《定天下》 第一章 山雨欲来 巍峨太行山脉,观栈道有羊肠之险闻名天下,却无挡那辆飞速疾驰的青蓬马车,卷起黄沙漫天,前途漫漫,退路修远。 驾车者高声吆喝着,似是与路人传信――闻听者自请退后,莫要揽堵去路,更似乎是要为自己这看似疯狂的举止扬声壮胆。 远方天际云层压顶,许不多时便要落雨,车上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抬头遥望了一眼,再低头之时,更加快了扬鞭催马的动作。 车内端坐一位少年,青灰色的粗布长袍松垮垮的罩住他纤小消瘦的身体,随着车身的剧烈晃动,那衣摆摇曳,在暗淡的车厢内,似鬼魅般虚幻。 同色的陌头裹严了发髻,观其面,眉头深锁,脸色黑中泛黄,双目低垂,面颊消瘦,似病容缠体,却在风驰电掣的马车中稳如泰山。 少年身前的车厢上摊着一方丝帛,上面只四个字――父难,速归!字迹颜色暗红,少年知道,那绝非是墨汁该有的色泽。 落雨之前,马车驻于川平县聚宾楼前,川平县地处申、褚、央三国交界之处,而聚宾楼乃川平县内最大的驿馆,镇日宾朋满座,稍显来迟便要另投别家。 马车停稳,中年汉子翻身跃下马车,对车内端坐着的少年躬身道:“少主,今日暮迟,恐稍后便有大雨,实不易赶路,莫不如先投宿在此,待到明日雨停再行上路。” 车内少年沉思片刻,伸出过于纤细修长的手指缓慢的收起眼前摊开的丝帛塞入袖带之中,站起身子,挑帘仰头望向题有聚宾楼三个大字的匾额,眼睛微微眯紧,病容满面的少年在一瞬间便散出与其面容不似的睿智。 这少年脸面看似寻常,且肤色委实差强人意,可却有一双清明的杏核美目,顾盼之时,似盈盈春水,若不是与人对视之时眸中散出的凛冽之气,单这眉眼便掩去了他面容上的不足,使其更胜娇俏女儿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看过匾额,少年垂下眉眼,眼皮半遮,又一副病倦之容,轻跃下马车,缓步走进聚宾楼。 入楼内,大厅中三十六桌皆无虚席,此刻人正多,少年与那汉子进门时并无人注意。 汉子向柜台走去,少年步履缓慢的跟在其身后,路经一个六人席,突听其中一个清冷的嗓音道:“此次上大夫晏痕恐避不过此劫。” 紧随其后便有一人不解的声音道:“上大夫晏痕?莫非是央国睿王之师,据闻此人是央国第一谋臣,怎会落难?” 一个商贾打扮的青衣男子道:“兄台这话说得可有根据,鄙人此次便是由大梁回转,并未听闻有晏痕落难的消息,兄台又是从何得知?” 本已靠近柜台的中年汉子又退了回来,于少年身边站定,轻声道:“少主……” 少年扬起一手,那汉子顿住声音,继续听着席间几人的对话。 又是方才引起话头的男子得意洋洋道:“鄙人雅号通天下,天下事,莫我不知者。” 听闻通天下话一出口,方才青衣商贾顿时侧目相对,疾声道:“兄台便是通天下?” 通天下点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鄙人最见不得的便是冒他人名讳之人。” 少年与他身边的中年汉子一起打量起自称通天下的男子,其身着藏青色胡服,头不戴冠,发髻结辩用一根白竹著盘与头顶,肤色较黑,不过相对于病容少年来说,通天下却是别样的风姿,他轮廓俊逸,眼精目灵,大约二十七八的年岁,虽以道听途说著称,却不带市井之气。 青衣商贾似信了通天下,这才又继续了方才的疑问,“既然兄台说晏痕已落难,想来此事便不会有虚,央国唯有此人最具谋略,且忠心不二,若再遭难,恐央国不久便要随他之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青衣商贾之话才落,便有人又插了不同的见解,“兄台此言差矣,鄙人倒是曾听人传这晏痕本为南褚细作,再说央国第一谋臣之名自鹤先生出山之日便已易主,此乃举国皆知之事。” 提及鹤先生,边角一直默不作声为武人装扮的男子突然愤恨道:“恐配称央国第一谋臣之名尚未有人敢应下,当初苍双鹤大名初闻,纷争诸国皆传得苍双者得天下,大王行上礼请钟离出世,距今已三年有余,未见其有任何作为,空有鹤先生之名,年前更是割十五城予西申以行讨好之姿,大王初掌王权之时,虽无功绩,但也还算上进,自苍双到来之后,治国良策倒没见,大王却学会镇日饮酒作乐的萎靡之气,今日又有降罪上大夫晏痕之说,我央国有此妖孽――亡矣!” 此时本窃窃低语的住客皆竖耳聆听,大厅之内只余病容少年身边这案几前几人的激昂之语。 青衣商贾听了武人的话,随即转过头去望向身边的通天下问出了此时众人心中皆有的疑问,“敢问兄台晏痕上大夫何以落难?” 通天下莞尔一笑,“申厉王月前送舞姬姒塔,鄙人闻听此女媚态横生,身姿娉婷,乃国色天姿,大王自得此女,愈加不理政事,西鼎侯盛康趁机把持大权,臣子多日未见大王,人心惶惶,晏痕自请入宫,侯在宫外等候晏痕出来的同僚再未见过晏痕,怕是凶多吉少。” 武人闻听此言,额角青筋暴突,霍然起身,疾声道:“无耻西申匹夫,竟毫无顾忌欺我国势。” 方才还端坐在厅中的各路吃客此时已聚集在少年身边这案几前,人群中有个三十多岁的消瘦汉子听了武人的话后也怒骂出声:“你这酒鬼不好好吃你的东西,乱吠什么,谁是西申匹夫?” 武人冷哼一声,“你这厮想然也是那西申的贼子,此乃我大央国境。岂容你这等阿咂1之徒撒野?” 消瘦汉子闻言拔出腰间的青铜剑便奔了过来,怒目圆睁,口中暴喝:“你这外蛮好不混账,胆敢辱我申人,且吃我一剑。” 说罢欺上前来便要动手,与武人同案而坐的人见此情景,莫不退避躲藏,那少年也连退了两步,直到了人群之外才住脚,武人见周围的人都让开之后,才淡笑出声:“也好,今日若不给你这西申小儿些教训还当真是我大央无人了。只怕你这西申泥人不禁打,记不住疼。” 消瘦汉子闻听此言更是激动,举剑就直直的奔武人头上劈去,人群中有别过头不看这场面的人,也有拍手叫好者,少年的目光却一直冷淡的停留在那武人握在剑柄的大手上。 “是玉首剑!” 少年身后跟着的那个麻衣汉子惊叫出声,不过那声惊呼随即湮没在了鼎沸的叫喊声中,“晏忠,去跟店家定房,这里人太多,吸气都不畅快了。” 名唤晏忠的汉子听了少年的话,垂下头去轻声应道:“是。” 见晏忠依照他的吩咐去要客房,少年转过头来又往后让了几步,避开随着打斗而退后的人群。 待到店家领了他们到了客房,少年点了几样聚宾楼中的招牌菜,又要了两壶清酒,那店家退下去后,少年沉声吩咐道:“晏忠,稍后前厅消停了,把那武人请到我房里来。” 晏忠不解的问道:“若是那武人被西申来客杀死了……” “那西申来客绝不是武人对手,你照我吩咐去做即可。” 说罢不再理会晏忠的问题,抬眼暗暗巡视了一圈客房内的布局。 晏忠站在一旁,略一沉思,走去前厅,那里早已不见打斗的场面。 店家在清理着方才打斗过后引起的狼藉,有些客人又回到自己的桌前享用才吃了一半的美食,仿佛方才的混乱并未出现过一般。 自然也有一些围绕在武人身边阿谀奉承的,晏忠打量了一下,先前坐在武人那桌上的通天下已不知所踪。 晏忠最初对这武人并未留心,他实在太过普通,穿着同自己一般无二的粗布麻衣,颜色却是较自己身上的衣服更深上了几分,面容清癯,发丝乱作一堆,腮边有须,也不知这面相多少日子未曾清理过,不细端量,竟是看不分明这人究竟长得像人还是像鬼的,此人与通天下那样的人物坐在一桌,被忽略了也是极为寻常的事情。 武人身边地面上那摊醒目的血迹还未来得及处理,不过没人对这血迹多加侧目,就好似他们来之前这血迹便已经在了一般,武人也是自斟自饮,对前来奉承的人毫不理会,那些人渐渐觉得没趣,都各自退开了。 晏忠竖起耳朵,隐约间可以听见大厅中关于方才通天下抛出来那个震撼的消息的细细讨论之声,晏忠听了几句,眉头便打了结,好在这个时候瞧见了武人站起身子有些缓慢的向外走去,他也跟着武人的步子追了上去。 “这位仁兄,我家少主想见见你。” 武人虽然走着,可手中还捏着一壶浊酒,听了晏忠的话并不住脚,只冷笑着说道:“你家少主又是谁,他说想见我难不成我便要跟着你走,既然他想见我而不是我想见他出于礼道自然该是你家主人亲自来请见了我才是这等使个家奴传话莫不是瞧不起我不成?我还见他作甚!” 晏忠眼角抽了抽,随即轻声应道:“我家少主为大梁晏氏之后。” ¤¤¤¤¤¤¤ 注解1:见古代孤本,多用于语言侮辱,喻指男子不能人道。 第二章 初入晏府 袍袖微卷,露寸余微白的手腕,纤细露骨,斟一碗清酒,淡然的送至对面武人眼前,轻笑道:“以磁山谷粟与太行清泉酿就的清酒,口感醇正,堪称我大央极品,今日晏某人便借这聚宾楼内上佳之物,与壮士结个交情。” 武人颦紧眉头,并不接少年送至眼前的酒碗,刻板着声音说道:“寻某到此的汉子说小爷是大梁晏氏之后,可不是诓我?” 少年闻言并不改面上的微笑,由原本双手捧碗改为单手托着碗底,余下一手微蜷曲成拳状,轻置于桌上,语调平缓的说道:“方才大厅之上有传,晏氏已然遭难,晏某没有乱认亲父的必要,请壮士来,只因身为人子,关心家父近况,也在情理之中。” 听了少年的话,武人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少年,随后蔑笑道:“上大夫虽遭难,可依旧为我央国百姓所敬仰,若他人想冒其亲眷,也不稀奇,某怎知小爷是不是想冒上大夫亲眷之名,实探听我央国虚实之便利。” 少年放下手中擎着的酒碗,依然恹恹的模样,轻浅的笑道:“适才大厅之中,那名号通天下的兄台已把央国境况说了个大概,想来央国局势也并非不可谈论的隐晦之事,我观壮士虽作寻常装扮,可左手虎口却是厚茧重生,定是常握物什儿所致,且身带玉首剑,虽形削体瘦,可动静之间,能在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下转换,由此倒是显出了壮士定非寻常泛泛之流,我只说我乃晏痕之后,贱名晏亭,至于真伪倒是没必要多做解释的,壮士若是信我,便自斟自饮了壶中清酒,自报家门,也算晏亭初出太行便结交下的血性朋友,若是不信我,自管转身离去,我亦不会强人所难。” 晏亭说完此话,方才轻挑了眉目,目光锐利清澈的盯着武人。 武人稍作思量,随即伸手取过晏亭置于一旁的酒碗,一饮而尽,复又平视,把碗口对向少年,待晏亭淡漠的扫过那空碗之后,方才放下了酒碗,抱拳朗笑道:“贱名曾貹乙,试探小公子,是我疑心了,至于晏上大夫之事,我实在知之甚少,恐晏小公子错爱,方才该寻那通天下问个究竟才是。” 得了曾貹乙的答案,晏亭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只轻缓的垂了眼皮,伸手替曾貹乙斟满清酒,平缓道:“曾兄之言,倒是未出晏某所料,路途遥远,即便晏某有心,也无处插翅,今日偶遇,也算缘分,有此佳酿相伴,饱尝口福,且不好虚耗了去,曾兄,我再敬你一碗,既已互通姓名,曾兄便不会再驳了晏某的薄面,饮下这杯,也算晏某结交下了你这朋友。” 说这话之时,晏亭复又为自己斟满清酒,随即双手捧碗,仰头喝下。 曾胜已看着晏亭,又看了看面前再次斟满的清酒,这酒入口醇香,回味无穷,在那次变故发生之前,他是日日以此为伴,可那之后,却再难得见,今日有晏痕之子请他同饮,也算是他的荣幸,倒也不推脱,如方才晏亭之豪气,仰头饮下,再放下酒碗之后,不无惋惜的说道:“我虽对晏痕上大夫的近况不甚了解,可难得晏小公子有心,旁的倒是可以说出个三四的。” 晏亭把玩的手中的酒壶,见曾胜已饮过之后,今日第三次斟酒,曾貹乙的提议正合晏亭之意,大梁已然生变,他却知之甚少,怎能贸然前去,眼前之人正是获得消息最好的途径,晏亭知道,虽然曾胜已是个落魄武人装扮,可从他口中得到的消息定比通天下那里可信得多,思及此,晏亭轻笑出口,“既然曾兄知我陋名,想必也该知道我尚在襁褓便已被送至太行,对大梁之事倒是了解不多,方才听曾兄一席话,定是知晓京都的局势,方才那通天下提及盛康,对此人,曾兄可否说个一二?” 提到盛康,首先想到的自然就是那大厅之中的打斗,不过这次曾胜已的表现确是比方才淡定了许多,此刻竟自发捧起了晏亭为他斟满的酒碗,一饮而尽,随后放下酒碗,掷地有声的说道:“盛康乃西申人,此乃大央尽人皆知之事,此人奸险狡猾,五年前入我大央国境,据传是因强夺西申公子野的爱姬,一逞兽欲之后竟用腰带将其扼杀,至此开罪公子野,不得已远走他乡,仅三载不到,便入我王朝,近两年更是扶摇直上,直至封侯拜相,方才小爷也听闻了通天下的说法,大王不主政事,盛康趁势独揽大权,意欲篡权之姿全不遮拦。” 晏亭默声听着曾胜已的解释,良久之后点了点头,对盛康并未提起任何兴趣,嘴角倒是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似是嘲讽。 不过那笑却让曾胜已不由闪了个神,生出满腹不解,伸手握住腰间的玉首剑,得了平静之后才又淡然坐定,随即便听见了晏亭再次开口,“闻曾兄此言,此人甚是狂妄,想来绝非只他一人入主我央国境内,不过他与家父获罪表面上看来似乎无直接的关联,我反倒是想自曾兄这里浅解大王现在的谋士苍双鹤。” 听闻晏亭过问起了苍双鹤,曾胜已面上一沉,晏亭手中把玩着眼前精致的酒碗,眼角的余光却是暗自打量着曾胜已的表情。 良久的沉默之后,曾胜已方才轻缓的问道:“若此人如盛康一般三言两语能讲得清楚,便不是鹤先生了。” 得了曾胜已如此回答,晏亭手中把玩酒碗的小动作一顿,迟疑片刻之后复又继续转动起那只酒碗,轻笑道:“可先前听曾兄之言,这鹤先生不过尔尔。” 曾胜已也笑了起来,“那人我虽看他不惯,可他既然能掌控了大王的一言一行,自是有些能力的,央国之权,外人都道掌控在盛康之手,可那不过是鹤先生放任其自行发展的结果罢了。” 闻听此言,晏亭停下手头上的动作,低眉敛目,不再追问苍双鹤之事,曾胜已说鹤先生是三两句说不清的人物,可晏亭却由曾胜已这三两句中却听出了此次回京若是入仕,首先应该防备之人绝非盛康。 “曾兄此番态度,倒是与方才厅中大相径庭,不知何故?” “聚宾楼鱼龙混杂,不管鹤先生如何作为,国事还是隐晦了的好。” 。。。。。。。。。。。[.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壶干酒净,大梁之事心中已经有了个深浅,曾貹乙也同意躬侍左右,也算此行之初得了个好兆头。 桌上菜品未动分毫,曾胜已哼着小曲摇晃着身子离开,晏亭却是坐在桌边久久未动。 “少主人,属下扶您到榻上歇息。” 晏忠见了担心,忍不住上前,却被晏亭挥手遣下,闭目半晌,伸手扫落方才一直把玩着的酒碗,沉声说道:“我已用针封穴,你且把那酒碗碎片拾起予我。” “少主人,阴业先生嘱托过属下,您不能饮酒,何必勉强自己,这封穴之术实在伤身,那瓷片属下不能替您取来。” 晏亭眸光一闪,冷硬的说道:“与饮酒之人相交,同饮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缩短彼此的距离,晏忠,话不必多说,我们耽搁不得,送来瓷片,你便下去,明日能看清路面便启程。” 看着晏亭的决绝,晏忠咬了咬牙,矮下身子拾起瓷片,迟疑片刻,方把瓷片恭敬的放在晏亭手中,随后收拾了残迹,倒着身子退出房间,出门之后顺手带上了房门。 待到清净之后,晏亭伸手取过曾胜已离开之前放于她身边的酒碗,随即伸出自己过于纤细的手掌,掌心向上,用瓷片划破指尖,闭目运气,指尖滴血入碗,不多时便没过酒碗中腰线,敛息半晌,起身行之榻边,和衣倒下便陷入沉睡。 那厢曾貹乙走出晏亭的房间,转过廊道之时,一个身着藏青色胡服的男子从阴影了走了出来,看着曾貹乙轻声道:“夕圣……” 曾貹乙冷淡的回道:“姬殇,回去禀明先生,幸不辱其荣宠。” 男子轻点着头,随即一个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曾貹乙脚下并不因为男子的打断而迟疑,若无其事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 翌日正午,大梁城内车水马龙,晏亭青蓬马车随南来北往的路人一道涌进了热闹非常的央国国都。 却是不想晏忠才进城门不多时便停下了马车,晏亭与曾貹乙对视一眼,随即曾貹乙挑帘翻身跃出马车,但见长街上竟渐渐聚起了一群人,被众人环绕着的中心隐隐有叫骂声传来。 曾貹乙冷淡的扫了一眼,随后回身躬立于马车边轻声说道:“少主,前方有人与官爷发生争执,您看……” “绕过去,我们没时间耽搁。” 曾貹乙点头应下,对晏忠递了个眼色,随即翻身上车,取过车内的斗笠戴于头上,与晏忠并坐于车厢前,驾车未走出多远,便听见一名男子暴躁的声音清晰的传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城卫士,倒也敢管到本爷头上来了,莫不是欺我晏氏受难,本爷告诉你,即便我爹没了,我晏氏也不可能吃你等的闷气。” 随后一个恭敬谨慎的声音陪着笑音回答:“小人怎敢欺上大夫之后,不过这往来行人无数的主道上,公子如此纵马狂奔,恐伤及行人,若不是小人方才拦阻的及时,那过路的老者恐已受难,鹤先生早已立下规矩,城中主道之上,任何人不得纵马疾驰。” “务虚拿鹤先生恫吓与我,他不过是个没有官衔的谋士,镇日畏首畏尾,连大门都不敢出,随便说上几句,你们也当法令来实行了,本公子就是去了褚国也是这般的奔走,也没见谁敢出来拦阻与我,如今在我大央境内,倒是被人拦下,说出去我这脸面要往哪里摆……” 晏忠此时已经停下马车,等着车内的主子吩咐,那头的对话声一字不落的传入晏亭耳内,也不过几句,晏亭已经了解了个大概,倒也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起身掀了车帘,清淡的扫过前方的众人,视线随即盯上了人群中那略高寻常百姓半头,身穿素服麻衣男子,三十左右的年岁,脸上尽显乖张之气,似乎当真被人欺辱了去。 曾貹乙并不转身,声音极轻的介绍着此刻令晏亭不解的男子:“大声喧哗者乃是上大夫的嫡长子,名霍字伯文,年三十,属下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常因极小之事与人争执,喜怒无常。” 晏亭轻点了头,随后下车向晏霍走去,晏忠与曾貹乙随行在侧,护卫着晏亭挤入人群。 晏霍此刻还在无理咬三分,那拦阻了他的卫士被他进逼到角落,脸上显出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晏亭冷然一笑,轻扬起声音道:“兄长,得饶人处且饶人。” 周边一直都有窃窃的议论声,可却都不分明,如此晏亭此番说道听上去便十分的突兀。 晏霍听有人接话,方消了的气又见抬头,暴喝道:“谁是你兄长,本爷教训了这没眼力的卫士,关你甚事?” 待看清护在晏亭身边的晏忠之后,眼睛瞪如铜铃,伸手指着晏亭,咬牙问道:“你便是那个流云?” 听晏霍唤出自己的字,晏亭轻笑道:“流云见过大哥。” 晏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晏亭,随后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我当是怎般三头六臂的人物,还让母亲令我亲自来迎,却不过是个如此不起眼的乳臭小儿。” 晏忠欲上前理论,却被晏亭抬手拦住,随即轻笑道:“有劳大哥奔波,流云汗然。” 晏霍冷哼一声,不再多话,轻蔑的扫了一眼躬身立于一边的卫士,随后翻身上马,扬鞭而去,速度较之方才之时却是收敛了许多。 曾貹乙摇头道:“如此性子,也想揽大事,痴人梦也。” 晏亭勾了勾嘴角,不置一词。 。。。。。。。。。。。。。。。。。。。。。。。。。。。。。。。。。。。。。。。。。。。。。。。。。。。。。。。。。。。。。。。 马车行进约一刻光景停在了一处颇为富丽的大宅前,晏忠首先跃下马车,尽管晏亭对此路甚是熟悉,不过晏霍并没有丢下他们,直到距离晏府近了之后,才加快马速先行回了晏府,待到晏忠挑了帘子迎晏亭之时,那头偏门处款款走来了几人,皆身着素缟麻衣,为首者是个三十七八岁的妇人,圆润面容,眉宇间不掩戚戚焉。 妇人见了晏亭,拉起裙摆快速走了过来,声音哽咽的说道:“你便是流云吧,苦命的孩儿,终究没能见上你父亲一面,这回来便阴阳两隔了。”说罢擒着绢帕嘤嘤的啜泣了起来。 晏亭对晏痕并没有什么感情,算起来,他对晏痕还是有些怨恨着的,可如今见了这场景,不禁也生出凄凉的感觉,终归是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了。 妇人见晏亭默不作声,忙擦掉了眼泪,轻缓的说道:“瞧我这人,这几日昏了脑子,你才回来便堵你在外头说些这个,委实的欠思量。” 妇人说完之后见晏亭还是没什么反应,忙转头对晏忠说道:“晏忠,少主人已经回府,缘何杵在原地,还不快些给少主引路。” 晏忠如梦方醒般的说道:“主人,屠夫人这是亲自来迎您进府的。” 晏亭了然的点头,屠夫人之名先前晏忠曾与她提过那么几嘴,她是前屠太史的庶女,现屠太史同父异母的妹妹,晏痕来央国之后嫁其为妾,无儿无女,不见长才,为人做事较小心谨慎,算得上个玲珑的女人。 若是不说,晏亭也猜出了七八分,不过经由晏忠这么一点,晏亭说话倒也有了底,轻声打着招呼,道:“原来是二娘,流云失礼了。” 屠夫人眼圈又泛起了泪意,声音细细柔柔的说道:“恁地懂事,你爹若是见了,心中定会欢喜,可是如今……” 说完又开始抽着肩膀哀泣,晏亭静默不语,随着屠夫人的脚步沿着石板铺就的地面向内院走去。 此时前头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音:“二娘,是不是三哥回来了?” 晏亭沿声望去,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上同样的素缟罩体,却不掩丽质天成,特别是那双明亮的眼,尽管此时周边红润,可波光流转在晏亭与曾貹乙身上的时候,却甚是灵动,甜美非常。 屠夫人一扫方才的哀泣,忙回身拉着少女介绍道:“流云,这便是你唯一的亲妹妹妙萏。” 晏亭对晏妙萏点了点头,那头晏妙萏随即便红了鼻头,喃喃的说道:“爹爹时不时会当着我的面念上你几句,如今你回来了,爹爹却没了……” 见了晏妙萏的悲戚,晏亭才想着该说些什么安抚了她,却不想他这头还未张口,那边已经有人截了话头去:“妙萏,休要缠着流云,让他过来给我瞧瞧。” 晏亭抬头便见前方被几个丫头簇拥着的雍容妇人,样貌并不出众,不过生得白皙丰满,想必年轻的时候也自有一番风韵,心下微动,明了眼前的妇人定是晏痕原配韩夫人。 心下思量间,晏忠率先说了起来:“夫人,小人已经把少主请回来了。” 第三章 缀玉覆尸 晏忠毕恭毕敬的禀着行程,韩夫人却不看他,只面色清冷的眯着眼睛打量着晏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晏妙萏在韩夫人说话之时已经闪开了位置,恭立在一边,与屠夫人一般擒着绢帕抽抽噎噎。 晏亭微皱起眉,对韩夫人这般的态度心中不存好感,却不得不屈就逢迎,轻缓的躬身施礼道:“流云眼拙,斗胆猜测您便是韩夫人,晚辈拜敬夫人。” 听晏亭如此称呼,韩夫人倒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可也只是淡漠的说道:“叫夫人未免生疏了,你同霍儿他们一道唤我做母亲即可。” 晏亭并不与韩夫人纠缠在称谓之上,低眉敛目,恭顺的应道:“流云见过母亲大人。” 韩夫人闻听晏亭称呼,面上浮现哀思之情,轻挥手道:“罢了,我知你父亲念你,切不好在此虚耗了时辰,先进去见见你父亲吧!” 说罢不待晏亭回应,转身走回灵堂。 屠夫人和晏妙萏见此,也不敢多话,等晏亭跟上韩夫人的步子之后,才尾随其后走进灵堂。 晏痕遗体已小敛,停放于堂中灵床之上,下铺蒲席,尸上覆以缟衾,隐隐可显人形。 韩夫人进灵堂之后并不上前,晏亭偏头扫了她一眼,方又举步靠近灵床,迟疑片刻,伸手揭开缟衾,却是未见了晏痕的真容,因其脸上是缀玉面幕,身上是同色缀玉衣服,透着莹润的光泽,奢华无比。 晏亭微微皱眉,才想伸手揭开那缀玉面幕,便听见立在远处的韩夫人冷淡的说道:“你爹伤了脸面,大王体恤,特赐了这缀玉面幕和缀玉衣服,那脸也看不分明了,你便不要再让大家难过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听闻此言,晏亭缩回伸手揭面幕的动作,轻叹一声,盖上了缟衾,随即后退一步,跪伏于地,嚎啕哭将起来:“爹,儿生而未见您面,如今孩儿已师成下山,你不等孩儿见上一面便先去了,使得孩儿不得尽孝膝下,此生有憾啊!” 晏亭这边哭了起来,韩夫人只是冷眼旁观,而屠夫人和晏妙萏倒是掩面跟着哭出了声来,韩夫人回头扫了一眼屠夫人,屠夫人见状,擒着帕子扫去眼角的泪痕,也不再出声,灵堂之上,也只有晏妙萏附和着晏亭哭得声嘶力竭。 “母亲大人,我听闻大哥说三弟到了,特起身相迎。” 随着声音走进一人,白漆漆的脸,倒三角的眼,嘴唇颜色乌紫,眼圈微微泛着肿,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韩夫人看了来人一眼,沉声说道:“你守了一个晚上,身子不中用,就别出来跑,好生歇着去,想见流云,也不急在这一时?” 来人听了韩夫人的话,冷笑道:“怎可不急,若是不同我这未曾谋面的亲弟弟亲近一番,改日登了家主之位,怕念起今日我等的疏失,这日子便不顺畅了。” 晏亭微微皱紧了眉头却没说什么,韩夫人怒目圆睁,大声斥责道:“你爹尚未入土,你便在这里胡言乱语的,若是被他知道了去,将死不瞑目。” 来人伸手抚了抚鼻端,眼角顷刻间便蓄上了水雾,低声说道:“母亲原谅孩儿说了错话,爹爹突然就去了,昨夜又熬了一晚,孩儿的脑子有些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甚明了,才乱了规矩。” 韩夫人轻点了头,随即改了方才的冷淡,语调微现出平缓的说道:“既然特地过来了,那就同流云打个招呼。” 来人维持着脸上的哭相,诺诺的应道:“孩儿遵命。”随后快步走到了还伏在地上的晏亭眼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晏亭,用暗哑的声音说道:“我是你二哥晏杵,字仲武。” 晏亭轻抬眼,对上了晏杵微露在素缟外锦袍的云纹花边,色彩艳丽非常,眉头再次攒起,随即霍然起身,虽身高不及晏杵,却要在气势上略胜一筹,握拳作揖,声音如韩夫人一般沉稳道:“流云见过二哥。” 晏杵眯着眼打量着晏亭,未等再次开口,韩夫人已经发了话下来:“来日方长,已经互通了姓名,杵儿便下去歇着吧,这里有流云便可。” 听闻韩夫人的吩咐,晏杵对晏亭轻声道:“好在你回来的及时,有你在为兄也放了心,这会儿身体委实不适,便下去了。”说罢勾起嘴角,微垂下脸面,露出抹怪异的笑,随后缓步离开了灵堂。 直到晏杵走远之后,韩夫人才对晏亭说道:“既已拜过你父亲,便随我过来一趟。” 晏亭双手隐在衣袖之间,手中一直攥着那方染血的丝帛,听了韩夫人的话,轻应一声,随即迈开了步子随着韩夫人步入偏堂。 韩夫人直接走到偏堂上的矮榻上坐定,伸手屏退伺候左右的丫头,指着自己对面的矮榻对晏亭说道:“一路奔波,也没得个安生的歇脚处,先坐下说话吧。” 晏亭抬头看看韩夫人,又看了看韩夫人所指的同她坐的那个平对着的矮榻,随后躬身说道:“这路上一直都坐着的,倒也没那么累,站一会儿便好。” 韩夫人仰头看了看流云,轻勾起了嘴角,缓声道:“倒是个识得礼数的后生,你爹时时责怪你两个哥哥言行轻佻果躁,如今有了你,也该遂了心愿了。” 晏亭轻声相对:“母亲高赞了。” 韩夫人挥手道:“你那两个哥哥不成气候,恐污秽了你爹的一世英名,他那日离开之前,自知有去无回,临了嘱托我接你回转承袭门楣,待到明日大殓过后,你便进宫去跟大王请承了你爹的官位,也算你爹临了托我办得事情我给办妥帖了,顶门立户者自当免除断后之忧,你先立个白婚的夫人,接了我这手头上的活去,你爹去了,我也没那个心思管这家中的杂事,你在三天之内准备周全,虽时间紧了些,不过这该难不住晏氏的承袭者,且此番大王念你爹是为国尽忠,追封为忠义侯,可五日而殡,待到你爹殡葬之日,你便正式为我晏氏的家主,你可还有旁的问题?” 晏亭躬身立在一边,此番下山之前,阴业对晏家的局势的几种可能已经或多或少的与晏亭点了一些,韩夫人话罢,晏亭只是微动了动身形,随即轻声道:“但凭母亲做主。” 韩夫人见晏亭波澜不惊的脸,虽暗淡模糊,可还是逃不开她娘的影子,遂轻挑了眉峰,晏亭的表情让她想起了一些旧事,心中不甚舒爽,冷然道:“果真是阴业先生的高徒,遇事处变不惊的能耐很令人侧目。” 晏亭见韩夫人变了脸色,微微勾起嘴角,轻声应道:“母亲大人若是不喜欢,待到父亲出殡之后,流云自请回太行。” 韩夫人豁然起身,迈步走向晏亭,错身之时,冷声道:“好生准备了你份内之事,别丢了晏氏的脸面,你爹身后之事,还仰着你呢。” 随后步调轻缓的离去,晏亭仰高了头,并不理会了韩夫人的去留,只在心中默念道:“娘,流云回来了。” 韩夫人才出了偏堂,外头便传来了男子粗声粗气的质问声,并不避讳了晏亭,“母亲,二弟说父亲的上大夫之位和晏家都要传给那个乳臭小儿,凭甚,我才是晏家的嫡长子,他算什么东西?” 晏亭微微竖了耳朵,听着那韩夫人会怎么处理了自己那躁狂的儿子。 那头的韩夫人只三两句话便推开了晏霍的质问:“此事是你父亲的决定,他尸骨未寒,你别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听闻此话,晏亭心中暗笑:好一个礼义廉耻拿捏合宜的褚国公主。 这一日,晏府不时有晏痕的故交前来拜会,晏霍和晏杵皆没了身影,韩夫人把一干杂事都交由晏亭应酬,自己也托辞身体不适,未曾再出现于人前,屠夫人倒是常常出现,却不靠前,唯有晏妙萏帮衬着晏亭接应,终究是个女子,常来晏府的晏妙萏还能称呼上名头,而那些鲜少出现的,晏妙萏也无从辨认,好在晏亭以不变应万变,皆一概应付了过去。 并未有人与晏亭详述了晏痕故去的细节,不过由往来吊唁的客人之间那断断续续的哭丧中,晏亭还原了事情的始末,先头于太行山下聚宾楼中通天下讲述一样,央睿王昊政贪恋姒塔美色,多日不曾理政,刚直忠臣携伴到晏府,推举晏痕觐见,也就是在觐见之前,晏痕料到自己有此一劫,以飞鸽通传尚在太行山的家仆晏忠,晏忠接信之后便交由了自己的师父阴业,随后阴业遣自己下山,就在入京都大梁的前一夜,晏痕久候不见央睿王,撞死在王宫大殿的盘龙柱之上…… 入夜,晏妙萏与屠夫人具已回转,韩夫人并未给晏亭与曾貹乙安排住处,安情就理,二人守在了晏痕灵堂之内,本该是静寂无声,却不想二更之时传来了轻轻唤门之声。 第四章 春色喜人 灵堂之外的敲门声于此寂夜异常夺人耳目,晏亭抬眼扫视了一圈,目光所及皆低头垂目,随即对曾貹乙递了个眼神。 曾貹乙起身出去,少顷回转,却未迎来唤门之人,晏亭微颦起眉头,听曾貹乙附在其耳畔小声禀明,“少主,外头侯着的是屠夫人,她想私下见见您。” 晏亭抬眼,方才低头垂目的众人此刻皆竖着耳朵,见晏亭突然抬头,又纷纷垂下目光,晏亭轻扯了扯嘴角,随即从容的起身走出灵堂。 那屠夫人正等得心焦,见晏亭出门,忙上前一步,有些急切的说道:“夫人才歇下,我便过来寻你,等了好一会儿了。” 看着屠夫人急切的目光,晏亭轻点着头应道:“让二娘久候,是流云的不是。” 屠夫人微微一愣,随即现出一抹轻笑,柔和着声音说道:“我也就是这样说上一说,没有旁的意思。” 维持着平淡的表情,晏亭淡然的转开了话头,“二娘此时寻我,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屠夫人身前身后的看了个仔细,随后轻声道:“夫人让你在你爹出殡之日迎个白婚的夫人,我想着你这才下了山,也不识得什么人,一日半日的,若没个提点,实不好寻与你相匹配的女子,刚巧我那兄长的七女幼菱,年方二八,样貌与品学皆属上乘,又是个嫡女,我本欲直接同夫人说这事儿,可想着终究是你要迎亲,又怕夫人生出别样的想法,才在这夜半三更的来寻你,你看此事……” 晏亭迟疑了片刻,随即抬头用略带探寻的声音问道:“二娘,这白婚之说对女子实在不公,三年之内,我不可能与她同床共枕,如此实在是亏待了屠家表妹。” 听了晏亭的话,屠夫人声音略略抬高了几分,未掩急切说道:“你与她二人都还年少,这圆房之事委实不必着急,先把名分定了才是正事,能得了你这佳婿,幼菱睡觉都要笑醒,哪来委屈亏待之说!” 说罢正眼,看着晏亭若有所思的眼神,又有些赧然的低声道:“家中突然生了这无端的祸事,我这平白的闲人,也没处使上一份力量,实在是……” 晏亭轻点头笑道:“二娘实不必多心,想必这几日也没好生歇息,先回房去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屠夫人脸上又浮现了初见晏亭之时的哀戚之色,诺诺的问道:“那幼菱之事?” 晏亭淡声应着:“若屠家不弃,流云自当上心。” 得了晏亭的允诺,屠夫人欢欣的离去。 清冷的夜中,晏亭独自静立,嫁她为妻,何止三年不能圆房,或许有机会,她该先去见见那个屠幼菱。 。。。。。。。。。。。。。。。。。。。。。。。。。。。。。。。。。。。。。。。。。。。。。。。。。。。。。。。。。。。。。 三日大殓,大小事宜晏霍与晏杵兄弟二人都用借口推到晏亭身上,晏亭心中明白他二人排拒着自己,默声与曾貹乙、晏忠和余下的几个中年下人成殓了晏痕。 随后脱下素服麻衣,换上一身青黑的交领直裾长袍,携曾貹乙与晏忠二人觐见央睿王。 于尚晨宫门外,身带兵刃的曾貹乙和晏忠被拦下,只放晏亭一人觐见。 晏亭随侍卫进到宫中偏殿,躬身侯着半个时辰之久不见央睿王召见,心下思量之时,见偏殿门外走来一个滚圆的男子。 圆眼圆脸外加圆圆的身子,四十岁上下,面上泛着油光,无须,眯笑着眼看着,令晏亭对此人心中存上了几分好感。 来人身材虽臃肿,步子却轻快,眨眼之际已经站到晏亭面前,尖细着声音说道:“小公子便是晏上大夫的承袭者?” 得了晏亭点头应答之后,语调更是顺和,“奴婢乃大王内侍总管张效,方才有些事情给绊住了身,怠慢了小公子,还望小公子见谅。” 晏亭轻缓道:“张总管多礼了,敢问大王现在何处?” 张效应道:“大王先前吩咐过,若是晏家来了人,便到仪昇殿侯着,那些不长耳朵的侍卫却把小公子领到这儿了,仪昇殿那头没人,大王该是不知小公子到了,因此才未召见。” 得了这么个解释,倒也微微平复了晏亭焦躁的心情,随着张效于禁宫之中碎步行走,进到张效口中的仪昇殿,雕梁画栋自不必说,令晏亭略感不适的是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熏香味,隐隐中透着萎靡之气。 张效把晏亭带到仪昇殿之后,便遣着侯在仪昇殿的内侍去通禀央睿王,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方才去通禀的内侍才小跑着回来传晏亭觐见。 彼时晏亭虽面上淡定自若,心中却已经开始滋生不满,盘算着侍卫听差了消息的可能性,于这禁宫之中,实在微乎其微,不过相较于传说中晏痕进宫四天不得见睿王半面,她此行的遭遇已经算是睿王给了她晏家十足的颜面。 张效见睿王已经允见便先行退下了,晏亭随方才通禀的内侍顺着仪昇殿的侧门进到后面,又绕了两个回廊,停在了一扇雕花的大门之外。 那领路的内侍躬身轻声道:“大王,晏家小公子带到。” 门内传来一道略为低沉暗哑的声音,“召。” 得了门内的声音,内侍恭谨的把那雕花的大门推开了个缝隙,随后让开了身子。 晏亭微颦眉峰,垂着眼斜着身子从门缝挤了进去。 或许这里该是金碧辉煌令人不敢逼视、或许庄严肃穆如朝堂正殿,种种情景晏亭都想过,却唯独没想到竟是眼前这等令人惊诧的场景,倒也实在没那个心思去看殿中是怎番奢华贵气了。 正对着她的男子大概二十二、三的年纪,一身华贵的金丝盘蛟黑边绛红底王服,下身微微露出明黄色稠裤,生得剑眉星目,朱润薄唇,轮廓感明显的下颚,是个极其俊俏的男子,此时却是鬓散乱,冠倾斜,薄唇半挑,眼睛眯起,慵懒的斜靠在王榻上,享受着伏在其腿上的美人软玉温香的倚靠。 再看那女子,五官微深,媚眼含笑,挺鼻丰唇,珠红色的唇和光润艳红的指甲,衬着一身蓝色半透明绣边半袖罗衫,内着白绸抹胸,低腰灯笼胡裤,赤裸的脚踝上系有银铃,珠玉饰脐,透过外衫纤腰毕露,秀发披散遮住部分春guang,正可谓百媚横生,煞是撩人,晏亭知晓,此女子定是那传闻中西申送来的舞姬姒塔。 这一男一女并没有因为晏亭的进入而收敛的自己的动作,那姒塔此时还跪坐在皇榻下的锦垫上,柳腰款摆,上身前倾,双峰抵住男子曲起的小腿,手臂蛇一般盘绕在男子的大腿上,媚体横陈,极尽撩拨诱惑,眼神时不时瞟向刚刚进门的晏亭。 晏亭的脸瞬间便生出了热,好在她肤色暗沉,又与那一男一女有些距离,想必他二人未必看得真切。 “见了寡人不跪不拜,有此等反应甚是无礼,韩夫人是怎般告诫于你的?” 听着男子微愠的声音,晏亭忙伏身跪拜,口中恭敬道:“晏痕上大夫三子晏亭见过大王。 睿王昊政并不回应晏亭行礼,伸手轻探进姒塔白绸抹胸之内肆意揉捏,半眯着的星眸饶有兴味的看着晏亭下拜,直到姒塔嘤咛出声,他才微板着脸责难道:“尚有外人在此,收敛了你这媚态,别损了寡人的颜面。” 姒塔微微挪了挪身子,脸上浮现一抹委屈,小声娇嗔道:“妾身以为大王喜欢妾身这般样貌,为何此番却来怪我?” 听了姒塔的话,睿王绽开笑颜,手自姒塔抹胸内缩回,探向她粉嫩的面容,玉白的长指自她饱满的额头沿着脸庞缓缓滑下,至姒塔小巧的下巴处,伸拇指与食指,余下三指微蜷,捏起姒塔小巧的下巴,声音愈加低沉道:“寡人是喜欢你这媚态,可你这媚态也只能给寡人看,懂了么?” 姒塔媚笑的别开了眼,声音软腻非常道:“大王就喜欢戏耍妾身。” 他二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那殿前跪拜着的晏亭却觉得自己身上汗毛直竖,心中暗叹;好一对天作之合——脸皮的厚度竟是如此的匹配! “近前几步,抬起头来让寡人瞧瞧。” 睿王方才还与姒塔说着肉麻话,这会儿又唤晏亭,晏亭只在心中把个昏庸无道的睿王上上下下骂个通透,倒也没留意了他的声音。 那睿王得不到晏亭的回应,又恼了起来,杨高了声音呵斥道:“好大的胆子,竟把寡人的话当成耳旁的风。” 晏亭心头一颤,知道自己又惹了睿王不快,心中盘算着要怎样为自己脱罪,几步上前,脸应声抬起,只是依旧垂着眉眼,正要开口解释之时,那头睿王的声音却缓和了,带着份不解问着:“你当真是晏痕上大夫之子?” 这年轻的王者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晏亭有些措手不及,却还是顺着问题回答道:“禀大王,草民却为晏痕上大夫之子,我晏氏一族,绝无欺瞒大王的胆量。”抬出了晏家的名号,想必睿王便不会难为了自己——晏亭如是想法。 “可是身染恶疾?” 晏亭微愣,轻摇头道:“身子尚好?” “那怎么长成这个模样?” 晏亭上一刻还嘀咕着睿王反覆无常,这会儿听见了睿王的轻喃,竟有些哭笑不得,传闻睿王昏庸好色,可那也只是对应女色,难不成给他当臣子,还都得生成他那般金玉其外? 自然这等大不敬的话晏亭也只能心里想想,面上还是恭谨的应对道:“草民自幼身子孱弱,且不善劳作,生成这般差强人意的模样,草民心中也甚是沮丧……” 晏亭话未说完,睿王便出声打断了她,略有些不耐的说道:“睁大眼让寡人瞧瞧,本就瞧着颤巍巍的,这还垂着眼,未睡醒的模样,看着更不舒服。” 听睿王要求,晏亭迟疑了片刻,微微抬起了眼皮,上座睿王原本眯缝着的眼微微闪了一下,随后轻笑道:“还好这眼睛生得还可以看,罢了,晏痕上大夫的位便由你承接了。” 第五章 痴男怨女 承晏痕之位,本是没任何悬念之事,却不想睿王给出的理由却是恁的浅白,只因为她那双眼生得可以一看,这怎般听,怎般让晏亭觉得睿王昏庸较之传闻中更甚,对其观感差到了极致。 受印出宫已是申时出头,回府途经梁水河道,见石桥之上人头攒动,拦住了他们回返的去路,曾貹乙本欲绕行,却被晏亭伸手拦下,轻抚上大夫官印,语调柔缓道:“过去瞧瞧怎么回事?” 曾貹乙心中不解晏亭为何改了习性,转念寻思大概是自己本就不甚了解晏亭心思的缘故,并不多问,起身去探寻缘由。 不多时便回了消息,却是那对岸上有一年轻女子欲投河轻声,桥上之人心中关切,但不敢靠前。 晏亭闻言微皱了眉头,与水中挣扎的滋味她心中甚明,既是投水,必有其十成的理由,忆及幼时惶恐,竟生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感,踏上石桥之际,那头已经传来众人的呼喊声:“姑娘莫要轻视了性命!” 晏亭眸光一闪,对尾随身后的曾貹乙道:“救下问个清楚。” 曾貹乙得令飞身跃起,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捞起已经落入水中的年轻女子,飞身回到晏亭身侧,躬身道:“少主?” 晏亭淡扫了一眼浑身尽湿的女子,此刻正在曾貹乙腋下呜咽挣扎,脱下外罩着的长袍覆盖在女子身上,对曾貹乙沉声道:“带到车上。” 方才悬着心的众人见有人救下女子,皆是大声叫好,晏亭淡笑相迎,随即转身上车,人群散去,晏亭乘坐的青蓬马车如常上路。 车内空间并不宽广,曾貹乙随晏忠同坐于车厢前。 淡扫目光,已把女子打量了个全面,但见女子约摸碧玉年华,身穿黄绿绸服,肌肤如雪,眉目清秀,即便不哭之时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貌,如今这般哽咽心伤,惹得晏亭都生出怜爱之情来。 待到女子平缓了心绪,晏亭才问其缘由,那女子本已一心求死,心事难平,如今听有人关切,哽咽了一阵,叙叙道来了她的难处。 她本是官家女儿,却与一名寒士相恋,其父知晓此事,托以门户之由百般阻拦,她原还奢望着日日经心能感念其父,却不想今日其父差人把那寒士打了个半死,随后那些派出的家奴捎回寒士与其断情的信笺,寥寥数笔,满腹愁伤。 这本是晴天霹雳,却不想紧随其后,那狠心的父亲竟告知她准备一番,三日之后出嫁,这更是令其万念俱灰,趁人不备,逃出了家门,想投梁水以死明志,却遇上了能人,让她连死的机会都去了。 官家女子三日出门实在仓促,即便是与人私通,也不必如此明显,晏亭转念一想,轻声试探道:“敢问女公子可识得晏痕上大夫的二夫人屠氏?” 那女子本哭得凄凉,听见眼前少年公子竟问到屠夫人,面上一愣,随即轻言细语道:“屠夫人乃是奴家姑母。” 晏亭微扯了嘴角,相逢不如偶遇,她本想找了时间拜访屠幼菱,却不想竟在此时被她撞了个正着,心下思量间,晏亭已经生出了个主意,眼看已经临近了晏府,晏亭询问了屠幼菱口中寒士的住处,扬声吩咐晏忠循着她指引的路线,直奔寒士家门而去。 屠幼菱对晏亭还带着她去见寒士满心感激,却不想晏亭竟出声相告,自己便是屠太史意欲相配予屠幼菱的夫婿,屠幼菱听见之后甚是惶恐,扔了晏亭的外袍便想跳车。 晏亭稳坐车厢内,淡漠的看着屠幼菱的动作,轻缓道:“若你不想与他终成佳侣,只管跳下便是,我不拦你,不过这奔跑的马车之上跳下死不了人,只是皮肉免不得吃些苦头,好歹屠夫人是我二娘,我不可能平白背上这害死她侄女的罪名,自然不能放任你乱串,恐到那时,你是连跑的能耐都没了。” 本已到了车帘边的屠幼菱听了晏亭的话,顿住了身子,缓慢的回头,如受惊的小兽一般缩在车厢前角,迟疑道:“你——为何?” 看着屠幼菱放缓的表情,晏亭淡笑道:“我需要一个夫人,不过儿女之情于我现在来说实在没有任何意义,且我有重孝在身,只能迎个挂名的夫人,三年时间,若你那寒士良人得以高升,你父亲便没了阻碍你们的理由,对你对我来说,这算是个折中的办法,为免除你后顾之虞自然是要见见你那良人,你可顺意?” 屠幼菱扑扇着盈满水雾的眼,有些难以相信的追问道:“你这话,不是诓骗与我?” 晏亭摇头:“你若不做我晏某的挂名夫人,总有不嫌晏府夫人之位的女子,我实没必要诓骗你。” 屠幼菱咬唇思考半晌,轻点头同意。 晏亭面上淡然,心中却十分开怀,此等小节烦恼之事解除之后,她才能全心全意追查了当年母亲死亡的缘由,阴业大概是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的,却并不说给她听,只说这是她自己的私事,做师傅的没有插手的必要,若晏亭连自己的私事都解决不了,又怎能与天尘子的高徒相较。 师父口中的重瞳子如今身在何处,晏亭倒是心中没个大概的,阴业始终不屑与她提及当年少年的详情,似乎提到那个少年会辱没了阴业先生的高傲,只反反复复的念叨着晏亭不能败给那人。 直到如今,她只是恍惚的记得,这么多年见过了拉拉杂杂许多人,却再也没遇见那么漂亮的眼,包括那长相俊美的帝王,也远远不及他那一双眼好看。 马车停下,曾貹乙挑帘说道:“少主,到了。” 晏亭淡然起身,反倒是坐在外头的屠幼菱瑟缩了身子不肯下车,晏亭挑眉轻问道:“怎的?怕了?” 屠幼菱并没有反驳晏亭的话,反倒落了泪,幽然道:“父亲养的那些人我是知道的,上次把误闯进家中的野狗狠命的凌虐,等到我阻止的时候,那狗已经没了性命,今日伤及柴安之事是父亲吩咐的,想必那些人更不会手下留情,是我拖累了他,他现在可还会见我?会不会怨我?” 晏亭微愕,随即轻柔的劝慰道:“那柴安传了你怎样的消息,可是对你满腹怨愤?” 屠幼菱思索半晌,伸手拂去颊边水泽,对晏亭嫣然一笑,细声细语的说道:“奴家谢过晏公子。” 说罢转身出了马车,晏忠递上踏脚石,屠幼菱虽身上衣衫湿透,可还是动作优雅的下了马车,随后并不迟疑的走进了那低矮阴暗的茅屋中。 晏亭看着屠幼菱的背影与那茅屋的格格不入,心中感叹,也怨不得屠太史不允,恁地娇柔的一个美人,与那茅屋寒士,实在是天上地下。 晏忠留守马车,曾貹乙跟随晏亭身后进了篱笆小院,却停在茅屋门外并不进去。 晏亭心中明白,那一对经了波折的苦命鸳鸯,这会儿最不需要的便是无关紧要的外人坐镇旁观——即便自己此时的身份对于他二人来说实在算不得无关紧要。 不多时门内竟出来一个花白头发,掩面而泣的妇人,粗布衣裳,瞧她轮廓并不十分苍老,可尽显龙钟之态,见了晏亭哭声更甚,暗哑道:“这位年轻的公子,我那苦命的儿子想见见您!” 晏亭轻点了头,随即迈开步子走进了茅屋之中。 屋内较之外面看着还要昏暗,正对着房门的便是一个破旧的矮榻,榻边有一口并未上漆的破旧木箱,上头摆放着四五个陶罐,纵观斗室,也只这么几样家什儿。 此时那个屠幼菱为其轻生的男子虚弱的躺在榻上,而屠幼菱跪坐在榻前嘤嘤而泣。 晏亭上前,躺在榻上名唤柴安的男子猛的瞪大了眼,目光复杂的盯着晏亭。 晏亭默声端量,此人虽羸弱不堪,且头脸之上还有暗红的伤痕血污,不过却掩不住灰呛之下的相貌不凡,好一个浓眉大眼,鼻高嘴阔的俊逸男子。 柴安挣扎了好一会儿方对屠幼菱与柴母说道:“娘,幼菱,我想单独同晏公子说上几句。” 屠幼菱看了一眼晏亭,随即起身走了出去,柴母见屠幼菱走开了,随后也跟着蹒跚离去。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良久柴安才小心翼翼的问出口来:“幼菱说你便是屠太史给她定下的佳婿?” 柴安问得小心,晏亭却回得坦荡:“二娘同我提到过这门亲事,原本我还有些犹豫,今日见了屠家表妹,那无端的理由都去了。” 柴安本以为晏亭会委婉的应话,却没想到她直言直语,一瞬间竟梗在那里,不知如何应答。 晏亭轻笑道:“表妹此时嫁了我,是她最好的选择。” 柴安落寞的别开了眼睛,喃喃道:“我的确配不上她,如今遭逢此难,身子本不健硕,此番怕是难以苟存于世,若她得了佳婿,我走也便能安心了。” 见柴安落寞的表情,晏亭并不应话,站起身走出茅屋,不多时手中捏着个粗布钱囊回转,放置于柴安榻上。 柴安见了那钱囊,顿时怒目圆睁,恨然道:“安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怜我?还是想我让彻底背弃幼菱,告诉你,我虽家贫,却万万不会受你这不义之财,你莫要如此羞辱于我。” 他这番激昂之词并没有让晏亭退缩,反倒笑了起来,轻缓道:“为寒士者,一身傲骨固然重要,可性命就能随意弃之?且不说眼前有白发老母与为你轻生的女子离不得你,单说这老调的道理,活一世不易,大丈夫理应成就一番事业,只因不肯受我这银钱便丢了性命,试问柴兄,你自认这可值得?” 柴安瞪着眼睛问道:“轻生,幼菱她,她怎会?” 晏亭点头,不置一词,柴安得此消息竟呜咽出声。 良久,晏亭才朗声道:“想必柴兄心中已有决断,我这人并非钱财万贯的善心之人,自己的银钱不会平白的赠你,你用这银钱养好了身子,半月之后来我晏府报备,幼菱我会如常迎进晏府,三年重孝便是我予你的限期,端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在这期间把她自我这里领回去了。” 听闻此言,柴安对晏亭赠他的钱财不再排拒,可半晌还是喃喃道:“屠太史他……” 晏亭淡笑:“先周姜太公,后春秋管仲,未成伟业之前,皆度贫寒生活,柴兄可认为其二人会被人轻视?” 柴安闻言,心中顿觉轻松,可还是不确定的问道:“幼菱那样的女子,晏公子怎能不动心?” 晏亭轻笑:“尔之佳酿,吾之淡水,我志不在她。” 。。。。。。。。。。。。。。。。。。。。。。。。。。。。。。。。。。。。。。。。。。。。。。。。。。。。。。。。。。。。。。。。。。。。 o(n_n)o谢谢大家继续支持恋喜,恋喜决定下个月pk,亲们有票票滴,若是还没有决定用处滴,给恋喜些支持好么,非常感激! 令:新书冲榜中,对手指啊,有推荐票滴亲,恋喜厚颜恳请推荐票票! 第六章 大王赐赏 送屠幼菱安全回府,归晏府已是戌时初上。 晏妙萏竟守在门口侯着晏亭,见晏亭回府,抽噎的告知晏亭说她那两个哥哥此番正被韩夫人责罚,那身强体壮的大哥晏霍吃些苦头倒是没什么,可二哥晏杵不成,他那病秧子身委实挨不住韩夫人的罚。 晏亭心思微动,昨日韩夫人对晏杵那殷殷轻嘱犹在耳际,言语之间也提及过晏杵的体弱,今日竟狠下心来责罚,即便山间猛禽走兽亦不会伤及自己的幼子,且不知韩夫人这是演得哪出戏码。 随晏妙萏到了正堂门外,有未散去的来客和府中有些名头的门客聚在门外,众人见晏亭来到,自动让开了一条供人一人通过的小径。 晏府总侍章化靠近身前,伏在晏亭耳侧小声提了句:“少主人,您回得晚了。” 晏亭微愣之时,章化又扬声说了起来:“二位公子已然知错,可夫人余怒未消,恳请少主人劝慰一番,便饶过了二位公子吧。” 听章化恳求,众人一应附和,晏亭微皱眉头,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便进去瞧瞧。” 待到晏亭挤入正堂,正见韩夫人手执荆条,意欲抽上晏杵赤裸干瘦的上半身。 快走几步,晏亭在荆条落在晏杵身上之时,伸手抓住了韩夫人的手腕,平缓的说道:“母亲,二哥身子虚,究竟犯了何事,要母亲这般的惩处?” 韩夫人斜着眼睛冷淡的瞟了一眼晏亭,随即伸出那只空闲着的手指着晏杵说道:“这不肖子孙,你父亲尚停灵在府中,此二子竟出得门去,迟迟不归,即便你父亲身亡,可这晏家还是有管得住你们的人在,别以为羽翼丰满了,就可以任意而为。” 被韩夫人责打的晏杵始终低垂着头,不置一词,反倒是跪立于旁的晏霍大声的反驳了起来:“母亲,若要惩处,那您最该罚的应是流云,他明明申时已经出宫,却比我二人晚了足足半个时辰回府,此番他倒是假惺惺的扮演起圣人,殊不知最不孝的的便是他么?” 韩夫人竖着眉眼怒斥道:“流云申时出宫,其后亦是去办正事。你二人远不及他,他方下太行便懂得招贤纳士,你二人会甚,抢人女儿,夺人妻子?” 晏霍恶狠狠的盯着晏亭,晏亭心中了然,面上轻声应道:“招了那寒士,只因为母亲吩咐迎娶之事,今日偶遇了屠太史家的七女屠幼菱,心中觉得此女正合母亲要求,那寒士毕竟是个祸端,莫不如早先掐了由头,也省了日后糟心,因此回得晚了,让母亲跟着操心劳力,是流云不该。” 韩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流云实在是个体贴的后生,昨日我心中难受,倒也忘记安排了你的住处,今日吩咐着章化给你和你那门客安排妥帖了,至于你这两个兄长的事你便不必过问了,今晚就让他二人守着,你去歇息一晚,屠家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也难得你二娘有心,比我想得周全,明日屠太史会亲自登门来见你。” 一直默声站在一边的屠夫人听了韩夫人的话,略带焦灼的说道:“夫人,我只是偶然想起兄长家的幼菱与流云实在登对,昨晚您累了,没来得及同您说这事儿。” 韩夫人哼笑一声,挥手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带着流云下去歇息吧,宫中城外的好一段距离,我瞧着流云这身子也委实单薄,想必现在也累了。” 晏霍还想再说什么,跪伏在一边的晏杵伸手拉了他一把,晏霍低头看了一眼晏杵,不再做声。 晏亭看着韩夫人的表情,明白这戏码也差不多该落幕了,那兄弟二人实不必她上心理会,因此和声说道:“如今看母亲已经不再生气,且二位兄长也诚心认错,母亲实在了解流云,这才半日光景,流云便深感不济,去参拜了爹爹,便歇了。” 韩夫人点头,晏亭随着屠夫人走出了正堂。 晏妙萏碎步追了上来,拉着晏亭的胳膊说道:“还是三哥厉害,母亲见了你便消气了。” 晏亭看了一眼晏妙萏,忍着想甩开被她抓着的冲动,心中慨然,自己的爹爹将她护得好,自己与她也不过相差两岁而已! 。。。。。。。。。。。。。。。。。。。。。。。。。。。。。。。。。。。。。。。。。 翌日屠太史如约而至,入得晏府却是先见了韩夫人,与韩夫人定下了白婚事宜才转见晏亭。 晏亭闻之此事,并不多话,只关切的问了一句屠幼菱今日可好。 先一日屠太史并不在府中,而屠家的几位夫人不敢告知屠幼菱投河被一个年轻公子送回的事情,因此听晏亭的问话,屠太史有些不明就里。 晏亭见了屠太史的表情,补了一句说此等白婚,怕屠家表妹心中不满。 听晏亭如此解释,屠太史只当晏亭担心屠幼菱对此事的抗拒,朗笑道:“贤侄放心便是,我那女儿乖顺柔善,听闻能嫁如此佳婿,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哪里肯说句旁的。” 晏亭点头轻笑,说话间,章化来报,说宫中来了人,大王赐赏。 屠太史本对晏亭生的相对时下男子来得娇小,并不十分看上眼,如今听闻昨日才入宫觐见的晏亭今日便得了睿王的赏赐,竟生出了几分自豪感来,再看晏亭,便觉得甚是喜人,特别是那眉眼,生得妙极。 去到正堂,却是昨日宫中见到的张效,毕竟场合不同,张效也尽量严肃了表情,不过他那圆眼不笑也如笑着一般。 晏亭本就觉得奇怪,那个无道昏君瞧着并不看好她,为何会送来赏赐,结果接了张效递来的赏单一看,那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这些哪里是赏赐给大臣的东西,分明是给后宫的王后夫人备下的。 赏单上有美白了肌肤的药膏,有养颜滋体的名草,最令晏亭受不住的是那张效口头传达了睿王的意思道:“大王说晏亭上大夫这面色委实差强人意,且身子单薄弱不禁风的,您这官位毕竟总要出现在大王眼前,他怕瞧得多了,心气也跟着不畅快。” 晏亭眼角抽了抽,尽管她如今的肤色面相经由阴业特配的丹药所致有些暗淡,不过也只是缓和了面相上与男子的差异,倒也不至于那般的难看,细算起来,是要好过许多寻常男子便是,却被睿王如此的鄙夷着,实在不知道睿王此番是在选臣还是选男宠。 张效见晏亭脸上阴晴不定,低声安抚道:“上大夫实不必挂心,奴婢瞧着您生就一双好眉眼,这好生保养了,倒也未必逊色于鹤先生和盛康等大人太多便是。” 晏亭看着张效,只低声呢喃着:“奇怪,为何张总管能得了如今的位置?” 这下换张效眼角抽搐,表情松垮道:“大王尚且还是王储之时,奴婢已是总管,不过如今奴婢虽依旧分管宫中事物,却不常出现在大王眼前。” 晏亭了然,脸上无波无澜,口吻也清淡的说道:“方才失礼了。” 张效见晏亭如此,也跟着尴尬的笑道:“大王便是如此,上大夫实不必挂心,得了这赏的,也不单单只上大夫您一人。” 晏亭轻扯了扯嘴角,心中知道有些事情乃大不敬,人前不敢多言,因此硬生生的压下了那脱口的疑问,淡然有礼的送走了张效等人。 屠太史笑着上前恭贺道:“能得了大王的赏,想必日后必被大王所器重,贤婿前途无量。” 晏亭心中好笑,方才还是‘贤侄’转眼便是‘贤婿’不过面上却只是平和的谢过了屠太史的恭维。 晏霍见大家对晏亭逢迎拍马,心中又开始不顺,冷哼道:“得意什么,不过是平白捡了个好处罢了。” 屠太史听见晏霍鄙夷着晏亭,顿消了声音,晏亭抬眼看了看屠太史,心中慨然——他与屠夫人果真是兄妹! 又到日落西山,人群散去,先一日晏杵熬了半晚便被人抬回了自己的房间,今早起来面上更加的惨白瘆人,晏霍也萎靡着精神,韩夫人当着晏亭的面板着脸令其兄弟二人继续守灵,晏霍瓮声瓮气道:“我二人抵不过流云一个,却为何总要我二人守着?” 韩夫人怒斥道:“此乃孝义。” 晏妙萏也轻声恳求韩夫人:“母亲,二哥若不好生歇着,恐身子挨不住。” 晏亭轻叹一声,平缓道:“母亲,我乃顶门孝子,理应我守,二位兄长也累了,今晚便让他们歇息去吧。” 随后韩夫人又拿晏亭做了晏霍与晏杵二人的比对,训斥了二人几句,当真便让他二人在晏亭眼前走开了。 等到人群散去,曾貹乙附在晏亭耳畔说这个韩夫人太过欺人,晏亭只静气相对。 夜半,晏亭终究挨不住好奇,把白天未曾问过张效的疑问拿了出来,压低了声音问向曾貹乙:“睿王可曾留臣子于宫中过夜?” 曾貹乙一愣,随即想到了白天发生的事情,脸面微红道:“这个……似乎曾有过,不过大王现在有姒塔,少主不必担心!” 第七章 苍双鹤 本以为睿王只是昏庸好色,经过那一晚的探究,更是在晏亭心中留下芥蒂,每每想到若是再见,便要竖起汗毛,如今倒是庆幸了自己此种外貌被其鄙夷,自然睿王差人送来的赏赐,晏亭皆未动分毫,有人问及,便推说重孝,没那心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晏痕本是褚国人,央国无晏氏坟地,睿王追封忠义侯,特于大梁城外觅得一处宝地,临建殡宫,以供晏痕入殡。 是日天未亮,晏府上下已经忙碌开来,晏亭此时身份迥异于常人,身着重孝斩榱,领于晏府众人之前,其后跟着同着斩榱的晏霍、晏杵兄弟,拆灵堂,送殡者聚齐,于辰时发引。 送殡队伍甚是壮观,棺前队尾长达两里,行于街面,引来哭丧者不计其数,更有敬仰晏痕为人的外族商贾、武士等前来哭丧。 出了大梁城门,往墓地去,却见已有多辆华车侯在此处,灵车停当,一名身着灰黑锦袍的瘦高男子迎面而来,狭长的眼,薄唇鹰钩鼻,而立年岁,边走边哭丧道:“先生受难,本侯不及赶回,如今方才来见,心戚戚然。” 晏亭自然认不得此人,立于晏亭身后的晏霍小声哼道:“猫哭耗子。” 晏亭一愣,晏霍声音虽轻,可听清并不困难,那头哭丧着的男子自然也听见了晏霍的话,微微眯起了眼,不过口上哭声却并不停下,彷如也是他们一般的孝子模样。 晏杵听晏霍如此说,忙去看来人的表情,见来人面上已经动怒,知晏亭不认得此人,搪塞不去,未免晏霍再出惊人之语,遂上前一步,躬身道:“家弟不识侯爷,小人厚颜替他回礼,流云,这便是鼎鼎大名的西鼎侯爷盛康。” 得了晏杵的提点,晏亭忙回礼道:“晏某眼拙,竟不识得侯爷,望侯爷见谅。” 盛康方才还哭得悲戚,这会儿倒是应对如常,朗声道:“这段日子本侯不在大梁,上大夫不认得本侯也不稀奇,实没有计较的必要,只是叹息本侯回来的迟,竟不及见晏痕上大夫最后一面,实在是一件憾事,许本侯未走,晏上大夫也未必会出了这样的祸事。” 晏亭心中暗自鄙弃,面上却不反驳,回大梁之前已经了解了皮毛,知此人秉性为何,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虚应于他,只捉着袖口做哭泣状。 却不想盛康又嗤鼻道:“朝中官员一应到齐,怎独独不见苍双?” 闻听此言,晏亭心中竟是一跳,再观眼前盛康,想起那日张效的话,若盛康不是这样一副即便哭丧也透着阴沉的表情,也算得上是一个十分好看的男子,结合了曾貹乙说官员留宿王宫的传闻,心中忍不住小人的猜测起盛康到底怎样以西申细作的身份这么快爬到了西鼎侯的位置。 仆从已经准备停棺于殡宫,盛康见晏亭迟疑不答,微微勾起嘴角,暗哑着声音说道:“本侯倒是忘记了,想必上大夫也不识得那苍双鹤,苍双鹤此人鲜见于人前,传闻其身染隐疾,如今这样的场合,他若是到场了,也才是奇怪,这里的人可是较之王宫大殿还要多出许多的。” “侯爷此言差矣,鹤先生此番怎能不到?” 盛康说到此处已经隐隐透着开怀,却不想竟被人硬生生的打断,怒目侧头,看见竟是内侍总管张效,不知何时到的晏亭身侧,那尖细的声音便是由他发出,引得盛康脸上更是阴沉上了几分,冷言道:“真是稀奇,张总管竟也到了。” 张效并不因为盛康的话而改了表情,平和的说道:“奴婢本分,替大王清路。” 听见央睿王竟也要到场,在场众人皆换上了惊诧的表情。 盛康先前也是一愣,不过他转换的快,复又哭将了起来:“晏痕上大夫死得其所,如今大王亲自来送,该能瞑目九泉了。” 听盛康哭出声来,余下之人也多半附和着他,一时间哭声竟此起彼伏。 晏亭面上一垮,心中劝慰着自己,总也要见的,如今便算是提前适应了,且自己生得令其瞧着不畅快,实在安全得很。 盛康也才哭起,远处便有一列纵队护卫着两辆马车匀速行来,前呼后应好不壮观。 待到马车近前,众人皆跪拜行礼,车帘挑起,睿王身着素黑镶红边锦袍从车内走出,今日的他看上去到有那么点为王者的气势——最基本,衣端发洁。 睿王站定,允众人起身,拂袖哀戚道:“本王失此忠贞之臣,痛心疾首啊!” 那一干官员皆上前劝慰,唯独盛康站在一侧冷眼旁观,待到睿王目光投来,他才缓步走到睿王身前,不冷不热的同众人一样说了句:“大王节哀。” 晏亭心中冷笑,好一对做作的君臣,这盛康面上似乎哀戚,可眉眼瞧着便是一幅开怀的模样,若当真痛心疾首,那日尚晨宫中的一片*,难不成是她晏亭适逢发春做的梦? 睿王引起的骚动尚未平息,紧随其后人群中竟更是雀跃了起来,晏亭微愕,顺着众人目光看去,乃是紧随其后那辆马车,侍从挑了帘子,里面出来了一名年轻男子,月牙白色暗纹长袍滚着深紫色镶边,淡紫色缎带随便搒几扣把乌亮长发半拢到颈后,玉白的脸,顺长双眉斜飞入鬓,本是完美的丹凤眼却微微吊着,挺直的鼻,嘴角十分细腻的薄唇轻抿。 晏亭心中一紧,似成相识的感觉一瞬间侵入肌体,竟让身子也跟着微微的颤抖,即便不是惊世绝艳,却在一瞬间便勾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如星夜明月,令人无法忽视。 男子翩然落地,对晏亭拱手道:“鹤迟了,还望上大夫见谅。” 晏亭身子又是一颤,盛康得防,此人更是轻慢不得,遂躬身回礼道:“流云谢过鹤先生前来送家父一程。” 他二人还在客套,那头盛康硬是丢开了睿王疾步来到晏亭与苍双鹤之间,也拱起手,朗声道:“未料到鹤先生竟也来此,晏痕泉下也该以为荣幸至极了。” 苍双淡声道:“侯爷取笑了。” 阴业常言,能作壁上观,便泰然处之,以收渔人之利。 睿王虽也需防备,可眼前看来,较之此二人还算轻缓,盛康与苍双实为央国两大猛虎,渔人之利尚不必说,坐山观虎斗倒也是个妙事,晏亭垂眉顺目,心下思量,如何能退得更远,以期望看得悠哉。 那头睿王见盛康离去,只微微看了看由苍双引起的骚动,眼角些微抽搐了几下,脸上倒是看不见喜怒,复又呜咽着,恁的哀伤,反倒像个女子了。 晏亭想偷偷溜走,却不料苍双突然出声道:“时辰到了。” 盛康眯着眼并不说话,苍双目光自晏亭脸上轻缓扫过,随即淡然转身,向晏痕的灵柩走去。 没了,预期中还想着坐山观虎,虎是见了,且其中一头蓄势待发,她也设身事外,做好了观看的准备,却未料,苍双一句‘时辰到了’,什么都没有了,他是鹤么——分明是狐狸! 挽歌起,孝子哭,那金丝楠木的灵柩缓缓的送入殡宫,一代忠良至此安歇。 其实晏亭想见一见晏痕,亲口问他当年为何不护着她母亲,又为何十几年对她不闻不问,亦或许,阴业先生大概是知道当年她母亲被害的始末,那么晏痕自然也不可能一无所知,尽管外人皆传其母盈姬死于难产,而她是生而克父克母之命,可是,这都不是事实,真相是什么,阴业说她若没有自己找出的能力,便更没有解决陈年旧怨的手段,莫不如不知! 晏亭泪眼观望,一片哀戚声中,真正痛心者能有几人,且不说美色当先的睿王和巴不得除了挡路者的盛康,就是站在晏痕身侧的晏霍、晏杵兄弟二人的悲伤也不见得深邃,似乎比她这个心中怨恨着父亲的‘儿子’还要清淡些。 对于晏氏兄弟,晏亭并不十分怨恨,反倒觉得苍双鹤的淡漠碍眼得紧,说不清的缘由,忍不住生出埋怨,心下沉静之后,反倒责骂了自己,阴业说过,敌未动,我心乱,必败之! 如今苍双与盛康倒还没有任何异常的举止,她反倒开始心中怒气蒸腾,实在是谋家大忌。 完礼之后,央睿王已经‘哀恸欲绝’,由几个样貌姣好的年轻男侍搀扶着回銮驾,晏亭却在心中猜想着,那‘悲恸’的大王会不会在车上寻那几个男侍排解‘无以言表的痛苦’,想到此处,不禁打个冷战,好像有虫子爬到身上,勾得鸡皮顿起。 睿王登车之后,苍双随即也回到自己的马车,临走却是连告别都未曾同晏亭说上一句,好像当她如无物一般。 反倒是盛康不冷不热的说上了几句宽慰人心的话,令晏亭微微缓解了一下心绪。 睿王与盛康等人离去之后,送殡者也纷纷散去,使得原本稍显狭窄的坟地顿时空旷了起来。 晏霍与晏杵等具已离开,独留晏亭几人。 晏亭看着晏痕的殡宫,轻声问着曾貹乙,“胜乙,鹤先生可是有眼疾?” 曾貹乙微愣:“少主,您说什么?” 晏亭淡声道:“若有眼疾,便不可能看见我了。” 。。。。。。。。。。。。。。。。。。。。。。。。。。。。。。。。。。。。。。。。。。。。。。。。。。。。。。。。。。。。。。。。 (*^__^*)嘻嘻……上来唠叨几句,那啥,某紫到28号才临时决定下个月pk,事先准备的也不充足,心中甚是紧张,几日未曾好睡,惶恐不安的,就怕到时候没什么人支持,咕~~(╯﹏╰)b,想必pk的都会有这点担心的。 某紫也想随波逐流,见pk的前辈中多有加更的介绍,某紫思考自己的能力(本书速度较之《幽池》还要慢上许多),暂定平日一更,每300pk分加更一章,恳请众亲给个支持。 令:有推荐票滴顺道点击一下推荐,没收藏滴顺道单击一下收藏,某紫感激不尽! 第八章 脸上泪痕 缓行马车之上,身着藏青胡服的男子目光灼灼的望着眼前手执羊皮卷的苍双鹤,口气中难掩兴奋道:“先生,那群贼子分明便是虞国大将军苟惑手下的偏将军常逐所扮,如此公然挑衅,想必我大央机会到了。” 苍双鹤微点头道:“人已至,是该抬头了。” 胡服男子微愣,随即了然道:“先生是指晏……” 苍双鹤微挑眉峰笑道:“姬殇,知者为知,我不拦你,可有些时候,知者为不知,方安人心。” 听闻苍双鹤所言,姬殇伸手搔头,赧然道:“在先生眼前,我常失定然。” 苍双鹤摇头笑道:“是你把我放的高了,便失了本色,其实我年岁尚不及你,以平常之心待之,便能安然若素。” 姬殇笑道:“先生务虚劝我,我只在先生眼前如此,先生放心便是,对了,先生方才为何不同晏小上大夫道别,此番实有失礼道,也让旁人愈加诋毁先生名节。” 苍双鹤淡笑道:“姬殇,你何时也计较起名节之说了,晏亭心气虚浮,若换是你,会同她说些什么?如盛康般假意相劝,还是如大王般同演哀戚。” 姬殇沉默片刻,后喃喃说道:“毕竟今后少不得明里暗地的接触,缓和些气氛倒也好些相处。” “先入为主,即便我再多表现,她也只当我如盛康一般看待,莫不如少那一举。” 姬殇低声道:“先生之思总是旁人不同。” 苍双鹤浅笑道:“不过四体不勤而已。” 。。。。。。。。。。。。。。。。。。。。。。。。。。。。。。。。。。。。。。。。。。。。。。。。。 送殡之后,自是顶门立户,承袭家业,虽由领丧者便知下一介家主,可接任家主好歹也算得上是件大事,且还要同时立下新主母,因此总要有个过得去的礼节,又因尚且在丧期,倒也不可能张扬,因此聚齐门客与十分相近的亲朋寥寥,便算宣示众人了。 先一日屠幼菱于屠府中哭了整整一天,屠太史怕她生出别样的心思,找了四五个婆子寸步不离的守着,却是未想到屠幼菱哭过之后便安然的睡去,第二日一早起身穿戴,因是白婚,并不能同正式婚姻一般穿红挂绿,只梳理整洁,穿了素缟等着出门。 那些婆子见屠幼菱如此安然,心中倒也生出不忍,毕竟自幼看其长大,屠幼菱又十分乖巧喜人,如今这般死气沉沉的,哪个能好受了去,却也实在不能说晏家不好,倒都要沉默了,若是当真的喜庆之事,大家定是争先恐后的上前夸赞上几句,屠幼菱是生得曼妙。 又说那寒士柴安,用了晏亭留他的钱财请了郎中,虽说他身子消瘦,可毕竟年轻,也才调理了几日便能下地。 柴安祖上也出过能人,分支之后倒才渐渐没落,其父未逝之前,家中尚有些余钱,怎奈其父身染恶疾,待到余钱尽了,他也去了,只留下寡妻幼子。 柴母是个刚硬的女人,早年有娘家间或帮衬着,又再自己接些糊口的零活,倒也把柴安养大成人。 柴母坚信柴安有才气,定能成大事,并不让他做田间地头的农活,只要专心读书便可,柴安长得身娇体贵,柴母却是四十出头已有六十的面容,不过见柴安当真显出才情,柴母心中欢喜甚巨。 却是不想一年半之前,偶然机会,使得柴安偶遇屠家小姐,至此沉溺其中,镇日魂牵梦萦,其母苦言相劝,竟引得柴安以为其母见不得屠幼菱的好处。 终究明白了门户之差的鸿沟,可也泥足深陷,翻身不得,那日晏府恶奴打得甚狠,柴安以为自己避不过此劫,一来愧对含辛茹苦的寡母,二来想念屠幼菱心如刀绞,却是未料屠家恶奴竟留了他一命,只要求其写下与屠幼菱绝交的信笺便可。 柴安原是不肯动笔,柴母竟当着众人给他下跪,寡母最怕儿伤,柴安呕出一口鲜血,给屠幼菱寥寥几句,以为至此天各一方了。 却是未曾想到那日临近傍晚屠幼菱竟一身湿润来见,随后由晏亭口中得知屠幼菱待自己也是生死相依,心头又开始活跃,虽屠幼菱即将嫁做人妇,可晏亭却给了他三年希望,与其至此了无生趣相比,三年希望足以令其重新活过,为了寡母,为了屠幼菱,他只选择相信晏痕上大夫之子不是空话小人。 可心头有了定数是一回事,真正到了屠幼菱出嫁的日子,心情的起伏便是另外一回事。 柴母怕其再去屠家受打,寸步不离,柴安虽惶惶不可终日,却没再想过去到屠府外见屠幼菱,他知道自己即便去了也见不到她,只能平白给自己才见好转的身子招惹祸端,可到了正日,柴安挨不过,跪在柴母身前嚎啕而泣。 他哭柴母也哭,最后挨不过,放了柴安去见。 从屠家到晏府中间有一段水路,柴安用上次晏亭给他的余钱雇了叶扁舟,停在桥下,静待屠幼菱出嫁的婚轿路过。 先前晏家吩咐过,只接屠幼菱到府便可,不必张扬,因此送嫁的婚队并没有几个人,屠太史本想再多发几个,可是迎婚的章化见了,硬生生的给退了。 一路上也没乐手吹打,如同普通行路之人,静悄悄的由远慢慢向柴安上方的石桥行来。 柴安见屠幼菱的轿子近了,喉间又呕出一口淤血,随即用巾子若无其事的擦拭了嘴角,慢慢捧起一个青灰的陶埙,矗立于扁舟之上,待到轿子上桥,轻吹起了哀婉的曲子。 本来端坐于轿中的屠幼菱听了埙声,立刻不安分了起来,趁人不备竟掀了轿帘,跳出轿子,伏在桥栏上,扬声喊道:“安哥哥,幼菱等着你,安哥哥,幼菱会一直等着你的……” 说话之时,颊边落泪,柴安仰起头看着桥上的屠幼菱,她滴下的泪珠落在柴安憔悴的脸上,与他的混在一起,滚落到柴安领子里,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水泽。 那头屠家送嫁的人怎么肯,带头者凶神恶煞的说道:“又是这恬不知耻的寒酸小子,兄弟们,抓住了狠狠的打!” 说罢便要下去,水路有个好处,待到屠家准备妥当,柴安定能全身而退,柴安也便是特别选了此处,屠幼菱要见,可是命若没了,那屠幼菱便要真真的成了别人的夫人了。 可机会难得,即便屠家恶奴已然放话,柴安却委实不舍,还仰头痴痴的望着。 他不舍,屠幼菱更是不舍,可屠幼菱明白柴安若是再不走,想走也便难了,遂扬声喊道:“安哥哥,他是正人君子,你且逃命去,我等着你,快些逃命去吧!” 柴安咬唇点头道:“我柴安此生定不负你!” 说罢低头,屠幼菱那新落的泪在柴安低头的前一瞬滴到他脸上,待他低头之时,泪珠滑落到了柴安心口处,好像灼烫了在了他的心尖子上,温度炙热难忍,痛的撕心裂肺。 扁舟迅速驶离,章化轻叹口气,冷声阻止了屠家恶奴对柴安的追逼,只说莫要耽搁了时辰,那等恶奴莫不胆怯晏府章化,且心中明白即便去追也追不上了,倒也听话的停住了脚步。 章化缓步走到还伏在桥栏上的屠幼菱身后,轻声说道:“少主交代,等人见过之后,便断了心思,安分的做晏府夫人,若他当真有心,少主也不会枉做食言小人。” 屠幼菱泪流满面的转头,对章化挤出一抹笑,轻声道:“晏公子大恩,幼菱铭记在心。” 章化笑道:“少主不需你铭记,少主只需你听话。” 屠幼菱再看那已经遥远到看不清柴安身影的扁舟,轻缓道:“幼菱明白。” 随后顺从的上轿,见也见了,心痛之后,便是等待希望——嫁了晏亭,实在是她眼下最好的选择,她心中明白,晏亭看她的眼神,清澈到见不到情绪。 。。。。。。。。。。。。。。。。。。。。。。。。。。。。。。。。。。。。。。。。。。。。。。。。。。。 那头晏府已经准备妥帖,即便是接任门户,捎带成亲,那身孝服也不能除去,不明就里的人总是用担心的眼神审视着晏亭,毕竟此时到访的人都是与晏家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也不知是孝服的缘由,还是这些时日未曾休息好,晏亭的脸色看上去愈加的难看,且眉眼低垂的好像随时便要入睡了一般。 外人并不知晓晏亭心思,可曾貹乙每每见了晏亭这番模样都憋笑在心,他心中了然,晏亭这副不堪的样貌,是从那夜他问过睿王可曾留宿过臣子之后才愈加的严重的。 屠幼菱到,晏亭率先上前迎她,下了轿子,晏亭伸手抓住其手,屠幼菱抗拒的往回瑟缩了一下,奈何晏亭抓得紧,屠幼菱竟挣扎不动,见晏亭清澈的眼,倒也放松了。 晏亭的手,有些冰凉,但异常的柔软,比之屠幼菱握过的任何女子的手都还要软。 晏亭牵着屠幼菱的手宣布承袭晏府家主,众人倒也轻声道贺,也就在这时,外头来人送了苍双鹤的拜帖,竟是邀约两日后到其府上详谈的请贴。 第九章 春日漫步 桃红柳绿,恁的好时节,旧人故去,拭干泪痕,存世之人还是要继续自己的生活,此等艳阳高照的日子,实在是呼朋引伴的上佳之选。 那晏忠跟在晏亭身后絮絮的念着:“苍双鹤甚是无礼,即便西鼎侯盛康离去都要与少主人言语知会声,他竟当少主人如无物,如今这又送来了帖子,谁知安得什么心思。” 曾貹乙抱着玉首剑不吱声,晏亭微微勾起了嘴角,并不回头,只轻柔的说道:“即便他给我备下了刀山火海,这帖子我也不能回绝的。” 晏忠紧张道:“为甚,虽然他为鹤先生,可终究没个正式的官爵,怎比得上少主人,难不成少主人还会怕他?” 晏亭依旧轻缓的说道:“若他备下刀山,我便用他垫脚,若他备下火海,我便用他铺路,不不过,我若连这帖子都不敢去,才好像是当真的怕了一般,恐将惹得那人更加低看了我去。” 说到这里晏亭竟顿下了声音,心底默声道:总莫名觉得曾相识,若不探究个原委,心中实不安生,这些倒还算浅薄的道理,但是有一点晏亭十分明白,她是万万不会让任何人轻看了去的——这是阴业常于她耳畔殷殷的嘱告。 还是那辆青蓬马车,却不似当初刚下太行之时的风驰电掣,如今慢行在绿茵成行的梁水河畔,听着马蹄磕着青石板的脆响声,自是一番别样的情趣。 大梁人可以不知道王宫大门朝哪开,却没有不知道鹤先生住在何处的人,晏忠先前提到了,这梁水河畔原本是没这青石板路的,后来苍双鹤来了,睿王竟专门命人花了两年时间铺就了这条通往苍双府的路面,那路的尽头,便是苍双府的大门。 晏亭听罢晏忠说辞,觉得自己的皮肤上又泛起了那这几日有些熟悉的凉意——睿王待苍双鹤原来竟是这般别致! 外头阳光暖,倒也能去去寒意,距离约定的时辰还早,晏亭下了马车缓步走在青石板的路上,脚下的石板大小均匀,嵌口规整,想必所耗不菲。 晏忠说这里距离苍双鹤的府邸并不遥远了,晏亭索性想着就这样一道走过去。 晏忠牵着马车与曾貹乙不远不近的跟在晏亭身后,在他们眼中,他们的少主人面上波澜不惊,大概也只是喜欢了眼前这景致,可晏亭自己清楚,此番内心翻江倒海,那如神仙降世一般出现在她眼前的人物和好色昏庸的大王——呕! 途中超越了一个童子,在错身之时,那童子大声的喊了起来,“哥哥可是要去鹤先生家?” 晏亭微愣,回头轻笑以对:“怎的?” 童子稚嫩着声音问道:“我家隔壁的小狗子哥哥说,许多年前,这里生了水患,淹了镇河的石牛,水患过了,那石牛却不见了,前些日子有个伯伯从河道的上游寻见了那石牛,大家都说石牛显灵了,小狗子哥哥说,那石牛是不喜欢下面的水被我娘洗的衣服弄脏了才跑上去的,我才不信他的,走了好久都没到鹤先生家,实在走不动了,想托哥哥问问鹤先生,那石牛当真是气我娘在河里洗衣服么?” 晏亭温和一笑,对那孩子轻声道:“这个无需去寻鹤先生,我也能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你且同我过来。” 听了晏亭的话,童子瞪着滚圆的大眼看着晏亭,惊诧的说道:“小狗子哥哥说,只有鹤先生才无所不知,难道哥哥便是鹤先生?” 鹤先生,那人生得如苍天玉树,而她此刻却是路边杂草,想必在外人眼中,那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就像张效那堪称有些婉转的安慰一般:若是好生调理了自己,倒也不逊色与鹤先生太多,前提是,得用了睿王那些后宫里的物什儿如禁宫女人般的养着——可那还是男人么? 心思辗转间,晏亭想说自己并非那人,却听见童子喃喃自语道:“小狗子哥哥知道好些事情,他说他曾见过鹤先生,那鹤先生要比他娘还好看,可是哥哥你咋这样黑?” 晏亭并不觉得难堪,轻缓道:“这世上,除了鹤先生之外,还有许多懂得天文地理的人,长得不好,不代表就没那长得好的没能耐。” 边说边向河边走去,那童子虽说不信她,可是还是乖顺的跟在了她身后,梁水河道内淤积了软沙,晏亭走到河边之时,随手拎了方并不十分厚重的青石板,走到岸边蹲下了身子,把石板往水中一竖,侧头看着童子道:“你回去便同你那小狗子哥哥这般做法,若那水流急些,石板重一些,不多时便可见这石板前头冲击出一处小坑,时间久了,坑大了,那石头自然会向前面的坑里掉,那么多年过去了,镇河的石牛自然就跑到河流上游去了,与你娘洗衣服是没有干系的。” 那童子欢欣的点头,口中连连道:“我似乎明白了,哥哥也是有能耐的人,像鹤先生一样有能耐。” 听着童子的声音,晏亭轻扯着嘴角却是笑不出来,她本不是热心的人,却因为那童子的一句要见鹤先生而住了脚步,鹤先生会的,她也会,可是,在那童子心中,自己替他解了惑,也只是换来一句可以与鹤先生相比较的赞誉,那个人,其实什么都没做。 “少主。” 晏亭站起身子偏着脑袋看着晏忠,不解的问道:“怎的?” 曾貹乙躬身道:“与鹤先生约定的时辰近了。” 听闻曾貹乙的话,晏亭微微颦起眉头,轻声说道:“怎的这般快?” 曾貹乙挑眉道:“少主不想去见鹤先生了?” 晏亭眯起眼,微挑下巴的说道:“怎好失信于人,留人话柄。” 曾貹乙低垂了眉目,嘴角勾笑道:“苍双府中管侍已经近了。” 。。。。。。。。。。。。。。。。。。。。。。。。。。。。。。。。。。。。。。。。。。。。。。。。。。。。 pk分数已经过了300,本有加更,因为今日状态并不好,改日补上,谢谢大家对某紫支持,拜谢! 第十章 白衣男子 抬眸,成荫垂柳下,一个白麻衣衫的男子沿着光滑的石板路轻缓的走来。 晏亭微抬起眼看着那男子由远及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清楚,直到男子在她面前三步开外站定,晏亭才找到了那让她觉得怪异的地方——这白麻衣衫的男子竟目不能视。 男子脸上带着温雅的笑,这男子虽生得不是极其的俊美,可第一眼看了便令人移不开眼光,禁不住还想再看上一看。 算来倒是和睿王不分轩轾的样貌,那睿王本生得一张好看的脸,就算那馈赠臣子养颜之物不过是随意而为,没有她胡乱猜测那等意思,可睿王她见过一次,也便再也没有兴趣看上他一看了,反倒是眼前的男子,再次回眸,细端量,如盛夏里的冰水,沁人心脾。 “上大夫,鹤先生命我前来为您引路。” 晏亭还在自己的心绪中游移,听男子的话之后,觉得好像一盆凉水兜头淋下,竟打了个激灵,然后那本是沁心凉的舒服便成了滚油的煎熬——那人当真的过分,竟派了个瞎子给她引路,啥意思? 晏亭久未回声,失明的男子轻声笑道:“来此的客人多半都是由我招待的,除非我不在府中。” 听闻男子温和的话,晏亭禁不住再次抬头,她想若是身后没有曾貹乙和晏忠在场,她或许会伸出手在这男子眼前晃上他一晃的。 男子对准晏亭的方向温和的笑点头之后,便转身沿着来时的路从容的迈开了步子,晏亭看着男子的背影,想着若不是他那双眼没有焦距,她是万万会拿他是个瞎子看——这人目不能视,却是能准确的找到她的位置,苍双鹤那人没听说是个瞎子,反倒不拿正眼瞧她,她宁肯猜想,其实苍双鹤也不是个正常人! 回头看看曾貹乙,见他抱剑若有所思的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轻声问道:“你知此人?” 晏亭是轻压了声,曾貹乙却并不同她一样小心,朗声道:“曾有个故人同他一般模样。” 前头带路的男子听了曾貹乙的话只微微顿了一下脚步,又恢复如常。 晏亭看着曾貹乙,撇着道:“既是故人为何不打个招呼?” 曾貹乙笑道:“我那故人,从来不笑。” 晏亭微愣,曾貹乙轻笑道:“苍双府中的总侍,名叫别夕。” 轻喃着曾貹乙说得名字,晏亭点头,见别夕已经走远,不禁小跑几步跟了过去,心中有些愤愤不平: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仆人! 不管她的步调是怎样的,别夕始终是一样的速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晏亭微微侧过脸看着那男子,却不料也才两眼,便听别夕轻笑道:“这路虽平,可也需看着走。” 听闻此话,晏亭仓惶的别过了头去,却在转头之后复又转了过来,终究忍忍不住,小心的试探道:“你当真瞧不见?” 男子微微偏着头笑问道:“上大夫可认为我瞧得见?” 晏亭复又沉默,别夕也不多做解释,路随河道走,转个缓弯,便见了这条青石板路的尽头——苍双府。 苍双鹤的宅子与晏亭想象中还是有些不同的,本以为睿王这般劳师动众的给苍双鹤铺路,那宅子指不定多么的富丽辉煌,如今见了,竟寻常到好像这大梁城内普通的大户人家,青砖绿瓦,并不出奇。 大门就在眼前,失明男子却站定了脚步,回身对跟在晏亭身后的曾貹乙和晏忠说道:“先生吩咐,上大夫进了我苍双府,自是比大央境内任何地方都要安全,二位不必担心。” 晏忠愕然的瞪大了眼,曾貹乙却是抱剑等着晏亭回话。 晏亭看了二人的表现,抬眼看着苍双府门,笑道:“你二人自管离去便好,两个时辰后过来寻我。” 得了晏亭的命令,晏忠和曾貹乙并不多话,转身回到马车上,别夕那话不错,若是苍双府里都不安全,那么大央境内,也便找不出安全的地方了。 门内门外,竟是两样景致,晏亭站定了脚步,对依然走着的别夕说道:“却是未曾想过,你那主人,还是个喜欢犯桃花的主儿!” 说话之时,别夕竟如常人一般把自己的脸对上了晏亭,晏亭话中夹刺,别夕却不恼她,轻笑道:“这里的桃花皆是我植的,曾听过有那么一处美妙的地方,高山流水,粉红堆云,我尚未有机会去过,便希望着把那景致搬到这里,如今走在这园子里,感觉十分的畅然,至于先生喜好什么,也是我想知道的。” 看着别夕,晏亭喃喃道:“你很不同。” “除了这双眼,我一直觉得自己与常人是一般无二的,倒是上大夫你似乎有些别致。” 晏亭一愣,颦眉轻声道:“你这话是何意?” 别夕复又抿唇轻笑,倒是没答了晏亭的问话,柔和了声音说道:“到了。” 晏亭这才注意到,他们竟来到了一处静湖前,并不如晏府花园里的那种鱼池,因为远处的湖面上竟荡着一艘巨大的画舫,宅子里怎么可能出现湖泊? “这里也是属于苍双府的,还是我们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又走出来了?” 别夕轻笑道:“这湖是与外面的梁水相通的,不过借势罢了。” 他二人说话之时,那画舫已经靠了过来,晏亭皱起了眉头,船她都是没坐过的,如今这场合倒是让她心中又开始窃窃的咒骂起了苍双鹤,她当真的畏水,即便苍双不是有心,她也把他想成故意。 “上大夫,请!” 。。。。。。。。。。。。。。。。。。。。。。。。。。。。。。。。。。。。。。。。。。。。。。。。。。。 谢谢大家的票票和留言支持,那是对写手最好的肯定,这几日家中总有事情,更新时间不稳定,等到忙过这几天,会稳定了更新时间,谢谢!(*^__^*)嘻嘻…… 第十一章 浅酌对饮论天下 风萧萧兮易水寒——有风萧萧兮卷云巾轻扬,有水寒兮浸骨肉心肺。呸!老子乃壮士兮,去了不还也要拉你苍双鹤垫底! 尽管想象是豪气万千,可看了那微波荡漾的水泽,晏亭还是怯怯的打着颤,虽身后站着的别夕是个瞎了眼的,可那人较之许多眼清目明的家伙却更要心中明镜似地,骗不过他的,咬咬牙,带着一身决然,晏亭踏上了雕花精美的画舫——那家伙,很奢侈! 晏亭方才踏上了船板,身后的别夕便执起船棹把画舫推向了水中,这下是退无可退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是不忍也得忍了! “上大夫好兴致,可是瞧仔细了我这画舫?” 她也不过些微迟疑了片刻,便听见男子微沉的声音不凉不热的传来,晏亭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听了男子的声音后顿时消散,立刻打起了全副精神,雄赳赳的迎着男子悦耳的声音笑道:“先生的画舫果真别致,眩了流云的眼,不好生瞧仔细了,反倒损了先生的心意。” 说话之时,人已经眯着眼睛向画舫靠近,于此时,画舫的门帘被人挑起,帘子内站在手执夜光杯,一身淡紫色的长袍,发丝随意用同色丝带半笼的苍双鹤,他此番倒是不似上次的漠然,而是轻浅的笑着,匀称修长的手指此时还擎着门帘,恬淡宜人如同外头暖和的春日——即便是笑着,也并不拿正眼看着晏亭,只是听了晏亭的回话,轻点了头,并不出声反击,而只是柔和道:“说得也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晏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露出个看似平静的眼神,昂首阔步的在苍双鹤眼前从容的走了进去。 正对着晏亭的是一方矮几,上头摆着瓜果菜品,还有两双竹筷和两个酒坛。 晏亭进了船舱之后便瞧见了那两个酒坛,微微颦紧眉头,好在苍双鹤跟在她身后,她可以变变脸色不必掩藏,等到挨着矮几跪坐下,脸上又换成那副从容的表情,声音轻缓道:“流云寡闻,却是常听人于耳畔言及先生的大名,如今方才又察觉,先生不但英姿非常,就是这生活上的惬意,也令流云望尘莫及。” 晏亭说罢,轻笑看着苍双鹤轻撩衣摆翩然落座,即便自己如是说了,可苍双鹤还是不驳她,眼睛好像停在方才手中拿着的那只夜光杯上——那夜光杯美则美矣,又不是稀世奇珍,至于让你个苍双鹤恋恋不舍,眼睛都不肯别开一下么? 晏亭脸上的笑在二人对坐半刻之后颓然变换,心中生出一股冲动,把眼前那个酒坛拎起砸向那个约她至此,眼睛却一直不肯抬抬的苍双鹤脸上,手随心动,她这边已经向那酒坛探去,那头一直低头垂目的苍双鹤却突然发了声出来,“方才鹤想了些事情,怠慢了贵客,此乃太行山下聚宾楼的清酒,鹤曾听人言及上大夫对此酒赞不绝口,便托了人带回两坛,如今见上大夫果真对此酒有兴趣,心中甚是开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晏亭想说自己不是对那酒有兴趣,是对那酒坛的硬度有兴趣,可她心中清楚,若这话说出口来,指不定苍双登时变脸,意气风发固然重要,前提是保住命再说。 “先生果真有心,流云甚是惶恐,恐辜负先生盛情。” 那头苍双鹤已经伸手替晏亭与自己斟满,也不接下晏亭的自谦,口气状似随意的说道:“而今天下之势,上大夫心中可有个深浅?” 晏亭微愣,驳辩之时自然要小心应对,即便方才心中不满,可这话题却令她不能轻心,遂直了身子,双手接过苍双鹤递来的夜光杯,语气恭谨的说道:“前八百年有圣王扫内乱,平天下,建立盛世王朝,可百年前,王室动荡,群雄并起,割据天下,各自为王,经百年激荡,成如今天下六分之势,二十年前各诸侯国纷争不断,皆意欲一统天下,其中又以我央国与褚国和西申为最,孰料决策之误,我央国被西申与褚国联合压下,坑我二十万精兵良将,其后褚,申两国各不相让,才令我央国得以存世,却不得不应下按甲休兵休兵的条件,褚、申二国互相牵制,而我央国又不可养兵,天下遂得二十年太平。” 苍双鹤点头应道:“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面上平静无波,私下却是风起云涌,只待寻一个契机,若此契机来到,以上大夫所见,该如何应对?” 晏亭微颦起眉峰,思考半晌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将抗之。” “何意相抗?”苍双鹤紧随邀问。 晏亭低头看着面前的清酒,里面隐隐应着自己坚毅的脸,轻笑道:“蓄精兵良将,二十年休养生息,流云不信我央国无以相抗。” 此话应得并无底气,原以为会引得那人取笑,却不料苍双鹤竟接口道:“何人得以顶良将之名?” 晏亭脸色微垮,她如今连人名都记不清楚,又怎能应答此等问题,阴云顿笼心头,并不是应了这上大夫之位,便可整日悠哉相对,即便身边有晏忠与曾貹乙,市井传说并不陌生,可朝堂之事却未必了然。 久候未得晏亭回话,苍双鹤竟也不再追问,反倒像平日闲谈一般的说道:“大王叔父信常侯育有五子,各有长才,独五子不见于世,鹤曾闻听此人生性异人,精于谋略,想来定是可用之才。” 晏亭微愣,盯着吊着眉眼的苍双鹤,思量着他此番说法是何目的,可嘴上却禁不住问道:“既敢来犯,定有十足的准备,独一人不得以应强势之师。” 苍双鹤笑应:“国不可养兵,家却可蓄奴,应宵小之敌尚且有余。” 抚夜光杯轻叹,半晌抬了眉眼,盯着面前的苍双鹤轻问:“为何不以正眼待人,却不是同别夕一般?” 苍双鹤低眉凝目,半晌,微抬眼对上晏亭探寻的视线,看着晏亭眼中的惊愕,温和浅笑。 那晏亭原本就觉得苍双鹤熟悉,如今瞧了这眉眼,与梦中那双无异,竟惊呼出声:“你是当年那个没心没肺的重瞳子?” 第十二章 却是故人来 那人生得好,好眉好目好身姿,却独漏生了好心肠。 问曰:“可谙水性?” 笑答:“略懂。” 啊呸!原本当他也是个如她一般的旱鸭子,冷眼旁观她在水里挣扎也不是恁般的该死,权当他年少无知,乱了阵脚,如今见他玉面含笑,想用他特别为她准备的酒坛子砸他的冲动是越来越强烈! 她为盘山虎,人为水中蛟,若那酒坛子能一下就把那人搂倒在地倒还好说,若是砸不上,当年水中挣扎的苦楚如今还于脑中徘徊,身子不由自主打个战,师父阴业先生一生只与一人斗,却从未忌惮过那人,可随着时日的增加,即便晏亭面上不说,心中也有个深浅,阴业竟一年比一年畏惧了重瞳子,她不知其缘由,却在心中了然,重瞳子是她轻视不得的。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晏亭认为自己很俊杰,能吃别人所不能吃之苦,能忍别人所不能忍之仇,垂下眉眼,执杯相对,笑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流云谢过先生指点。” 依然浅笑,苍双鹤平和道:“我之言上大夫未必不知,不过人生地不熟,临时让上大夫应对,实算强人所难了。” 晏亭面上含笑,心中却恨然道:既是明白强人所难,却偏偏要来问,此人恁般的无理,多年来未曾变过,即便师父不是一遍又一遍的叮咛,她也不会拿他当朋友看待便是了,女子报仇,多少年都不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是。”“对。”“先生高见。”……如是应对了苍双鹤的话之后,案几上的菜品、果子丝毫未动,苍双鹤身前的酒坛已经见了底,晏亭手中夜光杯还是半满着。 苍双鹤挑眉,轻笑道:“上大夫不喜我这清酒?” 晏亭扯嘴笑得勉强:“良辰,美景,品好酒,人生大幸,焉有不喜的道理。” “既是喜欢,为何不饮?” 初下太行与曾貹乙对饮,只因那人眼中的清冽并非刻意装扮所致,意欲收拢,自然要卖些方法,而今对这苍双鹤,总不能让她告之酒与水皆乃她的大忌,吃多了,若不用强硬的手段迫使自己清醒,便要乱xing了。 扯笑,低眉,捏着那华丽的夜光杯,明明光滑细腻,此刻却觉得恁得扎手,耳畔是那人明明和煦,她却觉得刺耳的声音,“上大夫似乎是畏惧了鹤的酒水?” 说她怕了,笑话,怕谁也不可能怕你苍双鹤便是,遮袖捧杯,微微偏着脸面对着苍双鹤笑道:“流云谢过先生美酒。”言罢仰头一饮而下。 不但要把饮酒的姿态做得豪气云天,且要把酒后的言语拿捏准确,手腕一卷,袖摆便翻到了手背之上,大气的拂过嘴角的酒渍,朗笑道:“此等佳酿有些日子未曾尝过,当真想念。” 心下却是别样的算计:我真想用这酒水淹死你个重瞳子,师父惶恐,我却不怕你,又不是三头六臂,登天入地的人物! “只要上大夫喜欢便好。” 她这边言不符心,人家那头回答的却煞有介事,令晏亭心中烦躁,明明是咬牙切齿,面上却还要哼哼哈哈,此行当真辛苦,若有可能,今后再也不来这对着那张她真想动动拳头的笑脸。 胃里已经开始翻搅,不舒服的感觉直奔头顶,晏亭咬牙挺着面上的表情不生出异样,心思微动,轻声道:“今日流云受益匪浅,临别之时,家中夫人托我办些私事,与先生所言甚欢,倒也将她的叮咛抛诸脑后,先生想来明白,流云毕竟欠了那女子的,此等小小要求若是再不照办,恐其心中郁结,望先生体谅。” 娶个挂名的夫人好处当真的多,一来不会有人怀疑她生的较寻常男子矮小单薄,二来还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搬出来挡挡应酬之事。 苍双鹤淡笑相对,执杯和声道:“既是家中夫人所要求,自然不能怠慢了去,鹤送上大夫回岸。” 他的笑很平和,与记忆中的少年那一脸拒人千里的感觉相差甚远,也与那日淡漠不把她放在眼里十分不同,可晏亭还是觉得他那番笑脸所掩盖的绝对不是平易近人,至于是什么,被酒侵袭的脑子却是想不清楚的。 苍双鹤的画舫很大也很稳,至少坐在上头没有晏亭想象中的飘摇,可苍双鹤问及她脸色为何不好之时,她还是出声道:“流云素居山间,不习行舟飘摇。” 苍双鹤淡笑相对,并不多话。 脚踏实地之后,晏亭才觉得心中沉稳了一些,别夕侯在岸边,待到画舫靠岸,躬身应着苍双鹤道:“先生。” 晏亭微微挑眉,轻缓笑道:“若不是亲眼所见,倒是不信这世上还有此等高人。” 别夕如常人一般轻松的对上了晏亭的方向,同样拱手道:“上大夫高赞了。” 晏亭脸上已经开始透出了急色,苍双鹤淡然扫了她一眼,转头对别夕轻声说道:“上大夫有急事要回,送他出门去吧。” 晏亭挥手道:“倒是不必劳烦管侍,我自己出去便好。” 别夕笑道:“恐上大夫独自行走,即便到了晚上,也出不得这桃花园。” 晏亭心下一惊,来时只觉得满园桃花生的艳美,倒是未曾注意了其间的异样,如今经别夕一点,方才发现这院子居然是用阵法铺就。 天尘子擅于排兵布阵,阴业这些年便潜心钻研奇门遁甲以求克敌之术,换做平日,晏亭还是有那等决心试试自己这些年学艺可算精良,可今日不同,她急休息,别夕说带她出门,她也老实的应下了。 临别之前,晏亭似乎看见了苍双鹤笑得奸诈——在她眼中,苍双鹤那笑就是等同于奸诈。 全身而退出了苍双府,没经刀山,没过火海,可对于晏亭来说,此番也是惊心的一场,有虚脱的感觉。 晏忠与曾貹乙已经侯在门外,看着晏亭出门,晏忠快速迎了上来,闻到晏亭身上淡淡的酒气先是一愣,随即担心道:“少主人?” 晏亭挥手,“无需多言,回府。” 命曾貹乙也同晏忠一道坐在马车外头,她自己则进到车厢里,且命无论何事,曾貹乙不得入内。 下山之后,她学的精了,身上总要佩戴一把精致的短刀,对外人说,这便是防身,其实有曾貹乙在,她此番佩刀的目的不过是防几乱xing罢了。 今日饮得并不多,伸出左手食指,咬牙割破,摸出怀中绢帕,让鲜血尽数滴到洁白的帕子上,这毛病,是她致命的软肋,不能被外人知晓——除了晏忠之外! 待到血浸染半块绢帕之后,晏亭才收了手,仰面躺在了车厢里,晕晕乎乎之时,听见外头晏忠低声道:“少主人,柴安来见。” 第十三章 把酒言欢 微靠西山暖阳下,柴安一身青灰的襦服屹然独立,到生出了一种壮士不归的决然了。 柴安见晏忠停下了马车,躬身拱手道:“上大夫,柴安已然休养好身子,前来报备。” 晏亭微微支起身子挑了车帘扫了一眼柴安,见柴安除去脸上清瘦了许多之外,精神尚好,遂也放了心,放下帘子轻声道:“带进府去,稍后让章化给他安排了住处。” 晏亭声音不大,并不掩饰应对了苍双鹤之后的疲惫,却能令外头的人听的分明,马车从柴安面前缓缓驶过,柴安咬了咬牙,仰高了自己的头,步子虽乱,却走得刚毅,跟在马车之后进了晏府。 这个时代,像他这般蝼蚁之命的寒士若想尽快飞黄腾达,以期过上食有鱼,出有车的日子,最好的选择便是进入高宅大院的上人家中为门客,许久之前盛康家的奴仆也曾去到他那茅屋邀他同侍盛府门下,他却断然回绝了,他觉得那是辱了他一身文人的傲骨。 如今却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进晏府,过往的傲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抛开那微薄的抵不过一张薄饼值钱的颜面来说,入了晏府,可以与心之所依恁般的接近,倒也是件开怀的事情,不管见与不见,他知道,他与她同在一个府门中,这便足够。 晏亭回了自己的屋子便倒头睡下,这麻烦的毛病令她心力交瘁。 第一次发现自己与常人迥异,是因为误饮了阴业备下的清酒,那时尚且年幼,却爆发了惊人的耐力,醒来之时,脚下踏着个大她七八岁的少年,后来阴业告诉她,那个少年是被她打倒的第三个,那到还好说,毕竟她是个幼娃娃,也只不过打打仗,醒来之后与寻常并无区别,不过至此阴业先生倒是防备了她去饮酒。 引起阴业真正上心注意的是她十三岁的那次,西申公子野登山拜访阴业先生,总是贵客,虽阴业并不放在眼底,却也实在不好太过怠慢,便命童子款摆上了筵席。 且说这个公子野,乃申厉王三子,人生得是玉树临风,面如中秋之满月,眉峰瑞挺,高鼻厚唇,最勾人的莫过那一双桃花眼,实在是个招惹桃花的典型。 王侯之子,风liu气韵自不必多说,许是自幼眼高于顶,见了干黄枯瘦的晏亭,总也要取笑上几句,晏亭面上并不动声色,依然浅笑作陪,待到阴业出门,竟端起了席上清酒以上宾之礼敬了公子野。 公子野只当晏亭惧他身份高贵,并不往心上放,吃着酒,还要说些风凉话,如阴业乃境外一等一的高人,收徒自当如他一般的俊杰,几十年间登门拜师者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如他一样的王侯之子,却不料阴业挑来选去,最后竟收了这么不起眼的一个杂毛小子…… 晏亭并不反驳公子野的自大,扶着袖子吃酒,心头却是算计好了,她不管他是申厉王的公子还是申厉王他本人,只知道这太行桃花渊乃阴业师父的地盘,即便是央国大王到了,也要敬着阴业,何况他这公子还是别国的。 饮酒犯错,师父从不与她计较,若是酒后把这个自以为是的公子野打成猪头样貌,想必阴业也不会太过责难她,就说她本不想吃酒,是那公子野硬生生的逼着她吃的――在阴业的教诲中,不打诳语的徒儿不是好徒儿,她这番早已铺垫好的说辞是遵师嘱,因此她饮得放心且开怀。 却不想她算盘打得如意,事情却未必都顺着她的预想来,宿醉中被人硬生生的敲醒,等她睁开迷醉的眼才发觉到了异样,霍然低头,发现身下坐着那个衣衫微乱的公子野。 公子野见晏亭初醒,捂着胸口大声喊着:“本公子不好龙阳之癖,本公子府中蓄姬妾百人,你这小子让开身子,即便本公子喜好龙阳,也断不会喜欢你这干瘪小子。” 脑子混乱的还搞不清楚状况,阴业已经沉着脸上前,倒也不去理会公子野的狼狈,直接伸手拎起了晏亭便向外头走去。 第一次在宿醉之时被人硬生生的叫醒,脑子与身子皆疼痛难忍,可嘴上却还不忘记叫嚣:“师父,这不怨我,是那个什么公子的让我吃的酒水,与我何干?” 即便公子野就在她身后,晏亭说起谎话也可以脸不红气不喘,谎话说多了便成了真,她有那个耐心让她的话听上去真实可靠。 那头公子野从地上爬了起来,上上下下拍打着衣衫,他带来的那两个仆人听到声音后冲了进来,竟让晏亭两招便放倒了,至此公子野才懂得有些人,是断不可凭着样貌论本事的,即便听见晏亭此番正把那吃酒之罪推到他的头上,但见阴业先生一脸怒火正炽的模样,倒也咽下了声。 公子野狼狈下山,阴业却明白晏亭已经长大,那酒后的表现也不同了,若是她这样下山,定会成为祸事,可她体质特别,寻了许多药方和诊疗的办法皆无用处,最后只能用滴血逼酒这等强势的手段遏制她酒后的失常。 饮酒半个时辰之内,必须把那酒精逼出,不然便要乱xing,可这毕竟是流血的事情,自然格外伤身,因此下山之前,阴业思量再思量,把晏亭不能饮酒这个软肋告知了晏忠,只是防备着出现纰漏,晏亭身边之人无以应对,自然更多的交代是避免让晏亭饮酒。 最初放血之时,晏亭要睡上三日,那比她任意乱xing第二日便醒的精神差了好远,可晏亭明白那性是乱不得的,曾有一段时间,为了适应逼酒的方法,她每隔三两日便要喝上一顿,直到把自己弄得如同鬼魅一般才被阴业制止,不过经过了那段时间的刻意锻炼,她倒也能在放血的第二天清早起来,只不过精神头是大不如常。 此番是晏亭下山之后第二次遭遇逼酒,好在喝下的并不多,清晨朦胧之时,晏忠侯在晏亭门外小声的禀着:“少主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 o(n_n)o~不好意思,这些日子总有许多事情要忙,又因为本文实在速度缓慢,因此300分的加更今天才奉上,谢谢大家投票,收藏,留言支持某紫,某紫会在近期内补全欠下的更新,非常感激! 第十四章 韩夫人有请 自晏痕下葬之后,只是偶然的几次见了晏霍,那人自是不服她,冷嘲热讽的极尽侮辱之能事,不过也只能算是动动嘴瘾,倒是未必真敢干下什么出格的事情。 晏杵更是多日未曾出门,说是因晏痕过世伤心过度,需卧床休息些时日,晏亭去看过一回儿,那晏杵惨白着面皮躺在床上并不拿正眼瞧她,哼哼唧唧的似乎当真痛得难消。 出了晏杵房间的那个午后,韩夫人便差人来知会她,说是晏杵身子虚,惹不得难受,请晏亭特别给晏杵安排个清净的地儿,省得总有些入不得他眼的人去扰他休息,惹他烦心。 听闻此话,曾貹乙冷哼道:“不识好歹。” 晏忠更是气愤,暴怒道:“如今少主人才是晏家的门主,去看他是体恤了他,反倒说招惹了他的烦心了,当真的无理。” 晏亭只是挥手轻笑:“此番正和我意,却说城外土山上还有一处宅院属于晏家,那里清净无人,既然韩夫人已经要求了,便差人把二哥送到那里去吧。” 原本暴怒的晏忠听闻此话竟顿住了,搔首道:“韩夫人说得应该是府中后面老主人原本住着的那个院落,而今正空闲着,环境清幽,且是府中最大的院落……” 晏亭含笑不语,反倒是曾貹乙了然她的心思,朗笑道:“韩夫人只要求给二公子寻个清净没人叨扰的地方,又没明说就要那个院子。” 晏忠闻言笑得开怀。 其后晏忠把晏亭的安排通知了韩夫人,韩夫人听了晏忠的话之后,砸了当初晏痕最喜欢的砚台,再然后送晏杵离开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许是晏痕突然故去的伤感,亦或许是缺少个必要的引头,本是各怀心思的晏家人如今面上维持着基本的和善,倒也算相安无事,如今韩夫人突然来寻晏亭,定非是亲人之间生疏了,念着情谊,叙叙家常这么简单的事情。 晏亭的脑子还昏沉着,听见晏忠说韩夫人寻她,还是立刻翻身下床,伸手微用力按了按太阳穴,精神还是不好,脑子昏沉沉的就想再躺回去。 外头晏忠又轻声问了一句:“少主人,可是醒了?” 晏亭微扬声道:“起了,稍候。” 晏忠应下,晏亭自身上摸出银针,对准虎口间的合谷穴刺去,待到精神清明了,才捞过一边案几上摊着的外袍套在身上走出门去。 晏忠躬身侯在门外,见晏亭开了门来,眼含担心道:“少主人,您身子可还好?” 晏亭轻挥手,沉声道:“没事,务虚担心。” 说罢拂袖背手走在了前头,晏忠看着精神清爽的晏亭,倒也放下了心,只当晏亭对那酒后之劫大概已经适应了。 晏亭到的时候,韩夫人正坐在堂屋的榻上与晏霍说着什么,见晏亭进门,对晏霍轻声道:“罢了,此事我已经知晓了,你且先下去吧。” 若是换做以前,晏霍定要出声抱怨几句,这次却没有,韩夫人说过之后,他便站起了身,恭谨道:“孩儿拜辞母亲。” 随后眼角挂着笑,走到晏亭眼前的时候,还要念上几句:“章化说你能耐,我倒是要瞧瞧,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晏亭微愣,韩夫人出声道:“伯文,休得无礼。” 听韩夫人出声,晏霍才撇撇嘴,随后心情愉悦的走了出去,嘴上还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 晏亭心中微动,面上却只是挂着平日里见到韩夫人时的笑,躬身行礼道:“母亲唤流云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韩夫人微沉了表情道:“若是无事,便不能找你来说些家常了?莫不是这家主换人了,我说话也没什么分量了?” 晏亭眼睛微眯,轻笑道:“母亲若是想见,流云自当放开手头上任何事情来见母亲,这晏府是母亲几十年苦心经营的,若母亲说得不算,怕也没人敢在这晏府中说得算了。” 听晏亭说完,韩夫人才绽开笑脸,沉声道:“这些时日你父亲不在了,我心中郁结,说话难免失了轻重,你也别往心里去。” 晏亭轻缓道:“母亲大人心中苦,晏亭明白,还请母亲节哀,想来父亲也不放心您如此伤怀便是。” 韩夫人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不再那般的紧绷,指着面前方才晏霍坐过的席子说道:“坐下说话吧。” 晏亭看了看位置,随即矮身跪坐在了韩夫人面前,轻缓道:“这些日子杂事缠身,倒也未曾来给母亲请安,还望母亲见谅。” 韩夫人笑道:“你久居山间,突然回来,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忙,为娘倒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今日来找你,是要说说昨日你不在府中,宫中内侍总管张效来通告,说今日让你进宫议事,我听晏忠说你昨夜回来之后委实劳累,便没去叫你,今早才差人让晏忠寻了你来,稍后便准备一下,进宫去吧,你且记得,你此去是代表着你爹与晏家的脸面,可万万不好出了纰漏,若有不懂的,便不要多言,回来问我就好。” 闻听此言,晏亭心中一颤,这韩夫人当真是个前后不搭调子的人,既然害怕她丢了晏家的脸面,就算自己睡死了,韩夫人也该通知人把自己弄醒才是,如今距离进宫还差不多时才唤自己来说这事,这是她第一次进宫议事,匆忙间没个准备的,怎能不生纰漏。 见晏亭微颦着眉峰并不言语,韩夫人脸上的表情却很闲适,轻笑道:“你乃阴业先生的徒儿,想必也不会生出什么纰漏,是我多言了,罢了,此时我也不拦着你了,快些去准备吧。” 晏亭脸上维持着平和的笑,轻声应着,“让母亲跟着操心,流云这便出去准备了。” 韩夫人笑着点头,晏亭起身退了出去。 门外晏忠一直侯在那里,见晏亭出门,几步上前迎了过来,低首道:“少主人。” 晏亭凝眉轻声道:“快去准备,我们这便进宫。” 第十五章 朝天子 尚晨宫的大殿,雕金镂银好不精美,金银不会褪色,可那金银之下的梁柱却有些许的斑驳,无声的向来人陈述着往昔的奢华与如今的凋敝。 从韩夫人那出来之后晏亭就没耽搁,可进宫还是较之旁人晚了片刻,也便是这片刻的迟疑,令晏亭成了众矢之的。 睿王竟也早早就到了,此刻正坐在金灿灿的王座之上,眉头微锁,对于睿王来说,已经算得上少见的严肃表情,可那身子却倾靠在王座的椅背上,又让那并不见许多的严肃损了分量,与晏亭初见之时的颓废没有多大的改变。 “晏小上大夫果真别致,此等重要之际,竟姗姗来迟,莫不是夜里忙得起不了身?” 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微胖男子,挨在盛康身后站着,面上显出不屑的表情,见晏亭看他,不以为然,仰头看向盛康的时候,却是一脸的逢迎。 晏亭微眯着眼,下了马车进入宫门之前,晏亭又用银针给自己提了提神,眼前思绪还算清明,这男子的表现不言而喻,晏亭无心理会,才想转头,随即又听见另外一个带着窃笑的声音道:“赵少使,你这便是陋闻了,晏小上大夫虽是初婚,却遭逢丧变,又怎敢有那样的事情,若如你所言,不是明摆着不孝,被天下人所耻笑么?” 冷眼扫过那嬉笑着的朝臣,哪里有高官的样子,与那市井无赖不分轩轾,竟把这污秽之言堂而皇之的搬到朝堂上来讨论,若不是入目华贵,晏亭许要当自己进了那菜市场了。 盛康斜着眼看着晏亭脸上的轻蔑,伸手挥斥道:“罢了,晏上大夫已经到了,许真是有要紧的事情给耽搁了,他的私事大家不必多言,先说正事要紧。” 方才还嬉笑着的朝臣听了盛康的话,顿时静默了声音,晏亭轻呼一口气,随即微抬头看了一眼上位坐着的睿王,此时他已经改了姿势,却是把身子换倚在另外一边,看似更加的颓丧,好像眼前的一切皆与他没有干系,他不过是个来撑场面的路人罢了。 这便是横亘在晏亭眼前的朝堂,上有昏庸腐败的大王,下有如市井无赖一般的同僚,外加一个明明身为人臣,却敢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敌国细作。 那头盛康冷淡的扫了一眼晏亭,随即朗声道:“张御史,你且把边城那边的情况与大王细细道来。” 晏亭顺着盛康的声音看去,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清瘦男子微微上前一步,躬身道:“大王,边城半年之前便时不时有匪盗流窜,滋扰民众,边城县尉也曾尝试驱散匪盗,却不想那些匪盗日益猖獗,日前竟明晃晃的伤县尉,杀庶民,辱我国民之妻女,实不能不平。” 睿王抬抬眼皮,轻声问道:“完了?” 听见睿王心不在焉的问题,晏亭不觉颦紧了眉头,却见张御史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想来已经适应了睿王此等表现,睿王出声问了,他便小心翼翼的作答:“禀大王,边城县尉上奏,说那些流盗训练有素,不似一般的宵小之辈,想来与虞国脱不开干系。” 晏亭微愕,昨日与苍双鹤对答的话此刻隐隐浮上心头,好像有什么一瞬间清明了起来,可是很快又消失不见,来不及捕捉。 睿王微微抬了抬眼皮,缓声问道:“虞国的人,可有证据?” 终于听见睿王有一些正常的反应,晏亭抬起头看着他,可他的表情却好像全不介意一般,大概这话也只是逼到份上不得不问的,晏亭深深吸了口气,垂下眼帘,不再去看高高在上的睿王。 “禀大王,县尉说有民众瞧着那带头之人肖似虞国大将军苟惑手下的偏将军常逐,想必他们不过是借流盗之名,以行试探我央国虚实之便。” 睿王坐起了身子,冕冠上的冕旒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着,睿王头微垂,那冕旒便遮了他的眼,令人看不分明,口吻略带不耐烦的对着盛康说道:“既然是虞国来犯,便要另做打算,西鼎侯,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不然再割几个城池,以求边城百姓安定?” 晏亭错愕的抬头,怨不得睿王不着急,却原来心中是有这样的算计,卖城求荣,只要他日子安稳便好。 盛康微微一笑,朗声道:“虞国实不为惧,不过立锥小国罢了,凭我央国之力,又何必割地卖城以求自保。” 睿王伸手抚着略冒青茬的下巴,语调平缓的问道:“西鼎侯的意思是硬克虞国?” “正是。” 听此君臣二人你来我往,晏亭脑子飞快的转着,原本以为这些对她来说都还是十分陌生的,想必她只要留心听着便好,却是不想那头睿王又与盛康说上几句,话锋便突然转到了她的头上,令她措手不及,“晏小上大夫,大王问你,若央国迎战那些流盗,该派何人去?” 晏亭咬唇看着笑得奸诈的盛康,虽然她走神片刻,可还是听见这话分明是他引导了睿王问她的,如今却要拿睿王的名头压她,莫不是想就此表明了要排挤于她的立场?她初入朝堂,这样的问题让她回答,有些强人所难了。 “怎的?本侯记得晏小上大夫颇具口舌,这会儿怎么默声了,莫不是虎父犬子?晏痕啊,本侯还真替他惋惜了。” 晏亭微微咬着牙看着盛康那张实在欠收拾的脸,心中念叨着此人当真是个强人所难的小人,脑子灵光一现,竟脱口道:“大王,您的叔父信常侯育五子,各有长才,独五子不见于世,臣闻听此人生性异人,精于谋略,想来定是可用之才。” 大声说出这番话之后,晏亭感觉自己的心跳异常的快速,言罢竟不敢去看众人,她这算是照搬了那人的原话,脱口之后竟像偷了人家的东西般的惶恐了起来。 “信常侯五子,晏小上大夫,您没弄错?” 臣子中已经有人带着笑音问她,晏亭微愣,猛然想到,那人只说信常侯五子有些能耐,可那话是出自他的口,能信么? 猛地抬头,先对上的便是盛康轻蔑的笑,“晏小上大夫的见地,果真与众不同!” 第十六章 样貌问题 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晚矣! 阴业曾言:这世上事,自己未必值得全信,何况他人! 溺水的教训还不够刻骨铭心?竟把那人的话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实在是糊涂! 同僚的议论之声令晏亭心中翻江倒海,想来自己头一日上朝便成了他人的笑料,皆是那人诚心所为,定是要她吃些晦气,或许这便是那人给予自己的下马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苍双鹤啊,苍双鹤,咱们的梁子越发的大了,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晏亭静默的立在大殿之上,脸上青红交接,同僚中的交头接耳并不刻意瞒着她,出言讥讽的她倒是未必放在心上,可那叹气可惜的,令晏亭心中十分的不快。 “我见过晏痕那两个儿子,皆不能成器,倒是听闻他这小儿子乃阴业先生的高徒,本以为会是个撑得起场面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虚传名号罢了……” 大殿中,议论声此起彼伏,睿王又软着身子靠在了王座之上,旁观着如闹剧一般的大殿议事,盛康斜着眉眼冷笑着,并不与那些议论的官员一道讲究晏亭,可是却也换得晏亭心中的恼怒,今日之事,苍双鹤是因,盛康便是诱! “现在什么时辰了?” 许是那王座终究令睿王不舒服了,他慵懒着声音问着默立在一边那个样貌姣好的年轻内侍。 内侍听见睿王的问题,露出抹柔和的媚笑,细着声音答道:“回大王,该是姒夫人入浴的时辰了。” 熟悉的战栗又爬上了身,晏亭不自觉的拢了拢身上的袍子,即便那内侍再媚,也不是个真正的女子,先前的怀疑如今又深刻上了几分,外加那一对儿人的对话,也算得上荒谬,听说过子丑寅卯的规矩答案,听说过睡觉吃饭的随意回答,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见用女子入浴来回答时辰的。 那头睿王的表现却是剧烈的,一瞬间便直起了身子,晃动的冕旒后隐隐可见他较之方才明亮许多的眸子,此番倒是神采奕奕了,“姒塔起了?真好,退了吧。” 人随声动,睿王已经站起了身,晏亭错愕的瞪大了眼,反倒是那头盛康声音冷静的问了起来:“大王,边城之事?” 睿王顿住了脚步,似是思考,半晌后才指着晏亭说道:“晏卿家方才保举的信常侯的五子,恩——便是他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大殿中立刻有人急切出声道:“大王,可是那人?” 睿王不耐烦的挥手道:“寡人叔父之子,难不成还能错了去,便封为……” 站在睿王身边的内侍飞快的转了转眼皮,随即附在睿王耳边说了句什么,睿王才继续道:“便封为校尉,此人即是晏爱卿所保举,退下后,便由晏爱卿亲自去信常侯府寻寡人的五堂兄,以示恩宠。” 说罢抬步离去,虽睿王已走,众朝臣却不散去,见众人皆无动作,晏亭也立在了原地,盛康缓缓转过身子,对其身后的同僚说道:“边城之事大王已经给了决断,尔等也不必过于担心,皆下去吧。” 盛康言语过后,那些如木头一般杵在大殿上的臣子才有了动作,三三两两并肩向外头走去。 晏亭冷眼看着盛康的背影,他的做法实在太过显眼了,睿王决定之前还要先问过他的意见,如今下朝,官员们也要等着他发话才散去,自己此番站在这里,是该随波逐流以求安稳,还是独善其身保持了晏痕当初在百姓中树立的声望呢? “晏小上大夫?” 待到大殿之上只剩下晏亭和盛康的时候,晏亭才想离开,不想盛康却出声唤住了她。 晏亭微一迟疑,盛康便笑着走到了他眼前,沉声道:“本侯乃惜才之人,倘此次边城之劫未能立克,只要晏小上大夫一句话,这罪过,自不会降到你头上,反之……” 盛康顿住了声音,对着晏亭笑的自得意满,晏亭微攒起眉峰,那盛康对晏亭微微挑高脸面,朗笑道:“本侯相信你是识时务的俊才。” 说罢不等晏亭回答,笑着离开。 出了大殿,却在拐角处看见了内侍总管张效,笑着招呼:“真巧,竟遇上了张总侍。” 那张效对晏亭微微一笑,随即却皱了那张油光光的圆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令晏亭心中那不好的感觉又开始升腾,忍不住问道:“张总侍,怎的了?” 张效轻缓的说了句:“信常侯的五子,嗯——长得有些特别。” 晏亭心头一紧,想来方才那些同僚听闻自己竟保举了信常侯五子之后那些反应也都是出于那人长得‘特别’了,却原来相面而任的毛病不单单只央睿王有,就是他的臣子与内侍也都如此。 原本对张效的好感有些减弱,不过面上却还是笑得平和,轻缓道:“有才之人,样貌定非比寻常,如此倒也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惊诧之事。” 张效脸上显出些许尴尬,随即轻笑道:“是奴婢多言了,姬氏家族本无虫材,再者晏小上大夫怎能走了眼呢!” 见张效小心说话,晏亭心头微有些歉然,安抚道:“多谢张总侍提点,流云留心了。” 张效适才缓和了面上紧张的表情,只幽幽道:“奴婢与晏痕上大夫素来有些交情,却是不想他便这般急的走了,如今倒是有些急功,反倒失了平常之心。” 说完竟扯着袖子轻拭眼角的湿润,怀念之情不言而喻。 晏亭心头一颤,再抬头之时,张效看她,已经是长辈对待晚辈的平和了,眼圈微涩,确是不知道该要如何作答。 “西鼎侯盯着呢,您快些去吧,耽搁久了,恐落人口实。” 见晏亭无话应答,张效出声催促,晏亭盈满心头别样滋味,再看张效,已是别样感觉,还是说不出感动,点头轻笑着离开了尚晨宫。 由曾貹乙与晏忠护卫,晏亭到信常侯府中见到了那个引起自己被人耻笑的男子,怨不得自己被人轻笑了去——那人,的确生得特别! 第十七章 花海公子 梁城有子,肤赛羊脂美玉、眉胜妆阁青黛、眼若子夜寒星、鼻似匠师削刻、唇红齿白敌娇娥,身材细挑自飘逸…… 这段话是晏亭初下太行之时听路边的童子嬉闹间说起的,那个时候总以为是先古的神话传说,如今被当成了稚子的歌谣,见了那人之后才明白,却原来,这世上真有人长得比传说还神奇。 信常侯不在府中,更确切点说,信常侯已经好些年不住在府里了,现在的信常侯府是他的大公子在管着的,至于信常侯去了哪里,没人说得清楚。 晏亭初到府外,报上名号说要寻信常侯的五公子的时候,门子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晏亭,半晌才不解的问了一句:“您不是要寻别的公子?” 待得了晏亭确定的答案之后,那门子仍然一脸的不信表情,可还是乖乖的把晏亭领到了此番她要见的五公子院子外,不过也只是带到了院子外便退下了,留晏亭与曾貹乙和晏忠面面相觑。 迟疑片刻,曾貹乙率先上前推开院子的门,入目皆是海棠花,晏亭抬头扫了一眼这个院落,与印象中的院子大相径庭,遂轻笑道:“看来这个五公子当真别致,这院子也是与寻常男子的全不相似。” 曾貹乙攒眉站在门边,并不让开身子,晏忠粗声说道:“曾兄,少主人要进去。” 即便晏忠说了,曾貹乙还是不动身子,他这番表现倒是让晏亭微微紧张了起来,出声问道:“胜乙,怎的了?” 曾貹乙侧耳片刻方才说道:“这个院子,实在不同于常。” 听闻曾貹乙的话,晏忠大笑道:“你这人还真是,方才少主人已经说了这院子不同,我当你能说出个旁的来,却原来还是把少主人嚼过的话再拿出来从新嚼上它一回。” 对于晏忠不经脑子的话曾貹乙并不反驳,只是捏紧手中的玉首剑,对晏亭微微摇着头。 很少见曾胜乙如此表现,晏亭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后知后觉的晏忠方才察觉到了异常,放低了嗓子说道:“少主人,这……” 晏亭抬臂阻止了晏忠的话,晏忠静声后才听见门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晏亭几人循声望去,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板着脸匆忙走了过来,见了晏亭等人面露不耐的说道:“这里是五公子的院子,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不要在这里吵嚷,快些散去。” 曾貹乙挑了挑眉,晏忠率先粗了嗓子说道:“我家少主人就是来寻你家五公子,让他出来迎着。” 那少年一扬头,不屑的说道:“你家少主人是谁,凭甚要我家五公子来迎,好大的脸面!” 晏忠赤红了脸,摆出一副要与这少年理论的架势,正欲上前,却被晏亭拦住了,晏亭对那少年露出了抹笑,轻声道:“我乃晏痕之子晏亭,现任上大夫,奉大王之命来见你家五公子。” 少年微微迟疑片刻,随即说道:“你们莫要欺我年少,大王怎会命上大夫来见我家五公子,想必是你们有什么目的,我家五公子从不见客,不管你们是怎么进来信常侯府的,现在就出去,我不找人来擒你们,快走吧。” 晏亭眼睛微闪,可还是笑着说道:“劳烦小哥去通禀一声,想必你家五公子会见的。” 少年摇头肯定道:“我说了他不会见就不会见,瞧着你们也人模人样的,难道听不懂人话?”说罢便要关门,晏忠上前一步,伸手推开少年合上的门板,怒声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家少主人都报了名讳了,你连通禀一声都不去便要关门,实在是少礼。” 少年见晏忠强行撑开了他意欲合上的门板,先是一愣,随即便要扬声,曾貹乙眼疾手快,在少年出声前一刻伸手堵上了他的嘴,看着晏亭道:“少主,民间传说信常侯五公子从不见外人,想必此言非虚,与其同这小儿纠缠,莫不如直接进去,也省去不必要的口舌。” 晏亭盯着少年瞪大的眼睛,莞尔一笑,随即对曾貹乙与晏忠点头道:“既然这个五公子是个不喜见客的,如此你二人便不必跟着我进去了,侯在外头吧!” 晏忠并不放心,曾貹乙也摇头道:“少主,若是担心这小子麻烦,便让晏忠守着他,我同您进去。” 晏亭盯着少年那怒气十足的大眼,只是示威的挑挑眉梢、撇撇嘴,随即轻笑道:“也好。” 换晏忠接手之前,曾貹乙击晕了那少年,晏忠皱眉道:“曾兄怎能对一个杂毛小儿动手?” 曾貹乙轻缓道:“此小儿非比寻常,轻视不得,小心为妙。” 晏忠见晏亭视线并未现出不满,倒也不再多话,乖乖的把少年拉进院门,随后伸头瞧瞧,未见有过路的,倒也放心的合上了门板。 晏亭同曾貹乙沿着方才少年来的甬道走去,花海深处一个竹编的长椅上静静的倚坐着一名披散着头发的男子,柔亮乌黑的发丝随清风划出丝丝形如小溪的柔波,纤细匀白的手指捏着玉笄正欲束发。 男子身着白色丝棉广袖收腰长衫,袖口用皮制镶银鳞片的腕甲束起,腰间束皮质烫麒麟纹胃甲带,悬垂红色串冰珠璎珞,灰色丝棉长裤在小腿处收入蛟鱼皮水纹厚底长马靴,靴踝处有铜环插着一只精致的银柄月牙式小匕首。 晏亭与曾貹乙的脚步很轻,可眼看便要到了男子身后之时,男子却猛然扔掉了手上的玉笄,顺手操起搁置在竹椅边上刻行云流水的前半截方天戟,起身之后猛然回转,袍袖清扬,海棠摇曳,星星点点的粉白色花瓣飘落在男子眉角发梢,那黑中闪蓝光的戟刃丝毫不差的抵上了晏亭的咽喉。 飞扬的花瓣中,晏亭看清了那个眼透寒光,拿戟抵着自己的男子——那是一幅动着的画,一个令人惊诧的绝艳存在,这世上,是有人生得如同传说! 。。。。。。。。。。。。。。。。。。。。。。。。。 600分加更,~~~~(>_<)~~~~最近码字速度实在太蜗牛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十八章 天下第一 曾为自己的女儿身而战战兢兢,那张原本清丽的脸也要用些别致的办法隐藏去,如今倒是不再惶恐——那人比自己本来的面貌更似娇娥。 海棠花瓣绕在他与她周边,清风卷起了他未及束起的长发,这里的一切都是动着的,唯独执戟相逼的男子是静止的。 尽管那双眼堪称极致,可眼神却是无波无澜的冷,明明看着晏亭,却好像穿透了她的身体,目光凝结在了未知的某点上,那样的眼令晏亭不自觉的想起了别夕。 曾貹乙见晏亭被男子所擒,随即抽出玉首剑,身形一闪便架上了男子的脖子,沉声道:“放了我家少主。” 曾貹乙的动作快的令晏亭看不分明,可那男子却连眼皮都未眨一眨,同为习武之人,男子的表现令曾貹乙的脸色跟着难看了起来,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僵在了那里。 被人用利器抵在咽喉,晏亭面上仍是泰然自若,可那也只是表象而已,心中暗咒道:长得好看就了不起了,待客之道都不懂,我诅咒你娶个天下第一的丑女为妻。 即便内心豪言壮语,可也只有晏亭自己分明,这时她若是全然不怕,那才真算得上道行了得!此种修为,大概也只有像师父阴业那样的世外高人才具备吧! 强忍着想要往后挪的冲动,脸上还要挂着笑,拱手道:“兄台便是信常侯的五公子吧?我乃晏痕之子晏亭,现任上大夫,奉大王之命前来求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说罢随即转了视线对曾貹乙轻斥道:“胜乙,休得无礼。” 曾貹乙咬了咬牙,并不多话,收了玉首剑,退后了两步,抱剑目光定定的盯着男子。 男子的视线微微动了动,并不拿掉架在晏亭脖子上的戟,声若天籁,却冷如寒冬:“为何伤瑶童。” 晏亭微愣,随即明了男子问得是方才被曾貹乙打昏的少年,扯了扯嘴角,心中暗道这男人当真不同,已经知晓他们对那个少年动手,却并不上前制止,反倒现在用戟逼着她问为何伤人,轻轻吸了几口气,脸上绽开一抹笑,柔和道:“若非如此,晏某怕自己见不到五公子。” 男子看着晏亭的目光没有变化,轻缓道:“休来扰我清净,我这画戟无眼,丢了性命不要怨我。” 晏亭轻笑道:“既然知晓我们伤了你的侍从,为何方才不去阻拦,反倒现在用这画戟威胁于我?” “若瑶童不伤,你们怎能进来,闲话少说,送回瑶童,离开这里。” 见男子说得并不妥协,曾貹乙出声道:“五公子,我家少主是大王差来的,你未免有失礼数了。” 男子眼神微动,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我不管你们受何人差遣,把瑶童换回,便放你们安然离去。” 晏亭见男子坚持,知道再绕在留下还是离开的问题上不会有个结果,遂大声道:“我闻五公子乃是俊才,如今央国百姓遭难,实需有识之士安邦定国,便向大王保举了公子,大王已封公子为校尉,我等此次前来,便是来告知大王的决定。” 晏亭声音微急,终于让男子无波的眼眸生出了些光亮,随口喃喃道:“他未骗我。” 他的声音极轻,晏亭和曾貹乙并未听得分明,可晏亭却由他那一闪而逝的光彩中看得出他并非全然的无动于衷,不是一潭死水,一切都好说。 “五公子,既然已知晓我等并非心存歹意,我们可否换个方法说话。” 有一种人,即便出汗了,面上也显不出来——晏亭便是。外人眼中,她谈笑风生,可自己难受自己知道,眼见执戟男子态度软和,她没有不借机缓和了自己劣势的道理,却是不知自己出声试探了,男子却又沉了脸,戟刃更上一步,晏亭觉得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东西缓缓的流出,曾貹乙也跟着紧张,两步上前,玉首剑再次逼近男子那弧度完美的颈子。 男子并不理会曾貹乙,声音坚定道:“送回瑶童,我便同你说话。” 晏亭心中扑跳着,想着自己许是未经过世面,这世上之人的心思,还有一些是不在情理之中的,瑶童本没有任何危险可言,却是不知道男子如此是在坚持着什么,不过晏亭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即便她不是好汉,这闷头亏她也是万万不会吃下的,遂对曾貹乙扬声道:“去把那个侍从带回来给五公子。” 曾貹乙瞪着眼睛看了男子架在晏亭脖子上的画戟,随即收剑抬脚向来时的路上走回,独留晏亭对着面无表情的男子干笑,“想必日后便要同朝为官,称呼五公子实在生疏,我的小字流云,五公子可称我为流云,不知五公子怎样称呼。” “卿玦。” 这般对立着实在尴尬,晏亭本来不过是寻个话题消除了那戟刃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却是未曾想到男子迟疑片刻竟回答了她,依然是冰冷的声音,不过他的回答却让晏亭忘记了心中对他的愤然,竟有一丝窃喜涌出,惊喜过后便是不解,喃喃的重复道:“情绝?” 卿玦眼光一闪,手上的戟微微向外撤了撤,维持着原本冷漠的声音道:“敬称卿,缺玉玦。” 揣不透的心思,以为他此时正气恼,却不想不但告知了他的字,连带了也给出了字义解释,晏亭那一双美妙的杏眼闪着光亮,眯笑成一条如新月一般的弧线,轻声道:“多谢卿玦兄坦然告之。” 卿玦却是盯着晏亭的眼兀自沉思道:“很好的一双眼,可惜生错了地方。” 第十九章 同道中人 那二人乃同宗,这点毋庸置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晏亭原本欢愉笑着的眼此刻微微抽搐着,卿玦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带着惋惜,好像她这双眼当真就生错了地方,心中又开始愤愤:你这人生得漂亮,就见不得旁人有一点点瑕疵了,姓苍双的家伙说你这人有才学,我看倒是未必然,你和你那个大王堂弟一样,都是以貌取人的糊涂蛋,他好色,你粗暴——才见面就用画戟抵着我,就算不粗暴,也是个不明是非的混蛋! 阴业先生的教诲:若你厌烦一个人,那么就对着他没心没肺的笑,越讨厌,笑得越要甜腻,笑里藏刀者,往往能出其不备,克敌制胜。 晏亭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妩媚过,以前是害怕自己的女儿身被人发现,怎般强硬便怎般表现,如今见了卿玦,反倒不再担心自己被人看出底细,因此自我感觉笑得极好。 卿玦微微一愕,随即又呢喃道:“生得难看未必怪你,可怎么愈加难看,怎么表现,实在便是你的不是了。” 晏亭的笑脸一瞬间凝滞,心下念着:卿玦是么?我记住你了,将来你别犯在我手上,若犯在我手上,有你好看的! 她这厢满身不适,好在那头晏忠扛着瑶童跟在曾貹乙身后走了过来,晏忠是个暴性子,瞧见绝情用戟逼着晏亭,顿时来了脾气,也不顾身上扛着的是个人,随意一丢便上前来,好在曾貹乙知晓瑶童在卿玦心中的位置,在他落地之前满满的接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家少主人向大王保举了你,你反倒这样待他,实在是恩将仇报,小人所为……” 晏忠说得正兴起,待看轻卿玦的面容之时竟猛然顿住,随即一张偏红的面皮颜色愈加的不自然,梗在原地进退维谷。 卿玦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曾貹乙怀中的瑶童,随即收戟转身,在晏亭几人未看清之时,已经上前自曾貹乙手中接回了瑶童。 曾貹乙得以解脱双手,条件反射一般的抽剑架上了卿玦的脖子,冷声道:“你伤了我家少主。” 随着曾貹乙的动作,卿玦颈侧的一缕发丝遇剑而断,随清风飘去,晏亭微一伸手,那柔软的发丝便伴着一片粉白色的花瓣尽数落在了她的手心,挽转了手腕,低头于眼前轻缓的摊开手掌,手心上黑亮的发丝与粉白的花瓣映成一幅奇异的画面,心头微动,身子一抖,好像自己抓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随即扬手,飞快的甩开了那缕发丝。 她这厢的动作并无人发现,曾貹乙玉首剑架上卿玦脖子的那一瞬,卿玦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那剑,微一愣怔,轻喃道:“原来他也找过你的。” 毕竟习武之人,耳力较之常人要灵敏上许多,曾貹乙眯紧了眼看着卿玦对他此番举动并不在意的表情,小声道:“同道中人?” 卿玦淡漠的扫了一眼曾貹乙,轻缓道:“你这剑,我认得。” 曾貹乙捏着剑柄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卿玦的脖子便出现了一道细密的红痕。 那头晏亭甩开发丝之后,伸手摸出绢帕轻拭着脖子上的痕迹,看见卿玦的脖子上被曾貹乙割出一道血痕,嘴角勾了起来,心中欢愉着,女子报仇,不分时间,转身即可,自然,这仇虽非她自己报得的,可阴业师父曾告诫了她,很多时候,未必亲力亲为才算终成己事,知人善用者方是智士。 尽管心头乐开了花,面上还要维持着严谨,上前一步,板着脸对曾貹乙道:“怎可对卿玦公子如此无礼,退下。” 曾貹乙方才心微乱,如今听见晏亭的命令,自然第一时间便收剑退后,躬身立于一边,看着神态淡然的卿玦,心中慨然:苍双鹤提点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晏忠已然回神,可见曾貹乙与晏亭的表现,倒也不敢造次,靠到曾貹乙身后,轻声问道:“曾兄,方才你与那个像个女人一样的家伙都说了什么?” 曾貹乙回头瞪了一眼晏忠,晏忠低头搔首道:“问问而已,不问了还不成么?恼什么,伤交情。” 对于曾貹乙今日的屡屡失常晏亭也瞧见了,可此刻她没多余的心思关注了他和晏忠二人的想法,目前首要该解决的是眼前这个冷漠的家伙,递上手中的绢帕,陪着笑脸道:“出血了,擦擦。” 卿玦并无反应,晏亭低头看着他怀抱中的瑶童,忙笑道:“怎的忘记了你倒不出手来,我帮你。” 晏亭并未觉得此举有任何不妥,随即伸手便向卿玦脖子探去,却不想即将触到卿玦之时,他竟偏过头去,避开了晏亭的绢帕,愣怔之时,听卿玦轻声道:“脏。” 说罢转身抱着瑶童向他方才坐着的竹椅走去。 晏亭的手僵在原地,咬牙斜着眼睛看着卿玦的背影,心中愤愤道:说我脏,有机会把你塞粪池中,看你还嫌不嫌我! 幻想过后,扔了那染血的绢帕,依然要陪着笑脸上前,此时卿玦已经把瑶童放在了竹椅之上,伸手轻轻的抚触瑶童被曾貹乙击打过的后脑。 方才卿玦拿着的半截画戟与另外半截此刻分散开斜靠在竹椅边的脚凳上,尾端覆着一块鹿皮,看得出刚刚擦拭过那方天画戟,此刻正闪着洁柔的光泽,非但戟杆上有刻纹行云流水,且于手握处缠绕红色蚕丝以防滑,这人当真臭美,就连这武器也要格外精致。 晏亭看着卿玦的动作,头皮又是一麻,怎会转身便忘记了他与央睿王是堂兄弟,一脉相承,同样喜美恶丑,自然,某些兴趣大概也是想通的,瞧着明明是冷淡的人,却偏偏对这个少年如此的紧张,实在是…… 晏亭拢拢身上的袍子,笑容尴尬的杵在了原地。 待到瑶童轻哼一声之后,卿玦才抬头看向晏亭,轻缓道:“上大夫当真是大王派来的?” 第二十章 恁的不同 有谁敢拿大王来诓人,又不是活得太闲了! 看着卿玦平淡的表情,晏亭有拿他摆在一边的画戟敲他的冲动,深深吸了口气,最后化为一声叹息,有些明白朝堂之上那些同僚的冷嘲热讽所为何故,却原来,这人非但生就一张比女子还要绝艳上许多的面容,看似就不像个能带兵打仗的,且还是个心智不完全的——这么一个极品,居然被自己撞上了,何其有幸啊! “此乃军国大事,流云实不敢拿来戏耍了卿玦兄。” 瑶童已经翻身坐起,伸手摸了摸方才被打的地方,脸上的表情由迷茫转为愤然,豁然站起,顺手操起卿玦那画戟的下半截对上晏亭,怒声道:“你们几个好没道理,非但要硬闯进来,还要打晕于我,当真以为我年少可欺不成,看打!” 说罢动手,曾貹乙微闪神,竟是比瑶童迟了一步到达晏亭身边,眼见瑶童便要打在晏亭的身上,卿玦竟在他们都未曾注意的时候伸手捏上了瑶童的手腕。 被卿玦拉住,瑶童不解的回头,疑声道:“五公子?” 卿玦面无表情道:“与他们动手,你得不了便宜的。” 瑶童目光一斜,瞥了一眼立在一边一脸坏笑的晏亭,闷声说道:“即便得不了便宜,也不能让他们太开怀了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卿玦摇头道:“若你伤了,谁来伺候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晏亭方才那一脸的坏笑顿时垮下,战栗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暗道:偌大个信常侯府,竟寻不出第二个侍从,谁信! 她这厢鸡皮直起,那头瑶童咬着唇恨恨的瞪了一眼晏亭,起身退下了。 卿玦淡淡的扫了一眼晏亭,轻缓道:“若非朝中大人皆是如此?” 晏亭不解的瞪大了眼盯着卿玦,随口问道:“怎的?” “脸上风雨不定的。” 晏亭眼角微微抽了抽,轻缓笑道:“只是突然想起些要事,卿玦兄勿怪。” 卿玦并不理会晏亭的回答,转身回到竹椅上,兀自伸手拿起方才抵着晏亭的画戟上半段,用鹿皮小心的擦拭着,似乎方才那话出口不过只是陈述了他此刻的想法,并不真的想要从晏亭这里问出个所以然来。 晏亭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对着低垂着头凝视画戟的卿玦笑道:“此事我已然知会了卿玦兄,若卿玦兄实在忙,我等便先行告辞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仿若那画戟是稀世奇珍,卿玦一摸上便忘记了一切,晏亭说话之后半晌也不见他有个反应,晏忠却是没那个耐性,大声喊道:“五公子,我家少主人同你说话呢,难不成你耳朵不好使,竟没个回答。” 曾貹乙伸手拖住想要上前的晏忠,轻声道:“少主自有决断。” 晏忠冷哼一声,甩开曾貹乙的拉扯,那头瑶童笑得洋洋得意,抱胸道:“我家五公子素来甚惜他的方天画戟,此时既然已经摸上了那画戟,便听不见旁人的话,你们说的事情我家五公子已经知晓了,可以走了,嗡嗡吵着的,让人没个消停。” 听闻瑶童的话,晏忠怒声道:“你这无礼的小儿,我同你家五公子说话,你插得哪门子嘴?” 那瑶童也不甘示弱的喊了回来:“你这蛮子老头,我家五公子岂是你能搭话的人。” “你说谁是老头?” “说你。” 还未怎的,晏忠居然同人家十二三岁的侍从吵起来了,曾貹乙倒也不再硬拦着晏忠了,抱着剑,要笑不笑的看着他,晏亭微颦着眉峰,沉脸唤道:“晏忠,走了。” 听见晏亭的声音,晏忠吞下原本欲脱口的谩骂,垂头跟在了晏亭身后循来路回返。 瑶童开怀笑道:“不送了。” 晏忠回头恨恨的瞪了一眼瑶童,也不再与他多费口舌,转头继续了自己的脚步。 晏亭一行人已经走出去了老远,身后才传来卿玦的问话:“何时进宫?” 清风卷着海棠花瓣贴上了晏亭的脸,晏亭伸手取下,勾唇轻笑着转身,看着远处竹椅边扶着组合好的方天画戟站着的卿玦,他那墨黑的长发还在随风轻荡着,一同荡着的还有他那身垂度良好的月白色丝棉广袖收腰长衫,于一片花海中,炫目非常,那个画面深深的扎进了晏亭的心。 愣怔之后便是微微的惶恐,这人长得还真不像个人,怨不得别人嘲笑,即便她亲历过,知道这人的本事,如今也要怀疑,这样一个美人,真能带兵打仗? 思绪又开始飘荡,这样的美人,大概要香汤沐浴,百花环绕,身姿娉婷的靠在那个好色的央睿王怀中…… 不自觉打个颤,晏亭甩掉脑子里混乱的念头,却在对上卿玦的视线之时,眼神闪烁,想必是残存的酒劲又上来了,晏亭不经脑子,竟脱口问道:“夜宿尚晨宫的男子中,可有你?” 卿玦微微攒起了眉峰,半晌才沉声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晏亭身子一颤,又甩了甩自己的头,待到视线清明了一些,方才笑道:“昨日宿醉,到如今脑子还不甚明朗,胡言乱语的,卿玦兄勿怪,既是国事,必然怠慢不得,大王并未给出确定的消息,如此我便擅作主张了,稍后卿玦兄便准备一番,明日一早,我来此接卿玦兄一道入宫。” 这个解释只是为了缓解方才失态的尴尬,本不觉得那人会信,却是不想卿玦偏头略一思考便出声应道:“好,不送。” 晏亭伸手抚了抚额头,随即轻笑,怎会忘记了,这人的脑子似乎与旁人不同,不能用寻常的想法对他的。 她这厢做如是想法,却是不想卿玦复又喃喃道:“为何你与我恁的不同?” 。。。。。。。。。。。。。。。。。。。。。。。。。。。。。。。。。。。。。。。。。。。。。。。。。。。。。。。。。。。。。。。 (*^__^*)嘻嘻……今天状态还好,pk票900分加更,虽然写了几个文,可还是在新开篇之时感觉战战兢兢,不知道大家对本文有什么看法呢,某紫可以弱弱的问一声大家的意见么,谢谢了! 第二十一章 不受欺辱 也不知道是那青蓬马车摇晃的厉害还是晏亭自己晃得厉害,总之脑子昏得有些坐卧不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从信常侯府出来后,曾貹乙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晏亭倒也无暇顾及了他,只让他同晏忠坐在车厢外,晏亭给出的理由是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临别之时卿玦那似喃喃的自语令晏亭的心七上八下的,明白卿玦的话并不是有意试探她,可还是觉得那个时候卿玦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这样的猜测令晏亭第一反应便是那个淡漠的美男子开始怀疑了她隐藏在宽松衣袍之下真正的性别,尽管知道自己有些草木皆兵,可还是阻止不了心头的躁动,和着涌上来的酒劲,晏亭在车厢里翻来覆去的折腾得自己汗流浃背。 驾着马车的晏忠感觉到了车厢的晃动,心中开始担心了起来,当初下山之时,阴业先生曾再三叮咛过的,若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能让晏亭饮酒,虽然阴业先生并没有告之晏亭饮酒到底会生出什么样的后果,可如今见了,晏忠似乎隐隐的明白——晏亭饮酒之后,会格外的难受。 终于回到了晏府门外,却是不想那头晏霍竟带着几个没见过的纨绔公子在大门外席地而坐,高声讲着些过往的丰功伟绩,见到晏忠驾着马车回返之后,并不让开身子,随即便讲起了现在身为晏府的公子出门却不在受人敬待,晏府今非昔比了,如今这等场面,全因家主无能,实在是家门不幸,晏府前景堪忧。 晏亭并没料到晏霍会有这番举动,听见晏霍扬高的声音后,往身上揣着银针的位置探去,可上上下下翻找了一阵,却没见了自己随身的针囊,随即起身在车厢里翻找,也没见了那针囊,心头扑跳了几下,便听见外头有人先于她出声同晏霍讲起了道理。 “大公子此言差矣,依小人之见,自晏痕上大夫以死相谏之后,百姓对晏府愈加敬爱,少主人虽暂无建树,可也实因方才入仕,又怎能有什么过人的壮举,小人反倒觉得,少主人此番定会带晏府更攀高峰的,而若真想得了百姓的敬意,本不该借着家主的威名。” 听见声音,晏亭勉强的撑起身子挑了帘子,便看见柴安义气凛然的站在了马车与晏霍等人之间,心中微动容,招得曾貹乙,不过是赌他那一身豪气与手中握着的玉首剑——那剑柄上的美玉,绝非泛泛之辈所能用得;而得了柴安,那便是完全的巧合了。 如今观柴安与晏霍说话之时刚直不阿,言辞虽平淡,可气势十足,即便没有惊世才学,也是个一身傲骨的文人,想必他会给自己惊喜的。 晏亭这头自然欢喜,可晏霍却是不同,他今日刻意带来了平常比较要好的几个朋友来寻晏亭晦气,却是没想到晏亭还没见到,反倒被一个小小的门客教训了一顿,怎能甘心,豁然起身,上前便抓住了柴安的衣襟,怒声道:“我与自己的朋友说话,关你这穷酸门客甚事?这里焉有你插嘴的道理。” 见晏霍恼了,柴安并未露出惶恐之色,反倒轻笑道:“大公子此举实在有些儿戏了,这等大庭广众之下,大公子如此作为,只是让外人取笑了大公子的做事粗糙,并不会让外人对少主人有异样的想法便是。” 听闻柴安毫不委婉的说了这番话,晏霍的脸顷刻间胀红,举手便向他的头上狠狠的拍去,动手之时还要喊道:“竟敢取笑于我,你这没规没距的酸人,流云是山里头出来的,自己不懂得规矩,自然教训不了下人,今日本公子就替他教教你主仆之别,也省得你出去给晏家丢脸。” “我只是少主人的门客,并不是大公子的仆人,若要教训,也是少主人的事情,务虚大公子代劳。” 这柴安也是个不服软的倔脾气,晏霍对晏亭心存怨恨,一直寻不到机会,如今被这柴安一说,新仇旧恨一道涌了上来,下手自然也不可能轻了,一下便让柴安感觉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可这柴安嘴上却并不服软。 晏亭皱着眉头,伸手摸出了腰间别着的短刀,毫不迟疑的向自己的合谷穴刺去。 也就在晏霍第二次向柴安头上拍去的时候,曾貹乙捏住了晏霍欲打下的手臂,赔笑道:“大公子,柴安是个贫寒出声的文人,脑子愚直,并不是诚心想与大公子硬来,他前阵子才受了伤,身子虚,扛不住打的,大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便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曾貹乙手上的力道拿捏的刚好,脸上的笑也十分的圆滑,却是不想晏霍只想立立威风,并不吃他这套,狠狠的甩着曾貹乙,却甩不开他的钳握,一恼,厉声道:“你这人也不过是流云养得一条狗,凭甚来跟我说话,放开,不然本公子让你和你的少主一道滚出晏家。” 晏霍说出这话之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微愣之时,便感觉到后心处突然多出了一个尖锐的异物,身子一颤,微微侧过头,看见晏亭立在他身后,勾笑着的表情。 “流云,你干什么?” 晏亭把自己手中的短刀又向前进了一步,刀尖抵着的晏霍后背已经隐隐现出血色,晏亭视而不见道:“兄长,你让谁滚出晏家?” 感觉到身后的痛楚,晏霍的口气不再那般的强硬,小心翼翼的笑道:“你这门客礼数不好,我替你教教他们,没有旁的意思,方才那话我也只是说说,现在这晏家不是你说得算?你若不是不赶我们出门便算是仁义了。” 那些随着晏霍一道来凑热闹的狗狐之友见晏亭这番举动,没一人敢上前替晏霍求个情的,有两个竟已经微微的向后退去,晏亭冷冷的扫了那些人一眼,轻哼一声,随即对晏霍沉声道:“兄长,这几日父亲新丧,我不说话,只是不想伤了你我兄弟之间的情谊,但这未必就代表了我是可欺之人,今日之事我不同你计较,若再有一次,你损我晏府颜面,家法侍候,绝不留情。” 晏霍脸上微微的抽搐着,不过还是陪着笑脸道:“没,方才之事,我不是故意要损晏府的声誉,不过是今日出门之时,那街头的小贩竟背后嘲笑与我,一时气氛不过罢了。” 晏亭的短刀微微向下滑了一寸,引得晏霍呲牙裂嘴,却是不敢言语声,脸上依然挂着笑,轻缓道:“三弟今日进宫,也不知结果如何,母亲大人此时在正堂里侯着你的消息呢!” 心中又是一阵冷笑,晏霍此番是真的怕了,竟连韩夫人都搬出来了,不过晏亭这次倒是没想与韩夫人母子翻脸,已经达到了恫吓的目的,倒也不难为他,沉声道:“兄长既已知道今日之事自己有错,便遣了那些朋友,我们关门处理自家的事情。” 晏霍听闻此话,忙对那些并不帮着自己的朋友喊道:“你们都先回去,改日我再寻你们。” 那些人见局面变了,早就想走,如今听了晏霍的话,那脚下就跟抹了油似地,也才片刻便没了人影。 柴安扶着脑袋对晏亭歉然道:“没帮了少主,反倒给您添了麻烦,柴安惶恐。” 晏霍咬牙盯着柴安,晏亭轻挥了手,轻缓道:“晏忠,带柴安进去。” 晏忠低首应了,牵着马车领着柴安离开了。 待到清净之时,晏亭方才对逼着的晏霍说道:“兄长,得罪了。” 说罢收刀,背后一轻,晏霍回身就朝着晏亭脸上拍去,怒声道:“你居然敢伤了我,爹爹都不敢的。” 见晏忠动作,曾貹乙飞起一腿便把晏霍重重的踢出丈远之外。晏亭轻叹口气,曾貹乙瞪着眼摊手道:“抱歉,我忘了。” 晏亭摇头道:“罢了,今日若不给他些教训,日后总要滋事的,找人抬进去便好,他不必你顾及,我不管你在信常侯府究竟遇到了什么,过了之后,我希望你还是原来那个临危不乱好帮手。” 曾貹乙心中微动,拱手道:“属下明白。” 晏霍趴在地上挣扎,曾貹乙命门子找人来抬晏霍,其实府中的仆人早就得了消息晏霍要来寻晏亭晦气的消息,可并不敢真的出门来看,此刻多半侯在门里听信,见晏亭允许了,方才出门来抬晏霍。 等到仆人抬着晏霍经过晏亭身侧之时,晏亭只冷淡的说了句:“日后好自为之。” 晏霍紧闭着眼,并不看晏亭。 晏亭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才不多时,外头便有人来找,躬身立在门外,小心翼翼的说道:“少主人,韩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 第二十二章 韩夫人心思 听闻韩夫人遣人来寻自己,晏亭并不觉得意外,毕竟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了晏霍,若是韩夫人不来找她才叫奇怪,且韩夫人来找她的时间较之她料定的还要晚上许多,令她得以准备充分,倒也信心满满的随着仆人去见韩夫人了。 韩夫人并不是在晏霍说的正堂等着晏亭,反倒是在宗祠里侯着她。 晏亭进门之前,心中已经开始觉得异常,料不准这狡猾的韩夫人到底卖得什么关子,不过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异常,昂首阔步的迈进宗祠。 韩夫人是跪在祖宗排位前的,晏亭进门之时,她也没转过身子看看晏亭,维持着礼拜的动作未曾改变。 晏亭见状,缓步走到了韩夫人微靠后的蒲团前,屈膝下跪,沉声道:“母亲大人寻流云到此可是有什么吩咐?” 半晌,才听见韩夫人不冷不热的应道:“流云,你是聪明人,怎会不知道我为何寻你来,若这点都想不清楚,你爹可就真是选错人了。” 听闻韩夫人的话,晏亭心中一跳,知晓再装疯卖傻也不是办法,该来的拖着也不是个上策,不过既然她已经接了晏家家主之位,想让她轻轻松松的就放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思及此,轻缓道:“想来母亲大人是寻我是为了兄长的事情,方才流云是伤了兄长,母亲若是责怪,流云自当受着,不过,兄长也是有错的,流云身为家主,不能放任其呼朋引伴的在晏府门外损了晏家的声誉。” 闻听晏亭并不服软的话,韩夫人猛得转过身来,视线对上晏亭,看着晏亭眼中的坚毅,韩夫人微微瞪了瞪眼,对视良久之后才有些痛心道:“可是你把他伤得很重。” 晏亭轻声回道:“是流云失了分寸,可流云不觉得自己当真有错。” 韩夫人听见晏亭的话后,身子抖了许久,随即豁然起身,晏亭身子微微向后一撤,却是未想到韩夫人并不是上前责罚她,反倒向晏痕的牌位方向走了几步,随后掩面而泣,哽咽道:“为娘倒也不是真的想怪罪于你,我知霍儿那秉性,这次吃些苦头倒也好,不过你与他总归是同出一脉,日后他做事若还是如此的失分寸,就请你看在你爹的面上,下手不要如此重,成么?” 听韩夫人如此说话,倒是让晏亭有些愕然,先前韩夫人的表情明明是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的,却不想也不过须臾,她竟软了语气来恳求自己,晏亭循着韩夫人的视线看着那方属于晏痕的新牌位,随即轻叹口气,韩夫人的话不错,毕竟他们同出一脉,她实在没必要太过绝情,遂轻声道:“流云记下了,今后若兄长恪守本分,流云绝不会为难兄长。” 听见晏亭的允诺,韩夫人倒也不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转身对着晏亭,轻柔道:“今天宫中可有什么难为的事情?” 这个转换也实在够快,快到令晏亭怀疑韩夫人此番寻来自己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心下掂量了一番,想着央国既然要安稳虞国边际,想必也实在瞒不住褚国,那么对于褚国的人,她也不必太过刻意隐瞒,反倒招惹了人家的怀疑,随即轻声说道:“虞国边陲的城池边城近来匪盗流窜,大王命人去平乱,我同大王推举了信常侯的五公子为校尉。” 韩夫人听罢喃喃道:“这个虞国当真的不知深浅,什么国力不知道,竟妄想吃下大央,大央即便不养兵,可对付虞国已经绰绰有余了,自不量力,对了,你方才说你保举了谁?” 默声不语的听完韩夫人的嘲讽,听见韩夫人的问话,晏亭忙出声重复道:“流云保举了信常侯的五公子,卿玦。” 韩夫人微微颦紧眉头,轻声问道:“信常侯的五公子,那个比女人还要好看上许多的男人?” 晏亭微愣,却原来那个人的样貌是人尽皆知的,不过想想也是,那么出色的美貌,岂有不被人知晓的道理,心头惊讶,面上的表情却是不变,轻笑道:“是啊,那人我今天去见了,好看的不像个人。” 韩夫人皱紧眉头,沉声道:“让那样一个人去带兵,不是笑话么!像个女人似地,可见得血腥?” 王宫中那些同僚也只是冷嘲热讽了她,并不说缘由,如今韩夫人直接说出同那些同僚一样的观感,晏亭却并不作答,卿玦拿着半截方天画戟逼着她的时候,也只是一瞬,她甚至来不及做出防备,即便所有的人都觉得那样的美人该是和女子一般的娇柔,可晏亭却明白,那等身手,即便是她这个自幼当男人养的女子都远不及,更何况是寻常女子,可她并不想替卿玦和韩夫人解释什么,像韩夫人这等身份,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韩夫人倒也没真想让晏亭应了她的话,须臾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人的?” 晏亭挑挑眉峰,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竟不想说卿玦是苍双鹤告诉她的,眼睛一转,缓声答道:“大王上朝心不在焉,西鼎侯等人出口相逼,流云一时哑口,不想西鼎侯竟搬出父亲的名望加以嘲讽,流云也忘记从哪里听来了这人,便脱口说了出来,不想大王真允了。” 说罢暗暗观察韩夫人的表情,那韩夫人也只是垂眼静听着,见晏亭答完,轻叹口气,当真像个慈母般轻说道:“你如今是代表着晏府出入王宫,但凡做事不能意气用事,盛康巴不得你出了纰漏,一旦你处处受制于人,晏府在朝中也便算彻底垮了,你且记住,今后若有不知之事,便先不要应答,回返来问了我再说。” 晏亭轻声应道:“是,流云记下了。” 见晏亭答得恭敬,韩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轻声道:“你先回去,一旦生变,我自会想办法应付,总之我们晏家决不能让盛康那个小人占了上风便是。” 晏亭心中自然欢喜,让韩夫人去对付盛康,她坐收渔人之利,实在是件欢愉的事情,面上也露出笑容道:“流云多谢母亲照应。” 韩夫人淡淡的扫了一眼晏亭的表情,轻缓道:“我也只能尽力为之,日后晏家还是要靠你撑着的,你且记住,做事别总擅作主张便好。” 晏亭点头,随后韩夫人只说自己想再和晏家的祖上说些话,晏亭也便识趣的行礼退下了。 她这头前脚才迈出了祠堂,晏杵随后便从偏堂走了进来,出声问道:“母亲,流云实不知悔改,您为何还要对他和颜悦色,理应给他些教训,让他明白,这晏家到底是谁说了算,不然他日后会更加的目中无人。” 韩夫人怒斥道:“杵儿,在晏家的列祖列宗前面,你怎能如此失了分寸。” 晏杵一愣,才想说些什么,便瞧见韩夫人向祠堂门口望去,晏杵随即了然,几步回转,待确定晏亭已经走远后才轻声说道:“母亲,流云他……” 韩夫人颦眉道:“杵儿,你一向比你兄长有脑子,如今这是怎么了,竟也昏头了,你兄长今日之事是做错了,聚了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在晏府门外说些晏家如今的不是,这不是给自己脸上抹黑么,如此自然落人口实,即便流云不教训了他,等这事过去了,我也会教训了他的。” 晏杵极力辩驳道:“可是母亲是不会向流云一样下手那么狠的。” 韩夫人点头道:“这事我自然会记在心上,可这仇不是现在能报的,晏亭不是你爹,阴业那老鬼防护的好,对流云的秉性喜欢我是一无所知,如今也只能顺着她来,毕竟晏府现在离不得他!” “难道就不能换一个听话些的人来承了爹爹的位置么?” “睿王已经见过流云,你让我如何换得,此事是你父亲动作快,没给我反应的时间,再者现在流云竟出了这等纰漏,成了朝中笑谈,就算我们想换,想必盛康也不会允许的,你心中有个数,你兄长心思太浅,今后点着他点,你和他都不要和流云正面接触,流云有我防着就好,此人颇有心计,你二人别落了把柄在他手上。” 晏杵恨然道:“受那么个乳臭未干小子的闷气,兄长心中自是不平,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韩夫人笑道:“虞国匹夫已经动手,天下风云即将变幻,忍一时之气,方能成就大业。” 。。。。。。。。。。。。。。。。。。。。。。。。。。。。。。。。。。。。。。。。。。。。。。。。。。。。。。。 pk1200分加更,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二十三章 柴安知错 走出宗祠,晏亭已是头痛欲裂,本想着快些回房休息,不想晏忠和柴安却堵在了她的房门外,一站一跪着两个人,让晏亭无法视而不见。 站着的是晏忠,他自然明白晏亭此刻的难受,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失魂落魄的柴安,左右为难的杵在了那里。 跪着的柴安看见晏亭远远的走来,直接像晏亭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待到晏亭赶到他身前,他才抬起了脸面。 晏亭看着柴安额头的淤紫,沉声问道:“你这是作甚?” 柴安咬着唇,半晌才轻声道:“柴安求少主不要驱赶我出府。” 晏亭有些好笑的问着柴安,“我何时说过要把你赶出府去的?” 柴安沉默片刻,随即软着声音说道:“方才章总侍来找过我,我已经知道方才的事情我是做错了,给少主添了麻烦,我今后会改,只求少主莫要因此而赶我出府。” 晏亭轻叹口气,随即柔声道:“柴安,进来说话。” 说罢抬脚从柴安面前走进,她看得见那镶着镂空木雕的院墙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柴安直着身子跪在原地,见晏亭并不迟疑的离去有些茫然,身后的晏忠伸手推了他一下,小声说道:“少主人叫你进去,还愣在外头作甚?” 听闻此言,柴安才恍然起身,跟着晏亭走进了房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晏亭进房之后再也没有力气,一下子瘫坐在软榻之上,强打着精神看着柴安小心谨慎的跟在她身后走进门来,轻扯出一抹看似和善的笑脸,现在的柴安委实紧张,若是她再摆出脸色,怕柴安便要完全失了方寸。 “柴安,你方才的表现我很满意。” 听见晏亭口气温和的说出这番话,柴安一愣,随即有些不解的呢喃道:“可是方才章总侍同我说,大公子对您一直心存怨恨,方才我那一番话,势必令您与大公子之间的矛盾愈加的尖锐,这于现在的您来说,实在是要不得的。” 晏亭微微挑了挑眉梢:“章化这话原是不错的,我与兄长之间确是有许多问题,可即便你不出面,那个时候我也是要给他些教训的,总要告诉他,我这一家之主并不是软弱可欺的,你贵在不畏权势,性情耿直,这是你的优点,也是我欣赏你的地方,可某些时候,有些优点也可能并不受用,但凡做事,便要有个应时应景,我想你该知道,我师承阴业先生,阴业先生的作为,并不是按常理而走的。” 柴安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轻缓道:“柴安多谢少主知遇之恩,今后遇事,柴安会先做周全的考虑的。” 晏亭点头轻笑,对于柴安的事情,晏亭或多或少是有些清楚的,他为人看似愚直,那不过是埋头苦读不问世事的结果,今日他这一跪,未必是真的不想离开她这个主子――这晏府能拴住他的另有其人,也就是这一跪,让晏亭了然,他缺少的不是能屈能伸的圆滑,只是急于表现自己,不得其门而入罢了。 “好了,我想章化他也是好心,却令你生出了别样的误会,除非你自愿离开或犯了我晏府的大忌,不然我绝不会让你出府便是,我大哥他没什么弯弯绕的花花肠子,今日之事,他心中自然会记恨于我,可今后再做事之前,也必然会在心中掂量掂量,不过你在众人眼前给了他难堪,他大概也不会就这样忘记,今后做事,若我不在府中,你尽量不要出现在他眼前,别给他可趁之机。” 柴安了然的点头,见柴安软化了表情,晏亭方才松了口气,抬手让柴安下去,柴安放了心,转身离开。 见柴安出门,晏亭挣扎的站起身,向后方卧寝的床榻上走去,和着衣衫便倒下了。 柴安才走出晏亭的偏堂,屠幼菱便走了进来,二人迎面相遇,这是自那次桥上想见后的第一次重逢,二人心中皆是别样的愁情,却相对无语,就这么静静的对立着,似乎开口之后,便如那些美好的梦境一般,醒过来,便湮灭在黑暗之中。 即便再不舍,这里也不是叙旧的地方,还是柴安先出了声,轻轻一句:“夫人。”令屠幼菱哽咽出声。 见到此般模样的屠幼菱,柴安自是心中不舍,可也不敢如旧日一般上前拥住屠幼菱,只十分轻声道:“我记得你的承诺。” 屠幼菱哀戚过后,听柴安此言,也轻声道:“我会信守自己的诺言,今日之事,我听说了。” 听见屠幼菱的话,柴安心中一阵动容,今日他做得事情,如今也算是得了妙处――至少他再见了屠幼菱。这便是他与她之间的默契,不必太多的交流便知道另一人所做之事究竟为何。 柴安入府之后便知道屠幼菱和晏亭是分住在晏府的东西两个院落的,平日里屠幼菱鲜少出自己的院子,虽她现在顶着晏府女主人的名号,可实际上晏府的大小事情却都是宣扬自己已经卸权的韩夫人在管着,因此屠幼菱这简单的一句话,便让柴安明白,她会来晏亭这里,大概也是来给他说情来了,想到这里,柴安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屠幼菱见柴安的表情,轻笑一声:“想来是没事了,那我便不必打扰他了,晏忠说了,他今日状态不好,需要休息。” 听见屠幼菱不打算进去了,柴安心中又是一阵激动,可嘴上却也只是平缓的说道:“夫人如今您做事,实不必再同我商量了。” 屠幼菱眼圈又开始酸涩,半晌才喃喃道:“如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不舍得低头,就这样瞪着自己的眼,想把屠幼菱的一颦一笑都印入脑海,让孤寂的深夜有个值得回味的画面,可此刻屠幼菱的伤感还是让柴安心中不舍,轻缓的别过头去,沉声说道:“等我。” 屠幼菱看着魂牵梦萦的这张脸,唇瓣咬出一丝腥咸,重重的点头,外头却是晏忠微微扬高的声音,“二公子,有事尽管差人来说一声便好,怎好劳您亲自到了呢!” 第二十四章 韩夫人之罚 晏忠见晏杵向这边走来,老远便打了招呼,可晏杵却是苍白着一张脸,并不理会晏忠的搭话,脚下的步子甚至都没停一停,直接向屋门走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房内相对而立着的柴安和屠幼菱听见了晏忠刻意扬高的声音,皆慌忙别开了脸,许是太过紧张,两个人竟一道向外头走去。 晏忠见晏杵并不停下,依然陪着笑脸上前道:“二公子,少主人现在正训斥那不懂事的柴安,怕是怠慢了您,要不,我先进去跟他知会声儿?” 晏杵不耐烦的扫了一眼晏忠,沉着脸说道:“多事,闪开。” 晏忠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晏杵已经伸手推开晏忠向门内走去。 那厢同时向外走去的屠幼菱和柴安察觉到彼此的动作,竟又同时停下了脚步,看着对方与自己一如既往的一致性,屠幼菱和柴安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也就在这个时候,晏杵推门而入,见柴安和屠幼菱两人神态上的不自然,斜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把两人打量了个仔细,随即扯着嘴角要笑不笑的说道:“怨不得晏忠不然我进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柴安咬着唇想反驳的,屠幼菱忙上前一步,抢在柴安之前开了口:“二哥,今日怎的有空来找夫君呢?” 晏杵并不看屠幼菱,而是一直打量着柴安,撇嘴道:“果真是个有胆量的,先前出言讥讽于我兄长,这会儿又在三弟屋子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还真让我开眼了。” 听闻此话,柴安的脸顿时胀红,粗声说道:“二公子,您说这话可是要有个根据。” 晏杵斜眼歪唇的笑道:“怎的没根据了,你以一个仆人的身份欺我大哥,此事多少人瞧见,想必也不必我多做解释,至于这三弟的事情,想必你比谁都清楚的,对了,我倒是忘记跟你说了,年前,二娘还有意把幼菱许给大哥的,不过,她做下的那些事,大哥怎么会要,也就不明就里的流云肯收下她,都说流云聪明,这才回来就干了这么个损名声的事,瞧着也未必多有脑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晏杵说得开怀,对于柴安和屠幼菱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柴安捏着拳头看着晏杵那张笑得洋洋得意的脸,深深的吸着气,极力克制着想要挥出拳头的冲动,他心中明白,晏杵打不得——就算为了屠幼菱,也不可动这人一下。 屠幼菱眼睛已经泛起了水雾,细声细语的说道:“二哥怎要这样说我。” 晏杵并不看屠幼菱,对着柴安蔑笑道:“怎的,瞧瞧你这神态,还想对我动手不成,今天本公子就让你打,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不过我事先跟你这孬种说下,若你伤了我分毫,我便让这个贱人和你那个寡妇老娘用死来抵。” “二哥,你这身子气不得,哪个敢来惹你,流云替你教训他们。” 本来已经歇下的晏亭听见门外的吵闹声,勉强的支起身子,浑浑噩噩的竟开始想念起当初在太行山的日子,那时虽然也累,但宿醉之后,阴业是万万不会强逼着她起来的,半晌之后才听清有晏杵的声音,猛然一个激灵,使劲的甩了甩头,翻身下榻,还未出门便听见了晏杵的出言相激,心中分明,柴安那人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动手了,也未必能把晏杵怎样,想必晏杵就是赌了他这点,可一旦柴安出手,那么他就别想全身而退,遂高声截住了他们的话题。 晏杵听见了晏亭的声音,脸上立刻挂上了不达眉眼的轻笑,眼睛并不离柴安的脸,轻声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替三弟担心,你在山上住久了,想法多半单纯,可别被有心人给骗了,若你这后院起了火,咱们晏府也跟着受辱啊。” 顺着晏杵的视线,晏亭清晰的看见柴安额头上暴突的青筋,心下明白柴安此番忍得辛苦,不过也因为他现在的表现让晏亭愈加的觉得自己偶然间捡到了宝,转头视线对着晏杵,轻笑道:“多谢二哥的提醒,流云日后会留心,不知二哥此番寻我,有何要事?” 见晏亭对柴安和屠幼菱之事显出满不在乎的表情,晏杵恨恨的瞪了一眼柴安,随后才轻哼道:“方才你走得急,母亲漏了句话,现在你这身份不同了,也不能总是呼来唤去的,只有我这闲人跑跑腿了。” 暗暗打量着晏杵的态度,冷嘲热讽自是少不得,晏亭心头微动,笑道:“不知母亲还有何吩咐?” 晏杵扬高了自己的下巴,有些幸灾乐祸的高声道:“大哥此番伤得厉害,且我这身子也虚着,按照咱们晏家的规矩,今晚需有儿男守夜,母亲说,也只有难为三弟了。” 彼时晏忠已经走了进来,听见晏杵的话,大声问道:“敢问二公子,小人在晏府这么多年,怎会没听过这个规矩?” 晏杵反声顶了回去,“你是自父亲到大央后才入晏府的,又怎会知晓我晏家祖上的规矩?” 晏亭心中已经有了数,方才韩夫人没有为难她,面上似乎通情达理,可那怎会是当初那个心狠手辣且睚眦必报的褚国瑶盛大公主,今日她伤了韩夫人的心头肉,要她守上一晚,倒也算是韩夫人给了她十足的妥让了,且给出的理由也是这么的合情合理,因此晏忠还想争辩的时候,晏亭伸手拦下了,轻声道:“罢了,这么多年我未曾尽孝膝下,如今守上几晚上,倒也是应该的。” 晏忠急切的说道:“可是你昨日饮酒,今日身子……” 晏亭挥手阻止了晏忠的话,那头晏杵倒是笑得更加的开怀,“怎的,三弟昨日纵酒过度,今日身子不适,若是如此,那我便去跟母亲说说,三弟身子毕竟精贵,可是受不得半点的苦呢!” 晏杵话上如是说,可那口气却全然如此,晏亭轻笑道:“即便再精贵,为父亲大人尽孝也是应该的,多谢二哥劳心。” 见晏亭如此态度,晏杵冷笑道:“那就有劳三弟今晚守着宗祠了。” 晏亭还是笑应着,并不见预期中的惶恐难受,晏杵见晏亭如此表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头柴安垮着脸上前一步,语调落寞的说道:“想来也是因为小人连累了少主受难。” 晏亭回身轻拍着柴安的肩膀道:“别放在心上,这夜我若是不守,韩夫人心中定存不满,她得了心头的一时平静,许多日子不会来为难与我,我却教训了不放我在眼的晏府人,又得了在晏府许多日子的闲,实在合算。” 安抚了一干人等,晏亭才得了几个时辰的好眠,入夜,晏亭按韩夫人的要求入了宗祠,本是春暖时节,可晏家的宗祠夜里却较之寻常院落格外的冷上三分,晏亭穿着略厚的大氅,却还是瑟瑟的抖,以前都是晏忠随侍左右,今晚晏忠却被韩夫人一句下人不得在这等日子玷辱晏府宗祠给挡在了外头,如今冷了,也只有受着。 夜渐深,宗祠愈发的寒,适时,宗祠外竟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晏亭心头一动,随即轻声问道:“可是胜乙?” 外头来人听见晏亭的问话竟轻笑了起来,并不大声张扬,同晏亭一般压着声音说道:“少主的耳力愈加的令属下惶恐,怕日后若想瞒着少主干些私人的勾当,可是要万分的小心了。” 曾貹乙人随声至,言罢已经站在了宗祠内,带来一阵凉风,手中拎了件斗篷,只一眼便知道曾貹乙所来为何,晏亭心中再次动容,突然感觉曾貹乙消瘦的身材在这清冷的夜里异常高大了起来。 尽管心头已是百转千回,面上还是维持着平日的淡笑,轻缓道:“韩夫人有令,晏家奴仆不得在今夜入祠堂,你为何来了?” 曾貹乙上前一步,敞开了宽大的斗篷轻轻的披在了晏亭身上,笑道:“晏忠寻我说少主今晚进来的时候穿的不多,他本来想把这斗篷半夜给您送来,却不想韩夫人竟派了人堵在宗祠外头,这韩夫人说晏家家仆不得入内,又未曾说少主您的门客不得入内,再者,就那样几个家奴守在外头,想拦住我,实为痴人说梦。” 整个晏府的奴仆全加在一起想拦住曾貹乙也是不可能,这点晏亭心中多少有些数的,却在听闻他自己说出口的时候,晏亭心头一阵好笑,似乎她一直都没看懂这人,原以为他是刻板守旧的,却不想也有这等沾沾自喜的时候,心情突然轻松了起来,语调透着调侃道:“我只当你这身功夫好,却不想这嘴皮子上也不容小觑,让你当我的门客,实在是屈才了。” 曾貹乙靠在晏亭斜后方跪坐在晏痕的牌位前方,对晏亭的调侃只一笑置之,轻声说道:“想必日后韩夫人会对少主更加的留心。” 晏亭深深的看了一眼上方晏痕的牌位后轻缓道:“如此也好,更能分些她的心思,令其不能全力支配了那些留在我央国里的褚国人。” 。。。。。。。。。。。。。。。。。。。。。。。。。。。。。。。。。。。。。。。。。。。。。。。 上来弱弱的问一声,大家对本文有什么感觉,这两天书评十分的冷清,令某紫有些心中没底啊! 第二十五章 乍见美男 翌日,章化偕晏忠颇为紧张的侯在宗祠院门外,待到院门一开,晏亭神采奕奕的走了出来,此二人才放下了悬着的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自然,曾貹乙不可能随晏亭一同出来,他在天将放亮之时已经离开了宗祠,离开前,把伏在一边矮几上熟睡的晏亭叫了起来,留了句让晏亭摸不着头脑的话洒然离开,“少主,你睡下与醒着的时候实在不同。” 这句话让晏亭琢磨了许久,若她在睡姿不良,惹了曾貹乙笑话,可观他的表情不似如此;或者在睡着之后能露出性别上的端倪,若如此,想必阴业先生定会提醒她的,阴业既然未说,那么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为何曾貹乙要平白丢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实在想不透那话外的意思,微有些惴惴不安,不过天亮之后,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随着冉冉而升的朝阳散去了,曾貹乙的想法,她倒是暂时不必太过纠结的。 本来入宫是要赶早的,可自从央睿王登基之后,那规矩就变了,入宫的时辰一连延后了几回,睿王给出的理由是:即便百官早早的就到了,他也没有十足的精神,怕决断生错,误国殃民,他是有道明主,不忍见百官起早操劳,唯有改改祖上并不合理的规矩方安好。 呸!整晚整晚的纵欲享乐,他起得来才奇怪,自己懒的不想早起,却要归咎体恤百官,脸皮之厚,实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睿王既然立了这个规矩,她倒是真的可以晚些出门了,洗漱完毕,再出现在人前时已是别样的风姿,鹅黄色流云暗纹广袖竖领长袍外罩黑色水纹边无袖红带朝服,红带和白玉簪束发,玉面杏眼柔唇微白,体消瘦,似微佯,神淡然,无有喜怒。 仰头看看院子里的日晷,离睿王规定的时辰还早,吩咐着侯在其身后的晏忠:“先到信常侯府。” 晏忠点头应着,并不多话,一路上未见曾貹乙,晏亭想他大概是一夜未合眼,如今是尚未起来——平日里她一出门,首先见到的便是晏忠和曾貹乙的。 见不到曾貹乙,晏忠有些不安,出声询问着晏亭自己要去寻他,被晏亭拦下了,却是不想到了她平日里乘坐的青蓬马车之后,就瞧见曾貹乙抱着玉首剑坐在车厢前打盹,身上还是昨晚穿的那套粗麻半褂,微有些皱。 曾貹乙平日里并不做打扮,可每次跟着晏亭出门之时,总要换身整洁的衣服,晏亭心中生出些暖暖的踏实,晏忠想上前唤醒他,晏亭未及阻止,曾貹乙却睁开了眼,看着晏亭轻笑道:“少主早。” 务虚多问,晏亭已经明白他如何会出现在此,点头上车,缓声道:“眼下暂时还不会有人动我,你今日不必跟着去了。” 曾貹乙伸伸懒腰,随即扬声道:“少主既已入世,任何事便没有十成的断然,哪怕只有一分的可能,小人也不可能让它成为潜伏的危险。” 看着曾貹乙的轻松,晏亭轻勾起了嘴角,“也罢,随你。” 说完钻进了车厢,留曾貹乙依然倚厢而坐,见晏亭的笑脸,愣怔片刻,随即呢喃道:“若少主您伤了,我便负了对那人的誓言了。” 晏忠随后上车,并未听清曾貹乙说了什么,出声道:“曾兄,你说什么?” 曾貹乙瞬间回神,看着晏忠撇嘴道:“我说你动作真慢,堪比屠夫人养得那只乌龟了。” 晏忠听闻此话,伸出大手就像曾貹乙身上拍去,道:“我若有你这身手,也当门客不当仆役了。” 曾貹乙轻笑着避开了晏忠的大手,马车欢快的上了路,至少有了开始,日后便不会那么难了。 到了信常侯府,未等晏忠找门子通报,坐在一边的瑶童已经跳了起来,斜着眼睛看着曾貹乙道:“五公子说话从不出错,倒算你们还守信。” 曾貹乙笑而不语,反倒是瑶童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晏忠大声道:“你这小儿,我家少主怎会失信于人,不要自己是何种人,便把别人都想成那样。” 听着曾貹乙的嘲讽,瑶童顿时扬高了头,伸手便开始掳袖子,大有上前与之一较高下的架势。 “瑶童,不得失礼。” 如陶埙般空灵悠远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坐在车厢里的晏亭挑了车厢上的小帘子,看见那人一身青灰色镶宽边广袖收腰的常服静静的出现在偏门口,那一头萦绕在晏亭心头的长发也一丝不苟的束了起来,用一根翠玉簪子别于头顶,脸上没有表情,即便穿着实在寻常的暗色衣衫,可只那么静静的站着,便胜过任何一副精彩的画卷,让人移不开眼。 放了小帘子,轻叹一声:幸好不是个女子,不然该是怎般的祸国殃民呢!站起了身,掀起车帘,对着卿玦一笑,“让卿玦兄久等了。” 卿玦淡淡的扫了一眼晏亭,轻缓道:“我也是才出来。” 见卿玦不甚热络的态度,晏亭不以为杵,美人,都有些别样的傲然,拱手道:“既然卿玦兄已经准备好了,那么便上车吧。” 卿玦点了点头,对瑶童轻声道:“你先回去侯着。” 瑶童倒是听话,躬身应着:“瑶童知晓。” 卿玦说完这话转身上车,晏亭却是盯着瑶童发呆——回去侯着?这话好奇怪! 卿玦上车后,找个个离晏亭最远的地方坐下了,车帘子垂下,幽闭的空间内只有晏亭与卿玦,卿玦的视线飘在车厢上晏亭方才掀起过的那个小帘子上,若不是晏亭已经熟悉了那个时常隔绝了她与外界的帘子是怎般的寻常,或许她会以为那帘子上有十分特别的东西呢。 晏忠驾车缓缓的驶离了信常侯府,他们最终是连侯府大门都没进的。 晏亭看着卿玦专注的眼神,突然生出了想要逗他一逗的念头,轻笑着相卿玦身边靠去,便挪着身子,嘴上还要念着:“仰天人之颜,动凡人之心,我也是食人间烟火的俗人,避不开七情六欲!” 听闻晏亭如是说法,卿玦突然转过头来,脸上显出一抹错愕的表情,尽管只是一闪而逝,却令晏亭心情大好,她是见不惯他那张一成不变的脸,尽管美艳不可方物,可是对着久了,总会觉得这人不待见自己,越是如此,她便越要逗逗他。 卿玦见晏亭靠近,表情变过之后,只是微微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复又转头看向车厢上方的横杆了。 见卿玦只是微变了表情之后便又那般的冷寂,晏亭倒也不微微的挪了,干脆从原本的跪坐直接直起上身,好巧不巧,马车竟在此时颠簸了一下,晏亭身子一晃,直接伸出手并不细看想稳住身子,待到身子稳了,却听见耳畔传来那人微微变了的声音,“上大夫,您这是?” 晏亭瞪了眼睛,她的一手抵在车厢上,另外一手按在卿玦的胸口——怪不得感觉恁的不同,原来是美男的身子。 卿玦的表情变了,不过并没有伸手推开晏亭,晏亭眼角抽了抽,此番举动让她想起了那个睿王,缩回按在卿玦胸口的手,原本是想向后挪身子的,却不想马车又颠了一下,因此晏亭没缩回另外那只挨着卿玦面庞贴着撑着车厢的手,反而身子往前微微贴了一下,把卿玦完全的圈在了自己与车厢板之间了。 晏亭心头猛跳了几下,卿玦紧紧的贴着车厢板,微微偏过头去,艰难的吐了几个字出来,“上大夫,卿玦不好龙阳。”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即便好了,也要寻个样貌相当的。” 知道自己吓到了卿玦,晏亭本想立刻退后的,却是不想竟听见了卿玦如是说法,那一点点的赧然全部散去,改退后为上前,贴着卿玦说道:“知恩理当图报,我虽样貌配不得你,不过,你这校尉之职可是拜我所赐,想来卿玦兄实不该如此生疏,惹人心凉的。” 此等轻佻的语气赔上吊儿郎当的表情,晏亭不禁暗自佩服起自己的演技,如今若是自己的师父阴业先生瞧见了,大概也要称赞了她把纨绔子弟的作为把持的如此为妙了。 晏亭这里还暗自得意着,却是不想原本惶恐着的绝色沉默片刻,竟微微垂了眉眼,就在晏亭想退后不再戏耍他的时候,卿玦竟伸出了手掐上了晏亭纤细的腰身,晏亭身子微微一颤,低头看着腰间那双玉白的手,有些不明就里。 卿玦咬着嫣红的唇瓣,半晌好像下定决心般的说道:“上大夫说得极是,知恩理应图报,卿玦从不欠别人恩情。” 晏亭原本只是瞧着卿玦是个闷葫芦,只逗逗他罢了,却是不想卿玦竟有这样的反应,这反倒是吓到了晏亭,克制着想躲避的冲动,脑子飞快的转了几转,随即板着脸沉声说道:“罢了,你这人又不是诚心的,本大夫可不想强人所难。” 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了,卿玦解脱了,她也得了个乐呵,却不想卿玦竟跟她耗上了,依然坚持道:“知晓上大夫所好,总比亏欠着要好。” 晏亭眼角抽了抽,咋不过转眼她便从主动攻击转为被动挨打了,这实在要不得,心下想着,若是卿玦还不松手,她或许会考虑要不要直接砸晕他——尽管这个可能性很低,但是她可是不会同他真研究怎样行龙阳之礼的。 也就在晏亭心思百转千回之时,突然闻听前方曾貹乙朗声道:“少主,王宫到了。” 第二十六章 谁是天下第一美人 第一次觉得曾貹乙那毫无特色的沙哑嗓音也如此动听了起来,晏亭借曾貹乙的通告,毫不迟疑的退了身子,尽管这样做好像十足的有色心没色胆的孬种,可也比真的发生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要好上太多,心下明了,卿玦的想法不可等常视之,这人死心思,戏耍不得,日后要敬而远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晏亭退后,卿玦并没有阻拦,只是收手之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轻轻呢喃道:“原来好龙阳者,长得也与寻常男子不同。” 晏亭眼角又抽了抽,晏忠挑了帘子笑得有些尴尬,而曾貹乙早已翻下马车,抱着玉首剑远远的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同样是不敢置信的愕然。 看着卿玦脸上的云淡风轻,晏亭恨恨的咬唇,本想吓唬吓唬那人,谁知道反而赔上了自己的声名,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事已至此,捶胸顿足不是大丈夫所为——她不是大丈夫,却要更胜大丈夫!因此端起了主子的架势,动作从容的下了马车,随即若无其事的在晏忠和曾貹乙眼前带着卿玦向宫门走去。 看着晏亭与卿玦一前一后的身影,晏忠抚着下巴上的短须喃喃道:“少主人竟是如此喜好!” 曾貹乙闷哼一声,用比晏忠还低的声音说道:“他长得太好看,想必是少主人把他当女人了——恩,一定是的。” 听闻曾胜乙的话,晏忠伸出粗糙的大手抓了抓头皮,重重的点头道:“我就说么,少主人是何等英名,怎么可能喜好男人。” 曾貹乙白了一眼晏忠道:“英名与喜好男女没有直接关联的。” 晏忠还是搔着头,看着早已经没有晏亭和卿玦身影的清冷宫门,恍然道:“也对。” 那厢晏亭带着卿玦一入大殿,自然引得一片议论之声,有几个胆子大的更是直接来到了晏亭身边,嬉笑道:“晏小上大夫果真别致,先前晏痕上大夫一直都是第一个上朝的,而如今的晏小上大夫,每每都要最后一个到,这一前一后,当真引得人侧目啊。” 晏亭拱手笑道:“让大人见笑,不过,大王可是未曾怪罪于我,此点倒是令晏亭沾沾自喜了许久。” 那官员闻听此话,表情一垮,随即身后又上来了一个武官打扮的青年男子,朗笑道:“陈大人失了眼,竟没瞧见晏小上大夫是去带了人来么,啧啧!早先便闻听信常侯五公子生得貌似天人,艳美远胜女子,如今一见,倒是令本官觉得,那传闻是错的,想必信常侯原本就没什么五公子,而是五姑娘才是。” 方才卷了面子的陈大人接声附和道:“此话何解?” 那武官青年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痴迷道:“王族的宗谱记载详尽,信常侯其余四位公子的生母、生辰与纲要记事无不详尽,唯独这五公子是个谱上没名的,若当真是位公子,怎会疏略了去?” 晏亭心头一跳,急转过头,看见的便是卿玦眼中幽幽的伤感,想必这点是他的痛脚,忆及第一次听闻他名字时候的直觉反应——情绝!那个时候只当他决断的是男女之情,如今倒是充满了别样的味道,想必这名字,绝不是他弱冠之后才添的字。 卿玦眼底的受伤逐渐扩大,眼看着便要动手,晏亭随即退后一步,拉起了卿玦探向靴边短刀的胳膊,朗笑道:“雌雄尚且不辨,卿玦兄实不必与之计较,探究他人私事为女子所喜好,啧啧!平白损了那一身威武的武官官服。” 那原本出言戏耍的武官听晏亭说了这几句之后,脸瞬间涨红,厉声道:“上大夫,你说谁像女人?” 晏亭状似不解的摇头道:“我说过谁像女子么,我怎不记得了,只记得大人您好像方才一直在说信常侯家的公子不是男子来着。” 武官一愣,随即便要动手,一直冷眼旁观的盛康突然出了声:“好了,此乃王宫大殿,又不是尔等较量身手之地,若被大王遇上,小心尔等那一身官皮。” 听盛康一出声,原本还低低议论着的官员一并住了嘴,而方才气势汹汹的武官也垂着头退下了,晏亭心中冷哼一声,当真可比私下里的大王,说话如此有力度。 盛康声音不大,效果不小,得了肃静之后,盛康扬高了下巴扫了一眼晏亭与她抓着的卿玦,随即朗笑道:“想必这位便是信常侯的五公子,果真传言非虚。” 晏亭感觉手中原本已经放松的胳膊又开始绷紧,轻翘起食指点了点卿玦的胳膊,卿玦脸色一缓,绷紧的肌肉随即舒展开,平和的声音道:“侯爷美赞了。” 盛康淡淡扫了一眼晏亭捏着卿玦的手,微微撇了撇嘴,轻缓道:“却原来晏小上大夫是如此心思,本侯还以为此次大央要出奇才了呢,想来是空欢喜一场。” 若卿玦不是庸才,那盛康才该空欢喜呢!尽管心中没底,可晏亭还是维持着脸上平缓的笑,语调轻松道:“让侯爷跟着困扰,实为下官的过错,总不好辜负侯爷期望,五公子定会全力以赴的。” 盛康表情轻蔑的扫了一眼顺着眉眼的卿玦,不置可否,正巧那头张效从偏殿侧门缓步走出,视线环视了众人一圈,随即定格在晏亭脸上,尽管微淡,可晏亭却是清楚的知晓张效对自己笑了。 张效视线扫过晏亭和卿玦,随即扬声道:“大王口谕,今日无要事,明日再上朝。” 官员中有一个四十岁上下做武官打扮的中年男子怒然出声道:“边城已乱,大王还未给个决断,怎就无要事。” 张效扫了一眼此男子,轻叹一口气,却并未给出任何解释,反倒是盛康转过身去盯着那男子厉声道:“卫都,大王决断你也敢质疑,莫不是日子太闲了不是。” 卫都听盛康之言,原本便是红枣颜色的脸面竟泛起了微紫,倒也不服气道:“西鼎侯,谁不知晓你那点心思……” 未及卫都说完,盛康已经扬声唤起宫卫道:“来人,把这口出狂言辱没大王的妄徒给我拿下。” 其他官员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唯有晏亭瞪大了眼,眼见宫卫已经上千,张效忙笑颜道:“侯爷息怒,卫中郎不在京中太久,有些不了解情况,今日又关乎了边城之事,情急之下难免口无遮拦了。” 盛康看着张效的笑脸,撇撇嘴,扬声道:“罢了,就给张总侍一个面子,卫都,今后好自为之。” 那卫都还是红紫的脸,可接了张效的眼色,不再出声,张效轻声与盛康言谢,盛康随即问道:“今日这又是为何推托了上朝?” 张效笑得有些尴尬,半晌才小声答道:“姒夫人今日来了兴致,提早了一个时辰沐浴……” 听闻此话,晏亭那不屑的感觉又上涌到了头顶,而盛康只是了然的点头,那一脸开怀笑得甚是欢愉。 张效脸上尴尬,盛康扬声道:“好了,都散下去吧。” 晏亭拉起卿玦的胳膊便要走,张效反倒出声阻止道:“晏小上大夫慢行,大王让您带着五公子到仪昇殿侯着。” 盛康沉声道:“怎的,还有旁的安排?” 张效陪着笑脸道:“大王明日应下要与姒夫人去游湖,因此……” 盛康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开怀,朗声道:“那是得提前解决了边城的领兵之事。” 上次的印象让晏亭身子发寒,好在今天有人陪她一道去,感觉也还好些,盛康也不再阻拦,随退出的人群一道走了。 见盛康离开,张效才缓和了语气对晏亭说道:“好生表现,大王也不是那般的不好相处的。” 晏亭不置可否,随张效去到仪昇殿。 张效到了仪昇殿外就止步了,晏亭回头看了看一直默声跟在她身后的卿玦,轻笑了笑,不再言语,转身踏进了仪昇殿,卿玦面无表情的跟在了她身后也进了大殿。 出乎意料的是,今日睿王居然已经在了仪昇殿的软榻上斜倚着身子等着晏亭和卿玦,尽管身上穿着白绸的里衣,头发也披散开了,可此次没有姒塔在,反倒让晏亭觉得轻松了些。 见晏亭进门,睿王先打量了她一番,随即颦眉道:“寡人给你的药材未用?” 晏亭一愣,有些摸不到头脑,半晌才想起家里那些被她随意丢开的赏品,略有些尴尬,总不敢说自己没用就是。 晏亭不答,睿王也没耐心等她回话,闷声道:“这衣服一换,倒也是勉强可以入眼的,可那脸,怎么越来越难看了。” 眼角再次抽了抽,依然无法回答,好在睿王随即便转移了注意力,盯着晏亭身侧的卿玦道:“果不负天下第一美人的盛名,卿玦,较之前几年,你是越加的好看了。” 那熟悉的战栗再次沿着心口传至四肢百骸,睿王的口气像再审视一件精品,又是那宫中留臣子过夜的念头一个个的蹦出来,令晏亭不自觉的拢了拢衣衫,随即便听见卿玦淡声道:“草民不敢妄称天下第一美人,大王才是天下第一美人!” 。。。。。。。。。。。。。。。。。。。。。。。。。。。。。。。。。。。。。。。。。。。。。。。。。。。。。。。。。。。。。。。。。 时间没掌握好,过了十几分钟,咕~~(╯﹏╰)b见谅,本章是1500分加更,谢谢给留言和投票的亲,谢谢大家支持! 第二十七章 以身相许 央睿王长得是好看,可在晏亭眼中,若按样貌,他甚至比不得苍双鹤那厮,更难以与卿玦平分秋色;若是按照言行举止,也绝无卿玦的迷人,更比不得苍双鹤那手投足间的风姿优雅——尽管她是怎么也不肯认下苍双鹤气宇好,可若照比了睿王,她是宁肯在内心不为人知的角落小小的捧上一把苍双鹤的,像睿王这样的男人怎比得天下第一? 晏亭心中不屑着,连带着把说这话的卿玦一道不屑了,心中暗骂道:好你个卿玦,我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纯良男子,却是不想还未正式入仕,先把这逢迎拍马的功夫拿捏起来了,就算你要奉承,也要挑个不离谱的话头来说,就你顶着这一张惹人想入非非的脸站在这里,再去夸睿王是天下第一,明晃晃的欺君啊,就不怕惹了那个喜怒无常的睿王恼火,把你这真第一宰了,他好心安理得的当伪第一! 晏亭垂头不语,却是不想睿王听了卿玦的话反倒大笑了起来,听见睿王的笑,晏亭又皱了皱眉头,想着睿王大概是被人灌迷魂汤灌习惯了,这等言不符实的话听了还要开怀,实在可悲。 晏亭兀自沉思,突然察觉到身边异样,猛然抬头,便看见睿王站在了她前方不远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花香味,想也知道这味道从何而来,晏亭脸上瞬间几变,好在睿王根本就不看她,视线一直盯在卿玦那张无瑕的脸上,语调平和的笑道:“原来卿玦还记得当年之事。” “大王的口谕,草民不敢有忘。” 睿王轻哼一声:“寡人现在对自己是否为天下第一美人倒是不甚在意了,寡人现在喜欢的是集齐天下所有至极之物于这尚晨宫中,或许,寡人该把你留下才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看得出睿王今日心情很好,不过从睿王这自言片语中,晏亭感觉自己可能有些片面了,如今听睿王的意思,好像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呼大概是他早先自己要求的——呸,好厚的脸皮! 晏亭原本就揣度着睿王大概有龙阳之癖,现在听他这样明晃晃的说了想要留卿玦在宫中,好像印证了晏亭惴惴的猜测,一切幻想瞬间变成了现实,外头明明是艳阳天,晏亭却感觉到似乎秋风刮过的冷,拉了拉衣衫,微微的向后退了几步,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她此刻样貌对于睿王来说不堪入目——恩,就是不知道那个难得一见的苍双鹤与睿王究竟是哪种关系了,听人说过的,苍双鹤进尚晨宫,连通报都不必! 晏亭都替卿玦捏把汗,好好一个美男子,万一应允了如此要求,实在是可惜了,可那头卿玦脸上的表情丝毫未曾改变,平缓的声音说道:“大王抬爱,若我为女子,早已入宫,可我为男子,若入得宫门,想必也只是给大王心中添堵。” “不识抬举。”睿王拂袖冷哼。 晏亭撇着嘴,都说这睿王喜怒无常,倒也真没屈了他,方才还大声的笑,却不想听完卿玦的话之后,反倒变了态度,大概咒的那句还不够,须臾又补上了一句,“叔父不喜欢你,倒也并不能全怪你那出身的问题。” 听睿王的话,晏亭猛然回头看着卿玦,隐隐间有那样的感觉,卿玦是害怕人提到他的私事的,看来睿王是明白这点,卿玦越是不喜欢,他便越要挑这话来说,十足小人嘴脸。 卿玦脸色瞬间苍白,可也没出言反驳,只是低垂着头轻声应道:“是,草民性格不讨喜,草民为此一直惶恐着。” 看着卿玦脸上的落寞,睿王才心满意足的缓步走回软榻,随即若无骨一般的软趴趴的倚靠在榻上,斜着眼睛看着晏亭和卿玦道:“边城之事便由卿玦带一千五百卒平乱,若是拿不下,你二人一道受罚,可心甘?” 一千五百卒,那是去对付虞国兵士,不是真的流盗,晏亭把这理解成睿王对方才卿玦反驳了他之后的故意责难,或许她该想个办法度了此劫,同那么个美人命运拴在一起,死了也不亏,可她又不是真的色令智昏,可是不想就这样平白的赔上了自己的小命。 晏亭还在想着万全之策,卿玦却沉声应道:“草民遵命。” 听见卿玦沉稳的应答,睿王撇了撇嘴,随即挥手道:“出去寻张效带你领了符印便准备出征吧,寡人累了,要歇了。” 卿玦躬身施礼,晏亭同他一样的动作,自始至终,睿王除去最开始嫌她愈加难看之外,再也没看晏亭一眼,他不看她,晏亭也乐得清闲,这里可不是争强好胜的场合,一个闹不好,今后的日子就要水深火热了——经今日之事,晏亭心中愈加的认定了这点。 领了符印之后,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宫门,朝中官员早在散了之时已经走没了,因此他们那辆停在边角的马车倒也显眼——那么许多的马车中,属她这辆寒酸,她却是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她的青蓬马车之后不远处还有一辆镂雕的紫檀木马车,车厢上配有缎面车帷,就连那车前的马身上的配饰也都是串金挂玉,好不奢华,晏亭微微蔑视了一眼,当真俗人一个,都不怕这车驾出去,路上被匪盗劫了去? 晏亭心中鄙夷,却也只是淡然一眼便恢复向自己马车继续行走,一路沉默的卿玦在此时突然出了声,“上大夫,知遇之恩卿玦没齿难忘,此次边城之危,卿玦绝不会拖累您。” 听闻卿玦此话,晏亭顿下脚步,回转过身看着卿玦那一脸的郑重,现在青天白日的,也生不出先前马车内的尴尬,心头顿又蠢蠢,缓步向卿玦的方向走了几步,脸上挂着比初见之时的睿王还好色的笑容道:“这知遇之恩,你要怎般还本大夫?” 看着站在阳光下笑着的晏亭,卿玦竟微微闪了闪神,不知为何,他突然不觉得晏亭真如他印象中的难看了,虽然那笑实在讨嫌,不过经方才车厢之内他的手握上她纤细的腰身时,她那不由自主的轻颤了然,这个瘦小的男子不过是想与他玩笑罢了,许是今天心情好,卿玦竟微微的笑了,轻声拱手道:“卿玦愿意以身相许。” 不笑的卿玦已经近乎完美,微笑着的卿玦令晏亭也微微的闪了闪神,随即仓惶的别过脸去,撇嘴道:“你这人无趣,本大夫没兴致了。” 说罢转身快步向马车走去,卿玦站在原地看着晏亭的背影轻笑,他想他找到了应对晏亭言语调戏的办法了! 曾貹乙脸上罩着斗笠,抱着玉首剑在马车前打盹,晏忠远远的看见晏亭和卿玦走来,原本想如常一般的招呼晏亭,可就在他已经摆好笑脸之时竟看见晏亭转身向卿玦的身边靠去,那笑容一瞬间垮下,身后看似睡着的曾貹乙隔着斗笠轻声道:“身为奴仆,要学会主人之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晏忠转过头对着曾貹乙,闷哼道:“胜乙兄,你当门客实在屈才了。” 曾貹乙语调依然平缓道:“跟在少主身边很舒服,比套了那一身所谓的官服来得轻松自在,又能吃香喝辣,马车代步,实在妙极!” 晏忠搔首道:“说得也对,朝堂上的大人们,未必真如你我惬意。” 曾貹乙不再出声,晏亭与卿玦一前一后的走到了马车前,听闻脚步声,晏忠忙回身躬身道:“少主回了,是先到信常侯府?” 晏忠这话是明知故问,究其缘由不过是还没从方才所见之事中完全回神,如今顺口扯出了问题缓解了自己的尴尬罢了。 晏亭低头浅笑道:“总不好把五公子拉到府中去吧?” 听晏亭调侃,晏忠本就发红的面皮颜色更深,默声不语。 晏亭让开身子让卿玦先行上车,卿玦看了浅笑着的晏亭,并不迟疑便上去了,他的动作令一边的曾貹乙挑了挑覆着脸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只眼扫了一眼卿玦,随即复又盖上,喃喃道:“莫不是从了少主了?” 卿玦一顿,脸上是晏亭初见之时的冷,未给任何解释的挑了帘子进了车厢,他的声音很低,晏亭和晏忠并未理会,看见卿玦已经坐好,还挑着车帘等着自己,晏亭露出一抹笑,随即垂着眼也要上车,正在此时,身后响起一名男子恭敬有礼的声音,“上大夫,我家总侍请您车上一叙。” 第二十八章 别夕 “你家总侍是谁,凭甚让我家少主人去见他,即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过是个供人差遣的侍从罢了,若当真想求见我家少主人,便该亲自恭敬的上前来。” 未等晏亭回话,那头晏忠已经粗声粗气的顶了话回去,语调甚是不满。 来人听见晏忠的话,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变一变,只是对着晏亭躬身道:“我家总侍说他与您有过一面之缘,想必您不会拒绝了他的邀约才是。” 说罢转头向身后那辆奢华的马车望去,晏亭心头一动,出声道:“你家总侍是别夕?” 来人沉声应道:“我家总侍说,上大夫定会第一时间猜到他身份。” 晏忠听闻此言冷哼道:“怨不得如此嚣张,却原来是苍双鹤养着的那人,有其主必有其仆,倒也怨不得尔等不懂礼数。” 来人听闻晏忠所言,面色依然固我,言辞平缓道:“我家总侍说上大夫心思缜密,为人温婉,可这位兄台却未有上大夫半分风姿,莫不是兄台并非上大夫门下之人?” 晏忠顿时噎声,身后的曾貹乙掀了斗笠跳下马车,伸手轻拍着晏忠的后背道:“鹤先生门下绝不养泛泛之辈,你占不不得便宜的。” 晏亭板脸道:“晏忠、胜乙,你二人先去车上侯着,我去去便回,切莫怠慢了卿玦兄。” 曾貹乙抱剑轻笑道:“少主放心,即便怠慢了夫人,也绝不会怠慢了五公子便是。” 听曾貹乙此言,晏亭先是一愣,随即出声低斥道:“休得胡言乱语。” 曾貹乙耸耸肩膀,轻笑道:“我这话是替晏忠说的。” 虽曾貹乙搬出了晏忠,可晏忠也只是低头垂目并不反驳,晏亭轻叹口气,是自己失算在前,如今又怎能怪别人胡思乱想,抚额缓声道:“罢了,不好让人家久候。” 说完转身向方才心中嫌恶过的马车走去,虽只见过一面,可晏亭总觉得别夕是高雅的,定不会选这等俗媚之物代步,大概也就是苍双鹤那厮为了炫耀他的财势,即便下人出门也要乘坐此等名贵的马车。 想到此处,晏亭不禁再次从心底把苍双鹤上上下下唾弃一番,师父这几年心中对其日益畏惧,端看今日的马车,便知苍双鹤也不过尔尔,定是师父走眼高看了他,如是想法之后,晏亭的脚步愈加的轻盈,心情大好啊! 那厢已经坐上了青蓬马车的卿玦耳力了得,且晏亭等人说话倒也没刻意瞒着他,自然听见了晏亭对曾貹乙的叮嘱和曾貹乙的调侃,只微微颦了眉头,却并未现出别样的情绪,不过在晏亭问来人那请她相见之人是否是别夕的时候,卿玦还是抬手掀了车厢上的小帘子,从缝隙向外望去。 那辆马车他方才也瞧见了,可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又细细的观察了一番,随即放了帘子轻微的摇头呢喃道:“竟也乘了这样的马车来,当真不再是过去的那人了。” 说罢闭目倚靠在车厢板上,半晌勾唇自嘲道:“我又何尝是过去的自己呢?” 扬手拽下了头上的翠玉发簪,乌亮柔顺的黑发瞬间倾泻,低垂下头之后,那张绝艳的面容便隐没在发丝之后,眼依然闭着,眼角却已经微润,复又呢喃着:“看不见,倒也清静!” 沉寂间曾貹乙暂时支开了晏忠,掀了帘子走了进来,看见卿玦此番模样只是微愣,随即表情恢复了平静。 知晓曾貹乙进来了,卿玦却没有改换一下姿势,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许久,曾貹乙才轻缓道:“他一直未曾离开。” 卿玦的眼隐在发间,看不清是睁着还是闭着的,轻哼道:“如今改叫别夕了,当真要与过往一刀两断!” 曾貹乙抱着玉首剑沉默了,卿玦突地睁开了眼,有泪痕沿着那玉白的肌肤缓缓流下,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道:“他既然已经是别夕了,我便不会认他,你叫他放心。” 即便面容被发丝遮挡,可那泪还是滴在了他身前的衣衫上,曾貹乙打眼扫了一下,随即转过头道:“现在的他——过得很平静。” “与我无关。” 曾貹乙抱着玉首剑转身,卿玦复又呢喃道:“先生当真待你特别,竟把符箓剑都赠给了你。” “我便知道,早晚会与知道我底细的人接触,却是未料竟如此之快。” 听曾貹乙的话,卿玦坐直了身子,眼睛并不看曾貹乙,只平缓的说道:“离开了这马车,我还是我,你还是你,我们只是通过晏亭才有接触的点头之交。” 曾貹乙轻笑:“却原来也不单单是我怕晏亭知晓此事,对了,他很喜欢你。” 方才还沉默的气氛因为曾貹乙这话立刻变了味道,卿玦突地瞪大了眼,语调略高的说道:“别夕曾经也喜欢过我,可还不是为那个女子伤了眼睛,这是不同的,你莫要折辱我。” 曾貹乙挑着眉梢看着卿玦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轻笑道:“原来你还是在意了自己这张脸带来的负面影响,晏亭他已经娶了夫人,你自管放心便是。” 这次换卿玦沉默,外头被曾貹乙支走的晏忠回来了,老远就喊着:“胜乙兄,你要的糕品我买回来了。” 曾貹乙看了一眼卿玦,方才那话他是真的如晏亭一般逗他而已,见他反应激烈,他才抬出了晏亭的挂名夫人,至于屠幼菱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比谁都清楚的,而晏亭对卿玦的暧mei态度他瞧得分明,那一双明亮的杏眼中,见不到任何别样的情感,那双眼睛的主人只是漠然的看待了渐渐聚拢在他身边的这些人罢了,如此倒也好,将来有一日等那双清澈的杏眼发现了真相,没有感情便不会难过。 掀了帘子走出车厢外,晏忠拎着竹编的糕品篮子走了回来,高声道:“可没怠慢了少主人的客人吧?” 曾貹乙回头看了一眼面色依然微红的卿玦,朗笑道:“怎么会,我这人待人接物可是比你好上太多了。” 晏忠轻啐了一口,把篮子往曾貹乙手中一塞,大声道:“我愿本以为你是豪侠游士,却原来也是个耍嘴皮子的,当真走眼。” 曾貹乙嬉笑一声,并不接话,晏忠复又沉声问道:“少主人还没回来?” 提到晏亭,曾貹乙伸头看了一眼距离他们并不十分遥远的马车,别夕会出来,大概是鹤先生有新的交待吧! 。。。。。。。。。。。。。。。。。。。。。。。。。。。。。。。。。。。。。。。。。。。。。。。。。。。。。。。。。。。 却说晏亭步调轻快的走到了那辆马车边,方才寻她至此的男子上前一步拱手道:“别总侍,上大夫到了。” 车厢内传来温和的声音,“有请。” 来人听闻别夕吩咐,抬右手挑了帘子,左手擎于身前道,微俯首:“上大夫请。” 晏亭看了看那下人,此人的言谈举止是比晏忠要谨慎规矩上许多,曾貹乙说苍双鹤门下不养泛泛之辈,虽不想承认,可晏亭知道,曾貹乙所言非虚,想到这点,方才的好心情一瞬间又消散了,缓慢的上前一步,却不想竟听见别夕轻柔道:“上次见面之时,上大夫心情郁结,此番竟更低落了,不知何故?” 听闻此言,晏亭猛地抬头,别夕坐于虎皮毯上,身边有一方紫檀木画几,上方搁着几样反时令的果子,还有一壶泛着醇香的清酒。 此时的别夕身上还是那粗麻白色不束腰长袍,乌发一丝不苟的束于白色云巾内,脸对着晏亭,温雅的笑着。 晏亭微微的偏了偏头,随后踏上马车,似不解的呢喃道:“或许你这人开了天眼的。” 别夕轻笑道:“即便世上真有开天眼之人,那也万万不会是我。” “若你没有天眼,又怎知我此番是开心着呢,还是低落着?” 这是晏亭想不明白的,看着别夕的轻笑,她竟毫不遮掩自己心中的不解,下山之后遇上了许多人,那其中有像曾貹乙一样的门客,可即便他时时陪伴左右,更有宗祠内的独处,晏亭对曾貹乙也不能完全交心;自然更有像苍双鹤那样的敌手,相处之时要小心应对,丝毫不敢分一点心神,可就是遇上只见过一次的别夕之时,能令晏亭全不遮掩了自己的喜怒与心思,有疑问不必反反复复的掂量,想到何处便说到何处。 别夕听晏亭此言,伸手准确的取过桌上的果子送至晏亭身前,随后为自己丝毫不差的斟上了上半杯清酒,勾着嘴角说道:“写在脸上的情绪,许多时候往往是最会骗人的,反倒是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动作更能准确反映了一个人的心思,你的脚步声有过变换,兴许方才还有些轻松,可现在却是心中不悦的,不知何故?” 听别夕如此解释,晏亭轻笑一声,盯着别夕脸上始终柔和着的表情说道:“倘若我说此番自己心情不好,是瞧见鹤先生随便的下人都比我的要好上许多,心中因嫉妒而郁结,你可会笑我?” 别夕微微偏了偏头,端起酒杯浅酌一口,随即轻缓道:“先生手下能人异世不计其数,若上大夫当真为这点闷闷不乐,想必也不该受先生所邀了。” 第二十九章 眼瞎心明 别夕的话说得轻缓,就好像与她谈论着外面的天气正好般的平和,晏亭却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别样的意思。 不快瞬间侵扰了见到别夕之后的平和心境,在她心中,别夕是一个不需要长长久久相处便可分享心事的知己,可他那话分明是向着苍双鹤而要轻笑了她的,斜着眼睛咬牙瞪着别夕,暗暗的骂道:我当你这瞎子是朋友,你却给苍双那厮当走狗,别栽我手上,晏忠说得极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喝酒自己喝,连让都不让一下,我还当你是知己——呸!幸好没跟你掏心挖肺。 晏亭这厢默声了,别夕复又轻喃道:“清酒乃宴席必不可少之物,许多人甚爱之,却未必被所有人都奉为至美之物。” 听别夕之话,晏亭猛然抬头,见他修长温润的手指轻捏着玉杯,含着淡笑,贴于唇边浅尝之后复又放下,如常人般抬头正对着晏亭的脸轻柔道:“我曾甚恋之,如今浅尝之后,总要想到些旧事,便鲜少接触了,今日替先生送一名别样的客人出城,乘这香车,自然少不得佳酿,又得了这物,可我还是受不住。” 最初的时候晏亭以为他明白酒乃是自己的软肋,心头激烈的跳了几下,倒也不把别夕点到自己缘何坐了这样马车来此之事放于心头,如今听别夕说他自己也不喜饮酒,将将放下了心,浅笑道:“却原来别总侍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别夕微微仰起了头,眼皮半遮上了没焦距的眼,轻声道:“如今的别夕只是个寻常的人,哪里会有什么故事,只是我知道上大夫未必喜好这杯中之物罢了。” 那还未完全平稳的心又提了上来,略有些吃惊的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别夕轻笑:“但凡饮酒之人,酒后的步调或凌乱,或相对沉稳,但终究是与寻常之人有差别的,我听过的甚多,这其中唯独上大夫的与所有醉酒之人皆不同。” 晏亭豁得直了身,从腰间摸出了短刀逼上了别夕白皙的颈子,眼睛从清风吹起的车帷看去,方才去引自己过来的那个下人从她上车之后便走开了,远远的立在街角,此刻该是看不见她这边都发生了什么的,略安心之后盯着别夕的脸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还知道些什么?” 别夕并不避闪,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未曾有一点点的改变,平和道:“我乃鹤先生的总侍别夕,但凡是人都有自己的私事,我既对上大夫提及,便是告之此事我知——也只有我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看着咫尺之遥的那张脸,晏亭的心头突突的跳了几下,这人眼虽瞎,心却明,短刀微微的向后挪了几分,声音已不复方才的凛冽,轻缓道:“你既能听声辨人,想必知晓的绝非只是我不谙饮酒。” 别夕轻笑道:“上大夫还希望我知晓些什么?” 晏亭一愣,半晌沉声问道:“此事苍双鹤那厮可知晓?” 别夕脸上一直维持着平缓的表情听了晏亭的问话微微僵了僵,却在闪神片刻之后还是平缓的回答了晏亭的问话:“我已说过,即以坦然相告,便只是我知。” 晏亭撤了架在别夕脖子上的短刀,笑道:“看来苍双鹤手下的人未必都与他一条心,我对你颇有好感,莫不如投到我门下吧,苍双鹤给你什么条件,我愿加倍奉之。” 颈子上的威胁没了,别夕微微向画几前靠了靠,端起上头的果子送到晏亭眼前,好像方才的事情根本没发生一般,声调平缓道:“这世间之事,先生若想知,即便所有人都瞒着,他也一清二楚,可若他并未上心,我却巴巴的说了,反倒如饶舌的妇人,上大夫若是问及先生给我等何种待遇,我也可坦言告之,但凡受过先生恩典之人,便绝不会生出异心,投先生门下者,每日三餐无忧,一席休憩之所,仅此而已。” 收了手中的短刀,晏亭轻喃道:“他究竟有什么好,如此相待也能令尔等尽心相拥?” 别夕轻笑道:“上大夫眼前的果子可娇艳?” 听别夕答非所问的话,晏亭微颦了眉宇,低头看了一眼那些果子,轻应道:“如初摘于枝头。” “那味道可还好吃?” “未尝过,不知。” “这果子我是尝过的,可即便我说它味道堪比人间珍品,那也只是我自己的感觉罢了,上大夫若想了解其中的妙处,唯有自己亲自尝过才可。” 晏亭看着眼前的果子,竟也生出了好奇,伸手拿来,微咬上一口,甘甜之味瞬间沿唇舌蔓延而下,竟比那时令的果子还要甜美上许多。 沉默了,或许苍双鹤那厮真有他的能笼络了人心的手段,但她也只是这点上承认自己或许不及他,旁的未必会输给他的。 心境不同了,再回味了方才别夕说自己若因为嫉妒而闷闷不乐的那个隐喻,却发觉他这话当真的不错,连自己的心结都解不开,又如何去与那个被师父都畏惧着的后生晚辈相抗衡。 “晏亭谢过别兄指点迷津。”声音全然的不同,轻笑拱手说出了此话诚心之语。 别夕的脸还是温和的笑着,语调也愈加的轻柔:“先生若是知道了他成了别人口中的‘那厮’,不知该是怎样一种表情。” 晏亭撇撇嘴,“我是不怕他知道的,你尽管去同他说吧。” 别夕嘴角的笑纹愈加的清晰,柔和着声音道:“上大夫又忘记了,我说过的,先生不想知之事,我是断不会做那饶舌之人的。” 不管到何处,晏亭坐卧都要有个中规中矩的姿态,可看见别夕的笑脸之后,晏亭却完全的放松了,许是因为他看不见她的样子,相处起来便更加的随性,懒洋洋的倚靠在车厢板上,轻声道:“我视别夕兄为知己,别夕兄口口声声的上大夫实在不受听,我小字流云,年岁也不及别夕兄大,今后若是你我单独相处,唤我为流云便好。” 别夕听闻晏亭如是介绍了自己,并不虚应客套,直接点头道:“好,流云。” 听着别夕和煦的声音念着自己的名字,流云心头又荡起了那暖暖的动容,半晌才想到别夕不该是个闲来无事找她酗酒之人,坐直了身子盯着别夕看了便觉得温暖的脸,略有些迟疑的问道:“别夕兄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听晏亭问到,别夕才轻笑相应,“你还真是后知后觉,那马车之上的人该等着心焦了。” 晏亭心头一颤,扬声道:“该死,怎得忘记了我那车上还有客人的,别夕兄有何要事,且速速道来,若无事,自此别过。” 别夕轻笑一声,后柔声应道:“我家先生请你过府一叙。” 晏亭脸一皱,脱口道:“怎的又要去?” 说罢见别夕那轻勾着的嘴角,忙咽下了接下来的咒骂,强自平和道:“莫不是有何特别之事?” “论时政,浅谈天下事。” 晏亭眼角抽了抽,本欲直接开口回绝了,却听别夕接口道:“来前先生有言,你该知晓昨日王宫中之事只能解燃眉之急,若无长久之计,无以应盛康之逼。” 闻听此话,晏亭默了声,眼睛微微眯闪着,紧紧咬住唇瓣,心绪翻转,别夕未得她回答倒也不追问。 原本只以为那是她运道好,如今别夕直言相告,她若是再认为避过昨日的小劫实属巧合便是实在是自欺欺人了,猛然间生出中被苍双鹤那厮摆了一道的感觉,这感觉令晏亭全身开始不舒服起来,可她如今却没有直言回绝的豪情,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轻叹口气,那厮踩上了她的软肋,她对央国的政局了解并不十分通透,于苍双鹤和韩夫人之间二者取其一,便是内忧外患之间的抉择,大敌当前,首要放弃的便是私人恩怨,共迎外敌,韩夫人虽名为她晏府之人,实则褚国大公主,选择不言而喻。 思及此,晏亭抬头对上别夕空洞的眼,虽然别夕看不见,可她还是露出一抹笑靥,她知道他感受得到她诚心的微笑,语调轻柔道:“也好,我去同我的家仆说一声,让他们不必等我,先把卿玦兄送回去。” 听晏亭提及卿玦,别夕一直平和的表情微微一变,因为晏亭一直注视着他的脸,自然未错过他脸上那一瞬间的凝滞,想也不想便脱口道:“怎的,莫不是别夕兄也识得卿玦?”问过之后复又笑笑,轻缓道:“对着别夕兄之时,我每每如愚儿般频频生错,怎会忘记了当初是你那鹤先生告之卿玦的能耐呢,别夕兄乃那人的总侍,焉有不知之理。” 别夕垂下了脸,伸手轻抚了那精致的白玉酒壶,声调已经听不出异常,柔和道:“焉有不知之理,你这话原是不错的,央国姬氏皆貌美,信常侯年轻之时更是王室中人尽皆知的美男子,其生五子,各个俊美非常,其中又以五公子为最,若我这眼能视,许当上前一探,毕竟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总惹人想入非非的。” 晏亭看着别夕脸上的平和,微微偏过头去,透过清风扬起的车帷,看到依旧停在远处自己那青蓬马车,半晌呢喃道:“那人如天山雪莲,远观之,冷艳逼人,近身之时,即便触摸得到,也好似漂泊于天的浮云,遥不可及,虚幻非常,与之相处,我反倒觉得别夕兄更加的美好,无论外貌与相处之时的感觉,皆要好上那人许多的,别夕兄第一眼未必惊艳非常,可却令人觉得甚是舒服,再看之时,便是风姿卓绝了,因此即便你这眼睛没有问题,想必你也不会去凑那个热闹的,那不是你的性子,大概只是与我说笑的吧!” 别夕朗笑起来:“虽现在瞧着流云你这为官之道暂且还生疏着,不过听你之言便可知,于央国王殿之上,流云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晏亭微愕,不解道:“别夕兄缘何如此说我?” “如论有无,到了流云口中便全然另外一番味道了,明知真假,可却不觉流云这话全然的逢迎之嫌,央睿王喜欢你这样的人。” 晏亭微微撅嘴道:“却原来你这人也不安生,竟会取笑于我,我这话是真心诚意的,却好像要来奉承了你一般。” 听晏亭这不似寻常的声音,别夕脸一沉,半晌才喃喃道:“许多时候,未必所有人都值得相信的,即便这人生就一副无害的面容。” 见别夕突然转变了脸色,晏亭心中一紧,深深吸了口气,他笑着,如沐春风;他不笑,却也可能若寒冬浮冰,两个极端令晏亭应对失常,半晌想到许自己当真以貌取人了,这与睿王无意,心头复又低落,转身轻缓道:“不好让卿玦兄久候,我去去便回。” 别夕轻点头,声音又好像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说道:“告诉你那家仆,稍后不必过来接你了,先生安排妥当了。” 晏亭微愕,随即木然应道:“好。” 转身走出马车,别夕缩回搁置在画几上的手,转头迎着外面的清风,伸手抚上了自己光洁的脸,呢喃道:“笑着果真是最好的面具,如今连我都不认得自己了,又怎能让别人信我。” 。。。。。。。。。。。。。。。。。。。。。。。。。。。。。。。。。。。。。。。。。。。。。。。。。。。。。。。。 pk1800分加更,谢谢大家的支持,某紫非常感激,不过这几日心中总是惴惴不安,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朋友是追文的,有多少是养文的,患得患失的,好像比写第一本的时候还要紧张了,大概是写得字数多了,也便让自己更加紧张自己究竟处于怎样的水平上,咕~~(╯﹏╰)b拉拉杂杂,罗里吧嗦,我老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退场之…… 第三十章 温暖的人 青蓬马车外,有曾貹乙并晏忠翘首以待之,见晏亭下了别夕的华车之后,皆面露笑容。 见其二人笑脸相迎,晏亭自别夕那得来的低落心情顷刻消散,许是自上次苍双鹤那厮处惹上的酒毒至今未全散,晏亭感觉自己心神不宁,患得患失的状态十分严重,此乃为谋士者的大忌,沉淀下心境之后,恨恨的咒上一咒:彼此初见就结了梁子,如今再逢更是火上浇油,即便师父没那一遍又一遍的叮咛,我流云也跟你势不两立! 心中发泄一番之后,脚步愈加的轻盈,到马车边对曾貹乙和晏忠轻柔道:“你二人先把卿玦兄送回去,不必侯着我了。” 曾貹乙视线朝别夕的马车望去,并未接话,晏忠不解的问道:“那是要小人送了五公子回去之后再到苍双府门外侯着您?” 晏亭微颦了眉头思索半晌,后轻笑着摇头道:“别夕会送我回府的。” 尽管别夕让她有些捉摸不透,可她还是选择信他,只为那初见之时的温暖。 曾貹乙豁然回首盯着晏亭,沉声道:“上次观五公子也是身手非凡之人,并不需属下相护,属下还是跟着少主去吧。” 晏亭缓摇头,含笑道:“这些日子你也委实累了,送了卿玦兄回去之后就回府去吧,好生歇着,明日还要恭送卿玦兄出征,得不了闲的。” 曾貹乙心中已经了然了晏亭的决定,可还是禁不住开口追问道:“那少主的安全……” “有别夕在,我不会有事的。” 曾貹乙又偏过头去看那俩奢华的马车,声音只他一个人听得见的喃喃道:“当真不同了?” 一直坐在青蓬马车内的卿玦终究忍忍不住,挑了车帘向外探出身来,此时他的发又束了起来,因是匆忙所为,有几缕并未完全笼好,垂在光洁的面庞边,别是一番风情,与晏亭目光相接,并不如以往飘忽闪避。 晏亭见卿玦突然出现,以为他是等着心焦了,抱拳歉然道:“抱歉,让卿玦兄久等了,我这便让晏忠和胜乙送你回去。” 卿玦定定的看了晏亭的脸好一会儿,才轻缓道:“若是上大夫当真要忙,我可自己回返。” 晏亭摇头道:“鹤先生府中的总侍来接我,卿玦兄不必多想,焉有迎来不送往的道理,今日你我就此别过,明日你出征之时,我会去城外送你。” 卿玦沉默片刻,随即放了帘子退回到车里,半晌晏亭才听他似自言自语般呢喃道:“明日我会恭候上大夫大驾。” 听卿玦此言,晏亭心头一跳,那欢愉的感觉顷刻间充盈心头,若卿玦般冷淡的人这样开口了,便说明他已经不再排斥她了,如此便是最好的开始,日后相处起来,想来也不会再那样尴尬了。 而退回到车里的卿玦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微愣,愣怔完之后,复又轻轻呢喃道:“跟在先生身边当真的使人不同,晏亭竟那般的相信他了!” 。。。。。。。。。。。。。。。。。。。。。。。。。。。。。。。。。。。。。。。。。。。。。。。。。。。。。。。。 交代完之后,晏亭转身微笑着向别夕的马车走去,直到看着她上了马车之后,晏忠才喃喃的问着曾貹乙:“当真要回去么?” 曾貹乙静默半晌,随即转身跃上马车,洒然道:“少主交代,我们照办便是,若是跟着苍双府中的人走了还要战战兢兢,那么大梁城内便不可能有安身之所了。” 晏忠转头看着那辆渐渐驶离的马车,白了一眼曾貹乙,冷哼道:“原当你多不屑那苍双府,是个别致的游侠,如今倒也把人家夸得神乎其神了。” 听晏忠不满的抱怨,曾貹乙撇嘴笑道:“你也是大梁城内住着的老户人家的仆从了,我实在没必要与你争。” 说罢转身掀了帘子进到了车厢内,不再理会晏忠的叨念,心中了然,晏忠只是不习惯放晏亭单独离去,毕竟从晏亭下山之后,这是晏亭第一次不在他注视着的范围内,怎能心安了去。 卿玦目光定定的注视着车厢上的雕花横栏,听曾貹乙进来也不看他,曾貹乙回身由帘缝处看了眼已经上车的晏忠,轻笑了一声,盘坐在卿玦对面,同他一般倚靠在车厢上,微闭上了眼,似小憩去了。 马车缓移上路,卿玦才转回了视线淡淡的看了曾貹乙一眼,轻缓道:“姓甚名谁?” 曾貹乙微闭着眼并未睁开,慵懒的答道:“不才曾貹乙。” 卿玦淡淡的扫了一眼曾貹乙抱于怀中的符箓剑,半晌才用格外低沉的嗓音轻缓道:“即便屈尊晏氏门下,却还是不如别夕断的干净,胜乙者,唯甲,晏亭总归是阴业门徒,时日久了,总要知晓你的根底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皆是习武之人,尽管这声音低得好像只是卿玦的腹语,可曾貹乙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眼睛都未曾睁开一下,微笑道:“先生所赐,自有其道理。” 听曾貹乙此言,卿玦似乎了然了一般,目光又飘向横栏上,喃喃道:“我实不知,先生如此周折,意欲为何?” 曾貹乙猛然睁开了眼,久久凝视着卿玦的脸,半晌坚定道:“我从不思先生意欲为何。” 卿玦把视线挪回到曾貹乙脸上,淡然道:“我别无它意。” 曾貹乙笑着点头:“我知你。” 。。。。。。。。。。。。。。。。。。。。。。。。。。。。。。。。。。。。。。。。。。。。。。。。。。。。。。。。。。。。。。。 梁水岸边林荫路上,马蹄踏青石之声犹如婉转乐曲,隔着画几相对而坐着的两人却是全然不同的表情,淡笑着的别夕温言软语,讲着画几上的果子是如何得来的。 晏亭垂着眉眼并不接话,心中却盘算着若苍双鹤再故作神秘在在那画舫中与她相见,以清酒相激,上次残存着在酒毒并未全然散去,这次倘她挨不住,又吃了那酒,哪怕只浅浅的半杯,怕也无法像上次那般直立着走出苍双府,更别提不在晏家那一干虎狼面前失了常态,若事先想不出应对之策,贸然前去,百害无一利! “流云,下去走走可好?” 别夕不再讲那些果子,声调柔和的出声问了晏亭,晏亭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听别夕转了话题,有些反应不过来,僵硬的出了声,“如何?” 别夕露出那洁白整齐的牙齿对着晏亭,轻柔道:“距离苍双府还差不远的距离,离先生起身还有些时间,莫不如你我伴着春日的暖阳一道走去如何?” 晏亭本有意拖延时间,这借口尚未成型,别夕就巴巴的撞了进来,她是求之不得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尽管别夕瞧不见,晏亭还是要重重的点头表示自己十分赞成他这个提议,开怀道:“上次初见便是这一道走过去的,那场景常常萦绕在流云心头,如梦似幻的美好,以为只能存于回忆之中,不想这么快便要重温,流云焉有推柜之礼?” 别夕笑得也十分开怀,声调中都透着欢喜,“与流云同游,想着便是件值得期待的事。” 停下马车,二人缓步行于绿荫之下,点点暖阳透过枝桠间的缝隙落于地面,成斑驳画卷,如山水大师笔下的杰作般唯美的画面令晏亭心境平和,柳枝随清风荡涤,伸手抓了枝条一角,舍不得松开,索性住了脚,平缓道:“这里不似人间,倒有些像画里了。” 听不见晏亭的脚步声,别夕也跟着停下了,微侧了耳朵,扬起手,粗麻料子的广袖沿光洁的手臂下滑,晏亭不经意的抬眼,却发现他的手臂与寻常的读书人并不完全的相似,禁不住松开了手中捏着的柳枝,轻柔道:“别夕也是习武之人?” 别夕捏着柳叶微微仰头迎着光斑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的勾着唇角,柔声答道:“曾浅习,不过已经好久未曾接触,倒也全忘记了,流云若是不说,我反倒忆不起自己有那样的本事了。” 晏亭微皱着眉头看着别夕的笑,猛然发觉,他此刻的笑容里是没有温度的,身子不禁微微的一颤,慌忙的别过头去,或许她不经意间打开了一扇门,而门后的东西是她不该触及的,别夕虽给了她温暖的感觉,毕竟也只是比点头之交熟悉了些许,还未深刻到追究了他那些隐藏在笑容之下的东西,因此不闻不问便是此刻最好的相处方式,沉声道:“抱歉。” 听晏亭此言,别夕又暖暖的笑了,脸上的表情平和了许多,语调依然轻柔,可比方才那句明显轻松了许多:“我便知道自己是运气好的,如今想诚心实意的攀个交情,便结识了如流云般慧黠的朋友。” 清的水,绿的柳,还有柳树下穿着白衣柔和笑着的温雅男子,一瞬间充盈了柳叶的整个心头,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呢喃出口,“或许有一日你不对我笑了,会令我惶惶不可终日。” 别夕表情一闪而过了一分凝滞,那一年曾有一段结构相似的话在他耳边环绕,那是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如今子夜梦回时还会想起,“或许有一日你对我笑了,便是我彻底死心之际!” 前尘旧事,更了名,换了姓,却为何不能令记忆也全然抹去呢? 晏亭的眼睛尖,自然没错过了别夕脸上的特别,知道自己不该继续绕在这样的话题上,遂磁着声故作不解的问道:“你方才说你家先生还未起身?” 听晏亭如是问了,别夕那片刻的失神全然淡去,声调听不出有丝毫的改变,淡笑道:“先生喜欢日落后思考些东西,白天许多时候都要补些眠。” 晏亭整张脸又皱了皱,倒也不遮掩自己的鄙夷,故作不解的大声道:“却原来鹤先生竟是个喜欢昼伏夜出异士。” 心下却是开怀的想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为常人也,瞧着那厮就不是个正经人,却原来畏首畏尾的背后还有这样的缘由,记忆中那些山间的走兽喜欢夜里出没,苍双鹤也是个晚上行动的家伙,换想一番,那苍双鹤也便等同于走兽…… 她这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转了几转,知晓别夕是瞧不见的,倒也有些肆无忌惮的味道了,半晌才听见别夕微微叹息道:“想必流云是与先生有些误会,先生待人是极好的。” 晏亭斜着眼睛看着别夕,心中又开始泛起了酸,恨恨暗道:呸!那厮还待人极好,当真如你所言,那么他便不是我原本认得的那个重瞳子,要不就是他欺负你眼睛不中用,骗你的,即便说盛康有可能待人好我都信,唯独那厮我是不信的,那分明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依然没得了晏亭的回答,别夕微微一笑,轻缓道:“罢了,先生本不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我这苦苦的解释终究比不得长久的相处来的深刻,走吧,想必先生已经起身了。” 说罢扬手松开了方才抓着的柳枝,抬脚从容的自晏亭眼前走开,向苍双府方向走去。 晏亭打眼扫了那柳叶一眼,别夕用手指捏过的地方与旁的地方全然不同的色彩,微微愕然,转了眼看着前方从容走着的身影,不再去看那柳叶,快速的追了过去。 清风拂过,那本是完好状态的柳叶顷刻间随清风飘散,化为虚无! 。。。。。。。。。。。。。。。。。。。。。。。。。。。。。。。。。。。。。。。。。。。。。。。。。。。。。。。。。。。。 今天端午节,祝福大家快乐——(*^__^*)嘻嘻……,这祝福送的有点晚!不好意思! 白天有些事情,今天更新有些晚了,实在抱歉! 谢谢大家的留言推荐票支持,我丫就是完全的一个情绪化滴女人,捂脸啊!溜之~~~~~~~~~~~~~ 第三十一章 师父曾败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桃花香,不必了望便知道苍双府已在咫尺,晏亭与别夕并肩走在一起,一路沉默,也给了晏亭预想中的思考时间,不管别夕微笑着的面孔下掩藏的到底是什么样真实的想法,晏亭知道与他相处是轻松的,这已经足够。 她想慢点到苍双府,他适时提出了步行的要求;她想一个人思考,他就那么好巧不巧的沉默了,如果这世上真有心有灵犀那么美好的感觉,晏亭心动的猜想,别夕便是她的一点通! 朱红大门外,别夕背手洒然而立,晏亭眯着眼盯着他挺拔的背影,若不是她确定了他是真的不良于视,她万不会认为他是个瞎子,甚至很多时候,自己反倒好像没有他‘看’得分明。 门房打开了小门,躬身道:“别总侍回了,先生有交代,请贵客到汇鼎苑一叙。” 别夕淡笑着点头,随后回身对晏亭轻柔道:“先生有了吩咐,上大夫请随小人去汇鼎苑。” 突然听见别夕对自己换了称呼,虽然知晓那是碍着有门房在,可晏亭还是觉得心中并不十分的舒服,僵直的点头轻应:“有劳别总侍了。” 别夕那双看不见的眼弯弯的眯起,晏亭觉得自己的心头突然生出别样的情感,来不及捕捉,别夕已经抬了步子悠然的走在了前头,无暇回味,晏亭快步追了过去,因为知晓她会跟上,所以别夕的步子在她眼前是从不会迟疑的。 穿过偌大的桃花林,曾经以为这宅子与别的府邸没有什么区别,如今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宅子至少比晏府要大上四五倍,单单这片桃花林并水泽就足以是她晏府的三倍大了。 走在前方的别夕突然出了声:“流云的脚步较之方才轻盈了许多,想来心境已经不同,穿过前方的藏书阁便是汇鼎苑,先生应该已经侯在里面了,我还有旁的事,便由旁的小径去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晏亭身子一颤,极力克制着声音中的不同,平缓的柔笑道:“多谢别夕兄。” 却不想别夕脸上依然是笑着的,说出的话却令晏亭又不舒服了起来:“这是我分内的事。” 说罢悠然的转身,看着他的背影,有着绝尘而去的决然,突然又把怨恨堆砌到苍双鹤的身上:那厮性子凉薄,明明一个温暖的人跟在他身边,如今竟也学得没心没肺了,若有那个机会,定要让别夕脱离那厮的魔掌,省得让那般温和的一个人平白损了心性! 心下如是想了一番之后,倒也生出了激扬的斗志,昂首阔步的沿着别夕指给她的路向苍双鹤所在的汇鼎苑走去。 苍双府,园套苑,每进一门便是一处不全然同的景致,进入苍双府,最先呈于客人眼前的便是桃花偎水,净水湖中是雕阁刻宇的画舫,那画舫美则美矣,却是晏亭心中的一处伤,见了就要恨恨的,好在初进了桃花林之后别夕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直接向后方走去。 别夕走后,晏亭独自一人穿越藏书阁,苍双府中的藏书阁与别处的不尽相同,它是完全独立的院落,周边的院墙与苍双府的外墙差不多的高度,那藏书阁位于整个院子的中心位置,这处院子该是苍双府中唯一没有植物的院子,绕着藏书阁一圈修了丈宽的水池,远远望去,好像阁于水上建,想来那水池该做放火之用。 晏亭绕过了藏书阁,心中暗道:竟也是个会藏书的,此处院落设计的到算得上周全,就是不知道这么大的藏书阁中有用的有多少,苍双鹤那厮真正瞧过的又有多少了! 过了藏书阁的院子,又穿过一条回廊,才到了门楣上标注着‘汇鼎苑’的院落。老远便能瞧见院子里有高大的树枝翻过墙头,却并不只是单纯的一个种类,那桃林是一片粉红的色泽,那么汇鼎苑便是全然的绿了。 晏亭推开了厚重的门板,有些错愕的看着入目的布景,偌大的院子错落分布着六座高耸的阁楼,每座阁楼旁皆栽种着不同种类的树木,那桃林是苍双府的入口处,看似普通的桃林却是按阵法所植,因此看见这里布置的特别,晏亭倒也没敢冒然行走,别夕不会害她,可苍双鹤那人她可是信不过的。 远处快速走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头发束与头顶,却并不盘髻,配以玳瑁,如马尾般软软的垂与身后,身上是浅绛色的绸服,脸上挂着阳光的笑,用着因为变声而略沙哑的声音说道:“先生让我带您过去,我叫雷心子,是先生的贴身侍从。” 看着雷心子满面的笑容,晏亭克制着自己想退后的冲动,这少年眉清目秀自不在话下,且笑着的时候,嘴角有一对浅浅的梨涡,看着更是喜人,心下有了别样的念头之后,晏亭看雷心子的目光竟带上了同情,心中碎碎的咒着:人面兽心的妖孽,像睿王那等昏庸之辈你沾也便沾了,如此清秀的少年也不放过,实在是丧心病狂! 给少年定了位之后,晏亭说话也不自觉的放柔了,轻缓道:“有劳小哥了。” 雷心子不似别夕总要走在前头让人跟着,他是伸手请晏亭先行,自己跟在晏亭斜后方的位置,嘴上也不闲着,碎碎的念着:“先前便听别夕哥哥说上大夫来过,我去了城外,竟错过了,回来后郁结了好久,晏痕上大夫是我极其敬佩着的,如今听了您来了,更是白天黑天的都想着要见见,晏痕上大夫可是我除了先生之外最敬仰的人了。” 听雷心子的话,当真如寻常少年崇拜着偶像般的兴致昂扬,晏亭轻缓的笑了,柔和着声音说道:“可有失望?” 雷心子顿了一下,随即拽着自己随着动作甩到胸前的发梢说道:“先生常说不能以貌取人的,除此外,倒是和我想象中的差不上太多。” 晏亭嘴角微微抖了一下,随后轻笑道:“却原来你们的先生还有如此见地?” 她的语气微微透着嘲讽,可雷心子却似乎并没有听出一般,只是听见晏亭提到了苍双鹤,眼睛便透着亮,开怀道:“先生说过的话从来就没错过。” 晏亭闷哼一声,不置可否,暗暗叹息:那厮实在会给自己的奴仆洗脑,就是别夕都避不开,何况是如雷心子这般的少年。 尽管晏亭沉默了,雷心子却并不收口,依然兴奋道:“先生方才跟我说过,若是上大夫您到了,定会站在这汇鼎苑的门口不进来,我不出来迎,您大概还要等好一会儿才走,我过来的时候,您果真是站在门边的,其实桃林是有阵法,可这汇鼎苑却是没有的,这园子先生来大央之前便已经存在了,先生来了之后大王按照先生的要求扩了这护住汇鼎苑的桃花林,您进门穿过的那只是一片,整个府宅都包围在桃花林中的。” 晏亭一愣,或许上次来的匆忙看得并不真切,却原来苍双府竟别用洞天的,想来这汇鼎苑定有些不寻常的东西存在,思及此,晏亭轻笑出声:“初次相见,你便把府中的布局同我说了,不怕你先生责罚与你?” 雷心子摸着头笑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就是盛康都知道的,我觉得上大夫知道了,先生也不会说些什么就是,即便您知道的,若是没有人带路,您也进不来这汇鼎苑不是么?” 听雷心子的话,晏亭眉眼抽了抽,随即阴沉笑道:“那倒是未必的,想必你不知道,我是阴业先生的嫡传弟子,研习的便是这排兵布阵的本事,又怎会在阵法上输于你家的先生!” 雷心子倒是自信,笑嘻嘻的说道:“阴业先生我是见过的,三年前我家先生初到大央,他老人家也曾来过的,那夜纸上布阵我就站在一边,推《洛书》之论,行造势之说,我自幼受雷鸣所伤,脑子总不是很清楚,看不分明其中的道理,就记得到最后,阴业先生拂袖而去,而我家先生脸上一直挂着笑。” 晏亭心头一颤,阴业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太行山,她并不会在意了他的去处,原本不明白为何他越发的忌惮了苍双鹤,却原来他竟自己见过了,如此也便能解释了为何自己的师父对阵法如此的上心,雷心子会这般不设防的同自己说这些话,竟是因为脑子不甚精明,那他也便不会同自己说谎,想到这里,原本昂扬的斗志竟开始动摇,心头也好像堵上了石头,有些透不过气来,可还是出声问了:“既是脑子不清楚,又怎会知道输于你家先生的便家师阴业先生?” 那雷心子笑得颇为自豪,他已经略高于晏亭,且扬高自己的下巴看着晏亭,眼皮便微微的垂着,声音也透着十足的自信,“我家先生称呼那人为阴业师叔,我家先生是不会胡乱喊人的。” 第三十二章 苍双之赌 苍双鹤是毒,悄无声息之时慢慢浸入绕着他的人的骨血,即便外头的人再分明,可置身其中的却怎么也拔不出,反倒认为外人皆是不懂他的妙,有别夕提到苍双鹤之时如沐春风的笑和眼前少年讲到他时的眉飞色舞,真想高呼一声:尔等实乃愚人也,皆受妖孽所惑! 那等豪言壮语只存在于晏亭十几年别于他人生活的天马行空中,而现实却是,她微微叹了口气,耸搭着脑袋,略有些无精打采道:“原来你家先生还有如此能耐,当真令我敬仰!” 我呸——我更希望瞻仰他!晏亭口不附心的状况十分严重,说完之后竟微愣,随即有些戚戚然的想到:怨不得别夕说我适合为官,却原来我也如此的两面三刀了! 最初之时晏亭夹着嘲讽的口吻说苍双鹤,那雷心子并未察觉,晏亭只当他是太过专注于赞颂苍双鹤的好处而忽视了她的讥讽,如今她这副表情说自己敬仰着苍双鹤,那雷心子反倒愈加的开怀,大声说道:“晏痕上大夫的传人果真不同,以前府中也来了好些有本事的能人,初见之时皆是不服咱们家先生,非要一败再败才肯认咱们先生的本事,就您有远见,我这么说了,您便懂了!” 晏亭心下了然,这名唤雷心子的少年当真是有些反应迟钝的,有些想不明白,皆说苍双鹤那厮门下不养平庸之辈,难不成只因为雷心子年岁好,样貌好,倒也勉强的让他留在身边了,又是熟悉的寒意涌上心头,晏亭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看着犹沉寂在夸夸其谈中的雷心子,撇撇嘴:造孽啊,还是个孩子,中毒这么深,怎么救啊! “到了,先生就在这主阁中侯着您呢!” 以为雷心子还不知道要浮夸到什么时候,两个人不疾不徐的走着,突然听见雷心子丢出这么一句,晏亭抬头望去,这阁楼当真要比余下的五座高耸上许多,门上两个篆字‘主阁’,没有多余的累赘,却可见书写者笔力非凡。 雷心子仰着头望着那字,眉眼皆是得意道:“早先这阁楼上的两个字难看得紧,不过先生亲自题写的便不同了。” 晏亭迅速低垂了头,恨恨的啐了口:算我眼瞎!也不再与雷心子多说什么,言谢之后,带着些毅然的味道走进了阁楼之中。 上次的画舫显出了苍双府的奢华,如今的汇鼎苑又让晏亭见识了气势恢宏,主阁有三层,其余五座皆是两层,地上铺着厚厚的金丝毯,壁上悬着落地高的绢画,即便是梁柱上都绘着龙腾虎跃,尚晨宫竟敌不过这里的富丽堂皇。 环视一圈,并不见苍双鹤那厮,小心翼翼的踏上金丝地毯,尽管雷心子言明只有桃林是有阵法的,余下之所皆属寻常,可晏亭还是觉得踩在泛着金光的地毯上如履薄冰,这金丝地毯又是阻隔了门与大厅的唯一通道,晏亭步履轻缓,心中暗咒:每次见面都要展现了自己家中的不同华美,真能炫富! 直到踏上了木质的楼梯心中方才踏实了些,微微整理好方才散了的心情,晏亭带着笑走上第二层,入目却是一扇龙腾九鼎的屏风。 见此屏风,晏亭心中一愣,九鼎怎能是寻常百姓所能用的,这苍双鹤莫不是当真如此肆无忌惮,连官衔都没有一个,却敢用天子的排场? “此上绘之九鼎乃禹王用天下九牧所贡之金所铸就,上大夫可觉得精致?” 晏亭微愕之时,屏风后传来苍双鹤平缓微磁的声音,晏亭抬首,见苍双鹤右手执卷轴,左手背于身后,脚步轻缓的走了出来。 发依旧未全束,用浅紫色绢带半拢于脑后,同色广袖长袍上无任何装饰,却令晏亭不得不承认,即便是穿着最寻常的衣服,这苍双妖孽也要比那些所谓的权贵披金挂银来得华美。 本就有着坑人的本事,又长了一副骗人的脸,实乃祸害,理应诛之!不过好色大王喜欢,晏亭也只有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迫害了苍双鹤,脸上却还要挂着自认为十分谄媚的笑,恭谨道:“先生愈加的风姿勃发了!” 苍双鹤嘴角微翘,半掉着的眼淡淡扫过晏亭脸上的笑,声音和煦道:“上大夫的笑容也格外的别致了。” 晏亭眼角抽了抽,沉声道:“多谢先生赞誉。” 听晏亭口不附心的应承,苍双鹤淡笑出声,轻缓道:“鹤倒是喜欢了上大夫这雅容。” 我呸!就连不善言谈的卿玦都坦言相告,说我生得难看,你这眼睛长在脑袋上的妖孽说喜欢我这脸,鬼才信你,信你是蠢蛋! 晏亭垂着眉眼心中如念经般絮絮叨叨,嘴上却是谦卑的说道:“与先生相较,实有如云泥之别,流云汗颜之!” 苍双鹤莞尔一笑,移身缓步行于晏亭眼前,晏亭被动的跟在其身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行动的感觉。 苍双鹤声音平和道:“五公子明日出征,对付几个宵小之辈,以他的谋略实不必挂心,如今上大夫已立庙堂之上,满腹才情亦有展示之所,鹤约你至此,只是想你该看样东西的。” 说罢转身,那墨黑的长发随其动作荡与胸前,回眸一笑自倾城——原来不只女子拥有。 晏亭有些闪神于苍双鹤这回头的瞬间,晃晃脑袋,告诉自己是上次酒毒未清之故才让自己的脑袋混沌,随后深深吸了口气,对着苍双鹤淡笑道:“先生欲让流云开眼,想必定非寻常之物。” 别夕也笑,让人感觉温暖,苍双鹤的笑容似乎与别夕没太大的区别,却令晏亭觉得他每一个笑脸的背后就写着别样的算计,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苍双妖孽已经磨好了刀,正用看似温和的表情研究着要怎样拆她入腹一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人喜欢的! 苍双鹤微微点了点头,那垂于胸前的发便轻快的舞着,闪着如清水荡涤过后的光亮,柔和笑道:“且随鹤来。” 听此话,晏亭突然感觉或许前方便是油锅,苍双鹤正用美色勾她自己跳进去,当真进退维谷,尽管明知前路多坎坷,面对着苍双鹤,咬牙硬着头皮也要上。 说过那话之后,苍双鹤很自然的又转过头去,晏亭盯着那头较寻常男子黑亮长顺的发,连连叹息,苍天不公。 苍双鹤并不理会晏亭是否有跟上了他的脚步,兀自走在了前头,这点倒是和别夕很像,也不知道其二人是谁跟着谁学的,连待客之礼都不懂! 尽管有百般不满,晏亭还是老实的跟在苍双鹤身后登上了三楼,偌大的空间没有多余的奢华装饰,只在中间有尺高的案台,上头用绣金龙的黑布罩着四个匀称的突起物,那龙与二楼屏风上的一般无二,不经思考便脱口道:“禹王九鼎!” 苍双鹤伸出背于身后的左手,轻轻一扯,那黑布便尽数落下,露出一圆三方四个各铸不同山川河流,花鸟异兽的大鼎,与屏风所绘中间的四个相同。 晏亭瞪着大眼,有些难以置信,耳畔响起苍双鹤平和无波的声音:“传九鼎汇聚,天下一统,此四鼎乃鹤无意间偶得之。” 视线从四鼎之上转回苍双鹤平静的脸,晏亭不解的说:“先生寻本大夫来,便是赏此四鼎之华美?” 苍双鹤摇头浅笑:“倒也不尽然,鹤知自己乃阴业师叔之心结,且二老早有言在前,以你我二人为棋,以天下为局做赌,如今你我既重逢,想来赌约也便要正式开始,二老约定并不详尽,莫不如你我今日再立一个新约,上大夫意下如何?” 晏亭听见自己的心在激烈的跳着,脸上尽量维持着平和的笑,轻缓道:“鹤先生欲怎样做赌?” 苍双绕着四鼎缓行道:“莫不如便以禹王九鼎为赌如何?” 晏亭随苍双鹤视线打量着四鼎,口气微带嘲讽:“先生莫怪本大夫言语不恭,即便睿王暂未雄起,可毕竟乃大央之主,你以臣民之身,聚国之瑰宝为己有,且以此为赌,实乃大不敬,我乃睿王臣子,安敢出此不敬之行?” 苍双鹤微垂着头,手中卷轴搭于鼎口,沿鼎口缓缓滑过,轻笑道:“即以天下为赌,安能臣于一国之局,鹤愿同上大夫赌五鼎之约,与师父和师兄无关,你可敢应?” 晏亭的觉心跳到身子虚软,可却异常的兴奋,睿王是不是央国大王与她无关,只因为那等忠臣之言说了便是要防止苍双试探她的,尽管心中提醒自己要小心,可还是微颤着声音道:“怎般赌法?” 第三十三章 天下为局我为子 那厮笑了,了然于胸的表情令晏亭恨得牙痒痒!即便如此,静默片刻,复又坚定道:“本大夫自不量力,愿受先生之约,如何相赌?” “禹王九鼎,谁先聚齐五鼎,谁便为胜者,获胜之人可要求败者任何一事,且败者不得违之,违者以性命相抵,上大夫可敢与鹤相赌?” 苍双鹤语调轻缓,听在晏亭耳中却好像胜利在望的断然,以性命相抵,下血本了!苍双妖孽是疯子,自己又不是脑袋混沌,若输了,他要求水中月、镜中花,那不是等同平白要她性命,方才的纷乱心境因想到这点反倒静了,伸手轻抚眼前圆鼎上山水图案,与苍双鹤隔鼎相对,轻笑道:“此赌实在不公,鹤先生早我三年入大央,且手中已有四鼎,想必余下五鼎之踪也一并在先生掌握之中,寻到其中一鼎对先生来说如探囊取物,本大夫必败之,再者,若本大夫败了,先生欲要求本大夫性命,本大夫不成了先生俎上鱼肉,任凭宰割?” 苍双鹤停下步子,终究抬了眸,异常黑亮的眼珠熠熠生辉,露齿轻笑道:“汇鼎苑中藏鼎阁乃按时局所布,苑墙为天下六国之境,藏鼎阁乃余下五鼎所在之位,上大夫认为,取其一国镇国之宝容易些,还是上大夫性命简单些呢?” 晏亭面色一垮,竟无语相对,苍双鹤接续道:“鼎置于我府中,无暗器机关相护,外环以桃林阵法,有九队轮换相护,每队九人,加别夕、雷心子,共计八十三人,也只此八十三人护此四鼎。” 听闻此言,晏亭心头一跳,眯着眼打量站在对面的苍双鹤,疑惑道:“为何要与本大夫说这些?” 看不出苍双鹤表情不同,却感觉自己为上钩的鱼,已无后退之路,那厮红润泛着如宝石般光泽的唇瓣微启,声调无波澜道:“鹤只用此八十三人,而上大夫可广纳贤才,赌先汇齐五鼎便为胜者,却并不要求是哪五鼎,不管你明枪暗箭,我你之约,只求结果。[.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八十三人护鼎,听着似乎十分简单,晏亭心中分明,听上去越是简单,便越是不能轻视,咬唇凝思片刻,抬眼看着对立于前的苍双鹤,声音不解道:“先生所言,似乎对本大夫有诸多益处,你我心知肚明,彼此与友人之交相差甚远,你给出的条件又是如此,恕本大夫愚钝,实不知先生此举究竟何意?” 苍双鹤朗笑道:“若不如此,上大夫便不会同鹤相赌。十三年前,你我便注定要有此一搏,搪塞避之莫不如坦然迎之,待到天下大定,便是你我解结之际!” 沉吟片刻,晏亭也笑出声来:“原来鹤先生不欲为棋子,天下能否大定实与本大夫无太大的关系,若先生所言算数,只以八十三人护鼎,本大夫愿接先生之赌,只是不知若本大夫险胜先生,先生肯接何种要求?” 苍双鹤露齿轻笑:“只要人力所及,上大夫想到任何要求,鹤皆从之。” 见苍双鹤说得信誓旦旦,晏亭又开始惴惴不安,急声追问道:“若是本大夫输与先生,先生又当作何要求?” 苍双鹤略沉吟,垂目淡笑道:“鹤尚不知!” 晏亭眼角微微抽了抽,咬牙切齿道:“先生乃帝王谋师,实不该口出轻率之言,本大夫想得一个明白,鹤先生是真欲相赌,还是仅想同本大夫说笑?” 苍双鹤轻扬手臂,方才一直未离手的卷轴便飞将出去,在鼎上空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直奔向晏亭。 晏亭眼盯苍双鹤,看也不看,迅速伸右手,恰到好处的接住了苍双鹤掷向她的卷轴,颦眉看着苍双鹤,猜不透他这又是想干什么。 “上大夫好身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苍双鹤轻拍手掌,似真心赞美道。 晏亭微侧脸看着手中手感细滑的卷轴,轻应道:“随手反应,谈不上身手,先生此举何意?” 苍双鹤看着晏亭那张较之前一日见面更加黯淡的脸,轻笑道:“上大夫先前说得不错,余下五鼎现在何处,鹤皆知,此等对上大夫却为不公,此卷乃其它五鼎具体秘藏之处,想来上大夫是该有些兴趣才是。” 心头砰然而动,手中竟捏着克敌之宝,愈加的看不分明苍双鹤的想法,晏亭克制着想立刻展开卷轴查看的冲动,既然已经确立了二人敌手的身份,倒也实在没必要勉强伪装了自己的友善,语含并不掩饰的讥讽道:“却原来是本大夫失眼,竟不知鹤先生竟是如此正人君子。” 听晏亭冷嘲热讽,苍双鹤并不恼,依然面含轻笑道:“鹤从不以君子自诩,君子者,必受虚名所累,鹤只知虞国之乱便是天下纷争之始,赠上大夫此卷,只为趋避上大夫以不公之由拒此赌约,仅此而已!” 正因苍双鹤理由听上去无懈可击,才令晏亭愈加的觉得苍双鹤是别有目的的,却并未想到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右手执卷,左手轻抚上面龙图,脑中灵光一闪,那二楼屏风之上也绘着龙腾九鼎,承师阴业门下,多半研习的是奇门异术,自然清楚重瞳子乃帝王之命,思及此,勾唇浅笑道:“莫不是狼子野心!” 晏亭声音很轻,却躲不过苍双鹤的耳,眸光一闪,莞尔浅笑,并不作答,因他心中分明,无论自己出何解释,晏亭皆要偏向自己预先的设想,说多了反倒让自己的目的看上去愈加的不纯,既然晏亭已经应下他的赌约,那他今日的目的便已经达到,实不必多此一举! 半晌,见晏亭抬头注视着台上摆放整齐的四鼎,苍双鹤方又出声道:“鹤已备下几样薄点,愿与上大夫浅尝。” 晏亭猛然抬头对上了苍双鹤浅笑着的脸,脑子里想到的却是上次对饮之后的难受,纤细的手指捏紧苍双鹤赠给她的卷轴,关节微微泛着白,因紧张而瞪大的杏眼左右扑扇着,回忆着方才进府之前想好的对策,再让她逞强吃下苍双鹤那厮的清酒,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苍双鹤玩味的注视着晏亭的举动,半晌轻笑道:“莫不是上大夫家中尚有急事?” 晏亭闻听此言,忙笑道:“先生好眼力,实不瞒先生所言,出门之前,内子……” 说到此处,戛然而止,上次便是搬出了屠幼菱为借口,却是不想情急之下,同一个借口竟一用再用,实在牵强。 晏亭眼含尴尬,苍双鹤却轻笑出口,“有家室之人自是不同,上大夫不必多言!” 如此善解人意,倒是让晏亭有些招架不住,咧嘴尴尬道:“让先生见笑,想必嫂夫人亦是常常如此。” 苍双鹤微微摇头道:“太行虽闭塞,可阴业师叔对太行之外了如指掌,缘何上大夫竟是如此闭目塞听?” 晏亭微愣,天下之势,于阴业口中只是寥寥数语,和晏府中的风起云涌一般无二不曾多做交代——若流云连此基本都过不得,又何以与重瞳子相抗,为师与那天尘老儿相约,只授毕生所学,让你与重瞳子凭一己之力相抗,为师万不会让天尘老儿笑话了去,虽他为重瞳子,可你乃降龙星,为师相信,他定不及你…… ‘我乃降龙星,苍双鹤意欲为腾九鼎之龙,定不及我,实不足为惧!’想到此处,竟也心平气和,淡笑出声:“莫非鹤先生入世之前,尊师到把这天下形势同先生耳提面授过?” 见晏亭淡笑相对,苍双鹤微扬起头,依旧吊着眼帘,和缓道:“却原来师叔也是守信之人!” 本以为是反唇相讥的良机,却似乎又在那人平缓的话之后全然变了味道,瞪着眼睛微微抬高手中的卷轴,咬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苍双鹤看着晏亭脸上毫不掩饰的怒火,轻笑道:“五鼎秘藏之处只画此一卷,上大夫若是无意间遗失,鹤不会平白再附送一份。” 愕然把执卷之手背于身后,看着苍双鹤脸上更开怀的笑脸,晏亭脸面微微泛起了红,却不想苍双鹤竟不疾不徐的说道:“鹤如今仍孑然一身,实无上大夫好命!” 说罢转身,一手负于身后,缓步行至窗边,用另一手推开,清风一瞬间涌了进来,吹扬了苍双鹤半散着的长发和身上浅紫的衣袍,片刻失神之后,晏亭毫无诚意的出声喊道:“天下女子何其多,以先生之姿容气势,实不必担心孤苦终老!” 心下却是别样想法:娶不上妻,便无有子嗣,如此更妙,省得子子孙孙,贻害人间! 苍双鹤闻听晏亭‘规劝’,莞尔回身,倚窗而立道:“鹤与常人寻妻不尽相同!” 晏亭感觉自己的心口因为苍双鹤的话而突突的连跳不停,这话什么意思,他难道果真同自己所想一般——是个喜欢男人的! 。。。。。。。。。。。。。。。。。。。。。。。。。。。。。。。。。。。。。。。。。。。。。。。。。。。。。。。。 囧,又算错了时间,这一更又过了12点,打滚痛哭中…… 谢谢大家的投票支持,本更为pk2100分加更。 对手指啊对手指,最近码字是超蜗速,常常从早晨6点半到晚上这个时候才写出并不许多的字,还总要思考可是有遗漏的地方,某紫为自己的龟速汗颜…… 看来某紫要提前迈进大妈行列,最近似乎有些话痨,掩面鼠窜中! 第三十四章 夫人所求 “别夕若忙,实不必亲自送我!” “人无信而不立,我应了你的门客,又怎好失信?” 依然是温暖的笑,尔雅的语调,说出的话却令晏亭觉得微微泛着寒。 素雅的车厢内,不复来时的洒然,晏亭刻板的端坐在乌木矮几前,现在的马车才适合晏亭心中的别夕,可那个始终平和着表情的男子却令她出了距离感。 说出来倒是怪异了,初见之时,恍若相交多年的挚友,可如今相识之后反倒生疏了,莫不如初见! 晏亭不言语,别夕倒也不拉着她说话,几次接触都是那么体贴,可是这份体贴却令晏亭了然,那是他与人相处的一种疏离! 近在咫尺的人究竟怎般想法,晏亭已经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研究,她之所以沉默,多半都是因为今日与苍双鹤的见面,那个倚窗而立的妖孽,引得晏亭片刻愣怔,如收了爪子的猫,柔柔的踏上了她的心尖尖,她以为他是心中为自己仍是孑然之身而慨然,虽然依旧存在恶毒的心思,可却也想放放对他的怨愤,年纪老大了,家室尚无,可惜可叹,却不想那人只是懒得下楼,推了阁楼的窗唤侯在下面的雷心子送她出府。 那厮不过庶人身份,派头倒是拿得不次于央睿王,娶不上妻室,谁知道背后都在干些怎样的勾当,实不必同情之,自找的! 牢骚发完之后,晏亭更加的捏紧手中的卷轴,即便苍双鹤是存在着目的的,晏亭也要咬牙接下他的约――不应又当如何,那是阴业给她预设的目标,况且,她想自己未必会输给他,赢了,借苍双鹤之手寻到当年自己的亲娘盈姬生生死死的真相,该是件容易的事情――不得不认,那人是有些真本事的。 马车停在了晏府门外,晏亭下车之后淡笑着道谢,却不想别夕竟挑了帘子对晏亭轻声道:“你这人总有许多莫名的心思,可用之人当用之,这里毕竟不是太行无人之境!” 晏亭微愣,别夕已柔笑着放了帘子,车夫掉转马车,那速度较之来时要快上许多。 晏忠站在门外声音洪亮道:“却原来这人说话倒还算数,小人以为少主人再不回来,便要驾着车去接您了。” 晏亭轻声道:“苍双府中的总侍若没生个保准的嘴,又怎能被苍双鹤那厮重用?” “少主人说得也是。”晏忠搔首笑道。 晏亭微点了头,手中捏着卷轴,这物实在重要,她需要有人给她些意见,可又关乎到天下一统的传说,自然轻待不得,韩夫人是万万不能找的,更不能让她知道了这事去,略微思考半晌,晏亭轻缓道:“晏忠,寻章化和柴安到我院子里一趟。” 晏忠点头应着,晏亭想了想,复又补上了一句:“切莫让韩夫人知道了。” 这格外的一提,倒也让晏忠跟着紧张了,左右瞧了瞧,看见那厢门房探头探脑的,倒也不敢多问什么,默声跟在晏亭身后进了晏府。 章化是可信之人,这是当初晏忠来太行之时告诉晏亭的,偌大的晏府之中,也唯有章化和晏忠是晏痕心腹,别夕之言甚是:可用之人当用之,与其一个人冥思苦想,莫不如让经验丰富的章化和胸腹颇有点墨的柴安一道过来研究一下。 入了晏府,晏忠便去寻章化和柴安了,晏亭快速穿过通往她院子里别于主路的小径,路上有几个打扫的家仆见晏亭莫不躬身,先前这些人倒也没这般的客套,直到晏霍被打之后,且韩夫人又是那样的态度,这些人才恭谨了起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他们心中作何感想,晏亭一并笑脸相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总是没错的。 却不想到出了小径,竟瞧见屠幼菱携着陪嫁的丫头面上颇有些忐忑的站在了她院门口。 即便顶着晏府夫人的名号,可屠幼菱依旧小心谨慎,穿衣打扮也从不张扬,甚至比不得晏霍和晏杵蓄养的姬妾,更别说那二人的正室。 终究占了晏府主母的位置,不受其他两位嫂夫人待见也是正常的,有韩夫人在,那二位夫人倒也不敢造次,屠幼菱也是个有心的,因此做事也更加的小心谨慎,万不得已是绝不会来寻晏亭的。 因此在自己院门外瞧见了屠幼菱,晏亭首先想到的便是那柴安又惹出了祸事了,她这边脚步倒是没生变化,那屠幼菱看见晏亭回转,快速上前几步,随即好像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的唐突,脸上显出一抹尴尬,停在了原地。 晏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屠幼菱脸上的变化,慢慢的放了心,此刻屠幼菱脸上只有尴尬,倒也没有紧张焦灼。 “大人,您回来了。” 屠幼菱怯生生的同晏亭打了招呼,晏亭轻缓一笑,倒也不同她周旋,声调平和道:“夫人可有何事要求?” 屠幼菱咬了咬唇,轻缓道:“眼见已经换季了,姑母她说想要几身素服……” 晏亭挑了挑眉梢,道:“换季了,理应添衣,实不必就这事格外同我说,跟章化言语声便可。” 屠幼菱微微咬着唇,顿了片刻方才接话道:“姑母说她开春之前添过几身衣服,府中规定的每房添衣的银子都是有数的,姑母的没剩下多少了,可她瞧好的那几身素服要许多的银子,因此想让妾身同大人说一声。” 听闻此话,晏亭定睛看着屠幼菱满脸的不安,沉声道:“依夫人之见,此事当怎般定夺?” 屠幼菱没想到晏亭把这问题推到她头上,左手擎于心口,右手反复捏揉着左袖摆,聂诺了半晌才轻缓道:“韩老夫人定的规矩,若一旦打破,怕日后便要乱了,想必老夫人心中也要不快。” 晏亭轻笑道:“夫人心中分明,此事本该由你自己定夺的,实不必过来寻我。” 屠幼菱低眉顺目,半晌才小心道:“妾身知晓大人忙于国事,今日来扰是妾身的不是,可是姑母她……” 除了对待柴安之外,屠幼菱即便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可性格还是多有怯懦,屠夫人就是抓住了她这点才会做格外的要求,晏亭也懂得屠幼菱此番的为难,可一旦缺口打开,便要无休无止,且纵容了屠夫人,韩夫人那里便要滋生心结了,沉吟片刻,复又轻缓道:“如今府中你才是夫人,言语自然该有身为夫人的气势,此事你今日若是允了,日后想来麻烦也不会少了,一切便安规矩办便好,若是她心中不甘,便让她亲自寻我。” 屠幼菱依然没有抬眼,轻缓道:“大人,妾身本不欲为夫人。” 她这话说得极轻,晏亭自然明白她此番在担心着什么,轻笑道:“我正侯着柴安。” 听晏亭之言,屠幼菱霍然抬头,见晏亭笑得平缓,屠幼菱也不禁露出一抹感激的笑,不过他二人这般动作在旁人眼中却是别样滋味,跟在章化身边走来的柴安用力的捏紧藏在广袖下的拳头,即便心头因为眼前的画面而揪痛,可还是舍不得移开眼。 章化瞧见了晏亭和屠幼菱站在门边,脸上挂着笑,住了脚步,晏忠却是没章化这点自觉,老远就喊了起来:“少主人,章总侍和柴安到了。” 听晏忠的话,屠幼菱心头一跳,忙侧头看向从正路走来的柴安,眼中闪着莹莹的波光,那柴安见屠幼菱这副模样,眼圈也开始泛着酸。 终究有外人在场,屠幼菱目光一闪便瞧见章化攒紧眉头看着她,心头一颤,忙别过了脸,对晏亭大声道:“谢过大人指点,二娘所求之事,妾身便照着大人的要求去回了。” 晏亭自然明白屠幼菱这番表现是怕那头站着的柴安心中生出误会,倒也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下去:“若是二娘心中不满,尽管让她来同我说。” 屠幼菱点头道:“那妾身便不耽搁大人与章总侍商量正事了。” 晏亭点头道:“也好,夫人慢走。” 屠幼菱躬身行礼之后带着侍婢沿着正路的一边向前园子走去,路过柴安身边的时候,匆忙的在柴安脸上扫了一眼,随后低眉顺目的走下去了。 只那一眼便让柴安原本捏着的拳头便慢慢的松开,嘴角也不觉的勾起了笑。 对屠幼菱和柴安的事情,章化自然也不可能全然不知,见此情景,章化也只是轻咳一声,对柴安出声提醒道:“柴安,少主人等着呢!” 柴安方才醒神,脚步微沉重的跟在了章化身后向晏亭方向走来。 看着柴安的表情,晏亭倒是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感觉让一个人可以上一刻痛苦,转瞬开怀。 章化站到晏亭眼前,躬身道“少主人。” 晏亭方才回神,眼睛又望了前方花园处,虽不见人,可那里的花枝却是背风而动,眼睛一眯,微扬声道:“章总侍,此番我寻你过来,是听闻老夫人即将寿诞,可有此事?” 。。。。。。。。。。。。。。。。。。。。。。。。。。。。。。。。。。。。。。。。。。。。。。。。。。。。。。。。。。。。。。。。 这几天某紫滴电脑不堪重负,开始频频罢工,加之无线网不稳定,即便电脑不罢工,页面也常常进不去,让某紫甚抓狂! ~~~~(>_<)~~~~呜呼哀哉,此等凄凄惨惨戚戚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昨天欠下一更,外加pk分加更会在接下来一周补上,谢谢大家的支持! 若亲耐滴电脑不继续闹罢工,今晚会补上昨天欠下的更新! 谢谢大家!!! 第三十五章 难于登天 愣怔只有一瞬,章化随即了然周边的情况,也不回身张望,直接躬身应答道:“回少主人话,是没多少时日了,可是……” 煞有介事的顿住了声音,引得晏亭眉眼透出满意之色,沉声道:“进来细谈。” 说罢转身进了院子,久居山间倒也有个好处,喜好清净这个理由用得无懈可击,把一干别有心思的人阻隔在了她的院门之外,眼前晏亭毕竟还是有用之人,韩夫人也不能太过强硬,因此在这晏府之中便留下了这么一处韩夫人触手伸不到的角落。 柴安还沉浸在或喜或悲的思绪里,对周边究竟是怎样的暗流涌动并不在意;晏忠却搔首喃喃道:“少主人当真会故作神秘,我当有怎样的机密之事,小心谨慎的像个贼儿一般,却原来是为了给那老妖婆祝寿,可怜少主人是个有心之人,却用错了地方。” 晏忠的声音很小,却逃不过咫尺之遥的章化的耳朵,听他抱怨,章化依然没转身,只语调阴沉道:“晏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经章化一点,晏忠才察觉自己失言,尴尬笑道:“少主人连日操劳,休息尚不足,却还要惦着这琐碎之事,晏忠替少主人不值。” “值与不值,皆不容你我私下评三论四。” 章化丢了这么一句便抬腿向院子里走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晏忠也跟着抬脚,却发现柴安还站在原地,晏忠也不与他客气,伸出粗糙的大手就拍上了柴安的脑袋,大声道:“见了夫人就忘了正事,小心少主人把你赶出府去。” 柴安猛然回神,惶恐断续道:“没――不是夫人,我……” 晏忠撇嘴,“你那点心思连我都瞒不住的,好了,少主人等着呢。” 说罢如章化一般大步走进了院子,柴安伸出双手使劲的拍打了一阵脸面,随即也跟着走进了晏亭的院子里。 等到柴安的身影也全不见之后,晏亭方才注意过的花丛中站起了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对着晏亭的院门一阵奸笑之后快速的向晏霍的院子奔去。 而此时晏亭院内,章化躬身道:“少主人,他走了。” 晏亭点头:“也是个冒失的。” 晏忠站在一边,垂头丧气道:“原来是这样,方才晏忠说话不经脑子了,请少主人赐罪。” 晏亭轻挥手,“日后记住便是。” 晏忠点头应者,晏亭随即转头对柴安说道:“你也这几日自当小心,那人是奔着兄长的院子去的,你上次在众人眼前给了兄长难堪,他定不会善罢甘休,适才晏忠又失了口舌,倒是给了人家机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柴安脸上显出尴尬之色,轻声应道:“柴安进府多日,未给少主趋避厉害,反倒让少主分心惦着,柴安汗颜。” 晏亭挥手道:“即便你不去招惹了他们,也未必就能得了清净,只日后小心言行,我寻你们来,还是旁的事情。” 晏亭现在住着的院子不大,晏痕为其命名曰‘静书斋’,这是章化按照韩夫人的要求给晏亭安排的,这里原本是宴痕藏书静思的院子,因此格外的静谧,韩夫人若是不说,章化也绝不会让晏亭住进晏痕原本的主院便是,安排晏亭住进静书斋也是当初晏痕进宫死谏之前格外吩咐过章化的。 当年晏痕带着韩夫人由褚国至此,身边也带来了不少工匠,睿王之父央安王是个爱才之人,且晏痕身份非常,因此格外偏待,按照晏痕的意愿,辟了块地,又拨了些王宫工匠给晏痕建了晏府,不过细节方面多半由晏痕自己带来的工匠修葺的,一如这静书斋里包括韩夫人在内都不知道的密室便是晏痕格外设计的。 晏亭带着章化几人进了书房后的密室,思索半晌,并没有直接拿出苍双鹤给她的藏鼎图,因为她自己也未得了机会看看那图,又怎能就此拿出。 坐于上方软榻上,沉思片刻,晏亭便问出了声来:“章化,你跟在父亲身边也许久了,对苍双鹤那厮或多或少是该了解些的吧?” 听晏亭口气不屑的问及苍双鹤,章化只是眉头微皱,却并不意外,方才只晏忠与曾胜乙单独回返,说晏亭被苍双府里的人接走了,如今晏亭刚回府便来找他和柴安,自然是离不开苍双鹤的事情,并不迟疑,轻笑道:“老奴身份卑微,与鹤先生并未有过近距离的接触,不过对他所做之事倒也耳熟能详,不下于平头百姓便是。” 得了章化的正面回答,晏亭轻点了点头,手中抚着藏鼎图,微垂着眼看着章化,半晌沉吟道:“若我素爱于夜晚照屋宇如白昼的明珠,偶然得了消息,这明珠天下果真有那么几颗,他国视如珍宝以藏之,而苍双府中恰好也有那么几颗,若我想得其中一二,该做怎样的选择?” 晏亭问得如探讨游戏般的轻松,可却令章化听得颇为沉重,晏亭不是多话之人,她这样问了便是当真有用处,章化自然要小心思考,须臾给出了答案,“恕老奴直言,若少主人势在必得,莫不如舍苍双府而多在其它五国藏珠之处用些心思。” 晏亭微愕,略扬声道:“苍双府防护不足百人,只外环桃林阵法,可其它五国却有重兵把守,我等未靠近便已身故,难不成我们要舍易求繁?” 章化目光灼灼的看着晏亭道:“取他国之珠,克之自然为我所得,可若从鹤先生手中取物,难如登天!” 晏亭心头一颤,抬头看着恭敬的站在对面的章化,板着脸问道:“缘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章化未垂了脸轻缓道:“大梁小儿皆知,若鹤先生不肯,偌大的苍双府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老奴听主人说过的,这并不是夸大其词,当朝十九公主对鹤先生甚是迷恋,总要找理由王往苍双府中跑,大王不胜其扰便下了令让鹤先生招待几日十九公主,却不想鹤先生直接回绝了,给出的借口是他府中那些日子请了个凶猛之物,怕惊了公主,被那凶猛之物相镇,连周边的蚊子都不敢进入,何况是人,公主哪里肯信,说若蚊子飞了进去,便让鹤先生迎她为夫人,鹤先生一口应允,余下几日,十九公主寻了大批的宫女侍卫绕在苍双府外,小心翼翼的捉了蚊子扔向苍双府,竟真的在外墙便落下了,其后便有这样的传闻散开,这倒是其次,西申曾派过顶级探子入苍双府,尚不及那些蚊蝇。” 听章化之言,晏亭却撇嘴笑道:“我当他是讨不到夫人的,却原来公主也想嫁他!” 第三十六章 苍双妖孽 想来这十九公主也是个年幼无知的,平白的就被苍双鹤那厮一张骗人的脸给坑去了情窦初开的女儿心思,那妖孽当真害人不浅! “公主芳龄几何?” 尽管心中已经下了定论,可晏亭还是问出声来,这原本是商量着要从苍双府中取得东西容易些还是从别国重兵把守下夺得东西简单些,却不想晏亭突然转了话题,章化微一迟疑便口气严谨的回答了晏亭的问题:“十九公主与大王乃一母所出,是先王生前最宠溺的小公主,大王乃先王十七子,弱冠已二载有余,十九公主晚于大王四年而生,与少主同龄。” 听章化中规中矩的回答,晏亭嘴角微微撇了撇,复又呢喃道:“那便是公主养于深宫,未曾见过天下男子多不同。” 章化有些莫名的看了一眼晏亭,随即轻叹道:“公主被先王与大王宠溺,性子有些特别,先前曾闻听信常侯五公子卿玦乃天下第一美男子,也巴巴的去看过,回宫后倒是同大王说想要让大王把五公子赐予她,大王以五公子身份毕竟不同,不可儿戏为由拒绝了,之后十九公主倒也没十分特别的纠缠,公主府中也曾蓄养过一些面容娇美的男子,可自打十九公主见过鹤先生之后,便把那些男子一并赶出府去了,如今已近三年时间,年前申厉王曾有意以国礼为公子野迎十九公主为夫人,且说这个公子野也是天下间有名的俊美公子,十九公主以此试探鹤先生,却不想鹤先生淡笑相应,若是公主愿嫁,鹤先生便破例亲自送嫁,公主府中下人传,十九公主砸了公子野送来的礼品,其后一口回绝了这门亲事,至此昭告世人,此生非鹤先生不嫁!” 晏亭挑挑眉梢,蔑笑起来:“怕这苍双鹤当真是个妖孽,会用妖法惑人的!” 章化摇头道:“鹤先生会不会妖法老奴不知,老奴只知道,若少主真想从苍双府中夺得什么宝物,若非鹤先生亲允,那绝非常人所能及。” 晏亭兀自陷入沉思,章化盯着晏亭微颦的眉峰,略一思考之后,又沉声说了起来:“大梁城中达官显贵不计其数,皆有意招鹤先生为东床快婿,却不见鹤先生应允,询问之人多了,倒也有熟悉鹤先生之人谈及鹤先生之师曾为先生定下婚约,随后欲请大王赐婚之人才少了许多,因此鹤先生并非是讨不上夫人,是他从不点头许婚。” 听章化如此说苍双鹤,晏亭斜着眼睛看着章化,瓮声瓮气的说着:“章总侍说这些莫不是要来告诉我,那厮颇具魅力,比我这面如土灰的要好上太多了,我看他大概是有龙阳之癖,家师与天尘子倒是有些纠缠,并未听他谈及给苍双鹤那厮定了婚约,大概这也是蒙骗世人的,那厮就一纯粹的妖孽。” 听不得有人说苍双鹤的好,晏亭口出讥讽之言,章化有些哭笑不得,柴安愣怔的站在一边,插不上话,倒是晏忠是个直言快语的,听晏亭这方声音微一扬高,随即出声附和道:“少主人说得极是,先不说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的五公子,要是他是女人,我便承认他天下第一美人,可惜也同咱们一样是个男人,不说也罢,至于鹤先生,我也见过多少次了,一身妖气,每次见了心底都怯怯的,我就是觉得他不如咱们少主人好,瞧瞧咱们少主人对女子多和善,再看那个鹤先生,遇见女人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都不知道那一群女人到底喜欢他哪点?” 章化微微偏着头看着说得激昂的晏忠,微微摇了摇头并不反驳,心下叹息,看来晏亭与苍双鹤当真有些过节,听自己的人谈及对手的好处,是谁都不会开心的,这本在情理之中,不过他方才那话也只是让晏亭能更准确一些了解苍双鹤的情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晏忠说完之后,晏亭轻笑一声,朗声道:“晏忠如今也会了这等逢迎之事,怨不得别夕说我有官场的潜力,却原来当上人的听了这话心中都开怀,开怀了便想要赏呢!” 晏忠脸上显出一抹尴尬,扬声道:“小人说得都是实话,许久之前小人就跟在主人身边见过最初到大梁的苍双鹤,那个时候的他只是淡淡的扫了小人一眼便让小人觉得无所遁形,若他是个人,又怎么会有这等本事,仅三年时间,苍双府就固若金汤,大王尚辰宫亦是远不及苍双府来得安全,小人还听闻镇国之宝禹王九鼎中的圆鼎便存于苍双府。” 这晏忠本是贬低之意,可听在一旁三人耳中却无异于夸赞,晏亭那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儿已经全然冷静了下来,克敌之道不能意气用事,这方方面面总结起来便是苍双在外人眼中的印象,终究会有些用处的,不过连晏忠都知道禹王鼎藏于苍双府中,那么此事便不会有假,沉吟片刻,晏亭抬起头,看着章化眼中的坦然和晏忠脸上的尴尬,莞尔一声,转头对着静默立于一边的柴安说道:“此事柴安可有何见地?” 被突然点了名字,柴安身子一颤,随即拱手道:“小人愧对少主偏爱,苦读十年,对天下之事了解却未必比得过平头百姓,不过小人对鹤先生之名早有耳闻,先生乃当世奇才,苍双府中取物,实不易。” 晏亭看着柴安脸上小心谨慎的表情,扬声轻笑了起来:“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也知道苍双府不是个易攻之地,看来我要寻心头之宝,便要细细思量了,不过我实想不出,那不足百人守着的府院,如何能令天下之人如此惶恐。” 章化见晏亭已经转化了态度,脸上浮现一抹轻笑,平和道:“世人皆传,苍双府不养泛泛之辈,府中之人,皆能以一敌百。” 晏亭颦紧眉头,犹不甘心道:“即便以一敌百,百人守府,那领万人攻府,想必也能攻入,且你说苍双府中不养泛泛之辈,此番去了,那些你说能以一敌百的高人我是没见,我倒是见了苍双鹤的贴身小侍,除去生就一张唇红齿白的好面貌之外,竟是个脑子混沌的,由此我倒是猜不透章总侍话中之意了!” 章化伸手捋着下巴的山羊胡,沉吟片刻后朗声道:“少主人可是说那个名唤雷心子的少年?” 晏亭眼睫一闪,随即轻缓道:“却原来他身边的小侍也是个有名的,连我晏府总侍竟也知晓。” 章化摇头笑道:“这个不单单是老奴知道,就是晏忠也不该全然的陌生才是。” 晏亭转头对着晏忠,眼含不解道:“晏忠,你也知晓雷心子?” 晏忠搔首尴尬道:“那小儿听说幼时因雷劈伤了脑子,较之苍双府中之人,却也算得上一个愚儿,不过身量虽现在看似与常人无别,且有些单薄,可却神力非凡,七八个壮汉绑在一起尚不及他一人之力,说来惭愧,小人也受过他的亏!” 晏亭眼角抽了抽,神情微落寞道:“罢了,看来我得好生想想了,尔等下去吧!” 柴安和晏忠听话的转身向外走去,章化却不移身,晏亭手中捏着卷轴,心头是浓云罩顶,觉得呼吸都不畅快了。 待到密室之门合起之后,晏亭才开口问道:“我已经说过你可以走了,章总侍不同他们一道离去,想必还有些别的话要同我说?” 章化轻点头道:“少主不会因为个人喜好之事而寻我等前来,想必是鹤先生那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令少主急于得到,而老奴知晓,苍双府中高人把守的宝物就是禹王鼎,想必少主想要的便是那些鼎!” 晏亭猛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章化,随即坐直了身子,沉声道:“既然章总侍明白,我也不瞒着你,我是想要他府中的四个禹王鼎,当真没有办法?” 听晏亭之话,章化摇头苦笑道:“老奴一直当我大央境内只有两鼎,却原来已经汇聚了四个鼎,苍双鹤当真不能等闲视之,此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无人可知,苍双鹤乃先王遗命于大王去寻的,不过先王也曾格外交代,可用之,却不得委以重任,因此苍双鹤至今仍无官位,十九公主可自行寻夫婿,说到底,也是当年先王的意思,先王曾密令必要之时,以公主遏之。” 晏亭心头一跳,央安王宠着十九公主,可遗嘱却也如此,这宠与不宠,全然的别样味道了! “章总侍何以知晓如此详尽?” 章化公瑾道:“主人乃先王心腹,老奴乃主人心腹!” 晏亭沉默片刻,复又轻声道:“依你之见,苍双鹤会不会集齐九鼎,以偿自己私欲?” 章化深深叹了口气,半晌轻缓道:“此人老奴实看不分明,只知若他当真有这份心思,想必我们也只能坐以待毙。” 晏亭心头跳了几下,猛然回神道:“既然先王已有了命令,睿王为何不把十九公主嫁他?” 章化轻笑道:“若以一名女子能牵制住的人,又何需众人诚惶诚恐,苍双鹤不允婚,谁人又能强求之!” 晏亭沉默片刻,随即轻喃道:“如此我与他赌鼎,岂非助纣为虐?” 。。。。。。。。。。。。。。。。。。。。。。。。。。。。。。。。。。。。。。。。。。。。。。。。。。。。。。。。。。。。。。。。 与电脑搏斗两天有余,以某紫惨败收场,丫滴太bh,某紫凄凄惨惨戚戚滴不是丫对手,资料丢了,浏览器也不健全了,以令人发指滴超蜗速(几小时,某紫无线网络,超慢)下载了一个新滴浏览器,居然打不开页面,又卸载,重新下载,折腾滴某紫做梦都是对付电脑!╭(╯^╰)╮好不容易爬上来一瞧,书评冷清清,哭死,厚脸皮求安慰! 第三十七章 昔日梦境 苍双鹤之志若真在天下,不管是谁先集齐了五鼎,最后的赢家也只能是苍双鹤,她晏亭理所当然的成了那厮的踏脚石! 眸光闪烁,突然生出了无力感,似乎怎么选择,自己都将成为苍双鹤布局中的一颗子,阴业师父倾尽心力,怕最后还是赢不过天尘子师伯的。 即便晏亭生活在阴业的掌控下,可这么多年她多少也会明白些从来想赌的也只是阴业一人罢了,天尘子从未正面应接过阴业的挑战,许就是得胜心太强,阴业次次都输给天尘子,时日久了,反倒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了。 也就是这样的觉悟让晏亭心中的石头愈加的沉重,原本紧紧攥在手中的卷轴也开始炙热,扬手远远的甩开,章化的视线随着卷轴而动,身形却并没有移动,待到卷轴落于其斜后方,章化才转过脸来看着晏亭,轻声道:“莫非苍双鹤以禹王九鼎与少主下赌?” 晏亭无力的垂着眼梢,轻缓道:“正是!” “少主人可应下了?” 晏亭身子颓然的倚靠在了侧面的雕花扶手上,语调无力道:“我以为这是捷径,却未曾想这竟是陷阱。” 章化静默片刻,随即和声道:“倒也不尽然,汇天下九鼎,本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也,先王雄心壮志,也只是得了除先主留下圆鼎之外的另一覆国之鼎,苍双鹤乃异才,竟在国人皆不知之时已汇四鼎,能力自然不容小觑,可如今他既然已同少主下了较量,自然不会再同盛康等人同流,如此倒也对我大央有益,少主若不应他,实无他路可走!” 听章化之言,晏亭微颦眉不解道:“章总侍此话何解,他既以我为敌手,又怎敢保证他便不会同盛康联手?” 章化轻笑道:“苍双鹤此人令人捉摸不定,不过有一点我辈皆知,他断不会以不屑之人为敌手,如今正式同少主下了赌,便是确立了少主可与之相抗的身份,那么余下不入眼之流便不是少主人的威胁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晏亭坐直了身子,垂首颦眉道:“原来与我邀赌倒也成了我的荣幸了。” 章化轻笑道:“天下之事皆如此,即便他有别样的目的,此番对我等有利,便应顺之。” 晏亭微微挑了挑眼皮盯着章化,轻缓道:“若本欲用之,最后反被其害,又当如何?” 章化扬声笑道:“可若不被其用,怕未等少主人足有与之抗衡的力量,便要被盛康与韩夫人所除!” 晏亭肩膀微垮,语调沉闷道:“如今听总侍这样一说,我应他之约倒还算是做得对了!” 章化躬身立于一旁,并不应答,他心中分明,虽阴业乃世外高人,可晏亭毕竟年少,也未经过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一时间内忧外患齐齐压在他孱弱的肩头,患得患失在所难免,此刻晏亭需要的不是他的高谈阔论,而是克服自己的彷徨,这谁也帮不了他! 晏亭静默半晌,随即抬首看着章化轻声道:“罢了,我懂了,你且把那卷轴捡来给我,便自行去忙吧!” 章化沉声应着,转身捡起方才一直注视着的卷轴,虽只窥外罩丝绢,可上面龙纹清晰,结合晏亭所问之事,心中倒也分明卷轴中大致是什么,不过章化并不多问,捡起之后恭敬的送到晏亭手上,随后躬身退了出去,待出了晏亭的院子,才回身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轻缓道:“此乃揠苗助长之!” 等到密室之门合起之后,晏亭才伸手把那卷轴上的丝绢外罩缓缓除去,徐徐展开,丝绢之上图解与笔注一目了然,五鼎外形清晰,藏匿之处也交代的清楚。 晏亭却捏着卷轴又开始微微抖动,随手把卷轴丢与一边,屏息静气半晌,又伸手取过,从头查看,位列最前的便是卿玦即将出战的虞国,之后是韩夫人的娘家褚国,再之后便是如今天下第一大国——盛康的主子西申,其后分别是伍国与堰国的藏鼎之处。 这图上排列并无顺序可言,若按照国势的强盛,那么首要该是申国,次之乃褚国,若按照位置排列,大央乃六国居中的位置,也就因为这样的位置,才是各国欲统天下所必争之地。 虞国位于大央正北方;褚国在大央正南方;申国占中原三分之一,霸整个中原之西,是六国之中幅员最广的;而伍国位于东南方,毗邻褚国,与东北方的堰国接壤,伍国也是六国之中唯一与央国不相邻之国。 这便是烙印于晏亭脑海中的天下六国,虽眼前的卷轴与晏亭脑海中的六国之势似乎毫无瓜葛,却不知为何晏亭就是觉得此绢之上的五鼎藏匿之处是经过特别排列,绝非随性而为,这个想法在晏亭展卷之时已经窜入脑海,虽细细品读并未见到特别之处,可直觉认为,苍双鹤那厮每一步皆是有深意的。 复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还是未见其中究竟有何种深意,晏亭丢开手中的卷轴,闭目仰头,伸出双手食指,深深揉着太阳穴,心中慨叹:许自己这几日太过紧张,今日又听章化如此夸赞那厮,竟也跟着吓唬起自己来了,那人再神毕竟也是个人,哪里会处处都下心思。 晏亭想到此处,放下了揉着太阳穴的手,并不睁开眼,倚着软榻的扶手,轻笑出声:“这几日没得了好闲,自己也跟着疑神疑鬼了,这实在是要不得的,好生歇着,卿玦还等着我明日去送他,若要得了虞国的方鼎,卿玦该是个不可或缺的帮手。” 从新拿起苍双鹤给她的卷轴,须臾晏亭竟蜷曲在软榻之上睡了过去,手中还紧紧的捏着那画轴。 。。。。。。。。。。。。。。。。。。。。。。。。。。。。。。。。。。。。。。。。。。。。。。。。。。。。。。。。。。。。 “哥哥,你为何要那般的狠心,竟忍心见我与水中浮沉挣扎而不顾,我才五岁,又能有怎样的害人之心?” “流云,怎得还要想他,他不是人,怎会有悲天悯人之心?对,你是该记下他怎样待你,也唯有记在心头,才不会忘记他的冷漠,来日定要加倍奉还于他,让他后悔今日所为!” “可是师父,我喜欢那个哥哥……” …… 猛然惊醒,竟是一身冷汗,梦中的对话依稀存在,好像不久之前才同阴业说过这些,可清醒之后又觉得仿若尘封了许久一般,后来阴业究竟说了些什么,竟在此刻想不分明了。 低头看着面前的绢画,始终捏在手上的一角已经完全阴湿,好像被毒物蜇了,晏亭又把那卷轴甩出去老远,手抚在胸前,大口大口的喘息之后,方才渐渐平静——原来又做梦了! 慢慢站起身,蜷曲过后的身子倦乏得紧,懒懒的抻了抻之后,看着铺陈在地面上的绢图,心中又生出了怨愤,真真的冤魂不散,白日见了本就郁闷,这会儿偏偏又要跟到梦里来,还让不让人得片刻清净了! 咒完之后,却还要老实的捡起那副绢图,她视此为冤孽不详之物,可对于欲逐鹿天下的群雄来说,这五鼎藏图却是极好的东西,孰轻孰重,晏亭还是分的清楚的。 “少主人,要用晚膳了。” 门外有晏忠略有些压低的唤门声,晏亭卷了绢图,轻应道:“就来了,你先下去吧,把晚膳送到我房间就好。” 晏忠静默了一会儿,随即扬声道:“少主人,有客到,此时正在膳厅侯着您呢,您看?” 晏亭顿了一下藏图的动作,拎着卷轴转过身,对着并未开启的门板道:“这个时候是谁来了?” “盛康左膀右臂——扶缺!” 。。。。。。。。。。。。。。。。。。。。。。。。。。。。。。。。。。。。。。。。。。。。。。。。。。。。。。。。。。。。。。。。。 赶在0点前补上6月19号欠下的更新,拖了这么多天,终于补上了,某紫诚惶诚恐,谢谢大家的照顾! 第三十八章 有客到 那盛康若不是胆识过人,便是个短心眼的,这里是晏府,且不说她晏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打算,好歹这里也算得上韩夫人的地盘,盛康就这么明晃晃的派了人过来,置韩夫人于何处? 冷笑一声,晏亭扬声道:“这个时候到,莫不是他西鼎侯府短了食,到我这来混口吃的?” 门外晏忠顿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少主人明见!” 晏亭复又莞尔,低头瞧着手中的卷轴,仰头略略凝思,转身便到了这密室的书架前,上次她偶然间发现这上头有一处暗格,这密室本就是外人不知之所,想来这上头的暗格更是安全,待到放好卷轴,复原书架之后,晏亭看着那暗格所在之处摇头苦笑,即便心中恼恨了那厮,却还是要仔细的收好他所赠之物,自己如今也是个短志气的人了! 轻叹一声,转身走出密室,也就在晏亭开启密室暗门的一瞬,书架的另一头墙壁上缓缓移开一个并不起眼的圆形缺口,随即一只略显老态的眼贴了上来,注视着晏亭缓步离开的背影…… 。。。。。。。。。。。。。。。。。。。。。。。。。。。。。。。。。。。。。。。。。。。。。。。。。。。。。。。。。。。。。。。。 晏亭与晏忠一前一后的走在长长的廊道上,竟是一路畅通,原本以为韩夫人会派人出来截堵她的,却没有出现,这点令晏亭颇有些不解,就要到饭厅之前,晏亭停下脚步轻问晏忠道:“老夫人可是歇下了?” 晏忠抬眼看着晏亭,轻摇头道:“小人不知。” 晏亭狐疑的转回头去,缓步走近膳厅,也就在进了膳厅之后,晏亭才知道这一路上为何没见了人来拦她,却原来这韩夫人实不甘寂寞,竟带着屠夫人一道来膳厅侯着了。 屠夫人见了晏亭忙出声笑道:“今日我见夫人心情尚好,想着有些日子没和流云坐在一起用膳了,便求着夫人过来,却是不知有客到,实在是我做事欠稳妥了。” 晏亭看着笑得一脸尴尬的屠夫人,如此巧合的几率实在太低,不过也只是敛眉顺目片刻,再抬起头便放柔了脸上的表情,轻笑道:“流云多谢母亲和二娘惦着。” 韩夫人始终沉着一张脸,语调略有些不满道:“这人都寻到府中来了,可见流云在朝中定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如此我倒也不必日日惦着,怕你坏了你父亲的名声了!” 听韩夫人如此说法,晏亭复又柔顺的垂下了头,轻缓道:“流云愧对母亲大人厚望。” 韩夫人冷哼一声,随即扬手道:“虽不是个正主,好歹也是西鼎侯爷跟前的红人,总不好怠慢了,你去同他打个招呼,问问他这个时候寻你意欲何为?” 晏亭点头应着,随即回身,方才进来的匆忙,隐约之中似乎瞥见了一抹明黄的高大身影,如今回身之后,便见那人抱臂而立,脸上带着十足的傲慢表情。 细端量,身高大约与苍双鹤仿佛,不过见过苍双几次,他都穿着宽大的袍子,稍嫌单薄,眼前之人的身材倒是极佳,挺拔健硕,英武非常。 宽额粗眉,眼亮鼻直,薄唇抿直,头发全部拢成一束垂于脑后,饰以金丝玳瑁,一身黄底绣云纹的武士华服,黑色武士靴,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本是个干净利落,阳刚十足的英俊男子,却带着一身邪气,他的邪与苍双鹤的邪气是全然的两种感觉,苍双鹤邪在骨子里,这人却是在现于外在的流气,晏亭心中冷哼:又是个平白损了一张好面皮的家伙! “扶缺见过晏上大夫。” 本该是恭敬的招呼,被这人微暗的口吻说了出来,也成了别样的味道,晏亭耷着眼皮,心头自是讥讽,嘴上却要绕着弯子,无精打采道:“这几日上朝,我眼光浅,竟没留意到这位英武非凡的公子,实在歉然,不知公子现任何职?” 听晏亭这样一问,扶缺撇撇嘴,随即朗声道:“某并无官职,乃西鼎侯门下食客。” 晏亭伸手拍着额头,做恍然状,道:“瞧公子这等不耐的表情,我以为是自己失了礼数,却原来本就没见过公子啊!” 扶缺脸上的傲慢表情因晏亭这话打了折,随即又挂上了那等自信的笑,不过微微有些收敛,声调还是高扬的,“上大夫高高在上,又怎能留意了我等小民。” 晏亭缓移着步子,眼皮始终不曾抬起,轻声细语道:“想来扶缺此时来访,定是有什么特别之事,莫不是你家侯爷格外吩咐,倒也不对,侯爷若是遣了食客拜访,又怎会选了这么个时辰,这都要歇下了的,难不成此番扶缺前来是自己的意思,又或者说,侯爷府中杂事太多,没我这大夫府清闲养人的……” 这话说得与其看做询问,莫不如说晏亭是在自言自语分析着扶缺的目的,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说话,自顾自的说得开怀,却是令立在一边的扶缺犹如木桩一般杵在原地,是走也不是,不走也难受的。 韩夫人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晏亭,并不做声,那头屠夫人扬声吩咐着章化开始上菜。 听见屠夫人的声音,晏亭仿若才醒来一般,有些歉然的看着扶缺,沉声道:“方才睡醒,脑子昏的,倒是忘记了扶缺还在,对了,你此番寻我,是你家侯爷有什么吩咐?” 扶缺脸上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傲慢,微撇着嘴角道:“上大夫果真智谋非凡,今日这个时间拜访并非侯爷的意思,实乃因扶缺敬仰上大夫,久久未得机会,才拖到这个时候,扶缺一腔热血,只想着要快些拜见上大夫,倒也未曾细想时辰可是不对,还望上大夫见谅。” 晏亭心中冷哼,那扶缺说这话的时候眼角分明是盯着韩夫人的,这等见风使舵的把戏对扶缺这等武人用,实在不够活络,不过韩夫人不置可否,她晏亭也没必要平白的得罪了这人,韩夫人那话是不错的,这人总归是盛康眼皮子底下的红人,她如今在朝中的地位飘摇,还不宜同盛康那人明摆着撕破脸皮,略一沉吟,便拱手朗笑出声:“扶缺兄此番说法倒是让流云汗颜了,实不敢当啊!” 她笑他也笑,明明各怀心事,却好像他乡遇故知的亲切,那头韩夫人见此情景,冷哼一声,沉声道:“大人在的时候,家中也常常这般热络,如今触景伤情的,也没心思吃了,流云,我在此想必你这朋友也要不适,便先回房去了。” 晏亭躬身顺从道:“流云恭送母亲大人。” 见韩夫人起身了,屠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韩夫人微微挑着眉梢道:“今晚有妙萏陪着我,你便不必过去后侯着了,流云这边也没个懂事的照应着,你就留下吧,多费些心,毕竟流云久居山间,别怠慢了客人,丢了我晏府的颜面。” 韩夫人明摆着吩咐了,屠夫人马上笑着点头应下,并不推拒,轻缓道:“夫人放心便是,老爷在的时候,我便一直这般侯着,如今定不会损了晏府的颜面的。” 屠夫人笑的自满,晏亭却是心中分明了,怨不得屠夫人无嗣却在晏府地位不倒,且能为心思狠辣善妒的韩夫人所容,绝非是屠夫人圆滑的功夫使得好,纯粹因为她是个再方便不过的明眼探子。 韩夫人走了,屠夫人的表现愈加的公瑾,晏亭并不遮拦,端坐与案几前,伸手对着扶缺道:“此时来访,想必尚未用膳,便一道过来将就将就吧!” 大概是瞧着韩夫人走了,扶缺也不与晏亭客套,她这头出声让了他,这人完全没有自己与晏亭身份上悬殊的觉悟,直接坐到了晏亭的对面,抱拳道:“多谢上大夫。” 晏亭面上轻笑,心下却盘算着良久之前听过的传说——即便是西鼎侯府的门房,也抵得上大央王宫的一个尚书郎1,如今见扶缺的架势,这传言绝非夸大其词,不过是个门客罢了,坐在上大夫眼前,竟好像理所当然! 屠夫人面上小心,端坐一边倒也自然,晏亭睨了一眼屠夫人,随后笑问扶缺,“今日扶缺兄来,难不成也只与我说敬仰之事?” 听晏亭问话,扶缺也自然而然的顺着她的视线扫了一边静坐着的屠夫人,随后扬声道:“明日大王不上朝,扶缺闻听上大夫打算去送那个美人校尉出征,扶缺想等上大夫送了那娇美之人后,到府一叙!” 扶缺提到卿玦之时,口气竟是嘲讽,晏亭冷笑一声,看着屠夫人微变的脸色,心情大好道:“不知府上何处?” 听晏亭如是问题,扶缺脸上的笑又有些凝滞,半晌沉声道:“城西。” 晏亭恍然道:“竟是和西鼎侯爷毗邻?” 。。。。。。。。。。。。。。。。。。。。。。。。。。。。。。。。。。。。。。。。。。。。。。。。。。。。。。。。。。。。。。。。。 词语解释:古官名,选拔孝廉中有才能者入尚书台,在皇帝左右处理政务,初从尚书台令史中选拨,后从孝廉中选取。初入台称“守尚书郎中”,满一年称“尚书郎”,三年称“侍郎”。魏晋以后,尚书省分曹,各曹有侍郎、郎中等官,综理政务,通称为尚书郎。晋时为清要之职,号为大臣之副。 第三十九章 鬼面校尉 扶缺心里头窝着九曲十八弯,本该八面玲珑,却在脸上显山露水,见晏亭年纪尚轻,貌不惊人,身边又只跟着个五大三粗的奴仆外带怯怯弱弱的中年妇人,倒也不防她,口气甚狂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扶缺抚着肚子,打着酒嗝自得意满的离去。 自然,吃了酒之后,那话也没轻没重了,坦言自己乃是受盛康指使,说苍双鹤有请晏亭如约而至,若盛康之约晏亭借着由头推三阻四,便是摆明要与他西鼎侯为敌! 扶缺吃了酒,嘴上没了门将军,不过晏亭杯中之物可是没半点酒味,脑子透清明着,嘴上不拒也不应,哼哼唧唧的承着。 送走了扶缺之后,转身屠夫人也没了影子,回屋的路上毫不意外的受到了韩夫人院子里的奴仆的截堵,那韩夫人又要请她去叙家常了——又不是真的母子情深,哪里有那么多家常要叙的,晏亭脑子里微微转了几转,并不推脱便跟着那人去了韩夫人的院子。 还是那厅堂,韩夫人的脸上竟也挂上了笑模样,见过她冷、见过她怒、见过她皮笑肉不笑,就是没见过她这么接近慈母面孔,晏亭心下愈加的小心了起来。 韩夫人先是关心了一下睿王与姒塔之间的情况,随即便直接问上了晏亭与盛康究竟攀上了何等交情。 几十年说一不二的习惯了,并不转弯抹角,韩夫人问得直接,晏亭也不婉转的答,几句便已经交代个分明,实打实的说,她晏亭和盛康那人哪里可能生出什么交情来,不过是官场上该有的客套,外加盛康当真不想见她的好,落井下石,可却不直接砸死她,让她留那么半口气顶着井下的缺,下不去也上不来,坏不得他的大事罢了。 韩夫人见晏亭说的真切,心中盘算着既然是她推上的晏府继承者,想必盛康也不可能真的想拉拢晏亭,大概今晚派那么个并不十分精明的家伙来府上,也不过是探探自己的意思罢了,若当真同晏亭撕了脸皮,也只有让盛康那个小人高兴而已,想到这里,她对晏亭的笑脸到带上了几分真心,好生交代着让晏亭注意身体之类的和善话之后,就这么简单的放晏亭回房去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晏亭下午蜷在软榻上歇了许久,并不十分乏,又回到密室中去看那个卷轴。 章化告诉她说晏痕当年曾手绘了两副六国形势羊皮图,一副送给了央安王,想必现在还在王宫之中——前提是央睿王没把那形势图当废物给扔了,不过想来那央睿王也不是那等勤快鸟就是了;另外一副便留在了密室中,以前晏亭也曾试图翻找过那图,上上下下翻遍了,寻到了书架后的暗格,却未找到章化说的羊皮图。 有些不甘心,如今得了藏鼎图,晏亭心中还是希望找到那个形势图,两幅图对比一下,想必更直观。 回到了密室之后,晏亭翻出了暗格里的卷轴,合起暗格之前,竟发现了暗格旁边竟别有洞天,伸手推开那明显松动一角的木板,暗格之后居然出现了一个更大的空间,挖空了半面墙壁,晏亭并不十分吃力的便移开了底下带着滑道的书架,望着眼前的暗格,有些瞠目结舌。 这暗格同外面书架一样也是一层层的,却是较之外面的书架宽上了许多,上面层层叠叠都是书简与卷轴,虽有些想不透以前总也开那个暗格,怎的就没发现这里,如今突然出现的倒是蹊跷,不过转念一想,许是老天怜她,也不再挖空心思的纠缠在这个疑问上! 晏亭不迟疑手上的动作,直觉的瞧着视线最近的地方那特别的丝帛卷套,心头扑跳着拿在手中,略有些沉,迫不及待大打开,正是自己寻了好久的羊皮图,手都跟着颤了,随后又打开了几个卷轴,不是上古奇书,便是当今天下形势分析,半个时辰之后,晏亭竟生出一种感觉,仿佛这暗格中的东西都是专门为她备下的一般,也就在这个时候,晏亭才猛然间心悸,竟前所未有的渴望见一见晏痕,尽管这个希望已成奢求! 困了便蜷曲在软榻上捧着羊皮卷睡了,闭眼前心中盘算着等着有机会定让晏忠把这略短的软榻换成长榻,不过夜里睡得并不稳,总觉得朦胧中好像有人注视着她一般,直到鸡叫三遍才起身,晏忠已经在暗室门外侯着,一同侯着的还有曾胜乙,似乎什么都没有不同,晏亭快速复原了密室内的暗格,随后审视一圈,并没有疏漏,方才出了门去。 那书架另一头墙壁上的圆缺一夜未合,不过晏亭并未发现…… 。。。。。。。。。。。。。。。。。。。。。。。。。。。。。。。。。。。。。。。。。。。。。。。。。。。。。。。。。。。。 照旧是那不显眼的青蓬马车,车厢里晏亭一身明黄罩白纱的高领华服,峨冠博带,可惜面如死灰,眸低垂,似微恙,与那华服相应,愈显得整个人都没个精神,竟比不得那稍经打点的曾胜乙要来得顺眼了。 马车直奔北城门外校场而去,晏亭心中没底,心下惦着此番出征,对于卿玦不单单是第一次带兵的陌生,更是未经准备还有与不知何处寻来的兵士相处的隔阂,先前章化也曾告诉过她,信常侯五公子素来与人交情浅,可以几个月不出那海棠苑一步,林林种种的令晏亭也跟着紧张,怕卿玦半路生出怯意,那么倒霉的可就不单单是那个漂亮非常的男人了,想必更是她这面相不济的保举人,而且晏亭十分有必要相信,到时候卿玦极有可能凭着那一张惊心动魄的面皮逃过一劫,反倒是她这个长得差强人意的上大夫成了替罪羔羊,她可不想平白担这个罪名去! 校场上一千五百人也是恁地壮观,老远便有震天的喊声传来,令晏亭这个看似没精神的人也跟着来了斗志,眼中隐隐闪着晶亮的光,挑了帘子声音颇兴奋的问道:“我央国不得养兵,如今这雄壮之士来自何处?” 曾胜乙抱剑回首道:“有鹤先生在,便没有绝对的不可之事!” 听曾胜乙平淡的口吻说出令人抓心的话,方才那激昂之气迅速转为满腹怨气,晏亭放了帘子闷声道:“还说只蓄不足百人便足以应我万兵之师,倒也是个说话不怕闪了舌头的主,原来手底下竟有这么多人,说话不脸红,皮真厚!” 曾胜乙抱剑笑着摇首,晏忠却扬声答道:“依小人之见,这一千五百人应该是信常侯府里的食客,早先便听闻当年信常侯有蓄养大批门客,集齐一千五百人也绝非难事,且五公子出征,此时不用这些人,更待何时!” 晏亭默声听着晏忠的话,心下盘算着并非没有这等可能,可却并不想承认自己略有些偏激的想法,就这般渐渐接近响声的中心。 马歇车停,曾胜乙翻身跃下马车,回身挑了帘子,晏亭扯衣摆低头走了出来,抬头看向校场正前方骑在高头大马上,身披银白鱼鳞甲,手执方天画戟,英姿飒爽的高挑男子,看到脸上竟是一愣,若不是他那蛟鱼皮的水纹厚底长马靴上依然别着那银柄月牙式小匕首,还有令晏亭终身难忘的行云流水绕红绸的组合画戟,晏亭许将以为临阵之前卿玦果真退缩了,这人脸上竟覆以半幅狰狞鬼面盔胄,隐约可见唇红齿白,竟与那美貌异常的卿玦全然不同的风采。 距离尚远,又看不见面容,可晏亭却感觉校场上最显眼的那点此刻正对着她微微的笑,心头一动,翻身跃下马车。 原本响声震天的呐喊声顿消,环顾四周,并没有人前来送行,想来晏亭也是第一人,且又身居高位,自然惹人注目。 晏亭深深吸了口气,随即昂首阔步行于众人眼前,这点阴业教的好,即便再多的人,晏亭也绝不会在心底有丝毫的动摇,她那吸气,只为高头大马之上的那人! 距卿玦丈遥,晏亭停了脚步,拱手道:“姬校尉,流云会在此恭迎你凯旋而归!” 马上卿玦手执画戟抱拳道:“卿玦定不负上大夫所望。” 军中有人送上大碗浊酒,卿玦始终未曾下马,弯腰接过,随即有人给晏亭也送上一碗,践行酒流云事先料想到,且这酒远逊于聚宾楼清酒,见此情景,躬身立在远处的晏忠快步上前,伸手搭上晏亭细瘦的胳膊,扬声道:“少主人!” 晏亭抬头看着端坐马上的卿玦,随即挥开晏忠的阻止,亦是豪气万千道:“借此酒预祝姬校尉大获全胜。” 随即仰头一饮而尽,马上卿玦启唇而笑,如晏亭模样仰头饮尽,砸碗于马下,马随声动,一千五百人同时摔碗,校场上一时又是别样响声此起彼落。 调转马头之前,卿玦掀起鬼面盔胄,对晏亭露齿一笑,随即带兵离去,而那轻柔一笑,却把晏亭定在了原处,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大队人马走远! 在远处,素雅马车中稳坐两人,白麻衣衫者轻缓道:“卿玦似乎对晏亭有些别样的惦念,他本该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出发了。” 浅紫广袖长衫者手执帛书柔笑道:“那又如何?” 。。。。。。。。。。。。。。。。。。。。。。。。。。。。。。。。。。。。。。。。。。。。。。。。。。。。。。。。。。。。。。。。。。。。。。 囧,喝了两杯咖啡,紧赶慢赶又过点了,我丫就一活脱脱滴杯具,本章为pk2400分加更,老生常谈,谢谢大家滴支持和票票,困死,睡觉去! 第四十章 美女良驹择其一 于千军阵前信手展卷,人心浮动时淡笑相迎,慵懒着声音,并无费心思量——那又如何? 只这四字便把别夕的猜测生生的扼住,略沉吟,别夕温文笑道:“属下似乎懂了,即以交心于先生,又怎会生出变故?” 手中依然是那帛书,洒然出声,“若晏亭当真有那本事,即便是收了你的心,我亦坦然相让。” 别夕愣怔片刻,随即急声道:“先生莫不是不想再容别夕这残缺之人?” 轻放帛书于车厢内乌木矮几上,即便别夕目不能视,苍双鹤依然正脸相对,平缓道:“我不觉得晏亭可以于顷刻便撼动两人心思,你如何要乱?” 微垂了头,片刻仰起,又是寻常那淡雅的笑,声调也恢复平和道:“别夕依旧是个俗人。” 苍双鹤悠然而笑,不劝亦不驳别夕的回答,视线从飘起的车帘缝观望着渐行渐远的大队人马,微沉着声音道:“他只是孤寂的太久而已。” 听苍双鹤给出的解释,别夕微微偏了偏头,随即勾唇而笑,“看来我当真与昔日相别,连故人的心思都忘了个透彻了,竟不比先生懂他。” 苍双鹤亦笑,“我予你为‘别夕’,乃与日落相别之意,只是你自己一直要当它为往昔而已。” 别夕仰面而笑,“别夕愧对先生之情。” 苍双鹤收了嘴角的笑容,视线穿过帘缝,游走于万里苍穹,飘渺道:“你只愧对自己,我与人无情,你心中知晓,我会容你,皆因你乃可用之人!” 。。。。。。。。。。。。。。。。。。。。。。。。。。。。。。。。。。。。。。。。。。。。。。。。。。。。。。。。。。。。。。。。 恢复寂然的校场上,晏亭还愕然而立,曾胜乙抱着玉首剑远远的独立在一边,遥望军队离去的方向,晏忠抚着下巴颇为大声的自言自语,“那盔胄倒还有那么点气势,遮遮那脸,省得到时候被虞国小儿取笑咱们大央无人……” 听晏忠此言,晏亭方才自游思中回神,也不过片刻,便觉得方才浊酒的力道慢慢上涌,快步向马车走去,直到上车之前,晏忠跟在晏亭身后颇为紧张的追问道:“少主人,此刻便回府去?” 晏亭顿了一下脚步,还未等回答,便瞧见扶缺骑着乌骊马由远及近,距晏亭丈远方才拉住缰绳,马蹄高扬,与晏亭面门咫尺之遥落下,端坐乌骊马上的扶缺翻身下马,对临危不动的晏亭抱拳道:“我当上大夫乃一介文人,却不想竟也如此胆识,见我乌骊面不改色者,你是第二人,扶缺自叹弗如!” 洒然而笑,晏亭并没心思问那第一人是谁,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翻江倒海,恨不得剐了扶缺——老子不是临危不惧,老子是浊酒侵体,反应迟钝!现在腿还软着动不得,君子报仇多久都不晚,瞧着老子好欺负是不,竟这般试探,乌骊威风得紧哪!正巧老子的左膀右臂缺一个坐骑,老子就看好你这乌骊了! 眸光转换之时,晏亭心中已下了主意,淡然自若道:“扶缺兄当真威风凛然,怨不得西鼎侯爷倍加宠爱!” 那扶缺也不是个懂得谦虚的,仰头大笑道:“这个是自然,时至今日,我尚未遇到奇虎相当的对手,倒也是件憾事。” 晏亭心中冷笑,自大狂妄,可脸上却笑得愈加的谄媚,“扶缺兄英武不凡,又有如此好身手,当真令流云佩服,西鼎侯好福气,不像流云,身边也就这么个粗鄙仆从外加懒散的护卫。” 听晏亭如此说法,晏忠白了一眼扶缺,却并不出声反驳晏亭,曾胜乙抱着玉首剑亦不理会了晏亭究竟怎么说他,也跟着她一些日子,又怎么会听不出她那话里隐隐的讥讽之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扶缺半年前出现在大梁城中的,而这个时候曾令人闻风色变的白玉灭门血案也过去将近三年,那些血雨腥风早已淡去,同白玉府一道消失的武圣夕甲和绝命门主等绝顶高手渐渐走出人们的记忆,如扶缺这等有些身手的宵小自然也就敢称自己无奇虎相当的对手,其实不必过招曾胜乙也知道,这人连如今瞎了眼的别夕也近不得身的。 听晏亭的浮夸,扶缺不掩脸上的沾沾自喜,开怀拱手道:“怨不得侯爷欣赏,上大夫也是眼精目明之人,侯爷命我亲自来迎上大夫到府一叙,信常侯五公子已经出征了,想必上大夫也不会推拒了侯爷的邀约才是。” 未等晏亭作答,晏忠已经上前一步,担心道:“少主人,您现在……” 晏亭扬手拦下晏忠的话,对扶缺淡然笑道:“西鼎侯邀约乃流云的荣幸,又怎会有推拒之心,扶缺若是不来,我已经在去往西鼎侯府的路上了。” 扶缺开怀道:“极好,莫让侯爷久等,上大夫这便上路吧!” 晏亭点头应着,扶缺飞身上马,回身对晏亭抱拳,朗笑道:“上大夫请!” 看着扶缺的笑,这人也是个好面皮的家伙,可同样马上回眸,大概有先前卿玦那一笑,竟觉得扶缺这笑毫无颜色,暗淡的很! 起身上车,晏亭跟在晏亭身后刻意压低声音道:“少主,您方才吃了酒!” 晏亭对晏忠挥手,“来时便已经知晓这酒是必然要吃的,不碍事,快些赶往西鼎侯府,我们只两个时辰!” 晏忠一愣,随即也不磨蹭,起身上车,飞马扬鞭。 他们的声音虽然极轻,可倚在车厢前假寐的曾胜乙却听了个分明,颦眉凝思半晌,随即伸手拿过斗笠遮住了脸,又稳靠在车厢前好似睡去了一般。 乌骊跑得快,他寻常青蓬马车也不慢,看似随时要翻下车去的曾胜乙始终盘踞一头,而车厢内的晏亭却足足放了一碗血,暗哑的脸上此刻是乌青瘆人,下山之前阴业曾送她五颗备不时之需的醒神丸,此丸伤身,万不得已不能用之,出门之时她已经服下一颗,这儿会又放了血,想必两个时辰内是绝对不会倒下的。 西鼎侯府虽不及苍双府来得广袤,却远胜于苍双府的富丽堂皇,琼楼玉宇委实眩人耳目,行走其间,仿若王宫大内——这西鼎侯当真狼子野心,据闻此人府中蓄养姬妾几百人,逍遥快活不比央睿王逊色,不过此人虽好女色,却比那睿王懂得孰轻孰重,睿王若要及他,想必朝中也不会如此奢腐了。 大概是为了炫耀,西鼎侯竟不避讳,让自己的一干姬妾身着透明薄纱,于高堂之上往来穿行。 盛康左拥右抱,并不与晏亭像苍双鹤一般分析天下大势,只说瞧着晏亭相貌讨喜,他诚心结交——呸!见过理由烂的,没见过这么烂的,样貌讨喜也不会让那一对堂兄弟每每见了都皱眉头了,酒色迷人眼,盛康未必是真的想拉拢她,但是有一点是可能的,盛康不希望她成为他的绊脚石就是了,给她些好处,便要让她闭嘴,这意图盛康并不遮掩,大概是瞧着她年少可欺,才用这最不费脑子的办法吧! 满面红光,盛康朗笑道:“这里所有的女人,只要晏兄喜欢,随便你带走!” 若以金钱相诱,晏亭许会真心考虑考虑——该拿就拿,不必婆妈,拿过之后,翻脸不认,你乃纯小人,她晏亭也绝非真君子!可这些女人她领回去了,还要供她们吃,供她们穿,只赔不赚的营生,她晏亭又不是真傻,才不会应下,婉言推拒,扶缺立在盛康身后笑得一脸轻蔑,盛康也板着脸说晏亭不给他面子! 晏亭依然坚持,说自己在孝期不宜纳娶,盛康却笑晏亭迂腐,这些女人只是送她玩乐的,又不是让她许名分,若是再不受,弯弯绕的说这便是公然与他西鼎侯为敌,一边扶缺也附和讥笑! 送人东西却是这等强势,好一个西鼎侯!垂眸轻笑,计上心头,女子报仇,转眼便是机会——极好。 “侯爷,女人我实在不是很上心,但是今日见扶缺兄那乌骊马,俊美非常,若是侯爷当真要割爱,那乌骊……” 扶缺脸色顿变,结巴道:“侯爷,那乌骊可是您宠着小人……” 盛康扬手,有万千不甘扶缺也不敢再多言,盛康大笑道:“晏小兄弟年岁尚轻,怕是还未尝过这女人的好,罢了,你若喜欢那乌骊,本侯便送你,本侯一直未得了机会,今日私见晏兄弟,实在甚得吾心,当真投缘,哈哈……” 看着扶缺垮着的脸,晏亭心中也笑:我让你吓我,老子不是好欺负的! 赠乌骊予曾胜乙,顺利离开西鼎侯府,苍双鹤两次寻她皆有直接的意图,而盛康随即强拉她置其府中,不过是想试试她的态度,受了他的馈赠,也安了他的心,盛康与韩夫人,此时都是她得罪不得的! 。。。。。。。。。。。。。。。。。。。。。。。。。。。。。。。。。。。。。。。。。。。。。。。。。。。。。。。。。。 继续上来碎碎念,求支援(啥都行,最好是对本文滴观感) 捂面,撤退中~~~~~~~~~~~~~~~ 第四十一章 柴安之劫 出西鼎侯爷府,时间尚有余,晏忠怕颠簸令晏亭受不住,把来时风驰电掣的马车此番驾得如婴孩摇篮般柔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曾胜乙端坐乌骊马之上,风姿凛然,虽其眉目不及扶缺来得招摇,可晏亭却觉得曾胜乙骑马的姿态远比扶缺来得洒然,果真人靠衣裳驹衬侠。 这一日颇为顺利,晏亭做如是想法,脑海里还时不时的跳出卿玦那回眸浅笑,他那鬼面带的好,军中无女子,长成那副模样,莫不说会不会被敌人轻视了去,就是自己人,怕也要觉得难受吧——真是罪过的脸! 莞尔之后,晏亭还在平缓的马车中小憩了片刻,却不想未过子夜便不能说这一天是顺利的,送军酒吃了,西鼎侯也顺心了,预想中的麻烦过得轻巧,可家中又起了波澜,虽事先提醒过柴安,但还是未避免了其被抓个现行的局面,终究是个心性不稳的! 晏亭回返之时,柴安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昏死过去,身上淋得透透的,与华丽的大厅格格不入,外头有人头攒动,屠幼菱跪在一边声嘶力竭,却并不认下她与柴安之间是在偷情! 屠夫人尴尬的立在一边,见晏亭回返,小心翼翼的说着:“流云啊,想来这其中定是有些误会的,幼菱甚是乖顺,怎会担下这等要命的罪名。” 却不想坐在一边身上仍绑着绷带的晏霍冷哼一声:“怎么不会,未出阁便已经同男人勾搭,如今近水楼台,流云又不在府中,当真的好时机,安有错过之理,若不是仆役偶然间发现,这二人指不定还要干下怎样的龌龊事,损我晏府名誉!” 晏霍这么一说,屠夫人便乖乖的住了声,晏亭冷哼一声,分明是唯恐天下不知,又要拿什么晏府声誉压人,若当真的在乎晏府声誉,便该关了门私下里审着,又怎会这般张扬。 屠幼菱见了晏亭,一瞬间便看见了希望,哭得甚凄凉,跪爬着来到晏亭身前,才巴巴的扬了脸,就瞧见晏亭绷紧的一张怒容,心头一沉,她本不是个敢于争取的女子,可若不恳求,她怕柴安避得过屠府的走狗,却躲不开晏家的私刑,咬咬牙,才欲张口,晏亭已经抢先问了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谁打了柴安?” 屠幼菱哽咽了一声,那稳坐一头看好戏的晏霍已经讥笑出声道:“流云,说来这事你当谢我,若不是我,你又怎能瞧得清楚这女人和你那心腹门客究竟都背着你干了些什么,晏府的宅院当真够大,这院子大了,没个添丁进口的机会,闲房子也便多了,那早已安通款曲的狗男狗女去的地方自然就多了,你养门客那院子里总共才住了三两个人,说来也巧,我那仆役想写个家书,想来想去,就想起柴安是个识字的,自作主张的领着巡院就去了柴安的屋子,甚是惊诧啊,门客的房间里出现了夫人,你说这事稀奇不?” 连发现的过程都这么面面俱到,还真多亏这晏霍是个有心的,即便柴安与屠幼菱二人再在相思难解,以屠幼菱的性子,怎敢这般的光明正大? 私下里已经有了算计,脸上变得平和,也多亏了晏霍这详尽的介绍,晏亭应答起来才轻松许多,尽管郁结之气梗在心头,可此时也不好发作,知道晏霍‘抓了柴安和屠幼菱在一起’的场面,不过绝对未看见什么亲昵之事就是了,且不说晏亭信得过柴安和屠幼菱,只要想着晏霍在晏亭这个‘正主’回来之前已经把柴安打得死去活来就知道,泄私愤是一点,大概更多的便是柴安嘴硬,不肯背下这凭空多出来的骂名,也损了屠幼菱的声誉,因此誓死挨着,才令晏霍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 “幼菱,我出门前命你去给柴安送东西,你跟他怎么让人家看去了?” 听晏亭这样一说,不单单是晏霍还是始终坐在上座不发一言的韩夫人,就连屠幼菱也愣住了。 见屠幼菱不及反应,晏亭语气言表更是愤怒道:“幼菱,莫不是我让你给柴安送东西,你反倒把自己送到人家怀中去了,损了我的颜面?” 此时屠幼菱方才醒转,倒也是个机敏的,随即顺着晏亭的话便哭号了起来,“夫君明见,妾身照着您的意思去给柴安送东西,也就是才进了屋,外头就闯进了两个人,一个呵斥着妾身和柴安不让动,另一个便出去喊人,片刻柴安那里便被层层围住,然后那两人就说妾身与柴安背着您干些下流的勾当,妾身什么样的人,夫君再清楚不过,妾身恳请夫君要还我和柴安一个清白!” 晏亭对眼前屠幼菱的涕泪交横甚是满意,脸上却依旧沉着,冷声道:“若你与他并没有过分的举动,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竟然敢污蔑了我的人?” 晏亭如是说法,方才还洋洋自得的晏霍听出了不同,忙急声道:“流云,你身为家主竟如此偏私,屠幼菱分明不是受你差遣去的柴安那里!” 平缓的转身,眉头挑的好高,和声问道:“兄长怎的知道幼菱不是听我吩咐去的柴安那里,莫不是兄长还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晏霍未料晏亭有此一问,毕竟不是个精细的性子,一时间竟梗在了那里,韩夫人瞥了一眼尴尬的晏霍,随即沉声道:“既然这事儿是流云吩咐的,那便是错怪了幼菱,幼菱,方才瞧着那下人说得煞有介事,人老了,脑子糊涂,竟分不清是非了,未给你说话,委屈你了,等下问问是哪个不长眼的见风就是雨,拉出去好生教训了,给幼菱平平委屈。” 韩夫人十分和善的对着屠幼菱轻缓一笑,屠幼菱虽性格怯弱,可脑子却并不糊涂,也清楚韩夫人这是给晏亭颜面,并不诚心与她道歉,不过此番柴安得了解脱便是她心中最欢喜的事情,韩夫人说着这话,代表事便过了,屠幼菱自然欢喜,连连应着自己没事。 晏亭低头看着地上的柴安,心头慨然叹息,上次公然辱没了他的仇,晏霍定然要报,虽然此番柴安皮肉吃了些苦头,可晏霍已经出了气,倒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便是,也算是因祸得了清闲吧! 韩夫人携晏霍自鸣得意的离开了大厅,那些来看热闹的下人皆悄然离去,屠幼菱想上前查看柴安究竟怎么样了,却是不想竟被屠夫人拉到一边去狠狠的念了。 别看那屠夫人对任何人皆是一副小心恭敬的模样,可她认为屠幼菱能得了如今的地位,全都是她的功劳,理所当然该受她的教训,嘴上并不留情面。 屠夫人念,屠幼菱便垂着头嘤嘤的哭,说自己当真没有与柴安怎样,屠夫人念得累了,方才去找晏亭陪着不是——此时的屠夫人不是晏亭的二娘,而只是屠家的长辈了! 柴安已经被晏忠和曾胜乙抬走,那头也去请了晏府的家医来,打发了屠夫人,得了柴安只伤了筋骨,未必损及内脏的消息,晏亭再也支撑不住,微微安抚了屠幼菱几句,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栽到了榻上。 第二日晏亭没起来,第三日还是如此,家医瞧过之后,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晏府便有些乱了,下人们之间更是流传出了关于晏亭身染恶疾,竟是个比晏杵还严重的病秧子,瞧着那脸色没一天好看,大概是命不久矣的征兆! 这消息好像长了翅膀,第四天盛康便派了扶缺前来探询,许是夺了他的乌骊马,扶缺也是一直无精打采的,虚应之礼做得还算到位。 随后陆续也有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过来,晏亭就一直老实的躺在榻上,尽管外头传得风风雨雨,她却并不多做解释。 直到第七天那个一直昏庸着的央睿王都派人送来了大批的药材,随行的还有宫中的御医,晏亭才发觉这些日子她为何一直失落着,吃了醒神丸外加接连放了几次血,身子虚是自然的,且醒神丸也是有副作用的,这也就是万不得已不能用醒神丸的原因,身子上的难受不能令晏亭闷闷不乐,她郁结是自扶缺离开之后,隐隐有了期盼,可她究竟在盼着什么,最初连晏亭自己也说不分明,每次客人走了之后,那郁结便要上一步,直到今日方才了然,她在盼着别夕,或者更确切点说,她竟希望那妖孽能派个人来,了然这点,浑身一颤,暗骂自己疯了,竟会做此种念头,这无异于那年投水之后,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可她惊还盼着那冷眼少年会来救她一样的痴傻,如今她已经十八,不再是那个五岁的傻女孩了。 药材尽数留下——大王好颜面,赏赐无常物,用不上换银子也好!御医未得正确的结论,惶恐的离去,晏亭爬起来倚在榻边,本来已经可以起身了,却还要生生的耗着,竟有些孩子气了。 柴安已经能下床,由晏忠和曾胜乙搀扶的来到了晏亭的房间,屈膝落地,感激涕零,誓言愿为晏亭肝脑涂地——是晏亭护住了屠幼菱的声誉! 那日的事情果真是与晏霍有些关系的,即便先前没有晏亭的交代,屠幼菱和柴安本在咫尺,却也要如天涯相待,那次晏忠口没遮拦的说了那话,被藏在花丛后晏霍的人听了去,回头便兴冲冲的告之了晏霍。 平日里都是晏杵给他出谋划策,可这段日子晏杵交代让晏霍小心些,晏霍觉得这是个机会,却藏了私心没告诉晏杵,他那个早就觉得屠幼菱抢了她主母位置的夫人心头也一直恨着屠幼菱,听下人这话,眼睛转了几转便给晏霍出了这么个抓奸抓双的主意。 拖着柴安不让他出门,又给屠幼菱送去了柴安受重伤的消息,乱了心思的屠幼菱不及细想便一头撞进了人家的圈套,并不高明、甚至有些拙劣的手段,可若是晏亭不那么说,怕此时他二人已经成了冤死鬼。 吃一堑长一智,晏亭只平缓的告诉柴安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日后该有些分寸了,等着柴安养好了身体,也便是他该显身手的时机了。 柴安心安的离去,晏亭又躺下了,迷迷糊糊睡了又醒,补足前些日子透支的体力,等她睡饱了,便还会是那个精神焕发的土脸少年! 翌日一早,晏忠来报:“少主人,苍双府总侍求见,您见还是不见?” 。。。。。。。。。。。。。。。。。。。。。。。。。。。。。。。。。。。。。。。。。。。。。。。。。。。。。。。。。。。。。。。。。。。。 (*^__^*)嘻嘻……,终于赶在12点之前码完了,已经好几天没在12点之前睡觉了,杯具,早上5点半就起来,白天靠咖啡撑着,超蜗速令某紫抓狂!脑子一团浆糊了,明天晚点起来——囧,又开始话痨! 谢谢大家的投票、留言支持,本章为pk2700分加更,爬下,呼呼去了~~~~~~~~~~~ 第四十二章 别夕到访 再好的身子一连窝在榻上多少日子不活动怕也要养出病来了,上了第八个天头,晏亭本打算就这么‘不药而愈’的奇迹复原,却不想那盼着的人就这么到了,心里一瞬间就好像春风拂过,百花齐放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晏忠那表情分明就是不待见别夕的,晏亭心中欢喜,面上却要维持着淡漠,声调好像也发了霉一般的暗哑,“扶缺我们都见了,焉有不见别夕的道理?” 撇着嘴,晏忠低头道:“当真麻烦,都是得罪不得的人物。” 应着晏亭的吩咐,晏忠快速的去外头通告门房让他带别夕过来。 即便别夕看不见,晏亭却还是要把病弱的架势摆出来,那人似乎比明眼的人还不好糊弄,说不清到底为何一定要装着,可直觉就那样做了。 别夕跟着晏忠进门的时候,晏亭躺着那架势当真比病入膏肓好不了太多,让晏忠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急急的问着:“少主人,要不要让家医过来给您瞧瞧,怎么您这脸色竟不比昨日了?” 她那脸色当然比不得昨日,偶然间发现自己的手臂白了许多,便已经分明好些日子未出门见见太阳,体内的药力已经慢慢消散,夜里无人之时,晏亭爬起来又服下了些许,今早起来看着自己的手臂,愈加的黑中泛黄,刚才是坐着看晏忠的,她那脸色晏忠已经习惯,并不会觉得十分孱弱,可这会儿这么一躺,再半搭着眼皮,身上半覆着明艳的锦被,衬着脸色愈加的难看,才令晏忠分外的紧张了起来。 晏忠是真担心,那效果绝对的不打折扣,晏亭对晏忠的表现十分的满意,碍着别夕在,声音颤巍巍的道:“不碍事,你先出去吧!” 听晏亭这样虚弱的声音,晏忠更是走不得了,只记得阴业耳提面授晏亭沾不得酒,却实在没想到后果是这样的严重,晏忠觉得是自己懈怠责任才令晏亭这般的,被自责压得左右不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一直静立于一边的别夕轻笑出声:“别某略懂医术,晏兄不必担心!” 别夕的话是对着晏忠说的,晏忠狐疑的盯着别夕那双空洞的眼,撇嘴道:“太医都不行,难不成别总侍这么神通广大,竟比得过太医?” 晏忠口出不屑,别夕也不恼他,依然温文笑道:“才贵有专,太公运筹帷幄,安邦定国,但你不可让其造船建屋;鲁班开匠师先河,能制常木为稀世奇珍,却无有治世之才,医人者亦是如此,某虽不才,闲时倒也略通旁门左道、对此蹊跷之疾偶有接触,许太医不得其门而入,别某恰巧便识得此疾呢!” 别夕一席话说得轻巧,晏亭听过之后却微微一颤,她只当别夕有些与众不同,却是未曾想他竟懂医术,虽他那话说得谦谨,不过在晏亭看来,别夕既然能说这话,就绝非泛泛之辈,男女毕竟有别,若要切脉,自己的性别定隐藏不住,因此她是万万不能让别夕碰到她,该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晏亭心中浮上紧张,晏忠听了别夕的话却带上了希望,看了看躺在榻上的晏亭,随后恭敬道:“既然别总侍通晓医术,那小人便先退下了。” 得了晏亭的首肯,晏忠倒退着离开了晏亭的卧寝,待房间里只剩下晏亭与别夕,因别夕不良于视,晏亭倒也敢正面细端量了别夕的脸,看着别夕一如初见的笑,晏亭浮上一丝感动,随即心头又开始恼,觉得他那笑竟没一点真心,沉闷的声音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毛病,竟连别夕也给惊扰了,流云汗颜。” 别夕挨着晏亭的榻前站定,笑对晏亭道:“望闻问切,医者入门之道,上大夫执拗,倒是苦了那太医令,险些丢了性命!” 他那个别夕之话,晏亭猛地翻身坐起,不安道:“此言何解?” 说完之后才察觉了自己的动作,晏亭小心的观察了别夕的脸,见其表情没任何的变化,依然笑得儒雅,倒也渐渐放了心,可别夕随后的话却令晏亭又生出了惴惴不安。 “许连日操劳,不过上大夫此时有许多人注视着,且不能任性而为,位高者重,上大夫随口一说,却极有可能成为他人丢命之因,先生命别夕给上大夫带句话,行前且三思!” 呸!又是那妖孽,我若不三思,便会让太医给切脉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心中又生了怨恨,嘴上倒也不再客气,寒声道:“别夕兄前来,莫不是要教训与我?” 听晏亭态度丕变,别夕却还是笑着,语调也放得柔和,喃喃的如同哄劝着闹脾气的稚童,“病者本不该心思烦躁,如此不宜修养,别夕此番前来除去告之上大夫那太医令命悬一线之外,倒也当真关心上大夫的病况。” 晏亭歪着脸看着别夕,心头已经为别夕那句关心而微微平缓了,可却还是冷硬着声音道:“别夕该不会不知道,我乃阴业先生之徒,他人生死皆与我无关。” “上大夫当真如是想法,便不会愕然而起,别夕以为自己也不必替上大夫切脉,想必上大夫明日会如常上朝。” 三言两语,别夕已经转了话头,有些事情研究的深了,于人于己皆不方便。 晏亭心头激跳了几下,明人眼前装糊涂,只会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的不堪,倒也不再费心装扮,不过即便她赖在榻上却还是知道这些日子央睿王陪着那个宠姬姒塔游山玩水,不亦乐乎,略不解的出声道:“自卿玦出征,大王便不再上朝,莫不是我央国又有变,或是卿玦他……” “上大夫不必惦念,能得先生夸赞,定有非常之才,至于上朝之事,别夕以为是日前西申公子野前来拜会大王之故。” 公子野,这倒是场好戏,若按盛康给外人的经历,他可是与公子野有着十成的仇怨,私下里有别样的勾搭,可站在众人眼前,他二人该给出何种表现呢? 复又想起当初印象中那个如大公鸡般傲然上山却如夹尾巴狼般匆忙离去的男子,如今该算得上与她当真结了仇才是,若自己站在他眼前,他是该来与她翻翻旧账,还是视而不见呢? 大概是沉默的久了,别夕又轻缓道:“上大夫可会缺席?” 沉吟片刻,晏亭笑道:“别夕既然知我如今身子已经康健,我自没有再藏私的必要,想必这也是国事,就是不知你家先生可会到场?” 问出这话之后,晏亭心头又是狠狠的一跳,竟有些说不清楚为何问起那厮来了,思来想去,猜着大概是想与那人在这等事情上过过招的缘故,已经应下那人为敌手,可连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都不知,战略讲究知己知彼,她自然是要多多接触那厮才行。 别夕轻笑道:“这等事先生从不到前。” 尽管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泄了心思,可听见别夕如是说法,晏亭还是禁不住追问道:“虞国进犯,你家先生便未曾露面,此等要事你家先生亦不到场,流云倒是不懂,到底何事他会出现,莫非传言当真属实,他见不得人的?” 别夕轻笑,这笑倒是发自内心,晏亭看似比同龄人沉稳,可每每提及苍双鹤的时候,言辞总会激烈上许多,其实晏亭初病倒那日,苍双鹤已经知晓,那个时候晏亭是真的羸弱,别夕曾想过来瞧瞧晏亭,却是苍双鹤阻止了他,未给理由,苍双鹤的决定,别夕从不质疑,直到昨天太医令府中之人到了苍双府,且得了睿王的吩咐,苍双鹤才遣了他过来的,见晏亭如此状态,别夕似乎懂了,晏亭并非是病,她只是需要休息罢了。 “先生素喜清净,大殿之上难免嘈杂。” 见过脸大的,没见过这么大的,晏亭撇了撇嘴,轻缓道:“流云自幼长于山间,更不喜热络?” 别夕莞尔道:“我家先生只是不到大殿,王宫中还是会去的。” 。。。。。。。。。。。。。。。。。。。。。。。。。。。。。。。。。。。。。。。。。。。。。。。。。。。。。。。。。。。。。。。 天热啊,某紫碎碎念了!为毛这么难受捏,鸭梨啊,实在鸭梨,先人有云,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杯具滴某紫没爆发滴义薄云天,没灭亡滴毅然决然,在沉默中躲在墙角,我画圈圈去~~~~~~~~~~~~ 第四十三章 公子旧情 苍双府中那个瞎眼的总侍果真了得,连大王太医令治不好的怪疾都是手到擒来,如此高人都为其所用,鹤先生实乃当世奇人! 借别夕探视好转,这本就是送上门的机会,如此是最不突兀的理由,晏亭戏说别夕来见她便不药而愈,那头别夕也淡笑的不加反驳,晏亭原本还开怀着别夕是个识趣的,可如今听晏忠站在她眼前哼哼唧唧的把外头的传言说与她听,晏亭这心中又不是滋味了。 到不是捧了别夕的名声让她不快,而是这一干盛赞的最后指向竟又跟苍双鹤扯上了关系,明明是她自己休息好了起来的,怎的就又给那厮造势了,实在令人扼腕,回头想想,怕是苍双鹤那些神乎其神的作为都是被这些不明就里的人给堆砌起来的,那厮也就是个浪得虚名的家伙,实不为惧,这一转念倒也好了心情。 晚膳之前,韩夫人又找了晏亭,其实即便韩夫人不差人来找她,晏亭也是会去见见韩夫人的,毕竟申厉王的公子来大央,褚国又怎能坐以待毙,多少年的奔走,打着游山玩水的名号,背后的目的是什么,略略有些脑子的都明白! 韩夫人没有特别吩咐晏亭什么是能为的,什么是不能为之,只清清淡淡的关心了她起来之后的感觉如何,然后说再让府中的庖丁用用心,大王赏的东西养身正好。 晏亭耐着性子听韩夫人的虚情假意,说来扯去,才转到公子野的身上,此人好女色,与盛康是一般无二的货色,大概是他们西申的男人都是如此,苦了他们西申的女子,等同货物一般。 想当初公子野曾与一名擅绘画的异域女子私定终身,为那女子与其父翻脸,远朝堂、散姬妾,修身养性煞是感人,可也只一个春秋便移情于其父申厉王赏的玩物姚姬身上。 却说那曾与之私定终身的女子亲见了姚姬登堂入室爬了她男人的床,也不过怒语相争,打了姚姬一巴掌,竟被公子野生生的踢掉了孩儿,险些丢了性命,看那异域女子悄然退去,这姚姬甚是开怀,以为至此平步青云,却不想也才半年不到,下场竟比那异域女子更加凄惨。 盛康到底有多狠没人亲见,只是听说有见过姚姬尸首的吐了三天,面上两人因姚姬一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私下里怎么回事韩夫人是一清二楚的,公子野的府邸何等严密,任盛康有登天的本事也不能悄无声息就把一个恁般得宠的女子带出府去就是了。 韩夫人说得平和,那些人的生生死死与她无丝毫关系,她只是想让晏亭愈加的了解公子野与盛康罢了,至于为何要强调了这点对于宫廷之中并不稀奇的旧事,只是看着晏亭年少,想来是有些怜香惜玉的同情心,使其不被盛康蛊惑去了而已,最主要,公子野游历多年,善于的便是收买人心,总要防一防晏亭被其勾了去。 晏亭轻笑以对,都不是好鸟,谁也不用说谁! 那餐饭韩夫人吃得开怀,晏亭却应得累,回了房便歇下了,第二日天未亮就被晏忠叫了起来,竟是西鼎侯府送来了托贴,那盛康竟然告假了! 想过盛康若是和公子野见面当是怎样的情景,却是未料他竟这么直接,若不上朝,哪里需要她去说话,不过盛康此为绝非多此一举就是了,晏亭捏着那帖子,此番进宫,她是势必要比寻常人早些,本不出门,麻烦也上身! 。。。。。。。。。。。。。。。。。。。。。。。。。。。。。。。。。。。。。。。。。。。。。。。。。。。。。。 迎晨曦望尚辰宫门而走,这对于晏亭来说还是头回,算是件稀奇的事,一路上心情也是别样的起伏着,未想宫门外竟瞧见了一辆颇为眼熟的素雅马车,晏亭心头砰跳了几下,不屑的念着:还是个知道起早的,我当你只懂得青天白日的梦周公呢! 曾胜乙和晏忠是没资格进宫的,晏亭拿了盛康的帖子很顺利的就通过了王宫侍卫,随即了然,这盛康也抵得上宫内腰牌了。 几日未见,尚辰宫倒是经典的装点了一番,颇有些喜庆的气势了,内外宫闱不得随意进出,守在外头的侍卫给晏亭通报之后,便换了人前来迎着晏亭。 也不知道张效忙什么去了,平日都是他迎着晏亭,今日却换了一个十五、六岁,样貌生疏的内侍前来迎她。 晏亭瞧着那小侍,总觉得有些不同,随即想着即便睿王再不济,好歹这里也算得上防守严密,眼前的内侍面皮白净,身子单薄,丝毫没有高手的煞气,倒也放了防备,跟在内侍身后便向宫内走去。 才走没多久,晏亭便察觉出身前内侍带她走的位置不同,住了脚,沉声问道:“你要带本大夫去何处?” 那内侍转身恭敬道:“回上大夫,奴婢奉命领您到养心苑。” 听内侍回答,晏亭略沉吟,随即便抬步跟了上去,内侍见晏亭不再追问,倒也默声走在了前头。 转过两道宫墙就到了一处种满奇花异草的院落,内侍站在门边言语甚恭敬道:“上大夫,这便是养心苑了,奴婢便不送您到里面了。” 这内侍的做法实无不当之处,即便张效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进的,晏亭点头挥手道:“好了,本大夫自己进去便是,你下去吧!” 内侍躬身应着,晏亭转身自己走进了这名字起的别有深意的院子,睿王养心?听上来便是件荒谬的事情。 沿着圆润匀称的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着,转过遮眼的奇树异草,前方竟然是一方荷花池,池上有九曲回廊,每一曲折处便是一个歇脚的亭子,华美自不必说。 待看清眼前情景,晏亭竟僵立在了原处…… 。。。。。。。。。。。。。。。。。。。。。。。。。。。。。。。。。。。。。。。。。。。。。。。。。。。。。。。。。。。 此乃pk3000分加更! 囧,好像更新时间更晚了,郁闷~~~~~~~~~~~~~~~~~~~~~~~ 第四十四章 苍双乃国婿 碧水之上,雕花亭中,一对男女咫尺相对。 那女子艳红华服甚是醒目,不过距离较远,晏亭看不分明她的样貌,背对着晏亭的男子长发半拢,和着淡紫的绸衫随风轻摆。 心头猛烈的跃动了几下,似乎自己看见了本不该她看见的东西,尽管有些距离,且男子背对着自己,晏亭还是一眼便瞧出来了,那人就是苍双鹤——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尚辰宫中与女子这般亲昵,原来他不但出入宫门随自己高兴,就是这宫中的女人也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勾搭的,当真了得! 那红衣女子也是个眼尖的,晏亭这头才一露面,她那边已经微抬高下巴骄傲的瞥了一眼苍双鹤,随即对晏亭扬声道:“那个穿黄衣服的,你过来。” 晏亭心头又是一颤,她本不欲窥视,许是出门之前忘记翻翻黄历,今日怕是诸事不宜,眼受了污,还未待她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便已经被人抓了个现行。 红衣女子见晏亭并不照她吩咐过来,自觉在苍双鹤眼前丢了些颜面,声调也带上了恼怒,扬声道:“莫不如同别夕一样是个不健全的,听不见本公主的吩咐?” 十九公主——晏亭脑子里直觉便想到了那日章化口中的天之骄女,曾信誓旦旦的非苍双妖孽不嫁,如此说来,一个是言行大胆的公主,一个是目中无人的妖孽,此二人聚在一起,想来宫规、礼数全化为无物也并非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了。 即便瞧苍双鹤不顺眼,可公主身份高贵,自然得罪不得,晏亭选择乖乖就范,在十九公主微愠的目光中从容的上前。 丈遥之时,苍双鹤才浅笑回眸,对晏亭轻柔道:“真巧,方才公主提及你,须臾你便到了眼前。” 迎晨曦而悠然,卷朝露于发角,细长完美的丹凤眼始终微微的垂着,声音若拂面轻风,即便悠荡于耳畔,却又似浮云飘渺,那是个面容言行完全透着慵懒的男子,本该是个凡尘俗物,可明明站在眼前,却似乎咫尺天涯,让人感觉看得见,触碰不到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微微眯起眼睛,晏亭的视线完全被苍双鹤所吸去,他说了什么?公主方才提及了她,突然醒悟为何方才觉得那个内侍怪异,却原来那人原本就是要引她来见十九公主的,或许,他根本就是十九公主的侍从。 “本公主说了多少次,苍双,你叫我玥谣就好,公主公主的,倒是让人听着生分了去!” 十九公主不甘被苍双鹤与晏亭同时冷落,柔着声音要求着苍双鹤,也只换得苍双鹤淡然一笑,并不出声应她的要求。 那声若出谷黄鹂,清脆悦耳,晏亭循声望去,却见那人比那声还要赏心悦目,弯弯柳叶眉,灵动半月眼,俏挺的鼻,微厚的樱唇,说话之时会不自觉的撅着嘴。 皆是美人,屠幼菱是幽潭碧波,如静止的画卷,恬淡宜人,慢慢沁人心脾;而玥谣却是晴空艳阳,带着夺目的光彩,一瞬间便侵占心底,忽视不得。 这么个美人誓言必嫁苍双鹤,那厮果真是个精通魅惑的的家伙,上欺大王下拢门人,平日里还出来勾勾女人心,勾也就勾了,却还不担起责任,装腔作势之人! 不过想不分明苍双鹤缘何不应,如此美人都不喜欢,那么他当真是个喜欢男人的了?不过看方才的情景,两个人明明十分亲昵一般,也或许苍双鹤那厮早已经与十九公主勾搭成奸,不过要装装高尚,秘而不宣罢了——晏亭如是想法。 玥谣见晏亭并不移眼的打量着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晏亭的反应,倒也不避着她,反倒微微挑高了小巧圆润的下巴让晏亭看得更清楚,声音中饱含着傲然道:“你便是晏亭?本公主听姒塔那贱人提到过你,说你倒是个讨喜的样子,不过王兄说你生得极丑,倒是勾起了本公主的兴趣,本公主平素喜欢面容俊美的男子,府中倒是没什么称得上丑的,能被王兄称为极丑的,想必定是丑得稀奇了,前些时候本公主回封邑了,今日才有机会见见你,没姒塔说得好,也没王兄说得那么难看,勉强不令人厌烦,可也没什么特色,倒是让本公主有些失望了。” 晏亭眼角微微抽着,这公主说话倒是个直来直去的,她也不过肤色差了些,至于极丑么?原来他们姬氏王族看人都是先瞧着长相的,最开始的央睿王,随后的卿玦,如今眼前的玥谣公主,不论男女,都一个秉性! 心中愤愤不平,面上却还要好言相向,躬身施礼道:“公主明见,小人正是晏亭。” 玥谣不耐烦的挥手道:“罢了,这文绉绉的样子本公主不喜欢,方才有外侍通禀你进得宫门来,刚巧王兄尚未起身,本公主便遣自己的内侍迎了你过来,你有何事告诉本公主便可!” 晏亭偷偷抬眼看了看亭外的太阳,已经老高了,那睿王竟还未起身,每次皆是如此,竟也稳坐三年王位,运气真好! 迟疑之时,耳畔传来苍双鹤平和的笑声,“告之公主与大王是一样的。” 我呸!这怎么能一样! 灵光一闪,晏亭竟生出了一个别样的想法,初下太行之时聚宾楼中关于苍双鹤的议论此时猛然挤入脑海,从他到了大央便开始蛊惑央睿王,如今睿王这幅模样多半拜他所赐,眼下又吊着玥谣,玥谣及笄三年竟不招主婿,加之眼前这话,苍双非姬氏血脉,许他想得个名正言顺,如此与公主勾搭倒也合情合理了。 我非睿王死忠之臣,尔等野心勃勃皆与我无关,他睿王只顾得日上三竿犹泡温柔乡,我也只要明哲保身便好——晏亭一番思量,随即躬身轻笑道:“回公主话,小人本不欲如此早便进得宫门扰大王安歇,却不了西鼎侯府中的管侍一早便去了小人的宅子,托小人送进宫门帖子,西鼎侯称病告假。” 听晏亭回话,玥谣抬头看了一样苍双鹤,随即撇嘴道:“算你又对了一次,本公主今日不缠你便是,不过那个公子野本公主十分厌烦,三天之内,让他滚出大央去。” 晏亭低眉顺目,心头却愈加的愤愤,玥谣并不瞒她,把她拦截至此,想来缘由有二,其一:大概正如玥谣所言,央睿王难得瞧见一个极丑之人,这等明晃晃的讥讽极大的勾起了玥谣的兴趣;其二;苍双鹤那厮竟拿自己与玥谣做赌,以摆脱玥谣的纠缠! 看她到底丑到什么程度也就罢了,反正那又不是她的本来样貌,要得便是这种效果,可苍双鹤那厮竟用自己当赌具,想来便闷心的不畅快,却是不想那厮竟还火上加油,玥谣公主丢出要求之后,苍双鹤竟轻笑道:“公子野乃西申贵客,我邦理应好生款待,又怎好驱赶于他,公主切莫意气用事,过往此事皆由西鼎侯承办,既然他这几日身体微恙,便交由晏小上大夫迎公子野吧!” 听听,这都什么话,让她去迎接不受公主待见的外客,又要说那人得罪不得,这不明摆着让她里外不是人么! 未等她这头应下,那厢玥谣已经高声道:“苍双,你明明知道那厮对本公主意图不轨,难不成你真希望本公主就这般不声不响的跟了那人,你想也别想,你是父王指给本公主的国婿,只有本公主不要你,绝没有你摆脱本公主的道理!” 有什么微微的刺了一下晏亭的心窝窝,那感觉虽然十分清淡,可却无法忽略,章化说得并不详尽,莫不是苍双那已经定下的婚约便是玥谣公主,忽略了心窝窝上的异样,晏亭愈加的愤怒,你夫妻二人要玩把戏,凭甚拉我当垫背! 公主厉声质问了,可那苍双鹤竟没个回答,一瞬间周边的情绪紧张到了极点,晏亭轻轻润了润嗓子,若恍然般插嘴道:“公主既要与国婿谈些私事,小人便下去了。” 说罢只等着玥谣允她,若是寻常人想要争执些私密的事情自然不会要一个陌生人在场,却是忘记了能直接骂着姒塔为贱人的未出阁公主怎会是寻常之人,听晏亭要走,玥谣忙换了态度,对晏亭笑得妩媚,看得晏亭身上汗毛倒立的。 “晏亭且慢离开,本公主今日见你十分喜欢,你父亲晏痕就是个颇有见地的人,本公主年幼的时候便常常听他与父王谈论天下之事,对其十分敬仰,你乃苍双保举,又是晏痕之子,这头脑定不会迂腐便是,既然苍双说让你招待公子野,那么你便去好生给本公主招待了去,招待得好了,本公主大大的赏!” 听玥谣一些话,晏亭直觉反应便是抬头去看苍双鹤,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那厮知道她定会看他,两个人的视线竟在同一时间对在了一起,再然后,苍双鹤事不关己,清清淡淡的笑道:“招待的不好,想必这上大夫之位流云也无法胜任,公主缺个随行左右的贴身侍从,流云便顶了这个缺吧!” 。。。。。。。。。。。。。。。。。。。。。。。。。。。。。。。。。。。。。。。。。。。。。。。。。。。。。。 每天上来唠叨一番,今日竟瞧见亲催更,某紫甚开怀,某紫好友yd果(请夫入瓮作者)给了某紫许多帮助,她说过很多次,某紫这文败在开篇太文言,亲们会看着十分累,虽然其后某紫尽量改变自己的文字风格,可暂时是没有时间修改开篇了,其后又是冗长的无激情谋略文,更多的亲并不喜欢这点,其实某紫现在当真不确定到底有多少亲能坚持到看着某紫这番啰嗦,不过看见亲们的肯定,某紫那小心肝又开始扑腾扑腾滴欢跃了…… 囧啊,夏天啊,心浮气躁了,某紫要提前很多的更年期了,然后话痨滴毛病也愈加的严重,亲们包含,静悄悄滴退场~~~~~~~~~ 第四十五章 公主喜欢 公主缺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侍从,她要的只是可供玩乐的男宠罢了,晏亭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苍双鹤,她既已应下那五鼎之约,如今他又何必要如此陷害了她,莫不是她发现了他与公主之间的奸情,苍双打算以此堵了她的嘴? 晏亭自然分明公主口中的‘好生招待’是什么意思,可却是猜不透苍双鹤口中的‘招待不好’又是什么意思,游走此二人之间,生死也不过是一线之间,思量再思量,也只能躬身公瑾道:“小人遵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鼻翼间盈满了浓郁的花香,晏亭躬身之时,玥谣上前几步,挨着晏亭的身边站定,待到晏亭闻到了花香抬起头来,看着咫尺的玥谣,身子猛然一颤,直觉的便是向后退去,却不想那个口口声声非苍双不嫁的十九公主竟会当着苍双鹤的面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轻笑道:“虽你这肤色差强人意,不过你这眼生得极好,想必这世间除了鹤的眼,也就你这眼令本公主喜欢了。” 晏亭挣了一下竟没挣开玥谣的钳制,倒也不敢太过用力,阴业从来不屑什么光明磊落的说法,他挂在嘴边的是胜者为王,余下皆枉然!晏亭本不觉得阴业那种想法有多正确,可直到这时才顿觉,十几年的耳濡目染早已侵入肌骨,她此番倒是未曾考虑胜与不胜,遇到麻烦之时,直觉反应便是要独善其身,玥谣不过随口一说,她是想也不想就直接把颇有些交情的卿玦给卖了去,“大王那话是对的,小人这脸生得实在差强人意,辜负了公主抬爱,若论貌美,小人怕是连信常侯五公子的百分之一尚不及!” 玥谣听晏亭提及了卿玦,笑着松了紧抓着的纤细手腕,语调轻缓道:“本公主是愈加的喜欢你了,卿玦那张脸是生得好看,他若不是男子,本公主定要划花他那脸,不过他是个男子,就是不知王兄瞧着那脸不舒服,为何不划花了他,他虽貌美,可惜与本公主却是个缘浅的,难得你这性子讨本公主喜欢,记下方才本公主的话,此事若是办得好了,你想要什么赏赐本公主都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晏亭依旧如常的躬身站立于旁,长于太行无人之境,与常人嫌少接触,即便阴业为练其心性,广招劳力上山,可那些皆为男子,对女子却全然陌生,下了太行,接触最多的除去韩夫人与屠夫人两个年长的妇人之外,便是屠幼菱和晏妙萏,都是温柔婉约的女子,如十九公主这般的倒是第一次见,让晏亭无法应对自如,尴尬道:“公主吩咐,小人定全力以赴。” 玥谣脆笑着挥手道:“你那手腕实在纤细,竟比不得本公主身边的侍女,想必这身子也是个不经折腾的,不过你这性子温存,有你陪在本公主身边,日子也不会太枯燥了便是。” 男女之事阴业并未细细相告,晏亭也是一知半解的弄不清楚,却隐隐觉得玥谣那话有些别样的意思,心头突突的跳着,张口结舌无言相对。 玥谣的视线淡淡扫过晏亭,随即斜着眼睛睨着苍双鹤,见其面上依旧淡然而笑,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朗笑道:“苍双,这人或许当真有趣,怨不得你要格外邀请进府,我当你同王兄一样只喜欢貌美的,却原来这样的你也一并会偏待了,如今你这性子倒是有些不同了。” 晏亭微微颦眉,心下愈加肯定玥谣会对自己有兴趣定同苍双鹤那厮脱不了干系,就是不明白他是对自己太过自信才介绍男人给十九公主,还是厌倦了公主,想给公主寻个新玩物,不过不管是什么理由,自己无端端的被他拉来做垫脚石,这点是完全可以肯定的——该死的苍双鹤,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玥谣如是说了之后,苍双终于又开了口,依然淡如清风般柔和的声音,说出的话却令晏亭咬牙切齿,“鹤并未有何不同,只是与上大夫颇有些渊源,才想到公主或许也能喜欢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听苍双鹤一席话,玥谣又笑了起来,“原本我也喜欢你身边的别夕,跟你讨了几次也不见你允我,如今倒是把你这师弟送到我眼前了,还说你心思如昨?” 苍双复又淡笑不语,晏亭垂着头深深的吸着气,感情原本玥谣还跟苍双鹤要求过别夕的,苍双舍不得别夕,便打着她是他师弟的名号,把她送给了十九公主,实在卑鄙、无耻、下了、龌龊! “公主,小人实在没什么本事,不敢以鹤先生师弟自居,先生乃惊世之奇才,小人却乃寻常泛泛之流,恐愧对了公主厚望。” “你闭嘴,本公主与苍双说话,焉有你插话的道理!” 晏亭气恼不过,愈加想与苍双鹤撇清关系,心下如是想了,嘴上也跟着要求了,却是不想方才还巧笑嫣然的十九公主竟脸色丕变,怒目圆睁的对着她了,当真是个天之骄女,这性子也与寻常小家碧玉多有不同,实在捉摸不透。 “公主,你惊了上大夫,怕日后他不敢见你了。” 苍双鹤声音透着淡淡的戏谑,晏亭微微偏着头斜着眼睛盯着他,尽管苍双鹤并没有回望了她,但是晏亭知道那厮一定懂得她此番是恨他入骨的。 玥谣对晏亭是怒目相向,可对苍双鹤却是完全别样的表情,转回脸面便是故我的浅笑,“苍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谁让我喜欢你,即便知道你的心思,我还是会顺着你的意思去做,遇上了你,我这一生算是全是毁了。” “鹤谢过公主成全。” 却是不想听见苍双鹤这样一说,那玥谣公主的语调竟染上了淡淡的忧伤,轻缓道:“即便我做什么样的表现,你都不会跟我变变脸色,苍双,你真的有心么?” “人无心而不活!”苍双鹤的眼微垂着对玥谣轻缓而语。 那低落也只是一瞬,玥谣随即娇笑出声,“父王活着的时候便声声的念着,他说他把我宠坏了,所以降不住我,这世上万物皆是生生相克的,早晚有一日我会遇上那降我的人,遇上了便是劫数,今日我便把这话送了你。” “鹤静待公主之言。” 玥谣脸色微微僵了僵,霍然转身面对了晏亭,伸手便抓上了她的手腕,扬声道:“且随本公主过来。” 说罢不等晏亭回神,迈步便走,晏亭趔趄了一下,才稳住身子本分的跟在了玥谣的身后。 玥谣走得极快,晏亭步调微乱的跟在她身后,在转出苍双鹤的视线之后,玥谣便松开了拉着晏亭的手,晏亭并不上前,本分的与玥谣保持着均匀的距离,因此并未发现那玥谣在转身之时,眼角倾泻的泪,苍双鹤说他是有心的,可他的心不属于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为何不属于她呢! 苍双鹤一直微笑着的脸在玥谣拉着晏亭转过回廊没入花丛之后慢慢的沉下,身后传来别夕温和的声音,“先生不该让公主知道您的心思的。” “若是不知,反倒愈加的麻烦。” “可公主既然已经懂了您在利用她,岂不是对流云不利?” “一名女子尚且无法掌控,又怎能平天下?” 别夕微顿,随即呢喃道:“她或许会把流云招进公主府的!” 苍双鹤笑道:“即便当真如此,除去虚名之外,倒是对晏亭没什么太大的损失,反倒令其更快在大央立足。” 别夕摇头浅笑,“流云身子素轻,似有疾,恐无法令公主满意!” 苍双鹤转身对着别夕,柔声道:“那日你问过卿玦待晏亭似有别意,如今你自己怎么看待那日你的问题?” 别夕一愣,随即轻笑出声:“他有些不同,即便师承太行阴业,却能在立其身边之时,可以不必全心防备。” 苍双鹤平声道:“此种性子私下交往甚是舒畅,可若一直如此,难成大事。” 别夕微呢喃:“阴业乃高人,为何其徒若此?” “师叔偏执,精长才而疏其平常之智,是故如此。” 别夕微微侧着头,半晌才轻叹一声,“何其无辜!” 。。。。。。。。。。。。。。。。。。。。。。。。。。。。。。。。。。。。。。。。。。。。。。。。。。。。。。。。。。。。。。。。。。 好友佳作: 请夫入瓮 作者:末果(已完结《俊男坊》无断更记录,坑品超赞) 简介: 他腹黑…… 他妖孽…… 他暴虐…… 他戏看人生…… 他永远避让三尺…… 怕蛇,怕虫,怕老鼠,独唯不怕恶劣男! 想要我手中的一切,就请君入瓮! 一脚一个雷,撒网钓鱼,收妖孽! 看小仙我如何颠倒乾坤,瓮中捉夫,翻手为云,覆手雨! ((*^__^*)嘻嘻……,上来小小声滴说一声,果子滴男银写得实在动人!!!) 缓慢下潜中~~~~~~~~~~~~~~~~~~~~~~~~~ 第四十六章 别样睿王 芙蓉帐暖春醉人! 玥谣带着晏亭一路无人敢挡的冲进了睿王重欢殿内,轻纱幔帐内,姒塔柔若无骨的玉白身子蛇一般的绕在睿王身上,睿王仰躺在于王榻之上,一手环在姒塔线条优美的后背,另一手把玩着姒塔微曲的长发,见玥谣带着晏亭恁般无理的冲了进来并不遮掩,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道:“玥谣,你愈加的放肆了,不要以为身份特别,寡人便不会动你!” 晏亭微微瑟缩了一下,姬氏王族的人皆非寻常,每次见了睿王心底总要泛着寒,并不是对其身份的惶恐,只是他那行为实在令晏亭无法苟同,如今跟着的十九公主更是胆大异常,竟这般明晃晃的就冲进了睿王的寝殿,初见之时尚有遮拦的睿王与姒塔已经令晏亭面红耳赤,如今这没遮没拦的更是令晏亭受不住,眼睛不觉的别往他处。 听睿王微愠的声音,玥谣只是微微的向后挪了一步,随即扬声道:“王兄,公子野如今来我大央,无非便是看我大央宫中怎样应对了虞国之犯,即便他对外人称想要臣妹,也只是当臣妹如同歌姬、妓子一般耍戏罢了,此人王妹甚恶,当令其滚出我大央。” 睿王还未应答,姒塔却先开了口,“怕除了鹤先生之外,没几个男人能入了十九公主的眼呢!” 姒塔说话之时,已经从睿王身上爬了起来,随手拉过丢在一边微微透明的浅绛色长袍套在身上,把散乱着的长发顺手拢到了身前,伸手撩起了幔帐,扬高了下巴歪斜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玥谣。 随着姒塔掀了幔帐,睿王拉过锦被覆盖住因为姒塔的离开而露出的下半shen,随即懒懒的坐了起来,眉头高锁的睨着玥谣,冷淡道:“你便是因为这点闯了进来?” 玥谣一愣,随即扬声道:“臣妹绝对不许那西申的匹夫欺辱于我!” 姒塔光裸着脚下了王榻,把那轻纱幔帐挂在幔钩之上,随即回身轻笑道:“大王,十九公主愈加的气势不凡了,倒是令妾身敬慕,想必这世上可是没几个女人那么看待了公子野才是,且不说他乃西申大王属意的储君,单单就拿公子野的风liu气度,妾身还没见过有几个男人能比得的过他的。” 听姒塔这样一说,玥谣扬声冷哼道:“是你这贱人见识短浅,就认得他西申的匹夫,不过照你这么说来,怕是王兄在你心中的地位也远不及他,对了,本公主倒是忘记了,你似乎也是自西申那头让人给送来的,这样认为那厮风liu不凡,无人能比倒也实在正常了。” 姒塔脸色一沉,并不去看玥谣,回身便扑到睿王腿上,似受了莫大的委屈,嘤咛出声道:“大王,十九公主又拿妾身的伤心处讥讽妾身,大王可要给妾身做主啊,大王在妾身心中无人能敌,十九公主每每皆这样说话,分明是想挑拨了妾身与大王您的恩爱,她自己喜欢苍双鹤,人家不娶她,她便瞧不得旁人过得幸福,大王明见,若大王不给妾身做主,妾身愿意以死明志!” 晏亭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官服,心中恍然的想到:原来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人,明明胡搅蛮缠,可衬着那令人鸡皮直窜的声音,便把男人的心酥了,这姒塔哪里有想以死明志的意思,偷偷拿眼看了那睿王一眼,竟浮上了心疼的表情,恶心! 转念之后,竟有些窃喜,她是不习惯这样的招式,好在当初阴业教她的是以男子的方法去与苍双鹤抗衡,若是做了别样的念头,如那申厉王一般妄图用美色消沉了男人的意志,那她如今该是何种样貌?脑海中浮现了自己胴|体半|裸,薄衫半挂,青丝披散于肩后,如猫儿般的蜷缩在苍双鹤腿边……不禁再次打了个哆嗦,好在现在是男儿身,也犯不着这般腻人! 睿王伸手轻抚了姒塔的秀发,阴沉着脸瞪着玥谣公主,怒声道:“玥谣,别挑衅寡人对你的耐心。” 这是睿王第一次大声说话,竟令晏亭一愣,不禁转了脸正对上了睿王,方才也知道他没穿衣服,裸|男她见过很多,自然没有同一般女子该有的羞涩反应,她见不得是那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的画面,细端量了眼前的睿王,却是没想到光|裸着的他竟是出乎意料的好体魄,在晏亭心中,像睿王这等只懂得享乐的男人,脱了衣服大概也就如上年岁的男子一般肌肉松垮,可睿王这肌理清晰的上半身竟比那些靠体力吃饭的青年男看上去都要有力量——莫不是同女子这样赤身|裸|体的纠缠比那些出力气的活还要锻炼了体魄? 心中有着不解,不过更加不懂的却是睿王这身材配上他此刻愠怒着的表情,竟令晏亭觉得他是个十足的帝王了,不管他此番表情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是气恼玥谣,只一句便震颤了晏亭的心,那断断续续的思绪又开始清明了起来,或许,很多事情都是表象而已…… “王兄,才多少日子不见,你变得愈加的让臣妹认不出了,你还是那个会在臣妹为男子痛哭之时,牵着臣妹的手,告诉臣妹,只要臣妹高兴,你便用天下第一主婿的封号为臣妹招婿的大王么?” “玥谣,你不再是小孩子了,该懂得分寸,这里是寡人重欢殿,有寡人最喜欢的女人在此,你这么生生的带着人闯进来,置寡人威严于何地?还有便是,姒塔是寡人最喜欢的女子,寡人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污蔑了她!” 玥谣咬着唇,半晌冷笑道:“即便那个人是我也不行?” 看着玥谣伤心的表情,睿王丝毫不为所动道:“你也不行。” 听睿王这样说了,那姒塔停止了抽动着的肩头,扬起头对睿王嫣然一笑,语调魅惑道:“有大王这句话,要姒塔就这么死了,姒塔也甘心了。” 当啷一声,玥谣竟把腰间的佩剑扔到了王榻前,冷声道:“你不是想以死明志么,王兄这样说了,你也说死了就甘心了,那么现在就死给本公主看。” 姒塔脸色微变,晏亭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睿王的反应,以前她不屑看他,如今却是想仔细的看清楚这个贪恋女色到了过分程度的睿王。 熟料玥谣这样说了,睿王并没有立刻去制止玥谣,也没马上安抚姒塔,反倒是微微偏着头扫了一眼晏亭,语调充满了不满道:“爱卿对寡人的家务事十分感兴趣?” 玥谣马上回转了头看着站在其身后的晏亭,也不再咄咄相逼,退后两步抓起了晏亭的手腕,沉声道:“王兄此话何意,晏亭乃臣妹带来的!” 睿王哼笑一声,姒塔又不冷不热的说了起来:“十九公主瞧不上妾身,可妾身也只一心一意的对待了大王,哪里像十九公主这般,口口声声非鹤先生不嫁,那身边的男人可却是一个换过一个的,且这眼光是一次比一次差了,那个黑脸的干瘦男子妾身似乎记得呢,大王说他长得极丑,如今十九公主都不嫌弃,瞧那单薄的身子,也不知能扛得住公主的折腾不?” 姒塔的口音绵绵软软,说话也同唱歌一样的好听,可听在晏亭耳中却觉得分外刺耳,这女人和玥谣公主有仇,拿她来污蔑,实在可耻。 玥谣听姒塔如是一说,立刻回顶道:“本公主对晏亭有兴趣,到底还是拜你所赐,想着那日你同宫娥说过的,晏痕上大夫的三公子虽面色差强人意,却生了极好看的一双眼,本公主当时就在想,王兄宠姬是何等眼光,竟会夸人眼睛生得好,这人便是真的不凡了,男女在一起,除了你知道的那点子事,还有许多的乐趣的,不过以你的脑子,怕是想不清楚的。” 玥谣与姒塔你来我往,睿王却把目光投注在晏亭身上,半晌冷哼一声,轻缓道:“看来寡人倒是低估了爱卿的本事。” 听睿王复又开口质疑晏亭,玥谣也不再与姒塔争辩,转头对睿王急声道:“王兄,臣妹今后不再擅闯重欢殿,不过臣妹要求这次接待公子野,由晏亭全权处理。” 。。。。。。。。。。。。。。。。。。。。。。。。。。。。。。。。。。。。。。。。。。。。。。。。。。。。。。。。。。。。。。。。。 杯具,时间又过了,已经是另外一天了,抱歉~~~~(>_<)~~~~本章为pk3300分更新,(*^__^*)嘻嘻……欠下的更新这次补齐了。 另附更新说明,已经月末,有大家的支持,某紫十分的感激,已经补齐先前欠下的更新,月末之后,更新便不在按照先前每300分加更来了,这几日只要某紫状态好,会保持更新的速度,谢谢大家的支持了,困死,睡了~~~~~~~~~~~~~~~~~~~~~~ 第四十七章 针锋相对 何其有幸,芸芸众生中,竟遇上了你! 何其不幸,红尘痴恋于君心,君心只为踏我上青云! 恁般骄纵,可也甘为踏脚之石,只为博君于闲暇之时,蓦然回首,对我莞尔轻笑! 整整三年,从苍双鹤第一次出现在玥谣面前,玥谣便知道父亲央安王说的劫数出现了,可那个时候她不认为那是劫数,她觉得那是她的国婿,是上天无限怜爱于她赐给的良缘。 其兄央睿王也曾无意间相透,若玥谣当真喜欢,可以不去联姻,甚至不用担心苍双鹤忙于家国天下事而轻待了她,他只要肯娶了玥谣,便可以镇日伴她游山玩水,他们不必如平头百姓,为生存下去碌碌而为;他们不必像朝臣,为权势富贵兢兢业业,他们只要做一对羡煞所有人的人间眷侣,那享之不尽的奢华,用之不竭的财富全是他们的——据说这也是央安王的意思。 可那些玥谣以为近在咫尺的幸福却在时间流逝之后,渐渐成了镜中花,水中月,明明瞧着就在眼前,可愈加的无力捕捉,心中千疮百孔,可公主的骄傲让她不能松手,也不舍放开——你是镜中之花,那么本公主便藏了天下铜镜;你是水中的月,那么本公主便集溪成湖,只为你日日现于我眼前! 而今他竟然对她轻笑,若轻风荡耳的温软嗓音说着他那个初入仕途的师弟是个可造之材,她不管晏亭是否真有登天的本事——即便是有那本事,也比不得苍双鹤,那人温柔表象下,藏着一颗自己永远无法明了的心。她只知道,苍双鹤明摆的告诉了她,晏亭现在得了他的注意,其隐喻的意思便是只要接近了晏亭,便可以常常见到苍双鹤。 她拉着晏亭直闯睿王重欢殿,即便那守在宫门外的小侍曾战战兢兢的提醒过她,睿王此时还未起身,想必正与宠姬姒夫人温存,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并不是自信睿王不会动她——人一旦有了令自己不顾一切的目的出现,旁的也便无所谓了,她和睿王乃一母同胞,她可以为了苍双鹤而丢弃一切,那么睿王也可以为了姒塔而降罪于她,不过她脑子里此番正热着,唯一的念头便是抓紧身后的晏亭,拢住他便捏住了苍双鹤偶然间的注视。 姒塔那个女人玥谣十分的反感,只要是在男人面前,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睿王,她都是一副千娇百媚的样貌,可转到人后,只有妇人的时候,她便成了一个傲慢十足的凛冽女人,对她这个公主皆轻蔑漠视,想想也不过是西申送来的一个玩物罢了,怎能比得上玥谣这个天之骄女? 人前人后各不相同,这点在王宫中是十分寻常的,生存于斯,不得不为,可玥谣受不住的是同样的娇美面容,男人们顺着自己只是碍于自己的权势,喜欢借助了她的身份去达到别样的目的;而那些窥探姒塔的视线中,对她却是发自内心的怜爱,那样一个惺惺作态的女人,何德何能竟博得天下男子的宠爱?而姒塔做的最令玥谣受不住的事情是她居然也曾对苍双鹤献过媚! 姒塔对谁献媚,睿王似乎并不知晓,即便玥谣曾亲口的告诉了睿王,姒塔本不是个谨守本分的女人,可只要姒塔伏在睿王的双|腿间,哀婉凄绝的掉几颗毫无诚意的眼泪,睿王便怒斥了玥谣的用心不良,时日久了,玥谣也便不再想着让睿王看清楚姒塔这个女人——他自欺欺人,旁人又怎能撼动了他的认知呢! 睿王越是宠着姒塔,玥谣便越是厌烦了那个女人的做作,每次见了姒塔都要与之相争,即便是面对着睿王的怒眼相视也从未收敛,今日却突然用王宫的随意出入权跟睿王求了个看似本不必交换便可以达成的要求——宫中接待外来的贵客,睿王从不曾费心,若是喜欢,玥谣甚至不必跟睿王打招呼便可以自行安排,今日却这样要求,只因为睿王对姒塔的宠爱已经令玥谣达到心寒的程度,外加是她亲自带着晏亭闯进了重欢殿,玥谣怕自己这个愈加看不懂的兄长不降罪自己,反倒要严惩了晏亭给自己立个威,晏亭是苍双鹤送到自己眼前的人,她定不会让睿王伤了他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听见玥谣的话,姒塔傲然笑道:“莫不是十九公主真的对那个不起眼的小子动了心思,以前便告诉过你,这里本不该是你这样一个未嫁的公主随意进出的地方,你每次都不听,如今却为了他而主动允诺不再直闯了,还真是稀奇呢,这点可不是妾身认识的那个十九公主了。” 玥谣并不理会了姒塔的讥讽挑衅,目光灼灼的盯着睿王,只等着睿王给她一个决定。 晏亭亦是屏气凝神,她的思绪现在是混乱的,心底隐隐的发现令她心思云动,姒塔与玥谣的争执她并不上心,即便姒塔借她讥讽了玥谣,可如今的世道不皆是如此,不为人上人,便要被人踩,若没那个反超过去的本事,就要懂得忍耐的重要性,那睿王太宠着姒塔了,晏亭自问自己在睿王眼前的分量绝对比不得那个美人的嫣然一笑,因此她选择沉默,就那般垂着眼恭恭敬敬的站在各怀心思的几人面前,她是一副背景,点缀了那三人激流暗涌的较量。 睿王又扫了一眼默声的晏亭,随即懒洋洋的开口道:“美人,既然玥谣已经说了这话,你便不必再逼着她了。” 姒塔翩然转过身去,那随着身势轻飘着的衣衫下若有似无的春\色令睿王顷刻间变了眼神,看得姒塔暗自开怀,款摆着身子缓慢靠近王榻,腻着声音道:“大王从来都是这样的偏心,这重欢殿岂是平常之人可随意进来的,十九公主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可每次大王都不责怪她,好歹是一个公主,这般的没分寸,将来嫁了,怕也不会受夫家待见就是,妾身知道大王对公主怜爱,可若她一直如此,便是大王害了她呢,妾身好歹也是大王的女人,这话说了怕不讨公主喜欢,可妾身这也是替她着想不是!” 玥谣扬声道:“本公主与王兄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这贱人说三道四,给本公主闭嘴。” 听玥谣的话,姒塔随即伸出手掩着唇吃吃的笑道:“瞧我这脑子,整日里光念着大王待我的好,竟疏忽了十九公主此时的难处,其它公主在您这岁数,似乎多半已经怀了第二个孩子了,啧啧,可十九公主这会儿还待字闺中,那鹤先生也是个不识好歹的,虽这性子不讨喜,可好歹也是个公主,怎么也该给些面子才是,大王,要不您干脆找鹤先生说说,也没难为咱们的十九公主了,再过些时候,说出去可就是王族里的笑话了!” 听这两个女人你来我往,晏亭突然生出一丝好笑的感觉,睿王不多加阻止,此二女才愈加的变本加厉,这睿王不是极其宠着这两个女人,谁也不忍心责怪;便是极冷血,任凭你二人你死我活,只要自己得了清闲便好! “胆敢侮辱本公主,你这贱人找死。” 姒塔说完那话之后,玥谣僵了片刻,没等到睿王任何反应,随即暴怒出声,伸手便去捡方才仍在地上的佩剑。 玥谣的声音是隐忍之后的爆发,晏亭心头一颤,猛地抬头,视线却是去看睿王的,也只有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才能看出睿王内心世界里那真实的反应。 看见睿王的表情,晏亭怀疑自己先前只是对睿王有了不切实际的期望罢了,他也就是个懂得拥着女人的身体享乐的荒|淫君王,哪里有什么暗藏着的本事?如今瞧见自己的亲妹妹要对自己心爱的女子下手,竟面露惶恐的把求救的眼光抛向了她,她这身量远远比不得睿王那身材,难不成他希望她牺牲一下,替他的女人挡了他妹妹这一剑? 祸又不是她惹得,她没必要为了个呆瓜帝王那比鸭子还絮烦的女人伤了自己,不过瞧着睿王眼神中的意思,她若是不出手拦着那两个女人,等稍后他也不会轻饶了她便是,睿王的臣子就是用来陷害的! 晏亭咬咬牙,即便她不是大丈夫,也胜似大丈夫的能屈能伸,迟疑不过片刻,玥谣公主已经拎着剑逼向姒塔,晏亭快速的移动了身形,姒塔花颜失色,眼看那剑便要刺入她的胸膛,晏亭猛然伸手捏住了玥谣的手腕,不过轻轻一带,那剑便偏了位置。 姒塔跌坐在地,玥谣猛地回头对上了晏亭的眼,恶声道:“你帮她?” 晏亭低头轻缓道:“小人不过是担心如公主这般高贵的女子因为一个与你身份不相当的女人和大王生了隔阂实在不值,您有着令人惊艳的美貌、有我大央最高贵的身份、还有令天下女子都嫉妒的择婿权,可若您这一时冲动,怕那些都将化为虚无了!” 呕——实在是佩服了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怕要登峰造极,本没那么想,却说得如行云流水般的顺畅,看来今后自己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晏亭暗呕之时,眼角的余光又去看睿王,她此番为了给玥谣泻火,可是骂了他最宠爱的姬妾,谁知道这人会不会过河拆桥,随后寻个借口替自己的女人出气呢! 姒塔已经爬到了睿王跟前,如宠物一般的蜷缩在睿王的盖着锦被的双腿间,尽管自己这样说了她,可她也没再缠着睿王哭闹,大概是真的被玥谣吓到了,现在身子还在瑟瑟的抖着,睿王的手轻抚着姒塔的后背,那感觉真的十分像安抚着受伤的动物一般。 睿王的脸上明明还挂着那种惊恐过后的愕然,可晏亭就是觉得在她转眼之时见到了他一闪而逝的笑,那感觉太过强烈,令晏亭觉得不会是自己的眼误。 晏亭心思辗转间,玥谣也沉默着,等到再次抬眼之时,紧攥着的手慢慢的松开,那原本捏在期间的佩剑应声而落,随后伸出另外一手覆盖上了晏亭抓着她的手腕,晏亭猛然一颤,迅速的回神,躬身道:“公主!” 身为女子,可对于女人的心思晏亭自觉还是想不清楚的,玥谣上一刻明明有杀姒塔而后快的决然,此刻倒是目光别样的盯着自己了,看得晏亭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 “你竟懂得功夫?” 晏亭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轻缓道:“略识皮毛。” 玥谣扬声笑道:“如此更好,本公主想了,你方才那话当真的好,若本公主现在宰了那个贱人,惹得王兄不快,实在得不偿失,只能让西申那无耻之徒有借口来找我大央麻烦就是,你这几句话深得我心,苍双保举的人,绝对不会生出差错就是了。” 这个时候还能想到姒塔的身份,玥谣也并非全然的昏了头脑,令晏亭有些懊恼的是明明是自己想出来的借口,却又算在了苍双鹤的头上,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不管什么沾些好处的事情都要堆砌在苍双鹤的身上? “小人谢公主夸赞。”即便心头不悦,面上还要笑脸迎人,晏亭觉得自己再留下去怕也有拿着地上躺着的那把佩剑杀人的冲动了。 姒塔听见玥谣如是说了之后,才嘤嘤的啜泣了起来,声音更加的惹人怜爱,道:“大王,吓死妾身了,妾身以为自己就这么去了,想到今后就再也看不见大王了,妾身那心就疼得好像死了一般难受。” 人在那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些?晏亭觉得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经登峰造极,可与姒塔一比,原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这话鬼才信! 鬼也不信,可那个大王却信了,只见他眼中饱含感动的轻抚着姒塔那梨花带雨的脸,用着温柔到令晏亭鸡皮直竖的声音道:“方才寡人也吓到了,没有了美人,寡人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想着寡人就心碎欲裂!” 吐——原来天作之合就是这样的,晏亭缩了缩身子,却是没想到姒塔也不是个懂事的,玥谣放过了她,这才回了魂,那头又开始出声挑衅,不同的是这次她学得精明了,缩在睿王的怀中不出来,“大王,妾身今日躲过了这一劫,可由此开罪了十九公主,怕早晚有那么一日,大王不在妾身左右,妾身便再也无法伺候大王了。” 玥谣复又要去捡剑,扬声道:“你这贱人分明是要挑唆王兄,本公主今日若不杀你,恐王兄早晚因你背上骂名,我大央也要毁在你这贱人手上了!” 闻声姒塔更偎进睿王,她方才随意套在身上的外袍已经因为刚刚的又滚又爬而散了开来,此时半个圆润的肩头已经袒露于人前,发丝凌乱,抽抽噎噎的,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伸出手臂紧紧的拥着睿王光裸窄细的腰身,头埋在睿王胸口,嘤嘤道:“大王,妾身舍不得您,可十九公主似乎说得也有些道理,姒塔不愿牵累大王英名受辱,便让妾身就这么去了吧,只是日后没有妾身伴着大王的日子,大王要好生的保重了自己!” 晏亭微微皱了皱眉头,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住了玥谣的手腕,轻声道:“公主,切莫中了小人的奸计,最后反倒连累了自己。” 玥谣手中捏着剑,斜着眼睛看着抓住自己那纤细露骨的手,半晌轻笑出声:“这世上只一个人说话本公主会听,不过本公主今日破例便给你些颜面,听你一次。” 晏亭眼角抽了抽,随即轻笑道:“公主英明。” 那头姒塔还伏在睿王胸前小声抽噎着:“大王,妾身舍不得您……” 睿王伸手轻抚着姒塔的后背,抚着抚着便把手伸进了姒塔已经不能蔽体的袍子里,沿着姒塔滑腻的皮肤来回游移,光润丰秀的唇附在其耳畔轻缓道:“你这般迷人,寡人怎么舍得离了你,放心便是,从今日起,玥谣公主不会再闯进有你在的宫里。” 听睿王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这话,姒塔娇羞万状的往其怀中蹭着,方才的抽噎声此刻竟是撩人心荡神驰的嘤咛声。 而玥谣却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盯着睿王道:“王兄,您竟然当真如传闻中那样,为了这么个女人什么都不在乎了?” 睿王阴沉着脸,厉声道:“玥谣,你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敢在寡人重欢殿中带剑,视寡人于无物?” 玥谣苦笑道:“臣妹放肆,可是臣妹记得当年王兄的话,那个时候的王兄亲口告诉臣妹,我是他最宠爱的小十九,不管我将来是嫁人还是出宫,他的王宫大门永远为我敞开,若是有人敢惹他的小十九不快,就用这剑杀了他!” 睿王愣了一下,随后不自在的咳了咳,缓声道:“你终究是个女儿家,这样闯进来实在有损闺誉,你方才也要求了,就让那个晏……” 说道此处竟然顿住了,晏亭微微皱了皱眉头,原来这个大王到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楚,还真令晏亭有些受伤的感觉,不过转念,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姒塔魅惑的身姿,哪里会记得自己去,倒也释然,恭敬道:“臣——晏亭。” 睿王撇撇嘴,随后对玥谣轻笑道:“寡人允你,就让晏亭去招待公子野好了。” 第四十八章 多情帝王 第四十八章多情帝王 脸上还残存着未定惊魂的惶恐,怀中紧紧拥着衣衫凌乱的姒塔,光洁完美的下巴轻轻抵靠在姒塔发丝凌乱的头顶,那种害怕失去的表情是那般的毫不遮拦,若他不是个帝王,这番表现倒真的可歌可泣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玥谣手中紧紧的捏着佩剑,听了睿王的话之后久久没有反应,外头太阳已经老高,想来那些朝臣已经侯在宫门外了,他们能想到么,此刻他们的大王竟赤\裸着身子拥着宠姬在王榻上与玥谣公主对峙着。 这里没有晏亭发话的份,她谨守本分的沉默着——日子要过得舒坦,就不该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晏亭以为玥谣打算这么地老天荒的时候,突然听见佩剑落地的轻响声,晏亭猛地抬头对上了玥谣清丽的脸,看着她对自己嫣然一笑,微微一愣,那笑脸竟令晏亭感觉到有丝丝的忧伤,或许自己不是个女子也会喜欢上这个公主的——不只因为她是央国最尊贵的女子! “王兄,这佩剑是您当年赐给臣妹的礼物,如今它已经失去了当初的意义,臣妹留在身边倒要难过,不如物归原主,臣妹等着曾经那个豪言壮语要一统天下的十七哥哥用这剑给姬氏祖先一个交代!” 说罢不等睿王反应,反手扣住晏亭的手腕,拉起晏亭大步向重欢殿外面走去。 睿王薄唇抿成一线,冷着眼睛看着玥谣拉着晏亭离开,怀中的姒塔冷哼道:“目中无人的,竟敢对大王如此无礼,也多亏了大王仁慈,若是换了旁人,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鹤先生不要她实在不值得奇怪了。” 不置可否,睿王慢慢推开怀中的姒塔,勾手拉过案头的纯白锦袍,随意的披在挺拔的身体上,缓步走到玥谣丢下的佩剑旁边,弯腰捡起了那佩剑,拿在手中面无表情的端量着。 姒塔身子微微一颤,随即跃下王榻,被凌乱的衣摆绊了一下,险些跌倒,以前这个时候睿王总会盯着她看,若是她生出一点点的变故,睿王都要紧张的什么似的,而今睿王的眼中似乎只有玥谣公主的佩剑了。 踏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姒塔觉得那寒气沿着她光|裸的脚底向身上蔓延,身子不禁也跟着抖了起来,伸手去抓身上的衣襟,可把衣襟拉好之后,睿王还是没有回头,迟疑片刻,霍然扬手,身上的长袍翩然落地,露出了一身玲珑曲线,完美的如同宫廷玉匠精心雕琢出来的稀世奇珍,咬了咬唇,姒塔就这般如新生婴孩般的走到了睿王的身后。 “大王,您心疼她了?” 展臂揽上了睿王窄细的腰身,把头轻轻的枕靠在宽阔的后背,鼻翼间萦绕着睿王身上特制的龙涎香,姒塔声音带着魅惑的呢喃道。 睿王轻缓道:“美人,玥谣把这剑丢下了,今后便不会再进宫打扰你了,可高兴?” 听着如常般的温柔软语,姒塔却觉得身前的睿王有些不同,身子又是一阵战栗,慢慢的松开了手臂,向后退了一步,颤声道:“大王此话何意?” 执剑猛然转身,剑尖直指姒塔不遮寸缕的心口处,睿王嘴角噙着笑,声调轻缓道:“方才美人的话让寡人十分感动,若当真有那么一天,寡人要你这玲珑身子里藏着的那颗剔透心,你可会心甘情愿的把它送给寡人?” 姒塔感觉更冷了,睿王笑的一如过往般温柔,可姒塔却觉得似乎从来都没有看清过眼前的这个男人,忍住想要伸手遮挡的身子的感觉,微微扬高了头,眼角片刻便酝酿出了晶莹的水泽,软着声音道:“原来大王还是只信十九公主的话,妾身的一颗心早已经拴在了大王的身上,可大王却要这般的怀疑了妾身,妾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大王既要取了妾身的心瞧瞧,妾身焉有不允之理,只求妾身死后,大王能在闲了的时候,念念妾身待大王的这一颗真心。” 说罢深情款款的看了一眼睿王,随即闭上了眼,看似镇定,可那浓黑的眼睫却是一直扑闪着。 听姒塔说完这话,睿王眼神微微一闪,目光从姒塔精致的脸慢慢向下转到其高耸的胸前,嘴角微微勾起,手中的剑轻轻向前一送,姒塔随即痛呼出声,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胸前已经划破了的肌肤,愕然道:“大王,您真的要杀了妾身?” 睿王轻轻扬手,宽大的袖摆在姒塔眼前荡出炫目的波痕,那剑随着睿王的动作飞离,扎上了一旁雕着龙纹的梁柱,姒塔的视线追着那剑,看着剑身微微的荡着,心头也随着那剑一起上下摆动。 睿王上前一步,伸手按住姒塔溢着血丝的胸口,看着姒塔随着他的动作而颤抖的身子,轻笑道:“寡人怎么舍得杀了美人,不过是看着美人方才说那公子野是个非凡的人物,心中一时不舒坦罢了,玥谣可是寡人唯一的同母胞妹,寡人自幼待她甚宠,如今为了美人都与她翻了脸面,美人在寡人心中是个什么地位,还想不分明么?” 姒塔眼角的清泪止不住的流淌着,想努力挤出原本那魅惑的语调,谁知道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干燥,“大王,妾身以为您真的厌烦了。” 张开手臂拥住姒塔颤抖的身子,声音柔和道:“寡人有爱姬无数,唯美人是最懂得怎样令寡人快慰,失了美人,寡人今后的生活便要索然无味,那公子野在美人心中留了个印记,寡人便在你这胸口留个印记,美人今后记住了,身为寡人的女人,若再口口声声念着故人,寡人可是会不开心的。” 姒塔缩在睿王的怀中,身子不停的打着颤,半晌才轻应道:“公子野来此身份不同,妾身是怕十九公主惹恼了他,给大王添了麻烦。” 睿王扬声笑道:“怕甚,大不了寡人再给他几座城池。” 姒塔看着睿王嘴角自信的笑,也慢慢绽开一抹笑,伸手缠住睿王的脖子,慢慢踮起脚,凑上自己殷红的唇,睿王眯着眼享受着姒塔的献媚,就在姒塔的手慢慢的摸到睿王身下之时,外头传来了内侍微微颤抖的声音:“大王,鹤先生求见!” 第四十九章 你娶是不娶 晨曦透过精雕的窗棂洒在仪昇殿打磨的光亮的青黑石板地面上,暗黑的纹路在光线的映衬下泛着点点清冷的微光,模糊了大殿内雕梁画栋的梁柱映在地面上的暗影,鎏金的半人高三足圆体镂雕花纹香炉里有微烟飘渺,氤氲了负手而立那一袭颀长洒然的淡紫色身影。 睿王由重欢殿急急赶到,身上白袍尚不及更换,只是行走之时,用内侍递过来的玉笄简单的挽起了那一头泼墨般的乌发。 待到了仪昇殿外,看见立于香炉旁的身影时竟是一愣,守在门边的侍卫扬声喊着‘大王到’,那洒然而立的身影方才转过了脸面,拱手施礼道:“鹤参见大王。” 睿王将将回神,轻笑着迈开了步子,对守在一边的侍卫道:“寡人要同先生单独说说话,尔等下去侯着,闲杂人等不得近前。” 此等状况不是一次两次,后宫的侍卫倒也见怪不怪,次序井然的退到了距仪昇殿六丈开外,能远远的守着,却是无法窥听到睿王同苍双鹤此番都说了些什么。 只剩睿王与苍双鹤二人,睿王方才躬身道:“先生。” 苍双鹤淡笑还礼,迎睿王到了王座之上,自己跪坐于旁。 睿王细细端看了一番苍双鹤,今日的苍双与平日没什么区别,即便有区别,睿王也是看不出的,三年时间虽然短暂,可身边那原本一个个稚嫩的内侍已经脱了圆润的面容,抽长开了成熟的底蕴,唯独苍双鹤三年未有一丁点的改变。 初见那年,睿王以为自己的父王是个脑子混沌的,竟让他拜与自己同龄的少年为师,三年之后,再看苍双鹤,似乎竟比自己还年少了,依照天尘子的说法,苍双鹤如今已经弱冠又六年,可在不明之人眼中,现在的苍双看上去也不过将将弱冠罢了,不过天尘子鹤发童颜,身为其高徒的苍双鹤不见年龄增长,倒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定心凝神之后,睿王方才平缓道:“寡人方才撤了玥谣的特权。” 苍双鹤吊着眼梢并不去看睿王——于睿王来说,自己那眼是他的心结,苍双鹤对这点十分清楚,吊着眼梢倒也让旁人瞧不分明他那迥异与常人的眼。 修长玉白的手指捏着手中的卷轴,轻缓道:“此举未尝不是个安抚人心的办法。” 对于苍双鹤如此的说法,睿王并不觉得稀奇,他的心思可以瞒住天下之人,可却瞒不住苍双鹤那一双总不见睁开的重瞳。 从第一次惊心于苍双鹤的非凡外貌,睿王已经遍查宫中所有典籍,对那重瞳也只是聊聊几句解释:为帝尊之命,可视阴阳之外物,乃惊世之奇才! 沉默片刻,睿王复又出声道:“只要先生肯受玥谣,寡人愿以半壁江山相赠。” 苍双依然垂首轻笑,悠然道:“鹤乃闲云之命,受不得江山之累。” 尽管睿王眼中盛满了不信,可依然淡笑道:“若寡人有先生半分才智,天下一统便不会遥遥无期。” 苍双鹤眸光微微一闪,片刻又复平和,柔和着声音道:“鹤只有辅君之力,无有治世之心,大王可高枕安寝。” 听苍双之言,睿王眼底涌动的睿光微微跃动了几下,方慢慢淡去,脸上也浮现了歉然,低声道:“寡人绝无猜疑先生之意,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方才于殿外见先生恍若仙人,寡人竟担心先生便这般乘风而去,且不高说我大央百姓与寡人离不得先生,便是恋慕先生的玥谣也是万万受不得这点的,玥谣是父王与寡人甚宠着的公主,幼年之时,只要她喜欢便没有得不来的,时间久了,倒也未曾见她对什么上过心,唯独痴恋于先生,三年未改,虽玥谣不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可好歹也生得精致玲珑,属得上我央国上乘之姿,且又乃我大央公主,虽性子微骄纵,却从不对先生无理,先生为何不应这门婚事?” 苍双鹤并未立刻答话,舒展了手臂把原来捏在手中的卷轴轻轻搁置在了一旁的紫檀木雕花矮几上,顺眉垂目似微思。 睿王目光不移的盯着苍双鹤未曾变化的表情,看不分明他此刻的想法——其实睿王从未看得分明过,就是因为看不懂,才时时忌惮着。 “鹤非盘根之树,公主身娇体贵,大王又甚宠之,若鹤应了此事,只恐有负大王之愿。” 睿王攒起眉峰,幽叹道:“寡人瞧得不错,先生还是要离寡人而去。” 苍双微抬起了脸,竟抬目相对,那一双过分乌亮的眸令睿王微微瑟缩了一下,轻咳了咳,掩住尴尬道:“先生多时不拿正眼瞧人,寡人今日倒是有幸了,父王曾交代过寡人,若是先生肯娶玥谣,定要以国礼操办,若是不肯,倒也不好强求之,但随先生之意。” 苍双鹤浅笑着展开搁置在矮几上的绢帛,轻声道:“鹤乃闲散之人,只是怕负了女子的真心,仅此而已,大王务虚多想,此卷乃前方才传回的消息。” 睿王低眉轻瞟了一眼苍双鹤手中的绢帛,并未立刻接手,反倒低吟道:“不知这世上可有能束住先生之人。” 苍双鹤亦笑道:“鹤以此话还大王。” 片刻静寂过后,睿王朗笑出声,开怀道:“只挚友能同寡人说此话,如今寡人懂了,先生并未改变。” 苍双鹤淡笑不语,半晌之后,睿王负又呢喃道:“晏亭已有家室,且样貌实在牵强,寡人绝不会同意玥谣嫁他的。” 苍双鹤又吊了眼梢,玉白的长指平铺了矮几上的绢帛,似并未上心留意睿王之言,半晌轻笑道:“鹤知大王也只是嘴上说说,终究还会照着公主的意思来的。” 睿王攒紧眉峰,略沉闷道:“先生为何待晏亭如此之好?您完全不必绕这个弯子,只要您说要给晏亭安排什么官爵,寡人定会照办,又何必牵了玥谣在其中,莫不是先生也不信寡人了?还是先生当真就这般的厌烦玥谣,非要给她寻这么个托身之人?” 展卷的长指微微顿了一下,随后又开始以平常之姿浏览了眼前的绢帛,淡着声音道:“大王不理政事,又怎得重用一个初入朝堂之人,若当真事事从鹤,恐盛康愈加忌惮,若公主怜爱晏亭,来跟大王要求了,同样重用之,于盛康眼中却是别样的计较,虞国之犯已同鹤预估之时展开,待到攻克虞国,天下之争便正式展开,盛康会趁势图大王之权,在其动手前,原本放在其手中的权利,要让晏亭蚕食而回,大王今日之举甚妙,姒塔会通知盛康大王为其开罪了公主,而公主眼前对晏亭十分别样,待到日后公主为晏亭要求实权,大王尽管从之,只对姒塔说亏欠公主便可。” 睿王眼中闪着欢愉点头道:“如此却是妙法,只是玥谣自幼任意而为,会肯照办么?” 苍双笑道:“鹤绝非良善之人,即便公主乃大王甚宠之妹,鹤只知大王之心在天下,而公主有鹤可控之软肋,便不会因其身份而弃之不用,鹤既用之,便有十成把握。” 睿王定定的看着苍双鹤浅笑着的脸,轻缓道:“若是先生不为寡人所用,寡人定诛之。” 闻睿王之言,苍双鹤脸色不变,淡然应道:“鹤不会背信。” 见苍双鹤如此反应,睿王仰头朗笑,半晌才轻声问道:“寡人观晏亭言行怯弱,可否能如先生所愿,担起其父之责?” 苍双沉吟片刻,后轻缓笑道:“阴业先生之徒,定有非凡之处,鹤对其秉性掌握虽少,如今观其怯弱倒是情理之中,且有殁先生藏于晏府暗中相助,晏亭定不负大王所愿。” “也是,有先生相助,晏亭即便是无知小儿,也不会生出差池,寡人多虑了,先生无故不入宫门,除边城之事,可还有旁的要事?” 苍双鹤慢慢收起绢帛,推至靠近睿王的位置,轻声应道:“由卿玦带兵攻虞国之敌,大王自是不必多虑,鹤今日进得宫门,只为见公主,推晏亭至其眼前,随后便是告之大王鹤之所谋,倒也无甚特别之事。” 睿王端正着身子,望着透过窗棂洒在苍双鹤脸上的点点晨曦,令其面容泛着如羊脂美玉一般细腻的光泽,翻遍了记忆,从初见之时似乎苍双鹤的脸上便是这样柔和的笑,总也跟着他的那个瞎子睿王也不知见过多少次,那人也是笑,如沐春风的温暖,时间久了,反倒让睿王感觉,那瞎子的笑其实不过是在模仿着苍双鹤的表现,尽管他想不出一个瞎子怎么会模仿了别人的笑,可睿王对自己这个看法深信不疑。 初见觉得甚是无害,常见便会感觉寒冷,午夜梦回,睿王会被自己的噩梦萦绕,那一双在夜里闪着异样光泽的眼,伴着柔和的笑,把那利剑深深刺入他的胸膛,却还是依旧淡淡的轻笑道:“大王,您的王位并这天下,本该是属于鹤的……” 第五十章 昏君自有道 成大业者,能担他人不敢当之险,用他人不敢用之人! 漫漫长夜,软玉温香抱满怀,也驱散不去那双重瞳带来的寒意,却还是会在晨曦映照王榻之上时,慵懒而笑,尊一声先生,得百业昌盛,不现于世之精兵良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得见卿玦之人皆道其乃天下至美,卿玦虽有女子亦不能敌之美貌,可寡人却觉他那种姿容太过虚幻,倒不像个人了,而每看先生一次,更胜往日惊心,或许,卿玦天下第一之名并非不可撼动!” 本已起身打算离开的苍双鹤听睿王如此一说,莞尔一笑,晨曦与薄烟交相,笼罩在苍双鹤周身,透着与朝阳争辉的气势,笑应睿王之言,广袖长衫随其动作轻荡,如一副跃动的彩卷,勾人心神。 “好皮囊未必有好本事,大王素喜以貌取人,此乃帝王之大忌。” 苍双鹤说完,睿王朗笑附声道:“寡人知姬氏百年间,皆有以貌取人的习性,因此姬氏之后人皆有上乘之姿,乃天下貌美之大族,百年间,叔父信常侯五子卿玦达姬氏样貌造极之势,细算来,脱不得姬氏秉性,寡人心中知自己之弱性,却一时难改之,不知先生可有办法?” “或许晏亭会是大王一剂良药!” 说罢睫毛微闪——这话是没经心的,只是那样脱口,等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之后,苍双鹤才察觉自己竟也有无意识的说法。 习惯了深品,即便苍双鹤说得并不经心,睿王却还是抚着自己略露青茬的下巴轻声道:“先生这话或许也是对的,不过晏亭的样貌实出寡人所料,其父晏痕样貌堂堂自是不必说,寡人也曾听宫中传闻。晏亭之母盈姬更是生得婀娜多姿,妩媚迷人,当年甚受父王与晏痕宠爱。怎此二人却生出了如此不堪的儿子来?” 听睿王喃喃自语,苍双鹤摇头浅笑,姬氏此习性已经深入骨髓。若要改之,岂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好在只是让睿王招晏亭为臣子,若是要他娶个若晏亭一般的王后,怕大央上晨宫中,此代将不见嫡子。 来时不必事先通禀,离开亦不必三拜九叩,迎朝阳缓步走出仪昇殿,侯在外面的别夕侧头轻笑。软声道:“先生。” 苍双鹤回以温和的笑,轻声道:“回吧!” 尽管触目无人,可别夕也不多话,点头应道:“遵先生吩咐。” 前方大殿之内,该是风云暗涌,不过苍双鹤并不以为意,他只负责指引,路还是需要晏亭脚踏实地的去走的——诚如他对睿王,亦是不需如教导乳儿般的耳提面授,说得多了。反倒招惹了猜忌。 ¤¤¤¤¤¤¤¤¤ 却说那厢先前玥谣公主来势汹汹的冲入了睿王的重欢殿,却得了睿王冷面以对,卸了她有别于旁的公主的特权,此番对于从来说一不二的天之骄女算得上是接连的打击了。 从前她自苍双鹤那里受了委屈。每每跑到睿王眼前哭上一哭,博得睿王冷面怒斥了苍双鹤的不是,然后板着脸说要逐了苍双鹤出大央境内,换得玥谣心头不舍,倒也就这般解了脾气。 玥谣心中清楚,大央离不得苍双鹤,睿王那样一说也只是哄她一哄罢了,当不得真的,可她听得就是睿王对她的重视,如今连睿王这里也得不到安抚了,怎能不说是接连的打击? 拉着晏亭出了重欢殿,并不理会侍卫、宫娥诧异的目光,到了僻静的回廊才松开了手,晏亭尴尬的整了整微乱的衣襟,才想着该说些什么劝慰的话以平息玥谣的伤悲;亦或许她邪恶点,火上浇浇油,趁机挑拨了睿王与自己亲妹妹的关系,令其声名更加的狼藉,以平复被他一次又一次蔑视的自尊心,声还没出的时候,却未想到那玥谣松了她的手,转了个身子之后,竟直接扑在了她的身上。 高举着自己的双手,晏亭听见自己的心口剧烈的跳动声,她很想义正言辞的说‘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拒绝之词,可玥谣伏在她肩头的呜咽声又令晏亭把含在口中的托辞咽了回去,随即莞尔想到——若自己是个真男子,想来也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多情种! 晏亭较寻常女子要高上一些,不过这玥谣也生得不矮,站在一起实在短了那么一点点小鸟依人的感觉,且玥谣这动作也实在称得上强势,其双臂紧紧扣在晏亭窄细的腰身,脸面埋在晏亭的颈项间,远远看去,这幅画面倒是有些怪异。 仰天而望,心中慨然,曾经私藏过几本泛黄的残破小册子,支离破碎的故事,男男女女的酒纠葛,看得并不真切,却觉得稀奇,下山之后听晏忠偶尔与曾胜乙说笑:真英雄亦不敌绕指柔!她原本想不清楚,如今见了玥谣算是开了眼,只是不懂她这样一个假男人都要心软了,苍双鹤那个真男人为何就是不应玥谣的示好,他说自己有心,晏亭却觉得苍双鹤那是睁眼的瞎话。 玥谣哭累了,慢慢的松开了手,可在抬头之前还是贴着晏亭的衣襟蹭上一蹭,晏亭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彻底垮了,暗暗怜惜,本就没几身像样的衣衫,想着要见大国来的贵客,总不好让人家笑话了去,便把压箱底的锦袍都翻出来了,结果贵客尚未见到,这锦袍已经毁在了娇客的蹂躏下,再是美人,哭起来也短不得鼻涕眼泪,料子并不十分厚,因此晏亭已经感觉到了肩头玥谣靠着的地方一片湿润。 身上的力道没了,晏亭攒着眉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玥谣,红了眼睛,乱了胭脂,这样看来也同寻常女子一样,少了那高高在上无法亲近的距离感。 玥谣定定的看了晏亭片刻,随即笑了起来,令晏亭担心了这公主是不是受刺激过度,以致乱了神经。 那头玥谣边笑边伸手指着晏亭道:“本公主接触过许多男子,其中最小的也才十三四岁,就是没见过比你还紧张的。似乎听闻你已经娶了妻的,怎会把身子僵成半截木头桩子了,当真有趣得紧。苍双并未欺骗了本公主,与你在一起,真的不会太闷!” 听玥谣这样一说。晏亭竟有些转不过脑子了,上一刻这女人还哭得惊天动地。令她的小心肝也跟着乱乱的颤,咋转了眼,却又笑得前仰后合了?或许她当真是有些问题,那个自诩非凡的苍双鹤才不受她吧!苍双鹤那厮当真是个黑心肝的,自己受不住这公主哭哭笑笑的疯癫样,就把自己送到她面前顶了份子,算是个什么东西! 即便心思辗转。晏亭还是谨慎的躬身应道:“小人谢过公主抬爱!” 玥谣挥手道:“既是本公主喜欢的,你便不必左一口小人,又一口抬爱的,去见那西申无耻之徒,总不好损了颜面,你这袍子脏了,跟本公主去寻身新的来。” 说罢伸手又去拉晏亭的手腕,晏亭本想躲,也不知玥谣是无心还是有意,竟然笑道:“你这身子与寻常男子不同。原本见了就觉得太过纤细,这拥上了之后更是觉得短了男人的气势,若非懂得功夫,本公主当真要怀疑你是否受得住女人的缠!” 晏亭的脸一瞬间涨热。只听过有男子轻薄女子,那场面未曾经历过,如今倒是见到女子调戏男子,梗在那里不知道概要如何应对,阴业只教她应对男子,却疏忽了怎样应对女子了! 玥谣见晏亭又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笑得更加的开怀,方才从睿王哪里讨来的闷气一瞬间消散,伸手扣住晏亭的手腕,拉着晏亭便去了尚辰宫中专司裁衣的院子,那里应该能寻到适合晏亭暂时替换的衣袍,虽说晏亭是个单薄的身子,不过既是尚晨宫所有,便不会缺了尺寸——央国军事暂时看上去与旁国无可比拟,但是财势上却是数一数二的肥肉! ¤¤¤¤¤¤¤¤¤ 晏亭可以眼睛不眨气不喘的冷眼看男男女女的在她面前换衣服,可却是万万不敢在人家眼前脱衣服的,还想着要怎么支开玥谣的时候,却是未曾想这个行为大胆的公主在她换衣服的时候倒是还有些规矩,也省了她的麻烦。 玥谣不气苍双鹤的不冷不热,也不恼睿王的重色忘情,只是反反复复的怨恨着姒塔的魅惑主上,一并更恼了姒塔身后的主人之子公子野,在晏亭耳边碎碎念着不能给公子野好脸色瞧,最好越快赶出大央越好。 应对着睿王之时并没有想过公子野,如今真的要见了才想起当初的旧事,盛康避而不见并不是真的因为杀姬之仇,更是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扯不上什么关系,可她却是不同的,那唯一的一面好像自己把公子野搞得十分狼狈,如今再见,也不知道公子野会不会借机寻了旧恨。 即便睿王宠着玥谣,在尚晨宫中玥谣也有些特权,可朝堂正殿,玥谣是进不得的,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玥谣并不争这个出头,放晏亭一人到了大殿,自己到先前养心苑等消息去了——睿王不准她去后宫,可并没要求她不准守在前头不是! 等到晏亭一袭新袍独自一人走进大殿之时,众人莫不是侧目相视,有盛康在,他们看待晏亭是一种表现,如今盛康不在,且听说晏亭曾与苍双鹤和盛康皆有过私下的接触,这些人更是不敢再说三道四,上次笑她最欢的赵少使和张御史此番照比上次是截然相反的两种表现,她明明来得十分的晚了,站在此二人之间,小声的说了歉然,却不了那二人却公瑾奉承道:“不晚,不晚,大王不到,什么时候都算不得晚!” 晏亭面上轻笑,心底冷哼:我当自己逢迎起来是个没边没沿的,你二人比我还邪乎,睿王再不济,好歹也是主上,竟拿主上与朝臣比,活得太舒坦了,老虎病久了,还真拿他当猫欺负了,怕以前也总拿睿王和盛康比,这话说得是一个自然,等天地变色之时,尔等一个个肯定是最先被收拾的! 未免风云变色,池鱼受殃,晏亭不再理会了此二人。默声躬立一旁,心下想到的是睿王安抚着姒塔的模样,虽自己因为玥谣公主耽搁了许久。可此时睿王还没到,实不知他究竟是怎么安抚的——晏亭的心思总禁不住想着睿王的荒|淫,并不知道苍双鹤其后又去见了睿王。 公子野觐见之前。睿王才无精打采的到了大殿之上,他这个模样对于朝臣来说司空见惯。并不觉得有何特别,可先前晏亭是见过睿王的,如今瞧着他这个模样,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睿王落座之后并不拿眼瞧晏亭,半垂着眼角好像尚未睡醒的样子,慵懒的说道:“方才晏爱卿呈了西鼎侯盛康的帖子,说身子不适。这帖子既是盛康托晏爱卿呈上的,且十九公主也同寡人说晏爱卿的好处,此番接待公子野,便由晏爱卿暂代盛康,众爱卿可有异议?” 已经搬出了盛康和玥谣的名声,哪个还敢说个不字,方才还讨好过晏亭的赵少使和张御史更是喜上眉梢,觉得一早便遇上了好事,自己的目光当真凛冽,今日的马屁拍得甚准。听睿王出声询问,其二人带头扬声道:“大王英明,晏小上大夫风姿俊骨,堪当大任。” 听此二人之言。晏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呛咳了一阵方才缓过了气,那头一直耸搭着眼角的睿王掀了掀眼皮,瞧着呛咳之后脸色愈加难看的晏亭,把一对俊逸张扬的剑眉打了几个结,似自言自语的呢喃:“寡人不理政事,又不是个瞎子,这话你们都说得出,还真当寡人好欺负了!” 距离睿王最近的内侍听见睿王的呢喃,脸色微微变了变,紧着给那二人打眼色,晏亭瞧着内侍把一张颇俊秀的脸挤成了包子样,努力的憋着笑,却是不想那二人奉承着开怀,并未注意了内侍的好心提醒,还在滔滔不绝的赞美着晏亭,他们只是努力的巴结晏亭,却忽略了睿王的喜好,大概是以前有盛康护着,使得他们忘记了睿王的这个癖好,如今盛康不再,他们习惯性不把睿王放在眼中了。 “那两个寡人怎么瞧着眼生的狠,没什么印象了,寡人总也看着晏爱卿那脸心中不畅快,他二人倒是与寡人意见十分的不同,寡人不喜,来人,把这二人拉出去醒醒脑子,稍后降他两级,省得站在最前头与寡人为敌!” 昏君这点好,做什么事情不必过分的遵规重矩,只要全凭自己喜欢就好,此二人与盛康最为亲近,今日盛康刚好不再,借着这个理由削了盛康的私党,且这理由要多荒谬就多荒谬,只能让外人对睿王更加的鄙夷,实在是个一举多得的好办法! 晏亭皱着眉头听赵少使和张御史的叫冤喊屈,心下念着睿王实在不是个好东西,他要削了人家的职,就找个强势点的理由,只因为那二人夸了自己一句长得好,他睿王就不舒服了,日后她晏亭的这张脸,还不成了大央的第一笑料了! 那两人叫的响,平日里与他们称兄道弟的人这会儿都默了声,睿王昏庸,可他高居上位,他们不该忘记这点的,现在没盛康在,谁出了头,指不定就是下一个受屈的,那两个人暂时吃下些苦头,等下朝之后去西鼎侯爷府,盛康自有办法! 所有人都在盯着被拉出去的两个人,唯独晏亭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睿王,她看得清楚,那二人被人拉上的瞬间,睿王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虽不明显,却令晏亭心头一颤,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怕只有相处久了,才能看得分明! 等到大殿上终于安静了之后,睿王才换了个姿势从新倚上了另外一边王座的扶手,慵懒道:“这一早叽叽喳喳的当真的闹得没个安静,见了就心烦的,众爱卿可还有什么事需要处理?” 睿王已经这样说话了,有先前的例子在,都是些见风转舵的,哪个还敢说些什么,都闭着嘴连连摇头,却是不知此举又招惹了睿王的心烦,微微扬声道:“早晨起来姒夫人就同十九公主当着寡人的面闹了起来,寡人心气不顺,尔等又是这个表现,是想气死寡人么?” 听睿王这样一说,那些臣子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晏亭身后站着个不知姓名的老者轻轻的撞了她一下,晏亭微微颦眉,心下算计着这群人当真会欺负外来的,睿王先前已经说瞧着她样貌就不舒服,这些人又想让她出头,不是明摆着给她找罪受,自己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权当不懂好了! 她不动,身后的人小动作便不断,晏亭那眼皮子耷拉的比睿王还要严重,睿王毕竟坐得高,怎会瞧不见她这里的动静,半晌,竟微微勾了嘴角,那张小脸虽不受他待见,可那上头的表情却恁般的丰富,远远望去,竟也可以令人莞尔。 上位者心头欢喜,大殿中却是人人自危,适逢此时,殿外传侍高声道:“西申公子野觐见!” ¤¤¤¤¤¤¤¤¤ 某紫第三本书上架了,竟是比前两次还要紧张,毕竟这本某紫倾注了多半年的心血——从去年10月份已经开始写本书的大纲了,某紫见过读者说谋权太多,有些沉闷,可某紫还是按照大纲的设定开始动笔了,说实话,当初写一本小白文的时候,某紫可以一个小时达到3600字,不过就是速度不慢,质量倒是实在差强人意,某紫对那十分不成熟的文文不敢提及,随后幽池,速度已经只有2000每小时,有亲说现在某紫更新的少,说实话,现在状态好的时候,某紫一个小时才能写1000字,通常只是半个小时写300字,很多时候,坐在电脑前,反反复复的斟酌语句,一个小时也写不了几个字,尽管许多人说,网络文文笔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可某紫还是希望能写出好一些的文文,所以更新很慢! 再然后,弱弱的对对手指,某紫厚颜的求粉红票票,若是亲们手中的票票没被自己喜欢的作者定下,可不可以给某紫,只要点击一下那个投粉红月票的按钮就好,谢谢大家的支持了! 还是老生常谈,请大家支持正版,某紫是专业写手,靠这每千字1分钱的订阅生活,最后谢谢大家给的票票和留言支持,鞠躬,爬在…………(分割线下不计入收费章节) 第五十一章 却是故人来 头顶紫金玳瑁冠、身披绣凤金缕衣、足下软底丝履鞋、腰间三寸锦缎带、镶金嵌银缀宝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个时代,装扮怪异以供人取笑的戏子并不常见,王宫中偶尔会有那么几场,晏痕新故,晏亭不喜嬉闹,避了那风头,并未亲见,自那人远远的出现在了大殿外,晏亭心下便想到了好一个花销的丑儿,大概就同传说中那些供王孙贵族的子弟戏耍的下人差不多的装扮吧——尽管公子野是以翩翩风流貌著称,不过在晏亭心中,公子野始终等同于一个没什么胆量却总要自以为是的鼠辈,谁让他曾取笑过她呢! 总也算是有过交情的,尽管阴业先生那个时候说晏亭把那公子野吓得不轻,可既然自己担了这差事,招呼总是要打一个的,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堆了笑脸,看着那人由远及近,步履沉稳的走上殿来,晏亭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要僵住了。 王座上的睿王又挪了挪身子,许是雕花的扶手硌的身子不舒服,睿王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懒洋洋的坐起了身子,眼皮依然低垂着,似睡非睡的颓在上头。 目前西申堪称六国之首,公子野为西申储君,身份自是不同,此乃央国的王殿,公子野携手下人走上大殿之时,那脸上的表情到还算谦和,不过并不掩饰眉眼飞扬着自信,下巴也始终微微挑高着,并不四下张望,进了大殿便一直盯着坐在上头的睿王。 未得近前,晏亭便闻到了那一阵浓郁的香气,微微闭气躲过了那香气的侵扰,在晏亭心中,睿王才是脱不开脂粉香的男人,不过几次接触。晏亭并没有在睿王身上闻到十分浓郁的女人脂粉味,只是一种散着魅惑的龙涎香,即便晏亭不想承认。可那味道会在强势的撞进鼻翼之后萦绕在心肺之间,闻过之后,竟是透体的舒畅。不比不知道,两厢比较之后。晏亭才觉得睿王还没有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大殿之上,公子野高谈阔论,睿王散漫相对,此二人你来我往,与一干甲乙丙丁无甚大干系,不明就里的人觉得睿王的一国之主的气势完全被公子野给压了下去,可细品之后。其二人之间对话环环相扣,公子野是想在言辞之间占了上风,睿王懒懒散散的几句便拨了公子野的锋芒去,若先前晏亭有所不解,如今倒是多少能肯定了心中的怀疑——昏庸的王者,也只是面上如此罢了。 又不是他乡遇故知,哪里会有总也说不完的话题,睿王的表现与他平日的昏庸无异,两个人话题结束之前,睿王偏偏还要当着满朝官员同公子野道上一声谢意。听着睿王的谢,晏亭心中又开始鄙夷,这般不要脸的话都能说了,也只要睿王这样厚脸皮的家伙能干出来! “贵国女子当真不同。寡人甚喜欢。” 听闻睿王之言,原本已经收敛了脸上轻蔑的公子野复又张扬了起来,气势高涨道:“大王若是喜欢,敝国到还有许多千娇百媚的,改日野嘱咐父王送几个来给大王调调乐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一直垂着眼角的睿王听了这话竟抬起了眼皮,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扬声道:“姒夫人深得寡人之心,若还有同她差不多的,寡人定要重礼相酬。” 公子野扬声笑道:“野素闻大王乃性情中人,如今见过,倒是传言非虚。” 见到睿王这等表现,朝臣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睿王才是他们心目中的大王,唯大王不变,他们的安生日子才能继续!也只有晏亭斜着眼睛默声审视了睿王这等明显过分的表现。 大殿之上只是简单的照面,公子野虽说是打着私游的名义,不过睿王却以其乃姒塔娘家人的身份要求以国礼相待,随后自是少不得大摆筵席等应酬场面,这对于那些喜欢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官员来说,绝对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可是对于晏亭却是为难,可是已经确定了她暂代盛康之责的身份,总也不好推脱,所以公子野站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没了方才的淡然。 看着晏亭浅笑着的脸,公子野不解,似喃喃自语道:“本公子记忆过人,觉得上大夫面容颇眼熟,却一时想不得何处见过,莫不是本公子也有脑子混沌的时候?” 晏亭眼角抽了抽,太行山桃花涧,并非任何人都能进得之地,尽管那个时候她也做男装打扮,却并没有对自己的脸面进行过太大的处理,偶尔试试几味小药,把自己的样貌弄得是难看了,倒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的不堪入目,因此公子野认不出她倒也不值得惊奇——她如今还不如当初被他笑着的那会儿了呢! 瞧着公子野一头雾水的模样,晏亭突然想看看他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又会是怎样一种表现,即便自己有心相瞒,也是瞒不住眼前之人的,那个时候反倒要给了防备,莫不如眼前就这么直接的说出口看着效果要好,因此晏亭拱手作揖道:“不才乃太行山阴业先生之徒晏亭,小字流云,流云没公子此等好记忆,却似乎隐隐有那么个印象,好像当初在太行见过公子,似乎家师曾告诫过流云,曾有过对贵客无礼的做法……” 原本挨在晏亭跟前的公子野听了晏亭这话,猛地向后一跳,随即伸手指着晏亭颤声道:“你便是当初那个——那个人?” 若是男人也可以用花容失色,那么眼前的公子野便是当之无愧的失了花容,看来自己在他的记忆中还算蛮深刻的,他样子令晏亭觉得自己告之其自己的真实身份实在是个明智之举,这人一直是一副骄傲的样子——不过现在不是了! 坐在上头的睿王似乎又来了精神,扬声道:“怎的,公子识得寡人的上大夫?” 听见睿王问话,总也是见过世面的,公子野很快收住了心神,不过脚下却是又走了几步。拉开了与晏亭之间的距离,躬身笑道:“先前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丑——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没现在这么憔悴,野倒是一时没想起来,如今听上大夫提及。才发觉竟也算得上是个故人了!” 呸!还真是个脸皮厚的,也不过见过一次罢了。如今倒成了他的故人了,且又是在大央尚晨宫的大殿上说这样的话,若被有心人士曲解了,她晏亭岂不也成了西申的细作,又要说她丑,先前那两个出头鸟就是睿王那她的样貌说事给下了,她这口闷气还没找到出处。这公子野又一头撞进来,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她晏亭是女子,逮到机会便要反击回来! 心底不满着,脸上却把笑容堆挤的愈加的灿烂,她看得出公子野对她的防备,因此缓步上前,挨着公子野身边站定,沉声道:“回禀大王,臣先前确实曾同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且妄图与公子野有进一步的交往,熟料公子实在繁忙,竟未同臣告别便已经离开太行山,事后臣心中颇难过。却未曾想竟有再见的一日,大王命臣招待公子,与公与私,臣定不负所望,今日定要与公子‘把酒言欢’,‘再续前缘’。” 晏亭那后面的八个字音咬得特别的重,眼角的余光微微扫过了公子野,并不出所料,公子野听她此话之后,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且脚下还在缓缓的往一边移动着,晏亭嘴角一勾,好似当真与公子野有些旧交情一般,伸手便搭上了公子野的肩头,并不出所料的引得公子身子剧烈的一抖,其后还在微微的颤着。 睿王歪斜着身子看着公子野与晏亭之间的反应,三年的时间,本来庄严肃穆的大殿因为他的刻意放纵已经不成样子,细算起来,晏亭今日的举止实在过于唐突,不过睿王却由晏亭这刻意的举止中看到了趣味的苗头,半遮着的眸子中闪出了别样的光彩,苍双鹤说话从没有错的时候,或许眼前这个面貌有些‘惊人’的干瘦男子真的会改变了他那以貌取人的习性——他甚是喜欢看见公子野那浑身战栗的样子,若是有机会,他倒是真的希望好生探究一下,公子野为何如此惧怕了晏亭的亲近。 朝臣中有许多是盛康的私党,先前已经得知盛康居然让晏亭代为转交帖子,看待晏亭的眼神已经不同,如今又听闻晏亭竟然同公子野还有一段旧交情,急于巴结奉承的嘴脸一个个的毫不遮掩的显露出来,睿王不出声,他们竟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围上前来,好好的朝堂,此番竟有些像菜市场了! 一直默声立于一边的卫都慢慢的靠了过来,看着晏亭搭在公子野肩头的手,冷哼道:“我原本以为这朝中也只有一个西鼎侯爷呢!” 听卫都此言,晏亭抬起了头来,这人对于她来说可谓印象深刻,上次睿王托辞不上朝,也就是此人叫的甚大声,若不是张效给兜着,怕已经被盛康给治了去,如今这又扬了声,这样的人还能好好的站在如今的尚晨宫大殿,不可不称为一个奇葩,不过此人忠肝可表,智谋却缺,若她晏亭当真是西申的细作,便不会同公子野当着所有的人套着旧交情,且最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她若为西申的人,韩夫人又怎么可能让她承了晏痕的位置呢! 不等晏亭出声,那边已经有人替她反驳了卫都,“卫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侯爷和上大夫岂是你这人能说得的。” 心中好笑,这些人上次还围着她说风凉话,如今还是原来的她,可他们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了。 “我这话就是这话的意思。” 虽然被人质疑了心头不怎么舒服,不过晏亭明白这人日后定会是可用之人,若他再这么口没遮拦,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先前睿王已经借故除了盛康的两个党羽,总要给盛康些颜面,怕这辱了大央宫威的毛躁武官也得不了好,眼波流转,晏亭终于放开了微微战栗的公子野,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晏亭抬手便向卫都的身上扫去,也便一下,卫都就瞪大了眼睛。晏亭的手在卫都身上一转便如方才搭着公子野一般的搭在了卫都的肩头,声音高昂道:“卫兄,同流云玩笑尚可。不过好歹有外人在场,这玩笑过头了,被人笑话了去可就不好了。” 卫都张了几次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公子野在晏亭拿下手的瞬间连连向后走了几步,倒是没心思理会晏亭同卫都说了些什么。那些方才还要替晏亭同卫都理论的群臣这会儿面面相觑,今天发生了太多令他们反应不跌的事情,大概是安生日子过久了,反倒无法应对眼前总是变化着的朝堂了。 睿王身子微微向一旁倾着,胳膊支在王座的扶手上,自食指外四根手指微微蜷曲成拳,拇指竖起托着自己的下巴。不动声色的盯着晏亭的一举一动——能让苍双鹤动过心思的人,绝不会像表现的那般浅白就是!眼前他那动作的看似随意,却绝不平常! 卫都是央国旧臣,央安王时期的大将军,睿王即位后,本也打算重用他的,不过苍双鹤却说若想令此人能有用武之地,天下未变之前,决不能委以重任! 睿王沉思两个晚上,第三天找了个稀松平常的理由把他逐出了大梁。月前边城动乱,苍双浅笑出言:盛康朋党可去之,先前旧臣可招之! 卫都守在边城附近,睿王以招其回王宫禀明消息之由招回了他。其后避而不见,卫都走不成,也便挂着虚名吊在了王宫中。 时日久了,睿王知苍双鹤告其外放的理由为何:卫都这人太过耿直,没那些趋炎附势,弯弯绕的花花肠子,这对于卫国尽忠来说是个上上人选,可若有心放养结党营私的奸佞之臣,卫都绝对是一个绊脚石,若想保之,必先贬之。 这样的人,如今闭嘴不再出言讥讽,绝对非几心所愿,因此定是晏亭那看似寻常的伸手对卫都动了手脚,眼看着卫都的脸色慢慢由枣红转为青紫,睿王倒是觉得好笑,以前这卫都对他也要咄咄相逼,他是动不得怒气的,一旦动怒,三年的颓废隐忍便要毁于一旦,如今瞧着卫都吃了闷头气,总归是个少年帝王,怎不觉得畅快! 晏亭见自己这一番话说出之后竟无人应答,倒是觉得有些无趣,睿王猜的不错,晏亭怕卫都再说出更为过激的话给他自己招惹了麻烦,已经闭了他的穴道,如此他即便是想说也说不出的,而那众臣被今日这换得甚频的场面惊得各个散了心神,哪里还敢说什么去,至于公子野,他好不容易摆脱了晏亭,如今更是没有自己送到其眼前供她攀‘交情’的道理。 睿王轻咳了咳,随即对侯在一边的张效慵懒道:“寡人昨夜同姒夫人累了一晚了,早些时候又跟玥谣生了气,想歇着了,都退下吧,既然已经正式见过了,又不是西申王,只令晏爱卿好生招待了公子野!” 听睿王此言,张效微微皱了眉头,低声应了,可瞧着睿王好像心情尚好,壮了胆子又补问上了一句:“大王,那晚上的夜宴……” 睿王换了个姿势,眼神却还是飘在晏亭那一干人的周边的,半晌轻笑道:“也罢,许久不曾带美人与众朝臣同乐,今晚寡人不会缺席便是。” 张效看着睿王,眼底显出一抹欣喜,那应着的声音也欢快了许多,随后高声宣布退朝,那些胶结在晏亭与卫都周边的视线才想到他们再一次忽视了睿王这个正主的存在,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大央王宫中听盛康的吩咐,睿王之于他们来说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装点,即便发觉自己的行为失礼数,一个个也不以为意。 睿王离开之前,视线再一次若无意的飘在了晏亭那张实在讨不得他喜欢的脸面上——其实他一直不曾仔细的看过晏亭那脸,第一次见的时候,只是觉得乌漆抹黑的一团,也便失了细端量的耐心,似乎隐隐之间看见那一团堪称混乱的脸上有一双异常光亮的杏眼,其后晏亭似抱恙般的总也垂着那双眼,使得那唯一出彩的地方也不得见了,因此睿王心中便留下了一个残次的形象——那形象毁了当年央安王甚宠爱过的女人盈姬在他心中那近乎完美的遐想。 再者睿王是个要求尽善尽美的人,旁的人站在他眼前,他皆是要从完美中挑出不完美的地方,而眼前的晏亭却是要从一堆缺点中寻个可看点,睿王从来不觉的自己有那个耐心发觉了晏亭到底有没有勉强可以称得上美好的地方,不过今日经苍双鹤微微一提,睿王竟也生出了兴趣,只那清淡的一眼便发觉了他曾经隐约见过的美目是存在的——晏亭此番正靠着卫都说着什么,那大眼闪着别样的光彩,尽管距离不近,可睿王却瞧得分明,恍惚间觉得单单是那双眼竟勾起了他心中说不出的充盈,那眼生得比姒塔的灵秀多了! 恭送着睿王,趁着大家都未曾注意的时候,晏亭靠在卫都身边低声道:“卫都,好汉不该毁在口舌之快上!” 本来还暴躁不平的卫都听见晏亭的声音先是一愣,眼睛微闪烁了几下便平静了。 晏亭十分满意卫都的表现,心下还要夸赞上一句:并非不可救药! 那头公子野远远的站在一边抱怨道:“实在无礼,就这么走了,置本公子于何地?”(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风流公子不喜男 把自己的定位放得太高,那些不被其放在眼里的人未给他捧上天去的待遇,这人心底自然就要愤愤不平了去。 晏亭看着公子野那一脸的愤恨,心底欢快的乐着,皆乃以貌取人者,晏亭却是深知自己更加的不待见了这个公子野,那一脸醉桃花的样貌,女人见了自是要怦然心动,可这人依仗那一脸的桃花样不分男女的献媚诱惑,便是实在令人厌烦了——最主要,他魅惑也便魅惑了,转眼看她之时却是一脸的嫌恶,总也年少,还是无法淡然以对人家的冷眼相待,面上迎着笑,那私底下可是记恨着呢! 睿王退朝,张效不必随侍左右,今日的晏亭有众星拱月之势,张效倒也不必格外的在人前避讳了,碎步走到晏亭身前,躬身笑道:“大王口谕,令上大夫好生招待了远道来的贵客。” 听闻张效之言,公子野倒也忘记了自己对晏亭那挥之不去的惶恐,几步上前,扬声讥笑道:“你家大王倒是个悠闲的!” 张效眉眼微微抽了抽,转脸面对着公子野的时候那语调更比公子野来得尖锐,要笑不笑道:“托贵邦的福,大王这些时日倒也没得了闲。” 虽张效这话中带刺,可公子野听见之后却觉得心中开怀,倒也不缠着张效计较,且方才被睿王冷落的感觉也在一瞬间消散,来前申厉王曾说过,不怕睿王轻待了公子野,就怕姒塔勾不住睿王的魂,如今瞧着坐在王位之上的睿王那一副懒散的样貌,外加听了其内侍的话,想来那姒塔还当真有些本事,也不亏了他当初精心的调教! 卫都已经不再有强出头的做法。晏亭拿下了搭在他肩头的手,防止他那燥性子吃不得闷气,再出了惊人之言。晏亭留了一手,并没有解开他身上的穴道。 不过瞧着张效反唇相讥之后公子野不怒反笑的表情,晏亭心中又开始生厌。怎会不懂得他那笑脸背后的算计,蛇有七寸。虽才第二次相见,晏亭却也捏上了公子野的‘七寸’,与人身体相触,晏亭本不习惯,不过如今为了让公子野不舒服,她是全压下了自己的喜好,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全神应对着张效的公子野身侧。并不给其发现自己靠近的机会,直接伸手搭上了公子野的肩膀,闭气贴着公子野站定,并不避嫌的亲昵道:“上次不及送别,是流云不胜酒力慢待了客人,家师为此还曾念叨过流云的不是,如今公子与流云实在算得上有缘,且大王有旨,公子可不好当着这么许多同僚的面驳了流云这张面皮,你我定要把酒言欢。一醉方休,那醉了倒也不必离开,同榻而眠。尽续故情。” 晏亭是没见过男女之间谈情说爱到底是怎么样的状况,只是脑海中记得最初见到睿王的时候。那姒塔是何种的魅惑姿态,她依样画葫芦,不过姒塔是媚骨天生,她却是后天刻意而为,动作语调极其夸张,加上她那一脸的病态倦容,看在公子野眼中,无异于这世上最惊心的恐怖画面——那恐怖说起来还是心里因素造成的,脑子里此刻盘旋的还是记忆中晏亭压在他身上撕扯他衣服那一幕,那个被他取笑瘦小的少年,竟是天生神力,自己本有一身好武艺,却不想被他打到之后竟起不得身,那个时候若不是阴业先生及时出现,他不敢想象自己这一世俊名将落成个怎样的笑料! 刻意的遗忘,就是当初那两个跟着他一到去太行拜会过阴业的随从也被他给处理掉了,如今那些憋气的往事总算要挤出他的记忆了,却又见到了当初的冤家,二十几载顺风顺雨就吃了这一遭闷气,可那人是阴业的徒弟,他是不好给处理了,如今这人又生生的冒出来,说着这样令人汗毛直立的话,公子野那身子禁不住又开始抖了,从踏着丝履的脚底板一直到带着紫金镶玳瑁束冠的脑瓜顶,就没有不透着寒的地方,特别是晏亭最后那句要与他‘同榻而眠叙旧情’,更是让公子野忘记了原来努力在众人脑海中留下的翩翩风度、泰山崩于顶而不动分毫的淡定气度,大踏步向后窜去,边撤边连连出声道:“上大夫果真是个喜好说笑的人,这吃酒也便吃了,那次本公子走得匆忙,实在是遇上了些急事,来不及道别是本公子的疏忽,怨不得上大夫,至于这同榻之事,本公子瞧着还是算了吧,本公子有一个特别的癖好,自幼便要拥着人才能睡下,同为男人的,这身上摸上去也不舒服,本公子瞧着还是各自抱着各自的女人睡吧!” 看着公子野那一脸的尴尬,晏亭心底已经乐开了花,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吓坏了公子野,虽说眼前的公子野面色难看,不过少了那碍眼的醉桃花的笑容,那细腻的面皮上泛着惹眼的红润,如今近距离的瞧着,倒当真是个堪称俊逸的家伙,怨不得听说这公子野对付女子很有些手段。 晏亭那书房的密室暗格中典藏了一些关于时势的记载,她对尚晨宫内的事情关心并不多,可是隐约之中记得,那姒塔乃西申厉王馈赠给睿王的玩物,至于姒塔的出处,应该是公子野府中的舞姬才是,那人广罗天下美女,为其所用,不过很多女子即便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却为了公子野心甘情愿的作践自己…… 张效斜着眼睛好像听不懂晏亭话里的恫吓,晏亭却是知道张效懂她,眼下大殿上已经没了睿王的影子,那些盛康的私党更是不再忌讳,见公子野面现尴尬,忙着出来替他解围,对晏亭嘻哈笑道:“男人么,本该搂着美娇娥成眠,又怎好令西申公子与上大夫同挤一榻,说不过,实在说不过去呢,此实非待客之道!” 有人带了头,那附和的人再说话便也愈加的没遮没掩了,且越说越是不堪入耳。晏亭垂着眼睛神游太虚,她是听不得这些话题的,有些东西听着似乎也不大明白。不过总也不好出声扫了这些人高涨的兴致。 那厢卫都也只是不能张口,那些人说了什么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的颜色又开始不好看。转身便要离开,虽然想走的未必只是他一个。睿王走也便走了,总归是个大王,可卫都却是个外放归京的小官,这样拂袖便走,实在会招惹余下官员的怨恨,晏亭被那些上前奉承了公子野的官员渐渐的挤到了一边,靠卫都便近了。见卫都转身,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卫都不解的回头,看见晏亭淡笑着摇头的脸,心头也大概明白晏亭是对他好的,当初他被贬离京,最初的时候是怨恨过苍双鹤的,因为央安王初崩之时,睿王曾私下去见过卫都,也表示要委以重任。那个时候的睿王给卫都的感觉就是个斗志昂扬,一心想成就一番伟业的少年帝王,而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到了。 却是不想睿王亲自到巫山请回了传闻中天尘子的高徒苍双鹤之后便不再理会了他,没几天就寻了个稀松平常的小毛病把他贬黜了。事后也有人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的讥讽了他,说他就是个被自己不服软的性子给害了去,那么许多人都想着巴结了苍双鹤却无处下手,可他不巴结也就算了,反而瞧见大王给苍双鹤造宅铺路倒心气不顺了,生生的去大王面前絮烦,那苍双鹤说一句,大王听他一句,如今被罢黜了,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若要一直留着他,反而显得这苍双鹤是个软脚的先生了! 那之后的许久,卫都一直对苍双鹤心存芥蒂,总觉得那人会坏了睿王的事,事后许多人也说了卫都没断错,大央王宫已经被苍双鹤祸害的没个样子,再然后,以前有些比较要好的同僚竟找上他说他离开得早,算得上是幸运了,许多同他一样耿直的人因为没离开,后来不与盛康同流合污,被他坑害的很惨。 听闻此言,卫都心中百味杂陈,如今得了睿王的诏令回大梁城,卫都原本的一些凌人的气势已经淡了许多,可还是见不得这等不平之事,今日大殿之上本是忍无可忍的想出头,如今被晏亭这随手的一制,他出不得声,这般静默着侯在一边,如世外之人般的冷眼旁观之后,似乎又有了新的发现,再看晏亭,心中已经不再那般的抗拒,方才又有些冲动,被晏亭那顺手的一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又见晏亭淡笑着的脸,似乎一瞬间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属于大央的希望。 卫都不走了,公子野这会儿也顺过气来了,被那些人夸赞的颇为舒畅,其实对他来说最舒畅的是那些人把晏亭从他身边挤开了了,若这晏亭一直贴着他,或许他会不顾一切的冲出人群逃离的。 晏亭此番表现的好像对他‘用情至深’,女子对他用情,他欢喜的享受着,并且利用女子的感情以达到自己私下的算计,可晏亭若是对他动了‘情’,他是受不住的,且不说这晏亭是个男人,就是晏亭那张分不清眉眼的脸也实在令他倒胃口,最主要的是,公子野深知自己打不过晏亭,若是再发生了初见之时的那种情况,现在没了阴业先生,谁能来保护了他的‘清白’! 晏亭阻止了卫都之后,踮脚瞧着公子野这心气似乎又顺过来了,眼睛微微转了转,又露出了开怀的笑,或许玥谣公主嘱托她的事情也并不是那么难办就是了,至少方才公子野的反应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激烈,实在是个好现象! 对卫都回头用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得到卫都尴尬的回应之后,晏亭微笑的转过头去,推挤开围拢的人群便凑了上前。 公子野也是个眼尖的,见晏亭此举,悄悄的向身后随从那里躲去,晏亭哪里容他躲着,上前便抓住了公子野那明显比她白净上许多的手掌,朗笑道:“光想着同公子叙旧情,倒是忘记了此地实在不是招待贵客的地方,实在是流云的疏失,请公子随流云同来。” 当真的忍无可忍,公子野用力的甩开了晏亭抓着他的手,对此举晏亭并没觉得多么诧异。相反她对公子野能忍她这么久倒是觉得稀奇,毕竟那人身份特别,隐忍不是他需要承受的。 公子野看着被自己甩开了手的晏亭并没有沮丧的表情。心头一颤,好像隐约之时瞧见了什么隐藏在背后的算计,可未待他辩分明了。晏亭已经出声阻断了他的凝思,“公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二人心下都有自己的那一个旧事,外人却是不分明了,只瞧见以前一直淡漠着的晏亭猛然间像换了个人一般对着公子野一直‘献媚讨好’,可那公子野非但不领情,现在反倒有了激烈的反应,皆是面面相觑,又无人敢上前说话了。 晏亭笑脸相迎。公子野发现自己的有失风范,手握成拳搪在嘴边,尴尬道:“抱歉,本公子并不习惯同‘男子’拉扯,有些反应过度了。” 他刻意强调了自己不喜欢同男人怎样,晏亭心下当真清楚,暗笑道:就是你不喜欢男子,老子才如此做的,若你喜欢男子,即便瞧我不上眼。我也断不会给你自以为是的遐想的! 张效一直默声眯眼笑着看晏亭戏耍着公子野,瞧着公子野那面红耳赤的样子,终究算是良心发现,轻咳了咳。随即出声道:“公子当真喜欢说笑,谁人不知公子乃天下间所有女儿家心中期盼的如意郎君,焉能习惯同男子怎样,先前奴婢已经吩咐了内侍在承恩殿款摆筵席,只等着公子屈尊移驾!” 人家已经给了台阶,公子野没有不下的道理,张效话音方落,公子野立刻接口道:“有劳总侍前头带路。” 人随声动,快步靠近了被人挤在外边的张效身边,移步前眼角还要偷偷的扫那晏亭一眼,生怕她再跟着自己上前。 张效已经出声了,晏亭便有了分寸,总不能逼他太急,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在晏亭心中,那人就是一张扬花哨的大公鸡——静的时候喜好炫耀了自己的身姿多彩,一旦有什么变故,便挺了脖子生生的斗,他疯,她没那闲工夫陪他疯! 张效回头对晏亭温和一笑,看了一眼站在晏亭身后的卫都,随即了然,虽然睿王让晏亭全权款待了公子野,不过此番公子野的样子实在难看,张效心下分明,倒也不多问,直接带着公子野离开了大殿, 人潮涌动,晏亭和卫都静止在原地,见大殿无人之后,晏亭才抬手解了卫都的穴道,这卫都一得了解脱,立刻出声道:“上大夫方才如何不怪罪下官?” 晏亭轻笑道:“你还知道你方才那等行为是会给自己招惹了罪名的?” 听晏亭如此一说,卫都脸色又泛起了不自然的色彩,晏亭勾唇一笑,“如今这尚晨宫大殿上,可用之才已经少之又少,逞一时口舌,于私来说你不得成就一番丰功,辜负了一身本事;于公来说我大央损了一名良将,实得不偿失。” 晏亭说得诚恳,却不想卫都沉默片刻之后,竟扬声问道:“上大夫如此用心拉拢可用之人,究竟意欲为何?是西申厉王还是南禇幽公?” 这卫都看着是五大三粗的一个糙人,却不想也有细致的时候,且他这细致用得并不讨喜,晏亭撇嘴摇了摇头,倒也没那个同他解释再解释的耐性,其实这并不能全怨卫都,如今这大殿之上,莫不招揽可用之才,当然他们这般用心,并非是为大央着想,也难怪卫都会有此一问了。 “日后自有定论,如今本大夫要忙,先行一步。” 说罢不等卫都作答,笑着走出了大殿,卫都犹自留在大殿之上,眼睛望着晏亭离去的方向,心头涌动了一些说不出的动容。 出得大殿之后,晏亭左右张望了一圈,并没见到张效与公子野等人,轻叹一声,方觉自己失算,尚晨宫之于她实在不是个熟悉的地方,这会儿没了那群人的身影,她若不开口,便寻不到承恩殿的位置,可她若是开口,怕若是所遇非人,撞到了盛康放在宫中的暗人,要倒出生了消息,要说她这个睿王亲令招待贵客的官员实在做得不合格,她这官名受损不说,怕还会连累了推举了她的玥谣公主去。 晏亭这厢立在大殿之外左右张望,迟疑着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却是不想前方竟远远的走来了一人,见晏亭站在大殿外,那人露出了一脸欣喜的表情,快速上前几步,同晏亭那个时候拉着公子野的手一般的热络的拉起了她的,扬声道:“你当真还在这里!” 晏亭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微微向后缩着自己的手,心头对那个时候公子野的心情大概是有了个了解——实在是够恶寒的,那公子野当时的反感怕只甚于她,是绝不会轻于她的! “流云为何不说话,想什么呢?” 听听这称呼,还真是亲昵,晏亭打了个颤,和缓道:“在想你!”(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背着人干的事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别人赏了你一巴掌,你万万不能再丢了自己那半边未损的脸去换得那人虚无的善心,你该做的就是抬高你的手,狠狠的打回来!’ 五岁那年的溺水记忆是晏亭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被阴业从桃花潭里捞出来之后,晏亭病了许久,再醒来时,记忆中虽然不苟言笑但待她尚好的师父第一次对她动了手,晏亭明白自己做错了,低眉顺目的说着歉然,却是不想阴业那个时候便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彼时年幼,以为师父便是自己的天,她安能抗天,可阴业告诉她,这个世上谁也不是谁的天,或许有些时候连自己都是信不得的,服从不该是他阴业的徒儿学会的,她应该懂得就是今日这人给了你屈辱,即便是你的师父,若你没有与之抗战的能力,但是他日定当加倍奉还于他! 阴业的教诲总与帛书上的相去甚远,于矛盾中徘徊挣扎,阴业冷眼相待,待到晏亭眼神中沾染凛冽之后,阴业才又冷言相告:当你没有谈笑间掌控局势若执笔落书般畅然洒脱,你要学会的便是当自己为一面铜镜,他怎样待你,你便如何去对他! 是以那玥谣公主以千金之躯待她笑颜如花,晏亭直觉反应便是答了那么一句,本是无心之言,可听在有心之人的耳中却是变了味道,玥谣先是一愣,随即松开了原本紧紧抓着晏亭的手,掩唇而笑,“方才初见,本以为你是个老实本分到有些傻气的呆子,却是不想你这人说出口的话却是令本公主都觉得羞人,苍双瞧上眼的却是不同寻常。本公主如今是信了这话的。” 晏亭也对自己那无心之言甚觉汗颜,可见玥谣虽嘴上娇斥着她,面上却是异常开怀。倒也咽了解释的兴头,如今玥谣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她此番要做的便是让玥谣指她去承恩殿的路。何必纠缠了她那句‘我想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何况这公主如今接近她。也是因为自己与苍双鹤有些牵连而已,即便自己把玥谣捧上了天去,依照先前听见的那些话,晏亭料定这公主也不会对她怎样,且他们姬氏家族中还有以貌取人的习惯,依仗着自己那张甚是有特点到差点惊驾的面皮,也是万万不可能受这玥谣公主倾心便是。因此晏亭说话便也不再藏头缩尾了,逢迎拍马之于此等天之骄女,该是十分受用的,“公主天姿国色,小人原本也只是心中想想,怎奈见了公主,这嘴上便忘了贴个收管的,竟这么就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倒是让公主见笑了。” 玥谣依旧吃吃的笑,晏亭待她笑罢放才接了自己此时心中真正所想。“此番小人正欲前往承恩殿,不知玥谣公主可会随行?” 说罢小心翼翼的观察了玥谣的表情,若玥谣不去,她还得换了说法才行。 玥谣黑亮的半月眼扑闪了几下。随即点头道:“大殿那里本公主给王兄些颜面不进去,这承恩殿并未规定女子进不得,本公主方才便是这样的想法,就与你结伴,断不能让那个招恨的西申野人占了上头,还得看着姒塔那贱人,别遇上了旧人,就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损了大王的颜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晏亭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分明,那姒塔当真是与公子野有些关系的,即便早前睿王因为姒塔而与玥谣翻了脸,此番玥谣却只是把那怨恨归咎到了姒塔身上,这样的玥谣倒是要让晏亭心中生出些许好感来,不过她有好感是有好感,也单单只对玥谣这人而言,阴业教她最多的便是怎么对付苍双鹤,对那等忠君爱国的人生指导却是少之又少,即便早料到晏亭会出庙堂,可阴业也只是告诉她,见风使舵,步步为营,天下纷争乃帝王之事,阴业只知道他站在太行山巅,眼中遥望的只那斗了几十年之人。 随玥谣的脚步寻到了承恩殿,最显眼的地方端坐的正是那意气风发的公子野,那醉桃花的脸上盛满洋洋自得,没晏亭在的地方,对他来说实在舒服惬意,且大央的朝臣最善于的便是拍马逢迎,把那原本染着脂粉气的公子吹捧得晕陶陶,好像上至九重霄,下至黄泉府,也只能显出他一个来,虽说这夸赞实在脱了实,可那公子野喜欢,那些人也便敞开了吹。 托着九方樽,公子野眉目飞扬,侧头听着近处端坐的官员说着什么,脸上笑得甚开怀。 虽做男儿装,终究是个女儿心,若非那人是个招不得待见的花心主,许晏亭也要对他存上份念想的,想到此处,那脑海中竟隐隐现出个广袖长衫,墨发飞扬的模糊人影,心头一颤,来不及忆及那人影的面相便已经回神,复又怏怏然的向殿中那惹眼之处望去,坐在上头那个托樽之人与她视线交接,随即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失神不过片刻,见公子野如此反应,晏亭随即开怀了起来,对站在身边的玥谣小声呢喃了句:“公主,且看小人与之周旋。” 说罢不待玥谣做出反应,抱拳便迎着那人愈加难看的脸色走了过去,留玥谣有些莫名的瞪着晏亭的背影发呆。 原本高擎着的九方樽微微一斜,樽中清酒随即倾泻,尽数落在了公子野那身异常华丽的金缕衣上,公子野甩开九方樽,霍然起身,侯在他一边的侍从手忙脚乱的上前就要替公子野掸去酒渍,毕竟不是硬物,那酒是越掸越润开,公子野方才还意气风发的面皮此刻是通红一片,晏亭瞧见了,禁不住喜上眉梢,不过嘴上还是不放过尴尬异常的公子野,朗声道:“公子怎般如此的不小心,这身衣裳绝非俗物,弄上了酒渍怕日后便穿不得了,啧啧,实在可惜了。” 公子野绯红着脸斜着眼睛睨着晏亭,心下道此人当真是他的冤家,自己当初已经说他生得不好。却是不想这人没脸没皮的竟硬生生的要来耗着他,他耗着也便耗着了,却还总是在自己没个准备的时候突然就冒了出来。乱了他的分寸,损了他的颜面,心头这个恨啊。嘴上却是说不出个旁的来——总不好当着这么许多人说你这喜好龙阳的家伙离本公子远点!若有喜好探人私密的好事者接了他的话头,问他如何知晓晏亭的喜好。他要怎么回答? 晏亭的表情却是大无畏的,且还明晃晃的说要与他同榻叙旧情,他二人哪里有旧情,分明便是别样的暗示,那晏亭是个豁上脸皮的主,自己这六国皆知的风流公子可赔不起面子,因此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没吃过这亏的,这苦水他咽得实在不甘啊! 见公子野脸上阴云密布,晏亭心中委实欢喜着,却扮作恍然道:“虽然现在天气暖了,终归还未及夏,公子湿了衣衫,经风这么一吹,怕伤了身子,且随流云去后方寻身衣裳换了吧!” 晏亭说得诚恳,公子野听得愈加的惶恐。也顾不得再去整理衣衫,连连挥手道:“本公子身子强健的狠,这才湿了多少地方,不碍事。务虚劳请上大夫挂心,我们继续把酒言欢,难得相聚一堂不是。” 虽相对而饮是件扫兴的事情,总比去到人少之地当着晏亭的面脱衣要好,公子野心下是这个算计的。 那头玥谣颦眉望着眼前晏亭与公子野的你来我往,她自是不知道其中的渊源,只当晏亭也是个面上讨好公子野的,心头蒸腾着怨气,快速走到公子野眼前,恨恨的瞪了晏亭一眼,随即笑得开怀道:“这是怎的了?咱们姒夫人曾经赞誉过的六国第一公子怎这般狼狈了,本公主记得方才瞧见公子的时候还是风姿不凡,这怎么转眼就开始往自己的身上泼酒水了,莫不是觉得咱们大央这酒水更适合沐浴之用——也不对啊,即便要沐浴,那也得寻个没人瞧见的地儿,这里好歹也是我尚晨宫承恩殿,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即便贵国可以不必介意遮羞一说,可咱们大央那是礼仪之邦,受不得那污眼的秽物,公子您做事之前,可要先看好了地方才是!” 晏亭微微侧目看了一眼玥谣,暗道这玥谣公主也是个颇懂得口舌的,再看公子野,那脸色愈加的难看,心中算计着,日后是万万不能单独出现在公子野面前的,瞧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恨不得就地剐了她一般,当真恨自己入骨了。 这几人暗自相较,一直默声站在一边的张效终究还是开了口,小心道:“总也是贵客的,不好一直穿着这污了的衣衫,上大夫总要担着这面上的事,莫不如就让奴婢陪着公子去换了这身上的衣衫,大人意下如何?” 听张效说出了折中的办法,那公子自然是欢欣应下,玥谣倒也不再逼着他,点头应了,晏亭翘着唇看着公子野跟在张效身边灰溜溜的身影,并不遮掩了自己的开怀。 玥谣不屑去看公子野,她本想回头来提醒一下晏亭不要与她为敌,却见了晏亭这幅模样,乌漆漆的大眼转了几转,随即轻声试探道:“方才之事,你是故意的?” 晏亭不置可否,玥谣虽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不好当着众官员面前把那话敞开了说,倒也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午宴结束也再没瞧见公子野的身影,官员中有不明就里的还要出声询问,玥谣狠狠的瞪着问话的人,倒也吓退了还想请晏亭去寻找公子野的官员。 宴后玥谣问过晏亭公子野为何看见她表现便不同,晏亭略一沉吟,只告诉玥谣说公子野许对她有些别样的误会,不过这误会玥谣应该是感觉满意的才是! 玥谣看着晏亭眼中熠熠的光彩,并没有对晏亭的解释作何表示,半晌轻缓道:“其实你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堪入目,至少你这眼是本公主见过的除了苍双之外最好看的!” 晏亭给出的解释没让玥谣生出别样的疑惑,却是未曾想玥谣的话反倒令晏亭心头生出紧张了,她这算是得意忘形了,看着公子野灰溜溜的表现便忘记了她面对的并未是自己人,竟没遮拦了自己的眼神,如今被玥谣这么一说。莫名的便开始紧张了。 玥谣看着晏亭眼神的扑闪,随即大笑出声:“或许本公主真的会慢慢的喜欢上你的,若是有那么一日。你便把你府中那夫人给休了,本公主招你为国婿。” 晏亭眼角微微的抽了抽,随即耸搭了眼皮。轻缓道:“公主当真会与小人说笑,小人与那鹤先生天上地下的。公主怎会喜欢了小人呢!” 玥谣把那一双半月眼彻底的眯成了新月样,笑得甚开怀道:“不错,不错,本公主喜欢你的自知之明,你是比不得苍双,如此你也不必太过沮丧,这天下。本公主便没见过能与苍双相匹敌的。” 玥谣最初说的时候还是兴致勃勃的,却没想到说到后面竟是异常的沮丧,若玥谣说晏亭是万万比不得卿玦的,晏亭定会附和几句,那卿玦本就貌美,女子都比不得的艳丽,可这玥谣却是说她比不得苍双鹤那厮,这话实在难以忍受,本想着要不要反驳几句的,还未等她开口。玥谣又轻声呢喃了一句:“为何没人能比得过他呢?” 晏亭彻底的默了声,苍双鹤到底是不是天下无人能及的,晏亭是不信的,可她却是深知在玥谣的心中。苍双鹤就是一个宿疾,除不掉,就如曾经问过的别夕,一旦那厮成功的进驻了他们的心底,便扎了根,她若是反驳,反倒要让那些中了苍双之毒的人对她心生不满。 承恩殿中已经没了人,玥谣带着晏亭一前一后的往先前给晏亭寻衣的地方走去,张效要给公子野寻衣衫,少不得去那里,这公子野去而不返,大概就是因为晏亭在的缘故,那人此刻对于晏亭的心思定是能避则避的。 玥谣方才或喜或悲之后,此刻竟也如寻常闺秀一般的默声前行,晏亭如玥谣一般静默的跟在她身后,低眉垂目,态度甚谦卑,那偶然间凸显的锋芒此刻全遮掩了去,这阴晴不定的公主绝非自己应该招惹的,即便她心中藏了个苍双鹤,可未必就说自己就能置身事外——自己是苍双鹤引见给玥谣的,谁知道那厮安了什么心,再者这公主也是个琢磨不定的,指不准就顺了那厮的意思,缠上了她以便令苍双高兴,总之一句话:小心为妙! 尚晨宫甚大,晏亭虽是不认得路的,可先前已经走过了一次,总觉得玥谣带她走得绝非是直接去寻公子野的路,心下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口问问的时候,转过了一个弯道,猛然就瞧见了前方缀着帷幔的亭子中一对男女姿态甚暧昧的坐在一起。 晏亭心头一颤,她是最见不得这画面的,上次见了睿王和姒塔这般的靠在一起,她回去好些时日没醒过神来,这玥谣也是个胆大没边的,睿王已经给了她警告,且她自己也应下了不再擅闯,这才几个时辰,竟又生生的撞到了那不知收敛的两人眼前,此三人遇在一起,想必最受折磨的便是她这个本无关系的外人了。 “本公主就知道那个贱人是个没脸的,这次让本公主抓了个正着,看她还怎么狡辩!” 听了玥谣的话,晏亭方才察觉到不同,猛地抬头对上了前方亭子里的二人,那女人她是没认错的,恁地招摇,穿的衣服也总是与宫中寻常的女子相差甚远,也只有姒塔才能为之。 而那个男子,晏亭定睛打量,随即倒是暗喝了倒彩——好个六国第一公子,这风流事迹竟这般没遮没拦的带到了大央王宫中,即便你为下山虎,可睿王才是地头蛇,也不怕就地治了你个罪名,让你无法竖着走出这尚晨宫! 抬眼看着眼前的玥谣,这般见不得光的事情都能让她给抓了个正着,也不知道是她脑子太过灵活还是那二人实在太过愚蠢,总之这是好戏一场! 晏亭这厢垂着眉眼轻笑,那头玥谣可是来了十足的精神,回身便抓上了晏亭的手腕,随即扬声喊道:“好一对没脸的狗男女,竟敢在我大央王宫中做下如此龌龊之事,尔等怎能对得起我大央睿王!” 这声喊得煞有气势,颇有些抓奸抓双的自鸣得意,晏亭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被玥谣紧紧抓着的手腕,心中慨然,这玥谣今日是跟自己耗上了,此等吃力未必讨好的事情偏要拉着她,玥谣是睿王最宠爱的胞妹,揪出了他这丢颜面的事情,他未必能把她怎么样,可自己却是不同了,毕竟是个外人,这等火大的事情总要找个宣泄口的,想着自己的处境便知道,实在岌岌可危。 听见了玥谣的喊声,那一对男女倒是分开了,可那反应也太过从容了,从容到好像他们在一起就是理所应当的,反倒惊扰了他们的玥谣才是没理的那个,玥谣是越看越气,怒声喊道:“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本公主今日便要为我大央王宫清理门户。” 话音方落,身后传来一声饱含怒意的声音道:“谁是奸|夫|淫|妇?”(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公主要嫁 原本好好的一出抓|奸的戏码由于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完全脱了味道,那个在晏亭印象中一直睡眼朦胧的睿王此刻正怒目圆瞪,脸色阴沉的站在了这园子的入口处,身后跟着包括张效在内的侍从若干人,皆面面相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抬头再去看并站在亭子里的玥谣和公子野,那二人脸上挂着一般无二的奸笑同时斜睨着玥谣,晏亭默声皱眉,这样明目张胆的勾搭在一起,若心中没个分寸的,怎可为之,即便真的是大国的公子通|奸,这也是损名声的事,好歹要找个背人的地方不是,怕这玥谣今日第二次栽在姒塔手中了。 玥谣虽生在帝王之家,可自幼便被父兄宠着,哪里是那个以祸主为目标的女人的对手,轻叹口气,不知者当她晏亭生得好命,这才入仕便搭上了玥谣这样的强势人物,实在是惹人红眼的运气!可这半天接连两次照面令晏亭深知,如今玥谣被睿王最宠溺着的女人记恨,那个明显美色高于一切的君主又怎么可能一如既往的宠溺玥谣,不管他是藏着怎样的心思,总之玥谣不可能再那般的说一不二,怕自己这才被玥谣推举的上大夫随即便要被那个眉眼含奸的女人给拉下水了! “此番已经被臣妹与流云亲眼瞧见,王兄莫要再执迷,那贱人对您根本没有任何真心,她是公子野的女人,来到您身边就是为了让您沉迷,已达到他窃我大央的目的,王兄,您醒醒吧!” 玥谣说得诚恳,晏亭却抬眼望天,先前还瞧着玥谣有些脑子的。无语哀叹,公子野暂时还是个不能动的主,姒塔那自得意满的架势也是个心中有数的。玥谣是他睿王的亲妹子,这一干人等中,唯有她晏亭是个可以宰杀的替罪羊。且那玥谣又要特别的提出来她二人‘亲见’了姒塔与公子野的丑事,自己这想脱身也难了。 晏亭这厢心中还战战兢兢的时候。那头睿王果真出了声,比晏亭想象中的沉稳,问话却是没出了晏亭的预料,“晏爱卿,先前寡人收了十九公主的佩剑,如今她心中怨恨着寡人的姒夫人,她便是这个性子。寡人心中分明,便不再听她片面之词,寡人问爱卿,方才你瞧见姒夫人同公子野有怎样的情况?” 说到这里,睿王微微抬了抬眼皮,那深邃的眸子中有一抹精光一闪而过,晏亭看得个分;明,先前玥谣同姒塔闹得欢,晏亭不觉怎样;承恩殿内同公子野明争暗斗更是觉得稀松平常,就算方才玥谣拉她垫底。晏亭也不过是一声叹息,可如今睿王不过抬抬眼皮,晏亭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触动,今日所有的困扰敌不过他那一眼带给她的震撼——若他当真昏庸好色也便罢了。可若是他本质并非如此,三年的隐忍,岂是寻常之人! 晏亭躬身垂着眉眼,并不去看玥谣给她的警告,酝酿片刻便恭谨道:“臣方才一直被十九公主强拉着来到这里,不怕众人笑话,臣是个没胆子的,公主又走得快,臣实在害怕这原本就单薄的身子不经摔,便一直盯着脚下的路,这才站住了不多时,还没等着看看这是哪里,大王便到了。” 听她说完,玥谣怒声道:“晏亭,本公主当你是个本分老实的,却没想到你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实在让本公主失望至极。” 晏亭依旧躬身,睿王拂袖道:“罢了,你若是再闹,今后便不必再出入王宫了,晏爱卿是怎样的人,寡人心中分明便好,实在没必要容你说三道四,他是寡人的爱卿,不是你的侍从,公子野与姒夫人皆是有大量之人,不会与你计较,你且回府给寡人好生想想,你今日做得可是一个公主该有的行为?” 暗暗一笑,这睿王果真甚宠玥谣,把那二人抬高以放玥谣过关,若那玥谣心中分明,该承了这人情,就此作罢,她一个怎么斗得过那二人背后的势力呢! 一旁冷眼旁观的公子野此时出声道:“大王,本公子素闻贵国十九公主是个爽直的性子,如今瞧见果真如此,本公子倒是觉得与十九公主甚投缘,想来她也是一心想维护大王的声誉,远远瞧见本公子与姒夫人同时在此侯着大王,心生误会,实不必埋怨她。” 晏亭偷偷抬眼扫了一眼公子野那对桃花眼,这顺水人情做得当真的好,玥谣已经如此的厌烦与他,可他还能笑得一脸的魅惑,实不损他六国第一公子的盛名——呸,虚情假意的家伙! 都说有情人心意相通,原来冤家也可以心有灵犀的,晏亭这头也不过偷偷的抬头扫了公子野一眼,公子野竟在第一时间便接收到了她的窥视,微微转过头来对上了晏亭的打量,随即身子一缩,脸色微变,仓皇的转过了头去,看着晏亭心头甚欢喜。 玥谣听见了睿王与公子野的说法,不再计较了晏亭的‘背叛’,抬头对公子野扬声道:“不用你假好心,你那点算计本公主岂会不知,王兄被你们迷了眼,本公主可是心中分明,回去便回去,也省得见了那些污秽肮脏的东西心中烦闷,不过本公主今日把话说开了,在我大央境内,本公主绝不会让你们一直猖獗下去的,本公主对天明誓!” 公子野看着晏亭的时候战战兢兢,转了头之后再看旁人却又是那样一副翩翩风度的样貌,即便玥谣叫嚣的甚大声,公子野还是微微的淡笑,和声细语道:“其实姒夫人曾随本公子习琴,此乃众人皆知之事,本公子并未瞒着大王,如今姒夫人见了本公子的面说上几句旧话也无可厚非,且方才也是大王让姒夫人前来与本公子打个招呼的,想来公主是真的误会了。” 玥谣转头看了看睿王,又看了看公子野,冷笑一声,“明白了,本公主不会再多事了。” 说罢转身便走。睿王并不拦着她,反倒是一直被质疑的姒塔轻言媚语道:“大王还是这般的宠着她,十九公主大概是因嫁不出去而心中郁结。愈加的疑神疑鬼的,大王该明白女大当嫁,若鹤先生实在不娶她。也别耽误了她的幸福,大王便做主给她寻个不会计较那么许多的男人。公主想不开,大王可是不能糊涂的。” 听姒塔说话,玥谣顿住了脚步,那头公子野摇头叹息,“若是两年前十九公主应下本公子的提亲,想必也不会如此的局面,可惜现在本公子实在不想落人口实!” 玥谣猛地回身。怒气冲冲的就往姒塔与公子野的方向奔去,路过晏亭身边之时,被其伸手拉住,附在玥谣耳畔小声道:“公主莫要着了小人的道。” “不用你这见风转舵的小人管,松手。”玥谣挣扎着,可晏亭却是抓得牢,那头姒塔冷言冷语道:“瞧不出,上大夫倒是个胆子大的,竟然敢在这众目睽睽下拉着十九公主,莫不是真与公主有些别样的私情了?” 实在不堪入耳。睿王轻声道:“爱姬,玥谣乃我大央公主,你说话留些口德。” 听睿王如此一说,姒塔眸光闪了闪。随即轻笑着迈步上前,路过晏亭身边之时,还甩了个风情万种的眼神给她,看着晏亭头皮一炸,那姒塔娇笑的贴上了睿王的胸口,轻轻拉着睿王腰间的龙纹玉佩,温言软语道:“大王,虽十九公主诚心诋毁了公子野与妾身的声誉,不过妾身并不想纠缠此事令大王心中不快,妾身那话是诚心之言,大王心中该分明才是,鹤先生若是想娶公主,便不会拖这么久了,女儿家的好年华并不长的,妾身不过是见了十九公主这性子愈加的难以捉摸,才好心提醒大王的。” “贱人,你若是个有好心的,盛康也就是大央第一忠臣了。” 眼见玥谣说话愈加的没谱,晏亭急忙出声急急盖住了她的声音:“公主,臣可还能有幸与您同往?” 玥谣偏头看着晏亭眼中的担心,眼圈竟微微的红了,吸了口气,沉声道:“本公主想必是要被关些时日了,罢了,即便本公主不来,流云也不会寂寞了,苍双不会让你一人应对那群虎狼的。” 原来只是要压住玥谣的激烈反应而随便扯得借口,却是不想玥谣这回话却是让晏亭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追问道:“公主此话是何意?” 玥谣微微的扯了嘴角,卸了争强好胜气焰的玥谣其实真的很美,比晏妙萏和屠幼菱好看上许多许多。 “苍双亲自同本公主提到的人,他焉有毫不理会的道理!” 玥谣并不掩饰口吻中的落寞,说出这话之后,突然对晏亭莞尔一笑,似玩笑般呢喃道:“或许本公主有那么点嫉妒你,若能得苍双垂怜,本公主宁与你换换这身份!” 晏亭看着玥谣在她脸上游移的眼神,只得一声慨叹,别夕那样的男子中了苍双鹤那厮的毒,可他们为男子,只要付出忠诚便可,可若玥谣般集荣宠一身的女子中了他的毒,实在是别一番滋味,心中慨然,幸好自己在很多年以前已经见识过苍双鹤的真实面目,不必受他的蛊惑,若当真可以身份对换,玥谣还会那么痴迷那厮么——那厮究竟哪里好,为何自己就是见不得他那看似洒然,实则处处算计的小人嘴脸呢! 玥谣见晏亭一副无法理解的样貌,莞尔一笑,随即转身对睿王说道:“王兄,若当真有那么一日,臣妹非嫁不可,苍双勉强不得,臣妹便用这小十九的身份跟王兄讨个人情,臣妹若不得鹤,便嫁了流云吧!” 身子一抖,晏亭松开了玥谣的手腕,随即向后一跳,这动作一气呵成,利落的哪里有半点病态之姿,惹得玥谣展颜一笑。 见玥谣笑了,晏亭愈加的紧张,尴尬道:“小人家中已有妻室,公主莫要拿小人开心。” 玥谣唇语道:“嫁了你,那人便无法忽视本公主的存在了。” 晏亭研习过唇语,有些无奈,这公主大概真是被毒害太深,有些神智癫狂,眼下不是与她讲道理的时候,倒也不再说些什么。只当自己不懂唇语便好。 玥谣疯,睿王竟也由着她,甚至出声应道:“若当真有那么一日。寡人便替你做主,绝对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寡人允你。若你嫁除先生之外大央任何一个臣民,只会是那人的正室。寡人最宠爱着的小十九万万不能做平夫人便是。” 说罢微眯着眼扫过晏亭,看得晏亭身子又是一颤,想到若那苍双鹤若诚心要陷害与她,那么她想必是跑不掉了,就连自己原本打幌子的屠幼菱想必她也是护不住了,偷偷翻翻白眼,当真是一对疯子兄妹! 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方才就不该抓着玥谣,让她就这样去跟那个姒塔闹去,反正睿王宠着她,也不会真拿她怎样,如今倒好,把自己搭进去了,反倒让姒塔和那个公子野看笑话了去! 玥谣回身对晏亭微微一笑,随即转身走出众人的视线,晏亭转回视线,却是未曾想竟然见到公子野玩味的笑脸。登时火大,这公子野平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笑得实在碍眼,损了整体的美感。 呸!什么六国第一公子。连别夕都比不得,浪得虚名的,如今还敢看她笑话,她已经被那个反反复复、阴晴不定的玥谣公主搞得心事惶惶,这公子野还要招惹了她,送上门来给她出气的,焉有不用的道理,整了整心情,晏亭复又堆上了那夸张的媚笑,乌漆漆的脸衬着那口洁白的贝齿愈加的晃眼。 原本还在看着她笑话的公子野瞧见了晏亭如此表现,脸上讪笑顿时凝滞,眼神不自觉的飘向了别处,似乎看不见了便躲开了他心底的瘟神一般。 哼!巴掌大的地儿,小样的,你能躲天上还是地缝里去!勾唇冷笑,晏亭几步靠近了公子野。 张效等人是在睿王身边混得最好的,那等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练成了精,早在玥谣最初开始闹的时候,他便已经带着众人退了下去,此时姒塔若依人小鸟般的靠在睿王怀中,那睿王倒也不避讳晏亭和公子野,就那般明晃晃的同姒塔调起了情,看着实在没什么理会晏亭都做了些什么的时间——睿王越喜欢姒塔,为姒塔全然不顾形象,那头公子野越是开怀。 映在公子野那一对分外妖娆的桃花眼中的黑面白牙愈加的深刻了起来,那一对眼也瞪得滚圆,大概实在是受不住这等刺激,公子野不顾形象,转身便要撒丫子,却在刚刚抬脚之时,被晏亭自其身后伸出双手紧紧的勾住了他那窄细硬朗的腰身。 晏亭勾住公子野之后,明显感觉到了他身子剧烈的战栗,这还不够,若要趴着公子野耳边吹气,晏亭是要踮起脚尖的,那样想必她整个人都要贴上公子野平滑的后背,虽她戏耍着公子野,可若是这般亲昵,她还真的做不出,略思量之后,晏亭只是那般站在公子野身后,对着他的脖子吹气道:“公子,方才是流云怠慢了您,这会儿流云定不会在让公子一人行与尚晨宫中,有流云陪着,万万不会再惹了旁人错怪了去。” 听见自己的声音,晏亭也是一愣,平日里她刻意的压着自己的声音,虽不如男子的粗粝,却也略带暗哑,如今刻意装扮出来了魅惑,竟现出了她原本的声音,脆生生的勾人,并不输给姒塔那等专门魅惑男人的声音了。 公子野太过紧张,并没有注意到晏亭的声音,直接掰开了晏亭捏在他腰间的手,快速向一边跳去,声音不大,只够晏亭一个人能听清,却带着十足的断然道:“你离本公子远些,跟你在一起,怕才要招惹了旁人不明是非的污蔑,平白损了本公子的声名。” 抱臂立在一边,看公子野上串下跳,好不紧张的样子,晏亭觉得长长的吁出一口闷气,心情又敞亮了。 “上大夫与公子说着什么,竟是如此的开怀,说出来也让大王高兴一番可好?” 方才你侬我侬浑然忘我的两个人转眼便诉完衷肠,这会儿就站在晏亭身后,晏亭闻声回头,触目便是姒塔那一张经过精雕细琢,如今笑容妩媚的脸,晏亭眼睛微微抽了抽,她是未曾忽略了姒塔不时瞟向公子野的眼,想必她出现的快,定是发现了公子野的异常,前来解围的。 “没什么,上大夫关心一下本公子这身衣衫可还合体。” 未等晏亭回答,公子野已经抢先发了话,晏亭心下冷哼,脑子倒是个灵活的,实在是个好面子的家伙,即便姒塔是他的人,他也要遮遮掩掩的。 伸出搪住嘴,轻声咳了咳,公子野已经回头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晏亭,生怕她真的说出些卷了他颜面的话来。 晏亭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公子野,接到他眼神中的警告,嘴角勾了勾,你若如此,我偏不让你舒坦了,拉长了嗓音,看着公子野眼中的紧张,沉稳道:“小人实在未曾注意过公子您穿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夜宴君相伴 夜微寒,风轻扬,拂宫灯摇曳,一道高墙,两样心情,各是不同,为己自知! 那厢里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大殿之上,袒胸露背的舞姬载歌载舞,妖娆身姿、争奇斗艳,酒未醉人人自醉。 睿王难得早早都便到了,安坐上位,此非庙堂,倒是不必与姒塔分别,身着绛红色绣金线龙纹锦袍的睿王一手擎着九方樽,另一手揽在姒塔薄衫半露的身子上,举樽畅饮,好不惬意! 与这画面格格不入的晏亭倒也假意举樽,遮住半幅视线,只余对面而坐的公子野半张面皮,看着公子野那一脸的尴尬,心头甚欢喜,倒也忘记了她原本极其厌烦了这等看似和乐融融的虚假场面。 反倒是夜夜伴丝竹歌舞的公子野显出一脸的尴尬不自然,间或趁人不注意之时,斜着眼睛睨视晏亭一眼,他如今对晏亭是又恨又惧,心下想着自己大概是真的得罪了这人了,本来是一个托辞便可以避开的尴尬,这晏亭非要拿出来反反复复的折腾他,睿王的注意力黏在姒塔身上,对于他那牵强的解释并不在意,姒塔更是不会听信晏亭的胡言乱语,可他心中还是闷闷不乐,总觉得在外人面前损了他一直风流不羁的形象,对于眼前迷醉了那一干大臣的舞姬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深宫高墙内,编钟奏响的萎靡之音下,蛰伏着各式不同的心境,流荡着奢腐的宫廷虚华;而那高墙之外,月朗星稀,淡紫素袍的苍双鹤负手而立,抬目遥望,身后跟着的白麻棉衫的别夕。轻缓道:“先生,怎的想到要在这夜里出来了?” 苍双鹤垂下眉宇,回身对别夕莞尔一笑。那一双夜里不现于外的眼,此刻竟是与白天里全然的不同,色浅。微带若狼般的光亮,迥异与常人。 “若我令你进去陪在晏亭左右。你可会去?” 听闻苍双鹤此言,别夕一愣,随即垂首浅笑道:“先生吩咐,别夕定不会推脱。” 苍双鹤那别致的眼闪着炫目的光泽,看着别夕轻缓一笑,“若你不惧,便让张效带你进去。” 别夕微微侧了头。半晌轻声问道:“我可以问问先生是在担心什么么?” 苍双复又抬眼看着那随风摇曳的宫灯,半晌轻缓道:“你的样貌能遮了他的锋芒。” 听苍双鹤之言,别夕一愣,随即点头应道:“别夕明白,这便去了” 尽管别夕目不能视,苍双鹤待他也同寻常之人一般的态度,点头应道:“公子野心性狂傲,受不得太多闷气,你拦着些晏亭,别逼急了那人。” 别夕点头承下。随即若常人一般迈步向前头乐音啸天的承恩殿走去。 目送别夕离开之后,苍双鹤垂下眉眼轻缓道:“出来吧。” 暗影之中有一个瘦高的身影抱剑缓步走出,声音公瑾道:“先生。” 苍双鹤洒然转身,对来人淡然一笑。“你这功夫再好也是瞒不过别夕的耳力,若待他有心结,下次再离得远些。” 抱剑而立的曾胜乙朗笑道:“属下的心思从没有瞒过先生的时候。” 苍双鹤轻轻挥手,迈开步子向花园隐秘处的亭子走去,边走边轻声说道:“时值公子野入我大央,想来晏亭作息不定,倒是让你跟着劳顿,且晏亭刻意相逼,公子野不出三日定会离开大梁,此人平生好颜面,若晏亭逼其甚急,想来公子野离我大梁之时,便是晏亭多事之日,那几日我会遣别夕到她身边,只你不提,别夕便不会纠葛旧事,十五日之内,我会把别夕招回来,你二人即便私下无人之时,亦当不相识便可。” 听苍双鹤的说法,曾胜乙微微敞臂垂下抱在怀中的符箓玉首剑,神色略沮丧,却还是恭敬应声道:“属下遵命。” 行至垂着帷幔的亭子中落座,伸出若玉雕的长指轻敲着身边的石台,抬眼,目光灼灼的盯着曾胜乙浅笑道:“置别夕到晏亭身边并非因为信不过你能护他周全,殁先生隐蔽甚久,待到别夕过去之时,可引殁先生到其眼前相助,至于晏亭偶得的柴安虽有真才,却需时间打磨,无法从容应对眼前晏亭不熟之事,且别夕若到了晏亭身侧,是以其好友之身,便于贴身护在其身侧。” 听苍双鹤之言,曾胜乙微微动了动面上的表情,半晌才沉声道:“先生,上大夫有特别的癖性,居太行无人之境,常不见世人,喜好独居,即便是晏忠也无法进其寝室,恐别夕他……” 苍双鹤笑曰:“别夕自会处理。” 曾胜乙眺望了远处灯火通明处,半晌突然想起了这些日子萦绕心头之事,拧紧眉峰,轻声小心道:“先生,有句话属下一直未曾同你说,眼前又值筵席才想起,上大夫恐不善饮酒。” 苍双鹤搁在石台上的手微微一顿,侧头颦眉看着曾胜乙小心翼翼的表情,随即恢复手指敲击石台的动作,沉声道:“初次于府中画舫间饮酒,观其面色却是有些不同于常之处,此事我已经记下,是日繁忙,倒也未曾挂心,你且再探探,若只是不谙酒性,配些醒酒的药材便可,若是其他之症,再另作他想。” 曾胜乙点头应了,半晌盯着苍双鹤那双别致的眼轻叹口气:“恐睿王忌惮先生,便是因为先生这一双眼,先生本无与他争天下之心,他实在不必这般的小心待您!” 苍双鹤莞尔一笑,那一双闪着别致光彩的碧眼略略的睁开,看着曾胜乙莞尔道:“你怎知我没有与他相争的心思?” 原来说的肯定的曾胜乙被苍双鹤这样一问反倒愣了一下,半晌压低声音,小心试探道:“先生那鼎莫非不是为睿王所集!” 浅笑以对,不应亦不驳,看得曾胜乙愈加的猜不透,半晌也浅笑出声道:“属下多言了。不管先生作何决定,属下只知道先生是主人便好。” 暗流涌动,曾胜乙从未看懂过眼前之人。可他却是心甘情愿为其出生入死,初期还能说出所以然来,时日久了。那种心甘情愿竟成了一种习惯,其实真的随侍左右很久了么。细细算来,不过三年罢了! 彼时承恩殿内,晏亭看着温文浅笑,挨靠在自己身后的别夕竟是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呢喃道:“别夕兄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么?” 苍双鹤本就没让别夕刻意瞒着,别夕倒也同晏亭说了实话,柔声道:“别夕受先生之命。” 听别夕之言。晏亭心头竟然激烈的跃动了几下,压下了血液中的沸腾,晏亭复又呢喃道:“玥谣公主还真的了解你家先生,竟让她给猜着了。” 别夕轻缓的笑,并不多做解释,远处坐着的公子野瞧见晏亭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素衫的俊逸男子,心头愈加的肯定了晏亭是个取向不正常的,且自那男子一出现,晏亭便再也没瞧过他一眼,才将将有些解脱了的感觉。随即想想心头又开始不舒服了起来,愤愤不平那穿得那么寒酸的男子一出现便吸去了所有的实现,就是那倚靠在睿王怀中的姒塔也在暗暗的把那秋波流连在那男子的身上。 公子野对侯在其身后的内侍微微勾了勾手,内侍利落的靠前。小心谨慎的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公子野状似寻常的轻轻点了点跪坐在晏亭身后的别夕道:“那人是谁,穿得那么寒酸,怎能坐在上大夫身后,莫不是贵国上大夫养的宠侍?” 内侍听见公子野的问话初期并未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待到举目看见了晏亭与别夕似十分亲昵般的挨靠在一起之时才懂了公子野话中的深意,忙小心摇头道:“公子您误会了,那位便是别夕,乃鹤先生府中的总侍,与上大夫似乎有些私交,今日正巧进宫,便过来与上大夫打个招呼。” 公子野抚着自己光洁的下巴,轻缓呢喃道:“竟然是传说中那妖人的总侍,长成这幅模样,当一个总侍委屈了,或者本公子该给通融一下,成全了这一双人。” 内侍见公子野目光不移分毫的盯着晏亭与别夕呢喃,眼睛微微瞪大,心中暗道:这公子野原来是个脑子有些问题的,竟做如是联想,也不知这样的人怎担六国第一公子的盛名! 那厢别夕的到来当真就分散了晏亭对公子野的注意力,与别夕谈笑风生,满殿萎靡之气也被隔离在了耳目之外,她这厢说得开怀,倒是未曾注意到大殿上许多视线都暗暗纠结在她这头,其中少不得先前被她算计的公子野,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便是睿王也在悄悄的审视着她。 睿王手执九方樽,推开怀中心不在焉的姒塔,扬高下巴,用眼角余光暗暗探察着晏亭与别夕之间那等和乐融融的感觉,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或许自己当真如苍双鹤所言,会因为眼前这个被自己定性为其貌不扬的瘦小男子改变以貌取人的习性,亦或许是他对苍双鹤先前预言皆成真的认知自觉做出了习惯性的感知,不管怎样,他都在暗暗的探察着晏亭到底是哪里特别,才令他渐渐忘记了她那张不堪入目的脸,玥谣同他一般喜好面容姣好的男子,如今也说了当真苍双鹤坚持不娶,若她为保姬氏王族之誉,非嫁不可,便嫁晏亭,若只是为了接近苍双鹤,其实嫁给此时晏亭身后的别夕更是上上之选——别夕此时虽目不能视,但是睿王心中清楚,那只是别夕不愿用那双眼去看这凡世,若他愿意,对于苍双鹤而言,医好那双后天受伤的眼,绝非难事! 姒塔被睿王推离,媚眼微微翻了翻,举目四望,无人关注她这边,先前自己一身风华出场,被众人偷偷打量,终究是个虚荣的女子,那等开怀并不遮掩,如今见自己的光彩竟被一个男子争去,有些不甘,她也是识得别夕的,虽说别夕是个瞎子看不得她的风采,不过她心中还是曾幻想过别夕受其吸引,即便如此。可是被一个男子争去了光彩还是觉得心中不很舒畅,就连宠她甚极的睿王都在别夕出现之后推开了她,姒塔心中更是不满。霍然起身,竟还是无人发现她这头的动作,转身拂袖而去。 睿王在姒塔离开之时。只是微微挑了挑眼梢,随即又转过头打量着别夕和晏亭之间的说笑。越看便越是感觉那本是天差地别的一对人,靠在一起反倒不突兀,并没有衬托的晏亭愈加的丑陋,反倒说笑之间使人忘却了她那消瘦枯黄的脸,让人觉得那两人靠在一起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了。 赶紧摇了摇头,睿王有些惶恐,想着自己这些日子大概是过得晨昏不分。眼里全是那一张脸,实在疲劳了,才会觉得那样一张脸也能赏心悦目,心中想着或许晚些时候该去别的夫人那里偶尔换换口味才行。 晏亭知道别夕全是靠耳力分辨周遭的情况,可此时大殿之内甚是嘈杂,想着别夕专门来陪着自己,若是被这一团嘈杂隔绝在了界外,许要心中不畅快,因此靠别夕极近,把大殿之内的情况与别夕一一讲明。甚至大殿中那些舞姬是怎样的状态也都详尽道来——特别要说那些舞姬,只是因为曾胜乙曾告诉过她,此等筵席之上,国势是讲不得的。如此谈女人可以很容易的避开麻烦且能拉近想要与之畅谈的人之间的距离。 晏亭讲得仔细,别夕也听得认真,倒是未必是因为对那些舞姬感兴趣,而是晏亭本该是隔绝于世的男子,却是不曾想对那些舞姬此时跳的是何种舞蹈竟毫不迟疑便说得分明,一连三场,就连外族胡人那种鲜少出现在大央的舞蹈晏亭也知之甚详,这对于别夕来说,实在是件觉得新奇的事情。 却是不想又一场开始之时晏亭说了几句便住了声,别夕原本侧耳倾听,不闻其声后,略带不解的问道:“流云怎的不讲了?” 晏亭轻轻咳了咳,随即掩唇轻声问道:“别夕对那些舞姬似乎颇有兴趣?” 听晏亭之言,别夕面上一笑,这笑发自真心,看得晏亭微微一呆,心中暗道:当初就觉得公子野不如别夕,此时两人都在场,别夕这真心一笑,那公子野实在没什么颜色了! “若我对那舞姬当真有兴趣该当如何,若没有兴趣,又要如何呢?” 听见别夕的问话,晏亭竟觉得心头有些压抑,半晌还是轻笑出声:“若别夕兄当真喜欢,流云便去询问一下,可否给别夕兄讨几个回去!” 听见晏亭的回答,别夕笑得更加的开怀,平和道:“我家先生尚不成迎娶夫人,我若带几个舞姬回府,实在有些失礼了!” 原本为自己这样的说法郁闷着的晏亭听别夕抬出了苍双鹤,一瞬间又斗志昂扬,即便知道别夕对苍双鹤死忠,可还是要在他面前说那厮的不是,一方面实在因为听不得那厮的好,另外一方面也是想借机给别夕清清脑子,解解苍双鹤之毒! “别夕兄实在糊涂,焉有主人不娶,仆役就不得成亲的道理,若你家先生是个不喜欢女人的,难不成别夕兄一辈子都不成亲陪他耗着,此乃愚忠,若你家主人当真这么要求尔等,便实在是自私自利了!” 她这话说得不经脑子,说过之后才想到自己竟然把怀疑苍双鹤有些问题的话也这么脱口而出,有些赧然的偷偷打量着别夕,见他脸上的淡笑并没有散去方才平复了心中的紧张,却是不想别夕脱口说出的话竟令她身子猛然一颤,“若先生当真不喜女子而就男子,那么别夕自甘侯在其左右一世。” 慢慢放缓心情之后,晏亭摇头叹息,玥谣中毒太深,自己是没那个治好她的心思,却不想本以为男子不同,竟亦是如此之疯,哽得她不知怎样接话了。 尘嚣荡耳,别夕可充耳不闻,只在嘈杂中倾听晏亭那深深浅浅的叹息,摇头浅笑,轻缓道:“可惜先生并不喜欢男子。” 别夕的声音不大,晏亭却能听得分明,还是未经脑子,直接问道:“他不喜欢男人,那他喜欢什么?” 一直笑着的别夕脸上也显出一抹不自然,轻咳了咳,方才接口道:“试问上大夫喜欢什么呢?” 晏亭的心思还绕在苍双鹤不喜欢男人这个问题上,模糊间听见别夕回问,想也不想,直接把此时心中所想脱口说出:“我喜欢别夕兄。” 听见自己的说出这样的话,晏亭猛然回神,抬眼盯着别夕的表情,存于晏亭记忆中那始终淡然笑着的脸终于微微变了颜色,虽然晏亭肤色暗哑,可也引出出了微红,张口解释道:“知己难求。” 失神只一瞬,别夕竟对晏亭的声音生出恍惚,他脸上微变的表情并未是因为听见安亭说出喜欢他令他觉得难以接受,只是在听见那一声绵软的声音之时生出一阵恍惚,似乎他此刻对着的该是一名风姿非凡的女子……(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有女夜爬墙(上) 做龌龊之事,当选暗黑之时! 尚辰宫承恩殿,人高鎏金盘龙灯数座分据大殿四周,上有十五灯盏,内点鲸鱼膏,照承恩殿宛若白昼,殿内人影闪动,实非私情流动之地。 彼年花开时,桃花林下,嫣红女子,眉目含笑,若天降花仙,屈身俯礼,软语轻言:“小女子白玉秋见过门主。” 那一番并非刻意呈现的风情万种,在其后许多年中,再也未曾从别的女子身上见过。 绚烂缤纷的色彩断在那年落雨时分,那个妖娆若桃花的女子手执利剑深深刺入他胸膛之时,她那断断续续的凄厉声音回荡于他耳畔:“白玉秋此生所托非人,众生芸芸,竟无法共容你我,罢了,此生我白玉秋再也不会问门主可对我存过私情,我知在门主心中,白玉秋只是一颗子,伤白玉满门的祸害……” 她一切皆知,当她手执利刃在其父眼前伤了他,那是正常人心门所在之处,可彼时她赤裸着娇躯伏在他胸前时,间或浅笑嫣然:“门主,您这心竟与旁人不同。” “怎的?” “怕不知之人,伤你心门,定不能毙你性命!” “若我伤你极深,你可会找准我的心门下手?” “……” 那时她浅笑,许久之后他知道,即便他灭她满门,她还是放过了他,她带走的只是那双说勾住了她心神的眼。 那个女子的身子在混合着他的血与苍天的泪慢慢透凉,他们本不该纠缠,因为他们无法共存与这天下,她父灭他一族上百口,二十年后,他灭她满门。他没爱过她么?事过三年,耳畔那一声听似无心的轻喃:‘我喜欢别夕!’,竟与当年那若仙子般的女子轻柔言语:‘我喜欢门主!’重合在了一起。若是当真没爱,怎会在此时突然很想伸手触摸那轻言之人呢? 见别夕沉默不语,晏亭满脸尴尬。一时想不出打破静默的理由,思来想去。倒也住了声,却不想别夕静寂半晌之后,竟又微微扯了抹笑,软语道:“上大夫方才的声音与我一个故人极其相似,若是不知您为男子,想来别夕要错认了你便是我那故人了!” 白玉秋死了,被她父亲亲手杀死。因为她没能在白玉氏灭门之前杀死他,犯了家族大罪,她的身体是在他怀中慢慢冷却的,苍双鹤替他葬了她,她的坟头竖着的墓碑上刻着他夫人的名号――那是她一直想要却不敢要求的,在她死了之后,他给了她,他自然不会以为白玉秋真的死而复生,那样说说也不过是打散自己那仅存的一丝荒谬的联想罢了。 别夕说者无意,晏亭听者却上了心头。猜不透自己怎么了,今日连连出差池,她这厢还未吃酒呢,竟也跟着醉了不成。软语呢喃,竟在别夕这等耳力人跟前漏了本声,也实在太不小心了,张了几次口,未再回答出什么来。 两人兀自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倒是未注意身在何处,那厢一直远远打量着他们的睿王看着他们由说得开怀到此时略略沉寂,竟生出了好奇,特别是方才那神采奕奕的晏亭此番又是他记忆中恙然的样貌,微微攒了眉头,对身后的内侍轻声道:“去把鹤先生的总侍给寡人带过来。” 内侍领命来到晏亭和别夕身后,恭敬道:“上大夫,大王命别总侍过去回话。” 晏亭这才回神,忙尴尬笑道,“既是大王命令,别夕兄可不好耽搁了!” 听着晏亭又恢复了沙哑的声音,别夕轻点了点头,思绪乱了,心思便失了缜密,他竟然忽略了晏亭声音的变化,抬步顺着前头带路的内侍行走的方向平稳的走了过去。 晏亭略抬眼扫了一眼上座的睿王,他算是替她暂时解了围,不过也只是冷淡且无目的一瞥,她不会认为睿王是故意帮着她的,那不过是一个无意义的巧合罢了,见他身边已经没有了姒塔的身影,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随即转过了头去看本应该是她招待却被她刻意忽略的公子野,待到视线望到了公子野的座位之时竟是一愣,方才还好好端坐在那里用眼角余光时不时轻蔑的瞟着她的那人此刻竟也没了身影了。 只想着与别夕说话,且方才她失了镇定,倒也忘记了公子野的存在,这会儿再想起,连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她心中也没个印象,愕然的瞪大了眼,再转头去看睿王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心中禁不住做了别样的联想。 睿王看见了晏亭的表现,眼底慢慢浮上了笑意,若以渎职之罪治晏亭,想必他也说不出旁的来,好在睿王此时心情好,不会与他计较,那公子野出门的时候他是瞧见了,西申来的公子,自是目空一切,不过适应了盛康的跋扈之后,再见了公子野,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 座上座下,心思不尽相同,丢了公子野可是万万要不得的,再者若是公子野有心探察尚辰宫的情况,自己更是有担不起的罪名,晏亭霍然起身,对侯在身边的内侍轻声交代道:“本大夫先出去一趟,若稍后大王问完话放别总侍回来,烦劳你告之他一声。” 内侍对晏亭对他这等下人也甚是有礼十分喜欢,王宫大臣中多般都依样学样同盛康一般眼高于顶,因此听见晏亭如此吩咐出声,那内侍连连点头道:“上大夫放心便是,奴婢明白。” 晏亭对内侍点了点头,随即抬步向外面走去,询问着立在大殿边的侍从公子野的去向,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恁般多的侍从竟都未见他的行踪,由此可知公子野应该不是从大殿正门离开的才是,可承恩殿后门只是睿王后宫之人进出的通道,直通睿王的后宫,即便公子野身份再高贵,总不能失了礼数,进到睿王宫闱禁地里去吧! 此时晏亭焦急寻找着的公子野没有出了承恩殿大门。自然也没有去到睿王的后宫,他是循着姒塔的行踪进到了承恩殿的偏厅,那里是舞姬汇聚的地方。今夜的重头戏是西鼎侯府中第一舞姬献艺,算算时辰,应该已经到了。 姒塔早先就听说过这个女子的。二八年华,出落若清水芙蓉。似乎还是个清官,今日送来王宫献艺,西鼎侯的意图很是明显,她岂会不懂。 入尚晨宫已经很久,睿王对她的宠爱,西申那头虽是十分满意的,可那西鼎侯偏偏就是说怕她一个会在不久的将来勾不住睿王的视线。要知道睿王宠幸女子,从来没有超过半年的时间,未免出现新的女子勾住了睿王的心思,他们要早做防备,因此要再送一个与姒塔全然不同的女子到睿王眼前,三年来,睿王宠爱过各式女子,以致让人抓不准到底哪种女子才是睿王最喜欢的,也似乎各种类型的他都喜欢,或许说他想各式女子都尝试一番。这种心思盛康最懂,才要坚持送那个小舞姬进宫。 姒塔毕竟是个寻常的女子,那道理她明白,可此时她荣宠正盛。又怎肯心甘情愿的让新人抢了她的风头去,睿王宠着她,她便可以利用这点私权提前来见见那个舞姬,亦或许,她可能让这个舞姬再晚些出现在睿王眼前的。 对于盛康的安排,公子野没有不清楚的道理,也就是因为清楚,他才想看看那个被盛康盛赞过的小舞姬到底是怎般的别致,早先被晏亭刺激了,总要找些有趣养眼的来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情才是,因此他只是远远的跟在姒塔身后,并不让姒塔知晓他的存在。 千娇百媚的在人前从容的走进了偏厅的大门,高傲的用眼角的余光扫着偏厅里涌动的人影,并不掩饰一脸的不屑,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是从这等身份爬上来的。 管侍见姒塔出现在了大门边,忙堆了笑脸,谄媚的上前,躬身施礼道:“姒夫人有什么吩咐只要差人来告之一声便可,怎好劳姒夫人亲自过来呢!” 姒塔高扬着自己的下巴,视线依然在人群中游移,并不拿正眼去看那个恭敬的管侍,颇有威仪的问道:“本夫人听闻西鼎侯爷府中第一舞姬今夜到了,先前便听说了她,倒是没时间去西鼎侯爷府同她切磋一下舞艺,如今她到了,也省了本夫人麻烦,此时还不是她上台的时候,你且带着本夫人去见识见识这第一舞姬。” 虽然姒塔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常,可那管侍还是颇为难,在宫闱中生活了几十年,怎能不知道这人前人后的两种计较,切磋舞艺,这借口实在太过浅白了,即便是他这内宫外的人都知道从姒塔进宫之后,只先前几次在睿王眼前舞过几曲,晏痕自戕殉国之后,姒塔就再也没跳过半支曲子,此等行径,哪里会对研习舞艺有如此兴趣呢! 姒塔见这管侍一脸为难,登时火大,怒斥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役,竟敢连本夫人的话都不放在眼中,谁给了你这胆子,就不怕惹得本夫人不快,让大王治了你的罪名去?” 搬出了睿王的名号,比那说一千道一万都好用,为了个还不知前途的小舞姬得罪了睿王眼下最宠爱着的女人,实非明智之举,因此管侍听姒塔此话一出,忙陪着笑脸恭谨道:“夫人恕罪,奴婢方才只是想着把西鼎侯爷府送来的那个舞姬指到哪个房间去了,当真没旁的心思,奴婢已经想到那舞姬此时在何处,这便带着夫人去。” 姒塔开怀一笑,在众人眼前仰首挺胸的由管侍指引到了那小舞姬的房间外,未进门,姒塔转头对那管侍轻笑道:“本夫人知道你忙,既然已经到了,你便下去吧!” 管侍抬头看了看那紧闭着的门板,回头望了望来时那长长的廊道,恭谨应了,轻叹口气,沿着来路回去了,在尚晨宫中,只要是比她大的,她都没有忤逆的胆量,何况是姒塔呢,也只能求老天保佑了那个小舞姬了,不过转念想想倒不必如此担心,毕竟是西鼎侯送来的人,姒夫人怎么也该给些颜面的。 姒塔眼中闪出得逞之后的开怀,眸光略略打量了一番见没人。随即伸手狠狠的推门,却是未曾想那门竟没开启,眉头紧锁。怒声道:“快给本夫人开门。” 半晌听见门内有一声娇柔的女声轻应道:“你是谁?” 听那女子若山间翠鸟般的嗓音,外加她叫开门此女竟不是立刻上前开门,反倒还问起她是谁。心头一瞬间盈满怒火,抬脚就向那门上踢去。没想到门内女子出声问她之时已经前来开门了,随着开启的门扇,姒塔看见一个身材略单薄,身着水袖半腰舞衣的女子跌坐在地,眼中盛着盈盈的水雾不解的看着姒塔,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经过精心的妆点,甚是勾人怜爱。此番跌坐于地,脸上除了不解之外,还颦眉咬着唇,大概是伤了哪里,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添了别一番妩媚。 看着此女,姒塔心头一瞬间便涌上了烦躁,直觉的反应就是万万不能让睿王见了这个女人,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姒塔脸上挂着虚伪的笑脸快速上前,好像是步子太快一般竟一脚狠狠的踏上了那女子撑在地面的手背上。女子再也忍不住,吃痛出声,姒塔忙蹲下身子扶着女子的手轻缓道:“我乃大王抬爱的姒塔,早前便听闻妹妹生得标致。且舞技超群,一直未有机会见见妹妹,今日得了机会急急跑来,这一时心焦,倒是没想到伤了妹妹,妹妹你如今感觉怎样,可还能上台么?” 小舞姬咬着樱唇,半晌幽幽道:“奴家见过姒夫人,方才只是一时没防备,奴家这身卑贱,没那么精贵,不碍事的。” 听此女一言,姒塔眼中盛上恨意,脸上却还是挂着笑,从怀中摸出绢帕直接抹上了小舞姬的脸,装腔作势道:“实在是姐姐的不该,瞧瞧这一头冷汗的,想必伤得重了,总有贵客在场,你若是伤了自己可是万万不能勉强自己,再者,大王的喜好本夫人多少也知道些的,若你出了闪失,怕这小命也就……” 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小舞姬脸上的表情变化,心头冷哼:想这么容易替下我,未免低瞧了我…… 一刻钟之后,姒塔身着小舞姬那身舞衣,脸上罩着薄纱,跟着前来寻那舞姬上台的管侍离开了,公子野躲在廊柱后面,勾唇笑看姒塔离开,姒塔举止言行皆是由他一手调教,他又怎能错认了去! 直到回廊中再也无人之后,公子野才整了整衣冠,信步洒然走进了那离了人之后明显孤寂异常的房间,他可是瞧得清楚,姒塔进入前后,没有人出来。 公子野进了房间没多久,晏亭便由张效带着找到了公子野唯一可能来到的地方,之所以能肯定,除了承恩殿前后门皆无人瞧见公子野的身影外,还有一点便是这公子野自命风流,此等藏花之地,他没有不一探究竟的道理。 前方有轮换休息的舞姬,问过之后似乎其中两个隐隐有过不甚清晰的印象,毕竟公子野六国第一公子的名号也并非毫无根据,那样的人若是想要被见过他的人忽视了去,实非易事,且见到他的都是些情窦初开的少女,更不可能全无印象了。 带着姒塔前来的管侍已经送伪装成舞姬的姒塔去前面表演了,晏亭与张效沿着那些舞姬指引的方向寻到了这里,一长排的房间,正思考着是不是该一间间打开来确认之时,猛然听见女子的高呼声:“求求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奴家吧!” 晏亭与张效相视一眼,随即双双循着声音跑来,待到门边,晏亭抬腿便是一脚,那门内虽落了栓,却还是被硬生生的踹开,晏亭进门之时,瞧见的便是公子野压在半裸着的小舞姬身上的画面。 遇见公子野这等行为,实在不出晏亭的预料,跟在其身后的张效瞧见了这等场面,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别过身去不看这等画面。 见晏亭带人闯了进来,公子野伏在小舞姬身上嘟囔了句,“真是冤家路窄。” 可不满归不满,公子野还是慢慢的从裸女身上爬了起来,整了整自己微敞的衣衫,对晏亭撇嘴道:“上大夫,真巧啊!” 那仓皇的舞姬伸手抓着姒塔离开之前换给她的衣衫,战战兢兢就的缩在了一边的角落,整个人蜷曲成一个团,看上去愈加的惹人怜爱。 晏亭斜着眼睛看了那舞姬一眼,回头抱拳飞快走到公子野跟前,轻声道:“不巧,不巧,本大夫方才怠慢了公子,让公子走错了路,这会儿正为寻公子而来,公子乃贵客,若当真瞧上了哪个女子,只要同大王说一声便可,怎好委屈了公子在这等空冷之地屈就着呢!” 公子野退一步,晏亭便上两步,直到把公子野抵在了墙边,晏亭才笑着停住了脚步,公子野轻咳了咳,喃喃解释道:“本公子进来的时候,她便没穿衣服,怨不得本公子,本公子家中美姬无数,不过是逗逗这小丫头罢了,上大夫多想了。” 晏亭挑眉凑上了自己的脸,看着公子野连头都贴在了墙壁上,心头又开始雀跃,那张笑得奸诈的脸贴在公子野咫尺之遥,声音更加的粗噶道:“无需公子解释,本大夫瞧得清楚着呢!” 第五十七章 有女夜爬墙(中) 公子野素好女色,此乃众人皆知之事,这等人于暗夜时分,孤男寡女的独室中趴伏在半|裸的娇弱女子身上是为与她玩笑,莫说是她,怕就是未经世面的小家碧玉听了这说法,也要嗤笑他哄人也不寻个像样且合乎情理的借口来! 看那小舞姬似乎被公子野惊吓不轻,晏亭是没有直接上前关怀了那女子,只是把注意力全摆在了公子野身上,以恶制恶,对公子野这人,晏亭是没那个闲心同他摆道理、说廉耻的——即便说了,想来以这人的脸面,也不过等同于对牛弹琴的无用之功而已。 那女子被他欺负的甚是惶恐,如今她也要让他试试那感觉,语焉不详的说出那等引人猜想的话之后,看着公子野整个人如一副挂卷一般的贴在墙面上,这样还不算,晏亭又笑得甚猥琐的向前靠去。 未等她真的贴在了公子野的身子,便瞧见公子野那一对乌漆漆的眸子霎时荡出惶恐,那俊美的五官也微微走了形,结结巴巴的干笑道:“上大夫懂得便好,张总侍想必也等得心焦,方才本公子似乎见了姒夫人已经穿了舞衣出去了,本公子甚喜欢瞧她的舞技,回味无穷,可是身份迥然,实没什么机会再见见的,上大夫也该见识见识的,她如今是贵国大王甚宠爱的夫人,那等舞技可不是任何人都有那等眼福的。” 晏亭心下嗤笑,连张效那等下人他也瞧得上眼了,还把姒塔高高的捧起,也难为他这等一向眼睛顶在脑门上的公子了。 心头弯弯绕,面上却好像十分认同了公子野的说法般点头,轻声道:“公子此言极是。美女歌舞的,风流年少者几人不爱?” 听晏亭说喜好美女歌舞,公子野轻轻的吁出口气。脸上僵硬的表情也微微缓和了一下,附和道:“上大夫如此看法与本公子实在相同,还是女子生得好。雪肌玉肤,温文婉约。抱在怀中温热柔软,哪里像男人一样,碰在一起都觉得硌手,还是拥着女子共滚芙蓉帐的感觉好!” 晏亭撇嘴看着公子野的极力怂恿,并没有立刻接声,反倒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慢慢的向公子野的面庞上探去。看得公子野那原本已经放松的表情又僵硬了起来,有隐忍不住的崩溃,晏亭莞尔一笑,才把那看似探向公子野面庞的手换了位置,擦过公子野那嫩如不出闺门少女的面皮,取下了他乌发上不知何时粘上的粉红花瓣,送与公子野眼前,轻笑道:“公子即便不专门去采花,这花都要跟着您走,看得本大夫实在心生嫉妒。方才那不知好歹的舞姬还要喊得里里外外的人都听了去,不知情的还以为公子是虎狼之兽呢,公子便不要与她计较了,终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慨然叹息,同样生而为人,这命格却要千差万别了去,公子乃风流好儿男,生得那叫一个俊逸非凡,平素都受着旁人挖心掏肺的喜欢,反倒再看看我这惹人惶恐的脸皮,即便喜欢那人喜欢到夜不能寐,可近在咫尺,偏偏那人就不懂我的心思呢?” 长吁短叹,做得像模像样,说话之时,耸耷的眼皮还要微微抛着夸张的媚,那声调也带上了惹人汗毛直立的悻悻悲伤,听在公子野耳中却犹如鬼在哭,再也忍受不住,狠狠的推开了晏亭,慌乱的拉扯自己的衣襟,前言不搭后语道:“本公子喜好与女子戏闹,却是不想上大夫竟也是个甚喜玩笑的人,不过本公子实在不喜欢上大夫这等玩笑,本公子是个在正常不过的男子,喜好妩媚多姿的娇娥,那花瓣许是方才大殿上那些舞姬手捧着的花篮中散落的,哪里像上大夫言语中那般的别致呢!” 晏亭早在看见他眼中一瞬间的狠然之时已经做了防备,因此公子野推开她的时候,她只是微微倒退几步,很容易的便稳住了身子,看着公子野一脸的狼狈,微微侧头看了看跟着她到的张效,那张效对晏亭莞尔一笑,随即搪住嘴唇轻咳了咳,缓声道:“公子,上大夫,前方歌舞已经准备妥当了,只能贵客到了便要开始了,此处空冷,实不是公子这等祥贵之躯屈尊之所!” 见张效给了自己台阶下,公子野忙出声附和道:“对,对,前方要表演本公子先前最想看的歌舞了,本公子这便去了,不好让大王与一干重臣侯着本公子一个的。” 说罢连看都不敢看晏亭一眼,抬步便向有些破败的门边走去,看着门上清晰的脚印,公子野复又缩了缩身子,他自问虽生就一副好身板,可却是实难比得过这尚晨宫中的房门结实。 一吓还一吓,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公子野乎!做事要懂得见好就收,她已经给了公子野离开的机会,便不会再出言阻拦,轻声附和道:“瞧瞧我这脑子,竟忘记了公子想看歌舞,同去,同去。” 说完之后侧头看着那蜷曲在一起的小舞姬,这姒塔若不是个脑子特别愚的,便实在是个心地歹毒的女子,在这尚晨宫中,她可以为所欲为,可那外头来的小舞姬却是万万不能的,姒塔穿了舞姬的衣服出去,那舞姬又怎敢穿了睿王夫人的衣服招摇,搞不好便是掉脑袋的罪名,如此公子野说他方才进来的时候这舞姬便是没穿衣服的,这一点晏亭是相信的。 略一沉吟,晏亭回身向那舞姬走去,边走边脱了自己的外袍,到那蜷曲的舞姬眼前,伸手把外袍轻轻的覆盖在了那女子露在外头的肩膀上,轻缓道:“这里冷,挡挡寒气。” 方才一直咬着唇的小舞姬猛然抬起了头来,伸手抓住晏亭覆盖在她身上的外袍,眼中竟开始盈着泪痕,声音娇弱道:“上大夫之恩,奴家没齿不忘。” 晏亭莞尔一笑,柔声道:“本大夫乃大王臣子,总不好让这尚晨宫滋生冤屈之事。今日换做旁人本大夫也是如此,你不必上心。” 本已经出了门去的公子野听了那舞姬与晏亭的声音,头微微偏了偏。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晏亭的侧面,一瞬间猛地缩了眸子,伸手抓住了垂在颈子边的冠带。那样平和的笑与方才甚是夸张的告白实在大相径庭,哪个才是晏亭真正的一面。他倒是有些看不清楚,莫不是他不但喜欢男人,连带着也喜欢女子,才会伪装成那样谦谦君子的样貌,想到这里公子野猛得摇了摇头,别开了探察的脸。 转回了头之后,脑子里竟萦绕了那一张暗哑的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光华。身子又是一僵,再次晃着自己的头,莫不是这等喜好男色的毛病会传染,现在想想,方才晏亭那一脸的谄媚向他贴来的样子——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堪的! 公子野还在神游太虚,晏亭那脸夸张的谄媚瞬间挤进了公子野半垂着的眼帘,方才公子野去推晏亭之时,晏亭没有跌倒,反倒是现在晏亭这么突然出现在公子野的眼中,公子野直觉的便向后一闪。却未平衡住自己的身子,直直的向后跌去,晏亭伸手便去抓他,直接扯上了公子野的前襟。随着布匹的破碎声,公子野还是跌坐在地。 晏亭憋住冲口的笑,那一团本就不甚分明的五官挤成了一团,手还左右荡着从公子野身上扯下的碎布,变声变调道:“公子可有伤到。” 公子野低眼看了看胸前半露的肌肤,恨得牙痒痒,不再与晏亭虚应道:“上大夫若是离本公子远些,本公子断然不可能会伤了自己便是。” 张效嘴角微微扯着,止住脸上的表情,站出一步来搀扶公子野,公子野甩开了他伸出的手,爬起身子,伸手紧紧的护住自己胸前破碎的衣襟,那神态不逊于先前小舞姬的慌乱,对于晏亭接下来要带他去换衣服的话全不理会,循着来时的路向承恩殿走去,他怕再与晏亭纠缠,自己将滋生杀人的冲动,当然,更怕自己杀不了想杀之人,反倒被那人所伤,从未这么狼狈过,可即便狼狈了,也比面对晏亭要好——这便是怒气冲冲走在前头公子野的想法。 看着公子野微乱的脚步,晏亭负手于身后,悠哉安然的循着公子野离去的方向行走,她身后有一双盈满水泽的眼偷偷的打量着她,那样的女子,不会因为金山银山而动容,反倒只是一件寻常的锦袍便牵动了心弦,可是她的人,她的身只能属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这是她的宿命。 先前姒塔找了理由,她只是因为紧张不想去面对睿王,才顺了她的意思,但是不管她有没有顺利的出现在承恩殿之上,她心中分明,今晚这身子,只能是睿王的玩物,苍天何其不公,竟会在这个时候,让她以为死寂的心湖激起了波澜,尽管那个男子生得难看,可却是唯一让她感觉到了温暖的人。 伸手紧紧的抓着身上的锦袍,身后有一个沙哑沉闷的声音道:“弱水,今晚若上不了睿王的床,后果你自己担着,我不会替你跟侯爷求情的!” 名唤弱水的小舞姬垂下头,轻声应了那人的话,伸手缓缓的拉下身上披着的锦袍,慢慢的收在怀中,就那样在那人眼前裸了上半身直直的站在原地。 “给我。”冷硬的声音继续传来,弱水更加护紧了胸前的锦袍,轻缓道:“蔡管侍,弱水保证今晚让侯爷满意还不行么?” 那名唤蔡管侍的中年无须男子冷哼一声,“别想那些没用的,别忘记了本分,好歹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便给了你这颜面,不过晏亭长得那么难看,等你见识过睿王之后,便不会再存那么乱七八糟的心思了。” 不管蔡管侍说了些什么,弱水只轻轻呢喃道:“原来他便是晏痕上大夫的三公子……” 此时大殿之内,姒塔已经在台子上飞速的旋转起来了,玲珑的身段随着她的舞步于轻纱薄衫中若隐若现,却并未吸住睿王的视线。 睿王此时正与站在他身后的别夕说着什么,从晏亭进门之后,眼神还时不时的在晏亭和公子野之间游移,公子野那一副吃瘪的表情甚得睿王欢心,他是在晏亭之前进门的,想想也知道他那一身狼狈拜谁所赐。 公子野是没那个心思看姒塔的卖弄。对于姒塔到底有多大本事,自是一清二楚的,他此刻想着的全是要怎么防备自己被人笑话了去。适逢大殿上的官员多半酒酣情浓,倒也不再顾及颜面,拉着随侍左右的婢女又搂又抱。公子野眼神一转,并不看侯在他身边的女子是什么样貌。伸手便抓进自己的怀中,手随即拉扯起来那婢女的衣衫,那婢女也只是微微惊了一下,之后便顺从的任凭公子野又抓又摸,脸上只呈现一派娇羞样貌,看似异常温顺。 晏亭不屑的看了公子野一眼,随即视线便跟在了姒塔的舞步上。眯起眼,心中暗道:虽这步法新奇,不过却被演绎之人毁了一个好舞,看来姒塔不过是空有其名罢了。 睿王看着晏亭全神贯注的盯着姒塔,心中冷哼一声,对侯在身边的别夕轻缓道:“你且下去,稍后知会先生,盛康送来的女子,寡人一个也不会拒绝,即便她没有美色。” 别夕莞尔轻笑:“盛康虽狂妄。但从不做无底的举动,大王放心便是。” 睿王并不回头看别夕,伸手挥了挥,立在别夕身后的张效随即出声道:“别总侍。这边请。” 别夕点头跟在了张效身后回到了晏亭身边,从别夕移动之时,晏亭已经看见了他的身影,待到别夕走近了,晏亭似乎忘记了先前的尴尬,洒然笑道:“此番台上的乃大王的宠姬姒夫人,她这人面相便有几分外族的味道,此番舞着的也乃波斯的舞步,想必西申厉王为了大王,算得上煞费苦心。” 听晏亭轻语呢喃,别夕眼角微微绽开了均匀细致的纹理,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加的平和柔美,在大殿之上,晏亭这无心之言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加以菲薄,怕要滋生事端的,不过别夕用心留意了,晏亭的声音也只有他二人能听到,因此别夕也轻缓的应道:“公子野广游天下,遇见任何别致的人也不足为奇,不过便是看他舍不舍得放手罢了。” 晏亭与别夕恢复了先前的和乐融融,睿王微微扬高了自己的头,悄悄的打量了他二人的表现,心中有道不明的怪异感觉,总觉得晏亭和别夕相差甚远,随后又对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觉得好笑,那二人若是相差不远,他也便不用不待见晏亭了,他的臣子,不该有惊人的美貌,盖住了他六国最俊美大王的风头——苍双鹤不现于人前,可不必在这方面心存芥蒂,而卿玦亦是特别,他也可以放开了心结,这些好看的他要调节自己的心情,但也不能太过难看,这是他骨子里流着的喜好,生得不顺眼,实在影响心情的! 本是压轴好戏,谁知姒塔挖空心思得来的机会,又卖弄的起劲,却被众人就那么给忽视了,姒塔自是不甘,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她这全心的卖弄,所为之人却一眼都不看她。 姒塔的视线一直在睿王和公子野两人身上游移,随即怨愤的发现,公子野与那个贱婢拉扯的开怀,而睿王却是阴沉着脸审视着晏亭和别夕,不管舞曲尚未结束,姒塔霍然顿住了身子,见还是无人发现了她这头的动作,猛地从承恩殿内的半人高的台子上翻身跃下,并不见平日里的娇柔,快步穿过大殿中心,遮住了睿王漫不经心的视线,待到睿王慢慢的抬眼,姒塔才揭开了覆面的轻纱,娇嗲道:“妾身不依,妾身跳得这么卖力,大王竟看都不看妾身一眼!” 睿王脸上又显出了那等痴迷的神态,对姒塔轻招手道:“你这身衣衫,寡人怎会注意了去,再者寡人眼中也只有美人你一个,又哪里知道你还有这份心思呢,自然不会想到你竟上了台舞给寡人看,莫非你想让寡人去看别的女人不成?” 听睿王之言,姒塔方才又露出笑脸,扭着身子挨靠在睿王身边坐下,睿王伸手搭在了姒塔光|裸着的肩膀,摸到了一手粘腻,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轻缓的把自己的手往一旁微微的挪了挪,搭在了绕在姒塔肩头的薄衫上,眼角的余光淡淡扫过姒塔那张精心雕琢的脸,随即又把视线飘向了晏亭的脸,比较了一下,果真天差地别。 姒塔跃下了高台之后,那带着姒塔上台的管侍眼睛愕然瞪大,好在看着睿王并未出现愠色,立刻吩咐了身边的几个舞姬上台顶上了缺,大殿似乎恢复了常态,却不想这时猛然爆出一声怒喝,伴随着衣帛破碎和碗碟落地的声音道:“你这该死的贱人离本公子远些!”(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有女夜爬墙(下) 承恩殿内众人皆因这一声暴喝而静止了手上的动作,许多善于察言观色的已经偷偷推开了原本搂在怀中的侍婢,喝进肚子里的酒水也去了大半,一个个不再醉态夸张的放肆所为,战战兢兢的看着声音的来源——那似乎当真被侍婢惹恼了的公子野。(.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睿王听见公子野的声音,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梢,再无其他反应,而被他拥抱在怀的姒塔却是看着那个被推倒在地衣衫半褪的女子,眉眼含着讥笑,即便伴在睿王身侧,可也不掩饰自己瞧见公子野推开那个侍婢之后恁般开怀的表情。 公子野做出那等动作之时,别夕正侧着头听晏亭侃侃而谈,待到公子野一出声,承恩殿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别夕靠在了晏亭耳边,轻缓道:“先前你给了他难堪?” 听闻此话的晏亭却是一愣,别夕靠的很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之时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面庞,带着撩人的温暖,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心头飞快的跃动了起来,半晌才想起回答,却也只是暗沉着嗓子反驳道:“哪有!” 别夕轻叹一声缓缓摇头,不再多言,晏亭却是看着被公子野推跌在地的侍婢,脸上醉人的绯红一瞬间转为毫无血色的苍白,暗叹一口气,晏亭不觉得以那个侍婢的胆量敢真的对公子野做出什么不恭的举动,这个时代的女子命运多半如此,有时尚不如牛马牲畜来得重要,一如方才独室中的舞姬,倘若有几分美貌,在这宫闱之中还是有些价值的,若是连美貌都没有。那惩处起来,与草芥无异。 那公子野已经站起了身,手中还拉着方才被晏亭撕开的前襟。晏亭心中已经分明,别夕那话却非无影的事,看着那尚且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舞姬。公子野那点算计是一览无遗了,只可怜了被随便抓来遮了公子野面子的侍婢。今日这劫,怕是难过了。 睿王挑了挑眉梢,手从姒塔身上拿了下来,微微正了正身子,缓声问道:“侍婢无状,得罪了公子,拉出去斩了。以给公子泄愤。” 脸色惨白的侍婢听了睿王的话,也顾不得分寸不分寸的,匍匐在地,惶恐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奴婢当真没做什么,请大王开恩,奴婢是冤枉的。” 未等睿王回话,那头公子野已经怒喝了起来,“你这没脸的东西。莫非本公子还能诬陷你这贱婢不成,你何德何能,能令本公子费心污蔑了你!” 众大臣面面相觑,皆是不动声色。晏亭眯着眼看着那趴在地上的侍婢把头磕得山响,竟无一人说句公道话,心头有涩涩的感觉,是她逼迫了公子野,却要无辜的人来承担了她的罪过。 别夕沉默片刻,随即更加贴近了晏亭轻缓道:“若觉得亏欠,便给她条活路,若你要了这个侍婢,睿王会给你些薄面的,那公子野本就是无理的,只要不折了他的颜面,他不会太过纠缠了这个侍婢的。” 晏亭眼睛一闪,回头对着咫尺之遥的别夕轻声问道:“别夕兄怎知我心中所念?” 别夕莞尔一笑,平和道:“大概你我真的心意相通吧!” 听别夕此言,晏亭又觉得心头扑通扑通的欢跳了起来,殿外已经有侍卫上来拉着犹自喊叫的侍婢,晏亭咬咬牙,上前一步,赧然道:“大王,臣有事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见晏亭出面,睿王眼中一瞬间闪过一道几不可见的光芒,微微向前倾着身子,语调慵懒道:“晏爱卿有何事相禀?” 晏亭掀了掀眼皮,声音中带着装扮出的不安道:“大王,臣有罪,是臣令公子受了气,臣自甘受罚。” 听晏亭说出这话,公子野那脸色一瞬间又变得格外难看,斜着眼睛盯着晏亭,生怕她说出先前的事情,抢话道:“上大夫当真会说笑,本公子对上大夫的招待甚是满意,上大夫哪里会给了本公子气受呢!” 听公子野说出这样一番话,晏亭暗喜在心,却还是哭丧着脸道:“公子,小人实不相瞒,方才那侍婢与小人有些私情,才会那样对待了公子,实在是小人疏忽了,令公子受了屈,小人自甘受罚。” 公子野看着晏亭的那一脸的诚恳,眼角微微的抽了抽,半晌轻缓道:“上大夫当真喜欢了那侍婢?” 晏亭把头垂得更低,平生道:“让公子见笑了。” 听晏亭此言一出,公子野的心情似乎瞬间好了起来,忙转头对睿王扬声道:“本公子与上大夫投缘,方才之事只是误会,既然是上大夫的女人,本公子便替他跟大王您求个情面,成全了其二人吧!” 睿王眼睛微微闪了几闪,笑得别有深意道:“既是公子亲自开口,寡人焉有不准之理,公子这算是与晏爱卿有恩,怕他日后都要念着你的好呢!” 姒塔看着睿王那一脸不定的阴晴,偷偷的给公子野递了个眼神,随即微微拉扯开肩头方才睿王搭手的丝帛,露出更加勾人的肌肤,紧紧的贴上了睿王的肩膀,柔和道:“不过是大王的一个侍婢罢了,即便公子他不说,晏上大夫既已经出口了,以大王的豁达,莫说是那一个侍婢,就是十个大王也断不会眨眨眼的,上大夫也是个明理的人,自然更是会记得大王的好处,这日后做事,也会更用心的。” 睿王低头看着倚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姒塔,伸出手轻轻抚着她刻意露出的细腻肌肤,平缓道:“美人这嘴愈加的能言善道了,怕时日久了,寡人便会溺死在你这嘴上了。” 姒塔嘤咛一声,娇嗲道:“大王又与妾身说笑了。” 晏亭对公子野拱手称谢,那公子野似乎对这个结果亦是十分的满意,笑得恁般轻松,晏亭暗自冷哼,这也只是暂时的罢了,玥谣公主的交代。她可是不想令那公主不满意的! 睿王对那侍卫挥了挥手,那些侍卫便松开已经瘫软的侍婢退了下去,晏亭缓步上前。那侍婢抬头看了晏亭一眼,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晏亭却是先她一步开口道:“本大夫万万不会亏待了你便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侍婢又深深的看了晏亭一眼。随即屈身重重的给晏亭磕了头,喃喃道:“奴婢甘愿为上大夫当牛做马!” 晏亭挥了挥手。那厢公子野阴阳怪气的笑道:“果真是风流年少呢!” 霍然回身,定定的看着公子野,公子野的脸由蔑笑转为不解,再之后是微微的不安,晏亭洒然轻笑,一字一顿道:“世上事,总有别类一说。承公子轻笑,小人秉性不定,家中虽有美眷如花,却始终觉得这心中空落着,那婢女小人虽也觉得喜欢,终究也只稍有私情,直到今日才发现,小人这些年的空落,却原来只为那年桃花涧中不辞而别那人!” 公子野由不安转为惶恐,脸色霎时转白。喃喃道:“本公子偏偏不信,上大夫真是喜好玩笑之人!” 晏亭脸上显出一丝神秘,并不做反驳,她不反驳。那公子野看得愈加的惶恐,随即转身对睿王轻缓道:“大王,本公子方才酒水吃得有些多了,现在脑子不甚清晰,想来是需要歇歇,本公子便先行离席了。” 距离甚远,睿王并不分明晏亭与公子野都说了些什么,却是清楚的看见了公子野面上的表情变化,随即开怀一笑,对张效轻缓道:“既然公子要去歇着了,你便陪着晏爱卿送公子到早先安排好的下榻之处歇着吧。” 未等公子野答应,晏亭已经靠近公子野身边,她是不喜欢他身上的脂粉气,却还是靠得极近道:“公子不去小人府中了么?” 公子野表面是上前一步应答睿王的话,实则是借着机会拉开了与晏亭两人之间的距离,头一次面对睿王恁般有礼,躬身推拒道:“上大夫尚且有许多事情要忙,本公子不好劳烦,只要请张总侍给带带路了。” 睿王看了一眼晏亭,公子野见睿王不直接应他,难得把视线瞥到了姒塔身上,姒塔看着公子野眼中的命令,虽不明白他是怎样的意思,可还是对身边的睿王出声道:“难得上大夫用大王恳求了那个侍婢,如今瞧着上大夫的心头人似乎受到了惊吓,总要安抚一下,便不必劳请他护着公子野去歇着了吧!” 听姒塔之言,睿王轻哼一声,“寡人却是不知道,原来才回大梁的晏爱卿竟有如此本事,隔天望地的也能生出私情来。” 睿王的声音不大,晏亭却听得分明,心头又开始暗暗的咒骂:原本以为大王是昏庸无道,只知道美女在怀,日子便舒坦惬意了,却原来这脑子也不愚笨的,既然已经知道她说了谎话,莫不是打算就这样揭穿了她不是? 微微抬高眼皮远远的盯着睿王眼中流转着的光芒,并不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王而露出胆怯,她不移开眼,睿王也不转眼,两个人的目光隔着远远的距离,恍惚间有刀光剑影的感觉。 姒塔看着睿王和晏亭之间的对视,心头顿时浮上了一丝怪异的感觉,她更多在意的是睿王的一举一动,此时的睿王那眼中竟闪烁着性味,她了得他那眼神,若不是晏亭是他的臣子,姒塔竟有种隐隐的不安滋生,萦绕在心头,竟想要除去了晏亭。 此时大殿上竟静寂的怕人,良久,睿王方才轻缓笑道:“寡人一直低看了上大夫,原来上大夫样貌不济,可这女人缘却实在厉害,才进了几次尚晨宫,竟也有宫娥喜欢,尚晨宫不差这一个两个的宫娥,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晏亭躬身对睿王说着谄媚的话,那头公子野也庆幸自己成功摆脱了晏亭的纠缠,此番晚宴除了那几个小插曲之外,还算得上圆满。 那婢女由侍卫先行送到了晏亭的马车上,夜凉如水,别夕与晏亭并肩走在一起,别夕不出声,晏亭也沉默着,夜里的风竟微微的泛着春寒,没了外袍,晏亭微微的抱臂缩着身子。却是不想这个时候肩头竟多出一件白麻的粗布麻衫,晏亭一愣,忙抬头看着身边高出自己将近一头的别夕。轻缓呢喃着:“别夕兄,你……” 别夕侧过头对着晏亭的位置如正常人般的轻笑道:“我身子从不生病,不过上大夫却是不然。披着吧,冻坏了便不好了。” 晏亭伸手抓紧了垂在胸前的衣带。身上一瞬间温暖了,心头更是波涛暗涌,眼圈微微泛着涩,半晌轻喃道:“别夕兄总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听着晏亭的话,别夕依然浅笑,声调平和着:“其实这不过是表现罢了,上大夫可不好被我给骗了去。” 晏亭微微一愣。随即浅笑道:“被别夕兄这样的人骗了去,想必也心甘情愿了。” 别夕脚下竟错了一步,许久之前有一个女子也曾趴在他耳边轻喃着:‘即便被你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仍觉得心甘情愿。’都似玩笑般的轻喃,如今听来却别是一番滋味上心头。 晏亭第一次见别夕乱了步子,想也不想便伸手搀扶上了他的胳膊,却被别夕轻轻的拉出,表情并着声音一起飘渺着:“我不碍事的。” 见别夕不再轻笑,晏亭想不出自己可有说错了什么,更加的伸手捏紧手中的衣带。似乎那上面还残存着别夕的温热,隐隐间还泛着淡淡的药香,那是属于别夕的味道。 分别之时,别夕又恢复了轻柔的笑。远处的宫灯摇曳,衬着别夕浅笑的脸,恍然不在人间,“别夕兄,先前那话,我并不是随口说说。” 别夕一愣,晏亭浅笑登上马车,今夜并未见了苍双鹤那妖孽,可晏亭却觉得今夜的心情甚是顺畅——今夜,有君相伴左右,即便有碍眼之人,却还是觉得尚晨宫中的喧哗,也是十分美好的事情了。 “别夕,你失态了。” “先生,别夕还是不能免俗。” “其实不必刻意装扮,你不能总活在假象中,三年已过,你是该走出来了。” “先生挂心了。” 空气中真的寒冷了许多,别夕丝毫不为轻寒所动,半晌别夕竟又轻喃道:“他总让我想到故人。” 苍双鹤脚下的步伐微微一顿,随后轻缓道:“他是男子,十几年前我便认识他了。” 别夕轻点着头:“对,不是女子。” 两辆马车,乘着夜色同时离开尚晨宫,每个人心头都藏着不足以外人道的私事,曾胜乙抱着剑与晏忠同时坐在车厢前,车里的晏亭已经拿出三年重孝的借口换得侍婢片刻的沉静,睿王见不得难看,即便是这等寻常的宫娥,也生得清秀异常,她说她叫春娥,晏亭救她一命,她愿意以身相许,是个活的卑微却知恩图报的女子。 那厢尚晨宫重欢殿内,姒塔衣衫尽褪自睿王身后拥着他窄细的腰身,嘴唇与睿王耳畔嗫喏着:“大王,妾身今晚舞出一身粘腻来,莫不如……” 未等姒塔的话说完,睿王已经伸手拿掉姒塔扣在他腰间的手,漫不经心道:“美人,寡人今日实在累了,你自己去沐浴吧,寡人今夜想一个人歇歇。” 被挣脱开的姒塔面色一沉,眼睛恨恨的瞪着睿王,待到睿王转身之时又换上了轻笑,“既然大王累了,妾身便不硬拉着大王了。” 睿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并不多话,转身离开重欢殿,待到看不见睿王的身影之后,姒塔冷哼一声,伸手便扫开身边的陶罐,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吓得外头的宫娥仓惶的跑了进来,边跑边问道:“夫人您还好吧?” 姒塔怒声道:“出去,本夫人现在不想看任何人,都给我滚出去。” 那原本已经跑进来的宫娥听了这话又纷纷退了回去,姒塔跌坐在厚厚的绒毛地毯上,心中惶恐的猜想着,莫不会真的输给那个恁般难看的男人了! 却说睿王出了重欢殿,深深的吸了口气,今夜他也觉得欢愉,说不分明,脚步异常的轻松,走到自己的寝殿门外,看着躬身应着的卫士,进门的脚步竟然顿了一下,微微颦眉,随即抬步缓慢的走进了寝殿,轻纱幔帐内,偌大的王榻上,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凸起物,睿王拂手掀了最外头的幔帐,那床上的凸起物微微一颤,随即霍然起身,双手捧着缎被,跌跌撞撞的下了王榻,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说道:“民女弱水参见大王。” 睿王上前一步,垂下的幔帐轻轻荡涤着,眯着眼看着跪在地上娇娇柔柔的女子,睿王冷声问道:“西鼎侯孝敬寡人的?” 弱水身子微微一颤,随即细声细语道:“侯爷乃民女的恩人。” 睿王冷哼一声,“倒是个极标致的人儿。” 弱水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轻缓道:“民女谢大王美赞。” 又上前一步,俯首看着弱水一直颤抖着的声音,冷声问道:“若寡人今日累了,不想动你,你会怎样?” 听闻此言,弱水身子剧烈的颤了一下,随即故作镇静道:“大王不喜欢的人,留着何用?” 听弱水之言,睿王突然扬声笑道:“当真是盛康的风格,既然是送来的孝礼,寡人看不分明,是断不会收下的。” 弱水咬唇半晌,随即闭上了眼,慢慢的直起上半身,双手霍然一撤,护在身前的缎被顷刻下滑……(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妾心绕君身 空气间荡着勾魂的檀香,眼角的水泽犹自滚动着,身体上隐隐残存着属于睿王特有的龙涎香味,弱水仰躺在王榻之上,睿王生得好,是那个黑瘦的上大夫万万比不得的,可是为何当他伏在她身体之上时,为何她的脑海里只充盈着那一张温和浅笑着的脸? “大王!” 寝殿门边,娇弱的一声呼唤,令弱水顿时醒转,直觉反应便是抓过散在一边的缎被覆盖住自己赤|裸的身子,并不看外头进来的是谁,其实不必看也能猜想得到,此时能自由进出睿王寝殿之人,除了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姒夫人外,焉有别人的道理! 与弱水全然不同的反应,睿王在听见姒塔的声音后,懒洋洋的翻了身,伸手便搭在了弱水覆盖着缎被的身子上,声音慵懒道:“美人怎的还没歇下?” 姒塔看见睿王如此反应,顿时怒火高涨,快步上前,声音中夹杂着悲愤道:“大王先前同妾身说您累了,既是累了,又怎会让那贱人爬上了您的王榻,妾身心中好难受!” 睿王修长的手指轻点着弱水紧绷的身子,语调依然带着慵懒道:“美人无需如此伤悲,你在寡人心中是独一无二的,这女子虽生得貌美,却是个冷硬的物儿,哪里比得上美人的热络,不过是山珍海味吃得久了,偶尔也该换换清粥小菜调养一下胃口不是!” 听睿王的解释,姒塔已经放缓了心中的不平,她不过是一个夫人的名号,却能得了睿王上心的解释,帝王本就不可能专宠一个的,只要她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那个便好。思及此,姒塔又换上了那一派千娇百媚的柔弱样貌轻缓道:“大王,妾身没了您。竟是无法成眠,这才厚着脸皮过来寻您了。” 听姒塔之言,睿王只是微懒散道:“没了美人相伴。寡人心中也空落得紧。” 睿王如是说法之后,姒塔已经显出开怀的表情。却还是斜着眼睛看着王榻上睿王手掌搭着的女子,眸光闪着莹莹的波光,暗示着睿王那个女子此时是个多么多余的存在。 莞尔一笑,睿王拿下搭在弱水身上的手掌,缓声命令道:“寡人要与夫人歇着了,你下去吧。” 弱水打了个哆嗦,颤巍巍的应声道:“民女遵命。” 说罢夹着王榻上的缎被起身。始终低垂着头不敢去看睿王精壮光裸着的身子,下了王榻之后更不敢去看不可一世的姒塔,忍受着下|体隐隐的不适,踩着微微凌乱的碎布,向寝殿门口走去。 却是经过姒塔身边的时候被其伸手拦下,姒塔声音高扬道:“能得大王荣宠,便不可能再是民女身份,日后你我便要以姐妹相称了,本夫人倒是想瞧瞧是个怎样的清粥小菜胆敢爬上大王的榻上,抬起头来给本夫人瞧瞧。” 姒塔这样的口吻说话不是一次两次了。最初呈现她的嫉妒心的时候,睿王随着她胡闹,时日久了,她愈发的放肆。不过睿王从来都视而不见,如今听姒塔难为弱水,睿王只是半撑起胳膊支着腮,懒散笑看着姒塔对方才还躺在他身下的女子冷嘲热讽。 午夜的梆子声还未响起,一日之间得了姒塔两次相逼,弱水咬了咬唇,她在等方才那个紧拥着她身子驰骋的男子开口说句话,至少她交了身,换他一句话让她不再尽失尊严,她觉得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等待的解脱始终没有,心口泛着痛,脑子里那张温和的面孔愈加的清晰——若是他在,一定不会看着她如此难堪的,那个人的眼神很温暖。 “怎的,本夫人的命令你也要违背,难不成真的以为大王幸你一次,你便可以轻视了本夫人去?” 姒塔的口吻愈加的阴冷,弱水咬着唇,缓缓的抬起脸对上了姒塔,看着姒塔眼中一瞬间暴起了怒焰,身子不禁又缩了缩,却不想听见姒塔冷哼一声,随即竟轻笑了起来:“你当真的好本事,方才本夫人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这下倒是好,本夫人竟会被你利用了,你不是说你的腿伤了么,本夫人替你舞得全身虚软,你倒是省了力气直接爬上了大王的榻,瞧着伺候的大王还是颇满意的,实在是本夫人小瞧了你的能耐了!” 听姒塔这样曲解了她强行替下自己出场的经过,弱水小声反驳道:“夫人怎要这样说我,是夫人自己要……” “够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扯着大王榻上的缎被出门,大王短了被子着了风寒,你这贱婢有几条命能担起责任!”姒塔厉声打断了弱水的解释,在她迟疑的时候,猛然拉掉了她身上遮挡的缎被,今晚第二次看着弱水曲线玲珑的胴|体,上一次只是觉得弱水那身子美好的碍眼,如今上头密布着睿王与之欢|爱过后的痕迹,姒塔眼中的怒火更炽。 弱水拥紧了自己光|裸的身子,先前在姒塔面前露过那一身玉肌雪肤,也曾赤身|裸|体与睿王翻云|覆雨,可同时在这二人面前现出这样的样貌,弱水还是觉得此生最大的羞辱莫过如此,眼圈一瞬间酸涩,热泪顷刻而下,娇艳的唇瓣因为极力克制自己呜咽出声而咬到泛出血痕,看上去煞是羸弱可怜,却看得姒塔觉得甚是解气。 睿王翻过身子不再去看那一对女子的争斗,出声道:“美人,过来歇着吧,寡人实在累了。” 姒塔轻声应着睿王的吩咐,随即冷声命令着弱水道:“缎被捡起来给本夫人,你可以出去了。” 闭眼咬着唇,弱水缓缓的矮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缎被交到姒塔手上,随即咬着牙躬身退了出去。 姒塔捏着缎被看着弱水退了出去,冷哼一声,随即扬手把那残存着弱水身上淡淡花香味的缎被仍的老远,移身至大殿侧面的雕花立柜前伸手拿出一个纯白绣花边绒被来到王榻前,放了绒被褪下轻薄的衣衫。(.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挨靠在睿王身后躺下,随即伸手勾住睿王精瘦的腰身,幽幽道:“若是哪日大王不宠着妾身了。想来妾身也只能一死才得以解脱,方才不过瞧见那个女人和大王躺在一起,妾身心疼的连分寸都失了。” 睿王扯了扯唇角。却并未多话,翻转过身子伸手捏上了姒塔胸前的丰|挺。尽管方才与弱水纠缠过,可他的唇上依旧没什么温度,贴上姒塔的樱唇,冷得姒塔竟打了个颤,轻啄了一下,听不出是玩笑还是真心道:“即便寡人有不要你的那一天,也会事先同你说的。美人可是深得寡人‘喜欢’,寡人断不会让你伤心便是,你大可放心。” 姒塔沉默了,脸上方才还垂然欲泣的表情此刻已经转为真正的担心,若是有那一日,这个看似甚喜欢着她的王者会如何待她,想着便要觉得全身都泛起了寒,即便盖着那柔软的绒被还是冷着,在睿王总也懒散着的眼神中,她看不到他任何情绪——从来没看清过拥着她身子成眠的男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弱水缩着身子出了睿王寝殿便蜷曲在了门边。先前她被赤裸着送上了睿王的寝榻,如今又被这样赶了出来,尽管已近午夜,可尚晨宫中断不会少了人便是。她不敢这样行走,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去往何处,空荡的回廊间只有她蜷曲着的身子,廊道上的灯盏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人对影,看上去愈加的孤寂,先前晏亭脱下袍子给她披在身上的画面愈加的深刻,她多么希望晏亭还在尚晨宫中,可是想到这点之时,才发觉视线已经模糊,若此时晏亭真的出现在她眼前,想必才是她不能承受之痛。 “成了?” 头顶传来熟悉的沙哑嗓音,弱水仓皇的抹去脸上的湿润,堆起笑脸对着蔡管侍道:“奴婢不负侯爷与管侍的教诲。” 蔡管侍满意的点头,难得一见的显出了开怀道:“你做得很好,虽然暂时你还无法与姒夫人相比,不过若你一直照着侯爷的吩咐做,想必总也不会逊色了其他夫人便是,你放心便是。” 弱水了无兴趣的点着头,待到蔡管侍不再说话,弱水才轻声问道:“蔡管侍,先前您说过的,等我从大王寝殿中出来,便把那锦袍还我。” 蔡管侍眉眼挑了挑,随即冷哼一声,“弱水,我既然应了你,便自然会做到,这点无需你提醒,但是我要告诉你一声,别做那些无谓的梦幻,你已经是睿王的女人,以为晏亭还有可能收你么?” 弱水那一双水洗般的眸子里又开始荡着盈盈的波光,半晌垂然道:“那袍子,奴婢只是觉得温暖,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坏了侯爷的大事的。” 蔡管侍点了点头,随即把先前自弱水这里收来的衣衫扔在她身上,从早先有内侍告诉他姒塔沐浴完了之后并未留在重欢殿里,他便知道弱水定会被睿王踢出门来,因此带了弱水的衣衫过来,至于会一并带着晏亭的锦袍,蔡管侍知道若是不带,怕难以平复了弱水的心思,先前能牵制了她的病母早在三天前已经死了,他并没有告诉她,像弱水这样的女子,若是没有能牵制住她的东西,活着也都成了问题,养这样一个玩物实在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他们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捧着怀中的衣衫,上面早已经没有了晏亭的温度,弱水还是觉得温暖,把脸贴在上头,平复着先前的狼狈,蔡管侍冷冷的看着弱水,半晌才出声提醒道:“想必睿王没有安排了你的去处,我方才找了张效,睿王既然已经在寝殿内幸了你,你便不好再回到侯府,就在王宫中给你找了个落脚的地方,至于旁的安排,缓和了姒夫人的心情之后会一步一步的跟上,这锦袍暂时容你收着,日后当了夫人之后,便送出宫去,免得招惹是非。” 蔡管侍从来没有这样好说话过,虽然还是说要送走锦袍,可也给她了缓和的时间,弱水点着头,穿上衣衫站起了身子,默默的跟在蔡管侍身后去往自己一直为之努力的方向。 ¤¤¤¤¤¤¤ 翌日天亮。屠幼菱来到了晏亭的院子外,犹豫徘徊了许久,直到晏忠瞧见了她之后。她才浅笑着同晏忠打了招呼,随后平和的走进了晏亭的房间。 那时晏亭才起身不久,昨夜心情好。早起之后亦是神清气爽,见到屠幼菱走进她的房间倒是让她猜不透屠幼菱的此行的目的。放了手中的竹简,柔和的笑对着屠幼菱,如朋友般随意的问道:“夫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早来此,可是有何差遣?” 见晏亭面容平和,屠幼菱也放下了紧张,可还是迟疑了许久才轻缓的出声道:“方才姑母寻妾身说了一件事。其实这些本只是夫君自己安排了便好,可姑母说若是妾身不来帮着夫君张罗一下,实在是失礼,不配当晏府的主母,妾身想着也是该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妾身给出出力的地方,妾身无法令夫君欢喜,可妹妹若是能令夫君满意,妾身愿意……” 晏亭莞尔一笑,心下明白这屠夫人当真的用心良苦,轻轻挥手道:“春娥与我的事情夫人便不会挂心了。三年之内我要守孝,无论是你还是她,都只能亏欠着了,春娥又与你不同。或许哪一天遇上了心上人,我便放她去了,毕竟是个姑娘家,总也不好太过刻意了,平白损了闺誉,日后给那良人心头种上芥蒂。” 屠幼菱幽幽轻叹一声,有些莫可奈何道:“是妾身拖累了夫君。” 晏亭垂着眼帘轻笑道:“拖不拖累的说法是在不必用心计较了,你这来得正好,经你这一提,我反倒想着或许春娥跟在你身边更好,稍后去寻了章管侍,让他安排了春娥去你的院子吧,如此一来二娘也能放心,对春娥来说,更是最好的安排。” 看着晏亭脸上的微笑,屠幼菱轻叹一声,“当真喜欢上夫君的女子,其实该是幸福的。” 屠幼菱突然的叹息令晏亭一愣,只当她是说笑,附和道:“若哪个不开眼的喜欢上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主,那才是最大的不幸!” 同样是女子,喜欢上了才是最大的不幸,晏亭想想便觉得好笑,并不当事,她现在又黑又瘦,且又没有过人之处,哪个女子能那么不开眼呢! 屠幼菱只当晏亭谦虚,还要温和的反驳着:“人的外貌不过是一个皮囊,夫君心地纯善,待任何人都如此温和,能与夫君心意相通的女子定会幸福。” 瞧着屠幼菱的执拗,晏亭突然生出要逗弄她的心思,挤着眉眼笑道:“夫人当真善解人意,不过我若当真如此的好,夫人为何不舍了柴安,与我双宿双栖呢?” 晏亭才言一出,屠幼菱顿时变了脸色,半晌结巴道:“妾身与柴安早先便认识了,夫君您——您莫不是要反悔了当日之约?” 朗笑出声,“君子一言九鼎,又怎好随意生变,你放心便是。” 屠幼菱微微吁出一口气,方才略有些紧张的压低声音道:“夫君,妾身先前听道到府中有人说,西申公子野进了大梁,老夫人的侄儿也紧随其后到了大梁,不过公子野是正大光明的来,老妇人的侄儿却是背着人到的。” 听屠幼菱说出这话,晏亭微微攒起眉头,喃喃道:“老妇人的侄儿,莫不是南禇幽公的公子?” 屠幼菱微微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轻声说着:“妙萏这几日心绪不稳,妾身日前问她,她并不说缘由,先前听人提及老夫人的侄儿到了,妾身只当他们说说罢了,可想着妙萏的表现才觉得此事不该只是虚传,想来夫君心中该有个底才是。” 微微偏头看着屠幼菱,晏亭轻声问出心中的疑惑,“听你之言,想来南褚的公子与妙萏颇有些纠葛?” 屠幼菱点了点头,“妾身与妙萏早先便认识,也算颇能谈到一起的朋友,夫人有意把妙萏许给这次来的七公子,至于妙萏对七公子,妾身瞧着也是有情的,不过那七公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妙萏却是看不透,也便是如此,每次七公子到的时候,妙萏都要惶惶上好些日子,而此次公爹去了,那七公子这个时候到,妙萏大概更要难过了。” 晏亭沉默半晌,女儿家的心事她无从插手,却是知道此次卿玦出战之事已经引来了西申和南褚的关注,她不会以为那南褚的七公子来只是因为想要前来探亲那么简单,更不会觉得公子野到此只是所谓的‘游玩路过’,沉吟片刻,晏亭对屠幼菱露齿一笑,脸上的表情很淡,似不甚在意般的问道:“此事该是机密的,夫人为何要同我说呢?” 屠幼菱绯红了脸面,低头柔和道:“妾身是个自私的女子,只希望自己所在意的人能更上一步,至少不会被歹人给害了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卿玦那些事 屠幼菱软语呢喃,晏亭心中清楚她那话里藏着的人到底是哪个,终究是对苦命的鸳鸯,她实没有再拿来嬉笑的兴致,却想不透,到底是怎样的感觉,能让原本无任何干系的两人为了对方可死可活的,即便阻隔在世俗的高墙两边,仍然为对方的安危心心念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屠幼菱挂着浅笑离开了晏亭的房间,曾胜乙抱着剑倚靠在晏亭门外,待看见屠幼菱离开之后方才迈步进了房门,躬身道:“少主。” 晏亭伸手扶额坐于案前,见曾胜乙进门,只是轻点了点头,并不十分上心的问道:“可有要事?” 曾胜乙见晏亭如此态度,倒也不甚在意,依然恭敬的身子道:“前方来了消息,姬校尉已经到了边城,不日将有战况传来。” 听见是卿玦,晏亭撤了伸手撑着额头的动作,端正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曾胜乙,眸底眉梢挂上了兴味,声音较之方才也轻快了许多,略急切的问道:“卿玦已经到了,这么快?”说到此处,伸出右手轻拈算着,须臾又恍然道:“瞧我这记性,这几日忙的焦了头脑,竟忘记了卿玦已经走了这么许多天,胜乙,卿玦本是个不出门的公子,临时到了那荒僻之地,有没有消息传回来,他在那里可还适应?” 在人前,曾胜乙是晏亭的门客,他也总是毕恭毕敬的尊她一声‘少主’,背过人后,事情却是别一种状态,当初在太行山脚下的聚宾楼中,晏亭已经同曾胜乙讲好,以晏亭现在的身份,若想收如曾胜乙这样深藏不露的高手。怕是有些吃力的,因此人后他们不过有些私念的朋友,晏亭借助曾胜乙的能力。而曾胜乙这个好汉也为五斗米折腰,投在晏亭门下,只为寻三餐饱食、行有车、寝有宅。且晏亭乃晏痕之后,他曾胜乙也算保了颜面。这是个几近完美的理由,不管有没有破绽,他说她便信,他也当真护着她。 如今只他二人在,听着晏亭语调中不掩的关心,曾胜乙爽朗一笑,竟与晏亭说起来了玩笑来了。“不知怎地,听见少主这等关怀之言,我竟想起了怀着豆蔻心思的女儿家了。” 单听字面的意思,晏亭已经明白了曾胜乙是在说些什么,可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嘴,冲口道:“胜乙,你说什么?” 曾胜乙挑了挑浓眉的眉,随即朗笑道:“也没什么,像五公子那样的人,的确是让人禁不住的想呵护着。若我同众人一般,大概也会念着他可受得住那边城的苦,瞧着一身细皮嫩肉的,是令人不怎么放心。” 晏亭感觉到自己的心头剧烈的跳动着。她想不出自己哪里给人一种女儿态的感觉,已经小心再小心了,却还是被曾胜乙明晃晃的说出来了,尽管曾胜乙这话大概真的是与她玩笑,可他向来不说无影的事,亦或许,她真的对卿玦有些自己都看不透的思念,却被旁观者瞧了个分明,有了关于自己的盘算,晏亭竟然忽略了曾胜乙话中若他和平常人一般的说法,怎的就不一般了,若晏亭动了心思追问了,许曾胜乙有可能不瞒着她——他和卿玦本为故人,自然还有别夕也一并算在一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空气凝滞着,曾胜乙看着晏亭眉头紧锁,搪着唇轻咳了咳,随即正了声音道:“属下不说笑了,姬校尉日前已经到了边城,聚了城外闲散的百姓于城中,若非万不得已,边城的城门不得随意开启,姬校尉去了第二日给传回的消息,说自己安好,边城百姓对其甚是倚赖。” 听曾胜乙之言,晏亭微微点了点头,柔和道:“适应便好。” 半晌曾胜乙又压低了声音神秘道:“这消息是传令使快马送回,自王宫出来后随即便转到了晏府,我私下套了些交情,得了些姬校尉才进边城时的消息。” 见曾胜乙神秘兮兮的样貌,晏亭略带不解的抬头问曰:“你探到了些什么消息?” 晏亭出声问了,曾胜乙不掩开怀道:“瞧着姬校尉那脸,出征之前也要带上鬼面,想想边城的城主瞧见了姬校尉,那心头怕也要凉了大半截子的,我不过是问了问姬校尉刚到边城时候的情况,听说那城主亲自带了人去侯着姬校尉,其后的情况我猜的果然不错,传令使说那边城的城主瞧见姬校尉的脸,差点落了男儿泪。” 说到这里,曾胜乙口中竟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晏亭抬眼看他,见他那清癯的脸极力的憋着笑,看上去有些走样,晏亭翻翻白眼,端起主子的架势道:“胜乙,好歹我与他有些交情,怎么瞧着他遭此轻视,你反倒恁般开怀了,竟是连平日里那等凛然正气的样子都收了去?” 听晏亭口气中的不满,曾胜乙适才微微止住了表情道:“男人生成那副模样,得了这样的对待,实不为奇,我乃海中一浮萍,是少主高看了我,哪里有什么正气凛然的表现,不过是装腔作势,充充高人罢了,我知少主与他有交情,方才那话不过是说说,少主万不好往心里去。” 晏亭挥了挥手,其实从曾胜乙口中听见其以卿玦之貌取笑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那次相见之时,晏亭已经从曾胜乙的表情中看出他对卿玦是有着莫名敌意的,先前并未上心,只当他是护着她的,如今看来,想必曾胜乙定然是认得卿玦的,思及此,晏亭垂眸凝思片刻,复又缓声道:“胜乙心中厌烦着卿玦?” 曾胜乙对于晏亭的问题并不觉得突兀,半晌彻底的沉寂了方才那窃笑的表情,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了晏亭的问题,只把卿玦的情况细细道来:“姬校尉这人素来独处,其父信常侯并不喜欢他,有传闻说姬校尉出生三年,信常侯没去看他一次,两年年前信常侯游离回府,突然就想要见见姬校尉。竟被他回绝了,几日未见,信常侯询问过下人才知道姬校尉已经有将近一年未走出他那院子半步。信常侯请了当时声名大噪的鹤先生过府一探究竟,后来鹤先生告之信常侯,姬校尉那静寂的性子并非只是个人喜好那么简单。那是一种以我这种粗人理解不了的病态,姬校尉对外面的事物从不见生出兴趣。若非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出现在他周边,他是察觉不到身边都有些什么人存在的,不与人对视,不与人说话,这些是姬校尉在所有认识他的人眼中的样子,也有些他过去二十几年做得最多的事情,如他喜欢盯着一样在别人眼中或许很平常的东西。一看便是许久,且一旦是他认定了的东西,便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放弃。” 晏亭静静的听着曾胜乙口中的卿玦,不必再追问了曾胜乙与卿玦是否为旧识,这样详尽的解释若非知根知底的人,怎能说得分明,她想得最多的还是那时花海中的绝色——那个时候他并不看她,现在分明,他不是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东西,而是他本性便不与人对视罢了。 曾胜乙顿了顿又说了起来。“我是不管他有没有毛病的,一个男人生成女人样貌本无可厚非,可若如此便若鼠辈般藏头缩尾,我是瞧他不惯的。此番姬校尉去了边城,不瞒少主,我便是想要看看他那性子怎得与人接触,不过隔绝于世倒也有好处,那一身本事对付一个城主还是绰绰有余,那城主不待见他,姬校尉倒也不与他多话,直接动手,三招便放倒了那个城主,其后边城人奉其为天神下凡相助,信常侯有五位公子,除去传闻中三公子早夭之外,其余皆早已娶亲,独姬校尉例外,信常侯不宠他,特意忽视他的存在,即便他那样貌恁般出众,可至今仍旧未曾娶妻,那城主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听说有个如花美貌的女儿,愿意许给姬校尉,只要他能保得边城平安。” 曾胜乙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没了任何取笑的情绪,只是对晏亭陈述了从传令使那里得来的原话罢了,可听见晏亭的耳中却似乎比方才曾胜乙一改常态的取笑还震撼,喃喃重复道:“竟也像苍双那妖孽一样,是个招桃花的主。” 听见晏亭的呢喃,曾胜乙的表情再次起了微微的变化,打眼细端量了一阵,脑子里突然萦着先前公子野看见晏亭那一副见鬼般的表情,微微咽了咽口水,尖细的喉结十分明显的上下串了几串,才有些尴尬的探问道:“夫人贤淑美好,实乃当世男子心中窈窕之女,我却觉得少主未曾动过一点点正常男子的心思,不知何故?” 晏亭微微偏过脸面盯着曾胜乙显出红润的面庞,她心中分明,曾胜乙那人是个随意的性子,断不会同她讨论到底该不该去喜欢屠幼菱这样的事情,既是如此,他眼下有此一问,便是揣着别样的念头了,暗笑一声,晏亭扬声问了起来:“怎的,胜乙莫不是再暗示我,你对我的夫人惦上了不该有的心思?” 本是句玩笑话,却把曾胜乙梗在了那里,张口结舌了半晌,一个字也没说出口来,晏亭站起了身,绕过案头移到曾胜乙面前,伸手颇豪气的拍着曾胜乙的肩膀道:“玩笑罢了,当不得真,夫人是美好,可比她更美好的也并非没有,若按你这说法,莫非遇上美好的,我便动了心思,若是那样,想必咱们晏府可是要阔宅子了。” 曾胜乙扯了扯嘴角,捏了捏手中的玉首剑,随即朗笑道:“是我小人之心了,少主莫要见怪,平日里总觉得少主与府中女眷鲜少接触,却对别夕和姬校尉存着别样的情绪,加之公子野见了少主人那副表现,我实在是……” 晏亭眼角抽了抽,她时常猜想着苍双鹤和睿王二人有些见不得光的喜好,却原来背后亦是有人怀疑她也是个怪异的,其实若她当真喜欢屠幼菱那才稀奇了,自然这些是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的,可想想曾胜乙拿那种目光看待自己便觉得心头郁结,一报还一报,风水轮流转了。 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晏亭抬手勾上了曾胜乙肩膀,江湖气恁般浓重的对曾胜乙说道:“我与他们之间的情谊不逊于和你的感情,你觉得。我可是对你存在着什么特别的念头?” 曾胜乙笑得牵强道:“少主,我知错了。” 晏亭能体会到曾胜乙那身子异常紧绷着,倒也不再难为他。缓缓的松了手,半晌还是轻出声问道:“如今听你之言,是与卿玦有些芥蒂的。若当真有那么一日,我欲与卿玦攀上交情。借其力得九鼎,你可会与他相安无事?” 以晏亭如今的能力,加之听见先前听到的关于苍双鹤的能耐,掂量之后不得不承认,现在想得了九鼎实在无异于痴人说梦,既然外面得鼎似乎简单些,那么卿玦便是她最好的帮手——苍双鹤保举的人。万万不会太差,因此卿玦集鼎该是有谱的事情,一人两人想成大事太难,若是她手下的能人心无芥蒂的合作,成事便不会难如登天。 听见晏亭欲用卿玦得鼎,曾胜乙心口似乎一瞬间堵上了块石头,并非是他当真纠缠着过往的事情不肯与卿玦冰释前嫌,其实细算起来,当真有仇也该是和别夕对立才是,卿玦不过是和别夕在功夫上师承一人罢了。且当年白玉氏灭门之后,他们同时归于苍双门下,即便有些恩怨,也是前仇旧恨。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他如今心头添堵,只是因为从心底已经开始把晏亭当成自己的朋友了,得乌骊之前他便觉得她人好,那样名贵的乌骊晏亭毫不迟疑的赠予他,想想也不好负了晏亭,就是因为害怕有愧,才会心中郁结——自己乃鹤先生的人,卿玦也是,晏亭同鹤先生赌鼎,皆用他的人,那么真正的胜负,未开始便已经成定局了! 曾胜乙脸上阴晴不定,晏亭默声细端量过后,轻叹了一声,有些落寞道:“他抢了你的妻还是烧了你的宅,不过是让你们一道去完成些大事,瞧你这一脸的不甘,让我跟着也心头堵着了。” 瞬间回神,心头豁然,鹤先生暗地里护着晏亭,且他们也算师兄弟的,如此鹤先生断不会伤害晏亭便是,阴业与天尘子是何等高人,斗了几十年,也没见他们真的把对方怎样了,他实在没必要杞人忧天了,随即朗笑道:“若有夺妻之恨,想必我与他也不可能同时孑然一身了;那烧宅子一说更是好笑,胜乙半生飘摇,居无定所,怎是那藏于高墙内的公子能寻到落脚地的,方才迟疑,只是因为同那么个被睿王都奉为‘美人’的男子一道做事,总有些许怪异的感觉,怕恍惚之时,我这独身之人会把他错看了去,那样就实在罪过了!” 晏亭扯了扯嘴角,用力的拍了一下曾胜乙的肩膀,虽面上现出责怪,可是心情因为曾胜乙的话而大好,声调也不觉的高了几分,扬声道:“胜乙,想必我真错看了去,没想到这你口舌倒也实在伶俐,卿玦也不是真的娇柔美人,即便你错看了能把他怎样了!” 曾胜乙似沉思般的抚着下巴道:“若真有那时,我会在少主眼前脱|光了他,以便确定一下他胯下当真是有属于男人的物事儿的。” 好像被针扎了般迅速的收手,嘴角微微扯着,晏亭看向曾胜乙的目光中已经现出了些微的惶恐,即便曾于百十裸身男子中行走淡然自若,可如今曾胜乙提及的乃是卿玦,光听曾胜乙描绘的做法,晏亭脸上便开始泛起了淡淡的热,微颤着声音劝抚曾胜乙道:“卿玦是男子,你即便要确认什么,也要背着人,哪里好当着外人的面胡来,且你这样做了,卿玦日后必与你结下梁子,实在没那个必要,而且我可以十分明白的告诉你,卿玦绝对是男子,我不会错看的。” “我知他乃男子,不过他那脸实在是生得有些罪过了,有我这样念头的人绝非是我一个,若非没那个机会或伸手,我也不过是说说,哪里真的敢那样做,若是真的那样做了,想必卿玦的新目标便出现了,他不杀了我,此生是不会消停了!” 曾胜乙笑得平和,晏亭明白他那样说不过只是玩笑罢了,倒也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挂怀,曾胜乙笑过之后便要退出去了,晏亭一会儿要去用早膳,这是晏府的规矩,因此曾胜乙要走,晏亭也不拉着他继续说话,曾胜前脚乙已经迈出房门,随即顿了一下,又缩回了原本的步子。 回身见晏亭捏着竹简垂着眉眼,似乎在想些什么,曾胜乙偷偷细打量了一番,尽管相处了许久,晏亭那脸在曾胜乙心中始终不分明,想起来的时候便是一片乌黑的模糊,现在远远的瞧着,还是远远不敌宫里宫外的人,曾胜乙闷闷的想到,其实晏亭这样貌,连他也是比不得的,不过即便难看,曾胜乙却觉得晏亭十分的顺眼。 后知后觉的发现曾胜乙还没离开,晏亭抬眼轻笑的问曰:“胜乙还没走,可还有事?” 晏亭开了口,曾胜乙伸手进怀中摸索着什么,走到晏亭身边的时候,略有些失礼的抓上了晏亭的手,把自怀中摸索出的一个明黄的锦囊轻轻的放在了晏亭收心。 “这是?” 曾胜乙笑道:“传令使出了王宫直接来到这里,便是要代姬校尉送这个给少主的。” 第六十一章 春日里女儿心思忙 草长莺飞春日暖,桃红柳绿动心弦,登高楼,凭栏遥望,燕子来时路,亦行君。 尖细匀长的手指轻捻着绣工精致的明黄锦囊,曾胜乙已经离开了许久,晏亭却仍未打开那锦囊,心头扑通扑通的跳着,手指轻触囊身,里面是硬物,却是探不出卿玦到底不远千里命人给她传回了什么费思量的物事儿。 晏忠过来寻她去吃早膳,晏亭本欲推脱,却是被晏忠提前出声阻拦了晏亭的推诿之词。倒也不是跟在智者身边便有了那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因过来之前看见了曾胜乙,从其口中得知晏亭此时心中有了惦念,每次晏亭遇上了勾着她兴趣的事情便不会再出得门来,因此晏忠早先便有了准备,并不声声的劝晏亭出门,只是平声告诉晏亭,韩夫人特别交代过,她今早上想要说些事情的,让晏亭务必到场。 听见是韩夫人吩咐的,晏亭自然不能再推搪过去,眸光微闪,暗笑一声,禇幽公七公子已经秘密的潜入大梁,此时韩夫人又要站出来寻她说些什么,想来也脱不开那个七公子的干系便是了,如此她倒是实在不能不到场,姑且不说那韩夫人的面子眼下是何等重要,最勾了晏亭兴趣的却是她实在想知道韩夫人打算交代她些什么话。 应着晏忠的传话,盘算着自己若是不知锦囊中藏了什么,会不会全心应对了韩夫人,晏亭凝视了手中的锦囊片刻,心中分明,眼下她实不能一心二用,遂抽开了锦囊口上的系带,伸手探进锦囊。摸出了那个让她辩不分明的硬物,竟是一个小巧的紫檀木薄盒,巴掌大小。厚不过寸余,圆润的棱角,盒身泛着柔和的光泽。单单看这薄盒便由衷的喜欢,想不到卿玦还有如此精巧的东西。 迟疑片刻。晏亭伸手抠开了盒前的暗扣,缓缓的掀起,里面竟是几片半干的花瓣,静静的躺在盒里绷紧的棉布上,千里而归,却并不见破损,心头荡起一阵撩人心扉的悸动。如此细致的东西远道送回,卿玦实在是个令人无法放开心思的男子。 外面晏忠还在侯着她,合上了木盒,晏亭摇头浅笑,卿玦那人的心态的确非常人所能理解,虽然细致的令人心动,却是不知道那花瓣究竟想表达了他怎样的想法,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曾听人说女人的心思难以捉摸,卿玦的心思更胜女人的复杂。 尽管晏亭摇着头笑。可还是小心翼翼的把紫檀木盒收进了锦囊,伸手搁在案头,想了想,又拿了回来。站起了身子来到了内寝,把收着盒子的锦囊小心翼翼的塞进了自己瓷枕内侧的暗格里,直起身子见不易被人发现之后,才脚步轻快的向门外走去。 启了门板走出房门,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晏亭微微仰起了头看着晴好的天,露齿一笑,喃喃道:“真是个好天气,让人心头也跟着透亮。” 晏忠侯在一边看着晏亭开怀的笑,搔首不解道:“为何小人觉得少主人比前些日子好看上了许多呢!” 晏亭心头微动,忙收了眼看向晏忠,微沉着脸说道:“晏忠,你说什么呢?” 晏忠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依然憨笑道:“先前少主人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貌,似乎一直未曾睡醒一样,方才你望天的样子与过去病症之貌大相径庭,小人不觉的比盛康那些人逊色上多少,大王喜欢好样貌的臣子,若少主人保养得好,就单单是您这双眼便能压过朝堂上的许多正得宠的大臣去。” 安亭扯了扯嘴角,脸色放沉,冷哼道:“以色事人,终究不得长远,本大夫不屑为之。” 后知后觉的见晏生气了,晏忠不解的搔头道:“旁人听见有人说样貌好,都要欢喜着,少主人为何厌烦这话呢,少主人那眼是生得好,不单单是我一个这样的说的,我曾听张效也说过大王夸过您的眼睛好看,少主人该高兴才是!” 晏亭看了一眼晏忠,微微摇了摇头,世人是皆喜欢听好话,晏忠这人是个直肠子,不懂得那油嘴滑舌的本事,因此听见晏忠夸说哪个人好,那便是真的好着,按理说晏亭听了晏忠的话本该窃喜的,如此才是正常的反应,可她却是不同的,并非真男儿,样貌太露,许要泄了身份,关乎了身家性命,有几个能不紧张了呢! 不再解释多话,晏亭稳步行走于前,却在出了院门时瞧见了远远侯在一边的晏妙萏时顿住了脚步,也不过几日未见,晏妙萏较之晏亭刚回府的时候还要清瘦上了许多,本该是个活络的女子,眼前竟沾着些初见屠幼菱时候的感觉了,莫非相思是种病态,会传及身边之人? 这厢里晏亭细细端量着晏妙萏,那头晏妙萏看见晏亭之后,脸上显出抹羞涩的笑,声音虽依旧脆生生的,可听上去更比当初哭丧的时候更短了几分底气,轻柔道:“三哥,我想同您说说话。” 晏亭尽量放缓了表情,努力的堆出温和的笑,其实细算起来,偌大的晏府中,承着晏氏至亲之名的人中,也只是晏妙萏待她还有些亲人的感觉,上至韩夫人,下到晏霍和晏杵兄弟二人,这些人脸上的虚假自不必说,就连人前人后对她貌似平和的屠夫人也揣着自己的小算盘,她心中不会不清楚这些,如此一来,晏妙萏对她的笑脸便实暖和了,她可以假笑相待晏家人的明争暗斗,也可以同晏忠和曾胜乙侃侃而谈,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晏妙萏的落寞,尽量软和了自己的声音道:“边走边说。” 晏妙萏点头同意,晏亭住着的院子在晏府中是个僻静的地方,去到饭厅是有段距离的,不过点头之后,目光却是微微的扫着晏忠,见晏妙萏如此反应,晏亭回身对晏忠扬声道:“晏忠。你先去跟老夫人知会声,我随后便到。” 晏忠不解的看了一眼晏妙萏,倒也不细问缘由。躬身离开,晏妙萏轻喃着道谢,晏亭挥手挡下她的客套话。直接开口问道:“妙萏,寻我可为何事?” 听见晏亭的问题。晏妙萏眼中隐隐透着水泽,不过还是轻笑道:“我同三嫂自幼交好,是她让我来同您说说话的,三嫂说您人极好,同我想象中的一般无二,因此我好才壮着胆子拦了您的路。” 知道是屠幼菱让晏妙萏来寻她,晏亭了然的点了点头。见晏妙萏眼中隐隐透着犹豫,晏亭试探着开口问道:“莫非是南褚七公子的事情?” 晏妙萏猛地抬起头,对上了晏亭的脸,随即低垂了头,喃喃的说道:“原来三嫂同您说过了。” 只此一句,复又梗住了声音,低垂着头,印象中晏妙萏该是个爽快的女子,这等扭捏之态令晏亭心头又升起了不解,那男女之情当真这般的能耐。且不说上令王侯不思政事,荒|淫、萎靡成就骂名,就是如晏妙萏那样欢跃着的女子如今在晏亭眼中也要成为第二个屠幼菱了,如此怎能泰然处之。 久未等到晏妙萏接下来的说法。沉吟半晌,晏亭轻缓出声,“莫不是当真对南褚七公子有了别样的情感,若是如此,你希望我怎样帮你,跟母亲大人开口,让她把你许给七公子。“ 因为疑惑才没有百般思量之后再出口,晏妙萏并没料到晏亭会如此直接,脸色由红润渐渐生出了白,片刻之后才有了反应,尴尬笑道:“七表哥终归是南褚的公子,将来是要娶与其相配的公主才是,妙萏哪里有那样的心思,我只是想说说和三嫂近来想去外面走走,闷在这高墙大院之中,总觉得愈加的空落了。” 终归是怀了春意的少女心,晏亭不懂情,总是猜不透她到底想些什么,不过心中明镜似的了然,方才晏妙萏对晏忠存在的介意绝非只是想说她要出去散心那么简单而已,点头笑道:“父亲大人走得突然,也难免你要伤怀,让幼菱陪着你出去走走也好,稍后我知会章化,他定能安排到令你满意便是。” 说完见晏妙萏果真没有同龄女子愿望实现后的雀跃,晏亭微微勾了勾唇角,接话道:“我听说七公子也到了,想必你与他也很长时间未见过了,若章化安排你去了远处,极有可能错过你七表哥,你可想清楚要怎么办了?” 晏妙萏犹豫了片刻,抬了眼看着晏亭,此时才是真的心之所想,微微抿了抿了艳红如花的唇瓣,轻声道:“原来三哥早已经知晓,不过三哥要是不知道这个事情,想来才是奇怪的,是我想得浅了,三哥既然同意听我絮烦,如此我也不瞒着三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记得七表哥常常来府中,习惯了也不以为然,后来渐渐抽长开了年岁,倒是开始期盼着七表哥的到来,他曾答应过妙萏,每次来大央定然第一个来看我,很久未曾见过七表哥了,一直以为是七表哥忙于正事无暇来此,就是三嫂这样不出门的女子都知道他来了大梁,我却是最后得知的那个,若还是呆傻的以为七表哥真的忙得没时间来大央,便实在是我天真了。” 晏亭看着晏妙萏眼中隐隐的水泽,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好,沉默片刻之后,前方隐隐传来晏霍高扬的嗓门声,询问着打扫的下人道:“母亲大人命晏忠来寻晏亭,竟是不想这人愈加的狂妄了,以为成了主子便可以目中无人了,也不想想他那身份究竟是谁给的,过了河便忘了桥,吃个早饭还要三清四清的,呸!脸真大,你们可瞧见他去了哪里?” 晏妙萏瞪着眼睛偏头听了一阵,那些下人分明是瞧见她拉着晏亭来了这里,如今晏霍问了,她怎能不紧张,听见下人们一个个明知其踪而说不知,晏妙萏知晓此乃晏霍不得人心之故,可终归是因她的缘由晏亭被晏霍咒骂了,晏妙萏心头存着愧疚,压了声音同晏亭说了歉意,随即迎着晏霍的方向走去,娇笑的说晏亭是被她给截下了,并非是晏亭有意拖延去饭厅的时辰。 那厢里晏霍骂得开怀,见晏妙萏走了出来。冷哼一声,眼睛恨恨的扫过晏亭,并不避着晏亭便厉声追问了起来。“你二哥先前就说过你是个乱头昏脑的没用东西,原本我还是要跟他争辩几句的,现在看来他的话真的没错的时候。你这里外不分的东西,莫不是真把咱们家的私事都要说给旁的人听了吧?” 听见晏霍的话。晏妙萏一扫方才的幽怨表情,扬声道:“大哥你这话是说谁呢,这里只有你我,还有三哥,哪里有什么外人,更何谈什么咱们家的私密事,我找三哥只是说些女儿心思。这些你与二哥是从来不屑听的,总算是有人不觉得我烦了,你这口口声声的轻蔑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晏妙萏生了怒焰,晏霍撇撇嘴,斜着眼睛看着站在晏妙萏身侧的晏亭,轻蔑道:“想不到你就是这样收买了人心的,不过即便你收买了她,我这妹妹对你来说用处也不大,平白损了心力,我奉劝了你。还是多寻些可用之人,就这院子里的打杂护院的,你全收了也未必真能帮上你些有用之事。” 一句话折了许多人的颜面,晏妙萏气得胸口起起伏伏。晏霍看得心头窃喜,即便晏妙萏是其亲妹妹,不过见她与晏亭亲近了,他心头也要生出恨意,如今这两三句话便解了气,晏霍才不理会晏妙萏到底有多生气呢e 晏亭轻笑一声,转头对晏妙萏平缓道:“大哥此言极是,妙萏可不好把你那心中的话说给旁人听了去,指不定见你不快,听了你那话还要落井下石的,狼心狗肺的人,并不是只在传说中才存在的。” 晏妙萏听见晏亭说完那话之后莞尔一笑,晏霍却是青了脸,对晏亭咆哮道:“你这乳臭未干的黑脸小子说谁呢?” 晏亭并不畏惧了晏霍的张狂,声音平稳道:“没说谁,外人罢了。” 晏霍想上前,此时听见身后响起章化恭敬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少主人,大公子,老夫人已经吩咐上了菜,若久等您二位而不至,那菜凉了便失了味道了, 晏妙萏和晏亭皆点头应着章化的请,唯独晏霍把一双大眼瞪得滚圆,却在听见韩夫人的名讳后彻底蔫了声,并不出声应话,狠狠的瞪了晏亭一眼后,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 晏亭对章化点头温和的笑,章化也对着她点头,感觉到晏妙萏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脸,晏亭轻笑着回应,随即柔和道:“再耽搁下去,那菜凉了怕就真的吃不下去了。” 章化出声应道:“即便能吃,想必少主人也该是实在的好胃口才行。” 晏妙萏听他二人之言,只当是真的怕那菜凉了不可口,笑道:“是不好下咽,走吧。” 三人各怀心思,马上到了饭厅之时,章化才压低声音附在晏亭耳边道:“少主人,韩夫人找的急,是因为府中来了人。” 晏亭顿时转头盯上了章化,脑中灵光一闪,倒也不必细想,同方才章化一般压低了声音,轻问道:“南褚七公子?” 章化不再出声,点了点头,晏亭微微眯起了眼,想着先前晏妙萏的神态,有些不确认的问道:“妙萏可知那个七公子到了?” 不解的顺着晏亭的视线扫了一眼跟在晏亭斜后方的晏妙萏,随即摇头道:“南褚七公子此番入我大梁城,想必已经铺下了暗路,即便有心人知道他进了大央,却是无从寻他的落脚地,再退一步,即便知道他落脚的宅院,你也寻不到他本人。” 听章化的话,是越听越不明白,晏亭挑着眉梢问道:“怎的那么神通?” 晏妙萏已经察觉到了章化似乎是再和晏亭说着七公子的事情,缓缓靠前,章化见晏妙萏此举,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不再接话,章化发现了晏妙萏的探究,晏亭自然也不可能忽视了去,抬头看着前方饭厅的大门,心下呢喃,闻名不如见面,随后见见便知道究竟是怎样与众不同的人了。“ 晏亭脚步的步子无丝毫改变,晏妙萏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情却的感觉,站在门边迟疑着,晏亭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对,回头看着晏妙萏调侃道:“难不成妙萏是当真想连累了为兄被母亲大人训斥,你在这里犹豫,为兄可也不敢进得门去啊!” 说得煞有介事,却引来晏妙萏莞尔一笑,快步上前拉住晏亭的胳膊,声音响脆,好像又是那个晏亭脑海中活泼的晏妙萏了,“母亲知道三哥是听我絮烦,定不会为难三哥的。” 晏亭柔和一笑,与晏妙萏并肩走进了饭厅,韩夫人是不会真的当着旁人与你撕破脸皮的,因为她如今利用价值正浓时! 进得饭厅,见席前真的有一个微粗壮略黑的人挨靠在韩夫人下方的位置坐着,只一个侧脸,并不十分清晰,身后还跟着四个黑衣的男子,晏亭心中不解,是那样的人引得晏妙萏改了性格,实在不懂情为何物! “母亲大人,流云来晚了。” 听见晏亭的招呼声,那粗壮的身影转过头来,晏亭眼角微微抽了抽——爱情啊,与样貌无关! 第六十二章 神秘兮兮七公子 尔等嫌我生得丑,那是未见七公子! 先前章化已经肯定了南褚七公子进了晏府,如今又见那粗黑男子一身华服,挨靠着韩夫人坐于席前,晏亭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人便是所谓的七公子。 细端量,此人脸面形如柿饼,墨黑如炭,半截稀松的倒八字眉,三角眼、蒜头鼻子,蛤蟆大嘴,那肤色若是换成发色,该勉强算得上有可看之处,可惜的是他那发比眉毛还稀疏,枯黄的好似深秋干草,甚衰败。虽席地而坐,可观其上身的长短,比自己还要矮上许多,侧面勉强可看,可再看正面,只一个感觉,能生成这个样子,实在是罪过了。 睿王说见她这张脸夜里要噩梦,若是把眼前这个‘七公子’送到其眼前,不知道他是不是会以为阳光正好时遇见了鬼,不去猜想睿王可还会夜里做上几场噩梦,只开怀的料想着,深更半夜时,睿王想着这人的那‘别致’的脸,大概连拥着姒塔翻云覆雨的兴致都没了,见她晏亭做恶梦,见了‘七公子’,那胆小如鼠者,该是连睡都不敢睡了。 韩夫人冷眼看着晏亭脸上的窃喜,并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心思,因为捉摸不定才要乱,忙柔和了表情,堆了笑脸平和道:“过来的正好,这席将将摆好。” 晏亭挑了挑眉梢,斜眼扫了那头的先回来的晏霍,见他脸色甚是阴沉,倒也不再火上浇油,轻笑的上前坐在了主位上,管他是韩夫人还是南褚七公子,在这晏府之中,位皆不能高于晏亭便是。 入座之后感觉身后有人窥探着自己。晏亭回首而视,只那四个随着席间之人到了的黑衣人,且他们都低垂着头。方才只是打眼扫过那四个人,并未细看,这会儿才发现那四人是看不清脸面的——他们脸上都半罩着黑布。 他们的主子怪。这四个随从更怪,明白的是南褚的公子出行。不知道莫不要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歪门邪道! 即便心中已经认定了那短黑的男子是谁,晏亭还要出声轻问,“母亲大人,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韩夫人笑答:“此乃我兄长七公子初南府中的总管陋恬,你父亲去了,我心头空落,初南自幼与我亲近。得知此事,便差陋恬过来探视我,既然住在府中,自然是要与你说一声的,陋恬自幼长在初南身边,虽不是兄长的子嗣,我却当他如亲侄儿一般的看待,以往来府中,府中也都是当他为我侄儿般敬着的。” 晏亭心头一阵冷笑,即便是南褚一个公子府中的管事到了晏府。也要用上宾之礼相待,这韩夫人当真把南褚的特别在如今的晏府中诠释个透彻。 这厢晏亭伸手举杯,便要与那个目空一切的总管说上些虚头话,却是不想她方抬起了手。静默立在一边的晏妙萏突然开口问道:“母亲,陋恬已经到了,那么七表哥呢,他怎么没跟着一同过来?” 听见晏妙萏的问话,晏亭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目光虽一直似抱恙般的低垂着,视线却在晏妙萏、韩夫人和陋恬几人的脸上游走。 韩夫人听见晏妙萏的话,脸色丕变,厉声道:“妙萏,这些日子我心情不好,并未抽出时间来管束你,却是不想你愈加的放肆了。” 韩夫人这头才出声斥责了晏妙萏,那头不好讲着晏亭不是的晏霍忙出声接口道:“母亲大人这话极是,这几日母亲心情不好,没人管着妙萏,她可是野了性子了,您明明差晏忠去寻三弟,妙萏偏要半路截了三弟说话,偷偷摸摸的,都不知道算计些什么的。” 韩夫人目光冷寒的扫了晏霍一眼,晏霍顿时住了嘴,韩夫人并未对他当着众人的面说晏妙萏的不是而出声责难晏妙萏,只是对陋恬点了点头,随后板着脸对晏妙萏说道:“你且下去,有什么话稍后再说。” 晏妙萏咬着唇半晌,也只是乖顺的点了点头,目光不舍的流连在饭厅之上,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 晏亭一直有一种被人暗暗窥视着的感觉,可是她找不到那感觉源自何处,与陋恬客套了几句,知道他是个公子府总管,若是不知道的,许要以为他是南褚大王呢,那冷淡的态度,不可一世的表情,令晏亭心中甚是不爽。 客套过后,韩夫人又告诉晏亭,她已经命章化安排了陋恬和他那四个神秘兮兮的随从住进晏府中最好的客房,面上是告诉晏亭她的安排,私下的意思却是让晏亭别去打扰了那几个人的清净,晏亭心中分明,面上挂着堆砌出来的浅笑,柔和的应着,“这几日流云忙于宫中之事,慢待了贵客,好在有母亲大人给撑着,母亲多费心了。” 韩夫人对晏亭的表现还算满意,令晏亭没想到的是,这韩夫人对自己乃南褚人的姿态并不遮掩,竟当着陋恬的面问向晏亭,“这几日大王待你可还好?” 晏亭低垂着头,听见韩夫人的问话,微微抬了抬眼皮,视线却是再明确不过的扫向了陋恬,韩夫人见晏亭如此态度,也只是微微缓和着表情笑道:“先前我已经说了,陋恬如我亲侄儿一般,流云说话不必顾忌。” 呸!是你亲侄儿,又不是我亲侄儿,我这厢要是放开了顾忌,怕什么时候成了替罪羊都不知道呢——晏亭心中恨恨的想着,面上却笑得愈加的柔和,既然那韩夫人想听,那么她也就放开了说,真真假假的,韩夫人不给她个明白,她也不必让韩夫人透亮了去! “大王这几日还是厌烦了我这脸面,嫌我生得丑,十九公主似乎对我感觉还好,不过十九公主为了姒夫人,被大王怨恨了,连带着被十九公主喜欢的我也一并跟着遭了难。” 韩夫人听晏亭提及姒塔,脸立刻显出了狰狞样,重重的摔了手中精致的玉碗。阴森道:“又是姒塔那个贱人坏我好事,睿王也是个没脑子的,那贱人哪里好。早在进入尚晨宫之前已经被公子野破了身,竟把他迷得晕头转向,先前你父亲便栽在那贱人手上了。难不成你也要输给她去,阴业那本事不是大着么。怎么教出来的徒弟却是这么笨,连一个靠色相娱人的舞姬都解决不了。” 见韩夫人当真的恼了,即便盛怒的韩夫人口不择言,直指晏亭的能力,晏亭心中却是欢喜着,在韩夫人面前,她没必要太过精明。那样反倒要让韩夫人心中忌惮了去,这样将将好,最主要的是,韩夫人动怒了,又是当真南褚人的面,想必他们是不会一直放任姒塔嚣张下去了,如今她倒是没必要为自己争名夺势,她要做的就是擦亮了眼睛,坐等着看西申和南褚两虎相斗。 晏亭不回答,那头一直不怎么拿正眼看晏亭的陋恬总算好生的打量了一番被韩夫人这样念了还不出声的晏亭。眼中的鄙夷更深了,不过那厢韩夫人是真的动了怒,晏亭不说话,他可是不能不在意。又轻蔑的扫了一眼晏亭后,随即侧了脸盯着韩夫人,真心实意道:“公主不必为了一个小小的舞姬动怒伤了自己的身,您放心便是,国婿之仇,主上不会坐视不理便是。” 这话说得明白,当真是要对姒塔动手,且这个借口又找的甚是合乎情理,晏痕是南褚的国婿,而姒塔却间接害死了他,出于颜面考虑,南褚幽公是不能‘坐视不理’。 韩夫人此时竟出声呜咽,用一方锦帕遮了半张脸,似陋恬的话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哽咽道:“夫君去了,如今也只有兄长惦着了。” 哭得甚凄凉,目光却透过锦帕审视着晏亭的表情,虽韩夫人遮了眼,可晏亭还是瞧见了她那眼角的余光,也跟着装腔作势的掩面哭了起来,且那悲恸之声还要盖过韩夫人几分,“流云命苦,自幼便失了母亲,长在深山间,日日盼着能有见父亲的一天,却是不想,终究下山之后,见到的却是只是父亲的尸身,爹爹啊!” 哭着哭着竟真的感觉悲凉了起来,韩夫人住了声,依旧擒着帕子盯着晏亭,晏霍坐在一边连连翻着白眼,若这里没有韩夫人在,怕他又要出言讥讽了。 无人注意的黑衣人中,一双深邃的眼始终打量着晏亭此番表现——晏亭方才察觉有人窥视着她,她那直觉是不错的。 韩夫人沉寂片刻之后,目光流转到了那暗自打量着晏亭的黑衣人身上,那黑衣人接了韩夫人的探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视线又接在了晏亭身上。 这短暂的一瞥并未逃过晏亭的视线,韩夫人会把眼睛藏于帕子后,她自然也会隔着手指的缝隙来看韩夫人。 虽说陋恬眼高于顶甚是不讨喜,不过那表现照比身为南褚公主的韩夫人可是差得远了,韩夫人待那七公子府中的总管已经算是给足了颜面,如今却又对一个随从上眼,便实在是蹊跷了。 晏亭微微偏了偏头,本想着找出特别,不过却什么也没发现——那人始终盯着她的动作,又怎么可能让她发现了去? 饭厅里的气氛凝滞了,好在这时外头传来了晏忠的通报声,“少主人,十九公主府来了人要见见您!” 这人来得巧啊,虽你南褚公子府中的总管在韩夫人眼中是个宝,可终究是比不得我大央十九公主府正大光明的来人重要便是,一扫跟这几人装腔作势的烦恼,晏亭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湿润,对韩夫人还算恭敬道:“母亲,十九公主府来了人,流云去瞧瞧。” 韩夫人冷哼一声道:“玥谣公主倒是难得勤快,这么早就起了。” 晏亭不置可否,韩夫人随即缓和了态度道:“也罢,你快些去吧,别惹恼了公主府里的人,你虽承了你父亲的位置,可那本事却还是差了许多,虽说十九公主因为姒塔那贱人与睿王积怨,不过睿王终究是宠着她的,抓上了十九公主,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晏亭点头应着,那厢陋恬待她爱搭不惜理,她也没有拿自己的热脸贴屁股的喜好。看也不看陋恬一眼便站起身向外头走去,临出门前又快速的回过了头,视线直接对上了那总盯着她看的黑衣人。 黑衣人没料到晏亭有此一手。躲闪不及,被晏亭抓个正着,随即索性坦然的对上了晏亭的视线。眼神不卑不亢,也让晏亭辨不出情绪。 晏亭始终微微垂着的眼皮掀了掀。眼底现出一抹玩味,这人眼中的光芒绝非是一个寻常的随从该有的,章化不是个会同她说妄语的人。 迟疑只一瞬,晏亭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随即转过身子出了门去,侧了头对侯在一边的章化道:“章总侍,你过来一趟。” 章化看了一眼韩夫人。见其点头默许,随即才迈开了步子循着晏亭的方向走去。 晏亭、章化和晏忠三人来到僻静处,晏亭轻声问道:“先前你那话绝非是猜测或者预估吧?” 章化自然懂得晏亭问得是什么,恭谨答道:“陋恬从不离七公子左右,这是人尽皆知之事,不过年前大家独见陋恬出入于人前,却不见七公子,有人猜测七公子可能是身体抱恙,不过主人先前曾猜测过,七公子其实也同西申公子野一般行走于各国之间。不同的是公子野是明着走,而七公子也暗着走罢了,如今陋恬到了,七公子也万万不可能远了就是。” 晏亭点头应着。“七公子想必已经同那陋恬一道进府了。” 章化微愣,随即试探道:“少主人是说那几个随从?” 晏亭默声笑了,章化不再多问,晏忠沉闷道:“不过是个藏头藏尾的小人,比不得咱们少主人有胆识便是。” 章化伸手拍了拍晏忠的肩膀,晏亭摇头笑道:“你这人,好得能好上天去,坏得能坏出水来,局限了目光,那人能如此做,我反倒觉得他定比公子野厉害上几分,绝不是个好对付的孬种便是。” 晏忠搔头憨笑,晏亭和章化也跟着笑,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前堂,晏亭率先走了进去,待看清来人脸面的时候竟是一愣,惶恐道:“公主有事吩咐下人来知会流云一声,流云自会去公主府回话,怎好劳请公主亲自走这一趟?” 那一身男儿的扮相远不及晏亭来得真实,即便说话也不遮掩了本声,对晏亭轻缓道:“本公主有话要跟你私下里说说。” 晏亭了然她这话中的意思,忙对尾随其后的晏忠和章化道:“你二人且下去,没我的命令,不得让人私闯进来。” 章化和晏亭见晏亭的态度已经了然眼前是何种情况,恭谨退下了。 玥谣带来的人在晏亭来之前已经被她遣下了,因此偌大的前堂里也只有她二人在此,她本不是个在意名声和在旁人眼中看法的女子,因此那二人退下后,玥谣直接上前便拉起了晏亭的手臂,轻笑道:“听说昨个儿晚宴上,西申那个野人公子吃了你许多的闷头气,可惜本公主那时不在场,本公主回去细细的想过,学那南褚的初南也不错,伴随从这事听上去便勾人,且又能知晓那个野人都吃了哪些闷气,想想就开怀,所以本公主从今天起就是你的随从了。” 听玥谣之言,晏亭心中竟是一愣,且不说她消息究竟有多灵通,其实昨晚夜宴之事玥谣知晓并不稀奇,令晏亭奇怪的是自己莫非高看了南褚七公子,若他偷偷扮随从四处游走,那便堪称不得不防之人,可若是他扮随从人尽皆知,那便实在是个自以为是的呆子了,思考半晌,晏亭小心翼翼试探道:“学南褚的初南?” 玥谣不疑有他,直接笑答道:“本公主不信你不知道初南,他如今已经进了你这宅子,韩夫人怎么可能不知会了你呢!” 晏亭心头一跳,微微瞪着眼盯着玥谣,玥谣的消息竟比原本就住在晏府中的自己还快,这实在有些可怕了。 玥谣见晏亭这样瞪着自己,笑得甚是开怀道:“别夕果真没骗本公主,瞧着你这表情就知道南褚是真的来了人。” 晏亭随即恍然,别夕所做之事皆为苍双妖孽所授,外人都说那厮神通,既是如此能耐,知晓七公子到了也实在不足为奇,只是派眼前打扮的不伦不类的玥谣来监视南褚人在她府中的情况,那个苍双莫非这几日脑子受创了,搞不清状况了? 晏亭哼哼唧唧的虚应着玥谣公主:“别夕兄果真料事如神,流云自甘下风,不过公主身娇体贵,怎能屈尊降贵当小人的随从,小人实不敢当。” 听晏亭搪塞之词,玥谣非但不恼,反倒开怀笑道:“别夕说你定会如此搪塞本公主,看来他倒是了解你,不过别夕也告诉了本公主,把这个给你,你便不会再推三阻四了!” 说罢伸出握成拳头的小手至晏亭眼前,手心朝上,缓缓张开,晏亭看清玥谣手心之物,竟掀起那一双在外人眼中始终沉重的眼皮…… ¤¤¤¤¤¤¤ o(n_n)o谢谢亲们给某紫留言和票票,看到这些心头甚欢喜,鞠躬感谢亲!(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误入算计 以人情相求者,可受可不受;以权谋者,必受! 玥谣手心安放着的东西在大央王宫中,与稀奇少有是不沾边的,若实在要找出不同来,便是那材质甚鲜见于人前,透体纯紫的颜色,闪着魅惑的光泽,形似缺圆,上雕姬氏图腾的一角——凤首。 令晏亭惊诧的不是那玉佩的颜色,而是上头雕刻着的凤首,此乃王权的象征,亮之便是地位的显现,晏亭惊诧的是别夕竟让玥谣用王权逼她就范,那么温润的人,如何能在背后这样算计了她。 心头一瞬间梗上了怨气,即便不好再忤逆了玥谣公主的要求,可受之也不再是那么的心甘情愿,晏亭恨恨的盯着玥谣手中的紫玉凤首,半晌不说一句话。 玥谣原本是自鸣得意的看着晏亭,可见晏亭脸色阴沉,倒也不再没心没肺的笑,手依然尴尬的擎着,声音却加上了几分小心道:“怎的,你不收这玉?” 听玥谣的话,晏亭愕然抬头,目光不解的盯着玥谣,轻缓问道:“公主莫非是要把这紫玉赠给小人?” 玥谣眯起那双半月眼,轻柔道:“当然,既是拿出便是要给你,难不成你以为本公主只是让你瞧瞧这物?说实话,凤首玉尚晨宫中有几枚,就是姒塔那贱人也有,算不得稀奇的物,可这紫雕凤玉,当今天下只留三枚,同出一体,苍双那里有一枚,我这里有一枚,另一枚不知下落,本公主实在舍不得给你的,不过既算是有求于你,总也不好平白的用了。别夕说此乃规矩,且本公主镇不住这玉,别夕说此玉甚有灵性。当有异才者配之,寻常之人藏之只徒惹灾难,苍双那枚他藏着。本公主见过,与苍双同佩紫玉。该是何等荣耀之事。” 晏亭哼笑了一声,语调不甚热络道:“鹤先生乃当世奇才,能拥此玉该是理所应当,可流云不过一介俗人,大概是压不住这玉,反倒要给自己招灾招难,流云不怕公主笑话。我自幼胆子便小,还幻想着无灾无难的活到长命百岁,再者凤图乃王族所有,寻常之人焉有用之的道理!” 怕眼前的玥谣公主是理解错了别夕的意思,他暗教她用权势压着自己,而玥谣却以为别夕让她诱之以利,且不说这紫玉凤佩究竟怎般神奇,光想着和那厮带着同宗之物,心头也要泛着疙瘩的。 玥谣垂下了脸,愤愤的说道:“别夕竟敢欺骗本公主。本公主便知道那厮是个信不过的,跟在苍双身边那么久,连个皮毛都学不会,实不知苍双为何那般重用他!” 玥谣似怒气难消的抱怨着。晏亭听在耳中却是心头一颤,那灵动的眸子转了转,随即绽开笑容道:“公主莫要生气,若公主当真便是要流云收下这玉,流云自是没有推托的道理,难得公主重看了去,别总侍那话也是有些道理的,若如此流云还推三阻四的,便实在是个不知好歹的蠢人了。” 见晏亭突然转变了态度,玥谣不解的微微偏着头细细端量了晏亭的表情,半晌小声呢喃道:“你这话可是真心实意的,莫不是戏耍于本公主?” 晏亭依旧笑得柔和,心头却喃喃的念着:这玥谣,时而天真若稚子,间或也要现出这等精明的样貌,似稚子时总要怨她不能善解人意,如此精明之时,反倒要怪她脑子太灵活,不好打诨过关! 态度转得快,自是有些缘由的,晏亭应着别夕的话受了玥谣的紫玉凤佩,倒也不是别夕料事如神,晏亭转了想法,只因玥谣那一句‘跟在苍双身边那么久,连个皮毛都学不会!’这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有些人,相处了一辈子,也猜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可有些人,见过几次,便能懂个一二,那别夕有时心思不定,却不是个善于玩弄了权术的男子,因此教玥谣以身份相压的人,定是别夕身后之人。 想到别夕身后那人,晏亭心头突突的跳了几下,应了玥谣的话之后,才发觉自己似乎踩进了套子,其实单纯着心思看待此事,只要以身份受不起那稀罕物拒之便可,反正面上玥谣也只是说馈赠而已,也只有藏着别样心思的人才会在思量再思量之后,满口应下这玉。 却原来,想透之后才了然,苍双鹤竟在授意别夕之时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会如此辗转,因此别夕对玥谣说话之时是言之凿凿,就是因为别夕这份确定,让自己失了冷静,凤图不凤图的如今已经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不该去猜这背后的真相! 玥谣似真还假的试探了晏亭想法,却不想晏亭如睡着了一般眼皮耸耷,薄唇紧抿着,半晌没个声的,让原本还小心翼翼的玥谣也失了耐性,毕竟是大央最得宠的女人,哪里有看人脸色的时候,即便是睿王,她也没耐了这么久的性子,虽说晏亭与苍双鹤的关系非同一般,可毕竟不是苍双鹤本人,因此玥谣自以为晏亭打算让她等到地老天荒时,上前一步,伸手重重的拍上了晏亭的肩头,厉声道:“晏亭,你好大的胆子,竟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动怒的玥谣还是有些力量的,晏亭心中郁闷着了苍双鹤那厮的道,分了神,竟就这么干站着承下玥谣的怒气,其后脸上的表情微微的抽搐,可大面上还要挂着笑,柔声细语的安抚道:“公主这是哪里的话,流云方才不过是想到了鹤先生的本事当真了得,流云自叹弗如,竟没有及时回答了公主的问话,实在是流云的不该。” 对于盛怒的玥谣,苍双鹤是最好的降火方子,晏亭这话说得自然,她方才也是真的想到了苍双鹤,因此看着玥谣的时候,目光坦然,甚真诚的样貌。 玥谣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同人说苍双鹤的妙处,公主府中的人都知道她这毛病,因此若要在公主府混的风生水起。便搬来鲜少露面的苍双鹤何时出了府,何时入了宫,这样的事情说于玥谣听。寥寥数语——也只不过能捕个虚影罢了,即便如此也能受到玥谣的喜欢,还能得了赏。无本万利的买卖,晏亭今日这应对之策。只不过推及心思后,信手拈来的脱身之计,说过之后,竟发觉效果奇好,玥谣非但不恼她了,还要软着性子捉着她的胳膊,娇笑道:“你竟想到了苍双。你都想他些什么,说来听听?” 哼哼唧唧的干笑——我想老天何等失眼,怎么不劈了他!自然这话也只能心底里说说,面上还是维持着谄媚的笑,若十足佞臣般的虚浮道:“鹤先生身边之人也那般好本事,他们的主子,焉有寻常之理!” 玥谣神采奕奕,“本公主并不觉的别夕哪里好本事,他照比苍双差得远,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如此,他也不过是一直跟在苍双身边被其风华所掩盖,若是单独拿出来,比那个盛康也差不太多便是。” 刚才是尴尬。现在是愤恨,晏亭一直觉得别夕比苍双鹤要好上太多,却不想在玥谣眼中,别夕被苍双鹤那厮一比,竟什么也不是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晏亭哼哼哈哈的应完后,恍然道:“公主屈尊来我晏府已经许久,流云心头欢喜,竟忘记了时辰,大王命流云招待了公子野,想必此时公子野也该起了,实在是怠慢了去,恐招了罪。” 听这话,玥谣脸上浮现了一丝失望,不过须臾便又笑了起来,语调欢喜道:“本公主便知道与你有说不完的话,如今看来果真如此,晚他一个半个时辰的不必介怀,若王兄怪罪了,有本公主会替你搪着,不过本公主甚厌烦那野人,你早些去了,早些让他滚出我大央,也是件开怀的事,等着解决了公子野,我们再说苍双的事情。” 那还是留着公子野在大央吧——看着玥谣那半月眼中闪着的光亮,晏亭很想再给她浇一盆凉水,不过凉水若上了玥谣的头顶,想必她晏亭颈子上那颗脑袋也要危险了,依然是那一副搪塞的笑,哼哼唧唧的应对,得了机会迅速脱身,回到房间掩上房门,慢条斯理的换着朝服,豺狼与虎豹,皆我不欲见,可是不得不见! 玥谣的心思晏亭真不懂,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也一直把晏亭当做男子看待,可即便明知道她在换衣服,本以为被甩开的玥谣还是堵在了门口,响声震天的敲门道:“晏亭,开门,本公主有话说!” 晏亭无奈的摇头,这样的玥谣怎么扮随从,实在牵强,叹息着上前,才拿开门闩,玥谣便硬生生的挤了进来,随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晏亭,不解道:“你一个大男人的,换身衣服还要给门落闩,莫非还怕被人看去了不成?” 当然要怕,即便不因为藏在宽松锦袍下的真实自我而怕,也会畏惧了眼前这个毫无男女有别观念的公主像眼前这般的闯进来便是。 “流云房间简陋,实不好招待公主,令公主见笑了。” 玥谣环视了一圈,随即认同的点头,“这里是蛮简陋的,不过本公主能屈能伸,不怕这些,对了,方才你身边那个武士说本公主实在不像个随从,本公主瞧瞧也是如此,回我公主府是来不及了,你这里可有合适本公主穿的简陋衣衫?” 晏亭长长的‘哦’了一声,随即也不回话,直接转身走到自己的衣箱便,伸手掀了盖子,从里面找出一件藏青色半褂胡服,要在她这里找华丽的衣服,未必能有几件,可是穿着像下人的衣服,她这里有很多,拎着那胡服的领子回身递到紧随其后的玥谣,平声道:“换身衣服简单,不过公主这样貌如此精美,即便穿了这身衣服也不像随从便是,您这脸还需要掩一掩才行!” 玥谣眼中又闪着那晶莹的光芒,连连点头,“你这话说得极是,本公主这脸生得好,又常行走于宫中,即便换了那最寻常的衣服,也瞒不了几个,你说该怎么才好,最好是连苍双都能给瞒住才行!” “瞒住鹤先生?”那厮能瞒住,玥谣又不是她,他二人常常见。晏亭不觉的自己有那个本事。 玥谣娇笑的点头道:“虽然那西申野人蛮令人厌烦,不过却还是有些脑筋,听苍双乃奇才。跟王兄事先要求要见见苍双,王兄也同意了,今日安排好要去大梁城外的别院游玩。苍双会同行。” 公子野当真不足于让玥谣如此大费周章,却原来陪着颜面。舍了奇玉,还是为了苍双妖孽,轻叹一声,有深深地无力感,易容之术晏亭甚精通,却不能真的用自己的办法,沉吟片刻。晏亭轻缓道:“公主肤若凝脂,当真要遮了自己的样貌,可如抹粉般把面色掩了去。” 玥谣甚爽快的应了,晏亭只负责出主意,玥谣自己换了衣服,其后往脸上抹了些灰尘,看得晏亭错愕连连。 其后出了房门,沿着甬道缓步走着,一路上有人探看玥谣,不过没有那等看待贵人的惶恐了。 在快到晏府正门的时候。晏亭又收到了在饭厅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左右张望未得结果,在快出院门的时候才看见陋恬从一旁走了过来。 他身后的黑衣人只剩下三个,晏亭眯眼从那三人半遮的脸上游移。没发现那双特别的眼,心中分明,那人已经躲到暗处去了。 视线对上了陋恬的脸,站在太阳下头,那黑脸还泛着油亮油亮的光泽,让原本模糊的五官更不分明了,突然很想带这人到睿王眼前晃晃。 陋恬看见晏亭,也不打招呼,扬声吩咐门子给他备车,他要出门。 这本不是门子要做的事情,门子看见晏亭在场,用眼神向晏亭求救,晏府中不缺马车,不过见他这态度,晏亭怎么肯让,遂蔑笑道:“实在抱歉,陋恬兄,府中暂时没有没主的车,,若是陋恬兄实在需要,便让门房给你去问问,看看老夫人或者兄长们今日可出门,若是他们不用,你便用着好了,晏府毕竟比不得公子府,养不起那么多平白的闲物儿。” 陋恬转头看向晏亭,眼神中写着毫不掩饰的不满,张了几次口,最后咬牙道:“普通的马车还有吧?” 晏亭撇撇嘴,“那些也有用。” 眼见陋恬要发火,其身后一个黑衣人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靠在陋恬身边耳语了几句,随即便看见陋恬那长得甚夸张的脸缓和了表情,轻笑道:“上大夫要出门,我实不好耽搁了您的时辰,此事便不劳上大夫费心了。” 现在不是与这人缠斗的时候,见了他的笑模样,晏亭也不再追究先前他的失礼,带着玥谣几人出了府。 有玥谣在,以前时不时坐在车厢内的曾胜乙抱着玉首剑坐在了车厢前板上,给玥谣让了地方,心头却暗笑着玥谣的故作不懂,苍双鹤必到的消息是别夕给的,让她来寻晏亭带着她随行的办法也是别夕给的,如此她还把自己一张粉雕玉琢的脸涂得斑斑块块,实在多此一举。 进了车厢内,玥谣沉闷的问道:“那个丑到吓人的东西是什么,恁地无理?” 略一思考后,晏亭缓声道:“老夫人的一个故人。” 晏亭答得晦涩,玥谣却立刻明白过来,撇嘴道:“原来是姓韩的老妖婆那头的人,如此目空一切也不奇怪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玥谣又出了声,却是要求晏亭把马车驶离原来常走的那条路,说是她想去那边一个熟悉的店铺买些吃的,她起的早,怕错过晏亭,倒也没顾得上吃饭,如今饿了。 合情合理,晏亭没有不允的道理,且还要陪个不是,是自己连累的公主受屈,拐了几条巷子,总算到了玥谣指定的铺子,晏亭命令晏忠去给玥谣买点心,晏忠才走不多时,玥谣又说晏忠是个心粗的,瞧着曾胜乙不错,随后曾胜乙又去了,须臾,玥谣又说她还想多要一份,晏亭也跟着去了。 主仆三人敢怒不敢言,乖乖的带回了玥谣要的点心,看着玥谣笑得甚欢愉,不过却也只是吃了几口便放下了,晏亭问起缘由,只说饿得久了,吃不下了。 复又上路,却不想走了不多久晏忠便停下了,晏亭不解的挑了帘子,扬声问道:“本就耽搁了,为何还不快走?” 晏忠面红耳赤,曾胜乙抱着玉首剑若无其事的倚靠在车厢板前头,那腿悬在半空,还要打着晃,懒声道:“贵人想其行不得,它自是不敢行!” 晏亭一愣,随即回头看玥谣,玥谣扯了扯嘴角,随后轻声道:“不碍事,不会耽搁太久的——真的不会。” 还没等晏亭回话,晏忠便出声喃喃道:“那车似乎很眼熟呢!” 曾胜乙复又悠哉道:苍双府中的马车,也见过几次,自然眼熟!“ 晏忠不解的盯着曾胜乙并没有回头的脸,轻问道:“你脑袋后面也长了眼睛?” 曾胜乙睨了一眼晏忠,随即笑曰:“我心里生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指尖春 无巧不成书,可那也要巧的合情合理才是,玥谣此番做法,刻意的成分太浓,以致没人会以为他们真的同苍双鹤那么有缘便是。 晏忠拿眼神询问着晏亭的意思,晏亭只垂着眼,慢条斯理的说了句:“总有办法的。” 越是坚持,便表现的越是淡然,晏忠明白晏亭这个习性,玥谣却是不懂晏亭话里的意思,以为晏亭顺从了她的小手段,欢喜的跳下马车,伸手指着晏忠道:“别耽搁了晏亭进宫的时辰,快去拦车。” 撇了撇嘴,玥谣来的时候晏忠是知道的,且就算她往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了许多秽物,可还是遮不住她眼中的傲气,自然清楚晏亭身边无缘无故多出来的所谓侍从是从何而来的,即便玥谣穿着粗布衣衫挤在他们之间,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将她看做是个可以任意打诨的同伴,因此并没有立刻回答是去还是不去,站在原地,把视线对上了晏亭的脸。 玥谣见晏忠如此态度,微微仰起自己的脸,冷哼一声随即转身对着晏亭笑道:“上大夫,错过了这车,可就真的要晚了,你不是说怕遭了大王的怪罪么?” 晏亭还是微微垂着头,曾胜乙抱着玉首剑倚着车厢,权当不知道眼前这个侍从便是玥谣,声音中透着明明暗暗的讥讽道:“我自认不懂得当下人的规矩,今日方才觉得,原来我做得尚好。” 玥谣听见曾胜乙的话,眼中透着凛冽的瞪向曾胜乙,曾胜乙并不在意的撇着嘴,随即伸手把头上的斗笠往下拉了拉,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倚着车厢假寐。 玥谣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可是却没说出什么,她自认为眼神能吓退待她无礼之人,可曾胜乙那懒散的视线却让玥谣心中升腾出了莫名的惶恐。不是强收了公主的架势,只是因为心头突然升腾出的惶恐让她说不出话来罢了。 眼见苍双府中的马车近在眼前了,晏忠不去拦。玥谣也不再出口,直接窜了出去。张开双臂便要拦阻那头疾驰来的马车。 晏亭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曾胜乙却只是挑了挑斗笠,淡漠的扫了一眼后,又恢复了先前假寐的姿态,晏忠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抓玥谣,可是抓了个空,也同晏亭一样眼底盛满惊恐的看着马车向玥谣奔来。 愣怔片刻。晏亭大喊一声:“危险!”随即翻身跃下马车,飞快的向玥谣身边靠近,终究比不得苍双府中马车的速度,闭了眼睛别过头去,半晌没有任何声音,转回头之后愕然发现,马车停在了玥谣咫尺身前。 晏亭觉得自己的腿微微的软着,眼睛紧紧的盯着车帘处,心头扑通扑通的跳着——这是苍双府中的马车,那厮的马车! “真巧。竟在这里遇上了上大夫。” 依然是那一身白麻衣衫,别夕伸手挑了帘子,脸上挂着柔和的浅笑,似乎真的觉得在这条路上遇见晏亭是件惊奇的巧事。 晏亭扯了扯嘴角。尴尬的上前,当别夕如同正常人一般的抱拳笑道:“是巧,巧得令流云有些受不住这惊喜。(.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别夕偏着头淡淡的笑,晏亭话中带着讥讽,别夕不以为意,柔和着声音转了话题道:“上大夫怎的还不进宫。” 晏亭扫了一眼玥谣,随即轻笑道:“随后便到,别夕兄暂且先行。”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若无意般的沿着别夕挑起的车帘的缝隙向里面探去,也不知道是别夕挡得好,还是她眼力不好,只瞧着昏暗的一片模糊,并不见有特别的身影在。 玥谣费心算计,怎肯因晏亭一句话便放弃了,也不管自己现在扮演的身份是什么,扬声道:“我家马车坏了,正愁着呢!” 别夕了然的笑着,平和着声音答道:“既是如此,便上来搭个车,不好误了时辰不是!” 这话还真像玥谣说的,晏亭不禁怀疑其二人是否先前连这个一道算计过,笑着回绝道:“流云这里人多,恐你这车容不下这么许多的人。” 别夕依然笑道:“三四个还是能容下的。” 玥谣拉着晏亭的胳膊,开怀道:“既然主人都请了你,你还推拒个什么,坐不下,就让那两个跟着走过去好了。” 说话间已经连拉带拽把晏亭拖到了别夕的马车边,那头别夕笑着让开了身子,把车帘高高的挑起,晏亭打眼一瞧,倒也不拒绝了,笑着上了车,而方才一直热络着的玥谣却沉着脸怒声道:“怎的苍双府中的马车,载着的却不是苍双府的主人?” 别夕依旧轻声应道:“先生本是要一道坐车的,不过临时先一步走了,告诉别夕这路上遇上了人便载着,若是他在,怕要误了大王的命令,慢待了远道来的贵客。” 已经坐在了别夕车上的晏亭眼角微微的抽搐着,总不好再下去,心头堵着闷气,那厢玥谣垮着一张小脸,僵在原地。 曾胜乙掀起了斗笠,跃下马车,站到玥谣身后,语调不掩开怀道:“再不走时辰便要耽搁了,你不上,我们就先走了。” 咬了咬唇,玥谣喃喃道:“总会遇上了,怎的不上。” 曾胜乙懒懒的笑了笑,跃身至车厢前横板上,挨靠着苍双府中的车夫坐在了一起,玥谣上车之后,始终垂着头,闷闷不乐的很。 见晏亭不甚热络,别夕也随她去,马车一路向尚晨宫行去。 于此同时,尚晨宫中,姒塔还未起身,睿王吩咐了张效好生照看着,张效自然明白睿王眼前吩咐的好生照看着姒塔并非是因为甚宠着她,只是苍双鹤到了,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即便是睿王宠上了天去的女人,也是万万不能近前的,而姒塔在重欢殿里挤兑走了玥谣,那不可一世的感觉更上一步。若是不防备着,怕就是鹤先生来了,她也要强行出头——即便睿王真的宠她。二者择其一,牺牲的那个万万不可能是苍双鹤便是,因此要格外的命令着张效注意了姒塔的举动。 仪昇殿近来按照姒塔的要求换上的檀香太过浓郁。沾着若那女人一般的魅惑味道,上一次睿王问过苍双鹤可喜欢那味道。苍双鹤并不抬眼,平和的声音答曰:“鹤长于山间,独爱那天地之气。” 即便仪昇殿内的檀香已经换回去了,不过此次苍双觐见,睿王还是弃了仪昇殿,选在养心苑荷花池上的亭子里与之详谈。 养心苑极大,当初建造尚晨宫的时候。大央开国诸侯王极其宠爱着自己的王后,而那王后便是个喜欢山山水水的,因此建造的养心苑是一般的王宫的几倍大,苑这边热火朝天,歇在苑那边的人却可以听不见分毫! 养心苑荷花池上一共有七座亭子,排形似北斗七星,方位乃春日北斗,斗柄东指,此时苍双鹤与睿王安坐在中间第四个亭子处,又因为位于荷花池上。若是有人接近,定是逃不出他们的眼,因此这里是极好的私谈之处。 睿王不解的出声询问道:“先生从不会这个时辰进宫,为何今日提前了。寡人不会以为先生近日出入尚晨宫如此之频繁,且时辰也是这般非同寻常,是因为天下变化之故。” 苍双鹤笑而不言,睿王沉寂半晌,复又尴尬笑道:“是寡人失言了,寡人此次寻先生前来,实是在因为这几日总是惶惶不安的,先前只觉几年的隐忍终要到了尽头,可天下当真异动,又滋生了无名的惴惴之感,最初见了公子野,不以为然,待到曲终人退后,夜深人静时,身边只余姒塔才觉得无力,寡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玉白圆润的指尖轻捻着方才进来之时顺手从一边摘下的柳叶,半月不到,那叶子已经完全抽长开来,颜色也有嫩绿转为深沉,把玩了许久,并不见那叶子柔蔫,似乎就算到了苍双鹤指尖,离了根,那生机也还在的。 “公子野近年游走各国之间,即便因为边城之事到了大梁,倒也不必多加注意,毕竟他是明着来的,来之前鹤也命人注意过,他身边带着的护卫,护其安全尚可,窃密盗信之事未必在行,反倒是西申七公子初南,才该是大王应留心之人。” 把心中所扰说与苍双鹤听后,睿王慢慢的吁出一口闷气,即便他忌惮着苍双鹤,可一旦遇上了心结,首先要寻的只有苍双鹤——也只有苍双鹤才让睿王觉得是可以最快稳定了他心神之人。 可他这头的闷气才出了一半,苍双清淡的几句又把他推进谷底,瞪着眼含带着不安盯着始终吊着眼的苍双鹤,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先生方才那话是何意?南褚七公子与晏府关系甚密切,难道晏亭也知道这事?” 原本柔软的柳叶突然如硬物般的立在了苍双鹤的指尖,苍双鹤看似专注的盯着指尖上的柳叶,软淡着声调漫不经心的回答着睿王的问话,“公子野欲得西申王储之位,其手段便是于各国之间张扬的行走,广聚天下贤才,以期申厉王愈加的宠爱,不过公子野这样做倒也有其道理,他本就是申厉王的嫡长子,而初南却不同,虽也是嫡子,却并非长子,无论手段和阅历上,初南也是远远比不得其兄长,因此他若想争储,必然要选别一途,此人或许原本是不想争储君之位,可韩夫人甚是喜欢这个自幼与之亲近的侄儿,并有意将自己的幺女配其为妻,既然做了如此打算,那么韩夫人便不可能让他放弃南褚大王之位,有了韩夫人的鼓动,初南才动了别样的心思,可他上头有原本禇幽公已经明摆着要立下的储君兄长,因此他做事是万万不可能会像公子野招摇便是。” 听苍双的讲话,睿王不解道:“既是如此,南褚比不得西申,且公子野是西申确立的储君,无论从国力和身份上,初南都比不得公子野,寡人为何该松散了对公子野的注意,反倒要留心初南呢?” 方才立在苍双鹤指尖的柳叶若纤细的女子一曲舞毕,缓缓的倒在了苍双鹤的手心中,苍双鹤收了手,半攥成拳。轻笑着问着睿王:“大王,您说鹤手心中的柳叶,此刻是完好的。还是已经卷曲了?” 睿王愈加的感觉自己捉摸不透苍双鹤的心思,从苍双鹤到了他跟前时便一直把玩着那片柳叶,到现在已经许久不曾转移过注意力。似乎那柳叶比他们之间的对话更重要一般,他现在问着苍双鹤为何初南比公子野难缠。却不想苍双鹤竟问了他这个问题,尽管心头不满着,可半晌之后,睿王还是决定老实的回答,或许这是苍双鹤对他的另一个试探,仔细又仔细的想了想,睿王胸有成竹的回答道:“先生莫不是以此来考寡人。这本是个双解的答案,若寡人说这柳叶是完好的,许先生散开手之后,寡人便要看见一片碎了的叶子,反之,寡人答了这叶是卷曲的,大概先生摊开手掌,那叶子该是完好无损的。” 苍双鹤淡然一笑,那泛着若朱玉光泽的唇瓣微微上翘成完美的弧度,慢慢的说道:“大王是不信自己还是不信鹤?” 睿王一愣。颦眉凝思半晌,才迟疑道:“先生手中此刻该是片完好的柳叶。” 苍双鹤笑着点头,把手掌伸至睿王眼前,缓缓摊开。手心中静静的躺着那片愈加娇嫩的柳叶,完好如初的,没有丝毫破损。 不解的抬头审视着苍双鹤,喃喃的问着:“先生最初同寡人说是非,总是十分的浅白,即便点到为止,寡人心中亦是十分通透,如今同先生在一起,寡人却常常不懂先生话里的意思,是寡人酒水侵脑,愈加的糊涂了么?” 苍双鹤修长的手指又动了起来,那柳叶若翠玉般飞快的流走于修长的手指中,仿若随流水荡涤着,依然柔和的声音道:“大王只是把原本许多事情想得复杂了,才会压得您觉得惶惶不安的,或许还要在夜里梦上些光怪陆离的人和事,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事情,大王却要以为鹤的手掌藏了旁的算计,大王若是能静心相待,不会分不清公子野和初南之间孰轻孰重,更不会单单以表面上初南不及公子野的外在条件来反问鹤,吠犬多无用的道理,大王焉有不知之理?” 睿王眼角抽了抽,垂下头,轻笑道:“原来先生也不喜欢公子野。” 苍双鹤手中的柳叶顿了一下,又躺回到了手心,半晌轻笑道:“鹤也是寻常之人,既是寻常之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喜好。” 睿王静静的审视着苍双鹤柔和的笑脸,有片刻的愣怔,随即呢喃道:“先生从未这般真实过。” 说过这话之后,苍双鹤只是淡笑,睿王盯着苍双鹤的脸,似自言自语的呢喃:“先生待晏亭很特别,晏亭也不喜欢公子野,可是初南若是来大梁,多半会住在晏府,如今晏府中,上有韩夫人压着,再来一个初南,怕晏亭之心许要动摇!” “大王尽管放心便是,且不说殁先生现在藏于晏府,他是万万不可能让初南在晏府中有别样的作为,再者,晏亭可以帮助任何人成事,独不会助韩夫人便是。” 听苍双鹤的话,睿王的心思慢慢沉淀,可还是不解的呢喃道:“先生如何能这般肯定。” 苍双平缓的笑道:“十八年前,晏痕上大夫的最宠爱的夫人盈姬传言死于难产,至于她究竟是如何故去的,没有人比韩夫人清楚,阴业师叔以鹤为目标,可晏亭对鹤虽心中仇视,却并不十分的上心,她此番下山,最大的目的不是与鹤缠斗,而是要寻当年盈姬故去的真相,真相一出,便是晏亭与韩夫人彻底决裂之时。” 听见盈姬之名,睿王心头没由来的激跳了几下,半晌直了身子,目光锐利的盯着苍双鹤,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先生也知晓盈姬,那个女人究竟是个怎样的,父王死前也念过她,他说他一生只愧对了两个,一个是盈姬,一个便是自己,送走了盈姬,他亏了自己一生的快乐。” 苍双鹤低头看了看手心中的柳叶,随即伸开了手臂,清风拂过,柳叶飞离线条平和的手掌,苍双鹤盯着那柳叶,轻笑道:“每年的春日总是让人心头恁般的舒畅,如这新叶一般的葱绿着,不过春春物相似,年年人不同,盈姬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鹤并未亲见,却是听说过一二,她非天下第一的绝色,但是遇上她的男子却不知为何都失了心,若不为安天下,先王或许会一直把她藏于尚晨宫,可惜的是,晏痕入宫,竟也遇上了盈姬,那等人才,伤不得,唯一的办法便是收了他,南褚的国婿,怎会缺金银等身外物,如此,唯盈姬可诱之,事实证明,大王那方法是对的,即便盈姬死了,晏痕却一直对大央忠心不二。” 睿王看着苍双鹤散手之后,随风飘散的柳叶轻缓的落在了荷花池上,随着水波的涌动而轻荡着,似自言自语的呢喃着:“寡人还是不信,那人的母亲,会有此等魅力?” ¤¤¤¤¤¤¤ 欣喜的发现居然有10张粉票票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某紫会在月底前加更答谢大家的粉票票!(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心思个不同 春阳荡人心,柔和的阳光洒在波纹暗涌的荷花池上,折出明丽的光华,流动于连贯七个池中厅的回廊里绘着祥瑞图腾的梁木上,迷乱了人眼,醉了情。 方才那秀美的内侍已经通禀了睿王,说鹤先生的总侍别夕同上大夫晏亭一并到了。 苍双鹤与睿王交谈,除了苍双府中之人,不管何事旁人都不得近前,因此晏亭到了的消息,该算是借了别夕的风才传到睿王的耳朵中的。 心头正想着那人,随即便听见他到了,那原本已经生出了微痕的心情便同那雕梁上的光晕一般明明暗暗的交替着,睿王不喜欢晏亭,因为那张面孔与他二十几年养成的审美观实在背离太远,可又因为苍双鹤不经意间提到了盈姬,令睿王又生出了想在晏亭身上找到属于盈姬是何等绝代风华的影子。 第一次听见盈姬之名,睿王还是个乳臭小儿,说到她的是央安王的王后,睿王的生母,能在盈姬出现之后还稳坐后位,除去出身上的高贵外,自然还有能令央安王喜欢的地方,那便是她能稳其宫闱外待盈姬极好——是那种不管任何人看来,都十分真心的以姐妹相称的好。 盈姬是睿王的母亲拿来告诫他的范例,她并不隐瞒盈姬是央安王一生之中最爱的女人这个事实,她要说的是,即便央安王如此深恋着盈姬,可一旦盈姬的存在有其更重要的作用时,真正的帝王该做的便是弃儿女私情而就家国天下,被一个女人轻易束缚的帝王不配承袭姬氏大业。 何谓家国天下,懵懂的稚子一知半解的说不清楚,可那个时候他便记下了,自己的父王很伟大。为了大业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母后要他也学父王,不然便不配当大央的王者。 之后很多年。睿王并未发觉到央安王真的像自己的母后说得那般恋着那个女子,至少央安王连提都不提盈姬,直到央安王病下之后。才声声的念起了她,反反复复都是她的好处。 央安王说若当真有情。可以不在乎朝朝暮暮,可他至死也在纠结着,盈姬心中恋慕的那个男人是谁——她为晏痕生了孩子,她怎么可以为晏痕生孩子呢? 弥留的央安王不再是为伟业不顾一切的王者,他只是个恋着女子的寻常男人,也就是这样的情景深深触动了睿王,晏亭这个名字从那个时候锁进了他的心底。能让在睿王心中顶天立地的央安王为之垂泪的女子的后人,该是怎样的风姿,即便他是男儿身,也该是别有韵味的! 想象越是美好,见面后的失望便越让睿王无法遏制,且不说原来期待中的风姿非常,即便是寻常的内侍,晏亭也是比不得的——她生的太难看,难看到睿王侥幸的猜想着,会不会是所有的人都搞错了。那个盈姬根本就没留后,即便留了,也不是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的干巴矮小子! 心中忐忑着,视线却不觉的盯着前头走来的那个垂眼似微恙的男子。淡黄色内衬外罩金黄色轻纱,博带上绣金丝云纹,半长的广袖垂于身侧,随着行走荡出涌动的波痕,一并荡着的还有腰带上的水苍玉,随其步调发出铿锵之声,高领峨冠,好不奢华,可愈是华美,便衬着那暗沉的脸愈加的不堪,不知不觉,随着那华丽的身影靠近,睿王的眉头也深锁了起来。 晏亭行于前,身侧是别夕和玥谣,即便玥谣遮掩了自己的脸面,可也比晏亭看上去好上许多,那身衣服衬了她的肤色黯淡,而她身边的两个人更是托出她外貌的难堪,睿王哪里还有寻了盈姬影子的兴致,偷偷别过脸去。 先前与睿王同坐的苍双鹤自那内侍传禀后便站起了身子,别夕和玥谣知道他和睿王相处是怎样的情景,可晏亭不知,若此番他还要坐着,怕晏亭心中又要生出别样的不满来了。 苍双鹤笑看着睿王眼底的变化,心中分明,方才他才问过盈姬之时,转头便瞧见了晏亭那一张‘不堪入目’的脸,那等反差睿王自是无法平心静气的接受便是。 晏亭那脸细说上来,也并不是奇丑,只是与睿王的期待相去甚远罢了,苍双鹤唇角噙着笑,他的眼力好,即便相距甚远,可还是清晰的看见晏亭眼底闪着的光泽,那是她压着不满的表现,晏亭虽处事小心谨慎,却并不隐藏眼底的真实情绪,而苍双鹤善于的便是扑捉他人在不经意间泄露的心思,以达到顺其秉性,控其行为的目的。 玥谣远远便瞧见了站在亭子里那一袭淡紫色的身影,即便方才费心思量却没得了自己想要的与苍双鹤同车而行的结果,可三年的相处还是令玥谣很快便放下了心底的沮丧,若非他心之所愿,自己哪一次能得了个心想事成,如今总也算是如愿再见了面,换个想法,她该庆幸才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已经见到他几次了,怎能不欣喜! 别夕只全神的听着前方睿王手指轻叩着石桌的声音,他目不能视,所以行走之时多半靠听声辩位,睿王发出的声音高高低低,别夕听在耳中,浅浅的笑,从那声音中清楚的分辨到睿王此时的心绪多么的不稳。 自那次晏亭附在他耳畔轻声说着喜欢他的时候,他突然就对晏亭生出了好奇,心思辗转,却不好开口去问自己看不见的事物,那日午后,别夕在苍双鹤那华丽的画舫中辗转不停,却是未曾想到苍双鹤先他一步到了画舫上,那时正倚着画舫的软榻上翻看着一卷帛书。 看得见的时候,别夕便恍惚的觉得苍双鹤乃仙人降世,不沾尘垢的清新,瞎了眼之后,别夕更是如此认为,他能听见所有人的存在,唯独听不见苍双鹤身在何处,那日若不是苍双鹤自己特意的出了声。别夕许不知还能显出什么样的行为来,他本不静,只是强逼着自己看上去沉静罢了。 对于晏亭。别夕只字未提,可苍双鹤那日却突然热络了起来,他先提到了睿王。说睿王近来生了心结,别夕不懂苍双那话里的意思。便顺着苍双鹤的话题接问,虽也觉得怪异,苍双鹤本不是个喜欢道人是非的人,不过别夕分明,苍双鹤从不说多余的话便是。 别夕声调中透着怪异,苍双鹤回答的却不拖泥带水,直接告诉了别夕睿王的心结所在。便是对幻想中的晏亭彻底的绝望了。 听了苍双鹤的话,别夕的心头突突的跳着,有对事实的绝望,即便苍双鹤并不拘泥于不打诳语的教条,可也没有欺骗他的必要,那睿王把晏亭幻想成绝代风华的佳人样,他亦把晏亭当做了若苍双鹤一般的翩翩少年郎,听他长得不好,难免要生出失望来,终究为同性。那失望并没有睿王来得剧烈,令他不稳的是苍双鹤了然了他的心事,以前他不瞒苍双鹤,可对晏亭生出好奇之事。他却是不想被苍双鹤知晓,不懂自己如此是为哪般,思及此,首先想到的便是要解释什么。 苍双鹤那时只是放了手中的帛书至软榻的案头,随即洒然的起身,笑着伸手轻拍着肩膀对别夕平和的说着他见到如此样貌的别夕觉得甚欣慰,随即翩然走出了画舫。 原来画舫已经靠岸了他却不知,可苍双鹤落在他肩头的力道却那么的清晰,然后他惶恐的发现,自己好像哪里真的与往日不甚相同了。 肩头上的感觉似乎还在,因此听见睿王那高高低低的轻叩声别夕了然,怕又是晏亭那样貌惹得睿王心烦了,摇头浅笑,这睿王又不是要选王后,至于如此纠结一个臣子到底生得好不好么? 五个人,五种心思,却都或深或浅的藏在了看似平和的表象下,晏亭一直目不斜视,却还是在看见了苍双鹤那淡紫色的身影时,恨恨的扫了一眼,随即对睿王躬身施礼道:“臣参见大王。” 睿王见晏亭近在眼前,还把那脸上唯一算得上精致的眼半垂着,眉头攒的更紧,伸出右手轻轻抚了抚额头,半晌才不冷不热道:“上大夫今日似乎来得迟了些。” 听得出睿王没有真的责怪她的意思,晏亭也放松了心情,躬身轻应道:“臣有罪,竟耽搁了进宫的时辰,请大王责罚。” 睿王轻挥手道:“罢了,公子野今日也不早,爱卿先于他到了便不算失礼,下去准备一下,随后出京到别院待客。” 晏亭依旧柔顺的躬身施礼便要退下,先前就见不得睿王还有苍双鹤,如今两个人同在,她自然更是满不自在,听见了睿王这话,如蒙大赦,焉有不跑的道理。 她这厢满心欢喜的,可玥谣却是好不容易见到苍双鹤,哪里肯轻易走,晏亭这厢谢过睿王不怪之恩,挪步的前一刻却是被玥谣自其身后死死的拽住了腰带扣,若是她硬动,怕要在睿王和苍双鹤眼前丢脸,这事她是做不来的,因此绑紧了脸,僵立在原地。 睿王没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周边的人物,特别是貌不出众的他更是不会多看一眼,因此见晏亭已经谢恩要退下却并不移动了步子,略带不解的出声问道:“爱卿可还有旁的不明之事?” 拽着晏亭腰带的玥谣听见睿王的问话,略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且她是挨靠在晏亭身边站着的,从睿王的角度看得并不分明,苍双鹤那头却瞧了个清清楚楚,淡淡的扫过晏亭那一张即便暗哑可依然看得清楚略现出不同颜色的面容,苍双鹤毫不掩饰自己莞尔的表情,只是依旧不置一词。 晏亭被玥谣这般擒着,心底是透明白玥谣的心思,就是因为了然才越是被闷头气梗得难受——她不怨玥谣未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却把那口歹气加在了苍双鹤的头上,因为这无端的尴尬全是拜苍双鹤所赐。 心底的怒气蒸腾着,霍然抬头咬牙切齿的盯着苍双鹤,她心底告诉自己这样做是想让苍双鹤知道她的愤恨,可是在看见苍双鹤那一副莞尔轻笑着的表情时却是一愣,荷花池的波光映着他半吊着的眼底现出如宝石般璀璨的光泽,并不十分清晰,若隐若现的却勾魂摄魄。那满腹的怨气似乎皆被那光泽稀释了,半晌竟忘记了原本的初衷。 睿王问了话,却得不到晏亭的回答。有被晏亭忽视的不舒服感,扬高了声音,语调阴沉道:“晏爱卿。寡人问你,可还是有不解之事?” 如梦初醒。收了尴尬,感觉玥谣的手还是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腰带,晏亭随口扯了个借口道:“臣观大王今日神采飞扬,为大王气势所倾倒,竟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恶——这借口抓得,自己听了都要觉得鸡皮疙瘩一路蹿升,隐约间听见身后玥谣吃吃的轻笑。晏亭这次是看都不看去看苍双鹤一眼了,心中分明,今日这脸面不管怎样都丢了! 睿王听见晏亭这话,放下了抚着额头的手,一脸不满的盯着晏亭,厉声道:“晏爱卿,寡人不是你能随意戏耍之人。” 这马屁算是拍错了地方,晏亭咬了咬唇,阿谀奉承也算得上大学问,不巧她这学问还未达到如火纯情的地步。原本奉承话在看清睿王眼前那松垮不整的衣衫后,愈加像是讥讽之言,睿王怎能平心静气了去! 晏亭战战兢兢的想着要如何度过此劫,那头苍双鹤恰在此时声音柔和道:“大王。鹤近来有些混沌,竟忘记了要同上大夫说些事情,方才想起,想必那头姒夫人也该起了,鹤便同上大夫一道下去恭候公子野的大驾。” 听苍双鹤出了声,睿王不解的回头,看着苍双鹤平和的表情,睿王眼中闪着不解,略一沉思后,似乎了然自己此刻有些心性外泄了,倒也轻笑了起来,点头应了他的要求,并不迟疑道:“既是先生要寻晏爱卿详谈,寡人便不拦着了。” 苍双鹤点头谢恩,缓步移到尚还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晏亭身边,微微偏头笑道:“晏上大夫,鹤斗胆请您进一步说话。” 又是那熟悉的淡淡桃花香,她便说这个生了一对奇怪眼睛的男子是个惹桃花的,这话如今看来还是不错的,且不说身后那个因为苍双鹤接近而终于放手的天之骄女,单单是他这一身若有似无的味道便让晏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认知。 他对她说话谦逊有礼,这本在情理之内,毕竟她乃上大夫,而苍双鹤却是布衣之人,不过听他那话,晏亭却觉得浑身的不适,明明是他在说话,却好像是自己不自量力了,等着吧,等着桃花全败了,她便不必再被那淡淡的香味所困扰;等着五鼎有了着落,她便可以吐气扬眉了! 与之并肩,别夕与玥谣远远的跟在他二人身后,睿王同他们走着相反的方向,玥谣几次上前,皆被别夕拦下,即便苍双鹤没有特别的交代过自己,别夕也清楚着,身边这个感觉十分熟悉的人,苍双鹤并不希望她上前便是。 是苍双鹤同睿王说有话找她说的,晏亭不觉得苍双鹤是个热心的家伙,更不会替她解围,那么他那么说,便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可走了半天了也没见苍双鹤出声,晏亭隐忍不住,轻声试探道:“先生方才说近些日子混沌着,莫非眼下又忘记了先前寻流云要说些什么了?” 初进养心苑之时随手摘取的柳叶已经被风卷到了荷花池中,此时苍双温润的长指中擒着的是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羊脂玉,没有特别花哨的图案,与苍双鹤的手指相映成趣。 晏亭偷偷的扫了几眼,竟生出了好奇,玥谣说他有一块紫玉凤佩,不知苍双鹤可有随身带着?想到这里,不禁无意识的探向自己的腰带,那里头别着来不及存放到安全地方的紫玉凤佩。 就在晏亭以为苍双鹤如同方才自己对着睿王那样失神而对她的问全然忽略的时候,苍双鹤却毫无征兆的说了起来:“卿玦会在近期内回转。” 心头一颤,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顷刻间消散,不知道此刻到底是欣喜还是紧张,喃喃重复道:“不知他可安好?” 或许她想问的是卿玦可有获胜,想来想去却问不出口,苍双鹤微微偏过头扫了一眼晏亭垂眸的侧脸,莞尔一笑,平缓道:“带头生事的乃常逐,其首级已经被卿玦悬挂于边城城门上,大王要求之事,卿玦完成的十分圆满。” 这当真是个好消息,尽管心中分明保举卿玦之意从何而来,可心头还是荡着浓浓的欢喜,哪怕只单纯的当卿玦是朋友,她也该替他高兴才是,更何况,当初睿王可是把他二人的命运关联在了一起,他胜她便生。 晏亭暗自窃喜着,鼻息间虽荡涤着属于苍双鹤的味道,可第一次觉得那味道闻上去,有属于春日的暖,却不想她方才觉得舒爽着,那厢苍双鹤便端正了口吻,兜头给她来了盆醒神的凉水,一字一顿道:“常逐已死,时机成熟,天下当异动,上大夫,你可准备好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同仇敌忾 苍双鹤这凉水浇得真是时候,晏亭上一刻的欣喜因这寥寥数语顷刻间化为乌有,她便知道那厮瞧不得她开心,这等认知果真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人君子之腹的一己之见。 风起云涌时,于他和她之间来说,便是赌局正式开盘之际,煞有介事的问她可有准备,晏亭倒是开始揣摩起苍双鹤那看似随意的问话之后到底藏着何等算计——莫不是想探探她的口风? 即便他们如友人一般煞是热络的并肩徜徉在春日的暖阳里,可毕竟是对貌合神离的冤家,挖心掏肺,为彼此两肋插刀之事那是做不出来的,不插对方两刀倒也算是他们相处融洽了。 即是对手,若对方知己知彼,对于己方来说便是最大的威胁,要想知道她的真话,那便是她暂时还对边城之事了解的甚是笼统,那消息远不及苍双鹤来得详细,更不必说虞国藏着的那鼎到底有没有拿到手中的把握了,不过实话跟苍双鹤说了,那她才是真昏了脑子。 略一沉吟之后,晏亭状似不甚在意的说道:“流云既是下山入仕,便时时准备着,先生莫不是看不起流云的本事?” 晏亭说话之时并没有看着苍双鹤,即便如此,苍双鹤还是从她的口气了然了一切,她到底准备好没有不是他欲知晓的,即便晏亭做了万全的准备,对于苍双鹤来说,也没有丝毫的改变,他会有此一问,只不过是提点她一下——如今是该在心中做个准备的时候了。 素雅的羊脂玉还在修长的手指间翻转着,映着暖阳,成就一副瑰丽的画面,不经意的回眸。那画面便刻在了心尖子上,说不出的悸动随着苍双鹤手指间的羊脂玉翻转,半晌。猛地别过了头闭紧了双眸,竟不敢再多看一眼。 见晏亭如此表现,苍双鹤仅是微微顿住了手指。那玉便流转到手心,缓缓的收拢了手指。轻攥了那玉,负手于身后,莞尔笑道:“非风动树不止,乃心不静也,怨不得外物。” 听苍双鹤平缓的语调,晏亭察觉自己又在其面前失了常态,不甚欢喜。半睁开那双杏核眼,闷声道:“不过有风迷了眼罢了。” 苍双鹤轻笑着点头道:“今日的春风当真惹人嫌。” 苍双鹤半垂在身后未全拢起的墨黑长发随风轻摆,并肩而行,晏亭尴尬的抬手之时,那柔顺的发梢便拂上了晏亭的手背,心头又是一悸——今日的风是从身后吹来的! 不知玥谣用了什么办法,终究摆脱了别夕的阻止,快步跑到晏亭和苍双鹤身边站定,话是对着晏亭说的,眼睛却一直偷偷的窥着苍双鹤的脸。“上大夫,我们要去哪里?” 晏亭皱皱眉头,心头却有些开怀了:我是漏洞百出惹人笑,回头再看痴心女。更甚于我! 对于玥谣的注目苍双鹤并没有特别的表情,似乎未察觉到她的存在一般,不管玥谣的言行现在看上去多么可笑,总也是大央最得宠的公主,晏亭不是苍双鹤,可以对旁人的问话时答时不答,出声应道:“要去恭候公子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玥谣撇嘴道:“那个野人也要去恭候?” 得了这个回话,晏亭小心翼翼的窥了苍双鹤一眼,他脸上还是那副轻笑着的表情,想想自己是有些反应过度了,她能从他脸上窥探出什么来呢,先前马车一事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苍双鹤对玥谣的举动了解到了什么程度,如今玥谣就站在这里,即便再怎么掩饰,想必也不可能瞒住那双总也半吊着的重瞳便是了。 公子野是个好面子的,却是不想未等他们去侯着,他已经带着随从向养心苑这里走来,好巧不巧的就与晏亭和苍双鹤走了个对面,晏亭方才听玥谣那等有些近乎没脑子的问话喜了眉眼,如今又瞧见了公子野,只觉得今天头顶上的日头可爱的紧,果真是个适合出门的好日子。 原本信步而行的公子野见了晏亭之后,脸上那等自在逍遥的表情顷刻间转成惶恐,步调较之方才也少了一份悠哉,添了几分凌乱,慢吞吞的好像受了重创一般。 终归顶着贵客的名号来的,公子野这厢慢腾腾的装模作样,晏亭偏偏不遂他拖拉,拱手扬声甚热络的打着招呼道:“当真与公子甚是有缘,这都能遇上!” 公子野见躲她不过,尴尬的扯着嘴角,可那笑脸比哭还难看,轻咳着掩饰道:“上大夫来得如此之早,倒是令本公子佩服,本公子可是听说过的,睿王的朝臣,日头没上三竿高是不可能起来的。” 即便心中带着莫名的恐慌,可那嘴上却硬要占几分便宜,连讥带讽的把睿王这一船的人一干子都打到水里去了,苍双那妖孽的气她正没处发呢,偏偏这公子野又怎么不识相的再次跳出来了,晏亭岂会放过了这送上门的家伙! 极力忽视了那原本就不怎么在意着她的苍双鹤,晏亭笑着迎着公子野快步上前,同旁人相见,要拱手作揖的,同公子野却不尽然,若看不见公子野连连后退着的脚步,晏亭直接伸出手甚是亲昵的搭在了公子野的手腕上,对于他先前冷嘲热讽大央上上下下的懒散并不直接出口反驳,反倒兴冲冲的讲了开来,“公子野对我大央的风情如此了解,令流云甚是佩服,既然公子问出声来,流云不怕公子笑话,平日里是要散漫,可想着流云有幸能承下亲自招待公子之职,荣耀之至,脑子里全是公子野的翩翩风度,果真不亏天下第一公子,如此风采,流云恁般仰慕,以致这脑子里萦绕的全是公子您的一颦一笑,夜不能寐,早早的便起了,就等着公子您呢!” 这番勾得晏亭自己都觉得汗毛直立的话再配上那一副刻意装扮出来的羞怯表,震撼效果甚是强烈,不但公子野面色绯红的如木桩子一般定在了原处。就是公子野之外的那一干人等也显出了不同的反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公子野身后几个随从极力克制着脸上表情的变化,那一张张脸走样的甚难看,皆以为晏亭那脸难看。照比如今这几个走形的随从看来,实在要好上太多了。 玥谣张着小嘴大张,愣愣的盯着晏亭煞有介事的脸。眼神中闪着不可置信,她是没见晏亭昨夜是怎般的戏耍公子野。如今见到了,一时难以接受。 别夕还好,毕竟听见晏亭那一声高呼后便了然,晏亭打算故技从施,心头有些同情公子野,晏亭言语中偶然间掺着的笑意明明已经泄出了她真实的想法,可公子野是关己则乱。竟完全忽视了这点。 苍双鹤方才负于身后那攥着玉佩的手又拿到了身前,轻缓的把玩着那羊脂玉,半吊着眸子中映着晏亭的侧脸,微微勾着在日光下光泽更好的唇瓣,并未遮掩了自己眼底的玩味——今日的晏亭,很不同! 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公子野终于有了反应,似被蝎子蜇了一般伸手甩开了晏亭的拉扯,猛然间向后跳了一步,轻掩着唇掩饰自己的尴尬道:“本公子不甚荣幸能得了上大夫如此抬爱。对了,本公子方才听人说贵国大王眼下正在此养心苑中,可否让本公子见见大王,本公子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他商量商量。” 盘算着要在晏亭进宫前寻睿王商量东西。此时西申还不屑同大央商量国与国之间的事情,看他那一脸严肃,外加遇见晏亭之后眼底显出的惶恐,不必多想也知道他所谓的商量究竟打了什么算盘,想见睿王,不必费心思量,搪塞之词那是信手拈来,“真不巧,大王方才还在养心苑,公子野您这赶在日上三竿前出门的人竟迟了一步,实在可惜了,这会儿大王应该和姒夫人在一起,嗯——公子对我大央如此了解,那应该也知道大王和姒夫人在一起的时候,咱这些小小的臣子可是不敢去说些什么的。” 当真的恨,恨倒牙痒痒,脸上还要堆起笑脸,公子野心中愤愤不平的想着:稍后本公子回国了,等着收了你这央国之后,首先便除了你这比阉|人还娘娘腔的家伙! 晏亭也看得出公子野笑得牵强,不再伸手去抓他,惹恼了兔子,也是会咬人的,何况公子野不过是闯进了地头蛇领地的猛虎,总不可能一直沉默便是,要懂得适可而止。 “公子可用了早膳?” 这个问题很安全,果真听了晏亭收敛了声音之后问出这话,公子野的防备也松了几分,连连点头道:“多谢上大夫关怀,本公子已经用过了早膳。” 晏亭笑着点头,这个时候若是没用过早膳,那公子野想必也同他口中的央国臣子一般,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了,不过也只是虚应着缓和了气氛的话罢了。 心情微微松懈了之后,公子野的视线便游移在了苍双鹤身上,最开始的时候他先见的便是苍双鹤,随后才瞧见晏亭的,苍双鹤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令人忽视不得,昨夜见过别夕,他心头已经开始生出不舒服来,今日见到了比别夕还出色的苍双鹤,放下了对晏亭的惶恐,又升腾出了对苍双鹤的不满来了。 睿王长得好看,那是姬氏一族的传统,若不是睿王登基之后,六国第一公子的名号本该是那个时候还顶着公子昊政名号的睿王的,可苍双鹤不是姬氏一族,比他生的好,实在碍眼,要笑不笑的问着:“上大夫,您身边这位紫衣公子是?” 晏亭眼角转了转,缓步走到苍双鹤身边,忽略了那淡淡的甜香,平和的声调道:“此乃大王的帝师,鹤先生!” 眯笑起了那一对闪着光芒的杏眼,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公子野再一次失态,晏亭承认自己有些不同与常的兴趣,那便是瞧着旁人失态,心头甚欢喜,特别是瞧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失态,是可以抚平自己先前屡屡失常带来的尴尬难受的。 公子野眼角抽搐着,伸出一只手指着苍双鹤,结巴道:“这——这怎么可能,本公子听说过苍双鹤,年岁比本公子小不上许多的,怎么看上去比睿王还要年轻。莫不是戏耍本公子,本公子倒是想知道这人弱冠没有?” 晏亭挑着眉梢斜睨着苍双鹤,那眼神便是让苍双鹤自己解释。她幸灾乐祸的想要站在一边瞧好戏。 见晏亭这样的表情,苍双鹤停下手中转着羊脂玉佩的动作,抱拳轻笑道:“多谢公子盛赞。不才正是苍双鹤。” 公子野一张俊脸此刻全然失色,晏亭撇嘴盯着公子野。轻喃道:“可不要受不住死过去!” 不知何时挨着晏亭身后的别夕同样轻声道:“先前已经气得半死,如今若是他也是个耳力非常的,怕当真要气死过去了!” 晏亭猛地回身,看见别夕墩和着的笑脸,晏亭只吐出了个‘你’字,便无法继续,别夕浅笑着摇头。亦是不说旁的。 公子野老半天回神,依然垮着脸,无精打采道:“原来那些没用的东西欺骗了本公子,哈哈,睿王不过尔尔,竟寻了个比自己还年幼的师傅来。” 即便公子野状态看上去不好,苍双鹤却还是给他心头再添上一个堵,声调不快不慢道:“鹤甚感激公子的夸赞,鹤不过只这面有些浮轻罢了,至于年岁。总也要虚长大王几载的,不过照比公子您,是轻了。” 公子野圆瞪着眼睛,伸手指着苍双鹤。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苍双鹤添堵,晏亭便火上浇油,出声道:“公子,您竟不知鹤先生的年岁,莫不是同咱们说笑,您如此神通广大的,连咱们大央的臣子什么时候起身都一清二楚的,怎么见了咱们鼎鼎大名的鹤先生要如此惊诧,虽然先生他比您年岁轻了几分、长得俊了几分、谋划似乎也好上那么几分,但是他真的比不得公子您在流云心里头的风姿非常,真的。” 晏亭不强调还要,她这头一强调,公子野再也隐忍不住,转身拂袖而去。 呸!老子是为了气那厮才违心说你生得好,至于笑得那么灿烂么,当你深不可测,倒也是个听不得赞的,只几句假话便飘飘然了——是假话么?恩,好吧,不是假话,心头也是这么看待的,那又如何? 晏亭瞧见了苍双鹤明显比平日里欢喜的脸,心头就是不顺畅,即便那些话真的出自自己的口,她也要愤愤念着,似乎这样便能收回了那些话去! 不管公子野如今怎么不待见自己,晏亭是不能忘记了自己如今的任务的,只迟疑了片刻,便放声喊道:“公子,等等流云。” 边说边跑着追了上去,玥谣也将要抬步,却看见苍双鹤与别夕并没有移身的意思,想了想,也住了脚步。 苍双鹤不说,别夕却不会任着如今扮作侍从的玥谣缠着苍双鹤,因此口气柔和却坚决道:“这位小哥,你家主人已经追出去了,你不必随侍左右么?” 玥谣明白别夕的本事,因此知道她还留在原地倒也不觉得奇怪,咬了咬牙看着苍双鹤的侧脸,终究还是点头应道:“多谢别总侍提醒,我这便去了。” 说完还是恋恋不舍的深深看了苍双鹤一眼,才抬了步子向晏亭追着公子野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直到没了玥谣的身影,别夕才对上了苍双鹤的脸,不解的问道:“为何一定要给自己寻这个麻烦呢?莫不是先生对她……” 原本捏在苍双鹤手指中的羊脂玉突然断了开来,听见了断玉声,别夕顿住了接下去的问题,躬身道:“是别夕逾越了!” 苍双鹤依旧攥着那刚好从中间断开的羊脂玉,声音冷淡的说道:“这玉还是不经攥,比不得那块紫玉。” 别夕点头道:“毕竟是上佳之物,寻常俗物怎能比得?” “因此晏亭身边需要有那么一块非常之物?” 听见苍双鹤的解释,别夕不解的侧了脸,更用心的倾听苍双鹤的话,唯恐自己漏听了什么去,“先生对晏亭?” 苍双鹤抬了眼看着远处的荷花池,勾着唇笑道:“那紫玉,除了特别之外,古卷上也有记载的,便是同时持此物,总也会让彼此生出牵连来的。” 别夕愣怔了半晌,随后喃喃道:“先生是想让晏亭彻底的脱不开你的掌控?” 苍双鹤不置可否,随即扬手,那两块断了的羊脂玉佩便飞离了手心,仿佛看得见一般,别夕伸手稳稳的接住,垂头体会着那玉佩上的温度,即便苍双鹤一直把玩着,可还是冰冰凉凉的,仿佛是从冰水中捞出一般,别夕瑟缩了一下,随即呢喃道:“可那紫玉并非谁都能佩戴的,若是伤了他可怎么好?” 扔完了碎玉的苍双鹤已经起身循着晏亭他们离去的方向走去,听见别夕的话,头也不回道:“祥龙星亦无法佩戴之物,这世上便无人堪以配之!” , 第六十七章 当真死了 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恁般壮观,只因西申来的贵客听闻睿王在大梁城外的别院里藏着大央的珍品,公子野打着便是广识异珍的名号行走天下,如今哪有过而不赏的道理,且他又是个十分好脸面的人,那声势自然要大作,晏亭投其所好,把排场撑得十足,把那人捧到天上去了,等着摔的时候,想必那声儿才恁地动听——这是晏亭心底安慰自己的想法,事实上却是,那人再不得自己待见,也顶着西申公子的身份,即便这公子野是个刁人恶霸,于大央的立场上,她也不敢明着开罪了人家去,何况她与公子野之间,不过是有些私仇旧怨罢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为表热络,‘好色无道’的央睿王携其宠姬姒夫人与公子野同乘一辆辇车,行于大央主道,有百姓出门观望,其后皆避人窃窃私语,言说睿王愈加的不像话,竟明目张胆的把大央的颜面抛到九霄云外,此等阿谀之势,即便是他们这等大央平头百姓,看了也要啐上他几口的。 这话晏亭自然不可能直接听到耳朵里,是晏亭授命曾胜乙行于僻静小路听来的,得了这个并不出她所料的消息,再去眺望了前头的辇车,心中愈加的分明,那睿王隐忍的能耐果真非比寻常。 玥谣却对睿王的行事并不十分的了解,见此情景,总要愤愤的咒上几句说都是姒塔那贱人的错,迷了睿王的眼,听在晏亭耳中换得莞尔一笑,姒塔才到大央多少日子,大央百姓多把过错怪在苍双鹤身上,玥谣是怎么也不可能埋怨苍双鹤半句的,因此姒塔便平白担了全部的罪名去。究根追底,还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微伸手挑了帘子,看着外头涌动的人群。说来也好笑,这些人明明暗地里咒着苍双鹤,可绝大多数来此。不是为看能把个睿王迷得七荤八素的姒夫人、也非对所谓中的六国第一公子多么的向往、而单单只是为了那个妖孽鹤。 来此大央三年,平头百姓无人窥见其真颜。人总是如此,越是不得见,便越想着窥其究竟生得何等‘祸国殃民’。 晏亭现在担当临时总承待公子野的位置,这是顶着盛康的职权,却还是只能乘坐第三辆马车,无官职的苍双鹤的车从来都是紧随睿王辇车之后——即便盛康在的时候也要如此。 而此时晏亭遥望着的马车内,别夕跪坐在雕花小几前。倾身为苍双鹤斟着刚从大梁城外的山间打来的清泉,入碗之后,会于碗边渗出一层细密的水珠,碗口上水雾氤氲。 苍双鹤随意的靠坐在矮几边,一手搁在几面上,长指把玩着别夕尚不曾倒水的空碗,一手执着帛书,甚惬意的赏读着。 那空碗磨着桌面,声音极轻,别夕斟满一碗后。微微侧耳,随即了然一笑,把手中的水壶平稳的放在了矮几上,端起清泉送至苍双鹤手前。缓和的声调说道:“大王命张效亲自送过来的,先生饮一碗,清清脑。” 苍双鹤并未放下执着的帛书,松开了方才把玩着空碗的手,接过别夕递上的泉水,就口饮下,放了碗至矮几上,就手把看完的帛书卷了卷,然后继续把玩着方才放下的空碗,并不理会碗边的湿润。 半晌,别夕轻缓出口:“外头人声鼎沸,先生何以如此安闲?” 别夕顿了把玩空碗的动作,淡然道:“隔着车厢板,便是另一番天地,心静,无所谓人声鼎沸。” 得了如此回答,别夕轻点着头淡笑,“我还是不及先生。” 苍双鹤这才把眼从帛书上移到别夕的脸上,定定的看了别夕一眼,平声问道:“你这几日生了什么变故?” 别夕心头一颤,想了半晌,还是决定不隐瞒,略带些说不出的期待道:“这几日听到了些声音,令我想到了一些往事。” 苍双鹤端正了身子,放下了手中的帛书,面对面的与别夕对坐着,声音也沾上了几分严肃,一字一顿道:“别夕,对你,我从不曾有心欺瞒,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白玉秋真的不在了。” 尽管极力克制着,可别夕脸上还是透出几分落寞,轻缓道:“先生说那人不在了,那人便真的不可能在了,别夕知道这些,当初她是在我怀里断气的,如今许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可她在我怀中慢慢冰冷的感觉却一刻都不曾淡忘。” 苍双鹤看着别夕的脸,轻叹一声,随即柔和了语调道:“白玉秋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即便那人再像,也不可能是她。” 别夕牵强笑道:“他怎么可能是她,只是我生出了一种错觉罢了,如今已经整三年过去了,再过几日便是她的死祭,即便学得皮毛,可我终究不是先生,听那嘈杂的人声便乱了心思,胡乱游思了,毕竟那时是我亏待了她。” 苍双鹤吊了眼梢,不再看别夕那空洞的眼神,伸手取过一边的水壶,先前已经掀了盖子,那水便失了沁人心脾的凉,把那未曾斟水的碗倒满,递到别夕手边,柔声道:“即便这水失了那凉,可还能静神,饮下,我再同你说。” 别夕本欲推脱,想了想,伸手接过,若饮酒般豪气的仰头干下,后放了碗到矮几上,须臾,声音已经平缓,轻笑道:“别夕好大的脸面,竟能得了先生斟水,他日说了,想必姬殇他们倒要背后教训我了。” 苍双鹤对别夕的自娱不置可否,待到别夕不再言语,苍双鹤才轻缓道:“等到那时,你自去看她,总也避着,反倒牵着自己更深,” 别夕笑着点头应着:“先生总比我了解自己。” 见别夕笑了,苍双鹤也跟着莞尔道:“未必我便是了解你,不过不参七情六欲,看得浅白,以常态论之,你反倒觉得深刻罢了。” 这次别夕未再接话。往日,他也不识情滋味,如今他还是不以为自己与白玉秋之间便是爱。晏亭那声音说到底,未必真的那么像白玉秋的,那个妖娆胜桃花的女子。总也软腻着声调附在他耳畔浓情蜜意,晏亭却是堂堂男儿。即便间或出现了那么一两声轻柔的语调,也终比白玉秋多了几分气势,别夕不懂的是,为何自己偏要做这样的联系,以致在苍双鹤面前失了常态。 苍双鹤不再去看别夕此刻的表情,许多事情,多说无益。当年苍双鹤遇上别夕的时候,他是行尸走肉,脑子里只有复仇,一身戾气,伤人害己,三年时间,即便还是那张面皮,可识得那个旧人的权当他们不过长得一般的样貌,那人从来不笑,别夕却始终温和的笑。淡雅的如同生出来便这样了一般,可有些存于心底的宿疾,即便坐看行云流水,倾听天籁之声。别夕终究还是不能于过去的那个自己完全割裂。 转了身子,第一次有一种想要看看外头的感觉,苍双鹤并不似别夕的隐忍,他是想到便做到人,伸手掀了帘子,向车后望去,却是未曾想竟对上了晏亭那一双亦探向他这头的眼,对于别人窥视的眼神苍双鹤总已熟悉,见那双明亮清澈的眼,也只是轻点了头,和缓的笑,并不意外的看见了晏亭顷刻间变了的脸色,愤恨的挡住了车帘,先前自己也说过,一道车厢板,便是两个世界,他与她,若天尘子与阴业,站在遥远的彼端暗暗较量着,不同的是,晏亭少了应用自如的能力和放手一搏的决心,才会处处受制与他。 前头的辇车停了下来,有苍双鹤在的时候,张效便伺候着他,这头马车一停下,他便飞快的自后面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快步上前掀了车帘子,对苍双鹤躬身道:“鹤先生,别院到了。” 苍双鹤点头轻应着张效,“有劳张总侍。” 言罢走了出来,依然吊着眼,这里是睿王别院,周边不得平头百姓进入,因此这里不像大梁城内的嘈杂,可今日这场面,倒也未必输于当初晏痕出殡时候的人头攒动,这等场景,苍双鹤出现实在是稀奇,因此许多随行的官员也像那些百姓一样,偷偷拿眼窥着苍双鹤,其后啧啧有声道:“怨不得十九公主如此倾心。” 下车之后听见同僚的议论,晏亭冷哼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那睿王是个只看外貌的俗人,尔等重臣一个个亦是如此,可悲!” 跟在晏亭身后的玥谣自然也听见了那些臣子的议论声,却不以为杵,依旧呆呆的盯着前头的苍双鹤。 晏亭言罢,方才忆及身后同行的便是那些人口中的正主,心头一颤,猛然回头去看玥谣的脸色,见其只是唇角挂笑,盯着前头苍双鹤的背影,晏亭复又撇嘴腹语道:当真中毒不浅。随即无奈的摇头,快步的跟上前头的睿王和公子野。 与苍双鹤擦肩之时,晏亭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先前对上了苍双鹤的眸子,令晏亭有种偷窥被抓个正着的尴尬,如今她不看苍双鹤,与其说是不屑观之,莫不如说是不敢看之。 错身之时,苍双鹤亦是未曾侧目,晏亭的步子赶得急,他却始终信步而行,悠然若在苍双府中踱步,不过却在那一刻勾起了嘴角。 来时人声鼎沸,见那些人的热络,公子野好不得意,下了车之后,更是侃侃而谈,认为那些人会这般积极,全是因为敬仰他的气势才如此。 姒塔勾魂的眼在睿王不甚在意之时,总也绕在公子野身上转呀转的,公子野自然瞧得清楚,愈加的认为大梁城中那些人也同姒塔一般的喜欢自己,不过他如今可是对姒塔没一丝一毫的兴趣,自顾自的沾沾自喜。 晏亭靠近的时候,公子野正从西申的百姓是何等的恭谨说到他府中的舞姬是何等妖娆,六国之中没一个公子府比得过他府中的美人多,即便是尚晨宫中的众夫人,也比不得他那些连名分都不曾给过的舞姬婀娜。 睿王哼哼唧唧的听着,不附和,也不反驳,听了这些话,晏亭可是不会顺着他,十分不见外的把手搭在了公子野的肩头。甚热络道:“流云生得不好,因此素来甚喜见美人,不如公子这次回去。流云便跟大王告个假,去公子府中瞧瞧您那些比咱们尚晨宫的夫人们还妖娆的女子吧!” 公子野的笑顷刻僵在脸上,扯着嘴角尴尬道:“方才本公子那话不过是随便说说。舞姬终究是舞姬,哪里会比得上夫人来得好。” 睿王好似睡着了一般。并不应话,不过还是在所有人都未曾留意的时候眼底显出一抹笑意。 姒塔听晏亭此言,原本紧贴着睿王的身子正了正,依然风情万种的对晏亭媚笑道:“原来上大夫也是同道中人。” 晏亭挑着眉梢,煞有介事的回望着姒塔,好像听了何等甚惊奇的笑话道:“美人哪个不爱,流云生得不好。对美人便格外的仰慕。” 说这话的时候,她搭在公子野肩膀上的手指还要配合着她的声音十分暧昧的揉捏着公子野的肩膀,随即感受到手下的肩膀顿时紧绷,晏亭撇嘴暗笑。 终究隐忍不住,这公子野硬是寻了个出恭的借口,也不顾得身边还有女人瞧着,撒丫子便跑。 姒塔看着公子野仓皇的身影有些不解,而睿王却下旨道:“好生招待了我大央的贵客,招待好了,寡人重重的赏。” 晏亭拱手谢恩。玥谣此刻的身份虽可同行,却不得近前,即便很远,她还是看见了公子野的步调带着明显的仓皇。伸手扯着自己的粗布衣襟,开怀呢喃道:“看你还嚣张,本公主等着看你怎么夹着尾巴滚出大央。” 进到别院的大殿许久,也不见公子野回来,殿中宫娥侍从鱼贯而行,满满当当的摆上筵席,苍双鹤并不同百官同在殿中,如此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上次还安排了别夕侯在晏亭身后,此次别夕也不见了踪影。 姒塔懒洋洋的偎在睿王怀中,一等不见公子野,二等还不见那人来,便实在坐不住了,附在睿王耳边碎碎的念着:“大王,公子野去了这么久不见回,可不好生出什么事来。” 晏亭挑着眼睛盯着睿王,睿王好似眼中只有姒塔,看不见任何人存在般,低头贴着姒塔的脸庞呢喃道:“那美人说该怎么办?” 姒塔白了睿王一眼,急声道:“快派人去找,公子野是何等身份,若是在咱们这里生出了三长两短来,这责任,咱们可是担不起。” 睿王恍然点头道:“美人说得极是,寡人这便派人去寻。” 即便睿王夸赞了姒塔,可还是不见其若以前那般的展颜,这是真的担心了,睿王扬声吩咐张效带人去寻,转头见姒塔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貌,伸手搭在了姒塔的肩头,陪着笑脸和声道:“美人放心便是,寡人已经差人去寻了,再者公子野身边带着的人亦不是泛泛之辈,不会生出是非的。” 姒塔挤出一抹牵强的笑,见此睿王沉了脸,板着声冷哼:“莫不是玥谣说得对,美人当真与公子野有些什么牵连,他才不见了一会儿,美人便冷着一张脸对着寡人!” 见睿王动了怒,姒塔忙放缓了表情,身子软软的偎进了睿王的怀中,纤手抚着睿王的胸口道:“大王当真要听十九公主的话而错怪妾身么,妾身可是全为大王着想,若公子野真的生出了什么,你我这等逍遥日子怕也要到头了,公子野乃西申的储君,即便申厉王未曾下诏,可这也是尽人皆知之事,若他西申储君在我大央伤了,申厉王怎会饶恕咱们?” 睿王露出欢喜的笑,紧拥着姒塔,下巴抵在姒塔靠在他胸前的头顶,甚欣慰道:“美人当真贴心,寡人后宫之中,唯美人聪慧若斯。” 姒塔眼睛盯着大殿门口,柔顺的映着睿王的轻抚。 睿王的声音充满了欣喜,可那欣喜也只是在语调上,他的手还在姒塔的后背上游移,眼睛却暗暗的瞟着那头同样一副若有所思模样打量着他的晏亭,不过他的视线不及晏亭的明目张胆罢了。 这别院傍山而建,后方也同苍双府中前院一般,遍植桃花林,不过这片林子却是照着玥谣的意思修建的,玥谣总说苍双鹤是桃花化身的,修了桃林,便能留住苍双鹤。 桃林中有一座亭子,此刻亭子中端坐着二人,挂玉披金,甚招摇的公子野不似人前的张扬,语调也放的恭谨了些,道:“本公子先前便闻听先生大名,若先生肯随本公子走,先生要什么,本公子便允先生什么。” 苍双鹤抬眼看了看绕着亭子的桃花林,半晌才轻笑道:“公子抬爱,鹤乃寻常之人,实不必公子如此费心。” 公子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复又和缓笑道:“先生若是寻常之人,恐天下便无奇人异士了,先生只管开口,央睿王能给您的,便没有本公子给不了的。” 浅笑着回话:“若鹤要西申镇国宝鼎,公子也给?”(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云淡风轻苍双鹤 静观公子野拂袖而去的背影,苍双鹤轻绽笑颜,别夕手捻着一枝桃花,缓步行至亭中,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平缓,说出的话却还带着落寞的痕迹:“即便十九公主有心,可这里的桃花也都要败了,终究还是强留不住。” “桃花要败,鹤也无力,此乃天数。” 轻缓的步子移到苍双鹤身边,别夕清清淡淡的笑,“即便是十九公主也有抗天之心,先生却是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么?” 此处无人,听闻别夕的声音,苍双鹤轻抬起眼皮,那双不同于常人的眼闪着异样的光泽盯着别夕看上去温和的脸,半晌复又轻笑道:“若当真有那样的一日,鹤许会尝试。” “跟在先生身边三年,我却从未懂过先生,先生看似对所有人皆有情,可是细细想来,却是对谁都无情的。” 苍双鹤收了方才一直把玩着的玉环,探手取过立于他面前别夕手中捏着的那枝桃花,凑在鼻翼轻嗅,眼却是还盯着别夕,轻缓道:“鹤从不对无用之人上心。” 别夕轻垂了脸,表情也彻底失了先前假扮的清淡,沉思半晌,却终究还是没把心底的话说出来,苍双鹤可以轻易掌控了旁人的一举一动,这样的人,想必对于自己的心思控制的更是恰到好处,怎能像他这般的没用,轻缓一笑,平和声音道:“公子野出来了许久,殿中派人来寻了。” 苍双鹤见别夕脸上的表情变化,并未过多的解释什么,别夕要换话题,他也不想纠缠于此,因此平和道:“公子野今天会离开大央。” 别夕一愣,有些不解道:“公子野游历各国都会延上好些时日。为何此番要如此匆忙,何况他是为了虞国之事而来的。” 苍双鹤抬头遥望着别院前方大殿的方向,手指轻转着那枝桃花。莞尔道:“不管是无赖泼皮的做法,还是陪着自己的脸面来,他终究还是有自己的办法的。” 听苍双鹤之言。别夕心头一跳,方才的阴霾也慢慢散去。略有些开怀道:“先生是说公子野是怕了上大夫?” 苍双鹤站起了身子,轻快的迈着步子,嘴角的弧度更加的明显,道:“即便才开始,可虞国之事已成定局,谁胜谁败,对西申没有任何区别。申厉王要的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如今卿玦杀了常逐,那由头已经不远,公子野来此,探听虚实自然有之,亦在行其收罗能人之事,虚实有姒塔相告,收罗之事也不成,兼之晏亭相逼,公子野若是再留。怕是受不住的。” 别夕侧头轻笑,喃喃道:“果真有趣。” 随着苍双鹤脚步追去,即便不良于视,苍双鹤却是从不等着别夕追上自己。最开始的时候,别夕总要跌倒,久而久之,倒也适应了,最主要的是,在苍双鹤眼前,别夕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该值得旁人同情的可怜虫。 别夕如今说苍双鹤对所有人看似有心,实则无情,其实早在最开始到时候,苍双鹤已经明明白白的让他知道了这点,海枯石烂,那不是别夕有的感情,只是深深的懊悔困着他,令他紧拥着白玉秋的尸身不放,不管是谁上前劝阻,他皆以兵刃相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世上,能与别夕不相上下的,他一直以为只有信常侯的五公子卿玦,还有早他行走于天下的武圣人等寥寥几人,可却未曾想,那人只一招便夺了他怀中的尸身,轻松制住了他的反抗,似懂情之人般告诉他,即便是死了,女子也不可能希望在恋人心中留下慢慢腐朽的印象,莫不如让她入土为安。 放手,依旧颓败,还是苍双鹤问他,可会一直如此,活死人对于苍双鹤是没用,若是这样,莫不如死了,他只容可用之人。 那便是苍双鹤,从不轻言劝解,只用最冷漠的方式让人决定去留,想来倒也要笑,即便深深懂得他的心思,却还是心甘情愿的为之全力以赴。 缓步行于桃花林,即便春风再轻柔,可还是吹落满枝桃花,花瓣轻舞之时,苍双鹤轻展手臂,接桃花落手,那年,他的手心也曾握着一瓣桃花,看着那双清澈的大眼,扑闪着灵动,带着天真不解询问了他的眼。 天尘子告诫他,他的眼可助他成事,亦可败于斯,何谓成事,或许在很多人眼中,他包藏了祸心,其实当真的说来,那所谓的祸心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未必深刻的了然,只因为三年前下山之时,他亲口允下承诺,会定此天下,一切皆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可在即便是深敬着他的睿王眼中,他亦是不可信的。 手中总要捏着一个东西,何时养成的习惯,现在想来,便是那年的桃花涧,看着水中挣扎的稚子,手心的桃花瓣被他捏的模糊,是天生的淡漠么——或许是吧! 扬了手,方才接着的花瓣随风飘散,那般的柔弱,从那时起,他手中捏过的软物总也是什么样入手,什么样离去,不曾变化丝毫! 转过了几个弯,触目依然是桃花,可他却先于靠耳力分辨一切的别夕住了脚步,别夕随着他的脚步声走动,听他住了脚,方想出声询问,便听见了前方隐隐有那熟悉的声音带着夸张的兴奋同公子野打着招呼:“公子,本大夫寻您寻得可是辛苦,张效那个胖子就是不可靠,您这么大的一个人,又不是猫猫狗狗的可从那墙边留着的小洞里钻出去,他竟说遍寻不到,瞧瞧,本大夫才出来,便遇个正着,莫不是你我如此有缘……” 别夕轻笑着摇头,苍双鹤亦是莞尔,再然后,是公子野断断续续的紧张声音:“上大夫——是啊——真巧……” 苍双鹤和别夕皆默声站在原地,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小,无碍乎是晏亭要拉着公子野,被他惶恐的拒绝的交谈声。 待到一切恢复了平静之后,别夕才轻叹出声:“先生以前遇上了这事,是要走开的。” 苍双鹤看着桃花落后枝头上的新绿。轻笑着应道:“以前是如此。” 那话似乎是说了一半,可再品,却好像已经给出了完全的回答。 走出了桃花林,侯在外头的张效躬身迎着苍双鹤,恭谨道:“鹤先生。大王让奴婢请先生到偏殿稍事休息,大王随后便到。” 苍双点头应着。随即回身对别夕轻缓道:“去寻上大夫吧!” 别夕微愣之后,点头应了,苍双鹤复又回头对张效平和笑道:“偏殿鹤自去便可,有劳张总侍带别夕去找晏小上大夫。” 苍双鹤的安排,张效也一并笑着应承着,在王宫中,苍双鹤的话等同于大王旨意。即便藏着不解,也断不会询问其故,那是下人的本分。 彼时大殿外,公子野总也要拉开与晏亭之间的距离,可晏亭却不厌其烦的试图接近公子野,看着公子野越来越臭的表情,晏亭是暗喜在心。 先前睿王命张效出来寻公子野,张效无功而返,睿王未曾说什么,那头姒塔却责骂起了张效的办事不利。这等时候,睿王对姒塔的宠爱更甚,如此见姒塔愁苦了眉眼,睿王总也要安抚她一番。便派了晏亭去寻,那也不过时安抚罢了,张效都寻不到,晏亭这个第一次进入别院的人能找到什么。 有时费心思量,莫不如偶得之,晏亭出了门,也不过若无意识的瞧见了远山处的粉红,想到的是熟悉的桃花涧,去到了竟就这么撞见了阴沉着脸从桃花林中怒气冲冲走出来的公子野,她是不管他是喜是怒,上前便截住了他。 今日心情正好时,逗弄公子野亦是十分起劲,看见大殿时,公子野那脚步飞也似的了,当她如虎狼了,想来这公子野若再厚着脸皮耗在大央,有疯了的征兆。 结果是她所满意的,公子野所谓来观别院里的大央奇珍异宝,一样都还没看,便已经同睿王道了辞别。 睿王在人前,除了对姒塔有兴致之外,旁的事一概是那么的懒散应对,听见公子野辞行,他也不过是漫不经心的做出客套的挽留,公子野连连推拒了。 姒塔一直拿那双眼盯着公子野,可他却是看也不看她的,最后听公子野去意已决,姒塔不惜逾越了本分,当着众百官的面直接媚声道:“公子此番来我大央,多有招待不周,才让公子急于回转,莫不如公子您再多留一晚,妾身知晓公子喜欢西鼎侯爷府中的那个小舞姬……” 明晃晃的暗示,晏亭心头一颤,抬眼便去看睿王,她想知道他究竟能容忍这个女人胡闹到什么程度,结果是令她失望的,睿王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始终一脸色相的盯着姒塔笑——那眼神在晏亭的理解中就是传说中的色相! 别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晏亭身后,先前不见苍双鹤,玥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了,回眸,见到了别夕,晏亭轻缓的笑,别夕虽看不见,却是有模糊的感觉,轻轻上前一步,伸出了手,那么自然而然的搭在了晏亭的肩膀上。 这一个动作却是让在场有心之人看在了眼中,且不细说百官是何等反应,别夕和晏亭本该代表了朝中两股势力,这样看似平淡的一搭手,那些暧昧不明的关系便要明朗化,对于朝臣来说,便是该要为下一次墙头草的倒向做出准备了。 而那头的睿王,先前一直在晏亭眼中以为是色迷迷的盯着姒塔看着的眼神却在别夕搭手的一瞬间紧眯了起来,别夕那人,竟与晏亭有这样一步的动作,那画面,有些诡异! 看到晏亭和别夕的‘亲昵’,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公子野,那一张似乎被雷劈了的衰样更是毫不遮掩了,直接扬声拒绝了姒塔那等浅白的邀约,连连推说接到了些消息,急着回他的公子府处理。 那些人的想法其实有些复杂了,别夕的目的其实和晏亭是异曲同工的,得了公子野的话,别夕笑着收回了搭在晏亭的手,俯身对晏亭低声道:“上大夫好本事。” 晏亭回转了头,看着别夕嘴角的笑。有些闪神,随即亦是莞尔,轻声回道:“我便知道自己什么也瞒不住你。” 别夕并不反驳。站直了身,晏亭此番瞒不住的,不过是苍双鹤而已。 见到别夕的轻笑。晏亭心头更是开怀,伸手端了眼前特别让曾胜乙给换过的清泉水。却要做出饮酒的架势,对公子野拱手道:“既然公子有事要忙,本大夫也不好硬耗着您,便以此敬公子,望公子莫要忘记了当日的情谊。” 晏亭不提还好,她这提,公子野是彻底的坐不住了。什么第一公子的风流儒雅,淡然自若,此时全化为屁话,霍然起身,却不看晏亭,转身对睿王拱手道:“大王,抱歉,本公子实在耽搁不得,先行一步。”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大步离开。留众人面面相觑,被人刻意忽视,晏亭并不觉得尴尬,反倒放下杯子呢喃道:“原来西申的公子不过尔尔。” 睿王打眼扫了一眼晏亭。随后专注的看着姒塔落寞的表情,扬声对百官道:“众卿家恭送公子野。” 听睿王的声音,姒塔仰起了她的小脸,睿王轻柔笑道:“总也有恩于美人,美人自管去送送吧。” 见睿王如此说法,姒塔心头一动,眼中那媚态似乎有些不同,睿王却伸手拍着姒塔的肩头道:“去吧。” 姒塔站起了身,睿王一瞬间便冷了脸,随即也跟着起身,方向却是向偏殿走去,先前看见别夕到了晏亭身边,他便知道,张效已经寻到了苍双鹤,别夕的出现,便是苍双鹤给他的一个明示。 睿王吩咐,晏亭自然也不可能特立独行,站起了身,回转之际,便瞧见扮作小厮的玥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盯着别夕直接问道:“你家先生呢?” 并不意外会听见玥谣的声音,别夕又端出人前的平和笑脸道:“我家先生去了后头的桃花林。” 是先前去过的,不过别夕不会明讲,即便玥谣已经寻过桃花林那里,半只人影也没见,可是听见别夕的回答,还是憨憨的笑了起来,“他当真去过了,对了,他可说了那里的桃花好看不好看?” 苍双鹤不会给玥谣希望,所以别夕再给了玥谣一个开怀后,也循着苍双鹤的常性,轻言笑道:“桃花败了。” 笑也是他,苦也是他,一句话之间的转变究竟能有多大,看看玥谣便知,晏亭摇头叹息,竟微微同情起了玥谣,爱上个没心没肺的男人,是她的不幸。 半晌,玥谣咬着唇轻喃道:“没关系,还有旁的方法能延迟些时日,一定会有办法的。” 说罢转身离开了大殿。 晏亭盯着玥谣的背影,沉吟了良久,还是开了口:“别夕,你家先生为何不娶她?” 别夕并不迟疑,轻声答道:“先生的心思,别夕也不懂。” 若是能懂了,也便要成为先生了! 别院一行又过了几天平淡日子,有事上朝,无事窝在书房密室研读那些竹简,有些似乎才写上不久一般,墨汁隐隐还透着湿润,晏亭虽也心存怀疑,可那上头对时局的讲解却甚是详细,因此即便不解,也会贪读。 一日进宫,竟偶见了那个胆怯的小舞姬,晏亭并不知道那舞姬为何会出现在她进宫的路上,那本是不合规矩的,瞧着那小舞姬的打扮,想必已经被睿王那头毫无人性的色兽给祸害了,心头又要愤愤的咒上几句。 她红着脸告诉晏亭自己叫弱水,特别要感谢晏亭当日的伸出援手,还说那个锦袍她洗干净了,下次会还给晏亭。 晏亭觉得弱水有些怪异,想到她的身份,心下留了个警觉,弱水说什么,她便应了什么。 弱水本是希望晏亭说那锦袍便送了她,算作留念,可没想到晏亭竟同意收回,有些沮丧,那日得了睿王宠幸之后,隔日送来的首饰,那是睿王立的规矩,即便没给她名分,可夺了她的处|子身,宫中留了案头,便依着宠幸的程度送相应的打赏。 弱水用那打赏换了晏亭进宫的消息,想了几日,终究想了这么个借口,壮了胆子来,却在最初之时从晏亭眼中看到一丝陌生,心头有被针扎了一般的痛,眼下晏亭受了她的话,那种痛绵延至全身,又舍不得机会,眼圈涩涩的盯着晏亭。 晏亭终究察觉出了弱水的不同,轻声询问,竟再次见了弱水的眼泪,哭得甚悲凉,丢了句:“不当之时遇上心恋之人,为何奴家如此苦。” 弱水逃开了,晏亭一脸的莫名其妙,身后张效轻声叹息道:“又是个苦命的女子,即便大王瞧不得上大夫这面相,可不想上大夫竟也如此的勾桃花。” 我呸!你个死胖子,又拿这话说事,我招你惹你了! 噙着一脸甚虚伪的笑转身,慢条斯理的说:“张总侍,大王可有赐你些什么补品!” 张效一脸的笑,随后谨慎道:“鹤先生先前递了消息,姬校尉不日回城。”(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凯旋的卿玦 观人山人海,接踵摩肩,只为那凯旋而归的英雄!二十年不战之国,首战告捷,怎能不以上礼相待。 彼时听晏亭保举卿玦者,莫不言语相讥,鄙夷而笑,仿若从未见过如此可笑之人般畅快的笑上了一回。 今时今日,吐气扬眉者成了睿王下令与前方克敌者荣辱与共的那个倍受讥讽的晏亭,行于睿王身后,并不掩饰沾沾自喜,晏亭的笑脸自那日张效坦言告之卿玦即还之时,便未曾间断过。 那称病告假的盛康,从公子野仓皇逃离开之后便‘不药而愈’了,即便人后各有自己的小算盘,总也脱不开身为大央的臣子,此等场面,有睿王亲迎,没有他不到场的道理。 值春种时节,大梁城已经好些日子未曾有过雨露滋润,空气燥得人心也跟着浮动起来,却是不想,今日获此大快人心的消息,睿王亲带朝臣相迎,到了城楼上,头顶上竟也聚了阴云一片,布衣百姓皆抬头遥望,随即议论纷纷,说卿玦当真是祥瑞之人,带回了胜利,也迎来了春雨。 间或得了空闲,盛康挨靠近晏亭身前,挂着一脸令人捉摸不定的笑,阴阳怪气道:“本侯竟也有走眼之时,却是不想,信常侯那不得待见的五公子居然有如此本事,还是上大夫有识人之才。” 晏亭暗咒一句,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皆是肉眼凡胎,侯爷实不必自谦,举荐五公子不过是个巧合罢了,如今小胜,倒是得了这等褒奖,下官汗颜。” 盛康一双鹰眼不离晏亭面容左右。听晏亭回答之后,轻笑道:“此等人才,深藏不露。本侯倒是有些不解,上大夫初回大梁,何以知其本事?” 晏亭依然内敛的笑。语气却要沾染上刻意不解,略高了几分道:“侯爷为何有此一问。下官曾记当日可是侯爷让下官提个人选的,若是说不出,可就辱了先父的声誉了。” 盛康伸出右手,食指微勾触鼻,拇指轻托光洁的下巴,鹰眼扑闪着不满,面上却还要挂着笑。为自己方才的失言遮掩道:“阴业先生之徒,晏痕之子,自然有非凡本事,本侯方才不过是与小上大夫说笑罢了。” 晏亭听盛康之话,也朗声大笑,先前言语顶撞了此人,她心里知道盛康小肚鸡肠,自己也该收敛些,遂俯首道:“侯爷盛赞了,说句让侯爷见笑的话。五公子有何本事,下官当真不甚明了,不过偶然间听人提到他的行事非同于常,家师曾言。有异癖者,必有异能,因此下官斗胆提了他,说到底也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晏亭笑,盛康也笑,笑得旁人不甚明了,只当其二人有怎般交情,不同人看了,便是不同的计较。 金瑵羽葆的九重华盖下,睿王似颓然般的倚身而坐,本来姒塔是要一并跟着来的,却被睿王用借口搪塞了,理由很简单,莫不是姒塔乃天姿绝色,今日他要去迎接的是个男人,若一并带着自己的女人去,怕被有心之人窥探了她的艳绝。 细品,实在不是个高明的借口,姒塔初出觉得开怀,转念便不是滋味,不过不管睿王用的借口再怎么不经脑子,姒塔总也不好明晃晃的反驳,便应下了,何况睿王不在尚晨宫中,她也可以去探探那个弱水。 弱水是盛康的人,姒塔是得给几分颜面,若她不过是寻常的小宫女,怕那睿王幸过这一次,便万万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即便心中分明着,可姒塔终归是个女人,从她进了尚晨宫后便得睿王专宠,如今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舞姬夺了男人,怎会那么心甘情愿,且那小舞姬的脸生嫩生嫩的,姒塔瞧着便心头恁般的不舒服,即便睿王临幸弱水只那么一次,姒塔也要端出自己如今夫人的名头,去给那个弱水些警告的。 那日之后她使了银子打探过的,弱水是自己爬上了睿王的床,这样的事实本在意料之中,想必就算她要防也防不了,可有第一次,并不能代表她会一直坐视不理,弱水若是个明白懂事的,该知道自己的本分在哪里,因此睿王要她留在宫中,她倒也没硬缠着睿王要求同行。 在人前,没了姒塔的睿王一直就是这样一幅散漫的样子,众人倒也见怪不怪,换个说法,这样的场合能见到睿王,才是个应该值得奇怪的事情,三年时间,睿王的存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在如此重要的时候,他到底是坐是卧,朝臣并不十分上心,况且此刻盛康与晏亭似乎相处甚融洽的并站在一起,那才是勾人眼光的事情。 别人不在意睿王,他那似困顿的眼皮半遮的眸子才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晏亭和盛康那边的情况,尽管晏亭和苍双鹤有怎样的渊源他心中分明,可对于晏亭的存在,他心中总要存着几分怀疑,怕她顺了韩夫人的蛊惑、怕她被盛康收买…… 与盛康说着话的晏亭似乎感应到了睿王的窥视,应付过盛康找茬的间隔,霍然回眸,忘记了遮掩,那一双总也垂着的杏眼带着不解,竟异常的光亮,就那般生生的撞上了睿王的眼,心头跟着一跳,苍双鹤那日看似不经意间的言语,晏亭或许会改变了他对人的美丑的观感,如今看来,似乎不无道理,这一双眼,竟在那一刻拨动了他内心深处从未有人涉足过的角落,或许,那个角落便是为自幼心中那个无限美好的娇媚影子准备的——盈姬的后人,本不该一无是处,至少这双眼,当真的美好!或许哪日他当真要蓄养娈童了,并不会不加思考便要把晏亭排斥在外。 待到晏亭看清了那道视线的主人是谁的时候,心头也是一跳,她这跳和睿王那种却是完全的不同,睿王的形象从最初的好色无道转为深藏不露之后,她便对他生出了无端的恐惧,如今更是撞见了他在窥视自己。那等恐惧也随着他眼底看不分明的笑加剧,克制了惶恐,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对着盛康趋炎附势的笑。那笑与其说是在安抚盛康,莫不如是在平缓她自己的情绪。 远方的人潮涌动是晏亭这等高位之人眼中的风景,而他们这些看风景的人却是更高一层那人手中的棋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为一个承诺。 百姓期盼了许久的春雨终究先于卿玦的军队落下。纷纷洒洒,遥望卿玦归路,也似乎罩上了一层薄雾,染着飘渺,看不分明。 雨帘如丝,润了地皮,期盼着的百姓纷纷扬手敬天拜地谢王恩。而高位的大人们却是露天的站着,不耕田地,只恐雨丝湿了华服,伤了身子,有鼠窜之势,被盛康一声叱喝,皆定在了原地,谁也不敢挪动分毫,直愣愣的淋着雨。 即便雨丝再细,淋久了也要透了衣衫。终究有不忍之人,立于人上瞭望塔中的那个肤色较黑者轻言出声道:“先生,怕晏亭那单薄的身子受不住寒气,如此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苍双鹤一手捻着鹤纹玉环,一手负于身后,经由身后的姬殇提醒,才想到要低头去看晏亭的情况。 半湿的衣衫不复先前的蓬松,有些沉重的垂在身上,愈加显得晏亭的单薄,鬓角的碎发贴在了消瘦的脸庞边,狼狈不必言表。 只一眼,苍双鹤便抬头望向远处,声音平淡道:“若如此小雨都受不住,何谈定天下。” 姬殇无奈的看着下方受雨的晏亭,摇头叹息道:“晏亭身子单薄,怕这一场雨,又要病上好些日子了。” 听姬殇的求情,苍双鹤依旧莞尔轻笑,并不心软,那个时候,晏亭比这情况还要遭,他也没做什么,今日依旧不会。 终究知道多说无益,姬殇平和了声音,轻缓道:“属下多事了。” 听姬殇声音低落,苍双鹤才柔和道:“见之不忍者,未必只你一人。” 得了苍双鹤的话,姬殇再低头,果真瞧见了有内侍上前为晏亭和盛康支起了罗伞,略一沉思之后,姬殇更是不解道:“大王不是对晏亭十分的不满么?” 鹤纹玉环绕在苍双鹤修长的手指上,不见其手动,唯见玉环匀速的转着,“人心总要变化,旧日厌烦者,今日未必就不是可倚之人,反之亦然。” 姬殇了然的点头,低头看着倚靠着软座的睿王,先前天正晴好,他便瞧不清楚,如今更是看不明白,轻缓道:“隐于深水之蛟龙,该是到了出头之时。” 苍双鹤对姬殇的喃喃自语不置一词,半晌平声道:“回了。” 姬殇闻言,忙抬头张望,远处有军马涌动,开怀笑道:“果真回来了,想来卿玦此番不必再受讥讽之苦。” 苍双鹤遥望着,声音却不似姬殇般开怀,“苦与不苦,只他自己体会的分明。” 姬殇这次收了脸上的笑,眼光带着一抹复杂的看向了前头的军马,半晌呢喃道:“陆娀婵虽乃罪臣之女,可卿玦毕竟无辜,实不该受此不恭之遇。” 先前一直眺望远处,如今卿玦回转,苍双鹤却把视线移到了下方晏亭之处,并不意外的看见晏亭已经脱离了罗伞的遮挡,挪身到睿王身前,躬身说了几句,得了睿王点头后,由曾胜乙护卫着,飞快的向城楼下跑去,距离太远,姬殇看不清晏亭的脸,可苍双鹤那双眼却清楚的看见晏亭嘴角勾着的笑,晏亭太易相信旁人,这点对她来说,其实很危险。 同样盯着晏亭欢快的背影的还有许多人,睿王和盛康皆在此列,不过他们眼中的晏亭却是全然不同的,睿王看见的是晏亭提到卿玦时候的眉飞色舞;而盛康却是看到了晏亭不掩浮躁的少年气,脸上终于挂了笑,若是晏亭太过深沉不定,他才要更加的担心,眼前的晏亭给人的感觉并不难以看透——盛康实在害怕再出现一个晏痕。 百姓更加的雀跃,曾胜乙实在害怕晏亭受伤,因此并没有让晏亭冲进人群,他小心谨慎的护卫着晏亭,偶尔会抬头观望一下那最高的瞭望塔,他知道这个时候卿玦希望看见的绝非只晏亭一个而已。因此苍双鹤必然会到,而他到了,那选的位置。大概就是那至高点。 即便百姓再雀跃,那路也是不可能给挡住的,见了城门。卿玦夹了马身,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并不遵行着大将的行为,中规中矩与他无关,他只知道,前方有他此时十分想见之人。 雨丝已经飘了好一会儿,此时太阳穿透云层,洒下条条光束,照在他那身银白色的鱼鳞甲上。先前被雨打湿,如今见了光,那鱼鳞甲上沾着的露儿折出了璀璨的光华,衬着细雨中移近的武士若天神下凡,英武非常的。 晏亭站在凸起的高台上,即便知道卿玦看不见她的表情,可她还是要笑的十分灿烂,她要一直保持着这个表情,直到他能看清他的时候。 心头扑通扑通的跳着,脑子里萦绕着当初他掀了鬼面对她那回眸轻笑。想到了被她藏在床头的紫檀木盒里的花瓣,或许她最想的是亲口问问他,那花瓣究竟是什么意思? 近了,当真的近了。近到可以看清他隐在那鬼面下那双极致的美目,可是令晏亭不解的是,她明明穿了当初送他出征的那身衣服,可是他却对她视而不见,藏在鬼面下的视线一直向上望着,晏亭追着那视线看去,却是高高的瞭望塔,看上去没有任何的不同,为何他却要一直盯着那里呢? 而立在瞭望塔上的苍双鹤看见卿玦的视线后,不管卿玦看不看得清他的表情,他也轻笑着点了头,就像对别夕一般。 这里,是苍双鹤答应过的位置,点过头之后,苍双鹤转身离开,姬殇一直跟在他身后,苍双鹤平缓道:“或许他也希望看见你。” 姬殇无奈的摇头苦笑道:“见了活着的我,怕他要害怕。” 苍双鹤轻摇着头道:“他不会怕你,你在他心中从不曾死去过。” 姬殇有些哽咽,却还是坚持道:“等成就大业之后,我会见他。” 见姬殇执意,苍双鹤轻柔道:“不必刻意为之,顺其自然吧。” 姬殇连连点头,二人慢慢的离开了瞭望塔。 或许卿玦与苍双鹤心意相通,即便看不清楚,可苍双鹤转身之时,卿玦开怀若孩童般的笑了起来,那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微微露在了半截的鬼面外,狰狞的面具,好看的牙齿,鲜明的对比,勾人心神。 与晏亭天马行空之时,卿玦已经到了她身前,四周的百姓畏惧着那来势凶猛的马蹄,早已经退到远处,只留下站在高台上愣怔的晏亭。 还是那日抬手掀了鬼面的动作,卿玦的声音很软,似春风拂面,淡淡柔柔的轻喃:“上大夫,卿玦不负所望。” 晏亭心弦一动,抬眼望去,春雨软柔,却能钻过鬼面盔胄的缝隙,湿了卿玦的发。 同样的碎发贴面,晏亭是狼狈之极,端看着卿玦的发丝,却恁般瑰丽,带着若出水芙蓉的灵秀,荡涤着飘忽的心,晏亭轻缓的别了眼,竟不敢再去直视,公子野怀疑她好男色,那是她有意给他的暗示,她喜欢看卿玦的笑脸,就是因为喜欢,才害怕他会像公子野那般错以为她‘性趣’别有不同,克制着心底的不平,晏亭和缓着声音道:“姬校尉,流云先前应了你,如今特地在此恭候你凯旋而归。” 晏亭这番表现看在卿玦眼中,心头涌起一丝别样的感觉,卿玦微微偏了头,有些想不分明那丝怪异来自何处,沉吟半晌,轻缓笑道:“多谢上大夫。” 一直端坐着的睿王终究有了反应,在众人皆不注意的时候,他缓缓的站起了身,眯着眼盯着下方的一双人儿,天差地别的对比,站在一起,却似乎有别样的相配,该死的赏心悦目——睿王不想承认自己的想法,因此他把那相称强行认为是卿玦鬼面盔胄的缘故,晏亭那张长得实在差强人意的脸配合卿玦此刻的鬼面,天下绝配! 静滞许久,人群终于有了反应,欢呼叫好声不绝于耳,听见了那等嘈杂,卿玦却皱了眉头,松开了掀着盔胄的手,绝艳的脸顷刻间隐遁在了那狰狞的鬼面下。 晏亭抬眸,盯着那鬼面,半晌勾了嘴角,绽开一抹平和的笑,喃喃道:“实在明显的差别,或许改日我改去买个好看一些的面具带着,你我皆遮了这脸,站在一起,才不会被人笑是天差地别的距离。” 卿玦微微一愣,随即又露出了晏亭喜欢的那口好看的牙,缓和了声音轻柔说着:“卿玦院子里藏了许多各式不同的面具,上大夫喜欢,卿玦都送您!” 晏亭笑得更加的开怀,那杏核眼完成了完美的弧度,看着卿玦心头一颤,尽管依然骑在马上,却微微前倾了身子,伸手探向晏亭的眉眼……(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异彩华光 晏亭对盛康说,得卿玦,皆因其有异癖,须臾,卿玦便亲自印证了晏亭先前的信口打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其实晏亭所谓的异癖,不过是卿玦若闺阁女子般的闭门不出罢了,而眼前的卿玦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如此举动,此等异癖实在非同一般,即便先前晏亭有心迫害公子野,亦不曾如此堂而皇之的对着公子野那似桃花的脸动手动脚过,真真的被卿玦惊呆了。 晏亭怕卿玦怀疑她好龙阳之癖而与她生疏了,克制着自己亲近的举止,却是不想卿玦此时的行为却似乎当真是个别样性|好的男子,也或许他生的实在别致,其实骨子里也便同他的脸一般——是个未定雌雄的,如此晏亭倒也不那么肯定卿玦当真是个男人,或许有机会,她该脱光了他瞧瞧是不是个同她一样的身子才能下断言。 囚自己于一方天地,晏亭一直以为卿玦是个怕见人的,可是,遮了绝艳的脸,举止便可以肆无忌惮,眼见他修长的指尖距她的眉眼咫尺之遥,眸底凝着不解,晏亭还是微微的别了脸,而卿玦的手指也定在了她的眼角边,即便没触到晏亭的肌肤,可她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指尖上的温热,蒸腾了春雨的湿润。 卿玦的脸是她见过的男女中最精致的,可他的手却不如他的脸精细,在晏亭见过的手掌中,苍双鹤那总要捏着东西的手才极致的好看,修长匀称,指甲略粉,闪着柔和的光泽,若羊脂美玉雕琢而成,而卿玦的手型虽也好看。却生了细密的茧子,那是长期操练和握着器具的结果,细端量了这沾着缺憾的手。晏亭却又信了卿玦当真是男子,偷偷的隐了自己的手到宽大的衣袖里,即便她的脸呈着男子的气韵。可她那双手,分明是女子。 睿王冷眼旁观着下方那一幕。眼神中有锋利涌动,他本就不喜欢卿玦,即便信常侯对卿玦的生母只字不提,睿王也清楚卿玦的出身。 未登基之前的睿王,以公子昊政的身份独占六国之最,却不想看见了卿玦,原本的自以为是轰然倾塌。他曾以为自己才是姬氏最好看那人,却原来比卿玦差得远。 彼时年少,待人接物只凭那单纯的喜好,因为卿玦生得比他好,因此他总也要找理由欺负他,其后年岁抽长,他还是不喜欢卿玦,因为其母陆氏一族的罪过,叛国罪臣,理应诛杀满门。 卿玦本不该来到这世上。其母陆娀婵曾有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兼之满腹才情,若不是生此变故,已定下要入宫当夫人。谁料陆氏家主竟与当年大央战败,二十万将领被坑杀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其后陆氏被诛,陆娀婵被贬妓|籍。 那时的信常侯,有名的风流人物,勾了大梁城无数少女的心,机缘巧合,竟与陆姒婵相识了,总归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信常侯又与央安王乃一母同胞,此事央安王没有不过问的道理,信常侯只开怀的笑,以逢场作戏搪塞着安王。 安王声声的劝,告诫其远离陆姒婵,总归是个罪臣之后,且大央百姓甚恨之,若信常与之纠缠不清,即便他是安王的亲兄弟,为安抚民心,怕也保不住他府中之人。 那时的信常侯已经有四位公子,十几位夫人,奴仆婢女加起来也有几百人,信常侯思虑再三,应下了央安王的劝说。 谁知陆姒婵被贬一年之时,有人送了刚刚出生的卿玦到了信常侯府,其后陆姒婵去向不明,有人说看见她投河了,有人说她是跳崖了,总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信常侯说卿玦是个错误,一夜风流的孽种,不该容了他,送到信常侯府的那日就想亲手了结了他,一个篮子就能装下的乳儿,终究还是有不忍心的,从信常侯手下给他夺了条命回来。 央安王得知此事,只轻淡道:“总也算你的亲骨肉,虎毒尚不食子,你安能毒于虎,罢了,容他个活命,日后不入宗谱,不记其母,以庶礼待之。” 信常侯究竟多厌烦卿玦,无人得知,卿玦活了二十几年,对信常侯的印象甚是模糊,据说信常侯第一次看见卿玦时,小卿玦已经蹒跚学步,由府中一个上了年岁的婆子看着,平日里跟小羊羔抢一些羊奶吃,常有吃不饱的时候,婆子便熬些米糊接济着。 别的公子小姐的都生得白嫩水灵,信常侯看见的卿玦却一副皱巴巴的样貌,身上的褂子也是旁的公子穿小了后,婆子去讨来的,信常侯心里又不舒服了,如此美貌的父母竟生出了这样不入眼的孩子,不管是不是他期待的,也要不快,那之后便很多年不去注意卿玦。 信常侯与陆姒婵究竟是不是逢场作戏,已经没有人去深究,只是从陆姒婵失踪后,信常侯便再也没娶过夫人,也没再生出什么供人茶余饭后闲着磨牙的风流事,再然后,公子们渐渐大了,信常侯便常常不在府中,夫人们没有敢说半个不是的,权当他在大梁城内游玩。 可那次失信常侯踪了许久,还是入宫朝贡的官员说在边境见过信常侯,那之后,大家皆知信常侯有了别的去处,信常侯也不再顾忌,只偶尔会回到侯府中,他究竟都在做些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睿王会知道这些,也是央安王告之他的,断断续续的,许有不近事实之处,总也比坊间流传的关于卿玦的身世要真实许多,因此睿王不喜欢卿玦,若不是苍双鹤,他是断不会让卿玦出战的。 也不过是杀了个宵小,便受了百姓的追捧,还有晏亭眼中全不遮掩的开怀,这些都被卿玦轻易得来了,之于睿王,却是两番矛盾的心境。 寂静无声,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卿玦与晏亭这有些令人错愕的画面,半晌,晏亭方才回神。声音有些无力道:“姬校尉,你……” 卿玦缓缓的露出了那口晏亭喜欢看见的牙齿,轻柔道:“你这眉眼。看得久了,便觉得愈加的精致了,我想瞧瞧。可是真的!” 晏亭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却没说出什么。乌云再次掩了太阳的光芒,细雨又飘洒了下来,晏亭有些睁不开眼,半眯着眼仰头,竟看见了睿王那张比眼前的天空还阴晴不定的脸,瞬间回神,略有些惶恐的低了头。 于卿玦的眼中。那些嘈杂的人群,包括睿王在内,都不过是个布景,他不关心晏亭究竟看到了什么样的布景,只是听自己的小侍瑶童念叨过,晏亭的身子很弱,想必受不得这雨。 想也不想便伸手解开了身上战袍外的斗篷,虽经了雨,那斗篷却还半干着,双手一挥。斗篷飘扬了起来,遮住了晏亭头上的一小片天空,也遮住了睿王打量的视线,随后那斗篷轻缓的落在了晏亭头上。只露出了晏亭那一张衬着斗篷愈加消瘦的小脸,眸光涌动着不解。 看不分明,可晏亭却知道此刻卿玦的笑一定很灿烂,伴着那笑脸,卿玦微微倾了身子,随即勾了手臂,晏亭便被他捞到了自己的身前,同乘一骑,奔入城门。 站在城楼上的睿王垂着浓密的睫毛遮了眼,即便站在他身边的盛康也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何种状态,不过瞧见了卿玦的举动,盛康却朗笑出声,“此二人倒是相配,喜好皆那般与众不同!” 盛康自然了解公子野仓皇离去是因为什么,而今又看见了卿玦举动,自以为是的说了这话,睿王状似不在意的随口问道:“盛爱卿,此话何意?” “臣先前便猜着晏小上大夫为何要保举了五公子,现在倒是明白了,没有些别致的‘交情’,想必晏小上大夫也不会冒这个险才是。” 听完盛康的话,睿王冷哼一声,淡漠道:“盛爱卿果真细致入微。” 第一次听见睿王如此语调说话,隐隐现出了属于帝王的气势,盛康心房一颤,略带着些惶恐道:“大王何故不悦?” 睿王竟也做了回答,三分真心,七分刻意,冷然道:“寡人不喜欢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 得了睿王如此回答,盛康放下了心头的紧张,随即暗笑,想着对睿王已经十分了解,竟还会因为他不经意间冒出的话而紧张,近来实在有些草木皆兵,大概是听见卿玦竟得胜还朝,有些出乎意料才不安了起来,想想被卿玦所杀的常逐也不过是个鼠辈,赢了或许也有巧合,实在不必如此,轻笑着附和道:“生为男儿,当如大王般英姿勃发,臣也不喜欢那娘们似的五公子,若为娈童尚且可行,可领兵征战,怕要引人轻笑了去!” 睿王复又冷哼一声,随即转身,卿玦得胜回转,不是结束,如今才算是真正的开始,潜于水底的蛟龙,飞升的时机到了。 进了城门,到了晏亭那始终有些寒酸的马车前,卿玦才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晏亭,如此近的距离,晏亭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跳的速度,直到踏着实地,腿还有些软,头上依旧顶着卿玦的斗篷,稳定了心神之后,晏亭拱手道:“多谢卿玦兄为流云遮雨。” 卿玦看着晏亭的眼,笑的平和道:“上大夫待卿玦有知遇之恩,卿玦闻听上大夫体虚,一旦生病,卿玦没有不去探望的理由,可卿玦无私财购置探病之礼,因此上大夫无病,便是卿玦心底最希望的。” 晏亭曾幻想过,这是一场在春雨中衍生的风花雪月,可听卿玦这一解释,便完全变了味道,晏亭垮了笑脸,有些赌气的伸手掀了卿玦盖在她头上的斗篷,朗声道:“流云身子再虚,几点小雨还是伤不到我的,多谢姬校尉关心,斗篷还你。” 说罢伸手把那斗篷胡乱的卷成一团,向卿玦的怀中摔去。 卿玦似乎察觉到了自己方才那话虽是心中所想,可未必是人家愿意听的,何况自己这真心实意的话似乎听在旁人的耳中,似乎还有些小气的嫌疑,尽管他是当真没有余钱,可也不好这么明摆着说出来,已经习惯了沉寂在一个人的世界中,见晏亭丢来了斗篷。伸出一手稳稳的接住,却并不替自己方才的话解释什么,只是依然柔和着声音说道:“上大夫保重。” 听卿玦依旧无波无澜的声音。晏亭心中翻搅,面上却变得平静,垂了眼皮。点头应道:“这个自然。” 卿玦带着的军队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停在了城门外,那时睿王已经由盛康等一众官员前呼后拥的下了城楼。即便方才已经同盛康说了不喜欢卿玦,可卿玦却是他今日的目的,自然要亲自见上一见。 百姓被阻隔在距离睿王很远的地方,晏亭站在青蓬马车边,看着睿王的靠近,不知道为何,今天的睿王看似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可她就是觉得此刻的睿王心中是带着愤怒的,因此愈加的小心谨慎,怕一个不小心,平白的就给自己招惹了麻烦。 对于顶着昏庸名号的睿王,若是瞧着她不顺眼——他原本就瞧着她不顺眼。即便用了再可笑的理由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给她,然后惩办了她,大家也只能说她是个倒霉的,然后给睿王的昏庸名号上再添一笔,之于睿王,这本就是他经营的形象。而自己,免不得要吃些苦头了,得不偿失的买卖,她不会去做。卑微的躬身施礼,见风使舵才算本事,直来直去若卫都者,没人背后护着,死了多少回想必都数不清了。 睿王远远的就看见了晏亭脸上的假笑,攒起眉峰,晏亭这笑和他见过的那些缺了脑子的痴儿不相上下,实在是难看至极,心头又开始动摇,有些想不明白怎么时而觉得晏亭没那么难看,且还有些时候会觉得她那双眼漂亮得令他有些微的心动,或许,也不过是希望延续之后的错觉罢了,现在这张脸,才是真真入不得眼的本相。 越看心中越烦,不再理会了晏亭,距离晏亭和卿玦三丈开外顿住了脚步,视线带着赞许的盯着依然端坐马上的卿玦——面上的功夫,睿王会做足,至少卿玦是个可用之才。 晏亭瞪了眼,那个从来懒散的睿王如今竟然步行至大梁城中来迎接了凯旋的卿玦,这是何等新奇之事,不过卿玦是个闭目塞听的家伙,晏亭真怕他招了睿王的不满,回头便想给卿玦些暗示。 最基本的礼数卿玦还是懂的的,特别是面对的那人是睿王,卿玦心中更是分明,从见睿王已经向这边走来的时候,卿玦便翻身下了马来,见睿王站定,卿玦笑对着睿王,缓缓的掀起了头上的鬼面盔胄。 那一头一直飞扬在晏亭记忆中的墨黑散发已经完全束成一束马尾样垂于身后,精致的脸颊边有几缕湿发贴在面皮上,衬着脸上的肌肤愈加的白皙,见睿王不再向前走,卿玦抱着鬼面盔胄快速上前,躬了身子,红润的唇瓣慢慢张开,轻缓道:“臣参见大王。” 不管见没见过卿玦的,如今看见他,都是一样的表情,错愕的瞪眼张嘴,难以置信的盯着卿玦的一举一动。 是谁说卿玦生了一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就是个娘们一样的人物,那话如今拿出来品味,便实在打脸面了。飒爽英姿,想必就是专门为卿玦准备的,睿王微微撇了撇嘴,随即慵懒道:“罢了,爱卿平身吧,寡人也累了,这便一道回宫吧。” 说罢不等卿玦做出表现,睿王已经回身向辇车走去。 盛康斜了卿玦一眼,脸上带着嘲讽,睿王走了,他却没有马上跟去,对晏亭和卿玦笑道:“大王亲自来迎接,五公子当真荣耀至极,本侯自然也少不得些贺词,不过都是些虚头话,想必五公子也没那么多心思听,本侯真心想说的是,五公子果真不能等闲视之。” 对于布景,从来都不必刻意的装扮了表情,听见盛康的声音,卿玦只是轻缓道:“卿玦谢过侯爷夸赞。” 说罢漫不经心的把方才的斗篷与盔胄塞在了一起,转身便向自己的战马走去。 晏亭嘴角扯了扯,脸上挂着担心,放才心中还因为卿玦的态度而郁闷着,如今看了盛康那一脸吃瘪的表情,想来卿玦待自己还算特别好了,倒也消散了心中的烦躁。 盛康不走,他身边那些虾兵蟹将便不动,卿玦给了盛康如此难堪,盛康自觉卿玦令其在手下面前丢了脸面,与卿玦的梁子至此结下。 晏亭看着盛康那发狠的脸,为卿玦捏了把冷汗,暗暗怪自己先前没同卿玦说明白,睿王他要恭谨相待,盛康眼下更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人物,如今被盛康记恨了,想必卿玦日后在朝中该是举步维艰了。 转头之时,卿玦已经翻上马身,对晏亭如沐春风的笑,见晏亭回应,斗篷搭在马背上,双手捧起盔胄,缓缓的遮了脸,静坐马背,侯着睿王的辇车。 盛康见晏亭和卿玦之间的‘眉来眼去’,心中更是肯定了先前自己的猜测,鹰眼盛满狠觉,恨恨的盯着晏亭与卿玦……(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好色之徒 搜肠刮肚,巧立名目,只为美酒润喉,娇娥在怀,端看歌舞升平乐,把个盛世粉饰恁般太平,那负手而立,隐于尚晨宫大殿后方之人,执一卷帛书,淡笑怡然,要的便是外人眼中无比的奢靡之气,倒要感激了盛康这等‘用心良苦’! 即便是哪个官员升迁了,都要借此款摆上了筵席,今天算得上大事,更不可能落了空,盛康端出了他西鼎侯的架势,事必躬亲,两相对比,前几日晏亭接待公子野的筵席便实在是索然无味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放眼望去,长长大殿中,那些东倒西歪,丑态毕露的臣子们,哪里有高官的威仪,一个个倒像是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山贼一般,匪气得很! 姒塔偎依在睿王的怀中,眼神却游走于卿玦那张让她又妒又爱的脸上,卸除了威风凛凛的战袍,此刻的卿玦又是那淡然自若的俊逸公子,不同与晏亭初见时那头披散着的乌亮长发已经完全挽起,用一根绿莹莹的玉笄别与头上。 以卿玦现在的官位,该是坐在下方的,不过此时却因为有了功绩而与晏亭同坐,绿叶衬鲜花,其二人坐在一起,愈加显得天上地下了,晏亭似乎浑然未觉众人摇头叹息的脸,倾身与静默不言的卿玦说得开怀。 那厢里姒塔看卿玦看得专心,拥着她的睿王看晏亭看得仔细,不刻意的比较到还好说,这样的两人坐在一起,睿王那闹心的感觉又开始蒸腾,烦躁的搞不清楚为何苍双鹤要特别的提点着晏亭——这人实在入不得眼,当然,卿玦更入不得他的眼! 鼓乐与丝竹相伴,婀娜体态的舞姬。坦胸露乳于殿前卖力的扭动着纤细的腰身,弱水的事情,大家多多少少也知道了点。即便她的出现是有着背景的,可也总有那么几个揣着侥幸的心思,总觉得自己有着天香国色。或许睿王就瞧上眼了,即便得不到夫人的位置。也能换得在宫中的锦衣玉食,又或者,现在的姬校尉,虽不得宠,却生得这般的动人心魄,如今苦尽甘来,意气风发。又是个没夫人的,若是被他看上眼了,或许大王会把她们赏赐给他的,那也是个实在不错的去处…… 一致的舞动,相似的别样心思,殿上的舞姬门莫不揣着自己的小算盘,总也算见过风雨,谁也不希望韶华散去,留一身凄苦,孤老一世。 弱水隐在偏殿后的门缝边偷偷的看着并坐在卿玦身边那个略有些模糊的黑瘦影子。即便她的身已经是睿王的了,可那心却愈加的思念了夜夜伴她成眠的那件锦袍的主人。 间或有梦,画面延续的是那日与睿王的纠缠,伏在她身上的男子却换上了晏亭。梦里的自己由奋力的挣扎转为欣喜的迎合,好梦不长,颓然软了身,挣扎的坐起,她身份低,没那炫目的宫灯,只一点豆烛之亮,汗湿的身子蜷曲成一团,捧着晏亭留她身边的锦袍嘤嘤的啜泣,坐待天明,至此夜夜盼那身影入梦中来,度不得的漫漫长夜竟也有了盼头。 今日姒塔来寻她,婉转的允诺,若是她听话,姒塔会助她心想事成,终归是个没许多心眼的小女子,凭空就信了她的,交了底,说自己当真不盼着承睿王雨露,好在因为羞涩,把心中最深处的秘密偷偷的藏了起来,换了姒塔的笑,问她眼下可有别样的要求,弱水想了想,只说苦练那般久,便是要得了旁人的肯定,想在欢庆之时,于大殿中舞上一曲。 人堆子里打过滚的,姒塔看着弱水的眼睛,知道她说得是真话,尚晨宫里的女人,哪个屋子里藏了什么秘密,她没有不清楚的,因此弱水要求了去跳舞,姒塔也一口应下了,早晨起来的时候试探过睿王,说只她一个人伺候着,想必睿王会觉得寂寞,莫不如把弱水一并招来。 送到口的女人,睿王也不装圣贤,该吃就吃,吃过也就忘了,哪里知道张三和李四有啥区别,听姒塔说弱水,他是一脸茫然,姒塔明着讲了,睿王才‘哦’了一声,只挥手丢了句‘那个舞姬像个木头,不如美人伺候的舒服,寡人不要。’ 姒塔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女子那闺房中的本事散漫,可以练着,保不齐哪天就能精上了天去,如今睿王不喜欢她,那更是好,睿王的女人的床头藏着男人的锦袍,即便睿王不要,说出去也是何等罪过之事,抓|奸抓双,说是为了自己的苦练,她也练了十几年,终究明白那等心思,若非为了自己有意的男人,哪里有什么展露风姿的兴致,自己要卖盛康的颜面,不好直接除了弱水,可借助睿王之手,到时候盛康怨恨了,也跟她没关系。 有了姒塔的算计,弱水换了登台的机会,终究可以站在心窝子里那人的眼前,全身都涌动了兴奋,还有两支舞才轮到她,寻了个机会,偷偷的来瞧瞧,宫娥皆说姬校尉是何等英姿非凡,可她的眼中只有晏亭那瘦削的身影。 看过之后,喜上眉梢,竟也生出了期待,睿王不要的女人,有送功臣的记录,或许自己也有幸,哪怕跟在他身边,当个丫头也好。 觥筹之后,卿玦对大殿内的情况视若无睹,他本意推脱,与其虚礼应酬,他更希望能在那满院子芳华下与苍双鹤浅酌对饮,盼来盼去,得了别夕带了话给他,只告之曰:“先生让你与晏亭别生了间隙。” 握画戟之手捏着九方樽,虽不适应,好在晏亭一直笑脸迎人,缓和了心头的浮动,晏亭说了些近些日子大梁城内街头巷尾的趣事,这些从来都是卿玦不欲关注的,却不曾想今天听晏亭用那略低沉暗哑的声音软软道来,竟也有了别样的勾心之趣,听着听着倒也绽了一抹轻笑在嘴角。 晏亭偶尔抬眼之时看见那卿玦嘴角的风华,有片刻的愣怔,随即轻喃道:“生成如此模样,想必也是个伤人心的。实在罪过了。” 卿玦收了笑,微颦眉低头看着即便同坐着也矮上自己许多的晏亭,半晌也只是沉稳道:“卿玦不伤自己喜欢之人的心便足够。旁人卿玦管不得。” 晏亭撇撇嘴,洒然道:“也是如此。” 同样捏着九方樽,晏亭的杯中物可是大不相同。有了曾胜乙在就是好,即便内侍端上来的是酒。可晏亭捏在手中之时,便全然的清水了,自然,她那九方樽也只能捏在自己的手中,垂首把玩,讲得口干舌燥,皆是毫无意义的道听途说。静了心,却原来自己有些讨好之嫌,目的为何,思来想去,晏亭告诉自己,她这样做全是为了与苍双鹤那宝鼎之约。 前头换上了新的乐曲,似乎也换了舞姬,总有被人盯着的不适感,晏亭顺着视线望去,见过两次。也有了模糊的印象,对上了她的视线,弱水媚然一笑,随即潸然泪下。令晏亭一片茫然,摇头叹息曰:“生为宫廷女子,多有凄楚。” 听着晏亭原来兴致昂扬的说着民趣,沉默片刻之后竟突变了口吻,卿玦微微侧头,看着晏亭长长的睫毛半覆着的眼帘,捏着九方樽的手指微微一紧,仓皇的别过了头去,轻笑道:“上大夫有怜香惜玉之心,想必府中夫人该为自己能嫁了上大夫而庆幸。” 晏亭似假还真的笑,浅酌了一口清水,煞有其事的摇头道:“流云的夫人能嫁流云,却是她最好的选择。” 卿玦也跟着饮了一口,表情写着些落寞,喃喃的附和:“羡煞旁人。” 晏亭一愣,捏着九方樽呆呆的看着卿玦绝美的侧脸,半晌轻笑道:“卿玦兄实不必多想,此番你立了战功,他日瞧上了谁家姑娘,自管来与我说,我去跟大王给你求亲。” 卿玦捏着九方樽的手关节微微泛了白,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柔和了起来,轻缓道:“他日当真有了心恋之人,卿玦定先同上大夫说。” 晏亭莞尔浅笑,不过胸口却有些不舒服的感觉沿着四肢百骸的血管蔓延开来,半晌,前头卖力的舞着的弱水却出了差池,乱了脚下的步子,就那么直直的倾倒了下去。 姒塔窝在睿王怀中咯咯的笑,睿王却锁了眉头,盛康一张白脸盛满凛冽盯着趴在地上的弱水。 断鼓乐,停丝竹,众人盯着弱水,想不出究竟怎么了,沉寂半晌,睿王懒散的眸子扫过弱水,狠绝道:“身为舞姬,竟连本分的活都出了这等差池,留你何用,来人,拖下去。” 弱水伏在地上,泪流满面,并不出声求饶,近了才看清晏亭眼中的清淡,她只是希望他能再多看她一眼,哪怕多一眼,可是没有,晏亭的眼中没有她…… 静寂的大殿内,有宫卫沉稳的脚步声,没一人敢说什么,晏亭本不是个善心的人,弱水是什么来头,她自然明白,盛康都默不作声,焉有她强出头的道理,同大家一样默默的看着弱水,虽可怜,却实在寻常。 弱水如凋零的花儿般毫无生气的任由宫卫拉扯着,晏亭手中擒着九方樽,冷淡的看着那些宫卫略有些粗暴的动作,眼底写满漠然。 或许弱水一直如此,晏亭便会坚持了她的淡漠,可即将出了宫门之时,弱水突然抬了那模糊了妆容的脸,带着浓浓的眷恋不舍的瞥了一眼晏亭。 就是那含着情意的一眼,触动了晏亭深处的心弦,脑子一热,霍然起身,扬声道:“大王且慢,容臣禀奏。”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从弱水身上转到了晏亭脸上,几人不解,几人暗笑,皆等着看睿王作何反应,姒塔也在晏亭说话之时从睿王怀中挣扎了坐了起来,眼中写满看好戏的笑,等着听晏亭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睿王斜着眼睨着晏亭,半晌才散漫着声音道:“容禀。” 晏亭微微仰起了脸,目光坦然的盯着睿王说了起来:“大王,值此大庆的日子,实不好因为小事坏了喜气,添了晦气。” 弱水一直盯着晏亭,心头又生出了些微的希望,睿王淡淡扫了一眼那头的弱水。眼底写上一丝玩味,转头盯着一脸阴霾的盛康,直到盛康终究隐忍不住。抬手遮唇轻咳了咳,之后尴尬笑道:“上大夫说得极是,总不好因为那一个半个不懂事的东西坏了大家的兴致。暂且饶过那贱婢,日后再行处置。” 睿王眼底写满了玩味的看了一眼晏亭。随即轻笑了起来:“既然二位爱卿皆如此要求,寡人也不好让大家跟着糟心,罢了,便松了她吧。” 听睿王作此决定,姒塔撇了撇嘴,软塌塌的倒回睿王的怀中,晏亭与盛康躬身回道:“大王英明。” 晏亭说罢。微微侧头给一直盯着她的弱水递了个眼神,弱水方才如梦初醒,大声的谢恩,睿王耸耷着眼皮挥手道:“退下吧。” 弱水谢恩后倒退着下去了,大殿之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嘈杂,晏亭坐下之后,卿玦沉声道:“那是个幸运的女子。” 晏亭不解的偏着头盯着卿玦的脸,和声问道:“什么?” 卿玦执着九方樽淡笑道:“没什么。” 又过了半晌,晏亭受不住大殿内浑浊的酒气,找了个托辞出了大殿。经春雨洗涤过的夜空异常的清晰,月朗星稀的,让人也跟着精神了。 “上大夫。” 仰头微微闭着眼,脑子里的杂乱渐渐的平复。却不想此时竟有女子在其身后轻轻柔柔的同她打了招呼,晏亭猛的回身,便看见洗净了面皮的弱水站在她身后,眸光中涌动着炙热。 晏亭轻点了头,柔和道:“姑娘可是有事?” 弱水福礼道:“妾身谢过上大夫再次出手相救。” 晏亭挥手,连声笑道:“不过偶然罢了,姑娘实不必如此惦念着。” 弱水咬了咬唇,随即壮了胆子说出声来:“上大夫,妾身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晏亭一阵错愕,似乎不久之前也有人同她说了这样的话,撩拨了她的心弦,不同的是那人是个男人,如今却是个女子说了这话,不管男女,晏亭觉得她都受不住这等酬谢,因此笑着摇头道:“举手之劳,姑娘真的不必如此。” 壮了胆子说出了这话,得了晏亭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即便早便料想过晏亭会拒绝,可还是再看见晏亭眼中的搪塞时,被浓重的失落压的透不过气,咬着唇,有孤注一掷的决然,看得晏亭一愣,才想退了身子,却不想弱水先她一步,微一倾身便扑进了她的怀中,带着决然的口气飞快道:“上大夫,妾身当真仰慕您,求您收了妾身吧,妾身愿意为奴为婢,只要上大夫同大王开口,大王一定会同意的。” 手忙脚乱,实在没遇到传说中的投怀送抱,晏亭有些不知所措,擎高了双手不敢去推弱水,嘴上断断续续哄劝道:“姑娘,有话好说,你先松手,先松手。” 弱水那小脸贴在晏亭胸口,双臂更是紧紧的缠住晏亭实在纤细的腰身,喃喃道:“上大夫,妾身知道自己厚颜无耻,妾身只是,只是太过……” 她这边话还没说完,竟听见有脚步声,弱水身子一震,自己此时的身份这样抱着晏亭,若是被人发现,恐怕也要连累了晏亭跟着自己受罪,张惶后退,绊了裙摆差点跌倒,晏亭想也不想便伸出手揽上了弱水的腰身。 “上大夫?” 头皮一炸,手臂依旧缠在弱水腰间,侧头看着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卿玦,柔和的月光洒在他脸上,衬着卿玦更是飘渺不似凡尘之物,此刻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错愕,紧紧的盯着晏亭揽在弱水腰间的手臂。 完了完了,这下好了,算是抓|奸抓双,百口莫辩了,稳住了弱水的身子,晏亭怏怏的收了手,尴尬笑道:“卿玦兄,流云方才……” 弱水扑通一声跪在了卿玦身前,急忙出声道:“一切都是妾身的缘故,与上大夫无关,是妾身不知羞耻,求姬校尉不要告诉别人,妾身求您。”说罢连连磕着头。 卿玦看也不看弱水,视线淡淡的扫过晏亭脸上的尴尬,霍然转身,口气清清淡淡,或许还带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轻蔑道:“卿玦什么也没瞧见,打扰了。” 边说边迈开了稳健的步子,沿着来时路,脚步微快的回转了。 晏亭回身扶起了还跪在地上的弱水,口气略快的说道:“实在抱歉,本大夫家中已娶妻,恐辜负姑娘美意了,本大夫尚有要事,就此别过。” 弱水并不拦着晏亭,看着晏亭说完之后快速离开的身影,眼圈又开始泛了湿,她未曾注意到身后隐在花丛后一双暗沉的眼盯着她看。 追了许久,才在承恩殿外看到了静默立在阴暗处的卿玦,晏亭适才收住了脚步,卿玦的脸隐在暗影处看不分明,就那么对立的站了许久,晏亭不说话,卿玦也不出声,大殿内断断续续的鼓乐声飘了出来,间或的一个高音引得晏亭微微的颤了身子,终究出声道:“本大夫不是好色之徒!”(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风流人物 曾言那藏了银子还要立招牌的愚人恁般可笑,如今自己也做了相似的事情,方知笑人者终有被人笑那一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彼时戏耍公子野,高谈阔论人不风流枉少年,如今风华正茂时,正是风流少年郎,却怕在卿玦心中落得个猥琐的形象,是越急越错,越错越急,滚烫了面皮,支支吾吾,到底没找出个十分合意的解释来。 “卿玦知道。” 就在晏亭以为他们要这样长长久久对站下去时,卿玦突然没头没尾的丢出这么一句来,再乱晏亭的心绪,那隐在昏暗中的身影缓缓的走了过来,嘴角还透着浅浅的笑痕,柔声接叙道:“上大夫绝非好色之徒。” 乱激动一把的,其实卿玦也没说什么感天动地的可心话,晏亭有一丝哽咽,知己难求,今日能得卿玦,实在快慰,却不想她这厢动容还没完全发散出来时,那头卿玦又不安分的补上那么一句:“那般娇柔的女子,投怀送抱,软语相求,上大夫不过是寻常男子的正常反应罢了。” 笑凝滞在脸上,晏亭嘴角尴尬的抽动的,半晌才冷硬着声音问道:“若换做是你也会如此?” 晏亭这话问得赌气,却不想那头卿玦当真微微偏着头垂着眼,煞有介事的思考了起来,半晌轻缓道:“卿玦不喜欢她。” “那又如何?” 脑子里短暂的空白着,猜不透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既是猜不透,便不去难为自己费心思量,直接开口问了,卿玦端正了自己的表情。真真的回答了她:“既是不喜欢的人,她的喜怒又与我何干?” 或许先前还想着要挤出个笑脸与卿玦套个近乎,如今听了他这话却是完全放弃了。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比着卿玦才发现实在小巫见大巫,垮着脸沉闷道:“瞧着卿玦兄这般清淡的口吻。流云倒是好奇了卿玦兄可会有喜欢的人?” 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竟有反唇相讥的味道,怕惹了卿玦不悦。想解释什么,可抬了眼皮才发现,卿玦的脸上竟然荡起了更加明朗的笑,全然的满足。 那夜空本清明的无一丝杂云,晏亭却觉得有炸雷响起,震得身子也跟着微微的颤,白日里的卿玦是炫目的美艳。夜里的卿玦是动人心魄的勾人,幸好他只是乖乖的藏在属于他那一方天地中,若是学那些寻常公子,到处乱跑的,怕不知要惹出来相思成疾,平白便宜了会些手段的江湖郎中去。 “卿玦也是凡夫俗子,跳不开七情六欲,自然会有喜欢的人。” 一种感觉,牵着你,要喜要怒。上一刻还荡漾了心情,下一刻便揪着生疼,卿玦那清清淡淡的表情对着她笑,那他喜欢的人便绝非是自己。晏亭心中分明,明知道,却还是要开口问着:“那卿玦喜欢的是哪家姑娘,说来听听,流云去向大王给你求亲去。” 卿玦摇头浅笑道:“喜欢有些年了,只要能常常看见便好,至于求亲,到实在没那个必要的。” 刻意忽略心头上的那些浓烈的痛感,晏亭笑得甚是牵强,卿玦喜欢谁,晏亭没那个心思知道,既然他不想告诉她,那她也不好太热心过度的去声声的追问,反倒要招人厌烦,想了半晌,说了句连她自己都摸不到头尾的话,“有个可以喜欢的人,那感觉想来也不错。” 晏亭这话未曾经心,卿玦却听得合意,笑得甚是灿烂道:“有个喜欢的人,便不会再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了。” 仰起自己的头,看着在月亮比照下暗淡无光那几点星子,眼角有不舒服的酸涩,嘴上却还要笑着虚应道:“像卿玦兄这样的人若是多余的,那想必这世上也便没几个不是多余的了。” 卿玦也学着晏亭的动作去看夜空,不同的是晏亭看见的是那几点黯淡的星子,卿玦看见的却是那皎洁的满月,声音若清风,说出口的话听在晏亭耳中却较之方才更揪心了,“生而为人,活着可以成为旁人生活下去的目标或倚靠的时候,便不是多余的,以前的卿玦,活着没这两个用处,反倒是个白吃饱的,和多余的人没什么区别。” 晏亭缓缓的收回遥望夜空的视线,再次对上卿玦平静的脸,伸手拂去被风吹起的冠带,微微眯着那双光亮的杏眼,柔了声音说道:“现在大央的百姓要倚着你保家卫国。” 卿玦并不谦虚客套,平缓道:“从遇见了那人,卿玦便知道自己不是个多余的人了。” 又是初见时候的感觉,卿玦明明是看着晏亭的,却好像那视线穿透了她,落在不知名的一点,轻声叹息,“我当君无情,却不想君比常人皆多情。” 出来了许久,今日要言表的正主不在,那头的歌舞似乎也没那么欢愉了,张效踏着细碎的步子快速的向晏亭和卿玦这边寻来,说那头要散席了,总也该让大家跟卿玦说上几句。 其实能说什么,晏亭颦眉回想,如今怕那些大臣喝得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不过既然是场面上的东西,即便他们能把卿玦看成了她晏亭去,这礼数却还是要做得周全,更何况,心头上藏了事,她不知要怎么恢复了先前的淡定自若去面对了卿玦,胸口盈满怅然,倒是觉得张效那张圆滚滚的脸恁般顺眼,来得当真是时候的。 酒足饭饱,曲终人散,先前是晏亭接得卿玦入宫,如此自然也要送他回转,不再并肩,晏亭与卿玦是一前一后的走着。 临出尚晨宫前,盛康那脸上写着怪异的表情,阴阳怪气的问着晏亭,“晏小上大夫,可觉得尚晨宫中的女人抱着舒坦?” 脑子里全是卿玦月光下说得那些话,倒是忘记了前头弱水的插曲,嘻嘻哈哈应答道:“女人啊,哪里的抱着不舒坦?” 盛康眼角睨着卿玦,语气更深沉道:“女人的身子可是比男人软。更是那等练武的比不上的舒坦,上大夫若是瞧上了尚晨宫中的哪个女人,只管同本侯说一句。这夜里,本侯就让脱|光了等着上大夫。” 呸!你个下道的淫|贼,本大夫怎可与你同流合污……盛康这等全不遮拦的明示令晏亭面红耳赤。心底豪气万千的把盛康暗咒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还敷衍笑道:“下官尚在重孝期。那等风流事,下官实在消受不得,恐辜负了侯爷的好意。” 盛康那鹰眼还在晏亭和卿玦之间游移,半晌笑得更加的阴沉道:“既然晏小上大夫当真不喜欢,那她可就去给大王侍寝了。” 听盛康这话,晏亭霍然想起了那一双似乎一直沾着水泽的眼,颦眉思索半晌。后轻笑道:“既是尚晨宫中的女人,哪个不希望得王一朝眷宠,若当真哪个女子得了,该是她的福气,就是不知侯爷来同下官说这话是何意?” 伸手轻拍着晏亭的肩膀,盛康朗笑道:“果真是高人之徒,看法便是不同,既然晏小上大夫当真不喜欢,那也是她强求不来的,罢了。改日若是遇上了喜欢的,再来同本侯说,本侯定给上大夫留着。” 听盛康那说法,晏亭总觉得心头莫名的跳。好像当真做了亏人之事般,出了尚晨宫门,晏亭偷偷的去看卿玦的脸,似乎与平常没什么差别,倒也渐渐的放了心,上车之前,隐约看见暗影里还有一辆典雅的马车,酷似苍双府中的,后来想想又暗自好笑了,苍双鹤那厮遇上这样的情况,从来都躲得远远的,这是大梁城乃至大央全国皆知之事,想必是自己防那人防得紧,有些草木皆兵,先让卿玦上车之后,她才跟着上了车。 带着鬼面盔胄的卿玦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可除了那一张狰狞鬼面,一袭素衫的卿玦,晏亭反倒觉得他是该做车才是,即便他随身习惯带着拆开的方天画戟,晏亭却执意要接他送他。 许先前说的话多了,这一路上晏亭和卿玦皆沉默了,送回了卿玦之后,晏亭才疲惫的回到自己的院子,辗转许久未成眠,索性坐起身,挑了灯芯子点上,就着光翻起了竹简来,心头总觉得哽着一口气,看不真切手中执着的竹简,断断续续的有些熟悉的名字跳出来晃着她的眼。 卿玦:信常侯五子,未入宗谱,母不详…… 睿王:央安王十七子,字:昊政,母王太后…… 她这厢一点豆亮,尚晨宫的大殿却是灯火通明,想着早上伏在赤|身的睿王身上问他的话,姒塔自以为是的试探了睿王,她说她身子不舒服,让睿王自己歇着,或者寻了那个弱水暂时替了她伺候睿王。 弱水殿上那一跤,摔得姒塔心中那个喜欢,本来早些时候,睿王就说那弱水不懂得讨好男人,女人的媚功生涩非常,他不喜欢,这之后又丢了那么大的脸,睿王是个见不得瑕疵的,自己这试探是十拿九稳,不过说了就是为了招惹睿王厌烦,彻底在背后给了弱水小鞋穿,即便她比自己好看又能怎样,尚晨宫中美人无数,她姒塔不是最漂亮那个,从她进了尚晨宫的时候就清楚这点,可她是睿王最宠着的那个,背后自有原因,她要在弱水强大起来前彻底掐了她的锋芒去。 可惜姒塔打错了算盘,即便她以为是九稳的,可还少了那一层算计,睿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即便是玥谣都看不懂,又岂是姒塔轻易就能搓圆捏扁的,她软腻着声音说着弱水的时候,睿王却是想到晏亭对弱水的怜惜,脑子里萦绕着根植在他内心深处那个有些伤感的旧事,彼年,央安王为了家国天下,放弃了自己的宠姬,二十年后的今天,又是一样的君与臣——央安王的儿子与晏痕的儿子,即便睿王连那个弱水是圆是扁都不分明,却因为晏亭眼底那一抹怜惜猛增了自己对那个女人的渴望,姒塔既然提了,他也没有再拒绝,就那么应了:“既然美人早一遍晚一遍都如此要求了,寡人焉有再寻了托辞推三阻四的驳了美人颜面的道理。” 那一刻姒塔脸上的不敢置信睿王看了也要暗笑在心,把一双媚眼瞪得滚圆滚圆的,嘴巴也失了优雅的张开。半晌没缓过神来。 睿王看着姒塔,心头想到的却是那一张黑漆漆的脸,姒塔是美人。可却染着俗艳的味道,间或露出的表情更是让她显得肤浅,反倒是那样一个难看的人。不经意间的举手抬足却显出了雅致的风采,想到这里。竟不再理会了姒塔现在还呆着,扬声对侯在外头的内侍吩咐道:“来人。” 听见睿王出声,姒塔才收了自己的错愕,眼含幽怨的看着睿王,伸手便抓上了睿王的手臂,略带着急切说道:“大王,方才妾身委实不舒服。不过瞧着大王,竟也能不药而愈了,妾身还是舍不得离开大王一时一刻的。” 睿王伸手轻拍着姒塔搭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轻柔哄慰道:“美人,连日来是寡人疏忽了你的身子,实在是寡人欠思虑了,今晚就好生歇息歇息,寡人明日再去探你。” 姒塔还想再说些什么,外头应着的内侍已经躬身谨慎的走了进来,深深的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出声道:“大王。” 姒塔恨恨的瞪着那不开眼的内侍,不过睿王却欣喜这内侍进来的恰是时候,口吻轻快道:“吩咐下去,再给晏亭上大夫送一些养身子的补药去。” 睿王说的补药。自是不必细细的解释,宫中的内侍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也要暗暗惊奇,这夜半三更的,睿王竟还想着给晏亭‘补身子’,看来对他实在是偏爱有加,想必这晏亭日后将是前途不可限量。 姒塔偏头听着睿王的吩咐,愈加的觉得这几日的睿王有些捉摸不定,她瞧不分明了,内侍应下后,睿王方才又吩咐道:“送姒夫人回重欢殿,随即吩咐今晚点弱水侍寝。” 方才还应着的内侍这次却不敢立刻接着吩咐了,身子开始微微的颤抖,毕竟年岁不大,没有张效那等八面玲珑的本事,若说方才那吩咐够新奇,可也脱不开睿王的常性,可眼下这条,进来承着的内侍怀疑自己是耳朵不灵光听错了去,愣怔了片刻,那头姒塔先他出声接了话头,柔柔腻腻的声调拉着长长的尾音,如芙蓉暖帐里兴致正浓时,魅惑了睿王的呻吟般不依道:“大王,妾身要拥着大王歇着。” 睿王依旧对姒塔笑,却伸手推开了姒塔的靠近,同样的语调,过往的浓情蜜意却有了变淡的味道,说出的话不容姒塔再纠缠,“寡人的美人一向知分寸,也便是如此才深得寡人喜欢,美人,你万不好让寡人失望了去。” 不再纠缠,姒塔慢慢的放了手,心头对弱水更恨了,直到现在她还是想不清楚哪点出了纰漏,心下却愈加深刻的计较着,那个弱水,她断不会让她就那么飞黄腾达了,抢她的男人——找死! 半个时辰后,重欢殿的珍玩又去了大半,姒塔乒乒乓乓的砸的疯狂,旁边宫娥、内侍皆垂头躬身的侯着,没一个敢上前劝她半句的,尚晨宫中,唯一敢说且能说了姒塔的人,此刻正伏在别的女人的身上,哪里有时间来管她姒塔究竟发了哪般的疯。 夜,本是弱水期待着的,近来好些个晚上,她都能梦见那个单薄的身影,即便是看着那人浅浅淡淡的笑,也觉得恁般的幸福着,可是,终究脱不开此刻的身份,她竟又接到了睿王的点诏,弱水以为不会再有的,因为姒塔也肯定的告诉过她,睿王根本就不记得有她这么个人存在,她也曾侥幸的认为是那传令的内侍给搞错了,等着沐浴净身送进了睿王宠幸夫人的偏殿后,弱水知道,今夜将又是个特别漫长的,晏亭在自己心底深刻后,她觉得再和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便是对不起晏亭——即便晏亭根本就不想要她,可在盛康手中,还有她的弱点在,她又不能忤逆了去,因此只能咬牙受着。 即便她脱光了自己,可睿王却没有给她像上次一样的痛快,就那么站在王榻前,伸手抚着自己光洁的下巴,脸上阴晴不定的审视着光|裸的弱水。 那时的弱水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成个人看待了,当然,睿王也没把她看成是一个人,他当她是件物事儿——勾了晏亭兴趣的物事儿。 弱水以为睿王会这么一直看下去的时候,睿王竟出了声,听不出情绪的问着弱水:“你喜欢晏亭?” 不管怎么答都是欺君,因此弱水选择咬唇沉默,竟不想睿王又出声问了她:“若是寡人把你赐给晏亭,你可会同意?” 弱水眼中一瞬间便闪亮了起来,上个问题她是不想答,这个是她未曾来得及回答,睿王竟自顾自的接了下去,“晏爱卿是寡人重臣,即便要赏,也当赏他个未经事的。” 眼中的希望一瞬间幻灭,来不及舔舐了伤口,睿王竟带着一丝暴戾的压身上来,同梦中一般的情景,不同的是,梦中那令她欢愉的脸却换成了睿王,弱水咬着唇承着,今夜是个噩梦,她如是想着……(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心想事不成 生于陋室草屋,长于穷山恶水,本是劳苦命,却不想一朝得君宠,随即登高枝,得睿王封赐三品美人,惹来几人巴结几人仇! 入目皆是赏赐,弱水却觉得愈加的悲戚,昨夜的睿王依旧没有男人对女人该有的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以致她被人软趴趴的抬了回来,随即也补上了该喝的草药,不会留下属于姬氏的血脉,日上三竿才爬起了身,便接到了这等‘荣宠’。 弱水有女人的直觉,那直觉告诉她,睿王并不喜欢她,他看她的眼神是冷漠清淡的,可他不喜欢她,却给了她名分,彻底绝了她的希望——若先前还可以做梦晏亭许对她生了那么一点点的情谊,去跟睿王讨要,她一个无名无份的,睿王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把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赏赐给大臣,这在宫中是很寻常的事情,如今得了美人的名号,她能伴着晏亭这条心,大概真的该死了。 能在姒塔专宠之时分得一杯羹,且还捞了个越级的名分,这在睿王其他夫人眼中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早已经前前后后的有几个送来了贺礼,弱水脑子一直昏沉的,谁是谁的分不清楚,可她却分明眼前这个笑得不屑的宫娥是姒塔的人,宫娥说昨天夜里姒塔身子不舒服,睿王从后半夜一直到现在都陪在重欢殿里,姒塔本人是不能亲自来给弱水道喜了,宫娥说姒塔格外的吩咐让弱水好生学学那些东西,不然讨不得大王喜欢,哪日惹了大王不悦,伤了性命,总也是姐妹一场,恐要徒增了姒塔的难过去。 见那个替姒塔送东西的宫娥说得恁般谨慎。弱水便也跟着紧张了,宫娥前脚走了,弱水随后便捧着东西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却不曾想翻看了姒塔送来的东西,心中又是一番别样滋味,一个托盘。几卷帛书,展卷而阅。全是男女闺房秘事,各不相同的姿势,看得弱水面红耳赤,慌忙推开,脑子一瞬间也清明了起来,那个姒塔终是不甘心,她与睿王颠鸾倒凤的细节。外人本不该知晓,自己不善于闺房之事,姒塔送来了这些东西,想来也清楚,姒塔明摆着告诉了她,睿王是什么都不瞒着姒塔的,面上给她个美人封号,私下里不过是姒塔身子不舒服的时候,一个供睿王发泄的玩物罢了。 其实没那份心思,自己在睿王眼中是不是玩物本无所谓。是姒塔小心过度了,无奈的苦笑,推开了姒塔的‘好心’,若那人换做晏亭。她许当真要好生学学,可惜他不是! 尚晨宫中几多暗流涌动,那厢里的晏府中也不是平静无波的,身为大央臣子,朝务相对来说是十分轻松,今日又是个闲。 晏亭昨夜睡得不安生,天近亮才昏沉歇下,夜里倒是有人进她的门,昏昏沉沉的赶了那人离开,早起之后脑子还有些混沌,却在出门之后被倚在门板边歇着的人吓得顿时清醒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完好,方才放了心,伸手拍了还微微打着酣的女子清醒,不解问道:“你怎会在此?” 虽然没什么仪式,屠幼菱却已经替晏亭允下了上次从宫中得来的侍女春娥一个二夫人的名号,因此她进晏亭的房间,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不过晏亭一直拿着重孝的借口拖着,春娥就像屠夫人伺候韩夫人一样一直跟在屠幼菱身边,相安无事的,这临时整了这么一出,吓得晏亭差点去了半条命。 春娥幽幽转醒,看着晏亭的脸,伸手抹去嘴角的溢出的口水,尴尬笑道:“大人,妾身来伺候您。” 晏亭嘴角抽搐的,板着脸发飙,“胡闹,我不是说过现在是在重孝期,你为何擅自做主,难不成当我的话如过耳的风?” 春娥见晏亭当真生气了,才收了脸上的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饶命,是妾身自以为是了,大公子和二公子早已经进了女人的房,这点府中的人都知道,妾身以为,以为那些不过也只是面上的要求罢了,这后半夜瞒着人进来,不会怎样的,且昨晚妾身还听人说宫中有一个貌美非常的女子对大人心心念念的,妾身方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幸运……” 听春娥这番话说出口,晏亭心头一跳,也不管她还想说些什么,沉声打断了她的絮叨,“宫中有女人喜欢我,你听谁说的?” 春娥一愣,见晏亭脸上写满严肃,眼睛不安的转动着,晏亭怒喝一声:“若要瞒我,便卖你进妓|馆。” 晏亭丢出了狠话,春娥才大声的回答了起来:“是听那南褚七公子的总管陋恬说的。” 晏亭斜着眼盯着春娥,一字一顿道:“是陋恬亲口告诉你这些的?” “不是他告诉妾身的,是妾身偶然间听见他跟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人之间的对话才知道的,妾身听了之后才觉得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倒是未细想,才做下了这等糊涂事。” 沉思半晌,晏亭轻笑出声,对春娥也放缓的态度,沉声吩咐道:“你且下去,若你当真想嫁人,自管去寻,看好了哪个,回来同我说,我替你主持,不过今日之事若有再犯,必将重罚。” 听晏亭这个说法,春娥忙摇头念道:“妾身没旁的念头,大人不要把妾身许了人家,妾身再也不敢了。” 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与其现在寻一些借口安抚,莫不如等事实昭然天下,晏亭也不再与春娥浪费唇舌,说了几句浅白的安慰话便打发了春娥。 抬头看了看外头晴好的天,轻叹口气,原本以为的安闲日子,如今是又没了,尽管没有交手,可晏亭心中明白陋恬与那些黑衣人绝对都是高手,若当真要说怎样的机密之事,岂会让如春娥这等寻常的女人听了去,与其说那些话是给春娥听的,倒不如说便是要引着晏亭去的。她这些日子忙,实在忽视了那几个特别的人,还有当初那双藏着凛冽的目光。她是该拜会拜会了。 用过早膳,晏亭寻了个平常的借口,带着曾胜乙进了陋恬等人暂住的院子。来之前曾问过章化,陋恬等人来了之后也不出门。整天窝在房间里,而韩夫人也不进他们这院子,前头两天晏妙萏倒是常常来,每次都是一番失魂落魄的表情离开,到这几天也没见着过来了。 或许看着他们很安分,可就是安分过了头才让人怀疑,靠着矮几坐着。看着面前其貌不扬的陋恬,他的表情当真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依旧带着一脸的不屑,并不把晏亭放在眼中,晏亭不与他计较,偷偷的去打量跟在他身后的四个黑衣人,看过之后,心底的疑问更大了。 满头雾水的走出了陋恬暂住的院子,她猜不透他们引她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她是清楚的。跟在陋恬身后的黑衣人肯定不全是先前的那几个了。 等到晏亭一离开,陋恬马上站起了身向后方走去,转过三道回廊,对着泛着新木味道的门板躬身道:“公子。” 门内传来一阵低沉微磁的声音道:“进来。” 听了门内人的声音。陋恬才推开了门板走了进去,黑衣黑面罩,与外头那几个黑衣人一样的装扮,气势却全然的不同,“可瞧仔细了?” 陋恬点着头,十分肯定道:“信常侯府五子卿玦身后另有高人指点,即便外人传说卿玦是受晏亭保举,不过属下认为一切都有人在暗地操控着,此番不过一个小小的试探,晏亭便如公子预想的过来了,她的心思不如那人捉摸不定,期间属下也照着公子的吩咐试探了晏亭,他不清楚五公子和跟在他身后的武圣人有何种关联。” 黑衣人点了点头,随即轻缓道:“即便不知,此人也是我们轻视不得的,而且照昨天的架势,盛康应该并没有完全的放弃拉拢晏亭的想法,盛康那人眼高于顶,寻常之人入不得他的眼,既然他对晏亭感兴趣,那么晏亭肯定有他不同常人之处。” 即便在晏亭面前陋恬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可在眼前的黑衣人眼前,提到晏亭之时,陋恬却含带了小心,沉默半晌,陋恬才想到了什么一般恭谨道:“公子,妙萏小姐几日不过来了,大概真的死心了。” “那又如何?” “公子,您不能失去长公主的支持,还是早些娶了妙萏小姐,万一长公主又看上旁的公子,怕对您……” 黑衣人挥手拦下陋恬的话,冷哼道:“姑母的心思本公子清楚,你以为她有多少个十年扶植起另外一个公子?” 陋恬垂了头,轻应道:“属下明白了。” “旁的事情你不必管,尚晨宫中有姑母的人照应着,面上你顺着她,私下里,给本公子把晏亭看清楚了,晏痕便是姑母失察,不过一个小小的宠姬便让央安王从她枕头边把晏痕的心思给勾了去,不能再让晏亭失控。” 陋恬点了点头,半晌后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轻缓问道:“公子,若妙萏小姐她再来?” “照旧说你不知道本公子的去处。” 陋恬无奈的摇头退下了,随后黑衣公子起身从一旁的侧门离去了——这个院子是韩夫人专门给南褚七公子准备的,他不想见晏妙萏,随便寻了个借口,韩夫人知道他是不会选择旁的女人成亲,倒也放心的随他去,韩夫人要的只是最后南褚的王后是她的女儿便好,旁的她真的没那么在意的,而且在韩夫人眼中,儿女情长实在是丧志的东西,她也不希望初南沉溺其中而放弃了大业。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实在和他没关系! 却说那头晏亭出了这院子,脑子里虽然沾了更多的不解,随即却似乎有好像从其中端倪出了一些以前不曾在意的东西,行于僻静之处,晏亭住了脚步,回头定定的看着曾胜乙,把一直淡然的曾胜乙给看的有些微的惶恐,放下了抱在怀中的玉首剑,小心的询问道:“少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晏亭平和的笑,说出的话却还是惊了曾胜乙的心,“胜乙。我昨晚看了一卷帛书,三年前大梁出了件令人惶恐的大事,白玉氏一门惨遭灭族。那白玉门主似乎和当年的武圣人夕甲有些交情的,你也是行走江湖之人,夕甲自那次白玉氏灭门之后便消失了。你可知道他人是死是活?” 曾胜乙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随即小声答道:“胜乙乃泛泛之流。与那等高人实在没什么接触,更是不知其去向。” 晏亭嘴角的笑更加的清晰,声调依旧平缓道:“我只是问你觉得他是死是活,哪里问你他去了哪里?” 曾胜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即淡漠了口吻道:“死了。” 晏亭僵了笑脸,挑高眉梢盯着曾胜乙,略带着不解的口吻问道:“你怎知?” 洒然而笑。“居高者寒,既担不起那等盛名,莫不如存一个虚号予人,武圣不过是一个俗人,终究不敢正视自己,死了倒也干净,其实说到底,他能算什么圣人呢!” 幽叹一声,晏亭伸手拍了拍曾胜乙的肩膀,柔声道:“既是死了。便让他安息吧,活着的人舒服才重要。” 说罢抬步离开,留曾胜乙微愕然的看着晏亭相对来说十分瘦小的背影,有的时候晏亭似乎弱得经不起他三分力道的一击。可有些时候,又会觉得晏亭比他要强大上许多,方才的淡然自若,不过是给晏亭看的罢了,他捏着玉首剑的那只手,早已经泛起了白。 落了春花,绿了满园,经了昨日的春雨,院子里的色更浓郁了,春去春又来,没觉得厌烦,反倒愈加喜欢这个时节。 林荫下,河池边,妙龄女子,挽着袖摆,露半截藕臂,轻划拨着水,若是记不错,这个时节的池水应该彻骨的凉,那是刻在晏亭骨子里的印象! “妙萏,女子的身伤不得,那水太寒。” 忍不住出声,换得晏妙萏仓皇的起身,放了袖摆,回头对着晏亭憨憨的笑,“三哥。” 许是水光的映照,晏亭总觉得晏妙萏也是一脸的水汽,并不直接开口问,反倒轻笑着开口道:“那么大的姑娘了,怎如此不爱惜了自己。” 晏妙萏的笑缓缓的凝结在嘴角,半晌才闷声闷气道:“府中好久没有人过问了妙萏可会伤了身子了。” 见晏亭眉峰攒起,晏妙萏马上吃吃的笑了起来,连连摇头道:“三嫂近来说妙萏也像个大姑娘了,要学人家悲春伤秋,我原是不信的,今日想想还真有那么点味道了呢,却还被三哥瞧见了,当真要不好意思了。” 晏妙萏自我调侃着,晏亭也随她喜欢,看着晏妙萏嘴角的笑再次凝滞之后,才轻笑着点头道:“姑娘大了,都会如此,有谁会笑呢,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垮了一张娇俏的小脸,晏妙萏喃喃道:“母亲说会把我嫁给七表哥,从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这么说了,最初不知道那意味了什么,只知道嫁了七表哥便能常常见到他了,觉得开心,等后来明白了,就更期待能早点长大,好嫁给七表哥,可是现在我真的知道了,七表哥一定会娶我,可是他不喜欢我,一点点都不喜欢!” 看着晏妙萏沮丧的小脸,晏亭又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今天是个闲日子,却原来走到哪里都是忧伤,总也要遇上那么几个为了感情或争或悲的女子,爱情究竟是什么呢,能让人或喜或忧。 “妙萏,是你多想了,你这么可爱,是男人都会喜欢的,七表哥只是太忙了,没来府中,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敷衍的劝慰几句,却不想晏妙萏听了晏亭的话却立刻反驳出声:“三哥,即便他们都不告诉我,可我真的不是傻的,七表哥就在府中,即便所有人都说他忙,没来大梁,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不过是有意躲着不见我罢了。” 即便晏亭先前已经猜测初南大概就隐藏在那几个人之间,可如今听见晏妙萏如此肯定,还是觉得惊奇,不知道晏妙萏为何如此肯定,柔和了声音试探道:“妙萏,是你多想了,若他在府中,母亲怎么可能不告诉我呢,好歹我是没见过七表哥的,他若是到了,我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不是?” 晏妙萏霍然抬头对上了晏亭笑得平缓的脸,半晌呢喃道:“三哥,他真的来了,我知道,这不是错觉,从很久之前他来大梁便不再以正面示人,其实这么久,他的样子,我竟然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他生得好看,当年六国公子中,大王占第一,西申公子野是第二,我也见过公子野,觉得他远远没有七表哥好看,不过是因为西申大过南褚,才让他排在七表哥前头罢了。” 方才还带着好奇试探着晏妙萏的晏亭听见这番话,立刻垮了脸,瓮声瓮气的问道:“妙萏,长相当真那么重要么,那你是喜欢七表哥的人,还是他那张脸?” 晏妙萏眼睛登时圆睁,看着晏亭那一脸的灰暗,尴尬笑道:“其实长相也没那么重要,还是聪明重要,三哥的二位嫂嫂其实都很喜欢三哥的,那个我喜欢七表哥,其实是,其实是……”(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覆面公子 少女情怀总沾春,晏妙萏说她喜欢南褚的七公子,即便那喜欢飞上了眉梢眼角,可在晏亭看来却并不深刻,至少比照玥谣公主那等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来看,晏妙萏的喜欢实在透着十足的孩子气。 且不说晏妙萏对初南是真情还是虚意,晏亭却是清楚晏妙萏拿她当亲兄长一般看待了——有几家女子肯对外人说这等女儿家的心底事呢? 又真心的劝慰上了几句,终究不识情滋味,反反复复那几句搔不到痛痒的话,说到最后连晏亭自己也絮烦了,却换得晏妙萏展颜欢笑,她同晏亭说,终于知道,这原本空荡荡的大宅子里还有关心着她的人,说得晏亭倒是觉得委实的汗颜。 不多时晏忠一脸怪笑的寻了来,因为晏亭和晏妙萏说话,曾胜乙因此没一并跟着来听,且他也有自己的心事要沉淀,见晏忠过来,才跟在晏忠身后不甚热络的抱着玉首剑走了过来。 在晏忠眼里,曾胜乙就是那一副始终睡不醒的样子,他也不曾往心里去,见了晏亭之后,把一张偏红的脸憋成了紫红色,却还要一板一眼的躬身施礼道:“少主人,老夫人请您去正堂。” 晏忠本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凡有事那脸总先泄了底,因此晏亭听了他的话之后并没有立刻移步,反倒双臂环胸,冷淡的盯着晏忠那明显走形的脸,颇带气势的问道:“老夫人寻我所为何事?” 终究隐忍不住,晏忠笑出声来:“少主人,大王有赏。” 晏亭原本严肃的表情一瞬间便垮了下来,不必多问也知道那赏赐是什么,只在心底恨恨的咒上几句:阴险狡诈的家伙,又要拿样貌说事。长得好就了不起了,有能耐你比卿玦去,除了这药性。本大夫即便比不得卿玦,比你睿王还是绰绰有余的! 暗骂归暗骂,顶着大王的名号。即便他长得比陋恬还难看,若瞧不起她这张脸。她也得受着,有王权加身,那便是真的了不起,扯了一抹牵强的笑对晏妙萏点了点头,随后迈开步子沉稳的走向正堂。 来的还是张效,很有些轻车熟路的架势,晏亭一张脸笑得牵强的领赏谢恩。张效也不格外的说些关于那赏赐的话,他心中清楚晏亭对这所谓的特别荣宠甚是不满,只不过敢怒不敢言罢了。 打着睿王的名头来的,屏退晏府中人也简单了许多,待到正堂彻底清净之后,张效才附在晏亭耳畔小声的说了几句,听得晏亭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质问出声:“张总侍,你总管内廷之事,怎好带头惹这是非?” 张效一张圆滚滚的脸又尴尬的抽了抽。半晌后轻叹:“奴婢几岁便进了宫,在宫中几十年,倒也练就了旁人眼中的铁石心肠,若非不是真有那么点不同。奴婢也是万万不会给自己揽这麻烦就是了,瞧着她那模样,委实的可怜,奴婢不过是给您传个话,大王并不喜欢她,说句不敬的话,二十几年前,曾有过相似的事情,想必上大夫也不是一无所闻的,她日后是喜是忧,其实不过是上大夫一念之间的事情。” 平缓了惊愕之后,晏亭斜着眼睛看着张效那一脸的真诚,撇嘴道:“张总侍,本大夫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热心的人!” 张效轻笑了起来:“她那言行举止,很像奴婢的一个故人,见了总要想到些旧事,许人年岁大了,近些年的事情总也模模糊糊的,可没进宫前的那些人和事儿却愈加的深刻了,也算奴婢是个藏了私心的人。” 晏亭讥笑一声:“张总侍的故人还挺多。” 张效倒也不介意晏亭的讥笑,平和着声音道:“晏痕上大夫也是奴婢的故人。” 一句话便让晏亭彻底的沉默了,若她当真是个男子,有那么个娇柔女子掏心掏肺的喜欢着,加之现在被睿王一次又一次鄙夷的面貌,多少也会生出些沾沾自喜,然后随波逐流,半推半就的承了张效的人情收了她。 男人么,三妻四妾的,本就无可厚非,错就错在,她与那个弱水同为女儿身,收了她倒是更难处理,莫不如就这样,那个水一般的女子,即便自己是个女人,也要生出几分心动来,就不信睿王是那么铁石心肠的家伙,还有睿王已经给了她名分,若一点点都不喜欢,怎会在宠爱着姒塔的时候给她名分呢? 晏亭有了自己的合计,倒也觉得理所当然,嬉笑的推拒道:“本大夫生得面貌粗鄙,实不敢求大王的宠姬。” 张效又是一声长叹,随即轻笑道:“奴婢也就是这么说说,上大夫知道有这么个人在就好。” 晏亭敷衍笑道:“该算是本大夫的荣幸才是,自然是忘她不得的。” 然后两个人同时沉默了,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张效才似乎想到了旁的事情,又小心翼翼的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上大夫,大王不喜欢姬校尉,您心中有个数。” 即便心中有隐隐的感觉,可听见旁人这么明晃晃的说了出来,还是有些吃惊,晏亭锁紧眉峰,缓声叹道:“还真是个难伺候的主,长得难看了入不得他的眼,这长得好看了一样不招他待见。” 张效那滚圆的脸又有些变形,憨笑的附和道:“大王不喜欢姬校尉,其中还有些旁的原因,倒也不全是他那脸,奴婢只是给上大夫您提个醒,别在不知情的时候惹了大王的不悦。” 晏亭点头应着,半晌还是觉得心中存着不解,倒也不同张效拐弯抹角,直接出声问道:“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难道真的只因为和家父的交情?” 张效掩着唇轻咳了咳,随即摇头笑道:“倒也不全是,总之奴婢不希望上大夫和大王之间生了间隙,平白便宜了那些心存不轨的小人便是了。” 晏亭看着张效那张笑得平和的脸,并不见阴谋奸诈的痕迹,不过即便张效一直笑的。却存着一丝距离感,晏亭也便不巴巴的追问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随后张效离开,其实他还带了上次晏亭给弱水的锦袍。即便弱水说要还了晏亭,可他心中却是分明,那个女子舍不得这件衣裳。虽然清淡,可锦袍拿在手上的时候还是能闻见一阵若有似无的幽香。那是弱水身上的味道,宫闱中的女人,总要有一个念想支撑着。 有些事情,即便你生生的瞒着,可却瞒不住那有心之人,张效第一次见弱水,便想到了当初紧紧的抱着他哭泣的母亲。她舍不得他受那等罪,即便不是正途,可终归也算富贵在身了,辗转托了人捎银子回去,那个抱着他哭泣的母亲却把留给他的印记定格了,在他去势那一刻,母亲用一根麻绳把自己吊在了后山的歪脖子树上,她保不住他个完全,无颜存世! 即便张效有尚晨宫总侍的地位,要查弱水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不成,可有人成,他开了口,第二日别夕便从宫外带来消息给他。弱水进宫,全因为盛康压了她的弱点,不过那弱点如今已经不成弱点了,那人死了,只是弱水不知道罢了。 也便是说,支撑着那个水做的女人的理由已经不在了,若是再断了晏亭这一头,她那总也沾着水雾的眼与当年的张母真的很像,所以后果可想而知,几十年,终究还是动了软心思,罢了,晏亭也不差那一件衣衫,可弱水却失不得。 送走了张效,韩夫人又寻了她去,那脸笑得比秋日里的菊花还灿烂,倒也怨不得她把韩夫人的脸看成菊花,有文人骚客下笔成文,形容女子笑若春花,晏亭觉得韩夫人难得笑得这么谄媚,想着也该用花来比较的好,瞧着那密密的纹路,想来想去,还是最像菊花。 韩夫人不会平白的笑给人看便是了,晏亭保举卿玦有功,这事韩夫人心中也有算计,晏亭回大梁之后的一举一动都在韩夫人的监视下,晏亭根本就没见过卿玦,这点韩夫人十分肯定,那么晏亭究竟是怎么知道卿玦的,便是韩夫人真的好奇的了,晏亭去过苍双府和西鼎侯府,韩夫人今天要试探的便是到底是谁给晏亭了引导。 以前韩夫人问晏亭话,总也直来直去,带着主导的口吻,今日倒是客客气气的试探,晏亭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十成十的严谨,卿玦是苍双鹤告诉她的,这次韩夫人问起,许是鬼使神差的,晏亭竟想也不想就说是从盛康哪里偶然间听说过这个名字。 韩夫人顷刻间变了脸色,晏亭抿着嘴唇,眼底有浅浅的笑。 出了韩夫人的院子,晏亭直觉的便是向对面的屋顶上看,尽管距离不近,可晏亭却分明自己真的看见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待到回神再看,那屋顶上已经空荡荡的了,心弦一动,那双眸子她见过,或许那便是晏妙萏肯定藏匿在府中的七表哥初南,四下无人,晏亭快跑几步,纵身一跃,便如轻巧的燕子一般飞上了方才那身影盘踞着的地方。 登高远眺,却早已经没了那黑影,好像方才她那一幕不过是她花了眼的幻影,晏亭蹲在房顶上眯着眼,朝院子里细细打量,功夫高杆若阴业,堪称炉火纯青,也不可能转瞬即空,唇角勾了一抹笑,晏亭对着房檐处轻缓呢喃:“奇怪,莫不是我花了眼?” 迎风而跃,衣袂飞扬声恁地清晰,盘旋而下,勾了房檐,随即回转,果不其然在方才的位置上盘踞着一个黑色人影,微伸手扶着屋脊,许是未曾料到晏亭有此一手,竟有片刻的失神。 晏亭轻跃而起之时,抽了挂在腰间的短刀,趁着那人失神的片刻,直接架上了他的脖子,轻缓笑道:“得罪了,七公子。” 失神不过片刻,见晏亭轻笑出声,黑衣人反而沉淀了情绪,并不因为脖子上的短刀而胆颤,眼底写了赞许,不承认也不否认晏亭的招呼道:“上大夫果真好身手。” 好身手——不过有些防身的本事罢了,自然这话她是不会让对方知道的,即便她只懂三分功夫,现在也要在这人眼中装十成高手。 “若要攀个高枝,本大夫理应同妙萏一般尊你一声七表哥的。既然远道来了,总也是贵客,想来本大夫也才承了晏府家主之位。七表哥该让本大夫尽尽地主之谊才是。” 那笑脸可谓春花烂漫,语调也甚客套,不过却把手中的短刀更向黑衣人的脖子靠了靠。逼得黑衣人微微直起身,仰起头对半立着俯视他的晏亭——恩。居高临下的感觉,很舒服! “上大夫的待客之道当真特别。” 黑衣人的口吻带着一丝嘲讽,晏亭却听得愈加的开怀,“你为君子,我定不为小人,想本大夫以礼相待,总要见见这客人的真面目才好吧?” 三两句话。晏亭已经完全肯定眼前之人定是那个南褚七公子初南,他既然不肯以真面视人,晏亭这随口的要求,其实也不过是给自己拿短刀逼着韩夫人的亲侄子寻个借口罢了,并不真的要见识见识这个被晏妙萏说生得比公子野好看的男人究竟长成何等祸害人心的样貌。 即便是西申公子野,晏亭也不卖他面子,何况是这个还没有正式确立名分的七公子,她还以礼,也不过是因为暂时还不能完全开罪了韩夫人,动了心思给自己寻托辞。只因为初南是韩夫人亲侄子的身份,仅此而已。 晏亭笑得嘲讽,却不想初南那一双黑的有些炫目的眼竟一眨不眨的盯着晏亭的脸,缓缓的伸手探向覆面的黑巾。引得晏亭屏住了呼吸。 那双眼很大,眼形带着属于男子的刚毅,眉睫皆浓密顺畅,手微曲成拳,手心向外,只食指与拇指捏着覆面黑巾的一角,即便面巾已经揭开,可那双手却依旧遮着初南的脸。 这家伙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即便晏亭已经屏息静待,可初南却停下了动作,只因被晏亭拿刀的胳膊挡住了他移动的路径。 晏亭清楚的看见初南眼底的笑,带着挑衅的味道,终究对这人没那么大的好奇心,看他眼底的自信,晏亭反倒不想看他了,心底暗笑:即便不解了自己的好奇心,也断不会从了你的猜想便是,本大夫若是被尔等拿捏住了,想必日后尔等更会受制于人! “算了,本大夫还是不看了,七公子不以真面目示人,想必是有隐疾,本大夫实不该强人所难,揭人伤疤。” 晏亭边说边摇头,那口气中的断然惋惜说得那么理所应当,充满了同情的味道,听得原本眼底含笑的初南眉眼渐渐变了形。 “符箓剑?” 初南突然愕然出声,晏亭颦起眉,并未回头张望,曾胜乙怀中抱着的玉首剑便是以符箓命名的,听初南的意思,曾胜乙应该已经寻到了自己,鼻息静听,身后果真有衣袂的声音。 “本公子明明记得当初在别人手中看见了这剑,现在怎会在你手中?我知道了,你也是他的人……” 不等初南把话说完,他的脖子上在晏亭未曾看清的时候便多出了一柄厚重的剑,这个七公子当真是个欺软怕硬的,她拿了柄短刀逼他,他眼底全然的轻松,仿佛知道她根本不会伤他一般,如今曾胜乙拿符箓剑逼着他,他当即噤声,眼底也显出一抹惶恐,手中捏着的黑巾滑了下去,遮住了架在脖子上的半个符箓剑身。 说公子野是张招桃花的脸,并非全因为他那些数也数不完的风流事,而是那一双眉眼,十足的桃花样,卿玦可以谓之为美,那公子野却是媚,总也是两样风情,再看眼前的初南,大而坚毅的眉眼,挺直的鼻,略厚的唇,每一处皆现着阳刚,莫怪那情窦初开的晏妙萏心中惦念着,单单端看这张脸,也是个祸害女儿心的家伙。 “勉强可以看!” 晏亭带着酸味的撇嘴道,让她承认初南生得也比眼前的她好,她是不肯的。 曾胜乙轻笑出声,引得晏亭狠狠的一瞪,看得晏亭的脸,曾胜乙撇了撇嘴,随即扬声道:“青天白日的,穿成如此模样,鬼鬼祟祟藏于老夫人对门屋顶,定非好人,少主,是送官还是私办?” 曾胜乙已经动手,晏亭便收了自己那柄精致的短刀,有曾胜乙在,实在显不出她便是,心头对曾胜乙这点颠倒是非的说法很是满意,初南认得出曾胜乙手中的符箓剑,曾胜乙焉有认不出初南的道理,且听着初南的意思,也让晏亭心中存了疑问,似乎曾胜乙和什么人是有些关系的,可究竟是和谁有关系,她实在想不出。 “恩,不要惊动了旁人,私办吧。” 晏亭不甚有兴趣的呢喃着,转身便想走,她的脑子有些乱,需要静静的想一想。 “等等,难道上大夫不想知道你这门客和谁有关系么?” 初南竟扬声唤住了晏亭,晏亭缓缓的回头,看见的便是曾胜乙把符箓剑更逼近了初南的脖子。(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若未遇先生 总以为即便是火烧了眉毛,曾胜乙也不会变变脸色,却原来他也有紧张的时候,尽管那表情变化细微到几不可查,但却再清晰不过的泄露了他内心的暗流涌动。 晏亭回头与曾胜乙对视了一眼,被曾胜乙逼着的初南声音中又透出了得意,微开怀道:“上大夫这门客非比寻常,却屈尊晏府门下,上大夫不会感觉奇怪么?” 并不去看初南,晏亭的眼睛一直盯着曾胜乙,方才几不可查的表情变化在看见晏亭的视线后,出现了清晰的闪躲,初南的自信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晏亭知道,嘴角绽开一抹笑,盯着曾胜乙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相信你,若你当真藏了别样的心思,我等你亲自告诉我。” 说罢别开了视线,看着初南那张俊脸上的自鸣得意突然垮下,晏亭觉得方才的憋屈倒也寻了个出气口,竟感觉渐渐的放缓了满心的燥烦之气。 曾胜乙沉默着,他自从来到晏亭身边,并没有给晏亭出什么力,先前晏亭从扶缺那里得来了乌骊马转赠与他,已经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如他这种人,在乎的不是那等荣华富贵,若说乌骊之事已经触动了他的心弦,如今一句简单的‘我相信你!’,足以胜过虚赞千言。 曾胜乙的沉默并不出乎意料,晏亭倒也不再去看他,转身跃下屋脊,告诉自己不要回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踏步的走出了曾胜乙和初南的视线。 总也是个显眼的地方,见晏亭的身影消失之后,曾胜乙顿时回神,四下探看,并没有人注意这里。擒着初南飞快的行走在屋宇上,很快便到了他暂住着的院落,合了门扉。这里绝对的安静。 “武圣人,果真是你!” 方才晏亭的态度出乎初南的料想,不过曾胜乙的反应却是令他开怀。即便现在受制于人,却敢肯定曾胜乙不会真的伤他性命。因此说话并不小心遮掩。 “即便世人都说武圣人夕甲在三年前白玉氏灭门之时已经死了,可本公子是不信的,果真如此,若是本公子没记错,符箓剑原本是苍双鹤所有,即便是此等宝剑,本公子以为也不可能折了武圣人的腰。苍双鹤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曾叱咤一时的武圣人心甘情愿,隐姓埋名守在名不见经传的晏亭身边?” 离了晏亭的视线,曾胜乙又是原来那个表情淡漠,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的慵懒门客,即便初南说出了如此推测,可曾胜乙也不过是微微掀了掀眼皮,平缓笑道:“鄙人曾胜乙,乃大央上大夫晏亭食客,至于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公子想知道,鄙人也可以告知一二。” 初南盯着曾胜乙,总觉得他这话是有别样的意思的,却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本公子是想知道。” “三餐饱食,一席宿榻。” 初南的脸顿时僵了起来,盯着曾胜乙略愤恨道:“本公子不想知道晏亭给了你什么条件,只想知道苍双鹤用了什么方法收了你。” 曾胜乙抱着符箓剑盯着初南微微因为激动而有些胀红的脸,轻缓笑道:“公子是对鄙人有兴趣,还是对鹤先生有兴趣?” 初南表情一窒,沉默片刻竟渐渐的缓和了表情,轻缓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本公子知道瞒不住你,既然如此,本公子便明白的告诉你,即对你感兴趣,更对苍双鹤很有兴趣。” 曾胜乙撇嘴摇头:“实在抱歉,怕要让公子失望了,若想从鄙人这里得了鹤先生的消息,公子这算盘是拨错了。” 初南盯着曾胜乙的脸,随即轻笑了起来:“你怕晏亭知道你是苍双鹤的人,莫不如本公子跟你谈个条件如何?” 曾胜乙抱着剑摇头笑道:“从晏亭下山鄙人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公子觉得你能胜得过鄙人对其了解?” 初南复又僵了表情,曾胜乙暗笑在心,西申与南褚的公子,两种不同的做法,却有着相似的结果,从他们进了大央之后,便没有逃过苍双鹤的眼。 曾胜乙怎么处理了初南,晏亭没有细问,再次相见,似乎和以前没有任何的不同,心思辗转,晏亭倒是要笑了自己的心性不定,既然在初南出声的那时已经做了决定,事后又要反悔,实不是大丈夫所为,她感觉得到,曾胜乙看她的眼不带算计。 夜里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愈加的深刻,辗转起身却寻不到什么,睡不安稳,挑了灯芯点燃,从那一堆竹简、帛书中选着想要的只言片语,却始终未果——这里有大央所有她想知道的人的消息,就是晏忠和曾胜乙也和他们现在的身份相符合的记载,唯独没有苍双鹤的。 穿着一袭单衣,静坐窗前的软榻上,晏亭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时值下半夜,月亮已经隐去了,如魔怔了般,突然爬起来,并不是去找有关卿玦的记载,反倒要翻找苍双妖孽的,方才又梦见了彼年桃花开,桃花树下的少年冷漠异常的看着她浮沉深潭中,他早已根植在她的心底,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隐约之中听见窗外有窸窣声,晏亭不及细想,人已经破窗而出,对面是一个微微有了佝偻的深褐色身影,此人不似初南那几个,藏头遮面,可晏亭却看不清他的脸,只朦胧的感觉是个有些年岁的人,即便看不分明,晏亭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异常的激烈的起来,好像兜兜转转之中,寻的便是眼前之人一般。。 “什么人?” 厉声问出口,屏息凝神,感受着对面之人的身形微动,完全没有杀气,该是个寻常老人,无功夫护体,因此她方才破窗而出,他才没能及时逃开。 佝偻老人沉默片刻,随即躬身拱手沙哑着声音道:“老朽字殁,乃旅居之人。夜晚至此,累了,借宿贵府。忘记同主人打招呼,抱歉。” 眼睛适应了暗夜,晏亭渐渐发现自己为何看不分明对面之人的脸。那张脸似乎被火焚过,布满狰狞的疤痕。好在她幼时曾夜宿坟茔半月之余,若似寻常闺阁女子,待到看清自称殁的老者那张脸,怕三魂七魄能跑了一半去,拱手轻笑道:“殁先生,既是要借宿,我这宅子里空房还是有几间的。却是不知道夜半无人之时,先生为何不去歇息,而要藏于我窗外窥视?” 听晏亭抓了他口中的漏洞逼问,殁先生倒是嬉笑起来,他那人长得不似凡物儿,而他那沙哑的声音在夜里听来比他的人还要恐怖,如鬼夜哭。 “老朽素来浅眠,偏好在这清冷的夜里东游西逛,偌大宅院里,唯独这里有光亮。若换做上大夫,会怎么做?” 听着殁先生的解释,倒是合乎情理,晏亭轻笑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人非人,鬼非鬼的殁先生,晏亭比寻常女子要高一些,可比男子还是要矮上那么一截,许是因为殁先生佝偻着身子,看上去比晏亭还要矮小几分,身上套着宽大松散的深褐色长衫,手中拄着根枯木拐杖,平心而论,若非他这等怪异的长相和出现的时辰,殁先生同寻常老者其实没什么区别。 “本大夫虽非圣贤之辈,可也万不会做窥人私密事的宵小之辈。” 殁先生依然怪笑着:“是与不是,先不必细究,今日老朽算是让上大夫抓了个正着,宿资老朽是没有,上大夫打算怎办惩处了老朽,悉听尊便。” 跳出来之前,晏亭本没想过会遇上这样的事情,也许曾有过瞬间的猜想,那也是以为韩夫人或者是陋恬等人派来监视她的,却是万万没想到遇上了个似乎不相干的人,心底还是有浓重的怪异感,眸光流转间,已经做出了决定,怪异之人必有非常本事,殁先生从头到脚看上去都再寻常不过,可就是这等带着些刻意的平常才让他给人一种非凡的感觉,特别是他手中捏着的那根枯木拐杖,晏亭看得仔细,上头有细密的问路,并非天生而成,由人工雕刻而成,乃五行八阵的卦象,再观殁先生言行举止,定非泛泛之流。 轻缓一笑:“时值多事之秋,先生既是居无定所,莫不如留我晏府成就一番作为。” 晏亭觉得自己说了这话,对方不至于感激涕零,至少也该笑着承接下,却是不想殁先生听见晏亭的要求之后竟扬声笑了起来:“上大夫实在容易相信旁人,若老朽来自西申或者南褚,岂不是不经一点点难事便混进了大央!” 听殁先生声音中带着一丝惋惜,晏亭反而也跟着大笑出声:“既然先生问了起来,本大夫也回问先生一句,你可是那西申或者南褚的细作?” 一句换了殁先生展颜而笑,微微点头道:“虽不知上大夫如何断定老朽非他国细作,但老朽喜欢上大夫的自信。” 再回房,晏亭承认自己有些意气用事,对于殁先生的肯定,并没有特别独到的见解,全是那心底的一种无法言语的熟悉感,熟悉到一门心思的认为这世上所有人都能害她,唯独这人不会害她。 事后想想倒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有些可笑,阴业曾告诫过她,这世界即便是自己,有些时候也不能全信的,就像阴业并不隐瞒她,他养她,没有所谓的师徒之情,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可以不让天尘子与重瞳子肆无忌惮的敌手,日日生活在一起的人都不能信,何况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呢! 心下有算计,可那个怪异的殁先生却还是被她安排在了自己隔壁的书房里,明明多了个人,感觉似乎一切和她最初到了晏府没什么区别一样,回房不多时,竟就那么敞着窗,靠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晏亭睡下不多时,那佝偻的深褐色身影悄悄的从另外一边的暗门中走了出来,定定的看着晏亭熟睡的面容许久,才轻叹一声,上前关了窗户,拿起一边的绒毯盖在了晏亭身上,看着晏亭唇角勾了一抹笑,那张密布伤疤的脸也微微的绽开了浅笑,倒是缓和了那张狰狞的脸上的鬼魅之气…… 桃花尽落。绿叶初现,偌大苍双府又是别样的风景,天还未亮。别夕已经站在了桃林外的小径上,微微仰着头,那一双空洞的眼紧闭着。颀长的白色身影伫立在桃林间,如桃树幻化成仙。 “你竟一直未离开大梁?” 远处走来一个抱剑身影。口吻中带着一抹讥讽,对着别夕缓步走来。 别夕垂下头,正面对着曾胜乙,还闭着眼,却让曾胜乙生出一种错觉,或许他那双眼睁开之后,会如过往般带着无比的仇恨盯着他。可那也只是曾胜乙的错觉罢了。 别夕缓缓的睁开了眼,那双曾经一直看不得人情的眼此刻如一潭死水,曾胜乙语带讥讽,别夕的声音却无波无澜,平缓道:“先生等着你呢!” 听见苍双鹤等着自己,曾胜乙有片刻失神,随即伸手捏住了别夕的手腕,沉声道:“你当真能放开?” 别夕勾着嘴角,脸上显出平和的淡笑,并不拂开曾胜乙的拉扯。语调平静却没有感情的说道:“武圣人都能放开,别夕一介空名之人,有何放不开的。” 曾胜乙慢慢的松了手,可还是呢喃道:“我不信你真的放开了一切。” 别夕转了身行于前。声音如春天的风,平和轻缓,过耳如歌,“莫让先生等久了,天亮之后,先生还有旁的事情要忙。” 曾胜乙改抱为拎着玉首剑,快步跟在了别夕身后,不再声声的追问,半晌幽叹一声道:“如今竟同为先生门下之人,世事无常。” 别夕顿了一下步子,并不搭话,又缓步走在前面,对于别夕的沉默曾胜乙并不往心上去,须臾复又接口道:“卿玦竟然就是信常侯的五公子。” 这一句终究引起了别夕的反应,他有些不耐烦的接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认为你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见别夕有了旁的反应,曾胜乙脸上挂上了笑,方才他一直在说,而别夕沉默,如今勾了别夕的好奇,曾胜乙反倒默不作声了, 又走了两步,别夕突然住了脚,霍然回头对着曾胜乙冷声道:“已经三年了,我现在是别夕,卿玦是五公子,我与他都是寻常人,仅此而已。” 曾胜乙复又抱起了方才拎着的玉首剑,看着别夕丕变的脸,平和道:“即便掩饰的再好,可骨子里的东西变不了,你的笑只停在脸上,秋儿说得不错,即便你杀了她白玉满门,你也不可能会换得平静。” 听见白玉秋的名字,别夕身子微微一颤,脸上的笑也阴沉了起来,对曾胜乙厉声道:“你以为白玉老贼待你好,若是他真的对你那么好,就不会把原本已经许你为妻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对,你是该恨我,因为我不但玷辱了原本该属于你的女人,而且还害死了她,哈哈,威名远扬的武圣人,竟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是不该存活于世,死了倒也干净。” 曾胜乙眼角抽了抽,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别夕,心中慨然,他似乎踩得眼前这个男人很痛! “别夕,水没了,去打壶新的来。” 前方传来苍双鹤清淡的声音,似乎并不知道此时别夕和曾胜乙之间发生了什么一般。 听见苍双鹤的声音,别夕脸上扭曲的表情慢慢和缓,待到苍双鹤悠然行至其二人眼前之时,别夕已经恢复了先前曾胜乙入府之初看见的平和。 “先生。” 曾胜乙躬身施礼,苍双鹤淡笑着点头,眸光柔和的对着别夕轻缓道:“今日会有客人到,你多打一壶备着。” 别夕点头恭谨应道:“别夕明白。” “好了,去吧。” 听了苍双鹤的声音,别夕步子微有凌乱的向苍双府后方的位置走去。 直到看不见别夕的身影,曾胜乙才躬身小心道:“属下知错。” 苍双鹤看曾胜乙拎着符箓剑的手关节泛着白,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拍拍曾胜乙的肩膀,声音同方才没有丝毫的变化,缓慢洒然道:“何错之有?” 曾胜乙垂头半晌,略有些沮丧道:“三年了,属下还是放不开。” “性情中皆如此,不必自责。” 听苍双鹤并不在意的语调,曾胜乙还是有些紧张道:“可是别夕他?” “性子若此,隐忍三年,总也要面对,若过不去心结,他此生注定悲戚,此番对于他倒是个机遇,过与不过,端看他如何选择了。” 曾胜乙沉默片刻,随即轻笑了起来:“那年若睿王不曾接先生出山,不知我们这等人,如今该是怎般情景。” 苍双鹤修长的手指轻捻着泛着光泽的玉环,翩然转身,淡紫色的长袍下摆随着他的转身微微轻扬,看的曾胜乙显出片刻愣怔,随即喃喃自语,“那时若未遇先生,倒也不必谈什么如今的光景,大概只是白骨几架,或命好点的,一丘青冢罢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控人心者 西城西,孤山荒冢,清明雨后,染了远山墨黛,隐了枯骨往事,谁扶旧年枯槁悲戚不绝,断不开生死相隔者! 抱剑垂目幽行于淡紫身影之后那人,乃昔日武圣,峥嵘一时,多少武家少年郎竞相比对的幻想,叱咤几栽,终究没于血雨腥风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曾胜乙那话真真的出于心底之声,彼年血水成河,红了眼只欲取那人项上人头,千帆过尽,行于西城西,看荒冢比邻,徒留一声叹息,诚如别夕所言,他的出头实在没什么道理,那一个似水妖娆的女子自始至终从未属于过他,即便死了,坟前碑文上也刻上了旁人的名字,对于白玉一族,他只是一个过客罢了,白玉家主待人没有真正的情谊,只看对方可有用处。 那一年,苍双鹤也如现在这般一身淡紫长衫立于他眼前,在他异常疲倦的眼中,那样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令他恍惚觉得仙人降世,许久之后萦绕在脑海中的还是苍双对他的第一抹笑,仿若连雨天过后,第一缕阳光,温暖到令人垂泪,那一双不占尘垢的手毫不迟疑的伸向了一身血污的自己…… 三年了,物换星移,所有的人都在变化,不曾想过也有那么一天,同过去的死敌平心静气的说话,可是看着眼前那抹淡紫色的身影,似乎没有一点点的变化,或许,那时的感觉是对的,先生当真不是凡尘之人。 “先生,为何不应属下。” “大梁城外山间有一汪清泉,四季同温,别夕为其命名为忘忧,忘不忘,皆由心境。此去路远,来往可静涤心底纷乱,你二人自是不同。却有相似的秉性,鹤千言万语,你心思不定。也只是平白浪费口舌罢了。” 曾胜乙顿了一顿脚步,看着苍双鹤并没有放缓步调的身影。快跑几步追了上去,当年是看不透,以为白玉家主待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好,却原来只是因为他为武圣人而已,那之后遇见了苍双鹤,并不加以欺瞒,见了便直言对他伸手。皆因他乃可用之人。 看似一般无二的对待,知道白玉氏的心思,曾胜乙觉得锥心的痛,可归到苍双门下,却心甘情愿。 天际已经微微透了白,晏亭出门之前他得回去,因此倒也不再纠结别夕之事,沉稳的出声道:“先生,上大夫已经收了殁先生。” “好。” 这条小径是通往苍双鹤的书房,曾胜乙来过。走起来也算熟稔,苍双鹤的清淡并不值得惊诧,曾胜乙咬唇片刻,复又小心翼翼的说了起来:“上大夫亲自擒住了南褚七公子。” 前头的苍双鹤微微顿了一下步调。随即又恢复了先前行走着的速度,轻缓笑道:“终究有点师弟的架势了。” 曾胜乙微叹一声,轻缓道:“七公子认出了属下,且也识得先生的符箓剑。” 伸手推开了面前的门板,迈步走进了书房,即便室内乌漆漆的一片,却并不阻挡苍双鹤的行动,对他来说,即便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不掌灯也是一样的,不过他却习惯在夜里让房间亮着——那样便不会显得特别的不同于常。 点亮了房间之后,苍双鹤才回头看着跟着他脚步进门的曾胜乙,轻笑道:“南褚七公子能认出你来并不稀奇,他终究不同于公子野只看浅白之处,至于符箓剑曾存于鹤手之事,也并非只他一个清楚,你去晏亭身边,终究算不得正大光明,平心而论,此举有失公允,给他留些提示倒也好,七公子说什么鹤并不在意,鹤在意的是晏亭如何反应。” 听见苍双鹤的直言直语,曾胜乙尴尬的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心房微微的颤着,怀抱着的符箓剑似乎也炙热的受不住,却还是不舍得丢开,半晌轻笑道:“上大夫说他信任属下,等属下亲口告诉他,属下实在想不明白,先生既让属下去上大夫身边,却又要给他留下提示,此举究竟何意?” 苍双鹤已经坐在案前,吊着眼梢把玩着手中的玉环,并不抬眼看曾胜乙此刻的表情,勾着唇轻笑:“武圣败了,并非技不如人,皆因受义气左右,本性,根植于骨血中,非外力所能轻易改变,鹤与晏亭师承孪生兄弟,即便其二人天差地别的个性,但总有相通之处,你跟在晏亭身边久了,定受不住自己内心歉然,留了提示给晏亭,日后你面对他的时候,倒也可以坦然一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若投石至静湖,激水花飞溅,推波痕涌动,久久不平,即便苍双鹤从来只说自己别有用心才肯容他,可细微见真情,他还是会在最初想到未来每个人的退路。 “先生,您……” 堂堂七尺男儿,竟哽咽了声音,夜晚之时,苍双鹤鲜少拿正眼看人,即便看了,也只是转瞬一眼,就是烛光下这一眼,便让曾胜乙顿住了一切表情,张口结舌了许久,却没有再说出半个字来。 苍双鹤又吊了眉眼,轻缓笑道:“鹤曾言说,治事者,精于百般实才;而治世者,却要善于掌控治事者心之所依,对鹤别存了虚空的幻想,鹤乃俗人罢了,遣你至晏亭身侧,皆因其身后有盛康与韩夫人二人虎视眈眈,晏亭初入仕途,总要有人护其安全,有人辅其囊收时局变化,鹤要的便是他的周全。” 缓了心神,曾胜乙定定的看着苍双鹤被浓密的眼睫覆盖着的那双已经不见惊心的眼,火影摇曳,投在苍双鹤脸上的光华也是涌动着的。 最初的时候,曾胜乙以为苍双鹤要得是仕途得意,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看苍双鹤看得很明白,可是后来,他发现苍双鹤对仕途并不上心,曾胜乙反倒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识不识苍双鹤之人,直到如今,曾胜乙已经肯定了自己从来没有懂过苍双鹤,在苍双鹤眼前,他浅白的如新织白棉布,一举一动皆被苍双鹤浅笑轻言牵动着,挣扎之后,若缚身溺水,终究沉沦。 “被先生如此周全的护卫着,是幸或不幸,属下看不分明了。” 曾胜乙垂头低声呢喃,苍双鹤并不回他的话,依旧把玩着玉环,轻缓的笑着,天真的要亮了,半晌苍双鹤收了手中把玩的玉环,清淡道:“回吧,晏亭该出门了。” 曾胜乙抬头透过窗棂看着远方的天际,那一颗星子亮得那么不同,总也在这个时辰见到,久了,反倒觉得有些亲切,回头对着苍双鹤点头,轻声应道:“属下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先生?” “白天。” 曾胜乙微愣,苍双鹤已经站起了身子,雷心子一脸灿烂的笑,推门而入,扬声道:“先生,半山那花今天早上果真开了,同您说的一样好看,先生要不要去瞧瞧?” 听了雷心子的话,曾胜乙直觉反应便是去看苍双鹤的脸,那一刻的苍双鹤笑得很不同,带着浅浅的人味,不再虚无。 “好。” 还是淡淡的一个‘好’字,此时却沾染了轻松,看着看着,曾胜乙又呢喃出声:“先生并非无心之人。” 苍双鹤吊着眼梢瞥了曾胜乙一眼,不置可否,领着雷心子迈出门去,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了苍双鹤平淡的声音,“放了七公子,告诉他大央不日迎战虞国,让他回南褚准备他的事,还有你若再流连于此,苍双府怕今早不会安闲了。” 几步上前出了门,苍双鹤已经走出去了很远,雷心子跟在他身边前前后后的绕着,如欢快的雀儿,那一幕让曾胜乙觉得温馨。 枝头挂朝露,折光芒璀璨,一骑飞影,如迅雷般奔跑于青石路上,那是晏亭赠他的乌骊马,也就是因为这乌骊,曾胜乙才敢在苍双府逗留到此时,心中尚且有惴惴的惶恐,身后背着符箓剑,或许有一日,晏亭当真会发现,也或许苍双鹤便是要让晏亭去慢慢发现,不管如何,一剑一马,乱了他的心绪。 那厢里雷心子拉着苍双鹤到了苍双府桃林尽头,与曾经炫目的粉红桃花海相比,眼前的小花实在太不起眼,雷心子却异常的喜欢。 “先生,您说这花可是有用处的?” 瞪着那双不染杂质的眼,雷心子偏头好奇的问着苍双鹤,苍双鹤伸手触向花叶,柔和着声音笑道:“世间万物,存世必有其可用之处,此花虽不起眼,却是有些人活命的指头。” 雷心子吃惊的瞪圆了眼,视线在苍双鹤的笑脸和那小花之间游移,半晌才不解的呢喃道:“先生莫不是哄着我的,雷心子喜欢的小花,旁的哥哥曾笑话过呢,怎会有如此之大的妙用?” 苍双鹤还是平和的点头,手指已经自那花叶上收回,被他触碰过的页面微微卷起,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苍双鹤淡然着声音道:“这花瓣你若长到弱冠,便是万万触不得的,我自远山带了它来,竟不想还能适应,如今三年终见开花,倒也算有着别样的意义了。” 雷心子眨着大眼看着苍双鹤的侧脸,依旧不解的问道:“有何别样的意义呢?” ¤¤¤¤¤¤¤ 月末了,才把加更补上,汗颜啊~~~~ 前头曾说过粉红票够了10票,会在月末前加一更,真的谢谢大家的粉红票票和订阅留言支持,有了大家的支持,才让某紫码字更有动力,平日里一更5000字,这次加更3000,相对有些少,月末前还会加,谢谢大家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总在算计内 新雨后,春夜凉薄,一夜无眠,终待亮了天,竟是雾气氤氲,如梦似幻。 苍双鹤撩了长衫下摆,同雷心子一般蹲身于那几株浅白的小花前,环着薄薄的雾气,软和了面容,亲切柔善,听了雷心子的问题,淡笑着伸手搭上了雷心子的肩膀,若兄长般和缓道:“这花传说只能生于那一处,如今竟在这里落了根,开了花,想来传说也未必便要尽信。” 雷心子偏着头,半晌重重的点了点头,喃喃道:“我不信传说,我只信先生。” 看着雷心子那双清澈的眼,苍双鹤笑叹一声,轻缓道:“我比传说更不可信。” 说罢站起了身,雷心子看着那卷了叶子的花,声音更加的迷茫,“可传说常常要错,先生却从未出过错,为何先生不比传说可信呢?” 苍双鹤并不解答雷心子的疑问,和缓的声音说道:“这花样貌虽甚是平凡不惹眼,却有绝对的用处,乃艳丽非常的牡丹、芍药不可比,日后便由你守着了。” 听见苍双鹤的吩咐,雷心子重重的点头,开怀的应承道:“先生只管放心,这花托给了我,我断断不会让它们受一丝的折损,先前护鼎的哥哥们笑我眼光浅,等到他们闲了,我也要笑回来去。” 苍双鹤站起了身子,雷心子许多事情想不通,也便是因为他想不通,所以许多时候,他脑子里也只能装着一件事,一旦认定了那事,旁的便不再那么重要,幸或不幸,许多时候分得并不那么清晰。 前头小径上缓缓走来一抹瘦高的身影。手中拎着个精巧的水坛,步调透着淡雅的平和,就在苍双鹤看他的同一时间。绽出抹温文的笑,轻缓道:“先生,水打回来了。” 苍双鹤看着别夕的笑脸。满意的点了点头,温和了声音道:“今日这水可别致?” 别夕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轻触着挂着水珠的坛身。沾了一手的湿润后,随后了然的点头道:“更加的清凉,润心脾。” “如此正好,送到客斋去,一个半时辰后,去正门外侯着客人,别让他走错了路。” 别夕轻点着头。并不问来人是谁,随后捧着那坛水沿着一边的小径向客斋的方向走去。 雷心子还蹲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几株不起眼的小花,苍双鹤浅笑着回头,对雷心子的语调带着一抹慈祥道:“去吃早膳,吃过后再来守着。” 听了苍双鹤的要求,雷心子搔头憨笑,小声道:“先生不说,我倒是忘记自己饿了。” 苍双鹤勾唇摇头,手中又开始捻着先前把玩的玉环,转身稳步离开了。 其实并不需要雷心子刻意的守护。这花寻常之人是近不得跟前的,三年时间精心栽种,岂会是寻常泛泛之物,他若有心相护。有谁能破了他的障子。 有一种人,绝非天生无情,破不开心结,甩不开生生死死的痴念,总求上天相赐绝情弃爱的灵丹妙药,苍双鹤从不求天,却相信只要自己肯,便没有闯不过的难,那花虽看似寻常,但却有一个并不寻常的名字——绝情草! 与苍双鹤一夜无眠不同,那厢里晏亭却得了个好眠,清早起身之时,懒洋洋的伸展腰肢,只觉神清气爽,站起了身,夜里殁先生盖在她身上的毯子软软的滑落。 晏亭把那双明亮的杏眼瞪得滚圆,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盖了毯子,半晌倒也不再为难自己,只当夜里凉,自己吃不住冷,大概睡得朦胧才抓了毯子保暖,这也不是第一次早晨起来见身上有盖着毯子,蹲身捡起薄毯搁置在榻上,迈开步子向外头走去,昨天很是不同,想必今天不会那么闹听才是。 门外是抱剑而立的曾胜乙,一切似乎与往常没什么区别,可晏亭还是看见了他的发丝上清晰的露珠,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胜乙,早晨去哪里了?” 曾胜乙心头一颤,面上却维持着平静,淡淡的回答道:“昨个歇得早,天未亮便睡不着了,起来出去转了转,估摸了时辰,想必少主该出门了,便直接回来了,倒是没回房拾掇拾掇自己。” 十分合理的解释,晏亭点了头,还没等说话的时候便听见前头晏忠呼哧呼哧的跑了来,边跑边喊道:“少主人,也不知道姓曾那老小子去了哪里,一早屋里没了人影,还留了一堆乱糟糟的东西。” 晏亭与曾胜乙对视一眼,晏忠已经跑了过来,正眼对上了站在晏亭跟前的曾胜乙,顿住了脚步,撇嘴道,“瞧你那屋子里乱糟糟的东西,我还以为你遇害了呢!” 曾胜乙翻着白眼把尾声拉着长长道:“姓曾那老小子?” 背后说人被正主听见,总也有些尴尬,晏忠却不以为然,大声笑道:“是我白高兴了,祸害遗千年,你哪会那么容易就遇害了呢!” 晏亭不管他二人你来我往的斗得欢快,眉头紧锁,疑惑道:“胜乙,你别昨天那人弄哪去了?” 听见晏亭的疑问,曾胜乙才似乎想起了初南,恍然道:“不好,晏忠瞧见的大概是他逃了后留下的东西。” 说罢抬腿便跑,晏亭心头一颤,来不及叹息今天出门就有事,想必又不是个消停的日子,迈步跟着跑了过去。 晏忠见曾胜乙和晏亭一前一后的跑开了,脸上有着不解,但也随着追了出去。 初南当真不见了影子,曾胜乙垂着头跟晏亭连连请罪,晏亭看着曾胜乙房间被破坏的程度,倒也不再细说什么。 晏亭昨夜睡得晚,今早出门的也晚,还在曾胜乙房间探看情况的时候,章化循着下人给的指点找到了晏亭,小心翼翼的报备着:“少主人,陋恬等人突然说南褚有事,他们先走了。老夫人已经亲自去送了。” 一个总管需要韩夫人这等身份的人亲自去送,晏亭是绝对不会相信韩夫人是这等‘平易近人’的南褚长公主便是,因此听了章化的话之后并不迟疑。转身便向大门外跑去,终究也只看见韩夫人撇着唇的冷笑,陋恬等人的马车已经走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简单的招呼。晏亭却是感觉到韩夫人似乎掌握了什么一般,心底虽然存着疑问。但面上却与常相似,晏妙萏躲在屠夫人身后擒着帕子抽抽噎噎,见晏亭来了,自屠夫人身后伸出脑袋对晏亭挤出一抹浅笑,晏亭回以柔和的笑,瞧着晏妙萏的状态,大概初南在她心中也不过只是个少女的梦幻罢了。 曾胜乙抱着剑看着渐渐隐没在街头的影子。眼底盛着满意,初南不是他亲自放的,若是他亲自放了,想必这群小心多疑的人不会这么容易就离开,不过丢了张别样的条子给陋恬,一切便解决了。 即便这次她抓了初南,可韩夫人并不如她所猜想的那样叫她去回话,面上打过招呼后,韩夫人只叫晏妙萏去她院子里。 屠夫人陪着笑脸,见韩夫人走了。对晏亭一阵点头哈腰,似乎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可张了几次空口,终究没说。有些沮丧的循着韩夫人离开的方向走了。 晏亭看见那样的屠夫人,莞尔一笑,屠夫人那算盘拨的恰到好处,却是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倒是和幻想中的意气风发相去甚远,难免总显出闷闷不乐的表情了,用旁人的幸福换自己的得意,如今得了这样的局面,也算她咎由自取,晏亭并不可怜她。 难得见到韩夫人和晏亭同时出现在大门外,府中没什么正事的下人都出来了,自然柴安也混在人群里,待到韩夫人离开后,府中的下人被章化吩咐做事去了,原本隐在人群里的柴安便现了出来,眼中带着一种刻意的决心盯着晏亭。 “主人,我……” 见晏亭也瞧见了他,柴安才迈开了步子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出声,却也只露了一半的话。 不解的盯着柴安这幅表情,晏亭颇有威仪道:“有话但说无妨。” 柴安于晏亭身前站定,深深的吸了口气,才顺畅的说了下去,“柴安最近听见一些关于虞国方面的传说,若是当真有那么一日,柴安希望能随军出征。” 晏亭愈加的不解,“你乃文人,为何想要随军出征?” 已经开了口,说话便顺了,柴安声音不大却坚毅道:“军中也有文书,一直藏于晏府,柴安不知自己能有何作为,三年时间不会很长,若一直如此下去,柴安害怕到了那时,无法达到与主人的约定。” 晏亭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她宫里宫外的走,都没带着柴安,他心中自然要生出些别样的想法,因此眼前寻她来说这事,倒也不奇怪,并不软语安抚,晏亭平缓道:“放心便是,一旦有变,你也不能全得了闲的。” 听晏亭这样说了,柴安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尴尬的想解释什么,晏亭却挥手笑了,“没事,你且下去,好生瞧瞧章化给你那些书。” 柴安点了头,晏亭方才转身,她一早起来还没收拾了自己,即便她那脸面打理不打理似乎没什么区别,可觉得不洗,似乎脑子也不甚清晰的。 转过无人的小径,曾胜乙才上前一步,小声认错道:“请少主降罪,胜乙办事不利。” 听见曾胜乙这样的口气,晏忠难得没上前和他抬杠,瞪着眼竖起耳朵,听着自己不甚清楚的事情。 晏亭顿住了脚步,略一沉吟,回身对着曾胜乙笑道:“他这样逃了倒也好,总归身份特别,留着也不好处理,再来他一直留在府中,总要分心惦着的。” 曾胜乙心头一跳,看着晏亭的笑,却想到了苍双鹤的交代。 晏亭继续向自己的院子走去,方才看见柴安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昨夜那个长相怪异的殁先生,夜里总归不方便,现在天亮了,也该给他安排安排了。 却是不想回到院子里竟没找到殁先生,昨夜那个狰狞的面孔和沙哑的声音晏亭知道绝非是自己的梦,想想倒也不再寻找。坐在案头,突然发现上面摆着先前自苍双鹤那里得来的藏鼎图,晏亭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激跳着。 晏忠见晏亭进进出出的终究得了闲。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少主人,今天要去哪里?” 晏亭伸手拿起裹着缎面的卷轴,想也不想便脱口道:“受人以利。总不该默不作声,去苍双府。我要拜谢鹤先生。” 曾胜乙抱着玉首剑倚在门框上似乎在打盹,听见晏亭的声音霍然睁开了眼,身子也微微颤着,好在晏亭低头看卷轴,晏忠看着晏亭,此二人皆未发现她的异常。 晏忠撇嘴不解道:“哪里受他的好处了,以前都是他差人来请少主人。少主人还要嫌烦,这怎么要自己送上门去了呢?” 晏亭并不答话,垂着眼盯着眼前的卷轴,卿玦已经回来了,他与她之间的约定大概也要正式开始了,或许她该先去拜访卿玦,可却不知为何竟十分想去会会苍双鹤,说不清楚的滋味流转,或许是因为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卷轴,亦或许是昨夜梦里模糊抓不住的感觉。 又是那条青石板路。两边的柳叶已经长齐,色由嫩绿转为墨绿,经过了昨天的春雨,这路上的空气也格外的清新了。浓雾散去,阳光正好,还是让晏忠把马车停在了初次来此的那里,近了竟才发现自己决定的匆忙,不知见了苍双鹤究竟要说些什么,晏亭下了车,说是要看风景,究根刨底,是生了胆怯罢了。 曾胜乙一直抱着玉首剑倚靠在车厢前,脸上罩着那毛边的斗笠,不同的是以前他是真的小憩,这次却是心思涌动,借以掩饰脸上的表情变化。 晏亭下车时,晏忠撇嘴调侃着曾胜乙,“你这人,晚上睡了,白天还是睡,也不知是不是猪托生的。” 曾胜乙把怀中的玉首剑更往胸口带了带,并不反驳晏忠,晏亭下车之后听见晏忠的声音,转头看了看曾胜乙,平和笑道:“才发现,你这玉首剑十分的别致。” 晏忠的调侃,曾胜乙可以当做没听见,可晏亭的话却是让曾胜乙不平了起来,伸手挑起盖着脸的斗笠,脸上微微带着惶恐道:“少主,我……” 晏亭对他的剑当真没怎么上心,瞧见了他的紧张,只当他以为自己埋怨他总也睡不醒,挥手轻笑道:“没事,你自去睡,到了苍双鹤的地界,想必也不会生出什么差池才是,我自己走走便好。” 在曾胜乙紧张的注视下,晏亭转身离开。 身后隐隐有晏忠的调侃,最后想必是真的把曾胜乙惹烦了,噼噼啪啪的几声巴掌声,然后便是晏忠的呜咽抱怨:“你这老小子忒狠,当真下狠手,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晏亭莞尔摇头,那一对看似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倒也相得益彰。 当那抹白色的人影出现在路的彼端时,晏亭竟抬手揉了自己的眼睛,如梦重现,此情此情与上次一般无二,就是别夕的笑也没有任何的不同。 不同的是别夕这次没有先同她打招呼,晏亭含糊的说了句:“别夕。” 听见晏亭不甚清晰的呼喊后,别夕才点头笑道:“上大夫。” 看着别夕的表情,晏亭模糊的感觉别夕这次还上次是不同的,因此小心的试探道:“你怎知我会来?” 别夕倒也不扯谎诓她,“先生只说有客人会到,别夕未曾想竟是上大夫。” 晏亭听见苍双鹤竟然知道她回来,顿时垮了脸,闷声闷气道:“你家先生莫非是铁口直断,总也要算得出旁人的事情?” 别夕偏着头笑,喃喃道:“或许吧,我也一直觉得先生若要在城东摆个算命的摊子,想必旁的算命先生大概都会饿死了。” 晏亭脑子里浮现了苍双鹤把那一头乌亮半拢的长发中规中矩盘在头顶,穿一身灰布褂子,挑着幌子摆摊子的画面,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缓道:“别夕竟也是个有趣的人呢!” 听见晏亭的笑声,别夕竟又失神了,半晌竟微微偏了头,和缓的笑道:“说句让上大夫笑话的话,别夕突然有一种冲动。” 晏亭学着别夕偏头的动作,脆生生的笑,“有什么冲动,自管说,你我这般好的朋友,我怎会笑你呢!” 别夕微微抬了抬手,随后放了手别在自己的身后,脸上笑得有一抹无奈,“近来别夕的心思总也不定的,突然很想知道上大夫是怎般模样。” 晏亭脸上的笑一僵,看着别夕手背在身后的动作,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淡淡的摇头笑道:“怕要让别夕兄失望了,瞧见我的人都说哦生得丑,大王送补药也不止一次了。” 别夕竟浅浅的笑了起来,口气很柔和,说出的话却令晏亭十分恼火,“别夕知道,先生曾说过的,上大夫长得很特别。” ¤¤¤¤¤¤¤ o(n_n)o~,今天更新又可以早一些了,若是可以,晚上再加一更,谢谢大家的订阅支持!最近都不知道情节怎么样,会不会慢,大家给点意见好么?(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好奇你的模样 晏亭是万万不可能让别夕摸的,这与男女授受不亲扯不上关系,单纯因为他是别夕! 若先前还要挖空心思找借口搪塞了别夕的要求,听了他那话之后,晏亭嗤笑一声,借口也不必再找了,冷然道:“想也知道你家先生定会告诉你本大夫生成怎般模样,他那话全是真的,因此你也不必想着要亲手试试看本大夫究竟怎般不堪入目,本大夫直到如今才了然,非但是姬氏王族有以貌取人的喜好,就连别夕兄也是如此,本大夫自认还有些自知之明,若一旦让别夕兄知我样貌,想来今后你对我这笑,也只能在回忆中看见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在晏亭的心中,苍双鹤那妖孽自是不能等闲视之,除他之外便是别夕,卿玦是有些好本事,可那本事还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别夕却是不同,单单靠听声就能分辨方位,若不是细端量,行动与常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神乎其神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晏亭的脸被暗哑且深浅不一的色彩遮了轮廓,可若是别夕相触,那色彩便毫无意义了,这等险,她是不会去冒的。 听见了晏亭的怒气,偏着头歉然的笑,旁的别夕不甚在意,可晏亭误会了苍双鹤,这点别夕却不能一笑置之,轻柔出声道:“上大夫对先生似乎有诸多的误会,先生对人到底是何等模样并不十分在意,或许在这总也没边的黑暗中停留的久了,心里愈加空落,才突然对上大夫生出了好奇,那日是问过先生,可先生并没给别夕一个分明的说法,因此方才会说出那等念头,不过也只是说说罢了,上大夫不必放在心上。” 晏亭斜着眼睛看着别夕脸上柔和的浅笑,相对而言,反倒显得自己方才有些小题大做了一般,想了想,竟也敞开了笑,扬声道:“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让别夕知道我真正的模样。” 说出这话,晏亭与别夕皆是一愣,随即晏亭尴尬的掩饰,别夕也顺着晏亭的笑附和,可是在两个人的心中皆分明,有些东西只是暂时隐遁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下,总有一天会破水而出。 他二人并没有行走,对站在石板路上没心没肺的笑,也才须臾,别夕突然顿了声,正脸对着晏亭的背后,晏亭不解的回头,赫然发现曾胜乙不知何时抱着玉首剑立在了他们的身后,视线正对着别夕。 晏亭不解的前看看别夕、后看看曾胜乙,半晌轻咳了咳,板起脸沉声问向曾胜乙:“胜乙,你有事?” 曾胜乙听见晏亭的声音方才醒过神,对晏亭恭谨道:“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忘记问问少主何时回府。” 晏亭攒起眉峰,心下念着,昨一日是麻烦不断,今日却是各个行为怪异,也不知是怎么了,想了半晌还是轻笑着回答道:“我同鹤先生说几句话便出来,想必耽搁不久。” 曾胜乙点头应了个‘好’字,随即又看了别夕一眼,抱着剑缓步回到了马车上,靠着车厢盖着斗笠假寐去了。 晏亭回身,便瞧见别夕偏了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 坐在电脑前几个小时,竟只写出了这么点,反反复复都觉得不满意,最近状态实在不好,原本说得加更,也只能加这么点了,请大家原谅!(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怦然心动 与君比肩,悠然而行,河堤垂柳似轻纱幔帐,遮了半幅梁水,偶见谁家绿头鸭浮于水面,潜游而嬉,岸边豆蔻女子,掳了裤脚,立水中浣纱,见彼岸别夕,红了面皮,失了新纱。 谁是谁的彼年华章,谁又是谁的心底荒冢,那一派的温文浅笑,只存于面皮,达不到眸底心门,即便笑的如沐春风,可却遥若天边,似乎永远也触碰不到的距离。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凝视,可身边的别夕却是不同的反应,他不再笑着提醒晏亭若是不看路,就算明眼人也会跌倒,只是那样沉默着,沉默到令晏亭心底生出了些微惶恐,似乎从未认识过身边这人一般。 眼前便是苍双府的朱红大门,终究隐忍不住,晏亭住了脚,出声追问了别夕:“为何我一直看着你,你却不再说若是不看路边,怕我会跌倒。” 听了晏亭的问话,别夕沉默片刻,却收了唇角的笑,一字一顿道:“若你跌了,别夕便以自己为垫,阻你受伤。” 猛地转身,即便别夕看不见,晏亭却只想遮掩了自己此刻的表情,第一次的砰然心动来得如此之快,快得令她有些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 “说笑的,通往苍双府的路平坦无一物,即便是别夕这样的瞎子都畅通无阻,何况上大夫这等明眼之人呢!” 晏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惴惴不安的怕别夕听了去,却是不想她这头还没来得及做遮掩,那头别夕又轻笑出声,一瞬间便让晏亭陷入茫然,辨不出别夕到底哪句才是他的真心话。 沉默。久久的对峙,晏亭一直盯着别夕的脸,有如入魔。不经心的呢喃:“既然生了情谊,便不该对你隐瞒,我与你只存咫尺。伸了手,便知我是何等样貌。” 这次换了别夕愣怔。晏亭说得冲动,别夕竟也失了心智,当真抬了手,缓缓的靠近,晏亭慢慢的闭了眼,别夕的指尖似乎已经触碰上了晏亭的脸庞,又或许只差那么一点点。彼此的温度清晰的传给了对方,引得二人皆是一颤,正此时,朱漆大门应声而开,门后是雷心子嬉笑着的小脸,“别夕哥,先生让我出来迎迎。” 别夕在雷心子说话之时才想到收手,隐于身后,雷心子不觉有异,晏亭却盯着别夕的手。心头扑通扑通的跳,大口大口的喘息,不知究竟在紧张什么,更是想不透方才着了什么魔。 不同晏亭的反应。别夕却是和平常的他没什么区别,对晏亭点头轻笑:“上大夫请。” 晏亭看着别夕的脸,颦着眉点头道:“有劳别夕兄引路。” 雷心子却在一边插了话,声音响脆道:“先生说了,让我来引上大夫去客斋,先生喝的泉水方才不小心洒了,让别夕哥再去给打一壶回来。” 别夕笑着点头,柔和了声音道:“好,我这便去。” 听见雷心子提及苍双鹤,晏亭一下子回神,在别夕转头的瞬间伸出了手,紧紧的攥住别夕的衣袖,引得别夕回首,却并不出声询问晏亭的意图,微微偏着头轻笑。 晏亭一手抓着别夕,一边对雷心子扬声问道:“你家先生让别夕去哪里打水?” 雷心子看着晏亭的表情,眼底显出一抹不解,伸手搔着头皮,喃喃道:“城外的山里。” 得了如此的回答,晏亭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后愤愤不平道:“你家先生倒也是个奇怪的人,偌大的苍双府哪里没有水,难不成真当自己是什么别致的人,非要喝些特别的水?” 听见晏亭这话,雷心子也来了脾气,斜着眼睛瞪着晏亭道:“我家先生喜欢吃那山里的水,又没让上大夫去打,你干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莫不是欺负我年少不知事?” 那厢里雷心子把眼珠子瞪得想要吃人一般,这头别夕伸手轻轻自晏亭手中拽出了自己的袖口,嘴角的笑也收了起来,依旧平和轻缓道:“先生自有他的用意,上大夫有些事情并不分明,但不好错怪了先生。” 说罢转身,引得晏亭尴尬的僵立在原地,看着别夕的背影,突然有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方才那隐隐的心动一瞬间便收了个干净,最后心底闷哼道:果真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侍从,好心全当驴肝肺的,以后再也不管,去给你家妖孽先生当牛做马去吧! 即便心里头不是滋味,可却并不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跟在雷心子身后进了苍双府。 或许前头因为晏亭说了苍双鹤的不是,以前一直笑嘻嘻的雷心子这次却是鼓着腮帮子闷头走在前面,并不理会身后的晏亭能不能跟上他的脚步。 看得出雷心子不开心,晏亭连连摇头叹息,“果真小孩子好骗,竟就那么被妖人哄了心。” 晏亭的声音不大,可是确信前头的雷心子能听个分明,果不其然,她这头话才出口,那头雷心子就驻足回头,脸上写着十分的不满,闷声闷气道:“上大夫,我家先生这么帮着你,你非但不领情,反倒还要说些不中听的话,受我家先生恩典的人好多好多,像你这样的我却是第一次见,实在想不透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晏亭脸上的笑垮了下来,上前两步靠着雷心子恨恨道:“本大夫怎的不知道你家先生有帮过我,你倒是说说看,本大夫也给你比照比照,自己是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没那等知恩图报的自觉性。” “若不是先生,你哪里能这么安生了……先生。” 前一刻还大声疾呼,下一刻却若温顺的猫儿般轻言施礼,晏亭霍然抬头,果不其然,苍双鹤悄无声息的站在对面,同样的淡紫色内衫,外罩深紫色薄纱。除去第一次他去送殡外,似乎总也是这样的一身紫色,晏亭皱皱眉头。非要故意曲解暗笑:守着偌大的宅邸,都没钱换身衣服,丫头婆子的也没见半个。打肿了面皮充胖子! 苍双鹤浅笑着看晏亭脸上不停变化着的表情,伸手轻挥。雷心子见状又睨了一眼晏亭,才撇着嘴下去了。 “不知上大夫今日寻此所谓何事?” 晏亭陷在自己的天马行空中已经有一段时间,苍双鹤无奈轻笑出声,惊得晏亭微微一跳,随即瞪着那一双圆亮的杏核眼撇嘴道:“先生既知本大夫今日会来拜会,怎的不知本大夫所谓何事而来。” 苍双鹤依旧浅笑,淡然自如道:“知上大夫会来。不过碰巧猜的,不过上大夫自己都不分明之事,鹤实不好猜了。” 晏亭斜着眼睛看着苍双鹤淡笑着的表情,心头又开始像刚才那样激烈的跳着,只是突然很想来这里,却当真说不清楚自己的意图是什么,自己知道这点到还好,若是被人看透,那种尴尬无以言表。 半晌不见晏亭回答,苍双鹤的笑容更清晰。悠然道:“上大夫上一次到的时候,鹤这里还是桃花满园,自是别样风光,此次却是不同。既然上大夫一时想不清楚同鹤说些什么,莫不如瞧瞧鹤这园子。” 晏亭冷哼一声:“我桃花涧的景致比你苍双府好看多了。” “可桃花涧没你此时最想要的东西。” 听见了苍双鹤平和的声音,晏亭居然难得不与他对着来,桃花涧景致是美,却没有禹王九鼎,经苍双鹤这样一点,晏亭居然为自己此行找到了最好的借口,扬声问了起来:“藏鼎图是你找人送到本大夫案头的。” 苍双鹤偏着头看着晏亭,不承认也不否认,“上大夫既然如此认定,那便是鹤差人寻的。” “为什么?” 苍双鹤手中握着一卷帛书,依旧不和晏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而是伸手把那帛书送到晏亭面前,淡笑道:“鹤以为,上大夫该看看这个。” …… 终究明白为何会来此,只因为苍双鹤的有意指引——晏亭认定了这点! 手中擒着苍双鹤送她的帛书,雷心子说苍双鹤的水没了,可她在苍双鹤的客斋饮下的却是别样的清泉,沁心脾的清凉,直到离了苍双府再也没看见别夕,有一点点的失落,不过那一点点的失落却被手中帛书上的内容给遮掩的消失不见——虞国不堪受辱,正式下了战书! 苍双鹤的消息总要比别处来的快,不管他提前告诉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晏亭却明白自己此时是热血沸腾的,兜兜转转了许久,等的便是这一刻,待到天下异动之时,便是她与苍双鹤赌注开始之际。 还未进了晏府大门,那厢便看见章化站在门外侯着自己,晏亭挑了车帘子询问其故,章化扬声道:“宫中来人,请少主人速速进宫。” 晏亭想当然的认为定是因为虞国之事才如此急切,并未进门,直接命令晏忠调转马头。 此时才真正的静下心翻看苍双鹤给她的帛书,那帛书并不是虞国下的战书,而是边境的形势和对虞国此次主帅苟惑的详尽介绍,自然,卿玦斩了首级悬挂城门上的常逐便是这个苟惑的偏将军,他们打了什么样的借口开战,倒也不必细细的去分析了。 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苍双鹤送她的帛书是什么,等到发现之后才满心的不解,猜不透苍双鹤的意图,想想若他给她假消息,那等自负的人想必不屑为之。 到了王宫外,张效亲自来迎,问过之后才知道,此番召她急切,并非因为睿王得知虞国之事,再问张效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效支支吾吾,讲不分明。 引得晏亭颦眉相对,迷惑不解的跟在张效身后进了仪昇殿,以前总也要等着睿王,这次却是睿王端坐殿上等着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晏亭瞧着睿王的架势,愈加的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晏亭到了不多时,便瞧见姒塔款摆着腰身来到睿王身边,笑得妩媚非常。 即便姒塔腻在睿王怀中,晏亭却总觉得姒塔瞧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别样的味道,倒是知道自己现在在旁人眼中是什么样貌,不然许要以为姒塔那女人是瞧上了自己,不过转念想想。姒塔见了哪个男人皆是那样一副媚态,可怜睿王还要天天对这么个女人表现无限的怜爱! “晏爱卿,寡人宫中出了样东西。有人似乎是你的,不知你怎般说法?” 听睿王的声音,晏亭不解的抬头。看着睿王眼底的怒意,有些不知所以。喃喃问道:“宫中怎会有臣的东西?” 睿王冷哼一声,对着一边的内侍道:“把那东西呈上来。” 片刻便有内侍托着晏亭那日送给弱水的锦袍,躬身走了上来。 晏亭瞧见自己的袍子,才恍然睿王那一张臭脸从何而来,垂着头撇嘴冷哼。 睿王看着晏亭脸上并不见惶恐,淡淡的扫了一眼怀中的姒塔,随即扬声道:“晏爱卿。你可认得这袍子?” 躬身施礼道:“回大王,这袍子曾为臣所有。” 睿王点了点头,随即扬声道:“既然爱卿认了,寡人惜才,实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损了一个重臣,今日便把她赏了你,你可会收?” 晏亭抬头看着睿王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可他眼底流转着的试探却还是被晏亭捕捉到了,先前有张效的话。那一个水一般的女子,或许睿王眼底没那一丝一闪而过的不信任,晏亭真的会就这么承了睿王的赏赐,府中已经有一个春娥了。倒也不差再多一个弱水,可就在她要谢恩之前却看见了睿王眼底的试探,噤声片刻,才朗声笑道:“多谢大王怜爱,不过臣府中已经有了娇妻美妾,对旁的女子实在无心应对,至于这身袍子,今日若是没见,倒也忘记这事,追根究底,还是上次公子野闹的,竟撕了大王舞姬的衣衫,实在不好看,臣便脱了这袍子,那舞姬倒也说洗干净了还臣,宫中毕竟不是他处,再也没见,竟不想她居然让大王转交给臣了。” 晏亭这话给自己和弱水都解脱了,睿王满意的点头,方才倚在他怀中的姒塔却把丰唇高高的撅起,似乎对晏亭这个说法诸多不满般。 睿王伸手把姒塔从新揽进自己的怀中,对着晏亭开怀笑道:“晏爱卿不贪美色,寡人早有耳闻,罢了,寡人也不强求,这袍子你便拿回去吧。” 晏亭躬身接了内侍双手奉上的袍子,嘴角的笑甚是牵强,却不想睿王似乎十分开怀,竟接口道:“昨日的赏,晏爱卿可用过了?” 睿王的问话令晏亭有片刻的愣怔,待到静了心思才明白他说的是那养眼的东西,眼角又抽了抽,迟疑片刻,晏亭开口道,“臣对大王的荣宠不胜感激。” 听了晏亭的话,睿王似乎十分开怀,与先前一脸愤怒的表情截然不同,扬声笑道:“晏爱卿回去好生养着,寡人等着你!” 晏亭身子不禁打了个颤,脸上却还要开怀的笑道:“臣定不会让大王失望。” 那之后,姒塔缠着睿王,睿王很快打发了晏亭,自始自终没提到虞国半个字,出了仪昇殿,张效快速上前,那一张圆滚滚的脸堆满了笑,把一双眼也要挤成一条缝隙了般,开怀道:“上大夫睿智。” 晏亭撇嘴冷哼:“本大夫当真以为张总侍跟家父是故友呢!” 张效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晶莹,并不承着晏亭的怒火,和声道:“大王脾气来的快,去的更快,现在没事了。” 晏亭并不理会张效,快步向尚晨宫外走去,张效许知道自己没理,亦步亦趋的跟着,直到晏亭离开之前,张效才小心翼翼的冒了句:“奴婢也是乱了心思,并非故意。” 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张效,见他笑得无奈,想想倒也怨不得张效,跟着也和缓了表情轻笑起来。 张效见了晏亭的笑,才点了点头,随即对晏亭小声道:“此番乃姒塔借刀杀人,上大夫日后多防着那女人。” 此话并不出意料,因此晏亭脸上倒也没什么变化,点头应了,稳步走出尚晨宫。 出了宫门,一直拎着锦袍,那上有淡淡的幽香,晏亭闻了,不免有些心神不定,晏忠远远的迎了过来。见了晏亭,扬声问道:“少主人,大王如此急召。所为何事?” 晏亭看着晏忠一脸紧张,笑着摇头道:“没什么,还了我一件衣裳。让我好好养养这脸皮。” 听完晏亭的话,晏忠把一张脸憋成紫红色。晏亭瞪了他一眼,方才和缓了情绪,可声调还是有些怪异道:“少主人,直接回府么?” 晏亭原本想点头,可手臂轻扬时,碰到了藏在袖袋中的帛书,略一沉吟之后。轻缓道:“去信常侯府。” 晏忠得令,并不多言,回了马车,直接去信常侯府。 曾胜乙似乎真的睡了一般,靠在车厢前时不时还有轻微的鼾声传出来,引得晏忠不时的白眼。 从边城回返,卿玦的待遇便不同了,总也有登门来求亲的,其中最强势的便是边城的城主,已经把女儿送进大梁。就住在信常侯府对面的客栈里,且对外头宣称当初姬校尉应过这门亲事,要那些人注意些身份,别那么没脸没皮的。 自然这些消息晏亭并不清楚。上一次到信常侯府之时,门前十分的清净,这次到了,竟连大门都靠不得前。 曾胜乙今天十分怪异,即便不说什么,晏亭心中也清楚,倒也不差使他跑腿,吩咐晏忠去打探,晏忠喃喃的咒着曾胜乙,不过乖乖的下车去问了。 晏亭见他们这里没人注意,挨着曾胜乙坐在车厢前,看着前头的人潮涌动,轻缓的问道:“你早先便认识别夕对吧?” 曾胜乙缩了缩身子,沉默了许久,就在晏亭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竟不想曾胜乙竟开了口,声调淡淡的,仿佛真的在说旁人的故事一般:“少主没遇见过心爱的女子,想必不会知道那样的滋味,许多年前,大梁城内有一个大户,家主是个喜好广交天下奇人异士的好客之人,大户家中有一个小女儿,生得粉雕玉琢,甚是喜人,流浪武人行至此处,被大户家主邀至府中,竟不想那武人对那个不满十岁的女孩生出了好感,家主瞧见了,非但不笑话武人,反倒允下了婚约,只待女孩及笄便会下嫁,武人至此在大梁城有了念想,即便还游历天下,可每年都会到大梁看看女孩儿怎样了,却不想那年女孩儿及笄,武人备下厚礼进大梁,家主竟告之,那个即将成为武人夫人的女孩已经被一个神秘的门主玷辱了……” 说到这里曾胜乙哽住了声音,晏亭心头似乎被一块石头压了上来,前头晏忠急速跑来,脸上盛满幸灾乐祸的表情道:“少主人,五公子大喜,大喜啊!” 方才被压着的晏亭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什么重重的撞了一下,即便如此,还是板着脸沉声道:“有话快说,别扯些没用的。” 见晏亭不快,转头看着曾胜乙的白眼,晏忠才愤愤的收了表情,随即稳声道:“方才小人打探了,据说这几日信常侯府总有人登门,随后大公子便放了话,三三两两的也不是个办法,莫不如一道送来生辰帖子,然后就此给五公子寻个合适的夫人。” 晏亭觉得那透不过气的感觉更深刻,心口抽痛的难受,半晌也只是轻缓的说了句:“怎的不等信常侯爷回府再说。” 即便晏亭觉得自己掩藏的很好,曾胜乙还是透着不解的目光看了晏亭一眼,晏忠倒是个耿直肠子,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信常侯爷已经好久不见回转了,府中大事小情都是大公子在管着,没人知道侯爷什么时候回府,而五公子弱冠已经五载了,以前总被人忽视,现在有了功绩,有好人家的姑娘供他挑选,大公子自然不会错过这等机会。” 晏亭状似不甚在意的‘哦’了一声,半晌又有些愤愤不平道:“先前他没功绩的时候,这群人怎么不来?” 晏忠愣了一下,随即搔头道:“小人不知。” 曾胜乙抱着玉首剑撇嘴道:“世人皆如此,倒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晏亭看着那你争我挤的一群人,喃喃道:“这样了,我们还能进去么?” 曾胜乙锁着眉头看了晏亭一样,半晌后轻喃道:“少主人若想进去,我便送你进去。” 晏亭又抬眼看着前头已经进去,现在出来的人,脸上带着抢了先机的沾沾自喜,有些落寞。自曾胜乙身边站起了身子,回身就往车厢里钻,语气懒散道:“罢了。想必卿玦现在也忙着,等他选好了夫人,我们再来吧。回府。” 曾胜乙看着晏亭,偏着头沉思。晏忠喃喃道:“想必五公子现在一定欢喜呢,大概真的没时间理会咱们。” 说完换了曾胜乙一个大大的白眼,晏忠有些不快,即便少跟筋,也隐约的感觉到晏亭有些不同,倒也不与曾胜乙斗嘴,回了白眼。爬上马车,来时路已经被后来的马车挡住,晏忠搔了搔头,曾胜乙默不作声,只是把怀中的玉首剑端起指着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 晏忠看了看自己现在驾着的青蓬马车,较之那些官家富户的狭窄许多,进那条巷子想必不会困难,因此驾车钻进巷子。 没走多久,晏忠竟急急勒了缰绳,一直想掀帘子的晏亭终究得了机会。上前一步挑起车帘,才想问晏忠干什么,抬眼便瞧见卿玦就那么站在马前,还是初见之时的那身衣衫。不同的是那头乌发用玉笄一丝不苟的别了起来。 不怪晏忠勒缰绳勒得急,端看眼前的卿玦便可知一二,想必方才马蹄留下的地方,刚好就是他的身前,晏亭猛的甩开帘子跳出了马车,跃到卿玦跟前,扬手便向卿玦拍去,嘴上还恨恨的说道:“你这人脑子呆了是不是?难道不知道这多危险么?” 晏亭跳下的急,倒也没算位置,手掌竟扫在了卿玦头上的发笄上,随后晏亭看见那发笄从卿玦的头上飞出,然后萦在晏亭记忆中那一头曾随清风荡波的乌发便散了下来,遮了卿玦半边脸,看不分明他脸上的表情。 晏亭的视线随着飞出去的玉笄走,看着玉笄掉落在地碎成几片,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她看得出那玉笄不是俗物,以卿玦在信常侯府中的地位,想必这玉笄该是有非凡的意义的。 “这个,我……” 晏亭尴尬回头,看见的便是卿玦缓缓的俯身去一片片的捡起碎了的玉笄,晏亭身后的曾胜乙抱着玉首剑,声音听不出喜怒道:“信常侯五公子,身上并不价值不菲之物,唯独藏了此玉笄,传闻此物乃其生母所遗。” 这下晏亭脸上的表情是彻底的凝滞,卿玦突然暴呵道:“你闭嘴。” 晏亭吓得缩了缩身子,现在的卿玦杀气腾腾,与那个总也淡漠的性子,眼睛如稚童般清澈的卿玦实在差得太远,远到令晏亭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咬着唇呢喃道:“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担心……” 卿玦怒喝完了曾胜乙,转头透过遮了脸的发看着晏亭无措的表情,沉默片刻,竟伸手抓上了晏亭的手腕,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我想同上大夫单独说些话。” 说罢抬步,晏亭回头吩咐着晏忠和曾胜乙道:“我同姬校尉说点事情,你二人在此侯着。” 晏忠见卿玦的表情,有些担心,先上前,却被曾胜乙拦下了,只能看着晏亭被卿玦拉走,随即回头对曾胜乙咬牙切齿道:“你没瞧见那个疯人发狂了么,怎么还要拦我?” 曾胜乙看着卿玦拉着晏亭已经转过巷角,才轻缓道:“五公子有分寸,他万万不可能对少主动手便是。” 晏忠将信将疑的看着曾胜乙,倒也不再与他纠缠。 却说那厢里晏亭即便看见卿玦生气了,可被卿玦拉着走,心中却没有害怕的感觉——卿玦的手并没有对她用力。 转过了两条巷子,竟不想是梁水河畔,依旧是柳树绕河堤,卿玦拉着晏亭到了一棵柳树下站定,随后放了手,正对着晏亭,漂亮的眸底有说不分明的波光流转。 晏亭心头突突的跳了两下,看着卿玦那异常柔顺的发随着春风飘到了眼前,遮了他的眼,想也不想伸手就到自己的头顶,抽出博冠上别着的乌木簪子衔在口中,上前一步,贴着卿玦伸手便去拢他的发。 卿玦看着晏亭的动作,微微偏了一下头,晏亭倒也不气馁,复又伸手,卿玦这次不再躲,且微微俯了身子,晏亭踮着脚尖,捏着滑顺的发,笨手笨脚的绾了几次才绾好了一个髻,随后一手按着那发髻,空出一手抽了衔在口中的乌木簪子别在乌发上,退后两步,看着自己绾着的发髻,尴尬的笑:“这个,我身上没带那么好的发笄,等日后瞧见好的,我定赔上几个精致的,方才真的很抱歉。” 缓缓的抬手,却只触到自己的耳边便不再向上摸,卿玦视线一直盯着晏亭的脸,似喃喃自语道:“你为我盘发?” 听见卿玦的问题,晏亭才想到自己方才与他竟是恁般接近,脸上微微一热,尴尬点头道:“是,我不善给人绾发,有些粗糙,刚才心里焦急,倒也忘记了,把簪子给你,你自己束发便好。” 卿玦突然对晏亭露齿一笑,晏亭看着卿玦的笑,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日月无光这个词汇。 “我喜欢方才的感觉,你身上很香。” 同一天,不同的两个人,却同样的让晏亭措手不及,心头激烈的跳着,怎么也平缓不下,扯着嘴角,这次连笑都笑不出了,支支吾吾半晌才小声道:“这个,方才进宫,大王把先前我借给一个舞姬的袍子给了我,那上头有香气。” 卿玦依旧摇头笑:“那是属于你的味道——只在你身上才有的。” ¤¤¤¤¤¤ 昨天晚上说要加更,但是状态不好,今天就挤在一章里了,希望大家不要觉得章节太长,看着累!(*^__^*)嘻嘻……还是那句话,谢谢亲们的支持!留言!(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堵着难受 明明落了海棠,败了桃花,可耳畔飘过卿玦的轻言软语,晏亭只觉竟如那日初见,脑子里旋着漫眼的粉白花瓣,卿玦的笑与花瓣争辉,有过之而不及的惊艳。 她这厢如梦似幻的陶醉着,却是不想那头的卿玦竟又跟着补上了一句:“虽不及他身上的美好,总归也算难得的。” 不过顷刻光景,先前荡着的花瓣一瞬间全化成了污泥,破败的抓心,晏亭那笑还存在脸上,与此番心情相应,成了一副怪异的表情,“这倒也正好,你有了功绩,大梁城的美娇娥任你选,既然念着放不下,莫不如趁此时机托了媒人上门提个亲事,倒也省去这等揪着心的相思。” 晏亭说出这话之后,心尖尖也跟着颤巍巍的,倒是想不出自己发了哪门子的狂,脑子里盘着下山前阴业曾亲自给断过脉,除去那吃不得酒水的毛病外,她这身子壮实的如同山下耕地的小牤牛——是个略显清瘦的小牤牛!即便自己的脸瞧着病入膏肓一般,可那也是有缘由的。 轻伸手扶着额头,卿玦对晏亭那个提议并不回话,只是看着晏亭的动作紧张道:“上大夫莫不是不舒服?” 见卿玦不回话,晏亭也没那个心情绕着那个问题让自己难受,挥了挥手,无精打采道:“大概是昨晚夜里没休息好,心口有些不顺气,对了,你怎会在此?” 卿玦笑得腼腆,声音也愈加的柔和,“若是没歇息好,那便早些回去,说到我会在此,便是专门侯着上大夫的。先前我让瑶童出来瞧瞧,他说府外人多车马车杂,看不分明。我便想着上大夫大概会过不来。” 越看卿玦那笑,晏亭越觉得自己那颗小心肝抽得难受,不过有些事情既然见了。总也要说个明白,拍拍额头。锁着眉峰问道:“卿玦怎知我会来找你?” 他自然知道晏亭会来寻自己,因为先前苍双鹤已经差人告之虞国动向,顺带的提及晏亭应该会来见他,当然这话是不能直接说给晏亭听,因此听晏亭发问,卿玦只是把事先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听上去到也好像真那么回事似的。“许是与上大夫心意相通了,早晨出门瞧见了那树梢上的雀儿,便想着要有贵客到,卿玦的贵客,也便只是上大夫而已。” 这话说得相当受用,晏亭觉得先前闷得喘不过气的胸口微微涌进了一丝凉风,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绽开了笑,磨不开羞怯,以调侃遮挡道:“你那树梢上的雀儿明明是为府门前的求亲人家差来的送帖人出现的。哪里会是我,原来卿玦也是个会说笑的,我还当你老实本分呢!” 晏亭说这话,眉眼染着一丝别样的妩媚。看在卿玦眼底,生出了更多的疑惑,不过他心中分明晏亭不过是虚词调侃,并没有真的埋怨他口出虚言,因此绕过关于那些求亲人的话题,直言直语道:“此番卿玦有此等功绩,乃与上大夫的恩典是脱不开关系的,他日上大夫有何等差遣,卿玦定不会托辞婉拒。” 听见卿玦说了这话,晏亭这次是真真的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卿玦,半晌呢喃道:“莫非卿玦当真与我心意相通,竟知我来此的目的?” 卿玦浅浅的笑,方才晏亭不信,他倒是要这样说,现在晏亭信了,他反而不知道该怎样接口了,心意相通,在卿玦屈指可数知道的红尘故事中,那些似乎只存在于关系特别的两个人之间的灵犀,他与晏亭皆男子,不该有那等情谊才是! 见卿玦又不回答了,晏亭终究出声询问:“卿玦兄今日似乎总也心不在焉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猛地抬头,眼神中夹带着一丝不解,沉吟片刻,说出的话却无异于逐客令,“我没事,不过方才上大夫说自己不舒服,我便不耽搁上大夫回去歇着了,待到改日上大夫身子好了,卿玦再与上大夫详谈。” 晏亭的心思沉沉浮浮的,倒也不介意卿玦这等托辞,轻笑道:“也好。” 彼时相对,道了别,背道而行,卿玦是满心迷惑,晏亭却是为那可能存在的‘心意相通’而沾沾自喜。 不出十步,磨不开心底的念头,晏亭偷偷的回头,却看见卿玦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一丝落寞,见卿玦又走了七八步也没回头,心底又开始颤巍巍的,腹语埋怨:说什么心意相通,若是真通了,你怎的不知我在瞧着你? 失落扩大,晏亭已经慢慢回头,正此时,卿玦竟顿住了脚步,晏亭心头一颤,脸上挤出一抹笑,也就在她笑着的时候,卿玦缓缓的转回了头,即便他的动作很轻,方才晏亭给他挽起的发髻却还是偏向了一边,有几缕不甘束缚的发丝落了下来,贴着卿玦的面皮,黑的发,白的脸,恁般的惊艳。 远远的看着卿玦脸上隐约的不解,晏亭尴尬的笑道:“我便说了自己不善挽发,瞧瞧,这才没走几步竟乱了。” 卿玦莞尔一笑:“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挽发,真的很好。” “怎么会,那你小时候?” “散着。” 晏亭感觉自己的心又开始微微抽紧着,卿玦淡淡的笑道:“感觉背后有一双眼,并不是错觉,这次当真要走了,上大夫好生休养着,你有一双极好看的眼,休养好了,定也会是个风流不凡的少年佳公子。” 前一句话说得晏亭血流翻滚,却在听见后一句的时候如兜头凉水,熄了全部的涌动,撇撇嘴,冷哼道:“本大夫不养也是个风流佳公子,可是有姑娘生生的念着呢!” 说完这句两个人皆愣了一下,卿玦收了脸上的喜怒,又是初见之时那一副飘忽的表情,轻缓道:“卿玦失言,不耽搁上大夫了,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离开。晏亭垮了脸,看着卿玦顶着她给挽起的发髻彻底的走远,那发髻已经歪散在一边。可却始终没掉下,卿玦对自己混乱的发似乎并不在意,直到转过了拐角再也瞧不见。晏亭才回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的走向自己的马车。 回到车前,晏忠的表情带着一抹怪异。曾胜乙靠在车厢前,一手环剑,一手挑着斗笠看着晏忠。 晏亭锁了眉头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怎的这样一副表情?” 曾胜乙撇撇嘴,放了斗笠抱着剑不吱声了,倒是晏忠见晏亭生了兴趣,兴冲冲的言语道:“五公子当真好艳福。皆传说边城城主家的千金生得好,果真是个倾城美人,娇娇柔柔的,当真与五公子般配的狠。” 错愕的抬头,不解出声道:“谁,你说谁?” 曾胜乙看着晏亭的表情,以为她忘记了卿玦初到边城时候的趣事,又仔细的说了一遍,“五公子去边城那会儿,边城的城主嫌他生得太过女气。便立了个招女婿的赌,如今五公子现了神勇,胜了虞国的贼子,那边城的城主便耗上了五公子。定要把这门婚事做实成了,五公子这厢才回京,边城那头便遣人把那娇柔千金的帖子并她的人一道送大梁了,少主人晚回来了一步,方才那千金也不知从哪淘来了消息说五公子在此,软磨硬泡的非要见见五公子,似乎还隐隐的提到说当初在边城,月下花前的还有些未完的事儿,想是五公子许了人家姑娘的愿儿,如今倒是好,你情我愿,五公子这杯喜酒,该是不远了。” 晏亭不甚热络的吐了句:“树梢上的喜鹊大概是迎了这边城千金的吧,怨不得匆匆的道别,当真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晏忠没听清晏亭的话,朗声追问道:“少主人,您说什么?” 晏亭没回答,那头曾胜乙又掀了斗笠,淡淡的扫了晏忠一眼,随即撇嘴道:“肤浅。” 晏忠猛地回身,把一双眼瞪得跟牛眼似的,愤愤道:“你说谁肤浅?” 曾胜乙对晏忠眨了眨眼,讥笑道:“以貌取人者。” “呸,你不肤浅,说咱们家少主没那个鹤先生生得好看!” 心里本就烦着,被这二人一吵更是不得安宁,晏亭霍然转身,徒步向晏府的方向走去,这下倒是让晏忠紧张了,也不再理会曾胜乙,跃上马车催马扬鞭,跟在晏亭身后大声喊着:“少主人,小人方才说错话了,您上车吧。” 晏亭头也不回摆手道:“我要静静,你二人前头等我,我走过去。” 晏忠为难的看着曾胜乙,曾胜乙轻叹一声,拿下斗笠,翻身跃下马车,小声道:“你驾车前头侯着,我跟在少主身后。” 得了曾胜乙的安排,晏忠才松了口气,驾车从晏亭身边跑过,到前头侯着晏亭去了,经春风那么一吹,倒也清醒了许多,知道曾胜乙身后跟着,并不回头,轻缓问道:“胜乙,若一个男子恋上了一个女子,该是怎样的表现呢?” 即便晏亭这问题来的莫名其妙,可曾胜乙也不过是眼神微微一闪,沉吟了半晌,声音极轻道:“胜乙也是个门外头的,说不分明。” 晏亭驻足回头,看着曾胜乙微微泛红的脸,朗声笑道:“等哪日你也有了卿玦这契机,本大夫便给你做主,定寻个比那个边城城主的千金还俊美的姑娘给你。” 听晏亭已经有了说笑的兴致,曾胜乙也笑了起来,颇有些无奈道:“我没五公子的样貌风华,又一把年纪了,有姑娘家肯跟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敢挑挑拣拣的。” 挑了挑眉,晏亭惊诧问道:“你当真这样不挑?那把春娥许你!” 瞧着晏亭当了真,曾胜乙眼角抽了抽,尴尬道:“待到缘分来了,躲也躲不过,二夫人对少主心心念念,可不好总想着把她推出去。” 被曾胜乙瞧出自己所想,晏亭扯着嘴角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打了马虎眼的笑,有了一个吸引注意力的事情,便没那个心思纠结在旁的上,到了马车边,晏亭已是恢复了情绪。 却说那头卿玦转了拐角之后,那乌木簪子别着的发再也受不住完全披散开了。卿玦在簪子滑下的片刻伸手接住。 瑶童从另一头走来,看见的便是卿玦顶着那毫不起眼的乌木簪子发呆的表情,不解道:“公子。您怎的?” 听见瑶童的声音,卿玦才回神,微微偏了头伸手照着先前感受的晏亭挽着的发髻挽了发丝。用那簪子别好,才正眼看着瑶童。轻缓道:“让你去寻兄长,他怎么说?” 瑶童还是瞪着大眼看着卿玦头上的乌木簪子,喃喃道:“怎么换了这么不起眼的一根簪子,公子先前的玉笄呢?” 卿玦板脸道:“碎了。” 瑶童惊愕出声:“碎了?公子那么爱惜那簪子,怎的啐了它?” 卿玦声调有一丝不耐烦:“总归是件物事,总有不小心的时候,碎也便碎了。我问你兄长怎么说?” 即便瑶童眼睛还是盯着那乌木簪子,不过见卿玦当真生气了,也不敢再生生的追问,小心翼翼道:“大公子说请您放心,总归是同出一脉,他断然不会折了信常侯府的颜面,也不会与公子您失了兄弟的情谊,不与公子您登对的,他不会多看一眼的。” 卿玦若有所思的沉默着,瑶童顿了片刻。接着又说了起来,“边城那位小姐又来了,被上大夫那粗仆从给吓走了,她让我给公子带句话呢!” 本就没什么兴致。摇头说,卿玦便顺着他的声音问:“什么话?” “那位小姐说她一直没忘记公子您回大梁前一夜对她说的话,她如今已经到了大梁,只等着公子您去迎她进门了。” 瑶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卿玦却攒起眉头,霍然转身,也不等瑶童便向侯府侧门走去,瑶童搔搔头皮,卿玦总是不声不响的做自己的事情,因此见他这个做法,瑶童并不觉得奇怪,他不解的是卿玦似乎很不开心,却想不明白如今算得上苦尽甘来,为何卿玦的烦心事似乎比以前多了许多。 又过了两日,即便晏亭没刻意的去打探,耳边也时不时有好事的说些市井的传言,似乎信常侯的大公子已经为卿玦定下了谁家的姑娘,晏亭听见之后,只觉得连日来的闷气更堵着心里乱糟糟的,听了不舒服,却偏要亲口打探,可她当真细问了,那些传消息的又说不清楚了。 卿玦原本便是大梁城豆蔻少女心中的一抹希冀,如今吐气扬眉,更得姑娘家私下里传闻,晏亭没从那些传消息的奴仆听来全部的消息,却从晏妙萏和屠幼菱的闲谈中听了个更堵着的,说是大概真的定下那个跋涉千里寻情郎的边城千金,如今千金已经从信常侯府对面的客栈住进了信常侯府,严妙萏和屠幼菱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皆染着一抹红润,谁也不多言了。 那天夜里失踪了两天的殁先生又出现了,眼神中透着怜惜,话语却透着凛冽,他告诉晏亭成大事者,不当乱了心思,只要大业所成,天下间的一切任凭她选! 晏亭听着殁先生的话,总觉得殁先生愈加的神秘,似乎当真和她有着扯不开的关系一般。 殁先生与晏亭说话之时,那厢里苍双府中也去了个遮面的神秘客人,入府直奔着藏鼎阁,彼时苍双鹤正倚在藏鼎阁的屏风后软榻上,手中擒着帛书,吊着眉眼细细品读着。 来人屏退身后随从,掀开头上幕离,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盯着苍双鹤,不等苍双鹤起身行礼,声调不掩兴奋道:“先生果真没料错,方才寡人接获消息,虞国已经正式宣战。” 苍双鹤放下手中擒着的帛书,笑着起身施礼道:“皆在等此契机,虞国借不堪其辱的托辞,本在意料之中。” 睿王连连点头,半晌轻缓问道:“就是不知道卿玦对付小贼绰绰有余,而对上苟惑可还能手到擒来?” 苍双鹤点头笑道:“驭兵之能卿玦有之,再辅以布阵良谋,应苟惑足矣。” 听苍双鹤说完之后,睿王忙接话道:“先生莫不是也要提晏亭随军?” 苍双鹤点头轻笑:“初入朝堂,于众人眼前,晏亭无所适从,可鹤之师父阴业先生乃以奇门之术著称,此道便是家师也不敌他,苟惑拿手并非统兵之术,而善旁门左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克之措手不及,此战约三月足矣。” 睿王点头称是,片刻出声道:“先前盛康寻寡人提及此事,也是要晏亭随军,且要令她立下军令状。” 苍双鹤莞尔轻笑:“他还是不放心晏亭,罢了,大王且随着他的意思,如此倒也名正言顺,且消了他这头的戒心。” 睿王大笑着点头,“寡人随先生三年,终究要学的个皮毛了,即便先生不同寡人如此说,寡人也会晏亭随军出征,就算不为安抚盛康,也是要看看晏亭究竟有何真本事的。” 苍双鹤点着头不言一词,心下却分明,隐于水底之龙,终日蠢蠢欲动,今日终究要破水而出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误会 央睿王四年,春夏之交,虞国借大义之名正式向央宣战,此一日早在苍双鹤下山之初便已料定,因此睿王接获战书,无颓然昏君惶惶不可终日的怯懦,反现君临天下的威仪,令盛康、姒塔等人心生畏惧。 接战书翌日,睿王以卿玦带兵英勇之名,暂封将军职,晏亭充军师,三日后踏征途。 盛康连夜召朋党,经一番商讨之后得出睿王如今的气势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即便如今表现的成竹在胸,终究还是不敢忤逆盛康,由出征任免卿玦与晏亭便可知。 即便先前卿玦大获全胜,不过在盛康朋党看来,也只是那败了的常逐太过没用,终不信胜过女人美貌的卿玦有何等大能耐,而盛康欲借出征之名,将晏亭与卿玦拴在一起,且立了军令状,此举一来乃是为了试探睿王可还会听他安排,再者盛康并不相信他二人就能赢了苟惑,也算是借刀杀人的把戏。 如今再听众人云云,倒也渐渐放宽了心思,只坐待结果,无论谁输谁赢,都改不了西申欲坐收渔人之利的观望。 却说晏亭自那日去信常侯府见卿玦之后,接连几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怏怏然的,却在接旨之后顿时消散了那等说不分明的失落,府中安排妥当,只等出征那一日。 柴安苦于无出头之机,先前已经要求随军,如今得知晏亭暂代军师之职,更是欣喜莫名,打点行囊,随时可行,却不曾想那厢里屠幼菱得知此事,不过半日光景便湿了三条帕子。 晏妙萏早先便是屠夫人带大的。与屠幼菱自幼也多有交情,自然清楚屠幼菱的心思,终归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受不得屠幼菱这等相思苦,偷偷给柴安传了消息,竟不曾想被晏霍抓了个正着。 再说晏霍。四肢发达,实在没什么头脑。当初晏痕没了,他以为凭自己嫡长子的身份,理应承袭家主之位,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晏亭来,始终记恨着,韩夫人会顺着晏痕的遗命,全然是因为知晓迟早有一日南褚会与大央对上。怕的便是自己的两个儿子受到牵连,这事狡诈的晏杵心中分明,晏霍却一直不懂,总要找一切机会寻晏亭的麻烦,前一次便吃了苦头,这次自认为多了个心眼,并不直接带人抓奸,反倒找了韩夫人,其后坐等看晏亭的笑话。 那厢里韩夫人对大央与虞国之战全神关注着,听晏霍拿这等明摆着的东西说事。面上敷衍了晏霍几句,只觉这是个拉拢晏亭的机会,差人寻了晏亭到其堂屋,开门见山告之晏亭管好自己的女人。别落人口实,且明着示意晏亭不必当真为晏痕守孝三年,心思单纯的女人多半感性,若成就夫妻之实事,想必屠幼菱也不再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心思了。 对于韩夫人的‘好言相告’,晏亭私下里盘算着该如何是好,不多时晏妙萏又跑来向她认错,哭着求晏亭成全了那一对苦命的鸳鸯,晏亭叹息一声,终究下了决心,照着韩夫人的意思与屠幼菱‘圆房’,也免除她不在府中的时候,府中那一群虎狼之兽借机相欺。 这一日有晏霍虎视眈眈的盯着,屠幼菱没得了机会与柴安相见,晚膳,韩夫人召府中上下齐集一堂,为晏亭送行,席上屠幼菱无有精神,韩夫人不管晏亭可承下她的安排,自作主张的当着众人之面示意屠幼菱,晏亭既要出征,她这做夫人的也不能全无动静,也不必在意三年重孝,夜里去晏亭房里陪着,外人也说不出旁的来。 屠幼菱没想到韩夫人会有此安排,吓得血色全无,那厢里屠夫人听见韩夫人的吩咐,喜上眉梢,屠幼菱一日是挂名夫人,她便不能高枕无忧,三年实在有太多变数,且屠幼菱这厢依旧与柴安不清不楚,如今韩夫人的安排实在得她欢喜。 晏杵对韩夫人的安排了然于胸,晏霍却是没想到韩夫人对晏亭和屠幼菱如此宽待,愤愤不平的离席。 屠幼菱这厢挂念着柴安,那厢里柴安也放不下屠幼菱,寻了个理由,在膳厅外徘徊,只为能在出征前瞧上一眼屠幼菱,却没想到屠幼菱还没见,却看见了晏霍一脸戾气的从膳厅冲了出来。 避之不及,被晏霍抓了个正着,心下惶恐,晏霍本就气愤,见柴安更是烦躁,拳脚自是不必说,谁知打了两下,竟直了身子,抚着下巴盯着柴安,一双小眼来来回回的转着。 柴安抱着头蜷缩在地,还想着承接晏霍更进一步的殴打时,却没想到晏霍竟然住了手,半晌不见有动作,柴安才微微挪了挪抱着脑袋的手,透过缝隙看着晏霍阴阳怪气的笑,心下一凛,果不其然,那厮阴测测的笑完之后,语气甚欢喜的几句,令柴安感觉莫不如打他让他还好过些,因为晏霍告诉他,他为之可以倾其性命的女子,今晚将要同别的男人圆|房。 那一夜,房里院外,一对鸳鸯,苦苦挨着天亮,可天却总也不见亮。 眼见天将亮,柴安却软塌塌的倒了下去,被夜里巡视的曾胜乙遇了个正着,把吐血昏厥的柴安自晏亭院子外扛了回去,未惊动旁人,不过晏霍对柴安的情况却了如指掌——他吩咐下人一直盯着柴安呢。 平日里出门的时辰没见晏亭出来,整个晏府,也只屠夫人一个笑得甚欢喜。 也就在那当口,卿玦带着瑶童登门造访,府中女子见卿玦莫不争先观望。 章化迎了卿玦至大堂,对那些借故露面的侍婢卿玦视而不见,等了片刻不见晏亭出来,想起上次见面之时晏亭脸色上的变化和言语间提及身子不舒服,不禁有些担心,几次三番的追问,章化却是含糊其辞,并不坦言相告。 恰巧晏忠路过大堂,见有丫头涌在门外。心生不解,遂凑前去看,竟瞧见卿玦。甚是惊喜,总归是晏亭的跟前的红人,没重要的事情。进大堂还是比较随意的,他这头才进了门。那厢便听见卿玦再次追问着晏亭的情况。 在晏忠心中,晏亭经了女人,那才是真的爷们,实在是件喜事,卿玦也算是自己人,这事自然要跟他分享,并不避讳。支了章化之后,朗笑着告诉卿玦道:“咱们家少主人,先前那是真真的少年儿郎,如今却算不得了。” 卿玦听晏忠这话,一知半解的并不分明,轻缓的追问,却不曾想晏忠竟十分爽然的告知曰:“平日里这个时辰,少主人早已经出了门了,今日却是不见,也怨不得他。这男女间的头次,总也是个新鲜,想来少主人此刻正睡得香甜呢!” 一时没反应过来晏忠那话里的意思,卿玦茫然追问道:“什么男女间的第一次?” 听卿玦之言。晏忠笑得更洒然,“都是男人,姬校尉还要明人说暗话的,谁不知道那边城的千金早都住进了你院子,姬校尉即便长得再像女人,有了那边城千金,大家也不会再用旁的眼神瞧着您,咱们家少主也是个男人,和女人做那等事,再自然不过了,难不成姬校尉还要问问细节不成?” 听了晏忠的话,卿玦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即尴尬笑道:“也是,上大夫终归是个男子,这是早晚的事——早晚都会有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晏忠笑得更爽朗,此时晏亭略带倦容的出现在大堂门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并没有听见前头晏忠的话,只接了个卿玦的话尾,柔和笑道:“什么早晚都会有的。” 见晏亭到了,晏忠对着卿玦挤眉弄眼,卿玦却垂了头,让晏忠看不分明他的表情,也不去看大踏步进门的晏亭,沉声道:“卿玦见过上大夫。” 晏亭抱拳对卿玦豪爽道:“理应是流云拜见将军才是。” 说罢见卿玦表情不甚自然,晏亭心下明白这大堂人来人往,卿玦定不喜欢,不管他来找她是因为什么,总归是清早出门值得开怀的事情,抱拳笑道:“此处人多嘴杂,莫不如到后面清净之处细谈。” 卿玦轻缓的点头,先前与晏亭同行,总要差上她些微的一段距离,只因为晏亭是上大夫,而他却矮她几等,如今他是将军,可以昂首阔步的同她并肩而行,心思却少了预估的畅快,略有些说不分明的沉闷在里头。 晏府的后宅虽不及苍双府中的奢华,但也甚是清幽,一早出门没瞧见曾胜乙,晏亭知道定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她昨夜想得最多的便是柴安,先前也交代过曾胜乙多加留意,这一早没见曾胜乙,想必柴安是出了事,让晏忠去寻曾胜乙,两个人也有个照应的,再者晏亭也是有些自己的心思,她想单独和卿玦说说话! 一路沉默,终究是晏亭隐忍不住,试探的开口道:“将军一早过来,总该是有些什么同流云说说吧?” 卿玦听见晏亭的称呼,沉默了须臾,随即轻缓道:“上大夫实不必以将军相称,令卿玦惶恐,更不敢同上大夫说话了。” 晏亭一直盯着卿玦完美的侧脸,可卿玦并不看她,晏亭挤挤眉头,猜不透卿玦怎么了,眼睛转了转,陪着笑脸道:“总也要适应的,若胜了虞国,你这将军的职位定是坐稳了,想必日后流云还要套个交情,借将军的威风呢!” “上大夫莫要以言语戏耍卿玦了。” 卿玦的口气淡淡的,似乎十分的没精神,两个人又沉默了许久,绕过九曲回廊,到了园林深处,终究还是晏亭隐忍不住,想来想去,还是把心中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情问出了口来:“先前听说边城千金住进了信常侯府,也莫要笑流云自大,总觉得与卿玦是有些交情的,我听说那千金生得恁般美貌,与卿玦兄是才子佳人,想来好事定要近了,到时候吃酒可别第一个通知我。” 听晏亭的话,卿玦心头微微一动,却并没有立刻应着晏亭的话,而是住了脚步,终于正眼盯着晏亭那一张没休息好,愈加难看的脸轻笑道:“上大夫与夫人感情甚好,倒真的让卿玦艳羡。” 晏亭盯着卿玦那双看不明白情绪的眼。以为他是羡慕旁人夫妻和睦,自己也想要那等感觉,亦或者是被人问及。不好意思,转移话锋才要如此说,干笑两声。只平和的说道:“内子恬静贤淑,算得上是个好女人。” 卿玦又沉默了片刻。方轻缓笑道:“他日卿玦娶了夫人,定会第一个告之上大夫——那边城的小姐,生得好看,待人柔和,想必也会像尊夫人一般,是个能与外人夸赞的好女子。” 晏亭听卿玦竟当着自己的面夸那个边城小姐的好处,心头闪过锥刺般的痛楚。干笑两声,扬声掩饰道:“听卿玦之言,我倒是想早些吃到卿玦这杯喜酒了,我与夫人感情好,做事也有精神,待到卿玦兄成家立业,想来定会在仕途上更登一步。” 对晏亭的虚应卿玦并不在意,依旧无精打采道:“承上大夫吉言。” 再之后,两个人又是一阵令人若窒息一般的沉默,晏亭垂着眼皮。心乱的找不出解了眼前尴尬的突破口,也懒得找,想着若卿玦再沉默一段,她便寻了理由结束他二人这等尴尬的情景。 就在晏亭开口逐客之前。卿玦复又轻缓的出声:“出征之事我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今日到此,也是瞧见上次上大夫不舒服,想着该是来探望一下的。” 提及上次,晏亭不禁微微掀了掀眼皮,待到看见卿玦头上别着的乌木簪子的时候,心头一跳,随后想想卿玦没什么配饰,先前见他几次都是别着那玉笄,如今玉笄被自己给打碎了,想必也没旁的东西,带着曾一直别在她头上的乌木簪子,也不是什么值得格外欢喜的事,倒也不再兴冲冲的,小声接口道:“不碍事,如今好了许多,多谢卿玦兄惦着。” 卿玦怏怏然的点头道:“先前我便知道上大夫没事了。” 晏亭不明白卿玦的意思,轻轻‘啊?’了一声,卿玦才平和笑了起来,如寻常朋友般讨教道:“与女子相处,是不是格外的心情畅快呢?” “晏亭曾闻人言,只羡鸳鸯不羡仙。” 卿玦垂了那双晏亭看不分明,却动心的眸子,轻喃道:“卿玦明白了,多谢上大夫坦然相告。” 卿玦来得早,走得快,见过卿玦的婢女莫不沾沾自喜,说卿玦当真比传闻中还要好看,没见过卿玦的只是一个个扼腕惋惜的,以前晏妙萏提卿玦提得频繁,得知自己错过了,竟寻了晏亭长吁短叹,引得晏亭摇头浅笑调侃她:“莫非不喜欢七表哥了,如今又喜欢了姬将军,若你当真喜欢,我与他还算有些交情,便亲自去给你问问,可还需要一位夫人?” 几句话把晏妙萏堵了个面红耳赤,羞答答的跑开了,晏亭瞧着晏妙萏离去的背影,心头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痛着,即便晏妙萏喜欢的人总也躲着她,可晏亭却觉得有些羡慕起了晏妙萏——至少她可以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喜欢那人! 晏妙萏走了之后,晏忠前来禀告,说已经寻到曾胜乙,就在曾胜乙给柴安去寻郎中的时候,柴安不见了。 晏亭沉吟片刻,知道他躲不开心结,随即遣晏忠备下马车,以一直忙着未曾抽出时间陪陪屠幼菱之名带着屠幼菱堂而皇之的出了府去。 由曾胜乙背后护着,晏忠高超的驾车技巧,没多久便甩开了身后跟着的韩夫人和盛康派来监视她的那些人,在大梁城内绕了几个圈,才出了城,直奔着柴安京城外的宅子去了。 柴安进了晏府当门客,晏亭随即吩咐章化给柴安的寡母从新寻了个条件好上许多的地方,晏亭知道柴安此刻多半回了那里。 一路上屠幼菱擒着帕子抽抽噎噎,没到的时候屠幼菱问了几次,到了之后,屠幼菱反倒不敢进门了,守在外头摇着头哭,晏亭叹息一声,吩咐晏忠守着屠幼菱,她要去进去瞧瞧。 曾胜乙抱着玉首剑略一沉思,随即不管晏亭准没准,跟着她身后向柴安家中走去。 家中少了柴安,又有了些散碎零钱,柴母便养了只小狗做伴,那狗见了生人,咬得甚欢实,晏亭瞧着那狗,浅浅的笑了。 也就在她扬手敲门之时,门内突然冲出一个人来,还没等晏亭做出反应,她身后的曾胜乙已经把那人压倒在地,待到晏亭拿眼细看,才发现竟是柴安,即便被曾胜乙制住,手中还紧紧的抓着一柄柴刀。 柴安才被制住,柴母便哭喊着冲了出来,跪地求晏亭放过柴安一时糊涂。 那厢屠幼菱听见柴母的求饶声,再也顾不得旁的,冲进来并着柴母跪在晏亭眼前,轻缓的求着饶,晏亭摇头叹息,随即对曾胜乙挥手示意他松开柴安。 曾胜乙见晏亭下了命令,倒也不再为难柴安,夺了他手中的柴刀,起身放开了他。 柴安赤红着一双眼等着晏亭,咬牙切齿的说她背信弃义,引得柴母回头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直直骂他没出息,说不是上大夫背信弃义,而是他忘恩负义。 晏亭并不多做解释,只是柔和着声音告诉屠幼菱,大军明日便要出发,有什么想说的话,让她和柴安自己说。 柴母对晏亭此举虽有不解,却并不插话,柴安本还梗着脖子,见屠幼菱一双哭得红肿的眼定定的看着他,便失了全部的脾气,垂着头跟着屠幼菱进了房里。 进门之后柴安并不拿正眼瞧她,只当她为了荣华富贵,最终还是背了叛他们之间誓言,他与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屠幼菱瞧见柴安那副模样,嘤嘤的哭了起来,却不是开口为自己辩解,只坚定的声音追问柴安道:“即便你我三年感情你可以不信,可是上大夫是何种为人,你怎能不信?” 听屠幼菱开口便是替晏亭说话,柴安剧烈的咳了一声,用手一遮,屠幼菱清晰的看见柴安嘴角的血丝,再也隐忍不住,哭着上前怀抱住柴安愈加瘦削的身子,痛哭道:“我可以为你去死,你怎能不信我?” 柴安茫然的看着屠幼菱眼底的悲痛,良久只吐出一个‘我’字。 屠幼菱见状,松开了柴安,接连退了几步,伸手掀开了袖子,伸到柴安眼前,急声道:“你看清楚,我没有背叛我们之间的爱情。” 柴安一愣,伸手便要去接屠幼菱的手臂,却不想屠幼菱放了袖子,转身快步跑了出去,柴安迟疑片刻,随即大步追了出去,待到出门之后,见到的便是屠幼菱快速钻进晏亭那辆青蓬马车的纤细背影。 那时晏亭手中捏着个绣花钱囊正往柴母手中塞着,柴安顿住了脚步,柴母见柴安出门,忘记推却,晏亭把钱囊塞在柴母手中,轻笑道:“不多时日,柴安定建功立业,伯母坐待他的好消息便是。” 柴安盯着柴母手中的钱囊片刻,随即屈膝落地,重重叩首道:“柴安对不起少主,此等大恩无以为报,此生愿为少主当牛做马。” 曾胜乙看着柴安,莞尔一笑,随即扬手扔了那柴刀,转身向马车走去。 晏亭上前搀起了柴安,对他方才的行为并不说些什么,只是告知他若是想再多陪陪柴母,她随后再派车来接他,若是不陪了,便随她一道回府。 柴安回头看了看柴母,柴母也只是眼圈转着泪痕,轻缓道:“去吧,娘等着你光宗耀祖。” 终归是辆不甚宽敞的小马车,坐了这么许多人,那速度自然不敢快,且不说外头不明就里的晏忠和靠着车厢抱剑假寐的曾胜乙,便是车内三人也皆沉默着。 即便气氛凝滞的令人窒息,可互不相望的两人却皆是一个心愿——慢点,再慢点! 许是应了他二人的心愿,这马车不但慢了,还停了,未等晏亭出声,外头晏忠饱含怒火扬声道:“你这瞎子,不好好闪一边去,堵在这里,找死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暗夜里的冲动 君若天人下凡,我不羡你:君若恶鬼转世,我亦不笑,芸芸之众,循环因果,苍天无情不偏私,尔等喜怒哀乐,与我何干? 晏亭从不以善男信女自居,对他人或喜或悲的遭遇也没有泛滥的同情心,有人不小心阻了去路,晏忠和曾胜乙自会处理,可今日听见晏忠的声音,竟不经脑子,鬼使神差一般的伸手挑了车帘子,马前站着个清瘦男人,手中擒着根枯木,许是被晏忠惊了,手中拄着的枯木在地上一阵乱划,脸上表情有些呆滞,呈现出惊吓之后的茫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摇头浅笑,那人即便有眼疾,却是从不拄拐的,收了手,帘子遮住了视线,轻缓道:“晏忠,无需多费口舌,绕过去便是。” 晏忠点头应着,却不曾想正此时四周一阵嘈杂,随即车身一晃,一直靠在车厢前假寐的曾胜乙暴怒出声道:“若不想要命了,尔等便上前来。” 晏亭心下一惊,复又伸手去挑帘子,那厢里曾胜乙却是对晏忠急声喊道:“护着少主和夫人,冲过去。” 帘子挑起了一半,透过缝隙去看,他们的青篷马车此时竟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团团围住,时年常遇饥荒,有灾民流窜不足为奇,可自苍双鹤到了大央之后,便没在听说过大央境内有民不聊生的地界,即便当真有灾民,也不可能是眼前这等清一色的青壮年男子便是。 晏亭回身看着不明所以的和柴安和微微颤抖的屠幼菱,沉声吩咐道:“一旦生变,你二人设法自保。” 此时柴安方才如梦初醒,急声道:“少主之恩无以为报,柴安不会忘恩负义,只顾及个人安危。” 晏亭听柴安一袭话。非但不感激,反而厉声训斥道:“迂腐,你一介贫寒书生。他们自是不会在意,今日这阵势,定是奔着我而来。此青篷马车载你我等人,缓行尚可。却疾奔不得,你身无抗敌之力,护着夫人不分我心思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可听清楚?” 柴安与屠幼菱相视一眼,接着屠幼菱还想说什么,却被晏亭挥手拦下,不理会柴安和屠幼菱可曾应下她的话。 即便曾胜乙有偌大的本事。可打眼看去,围车不下百人,此时尚在城门外,天将黑,城门不久便要关了,自是不见往来者。 晏忠试着驾车突围,三番两次皆不成功,晏亭细看,前来围堵着皆是死士,并不畏惧马车突围。手执长戟以身相阻,晏忠恐惊了马,不敢硬冲。 遇此情况,晏亭反倒静了心思。明日即将出征,此时生出差池,恐耽搁大军行程,略一沉思,见日落西山,想必城门已关,沉思半晌,晏亭伸手自博冠上抽出与卿玦头上一般无二的乌木簪子,塞进柴安手中,沉声吩咐道:“今日暮迟,恐城门已关,我们同行,定不能全身而退,这簪子你且收下,若明天城门开启时,尚无我脱身的消息,你便拿着这簪子去寻姬将军,传我言,如期出征。” 柴安握着晏亭塞过来的乌木簪子,低头看了一眼,略有不解,见此情景,晏亭反倒柔和的笑了,浅声补了句:“若是姬将军不信你之言,便告之,此簪天下间只这一双。” 有些不分明的感觉涌动在心间,似乎隐隐的明白为何屠幼菱能护住清白,可转念又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汗颜,柴安只尴尬的点头,诺诺的应着定不辱命。 略一沉思,晏亭复又问柴安道:“可会驾车?” 柴安迟疑片刻,晏亭挥手,“罢了,先让晏忠送你二人出去。” 听晏亭此言,柴安才轻缓道:“虽不精通,但曾替人驾过,可少主安危……” 晏亭点头轻笑:“你不必惦着我,等分散开来,我自有脱身的办法,你只要把我嘱托你之事办好便可。” 见柴安点头应了,晏亭给了屠幼菱和柴安一抹笑,随即挑着帘子对晏忠小声道:“稍后我跃出车厢,定能引得他们注意,你趁机驾车突围出去,保柴安和夫人安危,我有事差他们去办。” 晏忠身子一颤,知道此时耽搁不得,点头应了,晏亭瞧着眼前围阻之人的视线皆是死死盯着她这里,锁了眉头,突然爆出一声急声,道:“何处来的宵小,竟敢拦阻本大夫的马车,报上名字来。” 说话间已经跃出马车,晏忠见众人视线果真被晏亭所引,借机催马扬鞭,冲出人群,疾驰而去。 惊愕只瞬间,众人随即回神,有欲追赶者被身边之人所拦,大声道:“不过卒子罢了,我们要的人在眼前,且让他们逃去。” 晏亭莞尔一笑,蔑声道:“不错,有勇有谋,非寻常泛泛之流。” 那扬声者才露开怀笑容,晏亭靠在曾胜乙身边,耳语道:“硬攻不可取,趁势逃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曾胜乙轻声应着,晏亭看着须臾便消失在转弯处的马车,又看了看眼靠得越来越近的拦阻者,伸手轻拍着曾胜乙的肩膀,随即又是大喊一声,其二人若有灵犀一般,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随即纵声跃起,踏着紧密相靠的人的脑袋肩膀,片刻便脱开包围,随即向马车来时的路上撒腿跑去。 却说那厢晏忠驾着马车直奔城门,到了之后果见城门已关,叫了半晌并不见守门兵士开门,他们身无令牌,守城的兵士又不认得晏忠,更不会知道屠幼菱和柴安。 晏忠心中惦记着晏亭,随即把缰绳交给柴安,粗声道:“少主人吩咐你的事情你要办好,还有夫人你也照顾好,寻个安全隐秘的地方呆上一晚,明天趁早进城。” 柴安颤声应下了晏忠的嘱托,随即看着晏忠沿路返回,他缓慢的驾车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了车,并不敢沿路回去寻柴母住处。 一个车厢内,一个车厢外,说过山盟海誓的两个人。此时却不敢面对彼此,许是因为心中的怀疑,许是因为心中的伤怀。就这样寂寞着声音,听山鸟呜呼,蜷身受着夜风侵体。颤了心,却依旧坚持着沉默。 终究还是柴安熬不住。手指紧紧的攥着缰绳,小心翼翼道:“夫人,我去寻些吃的来?” 半晌不见车内屠幼菱回话,柴安又小声试探道:“夫人?” 终于听见车厢内传来一声呜咽,柴安心头一颤,松了缰绳,回身挑了车帘子。却是不想车内的屠幼菱竟猛然窜了出来,紧紧的抱住柴安的脖子,头抵着柴安的胸口,抽抽噎噎道:“安哥哥,你说过的,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在,你说过的!” 柴安眼圈微微酸涩了,缓缓的伸手,却迟迟不敢像以前那样拥上屠幼菱的腰身。千言万语的,终究脱口的,却依旧只是那锥着他与她心口的两个字,“夫人……” 屠幼菱已经泪眼模糊。听见柴安的称呼,更用力的缠紧柴安的脖子,身子向后突然用力,柴安不防,同她一起跌入车厢内,也就在跌倒的瞬间,柴安出手撑在屠幼菱身子两边,防止自己的重量压坏了屠幼菱。 “夫人你……” 还是这个称谓,屠幼菱缠着柴安的脖子,没有手去拦住他脱口的话,想也不想便凑上了柔软的唇瓣,把柴安接下来的话全堵了回去,柴安身子一僵,不等挣扎,便听见屠幼菱凄凄楚楚道:“先前你可以对上大夫拎了柴刀,为何只剩你我之时,却要口口声声的唤我为夫人,在你心中,我如今只是夫人,不再是你的幼菱了,对么?” 柴安沉默片刻,微微用力撑着自己的身子,似乎要脱开屠幼菱的钳制,轻缓道:“上大夫待我有恩,如今你还是他的夫人,我们不能……” 屠幼菱把头摇得若拨浪鼓一般,依旧死命缠着柴安道:“上大夫对我没有男女之情的,昨夜我曾想过,若他当真要与我同床,我便死在他眼前,剪刀我已经藏在枕下,可他却笑着告诉我,他知道我的心思,让我不必挂怀,他只当我和妙萏一样的妹妹,昨夜他蜷在房间里的软榻上一整晚。” 听屠幼菱的话,柴安眼圈愈加的酸涩,腾出一只手,几欲抚上屠幼菱的额头,最后还是放了手,轻缓道:“你若死了,我亦不独活,便是如此,上大夫安危尚且没一个定数,你我更不该如此。” 屠幼菱模糊了泪眼看不清咫尺的柴安的表情,依旧坚持道:“我知他不会有事,他很有本事的,说自己没事便真的会全身而退,可你我不同,还没上战场,便遇上了这样的事情,那也不过百人,可战场上却是千军万马,苟惑那人我听说过的,二十年多年前,曾坑杀我大央十万大军,安哥哥,让我今晚当你的妻,求你!” 说罢紧闭着眼,嘴唇在柴安脸上一阵逡巡,湿润了柴安的脸,分不清那泪是她的还是他的。 柴安一手撑着车厢板,一手紧紧攥成拳头,对屠幼菱的亲吻克制着回应,就在屠幼菱伸手去解他的衣扣之时,猛的从她身上翻了下去,随即迅速闪身到一边,车厢里看不清晰屠幼菱的表情,可他知道她哭得很悲凉,轻柔着声音道:“若是那样,我跟不能要你,一旦有那么一天,你便安心跟着上大夫过日子吧,即便他现在不爱你,可你这么美好,总会让他动心的,那个时候,以你完璧之身,才配得上他的宠爱,我知道,他会好好的待你。” 屠幼菱呆滞了片刻,嚎啕哭了起来,“安哥哥,你不喜欢我了,当真不喜欢了,你这是借口,方才你还说过的,若是我死了,你亦不独活,你以为真的有那样一天,我会独活么?嫁上大夫,只是有他承诺,三年后,成全你我,我爱你,这一辈子只当你的妻,求你,爱我?让我当你的妻,在我看不见明天的时候,给我些希望。” 柴安沉默了,他的妻,多么美好的称呼,随军出征,对于他来说是功成名就的捷径,成就越大,危险越大。他心中清楚,屠幼菱大概是被方才的情景刺激到了,又加之他们此刻面对的敌手是素来以心狠手辣闻名于世的苟惑。才让一直矜持着的屠幼菱失了分寸,他何尝不是害怕分别成诀别,当人被惶恐侵袭的时候。世俗的牵制反倒遥不可及了。 屠幼菱见柴安没有反应,咬了咬唇。跪坐在柴安身前,颤手摸上了自己领口的带子,半晌没解开一根,呜呜咽咽的声音撩拨着柴安愈加脆弱的抵抗力,终于在屠幼菱解开第一根带子前,柴安倾身出手抓上了屠幼菱柔荑。 “安哥哥,你还要拒绝与我?”被柴安握着手。屠幼菱泪眼相望,柴安静默半晌,竟慢慢的靠了过来,看着屠幼菱仰起的动人面容,微微闭上了眼,缓缓的落唇于屠幼菱额头。 在柴安落唇的片刻,屠幼菱也闭了眼,泪水顺着眼角恣意倾泻。 “幼菱,你当真不会后悔么?” 额头上的温热已经不见,屠幼菱唇边溢出一声失落的喟叹。声调愈加的软腻,却透着坚定道:“若今夜错过了,即便我死了,也不瞑目。” 无需再细细的追问。也不再隐忍自己的相思,罢了,彼一夜总也见不到天明,今一夜却叹息太短,看不见来日悲欢,只争眼前春宵,耳畔浅浅柔柔的呻吟声,是他二人此生听见的最动听的乐曲,萦绕于耳,足够回味一生。 这厢时光飞逝,那头却是长夜漫漫,先前晏亭一声疾呼,与曾胜乙并肩逃离包围,也不过须臾,身后一干人众便追了上来,有快的,曾胜乙抽剑回身,狠狠的劈向最前头的那人,寒光一闪,来人不及躲闪,被生生的斩成两段,曾胜乙与晏亭脚下并不迟疑,继续沿路跑着。 后来者见此情景,迟疑片刻,复又追赶而上。 终有体力不支之时,晏亭的脚步渐渐慢了放缓了,紧随着他们的人隐约间也出现了懈怠。 先前的时候,曾胜乙与晏亭个跑个的,晏亭体力渐渐不行之后,曾胜乙一手拎着玉首剑,一手拉着晏亭的胳膊跑,见晏亭实在跑不动了,曾胜乙才放缓了步子,小声对晏亭说道:“少主人,您先跑,他们已经累了,我能与之周旋一阵。” 晏亭迟疑片刻,却不想曾胜乙竟扬声道:“方才少主对柴安和晏忠说得明白,怎的轮到自己的时候,反倒婆妈了起来,属下自保尚有余力,实无暇分心。” 听曾胜乙之言,晏亭随即了然,不再迟疑,继续跑去,身后厮杀声扬起,间或回首,看见的便是那似乎始终颓着的瘦高身影左挡右拦,身边不时有残体倒下,今夜阴沉,本就辩不分明,只依稀间隐约瞧见他那身粗短的麻衫有湿润不时的低落…… 咬牙回身,晏亭继续沿路跑着,他们途中路过柴母的家中,晏亭和曾胜乙并没有进去,进去了也藏不住身,反倒把自己和无辜的人囚在了一方斗室,更是危险。 身后厮杀声渐渐听不见,晏亭顿了步子,半躬着身子大口大口喘气,也就在此时,前方隐隐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晏亭心头一惊,抬眼望去,前方路弯看不见情况,心下盘算,听这脚步声,来人绝不下方才拦车数目。 正想着要移身隐藏之时,一辆素雅的马车犹如天降般出现在了晏亭眼前,错愕间,自帘子边透出一只圆润的玉环,晏亭心头一颤,随即车帘被里面的人挑起,苍双鹤吊着眼梢,唇角绽开一抹浅浅的笑,语调轻缓道:“上大夫竟有此雅兴,值此夜黑风高之时于荒野之地散步?” 苍双鹤的笑脸很欠扁,他的声音更欠扁,可晏亭却第一次觉得苍双鹤的出现是如此的令人喜欢,什么前尘旧怨在这一刻全然散去,只抱拳急切道:“先生带了人来,实在妙极,我的门客在前头被人拦阻,劳先生出手相助!” 却是不想她这厢言辞恳切,那头的苍双鹤却是漫不经心,听见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眼皮都不曾抬一抬,随口反问道:“上大夫的门客,鹤为何要出手,若是救了上大夫的人,反倒牵连了鹤的人,鹤的折损该当如何补上?” 晏亭眼角抽了抽,前一刻的欣喜顿时消散,许多人说苍双鹤生得好,可晏亭却觉得他那张脸上的五官拆开来看不顺眼。组合起来更是碍眼,这人狼心狗肺,她不该忘记的。会伸出援手无私相助,那便不是苍双鹤了。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晏亭憋着一口闷气。咬牙切齿道:“先生如何才会救人?” 方才听见的脚步声已经没有了,晏亭知道那些人是停在了转弯之后。有求于人,怎能不低头,晏亭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女大夫更胜大丈夫! 苍双鹤看着晏亭脸上的阴晴变化,嘴角的笑更明朗,语调却是维持着平静无波道:“鹤从不做凭空的好人。你既有求于鹤,那便算是欠了鹤的,自然要承下鹤一个要求。” 晏亭把一口贝齿磨得咯吱作响,依旧带着恨声道:“本大夫早就知道,若是你肯当这凭空的好人,那你便不是本大夫认识的那个苍双鹤了,你但说便是,要本大夫承下你何种要求,只要本大夫能办到的,定不会推脱!” 苍双鹤玉白的长指轻捻着那精致的玉环。淡笑道:“鹤听别夕言,说玥谣公主把她私藏的紫玉凤首佩转赠了上大夫?” 明明是苍双鹤的坏主意,反倒要推脱到了别夕身上,晏亭心头满是愤恨。脸上却还要堆上笑,哼哼唧唧道:“似乎真有这样一件事情,莫非先生想要那紫玉凤首佩,那倒是简单,先生现在便去救人,我稍后便会把那玉佩给你。” 苍双鹤摇头浅笑:“那倒是不必,鹤曾闻听那玉佩新奇,又听闻上大夫身份非凡,只是想知道,若上大夫佩上了那紫玉,会有怎样的效果?” 听苍双鹤的要求,再看他那笑脸,晏亭只愤恨的暗骂其卑鄙,却还是出声应道:“总要有个限期,不能让本大夫一生一世都戴着那东西吧?” 苍双鹤点头,“不必那么久,三年就好。” 晏亭伸手指向来时的路,对苍双鹤扬声道:“本大夫承下先生的要求,先生可以去救人了吧?” 却不曾想苍双鹤依旧不紧不慢道:“人前上大夫自是不会背信,可无人之时,这话却是不好说的。” 晏亭眼角抽搐的愈加的明显,大声道:“若是本大夫人前人后不相同,哪怕被先生知道一次,本大夫愿意给先生一辈子当牛做马。” “一言为定。” 话音方落,晏亭便听见刚刚停下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现在再听这声音,顿时轻松了起来,整个人也虚软了,不管眼前是什么地方,晏亭微微曲起身子,马车后方步出一队人马,经过苍双鹤的马车时,人马从中间一分为二,晏亭并未抬头,却由眼角的余光中瞧见这队人马皆步调整齐平稳,身上皆套着铠甲,乃正规军人的装束。 见此情景,晏亭霍然抬头,看着立在车厢前的苍双鹤,夜风习习,卷着他乌亮顺长的发并着淡紫色的长袍轻摆,心弦又是一动,从第一眼看见之时,他便一直是这样的表情,与别夕相似的温文笑脸,即便有先入为主的说法,可看得久了,还是会发现,别夕的笑没有他的洒然,许别夕也只是在模仿罢了,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别夕间或露出隐忍的表情,可苍双鹤却是由内到外的淡然自如,无论在什么情况下! 晏亭心头猛然间一缩,突然觉得眼前的苍双鹤似乎是一座山,让她怎么也无法超越,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苍双鹤看着晏亭脸上的变化,并不问其缘由,只若寻常故人般平和道:“上大夫这路赶得远,大概也累了,莫不如上车歇息片刻。” 晏亭眼带防备的盯着苍双鹤,不应也不拒,看得苍双鹤莞尔一笑:“上大夫莫非以为鹤会害了你不成,别忘记了,鹤还等着瞧那紫玉凤首佩的效果呢!” 也不知苍双鹤究竟带了多少人,人马还没走完,晏亭淡定的站在马车前,行走着的军队由马车分成两列,之后又在晏亭身后从新行成一队,晏亭并不理会身后是怎样的情况,虽有些灰头土脸,可听见苍双鹤的调侃后,还是骄傲的仰起了头,扬声道:“笑话,本大夫何时畏惧过你。” 话落并不去看苍双鹤是怎样的表情,尽管手脚皆软着。还是提起全身力道,纵身跃上马车,伸手挑了帘子便钻了进去。 此妖孽实在是个会享受的。瞧瞧这马车内的情景便知,泛着珠光的帷幔,金丝楠木的小几。上头搁着一个精巧的铜灯,摆着不同时令的果品。白玉碗,夜光杯,车厢底铺着长毛绒毯。 看着那绒毯,晏亭突然生出了坏笑,此刻她一身脏污,既是苍双鹤让她上来休息,那弄脏了也怨不得她! 似乎怕苍双鹤进来阻止她一般。晏亭想到并不迟疑,直接大咧咧的坐上了绒毯,瞧着矮几上的果品,才发觉自己早已经饥肠辘辘,看着那鲜艳的色,愈加觉得难忍,倒也不为难自己克制,想必苍双鹤不会害他自己,因此也不客套,直接伸手便拿了一个就口咬。 苍双鹤挑帘子进来的时候。晏亭那一张小嘴塞得满,看见苍双鹤,一时不察,竟呛了一下。嘴中的果子喷了出来,落在那价值不菲的长毛绒毯上,晏亭自己拍着胸呛咳着。 手指捻转着玉环,偏着头瞧着晏亭的狼狈,依旧浅淡的笑,对晏亭刻意的破坏并不皱一下眉头。 终于平缓了之后,晏亭感觉到马车已经上路,不过这车较之她那辆简陋的青篷马车当真的稳了不知多少倍,不细察,她竟没发觉这车已经走了。 晏亭撇嘴问出声来:“你是故意的?” 苍双鹤依旧淡笑着回话,“为何有此一说?” 伸手抚着自己那总也长不出胡须的下巴,如今静了心思之后,思考着苍双鹤出现的时机竟会如此巧合,且那成竹在胸的表情似乎断定她求他救的人不会有事,又趁势谈了条件,越想越是不安,晏亭猛地瞪大了眼,盯着苍双鹤颤声问道:“那些人,是你派来的?” 苍双鹤轻缓的摇头笑曰:“上大夫觉得鹤会为了一枚玉佩而如此大费周章么?” 晏亭顿了一下,随即结巴道:“你是想害本大夫,想让本大夫怕你,不敢与你赌?” 苍双鹤并不接言反驳晏亭,两步来到晏亭对面,靠着矮几优然落座,伸手拿过一边的玉碗,提着放在矮几下的水壶,斟满一碗,随即推到晏亭眼前,柔声道:“这水乃别夕所打,能静涤心神,上大夫且饮一碗,也好清清头脑。” 听见是别夕打来的,晏亭心弦一动,可还是撇嘴道:“一碗清水也能清脑子?怕我吃了这水,不但清不了脑子,这人也跟着任凭先生处置了吧?” 苍双鹤复又莞尔,“若鹤想动上大夫,上大夫以为自己今日还能同鹤这样说话么?” 听他之言,晏亭感觉自己的心口激跳了两拍,也暗笑自己草木皆兵,为掩饰尴尬,晏亭擎起玉碗,仰头一饮而下,那水滑入胸口,沁心脾的凉,晏亭微微打了个颤,搁下玉碗之时,感觉方才有些混沌的思绪当真渐渐清明了起来。 此时苍双鹤平稳的声音柔和的荡进晏亭的耳中,“苟惑善歪门邪路,一旦开战,并不要等到彼方正式碰面才开始动手,他只要结果,而今上大夫遭遇此事倒也不足为奇,也只能怪上大夫行事太不谨慎而已。” 思绪明朗,晏亭自然清楚苍双鹤这话的正确与否,那殁先生在天下时势方面是个奇才,不管是哪国之事,只要晏亭开口问了,他没有答不出的时候,已经知道此次对手是苟惑,她没有不问清楚的理由。 苟惑出身草莽,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曾讨好虞乾公,苟惑把自己的妻女皆送入虞国王宫,供年近花甲的虞乾公凌辱,那虞乾公也有个骇人听闻的喜好,便是吃人肉,尤以幼儿与少女为佳,苟惑便常常在虞国境内偷人供给虞乾公的异癖。 一日虞乾公似假还真的试探苟惑,“爱卿常言寡人乃心中最重之君,这话寡人甚喜,却是不知寡人与爱卿新诞的乳儿间,孰轻孰重呢?” 所谓毒不食子,竟不想苟惑听了虞乾公这话,翌日便让家中庖丁拎着个偌大的食盒进了宫……其后,苟惑如愿官拜虞国大将军,在虞国,一手遮天,地位远胜盛康在大央。 以自己亲生骨肉换名利地位之人,还有何种手段是他使不出的?晏亭垂首沉默了。 苍双鹤见其神态,不再多言,须臾有一道沉稳的声音隔着车帘道:“先生,人已救出,贼人尽数拿下。” 苍双鹤轻应着:“极好,去吧。” 外头那人回应了之后,不再有声音,听他们救出了曾胜乙,晏亭站起身就想出去看看,却不曾想苍双鹤竟伸手拦了她,晏亭不解的回头,苍双鹤淡笑道:“你即便出去也看不见你那门客,好生歇着,明日准时出征。” 晏亭颦眉并不信他这话,偏要去看,苍双鹤浅笑摇头,也不再硬拦着。 晏亭挑了帘子,夜很深,眼前并没有早先那军队的痕迹,即便竖起耳朵听,也只有他们现在坐着的马车踏着地面的声音,同一个方向的路,马车绝对不会慢过步行的速度,并没听见军队落后的声音,四周皆荒山野林,即便要安营也该选平整的地方,不会悄无声息才是,而且他们乘着的这辆马车,竟没有车夫,这车上只他和她两人! 晏亭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恁般清晰,咬着唇回头,看着苍双鹤迎着柔和的灯光浅笑着的脸,朦胧间似乎有些明白玥谣公主为何要声声的说那妖孽拥有举世无双的美妙,摇头甩掉突然冒出的怪异念头,晏亭轻喃道:“你真的是人么?” ¤¤¤¤¤¤¤¤¤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推荐票,订阅支持,今天加更三千字,不断章了,(*^__^*)嘻嘻……明天又是新的一个月,对手指中~~~~~亲们要是有票票滴,某紫弱弱地呼唤一下!(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至此一双 一夕可能谓之长?荏苒冬春谢,比不得过手流沙的深沉,对那交颈相缠的鸳鸯,更是转瞬,却是覆地翻天的变化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夜无眠,静拥彼此,待晨曦相照,露挂枝头折光时,城门大开,广纳四方来客,行路人匆匆,再也寻不到拖延的理由,泪湿衣襟,齿咬殷唇,终成就夫妻之事,可分别已在眼前,此去前路波折,是否能回,却是谁也断不了的事情。 柴安坐在平日里晏忠坐着的位置,轻拉着缰绳,那马儿也算柔顺,蹄声错落,异常的平缓,即便是柴安这等不识粗活的书生也能轻松驾驭,可他却丝毫没有又多了项本事的开怀,心心念念都是端坐在车里的那人,先前就想不通同样为人,他恋着一个女人为何不能长相厮守,如今更是难过,既成夫妻之事,却将天各一方! 入了城,强打着精神,不管命运到底有多么不公,可晏亭却是待他和屠幼菱极好的,怀中的乌木簪子还在,兜兜转转的寻了,并没在昨天约定的地方寻见晏亭几人,心中开始忐忑,离别的伤感渐渐被心底的担忧所取代,他真真的怕晏亭几人生出什么三长两短,即便曾有转念的幻想——若是晏亭不再了,或许他可以这么偷偷的带屠幼菱去天涯海角,寻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隐居,那样就可以朝朝暮暮,长相厮守,可那转瞬之间的恶念很快便被良知压了下去,若当真那样做了,想必他柴安这一世也只能苟且残生了。 卿玦还没有正式出征,早先说的大军多半都侯在城外,那么许多的人马,城内是容不下的。其中许多早就伏在边城地界,即便是大央的官员也想不透这些人马究竟从何而来。 先前盛康揣度睿王的心思,只当他说的人数是浮夸的。等待真正瞧见了,盛康那双鹰眼瞪得圆滚滚的,再去看睿王的时候。眸子中又开始流转起了探究的目光了。 同一个校场,间隔不多时日。再次军声震天。卿玦早早便到了,还是以鬼面盔胄覆脸,站在高台之上压着阵势,视线却是在上次晏亭出现的方向转着。 等来等去,不经意回眸,在另一头看见那尽管才见了几次,可却印在心头的青篷马车。一瞬间便欢喜了,嘴角也不经意的勾出了一抹弧度。 这样的表现,卿玦自己也未发现,不过也只是一瞬,不多时端倪出了不同,他敢肯定这车是晏亭的,可感觉上却实在不同,心底突突的跳了几下,有些不好的感觉压上了头顶。 迟疑间,有人拦下了马车。卿玦瞧见驾车的那人跃下马车,与拦着他的兵士拱手作揖,十分急切的样子,心神更是不定。不管此时是何种身份,翻身跃下高台,大踏步的赶到了柴安身前,锁着眉头盯着柴安,即便是总也跟着晏亭的晏忠,卿玦也从未留心过,若没有晏亭在,大概走了对面他也认不出晏忠,更别提柴安了。 柴安见了卿玦那一张鬼面盔胄,略有些惶恐,倒是忘记自报家门,微微张着嘴,眼光直直的盯着卿玦,半晌没说出半个字来。 总也等不到柴安出声,卿玦才不满的问出声来:“你是晏上大夫的门客?” 听见卿玦的问话,柴安才想起回应,躬身拱手道:“小人乃晏小上大夫的门客柴安,承上大夫命令来见姬将军。” “晏上大夫呢,大王授命他随军,为何还不见,莫非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听卿玦问得焦急,柴安身子抖了抖,声音也沾上了些许哽咽,可依旧坚持道:“您便是姬将军对么?” 即便先前听闻卿玦有覆鬼面出征的逸闻,可真正见了,却还是要小心确定,毕竟是晏亭托付的东西,柴安自是小心再小心的。 听柴安的问话,卿玦伸出手,轻轻的掀起了鬼面盔胄,柴安见了,倒也不再声声的追问,眼圈有些红润道:“事情皆因小人所起,昨日上大夫为寻小人出城,却不想回程途中遇袭,上大夫命小人先走,回来给将军带信,若是他脱身,便在城内与小人相聚,若是未脱身,便让小人来同将军说一声,请如期上路。” 收了手,狰狞的面具复又遮住了那一张绝美的脸,卿玦脑子里一瞬间空白,先前的不安感此时蔓延至四肢百骸,若晏亭没出什么问题,现在应该早就到了,木然的盯着柴安,心中存着那么点希冀,前一日相见,晏亭因为与夫人圆房而起了晚了,许今日还是如此,只是眼前这个男子前来戏耍了他也说不上的——即便明白这种可能近乎为零,可卿玦却还是要这样误导了自己。 “空口无凭,本将军为何要信你的,来人,阵前生乱,拉下去重责。” 听卿玦的话,柴安伸手自怀中摸出晏亭交给他的乌木簪子,扬声道:“姬将军且慢动手,上大夫要小人把这个转交了您。” 瞧见柴安手中的乌木簪子,卿玦伸手拦了欲拉扯柴安下去的兵士,那兵士也是个极有眼力的,见卿玦盯着柴安手中的乌木簪子,改拉扯柴安为接过簪子,回身递给了卿玦,躬身道:“将军。” 卿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乌木簪子,心头扑通扑通的跳着,缓缓的伸出手自兵卒手中拿起,细细的端看,却是与他头上的那根一般无二。 柴安隐隐的瞧见卿玦那透过鬼面的眼盯着乌木簪子的时候显出别样的光芒,先前便是对他和晏亭有些并不清晰的看法,如今倒是渐渐明朗,宽了自己的心,屠幼菱说过的,晏亭并不喜欢她,这样看来,屠幼菱那话当真有根据,脑子里盘着晏亭说过的话,见兵卒不拦着自己,柴安微微靠前几步,凑在卿玦身前小声道:“上大夫让小人同将军说,若是将军您不信小人的。便告诉您,此簪天下间只这一双。” 好像有什么猛然间击打了心口,生生的痛了起来。卿玦收了手,握紧了簪子,咬牙问道:“上大夫遇袭。你为何不早早来报?” 柴安也眼圈的红润愈加的清晰,悲恸道:“昨日回程的晚。若不是那些人拦着,倒也能赶上关城门的时辰,可被他们一拦,等到小人脱身赶到城门后,城门早已经关了,小人喊叫了许久,身上没有个帖子令牌什么的。守城的兵士并不放小人入城,这一早就回了,在城内打探过消息,直到确认无人见过上大夫之后才赶来通报将军的。” 卿玦咬牙听着柴安的话,把那天下间仅此一双的乌木簪子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待到柴安顿了声,卿玦一字一顿问着:“有多少人拦着上大夫,上大夫身边那带着玉首剑的门客可有跟着,又是在哪里遇袭的?” 想到那一幕,柴安的身子不禁打着颤。低哑的回道:“回将军话,是发生在北城外便道上,上大夫出门,晏忠和曾胜乙一般不离左右。不过昨日前来拦阻者,小人粗粗一看,绝不下百人,且一个个面容凶狠,身高体壮,皆不是乌合之流。” 本就乱了心思,再听了这话,更是不静,卿玦并不多话,在众人皆没有反应之时,转身便向一边军中配给自己的骏马奔去,待到柴安明白过来的时候,卿玦已经翻身上马,虞国也在大央之北,卿玦望向北门,令柴安辨不清他如此做法是听了晏亭的嘱托,还是打着别样的算计。 卿玦的遥望也只一瞬,随即牵着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受了力道,嘶鸣一声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等到大家反应过来之时,卿玦已经冲出去好远,柴安方才想着大喊出声道:“将军——上大夫嘱托,让您千万别误了时辰。” 卿玦并不接话,可没跑出多远便被人拦下了,卿玦眯着眼看着堵在他前头的骑马男人,脑海中没有一丁点印象,因此沉声呵斥道:“来者何人,为何拦住本将军去路,快给本将军闪开。” 却不曾想那人听了卿玦的话,非但不让开,反倒轻笑道:“小人乃西鼎侯爷的府中的扶缺,姬将军不认得小人也是正常的,不过小人今日却是不能让了您过去,侯爷已经陪着大王到了,姬将军若是不再,大王给谁送行去?” 柴安并没注意究竟是谁拦住了卿玦,只是见卿玦不走了,快跑着追了过来,紧张道:“姬将军,大局为重。” 卿玦淡淡的扫了一眼柴安,他不喜欢柴安,因此听了柴安的话之后,只是撇嘴冷笑道:“好一个大局为重,晏上大夫有你这等门客,倒也该觉得开怀了。” 柴安一瞬间便默了声音,总也做了亏心的事,自是不可能理直气壮,在晏亭生死未卜之时,自己竟抱着他的夫人颠鸾倒凤,这事若是被他人知晓了,即便官家不理他,旁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淹死他了。 扶缺会出来拦着卿玦,自然是盛康吩咐他的,倒也并不是盛康有何等神奇的本事,懂得掐指神算之类的能力,皆因他前头已经瞧见了这头的动静,因此差了扶缺过来拦着,只卿玦与柴安一句话的功夫,睿王的辇车已经到了卿玦跟前。 卿玦回头看着华丽非常的辇车,微微皱着眉头,待到辇车前跟着的清秀内侍挑了幔帐的时候,马车内的睿王辨不出喜怒的出声道:“大军即将出发,姬爱卿如此匆忙赶着出城,所为何故?” 说话间帘子已被挑起,卿玦无奈翻身下马,跪地施礼道:“大王,上大夫昨日出城遇袭,今早他的门客说其生死不明,臣心中牵挂,想去探探。” 难得见睿王端正着身子,脸带威仪的时候,不过卿玦却是无心研究,眸光流转之时盛满担心,好在脸上覆着盔胄,又低垂着头,睿王并不能端个清晰,即便如此,睿王却是从卿玦声音中听得出他的担心,眯紧了那一双隐着睿智的眸子,心头流转着说不分明的怪异感,并没有对卿玦的话立刻做出回答。 此二人听见晏亭遇袭,此时生死不明皆是沉了面容,盛康却是心中开怀,见睿王默声不答话。自随后的马车上下来,几步来到卿玦身前站定,躬身对睿王道:“大王。出征的时辰可是不好耽搁,随后遣人去寻上大夫便好,总不能让这么许多的人等着他一个。大敌当前,当分得清孰轻孰重。” 睿王沉着脸并没有立刻应话。卿玦却是急急出声道:“大王,大军可先由副将军卫都带领,臣随后会追上,断不会耽搁了正事。” 盛康冷笑道:“姬将军说得轻巧,你可见哪个正式出兵,军师不守其位倒也罢了,主将也不见的。” 听盛康冷笑。睿王却是摆手沉声道:“好了,都给寡人静一会儿,好歹晏亭也算忠良之后,竟在此时遭遇这样的事情,想来也不单纯,罢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姬将军带着人去寻寻吧。” 当昏君有个好处,这个时候即便做出了这等糊涂的决定,旁人也不会大惊小怪。且先前盛康还在心中惶恐着,听见睿王的话,反倒又有些放心了,出征的时辰早先便已经卜好了卦。本不该耽搁,如今睿王只为了晏亭一人而错过了时辰,实在不经脑子的愚蠢。 盛康这里偷偷的笑,卿玦得了睿王的吩咐,心头却涌上了欢喜,抬头对着睿王的眼,轻缓道:“臣代上大夫谢大王恩典。” 卿玦这话说得真心,睿王那里听着又不舒服了,撇嘴不屑道:“不想姬爱卿竟与晏爱卿有如此交情,竟可代而谢之!” 卿玦微微一愣,睿王见他沉默,倒也不再为难,摆手不耐道:“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若没有消息,便回来带兵出征。” “臣遵命。” 躬身退后几步,利落的跃上马背,头也不回,绝尘而去。 盛康立在一边盯着卿玦的背影,似调侃道:“市井间皆说姬将军生就一张女人的脸,许是信常侯搞错了男女,如今观之神情举止,臣愈加的觉得那些话倒是有些可信的,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也要显出这等紧张的表情,若不是知道他二人皆是男子,臣倒是要以为他们是对有着别样私情的男女了!” 听此言,紧随其后前来送行的官员莫不掩唇吃吃的笑,虽有睿王在场,可盛康即便说大不敬的话也不是稀奇,如今调侃卿玦,自然更不用掂量再掂量之后才敢出声。 睿王挑着眉梢,听着盛康的话却是觉得心头恁般的不顺畅,总归皆是他重用的臣子,被盛康这样一说,倒好像一无是处,且还沾着些为人不齿的毛病,睿王虽不喜欢卿玦,可与之相比,他更不喜欢盛康,先前他要让他几分颜面,可如今大势已开,实在不必再对盛康过度礼让,遂板着脸轻哼道:“盛爱卿这话,似乎当真知道些旁人不清楚的事情呢,要不要细说于寡人听听,让寡人也开开眼界!” 总归是个习惯了察言观色的,睿王的话明面上听不出旁的,有些不明就里的人还要不知死活的出声附和道:“他二人一个是天上,一个地下的,本就无法相比,如今要是有些别样的是非,到当真稀奇,侯爷便说说,也让大家跟着乐呵乐呵。” 睿王眼中现出一道厉光,说话之人他已经记下,只待一个机会,这人他是定不会再容了。 盛康回身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瞪得那官员眼底显出一抹茫然,不过也噤了声,盛康随即才回转了头对睿王躬身轻声道:“臣方才失言,此番姬将军与晏小上大夫同立军令状,便是缚在一起的两个了,理应彼此关怀,大王见其二人相处融洽,实该为之开怀了。” 睿王依然撇嘴轻缓道:“盛爱卿此话似乎颇有些道理。” 盛康唯唯诺诺的躬身迎着睿王的话,方才那出声调侃着的官员隐隐察觉自己怕是失言了,不时拿眼偷偷看着睿王和盛康的神态,天并不十分的热,可他的额头上却流出冷汗来了。 骏马疾驰,鬼面狰狞,所到之处,无人敢挡。 马背上颠着,心里头颤着,那带话之人说晏亭送他的乌木簪子,这世上只这一双,‘一双’二字敲在心头,染上了别样的温暖,回首走过的二十几年,从来都是独行,或许有过奢念也被残酷的人情冷暖生生的压下,倒也淡漠了性子,冷漠了一双艳美的眼,竟是不想有那么一日,可以用双来比对。 卿玦鲜少出信常侯府,距离城门不远之时才想到这点,本以为寻找起来该是件麻烦的事情,却不想出了北城门不多时便瞧见了站在官道和便道路口的那抹白色身影,再次惊了心,紧紧的勒住缰绳,马蹄高扬之后落在了那人身前不远处,卿玦皱着眉头看着那人温文的笑脸,冷声道:“先生差你来的?” ¤¤¤¤¤¤¤¤ 谢谢大家的票票,本月视情况加更,感激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同乘一骑 彼年不查君何在,只当君随清风去,流年转逝,他日别地再重逢,那一幕血色残阳,黯然退场,竟真可以淡然相对,曾生死与共的两人,如今形同陌路! “行便道五里处,右拐山坳,清泉岸边,马车内便是你此番欲寻之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高坐马背,手执缰绳,遥望前方路途,绿荫遮掩,即便咫尺,也如天涯般遥远,卿玦得了消息,并没有急着上路,静默着眼淡淡瞟过别夕脸上温和的笑,沉吟片刻,却只是轻缓道:“笑得真虚伪。” 别夕听着卿玦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柔和着语调道:“依旧那么不招人待见。” 卿玦脸色微变,对别夕的话并没有接口反驳,手扯缰绳便要离去,那厢别夕身形一闪,在卿玦之前把路口堵了个满呈,傲然的立在卿玦马前,如常人般仰着头对着卿玦的方向。 “让开。” 见别夕堵了去路,卿玦冷漠的出口,别夕只是浅笑,擎高自己的手让卿玦看个分明,柔和着声音说道:“先生所赠,以备不时之需。” 卿玦看着别夕手中的卷轴,上面有素雅的云纹,心中分明别夕不可能以苍双鹤之名戏耍了他,微倾着身子伸手接过别夕擎着的卷轴,观卷轴外皮并没有多余的坠饰,握在手中异常柔滑,这等看似平淡无奇的东西,多半都是价值不菲的——因为出自苍双府。 依旧低头审视着手中的卷轴,耳畔飘荡着别夕轻缓的声音——他当真像另外的一个人了。 “休养二十载,苟惑已是风烛残年,心有余而力不足,且这么许多年只贪图享乐,此番生变。心中自然惶恐,先生料定他要走旁门,昨日劫杀晏上大夫不成。此去路遥,多半也会在路上使些手段,你所要做的便是护住晏上大夫平安到达边城。只要到了,以晏上大夫的阵法加之你的勇猛。赢苟惑如探囊取物,你手中卷轴乃先生亲自书写,一旦上大夫阵法出了纰漏,可依此补救,若一切顺了,此卷轴可以丢弃不用。” 卿玦捏着卷轴若有所思的扫了别夕那一双空洞的眼,随即低头看着手中的卷轴。竟有些炙手的感觉,半晌轻喃道:“先生到底是帮着他,还是有别样的用处?” 先前卿玦出言讥讽别夕,别夕只是笑颜以对,此时卿玦轻缓的呢喃,别夕却丕变了脸色,盯着卿玦冷言道:“终年囚于尺余之地,果真见识短浅,受恩于先生,却要生出别样的心思。犬狼之心。” 先前卿玦语出讥讽,别夕不理会,如今别夕恶语相向,卿玦倒也淡漠了神色。把卷轴缓缓的收进胸口,牵着缰绳拉着马微微后退几步,稳声道:“卿玦定不负先生之命。” 见别夕面容还微呈现狰狞之色,卿玦轻笑一声,随即腿上用劲,马身吃力,狂奔而出,绕过别夕向其所指的方位去了。 别夕愣怔了片刻,随即回身顺着官道走去,转个弯,前头停着辆厢式马车,别夕顺着马脖子上的铃声直接走到了马车前,躬身施礼道:“先生,姬将军已经收下了您给的布局图。[.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马车的拉门被人自里面拉开,别夕微微偏着头却没有立刻上车,拉门者身着藏青色胡服,面色略黑,却是不同于晏亭那种病容般的暗哑,眼精目明,轮廓俊逸,面色的黑,与长期晒在太阳下多少也有些关系的,即便不白,可也绝对是个勾惹女子芳心的主。 他拉开了车厢门板之后,抱臂环胸倚着车厢,扯着嘴,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轻笑道:“见过多少次了,每次遇上,还要持着这一张我欠了你多少银子似的脸,你那平日里的温文都哪里去了,莫非只是装来骗人家女儿心的?” 别夕正了脸,冷淡道:“姬殇,卿玦与你咫尺,你都不敢出去见见他,反倒有心思来惹我,实在有些怪异。” 听别夕反唇相讥,姬殇抱着臂撇嘴道:“你们这几个都没趣,不经逗的,以后不玩了。” 言罢转身退回到车厢里,这马车与前一日苍双鹤接晏亭的那辆不同,这辆较之那辆要宽敞上许多,且里面还搁着一张矮榻,姬殇让开了身子,便显出了此时正倚在软榻上的苍双鹤,尽管夜一夜睡,却丝毫不见倦怠,手中擒着一卷竹简,对姬殇与别夕的你来我往并不在意,悠然的阅着竹简上的文字。 姬殇回到了苍双鹤榻前的矮几边大咧咧的坐了下去,一腿伸直,一腿曲起,左胳膊随意的搭在曲起的腿上,伸出右手轻捻着一粒晶莹的小果便送到了口中,斜着眼睨着别夕毫不费力的上了车来。 别夕也来到矮几便,端端正正的跪坐了下来,明明是颗不大的果子,姬殇却要把那果子砸吧的脆生生的响,遮了不少外头的声音去,别夕攒起了眉头,冷然道:“信常侯的三公子竟如此的无理,说出去怕要惹人笑话!” 若是从前,这话便是姬殇的痛处,即便知根知底,旁人也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轻易提及,别夕是受不住姬殇这有意的挑衅,才把姬殇的伤口拿出来晾着,却是不想姬殇竟是全不在意了一般,又伸手捻了一颗送进嘴里,还要砸吧出声音来,这头弄着响动,那厢里还要含糊不清道:“绝命门的门主都死了,信常侯的三公子可是死在他前头的,莫非别夕兄记不得这事了?也罢,年纪大了总是犯糊涂,这样的人我的地方多了,倒也常常见到,不足为奇,对了,既然你记不清楚了,那我再说一次,在下人送雅号‘通天下’。” 听姬殇此话,别夕倒是笑了起来,口气飘忽道:“人送雅号,我怎么记得好像是当年有人自封为‘通天下’呢!” “这名号总要有人先叫出来,等着叫着的人多了,也便成了事实,你管它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别夕依旧撇着嘴。那厢里苍双鹤看完了手中的竹简,微微挪了挪身子,手依旧擎着那竹简。不过轻轻转了转手腕,别夕和姬殇皆默声不语了。 依旧没抬眼看向别夕和姬殇二人,苍双鹤吊着眼梢。平缓道:“少顷卿玦出征,鹤会去送他。” 姬殇眼底显出一抹流动着的光芒。别夕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咬唇道:“先生,姬将军对上大夫似乎很特别,别夕怕他会变了初衷。” 听别夕这话,姬殇偷偷的看了一眼苍双鹤的表情,见他脸上没有变化,这才转过头去盯着别夕道:“即便是你变了。卿玦也不会改变初衷,你别在先生面前无事生非,卿玦自幼独处,一旦有人近了他跟前,解了他的防备,他便会待人真心,这不代表他便会背叛先生。” “却原来你并非全不在意他的。”别夕清淡出声。 苍双鹤轻轻的放了手中的竹简,坐直了身子,和声笑道:“卿玦怎样,鹤心中分明。姬殇,此次招你回来,另有安排,至于你去不是校场。你自己安排。” 听苍双鹤点到自己,姬殇沉默了片刻,随即摇头道:“属下回府中侯着先生。” 并不格外要求,苍双鹤轻应了个‘好’字,即便别夕在苍双鹤眼前说卿玦待晏亭特别,可心思辗转了片刻之后,别夕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声来:“先生,此去危险重重,单单姬将军护着上大夫,会不会生出纰漏呢?” 听别夕的问话,姬殇斜着眼睛盯着别夕的脸轻笑,晏亭他也见过几次的,生得貌不出奇,他是不会多看上晏亭几眼的,他也是姬氏的后人,对晏亭那样貌,心底是生着抵触的,如今倒是对晏亭生出了好奇来了,且不说短短数日便能让卿玦松了心房——卿玦毕竟是个单纯的心思,虽不易靠近,却不是个真的与人生疏的,别夕却是不同的,能得了他紧张的,那人定是非凡的,因此他有机会,定要去会会那个瘦小丑陋的男子。 别夕问出了声之后半晌,苍双鹤才轻笑道:“若在此周密安排下,卿玦和晏亭连苟惑都斗不过,留着还有何用?” 即便苍双鹤一向如此,可别夕的心头还是有不舒服的感觉蔓延,他一直以为苍双鹤也同他一样,是真心的关心着晏亭的,或许苍双鹤该比自己还关心晏亭的,要不不会早在其下山之初便派了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到她身边防着盛康派去的人伤他性命,可如今这简单的一句话,真的让他摸不透苍双鹤的心思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了。 这厢里马蹄轻扬,三个人却是三份心思,却说那头卿玦,绕过别夕之后,不多时便寻到了那个右拐山坳间的清泉,马儿饮着清泉,车厢上有帷幔把马车遮了个严实。 卿玦心头一跳,骑着马靠了过去,待到近到车前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即便和别夕曾经有些恩怨,可眼前却是清楚别夕不会骗他,伸手抽了拆开的画戟的上半段,送到车帘前,轻轻的挑起了帘子的一角,随即心头一跳。 车厢里,晏亭蜷在长毛绒毯上,如猫儿般睡得香甜,感觉到了光亮,浓黑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随即抬手遮了半截光亮的额头,朦胧着睡眼看向帘子缝隙处。 这样的晏亭让卿玦觉得自己心头有什么又开始涌动。 眨了眨眼,待到看清眼前的鬼面盔胄之后,犹存的睡意顷刻间消散,眼睛错愕的瞪大,半晌才结巴道:“卿——卿玦?” 晏亭那眼本来生得极好看,可她鲜少现于人前,总也半睁半闭一样,今早倒是睁大了,黑白分明,眼中盛满了错愕,顾盼之间皆是灵动,标致的紧,引得卿玦感觉自己的心口也跟着她那双错愕的眼一般的扑闪着。 听她似自言自语的低喃,卿玦并不出声回答,似乎明白一旦张口,这幻境一般的感觉将会烟消云散,迟疑片刻,缓缓的伸手掀起了覆面的盔胄,露出了带笑的容颜,与晏亭视线相对。 晏亭心头抽了一下,随即坐直了身子,伸出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脸,喃喃道:“怎的。还在做梦,不对,我怎么睡过去了——是那些水。该死,还是着了那妖孽的道!” 看着晏亭一直拍打着自己的脸,卿玦不解的皱紧了眉头。半晌还是发出声来问道:“上大夫,你怎么了?” 听见卿玦的声音。晏亭身子微微一缩,慢慢的俯下身子,双手环抱着脑袋抵靠在车厢上,喃喃道:“完了,真的不是做梦,被卿玦看去了,师父说过的。我睡得极丑,这下全被卿玦瞧见了!” 晏亭这个动作令卿玦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淡淡的说道:“阴业老先生大概是骗你的,我反倒觉得你睡着的时候比醒了好看。” 猛的抬头,恨恨的瞪了卿玦一眼,看着依旧摆在几上的玉碗,晏亭愤愤道:“他呢?” 卿玦一愣,不解的重复:“谁?” “那个该死的苍双鹤!” 卿玦摇头浅笑:“我寻到这里,没瞧见旁人。也只有马和你在。” 听卿玦这话,晏亭抓起玉碗当它如苍双鹤一般狠狠的摔到车厢边角,恨恨道:“骗我吃药,然后丢在这荒山野地。莫不是想把我喂了牲畜,那个小人!” 瞧着晏亭生气,可卿玦还是不自觉的为苍双鹤辩解道:“鹤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先前说她醒着还不如睡着好看,这会儿又替苍双鹤辩解,即便他在这个时候来寻自己令晏亭有些雀跃,可单单就那句苍双鹤不是那样的人便让晏亭彻底的恼怒了,霍然起身走向车厢外,看也不看卿玦一眼,出言讥讽道:“我便知道自己长得不如那个妖孽顺眼,所以你要这样说话,哼,以貌取人,肤浅的姬氏一族。” 卿玦骑着马,刚好当着晏亭下车的位置,晏亭皱着眉头见自己真的下不去了,这才冷声道:“让开,别拦着本大夫进城,耽搁了时辰,姬将军给担着么?” 沉默着,照着晏亭的吩咐微微诶挪了挪马身,让晏亭得以顺利的跳下马车,随即头也不回向便道上走去。 这样的晏亭以前不曾见,卿玦微微偏着头看着晏亭的背影,总觉得晏亭方才的举止有些特别。 就在晏亭即将走出山坳的时候,卿玦瞧见她突然住了脚,卿玦瞪着眼睛等着晏亭回头,等了半晌,他没上前,晏亭也没回头,许是挨不住,晏亭竟转了脚步,来到清泉流淌出的小溪边蹲下了身子,随即伸手捧起透凉的溪水拍上自己的脸,竟就这么开始洗脸了。 见此情景,卿玦勾起了嘴角,晏亭洗完了脸,伸手撩起袍子的一角胡乱的抹了一把脸,随即大踏步的向便道走去。 等到晏亭上了便道,卿玦才催马上路,就那么跑过了晏亭身边,晏亭抬头看着卿玦的背影,心头又开始天下地下的暗骂了一阵,前后看了看,没半个人影,说真话,晏亭不知道此时自己身在何处。 昨晚本不知该如何与苍双鹤独处,那车上只有他两个人在,若是平日里天大亮着的时候到还好说,可夜深沉的,在看见灯光下异常惊心的画面,心头总也绕着说不清楚的感觉,是越乏越觉得心跳的异常,战战兢兢的想着要怎么挨到天亮,竟不想一本水吃下,便把她给撂倒了——那水最初吃的时候神清气爽的,也不过半个时辰不到,她是怎么睡的都没印象了,醒了之后是越想越烦躁,卿玦又嫌她不好看,接着又替苍双那厮说话,她怎能开怀了,却不想卿玦竟真的这么丢了她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晏亭实在不敢想象苍双鹤到底把她扔在何处了。 低头闷声走着,她记得卿玦跑在她前头去了,因此听见身后有马匹声并没有立刻回头,却不想等她想回头的时候,竟已经晚了,那骑马的人竟把她一把拽上了马背,她如一个口袋般被搭在马背上,头和脚皆垂搭着,马奔跑一颠一颠的,晏亭感觉自己有些头昏眼花,怎能不挣扎。 也就在她挣扎的当口,骑马之人伸手扶起了她,坐起了身子,脑子受用了一些,身后那人身上有晏亭渐渐熟悉了的味道,嘴角微微勾起,他并不是不管自己的。 一路沉默,直奔校场,并不理会他二人此刻给人的感觉是多么的怪异。 睿王倚着辇车,伸一手擎着下巴看着远处同乘一骑的二人,眼睛微微的眯着。 那厢里盛康瞧见了他们,冷哼道:“当真明目张胆。” 柴安站在青篷马车边,瞧见晏亭之后心头放下了一个石头,小声对车厢内的屠幼菱说道:“上大夫回来了,瞧着并未受伤。” 车厢内的屠幼菱呜咽了一声,半晌才轻缓道:“老天开眼,帮着好人的。” 进了校场,晏亭还卿玦双双下马,比肩来到睿王身前,皆躬身施礼,晏亭轻缓答道:“大王,臣有罪,耽搁了。” 睿王冷哼道:“不错,还明白自己错了。” 错便是错了,不管是不是外因所为,她昨晚做事是不小心了,因此并不反驳睿王的话,垂头默声承着。 见晏亭消极应着自己,睿王也没心思同她争,只是点头告诉卿玦可以走了,卿玦应着,却并没有马上离开,反倒是回头向四周望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别样的别离 (后几段修改章) 会有如此反应,那便是藏了心思在里头,卿玦这个做法,睿王算是心知肚明的,倒也一直由着他,可那厢里晏亭也要四下张望,睿王心头却涌上了辩不分明的烦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卿玦是和苍双鹤有关系的,尽管外人皆不知,苍双鹤却并不瞒着睿王,不然睿王也不可能借着那么个牵强的由头给初出茅庐的‘深闺美人’一个将军的头衔,可他一直觉得晏亭是独立的,他不属于盛康、韩夫人和苍双鹤三股势力中的任何一方,是晏痕忠于姬氏王族而扶上来的承位者,却是不想竟也这般张望了,莫不是同卿玦一般在等着苍双鹤? 睿王的猜测倒算是对了七八分,晏亭是同卿玦一般在张望了苍双鹤的身影,可目的却同睿王猜测的不尽相同,昨夜要求苍双鹤去救曾胜乙,苍双鹤算是允了他,可一觉醒来苍双鹤不见了,曾胜乙更是消息全无,总也算是为护自己而身陷险境,晏亭实在没有置之不理的冷然。 正此时,马蹄声再起,众人定睛望去,从城内方向风驰电掣的奔来一人,正是晏亭那总也睡不醒的随侍曾胜乙,胯下骑着晏亭转赠的乌骊马,如今瞧着倒是有些威风凛凛的味道了。 见此情景,晏亭轻笑起来,睿王看着晏亭的笑脸,心中烦躁微微放下,卿玦却是把眉峰攒得更高。 此处有睿王亲临,但凡闲杂人等不得近前,因此毫不意外,曾胜乙被拦在了校场外面,盛康身后的扶缺怒目圆睁的盯着曾胜乙胯下的乌骊马,心中愤恨自不必多提。微微靠前,凑在盛康身后小声道:“侯爷!” 听见扶缺的声音,盛康并未回头。远处的曾胜乙恁般的显眼,他焉有视而不见的道理,自然明白扶缺出声所为何意。蔑笑一声,扬声道:“上大夫身份非比寻常。姗姗来迟让咱们一干众人等着,我等倒也认了,却是不想,上大夫这下人架子更胜上大夫,居然此时才到。” 偏过头对盛康拱手笑道:“既是迟来,定有缘故,侯爷莫不是要借机怪罪?” 那头被拦下的曾胜乙翻身下马。与拦着他的士卒说着什么,睿王冷眼瞥了盛康与晏亭一眼,随即扬声道:“此时不是爱卿争吵的时机,寡人瞧着晏爱卿的随侍似乎有话要说,放他过来,听听要说些什么?” 得了睿王的命令,晏亭与盛康双双住声,两人表情却是天差地别,晏亭垂着头抿着唇,眼底写着笑。盛康一张白脸并不遮掩了愤恨。 阻着曾胜乙的兵卒受了命令放了曾胜乙过来,晏亭盯着曾胜乙,除了脸色苍白些,步调还算稳健。这才将将放了心。 曾胜乙行至晏亭身后住了脚,跪地向睿王施礼,得了睿王准许才站起了身,睿王沉声道:“晏爱卿似乎与这随从有些话要说说,盛爱卿对你的来迟很是好奇,莫不如说出来,也让他心中有个数!” 曾胜乙眼睛转了转,晏亭心下略一盘算,想着昨日之事并非出自盛康之手,倒也不必遮遮掩掩的,因此先曾胜乙开口道:“昨日遇袭,想你为护本大夫被一干人众围堵其间,本大夫甚是挂念,不知你现在身子可还好些?” 曾胜乙躬身小心道:“属下感激少主惦着,托少主的福,除了些许轻伤之外,倒无大碍。” 扶缺依旧在盛康身后小声的嘀咕着,被盛康回身瞥了一眼方才住了声,听曾胜乙所言,盛康心中也有了算计,观其脸色惨白,是受过伤的样子,又见晏亭是从城外回转,想来所言非虚,当即了然,定是苟惑所为之,冷笑一阵,甚是开怀,他便是要等坐收渔人之利。 晏亭未到大梁之前,睿王但凡有何特别的举止,皆是受苍双鹤指点,可自从晏亭到了之后,苍双鹤却只给出了大概,此次晏亭遇劫,即便苍双鹤事先便已经断定,却并未告知睿王,因此睿王听晏亭来迟是受了劫,心下微动,身子也坐直了些,扬声问道:“晏爱卿遇劫,有无伤害,爱卿可知是何人所为?” 睿王这话说得真心,晏亭听了倒是生出些感动,心下暗道:除去好色之外,这睿王倒也有些可取之处!有了这等心思,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轻缓笑道:“回大王话,臣无大碍。” 说了这话之后,晏亭顿住了声音,虽心中明镜似的,此事与苟惑脱不了干系,可现在算得上人多嘴杂,说话的时候总也要先掂量掂量。 睿王见晏亭不回他旁的话,打眼扫了一圈,倒也不再生生的问,只平缓道:“既然现在已无大碍,待整备一番,便去吧,寡人坐待捷报传回。” 晏亭与卿玦并在一起同时谢恩,睿王皱着眉头看他二人的动作,不再多话。 柴安站在晏亭的青篷马车边,见晏亭辞别睿王,手指捏着缰绳,关节泛白,半晌才靠在马车外小声道:“幼菱,我走了。” 车厢内没有回话,许久才传来一阵轻轻的呜咽,断断续续的破碎声道:“安哥哥,我等着你回来。” 柴安眼圈泛着湿,大军已经出发,柴安看着前头的大军,又回身看看身边的马车,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说那头晏亭与卿玦转身之后,曾胜乙贴在晏亭身边小声道:“少主,先前我曾回府一趟,因为鹤先生说您要这东西。” 晏亭低头向曾胜乙手中望去,随即心头一颤,那厮并不是与她说笑的,如今曾胜乙人已经回来了,还一并带了先前她应下的东西,咬着牙,伸手接过了曾胜乙带来的紫玉凤佩,撇嘴道:“你从哪里找到这玉佩的,我都记不得自己把它丢在何处去了。” 那厢已经向自己的马走去的卿玦听见晏亭的声音,微微转头,待到看见晏亭手中捏着的玉佩时,眼睛倏地瞪大。直到身后有人恭谨出声道“将军。”卿玦才回了神,好在脸上有盔胄覆面,倒也不必紧张被人瞧见了他的神色不同。微微偏头看向卫都,沉声道:“有事?” 卫都拱手,“末将想问问姬将军。上大夫可是由末将护卫。” 听卫都的问话,卿玦复又转头去看晏亭。此时她已经把那紫玉凤佩随意的塞进了腰间,微微凛着表情对身边的曾胜乙说着些什么,曾胜乙点头应了,随即抬步向方才勾人眼光的乌骊马走去。 略一沉吟后,卿玦轻缓道:“不必了,上大夫由本将军亲自护着。” 卫都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却依然恭谨的应着。转身退下了。 晏亭吩咐曾胜乙送柴安与屠幼菱回府,随后再折回追上大军,曾胜乙受命,晏亭这厢却是要去象征性的和屠幼菱道声别——总要在外人眼前现出一等她们‘夫妻’二人感情甚好的假象。 原本是让卫都护着晏亭,方才听见晏亭居然遇劫,心底涌上担心,临时变了主意,这事自然是要先和晏亭打个招呼的,因此放弃了方才走向自己大马的动作,转身向晏亭这边走来。眼见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丈余,卿玦才想出声叫住晏亭,却瞧见晏亭前头那青篷马车的帘子由内掀起,透过帘缝现了一个面庞红润的女子。瞧见晏亭笑容中带着一丝妩媚,卿玦心头一抽,慢慢的停下了追着晏亭的脚步。 毕竟不识情滋味,晏亭瞧见屠幼菱这番样貌,只隐约觉得和昨天别离时候有些不同,至于不同的原因是什么,她却是说不分明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屠幼菱和柴安之间的误会想必是解除了,如此极好,省得到了战场上,还要分心想着这头的事情。 屠幼菱瞧见晏亭,心头涌上一丝歉然,可那歉然也只是一瞬,幸福混合着离愁让她没多余的心思去担心旁的,最后只化成一句轻喃道:“大人,您还好么?” 晏亭点着头轻笑,“不必担心,本大夫吉人自有天佑。” 即便事实是她被苍双鹤救了,可这话晏亭是不会说的,只当老天保佑着她,因此说天佑的话说的十分顺口,好像真的就是那么回事一般。 屠幼菱听见晏亭的话,含笑着点头道:“昨晚妾身便说像大人这般好的人一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老天是开眼的。” 晏亭和屠幼菱只是面上的客套虚礼,可这一幕在旁人眼中便是恁般的郎情妾意,卿玦伸手自怀中摸着先前柴安转赠的那世间只这么一对的乌木簪子,深深的吸了口气,霍然转身沿着方才的路走了回去,他是大将军,他的任务便是带兵打仗,旁的事情本不该上心! 想到这里竟然又顿住了脚步,何谓上心?还没等自己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远处竟闪现了一抹鹅黄的身影,卿玦微微皱紧了眉头,那身影寻见了他,靠不到跟前,老远挥着手中的马鞭,笑得灿烂炫目,勾了许多人的视线。 晏亭与屠幼菱又虚虚实实的讲了几句,随即便让柴安与曾胜乙一道送她回府,待到柴安驾车,曾胜乙骑着乌骊上路之后,晏亭才慢慢的转了身打算坐着军中的马车走,却在转头之后瞧见卿玦和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女子遥相呼应,心头一紧,她不似卿玦的转身离开,而是眯着眼,大踏步的上前,想也不想便伸手搭上了卿玦的肩膀,扬声道:“莫非那女子便是嫂夫人,倒真的是个极其标致的女子呢!” 感受着晏亭搭在肩膀上的手温热宜人,可卿玦却是绷紧了身子,听见晏亭的调侃之后,倒也不解释什么,反倒回嘴道:“倒是不觉的比上大夫的夫人精致多少的,勉强可以入眼罢了。” 全然一家人的口吻,晏亭心头紧了紧,再去看远处那个还在卖力挥舞着的女子,愈加的不舒服,收了搭在卿玦肩膀上的手,轻哼道:“本大夫已经差人将内子送回去了,至于嫂夫人,瞧着那一身的骑马装扮,姬将军打算就这么带在身边?” 肩膀上那抹温热收回去了,卿玦心头闪过一丝说不出的落寞,那厢应着晏亭的话却是极快的。“上大夫新婚燕尔都能毅然决然的打发了夫人回去,卿玦又怎能违犯军规呢!” 卿玦这是明摆着告诉她不会真的让那个女子随军,即便他可以寻个好理由带着她。例如说送边城城主的千金回府等等,但卿玦并没有,可对于晏亭来说。这回答还是令她揪心,莫不如就公事公办的那样说了。因为卿玦后面的那几句当真的好像这边城的千金已经是他夫人的感觉了! 晏亭沉默了,卿玦视线由前方那抹鹅黄身影转到身边的晏亭脸上,看着晏亭锁着眉头耷着眼皮,似乎十分不悦,只当她是与夫人离别难受着,倒也不去细问缘故,想了想。轻缓的说道:“原本由卫都护在上大夫身边,方才听闻上大夫遇袭,稳妥起见,将由卿玦与上大夫不离左右。” 一句不离左右,在此时明明是寻常的说法,可听在晏亭耳中却是恁般的舒畅,心头又缓和了一下,不过嘴上却还是倔强道:“姬将军公事繁忙,本大夫由门客护着便可,实不好分了姬将军的心思。” 见卿玦那双原本美好的眼透过狰狞的鬼面闪着不满的光芒。晏亭缩了缩身子,扯着嘴没心没肝的笑道:“但凭将军安排。” 晏亭应下之后,卿玦才指着护在一边的兵卒带晏亭去了先前为晏亭特备的马车,自己骑马去了。 远处那抹鹅黄的身影还在挥舞着。卿玦上马之前低声吩咐了身边兵卒几句,那兵卒连连点头,等到卿玦上马之后,兵卒快跑几句到了那鹅黄的身影前,对那抹鹅黄说了几句,果真不再见那抹鹅黄挥手了。 晏亭登车之后挑了车厢上的小帘子,便瞧见那抹鹅黄离去的背影,即便远看不分明,可晏亭执拗的认为那个女子此刻的脚步是愉悦轻盈的! 依旧是马背上的回眸,不同的是这次卿玦没有掀起那鬼面对着她笑,还有便是这次她即将同他一道去杀敌,心头泛着别样的味道,他和她并肩在一起,只因为他们该是战场上的伙伴——仅此而已。 卿玦骑在马背上,随着晏亭乘坐着的马车一道出城,此刻曾胜乙不在其左右,卿玦的存在便十分的必要,晏忠倒是在大军出城前赶到了,得知晏亭没事,这才将将的放心,一双眼赤红赤红的,看见晏亭轻缓的笑之后,缓缓的倒了下去,问过军医后得知,晏忠无甚大碍,只是筋疲力尽罢了,好生休息便可,有了这话,倒是也跟着混了辆车坐着。 天黑之前,曾胜乙才和柴安同乘乌骊马赶了过来,大军就地休息,给卿玦和晏亭等人支了几顶营帐,卿玦习惯了一个人独处,晏亭也不可能让男子住进她的营帐,因此就分配上倒也相安无事,且晏亭营帐外还有曾胜乙护着的,卿玦也算是安心。 却是不想本来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半夜竟还是出了问题,曾胜乙看上去一切还好,可那也只是看上去的罢了,身子本就有问题,又经了夜里山间的风,苟惑派去的人半夜偷袭,曾胜乙勉强的挡了几下便倒了下去,幸好他手中有和苍双鹤手下联系的暗哨,暗哨一响,卿玦得了反应,仅着单衣飞快的跑了出来,晏亭穿得整齐,有些逃跑防身的本事,正勉强应付着。 暗夜之中,天空中几颗星子,卿玦拎着组合上的画戟,冲进偷袭者,本是绝艳的面容,影影绰绰中,竟好似地域来的索命无常了。 有喊杀声震天的响,先前苟惑吩咐要对付晏亭,那来袭者只当晏亭乃一介文弱之人,偷偷的宰了便可回去复命领银子,却是不想还是出现了差池,喊杀声一起,军中火把须臾间全部点燃。 火光冲天中,视线也全分明了,满目残尸断臂散在卿玦的脚下,方才随意拢着的发丝此刻也披散开来,伴着夜里山间的凉风轻扬着,遮住了那充满杀气的脸,手中画戟的戟尖朝上拄在地面,此时还滴着血,那画面深深的刺着人心。 晏亭的视线从倒在卿玦脚下那一片模糊的血肉中缓缓抬起对上了卿玦的,一瞬间便侵入彼内心那一处柔软,即便有一段的距离,可晏亭与卿玦心中皆分明,此刻彼此眼中只有对方的存在,就那么静默着对立,此时无声,却远远胜过千言万语! 卫都指挥着被惊起的兵士井然有序的处理了身边的尸体,其中还有几条漏网之鱼一并抓了起来,卿玦与晏亭对视了良久,待到眼前的地面渐渐干净之后,猛然想到了什么,回身便安排卫都先护着晏亭和曾胜乙歇息。 不该问的不要多嘴,卫都护着想上前探知卿玦可还要的晏亭进了营帐,曾胜乙也被带下去了,待到校场上只余下几人的时候,他把手中沾血的画戟递给那兵士,自己取过那人手中的火把,随即缓缓的弯下了腰身。 爬上来絮叨几句: 首先还是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某紫甚是感激! 另外就是今天上头下书面通知了,明天大雨,要求撤离,去军队暂住,某紫不想走,哪里都不如家里舒服,还有更新,要是真撤了,可咋办~~~ 第八十六章 硬闯进来 “将军,您在找什么,属下寻人过来一起找?” 滴血的方天画戟已经用鹿皮擦拭干净,迎着跃动的火苗,戟尖闪着诡异的寒光,似乎受了血水的滋润后,得了满足般的兴奋着。 站在一边小心翼翼扶着画戟的兵士看着卿玦擎着火把寻寻觅觅,静默良久之后终于出声。 卿玦直起身子霍然回头,墨黑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艳美的脸,透过发丝望向扶着画戟的兵士的眼显出片刻迷茫,随即冷淡道:“不必,画戟留下,你自行下去歇着。” 那兵士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画戟,复又看了看卿玦被遮住的半张脸,还有被血染红的白色中衣,脑子里萦绕着方才卿玦斩杀来袭者的画面,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可还是迟疑道:“理应让将军去休息的。” 卿玦回过头看着那兵士,漫不经心的一眼,他甚至连那人生的是圆是扁都没个印象的,即便那兵士说的话本在情理之中,卿玦却并不感念,声音愈加的冷淡道:“本将军的命令,你要忤逆不成?” 兵士瑟缩着身子,结结巴巴道:“属下遵命。” 言罢小心的放下看似轻薄实则沉重的画戟,倒退着快速离开。 等只剩下一人时,卿玦才又擎着火把绕着场地寻找,半晌眼睛一亮,俯下身子捡起沾着泥土和血水的乌木簪子,随后扔了手中的火把,拉起衣摆小心翼翼的把那簪子擦拭干净,借着远处或明或暗的火光,定定的注视了手中的簪子许久,之后才伸手把自己的乌发随意的挽成一髻,用方才捡回来的乌木簪子固定于头顶。再回身之际,嘴角已然带笑,并不迟疑自己的步调。直奔着晏亭的营帐去了。 晏亭的营帐外只两个生嫩的小卒把守着,卿玦看了心中甚是不满,不理会那二人惶恐的行礼。直接挑了帐帘便进去了,须臾又折了回来。冷着脸对其中一个盯着他发呆的小卒说道:“上大夫呢?” 问过之后见那小卒只是盯着他的脸犹如做梦一般,伸出手便擒上了那小卒身前的铠甲,并不理会那铠甲有没有刺伤他的手,声音愈加冷觉道:“本将军再问一次,上大夫人呢?” 见卿玦丕变了脸色,小卒子顷刻回神,惶恐道:“回将军话。上大夫去了军医的帐子,似乎是去瞧那个曾胜乙去了。” 得了回答,卿玦松了手,转身大踏步的离去,留方才被他擒着的小卒瑟瑟发抖,还有另一个站在一边窃窃的议论着:“当真不可以貌取人!” 穿着一身血衣在暗夜里奔走于军营中,卿玦本是个受不得脏污的人,可这一刻却觉得心中有些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那是比换身整洁的衣服重要许多的事情,直到瞧见靠在曾胜乙榻前以手擎着头打盹的晏亭,卿玦才放下了心中的紧张。火光映着晏亭的侧脸,突然觉得,其实晏亭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难看。 直到天将破晓,卿玦才到附近的河边简单的清洗了自己身上的血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随后回了自己的营帐换了衣衫,再见晏亭之时,又是那个俊美非凡的清爽美人,见了晏亭直接开口要求,今后他会和她同营帐,当即惊得正喝着水的晏亭呛咳出声,一张本就暗哑的脸也微微扭曲了。 卿玦见晏亭如此模样,只是轻声道:“怎的还是这么难看!” 又惹得晏亭一顿白眼,即便她再像男人,毕竟不是真男人,倒是不怕那些流言蜚语的,可与旁人同一个营帐久了,总也泄露些隐藏在背后的秘密,晏亭这个险是不敢冒的,那之后三不五时会经历一番前一日那种突然跳出来的偷袭,曾胜乙已经养好了身子,此外晏忠也是有些功夫的,加之晏亭身边放了重兵,倒也一一躲了过去。 卿玦对边城已经有了些了解,此次算是轻车熟路,行军也算顺畅,大军进入边城前,晏亭又在一次见到了那抹鹅黄的身影,远远的看去,并不分明,似乎与卿玦恁般亲密的靠在一起,一路行进,风雨共济,虽没有多余的言语,可晏亭从卿玦的眼中看到了相通的情谊,本以为真的心有灵犀了,可看到那个场景之后才深深的明白,卿玦是个男人,而自己此时——也是男人! 因为那一次的偶遇让晏亭心思又开始不定,进了边城,得知苟惑亲临战场才醒过神来,是夜驻扎在边城外的军营又遇突袭,其实若是没那天的特别发现,晏亭本可以预料了这点的,就是因为乱了心思,才忘记了提防,这一次该是倾尽苟惑全力的,来势凶猛,卿玦先接获的消息,本来抓着画戟就打算冲出去的,却不曾想曾胜乙偷偷的到了他房间告之他不要忘记当初苍双鹤给他的卷轴。 卿玦恍然,寻到了卷轴展开之后才发现最先的一卷便是边城外的形势图和苟惑军营的详情,外加应对这种突袭的时候该要如何应对。 见到那已经印在卿玦心头的洒然字迹,卿玦沉淀的情绪,即便苍双鹤远在千里之外,可卿玦却感觉他就在他们身边护着一般,有苍双鹤在,便不必担心,沉淀了思绪,按照苍双鹤给的方法,以最小的折损打退了苟惑,翌日边城城主拿卿玦当神明般崇拜着,晏亭犹在梦中般,暗暗自责着。 午宴时分,边城城主把卿玦叫了过去,自然也不敢轻待了晏亭,晏亭本不想去,可瞧见跟在自己身边的曾胜乙那一脸的幸灾乐祸,想了想还是去到大厅。 许曾胜乙是事先得知了风吹草动,他那笑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边城城主这次竟让晏亭给当证人,说他的千金与卿玦已经私定终身,这本是一件损颜面的事情,不过大将军不拘小节,只要成就婚约便可。 晏亭的心口突突的跳着,私定终身,即便先前心中已经有了这个料想。可如今听人这么不设防的提及,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转过头盯着卿玦的脸。卿玦并没有反驳,只是微垂着的头,许是感觉到了晏亭的注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转头对着她柔和的轻笑,这抹笑还是能惊艳了晏亭的眼帘。可惊艳过后,更如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的刺上了她的心尖尖。 边城城主只当卿玦自己不好意思提及这婚约,他是特意在晏亭眼前把事情说得那般的暧昧,如今卿玦并不反驳他,转头便向晏亭说了起来:“上大夫,小女之事本不该这个时候提及。可边城与大梁实在路遥,上一次下官放小女不顾颜面去了侯府,也算不虚此行,信常侯爷不在府中,大公子倒是说只要姬将军点头他便全权给张罗了,此时虞国来得急,倒是没得了姬将军亲口允诺,此番下官便斗胆攀个高枝,上大夫倒也给做个见证。” 听闻此言,晏亭霍猛地转头去看卿玦。而正巧卿玦也看向她这里,四目相对,晏亭急忙转头,敷衍笑道:“本大夫曾闻听令嫒娇俏可人。与姬将军十分登对,说来这也算得上是件喜事,本大夫便提前给姬将军和令嫒道个喜了。” 见晏亭也赞成,那城主笑得更是欢喜,晏亭看着眼前的笑脸,愈加的觉得碍眼,霍然起身,引得城主不解的抬眼,晏亭尴尬笑道:“突然有些不舒服,本大夫暂且出去一趟,城主与姬将军先用,不必等本大夫了。” 说罢便要抬腿,却被卿玦拦住,略带不解的问道:“上大夫哪里不舒服,找军医过来给你瞧瞧。” 那厢边城城主也急忙关怀道:“上大夫不舒服,可不能轻待了,您先在此稍候片刻,下官这便寻人来给您瞧瞧。” 晏亭并不抬眼去看卿玦关切的眼神,只是一手抚着自己的腹部,另一手连连摆道:“不碍事,吃错东西罢了,你们继续,这等喜事可不能因本大夫而延误了。” 什么叫身不由已,言不由衷,晏亭此刻体会的深切,因她延误了更好,可是那可能么,她凭什么能阻止了卿玦的婚事,她不能,但是让她去见证这婚事,她更不能,洒然转身,即是不能,便不要勉强自己继续,这路是她选下的,他能等她几年么——静了心思,不能! 仓皇逃离,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如先前在桃花涧的时候,遇见想不通的事情,只要寻个无人发现的地方,等她想通就好了,这一次也能,她与他之前,其实真的没什么,那些不必要的烦乱实在莫名! 自那以后,晏亭见了卿玦总是避让着,即便有几次避不开的时候,一旦卿玦不经意的谈及那日午宴的事情,晏亭总也能找旁的话题避开不听,久了许卿玦也隐隐感觉到了晏亭不喜欢听关于城主千金的事情,倒也不再谈及。 在虞乾公的压力下,苟惑不得不再次宣战,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静,晏亭倒也放开了心结,只要自己不去细想,其实一切都没有不同,卿玦与自己已经可以在不经意的回眸中明白对方在想什么,这已经足够,那个在外人眼中不可一世的信常侯五公子终究把她当挚友看待了! 卿玦把苍双鹤那卷轴里关于苟惑的消息间或的透露给边城的城主听,待到晏亭询问虞国情况的时候,边城的城主又兴冲冲的把从卿玦哪里听来的消息原封不动的讲给了晏亭听,待到把各方面的消息融汇之后,晏亭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睿王表现出昏庸之貌给外人看,可大央二十年休养生息,国势甚强;虞国却是不然,上至虞乾公,下至地方小吏,即便是灾荒之年也要对百姓层层盘剥以供给自己享乐,抓壮丁炫耀国力强盛,却连军饷也要克扣,失道寡助。 二十多年前苟惑得胜乃借助他国之力,外加兵多将广,如今两番场面,他三个兵卒敌不过大央一个,同等兵力下,辅以晏亭分析之后排兵布阵,由卿玦覆鬼面上阵,连斩苟惑三员虎将,苟惑见之甚是惶恐,见卿玦鬼面,更觉是索命厉鬼,有左膀右臂拦阻,苟惑见大势已去便要逃走,却是不想大央兵士未曾靠近。苟惑却在逃窜中倒了下去,那厢有人见自己人对苟惑动了手,倒也不客气。纷纷拿长戟恨恨的戳刺着苟惑,待到卿玦近前之时,苟惑已成一堆碎肉。罪名昭彰,早已经怨声载道。其依然故我,充耳不闻,得此下场也在情理之中。 晏亭见苟惑已死,心下恁般激动,苍双鹤先前所赠藏鼎图她早已铭记在心,带曾胜乙与晏忠外加一小队人马直奔苟惑府邸,虞乾公对其甚是信任。这镇国宝鼎竟也藏于苟惑府中。 却说离开大央已经快两个月,尚晨宫养心苑的花花草草恁般昌盛,池上亭里,只睿王与苍双鹤对坐,睿王浅浅的讲着些宫中姒塔与弱水之间的情况,其实她二人本该算算是志同道合,可姒塔却总要针对弱水,许是对弱水有些别样的感觉,睿王倒也给了她些保障。 上一个月也宠上她两三回,即便每次弱水柔弱的承着睿王的临幸。可睿王瞧得出她十分的不甘愿,心中明镜似的明白弱水想着些什么,就是清楚才觉得愤怒,这月过半。幸她已经有五六次,姒塔十分不悦,睿王却乐此不疲,怕在弱水身上起伏,盘旋在脑海里的却是晏亭那一张被他嫌恶着的脸,他想让晏亭知道,二十年前央安王的宠姬给了晏痕,如今喜欢着晏亭的女人却只能承受着他的宠幸,他不会走央安王的老路,不会败给任何人,不管对天下还是对一个女人! 自然这心中所思不能全然告之苍双鹤,只是捡了些梗概说了,苍双鹤吊着眼把玩着手中紫玉,以前苍双鹤喜欢把玩一个素雅的圆环,从晏亭离开大梁之后便换成是这紫色的玉佩,苍双鹤拥有这凤佩,睿王知道,却是想不明白以前从不见他拿,如今却时时攥在手中是为了什么。 “先生?” 轻缓的出声,那厢一直静默听着睿王说话的苍双鹤把玩着紫玉的手指突然顿了下来,紫玉流转在他向上摊开的手心里,随即收拢了手指,睿王甚至没看清他手中的玉佩是三块中的哪一块的时候,苍双鹤已经收了手,随即柔声道:“虞国之事已成。” 苍双鹤突然的出声令睿王有片刻的愣怔,随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霍然起身,即便能胜虞国早在意料之中,可如今听了这消息还是禁不住兴奋着,大声道:“先生怎的知道?” 轻捻着手中紫玉,苍双鹤似假还真道:“此玉告之于鹤。” 苍双鹤与睿王说这话的时候,晏亭已经带人硬闯进了苟惑的府中,她速度快,苟惑那里的情况尚不曾传回府中,能用的苟惑都带在身边护着自己,留在府中的多半都是酒囊饭袋,有曾胜乙护卫着,晏亭如入无人之境,轻易寻到藏鼎之处,见到宝鼎之后,晏亭竟不信自己竟能如此轻松便得了第一鼎,连日的烦躁顷刻间烟消云散,围着宝鼎喜笑颜开! 苟惑乃虞乾公的主心骨,苟惑一败,虞乾公竟寻不到能代替他的将领,此种局面也是拜苟惑所赐,其心胸现在,记贤妒才,微有能力者出现在虞乾公面前,不能为他所用,多半就要想办法加以迫害。 当年苟惑坑杀大央战俘,如今苟惑败了,其手下兵卒多半惶恐不安,卿玦问过晏亭该如何处理,晏亭略一沉吟之后便告之卿玦愿意留下便留,不想留下的尽数放归故里,自然前提是不能生出旁的心思,至于将领,论罪处理。 此想法与卿玦不谋而合,晏亭见到卿玦的笑脸,心中便分明他也是如此想的,回以笑脸——如今也不错! 虞乾公终究坚持不住,写了降书,彻底宣告虞国败了,也愿意归顺大央。 前后不过三个月罢了,待到晏亭与卿玦得胜还朝,震惊了其他四国,即便早就知道虞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还是不敢想象竟如此不堪一击。 一路上没有苟惑的威胁,晏亭与卿玦愈加的疏离,那日的心意相通也不过转瞬,临行前晏亭找卿玦想说些话,却是不想到了他的房间竟没瞧见他的人,问过下属才知道,卿玦被边城的城主请去了,再问其故,即便是守着卿玦的护卫皆知,卿玦被苟惑寻去了,因为婚姻大事! 总是刻意忽略,却并不代表不存在! 回归大梁的前一晚,卿玦借故闯进了晏亭的营帐,好在明白身在军营之中,即便不甚舒服,晏亭也十分的小心,卿玦闯进去的时候,晏亭刚简单的擦拭了自己,感觉到有人,拉过一边宽松的袍子覆盖住自己未曾缠住的身子,随即抱臂环胸看着卿玦歉然的脸,冷淡问道:“姬将军,何故失了稳重闯进来?” 即便觉得今晚的晏亭给自己的感觉十分的不同,可卿玦还是说明了来意,“上大夫,我想同你说说关于边城城主千金的事情。” ¤¤¤¤¤¤¤¤ 今天晚上预报的小到中雨,暂时还小雨着,明天中到大雨转暴雨,真可怕,老天保佑! 继续无耻求票票! 遁~~~~~(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阴晴不定 环着胸口的手臂犹在微微的颤抖着,听见卿玦竟是为了那个女子而硬闯进来,晏亭眉梢眼角皆沾上了怒意,愤恨道:“姬将军,天色已晚,本大夫要歇了,既已回大梁,将军告之令兄已与她定下婚约便可,实不必再来同本大夫说这事,你我乃患难之交,他日将军大婚之时,本大夫定会奉上厚礼。” 卿玦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晏亭眼前,去了那身铠甲,穿着收腰素色便服,他还是那个伴着花瓣钻入晏亭眼底的绝色公子,那时他印在她眼底,他冷漠相待,而今他付出了情谊,她却淡然了。 卿玦本是想不透,可那日曾胜乙略带嬉笑的告诉他,有些感情容不下杂人,他最初并不明白曾胜乙那话是什么意思,回味了许久,似乎就是从晏亭得知他与边城千金的事情之后,开始日渐疏离了他,眼见明日就要进大梁了,进了城,他回自己那一方天地,晏亭也要回到娇妻美妾之间,见面便不如现在方便,因此他今夜硬生生的闯进了晏亭的营帐。 “你生气了?” 晏亭冷言相对,而卿玦只是如稚子般柔和的问出了声,听见卿玦不解的声音,晏亭反倒没有再与他继续冷硬下去的勇气,胳膊依旧环着胸口,声音已经柔和上了许多,淡淡道:“没,只是赶了一天的路,有些倦,想歇了。” 卿玦微微上前一步,或许是舟车劳顿的缘由,晏亭这些日子比当初还要憔悴,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干巴枯黑,扔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如今的晏亭是比初相见之时还要难看了。卿玦却觉得晏亭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顺眼了许多,说不清楚的缘由,再听见晏亭说自己倦。禁不住就往前走了一步,可他进一步,晏亭退两步。见晏亭脸上显出些微惶恐,卿玦倒也不敢再上前。顿住了脚步,直接把今夜要说出话道了出来:“边城的千金,我拒绝了。” 晏亭原本见卿玦上前,惶恐的害怕他发现了什么,不想竟听见卿玦说了这样的话,眼底显出一抹错愕,倒也忘记了紧张。惊讶出声道:“为何要拒绝?” 看见晏亭瞪得大大的眼,卿玦柔和的笑道:“我便说了你这眼生得好,可以补足你这面色上的差强人意,如今我还是这样的说法,今后你别总垂着眼皮,相处久了,旁人也不会总要说你生得难看了,单单是你这双眼,真的很美。” 前一刻还在震撼着卿玦平淡的口吻说出的不平淡的事实,如今听见卿玦这话。晏亭眼角又开始不自主的抽搐,藏在环胸的手臂下的手指攥起了拳头,看着卿玦那张甚无辜的俊脸,晏亭极力的克制着想上前搓揉那脸的冲动。说来道去,卿玦骨子里流着姬氏的血,那等以貌取人的习性即便是此等本该严肃气氛的时候也忘不掉。 “本大夫凭借着本事,又不需要以色事人,生得好看不好看又能怎样?” 静默了片刻,卿玦清淡的笑道:“这样说话才是你。” 晏亭一愣,撇嘴盯着卿玦笑得开怀的脸,先前积压于心底的闷气倒也渐渐消散,不管卿玦对她现在的样貌是个怎样的看法,只想知道此刻卿玦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方才他说自己放弃了那个待他一往情深的女子,就是晏忠那等粗人也觉得他们十分登对,他为何会放弃呢?还是卿玦这样说,不过是引开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去责怪他突然闯进营帐的失礼。 “你当真退了边城城主的提亲,那么个娇俏的女子,你舍得?” 卿玦净着眼神盯着言情,喃喃道:“我以为你是不喜欢她的。” 心头咚咚的跳着,卿玦说这话的语调很寻常,晏亭却觉得他那话中含着别样的意思,竟有些不知道怎样面对了卿玦,眼神飘忽着,嘴上为自己的尴尬找着台阶,“本大夫是不喜欢那个女子,若是本大夫喜欢她才要生出是非呢,常言道,朋友之妻不可戏,这点道理本大夫还是懂得的。” 卿玦缓缓的摇头:“她非卿玦之妻。” 来来回回许多天,那一晚是晏亭睡得最香的一次,即便是梦中也有卿玦笑着离开的表情,卿玦当真把那门婚事退了,尽管他说边城的城主依旧不甘心,可是至少现在他的身边没有多出一个人来分享他那真心的笑容,想起来便是件愉快的事情,不是么? 第二日进城,大梁百姓夹道欢迎,二十几年的旧怨总算得报,震天热络自不必多讲,有此功绩,大摆筵席也不在话下,夜宴之前,睿王却背了人私下召见了晏亭。 总归心情好着,睿王要见,晏亭也没有推脱的道理,因此家都没得回便直接进了尚晨宫。 这人一旦有了功绩,即便是主上的态度也十分不同了,卿玦也说了边城一行晏亭变得愈加的难看了,卿玦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因此晏亭原本想着睿王许见了她又要不满了,或许还会问问她可有吃了他送的那些补药。 那些药果真非比寻常,总堆在那里,人多嘴杂,怕传到睿王耳中便是脱不开的是非,因此晏亭装模作样的让章化命人熬了,随后尽数倒入鲤鱼池,不多时日去见,那些鱼果真一条条的恁般标致水灵了,见此结果,晏亭暗自庆幸自己留了这个心眼,若当真那么喝下去了,到时候她变了个样貌,每想到此处,晏亭总是不自觉的打着哆嗦! 总以为那哆嗦是只是自己吓唬自己的幻想,却是不想如今她是越来越难看,睿王竟也能视而不见了,待到屏退左右,竟直接伸手抓上了晏亭的手腕,恁般热络道:“晏爱卿果真让寡人开怀。” 晏亭忍受着想要甩开睿王拉扯的冲动,陪着笑脸道:“此乃众望所归,大王英明,任命姬将军,臣不过是浅浅的说了几个道理罢了,实不敢居功。” 睿王原本只是为表热络才拉上晏亭的手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即便不成熟,可晏亭是当真有些本事的,此等有用之人定不能让旁的拉拢了去。以前不待见晏亭那张脸,现在晏亭似乎比前一段时间更难看,自然更是不受睿王待见。他抓上她的手腕,那眼睛却是四下飘着。并不看向晏亭,耳边是晏亭粗哑的声音,似乎是少年变声期始终没过去一般,可即便这样,睿王的心中却荡起了说不出的悸动,晏亭的手腕真的很软,比姒塔的还软。姒塔是舞姬出身,而晏亭一个男人却有如此的触感,实在非同寻常。 心神荡涤间,倒也不去寻思晏亭究竟说了些什么,直到晏亭向后拉手臂的动作明显后,睿王才反应过来,非但没放开晏亭的胳膊,反而曲起指尖恁般暧昧的轻点着晏亭手腕上的肌肤,也就是这个时候才吃惊的发现晏亭的肤色难看,且远远看去似乎十分的粗糙。可摸着却十分的滑腻,如尚晨宫中最好的美玉一般,轻笑出声道:“想必晏爱卿已经用过寡人赐的补药,不过那些效果看上去并不十分明显。稍后让章化给你寻些白皙肌肤的。” 晏亭的身子彻底的僵硬,此时深刻的体会到了当初公子野落荒而逃的感觉,睿王说话的口气就好像自己是他宠过的夫人,伺候着他舒服了,得了他开怀的赏赐一般!晏亭越想越是汗毛倒立,支支吾吾的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睿王松了手。 毕竟不是真的昏庸,睿王知道自己与晏亭单独相处的时间不能长了,稍后盛康定会来寻他,大势已成,他是不怕盛康,可是他有害怕的人,天下之事皆脱不开他那一双别致的眼,即便自己此番召见晏亭瞒着人的,可他知道瞒不住那双眼,即便如此,他还是存着一丝侥幸的想法,或许自上次进宫告之边城捷报的消息之后再也没见的苍双鹤不会关注了自己才是。 略有些不舍的松开了那柔软的手腕,睿王板正了声音,不再伪装那副慵懒了样貌,凛冽外现道:“此次边城之战让寡人发现了一文一武两个可造之材,只要晏爱卿清楚自己的立场,寡人定不会亏待了爱卿便是。” 听闻此言,晏亭转了转脑子,心中分明睿王这是对她做某种特别的承诺,双手交握隐在宽阔的广袖中,方才被睿王抓握过的地方此时隐隐泛着热,他不会亏待她,对于她来说又能怎样,大丈夫成就丰功伟业,她并非真男儿,心中希冀与寒窗苦读的学子无一点点的相似——即便成就盛名,那也不是真正的晏亭! 心思百转千回,真话那是万万说不得的,她不属于任何一派人,算是坚定了立场的,回答睿王的‘利诱’时声音可以不打颤,“臣谨遵王命!” 经了这插曲之后,夜宴上,睿王看晏亭也觉得恁般舒畅了,往日只姒塔一个陪伴在睿王身侧,今日竟是两个,章化说睿王最近宠弱水宠着紧,晏亭心下为自己那日自己拒绝了章化的要求和欢喜,毕竟睿王是个真男人,能给弱水呵护和爱戴,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该算是幸福的。 姒塔总拿眼角的余光恨恨的瞪着弱水,可弱水却是无动于衷的,大军凯旋前,一连五个晚上,睿王都点召着弱水,在外人眼中,弱水极有可能取代了姒塔,巴结之姿一个个全不遮掩,弱水始终淡漠着,对自己在外人眼中假清高的名声,还有那些不堪入耳的传闻置之不理,睿王越是宠溺,弱水却越是消瘦憔悴,完全不见被宠之后的光华。 闺阁之事,弱水依旧像个木头,对于睿王来说,便是那等他以前最厌烦的乏味的女子,可如今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宠着她,看见她日益消瘦,睿王竟觉得她开始顺眼了,待到看见大殿之上,弱水总也盯着那一张消瘦的面容时,睿王真真的开怀了,那等开怀让他觉得这么许多日子忍受一个木头人是值得的,其实,有些时候,不经意的回眸,会感觉弱水的瘦和某人有些相似! 总也盯着弱水的姒塔自然把她那一副痴恋着的表情收入眼底,不管眼下是什么场合,当着睿王的面便冷言讥讽了起来,“前些日子总听说哪个夫人多么的不检点,我原本还是不信的。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身为大王的女人,竟敢勾搭野男人。如今瞧见了,我倒是信了,如此大庭广众下。靠在大王身边,毫不遮掩的同男人眉来眼去。私下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的那!” 听姒塔出声,睿王只是颇不耐烦的扫了她一眼,他近来宠弱水,只是因为弱水喜欢晏亭,若是她不这样,他还不宠她了呢,宫中的蜚语流长他是知道的。也知道那些不堪入耳的传闻源头在哪里,他不追究,姒塔却拿出来说事,睿王自是不满,他如今敢宠着弱水了,全然因为得知虞国降服了,那表代表他可以渐渐做回自己,做回自己的首先步骤便是可以不必再专宠西申送来的女人了——他宠她很久,宠得实在有些腻了! 大殿内鼓乐丝竹外加觥筹交错声掩盖了姒塔的话,弱水听了个真切。并不出言反驳,只是偷偷的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眉眼,盯着眼前的一点发呆。 姒塔瞧见了睿王的视线。瘪了瘪嘴,幽怨的盯着睿王,睿王别开了视线,看着大殿上毗邻而坐的晏亭和卿玦,此时他二人说得正开怀,并没有注意到他这里的明争暗斗。 睿王特意带弱水上殿,而晏亭却并不理会他这里的情况,睿王心中难免愤愤,转头再看弱水,有些碍眼的感觉,沉稳出声道:“过来,伺候寡人吃酒。” 这样的吩咐在外人眼前,一直都是对着姒塔的,弱水本就心不在焉,外加这等场合睿王也从未差遣过她,因此依旧垂着眉眼不做反应,却是不想那厢睿王竟执起案上的九方樽重重的向弱水额头上砸去,怒声道:“贱人,竟敢对寡人的吩咐充耳不闻,想死么?” 顷刻间鼓乐停,觥筹止,众人视线皆望向这边,睿王怒了,姒塔笑了,晏亭却是最先看向被睿王九方樽砸到的弱水,有殷红的血沿着她白皙的面庞缓缓滑下,弱水不哭也不闹,有些混沌不明,被睿王砸了,她不去求情,反倒眼神略带着仓皇的看向晏亭,不怕死,怕被晏亭轻看了去。 卿玦的视线在晏亭和弱水间游移,盛康擒着九方樽若有所思的看着睿王——睿王竟也有如此气势,还有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砸伤了弱水,打狗还得看主人的,看来现在的睿王是真的不同了! 全无反应之时,张效陪着笑脸跑上前来,对睿王躬身说道:“大王息怒,这样的好日子大家都喜庆着,夫人这也是替大王高兴,欣喜非常的,一时没注意大王说了些什么。” 睿王此时只是微微翘起下巴盯着晏亭,并不理会弱水现在是什么情况,张效见睿王并不是真的想惩治弱水,因此回身对弱水小声说道:“夫人,您还不快些求求大王,大王宠着您,不会真的怪罪您的。” 听张效的话,弱水转头去看晏亭,晏亭也正好向这边看来,眼中带着一丝怜惜。 方才睿王骂得凶,那九方樽砸得狠,弱水只是咬着红唇坚持,如今晏亭这带着怜惜的一瞥却令弱水倾泻了眼泪,随即毅然转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她又有了不想死的理由了,既然不想死,就要屈从。 “大王饶命,妾身再也不敢了。” 瞧见晏亭眼中一闪而逝的怜惜,睿王又开怀了,上前一步,伸手托起弱水的下巴,似真的关心般摇头叹息:“美人,寡人也舍不得伤你,可你看看你,竟对寡人的话这般的不上心,寡人怎能平心静气呢!” 弱水眼泪越落越多,柔柔弱弱道:“是妾身错了。” 睿王勾着嘴角用指腹轻轻拭去弱水脸上的泪痕,此刻大殿上只能听见睿王和弱水的对话,睿王眼角的余光又瞥了一眼晏亭,随即对弱水‘深情’无比道:“伤了美人,寡人心中恁般痛着,今夜寡人会好好补偿你。” 弱水颤着身子,感觉到游移在脸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终究还是咬着唇点着头,轻轻的应道:“妾身多谢大王怜惜。” 睿王那番话,大殿上多半的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晏亭云里雾里的,可也知道那话绝不是什么好事便是,总觉得与卿玦熟识,问话也不经脑子细想,眼睛看着弱水发抖的声音,好似随口聊天般喃喃问道:“同为姬氏子孙,想必你多少了解些大王,他会怎么补偿对弱水的伤害。” 半晌没见卿玦回答,晏亭有些不解,她知道他一直在她身边,方才他们二人说话没什么隔阂,这会儿他不回答便实在是有些奇怪了,转过头去,看着卿玦一张白脸泛着不同寻常的红润,晏亭复又喃喃问道:“你怎么了?” 卿玦遮着唇轻咳了咳,声音比晏亭还轻,不解道:“你当真不知?”(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有喜了 点墨黛而显姣美,妆胭脂而露娇羞,时女子常如此。 晏亭半直起身子,淡淡的影子投在卿玦的脸上,却遮不住那清晰可见的红润,比得精心妆点过的女子更要媚上三分,眩了晏亭的眼,竟生出想要探探卿玦到底是雌还是雄的冲动来了。 总也算得上大庭广众,即便有百般新奇的念头,行为上还是要有个边际的,自然不能当真的对卿玦做出什么事情来,不过心底分明着,自己方才定是问了个愚蠢至极的问题。 四目相对,不知该如何接话,身后倒是有不客气的声音调侃道:“补偿?这点不必姬将军回答,本侯也能答你。” 晏亭霍然回身,便瞧见盛康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那一双鹰眼带着不屑道:“上大夫与夫人分开了这么久,小别胜新婚,今晚回府,怎能不好生‘补偿’了夫人几个月的空闺寂寞!” 三年重孝不圆房,外人不该知晓韩夫人的决定才是,盛康这话说的惊心,可晏亭心脏跳得响亮却并非因为盛康的知晓,单单是那几句调侃,脸上火辣辣的炙热,她竟然在问卿玦这等男女之间的私密之事,倒也怨不得卿玦脸上的红润那般的可疑了。 见晏亭默不作声,盛康笑得更是响亮:“满城皆知的事情,上大夫还要瞒着,实在不应该。” 瞒着!看来晏府中肯定走漏出了什么消息,而且是关于屠幼菱的,不能肯定,因此晏亭选择沉默,盛康却笑得愈加开怀,拱手道:“本侯先在此恭喜小上大夫。” 睿王那里将将把晏亭的视线从卿玦身上招了过去。转头便被盛康又给勾走了,他哪里肯,因此扬声对盛康道:“盛爱卿。美人伤了,去给找药来。” 听睿王的命令,盛康一张白脸顿时胀成了猪肝色。眼睛绕着一旁的张效打转,张效轻哼一声。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看得盛康把牙咬得咯吱作响,却也只能照着睿王的吩咐去做,心下了然,睿王是真的不同了。 那一晚没见别夕,晏亭心中有些空荡,不过晏亭明白。那空荡并非因为别夕,她最想见的是苍双鹤,她很想骄傲的告诉他,此次虞国之行,她很顺利的得了第一个宝鼎,早晚有一天,她会比他先集齐五鼎的。 盛康口中所谓满城皆知的事情,晏亭没在大殿上得个结果,回了府中之后,倒是明白了盛康那阴阳怪气究竟为何。因为屠幼菱跪在了她的院子里,夜深地凉,不知道她跪了多久,晏妙萏绕在她身边。焦急的唤着让她起,屠夫人也在,大呼小叫的劝说屠幼菱此刻受不得这等糟蹋,她乃双身子,大人怎么都好说,不能伤了孩子。 孩子自然不可能是晏亭的,因此屠幼菱这样跪着的原因晏亭是清清楚楚的,那头屠夫人和晏妙萏全当屠幼菱又发了疯,因为自从知道自己有了骨肉,屠幼菱就没一天正常过,镇日惶惶不安的。 晏亭镇定着声音命令晏妙萏和屠夫人下去,临别的一瞥,晏亭知道晏妙萏的担心为真,而屠夫人却是满心欢喜——屠幼菱有了骨肉,她没有不欢喜的道理。 等到彻底的静了,晏亭才轻缓的出声道:“有了孩子别这么的轻待了自己,小心伤了身子。” 听见晏亭柔和的声音,晏妙萏放声哭将起来,“大人,妾身对不起您,求您惩处了妾身吧!” 晏亭只是平缓的笑,“有了我的骨肉,你何错之有?” 屠幼菱愣了一下,晏亭伸手搀扶起了她,牵着屠幼菱的手腕拉着她进了房间,看着屠幼菱还愣着的表情,晏亭微笑的告知:“这孩子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明白么?” 屠幼菱泪眼模糊的看着晏亭,咬唇许久才颤着声音道:“可是大人,他明明不是……” 晏亭摆了摆手:“你是我的夫人,孩子目前只能是我的,这点他该懂得。” 听闻此言,屠幼菱又跪了下去,抽抽噎噎道:“妾身来世给大人当牛做马。” 晏亭复又伸手搀起了屠幼菱,摇头笑道:“那倒是不必,若是说起来,我也耽搁了你三年,你真的不欠我什么,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好生养着,等着孩子降世。” 直到确定了晏亭真的不介意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屠幼菱才放了心,自从得知自己有孩子后,这是她头一次睡得如此的安稳。 最初听屠夫人说屠幼菱现在是双身子,晏亭也是一惊,思来想去,就是出征前屠幼菱和柴安单独相处的那一晚的事情,心中明白就不必细细的过问,柴安此次边城虽没有功绩,可表现倒也令人满意,假以时日定能成事,应该明白眼下的形势,更何况,她的夫人有了骨肉,便更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了。 晏亭这个想法不无道理,女人怎么可能令人怀上骨肉。 大梁城许久没有稀奇古怪的趣事供人茶余饭后闲磕牙,也不知是谁最先传扬开来的,郎中头一天断出屠幼菱有了身孕,第二天大梁城的大街小巷便传扬开了这事,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守孝之礼虽非强制,可晏亭在重孝期间有了子嗣,其行为足以被天下人诟病。 晏霍总要拿屠幼菱与柴安的事情搬弄出一些是非来,如今见屠幼菱有了骨肉,心中自然愤恨,可是没想到这一点的,等到韩夫人听闻传闻之后,曾私下里问过晏霍,却是不想晏霍一拍额头恍然道:“我怎的没想到这个。” 韩夫人虽气恼他的添乱,可也明白此事并非出自晏霍之口,晏杵更是不可能这样做,想来想去,顿时明白,府中混进了盛康的人,盘查了个仔细,也没找出个所以然,但是从消息传出来之后。晏霍和晏杵的女人就再也没去打扰过屠幼菱,不过屠幼菱却是整天整天的魂不守舍,晏府中人只当她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晏亭受人轻笑。倒也不再关注她的事情。 此等不好的名声晏亭并不在意,反倒有些欣喜,可却是忘记了此事在一些不知情的人眼中会生出什么样的感觉。 卿玦头一晚是真的开心。倒也浅浅的吃了几杯清酒,回到信常侯府。同大公子迷迷糊糊的交谈了几句便回房歇下了,却是不想一晚上好梦之后,第二天一早瑶童就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他一板一眼的劝解卿玦道:“五公子,您也别怪小人絮烦,小人听说您此番又辞了那边城的千金,您今年已经二十又五了。瞧瞧晏小上大夫,如今还未弱冠,且在孝期,孩儿都要有了,您竟是连夫人、侍妾的都不曾有,这实在太有些说不过去了,也无怪乎外头的人要对公子您生疑,以前就说您和您师兄,现在怕是要说你和晏上大夫有些不清楚了。” “什么,你说什么。谁有孩儿了?” 原本还有些晕乎乎的卿玦听了瑶童的话彻底清醒,连声追问,换得瑶童不解的看着卿玦,不过恁般老实的回答了:“是上大夫。消息出了快一个月了,大梁城都知道这事的。” 突然想起前一夜盛康阴阳怪气的语调和轻蔑的笑脸,卿玦心头一紧,说不出的难受,瑶童见他表情不同,顿时有些紧张的说道:“小的说错话了,请公子降罪,小人只是一时心急,真没旁的意思。” 卿玦摆摆手,轻缓笑道:“罢了,与你无关,这次虞国之战,大王是有赏的对吧?” 题不对话的多出这么一嘴,瑶童有些转不过弯,可还是老实的回答道:“大王从不吝惜财物,公子此番全胜而归,大王自然会论功行赏,赏赐昨日已到,” 卿玦点了点头,“挑上些上品,我要去给上大夫道贺。” 听着卿玦的命令,瑶童才轻吁出一口气,躬身应道:“小的这便去办。” 待到瑶童离开,卿玦坐在榻上久久不见动作,心头有着什么在翻搅,却又说不出自己究竟怎么了。 睿王不同卿玦此番的心情,昨夜他兴致高昂,终究见到了弱水别样的反应,低低的哀求着他放过她,许是鬼迷心窍,睿王竟就那么脱口允了弱水——只要晏亭肯收她,他便放手。 弱水那个时候眼睛亮闪闪的,睿王突然就觉得那样的弱水有些迷人,可那想法也不过转瞬,随即又开始愤怒,骑在弱水身上掐着她细瘦的脖子问她晏亭究竟哪里好? 赤|裸着身子被睿王紧紧掐住脖子,弱水却并不反抗,反倒绽开一抹笑,断断续续的说道:“或许变成一缕幽魂便没人能阻止我跟在他左右了。” 听见弱水的回答,睿王突然松开了手,却还是骑在她的身上,有些暴怒的咆哮:“寡人哪里比不得那个干瘦的小子,他生得其貌不扬,寡人曾是六国第一公子,他为臣子寡人为君,单看身子强弱,他也未必能有寡人的威猛,你倒是说说,他哪里吸引你,当年盈姬喜欢晏痕,晏痕倒还有些可取之处,如今寡人怎么可能败给晏亭?” 脖子上的力道没了,弱水剧烈的呛咳,老半天才缓过气息,脸上还是平和的笑,她不知道谁是盈姬,可她似乎听明白了睿王的心结,在睿王问出了许久之后才轻缓答道:“他不丑,真的不丑,只是你没发现他的好看罢了,妾身知道,他生的很美,比大王还要好看。” 看着弱水脸上的陶醉,睿王却不再动手,若是从前,有人拿那么个丑人与他相比,该算是大不敬了,睿王定会安个罪名给她,也不知怎的,这次听见弱水说晏亭生得美,他不像从前般难以忍受,反倒有些开怀,翻身从弱水身上下去,仰躺在偌大的王榻上,并不拉扯锦被盖住自己裸着的身体,令弱水辨不出喜怒的声音道:“寡人现在不会让你死,既然那么喜欢晏亭,那就看你的本事,若你当真让他爱上了你,那么寡人便放你离开,好了,你下去吧。” 弱水扯着锦被盖住自己的胸口,猜不出睿王这话是真是假,可又不敢问。直到睿王冷声道:“还不下去,难道还想寡人方才‘补偿’的不够?” 诺诺的应着,弱水连滚带爬的从睿王脚下翻出王榻。跌跌撞撞的离开,睿王淡淡的瞥着弱水的身影,脑子里却萦绕着晏亭那张脸。想来想去,只当弱水因为喜欢晏亭才会觉得他生得好看。但是不管是什么结果,那天晚上睿王同屠幼菱和卿玦一样,睡得很舒服。 翌日睿王难得早起,姒塔差人过来请了三四回,倒也没明摆着要求睿王一定过去,只一遍遍的暗示说姒塔最近发现了一种香气更浓郁,且泡在里头可以让肌肤更水嫩的花草。 以前听见姒塔沐浴。不管是不是看在她那别致的背景上,睿王总也有着高昂的兴致,现在却懒洋洋的不挪身子,直到最后这遍听闻有养颜效果的花草,才激起了睿王的兴趣——近来他对能养肌肤的东西十分喜欢,姒塔知道。 眼见就要到了姒塔的重欢殿,正此时张效躬身拦下了睿王,睿王攒起眉头对张效不挑时机的出现十分不满,可张效接下去的话却令睿王生出了兴趣,位于虞国东北方的堰国惠王竟遣了使节来访。 姒塔看着睿王去而复还。恨恨的摔了前几日睿王才送来的器具,一边的宫娥、内侍皆垂着头,不过表情却没有以前惶恐,在他们眼中。姒塔许在不久的将来便像睿王其他的夫人般,有一些以前日日受宠的,如今拿到睿王眼前说,睿王是连名字都记不得了,一旦落了难,便再也没有嚣张的资本了,因此他们不必太怕她。 堰国二十一公主,素来以貌美闻名天下,有天下第一美女的名号,时值婚嫁年纪,前往堰国求亲者不计其数,其姐妹皆以定了终身,唯独二十一公主尚无婚配,堰国使节在虞乾公奉上降书之际派人前来,睿王隐隐觉得许要有别样的算计了。 来使是个四五十岁的干瘦男子,见了睿王态度甚是恭敬,睿王的料想是不错的,当年其被立为储君之时便已大婚,初登大宝不久,王后便死了,三年没立新后,此次堰惠王见央国收复虞国,堰惠王便下了重本。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堰惠王本打算把二十一公主嫁给公子野或者南褚储君的,可公子野生性放荡,府中单就夫人就若干个,二十一公主乃堰惠王现在的陆王后所出,且王后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甚是宠爱,堰惠王不忍见陆王后伤心,倒也放弃了将二十一公主嫁给公子野的念头,再就是南褚储君,早已年过三十,其长女与二十一公主不相上下,陆皇后更是不会同意,如今听闻央国大胜,又加之睿王曾乃六国第一公子,心中便有了别样的盘算,即便惠王恁般疼爱陆王后母女,可他也爱天下,做出这番决定,堰惠王沾沾自喜了许久,觉得这实在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睿王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也不过沉吟片刻,这次他没打算去问苍双鹤便直接做了决定,大央与堰国联姻! 事情谈妥,命人好生招待了来使,随即便遣张效去寻晏亭进宫。 和堰国联姻,目前来说算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睿王做出决定后不现差人去寻苍双鹤,反倒先找晏亭,这点倒是让张效惊奇,不过眼见晏亭要得睿王重用,张效心中也替她高兴,睿王对苍双鹤一直是又敬又惧的,张效明白,睿王肯定要培养可为自己所用的人,此番看出晏亭便是被睿王相中的可用之人,再想到苍双鹤,张效暗暗摇头,睿王做事有些急切了,若是苍双鹤不在意倒还好,若是他在意——张效打了个颤,不敢多想,快速去寻晏亭了。 张效晚卿玦一步到了晏府,那时卿玦已经奉上了礼品,尴尬的笑道:“上大夫,先前您曾说待到卿玦大婚之时,您会奉上厚礼,如今卿玦也有能力了,此番自然不能落下了这礼才是!” 晏亭看着卿玦,复又看看他带来的礼品,心头突然揪通了,如今才发觉,不管是她送他礼品,还是他前来给她道贺,都不是件能让她坦然面对的事情。 彼此笑脸相对,可晏亭和卿玦都明白,他们先前的亲密已经生出了裂痕,渐渐疏离。 张效到了,见卿玦出现在晏府中有些新奇,毕竟信常侯五公子从不与任何人有私情的事情早已不是新奇的传闻,能在信常侯府外见到卿玦,实在是件新鲜事。 新奇归新奇,张效并不多问,只如实告知,睿王召见晏亭入宫。 晏亭和卿玦听见睿王的命令皆云里雾里的想不明白,卿玦听见睿王召见,匆匆的道别,之后便离开了,晏亭看着卿玦的背影,先前疏离的感觉愈加的明显,好像卿玦真的如一个朋友般,听见她有了喜事,前来虚礼客套一番而已。 回过头,是张效若有所思的眼神,晏亭把脸一板,拉着长长的尾音道:“张总侍,你在看什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分头行动 张效那家伙,圆滚滚的脸上总挂着乐呵呵的表情,看似恁般憨厚的一个人,实则精得跟猴子似的,前一个被晏亭清清楚楚的瞧见那满眼的老谋深算,开口问了,他又装彪卖傻了,点头哈腰的夸着卿玦是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最好看的人,每次见了都要闪神。 他不说实话,晏亭也懒得再追问,心中自是明白,问多了也是徒劳。 这事她可以不细细的盘问,有些事情却是要问个清楚的,一如睿王这个时候找她是为了什么。 先前的时候,张效心中愕然着晏亭和卿玦之间的暧昧,不管是不是自己想歪了,这种心思自然不可能明晃晃的摊开来说,可关于睿王来寻晏亭的事情,想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事,且晏亭先前知道了,心中也好有个盘算,因此张效实话实说了。 晏亭听说睿王即将要迎娶天下第一美女为王后,连连的摇头叹息道:“又毁了一个无辜的好女人。” 张效听了晏亭的说法,把一张圆滚滚的脸憋成猪肝色,倒也没说出什么旁的来,晏亭好像忽略了身边的张效,喃喃道:“天下第一美女若是和天下第一美男子相配,该是何等赏心悦目的场景呢?” 念完了这句,晏亭复又沉默了,脸上有些落寞,看着一边的张效连连摇头,半晌还不见晏亭回神,张效才干咳了两声,随即尴尬道:“昨儿个没得了空闲,今天正好受了这差事,有跟小上大夫私下见见的机会,奴婢补上昨个就想说的话,给小上大夫道喜了。” 经张效这么一点,晏亭才扯了扯嘴角。摇头苦笑了起来,在外人眼中,自己即将为人父。还能有何等异样的心思呢,随后倒也不耽搁,交代了章化忙着府中的事情。晏亭携晏忠和曾胜乙进宫去了。 却说那厢里晏亭才出了大门,韩夫人便差人紧闭了院门。此次大央能胜,实在出乎韩夫人原本的预料,韩夫人潜在大央已经许多年,且晏痕受其操控,对于尚晨宫中的事情了解也算详尽,韩夫人与其兄禇幽公原本是断定此次虞国会胜,然后南褚以韩夫人身在大央多年。算得上大央子民,替大央出头的借口,堂而皇之的攻打虞国。 太想当然了,等着事情偏离了预想,难免会乱了阵脚,韩夫人此番也不再瞒着晏霍,直接点明了自己在大央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明摆着告诉晏霍,之所以会让晏亭顶替晏痕的位置,与晏痕的遗命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大央早晚会成众矢之的,一旦晏霍承袭了大央的重臣,怕给他招来不必要的是非,若是真想在朝野上扬眉吐气。等着南褚一统天下之后,到时候再入仕,一来是王公贵族,再者又带着功勋,比区区一个小国的朝堂上争一席之地可是要风光多了。 韩夫人几句话便把晏霍哄得飘飘然了,那头晏杵紧接着兜头浇上一盆凉水,“别高兴的太早,成与不成,现在可是不好说了,先前以为大央必败,如今倒是好,竟让晏亭和信常侯那娘们似的儿子给赢了,今后要怎么办,暂时还没个方向不是么!” 晏霍先前被韩夫人几句话说得浑身热血的,听了晏杵的话,脸上顷刻变了颜色,把一双眼瞪得滚圆,紧张的盯着韩夫人,急切的问道:“母亲,那该如何是好?” 韩夫人白了晏杵一眼,随即抚着额头,面容痛苦道:“先前倒也曾想过大央可是有胜算的机会,为娘太相信你们的父亲给的消息,就是那些消息让为娘认为大央是不堪一击的,才得了如今这措手不及的局面,想必我们现在对大央的了解还不如盛康他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晏杵听得仔细,晏霍对这些却是不感兴趣,粗声粗气道:“母亲您说该怎么办,伯文照着去做便是,晏亭和那白面小子赢了也是侥幸,只怪虞国那老匹夫就知道贪着享乐,应付不迭,等他们对上咱们大褚的时候定不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母亲实不必担心。” 晏霍说完这话之后,脸上竟呈现了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觉得自己也有脑子灵光的一天,韩夫人见他看得这样明白,日后南褚一统天下之后,他的飞黄腾达也便不再是幻想了。 晏杵听晏霍说了这话之后,冷哼一声:“说你没脑子,当真的缺根弦,如今母亲烦恼的不是大央为何能胜过虞国,而是原本的计划坏了,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总被自己的弟弟教训,实在是卷面子的事情,特别是在自以为能得了母亲欢心的时候,被晏杵这样挤兑了,晏霍怎能咽了这口闷气去,斜着眼睛盯着晏杵冷哼道:“你脑子好使,母亲就生了你这么个厉害的主,可那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坐在这里唉声叹气,总以为自己是晏家最有脑子的人,我看就连晏亭你也是比不过的。” “够了,少说几句,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不清里外的,方才流云被睿王召走了,宫中那头传来了消息,堰惠王派人来与大央联姻,一旦他们联合起来,处理起来更麻烦。” 晏霍愣了一下,喃喃道:“堰国的公主不都许了人家了么,怎么还来联姻?” 晏杵白漆漆的脸愈加的难看,伸手搪着唇剧烈的咳了几声,随即才有些艰难的说了起来:“堰国还剩下一个待字闺中的公主,想必堰惠王这次是要下血本了。” 晏霍眼睛转了转,随即愕然道:“难不成堰惠王打算把赵娥黛许给睿王那个昏庸的家伙?” 韩夫人淡淡的瞥了一眼自己两个儿子的反应,冷哼道:“不管是怎么宠着,终究是个女儿罢了。” 晏霍撇嘴道:“当大王是好,什么样的好福气都能享了,姒塔我是见过的,瞧一眼,骨头都酥了。不过是个公子野调教过的舞姬,倒也罢了,可这赵娥黛。听说曾有不少男人瞧过之后为其茶饭不思,被誉为天下第一美女呢!”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随即皮笑肉不笑道:“倒是忘记了。二弟自小便说要娶天下第一美女为妻的,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啧啧。实在令人伤感呢!” 韩夫人板着脸怒声道:“在此胡言乱语些什么,你方才那话若是被外人听了去,定会招惹杀身之祸,已过而立之年了,说话还如此浮躁不经脑子的,能成什么大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被韩夫人这样一念叨,晏霍住了声。虽然晏霍吃了训斥,可晏杵却不像以前露出阴测测的笑脸,韩夫人瞥了一眼晏杵,冷哼道:“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也值得你如此,没出息的,好了,别想那么多,赵娥黛不可以嫁给睿王,这个是目前首要处理的。” 晏杵似乎一瞬间又来了精神。可半晌又陷入不解,“堰国的使者已经来过了,方才睿王把流云找了去,怕是因为大婚的事情。如此一来,此时还有什么转机呢?” 韩夫人怒目瞪了一眼晏杵,痛心道:“原以为你比你兄长多那么点脑子的,怎的现在也如此的愚笨了,方才有些急了,这会儿脑子清明了,倒是想到了对策,暂且就让那个好色的睿王以为自己当真就能得了赵娥黛,等到大婚的时候,只要劫了赵娥黛,我们就等着看好戏了。” 说罢开怀的笑了起来,晏霍忙接口道:“还是母亲大人聪明。” 晏杵脸上也露出了高兴的表情,不过还是轻声问了起来:“母亲大人,那赵娥黛?” 终归是自己宠着的儿子,韩夫人虽怒其不争,可晏杵自幼便体弱,也舍不得太多苛责,只轻声道:“既然要劫走赵娥黛,绝对不能让大央和堰国发现的,要让他们彼此认为是对方使了手段,那么赵娥黛自然不能出现,到时候找个没人知道的宅子养着她,你想要,就自己去收了。” 有了决断,韩夫人又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悠哉表情了,晏杵近来身子不好,不能出去走动,韩夫人盘算了,堰国要与大央联姻,想必不会耽搁太久,她虽在大央境内养了许多人,可那毕竟是在两国护卫下抢人,没个万全的准备是不行的,而赵娥黛又是个特别的女人,此事不能轻易泄露给一般的人听了,初南不近女色,让晏霍亲自去找初南,有初南帮着,劫走赵娥黛便简单了许多。 晏亭才进宫,自己尚且辩不分明所以然,韩夫人这里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过还没出她晏府的大门,盛康那里照比韩夫人,更是惊人,如今已经差人驾车行动上了。 扶缺随侍左右,盛康上车之前,躬身问道:“侯爷,咱们也进宫?” 盛康挥了挥手,自信满满的笑道:“不,去苍双府。” 扶缺不解的盯着盛康,还想出声问些什么,盛康已经不再理会,转身上车去了,扶缺一路上左思右想的,还是猜不透盛康为何去见苍双鹤。 客斋里,竹编的小几上面搁着精巧的玉碗,别夕正给手执帛书看得仔细的苍双鹤倒水,时值夏末,天却还是燥热着,不过别夕拎着的水壶外还是浸着一层水润,光是想着从那壶中倒出的水,身子就会觉得凉快。 “先生,大王明明遣人过来寻您,为何要故意辞了,卿玦——姬将军他想必要失望了。” 半晌没得了苍双鹤回答,别夕复又低着头淡淡的说道:“别夕失礼了。” 苍双鹤坐直了身子,把手中的帛书搁在了软榻上,手中捻着紫玉,柔顺的墨发随着他的动作而跃至胸前,轻轻的荡着,染着一丝慵懒的味道。 “大王要有属于自己的心思,鹤若是跟得紧了,反倒适得其反。” 别夕侧耳听着苍双鹤平静的声音,无有喜怒一般,却是明白此刻的苍双鹤心情正好着,难得的机会,顺口就把方才心中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一道问了:“可是先生这般的疏离姬将军,而他与上大夫会走得更近,日后怕对先生……” “若此时跟在晏亭身边的是你,你会怎么做?” 静默了片刻,别夕轻缓的笑了:“别夕懂了。” 须臾,雷心子兴冲冲的跑了来:“先生。西鼎侯到了,可让他进府?” 苍双鹤伸手端起别夕方才为他倒上的水,轻啜了一口。随即点头道,“带来这里。” 别夕正要起身,苍双鹤便轻笑着出声阻止道:“让他去迎来就好。” 雷心子重重的点头。笑嘻嘻的说道:“雷心子这便去了。” 看着苍双鹤准许的笑,雷心子转身欢快的跑了出去。别夕听着雷心子渐渐跑远的脚步声,拧着眉峰道:“先生,西鼎侯果真到了,可是让雷心子去接,不会生出什么差池来么?” “雷心子只是心地纯善,没有那么许多旁的算计,好人坏人还是分得清楚的。” 别夕沉默了声音。再说那头雷心子飞快的来到了门边,却是只给盛康开了侧门,探出半边脸,对着盛康笑得一脸天真样,大声道:“我家先生让我过来给客人带路。” 盛康在大央,去哪个府邸,人家皆是敞开正门迎接,恁般的正式,如今到了苍双鹤,撇去那等像模像样的迎接不说。就是正门都不得进,未等盛康说话,跟在他身后的扶缺先上了脾气,厉声道:“我说你这杂毛小儿。你家先生就让你如此失礼,也不擦亮你那招子瞧瞧是什么人到了。” 听扶缺口出恶语,雷心子并不恼火,反倒煞有介事的伸出双手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然后扑闪着睫毛盯着盛康看了半晌,随即重重的点头道:“我瞧清楚了,还是西鼎侯爷,没换人。” 被雷心子这样一说,扶缺和盛康脸色皆难看了起来,还是扶缺先出了声,较之方才还要恼怒道:“既然知道是侯爷到了,还不敞开了大门恭迎着?” 雷心子撇了撇嘴道:“大王穿着寻常衣服来,许多时候也是走这旁门的。” 扶缺被雷心子一句话噎在了那里,盛康倒是陪着笑脸道:“毕竟是鹤先生的府邸,本侯走哪里皆是一样的,有劳小哥前头带路了。” 雷心子笑嘻嘻道:“侯爷说话就是比你那下人好听,您进来吧。” 见雷心子得意洋洋的表情,扶缺更是恼火,急声道:“侯爷,他们这是有意让您难堪,且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了。” 盛康回头狠狠的瞪了扶缺一眼,扶缺方才住了声,委屈不解的搔着头,想不透盛康为何能吃下这等闷气了。 来大央这么久,旁的地方都进过,唯独苍双府一直没有机会接近,盛康知道大央的镇国宝鼎存在苍双府,因此这里的防守格外的严密,也不是没想过派人来探探虚实,派别的地方去的武士即便无功而返,也要带回些对方防守的情况,可是派到苍双府的,全都是有去无回了。 猜测着可有被苍双鹤收买的可能性,盛康寻了好久,他的武士就好像人间蒸发了,哪里都没有踪迹,扶缺曾说过可能那些人皆被苍双鹤杀了,这点盛康也想过,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终究没个定论,如今终于进来了,怎能不细细端量个究竟呢! 即便是先前没查过苍双鹤身边的人,只一眼也能端倪出雷心子的特别,盛康眼睛转了几转,随即上前一步,与雷心子甚是热络的走在了一起,状似不经意般的呢喃道:“你家先生这宅子瞧着实在别致,本侯近来也想修修园子,你且说说,要是修成这个样子,本侯该注意些什么呢?” 听盛康的问话,雷心子笑着转过头,恁般天真道:“备下足够的银子就好,别的倒是不用格外注意的。” 盛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又笑着说了起来:“本侯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不过以前倒是间或的听说过鹤先生的院子里密布阵法,不知这个……” 雷心子住了脚,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解道:“阵法,侯爷您这不是好好的走进来了么,什么阵法呢,我天天这么走,怎么都没瞧见呢!” 扶缺跟在盛康身后听着,半晌冷哼一声,“还真是个傻子。” 盛康明白想从雷心子这里套出话怕很难,倒也不再出声追问着,一路沉默的跟着雷心子到了客斋。 客斋里里外外皆以竹搭就,简单素雅,盛康见了却只是撇了撇嘴,见苍双鹤靠着软榻,手中擎着帛书,并不起身迎接他,习惯了被人奉承着,瞧着苍双鹤的举动,盛康心中有些愤愤,不过脸上却是和善的笑道:“鹤先生,本侯今日有些登门,实在荣幸至极!” 听了盛康的声音,苍双鹤再次放下了帛书,洒然的站起身,对西鼎侯拱手道:“侯爷到了,有失远迎,鹤失礼了!” 盛康挥手,“是本侯失礼,打扰了先生清净。” 淡笑相对盛康的虚礼客套,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苍双鹤对盛康此行的目的心中自是分明,如今要看的便是盛康会怎样同他谈起而已。 ¤¤¤¤¤¤¤ 谢谢亲留言,定天下的走向早在动笔前已经有了框架了,主体一般不会再动了,亲们有建议,希望说给恋喜听,这样恋喜才能看看细节方面,其实战虞国一段,已经掐去了几万字的细节,今后可能还会加快进度!o(n_n)o~谢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带我走 “先生可知大王召晏亭入宫之事?” 盛康落座之后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苍双鹤把玩着紫玉,清淡的笑着,此乃盛康的风格,直来直去不虚耗了时辰。 “晏小上大夫此番功勋在身,大王召见也在情理之中。” 盛康尖声笑了起来,道:“以先生智谋,不该如此短见,你我明人不说暗话,先生既迎本侯进门,想必也分明本侯此行目的。” 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眼角余光在苍双鹤脸上游移,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复又接续道:“晏亭与卿玦如今有功在身,大王定会委以重任,观大王此举,先生宜早为自己做打算才好。” 苍双鹤嘴角绽开一抹笑,清淡道:“侯爷莫不是想为鹤寻个容身之所?” 看见苍双鹤的笑容,盛康信心满满的讲了起来,“先生入大央三年,如今还是布衣之身,只要先生肯,封侯拜相又岂在话下?纵有经世之才,却不敌晏亭这等初出茅庐的杂毛小子受重用,即便是本侯也要为先生不值,今日又出了这样的情况,想必大王尚且未同先生说过堰国欲联姻之事,大王传召晏亭入宫,定是要把这等重事安排给他主持,可见晏亭在大王心中如今是怎样的地位,人往高处走,以先生之才,焉能不明白这等浅显的道理?” 别夕方才为盛康沏上的茶还温热着,尚不及沾口,盛康却已经将自己的目的清清楚楚的说了个通透,言罢显出成竹在胸的断然,笑看着苍双鹤,只等他开口做个回答。 苍双鹤顿住了把玩紫玉的动作。却是并不抬眼去看盛康,他这样待人,旁人早已习惯。盛康倒也不在意,即便别夕目不能视,可在许多人眼中。苍双鹤才更像是有眼疾的。 “大王传召晏小上大夫入宫,侯爷此刻却在鹤这里。听侯爷之言,如今已经登上高地了。” 原本挂在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却还是试图继续劝解道:“大央的局势皆在先生掌握中,先生这话说得未免太虚,本侯可以给先生做个引荐,只要先生愿意。” 苍双鹤伸手端起别夕为他倒上的清泉,啜饮了一小口。随即放下,继续把玩着紫玉,唇角勾着完美的弧度,声若山中清泉般怡人心脾,淡淡道:“诚如侯爷所言,若大央局势皆在鹤掌握之中,鹤何需去往他地,认人为君呢!” 盛康脸色丕变,愕然不已的瞪视着苍双鹤,略惊恐道:“莫非。你想……” 见盛康如此反应,苍双鹤依旧浅笑:“做个比较罢了,侯爷实不必如此惊恐。” 盛康一脸阴霾的点头:“罢了,算本侯看错了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本侯尚有要事去忙,先行一步。” 猛地站了起来,回身前看着苍双鹤始终如一的浅笑,勾得盛康愈加的焦灼不安,苍双鹤并不挽留他,对方才引着他到此的少年轻缓道:“雷心子,送侯爷出府。” 雷心子欢快的点头,快步走到了拂袖而去的盛康前头。 来得快,走得急,前前后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别夕偏着头听着渐行渐远的杂乱脚步声,略有些不解道:“盛康此番乱了心思,只是先生何必要给自己招惹这样的麻烦,虽然盛康有自己的算计,可他那话毕竟是对的,大王羽翼渐丰,单看这次堰惠王联姻之事便已经显出端倪,他还是畏惧先生的重瞳,想必将会渐渐疏离先生,先生方才的话,已经引得盛康转了注意力,日后对您更是不利。” 苍双鹤略略抬了抬眼,看着别夕一脸的紧张,悠然浅笑道:“注意了鹤总比时时盯着大王要来得容易应对些。” 别夕再次静默,苍双鹤也不多加解释,继续看着方才看了一半的帛书,那上头是姬殇传回的关于南褚方面的异动。 那厢晏亭进宫,弱水有了睿王的默许,即便心中还惶恐着,得知睿王与晏亭正在仪昇殿中议事,还是禁不住内心的驱使,对镜贴花黄,遮掩了些许憔悴,妆点着娇俏可人,使了银子得了消息,偷偷的来到了晏亭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可以‘不期而遇’的时机。 以前睿王即便幸着弱水,可发泄过后,多半还是遣走弱水,拥着姒塔成眠,可一连多少日子了,睿王点着弱水侍寝之后,即便还是赶走弱水,可也不再找姒塔陪寝,终究令姒塔隐忍不住,且昨天刚刚接了个消息,姒塔觉得她该好心的提醒弱水,这消息对她可是十分有用的。 见姒塔出现,弱水心头一阵紧张,即便宫中之人皆说姒塔如今是比不得她的,可弱水总也要觉得姒塔令她心中畏惧,因此远远的瞧见了,想也不想便转身,却听见姒塔大声的说道:“西鼎侯爷当真不够坦诚,大王宠着的夫人死了相依为命的亲人,怎能不说一声,好歹生养了一回,怎么招也该尽尽孝道不是!” 弱水心口一窒,眼前一昏,勉强扶着宫墙站了脚,看着缓步走来的姒塔,一字一顿的问道:“姒夫人,您方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谁死了?这跟侯爷有怎样的关系?” 看着弱水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姒塔心中一阵欢喜,脸上也不禁露出快慰的表情,撇嘴道:“啧啧,瞧着你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的就知道盛康没告诉你,还能有谁呢,旁人死了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不是!” 嗓子里发出一阵怪异的呜咽声,弱水依旧极力克制着,似乎并不全信姒塔的话一般,咬唇半晌,才微微平息了全身的颤抖,轻声问道:“姒夫人怎么知道西鼎侯府中的事情,若当真有什么,怎么可能不告诉我,反倒让你知道?” 姒塔大声笑了起来:“瞧瞧你这脸,还真是一副好骗的模样,你该知道自己为何能进宫,本夫人是何等身份,有什么事情侯爷怎么会瞒着我,不过这样待你也怨不得侯爷,若是如实告知了你,你还能这么顺从的进宫来?瞧着你现在终究知道大王的好,该是心甘情愿了,本夫人才好心承下这不讨好的差事,前来告诉你这事。” 沉默,死一般的静寂,久久不见弱水做出回应,姒塔开始怀疑盛康的话是不是真的,他明明说这个是弱水的软肋,可如今弱水听到噩耗之后,竟没有反应,实在令人费解。 正当姒塔意兴阑珊,打算转身离开之时,弱水终于哀号出声,姒塔抬了眼望去,只见弱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喊着说自己不孝,见此情景,姒塔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随后觉得心情大好。 弱水哭了一阵,前头晏亭已经走了过来,姒塔见状,冷哼一声,闪到一边去了。 晏亭承下了给睿王主持大婚的差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即将迎娶天下第一美女,睿王脸上的笑看得晏亭觉得甚是碍眼,不过晏亭心中分明,大央要独立对抗西申和南褚还是有些困难,虽然堰国也不是很大,可有个帮手总也方便了许多,无论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君主,睿王没有不接这门婚事的理由,这点无可厚非,而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让这门婚事不出差池,只要把这事给睿王办好了,睿王许还会给她加官进爵——这是睿王亲口给她的保证! 每次来尚晨宫,晏亭皆感觉步伐沉重,离开尚晨宫,那便是完全另一种感觉了,悠然而行之时,瞧见弱水跪在那里哭,晏亭有些莫名其奥妙,才想上前问着什么,竟发现弱水软软的倒了下去,快步上前扶住了弱水,随即伸手掐住人中位置,半天弱水吁出一口长气,缓缓的睁开了眼,泪眼朦胧的盯着晏亭,伸手怯生生的抓住晏亭的胳膊,带着丝决然的味道恳求道:“您带我走好不好?” 这一声可是吓到了晏亭,脸上挂着尴尬,不解道:“弱水美人这是怎么了?” 听见晏亭的问题,弱水又扬高了些声音,依然坚持道:“上大夫,带我离开这里,求您!” 看着弱水情绪不稳,晏亭也不好直接拒绝,沉吟片刻之后敷衍笑道:“想必弱水美人是遇上了伤心事,可以说来给我听听么?” 见晏亭并没有拒绝自己,弱水伸手紧紧的抱住晏亭纤细的腰身,把头抵靠在晏亭的颈窝处,抽抽噎噎道:“我是西鼎侯爷养出来魅惑大王的,我不想做这样的女人,可是他们手中有我娘,我和她相依为命,她是我的寄托,可是如今她不在了,姒夫人告诉我说她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世上只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了。” 看着弱水痛苦的模样,不像是装扮出来糊弄她的,如此娇柔的女子,凄凄惨惨的,总也要生出几分同情来,晏亭把方才抬得高高的手微微落下,轻轻拍了拍弱水抽动着的肩膀,和声道:“节哀顺变。” “晏爱卿,寡人的美人抱着可还舒服?” ¤¤¤¤¤¤¤¤ 状态不好,今天睡了,欠下的章节,明天补上!(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弱水之殇 睿王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声,如晴空炸雷,即便是晏亭也惊了心。 弱水依旧哭得伤感,却不得不离开晏亭的怀抱,以前受制于人,因为心头有着牵念,如今依旧有不得不守规矩的理由,自己可以不在乎生死了,可却不能不去在意晏亭的前途,听不出睿王的喜怒,才要战战兢兢的应对。 躲在一边的姒塔瞧见睿王到了,擒着帕子掩着唇,笑得那是一个开怀,心下暗暗的念着,稍后定要赏那个腿脚麻利的小侍些银钱。 睿王饶有兴趣的看着晏亭脸上的尴尬,见晏亭无有回答,又扬声沉稳道:“晏爱卿,可喜欢寡人这个宠姬?” 弱水瘫坐在一边,晏亭缓缓的站起身子,躬身施礼道:“方才娘娘昏厥过去,臣受大王恩宠,自是不能袖手旁观。” 睿王这几日心情大好,即便晏亭给出的理由再怎么牵强,他也不在意,反倒扬声说道:“寡人听闻晏爱卿的夫人已经有了身孕,想必余下的几月晏爱卿要受些寂寞了,既是喜欢这个女人,莫不如就此领回去。” 弱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晏亭脸上的为难,方才听见晏亭的夫人有了骨肉已经心如死灰,再瞧见晏亭面上的推拒,即便晏亭没明摆着说出来,弱水也知道自己在晏亭心中并不占一席之地,或许是顿悟了,伸手抹去脸上泪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挣扎的跪爬到睿王身前,伸手扯住了睿王绣着龙纹的衣摆,唯唯诺诺的说道:“大王,妾身是大王的女人,这些天夜夜受大王的恩宠。求大王不要把妾身送走,妾身委实恋慕大王,离不开大王。” 听见弱水的话。晏亭想不透为何她前言不搭后语,开始怀疑弱水是不是又受了盛康什么指示。 那厢站在背面听好戏的姒塔听见了弱水的话,把一口贝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愤恨道:“该死的贱女人,给你留条活路你不走。休怪本夫人心狠手辣了。” 不管弱水此言是真是假,睿王可是十分的开怀,他要的便是在晏亭面前这等荣耀,把弱水指给晏亭,弱水不会兴高采烈的扫了他的颜面,反倒跪地苦苦哀求着说舍不得他的恩宠! 微微俯了身子,伸出手。轻抚上弱水满是泪水的清丽面容,眼睛却是盯着晏亭说话,“美人,寡人也舍不得你,昨夜你的表现令寡人十分满意,如此玲珑的身子,寡人即便是想着被旁人瞧了去,心口也生疼着,更何况让你去伺候旁的男人呢!” 听着睿王的话,弱水禁不住缩了缩身子。那厢晏亭尴尬的笑着,心里暗骂睿王实在是个不要脸的家伙,这等不要颜面的话也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宫墙高高,进了便飞不出去了。看着晏亭渐行渐远的背影,视线再次模糊,她的身份低微,即便知道当初盛康用来牵制着自己的亲人已经离世,却连出去探望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睿王要大婚了,她不能冲撞了大王的喜气。 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伏在软榻上,哭干了眼泪,身边也只有张效陪着她,或许她也算幸运的,至少在这冷清的尚晨宫中,还有一个人是真心的待她好,张效应了她,等着忙过这些日子,会替她跟大王说说,准她出门去给自己的亲人坟头添上一捧土。 那个在晏亭面前说舍不得她的大王,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她为何哭得如此伤感,有身为女人的直觉,隐隐的明了,睿王真正在意的人好像是晏亭,这个念头让弱水惶恐,连连的摇头甩去,睿王总也要嫌弃晏亭生得难看,不会是这样的,一定不会是的,是自己这些日子昏了脑子,胡思乱想了! 见晏亭离开,睿王也走了,姒塔原本还想出来嘲讽弱水几句的,可是转头却听见了方才去通报睿王弱水和晏亭见面一事的内侍说睿王即将大婚,不算是身为细作还是睿王的女人,这个消息都让姒塔彻底的乱了心,再也没有去找弱水麻烦的心思,转身快速的去寻求印证了。 等到确定了睿王已经把主持大婚的事情交给晏亭去做的时候,弱水心中彻底的不平静了,吩咐宫娥去找睿王,他已经好些日子不过来看看自己,姒塔说得暧昧,传话的宫娥一脸的绯红,不过不敢忤逆姒塔,匆匆的去了,却是一脸惨白的回来了。 见此情景,姒塔赤|裸着娇躯,操起可以拿得动的所有东西砸向惨白着面孔的小宫娥,边砸边痛斥道:“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夫人今天就砸死你!” 小宫娥战战兢兢的受着,即便姒塔砸过来的东西越来越大,却是不敢避一下,直到不支倒地,姒塔也砸着累了,方才作罢。 又问过了几个内侍,皆说睿王在准备大婚事宜,姒塔感觉自己的心口生疼生疼的,原本以为不在意,可那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知道这个消息一个时辰后,姒塔确定睿王不会过来同她说些什么了,先前睿王封弱水为美人的时候,还曾一连几天宠过她,且还赏了许多珠宝首饰安抚她心中的不平,如今大婚,她却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想想也知道眼下算得上大势已去,该自寻出路了。 不管如今是何等境遇,仪表是万万不能丢的,姒塔说弱水打扮的花枝招展,照比起她来说,实在小巫见大巫,金叉步摇插满头,绫罗绸缎惹人眼,环佩叮当,婀娜生姿,即便偷偷的走了旁门,可还是被人认得个明了。 睿王那时正端坐在王座上看着虞国的情况,苟惑即便死了,尸身也被人凌辱了个透彻,其家产被尽数罚没,家中上下男女几百人按其善恶归类,凄苦的得以翻身,为非作歹的也没得了好下场去,虞乾公年事已高。得知战败,写完降书之后,知自己命不久矣。方才想着立储,才发现恐有子嗣争权,子嗣稍显长才。便被其借故支离了虞国,待到如今需要之时。身边已无可用之人。 作恶多端者必有报应,其好吃人肉,写下降书的当夜,宫中几个被其吃了子女的侍卫偷偷的捉了他去,就是知道如今宫外皆是大央的兵士把守,倒也肆无忌惮,强灌了些搀着麻痹身子的浊酒。待到药劲上来了,断其四肢投入沸国中蒸煮,烂熟后捞出送到奄奄一息的虞乾公嘴边强令其下咽,将将塞进了些,虞乾公便一命呜呼了,至于他究竟是吓死的还是失血过多而死,旁人并不在意,只知道他死了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虞国无储君,睿王倒也不客气,就这般收了王玺和虞国虎符。西申和南褚皆观望,谁都想要,可碍于对方的存在,谁也没正大光明的出头来强要虞国的王玺与虎符。 睿王看得正兴起。清秀的小侍前来禀告:“大王,姒夫人出宫去了。” 听见内侍的禀告,睿王收了手中的帛书,冷笑着点头:“且谁她去。” 内侍点头退下了,睿王继续若无其事的看着帛书,他的右手边摆着的便是堰国二十一公主赵娥黛的画像,封卷完好,尚未拆开过。 姒塔离开了尚晨宫,直奔着西鼎侯府而去,那时盛康还未从晏亭那里回转,门房不认得姒塔,尽管瞧着她容貌异常动人,却不敢擅自放她进门。 这一日除去见弱水吃了闷气外,余下是事事不顺,姒塔又有摔东西的冲动,可这里不是重欢殿,没有给她摔的东西,即便是重欢殿,近来她不得宠,每次摔完之后再补上的东西皆不如前一次珍贵,直到现在,重欢殿内的摆设多半都是些普通人家能见到的寻常物了。 直到瞧见盛康乘坐的华丽马车到了地方,姒塔才稍稍的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焦灼,挤出一抹自认妩媚的笑迎了上去。 盛康见来人是姒塔,本不想理会,转眼一想又有了旁的念头,倒也承下了她的献媚,绕过旁人的视线,直到了西鼎侯府的密室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空闺了许多日子,姒塔在盛康眼前极尽妩媚之能事,盛康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姒塔此次来寻他的目的还没交代清楚,他二人便滚到榻上去了,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待到风平浪静,姒塔葱白的纤指抚摸着盛康的胸口,妖娆的笑着:“侯爷果真非比寻常。” 听见姒塔的话,本来已经打算起身的盛康快速的转身把姒塔压到身下,篾笑道:“被睿王宠着,现在来说这话,难不成本侯比睿王更令你满意?” 姒塔被盛康压得难受,却还要妩媚的笑着,盛康到底比不比得过睿王,姒塔心中清楚,可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这是公子野教她的,再者这么许多天没男人,即便本事没睿王好,在她现在来说,也是十分受用的,因此说话底气也足了,手指还顺着盛康的肌理轻移着,声音带着翻云覆雨后的满足道:“睿王如今才多少年岁,怎比得上侯爷经的这么许多趣事。” 盛康伸手擒住姒塔不安分的小手,朗笑道:“当真是个尤物,口舌上的本事可是不输本侯那些女人,罢了,别再勾着本侯了,说正事要紧。” 这话含带着旁的意思,姒塔听了只觉得平常,脸不红气不喘的,不过听见盛康就这么起了,心头却是有些失落,却不敢说些旁的,在盛康背过她穿衣服的时候,耸着脸坐了起来,散漫的穿着衣衫。 盛康穿好之后便站起了身,抱着肩膀看着姒塔慢慢的穿着衣服,轻佻的笑道:“穿着的时候瞧着没有脱的时候美妙。” 姒塔勾唇轻笑:“那妾身再脱了?” 盛康挥了挥手,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沉声道:“宫中有变数?” 提到宫中之事,姒塔也失了勾引盛康的兴致,比方才稍快的速度穿好了衣衫,板着脸说道:“睿王即将迎娶堰国的公主,这对我们很不利?” 盛康抚着下巴看着姒塔轻蔑的笑:“对你更不利?” 听见盛康的调侃,姒塔挪着腰身贴了上去,语调酥到骨子里,娇嗲:“侯爷,您这是说什么呢。一旦央和堰国联合了,对西申多么不利,侯爷怎会不清楚呢!” 盛康轻笑:“这个是自然。不知姒夫人有何高见?” 姒塔轻哼道:“绝不能让睿王如愿迎娶了赵娥黛。” 盛康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 听见盛康顺了自己的意思,姒塔脸上的表情更媚,伸手勾住盛康的腰身。面对面看着盛康道:“侯爷,您派去的那个弱水实在没什么用处。今天大王又要把她赏给晏亭,早先她就跟晏亭眉来眼去,对伺候大王并不十分上心,瞧着今天的意思,想用她笼住大王的心,怕是不成了。” 言罢小心翼翼的盯着盛康的表情,见盛康果真拧紧了眉头。姒塔心头开始涌起雀跃,半晌盛康伸手推开姒塔的搂抱,沉声道:“弱水是越来越不听话,留着也实在没什么用处了,若是能挡一挡睿王迎娶赵娥黛的事情,也算没白养她一回,既然与晏亭有些别样的感情,那更是好,晏亭近来风头已经压过本侯,是该盖一盖了。” 得了盛康的点头。姒塔连连的点头,“侯爷放心便是,妾身明白。” 盛康淡淡的扫了一眼姒塔,轻缓道:“实在是个有脸有脑子的女人。公子是从哪里得来的你,本侯如今也想去找找了。” 盛康这话绝非夸赞,姒塔还是听得分明的,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盛康看也不看她,沉声道:“即便这几日睿王疏远了你,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夜不归宿,回去吧,别晏亭没处理,先把自己搭进去了。”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姒塔也不敢多留,睿王总归还是好把握的,盛康可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万一自己那句话惹了他,怕弱水还没处理,她反倒丢了性命,因此听见盛康的话,姒塔又说了几句虚应的客套话,再之后就匆匆的回宫了。 那厢晏亭出了尚晨宫之后,心头总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脑子里萦绕着弱水痛哭的脸,摇头叹息,即便自己是个女子也要为她那般的娇柔而心痛,如今睿王大婚在即,瞧着他那架势对那个天下第一的美女似乎十分的感兴趣,其实这点也不难猜测,姬氏一族皆喜欢以貌取人,即便是卿玦也有此等性子,如今能得了天下第一美女,睿王怎能不欣喜,可怜才将将得了宠的弱水,怕不多时日便要失宠了。 一路胡思乱想着,晏忠专心驾着马车,曾胜乙抱着玉首剑,脸上盖着斗笠,看似假寐,实则专心听着车厢内晏亭的举动,总感觉近来晏亭有些不同,苍双鹤提点过的,多多留心。 才回府,章化便小跑着迎了上来,见到晏亭似乎才松了口气,可是等晏亭问他可是有事的时候,又显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见此情景,晏亭也不再追问,沉声吩咐张效随她到后堂有事吩咐,章化点头应了,就在府中人的注视下走到了属于晏亭的院落,待到进了院子之后,吩咐晏忠和曾胜乙把好周围的情况,晏亭带着章化到密室中说话去了。 韩夫人懂得在晏亭身边安插眼线,晏亭自然也会,那眼线并不直接寻晏亭说话,只是每次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时候,像寻常奴仆听从章化安排般同张效接触。 进到密室之后,章化不再支支吾吾,实打实的说了起来:“少主人,韩夫人让大公子去寻初南公子,要阻止大央与堰国联姻。” 听章化说出这话,晏亭倒是不像章化那般紧张,轻笑道:“韩夫人的消息还真灵通,我这里才进宫去,她那厢已经得知消息了。” 章化点头:“宫中也有韩夫人的人,这点当初主人也说过的。” 晏亭点了点头,平缓道:“这点不出预料,若是听闻这等消息,韩夫人没有动作我们才该多加小心。” 见晏亭似乎已经有了决断,章化才慢慢的放了心,沉吟片刻,晏亭复又出声道:“章化,我吩咐你去找的人,可都找到了。” 出征虞国三个月,以章化的办事能力,人应该已经找到了,即便这些日子脑子里一直纷乱着,可是想到此行下山的目的即将有了结果,晏亭心头不禁雀跃了起来。对于晏痕她是没什么感情的,可是即便是阴沉如阴业,提到晏亭的母亲盈姬的时候也承认那个女子很是别致。盈姬是晏亭心中一处柔软,也是支撑着她的一半信念,至于另一半是什么。如今想想,或许便是那口闷气——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忘不掉当年水中的冰冷。 见晏亭问到了此事,章化擒着袖子擦拭着额头,略有些沮丧道:“少主人,其实早年主人也差人去寻过的,那个时候就没什么结果,如今少主人真心想寻,老奴也另外差了一批人去找。可是回来的消息还是一样的,当年的知情者已经全死了,包括接生的稳婆和当时伺候在夫人身边的丫头,没一个活口了。” 听见章化的回答,晏亭颦紧了眉头,即便没出乎意料,可心头那浓烈的失落感还是压得晏亭喘不过气来,喃喃道:“难道真的除了韩夫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真相了么?” 章化躬身侯在一边,静默不语的立着。 半晌晏亭挥手道:“罢了。此事稍后再议,你先下去吧。” 章化应了,退步离开,走到门边的时候。见晏亭还是一脸落寞,摇头轻叹一声,随即小声道:“少主人,主人生前有把身边发生的事情一一记下的习惯,或许当年的事情,并非只有韩夫人心中清楚。” 晏亭眼睛一亮,随即追问道:“那些记录的册子哪里去了?” 章化摇头道:“当初未见主人毁掉,韩夫人也找过,可是没结果。” 脑子里想着当初发现那些形势分析典藏的暗格,心中明白这是晏痕做事仔细,脸上的落寞全消,张效走后,直奔着暗室就去了,殁先生靠在暗室边的榻上歇着,晏亭还是头一次在白天看见殁先生,不过他的装扮却是让晏亭瞧着十分的不舒服,大热的天,殁先生里里外外的裹着许多层,就连脑袋也包的严实,邋里邋遢的,即便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可晏亭也瞧着心中不甚舒畅,自己都替他热着,不过也不好强制他改变,他那张脸,不遮挡着,怕就不单单是身上不舒服了。 晏亭站在殁先生身前许久,并不叫醒他,直到殁先生翻身瞧见了她,才站起了身,佝偻着轻声道:“上大夫!” 轻笑出声:“可睡得舒服,这个木榻硬,旁一间屋子里的那个软?” 殁先生那张脸笑与不笑旁人瞧不分明,只是听见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谢上大夫,我这身子睡惯了这等硬榻,倒也香甜,换了那软榻,怕要睡不着的!” 晏亭和缓的笑,殁先生似乎知道晏亭来此的意思,接着说道:“明晃晃的抬眼刺眼得狠,我再去睡会儿了,上大夫有什么想说的事情尽管来找我,或许我知道很多人不知道的东西呢!” 见晏亭点头,殁先生转身缓步走向隔壁,晏亭看着殁先生的背影,总觉得心头又涌起了那等熟悉的感觉,似乎他那话也带着别样的意思,听得晏亭心头颤悠悠的荡着。 殁先生出去不多时,晏亭便收了心思钻进了密室,沿着墙壁敲敲打打,半晌没得了结果,心头怏怏然,坐在席子上扶着头想了半晌,又起身到先前的架子前翻找,这里大央百年形势皆有记录,即便不问也知道这些典藏是谁的,加之章化的话,想必自己此番要找的东西是真的存在的。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之后,晏亭在一个并不十分起眼的角落发现一个漆木盒子,上头落着锁,寂静斗室间,晏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异常响亮着,伸手拽着上面的小锁,恁般牢靠,倒是有些焦躁,想也不想就拿起腰间别着的短刀,三两下就撬开了小锁,掀开盒子,盒子里有几块丝帛,隐隐可见上头写着字。 颤手拿出了丝帛,甩开盒子展开丝帛,借着天窗散落下来的光,晏亭把上面的字迹看个分明。 盈姬,出身寻常百姓之家,虽不及陆姒婵倾城倾国,也算得上眉目如画的粉黛佳人,其性子虽柔和似水,却有自己的见地。 央安王出外巡游时偶然间遇上,一见倾心,乃以王权求之,其父心中惶恐。便把盈姬送入宫中。 当年王后对盈姬甚好,盈姬虽出身贫寒,却知书达理。且琴棋书画学过不多时便能信手拈来,央安王愈加宠爱,盈姬入宫半年之后。晏痕举家迁来大央,央安王甚爱其才。又加之明白晏痕的身份特别,遂想收为己用。 以金银等物诱之,晏痕不为所动,当时的央国已经战败,国库并不丰盈,远远比不得南褚的富足,晏痕又乃南褚的国婿。怎可能被央安王的金银所打动。 三番五次之后,央安王倒也有些猜不透这天下到底有没有能打动晏痕的东西了,晏痕到大央半年之后,进宫邂逅盈姬,为其风姿所倾倒,那时晏痕已因央安王保媒,收了当年屠太史的小女儿为二夫人。 早先便听闻过盈姬的名号,且许多男子见过盈姬之后皆为其茶饭不思,晏痕原本是不信这传说的,即便是那时的天下第一美女陆姒婵他也见过了。心中只是笑那些男子的肤浅,却不知道自己竟也载了进去。 央安王得知此事之后,沉思了许久,加之王后以国家大义相劝。终究割爱。 韩夫人不是先王后,她对盈姬不好,可盈姬从不以韩夫人的事烦扰晏痕,晏痕当年也是风姿俊朗的学士,或许相处久了,便当真有了感情,进入晏府之后三个月便有了晏痕的骨肉,却是未曾保住,流了两个孩子之后,郎中告之,若第三个再保不住,怕非但是小的性命,就是大人的也不好说。 晏痕心中分明那些孩子怎么没的,可他那时动不得韩夫人,只能把盈姬转移走,且私下里做了旁的准备,第三个孩子足月了,南褚却来了消息把他召了回去。 到了南褚,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大事,晏痕当即察觉自己上当了,日夜疾奔回府,却瞧见稳婆高举了赤|裸的婴孩向地上摔去。 晏亭接住了婴孩,也结束了稳婆的性命,当时在场的韩夫人的人全部灭口,盈姬终究没能见自己日思夜盼的孩子一面便香消玉殒了,听说当年因为盈姬的死亡,大央城中还有不少公子为其病上了许久。 随后晏痕便命心腹带着晏亭与另外四个男婴和三个女婴分头上路,且对外说晏亭是个儿子。 半月之后带着晏亭的那个心腹辗转把晏亭送到了太行山,而那四个男婴还有护送着的心腹全部死于非命,女婴倒是都没什么事情,晏痕命人给男婴家里又补上了一大笔银子,女婴送到好人家收养去了。 看到这些之后,晏亭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畅快了,她出生之前,晏痕已经备下了几个婴孩,那便是已经预见了这等危险,可是为何他没做出更好的防护,却要伤害了那么许多的性命保住她一个。 捧着心口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如果晏痕还在,她一定会扑打撕咬他问个清楚,为何让她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背上了那么多的债,韩夫人如此作恶,他既然已经知道,为何不替她娘报仇! 总也见到弱水一双大眼闪着莹莹的波光,却原来自己也有泪流满面的一日,她好恨,那么美妙的娘却被韩夫人害死了,而他爹明明知道,却毫无作为,直到死了都没有替她娘报仇! 晏亭的声音凄厉,密室墙壁上的孔道里有一双眼始终看着她,她哭,他也落着泪,可是却咬着牙狠下心来,早晚会知道的,与其让她浪费时间兜兜转转的寻觅,莫不如就这样告诉了她! 哭累了,伏在席子上睡去,隐在暗处的人影方才走了出来,依旧为她盖上了薄毯,看了她许久,才摇头退了出去。 夜里晏忠过来寻晏亭用膳,被坐在外头的殁先生拦下,只是说先前晏亭已经交代过了,她要好生歇歇。 晏亭见过几次殁先生,第一次看见殁先生那张狰狞的脸孔时,即便是个大男人的他也吓了一跳,见过几次倒也习惯,间或还能生出一种熟悉感,至于为何熟悉,晏忠却百思不得其解。 殁先生说晏亭有过交代,虽然心中也挂怀着,却莫可奈何,慢慢的离开了,殁先生坐在门口摇头叹息,总得给她个自己想开的时间才好。 此时尚晨宫中,姒塔将将回来。问过宫中内侍,皆说睿王并没有召见弱水,姒塔甚是欢喜。又补了妆容,穿着以前睿王最喜欢的罗裙,颦颦婷婷的向睿王的寝宫走去。 弱水的功用便是换得他在晏亭面前的意气风发。如今倒是功德圆满,外加他心中也有了旁的要注意的事情。倒也不再想着召见弱水侍寝,本来打算一个人歇歇的,却在这时听内侍禀告说姒塔到了,略一思考,饶有兴趣的命令道:“放她进来吧!” 睿王的心思,内侍可是不敢随意猜测的,先前那么宠着姒塔。这几日感觉淡了些,但谁也不敢保证姒塔就当真失宠了不是?方才对姒塔都还客气,如今听见睿王果真放姒塔进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对姒塔没甩出什么难看的脸色,倒退着出了门,不多时便换了姒塔走了进来。 姒塔见到倚靠着王榻的睿王,身上的外袍已经除去,白色的丝袍微微敞开着,心头一跳,与盛康相比。睿王的身子更强健俊美些,即便是她每次见了也要屏住呼吸的。 “看够了没?” 睿王看着姒塔脸上飞上的红润,轻哼了一声,这才召回了神游太虚的姒塔。忙擒着帕子抽噎道:“大王,妾身这些日子好想您,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今日厚着颜面过来寻您,大王便可怜可怜妾身的一片痴情吧!” 姒塔以前总是用自己婀娜的身子勾着睿王的视线,如今倒也学起了弱水楚楚可怜的姿态了,当真勾起了睿王的性味,扬声朗笑道:“美人就是不同,即便寡人宠了这么久,却还是看不腻,你这身子寡人也好些日子没沾过了,倒是真念着了,过来吧。” 姒塔心中一阵激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不小心,身上那隐约可见肌肤的罩衫随着步调竟缓缓滑下,看得睿王眼底的性味更加的浓郁,也让姒塔愈加的兴起。 待到姒塔摸上王榻的边沿时,身上的衣衫已经遮不完全她的玲珑身段,高|耸的酥|胸在轻薄的衣衫后若隐若现,令人浮想联翩,与睿王朝夕相处半年有余,她实在了解睿王的喜好,知道这样的自己定能勾引出睿王的兴趣。 姒塔是了解睿王,看着隐藏在半掩的衣衫内的丰盈,睿王也不再隐忍,伸手便抓上了姒塔半敞的发尾,未避免自己受伤,姒塔随着睿王的动作快速的爬上王榻,身上的衣服本就不牢靠,挣扎间全数落了下去。 睿王眼底的兴趣更浓,并不放开手中柔顺的卷发,微一用力,姒塔便仰起了头,被他拉扯的头皮隐隐泛着痛,眼中也盈上了泪痕,不同的是方才的楚楚可怜是刻意的装扮,如今是实打实的难受,轻启朱唇,柔媚道:“大王,您弄疼了妾身了。” 睿王伸手抚着姒塔精致的面容,说出的话却是令姒塔有些迷茫。 “只有这样出色的面容才配寡人念着。” 姒塔才张了张嘴,想问睿王他那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睿王已经俯下了身,并不怜惜的咬上了姒塔的红唇,引得姒塔吃痛的呜咽,睿王放了抓着她发丝的手,缠上了姒塔纤细的蛮腰,倾身把姒塔压在身下,没有过多的抚触,伸手撩开丝白的袍子,直接贯穿。 他真的弄痛了她,很痛很痛,她想不出这是因为什么,却隐隐间感觉,似乎此刻伏在她身上激烈的动作着的男人才是真的他,那个她始终觉得看不分明的睿王。 又开始呜咽,低低柔柔,待到终于停止,姒塔才翻身爬到一边去,睿王并不拦着她,沉声命令道:“给寡人清理干净。” 听见睿王没有热度的声音,姒塔瑟缩了一下,随即回身小心翼翼的拿过一边的帕子替睿王擦拭着,半晌禁不住心中的驱使,还是战战兢兢的开了口,“大王,您怎么了?” 睿王慵懒的翻转过身子,半睁着眼睛看着姒塔光裸的身子,慢条斯理道:“稍后差人把榻上的被褥重新换过便是,你来寻寡人,不单单只是想要寡人宠你对么?” 姒塔缩回了手,看着睿王脸上和缓了表情,才敢露出了自己的表情,凄凄楚楚道:“大王以前有什么都同妾身说的,如今这么大的事,都不曾说一声了。” 睿王知道她会这样说。倒也不曾变了脸上轻笑着的表情,只是口吻带着凛冽道:“纳妾之事,乃王后才可过问。莫非你觉得寡人失了礼数?” 姒塔忙陪着笑脸道:“妾身怎么敢,妾身出身低微,能得了大王如此偏宠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妾身只是想着能替大王做些什么。” 终归是西申的人,暂时不能完全的弃之不用。睿王露出以前见姒塔的时候常用的笑脸,伸手勾上了姒塔的腰身,轻缓的笑道:“这几日委实的忙,轻待了美人,是寡人疏失了。” 听见睿王同自己解释,姒塔又来了兴头,却还是弱弱的补上了一句:“弱水妹妹这几日可是常常得见大王的。” 说的恁般的撒娇。以前她也这样同睿王说话,睿王还曾说过喜欢这样的姒塔,今天她也算是试试弱水如今在睿王心中的地位,她已经忍受了许多日子,不想再忍了。 提到弱水,睿王口气不甚在意道:“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也要换换清粥小菜,不过寡人身娇体贵,实在享受不了那等粗鄙的东西,日后还是罢了。” 听见睿王的说法。姒塔开怀的笑了起来,伸手勾住睿王的腰身,娇羞无比道:“大王您真是个惹女人伤心的人呢!” 睿王不置可否,那一夜姒塔睡得甚是开怀。睿王却杂乱了心思。 其后两日睿王当真只让姒塔侍寝,不再点召弱水,第三日头上,睿王复又接见堰国的使臣,姒塔得了闲,招了心腹,把先前准备好的东西随身带上,直奔着弱水的院子去了。 姒塔知道张效向着弱水,因此遣人支开了张效,她们一干人等冲入弱水的屋子时,弱水正躺在榻上恹恹的咳着,也才两三天的光景,便孱弱的没个样子了。 瞧见姒塔到了,弱水只是掀了掀眼皮,淡声招呼道:“姒夫人怎的有空了。” 即便弱水的样子没前几天的光鲜,可姒塔还是瞧着她就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回身就对身后的心腹说道:“弱水美人屋里有些别致的东西,大王要见见,尔等给本夫人仔细的收。” 弱水心头一颤,挣扎的做起了身,冷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那些人得了姒塔的命令,并不理会旁的,快速的窜到弱水的房间各个角落,姒塔轻笑道:“弱水妹妹,只要你把自己与晏亭的私情交代了,你我也算姐妹一场,姐姐我去跟大王说一声,大王不会怪罪你的。” 弱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姒塔,轻咳道:“这事是你要知道的,还是大王想知道?” 姒塔高声笑道:“若是大王没个准许,本夫人又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闯了进来呢,还有,你也别指望着西鼎侯会帮着你说话,如今大王已经要迎娶赵娥黛了,你是一点点的用处都没使出来,不过侯爷说了,只要你能坦白了自己与晏亭的私情,你若不想继续留在尚晨宫,他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听见姒塔的利诱,弱水反倒笑了起来,幽幽道:“失了心之所依,我还能去哪里呢?” 姒塔冷哼一声,“你果真是与晏亭有私情的,这里是已经拟好的供状,只要你填了,便还你自由。” 弱水还是方才那平缓的语调,却十分坚定道:“晏上大夫乃正人君子,你们不要污蔑他,我只是大王的女人,又怎会有旁人生出什么私情。” 姒塔并不意外弱水会这样说,冷哼道:“你还真痴情,这么向着他,可是他对你怎么样呢,大王已经几次要把你赏给他了,可是他总也推三阻四的,正人君子,呸!上一次还不是喜笑颜开的收了春娥,对了,也许你不认得春娥,说真的,那丫头无论相貌还是技艺都远不如你,可是晏亭却收下了她,反倒对你这样绝情,你可是要想清楚了,这样为他到底值不值得。” 有腥咸的味道沿着红唇蔓延开来,弱水感觉自己的眼圈又开始酸涩,却依旧三缄其口。 姒塔斜着眼睛看着弱水,弱水到底会不会招,姒塔并不是十分的在意,她最想的便是让弱水见识见识她的东西,抬手对跟在其身后的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道:“弱水美人身子不舒服。搀出去。” 看着面相凶狠的两个人,弱水略略扬高了声音道:“我与晏上大夫是怎样的情况,带我去同大王说。与你们没关系。” 姒塔冷哼道:“没有关系?今日就让你瞧瞧有没有关系。” 对那两个人递了个眼色,其二人快速上前,动手擒住弱水。见弱水要开口,随即塞了团破布将其口堵了个满呈。连拖带拽的绕开外人带出了尚晨宫。 没在弱水房中收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姒塔也不迟疑,带着那些人悄悄的退了出去。 等到张效回来之后,见弱水已经没了影子,眼皮和心头皆跳个不停,直觉有事发生,惶恐不安的找人来问。一连问过几人之后,才知道弱水被姒塔带走了,张效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这人怕是完了。” 也就这一次,张效利用了自己的在宫中的权利,调拨了侍卫去寻弱水的去处,顺道差人去通知晏亭。 晏亭从知晓了当年的旧事后,把自己囚在斗室中,一连两天谁也不见,直到听见张效差人十万火急的找她。才稍稍打了精神,随着来人去了。 而此刻张效找的弱水,被姒塔带到了宫外一处民宅中,本来一直挺直的站着。姒塔见其倔强,硬生生的敲断了她的腿,瘫坐在了地上。 冷笑着吩咐外头的人进来,带到弱水看清来人手中捏着的东西时,眼睛不禁瞪大,那是一条大约五尺有余的长蛇,较之寻常的蛇似乎还要肥胖上许多,被人掐着头,正狂躁的扭动的身子,间或露出白的肚皮和乌花的后背。 姒塔附在弱水耳边吃吃的笑道:“从前本夫人便听说过蛇穿蕊的新奇,一直想瞧瞧到底是怎样的情景,今日正好有这么个机会,这蛇是没毒的,不过身上涂了火粉,你说,若是把它塞到你那伺候大王的物事里面去,再剪了它的尾巴,会怎么样呢?” 弱水先前惨白着的脸如今更是毫无血色,盯着姒塔咬牙道:“你真歹毒。” 听见弱水的咒骂,姒塔笑得更是开怀,兴奋道:“你招是不招?” 看着大笑的姒塔,弱水望了望窗棂外的蓝天,露出抹轻笑,随即平静道:“即便我污蔑了上大夫,今日也难逃你手,” 弱水那抹轻笑刺痛了姒塔的眼,冷吩咐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扒衣服,涂盐氼,这么羸弱的身子,罪没受完前,别让她先痛死过去。” 听闻姒塔的吩咐,那几个獐头鼠目的男子佞笑着上前,弱水扬声喊道:“姒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不会得好下场便是。” 弱水扬声笑道:“我是什么下场不用你关心,你是什么下场,我可是一清二楚,动手!” 伴随着弱水的尖叫和姒塔的大笑声,终究有忍不住的,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张效和晏亭随着附近百姓的指引,寻到了这处院落,那时姒塔和她那些心腹已经离开了,弱水的叫声沙哑,晏亭进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弱水光裸着身子在地上打滚,下身一片血污,鲜红的血流淌在洁白的大腿上,触目惊心的恐怖。 心口好像被人插了一刀,快步上前,翻转过来的弱水瞧见了晏亭,眼角将将干涸的泪又涌了出来,转过身子,背对着晏亭吃力道:“好丑,别看!” 弱水的衣服已经被撕成一片片的,晏亭快速的脱了身上的外袍披在了弱水的身上,弱水依旧背对着晏亭,可是全身皆抽搐的,声音混合着呻吟,顿断续续道:“上大夫的袍子,真温暖。” 晏亭大声道:“你怎么样了,我去给你找郎中,对,你们去找郎中来,不,去跟大王要御医来,弱水,只要你没事,我便娶你,你告诉我,你没事对吧?” 弱水又瑟缩了一阵,才艰难道:“姒塔和西鼎侯要陷害你,我没出卖你,上大夫,今后定要小心些。” 晏亭伸出手,抓着弱水的肩膀,声音中带着哭泣的痕迹道:“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放心便是,来人,把弱水美人带回去。” 弱水吃力的转过头,她的唇角已经被自己咬烂,却还是对晏亭扯出一抹笑,轻声道:“没用了,若是上大夫当真可怜我,就给我个痛快吧。” 晏亭连连摇头,“不会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跟我回去。” 看着晏亭担心的模样,弱水艰难的伸出手,半晌又缩了回去,按在肚子上,隐隐可见那里在起伏着。 晏亭颤手探向那边,可是停在了半空,迟疑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弱水想扯出一抹笑,可却化为一声呜咽,口中涌出血水,紧紧的抓着晏亭的袖口,强忍着痛楚,半晌不见肚皮起伏,才听见弱水气若游丝道:“他们给我的肚子里放进去了一条蛇。” 晏亭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弱水暂时平静的肚子,伸手拦住她的身子,却听见弱水继续说道:“别脏了您的衣衫。” 禁不住湿润了眼眶,弱水吃力的伸手摸向晏亭的眼角,却并没有抚触到晏亭的脸,只接了一滴晶莹的眼泪,幽幽道:“这泪,是为我流的么?” 晏亭咬唇点头,弱水又笑了起来,轻缓道:“死而足惜。” 听弱水这话,晏亭竟是一愣,伸手摸向自己的领口,耳边是弱水不甚清晰的呢喃:“这辈子能喜欢上一个人,感觉真好。” 晏亭停下了揭开衣襟的动作,随着弱水肚皮又一阵起伏,她控制不住的挣扎了起来,揪着晏亭的袖口,却不忍心抓上晏亭的胳膊,断断续续的喊道:“求您,给我个痛快。” 那一天,她艳若桃花,一双大眼带着水润对她苦苦的哀求:“求您,带我走!” 今日,她形枯骨消,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也失了光润,同样的哀求声,晏亭却是无尽的后悔,那一日为何要迟疑,管他什么狗屁睿王,这个水一般的女人是无辜的,她不该受这样的罪,而且多半也是受自己所累。 “求您,给我个痛快。” 再一次出声,急切异常,隐隐可见那涌动已经向上钻去,伸手抓住腰间短刀的刀柄,晏亭闭目咬牙,手举刀落,在弱水娇柔的胸口上绽开刺目的红花。 “谢谢。” 若清风般飘忽,晏亭眼角的泪终于不可遏制的倾泻,弱水背靠在晏亭胸前,头枕着晏亭的肩膀,晏亭一手扶着弱水,那紧握短刀的手臂被弱水小心的抓握着,虽然她怕脏了晏亭的袍子,可终究还是用带血的手握上了晏亭洁白的袖子。 “上大夫,您可会有一点点的喜欢我?” 女人很傻,即便这个时候也忘不掉这个问题,晏亭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可是真相太过伤人,热泪还在倾泻,滴在弱水充满渴求的脸上,咬着唇瓣许久,晏亭轻缓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弱水缓缓的伸出了手,终究探到了晏亭的脸,露出一抹笑,道:“我真的很傻,明知道你不可能会喜欢我,却还是爱你,死在你怀中,很幸福,即便你不是男人!” 那最后的一句只是晏亭才能听见,随即那双努力探向她脸的手缓缓的垂下,弱水眼角有泪,可是眉目却挂着笑,似乎真的十分满足了一般。 晏亭由错愕中回神,抱着弱水半裸的身子,仰起了头,久久换成震天的哭喊声:“不,你回来,我同意娶你!” ¤¤¤¤¤¤¤¤ 昨天少更了一章,今天原本该补更到9000字,(*^__^*)嘻嘻……,今天人品爆发,13000字,多出来的字数算是粉红票10分加更,全放在一章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这章有点伤感,抱头鼠窜中~~~~~~~~~~(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行刺 夏末的午后,天空湛蓝如洗,缀着几朵悠闲的云,间或一缕轻风,卷着怡人的心动。 苍双鹤倚在花园里的竹榻上,玉白的肌肤,泛着珠光般的唇,微合着的眼,斑驳的树影投在他淡紫色的外袍和墨黑的长发上,成就一幅妖娆的画面,却也恬淡静谧。 修长的手指若无意识般的轻捻着那块同晏亭身上扯不开牵连的紫玉,莫名的一动,苍双鹤霍然起身,那双在外人眼前一向吊着的眼猛的瞪大,迥异与常人的眸子中闪着辩不分明的流光,侯在一边的别夕略带不解的出声道:“先生,您怎么了?” 攥紧手中紫玉,苍双鹤淡淡的摇头:“别夕,出府,沿卫尉所行路线寻晏亭,一旦生变,倾你所能护住他。” 别夕心头一颤,不解的出声道:“先生,上大夫怎么了?” 半晌,苍双鹤慢慢的松开了攥紧紫玉的手,垂下眼帘道:“极致的痛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如羽化成蝶,可那过程,是劫。” 听苍双鹤如自言自语的呢喃,别夕竟是一愣,轻声问道:“先生,您……” 苍双鹤缓步走到别夕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他的劫亦是你的,去吧。” 乱了心思,却还是坚定的点头,扯出抹笑靥,只为安眼前之人的心,“先生,别夕去了。” 苍双鹤已然转身,知道别夕会笑,可那笑,从未达到心底,不看也罢。 大央本就是天下六国之中最富足的,如今又受了虞国的降书。更是热络非常,人流涌动的大街上,苍双府中的护卫老远开始清路。随后一辆素雅的马车疾驰而过,引得众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的议论着。许又有大事发生。 张效那般的兴师动众,哪里能瞒住世人的耳目。别夕要寻晏亭,实在易如反掌,那原本僻静的民宅外,此时已经聚集了许多来瞧热闹的百姓,见别夕掀了帘子下车,人群中或低或高的议论声传到别夕的耳中:“今个儿这是怎么了,宫里的。宫外的,先前进去了个恁般好看的公子,这不多会儿又来了个?” 恁般好看,别夕心头微微的一缩,想来也知道,卿玦竟先他一步到了。 才进了院子,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喊着,犹困兽般挣扎,别夕加快了步伐。终究不是正常人,脚下明显的跌跌撞撞着。 那囚于弱水体内的蛇在弱水闭目之后冲破了她的肚皮,紧贴着弱水的晏亭看见了那涂抹了火粉犹在痛苦扭动着的断尾蛇,紧拥着弱水的身体嘶吼:“姒塔。我晏亭以自己的命起誓,定不会让你好死!” 张效蹲跪在晏亭眼前,一直笑着的圆脸此刻也挂上了泪意,轻声细语的劝慰道:“上大夫节哀。” 原本护卫在晏亭身边的曾胜乙见此情景,霍然转身,脑海里闪着旧日的画面,似乎命运有轮回,此情此景,如昨日重现,再也忍受不住,抬腿向外走去,身后有晏亭断断续续的哭鸣:“我当真是不祥之人,娘因生我而亡,爹十几年不敢来看看我,一出世便要用几个婴孩的命换我的存世,如今又让如此无辜的女子为我丢了性命,都是我,全都因为我……” 在门边,曾胜乙与别夕错身,彼此皆是一愣,须臾,别夕耳边传来曾胜乙压低了的嗓音:“没有人比你更能体会他现在的感觉,去吧。” 愣怔时,曾胜乙已经走了出去。 晏亭此时不再断断续续的哭诉,只是无意识的单音节尖叫,“啊……啊……啊!”似乎只有尖叫才能让她再呼吸下去。 卿玦站在晏亭身后,手中紧紧的攥着块东西,可他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如犯错之后不知所措的孩子,看着晏亭痛苦,却不知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顺着晏亭的尖叫,别夕来到了她的身后,颤巍巍的伸手,轻轻搭在了晏亭的肩头,即便看不见,感受着晏亭身体用力的方向,加之身边人的轻声劝慰,别夕也猜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年白玉秋死在他怀中的情景与眼下的晏亭发生的情况重合,三年的压抑顿时激发,手指微微用力,激荡了许久,最后换了一句看似平常的劝慰:“流云,死者为大,生而不幸,或许这也是种解脱,让她入土为安吧。” 晏亭的下巴抵靠在弱水的额头上,泪水恣意倾泻,喃喃道:“为何那时候我没答应她呢,或许那样她就不会死,我一向这么没用,怎么当男人,怎么能当男人呢?” 听晏亭如此说法,别夕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拨开了云雾,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三年了,他好想再看看那蓝的天,白的云,更想看看眼前这个哭泣着的‘男人’。 “三年前,曾有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她爱上了不该爱的男人,那个男人给不了她想要的天长地久,随后她以自己的方式永恒了,三年之后再回想,才发觉,很久很久以前她便同那个男人说过,‘若你无法爱上我,那么我至少要让你一辈子都忘不掉我,我要固执的占据你心底的一角,即便那个角落要用命换来,也在所不惜!’,我便是那个男人,想了三年才想明白,那时那话,她说得云淡风轻,却绝非玩笑。” 别夕平静的说出这番话,卿玦错愕的瞪大了眼睛盯着别夕,听着别夕还在低低的倾述:“她真的爱你,可惜你不可能爱上她,那么就让她在你心底永恒,在你的心底永远为她保留一个角落,你方才也说过了,要为她报仇,她待你情深,你至少该为她做点什么。” 晏亭低低的呜咽,听见别夕的话之后,似乎顿然,脸离开了弱水的额头,喃喃的重复:“对,我要做男人。要为母亲报仇,要为弱水报仇。” 言罢挥袖抹去眼角的泪痕,伸手拽起弱水挣扎间散开的袍子。给她严严实实的遮挡住赤裸的身子,悲戚道:“她喜欢我的袍子,上一次大王还给我的时候。那上面沾着属于她的体香,我知道那是她夜夜拥着入睡的结果。晏忠,回府去,把我穿过的所有的外袍都取来,到大王给晏家专辟的墓地外。” 听见晏亭终于不再嘶吼,晏忠将将放下了心,前两日便觉得晏亭有什么心事,看那恹恹的状态还没恢复。又出了这事,可晏亭说话还是令晏忠有些不安,结结巴巴的重复道:“少主人……所有……所有的袍子?” 赤红的美目猛地抬起,盯着晏忠,一字一顿道:“本大夫的命令你敢质疑,想死么?” 晏忠瑟缩了一下,竟被晏亭的眼神吓到,第一次用十分严谨的声音抱拳道:“小人遵命。” 随即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人前,半晌张效察觉怪异,结结巴巴道:“上大夫。弱水乃大王亲封美人,此事该通禀大王知晓,再者晏家的坟地……此举实在不妥!” “大王若真心待她,又怎会让姒塔在王宫中将其带出。大王既已不要,本大夫愿用虞国之功换弱水尸身,想必大王不会不准。” 张效轻叹,“晏家的坟地,此举不合规矩……” “本大夫乃晏府家主,就是晏家的规矩。” 白的里衣被血染红,晏亭依旧不肯松手,抱起弱水向外走去,所到之处人墙让开一条小径,别夕不离左右,卿玦却只是攥紧手中之物,隐隐中露出一抹莹润的紫光。 世俗礼仪,都是屁话!妾室不得入祖坟,妾也是人,为何不能? 与世俗无关,晏痕所葬之处景致不美,晏亭并没有把弱水安葬在晏痕所在之处,将其埋在梨溪边,待到明年,香坟流水梨花,想必弱水会喜欢的。 晏亭知道弱水不喜欢金银玉器,睿王赏的东西她连看都不看一眼的,晏亭把自己全部的袍子给了她,她不必再惶恐什么时候晏亭会把自己的袍子拿回去了。 葬了弱水之后,晏亭遣走了所有人,平静的说自己要单独和弱水说说体己话,三里之内不得有人靠近。 众人面面相觑,晏亭暴喝一声,大家作鸟兽散。 卿玦一个人守在溪水下游,别夕回了苍双府,晏忠和曾胜乙防着四周有人靠近打扰晏亭,张效带着人回宫复命,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令人不觉压抑! 立在溪水里,有淡淡的血痕流淌在清澈的河水中,晏亭伸手入腰间摸出那藏了银针的囊袋,轻缓的打开,瘦纤的手指摸到囊带暗格,拿出一粒精心包裹着的丹丸,去了皮,吃了丹,从另外一个暗格中又摸出一颗莹白扁平的药丸,握在手心,俯下身子,握着丹药的手探入溪水中,片刻那丹药便化成一团粘稠的糊糊,把那团粘稠涂在脸上润开,稍停片刻,以溪水净脸洁手,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 再回到坟前,乌黑纷飞的发,羽扇般的睫挂着晶露,粉嫩莹洁的双手为这孤坟祭上一束白莲,坟也寂寂莲也凄凄,恍若夜莺之音凄凉道:“弱水,你既知我乃女子,想必也该让你见见真正的我。” 席地而坐,轻诵起《离魂曲》,再一次起誓——弱水,我会为你报仇! 尚晨宫,张效跪在大殿光洁的地面上,凄凄楚楚的说着弱水的劫数,并不敢说弱水对晏亭的浓情,只是委婉的传达晏亭想要以功勋换弱水的尸首。 睿王倚身靠在王座之上,一手托腮,一手轻点着扶手,平静的听完张效的话,半晌竟冷哼一声:“寡人终究还是输给了晏亭。” 听睿王如此说法,张效缩了缩身子,王者无情,睿王的本性已经渐渐显出端倪,心中再是惶恐,可也担心晏亭乱了心思之后的举动激怒了睿王,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大王,晏小上大夫毕竟年少,那等酷刑实在触目惊心,他只是被吓到了,实在没旁的意思的。” 睿王淡淡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缩着的张效,语调依旧带着玩味道:“寡人竟是不知,张总管何时竟与寡人的爱卿如此心意相通了。” “大王,奴婢……奴婢没有……” 睿王挥手道:“罢了,别拿这等小事来烦扰寡人。不过一个死人罢了,晏亭想要便给他,你下去吧。” 张效分不清是激动还是释怀。声音颤抖道:“奴婢替晏爱卿谢过大王恩典。” 倒退着脚步离开大殿,睿王靠在王位上,有一瞬间觉得莫名的冷清。方才点着扶手的手紧握成拳,狠狠的砸向了扶手。引得一直侯在他身边的内侍惶恐道:“大王?” 手上传来的痛感平复不了心中的烦躁,冷哼道:“寡人要出宫,稍后若姒塔那贱人回来寻寡人,困住她!” 内侍小心翼翼的应着睿王的吩咐,随后还要问上一句:“大王,要仪仗同行?” 睿王并不理会内侍的问题,快步向门外走去。声音狠决:“寡人出宫之事若被旁人知晓,你等着去喂野狗吧!” 清秀的内侍战栗了一下,惶恐不安道:“奴婢不敢。” 若当年为公子时,穿一身粗布胡服,牵一匹良驹,从侧门扬长而去,那张效提到过,晏亭想把弱水葬到他指给晏痕的风水宝地! 日渐西,三年之后,别夕再次屈膝跪倒在苍双鹤眼前。别夕此举虽突兀,却并没引得苍双鹤别样的表情变化,他依旧淡然,捏着那紫玉浅浅的笑。“你想通了?” 别夕垂着脑袋静默了片刻,随即坚定道:“先生,别夕想再视物。” 苍双鹤轻柔道:“可以。” 听苍双鹤回答的轻巧,别夕反倒有些无措,喃喃道:“先生不问别夕为何突然想要眼睛么?” “这是迟早的事情,何必要问。” 别夕复又无言,苍双鹤抬头看了看天,淡声道:“或许宫中将有一个不平之夜。” 言罢匀着步调离开,别夕依旧跪在地上,喃喃道:“先生,先前我曾说卿玦要变了初衷,如今却是我先不同了,我当真想亲眼看看她!” 山间天色的较之别地黯淡的要早一些,卿玦立在小溪下游,禁不住心中所想,竟沿着溪流缓缓的向上行走,远处有骏马奔驰声,晏忠和曾胜乙自是要拦住这二人。 待到拦不住之时,冲到坟茔前,晏亭已经不见了去处,坟上那白莲在渐渐黯淡的天色下,绽放着别样妖娆,不似弱水的温和! 睿王的出现令在场的三人惊诧,可心中的愕然尚来不及平复,就被晏亭的失踪吓飞了魂,正要分头去找的时候,睿王冷哼道:“不必了,晏爱卿想必回家到夫人那里去寻求安慰了。” 这话说得令几人心生不满,却并不敢反驳,睿王冷眼看着三人表情,随即缓缓的让开了身子,在他脚前是四个大字:已归,勿挂! 见这四个字,放缓了心情之后,辞别睿王,三人结伴而去,睿王站在孤零零的坟前,那大殿中突然而至的清冷感觉更加的明显,却是怨不得那三人,因为他们是被他赶走的,大央睿王不可以任性而为,他此刻以寻常男子昊政的身份前来,是为凭吊曾宠过的女子还是为见悲恸的有功之臣,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曾胜乙与晏忠还有卿玦回到晏府之后问过下人,晏亭果真回来了,吩咐过别去打扰她,既然会给他们留消息了,便是代表晏亭已经冷静了下来,大家倒也渐渐的放了心,天色已晚,卿玦不喜欢留宿在外,看了看晏亭所在的位置,随后走了,在晏府人眼中,弱水的出现只是一个略有些悲伤的插曲,过了也便过了,只等着明天晏亭出门就好。 晏亭一路步行回府,进了卧寝便倒下了,沉沉的睡着,殁先生守在门外,看着晏亭连连叹息,却是不想夜里晏亭突然翻身坐起,身上混合着血污和泥土的中衣并没有换下,就这么往外冲去,殁先生堵住了晏亭,略有些不安的问道:“上大夫,您要去哪里?” 赤红着眼看着殁先生,冷淡道:“如厕。” 殁先生尴尬的轻咳了咳,随即让开了身子,晏亭飞快的冲出了自己的院子,却是奔向马厩,寻到了自己赠送给曾胜乙的乌骊马,牵出来之后翻身上马,随即狂奔向大门。 正在巡视的曾胜乙听见马的嘶鸣声,寻声追去,却只在门外看见了晏亭绝尘而去的白色背影,那个方向,是通往王宫的。 一路畅通无阻的冲到了尚晨宫外,已是下半夜,膳房那里有突破口,晏亭顺利潜入王宫,沿着记忆寻到重欢殿,因为有睿王的交代,姒塔被暂时囚在殿中,而那里也是灯火通明,寻了姒塔的寝殿并不困难。 睡梦中,感觉脖子上有些冰冷,姒塔猛地睁大了眼,翻身坐起,便瞧见晏亭一双赤红的眼,随即便要尖叫,却被晏亭丢了粒东西进到口中,战栗的哽住了声音。 晏亭冷哼一声,粗鲁的拉扯起了姒塔,向门外走了几步,姒塔方找回自己的声音,尖叫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姒塔的尖叫引来了侍卫,晏亭猛地回身,将姒塔挤向墙壁,一手掐住姒塔的脖子,另一手握着短刀,贴着姒塔的脸插进了她身后的墙壁,声音若地狱来的索命恶鬼,幽暗道:“本大夫曾把这刀扎在了弱水的心窝上,实在锋利,贯穿胸口丝毫不费力气,方才睡着,突然生出好奇,若是这刀划上姒夫人的脸,该是何等情景呢!”(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等死的滋味 “你疯了,竟敢如此妄动,方才你给本夫人吃了什么东西?” 见有侍卫围了上来,姒塔说话也微微有了些底气,却还是努力的把脸挪离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诡异光芒的刀锋——晏亭说这刀曾插在弱水身上的,近在咫尺,似乎还能隐隐闻见上面人血的腥味,有阴气逼人的感觉,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缩着,不想平日里看着病恹恹的晏亭竟有如此力气,卡着她脖子的手犹如铁爪,令她移动不得。 “我没疯,从来没这么清醒过,你想问那是什么,自然不可能是大王给你的那些滋养了肌肤的东西,啧啧,这身细皮嫩肉的,若是一点点的腐败,不知道是一幅怎样赏心悦目的画面呢!” 恶鬼可怕,此刻在姒塔眼中,晏亭比恶鬼更可怕上百倍,头紧紧的贴在冷硬的墙壁上,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向晏亭求饶,战战兢兢的坚持着仅存的自信,颤抖着声音说道:“本夫人是大王最喜欢的女人,你手执利器夜半入宫意欲行刺本夫人,犯了死罪,你放开本夫人,本夫人念在你曾为大王立下功勋的份上,饶你不死。” 把短刀自姒塔身后的墙壁上拔出,以刀背反复刮蹭着姒塔那已经吓得毫无血色的小脸,冷冷的笑道:“即将不是了。” 言罢迅速翻转了短刀,姒塔只觉得面颊上一阵吃痛,随即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立刻尖叫出声,“大王,救妾身!” 重欢殿外已经被侍卫紧紧的包围住,可却没一个人敢上前,随着姒塔的尖叫声。有内侍高声喊道:“大王驾到!” 姒塔想对晏亭身后的来人露出抹像从前一般妩媚的笑,可脸上的吃痛令她笑不出来,努力的牵扯了皮肉的结果使她看上去有些狰狞。 睿王拧紧了眉峰。从弱水坟前回来,登基为睿王之后,第一次做了从前还是公子昊政之时的装扮。长长的墨发不再盘起,而是以一根黑色内嵌金丝的缎带于背后随意的缠成一束。丝白的儒衫外随意的披着件黑色滚红边的素袍,脸上表情看不出惊怒。 张效跟在睿王身后,瞧见晏亭的动作,原本弯曲着的眼猛地瞪圆,可睿王不出声,他即便急如火燎眉毛,也不敢说些什么。 重欢殿外聚集了很多人。皆静默屏息,姒塔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清晰的回荡在大殿内,每个人的视线都小心翼翼的在睿王与僵持在一起的晏亭和姒塔之间游移,只等着睿王做出反应,是该擒还是该纵。 姒塔终究忍受不住这等煎熬,痛哭失声,苦苦哀求道:“大王救救妾身,晏亭上大夫疯了,他疯了!” 许是当真对姒塔存着情谊,睿王听见姒塔再一次的求救后出了声。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疲惫:“晏爱卿,带刀夜闯尚晨宫,劫持寡人夫人,你好大的胆子!” 听见睿王的声音。晏亭微微仰高了脸,轻蔑的瞪着姒塔,并不回头,声调坚定道:“大王,臣今日清君侧,待到除了这个歹毒的女人,随后自当服罪。” “晏亭,别以为寡人令你主持大婚,你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放了姒塔,寡人会念你此时悲伤,既往不咎。” 即便睿王已经如是要求了,晏亭还是不为所动,锋利的刀刃还在姒塔脸庞边游移,吓得姒塔的呜咽一声高过一声,晏亭却冷笑道:“你也知道怕了,我当你这女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姒塔眼睛微微的闭上,不敢看晏亭那一双赤红着的眼,张效终究忍不住出声道:“上大夫,切莫轻举妄动,奴婢知道你是为了弱水美人才会如此,可您一旦真的获罪,那么弱水美人便死得毫无意义了,她是真真的希望你好。” 听见张效提到弱水,晏亭眼角滚下一滴泪,晶莹剔透,却并松手,冷声道:“我在弱水坟头起誓,定会给她报仇!” 睿王攥紧了拳头,弱水的坟头那朵白莲恁般的招眼,不必追问也知道是谁放上去的,惊心的别致,也就是那一株白莲,让睿王彻底的乱了心思,回宫之后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倦乏,躺下之后就不想动。 其实离宫之前他命内侍把姒塔囚禁起来,原本是想着等回宫之后定个罪名给她的,可当真的回来了,却是连见都不想见姒塔的,能定罪名么——不能,至少暂时他还不能,西申和南褚皆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在苍双鹤的计划中,先收了五国中最弱的虞国,其后集齐两国之力攻打南褚,待到收复南褚之后,那三国便好说了。 可一旦他走错一步,给了西申机会,与南褚合力,后果不堪设想,三年的隐忍将付之一炬。 正迟疑间,听见身后有一个淡如春风的声音传了过来,“报仇的方式有许多种,不过,孰轻孰重却是不能忘记的,鹤以为上大夫比谁都清楚这点。” 听见这个声音,睿王心头一瞬间盈满感动,沉重的心事似乎一瞬间就找到了突破口,他或许暂时还是不能真的放开他。 “先生。” 苍双鹤淡笑着走到睿王身侧,在众人眼前,睿王是君他是民,礼数不可忘,躬身施礼道:“鹤见过大王。” 晏亭听见苍双鹤的话,身子微微绷紧,那话中的意思不必细说,她也听得分明,当真可能杀了姒塔么?轻轻勾起嘴角,会——不是现在! 微微前倾着身子,姒塔感觉到晏亭的靠近,猛地瞪大了眼,赤红的眼,阴笑着的表情,方才听见苍双鹤的声音,姒塔心中明白眼前这一劫自己似乎能闯过去了,可看见晏亭这幅表情,那确定又开始动摇,结结巴巴道:“你要干什么?” 晏亭贴在姒塔耳边,阴测测的笑道:“死不可怕,我会征集天下有识之士,找出最适合你的那种死法,知道自己会死。而且要死的比弱水还惨,你说,那会是一种什么滋味呢?” 姒塔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晏亭。说不出一句话,晏亭对姒塔这个表情十分的满意,笑得更阴森。“不想说,我不逼你说。只等着你好好的体会,弱水她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女人呢,且还让她给遇上了,我告诉过她,不舒服就出来,夜半无人的时候过来瞧瞧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看看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 看着姒塔又筛糠一般的斗着,晏亭冷哼一声收了短刀,随即转身扬高了自己的头,大声道:“大王,臣认罪。” 晏亭一松手,姒塔软软的沿着墙壁滑了下去,听见晏亭认罪,姒塔挣扎的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睿王身前,一手捂着渗着血丝的脸。另一手环抱着睿王的腰身,嚎啕道:“大王,您要为妾身做主,您最喜欢妾身这脸。可是如今被那逆臣贼子给毁了。” 睿王并不理会缠着自己的姒塔。冷着眼盯着晏亭,沉声道:“寡人可以饶你这一次。” 听见睿王的命令,并不出乎意料,晏亭躬身道:“臣谢过大王!” 姒塔见睿王并不惩处晏亭,大声叫道:“大王,此贼不除,后患无穷。” 姒塔的尖叫与平日里的妩媚轻言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过睿王还是不去看已经仪态尽失的四条,冷淡着声调道:“寡人也不治你的罪名,还不谢恩!” 姒塔又开始瑟缩,晏亭瞥了一眼姒塔和睿王,拎着那短刀,缓步向苍双鹤面前走去,见此情景,众侍卫又开始小心戒备了起来,反倒是焦点中的苍双鹤始终笑看着晏亭的靠近。 张效奸细着声音不安道:“上大夫,大王已经不怪罪您了,还是先回府中去吧。” 晏亭扫了一眼一脸紧张的张效,随即站定在苍双鹤身前三尺远的距离,冷笑道:“你对本大夫当真的了解。” 苍双鹤浅笑:“一般。” 晏亭扬高了自己的脸,冷哼道:“从今天起,不会了!” 苍双鹤依旧淡笑:“或许。” 负在身后的手指一指捻着紫玉,笑得从容淡雅,看得晏亭微微眯紧了眼,须臾迈开了步子,昂首挺胸的向宫门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了苍双鹤飘忽的声音:“只有强者才有主导一切的权利,阴业师叔应该不止一次的告诫过你。” 晏亭咬了咬唇,直接离开了尚晨宫,她甚至没同睿王请退。 宫门外,卿玦骑在马上静静的守在晏亭骑来的乌骊马前,见晏亭出门,翻身下马,对晏亭远远的对立着,半晌吐出了一个不甚清晰的‘我’字,晏亭把短刀收入挂在腰间的刀鞘上,淡漠的上前,拱手道:“姬将军。” 卿玦愣怔了片刻,随即不解道:“你我怎的如此生疏了?” 晏亭扯着嘴角:“从未熟悉,何谈生疏?” 卿玦颦眉盯着晏亭的脸,竟也觉得晏亭的话带着几分道理,可是想想还是觉得心中不舒服,也只能轻声应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晏亭大笑了起来:“或许是吧!” 随即抱拳道:“本大夫累了几日,先行告辞!” 说罢不待卿玦反应,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卿玦攥紧了手中的东西,立在原地不知该去该留。 尚晨宫静了,姒塔依旧被囚在重欢殿内,倒也安排了御医疗伤,睿王却寻了借口离开了,他想同苍双鹤说些什么,可最后也只化成了一句,“夜深,先生回府好生歇着吧。” 其实想想也知道苍双鹤不可能不知道他要迎娶堰国二十一公主的事情,如今这个场合下,犹豫了许久,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苍双鹤。 而苍双鹤听见睿王就这样让他离开,脸上的笑甚至都没变一变,柔和着声音道:“鹤谢大王体恤,先退下了。” 洒然离去,淡紫色的轻纱罩衫在烛光的映照下,似乎也生出了一丝飘渺的味道,从前就觉得苍双鹤是误入人间的天神,如今还是那样的感觉,即便不是天神,也绝非是凡人,若他没有那样一双眼该多好! 见苍双鹤从睿王的寝殿中走了出来。张效快走几步迎了上来,弓着身子对苍双鹤小心道:“鹤先生,大王他可还好?” 苍双鹤把玩着紫玉平缓道:“尚好。” 夜风是凉的。张效的额前却沾细密的汗珠,听见苍双鹤的回答,方才安了心。扯着袖子抹去额头上的汗,随后对苍双鹤憨憨的笑着:“有先生在。一切都不必担心。” 苍双鹤摇头浅笑:“鹤不过是寻常的凡人,张总管盛赞了,晏上大夫本就知道孰重孰轻。” 张效愣了一下,随后浅笑道:“晏小上大夫似乎和过往有些不同了,怕是对先生……” “棋逢对手才有趣,不是么?” 在张效依旧有些不解的视线中,苍双鹤消失在了长长的甬道尽头。 晏亭回府之后又把自己囚在密室中。即便是韩夫人差人来找,也被堵在外面的晏忠和曾胜乙挡回去了,其实他们这么守着全是听从了殁先生的转达,晏亭夜闯禁宫的事情使曾胜乙三年后再一次生出无力感,他竟然没拦住看似虚弱的晏亭,再之后他们追到王宫外,曾胜乙也轻松的进宫了,可没寻到晏亭,等到听说晏亭回府了,他又折了回来。可依旧没追到晏亭的身影,他甚至都不及莫名赶到的卿玦。 殁先生说晏亭要他们守着,他们也只好守着,一连三天。期间别夕来过,卿玦也来过,就连盛康也亲自到了,似乎和晏亭有过那么一点点牵连的人都来过,却没一个能见到晏亭。 直到第四天头上,晏亭从密室内走了出来,高耸的衣领,墨蓝的锦袍,玳瑁发冠,眼神中透着一丝凛冽,看得晏忠不禁缩了缩身子,躬身施礼道:“少主人。” 晏亭挥了挥手,沉声道:“备车,我要进宫。” 听见晏亭说进宫,晏忠紧张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少主人,姒夫人已经卧床,这两天也听说夜里总听见重欢殿里断断续续的传着姒夫人的尖叫声,您还……您还去干什么呢?” 晏亭冷冷的瞥了一眼晏忠,冷哼道:“也才两天就如此,倒也难为公子野竟当她是个宝贝,备车,我进宫有正事。” 晏忠咽了口口水,应着离开了,独留抱剑静立在一边的曾胜乙,晏亭挑了挑眉梢,看着曾胜乙脸上显出的些微惶恐,轻笑了起来,口气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道:“怎的,紧张什么?” 听见晏亭的问话,曾胜乙缩了缩身子,随即轻缓答道:“少主和前几日有些不同了。” 见曾胜乙回答的坦诚,晏亭倒也不与他推搪,冷静的答道:“只是想通了些事情罢了。” 那厢章化听见晏亭出门了,急急跑来,见晏亭神态似乎尚好,躬身小心道:“少主人,老奴有些话想同您说说。” “说。” 章化看了看曾胜乙,随即小声道:“这几日府中发生了些事情,小的老奴自己就处理了,可是大公子出府了,想必是与上次之事有些关系,他们已经开始行动,这事老奴实在不敢擅自处理。” 听见章化的话,晏亭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中也透出一丝兴奋,“极好,我当他们还要拖延,却是不想现在便开始行动了,甚合我意。” 曾胜乙霍然转头,正与晏亭笑得有些怪异的脸对上了,听晏亭不紧不慢道:“胜乙,此次便全靠你了,不惊动任何人,擒住晏霍,可觉得吃力?” 放下抱在怀中的玉首剑,曾胜乙点头道:“少主放心便是。” 晏亭随着曾胜乙的动作扫了一眼总被他抱在怀中的玉首剑,眼睛猛地眯紧,片刻之后才又慢慢的转为平静,轻缓道:“速去速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曾胜乙微愕,不解道:“可是少主人身边没人保护怎么行?” “这几日你不在,我会格外小心,再者可邀姬将军同行,你放心的去吧。” 看着晏亭的笑,曾胜乙心头扑通扑通的跳着,总觉得晏亭似乎察觉了什么,可又转头甩掉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若晏亭真的察觉了什么,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就是了,笑着承下了。 晏亭走出院门,柴安不如晏忠和曾胜乙在晏府中的身份,因此只能守在门外,看见安亭出现,眼圈中有一丝水雾,又隐隐现出一丝兴奋,扑通一声跪倒在晏亭身前,哽咽道:“少主,您终于出来了。” 见柴安如此表现,晏亭已经了然他大概是知道了屠幼菱的事情,终于发自内心的浅笑了起来,屠幼菱和弱水十分相似,只要她有担当,屠幼菱就会幸福,一定会的。 “起来吧,随我入宫。” 听见晏亭的话,柴安微微愣了一下,仰起头紧张的盯着晏亭,不明白她在想怎样。 柴安清楚的知道,不过半日光景,晏亭拎着短刀杀进重欢殿的事情便传到大街小巷,有人夸赞晏亭是个有胆量的英雄,但更多的人确是质疑原本将将显出些威仪的大王怎的就不敢降罪晏亭,这实在是大不敬的罪过,间或有几个不知道何处冒出来的寒士立在闹市中大声疾呼:王威不可犯,逆贼定当诛! ¤¤¤¤¤¤¤¤ (*^__^*)嘻嘻……谢谢大家这几天的长评和票票打赏,令恋喜十分感动,萱草雅已经将弱水的插图画出来了,不知道大家有什么看法,谢谢留言!(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讨回公道 冠端袍正身形直,高踞王座上,倨傲的态度,冷眼看跪在大殿上的瘦削身影,威严道:“晏爱卿,寡人竟不知你有如此胆量。” 跪在大殿之上,听睿王冷声质疑,晏亭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大王并未真心怪罪臣,不是么?” 立在一旁的张效又开始偷偷的抹着额头上的汗滴,可惜晏亭此刻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提示,如今的睿王已显锋芒,不可再像从前般以言语相戏,一个搞不好,小命就没了,姒塔毕竟还是他宠着的女人。 死一般的沉寂,张效也越来越紧张,半晌竟听见睿王大笑出声,“果真不同以往,寡人喜欢,平身吧!” 收了眼角的凛冽,睿王说的喜欢当不得真的,张效曾在她耳边不解的呢喃:“大王明明说喜欢弱水美人的,既是喜欢,却为何能让姒塔那个贱妇得逞了?” 张效看不分明么,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不想承认罢了——睿王看似多情,实则无情,虽然也曾临幸过弱水,即便她再温柔似水,连自己这个女人也要心动,可在真正的王者眼中,不过皆是一颗棋子,换得步步高升,便是棋子最大的妙用,前一段时间频繁的宠幸弱水,姒塔总已心生不满,如今要对付南褚,西申不可不安抚,弱水虽是盛康的人,可盛康都放弃了,那还什么用处,弱水死了,其实不过是睿王告诉西申的态度而已,只有强者才不会沦落为他人手上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即便是苍双鹤也这样说。 晏亭那晚恫吓姒塔,想必睿王心中也是欢喜的,外人看来她这招走得险,可晏亭却十分清楚。睿王不会降罪于她,反而会更加的重视她。 “谢大王。” 利落的起身,垂着眼皮遮挡住眼中的喜怒。方才晏亭来之前,睿王已经清空了大殿,此时说话倒也可以不必遮遮掩掩。 睿王看了看张效那一脸的紧张。绽开一抹看不分明的轻笑,冷淡道:“晏爱卿果真非比寻常。寡人的美人和总管皆挂着你呢!” 晏亭心下思量之后,只略带哀伤道:“只是错了眼,误把鱼目当珍珠罢了。” 睿王手指轻点着扶手,朗声笑道:“亦或许是寡人错了眼,误把珍珠当鱼目也未为可知。” 两人皆是干笑,干笑过后,睿王抬眼看了一眼张效。随即冷声吩咐道:“张总管,去膳房吩咐下去,给姒夫人加滋补的药膳。” 张效略有些愕然,却不敢问出心中疑问,应着倒退了出去,晏亭心中冷笑,苍双鹤没得了睿王的全信,只当他太过显山露水,如今生活在宫中几十年,一直战战兢兢的张效也没得了睿王的信任。那便不是旁人的问题,在睿王心底,究竟有没有可以推心置腹之人,想必是个未知数。 偷偷的侧头看着张效佝偻的背影。心头一颤,他是真的在意弱水,原本就说弱水与他娘是一样的可怜女子,他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给这个不幸的女子挡风遮雨,却是不想弱水较之当年的张母更加的凄惨,皆是他欲保护的,却都落得个悲戚下场,在偌大的尚晨宫中呼风唤雨又能怎样,他最终是个什么也没有的孤独老人罢了。 “晏爱卿,此番进宫究竟有何事,你现在可以说了。” 果不其然!晏亭勾唇一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臣已得到消息,韩夫人欲勾结南褚七公子破坏大婚,如今已经差遣晏霍去寻七公子,臣遣门客不惊动外人生擒晏霍回府。” 睿王顿下轻点扶手的动作,伸手抚着光洁的下巴,似笑非笑道:“总归是同根所出,即便你抓了他,又当真能下得去手?” 晏亭同样轻笑:“若臣此番败了,落入他手,大王觉得,他可会下得去手呢?” 大笑出声,睿王扬声道:“如今才感觉,爱卿当真是师出阴业先生。” 晏亭不置可否,睿王复又接续道:“对于韩夫人,你想怎么应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此言更得睿王欢心,觉得晏亭或许当真可以替代苍双鹤留在他身边,不管现在晏亭显出怎样一种凛冽,可在睿王心中,晏亭还是比苍双鹤好控制了许多,眯笑着眼看晏亭离开,他那表情发自真心。 晏亭走后,有年少内侍战战兢兢的走来,跪地通禀道:“大王,姒夫人想要波斯进献的化痕膏。” 睿王轻点着扶手,不甚在意道:“赐她。” 内侍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咬咬牙,复又出声道:“大王三天未曾去看看姒夫人,姒夫人说她想着大王,心口生疼生疼的。” 睿王冷笑一声,挥手道:“今日寡人要与堰国的使臣商议大婚之时,回去告诉姒塔,改日不忙了,寡人自会去看她。” 内侍脸上显出一抹惶恐,可还是小声应道:“奴婢遵命。” “退下吧!” 若想见一个人,即便是百忙之中,分身乏术,那也能见了;若是不想见一个人,即便无所事事,也会寻个借口推脱了,晏亭走了,重欢殿里的小侍也走了,睿王身子向后靠去,微闭着眼,这几日的感觉——真好! 一路上沉默,进府之前,柴安于狭窄的车厢内跪趴在了晏亭面前,半晌只说了四个字,“多谢少主。” 晏亭看着颤抖着身子的柴安,只轻缓道:“卖弄口舌,常人皆会,本大夫想听些有用处的。” 柴安愣了片刻,随即缓声道:“依柴安之见,少主该多留心大公子与二公子,其二人之中,更该注意二公子,大公子暴躁不善察言观色,二公子寡言却为人奸诈。” 听柴安的话,晏亭笑了起来,经事之后,总要有些不同,柴安是她偶然间得到的人。身世单纯,绝无他人刻意安排,且有真才实学。心腹之人便要选取这样的人培养,至于那些有些不单纯目的的,在非常情况下。借为己用,也是无可厚非的。 三天之后子时。曾胜乙带回了晏霍,且还截获书信一封,晏亭瞧见了,甚是满意,第二日一早,在大家未曾全起的时候,把晏霍拉到了祠堂。下令重责,打了二三十棍之后,才让章化差人去通知韩夫人。 却说那厢韩夫人将将起来,尚来不及梳洗就听见祠堂这边生出了是非,心中咯噔一下,来大央二十多年,第一次感觉到惶恐,也顾不得形象,随意套了件外衣就冲向祠堂,听着晏霍撕心裂肺的哀号。韩夫人顿时怒火高涨,抬腿踢开了祠堂虚掩着的门,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 那时晏亭正坐在一旁,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敲着身边的画几,笑看着晏霍被打得死去活来,也就是晏霍那身子壮,若是换成柴安那种身板,怕此时已经不行了。 韩夫人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执棍的奴仆听见韩夫人的声音,瑟缩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依旧悠哉的吃着茶的晏亭,垂下了头,先前晏亭特别交代过,若是她不喊停,即便是大王到了都不许住手,何况如今也不过是韩夫人到了,他们自是不敢停下。 韩夫人见那两个奴仆依旧打得噼噼啪啪,晏霍吃力的喊叫着:“母亲大人救我,孩儿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加之晏霍这等吃不住痛楚的尖叫求救声,韩夫人算是深深的体会了那话,声音在激动后有些走调,尖锐道:“你们两个死奴才住手,难不成不想要着自己的狗命了!” 听韩夫人这声音,两个人也只是微微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非但没停下,那棍棒下的晏霍反倒叫得更加的凄厉。 见此情景,韩夫人不顾身份,上前就要拉扯执刑的奴仆,可就在要抓到距她较近的那人之时,突然被一道力量猛地撞倒,擦破了手掌和半边脸,愤恨转头便瞧见晏忠若无其事的站在她身后。 咬牙切齿道:“反了,当真反了,晏亭,这就是你管出来的人,看来晏府的家主之位,你是不想坐了。” 听见韩夫人的话,晏亭轻轻的放下了茶碗,慢慢的站起身,右手轻轻掸开皱了的前襟,撇嘴道:“以前没觉得当这个家主有什么乐趣,现在倒是寻见了,偌大的一座府院,上百个人侍候着,这谁做了错事,可是我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的,我当这个家主正喜欢着,怎会不做了,大王最近对我也是赞赏有加,且父亲大人也不在了,母亲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了,恕流云愚钝,实在想不透,还有谁能换了晏府的家主呢?” 听晏亭说想杀就杀那句话,韩夫人愕然的瞪大了眼,所谓养虎为患,她今日再次见识,却是仪仗着自己的身份,犹自咬牙道:“我能扶你成晏府的家主,自然也能拿下你,晏亭,凡事别做绝了。” 看着依旧趴在地上的韩夫人还有打得惨叫的晏霍,晏亭耸耸肩膀,不屑道:“韩夫人,十几年前你对盈姬和那些无辜的小儿下手的时候,可想过凡事别做绝了?” 韩夫人错愕的瞪大了眼睛,结巴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晏亭不甚在意的说道:“父亲大人告诉我的!” 看着韩夫人不住颤抖的身子,晏亭哈哈大笑,“晏府的家主,今后也只能我当了,不管你高兴不高兴,这背着通敌叛国罪名的人是当不了了,至于怂恿者,那更是想也别想了,忠君报国,自然要大义灭亲,母亲大人,为成就晏府忠臣的名号,就有劳您和兄长奉献奉献了。” 韩夫人张口结舌,一时竟梗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身后执性的奴仆小声说道:“少主人,已经够了八十棍了。” 晏亭挥挥手,云淡风轻道:“这么快就八十了,还当真没听够那声呢,好了,先歇歇吧,一旦把人证给打死了,怎么指证南褚派到我大央的奸细,又怎么证明有人胆大妄为,居然妄图破坏大王与堰国联姻这等重要的大事呢!” 晏霍趴在那里哼哼唧唧的呻吟着,韩夫人惶恐的回头看着他,已经跌倒了这么久。竟然忘记起身了,晏亭俯视着她脸上的阴晴不定,心中充满了鄙夷。 这等事在府中传的快。晏杵很快就听见了消息,并没有像韩夫人那样直接冲过来,凝思片刻。吩咐来去寻他的下人立刻去找晏妙萏,让晏妙萏去祠堂里。 下人去了许久方才迟疑的归来。问过之后竟得了个晏妙萏一早便被屠幼菱叫了去陪着她到送子娘娘庙还愿去了。 晏杵扫掉手边的药碗,咬牙道:“晏亭,算你狠!” 焦头烂额之时,听说晏亭出府去了,晏杵马上来了精神,晏府有自己的私牢,一旦府中的人做了错事全送那里去。因此晏杵直奔着私牢去了,路上有家仆拦着,皆被晏杵带着的人给打到一边去了,进了私牢才发现,晏亭竟把韩夫人和被打得去了半条命的晏霍都关在了这里。 晏杵直奔着韩夫人的方向就来了,他的随侍打倒了守卫,拿到了钥匙,递到晏杵手中,晏杵一边开牢门,一边紧张道:“母亲。晏亭发狠了,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大央,直接回南褚让初南带着人等着拦截堰国的送嫁人马,待到初南得了舅舅的喜欢。得了储君之位,回头攻打大央,赢了之后再回头寻那个杂种报今日之仇。” 韩夫人已经问过晏霍被擒的过程,她此番算是疏忽大意了,没想到晏亭竟真的毫不忌惮的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令人暂时失去了冷静,刚才跟晏霍询问过后才知曾胜乙是在大央境内擒住晏霍的,唯一的证据就是晏霍身上的那封韩夫人亲笔短签:睿王欲迎娶堰国公主,速派人来央。 听见这话,韩夫人更是自信,晏亭想用这些来治她罪名,实在是痴人说梦,见晏杵显出惶恐央求她快些逃命,韩夫人冷哼道:“你兄长没脑被打成这样,你怎的也要跟着凑趣,还没怎么招便乱了自家的阵脚,晏亭如今是被那个叫弱水的贱人死了刺激的,等他冷静了,便会知道他今天做的事情有多么愚蠢,我是何等身份,区区两句话想扳倒我,自不量力。” 看着韩夫人自信的表情,晏杵也微微放了心,却还是小心翼翼道:“母亲,大央和堰国联姻之事,我们是不是不管了?” “晏亭想替睿王主持了大婚,换得睿王更进一步的提拔,想也别想,等着一会儿出去了,寻了府外藏着的南褚死士,围了晏府,等到晏亭回来之后,废了他,你直接承袭晏家家主之位。” 躺在那里的晏霍听见韩夫人的决定,略扬高了痛哼声,换得韩夫人一个白眼,复又转为低低的呻吟,晏杵听了韩夫人的安排并没有开怀,反倒小心翼翼道:“可是睿王那头怎么交代?” 韩夫人自信满满道:“姒塔那么对待他宠了几个月的女人,他也不是什么也没做,晏亭带刀进宫,他还是什么也没做,那个只知道怎么跟女人颠鸾倒凤的昏庸废物能耐我何?” 听见韩夫人的话,晏杵阴测测的笑了起来,那头来人已经打开了关着晏杵的牢门,小心翼翼的把他抬了出来。 临了出牢房前,晏霍偏要多嘴不甘心的问上一句:“虽然我没找到初南公子便被抓回来了,可是消息我已经想办法通知他了,想必再过两日初南公子就能带人赶来了。” 晏杵冷笑道:“算你还没笨到家,不然咱们全让你一个给搭进去了,被晏亭一个乳臭小子解决了,枉费我等在大央如此隐忍几十年。” “呦!原来在大央让诸位如此难受,还真是为难各位了,姬将军,张总管,劳请你们记清楚了这话,本大夫可没添枝加叶,这全是他们自己说的,稍后等到了大王眼前,你们可给我做个人证,对了,好像过几天那个南褚的什么公子也要过来凑凑趣,这点甚好,一道请来,也好让大王知道诸位对他的婚事如此在意。” 韩夫人脸色发绿,晏杵堵着嘴一阵呛咳,半晌伸出手指指着晏亭咬牙道:“欺人太甚。” 晏亭依旧嬉笑道:“彼此彼此。” 随后转身对张效和卿玦抱拳道:“三人尽数擒获,暂关在府中,待到他日初南到了,再行定罪。” 韩夫人猛然间叫嚣道:“我乃褚国长公主,尔等谁敢动我?” 本来已经转身的晏亭听了这话,嬉笑的转身大声道:“长公主,你在大央境内搬出南褚的身份,还说不是细作?” “晏亭,你敢对本公主无礼?” 晏亭悠哉的踱步到韩夫人身前,大笑道:“你十八年前动手的时候就该想到这点,那个时候你没除了我,早晚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索命,你欠我娘的,我要加倍讨回来!” 韩夫人瑟缩了一下身子,晏亭冷哼一声,挥手道:“关起来。” 听晏亭的话,韩夫人突然疯了般的上前就要抓晏亭,卿玦眨眼之间就冲了上来,条件反射的抬腿一脚便把韩夫人踢飞了出去,随即摔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然后缓缓的躺了下去。 卿玦锁了眉头扫了一眼韩夫人,晏亭转身对韩夫人露出那口在皮肤下显得愈加白润的贝齿,奸计得逞般笑道:“害人者终害己,怨不得我。”(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不该管的事情 凉风习习,正是日落月未出之时,梧桐树下,素雅的竹榻上靠着一个淡紫的身影,一手捻着紫玉,一手擒着竹简。 竹榻前立着个瘦高的男子,穿着粗布胡服,略凌乱的发,拎着厚重的玉首剑,微微垂着头,他不出声,靠在竹榻上的紫色身影也不看他,尽管天色黯淡,却依旧悠然的盯着手中的竹简。 半晌,拎着玉首剑的瘦高身影终究叹息一声,随即小心翼翼的说道:“今日上大夫设计捉拿晏杵,并未让属下随行,韩夫人被其逼急,冲动上前,是卿玦护其周全。” 听曾胜乙说了心思,苍双鹤放下手中的竹简,略略抬眼看了看曾胜乙,淡笑道:“有些不适了?” 曾胜乙连连摇头:“没,只是弱水死后,上大夫似乎和以前完全的不同了,属下怕他会影响了先生的布局!” 苍双鹤依旧淡笑:“殊途同归,何来影响之说?” 曾胜乙脸上显出一抹尴尬,支吾了半晌,找不到接口的由头,想了想还是转开了话题,“晏府之事,先生真的不打算过问了么,韩夫人此番是疏忽大意才被晏亭所擒,可那初南公子却不是个可以轻视的人物。” 听曾胜乙的疑惑,苍双鹤站起了身子,那竹简还放在竹榻上,可浅紫的挺拔身影却沿着小径向后方的卧房中走去。 曾胜乙见苍双鹤已经抬步走了,顿了一下随即快步追了过去,待到近了,听苍双鹤平静的说着:“家仇当报,换做是你,可愿鹤插手此事?” 脚下的步伐顿了一下。曾胜乙也浅浅的笑了起来,“先生总是想得如此周到。” “只是不想做些吃力不讨好的混事罢了。” 即便苍双鹤如是说法,曾胜乙还是未曾变一变脸上的微笑。亦步亦趋的跟着,随即又想到了另外一点,收了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先生,晏老上大夫已经牺牲了许多。可瞧着此番情景,小上大夫怕是不会放过晏霍和晏杵了,兄弟相残到还好说一些,可老上大夫毕竟重情重义,又怎能坐视自己的一双骨肉就这么牺牲了,此事实在棘手。” 静默了片刻,苍双鹤微微收了声音的柔和。略沉声道:“韩夫人极其喜欢初南,你可知缘由?” “不知。” 得了这个意料中的回答,苍双鹤接着说了起来:“初南的亲娘舅也姓晏,乃南褚大将军,此人与韩夫人关系匪浅。” 曾胜乙一愣,略有些迟疑的问着:“此人属下也知,晏毋庸,与当年苟惑齐名的猛将,后来苟惑贪图享乐,可晏毋庸却毫不松懈。一旦大央与南褚正式开战,此人必将成为我大央的劲敌,先生说他与韩夫人……” 盯着苍双鹤挺拔的背影,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的鲜明了起来。须臾听见苍双鹤一如既往的平淡声调道:“即便晏亭当真手刃了晏霍与晏杵两兄弟,也断不会背上弑兄的骂名。” 听闻此言,曾胜乙脸上略沾上了一抹喜气,转过弯路,在苍双鹤休息的院子前,老远便瞧见了别夕,不同的是今日的别夕笑达眼底,看了让曾胜乙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别夕听见了苍双鹤的脚步声,老远便躬身道:“先生。” 苍双鹤点了点头,“今日感觉可还好些?” 十分开怀的笑道:“别夕觉得再过不久或许就可以换用旁的药了。” “极好。” 听他二人你来我往,曾胜乙突然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别夕,见他面色红润,并不像生病了,略一沉思便明白缘由,拔高了声调道:“莫不是你想要医这双眼了?” 喊过之后才有些赧然的看着苍双鹤道:“属下失礼。” 苍双鹤浅笑不语,那厢别夕沉声道:“三年前医治这双眼,月余便可,现在或许要很久很久才能恢复,若是再拖下去,怕别夕一生就只能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了此残生,我想通了,已经三年,或许该再看看阳光了。” 曾胜乙抱着玉首剑,撇嘴道:“是想见阳光还是想见别的,可是说不上的,人果真是善变的。” 他二人争执之时,苍双鹤已经走进了院子,并不阻止他们的剑拔弩张,苍双鹤不在眼前,他们说话也能更顺畅,个人心中的劫皆已经远去,该是私下里面对彼此的时候了。 究竟是不是善变的,别夕并不与曾胜乙争执,凝滞了许久之后,曾胜乙以为别夕会像过往一般,要么直接动手,要么拂袖而去,那才是绝命门主,却不想别夕只是绽开一抹笑,平和道:“或许是的。” 听得曾胜乙吃惊的瞪大了眼,连连摇头:“人果真可以变。” 别夕笑了,“武圣人皆能俯首称臣,又有什么值得吃惊的呢,在先生身边,没有绝对的可能与不可能。” 曾胜乙静默了,别夕依旧柔和着声音道:“晚了,稍后我还要早些回去歇着,先生说我需要养着,这会儿也就不陪你说话了,先行一步,进去找先生了。” 说罢并不等曾胜乙回答,转身沿着苍双鹤离去的方向追去,曾胜乙定定的看着别夕渐渐没在夜色中的背影,摇头道:“还真的有些像先生了。” 已经用过晚膳,晏亭坐在案前借着并不十分明亮的光在丝帛上标记着韩夫人与晏霍和晏杵三人的罪名,即便韩夫人的尾巴抓的并不深刻,可先前她也同睿王说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要把原本事实的部分略加以修改,总也生出些歧义来混淆了视听。 半晌猛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坐在她前头的卿玦,那张绝美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些竟生出一种胜过女子一般的妖娆妩媚,看在晏亭眼中却颦起了眉头,略不解的出声问道:“姬将军从不在府外过夜,怎的今晚这个时辰了还不回?” 被晏亭这样一问,卿玦的脸显出一抹可疑的红润,不过他的声调还算正常,平实的答道:“我想留下来。” 晏亭攥着笔的手一抖,瞪大了那一双杏眼,嘴角也抽了抽,声调略高道:“本大夫是男人!” 见晏亭如此表情,卿玦也尴尬了起来,闷声道:“本将军也不是女人。” 听卿玦如是回答,掩体方才察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洒然道:“反正晏府甚大,客房也有几十间,姬将军喜欢,随便住便是。” 卿玦迟疑片刻,喃喃道:“我想住离你最近的那间。” 晏亭感觉手中恁般轻的笔竟有些沉重了,慢慢的搁置在笔架上,收回了微微颤着的手,偏着头笑道,“挨着本大夫的客房年久失修,不宜招待贵客。” 卿玦淡淡的回道:“可也只有挨着上大夫近了,才能在有事情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着您。” 晏亭本来已经游移到别处去的眼听见卿玦的回答后猛地转了过来,心头浮起一丝动容,声调却依旧平缓,轻笑道:“多谢姬将军挂念,若单单是因为这点,姬将军完全可以放心,本大夫不会有事的。” 卿玦依旧坚持道:“白天的时候若不是我出手,怕那个韩夫人有可能伤了上大夫,我盯了许久,没见曾胜乙护着你,而今你要对付初南,若身边没一个功夫好的,实在令人放不下心。” 听着卿玦说得诚恳,晏亭真心的笑了起来,对着卿玦平缓道:“白天若本大夫未曾给韩夫人留下那个缺口,她是不会铤而走险,以为擒贼先擒王,不过,若她不是有这个念头,又怎会伤得那么严重呢!” 卿玦愣了一下,喃喃道:“原来你是故意的,竟然以自己为饵,你有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一旦那个时候我迟疑了,你该怎么办?” 晏亭那一双杏核眼在烛光的映照下隐隐闪着若星子般的光芒,看着卿玦笑得自信,“因为本大夫知道,姬将军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卿玦不再接话,默声对着那一双明亮的眼,那双眼生得当真好看,加上此刻的自信,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原来晏亭竟是这样明白了自己,这一刻晏亭的笑脸竟与苍双鹤的重复在一起,苍双鹤看得透他,晏亭也能! 这该算是利用么——或许是吧,被人利用不是件舒服的事情,就好像三年前那个时候的心痛,可如今明知道如此,还是心甘情愿想要留下来,才要再张口坚持自己的意见,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曾胜乙的声音,恭谨异常道:“少主,胜乙不辱使命。” 晏亭轻笑了起来:“好。” 听见曾胜乙已经回返,卿玦霍然站起了身,对晏亭抱拳道:“既然上大夫的护卫已经回来了,那卿玦便先回去了。” 即便卿玦脸上的落寞让人不禁生出怜惜感,可晏亭还是轻笑着点头:“姬将军慢走!” 竟是拦也不拦的放卿玦离开,话已至此,实在寻不到旁的理由留下,卿玦拱手笑道:“上大夫多保重。” 晏亭点头,“姬将军慢走。” 卿玦翩然转身,晏亭始终淡笑,直到再也听不见卿玦的脚步声,才缓缓的收了表情,看着坐在方才卿玦坐过的位置上的曾胜乙,平声问道:“初南的消息探到了?” ¤¤¤¤¤¤¤¤¤ 实在不舒服,请大家见谅,明天补更!~~~~(>_<)~~~~眼睛疼,刚才照镜子一瞧,红通通的一对,夜半三更的自己给自己吓一跳——伦家红眼病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心狠手辣 “初南已经折回南褚,想必一时半会儿不再来大梁。” 听闻此言,晏亭挑了挑眉梢,伸出左手,拇指轻托自己的下巴,食指在暗哑的脸上游移,蔑笑道:“怨不得韩夫人喜欢,原来是个同她一般无二的主。” 曾胜乙看着晏亭脸上的笑,有些莫名的感觉,抿了抿嘴不解道:“先前少主说要等擒获初南方得以治罪于韩夫人,可眼下初南已经察觉,擒其绝非易事,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晏亭斜着眼睛看着曾胜乙,轻缓笑道:“若本大夫要你去南褚公子府将其抓来,你可敢去?” 曾胜乙的眼微微睁大了一些,看着晏亭脸上的笑,猜不出她心中究竟想些什么,迟疑了片刻,坚定道:“为少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晏亭大笑出声,摇头叹息道:“本大夫何德何能,竟有如此忠心之护卫,实在好命。” 曾胜乙尴尬的扯着嘴角,愈发的感觉晏亭和从前不同,方才那话绝对不是平白说出口的,迟疑间,听见晏亭接口随意道:“总有一天,他会来的。” 张了张嘴,话未曾出口,晏亭已经站起了身子,快步向外面走去,曾胜乙侧着头看着晏亭的脚步,像从前一般自然而然的追了过去,却不曾想才追到门边就听见晏亭坚定的声音道:“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 曾胜乙扯了扯嘴角,终于发出声来,“少主您要去哪里?” 晏亭顿了一下,随口道:“韩夫人最宠溺的侄子听闻她落难的消息,直接选择明哲保身,你说韩夫人听见这个消息。该是怎样一番滋味呢?” 曾胜乙心头颤了一下,脚步追得更紧,急切道:“少主既是想去寻韩夫人。那么属下更应该陪侍左右。” 晏亭脚下的步伐并没有迟疑,头也不回的挥手道:“晏府的私牢乃韩夫人从南褚请来的最上等的工匠所建,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关在里面。因此这牢房建的是有进没出,比大央的天牢还牢固。你放心便是。” 曾胜乙慢下了脚步,看着晏亭的身影渐渐隐遁在暗夜之中,怀抱着的玉首剑缓缓放下,轻叹一声,“该来的总会来……” 晏亭并没有直接走向私牢,反倒绕行到柴安的院子外,直接进了院子。那时柴安靠坐在晏亭为其配的案几前,借着豆烛之光翻着竹简,见晏亭进门,仓皇的站起身子施礼道:“少主有什么事情只管差人来寻小人便是,何需您亲自跑一趟呢!” 晏亭轻笑:“心中欢愉,吹吹夜风,信步而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先前晏霍曾对你下手,有仇不报非君子。寻了晏忠,随我来。” 柴安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不甚确定道:“少主莫不是想让小人对大公子他……” 晏亭浅浅的笑,“机不可失。” 柴安咧嘴露出一抹甚明朗的笑。转身快步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把晏忠找了来,主仆三人一道进了私牢。 白天晏霍被打得厉害,晏亭差人给晏霍上了药,并非良心发现,单纯怕他就这么受不住提前丢了性命而已。 外面已经是夏末,天本来就有些凉了,却还算怡人,可晏府私牢设在地下,到了夜里透着森森的寒,实在不甚舒爽。 才进了私牢的门就听见晏霍高高低低的呻吟,间或有韩夫人怒声斥责:“真没用,吃了这么点皮肉苦就受不住,照比你爹差远了。” 晏霍无力反驳道:“若父亲挨了这么多下,早没命了,母亲大人实不好再这样说了,伯文心中难受,还是第一次吃这等苦头,流云那个杂毛小儿,等我出去后,非把他剥皮抽筋了不可,小人得志,什么东西!” “呦!兄长,谁小人得志了,你要剥了谁的皮,抽了谁的筋,要不要流云替你动手呢!” 听见晏亭的声音,晏霍身子一颤,竟默不作声了,待到看见晏亭只带了柴安和晏忠两个人走进了私牢,立刻扬声怒骂道:“流云,你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母亲大人扶你坐上家主的位置,你非但不感恩图报,反倒要恩将仇报,定不得好死!” 晏亭伸手挖了挖耳朵,挑着眉梢笑道:“谁不得好死?” 晏霍又大声重复了一句:“老子说你,你这个杂种不得好死!” 听见晏霍拔高的声音,晏亭缓步走到晏霍的牢门前,撇嘴道:“本大夫能不能得了好死,这个还是个未知数,不过你能不能得了好死,本大夫可是了然的。” 晏霍瞪大了眼,那厢韩夫人霍然起身,快步来到铸铁的栏杆前,双手扒着冰凉的栏杆,盯着晏亭厉声道:“流云,你究竟想干什么?” 见韩夫人沉不住气了,晏亭眼底闪着欢愉的笑,悠哉的踱步来到韩夫人眼前,耸着肩膀道:“方才流云得了个新消息,您那挖心掏肺宠着的侄儿听闻您落难的消息,心中甚是惶恐,落荒而逃去了,十天半个月是没有来大央的意思了,这接头的人没了,怕事情就没那么好处理了,莫不如老夫人您便自己招了吧,省得你我皆麻烦。” 听见晏亭的话,韩夫人脸上明显闪了闪神,也只是一瞬,随即便笑了起来:“笑话,你让我招什么?” 晏亭并不接韩夫人的话,转头对柴安和晏忠轻笑道:“柴安,若是本大夫没记错,似乎上次大公子对你可是下手不轻呢,即便要鞭尸,他也没个痛痒了,晏忠,帮柴安摁着,上次大公子伤了你哪里,现在你就让他知道那个时候你哪里不舒服。” 柴安愣了一下,晏忠听了晏亭的命令,脸上立刻挂上了笑,打开了关着晏霍的牢门,看着瑟缩着的晏霍,朗声道:“大公子。得罪了!” 韩夫人犹在咬牙坚持,柴安见晏亭并不是随口说说,也跟着进去了。听见晏霍凄厉的叫喊声,韩夫人恨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晏亭贴在牢边,笑看着韩夫人。阴森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手段。不是直接杀了她,而是先让她慢慢体会被她所害之人曾受过的苦,兄长是你心尖子上的肉,这点极好,我现在就要挖你的心头肉,你说,自己是想寻个痛快点的死法。还是看着他二人受尽折磨而死之后,再等我寻个罪名给你,然后随他二人而去?” 韩夫人咬着牙看着晏亭,一字一顿道:“好歹他们与你同根所出,你就不怕你父亲在地下盯着你?” 晏亭不甚在意的笑道:“若父亲当真明是非,便不会怪我,若父亲不明黑白,又怎会有脸来怪我?” 韩夫人怒目圆睁,老半天挤出一个‘你’字,便没了下文。那边晏霍杀猪般的嚎叫起来,晏杵一张白脸已经泛着如死人一般的青紫,断续道:“大哥,别让那个杂种低看了去!” 听见晏杵的冷斥。晏霍不甘心的叫道:“你说得轻巧,你过来试试,或许还不如我呢!” “哎!还没怎么招呢,先窝里反了,老夫人,瞧瞧你这一双儿子有什么出息呢,莫不如你求求我,我让他们早些轮回,下一世托生个好人家,别再找个作恶多端的女人当娘,临了连累了自己的子女也跟着不得好!” “你休想我会怕你?” 听着韩夫人还不服软,晏亭冷笑着不甚在意,转身来到晏霍的牢房外,对柴安说道:“柴安,先出来,这私牢里备着白绢,起个供状给兄长,让他签字画押。” 柴安顿了击打晏霍臀部伤口的动作,略带些不解的盯着晏亭,见晏亭眉眼上的笑,随即了然,朗声道:“是。” 随即起身出了晏霍的牢门,晏忠还坐在晏霍的背上,晏霍不叫了,伸腿便踢他一下,听着晏霍鬼哭狼嚎,晏亭主仆三人笑得甚是欢喜。 晏霍罪名很多,欺男霸女还算轻的,杀人越货也曾涉足,此番最致命的便是通敌叛国,一刻钟之后,柴安把他起草好的供状送到了晏亭眼前。 晏亭看着白绢上刚劲的字体,轻笑道:“写得不错。” 柴安略赧然的低了头,晏亭随即把供状送回到柴安手中,轻声吩咐,“让他画押。” 柴安擎着供状笑着回到牢房里,把供状递到晏霍身前,笑道:“大公子,劳请您在上头画个押。” 晏霍紧紧的攥着拳头,那厢韩夫人也高声尖叫道:“霍儿,不能签,千万不能签,只要你不签,看他能把你怎么办!” 听见韩夫人的声音,晏霍似乎也来了底气,当真死挺着不认,柴安和晏忠对视一眼,晏亭淡淡的扫了一眼韩夫人脸上的得意,耸肩撇嘴,轻笑道:“很容易的事情不是么!” 随即拔出腰间的短刀,笑着走进了晏霍的牢中,把短刀在晏霍身前一晃,轻笑道:“大哥,听说你近来又从外头寻来一个天仙似的小美人,美人啊,谁能不心动呢!” 晏霍眼中全是晏亭手中的短刀,扯着笑脸道:“既然你也喜欢她,那我就把她送你,随便你怎么折腾。” 看着晏霍这等没出息的表现,韩夫人气得脸都绿了,晏亭却把玩着短刀阴测测的笑道:“啧啧,可惜自从我用这刀杀了大王的美人后,总是提不起兴致,这美人我也享受不了了,看着别人拥着美人快活,我这心里更不是滋味,大哥,万恶淫为首,我还是替你断了这祸根吧!” 晏霍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盯着晏亭手中的短刀,迟疑道:“你什么意思?” 晏亭回晏霍一个诡异的笑,随即对晏忠慢条斯理道:“给大公子脱了裤子,我试试这刀还快不快了!” 韩夫人厉声叫道:“晏亭你敢,今日你若是伤了霍儿一根汗毛,他日我定当加倍奉还!” 晏亭不甚在意道:“等你能保全了自己再来威胁我吧!晏忠,还不快动手!” 晏忠嘻嘻的笑,三两下便除了晏霍的裤子,动作不甚温柔,摩擦着臀部的伤口,引得晏霍又是一阵哀嚎。看着晏亭执着短刀逼近,拼命挣扎想要退后,奈何晏忠小山一样的压着他。令他动弹不得。 脸色青紫的瞪着晏亭越靠越近的短刀,晏霍闭了眼,完全不去听韩夫人的大声提醒:“霍儿。别怕他,千万别画押。” 待到寒气近在咫尺的时候。晏霍猛然出声喊道:“我画,我画了。” 晏亭拎着短刀笑着站起了身子,侧着头看着韩夫人脸上的惶恐,轻笑道:“我便说了这事很简单!” 韩夫人咬牙切齿道:“你是故意的!” 晏亭轻笑:“我从来没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拎着晏霍画押好的供状,晏亭悠哉的来到韩夫人身前,擒着那晃眼的供状,站在韩夫人能看清供状却抓不到的距离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轻笑道:“通敌叛国,啧啧,这罪名可实在大了,好在我举报有功,晏府算是保住了,不过兄长实在胆大包天,我是护不住他了,老夫人,你们母子还是抓紧时间说说贴心话,我便不凑这个热闹了。晏霍、柴安,走!” 说罢洒然转身,抬步就要向门外走去,身后韩夫人突然出声喊道:“慢着。究竟怎样你才能放过他。” 晏亭顿住了步子,微微侧头,轻笑道:“你把我娘还回来,我便放过他!” 韩夫人一双眼似乎能射出箭来,晏亭却大笑着离开。 身后隐隐传来晏霍的哭嚎声:“母亲大人,我不想死……” 三日后,韩夫人亲眼看着晏霍被处死,当场昏死过去,晏杵也吓得一病不起,是夜,晏亭还是那一张笑脸,阴测测的站在韩夫人身边说着:“你还有一个儿子呢,别着急!” 半老徐娘的韩夫人一夜便花白了头发,迅速的苍老了下去,也就在晏霍死的第二天,陪屠幼菱进香还愿的晏妙萏匆匆的赶了回来,直接闯进了晏亭的书房,跪在地上抽抽噎噎的质疑着晏亭:“三哥,他们说您把大哥处死了,这可是真的?” 该来的总会来,先前屠幼菱传了消息给晏亭,说不知道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了晏妙萏,她拦不住了,有了屠幼菱的消息,晏亭自然做好了应对的手段,并不是真的畏惧晏妙萏,只是最初到晏府,是晏妙萏给了晏亭亲人般的感觉,或许在心底深处,晏亭还是想抓住些什么吧。 屠夫人事先就知道了晏亭要生出变化,见屠幼菱要去进香,她也巴巴的跟着去了,随即听闻晏亭借故处死了晏霍,而韩夫人和晏杵还被晏亭关在府中,又见晏妙萏坚持的要立刻回府,屠夫人掂量了一番,只是说屠幼菱现在身子受不得颠簸,得慢慢走。 因此晏妙萏提前赶回来了,屠夫人和屠幼菱却还在路上。 见晏妙萏哭得甚凄凉,晏亭轻叹了口气,平缓道:“起来吧,你心中该明白,大哥这是咎由自取,一报还一报,这些年他害了多少人,怎能不还!” 听闻此言,晏妙萏慢慢的抬起了头,泪眼模糊的盯着晏亭,幽幽道:“这么说,他们果真没有骗我!” 晏亭点了点头,晏妙萏顿时紧紧捂着嘴哽咽出声,她哭,晏亭也不劝她,良久,晏妙萏的声音慢慢的轻了,跪着上前抓住晏亭的衣摆,喃喃的哀求,“三哥,我知道大哥这些年做了许多错事,是他咎由自取,可二哥病了这么多年,他没有做出大哥那些事情,还有母亲,他们是无辜的,大哥罪有应得,您已经处决了他,那放过母亲和二哥好不好!” 锁着眉头看着晏妙萏哭得声嘶力竭,晏亭轻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蹲下身子,凑近晏妙萏,和声道:“妙萏,二哥和母亲皆是有罪之人,你帮不了他们!” 听晏亭的话,晏妙萏摇头哭道:“怎么会,母亲即便待你和我不甚和善,可那是她的个性,她没罪,真的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都是大哥的错,跟母亲没关系的,三哥您放过母亲好不好,求求您。”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晏亭轻缓道:“你知道为何父亲将我送到太行山,十几年不曾接我回晏府见上一面么?” 晏妙萏迟疑了片刻,随即把自己听来的如实说了出来:“三哥,您不要怪父亲,我听说过的。有术士说您命带孤星,克死了三娘,父亲也是不得以才如此做了。这些跟母亲没有关系,你不要因为父亲不接您回来,便要迁怒于母亲。” 听着晏妙萏有些口不择言。晏亭并不怪她,反倒轻笑出声:“父亲不接我回府。只是因为我若是离开了太行山,小命就没了,至于说我命带孤星,莫不如说是母亲杀气太浓!” 晏妙萏愣了一下,晏亭随即阴测测的笑了,“你能想象自己口口声声说无罪的母亲十八年前居然对一名产妇下杀手,因为容不得父亲喜欢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接连杀了四个无辜的男婴,若这样也算是无罪,那么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才能算有罪呢?” 那一双水润的大眼中写满惶恐,连连摇头,“三哥,这其中一定有误会,那些不是母亲做的,一定是旁人为了挑拨你们的感情才编造出这些谎话来糊弄你的,我知道三娘的死对你来说是个心结。可她死于难产,那些术士也是信口胡言的,这世上有许多妇人死于难产,与相克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晏亭见晏妙萏还在坚持,伸手拿出上一次看过晏痕当年记下的事实送到了晏妙萏眼前,和声道:“这是父亲当年的手书,或许该让你看看。” 晏妙萏颤着手接过,待到看清上面的东西之后,连连摇头:“不可能,父亲和母亲那么的恩爱,母亲是南褚最典雅的长公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些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即便晏妙萏连连否认,可她的身子却软软的颓坐在地上,晏亭叹了口气,对一直服侍着晏妙萏的丫头道:“小姐累了,送她回房。” 再五日之后,晏杵病死于韩夫人眼前,十天之内,两个儿子全没了,韩夫人像被抽了筋的龙,一片死气了,口中絮絮叨叨的念着,“晏亭,你不得好死,十八年前怎么没弄死你,怎么没弄死你!” 一块破席子,在韩夫人面前把晏杵的尸身随意的卷了几卷,如死狗一般的拖出了私牢,韩夫扒着牢门死命的叫喊,却无人理会她的叫嚣。 深夜之时,晏亭独自捏着一小个瓷瓶走进了私牢,笑看着韩夫人哑声低吼,看着韩夫人困兽般的挣扎,坦白的告诉韩夫人,自己手中捏着的是一瓶毒药,她给韩夫人两条路,一则是选择吃下毒药,从今之后成为一个废人,但是可以等着她所谓的看晏亭能有怎样的凄惨下场;二则是认下罪名,三日之后游街示众,随即凌迟处死。 韩夫人瞪着眼看着晏亭的笑脸,迟疑了片刻,随即伸手夺下晏亭手中的药瓶,仰头尽数吃下,须臾便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趴在地上打滚,样子好不狼狈。 晏亭冷眼看着韩夫人的样子,平静的说着:“这种药吃下,不能说话,四肢全无力量,连求死都不能,只是留下你的双耳和眼,让你即便有秘密也说不出口。” 看着韩夫人的身子痉挛着,晏亭突然大笑了起来,“你一直好奇当初为何让我侥幸逃脱了吧,或许你还怀疑过那些心腹之中出现了叛徒,是他们放过了我,现在我可以给你个答案,让你知道你的心腹有没有背板了你!” 听着晏亭的笑声,韩夫人吃力的偏过头来,惊愕的看见晏亭伸手探向自己头上的发带,轻轻一拽,发丝轻扬,随即伸手脱掉了身上的外袍,伸出略瘦,却莹润的胳膊,手指搭在冰冷的栏杆上,声音悦耳异常道:“因为当年你的心腹放弃了追杀女婴!” 韩夫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伸手指着晏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听见晏亭若出谷黄莺般的大笑着,“我倒是好奇,你对南褚这么忠诚,如今你落得个如此下场,禇幽公会为你做些什么呢!” 大张着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不多时,就连胳膊也抬不起来了,晏亭冷淡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韩夫人,哼笑一声,穿回了袍子,束上发髻,转身步调甚轻盈的走出了私牢,身后是韩夫人犹不敢相信的眼——原来晏痕一直在骗她,晏痕当真的那么在意盈姬和她的儿子,不!现在该说是女儿! 在韩夫人面前甚洒然的走出了私牢。却在出了门之后,蜷曲下身子,抱着膝盖嘤嘤的哭了起来。嘴中喃喃的念着:“娘,女儿给你报仇了!女儿真的做到了!” 远处隐隐传来晏忠大嗓门的招呼声:“姬将军,您怎么有空了!” 听见卿玦到了。晏亭霍然站起了身子,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痕。看了看四周,转身从旁门走出去了——此刻的她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大概会生出旁的是非来了。 晏亭回到了院子,摸黑进了房间,奔着密室就去了,不想竟在密室入口处碰到了一个人,晏亭一惊。略沙哑着嗓音道:“是谁?” 须臾,房间内的灯被人点燃,殁先生手中执着火石,看不清楚表情道:“上大夫,是老夫!” 晏亭止住拍打胸口的动作,不解的看着好几天没个影子的殁先生,轻缓问道:“先生今日出现,所为何事?” 听着晏亭的问题,殁先生并不急于回答,只是定定的注释着晏亭许久。才轻缓的挤出一个柔和的笑:“上大夫果真不会让人失望。” 晏亭感觉心口一颤,莫名的熟悉感又袭上心头,抬眼凝视殁先生,却不想他却别开了一直对着晏亭的那一张不甚清晰的脸。平和着声音道:“明日带韩夫人正式上街游走一圈,不日南褚便会宣战。” 晏亭并不细听这些原本已经料想过的事情,只是一直看着殁先生不甚自然的表情,冷着声音问道:“先生,为何我感觉你比章化更了解晏府一般?” 听着晏亭的问题,殁先生却是尴尬的笑着,摇头道:“若老夫熟悉晏府更甚章管侍,想必如今也不用四处漂泊了。” 那一晚卿玦无功而返,无以言表的落寞着,不过他是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得晏府去寻晏亭,可那站在高高的院墙外的白色身影却是连卿玦进府直接去寻晏亭的勇气都没有,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竖起耳朵听晏府中的声音,晏亭的声音没听见,却听见了卿玦熟悉的脚步声,“你来干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 二人同时出口,似乎对方出现在此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听见对方的问题后,又同时静默了,僵持了良久,卿玦和别夕同时回转,等不到对方的答案,也不会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背道而驰,两个人同时轻笑——三年前的挚友,如今陌路,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任何牵连,却还会再某一日有了更近一步的关联,如今他们该算作天涯沦落人,都在守望着一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的不可能! 以前天真烂漫的晏妙萏一连哭了好久,她的世界轰然倒塌,找不到方向,恨晏亭么,自然要恨,即便明白晏亭只是做她该做的事情,却还是放不了心结,晏霍死了,晏杵也死了,韩夫人被晏亭弄成了要死不活的样子,似乎也只剩下她还是完好的。 那日要拉韩夫人去游街之前,晏妙萏拎着当年初南留在府中的宝剑冲到了晏亭眼前,杀不了晏亭,便用剑架上了自己的脖子,威胁晏亭放了韩夫人, 晏亭只是冷淡了声音道:“晏霍死了,晏杵也死了,倒也不差你这一个。” 听得着晏亭冷漠的声音,晏妙萏当真闭了眼便要动手,却不曾想那剑竟没拽动,瞪大眼看着不知何时已经闪到她身边的晏亭。 晏亭的手抓着剑身,有鲜红的血沿着血槽缓缓的流出,晏妙萏眼含水泽,不解的出声道:“你?” 晏亭轻笑,“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似乎爹爹就在你我身边,晏霍与晏杵与我和爹爹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你不同,爹爹或许并不希望你死!” 晏妙萏一愣,喃喃道:“你说什么?” 晏亭回头瞥了一眼眼睛瞪得大大的韩夫人,冷哼道:“晏霍两兄弟已经死了,他们的亲生父亲或许会亲自带兵来攻打我大央呢,我的好妹妹,你杀不了我,可是有人会来杀我,或许你该瞧瞧,你的两位好哥哥的爹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见晏妙萏完全失了心神,晏亭对跟在晏妙萏身后的屠幼菱动了个眼神,屠幼菱立刻会意,仆役拉着失神的晏妙萏下去了。屠幼菱随即也快速跟了过去,屠夫人颠儿颠儿的跟在屠幼菱身后,细声细气的哄劝着:“夫人。您慢点,别伤了孩子。” 韩夫人远远的看着那一幕,十几年前。屠夫人也是那样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劝说着她。‘夫人,您慢点,小心伤了身子。’如今她与屠夫人皆面容老去,又逢中年丧夫,本该更是亲近,却不想自己落难了,屠夫人是看都不屑看她一眼的。更别提像晏妙萏一样用死来给她求情了。 至于晏霍和晏杵的身份,在晏亭决定处死晏霍的前一天晚上,她在书架的下方的暗格里找出了一本晏氏的族谱,这一代的族谱上只有她和晏妙萏两个女儿,并没有晏霍和晏杵的存在,翻找了许多晏痕生前留下的东西中,果真发现了晏霍兄弟的真实身份,心中顿时晴朗了,晏亭也在晏霍死前给了他一个明白。 夏天彻底的过去了,秋上。南褚以辱其长公主韩夫人声誉为名,正式向大央下了战书,那一日大殿之上,睿王捏着手中的战书对晏亭笑得满目赞许。这份战书的得来,细细算来,皆是晏亭的功劳——似乎没有苍双鹤,晏亭也可以独当一面了,不过这次对付的是六国之中的第二大国,小心驶得万年船。 盛康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晏亭冷哼道:“上大夫果真非比寻常,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手段,实令本侯刮目相看,对付自己的兄长,竟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对大王忠心程度可见一斑。” 晏亭抱拳笑道:“侯爷盛赞,下官照比侯爷,还是差得太远。” 大婚本就不可以仓皇马虎,睿王把婚事延迟到与南褚对战之后,那厢堰惠王闻听大央要与南褚开战,本就心生惶恐,又得知睿王主动延迟婚事,自是巴不得的,先前各种礼节都过了一遍,若是大央不敌南褚,他们也可以无限期的延迟与睿王的婚约,又或是大央打败南褚,那么把赵娥黛嫁过去,意义就更大了,两国一拍即合,各自揣了自己的心思。 卿玦自然还是任将军一职,不同的是这次睿王竟让苍双鹤随军,听见苍双鹤也会同行,晏亭不解的瞪视着睿王,在他们原本说好的打算中,并没有苍双鹤随行这一条。 如何对付韩夫人母子三人,先前晏亭已经一一向睿王禀告过的,而且出战大央的事情,也同睿王商量过了,晏亭万万想不到,睿王竟会突然走了这么一招,虞国的镇国宝鼎现在就藏在她的府中,虞国的鼎得的容易,晏亭似乎上了瘾头,想着这次计划周全了,再一道把南褚的鼎拿回来,却不想这个时候苍双鹤竟要随行,目的实在不简单,一旦被苍双鹤拿到南褚的鼎,那么她就输了——苍双鹤已经有四鼎了。 睿王自是看见了晏亭的不满,可让苍双鹤随行,不但保险,且还因为这是苍双鹤在虞国捷报传回之前就已经要求过的,睿王那个时候应得顺畅,心心念念的都是不管怎样,赢了就好,如今看着晏亭那脸上的阴云,心中竟生出一抹怪异感。 大殿之上,金口玉言,说出来的便不可能收回,苍双鹤随军是必然的事情,晏亭不满也只是一瞬,随即便遮挡了视线中的喜怒,淡漠了表情,既是不可更改的,若是强求,反倒给自己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有一点她心中甚是分明,这一站绝对要比虞国的难打,绝对的劳心劳神! 又将踏上征途,以前被盛康压制着的朝臣纷纷上前给晏亭还有卿玦鼓舞,不多时晏亭和卿玦便被包围在人群中。 睿王清冷的眼神看着这一幕,以前已经习惯了的,总有许多人在还没退朝的时候便围拢在盛康身边,那个时候只是莞尔的笑,如今却觉得有些遮不住的落寞绕在他身边,那个一直缩在信常侯府中的卿玦竟也可以面对了那么多人,如此平和的笑了! 眯起了眼睛,卿玦看着晏亭的笑脸,不知为何,总让睿王觉得有些碍眼,越看越气,拂袖而去,散了朝,稍后还有践行筵,并不出尚晨宫,晏亭起身出了大殿,卿玦随后也跟了出去,行至僻静处,卿玦小声的对着晏亭的后背呢喃道:“这次没有边城的千金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与谁同帐 有名驹通体乌亮如缎,独四蹄纯白赛雪,睿王赐名:雷行乌骓。 卿玦功勋在身,此番迎战南褚,睿王赐此宝马,又赠纹龙大氅,端坐雷行之上,手执方天画戟,头戴银盔红英,雪肤墨发,皓齿红唇,既有飒爽英姿,又是极致美人,眩人眼目的惊艳! 初秋的天空异常的蔚蓝,睿王站城墙之上,身着纯黑滚红边暗龙纹锦袍,头戴九旒王冕,手捧斟满清酒的玉碗,亲自践行,此一别,再相聚,便是别样天地,不可轻视。 弱水死后,晏亭便极喜欢穿灰蓝色的素袍,今日也不例外,黄脸垂目,似微恙,无有精神,却是在旁人不曾留意的空当,偷偷由眼角的余光中私下探察看着。 玥谣一身艳红的站在睿王身后不远处,晏亭心中分明她所为何来,也便是如此,才要去查看——苍双鹤不可不防,且要从最开始便提防着。 苍双鹤随军已成定局,晏亭留心之后却错愕的发现,苍双鹤竟未到场,心下开始盘算起苍双鹤此时究竟身在何处。 睿王赏了乌骓马给卿玦,自然也不可能亏待了晏亭,此番竟配了辆极其精致的厢式马车给她,晏亭先前曾见识过苍双府中马车的奢华,如今她乘坐的这一辆较之苍双府中那辆极致的马车有过之而无不及,车厢里还铺着厚厚的绒毯,累了倒是可以直接睡在里面,可却是令晏亭有些华而不实的感觉,心中总要念上几句:这样的马车,一旦遭遇变故,可会跑得快? 马车旁有曾胜乙端坐乌骊马之上,即便是这样的场合。却还是不见他仔细的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微乱的发配着粗麻胡服,看上去还是有些流浪武士的样子。不过倒是显出了神采奕奕的精神,看得出现在心情正好。 晏忠与原本就驾着这辆马车的车夫并坐在车厢前,脸上也带着自豪。 出发前。盛康曾端着酒碗亲自来恭送晏亭,玥谣继盛康之后也过来了。脸上有些落寞,前后说出的话却是令晏亭心中两重天了,玥谣说弱水的事情她听见之后甚是震惊,本来想直接就去把姒塔给杀了替弱水报仇,不过听宫中的人说,姒塔这段时间的日子十分不好过,睿王许久不曾去找她。姒塔到了晚上便要整个重欢殿灯火通明,所有的宫娥,内侍皆不能睡觉陪在她的寝殿周围,即便如此她也睡不着,总会在半夜尖叫着说弱水站在她榻前盯着她看,让内侍把弱水赶走,整个重欢殿的宫娥、内侍被姒塔折磨的惶惶不可终日。 这些倒还不是令玥谣觉得开怀的地方,玥谣最喜欢的便是姒塔那张引以为傲的脸竟开始慢慢变得黯淡粗糙,且身上会莫名的冒出几个红疹子样的小疙瘩,奇痒无比。不敢抓挠,一抓便破,破了之后便要流出脓水,使其整个人周身散发着一种怪异的味道。以为或将死去,过个三五日,破口竟可不药而愈,疤痕未脱之前,又冒出新的小疙瘩,日夜不宁,寝食不安,宫中御医皆素手无策。 玥谣喜欢看见姒塔受这等罪,更喜欢睿王对待姒塔的态度,姒塔要御医给医治,睿王便派御医过去给姒塔瞧瞧,可瞧过之后御医皆说不知此症源自何处,睿王对姒塔便如实转达,当真就医不好姒塔么?玥谣知道,若睿王当真想要让姒塔痊愈,只要跟苍双鹤说一声,以睿王的身份,苍双鹤定不会不卖这个面子给他就是。 玥谣说着姒塔如今的难过,这些难过本在晏亭的意料之中,倒也没出现大喜或者大怒的感觉,玥谣说罢,临了又要絮絮的念上几句苍双鹤的好处,那些好处听得晏亭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意兴阑珊的应对着玥谣,只求大军快些出发。 玥谣说了半晌之后,竟然就这么静默了声音,晏亭拱手要跟玥谣辞别之前,玥谣却先她一步问出口来:“流云,听说你的夫人有了身孕?” 晏亭心下一颤,面上却波澜不惊道:“让公主见笑。” 玥谣撇了撇嘴,伸手拍了拍晏亭的肩膀,爽然道:“被一个女子那样爱慕着,看来本公主并不是走了眼,瞧着你这身子单薄,却还是挺有些用处的,若是此番归来,苍双依旧不迎娶本公主,本公主愿意下嫁与你当平妻。” 晴天霹雳呀!晏亭微张着嘴,斜着眼睛盯着玥谣那一副我说到做到的表情,眼光转了几转,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难不成还让她天天趴在苍双鹤的耳边念咒:你娶了玥谣公主吧!你不娶她我就得娶,可是我现在都这样了,怎么娶她呢,所以你老兄行行好,再不娶玥谣,她一生的幸福就没了…… 身子战栗了一下,随即猛地摇头甩掉脑海中的谄媚相,要不得,那是实在要不得的,或许等着她将来集齐五鼎赢了苍双鹤之后,可以提个要求——就让苍双鹤收了天下所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为妻好了。 晏亭心中算计着,玥谣却有些不悦的出声,“流云,你想什么呢,莫不是不屑本公主下嫁?” 猛然回神,眼角的余光却看见远处端坐乌骓马上卿玦正向他们这里张望,那一日萦绕在耳畔那卿玦轻轻的低喃似乎还在,他说不会再有边城千金出现了,那话令晏亭十分心动,却一直觉得那只是自己于青天白日下做的一个梦,而今瞧着卿玦的表情,那一天似乎他当真说了那话也不一定! “流云!” 玥谣终究受不住,大喊出声,晏亭对上了玥谣那对盛满怒火的半月眼,尴尬笑道:“公主!” “你竟——你竟……” 看着玥谣气愤说不出话的样子,晏亭轻笑道:“公主的心思流云明白,定会全力以赴帮助公主达成心愿的。” 听见晏亭如是说了,玥谣那对半月眼又弯曲成好看的弧度,连连点头道:“果真不愧是本公主喜欢的人,心思就是活络。” 玥谣笑了。启程的号角吹响了,一直站在高处的睿王突然疾步向晏亭和卿玦的方向走来,护其左右的侍卫见此情景。莫不紧张的跟随其后。 晏亭从眼角的余光中看见了那厢睿王的举动,却也只是轻笑的同玥谣告别,随即上了马车。进到华丽的车厢,还未等坐稳之时。睿王已经到了马车之前——他的速度倒是出乎了晏亭意料的快。 “晏爱卿!” 听见睿王出声,晏亭不敢再伪装成不知的样子,退出车厢,跃下马车,躬身恭谨道:“大王。” 睿王锐利的目光在晏亭脸上游移,晏亭心中不解,面上不动声色的任由睿王打量。半晌,睿王轻笑出声,伸手解下腰间的佩剑,和声道:“此乃名剑含光,赐爱卿防身。” 反正睿王有的是宝贝,不要白不要,晏亭伸手恭敬的接过,嘴上连连谢道:“臣谢大王恩宠。” 睿王笑着点头道:“寡人等着晏爱卿捷报传回。” 晏亭敷衍道:“臣当肝脑涂地以报大王知遇之恩。” 说到知遇之恩,晏亭愣了一下,那时候卿玦似乎也说过相似的话。他还说过,愿意以身相许,难不成他现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便是因为当初那话? 很快打散自己的胡思乱想。禁不住摇头浅笑:都想些什么呢,那个时候在弱水坟前说过要当男人的,男人怎么可以跟男人生出感情来呢!想到这里倒也不像从前那么难受了。 睿王拧着眉头看着晏亭的神游太虚,先前玥谣不悦他也瞧见了,不过玥谣一直都没什么耐性,除去对待苍双鹤之外,即便是对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大王也会显出那等表情,他见了倒也不觉得奇怪,如今瞧见晏亭的脸,他才明白怨不得玥谣生气,晏亭如今的表现是有些令人不满,可却是觉得晏亭这张脸真的较之初见之时要顺眼许多——尽管晏亭现在比那个时候还要暗哑消瘦。 定了心思,睿王轻笑出声:“肝脑涂地倒是不必,寡人等着你好生生的回来。” 听见睿王这话,晏亭眼现莫名的视线转向睿王,见睿王的笑得欢愉道:“或许寡人当真可以把玥谣许你为妻。” 好一对变态兄妹,她那厢夫人都要生孩子了,这一对还要娶啊,嫁的,当真害怕公主没人要,想方设法推到她身上么? 心底不满着,嘴上更要小心应对:“臣谢大王偏宠,可方才公主还说要下嫁鹤先生,臣实在不敢……” 睿王轻笑道:“那些是后话,爱卿只要记得保护好自己,这才是寡人心中最惦记着的。” 晏亭逢迎的笑着,心中却想着睿王如今也学会这等笼络人心的办法来了,莫不是也跟那个能掐着人心要害的苍双鹤学的?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的,睿王这话总归是让人心里的舒服的,晏亭也还以微笑,大军起程,她乘着的马车已经走出去老远,隐隐还见那一袭黑袍、冕旒的睿王站在原地遥望,此时的他与当初那个袍乱、冕斜的好色大王真的不一样了。 平素步兵日行乃三十里计,卿玦带着的兵马却是日行五十里,先前有卫都率五千精锐骑兵开路,待到日暮低垂,大队人马赶到之时,骑兵已寻好安营之所,备下晚饭以供大军休息。 卫都黝黑的皮肤衬着明晃晃的白牙,笑得甚愉悦的告知卿玦与晏亭,营帐已经扎好,请他二人到营帐里用晚膳。 先前也有过风餐露宿的经历,不过这等感觉还是第一次,晏亭心中多少也带着点新奇,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晏忠、柴安和曾胜乙,她与卿玦并肩走在一起,随着卫都的指引,来到了一个略高,且宽敞平坦的空地上,空地上有两个比邻而对的营帐,晏亭心中了然,这毕是自己与卿玦的。 卫都让晏亭与卿玦自己选择要哪个营帐,卿玦只是看着晏亭笑,让晏亭先选,晏亭倒也不客气,瞧着两个差不多的营帐,见右边那个似乎更明亮一些,心中顿时生出了喜欢,直接伸手指着那个沉声道:“我要右边这个。” 说罢看着卫都,突然觉得他的笑脸有些果真如此的味道,颦眉不解道:“怎的,卫将军似乎知道本大夫会选这个?” 卫都赧然摇首道:“今日准备的并不齐全,请上大夫将就一晚,待到明天末将再想办法。” 听见卫都的话,晏亭有些莫名其妙,却笑得平和:“已经够好了,本大夫并非什么身娇体贵之人,有个栖身的地方就可过上这一晚。” 说罢不等卫都反应,自己先行一步进到了营帐内,曾胜乙几人还没来得及跟进去,晏亭复又风风火火的退了回来,脸色阴沉道:“卫都,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晏亭变了声音,卿玦微微偏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晏亭,那厢卫都听见晏亭的话,黝黑的脸竟微微有些红色,尴尬道:“营帐不够,是末将准备的不周全,请上大夫将就一晚。” 晏亭眼角抽搐着,先前听见卫都说请她将就一晚,以为是卫都自谦,如今才明白,想必卫都也知道她有不与人同寝的习惯,才那般的战战兢兢,一顶帐篷内,竟搁置了两个寝榻,且都放着缎被,怨不得这营帐瞧着较之旁边的那个要亮,却原来里面多掌了一盏灯,灯下摆着帛书,似乎有人已经住进去了一般。 轻叹一声,晏亭转身就要向旁边的那个走去,卫都小心翼翼的接续道:“那个安置了四个卧榻。” 晏亭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结巴道:“什么?那个比这个住更多的人,这么说来,其实不必本大夫选,你已经都安排好了?” 卫都搔头道:“其实也不是末将安排的,末将只是听令行事!” 晏亭更是不解,转眼看卿玦,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摸样,既然不是自己和卿玦安排的,卫都要听谁的令? 正猜测着的时候,营帐后面信步走来一抹颀长的人影,轻笑道:“上大夫似乎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 ~~~~(>_<)~~~~看了舟曲的情况,总也伤感着,为舟曲祈福,人的生命实在太脆弱!(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与君同帐 月弯如钩,群星争辉,有风习习,携暗香涌动,伴清雅嗓音,惊心的魅惑。 晏亭心中一动,顺着声音偏过头去,依旧是淡紫色的长袍,随意用缎带半拢着的墨发,柔和的笑脸,吊着的眼,遮挡着属于暗夜里的秘密。 “这是你安排的,你有何目的?” 想也不必想,晏亭直接问出口来,以为出征之时未见了苍双鹤,这厮便不会再出现了,现在看来倒也算自己的想法可笑了,苍双鹤不喜欢在那么多人眼前露面,在晏亭心中,他总是藏头缩尾的,可许多时候,未曾瞧见未必就是不存在。 方才还以为在这里有谁能给卫都下令,睿王钦点的人之中,除了自己和卿玦之外,自然就是苍双鹤有这份能耐了,因此晏亭肯定此事定是苍双鹤的安排。 听见晏亭夹杂着怒火的问话,苍双鹤只是把玩着旁人看不分明的玉佩,淡笑对着晏亭,那厢卫都瞧见晏亭生气了,忙出声解释道:“上大夫,方才末将说错了话,请您见谅,先前安营的时候,并未曾想先生会到,营帐准备的也不够齐全,先生说行军之中,不必介意那么许多,挤挤便可,末将想着上大夫与先生都是喜欢清静的人,才斗胆做了这样的安排,姬将军的营帐里便多挤了几个卧榻。” 晏亭看着苍双鹤脸上莫测的笑,听着卫都小心的解释,愈加的感觉此二人私下里一定有不足与外人道的勾当,霍然转头盯着卫都道:“你这解释也实在有些牵强,说安排之事并非出自鹤先生的授命,姑且不论你这话是真是假,皆是喜欢独处的人。便安排住进一个营帐里,这是何种道理?” 卫都一张黝黑的脸此时呈现紫红色,他本为武将。先前便因不善言语而处处遭人排挤,被晏亭这三两句一顶,更是张口结舌。半晌没寻一个回答。 卿玦一直静默着声音,目光在晏亭愤怒的脸和苍双鹤平静的笑之间游移。即便此时他为军中主帅,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见卫都不再开口,晏亭转头看着苍双鹤,平静道:“本大夫从不与他人共寝。” 苍双鹤不甚在意道:“鹤听人说上大夫如今已经有了子嗣,不知可是旁人谬传。” 听苍双鹤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晏亭心中一颤,粗声低吼道:“那怎么能一样!” 苍双鹤柔和对曰:“行军之时。毕竟比不得家中自在,上大夫就委屈一夜吧。” 晏亭咬了咬牙,身边此时还有旁人在,心中自然分明,若是在这个时候强自坚持方才的说法,实在有无理取闹之嫌,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对苍双鹤绽开一抹自认为十分和善的笑,平静道:“既是如此,本大夫倒也不再坚持。先生与本大夫皆是喜好独处之人,未免你我受对方所扰,本大夫有大王赏赐马车,便在马车上将就一晚好了。” 苍双鹤依旧浅笑:“时值秋日。山中风寒,上大夫身子羸弱,恐受不住山风侵体,还是营帐厚实些。” 不管苍双鹤此番话说得可是真心实意,晏亭脸上绽开了甚是开怀的笑,扬声道:“鹤先生实在体贴入微,此言甚有道理,这夜风委实有些凉,本大夫这弱身子也留人笑话的,多亏着先生想的周到,若因此故耽搁了大事,本大夫实在担不起这罪名,不过先生身强体壮,想必这么点小风可是难不住先生的,莫不如你去睡那马车吧!” 晏亭此言一出,在场几人脸上的表情顿时改变,唯独苍双鹤笑得怡人,略带玩味的打量着晏亭那等浑然不觉的‘无辜’表情,对于晏亭这略有些无理的要求,是苍双鹤长到这么大头一次听说的,却不会生气,反倒是引得他格外的注意来了。 还是不等苍双鹤回话,卫都却已经惊讶出声道:“这怎么可以?” 晏亭笑问:“有何不可?” 卫都脸色更加的紫红,尴尬道:“先生是尊贵之人,怎能在马车上屈就一夜?” 晏亭朗笑道:“本大夫的马车乃大王所赐,难不成还能屈了先生的盛名?” 卫都又被晏亭堵得哑口无言,那厢卿玦默默的盯着苍双鹤的表情,半晌轻叹一声道:“我去马车上休息,先生住另一顶营帐,让卫将军和柴安、胜乙到士兵的营帐去挤挤吧。” 柴安和曾胜乙本没有与卿玦同住的权利,卫都提前出发之时,卿玦格外打过招呼,卫都曾有些担心的说这是特权,恐落人口实,卿玦笑道:“特权便特权了,只要别屈了上大夫的左膀右臂便好,那二人当真有些本事。” 听了卿玦的话之后,卫都是不说话了,倒不是因为被卿玦劝住了,曾胜乙是什么人,其实多少接触过当年白玉氏的人都认得,那样的人与卿玦同住,实在无可厚非,至于柴安,先前攻打虞国的时候表现也十分好,即便真的有些格外的对待,旁人也说不出别的,因此他也就遵从卿玦的命令安排了,却是不想苍双鹤竟只比晏亭先一步到达军营,勉强安排了苍双鹤的住处,而晏亭却执拗的坚持不如苍双鹤同住。 轻缓的摇头,苍双鹤淡笑道:“主帅住马车,未曾有过这个先例,虽鹤有些特性,倒是不介意与姬将军这样的男子同住一室。” 苍双鹤话音未落,晏亭猛的眯起了眼,转头去看卿玦,见他侧着头对苍双鹤柔和的笑,心头一缩,扬声道:“原本已经定下了,再另作安排也实在劳神,既然先生不觉与本大夫同处一帐不自在,就暂且将就这一晚好了。” 苍双鹤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卿玦转过头对晏亭歉然道:“今天是我疏忽了,明天会格外安排的,现在已经晚了,总不好再劳动兵卒们了。” 晏亭扯着嘴角,总有好像自己跳了坑一般的感觉。面上却并不显露,大度的点头道:“只一晚而已,姬将军不必挂怀。” 在外头与兵卒共用过晚膳。晏亭却是不肯那么早就回营帐,先是拉着柴安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其后又与晏忠说了府中的情况。 晏府生了如此变故。总要做些调整,章化在晏亭的授意下偷偷的撤换了以前韩夫人的一些心腹。晏妙萏寻死觅活的好不悲伤,临行前晏亭曾拎着随行的短刀冲到了晏妙萏的房间里,当啷一声把短刀扔在了晏妙萏眼前,冷淡道:“你想死,很简单,只要把这短刀往胸口上一扎,全都解决了。不过你一旦死了,我立刻让你娘随你去!” 晏妙萏跪在短刀前哭得凄厉:“三哥,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晏亭淡漠着表情看着晏妙萏哭,等到她哭累了,也只说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后来晏亭曾令侍婢给韩夫人好生拾掇了一番,只是交代若想保住她最后一个孩子的命,便配合一些,她们母女见面,晏亭并未到场。今夜与晏忠没话找话提到这茬儿上,晏忠说第一次见到韩夫人对晏妙萏笑得那么慈爱。 人便是如此,等到失去一切的时候,才幡然醒悟。以前晏妙萏在韩夫人眼中并不十分珍视,她更偏爱晏霍和晏杵,等到只剩下晏妙萏一个之后,才恁般的小心翼翼了起来。 晏妙萏见过韩夫人之后,果真不再哭闹,镇日躲在闺房中,虽然失了以前活泼的性子,可已经是晏亭预见最好的表现了。 屠夫人这些日子倒是开怀,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亲自给屠幼菱熬补汤,晏亭心中分明,屠夫人现在正为自己的‘远见卓识’而沾沾自喜,不过屠夫人没有大恶,只不过为自己能好生的在晏府中生活下去而动了些在她看来十分必要的小手段罢了,倒也随着她去,只要屠幼菱没事就好。 晏忠把府中的大事小情如婆子一般絮絮叨叨的跟晏亭念了一遍,见晏亭还没有挪身的意思,才尴尬的出声道:“少主人,明天还要早起出发,您不回去歇着么?” 听见晏忠也出声提醒了,晏亭知道自己实在不好再拖下去,站起身轻轻声道:“好,你也好生歇息,我先回去了。” 晏忠搔头憨笑,看着晏亭缓步离去,不解的呢喃:“即便少主人对鹤先生印象不是那般好,倒也实不必这么畏惧他不是,鹤先生也不会吃了他!” 苍双鹤会不会吃人?这点不是晏亭关心的,她在意的是苍双鹤是个男人,即便裸|男丛中过,她也可以不眨一下眼睛,可是与男子共寝,这点实在是她不能忍受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步子很慢,可距离毕竟不远,抬了眼,便是挨着的两顶营帐,卿玦那头已经熄了灯,自己与苍双鹤这边却还是亮着,晏亭心头一颤,有一种说不分明的感觉一瞬间侵入心脾。 那年的桃花溪边,她第一次遇上若桃花般好看的少年,即便她原本就没见过多少人,在师傅的口中,她是比枝头上才发出来的桃花还嫩着的小娃,却知道动了凡心! 何谓动凡心,那个时候实在不明白,可却是知道,那个紫衣少年她看了还想看,喜欢的紧。 明明看见冷漠的少年看着自己的时候,眼角有淡淡的笑,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端看那一双含笑的眼,黑亮异常,比师傅送给自己的宝石还明亮,可是在她由着心思说出口之后,少年顷刻间就变了脸色,霍然转身,不再理会她的讨好。 “哥哥,你不理流云了么?” “哥哥,流云真的很喜欢你,都没有人陪着流云说说话,只有哥哥对流云笑。” “哥哥,你要怎样才会再对流云笑呢?” “哥哥,你再不理我,我就跳下去,流云不会水,师傅说,跳下去流云就死了,死了你就再也看不见流云这么可爱的笑了。” …… 她当真跳了,可他却还是不曾看看她,阴业说他是故意的,先用笑脸来勾着她单纯呆傻的心思,然后寻个机会害了她,除了将来可以与之抗衡的敌人。 晏亭最初并不肯承认阴业的话。可阴业却告诉她,这便是所谓的笑面虎,那笑是飘忽的。你永远看不见那笑脸背后的真心,若他当真对她好,又怎会对她声声求救坐视不理。若他也同她一般不懂凫水,至少该在她获救之后来看看她不是。可是他们做了什么,在她病着的时候,偷偷走了…… 盯着透着淡淡灯光的营帐,晏亭思绪涌动着,耳畔突然传来渐渐熟悉的柔和嗓音,竟让原本天马行空的晏亭惊了一下。 “在想什么?” 猛地回头,是卿玦衬着夜色分外妖娆的笑脸。心头扑通扑通的跳了几下,晏亭露出个同样温和的笑,可那笑却是未达眼底,偏转了头,看着不知名的一点,轻缓的问着卿玦:“你可怨恨过?” 卿玦看着晏亭的侧脸,最开始的时候便觉得她实在难看——至少在他的生活中,晏亭那脸是极其少见的灰暗,瘦削。真心实意的说,晏亭现在的脸比当初相见的时候更加的黑瘦了。不过卿玦却觉得她比那个时候好看上了许多倍,特别是在星空下,晏亭完全睁开的双眸衬着天空中的星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晶亮。可是他却知道她现在不快乐,或许一开始她便是不快乐的,但至少比现在好一些,略一沉吟,卿玦便淡淡的开了口,“怎会没怨过呢,我怨我娘生了我,却又丢下了我;更怨我爹给了我生命,却二十几年对我不闻不问。” 晏亭心头微微的一颤,转回了视线,盯着卿玦笑的有些妩媚的脸——该是这么形容的吧,他那张脸在昏暗的夜晚里,更添了一分女子都比不过的魅惑,且笑起来恁般的动人。 “那么现在呢,会不会更加的怨恨?” 看着晏亭眼中涌动着的不解,卿玦彻底的绽开了脸上的表情,轻松道:“现在有了比怨恨更有意义的事情等着我,我为何还要把自己囚在那些莫名的情绪中呢,怨了又能怎样,他们不喜欢我,还是不会因为我的不快乐而来弥补我,我的低落到头来伤害的也只有我自己罢了。” 晏亭嘴角擒着抹淡淡的笑,点头轻缓道:“卿玦兄这话说得甚是有理。” 看着晏亭嘴角的笑,卿玦微微闪了闪神,伸手轻轻触了触自己的面颊,随后才轻柔道:“那么你现在心情可好了些呢?” 晏亭顿了一下表情,随即朗笑道:“只是方才心中突然有了这样一个问题罢了。” 听见晏亭推搪了,卿玦也并不声声的追问晏亭究竟在怨着什么,在卿玦的心中,其实晏亭与他十分相似,细算起来,晏亭或许还比不得他运气好一些。 即便有传闻说自己的母亲死了,可终究没人确定这个消息,再说自己的父亲,或多或少他也是见过几次的,反观晏亭,自己的母亲死得凄惨,或许还和她的出世挂了些关系,而父亲却是到死都没见上一次,若要怨恨,其实晏亭比自己更有怨恨的本钱,且那么爱慕着他的女人又死得那般凄惨,究根追底,还是因为她的缘故,怎能不怨? 两个人并站在一起,沉默了许久之后,卿玦缓缓的出声,“其实鹤先生没那么可怕。” 没想到卿玦会对她提及苍双鹤,晏亭心口好像被什么重重的撞了一下,有些仓皇无措,偷偷的别开了脸,强坚持道:“笑话,本大夫岂会怕他苍双鹤,只是囚着久了,难得遇上这么好的景致,出来看看罢了,姬将军不是也没睡么?如此晚了,姬将军不睡,明日可还有精神骑着你那雷行?” 矢口否认,可在卿玦眼中不过是欲盖弥彰,在苍双鹤眼前或者有旁人提到苍双鹤的时候,晏亭便自动自发的由‘我’这个平和的自称上升到‘本大夫’这个强调身份的称谓,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刻意的对立罢了,即便如晏亭所说不是害怕,卿玦也知道,苍双鹤和晏亭之间有着一种他看不分明的牵连,或许在晏亭进大梁之前他便知道这点,因为那个时候苍双鹤寻他开门见山提到的便是晏亭,不过如今明白之后,心中却翻腾出一些说不分明的晦涩,堵着吸气都费力气了。 “我这就去歇了,上大夫不去么?” 晏亭笑着点头道:“明天还要起早赶路,我也回去了。卿玦兄好生休息。”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分别走向自己的营帐,卿玦的那个是黯淡的,晏亭开始的时候瞧见那个黑色的营帐。心头散着些许的乱,如今与卿玦说过话之后,还是乱糟糟的不能平静。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与苍双鹤同帐而紧张而已。至于究竟紧张着什么,她却是想不分明的。 在营帐前迟疑了片刻,晏亭咬了咬唇,颦眉闭眼,伸手挑了营帐的帘子,没听见苍双鹤那不管什么时候都清淡的嗓音,晏亭缓缓的睁开了一只眼。偷偷地窥视了一下营帐内的情况,离帘子较近的榻上,面朝里躺着个颀长的身影,跃动的火苗把他投在帐子上的身影拉得老长,有点飘忽。 晏亭轻轻的松了口气,蹑手蹑脚的走进了营帐,可进了营帐却又觉得好像有淡淡的失落由心底蔓延开来,重重的甩了甩头,暗笑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怕惊动苍双鹤。缓缓的坐在了卧榻上,凝视着苍双鹤的背影片刻,确定他不会突然坐起来,才翻身躺下。拉了锦被盖在身上。 虽说是山间风凉地面潮的,可晏亭却觉得她的被子里干爽温暖,又偷偷的看着躺在对面一动不动的苍双鹤,心头乱跳了一阵,白天委实累了,加之出发前又接连几天忙着安排朝中府里的事情,每天睡不过两个时辰,现在挨了卧榻不多时便沉沉的睡去,睡前似乎闻见空气中有一抹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那香气令她觉得异常的舒服,踏实,好像寻寻觅觅了许多年,找的便是这一抹幽香。 待到晏亭均匀的呼吸声传出之后,对面背对着晏亭的苍双鹤缓缓的坐起了身,手中捏着个掌宽的香囊,乌亮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的荡出飘逸的弧度,待到苍双鹤静止之后,那些发柔顺的贴在了他的身前后背。 并不看手中的香囊,随意的收进袖口,凝视了侧躺着的晏亭片刻,然后站起了身子,摸出腰间的紫玉,缓步来到晏亭身侧,看着手中的紫玉渐渐显出一抹清晰的光泽,苍双鹤莹润的唇角挂上了笑,待到那玉贴近晏亭的时候,似乎瞧见晏亭腰间也隐隐透着紫色的光泽,苍双鹤微微俯身看着晏亭腰间的光泽与自己手中的相映成辉,待到手中的紫玉也开始慢慢变热,蜷起了拳攥起了紫玉,静躺着的晏亭因为腰间突然的热而略有些不适,翻了个身掀掉了身上的锦被,背对着苍双鹤继续睡去了。 看着晏亭不甚文雅的睡姿,苍双鹤摇了摇头,上前替晏亭把锦被拉好,又转身把营帐帘子好生整理了一番,确定不会进风之后,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卧榻上——其实他夜里基本不怎么睡,今日却想放纵自己好生的睡一觉。 夜里,晏亭似乎又回到了那一片怎么也望不到头的桃花林,蹲在差点淹死了她的桃花潭边,手中捏着根新折的桃花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清澈透凉的潭水,初时的她还是个小小的女娃娃,隐约之间,似乎身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心中纳闷着,须臾,原本蹲在潭边的娃娃突然拔高,长成一名娇艳的少女,明眸皓齿,恁般的动人,水中的笑脸温和恬淡,再然后,挨着她的笑脸出现了一副同样淡笑着的面容,肩头上也多出了一双温暖的手掌,丢开手中的桃花枝,看着花枝在水中沉浮,伸手覆盖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似乎笑着与她说着些什么,引得少女吃吃的笑了起来。 那一双偎依在一起的身影实在的熟悉,可却令晏亭霍然惊醒,坐起身子直着眼睛看着前方,外头已经有徘徊的脚步声,原来天已经亮了。 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滴,咬牙咒着:竟会做这样的梦,实在够晦气! 可是咒完之后,禁不住向对着自己的卧榻望去,愕然发现苍双鹤竟没影了,伸手抚着胸口,又开始怅然若失,梦里他的笑——很动人! 营帐外是晏忠与卿玦的交谈声:“上大夫还未起么?” 晏忠肯定的回答着卿玦:“鹤先生说少主人昨夜累了,离拔营还有一段时间,让他再多睡一会儿!” 听到这里,晏亭已经掀开锦被坐在了榻边,却不想那个一向不怎么会说话的卫都接着开了口,“奇怪,上大夫是与鹤先生同寝,又没送个女人给他,夜里怎么会累了呢?” 晏亭庆幸自己没有起来就直接走出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此刻热辣辣的,心中暗道怨不得这人受排挤,就这说话的方式不受排挤才怪。 即便如此,晏亭还是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剧烈的跳动声——卫都那话也实在太直白了! 卿玦沉底静默了声音,倒是传来了晏忠拍打了卫都的声音,“卫将军,你还真是不能让人苟同呢,即便是我这粗鄙的汉子都知道这话说不得,照着您的意思,是说鹤先生乃女人,还是说咱们家上大夫是个女人呢?” “这个……那个……本将军没旁的意思!” 晏亭终究隐忍不住,卫都是个不会说话的,晏忠也要越描越黑了,她若是再不出门,指不定还要生出什么是非呢,霍然起身,并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怒气,大踏步的走出了营帐,看着站在帘子边的卿玦、晏忠和卫都等几人,沉声道:“难不成今天不行军了?” 几人瞧见方才议论着的主突然一脸不悦的冲了出来,知道方才说得话是被晏亭听见了,除去卿玦外,皆有些做贼心虚的表情,晏亭视而不见的抬步向前头走去,卫都想了想,觉得不妥,开口解释道:“上大夫,末将不是那个意思!” 晏亭瞥了他一眼,冷淡的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卫都一张黝黑的脸又开始慢慢涨红,终究相处久了,晏忠多少还是了解晏亭的,伸手便拉上了卫都的手臂,小声道:“卫将军,您该去点兵了。” “可是,我……” 见卫都实在没眼力,晏忠索性用力的拉着卫都离开了,待到只剩下晏亭和卿玦之时,卿玦站在晏亭身后小声的问着:“你生气了?” 晏亭顿住了脚步,偏着头斜着眼睛睨着慢慢走上前来的卿玦,反问道:“若有人说你同男人怎么样,你会高兴么?” 卿玦愣了片刻,随即若玩笑般的说道:“若是听见有人说我同鹤先生或者上大夫怎样,我倒是不会生气的。” 晏亭脸上的表情凝滞,看着卿玦小心翼翼道:“姬将军,你真的有龙阳的癖好?” ¤¤¤¤¤¤¤¤¤ 今天是七夕,~~~~(>_<)~~~~想必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尝试过七夕是啥滋味了! (*^__^*)嘻嘻……祝福天下有情人不离不弃,执手共白头!(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还要同住 举目望去,层峦叠嶂,秋日的山里,天很蓝,水很清,风些微透着凉意,令人心旷神怡。 那人凑在自己耳畔,轻轻呢喃着情谊,怎不令人心动,可晏亭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倒也不是因为卿玦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而纠结着,只因为卿玦说不介意同住的除了自己外,居然还有苍双鹤那妖孽——卿玦怎么可以不防备着苍双鹤呢?昨日若不是担心推来推去,最后把卿玦和苍双鹤推在一起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是万万不可能同意和苍双鹤同在一个营帐里过夜,要知道,苍双鹤可与睿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一旦与卿玦同住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晏亭脸上的猜疑,卿玦也愣了神,半晌之后低低的呢喃道:“我只是不介意被放在一起说,却是没想过上大夫问的这个问题。” 卿玦也跟着一脸的凝重了,晏亭瞧着他反倒轻笑了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朗笑道:“本大夫玩笑罢了,姬将军可万万不好拿来较真,如你这般的男子,自然要迎娶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为妻,可不好因为这样的说法而误了终身幸福!” 晏亭说罢之后,心头几不可查的抽了一下,卿玦细细的审视着晏亭脸上的笑,即便那么灿烂,可他却感觉晏亭这笑不达心底,卿玦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也要跟着没心没肺的笑,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道:“可惜天下第一的美女即将大婚了,本将军又去哪里寻个与我匹配的夫人呢?” 错愕的瞪大了眼,晏亭上前一步,微微踮了脚。凑在卿玦眼前,神秘兮兮的问道:“莫非姬将军也对赵娥黛有兴趣,你这话只在我眼前说说就成。可不好拿出来当着外人的面讲,一旦被大王知道你觊觎他的王后,本大夫瞧着大王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咱没有天下第一的美女当夫人。还可以找个才貌兼备的贤惠女子持家不是!” 看着近在咫尺的晏亭,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卿玦并没有细听,只是觉得她眼中真诚的关切令他迷茫,第一次由着心中所想,缓缓的伸出了手,轻抚上那一对匀细的眉。喃喃道:“其实你真的不是十分的难看。” 晏亭被卿玦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竟没挪开身子,瞪大了眼看着卿玦伸出带着些细茧的手指探上自己的眉,心头激跳着,时间似乎静止了,风卷着鬓角的碎发,轻拂着她的面容,久了,竟辩不分明,到底是卿玦的手指温柔还是那清风温柔了。晏亭缓缓的合上了眼,感觉着卿玦的手指沿着她的眉慢慢的滑上她的眼帘,也不过须臾时间,卿玦的手指竟由方才的平稳渐渐变得轻颤。 “姬将军。上大夫,用……” 卫都高昂的声音再看清眼前这一幕的时候生生的扼住,卿玦收了手指,晏亭睁了眼,两个人同时转向卫都,皆瞪大了眼睛错愕的盯着卫都看。 被他二人这样瞪视着,卫都尴尬的搔了搔头,声音小了很多,诺诺道:“用早膳了。” 还是晏亭先反应了过来,大声道:“知道了,方才本大夫被风迷了眼,等到姬将军帮我吹了沙子后便过去,卫将军先下去吧。” 得了晏亭的命令,卫都如释重负般点头道:“末将再去瞧瞧可有遗漏,这便先下去了。” 晏亭摆了摆手,卫都如兔子一般的速度消失在卿玦和晏亭眼前,卿玦看着卫都离去的方向,轻缓的出声道:“上大夫,方才我……” 僵硬的笑,晏亭出声阻止了卿玦的解释,小声道:“方才多谢姬将军为本大夫瞧眼睛,快些去吧,不能因为咱们两个耽搁了行程不是。” 卿玦一愣,看着晏亭决然的转身沿着卫都离开的方向走去,慢慢的收拢了方才触碰着晏亭眉目的手指,指尖似乎还残存着属于晏亭脸上的温度,那触感真的十分的软滑,与看上去的枯燥相去甚远。 吃完早饭,拔营出发,一直未曾看见苍双鹤,忆及昨晚的梦,心头又涌起了乱,终究寻了个机会,若无其事的问了卫都:“一早就未瞧见鹤先生,他去了哪里?” 即便先前晏亭对卫都撞见的那一幕做了个粗浅的解释,可信不信却是他人的事情了,卫都听见晏亭出声问他,缓缓的向后挪了一小步,随即小心翼翼的说道:“鹤先生天将亮就离开了。” 晏亭锁着眉头,卫都说苍双鹤已经提前离开了,这点并不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她就已经想到了这点,现在会问卫都,也不过是确定一下而已,不过看着卫都明显迥异于常的表情,晏亭睨着眼睛,沉声道:“卫将军可是不舒服?” “啊!没,没不舒服。” 卫都说完这话之后,黝黑的脸略略胀成了紫红色,脸上的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晏亭伸手抚了抚消瘦的下巴,卫都这个样子是从寻她和卿玦过来吃早饭之后才开始的,晏亭心中分明他是怎么了,倒也没什么办法,轻叹一声,挥手道:“歇够了,上路。” 当晚卫都果真多搭了两顶营帐,却没见苍双鹤,看着空荡荡的营帐,晏亭感觉松了口气,可入睡之前反倒有些怅然。 一连三日不见苍双鹤,第四天晚上卫都撤了那多出的营帐,却不想晏亭与卿玦、卫都商量完行军的进度之后,出了卿玦的营帐,赫然发现对面自己的营帐竟掌了灯,晏亭心头一颤,迟疑了片刻之后,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前,掀了帘子向内瞧去,发现苍双鹤倚坐在卧榻上,手中擒着竹简,见她掀了帘子,对着她柔和的笑着。 眼角抽了抽,晏亭急声道:“你是故意的?” 苍双鹤挑了挑眉梢,平和道:“怎的?” 晏亭甩开了手中的帘子,快步走进了营帐,来到苍双鹤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睨着苍双鹤,大声道:“前几日卫都多搭了营帐,却不见你来住,今日卫都少搭了一顶,你反倒跑了来,不会当真这么巧吧?” 苍双鹤慢慢卷起了手中的竹简,吊着眉眼轻柔道:“鹤前三日有事走开了,临别之前倒是吩咐过雷心子知会卫都一声,今日事情忙完了,却忘记通知卫都了,此事是鹤疏忽了,不过若不是巧合,上大夫又觉得是怎么一回事呢?” 晏亭撇着嘴,“谁知先生心中究竟想着些什么呢?那一日是不得已,今日却并非如此,本大夫觉得这点小事是难不住鹤先生!” 听晏亭之言,苍双鹤淡淡的笑着,随即当真站起了身,竹简背于身后,信步向外走去。 晏亭锁着眉头看着苍双鹤的脚步,直到他快到帘子时,晏亭才出声喊道:“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苍双鹤悠然的回身,淡笑道:“上大夫既不容鹤,若是鹤没猜错,姬将军此时该是一个人独住一顶营帐,鹤便去寻姬将军收容一晚,想必姬将军不会拒鹤于门外就是。” 晏亭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牵着嘴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柔和道:“算了,倒来倒去的也麻烦,既然先生不怕本大夫夜里吵,便在此屈就一晚吧。” 说罢定定的看着苍双鹤的表情,不想苍双鹤听完晏亭的话,脸上竟连迟疑都没显一下,直接笑着转身轻快的走回到方才的卧榻上,把手中的竹简搁在一边的矮几上,笑道:“夜深了,明日还要早起,睡吧!” 晏亭的眼角继续抽搐着,瞧着苍双鹤那一脸看似恁般柔和笑,却总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一般,可想不明白苍双鹤与自己同寝究竟有什么目的——若当真只是巧合而已,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心中纠结了一阵,总盯着苍双鹤的背影也实在说不过去,连外衣都不脱,却还要用锦被把自己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随即背对着苍双鹤躺下,鼻翼间似乎又传来了那若有似无的幽香,晏亭不多时便睡了过去,梦中依旧香甜着。 背对着晏亭的苍双鹤听见这厢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勾了嘴角收起手中的香囊,随即坐起了身子,淡淡的扫了一眼晏亭纤细的背影,莞尔一笑,随后拿起方才搁在矮几上的竹简,吹熄了烛光,在暗夜中丝毫不费力气的看了起来。 前三日他匆忙回了一趟苍双府,给别夕又寻到了一味医眼睛的药引,还差两味就齐全了,此次别夕倒是想随军的,却被苍双鹤拒绝了,总归是眼睛上的事情,还是需要好生养养才是,苍双鹤告诉果别夕,若是他养得好,等到他们凯旋,或许别夕的眼睛也就好了。 听苍双鹤安排,别夕安心的留在了府中,至于为何要与晏亭挤在一个营帐下——这事,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算计,只是单纯放纵心性罢了。 那厢卫却是还没睡,在他对面是柴安和曾胜乙,此三人皆一脸凝重,半晌卫都一拍案头,大声道:“这事就这么定了!” ¤¤¤¤¤¤¤ 白天家里有事情耽搁了,实在睁不开眼睛了,~~~~(>_<)~~~~明天补更,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女人 睡梦中是总也望不到边的粉红花瓣,鼻翼间绕着沁人心脾的幽香,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痕,是谁在耳畔轻吟,是谁执手相待,是前世的旧因缘,还是今生惊鸿一瞥后的守望?或许,那浅笑嫣然,只因他是心底的那人! 晨曦笼着营帐,折出慵懒的温暖,晏亭缓缓的睁开了眼,心头突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悸动,甩掉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幻想,猛然惊觉营帐中似乎还有别人,立刻变换了脸上的表情,转过头去,看着靠坐在对面卧榻上手执竹简的苍双鹤,不经脑的脱口问出:“你怎么还在?” 怨不得总有一抹熟悉的味道,现在才想起来,似乎以前就在那厮身上闻到过,美得恁般动人的卿玦身上也不会有这么别致的幽香,苍双鹤身上却有,晏亭嗤之以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看着晏亭一脸的不屑,苍双鹤只是淡笑的放下手中的竹简,坐直了身子轻缓道:“鹤夜里睡在此地,不在这里,又要去哪里呢?” 晏亭被噎了一下,随即冷哼道:“外面的人实在太多,先生该早早的起来,在外面没人的时候就走了才是。” 说罢自觉这话恁般的失礼,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睨着苍双鹤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的轻笑,并没有因为她这话而生出什么变化,也不知是放了心还是不甘了起来,晏亭竟开始好奇,到底怎样才能令苍双鹤那笑生出变化,即便是别夕也有敛了笑脸,净神凝思的时候不是! 半晌,听见苍双鹤一如既往的语调悠然道:“昨晚赶得紧,鹤那不经用的马车散了架子,如今非但不可先行。恐还将劳烦上大夫,载鹤一程。” 晏亭圆瞪了眼,声调拔高了几分。厉声道:“苍双鹤,夜里你跟本大夫抢营帐,白天还要和本大夫抢马车。是何居心?” 对于晏亭的愤怒苍双鹤并不十分在意,吊着眼角轻缓道:“不载也罢。乌骓马有些耐力,想必共载两人也并不吃力。” 有了弱点,总要受制于人,大军起程,晏亭看着斜倚着车厢假寐的苍双鹤,恨得牙痒痒,在天下人眼中。苍双鹤是总留人遐想的惊世之才,可在晏亭眼中,苍双鹤就是一个无耻的小人。 晌午,大军停在一座城外休憩,卫都带了几个将领跟卿玦报备进城采买些必需品,卿玦倒也不甚在意,放了卫都等人进了城。 大军起程前,卫都一脸兴奋的回来了,随行还有一辆花棚马车,晏亭偶然间瞥见。曾笑对卫都说道:“卫将军莫不是知晓鹤先生马车坏了,又去城中给他寻了辆新的?” 却是不想卫都一张稍嫌乌黑的脸顷刻间转成紫红,支支吾吾道:“这个,鹤先生乃非常身份。怎可乘坐这等粗鄙的马车,是末将疏忽了,竟不知先生需要一辆马车。” 听见不是给苍双鹤备的,晏亭也失去细问的兴致,再之后大军继续上路,晏亭复又坐在苍双鹤对面,间或偷偷睨他一眼,脑海中想象着若是把苍双鹤推进水中,他失了冷静挣扎该是怎样一副好笑的画面,想着想着倒也自顾自的欢快了起来。 那厢苍双鹤换了一个坐姿,手中擒着个什么,晏亭始终没瞧明白,却知道苍双鹤总是捏着那东西,即便好像睡过去了,可手中捏着的东西却还是轻缓的转动着。 在晏亭窃笑的同一时间,苍双鹤缓声道:“人尝歹念,往往不得其愿,反倒害了自己,上大夫对此有何见地?” 眼角抽了抽,晏亭咬着牙眯着眼对上苍双鹤,尽管心头跳得异常,却还要坚持着脸上的平静,一字一顿道:“先生这话是何意思?” 苍双鹤淡笑出声:“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而已。” 晏亭撇撇嘴,压下心头的异动,冷哼道:“本大夫信奉有仇不报非君子。” 苍双鹤吊着眼并不去看晏亭的表情,不甚在意道:“许多时候,善恶存于一念之间,而君子与小人,也不过一墙之隔。” 晏亭冷笑道:“先生莫非说本大夫乃君子隔壁之小人,先生想与本大夫毗邻而居?” 柔和笑道:“鹤从不以君子自居。” 晏亭干笑两声,“却原来先生喜欢五十步笑百步。” 苍双鹤手中捏着的东西露出紫色的一角,可笑得开怀的晏亭并未注意,苍双鹤浅笑道:“鹤只在意感兴趣的东西,若时时在意自己于世人眼中是君子还是小人这样的虚名,怕只会缚住手脚,上大夫以为呢?” 扯了扯嘴角,“鹤先生不愧为高人,见识果真同本大夫这等睚眦必报的俗人不同。” 苍双鹤浅浅的笑,“鹤亦不是圣人,不会受他人所害而无动于衷。” 晏亭心头又开始激烈的跳动着,略有些仓皇的别开了眉眼,知晓苍双鹤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等话,前方传来扎营的喊声,晏亭方才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倒也知道遮掩自己的表情,对苍双鹤没心没肺的笑道:“先生今日随军,想必卫将军已经为先生备好营帐,本大夫可把曾胜乙调来与先生同住,可不好让歹人趁虚而入,伤了先生性命。” 苍双鹤随意道:“若想伤鹤性命,绝非易事,曾胜乙还是留在上大夫身边吧!” 说罢竟先于晏亭下了马车,晏亭咬牙切齿的盯着苍双鹤的背影,恨恨道:“总有一天要让你变变脸色,本大夫就不信你当真没有人该有的喜怒!” 是夜,没了苍双鹤的营帐少了那淡淡的幽香,竟有些空冷,晏亭躺在榻上辗转着,久久未曾入睡。 那厢卿玦看着晏亭的营帐熄了烛光才转身走回自己的营帐,他的身影伴着清冷的月光愈显得薄凉,进了营帐片刻便察觉到了异样,抽出身后背着的上半段画戟,直指向卧榻的位置,冷声道:“什么人?” 半晌。榻上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魅惑道:“奴家曾听闻姬将军恁般威风,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渐渐适应了营帐中的黑暗,朦胧间看见榻上有一个侧身卧着的身影,擒着画戟。取出火石点燃了一边的火盆,营帐内顿时明亮了起来。卿玦向自己卧榻上望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僵滞。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此刻裸着身子,只用锦被把腰腹部略略遮了遮,待到营帐内明亮的一瞬,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看见卿玦之时。眼中顿时闪现了一抹近乎错愕的惊艳,随即吃吃的笑了,柔声细语道:“原本便听闻姬将军何等的非凡,奴家只当那些无知小儿以讹传讹,却原来将军较之市井传闻更加的出色,算奴家今日运气好,赚到了。” 卿玦眉头锁得更紧,闷声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本将军的营帐内?” 那女子悄悄的把锦被往下窜了窜,眼带秋波的看着卿玦。娇羞道:“奴家乃恬歌,虽非清倌,却甚少会外度,若不是先前那位将军说带奴家来伺候姬将军。奴家也不会这么巴巴的就跟着来了,怎么说,奴家也正是好年华,又被他人念做徐城的花魁,可不好掉了身价的。” 卿玦拧紧眉头,看着那个自称花魁的女子,虽其面容娇艳,可卿玦却不十分喜欢她那张过分修饰的脸,闷声闷气道:“比不得本将军好看,也敢称花魁?” 恬歌被卿玦一句话定在了原地,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半晌才尴尬道:“那个……这个,姬将军出身尊贵,样貌非凡,此乃天下人皆知之事,奴家自是无法与将军相提并论,可奴家当真是咱们这方圆百里的花魁,这点将军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卫将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卿玦慢慢的收了手中的画戟,眸光流转着,眼前这个女子是不是花魁他并不十分在意,脑海中是那日晏亭询问他是否有龙阳之癖的画面,如魔怔了般,缓步上前,他当真有龙阳之癖么——其实他自己也想知道。 自称花魁的恬歌看着卿玦缓慢的靠近,第一次觉得迎接一名男子竟如此的紧张,脸上笑得恁般灿烂,缓缓的舒展了自己优美的身形,寻到一个在男人眼中最具诱惑的姿态,笑迎着卿玦靠近。 原本还遮掩着腰腹间的大部分,可瞧见卿玦缓步上前之后,也不知什么时候,那锦被只剩下遮住双腿间那点的一角,瞧着更加的勾人,这招是恬歌惯用的,以前有男子见了她这副摸样,早如恶鬼般扑上来了,不管他生得再怎么如天人一般,总需要女人的身体来纾解了欲望不是,更何况行军营中,难得见上个女人,又如她这般的丰腴迷人! 恬歌笑得自信,却是不想她这副妖媚的身体卿玦却视若无睹,站在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榻上盯着他笑的恬歌,探出手掌,在女子咯咯的笑声中,轻轻探上了她的眉目。 待到卿玦略有些粗糙的指尖触碰上了恬歌的眉目之后,恬歌娇笑一声,轻喃道:“将军当真的不同,旁的男子瞧见奴家这副模样,伸出手,先做的便是掀了奴家这锦被呢!” 不理会恬歌说了些什么,怅然若失的收回了手指,冷着声音道:“皮肤不够细腻,本将军不喜欢,你出去吧!” 笑容再一次僵滞,花魁结巴道:“将……将军,您说……说什么?” 卿玦已经面露不耐的板起脸上的表情,冷哼道:“本将军要便要最好的,你非但样貌不及本将军好看,且这皮肤还这般的粗糙,本将军怕硌手,难不成听不懂这般浅白的话,还是要本将军亲自扔了你出去。” 花魁难以置信的看着卿玦一脸的严肃,迟疑道:“将军说的是真心话?” 卿玦已经面露不耐,转身走出营帐,大声对躲在暗地的卫都喊道:“卫都,你过来。” 卫都身子一颤,与曾胜乙和晏忠交换了一下眼神,耳畔又传来卿玦的喊声:“若再不过来,休怪本将军以军法处置。” 这话直接踩在了卫都的软肋上,这次也不再和曾胜乙还有晏霍交换眼神,直接站起了身子,笑嘻嘻的迎着卿玦走了过去,边走边小声道:“将军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良宵苦短,可不好错失了。再走要好些日子才有这样的地方了。” 卿玦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调侃,冷声道:“那个女人是你找来的?” 伸手搔了搔头皮,卫都一张黑脸又开始泛起了紫红。好在现在天色黑,倒也瞧得不甚分明。听见卿玦的问题,只是点头应道:“鸨母说此女颇得推崇,且有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恩客,向来都是她挑客人的,若非听闻将军威名,倒也不会跟着来。” 卿玦冷哼道:“随便告之这等杂人本将军之名,你也不怕招了是非。若她有些背着人的身份,你该如何应对!” 听闻卿玦的怒声斥责,卫都脸上现出尴尬,轻缓道:“事先末将已经打探过,此女绝无特别的经历,只是末将寻上她,她借故推三阻四,末将一时失口,才把将军的名号报上了。” “送她回去。” 卫都的为人卿玦心中有数,见他真心诚意的说了。倒也不难为他,只是沉稳着声音令其将恬歌送回,却不想卫都听了卿玦的命令,脸上又显出一副心痛的表情。轻缓道:“末将半年的俸禄,就这么平白的送走了,也实在可惜啊!” 卿玦本来已经转身要走,听见卫都的话,又顿住了脚步,侧头用眼角的余光问道:“你说此女是你用自己的饷银买来的?” 卫都重重的点头道:“这个是自然,末将断不会挪用军资。” 卿玦玩味的调侃道:“不想卫将军也有开窍的一日!” 卫都面皮又变成紫红色,且较之方才还要深刻,半晌小声的说道:“我大央难得有如今的气势,行军枯乏,难免要生出些情理之中的念头,想必寻个缓解的道道就能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若如此,末将倒是不在意那些小钱,只要将军开怀就好。” 听着卫都的话,卿玦心头一动,想来那日晏亭的解释并没有让卫都信服,轻叹一口气,倒也笑了起来,对卫都平和道:“卫将军不必惦着本将军,你这话说得也是,总不好把金子再要回来,送走了实在可惜,就送进上大夫营帐中去吧。” 卫都愣了一下,随后搔头笑道:“还是将军想得周到,末将这就请恬歌姑娘去上大夫营帐。” 此刻营帐里,恬歌并没有穿上衣服,裹着缎被靠在帘子边听着他们的议论声,失望渐渐深刻,靠在帘子边无精打采的空出一只手拨弄着散在胸前的发丝,轻哼道:“也不过是长得好看些罢了,瞧不上奴家,奴家也不稀罕你!” 说完之后,鼻头泛起了酸涩,帘子外卫都小声唤道:“对不住了恬歌姑娘,劳请你移身去别一个帐子。” 一手捏紧身上的锦被,另一手甩开营帐的帘子,恬歌愤恨的站了出来,恼怒道:“奴家虽身份低微,可也是要挑人的,并非什么人都伺候。” 卫都陪着笑脸,卿玦冷着眼斜着恬歌,半晌轻缓道:“若上大夫受你,本将军也能受。” 恬歌脸色一僵,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都也错愕的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将军,这话,这话是?” 卿玦微微仰起了头,洒然道:“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 说罢绕过恬歌,走进了营帐。 卫都看着卿玦的背影,更加的猜不透他的想法,可不敢忘卿玦的交代,对恬歌冷声道:“恬歌姑娘这边请,若你实在不同意,本将军也没有办法,军中不听将军命令之人,可就地正法。” 这话是吓唬恬歌,若是换一个人,恬歌或许不信,可卫都那一脸的凶相配上冷硬的话,却令恬歌不敢不信,卫都看不透卿玦的想法,恬歌更看不透,却清楚的记得卿玦说只要上大夫能接受她,他也可以,说来道去的,恬歌还是惦着卿玦的身体。 晏亭将将有了睡意,听见外头似乎有人交谈声,未等完全清醒之时,便瞧见营帐帘子外隐隐有个人影摸了进来,翻身下了卧榻,拎着短刀便冲了过去。那人影才钻了进来,晏亭的短刀便架上了来人的脖子,声音凛冽道:“何人?” 恬歌尖叫一声。抬高了双手,遮住自己的锦被滑落下去,光条条的站在那里。抽抽噎噎道:“今儿个奴家是走了什么背运,怎的都遇上了这样的主。即便没杀了奴家,怕也要吓死奴家了!” 那厢卫都听见了恬歌的尖叫,捂着嘴憨笑了起来,对身边的晏忠说道:“不想上大夫也是个性急之人。” 晏忠摊手,“小人也是第一次知道。” 恬歌走了之后,卿玦从卧榻边折回到帘子边,听着外头不远处卫都和晏忠的议论声。缓缓的攥紧了手中的玉佩。 皆传紫玉凤佩一分为三,除去玥谣公众送给晏亭的那一块,余下两块皆不知去向,又传说三块玉佩可合而为一,若分开,也能感应到所持其余两块玉佩之人的存在。 卿玦低头看着手中的这一块,第一次知道玥谣把自己那块送给晏亭的时候,他便存了一份莫名的心思,手中的玉佩温热着,他知道晏亭近在咫尺。可心头却一抽一抽的痛了起来,是让自己彻底的死心,才会推了那个女人去晏亭的营帐,即便晏亭的夫人已经有喜讯传出。他却还是不能全然去信,如今偏偏要在自己眼前证实,同为男儿身,怎么可能开花结果,他与晏亭,终究只能是咫尺天涯的两人罢了。 此时晏亭营帐内,恬歌已经冷淡了情绪,晏亭并未掌灯,支着额头坐在卧榻上叹息:“这个卫都,以前瞧着呆头呆脑的,如今倒是眼观六路了,亏他想得出!” 营帐内太过昏暗,恬歌看不清晏亭的轮廓,可依她的经验来看,晏亭绝对不是个难看的人,倒也稍稍放了放心头的不甘,柔和着声音道:“上大夫,您究竟要不要奴家伺候呢?” 晏亭本想着直接开口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睛转了转,竟暗笑了起来,半晌咳了咳,平缓的问道:“恬歌姑娘是吧?” 听见晏亭出声唤她,想必不会像卿玦那么不给面子,恬歌笑着迎合:“是奴家。” “听你的意思,在伺候男人上,你很有些本事?” 这话若是寻常女人家听见了,定要送她一句‘好色之徒’,可恬歌不是,听见之后反倒兴冲冲的笑了起来:“这个是自然,只要尝过奴家的好处,没有哪个不惦着奴家的。” 晏亭抚着小巴轻笑道:“这样说来,对付男人你当真是有些手段的。” 先前那话恬歌还能兴冲冲的应着,可现在这句却令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她猜不透晏亭这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半晌也没个回答的。 她不回答,晏亭倒也不在意,站起身子沉声道:“卫都多少金子请你过来的?” 恬歌小心翼翼的应答着:“他说那是他半年的俸禄,不过被上头拿去了些,到奴家手中,也就剩下一半了。” 晏亭点了点头,朗声笑道:“本大夫可以再给你那么多,全给你自己拿着。” 若当真有这么多,也实在是笔不小的数目,恬歌没有不动心的理由,吃吃的笑了起来,“上大夫要奴家怎么伺候,尽管开口。” 晏亭轻笑着:“你现在出去,进到左边那个营帐,只要能把他伺候好了,本大夫除去方才允你的,还可以另外再赏些宝贝给你。” 那兴冲冲的喜悦被冲散,恬歌结巴道:“又——又要奴家去别处?那是什么人,莫不是极其猥琐的干巴老头子?” 晏亭闷着声音笑,“那人照比姬将军别有一番风韵,若你当真能勾搭上了,也算你实在有福了。” 恬歌狐疑的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将信将疑道:“当真还有和姬将军一样风韵的人物。” 晏亭坚持道:“自然。” 令恬歌避开了守在外头的卫都,偷偷的钻进了苍双鹤的营帐,晏亭蹲在营帐后头,听着恬歌软腻着声音魅惑的喊着:“公子……” 晏亭笑得愈加的开怀,像偷了腥的猫儿般。 半刻之后,营帐内传来恬歌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公子您轻着点,奴家——奴家受不住了!公子您——您真是奴家的良人!” 听见恬歌这个声音,晏亭一愣,心头抽了一下。似乎被利刃扎了一下,随即那痛楚沿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这感觉来得猛。猛到令她有些措手不及,搪着胸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以缓解那痛楚,好像心底深处破了个洞。怎么也补不上的缺憾,那处角落她一直认为不存在——可是。它在! 恬歌的声音断断续续,虽然她没经过男女之事,可毕竟不是懵懂无知的,自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些什么,等到渐渐缓解了胸口上的痛楚之后,才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冲着营帐啐了一口。瓮声瓮气道:“平日里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却原来也是色中恶鬼,呸!死妖孽,本大夫等着你精|尽而亡。” 说到这里,晏亭伸手抓了抓脑袋,“什么是精|尽而亡呢?”想不明白,又实在受不了恬歌那高高低低的呻吟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抓过了锦被盖住了脑袋,犹如煎鱼一般翻来覆去了半个晚上。天将亮才慢慢的睡了过去,可也不踏实,原来艳丽的桃花林如今全成了黑白的颜色,枝头上将将绽放的花骨朵似乎也要提前衰败了一般。看得晏亭心中揪痛着。 又转了画面,桃花溪中,那个瘦小单薄的自己正在挣扎,沉沉浮浮的,恍然间觉得应该是梦,却总也醒不过来,片刻,瘦小的自己竟长成现在的模样,披散着过腰长的秀发,脸也是那个没经过遮掩的,眼中含着泪痕,幽幽的追问:“为何哥哥不来救我?” 以前总也没人应她,这次却是不同,淡紫色的身影悬于水面之上,对着她浅浅的笑,缓缓的伸出玉白修长的手指。 她一个用力,那浅紫色的身影便跟着落入水中,他不在那么高不可攀,可以与自己咫尺相望,他的手指轻柔的拂过她比桃花还娇艳的唇瓣,然后他那泛着珠光的唇瓣代替了轻抚着她唇瓣的手指,浅浅的辗转。 方才抚着她唇瓣的手沿着她精致的脸盘缓缓的下滑,流连在她弧度完美的锁骨上,轻轻柔柔,若蝴蝶飞过…… “啊!”女子的尖叫声把晏亭由朦朦胧胧的睡梦中喊醒,猛然坐起身子,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襟竟然敞开了,晏亭错愕的抬眼,看着恬歌披头散发,颤着手指着自己,结结巴巴道:“你不是——你不是……” 晏亭一愣,守在外头的假寐的卫都听了这声,想也不想就冲了进去,拎着顺手操来的兵刃,紧张道:“末将来了!” 待到看清眼前的情景,黝黑的脸又胀成紫红色,尴尬道:“末将睡糊涂了,失礼,实在失礼了,上大夫继续,继续啊,呵呵……” 边说边退了出去,晏亭压住赤|裸的恬歌,用自己的头遮挡住堵着恬歌嘴唇的手,待到卫都的脚步声彻底的消失之后,晏亭才抓起瓷枕边的短刀,逼上了恬歌的脖子,冷声道:“你方才瞧见了什么?” 恬歌咽了口口水,小心道:“您,您是个女……” 短刀往前挪了一分,恬歌白皙的脖子顿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血痕,恬歌吓得哽咽起来,战战兢兢道:“没,奴家什么都没瞧见,上大夫您便放过奴家这一回,奴家保证什么都没瞧见。” 晏亭俯下身子,冷眼看着恬歌,一字一顿道:“家师曾告诫过本大夫,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话,唯有死人不会信口胡言。” 恬歌哭得更是凄凉,“奴家求上大夫,放过奴家,奴家若是说了这事,不得好死。” 晏亭冷哼:“一旦你说了,那什么都晚了。” “上大夫,您要怎么才肯放过奴家,奴家知错,奴家不该来这,奴家……” 恬歌急切的话说了一半,被晏亭突然塞到她口中的药丸堵住了接下去的话,晏亭让开了身子,恬歌捂住脖子呛咳了一阵,瓷白的脸涨成娇艳的红,眼圈含着泪,不解道:“上大夫给奴家,给奴家吃的这是什么东西?” 晏亭轻笑:“不会再开口胡言乱语的东西。” 恬歌捂着脖子,颤着手指着晏亭,再发出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晏亭冷眼看着,平缓道:“失了你一人的声音,总比失我晏府百余口的性命强。本大夫会给你一笔金子,遣手下送你去别一个地方,待到那人送你离开这里之后。你自己再寻个喜欢的地方住下,但是不要再出现在本大夫眼前,不然本大夫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懂么?” 恬歌仓皇的点着头。晏亭心中慨叹:原来我当真如苍双鹤那妖孽所言是个小人,毒哑了这个女人,竟恁般开怀,听不见她的声音——真好! 这些日子一直疏远了曾胜乙,今日这事他是个再好不过的人选,令恬歌穿上了衣服,随后遣守在外头的晏忠去寻曾胜乙。 曾胜乙原本也是跟在卫都身后等着看卿玦怎么应对卫都这馊主意的。待到瞧见卿玦把恬歌赶出了自己的营帐之后,曾胜乙便知道事情有变,随后他与卫都和晏忠二人分开,绕到晏亭营帐之后,他知道那里还有一个出口,守在那里,自然瞧见了晏亭偷偷的把恬歌送进苍双鹤营帐的过程。 其后不多时,营帐内传来恬歌的呻吟声,最初曾胜乙也愣住了,可那声音断续之时。曾胜乙却瞧见苍双鹤一袭紫衣,负手立在晏亭身后不远处对着他浅浅的笑,曾胜乙回以微笑,心中慨然:即便如玥谣般高贵明艳的女子苍双鹤皆不为所动。又岂会与那等俗艳的女人生出些不清不楚的是非来呢! 晏忠寻到曾胜乙的时候,他正靠在那乌骊马前的矮树下假寐,听见是晏亭寻他,心中倒是生出了几分激动来了,屁颠屁颠的跟在晏忠身后到了晏亭的营帐前。 天已经蒙蒙亮了,晏亭这一夜没得了好休息,有些无精打采的,见曾胜乙到了跟前,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了晏忠,随后带着曾胜乙进了营帐。 恬歌还捂着嗓子,脸上的妆哭得七零八落,昨夜若是艳俗,今早便是恶俗了,只扫了那么一眼,曾胜乙便别开了眼望向别处。 晏亭冷然道:“此女犯了我的忌讳,给她些金子,把她送得远远的,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瞧见她。” 曾胜乙一愣,不解道:“要属下送她离开?” 晏亭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你做事我放心,把她送得越远越好,一旦路上她不听话,便杀了,但是此事我希望只你知我知,明白么?” 曾胜乙再一次转头看着恬歌对晏亭连连摇头的样子,心中了然,大概恬歌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而晏亭那句强调也让他分明,晏亭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的——她以前吩咐他做再隐秘的事情,也万万不会加上后面那两句的。 面上皆不明说,心中却已经清楚,晏亭让他在这件事上做出一个选择,只要他点了这个头,那么这件事势必便要瞒着苍双鹤,一旦隐瞒了苍双鹤,那么他就是背叛了,可若是不应,对晏亭他也有说不过去的亏欠,这个头不好点! 晏亭冷眼看着曾胜乙眼中的犹豫不决,缓步上前,伸手搭上了曾胜乙的肩膀,笑着说道:“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毕竟在我心中,你不单单是个门客。” 听闻此言,曾胜乙不再迟疑,点头应道:“少主放心,曾胜乙不会让少主失望。” 待到曾胜乙送走了恬歌,晏亭方如释重负,昨晚的风波似乎告一段落,可那也不过是表面罢了,卿玦又恢复了他们最初见面之时那种冷然,见晏亭只是淡淡的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苍双鹤那个名唤雷心子的短心眼的小侍也追了来,赶来了一辆典雅的马车,苍双鹤没有再跟她挤在一起的理由,算是给了晏亭一些清净。 晏亭昏昏沉沉,没心思琢磨卿玦态度丕变的原因,看着苍双鹤那浅笑着的脸就觉得碍眼,她是连招呼都不屑跟他那么个‘色中恶鬼’打,翻着白眼钻到自己的马车里去了,挨在软毛毯子上,须臾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雷心子伸出两个手指轻敲着自己的额头,不解道:“先生,为什么我总觉得上大夫好像不喜欢您呢,他刚刚好像还用白白的眼睛瞧着您呢?” 苍双鹤笑着抚了抚雷心子的头顶,柔和道:“世上的人,没有一个可能被所有的人喜欢,差别只在于喜欢这人的是多是少罢了。” 雷心子瘪着嘴,半晌才好像想通了一般的笑道:“先生是不同的,总有一天上大夫会像雷心子这样喜欢您的!” 苍双鹤看着晏亭那辆已经行远的马车。轻缓道:“那个记仇的,怕是不那么容易……” 夜晚的月渐渐要圆了,晏亭终究在晚膳后堵到了卿玦。最初的两天她并没有发现卿玦的特别,直到过了三天才觉察到自己似乎好久没和卿玦说说话了,她都没怪他把恬歌那女人硬生生的塞到她的营帐里。他反倒别别扭扭的,几天下来。晏亭由迷惑不解渐渐转为愤怒,盯着卿玦在月光下似乎有些黯淡的脸,怒声道:“姬将军,本大夫可是哪里得罪你了?” 看着晏亭那双眼因为愤怒而闪着异样的光彩,卿玦微微失了失神,半晌伸手堵着唇轻咳了咳,缓缓道:“上大夫。那天您问的话,卿玦想明白了。” 晏亭愣了一下,不解的呢喃道:“什么话?” 卿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状似无意的笑道:“卿玦绝无龙阳之癖。” 心下一窒,晏亭忘记了来找卿玦究竟为了什么,只是尴尬的扯着嘴角,想要像从前一般伸手去拍卿玦的肩膀,可手才将将的抬起,又硬生生的放下,轻笑道:“这个是自然。本大夫先前就说了,你要寻一个贤惠的女子为妻,那才能过一辈子呢!” 卿玦点了点头,随后好像释怀了一般。看着晏亭,回了和她一样温暖的笑脸,平静道:“夜深了,上大夫回去歇着吧。” 晏亭点头,只说了一个‘好’字,再然后,卿玦绕过晏亭的身子,擦肩,错过! 没有回头去看卿玦决绝的背影,晏亭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唇,半晌才喃喃的说了句:“原来是他不喜欢我了。” 眼圈有些酸涩,伸手揉了揉,喃喃道:“没眼泪的。” 再然后苦笑的离开了卿玦的营前,卿玦只是不喜欢男人而已——晏亭如是告诉自己。 又平淡了两日,曾胜乙送恬歌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确定恬歌可以自己寻找出路之后,才由乌骊马载着他,沿着原路返回,会那么做,只是因为对晏亭的承诺,而且恬歌也不会让晏亭寻到,这点有先前晏亭那些恐吓,曾胜乙不必担心,恬歌这个女人活得小心着呢。 乌骊乃千里马,送恬歌离开,那个女人娇柔着呢,经不得颠簸,后来不得不雇了辆马车给她,可回来却是不同,只载着他一个人,一天就能追上大队人马,待到确定离大军只差十几里之后,曾胜乙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儿,放开了乌骊马,让它自己去寻食,他靠在溪边一棵大树边盖着斗笠小憩去了。 也才将将有了睡意,朦胧间似乎察觉到周边有人,猛地睁开了眼,伸手掀起了斗笠,才抓紧玉首剑打眼望去,却原来对面有个女子,见他掀了斗笠,猛地站起了身子,曾胜乙一愣,细端量了此女。 先看容貌,瓜子样脸型,冰肌粉腮,黛眉挺鼻,琥珀色瞳子似猫儿般灵动,红艳的唇,褐色长卷发,高挑丰满,再看装扮,翠玉饰额,绣兰短裙,青莲色幕离,腰悬翠玉长箫,背上背着一只二尺长的牛皮简桶,是个极其明艳的美女,不过单看轮廓和装扮,较之中土女子更深刻上几分,她一手执笔,一手托着个狭长的木板,上面铺着卷帛画。 那女子见曾胜乙瞪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绽开一抹洒然的笑,脆声道:“你醒了?” 曾胜乙轻哼一声:“当然,难不成我做梦瞧着你不成,你在干什么?” 女子垮了脸,十分失望道:“那就画不成了!” 听这话曾胜乙更不明白了,板着脸问道:“你究竟是干什么的,在此是何居心?” 却不想瞧见曾胜乙变了脸色,那女子非但不怕,反倒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在画画,画是我画的,拿走要给钱,高兴天价,不高兴无价。” 曾胜乙又是一呆,不解道:“啥?” 女子丢开了手中的木板,卷了身前的绣球包,慢慢的向后挪着身子,待到确定曾胜乙不会扑上来之后,才扬声高笑道:“画的是你。” 在曾胜乙未曾反应过来之前。跳上身边一匹白鼻梁枣红马,绝尘而去。 曾胜乙错愕的瞪着那匹枣红马,皮质尾箱的马鞍。脖子上挂着三只银铃,尾巴被编成了辫子用红绳绑着,马鞍上铺着鹅毛软垫。鞍子的一侧挂着个五口褡裢和一个绣球包,另一侧一只硕大的绘着一株萱草鱼皮水囊。耳畔还有那女子脆生生的欢快喊声:“我会飞,你追不上我!” 乌骊马打着响鼻靠了过来,曾胜乙伸手拍拍马背,撇嘴道:“瞧见没,那枣红色的姑娘驮了那么多物事儿,跑得像风一样快,再瞧瞧你。一个高大壮实的好儿郎,让你多驮个人,就藏心眼儿,实在比不得人家姑娘强。” 乌骊马似乎听得懂曾胜乙的抱怨般,响鼻声更大,引得曾胜乙伸出小指挖着耳朵道:“小声点,不然卖你去拉车。” 嘶鸣一声,乌骊马掉了头向一边走去,曾胜乙正色道:“好了,该回去了。” 听见曾胜乙正了声。乌骊马又转过了头,待到曾胜乙翻上马背,快速的向大军离去的方向冲去,似乎这马当真懂事一般。速度较之先前还要快上了许多,曾胜乙坐在马背上偷笑,这马他实在打心底里喜欢着——可是这马也是晏亭送他的,这便是恩情! 天黑之前与大军会合,曾胜乙寻了晏亭报备了恬歌的情况,并告之恬歌去的地方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晏亭看着曾胜乙的眼睛,知道他没骗她,笑道:“辛苦了。” 看着晏亭的笑,听着她如往常一般略沙哑的嗓音说着‘辛苦了’,曾胜乙竟觉得有久违的感动,欢喜的退了出去。 出了门走出不多远竟遇上了雷心子,心中的感动一瞬间消散,剩下的只是深深的亏欠,有些无法面对了雷心子的感觉。 雷心子偏着头盯着曾胜乙,半晌后伸手指着他笑道:“好多日子没瞧见你了,你去哪里了,我便说你在军营中么,他们都说你走了,这次瞧他们还怎么说。” 曾胜乙不理会雷心子的问话,上前一步抓着雷心子的手腕,瞧瞧四下无人,小声的询问道:“先生可在营中?” 听见曾胜乙的问话,雷心子仰高了头,自豪道:“若是先生不在,你怎么会瞧见雷心子呢,先生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 曾胜乙似赶苍蝇般的挥手道:“罢了,罢了,我知你在先生跟前受宠,我有正事要寻先生,你可不好给耽搁了。” 听见曾胜乙变了声音,雷心子才不再显摆自己,小心道:“先生应该在前头的营帐里了。” 曾胜乙抱拳,“谢了。” 随即快速向前头营帐走去,雷心子撇撇嘴:“跑得还真快。” 晏亭站在远处盯着曾胜乙的背影,咬着唇,半晌缓缓的放开,轻喃道:“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随后转身走回营帐中。 那厢曾胜乙来到苍双鹤营帐外反倒迟疑了,良久不见有动作,半晌营帐内传来苍双鹤柔和的声音,“进来吧。” 曾胜乙身子战栗了一下,吸了口气之后,挑了帘子走了进去。 苍双鹤靠在卧榻前,一手把玩着紫玉,一手捏着姬殇才从陈县传回的帛书,笑对着曾胜乙许久,并不出声询问他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曾胜乙看着苍双鹤的笑脸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先生不问属下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么?” 苍双鹤平缓道:“你有苦衷,倒是不必勉强了自己去做背信弃义之人。” “先生,我……” 苍双鹤笑道:“无需挂怀,鹤乃寻常之人,实在装不下那么多他人的秘密不是?” 盯着苍双鹤的侧脸,曾胜乙轻缓的呢喃:“其实我当真想不出为何上大夫总会对先生有莫名的敌意,而先生为上大夫做了这么许多的事情,却不让他知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笑对了曾胜乙一脸迷茫,苍双鹤似假还真道:“或许鹤也有不可告人的算计,凡是不要总把鹤向好的那方面想,鹤本不是个良善的人,不会无端端的浪费了时间去做些无意义的事情。” 曾胜乙心头一颤,白天总也朦胧的睡眼此刻瞪得大大的,小心试探道:“先生会对上大夫不利么?” 苍双鹤依旧浅笑:“这个你该去问晏亭才是。” 又是一夜无眠,曾胜乙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回味着苍双鹤的那句话,渐渐浮上了莫名的担心,若当真有那么一天,让他二者选其一,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要如何选择。 第二天中午,曾胜乙又寻了个好地方,放了乌骊马,自己躺在石板上昏昏欲睡,也不过片刻,竟又有前一天的感觉,霍的睁开了眼,便瞧见前一日那个轮廓鲜明的女子嘟着红润的唇道:“真是的,又醒了,姿势也换了,不好,啧啧,真不好!” “你!” 女子见他出了声,转身便跑,边跑边笑道:“本姑娘一定能画个完整的。” ¤¤¤¤¤¤¤¤¤ ~~~~(>_<)~~~~胳膊都软了,o(n_n)o~总算在0点之前补上了。 本章加上前一天的补更,外加粉红票20的加更一并算在里面了,谢谢大家的票票支持,感动无限中! 第一零一章 不该爱的人 第一次邂逅叫偶然,第二次遇上叫缘分,本在行军途中,第三次,第四次的接连撞面,怕就有些不单纯了。 即便隐姓埋名,本事却是不会差,藏了个心眼像往常一样靠着树干假寐,撞了个正着之后,那女子故技重施,跳上那匹稍显‘丰腴’的枣红马就撒丫子了。 曾胜乙纵身跃上乌骊马,这马上一次被曾胜乙给念叨了,总脱不开怀恨在心的嫌疑,可算寻到了表现的机会,那身姿,洒然矫健;那速度,疾如迅|雷,跑出去没多远,就把那样貌深刻的女子堵进了一处山坳间。 女子见走投无路,猫儿般的眸子来来回回的转了几转,随即笑嘻嘻道:“哥哥,也不过是画张画罢了,大不了还你,你不会将我先奸后杀,或者先杀后奸吧?虽然我貌美如花,看上去高不可攀的,但哥哥若是喜欢,我们也可以先花前月下的熟悉熟悉,然后在芙蓉帐里度春宵。” 好在定力高,不然非跌下马去不可,那女子坐在他身前专心画画的时候,恬淡静谧的令人怦然心动;而一但见他发现了之后,逃脱之时又活泼俏皮,不过如今说出的这番话实在令曾胜乙这个大男人也有些受不住,张口结舌的盯着女子毫不羞怯的笑脸。 女子见曾胜乙不言不语,笑得更加的灿烂,甜腻着声音道:“我就知道哥哥是个好人,怎么舍得伤害我这样一位娇羞可人的女子呢,那啥,我今天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咱们后会有期啊。” 说罢拉起枣红马的缰绳,轻声催马道:“胖妞。走了,走了啊!” 她这厢催促着,那厢被其唤作胖妞的枣红马却没有立刻移身。女子抬眼看着曾胜乙胯|下的乌骊马,顿时明白了过来,愤愤不平道:“你这又思|春的肥马。既没有我这般的花容月貌,也没我的身姿娉婷。怎么好意思在美公马面前露出一副花痴样,会被它笑话的,快跑,被抓住了就惨了,会被活扒皮的。” 曾胜乙脸上的表情彻底的僵化,看着那女子说的煞有介事,好像他当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一般。心下盘算着,这女子不是在装疯卖傻以逃脱他的抓捕,就是脑子有问题,胡言乱语的。 肥妞听了背上女子的话,十分不满的打着响鼻,女子对曾胜乙露出一抹尴尬的笑,随即轻柔的拍着肥妞的屁|股,如同对曾胜乙说话那般软腻着声音道:“肥妞,你是马中的天香国色,你这身子圆润可人。就算对面那黑毛美公马也对你一见钟情,可是你身份多么高贵啊,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付出了真心呢,要赶紧跑。让美公马追才显得有身价不是!” 还当真的神奇,方才还无动于衷的肥妞听完女子的话,立刻如箭一般的冲了出去,曾胜乙错愕的眨了眨眼,迟疑了片刻,策马上前,超越那一对奇怪的人马之时,伸出胳膊一带,女子便被抓到了自己的身前,不过却是如褡裢般的搭在了马背上,头和腿分别垂在乌骊马腹的两边,随着它的奔跑而摇晃。 “喂!死男人,晃死本姑奶奶了,不就是给你画幅画么,至于下这么狠的手么,有多少有钱的主请本姑奶奶画,我还不稀罕呢,你放了本姑奶奶,不然我告诉天下人,你觊觎我美色,不是正人君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曾胜乙哼笑了一声,不冷不热的说道:“本死男人从来都不是正人君子,别吵,再吵就先杀后奸了你。” 听曾胜乙说出这番话,女子先呜咽出声,片刻转为嚎啕大哭,“本姑奶奶还有大仇未报,还有心愿为了,不能死啊,壮士哥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这一回,日后我天天供着您,给您烧香还不成么?” “不成,本死男人还健在,等着真死了之后,你再来跟我这么说好了。” 不管女子怎么求饶,曾胜乙皆不为所动,正逢午膳歇息,曾胜乙把女子带到营外,翻身下马,回头看看那个一脸无辜表情的肥妞,心头涌上一丝玩味。 女子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那张轮廓鲜明的脸显出一丝苍白,看上去倒是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了,若不是她方才那些叫骂声,曾胜乙大概要以为是自己错抓了人,不过下马之前她还在断断续续的叫嚣着,令曾胜乙十分肯定‘此女必有蹊跷’。 按照规矩,这样身份不明的人物该是交给卫都处置的,不过卫都有事暂时离开了军营,曾胜乙迟疑的时候,卿玦与柴安边走边说的路过此地,女子眼前一亮,有些忘形的往前走,好在曾胜乙眼疾手快,在女子迈出两步之后,伸手擒住了她的后衣领,冷声道:“老实点,你想干什么?” 女子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此时正受制于人,饶有兴趣的评价道:“美,真美,天下竟有此尤物,为何我先前不知道呢?” 曾胜乙冷声道:“你知道了又如何?” “脱光了,瞧|瞧!” 脸上的表情较之先前听见那段什么‘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的更加的难看,口气不耐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那可是咱们的将军,你想什么呢!” 却是不想女子听见了曾胜乙的话之后口气更加的兴奋,“将军啊,又俊又有能力的人,最适合做夫婿,这个男人我要了,对了,他娶妻了没?” 女子略有些拔高的声音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也难,曾胜乙尴尬的看着卿玦颦眉望向他这边,扯着嘴角指着女子的脑袋说:“她这里有毛病,我这就带她走,这就走了。” 趁着曾胜乙闪神的当口,女子笑嘻嘻的走到了卿玦眼前,琥珀色的眼睛闪着如猫儿见了老鼠般的光芒,异常娇媚道:“将军,奴家芳名萱草雅,敢问将军可有妻室?” 卿玦并不看自称萱草雅的女子。而是看着曾胜乙,冷声道:“前几日卫都便做过这样的事情,本将军念其初犯可以既往不咎。难不成你自恃上大夫门客就可以罔顾军令,当真以为本将军不会惩处于你?” 曾胜乙看着卿玦一脸的严肃,知道他是当真的生气了。不管以前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是现在卿玦是将军。而他不过是晏亭门下的食客而已,天上地下的差别,不得不低头,默默的垂着脑袋轻声道:“姬将军误会了,此女并非妓|子,接连几日撞见她尾随在大军之后,小人心中生疑。才带回来,打算交给卫将军处置的。” 听见妓|子一词,萱草雅才收回上上下下打量着卿玦脸面的眼睛,不解的偏头道:“妓|子,谁是?” 卿玦只是盯着曾胜乙并不回答,曾胜乙也只是尴尬的对着卿玦笑,萱草雅见其二人皆不回答,倒也不甚在意,又偷偷的往前挪了一步,更靠近卿玦道:“我决定了。一定要给将军画一幅画像,分文不收你的。” 卿玦终于有了反应,收了看向曾胜乙的视线,微微的瞥了一眼萱草雅。不耐道:“什么画像,本将军不稀罕,说,你来此是何目的?” 萱草雅摊手道:“奴家可是天下第一的画师,喜欢四海为家,走到哪里算哪里,遇见将军实乃缘分,又何谈目的之说,今日得见将军,惊为天人,这画像奴家定会给将军画好的,这样的样貌不画下来,实在是暴殄天物。” 卿玦不再看萱草雅,只是盯着曾胜乙淡漠道:“不知道什么天下第一的画师,带下去查清楚,有问题按军法处置,没问题驱离军中。” 说罢抬腿就要走,却是不想萱草雅突然紧紧的抱住卿玦的胳膊,摇头道:“我要画的,从来就没画不成的时候,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我相中你了。” 卿玦拧紧了眉头,才想着甩开萱草雅的拉扯时,身后突然传来晏亭低哑的声音,“姬将军艳福不浅呢!” 听见晏亭的声音,卿玦第一反应就是想快些甩开手中的麻烦,可将将伸出手想推开萱草雅的时候,脑子里又跳出了那日恬歌事情,竟硬生生的缩回了手,微微偏头对晏亭柔和笑道:“让上大夫见笑了,不过本将军是个仪表不凡的男人,自然有女人喜欢,实不足为奇。” 晏亭克制着自己不去看眼前那个姿容艳丽的女子紧紧的抱着卿玦手臂的动作,冷笑道:“本大夫生得不好看,也照样有女人喜欢,以貌取人,肤浅。” 说罢转身原路返回,错过了萱草雅打量着她时那不解的眼神,卿玦攥紧了拳头,直到晏亭走得没影了,才对身边的萱草雅冷声道:“放手。” 听见卿玦的声音,萱草雅并不松手,反倒笑嘻嘻道:“我才察觉,将军竟然姓姬,此乃大央王族的姓氏,将军非但有出众的样貌,又要职在身,且还是大央王族,嘻嘻,我今天真走运,竟撞见了这样的宝贝。” 卿玦有忍无可忍的感觉,厉声道:“曾胜乙,把你带来的这个麻烦女人给本将军解决了。” 萱草雅死死的抓着卿玦的胳膊道:“将军方才还在那个大夫眼前对奴家好好的,这会儿就不认了,奴家也是有脾气的,才不做将军的踏脚石,就不走,就不走,你不给我画,我就耗在这里,正愁着这些日子没处吃饭呢!” 看着卿玦一副想吃人的表情还有曾胜乙那一脸的尴尬,柴安轻轻凑上前来,对着萱草雅小心道:“请姑娘自重,此乃军中,岂可有女子随行?” 萱草雅那双猫儿般的眼转了转,随即指着晏亭离去的方向,似不解的呢喃:“那她怎么可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竟就那么乖乖的松开了卿玦的手臂,然后趁着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低头快速的向前头不远处的肥妞跑去,等到大家回过神来,萱草雅已经翻身上马跑远了。 卿玦锁着眉头盯着曾胜乙,曾胜乙脸色已经透着暗暗的绿,一字一顿道:“将军放心,小人这便去追她回来,定不会让这等身份可疑的人逃走就是了。” “曾叔叔,你追谁回来?” 雷心子跟在苍双鹤身后伸着脑袋不解的问着曾胜乙。曾胜乙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雷心子恶狠狠的说道:“告诉你多少次,要叫就叫哥哥。我有那么老么?” 搔头不解道:“你不老么,怎么瞧着好像不年轻了呢?” “小鬼,你想挨打是吧?” 柴安摇头道:“果真跟晏忠那人相处久了是要受他的影响的。雷心子还是个孩子,胜乙兄好歹也到了而立之年。还跟一个孩子计较?” 苍双鹤把玩着紫玉,对身边几人的吵嚷并不在意,只是看着萱草雅离去的方向,嘴角泄出一抹柔和的笑。 苍双鹤并不常常现于人前,不过方才瞧见了晏亭怒气冲冲的样子,又听雷心子传军中有人说曾胜乙带回了一个样貌特别的女子,他才出了马车。尽管萱草雅遮遮掩掩,可还是躲不过苍双鹤的眼,他已经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她在。 卿玦恭谨的跟苍双鹤招呼道:“先生,方才那个女人……” 苍双鹤浅笑道:“由她去吧,此女与南褚并无干系。” 不问苍双鹤为何知道萱草雅和南褚没有关系,卿玦了然的点头,想了想后轻声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苍双鹤轻笑摇头,温和道:“来确定一件事。” 卿玦犹自问道:“可要卿玦效力?” “不必劳请姬将军,鹤已经确定了。” 又过了的几日,离目陈县越来越近。每个人似乎更忙了,唯独曾胜乙还时时有自己的空闲时间,每次都能让他找到特别适合睡觉的地方,不过自那日之后就再也没瞧见萱草雅。曾胜乙心中想着大概萱草雅是知道厉害了,倒也不再在意,却不想一天晚上这个唤作萱草雅的女人又搅了是非出来。 那夜大家将将歇下,卿玦的营帐中突然传出女子的尖叫声,这在冷寂的夜晚格外的响亮,且有山谷的回荡声,更令她的声音出现了一丝特别的惊心,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便是挨着卿玦营帐的晏亭,明明有一种特别的心痛感觉,可还是快速的冲到了卿玦的营帐,却不曾想闯进去之后只是瞧见卿玦与萱草雅若无其事的并坐在一起,萱草雅手中擒着块儿粉白的帕子递给卿玦看,而卿玦脸上也没了上一次的不耐烦,反而柔和的笑了起来,那笑明明是极好看的,可晏亭却觉得碍眼。 随后曾胜乙卫都等人也跟在晏亭身后冲进了卿玦的营帐,卿玦抬眼淡淡的扫了一眼晏亭,若无其事道:“夜深了,大家都回去吧。” 卫都上一次没看见萱草雅,现在有些错愕的盯着萱草雅,并不马上离开,只是不解的问道:“将军,末将方才似乎听见有女子的尖叫声,不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卿玦眼睛的余光扫着晏亭看似平静的脸,并不回答卫都的话,那头萱草雅却喜滋滋的开了口,“没什么,你家将军答应娶本姑娘了,本姑娘一高兴,就叫了起来。” 一席话震住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卿玦。 卫都震惊过后洒然笑道:“恭喜将军了。” 晏亭听见卫都的声音之后才回神,也跟着笑道:“恭喜姬将军。” 卿玦抬眼看了晏亭脸上的笑,攥紧的手指指甲陷入了手心——生疼,脸上却还要维持着笑,看似平静道:“多谢上大夫。” 看着卿玦的笑,晏亭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下去,声音很小,卿玦却能听得清楚:“不会再出现边城的千金了,哼!” 卿玦一愣,晏亭随即转身离开了卿玦的营帐,卫都几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也跟着离开了。 萱草雅一连出现了三天,晏亭没白没黑的躲在睿王赐的那辆马车里不出来,第四天午休的时候,卿玦得了个闲,却依旧乱着心思,屏退左右,沿着一条清澈的溪流向上而行。 本是信步的洒然,却不想载了心思后便成了漫无目的的游走,却在转了个大弯之后,于林子的尽头看见了负手而立的淡紫色身影,卿玦心头一动,迟疑之间,苍双鹤转过身来,对着他淡淡的笑道:“鹤在此侯着姬将军许久了。” 听见苍双鹤的话令卿玦有些惶恐,忙出声应道:“先生莫要折杀卿玦。” 苍双鹤摇头轻笑:“这是你应该得的,与折杀之说本无干系,不过你自己该清楚,不日将入陈县,身为主帅,若心思不定,极易害人害己。” 卿玦垂了头,轻声道:“卿玦明白。” 半晌复又轻缓的出声,“先生,卿玦可以请教个问题么?” 苍双鹤笑应:“说。” 卿玦犹豫了片刻后出声道:“若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换做先生该怎么办?” 苍双鹤抬了眸扫了一眼卿玦的落寞,朗然道:“若当真动心,便不会有鹤不该爱的人。” 卿玦迟疑了片刻:“可是这世上有那么许多痴男怨女,有千百个不可在一起的理由!” 苍双鹤依旧洒然:“鹤只信事在人为。” “可若那是不被世俗见容的爱呢?” “世俗为何物,可换吃,还是换喝,鹤只知道,若当真有情,便不会在意一切。” 说到这里,正视着卿玦一字一顿道:“即便他与鹤皆为男子。” ¤¤¤¤¤¤¤¤ 刚才瞧了一眼书页,已经三十票粉红了,(*^__^*)嘻嘻……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三十票的加更会在月底前补上,谢谢大家了! 第一零二章 男女授受不亲 “世俗为何物,可换吃,还是换喝,鹤只知道,若当真有情,便不会在意一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即便他与鹤皆为男子。” 苍双鹤那番话在卿玦耳畔久久回荡,直到翌日破晓,卿玦的心才随着冉冉升起的朝阳而透了亮,莞尔轻笑,是啊,只要真心的喜欢上了,世俗又是何物,不过是套住自己一生不幸的枷锁罢了! 秋意更浓了,山间的清晨笼着雾气,人在雾中行,总是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老早就起了身,抱着肩膀倚在撑着营帐的一根梁柱前,此处正对着晏亭的营帐出口——他想让晏亭出门后第一个便瞧见自己。 晏亭似乎还未起来,萱草雅却比平日来的早了许多,脸上也没了那等见到他之后总也泛着傻气的笑,近了才看清,她的眼眶红红的,似乎将将哭过。 卿玦拿眼偷偷的瞄着晏亭的营帐,淡笑着问道:“萱姑娘这是怎么了?” 看着卿玦柔和的笑,萱草雅突然嚎啕了起来,“卿玦,你能不能抱抱我?” 卿玦一愣,不解道:“怎么了?” 萱草雅抽抽噎噎的哭道:“他死去整整四年了!” 收回了偷瞄着晏亭营帐口的视线,看着萱草雅一脸的伤痛,卿玦略带关怀的问道:“谁死了?” 猛地撞进卿玦的怀中,额头抵着卿玦的肩膀,双手绕着卿玦的腰身,边哭边喃喃道:“我这辈子最亲的人,他死了,四年前被那个男人害死了,我恨他,恨他,好恨好恨他……” 声声凄厉。卿玦收回了刚才欲推开萱草雅的手,却也不抱她,只是任她抱着呜咽。 先前他等着晏亭。不见晏亭出来,此刻害怕对面的营帐有动静,可晏亭却挑了帘子。探出了头来…… 睡梦中似乎听见女子低低沉沉的哭泣声,晏亭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可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晏亭才发觉并不是自己在做梦,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起身之后直奔着营帐口来了,可看清眼前抱在一起的卿玦和萱草雅之后,错愕的瞪大了眼。 了然母亲盈姬死亡的真相,接着又遭遇弱水因自己而惨死。本以为彻骨的痛过之后,就可以当真是个男人了,对痛苦的感觉也会麻木,晏亭甚至已经开始想着卿玦成亲之时,她该送些什么好的,可是想象是一回事,真的瞧见之后,却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在意的,伸手抓紧了心口处的衣襟。整颗心拧成了一团,一瞬间竟生出一种幻想——或许就这样死了,死了倒也好,就不会再痛了。她也想找个人依偎着痛哭,可是她不能,她甚至不敢去真正的爱上一个男人! 看着晏亭的痛苦,卿玦紧张了起来,伸手欲推开萱草雅,却听见她在他耳边低语:“他杀了我的孩子,他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卿玦愕然间,晏亭垂着头,并不与卿玦打招呼,转身默默的离开——原来死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还有责任,不能死! 白天卿玦并没有再看见晏亭,萱草雅一直泪眼朦胧的绕在他身边,从她断断续续的话中卿玦似乎了然了一些东西,却又分外的糊涂了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再两日就能进驻陈县,毕竟是两国交汇地,物品也丰盈了,想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的很容易,扎营前萱草雅骑上她的肥妞离开了卿玦身边,卿玦得了机会便要去见晏亭,却是不想晏亭竟在他未曾注意的时候离开了大队人马,问过了许多人皆不知道晏亭去了哪里。 天黑之后萱草雅抱回了两个大酒坛,在众人视线中毫不遮掩的走进了卿玦的营帐,她的样子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平静,不过既然是卿玦的事情,又有几个人敢说三道四呢,众将士只知道,萱草雅抱着那两个看上去有些吓人的酒坛子进了卿玦的营帐便没在出来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包括卫都在内的几个主要的将领皆侯在卿玦的营帐外等着他,却没一个人敢进去瞧瞧——将军的营帐内藏了个女人,有哪个吃了豹子胆敢这个时候闯进去! 晏亭前一晚领着柴安和曾胜乙进城去私访了一下南褚那头的情况,顺道也散散心,眼不见为净,从边陲的小城里得到的南褚近况和苍双鹤给她的消息相差无几,倒也放了心,大军不会进入城池,因此晏亭赶早回返,进了营地便发觉了异样,而留在营中的晏忠见晏亭回返,神秘兮兮的笑道:“少主人,你若是再不回来,怕大军今天便要留在此地了!” 听晏忠的话,晏亭不解的问道:“怎的?” 晏忠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姬将军他现在还未起呢!” 进了营就听见了卿玦的名字,隐隐的痛楚牵扯了心口,面上却还要不动声色的问道:“鹤先生呢?” 晏忠撇撇嘴:“少主人昨晚离开之后,鹤先生也不知所踪。” 对于苍双鹤的去向晏亭并不十分上心,只是卿玦睡到这个时候还不起来,实在有些奇怪,再三追问之后,晏忠也只是涨红着一张脸小心笑道:“姬将军他——恩,他昨晚怕是吃酒吃得多了些!” 听说因为吃酒耽搁了大军的行程,晏亭顿时火冒三丈,总算给旧愁新恨寻到了一个发泄口——凭甚你姬将军就能逍遥快活,老子却要忍受日夜煎熬,你不让老子舒服了,老子也不会让你惬意了! 直冲到卿玦的营帐外,卫都看见了晏亭一脸怒气的奔了过来,忙上前迎着,而晏亭只是冷哼道:“让开!” 瞧着晏亭神态不对,卫都陪着笑脸道:“上大夫现在进去实在不妥。” 晏亭也不问缘由,冷哼道:“本大夫让你让开,听不懂么?” 看着晏亭脸上的狠觉,即便是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也要觉得惶恐,倒也不再阻拦晏亭,挪开了身子放她进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本来带着凛冽冲进了卿玦的营帐。晏亭甚至连自己要骂些什么都想好了,却不想看见眼前一幕之后竟愣在了原地,再然后。是彻底的心灰意冷,苦笑一声,伸手抓过随意丢在一边的那件睿王所赐的纹龙大氅。扬手一抖,大氅在空中展开。随即飘然落在了卿玦完全赤|裸的身体上。 他真的很美,穿着衣服的时候有堪比女子的绝代风华,不穿衣服的时候,更是惊心的动人,以前常常见了,总要猜上一猜卿玦到底是男是女,也曾想过找个没人的地方。威逼利诱或者干脆强上扒|光了他的衣服瞧瞧他那身体可是和自己生成一种模样的,如今真真正正的了然,脱|光了之后他和自己当真的不同,却不曾想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断了自己曾经的幻想。 “你?” 卿玦睁开了略带着混沌的眼,对上站在榻前一脸淡漠的晏亭,随即嘴角勾起了一抹十分艳丽的笑,柔和道:“这个梦好长,还能看见你,真好,昨夜的你像个温柔的女子!” 总有错认的时候。晏亭紧紧咬着唇,口中已经有血腥的味道蔓延,不管卿玦是将萱草雅认作了自己,还是将自己认作了萱草雅。这些已经不必再细细的探究,但是有一点晏亭却是明白,她和他之间的鸿沟或许没有逾越的可能了,有些事情在她的刻意纵容下无法挽回,冷笑一声:“姬将军好本事,竟让那么多将士等着你一个,昨夜本大夫进城私访南褚的消息,姬将军,你干了些什么呢?” 猛地清醒,霍然起身,晏亭给他盖上的大氅慢慢滑落,露出肌理明显的上半身,卿玦低头看了看自己是身体,又看了看晏亭,手忙脚乱的拉起大氅遮住了自己的身体,茫然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晏亭冷哼,“恭喜姬将军提前洞房花烛夜,好了,时辰不早了,赶快起来上路,即便你是军中主帅,可本大夫亦有监管的职权,姬将军还是收敛些好,若是再发生此等事情,莫要怪本大夫翻脸无情。” 说罢拂袖而去,卿玦看着晏亭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赤|裸,抱着头嘶吼——他实在想不起来昨夜与萱草雅吃酒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个女人说会去继续流浪,好像还说过要去替她自己报仇,可是后来——一片茫然,若当真发生了什么,卿玦了然,他不会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他会给她名分,可是他却无法给她一颗完整的心! 营帐外聚拢了更多的将士,各个探头探脑,瞧见晏亭走出来之后,纷纷后退,磕磕碰碰好不热闹,晏亭挑着帘子冷眼看着眼前众人,垂着眼角,轻缓道:“都下去,准备拔营起程,先前耽搁了时辰,但进度不该落下,今夜晚些安营。” 晏亭说完之后,并不见有人响应,凝滞了片刻,猛然抬高音量,怒斥道:“当本大夫说话放屁呢!都赶紧去准备,迟疑的军法处置!” 也不过须臾,眼前只剩下晏忠、柴安和曾胜乙,晏忠缺个心眼,瞧见晏亭变了脸色还是一脸的笑模样。 柴安却看着晏亭发呆,在他心目中,屠幼菱完美的有如女神,可晏亭并不喜欢那么个柔顺美好的女子,即便同处一室也不会乱了性,这实在出乎柴安的意料,那时已经出现了些朦朦胧胧的猜测,现在那猜测倒是渐渐清晰了起来。 曾胜乙抱着玉首剑锁紧眉头盯着晏亭,总觉得晏亭那一张看似平静的脸在默默的流泪,可他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安慰,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扯了抹笑,平静道:“你们也下去准备吧,总不好太过特别了。” 个性不同的三人,此时倒是出乎意料的统一,并不多问,皆转身离去,只留下晏亭一个人站在卿玦的营帐前,脑海中一片空白! 先前是晏亭在躲着卿玦,如今是晏亭和卿玦互相躲着彼此,即便安营的地点和商量即将进入陈县的事宜,也是卫都几人从中传话的,苍双鹤又不知去向,不过他在不在营中,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明天就要进入陈县,也不过剩下二十多里的距离。倒也不急着行军,晌午停在一处水清草肥的平原上,天高云淡。风轻日暖,晏亭不想再闷在马车中,又不是她问心有愧。她才不躲着让人家快活呢,下了马车打眼扫去。以前一直不离左右的卿玦还是没个影子,失落之后倒也觉得有些轻松,她现在当真的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卿玦。 伸手汲水,早晨的河水很冰,中午倒还好些,这条河很宽,不过并不深。且河水很清,能清楚的看见里面鱼儿在嬉戏,曾胜乙远远的跟在她身后,晏亭回身支走了曾胜乙,再回头的时候赫然发觉对面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双人影,晏亭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那淡紫色的长袍她却是认不错的。 从晏亭下山再次邂逅苍双鹤开始,也只有晏痕出殡那天苍双鹤穿了旁的颜色的衣服,除此之外,一直都是淡紫色的。包括当初还是少年时,他也是一身紫衣出现在她的眼前的——从那之后,即便对外并不表现,可是她却对紫色生出了特别的情感。也或许晏亭并不知道自己对紫色到底有多深的情感,可是每次出现紫色的身影时,总要不自觉的多瞧上几眼,晏亭不得不承认,在她看见过穿着紫色衣服的人之中,唯有苍双鹤与那紫恁般的相配!如此她怎能错认了去! 而站在苍双鹤身边的那人,晏亭的心头狠狠的抽了一下,竟是一连消失了好些日子的萱草雅,晏忠曾告诉过晏亭,也不知道卿玦怎么惹恼了人家姑娘,从那天早晨之后萱草雅就没再出现过,而卿玦也命人私下里寻找她的下落,原来萱草雅一直都在大军附近。 晏亭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对岸那一双人,苍双鹤在笑,这本不蹊跷,若是他不笑了才奇怪,可令晏亭失神的是他那笑的方式——竞和当年桃花潭边少年时那么的相似,那是纯然的宠溺,并不掺杂虚情假意。 再看萱草雅,笑得也十分的正常了,她很高,可也要微微仰着头盯着苍双鹤,似乎与苍双鹤说着什么。 还不等晏亭回神离开,那厢萱草雅已经瞧见了她,并且笑容灿烂的对着晏亭挥手,再然后是苍双鹤正视着她的视线,晏亭是想走也走不了,索性撩起袍子顺着河上的独木桥走了过去。 萱草雅见晏亭过来,笑弯了眉眼,凑前一步靠着晏亭身边神秘兮兮道:“我知道你!” 晏亭偷偷向后退了一步,先对着苍双鹤冷冷淡淡的道了声:“先生。” 抬眼后看着苍双鹤脸上的笑,翻了个白眼,随即对萱草雅平缓道:“姬将军寻了姑娘好些日子,今日本大夫瞧见了,便给他带个消息。” 萱草雅撇撇嘴,小心翼翼问道:“他寻我想干什么?” 看着萱草雅有些怪异的表现,晏亭颦着眉头,半晌轻缓道:“想给你个名分。” 却不曾想萱草雅听见晏亭的话之后竟然大笑了起来,“拜托,就这么点事就要名分,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听着萱草雅拔高的声音,苍双鹤偏过头去,微微锁了眉头拉长尾音道:“雅雅……” 晏亭再一次愣住,萱草雅的出乎意料的反应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可是总也淡笑着的卿玦却因为眼前女子的一句话而变换了脸上的表情,这实在太不寻常了,而更不寻常的是他叫她‘雅雅’,多么亲昵的称呼! 复又乱了心思,晏亭有些失神,转过身子扬声道:“话本大夫已经带到,便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才迈开步子,手腕便被人生生的擒住,身子缩了一下,慢慢的回头,是萱草雅笑得颇含深意的笑脸,晏亭扭着手腕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请姑娘自重。” 萱草雅若无其事道:“本姑娘不重,这点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话对你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上大夫,我对你很好奇,而且一直好奇着,可以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晏亭黑亮的眼在萱草雅和苍双鹤之间游移,那厢苍双鹤又恢复了一如继的淡笑表情,柔和却不容拒绝的声音道:“凡事不好太过,雅雅,你先回去吧。” 只是平淡的一句,萱草雅瘪了瘪嘴,竟当真对晏亭露出了个莫可奈何的表情,然后凑着晏亭小声道:“我当真对你有兴趣。” 看着晏亭僵硬的表情,萱草雅大笑着跑开,在她身后肥妞也跟着不紧不慢的奔跑着,即便已经很远了,可晏亭还是听见萱草雅断断续续的笑叫声:“我会飞,你追不上我!” 晏亭不再遥望看不见的身影,苍双鹤淡笑着开口道:“上大夫,良辰美景,要不要夜里一起吃吃酒?” 又是一阵战栗,晏亭看着苍双鹤并不似玩笑的表情,本想着当口拒绝,可脑海中突然涌上了玥谣对她说得那番话,她怎么可能会迎娶玥谣,为了她不倒霉,自然有人要倒霉,晏亭看着苍双鹤那少心没肝的笑容,也跟着绽着了一抹甚是虚伪的笑,“好,不见不散,水酒先生自备!”(未完待续,) 第一零三章 若是女儿身我便娶你 月满复又缺,陈县十里外的山地,夜里似有薄雾环绕,总也透着几分朦胧,秋意浓了,天更凉薄上了几分,无事的早已安寝,除了当值的,可也有那么几个睡不着的,绕着营地附近游荡。 原本总要挨在一起的营帐终究分开了,最初倒只是凑巧,实在没有那么适合的位置,问过晏亭和卿玦,倒也同意分开来搭营,后来便成了刻意,两个营帐离得远远的,就像现在这样,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面,隔了老远出去。 入夜之前,卿玦亲眼瞧见雷心子拎了两个小巧的玉坛进了晏亭的营帐,后来卫都也少搭了一顶营帐,终究忍不住,抓了雷心子问个分明,那雷心子并不藏私,把自己知道的尽数说给卿玦听了。 拎的玉坛是有人送来的陈年佳酿,鹤先生要和上大夫约好一起吃酒的;至于少搭了一顶营帐,倒也很简单,鹤先生亲口说过的,夜里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许累了就和上大夫一道睡了,明天要进陈县,让将士省些力气,不必平白损了力气。 再然后,卿玦便有意无意的绕在了晏亭营帐外,是他懂得晚了,竟就那么错过,苍双鹤那话最初的时候是他的明灯,指了方向给他;如今却成了一把利刃,生生的割据着他的心头肉,‘即便他二人皆为男子,只要喜欢上了,便不会在意。’若当真喜欢上了呢? 亲眼瞧着苍双鹤那一袭淡紫色的身影悠然的走进了晏亭的营帐,或许自己曾经是局中人,总要沉沉浮浮的纠结,如今却成了无法插入的旁观者,何等无奈,想学着晏亭那等洒然的笑。可怎么也笑不出,竟开始怀念以前相处的日子,可以肆无忌惮的纠结。至少那个时候,他们彼此对视的时候,眼中的笑是全然的真诚。如今,他已经配不上了。 苍双鹤步入晏亭营帐的时候。晏亭正瞪着矮几上雷心子送来的两个玉坛,心中盘算着现在退缩了,可算是失信于人? 见此情景,苍双鹤只是淡然的笑,语调平和道:“那一双坛子,有一个中盛着山间清泉,辅以别样的药材。不但不会醉,睡一晚之后,明天一早,反而会神清气爽。” 听着苍双鹤的声音,晏亭方才察觉自己失神了,收回了瞪着那一对玉坛的视线——再瞪也瞪不飞它们,反倒要让苍双鹤笑话了去。 端正了身子,抬眼对苍双鹤淡然的笑,声调也差不多的平和,说出的话却是顶着苍双鹤的。“本大夫曾闻听先生深谙医术,更会使毒,倒是有些好奇,先生可会混淆了这两样本事。一时失神,用错了药,恐到那时,非但不会神清气爽,反倒要一睡不起了。” 苍双鹤脸上的笑未曾改变,轻缓道:“若是如此,鹤会陪上大夫一道长眠,上大夫自是不会独行。” 晏亭心头一跳,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身体里涌动,连手指尖也跟着微微的颤,不过口气却丝毫没断了讥讽,“若当真有先生同行,本大夫怕连投胎都会误了时辰,还是免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对于晏亭的冷语相讽,苍双鹤并不介意,脸上挂着平和的笑,洒然落座于晏亭对面,收了手中擒着的紫玉,探手取过一边的玉壶,柔和着声音道:“看来上大夫当真怕了,可惜了如此上佳之物,竟未遇识它之人。” 说罢为自己斟满一碗,抬手端起,对着晏亭微微一送,清淡的药香随着他的动作而充盈在了晏亭的鼻翼间,随即就口饮下,眼角载着玩味盯着晏亭脸上的表情变化。 晏亭冷哼一声,“笑话,本大夫岂会怕你。” 然后伸手便去抓方才苍双鹤倒水的玉壶,拿到跟前就要为自己倒水,却被苍双鹤倾身上前,擎碗挡住,晏亭不解的抬眼看着苍双鹤咫尺之遥的那张愈加深刻鲜明的脸,而他还是那副淡笑着的表情,煞有介事道:“这碗方才鹤用过了,应该是没毒的,上大夫既然害怕,便用这只好了,若当真有毒,尚有鹤给上大夫垫底。” 晏亭抬手推开苍双鹤的手臂,不屑道:“先生并不避人走进本大夫营帐,一旦本大夫生出何等变故,先生自然难逃其咎,以先生之智,怎会犯下如此浅显的错误,因此不但不会陷害本大夫,想必还要护着本大夫的周全,再者,既是先生的碗,本大夫又怎么好夺过来呢?” 笑着收回了手中的酒碗,对于晏亭的轻视并不过多的计较,探手取过另外一个玉壶,替自己斟满上半碗清酒,平缓道:“此乃南褚国酿,以清醇著称于世,既行于天下,当尝天下之珍品,此酒万不好错过了。” 晏亭并不应话,莫说只是南褚国酿而已,即便是天上仙酒,送她也不会贪吃上它一口——若到时出了问题,该谁负责? 瞧着晏亭颦眉盯着他这头的酒碗,苍双鹤端起送到晏亭跟前,逗弄道:“上大夫不尝上一口么?” 晏亭撇嘴道:“饮酒误事,明天就要进陈县,本大夫可不像有些人贪杯,还是吃些醒神的药水好些。” 说罢忙替自己满上一整碗的药水,随后端起就口便喝,若身边没个男人到还好些,贪上几口,也只是她自己受些罪而已,且如今的她还当真想学学不如意之人的借酒消愁,现在对坐着的那个妖孽可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一旦她酒后乱性,毫不客气的骑到了苍双鹤身上,那实在是一幅不可想象的画面。 甩开脑子里混乱的幻想,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小口浅尝,清凉舒服的感觉沿着唇齿一直流淌进胸腹,似乎当真顺畅了许多。 见晏亭已经喝下了那药水,苍双鹤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饮下手中的清酒,待到酒尽碗干,放下玉碗,就瞧见晏亭正用那一双杏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自己。(.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瞧见他发觉了她的视线,晏亭又若无其事的别过了脸去,苍双鹤轻声问道:“上大夫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 窥视了别人却被当场生擒。总也生出几分尴尬,苍双鹤素来以善察人心闻名,如今这样问了。便是不放过她的尴尬,晏亭心中轻咒了几句。脸上的笑容更加的谄媚,恁般温柔道:“先生之姿容实在令本大夫嫉妒,只是想不透,如此好样貌,为何要凭空浪费了去?” 这话却是说的没边没际的,苍双鹤微微挑了挑眉梢,笑声道:“为何说是浪费了呢?” 晏亭摇头晃脑。白天的时候苍双鹤要同她吃酒,她最开始想要拒绝,可随后竟然应了,那时脑子里装着的就是玥谣的事情,其实原本应该放在回程才说这事的,可谁能断定那个时候有没有机会与苍双鹤独处,今晚倒也算是个极好的机会,她焉有放过的道理,颇有些豪爽的说道:“明日便要进驻陈县,说到底。本大夫还是要生出紧张的,却也莫可奈何,谁让本大夫生得难看,若本大夫生成先生这般好样貌。才不会出来吃这个苦头,玥谣公主明艳动人,若有幸娶她为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不必吃这等夜宿野地的苦楚,且到了陈县,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死于非命,真是越想越要怨上一怨本大夫的爹娘,当初为何就没把我生的像上大夫这等好姿容呢!” 闻听此言,苍双鹤自然明白晏亭现在藏了怎样的心思,倒也不直回绝,反倒要装作混沌不明一般的说了起来:“原来上大夫竟然会玥谣公主有心,果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鹤曾听人说过的,上大夫家中娇妻已有身孕,不过也好,上大夫既然喜欢,待到班师回朝之后,鹤寻个机会同大王说说,便把玥谣公主许了上大夫好了。” 呸!跟老子装糊涂,老子偏偏不让你如意,整了整心境,装出十分失意的样貌沮丧道:“本大夫何尝未曾想过要同大王开口,可惜——哎!玥谣公主只对先生情有独钟,得了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又有何用,早晚有一日,公主要爬墙,本大夫可受不住这等打击,若本大夫如先生这等样貌,哪来今日的烦恼!” 方才饮下的药水,最初入口的时候带着微微的苦涩,她是忍着喝下的,可如今回味一下,竟觉得还想再尝尝,倒也不客气,伸手取来便为自己满上,她话说完了,不见苍双鹤回答,也懒得去看他搪塞的表情,端了碗就往自己嘴边送。 苍双鹤也同晏亭一般的动作替自己斟上清酒,不同的是他是一直盯着晏亭脸上的表情变化,最初的时候晏亭倒还算敬业,把那脸上的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若换做他人,或许就被晏亭糊弄了去,可到后来倒水的时候,苍双鹤却清晰的瞧见了晏亭嘴角绽开的轻笑,浅浅的笑纹,有一种勾人的魅惑,苍双鹤轻笑出声:“可惜鹤与公主实在不相配,若是娶了她,怕鹤早晚也要爬墙的!那个时候公主若是去同大王哭诉,恐鹤将遭受无妄之灾,鹤可是受不得这等罪过。” 晏亭呛咳了一下,挪开喝了一半的药水,斜着眼睛睨着苍双鹤,见他只是对着她无辜的笑,好像方才那些都是内心的真心话,晏亭撇撇嘴,不屑道:“即便高贵如玥谣公主也配不上先生,难不成先生也要同姬将军一般觊觎大王新后,天下第一美女赵娥黛,啧啧,可惜赵娥黛已经定下了终身,先生若是当初直接去堰国寻求仕途前景,许堰惠王爱你之才,就把自己最宠爱着的二十一公主许配给你了呢!” 说罢复又把碗靠在了嘴边,小口啜饮着,苍双鹤摇头笑道:“鹤自己便有样貌,又何须要求伴侣也要如此!” 晏亭从鼻孔里哼气,冷言道:“原来先生当真恋慕大王,好好一名男子,却有此等癖好,可惜了,当真可惜了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本大夫实在可怜了先生的祖上,竟生出了此种不肖子孙。” 说完这话竟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接着把碗中余下的药水尽数饮下,略凹陷的两腮因为含着一大口药水而鼓出两个圆圆的小包,苍双鹤看着晏亭现在的表情,眼底显出真心的笑,执酒相对。轻言道:“若你是女儿身,我便娶你!” 蹼!方才含在口中的药水不及咽下,如今尽数喷出。对面苍双鹤说完那话之后在晏亭不曾留心之时,一个闪身挪离了正对着晏亭的位置,不曾沾上半滴药水。 晏亭抬了胳膊用袖子拭去嘴角残存的水渍。愤恨的盯着躲在一边的苍双鹤,咬牙切齿道:“苍双鹤。你什么意思?” 苍双鹤脸上的笑容在晏亭看来实在的碍眼,似乎见她出丑他就能乐开了花一般,他的语调很懒散,说得亦让人辨不出真假,慢条斯理道:“此言乃鹤的真心所想,只是突然发现,若上大夫是名女子。与你相处,鹤也许便没多余的心思去爬墙,倒也是件趣事!” 霍然起身,晏亭冷哼道:“你还是去爬墙吧!” 说罢拂袖而去,苍双鹤靠着矮几,一手捏着玉佩,一手轻点着几面,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扩大。 那厢晏亭才走出了营帐,经凉风一吹,顿时清醒了过来。斜着眼睛伸手若扇子般在自己胸前扇乎着,自言自语道:“奇怪,明明是我的营帐,凭什么我要走。” 说话转身又走了回去。方才被苍双鹤给刺激了,心中全是他那句若她是女子便会娶她,冷笑一声,待到他日瞧见她果真是个女子后,看那厮还能笑得那么悠哉! 心头乱糟糟的跳着,倒也未曾留心周边的情况,因此她已经转过身后,依旧没瞧见对面的矮树下静静的倚着的那道颀长的人影,更不会发现那人最初看见晏亭走出来之后,脸上盛满了欣喜,可待到晏亭转身之后,那一副欣喜的表情顷刻收敛,还能怎样,或喜或悲,皆因自己所选! 晏亭气势汹汹的奔回营帐,站在苍双鹤眼前,环臂抱胸,冷言冷语道:“鹤先生,夜深了,明日还要早起,该歇了。” 苍双鹤收了手中的紫玉,莞尔笑道:“也好。” 说罢洒然起身,绕过矮几,晏亭看着苍双鹤的侧影,恨不得能在他身上瞪出个洞来,她都没去寻他算账,而是好言相劝,娶了玥谣是件多美好的事情,他竟然还要戏谑她取乐,好心当成驴肝肺的瞎眼小人! 却是不想苍双鹤信步走到帘子边,还未掀了帘子,顿了一下,竟又转身走到一边的卧榻旁,悠然坐下,平缓道:“一同睡吧!” 晏亭愕然的瞪圆了一双杏眼,四下扫了一圈,这营帐内只那一张卧榻,苍双鹤竟然厚颜无耻的强占着,还说什么要同睡,她疯了才和他同榻而眠,“这是本大夫的营帐,请先生回自己的营帐去歇着。” 苍双鹤甚无辜的探手道:“实在不巧,先前只想着要与上大夫把酒言欢,料定不过子夜不会吃好,并没想到这么早就要散了,因此鹤根本就没让卫将军给备营帐,再者又非一次、两次了,鹤与上大夫皆是男人,又何必斤斤计较着呢!两个人同睡,也暖和些!” 晏亭涨红了脸,老半天憋出一句:“先生去找姬将军吧,本大夫习惯一个人占整张卧榻,先生硬要分一半去,本大夫怕深夜会将先生踢下榻去,伤了先生可实在不该。” 她这话已经说得清楚明白了,而且把早先他总拿来威胁她的由头也搬出来了,那个时候怕苍双鹤对卿玦不轨,现在她已经不怕了,卿玦已经同定下婚约的女人有了那样的关系,她还跟着操什么心呢! 却不曾想苍双鹤听了她的话非但不起身,反倒躺下了,笑言道:“夜深了,怎好再去叨扰姬将军休息,上大夫若实在害怕伤了鹤,倒也有办法的,鹤来的时候好像瞧见外头营帐边倚着一卷席子,上大夫取回来自行安排吧!” 随后悠然的转过身子,拉起一边的锦被盖住自己,似乎真的打算就这样睡了,当真够无耻——晏亭又在心中暗暗的咒上了许久,倒也无计可施,转身就向营帐外走去。 她那厢掀起了帘子,苍双鹤缓缓的转回身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晏亭的背影,手中捏着前几次与晏亭同营时候的香囊,那香囊和着晏亭先前饮下的药水有静心凝神的作用——曾胜乙曾提到过的,晏亭每夜似乎都无法安稳成眠,特别是在弱水死了之后,这对于一个谋士来讲,是致命的威胁! 晏亭出了营帐,果然瞧见了苍双鹤说的那卷席子,其实这席子出现的有些奇怪,卫都从不在她的营帐外摆一些没有用处的杂物的,抱着席子转身,视线一瞬间定格,似乎时间也跟着在这一刻静止了,眼角有别样的酸涩,却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半天凝成一个‘你’字……(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 你动心了么 (经过亲们提醒,发现这章有一点小小的失误,微修改版) 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只要伸出手便可以触及,可是,这一臂之遥却远如天涯海角。(.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残月未现,薄雾绕身,看不通透的朦胧,暗夜里的卿玦更有着惊心的艳丽,或许是那地府中的判官疏失了职责,本该是绝代佳人却弄错了雌雄,即便亲眼见了他的男儿身,可还是会在这样的夜里,恍惚的感觉面前站着的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娇娥。 思绪飞旋,禁不住停留在那揪心的一幕,那日的阳光正好,她挑了帘子的一瞬,阳光洒在了他一丝不挂的身体上,恁般的美好,仿若画中仙子,可也让她同一瞬间体会了彻骨的寒,如今再见,那丝未曾清除干净的寒毒似乎还会侵袭心肺,阵阵的痛着,似乎勾起余毒便无法畅快的呼吸,唯有掩饰自己的慌乱,她要让他知道——她真的不在乎。 眯起了眼睛,勾起嘴角,就好像苍双鹤脸上总挂着的那般笑着——看似温暖,实则无情,云淡风轻道:“姬将军这么晚了还不睡,明早要是再起不来,本大夫可还是不会客气的硬闯进去的。” 卿玦顿了一下,也露出一抹期待的笑容,“那样也不错。” 晏亭一愣,随即抱紧怀中的席子,淡漠道:“鹤先生还在等着本大夫,先进去了,姬将军也早些歇息吧,一次倒还是个新鲜,次数多了,反倒要在将士心中失了威严。” 说罢并不等卿玦反应,转身便钻进了帘子,只一臂远的距离。待到晏亭转身,卿玦才敢抬起胳膊,修长的指尖只勾到了随着晏亭转身而飘起的博冠丝带。有如她留在他心底深处那面容上的丝滑触感,也不过只是一瞬,他的手心向上。手指微勾,眼睁睁的看着丝带的边角也滑出了他的手心。却原来到头来,他连属于她那一根博带也留不住。 晏亭抱着席子钻进了营帐,靠在帘子边的梁柱上,大口大口的吸着气,营帐的帘子算得上单薄,可有的时候,竟又那般的厚重。可以完完全全的隔绝开两个人,她没有勇气停留,更害怕他会对她说:卿玦要成亲了,请上大夫吃喜酒!因为害怕,才会逃避吧! 平缓了许久,似乎帘子外已经没有任何的声音,晏亭才静下了心思,营帐中唯一的卧榻上躺着的那人似乎睡得当真的香甜,那是她的卧榻,她的瓷枕和她的锦被。凭什么苍双鹤可以厚颜无耻的鹊巢鸠占,还在她面前这么舒服畅快,她心情不好,看着苍双鹤惬意了。她更不喜欢。 大踏步的上前,把怀中的席子重重的摔在卧榻前,不过那席子实在轻薄,并没有达到预期中的震慑效果,晏亭抬起脚就对着苍双鹤的后背去了,可只差那么一点点距离反倒停下了——那可是她的锦被,踢脏了,她睡什么呢? “苍双鹤,起来。” 恨恨的说着,却不见苍双鹤移身,晏亭上了火气,咬牙切齿道:“苍双鹤,若是再装做听不见,本大夫就当场验证一下死猪到底怕不怕开水烫!”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当真了怕了她的威胁,苍双鹤缓缓的转过身子,头枕着自己的手臂,笑着一脸平和道:“鹤记得那席子好像就在帘子外的,莫不是被人拿走了?” 晏亭一愣,随即明白他在取笑了她速度慢,尽管她这慢是有理由的,但是她是万万不会甘心被苍双鹤轻看了去,愤愤道:“本大夫从南天门取回来的,你管得着么!起来,现在天冷、风寒、地皮凉,本大夫身娇、体弱、毛病多,不似先生你身强体壮,因此本大夫要睡卧榻,先生若是硬要死乞白赖的耗在本大夫的营帐中,那么就睡席子上,若是觉得受不住这等委屈,方才姬将军还像夜游神似的在外头晃荡,先生可以追过去与他挤一个卧榻,对,还可以彼此温暖温暖,本大夫绝对不会大了嘴巴倒出去说些有的没有的,先生放心就是。” 晏亭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苍双鹤非但不恼,反倒笑得更深刻了,缓缓的坐起了身子,随意半拢着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荡出完美的波痕,有几缕散落在胸前,成就一副艳丽非常的画面。 卿玦是第一眼便让人觉得惊艳,苍双鹤第一眼也好看,可却不如卿玦来得深刻,不过再看苍双鹤,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夺魂摄魄,见的次数多了,或许要对卿玦乃天下第一美人的说法生出动摇来,若他二人乃女子,定是那等祸国殃民的妖精,当然,身为男子也脱不了惹了人心浮动的本事。 苍双鹤坐起身子后,并没有挪身下榻,反倒倚着身后的梁柱,微微曲起一条腿,捏着紫玉的手搭在曲起的腿上,那紫玉握得严实,晏亭也没心思细细打量,因此并未瞧见苍双鹤手中捏着什么,完美圆润的指尖轻轻在手心中的紫玉上游移,浅笑道:“既然怕冷,莫不如同榻。” 晏亭瞪大了眼睛,心中暗暗咒骂着苍双鹤:无耻的见识过,这么无耻的还是头一回见,都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看来还真的不幸被她遇上了,今晚都是她在努力把玥谣推给他,又没见他跟自己说了些什么有用处的,想必苍双鹤是明摆着要耗在她这里了,她却傻乎乎的以为是甩开玥谣那个潜伏的包袱的大好时机。 深深的吸着气以平缓自己的怒火,半晌对苍双鹤露出一抹比张效见了睿王还谄媚的笑容,用着令自己汗毛倒竖的声音道:“先生,这可怎么是好,本大夫实在怕伤了先生您呢,您瞧瞧,姬将军长得多么赏心悦目,即便晚上相互取暖了,也恁般舒服不是!” 苍双鹤眼底盛满笑意,语调却还维持着往日的平和道:“多谢上大夫替鹤着想,不过总有人怀疑鹤是否有异人的癖好,若今晚住进姬将军的营帐。怕那等虚传的消息便要被他人看实了去,莫不如留在上大夫这里,两相比较。倒是不会怀疑鹤与上大夫有些什么的!” 晏亭眼角又开始不自主的抽搐,损人也不带这么难听的不是,睿王那家伙瞧她生得不好。明白的说了,然后便是大包小包的送养颜的补药;卿玦最初也要嫌她现在的样子难看。可也实打实的说了心里话,莞尔笑过之后,倒也未曾留在心头;就这眼前的苍双鹤令她心生芥蒂,即便说她难看也要绕着弯子,呸!方才是老子瞎了狗眼才会觉得那厮生得好看,两相比较,差得远了!不对不对。怎么可以说自己是狗眼呢,呸呸!都是被苍双鹤那厮给气糊涂了! 板着脸上前,环臂抱胸曰:“要是不走,就去睡席子,这里是本大夫的营帐,就该本大夫说得算,先生若是不满意,就去找人说理去,本大夫困了,要睡觉!” 白天的时候便是吊着眼梢。夜里那双眼更加的特别,由此苍双鹤自然不可能在人前抬眼,却不曾想听见了晏亭的话之后,反倒缓缓的对上了她那一双盛满愤怒的杏眼。眸光一闪,勾唇绽开一抹别样的笑。 只是一个笑脸,却彻底乱了晏亭的心,原本便知道苍双鹤乃是重瞳之人,倒也在心中承了准备,却还是没想到,白天黑亮异常的一双眸子,到了夜间竟换成了的琥珀似的金色,一闪而过的眸光里带着淡淡的荧光,通透妖冶,若不是知道他真真切切是个人,晏亭许要猜测自己见到了传闻中的虎狼狐狈之流修炼成精,化成人形了呢,妖孽就是妖孽,没屈了他的名声。 晏亭心中反反复复的审度着,因为苍双鹤这一眼而失了自己的坚持,方才带着凛冽站在苍双鹤眼前,如今却染上了几分茫然,想来那厮也不可能会上下其手扒她衣服就是,视若无睹的绕到榻头,脱了最外头的锦袍,直接爬到榻内侧,老实的躺下,鼻翼间又是上一次那淡淡的幽香,闻见了感觉十分的舒心,渐渐的收了心头无可遏制的激烈蹦跳声,伸手硬生生的拉扯着锦被,怒声道:“本大夫的锦被,还我!” 瞧见了晏亭这等别扭的模样,苍双鹤洒然起身,柔和笑道:“睡吧,鹤还有些东西要看看。” 晏亭带着怀疑的眼神转过头来盯着苍双鹤背对着火光或明或暗的脸,颦眉道:“先生又藏了什么祸心?” 苍双鹤状似无辜道:“上大夫说话可是愈加的不精致了。” 冷哼一声,抱着锦被转过身去,总以为先前见了卿玦,靠着榻前的案几前还有苍双鹤在,今夜怕是无法成眠了,却不想伴着淡淡的幽香,她竟比平日无心事的时候睡得还快,锦被上似乎还残存着属于苍双鹤的味道,睡梦中也是勾着嘴唇的,她并不讨厌这个味道,反倒闻见便有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那年还是少年时,苍双鹤身上也是这样的味道——十几年,未曾变过! 匀细的呼吸声传来,端坐在案几前擒着帛书的苍双鹤慢慢的站起了身子,来到榻前,看着晏亭抱着锦被熟睡的脸,莞尔一笑,伸手缓缓拉出被晏亭压在身下的锦被,轻轻覆盖住晏亭的身子,从袖袋中摸出香囊,放在晏亭的磁枕边,再然后才转身向营帐外信步走去。 外头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细雨,雨丝纷纷,不大,可久了也要透了衣衫,在这样的山间秋夜里,风一吹,是彻骨的凉意。 “先生。” 对面站着的卿玦瞧见苍双鹤走出营帐,眼中一瞬间盛上了不解,几缕碎发因为浸了雨的关系,紧贴着卿玦的脸,乌亮的发衬托的脸色愈加的苍白。 苍双鹤轻缓道:“晏毋庸并非苟惑,与我军相对,除去国恨之外,还有家仇要报,且其几十年不曾间歇的操练,以你现在的心力,你觉得自己可有胜算的把握?” 卿玦哽住了声音,脸上更是没半定点的血色了,苍双鹤淡笑着表情不变,可每句话皆如锐利的刀锋,深深的扎在卿玦的心头上,“雅雅乃鹤的师妹,她四年前曾受过伤害。流放了自己四个年头,如今已经不再是少女,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因不必要的纠葛困住了自己的意志,可还有挂帅的资格,战场之外。你可以为自己的感情要生要死,但是你且记住。如今你并非你代表自己一个人,大央与虞国将士加起来二十几万人,这么多人皆听从你的指挥,一旦你生出错误,不要忘记了二十年前苟惑坑杀大央十几万将士的历史,还有,晏亭一连杀害晏毋庸两个儿子。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大央的人?鹤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坦诚自己无法应对了自己的心,鹤会在晏毋庸出兵之前撤换主帅,要么就收了你现在的失落,三天时间,鹤要看见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咬着唇良久,卿玦重重的点头,伸手挑起覆盖住半只眼睛的湿发,盯着苍双鹤无意识的笑道:“是卿玦没用,让先生跟着挂怀了。” 苍双鹤捏着手中的紫玉。淡淡的雨丝飘落在他淡紫色的大氅上,淡笑相对:“鹤相信自己不会走眼,你知道该怎样选择。” 迟疑了片刻,卿玦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先生,卿玦还想问一件事情?” 每次卿玦这样迟疑的时候,苍双鹤便知道他又是为了情感,却还是放任他问出口:“说!” 卿玦咬着略有些苍白的唇,半晌才轻缓的开口道:“先生可也动了情?” 苍双鹤挑了挑眉梢,淡笑道:“你认为呢?” 缓缓的摇头,半晌卿玦轻喃道:“卿玦从未看懂过先生,这三年来,也从不知道先生究竟能对什么生出兴趣,即便是掌控了大央的百业兴荣,也只是用至多半层心力,可是从上大夫下山之初,先生便对他处处精心,即便是武圣也派到他身边护其周全,卿玦不知,先生为何要这样做?” 轻缓的把玩中手中的紫玉,以前手中转着玉环的时候,并不遮掩,可如今的紫玉却并不外现,听见卿玦的问题,苍双鹤修长的手指顿了一下,半晌后轻笑:“鹤自幼便游历名山大川,对外界看得还算通透,而晏亭却非如此,闭目塞听对于一个谋士来说实在危险,阴业师叔心中为高低之名所困,有些时候未免狭隘,鹤需要一个可以与自己比肩的谋士替代自己在大王心中的位置,仅此而已!” 听见苍双鹤的说法,卿玦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不解道:“先生莫非想要弃大央不顾?” 苍双鹤浅笑:“大央有一个英明睿智的王者足矣。” 惊心的惶恐着,卿玦不知所措的看着苍双鹤,见卿玦这等表情,苍双鹤随即又浅笑出声,比平日里更柔和的语调道:“亦或许,鹤当真存了私心,十几年前欠了他的。” 卿玦一愣,苍双鹤洒然转身,背对着卿玦道:“回去吧,鹤给你三天的时间,也只有三天!” 三年前,认识卿玦的人都以为他与别夕之间存在着异样的情愫,可是那个时候只一眼便能清楚的看出,卿玦只是太过倚赖别夕罢了,他一直被囚在那一方小院中,遇见人的时候,总也要唯唯诺诺的闪避着,唯有别夕与他亲近,可惜那亲近却写了利用在里面,卿玦那一次伤的很深,除了苍双鹤之外,他什么人都不肯见。 然后,苍双鹤把晏亭送到了他眼前,却是不想这次卿玦当真动了情愫,那个时而愚笨,时而锐利的暗哑、干瘦男子,竟把一直囚在一方天地里的卿玦带到了千军万马之前,其实有些时候,苍双鹤也好奇晏亭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因此他借故接近了她,亦或许,他也想知道,在许多年之后,晏亭可还会那么心无城府的喊着他为哥哥!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有些自以为是,总觉得生活在水边该深谙水性,事后才知道,晏亭真的不会水,阴业说过,那一场大病之后,他便一直是这样一幅孱弱的身子,本来约好的让他们每年见上一次,切磋一下奇门之术,可因为晏亭落水的事情,他二人便十几年未见。 大了之后见了,苍双鹤也愣住了,早知道晏亭身子羸弱,却没想到干瘦矮小的吓人,那脸上的肤色异常的难看,苍双鹤记忆中那个会折了桃花枝,蹲在碧潭边拨水的稚童,有一双大大的杏核眼,总以为长大之后定是个翩翩公子——原来当年晏亭落水之后,寒毒侵体的毛病当真厉害! 缓步走进营帐,晏亭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脸,嘴角依旧有浅浅的笑痕,那个笑容与当年溪边的稚童一般无二,亦或许,晏亭从未改变过,只是时势催人狠罢了! 翌日一早,晏亭起身之时,筋骨中透着畅快,懒懒的伸腰,外头早已经大亮,照着营帐似乎也温暖了许多,晏亭抻完了腰之后,总觉得身边有些异样,缓缓的低头望去,随即扬声尖叫了起来…… ¤¤¤¤¤¤¤¤¤¤ (*^__^*)嘻嘻……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修改了,别的地方都没变!谢谢大家支持 第一零五章 鹤非良善之人 一席锦被,半边盖在晏亭的身上,另外半边遮着苍双鹤——他们不仅睡在了一张卧榻上,而且同被共枕了! 随着晏亭的尖叫声,苍双鹤微微的抬起一只眼皮,慵懒道:“一早的,出了这样的声,恐引起将士惶恐!” 昨晚心中有所忌惮,怕弄脏了锦被夜里自己受苦,眼前的情景哪里还让晏亭有那等顾虑,想也不想就抬腿,狠狠的向苍双鹤踢去,愤恨道:“姓苍双的,本大夫就知道你藏了祸心,说什么你要看些东西,怎么看来看去看到本大夫的榻上来了?” 晏亭明明朝着苍双鹤踢去的,可脚过去了,苍双鹤的人她却是没踢到的,非但没踢到,苍双鹤还悠哉的躺在原处,掀着半只眼皮,语调略带着些理所当然的自满道:“上大夫昨晚也如此说过,山野之地,夜寒风重,鹤看得累了,自然要歇着,若是睡了席子,伤了身,无有精神的出了营帐,怕被人生出莫须有的怀疑,莫不如挤在榻上睡一夜,对了,忘记说了,上大夫睡相虽不见得好看,却还算老实,并未对鹤做出何等有违常理的动作来!” 苍双鹤若是不这样说,晏亭许还要好过一些,只当夜里睡得沉,不小心被一只狐狸钻进了被窝分了些热量去,可他这刻意的一说,晏亭也开始紧张了,总会做些光怪陆离的梦,就像上次梦见自己与苍双鹤在水中缠绵,醒来之后赫然发现也并非全然的梦境,那掀了衣服的手其实是真实存在的。 总还算对自己了解,再听了苍双鹤这样的说法之后,晏亭怎能平心静气,一双杏眼微微眯着。睨着苍双鹤不甚在意的笑,咬牙切齿道:“苍双鹤,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听着晏亭充满警告意味的声音,苍双鹤缓缓坐起身子,紫色的外袍昨夜淋了雨。回了营帐便除了去,里面是丝白的长衫。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与白色的长衫衬着吊着眼帘的苍双鹤愈加的动人,当然晏亭绝不肯认苍双鹤是好看的。 坐起了身子,与晏亭之间不足一臂的距离,伸手拂去散在肩头的墨发,轻柔笑道:“那好,鹤换个说法。昨夜许上大夫梦见了什么,拉着鹤的手臂一直叫着‘哥哥’,再然后,便要贴过来,鹤实在没有那等喜好,只能勉强抗之,惹了上大夫不快,平日里瞧着上大夫总似抱恙,竟不想力气甚大,鹤无法相抗。被上大夫整个人压在身上无法动弹,哎!不说也罢。” 晏亭脑海中飞快的回想,昨夜似乎没梦见奇怪的画面,可看着苍双鹤的表情似乎又不像说谎。真的不敢再去确认,恼羞成怒直接伸出手向苍双鹤那张她早就觉得笑得碍眼的脸上招呼过去。 苍双鹤这次并没有如先前躲开晏亭睁眼之后飞过来的脚一样直接闪避,而是伸出手抓住了晏亭扫过来的手腕,向后躲闪般倾倒,拉着晏亭双双倒向卧榻。 被苍双鹤拉住,淬不及防的晏亭顺势倒在了苍双鹤身上,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一手还被苍双鹤抓在一边,另一手阻在自己与苍双鹤之间,抬眼,看见的便是苍双鹤浅淡的脸,嘴角隐隐透着奸计得逞的开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见晏亭瞧着自己,苍双鹤声调好像恁般无辜道:“对,夜里上大夫就是这样压着鹤的。” 挣扎着想起身,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愕的轻呼,晏亭转过头去,惶恐的看着站在帘子边的二人,发出声音的是卫都,而他身前站着的是一脸惨白的卿玦,一夜之间,卿玦好像变得和她一样的羸弱了。 这便是所谓的‘抓奸在床’吧,晏亭心中如是想着,倒也不再慌乱,慢条斯理的坐起了身子,不再去看卿玦,冷眼瞪着卫都道:“卫将军,这般早闯进本大夫的营帐,可是有要事来报?” 卫都的脸色紫红紫红的,努力盯着晏亭的脸,可视线还是会时不时转到晏亭和苍双鹤‘十分亲昵’的靠在一起的身子上,结结巴巴道:“那个,这个,也没什么马上要知道的事情,末将稍后再问。” 说罢连礼数都忘了,仓皇的转身离开了晏亭的营帐,卿玦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靠在一起的晏亭和苍双鹤,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晏亭笑的看着卫都离开,随后转头看着卿玦,不冷不热的问道:“莫非姬将军不是和卫将军一道来的?” 听见了晏亭的声音,卿玦才微微回神,一夜无眠,天不亮卫都就去找他问大军进陈县的事宜,待到天亮,卫都和卿玦说还要知会晏亭一声,其实卿玦本可以不来,鬼使神差的就随着卫都过来了,却不想竟撞见了这样的一幕,心又揪紧,脑海中一片空白,卫都仓皇的离开了营帐他都没发现。 “姬将军?” 晏亭挑着眉拉长尾音复又叫了一声,卿玦才空洞的对着晏亭绽开一抹笑,声音很轻很柔的应道:“只是突然想起了些旧事,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卿玦先出去了。” 说罢看也不看,转身走出了营帐,待到听不见卿玦的脚步声之后,晏亭转头把一口贝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一双杏核眼瞪得滚圆,恨恨的盯着苍双鹤依旧笑得平和的脸,半晌呼出一口闷气,恨声道:“你是故意的?” 苍双鹤不再赖在榻上,轻缓的起身,淡笑道:“上大夫这话是何意?” 晏亭依旧坐在榻上,冷眼看着苍双鹤走到一边木架边,伸手捞过上面搭着的淡紫色大氅,随意一抖,洒然套上了身子,一手捏着一边的衣襟,另一手穿入自己颈后的墨发,轻轻往外一送,夹在大氅里的发便扬了出去,每一根的发梢都欢快的舞动着,形成一抹动人的画面。 晏亭失了片刻的神,随即跳下卧榻,几步来到苍双鹤面前。冷哼道:“别以为本大夫不知道你那点算计,不管怎样,你若是伤害卿玦。本大夫是万万不可坐视不理的。” 苍双鹤玩味的看着晏亭,轻笑调侃道:“若是鹤记得不错,方才鹤可是什么都没说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晏亭眼角抽了抽。苍双鹤随即朗笑道:“与男人同寝,其实比想象中的有趣的多。” 说罢转身向营帐外走去。晏亭呆了一下之后才想着厉声喊了起来:“苍双鹤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苍双鹤并没有回头,语调甚开怀道:“日后若鹤无处安睡,便来寻上大夫同榻而眠,倒也不错。” “你敢!” 晏亭说这两字之前,苍双鹤已经走出了她的营帐,并不应她的怒吼,喊完之后。眼圈有些酸涩,想到卿玦方才的表情就觉得难受,却克制着自己冲出营帐去寻他的冲动,半晌轻笑一声:“这样倒也好,至少带兵的时候不会影响了心思。” 尽管不承认自己与苍双鹤配合的恰到好处,却也不似从前那般怨恨苍双鹤的‘无赖‘行径,脑海中反反复复的都是苍双鹤说她压着他的那些话,绞尽脑汁的回想,睡梦中实在没有特别的情景,她昨夜睡得很香很甜。 苍双鹤走出了晏亭的营帐。缓步向自己的马车走去,到了马车边顿了步子,卿玦慢慢的从马车后头走了出来,盯着苍双鹤的后背轻缓道;“先生。” 苍双鹤笑着转身。对上卿玦无一丝血色的脸,淡笑道“可是想开了?” 卿玦点了点头,平静道:“请先生再给卿玦一次机会,卿玦定不负先生所愿。” “好。” 走了这么许多天,终于到了陈县,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将士都安排直接进陈县,而是把兵力分散成几队,沿着大央与南褚的交界地布控,随后等着虞国赶到的兵力顶替大央的精兵,静待时机对战南褚。 晏亭和苍双鹤的马车前后相差并不远,却是没发现苍双鹤的车里藏着个人。 车厢内,苍双鹤一手把玩着紫玉,一手擒着绢帛,轻笑道:“辛苦了。” 而跪坐在他对面的皮肤略黑的俊逸男子却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苍双鹤手中的紫玉,听见苍双鹤的声音,忙摇头道:“多谢先生体恤。” 苍双鹤平和道:“可是对这紫玉有兴趣?” 姬殇连忙摇头道:“这乃上人才配拥有的东西,姬殇可是不敢有别样的念头。” 听见姬殇的说法,苍双鹤倒也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直接转了话锋道:“晏毋庸多久知晏霍与晏杵兄弟二人已逝?” 姬殇恭谨道:“遵先生意思,比晏毋庸背着韩夫人穿插在晏府中的细作还有初南那头的消息都还要快上一日传到晏毋庸的耳朵中,且让晏毋庸以为晏霍和晏杵死得甚是凄惨,还有韩夫人现在的情况也一并告诉了他。” 苍双鹤点头笑道:“想必晏毋庸对晏亭如今是恨之入骨了?” 姬殇也跟着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一切皆不出先生所料,晏毋庸现在恨不得把晏小上大夫扒皮抽筋。” 苍双鹤手中的紫玉在玉白莹润的手指间旋出耀眼的紫色花痕,道:“极好。” 姬殇看着苍双鹤柔和的笑脸,还是禁不住内心的好奇,小声的问出口来:“先生为何要这样做,先前总也护着晏小上大夫,如今却要把她暴露在最危险的敌人眼前,且初南与晏毋庸之间也有着紧密的联系,若他们选择直接对晏小上大夫下手,恐事情将会十分的棘手,毕竟初南不是苟惑那等粗汉,若当真受晏毋庸拉拢,后果不堪设想!” 听闻姬殇的话,苍双鹤淡然道:“晏毋庸不死,鹤会不离晏亭左右。” 姬殇一愣,错愕的盯着苍双鹤,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惊愕道:“可是先生,大央那边的事情离了先生怎么行呢?” 苍双鹤浅笑着摇头:“大王早已经弱冠,不是少年了,又有何不行,若一个盛康他都对付不了,留着何用?” 姬殇沉默了许久,总归与睿王是同宗,听见苍双鹤的话,心头难免要生出几分担心。却也莫可奈何,一个盛康都无法应对,将来又怎么应对天下之事? 从虞国递了降书之后。姬殇便已经赶往南褚与大央接壤的地界,只偶尔回返,如今见到苍双鹤。难免有许多的话要说,正事已经交代清楚。不过还有些要惦记着的人,睿王是好是坏,想开之后倒也不是那么的上心,不过那人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挂念着,他手下的人可以打探到,可他却不敢让他们知道他心中所思,想来想去。还是开口问了苍双鹤:“先生,他还好么?” 苍双鹤顿了一下转着紫玉的手指,微吊着的眼皮掀了掀后轻缓道:“不好。” 姬殇感觉胸口咯噔一下,有些坐不住的出声追问道:“他怎么了?” 浅笑一声:“凡心动。” 姬殇一呆,随后拍了拍胸口轻笑道:“原来呆子开窍了,如此倒也好,是谁家的姑娘呢?” 苍双鹤浅笑:“是个男子?” 再也坐不住,姬殇直起身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急声道:“他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因为那样貌当真以为自己是个女子了么,四年前他便总要跟着绝命门那小子,我与他说过多少次,可他只是说与那人交心。结果怎样,差点被伤害的体无完肤,终究明白自己是个男子,也向我保证过,他对那小子并不是那样的感情,我也信了他的,可是如今怎的又要如此,是真的动了那样的感情,还是如当初对绝命门小子的那种依赖呢?” 姬殇一直对苍双鹤都是毕恭毕敬,唯有提到卿玦的时候才会有自己的情绪,苍双鹤倒也不与他计较,依然淡笑道:“这次恐是真的动了那种想要携手一生的感情吧!” “这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苍双鹤浅笑:“他现在知道该怎样做了,毕竟他比大王还虚长几岁,知道怎样打理自己的人生的,你不必过分的担心,他需要成长,不可以总囚在自己的思绪中,何况,经过有有些特别的刺激,他或许该慢慢的明白自己到底适不适合。” 姬殇不解的看着苍双鹤,慢慢的平缓的情绪,追问道:“先生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苍双鹤浅笑:“鹤非正人君子,做事只管目的,这几日姬殇心中许会不舒服,总好过战场上丢了性命强。” 姬殇缓缓的跪坐回到苍双鹤身前,后俯下身子,深深的拜倒,真心实意道:“姬氏兄弟深受先生恩典,姬殇代卿玦谢先生。” 手中紫玉复又轻转起来,苍双鹤不甚在意道:“不必谢鹤,鹤常言自己绝非善类,会如此做自然首先以自己的利益为考量,阵前换帅,谈何容易。” 姬殇若有哽咽,听苍双鹤的话还是不曾起身,深深的埋着自己的脸面。 见此情景,苍双鹤轻叹一声,平缓道:“会实在念了,便去瞧瞧吧,或许这个时候见到你,可以缓解一下他心中的伤感。” “三年了,姬殇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苍双鹤复又轻笑:“他从未曾信过你死了,怎的不能见?” 姬殇直起身子,看着苍双鹤脸上的笑,眸光流转了半晌后轻笑出声:“或许今晚姬殇当真会去见见他,只要他不怕我便好。” 苍双鹤笑着点头道:“他不会怕的。” 进了陈县,晏亭与苍双鹤同时下车,一前一后并不遥远,却翻着白眼别过脸去。 那厢卫都总会时不时的盯着他二人,先前他便怀疑晏亭和卿玦之间是暧昧不明的,以为卿玦是在军中闷得久了,便擅作主张去给卿玦花了高价寻了个鸨儿,却是不想卿玦并不用,反倒推给了晏亭,不管怎样,确定他二人其中一个是喜欢女人的,倒也渐渐放了心。 没想到一早竟让他撞见了那样的一幕,若先前是怀疑晏亭与卿玦之间有怎样的关系,现在就是的的确确的肯定晏亭和苍双鹤绝对的‘不清不楚’,因此晏亭明明是对苍双鹤翻白眼,卫都自动自发的解读为‘眉来眼去’,看了就要竖寒毛,却忍不住还要去关注,然后抚着下巴上那一堆微卷着的胡须,喃喃自语:“究竟是谁对谁有别样的心思呢,恩——今早是上大夫压着鹤先生,大概一切都是上大夫的原因。” 说到这里,抱着肩膀打个冷战,寒声道:“瞧不出那样的身材加样貌,倒是有如此癖好!” “何等癖好?” 站在卫都身后的晏忠不解的出声询问着,见有人来跟自己一起说三道四,卫都伸手偷偷的指着眼前慢慢接近的两个人,嬉笑道:“瞧见没有,今早就瞧见上大夫压着鹤先生,现在又不自不觉靠在一起了,他二人之间肯定是有些什么的。” 晏忠顺着望去,苍双鹤已经和晏亭并肩走在一起了,微微扯了扯嘴角,随后倒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把卫都当曾胜乙一般不客套的挥手过去,狠狠的拍在卫都的脑袋上,厉声道:“说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鹤代劳 前有陈县刺史率军民逾万人相迎,后有晏忠拔高的怒喝声,身边是苍双鹤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靠近,自是明白晏忠的暴怒是因为什么,不过晏亭并不记恨卫都,这人总是没什么花花肠子,想到什么便全显在脸上,挂在嘴边,会被他误会了去,皆拜苍双鹤所赐! 斜着眼睛睨着苍双鹤那厮,晏亭心中恨恨的咒着:表里不一的家伙,夜里死乞白赖的耗在本大夫的营帐里,白天倒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洒然,看了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即便每看一次便要气上几分,却又忍不住斜着眼睛看他究竟又想着什么勾当,前头的陈县刺史已经笑着迎来,晏亭不好失了威仪,却不想晏忠出声之后,不自觉的转头望向苍双鹤,竟瞧见他对自己别有意味的一笑。 那抹有别于常的笑令晏亭一愣,不得不承认,端看的久了,愈发觉得苍双鹤俊逸风雅,可刹那的失神之后,是更加的恼火,不好直接跟苍双鹤发火,皮笑肉不笑的转头去看晏忠。 那厢晏忠惊怒出声之后,见卫都撇着嘴,倒是第一次反应这么快,知道自己有些反应过度,抬眼去看前头,直接对上了晏亭那一脸的怪异表情,身子哆嗦一下,抬头望天道:“还别说,活了这么多年,就瞧着今儿个这天空蓝的恁般好看呢,卫将军,您说是不?” 卫都看见晏亭转头,一张黝黑的脸又呈现了不自然的紫红色,搔着头皮僵硬的笑,支支吾吾道:“还真是,莫不是这换了个地方,天也不同了?” 陈县刺史已经来到苍双鹤与晏亭身前。拱手作揖道:“下官常春恭迎上大夫与鹤先生。” 晏亭打眼扫去,常春不惑年纪,面容清癯。下巴上留着稀疏的胡须,端看面相,倒是一脸正气。晏亭客套道:“常刺史不必多礼。” 常春谦卑有礼的直起身子后,复又问道:“不知姬将军何在?” 听他问了。晏亭才想起四下探看,原本始终不离她马车左右的卿玦当真不知去向了,心头一瞬间涌起一阵失落,前一刻被卫都误会了,她要恨恨的咒上苍双鹤几句,可如今想到被最该在意的人误会了去,却恨不起苍双鹤了。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如今这样正好,谁也不欠着谁的情谊了! 见晏亭没出声回答,常春便尴尬的僵在原地,苍双鹤淡笑道:“鹤托姬将军办点事情,须臾便会赶到。” 苍双鹤乃布衣之身,可远在陈县的常春也了然他究竟是怎样一个身份,待其恭谨之态相较于晏亭有过之而无不及,得知卿玦去向,小心道:“那下官差人先带上大夫与先生到郡里休息一会儿。下官在此侯着姬将军?” 说话间,远处驰来一匹通体黑亮,只四蹄雪白的骏马,马上端坐一名身穿银甲。头戴鬼面盔胄之人,威风凛凛,直奔晏亭等人方向而来。 常春抚须慨然道:“果真如传闻中一般英姿煞爽。” 卿玦近前,翻身下马,大踏步而来,于苍双鹤身后站定,伸手掀开鬼面盔胄,轻缓道:“抱歉,本将军来得迟了!” 晏亭侧脸望向卿玦,也恰逢卿玦向她这头看来,尽管他的脸上依然毫无血色,却也开始有了笑意,不过那笑却没有任何温度,晏亭心头一颤,悄无声息的转过了头去,又对上了苍双鹤依旧令她觉得笑得碍眼的脸,这次并没有立刻闪开,而是翻着白眼瞪了回去,看得苍双鹤眼角的笑容更加深刻。 常春如寻常人见了卿玦一般夸赞着卿玦,那些赞美之词卿玦听得麻木,稍显无精打采,常春也并不是短见之人,见卿玦态度,也不再虚言客套,迎了一干人等到郡衙休息。 是夜,常春命人在郡衙后堂备了晚宴迎接晏亭等人到来,晏亭本无意前往,却不曾想苍双鹤的内侍雷心子竟寻上门来,笑着把苍双鹤的原话转告了她,说得便是夜里许要有好戏,错过了实在可惜之类的。 什么好戏不好戏的,依旧未曾挑起晏亭的兴趣,见晏亭脸上的表情,雷心子瘪了瘪嘴,最后下定决心般的说道:“我家先生说了,就是知道上大夫您没这个胆量过去,今夜那好戏可是针对着上大夫您来的,若是您不到场,怕那些人也不会动手,不过您要是真的怕了,不去倒也好,先生稍后会多差几个人过来护着您。” 虽然明知道是激将法,总抱着不能被苍双鹤那厮看扁了去的念头,倒也不再推三阻四,略微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表便跟着雷心子出了门。 行在长长的廊道间,心中想着那苍双妖孽也算是了解自己,每次都能踩到她的软肋上,想着想着又有些不平静了,不过在她反悔之前,陈县的郡衙后堂到了,晏亭只得咬着唇走了进去。 总归是个郡县的府衙,实在比不得尚晨宫中的大殿,地方略显狭窄,常春也只是把一些主将之流请了来,卿玦在上座,并没见苍双鹤,晏亭先松了口气,随后又愤愤不平:自己不来反倒设计让旁人来,也不知道那厮安得什么心? 常春见晏亭赶到,忙起身来迎,把晏亭迎到了挨着卿玦的位置,晏亭颦眉瞧着卿玦身边的空座,并不上前。 见晏亭没有动作,常春又开始显出尴尬,倒是卿玦笑着偏过头来,若无其事的对晏亭平和笑道:“上大夫到了?” 他明明看着自己,可晏亭又生出了初次见面的感觉,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她的灵魂,凝滞在了遥远的一点。 僵硬的扯着嘴角,点头道:“姬将军今日来得早。” 卿玦笑了笑,晏亭也跟着笑,轻缓的上前,坐在了卿玦身旁不远处。 看见晏亭落座,常春才掀着袖摆擦拭了自己的额头,宣布开席。 有歌舞几人,侍婢若干,鱼贯于后堂之上,倒也热络。 晏亭食不知味的直视前方,常春开席之前便先言明不谈战事。 不谈战事,心中还搁着些事情,晏亭百无聊赖,心下惦着再多坚持一会儿便寻个理由退席,却在她就要起身的时候,最前头覆面的舞姬竟一个下腰从身后叼起来了一个精致的玉壶,然后款摆着腰肢走向这边。 晏亭心中冷哼,倒也是个懂得魅惑的女人,和姒塔还真有些相似呢! 即便再不屑,面上并不显山漏水,总以为那个女人是奔着卿玦来的,却不想那双露在外头的清秀眼睛只是在卿玦脸上徘徊了几圈,随即便盯上了她,然后显出笑着的弧度,玉手执壶,来到晏亭眼前笑着跪下身子,然后探手取过晏亭眼前一直未曾倒过酒水的玉碗,用口叼下壶盖,缓缓的给晏亭斟满。 晏亭错愕的去看常春,她白天的时候还认为常春这人一脸的正气,难不成是她料错了?却是不想常春也有些茫然的盯着这头的情况。 女子双手捧起酒碗奉送到晏亭眼前,娇媚着声音道:“奴家早先便仰慕上大夫的英伟,今日得见更是十分喜欢,便借着刺史大人备下的酒水敬上大夫一杯。” 一边的卿玦听了女子这番话,冷哼一声,伸手抓过几前摆着的酒坛,伸手捞来,给自己斟满,却并没有直接饮下。 见此情景,晏亭又想到了早晨自己压着苍双鹤那一幕,联想雷心子说过的那番话,理所当然的认为常春不了解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苍双鹤定然是知道的,他为了让卿玦死心,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即便已经断然是苍双鹤的计谋,晏亭却并没有因为苍双鹤的缘故而要遣下眼前的舞姬,反倒开怀的笑了起来,朗声道:“本大夫当真荣幸,能被如此佳人惦着,这酒既是佳人给斟满的,想必与自己倒的味道相去甚远,本大夫一定要试试的。” 说罢接过了舞姬递上来的酒水,随即便凑到了嘴边,想必今晚苍双鹤找不到诸如‘不好劳顿将士’的借口而不搭营帐,然后赖在她的屋子里,倒也可以放心的醉上它一回,吃了这酒也便吃了,醉了再醒过来,明天就正式与南褚对抗,她只要放纵自己这一晚就好! 却不想她这头才含上一口酒水,居然被人自身后重重的一拍,前头是那个娇艳的舞姬柔魅的笑,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令晏亭反应不迭,方才含在口中的酒水尽数喷出,全落在对面舞姬的脸上。 看着方才还花儿般的舞姬此刻无与伦比的狼狈,晏亭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拂袖擦去嘴角的残迹,怒目转头,看见的便是苍双鹤那碍眼的笑,莫不是这个家伙的目的就是让她当众出丑,咬牙切齿道:“鹤先生,有何指教?” 苍双鹤对晏亭微微眨了眨眼,随后伸手接过晏亭还擎在手中的酒碗,对狼狈的舞姬道:“上大夫不善饮酒,莫不如这杯便由鹤代劳了。” ¤¤¤¤¤¤¤¤ 头午去上坟了,一天都没什么精神,抱歉,今晚想早点睡,非常感谢大家给的票票,另外恋喜还有一个问题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已经与南褚开战了,若是亲们不介意,对南褚的战争场面恋喜不想那么细的描写了,不过有时间跳转,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那样有些突兀?(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苍双垂危 那始终微笑着的男子,手指上却没有什么温度,他从她手中接过酒碗的时候,玉白的长指若有似无的刮过她的手背,却令她微微战栗,偏过头去,看着立起在她身后温文浅笑着的他,咫尺相望,心若天涯! 对视片刻,苍双鹤的笑容里沾上了清晰可辨的宠溺,却令晏亭感觉毛骨悚然,身子不禁又是一颤,苍双鹤眼底的笑容更加的深刻,在晏亭眼中,那便是阴谋诡计的前兆;可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那无疑是‘浓情蜜意’的写照,心下慨叹,死妖孽,不管何时都这么虚伪! 他二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坐在一边的卿玦不再迟疑,端起酒碗猛灌了起来,而给晏亭献酒的舞姬却开始脸色发白,咬着唇盯着苍双鹤手中的酒碗,身子微微抖着。 “本大夫的酒,何需先生代劳!” 她就是看不惯他脸上那种自得意满的笑,即便卿玦就在身边,还是忍不住出声反驳了,却不想她这神态配上低沉的反驳,反倒更平添了一份属于恋人之间才有的撒娇意味,听在有心人耳朵里,更加了几分酸涩。 在场也只有那个狼狈的舞姬听了晏亭的话,心中欢喜的紧,娇娇柔柔的说着:“上大夫这话说得极是,奴家这酒本就是敬给上大夫的,怎好让旁人代饮了去呢!” 那舞姬若是不说话,晏亭也不看她,可她开口之后,总令晏亭不自觉的想到姒塔,哪里还有什么好脾气,怒呵道:“你闭嘴,本大夫与鹤先生说话。焉有你插话的道理,乱没规矩的。” 晏亭这一声暴喝,除了舞姬之外。后堂里的旁人也一并受到震慑,停了鼓乐歌舞,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皆惶恐的盯着晏亭,熟悉她的倒好好些。不熟悉的身子已经开始如那个舞姬一般的抖了起来。 见众人的反应,晏亭知道自己有些过格了,忙笑着出声道:“没事,本大夫逗着她玩的,各位不必计较,继续,都继续吧!” 瞧着晏亭的笑脸。卫都凑在晏忠身边慨叹道:“果真人不风流枉少年,本将军这辈子是错过了,比起上大夫能在这等环境下旁若无人的与女子调笑,本将军真要怨恨当年自己的胆怯了。” 晏忠斜着眼睛睨着卫都,撇嘴道:“卫将军,您这话还真酸。” 说罢两个人对瞪了一眼,双双转过头去开始饮酒,晏亭见众人还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自己,感觉有些尴尬,伸手便去抢身后苍双鹤手中的酒碗。朗声道:“从今日开始,大家便要并肩作战,本大夫先敬各位一碗。” 言罢转头伸手去抢苍双鹤手中的酒碗,他明明只是一只手擒着。晏亭却争不过来,回头对众人绽着笑脸,随后伸出另一只手,双手同时去夺苍双鹤手中的酒碗,依旧纹丝未动。 笑容凝滞在脸上,晏亭恨恨的瞪着苍双鹤,冷然道:“松手!” 而苍双鹤只是淡笑道:“偏不!” 晏亭咬牙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苍双鹤平和道:“逗着你玩!” 怒目圆睁,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等说出些什么,苍双鹤轻轻俯身,凑在晏亭耳畔小声道:“你这样子,很可爱!” 心头一颤,很多年以前的熟悉感顷刻上涌,晏亭一瞬间呆愣在了原地,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苍双鹤嘴角凝着浅浅的笑纹,伸出另外的一只手,并不十分费力,只是修长的指尖微微滑过晏亭的手背,她便惊颤着缩了回去。 再抬头,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苍双鹤垂着眼帘,双手擎着酒碗,朗然道:“上大夫连日劳顿,身子本就虚弱,需用药调理,不得饮酒,此酒便由鹤暂代他饮下。” 晏亭睨着眼睛,冷哼道:“果真是妖孽,谎话竟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本大夫瞧着你就是贪吃这口清酒。” 苍双鹤一饮而下,随即对晏亭浅笑道:“鹤可是替上大夫承下这毒酒,却不曾想竟换不得一句好话,若鹤挺不过今夜,想着上大夫竟不领情,死不瞑目啊!” 晏亭说那话的时候,极轻极淡,不曾想苍双鹤竟能听个分明,心头咚咚的跳了几下,可听着随后的话之后,晏亭霍然起身,愕然道:“你说什么?” 苍双鹤脸上的表情平静温和,说出的话却令晏亭不知所措,“方才那酒中有毒,鹤能不能瞧见明天的朝阳,实在是个未知数!” 众人皆错愕的听着苍双鹤的话,晏亭迟疑道:“你贪吃便贪了,本大夫不怪你便是,扯这样的谎话实在可笑。” 苍双鹤并不出声反驳,伸进袖中摸出一方洁白的丝帕,缓慢的靠近嘴角,晏亭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苍双鹤嘴角清晰的殷红,衬着玉白的肌肤,愈加的触目惊心,惶恐不安道:“这是怎么了,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用帕子缓缓轻拭去嘴角上的血迹,浅笑道:“鹤吃过许多东西,倒是未曾尝过南褚密酿毒酒的味道,这次也算体会一番了!” 卿玦微醉,转头不安的看着苍双鹤开始泛出苍白的脸,晏亭猛然回头,瞪着那个神情恍惚的舞姬,对卿玦怒声道:“抓住那个女人,要活口。” 听了晏亭的话,卿玦摔了手中的酒碗,霍然起身,抽出身后的半截画戟,直接翻过案几,纵身跃到舞姬眼前,画戟准确无误的抵在了舞姬的脖子上,逼得舞姬微微仰起了头来对着卿玦。 晏亭看了一眼苍双鹤,随即大踏步的走到舞姬眼前,伸手摘下舞姬脸上的轻纱,愕然愣住,先前就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与姒塔有些相似,现在瞧见她的样貌更是愕然,她竟与姒塔生得一般无二,“你?” 迟疑一声,看着这个舞姬眼中的决然,晏亭知道她绝非是姒塔。回头看着被雷心子搀扶着的苍双鹤,晏亭伸出手,冷然道:“解药!” 却不曾想这个舞姬听见了晏亭的话。反倒仰头大笑了起来:“晏亭,没有杀了你,算你好运。你认为我会把解药带在身上让你们抓住么,实在太天真了!” 晏亭眯起眼睛。狠觉道:“不交出来是吧,来人,给我扒光了拖出去示众!” 女子非但不怕,反倒吃吃的笑道:“你即便杀了我,我也不会给你解药的。” 常春脚步略带着些踉跄的来到晏亭身后,小声道:“上大夫,下官知罪。盘查不清,竟然南褚的人混了进来,下官知罪。” 晏亭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冷觉道:“治罪要紧还是鹤先生的命要紧,若是他没了,你想脱罪也难,给我彻查郡衙里里外外,查清这个女人的来历。” 那个女子见众人视线都绕在苍双鹤和晏亭身上,使劲向前倾倒,好在卿玦反应快。画戟向后一扯,女子躲开了贯穿脖子的命运,随即被卿玦自后背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见此情景。晏亭从怀中摸出随时带着的针囊,从夹层中取出一粒乌黑的药丸,蹲下身子,伸手捏开女子的嘴,冷然道:“想死,没那么容易,不交出解药,本大夫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随后把手中的药丸扔进了女子口中,对卿玦冷然道:“严加看管。” 再回头,已经没了苍双鹤与雷心子的身影。 雷心子已经搀扶着苍双鹤离开,晏亭心中慌乱着,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常春暴喝道:“你跟着本大夫干什么,还不快去请郎中,把郡县内最好的郎中都给本大夫请来。” 说罢沿着苍双鹤可能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内堂因为这一幕变故而慌乱着,苍双鹤由雷心子搀扶出了内堂之后,转到一边僻静的小径,随后脱离开雷心子的搀扶。 有一道藏青色人影迅速靠了过来,轻缓道:“先生,事情查清楚了!” 苍双鹤把方才擦拭嘴角的丝帕递给雷心子,复又摸出一方略小的帕子轻轻擦掉嘴角新流出的血水,淡然道:“说!” 姬殇担心的盯着苍双鹤的嘴角,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您还好吗?” 苍双鹤淡笑道:“初南毕竟是有些本事的,此酒恁般毒辣,竟也会对鹤有如此影响,不碍事,你说吧。” 姬殇担心的看着苍双鹤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水,快速的报出方才得到的消息:“此女本无名无姓,出于西申公子野的府邸,早姒塔半年被送到初南府中,如今是初南少有几个得宠舞姬中的一人,初南府中之人多数不知其来历,只唤其为南姬,观其样貌,此女应该是姒塔的孪生妹妹。” 苍双鹤再次擦掉嘴角的血渍,轻缓道:“即便要对晏亭下毒,也该是晏毋庸的可能大一些,不过那人一直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晏亭最难堪的下场,倒是不会这么直接,再者初南那人鹤也算了解,虽然有许多手段,却不会这般拙劣。” 姬殇看着苍双鹤苍白的脸,不解道:“先生的意思是?” 苍双鹤浅笑,“怕也是个同弱水一般的痴情女子罢了。” 姬殇摇头叹息,“空长了一张好面皮,却没什么脑子,实在可惜了,初南那个没心没肝的家伙会记着这个女人,又不是晏亭,哪里会那么多情。” 听着姬殇的话,苍双鹤莞尔一笑,随其轻微的举动,嘴角又有新的血水溢出,捻着丝帕不甚在意的拭去,轻缓道:“南姬乃柔弱女子,却也能混进陈县郡衙,实乃常春的疏失,若今日当真是初南派来的人,怕不会如此简单便被发现,吩咐下去,严密把守。” 姬殇躬身道:“属下遵命。” 迟疑了片刻后,姬殇担心道:“先生,您当真还好么?” 苍双鹤轻笑道:“若尽数饮下,即便是鹤也难以护住周全,放心吧,毒酒多半都在雷心子手中的帕子上了,稍后以罐子密封住,快马送回府中给别夕。” 即便苍双鹤惨白着面色,不过他说了不碍事,多半就真的没事,倒也渐渐放了心。可还是想不通,出声问道:“先生既然早就知道酒中有毒,何必要亲口尝试。若担心难以让旁人信服,寻个牲畜灌少许试试便可,这也实在太过冒险了。” “若不冒险。又怎能达到令晏亭紧张的结果。” 姬殇心头一颤,眼中含着更多的不解。不安道:“莫非先生也想学那弱水,先生您动了情?可晏亭似乎并不领情的。” 苍双鹤摇头轻笑:“若鹤当真动情,也不会是弱水,有一种人,并不是缺乏能力,而是缺乏动力,韩夫人与姒塔是激发晏亭潜能的动力。韩夫人如今是阶下之囚,姒塔日夜受心病折磨,此二人皆不会得了善终,已成定局,晏亭便失去了动力,慢慢后退,唯有再给他个新的诱因让她警觉,才会让他快速的成长。” 姬殇心头咚咚的跳了起来,半晌呢喃道:“晏亭似乎对先生有些误解,而先生以自己为饵。当真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么,若达不到,岂不是得不偿失!” 苍双鹤浅笑:“你方才也说了,晏亭是个多情的人不是么?” 姬殇愈加的不解。苍双鹤复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随后柔和道:“走吧,晏亭已经追过来了,若是在鹤的卧房中见不到一个命不久矣的可怜‘妖孽’,怕前功尽弃了。” 闻言竖起耳朵,果真听见后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后同雷心子一道护着苍双鹤回到了先前常春给安排的客房。 进到客房后,看着苍双鹤那块已经被血润红的帕子,小心道:“先生沁出了这么多血水,真的没事么?” 苍双鹤轻缓摇头,“只余些残毒,待到随着血水走出之后,应无大碍,更可令不明就里的人感觉触目惊心,一举两得,你且下去,严密布控,适当的时候,给晏亭留些蛛丝马迹,令他不至于浪费太多时间,毕竟初南不是眼前最该关注的人。” 姬殇点头,始终想说苍双鹤实在太多偏待晏亭,究竟为何,可张了几次口皆未问出声来,正迟疑间,听见苍双鹤平缓的语调道:“鹤从不是善心之人,如此做法自有算计,下去吧。” 被看穿,姬殇感觉自己的脸皮热辣辣的,这次不再迟疑,躬身施礼,随即走出了苍双鹤的房间,晏亭与一干人的脚步声就在院外,姬殇纵身跃上屋脊,无月亮的夜里,他可以不必担心被人发现,伏在屋脊后,看着晏亭带着人跑了进来,审视了片刻,借着屋内隐隐透出的灯火,姬殇看见了跟在晏亭身后不远跑进来的卿玦,略感眼圈酸涩。 苍双鹤说他可以出现与卿玦相见,可三年的躲闪已成习惯,即便如此的接近,想到现身便感觉心中不安着,咬了咬牙,自己告诉自己,今日还有要事得忙,改天寻个没人的机会再见吧,谁人不知三年前信常侯的三公子死于白玉门血战,如今突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跳出来,不引起恐慌才怪呢,摇头苦笑,如今世上只有‘通天下’,不会再有信常侯三公子了!随即翻身跃下屋脊,迅速的隐没在暗夜之中。 就在姬殇转身的刹那,卿玦仰头向他那边望去,脸上写上了不解,总有莫名的熟悉感,可心中挂念着苍双鹤,只是存着一丝疑惑,却并没有立刻上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随着晏亭向苍双鹤的房间里走去。 还未进门,就听见雷心子拔高的哭喊声,“先生这是怎么了,怎么吐了这么多血来,雷心子听说人要是出好多好多血就活不成了,先生是不是也活不成了呢,呜呜——雷心子不要先生离开,先生说不会丢下雷心子不管的。” 雷心子并不会做戏,听见他这拔高的哭声,晏亭竟感觉自己的心隐隐作痛了起来,快步走进房间内,瞧见雷心子捧着染满血色的帕子伏在苍双鹤榻前嚎啕的哭着,那隐隐的痛慢慢变成剧痛,沿着胸口向四肢百骸蔓延,好像那日弱水死在怀中的感觉一般,甚至较之那天更为强烈的痛感。 几步奔到苍双鹤榻前,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苍双鹤此刻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深深的吸着气,她告诉自己,苍双鹤是因为自己才成了这副样子,所以会感觉痛苦。真的没旁的原因了。 僵硬着声音,隐去哽咽声,晏亭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声调问道:“鹤先生。你还好么?” 听见晏亭的声音,苍双鹤缓缓的睁开了眼,还是那温和的笑。看着晏亭脸上隐忍的痛苦,慢慢的扯了扯嘴角。并不婉转的说道:“不好。” 若换成以前,晏亭定会送苍双鹤一个大大的白眼,可是这次却没有,更俯身靠近苍双鹤,伸手探向苍双鹤的脉搏,苍双鹤的略懂有的时候是精通,可晏亭的略懂便是真的只是粗略的懂一点点。 见晏亭有此动作。苍双鹤倒也不防着她,任由她伸手摸上他的脉搏,晏亭的手心很温暖,靠在他较之常人略凉的身子,在日渐冰冷的秋日里,会让人觉得很舒服,苍双鹤慢慢的合上眼皮,有气无力道:“被上大夫这样摸着,感觉真不错。” 若不是担心苍双鹤的身子,听了这话。晏亭定会狠狠的捶他一顿,可如今却并不敢做出何等有失分寸的事情,反倒因为他这句轻喃,在心头荡起了说不出的悸动。手指下的脉搏断断续续,先前的悸动被紧张取代,霍然起身,转头对着跟在身后的卫都大声道:“难道陈县就没有官医么?去把营中军医给本大夫找来,只要懂医术的,能医好鹤先生,本大夫重重有赏。” 得了吩咐,卫都快速的跑了出去,卿玦满眼紧张的盯着苍双鹤,听见方才苍双鹤对晏亭那话,缓缓的收紧了拳头,再瞧见晏亭的紧张,指甲深深的陷入手心,他真的想亲口问问苍双鹤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是他不能问;他更想对晏亭说他不在乎了,不管晏亭是男是女,他都可以不在乎,只要能还像过去一样靠在一起肆无忌惮的欢笑就好,可是也不能,他成了一个局外人,若不是坚定的留下来,那么他便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的路人,手心已经湿润,想必是破了,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因为有一处地方,比那浅显的外伤更痛! 半个时辰后,陈县和随军带来的懂医术的全找来了,没有一个有办法,晏亭眼睛已经开始赤红,晏忠看见了晏亭这幅模样,十分紧张的不离她左右,那样的晏亭总是令他不自觉的想到拎着短刀硬闯进尚晨宫中去寻姒塔报仇的情景。 正此时,常春派出去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说今夜献舞的女人来自南褚,应该是买通给府衙送菜的村民混进来的,须臾,又来了几人报备,已明确此女乃初南府中最得宠的舞姬。 听闻初南之名,总也和韩夫人脱不开关系,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头顶,抬步就向外头冲去,晏忠首先拦在了前头,战战兢兢的问道:“少主人,您要去哪里?” 晏亭斜着眼睛看着晏忠,寒声道:“让开,挡我者死。” 晏忠缩了缩身子,退到一边去了,晏亭随即畅通无阻的走出门外,拉着最外头的郡衙人带自己来到关押了南姬的囚室。 命守牢者打开了狱门,晏亭跨步走进囚室,伸手抓过南姬的和姒塔一般无二的头发,恶声道:“说,解药在哪?” 南姬吃吃的笑:“没解药,虽然杀不了你,不过能除去苍双鹤这个南褚的心腹大患,倒也不错,小女子死得值了。” 看着南姬轻笑着的脸,不知道为何晏亭想到的不是姒塔而是弱水,甩掉脑海里荒谬的念头,晏亭冷哼道:“你想杀了本大夫,本大夫却不想这么容易杀了你,长得还真美,本大夫喜欢看着人经受种种折磨之后,慢慢死去,本大夫可是知道初南曾对韩夫人亲口允诺过,此生非妙萏不娶,啧啧,却原来还是有这种傻女人不计名分为其舍生忘死,还真令人感动,莫不如本大夫替你试试看,是不是他待你也这般有情?” 晏亭说这话的时候,手轻缓的沿着南姬的面容游移,南姬微微向后靠去,身子已经贴着墙壁,却没有力气抬手阻止晏亭沿着她的面庞向下挪去的手指,闭眼咬紧嫣红的唇瓣,有甘心受死一般的决然。 晏亭冷笑一声,随即从腰间摸出短刀,拉过南姬披散在胸前的长发,手起刀落。微卷的长发断成两截,南姬瞪大眼睛,晏亭拎着发冷笑道:“这发的颜色。想必初南的公子府内并不多见,就是不知道你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了,今天正好可以试试看。” 南姬毫无底气的说道:“我家公子不会受你的威胁。你想也别想。” 晏亭冷笑道:“若你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泄|欲对象,那么他是不会受到威胁。可若你当真如传言中说的那般,是初南最宠爱着的舞姬,可是另当别论了。” 拎着半长的卷发,不理会南姬在她身后的喊叫,晏亭快速走出囚室,曾胜乙得了消息赶来,看着晏亭手中拎着女人的头发。眼含不解,晏亭伸手把头发递给曾胜乙,冷声道:“拿去,初南的封地毗邻陈县,去他的府邸,给他这头发,若是不肯交出解药,告诉他,再过三个时辰,会把他宠姬的胳膊送过去。” 曾胜乙霍然抬头。看着晏亭脸上的决绝,也不敢再多问什么,接过头发轻应道:“属下遵命。” 说罢转身离去,走出去七八步之后。晏亭才轻缓出声道:“初南府中乃虎狼之地,你小心些。” 曾胜乙笑着回转了身子,对晏亭朗然道:“请少主放心,属下定会全身而退。” 晏亭点头,曾胜乙快速离去。 骑上乌骊马,才出了郡衙不久,不想竟遇上了个甚是眼熟的人,本还想着与她虚应几句,随即想到要务在身,倒也不再迟疑,催马便要绕过去。 他这厢不去找她,却不曾想等她眼尖瞧见了他,甚是亲昵的迎面堵了过来,急声喊道:“哥哥,见了熟人也不打个招呼,当真无理,前几日瞧见了个甚是好看的景致耽搁了,也不知道你们营中近来可有些什么好玩的事情?” 曾胜乙板着脸,沉声应道:“好玩的事情倒是没有,麻烦有几样,姬将军正派人四处寻你,你来的正好,就去见见他吧,还有就是我现在有要事去办,没时间跟你玩,先行一步。” 说罢就要绕开萱草雅上路,那头萱草雅却不放他,偏要堵着曾胜乙嬉皮笑脸道:“什么要务,说出来听听,也许本女侠能帮上什么忙呢?” 曾胜乙有些恼了,恨声道:“若你再胡搅蛮缠,害死鹤先生,即便你嫁了姬将军,我一样取你性命!” 听见提到苍双鹤,萱草雅一愣,随即缓和了表情,取笑道:“你这借口还真烂,说卿玦要死了,或许本女侠能信了你的,可是若说苍双鹤要死了,我是万万不会信的。” 曾胜乙沉声道:“信不信由你,鹤先生现在中了南褚七公子府中秘毒,我此番拿七公子宠姬的头发去换解药,若你再妨碍我,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看着曾胜乙一脸的沉重,萱草雅也开始生出不确定来了,即便苍双鹤有那么多本事,可毕竟还是个人,总归有失察的时候,缓缓的让开身子,对曾胜乙柔声道:“肥妞比不得你的乌骊马,我便不去了,你快去快回,若那个七公子不肯服软,就告诉他,下一次就把他的女人送军中凌辱了,看他怎么办!” 曾胜乙扯了扯嘴角,这个女人还真让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倒也不再与她纠缠,催马上路。 萱草雅呆呆的凝视了曾胜乙的背影消失在暗夜里,随即举目望向前方笼在黑暗中的郡衙,摇头叹息道:“我并不十分肯定师兄会中毒,可他那个时候对我那么好,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带我最喜欢的蜜饯给我吃,若知道了这个消息还不去看他,实在说不过去,肥妞你说是吧?” 应承着她的话,肥妞嘶鸣一声,萱草雅倾身拍了拍肥妞较之寻常马匹宽上几分的马头,随后又呢喃道:“可师兄身边肯定不会少了那个麻烦的卿玦的,不过是脱光了画幅画,就要我娶他,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啊,真是麻烦死了,你说是吧!” 说罢,肥妞又嘶鸣一声,萱草雅坐在马背上,又轻柔的拍了拍肥妞,轻笑道:“你也瞧着他不顺眼是吧,我当初也没想到他这么的古板,那到底去不去看师兄了呢?” 似乎当真有灵性一样。肥妞竟摇晃了脑袋,看得萱草雅笑弯了眉眼,喃喃道:“既然你也这么想。那咱们走吧,要是师兄当真不行了,咱们再来看他好了!” 却不曾想肥妞驮着萱草雅朝着郡衙相反的方向走去。也才三四丈的距离,萱草雅勒紧了缰绳。愤恨道:“好个没良心的畜生,师兄待我那么好,你竟蛊惑本姑奶奶为了那么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推脱了责任,实在该剐了,回去,快些回去,再推三阻四。卖你去拉车。” 肥妞若人般不屑的打着响鼻,腿下却没迟疑,转身沿着方才的方向向陈县郡衙迈着有节奏的步子,若它是个人,大概也会在心中对萱草雅咒骂上一遍的——那些话明明都是萱草雅说的,随后竟扣在它身上,哎!做人难,做马也不容易,特别是做萱草雅这样的女人的马! 苍双鹤还躺在榻上,院子外聚集了整个陈县有名的。没名的郎中,晏亭负手来来回回的踱步,卿玦眼神空洞的倚靠在院子里的树下,须臾竟有人打着盖世神医的名号冲进了郡衙。被常春的人给拿下了。 晏亭听见有人自称会治此等怪病恶疾,心乱之下倒也不想那么多,让人把那个神医直接带来,不想那两个押着萱草雅的竟让她给脱逃了,晏亭心头一颤,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先前苍双鹤喊累,她驱逐出包括一直擒着苍双鹤拭血的丝帕抽噎的雷心子在内的所有人,如今苍双鹤身边没个人护着,怎能好了去,晏亭越想越怕,快步向苍双鹤房间里冲去。 众人见晏亭动作,一起跟着晏亭涌向苍双鹤的房间。 待到晏亭撞开房门气势汹汹的冲进去之后,竟错愕的瞧见萱草雅擒着苍双鹤的手背贴在她脸颊上抽噎,场景恁般感人。 心脏漏跳了一拍,再恢复之后,又开始生生的痛,同一个女人,几次出现,带给她相似的感觉,究竟是她有毛病,还是那个女人有毛病呢? 茫然的回头,在人群中逡巡,竟然很想知道卿玦瞧见这一幕究竟是怎样一副表情。 并没有如愿瞧见卿玦,晏亭冷笑着回头,对着萱草雅平静道:“莫非姑娘便是那个盖世神医?” 萱草雅看着晏亭脸上的冷漠,挤眉弄眼道:“我不过是想见见他而已,若不这样说,你那些将士又不放我进门。” 看着躺在榻上无精打采的苍双鹤,晏亭冷哼,萱草雅复又开口道:“我想和他单独说会儿话行么?” 晏亭听见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则,咬了咬唇,即便苍双鹤面无血色,可听见萱草雅的话还是轻笑着点着头,晏亭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平稳道:“鹤先生现在不宜久劳,请姑娘抓紧时间说话,能让先生好好休息。” 说完之后也不去看苍双鹤,对身后一干众人道:“都出去。” 众人得令并不多言,转身退出了苍双鹤的房间。 待到晏亭离开之后,萱草雅立刻掐住了苍双鹤的手腕,沉声道:“师兄,你当真中毒了么?” 萱草雅掐的很紧,苍双鹤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淡笑道:“你不是都瞧见了么?” 萱草雅撇嘴道:“我是不信你的,怎么会这么容易中毒。” 苍双鹤浅笑:“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很寻常。” 萱草雅并不信他,威逼利诱道:“师兄若不对我说实话,我便去寻师傅来教训你,若你同我说实话,我便告诉你我发现的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师兄虽处处胜我,可是对这件事情,是万万不会精明过我的。” 苍双鹤浅笑,“你除了对男男女女生成什么样子有兴趣,还会有什么地方可以称得上精明呢?” 萱草雅沾沾自喜道:“只这一点就足以跟师兄炫耀了不是么,至少我知道一件师兄不知道的秘密,你说,与不与我交换!” 苍双鹤不甚在意道:“那你便说吧!” 萱草雅来来回回的转动着一双如猫儿般的大眼,嘘声道:“你从小到大都哄我,我才不信你呢,除非你先说!” 苍双鹤轻笑:“你亦不喜欢同我说真话,这怎么好呢,不如你那秘密先自己留着,待到我有兴趣了,再去寻你交换好了!” ¤¤¤¤¤¤¤¤¤ (~o~)~zz累啊,一天,总算补上昨天欠下的稿子了,(*^__^*)嘻嘻……谢谢大家留言,其实卿玦与晏亭出征的时候,就掐掉了几万字的文,如计策和苟惑怎样一点点败北,总觉得跳跃,怕大家说,好在大家支持,呵呵,南褚之战也会这样处理,谢谢大家票票和留言!鞠躬,爬下去,累!(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 为了你 “第一次见师兄的时候,便有一种天上仙童误入人间的错觉,那一年我十二岁,如今我二十二岁,再见师兄,还是觉得师兄没一点点的人味,突然很想知道,师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个真正的人,可还会对凡尘中的人或者物生出兴趣的一天!” 萱草雅蹲下身子,双臂交叠在榻上,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臂上,偏着头看着榻上的苍双鹤,轻轻的呢喃着,仿若还是当年少年时。[.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听见萱草雅的呢喃,苍双鹤微微转了身子,眼底含着宠溺,笑看着萱草雅,轻缓道:“如今我乃大央睿王的谋师,且雄心勃勃的想要以天下为局,天下便是我的兴趣,难不成这样还不像一个真正的人么?” 苍双鹤的声音婉转轻柔,听在萱草雅的耳中却如天边浮云,飘忽不定,轻叹口气,萱草雅复又呢喃道:“那是你对师傅的承诺,又何谈是你的兴趣呢,也才五年不见,愈发的觉得师兄身上全无正常人的喜怒了,这样不好,好像随时就像那些传说中的仙人般飞升了似的,我不喜欢,师兄你说你可有喜欢的东西,我去替你抓来,只要师兄像个人一样就好。” 浅笑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萱草雅靠着他很近的头,柔和笑道:“若非了然你的心性,我倒是要细细咀嚼一番,你这番话好像转着弯的骂我不是人呢!” 萱草雅撇嘴道:“还能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想来师兄那中了毒酒的消息,定是另有内情了。” 苍双鹤轻笑道:“怕哪日若我死了,你这丫头也要守着我的坟头,等着看我什么时候能从里面爬出来。” 萱草雅偏着头,煞有介事的思索了一番。随即重重的点头,“还是师兄了解我。” 依然浅笑,却带出了阵阵的咳。萱草雅猛地抬头,小心翼翼道:“师兄,中毒之事是真的?” 苍双鹤不承认。也不否认,如此才令萱草雅紧张了起来。霍然起身便要往外走,冷声道:“先前我堵住了曾胜乙,听他说过是南褚七公子的女人下的毒,我这就去找她要解药。” “解药之于我,倒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听闻此言,萱草雅一双晶亮的猫眼狐疑的转动着,慢慢蹲下身子。靠在苍双鹤脸前了然道:“说到底还是诡计,也不知这次是因为什么,先前就说师兄当真不像个人,为了目的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拿来利用,我庆幸自己不是师兄的敌人。” 苍双鹤莞尔,温和道:“但凡做事,总要寻个最便捷有效的办法,成事者怎拘小节,与其空耗了时间在漫长的铺陈之中,莫不如寻个立竿见影的办法。为成就大央,我已经用去了三年时间,人的一声何其短暂,我又有多少个三年虚耗?” 萱草雅又把下巴抵靠在了叠在苍双鹤榻上的胳膊上。喃喃道:“这个我知道,当初你跟师傅说过,要在六年内给他个想要的结果,如今还剩下不到三年了。” 并不因为萱草雅说她知道自己与天尘子的约定而改变脸上的表情,苍双鹤淡笑着转开了话题,“那么你呢,流浪了四年,难不成还要把自己囚在往事之中么?” 萱草雅偏着头吃吃的笑,“我便知道,师兄大概会知道我那些旧事。” “你这般样貌,沿着你下山的路线想寻见,并非难事,四年时间,足够使一些旧事慢慢消散,不说也罢,莫不如讲讲卿玦好了,总归是你自己惹下的,卿玦已经应下会娶你。” 萱草雅头摇的若破浪鼓一般,“嫁给那个呆子,还不如曾胜乙好玩呢,我才不要。” 苍双鹤摇头,“既然知晓,却还要凭空去招惹了他,他性子沉,你这样,反倒让他不安生。” 萱草雅瘪嘴道:“谁让他生得那么好看,见了不画,实在可惜。” “反倒怨起人家了。” 晏亭与常春等人一直守在苍双鹤房门外,却始终不见萱草雅出了门来,心头那等不舒服的痛楚更加的明显,即便是晏亭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不舒服些什么,曾胜乙赶回来了,并未亲见了初南,却肯定的说初南放了话:失了一个女人,损了大央鹤先生,值了! 为了苍双鹤,曾胜乙连萱草雅教他的话也说出来了,却不曾想那头传出的说法是:南姬既然会为初南主动去送死,便会为初南守节,若当真遇上了那等情况,南姬知道自己该作何选择! 晏亭拧紧眉头听着曾胜乙的话,她手上只有南姬一个筹码,如今明白,这个筹码在初南心上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深深吸了一口气,晏亭冷哼道:“且随我来,把你这番话原原本本的说给南姬听。” 曾胜乙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苍双鹤屋内略有些摇曳的烛光,随后咬牙跟上了晏亭的脚步,他知道,晏亭如今是真的关心着苍双鹤的身体,他应该配合,即便再担心,可也要分得清孰轻孰重。 昏暗的囚室中,南姬伏在冰冷的石榻上呻吟,有火把映照,晏亭清楚的看见南姬蜷曲着身子缩在石榻的一角,若受伤的小兽。 对身边跟着的狱卒沉声道:“打开。” 狱卒小心的上前,松了手指粗的锁链,开了门恭谨的放晏亭走了进去。 许久未曾跟着晏亭的曾胜乙又回归以前不理晏亭左右的位置,竟有些恍惚的动容。 站在石榻前,晏亭冷哼道:“你为初南出生入死,初南却并不为你着想,胜乙,把初南的原话讲给她听,执迷不悟,最后害的只有自己。” 并不迟疑,曾胜乙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在或明或暗的火光中,南姬脸上的泪竟令晏亭有丝丝的心痛感,努力压下那份怜悯心,晏亭冷笑道:“这种男人。即便你平白牺牲了自己,也不会在他心中留下什么,女人不过是他的踏脚石。除此之外一无是处,你只要说出那毒酒的解药放在何处,本大夫便给你个周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与其毫无意义的死了,莫不如活着到他跟前。问问他你究竟在他心中有多大的分量来得实在。” 南姬咬着唇恨恨的盯着晏亭,并不应话,见此情景,晏亭朗声道:“来人,剁下她的双手给初南送去,本大夫倒是要看看,初南当真这般的铁石心肠!” 说罢拂袖离去。才走了两步,曾胜乙却叹息道:“即便少主切了南姬的头送到初南眼前,他也不会妥协的,这个女人对于我们来说,真的没用了。” 晏亭心头一颤,却并不想承认失败,因为认下了,便要面对苍双鹤的离去。 桃花潭边,清冷的少年!痛到深处才想起,那年的初见。他笑的真心,虽然她只有五岁,穿着宽大的粗布衣衫,晒得黑亮黑亮的脸。吃山间百兽奶水长大,却并没有生出传说中的强健体魄,反倒干瘦异常,第一次下山就被山下村庄里的孩子取笑,说她生得真丑,从此再也不敢走出太行山,可那个紫衣少年却说她生得好看,他还说过,若她是个女孩,等她长大了,便会娶她! 为了他那句话,她决定喜欢那个哥哥,他的笑刻在了她的心头,可只不过无心的夸赞他那双眼生得好看,他便冷硬了脸上的表情,不再理她,他说过会娶她的,她也因为那句话开始盼望长大,可是他不理她了,唯一说她好看的哥哥也不喜欢她了,怎么可以呢? 咬紧唇瓣,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心中却愈加的明朗,十三年前他说过她是女孩便娶她,十三年后他依旧如此说过,那么,跟上天起誓,若老天保他不死,她便嫁他! 也才几日,夜里便凉的彻骨,出了牢房,最后的希望即将化为泡影,到底该怎么办,打了个冷战,抬步沿着来路回转,在暗夜里留下了一道若风般的身影,穿过层层人墙,忘记了还有一个萱草雅存在,直接推开了房门,坚定的声音道:“苍双鹤,若你不死,我便嫁你!” 伏在榻边的萱草雅不知何时已经睡去,晏亭推门而入的时候,苍双鹤正一手捻着紫玉,一手轻拍着萱草雅的肩膀,若哄稚子入睡般的温柔,听见晏亭的话,手中的紫玉竟缓缓的滑了下去,滚进宽大的衣袖中。 晏亭的视线却定格在了苍双鹤拍着萱草雅肩膀的手上,燥热一瞬间冲击了晏亭的面皮,令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萱草雅听见晏亭的声音,嘟囔了句:“真是的,又哄我了。” 说完之后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地转过头来盯着站在门边的晏亭,坐直了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还不十分清醒道:“你方才说嫁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方才失礼了,你们继续,本大夫稍后再来。” 看着晏亭的表情,萱草雅回过神来,猛地站起了身子,一双猫儿般的眼睛闪着兴奋,快速的向晏亭跑来,边跑边说,“方才还想着要抓些什么来才好,如今倒是被我寻见了,是你自己撞上门来的,也是你自己说嫁的,这可怨不得我自作多情了!” 愕然的看着萱草雅向她扑来,倒是忘记了反应,站在晏亭身后的曾胜乙快速移身到晏亭身前,恰好截住了萱草雅过分热情的拥抱。 低头抱着曾胜乙,萱草雅闷声道:“手感怎么这么差,本女侠从未走眼过,难道当真也‘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了?” 曾胜乙整张脸皮恨不得都抽搐起来,深深吸了口气,朗声道:“众目睽睽之下,请姑娘自重。” 听见曾胜乙的话,萱草雅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曾胜乙,憨笑道:“我便知道你喜欢我,都主动来抱我了,自重啥呢,我不重,真的不重,要不你抱起来试试?” 晏亭看着萱草雅和曾胜乙,竟然想不通苍双鹤为何会对这样的女子格外的亲昵,看也不看榻上那人,猛地转身,却看见火影明灭映照下,卿玦挂满担忧的脸。 明明周围全是人。可站在人前的卿玦却好像是个遗世独立的旅人,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晏亭心头一动。慢慢的回头,他先前曾当众宣布要迎娶的女人此时抱着别的男人,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眼中化不开的忧伤是因为他当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呢? 慢慢的回头,错过了卿玦的唇语。他说:若是萱草雅爱上曾胜乙,那么我可以为你终身不娶! 晏亭疾步来到苍双鹤榻前,看着躺在那里‘要死不活’的苍双鹤,冷硬道:“苍双鹤,你不是有很多本事么,既然明知道酒中有毒,怎么能毫无应对之策便饮下。莫非是想认输,若是如此,即便你真的死了,本大夫也要在你的碑文上刻下你败给本大夫的铭文,让你永世被后人耻笑!” 看着晏亭脸上犹带关怀的愤怒,苍双鹤浅浅的笑,“笑便笑了,鹤也看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俯身压在榻上,相距咫尺。直视苍双鹤的不甚在意的眼,晏亭咬牙道:“你敢死个瞧瞧,上天入地落黄泉,本大夫绝不会让你逍遥了!” 听见晏亭这番话。苍双鹤真心笑道:“鹤可以把上大夫这话理解成,你当真想与鹤比翼齐飞了,生同榻,死同穴!” 愕然的看着苍双鹤笑得勾心的脸,她只是想说即便他变成鬼,她也不会放过他,怎么到了他嘴中似乎便是旁的意思了呢! 看着看着,心头猛地一悸,似乎她方才那话拿回来咀嚼一番,还真容易生出旁的意思来呢,霍然起身,别过脸去,不屑道:“本大夫娇妻美妾,为何要同你齐飞,实在自以为是!” 苍双鹤依旧在笑,可他的眉眼中竟涌现了来他自己都不曾在意的开怀。 那厢萱草雅还在纠缠着曾胜乙,卿玦几步走上前来,伸手便抓住了萱草雅的手腕,坚定道:“跟我走,我要同你说几句话。” 晏亭低垂了头,微微侧着脸,从眼角的余光中看着卿玦对萱草雅的强势,虽然心头还隐隐的痛着,相比苍双鹤命不久矣的认知,那份痛并不如以前那么深刻了! 再转回头,直视苍双鹤的眼已经盛满坚毅,轻声道:“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本大夫相信你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你先好生休息吧!” 说罢大踏步离开,经过萱草雅和卿玦身边的时候,目不斜视道:“你二人私事自行去解决,别耽搁鹤先生休息。” 然后背着手走出了苍双鹤的院子,曾胜乙静静的跟在晏亭身后,待到人静处,小声问道:“少主,现在该怎么办?” 沉吟片刻,冷声道:“去把姬将军的雷行乌骓牵出来,到郡衙外等着我。” 曾胜乙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不解道:“少主您?” 晏亭瞥了曾胜乙一眼,“莫不是你不认我为主人了?” 见晏亭一脸阴沉,曾胜乙倒也不敢多说些什么,转身快速消失在夜色中,晏亭回房间寻了个巨大的斗篷,快步走到郡衙外,等着曾胜乙牵了雷行乌骓马出来,翻身上马,对曾胜乙大声道:“前头带路,去初南公子府。” 曾胜乙迟疑了片刻,随即催马扬鞭,一路风尘,颠得晏亭觉得全身骨头都散了架子,依然坚持,天未亮,还不到开城门的时候,先前曾胜乙是走了险路,他有那等飞檐走壁的本事,可晏亭却不十分精通,立在城门外,扬声吆喝,说自己乃初南公子府中的门客,进城乃是带了敌营鹤先生的近况禀告七公子。 守城的卒子听闻此话,不敢耽搁,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伸手问晏亭要令牌,晏亭哪里有那东西,见卒子伸出手,死命抓住,往外一拽,城门敞开了条缝隙,晏亭随即催马硬闯了进去。 身后是那门卒大声的喊叫,曾胜乙抽出玉首剑狠狠的劈去,可也迟了,守城的弓箭手听了声音,又见两匹马飞快的向城中奔去,忙拉弓放箭,曾胜乙紧紧护在晏亭身后,可先前斩杀门卒耽搁了一步,还是有一支箭射在了晏亭的后肩胛上,晏亭吃痛,闷哼一声,虽然声音很低,曾胜乙却听了个分明,紧张追问道:“少主。” 晏亭咬紧博冠缎带不回答,飞扬的斗篷有些不同,曾胜乙猛地瞪大了眼看着晏亭肩胛上的羽箭,急声道:“少主您受伤了,要处理。” 进城不远便是初南的公子府,不必询问也知道,那等气派,比郡衙是好上太多了。 拉了缰绳,晏亭张开了嘴,被咬得破碎的缎带缓缓滑下,弱声道:“一点小伤,死不了人,去叫门,就说晏亭求见。” 此时曾胜乙已经后悔先前畏惧晏亭而没敢出声阻止他,这个时候他是万万不会让晏亭冒险,沉声道:“少主人,属下即便再有本事,也不敢保证能在如云的高手前护你周全。” 晏亭轻声道:“我既然敢来,便是带了十成的把握,你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让他不要忘了我 淡定自若的只是表面,终归是肉体凡胎,怎敌利刃穿体! 看着曾胜乙不甚坚定的背影,晏亭深深的吸了口气,催马转到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她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看男男女女脱|光了衣服站在她眼前,却不敢让任何人瞧见自己的身子——并非因为羞涩。 翻身落地,以马身挡住自己,盘算着曾胜乙去而复返的时间,知道见初南并与之交涉,不会那么快回转,倒也放了心,撩起左手边斗篷的一角塞进口中,抬高右手自脑后抓住左肩上翘着的箭尾,咬紧斗篷闭上眼,使劲向上一拔,一阵剧痛后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 解开身上的束缚,在秋日清冷的夜里,身上的痛楚倒是令她感觉不到夜寒风重,后脑抵靠着墙壁,仰倾着身子空出了些许污秽血,随后用缠胸的长布狠狠的勒紧伤口,再然后缓缓的把沾着污血的衣服一件件的套回在身上。 即将破晓,薄雾中隐隐听见马蹄落在石板路面上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长长的巷道中,恁地招人,晏亭咬着唇爬上马背,待到曾胜乙回来之后,她会给他一个真的没事的假象! 近了,晏亭嘴角努力绽开若无其事的笑,隐在昏暗不明的角落中,声音平稳的承着曾胜乙的招呼,道:“可还顺利?” 曾胜乙细细的打量着晏亭的表情,先前他看的清楚,那羽箭扎得不浅,可现在的晏亭除了嘴上颜色更浅白之外,倒也瞧不出蹊跷,带着狐疑回了晏亭的话,“属下还未见到初南。不过少主料想的不错,他听见您到了,迟疑了许久之后。同意见您。” 但凡活着的人,总要在心底埋着一个目标,有的人埋的浅些。无碍乎是能丰衣足食的活着,有的人深刻一些。想要名垂青史,帝王策上载下名字,晏亭明白自己此刻的出现对于初南这样的人来说不可不见,因此吩咐曾胜乙的时候,口气恁般肯定,可是,到底能不能拿到解药。晏亭知道,自己不过是用一条命赌初南的人性,若是胜了,苍双鹤保住一条性命,若是不胜,摇头浅笑,或许当真要天上地下的追着那妖孽去了! 她也有目标,前十八年是为替母亲复仇而活着,大仇得报,后半生呢。要怎么活,看见雷心子捧着沾满苍双鹤鲜血的帕子那一瞬间,她恍然,她与他。从最开始便生出了牵连,他为重瞳子,她是降龙星,重瞳有帝王之命,那么她便是专为他而生,天下失了重瞳子,还要她降龙星何用? 看她表现的多好,明明痛的撕心裂肺,却依然稳坐马上,卿玦的雷行乌骓马是有灵性的,那么多人除了卿玦之外,她倒是没想到它会让她骑着,方才她褪尽衣衫,马缰绳是松开的,它始终站在她身前用自己的身子替她遮挡住一切可能突然出现的变数,而今它驮着她,速度虽快,却让晏亭清楚的感觉到,它的步调很稳,至少不会因为剧烈的颠簸牵扯了她后背上的伤口。 进到初南公子府,天已经微亮,由下人领着晏亭和曾胜乙到了公子府的偏堂,那时初南正斜身倚靠在软榻上,艳红的长袍,紫金玳瑁冠,要笑不笑的慵懒表情,那是个与睿王不相上下好看的男子,却令晏亭由心底生出反感,较之当初对睿王更深刻的厌恶,如弱水般痴情的女子为他生死不明,他却可以毫不上心的微笑,女人在他眼中,究竟是何物? “上大夫,又见面了,本公子看可是惦着您许久了!” 距初南一丈远的距离站定,维持着脸上虚伪的笑,晏亭朗声道:“多谢公子惦着,本大夫也一直不曾忘记过公子的不凡气度。” 听见晏亭的附和,初南轻笑着坐起身子,正对着晏亭,不甚在意道:“方才本公子睡得沉,似乎听说上大夫寻本公子有些急事,不知本公子有何可为上大夫效劳的地方?” 晏亭冷眼看着初南身上整齐的锦袍,勾唇轻笑,他究竟睡没睡和她无关,她想要的只是解药,开门见山道:“明人不说暗话,本大夫只想要公子府中秘制的解药!” 听见晏亭直接开口说了出来,初南撇撇嘴,曲眉道:“解药?本公子以为与上大夫有些交情,总要先叙叙旧呢,这怎么开口就说些伤感情的话呢?” 晏亭无心与他虚耗,冷声道:“本大夫愿用南姬与你交换!” 这不过是个明知道不会有任何希望的引头,果不出所料,初南不甚在意道:“南姬死了,本公子为其厚葬,也算她死得其所。” 冷哼一声,如今她倒是有些同情那个执迷不悟的南姬了,惋惜道:“可惜了那么美妙的女子了。” 初南顺势接口:“上大夫若是喜欢,便算是本公子赠送给您的好了,对了,倒是得提前知会上大夫一声,此女还是个清倌,跟了上大夫倒也不会污损了您的声誉。” 无耻!心中冷哼,晏亭不屑道:“倒是不必谈何赠送,她毒害我大央帝师,重罪加身,要杀要剐本该是我大央之事,既然公子不在意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女人,那么南褚长公主,公子您的亲姑妈,公子觉得可够分量换你一副解药?” 听见晏亭的话,初南迟疑了片刻,随即朗笑出声道:“姑妈将以功臣之誉荣载大褚史册,也算值得了。” 身后肩头的痛楚拐带着额头上的血管也跟着激跳,晏亭感觉若非与初南对抗,绷着根弦,这会儿大概已经倒下了,咬牙坚持着,面上还要维持了平静,不紧不慢的应答道:“韩夫人的作用,便是给南褚一个向大央进犯的由头,如今作用已经达到了,对贵国大王来说,自然是可有可无的,不过对七公子您,可绝非是可有可无的人物。想必公子心中该是有个计较吧!” 初南斜着眼睛看着晏亭,玩味道:“说来听听?” 看着初南的表情,晏亭自信满满道:“贵国大王迟迟未定储君。众所周知,立储呼声最高的并非七公子,可大王却并不顺应众人之意。七公子心中该分明,追根究底。不过是碍着韩夫人的颜面罢了,如今虽韩夫人虽败于我大央,可一旦能得全身而退回到贵国,只要她肯开口,七公子心中所想,更多了份保证不是么?” 若有所思的听着晏亭的分析,待到晏亭默声。初南慢慢的站起身,缓步走到晏亭身侧,轻笑着看着晏亭的脸,饶有兴趣道:“说得倒也是这个道理,本公子救下大褚的功臣,换了民心,也得了一个稳妥的保证,似乎当真不错的提议呢!” 晏亭嘴角绽开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看得初南一个失神,随即呢喃道:“先前本公子便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物事儿,能把极致的丑与美融合为一体,倒是不信这话,只当若那些哄稚子入睡的故事一样。全不过是那几个闲来无事的酸人编排出来逗人乐的,现在倒是信了那话。” 沉寂在喜悦中的晏亭未弄懂初南这话的意思,禁不住追问道:“怎的?” 初南轻缓笑道:“最初瞧见了上大夫,总要觉得丑的不堪入目,可间或不经意的一瞥,竟也有令人动心的美妙,啧啧,堪为奇人!” 呸!你才丑的不堪入目呢,本大夫褪了这身掩护,比你好看多了!自然这话也只是搁在心中说说罢了,晏亭陪着笑脸,言不由衷道:“公子盛赞,本大夫不胜惶恐,可否先给解药应急,稍后便遣人将韩夫人送到府上!” 朗声笑道:“这个倒是好说,就是不知道一旦我交出解药去,姑母可当真能全身而退,兵不厌诈,上大夫莫怪本公子多留个心眼。” 晏亭勉强牵扯着嘴角,总觉得自己濒临崩溃的边缘,手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紧紧的攥出了血痕,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之后,平板着声音问道:“公子说说该如何是好?” 初南想了想,随即轻笑道:“解药本公子可以送上,但是要留个人质下来,上大夫意下如何?” 晏亭咬着牙,身后的曾胜乙小声劝道:“少主,万万不可!” 挥手阻止身后曾胜乙的规劝,晏亭沉声道:“好,本大夫甘为人质,七公子是否可以取来解药?” 初南挑挑眉,撇嘴道:“先前有传闻说,晏亭上大夫与鹤先生不合,未曾想竟愿意为鹤先生搭上自己,传闻当真不可靠啊!” 晏亭不置可否,初南偏头吩咐下人去取解药,少顷,先前去了的下人一脸惶恐的跑了回来,附在初南耳畔嘀咕着些什么,晏亭屏气凝神,仔细的看着那人的口型,须臾本就失了血色的脸更加的难看,仿若死人一般的。 初南拧紧了眉头,看着一边脸色难看的晏亭,还算镇定的挥手遣了下人,随即轻笑着回转了身子走回榻旁,洒然落座,抬眼看着晏亭难看的脸色,平淡道:“本公子瞧着上大夫也是个有些特别本事的高人,既然如此,本公子也不瞒你,解药已经被南姬毁了,倒也怨不得本公子不救她,她自己已经给自己断了后路,不过先前上大夫的建议本公子觉得十分好,这样吧,上大夫远道而来,便小留府中歇几日,待到姑母回转之后,本公子再送您回陈县,不知上大夫意下如何?” 晏亭咬牙阻止失望与伤痛交织的呻吟溢出口来,深深的吸着气,感觉自己不会在初南面前哭出之后,才冷硬道:“本大夫只问公子一句话,若是无解药,那中毒之人会怎样?” 初南耸肩无所谓的出声道:“常人十二个时辰内吐尽鲜血毙命,非常之人,至多挺不过三个昼夜!” 心再一次拧紧,痛楚竟这般明显,排山倒海的向晏亭涌来,加上后背受伤,再也隐忍不住,喉间一热,张开口,吐出一口鲜血,曾胜乙紧张上前,小心扶住晏亭,低声问道:“少主人,您怎么了?” 看着晏亭此番表现,初南不在意的轻笑道:“莫非上大夫这般风尘仆仆的赶来,是你也中了那毒。可是真不巧,若是苍双鹤那人中了毒,许还会挺上几天。可是瞧着你这身子,啧啧,还真不好说呢!” 拂袖擦去嘴角的残血。晏亭冷哼道:“胜乙,我们走!” 说罢便要转身。却不想初南顿时变了脸,厉声道:“即便你活不过今天晚上,也别想走出本公子府中一步,死了还留个尸身,正好让本公子拿来去换姑母。” 晏亭霍然回头,吃吃笑道:“既然本大夫敢来,便是想好了退路。晏毋庸的大军还未赶到对吧,不过我大央的将士已经围在城外,今日一旦本大夫无法走出公子府,晌午之前,你等着我大央精锐之师前来屠城吧!” 初南迟疑了一下,晏亭随即转身继续向门外走去,守在外头的护卫见此情景,拿眼去看初南,初南并不言语,默声点头。护卫见其提示,立刻围拢上前,厉声道:“站住,请上大夫留步!” 晏亭顿住步子。微微侧头看着脸上挂着怪笑的初南,迟疑了片刻,伸手探向腰间,笑着回身,慢慢的走向初南,柔和道:“七公子这是何意,莫非不要这一城百姓了?” 初南朗笑道:“区区两万布衣罢了,与整个天下相较,实不足挂齿。” 晏亭心头一颤,眼见与初南只几步之遥,笑得更加的灿烂,笑过之后,声音却带上了份凛冽,“两万百姓不足挂齿,那么七公子尊贵的命,可足挂齿?” 趁其不备,短刀架上了初南的脖子,晏亭靠着初南的身前阴测测的笑着,赤红的眼犹如来自地府的索命厉鬼。 初南身子微微的抖了一下,面前的晏亭总令他有一种怪异感,便是因为这等感觉令他两次失手,如今才被刀刃架上了脖子,待到回神,初南不甚在意的笑道:“上大夫,区区一把稚儿把玩的小刀便想制住本公子,是不是把本公子看太得没用了点?” 晏亭轻笑,“废话少说,走。” 架着初南行于公子府,曾胜乙护其左右,即便初南养了些形同虎狼者,皆不敢靠前,眼见前方便是公子府大门,只要出了大门,骑上千里驹,她便可以脱身,只有三天的时间了么?她要回去陪在他身边,告诉他——哥哥,我是女儿身,你要言而有信! 距离大门不过一步,却因为想到苍双鹤的笑,心头又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口中复又涌上血来,握刀的手一颤,初南趁势扫开晏亭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刀,一个闪身躲到了一旁,随即伸手便向晏亭身上抓去。 曾胜乙反应快,玉首剑随即向初南伸出的手上狠狠的劈下,初南见曾胜乙动作,身子一晃,收了手躲开了曾胜乙的玉首剑。 见初南脱身,方才绕在周围的护卫一拥而上,曾胜乙一边招架着初南,另一边还要护着晏亭不被突然杀出来的护卫伤到,渐渐生出了力。 晏亭咬牙忍受着越来越强烈的昏眩感,脑海中只一个念头反反复复的徘徊着:若她就这样死了,便看不见苍双鹤,更不能当面质问他,当年为何要那样对待她? 初南在笑,曾胜乙面露狰狞,他曾以一敌百,不过那是应对苟惑养出来的酒囊饭袋,初南不是苟惑,他养出来的人绝非泛泛之流…… 围上的人越来越多,初南已经退出了圈外,冷笑着看曾胜乙和晏亭渐渐体力不支。 背靠着背,晏亭大口大口的喘息,随后轻缓道:“每次都要让你陪着我出生入死,若今天逃得过这关,我便与你结拜为兄弟;若逃不过这关,来生我再报答你! 曾胜乙的胸口也剧烈的起伏着,天已经亮了,秋日的早晨恁般的凉着,曾胜乙却是汗流浃背,听见晏亭的话之后,曾胜乙淡笑道:“报答实在不必,少主不怨恨我便好。” 晏亭心头一颤,半晌呢喃道:“他为何让你混在我身边?” 曾胜乙捏紧玉首剑,沉吟了片刻,最后也只是苍双鹤那一句若玩笑般的呢喃清晰的浮上了脑海,轻叹一声平缓道:“先生只让属下来护着您,他说也许是以前欠下了您的。” 一瞬间哽咽,即便那些全是虚情假意,可晏亭愿意在这一刻相信当年的少年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同师傅说过,哥哥不会放任她就那样死去——果真不会! 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晏亭倚着曾胜乙的后背,轻缓道:“若是今日我避不开此劫,只要过了这道门,你便可以脱身,回去告诉他,十三年前他同我说过了什么,我一直都记得,我非君子,让他不要忘了我!” 晏亭的话说得实在奇怪,且口吻并不似男子,曾胜乙身子微微一颤,沉默的思索着,晏亭的呼吸更加的急促了起来,却还不忘出声道:“你记住了么?” 喘息半晌,曾胜乙不再迟疑,坚定道:“这些话本该上大夫亲口说与先生听,您放心,即便今日属下走不出公子府,也断不会让少主丧生在此。”(未完待续,) 第一一零章 女儿伤 眼角挂着泪,究竟为何人而落,说不清、道不明! 初南眉目中含着玩味,漠然的站在层层包围晏亭与曾胜乙的护卫外,冷笑道:“当真主仆情深,令本公子感动,其实不过是留上大夫在府中小住几日,怎的要说什么生生死死的,怪怕人的。” 晏亭斜着眼睨着远处的初南,并不应承他的虚言,初南看着只是莫测的笑,声音冷觉道:“本公子居然两次都载在你手上,说出去,实在折损本公子的颜面,本公子发誓,绝不会有第三次!给本公子上,抓活的。” 一圈人同时出手,令曾胜乙应顾不暇,感觉晏亭似乎要滑下去了一般,曾胜乙紧张的大叫:“少主,您怎么了!” 似乎连发声都开始困难,晏亭一手捂住脖子,一手无力的擒着短刀,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柄厚剑狠命的劈向晏亭和曾胜乙贴在一起的后背,曾胜乙直觉一跳,随后瞧见向他二人劈过来的粗鄙汉子见他闪开了身子,伸手便向晏亭肩头抓去,而晏亭似乎连反抗一下的能力都没有了。 见此情景,曾胜乙疾呼一声,“少主小心!” 晏亭无力的绽开一抹笑,眼前渐渐模糊,身子缓缓倒下,黑暗袭来前,似乎隐隐瞧见了那端坐在马上的英伟身影,银白的铠甲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闪着动人的光芒,通体黑亮的雷行乌骓马愈加衬托出了他此时的英姿煞爽,还有脸上狰狞的鬼面盔胄,她可以安心的睡了,有卿玦在,她还会再看见苍双鹤,她知道。一定会! 踏着晨曦赶到,一副狰狞鬼面,手执方天画戟。那个粗鄙的男人妄图用那双沾满污秽的手搭上晏亭孱弱的肩头,这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就在那人的手掌距离晏亭的肩头不足寸远的距离时。苍双鹤的方天画戟准确的扎上了他粗糙的手背,杀猪般的尖叫声中。卿玦收回画戟,只用一手擒着画戟,空出另外一只手轻轻一带,晏亭便被他捞入了怀中,脸面对着卿玦,软塌塌的倚在他胸前。 身体相接的一瞬,好像失落在不知名的地方那颗心顷刻间回笼了。卿玦一手搂住晏亭的身子令其不至于滑下马去,另一手擎着画戟指着初南的方向,冷声道:“七公子,你的府宅外现在都是本将军的人马,你若觉得自己现在有本事可以与本将军抗衡,尽管上前。” 初南迟疑了片刻,随即轻笑道:“这位想必便是姬将军,上大夫是自己寻来的,总归与他有些旧交情,本公子只是约他留他宿些日子罢了。哪里有抗衡一说呢,来者是客,此乃再正常不过的待客之礼,若是姬将军赏脸。便一道留下好了!” 看着初南的笑,卿玦冷哼道:“七公子客套了,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那么本将军便先带着晏上大夫回去了。” 初南拱手道:“后会有期!” 卿玦随即驱马便要回转,竟不想才掉转马身,后方突然跃起一人,手握长戟便向卿玦面门戳刺过来,卿玦带马向后方一闪,避开了长戟的戟尖,却不想那戟刺竟刮上了晏亭的博冠,卿玦一惊,搂紧怀中的晏亭,握紧画戟狠狠的刺向偷袭他二人的那人。 那个突然袭向卿玦与晏亭的男子,是连他主子初南亦不曾见过的高瘦武士,这个武士在生命的最后的一刻,瞪大了眼,看着卿玦的画戟戳进了自己的胸膛,他的手甚至还抓着方才随意夺来的长戟,剧痛中,他瞧见自己远离了地面,随后重重的摔在了初南眼前,那长戟还在他手中,初南的声音很冷,他问他来自何处,他也说了,他乃晏毋庸大将军的门客,大将军有令,无论何人,取晏亭性命,官升三级…… 戟刺是被那个男人硬生生的拉去的,卿玦挑戟甩开那名男子,却不想他死也未曾松手,待到甩开那人低头,却发现晏亭原本贴在他胸口的脸竟仰向后方,若不是他搂得紧,怕此刻晏亭早已经跌下马去。 长长的秀发随着清风荡漾,胸前隐约可见与男子天差地别的起伏,即便昏迷也颦紧的柳叶弯眉,秀挺的鼻子与完全失了血色的唇瓣,若非世人皆说晏痕承位者为男儿身,他想他不会错的一塌糊涂! 南褚七公子府邸,有过百如狼似虎的护卫,可这一刻,卿玦的世界中,只有晏亭一个人存在,那是一幅令他不知所措的画面,以前的辗转无奈在这一刻变得浅白可笑,他的迟疑令他错过了什么,若是他当初可以像苍双鹤一般洒然笑言:爱上了,还管他是男是女?是不是可以在这一刻体会什么叫生命中最美好的发现,而今,他知道,他真的错了。 “公子,大央匹夫欺人太甚!” 身后是初南的护卫极力的叫嚣,曾胜乙已经坐上随卿玦一起冲进来的乌骊马,也在他耳畔沉稳道:“将军!” 突然醒悟,有些事情不能让天下人知晓,欺君之罪可诛满门,谁知道那个阴晴不定睿王会怎么处置晏氏一族的欺瞒? 收紧搂在晏亭后背上的手,令其从新贴回进他的怀中,把方天画戟挂在马鞍边的戟钩上,一手解下身上睿王御赐的纹龙披风,抖于半空中一展后落在晏亭身上,连那一头散开的发一并遮了,晏亭在他心中一直是高大的,如今这般的贴近才分明,她其实真的很娇小。 不理会身后的初南护卫的叫嚣,卿玦催马绝尘而去,那个初南不是个没脑子的人,知道这个时候若是硬来,谁的损失会更大一些! 曾胜乙隐约之间瞧见了晏亭的发,虽然看得不是十分明了,却明白有些事情变得不同,沉默的护在卿玦身后。 初南冷眼看着卿玦与曾胜乙一前一后的离开他的府邸,闻讯赶来的陋恬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为何不拦住卿玦,若是擒获大央主帅外加军师。此番即便不能不战而胜,亦可大挫央君士气,且令大王对公子刮目相看!” 低头看着死了犹瞪着大眼的男人。初南冷哼道:“卿玦与曾胜乙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府外又有大央精兵相围,你以为。晏毋庸兵马未到,单凭府中之人能与之抗衡么?” 听见初南的话。陋恬沉默了良久,其后才不解的呢喃道:“为何晏将军迟迟不发兵?” 初南又垂眼扫了脚下那人一眼,随即冷笑道:“他也有自己的算盘要打了!” 出了初南的领地,卿玦拉住了马缰绳,回身吩咐曾胜乙,“你带着他们回陈县。” 曾胜乙看着初南护着怀中的晏亭,出声道:“将军。上大夫受伤了,该先带着她回陈县医治。” 卿玦沉着脸,冷硬道:“我乃将军,你既随军,便该明白何为军令。” 曾胜乙迟疑了片刻,又看了看卿玦小心翼翼的动作,随即了然,点头应道:“小人明白。”随即拉起缰绳,上路之前,又回身添了一句:“请将军好生照看上大夫。” 卿玦沉默了片刻。随即轻缓道:“会的。” 再然后,两条路,左手边是回郡衙的官道,右手边是一条野路。曾胜乙带着精兵回转,卿玦拥着晏亭沿着野路而行,不必担心有追兵,卿玦放慢了速度,他的手拥着晏亭的后背,隐隐有湿润透出,曾胜乙说过她受伤了,心下焦急,却怕颠簸令她的伤口更严重。 这条路通往山间,临溪而建的荒庙前,卿玦翻身下马,随后小心翼翼的抱下了晏亭,大踏步走进庙里,用龙纹披风铺地,把晏亭小心翼翼的搁置在了上面,隐约听见晏亭轻喃着要水,卿玦四下看了看,确定这里已经许久未曾有人到过,之后才大踏步的走出荒庙。 疾步向小溪走去,伸手取下靴上银柄月牙式小匕首,割了一片宽大的叶子,收了匕首,来到溪边小心清洗干净之后,盛满了清水,双手捧着走回荒庙,扶起晏亭枕在他的肩头,将清凉的水送到她唇边,柔声道:“水。” 晏亭本能的吸吮着清水,待到水尽之后,晏亭的呼吸才平稳了些,卿玦却感觉自己的心口一阵阵的紧缩了起来,缓缓的移出刚才扶着晏亭背后的手,低头望去,手心上一片湿红。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看着晏亭依旧紧闭着的双眸,跟着合了眼,颤抖着手伸向晏亭胸前的衣襟。 试了几次皆解不开那个看似简单的结,卿玦复又睁开了眼,便对上了晏亭那一双微微透着红的杏核眼,卿玦心头露跳了一拍,晏亭的手随即搭在了他正试图解开她衣服的手上,异常的冰凉,若死人一般! “你知道了?”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卿玦老实的点头,晏亭苦涩的绽开一抹笑,:“这个世上,没有能一直隐瞒下去的秘密。” 卿玦愣了一下,随即轻喃:“即便是死了,我也不可能会说出去的。” 晏亭依旧笑的晦涩,“可是你知道了。” 卿玦感觉自己的心头又是一阵紧缩,牵引着身体也跟着痛了,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轻声道:“我可以当自己从未曾知道过。” “可能么?” “可能。” 听见卿玦肯定的回答,晏亭露出抹苍白的笑,挣扎着起身,却被卿玦按住,第一次在晏亭面前露出那么强势的坚持,大声道:“你受伤了,不要勉强自己。” 晏亭抬眼看着卿玦,平静道:“若此时你我不回去,会引起将士恐慌,不过小伤罢了,既是只身涉险,流了血也乃平常之事,何必大惊小怪,带我回去,我要去见鹤先生!” 卿玦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喃喃道:“要回去——见他!” 晏亭不再去看卿玦脸上的落寞,挣扎着起身,轻声道:“是。” 伸了手,却不敢再勉强晏亭留下,随后小心的帮着晏亭站起了身,四目相对,卿玦平缓道:“若要回去,这般样貌是不成的。” 晏亭也知道他在说什么,静默了声。 卿玦迟疑了片刻,伸手探进怀中。摸出了一直随身带着的乌木簪子,晏亭看着他手中的簪子,心里涌出一抹异样的温暖。就那样瞪着眼睛看着卿玦伸出修长的手指灵巧的为她挽起了发丝,随后用那根簪子固定于头上,她那个‘不’字竟哽在了喉间。未曾说出口来。 耳畔是卿玦轻柔的声音,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就像最初的贴心,浅浅的温暖,淡淡的情动,“那时你素手为我挽发,今日我亦能还你,这根簪子是那时你托柴安捎给我的,看柴安那小心翼翼护着它的样子。我便知道,这簪子在你心中是有些特别的份量的,你还说过,这与我头上的本是一对,且这天下只这一双……” 晏亭急声打断了卿玦似回忆般的呢喃,冷声道:“彼时我还年少,囚于桃花涧,若遗世之人,长到这般大,也只得了这样一双粗鄙的簪子。总以为这便是世上最好的物事儿了,待到来了大梁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许多惹眼的稀奇玩意儿,方才觉得那一双木头委实可笑了些。更可笑的便是宝贝似地拿出来赔了姬将军的玉簪,如今我更喜欢那各式各样的玉簪,瞧着便觉得精贵。” 听着晏亭的话,卿玦嘴角的笑再次凝滞,脸上的表情更加的落寞,说不出的沮丧,喃喃道:“可在我心中,这世上绝不会再有比这一对簪子更珍贵的东西了。” 晏亭无话可答,抬步就向外面走去,即便手脚都虚软着,却不想在卿玦面前泄了底。 卿玦默声看着晏亭已经走到门边的身影,迟疑了片刻,随即在晏亭迈出庙门之前一个闪身便追到晏亭身后,伸手抓上了晏亭过于纤细的手腕,对上晏亭不解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你后背的伤太过显眼,回到郡衙不可能不被发现,我随身带着金创药,上些药,重新包扎一下吧!” 晏亭不点头也不摇头,见此情景,卿玦慢慢松开了晏亭的手腕,随即低头扯住衣襟下摆,用力一撕,晏亭不解的眯起眼,卿玦拿掉半掀开的盔胄,伸出另外一只手,双手托着布条缠上了自己的眼,轻声道:“如此,我便瞧不见了。” 咬唇迟疑了一阵,晏亭似下定决心般轻问道:“你当真瞧不见?” 卿玦坚定的点头:“我从不骗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还不会。” 心窝里又荡起了涟漪,若是在那个女人未曾出现之前,他便这样同她说了,她会怎么选,天下间仅有的那一双乌木簪子还会让她觉得索然么,想无所谓的笑,可嘴角却沾上了咸涩,不再迟疑,伸手解开了身上的束缚,她与他依旧还是朋友——仅此而已。 听着脱衣服的窸窣声,卿玦感觉自己的手指间都在颤抖,不敢去想,却又禁不住要想入非非,直到听见晏亭较之平日里低柔了许多的声音后才回过神来。 “好了。” 晏亭抱着脱下的衣服遮住胸口,艰涩的对卿玦说出了这两个字,随后转过身去,感觉到卿玦的靠近,复又开口补上了一句:“左肩胛上方。” 卿玦声音微颤着应了,自怀中摸出药瓶,再靠近一步,伸手探向晏亭伤口的位置,触上满指的血水之后,才想到了还未清洗伤口,咽了咽口水,轻声道:“还未给你洗去血污。” 因为卿玦的手指,晏亭也跟着微微的颤抖,她把这理解成秋日风凉的缘故,缓声道:“不碍事,先上药,我冷。” 听见晏亭说自己冷,卿玦才放开了动作,伸手贴上了晏亭的后背,手下的肌肤很细腻,却也冰凉,在他的手触碰到她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身子在颤抖,因为害怕不小心戳痛她的伤口,他是贴在肩胛下方的位置缓缓的向上摸索的,即便她在颤抖,他也未曾停下手指的动作,直到晏亭呻吟出声,卿玦方才顿住,他知道,再往上一分便是晏亭的伤处,那里似乎还有新的血水向外涌着——他没动,却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沿着他的手指缓缓的没入他的衣袖。 “还在迟疑什么?” 终究忍不住,晏亭轻问出声,听见晏亭的问题,卿玦顿了一下,随即轻缓道:“会有些疼。” “不会比伤的时候疼,放心,我并不娇柔。” 复又深深的吸了口气,卿玦把瓶中的药粉轻轻的洒在了晏亭受伤的肩头,体会着手指前顿时紧绷了的身子,她的痛苦仿佛能传到他的体内一般,跟着一并痛了起来,生生的难受! “如果,我只说如果,若是没有一切,我只是我,你只是你,没有国恨家仇,没有那么许多的人和纷扰,平凡的相遇,像那些哄着孩子们入睡的传说般的单纯,那么,你可会嫌我是个不得载入族谱中的私生子,可会给我个机会?” 沉默,令人窒息的压抑,肩头的手指尽管结着细密的茧子,却恁般的温柔,如传说中母亲的呵护,眼角有泪滚落,若是没有一切,那么她会像寻常女子般的长大,也或许会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那样托了终身,没有苍双鹤,没有卿玦,其实她只是个小女儿家,只想要个可以相伴一生的男子,与之携手,看日出日落,安安稳稳,白头偕老。 良久,幽幽的开口,“或许,若真的可以选择,我会期待,你来迎我过门——也只是或许!” 第一一一章 乱了心 阳光穿过镂花的窗棂洒在并不通透的房间里,侧卧在软榻上的苍双鹤较之平常略有些苍白,除此之外,精神尚好。 姬殇一身藏青色胡服立在苍双鹤榻前,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先生,属下曾与初南有过几面之缘,或许可以……” 苍双鹤把玩着紫玉,平淡道:“晏亭已经去了。” 姬殇口吻中带着些怀疑:“可是上大夫与初南并无交情,平日倒还好说,时至今日,属下不觉的初南会把解药交给晏亭。” 看着地上斑驳的光影,苍双鹤平缓道:“若是晏亭能拿回解药,你去了不过多此一举;若是他拿不回来,你去了也只是枉然,何必虚耗了时间。” 姬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竟不知该怎样接话,反倒是苍双鹤不甚在意的转开了话题,“鹤自是了解自己的身体,尔等实不必如此挂怀,鹤非圣人,绝不会牺牲自己以成全他人,这些皆是小事,虞军的行程才是鹤眼下最关心的,鹤推算,虞军和大央隐遁在别处的将士距陈县不会太远。” 提到自己分内的差事,姬殇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全然的自信,朗声道:“与先生的预估丝毫不差,大军已在六十里之外驻扎下来,只等先生令下便向陈县汇拢。” “极好。” 听不出喜怒的平和语调,姬殇早就习以为常,心中有不解之处,直接开口问出声来,“先生,晏毋庸极恨上大夫,为何我们已经到了陈县,他却迟迟不肯发兵?” 苍双鹤匀长的手指捻着紫玉。轻缓道:“晏毋庸并非只有晏霍与晏杵一双子嗣,他有自己的嫡子,即便晏霍与晏杵出于韩夫人。可始终是在晏痕身边长大的,感情照比他的嫡子倒是没那么深刻,当然。这也不能作为他迟迟不发兵的理由,说到底。他是在等着看禇幽公的态度。” 姬殇搔了搔头,不解道:“禇幽公的态度?那老东西还能有什么态度,只要打败我大央,自然给他晏毋庸想要的封赏。” 苍双鹤笑着摇头:“晏毋庸原本因为韩夫人的关系,私下里自然是希望让初南当储君,可是如今韩夫人被晏亭所擒,南褚并没有人出来说服禇幽公释放韩夫人。而禇幽公对待此事也是令人断不清的态度,因此晏毋庸在等,他等着看自己到底该站在哪边,以便在两国之战中,还可捎带着令他辅助的公子大放异彩,稳定其在禇幽公心中的地位,为今后晏家在南褚朝中扎下不可撼动的根基。” 姬殇不屑道:“老狐狸一头,那么我们便就这样坐等着他选好新东家么?” 苍双鹤平缓着声调,“不会,经由今日之事。初南不会再放任晏毋庸动摇下去,不出五日,晏毋庸定会做出选择。” 外头传来雷心子的高声提醒,令人忽视不得的拔高嗓音。“先生——先生!曾哥哥回来了。” 听闻曾胜乙回返,姬殇忙拱手作揖道:“先生,属下先出去了,稍晚些时候再来。” 苍双鹤淡笑着摆了摆手,随即闪身从窗户跃了出去,苍双鹤低头看着手中的紫玉,有一丝冰凉的感觉,微微挑起了眉梢。 外头萱草雅纠缠着曾胜乙的声音恁般的清亮,“乙哥哥,你倒是说说看,卿玦那家伙把晏亭弄哪里去了,难得出现个瞧上眼的,怎能被他捷足先登了。” 曾胜乙较之平日里低沉上许多的声音老实道:“不知道。” 萱草雅不肯放过曾胜乙,依旧一声声的追问道:“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呢,你原来不是陪着晏亭去的么,怎么会不知道呢?” 曾胜乙的声音中已经开始不再遮掩烦躁,声调也高了几分道:“萱姑娘——不,或许小人该尊称您一声将军夫人,小人说过许多次了,小人当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且他两个男子在一起,夫人要怕些什么呢?” 听见曾胜乙的声音拔高了,萱草雅也不甘示弱的顶了回去,“怎能不紧张,你这土包子啥都不知道,当然不紧张,我从小到大就找这么个人,总算被我找到了,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瞧着她被旁的人翘了去,这怎么可能,本女侠发过誓的,绝对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那是你的事情,与小人无关,闪开,别挡着路,小人有要紧事找先生。” “我这也是要紧事!” 暴喝一声道:“你这女人再絮絮叨叨,小心本死人让你嫁不成将军而成了本死人的糟糠之妻!” 良久,传来萱草雅略带了些女人味的娇憨声音:“也不错,我喜欢!” 再然后,萱草雅不再纠缠曾胜乙,自发离开了。 进了房间,看见苍双鹤,曾胜乙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先生。” 苍双鹤攥着紫玉,一如既往的柔和声音道,“回来了。” 只这一声,曾胜乙竟生出了想哭的感觉,深深的吸了口气,平缓道:“先生,上大夫他受伤了。” 苍双鹤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闪神,随即又淡笑着出声道:“卿玦去的应该算是及时。” 曾胜乙点了点头,“若是姬将军没到,或许属下便真的要回来替上大夫带话了。” 苍双鹤并不十分上心的应道:“什么话?” 曾胜乙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说出口来,“上大夫说,若是她死了,让您不要忘记她!” 手中攥着的紫玉滑进了宽大的袖摆,好像又回到了那年的桃花涧,天尘子说他的心便同桃花涧里的幽潭一般死寂,即便有风有雨,也难得见到别致的波澜,因此当初未及豆蔻的萱草雅站在他眼前,信誓旦旦的说,若哪一天能见了乱了他心湖的东西,即便那是天上的月亮,她也为他摘下。 可是天尘子不知道,那幽潭边静静的蹲着个小小的身影,手中擒着根同他一般枯瘦的桃花枝,只那么几下,便乱了一潭幽水…… ¤¤¤¤¤¤¤¤¤¤ ~~~~(>_<)~~~~实在对不起大家,今天的字数有些少,我今天很难受,先去休息了,明天补字数!(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那厮是无赖 那是一抹极清淡,几不可查的笑,慢慢的由眼角递透开来,即便是守在他身边三年的曾胜乙见了这笑也惊呆了,喃喃的重复,“卿玦那天下第一的传说或许并非不可动摇……” 苍双鹤仿若并未察觉曾胜乙的声音,垂了眉眼,低头把落入袖摆中的紫玉重新抓回手心,紧紧的攥住,胸前垂着的一缕墨发随着他的动作柔柔的波动,荡漾出前所未有的欢快,他的声音不再若天边的浮云不可触及,带着一丝慵懒,几分断然,一字一顿道:“有鹤在,流云便不会死!” 曾胜乙霍然抬头,错愕的盯着苍双鹤,略带着些紧张,小心翼翼的问出口来,“先生,您与上大夫她……” 抬了眉眼,并不遮掩里面的笑意,似假还真的轻言道:“唯有闲云伴野鹤,才不寂寞。(.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脑中轰然炸响,似乎一切的算计在这一瞬间清明,是早已经情动,却又有那么几分不尽然,难不成是苍双鹤了然晏亭那总也松垮垮的锦袍下藏匿着的秘密?迟疑的开口,“先生,上大夫他已有妻室,且在不久的将来便要诞下子嗣。” 是肯定的提醒,也是委婉的试探,他的担心只换来苍双鹤不甚在意的反问:“那又如何?” 静寂,可以清晰的听见心跳的声音,呆呆的凝视那抹终见真实的笑容,那笑让苍双鹤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无法逼视的光华,却原来他输于卿玦并非是外貌,而是那抹总也见不到真心的笑,令他不似凡人——既不是凡人,又怎与凡人相较? 而今,虚无缥缈的那人终究落入凡尘。真实的只与自己一臂之遥,曾胜乙竟然第一次相信,只要自己展臂。便能触及苍双鹤那淡紫色的衣摆。 “若只是寻常之人,倒也作罢,可遇上了先生。注定要痛苦,先生。您可会成全卿玦的真心?” 虽不喜欢卿玦,可他还是禁不住要问出声来,话已出口,才想为何要如此多事,脑海中是卿玦遮掩在盔胄之下那与面具一般狰狞的眼,带着满腔的恨意瞪着那些欲伤害晏亭的人,那是再真是不过的情感。深深的触动了曾胜乙的心弦,竟令他生出了几分同情来。 明白自己的问题失了礼,才想出声解释什么,却听见苍双鹤淡笑着回了他的问题,“鹤予你嗟来之食,你可欢喜?” 眉宇间堆成小山一般的褶皱,曾胜乙静思片刻,随后摇头喃喃道:“从前属下便不懂那些风月之事,如今还是不懂。” 良久,苍双鹤竟跟着回了句:“鹤亦不懂。” 看着曾胜乙错愕的表情。苍双鹤眼底的笑意更浓,却也只是若寻常一般柔和的声音轻缓道:“累了一夜,下去歇吧,此番你与晏亭共患难。先前他对你的防备想必这次可以消除,晏毋庸来此,定要拿她说话,你要在鹤看不见的时候,护他周全。” 那个时候晏亭除了让曾胜乙转达苍双鹤要他不要忘记她之外,也说过要与曾胜乙结拜的话,因此听见苍双鹤这样的说法,曾胜乙心头便开始泛起波澜,开了几次口,却最终没忍心把晏亭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苍双鹤听,他也藏私了!轻叹一声,抱拳退下,藏也便藏了,每个人都揣着只属于一个人的秘密,那么便让他也能得一个可以回味的秘密吧。 待到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苍双鹤离开了软榻,手中的紫玉又开始温暖,他知道晏亭即将回转,小心翼翼的轻抚,这玉一共有三块,或许先前不知那一块在哪里,如今却渐渐清明。 来到窗边,透过窗棂,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中那几片白的动人的云,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萱草雅要为他摘月,却不知道那月只存于暗夜,同他一般的孤冷,或许他憧憬的是可以在蓝天中恣意奔走着的云,惊心的亮眼! 晌午时分,在常春焦急的祈盼中,卿玦护着晏亭回到郡衙,龙纹披风把晏亭遮了个严实,深沉的色衬着晏亭看上去更加的羸弱不堪,努力的撑住自己的身子,可还是在颠簸的时候不小心靠向卿玦…… 常春小心翼翼的拱相迎,卿玦也只是淡漠的从他身边路过,不置一词,令常春十成的尴尬。 立在常春身后的柴安看晏亭回转,将将的放了心,见常春的尴尬,温和的解释,“姬将军一向如此,待人不冷不热,即便最开始面对上大夫的时候,也常常视而不见。” 柴安虽无实权,在常春眼中,他说话却很有份量,听他之言连连点头,“本官也曾听人偶然间提到过,其实若是姬将军不治罪于本官,本官已经不胜感激了。” 看着常春从先前的尴尬到现在的战战兢兢,柴安心头微微的动容着,若不是跟在晏亭身边,他这个出身低微的寒士随便的几句话,怎能有如此效果,或许,他真的希望做官,做能像晏亭一样的大官,得他人敬仰,给屠幼菱安稳富贵! 听见晏亭回府,萱草雅掐腰堵在了大门内,不管身边有多少人,直指着卿玦大声道:“你说过要娶我,可还作数?” 看着萱草雅的架势,晏亭心头一缩,随即便想下马,却被卿玦自背后绕来的手臂勾住了腰身,附在她耳畔小声的说着:“你受伤了,稍后我扶你下去,别撕坏伤口。” 晏亭僵直了脊背,自是明白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倒也不挣扎,她实在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何况已经回到郡衙,她不能让旁人知道她受伤了——一旦知道若是不治会让人生疑,若是治了,那么知道她秘密的也便不可能只有卿玦一个人了。 萱草雅一双猫儿般的眸子瞪得滚圆盯着卿玦勾在晏亭腰间的手臂,厉声道:“姓姬你就了不起了,是将军你就可以说话不算数了,呜呜——我恨你,我恨你……” 看着萱草雅煞有介事的哭闹,卿玦只是淡淡的出声:“本将军说过会娶你。便一定作数,决不食言!” 晏亭的脊背挺得更直,看着着萱草雅游移在她脸上的视线。若是晏亭心不是这么乱,便应该发现,萱草雅此时哭闹着让卿玦对她‘负责’。可那双猫儿般的眼睛却总带着份审度绕在她的身上——按照正常来说,萱草雅应该是盯着卿玦才是! “那好。你放她下去,咱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何时成亲!” 听着萱草雅得寸进尺的要求,卿玦终于上了怒气,冷声道:“本将军已经给了你名分,你还想怎样,女人要贤淑恬淡才讨人喜欢,别让本将军觉得你是个麻烦!” “我就是麻烦了怎么了。我要你放下她,我不喜欢看见你抱着她,她又不是你的人,你凭什么这样抱着她?” 萱草雅的话如同利剑,深深的扎进了卿玦的心,‘她不是他的人’,可能永远也不会是他的人,即便这短暂的一瞬也不行么?咬伤了自己艳丽的唇瓣,卿玦猛地收紧了缠在晏亭腰间的手臂,既然已经没有了执手相待一生的机会。可是这片刻的拥有,不管对面站着的是谁,他都不允许那人阻止,深深的吸了口气。身子缓缓前倾,贴在了晏亭挺直的后背,带着份伤悲的温柔,坚定道:“没有天长地久,也没有曾经拥有,那么,不要拒绝,我只要一个回忆!” 心头一颤,有复苏的悸动,半晌,晏亭轻缓的点头,随后是卿玦带着开怀的感激:“谢谢你!” 后背上有温热的湿润沿着她的脖子滑进她的衣服里,一滴、两滴,落在了她的心头,敲出了点点回忆,生生的疼着,晏亭的手攥成了拳头,遮挡在厚重的披风里,距离卿玦缠在她腰间的手掌只一寸之遥,却是不可逾越的距离。 猛地夹紧马腹,雷行会意前行,距离萱草雅的身子也不过尺余距离,风也是的绕了过去,随后在郡衙不甚宽绰的院子里狂奔而去。 萱草雅身子一颤,木然的回头望着卿玦离去的方向,身后传来曾胜乙不冷不热的声调:“本就乱,你何必要添上那一脚?” 抱着玉首剑立在萱草雅对面,方才瞧热闹的那些将士已经被曾胜乙遣散,只留下他与她遥遥相望。 萱草雅看着曾胜乙不认同的表情,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对他扮了个鬼脸,脆生生的笑道:“天下第一美人呢,若是能捞到家里头,让他摆成什么样子就摆成什么样子供我画,多美的事情啊!” 看着萱草雅给出的理由,曾胜乙好笑的摇头,“还真牵强,连我都说服不了!” 狐疑的转着琥珀色的眸子睨着曾胜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女侠为何要说服你,你又不是我的谁。” 淡笑着摊手,“你别越帮越乱就是了。” 大踏步上前,萱草雅直接瞪大了眼睛踮起脚尖对着曾胜乙,咬牙说道:“你这家伙知道了些什么,小心本女侠杀你灭口!” 曾胜乙的耸耸肩膀,淡笑道:“恩,欢迎先奸后杀或者先杀后奸!” 贴着曾胜乙的萱草雅一瞬间红了脸,曾胜乙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她的面容,令她感觉身子一并跟着燥热了起来,踉跄的退后几步,抱着肩膀撇嘴道:“他是第一个待我真心好的人,我对自己发过誓,会报答他,不管你知道了些什么,请不要阻止我。” 曾胜乙看着萱草雅坚定的小脸,不点头也不摇头,直到萱草雅转身离开,才叹息了一声,久久,溢出口了一个字:“哎!” 一匹马,一双人,孤立于晏亭门前,似乎想就这样一直等到沧海桑田般,最终还是晏亭先出了声,平缓道:“到了。” 卿玦并没有松开搁在晏亭腰间的手,反倒放开了缰绳,一并绕上了先前搂着晏亭的手臂,紧紧的相贴。 “放开,我要去见见鹤先生。” 平淡的一句,却好像炸雷一样在卿玦的脑海中激荡出一阵漩涡,他就那样淡淡的,缓缓的松开了缠在晏亭腰间的手臂,胸前凉了,心也冷了。翻身下马,扶着晏亭平稳的落地,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喉间有温热的腥咸往上涌,不同于苍双鹤刻意的宣扬让晏亭知晓,他选择将它们咽下。一点点的吞回到肚子里,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在意! 进门之前。晏亭转过了头,脸上有淡淡的笑,平静的说着:“今日之事,多谢你!” 卿玦并未开口,看似漠然的摇头,见他不笑,晏亭也收起了嘴角的笑。隐进门板后面,她以为他生她的气所以淡漠,可是她不知道在她进了门之后,卿玦淡淡启唇,“我爱你!” 伴着他张开的唇,一口鲜红涌了出来!不甚在意的擦去,“也好,他有我所没有的洒脱和能力,能给你真正的幸福,与其让你为难。莫不如让你就当我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好了!” 在晏亭出门之前,卿玦骑马而去,经由迎面赶来的萱草雅身边之时,俯身捞起萱草雅。在众人视线中,沿着正门狂奔而去,不理会萱草雅的大声喊叫:“你这疯子放我下去,本姑娘花容月貌,还想多活几年,多看看天下美男呢!” “闭嘴,你不想当将军夫人了?” 沉默,各怀心思的两个人,难得的意见统一,刻意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奔出郡衙,或许稍晚他们共乘一骑离开的消息便会传扬开来,也或许可以在晏亭离开苍双鹤房间后得知他的做法,即便告诉自己要放开心,却还是忍不住猜想晏亭知道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原本以为自己爱上的是个男人,要压抑了自己的感官,现在知道自己爱上的并非是男子,却更觉的痛苦,卿玦不懂为何自己从来都是不幸的那个人——一直都不曾想通过! 屋外的人已经远去,被卿玦生生惦着的晏亭也只是倚着门边听见卿玦离开的声音之后就钻进了卧寝,身后的箭伤由卿玦给重新包扎了一番,贴着伤口的料子是从卿玦的中衣上撕下来的,他们曾经那么亲昵,可在回到了有苍双鹤存在的地方之后,又感觉那么的恍惚不真实,好像荒庙中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脱光了身上的衣服,一边的架子上有下人在听说她回来之后送进来的温水,润湿了一块巾子洗了脸,随后擦拭掉身上的血污,待到手中的巾子游移到肩头之时,晏亭的身子不禁微微的颤抖了一下,随后甩掉脑子里混乱的思绪,解掉身上匆忙缠绕着的绷带,并不触碰那块料子,重新找出了白布缠绕好自己的身子,穿上干净的衣服,伸手触及头上的乌木簪子,迟疑了片刻,随后狠心拔下,换了根新的玉簪,戴上博冠,把那一堆染血的衣服找了个包袱裹好扔到塌下,然后状似神清气爽的走出了房门。 天很蓝很高,缀在天边的云很白,晏亭抬手半遮了眼,看着那云随风轻移,突然生出了艳羡,她唤作流云,可何时才能真如天边之云,恣意流走! 叹息过后,扯了抹笑,即便没有铜镜相映,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多么的牵强,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要勉强自己去对苍双鹤展现笑容,可这一天竟就在眼前,三天?有的时候很长很长,可有的时候太过匆匆,她要陪着他,她更想带着他回桃花涧,然后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告诉他——我是女儿身,你说过要娶我,可还算数? 一切的幻想在真正面对了苍双鹤的时候戛然而止,她不敢对他说让他娶她,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对苍双鹤说些什么。 那个一直萦绕在睡梦中的紫色身影此时静静的倚靠在榻前,手中执着一卷帛书,另外一手捏着个看不分明的小物事,就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静谧。 “你?” 良久,晏亭轻轻的启唇,也只是单单一个字。 苍双鹤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慢慢的转过头来,透过窗棂的光线落在了他的身上,淡淡的温暖,竟令晏亭生出了抹想哭的冲动。 “我还好!” 他说的是实话,可听在晏亭耳中却生出了十足的紧张,不再迟疑,几步上前,站在榻前看着苍双鹤较之以往苍白了许多的面容,紧张的追问:“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缓缓的抬起眼皮。那一双在很多年之前被晏亭称赞过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晏亭,轻轻摇头,轻柔道:“鹤当真还好。” “若是不舒服便开口。只要你想要的在本大夫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本大夫一定为你达成。” 说过这话之后,晏亭竟愣了一下。从不知道自己居然这般的好说话,回味一下。倒也不觉得后悔允下这样的豪言。 苍双鹤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玩味,淡笑道:“夜里很冷。” 晏亭点头,“稍后本大夫吩咐常春给你多添几床被子。” “昨夜被子也很多,可是鹤还是想念那日与上大夫同营的温暖。” 晏亭顿了一下,眼睛带着一丝狐疑打量着苍双鹤看似正常的表情,迟缓道:“你的意思是?” “先前听说过上大夫的卧寝很宽敞,鹤想与上大夫夜里好生说说话。” 眼角抽了抽。咬了咬唇,沉声道:“那便吩咐人将先生抬到本大夫的房间去。” “多谢上大夫成全。” 卿玦与萱草雅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黯淡,晏亭对他们二人同时离开的消息并无耳闻,可卿玦回来之后却听说了晏亭吩咐人将苍双鹤抬进了她的卧寝,心口上那个破洞似乎又有新的血流淌了出来。 萱草雅听过这个消息之后窃喜的抚着自己精致的脸蛋儿,喃喃道:“当真羞死人呢,没想到师兄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这么引人惊讶,本女侠果真慧眼如炬。就知道晏亭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果真如此,哈哈,果真如此!” 先前她那话还是低低的呢喃。越说竟越兴奋,最后直接大笑出声,引得原本陷入伤感的卿玦拧紧了眉头侧眼打量萱草雅夸张的笑脸,冷声道:“你扮夫人实在差远了,要你扮女山贼,倒是不必刻意打扮!” 萱草雅心情大好,白了眼卿玦,无所谓的背着手蹦蹦跳跳跑开了,那日不穿衣服的卿玦她画完了,可是穿着衣服的曾胜乙她却是没画完,心下总惦记着,等着画好了穿衣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画画不穿衣服的,曾胜乙虽然瘦高,不过她有隔着衣服目测人的身材的本事,想想就要流口水,不穿衣服的曾胜乙肯定比穿衣服的有看头,她敢百分百断然! 第一天晏亭小心翼翼的陪着苍双鹤,一同吃饭,一同说话,一同就寝,第二天,晏亭还是恁般的小心,第三天,晏亭抱着肩膀看着苍双鹤平静的看书,淡笑着下棋,时不时还要下地晃上几趟。 第三天夜里南褚方面传来了消息,晏亭不理会苍双鹤,与卿玦、柴安等人商量对策一直到后半夜,回到房间竟然还亮着灯,苍双鹤那时躺在榻上均匀的呼吸,晏亭恨恨的瞥了几眼,抱着锦被到一边的书房里睡觉去了。 不想天亮之后她竟然在苍双鹤的怀中睁开了眼睛,前几晚即便同榻,他与她也是隔得远远的,不想她睡过书房之后,第二天竟与苍双鹤这般的亲昵,想也不想抬腿就踹向苍双鹤,被他轻巧的避开之后,晏亭怒声斥责道:“你怎么还没死?” 苍双鹤一脸平和道:“鹤若死了,便记不得上大夫了,所以鹤不敢死。” 晏亭咬着牙,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伸手指着自己方才躺着的地方扬声道:“你倒是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苍双鹤轻缓的摇头,“鹤亦不知,许上大夫习惯了两个人的温暖,夜里自己跑了回来。” “本大夫早该想到祸害遗千年,既然死不了,你今天就给本大夫搬出去!” 说罢跳下卧榻,快步冲出房间,并未看见身后苍双鹤灿烂的笑容。 晏亭冲出房间后竟瞧见了站在院子外的卿玦,伸手整了整身上的锦袍,脸上挂着虚应的笑,信步上前,问道:“这般早来此,可是有事?” 卿玦看着晏亭的脸,略带着些落寞的说道:“你现在的状态很好。” 晏亭愣了一下,随后板着脸沉声道:“姬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卿玦摇头苦笑道:“没,只是想说一声,时间久了总要换药,卿玦怕上大夫自己不好处理。” 听见卿玦提到上药。晏亭才发觉自己的伤口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痛,因为要和苍双鹤同榻,总害怕被他发觉。因此她要在原来穿着的衣服里面多套上四五件,那日还被苍双鹤取笑过的,说还不到秋末。她倒已经把过冬的行头搬出来了,她哼哼唧唧的应对过去。天知道她也热,还不都是被逼无奈,不过那个时候倒也未曾特别留心过自己后背上的伤,如今才觉得异常,半晌喃喃自语道:“原来那不是梦,他当真给我吃过药。” 卿玦自晏亭失神便一直静静的盯着她的脸,如今听见她的话。心头一颤,随即摇头苦笑,他所能给予的便只是给晏亭换换药这样浅白的事情,而苍双鹤不必换药,只要给她吃些他秘制的药丸,那便比他换上十次药还顶用,曾立誓为奴的自己怎能比得过自愿尊崇为主人的苍双鹤呢? 晏亭喃喃的说完之后,还要伸手去摸摸伤口处,感觉真的不痛了之后,才想起眼前的卿玦。轻笑出声道:“我没事了,对了,今早可还有晏毋庸的消息?” 听见晏亭转了话题,卿玦也勉强的笑了。平缓道:“昨晚后半夜赶到初南的公子府,大队人马距离我陈县不足二十里安营,想必今晚便会有所行动。” 晏亭笑着点头,狠觉道:“初南对韩夫人的生死既不感兴趣,本大夫倒也不想给他,失了两个儿子,自己最宠爱着的亲侄子待她也如此绝情,若是再断了奸|夫的希望,不知道韩夫人会怎么想呢!” 卿玦微愕,看着晏亭脸上的阴沉,身子微微颤着,也不过半年多,那个会对他憨笑着的枯瘦‘男子’就真的远去了。 是夜,果不出所料,晏毋庸派心腹率五千精兵打算偷袭陈县,有初南出谋,自然是做了自以为万全的准备,白天派二十人化装成过往的商贾进驻陈县,不过他们不知道那些人入城不多时便被事先埋伏好的央军所获,几个贪生怕死的连他们交结的暗号一并交待了个分明。 晏亭与卿玦比肩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颇有些守株待兔的味道,会有今夜之战,想必也是初南急功近利了,若是先前没她硬闯公子府,或许初南不会这么急切,毕竟卿玦只带了几百人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杀进他的领地,不得不令其对晏毋庸的心态生出怀疑,拖得时间久,一切原本定下的东西或许便不确定了,因此初南拖不得,不过事先确定好的计划一旦被打破,即便觉得万无一失,可脱不开草率过后的漏洞,在对手眼前,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致命,何况他竟然把那群酒囊饭袋送到了她眼前! 偷袭便要有个样子,如百鬼夜行般的在暗夜中慢慢的向晏亭脚下的城墙聚拢,既然他们做的正统,她这厢也要给些颜面,同样不点火把,静静的看着下面越聚越多的人潮,只等着人齐了之后,褚军发出信号,他们也便打他个出其不意。 那时陈县郡衙内,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立在苍双鹤面前,沙哑道:“鹤先生,老朽听闻晏亭受了伤!” 苍双鹤淡笑着点头:“殁先生放心,如今已无大碍。” “老朽求先生不要再把她置身危险之中。” 苍双鹤脸上的表情并未有丝毫改变,依旧柔和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轻缓道:“必要的时候,与其虚耗了许多人力和时间,莫不如险中求胜,殁先生亦是谋臣出身,不该想不透这其中的道理才是。” 那苍老的身影闻听苍双鹤的话,愈加佝偻,捂着唇轻轻的咳以掩饰自己的失望,良久轻缓出声,“老朽为大央之利倾尽全部,此生但求坦荡,唯独亏欠了她娘与她两人,她娘已逝,她尚年少,实不该经如此多的变故,如今又将置她性命于危险之中,老朽实在不忍!” 沉默许久,就在殁先生以为苍双鹤不会应下他的要求之后,苍双鹤轻缓的开口,“殁先生只管放心,没有十成的把握,鹤绝不会将他置身危险之中——鹤以自己的性命作保!” 听见苍双鹤好似平淡的语调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殁先生身子竟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半晌,试探的出声道:“先生说这话可是真心?” 苍双鹤笑着点头。“鹤即便同大王说了假话,也不会对殁先生口出虚言,先生放心便是!” 殁先生缓缓直起身子。看着苍双鹤脸上平和的笑,突然上了底气,语调中带着自己也辨不清的期待。略高昂的声音问道:“鹤先生以自己的性命作保,是因为老朽是晏痕。还是因为老朽是流云的爹!” 嘴角的浅笑又慢慢的散开,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用以往相处之时的平和声音反问道:“殁先生觉得鹤是因为什么呢?” 睿智锋利的眼盯着苍双鹤许久,其后才大笑了起来,开怀道:“有鹤先生这句话,老朽也便放心了。” 苍双鹤亦笑,“多谢殁先生信任鹤。” 夜色深沉。苍双鹤信步来到窗棂边,看着外头才出的新月,声调平稳道:“想必卿玦与流云已经得胜。” 殁先生苍老沙哑的声音点头,“也才几千人马,又身处劣势,实不必为惧。” 苍双鹤手中捏着温热的紫玉,接着说了下去,“战败南褚,流云心性许会散漫下去,殁先生觉得自己要如何选择?” 听见苍双鹤的问题。殁先生沉默了许久,其后才坚定道:“她此番下山,为盈姬报仇自是人之常理,可若不是阴业先生相护。想必如今早已经没有她的存在了,我晏氏之后,没有知恩不图报的小人,流云理应达成阴业先生的期盼。” 苍双鹤浅浅的笑,“鹤懂了。” 那一夜殁先生偷偷的来,远远的站在昏暗的角落看了晏亭一眼,又趁夜赶回,他要在暗中守着晏府,来得匆忙是因为苍双府中的别夕送去了晏亭受伤的消息,迟疑了许久,终究隐隐不住,日夜奔波的赶来,为的只是看看晏亭可还好,安心之后才能回晏府好好做事,另外帮着睿王处理一些关于盛康那头的事情。 天亮之前,一切的风浪皆归于平静,褚军信号响起之时,隐藏在城墙上的五百弓箭手齐齐射箭,不多时便见下面倾倒了一片,人仰马翻中,晏亭清楚的看见了南褚的纰漏。 凯旋,日出之前的秋末竟恁般的凉,身上是出门之前苍双鹤提醒套上的披风,明明是她的,可她总是觉得那披风上隐隐透着属于苍双鹤的味道,好像他就在她身边无赖纠缠着,他的身子似乎还虚弱的,不过看上去并无性命之虞。 晏亭知道初南绝不会同她说谎,那日的初南明明已经动了心,想用解药换取韩夫人,若非南姬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做法,或许他们的交易已经成功了。 初南得知南姬毁了解药之后,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惋惜并未逃出晏亭的眼,就是那抹惋惜恁般的真诚,才彻底断绝了晏亭的希望,在那一刻她甚至想过就那样带着苍双鹤离开,哪怕只能在一起很短很短的时间,她也要让他知道她一直都不曾淡忘过他们初见的时候他给她的承诺。 三天,初南说的肯定,晏亭听得揪心,她小心翼翼的守着苍双鹤,看着他平安的度过了三天,又幸运的活过五天,其后她便猜想到自己兴许又着了苍双鹤那厮的道,可即便如此,晏亭却在心底觉得庆幸,看见了生死才会珍惜,真的骗了又能怎样,只要他好好的活着,那便是一切——大不了找个机会再骗回来! 回到自己的客房前,晏亭竟迟疑了许久,说不清楚在憧憬着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纤细的手指搭在门闩上,头轻轻的抵靠着门板,天亮之前总是最冷的时候,好在有厚重的披风遮挡去了许多寒气,可晏亭还是觉得自己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终究忍不住,伸手推开了门板,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静悄悄的,以前进了门,总要听听苍双鹤那厮可有睡下,也不过才几天,竟好像成了习惯,可是却没有憧憬着的匀细呼吸声,垮了脸上的表情,也不再蹑手蹑脚,晏亭拖着身子疲惫的走进内室,愕然的看见苍双鹤倚在榻上并不掌灯的翻看着一卷帛书。 心头欢快了起来,却要板了脸,冷着声音询问,“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苍双鹤把手中的帛书搁置在榻前的案几上,半睁着眼看着晏亭浅浅的笑:“今夜风寒露重。上大夫出外迎战南褚精兵,鹤如今身子虚弱,竟不能同行。实在扼腕,想来想去,也只有来给上大夫暖暖被窝以表示鹤是多么的在意上大夫!” 眼角又不自主的抽搐了起来。晏亭咬牙一字一顿道:“本大夫更喜欢有一位美娇娘来此暖被窝!” 苍双鹤眉目含笑,却要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息:“吃力不讨好了。哎!上大夫当真阴晴不定,鹤原本以为上大夫那等小心翼翼是因为也期望鹤的到来!” 脸上顷刻间涌起了难耐的热,晏亭又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双臂环胸瞪着苍双鹤冷声道:“本大夫已经回来了,想必先生这被窝已经暖和的差不多了,好了,先生回去吧。本大夫要早些歇息了!” 苍双鹤缓慢的起身,还未下榻,竟捂着唇剧烈的咳了起来,晏亭依旧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暗笑这厮病得还真是时候,却不想苍双鹤咳了一阵不见停,反倒由细白的手指缝隙中隐隐透出了红来。 晏亭心头顿时紧张了起来,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她心中明白,即便苍双鹤使了诈。可也并非全然的虚假,快步上前,靠在榻前伸手抚上苍双鹤的后背,紧张的问道:“先生怎么了。本大夫去给你请郎中?” 苍双鹤间歇的咳着,缓缓的展开手心,上面果真有血色,怏怏的着调,摇头道:“上大夫伤了鹤的心,这不早不晚的,外面也凉,鹤的房间更凉,鹤用身子替上大夫捂暖了被子,却面临被扫地出门的下场,鹤怎会感觉好呢,郎中是医不好心病的!” 深深的吸了口气,晏亭闷声道:“只要留下便不会吐血了?” 苍双鹤淡笑着点头,晏亭拔高了声音尖叫道:“哪里有这样的说法,本大夫可以原谅你一次欺骗,却不能次次都被骗,管你吐血还是吐心的,现在就给本大夫出去!” 看着晏亭因盛怒而闪亮的眼,苍双鹤轻笑道:“真是越看越觉得能入眼了,不错,真不错!” 那一丁点仅存的担心也化为乌有,晏亭咬着牙,眼皮轻轻抽动,恨恨的瞪着苍双鹤,一字一顿道:“原来瞧着还不错,竟渐渐入不得眼了,可惜,真可惜!” 缓慢的移身下榻,只穿着白色的丝袍,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恁般妖娆,晏亭已经打算就这么冷眼看着他走出去,却不想苍双鹤走了几步,眼看就要到卧寝的门边,竟霍然回身,半睁着在暗夜里透着浅浅金光的眸子,浅笑着问道:“上大夫当真舍得?” 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晏亭抬头之时,视线竟被他手掌一角的紫色吸引了去,随着他放下手臂,方才紫色一角对应着的白色丝袍上竟有点点的红,若雪中梅花,想忽略都难,心一瞬间又抽痛了一下,有些事情可以装扮,有些事情却是不能——一如吐血! 板着脸转头,晏亭冷哼道:“外头冷着呢,若是就这样把先生赶出去,怕要丢给本大夫一个不近人情的臭名,本大夫才不会轻易上你的当,哼,你留这里吧,本大夫去睡书房!” 说罢转身迈出自己的卧寝,心中絮絮着:那厮就是一个无耻鸠,总要来抢本大夫的巢! 即便身体极度困乏着,入睡之前还是要把门用案几和几十卷竹简堵上,她是断不会相信自己会半夜跑出去找苍双鹤,因此只有一个可能——防患于未然,她要小心再小心,苍双鹤那厮是个变态,不喜欢玥谣那般明亮耀眼的高贵女子,先前就和睿王拈三搞四、不清不楚,这会儿睿王不在,他又盯上自己了,想想就觉得寒,那个在外人面前始终高傲不可冒犯的鹤先生,其实就一个道貌岸然的混球!打了个冷战,缩紧身子,晏亭转身走到较之卧寝里那个小了一半的睡榻,伸了伸身子,放心的躺下睡了。 晏亭觉得自己准备的是万无一失的,却不想第一天睁开眼睛之后,居然是苍双鹤放大的笑脸,那么近的距离,他的脸还是让她觉得无懈可击的完美,缓缓的伸出手,一如睡梦中的动作般探向他的眉,待到明白手指触及的是真人的时候,晏亭尖叫出声,厉声道:“你这厮怎么阴魂不散?” 苍双鹤缓缓的坐起身子,口气柔和道:“其实这话原本该是鹤要问的。” 四下环顾,确定自己并没有离开书房,由于书房内的卧榻小,他二人的身子紧密的贴在一起,脸瞬间涨红,翻身下榻,恶狠狠的瞪着苍双鹤,一字一顿道:“先前你说是本大夫自己回到卧寝,如今这可是书房,你要如何解释?” 修长的手指灵巧的系上胸口处的袍带,侧头听着晏亭的质问,苍双鹤轻应道:“天太凉了,鹤怕上大夫会冷。” 晏亭深深的吸气后又吐出,然后再吸气,直到平缓了怒气之后才端着虚假的笑脸,甚是谄媚道:“本大夫洁身自好,总也比不得先生洒脱,总妄想能名垂青史可,那可是不好生出污秽之闻被后人耻笑,总与先生这般亲近,恐要招惹是非,本大夫可是计较了自己的声誉,先生当真怕冷,倒也好办,本大夫这便命令卫都去给先生寻个暖被窝的,保证善解人意,温柔大方,软玉温香的,随先生喜欢,怎么抱着取暖都行!” 晏亭说罢,环臂抱胸等着苍双鹤的回答,那厢苍双鹤似乎当真思考了起来,良久轻笑着点头道:“好主意,还是上大夫想得周到!” ¤¤¤¤¤¤¤¤¤¤¤ ~~~~(>_<)~~~~从早晨爬起来开始写,一直写到现在,胳膊都软了!谢谢大家8月份的支持,(*^__^*)嘻嘻……感激大家的票票,留言,订阅,打赏,鞠躬,爬下睡觉去~(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暖被窝 “卫都。” “末将在。” “鹤先生近来空闺寂寞了,你去给他找个暖被窝的来。” 陈县郡衙议事厅里,央军首要人物聚集在此商议应敌之道,完毕后,鱼贯退下,却不想晏亭突然出声,令在场几人面面相觑,卫都那张黝黑的脸更是一瞬间涨成紫红色,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应答。 卿玦微微偏过头来,目光中夹带不解,轻缓出声道:“上大夫,您说先生他怎的了?” 晏亭表情严肃,煞有介事道:“长夜漫漫,这也无可厚非,卫都你去吧,这次不必用你的军饷,从本大夫的俸禄里出。” “咳咳,这个,姬将军,上大夫,下官府宅里有几个姿容姣好的舞姬,若是先生能瞧得上眼,也实乃她们的荣幸。” 见卫都只是错愕的盯着晏亭,并不应话,常春小心翼翼的插嘴,先前因为苍双鹤中毒一事,令常春在晏亭等人面前十分的被动,即便想要努力表现自己,可总也找不到时机,而今听见了晏亭的吩咐,尽管觉得晏亭说话的口气中带了丝刻意的抹黑,可他还是出了声。 晏亭挑着眉梢,喜笑颜开道:“如此极好,稍晚就送个到鹤先生房中去。” 常春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下官差人领着舞姬到鹤先生眼前,让他挑选个自己瞧得上眼的?” 晏亭摆了摆手,“那倒是不必,鹤先生现在饥不择食,只要是个女的就成,对了,别忘了让那舞姬给鹤先生好好捂热被子。先生怕冷。” 苍双鹤会怕冷,卿玦是断不会相信的,苍双鹤的身子较之寻常人要凉上许多。他曾亲眼瞧过苍双鹤于数九寒天仅着单衣淡然自若的操兵演练,如今还不到初冬,苍双鹤怎会怕冷? 不过那日晏亭对苍双鹤的紧张令卿玦心痛欲碎。这会儿又要给苍双鹤找女人,卿玦想不明白晏亭究竟在想些什么。低缓出声道:“上大夫,此举不妥。” 晏亭怒目回头,瘪着嘴恶狠狠的瞪着卿玦,咬牙道:“怎的不妥?” 看着晏亭的模样,卿玦居然轻笑出声,“先生不近女色的。” 晏亭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这样啊,那不必找舞姬去给他暖被窝。你去吧!” 卿玦哭笑不得的看着晏亭,“上大夫!” 翻着白眼,晏亭扬高下巴,拂袖而去。 常春看看晏亭复又看看卿玦,明明已经深秋,头上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扯着袖子轻拭额头,陪着笑脸开口问着卿玦:“姬将军,那舞姬之事……” 卿玦并未立刻作答,方才哽住声音的卫都见晏亭离开倒是来了精神。抚着下巴嬉笑道:“顺道给上大夫也寻一个。” 听见卫都的话,卿玦沉声道:“卫将军,休得在此胡言。” 卫都摊摊手,卿玦迈开步子向外走去。常春前瞅瞅后看看,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缓步凑近卫都,小声问道:“卫将军,下官当如何是好?” 挺直身板,拿出身为将军的架势,卫都沉声道:“姬将军并未反驳上大夫的安排,你照办便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常春适才笑着点头,随后又小声补上了一句,“那给上大夫也找一个么?” 卫都拧紧眉头,粗声粗气道:“真是个没眼神的,没见姬将军不喜欢么。” 常春搔着头一副想不明白的神态,卫都斜着眼睛睨着常春,撇嘴道:“真不会看脸色,比本将军还笨。” 说罢也走了出去,留下常春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看着门板发呆,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不比卫将军笨呢?” 这头晏亭才说要给苍双鹤房间里送去个女人,那厢姬殇就得了消息,笑嘻嘻的走进苍双鹤的房间,拱手道:“恭喜先生,贺喜先生,上大夫对先生关怀备至,正给先生寻暖被窝的女人呢!” 那时苍双鹤正倚在卧榻上一手把玩紫玉,一手擒着竹简翻看,听见姬殇的话,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柔和了声调道:“随她。” 看着苍双鹤的表情,姬殇一愣,随后搔头道:“看来传言是真的了。” 苍双鹤并不问姬殇有什么传闻,依旧擒着竹简,不甚在意道:“或许。” 姬殇耸耸肩膀,笑着上前,小声问道:“先生当真不在意旁人的风言风语?” 把手中的竹简搁在榻前的矮几上,微微抬了抬眼皮,温文道:“与鹤何干?” 姬殇干笑两声,嘻哈道:“不知常春会选个什么样的给先生送来!” 苍双鹤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手中把玩着紫玉,不再理会姬殇的笑闹,望着窗外蓝天上的云,轻柔道:“依然未脱孩子的心性。” 姬殇顺着苍双鹤的视线望去,收了脸上的笑闹,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出口来:“先生,你对上大夫……” 顿了片刻,看着随风而动的浮云,苍双鹤浅笑,“她是拨乱一潭净水之人。” 姬殇敢对天下人豪言‘天下事莫我不知者’,却对苍双鹤心中所想知之有限,一如现在听他这话,思来想去还是猜不分明,倒也不敢再去细细的问,竖眉抓头道:“属下愚驽。” 苍双鹤收回了视线,捏着紫玉轻笑道:“鹤亦不知。” 闻听此话,姬殇错愕的瞪大了眼,“先生您?” 苍双鹤只是随意的走回榻前,伸手拿起方才搁在矮几上的竹简,平和着声音道:“鹤再有长才,亦脱不开肉体凡胎,自有看不透的俗尘之事,实不必惊奇,既生兴味,便去参透,只要心中开怀便好,若事事受他人左右,短短几十载可会快乐?天地不存于鹤之眼,二十六个春秋,总算寻到了方向。既是鹤之兴趣,便无人可阻,即便那人是你的血亲。” 半晌。姬殇喃喃自语,“属下实不知他究竟哪里好。” 苍双鹤轻笑:“无关过眼虚相。” 世间之事,许多是寻不到由头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姬殇摇头叹息,心中分明卿玦敌不过苍双鹤。倒是有些欢喜,想着卿玦可以如常人一般娶妻生子,可却在看见苍双鹤发自真心的笑容之后生出了茫然,卿玦错过了晏亭便真的能幸福了么,他也说不分明了。 离开之前,姬殇并未忘记自己的本分,告之苍双鹤王宫来了消息。睿王得知苍双鹤与晏亭受南褚伤害之事,再也隐忍不住,瞒着朝中之人微服出行。 听见睿王会来,苍双鹤并不在意,只轻笑着说:“恐将负了上大夫一片‘苦心’了。” 姬殇想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常春好不容易寻到的表现机会也断送了。” 晏亭在众人眼前差遣卫都给苍双鹤寻个女人伺候,自然是使了坏心眼,她心中明白苍双鹤定会寻个理由打发了那个女人,因此才那般的肆无忌惮。这些日子的苍双鹤有些怪异,晏亭并不去费心琢磨他的心思,只是自己的衣服加了一套又一套,夜里不用盖被也要觉得热。难受得紧,连寻个净身的机会都没有,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打发了苍双鹤便开怀。 幻想着苍双鹤看见她差人送去的女人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心头便觉得十分畅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的步伐也格外的松快了,却不曾想竟在自己的房间外瞧见了似乎等候了她许久的萱草雅。 最初对萱草雅的印象来自卿玦,这些日子也听说卿玦与萱草雅确定等战胜南褚回朝便完婚,她与卿玦的缘分该是止于萱草雅的,现在看见还会觉得心口有隐隐的痛,即便过去了,面对萱草雅她也笑不出,更何况,脑子里时不时还会跳出那日河畔萱草雅与苍双鹤靠在一起说笑的画面,还有苍双鹤中毒那晚,萱草雅贴在他榻前的情景,再在的提醒晏亭,她与萱草雅脱不开对头的身份。 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晏亭并不细细的斟酌自己对萱草雅莫名的敌意来自何处,看在卿玦准夫人的面子上,不好太过给萱草雅难堪,倒也不可能热络便是,点过头便算是打了招呼,晏亭理所当然的认为可以过去了。 从她看见萱草雅到点头之时,脚下的步子甚至都未曾慢过,已经绕到萱草雅身边,就在二人错身之时,萱草雅突然伸手抓住晏亭,晏亭一愣,颦眉看着萱草雅,不想萱草雅说出的话差点让晏亭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上大夫,本女侠决定下一个要画你。” 晏亭掀着嘴角,斜着眼睛睨着萱草雅,冷声道:“将军夫人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萱草雅不甚在意的摇头道:“没事,我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你我没啥授受不亲的,那啥,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画呢,本女侠为上大夫牺牲了很多呢,连幸福都要搭进去了,上大夫不会连这么点小要求都不从我吧,恩,咱们找个青山绿水做背景,他们要画不穿衣服的,给上大夫画个出水芙蓉半|裸图好了,嘻嘻——哪天想办法灌晕师兄,等着把你们的画挂一排,肯定赏心悦目的!” 听着萱草雅的话,晏亭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倒不是害怕她要画什么出水芙蓉,而是因为她话里的明示,第一个感觉便是心痛,一种遭遇背叛的心痛,即便她和卿玦不是恋人,可好歹也是朋友,他曾说过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把她的秘密告诉别人,可他的未婚妻现在却跑来说知道她是个女人,要画她是假,来告诉她,他夫妻二人十分亲昵,没有秘密是真吧! 晏亭冷冷的出声道:“松手,本大夫知道你夫妻二人浓情蜜意,不过本大夫警告你,即便你是姬将军未过门的夫人,若信口胡言,本大夫照样治你!” 萱草雅还是嬉笑着,“上大夫放心便是,那日我去寻师兄说这事,他都不跟我换秘密,哼!现在他来求我,我还不告诉他了呢!” 晏亭不耐烦的问道:“你师兄是哪个?” 萱草雅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本女侠都为你和师兄的幸福牺牲小我了,你竟不知道本女侠是苍双鹤的师妹,这怎么可以呢?” 眼皮抽了抽。晏亭又呛咳了一下,脸色微微涨红,闷声道:“天尘子竟还有女徒弟。本大夫怎的不知?” 萱草雅一板一眼的纠正道:“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对师父他老人家收了几个徒儿不知道也就罢了,怎能直呼他老人家的尊称呢。你要叫他为师伯,你瞧瞧。师兄那个家伙平时拽的什么似地,见了你家师父,还不是尊称一声师叔啊,礼尚往来也得叫咱们师父为师伯才是。” 晏亭撇嘴道:“本大夫与你们师兄妹没有礼。” 说罢又开始甩手,感觉萱草雅的手将将有松动的痕迹,才觉得开怀,竟不想萱草雅松了这头的手腕又扯上了另一边的。絮絮叨叨的念了起来,“怎的会没礼呢,我家师兄喜欢你嘞!你别以为他当真那么神,有些事情,他看得远不如我,就像你这随随便便打扮一下便把那些呆子糊弄过去一样,你即便再遮掩,本女侠一眼就瞧个分明了,可是咱那师兄,愣头一个。都不知道你是女的,还有你这脸,轮廓甚好,打了遮掩是吧?这些师兄可是瞧不出的。也只有我能看明白,你也不用威胁我,师兄不可能让你伤了我便是,我也不会出卖你,只是想问问你,啥时候有空,咱们去画一副,给别人画,我可是要收大笔的金子的,都免费给你画了,你要感到自豪,对了,还有你那个门客曾胜乙,我都画了一半了,又不是要他脱光了给本女侠画,推三阻四的,一点都不爽快,你倒是和他说说,要他老实本分点,不然下次也把他扒光了画!” 心头咚咚的跳着,萱草雅叽里呱啦一堆话,只那句苍双鹤喜欢她入了晏亭的耳,最初是小小的,好像并不经意的一动,在心尖尖上点了一下,再然后,那一点逐渐扩大,如幽潭投石,水波横推,沿着整颗心蔓延开来,最后连指尖发尾都欢快了起来,然后,身子随着心头的悸动软了起来,无比的畅快着。 萱草雅说罢见晏亭没有回答,瞪着一双猫儿似的眼睛打量着晏亭的脸,随后大声的笑道:“你瞧瞧,我便说你也是喜欢师兄的么,笑得这么情窦初开的,不对,你年纪大了些,不能叫情窦初开,那叫什么来着——忘了,管他呢,反正你也喜欢师兄,师兄也喜欢你,我也功德无量,你们得感激我,曾胜乙让我画。” 被萱草雅这么拔高的声音一吵,什么荡漾也飞了,晏亭斜着眼睛瞪着萱草雅,冷声道:“不管你和苍双鹤是什么关系,你现在是卿玦未过门的夫人,纠缠曾胜乙干什么,你要是坏了卿玦的声誉,本大夫一样治罪与你,还有本大夫是有夫人的,并不喜欢鹤先生,方才本大夫还让常春去给鹤先生寻个暖被窝的女人,你若是不信,去问问常春。” 萱草雅抿着嘴看着晏亭说得煞有介事,倒也不出声反驳,见晏亭停下,笑眯眯的问道:“上大夫说完了?” 莫名其妙的瞪着萱草雅,晏亭冷声道:“完了。” 萱草雅开怀笑道:“给师兄选暖被窝的,听上去就是个好玩的事,对了,你别忘记答应我让我画还有去命令你家门客给我画,我先走一步,给师兄选女人,怎么能少了我呢!” 说罢放开了晏亭,蹦蹦跳跳的走开了,晏亭错愕的看着萱草雅的背影,直到她拐过院角,晏亭才想起来,大声喊道:“本大夫什么时候答应让你画来着?” …… 吃过晚膳,晏亭在自己的房间里踱步,没有苍双鹤到她这里纠缠,倒是真觉得有些清冷了,挑了灯芯,拾起竹简,还是觉得黯淡,放下之后踱回自己的大的吓人的卧榻,和衣倒下,辗转了许久也睡不着,倒是要怪起长夜漫漫了。 正此时,门外传来了曾胜乙小声的探问,“少主,可歇下了。” 晏亭猛地翻身坐起,却没有立刻下地,心头一阵乱跳,迟疑了片刻,才开口回道,“尚未歇下,怎的?” 得了晏亭的回话,曾胜乙随即微微扬高了声音,平缓道:“大王到了,此时正在鹤先生的屋子里,请先生和姬将军过去。” 听见睿王此时正在苍双鹤的房间里,方才烦躁的心竟渐渐平静,不过还是有些不解,出声问道:“大王怎的这个时辰到了?” 屋外的曾胜乙迟疑了一下,随后才把自己知道的回答了出来,“据说是因为大王得知鹤先生与少主皆受难,心中惦念,才会专程赶来。” 晏亭撇撇嘴,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突然跑来,心中惦念的究竟是哪个,当真的假仁假义,十足帝王样貌了!” 口中念叨着,不过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移了身子下榻,出门前还不忘在自己原本就穿得厚实的身上又添了件鹤氅,对着铜镜比照了一番,怎么看怎么像男人,就是想不出萱草雅怎得看出她是女人,想来想去,还是在心底埋怨卿玦,始终觉得是卿玦出卖了自己! ☆***————***☆***————***☆ (*^__^*)嘻嘻……马上新的一个月,希望大家依旧支持恋喜,感激不尽,鞠躬,爬下~~~~~~ 第一一四章 夜里多出来的玉环 那厮真会装,前一晚还生龙活虎的在夜半三更偷摸进了她的被窝里,这会儿倒是面色惨白的躺在那里奄奄一息了,让她信他,不如让她相信睿王是个有道明君来的容易些。(.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晏亭心中不屑,可对于不明就里的人来说,苍双鹤的样子委实不佳,置若罔闻是不可能的。 除去冕旒王袍,睿王一身绛红底色,墨黑花纹的武士服,衬着蛟鱼皮短靴;简单结成一束的发,以玳瑁相饰垂于身后……即便褪去了王者的光华,粗布常服现于人前,睿王的存在感还是令人无法忽略,似乎这样的装扮才是睿王真正的本色——俊逸丰朗,该死的出色! 晏亭进门之时,睿王正坐在苍双鹤榻边,‘浓情蜜意’的低着头同他讲着些什么,两个身体之间的距离绝对不远于一掌宽,看得晏亭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愈发觉得这段时间苍双鹤待自己的表现存在着十足的不轨心思,亦或许,短了睿王的陪伴,苍双鹤便开始明目张胆的爬墙,好巧不巧的,他当她年少可欺,便跟她耗上了,呸!死妖孽! 对着苍双鹤侧头望着她浅笑的脸,晏亭咬牙切齿的愤恨着,以目光告之苍双鹤她的轻蔑,引得苍双鹤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明显。 此时苍双鹤的身子甚是‘虚弱’着,他的房间自然少不了进进出出的人,可那么许多的人中,唯独晏亭脚步声近前之时,睿王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残存着凝重,锐利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晏亭,看得晏亭有些发毛,忙躬身施礼道:“臣参加大王。” 睿王微微直起身子。语调中透着明显的疲惫,缓声道:“不必多礼,寡人闻听晏爱卿也受了伤。不知现在可有好些?” 晏亭脸上挤出一丝谄媚,轻声慢语的应道:“托大王洪福,臣已无大碍——至少与身中奇毒的鹤先生相较。臣这点皮肉之伤实不足挂齿。” 说罢脸上偷偷挂上了得意,斜着眼睛又瞥了一眼苍双鹤。却不想这一瞥竟瞧见苍双鹤对她轻轻挤了挤眼睛,身子一哆嗦,感觉头皮并着寒毛一道炸立,猛地别过头去,怕自己再多一眼,或许便要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来。 那厢睿王听见晏亭的回答,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和声道:“初闻先生与晏爱卿双双受难,寡人心中恁地不安,不加思量便跑了来,实乃不合时宜之举,不过亲见你二人如今的情况,也得了心安,算是不虚此行。” 这话怎么听怎么受用,倒是让晏亭想对睿王刮目相看了,躬身动容道:“大王仁义之君,臣当为大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睿王说得动人。晏亭答得真诚,即便其二人各怀心思,可在外人眼中,他们君有道。臣多礼,堪为君臣典范。 却不曾想,晏亭对睿王将将要有了几分好感之时,那厢睿王又喃喃自语了起来,一瞬间便把晏亭原本努力挤出来的感动打得烟消云散了。 “寡人实不该让晏爱卿受这等劳顿之苦,瞧瞧,这些日子没寡人的补药养着,将将能入了眼的脸又不成样子了,这会儿瞧着,比初见还难看了,哎!这要是回去了,得多少药能养得顺眼些呢?” 扯着脸上僵硬的表情,晏亭并不接话,当睿王只是在感叹而已,垂着眉目,他瞧不上自己倒也是件好事,若是被他看上了,再要说出些无理的要求来,她可怎么办啊! 虚礼客套过后,夜已深沉,睿王困乏,晏亭也借故退下,只是离去之后回头,对着苍双鹤浅笑着的脸,心头有丝说不出的怪异滋味,先前来时知道面见睿王,也曾开怀过,想着今晚可以不必案几、竹简的堆门防着苍双鹤‘不知道怎的就到了她身边’的打诨,可现在看着苍双鹤与睿王的‘亲昵’,那等不舒服的感觉一瞬间便拨乱了心思,就连怎么走出苍双鹤的房间,晏亭也是不知道的。 转过花园,萱草雅正和卿玦并肩靠在一起说笑着,人若是倒霉了,就被晦气黏上了,本来心里就不舒服着,如今看见卿玦和萱草雅在一起你侬我侬,晏亭心气怎能顺了,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告诉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也才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萱草雅轻盈的脚步声,晏亭也加快了步子,却还是在转弯之前被萱草雅拉住了,晏亭板着脸回头,瞪着萱草雅冷哼道:“请注意下自己的言行,姬将军可看着你呢!” 萱草雅抬高了下巴,傲然道:“他看也便看了,既然已经决定迎娶我了,连两人之间相处时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他还娶我干啥,我就这副德行,他想要我为他改变,那是不可能的,这事可是他主动的。” 心头涌起一丝酸涩,萱草雅的话很浅很白,说出口恁般的轻松,对于晏亭来说,却是无比的沉重,她知道自己输给萱草雅什么了——洒脱!她可望而不可及的随性! “恭喜萱姑娘与姬将军心意相通,百年好合!” 晏亭的语调透着落寞,眼睛看着站在远处昏暗的阴影里模糊的人影,萱草雅拉住她的时候,卿玦并不上前,只是远远的站着,那个距离,若她和萱草雅把声音放的低一些,卿玦该是听不清他们都说些什么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卿玦放任萱草雅上来拉住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炫耀他宠着萱草雅?还是让萱草雅上前告诉她,他夫妻二人相处是多么的融洽? 晏亭告诉自己不管卿玦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都不关她的事,可越是这样告诉自己,越要感觉不甚舒服,冷笑着甩开萱草雅的钳握,板脸道:“抱歉,方才不知姬将军与夫人在此,失礼了,本大夫今日累了,便不打扰二位,先回房了。” 也不过走了两步。那萱草雅像不散阴魂般又堵了上来,笑嘻嘻道:“你先别走么,我听说了件事情。这会儿就等着跟你确定一下呢,只这一件,确定了之后我就走。” 晏亭不甚热络的虚应道:“何事?” 萱草雅略带着淡淡花香味的身子贴在晏亭身边。小声问道:“我听说你们大王也是个极好看的美男子,这传闻可是真的?” 晏亭感觉自己的眼角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抽动了起来。扯着唇敷衍道:“就为这事在这清冷的夜里站在外头等着,伤了身子可怎么好啊!萱姑娘若是想知道大王是个怎样的人,问问姬将军便可,终究是堂兄弟,总要比本大夫熟悉上许多的。” 萱草雅撇嘴道:“男人对男人的看法怎么和女人对男人的看法相同呢,再者,卿玦那家伙目空一切的。他怎么瞧得出睿王是好是坏,还是上大夫心态平常,想必也客观一些,一定能给我一个中肯的答案。” 看着萱草雅如狐狸见了鸡一般闪着无比兴味的脸,晏亭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替卿玦担心了,迟疑了片刻,决定给萱草雅一个十分‘客观’的回答,声调不禁微微扬高,不至于传扬的太远,却可以确定前头的卿玦定能听的清楚。一字一顿道:“虽比不得那所谓的天下第一美人,却也有可取之处,女子瞧见了,多半会喜欢的。” 背光处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便没反应了,晏亭微微咬了唇,萱草雅甚开怀的笑了起来,“极好极好,早知道有这么多好看的,该早点来才是!” 晏亭没心没肺的笑着:“本大夫已经解除了萱姑娘的疑问,可以回去了吧?” 萱草雅甚满意的点头,“你好生休息,别忘记你和我的约定就好。” 洒然转身,晏亭觉得自己的步调前所未有的稳健,可她的身后却传来萱草雅似自言自语的呢喃,“奇怪,流云的伤不是好了么,怎的又跌跌撞撞了呢?” 抬头看天,没月亮也没星星,云层很厚,或许会下雨,秋日里多半都是好天的,见了阴,惹得胸口也闷呼呼的,堵得难受,缓步回到自己的屋子外,曾胜乙正巧巡视到此,两人在门前相遇,晏亭本想点了头就进去的,却在转身之时想到了萱草雅白天堵着她的目的,又转回了身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曾胜乙,看得曾胜乙抱着玉首剑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杵在原地。 “少主?” 听见曾胜乙发颤的声音,晏亭抬头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挤眉道:“那日你随我出生入死,我便亲口允诺过,若我能活着出来,便与你结拜,这几日忙,倒也忘记了这事,今日正是个机会,莫不如就此结拜了吧。” 曾胜乙摇头憨笑道:“那是属下的职责,少主这番说法,倒是让属下汗颜。” 晏亭嬉笑着上前,拍着曾胜乙的肩膀洒然道:“推三阻四的,没点大丈夫的气魄,本大夫要你拜你便拜,难不成本大夫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哼哼!亏待是不能亏的,卖了可是说不定的事情,晏亭眯着眼暗暗的笑,笑得曾胜乙愈加的觉得毛骨悚然,却也不敢忤逆,点头受了。 他们的结拜很随性,把那刻板的同甘共苦的誓言念叨一边便全成了,起身之后,晏亭笑得正常了些,只拍打着曾胜乙的肩膀,用着很随性的口吻说道:“大哥,夜深了,有侍卫看着,你便去歇着吧,休息好了,瞧着才精神不是。” 总觉得晏亭话里有话,不过曾胜乙懒得细细的研究,爽快的应了,随后转身离开晏亭的视线,待到曾胜乙走后,晏亭复又垮了脸,细声细气的说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一遭,好像全被本大夫给占了。” 说完之后转身缓步回到自己清冷的房间里去了,盖着锦被入睡,心下叨念着:天当真冷了,过夏的锦被盖着不暖和,赶明一定要常春给她换床厚实的过来! 辗转着睡不着,脑子里不禁飘向了苍双鹤那头的情景,竟开始想着睿王如她那样枕着苍双鹤的胳膊,缩在他怀中入睡,抱紧怀中的锦被,闷声闷气的说道:“两个男人,真受不了,若当真那样,再瞧见那厮,定踢飞他!” 朦胧间,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幽香,躁乱的心一瞬间便缓和了,不多时便沉沉的睡去。 待到房间里传出晏亭平缓的呼吸声之后,房门缓缓的开启,一袭淡紫色的颀长身影悄然移进晏亭的房间内,随后回身把房门落闩,手中捏着个香囊,缓步走到晏亭榻前,微微俯着身子看着熟睡中的晏亭,注视了许久,轻笑着伸手拂去晏亭散落在额前的几缕碎发,随后靠着榻边,取出才得到的帛书,上面是关于盛康与公子野的消息,并不掌灯,就在昏暗的房间内毫无影响的看了起来。 破晓之前,苍双鹤收了放在晏亭瓷枕边的香囊,笑着替晏亭盖好锦被,随后取出以前总把玩着的玉环轻轻的套在了晏亭的手腕上,再然后嘴角绽开一抹笑,转身走出了晏亭的房间。 天大亮,晏亭神清气爽的起身,感觉通体顺畅,心情大好,自言自语道:“果真没那厮打扰,睡得就是香……” 话才说到一半,愕然的瞪大了眼,盯着自己因伸懒腰而展开的手臂,晏亭的手腕很细,且因药物的作用异常的暗沉,那温润的玉环由于她的动作而微微的荡着,黑的手腕,白的玉环,恁般的招眼! 这玉环她在苍双鹤那里见过几次,不必细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霍然起身,并不整理自己,凶神恶煞的冲到苍双鹤的房间,忘记了睿王的存在,怒声喊道:“苍双鹤,你给本大夫滚出来。” 人还未见,晏亭便絮絮叨叨的咒骂了起来:“你这卑鄙、下流、龌龊、猥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待到转到卧室,看见榻上的情景,咒骂声戛然而止,颤手指着对面的榻上,张口结舌道:“你们,你们真的……” ¤¤¤¤¤¤¤¤¤¤¤¤¤ (*^__^*)嘻嘻……,新的一个月,恋喜继续求粉红票票! 暂定粉红每10票票加一章3000字的,不分章,直接把字数加上原本的小章节里,谢谢大家的粉红,上个月欠下的字数,本月补上,非常感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碎玉 那画面太过触目惊心,以致乱了礼数,纤细的手指颤巍巍的指着榻上的一双人,结结巴巴的半晌,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睿王缓缓的坐起身子,眼底带着一丝玩味盯着受惊过度的晏亭,披散开的发柔顺的贴在精裸的身子上,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锦被滑落至他窄细紧致的腰腹间,隐隐透着一丝慵懒的诱惑。 裸|男见过,与男人同床共枕的裸|男她是没见过的,苍双鹤还要死不活的躺在里面,由于睿王的遮挡,她是看不见他穿没穿衣服的,心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尖锐的痛着,即便先前就怀疑睿王和苍双鹤不清不楚,可如今见了这本该是意料之中的场面,还是无法坦然的面对,先前兴致盎然的咒骂在这一瞬间化为压抑于心底的嘶吼,身子不由自由的轻颤,该视而不见的转身,还是兼顾礼数的参拜赤|裸着身子的大王,晏亭竟无法冷静的做出选择了。 “晏爱卿来得正好,寡人既是常服来此,便无需多礼,过来一起吧!” 过去一起?她疯了才和他们一起,脸上的笑脸十足的僵硬,收起颤巍巍的手指,晏亭抖着声音小声嗫喏道:“大王,大王没穿衣服!” 睿王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后轻笑道:“寡人不喜欢和衣就寝,睡着不舒服。” 天天都和女人厮混,间或找几个长得败坏风气的男人调剂一下,穿衣服睡觉自然麻烦,即便睿王说了无需多礼,晏亭也不敢造次,穿不穿衣服,身份在那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帝王!不反驳,倒也不接话。低垂着脑袋杵在原地。 看着晏亭对自己的话不作应答,睿王竟大笑出声,朗然道:“果真还是出来有趣。尚晨宫中缺了晏爱卿,竟令寡人感觉有些沉闷了。” 鸡皮疙瘩一路蹿升。打了个冷战,晏亭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出声,兴许睿王将说出更令她难受的话来,缓和了一下心中的不屑,挤出了抹十足奸佞的笑,谄媚道:“能得大王偏爱,臣感激涕零。” 见了晏亭脸上的表情。睿王笑得愈加的开怀,半晌似乎才想到晏亭先前的表现,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寡人方才好像听见晏爱卿说谁是卑鄙、下流、龌龊、猥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来着?” 晏亭脸上的谄媚僵了一下,随即小心应道:“禀大王,臣昨夜梦见了南褚大将军晏毋庸,想到此人便觉心中愤恨,适才失了礼数,请大王降罪。” 睿王缓缓的站起身子,见锦被滑下,晏亭忙别开了眼。看的睿王好笑的挑起眉尾,伸手抓过榻头画几上的里衣穿上,随意的系上腰间的带子,缓步移到晏亭转开的眼前。微倾着身子盯着晏亭的脸,啧啧有声道:“或许下一次不该再让晏爱卿随军出征,当真愈加的憔悴了,梦里竟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人了,实在苦了爱卿,不过这一双眼中却沾上了别样的风情,怎的,最近瞧上了哪家女子,说出来,寡人替爱卿做主。” 晏亭微微向后仰着身子,想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无所谓一些,可面对着咫尺之遥的大脸,实在平静不了,心头咚咚的跳了几下,咽了咽口水,嘻哈道:“臣乃痴情男子,对家中夫人矢志不渝。” 睿王撇嘴道:“男人么,怎能不三妻四妾,何况爱卿身份显赫,更应美女环绕,且你那夫人如今相距甚远,总该找个女人发泄一下不是,不喜欢没关系,只要能好生伺候了晏爱卿,寡人定赏。” 躺在榻上始终静默不言的苍双鹤突然轻笑出声,晏亭欲杀人的眼恨恨的瞪了过去,却瞧见苍双鹤微微侧过头来,对着她莞尔轻笑,愣了一下——还好、还好,他穿着衣服。 睿王回头看着苍双鹤,声调平和道:“先生醒了?” 苍双鹤好似十分困难的撑起身子,弱声道:“听见些声音,不好再睡下去了。” 睿王回转身子,快速走到榻边,挨着卧榻俯身道:“先生感觉怎样?” “尚好。” 得了苍双鹤的回答,睿王复又笑了起来,缓缓的直起身子收了方才对晏亭说话时语调中的戏谑,严谨道:“寡人与晏爱卿说笑,扰了先生清梦。” 微低沉着声音平缓道:“若再躺下去,怕鹤便要同上大夫一般的不堪入目了!” 呸!长得败坏风气,还说人家不堪入目,死妖孽,初南的假药怎么没毒死你! 晏亭脸上的表情愈难看,苍双鹤的笑容便越清晰,看得睿王不觉一愣,随后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晏亭一脸的愤愤不平,心头微动,先前他便觉得苍双鹤与晏亭是有些关系的,却并未想到苍双鹤竟对晏亭真心的笑,仔细的,再仔细一点打量晏亭那种在他印象中其貌不扬的脸,他说没有晏亭的尚晨宫有些沉闷,那话虽只是随口说说,却在回味后惊觉,那话也达了心底——怎么可能,非但是个男人,还生得那么丑! 晏亭说自己的咒骂是因为梦见了晏毋庸,睿王并非真的没脑子,怎能忽略晏亭咒骂之前那一声尖锐的叫喊‘苍双鹤,你给本大夫滚出来!’,自己身为大央之主,可面对苍双鹤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生出敬意,或者该说,还有些隐晦在心底的忌惮,即便盛怒,他也不会对苍双鹤露出任何不敬的表情,更不必说身份更在他之下的杂人了,第一次听见竟然有人敢对苍双鹤口出秽言,即便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早已经翻江倒海,再看见晏亭与苍双鹤之间的‘眉来眼去’,愈发的觉得惊心,腹语慨叹:先生喜好果真非比寻常,若玥谣般明艳动人的女子他看也不看一眼,却对晏亭这等干瘪瘦小的男子生出兴趣来了,可惊,可叹啊! 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个颤。自是清楚晏亭来寻苍双鹤是有话要说的,倒也识趣,扬声道:“晏爱卿留下同鹤先生说说话。寡人稍后便回。” 听见睿王的吩咐,晏亭中规中矩的躬身道:“臣遵旨。” 睿王并不迟疑,捞起昨晚的武士服套上身子便走出去了。晏亭一直维持着恭谨的态度送了睿王出门,直到听不见脚步声。确定睿王真的走远了之后才快步走到苍双鹤榻前,抱臂环胸的俯视苍双鹤,冷哼道:“先生自昨夜这状态便开始不受看,可需本大夫寻军医过来给先生瞧瞧,怎的突然就这般的不堪了?” 苍双鹤倚靠着身后的墙壁,几缕墨发散在面前,衬着肌肤愈加的惨白。微微抬眼对着晏亭凌人的气势,淡笑道:“许与上大夫同榻多日,招惹了上大夫的恶疾,以致如此。” “啧啧,听先生这一说,本大夫才了然自己当真是不祥之人,常听人说我大央鹤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知人世百态,本大夫想问问先生。可识得这光秃秃的玉环?” 言罢并不迟疑,伸出手腕,玉环较之手镯要厚重上许多,挂在晏亭纤细手腕上更显出几分突兀。可晏亭却猜不透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在看见玉环的同一瞬拿下它,而是一路擎着这玉环闯进了苍双鹤的房间。 苍双鹤看着依旧套在晏亭手上的玉环,眼底显出一抹令晏亭悸动的温柔,他的声音很轻,不似病态的虚弱,而是如恋人述说情话时的魅惑,淡淡的,若清风一般送进了晏亭耳中,“家师曾告之鹤,此玉环无甚奢华的雕琢,却可试探真心,却原来当真套住了……” 闻听此言,晏亭一愣,心头咚咚的跳了起来,面上却维持着不屑,冷哼道:“当真是你的,你倒是说说看,昨晚都干了什么?” 苍双鹤浅笑,“方才你不是瞧见了!” 晏亭倾身向前,双手撑在榻上,与苍双鹤平视,咬牙道:“当本大夫没脑子么,难不成你的东西自己长脚跑到我手腕上的,你究竟想干什么,什么套住了,你套住什么了?” 微微扬高了头,与晏亭之间的距离愈发的短了,声音中的魅惑更加浓郁,只说出一个字,却险些让晏亭跳了起来,“你!” 直起身子,伸手就去脱腕上的玉环,略有些紧张的颤声道:“本大夫尚有要务处理,既然寻到是先生的东西,便物归原主。” 也不知道紧张还是怎的,明明看着十分宽松的玉环脱了几次竟都未脱下,晏亭有些躁乱,不再去看苍双鹤,抿着嘴唇奋力对付玉环,把半个手掌撸成了紫红色,却还是没拿掉那玉环。 苍双鹤淡笑着看着晏亭的动作,语调轻飘道:“可需鹤搭手?” 晏亭脸色微红,咬牙道:“不必。” 随即抬起手腕奋力甩向一边的梁柱,脸上写满决然,很有些玉石俱焚的味道。 晏亭做好了十成的准备,却没有预期中的破碎声和疼痛,瞪着眼睛看着不知何时窜到她跟前的苍双鹤,她的手腕被苍双鹤看似随意的握着,而苍双鹤脸上的表情也还是那么的寻常平淡,可她却动弹不得。 苍双鹤的手心很凉,在他抓上晏亭的一瞬,竟令晏亭感觉到充实,不过失神只是片刻,晏亭随后开始奋力往回拉扯着,恨声道:“放开。” “不放。” 听着苍双鹤的回答,晏亭的脸色更加的难看,隐忍道:“本大夫近来似乎并未得罪先生,先生何必处处与本大夫过不去?” 苍双鹤笑道道:“因为有趣!” 呸,死妖孽!心中翻来覆去的咒骂着,脸上却要维持着好风度,只那不强不弱的随意抓握便令她挣脱不开,不必验证也知道自己绝非苍双鹤的对手,强攻不成,便要智取,大丈夫能屈能伸!眼睛眯成谄媚的弧度,脸上笑颜如花,和声细语道:“先生,稍后大王便要回来了,瞧着你我这等表现,恐心中要生出别样的猜忌了,本大夫倒是好说,若辱了先生一世英名,本大夫定要寝食难安的。” 苍双鹤的身子更向前倾了一分,轻笑道:“大王不会回来,再者。鹤不在意虚名。” 歪着嘴角深深的吸气,晏亭告诉自己要忍——一定要忍!待到略略平缓之后,复又开口道:“稍后要与姬将军共议南褚之事。若失信于人,恐日后难以服众,请先生海涵。” 晏亭说的真诚。却不想苍双鹤全无上心的表现,只是微微偏着头。看着晏亭手上的红肿,摇头叹息道:“流云待自己也这般狠,方才鹤倒是忘记说了,这玉虽看似普通,却不易碎,方才若是鹤不阻止,怕你这手腕断了也碎不开这玉的!” 晏亭要笑不笑道:“断了倒也不错。正好能脱了这玉。” 话音方落,晏亭便觉得苍双鹤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突然加重,微带痛感,不适的颦眉,恶声道:“你干什么?” 苍双鹤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缓缓探向晏亭的脸庞。 晏亭自然要躲,向后偏头,却还是被苍双鹤冰凉的指尖触上了眉心,身子一颤,耳畔传来苍双鹤低柔却不容拒绝的呢喃。“从我给你套上玉环的那一刻起,你便是我的了,没有我的准许,不许伤害自己。听懂了么?” 很想开口反驳,可自心到身的战栗令晏亭无法出声,清瘦的脸衬着那一双杏核眼本就大,如今错愕的瞪着,更大上了三分,使晏亭看上去有些呆愣。 苍双鹤对晏亭愕然的脸绽开一抹魅惑的笑,在晏亭不及反应之时,俯身以唇换手,印在了晏亭的眉心。 记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中总有一个模糊地身影,夹带着魅惑的温柔,就是这样轻吻自己的额头,一瞬间竟迷茫,分不清是睡还是醒着,心头咚咚的跳着,那吻极轻极淡,同他指尖一样冰凉,如蜻蜓点水,未作停留便退后,却令晏亭无法动弹。 一声脆响,并不是很大,可在这静寂的时刻却恁地清晰,猛地回神,转过头去,对上卿玦愣然的表情,心头一紧,仓皇的别开了视线,看见了地上破碎的玉片,心一瞬间便同那玉片一般了。 见晏亭盯着那些玉片,卿玦才略略的有了反应,迅速的蹲下身子去捡那玉片,声调遏制不住的落寞,喃喃道:“大王命我过来给鹤先生送玉,竟不小心摔了,实在是、实在是……” 反反复复了几句,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晏亭也沉默着,唯独苍双鹤表情如常,信步走到卿玦身前,柔和道:“碎便碎了,并非是十足的稀罕物,不必挂心。” 卿玦依旧低垂着头,听见了苍双鹤的话之后,声调更加的黯淡,似自言自语般的轻喃,“这玉许不寻常,可这世上仅此一块,碎了便寻不回了,在这世上,绝无第二个相同的!” 晏亭冷声插进了话来,“终究是你自己的错,怨不在别人身上。” 卿玦没有抬头,老半天才喃喃的回答,“是我错失了……” 晏亭心头一颤,倒也不再插话,不多时,睿王信步走回,眉眼中透着嬉笑——他自是不好惹怒苍双鹤,却并不代表着就无计可施,一早就见了卿玦在院子里绕圈子,自小就瞧不得卿玦那一张脸,即便现在他是自己的臣子,不可因为喜好而随意治罪卿玦,却并不代表着他不使坏,随便自身上解下块玉佩递到卿玦手上,并不给出理由,让卿玦把玉送到苍双鹤手上就好。 估算了卿玦送玉的时辰,明白不管有什么别致的事情这个时候也该散了,脚步透着轻快,回来之后见苍双鹤三人表现各异,特别是卿玦手捧碎玉,一副悲痛的表情,心头透着欢喜,板着脸状似不解道:“姬爱卿这是什么?” 卿玦缓缓的抬起脸对上睿王,恭谨道:“这是大王令臣来送给先生的,臣无用,竟不小心碎了它。” 睿王不甚在意的撇嘴,如苍双鹤一般的说法道:“碎便碎了,并非是十足的稀罕物,不必挂心。” 卿玦沉默不语,苍双鹤依旧浅笑,“姬将军做事但求圆满,可世事无常,总也有不尽人意之处。” 听见苍双鹤的声音,卿玦才缓缓的站起身子,手中擒着碎玉,牵强笑道:“若是碎了,先生可还会要?” 并不会对卿玦突兀无礼的话也生气,一径平和道:“是鹤的,不管是完好还是碎了,鹤皆不会让于他人。” 卿玦浅白的笑,“卿玦明白。” 睿王是不管他二人在打什么哑谜,朗声道:“不过是块碎玉,也要拉拉杂杂说些乱七八糟的,已经失了用处,便毫无价值了,姬将军,捧出去丢掉便是。” 卿玦顿了一下,随即点头道:“臣遵旨。” 说罢捧着玉,倒退着走出了睿王的视线,睿王回头对着苍双鹤与晏亭,咧嘴笑道:“先生与晏爱卿似乎聊的颇开怀?” 晏亭哽了一下,苍双鹤笑道:“承大王恩典。” 说不出究竟是怎样的心思,卿玦并没有把那些碎玉丢了,反倒是回现在暂住的房间内,从塌下搬出了一口精致的小木箱,开了锁,用缎子把碎玉仔细的包好,随后把缎子包小心翼翼的摆放在箱子里。 其后看着箱子发呆,里面有初见之时晏亭身上掉出的针囊,还有一排玉簪子——晏亭说过她已经不再喜欢木簪子,而喜欢玉簪,这些玉簪就是自她说过话之后便开始有意无意的收来的!(未完待续,) 番外 那年桃花涧(晏亭自述) 那年我五岁,师父说,若我一般年纪的孩童,多半很容易骗,不过我和他们是不同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究竟不同在何处,只是一知半解,并不敢细细的追问,因为师父会生气,他生气了便不理我,丢下几块硬得硌牙的饼子,一去好些日子见不到人影,留下我一个,渴了喝溪水,饿了啃硬饼,这倒还可以勉强维持,令我受不住的是寒冷的夜里,只我一个抱着单薄的旧被子入睡,总觉得无边的黑暗尽头藏着我不知道的东西,或许会突然冒出来,把我生生的吃掉,许留骨头许不留。 终得了机会,师父肯带我下山,也不知怎的就突然喜欢上穿好看的衣服了,尽管皱巴巴的,不过却是我仅存的几套中最好看的一身,穿上兴冲冲的随着师父下山去了。 外面不如桃花涧的景致美,可外面有许多好新鲜的东西,花了我的眼,乱了我年仅五岁的心思,流连之时,遇上了几个同我一般大小的孩子,彻底的懂了师父口中的不同是怎么回事――原来我没有爹娘! 他们说的话很浅很白,可他们却看不起我,他们说我长得丑,嘲笑我不知道什么是爹娘,即便是那身我认为好看的衣衫也被他们笑了,说我是个又脏又丑的野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师父显出凛冽的表情,其实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瞪了瞪眼睛,那一群娃娃便飞也似的跑开了,边跑边哭喊着师父是吃小孩的恶鬼! 再然后,便听见那小村子里的大人围成一圈,却并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的轰赶着师父与我。 其实他们也在骂,虽然声音很小。我却听见了,骂得很难听,比那些小孩子骂我还难听。可师父却不像我那样伤心,他只是笑,很开怀的笑。他告诉我,这便是能力。若有了能力,即便那些人恨你到死,却也只能远远的咒骂上几句,不痛不痒痒的。 我不想要能力,我想要他们的亲近,可这话我却是不敢说的――我怕说出来了,师父又会丢下我! 再然后。我回到了桃花涧,对外面的一切便彻底失了兴致,我怕那些小孩子的嘲笑,更怕看见他们腻在爹娘的怀中向我翻白眼。 那一日师父下山很快就回来了,还给我带来身衣裳,好些年了,那个时候他说了些什么,我记得并不十分清楚,毕竟那年我才五岁,师父说我有十岁孩子的思考能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可我真的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罢了! 依稀记得,他说要我打扮一下,说我生下来便是为了那人,让我看得仔细些。 我意兴阑珊的照着师父的话穿了衣服。师父总是做些奇怪的事情,他要我穿的漂亮些,却用药液涂抹了我的脸,让我的脸比山下种田的老伯伯还黑,那副样子与好看实在差的太远了。 再然后,桃花涧的幽潭边,我看见了那个紫衣少年,桃花瓣纷飞,紫衣少年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映着幽潭花影,如梦似幻。 我以为这世上最美的莫过于桃花,却在看见紫衣少年的一瞬恍然,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桃花更好看的。 我憨憨的笑,吃吃的说:“你好美!” 少年见了我,却轻轻的锁了眉,我的心一瞬间便揪紧,原来那好看赛过桃花的哥哥也不喜欢我的样貌。 可是在我感觉鼻子酸涩,就要落泪的时候,少年却又笑了起来,他说:“你很可爱。” 心头又生出雀跃,偷偷的靠近,近到能闻见他身上若桃花瓣一样的淡香,看着映照在幽潭中我与他站在一起的身影,他很高,我只到他的腰眼处,他说他十三岁了,让我叫他哥哥就好,还说女子到了那个年岁便可以找心上人了。 我问他什么是心上人,他说就是放在心头上,想到就会偷偷的乐的那人。 偏着头想了好久,我轻笑出声,我告诉他,从今往后,他便是我的心上人了。 他听了我的话,只是柔和的笑,他说心上人是要一男一女的才算,我问他什么是男,什么是女。 他的回答很直白,只说能当爹的便是男,能当娘的便是女。 我又问他,那我是男还是女呢! 他定定的看了我许久,最后回答了我,他说女孩长得都很柔美,可是我不同,因此我是个男的,所以不该把他当成心上人。 听见他的说法,我小小的心里居然又不舒服了起来,就好像第一次下山时遭遇了那些小孩子的谩骂一般的难受,可是难受过后,看着他的笑脸,我还是决定坚持我的看法――我要把他当成我的心上人。 见了我的执拗,他也笑了,他的手心微凉,抚触着我稀疏的发,他的声音很好听,比这山间所有的鸟儿都好听,他告诉我,若我是个女孩,等他长大了便来娶我! 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却觉得开怀,想着他不是师傅,应该可以问我不懂的,因此我开口了,他听了之后轻笑着回答了我,他说娶了我便可以天天在一起,养出比我还小的娃娃,然后管他叫爹,管我叫娘…… 他说娶我的表情,至今还在我脑海中萦绕,可是他冷漠的看着我在水中沉浮的表情,更令我神伤。 梦中百转千回,总是无边的哭喊,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他真的好看,好看到我想把他从头夸到脚,挑了个最别致的地方,那便是他比我和师傅都乌黑上许多的眼,谁知才起了个头,他脸上的笑却顷刻黯淡…… 桃花涧的桃花开了又落,十三年,似乎只一朝夕,师傅说,那人是我的天命宿敌,留我存世,便是与其相抗,终于下山,并不需要刻意的寻找,因为我们有宿命的牵连,与其争,与其斗,或许,深深浅浅的回忆中,还有那一丝仅存的幻想! 其实,我真的是女儿身…… ¤¤¤¤¤¤¤¤¤¤ 原本还要写正文的,突然很想写写这段,便写出来了,(*^__^*)嘻嘻……谢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通体的缘 白惨惨的一双手,不过半年时光,未曾留心之时,细瘦到关节恁般显眼了,即便传闻中是个无懈可击的玉人,可那毕竟只是传闻,总有不尽完美之处,如今经了桩桩件件的几个事儿,那些缺憾便愈加的凸显了出来。 卿玦看了看衬在莹润的玉簪上自己这一双有些惊心的手,只一瞬间便想到了苍双鹤总也抓着小玩意的那手,比之他集在箱子里的玉簪更加的剔透,曾有些无知妇人背着人碎碎的念叨,说苍双鹤总也抓着些东西把玩,便是要让人家知道他生了一双天下第一的玉手! 卿玦心中自然明白那些话多么的可笑,可是现在心底没由来的希望那些谬论皆是真的,若是苍双鹤也可以若寻常之人那般肤浅该多好!可是他是苍双鹤,少了凡夫俗子心性的鹤先生。 苍双鹤给了他走出信常侯府那不起眼的小院子机会,为他一步步铺垫成为大央乃至天下大将军的路,如此大恩要怎样去还?碎玉扎手,生生的痛,比不得他看见苍双鹤的唇落在晏亭额头上的痛! 亲眼所见,还能怎样,曾幻想过或许有一日得了机会,便可把这满箱子的玉簪送给晏亭,亦或许生年有幸,就好像那日一般为她挽起秀发,把他集来的玉簪亲手插在她的发间,可是如今瞧见了那样的场面,这簪子还能送出去么? 额头上青筋浮现,改了放碎玉的手而去抓了玉簪,有木盒的,没木盒的,并在一起四五根,狠命的甩到了墙边。清脆的声响,就如同他看见晏亭和苍双鹤那幕画面时,捏不住的那块玉佩落地的声音。 他的小侍瑶童这次也跟着来了。方才听见有人说卿玦面色不好的捧着些什么回到了房间,心中紧张,快速的跑了过来。才到门边便听见房间里的碎玉声,心头一阵紧张。推门而入,又有两个木盒飞了过来,想也不想便屈身接住,待到看见怀中的东西时,惊愕的出声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几个月的俸禄这些日子全用在这些东西上来,现在又要生生的摔了。若是不喜欢了,瑶童便去给公子当了它们,换回些银子,也好给未过门的夫人买些稀罕物儿不是!” 见瑶童进门,卿玦才停下手上的动作,也不应瑶童的问话,低头看着箱子里余下的玉簪,表情有些木然。 对于卿玦有问不答的表现瑶童已经习惯,倒也不甚在意,那些没盒子的玉簪全碎了。蹲下身子把盒子捡起打开,瞧着里面的玉簪还算完好,随后收了放回到卿玦的箱子里。 那木箱还是瑶童去给置办的,从当铺里买的。略有些旧,却也算精致,那个时候不知道卿玦突然要这箱子干嘛,现在明白了,里面满满呈呈摆着些头饰,卿玦原本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的,如今突然生出了兴趣,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可瑶童并没问,今天又发了狂一般的摔,都是钱来的,即便卿玦舍得,跟在他身边几年的瑶童也不舍得,小心试探道:“公子若是不喜欢了,瑶童就搬着去给公子换金子了,也好比这样摔了,实在可惜了。” 卿玦不点头也不摇头,瑶童知道这样便是他允了,砰地一声合起了箱子盖,随后当着卿玦的面,大咧咧的抱起箱子便向外头走去。 视线随着箱子转,直到瑶童迈出房门,卿玦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碎玉,霍然起身,几步便追上了瑶童,伸手夺回了箱子,冷声道:“我的,别动。” 瑶童愣愣的看着自己刚才抱着箱子的手,瘪着嘴,尾音拉得长长的说道:“五公子?” 卿玦小心翼翼的抱着箱子,只淡淡的出声道:“或许——或许还有用处!” 瑶童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有些无可奈何,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张了几次口,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还是卿玦听上去已经平静的声音说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出去吧!” 看了看地上的残片,想着稍后来收拾了便好,跟在卿玦身边几年,他每次有心事的时候便把自己关起来,直到想透了再出门,旁人的劝解对他未必有用,因此听见卿玦这样的话,瑶童倒也不像方才那样担心了,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却原来,即便狠了心摔了玉簪,可还是舍不下,断玉满目,洒然摔了,又小心翼翼的拾回,他并未全然的失去,至少还可以天天瞧见,还可以一起商议对敌之策,还可以并肩作战,那么有一日,她再断了簪子,他便可以随时拿出根完好的给她补上,她是女子,不可露一点马脚,那么不时之需的时候,也便用得着——尽管那个可能微乎其微,可卿玦便是这样哄着自己,这样想了,也便能舒服些! 那厢卿玦走了,饶是睿王也瞧得清楚卿玦神态的恍惚,与晏亭和苍双鹤打过招呼,见其二人神态悠然,倒是插不上什么话题,便挑了卿玦的事情来谈,撇嘴不屑道:“自幼便是一幅怪样子,没想到十几年也不见出息,反倒愈加的阴晴不定了。” 听见睿王的声音,晏亭偷偷的翻着白眼,心下暗骂:你才阴晴不定呢,还好意思说卿玦,呸! 苍双鹤微垂着脸,并不接话,视线游移在晏亭手腕上的玉环,睿王见自己的话头没得了复应,有些尴尬,掩着唇大声的咳着,方才引起苍双鹤的注意,缓缓的抬头,半睁着眼,平缓的声调道:“大王不在朝中,恐盛康会趁势生乱,大王之心鹤十分感念,不过当今之计大局为重,大王宜趁早动身回宫。” 睿王看了看苍双鹤,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晏亭,心头竟没由来的生出一丝失落,沉默片刻,点头应道:“寡人明日一早便回。” 苍双鹤轻缓道:“大王来的顺利,回返未必简单,上大夫可派自己的门客护送大王。” 睿王挑眉大声道:“寡人功夫了得。” 苍双鹤缓声道:“比不得曾胜乙。” 睿王瘪嘴默了声。先前苍双鹤也是一般无二的同他这样直言快语的说话,那个时候睿王知道苍双鹤每一句话皆有其理由,自然都是为了他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如今依旧明白自己来的时候有些草率,而他到陈县的消息定然已经传出去了,找几个身手了得的人护卫着。确保万无一失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当着晏亭的面说到这些。心头慢慢的结起了闷气,比那个时候受了盛康的气还难受了。 晏亭对睿王脸上的变化并不在意,瞪着大眼抬头,冲口道:“曾胜乙?” 苍双鹤浅笑,“怎的?” 想也不想的开口,“先生怎的可以随意调动本大夫的人!” 听见晏亭拔高的嗓音中毫不掩饰的不满,睿王心头阴霾更深。倒也不等苍双鹤的回答,板脸沉声道:“怎的,用晏爱卿的人护送寡人回宫,爱卿不同意?” 睿王声音中的阴沉惊得晏亭身子一缩,忙回头躬身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大王,请恕臣虚荣,护送大王回京乃臣等荣耀,这事鹤先生若是不提,臣自当准备,可方才先生那几句话便把臣要说的给争了过去。臣实在……” 顿住了声音,话没完全说透,却是把自己堆成了一个趋炎附势的佞臣样貌了,躬身对着睿王。眼角的余光却是恨恨的瞪着苍双鹤,心下一遍遍的咒着:若不是你这妖孽越俎代庖,妄图动本大夫的人,本大夫何需如此尴尬! 晏亭第一次表现出了逢迎之貌,此举若是衡量忠贞之臣,委实要让人对晏亭生出失望,睿王原来就看惯了那些人绕在盛康眼前这等姿态,心中见了这样的人便要生出厌恶,却不曾想今日晏亭也触了他的忌讳,可他心中并不感觉恼怒,反倒有淡淡的喜悦,虽不明显,却恁般的舒畅,脸上不由自主的堆了笑,好像这次来的意义已经寻到,声调也开怀了,朗声道:“晏爱卿当真是有心之人,寡人甚是欣慰,待到得胜还朝,定要重赏!” 她原本并未想到睿王的安危,不过是顺口托辞,不想睿王竟把恩典放在了她身上,实在受之有愧,转念,又开始觉得睿王也浅白,她随口几句花花话便把他给哄住了,也是个喜欢听奉承话的,撇撇嘴,却还要谄媚的应道:“臣谢大王恩典!” 见晏亭和睿王各怀心思的对着,苍双鹤只是浅笑摇头,正此时,外头传来萱草雅脆生生的叫声:“师兄,你在不在? 苍双鹤只是清淡的回了句:“在。” 晏亭心头一动,转头去看苍双鹤,睿王却好奇的抻长了脖子向外头望去,口中喃喃道:“不见其人但闻其声,晏爱卿,寡人与你赌,此女定是位美娇娥!” 翻了翻白眼,晏亭轻缓道:“不必赌了,此女臣见过,比之姒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姬将军已与她定下了终身,待到回朝之时,许便要迎娶她过门了。” 说话之时,萱草雅已经轻快着脚步走了进来,睿王瞧见了,伸手抚着下巴笑道“果真是个美人,竟被卿玦定下了,啧啧,可惜了!” 晏亭心中冷哼:跟了卿玦倒还好些,若是被你瞧上了,才叫可惜呢! 心中若是想法,面上却轻笑起来,柔和道:“珠联璧合,一双璧人,也算般配。” 说这话的时候,刻意的忽略了心头涌起的不适,脸上的笑竟自然极了,睿王双眼只是盯着笑嘻嘻走来的萱草雅,对晏亭的说法不置可否。 苍双鹤抬眼看着晏亭脸上的笑,反倒收了一直微笑着的表情,眼底浮现一抹怜惜,很轻很淡,一闪而过! 被男人那般盯着,萱草雅不甚在意,反倒瞪着猫儿似的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起睿王,口中念念有词道:“当真没骗我,长得真好,瞧着身材的比例,啧啧!口水啊!” 不待苍双鹤与晏亭介绍,几步上前,翩然施礼,轻声细语道:“小女子萱草雅,拜见大王!” 互相打量,自然瞧见了萱草雅瞧见自己时眼中的光芒。睿王嘴角掀起了兴味,威仪道:“姑娘既是鹤先生的师妹,实无需如此多礼。” 晏亭斜着眼睛打量着这两人。心头浮出十分怪异的感觉,卿玦夫人的身份他不说,反倒说苍双鹤师妹的身份来了!若是卿玦知道了。会不会不舒服呢? 又有些恍然,军中不许有身份不明的女子随意进出。而萱草雅最初便进入自如,原来是苍双鹤那厮给开了后门——死妖孽! 一整个上午,萱草雅和睿王形影不离。 他二人离去之后,房间里又只剩下苍双鹤和晏亭,两个人的话题自然还是绕在手腕上的玉环上了,若当真除不掉,实在难看。女子戴镯子到还好说,一则晏亭如今是男子身份,总也不好戴着镯子;再则,这是块玉环,并非手镯,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摇来晃去的,想让人不瞧见都难。 陪着灿烂如花的笑容——虽然晏亭现在的面皮与花相去甚远,不过却是极其努力的表达了自己对苍双鹤的谄媚,好话歹话,厉害分析了个通通透透。说到后头,连自己都觉得,那无理咬三分,瞎掰来的借口理由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了。心中几分激动,阴业曾说过,单凭三寸之舌而控合纵连横之势者,方为上谋之士,若为上谋,即便讲的是无边的风月,可听在旁人耳中,也好似治国的良策,那样的本事,晏亭自问还不曾达到,不过这鬼话说得三分真的浅层本事,她如今已经参得七分透彻,心中怎不开怀! 她讲得好听,苍双鹤也当真听进去了一般,脸上显出恍然的表情,轻笑着点头道:“上大夫说得极是,是鹤疏忽了,怎的忘记这还不是镯子呢,戴着是有些怪异不受看!” 听他松了口,晏亭缓缓的吁出一口气,展了手臂送到苍双鹤眼前,笑吟吟的等着苍双鹤给她取下玉环。 苍双鹤也笑,伸出了手,却不是直接去碰玉环,反倒轻轻的攥住了晏亭纤细的手指,引得晏亭不由自主的一颤,瞪圆了眼睛盯着苍双鹤,嘴角抽风似的颤抖着,惊诧道:“你干什么?” 并不回答晏亭的疑问,苍双鹤只是伸出另外一只手搭上了玉环,晏亭狐疑的盯着苍双鹤弧度完美的侧脸,几束光透过窗棂上的空隙钻进略有些昏暗的房间内,清清淡淡的落在苍双鹤的玉一般的肌肤上,显得他的面容愈加的莹润,他的眼睫很长,被光线打过之后,折出淡淡的白,他的嘴角总也勾着弧度,几分玩味,几分真心? 晏亭心头又是一悸,淡淡的涩沿着苍双鹤握着她手指的冰凉触感蔓延开来,即便他那动作好像要替她取下玉环,可晏亭却由他嘴角的弧度上猜测出,大概方才自己都为之喝彩的说辞又要失效了! 苍双鹤挑出食指沿着玉环的外沿轻轻的转,他的声音也同他的手指一般的温柔,不会很浓烈,却字字砸在晏亭的心口,初出浅浅淡淡,慢慢的便砸出了痕迹。 “这环看似平淡,却有着别致的名字,唤作阴阳环,师父说,这玉环非有心之人不能戴也!我原本只是想试试看,却原来当真如此,此环为双镯,戴之方可解,我原本是不信的,可试了几年,倒也未曾解开,今日倒是可以得了正解了。” 晏亭感觉自己心口又砰砰的乱跳起来,苍双鹤住了绕环而动的手指,随后捏住了玉环外沿,轻轻一扥,晏亭愕然的瞪大了眼,瞧着一分为二的玉环,张口结舌道:“这是什么东西?” 玉环外沿大过内环,很容易便离了晏亭的手腕,晏亭低头看着留在自己手腕上的玉环,或者现在该叫它为玉镯了,本是一双何在一起的,一分为二之后,外沿便留下一道浅浅的槽,初看有些怪异,再看又有些别致了。 苍双鹤拿出外沿的玉镯,轻笑着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柔和道:“上大夫担心男子戴镯被他人取笑,如今倒是不会,鹤同戴玉镯,世上人,总有仿效,若你我皆戴,许被发现之后,倒也生出一阵别样的风情来了!” 晏亭抚着玉镯,冷哼道:“他事仿效倒也好说,这不伦不类之事若是在仿,委实可笑。” 听见晏亭的讥讽,苍双鹤非但不恼,反倒略微扬高了自己的手,暖暖的光线投在玉镯上,流溢出温柔的色泽,同那光线一般动人的声线清浅道:“流云不觉得,你我同戴原是一体的玉器,会有别样的动情么?” 那般的魅惑,似乎刻意的勾心,他说她是拨乱一潭净水之人,可如今却是她觉得他在撩拨了她不冷不热的心,眼神四下瞟着,唯独不看苍双鹤,脸上显出不屑,声调依旧是那么刻板,可还是让苍双鹤轻易扑捉到了她的动摇,她极力的反驳着,“可笑,你我皆为男子,本大夫能跟先生动什么情!” 苍双鹤的声音很淡,淡到心乱着的晏亭竟全然未曾留意,“真的皆为男子?”(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不饿 将军未过门的夫人跟着个男人形影不离的游荡在郡衙内,想让那么多双眼睛都保持了沉默,那是不可能的。 瑶童听见这事之后,险些与那说三道四的人打起来,被那人几句话顶了回来,要他自己去确定,他顺着那人指着的方向寻过去那会儿,萱草雅正夸着睿王生得是天上少有,地上全无的好看! 瑶童登时火冒三丈,他是没见过睿王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也没寻到一处比自家公子生得好看的地方,口中愤愤的念叨着萱草雅水性杨花,可却并不敢上前,咬牙一跺脚,转身往卿玦所在的院子跑去。 他是不管卿玦无端端的发什么疯,现在卿玦是将军了,声名自然不能比囚在侯府后院子中看得随意,未过门的夫人若当真不守妇道,那卿玦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将军名声怕会落人笑柄,这样的事情,即便是他这个小跟班也是断然不会允许的。 卿玦已经把方才的狼藉清理过了,瑶童闯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榻上看着合上的木箱子发呆,听见瑶童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声音,皱起眉头冷声道:“方才不是告诉你我要一个人静静的么?” 瞧着卿玦脸上混合着落寞的愤怒,瑶童缩了缩头,差点就胆怯的退出去了,谁知道才倒退了半步,随即想到萱草雅的事情,立刻来了底气,上前几步,急切道:“公子,出大事了,您还盯着这木箱子发呆,快出去瞧瞧吧!” 看着瑶童在这清凉的天里冒着细密汗珠的额头,卿玦知道是当真是发生了什么令瑶童感觉惊慌的事情,挑了挑眉梢。不紧不慢的问出声来,“怎的,晏毋庸打来了?” 看着卿玦漠然的表情。瑶童更是心急如焚,也没有了主仆的顾忌,直接上前拉着卿玦的胳膊就往外头走。边走边说:“公子,您若是再躲在这里。您那未过门的夫人定要给你闹出乱子来了。” 随着瑶童脚步往外走的卿玦听见是关于萱草雅的事情,停下了脚步,不甚在意的说道:“她喜欢怎么闹就随她去吧!” 见卿玦这样的表现,瑶童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急声说了起来:“哎呦我的好公子呀!您那夫人现在跟着个男人腻在了一起,整个郡衙的人都在传,瑶童原本是不信的。可去瞧了,她竟然还说那个男人是天上少有,地上全无的好看,您听听,这哪里像正常的话呢,再者那男人处处比不得公子您好看,她那样说了,又将您置之何地呢!” 听了瑶童急切的解释,卿玦只是轻缓的说道:“也没什么,我还瞧着上大夫是天下少有的好看呢!” 说晏亭是天下少有的好看。瑶童脸上的表情抽搐着,心下只当卿玦是同他说笑,不信他的说法,声音更拔高了几分喊道:“公子啊。瑶童敢拿什么跟您说笑,但是万万不会拿未来夫人的名声笑闹便是,若当真夫人生出什么闲言碎语的,咱们不说外头的市井小民,就单单是素来与公子您亲近的上大夫恐怕都要笑公子非但长得像女人,这为人处世也像个女人,连自己未过门的夫人就要去喜欢旁的男人了呢!” 瑶童说罢再去看卿玦,果真瞧见他变了脸色,这次不用瑶童拉着了,卿玦自己沉着脸迈开大步向外头走去,瑶童跟在后面快步的跑着,边跑边说着:“他们现在在郡衙后面的花园里。” 卿玦默声向花园走去,到了之后,萱草雅还在对睿王努力的挤眉弄眼,看得瑶童又开始躁动,这次有卿玦在,他也不再惶恐,大声喊道:“我家将军到了。” 睿王讥笑着回头,卿玦并不意外见到的是睿王,那日萱草雅便借着机会去寻晏亭,他知道萱草雅是要打听睿王的消息,倒也随着她去,因为他可以跟她一道去看看晏亭,现在除去共议军事之外,极少能见到晏亭,即便咫尺,也觉相思,念着了,有了可以看上一眼的机会,卿玦不想错过。 躬身施礼道:“大王!” 瑶童听见与萱草雅站在一起的竟然是睿王,目瞪口呆,样子呆傻的可爱。 被卿玦打断,萱草雅眼底写着不满,恨恨的瞪着卿玦。 卿玦并不去看萱草雅的表情,与睿王招呼过后,倒也不再客套,直接上前就抓上了萱草雅的手腕,对睿王平淡的说道:“大王,臣与未过门的夫人有话说。” 睿王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卿玦拉起萱草雅就向花园外走去,萱草雅犹不死心,回头对睿王大声道:“大王,稍后再继续啊!” 睿王眼底写着玩味对萱草雅连连点头,那头呆愣着的瑶童听见萱草雅的喊声,这才回神,恍然大悟道:“怨不得说好看,原来是这样好啊!” 说完有些担心,偷偷看了一眼睿王,瞧着他并未在意自己,瑶童悄悄的逃了。 待到没人的僻静处,萱草雅才大声嚷嚷了起来:“喂,卿玦你干什么,好不容易勾搭上的,听说他明天就走了,你别耽误了本女侠的正事。” 卿玦松开了萱草雅的手腕,冷声道:“离大王远点。” 萱草雅愣了一下,随后喜笑颜开的促狭道:“难不成你瞧着心里头不舒服了?” 卿玦轻缓的回答道:“既是本将军未过门的夫人,总该在外人面前有个样子,若惹来不必要的误会便不好了。” 萱草雅一双猫儿似的眼睛转了转,随即了然的撇嘴道:“原来还是为了晏亭啊,罢了、罢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真是的,好不容易遇上个这么容易上手的,啧啧,真可惜了!” 卿玦不理会萱草雅的抱怨,确定她明白之后,漠然的转身离去,却不曾想萱草雅突然在他身后大声叫了起来,“喂!等会儿!” 住了脚,微微的侧了脸。语调平淡道:“怎的?” 萱草雅笑嘻嘻的上前,伸出手搭上了卿玦的肩膀,靠在他耳边小声魅惑道:“睿王生得是挺不错的。不过与你相比还是逊色,既然今晚画不成他了,我就勉为其难。画你好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闻听此言,卿玦并不做声。硬生生的挣开萱草雅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抬步就走,萱草雅倒也不拦着他,只是盯着卿玦的背影,声音不大不小,刚够他听个分明,“睿王走了。就画不成了,晏亭似乎不错,脱光了画个瞧瞧,师兄好像很喜欢她呢,画完了送给师兄,想必我要什么,师兄就能给什么!” 即便觉得萱草雅那话威胁的成分多些,可卿玦还是停下了脚步,咬着牙回头,恨声问道:“你想什么时候画本将军?” 萱草雅眼睛笑得像只偷腥得逞的狐狸。用力的点头道:“不错不错,很是俊杰,等着我高兴的时候就画,你可要随传随到噢!” 点头表示听清楚了之后。卿玦才大踏步的离开,萱草雅笑嘻嘻的自语道:“还真的好欺负呢!哎——你也不要怨我,谁让你喜欢谁不好,偏偏也和师兄争的,虽然明知道你不是师兄的对手,可没了你,师兄也畅快点不是!” 说完转身没走多久,竟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上的笑立刻鲜明了起来,快跑几步追了过去,伸手就拍上了那人的肩膀,脆生生的打着招呼:“我都好几个时辰没见到你了,想你的紧,你有没有想我?” 曾胜乙脸上的表情恁般僵硬,甚至连笑一笑的努力都没做过,勉强开口道:“小人见过将军夫人!” 听见曾胜乙对自己的称呼,萱草雅摇着脑袋强调道:“本女侠尚未嫁人,请叫我萱姑娘。” 曾胜乙点头应着她的话,轻缓道:“萱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去忙,便先告辞了。” 说罢不等萱草雅回答,抬腿就撒丫子了,那速度快得令人咂舌,萱草雅看着曾胜乙的背影,自知追不过他,愤愤不平道:“你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等着师兄把你家主子拿下,看你还有地方跑不!” 即便如是说了,可片刻之后又闷声闷气的呢喃道:“难道都没一点点的动心么,好歹本姑娘也长得貌美如花不是?” “你是好看,可是你比不上先生种的花好看!” 说心事被人听了去,委实时间尴尬的事情,何况那人非但听见了,还要出声否认她的美貌,这实在是件不能原谅的事情,萱草雅目光中夹带着凛冽的回头盯着雷心子,怒声道:“小鬼,你说什么呢!” 雷心子倒也不在意,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不比先生种的花好看呢!” “呸!你这乳臭未干的杂毛小娃懂啥,就连你家先生的大王瞧见了我也喜欢的狠呢!” 听见萱草雅提到睿王,雷心子抿嘴想了半晌,就在萱草雅以为他是为自己的错误反省时,不想雷心子竟煞有介事的点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只要是生得不至于丑到没边的女人,大王都喜欢。” 萱草雅骄傲的笑脸一瞬间垮下,她瞪着雷心子,恨声道:“你这小鬼是故意的吧!” 雷心子很无辜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你说些什么,你说自己是先生的师妹,可是我跟在先生身边几年了,都没听他提起过这事,这也就算了,你这女人咋这样呢,都已经要嫁给姬将军,又和大王勾勾搭搭的,现在又盯上曾胜乙了,哎!世风日下了!” 被雷心子这样一说,萱草雅暴怒道:“你这小鬼,大人的事你懂啥,快回去侍候你家先生去,再不走,小心本女侠打你满地找牙!” 雷心子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后转身就走。 萱草雅瞧着雷心子的背影,奸猾的笑着——曾胜乙要是诚心想跑,她是拦不住的,不过拦住雷心子这个小鬼却是不成问题,心中有数,说话的底气也足了,扬声道:“小鬼你回来,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雷心子不疑有他,转过身子问道:“什么事?” 萱草雅眼角闪着异样的光芒,笑嘻嘻的说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那厢里晏亭软的、硬的办法都用过之后,非但没得了解脱。反倒与苍双鹤一人一只,愈显其二人之间的关系非常了! 先前的好脸色荡然无存,安亭边骂边冲出了苍双鹤的房门。她要去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脱了这戴着就觉得怪的手镯。 这事不好太过张扬,思来想去。像晏忠和曾胜乙这等心腹她是不会去找的——即便找了他也未必能给她出什么好办法,不过柴安颇具学识。该有什么好办法才是,想到这点,脚下并不迟疑,直接到了柴安的房间外。 近来晏毋庸那头没什么消息,像柴安这样的人倒也得了几天的闲,十余年囚于斗室苦读,倒也不喜欢外出。晏亭去找他的时候,他正伏在案前振笔疾书,瞧见晏亭到了,有些尴尬,偷偷收了帛书,笑着让晏亭进门坐于上位。 晏亭自然知道他又是再给屠幼菱写东西,以前总要猜着柴安每天都写会不会觉得累,今日再看见,自己竟也涌起了想要写些什么的冲动,不过那想法也只是一闪即逝。随后便摇头苦笑,她若是要写,能写给谁看呢! 柴安见着晏亭阴晴不定的脸,小心翼翼的出声探问道:“少主。您来寻柴安,可是有什么要事情要吩咐?” 晏亭略略回神,随后轻咳一声,平缓道:“我是极喜欢你的,知道你脑筋活络,明白什么是该说,什么是不该说的,人情世故拿捏的甚有分寸。” 听这样说法,柴安心中明白晏亭定是要寻他说些极隐秘的事情,脸上的表情略略染上了凝重,微压低了声音,坚定道:“柴安谢过少主盛赞,少主予柴安大恩,柴安无以为报,此生对少主绝不会亏负!” 晏亭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伸出胳膊,缓缓的掀起宽大的袖摆,柴安错愕的看着晏亭手腕上的造型奇特的玉镯,脱口道:“怎的会戴这东西呢?” 颦眉缓声道:“不小心被歹人陷害了,他就是要瞧着我出丑,可是这玉似乎颇硬,不易撞碎,问你可有办法,能助我脱了这玉镯。” 柴安俯身细细的端看晏亭纤细手腕上的镯子,口中念念有词道:“奇怪,既然脱不下,那当初又是怎样戴上去的呢,也没见少主身宽啊!” 晏亭心头一动,缩了手重新用宽大的袖摆遮住了手腕上的玉镯,轻声道:“你的办法很好,继续忙你的吧。” 柴安愣怔了片刻,晏亭早已经风儿似的飘出了柴安的房间。 那天中午晏亭托辞没进餐,傍晚,雷心子一身女装,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水粉,肩膀上扛着一只吊睛白额虎,‘摇曳生姿’的走回郡衙,引来旁观者无数。 不过雷心子似乎不知是自己的奇装异服生出了效果,而认为大家笑看着他是对他英雄的行为的肯定,表现得愈加开怀,而这一开怀,脸上的妆容势必勾得大家注意,愈显得逗笑。 晏亭本对这些热闹不甚敢兴趣,那样的围观会让她想到五岁那年第一次下山的情景,不过雷心子回来的是时候,正值饭口,晏亭忍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理由都不必寻一个,随着晏忠等人便去凑热闹了! 四周全是窃窃之声,晏亭无心探究,只耗着时辰,待到饭口过来,理所当然的回到自己房间和衣歇下了。 两餐粒米未进,身子软塌塌的虚着,躺在榻上连翻身都觉得懒,回想着这一日的光景,心中先是恨恨的咒着苍双鹤——这不吃饭还不是拜他所赐!可是怨恨过了,随后心底竟涌出一丝说不出的悸动来,极轻淡的,却也忽视不掉,好似桃花涧初见之时的欢喜,天蓝水净的动人! 屋里黑着,晏亭想着就这样睡了,倒也不去掌灯——也没精神去弄亮了它,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轻推门板的声音,晏亭勉强的翻了个身,让出了个空位,好像这动作已经习惯了一般,心头满满当当的充实,觉得夜晚前所未有的美好了起来。 那人并未像自己预想的那样走来,自然也就没有无赖似的挤到她的身边歇下,他只是轻盈着脚步走到一边的案几前,慢慢的放下手中的食盒,随后转身挑了灯芯子,点亮,回到榻前,笑对着晏亭,柔和着声音道:“起来吃饭。” 晏亭再转身,面朝下的趴在榻上,懒洋洋的说道:“别吵本大夫睡觉!” 半晌没有声音,晏亭以为苍双鹤已经离开了,嘴角勾着满意的笑,缓缓的转过身,鼻翼间萦绕着属于苍双鹤特有的味道,顿时清醒,睁开了眼,正对上苍双鹤那双在夜里呈现薄琥珀色金光的眸,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掌宽,晏亭很清楚的感觉到苍双鹤呼出的气息轻拂过她的面庞,心头咚咚的跳着,这时也来了力气,狠命的去推苍双鹤,悚然喊道:“你想干什么?” “叫你起来用饭。” “不饿。” “肚子都叫了!” “乐意。” “省省心吧,即便饿成了骨头干,你也脱不掉那镯子的。”(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大王不好男色 有烛光摇曳,在南头的窗纸上清晰的勾勒出一对相对而坐的身影,若非知道那短上许多的影子是谁,许要以为那便是一对夫妻,忙完了白天的事情,垂了太阳后,坐在一起唠着家常吃着晚饭,不想承认,还是会在第一眼惊心的觉察,即便不容于世,可他们的身影真的般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睿王收了人前的假面,竟在这一瞬间感觉到心头没由来的轻颤了起来,他常在人前人后念着晏亭生得不好,却在此时愕然的发现,窗上属于晏亭那影子竟是如此的妖娆,是夜迷人心,还是多日不近女色,为何在这一瞬间恍惚的认为,那一抹妖娆竟从他内心深处慢慢抽长开来。 记不得那一年他几岁,却清楚的记得央安王对他的宠溺,央安王满是幸福回忆的表情说着;那么多王子、公主中,唯有他才是最像安王的人,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睿智,所以安王把王位传给他。 那样的话央安王说过许多次了,实在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令睿王记得清楚的是央安王后面的话,夹带着遗憾,缓缓的,淡淡的说着:可惜,盈姬生了个儿子,若是个女娃娃,那便是寡人许给你的王后――谁也不可替代! 十四岁,他将将长成,那个十六岁的宫娥,生得远不及他身边那些女子好看,只因宫中一位上了年岁的宫娥的一句话,他便幸了她,那是他平生第一个女人,他伏在她身上的时候,脑子中反反复复的回绕着老宫娥的话――生得多俊啊,竟有几分像盈姬呢! 回忆似水,萦绕心田,浇灌出新苗。不由自主移身至正门,苍双鹤身边的雷心子正蹲在门外打瞌睡,这少年已经换回了正常的装束。见了还是要让人会心的一笑。 苍双鹤身边从不养闲人,那么多高手中,唯独雷心子是个寻不到用处的主。如今想来是没人再讥笑他了,只身一人独闯深山擒虎。莫说他是少年,即便是几个结伴同行的壮士怕也要掂量掂量的。 睿王的脚步很轻,可雷心子却在他转到门前之时警觉的起身,待到看清楚来人是睿王之后,搔了搔头,躬身施礼道:“小民参见大王。” 背在身后的手移至身前,展开指尖。手心朝下,左右轻摆了三两下,随即便绕过雷心子向门走去。 雷心子看着睿王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陪着笑脸绕到了睿王身前,点头哈腰道:“大王,我家先生在里面了!” 睿王挑着眉梢,冷哼了一声,“怎的,先生进得,寡人进不得?” 一句话哽住了雷心子。见其无话可答,睿王复又前行,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脚步仿佛踩在了心尖子上,每近一步。便颤一下。 睿王进门的时候,晏亭正小口小口的吃着碟子里的菜,苍双鹤那厮总是有办法,只三两句话便令晏亭缴械投降,饿坏了是自己的损失,晏亭想得清楚。 不过晏亭有不清楚的地方,那就是苍双鹤带来的饭菜皆是她最喜欢的,虽然地界不同,可是味道却很正宗,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有目的。 她这厢吃着,苍双鹤坐在她对面瞧着,晏亭本以为对着苍双鹤那厮吃饭,她大概会食不知味,却是未曾想吃了几口之后,竟觉得口中的味道较之从前还要地道,随后想到大概是饿了两顿饭的缘故,可是这样想了之后,还是压不住心底渐渐升腾出的念头――就这样一直吃下去,直到天长地久! 听见门外隐隐传来睿王的声音,晏亭撇撇嘴,心下暗道今日她这里竟成了宝地了,苍双鹤与睿王竟都到了,不过转念却又生出了一丝怀疑,想着大概是苍双鹤没‘守在榻上等着睿王’,明日睿王便要回宫,心中不满,不在意人言可畏,明目张胆的追了过来。 想到这里,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饭菜未曾咽下便含糊不清的说了起来:“啧啧!方才本大夫便让先生回房去,可先生却并不领情,喏!大王追来了不是!。” 苍双鹤把玩着手腕上的玉环,看着晏亭毫不在意形象的吃法,嘴角勾着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笑,听了晏亭口气不善的讥讽,非但不恼,反倒觉得开怀,摇头浅笑,柔声道:“此处非鹤之住所,大王会来此,目的自然不是鹤。” 晏亭已经咽下口中的饭菜,听见苍双鹤的声音,把那一双杏眼复又瞪得滚圆,略略扬声道:“怎的,不是为先生,难不成为了本大夫?” 想到早晨瞧见的睿王光|裸着身子从苍双鹤榻上坐起,只感觉头皮一炸,嘴角扯了扯,再也说不出话来。 苍双鹤笑看着晏亭的反应,她的嘴角还黏着一粒米,想也不想的便伸了手,轻轻的替呆掉的晏亭把嘴角的米拿下,拿到米粒的时候,苍双鹤的小指若有似无的从晏亭脸庞边刮过,晏亭连避都不曾避开。 睿王进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一幕,脸上原本挤出来的笑容顿时湮灭,停在了原地,不知道是该继续走进门来,还是该转身离去。 “大王。” 苍双鹤轻声的招呼令睿王和晏亭同时回神,睿王在听见苍双鹤的声音的同一瞬间变换了表情,脸上浮出了属于他特有的带着丝慵懒散漫的笑,轻缓道:“先生与晏爱卿倒是雅致,寡人也要生出艳羡来了。” 听听,这话说得多暧昧,想必是睿王瞧着苍双鹤到她这里生气了,这话的口气酸得很呢!传闻说睿王喜怒不形于色,万一从此记恨了她,岂不是件要命的事,越想越要觉得打冷战,晏亭仓皇的跪地出声道:“大王,臣该死!” 看着伏趴在地上的晏亭,睿王冷哼出声:“晏爱卿何罪之有?” 苍双鹤也站起了身子,轻笑道:“鹤先前听说上大夫因为操忙,一连两餐饭粒米未进,下人们皆不敢前来。鹤只得擅作主张,上大夫本就羸弱,若是再少吃几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怕南褚未败,上大夫先倒下了!” 听见苍双鹤的话,睿王收了脸上的不满。语调中也带上了关怀,低头对着伏趴在地的晏亭出声道:“平身。为何不吃饭?” 听了睿王的话,晏亭掂量着他口气中没有怪罪于她的意思,适才渐渐放了心,站起身子,躬身小心应答道:“有些事情耽搁了。” 苍双鹤伸手刮过晏亭的脸,睿王便伸手去拍晏亭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带着些暧昧的轻柔,语调放得很慢,字句咬得甚清晰,“晏爱卿乃寡人之心腹,若有个三长两短,要寡人如何是好?爱卿啊!今后且要铭记,再重要的事情也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不然寡人心中可是要不舒服了!” 虚伪,听完睿王的话,晏亭脑子里一直盘着这个词。身子轻轻的颤,愈发的觉得睿王今晚十分的不同,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晏亭只一个念头――老天保佑她。睿王千万不要发什么疯,寻个看似仁义的借口,同榻而眠以示王宠才好! 晏亭甚谄媚的感激过睿王的荣宠之后,睿王瞧着晏亭才吃了小半碗的饭,倒也算有眼力,笑着让晏亭继续吃,三人同时坐下之后,晏亭有一口没一口的扒拉着碗中的饭,这次可是当真的觉得食不知味了。 睿王同苍双鹤又说了一些朝中的事情,没有晏亭关心的,倒也没怎么细听,心里头乱着,苍双鹤与她同榻,可苍双鹤总是穿着衣衫,除去几次她醒来的时候头抵着苍双鹤的胸口之外,再也没旁的过分的事情发生,渐渐的适应了身边睡着个人的感觉。 可若是那人换成了睿王,她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难以忍受,还有便是让她同裸|男睡在一起,莫不如杀了她来得简单些。 总算把碗中的饭扒拉干净了,晏亭放了银筷子,忽略了心头的紧张,轻缓的说道:“吃完了,有劳先生了。” 苍双鹤看着晏亭面前空空的碗,笑着对晏亭点了点头,晏亭也不好太过生硬,回了苍双鹤一个笑脸,看得一边的睿王又开始觉得自己在晏亭和苍双鹤面前是个局外之人,脸色愈加的阴霾,霍然起身,字句清晰的出声道:“既然食盒是先生送来的,那么便劳请先生再送出去吧,寡人明日便回了,今晚就留下与晏爱卿说些她心中的见地好了。” 说完这番话,晏亭脸上的惶恐自不必多说,就连睿王自己也愣了一下,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晏亭那张脸那么难看,他还要留下与她同榻,难道不怕夜里被晏亭吓到么! 苍双鹤修长的手指隔着淡紫色的袖摆轻抚着手腕上的玉镯,嘴角是了然的笑,并未立刻应答睿王的吩咐,那头晏亭回神之后,眼底写着楚楚可怜的求救望向他这头,他同样也没回应晏亭的求救,只是低垂着头,好似陷入沉思中。 猜想着睿王留下的可能就要觉得心惊了,如今亲耳听见他的要求,晏亭更是惶恐到难以自持,所谓病急乱投医,也忘记了和苍双鹤的恩恩怨怨,竟把希望寄托到他身上去了,她知道他有那个能力,却不曾想苍双鹤根本就不瞧她,大概是畏惧睿王了,求救的眼神慢慢转为愤恨。 轻咳了咳,睿王把尾音拉得长长的,出声道:“先生……” 苍双鹤轻轻的回了个“好。”字。 晏亭悚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苍双鹤轻缓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碟,似乎真的打算听从睿王的安排了一般,有些急切,几步上前,倾身伸手撑在自己方才用过的碗沿上,瞪着眼睛盯着苍双鹤。 除了晏亭压着的那只碗,其余的皆被苍双鹤收拾妥帖了,轻笑着对着晏亭,若哄稚儿般的出声道:“大王累了,且明早还要早起,松手吧!” 听见苍双鹤明明白白的告知,晏亭感觉胸口的火气压制不住,想也不想的脱口道:“你忘记了先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了,难道你不要我了?” 睿王脸上笑容顷刻间凝滞,而苍双鹤只是淡淡的笑,眼底明显写着玩味,看着晏亭脸上慢慢显出特别的红润,笑容逐渐绽放。 晏亭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最初的反应是羞怯,可是瞧着苍双鹤眼底的戏谑,怒气又开始遏制不住的上涌。挪开压着碗延的手,看着苍双鹤轻笑着探手过来取碗,待到苍双鹤的指尖触上尚还温热的碗延时。突然覆盖住他的手,对着苍双鹤笑得奸佞――死妖孽。大家有福我享,有难你当,想跑,门也没有! 再看那厢睿王的脸色,若说先前还存着怀疑,这会儿瞧见晏亭的手覆上了苍双鹤的,其二人是何等关系实在一目了然了。先前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如今想着两个男人之间的暧昧,他反倒感觉身子一阵阵的发冷,脑子里浮现夜半之时,当他像平日里一般脱了衣服入睡,晏亭那张在夜里格外黑漆漆的脸带着兴奋的表情帖上来,那双只覆盖在苍双鹤手上若骷髅一般的手指慢慢的在他身上游移,不禁又是一颤,伸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随后才找回声音。怏怏道:“罢了,寡人还是不搅扰二位好眠,明个儿还要早早上路呢,寡人得去歇着了。待到晏爱卿凯旋之后,寡人再与爱卿把酒言欢。” 说罢不等二人反应,拂袖而去。 晏亭在睿王转身的那一刻,弹跳的跃离苍双鹤,随即恶狠狠的瞪着苍双鹤,直到确定睿王真的走远之后,方才咬牙恨恨道:“苍双鹤,你什么意思?” 苍双鹤把晏亭方才压着的那碗收到食盒中,并未立刻回答晏亭的问题,拎着食盒便向外头走去。 看着苍双鹤的背影,晏亭心头一抽,又有些不甘心,苍双鹤前脚才迈出了房门,晏亭随后便追了过去,看着苍双鹤笑着吩咐雷心子把食盒送下去就自己去休息,晏亭又感觉自己追出来实在不妥,转身快速的跑了回去。 苍双鹤侧着头看着晏亭的身影没入房门,莞尔轻笑,吩咐雷心子下去之后,信步走回到晏亭的房间。 彼时晏亭已经吹熄了烛光,和衣倒在卧榻外边,好似真的休息了一般,听着苍双鹤轻缓的脚步声,晏亭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的跳着,有些收不住的动容。 吹灭了烛光,看不见的也只是晏亭罢了,夜里有没有亮对于苍双鹤来说没有任何的差别,缓步走到榻边,看着趴在外边的晏亭,苍双鹤轻缓的说道:“当真生气了?” 晏亭不置可否,转过脸面,伸手取来榻里的锦被蒙住脑袋,好像这样便听不见苍双鹤的声音了似的。 尽管晏亭躺在外头,却还是留下了空缺,挨着晏亭腰边的位置坐在榻沿,苍双鹤伸手拉起晏亭蒙住脑袋的锦被,柔声说道:“这样蒙得久了,脑子便不清楚了。” 晏亭伸手拉扯回被子,瓮声瓮气道:“与你何干,你怎的还不走,方才不是要走了么?” 听着晏亭声音中的控诉,苍双鹤顿了一下,随后笑着开口道:“大王并不好男色!” 晏亭心头一动,猛地坐起了身子,虽然看不清苍双鹤脸上的表情,却还是要对着苍双鹤的脸,撇嘴道:“先生是何意?大王不好男色,本大夫好男色成不!” 她说话时的气息明显的扑到苍双鹤的脸上,暗夜里,晏亭的那双眼愈加的灵动,此刻盛着怒火,眼中涌动的别样的风采,尽数收入苍双鹤那双淡金色的眸子,缓缓的探出手,轻抚上晏亭眉弯处,语调平和道:“姬氏王族有一处缺点,便是太在意容貌,越是位高者,此等心性越重,大王并未全然克服自己的心性,若是顺他,转了心思便会离去;若是逆他,反倒要留下来了,你说,我是该逆还是该顺呢?” 听着苍双鹤的解释,晏亭心头又开始生出暖意,散了怒气方才察觉到自己与苍双鹤之间的距离,她的眉弯处还有苍双鹤冰凉的指尖,待到她察觉的时候,他的指尖已经沿着她的眉弯滑到了她的耳侧,轻触着她小巧的耳垂,有一种别致的感觉沿着苍双鹤轻触着她耳垂的动作蔓延开来,险些沉溺其中。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晏亭顷刻惊醒,伸手扫开苍双鹤的手指,转身趴回床上,瓮声瓮气道:“我困了,大王等着先生呢,先生益早些回去,明日大王可要回宫去了!” “好!” 就像同意睿王那时的平淡嗓音,听得晏亭心中又开始浮浮沉沉,须臾,身边坐着的苍双鹤洒然起身,依旧平和着语调,轻缓道:“上大夫好生歇歇,待到明日许就要忙了,鹤先走了。” 晏亭依旧把脸埋在锦被里,冷哼道:“走便走你的,那么许多废话干什么。” “若是鹤不走,上大夫怕会将自己活活闷死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 (*^__^*)嘻嘻……爬上来感激一下,困死,睡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 忘记我爱你 苍双鹤的脚步声向来清清淡淡的,但凡一丁点的声音便能掩盖了去,晏亭趴在榻上,屏气凝神,听着他渐行渐远,心头也涌出了说不分明的空落,直到轻合门板的声音响起,才确定他当真走远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霍然翻身坐起,深深的吸气,回想方才苍双鹤坐在她身边的那番话,心中又升腾出了别样的感觉,盖也盖不住——苍双鹤竟然耐了心思跟她解释了,这意味着什么呢? 手腕上的镯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的荡着,提醒着晏亭,苍双鹤那厮在她眼前说话,有些时候是信不得的。 想到此处,飞快的下了榻来到门前落了闩,倚着门板抿着唇,漆黑的眸子来来回回转动着,眉目间有并不遮掩的欢喜,若此时被人瞧了去,大概没几个人会觉得她是个男人了! 那一夜晏亭睡得很香,即便是梦中也得身边有一抹淡淡的幽香,沁入心脾的熟悉! 翌日,睿王起早上路,临行前,看着晏亭的眼神闪着别样的打量,眉头间有展不开的褶皱,撇嘴复又撇嘴,却并不说些什么。 晏亭忘不掉睿王回身上路时那身子微微的一颤——好色的睿王喜欢生得好看的人,而她现在愈发的难看,加之与苍双鹤赌气,给睿王传达了错误的感觉,睿王会用正常的目光瞧着她才要奇怪呢! 睿王回宫,曾胜乙奉命护送,萱草雅那个时候也来了,鼻头泛着微红,看得晏亭一阵阵的撇嘴,总觉得她是舍不得睿王才会如此,心下说不分明是因为卿玦随随便便与女人勾搭,结果勾上了这样个并不全心全意待他的女人而觉得解气。还是担心卿玦未来的日子会过得不幸福而难受着,但有一点晏亭是分明的,已经定下了名分。却还是那样对待了卿玦,晏亭喜欢不起来那个女子! 送走了睿王,南褚那头就再次传来了异动的消息。禇幽公对于晏毋庸的消极应战十分不满,命令其快快解决了大央的威胁。 曾胜乙送睿王返回的第二日傍晚。南褚传来晏毋庸绕开陈县围攻陈县下游余郡的消息,接获此信,卿玦带了几名亲信将领未与晏亭打过招呼,直接去往余郡。 第二日上午,姬殇黝黑的脸上竟呈掩不住的惶恐,跌跌撞撞的冲进苍双鹤的房间,那时苍双鹤倚在榻边。收了脸上一直淡笑着的表情,手中捏着紫玉,似乎思考着些什么,见姬殇进门,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皮。 姬殇看见苍双鹤之后,脸上的惶恐才微微收敛了一下,可依旧紧张着,语调有些走音,颠三倒四的说道:“先生,卿玦他不行了。我弟弟他——晏毋庸他,他们……” 说了这么几句,发觉说来说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顿了声音平缓着自己的紧张。 靠在榻上的苍双鹤缓缓的站起身子,声调中听不出情绪的说道:“鹤明白了,把曾胜乙的乌骊马牵到晏亭院子外,随后告诉她卿玦的情况,去吧!” 卿玦愣了一下,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不解道:“先生,难倒不该派兵增援么?” 苍双鹤捏着紫玉的那只手翘起了食指,指尖缓缓的描绘着紫玉上的花纹,轻缓道:“晏毋庸只防备了先前驻扎在央褚两国边境的央军,对紧随央军赶到的虞军却并未看在眼里,加之晏亭去了,可抵上万精兵,如此足矣。” 听见苍双鹤肯定的回答,姬殇感觉心中的惶恐也一点点的淡去了,即便听见苍双鹤的安排生出了满腹疑问,可余郡那头卿玦的情况危及,不由得他虚耗了时间,施礼之后,快速的向门外走去。 姬殇前脚刚走,萱草雅随后便到了,脸上挂着不满,愤愤不平道:“我原以为你是喜欢晏亭的,如今这叫什么事呢,亏我连自己的终身都搭进去了?” 苍双鹤不甚在意的移身至案几前,洒然落座,徐徐展开面前的帛书,头也不抬的说道:“怎的?” 看着苍双鹤脸上的淡漠,萱草雅火气噌噌的上涨,快走几步来到案几前面,伸出双手,摊开手掌,倾身压住苍双鹤展开的帛书,一字一顿道:“你究竟喜不喜欢晏亭?” 苍双鹤看着被萱草雅压住的帛书,依旧未曾抬头,声音清淡柔和道:“你觉得呢?” 萱草雅仔细的审视着记忆中那张温和的脸,眼前的苍双鹤依旧那样的笑,却令萱草雅看不透那笑容背后究竟有没有真心,咬牙道:“若是不喜欢她,何必要表现的那么的特别,若是喜欢,怎的会让她去送死!” 本以为苍双鹤还会敷衍了她的问题,却不想她话出口之后,苍双鹤竟微微偏了头做沉思状,半晌,嘴角绽开一抹笑,不咸不淡道:“或许是喜欢的吧!” 萱草雅深深的吸了口气,自小她便绕不过苍双鹤,如今倒也不跟他绕,身子更往前倾,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苍双鹤,大声道:“晏亭这会儿应该还没走,去拦住她,这世上难得有令师兄表现出像个人一样的东西,若是失去了,怕这一生真的便要孤老,天下要定,睿王尚还年轻,也不差在这一年半年的,没必要丢了晏亭的性命。” 苍双鹤摇头浅笑:“不会让她丢了性命的。” 看着苍双鹤‘执迷不悟’的表情,萱草雅声音不自觉的扬高,“怎的不会,你不增派人马,晏亭只有花拳绣腿护身,又要骑走曾胜乙的坐骑,如此曾胜乙也不能随行左右,卿玦身边几员虎将皆受重伤,晏毋庸又对晏亭恨之入骨,她这样去了,怎能护住周全?” 苍双鹤低垂了头,几不可闻的声音,依旧柔和道:“因为她是晏亭。” 萱草雅愣了一下,随后站直了身子,冷哼道:“师兄,你没爱上她。我知道!” 说罢不待苍双鹤回应,转身快速离去。 苍双鹤终于抬头,眼底略略沾上了迷茫。喃喃重复道:“什么是爱?” 姬殇最初便是以通天下的身份出现在晏亭眼前的,他这人想让人遗忘很难,因此即便着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也不敢直接出现在晏亭眼前,思来想去。把消息想办法传达给了柴安,柴安也留了心眼,怕消息有诈,先去打听了卿玦可在陈县,得知早已经离开之后,才仓皇的去通知了晏亭,而姬殇正好偷偷的把曾胜乙的乌骊马自马厩中牵出送到了晏亭的院子外头。 晏亭那时候正心绪不宁着。别在腰间的紫玉也与平日里十分不同,看着那紫玉,心中愈加的躁乱不安,听见了柴安送来的消息,好像验证了某种惶恐的猜测,顾不得细细的思考,迅速的冲出了院子,瞧见门外的树下拴着的乌骊马,三两步上前,上马就在郡衙院子内向大门奔去。 由于柴安去打探消息耽搁的那一会儿。令萱草雅得以在大门外堵住了晏亭。 晏亭端坐马上看着展开手臂堵在路中间的萱草雅,冷声道:“闪开,别耽搁本大夫的正事。” 萱草雅执意的站在路中坚定道:“不闪开,你不能去。去了就是送死,我不让你去!” 晏亭以为她跑出来拦着自己是因为听见卿玦受难的消息想要跟着自己一起去的,却是没想到萱草雅开口之后说出的话竟是不让她去送死,心中有着暖暖的感动,更有些怀疑,撇嘴冷哼道:“本大夫若是不去,想必你未婚的夫婿便要身首异处了。” 身首异处这个词明显的刺激了萱草雅,瞧着她锁眉凝神的样子,晏亭轻轻拉了拉缰绳打算从萱草雅身边绕过去,却是不想她这厢将将有了动作,那头萱草雅便回过神来,把展开的手臂张得更大,坚定道:“不让你去,你也没什么功夫,去了定会被晏毋庸那人抓去生生的折磨致死的。” 脑中灵光乍现,即便是曾胜乙,萱草雅也要与其笑闹上一阵的,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对萱草雅尽可能友好的说道:“本大夫多谢姑娘挂怀,不过本大夫已经有夫人了,绝不会对旁的女人生出什么别样的念头的,有劳姑娘让开,是生是死皆是本大夫造化,实不必看得那么重。” 萱草雅仰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晏亭,一字一顿道:“你自然不可能会对女人生出念头,想必上大夫贵人多忘事,记不得萱草雅早已经知道了你的根底,就是因为你不是男人,我才不让你去,去了只怕是平白丢了性命。” 晏亭彻底愣住,心头涌起复杂的情绪,听着萱草雅并不遮掩的关怀,晏亭有流泪的冲动,可是实在担心着——她真的怕若是不去会见不到他了,咬了咬唇,对萱草雅绽开一抹笑,语调轻缓道:“好,我不去了。” 看见晏亭缓和了态度,萱草雅放下了手臂,就要上前之时,晏亭竟使劲一扯缰绳,乌骊马受力绕过失神的萱草雅,绝尘而去,留下惊愕过后回神的萱草雅对着晏亭的背影大声喊道:“师兄喜欢你,真的喜欢,为了他,你一定要活下来!” 跑远的晏亭听着萱草雅断断续续的喊声,虽不十分真切,却知道萱草雅是在告诉她,苍双鹤喜欢她! 嘴角勾了一抹笑,可那笑不多时便慢慢散开,余郡离陈县不是十分遥远,心底默默祈祷卿玦没事,柴安告诉她卿玦手下虎将一死三伤,而卿玦也受了伤,暂时由下属掩护撤回了余郡。 余郡是有缺口的,待到南褚的士兵攻陷了那处缺口,卿玦想不迎战都难。 策马扬鞭,颠簸的难受,却还想要再快点。 晏亭到的时候,震天的喊杀声传出去老远,,城门居然敞开着,自人群中搜寻着卿玦的身影,那银闪闪的铠甲分外招眼,晏亭牵着乌骊向卿玦的方向靠近。 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卿玦猛然转过头来,非但是他那身银白的铠甲上沾染了红,即便是那张鬼面上也淌着血,愈发的狰狞。 也就是这个回眸让晏亭忘记了自己是身份而尖叫出声,方才与卿玦对战的晏毋庸趁着卿玦的闪神对着卿玦的后背狠狠的刺了过去。 “卿玦!” 晏亭变了声的尖叫令卿玦赫然反应过来,操起方天画戟不及回头,反手扫了回去。搪开了晏毋庸的偷袭。 晏毋庸听见了晏亭的声音,不再狠觉的攻击已然受伤的卿玦,反倒用手中的长戟指着晏亭。对卿玦冷笑道:“小子,今日本将军开恩饶你不死,只要你把身后那个乳臭未干的杂毛畜生交出来便可。” 晏亭心头一动。与回转过头来的卿玦对视了一眼,那一张绝艳的脸尽数遮挡在鬼面之后。可晏亭却感觉卿玦在对她笑——充满了感情的笑! “难不成被本将军部下伤了耳朵,听不清好话了!” 听着晏毋庸的冷嘲热讽,卿玦眼含愤怒的回头看向晏毋庸,而晏亭却是去看卿玦握着方天画戟的手,有血沿着他的手臂缓缓的流淌,晏亭知道那不是杀戮之后溅到他身上的血,那是他自己的。心生生的抽痛着,耳畔是卿玦不是很大却坚定的声音,字字清晰,句句心惊,“想伤害她,除非我死了!” 晏毋庸顷刻间变了脸色,咆哮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这么想死,本将军就成全了你!” 言罢握紧手中的长戟狠狠的戳向卿玦,卿玦先前一连斩杀了晏毋庸四员大将。兼之身受重伤,早已是不堪一击,因此晏毋庸才敢正面与他相对,经过方才他扫开晏毋庸偷袭的那一下。更是让晏毋庸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再听见卿玦不肯服输的应扛着,晏毋庸冷笑着上前,招招狠觉,击击致命! 初期晏亭还对卿玦抱着幻想,可看了几个回合,知道卿玦当真无法与晏毋庸抗衡了,回身抓过身边一员将领手中的长戟就向卿玦方向冲去。 混战中,卿玦侧身之时,眼底的余光扫到了晏亭,一阵恍惚,随即不顾自身安危回头对晏亭急声喊道:“疯了,快回去!” 因为这个闪神,晏毋庸的长戟稳稳的扎上了卿玦的肩头,卿玦身子向前倾了一下,随后回身向不及收手的晏毋庸刺去,终归是老将,对这样的攻击可谓轻车熟路,在卿玦的戟尖即将扎上他的时候,晏毋庸轻巧的避开,此时晏亭已经赶到卿玦身边,在晏毋庸闪躲之时复又补上一戟,却还是让晏毋庸生生的避开了。 接连两个攻击令晏毋庸不再轻敌,生生的拔出了扎在卿玦后肩头的长戟向晏亭回刺,晏亭牵马避开之后,双方同时后退,之间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晏亭驱马靠近卿玦,眼中盈着泪意,喃喃的说道:“你受伤了。” 卿玦板着脸对着晏亭,沉声命令道:“战场之上我比你大,军令如山,本将军命令你赶快回去。” 晏亭摇头啜泣道:“不,我不会走,若是让你为我而死,留我悔恨终生,莫不如同去!” 卿玦听见晏亭的话,竟哽住了,那头晏毋庸轻蔑的出声道:“还真令本将军感动呢,本将军也非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既然你们有如此要求,放心便是,待到切了你们的首级,本将军就把它们摆在一起的,让你们即便死了也不分开。” 说罢对方才绕在身边不敢近前的部下沉声道:“无论生死,拿下就重重有赏。” 听了这话,那些早都雀雀欲试的部下一哄而上,而卿玦带来的人却所剩无几。 何等相似的场景,不过当初卿玦带人来救她的时候,那叫一个威风凛凛,而自己竟在听见卿玦受伤之后而乱了心思,就这样的跑了来,忘记寻卫都调兵,是何等失算的决定。 替卿玦阻挡着背后的危险,见卿玦左胳膊又被晏毋庸刺了一下,那银白的铠甲一角竟被戟刺挂掉,白的胳膊,艳红的血,眩晕了晏亭的眼。 “卿玦,雷行乌骓乃宝马,杀出去快跑吧,你能突围的!” 卿玦坚定道:“这里需要我的人太多,我不可能丢下你们独自离去。” 终究隐忍不住,眼角滚落一滴晶莹的泪,她的失神给了那些人可趁之机,卿玦眼角瞥见了刺向晏亭的长戟,霍然转身,狠狠的戳刺向偷袭晏亭的那人。 而就在他的戟尖稳准的插入偷袭晏亭那人的喉间之时,晏毋庸的长戟也在同一瞬插入了他的后心位置,卿玦对晏亭缓缓的绽开一抹笑,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晏亭大喊一声:“不!” 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从自己的马背上翻跃上了卿玦的胸前,伸手抱住卿玦的身子,焦急的问道:“你不要吓我!” 卿玦缓缓的说道:“我没事,只是心好累,想歇歇了!” “不能歇,你说过要保护我的,怎么能丢下我!” 看着晏亭眼底的泪,轻缓缓缓的伸出了左手,勾起食指,指背轻抹去晏亭眼角的新泪,喃喃道:“是为我流的?” “卿玦,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好好的,我……” 未待晏亭说完,卿玦的身子已经缓缓的靠上了晏亭,轻轻的,淡淡的说道:“不必勉强自己为我许下誓言,若我当真不能一直守护你,那么就忘掉我,忘记我曾经出现过,忘记我的懦弱,也一并忘记我曾经那么爱着你……”(未完待续,) 第一二零章 但求死同穴 他的头软软的枕靠在她的肩头,第一次这般贴近,却感觉前所未有的遥远,弱水去了的画面时不时的萦绕心头,这一刻恁般的鲜明起来,她的手臂紧紧的缠住卿玦的身子,害怕一松开,卿玦也成了弱水——再也寻不回,她许了弱水若她回来便娶她,这一刻,脑子同那时一般的不清晰,反反复复的念着:“卿玦,你若死了,我便陪着你去,你若不死,我便嫁你——哪怕是做小……” 他让她忘了他,怎能忘得掉?那伴着飞扬的花瓣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子,美得如画,却有着遗世的孤独,那般的小心翼翼,可终究还是不懂情,若是懂了,是否便是别样的画面! 依稀记得那个时候他出口恳请她给他个机会的,现在她给了他机会,可是他不给她机会了,毫无生气的帖靠在她身上,若是没有她在,怕此时他已经跌落马背了。 身后是一团混乱,还有晏毋庸阴测测的笑,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攻击毫无防备的晏亭,并非是身边的人护得周全,而是晏毋庸下令停手,他要笑着看戏,看杀死他儿子的人心碎欲裂。 极度的兴奋中,晏毋庸的声音已经变调,尖锐的讥笑道:“听听,你们都听听,这便是昊政那白痴小儿派来的将军和军师,昊政是个只知道泡在女人堆中的昏庸君主,他看中的人也是这种货色,你好色也便罢了,竟喜欢男色,哈哈,真是一团混乱的散沙,居然妄图与我大褚为敌,白日做梦。” 附和着晏毋庸的冷嘲热讽。他的部下哄堂大笑。 见卿玦伏在晏亭身上动也不动,姬殇也顾不得自己是否暴露在晏亭眼前,驱马上前。对晏亭大声喊道:“把他交给我,我带他去寻先生!” 先生!传说中那人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或许她不是全然的没有希望。回过神来,猛然回头。泪眼模糊中看着姬殇,总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可混乱的思绪令她想不出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姬殇,只是急切的追问道:“我若将他交给你,当真能还我一个活着的卿玦么?” 看着滴泪交流的晏亭,姬殇竟是一愣,心头升腾出怪异的感觉——这一刻的晏亭与男子的表象相去甚远! “苍双鹤当真能还我一个完好的卿玦么?” 姬殇迟疑间。晏亭以为他是不敢作保,又大声的喊了一次,适才得了姬殇肯定的回答,“我相信先生不会放任卿玦就这么去了的,这不是卿玦该走的路,只要先生动手,卿玦便有活下去的希望!” 闲来无事的时候,总要碎碎的咒上几句苍双鹤的不是,第一次这般的庆幸这世上还有苍双鹤在,调转了身子。伸手撕开长袍的下摆,把卿玦拴在自己的后背,牵起缰绳便要离开,既然寻到苍双鹤便有办法。她怎的会把卿玦交给别人,她此刻不能与卿玦分开——害怕分开便是永别! 晏毋庸本是要看戏的,可见了晏亭的动作,他自然不可能放仇人离去,这一刻他耐心的等了许久,脑海中把晏亭碎尸万段的场景也幻想了很久,仇人就在眼前了,只要他动手,那么羸弱的不似男人的仇人便可以彻底的消失,他还要用晏亭的头慰藉他一双儿子的在天之灵!驱马上前堵住了晏亭的去路,厉声道:“首级留下再走!” 晏亭目中泛着如卿玦淌出的血水一样的红,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挡我者死!” 晏毋庸竟被晏亭的表情震愣了一下,随后蔑笑道:“本将军出马,即便是你们的鬼面将军也不是我的对手,你这只会耍些小聪明的乳臭小儿能奈我何?见了你,便想活剐了你,本将军叱咤一世,第一次恨一个人恨到如此地步,算你当真有些本事。” 晏毋庸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已经现出了狰狞,看着晏亭痛苦,他会感觉快慰,反之,当晏亭有了希望后,便是他痛苦了,基于利益考量,他并未迎娶韩夫人,可毕竟是真心的喜欢过的,且晏霍与晏杵是他们相爱的时候诞下的子嗣,怎能不恨晏亭! 握紧长戟,晏亭方才抱着卿玦,手中已经没有了防身的兵器,晏毋庸知道只要自己照着晏亭心口处刺去,便能替自己的一双儿子报仇,仇恨下没有仁义道德,何况他本就不是个正人君子,伴着动作狠觉的喊道:“纳命来!” 不及晏亭反应,戟尖已近身前,反射般的闭紧双眼,却并未等到预想中的疼痛,身后一动,晏亭愕然的瞪大了眼睛,自腋下伸出的手紧紧的攥住晏毋庸的戟尖,另一侧腰间递出的画戟没入晏毋庸的胸口,晏毋庸的眼睛瞪得极大,错愕的看着胸口上的画戟,全然的难以置信,一字一顿道:“怎么可能?” 闻讯赶到的曾胜乙拎着玉首剑向晏亭这边靠过来,待到近了晏亭身侧,晏亭并不与曾胜乙解释,伸手夺了他的玉首剑,紧紧的攥住,狠狠的向晏毋庸的脖子上砍去,嘴上大喊道:“既然你那么爱你两个儿子,我就送你们下去团圆!” 手起话落,晏毋庸的脑袋飞离了身躯,鲜血喷溅而出,而晏毋庸的眼睛犹自大睁着,似乎没想到自己竟会败在晏亭的手下,且败得这般的惨! 见晏毋庸死了,其部下一阵混乱,晏亭拎着玉首剑递给曾胜乙,冷声吩咐道:“把晏毋庸的首级带回去。” 曾胜乙略有些呆愣的看着一脸阴森的晏亭,迟疑的点了点头,虞国援军随后赶到,把一盘散沙的褚军尽数擒下,而晏亭在看见虞军到了之后,已经策马往陈县赶回。 她以为卿玦能在那个时候出手便是醒过来了,却不曾想卿玦使出那最后的一击,随后脑袋便沉沉的压在她肩头上了,然后有血水沿着她的肩膀渗透到她的衣服里,卿玦抓住晏毋庸刺来的戟尖的那手在同一时刻软软的垂下,她好像听见他在她耳畔呢喃过。他说:“得了你这话,即便死了也甘心了,至少我知道。这世上有人真心的怀念我——我怎么能这般爱你?” 曾胜乙下马寻回晏毋庸犹自大睁着眼的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回到晏毋庸的尸身旁,扯下他的披风裹住脑袋。来到晏亭丢下的乌骊马上,翻身上马。循着晏亭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卿玦,就算你为了我,坚持住!” 一路狂奔,晏亭一直这样念着,可卿玦却一直没有反应,待到郡衙门外,衙役错愕的瞪大眼睛盯着晏亭。晏亭老远喊道:“让开,挡我者死!” 众人惊慌的让路,晏亭骑马直接冲进了郡衙,奔着苍双鹤的院子去了,绕在苍双鹤院子外的萱草雅正绞尽脑汁想着让苍双鹤出门,瞧见满身是血的晏亭之后,惊呼出声道:“流云,你受伤了?” 晏亭看见萱草雅,心头一紧,扯住缰绳。略略扬高了自己的头,沉声道:“你既知我是女儿身,我也不怕同你说,若是卿玦好起来。我会嫁给他!” 萱草雅一双猫儿样的眼睛瞪得老大,尖声道:“你疯了,那我师兄怎么办?” 听见苍双鹤,晏亭觉得自己的心口处又破了一个小洞,有鲜血慢慢涌出,随后那破洞越来越大,直到无法弥补。 晏亭嘴角勾起一抹笑,冷淡道:“你师兄不是人,他不可能为我去死!或许有一日我溺水了,他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我沉没,一个用命去爱你的男子和一个冷漠的操控一切的男子,若是换你,你会选谁?” 较之卿玦的感情,苍双鹤的感情来得太过平淡,甚至有些时候令人看不到他对晏亭究竟有没有感情,从此番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吩咐姬殇把卿玦受伤被困的消息转达给晏亭的事情便可以看出端倪。 晏毋庸极恨晏亭,苍双鹤为了节省与南褚交战的时间,竟让晏亭只身独闯战场去刺激和麻痹晏毋庸的谨慎作风,若换做是卿玦,即便有十足的把握,也断不会让晏亭只身涉险。 萱草雅对晏亭的话已在心底暗暗做了比较,脸上却并不显露,强自坚持自己的立场,紧张的劝解道:“你不能因为感激而辜负了师兄。” 晏亭冷笑着摇头:“谁说我是感激,我也喜欢他!” 苍双鹤除去眼睛较之常人分外的特别外,他的听力也极好,即便相隔甚远,可是萱草雅知道他们的对话声,避在房间里的苍双鹤绝对能听。 也正如萱草雅所料,其实该说是更早些时候,从雷行乌骓甚是沉重的马蹄踏进郡衙开始,苍双鹤已经移身至门边,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门板之时却听见了晏亭大声的宣布会嫁给卿玦,手中捏着的紫玉差点滑落,好在他回神比卿玦快,可身子却被晏亭的话震在原地,她说他不可能为她去死! 那话如锥,字字扎心,良久才让苍双鹤找回平日里柔和的表情,不过嘴角润开的却是苦笑,她还在记恨着那年他见死不救的表现,那年她还那么的小,却把仇恨埋在心口那么深,深到第一次令他感觉到无奈,谁说天下之事没有能难倒鹤先生的——那年,他真的不知道她不谙水性! 萱草雅还固执的阻挡晏亭,絮絮叨叨的劝说晏亭不要放弃苍双鹤。 已经入了深秋,风很凉,不经意的一缕吹到了晏亭和卿玦之间的缝隙,吹得那原本温热的血顷刻间便凉了,贴着后心处,再在的提醒了晏亭身后卿玦的危及! “滚开,这个男人曾与你定下婚约,如今他生命垂危,你却不闻不问,反倒挡着我说些无关紧要的人,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在意过他?” 见晏亭暴怒出声,萱草雅身子颤了一下,随后乖乖的让开了路。 晏亭直接驱马奔到苍双鹤的院子里,卿玦已经失去意识,晏亭把自己与卿玦绑在了一起,下马便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想了想,随后咬着牙翻身下马,她知道自己站不稳,因此翻身的时候,把重心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要用自己单薄的身子给卿玦当垫子。 不过她落了地。可是并没有如想象中的摔到自己,身后是萱草雅不敢置信的叫声,“师兄!” 晏亭抬起头看着接住她与卿玦的苍双鹤。鼻翼间是这些日子渐渐钻进心底的熟悉幽香,眼圈中顷刻涌出了水泽,她揪紧那淡紫色的柔滑衣料。用着紧张急切的声音说道:“苍双鹤,卿玦他伤了要害。你救救他,快点救救他!” 萱草雅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头又有了别样的看法,苍双鹤并不是不在意,或许到底有多在意,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有些时候。大智者或许会在寻常人极易理解的事情上表现出异常的糊涂,苍双鹤便是那种人,别人眼中无懈可击的睿智,可萱草雅知道,他对感情方面的理解真的很贫瘠,以致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什么才是他最需要的——那个临危不乱的鹤先生第一次自己走出来迎接了别人。 苍双鹤会救卿玦,这是所有人都认定好了的,因此萱草雅等着看苍双鹤伸手去接过卿玦,晏亭的身子太细瘦,擎着死人一般的卿玦实在太过吃力。可令萱草雅再次惊愕的是苍双鹤的态度,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淡笑,轻轻的,柔柔的回问着晏亭。“鹤为何要救他?” 晏亭一愣,口气软了三分,楚楚可怜的说道:“他是大王派来的将军,你怎能不救?” 苍双鹤浅笑道:“以他的能力,那区区几人如何能伤他如此之深,如今他的做法实在不配当身先士卒的将军,即便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每个人做事之前,便要想好一意孤行的后果,拜他所赐伤害了将士的性命,他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泪水顷刻间便模糊了双眼,让她愈加的看不真切面前的苍双鹤,或许她从未看清楚过他,以前的骄傲在卿玦的生死之前荡然无存,终于向苍双鹤低头,喃喃的哀求:“算他错了,你救活他,让他悔改,让他弥补不行么?” “不行!” 苍双鹤竟一口回绝了晏亭,想也不想,伸手抓过即便昏迷了也还被卿玦紧紧攥住的方天画戟,直指向苍双鹤的颈子,一字一顿道:“你救还是不救?” 看着晏亭眼角的泪迅速的滑过她那张暗哑的脸,与半空中划过一道晶莹,滴在了她面前的地面上,摔成许多的小片,好像碎在了苍双鹤的心底,没有像先前那样的一口回绝,而是鬼使神差的问出了口,“你在意他?” 猜不透苍双鹤那问话的意思,晏亭斟酌了一下,随后轻点了点头:“他为我受了伤。” 苍双鹤淡漠着语调道:“他受伤与上大夫有关,却是与鹤无关,鹤为何要出手呢?且你既有求于我,又怎的会如此待我?” 手中的画戟缓缓的垂下,晏亭瞪大泪眼,可还是看不清站在对面的苍双鹤,咬着唇哭道:“方才我糊涂了,做错了,算我求你,算我欠你的行不行?” 她的声音凄厉,如剑一般刺进了他的胸膛,她把卿玦紧紧的拴在了身上,她和卿玦之间没有一丝的距离,而与他之间却遥不可及,那般的傲气竟开口求他,为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嘴角绽开了笑,那笑容里有令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萱草雅都惶恐的冷觉,只是那么平淡的,好像讲天气如何一般的语调不紧不慢的说道:“鹤为何要卖上大夫这个面子呢?” 随后赶到的曾胜乙和姬殇也听见了苍双鹤的声音,虽然他们皆知道卿玦与苍双鹤之间的关系,因此苍双鹤是万万不会见死不救,可是瞧见苍双鹤那样的表情,也要相信他真的不打算救卿玦了一般,有惴惴不安的焦灼,却不敢上前插话。 方才下马的时候有苍双鹤扶着而没有跌倒,听见苍双鹤淡漠的口吻,晏亭咬着牙,口反反复复的轻念着:“卿玦!” 苍双鹤心头又是一颤,看着面前的晏亭缓缓的矮下身子,就那样的跪在了他眼前,她的身后卿玦随着她的动作跌在地上,头也歪在了一边,头上的盔胄滚了下去,那张绝艳的脸此刻现出如死人一般的惨白。 晏亭微微低垂了头,眼睛直愣愣的的说道:“算流云求你,只要你救他,流云甘愿终身给先生为奴为仆。” 半晌没等到苍双鹤的回答,手腕上的镯子此刻竟也透着凉意,提醒了人后属于苍双鹤别样的温柔,突然阴测测的笑了,孤注一掷的说了起来,“先生既不愿插手倒也不能勉强,毕竟卿玦伤得如此的重,即便扁鹊重生,怕也是回天乏术了,流云只求先生看在你我总算是有些交情的份上,待到卿玦死后,把我与他一并葬了,流云与卿玦虽生不同榻,但求死同穴!” ¤¤¤¤¤¤¤¤¤ 又是9月,以前喜欢天高气爽的蓝,可三年前这个时候,便不再那么期待了蓝,记忆中的秋天总也染着雨意,总也下不够一般,还记得在雨中徘徊痛哭,幻想着死亡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时间这东西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转眼便是三年,书上说爱情是化学元素苯巴胺,这种物质的存续期只有四年,可对于我来说,已经八年,我还是那么的爱他,一如初见——尽管他已经去了整整三年,总觉得那种生死相契的爱情只是传说,可是,对于我来说,这便是现实……(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 等着我陪你 (本章先前有一个bug,多谢书友fallenangel!提醒,已经略作修改,非常感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苍双鹤,若你不死,我便嫁你!” 那日晏亭声嘶力竭的呐喊仿佛还在耳畔回荡,也不过短短数日,那般骄傲的她竟屈膝跪在了他面前,恁般坚定的同他说‘待到卿玦死后,把我与他一并葬了,流云与卿玦虽生不同榻,但求死同穴!’。 彼时他还是少年,十三岁的年纪,不悲情不苦愁,天尘子说他为奇葩,即便年近古稀,走遍大江南北,也未见过如他一般寡情的人,且他还是个孩子! 那样的方外高手也慨然叹息,却未曾想,满目桃花林边,那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只捻着根细削的桃花枝便乱了一潭幽水,即便是苍双鹤自己也要惊奇心底莫名的涟漪,一圈圈,柔柔的波动于情感的最深处。 是以别夕说见过一处桃花林,恁般的好看,问他要不要也在院子里植上一片,他未作思考便点头了,也或许期待在空寂的午夜,他的桃花林下,能突然出现一抹长着双恁般惹眼的眸子的身影攀了桃花,拨动静水! 而今,涟漪只由那三两句便便转成了汹涌的浪头,心脉异动,南姬的余毒趁势翻搅,血不归心,顷刻上涌,不过他这次他却不再吐给她看,悄悄的咽下,派了天下第一的高手到她身边护着她,真的为那所谓的掌控么?他真的很想抓住她的肩膀剧烈的摇晃她,开口问她——你不是说我不死便嫁我么? 可是,他没有那样做,只是在面前几人一眨不眨的视线中,缓缓的笑了。 以前是云淡风轻的笑。现在是没心没肺的笑,洒然转身,看不见。余毒便不会如此猖獗,他不愧是传说中冷情的鹤先生,即便心头早已涌了波涛。脸上却可以不动声色,甚至口中的语调都未有过任何的改变。只是那么轻轻缓缓的说道:“记住你对我的承诺。” 在晏亭愣怔之时,抬步走回了房间里,待到无人发现之时,伸手摸出帕子堵在唇边,再也遏制不住喉间的温热,尽数吐于帕子上。 早一步进屋的雷心子见了,急切的追问。“先生,您怎的了?” 苍双鹤收紧了帕子,并不让雷心子见到那上头的血色,淡笑着说道:“没什么,去把卿玦带进来,上大夫抬他不动。” 雷心子将信将疑的看着苍双鹤一如既往的表情,缓移着步子走向外面,待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低头摸出怀中的紫玉,喃喃的叹息:“连体的玉。本该是一对,偏偏要拆成三块,是苍天作弄还是命该如此?” 那玉较之寻常要凉薄上许多,苍双鹤收在手心。却捂不热它,雷心子抱着卿玦略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进了,在收回紫玉的前一刻,苍双鹤轻缓的笑了:“鹤从不认输!” 雷心子小心翼翼的抱着还在流血的卿玦,晏亭、姬殇跟在雷心子身后向房间里涌了进来,却在进门之前被雷心子挡了回去,平日里脑子不清楚,可这个时候他却知道苍双鹤诊病,从不让外人在场,歉然的把晏亭和姬殇堵在了门外。 不多时又钻了出来,晏亭见了上前便堵了他,雷心子脸上的表情颇凝重,只是说苍双鹤吩咐他去备热水,然后让姬殇进去打下手,还是不放晏亭进门。 姬殇听了这话开门走了进去,把晏亭挡在了门外。 晏亭倚着门边的柱子才不至于滑到,萱草雅缓步走在了她眼前,轻轻地搭在晏亭的肩膀上,柔着声音道:“放心吧,只要师兄肯出手,卿玦会没事的。” 晏亭抬眼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萱草雅,突然想到了先前的话,坚定的对萱草雅说了起来:“我知道你并不爱他,因此,若是他好过来,我便嫁他,若是他好不了,便在我与他的坟头竖块碑,标上我们是一对夫妻。” 这话晏亭先前已经说过了一次,因此萱草雅并不感觉意外,想了半晌,轻缓的说道:“我与他本就没有任何关系,那一夜,我只是将他灌醉后脱了他的衣衫,这样的事情我常常会做,即便你觉得我有些恶趣味也好,水性杨花也罢,但是我画的便是这些东西,卿玦确实很爱你,可你若是怎样了,我师兄该如何?他那人确实寡情,但是我知道,这世上,唯有你在他心底是不同的,你亦说过的,若是师兄不死,你便嫁他!” 晏亭缓缓的垂下了头,半晌,弱弱的声音,缓慢的说着:“我欠卿玦的,却不欠你师兄的,卿玦的爱令我感觉前所未有的踏实,可你的师兄只是利用我罢了,卿玦离开我会不快乐,而这世上没有了我,或许你师兄也只是淡淡的失落罢了。” 屋内的苍双鹤听得分明,摸出了帕子背过姬殇复又吐出了血水来,其后收了帕子转身,却瞧见姬殇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苍双鹤轻缓的问道:“怎的?” 姬殇疑惑的说道:“先生,您怎么了?” 苍双鹤勾唇浅笑,姬殇是何等聪明的人,哪里会像雷心子那么好骗,既然被他发现,生生的瞒着到要生出旁的问题来,莫不如直接说了:“初南公子府中的毒药绝非泛泛之流,鹤既没得解药,如今控制的也算是好的,反复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姬殇压低了声音,试探道:“先生当真那么喜欢上大夫?” 本以为苍双鹤会搪塞他,却是未曾想到他竟然点了头,还是那般柔和的声音,淡淡的,轻轻的,却充满感情的平缓道:“是,鹤喜欢她。” 即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还是有几分难以相信的表情,口气略略抬高了几分,紧张道:“先生,卿玦自幼与常人不同。如今既已如此,若他和上大夫一道当真幸福,那就随他。可是先生您,您怎的……上大夫他是男子啊!” 苍双鹤低头看着已经被姬殇脱了衣服的卿玦,他伤得极重。可眉宇间却是幸福,或许他做的当真没有卿玦好吧。良久,只是平缓的回了姬殇一句:“那又如何?” 姬殇与苍双鹤说话的声音拿捏的正好,可房间外萱草雅和晏亭却非如此,晏亭说她死了他不会在意,他很想冲出去告诉她:若是她死了,即便上天入地,他也会追她回来。她是他的,没有他的允许,决不许她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他真的很想那么做,外头雷心子已经领着下人送来了热水,苍双鹤捏紧了藏在广袖下的拳头,看着缓缓的合起的门板外晏亭那双盛满担心和泪痕的脸,他只是那么平淡的表情,对着她绽开一抹安抚的笑,在他笑过之后,门板彻底合起。他看不清她的失落,她也看不见他顷刻间垮下的表情,那么的明显——那么的伤感! 萱草雅陪着晏亭侯在门边,早饭她便错过了。午饭也未来得及吃,晚膳的时候晏忠跪在她面前求她吃些,哪怕只是几口,她吃了,却尽数吐了出来,倒是勾得胃水也跟着出来了。 她不吃,萱草雅去问还在为卿玦处理伤口的苍双鹤该如何是好,苍双鹤只是平淡的告诉萱草雅:“随她。” 萱草雅恨恨的说道:“我便说你不爱她,果真不爱,如今我倒是要恨自己助纣为虐,生生的哽在一对有情人之间,做那遭人唾弃的歹人,流云这是在陪着卿玦受苦,若你当真医不好卿玦,怕流云会这样活生生的饿死自己,随着卿玦去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转身离开,苍双鹤垂了头看着榻上紧闭双眼的卿玦,晏亭三餐未进,他何尝吃过了! 晏忠只会跪在那里求着晏亭再吃,吃过之后还是吐,反反复复的。 萱草雅无奈去寻侯在院子里的曾胜乙,曾胜乙乃武人出身,对这样的事情也是束手无策,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了柴安。 柴安那个时候是连苍双鹤的院子也不能轻易进入的,随着卫都、常春等人侯在院门外,见萱草雅和曾胜乙出门,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卿玦的情况。 萱草雅对卫都和常春的问话并不做表示,只是盯着柴安清晰的问道:“你对你家少主人有多少了解?” 听见萱草雅的问题,柴安愣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晏忠知道的,我差不多都知道。” 萱草雅点了点头,闷着声音说道:“那好,你随我过来。” 柴安看了看卫都和常春,随后迈开步子跟在萱草雅身后进了院子,外头人多嘴杂,主帅生死未卜,晏亭再这样了,传扬开来,陈县怕就十分危险了。 到了僻静的地方,萱草雅才略有些急切的说了起来,“你家少主现在想活活饿死自己,你可有应对的办法?” 柴安猛地抬头,张口结舌的问道:“什——什么?” 萱草雅顿了一下,随后重复道:“你家少主惦着姬将军,吃不下东西,你可有办法令她打起精神来?” 柴安叹息了一声,为情所困的滋味他懂得,那时得知屠幼菱即将嫁做他人妇,他也有死了便一了百了的念头,可是他没死,因为他有白发苍苍的寡母,那是他的责任,脑子中灵光一闪,韩夫人被晏亭陷害的极惨,原本他只当晏亭容不得南褚的细作,后来才知道了韩夫人当年的那些事,想到这里,柴安坚定的说出口来:“可告知少主,府中韩夫人尚在安养。” 听到柴安的话,曾胜乙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恍然道:“方才我怎的就没想到,那时少主令我提回了晏毋庸的首级,想必便是有这样的用途的。” 萱草雅斜睨了柴安一眼,哼了声:“呆子。” 随后大踏步的向守在苍双鹤房间外的晏亭方向跑去,曾胜乙被萱草雅那一声呆子叫的有着犯傻,不过脚步却是自动自发的跟了过去,柴安迟疑了片刻,也追了过去,晏亭毕竟是他的恩人,他怎能不挂心。 萱草雅走了之后。晏亭再也支持不住,蹲下了身子,伸出胳膊揽住自己的双腿。把自己蜷曲成了一团,就好像很多前以前,她惹了阴业不快。阴业把她独自丢在山间的时候一般,即便是在炎炎夏日。可也感觉化不开的冷,何况早已是天凉好个秋了。 看着那样的晏亭,萱草雅顿下了步子,身后曾胜乙和柴安也跟着立在原地,晏亭如受伤的小兽,挣不开陷阱,低低的呜咽。在这凉薄的夜晚,分外的惊心。 彼时苍双鹤已经为卿玦包扎好了,虽然卿玦的呼吸深深浅浅的,却算是保住了命,周边是大块大块染血的巾子,自然,苍双鹤偷偷的把自己的那块也丢了进去,几桶热水送了出去,此刻卿玦虽然面无血色,却干净整洁了。身上盖着才换上的缎被,还算安稳的昏睡着。 看着雷心子捧着卿玦的衣服还有染血的巾子往外走去,苍双鹤却并未吩咐雷心子通知晏亭卿玦现在的情况,只是整个人恹恹的靠坐在卿玦的榻前。视线并不离开卿玦的脸。 姬殇看着卿玦此刻的情况,脸上才算有了淡淡的微笑,对着苍双鹤轻缓的说道:“先生也累了,歇了吧。” 苍双鹤浅笑着摇头:“不碍事,好在并没有真的伤及后心,略略擦过了肺,倒算是幸运,如今这般只是失血过多而已,内外皆用了好药,可这几日毕竟还是不稳,鹤就在这边上搭几晚上好了。” 姬殇急切道:“怎好让先生跟着受难?余下的时候,姬殇守在这里便好。” 苍双鹤浅笑:“待到鹤当真受不住,你再守着好了。” 姬殇倒也不再坚持,心中自然明白什么才是对卿玦最好的决定,只是迟疑了片刻之后,复又轻缓的问出声来:“先生,上大夫他……” 苍双鹤缄默不语,先前是晏亭堵着雷心子焦急的追问声,雷心子避不开,只要不冷不忍的说了句卿玦暂时保住了命,现在又听见萱草雅叽里呱啦的说话声,苍双鹤可以想见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流云,你这个孬种,卿玦死了你也跟着去,你对得起谁,卿玦若当真死了,也是为了留下你的命,他希望你活着,你明白不明白,还有你娘,你不是最想着她么,韩夫人现在可在你府中的牢房中养得正好,你死吧,等你死了,南褚救出韩夫人,她照样是她无比荣耀的长公主,吃香喝辣的嘲笑你和你娘一样,都不是她的对手……” 听着萱草雅后来的话,晏亭霍然起身,眼睛里流动着恨,她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大块大块的暗黑,和着她脸上阴沉的表情,赤红的眼,竟令萱草雅也跟着打了个颤,喃喃道:“韩夫人真会笑你……” 晏亭并不回答,转身抬起了脚,踢开了苍双鹤的门板,那厢等着苍双鹤回答的姬殇回头盯着站在门边的晏亭,耳边荡着苍双鹤复又飘渺的声音,清清淡淡的说着:“上大夫她会自己来见。” 晏亭听不见苍双鹤说了什么,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侧身躺在榻上的卿玦身上,站在门边迟疑了片刻,大踏步的上前,来到榻边俯下身子,伸手抓上了卿玦放在锦被外头的手,虽然还冰凉着,却脱开了死人的怵心。 眼角又开始滚出了泪水来,晏亭喃喃的重复着:“你没死便好,没死便好,等你好过来,我们就拜堂。” 靠在一边的苍双鹤又感觉口中泛起了腥咸,伸手拿出方才偷偷留下的干净帕子状似无意的堵在了唇边,一边的姬殇看着苍双鹤,略担心的说道:“先生……” 苍双鹤抬起空着的那手,阻了姬殇接下去要说的话,姬殇了然的默声,即便那画面锥心,苍双鹤却阻止不了自己的心,偏过头去,此时晏亭的唇正落在姬殇的眉心处,就好像那日卿玦看见的画面一般,不同的是,那日他吻着她的额头,卿玦看着,而今却是晏亭主动亲吻了卿玦的额头,而他只能这么看着。 天下皆在他手,却掌控不了一个女子的心,或许他当真错了,谁在天下人面前夸他算无遗漏,这便是算无遗漏? 霍然起身,晏亭微微侧过头来。看见的便是苍双鹤决然而去的淡紫色背影,眼角的泪再次滚下,紧紧的抓住卿玦冰凉的手。似乎那手也比她身上温暖。 姬殇看了看卿玦,紧随苍双鹤追了出去。 而萱草雅等人只是呆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苍双鹤走出房门之后。纵身跃上了身后的屋顶,夜风卷起他淡紫色的衣摆、袖口。还有他浓黑半散着的发,背风而立,发丝遮住了他惨白的脸,也遮住他嘴角的血,在他方跃上屋脊的时候,那血便涌了出去,他无力阻止向上翻涌的血。就像晏亭渐行渐远的心! “先生。” 今晚似乎姬殇说得最多的话便是这两个字,半晌,苍双鹤直起身子,伸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淡淡的说道:“鹤出来透透气,不碍事,回去告诉流云,卿玦已无大碍。” 姬殇迟疑了片刻,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跃下屋顶。回到房里的时候,晏亭的脸正贴着卿玦喃喃的说着些什么,姬殇来到晏亭身后站定,也不去听晏亭究竟都与卿玦说了些什么。只是平缓的转达了苍双鹤的交代:“上大夫请放心,卿玦已无性命之虞。” 晏亭的脸依旧贴着卿玦,口气中已经有了了然,淡淡的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要与卿玦两个人待一会儿。” 姬殇看着卿玦较之方才好了些的脸,那是苍双鹤用随身携带的留给自己备用的丹药养出来的,轻叹一声,转身离去,天下之事,莫有其不知者,如今,这话怕是要改改了,他实在不懂,晏亭吸引了卿玦倒也不奇怪,可是怪的是,无论任何内的外的条件都远远无法与苍双鹤匹敌,为何苍双鹤竟也要动情如斯? 晏亭贴着卿玦的脸,握紧卿玦似乎较之方才温暖了些的手,用她属于女子的轻柔嗓音喃喃的说着:“卿玦,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暂时离开你,你放心,我会尽快回来陪着你,你要等着我回来,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要害怕,等着你好起来,我们就成亲,我不会让你等我很久的,你也不要让我等你等很久,等到我办完了该办的事情,我们就天天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说罢柔软的唇瓣贴在了卿玦惨白的唇上,蜻蜓点水的一下,随后快速的弹跳开,捂着唇呆了一下,转身走出了房间。 晏亭去的急,未曾看见在她吻上了卿玦的嘴角时,卿玦浓密的眼睫微微的颤,直到晏亭走远,才又恢复了平静。 晏亭走出了房门,萱草雅几人便贴了过来,尤以萱草雅在最前头,手中拎着个食盒,笑嘻嘻的说道:“既然卿玦已经没事了,你可以不用把自己饿死了,来,吃些东西吧。” 扫了一眼萱草雅手中的食盒,隐隐有饭菜的香味,可晏亭只是漠然的推开了萱草雅的手,声音中听不出悲喜,水一般的清淡,“没时间耽搁。” 萱草雅脸上的笑容凝滞了,晏亭抬头对站在萱草雅身后的曾胜乙说道:“首级呢?” 柴安想出这话的时候,便料到晏亭会要晏毋庸的脑袋,倒是有了准备,沉稳的应道:“在外面卫都那里。” 得了答案,晏亭抬脚就往外走去,萱草雅拎着食盒小跑的追了过去,脆生生的说道:“也不差在这一时了,吃了饭,等着卿玦醒来再去吧。” 晏亭还是清清淡淡的嗓音,却坚定的说道:“他醒了,我便要一直守着他,没时间走开。” 出了院门,常春、卫都瞧见晏亭,自动自发的让开了一条小径,即便每个人都有很多问题想问,却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晏亭径自来到卫都眼前,伸出手,凉着声音道:“拿来。” 卫都有些呆愣,喃喃的说道:“什么?” “首级。” 听见是要晏毋庸的首级,卫都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卿玦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想必晏亭也不会这么冷静的要了仇人的首级便是,对身后的侍从招了招手,命令道:“把晏毋庸首级带过来。” 那侍从跑着去了,不多时便拎着个小木箱跑了回来,必恭不敬的举到了晏亭面前,晏亭冷着声音道:“打开。” 侍从迟疑的看了卫都一眼,见卫都对他点头。才掀开了盒盖,晏亭扫了一眼晏毋庸那瞪得圆圆的眼睛,冷笑一声。伸手合上箱盖,从侍从手中接过,转身就向外头走去。 萱草雅看见晏亭的反应。对着曾胜乙急切道:“愣着干什么,快追!” 少顷。暗夜中,两匹宝马一前一后往大梁奔去,没有任何人发现,正对着他们的屋脊上立着一抹淡紫色的身影,久久不曾挪动一下,仿若一尊雕塑。 见了亮,天就暖和了许多。一夜奔波,第二日一早回到了晏府,门房通禀章化,说晏亭敲开了门,直奔着私牢去了。 得了消息,章化匆忙的赶到私牢外,见私牢的门已经敞开,章化进门之后,听见的便是韩夫人经了解药解毒之后的嘶哑喊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晏亭,你不得好死!” 章化进了门,看见韩夫人蹲着身子。吃力的把身子挤到栏杆外,手伸得老长去勾晏毋庸混合着血和泥污的脑袋,可她的指尖始终与那颗头只差几指的距离——怎么也够不到。 晏亭抱臂环胸,阴测测的笑:“他日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伤痛,今日我还你,我娘与那些婴孩何其无辜,你竟忍心下手!我就是要看着你痛苦,让你亲眼看着晏霍和晏杵死去,再让你看看你最爱的男人死去,让你知道我的痛,让你比我还痛,哈哈哈……” 晏亭身上脸上都是干涸的血污,此刻扬声笑,如地狱里的厉鬼一般骇人,即便是章化也被这个场景震撼住,站在牢门边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出。 良久,韩夫人竟然不再去勾晏毋庸的脑袋,缓缓的站起身子,面上的表情看上去平和了许多,喃喃的说道:“胜者为王败者寇,十八年前我未杀死你,便想过会有这么一日,如今我只想求你,看在妙萏是无辜的,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放过她。” 当一切虚华过眼之后,冷静下来,韩夫人知道自己只剩下晏妙萏,那是一个母亲最诚恳的请求。 而晏亭只是冷哼道:“十八年前,我和那些婴孩都是无辜的。” 韩夫人声音颤抖了,急切的说道:“她是真心的待你好,你怎么忍心伤她,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晏亭上前一步,让韩夫人更真切的看到她那一双赤红的眼,阴森森的笑道:“一命换一命。” 韩夫人顿了片刻,随后咬唇坚定道:“事已至此,我再活着也毫无意义,我换,只是换之前,让我见见妙萏,我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活一辈子——至少不要像我。” 晏亭明白韩夫人那话里的意思,点头道:“可以。” 才多久,韩夫人似乎便想开了一般,由方才的恨之入骨转为平和,晏亭负手转身,章化小心翼翼的躬身问候道:“少主人。” 晏亭颔首道:“带妙萏来见她。” 章化轻声应了,随后尽责的问道:“少主人想必还未用膳,老奴这就去吩咐庖丁。” 晏亭摆手道:“不必,陈县那头等着我回去,在晏府几十年,后事该如何处置,想必你心中有数。” 听着晏亭的声音,章化抬头扫了眼韩夫人,转头躬身应道:“老奴知道。” 晏亭向牢门走去,韩夫人在她身后大声的喊道:“人无信而不利,你既是成大事者,便要记住今日应了我的。” 顿了一下脚步,晏亭并未给韩夫人一个确定的答案,身影已经闪出了门外,韩夫人有些急切,对着章化大声喊道:“章化,妙萏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待她像女儿一般,算我求你,帮帮她。” 看着韩夫人,章化迟疑了一下,随后轻缓道:“大人不会让小姐出事的。” 韩夫人愣了一下,最开始以为章化说的是晏亭,转念想到章化一直唤晏亭为少主人,而称呼晏痕才是大人,突然醒悟,哈哈大笑了起来:“晏痕,你狠,我还是斗不过你!” 章化摇头离开,曾胜乙遵从晏亭的吩咐走回牢中来取晏毋庸的首级,韩夫人瞪大了眼睛盯着曾胜乙,知道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强硬不得,咬了咬牙,低声哀求道:“求你,让我替他整理一番,求求你。” 曾胜乙迟疑了片刻,却还是没把晏毋庸的首级给韩夫人,拎着晏毋庸的头发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韩夫人盯着晏毋庸瞪得大大的无神眼睛渐渐远离,手探出牢房的栏杆老长,却怎么也抓不到,“不要,毋庸回来……” 晏亭来得急去的快,并未在晏府停留,快马加鞭的赶回陈县。 晏府,章化带晏妙萏去见了韩夫人,那个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和,甚至恳求了章化让她梳洗了一番,换了身新衣。 晏妙萏见到的是个她自小便幻想的慈母,她的头枕在韩夫人的膝头,韩夫人的手温柔的捋着她柔软的发,轻轻的讲着过往的那些恩恩怨怨,回头看,连韩夫人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对晏痕究竟有没有感情,或许,当真没有感情就不会有晏妙萏的降世吧! 韩夫人告诉晏妙萏,晏霍和晏杵并不是晏痕的子嗣,还告诉晏妙萏,她和晏亭才是同父所出,也一并说了自己当年怎的害死了晏亭生母的事情,最后只是告诉晏妙萏,不要怨晏亭! 韩夫人话中的事情多半她已然知晓,她与晏亭毕竟不同,没经过那么多的沟沟坎坎,如今又听见韩夫人亲口告之她,总还是承不住的感觉,掩面哭跑出了私牢,韩夫人就那么看着晏妙萏的背影,她甚至未曾出声唤她停停,久久一声长叹:“妙萏,即便亲口告诉这些对你太残忍,可也总好过你去找晏亭寻仇,平白损了性命强……” 当晚,韩夫人一条白绫吊死了自己…… ¤¤¤¤¤¤¤¤¤ 谢谢大家的粉红票支持,本章加3000字,为上个月粉红30票加更,月初一直忙碌着,直到今天才加上,谢谢大家的包涵!还有留言,推荐票,打赏的支持,诚心的感激! *————*————* 另推荐一本好友佳作: 书名:臣浮书号:1586180作者:幻心镜(书名号稍后会替换在书页下直通车里) 爱在权力面前有多少分量,是否只有权力才能坚守住那份爱?! 若如此,我愿为你开疆扩土一统天下! 性格强悍的女主遭遇腹黑筹谋的男人们,一场强强对决的权争大戏开始了… 七个性格迥异的美男,一个强悍的女子。 因为爱,所以臣服… 第一二二章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飞骑跃水,卷莹珠四溅,秋风过,落叶飞,雷行乌骓马上的羸弱身影衬着黄叶,愈显得单薄,勾人心生怜惜。(.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两天一夜未合眼和吃饭,曾胜乙不忍见,声声的劝,许是念得多了,晏亭终究有了反应,只是说不能歇,若是歇了,便起不来了,陈县郡衙内的卿玦还等着她回去呢! 人是强撑着的,只因心中有那个念想,可即便是宝马,这等昼夜不分的奔跑也是吃不消的,眼看着距离陈县还有百余里,两匹马实在跑不动了,晏亭心中焦急,曾胜乙倒也脑子好使,委婉的告知晏亭现在的样子实在太狼狈,卿玦乃大央姬氏,有些天下皆知的喜好。 女为悦己者容,晏亭尚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可瞧着一身血污,灰头土脸,实在差强人意,倒也听了曾胜乙的,进了附近郡县,寻到了商铺,贴身的全换了丝白里衣,又选了一件青碧底色绣云纹的绕衿衣,趁着曾胜乙寻客栈的时候,扯了几尺白棉布,裹在新买的衣服里。 曾胜乙寻好了客栈来引晏亭,虽说是个舞刀弄枪的武人,却也有细致的时候,晏亭到了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了浴桶,填满了热水,看得晏亭甚是喜欢,离开了军营,这里倒也还算放心,闩了门,解了发髻,除去一身粘腻的衣衫,进了浴桶。 那感觉真真的好,好到令晏亭险些睡过去,头磕到浴桶的边缘方才醒转,感觉水已不那么温热,脑子里盘着卿玦殷切的目光,快速出了浴桶,缠好新买的白棉布,穿戴完毕。对着铜镜梳理整齐,从旧衣服里摸出了她随身带着的那些小家什揣到新衣服里,方才步出房间。使了些金叶子命店家买了匹好马,随后托店家给尚在小憩的曾胜乙留了话,随后骑上马继续前行。 傍晚。曾胜乙醒转寻晏亭用膳,方才知晓晏亭早已经离开。只带话让其不必着急赶路,待到休息好了之后把卿玦的雷行乌骓马带回陈县便可。 曾胜乙终究放心不下,得了这信,确定卿玦的雷行乌骓马和自己的乌骊马皆已经休息好了,晚饭尚不及用便带着乌骓马上路了。 在市井之间,那店家给晏亭买得也算是难得的上乘好马,可怎么也比不得睿王赐给卿玦的雷行。那百十余里的距离,比骑着乌骓马多耗了许久,颠簸的晏亭愈加的疲乏。 回到陈县郡衙已是深夜,好在她有令牌,一路上算是畅通无阻的。进了郡衙大门,翻身下马,直奔着苍双鹤的房间便去了,推开房门,苍双鹤斜着身子靠在榻上,并未像她期待的那样瞧见卿玦。 晏亭早先便感觉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上都有些恍惚。却不曾想回到郡衙之后最先见到的竟然是苍双鹤,心头涌起了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倒也不想开口和苍双鹤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静默片刻,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苍双鹤垂着头,常春给他的房间很大,以前总也是灯火通明的,今夜却有些反常,只在距离苍双鹤最远的高几上点着一盏昏暗不明的小油灯,因此晏亭并未瞧清楚苍双鹤那一脸异乎寻常的惨白憔悴。 “卿玦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未曾醒转。” 听见苍双鹤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全然失去了平常的淡然,晏亭一愣,顿住了脚步,并未回头去看苍双鹤,沉默了片刻之后,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谢谢。”随后大踏步的里开了苍双鹤的房间。 苍双鹤捏着冰凉的紫玉,缓缓的抬起了头,房间里早已经没有了晏亭的身影,可他脑子里晏亭那一双眼却愈加的清晰了,有着那一双眼的女子,终究乱了他的心,睿智止于心乱,想必从今日起,他不可能再以最冷静的心思算计她了。 闻讯赶来的晏忠等人见了晏亭,焦急的上前,晏亭只是冷声吩咐了晏忠,待到曾胜乙回转之后,把晏毋庸的首级悬挂城门上示众,随后便转向了卿玦的院子。 萱草雅不似晏忠等人直接追着晏亭跑,她只是拎着食盒堵在卿玦的院子外,见到晏亭之后笑嘻嘻的让她吃饭。 晏亭看着萱草雅,这个女子不笑的时候像猫,笑起来更像,她知道萱草雅是善意的,可她这个时候最想的只是看看卿玦,萱草雅倒也不硬拦着,只说等晏亭瞧见卿玦再吃就好。 她二人一起走进了卿玦的房间,原本守在卿玦榻前的姬殇听见晏亭到了,立刻站起了身子,躬立于旁。 晏亭并不看他,疾步上前,伸手挑开轻纱幔帐,看见卿玦沉静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笑,萱草雅递上了食盒,却不曾想晏亭并没看她的食盒,只是眼睛一翻,整个人软软的倒下,好在姬殇反应快,伸手托住了晏亭的身子。 萱草雅尖叫一声,姬殇皱了皱眉,撇嘴道:“当真是个没用的女人。” 听了姬殇的讥讽,萱草雅挺身上前,扬声道:“你说谁没用,你说谁呢,你这家伙和师兄一样铁石心肠,呸!最见不得你这种人了,快,抱着送师兄房间里,给师兄瞧瞧她是怎么的了?” 姬殇不甚在意的伸手去扣晏亭的手腕,正声道:“还能怎么招,回了大梁又回来,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没休息的时间,想必是累的。” 他的手指已经摸上了晏亭的脉搏,还不待诊断清楚,已经被萱草雅急急扫开,丢开手中的食盒,伸手便去夺晏亭,声调有些急切道:“既然没事,就放这好了,你摸什么摸,上大夫你也能摸得?” 萱草雅说这话的时候,中间可以不断句的,叽里呱啦的一顿,把姬殇听得愣愣的,不及反应之时已经把晏亭抢到了自己的怀中,随后送到了卿玦的榻上。 姬殇看着萱草雅一气呵成的动作,伸手摸了摸鼻尖,撇嘴道:“本就是个切脉。经你这女人一说,反倒像是些乌七八糟的乱事了。” 萱草雅不屑道:“我若是不阻止你,才是添乱呢。好了,你可以走了。” 姬殇愕然道:“怎么可以,我要守着卿玦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万一他怎么了,身边没个人怎么能行?” 萱草雅伸手指了指晏亭。“那不是人么?” “他昏了,两个昏迷的人在一起,谁能照应了谁?” 萱草雅伸手挖着自己的耳朵,哼哼唧唧道:“说话那么大声,你当全像你一眼是聋子么!你方才也说流云只是太累了,想必睡一会儿就醒了,怕什么!再者卿玦现在瞧着也稳定了不是。” 姬殇迟疑的时候。萱草雅连推带搡的把姬殇赶出了卿玦的房间,随后转身就往房间里走,被姬殇自身后拽住了脖领子,扬声道:“把我赶出来了,你反倒要回去,安得什么居心?” 萱草雅心头一动,一双猫眼上上下下滚了一圈,随后扫开姬殇拽着自己的手,扬声道:“我回去取食盒。” 即便她认为苍双鹤并没有完全的爱上晏亭,可这几日苍双鹤的状态还是令萱草雅担心。苍双鹤只说是初南的毒药狠辣,此番是余毒复发,这话萱草雅却是不信的,因此想着支开姬殇之后。把晏亭偷渡到苍双鹤的房间去,却不想姬殇是个多管闲事的,总也要看着她,令她有些不好下手,回了房间拎起食盒,看着晏亭不知何时散开的发丝,低头看了,才发现她方才抢的急,竟把晏亭头上的玉簪子弄掉了,如今碎成了几片躺在地上,萱草雅瘪着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此时,耳后想起姬殇不咸不淡的声音,“我就说你这女人有些奇怪,一个食盒也能拿这么久?” 萱草雅看了看晏亭,猛地回身堵住了姬殇的视线,眯笑道:“没事,这就出去。” 说罢又把姬殇推了出去,待到二人都走出了卿玦的房间,却不想姬殇竟笑着回身道:“可不好被坏人有机可乘。” 随后在晏亭大睁的眼神下,伸手拿出一样极不起眼的小物,合上门板之后挑了门闩,随后收了小物,转身对萱草雅探手笑道:“这下好了,不怕被人打扰了。” 萱草雅咬牙切齿的盯着姬殇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全。” 说罢不待姬殇回答,拎起食盒转身就走。 姬殇转过头看了一眼卿玦的门板,轻叹一声:“自幼你便处处不能如愿,如今只要您能开心就好。” 随后也离开了,到了门边告之守着卿玦的下人,令他们不得去搅扰卿玦和晏亭,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萱草雅直奔着苍双鹤的房间而去,却瞧见从内到外的黑,弱弱的喊了几声,并不见苍双鹤回答,随即略略扬高了声音,“师兄,那厢我是没办法了,你若当真喜欢她,就去把她弄出来。” 久久,萱草雅以为苍双鹤不打算回答她的时候,才听见苍双鹤低哑的嗓音道:“夜深了,你自去休息吧,我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听见苍双鹤这等不甚在意的口吻,萱草雅呆了一下,随后冷哼道:“师兄真没感情。” 说罢也不再纠缠,快速的离开了卿玦的门外,苍双鹤微闭着眼倚靠在榻边,头后仰靠在墙壁上,喃喃道:“鹤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第二日傍晚,晏亭感觉到自己的眉心处有凉凉的感觉,缓缓的睁开了眼,竟是卿玦近在咫尺的脸,那凉是卿玦手指的温度。 顿时清醒,脸上顷刻间便染了红霞,卿玦身上只套了件恁般轻薄的里衣,且松了带子,松垮垮的罩着他肌理完美的身体,而她的手,不知怎的搭在他腰间,她搭也便搭了,还要把手伸进人家的衣服里,直接贴着卿玦腰间的肌肤。 晏亭低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手心下的肌肤触感恁般的好,也在这一刻感觉恁的炙手,猛地缩回,却被卿玦抓住。 那是一种太过暧昧的姿势,她的头枕在卿玦的胳膊上,而另外一只手却被卿玦抓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绝不过一拳远,且她的小腿还搭在卿玦的腿上,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这样的晏亭,卿玦淡淡一笑,用重疾过后的虚弱声音道:“早你一会儿睁了眼。瞧着眼前的你,总觉得还是在做梦,若当真是梦。我宁愿永远不要醒来,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可是禁不住内心的驱使,我伸了手,你的脸是温热的,真的就在我眼前了,我甚至能听见你呼吸的声音,就在我耳畔,低低柔柔。听着恁般的安心。” 卿玦的话很寻常,却令晏亭有一丝酸涩,倒也不再挣扎,就那么静静的贴着卿玦,语带泪意的说道:“是啊,我就在这了,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迟疑了片刻,卿玦还是开口问了出来,“我似乎听你说过——会嫁给我?” 晏亭的脸更红,热辣辣的。不过还是点头羞涩的问道:“你可会娶我?” 卿玦并未立刻作答,晏亭挣扎的起身,口中辨不出的滋味道:“罢了,算我从未说过那样犯傻的话好了!” 却不想卿玦竟伸手把已经支起身子的晏亭搂了个满怀。随后唇贴上了晏亭的,夹着迫切的探索,晏亭怕扯伤了卿玦的伤口,并不敢挣扎,勾着两个人一起沉沦…… 良久,卿玦的脸贴着晏亭的,喃喃的说道:“会不会觉得我有些可怜,才要同情我?” 晏亭脸上的余热未散,并不敢抬眼去看卿玦,小小声的回道:“不,我真心的喜欢你。” 虽不是说爱,却也令卿玦感觉无比的幸福,想想便笑,合不拢嘴的笑,笑过之后坚定的说道:“待到战胜南褚,我们便成亲。” 晏亭坚定的点头:“好。” 卿玦的唇又贴上了晏亭的额头,也正在这时,晏亭的肚子竟响了起来,晏亭扯着嘴角,尴尬道:“那个,好像我很久没吃东西了,这个,恩,响了也不能怨我!” 笑着伸手覆盖住晏亭的脸,含着无比的宠溺道:“饿坏了你,也便是伤了我,起来吧!” 晏亭脸上挂着红润坐起了身,顺上乌黑的发散在身后,直拖在榻上还有小半截,晏亭不解的呢喃,“怎的开了呢?” 卿玦伸手穿过晏亭的墨发,那等触感只摸过一次便烙在了心头,却是未曾想还有一日能再触到,心头翻腾着激动,缓缓的支起身子——苍双鹤的药果真非凡,也才这么短的时间,倒也感觉没那么难捱了。 晏亭下榻回身竟看见坐起身子盯着自己的卿玦,紧张开口道:“你怎得起来了?” 卿玦的脸微微泛着白,柔笑道:“不碍事,瞧见你这发我便想起来了,你能帮我把塌下的箱子搬出来么?” 晏亭愣了一下,随后蹲下身子,无意间瞧见了昨夜的玉簪碎片,愣了一下,回神之后,才伸手拽出卿玦说的箱子。 看着晏亭瞧着箱子发呆,卿玦浅笑道:“里面有你现在需要的东西,瞧瞧哪样喜欢?” 晏亭应声打开箱子,那么许多的玉簪看得她有些眼花,不过她还是瞧见了一旁的格子,里面是她很早以前便丢了的针囊,颤着手拿出放在面前,眼光却是带着不解盯着卿玦。 卿玦赧然的笑道:“莫名的便是喜欢这样东西,偷偷的留下了,你不会怨我吧?” 晏亭笑着摇了摇头,心头却又开始升腾出异样的温暖,随后又盯着令她眼花的玉簪,不解道:“你出征还要随行带着这么许多的玉簪?” 卿玦笑道:“自那时你为我挽起了发,我便没戴过旁的簪子,你说过的,喜欢玉簪,瞧见了,便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久了竟也攒了这么许多,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选一根,我替你簪上。” 晏亭鼻头一酸,眼睛快速的眨巴着,却并没有伸手选出哪根,缓缓的站起身坐在了卿玦的身边,自怀中摸出与卿玦头上一对的乌木簪子,哽咽道:“我选这根。” 卿玦一愣,喃喃道:“你说过这个太过粗鄙,你不喜欢的。” 晏亭垂着头,小声道:“这世上只此一双的稀罕物,我怎可能会不喜欢呢?何况许久以前,师父送我之时便说过,这乃一对龙凤簪,那稍显厚重的簪子,是送给,送给……” 晏亭并未把话说满了,卿玦盯着晏亭手上的木簪,半晌,脸上绽开灿烂的笑,看得晏亭竟有些痴了,喃喃道:“幸好你不是女子,不然定是祸国妖姬。” 卿玦并不驳她,微微移了身子,接过晏亭手中的簪子顺手插在自己的发间,修长的手指穿于晏亭墨黑的发间,恁般轻柔的挽出了个漂亮的髻,自自己头上拔下那根簪子,替晏亭固定好了发,轻笑道:“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晏亭身子微微一颤,卿玦的声音淡淡柔柔,却好像锥子般扎在了她的心头,急切的转身,伸手覆盖住方才替她挽发的手,略有些急切道:“你若担心,今晚我们便拜堂!” ¤¤¤¤¤¤¤¤¤ lg,三周年忌日,更新晚了,抱歉!谢谢大家的留言~~~~(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美人计 入了秋,便是一日好过一日的晴蓝,许没有一丝云,许远远的天边缀着几朵清清淡淡的白,那么多年来,从不知道原来秋天是这般的美——对卿玦和晏亭来说,皆为如是想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陈县五里外的枫山,经了霜打之后,满山染了胜于二月艳花的红,晏亭听了郡衙内的人这样说,盘算着枫山周边皆密布了大央精兵,其后只与卿玦两人驾着辆不甚起眼的寻常马车偷偷去了枫山。 透过叶隙,阳光柔柔的落在晏亭枕在卿玦腿上的脸,微微闭着眼,把玩着卿玦稍显粗糙的右手虎口。 而卿玦微倚着后面的树干,席地而坐,眼底写满幸福的看着晏亭闭着眼微笑着的脸,即便胳膊略有些酸涩,却还是坚持的伸着手任她把玩,总要觉得这些日子如梦似幻,心中只一个念头,若眼前的一切当真是他的一个梦,那么就让他在梦中一直沉睡下去——直到天长地久! “卿玦,你那未来得及娶进门的夫人,我替你退了。” 即便是这等本该父母做主的终身大事,晏亭给那么轻易的推掉了,也要说得理直气壮,听得卿玦嘴角绽开灿烂的痕迹,萱草雅的事情他听晏忠说过,虽是断断续续,却能想象得出晏亭那个时候的神态,终究是两不倾心,晏亭不给退了,想必他自己也要对萱草雅说歉然了的,不过看着晏亭脸上的惬意,卿玦却故意拉长了尾音,慢悠悠的说道:“为何?” 听见卿玦的声音,晏亭猛地睁开了眼,有一束光正落在她眼上,卿玦见了。忙伸出另一只手替她遮了光,以防伤了她那双恁般好看的眼。 晏亭撅着嘴扫开了卿玦的手,那时卿玦已经前倾了身子。用自己替晏亭遮了光,瞧见晏亭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 “你不爱我!” 如孩子般撒娇道。且还要扮出一幅楚楚可怜的小女儿样。 即便知道晏亭这样貌并非出于心底感觉的表象,卿玦也微微拧了心。收起了脸上的戏谑,用方才替晏亭遮了阳光的手探上了晏亭的脸颊,轻叹一声,喃喃道:“过去的日子中,我常常幻想,假如我没有爱上过你,想着那样或许就不会这样痛苦。可那也只是假如,我是这样这样的喜欢你,如今想想,若是没有你,活着还有些什么意思呢?” 心中一紧,只余一手攥住方才把玩的卿玦的手,另一手覆盖住贴着自己脸上温热的手,卿玦的手不似苍双鹤的冰凉,总是暖暖的,渐渐捂热她内心的冰冷。 直视着卿玦的眼。晏亭喃喃的说道:“那日我若不到,你是不是就会那样一直消沉下去,说真话,莫要骗我。事后我问过卫都了,他说只那么几个南褚战将,绝不会伤你那般重。” 卿玦回望着晏亭,半晌,柔声道:“你来了。” 眼圈有些酸涩,可还是轻笑了起来,仰面探手抚上卿玦凝视着自己的脸,脆声道:“幸好我赶到了,不然我会恨自己一辈子。” 两个人同时静默了,清风过,枫林摇曳,地上斑驳的树影环着他二人,这世上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什么也不做,就那么久久的凝视,彼此的眼中,是对方近在咫尺的笑,他与她的世界都曾孤寂,可这一刻,却是彼此温暖。 终于,还是晏亭笑出声来,比山间百灵更加清脆悦耳的声音,调皮的说道:“既然你同我说了真话,那我也告诉你,省得你这人总要觉得自己亏欠了萱姑娘的,那夜她与你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这可是她亲口同我说的呢!” 看着晏亭沾沾自喜的表情,卿玦轻轻触上她抚弄着他脸颊的手,轻点着头说道:“我已经知道了。” 晏亭复又撅起了嘴,回复到男子的声音,瓮声瓮气道:“知道还要娶她,你根本就不爱我!” 卿玦嘴角绽开一抹引得晏亭生出紧张的笑痕,慌乱的便要起身,却被卿玦俯身压住,用唇覆盖住晏亭那撅的高高的嘴…… 秋风卷过,有一片撑不住的枫叶随着风离了卿玦倚着的那棵树的枝头,打着旋飘向远处,落在了那一袭淡紫色纱袍的肩头,纤细玉白的手轻轻捻下,低头看着那片枫叶,淡淡道:“你也见不得那样的场面,所以要离开么?” 那枫叶已经枯败卷了边,比不得尚在枝头的红艳,更是不可能回答了这样的问题,浅笑摇头,送于胸前展开手掌,让那枫叶随风又去,终究没有走得太远,慢慢的落于地面,依旧浅笑,平声道:“心之所依,终究走不远。” 说罢转身离去,那一只始终低垂着的手一直捏着紫玉,墨黑的长发随风荡起洒然的弧度,淡淡的柔声,“毕竟还未拜堂……” 枫树下,贴在一起的两个人终于分开,晏亭脸上有些燥热,头依旧枕在卿玦的腿上,伸出手缓缓的探上卿玦的脸,唇边勾起一抹笑:“天下人皆知,姬氏素来喜欢貌美的人,无论男女,初次见了,你便嫌我,又要说我生得难看,如今倒是说自己这般爱我,莫非你乃姬氏的异类?” 卿玦伸手捧住晏亭的小脸,缓缓的笑道:“若当真一切都有定律,那么这世上也便没那么多痴男怨女了,爱便爱了,又何谈究竟生成什么样子呢!” 晏亭赞许的点头,翘着嘴角撒娇道:“世人崇尚郎才女貌,你却要比我生得好看,我乃俗人,这实在不能忍受,今后我便扮男人,你扮成倾国佳人好了。” 说到这里,脑海中浮现卿玦穿着金丝绫罗,头上金钗步摇,涂脂抹粉的样子,吃吃的笑了起来,喃喃道:“一定很有趣。” 卿玦也跟着笑,“只要你高兴就好。” 心头又起了悸动,原本抚着卿玦眉目的手沿着卿玦的眉尾渐渐滑下,一直滑到他光洁的下巴,最后停在了他的唇边。轻柔道:“嫁了你,一定会很幸福,那日被萱草雅搅扰了。你什么时候再娶我?” 卿玦轻笑着低头:“听你的。” 看着卿玦近在咫尺的脸,晏亭感觉自己的脑子又开始乱了,无法冷静思考。半晌,轻喃道:“我要穿艳红的礼服嫁给你。” 卿玦点头:“我买这世上最艳丽的给你穿。” “我要暖暖的大榻。” 卿玦依旧点头:“我买这世上最上乘的锦衾。” “我还要你天天给我梳头。” 卿玦眼底泄出浓浓的宠溺。修长的手指轻抚晏亭柔黑的发,喃喃道:“那亦是我的梦想。” 胳膊举得累了,自卿玦的脸上拿下,扯了卿玦的右手到自己胸前,伸出自己的手,缓缓的贴住卿玦的手,看着一大一小。一白一黑的两只手严丝合缝的扣在了一起,晏亭脸上显出了同卿玦一般幸福的憧憬,似喃喃自语,又似低低的恳求,却字字清晰的飘进了卿玦的耳畔,“其实我只想,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时的枫山上只剩下她与他两人,或许不仅仅是枫山,整个天下也只剩下她与他在。贪情的年纪,天下一统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遥远到如同另一个世界,其实他们只是被动的走进了争权夺势的纷争中。那些从不是他们心中喜欢的生活。 城门外,一连悬挂了三天的晏毋庸首级到底被人偷走了,第二日一早门卫急急通禀了卫都,晏亭和卿玦自卿玦醒过来之后便天天腻在一起,不分昼夜,即便是卫都这等皮糙肉厚的人也害怕瞧见‘两个男人比夫妻还要恩爱’,思来想去,咬牙走向了苍双鹤的院子。 除去萱草雅和姬殇之外,这些日子便没有人再见过苍双鹤,常春问了几次,最后是萱草雅闷声闷气的说苍双鹤旧毒复发,需要静养,这一句静养便把所有人都阻隔在了门外,包括晏亭。 卫都会来这里,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到了果不其然就被萱草雅堵在了门外,卫都陪着笑脸说着事情的重要性,却是不想萱草雅也只是冷淡的回了他一句:“我师兄命都没了,还管他什么重要不重要的,有事找那一对人去。” 说罢便要转身,卫都有些急了,高声喊道:“姑娘,此乃军务,耽搁不得,若是耽搁了,恐上上下下都要跟着担罪名了。” 萱草雅对罪名不罪名的本就不在意,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便是苍双鹤近来愈加虚弱的身子。 眼前门板便要合起,卫都却无计可施,又不敢硬生生的闯,正焦急的时候,听见苍双鹤略略低哑的声音轻缓道:“雅雅,请卫将军进来。” 萱草雅硬撑着门板喃喃道:“师兄,你的身子……” 即便那声音不似从前的清亮,却依旧温和,淡淡的说着:“我没事,让他进来吧,天即将冷了,不好总耗在这不是!“ 听了这个说法,萱草雅让开了身子,翻着白眼带卫都走进了苍双鹤的房间。 不开窗,本就昏暗,却还要在四周悬着层层叠叠的轻纱幔帐,愈加的看得不真切,卫都紧随着萱草雅到了内室,空气中萦绕着一阵浓郁的药味,苍双鹤斜着身子倚在榻上,手中捏着紫玉,脸上的表情令人看不分明。 卫都进门之后,恭谨的打了招呼,问过苍双鹤的情况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提起了晏毋庸首级被盗之事。 苍双鹤轻缓的声音淡淡的说道:“想来上大夫悬挂晏毋庸首级于城门之上,为的便是要引出南褚那头的反应,晏毋庸已死,对初南并无用处,若单单只是初南,大概他会一直拖下去,直到禇幽公另派可用之才,初南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此番也只拖了三天,想来是南褚晏家逼得紧,临危不乱才能成事,内忧外患之下,初南已经乱了分寸,想来南褚的缺口不日将会打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首级被盗,本是令卫都心中惶恐的事情,却不想被苍双鹤这样一说,反倒是件好事了,卫都脸上挂上了笑意,连连点头道:“既然如此,想必这些日子是该好生的准备一番。先生预估再过多久,南褚那头会有行动?” 苍双鹤垂着眉眼,看着手中近些日子怎么也捂不热的紫玉。轻缓道:“初南已在调集所有他能支配的兵力,以此推算,七日之内。初南必有行动。” “七日之内,那今天便要开始准备了。末将便先下去了。” 苍双鹤点了点头,半晌,沉声吩咐了卫都道:“去通知姬将军,随后告诉他,鹤有事寻他,只让他一个人过来。” 卫都愣了一下,想了前段时间总听说晏亭与苍双鹤同寝同行。如今转了形势,心头打了个突,倒是有些懊恼,这实在不是件好差事,早知如此,便不该寻这个小聪明,绕开卿玦与晏亭寻到苍双鹤这边来,如今非但还要回头去找卿玦,且还要做一件惹人白眼的差事,实在是悲悲戚戚啊! 心中并不想去。面上却还要挂上笑,倒退着走出去了,萱草雅立在一边吃吃的笑,“我便知道师兄不是个好人!” 瞧着苍双鹤对她挑着眼皮。萱草雅撇嘴道:“难得遇上师兄喜欢的,怎么可能就那么松手了呢,给卫都指路是假,想让他去寻卿玦才是最终的目的吧!” 说到这里,掩着艳红的唇吃吃的笑,如狐狸一般的表情。 苍双鹤淡声道:“你不是说难得这天下有生得那般好看的人么,师兄就替你做主了!” 萱草雅瞬间变笑为悲,尖声道:“师兄,我不过是说个笑话,你不会这般记仇才是吧!” 苍双鹤轻笑:“为何不!” 不再与苍双鹤说话,萱草雅一溜烟跑了个没影,苍双鹤看着萱草雅的背影喃喃道:“看来这四年的伤,雅雅已经走出来了。” 那厢正与晏亭坐在院子里下棋的卿玦听了卫都的传话,心头涌起了一抹说不出的情绪,那一日听说苍双鹤旧毒复发,他不敢去见,瞧着晏亭似乎也有些心神恍惚,便好言相劝让晏亭去瞧瞧,却是不曾想连晏亭也被堵在了门外,回来之后晏亭愈加的恍惚,好在有他轻声的抚慰,倒也渐渐淡忘,只是午夜梦见那一日苍双鹤吻着晏亭额头的画面,悚然惊醒之后,会发现睡在一边的晏亭眼角有泪,抓着他的衣襟一遍遍的念着:“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卿玦心头动容,待到他的唇瓣落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之后,复又听见晏亭口中模糊不清的说着:“鹤……” 只模糊的一声便被钉在原处,心头仿若被石碾子压过,卿玦缓缓的移开被晏亭抓紧的衣襟,竟在那一刻发自内心的想见见苍双鹤,至于为何要见,见了之后能说些什么,他确并未作想。 晏亭手中空了之后,愈加的惶恐,伸手胡乱的抓扯着,低低的呜咽道:“卿玦,不要丢下我,卿玦,不要离开我!” 待到卿玦握住晏亭胡乱抓着的手之后,才看见她带着泪痕的笑,喃喃的说着:“卿玦的手最暖和,不会像鹤一样看着我死了也不伸出他那冰冷的手……” 颤着手拂去晏亭眼角的泪,卿玦长叹一声,罢了,她如今离不开他,已经是她所能给予他最好的安慰了,他们的日子还那么长,长到他有信心让她真的爱上他,至少这个机会来得太不容易,他不会再轻易错过了,从新躺在晏亭身边,伸手将她细瘦的身子揽入怀中——她真的很怕冷! 后来卿玦曾若无意般提及苍双鹤的情况,晏亭不冷不热的说着苍双鹤那厮若这般就死了,也便不是妖孽了! 那之后两个人之间十分有默契的再也未当着对方的面说到苍双鹤,不提他,他们两个便是快乐的,就像这个时候,他和她对坐着下棋,晏亭最精通的便是布阵之术,对下棋却是未曾研究过,他只教了她几次,她便学了个精髓,且把自己所学的布阵之法贯通其中,若不是他技艺极深,怕也要被晏亭赢了去。 晏亭输了棋,便赖在他腿上撒娇,待到卿玦分心之后,她再险险的赢他,随后沾沾自喜的说这便是传说中的美人计! 卿玦看着晏亭的脸,好笑的重复道:“美人计?” 晏亭顷刻拉下脸,咬牙切齿的威胁卿玦:“敢说这不是美人计,你眼中谁是美人?” 卿玦便笑,笑得恁般大声,朗声道:“我一直以为这招叫做野兽恐吓计。” 听到卿玦这样的说法。晏亭更要呲牙瞪眼,正此时卫都硬着头皮赶来,晏亭也不好太过外露。那神态倒是自然,令卫都微微松了口气,适才敢带话给卿玦。 方才还笑着的卿玦得了这样的传达。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凝滞,晏亭也颦起了眉头。沉声问着卫都:“鹤先生为何事来寻姬将军?” 已然天凉,时不时还有秋风刮过,卫都却觉得天热,频频抹着额头上的汗滴,斟酌再三,才小心回道:“这个末将却是不知,想来该是与南褚遣人把晏毋庸的首级盗走之事来寻姬将军吧!” 听似有理。晏亭却不信他,冷哼道:“既是军务,倒是没必要瞒着本大夫的,如此正好,本大夫正闲着,便与姬将军一道去了。” 这话却是令卫都为难惶恐的,支支吾吾了半晌,最终开口道“回上大夫,鹤先生有交代,只让姬将军一人去见他。” 卿玦暗叹一声:该来的总会来!其后摆手示意卫都下去。卫都瞧了卿玦的意思,如蒙大赦,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比兔子的腿脚还快。 晏亭盯着卿玦。到底是有些放心不小,静默了许久,才轻轻的开口,“卿玦,你说过会娶我的。” 看着晏亭脸上的担心,卿玦终于笑了起来,他笑着的时候,是晏亭感觉最温暖的时候,见了他的笑,那心底的纷乱便会慢慢的平息,半晌,又轻缓的开口道:“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言而无信。” 卿玦一字一顿道:“此生负尽天下人,决不负卿。” 晏亭探手触上卿玦这些日子慢慢恢复的莹润面盘,轻缓道:“我只是在害怕,如今不怕了。” 卿玦伸手覆住晏亭纤细的手,脸微微偏着,愈加的贴近那温暖的小手,淡笑着说道:“既然当着你的面来寻我,便不会生出旁的枝节,你放心吧。” 晏亭笑着点头,看着卿玦慢慢的走出院子,石板上还留着下了半局的棋,想着方才卿玦说她是野兽的样子,伸手托腮,看着棋局吃吃的笑了。 不多时萱草雅竟寻了来,以前见了面,萱草雅总也是不出三句半便绕到苍双鹤身上,如今再见萱草雅,晏亭是想也不想起身就要走。 萱草雅眼尖,快晏亭一步堵住了她的去处,晏亭冷哼一声,讥诮道:“怎的,分头行动?” 见了晏亭如此的面色,萱草雅倒是并不介意,探手笑道:“师兄的事情,他自会处理,我也懒得管,来寻你,自然是为了我自己的幸福。” 听见萱草雅这样说,晏亭心头一颤,竟有些担心她是来要名分的,语带不定的说道:“那日是你亲口承认与卿玦没什么的。” 萱草雅撇嘴道:“我对喜欢别的女人连命都不要的男人没兴趣——恩,我是来问问看的,你家门客曾胜乙,你给他婚配了没?” 想过萱草雅来寻她种种话题,就是没想到这点,有些许呆愣,略迟疑的说了起来:“这个是他的私事,为何来问我呢?” 萱草雅笑嘻嘻的说道:“当然要问你呢,你可是他的主人,若是尚未给他婚配,那么你就做个主,把他许给我好了!” 晏亭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脸涨得红红的咳着,萱草雅倒也体贴,上前轻拍着晏亭的后背,笑嘻嘻的说道:“不必这样吃惊了,你把他指给我,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自然要还你。” 晏亭拍着自己的胸口,脸上依旧是呛咳之后的红,尴尬笑道:“这个实在不是我能说得算的,你若当真喜欢他,我倒是可以去替你问问。” 萱草雅摆手道:“不必问了,反正他年纪一大把了,身边又没个女人的,那人是个愚忠的性子,只要你开口,他自然会应。” 晏亭沉吟片刻,还是说了起来:“其实我已经与他结拜,现在算不得主仆关系了,这事儿还是得去征求他的同意才是,何况……” 那尾音拉得老长,拉得萱草雅的小心肝也同那尾音一般的微微的颤,禁不住出声问道:“何况啥啊?” 晏亭斜着晏亭状似不好意思的笑道:“何况若是他迎了你。我怕他吃亏,怕你,呃——爬墙了!” 萱草雅嗤笑道:“爬墙常有。端看他有没有办法抓住我。” 晏亭脸上的笑僵硬了,萱草雅看着晏亭那表情,甚开怀的说道:“既然你不说话了。我便当你是默认了,最后再说一句。我师兄是真的喜欢上了,他那人,不会松手的啦!” 听见萱草雅的话,晏亭心头一颤,还想再问些什么,萱草雅已经笑着跑开了,晏亭略作沉思。便向苍双鹤的院子跑去。 却说那头卿玦来到苍双鹤的房间,进门之后,瞧着倚在榻上虚弱的苍双鹤,心头一颤,撩起袍摆,屈膝跪在了苍双鹤面前,颤着声音道:“卿玦有负先生。” 苍双鹤把玩着紫玉,不甚在意道:“何负之有?” 卿玦迟疑了片刻,后小声道:“先生给了卿玦一切,而卿玦却夺了先生所爱。” 苍双鹤浅笑:“她亦是你之挚爱。且你爱得较之鹤要深刻,谁负了谁,倒是说不清的,若觉得亏欠了鹤。你可会让?” 这个问题早先卿玦便料想过,没想到苍双鹤直接问出口之后,卿玦还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跪在苍双鹤榻前,垂着头不做声。 苍双鹤轻叹一声,随后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淡然道:“身子总还虚着,地上凉,起身说话吧。” 得了苍双鹤的话,卿玦却并未立刻起身,只是担心道:“卿玦有先生的药护着,已无大碍,想必先生是把自己养身子的药给了卿玦,才会日益虚弱,卿玦不知先生又一次的再生之恩当如何相报,除了离开流云,先生只管开口。” 苍双鹤微微移了移身子,缓慢的坐了起来,看着幔帐外跪在地上的卿玦,轻柔笑道:“你终于有些姬氏人该有的样子了,知道为自己的喜好争取,鹤予你养血圣药,你倒是不必感念于我,那个时候若你不尽快的好转,想必流云的命也保不住了,鹤从不是圣人,只是知道留得青山在,若是她当真随你去了,鹤便真的一点点机会都没有了。” 卿玦身子微微打了个颤,随后慢慢的站起身子,看着坐在榻上不甚清楚的苍双鹤,颤着声音问道:“先生寻卿玦过来,当真就是让卿玦离开流云么?” 苍双鹤浅笑:“若以恩情相要挟,逼你离开流云可行,鹤倒是不介意尝试一番,不过而今同在陈县郡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二人必将藕断丝连,且人或多或少皆有逆违之心,如此一逼,反倒让流云愈加的贪了你的好处,这样的事情,鹤是不会做的。” 看着如此冷静的剖析晏亭心思的苍双鹤,卿玦心头又涌起了惶恐,惨白着脸盯着苍双鹤的方向,喃喃的问道:“那先生寻卿玦是为了什么?” “鹤既然认定了,便会不折手段,你该了解鹤的,这些话倒是不必再细细的提点,此番寻你,只是让你对南褚的事情有个准备,若是鹤不寻你,想必你会一直沉溺,别忘记了,三年以前,你给鹤立下的誓言,既然提到报答,那么明年初夏之际,鹤要见禇幽公陈尸人前,可能做到?” 只要不是让他放弃晏亭,别的事情便十分轻松,卿玦连连点头:“卿玦明白,定不负先生所望。” 苍双鹤掩着唇轻轻的咳,间或对卿玦摆手道:“除此之外,倒是没十分特别的事情,你去吧,回去的晚了,想必流云会以为鹤扣了你,凶神恶煞的杀来了。” 提到晏亭,卿玦的脸上不自觉便要浮现了笑,他看不清苍双鹤,可苍双鹤却看他看得十分清楚,喉间隐隐有腥咸上涌,心底轻叹,命别夕特别赶制,虽差了几味,总也应付一下不时之需,想来再过些时日便可以好了。 两个人各有心思的时候,晏亭果真怒气冲冲的硬闯了过了,萱草雅不在,姬殇咬牙出来挡她,先前已经见过几次了,也没见晏亭认出他来,因此姬殇以为这一次也会如此,即便略有些紧张,却还是笑着出现在晏亭眼前。 晏亭并不看姬殇,耸耷着眼皮沉声命令:“滚开,本大夫要进去。” 姬殇非但不移身子,反而笑嘻嘻的说道:“先生有交代,任何人不得擅入,也格外吩咐过,特别是上大夫您。” 前几次担心卿玦的性命,并未留意姬殇,这次被他拦着,不看脸面端听人声便觉得熟悉,突然抬起头,吓得原本距离她极尽的姬殇接连退了三步,稳住身子笑道:“上大夫这架势,还真有些吓人呢!” 晏亭并不理会姬殇的嬉笑,抿着嘴唇上上下下的打量姬殇,如市集上挑选牲畜的买主一般,把姬殇这个甚花哨的滑舌人物也看出了几分赧然来,结巴道:“上大夫,您看什么?” 抚着永远也长不出胡须的下巴,晏亭喃喃自语,“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姬殇心头一颤,扯着嘴角推搪道:“上大夫当真贵人多忘事,那日姬将军受伤之时,上大夫便见过小人了不是。” 晏亭竖起柳眉,坚定道:“不对,那之前本大夫便见过你。” 姬殇悄悄的向后退去,晏亭的声音很大,姬殇怕她把卿玦引出来,他到底还是未曾做好面对卿玦的准备,却不想晏亭并不容他逃避,探手便抓上了姬殇的袖摆,急声道:“本大夫想起来了,你便是那个时候聚宾楼中的通天下。” 卿玦也在这个时候走出来,柔和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待到看清晏亭抓着的姬殇之时,眼睛愕然瞪大,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表情,最后只凝成一个‘你’字。 ¤¤¤¤¤¤¤¤¤ (*^__^*)嘻嘻……依旧8000字,正常5000之外的字数,为上个月40粉红票加更,谢谢大家的支持,继续厚颜求票票! 第一二四章 你忍心杀我么 彼时年幼,长于信常侯府,却时常饥不饱腹,偌大的府邸,食客、奴仆过千人,伴着卿玦最多的滋味却是孤寂,悠悠十几载,如今初见姬殇的那一幕还恁般的清晰,仿若昨日。 那次他饿了有两天,蜷曲在海棠花下的石板上,一个少年,身穿月白底色绣金丝海棠的绕衿衣,笑吟吟的递给他一块饼。 看管着他的婆婆曾千叮万嘱,任何人的东西不要轻易去接,可是他实在太饿了,抵不住那等诱惑,何况那个少年生得真好看,站在春日的暖阳下,身上贵气的衣服闪着典雅的光芒,让他以为那少年便是婆婆常在他耳边讲的天上的仙童,此番是可怜他,才过来给他送吃的。 看着他狼吞虎咽,少年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慢些吃,说今后只要在府中,便不会让他饿着了。 后来,卿玦知道,那个长得那般好看的少年根本就不是什么仙童,他是自己的三哥,名唤姬殇,虚长他三岁,很多年之后,卿玦从旁人的口中得知,姬殇因为那次给自己送吃的,被他生母狠狠的教训过,打得真狠,一连几天都无法行走。 卿玦身上有叛国罪臣的血脉,若非央安王顾念信常侯的兄弟之情,想必卿玦早已没命,如今保住了命,却没人敢与他亲近,恐怕沾惹了是非,唯独姬殇待他真心的好。 卿玦一直以为自己害死了姬殇,且因为这个认知一直无法原谅自己。 十几岁的年纪,因缘际会,卿玦得以拜师学艺,却是与绝命门主同出一门,姬殇曾劝过他很多次。离绝命门主远一些,那人身上总沾着邪气,不是如他这等想法单纯的人能接近的。可他不听,总觉得自己的师兄不是什么绝命门主,是三哥搞错了。师兄待他笑的多真诚,他喜欢跟在师兄身后听他讲大江南北的故事。三哥说过,他们的父亲也是个广历天下的人物,跟在师兄身后,卿玦幻想着那挺拔的背影就是自己稚子时渴望的爱——虽然信常侯冷落他,可他还是惦着自己的父亲。 可是,后来卿玦知道,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阴谋。师兄会对他好,只是因为白玉氏急于巴结信常侯府,而那个时候掌管信常侯府与外界交易的是信常侯三公子姬殇,而他,是姬殇最宠爱的弟弟。 白玉门血案,姬殇只身前来救卿玦,待到救出身负重伤的卿玦之后,卿玦却不死心,拉着姬殇声声的求,让他回去救自己的师兄。自小到大,姬殇不忍拒绝他的哀求,他回去了,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后来卿玦拉着人问。有人说亲见杀红了眼的绝命门主以为姬殇也是白玉家的人,看见他接近,一刀便撂倒了姬殇。 卿玦在一片残尸断臂中挨着个翻,彼此他也受了重伤,跪爬着寻找自己的三哥,直到官衙封了白玉氏的大门,他也没找到自己的三哥,昏倒在冰冷的尸体堆里,被刚到大梁的苍双鹤所救。 三年,待到再见姬殇之后,却恍若隔世,哽咽无语,卿玦不知道是该说谢还是说歉,就那么呆呆的凝视。 反倒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卿玦的姬殇在看见卿玦此刻的表情后轻笑了起来:“卿玦,好久不见。” 这一声轻语,如同过往一般含着浓郁的关怀,令卿玦眼圈微热,缓缓的说了一句:“三哥,我想你。” 晏亭瞪着眼睛看着姬殇,想到他是通天下已经是件令她错愕的时期,就好像发现曾胜乙一直抱在怀中的玉首剑上竟然刻着‘鹤’字一样,在听见卿玦唤他一声‘三哥’,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初见卿玦之后,回到晏府也曾有意无意的翻看过信常侯府中的一些消息,对于信常侯所出的几个公子,除去卿玦本该排第五却并未纳入家谱之外后,如今信常侯府是大公子掌管,二公子和四公子辅助大公子管理信常侯府。 不过卿玦后来的日子安稳了,却是因为当初三公子的照应,而那个时候三公子是信常侯府中较之大公子还要出色许多的人,许多事情大公子也是先知会过三公子才付诸行动的,对于这个三公子,晏亭所知不多,晏府中的记录并不详尽,只载了相貌俊逸,为人精明,央睿王元年春,卒。 寥寥几笔,莫不如不记,反倒不惹人好奇,不过那个已经载明死去的人如今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若是不惊诧,实在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姬殇脸上挂着伤感的笑,不待卿玦追问,自己已经先说出口来:“若不是先生,如今我已经死了。” 卿玦垂着头,喃喃的说道:“那个时候我翻遍了整个白玉府,没找见三哥,便感觉到三哥也许脱难了,可总也等不到你回来,心底渐渐对自己的想法生出了怀疑,如今真的见到了,真好,还能让我亲口跟三哥说声抱歉。” 姬殇眼圈也微微有些红,表现的却是比卿玦淡定了许多,口吻平缓道:“怨不得你,是那个时候我心急了,不该让你成为他的师弟,总知道他不怀好意,却还是放任你跟在他身后。” 卿玦沉默着,晏亭从他们两人之间断断续续的交谈中听出了端倪,颦眉不解道:“你既然没死,为何不出来见卿玦,反倒让他背负着对你的歉意,本大夫倒是想起来了,曾胜乙是苍双鹤的人,那个时候你的出现也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难不成你的一切都是受苍双鹤指使,包括不出来见卿玦,处处算计,小人!” 说罢不等着姬殇回答,抬步就向苍双鹤的房间里冲去,卿玦看了一眼姬殇,姬殇急切道:“先生开始的时候便让我出来见你,你怨我吧,我知道别夕没死,怕你再跟他牵连不断,到后来,是不知道该怎么出现在你眼前了。与先生没关系。” 看着姬殇脸上的急切,卿玦柔和的笑了,“三哥。只要你还活着就好,那些都是旧事了,我不想把自己困在里面。” 姬殇看着卿玦脸上平和的表情。轻叹一声:“不管你的选择是否惊世骇俗,只要他能让你感觉幸福就好。” 卿玦知道姬殇这话指的是自己与晏亭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眼中,晏亭还是个男人,即便姬殇是自己最敬爱的三哥,可卿玦却不可能告诉他晏亭是女子,不过听见姬殇的祝福,卿玦还是会从心底感激。 姬殇与卿玦略略的说了这几句便想去追晏亭,苍双鹤现在是真的需要静养。他害怕晏亭冲进去会搅扰苍双鹤,方才挪步,卿玦却挡了他的去路,姬殇不解的看着卿玦,语调还算柔和:“卿玦,此时不能让上大夫去搅扰先生养身,你闪开。” 卿玦微微侧了侧头,随后对姬殇绽开一抹笑,平缓道:“卿玦知道,先生也想见见流云。” 姬殇一愣。盯着卿玦的脸不解的问道:“搞不明白你们都在想些什么,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你让开,上大夫方才怒气冲冲的闯进去了。若是气坏了先生可怎么是好。” 卿玦却还是固执的拦着姬殇,若是硬杠,姬殇绝非卿玦的对手,这点他二人心中皆分明,听见姬殇微微扬高的声音,卿玦只是维持着平和说道:“三哥,你信我的,流云绝不会惹出乱子,若是今日她不进去见见先生,她和先生两个人心中都会不舒服的。” 姬殇斜着眼睛看着卿玦,尽管那个时候府中很多人皆说卿玦不是信常侯的子嗣,或许是他那个出身不好的娘不知道与哪个野男人生了孩子,没处安置才送到信常侯府中来的,因此信常侯对这个孩子极其冷淡,且这个孩子生得又瘦又干巴,实在不像美冠天下的大央姬氏子孙。 不过姬殇知道卿玦并非生得不好,只是吃不上,穿不上,时常邋里邋遢的扮相遮了他的光华,后来,姬殇掌权,给了卿玦最好的安排,才让卿玦的美貌渐渐传扬开来,如今这般近的距离下观看,卿玦愈加的艳丽,即便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睿王即将迎娶的新后赵娥黛,若是站在卿玦身边,怕也要被抢了风采去,想必上天给了他天下第一的美貌,觉得实在偏私了,才又让他一直在磨难中艰难前行吧。 见卿玦执意不肯让,姬殇才试探道:“你既然喜欢上大夫,又知道他也与先生有些别样的情感,怎的还要阻止我去拦着他们单独相见。” 卿玦嘴角绽开一抹笑,那般的自信,那般的幸福,也那般的耀眼,“因为我相信她,若是生生的拦着,反倒适得其反了。” 姬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才幽幽道:“幸好上大夫与当年的别夕全然的不同,不然不管先生待他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也会杀了他。” 姬殇说得狠觉,卿玦看着姬殇的目光清澈,却也坚定,一字一顿道:“若她真的如当年的别夕一样存着别样的目的接近我,我也认了,不过话我却是要先说出来的,一旦她有什么不测,我绝不独活。” 又是一声长叹,姬殇摇头道:“我以为你曾经亲见过白玉氏灭门惨案之后,人该长些脑子了,却还是这般的糊涂,且较之那个时候还盲目。” 三年不见,再见还是能体会那种浓浓的关怀,卿玦对着姬殇憨憨的笑,语调平和道:“三哥,你没爱上,等你爱上便知道那种感觉了,说我傻也罢,说我呆也好,只要她还好好的活在我的身边,我傻一些,呆一些又能怎样呢!” 姬殇也笑了,“或许吧,其实姬氏的男子皆是如此,父亲这样,你亦然,总让人放心不下。” 卿玦偏着头,好像陷入自己的世界,喃喃道:“父亲……” 前后皆无人,这里又不是信常侯府,因此姬殇倒也没那么多顾虑,轻笑道:“那个时候父亲极看重我,这是府中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我才能那么自由的出入府中任何地方,包括你的海棠苑,看管你的婆婆回老家省亲那次,无人敢去海棠苑,我去了。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那是父亲让我去的。” 二十几年的认知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卿玦一直因为信常侯极不喜欢他。可姬殇却告诉他,信常侯让最宠的姬殇去见他,且因此还连累了姬殇被其生母责罚。根深蒂固的认知让卿玦不肯相信姬殇的话,卿玦只是一直摇着头笑。笑容过后,眼角盈出晶莹,却强自坚持不肯让那颗泪落下,“三哥,父亲不喜欢我,若你这话在我最渴望着他能眷顾我的时候同我说,我会感激你。可如今不了,我已经二十五了,不会再信这些了。” 姬殇看着卿玦,淡淡的说道:“这是父亲和我的约定,他说真正能成大事者,要有一颗辩得清楚仁义礼智信的心,你是他交给我的责任,不然你认为我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你身边?父亲好些年游历在各国之间只为寻一个人,他很执着,因为他爱上了那人。看着你,我好像看见父亲的化身,在我弱冠那年,父亲告诉我。信常侯府有我们兄弟几人,他便可以真正安心的去寻她了。” 有什么尘封的东西慢慢浮出水面,卿玦略有些急切的追问道:“那女子是谁?” 姬殇定定的看着卿玦,半晌轻笑道:“当年的第一美女——陆娀婵。” 卿玦身子明显的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姬殇,连连摇头,“若父亲当真最爱的是我母亲,为何要那样待我,你骗我,三哥,三年不见,你为什么要编这番话来骗我呢?” 姬殇摇头,“你信,只是想不通罢了,莫要怪父亲那样待你,信常侯府那个时候养着那么多人,本来他私通叛国罪臣之女已经犯了株连之罪,先王顾念手足之情饶了他,若他再拿你当心肝宠着,惹怒了先王,信常侯府那么许多人就完了。” 心头涌动着异样的温暖,卿玦如过往一般,陷入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中,喃喃的念着:“父亲不是不爱我……” 姬殇不接话,只是静静的陪在卿玦身边,一样的场景,好像三年的间隔并不曾出现一样,最开始是被动的宠溺着这个可怜的弟弟,到后来也便成了真心,卿玦的单纯执着令姬殇放不下。 那厢,姬殇拦住了卿玦,晏亭得以畅通无阻的闯进了苍双鹤的房间,以前苍双鹤的房间内总是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闻见了,会感觉无比的安心,可是几日不见,再来却换上了浓郁的药味,令晏亭的心一瞬间揪紧。 不过晏亭选择忽视心头的异样,快步来到苍双鹤榻前,抱臂环胸冷哼道:“你把卿玦单独叫来,又要耍什么诡计?” 晏亭猜想过苍双鹤对她这个问题的回答,要么搪塞,要么寻个军务之类的借口,且她针对苍双鹤可能给出的答案一并想了应对之词,句句犀利,可她想得那般周全,却忘记了那厮是苍双鹤——总让人防备不迭家伙。 “鹤寻卿玦来,只是明白的告诉他让他离开你,不过他实在执迷不悟,鹤自问还有些手段,也明摆着告诉卿玦了。” 那一层轻纱是恁般的轻盈通透,可却阻隔了晏亭探寻苍双鹤的视线,心咚咚的跳,苍双鹤这般直白的话令晏亭不知该怎样应答。 苍双鹤说完那番话,竟缓缓的坐直了身子,掩唇轻咳了咳,随后伸手挑了帘子,对犹在呆愣的晏亭轻缓一笑,柔声道:“鹤不会放手。” 晏亭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早先进门之前想好的那些质问的话如今全生生的吞回到了肚子里,微颤着手指着苍双鹤,咬牙道:“你这疯子又想怎么着,我与卿玦已经做成了夫妻,你别妄想会拆开我们,你这人太自以为是,别以为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在你的掌控之中,我偏不——偏不!” 她以为自己这话是有些份量的,却不曾想苍双鹤听见之后只是莞尔的笑,“卿玦受伤之后,你才开始接受了他,他的伤势是吃的鹤的药,对于他的身子,鹤自认为比你清楚,你与他是万万不能成就夫妻之实的。” 原本慢慢后退着的脚步听见苍双鹤的话突然前移,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苍双鹤只是浅浅的笑,“卿玦这次伤得很重,不好近女色,鹤怕他太固执,在那日为他诊治之时。已经替他做好了防备,半年之内,他势必不能与女子行房的。” 羞愧、躁乱、惊恐、颓败。一系列情绪交织在一起,晏亭身子战栗着,咬牙切齿的瞪着苍双鹤。久久,也只是吐出了‘卑鄙’二字。却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唾弃苍双鹤了。 苍双鹤瞧见晏亭的反应,脸色都未曾改变一下,语调中似乎也掺杂了一丝愉快——晏亭愈加的肯定自己与苍双鹤是有仇的,那厮见不得她好过了。 “防患于未然,鹤总不能坐以待毙,那不是鹤的喜好。” 想也不想就拔出了腰间的短刀,上前一步架上了苍双鹤的脖子。恶声恶气道:“解药拿来,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你!” 脖子上的刀刃恁般冰凉,苍双鹤却依旧维持着脸上平和的笑,不甚在意的说道:“即便你今日杀了鹤,卿玦也是半年无法与女子行房,再者,杀了鹤,你忍心么?” 心又露跳了一拍,晏亭冷笑道:“杀了你,本大夫就清净了。也报答了师傅养育我十几年的恩情,正好与卿玦双宿双飞,何乐而不为?” 晏亭觉得自己装得极好,却还是被苍双鹤扑捉到她话末之时一闪而过的不舍。嘴角绽开了笑,那是苍双鹤自卿玦受伤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可是晏亭却并没有看见,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手中的短刀上了,许是紧张,苍双鹤的颈子上竟透出一抹血痕,显在玉白的肌肤上,愈加的触目惊心。 瞧见那血痕之后,晏亭极力克制着自己转身离开的念头,大大的眼睛来来回回的转着,良久,终于为自己寻到了借口,说话的语调中透着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的轻松,朗声道:“今日本大夫不会取你性命,终究是可用之人,若此时伤了你,想必我与卿玦今后的日子也要难过了,哼!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之后,洒然收刀,转身就往外头走去,晏亭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苍双鹤那一脸的憔悴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对质,替卿玦讨公道,这一刻全抛诸脑后,晏亭快速的离开了苍双鹤的房间,她在害怕,她在颤抖,她怕再留下去,自己与卿玦的宁静与温暖会被风浪侵袭——那是他们好不容易期盼来的幸福。 苍双鹤并未阻止晏亭离开的脚步,手中捏着紫玉,那总也捂不热的玉在晏亭用短刀架上他脖子的那一瞬,突然温暖了起来,看着晏亭的背影消失在他的门后,苍双鹤脸上的笑温柔了起来,喃喃的说着:“你离我还不算太远。” 那天卿玦笑得很开怀,晏亭拉着卿玦回到他们的院子之后,卿玦同她讲了许多关于姬殇的事情,晏亭听得却并不十分上心,提前吃了晚膳,便通知郡衙内的人不要打扰,晏亭在卿玦不解的视线下关了院门,房门,最后连房间门一并落了闩。 其实晏亭对与男女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情景了解的并不深刻,心中乱着,倒也没什么温柔可言,拉着卿玦就往软榻走去,卿玦不解的轻问着晏亭,“干什么呢?” 晏亭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头也不回的应着:“睡觉。” 卿玦猜着许是晏亭在苍双鹤那惹了闷气,现在发着孩子般的脾气,倒也不甚在意,轻笑道:“时辰尚早,怎能睡得着呢?” 卿玦说这话的时候,他二人已经到了榻边,晏亭微微闭着眼回身抱紧卿玦,卿玦伸手揽紧晏亭的腰身,附在她耳畔轻笑道:“怎么了,先生同你说了什么?” 晏亭的脸贴着卿玦,喃喃道:“既然睡不下,就做些旁的事情。” 卿玦心头一颤,低头看着怀中的晏亭,声音更加温柔,缓缓的问着:“流云,是先生说了什么么?” 晏亭依旧闭着眼睛,并不回答卿玦的问题,而是伸出手臂拉下了卿玦的头,用自己柔软的唇瓣堵住了卿玦的问题,带着浓烈的情感,迫切而热情的探索着。 从晏亭种种举动中,卿玦终于明白她想干什么了,被动的承着晏亭的热情,搁在晏亭腰间的手臂缓缓收紧。 感受到腰间力道,晏亭仿佛受到了鼓舞,大了胆子把卿玦压倒在榻上。伸手便去解卿玦腰间的革带,却被卿玦伸手握住,他的手心很温暖。每次交握在一起,都会感觉踏实和安定,如今被卿玦握紧了手。晏亭才感觉散乱的意识渐渐凝聚,微微抬起身子。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盯着卿玦,喃喃道:“卿玦,你是不是怨我?” 被晏亭这莫名的一句问得有些愣怔,卿玦轻笑道:“我怎会怨你呢?你我尚未拜堂,不可如此。” 晏亭枕在卿玦的胸口,听着卿玦有力的心跳声,幽幽道:“他说给你下药了。我害怕……” 她的声音很轻,卿玦却听了个分明,不必细细的解释,卿玦也猜透了晏亭这番动作的缘由,轻笑道:“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看着卿玦自信的表情,晏亭也渐渐的安心了,那一晚的陈县风雨飘摇,而并躺在一起的两人却是那么的静谧。 陈县另一边的院子里,苍双鹤倚在窗口遥望着陈县飘雨的天空。喃喃的说着:“下雨了,雨过之后,便要真真切切的冷了。” 跟在他身后的姬殇一直静默着,直到苍双鹤出声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说了起来:“先生,卿玦他不是故意的。” 苍双鹤并不回头看他,声音在这风雨飘摇的夜里有些空冷,“鹤明白。” “先生,上大夫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男子……” 苍双鹤赫然回身,那一双眼衬着摇曳的烛光,透出异样的光芒,令姬殇不禁缩了缩身子,而苍双鹤却没有说什么,脚下无声的走回到自己的卧榻。 这一刻的苍双鹤全然的不像个人——姬殇心中如是想着!毕竟跟在苍双鹤身边已经几年了,也算是了解,不再多言,关紧窗户,躬身退了出去。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苍双鹤一个人之后,他才摸着温凉交替的紫玉轻缓道:“即便是恨了,也是有温度的,总好过那般冰凉。” 晏亭继续与卿玦肆无忌惮的幸福着,萱草雅也时不时的绕着曾胜乙转,苍双鹤一日少过一日的现于人前,后来郡衙内很少有人提及他,只几个知情的人知道,天凉,初南的余毒愈加厉害,苍双鹤由几个心腹送回了苍双府养病去了。 初南率军与卿玦在陈县十里外交战,晏亭心中挂怀,由曾胜乙护卫,身披铠甲,登战车随卿玦上了战场。 一连几场,鬼面将军的名号就传扬开来,南褚将士闻听卿玦到了,士气先去了一半。 初冬,初南败,不知去向,南褚边陲重地失陷。 隆冬,卿玦率央兵长驱直入,直逼南褚国都,遭遇顽抗,迟迟无有进展。 苍双鹤离开之前曾又见了卿玦一次,这次是背着晏亭去寻的,自那以后,卿玦留在军中的时间远远超过和晏亭在一起的时间,晏亭也敏感的察觉,抓着卿玦问过,他只是温柔着拥着她,告诉她,既然要娶她,便要有势力。 一句话便让晏亭沉默,欺君之罪不是儿戏,若他们两个要正大光明的成亲,定要有让君王忌惮的势力,这点晏亭心中分明。 弹指一挥,已过半年,从落叶缤纷的秋转到杨柳新绿的春,阳光暖了,晏亭身上的衣衫渐渐淡薄,即便时不时有关她和卿玦二个人之间暧昧的传闻流传出去,可卿玦不在乎,晏亭倒也不背着人,若是时日久了不见,心中生生的念着,得了一日半日的闲,偎依在一起,天上地下的讲着,然后久久的对视,缠绵的拥吻,不过那夜的事情,晏亭却是再也不敢做了。 直攻南褚国都不成,卿玦便调兵切断了国都与外界的联系,调遣虞国的军队游走于南褚,运用晏亭的策略,分崩离析,把南褚主要城池一座座的收归大央所有。 其中许多城池是瞧见大势已去,自动归降的,花开之时,苍双府中的马车伴着一路花香赶到了南褚国都外大央军营。 几个月不见,苍双鹤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淡紫色的长袍,随意半拢着的长发,温文的笑,且他身边还跟着别夕,眼睛上缠着布条,听见晏亭的声音,别夕欢快的走了过来,却被卿玦伸手拦住。 晏亭与卿玦之间的传闻,别夕从雷心子那里多多少少听说过了,那个时候他是不信的,如今被别夕拦下,才知道雷心子所言非虚。 半年的时间不见,别夕竟在那一瞬间生出了莫名的惶恐,因为他感觉到一切都不同了,即便看不见,却清楚的知道卿玦用了半年时间在自己与晏亭之间筑起了一座高墙,防备着外人插入,探手抚摸上自己眼睛上的布条,心中竟然空落落的,好像自己当初的选择错了一步,只那一步的错,便让他失去了先机,他可还有机会? 晏亭倒是有些意外别夕会跟着来,即便有卿玦那刻意的一挡,可她还是绕过了卿玦向别夕走去。 别夕身边立着的是苍双鹤,晏亭告诉自己那厮已是路人,实在没必要紧张,大着步子走进,脸上的表情也当真寻常了,拱手对苍双鹤和别夕笑道:“能见先生与别总侍同来,本大夫心中甚是欣慰,快里面请!” ¤¤¤¤¤¤¤¤¤¤¤ ~~~~(>_<)~~~~今天居然写到这么晚,咕~~(╯﹏╰)b8是故意的,(*^__^*)嘻嘻……预告,苍双再次到来之后,接下来几章,会有特别的安排! 今天加更是上个月粉红50的,(*^__^*)嘻嘻……继续求票票!(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拜堂好不好 皆是面貌俊美之人,那笑尤胜春阳艳花,招展非常,却是道不明几番计较,个中滋味个人知。 贪你笑、贪你哭、贪你怨,哪怕是恨也好,就怕你这般看似热络非常,实则无心的应酬!苍双鹤负手于身后,宽大的袖摆遮了捏着紫玉的手,淡然自若的随着晏亭的脚步走向卿玦, 在别夕心中,半年的时间已经遥远到不知该如何逾越,可对于苍双鹤来说,即便是十几年的断层也不过尔尔,何况数月而已罢了,他眉眼间流动的笑令卿玦不由自主的颤着身子。 待到两人面对面之时,晏亭上前一步站到了卿玦身边,才令卿玦回过神来,对苍双鹤恭谨道:“先生。” 苍双鹤看着刻意挨靠在一起的晏亭和卿玦,心底究竟是何种想法,自是不可外露,只是轻笑着点头,并不虚应客套,直接开口道:“南褚大半沦陷,姬将军英武之名广为传颂,大王尤欣慰,然堰惠王再三催促,大王细思量之后,定下两个月之后的五月初八为吉日,行册后大典,自然,大王希望姬将军与上大夫能以南褚国玺为贺礼。” 晏亭听了苍双鹤的话,与卿玦相视一眼,只消一个眼神,便可知对方是与自己一个心思的,两个月之后睿王大婚要看见南褚的国玺,而从此地回到大梁,单单行军便要月余,也就是说睿王只给了他们不足一月的时间解决顽抗的南褚。 初南惨败之后,有消息说其下落不明,可也就是在这几日,晏亭接获消息,初南并非下落不明,而是游走在南褚各地之间。汇聚南褚尚未缴械的城池余兵,密谋一举反攻。 晏亭与卿玦谋划之后,特意给了初南一个可乘之机。让他寻到了央军一个不易被人发觉的漏洞——晏亭知道初南为人小心,若是太易发觉的漏洞,想必他要怀疑。就是那个不易被人发觉的缺口,初南也一连探看了许多天才下手。 自然。放了初南进南褚国都之前,晏亭也做了周全的准备,南褚太尉乃是个贪财之人,晏亭倾五百金相赠,那太尉甚识时务,并不做推脱,只说待南褚战败之后。送他远离此地,晏亭尽允之。 后初南入南褚王宫与禇幽公的谋划,只要经了他耳的,命心腹尽数传给了晏亭,不过初南谋划的却是还要再过半月,如今苍双鹤带话来此,晏亭思量再思量,唯恐初南再做推迟,那么想要如期回朝,绝非易事。 看着颦眉凝思的晏亭。卿玦并不避人,或许追究起来,还带着那么点的刻意,伸出手。轻轻的牵了晏亭垂在身侧的右手中间的三根手指,恁般的小心翼翼和怜惜。 站在一边的卫都和晏忠瞧见了,分明是春日阳光正好时,两人却同时抱臂摩挲肩膀,好像立在寒风中想办法取暖一般。 别夕是看不见的,却由旁边人的动作反应中猜出了一二,脸色愈发的难看,再也装扮不出那等柔和的笑,神情现出了落寞来。 曾胜乙去看苍双鹤,见他只是淡淡的笑,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一般,那几人的反应曾胜乙是没兴趣的,他也只在意苍双鹤,见苍双鹤这般的态度,好像放心了一样,不过有些事情却是连曾胜乙自己也说不分明的,就好像自己安心了,而为什么要安心,安得哪份心,他并未想清楚。 冰凉的手指有了卿玦的温度,晏亭抬了脸,对卿玦柔柔的笑,看着卿玦眼底的提醒,方想到自己有些走神,忙换上应对场面时的假笑,对儒雅笑着的苍双鹤点头道:“大王的吩咐,本大夫与姬将军会从长计议的,长途奔波,想必先生与别总侍也累了,先进内堂,有旁的吩咐,再细细道来。” 看着晏亭恢复了先前平静的表情,卿玦慢慢的松开了手,却不想他的手才离开晏亭的指尖,晏亭竟突然回手握紧了他的手,卿玦一愣,抬头去看晏亭,而晏亭正好转过脸对着他娇憨的一笑。 几个月同室而眠,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传扬开来,此时倒是并不介意的再被旁人传成什么样子,见晏亭不肯松开自己的手,卿玦也不生生的往回拉,回以晏亭安抚的笑,眼底写满深情。 这等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自然有人看不惯,萱草雅骑着她的肥妞姗姗来迟,原本盘算着下马之后先跟曾胜乙热络热络的,却不想才下马就瞧见了晏亭和卿玦之间的浓情蜜意,倒也不管在场有多少人盯着,大踏步的上前挤进了卿玦和晏亭之间,对着晏亭笑眯眯的说道:“上大夫,几个月不见,我想你想得觉都睡不好了,上大夫啊,你有没有想想我呢?” 晏亭看着萱草雅妩媚多姿的笑,咧着嘴角连连摇头道:“我忘记想你了。” 看着晏亭脸上的尴尬,萱草雅并不理会晏亭是怎么回答的,上前就扑进了晏亭的怀抱,撒娇般的拍打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奴家这般念着你,你竟忘记了奴家,来来,让师兄评评理,你这寡情薄幸的人,该怎么补偿奴家呢?” 说罢连拉带拽的把晏亭自卿玦身边带离,随后竟塞到苍双鹤身前,拉出了块大红色的绣牡丹巾子,掩面嚎啕大哭,甚是夸张,好像晏亭当真负了她一般,哭天抢地道:“师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先前我是想不开,分别了几个月才发现喜欢上大夫喜欢的紧,我们已经有了那样的事情,而今她倒是把你师妹我给忘记了,这可让我怎么活呢!” 众人被眼前这一幕震呆,面面相觑,不知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混乱的场面,晏亭脸色铁青的站在苍双鹤身边,以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管管你师妹。” 苍双鹤淡笑道:“自幼鹤便管不住她,抱歉,无能为力!” 有苍双鹤管不住的人,鬼才信,晏亭斜着眼睛睨着苍双鹤。清澈的眸子里的不认同清晰的印在苍双鹤眼底,愈加的勾了苍双鹤的笑颜胜花,不言不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上前几步,与卿玦并肩走进了内堂。 萱草雅见苍双鹤与卿玦一起走了,伸手自怀中摸出了一块白色绣萱草的帕子。轻轻的拭去眼角的湿润,随后对晏亭笑嘻嘻道:“上大夫。同行啊!” 一白一红两块帕子交替出现在眼前,令晏亭感觉眼花缭乱,扯着嘴角想笑也笑不出来,轻哼一声,抬步走在了前头。 萱草雅并没有追着晏亭的脚步离开,待到人群散开,萱草雅对着留在最后的曾胜乙笑眯眯的说道:“好久不见。你有没有一点点想我?” 方才那一幕闹剧,曾胜乙心中分明是为了哪般,会心一笑,沉吟了片刻,不管是否真心,开口便说了出来:“是啊,我可是想你想的都睡不着觉了呢!” 萱草雅眼底的笑意更深刻,扬声道:“你我还真是有缘份呢,真巧,我也那么那么的想着你呢!” “是么。真好。” 看着曾胜乙眼神的扑闪,萱草雅知道这家伙又打算从旁的地方趁她不留意的时候逃开,她这次可是做了准备的,大踏步的上前。伸手就把方才在晏亭眼前来来回回晃着的红巾子塞到了曾胜乙手中,扮作羞涩状,柔声细语道:“瞧瞧奴家特别给你绣的,喜欢不?” 曾胜乙身子打了个颤,看也不看手中的红巾子,连连点头道:“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怎能不喜欢呢!” 萱草雅羞答答的垂了头,喃喃道:“呆样!” 曾胜乙大踏步的跳开,一手抱着玉首剑于身前,一手捏着红巾子递出去老远,口中急声道:“萱姑娘、萱女侠、萱小姑奶奶,在下自觉几月不见,未曾得罪姑娘啊!” 萱草雅顿时收了脸上的娇笑,咬牙斜眼盯着曾胜乙,冷哼道:“曾胜乙,你这话就是得罪我了,告诉你实话,你家少主把柄在本姑奶奶手上,本姑奶奶已经同她说过了,把你给本姑奶奶当牛做马,本姑奶奶便不出卖她!” 她这话还未曾说完的时候,曾胜乙已经逃出去老远,边跑边说道:“也好,等着我家少主同我说了这事之后,我再来见你。” 曾胜乙的速度,萱草雅自是追不上,倒也未曾做出要追赶的动作,恨声道:“你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哼!你不跑我还不要,你这一跑,我嫁定你了!” 私下里各有算计,可对抗南褚实在不是可以儿戏的大事,待到几人各自入座之后,晏亭把自己所知的消息还有初南和禇幽公之间的情况一并与苍双鹤说了。 其实这些事情即便晏亭不说,苍双鹤也是一清二楚的,甚至远在大梁的苍双鹤要比身在南褚的晏亭和卿玦更早知道初南的出去,而晏亭送给南褚太尉那五百金,原本是要回晏府去取的,可要筹集那么一大笔钱,以晏府的势力,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凑好的,是以消息传回晏府之后,殁先生连夜赶到苍双府,只出声说了要金子,苍双鹤并不多问,便命雷心子给殁先生送到了晏府里。 不过如今晏亭同他细细的讲这些情况,苍双鹤一直浅笑着听着,总有不经意的时候,晏亭的声音会带着一丝极淡的温和,字末时,会有属于女子才有的细腻,苍双鹤仔细听的,其实是晏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女子声音。 别夕躬身立在苍双鹤身后,苍双鹤说过,他的眼睛在睿王大婚的时候,若没有特别的情况发生,应该可以看看那等热闹的场景了。 对于那等热闹的场景,即便是曾经他的眼睛没坏的时候,别夕也是不喜欢的,凭良心说,他甚至有点讨厌那些鼓乐齐鸣的喧嚣,他会那么迫切的想治好自己的眼睛,说到底只是想看看那个在他耳畔轻言软语的女子是否和当初的白玉秋一样的柔和。 白天做了交代之后,夜里给苍双鹤几人安排了住处,筵席散后,晏亭当着苍双鹤的面与卿玦并肩离去,自然,她也并没有给自己做过旁的安排,依旧还是睡在卿玦的房间里的——也说不清楚那房间到底是卿玦还是晏亭的了。只是不同于陈县郡衙,这个房间里有两个卧榻。 夜里,卿玦靠在榻上就着矮几上的油灯擦拭着手中的半截画戟。晏亭躺在另一边的卧榻上翻来覆去,良久,霍然坐起了身子。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伸手扒梳了几下。随后抱着瓷枕慢悠悠的挪到卿玦榻前站定。 柔和的灯火罩着他和她,灯下的两人皆是那般的不真实,卿玦手中还捏着画戟,抬头看着撅嘴的晏亭宠溺的笑,轻声道:“怎么了?” 看见卿玦的笑,晏亭上前几步,把怀中的瓷枕挨着卿玦的瓷枕摆在卿玦大榻的前头。随后拿下卿玦手中的画戟放在了一边,伸手环住卿玦的脖子,额头抵靠在卿玦的额头上,撒娇道:“我冷,要你给我温暖。” 卿玦放下手中用来擦拭画戟的鹿皮,伸手揽上了晏亭的腰身,手指在晏亭身后把玩着她的长发,手臂微微用力,便把晏亭带进了自己的怀中,轻笑道:“是因为大王的口谕烦恼?” 晏亭坐在卿玦腿上。头靠着卿玦的胸口,双手从卿玦的脖子移到卿玦的腰身,抿嘴片刻,随后喃喃道:“不是。他来了,我有些担心。” 把玩着晏亭柔顺的长发的手指顿了一下,片刻之后,复又把方才捏着的那缕发绕在了手指上,语调不变的温柔,轻缓道:“信不过我么?” 晏亭摇了摇头,随后想想,自卿玦怀中直起身子,盯着卿玦那张艳美无双的脸,坚定道:“卿玦,我们今夜就拜堂好不好,不要什么婚典,不要什么见证人,只要你和我拜堂就好。” 卿玦一愣,把玩着那缕发丝的手停了下来,发丝从他的指间滑落,最后一丝不剩,缓缓的收紧手臂,晏亭说她冷,他如今才相信,她是真的冷了,即便是坐在自己怀中,晏亭的身子也在不停的颤着,扯开自己身上的外袍兜住晏亭发抖的身子,卿玦的下巴抵在晏亭的头顶,鼻翼间是晏亭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心头抽痛了一下,久久不语。 慢慢的,卿玦感觉胸口处的衣襟慢慢湿润,晏亭终究还是在意那人,卿玦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几个月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有的时候甚至两天加起来睡不过四个时辰,可卿玦却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幸福的怀疑老天是不是又要给他什么更大的不幸,这幸福就如同死囚最后那一餐饭,恁般的可口,目的却是为了送他登上不归路。 越是情浓,越是难分,最初苍双鹤离开的夜里,晏亭总会在午夜叫着让人救她,哭喊着说她不会水,为了夜里晏亭的哭喊,即便是隆冬腊月,背着人的时候,卿玦也要尝试着学凫水,那时的水冰得刺骨,可卿玦脑海里确是晏亭满脸泪痕的哭喊,即便那喊声的最后常常带出苍双鹤的名字,他也全不在意,只为了让晏亭安心。 后来他终于会凫水了,兴冲冲的告诉晏亭,而晏亭只是斜着眼睛不解的瞪着他,问他为何和她显摆自己会水,嘲笑她是旱鸭子? 这个回答令卿玦哭笑不得,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告诉了晏亭,说晏亭会在夜里说自己不会水,让他救她,他也不会,所以要学,如今真的学会了,要第一个告诉她。 卿玦那话是说在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有一个男子这样待自己,一生何求?久久的拥抱,也或许,没有苍双鹤给卿玦下的那毒,想必她会顺理成章的和卿玦做成了真的夫妻,不过,他们自那之后慢慢的分榻而眠。 梦中常常会出现苍双鹤的脸,即便他已经走了很久,可她却还是忘不掉那日硬闯进了苍双鹤的房间,他面无血色的样子,还有坚定的告诉她不会放弃的表情,且那一幕伴着儿时的场景一并入了梦来,卿玦说她哭喊着怕水,即便她没问,想必也不可能不说旁的,她害怕卿玦心中会不舒服,才以他白天操劳,怕夜里搅扰他这样的借口分了榻。 卿玦没有告诉晏亭,早先她的梦中多半都在喊着苍双鹤的名字,自然后来也不敢对晏亭说,现在她常常在梦中傻笑,间或还会念着要带卿玦远走高飞,离开这充满了阴谋的浊世! 犹记得晏亭第一次在梦中说要带他回桃花涧看桃花潭的情景,那个时候晏亭不与他同榻,夜里总也不放心,来替晏亭盖被子,盖完之后就坐在榻边看着晏亭熟睡,那一次,在他替她盖好被子后,她竟伸手抓了他的手,然后就那么柔柔的说道:“卿玦,等着定了天下,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带你去桃花涧,那里很美很美,带你看桃花潭,你会凫水,我跳下去,然后你就救我上来,然后我再跳,你再救……卿玦,你这么好,我好喜欢你呢!”(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 结发 姬殇曾同卿玦说过,他所谓的幸福从来都是过眼的云烟,于旁人来说,卿玦身为男子,活得本末倒置,委实屈了他这样一个俊才。 知道姬殇是真心待自己好,可卿玦还是会轻笑着问他:何为本,何为末! 姬殇无言以答,男儿当成就伟业,可在卿玦很小的时候,姬殇便知道,卿玦心中没有宏图壮志,他只想要一个他爱的人,可以让他找到温暖的人,兜兜转转许多年,终究让卿玦找到了,那人便是晏亭,可是晏亭真的诚心爱着他么,姬殇不这样认为。 即便只有卿玦一个人在的时候,他也在努力表现晏亭是真的爱着自己的,所以他选择性遗忘,他只记得晏亭说过喜欢他,却从不去想晏亭喊着苍双鹤名字的时候那种即便是路人听了也能深深体会到的撕心裂肺的痛;他记得晏亭说他生得祸国殃民的时候的娇憨,却不去记得有人在晏亭面前提到苍双鹤时候的失神;更甚者,晏亭此刻蜷在他怀中说着要嫁他,他也只是反反复复的告诉自己,晏亭是因为喜欢他才要嫁他,而不是因为看见苍双鹤突然出现之后,心底猛然间膨胀出的别样情感驱使她惶恐的想要逃离,就是因为她从未遗忘,所以苍双鹤才会毫无忌惮的离开。 其实,卿玦一遍又一遍附在晏亭耳边说着‘我爱你’的时候,而晏亭至始至终只是回他‘我喜欢你’,仅此而已。 心中泛着苦,说他自私也好,小人也罢,只要还能这样亲近的揽她入怀,就让他以为晏亭是真的爱上自己好了。久久的凝思之后,卿玦应了晏亭的要求,“好。我们拜堂。” 他要先留下她的人,然后慢慢收获她的心,哪怕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只要晏亭愿意给他一个机会,那么他就要抓住。卿玦知道,晏亭的心绝不是石头做的,朝夕相对之时,晏亭的梦中不是已经有了他的存在么! 久久的沉默过后,终于点头,却发现怀中的人没有了反应,低头看去。她已经沉沉的入睡,睫毛上还挂着晶莹,蜷缩在他的胸前,仿若被人遗弃的孤儿,或许最初的吸引,便是她与他有着十分相似的境遇——他二人自幼皆是被父母遗忘在角落的孤孩! 一如现在蜷曲在他怀中的晏亭,十几年前,他也生生的渴望有一个宽厚的胸膛能像现在自己对晏亭这般给她庇护,可是没有,把怀中的晏亭抱的更紧。 看着方才晏亭摆放在他瓷枕边的那个精巧的枕头。那是偶然间晏亭发现的,本是一对的,瞧着晏亭喜欢,他便买回来了。第一次把这对瓷枕摆放在一起的时候,晏亭散开自己的长发,同样解了他的,把那天下间只一对的乌木簪子并放在一起,与他挨靠在一起,枕着这一对枕头,看着交织在一起的发,晏亭吃吃的笑,用她那属于女子的软柔嗓音喃喃的念着:“从前我一直不懂何谓结发,如今这是否也算是一种结发呢?” 舍不得放手,就这样一直抱着吧,他们的发早已经结在一起了,拜不拜堂又如何,至少天亮之前,她还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彼时,另一边的房间里,苍双鹤立在窗边,萱草雅站在他身后,看着天空中的上弦月,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的开了口,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师兄,你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了?” 立在窗边的苍双鹤并没有立刻给出萱草雅回答,不过萱草雅看着他的状态似乎并没有生气,又接着说了起来:“卿玦真的很爱流云,虽然看不透流云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都这样了,师兄是不是打算成全了他们呢,反正看着师兄也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想来是我那个时候太自以为是,大概流云在师兄心中,也不过是个比较有趣的人罢了,终究是谈不上爱的。” 萱草雅一边说着,一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苍双鹤的侧脸,终究是几年时间不见,小的时候就觉得苍双鹤的内心是任何人都捉摸不透的,包括他们的师傅天尘子在内,而今大了更是如此,可是当真好奇,晏亭究竟在苍双鹤心中占据了什么样的地位。 就在萱草雅以为苍双鹤还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竟不想他捏着紫玉洒然转身,眉目间流动了萱草雅不熟悉的温和,竟让伴在他身边几年自己也愣住了,喃喃的启唇:“师兄……” “你可信天命?” 听见苍双鹤的问题,萱草雅眨了眨眼睛,先是摇了摇头,随后想想又点了点头,苍双鹤并不理会萱草雅究竟是点头还是摇头,伸出了手,摊开手掌,从萱草雅再次见到苍双鹤之后,他的手中便一直捏着这块紫玉,对于苍双鹤手中有捏着东西的习惯,萱草雅自幼便知道,只是觉得苍双鹤捏着的东西愈发精致,终究未曾上心,如今衬着昏暗不明的光影再看着紫玉,竟生出恍惚的惊心来了。 苍双鹤一径笑道:“此玉非比寻常,本是一脉生成,却分成三份,结可成网,破则伤,师父第一次同我说到此玉之时,在我心底,这便如同降龙星的存在一般虚无,如今或许我也要信它了,不过,那又能如何?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只要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便足够。” 萱草雅看着静静躺在苍双鹤手心中的紫玉,平日里那玉石似乎色泽深沉,也不知道是夜色的作用还是自己未曾在意的结果,此时的玉颜色竟恁般的浅淡,且似乎隐隐可见有水痕涌动的迹象,定了心神再去细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不解的堆起眉峰,萱草雅喃喃道:“怎会这样?” 苍双鹤缓缓的蜷了手指收了紫玉,手心朝下缩回手臂,感觉手中隐隐的温热,垂了头浅笑道:“她在哭泣——为我!” 萱草雅把一双猫儿般的眼睛瞪得如猫儿一般的滚圆,结结巴巴道:“师兄,这玉石——这玉石……” “只要心之所依。便可感应到同样携玉之人心中所念,我可安心养毒,只是因为这玉告诉我。她并未遗忘。” 萱草雅是越听越要糊涂,喃喃道:“她既然喜欢师兄,又和卿玦那般亲昵。那在她心底,究竟谁才重要一些呢?” 苍双鹤依旧垂着眉目浅浅的笑。“几个月的时间终究还是让我明白了,我做得远不及卿玦,在他用命去表达自己的爱时,我只是用最冷静的算计完成自己的计划,我输在了爱不是算计上,作为上大夫,她或许有同龄人少有的睿智。可作为真正的流云,她只是个脆弱的女子,渴望真心的呵护,在爱与被爱之间选择,她选了后者。” 萱草雅心头一颤,好像很多很多年之前,也曾有个男子让她在爱与被爱之间做出过选择,可是那个男子真的爱过自己么,若是爱了,为何生生的踢掉了她腹中的胎儿;若是不爱。又何必为她散尽家中姬妾,带她远走避开权势的纷争,也不过短短几年,又好像那些早已经是上一世。亦或许,爱与被爱,至死方休,眼角流下水泽,看着苍双鹤始终浅笑着的脸,愈加的悲恸,喃喃的念着:“师兄……” 苍双鹤只是握着紫玉偏着头对她淡淡的笑,并不出声安慰,语调似乎飘在天边,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可是,我亦爱她,怎么办呢!” 萱草雅上前一步,苍双鹤已经转过头去,仰望着天空中的上玄月,喃喃的说道:“三年时间,如今已经过了一年,还有两年,无论如何,我是不肯让的,哪怕……” “哪怕如何?” 顺着他的声音追问,苍双鹤没有回头,淡淡的接口:“哪怕她心中住着那人,哪怕世人皆道鹤先生是世上最卑鄙无耻的小人,哪怕,我与他皆在……” 夜再漫长,终究会亮,天亮之后,便是又一个开始,那些暗夜涌动的情感在数以万计的性命面前,不可能尽情张扬,对于初南调兵之事,总归是要反复定夺。 卿玦坐在主帅的位置上,晏亭沉静的分析着敌方的形势,抛开情感的波澜之后,一年的历练,总归也是像模像样了,何况阴业先生最主要的教导便是排兵布阵,待到她能沉淀了心思,对敌之策,信手拈来不成问题。 晏亭分析完之后,先是对卿玦柔柔的笑,转头再去看苍双鹤,脸上的表情立刻垮了下去,此时的苍双鹤好像在打盹,这么重要的场合,那厮竟如此表现,难不成是她说得不好,令他听着想睡了,呸!死妖孽。 心中暗骂,脸上却在一瞬间的失神之后堆起了虚伪的笑,对站在苍双鹤身后的别夕柔和的说道:“别总侍,想必鹤先生昨日舟车劳顿,身子正虚呢,这也没让他好生歇着就拉了他来共议大事,实在是本大夫考虑不周了,快,扶着你家先生回去养着吧,别让他太过劳累,若是再病倒了,几个月无法出门的,想必大王也要怪罪本大夫呢!” 苍双鹤并没有睡,别夕是知道的,他清晰的听见了苍双鹤在晏亭说完这番话之后那几不可闻的轻笑声,顿了一下,别夕低头浅声道:“先生?” “哎!恐怕要让上大夫失望了,鹤若是就此离开,恐怕大王知道了,该怪罪鹤不作为了。” 听见苍双鹤的声音,晏亭转过头去不搭话,亦不看他脸上一如既往的柔笑。 即便有了这样的插曲,不过总体他们的商议还算顺利,其实随时可动禇幽公,不过初南的威胁实在太大,禇幽公还是得留下,初南府中的南姬晏亭一直带在身边,虽然她长了一张同姒塔一样的脸,晏亭却恨不起这个女子,半年时间的相处,南姬虽然面上还是那样冷淡,不过也不再恨晏亭恨得彻骨,或许有些时候,南姬和晏亭这么静静的对立,竟有些惺惺相惜了。 商议完最后对抗初南的策略之后,卿玦去操练阵法,晏亭换了常服,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关押南姬的牢房,见面之后即开门见山道:“本月内,大央会跟初南做最后的了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只一句话便让南姬潸然泪下。晏亭以为南姬会像以前那样跪着求她给初南留个活路,可是今天却没有如此,她只是站在她对面一直无声的哭。哭得晏亭也感觉自己的心里酸酸的,良久,许是哭累了。南姬终于幽幽的出声:“若当真有那么一日,南姬只求上大夫能给公子留个全尸。” 关在狱中。可有些消息并不闭塞,她知道初南不爱她,可对于她来说,却是极懂他的人,胜者为王败者寇,初南太过骄傲,让那样的人为寇。他不会快乐,与其让他不快乐的活着,莫不如成全他成为叱咤一时的英雄之名,也成全她的一片痴心。 看着南姬,晏亭竟感觉自己是幸福的,久久,竟轻声出口:“若是他肯娶你,本大夫或许会饶他一死。” 南姬眼角的泪再次倾泻,最后只是哽咽摇头道:“不会,公子永远不会娶我。我这样的女子不可能吸引他的,无论基于利益考量还是内心的情感,他皆不会选我。” “可是你这么爱他……” “爱上他的人有很多,不单单只是我。只不过我的做法激烈了一些罢了,如此倒也好,至少在他心中会隐隐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女子,为了他的宏图大业甘愿以性命相搏。” 看着南姬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隐隐闪现的幸福,她虽然生了姒塔的样貌,却有着和弱水一般无二的深情,轻叹一声,晏亭看着南姬笑道:“若此时我放你离开,你可会去见他?” 南姬对着晏亭缓缓的笑,“不会,我会杀了你,然后自杀。” 爱是一种毒,即便再有理智的人,一旦爱上了,也会变得丧失理智,南姬的话中透着坚定,晏亭知道她若当真放了南姬,南姬一定会如她所说想尽办法杀她,这是她最初的目的,也是最终的目的,久久,轻笑一声,晏亭平和道:“为了爱我的人不伤心,我不会死,所以,我不会放了你。” 南姬眼角滴泪,却一直笑着,“爱上上大夫的人很幸福,至少不管你究竟爱不爱他,你会给他希望。” 晏亭退了一步,摇头呢喃:“我爱他,真的爱他。” 南姬并不与她争辩,只是浅笑道:“或许吧!” 她们是知己,在苍双鹤最初离开的日子里,每次梦见或想念之后,晏亭不与外人说,总是偷偷的跑到南姬的牢房中看她,不管时辰的去看她,一个眼神,就知对方为情所困,却因为特别的身份而彼此对立,晏亭会带南姬回大梁,这是一早便想好的,可是到了大梁又能怎样,南姬与姒塔真的不同,亦或许,她会成全南姬,那是南姬唯一的要求——待到他日初南魂归故土,让她守着他的陵寝,直到老死,她不能让他的坟成为荒冢,那样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呦! 三月十二,卿玦率兵攻陷褚都外百里的隋州,此地乃初南与褚都联络的最近据点。 三月十五,卿玦率兵进发隋州外四十里的离州,绕离州操兵,并不攻城。 三月十八,云遮月,离州南头缺口处,有一匹烈马突围直奔褚都。 三月十九,南褚太尉通知晏亭,禇幽公下令最后一搏。 三月二十二,离州降。 三月二十五,南褚各地聚往褚都的将士被卫都堵截在距褚都外五十里不得前行。 三月二十九,褚都破,南褚百官奉降书,禇幽公自缢身亡,初南不知去向。 四月初一,卫都下令在南褚王宫大摆筵席,且把降书快马传回大梁尚晨宫。 那天下午晏亭便心神不定,问过几次南褚王宫的解构和藏着国宝的库房方位,卿玦一一相告。 入夜,晏亭支卿玦去招揽降臣,自己避开所有人到了苍双鹤暂住的房间外。 晏亭进门的时候,苍双鹤立在窗边看着漆黑的夜幕,并不回头望她,只是轻喃道:“鹤等上大夫很久了。” 听见苍双鹤的声音,晏亭听见自己心口咚咚的跳着,却故作淡定道:“前段时间忙,总也没抽出时间来瞧瞧先生,不知先生身体如今真的好了么?” 苍双鹤笑着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晏亭。温和笑道:“托上大夫的福,鹤如今虽未痊愈,却是行动自如了。” 由于苍双鹤乃重瞳。很少会全睁开眼睛看人,只是半垂着眼皮便是惊心的光华,全然睁开后。那完美的丹凤瞬间便穿透了心底的隔纱,清晰的落下烙印。十几年的距离似乎并不存在,犹记得那年她情不自禁的呢喃:“哥哥,你这眼生得好生奇怪。” 而今,她依旧轻喃:“哥哥,你这眼生得真好?” 听见她的声音,苍双鹤不似少年时的脸色丕变,反倒眉间心底盈满幸福的笑。柔和的回应,“只要你喜欢就好。” 仿若入魔,看着苍双鹤伸出的手,晏亭缓步上前,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可距离苍双鹤一步之遥的时候,晏亭突然站定,身后有熟悉的感觉,才想回头,苍双鹤已经上前一步抓住了晏亭要缩回的手。轻轻一带,便把晏亭揽进了自己的怀中,下巴抵着晏亭光洁的面庞,轻轻呢喃:“我好想你!” 晏亭身子一颤。苍双鹤却透过晏亭发上的乌木簪子的一角看着站在门边的卿玦,他的脸色很白,表情是无法遏制的痛苦,可是这次他不像上回一样急忙逃开,他就那样站在这里看着苍双鹤紧紧的拥着晏亭,是为了让自己更痛苦,还是想知道晏亭会在这一刻作何选择呢。 突然苍双鹤身子的动作僵住,晏亭伸手推开苍双鹤,看着他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扬高下巴沾沾自喜道:“看你不中招。” 说罢回头对卿玦一笑,急声道:“呆子看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把他绑上。” 那一刻卿玦看得很清楚,晏亭的手曾想搭上苍双鹤的手心,虽然她突然这般做法,可还是挡不住她那片刻的迟疑,莞尔一笑,卿玦平和道:“流云别闹,放开先生。” 晏亭挤眉弄眼道:“怎么可以放了他,好不容易抓到的,如果不抓住他,我怎么安心寻鼎。” 卿玦愣了一下,去看苍双鹤的眼底已经显出愧疚,而苍双鹤脸上温文浅笑的表情并未因为晏亭这突然的出手而做任何的改变。 见卿玦迟迟未有动作,晏亭瓮声瓮气道:“你这没良心的家伙,今天晚上不准偷偷溜进我的房间,哼!” 说罢从自己的腰带上解那一捆粗粗的麻绳,来到苍双鹤身边,上上下下的把他捆了个结实,随后对卿玦傲然道:“不用你帮,我也能捆住他!” 说罢不待卿玦回应,又回头对苍双鹤挤眉弄眼道:“对不住了,鹤大先生,南褚的镇国宝鼎也是本大夫的了,哈哈哈!” 伴着夸张的笑,晏亭拉着卿玦向门外走去,随后关了房门,用最大号的锁锁住房门。 在晏亭兴奋的找锁那一刻,卿玦分明看见方才被晏亭密密实实捆住的苍双鹤身上的麻绳尽落,而他只是那么柔笑着看着晏亭。 卿玦心头那不舒服的感觉又开始泛滥,苍双鹤是在向他宣示,他能全然不顾的爱着晏亭,苍双鹤也可以宠她上了天去,只要她开心! 整个晚上,晏亭毫无顾忌的游走在南褚王宫,她以前便告诉了卿玦与苍双鹤的集鼎之赌,自然也一并说过谁先集齐五鼎,便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情,现在卿玦真的害怕苍双鹤会在晏亭之前集齐五鼎,因为他害怕苍双鹤会借着赌约之说让晏亭嫁给他,如今瞧着苍双鹤的态度,他是不会先把五鼎集齐了,天下和晏亭,到底谁在苍双鹤心中重要一些呢?卿玦在这一刻真心的希望苍双鹤更在意天下,那么他会倾尽全力去为苍双鹤打下江山,也算是对苍双鹤的报答和弥补。 黎明时分,晏亭寻到了南褚宝鼎,趴在宝鼎上吃吃的笑,看着卿玦跟着她一起笑,即便她身担重任,终究只是个十九岁的女子而已。 四月初三,留部分将士打理南褚余孽,卿玦与晏亭还有苍双鹤踏上归途。 一路上,卿玦骑着雷行乌骓马一直护卫在晏亭车前车后,晏亭车后跟着的马车上拉着南褚的宝鼎,晏亭命晏忠和曾胜乙好生看护,眉目中常常涌动了欢喜。 萱草雅依旧骑着她的肥妞,高兴的时候绕在曾胜乙身前身后,不高兴的时候一连几天没个人影。不过那日曾胜乙倒是听萱草雅说过,她说别夕长得也不错,不画可惜了。 然后曾胜乙每次看见别夕就阴阳怪气的笑。别夕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曾胜乙的气息流动,那日终究隐忍不住。厉声问过曾胜乙笑什么。 曾胜乙倒也不客气,当着晏亭的面便说萱草雅要画他。 晏亭不甚在意的说道:“萱姑娘画的蛮好。这有什么可笑的呢?” 曾胜乙耸肩道:“那个傻丫夸说谁长得好看的时候,从来都画不穿衣服的。” 晏亭眨了眨眼,别夕的脸一瞬间涨红,卿玦站在晏亭身后伸手搭了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再说了,竟不想晏亭思考了许久之后,竟点头道:“好像有这样的一件事。让我险些误会了卿玦的,改天一定要萱姑娘把卿玦那画拿来给我瞧瞧,对了,等着别夕的画好后,我也看看,还有,胜乙义兄啊,萱姑娘说过你好看没有?” 晏亭这随口一说,在场的几个男人皆面现尴尬,卿玦掩唇轻咳了咳。随后伸手拉着晏亭的胳膊快速离开,待到了僻静处,面红耳赤的对晏亭出声道:“你是个姑娘家,怎的要看那样的画呢?” 晏亭眼中流动着晶莹的光芒。吃吃笑道:“不公平呢,萱姑娘都瞧过了,我还没看呢!” 看着晏亭的表情,卿玦轻笑出声,伸手捧上晏亭的脸,额头抵着她的,喃喃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晏亭嘻嘻的笑,伸展手臂缠上卿玦窄细的腰身,细声细气道:“该顺着我。” 卿玦的声音中充满了宠溺,“得寸进尺。” 晏亭笑得愈加的张扬,“谁稀罕进尺呢,本大夫要进丈。” 他们嬉笑的声音隐隐飘远,飘到了一直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淡紫色身影那里,收了嘴角的笑,手中捏着紫玉静默不语,苍双鹤知道,晏亭现在的笑声是真心的。 四月末,大军照比预定时间早了两日回大梁。 睿王率百官于大梁城上迎大军凯旋,苍双鹤依旧不现人前,卿玦一身银白铠甲,端坐乌骓马上,威风凛凛。 晏亭步出马车恭谢王恩,却是不想睿王见她的第一句话竟令晏亭生出些微的惶恐来。 “那一次见晏爱卿,爱卿面色差强人意,几月不见,倒是别有一番风情了。” 听了睿王的话,晏亭脸色有些难看,心中暗暗盘算,早起后似乎看过铜镜中的自己,体内的药应该没问题,那么睿王这番话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呢? 卿玦一直站在晏亭身后,听着睿王的话之后,只感觉心头涌起了莫名的焦灼,且晏亭这样沉默着,即便睿王脸上的笑似乎没有任何的不同,可卿玦却是担心着,倒也不顾所谓的礼数,上前一步躬身道:“参见大王。” 听了卿玦略带紧张的声音,睿王勾着嘴角,眼底写着玩味的挑起了眉尾,视线游移在晏亭和卿玦之间,先前也有传闻断断续续的传到他耳中,传说晏亭上大夫喜好别致,家中娇妻已然诞下子嗣,晏亭却与犹胜女子美貌的卿玦形影不离,无论走到何处,夜里总会同室而眠。 那话睿王第一次听了,只是莞尔,间或再听旁人提及,只调笑道:“姬将军生的面相别致,喜好特别点,倒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过而今亲见他二人的异样,睿王竟感觉心头打了个突,眯着眼无声的打量起卿玦脸上的飘忽,莫名感觉心头不舒服了起来。 晏亭听见卿玦的声音,适才回过神来,脸上堆笑,出声回应了睿王的夸赞,“臣谢过大王褒奖。” 不管心中是何种滋味,总归在众目睽睽之下,每个人表现的皆是那么完美,君有君恩,臣有臣道。 虞国与褚国败了之后,即将迎娶堰国公主的睿王已经多半显出了隐忍过后的气势不凡。 盛康一直沉默着,以前是众星拱月,如今是萧条落寞。 场面上的事情晏亭无心应对,寻了个借口在众人面前回晏府去了,自然,如今晏亭的一举一动是众人的焦点,她寻得借口无碍乎长途劳累,想早些歇息,可大臣们却有意无意的调侃着她是着急想看看自己的‘子嗣’,晏亭并不解释。 卿玦见晏亭离开,也无心坐下去,不过睿王并不放他随着晏亭走,且把信常侯府中大公子、二公子和四公子一并叫到了夜宴上,待到晏亭走后,当着众人的面笑道:“姬爱卿如今已经二十又六了,先前是有些别样的缘由,不提也罢,如今却是今非昔比,晏爱卿尚不及弱冠,已经诞下子嗣,姬爱卿,也该早些成家立业了。” 听见睿王的话,卿玦执着九方樽的手抖了一下,酒液溅出少许,虽面色如常,可坐在近处的睿王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一整天莫名的压抑竟在这一瞬间畅快了起来。 不待卿玦回答,竟有重臣小心翼翼的推荐起了自家的小姐,卿玦一直低头沉默着,直到睿王扬高了声音道:“众爱卿,若觉得自家有配得上姬爱卿,稍后便同张效说说吧。” 握着九方樽的手指关节泛起了白,卿玦听着睿王这等看似极度的荣宠——从前适婚女子从来皆是大王先挑的,而今这话放出来,莫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此一番竟让卿玦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可以先于睿王挑选贵胄之后,可是,他怎么能受呢,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卿玦坚定道:“大王,臣不能!” ¤¤¤¤¤¤¤¤¤ (*^__^*)嘻嘻……上个月加更已经补完了,今晚是本月粉红10票加更,谢谢大家的留言,票票支持,继续厚脸皮求票,捂脸,爬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指婚 “大王霸业未成,臣怎可为一己之私,而负天恩?” 以退为进,既圆了睿王的面子,也委婉的告诉睿王自己心中不应,卿玦知道睿王听得懂。 睿王长指轻执夜光杯,嘴角勾着玩味的笑,视线透过杯身打量了卿玦脸上的坚定,声音里透着旁人辩不分明的情绪,语调悠长道:“姬爱卿心心念念寡人的家国天下,寡人甚欣慰,寡人年岁轻于姬爱卿,饶是如此,再过几日也要再次大婚,怎忍心见姬爱卿犹自形单影只,此事便这样定下了,姬爱卿不必虚礼推脱寡人的好意。” 话音方落,众臣中已有窃窃声传入卿玦的耳朵,莫不是夸赞睿王仁爱那一套子虚词,卿玦目光清澈的看着睿王,对身边虚词不甚在意,即便自己有战功在身,但绝不会以为睿王真的就全心待他好,大王赐婚,有些时候是荣耀,而更多的时候,是一种禁锢的手段。 以一人之力抗天命可行否?眸光流转之时,思绪已是百番计较,即便他此时违抗了睿王,睿王也不会真的治罪于他,卿玦有这等把握,可也清楚,自己表明了心态,睿王还要继续,也是代表睿王有自己的坚持,身边究竟有什么女人卿玦本不在意,可他在意的是当初因为边城千金和萱草雅的存在,让晏亭的心思飘忽,那对于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此种错误他不会再犯,因此睿王即便要治罪于他,他也万万不会应了睿王的要求便是,晏亭看似坚毅的表象下藏了颗脆弱的心——经不得太多的风雨! “姬爱卿?” 见卿玦并未立刻回应了自己的说辞,睿王轻扬了语调,而坐在卿玦身边的朝臣已经开始轻声催促着:“姬将军,大王圣恩。还不拜谢?” 那些人的声音虽不大,却足以让睿王听个分明,嘴角的笑现出了自鸣得意。看着卿玦的眼神愈加的开怀,这便是君与臣的区别,只要他高兴便可以掌控别人的人生。他不但要掌控身边之人的人生,还要掌控整个天下百姓的人生。这是他一直以来给自己设定的方向,为了这个方向,他可忍旁人无法忍,如今,大概不必再隐忍了。 卿玦缓缓的躬身施礼,中规中矩道:“谢主隆恩!” 说罢抬眼看着睿王的开怀,竟又全然不顾的说了起来:“大王乃有道明主。臣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大王成全!” 看着卿玦的眼神,睿王总觉得他不会那样顺从了自己,却又想知道他会怎么说,因此轻缓道:“说。” 卿玦缓缓的笑了,声音坚定道:“臣有心中所爱,可臣不能辜负大王圣恩,大王既是真心怜臣,只求待到大王大业一统之时,成全臣与心中所爱!” 那是一根尖锐的刺。随着卿玦优雅婉转的语调,缓缓的扎进了睿王的心房,好像即便是呼吸这般寻常的事情,都可以引起心头的痛楚来了。那痛楚沿着心房蔓延开来,一直达到捏着夜光杯的手指,好像手中的杯子也无比的沉重了起来,这感觉竟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令睿王也吃了一惊。 一直以为卿玦是懦弱胆小的,却不曾想居然敢违背了他的意思坚持着自己想法,晏亭那其貌不扬的家伙是如何做到的?曾立下伟志,要掌控天下人命运,可是自己的命运,自己可能掌控的了?或许,他连卿玦也不如! 手中的夜光杯身已经出现了几不可查的裂痕,睿王突然轻笑出声,用着仅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为了个男人,哼……” 放下手中的夜光杯,杯子脱离了束缚,顷刻碎裂,睿王睨着那杯身冷声吩咐道:“竟敢以如此不堪之物应对寡人,张效,命人将制此杯之人斩了。” 一句话令原本嬉笑有声的众人顷刻缄默,各人皆小心翼翼的查看着睿王的表情,唯恐自己惹了王怨,成了睿王发泄怒火的替罪羊。 张效躬身上前,跪地颤声道:“回大王,此夜光杯成于先王年间,雕杯之人早已亡故。” 睿王看也不看张效一眼,视线一直绕在卿玦那张愈现艳丽非常的脸上,沉声命令道:“死了便能脱开罪名——休想,挖出来,曝尸于日下,敢欺寡人之威仪者,寡人绝不善待。” 一直被睿王注视着的卿玦表情没有任何的改变,反倒是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盛康身子不住的战栗着,即便他身后有西申撑着,可还是莫名的惶恐,也不过才一年的时间,睿王的改变令他寝食难安。 或许睿王并未改变,因为盛康到大央之前,公子野便已经打探过了,当年尚还是公子昊政的睿王便显出了非凡的雄韬伟略,偏偏盛康到了大央之后,睿王是一副昏庸好色的形貌,那时盛康还曾嗤笑过传言的虚夸,如今想想,却原来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了。 睿王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面色惨白的盛康,眼底现出一抹狠觉,随后转过头去对卿玦和善的笑道:“既是姬爱卿心爱之人,莫不如带到寡人面前,寡人替你做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彼年年幼便知大央姬氏所出男女皆为天下至极的美人,且又常常被人夸赞,昊政公子为姬氏之中的极美,却是不曾想,卿玦身着一身布衣出现在他眼前,轻而易举的打散了他的骄傲,凭什么呢,那样一个罪臣之女所出,怎能比他生得好?不管国耻还是私怨,只那一面,当年的昊政公子便开始时深深的厌恶起了卿玦。 抽长了年岁,对于容貌差于卿玦倒是没那么在意了,且央安王给他寻来的又敬又畏,却是没记恨过鹤先生比自己生得好看,可是再见卿玦,还是从心底的不喜欢他,如今更是不喜欢他,他怎么可以同晏亭那么亲近呢——即便晏亭不是个女子,可在他的认知里,晏亭是先王最爱的宠姬所生。便是欠了他们姬氏王族的情谊,本该全心全意待他才是。 在场所有的人都屏息等待着卿玦的回答,因为睿王这是下定决心要逼卿玦就范了。大家等着看最后到底是谁妥协。 久久,不想卿玦竟绽开一抹笑,脸上显出了幸福的表情。轻轻的,柔柔的应道:“大王既然要见臣的心爱之人。臣也不好推三阻四,想必在场众人皆有耳闻,臣实不必遮掩,今日便给大家一个实解,那传言属实!” 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所谓破釜沉舟便是如此,晏亭家中尚有妻儿相护。身份想必不会那般惹人怀疑,而有龙阳之癖者古往今来也有不计其数,且王公大臣里也不乏其人,何况早先便有传闻说他胜似女人样貌,喜好也该是不同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即便驳了睿王的颜面,倒也不见得睿王眼下便会办他。 那厢睿王听了卿玦的话,面上虽未有改变。方才那等如被刺扎的感觉又开始一波强势一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终归不见容于世,天下人皆知姬爱卿乃寡人堂兄。寡人怎可见你执迷不悟,此事便定下了,待到寡人大婚之后,着奉常以上礼处之,不必再推三阻四。” 寥寥数语,透着高于其年岁的威仪,帝王之相尽显无疑,那曾经藏了别样心思的官员莫不战战兢兢,卿玦沉默以对,终究在这等盛大的场面之上,退一步,或许还有旁的办法才是。 觥筹之后,掩着几样心思,卿玦愈发的感觉置身于此,与心中曾有过的幻想相去甚远,众星拱月的虚华远不及陈县外枫山上伴着晏亭嬉笑的日子来得快活,几番思量,若逼他至极,便携晏亭远走高飞,他知道那也是晏亭的渴望! 而脱开这等场面的晏亭回了晏府,自然备受瞩目,屠幼菱已然诞下子嗣,那屠夫人愈发护她护得紧。 屠太史知道晏亭提早回府,睿王眼中并不在意他的存在,他也有自知之明,提前到了晏府恭候晏亭这个东床快婿,见了晏亭全然没有丈人的严肃,反倒显出了阿谀之貌。 屠幼菱并不知晓晏亭乃是女儿身,终归是顶着晏家的女主人身份生下了柴安的儿子,见了晏亭之后,愧疚之情溢于言表,晏亭却并不在意,只是看着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孩儿喜欢的紧,突然就生出一种念头,或许有一日,自己也要生出一个来,可是再想要生出怎样美丽的婴孩时,竟生出了迟疑,脑海中隐隐之间有两个全然不同的面容交替着,渐渐的乱了心思…… 晏妙萏自韩夫人下葬之后便没在人前出现过,今日晏亭回府,倒是出来了,原本略丰润的面庞显出了消瘦,一身素麻衣衫,身上无有一件装饰,清寡寡的一张脸,看着晏亭努力挤着笑脸,可笑的让一旁的瞧着心酸。 晏亭这厢无声的与晏妙萏交流,那头屠太史却是不屑晏妙萏这个身份尴尬的小姐,硬是挤在了晏亭和晏妙萏之间,抱着屠幼菱的儿子往晏亭面前送,开怀的说着:“早些时候贤婿在南褚操忙,那是儿郎的正事,不好以这样的家事扰了你的心思,如今贤婿已然凯旋,此子为晏家嫡长子,总该有个响亮的名字,那些日子为父便与幼菱商量过,觉得这起名之事,还得贤婿自己斟酌才是。” 屠幼菱愈加的无地自容,看着晏亭的时候脸上也挂上了尴尬,远远的跟在晏亭身后的柴安也是一直垂着脸的,他很想上前抱抱那个孩子,可他不能! 听了屠太史的话,晏亭只是轻笑着点头,轻声细语道:“孩儿的名字自然该由亲父来取,岳丈大人放心便是。” 柴安听见晏亭的声音,心头一颤,慢慢的抬头,晏亭背对着他,令他看不见晏亭的表情,却对上了屠幼菱透着隐隐泪光的眼,一瞬间便移不开视线了。 屠太史只顾着开怀,并未留心四周情况的特别,把怀中的孩子交给屠夫人,凑到晏亭面前絮絮的念着晏府的琐事,间或炫耀一下屠幼菱经过他的指点,把晏府打点的甚好。 章化站在一边静默不语,晏府的事情多半都是他问过殁先生之后定夺的,如韩夫人的安葬问题,这样的事情像屠太史是根本无法给出个说道来的。 晏亭表面上看似用心听着屠太史的话。间或抬眼看看章化的表情,随后了然的轻笑,并不对屠太史时不时前后不一的说辞表示什么。 晏妙萏藏着心思。可实在不喜欢这等热络的场面,被远远的落在了最后头,曾胜乙抱着玉首剑凑到晏妙萏身后小声的说着:“小姐。少主吩咐你到偏堂侯着她。” 霍然转身看着身后的曾胜乙,小心翼翼的追问道:“三哥寻我所谓何事?” 曾胜乙耸肩道:“少主吩咐。小姐心中该明白,属下实在不知。” 晏妙萏难得扯了抹笑,曾胜乙转达了晏亭的吩咐之后,抱着玉首剑快速的离开了。 晏亭以身子不适为由,搪开了喋喋不休的屠太史,随后转到了偏堂,那个时候晏妙萏已经侯在了那里。见了晏亭迅速的站起身子,上前几步却又隔着一段距离站定,怯生生的说了句:“恭喜三哥。” 晏亭对晏妙萏点了点头,轻缓道:“且随我来,带你见一个人。” 晏妙萏心头一动,略有些焦急的追问道:“莫不是七表哥?” 晏亭颦起眉头,不过还是回了晏妙萏的话:“不是。” 晏妙萏‘哦’了一声,缓缓的跟在晏亭身后沿着偏堂向晏府另一处更加隐秘的私牢走去,一路上晏妙萏张了几次口,却始终没问出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来。 待到瞧见关在私牢中的南姬之后。眼睛错愕的瞪大,姒塔她是见过的,也知道姒塔害死了晏亭‘最喜欢’的女子,想也不想脱口道:“三哥。你何时把姒夫人弄到府中的,大王不会怪罪么?” 晏亭转头看着南姬,语调清晰的对晏妙萏说道:“她不是姒夫人,她是初南的舞姬。” 即便知道初南不好女色,可是听见如此妖冶的女子乃初南的舞姬,晏妙萏还是无法接受,痛心疾首道:“三哥,你不用刻意告诉我,我知道他不爱我,也知道你与他本不可两立,我从未怨恨过你,我只是想知道他葬在哪里,仅此而已。” 南姬没说话,她只是静静的打量着晏妙萏,即便晏亭没有介绍,可由方才晏妙萏那一声三哥的称呼中,南姬已经知道晏妙萏是什么人了,曾经她天天幻想自己要是晏妙萏该多好,如今瞧着晏妙萏惨白的脸,她知道其实晏妙萏真不比她幸福多少,或许硬要说晏妙萏比自己强在哪里,大概就是因为晏妙萏有一个真的挂怀着她的兄长,晏亭带晏妙萏来看她,不过只是让晏妙萏早点对初南死心罢了。 南姬冷笑了一声,知道晏亭的心思,却没有揭露,或许晏亭也就是懂她不会说些不该说的,才敢带晏妙萏来此,那个娇柔的女子,其实很好骗的——至少她看上去楚楚可怜,却不会真的如自己那样为了初南要死要活。 晏亭淡淡的扫过南姬脸上的表情,随后对晏妙萏柔声道:“此女名唤南姬,为初南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来暗杀我,不过被鹤先生识破,替我挡下一劫,此后,我想用她换取解药救治鹤先生,初南却是笑着告诉我,她死了也值得了,这样他就记住她了。” 晏妙萏连连摇头:“三哥,你骗我,七表哥不是那样的人,你骗我。” 晏亭并不理会晏妙萏的表情,接叙道:“南姬是他的棋子,死不死无所谓,可是你的母亲是不同的吧,那个时候我欲以你母亲交换解药,哼哼……结果想必你早已经知道了,据悉鹤先生的身子至今尚未痊愈。” 晏妙萏脸上已经显出崩溃的神色,晏亭轻缓道:“我知你最想问我初南可还活着,我可以告诉你,他是没死,不过,若被我瞧见,我定不会放过他,因此,你心中有个准备。” 终究隐忍不住,晏妙萏掩面哭着跑了出去,看见牢门口没了晏妙萏的身影,南姬稀稀拉拉的拍着巴掌,冷笑道:“好一个黑面热心兄长,就是不知道那个丫头够不够聪明,知道你用心良苦了。” 晏亭挑高下巴看着南姬,笑道:“这个倒是不必你挂怀,准备一下。几日之后本大夫带你入宫见姒塔最后一面。” 原来堆在脸上的戏谑在听见晏亭这番话之后,顷刻收敛,迟疑的开口道:“什——什么么?” 晏亭倾身上前。距离南姬远过一臂之外的距离,轻笑道:“姒塔欠了本大夫的,如今她已经没有用处了。该还了。” “你要杀了她?” 晏亭并不回答南姬的话,笑着离开。留下南姬身子不住的打着颤,慢慢的蹲了下去,蜷曲成一团,“自作孽不可活……”嘴中反反复复的剩下这么一句。 回到了自己僻静的院落,晏亭心头扑通扑通的跳着,晏府内外张灯结彩,唯独这里晏亭特别交代过。没有她的准许,不得擅动,所以这里一片漆黑。 韩夫人一直是她心中的毒刺,如今除去了,心头反倒空落落的了,或许她此时离开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不过终究还是欠着阴业先生的养育之内,所以她从回到了这里,而隐隐的明白,房门内藏了个身份特别的人。因为单单要章化处理,是绝不会把韩夫人安葬在睿王赐给晏痕的陵寝里的。 朱门轻启,正值月初时,室内室外皆是昏暗。“回来了。” 还是那沙哑的声音,一瞬间便拨动了心弦,晏亭迟疑了片刻,轻声应道:“回了。” 那沙哑的声音轻缓的继续道:“你做的很好。” 原本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如今听了殁先生这轻缓的一句,顿失了兴致,不管对面的人看不看得见,晏亭只是维持着平日里的疏离,轻点了头应道:“多谢先生夸赞,流云累了,想歇了。” 殁先生听了晏亭的话之后,原本雀跃的心情全然消散,沉默了许久,才慢慢的应道:“那少主好生歇了吧,老奴告退。” 那声音原本只是沙哑,不过晏亭一句话的功夫,竟现出了老态,晏亭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轻缓的补了一句:“先生也早些歇息吧,有什么话,明日闲了再说。” 总归是心软的,即便怨他十几年前对母亲的保护不够,却还是切不断那一直渴望着的亲情,柔了声音之后,殁先生语调中也沾上了掩不住的欢喜,慈爱道:“少主想知道什么,他日老奴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 晏亭轻轻的说着,其实以前便生出过怀疑,秘藏着的竹简帛书出现的总是那么巧合,这也便罢了,且还有许多并不像很久之前写好的,那墨迹隐隐透着水润,仿若才写出的一般…… 殁先生走了,紧随其后屠幼菱又到了,进门之后便给晏亭跪下了,抽噎着道谢,屠太史今夜以暮迟为借口自己留了下来,晏亭回府,他怎能不遣屠幼菱过来伺候呢,毕竟如今晏亭乃睿王的心腹,外头有多少姑娘眼巴巴的瞧着呢,总要防患于未然不是。 瞧见屠幼菱到了,晏亭并不意外,却是万万不会留下她,寻了个理由让屠幼菱自己想办法避开旁人的视线回去了,如此才算得了静。 天已暖和,可只有自己的房间还是空冷的怕人,蜷缩着反复,十几年的寂寞,只是半年不到的光景有卿玦相伴,也不过短短数月就已经习惯,如今这般的害怕孤单,抱着瓷枕入睡,总也舍不得,才把卿玦买来的那对瓷枕中属于自己的带了回来,瓷枕冰凉,却令晏亭充盈,总算睡了。 后半夜猛地坐起了身子,眼睛尚不及睁开,已经轻喊出声:“卿玦。” “在。” 果不其然有回应,晏亭搂着缎被吃吃的笑了,“我便说过了,你我心意相通,即便是睡了,也知道你来了,怎的这个时候到了,莫不是想我了?” 站在卧榻前的卿玦缓缓的坐下身子,身上有着浓浓的酒气,伸出手把晏亭怀中的缎被拉开,随后把晏亭轻轻的揽在怀中,脸庞偏靠在晏亭的肩膀上,呢喃道:“想,很想很想,想得心都痛了。” 听着卿玦的声音,晏亭发觉了怪异,霍然抬头,拉开有些醉意的卿玦,盯着卿玦不甚清楚的脸,小心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卿玦看着晏亭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凑上了嘴封上了晏亭的红唇。那么的胆怯和迫切,夹带着令晏亭错愕的惶恐探索着她的真实。 吻过之后,卿玦的脸紧紧贴着晏亭的脸。唇在晏亭耳畔呢喃:“若我带你走,你可会随我去?” 晏亭心头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明亮了起来。迟疑片刻,并不问缘由。柔和道:“师父说我若胜过苍双鹤便给我自由,待到那时,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走。” 卿玦慢慢的拉开两个人之间的缝隙,看着晏亭微仰着的脸,轻声道:“大王要给我指婚,我已经说过性好龙阳。可他依旧不依不饶,并说大婚之后便命人办理此事,我害怕……” 心头一痛,晏亭颦了眉头,喃喃道:“他为何要这般难为了你呢?” 卿玦轻叹道:“他自幼便极厌烦于我的。” 晏亭眼睛转了几转,随后收紧揽在卿玦腰身的手臂,贴进卿玦坚定道:“你是我的,即便他是大王,也别想拆开你我,不管是谁办理此时。用些办法,只要没有配得上你的女子,大王也不好太过强求的不是么!” 听着晏亭的声音,卿玦又把头枕在了晏亭的肩膀上。喃喃道:“今生能遇见你——真好!” 晏亭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肩头已经隐隐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收紧了手臂,向后一带,卿玦和晏亭双双倒在榻上,晏亭下榻替卿玦除了软靴之后,走向门边去关门,却瞧见站在门边擎着灯火的殁先生,一愣,想也不想就要关门,殁先生的声音这个时候急切的插进来,“我以为你会喜欢鹤先生的。” 晏亭紧张的回头,瞧着卿玦没有任何的反应,适才转过头来对着殁先生冷声道:“苍双鹤那厮十几年前差点害死我,我不恨他已经算是良善,如何要喜欢他呢?” 殁先生接口道:“唯有像鹤先生那样的人才能给你真正的快乐。” 听了这话,晏亭冷笑出声道:“你怎知道什么样才是我的快乐,我喜欢卿玦,很喜欢,跟他在一起我很幸福,这便是我的快乐,有一个真正爱我到心尖尖上的人。” 殁先生抬眼去看躺在晏亭卧榻上的卿玦,迟疑了许久,才轻缓的说道:“你尚未成亲。” 晏亭哼笑道:“先生怕是忘记了,家妻已然诞下子嗣,如今怎的要说我不曾成亲呢?” 一句话便哽住了殁先生,望着晏亭长长的叹息,晏亭退回到门里,对殁先生点头道:“我累了,先生回去歇了吧,稍后劳先生转告曾胜乙,明早不必让晏忠侯着我吃早膳了。” 随后并不等殁先生回应,合上门,落了闩,回到榻边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卿玦,突然在心底生出一阵莫名的不安,好像那些悠闲的日子很快就要过去了,因为有那么多人不希望他们在一起,他们在一起究竟妨碍了那些人什么了,为何要这样待他们呢? 伸手拔了头上的乌木簪子,散了墨发,爬到榻上靠在卿玦的怀中,伸手揽住卿玦的腰身,喃喃的说着:“卿玦,你会坚持下去么?” 久久没有人回应,晏亭把自己的头更往卿玦怀中靠去,喃喃道:“活了这么大,唯有你待我这般的好,我害怕回到原来冰凉的世界中,没有你的温暖,我该如果度过下一个冬天呢?” 还是静谧无声,晏亭眼角开始浮出酸涩,喃喃道:“好累……” 再然后,伴着卿玦均匀的呼吸声,缓缓的睡了。 阳光穿过窗棂洒在晏亭的卧榻上,卿玦缓缓的睁眼,看着怀中的晏亭,先是茫然不解,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绽开了一抹幸福的笑,伸出手指描绘着晏亭的眉目,初见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晏亭这张脸委实的难看,如今却不会再那样认为了。 感受到脸上的温热,晏亭睁开了眼,瞧着近在咫尺的卿玦,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轻言细语道:“真好,夜里觉得冷,便开始做梦你在我身边,然后就把你梦来了呢!” 卿玦笑道:“我也天天做梦你在我身边,怎么一次都没把你梦到我身边来呢?” 晏亭伸手捧着卿玦那一张过分好看的脸,撇嘴道:“因为你没我心诚。” 若论心诚者,他与她皆知,谁更在乎,不过卿玦还是因为晏亭这话而怦然心动,只是对着晏亭笑,胜过春日艳阳的灿烂。 睿王即将大婚,总也不能太过耽搁,再不想出门,还是得起来,卿玦亲自替晏亭梳好了头,看着她轻笑着出门去应着晏府的大事小情,心头飘忽着说不出的惶恐。 “姬将军。” 就在晏亭离开没多久,卿玦也打算寻了机会离开晏府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卿玦一愣,转头看着从另外一边的门走进来的殁先生,不解的出声道:“你是谁?” 殁先生站定,定定的看着卿玦,依旧沙哑道:“果真乃天下第一的美人,样貌惊心的好。” 即便这样的赞美之词听了不下千遍,可是今天从这个样貌怪异的人口中听见,心头竟涌出了不舒服的感觉,卿玦咬牙出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出现在上大夫的房间里?” 殁先生看着卿玦脸上的紧张,缓缓道:“老夫乃晏痕。” ¤¤¤¤¤¤¤¤¤ 呼呼,终于有完成8000字,(*^__^*)嘻嘻……最近都是与加更章放在一起的大章,都不知道亲看着累不累呢,本章乃本月粉红20票加更,谢谢大家支持!(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错过 “二十年前,老夫曾应过先王,若是盈姬生了女儿,便嫁储君为后,若是生了儿子,便忠心为臣,你与云儿这般的亲密,老夫亦不与你拐弯抹角,云儿乃为女子,不过大王即将迎娶堰国公主,老夫心中亦分明,大王并非云儿的良人,老夫亏欠她太多,实不好因为一己之私而断送了她的幸福,就让大王当云儿为男子好了,可是,老夫属意的女婿是苍双鹤,你自问可比得他么?” 晏痕已死,此事天下皆知,如今青天白日下,他一副像人非人,像鬼非鬼的样貌站在卿玦眼前,说着晏亭的终身之事,总有几分怪异感,饶是如此,卿玦却并不怀疑他自称晏痕的初衷,只是心口好像被人用刀子剐着,痛得无法呼吸,久久的沉默之后,卿玦徐徐吁出一口气,缓缓道:“为何你们所有人都见不得我幸福?” 晏痕一愣,再去看卿玦,眼底已经呈了一丝歉然,却还是坚持道:“老夫冷落了她十九年,身为人父,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过得幸福呢?” 卿玦突然扬了声音,痛心道:“伯父怎的知道流云跟着我就不会幸福,我敢说,这天下没有人会比我爱她——包括你,只要能看见她快乐,我愿意为她上天入地,哪怕赔上了我的性命,为何你们都要拆散我和她?” 晏痕身子微微一颤,随后朗然出声道:“你爱的太过自我,以为那便是对云儿最好的爱,可是你不懂云儿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若她当真爱了,不需要你以死明志,她只想要你可以爱她一生。陪着她到老,生离死别对她来说,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痛。” 听了晏痕的话。卿玦竟然无言以对,只那么木然的盯着晏痕那种密布疤痕的脸,脑海中一遍遍的回荡着晏痕的那番话。 看着卿玦的表情。晏痕轻笑出声,声音虽然沙哑。语调却甚清晰的说道:“这一点上,你万万不及苍双鹤看得分明。” 卿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即便天下人皆这般说,我还是不会放手,只要我活着,哪怕她当真不爱我。只要看见我她会笑,我便会守在她身边,一直守下去。” 晏痕长叹一声,摇头呢喃道:“受伤最重的,往往是最放不开的那人,你好自为之吧!” 卿玦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声调平和道:“谢伯父成全。” 卿玦离开之后,晏痕走进密室,对着墙上盈姬的画像轻轻的呢喃:“盈姬,云儿大了。愈发的像当年的你,不爱到还好些,一旦爱上了,便能令人疯狂。姬将军若位高权重,可一旦生出变故,他会像当年的我一样,无法给云儿最周全的保护,这天下间,唯有苍双鹤有那个能力,也唯有他才能给云儿最渴望的生活,可云儿怨我,我害怕逼得紧了,反倒要适得其反,盈姬,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画像上的女子巧笑嫣然,身着艳红的舞衣,若翩然起舞,可她不会回答晏痕,她就那样笑着,一连笑了十几年不曾改变,笑到她的女儿同她一般大了,也同她一样,未必是天下第一的美貌,却是爱上了便无法移情的勾心。 一年之前,朝中的大事小情还是盛康掌管着,如今的盛康,空剩下西鼎侯的名号,睿王把主持大婚的事情一并交给了晏亭打理。 盛康以前的朋党,睿王隔个三五天的便要寻个借口拉出去砍他个一个两个的,因此余下的许多官员忙着见风转舵,这几日把晏府的门槛都要踏平了。 刚从南褚回转,随后便接手了这样的大事,外加送帖子拜访的大小官员,这几日晏亭实在忙得焦头烂额,且那屠太史也不知道怎的就那么闲,天天耗在晏府,只要晏亭在府中,时不时与屠夫人一起抱着屠幼菱的儿子来晏亭面前晃来晃去,好在柴安早先得知屠幼菱已经有了骨肉的时候便给孩子取了许多名字,晏亭那日提起之后,柴安随手就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帕子,上头密密麻麻写了上百个名字,晏亭莞尔轻笑,看着上头的名字,挑了个‘子恩’说喜欢,屠太史再问晏亭孩子名字的时候,便定下了叫晏子恩。 卿玦还会在夜半之时潜入晏亭的房间,却没有相拥的时间,帮着晏亭翻看各国的帖子和大婚的流程有没有纰漏。 五月初五,距大婚只三天的时候竟当真出了麻烦,已经到了大梁的迎亲队伍里竟没有公主,晏亭听见之后顿时傻了眼,眼见还有三天大婚,新娘却不见了,各国使臣都到了,这事若传扬开来,定会被天下人耻笑。 得了消息并不迟疑,与卿玦一道来到了堰国送嫁使臣入住的驿馆,那一干人瞧见晏亭到了,莫不跪地发抖,连声音都颤得厉害,“参见上大夫。” 晏亭没心思同他们虚礼客套,板着脸说道:“行了,起身回话。” 待到送嫁使臣战战兢兢的起身之后,晏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何时发现公主不见了的?” 带头的那个身穿青黑色绣云纹锦袍的男子听了晏亭的话,抖着声音小声应道:“禀上大夫,入大梁城之前还瞧着公主在的,可是今日一早婢女进公主的房间伺候公主,就发现公主不见了,她的贴身侍婢枣儿一直昏迷不醒,小官等心中紧张,适才托人告之了上大夫。” “可告知大王?” “未差人入宫,恐引起更麻烦的后果。” 听着那官员如是说法,晏亭心中明白他担心着什么,自打虞国与褚国接连败北之后,睿王心狠手辣的名声便传扬开来,他不一次拔除西申安插在大央内的细作,而是一点点的,引得人心惶惶的一一铲除,令人防不胜防的借口和理由。 四月初三,给晏亭印象最深刻的盛康朋党赵少使,张御史。因无意间提及姒塔形容枯槁,远不如初来之时的美艳而被睿王以觊觎其后宫,乃欺君之罪的名义斩于闹市。 四月初八。掌宫门的张卫尉因私自放行重欢殿内的婢女出宫替姒塔买东西,遭杖刑二百的责罚,死于刑台之上。 四月十五。掌营建宫室的将作少府宋春山因私自收受工匠贿赂,缚身悬石沉于凉水。 四月十八。年逾古稀的廷尉易寿于大殿之上谈及南褚七公子初南的谋智绝非泛泛之流,恐不易对抗,睿王暴怒,说其长他人志气,妖言惑众蛊惑人心,但念其乃老臣,人老糊涂。法外开恩,施以膑刑,行刑之后,易寿告老还乡。 四月二十三,睿王先于姒塔宠溺的杨夫人之父掌京师的内使杨格,于府宅内与李姓太仆大谈睿王登基以来宠爱过的女子,言语中诸多不满,被睿王得知,以诋毁王威为名,赐鸩酒。饮,卒。 四月二十八,监察御史方公允朝堂上提及盛康到大央几年的功绩,睿王乃以通敌叛国之罪。车裂了方公允。 不明就里的人会质疑睿王的做法,可朝中之人却各个心知肚明那些人死了的真正原因,余下小官不必多提,而这几个乃三公九卿之列,晏亭怎会不留心,翻看典籍之后便可观之一二,他们是与盛康关系最密切的,即便人前不见交流,可私下里却是与盛康有大笔的账目往来,睿王是瞧见南褚败了之后,如今在为迎战西申做准备的,那些毒瘤自是不可留,不过来自堰国的使臣不知道这些,只当睿王暴戾,怎敢轻易去通知睿王他们把他的王后送丢了呢! 命使臣带自己去看过枣儿,探手断其脉,随后从身上针囊内翻出银针,下针不多时,枣儿悠悠转醒,晏亭询问发生了什么,枣儿得知赵娥黛不见了,只是抽抽噎噎的哭,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晏亭查看过赵娥黛入住的房间,门窗皆完好,屏退身边之人,只留枣儿,静对良久,瞧着枣儿神情愈加的惶恐之后才出声询问道:“你乃公主侍婢,若公主当真不知去向,你难逃其咎,这里只你与本大夫两人在,本大夫问话,你要如实回答,不然不必等禀明我王,本大夫自己便可治罪于你,懂么?” 枣儿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听了晏亭这话,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颤抖的声音连连回答:“奴婢明白,奴婢把知道的全同上大夫说,求上大夫开恩。” 沉吟片刻,晏亭复又开口道:“公主得知要嫁我王之后,是什么态度?” 枣儿伏趴于地,并未做思考,脱口道:“公主自幼敬仰天下英雄,最初的时候是有些不甘,可随后慢慢听说大王的事情之后,也开始如民间一般,自己准备女儿家出嫁要用到的东西了,且公主最擅箜篌,还寻了乐师专门学了几首欢快的曲子,公主高兴着呢!” 晏亭点了点头,如此说法,想必赵娥黛自己逃走的可能性不大,想当初晏杵也曾提及过赵娥黛,总归是天下第一的美女,觊觎她美貌的自不在少数,被人劫走的可能性最大。 后来又问了枣儿一些细节,没有可疑之处,遂作罢。 知情者一共没几个,晏亭恐驿馆人多嘴杂,命枣儿穿了赵娥黛的衣服,把知情的几个尽数转移到了晏府,专门辟了院子,即便是屠幼菱等人也格外交代过,不可去搅扰公主清净。 安排妥当之后,晏亭入宫觐见睿王,睿王于仪昇殿接见晏亭。 晏亭进门之前,睿王已经等在里面,见晏亭进门,并不改手上动作,手肘支在面前案几上,双手交叉,手心朝下,下巴轻靠在手背上,透过摇晃的冕旒目光灼灼的盯着晏亭。 对于睿王是什么样的神态,晏亭并不在意,进门之后便跪地行礼,“臣参见大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出乎意料的是睿王的语气竟柔和的令晏亭心惊,“晏爱卿平身。” 他若是像以往一样要么慵懒要不暴戾倒还好说,可他这样一柔了声音,晏亭直觉心头打着突,不过一年而已,给人的感觉确是全然的两种性子,谁知道眼前他的柔和是不是为了更加的狂暴做着埋伏呢! 晏亭遵着睿王的吩咐站起身子。却依旧低垂着头若一般官员面圣一般恭谨,上头睿王的声音依旧柔和,说出的话令晏亭反反复复的琢磨可透着什么端倪。 “南褚一行与晏爱卿又几个月不曾相见。怎的感觉爱卿见了寡人,愈加的疏离了呢,这可不是好事。想必晏爱卿也知道了些旧事,那么该知道。寡人与爱卿算得上颇有渊源呢!” 说到最后竟令晏亭冷然,小声的重复道:“什么渊源?” 睿王笑道:“当年令尊与父王相约,若你为男子便终身为寡人臣子,若你为女子,可就是寡人的王后了!” 晏亭身子抖了一下,心中激跳的厉害,扯着袖子偷偷拂去额头上顷刻间冒出的冷汗。心中感叹幸好自己如今是男子扮相,不然可真是跳火坑了,即便心中已是百转千回,脸上却挂着虚应着的笑,陪着笑脸道:“幸好臣为男子,若是女子,生成臣这个样貌,想必有大王痛苦的了,呵呵……” 话末还要自嘲的笑笑,恐怕睿王忘记了她现在生得多么难看一般。睿王勾着嘴角,倒是没再说这个令晏亭十分尴尬的话题,好似无意间提到一般轻缓道:“晏爱卿对天下第一美女有何种看法呢?” 晏亭本欲说自己不知,可转念便察觉了异样。心头再次打了个突突,知道睿王是听见了风声,就是不知道睿王究竟知道了多少,沉吟片刻后,思来想去还是如实作答:“回大王,臣未见过二十一公主,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 睿王收了撑着下巴的手,指尖轻点着案几,徐徐道:“寡人当晏爱卿尤喜面相俊美之人呢!” 一双晶亮的杏眼来来回回的游移着,晏亭实在没心情和睿王打哈哈,直接开口道“大王英明,臣此番进宫便是要说二十一公主之事,堰国使节差人通知臣,臣去瞧过了,二十一公主失踪了,如今各国使节已经纷纷来此,臣恐滋生别样是非,便将知情者全囚在府中了。” 对于赵娥黛失踪的事情,睿王只是轻轻颔首,并不意外,且脸上始终挂着平和的表情,声调亦是不曾改变,轻声道:“晏爱卿此事处理的很好,愈加有独当一面的本事了,想必待到寡人大婚之后,可以支撑一下鹤先生不在的局面。” 听见睿王提到苍双鹤,晏亭感觉自己的心露跳了一拍,想也不想脱口问道:“鹤先生要去哪里?” 睿王摇头浅笑,并不回答晏亭的疑问,而是绕了话题问道:“既然二十一公主不见了,依晏爱卿之见,寡人该如何应对呢?” 晏亭的心思还绕在苍双鹤要离开的认知上,本以为只是一瞬间的闪神,毕竟苍双鹤实质上乃睿王的帝师,天下未定,从未想过他会离开,自己会吃惊倒也正常。 可回神之后,心底好像破开一个洞,往里填再多的苍双鹤不在之后的好处也填不满,空洞的好像当初溺在桃花潭中的冰冷,慢慢的,好像连呼吸也像当初溺水之时的沉闷,即便张着口,心肺之间也无一丝畅快的气息流动着了。 睿王见晏亭的神态不对,脸上的表情跟着阴了起来,声音中透着不满,语调拉得长长的道:“晏爱卿,寡人三日之后大婚,可堰国公主竟然不知所踪,难不成让寡人坐待天下人耻笑?” 晏亭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忙出声回应着睿王道:“大王,臣进宫之前想过了,南褚和虞国前来贺礼的达官显贵是万万不会因为婚期推迟而不满,堰国此番弄丢了公主,慌乱尚来不及,也不会说些旁的,至于西申和伍国来说,若是显出不满之色,这对我大央来说,不妨是个机会,稍后臣会通知来贺礼的贵宾,便说二十一公主舟车劳顿,身子不适,待到调理几日再行大典。” 听着晏亭平缓的声音,睿王脸上又堆出了笑,点头道:“晏爱卿竟和寡人心意相通。” 晏亭扯了嘴角僵硬的笑,大典早定,若是当真寻不到赵娥黛,找人替代也未尝不可,可晏亭心中分明,她方才说的选择。或许才是睿王喜欢的,因为公子野已经到了大央,若是让他匆匆离开。反倒寻不到机会,拖上几天,想必扣住公子野也不是什么难事了。睿王可是最善于搬弄些莫须有的罪名的,不过这个公子野想来也是个胆子大的。明知道睿王要拿他,还敢明目张胆的过来! 外头张效小声通报,虽重欢殿内有人来三番五次的来请睿王,问睿王怎的处理。 其实姒塔那头曾有过一天来寻睿王十几次的时候,皆被张效不咸不淡的推了,不过今天见晏亭进宫,张效才特别的通禀了。开春之后,睿王就没去过重欢殿,姒塔被晏亭的药折磨的不成人形,不过那药也是有循环的,下半个月瞧着不行了,上半个月又慢慢好转,周而复始,令姒塔吃尽了苦头,可她犹不死心,听说睿王大婚。又恰好是在上半月,挖空心思,花了得宠之时睿王赏的大半珠宝,换了个能在大婚那日献舞的机会。 睿王没空搭理姒塔。便由着她去折腾,那送出去的珠宝尽数收进国库,张效一直冷眼旁观,以为晏亭回来了自会处理她,可是等来等去,晏亭回来好几天了,也没见处理姒塔,张效心头开始担心,害怕晏亭忘记了弱水惨死的事情,因此今日当着晏亭的面特别的提了姒塔。 听着张效的通报,睿王又像晏亭最初进门时候的样子托着下巴,声音平淡道:“姒塔没用了,随便晏爱卿处置吧。” 听了睿王的声音,晏亭霍然抬头,冕旒随着睿王的动作轻晃,睿王半垂着脸,那冕旒便遮了睿王上半边脸的表情,令晏亭无法揣测出睿王此刻的想法,脑海中是一年前初见的时候姒塔伏在他腿上的画面,而今平平淡淡的说着‘随她处置’,睿王真的没心。 张效听了睿王的话,圆滚滚的脸上立刻浮现了欣喜,转头去看晏亭,却瞧着她脸上阴晴不定的凝视着睿王发呆,张效顿时紧张了起来,小声的提醒着晏亭道:“上大夫,大王说姒夫人由着您处置呢!” 晏亭眨了眨眼,躬身谢恩,并不立刻回应睿王要她处置姒塔的事情,因为晏亭已经乱了心,实在分辨不出睿王这样安排的目的,不敢轻举妄动。 随后又商量了一些延迟大婚的细节,随后晏亭便以要继续寻找赵娥黛下落的借口为由离开了王宫。 卿玦一直侯在外头,知道睿王不待见自己,他倒也不跟着晏亭进宫,瞧见晏亭出门,笑着迎了过来,不想他这头距离晏亭还差几丈远的时候,萱草雅如花蝴蝶一般从另外一边突然冒了出来,对着晏亭笑嘻嘻的说道:“流云,我家师兄想见见你!” 听见苍双鹤要找晏亭,卿玦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方才脑子里便一直是睿王说苍双鹤要离开的事情,如今瞧见萱草雅,晏亭真的想问个分明,她告诉自己若是苍双鹤就这么离开了,那与师父的赌注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完结,也只是因为这样,她才想了解苍双鹤的行踪的,可是转眼看见卿玦脸上的白,又有些迟疑了。 萱草雅高声道:“流云,师兄说了我比别夕有面子,你会给我面子的。” 听着萱草雅的话,晏亭轻笑出声:“你是我的什么人呢,我为何要给你面子?” 萱草雅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兴冲冲道:“师兄还说了,若是你不给我面子,我这人古灵精怪的,也会让你觉得我十分有面子的。” 那头马车下下来了一个身着华服的人,原本瞧见晏亭打算绕过去的,却在听见了萱草雅清亮的嗓音之后愣在了原地。 晏亭撇撇嘴,看着萱草雅自信满满的表情,且不说萱草雅究竟会不会把自己乃女儿身的事情说出去,单单是她处事的风格便让晏亭知道自己怕是会妥协的——苍双鹤委派来的人,自然有十成的把握。 转头对僵在那里的卿玦轻笑道:“卿玦,陪着我去趟苍双府,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鹤先生。” 萱草雅从旁边硬生生的插了句话过来:“看得这么紧,真不自信!” 听着萱草雅的声音,卿玦对晏亭摇头笑道:“不了,方才想到大哥寻我有些事情,我先回去瞧瞧,有曾胜乙护着你。我放心。” 听见曾胜乙的名字,萱草雅一双猫儿眼眯成了月牙儿样,笑嘻嘻的说:“就知道他会来。哪里去了,我怎么没瞧见呢?” 说罢开始四下张望,却在看见方才马车上下来的那人之后。脸色顷刻剧变,猛地回过头来。在晏亭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扑进她的怀中,用比当初姒塔还娇嗲的语调说道:“奴家夜夜都希望你像上次一样在半夜偷偷爬进奴家的房间,你这没良心的,夫人生了儿子,便忘了奴家的好处了,是吧?” 便说便把一双玉手游移在晏亭身前,摸得晏亭身子一阵阵的发毛。头皮一炸炸的,却没有立刻推开她,晏亭心中分明,萱草雅不会无缘无故如此,抬头沿着萱草雅方才看过的方向瞧去,竟看见了公子野脸色苍白的站在对面,虽不知他二人有什么渊源,可也知道萱草雅此番大概是为了什么了,心头一阵轻笑,伏在萱草雅耳边小声道:“欠我的。” 在外人看来。晏亭与萱草雅甚是暧昧,可贴着晏亭状似小鸟依人的萱草雅却咬牙切齿道:“大不了以后在师兄那里帮衬着你点好了。” 晏亭轻笑着点头,身上萱草雅的手还在继续游移,晏亭低声道:“拿开。痒痒。” 萱草雅撇嘴回应:“才不,不然就不像了。” 晏亭眯起眼睛看着萱草雅眉眼间的坏笑,眼睛转了转,原本贴在萱草雅耳边嘀嘀咕咕,话说完了倒也不往后撤,直接就口蜻蜓点水的扫过萱草雅精致的脸庞,明显的感觉到怀中的萱草雅身子打了个哆嗦,心中开怀,脸上付出了沾沾自喜的笑。 公子野此番也不忌惮晏亭了,快步上前,猛地抓住了萱草雅搁在晏亭胸前的手腕,一把扯过了她,痛心疾首道:“你怎能如此作践自己?” 卿玦看着萱草雅与晏亭这莫名的一幕,先是呆了一下,后来瞧见晏亭轻吻着萱草雅的脸庞,脸色顿时变得十足的难看,终究是练武之人,感觉到公子野上前之时,身体快于脑子做出了反应,那公子野力道甚足,晏亭并未防他,倚靠在她身上的萱草雅被拉走之后,晏亭被萱草雅扯了一下,身子向前倾倒,卿玦上前接她个满怀。 那厢被公子野拉扯着的萱草雅拼命挣扎道:“你这蛮子,我不认得你,你说谁作践自己呢,给姑奶奶我放开。” 萱草雅叫嚣的厉害,公子野也不是个胆小的,紧紧的抓着她,好像怕她就此消失了一般,空着的那只手指着晏亭和卿玦,咬牙切齿道:“你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看仔细点,他有夫人的,你不是说不喜欢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么,他不但有夫人,还和男人牵扯不清,本公子就不懂了,你说过喜欢生得好看的男人,他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凭什么要你投怀送抱!” 眼神中闪过了凛冽,萱草雅并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抬起脚重重的向公子野胯下踢去,好在公子野反应够快,闪身退后避开了萱草雅力道十足的脚,不过也让萱草雅成功的脱离开公子野的钳制,快速闪身到晏亭身侧站定。 那厢靠在马车车厢前假寐的曾胜乙听见这头的响动,因为有卿玦在,动作倒是没那么快,赶到之时,正看见萱草雅踢向公子野的画面,抱着玉首剑站在那头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萱草雅看见曾胜乙出来,眼底闪过一抹悲伤,定定的看着曾胜乙,直到曾胜乙感觉到她的视线对上了她的眼,半晌,曾胜乙心头抽了一下,然后就开始焦躁了起来。 被萱草雅挣脱,公子野并不甘心,复又上前,被卿玦轻易击退,狼狈的站在一边,脸上竟浮现了一抹忧伤的表情,对萱草雅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语调甚温柔道:“雅雅,我错了,你跟我回去吧,我这些年走了这么多地方,就是在找你,跟我回去,我娶你为正室,这次没有人会阻止我们了。” 看着公子野忧伤的表情,萱草雅抱胸冷笑道:“从你杀了本姑奶奶的孩子开始,我们就彻底的结束了,本姑奶奶不是你那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姬,本姑奶奶还可以告诉你,你这臭皮囊远不及流云好看,不管她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比你真诚就是,赶快滚出本姑奶奶的视线,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断了你的命根子,让你错过那个无辜的孩子之后,今生就别想再有子嗣。” 他们的对话不全,可在场的几人从他们的对话中已经听出了端倪,特别是晏亭,她多少看过关于公子野的背景,清楚的记得公子野为了权势,一脚踢掉了据说是他那个时候最宠爱的女子的骨肉,自然也是他的骨肉,当初知道公子野是这样的人,只是觉得他该死,却从未想过这天下竟是这么的小,那个据说下落不明的女子如今就站在她眼前,且还是苍双鹤的师妹! 晏亭迟疑之时,萱草雅已经上前抓住了晏亭的手腕,看也不看公子野,柔声细语道:“师兄等着你呢,见了师兄之后,你便跟他明摆着说了,我已经有了你的骨肉,就让他成全你我,我自愿当二夫人。” ¤¤¤¤¤¤¤¤¤ (~o~)~zz今天这个时间就完成了,昨天睡得早,今天起得早,完成的也早,超级兴冲冲,(*^__^*)嘻嘻……,终于把这个月的粉红加更补完了,本章超出的字数是本月粉红票三十加更,实在太感激大家的支持了! 注:本书一共是三卷,(*^__^*)嘻嘻……现在第三卷已经开始,呵呵,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等你 “我曾经以为他是爱我的,可是我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是他让我明白,永远不要相信迷恋地位的男人口中的爱,他们的爱在权势面前,狗屁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萱草雅脸上的表情没有起伏,看似那般的平静,却令晏亭生出一种千帆过尽的伤感来,权势面前的爱从来都是卑微的,就好像当年的央安王,那么多人对晏亭说过,央安王真的爱着她的母亲盈姬,可爱了又能怎样,只不过为了拉拢她的父亲,便把盈姬拱手让人了!苍双鹤也是弄权之人,若是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会怎样选择呢? 马蹄声悠长,晏亭伸手挑了帘子,卿玦就在马车外,他本来寻了个并不高明的借口要离开的,由于公子野的突然出现,倒也让他放弃了回避的念头,晏亭挑起车帘之后,卿玦仿佛感应到了她的视线,偏过头来对着晏亭轻柔的一笑,那笑容更胜过春日的暖阳娇艳。 晏亭心头一动,有一种人永远不会为了权势而放弃感情,因为在他们的心中,没有人比感情更重要,晏亭愈发的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卿玦便是情感比权势要重要的人,想到这里,回了卿玦一个恁般轻柔的笑,让卿玦的表情看上去晃眼的开怀。 放了帘子回身坐好,萱草雅坐在对面不咸不淡的撇嘴道:“真是让人眼红呢!” 晏亭不甚在意的顶了回去,“你还欠着本大夫人情呢,这么一会儿就开始冷嘲热讽了,啧啧,真是十足善变的女人,瞧着公子野见本大夫带着你离开。那一张脸都成绿色的了,思来想去,愈发的觉得公子野不是本大夫能得罪的了的人物。要不就这么调转马头把你送回去,想必公子野能念在本大夫是色令智昏,不过最终还是幡然醒悟的份上。饶了本大夫这一回呢!” 萱草雅斜着眼睛睨着晏亭,撇嘴道:“那男人乃天下第一色猪。如今我乃昨日黄花,实在没什么吸引力了,不过上大夫可是不同的,本姑娘只要告诉那色猪,你可比本姑娘美貌多了,到时候谁危险,也是说不定的事情呢!” 晏亭摇头笑道:“那倒是未必。本大夫可瞧着他那一脸的神情,颇有些情深意笃的味道,想必萱姑娘是误会了些什么,亦或许,他当真有几分诚心的呢!” “我呸,他要是有心,狗也不吃屎了,幸好有曾胜乙护卫的周全,要不本姑娘也没那么容易脱身,大恩怎能不报。本姑娘决定要以身相许了。” 晏亭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伸手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小声提醒道:“姬将军也出手了。” 萱草雅抚着小巴笑道:“对了,怎能忘记还有卿玦呢。也好,两个都许了。” 晏亭撇撇嘴:“你还是当卿玦不在场吧。” 知道了萱草雅不欲为人知的秘密,也知道她根本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轻松,可晏亭明白,此刻的萱草雅最不需要的就是那等夹带着同情的劝慰。 六年前的萱草雅天真烂漫,不知道情滋味,一头载入了公子野那个遍览百花的风流公子所织就的情网中,以为那便是爱了,可到头来竟亲眼瞧见自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在她面前做那等只有最亲密的男女才能做的事情。 她也曾像许多女子那般声嘶力竭的质疑过,换来了公子野绝情的一脚,踢掉了他们的孩子,也踢掉了萱草雅对他最后的情谊。 总也炽烈过,怎可能没有残留的温度,萱草雅装成淡漠的样子,晏亭也没必要拆穿她,这个世上,有故事的人很多很多,并不每张笑脸背后都写着幸福,何必要硬打掉那笑容,揭开人家的伤疤,看背后血淋淋的伤口呢! 苍双府到了,萱草雅率先跳了下去,晏亭随后跟着下了马车,却意外的瞧见别夕竟然站在大门外,一瞬间有一抹熟悉的东西蒸腾在胸腹之间,好像一年的时间并没有任何的阻断,他还是那样一身白色的粗麻衣衫,儒雅的笑,若是硬要找出那么点不同来,便是那一双眼缠上了布条,似乎听说过苍双鹤在给别夕治眼睛——原来别夕那眼睛是可以治好的,晏亭以为他原本就是那个样子的呢! “先生让我过来瞧瞧。” 听着萱草雅靠近的脚步声,别夕轻笑的解释了他为何出现在这里,萱草雅砸吧砸吧嘴,别夕又笑了起来:“先生是对的,萱姑娘果真是有本事的。” “那还用你说么,师兄哪次错过。” 萱草雅撇嘴反驳了回去,别夕并不与她争执,转头对着卿玦的方向平和的招呼道:“姬将军。” 卿玦眼含戒备的盯着别夕,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默契,物是人非了,有些事情一旦碎裂,想回去便难了,卿玦侧过头去看晏亭,见她对着自己柔和的笑,脸上的表情也和缓了,姬殇没有死,他们之间的恩怨就随着四年之前的白玉门的灭亡消散了吧! “别总侍。” 听见卿玦唤自己一生别总侍,别夕脸上的表情更平和了,不过说话却没有因为平和的表情而改变,淡淡的出声道:“抱歉,先生只让别夕来接上大夫。” 卿玦明白别夕话中的意思,虽然不想与晏亭分开,倒也不硬耗着,浅笑道:“好,我也正有些事情要处理。” 在卿玦转身的瞬间,晏亭想也不想的出手抓住了卿玦的衣摆,卿玦侧过头对着晏亭平和的笑:“等着你出来之后,我一定站在这里看着你。” 晏亭脸上一红,松开了卿玦的衣摆,小声的回了个‘好’字,站在一边的别夕虽然看不见他二人之间的情况,可由衣服的窸窣声还有卿玦和晏亭之间的对话也大概猜得出眼前应该是怎样一副画面,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滞。 那头萱草雅因为遇上公子野的事情,实在没心思注意他们这头的情况,淡漠道:“既然师兄差了别总侍过来接流云。就劳请你多出点力了,本姑娘正好有些累了,就先回去歇着了。” 萱草雅突然的出声打断了别夕的静默。别夕恢复了脸上的笑,温和的应道:“这本是别夕份内的事情,别夕本该谢萱姑娘的代劳。” 不与晏亭打招呼。萱草雅瘪着嘴闪进了苍双府的大门之内。 须臾后,卿玦看着晏亭跟在别夕身侧走进了苍双府。随着缓缓合起的门板,心头生出一阵说不出的惶恐。 虽然说一年,如今再进苍双府,便知道早过了一年了,听说今年桃花来得迟,饶是如此,去年初入苍双府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桃花海如今也踪迹全无了——终归还是过了季节了。 晏亭怀着心事。别夕静默了半晌之后,行至桃花树下,方才轻柔道:“听说上大夫在南褚的时候受了伤,别夕不能到场,心中一直悬着的。” 听见别夕的声音,晏亭轻笑道:“那么一点的小伤,怎足挂齿,尚且比不得你家先生呢。” 别夕是苍双鹤的人,晏亭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听见他问到过去。竟把话题有意绕在了苍双鹤的身上,也或许她竟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别夕能说说她不所不知的苍双鹤吧。 别夕并没有让晏亭失望,她这厢才问出了口,那头别夕甚至没做思考便讲了起来:“算到现在。别夕已经跟在先生身边四年有余了,却是第一次见先生伤得这样厉害,其实先生本不必如此难过的,先生身边总带着几颗护体的丹药,有那药护着,先生足以撑到自己寻到解毒的办法,可那几颗药却是给了别人……” 心头揪了一下,她不必多问也知道那几颗药给了谁,晏亭说不清楚听见这件事情之后心中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只好沉默着。 别夕也感觉到了晏亭呼吸之时的异样,藏在袖摆之下的手攥了起来,久久之后,也只是轻轻的散开,伸手探向堵着双眼的布条,他的眼睛已经治好了,可他没有勇气拿开,好像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世界,若是脱开了黑暗暴露在阳光下,会让他感觉无所遁形,可他如今真的想扯下它来,他那个时候跟苍双鹤生生的求着,只要让他看看她——哪怕只一眼! “真是不好意思,见了几次了,倒也忘记开口问问别夕兄的眼睛可有好些了?” 已经扯着布条的手突然顿住了,随后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的垂下了手,柔和笑道:“已经好多了,再过不多日子,想必便可以瞧见上大夫的真容了。” 别夕这话说得真心,晏亭却以为他在玩笑,也跟着打着哈哈虚应道:“真好,瞧见了本大夫的容貌,怕要让别夕兄夜里做梦都要见鬼呢!” 还是那一派温和的笑语:“别夕从不这样认为,有那样动听声音的人,在别夕印象中,面相都好。” 晏亭还是干笑道:“是啊,大王初次见了本大夫,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只要本大夫在府中,便要大堆小堆的赏赐了养颜的药材,说本大夫生得实在碍眼,需要好生养养,前几天还赐了本大夫许多,说怕本大夫这脸到时候丢了大王乃至大央的颜面;还有姬将军初见了本大夫,也要嫌本大夫怎得生成这般模样;即便是你家先生,本大夫若是没记错,也是取笑过本大夫的样貌的。” 顾左右而言他,让自己忘却心乱,方才萱草雅便是如此,而今晏亭感觉自己就好像方才的萱草雅,竟有调侃了自己的样貌来分散开自己心中一波强势一波的躁乱,现学现卖的本事,晏亭自问做得极好。 听晏亭说了这么多,别夕却还是浅笑着说道:“大王嫌上大夫,把朝中重权交到了你手上;姬将军嫌上大夫,却可以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先生他……” 别夕说到这里竟顿住了声音,晏亭侧过头去看着别夕,脱口道:“你家先生怎么了?” 脸上一闪而过了一阵错愕,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摇头笑道:“他在等你。” 晏亭心头又颤了一下。总觉得别夕的话里带着旁的意思,不过看着他脸上一如既往的表情,又好像是自己多心了。浅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本大夫才发现,自己这个另类倒也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了。实在值得庆幸。” 别夕顺着晏亭的声音轻笑道:“或许是吧。” 小径的尽头是苍双鹤的院子,那里是苍双府中的禁地。从未有外人涉足,即便是苍双鹤的人,除了几个有特别身份的,都不得入内,别夕没想到,先前苍双鹤竟让他把晏亭引到这里来,心头依然明了。卿玦他尚且有几分把握,可若那人换成是苍双鹤,想必他连一成把握也没了,摇头苦笑,却莫可奈何。 到了院子外,晏亭偏头看着高高的院墙,一般府宅内院总是要比外墙矮一些的,可这院子的墙却是和外墙一样高的,总是透着几分怪异,禁不住出声道:“怎的这里恁般不同呢?” “这里是先生的院子。” 听着别夕平和的回答。晏亭恍然道:“原来如此,妖孽住的院子是要不同凡人,要是哪天变身了,也不能吓到外头的人。恩,这样最好。” 晏亭自以为声音很低,却瞒不过耳力过人的别夕,听见晏亭的话,别夕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收了脸上的笑容,低声道:“上大夫,先生是人。” 晏亭不甚在意的撇撇嘴,“对,你家先生是个人,大大的活人呢!” “对啊,就知道上大夫也这样看待先生的。”晏亭说完之后,没等别夕接口,从门内伸出了张精致的面孔,笑嘻嘻的对着晏亭如是说着。 晏亭挥着拳头厉声道:“雷心子,出现之前要有个提示,幸好是白天,不然被你吓死。” 雷心子撅了嘴,瓮声瓮气的说道:“哪里有,先生说心中没鬼的人才不会怕呢!” 不理会雷心子的呢喃声,别夕对晏亭轻点了头,“既然先生已经让雷心子过来了,别夕便先去忙旁的事情了。” 晏亭笑眯眯的挥手,“别夕兄忙自己的去吧。” 听着晏亭毫无留恋的声音,别夕霍然转身,却觉得心头慢慢的绽开一个洞,他一直以为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像卿玦那样的人是不会发现的,所以他要以最完美的姿态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喜欢她’。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假设,半年的时间,足够错过一生了! 突然很想大声的笑,为什么老天从他生下来就想看他哭,看他生不如死,他偏不遂老天的愿,他要笑,笑着告诉老天,他不服输! 那厢雷心子把晏亭带到苍双鹤门外便退下了,晏亭心头轻轻的颤着,伸出纤细的手推开了厚重的门板,扑鼻而来的是一阵幽香,淡淡的,却好像熟悉了一辈子,或许早已在记忆中萦绕了许多年,只是一直未曾发现罢了。 房间内并不明亮,晏亭站在斜着身子倚在榻上的苍双鹤面前轻缓的问着:“听说先生即将离开大梁?” 她曾想过见面之后开口洒然的问苍双鹤急着见她可是有事相求,也曾想过直接问他是否知道堰国公主的去处,却没想到种种的问题到最后面对面之时,只说出了先前没想过要问的这句。 倚在榻上的苍双鹤听了晏亭的问题,缓缓的坐起身子,笑着回应道:“既然已经有这样的风声传出来,那么便是真的要走了吧!” 听着苍双鹤云淡风轻的声音,晏亭快步上前,距离是那么近,可看着苍双鹤浅浅的笑,又感觉是那般的遥远,声音中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急切,道:“你若是走了,我们之间的赌注该怎么办?” 苍双鹤抬起眼皮,由于房间里光线暗淡,晏亭隐隐觉得他的眼睛散着夜里淡金色的光芒,心头轻轻一颤,好像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可对着那样一双眼,又记不清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了。 “鹤可以等!” 真爱是什么?来二斤回家喂狐狸!狐妖站在那个男人的面前,认真的说…… ¤¤¤¤¤¤¤¤¤ 推荐一本新书,(*^__^*)嘻嘻……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瞧瞧! 新书广告:《妖狐媚》——很搞笑的文 书号:1711614 作者:唐子叶 简介:她是狐山一狐妖,本该过着悠闲且枯燥的修炼生活。 怎料醉酒殴了族长不说,又窜上天弄乱月老的红绳,直接导致世间很多人失去了真爱。 天怒了,人怨了…… 狐妖被拍到转生殿,让她生生世世无休止的轮回,尝试失去爱情之苦,直到她找到属于她的真爱才可以停止轮回…… 不干,狐妖扭着脖子不屑的45度角仰视,顶着迎风宽面条泪后悔。 可世间,却只有那后悔药难求,她只能踏进轮回之路,去找那劳什子真爱。(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 绝情草 栖靠着屏风前的金丝楠木画几坐了下来,画几上搁着一只玉瓶,两个同玉瓶一般花纹的玉碗,温润光洁,如同坐在对面他们的主人一般,恁的柔美。 伸出纤细的手指端着玉碗,看似出神的望着玉碗上的花纹,可也只有晏亭自己知道,对于玉碗上到底有什么她根本不曾在意,此刻萦在她脑子里的是苍双鹤的那句:‘鹤可以等!’。 先前别夕便说苍双鹤在等,如今再听见他自己说出口,晏亭感觉自己的心拧成了一团,皱巴巴的纹路里,全承着一幕幕的过往,指尖冰冷,她想回他一句:‘你能等多久?’可那说法也只存在自己的心底,终究未曾问出口来。 苍双鹤并不抬头看晏亭的出神,勾着嘴角替自己和晏亭斟满清水,语调悠长道:“春夏之交,今日晴了,许明日便又要落雨,人心易动,忘忧泉的水可静心凝神,对上大夫很有好处。” 水满玉碗,指尖的凉意更浓,怎么也化不开,一直延伸到心头,晏亭垂着头看着玉碗口氤氲的凉气,梦境般的虚幻,轻笑出声,“先生专门把本大夫请来,莫非便是要让本大夫吃水静心,原来先生竟如此关怀于本大夫,本大夫甚感欣慰,不过,本大夫自觉近日心情舒畅,心思稳定,想来是不必喝这泉水了。” 苍双鹤已经端起了玉碗,亦是不曾饮下,同玉碗一般温润的手指轻触着碗身上的浮雕,轻笑道:“鹤既从王宫外差人接了上大夫过来,便不会下毒害你。” 晏亭猛地抬头去看苍双鹤眉眼中的戏谑,面上微微一热,撇嘴道:“先生未免小看了本大夫,既然来此。本大夫便是有了万全的准备,怎会被先生轻易害了去。” 说罢看着但笑不语的苍双鹤,方才觉察到自己的失言。盯着苍双鹤垂着眉眼的温和表情,翻了翻白眼,倒也不再纠缠到底谁能害了谁的问题上。明明温度适宜的房间里,竟觉得有些闷热。端了手中的玉碗一饮而下,冰凉的感觉沁入心脾,通体的畅快,拂袖轻拭去嘴角的残迹,放下了玉碗,碗底磕着画几的声音清脆悦耳,那声音萦绕着晏亭心底。随着心跳起起伏伏。 “初南绝非泛泛之辈,上大夫与其有多几次交手,对他或多或少心中有些数,南褚韩氏大败,禇幽公被生生的逼死,此等国仇家恨,对于初南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其万万不会坐以待毙,被仇恨沉溺,即便有一丝复仇的机遇。哪怕是一根稻草,对他来说也是救命的浮木,一旦遇上同仇敌忾的强手,即便委身求全。也不值得惊讶。” 完美的声线荡进晏亭的耳中,好似谈论天气一般的轻松,却勾得晏亭心头扑跳了起来,略有些急切的出声道:“堰国即将与我大央联姻,伍国如今的势力弱于我大央,其二国不会在大央初胜南褚之时顶势而上,如此唯独西申乃强手,且西申手段卑劣,依先生之见,莫非是初南投奔了西申,又借助西申的能力劫走了堰国公主,以造成我大央与堰国之间的矛盾,而让西申坐收渔人之利?” 苍双鹤依旧擎着手中的玉碗,碗内的清泉并不见少,捏着玉碗的食指指尖轻磕着碗身,因碗内有水,发出的声音又有些别样的味道,却又令晏亭觉得那声音比睿王宫中的编钟还要好听上几分,心头随着苍双鹤轻点出的节奏微微的颤着。 听了晏亭的问题,苍双鹤并不直接回答,只是轻笑着颔首。 晏亭垂头静思片刻,再抬头已经带上了平和,声调轻缓的问道:“本大夫懂了,多谢先生提醒。” 苍双鹤笑着端了玉碗,把方才一直不曾饮下的清泉缓缓的吃下,随后把自己的玉碗送到了晏亭放在一边的玉碗边,并列着摆在一起,晏亭顺着苍双鹤的动作去看那一双放在一起的玉碗,错愕的发现碗身上的花纹竟在摆在一起之后恁般的显眼了,那是两个树,当碗口并在一起的时候,便成了一副连理枝的画,晏亭心头一颤,忍不住伸手去把自己用过的那只玉碗转了个圈,再看还是一副连理枝。 终究忍不住,晏亭喃喃的问出口来,“天下未定,先生舍得离开?” 苍双鹤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轻轻柔柔的说道:“天下人皆不知鹤乃重瞳,却是瞒不住大王的,大局已成,又有上大夫与姬将军一文一武坐镇朝堂,大王既同上大夫说了鹤会离开,那么便是当真距鹤离去不远了。” 一瞬间了然,不现于人前并非因为故作神秘,心头五味杂陈,若是为睿王如此尽心尽力,最后竟被后来人取代,会是何种感觉呢,再看苍双的平淡,晏亭竟有些气愤,霍然起身,对着苍双鹤扬声道:“大王让你走,你便走?” 苍双鹤依旧垂着眉目,伸手把方才晏亭转了的玉碗重新转到方才的位置,一缕墨发作散落胸前,随着他的动轻荡出柔和的弧度,语调轻缓道:“若他日上大夫有求于鹤,鹤会要求自己想要的,因此请上大夫斟酌之后再做决定,鹤从来皆非良善之人,若来我巫山,便是允了鹤之所图。” 苍双鹤这莫名的一句令晏亭觉得没头没脑的,不过总觉得他可能生得便不同常人,因此常常有些怪气,倒也没细细的琢磨他那话中的意思,不屑的开口道:“本大夫怎会有求于先生,多谢先生提醒初南之事,想必先生来此便是因为这个,若是没旁的事情,本大夫便先行告辞,姬将军想来还在府外,让他等得久了,本大夫于心不忍。” 言罢去看苍双鹤,他只是浅浅的笑,淡淡的出声道:“好。” 不曾出言相留,见苍双鹤的表情,晏亭反倒有些迈不开步子了,最后咬了唇。才慢慢的离开。 晏亭前脚才出门,萱草雅便进了苍双鹤的房间,并不等苍双鹤礼让。自顾自的坐在了晏亭方才坐过的地方,拿起玉瓶就口便喝了起来,喝罢放开玉瓶。看着苍双鹤,眼底盈满水泽。小声道:“师兄,我见过他了。” 苍双鹤柔和道:“我知道。” 萱草雅抬头看着苍双鹤脸上柔和的表情,“为什么?” 苍双鹤依旧平和道:“总也要去面对,过了这个坎,你才能真正的解脱。” 泪落,萱草雅摇头哭道:“那个混蛋,我一辈子也不想再见。” 苍双鹤点头:“你的心底还有他的存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萱草雅伸手抹去眼角的水泽。快语反驳道:“没有,早都没有了,这几年我经了天下各样美男,怎会记得他。” 苍双鹤浅笑:“若当真没他,便不会在意。” 萱草雅不再坚持了自己的说法,悲戚道:“师兄,我该怎么办?” “既是陌路,便不必回头,此番睿王断不会放过他,让你去见便是给你个准备。放开吧,他毕竟不是你的良人。” 萱草雅点头,“我知道,从五年前便已经知道了。在他心中,我毕竟没有权势来得重要。” 苍双鹤浅笑,萱草雅平缓了一番情绪之后,喃喃的出声,“师兄,怎的流云才来了不多时你便让她离开了,你寻她所谓何事?” 苍双鹤把玩着花几上晏亭方才用过的玉碗,轻轻柔柔道:“我即将离开大梁,以后这样闲着的机会便不多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想见见她而已。” 萱草雅一愣,随后用更低的声音呢喃道:“师兄原为痴人。” 苍双鹤但笑不语。 那厢晏亭步出苍双鹤的房间之后,便由雷心子引着离开了苍双鹤的院子,却没有直接沿着方才进来的小径走,而是绕到了苍双府的后方。 晏亭原本心思杂乱,倒也没发现,可是走了许久感觉到四周的景致陌生的紧,霍然抬头,方才印证并不是自己的感觉出了差错,颦眉冷声道:“雷心子,你带本大夫去哪里?” 雷心子笑嘻嘻的回头道:“上大夫,我带你看一样东西,先生说让我看着,你看我把它们养护的多好。” 看着雷心子那一张毫无城府的笑脸,晏亭倒也放下了防备,跟着他来到了一处植满奇珍异草的院子,然后瞧着雷心子直奔着一从并不起眼的小花去了,好奇的快步跟了过去,看着雷心子蹲在那花丛前,笑嘻嘻的说道:“瞧瞧,它们长得多好看?” 晏亭也跟着蹲在了小花边,轻笑道:“本大夫从没见过这种花,倒是生得朴素。” 伸手便要去摸,却被雷心子伸手搪开,大声道:“不可动,先生说这草名唤绝情草,不能随便动的。” 晏亭心头一颤,伸出另外一只手握上方才被雷心子扫开的手指,呆呆的看着面前不起眼的小草,幽幽道:“你家先生种这个干什么?” 雷心子嬉笑道:“先生说总有用得着的时候,我家先生除了这个,还养了好些旁人养不出的精贵东西,我家先生是天下间最厉害的人了。” 原来听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夸赞苍双鹤的非凡,晏亭总是嗤之以鼻,如今再听了这话,却有一抹说不出的酸涩充盈在胸肺之间,再低头去看那不起眼的小花,心头便颤悠悠的痛了起来,莫名的担心着,总觉得这小花或许要跟自己扯上什么关联来了。 “雷心子,怎好带上大夫来这里?” 晏亭身后响起了别夕软糯的声音,好像做了什么歹事被人抓了个正着一般,晏亭霍然起身,似乎忘记了别夕是个看不见的,脸上挂着逢迎的笑,嘻哈道:“也没乱走,没瞧见特别的稀罕物。” 说罢方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了,本来就是雷心子带自己过来的,她紧张个啥呢。 别夕回了晏亭一个笑,“这里种了许多带毒的花草,若是上大夫不小心沾到了,怕要吃些苦头,雷心子也是个不懂事的。” 雷心子倒也不反驳,撅着嘴低着头。 晏亭瞧着他一眼,雷心子抬了头默声对别夕比划着手脚,看得晏亭轻笑出声。而别夕只是嘴角勾了笑摇头,想来是知道雷心子的小动作的。 伴着花香柳绿,缓步走出了苍双府。身边是别夕平稳的脚步声,即将到了苍双府正门,晏亭斟酌再斟酌之后。状似不经意的问出了声来,“别夕兄。鹤先生种绝情草干什么呢?” 别夕浅笑道:“总会有些用处的,许哪个经不得情伤,这绝情草便是极妙的东西了——至少能了断了痛苦。” 晏亭复又不语,别夕倒也不再说些旁的,一直到了门边,才轻轻的开口,“若是万不得已。那东西先生是不会随便给人用的,总也是伤人的东西。” 心头好像压上了块石头,朱门轻启,首先撞进眼底的便是卿玦温柔的笑,晏亭快步上前,并不理会身边还有别夕和曾胜乙在,直接抓住了卿玦温热的手掌,适才感觉到微微安了心。 卿玦偏着头轻笑,小声问道:“怎的了?” 晏亭只是摇头,距离晏亭和卿玦回去的路上。曾胜乙与卿玦对换了位置,曾胜乙倒也算识趣,主动拉开了自己与晏亭马车的距离,有什么突发情况的时候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而又不会听见车上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那晏忠是个粗性子,车上的人声音小一些,他便听不见了。 已经离开苍双府很远很远了,晏亭才低低的出声,带着一丝的不确定,轻轻的问道:“如果绝情便可断了痛苦,你会怎么选择呢?” 听了晏亭的问题,卿玦猛地抬头,眼底盛着错愕,却还是坚定的开口道:“即便让我痛苦,也不要让我忘记你。” 晏亭心头突突的跳了几下,嘴角扯了一抹笑,却不再多说什么。 之后的两天,晏亭照着先前与睿王说好的计划,先宣布大婚延迟,虽私下里也有窃窃之词,但一切并没有脱离晏亭最初的设想,并没有人真正的敢站出来说三道四的。 倒是有几个不可一世的贵胄,却是打了别样的算盘,耗在晏亭给公子野安排的别馆内,撺掇着公子野去探探风声。 公子野把身边多数的手下全差出去寻萱草雅,自己留在别馆内,意兴阑珊的对着每天轮换着上他着来报道的人,那些人说了些什么,公子野并不细听,他此番的心思全拴住那日的情景上了。 当年他是踢了她,却真的没想到她有了孩子,知道她是个烈性子,才有些担心,吩咐心腹好生照看她,若是她执意要走,那就带到无人认识的地方囚住她,至少不能让她脱离开他的视线。 他算到了她的心思,却没算到她的恨意竟超乎了他的想象,心腹终究没囚住她,再然后五年的时间他没寻到她的人影。 曾想过她流浪在何处,或者嫁了人,亦或许已然了断了自己,五年的时间,就在他已经要忘了她的时候,她竟笑吟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不过那笑却是对着别的男人。 那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若不是有曾胜乙和卿玦在,他是断不会看着萱草雅靠在晏亭怀中扬长而去的,事后公子野差人专门调查过,萱草雅与晏亭之间的纠葛并不深,却听说萱草雅曾经与卿玦有过暧昧的关系,还定过婚约的,不过卿玦与晏亭纠缠不清之后,晏亭便替卿玦退了萱草雅的婚事。 得了这些结果,是公子野万万不能接受的,连声咒骂萱草雅是‘贱人’骂过之后便是抱着头嘶吼,夜深人静,脑子里全是那个时候他们在一起的画面,愈加的难受,下人还说萱草雅应该住在苍双府。 若是住在尚晨宫,他倒是有一探究竟的胆量,可是苍双府,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敢比量比量,身子不受苦,心里便要受苦,夜里睡不着,一连三天那些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往他这凑合,公子野不堪其扰,暴怒之后,再看那一群自鸣得意的家伙一个个灰溜溜的走了,至此,真的没有人再对睿王推迟婚约的事情在背后做些小算计了。 公子野这厢的一举一动皆在晏亭的监视下,那头又以确保睿王大婚安全的名义让卿玦带着禁军在大梁城内排查,不过那是面上的,待到私下里,调出了当初苍双鹤特别给卿玦配的精兵,待到白天排查完了之后,夜里再查一遍,分别由东、南、北三个方向往西城汇拢,且把出大梁的各个城门差精兵严密把守了。 五月初十夜里,盛康府邸出了一辆轻巧的马车,由扶缺亲自驾车向西城门行去。 城门已关,扶缺拿出了宫中的令牌让门卒放行,好在晏亭事先便已经给出了交代,即便是持有宫中令牌的,也要特别请示过上头再放行。 门卒也是个脑筋活络的,这厢拖着扶缺,那头暗暗给一边的同伴递了眼神,那同伴心领神会,还没等扶缺明白过来的时候,卫都便带着人到了。 以前一直是仰面看人的,如今自家主人底气都短了三分,何况是奴才,扶缺陪着笑脸说盛康府中有要事,劳请卫都高抬贵手。 卫都如今也会打哈哈了,笑对着扶缺,倒也不十分强势,只是说上大夫交代,要检查过后方可放行。 扶缺眉心打结,不反驳却也不应,两方人马就那样僵持了起来。 守在西门的暗卫瞧见了,照着晏亭的吩咐命人送信到晏府。 双方僵持了大概两刻钟,扶缺实在坚持不住,竟盘算起硬闯的可能性,卫都可是瞧得分明,趁其不备,飞起一脚便把卫都踢开了,随后掀了帘子,待到看清马车内的情景,一双眼瞪得滚圆! ¤¤¤¤¤¤¤¤ (*^__^*)嘻嘻……昨天字数有些勉强,今天补上!(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不知哪里好 所谓香艳刺激莫过如此,即便征战沙场,浴血寻生亦不眨眼的卫都还是因为眼前的画面而感觉面红耳赤——权贵家的男男女女当真混乱,居然这般明目张胆的做起了那种事情来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甩开了手中捏着的帘子,帘子缓缓合起之时,犹可见车内男子伏在女子身上动作着,且那女子修长的大腿在暗夜里被火光一照,恁般的招眼。 扶缺蔑笑着看着卫都脸上的尴尬表情,状似无奈的说道:“实不好意思,让卫将军见笑了,车上乃我家侯爷的贵客,进了侯府之后,就瞧上了那个舞姬,侯爷割爱,正巧今日遇上了点急事,侯爷也接到了大王的密令出城办事,也便一道出城了,方才倒是忘记跟卫将军说他们‘恩爱’着呢,才污了卫将军的眼,是小人办事不利了。” 对于扶缺的敷衍之词卫都不甚在意,脸色还热着,脑子里微微有些乱,板着脸沉声道:“放行。” 扶缺脸上浮了笑意,抱拳拱手道:“多谢卫将军了。” 卫都并不想看扶缺那一脸的小人得志表情,转身便往回走,那门卒摇头叹息的打开了大门,扶缺翻身上车,催马扬鞭便向城外奔去。 就在扶缺刚出城不多时,晏亭与卿玦共乘一骑,而曾胜乙是单人骑马,先于晏亭一步赶到了城门边,见卫都直接开口问了盛康府中的马车哪里去了,卫都心中一凛,这会儿才发觉了异样,抖着手给晏亭等人指了方向。 晏亭并不迟疑,吩咐卫都带人快追,随后沿着卫都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出城五里不见马车。晏亭命卿玦勒了缰绳,随即翻身下马贴在地面上,半晌之后皱着眉头起身。开口问着卿玦和折回的曾胜乙,“若你二人驾车出逃,会走什么路?” 卿玦和曾胜乙对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道:“走不易被人发现行踪的野径。” 晏亭沉声吩咐道:“胜乙,快马回转通知卫都。带骑兵把所有可容马车通过的官道和野径追出一百里,不管扶缺怎么说,一律给本大夫拦住,拦住之后发信号互相通知,明白么?” 曾胜乙点头应下,随后催马离开,待到空冷的夜路上只剩下卿玦和晏亭的时候。卿玦轻问出声:“我们现在去哪里?” 晏亭靠在卿玦胸前,微微侧头看着卿玦的半边脸,小声问道:“那个扶缺你能不能打得过?” 卿玦颦眉不屑道:“他不是对手。” 晏亭眯起眼睛,声音微微扬高道:“若是再加上一个初南呢?” 卿玦沉吟片刻后开口道:“应该不成问题。” 晏亭原本眯着的眼睛完成了好看的弧度,身子更往后偎进卿玦的怀中,轻笑道,“还是我的卿玦最厉害,掉头,回去。” 卿玦嘴角绽开一抹宠溺的笑,然后调转马头。沿路返回。 天将亮,晏亭寻到了被扶缺等人丢弃的马车,正是山林深处,又带着个女子。总是诸多不便,就算藏匿起来,也不会那么难抓便是。 晏亭举信号,招来卫都的骑兵,结成人墙,自下而上开始搜山。 最后,在山坳间小溪边寻到了趴伏在巨石上的女子,虽只是匆匆一瞥,可卫都却清楚的记得女子身上穿着一件珍珠挂摆,女子似乎昏迷着,乌黑的发丝散在巨石上,身上的衣衫凌乱,足下无鞋,露出半截莹润的小腿,状态甚狼狈。 看着女子身上的挂摆和手腕上的玉镯,晏亭心中已经有数,上前一步揭开身上的斗篷,把女子裹了个严实,四周围着骑兵,晏亭只是照着扶缺先前给卫都的说法,称此女乃西鼎侯府中的舞姬,要带回去盘查,后卿玦背着女子下山到扶缺丢弃的马车前,那车尚且完好。 卫都见寻到了马车上的女人,请示晏亭接下去该如何是好,晏亭轻笑道:“既丢开了饵料,想必此时已经脱身,不过总不能让他们太过安心,继续派兵搜山,不管结果如何,半个时辰后回城,传本大夫吩咐,西鼎侯爷府总管扶缺违抗王命,擅自出城,见其行踪者通禀官府重赏二十金,敢窝藏者同罪处之,即便王侯亦不可违。” 卿玦愣了一下,附在晏亭耳畔小声呢喃道:“他是盛康的人。” 晏亭扬高了下巴:“就是因为他是盛康的人,才要昭告天下。” 卿玦顿了一下,随后轻笑道:“也该是处理他的时候了。” 晏亭笑着点头。 晏亭与女子同乘马车,伸手抓起女子细瘦的手腕,这女子的肌肤生得极好,肤如凝脂莫过如此,不过晏亭对其相貌并不十分在意,她关心的是女子手腕上的镯子,那是大央姬氏的标志,想必此女便是堰国二十一公主赵娥黛了。 回到府中之后,直接令马车行到关着堰国使臣的院子里,卫都曾同她粗略说过当时他看见的情景,思来想去总是有些疙瘩,命章化去请个稳婆过来,随后招了赵娥黛的贴身侍婢枣儿。 章化看着晏亭带回的女子的状态,心下了然,并不多嘴,亲自去寻稳婆了。 不多时枣儿到了,伸手拂开女子面前的乱发,随即跪了下去,抽抽噎噎的请罪,晏亭了然,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一炷香的时间,章化已经寻了稳婆,那是替屠幼菱接生的婆子,晏府的人寻她,令她有些莫名,不过见了晏亭,点头哈腰的礼数周全。 晏亭摆手示意其不必如此,屏退多余的人,问道:“可识得女子为处子否?” 稳婆愣了一下,随后连连点头,“识得识得!” 晏亭伸手自怀中摸出了片金叶子,威严道:“不管结果是什么,出我晏府之后便尽数忘记今天的事情,不然……你该知道本大夫的手段。” 稳婆身子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连连摆手道:“替上大夫做事是应该的。婆子明白,婆子以后啥也不知道,上大夫您就放一万个心便是。” 晏亭脸上表情不变。手也没缩回,依旧道:“收下,你若是不收下。本大夫反倒要不安心了。” 听晏亭如是说法,婆子方陪着笑。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晏亭手中的金叶子,随着枣儿进了晏亭原本给公主准备的房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多时婆子便走了出来,附在晏亭耳边笑着说道:“上大夫放心便是,此女绝对乃完璧之身。” 听了婆子如是说法,晏亭方才松了口气,随即挥手示意稳婆可离去,稳婆适才笑嘻嘻的捧着揣着金叶子离开了。 其后晏亭命章化寻郎中来瞧瞧赵娥黛为何不醒。章化承了晏亭的吩咐,下去办了。 皆是一夜无眠,寻到了完璧的公主,晏亭紧张了多日的心情也略微松了下去,这厢不紧张了,那头困意便浮了上来,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卿玦并没有离开,笑吟吟的等着她。 看着卿玦如沐春风的笑,晏亭心头一暖。快步上前扑进卿玦的怀中,用自己的头轻蹭着卿玦的胸口,撒娇道:“好在有你陪着,这事总算是解决了。再拖下去,恐不易控制。” 卿玦把晏亭搂了个满怀,轻笑道:“那你要如何感激我呢?” 晏亭霍然抬头,撅嘴道:“施恩不图报,是为上佳之士。” 卿玦嬉笑道:“你总有话应对我。” 晏亭又贴上了卿玦的胸口,吃吃的笑了起来。 傍晚起身,得知赵娥黛还没醒,章化寻的几个郎中虽然有些本事,可对赵娥黛的昏迷却是束手无策。 晏亭去到赵娥黛的房间,卧榻四周笼着幔帐,枣儿见晏亭来了,把赵娥黛的手臂自内里拉了出来,晏亭探手抹去,赵娥黛的脉搏很平稳,并无异常,就好像平常的人睡下了一般,晏亭感觉有些棘手,怨不得那些郎中找不到办法。 沉思片刻,命晏忠备车,晏亭不看时辰,直奔着尚晨宫去了。 见过睿王之后,把夜里发生的经过详细的报备了一遍,睿王脸上并无惊奇的神色,似乎对昨夜之事已经了然,待到听了赵娥黛昏迷不醒后,命宫中御医稍后随着晏亭去瞧瞧,再然后便定下了五月十六的婚期。 晏亭悬赏捉拿扶缺,睿王是十分赞成的,且说了若是二十金不成,可再追加,只要拿下扶缺。 承着睿王的命令,晏亭带着御医回府,当夜无结果,翌日进宫禀明睿王,睿王脸色阴沉,又调了几位善偏门的御医随着晏亭去给赵娥黛诊治,依旧无结果。 晏亭一边注意着可有扶缺和初南的消息,时不时还要去刺激刺激公子野,大婚的细节也要一一审度,再就是新王后一直不曾清醒,有些分身乏术。 眼见距离再次定下的婚期没几天了,睿王也跟着着了急,再三思量,换了便装偷偷出了宫,直奔着苍双鹤的府邸去了。 外人入苍双府绝非易事,睿王并未乘车,一身黑色武士服,独自一人骑马直奔苍双府,心中思量着此番并未事先通知,该如何进府的时候,却是没想到远远便瞧见苍双府的大门外站着一抹白色的人影,眼睛上依旧覆盖着布条。 近到别夕身前才勒了缰绳,马蹄抬起复又落在别夕身前一步之遥,他连动也没动,睿王扯着缰绳冷哼道:“目不能视,难不成耳朵也不好使了,听了声音竟不动!” 别夕轻笑施礼道:“小人知道大王不会伤我性命。” 听着别夕的话,睿王眼底闪过一抹错愕,总归见过世面,须臾便平复了情绪,冷声道:“是先生告诉你寡人会到?” 别夕轻声道:“大王英明。” 睿王莫名的笑了一声,随后翻身下马,把手中缰绳递给别夕,道:“带寡人见先生。” 别夕牵着缰绳柔和的应了睿王的吩咐。 苍双府,以前睿王每个月至少会来个三四次,最初谋划着让晏痕诈死和攻打虞国的时候,曾有过一个月到此七八趟的记录,不过自从觉得晏亭羽翼丰满之后,睿王便极少来此了。 苍双府四年景色未曾改变过。如同苍双鹤那一直未变的容颜,睿王褪去了脸上的青涩,抽长开来的面容少了阴柔。多了份王者的霸气,即便是在睿王眼中极不起眼的少年雷心子,四年之中也有了十足明显的变化。可独独不见苍双鹤有一丁点的改变,那年央安王告诉睿王说苍双鹤虚长他四岁。如今他二人站在一起,不明就里的,大概会说他睿王虚长人家几岁了。 由此种种,睿王愈加的觉得苍双鹤不是人,那是一种掺杂着崇敬的忌惮,随着阅历的增加,渐渐成为他心底的一根刺。害怕去碰触和面对,却更害怕失去,诚如现在,他再一次做了寻常打扮,因为他明白,只有苍双鹤能替他解决了眼前的麻烦。 绿了河堤,风涤曲水岸边,苍双鹤的画舫美轮美奂,船上轻纱随风轻摆,别夕带着睿王到了画舫外。微微扬高了声音喊道:“先生,大王到了。” 须臾,便瞧见苍双鹤手中捏着东西出现在了船头,淡紫色的长袍并着墨黑的长发于风中微扬。脸上挂着温文的笑,拱手施礼道:“鹤见过大王。” 即便咫尺眼前,却好像已在天边,睿王仓皇的别过头去,掩饰了自己的失态,对别夕沉声命令道:“你去吧,寡人同先生单独说说话。” 别夕点头退下了,睿王适才转头对苍双鹤笑道:“多日不见,先生近来身子可有好些?” 苍双鹤笑应:“托大王的福,近些日子好了许多。” 睿王脸一黯,苍双鹤轻笑着接口:“只是近来总有些嗜睡,方才本该亲自去迎大王,可倚着软榻便睡了,怠慢了大王,请大王见谅,南褚七公子的毒,非比寻常。” 听了苍双鹤的话,睿王脸上的阴沉适才慢慢缓和,关怀道:“先生怎的与寡人恁般多礼了,先养好了身子是为当务之急,寡人可是离不得先生呢!” 苍双鹤只是笑,迎着睿王上了画舫。 进了画舫挨着矮几落座,自那个时候瞧着晏亭吃酒之后不适,便一直给晏亭备着清泉,可睿王是不同的,每次来了,苍双鹤总是用珍藏的佳酿招待着他——睿王这人,是个不喜欢清淡的! 落座之后,睿王并不似从前的直接,拉拉杂杂的交代了大婚的细节,以前睿王每一步皆要拿到苍双鹤面前细细的问过才行动,对于此次大婚,他却是极少寻苍双鹤念叨,就连赵娥黛失踪,继而推迟大婚的日期这样重要的事情,睿王也没经过苍双鹤这里,私下便同晏亭定下了,如此再来求苍双鹤,总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感觉。 睿王不提,苍双鹤也不理会,慢条斯理的替睿王再一次满上空了的金樽,语调优雅的应着睿王的拐弯抹角。 几樽清酒落了肚,睿王才上了胆子,直接问出口来:“先生当真不知寡人此番私行所为何故?” 苍双鹤笑应:“大王说来听听。” 对于苍双鹤到底了不了解道睿王来此的目的,他二人皆是心知肚明的,睿王这样说,只是看看苍双鹤对待他的态度,瞧着苍双鹤依然故我的笑,睿王才将将的放了心,说话的语调没方才的沉重,甚至有些轻松了,“晏爱卿救回了堰国公主,不过她一直昏迷着,再过三天寡人便要大婚,先生可有办法?” 苍双鹤玉白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紫玉,在睿王面前他从不抬眼,常人看来那是不敬,可对于苍双鹤和睿王来说,这样才是最舒服的相处方式——睿王第一次瞧见苍双鹤的重瞳时,曾一连做了七天的噩梦,这件事只有极少数的几人知道,其中便包括苍双鹤。 “南褚七公子初南不似公子野张扬,但凭借真正的实力,初南远胜公子野,天下人以为公子野广集奇人异士,其实公子野最擅长的还是投各国权贵所好,以女子买通道路,初南府中却是真正的能人云集,据鹤所知,初南除去擅于使毒之外,也懂些旁门之术,鹤虽未亲见,不过料想二十一公主的昏迷,定与初南有些关系。” 听着苍双鹤平稳的声调,虽然好像十分棘手,可睿王却较之方才还要安稳,端着金樽的手也有了力气,高声道:“寡人便知道先生博学多闻,此事定难不住先生,先生何时有时间,寡人差人接先生到晏府。” 清风拂着画舫上的轻纱舞着缥缈的起伏,苍双鹤微闭着眼,泛着珠光的唇凑在金樽边,轻缓笑道:“大王若是遣人来接鹤去晏府,恐生是非,莫不如差晏小上大夫过来一趟吧。” 睿王愣了一下,锁紧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盯着苍双鹤平淡的表情,却并没有立刻应了苍双鹤的要求,只是若自言自语的轻喃道:“晏爱卿究竟哪里好呢?竟让先生也费心的惦念着了!” 苍双鹤把玩着紫玉,轻笑道:“不如不知的好。” ¤¤¤¤¤¤¤¤¤ (*^__^*)嘻嘻……又有新书了,《我来前世守住你》、《九娘》、《喜登枝》作者小喜新书上线了!小喜的文笔绝对好,(某紫一直仰视着喜大)大家不妨瞧瞧! 书号:1713547 类别:古代言情 书名:仙色妖娆 简介:仙风神骨的天尊之子紫府少帝, 性子炎烈却情肠婉转的上神火君, 为了爱人不惜毁天灭地的魔界太子, 这三位震烁两界, 任何一位都足以令小水妖崇仰万分。 当这三位齐齐地挤到小水妖身边, 为她下厨烹煮,端茶递水,摘果献花时, 小水妖吓呆了……(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喜欢 品南国美果,饮北方佳酿,却道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眉眼皆是并不遮掩的欢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晏亭沉着脸看着坐在对面的苍双鹤,半个时辰前张效匆忙到了晏府,传睿王口谕,命晏亭速速赶往苍双府,亲自请鹤先生来给堰国公主诊断。 所谓心不甘情不愿便是如此,却也莫可奈何,便得了个如今的尴尬,苍双鹤那厮忒会享受,她已经派出了最好的马车来迎他,他却还要嫌车上空乏,自带了果子、水酒上了马车。 不管何时,苍双鹤一抬手,一投足皆是优雅,可在晏亭看来,这些全是苍双鹤沾沾自喜的炫耀,宣示了他无可替代的重要性。 “上大夫,此果味甘肉美,尝尝吧!” “不吃。” “上大夫,此酒取北方山脉甘泉酿之,口感甚佳,品品吧!” “不喝。” “上大夫……” 平日温文鲜语的苍双鹤也不知怎的,一路上皆在晏亭耳畔絮烦着,终究令晏亭沉不住气了,猛地转头,盯着苍双鹤咬牙道:“你这厮究竟要干什么?” 苍双鹤勾唇笑道:“突然发现你生气的样子令鹤甚是喜欢。” 忍无可忍,霍然起身,也不知道怎的就那么巧,行在开阔平直的青石板路面上的马车竟在此时颠了一下,晏亭未及稳住身子,向侧面倒去,闭了眼等着狼狈的跌倒,却不想竟然倒在了苍双鹤的怀中——那厮方才明明坐在她对面的,怎会有如此速度? “鹤可以理解为上大夫此举是为了回应鹤的告白,而主动投怀送抱么?” 晏亭尤在闭着眼睛思考着苍双鹤的速度为何会这般快,突然听见苍双鹤在她头上夹带着戏谑的清雅嗓音,挣扎着退出了苍双鹤的怀抱。坐起身子并不看苍双鹤,反倒伸手上上下下的拍打了自己的衣服,瓮声瓮气道:“早起出门忘记翻黄历了。今日犯小人,诸事不顺,呸——呸!” 苍双鹤轻笑出声。引得晏亭抬头,四目相对。好像有什么穿越了十几年的时间,定格在这一刻,他的指尖温润,同看上去一样的令人舒服,轻触着晏亭的柳眉,声音雅致,宛转悠扬。“那年不曾说,你的这双眼也生得好看,或许,我从未忘记过这双眼,那年桃花潭我同你说过,若你是女儿家,我便娶你,是真心的话。” 晏亭感觉自己的心跳异常的快,他的声音若魔咒,一瞬间勾起了封印在心底的歉然——她毕竟负了当初的誓言。脸上涌起一抹惆怅,晏亭告诉自己,离开自己,苍双鹤依旧会活得很畅快。可卿玦不能! 怏怏的伸手扫开了苍双鹤停在她眼角的手指,不冷不热的说道:“小孩子的话,焉能当真!” 被晏亭搪开了手的苍双鹤并不介意她脸上的变化,柔声笑道:“是么?” 两个字,让晏亭将将平复的心底又涌起了浪花,甚至狂于先前,别过脸伸手掀起了帘子,凉水岸边,垂柳若丝绦,轻缓的摆着,河里家鸭四五只,浮浮沉沉,好不惬意,河边浣纱的女子轻快的笑着,银铃般的笑声勾得路人侧目…… 苍双鹤不再吵她,一路平静,回到了晏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府门前一辆恁般招眼的马车令晏亭心头一颤,晏忠跃下马车挑了帘子,恭敬道:“先生,少主人,到了!” 晏亭并不理会身后的苍双鹤,率先跃下了马车,晏府马童双手捧着下马桩僵在原地,晏忠伸手推了一把,颇有架势道:“愣着干什么?” 马童方才回神,上前一步把下马桩送到了方才晏亭下车的位置,随后躬身立在一边,恭谨道:“先生,请!” 晏亭回头,撇嘴看着苍双鹤幽雅的下马,口中嘟囔道:“女人似的!” 她的声音极轻,可话音才落,便瞧见苍双鹤对其意味深长的笑,晏亭别开了眼,对躬身立在一边的马童沉声问道:“府中可是来了贵客?” 马童小心应道:“回少主,是颐昌公主来了。” ‘颐昌’乃玥谣的封号,得了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了晏亭的预料,心头有一丝不快,却还是轻缓道:“先生与玥谣好生有缘,先前去南褚的路上,本大夫同先生提的那事,先生实在该好生考虑一番,毕竟如此痴情的女子,且又身价非常,错过了委实可惜。” 苍双鹤已然行至晏亭身侧,对着晏亭轻笑道:“上大夫所言极是,鹤自当好生考虑。” 听了苍双鹤的话,晏亭斜着眼睛看着他脸上的笑,又开始愤愤,轻哼一声,抬步便向大门走去。 晏忠和马童相视一眼,总觉得晏亭今日的表现有些特别,却不敢出言置喙,苍双鹤嘴角一直噙着笑,不急不慢的跟着晏亭的脚步。 晏亭才进了院子没多久,便瞧见一团惹眼的红扑了过来,脆生生的高声道:“流云,本公主想你了。” 愣了一下,那团红已经扑进了晏亭的怀中,快言快语道:“本以为你回来了便能瞧见你,却是没想到几次都错过了,这几日本公主一直想过来瞧瞧你的,可是身边的人总说你忙着,听说你把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美女的赵娥黛就出来了,不过她好像有什么棘手的毛病了,本公主带了几个人过来帮着你瞧瞧,可不好让王兄治你办事不利的罪名去。” 晏亭嗯嗯啊啊的应着赵娥黛的话,僵硬的扯着嘴角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等着看好戏的苍双鹤,她是见不得他开怀的,伸手轻拍着玥谣的肩膀,恁般柔声道:“多谢公主挂念,不过流云已经亲自去请了鹤先生过来,早先便听说先生的本事高,想来堰国公主此劫定会安然度过的。” 玥谣原本就伏在晏亭肩头偷偷的看着苍双鹤,奈何苍双鹤并不看她,如今听见晏亭这样说,从晏亭怀中抽身。对着苍双鹤笑道:“苍双,近来可好?” 苍双鹤点头,“还好。” 玥谣抿了抿嘴。接着开口道:“上次王兄宴请凯旋的将士,你怎的不到场?” 苍双鹤依旧笑道:“有事。” 看着苍双鹤不甚热络的表情,玥谣倒也不肯退让。继续开口道:“待到流云回来我才知道,你很早以前就回大梁了。若是早些知道,我便去看你了。” “多谢。” 苍双鹤两个字两个字的回话令玥谣彻底的恼了,突然大声道:“苍双鹤,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苍双鹤还是轻笑着:“鹤记得出征前公主的那番话,预祝公主与上大夫早成佳偶。” “咳咳咳……” 方才还窃笑着的晏亭听见苍双鹤这番话,一口气不顺,被自己的口水呛了。把张乌漆漆的脸咳成了紫红色。 玥谣上前轻拍着晏亭的后背,眼含幽怨的盯着苍双鹤,苍双鹤只是回以平和的笑,好似不解风情一般。 晏亭摆着手在咳着的间隙断断续续道:“还是有请先生和公主到正堂说话,站在此处,实乃我这个主人的怠慢。” 苍双鹤笑道:“好。” 玥谣盯着苍双鹤,也出了声应了晏亭的要求,算是解除了眼前的尴尬。 回了正堂,差人寻来了枣儿,问过赵娥黛的情况。还是昏睡着,晏亭适才对苍双鹤看似恭谨的出声道:“有劳先生了。” 苍双鹤浅笑点头,却开口道:“鹤想跟上大夫借个物事儿,不知上大夫可允否?” 总算是有求于人。晏亭应得倒是痛快,“先生想要什么自管开口,本大夫定然照办?” 苍双鹤又露出了那抹奸计得逞的笑,看得晏亭身上寒毛倒立,“鹤想借上大夫的银针一用。” 晏亭小心应道:“先生还未曾瞧过堰国公主,怎得就要银针,再者,先生既然知道要用银针,为何自己不带?” 苍双鹤依旧淡笑:“脉象平和,却迟迟不醒,多半需要动针,鹤走得匆忙,来不及带针,不过却是知道,上大夫有随身带针的喜好,心中自然不急。” 晏亭默声盯着苍双鹤的表情,此时已经看不出方才的狡诈了,玥谣见晏亭迟迟不肯回话,伸手便向晏亭身上探去,脆生道:“不过是几根银针罢了,既然苍双想用,你便给他,稍后本公主给你拉一车过来。” 灵巧的避开玥谣伸过来的手,从怀中摸出针囊,闷声道:“先生想要粗的还是细的,长的还是短的?” “全用。” 晏亭瘪嘴打开针囊便要抽针,没想到玥谣也是个好身手的,上前一把夺过了晏亭的针囊,随后笑嘻嘻的递给苍双鹤,笑道:“拿去。” 晏亭呲牙咧嘴道:“公主,那是我私人的。” 玥谣不甚在意道:“一根根的怎么拿,不过是借用而已,你紧张些什么,方才本公主也说了,苍双用你一根,本公主便替他还你一车好了。” 苍双鹤低头浅笑,伸手接过针囊,拇指状似无意的划过针囊表面,嘴角勾着笑,看着晏亭紧张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料想的晏亭的秘密就在针囊上是正确的——彼年晏亭瞧着也不起眼,但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不堪入目便是了。 阴业善用奇药,天尘子精通医术,苍双鹤听说过其二人的祖上留有药谱,若是想要改变什么外貌之流的,应该不是难事。 即便玥谣看似再和善,终归是个娇贵的公主,晏亭不好太忤逆了她的颜面,战战兢兢的看着苍双鹤的表情,似乎没什么,方才松了口气,带着苍双鹤去到了赵娥黛的房间。 本想着留下玥谣在正堂侯着消息,玥谣怎会肯,偏要跟着去瞧瞧,晏亭拗不过她,跟着一道去了玥谣的院子,不过只留在了外堂,并不进到里面。 苍双鹤跟在枣儿身侧向玥谣的房间走去,不过手指却未停下,快速的打开针囊,探手摸进暗格,不多时便摸出了两个精巧的小瓷瓶,衬着枣儿不注意,伸手打开瓷瓶。从鼻下一晃而过,随后莞尔轻笑。 一炷香之后,苍双鹤拎着晏亭的针囊轻快的走了出来。玥谣先于晏亭迎了过来,笑问道:“赵娥黛怎么样了?” 晏亭站在玥谣身后亦是无声的询问着,苍双鹤轻扬手臂。针囊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向晏亭飞去。 探手稳稳的接住。再抬头便瞧见苍双鹤对着她的笑,还有温和的声音悠长道:“好了。” 晏亭心头一动,垂下头去,手中轻触着针囊,感觉到里面的瓷瓶还在,安心的绽开一抹笑,前头是玥谣欢快的声音。“听说王兄把宫中的御医都遣过来了,却没一个有真本事,还是苍双你厉害。” 苍双鹤慢条斯理的说道:“此非顽疾,与其所学不符,不善倒也寻常。” 玥谣点头,晏亭不冷不热的插嘴问道:“公主什么时候能醒?” 苍双鹤浅笑间,枣儿已经兴冲冲的跑了出来,大声道:“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侯在外头的堰国使臣竟有落泪的迹象,连连呢喃:“老天保佑。真的醒过来了。” 听了堰国使臣的话,玥谣又不高兴了,转身便向外头走去,掐腰道:“你这人好生糊涂。你们公主乃苍双所救,与老天有什么关系,不感激苍双,反倒要说些旁的,顽固!” 中间少了玥谣,晏亭才对苍双鹤点头道:“先生好本事。” 苍双鹤回道:“多谢夸赞。” 后面堰国使臣听了玥谣的话之后,慌乱的上前,屈膝下跪道:“早闻鹤先生有非凡本事,今日一见果真开眼,多谢先生施救。” 苍双鹤浅笑:“分内之事,无需多礼,起来吧!” 此后,偶尔听见苍双鹤不急不缓的声音,大家你一眼我一语的把苍双鹤围在其中,声音最高的便是玥谣,晏亭慢慢的退到人后,曾胜乙抱着玉首剑立在一边小声道:“公主她当真喜欢鹤先生。” 晏亭心头揪了一一下,脸上表情却是平淡,轻哼道:“是啊,可惜那厮不解风情,识不得公主的好处。” 曾胜乙正色道:“鹤先生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公主非他所愿,他不会勉强自己的。” 即便心中已经明白曾胜乙与苍双鹤的关系,可他二人皆不点破,相处便没了芥蒂,不过听见曾胜乙的话,晏亭还是感觉心头跳得乱,声调也冷上了几分,冷哼道:“你倒是了解他。” 听着晏亭好似生气的声音,曾胜乙不以为杵,柔和道:“先生是好人。” 晏亭心中冷哼:那厮是好人,黄鼠狼都不偷鸡了! 面上却不再和曾胜乙说些什么了。 那天,玥谣争着要送苍双鹤回府,晏亭言称自己尚有要务处理,送了玥谣一个顺水人情,尽管最初的时候心头浮浮沉沉的,闷得难受,不过转念便又想着自己若当真迎娶了玥谣,这欺君的罪名可就落实成了,那睿王一个不高兴,晏府满门咔嚓了陪葬,忒不划算,苍双鹤那厮总有办法,管他喜不喜欢呢! 大概是自己连日操劳的结果,晏亭总觉得苍双鹤临去的那一瞥充满了怨愤——妖孽会幽怨,实在不可能,就是自己眼花了! 翌日,赵娥黛出了门,脸上遮着白纱进了晏亭的书房,进门便是盈盈一福,声音丝柔,听了之后恍若炎日清泉,沁人心脾的舒畅,道:“娥黛谢过晏上大夫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机会相报,娥黛定全力以赴。” 赵娥黛此举倒是出乎晏亭所料,且不说救堰国公主乃是晏亭的本分,但说如今赵娥黛的身份,那是睿王即将迎娶的王后,又何须跑来谢她,心中几番计较,脚下却不迟疑,站起身快速来到赵娥黛身前,躬身施礼,陪着笑脸道:“公主折杀下官了,只要公主无事便好。” 赵娥黛声音不疾不徐道:“早先便闻听过晏上大夫乃大王信臣,娥黛早晚要见见上大夫的,昨日醒来之后便听了枣儿说上大夫的本事,娥黛更是想要过来拜会一番的,奈何方才起身,气色不佳,恐令上大夫见笑,才托到今天过来,日后便拜托上大夫照应着了。” 说罢又是一礼,晏亭心中微动,再看赵娥黛露在外面的一双眉目,异常灵动,心下慨然,睿王是有福了,天下落了个如此慧黠的王后给他,老天还真向着他呢——当然,前提是这个王后没有旁的心思,不然也够睿王受的! 睿王喜好女色,此乃天下皆知的事情,若是受不住美色相诱,晏亭脑子里又开始盘着初见之时的画面,那姒塔虽妖娆,可毕竟是舞姬出身,怎比得过公主出身的雅致! 面上和善的笑,不管赵娥黛是怎样的心性,只要眼前没什么特别的动作,那么她便是央国的王后,而自己乃睿王的臣子,臣子见了主母,礼多人不怪。 二人礼来让去,客套话反复的嚼着,直到外头章化来寻,晏亭才感觉解脱了。 出门再看章化,晏亭脸上甚是开怀,第一次觉得章化那张皱巴巴的脸看上去像花儿一样可爱。 章化看着晏亭的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然后才说道:“少主人,大王差人给二十一公主和您送补品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大婚 **实在对不起,昨天太累了,以致传错了,对不起大家了**修改后可正常阅读,不会重复扣点!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睿王好仁义,有了新后也不忘旧臣,连补品亦是一式两份! 晏亭盯着张效圆滚滚的脸上那因为笑着而挤成细缝的眼,嘴角微微的抽搐着,呸!睿王那厮比苍双鹤更讨嫌,都有了号称天下第一美女的新王后,还要惦着她生得难看,心思还真多! 她这厢脑子里百转千回,那头赵娥黛却是满眼的莫名,怯生生的问道:“这些是?” 张效恭谨道:“此乃大王御赐养颜珍品。” 听了张效的话,赵娥黛的眼底依旧承着混沌,转头看向晏亭,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无声的询问着。 晏亭掩着唇轻咳了咳,倒也不避讳张效,撇嘴道:“大王素来喜欢美貌的人,赏赐此物乃是荣宠的表现。” 听了晏亭的解释,赵娥黛轻笑了起来,“这样说来,想必关于大王那些传言非虚了。” 晏亭不置可否,只是扯着嘴角要笑不笑的看着张效,那厢张效未免尴尬,陪着笑脸上前一步,对赵娥黛和善道:“早闻公主国色天香,这些皆是难得一见的上佳之物,公主若是用了,定然锦上添花。” 赵娥黛笑道:“多谢张总管照应。” 听见赵娥黛的声音,晏亭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方才晏亭并没有跟赵娥黛介绍说张效是谁,而赵娥黛一下子便说出了张效的身份,想来先前是做足了准备了。 晏亭去看赵娥黛,正好对上了赵娥黛若有所思的眼神,心头轻颤了一下。撇嘴道:“大王身边向来环绕貌美之人,越是好看越要宠得紧,可惜小官生得实在有碍观瞻。每每皆是大王心病,此番主持大婚乃小官之责,四方贵客齐集一堂。大王这是怕小官损了国体,适才要送些这样的东西。哎……” 听了晏亭的话,赵娥黛轻笑出声,软糯着声音道:“上大夫实不必如此计较,男儿么,能力才是首要,何况上大夫先前也说过,大王宠着的人才会送这些东西的。不是么?” 听闻此话,晏亭与张效相视一眼,他二人从对方的眼中得到了同一个结论:赵娥黛绝非空有美貌之人! 还有两日大婚,所有的准备都完成了,可晏亭却感觉更忙了,受了赏赐之后,晏亭便出了府,赵娥黛命枣儿把睿王赏赐的东西拿到房间里,即便她有天下皆知的美貌,可还是希望睿王能在第一眼便喜欢上她。怎能不投其所好! 张效回宫,却是不想仇人竟有胆子寻上门来,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重欢殿宫娥,张效那平日甚和善的脸上立刻显出厉色。冷哼道:“让开。” 宫娥战战兢兢的看着张效,并不让开身子。 看到宫娥这个态度,张效脸上的怒气更甚,扬声道:“果真什么样的主养什么样的奴,再不让开,休怪杂家无情。” 见张效动了怒,那重欢殿的宫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抽噎道:“张大总管饶了奴婢吧,姒夫人说奴婢办不好这事,便活剥了奴婢的皮。” 小宫娥说得凄婉,张效心头一动,这话确实是姒塔能说出口的,再去细看拦住自己的小宫娥,张效突然明白为何姒塔只差了她一个来拦住自己了。 这小宫娥初看不觉得怎样,可是细看之下,竟有七八分弱水的神态,特别是哭泣着恳求的时候,更是像极了弱水,心底软了,明白这个小宫娥也是被姒塔所逼,收了怒气道:“起身吧,你何时入宫的?” 听了张效的话,小宫娥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大王大婚,举国欢庆,说是宫中需要人手,奴婢半个月之前被选进来的,原本是在洗衣房里的,前日被管洗衣房的婶子调到重欢殿当差的。” 张效冷哼一声,怒骂道:“不要脸的贱人,还以为能翻出花不成?啐!” 那宫娥虽然跪着,可上半身已经直起来了,听了张效的话又颤颤的趴在了地上,一句接着一句的求饶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张效看着这个小宫娥,轻叹一声,随即放柔了声音道:“方才那话不是说你,你起来回话。” 小宫娥抖着声音抬头,看着张效那一张圆滚滚的脸上显出了微笑,脸色才好看了些,却只是哭道:“夫人交待,奴婢惹了大总管不悦,也要剥了奴婢的皮。” 张效佯怒道:“你不起身回话,要杂家一直低着头瞧着你,想累坏杂家不成?” 听了张效的话,小宫娥才战战兢兢的起身,口中念叨着:“奴婢不是有意的。” 张效轻笑,遣了随行在侧的宫卫,待到长长的廊道里只剩下他二人的时候才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小宫娥看了看身边没人了,又瞧着张效的笑脸,适才轻松了些,回答的也痛快了:“奴婢叫水儿。” 张效心头一颤,收了脸上的笑容,尾音拉得长长的问道:“这个是你的本名?” 小宫娥垂着头,小声应道:“姒夫人说入宫之后便要听上头的吩咐,她说我那原来的名字不好听,还是水儿好听。” 张效冷哼,姒塔会觉得水儿好听才怪,她给这个小丫头取了这个名字,目的性也太过明显了,“说你原来的名字。” 小宫娥忙出声,“小蝉。” 张效笑道:“好,就叫小蝉,今后谁要改都不成,听见了么?” 小蝉点头,张效复又说道:“姒塔差你过来拦住杂家,想要什么?” “夫人说大王大婚上她穿着的舞衣好像哪里不对,想要跟总管您要求一下看看那舞衣的原型。” 张效一愣,不解道:“舞衣,什么舞衣原型?” 小蝉听张效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倒也壮了胆子。顺畅道:“姒夫人说大王的宫中有一件红色的舞衣,上面有金丝绣出来的日月,好像上身是灿日。下身是下弦月的,可是夫人照着宫中的婶子们描绘的舞衣做了十几件,穿上之后。婶子们又说和原来那件差好多,姒夫人就想看看原来的那件。” 听了姒塔想要那件舞衣。张效顷刻间勃然大怒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贱人,那衣服也是她能寻思的,还以为能扭转乾坤么,若她到时候真穿了那身衣服上场,不被大王砍了,算她运气好。” 小蝉应着睿王的声音又跪了下去,战战兢兢道:“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张效摆手道:“算了,你起身吧,那舞衣乃先王最喜欢的女子初入王宫之时穿过的,如今珍藏在大王寝宫内,曾是先王最喜欢的舞衣,当然,也是大王喜欢的衣衫,不过那衣服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 小蝉又开始嘤嘤的哭:“夫人她不是要穿那舞衣,只是想瞧瞧那舞衣,若是藏在大王的寝宫中。怕奴婢是要不出来了,这次真没命了!” 张效略一沉吟,随后轻笑道:“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必回去重欢殿当差了。稍后杂家给你安排个旁的去处。” 小蝉不解的看着张效,颤巍巍的问道:“大总管真是好人。” 张效轻叹,“并非我乃好人,只是你长得像一个人罢了。” 其后,张效命人把小蝉和几个伶俐的小宫娥以伺候新后的名义送到了晏府,而那个时候晏亭并不在府中。 姒塔得知张效的安排,把身边可以砸的东西全砸了,谩骂声传出去了很远。 有人告知张效,张效只是朗然的笑。 五月十六天未亮,所有的人都起身了,或者该说,有很多人是一夜未睡的,赵娥黛只是在软榻上打了个盹就起来了,枣儿小蝉等人给替赵娥黛梳洗打扮的婆子打着下手。 晏亭趴在书房的案头,不知不觉便睡去了,晏痕从密道内走了出来,看着消瘦的晏亭,长吁短叹,喃喃道:“此等荣耀本该属于你,可是……” 卿玦调兵守卫大梁城内外,两天没瞧见晏亭,心中念的紧,在睿王大婚那日凌晨瞄了个空到了晏亭卧寝,却并没有如愿见到晏亭的身影,沉思片刻之后转到书房外,见里面明明灭灭的烛光,知道自己是寻对了去处,却不想推门竟然不开——那门竟在里面闩住了。 倚着门板,心里有紧着,从南褚回来之后晏亭便一直不闩门的,就那样倚了许久,直到前头传来晏忠和曾胜乙的说话声,卿玦才起身离开。 待到卿玦走后,晏痕从里面打开了房门,看着卿玦消失的方向喃喃道:“若是要怪,便怪老夫吧!” 他的手中捏着一个香囊,那是晏亭已经熟悉了的香味,自然,也是令晏亭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的香气! 在晏忠到了晏亭门外之前,晏痕拎着香囊消失在了密道的入口,晏忠躬身立在门外,轻唤道:“少主人,堰国公主已经准备妥协了,差人来寻少主人。” 晏亭没有回话,晏忠反反复复喊了几次,晏亭才自朦胧中起身,好多日没睡的这样香了,起身之后看看自己躺在距离案几丈远的软榻上,眼底满是不解,思来想去只当是自己昨夜乏得厉害,才自己寻了舒服的地方睡下了,外头晏忠一声声的喊,不留晏亭思考的时间,霍然起身,随意套上搁在高几上的黄底绣兰花锦袍便向外头走去。 许是昨夜睡得好,晏亭今日的状态看上去十分的好,出门之后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向赵娥黛的院子里走去。 屠太史笑嘻嘻的侯在院子外,见了晏亭反反反复复的念叨着:“王后从晏府出门,这委实是晏府天大的荣耀,老夫便知道当初选了贤婿不错,瞧瞧,现在整个大梁城内的权贵,谁不羡慕老夫的远见卓识,竟得了如此佳婿……” 晏亭不甚在意的摆手道:“岳丈大人高赞了,小婿眼下暂忙,稍后闲了,再寻岳丈大人品茶。” 毕竟官场上混了大半辈子,知道轻重缓急。倒也不敢硬缠着,陪着笑脸看着晏亭洒然的走进了赵娥黛的院子,有许多人想要进晏府。不过晏府有禁军把守着,也就是他与屠幼菱这层关系才混了进来,怎敢不知趣。 赵娥黛头罩轻纱。身着五彩金丝绣成的凤袍端坐在房间里,见晏亭进门。羞涩的点头,并不出声。 虽然看不分明,晏亭却知道赵娥黛有着极好的轮廓,把大婚的细节又说了一遍,得了赵娥黛明了的点头,才又转头对站在赵娥黛身后的婢女交代细节。 待到看见站在最外面的小蝉,心头一颤。深深的吸气稳住心态之后,才颤声问道:“你叫什么?” 小蝉迟疑了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应答:“回上大夫的话,奴婢叫小蝉。” 晏亭心口嘶啦啦的痛着,口中呢喃道:“小蝉,不是弱水——不是弱水呢!” 见晏亭如此神情,赵娥黛轻缓的开口道:“上大夫,您怎么了?” 晏亭回过神来,扯着抹虚弱的笑,平和道:“没什么,公主慧黠。不必小官再过多的啰嗦,小官便先去忙些旁的了。” 赵娥黛轻笑着点头,晏亭快步走出了赵娥黛的院子,张效已经到了。晏亭与之虚应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晏亭绕开了外人的视线,命曾胜乙快去去寻一身宫卫的衣服送到私牢去。 曾胜乙心中不明,却知道耽搁不得,快速的去寻了。 晏亭到了私牢,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南姬,脸上挂着寒霜道:“起来,本大夫带你去见她最后一面。” 听了晏亭的话,蜷曲着的南姬身子明显的一颤,随后缓缓的转过头,对晏亭挤出一抹笑:“这么快?” 晏亭看着南姬那一张同姒塔一般无二的相似面容,没有笑脸,只是冷声道:“稍后曾胜乙送来了衣服,你换上,晚些时候本大夫会差人接你入宫,不要耍花样,你斗不过本大夫!” 南姬轻点了点头,小声道:“谢谢你,至少还让我见见她。” 晏亭不再多话,转身走出了私牢。 从大央将士凯旋之后,大梁城内便是一片欢庆的场面,今日乃睿王大婚,场面更是空前,较之当初睿王登基之时还要热闹。 不过晏亭看见的却是热闹之后的潜在危险,公子野这段时间派出了身边的人到处去寻萱草雅,看似暂时无害,不过从种种迹象上表情,即便公子野面上没动,可背后似乎还有一种势力在行动着,不得不防。 赵娥黛乘坐的用纯金和宝石镶嵌的马车要从晏府出发,穿过官道进宫,这一路便是晏亭最挂心的地方,卿玦卫都等人亲自护卫,晏亭也一道随行,可还是惶惶然。 卿玦看见晏亭,脸上依旧挂着笑,可晏亭却看见他似乎不快,尚来不及问他怎么了,张效便插进话,再然后,晏亭看着卿玦的笑着回身,骑上雷行乌骓马向婚队最前头奔去了。 晏亭瘪了瘪嘴,喃喃道:“疯子。” 心下想着有事等到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路竟出奇的平静,一直走进了尚晨宫正门。 把赵娥黛完好的送到了尚晨宫,晏亭心头的半块石头算落了地,看着端坐王位上采奕奕的睿王,心底暗暗哼着:“你这厮娶王后,累死本大夫了!” 也就在晏亭了冷哼的时候,睿王做出了个令众人错愕的动作,他竟然站起了身子从王位上走了下来,直接走到眼前面前,轻笑道:“爱卿这些日子操劳了。” 晏亭眯着脸谄媚的笑道:“为大王尽忠,乃臣之荣耀。” 却不曾想睿王接下去又皱眉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怎么没用寡人赏的珍品,还是这么的不受看!” 晏亭嘴角复又抽了抽,随即垂头,声音依旧谄媚,“大王,稍后您瞧瞧王后,只要王后生得美,大王便性|福了不是!” 睿王颦眉点头道:“说得也是。” 晏亭轻吁出一口气,看着睿王转身回去的背影,嗤之以鼻。 严遵祖制举行了大典,并不出一丝纰漏,晏亭的能力愈发的得到众人的肯定。 再之后,大宴天下,晏亭在人前说了些场面上的敬辞之外,便退到了后面,今日她的目标在公子野和姒塔。 公子野看上去十足的中规中矩,倒是令晏亭不好直接下手,拎着令牌到侧门外,曾胜乙带来了已经换成宫卫装扮的南姬。 晏亭看着南姬脸上的平静,冷声道:“且随我来。” 南姬看了看曾胜乙,又看了看晏亭,不多话,低着头跟在了晏亭身后走进了尚晨宫。 重欢殿如今被严密把守着,并非任何人都能随便进出的,虽然晏亭是有些特权的,可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在众人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稍后姒塔出了三长两短,即便睿王不能真的惩处了她,不过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没个好由头,总要留人话柄的。 午宴方过,便要准备夜宴了,睿王眉飞色舞,公子野看着睿王的好气色,冷笑道:“本公子素闻堰国公主善箜篌,倒不知真假。” 听闻公子野的话,睿王不甚在意道:“既然公子想知道,稍后便命赵娥黛表演一番好了!” 第一三四章 逼不得已 睿王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莫不面面相觑,唯独公子野笑得开怀。 躬身立在睿王身后的张效小声提醒道:“大王,此事于理不合。” 不等睿王出声,公子野大笑道:“也是,毕竟是新王后,且不说礼数,若被堰惠王知道了去,怕也不好交代,啧啧――即便人常说金口玉言,可有些时候也是当不得真的,这事本公子理解,一时痛快的话,但凡俗人皆会说的,大央如今颇有声势,可也脱不开睿王您乃肉体俗胎的凡人根本不是!” 听着公子野这番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话,众人神色各异,落座于角落里的盛康垂着头,伸手擎着铜樽遮着半边脸,轻蔑的笑着。 在座的多半换成了先前苍双鹤替睿王物色的心腹,自然对公子野这番话十分恼火,脾气躁一些的,已经站起了身子。 睿王擒着金樽,听了公子野的话,首先打眼扫视一圈众人的反应,对着站起身子的武将平和道:“寡人先前便瞧着西鼎侯不甚舒畅,这会儿连头都抬不起来了,爱卿,扶他下去歇歇。” 话音方落,公子野面色顿变,盛康抬头看看睿王,复又看看公子野,脸上呈了哀求的表情,公子野若无其事的别开了眼,盛康在错愕中被人架了出去。 见盛康被带离大殿,睿王才转过头来对着公子野轻笑,声调不疾不徐,悠然道:“公子此言似乎颇有些道理,不过却用错了地方,想来公子把自己言而无信的习惯强加到了旁人的身上,寡人乃王者,怎可与公子一般无二呢。这话既然出口,便不可动摇,此乃我大央天下。寡人既然要求了,想必堰惠王也不可能说些旁的不是,自家人的面子。若是不卖,何谈亲家!” 听着睿王的话。公子野不由自主打了个颤,面上却大笑出声道:“大王果真豪爽,稍后咱们便有眼福目睹天下第一美女的风采了。” 睿王把手中金樽凑到唇边,笑着抿了一口,公子野却觉得睿王那俊逸的面孔上的笑容有些狰狞,心底慢慢涌起了不好的感觉,待到寻了离开大殿的机会。悄悄的告诉心腹,若一旦生变,让其什么也不要顾及,速回西申让申厉王提前行动。 堰国使节听了睿王的话,频频拭汗,既觉得损了颜面,却也不敢说三道四,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偶然间的一瞥瞧见了先前伺候过的丫头正往大殿上送果品,瞧着他们的位置稍偏。想必睿王瞧不见,小声说道:“劳请这位姐姐去跟王后说一声,大王要王后弹箜篌,让她想想办法。” 那小丫头听了这话一愣。悄悄的回头瞧了一眼远处的睿王,似乎瞧见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小丫头面上飞起一抹红,随即转过脸对着堰国使节小声道:“奴婢明白了,大人放心便是。” 再然后托着空盘子下去了,睿王擒着金樽,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那丫头快速的走进先前安排给赵娥黛的朝华殿,进门之后跪在赵娥黛面前,小声道:“王后,大王说夜宴上让您弹箜篌。” 听见小丫头的话,赵娥黛伸手掀了覆面的轻纱,赛画的眉目呈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巧的朱唇嗫喏了片刻,后轻缓的重新盖上薄纱,柔声道:“知道了,令下人把本宫从大堰带来的箜篌备好,你下去吧。” 小丫头应了之后,起身走了出去。 枣儿站在赵娥黛身边闷声闷气道:“公主,撇开您乃大王最宠爱的公主不说,好歹您也是他睿王的新王后,怎能如舞姬一样抛头露面取悦那些杂人,这睿王也真是的,莫不是把您也当成了那个什么姒塔不成了!” 赵娥黛心头一颤,急忙出声道:“休得在此胡言,不想要命了不成?” 枣儿愣了一下,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说道:“奴婢口拙,说错话了,公主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没旁的意思。” 赵娥黛小声道:“这里毕竟不是大堰,你这丫头的嘴被本宫宠坏了,日后怕有你吃亏的,哎……” 枣儿还在迷糊的时候,尚晨宫中的掌管各殿宫娥的婆子便带了一群人过来,直点名要拿枣儿去回话,枣儿跪地连连摇头不肯,那厢赵娥黛暗暗叹息一声:“睿王这是要给我大堰一个下马威,真好笑,我真心要嫁,他却并非真心要娶!” 眼见枣儿便要被拉下去了,赵娥黛霍然起身,声音依旧柔和,淡淡道:“这位婶子,大王命本宫夜宴上弹箜篌,只有枣儿才知道本宫弹奏的时候都需要什么,本宫离不得她,若有话,晚些时候再问吧。” 那婆子见赵娥黛如是说了,立刻堆了笑脸,道:“王后既然这样说了,奴婢也不好再说什么,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咱们尚晨宫的规矩怕新来的宫娥不懂,若是乱了规矩,便是奴婢管教无方,大王怪罪下来,奴婢可是兜不住的,若王后离不得这宫娥,稍后差人转告也是一样的。” 赵娥黛看着那婆子身后跟着的七八个粗壮的妇人,苦涩的一笑,无力道:“本宫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那婆子笑嘻嘻的退下了,枣儿心头想说央国的规矩当真不同,却张了几次口,终究没吐出半个字。 不同于朝华殿的清淡,重欢殿里的姒塔却是兴致高昂,一早便命人给自己打扮妥当,只是十几件差不多的红色舞衣反反复复的换着,却觉得皆不满意。 自以为高明的要了个肖似弱水的丫头去跟张效要舞衣,没想到被张效反将了一军,心头闷了许久,不过并没有放弃想要那身舞衣的念头,花了自己余下的银子,让公子野从宫外偷渡了个高手混了进来,那高手答应在她跳舞两个时辰之前把传说中的金丝舞衣并画像一起送过来,姒塔喜滋滋的等着呢。 果不其然。只差两个时辰的时候,一位身着黑色劲装,脸上罩着面巾的人送来了姒塔想要的舞衣和画像。待到东西送到之后,黑衣人拱手告退。 对于黑衣人的去留姒塔本不在意,迫不及待的打开舞衣。据说这舞衣已经二十几年了,却还是光艳如新。被光一照,金丝绣成的满月、弦月与星子闪着夺目的光芒。 姒塔颤巍巍的伸手抚上上面平滑的金丝,红色的衣料极轻薄,十几层叠在一起,也能清楚的看见对面的人,在这么轻薄的料子上绣出如此细致的图案,对绣师的要求极高。据说当初央安王遍寻名师才制成了这样一件舞衣,送给了一生中最爱的女子,与这件舞衣放在一起,那十几件便显得简陋的紧,怨不得所有上了年岁的人皆说那些舞衣与记忆中的相去甚远。 姒塔稀罕完了舞衣,又命人展开画像,当画像中的女子露出那一双眼的时候,姒塔心头一颤,一连倒退了两三步,惊呼道:“晏亭!” 宫娥面面相觑。待到画像完全展开,才感觉又与晏亭十分的不同了,毕竟晏亭此时乃男儿装扮,脸面又实在差强人意。怎比得画上之人! “姒夫人找本大夫?” 看完整幅画像之后,姒塔将将稳定了心神,便听见晏亭冷如冰霜的声音,身子抖了一下,恐惧沿着某一点迅速蔓延至全身,有一种大限将至的错觉,猛地抬头,便看见意气风发的晏亭洒然走来,颤抖着伸出手指,声调无力道“晏亭,你好大的胆子,此乃禁宫,岂容你随意进出,来人,把这个目中无王的乱臣贼子给本夫人押下去!” 晏亭冷笑道:“真不巧,大王还有宫卫皆有要事需忙,无暇顾应这头!本大夫倒是听闻重欢殿里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来人,把这些个全给本大夫带出去一一细查。” 姒塔眼底含着恐惧,尖叫出声:“晏亭,就算本夫人的人手脚不干净,也用不着你管,你给本夫人出去!” 晏亭带过来的人并不理会姒塔的叫嚣,把其身前身后的宫娥全部带了出去。 冷笑着看着姒塔的反应,先前还愁着要寻什么借口进来拿姒塔,正巧有人报睿王寝殿不知道丢了些什么东西,晏亭灵机一动,带人直奔着重欢殿,把守在重欢殿外面的宫卫全调走了,其后换上自己的人,带着南姬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殿内。 待到姒塔身边的人都被带走之后,晏亭上前一步,趁着姒塔不备,伸手掐上姒塔的两腮,随后丢了粒药丸进姒塔口中,不理会姒塔的挣扎,直到确定药丸已经被姒塔吞下去之后才移开了身子。 姒塔惶恐的伸手抠着自己的嗓子,干呕了一阵没有结果,耳边传来晏亭遣下|身边之人的声音,再然后,是晏亭的嬉笑声:“省省吧,那要入口即化,你吐不出来的,其实你也别紧张,那些药还不至于要了你的命,只不过……” 姒塔捂着嗓子,惊恐道:“晏亭,你这卑鄙小人,你究竟是想怎么样?” 晏亭轻笑道:“本大夫卑鄙么,倒是不觉得,也没想怎么样,那时你欠了本大夫的,现在本大夫有空了,便过来讨回来,对了,本大夫听说你极喜欢公子野的,今日便成全了你,你也不必怕,只要不挨着男人,也就死不了,顶多是身子难受些,也没啥力气罢了,不过本大夫可是提醒你点,着挨着男人了,那可就不好说了,听说死得很难看,本大夫倒是没见过,不知道姒夫人可会令本大夫看看眼界呢!” 姒塔已经感觉手脚虚软,缓缓的跌坐在了晏亭身前,却还是极力大叫着:“给本夫人解药,今夜本夫人要上台献舞,每个节目皆有时间安排的,若是到时候乱了时辰,大央恐被天下人耻笑,大王极其好颜面,知道是你乱了事,哼哼!你等着晏府跟着你遭难吧!” 看着姒塔说得极其自信,晏亭心里乱跳了几下,她安排所有的程序,却忘记看看夜宴上究竟都有些什么节目安排,随即又想到身后的南姬,倒也放了心。自信满满道:“本大夫既然过来寻你,便有十足的把握,姒夫人。你放心的去吧!” 跟在晏亭身后一直沉默着的南姬终于呜咽出声,听了南姬的声音,姒塔这才看见晏亭身后的人。愕然道:“是你?” 南姬微微点了点头,姒塔随即又大声道:“你居然跟着他过来的。看看他怎么待我,还不替我报仇!” 姒塔喊完,南姬只是摇着头,姒塔怒吼道:“你这叛徒!贱人,他给你什么好处了,我知道了,是不是他在床上|满足了你。才让你这么死心塌地,本份都忘了。” 南姬头摇得更快,喃喃道:“这么多年不见――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怎么会这样,我没有,没有……” 姒塔还在叫骂着,晏亭拎着短刀上前逼近姒塔的脖子,冷哼道:“闭嘴。” 叫骂声戛然而止,晏亭手腕一转,用刀柄狠狠的敲上了姒塔的颈后方。看着姒塔软软的倒下,南姬尖叫一声,晏亭冷然回头,命令道:“她不能出场。你替她跳!” 南姬还是摇头,又哭又笑道:“抱歉了,上大夫另寻高明吧,我跳不了了,从那次之后,就跳不了了!” 晏亭回过头来,看着南姬掀开的裙角下的小腿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错愕道:“这个是怎么弄的?” 南姬依旧吃吃的笑:“从那次之后,我便不是舞姬了!” 晏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好自为之。” 言吧转身离开,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南姬与姒塔,晏亭快速的出门去寻张效,她要调整时辰。 南姬缓步来到姒塔身前,跪坐在姒塔面前,伸手把姒塔的脑袋抬到自己的腿上,伸手拂去姒塔面上散落的一丝碎发,喃喃道:“你怎么能怨我,你我皆一样,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怎么忍心怨我呢,你该知道我的痛苦的,该知道的……” 晏亭才出了重欢殿没多久,便瞧见站在远处一身白衣的别夕,愣了一下,却不想开口却是这样的话,“别夕兄到了,莫非先生也来了?” 别夕愣了一下,随后尴尬笑道:“这样的场合,先生极少会到的,是我自己想……” 说道这里探手伸向自己眼睛上的布条,却不曾想晏亭并未留意到他的异常,冷淡道:“我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别夕兄是与我一道,还是先到大殿等我?” 摸上布条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缓缓的垂下,轻叹道:“罢了,上大夫很忙,别夕暂时不耽搁上大夫的时间了,稍后等上大夫闲了,我再过来吧。” 晏亭笑道:“好。” 随后绕开别夕,快速的领着曾胜乙向前头走去。 张效一直陪侍在睿王身侧,听见晏亭寻他,悄悄退了出去,小跑着去见晏亭。 晏亭开门见山的要张效换下姒塔的那个曲子,却不想张效一口回绝道:“若是上大夫提前要求了倒还好说,可现在真的不行,我也极恨姒塔,可今晚大王特别要王后弹箜篌,递了册子给王后看,王后自己选了一首,那曲子正好就是姒塔舞的那首!” 晏亭心头一颤,颦紧了眉头,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张效未听清晏亭的话,小声道:“上大夫可是有什么为难?” 晏亭挥手道:“没事,张总管去忙吧!” 张效适才轻笑道:“没事便好,今日大王与公子野正式对峙,因此姒塔跳得这首曲子定不能出差池!” 晏亭心头轻轻的颤着,想了想依旧不甘心,轻缓问道:“难道除了姒塔之外,就没旁得人能跳了?” 张效本来想着退下了,听了晏亭的话之后,润了润嗓子,陪着笑脸道:“怕不容易。” 晏亭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淡声道:“好了,本大夫知道了。” 张效看着晏亭一脸心事的模样,满腹不解,倒也不敢问些什么,转身回了大殿。 晏亭回身命令随侍在侧的曾胜乙,“速去苍双府接萱姑娘进宫。” 曾胜乙愣了一下,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敢耽搁,快速离开。 晏亭回到重欢殿,看着南姬还是一脸木然的抱着姒塔,眯起眼上前,看着姒塔脸上苍白,脖子上隐隐有些青紫,探手靠近姒塔的鼻翼,尚且有呼吸,随后起身,冷然道:“还是舍不得,那就不怨本大夫没给你机会了,来人,把她带出去。” 晏亭带过来的心腹宫尉走了进来,晏亭指着南姬道:“带她出去,好生看守,除了曾胜乙带来的人,任何人不得进来,违命者斩,懂么?” 宫尉拱手道:“属下遵命。” 说罢上前拉着南姬向外面走去。 偌大的重欢殿异常清冷,晏亭看着躺在地上的姒塔,冷声道:“你还真是本大夫的冤家!” 重欢殿里有一处偌大的浴池,四季常温,晏亭知道那里。 缓步走到浴池边,伸手拔了头上的乌木簪子,墨发飞散开来,身上衣衫尽落,最后落下的是缠身的布条,足尖轻试水温,面上清冷的表情道:“竟不想我也有这一日!” ¤¤¤¤¤¤¤ 恭祝大家中秋节快乐,(*^__^*)嘻嘻……,昨天的章节实在不好意思了! 继续厚脸皮求票票! ~~~~(>_<)~~~~退了十几名! 第一三五章 女儿妆 掬一捧温泉涤雪肌玉肤,净水潺潺勾勒出曲线完美的曼妙身姿,池中女子微垂着眉目,黑胜缎子般的墨发被水打湿后结成一束,服帖着胸口垂下落入池中,发尾随水波起起伏伏。 服下解药已经许久,伸手在面庞上细致的涂上药膏,随后俯身把整张脸没入池中,伸手洗去脸上的残迹,翩然抬头,激水花四溅,粒粒晶莹中再看那原本暗淡的脸,已换为光艳照人的精美。 晏亭背对着入口处,忽闻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霍然回头,脸上犹挂着水珠,折着透过窗棂洒落的余光,若宝石般璀璨,衬着凝脂般的面容熠熠生辉。 传说中的出水芙蓉大抵不过如此,去了那遮了肤色改了轮廓的药,现于人前的便是一张出乎意料的精致面容,弧度优美的轮廓,婉约的眉,秀挺的鼻,不点而朱的唇,唇珠圆润丰满,特别是那一双眼,大而明亮,顾盼之间皆是风情。 姗姗而来的萱草雅看清面前的人儿后,眼底呈现了并不遮掩的惊艳,快步上前,啧啧有声:“我便知道你是好看的,却不想这般的好看,终于肯以正面目示人了,嘻嘻……本姑娘等着给那群以貌取人的家伙接下巴呢,要掰得嘎吱嘎吱响,过瘾啊――过瘾!” 晏亭大大的眼睛白了萱草雅一眼,许是换回女子面容的缘故,即便晏亭佯怒的白着萱草雅,可还是遮不住的媚态。 萱草雅一手环腰,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晏亭,连声道:“这个景致实在养眼,不画下来委实可惜了。想来画下你之后,这副画作定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本姑娘也能流芳千古。哈哈哈,机不可失啊!” 晏亭双手环胸,咬得一口贝齿咯吱咯吱的响。冷声道:“萱姑娘,想给本大夫陪葬不?” 萱草雅的笑戛然而止。瞪着一双不明就里的眼睛道:“咋?就知道你这厮寻我没好事,好事不寻我,哼,和师兄真配!” 晏亭心头动了一下,随即掩下心底的悸动,轻声命令道:“废话少说,把那头净身的布递给本大夫。本大夫知道你的本事,今晚王后弹箜篌的时候,需要一个与其舞曲相符的舞姬,你不会让本大夫失望的对吧?” 萱草雅转身取来晏亭要的布巾,扬手丢给池中的晏亭,撇嘴道:“放心便是,我还想长命百岁,和你家曾胜乙比翼齐飞,白头偕老呢,经了本姑娘手的扮相绝对能让你艳惊四座。不过舞得如何,那可是本姑娘管不着的地方了!” 晏亭轻拭着身子走出水池,待到身上干爽之后,裹着另一块布巾回到了姒塔的妆阁。萱草雅看着一字排开的红色舞衣,扫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死人一般的姒塔,冷哼道:“不曾想这女人竟喜欢这式样的衣服,不过她的肤色配上这颜色的衣服,实在不出彩,啧啧,不会打扮的,怨不得进冷宫了。” 晏亭挑着眉梢瞪了一眼晏亭,低声道:“你这人还真是嘴碎,快点吧,耽搁的久了,坏了睿王的事,本大夫不会舍下你独去的!” 萱草雅撅了撅嘴,缓步上前,取过一旁案台上的篦箕,伸手捞过尚留余湿的发,啧啧有声道:“原来上大夫这般惦着奴家,想来奴家该以身相许报答上大夫的情真意切呢!” “好,本大夫娶了。” …… 夜色渐浓,夜宴较之午宴更加的热络,口口相传竟也迅速,下午睿王放出的话,天将擦黑已经传遍大小官员和往来宾朋的耳,即便原本有些别样的事务的,如今也要想个办法推了前来占个一席之地――只为一睹芳容。 传说中,睿王新后赵娥黛,是堰惠王捧在手心中的二十一公主,有着天下第一美女之誉,今夜会当众献艺,新王后非但生就一张倾城倾国的脸,且温柔婉约,多才多艺,尤善奏箜篌。 又传说,赵娥黛居然选了睿王先前的宠姬姒塔的舞曲,且要同台献艺。 受睿王之令登台献艺,本是件屈辱的事情,又自降身价,同姒塔一起,实在令人感觉匪夷所思,自然不乏过来瞧热闹的人,新后与旧宠摆在一起,愈加的显出了睿王生活的‘丰富多彩’了。 先前献艺的多半是旁国进献的舞姬,大殿内人太多,在后面的便看不分明,因此赵娥黛与姒塔的表演便放在了露天地。 睿王倒是个别出心裁的好手,张效原本是在露台上搭起不足丈余的台子,睿王见了说人太多,后面的人便看不分明了,因此这等别致的节目自然要出彩一些,竟把表演的地方挪到了养心苑的荷池中,偌大的铁甲战船上,巨大的战鼓层层叠叠堆积而上,足有几丈高,胆子小一些的舞姬连靠近都觉得胆颤心惊,更别提在上面起舞了。 瞧着这等架势,已降的贵胄、官吏心底倒还算平和,可对于西申、堰国和伍国来说,便是十足的震慑了。 即便隐隐的明白睿王的心思,可张效还是战战兢兢的问过,“大王,若是那么高,姒夫人不敢上去怎么办?” 睿王只是噙着笑不甚在意道:“告诉她,她若损了我大央国威,便剐了她!” 张效打了个颤,不再多言,眼见鼓山层层拔高,好似要与天上明月比肩高了。 公子野先前瞧见了大央的铁甲战船之时,心头便涌起了困扰,又瞧过那高台之后,心头更胜麻一般的乱着,姒塔终究是他送来的人,睿王先前已经拿下了盛康,如今瞧着该是打算办姒塔了,此乃一举两得的事情,姒塔若是舞得好,那便是给他睿王脸上增光;若是舞得不好,那么可以在一天之中当着公子野的面连除两个其安在大央的重棋――明晃晃的宣告睿王他羽翼已丰! 铁甲战船旁挨着一艘垂幔画舫,画舫舱前竖着箜篌,那是为赵娥黛准备的。 赵娥黛前呼后拥姗姗而来,褪掉了白天的礼服。身着七彩霓裳,莲步微挪,娉娉婷婷。直接到了睿王座前,微屈膝福礼道:“妾身参见大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睿王斜着身子倚靠着王座扶手,手执金樽睨着隐遁在轻纱之后模模糊糊的面容。慵懒道:“过来。” 赵娥黛迟疑了片刻,随即缓缓的拾阶而上。恭谨的站在了睿王身前。 看着近在咫尺的睿王,赵娥黛觉得自己想心怦怦的跳着,堰国王后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同她说过,大央姬氏的后人各个出类拔萃,乃人中龙凤…… 许是那个时候便种下了因,养在深宫十几载,对堰国的风流公子并不上心。待到听说了父王给她定下的婚约乃大央姬氏,那个时候心底就好像长了草,时而欢愉,时而紧张;高兴的是终于可以接触到母后一直提到的神秘王族,可又怕注定为自己夫婿的男子不喜欢自己!如今见了,真真的了然:母后对姬氏的描述并未欺骗她! 赵娥黛心头百转千回,颊飞红云,睿王却并不像她这般多的心思,直接探手抓上了赵娥黛手腕,轻轻一带。便把赵娥黛扯进自己怀中,松开赵娥黛的手腕,抬手掀开了赵娥黛头上朦朦胧胧的轻纱,笑道:“大家都要见见你的美妙。怎好遮遮掩掩的呢!” 粉堆玉雕的小巧面庞,双描眉秀,翦翦睫羽,顾盼秋波荡,未语情已浓。 看着面前的绝色,睿王朗笑出声,“当真不亏天下第一美女的盛名,倒是真有可以与姬将军一较高下的本钱,来,赏酒!” 赵娥黛被睿王先前那一夸,脸上红润更胜,不胜娇羞,随即听睿王说赏酒,脸上闪过一抹错愕,迟疑间睿王已经把原本捏在手中的金樽送到了赵娥黛若熟透的樱桃般的朱唇边,深邃的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娥黛,声音洒然道:“吃下,让大家知道寡人的新后是怎样的可人。” 心头扑通扑通的颤着,仿若入魔,当真轻启朱唇凑近了樽口,看着嘴角勾笑的睿王轻抬手臂,赵娥黛被动的吃下了半樽清酒。 待到樽中只剩下一口的时候,睿王把金樽从赵娥黛唇边移开,随后就着留有赵娥黛唇痕的地方把余下的清酒倒入口中。 赵娥黛尚且来不及羞涩,睿王执樽的手已经揽上赵娥黛的后脑,微微用力,便把赵娥黛揽得更近,随即低头,众目睽睽之下,含酒的唇印在了赵娥黛的檀口上。 微微挣扎中,唇齿间传来了怪异的感觉,漏出的少许酒液润湿了唇角,再然后,赵娥黛感觉自己的身子虚软了起来,自以为是清酒上了力道,倒也不再挣扎,软塌塌的趴在睿王健硕的胸口。 不想睿王感觉到了赵娥黛的服帖之后反倒迅速抽身,差点让不及反应的赵娥黛跌倒,待到赵娥黛稳住了身子之后,睿王伸手按在赵娥黛胸口处,眼底并不带感情道:“不错,你的表现令寡人十分满意,寡人喜欢你这样一位王后,记住自己的本分,从今之后,这里只能装着寡人,不要试图影响寡人的决定,今日寡人便先与你讲下,一旦你令寡人不悦,不管你是不是天下第一的公主,寡人亦不留情!” 睿王明明是笑着对赵娥黛说话,且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十分的柔和,可赵娥黛就是莫名的冷,身子明显的颤抖着,胸口处大手的温度炽人,可赵娥黛感觉那热量的背后却是更多的冰冷,原本绯红的小脸在这一瞬间变得惨白,半晌,咬牙艰涩道:“妾身明白了。” 听见赵娥黛的回应,睿王才笑着缩回了手,身后的内侍见睿王放下的金樽中清酒已尽,眼疾手快的上前重新斟上。 坐在距离睿王较近的公子野大笑道:“大王当真御女有方,本公子十分佩服!” 睿王不再理会还坐在他腿上的赵娥黛,举起金樽对公子野朗笑道:“女人同这天下诸国有时何其相似,你若太给她脸面了,她反倒不知自己究竟几分本钱了,即便再在的高不可攀,真追究起来,也不过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只要寡人想要,便脱不开寡人手心,公子。你说寡人这话说得可还在理?” 公子野原本调笑的表情顷刻敛起,冷哼道:“大王这话还真自信,不过诸国各有强弱。得了其中一二,便忘了本。实在肤浅,至于女人,听了大王这话,本公子便知道大王未曾真心爱上过,若当真动情,还想如此简单的三言两语便想掌控在手,实在太过浅白!” 话落不待睿王反应。公子野仰头吃下樽中清酒,以前甘醇的酒液竟被他尝出了苦涩的味道,猛地摇了摇头,低了头试图遮掩了自己的落寞。 睿王被公子野如此直白的讥讽了,脸色立刻阴沉了起来,对依旧僵坐在他腿上的赵娥黛冷声道:“下去准备吧,寡人知道你不会让寡人失望的。” 赵娥黛心底因为先前睿王和公子野的对话莫名的焦灼着,可她知道自己使不得性子,优雅的起身,柔笑道:“妾身定会让大王满意的。” 睿王点了点头。看着月亮的方位,睿王侧头对身边的张效冷声道:“寡人王后替她奏曲,竟还不到场,去瞧瞧。若是她耽搁了,直接给寡人表演千刀万剐。” 那厢低头喝闷酒的公子野身子不禁打了个颤,明明很暖和,可张效竟也觉得冷,领命之后小跑着向后宫奔去。 彼时重欢殿内,萱草雅站在身着红衣的晏亭身侧,若方才的晏亭是出水的精灵,这一刻的晏亭便是惊世的艳花。 浓淡相宜的妆容,以白色轻纱罩面,纱巾下方缀着金箔片,乌亮的发高高盘起,发髻上簪着珍珠和红宝石的插梳金步摇,步摇边别着一朵同舞衣一般艳红的牡丹,牡丹半遮了一根连着步摇与额前凤英的嵌宝石细链,额前高耸的凤英上镶着九颗圆润的南海珍珠。 向下望去,细瘦的颈子上挂着绞丝金项圈,项圈下面吊着一把串环流苏金锁,垂在上半身穿着的绣满月缀繁星的露脐短衫上,流苏金锁与金丝满月繁星交相辉映,光灿夺目。 远胜羊脂玉的半截蜂腰间悬着金织流苏铃舞带,宽摆纱裙下绣着玄月,于摇曳的烛光间跃动出璀璨的线条。 看着如此模样的晏亭,萱草雅连连点头嬉笑道:“出自我手,必属珍品,瞧瞧,走遍天下,也绝不会再有第二个此等绝色……” 晏亭不自在的拉扯着身后的轻纱,试图遮挡着身上光裸之处,愤恨道:“只让你寻常打扮一下便好,你把本大夫弄成这个样子,本大夫怎么见人?” 萱草雅不甚在意的笑道:“怕什么,你现在顶替的是姒塔,她习惯这样的扮相,我若把你裹着严严实实的,怕大家才要生疑呢!” 晏亭看着萱草雅的笑脸,倒也懒得跟她计较,冷声吩咐道:“时辰也该差不多了,你随我出去,随后转告曾胜乙按照原本定下的计划实行。” 萱草叶对晏亭口中的计划十分的好奇,心底却有个声音提醒自己不要去问,撇了撇嘴,端出笑脸,跟在晏亭身后走出了重欢殿的大门。 守在重欢殿外的宫尉瞧见‘姒塔’,脸上堆着不屑,萱草雅看着宫尉的表情嬉笑了一声,瞧着晏亭露在外面的一双美目白了自己一眼,方才收了声音,端起架子对宫尉转达道:“上大夫说这里关着要犯,她要审问,除去曾胜乙之外,闲杂人等均不得入内,明白了么?” 对于萱草雅,这个宫尉总算有些印象的,因此她说什么,他便信她什么,应答的倒是爽快。 瞧着宫尉待自己恭敬的态度,萱草雅那叫一个意气风发,而那厢晏亭却完全是另一种感觉,第一次穿女子的衣服,便露了这么多的肉,总有一种赤身露体站在人前的感觉,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不适,别了重欢殿前,主廊道她是怎么也不肯走的,因此与张效错身而过,两相不知。 那厢伺候姒塔练舞的婆子与张效脚前脚后,自知追不上张效的步伐,又怕担罪名,遂从偏道赶超,正与一身红妆的晏亭走了个对面,远远的便扬声喊道:“姒夫人,您真能耽搁,那头大王已经显出不悦了,奴婢亦跟着担心着呢!” 萱草雅护着晏亭离开重欢殿之后便按照她的意思去寻曾胜乙‘处理’姒塔了,因此晏亭身边也只她一人了,瞧见陌生的婆子,只是低垂着头并不应话,远处灯光摇曳,可这里有树影斑驳,令人看不分明彼此,轻松的蒙混过关。 一直垂头与絮絮叨叨的婆子走在一起,婆子的话令晏亭暗地里把睿王诅咒复诅咒――怎能不咒他,她最怕水,身边的婆子却直言告之她,稍后竟让她在水上表演,且睿王还说过了,若是‘她’损了大央颜面,就剐了‘她’! 呸!心里残障的家伙,越来越变态! ¤¤¤¤¤¤¤¤¤¤ 祝大家中秋快乐,(*^__^*)嘻嘻…… 对手指,继续厚脸皮求票票! ~~~~(>_<)~~~~又掉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凤舞流云 据说,养心苑的亭台楼阁间,九曲回廊上掌着的灯盏,加起来刚好九千九百九十九,到底没有没那么多,晏亭没细致的过问,只觉得养心苑明亮的好似胜过了白昼一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丝竹编钟声诠释出大央如今的盛世太平,打扮的光鲜艳丽的宫娥鱼贯穿行于筵席间,巧笑嫣然时,迷了人眼,彷如置身画中,入席者亦成了画中人。 风雅儒士,对月举杯,别是一番风流滋味惹人叹。 晏亭垂着头,到了养心苑的侧门之时,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歌舞声,心头涌起了一阵恍惚,趁着婆子未曾留心之时,悄悄的慢行两步,退到了婆子身后。 以前曾看过姒塔行走之时的千娇百媚,扮了十几年男人,步调难免硬气,如今这一路走来,晏亭都要佩服起自己了,自认为即便千娇不足,可与百媚还是搭边的。 进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偌大的战船——婆子是按照吩咐带她走的是最靠近登台的路径。 看着战船上高耸的鼓山,晏亭脸上血色尽失,即便先前经婆子的提醒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是看着鼓山最顶端的那一面并不太大的战鼓,想象着若是一不留神掉下来,后果不堪想象——若是落入池中,可会有人出来救她呢? 睿王这排场,明显的便是要难为姒塔,姒塔如今人心尽失,若是‘她’出了丑,大概所有的人都会拍手看热闹,没有人会知道,身着红色舞衣的并非姒塔,而是她晏亭!百密一疏,她万不该忽略了姒塔想趁机最后一搏的念头! 婆子进了门之后并未停下脚步。晏亭缓步再缓步的跟在婆子身后,转过弯道便瞧见了战船前面的画舫,此时赵娥黛已经坐在箜篌前准备妥当。只待伴舞者登场了。 更近了,已经能看清赵娥黛的表情,她微微垂着眼帘。玉白的手轻抚着箜篌的弦,七彩霓裳在摇曳的灯火中如梦似幻。这个婉约的女子,令晏亭也禁不住心动,天下第一的称呼绝非虚名。 不知怎的,晏亭总觉得赵娥黛的侧脸令她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身边哪个女子与其相似,愣怔间,人群传来一阵骚动。寻声望去,一个身着褐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趁人不备,纵身跃入河池,快速的向画舫的方向游来。 方才恬淡的赵娥黛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得花容失色,慌乱的站起身子,险些撞倒了箜篌,枣儿、小蝉几人也都吓得乱了手脚,却还是咬牙护在了赵娥黛身前,虚张声势的语调恁般明显道:“大胆狂徒,竟敢惊扰新后?不要命了么?” 即便河池边、画舫前已经乱了。可那头睿王还是慢条斯理的捏着金樽啜饮,丝毫不为所动。 相对于睿王的淡然自若,公子野却是坐立难安,骚乱初起时。他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瞥向骚乱的中心,却在看清那抹褐色的人影时,眼睛愕然瞪大,自觉失算,早先便一直知道胞弟公子舒曾与赵娥黛有过一面之缘,之后便像入了魔,除了提及赵娥黛的时候,不然从不应声,更是求过申厉王为其提亲,奈何申厉王看不上堰国,这事只要作罢。 这半年公子野瞧着公子舒看上去正常了许多,间或也收下旁人送到府上的舞姬,听说其中一个面相姣好的还怀上了公子舒的孩子,因此公子野这次松了戒心,公子舒一连几次开口求公子野带他过来,公子野磨不开,也便同意了,事到如今,公子野连连懊恼着,经年不在国内,自己竟然忘记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弟从不喜热闹呢! 见睿王如此反应,宫卫不敢轻举妄动,严阵以待守在岸边,只等上头下令。 公子舒游到画舫前,双手扒着画舫,吐出口中的池水,迫切道:“两年前的花红柳绿时,我初次见了公主,惊鸿一瞥后,公主的绝色姿容便深深的刻在了我心头,公主莫怕,我只是想让公主知道,我一直深深的爱着公主,至死不渝!” 赵娥黛伸手抚着胸口,听了公子舒的话,惶恐的扫了一眼后,颤抖着声音挤出两个字:“疯子!” 说罢便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隔着遥远的距离向睿王那边饱含情意的望了过去。 公子舒的声音很大,远在主座上的睿王也听了个分明,勾唇浅笑后,声音狠觉道:“至死不渝是么,当真感人呢,若是未死即渝,实在打了自己的脸面,寡人便成全了他的一片痴情,来人,抓住后拖出去砍了!” 宫卫得了睿王的命令,立刻向公子舒的方向逼近,原本按捺不动的公子野再也忍不住,豁然起身,急声道:“大王,舍弟脑子糊涂,求大王网开一面!” 睿王状似惊讶道:“怎的,那个寡廉鲜耻的男人竟然和你一样,也是申厉王的公子?” 听见睿王的声音,筵席间传来一阵窃笑声,公子野瓷白的面皮一瞬间涨红,看着自己身边环绕着睿王的宫卫,知道大意不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强扯着嘴角笑道:“让大王见笑了,总归是大喜之日,希望大王卖本公子一个薄面,免得血光扫了大王的兴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睿王轻摇着手中的金樽,勾着嘴角斜睨着公子野,看着公子野脸色由红又转回惨白,方大笑起来,朗声道:“既是西申的公子,寡人自然是要卖个面子的,不过,终归是惊扰了寡人的新后,总也不好就这么平白的放了,先押下去关进大牢中,稍后寡人在拜帖子给申厉王,看看他要如何补偿寡人王后的损失。” 公子野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中分明睿王这是在想方设法的激怒自己,一遍遍的默念着:小不忍乱大谋,几日的疏失竟把自己逼近死角,实在是自己失败! 公子舒已经被宫卫带走了,经了这一场混乱,站在岸边的晏亭已经略略稳定了情绪。在所有人皆被受惊之后楚楚可怜的赵娥黛的倾国美貌所吸引的时候,晏亭试图偷偷的借由一旁专门搭在池岸和战船间的浮桥挪向今夜她的目的地。 浮桥两边布着河灯,此时的晏亭仿若画中仙子。那浮桥是漂在水面之上的,会随着她的步伐上上下下的起伏着,河灯也随着水波而慢慢的移动。这景致对于旁人来说,许是美轮美奂的动人。可对于晏亭来说,每踏出一步,更像上刀山下火海一样的惶恐,四周皆是水——好像随时都能吞噬了她一般! 最初发现她的竟然是玥谣,在所有人惊艳于赵娥黛的天人之貌时,玥谣一声高声叫喊,定住了晏亭本就颤抖着步伐。 “咦。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是谁?” 众人顺着玥谣的声音向晏亭这厢望去,令晏亭感觉如芒在背,僵直着身子,竟不敢再向前方走去。 就在玥谣出声不多时,有人出声回答了玥谣的疑问:“公主,那是姒夫人,今夜王后点了同姒夫人同台的。” 再然后是玥谣不屑的冷哼:“姒塔那贱人?什么时候这般的绝尘了,莫不是修身养性久了,当真有些用处?” 间或断断续续的传来巴结着睿王的夸赞声:“大王好福气,如此曼妙身姿的女子与堰国二十一公主皆为大王所有。当真的齐人之福啊!” 始终没有睿王的声音,晏亭不敢回头望,咬着牙坚持着向前挪着步子,风拂过晏亭轻盈的纱裙。卷起的裙摆与披肩飞扬开来,上面绣着的玄月被河灯的光亮一照,仿若无数个小玄月环绕在了晏亭周身。 那画舫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就在晏亭再次抬步的时候,竟绕到了她的前面,晏亭抬头之时,清晰的看见画舫前扶着箜篌的赵娥黛,而那个令晏亭也要生出好感的绝色女子竟对着她微微的点头,嘴角的笑看起来恁般的和善,不过晏亭的第一直觉反应却是赵娥黛是个有心计的女子。 赵娥黛对晏亭笑过之后,翩然落座,挂着玲珑翡翠珠的手臂轻扬起,透明的袖摆划出飘逸的弧度,玉手抚着箜篌,奏出欢跃的音律,从新勾回了人们向往的目光。 姒塔毕竟是个失宠的舞姬,且为人诸多缺点,怎能与比白莲花还纯洁的赵娥黛相提并论,那出尘的背影也只是片刻的惊艳,待到大家知道了‘她’的身份的时候,多半只剩下不屑的冷哼了! 如此倒也好,晏亭落得个自在,在迈步的时候,轻松了许多,却在马上就要登上铁甲战船的时候,脚下的浮桥猛地断开,心头一颤,看着浮桥的一端缓缓的滑进水底,眼见自己的身子就向水中倾倒,身后岸上是轰然大笑声,晏亭闭紧了双眸,咒骂道:“该死,好事没有,歹事上门,想着落水,还真落水了,这么死了,真要笑死人了!” 水的气息这般近了,却没有如想象中的冰冷,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幽香,轻纱滑落后脸上的清凉,这一切一切提醒着晏亭,她得救了! 待到心神初定后,腰间裸|露的肌肤上微凉的感觉令晏亭悚然回神,愕然的瞪大眼睛,面前是闪着淡金色光芒的别致双眸,或许她该开怀,该大笑,那个从来淡然的男子脸上竟浮现了错愕,由内到外的愣怔,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他也是个人了——是个会喜会叹会错愕的寻常男子了。 “是你?” 从来都是平缓的陈述,这一次竟有了颤抖的试探,原本紧张着容貌外现的晏亭听了苍双鹤带着茫然的试探,心情出奇的好了起来,脸上绽开了开怀的笑,媚态横生的娇嗲道:“先生认得奴家?” 软腻语调中隐隐现着调侃,却若清泉,缓缓的淌入心间,把原本还留着余隙的心口渐渐填满,苍双鹤突然笑了,衬着无数起起伏伏的河灯与皎月、繁星,那开怀的笑胜过墨夜中的一切光明,吸住了晏亭的视线,想要移开,恁般的艰难了起来,赵娥黛与卿玦的美在这一瞬间变得刻板模糊了起来! 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悸动还是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的顿悟,苍双鹤摇头浅笑,声调饱含着断然道:“已识经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放心吧,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溺水!” 晏亭收了脸上的戏谑。埋在心底的过往在这一瞬间出乎意料的鲜明了起来,苍双鹤脸上柔和的表情让她眼睛酸涩了起来,挣扎着起身。却感觉苍双鹤一直冰凉的手竟渐渐的温暖,不知是他自己的体温。还是贴着她腰间久了沾染的原本属于她的热度,这些惹人心乱的细节不是晏亭要关注的,而是那手的力道渐渐加深,好像怕她跑了一般透着莫名的紧张! “放手,奴家要上去了。” 垂着头不去看那双异样好看的双眸,晏亭冷硬的出声,却换来了苍双鹤温柔的呢喃:“漂远了。落下去当真要溺水了。” 此时才想起方才断开的浮桥,抬眼望去,真的漂远了,而自己竟在未曾留心之时被苍双鹤揽进怀中带到了扁舟上,河池岸上人影浮动,可晏亭却恍惚的感觉她的世界中在这一瞬间出奇的平静了,浮浮沉沉中,兜兜转转后,天下,仇恨。对于才十几岁的晏亭来说,遥远的好像前世一般,其实,她想要的就是眼前这样的宁静——一叶扁舟轻帆卷。伴着心之所倚远走天涯! 那样的宁静在乱世沉浮的天下,只存在于幻想之中,对于他二人此时的举动,实在够惊人,毕竟晏亭现在正扮着睿王的姬妾,即便是过气的,可也有所属权,而苍双鹤在天下人的心中太过神秘,许多人并不认得他,在这样的场合,他的出现实在太过的突兀,就连赵娥黛犹如天籁的箜篌声亦引不开那些人频频窥探的视线。 高高在上的睿王见了苍双鹤,终究出了声音,平缓直接,辨不出他此时的想法:“先生怎的会突然到了?” 苍双鹤慢慢的收回扶在晏亭腰间的手,对着晏亭柔柔的笑,灵巧的手指快速的替晏亭把遮面的纱巾重新挂好,随即转身对着睿王,垂着目光恭谨道:“王大婚,鹤理应前来恭贺。” 睿王爽朗的大笑出声,“寡人当真开怀,先生竟亲自来给寡人贺喜,就是不知道先生的贺礼是什么呢?” 晏亭听着睿王的声音,心头莫名的替苍双鹤紧张了起来,虽然睿王的声音好似开怀,可晏亭心中清楚,如今的睿王,已经渐渐蜕变出真的王者心性了。 苍双鹤方才初见了晏亭真容的愣怔在转头面对睿王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他还是那个谪仙般的鹤先生,莞尔轻笑应对暗流涌动,“鹤知大王不缺奇珍异宝,再三思量,记得先前大王曾说想听鹤抚琴,今日鹤便献丑为大王助兴了。” 优美的声线深深浅浅落在晏亭心头,偏头望去,身后真的架着一把雅致的瑶琴。 自然,苍双鹤的话亦引来了赵娥黛的侧目,箜篌声止,那双艳绝的眼盛满不解在苍双鹤的脸上和瑶琴之间游移,她天下第一的风采,总会在不经意间被旁的人夺去——那样,可还会在最初勾住心底的王者的视线呢? 苍双鹤的出现,最兴奋的莫过于玥谣,不待睿王出声,她已经大喊了起来:“早先便一直想听苍双抚琴,姒塔,赶快上去,别耽搁本公主听琴。” 看着岸边玥谣兴奋的表现,晏亭翻翻白眼,撇嘴道:“色不迷人人自迷!” 晏亭觉得那是她的腹语,却不想才吐了这句,苍双鹤竟附和道:“是啊,色不迷人,人先自迷!” 心头又是一颤,晏亭转身望向战船,冷声道:“送我上去。” 苍双鹤站在晏亭身侧轻柔道:“好。” 她等着扁舟前行,却不想苍双鹤说完那话之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揽上了她的纤腰,晏亭惊愕出声:“你干什么?” 苍双鹤浅笑着答道:“送你上去。” 探手抓上战船上装饰着的彩绸,微一用力,纵身飞起,揽着晏亭飘过了荷池,红色的纱裙与淡紫色的薄纱贴在了一起,灯火中展现出虚幻的画面,在人们惊呼声中稳稳的落在了鼓山前。 确定晏亭稳住了身子,苍双鹤复又拉着彩绸飘回了扁舟,晏亭的心头欢快的跃动的,不为她与他曾那般的贴近,只为苍双鹤回眸浅笑着的那一句:“你是我心中的天下第一美女!” 他们说过什么。站在岸上的人不会知道,不过玥谣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展臂环住自己的身子。还是冷,在所有人的视线被那凌空的飞跃紧紧的勾住的时候,玥谣连连摇头呢喃道:“那个女子不是姒塔。为什么不是姒塔呢……” 除去玥谣之外,还有一个人的视线不追着众人的目光。那便是赵娥黛,她小心翼翼的窥着岸上王座上的睿王,那个在看见她的面容不曾同众人一般的惊艳,在公子舒跃入荷池中亦面不改色的睿王,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凝思的表情,那是危险的信号,她不可能让他一直沉思下去。咬着唇探手用力的勾上琴弦,高昂的声音顷刻间打破了众人的魔咒,指套掉了,连心的痛着,却令赵娥黛开怀,只那么一声,便重新把众人的视线勾回到她身上了。 并不理会晏亭还没踏上鼓山,她已经开始演奏,美妙的旋律顺着她优雅的动作流淌出,令人如痴如醉。可对于赵娥黛来说,每一个音符皆是折磨,她食指的指尖已经开始血肉模糊,只为睿王的侧目。赵娥黛告诉自己不能认输。 听见赵娥黛迫不及待的演奏声,晏亭愣了一下,对于旁人来说赵娥黛的演奏是完美的,可晏亭却清晰的感觉到了赵娥黛诠释的乐律中的迫不及待,已浮躁了心性,又如何谈完美,她们之间没有合作者相通的契合,赵娥黛一心一意想把她压下去。 岸上已经有人出声督促着晏亭赶快跳舞,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对舞蹈与音律展现出惊人的天分,阴业虽然当她为男子养着,可知道她喜欢舞蹈之后倒也不拦着她,她清楚的记得阴业第一次给她带回来各国舞步图谱的时候说过的话:‘练吧,或许将来真的有用处。’因此跳舞成了她空闲着的时候唯一的娱乐,就像山下的小孩子和泥巴玩一样。 第一次看姒塔跳舞的时候,她十分轻松的给别夕解释了姒塔的舞步,便是因为心底有数,闭目回想那个时候姒塔身形舒展的方向,深深的吸了口气,踩着赵娥黛的乐曲,轻摆着腰身柔美的跃上了最底层的战鼓。 不知是那轰响的鼓声惊吓还是旁的缘故,赵娥黛的乐曲陡然变声,晏亭没踩上曲点,身子随着转变的舞曲差点扑倒。 看着晏亭‘笨拙’的动作,岸上的人哄笑出声。 回到扁舟上的苍双鹤淡淡的扫了一眼赵娥黛,随即盘膝坐下,抬手抚琴,好似附和着赵娥黛的乐曲,可听在晏亭心中却恁般的稳定,即便面上覆盖着纱巾,可她还是在转身之时对苍双鹤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笑,然后静气凝神,忽略了赵娥黛越来越不稳的乐音,踩着苍双鹤低柔的曲子舞动着身子一层层的踏上鼓山之巅。 就在晏亭登上最高处的时候,赵娥黛的箜篌声戛然而止,她身后的小蝉尖叫着:“公主受伤了。” 睿王依旧擎着金樽,晏亭闻听小蝉的尖叫声低头的时候,那般的遥远,却清楚的感觉到了睿王似乎是在看着她的,心头漏跳了一拍,脑子里激荡着一个莫名钻出的念头——从她穿上女装的那一刻,一切便不同了! 小蝉的尖叫声并没有勾住睿王的注意力,而遍寻不到‘姒塔’的张效得了宫卫的回禀之后气喘吁吁的赶来,待到看见站在鼓山之巅那红色的舞衣迎风轻飘着的晏亭时,竟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惊呼道:“盈姬!” 睿王眼前一亮,猛地回头盯着张效,颤声道:“你也觉得她像盈姬!” 听见睿王的声音,张效猛地回神,那身姿当真与盈姬一般无二,虽然心头有诸多不解,可毕竟‘姒塔’已被睿王定为待罪之人,斟酌再三,张效还是小心翼翼的选了个折中的说法回了睿王的疑问:“禀大王,那身金月朱衣确乃当年先王赐给盈姬之物,且盈姬也曾在月下穿此衣起舞,老奴不中用了,连时间都辨不清了。” 尽管张效说的小心翼翼,可睿王还是笑了起来,“这么说来,你还是承认了她很像盈姬了。” 张效略有迟疑之后,小声说了个‘是’字。睿王感觉自己捏着金樽的手竟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心底有压不住的雀跃,较之那个时候传回南褚的降书还要激动。 那厢赵娥黛捧着流血的手指咬唇看着一直与张效说话的睿王。眼底涌上了酸涩,她似乎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那么多的求亲人她皆不屑一顾。真的嫁了之后,怎堪忍受此等冷落。伸手推开试图给她包扎伤口的小蝉,复又坐回到了箜篌前,忍着钻心的痛楚,伸手拨着细弦,走调的音和着小蝉尖锐的叫声,“公主,你再这样。手指便废了!” 以为凭借着自己绝代的容颜和出神入化的箜篌造诣能勾了睿王的倾心,可他却冷淡平静,这与传闻中恁般好色的睿王差距太过遥远,也让原本自信满满的赵娥黛乱了阵脚,却是不曾想绞尽脑汁的办法不如小蝉那一声尖叫来得好使,睿王终于又把视线对上了她。 他对她柔和的,他的笑容很好看——比她曾经幻想过的还要好看,他一边笑着,一边柔和的说道:“既然伤了便不要勉强自己,过来吧!” 捧着血肉模糊的指尖。赵娥黛觉得自己做得值的,嫣然一笑,侧头轻柔道:“靠岸。” 赵娥黛是迎着睿王的笑去的,却不想他给她的温柔好像夜之昙花。只那刹那的一现,未及靠近,已然败落,近了方才看清,睿王的视线竟然纠在鼓山之上那艳红的身影上——传说中姒塔早已失宠,难道传说都是骗人的? 睿王定定的看了许久,才转头对苍双鹤平和道:“先生,寡人的新后受了些伤,便劳请先生屈尊替寡人的‘爱姬’伴曲了!” 那‘爱姬’两字咬得微重,苍双鹤悬在瑶琴上的手轻微的颤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浅笑道:“好。” 待到赵娥黛的画舫渐渐靠岸之时,苍双鹤的琴声已经传了过来,泛舟水上,再现了传说中的‘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遥望鼓山上的女子,随着苍双鹤的曲子翩然起舞。 其后,琴声由原本的清淡转为炽烈,听之澎湃激昂,如蛟龙怒吼,又如轻舟过争流,目眩神移之际,千沟万壑已成昔! 再看鼓上清影,曲音悠然时,她的身姿软柔,待到高亢之时,舒展洒然,似要乘风归去,探月而往! 赵娥黛心底的自信轰然倒塌,她以为她自己非但有天下第一的美貌,还有天下第一的曲艺,可是这一瞬,她感觉自己什么也不是,父王和母后,还有王宫中那么许多的奴仆宫娥全在骗她,他们从来只说她的好处,却未曾告诉过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曾注意到咫尺之遥的赵娥黛正默默的垂泪,睿王只看见了鼓山上的女子与苍双鹤配合的天衣无缝,若非心意相通,怎会在乐律起伏之时,起舞之人举手抬足间皆显出了然! 曲闭舞歇,赵娥黛知道今夜谁才是最大的赢家,她的大婚,可是最璀璨的那颗明珠却并非是她,尽管她已经展示过她的美貌和技艺! 听说苍双鹤抚琴,不喜热络的卿玦跟着处理完了姒塔的曾胜乙一道走了过来,远远就瞧见了鼓山之上的纤细身影,距离很远,那女子脸上还覆着面纱,更是令人辩不分明,可是卿玦却在看见那身影的一瞬间心头激跳了起来,整个人好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了。 待到一切沉寂之后,时间也跟着静止了,所有的人还瞪着眼睛痴痴的望着月下的红衣仙子。 晏亭深深的喘着气,低头看向扁舟上的苍双鹤,他也正抬起头来对她凝望,心头一暖,似乎又感觉到了暗影处有一抹熟悉的视线,居高临下的望去,即便是藏身在隐秘的地方,可也遮不住那身银甲的光辉,心头一紧,飘散的思绪顷刻回笼,她不该忘记了自己此刻的身份,还有姒塔和公子野等着她去处理,那才是她今夜最大的目的——将姒塔与公子野一并除了,替睿王铺垫开征战西申的道路! 趁大家未曾回神,晏亭快速的下了鼓山,战船靠近卿玦的一侧也搭着一座浮桥,且哪里背对着睿王,行走的人并不那么多,更没有设席。 再踏浮桥之时,心中竟像有了底,尽管那桥还是浮浮沉沉的,晏亭的脚步却轻盈迅捷了,轻纱在她身后轻扬,好像红云缀星追在她身后一般。 在大家回神之际,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弯处,卿玦犹在愣神,被快速越过他身边的晏亭顺手勾住,身前的枝杈刮掉了敷面的白巾,她回头对着他笑。 卿玦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出口道:“你——你是——你……” 晏亭微颦眉,轻启朱唇道:“呆子,还不快走!” 卿玦的脚步被动的随着晏亭奔跑着,好在只有曾胜乙在,看见晏亭的举动不会太过惊讶,他们行走在王宫中最隐秘的路径,待到那厢的人想起出声之时,晏亭与卿玦早已经到了另外的院子里。 睿王也是后知后觉,却并没有立刻去追,反倒捏着金樽沉声问着苍双鹤,“先生,这曲子叫什么?” 苍双鹤的视线一直追着模模糊糊的红影,直到听见睿王的问题之后,才低头抚着琴身,喃喃自语道:“这首曲子叫凤舞流云!” ¤¤¤¤¤¤¤¤¤ (*^__^*)嘻嘻……今天大家给了好多票票,本章超出的字数乃粉红票40加更! o(n_n)o谢谢大家的支持! 厚脸皮继续求票票! 捂脸,爬走……(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牵制 脱开了白昼的制约,绽放在夜里的妖娆,勾人心魄的惊艳,余香散尽,回味不绝! 风卷了墨黑的发,并着淡紫色的长衫,最真实的诠释出飘逸,伫立荷花池中的扁舟上,淡笑着垂眸,暗夜里涌动着沉浮着的思绪,面上皆是滴水不漏的平静,苍双鹤并不吩咐撑船的姬殇靠岸。 苍双鹤不靠岸,睿王更是不可能招呼苍双鹤进前,此一点他二人心知肚明——欲夺天下的王者,怎可放天命帝王星现于天下人眼前呢! 暗流涌动的河池上,借着丝竹声的遮掩,姬殇低声问道:“先生不回去么?” 苍双鹤复又坐回到瑶琴前,抚琴轻笑道:“再等半个时辰。” 姬殇一愣,苍双鹤遥望夜空中的皎月,声调平缓的继续道:“她错走了一步,鹤给她半个时辰,让她走回去。” 似乎懂了苍双鹤的意思,不过姬殇还是小心的问道:“那我们要怎么牵制住大王?” 伸手轻拨了一根琴弦,轻灵的声音勾颤了人心,苍双鹤浅笑:“什么都不必做,只要鹤还在此,大王便不可能离开。” 姬殇抬头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上的睿王,他手中依旧擒着金樽,却不再令身后的内侍斟酒,就那么沉默的注视着他们这边的情况,姬殇轻笑了一声,撇嘴道:“先生当真了解他,不过,他已经开始放任自己的性子行事,先生宜早作打算。” 苍双鹤调试着琴弦,并不回应姬殇的话,那厢姬殇看着苍双鹤,迟疑了片刻,还是把自己心底的话用更低的声音说了出来。好像是他的自言自语,可姬殇知道苍双鹤能听见,“先生才是真正的帝王星。何必处处受制于人?” 许久,苍双鹤洒然笑道:“做短命帝王与长命仙侣,换做是你。你要如何去选?” 姬殇眨了眨眼,随即附和着苍双鹤笑了起来。“属下明白了!” 这头睿王与苍双鹤面上平静,私下却是暗暗较劲,那头晏亭一离开养心苑,卿玦便把铠甲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晏亭身上,遮住了那惹眼的红。 今夜的晏亭是惊艳世人的月夜仙子,一旦被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想必那曾频频光顾他梦中撕心裂肺的痛便会成真。哪怕被世人嘲笑了他乃天下第一愚人,只要能多留她在身边一刻,他愿意倾尽所有——即便是曾跪求苍双鹤换来的名誉、地位! 初见之时的情景还在眼前浮动着,那时他曾不屑的调侃过她‘生得难看未必怪你,可怎么愈加难看,怎么表现,实在便是你的不是了。’ 却不想一年之后的今天,见过晏亭真容之后,卿玦竟开始希望她就那样一直丑下去——那样,和他抢夺的人或许会少几个。他的希望便会多几分,轻喃出口:“你为何要生得这样好看?” 急于赶路的晏亭未曾留心卿玦说了些什么,微慢下脚步侧头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方才被树枝刮坏的面巾已遮不住她的艳丽,卿玦见了之后。又是一阵揪心,可在她眼前,他却要平静的笑,就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一般的幸福的表情,“没什么。” 再转两个弯便是重欢殿,晏亭放缓脚步,明明是个温暖的时节,却要连自己的脸一并遮了个严实,对卿玦平和道:“你护着我进去,稍后把宫卫带离,放公子野进来。” 卿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迟疑道:“可是你还在里面……” 晏亭仰起了脸,伸手双手掀起头上宽大的方巾,露出半截玉白的手臂,印在了卿玦的眼底,世人皆道他的肌肤最无暇,那是因为未曾见过晏亭的手臂! 掀了方巾的晏亭对着卿玦吃吃的笑,“我要换回自己的衣服,随后会按照先前与大王设计好的‘捉|奸抓双’!只要把这身衣服换给姒塔之后,我便能很容易的脱身。” 卿玦轻喃道:“可是大王问过姒塔之后,一切都藏不住了?” 晏亭低沉笑道,“大王到的时候,姒塔已经被公子野|奸杀,死人是最容易保存秘密的,姒塔的结局已经与大王说定了的,我漏算了姒塔想放手一搏的心思,可不会继续错下去。” 卿玦眼底闪过一抹错愕,晏亭看着卿玦的眼神,声音放低,柔和道:“因果循环,我已经让她多活了九个月,这次是万万不可能再放过她的!” 看着晏亭眼底闪着的光芒,虽冷,可卿玦喜欢,爱一个人便是如此,即便她表现出了阴暗,可在恋人的眼中,那也是可爱的!因此卿玦只是点头应道:“你怎样说,我便怎样办。” 晏亭对卿玦笑得更媚,不及放下头上的方巾,那厢卿玦突然抽出随身携带的上半截画戟向前方拐角处刺去,口中喊道:“谁?” 话音落下,卿玦的画戟已经架上了来人的脖子,白色的身影在暗夜里格外的显眼,晏亭并没有放下擎着的方巾,不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别夕,淡然道:“别夕兄怎么在这里?” 对于脖子上架着的画戟并不在意,别夕温文笑道:“先生让我来的。” 捏着画戟的手轻颤了一下,在别夕的颈子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痕,别夕纹丝未动,反倒是晏亭微微别开了眼,呲牙道:“卿玦,你干什么?” 听见晏亭的声音之后,卿玦收回了画戟,别夕依旧笑着,却在卿玦闪神的片刻抬手扯掉了覆着双眼的布条。 晏亭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别夕突如其来的动作,直到别夕缓缓的睁开双眼对上了自己的,才想起自己不宜以真面目示人,撤了擎着方巾的手,任方巾垂下遮了她的脸。 只管仅一眼,可已经看得分明,那是四年之后,他再次看见这世上的第一人。可是心头却浮起了淡淡的痛楚,轻叹道:“一点点都不像,秋儿比不得流云好看!” 他的声音太小。站得稍远的晏亭听不分明,可卿玦却听了个仔细,克制不住的战栗令他有些找不到自己。有些残忍的讥笑道:“当然不像,这世上的人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死了便是真的死了,又怎能从别人的身上寻到她的影子。” 别夕落寞的低头,依然浅笑道:“是啊,真的死了,都四年了。” 见别夕这般的淡然,卿玦反倒不知道该要如何接口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们的话晏亭听不懂,也没时间和心思研究。迈开步子继续向前,平静道:“卿玦,有什么事情稍后再和别夕兄研究,我的时间并不多了。” 对于别夕,卿玦反倒并不怎么上心的,因此听见晏亭的话之后,极快的随上了晏亭的步子,别夕迟疑了片刻,也跟在了晏亭和卿玦的身后。 把晏亭送进了重欢殿,曾胜乙方才一直远远的护在晏亭与卿玦的身后。待到别夕出现才有快步跟上了他们几个,送了晏亭进重欢殿之后,几个人便分开行动。 萱草雅这会儿在外面溜达够了,避开宫卫。从高高的宫墙上翻身进了重欢殿,坐在曾胜乙藏着姒塔的衣箱上,托着腮晃着双腿,看上去恁般快活。 晏亭进门之后看见萱草雅,心头颤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看着晏亭脸上的不安,萱草雅不甚在意的跳下了衣箱,耸肩道:“其实你不用紧张我,我知道今夜你们会算计公子野,他欠了我的,日后我会讨回,今夜你们怎么玩,算你们的?” 晏亭迟疑了片刻,带着份小心,盯着萱草雅脸上的表情道:“他会与别的女子有肌肤之亲。” 若不是她真的不在意了,便是她太善于伪装了,总之在晏亭说完这话之后,萱草雅竟然还是那么无所谓的笑着:“这么多年,与他有肌肤之亲的女人多了去了,心都不在一起了,要一具身子又有什么用呢?我知道师兄会拖住睿王,不过不会很久,师兄稍后还要回府。” 听见萱草雅提到苍双鹤,晏亭感觉自己的心又开始怦怦的欢跳了起来,伸手便去解身上的衣衫,状似不在意的绕开话题道:“真的没多少时间了,你把姒塔弄出来,换上衣服丢到榻上去。” 萱草雅看着晏亭已经动手了,嬉笑道:“穿什么穿,脱还浪费时间,我已经把她脱光了,那衣服你脱下丢地上就可以了,对,要丢得乱一些,才更像那个畜生的方式!” 看着萱草雅的笑脸,晏亭方才一直悬着的心才真的放下了,点头应了她的方法,看着萱草雅恁般粗鲁的从衣箱里拉出来了半昏不醒的姒塔,连拉带拖的向姒塔的卧寝走去。 晏亭摇头呢喃道:“还是在意的!” 再之后脱下身上的舞衣,那轻柔的触感令她不舍,总觉得这舞衣穿在身上莫名的舒服,而且,在她穿着这身衣服的时候,那人对她轻言——她是他心中的天下第一美女! 如果换一个场合,她是万万不可能会丢开这身衣服,可这里容不得她寡断,换回自己的锦袍,摸出掩容的药,快速向先前浴池走去,她需要洗掉脸上的铅华。 许是心思乱的缘故,在她穿过长长的廊道之时,竟未曾留意到身后有一抹黑色的身影靠近,等到听见脚步声猛然回头,那人已经近在咫尺。 剑光一晃,晏亭反射的倒退,那人却并没有把剑穿进她的身体里,而是硬生生的撤了回去,然后她听见了他愕然的声音:“你?” 失神也只是一瞬,来人的声音似乎还在长廊间回荡着,晏亭的短刀已经没入了他的胸膛,冷笑着对上他愕然的表情:“失敬了,初南公子,不巧,第三次了!” 那时,初南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会第三次栽在晏亭手上,可事实上,许多时候,说得越是肯定,往往越背离自己的目标,就如已经身受重伤尤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初南,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怎么可能?” 晏亭冷然的拔出短刀,声音更寒上了几分:“没什么不可能的。” 说罢再次向初南身上刺去,方才她虽然伤他很重。可快速出手,并没有扎上他的要害,初南是个厉害的角色。如今能混进尚晨宫,想必与公子野是脱不开关系的,他们联合在一起。总是个祸害,在尽可能早的时候铲除障碍——这点不需要阴业教她也会。 晏亭的失神是一瞬。初南的愣怔也只是眨眼之间而已,待到晏亭拔出短刀再次动手的时候,初南已经反应了过来,快速的抬起手中的剑扫开晏亭的短刀,他料定她不可能追他出去,因此虚晃了一招,随后捂着胸前的伤口快速的向外面奔去。 隐隐之中已经感觉到了今夜公子野会有危险。可是他如今是自身难保,又怎能顾及公子野呢。 晏亭有一点是没差错的,初南是通过公子野混进了尚晨宫,公子野让他扮成偷窃的高手借着给姒塔偷舞衣的机会潜伏在重欢殿附近,待到寻了机会刺杀今晚主持大婚的晏亭,自然,能杀了睿王更是赚了。 复国大业对于初南来说已经太遥远,他会帮着公子野,只是因为家恨,晏亭等人逼死了他父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还活着怎能不报,可是,方才那一瞥彻底乱了他的阵脚。真好笑,他恨之入骨的仇人竟是个女子,惊鸿转瞬的揪心——她为什么是个女人! 晏亭当真没有时间去追初南,不管他日后会不会出卖她,可是眼前这一关,她需要闯过去,继续自己的行动,到了浴池内不多时,她已经变回与先前一般无二的晏小上大夫了。 还是男装对她来说最轻松,把那些首饰一并带到姒塔的卧寝,散在卧榻附近,看着坐在一边的梳妆台上晃着双腿的萱草雅,“好了?” 萱草雅嬉笑道:“绝对是最完美的陷害。” 晏亭复又看了一眼视线迷离的姒塔,冷哼道:“好好享受吧!” 言罢转身走出了姒塔的卧寝,从重欢殿的后墙与萱草雅双双翻身跃了出去,再然后,寻到卫都,沉静的吩咐卫都从今夜开始派兵搜查大梁内各个药铺与医馆,若有买跌打损伤之类的药的或者医治刀伤的,一律严加拷问。 那头,张效接了曾胜乙的传话,悄悄的命身后的内侍去给公子野递姒塔的暗号,这也是先前睿王吩咐过的,即便方才瞧见了‘姒塔’那舞技,心头有些惴惴,可张效并不敢擅自改变先前睿王与晏亭的吩咐,且睿王也没有因为姒塔而离席,张效理所当然的认为睿王是不在意的。 殊不知那头睿王看见公子野寻了借口离开,咬牙狠觉的瞪着公子野,他想开口留下公子野,却不想那头苍双鹤的扁舟竟向岸边缓缓驶来,苍双鹤的琴声在他开口之前响了起来,没有平缓的过度,直接便是气势恢宏的开场,如万马齐奔,又如战场上的厮杀,令人热血沸腾。 苍双鹤当真了解什么才能勾住睿王的心思——比之儿女情长,睿王更在意的是天下一统,名正言顺的扣下公子野,那是他向西申宣战的第一步! 公子野走了,睿王又坐回到了上位,见他缓和了表情,苍双鹤也不再上前,看似专注的抚琴。 这一幕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的即兴表演引人入胜自不必多言,不过睿王却是轻笑着出声道:“先生今夜非但令寡人惊喜,且更多的是惊叹,此一曲甚得寡人之心,寡人似乎在这首曲子里听见了我大央将士的威风凛然。” 苍双鹤浅笑道:“大王博文广见。” 睿王大笑出声,而在座的他国使节有些坐立不宁了,大央地域内多半皆是土地,却有着令人惊叹的铁甲战船,那本该是他们最厉害的陆军该有着怎样的配备呢?加之这一曲明晃晃的宣告,野心已经显露无疑了! 那一抹红早已经飘离,几多河灯已经暗淡了,苍双鹤抬头望月,不知何时那月被一朵偷偷飘来的云遮了个严实,苍双鹤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脸上还是平和的笑,躬身施礼后,洒然离去。 不多时,重欢殿内原来伺候着姒塔的宫娥跌跌撞撞的跑了来,跪地哭号道:“大王,不好了,姒夫人出事了!” 在座之人纷纷侧目,那头自苍双鹤离开之后已经无心流连的玥谣听见了宫娥的话之后,好像多时的烦躁终于有了宣泄口,扬声讥笑道:“她能有什么事情,值得大惊小怪的,不让外人瞧着笑话?” 听了玥谣的话,小宫娥身子抖得更厉害,可还是坚持把晏亭交代的话说了出来:“是公子野,方才瞧见姒夫人跳舞,竟起了色心,趁着大家没注意的时候偷偷从狗洞溜进了夫人的寝殿,把要换衣服的夫人,把她——呜呜,好惨!” ¤¤¤¤¤¤¤¤¤¤ (*^__^*)嘻嘻……推荐一本好朋友的文文,请夫入瓮小说作者:末果 简介:(非种田文,美男暧昧系列……) ●他腹黑自我,将世间万物玩弄指掌,却摸不到她的心。 我是你的棋,你是我的剑,前世的孽缘,今生的纠葛,你欠我的,我终是要一件件索回。经过百态的人生,历过无数的情缘,握着你撕成万缕的心,回目往事,到底是你欠我,还是我的欠你,竟无法分辨…… ●他冷血,孤傲,一生只求一夜真情,得到后却发现自己想要更多…… ●他追寻她千万年,揽进怀中,赫然发现得到的不过是个无心的躯体,他该如何抉择…… ●他戏看人生,永不谈情,剥心深处,当真无情? 暧昧的游戏,纵情的人生!她该如何选择? 看小仙如何颠倒乾坤,瓮中捉夫,翻手为云,覆手雨! 呵呵,单定榜单上的作品,比恋喜滴好多了! 第一三八章 一个个离开 流传出来的说法是这样的,睿王带着人前呼后拥的赶到重欢殿的时候,姒塔已经咽气,全身赤|裸,七窍流血,死状极其恐怖,曾经千娇百媚的风采无半点痕迹。 而光|裸着身子缩在榻边的公子野连连摇头道:“她的死与本公子无关!” 公子野的辩解苍白无力,众目睽睽之下,表现的如此放浪形骸,有几个人会信他是清白的? 且公子野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并不稀奇,今夜的‘姒塔’太过惊艳,公子野的好色天下人皆知——与当初以昏庸、好色著称的睿王平分秋色! 顶着西申储君的名号恃强凌弱,被其染指的有妇之夫亦不在少数,甚至不乏弱国国君的宠姬,如今公子野出现在睿王的后宫姬妾寝榻上,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如今的大央今非昔比,许多受过公子野的闷气,敢怒不敢言的他国权贵皆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等着睿王收拾公子野。 睿王不负众望,看见姒塔的惨象,哀嚎一声,“爱姬啊,你死得好惨,寡人定不放过害你之人。” 其后扯着袖摆煞有介事的挤出两滴泪,下令宫卫把不及穿衣的公子野投进了天牢。 终归是大婚之日,不好办重丧,张效寻了几个人以恐睿王见了伤心之由趁夜把姒塔的尸首送出了尚晨宫,有人说见过宫卫买了棺材给姒塔,但是更多的人说张效与姒塔有私仇,就那么将其弃尸荒野,不过张效到底怎么处理的姒塔的尸体,没人敢去问,也没人真正关心。那个曾霸尽宠爱的女人就那么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中! 张效带走了姒塔的尸体,睿王并没有立刻离开重欢殿,已值深夜。送走国宾,遣散环侍左右的宫人,只留下晏亭。 静寂之后。睿王脸上的悲痛欲绝顷刻消失,洒然弯腰一件件的捡起地上散落的舞衣和首饰。 偌大的空间静得令晏亭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心跳的声音很响,害怕被睿王听见,踌躇不前,无措的看着睿王的动作,勉强道:“大王不必太过伤心了。” 睿王侧头对晏亭邪魅一笑,竟当着晏亭的面把那红色的舞衣凑近鼻翼轻嗅,晏亭脸上一热。却不敢把自己的惶恐太明显的泄露在睿王眼前。 耳畔是睿王轻佻的声音:“她死得其所,不过,这舞衣上残留的绝非是她的味道。” 晏亭转回头瞪大眼睛看着睿王的自信,惊诧道:“大王的意思是,今夜跳舞的并非姒夫人?” 睿王并没有回答晏亭的问题,反倒慢条斯理道:“爱卿可知这舞衣原本归谁所有么?” 晏亭心头一颤,隐隐有自己的猜测,可还是摇头道:“臣不知。” 睿王轻笑着缓步走到角落,那里先前被晏亭忽略了,初南偷给姒塔的画像正软塌塌的摊在那里。探手捡起,轻轻一抖,便把画像完整的呈现在晏亭眼前。 待到看清画上的人影时,晏亭惊得无法言语。虽然她先前便猜测睿王那样问她,想必这舞衣多多少少是和自己有些关系的,可还是被画上穿着舞衣翩然起舞的女子所惊呆,自己先前穿着那舞衣的样子竟与画像有七八分的相似,伸手捂住自己的唇,画上的女子不必开口问,晏亭也知道她是谁了! “此衣乃先王当年赐给盈姬的,也便是爱卿之母在宫中所有之物。” 晏亭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真美。” 睿王审视过画像之后,突然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晏亭道:“寡人时至今日才发现,爱卿这双灵动的眼竟与盈姬如此的相似。” 手心已经汗湿,睿王说出这番话绝非有感而发,或许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却也不敢肯定,在此旁敲侧击试探着她,晏亭脸上尽可能堆着谄媚的笑,小心翼翼道:“臣也只有这双眼与母亲相似,勉强可以看,实在惭愧。” 睿王淡淡的瞥了晏亭一眼,随后朗声笑道:“也是,罢了,今夜实在太晚,爱卿便留在宫中吧。” 脸上的笑顷刻凝滞,沉默了片刻,晏亭愈加小心道:“大王,臣早晨出门前应过家中夫人,今晚定会回去陪她,这个……” 听晏亭提到屠幼菱,睿王皱了皱眉,拉长了脸冷哼道:“爱卿与夫人情真意切,当真羡煞旁人啊!” 语调中竟透着几分鄙夷,晏亭装傻充愣的附和道:“多谢大王褒奖。” 睿王甩了甩手,不耐道:“罢了,回去吧。” 其实看见盈姬的画像之后,晏亭实在很想开口跟睿王讨要的,可是今夜的气氛太过诡秘,晏亭没有揣度睿王心思的把握,得了睿王的放行,忙拜谢王恩,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仓惶冲出了重欢殿。 夜风清凉,歌舞虽散,灯盏却未熄灭,灯火深处,卿玦静立暗影处,竟让人生出一种顾影自怜的心痛。 晏亭停下了脚步,任轻风拂开脸庞边匆忙梳头之时漏下的一缕发丝,与卿玦远远的对视着。 她不上前,他洒然一笑,慢慢的靠近,不问她睿王都说了什么,只是柔声道:“头发散开了,让我给你再梳梳吧?” 鼻头一瞬间酸涩,晏亭点头道:“好。” 两人并肩离开了尚晨宫,并未留心背后有一双眼一直静静的看着他们。 白天多半都是曾胜乙靠着马车打盹,这会儿曾胜乙精神矍铄的侯在宫门外,而晏忠靠在车厢前,鼾声正响。 见此情景,晏亭只是摇头浅笑,曾胜乙先是一巴掌打醒了晏忠,之后与卿玦视线相交,不必多说,径直走到前面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引着卿玦的雷行率先走了。 晏亭与卿玦双双上车,晏忠催马扬鞭,沿着官道向晏府缓行。 昏暗的车厢内,卿玦的手轻柔的挽起晏亭的发丝。然后别上那根乌木簪子。 晏亭一直垂着头,许久才呢喃道:“我方才看过我娘的画像了,那身舞衣我最初穿着的时候就觉得亲切。原来是我娘当年穿过的,我想跟大王要那张画像,可是今夜的大王有些奇怪。我没敢开口。” 卿玦默声听着晏亭低低柔柔的声音,半晌轻叹一声。伸手把晏亭揽进怀中柔声道:“只要是你喜欢的,即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给你摘来。” 晏亭抬头看着卿玦,紧张的抓着他的袖摆急切道:“我只要你活着陪我,不要你什么天上的星星,你休想让我一辈子痛苦,若是那样。我宁肯忘记你,再也想不起你对我好过!” 卿玦的手温柔的抚过晏亭发髻上的乌木簪子,黯然道:“只要你快乐!” 静静的依偎,心底的恐惧随着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愈加的凸显了出来,好像这一刻的相拥会随着终点的到来而消失了一样,可是再害怕,终点还是就在眼前,下车,回眸,依依惜别。告诉自己,他还在,天亮之后就会再见,如此反反复复的安慰了自己之后。才笑着道别。 晏亭未回府,总有一盏灯是亮着的,晏亭看过之后心底有些温暖的动容,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并不迟疑的推开门走进了卧寝,待到看清倚靠在她榻上的人之后,愕然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苍双鹤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淡笑道:“在这自然是为了等你!” 快步上前,咫尺相对,咬牙道:“这是我的卧榻,我的房间,我的府邸,你出去。” 苍双鹤对着晏亭眨了眨眼,笑道:“难道养心苑荷花池上的那一幕是鹤在做梦,怎么差别这般大呢?” 心一颤,晏亭脸上的表情倏地变了,挤出一抹谄媚的笑,轻声细语道:“先生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既然先生喜欢本大夫这张榻,也算是这榻的荣耀,先生尽管睡在这里,本大夫劳顿了一天,有些体力不支,待到明日有时间在陪着先生详谈,今夜就先到旁的房间里去睡了。” 即便知道苍双鹤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身告诉别人,可是听见他的威胁之后,晏亭还是选择‘识时务’,然后扯了借口不等苍双鹤回应,转身就向外头走去。 “卿玦已经离开了。” 听见苍双鹤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晏亭愣了一下,颦眉回头,看着已经坐起身子的苍双鹤, 他那话并非问句,而是肯定的告诉她卿玦‘离开’了,这点她知道的应该比他早,因此猜不透苍双鹤这话里的意思,也不想开口问,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她知道他会给她一个更明确的回答。 “下一个离开的是鹤。” 听完苍双鹤这一句,晏亭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人狠狠的扎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结巴道:“先生的意思是——是离开大梁?” 苍双鹤还是那般淡然的笑着,“大王在今夜临时颁布命令,升任卿玦为安西大将军,即刻上任。” 得了苍双鹤的说法,晏亭连连摇头,“你骗人,方才卿玦还在我身边,他若是要走,怎么可能不告诉我?” 苍双鹤脸上的笑开始有些飘忽,“他也不知道。” 晏亭的声音开始尖锐,“我与他一同离开的王宫,我们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苍双鹤只是但笑不语,晏亭看着他的表情,找到了先前与卿玦两个人之间莫名的惶恐的源头,想也不想就向门边冲去,却不想苍双鹤竟先她一步堵在了门边。 “让开!” 晏亭的声音坚决,可苍双鹤站在她眼前纹丝未动,晏亭看着他,咬牙道:“别让我恨你!” 苍双鹤淡然而笑,“当真恨了倒也好,至少证明你的心底有鹤?” 晏亭别开了眼,冷然道:“我心里只有卿玦。” 对于晏亭口不符心的说法,苍双鹤只是莞尔轻笑,“即便你出去了,也追不上了,何必呢!” “你怎么知道我就追不上了?” “大王若是有意为之,你又怎么可能会追上呢,而且。从现在开始,你的一举一动皆在大王的掌控下,你对卿玦的感情只会把卿玦逼到更难堪的境地。表现的‘正常些’,对你对他都好。” 苍双鹤的声调平缓直接,却令晏亭愈加的紧张。急切出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大王知道了那个跳舞的是我?” “大王毕竟宠了姒塔很久。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又怎么可能错认了去,不过你有夫人与子嗣,即便大王有所怀疑,他们便是你最好的掩护,可一旦明天你知道卿玦不辞而别表现的太过激烈,你是聪明人,应该清楚后果的。” 先前的斗志昂扬彻底颓下。晏亭缓缓的蹲下身子,蜷曲成一团,即便眼前是苍双鹤,可在这样的时候,晏亭实在没心思伪装坚强,心口缩在一起,呢喃道:“我们为他出生入死打天下,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历朝政权更迭,不乏出生入死的忠臣良将,至于江山稳定之后。他们的去处,端看个人的处事之道,权势斗争,从来不是以妇人之心为衡量标准的。”苍双鹤手执紫玉站在晏亭身前。眼底虽盛着怜惜,却并不轻言安抚。 那一夜虽然心痛,却并不孤冷,因为有苍双鹤作陪! 天亮之前,苍双鹤离开了晏亭的房间,门内,苍双鹤坐在晏亭榻前守了一夜,门外,晏痕倚着门板站了整整一夜,待到两个相见,不必多言,便知道对方的心思。 晏痕沙哑道:“多谢。” 苍双鹤摇头笑道:“该是鹤多谢伯父。” 晏痕身子微微的打着颤,喃喃道:“云儿的女儿身早晚会成为她的麻烦,若是当真那一日到了,老夫只希望她可以幸福。” 苍双鹤点头,“鹤明白。” 暗夜前的黎明竟有些冷,寥寥几句之后,苍双鹤洒然离去,淡紫色的长袍飘在昏暗不明的廊道间,出奇的显眼。从晏痕知道睿王连夜遣走卿玦之后便清楚,先前的担心已经成真,在誓言与晏亭的幸福之间挣扎,最后,是情感战胜了理智,他已经亏欠了晏亭,实在不能让晏亭再为自己偿债——他欠下央安王的情谊,他自己来还! 天亮之后,晏亭幽幽转醒,瓷枕边摆着一个香囊,飘着淡淡的香味,晏亭的思绪还混沌着,只是觉得那上面绣着的花纹好看,探手取来,却看见一角清晰的绣了个‘鹤’字,心头一揪,昨夜的对话清晰的跃进脑海,他说卿玦已经离开了,还说过,他也要走了! 猛然坐起身子,捏紧香囊靠在脸边,心揪成一团,泪无声飘落,为了别离! 即便知道苍双鹤的能耐,可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哭过之后擦干了泪,趁着大家未曾留意的时候骑着曾胜乙的乌骊马一路狂奔到信常侯府。 是大公子亲自出来迎接了晏亭,他说卿玦连信常侯府还没回便被睿王派去的人接走了,东西尚且来不及带,只是说那头已经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他去就可以了。 其实卿玦本没什么东西要带,若实在说他最喜欢的还是那口小箱子,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与晏亭有关系的东西。 那箱子是瑶童转交给晏亭的——卿玦连瑶童都来不及带走,瑶童最明白卿玦的心思,只有把卿玦最喜欢的箱子保留在晏亭这里,想必卿玦才能无后顾之忧。 看着属于卿玦的箱子,晏亭的鼻头又泛起了酸,却还是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淡表情,苍双鹤的提醒那么明显,晏亭怎能不忌惮了! 睿王大婚的第二天上午,便陆续有人来替公子野求情,说公子野是喝多了,且并比拐弯抹角的表示,若是睿王喜欢长得好看的女人,他们可以送很多美女给睿王,哪怕是比姒塔还要好看的也能给睿王找来,睿王并不理会他们的劝解。 五月十八,申厉王直接派了使臣,令睿王尽快放了公子野和公子舒,不然后果由大央承担。 睿王听了之后,只是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不甚在意道:“会有什么后果呢,寡人一并担着好了,不过,寡人爱姬之死,不知道贵国大王可给个什么说法呢,寡人可怜的爱姬死得极惨,寡人若是不替她报仇,她定死不瞑目,有仇不报非君子,寡人乃真君子!” 之后一连周旋了几天皆未果,西申使臣住在驿馆中,时不时还听路边的杂人传说公子野在大央受尽屈辱,如今的情况已经不单单是公子野一个人的事情了,西申边境开始有躁动传回。 总有忙里偷闲的时候,五月末的一天,睿王得了个机会便服到了苍双府,热络看似与以前一般无二,由雷心子领着送到了客斋,苍双鹤那时候也在客斋。 睿王见了苍双鹤之后,先是随意的谈了几句西申与大央这一站要注意的事情,之后见苍双鹤态度柔和,睿王轻叹一声,道:“先生已经到了大梁四年多了,为寡人的王位操劳、受伤,先生大恩寡人实不知该如何报答,此番先生身中奇毒,这么许久还没好,寡人更是惶恐,如今我大央还算稳定,先生就放心的离开,回巫山养好身子才是当务之急。”(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送别 “先生,大王的心腹已经寻到了恬歌的下落。” “好。” 苍双府中一年四时风景总不同,却同样美轮美奂,已入六月,荷花池上轻泛舟,分开接天连碧的荷叶,入池深处近青莲,出尘绝俗的清新,却依旧无法涤去心底微微泄出来的躁动——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算无遗漏,因为动容,所以被困! 矗立船头遥望天际,许久之后,轻喃出声:“姬殇,今天是初几了?” 若苍双鹤问姬殇天下间的异动,他会随口道来,可却是问了这样的问题,姬殇心下算计再算计,想着会不会是要考他的应对能力,久久未作回答,然后苍双鹤又清清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也不知道今天是初几了么?” 姬殇心头一颤,忙出声应道:“先生,今天是初三。” 苍双鹤轻叹了一声道:“那便是还有三天了。” 姬殇心中顿时了然苍双鹤为何有此一问,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道:“先生若是不想走,大王暂时还不敢强逼着您离开。” 苍双鹤平和道:“若鹤不走,大王怎能安心?” 无言以对,沉默的看着苍双鹤的背影,姬殇突然感觉到苍双鹤不再是那般的遥不可及,因为他竟然也跟自己一样,有了寻常人的心思。 六月初五的夜里,张效寻了个机会偷偷到了晏府,却只是见了晏痕,说了没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晚膳后,晏痕直接到了晏亭的案前,直言不讳道:“明天去送苍双。” 晏亭捏着绢帛的手轻轻一颤,那动作虽然细微,却未逃过晏痕那双精明的眼。因为晏亭这几不可见的动作,晏痕脸上绽开了笑,看着晏亭始终低垂着的头并不驳自己。晏痕继续道:“大王已经寻到了当初卫都买的那个妓子。” 霍然抬头,眼底盛着担心,惊道:“怎么可能?” 晏痕眼底显出怜爱。轻叹道:“你放心,那妓子咬死认定你是男子。” 晏亭吁出一口气。“幸好。” 看着晏亭脸上舒缓的表情,晏痕轻叹一声,随后说道:“欺君乃株连之罪,云儿,你怎不问那妓子缘何要冒大不韪护着你呢?” 晏亭咬唇不语,她并非糊涂之人,晏痕先前进来便说了让她明天去送苍双鹤离开。随即便提了这事,想来也能猜得出大概的缘由,唯有苍双鹤才有那样的能力,因此她选择缄默不语。 晏痕看着晏亭的反应,摇头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凡事一点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来你心中也有个大概了,我便不在此絮叨了,有的时候选择只有那么一个,错了。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快乐,那滋味我尝过,我希望你能真正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见晏亭依旧垂着头,晏痕摇头叹息的离去。面对着晏亭的时候,他最多的只是无奈。 睿王赐了精美的马车给苍双鹤,可他却选择了水路,朴素的乌篷船,淡紫色的长衫,就连雷心子都未曾带在身边,自然,那少年是舍不下苍双鹤的,哭着求苍双鹤带他一起走,苍双鹤只是浅笑着说若是他也跟着走了,那么府中精心栽种了几年的绝情草怕要毁于一旦了,雷心子终不再哭求。 把苍双府交给别夕全权打理,孑然而去,就像四年之前的初春,一身素紫的长袍,淡然的来,如今悄无声息的离开——或许不是悄无声息,孑然的只是表面,在这日益昌盛的地界里,终究把心遗下了,心缺了角,人便不完整,离开的脚步便带了几分踌躇了! 其实按照正常的速度,如今应该离开很远了,却还是绕在大梁城外的水域里兜着圈子,姬殇抬头看着渐渐升高的太阳,张了几次口,终究没把话说出来——他想说晏亭大概不会来了,毕竟若是要来,便不会拖到这么迟,可终究未曾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因为他竟然觉得苍双鹤那矗立船头看似洒然的身影竟透着难以遮掩的孤寂来了,轻叹一声,继续任小船顺着水流轻漂。 苍双鹤看着蔚蓝的天边那几朵淡然的云,手中一直紧紧的攥着紫玉,久久,在姬殇完全绝望之后,他的嘴角竟然绽开了一抹若有似无的轻笑,洒然转身,对姬殇轻柔道:“向岸边靠靠。” 姬殇看着苍双鹤眼底的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并不多问,撑了船篙将乌篷船向岸边靠了靠,虽然小船依旧顺着水流漂着,却较之方才还要慢了许多了。 半柱香之后,远处疾驰来一匹黑亮的宝马,马背上载着一个纤细的人儿,许是被那高头大马衬着的缘故,使那人看上去愈发的娇小,恁般的惹人怜惜。 虽然先前瞧见苍双鹤的表情时,心中已经做了准备,可还是在看见晏亭快马赶来的时候惊叹出声。 苍双鹤只是对着晏亭笑,不管她到底能不能看得清楚他脸上温和的表情。 迟迟的出门,不想看任何人,告诉自己今天和往日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晏亭以为自己真的做到了,就像面对着卿玦被睿王遣走一般的若无其事,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难,只要让自己没时间想念,只当他还在这个城池中,只不过因为两个人都忙,暂时没时间见面罢了,真的没什么不同的不是么? 可是,这些都只是晏亭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眼看着太阳一点点高过先前,晏亭已经要为自己的表现叫好的时候,不想那头雷心子竟捧着几截断绳到了晏府。 几节断成一截截的绳子实在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晏亭连眼皮都懒得抬,只冷淡的说看在与雷心子有过‘同行之宜’,勉强抽出些时间见他而已。 雷心子并不领情,瓮声瓮气的说道:“这些绳子上大夫怎会忘记呢,当初上大夫为了夺下南褚的镇国宝鼎,就是用这绳子缚了先生的。” 晏亭心头一颤。再去看那绳子的时候,心中已现出了别样的味道,雷心子并不饶过她。依旧絮絮叨叨的念着:“其实就这么细的绳子怎能束缚住我家先生呢,你别看我脑子不灵光,可是我知道我家先生真的待你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昨夜一晚上没睡,手中一直捏着那块紫玉。我知道他在想你,我听别夕哥哥说过的,心诚的人,会通过那玉感应到同样佩戴着同源玉的人的喜怒忧伤,我知道上大夫这里也有一块紫玉,是先生手中紫玉的同源,从上大夫戴上紫玉的那个时候起。先生的紫玉便没离过身。” 颤着手探进腰间的锦囊,摸出了紫玉之后,感觉到那玉竟然灼手,泪水一瞬间莫名的倾泻,想也不想就冲出了房间,身后是雷心子开怀的声音喊道:“我家先生走水路。” 晏亭并不应声,出门夺了曾胜乙的乌骊马直奔着南城门而去,脑子里萦着全是那一双异样的眼,还有那个时候他们同迎朝阳的短暂温馨,他在护着她。一直护着,她知道! 他在水上,她在岸边,船移马奔。距离却渐渐拉近,直到能清楚的看见彼此眼中的不舍,他笑:“你来了!” 她应:“来了。” 他还是笑着:“我一直在等你,会一直等下去!” 泪水一瞬间丰盈,却坚持着不落下,扯着嘴角笑:“真可怜,那你这一辈子怕都要一个人过了,我与卿玦已成夫妻了。” 他还是那样淡淡的笑着,口气洒然道:“没关系,如今知道你心中有我便好,我会在巫山等你来嫁我,只有你……” 勒紧缰绳,两个人的距离又渐渐拉开,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如今瞧着比她这张经过刻意装扮的脸还要孱弱。 一直都在刻意的遗忘,忘记她究竟欠了他多少,忘记她曾经对他的承诺,告诉自己他从来都不曾在意过她的,所以她负他负得那么心安理得,可是午夜梦回中转醒,还是会潸然泪下,那一夜她起身之后,惊觉脸畔一片湿润,而卿玦坐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攥得那么紧,紧的好像一撒手,便是永别般的揪心。 她问过卿玦缘何如此,卿玦最开始并不说什么,直到同样的情况又反反复复的经了两次,他才幽幽的叹息:“没什么,大概鹤先生长得太吓人,你梦中喊着他的名字,把自己吓哭了!” 心一瞬间破碎,虽然她似乎真的和卿玦在一起了,可是苍双鹤却固执的占据着暗夜里的时间,在晏亭的梦中他从未消失过,从最初的潭边戏水,到后来的他抵死缠绵,那样的感觉就好像醒来的时候,她是属于卿玦的,而睡了之后,便是苍双鹤的了,为何会哭,只是知道梦是假的,梦中浅笑着的人影也是假的,当梦醒来,一切都回到原点,他对她没有爱,只有算计! 距离已经远到看不清彼此的脸,知道他看不清,晏亭才放开强忍着的表情,泪水倾泻时,终究大喊出声,“如果,我是说如果,从头来过,我再落入桃花潭中,你会不会救我?” 他跟着笑,第一次抬高了声音回她,“如果,若当真有如果,我绝不会让你掉下去。” 坐在马背上,视线模糊得看不清渐渐缩小的乌篷船上那抹淡紫色的身影,方才晴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竟飘来了几朵黑压压的云,遮了耀眼的光线,也一并遮了她的心,他们一个个走进她的生活,又一个个的离开,杀母之仇已然报了,苍双鹤也离开了,晏亭不知道自己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晏府本不是她的责任,况且自己的父亲也没有死,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换个身份去见见卿玦,或许就这么随着性子跟在苍双鹤的乌篷船后面向南而行,只要不留在这个是非之地独守着就好。 久久的沉思,天空中已经飘起了细雨,晏亭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原来夏天的雨水有的时候也可以刺骨的,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想对着天空笑,可是那笑却比哭还难看,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如果一起真的可以用‘如果’来说就好了,即便大仇已报又能如何,她还是不能活得快活自在。因为现在她的身后有睿王在,只有不存在软肋的人才可以洒然的行走天地之间。 晏亭告诉自己不在乎,可晏府是她的软肋。她真的舍不下晏痕和屠幼菱那些人,卿玦更是她不会抛弃的人。 卿玦活得不快乐。即便信常侯府中的人自他很小的时候就背弃了他,可是晏亭知道,卿玦从未背弃过信常侯府,只要睿王以信常侯府上下的性命为要挟,卿玦定会乖乖束手就擒, 翻身下马,轻拍马身。命令道:“回去找你的主人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乌骊马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开,反倒是焦躁的绕在她身侧,好像担心着她一般,逗得晏亭扯了抹虚弱的笑,柔和道:“放心吧,我没事,只不过是个生离罢了。” “当真没事么?” 有一道讥讽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晏亭颦眉抬头,看着一身黑衣的初南。俊逸的脸上同样泛着惨白,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诡秘,他的身后竟然跟着南姬——或许是同情南姬,在姒塔死了之后。晏亭一并把南姬放了,晏亭让她远走高飞,可是她飞来飞去,还是飞不出初南的掌心。 不过南姬看见晏亭之后,脸上没有正常的尴尬,反倒笑得开怀,令晏亭心中拧起了不舒服的感觉,在她眼中南姬是个有着十足个性的女子,敢爱敢恨——至少比她这样畏首畏尾的好!或许是羡慕着南姬那种为了心中所爱不顾一切的感觉,所以晏亭想给南姬一个机会,却不想南姬却让她感觉失望。 晏亭并不理会初南说了些什么,只是对南姬淡然的招呼道:“还好么?” 南姬绽开一抹笑,声音清脆道:“很好,这是我一生中活得最幸福的几天,多谢上大夫照应。” 看着南姬脸上幸福的笑,晏亭竟觉得十分碍眼,冷哼道:“怕只是你自己这样认为吧。” 南姬依旧吃吃的笑:“有什么关系,幸福本来就是自己的感觉,有些人在旁人眼中活得那么幸福,可她自己闷闷不乐,便万万不会认为自己是幸福的;可有一些人,只要快乐过,便会觉得自己是幸福的,端看自己要怎么想了,其实只要看开了,那么怎么活,都是幸福的。” 晏亭心头一惊,好像觉得南姬的话中带上了别样的味道,悚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姬勾着唇笑,笑得那么柔和,却也只是笑着不回应晏亭的问题。 初南因为被晏亭和南姬忽略了,脸上的戾色更炽,冷哼道:“上大夫当真好本事,令本公子刮目相看,不但可以谈笑间灭我大褚,且亦男亦女,把一竿子人玩弄在鼓掌之间,可惜,上大夫今天做得事太过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竟独自出行,鬼面将军不在你身边,料事如神的鹤先生也走了,本公子看你怎么闯过眼前这关!” 心底打了个突,晏亭脸上却维持着笑,看似自信满满的说道:“你太小看本大夫了,既然本大夫敢出来,便代表着本大夫有全身而退的本事,你觉得,本大夫会给你可趁之机么?” 见晏亭说得自信,初南真的顿了声,眯着眼四下打量了一番,晏亭看着初南的表现,心底冷笑了一番,看着身边的乌骊马,盘算着寻了机会逃跑,三次皆是侥幸算计到了初南,即便如今的初南看上去状态不好,可让她一个对付两个,她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初南的恍惚也只是那么一瞬而已,随即便把清冷的视线对上了晏亭,待到看见晏亭望着乌骊马的时候,大笑道:“原来如此。” 晏亭眯着眼回过头来,看着初南脸上有些狰狞的笑,心底生出一股寒意,竟在这一刻感到了那年落水之时的无助,习惯了倚赖,可是待到所有的倚赖都不在了之后,该如何是好?竟有些说不出的乏力涌了起来,想在这一刻睡去,如果永远的睡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彷徨了呢? 轻笑了起来,不再费心伪装自己,朗然道:“不愧是南褚七公子,看得真通透,不过,就算只有本大夫一个人在,先前好端端的一个人已经连输了三次,瞧着你如今的模样,想来本大夫也不必怎样费心了,你乖乖的认输,本大夫留你个全尸。” 此话一出,初南脸色顷刻变得铁青,怒声道:“不知天高地厚。”随即擒着佩剑急速上前,晏亭竟避也不避,就那么笑看着初南的剑向自己逼近——苍双鹤说过他不会再让她落水,她想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尽管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太过愚蠢,可是她就是放任自己蠢着! 身上有剧烈撞击的力道,并没有利剑穿透肌肤的感觉,晏亭缓缓的睁开眼,面前是初南惊愕的眼还有南姬一如方才灿烂的笑,晏亭知道,南姬的笑同弱水一样在她心底永恒了,那血多么艳红,红过初生的朝阳,令她不敢直视,久久凝成凄厉的一声嘶喊:“南姬!” ¤¤¤¤¤¤¤ 杯具,外面居然打雷了! 我滴小心肝啊,痛苦! ~~~~(>_<)~~~~ 亲们喜欢现代的故事不? 脑子乱,心里乱! 间歇性神经病发作,胡言乱语中!(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章 可以歇歇了 众生芸芸,轨迹各不相同,执着一个‘缘’字,一个人许便会在不经意的擦肩之后,悄无声息的渗透到了令外一个人的生命中,硬生生的改了那人的轨迹,而当这人的存在慢慢成为一种习惯之后,又淬不及防的离去,留下了足以心痛一生的缺憾——一如弱水和南姬留给晏亭的最后一瞥。 初南看着瘫在晏亭怀中的南姬,脸上只有错愕,却没有心碎欲裂的痛苦。 南姬却对着初南笑,笑得如风中飘零的花朵——即将凋敝,却还要维持着最后的华美。 晏亭知道南姬是真的爱着初南了,爱一个人大抵莫过如此——傻得无可救药,即便知道那人无心,却还要巴巴的奉献了自己。晏亭真想打醒南姬,可是,她知道,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南姬笑着对晏亭断续道:“真可惜,终究没替公子杀了你!如此也好,我这一生是谁也不欠了,来世就能干干净净的活着了。” 四周渐渐涌出了身着常服的宫卫,把初南团团围住,晏亭知道这些人定是苍双鹤那夜提醒过她的睿王派来跟着她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出现的迟了,不过,第一次觉得被人监视着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伸手指着初南怒吼道:“把这个畜生给本大夫宰了,本大夫让他给南姬陪葬!” 听见晏亭下令,那些宫卫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一拥而上向初南扑去。 也就在这时,南姬突然拔出了晏亭腰间的短刀,在晏亭愣怔间转身架上了晏亭的脖子,对初南吃力的喊道:“公子,快跑!” 宫卫见晏亭被擒。皆停下了动作,而初南只是犹豫了片刻,随即快跑几步。纵身跃入了梁水河内。 晏亭恼怒的看着初南跳入河中,垂着对南姬冷声道:“何必呢,那样你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南姬还在笑。眼角挂着晶莹的泪,可脸上却是柔和的语调。“公子心中有人了,却不是我,不过这几天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或许就这样死去,对我来说幸福就永恒了,可是勉强把他和我拴在一起,他会恨我。讨厌我,这样让他离开,至少让在想起我的时候,不是厌恶!” 晏亭想说些什么,却见南姬把原来架在她脖子上的短刀撤回,在晏亭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插入自己的胸口,笑容凝结,口中喃喃的重复道:“从今之后可以不用再爱了,好累,终于能歇歇了……” 晏亭咬着牙看着南姬缓缓的闭了眼。眼角最后一滴晶莹无声滚落,伴着她的手一起垂下,自始至终,嘴角却一直擒着笑。好像真的寻到了平静一般。 那些宫卫见晏亭已经脱离的险境,迟疑开口道:“上大夫,那人……” 晏亭抬头看了一眼平静的水面,冷哼道:“这是他欠南姬的,本大夫就让他永远欠下去,再见之后杀无赦!” 先前睿王派来监视了晏亭的宫卫,如今充当了保镖和打杂,思来想去,晏亭把南姬葬在了弱水的坟边,那样的两个女子,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前世皆囚在不属于自己的爱情里面,独吞着情之苦涩,爱的孤寂,或许他们毗邻之后,彼此便不再寂寞了! 转过风雨便是彩虹,遥望梁水尽头,早已经没了那抹淡紫色的颀长身影,可是,相对于南姬的‘幸福’,或许晏亭更幸运一些,至少她爱着的男人心中有她的存在! 傍晚回转之后,萱草雅倚着她那匹较之乌骊马肥硕上许多的胖马肥妞懒洋洋的拖着曾胜乙说着些什么,待到近了再看去,不难瞧见曾胜乙的脸色青红之间交替着——那个女人总有办法令曾胜乙生气! 曾胜乙瞧见晏亭之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道:“少主回来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看着曾胜乙如释重负的表情,晏亭有些莫名,不解的问道:“有事?” 曾胜乙的脸又开始变色,支吾道:“少主,属下最近自我感觉表现的还好,求少主……” 不等曾胜乙说完,萱草雅快步上前笑嘻嘻的拉着晏亭的手臂,附在晏亭耳畔小声说道:“师嫂。” 晏亭身子一颤,怒目瞪着萱草雅,严厉道:“你说什么?” 萱草雅瘪瘪嘴,恁般无辜的呢喃道:“师兄让我这么称呼的。” 晏亭的脸顷刻间涨红,甩开萱草雅就走,萱草雅在晏亭身后对曾胜乙挤眉弄眼,样子好不得意,曾胜乙翻翻白眼,不再理会萱草雅,快步跟上了晏亭离去的方向。 萱草雅见曾胜乙也走了,叽里呱啦的喊道:“喂喂!怎么都走了,好歹我是贵客呢,师兄可是把我托付给你了,不能这么慢待娇客啊!” 曾胜乙快步跟上了晏亭,晏亭小声问道:“她怎么跟你说的。” 迟疑了片刻,曾胜乙咬牙道:“她说少主嫌属下办事不利,把属下赏给她了。” 晏亭扯了扯嘴角,撇嘴道:“确实有她的风格。” 曾胜乙笑道:“便知道是她信口胡诌的,少主怎么舍得属下呢?” 听了曾胜乙颇有些巴结味道的话,晏亭竟觉得莞尔,顿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的萱草雅眉开眼笑的样子,轻扯了扯嘴角,语调轻缓,尾音拉得好长道:“我是答应过她把你许给他!” “呃!” 曾胜乙惊呼一声,脸色的颜色较之方才与萱草雅对话之时还要难看了,晏亭脚步倒是比先前进门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那一晚萱草雅就那么堂而皇之的住进了与晏亭一墙之隔的院子,屠幼菱遣晏亭的二夫人春娥带着人去给萱草雅收拾房间,春娥曾小心翼翼的试探过萱草雅的身份,萱草雅看着春娥那样子,甚觉好笑,故作神秘的对春娥娇羞道:“奴家与上大夫的那种关系。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春娥当即变了脸色,离开了萱草雅的房间之后,小跑的到了屠幼菱的房间。紧张兮兮的跟屠幼菱把萱草雅那话转述了一边之后,看着屠幼菱惊慌道:“夫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却不想屠幼菱听了春娥的话之后竟然笑了起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样倒也不错。” 当晚,屠幼菱不顾屠夫人的阻止。径直到了萱草雅的房间,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若是萱草雅与晏亭情投意合,她就着手安排他们的婚事,倒是把想来大咧咧的萱草雅吓了一跳,把屠幼菱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瞧着她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犹不敢相信。试探的问道:“对于流云的喜好,夫人当真不知?” 屠幼菱愣了一下,晏亭与卿玦之间的关系对于外人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晏府中并没有人刻意隐瞒着,因此屠幼菱自然知道晏亭与卿玦之间的事情。 也就是知道晏亭与卿玦的关系,屠幼菱认为那是不正确的,又真心的希望晏亭会幸福,因此听春娥说萱草雅与晏亭有些暧昧的关系的时候,不顾屠夫人关于地位威胁之类的警告就这么巴巴的寻来了,只是因为心中总觉得亏欠了晏亭的。想补偿而已,可听了萱草雅的问话,又有些不知道该要如何是好,思来想去。说出了令屠幼菱自己都觉得太假的话来,“姑娘别听那些人瞎说,大人只是与姬将军为同僚,总要商议抗敌之术,难免走得近了些,若大人当真有那等喜好,又怎会对姑娘这样的特别呢!” 看着屠幼菱迫切的表情,萱草雅竟吃吃的笑了起来,点头道:“夫人当真善解人意,既然夫人都这样说了,那奴家也不好不知好歹的生生的推迟了不是,不过擅作主张总要惹人不快的,若上大夫也这样想的,奴家就但凭夫人做主了。” 见萱草雅爽快的应了,屠幼菱展颜笑了起来,嘘寒问暖的客套了一阵之后,才起身离开了。 总也晚了,屠幼菱出了萱草雅的院子之后,原本想直接到晏亭的院子里去说说这事的,可却瞧见柴安自另外一边向她这里张望,两个人谁也不敢上前,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遥望,直到那厢等着屠幼菱消息的屠夫人亲自来找她,屠幼菱才叹息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屠夫人离开了——有了晏子恩的存在,他们的一举一动更加的小心,毕竟有了责任之后,手脚的束缚更大,他们的行为关系到一个幼小的生命的幸福,怎敢妄动! 确定屠幼菱真的离开之后,萱草雅翻墙进了晏亭的院子,倒也不客气,如入无人之境的直接推门进了晏亭的房间,看着靠在案前捏着一轴帛书凝思着的晏亭,调侃道:“是不是在想着师兄?” 换做是以前,晏亭总会直言反驳回去,这次却只是颦眉问道:“这么晚了不睡,跳进本大夫的院子里,也不怕落人口实?” 萱草雅不甚在意的坐上了晏亭的案几,悬着的双脚还要夸张的前后摇摆着,双手撑在身子边,侧着头对晏亭嬉笑道:“怕什么,你那夫人方才还过来找我说要把我许配给你呢,真是个好女人啊!” 晏亭放下手中的帛书,抬头拧着秀气的眉盯着萱草雅冷声道:“你应下了?” 萱草雅依旧嬉笑着:“她都那么情真意切的,你知道我这人心软,怎么好拒绝呢,不过我觉得这事你也有责任,让她过来问你,你要是同意了,我也不会反对的。” 向后倾倒了身子倚靠着墙壁,晏亭抱臂环胸的看着萱草雅,声音依旧平淡道:“这样也好,反正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放的,本大夫已经娶了二夫人,就不差你这个三夫人了,你把自己拾掇拾掇,过两天我娶你,对了,好事要成双,本大夫已经与曾胜乙结拜了,他年过而立,依旧孑然一身,看着本大夫于心不忍,正好那天把他的婚事一并办了。” 听了晏亭的话,萱草雅猛地跳下案几,隔着并不宽的案几,双手撑在晏亭眼前,倾身对着晏亭,瞪着眼睛对着晏亭道:“什么。曾胜乙有女人了,是谁?” 看着萱草雅的表情,晏亭摊手笑道:“要嫁他的很多。况且你也说过只要本大夫开口,他定然会听的不是!” 萱草雅更向前靠了过来,鼻尖几乎要贴上晏亭的脸面了。整个身子已经趴在桌子上,咬牙道:“你要是敢随便塞个女人给他。我就跟你玉石俱焚。” 晏亭撇了撇嘴,轻笑道:“还挺吓人的!” 萱草雅抬高下巴对着晏亭,得意道:“那是当然,本女侠说到办到。” “那你还嫁本大夫不?” 听着晏亭的问题,萱草雅放低了脸,撅嘴道:“改明个一早我就去跟你那个贤惠无比的夫人说,其实本女侠早跟曾胜乙勾搭成|奸了。跟上大夫您没啥关系。” 晏亭满意的点头,随即萱草雅伸手抚着自己的下巴道:“不过,据我活了二十几年的经验看来,你好像不能让尊夫人怀子,说说,你那嫡长子是咋回事?” 晏亭脸色骤变,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的对着萱草雅冷声道:“有些话本大夫容你随意说,可有一些话还是搁在肚子里的好。” 萱草雅砸吧砸吧嘴,不甚在意道:“不说就不说,干啥弄得那么吓人呢。小女子怕怕的,那好,说些旁的,对于西申来得那个畜生。你打算怎么处理?” 听了萱草雅的问题,晏亭眯着眼仔细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虽然萱草雅表现的那么淡然,可晏亭还是瞧见她搁在案几上的手指微微的颤着。 晏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柔和道:“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萱草雅慢慢的坐起身子,口气听上去还是那么平淡,洒然道:“与我无关。” 晏亭重新坐回到了萱草雅眼前,轻笑道:“后天本大夫进宫,你要不要同去。” 萱草雅抚着下巴思考道:“你让我去见你们大王?” “公子野正囚在王宫内。” 萱草雅抚着下巴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状似冷淡道:“睿王长得真不错,要不是上次失了机会,我都得手了,是该再去见见,不然就少了一副传世名作啊!” 再之后又拉扯了几句,萱草雅才蹦蹦跳跳的离去,她的背影并没有太多的孤寂,其实也只有走得出过去的女子才能活得痛快一些,至少萱草雅没有完全把自己囚在一份虚无的感情中,所以她看上要不弱水和姒塔活得洒然了许多。 萱草雅走了之后,晏痕到了她的房间,迟疑了许久,还是说出了当年与央安王的约定,自然也说了盈姬的画像在睿王寝宫中,所以睿王应该是知道他们当初的约定的。 晏亭冷淡的听完了晏痕的话,最后也只是开口轻问道:“您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大王已经大婚了,难不成您真的希望我进宫去给大王当姬妾?” 晏痕看着晏亭眼底隐隐浮现的怒意,摇头叹息,晏亭一直不肯叫他一声父亲,虽然遗憾,可他也不敢开口要求些什么,如今他才起了个头,她已经透出了怒意,只是因为她从不肯信他——在晏亭心中,晏痕是个把所谓的权势和恩情看得比妻女重要上许多的东西,因此她不肯认他。 “若我真的那么想,大王断不可能迎娶赵娥黛,即便那样对他有利,可自幼受先王影响,大王对你的母亲有着超出寻常人许多的期待,那个时候他如果知道了你的女儿身,今天的王后会是你。” 晏亭冷哼,“那是因为他若知道我是女的,晏府怕要受株连之罪,想必您是害怕晏府受到影响才迟迟不敢同大王说吧。” 晏痕看着晏亭眼底的不屑,半晌才低沉道:“大王若知道你是女子,断不会株连我晏府,早在当初我为了诓骗妙萏她母亲诈死的时候已经跟大王要求过了,今后不管晏府中任何人犯了欺君之罪,他都要给我们一个机会,何况,你真的很像你娘,那一晚我也去了,我之所以迟迟不肯对他说,只是因为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而能让你真的快乐的,也只有苍双可以,其实你也喜欢苍双的不是么,若你恢复了女儿身,真的不想进宫,唯独苍双能给你周全,姬将军不能……” 晏亭霍然起身,听见晏痕没有硬把她塞给睿王,晏亭心中是有些窃喜的,提到苍双鹤,也不再那么抵触了,可是她不想听见有人在她眼前诋毁卿玦——即便知道晏痕是为了她好,只是冷着一张脸坚持道:“我与卿玦已经定下了婚约,即便你是我的父亲,也别想动摇我们的感情。” 晏亭说出这番话,心底五味杂陈,与其说是面对了晏痕的断然,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曾经立下了过的誓言,因为脑子一直盘旋着苍双鹤说他等她那话,说得让她揪了心,乱了思绪。 相对于晏亭的苦闷,晏痕却是开怀的,因为她终究亲口承认他是她父亲了,虽然晏亭还是坚持了自己与卿玦之间的感情,可是今天她已经去送苍双鹤了不是么,晏痕知道,在晏亭心中,一直有苍双的存在,这点即便是阴业也曾提到过的。 ¤¤¤¤¤¤¤ 从28号开始,粉红票票双倍了,弱弱的厚着脸皮问一声:(*^__^*)嘻嘻……,还有票票么?对手指啊,扮楚楚可怜状:若是还有,拜求!(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 说不得的隐疾 空蒙如薄雾,散漫似轻埃——从苍双鹤走了之后的大梁城,断断续续的飘着细雨,一如晏亭如今的心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车轮碾过水漉漉的石板路,似乎连马蹄声也沾染了潮气,响在晏亭耳畔,勾着心尖尖也慢慢盈上了湿润,眼角一直酸涩着,可没有泪——泪水只属于暗夜,流淌在梦里,也只有那个时候才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晏亭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对面一直笑嘻嘻的萱草雅,冷淡道:“王宫总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即便你与大王私下里有些特别的交情,可也乱不得礼数,小心为妙。” 萱草雅对着晏亭挤了挤眼,笑道:“你这人,明明要比我还要小上几岁,却啰嗦的像个老人家,师兄从来不这样叮嘱我的,你还是别当官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再过几年,师兄还是刚刚弱冠的模样,怕你却要老态龙钟了,与师兄一道,大概会被人怀疑你占老牛啃青草。” 看着萱草雅煞有介事的表情,晏亭微微攒起了眉头,声音刻板道:“你进我晏府到底为了什么?” 萱草雅深深的叹息道:“自然是为了我的幸福。” 晏亭挑了挑眉梢:“只是这样?” 萱草雅肯定道:“当然。”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哦,忘记说了,师兄走得也不怎么放心,啧啧,你那天太令他惊艳了,他想你想得连觉都睡不好了,当然,也让他有了紧张感,他让我在最近的地方偷偷的监视着你,万一哪个家伙敢对你不轨,就让我用药把那个吃了豹子胆的毒得不能人道。恩——这些事情都得背着你干,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你头发丝都不损一根的护到成为我师嫂的那天。” 晏亭眼角抽了抽。转头不再和萱草雅说话,她怕再和萱草雅说下去,会忍不住伸腿把她踹下马车去。 萱草雅看着晏亭转了头。她也跟着转,把脸硬生生的挤进晏亭的眼底。笑嘻嘻的继续道:“师兄还说了,要是你不小心被睿王知了根底,即便他是大王,也照样下药。” 晏亭扯了扯嘴角,睨着萱草雅道:“既然你师兄让你瞒着本大夫偷偷干,你这样跟本大夫交了实底,难道是打算对大王动手。一旦事情败露,好找本大夫给你垫背?” 萱草雅撇嘴道:“我是提前告诉你师兄志在必得,你也就安分着点,别去害那些没脑子的家伙了,他们算计不过师兄的。” 深深吸着气,晏亭咬牙道:“你再继续在本大夫耳边念叨你那个龌龊的师兄,本大夫就赏你一脚。” 听了晏亭的话,萱草雅无辜的眨了眨眼,随即好像反应过来了一般,猛地向后跳去。如壁虎般紧紧的贴在了车厢上,身子夸张的抖动着,轻言细语的呜咽道:“上大夫饶了奴家这一次,奴家也是逼不得已。你也知道,师兄心狠手辣,若是奴家不照着他的意思办,师兄定会让奴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来说去,奴家也是被上大夫所累,您让谁喜欢上不好,偏偏是被师兄瞧上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有些时候却有着出乎意料的效果,萱草雅先前总会在晏亭面前絮絮叨叨的念着苍双鹤的好,晏亭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而今萱草雅不说苍双鹤的好了,反倒还有些恶意抹黑的嫌疑,好像苍双鹤当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了,可晏亭却因为萱草雅这番话而生出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即便官服加身,男子气凸显,可追根究底,骨子里还是个女儿家,要得不是所谓的正义凛然,求得还是那么点小家子气的东西——莫过于一份全心全意的爱,那些是她不曾在苍双鹤身上体会到的,可在别离后,有一些东西似乎穿透朦胧,渐渐清明了起来,或许,那人是真的在意过她的! 马车停下,曾胜乙挑了帘子,笑道:“少主,到了。” 未待晏亭回应,先前一直贴着车厢的萱草雅突然窜了出来,直接扑进曾胜乙略有些潮湿的怀中,脑袋紧紧地贴在曾胜乙胸前,呜咽道:“你家少主要踢奴家下马车,好难过呢,你安慰一下奴家吧!” 曾胜乙脸上呈着十足的尴尬,双手高高的抬起,特别是他手上还拿着厚重的玉首剑,看上去更是有些怪异,一边的晏忠还在幸灾乐祸的嬉笑着。 晏亭心情较之方才好了许多,再看他们三个的状态,竟绽开一抹轻柔的笑,笑过之后,信步向宫门走去。 萱草雅贴够了,追着晏亭的脚步向宫里走去,不是正式的上朝,倒是不必处处循着规矩,因此萱草雅不过是中性一些的打扮就可以跟在晏亭身后进宫。 还是仪昇殿,却全然不同的两种心情了,特别是睿王一连支开了卿玦和苍双鹤之后,感觉更是怪异。 说是要带着萱草雅去见公子野,且这点晏亭先前也跟睿王报备过了,只是三言两语的带了几句,说萱草雅先前与公子野有些名动天下的纠葛,倒是不必细细的解释,睿王便欣然同意让他们两个见见。 晏亭心中清楚睿王会这般爽快,并不是卖她面子,说到底,不过是想让公子野更加的痛苦,睿王终究不是个大度的人,公子野派到睿王身边的盛康和姒塔,曾经让公子野倍受屈辱,如今事主成了阶下囚,他怎能轻易放过了他去? 而晏亭自认自己绝非善类,会拉着萱草雅一道进宫,只是因为心底莫名的紧张——她竟然开始害怕单独面对睿王,很怕很怕! 晏亭到了仪昇殿门外,竟听见了玥谣的声音,“王兄,臣妹决定下嫁晏亭。” 晏亭脸色一瞬间变得特别的难看,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更难。 看着晏亭这样,萱草雅倒是没个自觉,又嬉笑的靠了上来。贴在晏亭耳畔小声道:“今年犯桃花呢!” 晏亭狠狠的瞪了一眼萱草雅,内侍先前引路,晏亭不好迟疑。硬着头皮跟在了内侍身后走进了仪昇殿。 睿王高居王位上,从虞国递上降书之后,便没再看过睿王显出那种衣冠不整的懒散神态。待到完胜南褚之后,睿王更是神采飞扬。不管什么时候见,总是英气逼人,却令晏亭愈加的惶恐,因为他看着她的眼神,总也带着研究,晏亭害怕自己早晚会在睿王那双睿智的眼的审度下失了马脚。 遮了半幅面容的十二串冠旒随着睿王的动作轻摆着,愈加的透出几分威仪来。晏亭也只是偷偷的一瞥之后便恭谨的垂头敛目,甚是恭谨的施礼道:“臣拜见大王。” 睿王看见晏亭之后,嘴角勾起了笑,语调柔和道:“爱卿平身。” 晏亭起身之后依旧低垂着头,睿王吩咐什么,她便应着什么,小心翼翼的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一般。 睿王看着晏亭这个表现,不解的问道:“晏爱卿可是有什么心事,怎的看上去如此的不同往日?” 做事之前便想好借口,在睿王面前出了纰漏可不是闹着玩的。晏亭有这个自知之明,因此听睿王如此问了,晏亭答得倒是顺口,“禀大王。如今大王气势逼人,臣恐被大王的气势所迫,更因这不堪入目的面容而自怨自艾,日后不能全心服侍大王,因此低头垂目,不至触犯天颜引得自己悲戚。” 是人总喜欢听奉承话,睿王再意气风发,这人的根本还是脱不开的,晏亭知道自己这样说,睿王定不可能怪罪自己,管她这番话真心几何,面前这关过了才是。 晏亭话音方落,睿王已经朗笑出声,那头玥谣的对着晏亭出声道:“流云,本公主一直喜欢你那清淡的性子,怎得也要学盛康那一档子人那些乌七八糟的虚头话来了,当真令本公主失望!” 你失望本大夫才能解脱——晏亭心底窃笑,似乎自己这信口胡诌竟现出了一石二鸟的作用,不过面上还是要卑微着,如此才能让玥谣对她更加的绝望不是! “公主错爱,小官甚是惶恐,不过大王当真愈加的英伟不凡了,小官全是真心之言。” 玥谣偏着头看着晏亭,眼底盛了不解,晏亭不甚在意的回了玥谣的笑。 睿王眼带玩味的看着晏亭,手指轻点着案几,语调平缓道:“晏爱卿,十九公主方才与寡人说,在爱卿出战南褚之前曾立下过誓言,如今爱卿即以凯旋,鹤先生也离开了,身为大央王族之后,怎可失信于人,若是晏爱卿没什么特别的要求,那么寡人便命人着手准备大婚事宜了。” 晏亭扯着僵硬的嘴角,声调都开始发颤,连声道:“大王三思,公主乃金枝玉叶,而臣已有妻室,怎可委屈了公主呢!” 玥谣扬声道:“本公主都没说委屈不委屈的,你在这里罗里吧嗦些什么,难道是上大夫嫌弃本公主怎的,本公主虽然比不得王嫂的绝色,但在如今天下,也算得上难得一见的姿容了,你不要不识时务?” 报应——报应啊!晏亭在心底又把苍双鹤絮絮叨叨的咒上了一遍,这朵桃花本是他惹下的,如今却要硬生生的插在她头上,若是她果真是个男子倒还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多玥谣一个也不多的,娶也便娶了,可事实是她是个女子,娶了屠幼菱进门,有柴安顶着,受了春娥,那也是个好打发的姑娘,等到有了好人家,她就风风光光的嫁了春娥,可这玥谣要是娶了,夫妻同房之时,她总不好找个男人替自己‘春|宵一刻’吧!欺君之罪啊,雪球一般的,越滚越大,越大越不好滚! “啥,要当国婿了,呜呜……你毁了奴家的清白,说过要给奴家当三夫人的,现在可怎么好,又多了一个公主,先来后到的,奴家还是不是三夫人啊?” 萱草雅这女人,还真是忙里添乱!听了身后的声音,晏亭有要吐血的冲动,她便知道萱草雅不会给她消停了,先前因为有过这层担心,还曾细细的嘱咐过她的,这厢她已经焦头烂额了。那头萱草雅还语不惊人死不休,非把她给逼疯了不可! 玥谣看了看萱草雅,又看了看睿王始终没有特别表示的脸。仰起了脸,眯着眼看着睿王,轻哼道:“王兄既不顾臣妹的感受而硬把苍双逼走。那也别怪臣妹丢了大央姬氏的脸面,臣妹即将双十年华了。今年定要嫁了自己,既然晏亭与那个女人情投意合,已经订好了名分,那么臣妹就给晏亭当四夫人!” “噶!”萱草雅大概是想吓退玥谣的,却在听见了玥谣对睿王的话之后,摇头呢喃道:“又一个受情所困的傻女人,这婚姻之事也好随便拿来赌气?师兄啊!你真造孽。今后还是躲起来的好,不然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惹姑娘家伤心,就更抓不住那抹浮在天边上的流云了!” 萱草雅这话声音极轻,只有站在她身前的晏亭能听得清楚,不过晏亭暂时没空理会萱草雅,搜肠刮肚的翻着理由,哪怕说她现在犯了不治之症也要,只要玥谣不嫁给她! “爱卿,既然十九公主是这般的喜欢你,寡人也是惜才之人。对爱卿的观感极好,不会硬生生的阻止她的,寡人已经提任卿玦为大将军,爱卿若是应下这门婚事。且又有功勋在身,寡人便任你为三公之首,爱卿意下如何?” 晏亭突然有些懊恼自己为何不是真男人,多么有诱惑力的条件啊!又是高官,又是美貌公主的,让她这个女人都心动了! 久久,苦着一张脸叹息道:“多谢大王错爱,可是公主臣真的娶不得!” 睿王脸上始终挂着笑,语调中透着明显的玩味道:“理由呢?” 晏亭迟疑了片刻,支支吾吾了一阵,干脆出声道:“臣在南褚的战场上伤了身子,恐不能给公主幸福了!” 不待睿王说什么,玥谣已经指着晏亭身后的萱草雅道:“那她是怎么回事。” 玥谣反应的快,萱草雅也是个激灵的,随即接口道:“在流云上战场之前,我们已经勾搭在一起了。” 睿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萱草雅的话已泄出了端倪,在那个时候,萱草雅应该是与卿玦有婚约的,有人说因为晏亭和卿玦之间的关系,萱草雅才和卿玦解除了婚约。 而如今萱草雅又说自己与晏亭在她还是卿玦的未婚妻的时候已经勾搭上了,按理说那个时候晏亭搅黄了她与卿玦的婚约,萱草雅理应有些怨恨了晏亭才是,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勾搭呢! 疑点重重,睿王却并不当面揭穿他们,只是把笑彻底延伸至心头,有疑问对于现在的睿王来说,才更有趣味! “既然如此,寡人当真要好生想想了,总归是寡人最疼爱的胞妹的幸福,轻慢不得,对了,晏爱卿身子有恙,怎得不与寡人说呢,寡人宫中御医对这方面还是有些别致的招数的,总会帮着晏爱卿把身子瞧好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晏亭感觉自己笑得脸颊的肉都开始僵硬了,小声的回应道:“这样的事情,臣实在难以启齿,多谢大王惦着,臣已经寻了郎中,正在调养中,如今感觉好多了!” 再一次前后矛盾的说法,睿王不可遏止的大笑出声道:“晏爱卿的应对能力令寡人喜欢,不过,严丝合缝的能力还有待加强!” 脸上上的笑容再也坚持不下去,索性放弃了,心头突突的跳着,终归是自己说出口的话,略一回味便知道差在了哪里,既然无言以对,那么就选择少说少错。 睿王大婚之时把尚晨宫里里外外粉饰一新,如今看上去愈加的奢华辉煌,却令晏亭感觉到冰冷窒息,静心沉思之后,才慢慢的说道:“臣愚驽,令大王失望了。” “罢了,等到爱卿身子好一些了再说这事吧。” 听了睿王的话,玥谣出声道:“王兄,您当真忘记了当年父王的嘱托了么?” 睿王微微侧目看向玥谣,收了脸上的笑,冷声道:“玥谣,寡人一直都宠着你,不过看来是寡人错了,再这样下去,你早晚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料,你先回去吧,若当真要急着嫁,寡人会给你挑选一个上佳的夫婿,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别让寡人落得个冷血的名声!” 玥谣身子明显的颤抖着,咬着唇半晌不说话,眼底盛满了委屈,只是定定的看着睿王,似乎要把眼前的睿王看个明白——看端坐王位之上的睿王到底是不是那个真心宠溺着她的十七哥!可是完全一样的外貌,却有着不一样的眼神了,他渐渐变得像一个真正的王者了! 晏亭亦是垂头不语,对于她来说,矛盾是他们兄妹之间的,她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没必要淌入不必要的泥沼中。 而萱草雅只是来来回回的滚着那一双猫儿样的眼,一副发现好戏的表情,人家的难过,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的,没同情心的家伙! 须臾,玥谣突然转过脸对着晏亭,一字一顿道:“本公主等你到子时,若是子时你不到,明天就来替本公主收尸!”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转身快速跑了出去,在晏亭眼底留下了一抹艳丽的红。(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浅尝味道 生死非儿戏,玥谣说得言之凿凿,可睿王却表现的淡漠冷然,晏亭心头存疑,才没有凭着直觉去追那抹看似悲恸欲绝的纤细身影。 “平白折了玥谣的坚持,爱卿到底是个寡情的,乃非良人!” 听着睿王的调侃,晏亭依旧垂着头,究竟谁才寡情,追究起来也不可能给个最真实的结果,不过睿王出声,晏亭是不能沉默相对便是,他人咄咄相逼,或许晏亭便要惶恐;换言之,形势对调,晏亭反倒能寻到了镇定的方法,嘴角绽开一抹笑,躬身恭敬道:“仰慕大王天人之姿,如臣这等粗陋的面容怎敢妄谈多情,公主喜欢的绝非是臣,臣有自知之明,若是应了公主,恐公主终有悔恨之日,赌一时之气而抱憾终身,臣惶恐将来被公主怨恨了!” 睿王细长的手指轻点着案几,听见晏亭说出这样的话,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朗笑道:“爱卿说的颇有些道理,如此倒是更衬着玥谣儿戏了,细算下来,玥谣与爱卿年岁仿佛,却没爱卿这等见地,倒也怨不得鹤先生不肯受她。” 总觉得睿王话中藏着旁的意思,且待她的语调也透着几分异样,晏亭心中打了个突,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恭谨道:“爱之深责之切,大王是对公主要求太高才会如此,毕竟未出阁的女儿家,总要有几分小性儿的不是!” 睿王先前顿下的手指复又带着节奏轻点着面前的案几,轻笑道:“寡人倒是不觉得女儿家皆是如此,难道爱卿不认为也有些‘很不同’的么?” 听着睿王高低不同的声调,晏亭心头跳得厉害,脑子里盘算着可是哪里出了什么马脚令睿王知道了根底,可想想又不尽然。恬歌的出现是晏亭始料未及的,其实在很多人眼前,她是女儿身已经不再是秘密。却是没料到睿王避开了她身边所有的人,舍近求远的把恬歌找了出来,只此一点。便令晏亭愈加的明白,在睿王面前。她得万分小心,步步为营。 让晏亭放松了警惕而知道她女儿身的人皆是极其亲近的人,若睿王一旦动了他们,晏亭定要生出防备,恬歌却不尽然,想想那个时候也是晏亭做得太过反常了,引起他人怀疑到恬歌头上也不稀奇。 自古风流之事。过了也便过了,谁还管得上那么许多的后事来,可晏亭却把恬歌送出去了老远,不必细细琢也能猜得到了,若是恬歌不是知道了什么,晏亭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对待一个妓|子呢! 终归是个仅仅一面之交的风尘女子,睿王这招若是没出了纰漏,她晏亭的根底大概已经暴露了,好在有苍双鹤的留心,才保全了她。 尽管知道苍双鹤做事的周全。可晏亭还是感觉不安,因此格外的托人留心了恬歌的下落,苍双鹤到底怎么办到的那个时候晏亭没心思问,如今想问。可人已经不再身边了,每每想到,心头总是一阵强过一阵的失落。 以前总要恼他怨他,可如今任她驰骋的大梁城里没有了他的存在,好像一切都乏味了,他使她斗志昂扬,没了动力,哪还能昂扬——原来苍双鹤走了比卿玦走了之后更令晏亭难受,他们在她面前,她的思绪受他们的影响,他们不再之后,静下心思才能看得透彻,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晏痕才那么肯定她是爱着苍双鹤的吧! 不管到底是怎样的情感,她首先还是要保全了自己,因此托人去问恬歌的时候,也带上了技巧,只是说与恬歌有过一夜之缘,如今算是知道了‘旧相好’的存在,这心底就跟长了草似的,总也惦着,倒也不求能与睿王争些什么,只要知道恬歌如今就好。 几个各不相交的人带回的消息都是那个恬歌不识好歹,惹了大王不悦,被关进了一处私密的地方,至于在哪里,却是没人知道的。 恬歌能令睿王不悦,自然不可能是她有什么惊天的本事,大概只是没让睿王得了个满意的答案罢了,因此晏亭渐渐的放了心,如今才敢如此坦然的站在睿王面前,可听着睿王暧昧不明的话,晏亭心头又开始涌出不安,毕竟有把柄在人家手中攥着呢,怎敢断然恬歌会不会受不住睿王的折磨,把她就给卖了求得安宁呢! 苍双鹤在的时候,晏亭就常常走神,苍双鹤离开之后,晏亭走神的情况更加的明显,即便如今面对着的是睿王,晏亭竟然就这么思度了起来,久久未曾回答了睿王的疑问。 睿王这几日心情极好,即便晏亭站在他面前失神了,他也不恼,只是唇角勾笑的打量着晏亭垂着的眉目,愈看愈是觉得晏亭比先前顺眼了许多。 萱草雅站在晏亭身后百无聊赖,四下张望着,久久没听见他们二人的声音,才转过头去看看情况,见睿王正‘奸笑’的打量着晏亭,好像黄鼠狼见了鸡一般,只差口水没流出来了,顿时觉得有危险逼近,倒也不顾所谓的礼数,上前一步,装作没站稳的样子直直撞上晏亭的后背,差点将晏亭撞倒。 晏亭趔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并不回头去恼萱草雅的‘莽撞’,抬头看着睿王,知道这是萱草雅在提醒了她,对睿王尴尬的扯着笑,机械的声音恭敬道:“大王恕罪,方才听见大王说女子是有不同的,臣便想起了内子,竟想得失神了,实在是……” 睿王听着晏亭说起了自己的夫人,嘴角的笑顷刻凝结,大婚那日鼓山之上翩然起舞的女子他敢肯定绝非是姒塔,却也不会是寻常之流,总感觉那身影看着熟悉,事后问过几个上了年岁的宫人,许多皆说初看之时竟吃了一惊,以为自己见到了盈姬,而与盈姬有最直接的关系的就是晏亭。 虽然睿王总觉得这样的联想有些荒谬,可再看卿玦与晏亭在一起的情况,又觉得好像一切又明了了。许多人都当卿玦有断袖之癖,可睿王知道卿玦没有! 那是一种比对付盛康还要刺激的感觉,可生出希望之后又有些抓心的痛苦。总是幻想着那个女子便是晏亭,固执的觉得盈姬不会养出难看的孩子,所以第一次见到晏亭的时候。莫大的失望,因此睿王赏晏亭最好的补药——比他最宠爱的姬妃用得还要好。总觉得大概是长在荒郊野地,没有好生保养的关系,只要补好,晏亭也能长得受看些的。 然而经过大婚之夜,那等期待竟在一夜之间膨胀到令睿王夜不能寐,天下第一美女的王后,多么引人遐想。若换做从前的他,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压在身下了,可大婚之夜他竟留在了自己的寝宫,就那么对着盈姬的画像枯坐了一夜……不过晏亭已经有了子嗣,且传说晏亭和其夫人相处甚是融洽,又在寻到了据说当初曾因为和晏亭私处过而被晏亭潜人送走的妓|子恬歌,可恬歌也只是说晏亭不喜欢她,咬死了说晏亭就是个男人,令睿王原本升腾出的幻想一点点瓦解。 那一晚他贤良淑德的新王后赵娥黛知道了他的沉闷,差人来请了他四五次。睿王吃了许多酒水之后顺了赵娥黛的意,幸了她,即便知道她是个处子,可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 虽然看上去醉了。可脑子却愈加的清晰,他看得见赵娥黛极痛苦咬牙却坚持着不肯出声的表情,这样的女子当王后最恰当不过,且处处附和姬氏选后的标准,可是睿王伏在她身上的时候却不觉得快乐,待到一切静寂之后,空虚的感觉更甚。 她是他的后,他却在云雨之后起身离去,那个屈意承欢的女子倔强的表情在他站起身之后轰然倾倒,再也隐忍不住,呜咽出声,睿王只是顿了一下脚步,头也不回的离开,那一夜拥着红色的舞衣才有了睡意,梦中是晏亭那一双灵秀的眼,对着他甜甜的笑,那舞衣上还残着淡淡的幽香,睿王总觉得那香气他在晏亭身边闻到过的。 其实,只要晏亭不提到自己的夫人,睿王愿意把她看做是个女子,可是晏亭提到了,又勾起了睿王心底的矛盾,所以他怒了,伸手便抬起案几上的笔架朝晏亭的方向丢去,厉声道:“同寡人说话,爱卿竟想着旁的人,置寡人于何处?” 睿王这笔架乃整块墨玉雕成,直奔着晏亭的面门而来,晏亭只是片刻闪神之后,并不理会身后萱草雅拉扯着她的动作,硬生生的接下了睿王掷来的笔架,额头上顷刻见了红,顺着她此时暗哑的脸缓缓流了下来,却也是触目惊心的效果。 身后萱草雅叫得凄厉,好像她才是那个受伤的人一样,睿王脸上竟透出了不安,喃喃道:“爱卿怎么不躲开呢,以前的你总会躲开的,寡人没想到不同了,来人,传御医……” 晏亭伸手不甚在意的拂去额头上的血迹,脸上挂着笑,清淡道:“臣在大王眼前一心二用,自当受些惩处的,大王不必寻御医了,臣总要长些记性的。” 睿王并不理会晏亭说了些什么,慌张的从王座上起身,快步走到晏亭眼前,对着先前听见萱草雅的尖叫跑过来的内侍大声喊道:“快去传御医,怠慢了,提头来见。” 那个面容清秀的内侍听了睿王的话,快速的跑了出去,方才还尖叫着的萱草雅这会儿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的一手掐腰,一手抚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那内侍离去的背影呢喃道:“这家伙怎么感觉那么像流云呢?” 听了萱草雅的话,睿王脸色由方才砸伤晏亭的苍白转为淡淡的红润,语调也冷上了几分,恶声道:“你不是要嫁给晏爱卿为三夫人么,如今怎么有心思看别人去了,别以为你是先生的师妹寡人便会处处忍让着你,玥谣嫁不成,你也别想嫁给晏爱卿。” “呃——这些小伤本来就死不了人的,大不了破相了而已,流云又不指着那张脸,为什么不让奴家嫁给他?” 萱草雅不甘心的顶了回去,睿王也不含糊,直接冷声道:“因为你配不上晏爱卿,寡人已然知晓你与公子野的关系,能嫁给晏爱卿的。绝对要身世清白的。” “迂腐。”当然,这话萱草雅硬生生的咽回到了肚子里,因为晏亭一边抹去额头上的血迹。一边回头背对着睿王给她递眼色。 萱草雅咬着红唇,心有不甘,却在晏亭回头的一瞬间恍惚的感觉她的眼神和苍双鹤很像。令她不由自主的顺着晏亭的意思办——真是个怪异的念头! 晏亭见萱草雅安分了,回头对睿王轻笑道:“多谢大王关心。不过一点点小伤不碍事的,只要雅雅给臣处理一下就可以了,先前与南褚征战的时候臣也伤过,雅雅处理的很好。” 雅雅!萱草雅感觉自己的鸡皮一路蹿升,可依旧要陪着谄媚的笑面对着睿王,苍双鹤离开之前曾交代过她的,睿王今非昔比。让她小心点,老虎的须子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萱草雅自认为十分有自知之明,睿王是真的生气了,怒火没处发泄,晏亭硬生生的承了他那一下,倒是给他泄了些气,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怒了呢! 先前离去的内侍已经引着御医跑着赶来,晏亭听了先前萱草雅的疑问声,瞥了一眼那个低眉顺目的内侍,倒是真有几分像她呢。心下想着巧合的可能性。 御医跪倒在睿王面前见礼。 睿王看也不看御医,冷声命令道:“晏爱卿伤了面容,医好他,宫中珍贵药材随意取用。可若是晏爱卿的额头留了痕迹,拿命来偿。” 听了睿王的话,那御医的身子明显的颤了一下,先前听内侍说晏亭被睿王砸伤了额头,本以为是无关紧要的小毛病,他倒也放心的跟着过来了,可伤口容易好,不留疤痕却太难了,先前即便是宫中受宠的夫人伤了,睿王也没要求过不留疤痕的,如今却要求本来就长得‘面容差强人意’的男人不留疤痕了,此举实在匪夷所思。 心里有百般计较,面上只能战战兢兢的领旨。 晏亭看着御医的模样,莞尔一笑,转头对睿王恭敬道:“臣还是喜欢让雅雅给包扎的,御医把损伤药给雅雅,就让他下去吧。” 睿王原是不肯的,不过晏亭也不肯让,萱草雅站在一边看着晏亭和睿王的坚持,自然明白他们心底的意思——想来睿王还是怀疑晏究竟是男是女的,若是女子,伤了面容总是缺憾;而晏亭的心思就更好理解了,御医总不是泛泛之流,若是太近的接触,总要担心会被他看出端倪,又怎么肯让他近身呢! 僵持不是办法,萱草雅润了润嗓子,尖声细语的呜咽道:“留了好多血——呜呜,若是再不包扎,我的流云怕就真成了云飞走了,可怜的我未嫁竟成未亡人!” 看着萱草雅像模像样的抽噎,晏亭心底轻笑,睿王却惶恐不安了起来,连声道:“既是如此,还愣着干什么,赶快给晏爱卿包伤口,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未亡人也不必你当了,直接给他殉葬!” 萱草雅呲牙咧嘴的,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十分的迅速,就从御医的医箱里拿出了东西几下就替晏亭包好了额头。 睿王看着晏亭的脸,浓黑的睫毛微微耸答着,遮了半边睿智的眼,轻叹道:“晏爱卿当真的倔强,罢了,寡人累了,爱卿回去吧。” 这几日是特别的,所以睿王不能天天见到晏亭,好不容易见了,却弄成这个摸样,人前他依旧是高高在上,可心底却涌起了莫名的沮丧,特别是他开了口之后,晏亭竟毫不迟疑的施礼退下了,令他更是难受,竟有些嫉妒跟在晏亭身后的萱草雅了。 直到没了晏亭的身影,睿王才粗暴的遣下所有的侍卫,偌大的仪昇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愈显得空冷,伸手扫开案上的所有东西,最后把那方砸了晏亭之后被内侍捡回来的笔架高高举起,却迟迟未丢开。 “大王。” 软柔的声音响起,睿王慢慢放下手中的笔架,终于明白为什么迟迟不肯丢开,却原来那上面的一角还沾着一抹红,睿王知道那是属于晏亭的,心头一瞬间便盈满了动容,并不理会婀娜而来的绝美女子,由着心中所想,抬起了书架靠近唇边,在女子错愕的目光中缓缓的探出了舌尖,轻尝上笔架上血的味道。 “大王,您……” 赵娥黛轻捧着胸口,眼睛瞪得极大,颤抖着声音又喊了一次,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睿王把手中的笔架没血的那一侧贴上了自己光洁的额头,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赵娥黛,冷声道:“寡人既能封你为后,便可撤下,别试图影响了寡人的举动,看见了么,这上面是血迹,寡人方才就用这个砸伤了喜欢的人……” ¤¤¤¤¤¤¤¤ (*^__^*)嘻嘻……今天更新的有些晚了,不好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假意的恩爱 何谓痛的彻骨? 如花的年岁,为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俊美男子绽放了妖娆,世人皆道她是无双的公主,被堰惠王捧在手心中宠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为何当她把自己的一颗真心巴巴的捧到他眼前的时候,却只是换来了他的不屑一顾! 睿王,所有的人都说他昏庸好色,可赵娥黛固执己见的认为那些都是他们的偏见,如今,她倒是希望他真的好色,她被世人奉为天下第一的美女,可传说中好色的睿王竟当着她的面说喜欢别人——那个貌不惊人的男子究竟哪里好? 乱了心思,失了礼数,捂着缺了血色的唇转身就向仪昇殿外跑去,什么王后的仪态尊荣,在那个男子面前,她本无尊严! 为何要来自取其辱,只因为真的爱上了,枣儿听人说睿王见过晏亭之后便在仪昇殿发了脾气,枣儿说这许是个机会,以前堰惠王也常常暴怒,是那种不悦之后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人脑袋的躁动,可每每见了她甜美的笑,便怒气全消,堰惠王说这世上没几个人抵得过她甜美的笑,看了心里会十分的惬意,哪里还有怒气! 因此,她是堰国唯一一个可以不守规矩上朝堂的女子,当无辜的大臣受到波及的时候,她便是他们最好的救命符,却原来,会认为她的笑容恁般美好,只因为真心的喜欢,她那倾国的容颜即便笑得犹胜夏花,可到了不喜欢的人的眼中,也是一无是处。 晏亭,这个名字她先前便听说过的,大央姬氏皆喜貌美之人,而晏亭却是个特别的存在。听说他长得很寻常,或许该说在姬氏眼中能算得上丑陋的,却得了睿王的重用;也和那个据说比她还要好看的姬将军有着外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更有甚者还有说帝师鹤先生为了晏痕甘愿舍弃大央国婿之荣…… 如今。她的天,她的夫言之凿凿的告诉她,他喜欢晏亭。窒息一般的痛苦,多么可笑。她这个美誉天下的堰国公主居然败给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手上。 赵娥黛前脚已经迈出了仪昇殿的大门,胳膊却被硬生生的拉住,纤细的手腕好像要被捏碎一般的痛苦,那带着寒意的拉扯让赵娥黛清晰的知道,睿王还在盛怒中,先前怎么会以为自己有平复了这头困兽的本事呢? 不待她站稳,睿王回手一带。赵娥黛踉跄了几下,却不是跌进睿王的怀中,而是重重的撞在了一边的立柱上,后背靠在朱红的立柱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以平复痛苦,眼圈中盈满了水泽,咬唇道:“为什么,妾身哪点不好,大王为何如此对待妾身,妾身究竟哪点比不上他?” 外面的阳光打进大殿内。衬着那一双美眸中的水泽更加的晶莹,这便是传闻中的绝色,即便是哭泣的时候,也美得令人移不开眼。可睿王只是微皱了眉,缓缓的放开了手中柔若无骨的手腕,最后转为波澜不惊的淡漠,冷声道:“给寡人安生点,别去烦扰晏亭。” 看着睿王眼底的坚决,赵娥黛感觉比方才还冷了,他追上了她到底还是为了晏亭,嗫喏了许久,最后也只能认命的轻应道:“妾身遵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睿王颔首表示对赵娥黛识时务的满意,甚至伸出方才几乎要捏碎了她腕骨的那只手轻柔的抚上了她细致的面容,倾身向前唇角不带温度的吻上了她失了血色的唇瓣,轻探舌尖,尝到了属于赵娥黛的咸涩。 在他不带感情的吻上她那一瞬,她眼中的水泽终究不可遏制的倾泻而下,可是她却不曾推开他,只是柔顺的仰头承受着睿王这一吻——那是她听话得来的赏赐! 即便明白这吻的意义,赵娥黛却还是舍不得离开,未见之时便生出了无数憧憬,见面之后更加倾心,那日的云雨初试虽然痛苦,却令赵娥黛觉得无比的欢愉,因为她和他曾经那么的亲近,饶是如此,他占了她的身之后便不再理会她了,如此,今天这吻才更令赵娥黛难以自持。 赵娥黛心头百转千回,而睿王却快速的抽身离开,轻手拂去赵娥黛眼角的泪,声音也放柔了些:“寡人要的便是你这样一个王后,没有人比你完美,高贵的血统,天下第一的美貌,最主要,你是个懂得分寸的女人,只要你一直听话下去,别贪心跟寡人要求所谓的‘爱’和‘权利’,你会一直是寡人的王后,好了,下去吧,寡人今晚会到朝华殿。” 挺直了身子站在睿王面前,父王曾偷偷的同她说过的,她的母后在年经的时候也曾被世人奉为天下第一美女,父王那样的喜欢母后,且不顾她的过去而执意立她为后,父王说她比她的母亲还要好看,且没有受世人诋毁的污点,所以睿王一定会很喜欢她,就像她父王宠着母后那样宠她。 可是,为什么她在睿王的眼中没看见一点点的惊艳,甚至他说要去她宫中渡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那么的冷漠,就好像是在和她谈妥交易之后付酬金一般口吻,他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人,更像个会说话的宠物一般了,泪还在流,睿王却不再多看她一眼,轻摆着手遣她离开了仪昇殿。 婀娜多姿的来,步履蹒跚的去,每见一次,便添一份锥心,可若不见,相思更摧人,见于不见皆成伤,却原来老天不可能偏宠个别的人,她前半辈子太过幸福,所以遭天妒了。 张效摇头叹息的看着赵娥黛失魂落魄的离开,随后躬身走进了仪昇殿,谨慎的施礼道:“大王。” 睿王斜着身子颓靠在王座之上,右手肘撑在扶手上,拇指轻托着下巴,余下四指微微的卷曲着,头倾垂,冕旒微荡。遮住了那双睿智的眸子,令张效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搁在案几上的左手若无意般的轻抚着墨玉笔架,听见张效的声音。并不抬头看他,慢声道:“他呢?” 张效顿了一下,想说已经回宫了。可略一思考便明白,睿王口中的是‘他’不是‘她’。斟酌之后才开口道:“小晏上大夫偕萱姑娘去了囚着公子野的院子。” 睿王嘴角勾了一抹笑,声调倒是柔和了起来,“原来还在宫中。” 张效愕然的抬头看着睿王,却是不知道到要如何应承睿王这话,卿玦可以喜欢晏亭,苍双鹤也可以,唯独睿王不能——总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若是传扬开来,在与西申相抗这个关口上,引得人心浮动总不是件好事,睿王该明白这点。 冕旒晃动的幅度突然大了起来,在张效略带着些不知所措的目光下,睿王站起身子,对依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的张效平淡的吩咐道:“加几道补血的药膳。” 张效应了之后才恍然睿王说了什么,看着负手洒然而去的睿王,摇头腹语道:“这都是怎么了?” 打小就成了这不男不女的身子,倒是对所谓的情情爱爱看得浅薄。总也想不透,男男女女的痴缠究竟有着怎般的魔力,竟让一个个睿智沉重的人变了心性。 卿玦倒是不必说了,很久之前张效便知道他了。信常侯也提到过几次,说这个孩子安静的吓人,但凡有些怪异行为的人,做出些反常的举止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再来就是苍双鹤,张效一直以为他会成为大央的国婿,可四年过去了,那种猜想已经明了——苍双鹤是不可能会迎娶玥谣了,间或也听人无意间提及,当初南褚行军途中,有一段时间,苍双鹤与晏亭总也形影不离,连夜里都是同榻而眠;如今,端看睿王的态度,大概也要掺和进这一团麻中去了! 为此,张效曾不止一次的上上下下打量晏亭,实在想不出睿王怎么突然转性了,竟对赵娥黛置之不理,反倒去纠缠原本被他嫌恶过的晏亭。 天真的热了,张效扯着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看着前方挺拔的背影,又是一声长叹,只当睿王是觉得好玩,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那厢晏亭先前得了睿王的恩准快速的离开了仪昇殿,本觉得今天绝非她的吉日,想就那么离开尚晨宫的,可转念想想总要处理一下公子野,公子野的存在说的直接点,关乎到卿玦未来的动向,晏亭不能置之不理,何况,身后那个还在絮絮叨叨的女人也是被她带过来看公子野的,若是这次食言了,想必回府之后,自己的耳朵又要遭受一番毒害了,为了自己未来的清净,公子野更是得见,因此她带着萱草雅一路向囚禁着公子野的院子走去。 先前萱草雅东拉西扯些没用的,待到了僻静的地方,突然压低声音小心道:“流云,你还真是呆呢,明知道自己躲开了,睿王也不可能真的定你的罪名,就那么硬生生的挨了那下子,要是破相了,要我怎么跟师兄交代啊!” 听见萱草雅提到苍双鹤,晏亭心头又是一颤,不过面上依旧维持着先前的淡漠,低声道:“若是我不挨那下,我们现在也出不来,大王本不是个愚蠢的人,如今是愈发的不好糊弄了,小心为妙,至于本大夫破不破相倒是与你师兄没什么干系的,若他寻你麻烦,便说本大夫与内子嬉闹的时候不小心伤了,你也管不了。” 晏亭不回应她的话,萱草雅便念经一样反反复复的说个没完,听见晏亭张口了,萱草雅那双猫儿似的顿时眯成了狐狸样,笑嘻嘻的上前,软腻着声音道:“我就知道师嫂待我极好,跟我是一条心对付师兄的,你放心,等着你嫁了我师兄,他惹你不高兴的时候,我一定带着你走得远远的,让他独守空闺,让他懊恼自责,让他急得又哭又闹又上吊……” 萱草雅是越说越兴奋,而晏亭只是翻着白眼斜睨着萱草雅,撇嘴道:“你师兄离开之前是不是给你什么气受了?” “咋?” 晏亭依旧用那种质疑的语调说道:“若你师兄没给你闷气,你怎会总想着要算计他呢?” 听了晏亭的疑问,萱草雅眯成狐狸样的眼睛又瞪圆了,粗声粗气道:“原来你早就在意师兄了,这会儿都向着他说话呢,呜呜。你们合着伙欺负我。” 拧着眉头斜着眼看着萱草雅是又笑又哭的,她那张脸本就轮廓深刻,这会儿上面的表情更是丰富多彩的。看着晏亭慢慢的笑了起来,先前她害怕萱草雅会当着她的面哭,毕竟那段过往换做寻常的女子。怕就算时隔多年,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下。可萱草雅表现的这般的淡然,那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样子让晏亭从心底生出了几分艳羡来——她若是如萱草雅一般什么都不去在意,会不会就不用如此的矛盾了! 晏亭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只是机械的沿着小径向前走着,不想萱草雅突然扑进她的怀中,小鸟依人般的贴着她撒娇道:“流云。你真的要娶玥谣公主么,奴家不依,你说过要娶我当三夫人的,若是娶了玥谣公主,那奴家怎么办,你已经有了大夫人和二夫人了,若是再来个公主,那奴家一个月也就没几个晚上伺候你了,奴家不依啦!” 寒——恶寒!晏亭感觉自己下到脚指头尖,上到头皮发梢都都战栗。却没有立刻推开萱草雅,眼角的余光中闪过一个人影,即便看不分明,端从萱草雅的表现便可知道那人是谁了。轻笑起来,伸手怀上萱草雅纤细的腰身,声音竟然比最初相见之时睿王那逗弄着姒塔的声音还要更邪上几分,“放心便是,本大夫就算娶尽天下的女子,每个月还是会拨给你几夜的。” 这话说得当真欠揍,萱草雅附在晏亭耳畔看似无比娇羞、亲昵的小声道:“若你当真是男人,也是个会惹女人落泪的家伙。” 晏亭爽朗的笑出声来,还要伸手亲昵的点一下萱草雅小巧的鼻尖,其实闺房之事怎会这样的大声呢,不过混乱了脑子的人是听不出异常的,晏亭眼角复又瞥见了那身影还僵在原地,遂大声的回应着萱草雅的嬉笑道:“你这样说,本大夫愈加的觉得喜欢的紧,今夜便到你房间去吧!” 晏亭说得连自己都感觉一阵阵的冷,却不想萱草雅倒是一副乐在其中的表情,微微仰脸,看似娇羞的说道:“便知道你放不下奴家,哎!谁让奴家这么喜欢上大夫呢,做小便最小好了,只要你每个月还能有时间去我那屋里歇歇脚就好,让奴家能常常看见你,奴家也就满足了。” 方才还凶神恶煞样的萱草雅如今看上去娇羞魅惑,判若两人的表现令晏亭侧目,脸上有憋着笑的痕迹,却没有立刻开口回应萱草雅的‘深情’。 晏亭这厢没动静,那头的公子野终究忍受不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浓情蜜意’,大踏步的上前,站在晏亭和萱草雅对面,本想着要底气十足的对他们说话,可如今顶着阶下囚的身份,到底失了当初意气风发的底气,半晌也只是说出了个名字,细细尖尖的,有些走调,“雅雅,你……” 仅此一句,再无其他。 晏亭微微垂着眼,视线轻瞟过萱草雅的表情,果真又笑成了狐狸样,俯身贴着萱草雅小声道:“本大夫日后万万不会得罪你!” 萱草雅挑起下巴,恁般的得意的回应着晏亭的调侃。 她二人的眉来眼去看在不明就里的人的眼中,无异于赤|裸裸的调情,公子野终究隐忍不住,忘记了这几日受过的苦,怒声道:“下贱的女人,当初跟着本公子的时候,口口声声不做小,如今倒是巴巴的求着给人家当小了,呸!算本公子瞎了眼,平白了念叨了你这么多年!” 萱草雅眸光一闪,虽然极快,却还是被晏亭捕了个正着,心中方才真的分明,倒不是她天性洒然,只是遮掩的太好罢了。 原本已经要松开的手在那不经意的发现之后,偷偷加了分力道,把萱草雅更往自己的怀中带去,扬高了头,用眼角的余光睨着不复光鲜的公子野,冷哼道:“公子想必忘记了身在何处了,竟如此诋毁本大夫的爱姬,她愿意给本大夫做小,自然是爱极了本大夫,宁肯委屈了自己,亦舍不得别离,本大夫奉劝公子一句,本分点,皮肉才能舒坦些!” 被晏亭气势所震,公子野瑟缩了一下,可看着萱草雅眼底的轻蔑,又不甘心就这么退后,激烈的话说得也软懦了些,“雅雅,你以为他是真心的喜欢着你么,谁不知道晏亭与卿玦是何等关系,你不过是卿玦不在的时候的消遣罢了。” 萱草雅抬头看了看晏亭,随即绽开一抹笑:“即便是消遣,我亦心甘!” ¤¤¤¤¤¤¤¤¤¤ (*^__^*)嘻嘻……这个月大家给了这么多粉红票票,好感动呢! 其实这本书恋喜下了好多功夫,可成绩不尽如人意,总是意兴阑珊的,可每次看见大家的评论和各种票票支持,恋喜都会很有动力,我不是天才型的写手,只是靠一点点的堆积,摸索着自己擅长的表达方式,虽然不是很热的文,可认可度比以前的好一些,还是多谢大家的包容! 最后,弱弱的恳求一下下一个月的粉红票票,前7天投票是翻倍的,谢谢大家了!在女频9月份消费超过1000点的,每个月月初有一张保底票票,拜求! 鞠躬,捂脸退下~~~~~~~~~(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欠了就要还 顶了睿王的缺,承了六国第一公子的名号,总显出几分自命不凡来,且具翩翩风度,即便往来于乡野陋地,也少不得寡闻女子爱慕的眼神,愈发的以为这天下间没有他公子野成不了的因缘,有的也只是他不要的女人罢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只是那一年,他真心实意的宠上了一个样貌深刻的女子,那女子专心绘画的时候犹如盛露含苞的花,清新的令人不忍玷辱;待到与他嬉闹之时,一颦一笑又全载着风情,恁般勾人;令他最眷恋的非是与其云雨之时的激狂,却是她如猫儿般蜷在他身侧,同他描绘着天长地久的悸动,他觉得,那便是被文人骚客一遍又一遍描绘的爱了,美好到曾经最厌烦的雨天也盛着曼妙的滋味——因为她会在雨丝中拉着他翩翩起舞! 她说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忠诚,他便为她散尽姬妾;她说喜欢游历名山大川的洒然,他便舍了公子府中的安逸伴她露宿荒郊野地;申厉王说她使他丧志,遣人威逼利诱她离开,她不隐藏自己的失落,直言相告,他甚至因为不忍见她颦眉,想过放弃储君之争,可是,她终究还是离开了他,只因为说不甘心与旁的女子分享同一个男人。 那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他父王是那么看重他,只要他照着他父王的意思去办,就定下他储君的地位,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他觉得自己处处顺着她,她该理解他的宏图伟志,其实那个舞姬只是一颗棋子,与一颗棋子行房又有什么不行的呢,只要他心中那个人是她不就可以了,可是她竟然只为了他与别的女人那么点微不足道的事儿就消失了。实在太过儿戏了。 其实那个时候他也有过顾忌的,每次与旁的女人颠鸾倒凤都小心翼翼的背着她,不想还是被她亲眼瞧见了——很久之后他才发觉那个时候她出现的太不寻常了。只叹当初年岁轻,想得浅白,以为如他般出色的男子宠上了她那样出身低微的女子。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待到她懂了是非之后,就会放弃了那样的念头,安心的跟在他身边,他给她超出旁的女子许多的宠爱便是了,所以她得顺从了他,毕竟她的身子是他破的,她除了跟着他之外。还能跟谁呢? 姚姬的出现是其必然性,其实他只是面上宠着那个女人,或许说得更直白点,那个从他第一次占了她的身子便注定被盛康掐死的棋子。 那天他伏在姚姬身上起伏着的时候,她就那么生生的撞了进来,他错愕之后还有些老羞成怒的愤然,不过总不能让姚姬太过难堪,也要让外人以为他最在意的还是新宠——那样盛康的‘罪行’才更真实,所以他并没有太多的优柔寡断,就那么踢上了她的肚子…… 那年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心底还会隐隐的痛着,他当真不知她有了他的骨肉,那个时候她的表情是生不如死的绝望,他怕了。真的怕了,怕她会恨他,御医砍了两个,可还是没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万幸的是她的命保住了,他在她榻前拉着她的手说过,这个没有了便没有了,等着她身子好了之后,他会再给她一个孩子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始终闭着眼,最后嘴角竟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时至今日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看见她嘴角的笑容的时候的惊心,惶恐非常的攥紧她的手,而她只是那么闭着眼奋力的甩开了他的手,虚弱的说今生不会再有了! 昨日重现,她温柔却执意的坚持着一夫一妻,可是再相逢,她却要给晏亭做小,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哪里好,不但有妻有妾,而且连男人都不放过! 如他般傲气的男子,竟输给了处处被其鄙夷的人,错失所爱的痛苦和自尊受创的闷气纠结着他,令他脑子更乱,无法冷静的思考了如何应对。 晏亭笑看着公子野脸上青白交换的颜色,萱草雅表演的卖力,她也奉陪的恰到好处,知道公子野已经彻底乱了思绪,脸上的笑容愈加的张扬,且自鸣得意的表情还要完完全全的展现给失魂落魄的公子野看个清楚,不安分的手还时不时捏捏萱草雅似乎能掐出水来的嫩脸,亦或者比较睿王更加荒淫的抚着萱草雅的身子,总之公子野难受了,她们便畅快了。 表演完了之后,正事总是要做的,前方与西申的僵持着,局面若是不打开,卿玦便会一直被困在那里。 晏亭问过的,卿玦驻扎在谷池郡,大央与西申有几千里的边界线,可睿王却将他派到了最严酷的地方,那里人烟稀少,兔子不拉屎,鸟不生蛋,几乎没有绿地,四季常旱,有粮草不怕饿死,却没有水,有渴死的危险。 名义上封了大将军,得了睿王的荣宠,可事实上却更像是将卿玦流放了一般,晏亭心中痛他,睿王倒是不急着与西申较量了,可晏亭却怕卿玦多留在那里一天,便要多受一天的苦,西申那边的事情是越早处理越好。 跟着公子野进了他的院子之前,晏亭先遣着守在门边的宫卫去把盛康押过来,公子野与盛康皆是重点囚着的,即便是晏亭要提,那宫卫也有着迟疑,晏亭自然懂宫卫的心思,行走于宫中,睿王自然是给了令牌的,晏亭的又与旁人的多了几分不同,亮出来之后,那宫卫仅有的迟疑也消失不见,陪着笑脸连连的应着,待到宫卫走了之后,晏亭才知道,睿王给她的令牌是非一般的好用,且明晃晃的亮眼,若是卖掉了,许能换回不少的金子。 盛康到了之后,晏亭把他和公子野对比了一下,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憔悴,想来也知道苦头没少吃,盛康这人原来可是直接压着睿王的,没少让睿王吃闷气。不必细想也知道,睿王翻身之时,定不会放过他就是了。且他只不过是西申的狗,公子野西申不会置之不理,盛康没了用处。西申是没那个好心会想办法营救他便是了,既然西申不要的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对于睿王来说,更没有意义,留着他,也不过是解解闷罢了。 盛康不是那种带着一身傲骨的志士,心中比谁都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见了晏亭之后,没有义薄云天的豪言。点头哈腰陪着笑脸,巴结的架势令公子野都觉得难为情,“上大夫,您有什么差遣,本侯定然照办?” 晏亭眨了眨眼,对着怀中的萱草雅解释道:“这个叫盛康,乃我大央西鼎侯,虽然名头大了点,你也不必害怕,其实他也算是和你有些渊源的。本大夫倒是听说曾经有一个女人令你十分难受,那个女人好像就是被他给掐死的,啧啧,死得蛮惨的!” 萱草雅撇撇嘴。不甚在意道:“识人不清,走得慢了,死了也不稀奇。” 晏亭耸耸肩,轻笑道:“幸好你聪明,没让自己泥足深陷。” 萱草雅贴着晏亭娇羞道:“那个火坑是爬出来了,却陷进你这狼窝了,哎,这次奴家是连爬都不想爬了,你可不要负了奴家这一片痴情啊!” 晏亭觉得自己本事很好,竟对萱草雅这一声声十足做作的声音屹立不倒,且还能谈笑自若的回了她的媚态,想来想去,只是暗叹自己这本事应该是依样画葫芦,学了睿王一个皮毛,便可游刃有余的与女子调戏,说来道去,还是睿王的本事大! 她二人调笑了一番,对于盛康和公子野却也不能全然的忽视,调笑过后,晏亭指着盛康对萱草雅道:“这个人可是有些本事的,想当初扶持着大王,把我大央治理的井井有条,实在令本大夫敬佩非常,封侯拜相倒也名副其实。” 晏亭说罢,萱草雅夸张的说道:“竟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你见了岂不是要参礼,少了礼数,小心大王治罪于你,不过,奴家当真没瞧出他哪里比你威风呢!” 莞尔轻笑,好像没听见萱草雅的质疑,晏亭下巴高扬的看着盛康,声调洒然道:“本大夫说得没错吧,侯爷。” 听着晏亭拉得长长的尾音,盛康瑟缩了一下,随即赔笑道:“我怎能与上大夫相比呢,此乃地与天的差距,大央能有今日的昌盛,是与大王的英明还有鹤先生睿智的才能分不开的,我不过是运气好了些,正好在这个时候上位罢了。” 不等晏亭应话,萱草雅窝在晏亭怀中用着在场之人皆能听见的耳语贴着晏亭道:“真有趣,先前还自称本侯呢,这会儿怎么变成‘我’了?” 盛康脸上浮现尴尬,公子野冷笑的瞥着盛康,晏亭只是低头回应着萱草雅的‘疑问’道:“多说一个字会累。” 萱草雅恍然道:“原来如此。” 盛康尴尬之后,还是会保持着谄媚对着晏亭笑,晏亭也回着笑脸,可那笑里并不掩饰她的讥讽。 进了房间寻了上位与公子野并坐下,对跟在身后的萱草雅柔和着声音道:“说些闷的事儿,想来你不喜欢听,出去寻些有意思的,晚上到本大夫房间里说来听。” 见也见过了,待到静了心痛便要克制不住的涌上面皮,萱草雅对晏亭感激的一笑,那份感激是发自内心的,即便她掩饰的那么成功,可她还是清楚的知道晏亭是懂她的。 虽然她一直帮着苍双鹤笼络晏亭的心,可那也只是单纯的因为苍双鹤待晏亭的表现是那么的不同,她只是希望苍双鹤会高兴罢了,却是想不透那般惊艳世人的苍双鹤为何会喜欢如晏亭这般平淡的女子,相处的久了才发现,有一种吸引与一见钟情无关,即便同为女子的自己也会因为晏亭而动容,晏亭懂她的难过,却知道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一如现在放她离开,留给她舔舐伤口的时间,不被旁人瞧见她也有脆弱的时候! 晏亭那话说得实在直白,令坐在一侧的公子野脸上顷刻现出了狰狞,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萱草雅翩然离去,他知道自己敌不过晏亭,初南是个厉害的高手,听说也三番两次的栽在了晏亭手上。自己比之初南更是不堪一击,怎敢与晏亭动手,且又身在大央的地盘之上。强龙敌不过地头蛇,唯有忍之。 不希望看见萱草雅偎依在晏亭怀中的幸福样子,可瞧不见她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之后更加的空落。甚至感觉坐也坐不住了。 晏亭看着公子野这番表现,嘴角始终挂着浅笑。并不直接开口,反倒遣着内侍送来果子、茶水,好像故人重逢一般的悠哉了起来,直到公子野濒临崩溃,才状似无意的开口道:“前年好像听说大王借给了西申丘邑等十五个甚是富饶的城池,那个时候本大夫还未到大央,对这事知之甚少。不过倒是听人提到过,借城池一事好像是西鼎侯经手的,想必始末侯爷比本大夫可是清楚多了。” 听见晏亭点到了他的名字,盛康身子明显的哆嗦了一下,以眼角偷偷的去看公子野,而公子野却别开了脸并不看他,盛康迟疑了片刻之后,小心翼翼的回答道:“那十五个城池是大王……” 晏亭眉梢一挑,眼睛瞪了一下盛康,沉声道:“大王怎的了?” 盛康颤着声嗫喏的应道:“对。前年大王是借给了西申十五个城池。” 晏亭眯着眼笑了起来,点头赞许着盛康的够眼神,随即转了脸对着公子野平缓道:“既然借了总要还的,如今已经快两年了。公子看看,什么时候把那十五个城池的事情交接一下吧。” 公子野方才听了盛康的回答,咬牙切齿的瞪着盛康,不过这会儿盛康却不看他了,听见晏亭把话头转向了自己,公子野深吸了几口气,随即对晏亭轻笑了起来:“上大夫既然是后来才到的,当年之事的原委不清楚倒也怨不得你,盛康这人说话是没谱的,他色|欲钻心,除了睡女人之外,过了今天,昨天的事情就记不清楚了,当年贵国大王可是说得一清二楚的,那十五个城池是赠于我大申了,不是借的。” 晏亭把声音拉得比方才点着盛康的时候还长了,只一个似乎明了的‘哦’字,再无其他。 公子野看着晏亭的反应,心头咚咚的快跳了几下,说话的声音收敛了些许,轻笑脸道:“若是贵国想要那十五个城池,倒也不是不可商量的。” 晏亭点了点头,“那十五个城池本就是大央的,自然是得拿回来,这点无需商量,本大夫想说的这十五个城池占了我大央近十成的赋税,借给贵国两年,是否该连本带利一道还回来呢?” 公子野的脸色顷刻变青,咬牙道:“若按照上大夫的意思,该如何去办?” 晏亭把玩着手中的茶盅,苍双鹤喜欢在手中捏着东西,晏亭亦伸手把玩着,如此便感觉似乎苍双鹤就在身边了一般,说话愈加的显出锐利来了,坚定道:“细算实在太过麻烦,想必公子也不稀罕听那些啰嗦,礼来让去的倒显得咱们之间生疏了,实不可取,这样好了,我大央退一步,尔等将丘邑等十五城交回我大央之后,我们便委屈些,收西申与丘邑接壤的十二城抵这两年的损失好了。” 莫说是公子野,就连盛康的脸色也丕变了,如今大央是十分强盛,可西申也不容小觑,没听过哪个君主敢开口要西申的城池,而晏亭就这样云淡风轻的说了这样的要求,与强取豪夺没什么差别,两年的赋税再多,也抵不过一个城池能产生的利益,何况根本还不足两年。 公子野垂着头捏着茶盅,关节明显的泛着白,半晌抬头冷哼道:“晏亭,你别欺人太甚。” 晏亭伸手挖挖耳朵,笑道:“本大夫欺人太甚?盛康,你说说本大夫可有欺过‘人’的时候,是不是听错了,本大夫怎的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情呢?” 盛康僵着笑脸,小声应道:“没,上大夫为人正气凛然,从无欺人之说。” 公子野看着盛康的目光透着杀人的欲|望,不过盛康站定了立场之后反倒不怕他了,对公子野的目光视而不见,晏亭既然敢一开口就要西申十几个城池,自然是有那等本事,他若是见风使舵拿捏的好,日后总有翻身的机会的——盛康如是想着。 晏亭挑着眼梢听着盛康的话,余光瞥着公子野愈加想要吃人的脸,朗笑的摇头道:“侯爷所说极是,不过本大夫还有一个喜好,就是每每见了路边有野狗落水,总是喜欢捡个什么物事敲上它几下,啧啧,改天若是你见了,敲个几下试试,别看那野狗平日里吠得欢实,待到了那个时候,它也就剩下个空架子了,再吵也咬不到人了。” ¤¤¤¤¤¤¤¤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本月家中有事情,半个月之内更新大概会不稳定,实在不好意思。 上线之后瞧见竟到过粉红票月榜前十五(咕~~(╯﹏╰)b现在下去了),热血沸腾啊(从来没这么好的成绩过,第一天得了这么多票票)实在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欠下的加更会在有时间的时候慢慢补上。 累了,爬下去了…… (~o~)~zz(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补偿 薄烟环绕,暗香浮动,富丽堂皇的仪昇殿内涌动着诡秘的气氛,睿王双手交叠,轻托着下巴,要笑不笑的看着西申来的使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同样的人却是全然不同的表现,较之上一次的气焰嚣张,如今再照面,天地之差的转变,脸上堆着的笑透着十足的谄媚,对睿王说话也恁般的恭谨了,先前的不屑一顾的姿态仿若只是这尚晨宫中的人做过的梦而已。 巳时五刻,张效自外头得了消息回转,倒是不避讳着那西申的使臣,直接开口同睿王报备道:“大王,西申公子下榻的院子里传了消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垂着的冕旒轻摆,遮住半幅面容,睿王目光轻扫了一眼听了张效的话竖起耳朵的西申使臣,嘴角勾起了明显的笑,声调威仪道:“禀。” 张效躬身从容道:“上大夫百般容忍,可西申公子咄咄相逼,极尽侮辱谩骂之能事,最后竟拳脚相加,上大夫出手防备,不想竟伤了西申公子。” 睿王嘴角的弧度愈加的明显,伸手扶额,好似伤神般轻叹,“这个晏亭,即便那对方没个礼数,可我大央乃礼仪之邦,怎可与之一般见识?” 张效圆滚滚的脸因为憋着笑而呈现出一抹异常的颜色,一直垂着头才不至于太过明显,小心翼翼的应答着睿王的‘责难’,却是对公子野被打没一丝的愧疚,“大王所言极是,晏小上大夫是有些莽撞了,虽说西申公子瞧着比上大夫壮硕了许多,且小上大夫似乎还是一身病的,可西申公子总也是我大央的贵客,即便是无理取闹,小上大夫也该让他一让的,说来道去的,还是小上大夫年少气盛,不知需忍旁人不可忍,受他人不可受的怨气。” 一旁的西申使臣再也坐不住,收了脸上谄媚的笑,脸色惨白的向前一步,躬身道:“大王,我大申三公子儒雅之名天下皆知,怎可有那等粗鄙的行为?” 睿王拿掉扶额的手,幅度很大,以致扫到了冕旒的下摆,冕旒剧烈的摇晃了起来,间或露出睿王盯着方才说话的使臣那双深邃的眸,锐利的视线使说话那人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睿王冷哼道:“依你之见,想来是我大央之人陷害了贵国三公子不成?” 有些时候,即便说得是谎言,却也要把架势端得甚高,就好像他原本说得便是真话一般,王位坐得久了,这招数慢慢也练得炉火纯青了,竟把先前说话之人震慑住了,张口结舌,失了底气。 巳时六刻,张效又得了新的消息,这次连遮掩都省了,笑着上前直接禀明道:“大王,西申公子明白自己做错了,把先前借去的丘邑等十五个城池还了回来,非但如此,还说要另奉上与丘邑毗邻的几个富庶的城池以补偿我大央这两年在丘邑赋税上的损失,还有‘惊吓’了晏小上大夫的愧疚,将馈赠小上大夫与之身量等同的金子以表达诚意!” ¤¤¤¤¤¤¤¤¤ 对不起,秋忙了,累得浑身都痛,困得睁不开眼,方才写着发现连公园啥的都冒出来了,城池=公园,实在太雷了,状态不好,就不勉强糊弄了,明天会补上更新,谢谢大家包容!(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 大王要留宿 西申来的使臣终是未能如愿,且较之先前来的几次多了份糟心,手中捧着轻薄的帛书,感觉却是犹如千斤重量,那上头载着公子野坚持不住的屈辱,字字折损他们第一大国的颜面。 晏亭得了公子野的手书,又将公子野打得极惨,心头快慰,步调也透着喜庆,终究还存着一份女儿家的沾沾自喜,可在瞧见了萱草雅落寞的背影之时,开怀全无,挂上了担心,即便萱草雅回头对着她盈盈一笑,可晏亭却是感觉那笑还不如哭让她安心。 萱草雅并不问晏亭她走之后怎般对待公子野,好像她与公子野当真是路人了一般,东拉西扯的说着尚晨宫中的景致在夏日里美如画作,不过还是不及苍双鹤住着的地方好,那里就是人间的仙境;又说了住在晏府恁般的舒心,且屠幼菱待她极好,若是她不嫁了晏亭,好像对不住屠幼菱的一片盛情了…… 晏亭垂着头静默,直到听不见萱草雅碎碎的畅谈之后才抬起头来,正对上了她敛了笑容凝望着自己的脸,花香柳绿中,她那张轮廓深刻的面容不笑不闹时,若花中仙子,竟显出了几分出尘的味道,勾人侧目,晏亭想着自己若为真男子,大概也会在这一刻体会怦然心动的感觉吧。 “我一直觉得我会飞,这世上没有人能抓住我,其实,我这颗心载着红尘,又怎能真的飞起来呢,而且,体会的深刻了才知道,这世上是没有真的能毫无牵绊的人存在的,即便是师兄那般的人物,从最初见了他。便一直仰望着,觉得他即便站在我面前,却始终不真实。好像仙人一般的飘渺着,可还是会为你倾心,想飞也飞不远了。” 心口好像有猫儿的爪轻轻踩过。一瞬间便温柔了起来,久久的沉默之后。终究开口,却避开了萱草雅的隐喻,只是淡淡的说道:“方才本大夫伤了公子野的筋骨。” 待到听清自己不经脑子的话之后,晏亭懊恼连连,却看着萱草雅脸上挂了笑,摇头撇嘴道:“只伤了筋骨,可惜了。若是换了本女侠,定是断了他的根。” 看着萱草雅的笑,即便知道心中未必是笑着,可晏亭却渐渐的放了心,已经很多年了,那个时候能安然度过,如今再见,不管是爱还是不爱,一切都淡了,毕竟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值得原谅的。晏亭知道,萱草雅懂得如何调理自己的,因此跟着露出一抹笑,平和道:“恩。下次再得了机会,就绝了他的后。” 有了令牌就是好,即便往来于尚晨宫中,也可以不必宫卫随行左右,直奔着宫门走去,却不想远远的竟看见了张效那个圆滚滚的身子立在那里,堵住了半幅门脸。 萱草雅附在晏亭耳畔小声说道:“为何本女侠觉得这个胖子无处不在?” 晏亭莞尔,回了萱草雅一句:“本大夫亦是如此认为。” 张效看着晏亭,老远就笑着迎了过来,那一双眼在那张滚圆的脸上愈加的不突出,好像白白的馒头上用丝线勒出了两条隙缝一般,饶是如此,张效那张脸却是不惹人厌的,晏亭每次见了他的笑,总想着若是比照了他的样子塑尊笑佛,想来也没有人会心疑。 “恭喜上大夫,贺喜上大夫。” 张效明明是笑着的,且说出的话听上去也应该是件吉庆事,可晏亭却感觉自己的心头一颤,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尴尬道:“张总侍莫要消遣本大夫,本大夫出门之前倒是掀了黄历的,未瞧过今日有什么别致,何喜之有?” 张效捧着麈尾恭谨道:“上大夫非但要回了当初送出去的十五个城池,且还多得了十二个富庶之地,如此大功,怎能不给您道喜呢?” 听见张效如是解释,晏亭倒是渐渐放了心,回了张效一抹笑,平和道:“这个喜张总侍倒是贺的早了些,公子野只是答应了给申厉王去手书,我大央能不能得那些城池,终究还是要看申厉王的意思的。” 张效依旧笑着,声调开怀道:“公子野是申厉王最宠溺的子嗣,不管那些城池申厉王到底会不会允,只要让申厉王知道我们挖了他的心头肉便是最好的打击,大王对上大夫今日所做之事十分欣慰,晌午赐宴昭阳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晏亭愕然的看着张效,口随心声道:“怎得不是在承恩殿?” 张效依然笑道:“承恩殿是一般接待寻常朝臣的地方,大王说上大夫与他们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晏亭眼睛抽搐着,瓮声瓮气道:“大王圣恩,本大夫如何以报?” 张效轻声附和道:“大王荣宠,自有道理,上大夫如今为我大央尽心尽力,此番殊荣也是该您得的。” 晏亭的声音极轻,可张效却能听个分明,她是这样说的:“即便真的有如此殊荣,也不必赐宴在大王的寝宫中吧。” 张效摇头浅笑,静默不语。 萱草雅站在一边亦听了个分明,一双猫儿似的眼来来回回瞄着晏亭和张效的对话,特别是听见晏亭那句呢喃之后,伸手半遮着唇,亮晶晶的眼眯成了狐狸样,咯咯的如小母鸡般的笑,附在晏亭耳边说:“寝宫呢,睡觉的地方啊,脱光了躺在那里,多好的景致,迷死个人了。” 晏亭翻了翻白眼,声音拉得老长道:“莫非不想要曾胜乙了?” 萱草雅脸上的笑变都没变,依旧掩着红唇咯咯的笑,边笑边说:“这个不同,本女侠寻摸他很久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当然,曾胜乙本女侠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晏亭不再理会萱草雅夸张的表现,先前仅存的那么一点点的担心这会儿烟消云散了——之前还是悲惨异常的小女子,这会儿到变身成好色无敌的狼女了! 张效脸上的笑在听见萱草雅的话之后顷刻收起,瞪着萱草雅的表情好像看着怪物一般,不过终归是见过风雨的,即便有惊诧。却也能淡定自若的处事,回神之后,只当没听见一般的伸手引着晏亭和萱草雅向昭阳殿走去。心中倒是有点替睿王担心了——此女来者不善,怕睿王清白不保啊! 大婚之时,昭阳殿格外修葺过。进了门之后倒是与晏亭的想象有些出入,在晏亭的感觉中。睿王住的地方应该是金碧辉煌,换言之,看上去怎么奢华怎么来,和他为人处世一般的张扬炫耀,且透出十足的荒淫味道,可站在这里,触目所及皆是典雅。甚至看不见金灿灿的装饰。 张效见晏亭四下打量,脸上又挤出了笑,介绍道:“这里是大王自己的地方,装饰自然是照着大王喜好来的。” 晏亭不甚在意的瘪嘴,随着张效的指引继续向内里走去。 转过了过廊,待到看见对面墙上挂着的绢画的时候,脸上突然闪过愣怔,呆呆的钉在了原地。 紧随其后的萱草雅自然也瞧见了,站在晏亭身后伸手抚着自己的弧度完好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视线在晏亭脸上和绢画之间游移着。 “晏爱卿。愣怔干什么?过来吧!” 睿王的声音中夹带着一份并不遮掩的柔和回响在殿内,令晏亭顷刻回神,视线慢慢调转在画像对着的长案上,睿王已经端坐在案前。身后的赵娥黛轻垂着头,小心陪侍。 咬了咬唇,脸上挤出一抹谄媚的笑,缓步上前,对着睿王施礼道:“臣谢大王圣恩。” 睿王嘴角勾笑,伸手指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轻声道:“不必拘礼,寡人既在此接见爱卿,便是要让爱卿随性,若是爱卿还如此小心翼翼,寡人这番心思便要可惜了。” 心头有自己的算计,可脸上却要摆出感动的面容,顺着睿王的意思上前,嘴上不忘连连谢恩,临了还要奉承一遍睿王是个怎样仁义明理的明君——总之,奸佞之臣如何做,她便如何学,若能随波逐流,与众相同,令睿王对她渐渐失了兴致才好。 即便晏亭如此刻意的表现,非但未令睿王失了兴致,反倒愈加的勾出了他的玩味,嘴角的笑容全然绽开,点头承着晏亭的说法,朗笑道:“爱卿所言极是。” 晏亭脸上的谄媚一瞬间消散,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心中盘算着自己这路子是走错了,尽管自己到大央已经一年多了,可与睿王接触的并不太多,且天下形势初定之后,睿王也不必再费心遮掩自己的本性,愈加的显出了喜怒无常来,额头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他这头却笑颜如花的招待了她,好像先前那怒颜相对只是她的噩梦而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心翼翼的在睿王指定的方位落座,身后清秀的小侍随即为晏亭斟上了一杯清酒,看着满了的杯子,晏亭嘴角的笑容又开始凝滞。 见晏亭跪坐下了,萱草雅不等着睿王吩咐,挨着晏亭落座,随即瞪着大眼瞥向晏亭身侧的赵娥黛,啧啧有声道:“这位便是王后吧,果真好看的不得了,那日远远的见了并不分明,这会儿看见了,比画还好看,此生何其有幸,竟能亲眼瞧瞧如此绝色。” 晏亭微微侧目看着萱草雅,心下暗叹,这家伙好本事,马屁拍得极响,虽说那话她也是认同的,赵娥黛美的令她惊心,可晏亭却分明听见了萱草雅声音中透着她逢迎睿王时一样的谄媚,会有如此表现定有所图,只是不知道萱草雅是要画穿衣服的还是不穿衣服的天下第一美女了。 晏亭的视线扫在萱草雅脸上的时候带着并不遮掩的肆无忌惮,萱草雅自然不可能忽略了那强烈的感觉,回了她一个恁般开怀的笑,这一来一往中,即便无言也让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以前更加动听的夸赞赵娥黛也听说过的,听得多了倒也麻木,可如今萱草雅只这三言两语,平淡的几句,却听得赵娥黛喜上眉梢,偷偷的拿眼窥了一下睿王脸上的表情,竟他没有特别的表示,心头浮起一抹失望,可是看见晏亭和萱草雅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心头又涌起了欢喜。 虽说在赵娥黛的认知了。晏亭是个男子,可睿王说喜欢晏亭,那么不管晏亭是男是女。她都会把她看做自己的敌人,如今自己的敌人并不回应睿王的心思,赵娥黛心中也分明。先前睿王发火,定是因为付出无有回报。这对于赵娥黛来说,怎能不雀跃。 赵娥黛本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伏在榻上哭得尤其伤心欲绝,惹得枣儿等宫娥也跟着一道悲戚着,可不想随后竟得了睿王的旨,召她到昭阳殿侯着,昭阳殿乃睿王寝宫。得了这个消息,赵娥黛先前那一脸的悲戚顿时消散,睿王的寝宫,想想便是个令人心头砰然的地方,尽管猜不到睿王此举为了哪般,可赵娥黛还是精心的从新妆点了自己,人前的堰国公主从来就是光彩照人的,如今身为睿王的王后,更不能让自己有一点点的瑕疵。 直到落座之后才知道睿王是要招呼晏亭,却来寻她。想来是让她过来撑撑场面的,即便心头涌起了失望,可随即又释然,只要她做得面面俱到。无懈可击,如她般美艳天下又知书达理的王后,即便睿王铁石心肠,终究有敌不过绕指柔的那一日——赵娥黛有那样的决心,又看了一眼睿王,见他只是垂着头捏着金樽,好似并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总归是夸赞着她的,赵娥黛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声,又想更让睿王清楚,晏亭与萱草雅的亲近,遂轻笑着开口道:“这位姑娘生得别致,本宫见你与晏亭上大夫很是亲昵,不知该如何称呼呢?” 听见了赵娥黛的声音,睿王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随即抢在了萱草雅之前开口道:“她是鹤先生的师妹,细算下来,该算是晏爱卿的师姐的。” 听见睿王不带感情甚至透着警告意味的声音,赵娥黛瑟缩了一下,随即点头笑道:“竟是上大夫的师姐,瞧上去年岁真轻,好像与上大夫一般年纪呢!” 睿王冷哼一声,不再多话,萱草雅撇撇嘴,晏亭见众人尴尬,陪着笑脸说了起来,“年岁多寡倒是无所谓,只要投缘便好。” 听见晏亭如是说法,睿王与赵娥黛脸上立刻浮现了全然不同的两种表情,赵娥黛又欢愉的笑弯了眉目,睿王却是脸色铁青了,不过他二人皆为出声,萱草雅受不得这种闷气,撇嘴道:“奴家师兄比奴家还要大上几岁呢,都没见谁说他老,奴家可承袭了师兄的本事呢!” 萱草雅话音方落,睿王脸上的表情更加的难看,手中的金樽重重的敲在面前的案上,萱草雅立刻闭了眼,还不忘一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倾身靠向晏亭,另一手遮住晏亭还缠着白布的额头。 即便先前便看见晏亭额头的白布,赵娥黛并没有特别的想法,可萱草雅因为睿王的怒火而遮住晏亭额头的动作却令赵娥黛一瞬间想起了先前在仪昇殿内睿王探舌轻舔着墨玉笔架的举动,心头一瞬间揪紧——那墨玉笔架上原来真的存在了晏亭的味道的。 晏亭笑着拿下额头上萱草雅的手,柔和道:“这里是王宫,切莫让大王见笑。” 睿王眯了眼瞪着萱草雅,张效上前一步,捏着白巾轻拭去睿王敲了金樽溅出来的酒迹,小心翼翼的征询道:“大王可要传膳?” 睿王冷冷的瞥了萱草雅一眼,眼底现出一抹迟疑,随即点头应了张效的问话。 张效退后一步扬声传膳,睿王看着晏亭还捏着萱草雅的手,沉声命令道:“晏爱卿到寡人这边来。” 晏亭错愕的看着睿王,脱口道:“恐于理不合!” 睿王板着脸回道:“寡人便是礼,寡人说过的便是合理,爱卿何来那么许多的碎词!” 萱草雅斜着眼睛看着晏亭脸色青白相交,撇撇嘴,小声道:“多好的机会,要是换做我,早就贴上去了。” 晏亭白了萱草雅一眼,超缓慢的站起了身子向睿王指定的位置走了过去。 这一刻没有人看见赵娥黛眼中闪现的痛苦,透过盈盈水汽盯着晏亭那张乌漆抹黑的脸,看一次便痛一次,却还是要努力的想看清楚晏亭究竟哪里吸引睿王,以前从未听说过睿王性好男色的,为什么嫁了才知道,他与传说中没有一点点的相同。就那么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晏亭向她这边走来,竟然没有一点点让开身子的意思。 那么大个人拦着路。虽然只要微微移开身子便可以过去,可晏亭感觉到了赵娥黛的异常,抬起了头便瞧见赵娥黛眼底的痛苦。愣了一下,小声道:“王后。” 赵娥黛绽开一抹凄凉的笑。说出了话完全的不经脑子,带着份心碎之后的报复,轻缓道:“本宫听说上大夫家中夫人早已诞下子嗣,大王继位多年,却并未有储君降世,本宫既以入主尚晨宫,这也是责无旁贷的本分。只是不知道上大夫可是有什么别致的方子,能一举得男。” 若说睿王的要求是无理的,赵娥黛这番话一出,非但把晏亭惊得一颤,即便是大风大浪都见识过的张效也垮了下巴,那双细眼难得的瞪大了——如赵娥黛般柔和的女子能当着众人说出这样私密的话,怎不令人惊诧。 睿王沉默了片刻,随即伸手把方才敲得山响的金樽狠狠的扫开,那金樽飞出去很远,重重的敲在朱漆的梁柱上。然后又弹回了一段距离,柱上留下了清晰的印痕。 赵娥黛瑟缩了一下身子之后,睿王倒也不再理会身边有没有外人,对张效直接开口道:“传令下去。今夜留宿晏爱卿于昭阳殿,备下寡人最喜欢的薄毯。” 赵娥黛眼角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倾泻而下,先前她听话,所以睿王说要去她的朝华殿的,如今只怪自己太任性,睿王留了晏亭,哪里还会去朝华殿。 说赵娥黛是伤心,那晏亭便是惊心了,她疯了才会留下与睿王同榻,睿王是何许人,阅女无数,她躺在他身边,他焉有辨不出她是男是女的道理,又看那已经明显变形的金樽,分明自己不能顶着睿王的怒气拒绝,那样只会把自己逼进更难堪的境地,思量再思量,晏亭相信自己能安全脱身。 萱草雅看着晏亭眼底的算计,又看了看赵娥黛,眼睛眯成了狐狸样,轻声细语道:“奴家同上大夫一道进来的,上大夫留宿了,奴家是不是也可以一道留下?” 听见了萱草雅的声音,晏亭扑扇着长长的睫毛,随即唇畔浮现了一抹清晰的笑,她是记得先前萱草雅曾说过的苍双鹤让她陪在自己身边的,不管萱草雅那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可有一点晏亭是敢十分肯定的,那便是苍双鹤既然留下了萱草雅,自有其交代,且看着萱草雅脸上并没有惶恐的颜色,晏亭愈加的肯定萱草雅是有办法护住她的。 睿王要留下晏亭的决定并非心血来潮,以前就有过这样的念头,可寻不到好的借口,如今被赵娥黛这样一气,他反倒说得自然了,说过之后心情恁般的舒畅,这天下都是他的,管晏亭是男是女的,只要他喜欢,留下又有什么不可呢? 这样想了,却还是好奇晏亭会有怎样的态度,果不其然,她最初听见之后,脸上浮现了困扰的神色,可自萱草雅说出那话之后,晏亭竟笑了起来。 大概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即便那人生得百般缺点,可还是会寻到那人的可爱之处,一如眼前的晏亭,睿王竟觉得她那抹轻缓的笑看上去比赵娥黛承欢之时还要令人心动,不过那笑容中透出了狡黠,睿王知道那是因为晏亭又得了旁的算计,即便南褚之行,最初见了萱草雅的时候令他眼前一亮,那样明艳的女子,以他的性子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可其后瞧见了鼓山上翩翩起舞的红色身影之后,即便是赵娥黛都令他提不起精神,更不必说萱草雅了,虽然不敢肯定那个起舞的女子是谁,却对晏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总想要一探究竟,因此哪里肯让晏亭如愿,沉声开口道:“寡人留下晏爱卿有国事商议,且夜里要同榻,你一个女子留下,莫非想躺在寡人与晏爱卿之间不成?” 睿王荒淫是出了名的,即便那是他的掩护,可他随性的做法早令众人习惯,因此出了这样的话,大家倒也不惊奇,可赵娥黛是难以置信,努力把留着泪的眼瞪大,却发觉瞪得越大,看得越不清楚。 这话自然也是吓唬吓唬萱草雅,哪个良家女子也不会顺从这样的要求便是,且又在那么多人眼前。 睿王自得意满,却是不料萱草雅的心思与所谓的良家女子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说出口的话令睿王也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三个人一起睡,好像不错呢,以前怎么都没想过呢,恩,大家一起还可以探讨一下怎么睡舒服!” 深深的吸了两口气,睿王板着脸道:“不必了,寡人同许多女人探讨过了,知道怎么睡最舒服。” 萱草雅撇嘴道:“不同的,民女走遍天下,见过的姿势比大王宫中的春|宫图多多了,大王知道的肯定没有民女知道的多,民女敢同大王打赌。” 睿王竟难得的红了脸,斜着眼睛睨视着萱草雅,沉声道:“你能同寡人赌什么?” 萱草雅眼睛又闪出了那种奸计得逞的光芒,“民女若是输了,任凭大王处置,大王若是输了,民女只要给大王画一幅画就好了。” 晏亭垂着头,眼底弥满了笑意,萱草雅想画的是什么,晏亭心中一清二楚,睿王阴晴不定,脱不开年少气盛的关系,只要这由头抛的好,睿王定有上钩的希望。 虽然尚未经过人事,却还是能听明白他们话中的隐喻,知道自己是绝对没有发言权的,只是脸上微微透着热,静了之后反倒有些心慌,愈发的不会抬头去看那两个了。 睿王眯着眼看着萱草雅得意洋洋的笑,总觉得她笑容里有着别样的算计,可这话头是他起的,又不好自己先打了退堂鼓,转头去看晏亭,见她神色有些微的慌乱,心头一瞬间揪畅快了起来,怎么算他都不会有损失,清了清嗓子,朗笑道:“既然你都如此说了,寡人自是不会怕你,也好,今夜你便留下来吧!” 睿王从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声,可赵娥黛却是愈加的难以置信,咬着唇许久,终究喃喃出声,“大王,怎可乱了后宫的礼数?” 掌管后宫是皇后的职权,她开口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睿王虽面上任性妄为,却深知宫中各项规矩,那是他才几岁的时候便背得滚瓜烂熟的,不过还是对赵娥黛在这个时候出声表现出不满,看着面前的菜已经上齐了,对赵娥黛笑了一下,看得赵娥黛一阵恍惚,睿王随即脸色一转,声调听不出是喜怒,轻缓道:“那日箜篌声至今仍绕于耳畔,寡人甚喜欢,今日寡人心情极好,想再听听!”(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章 脱 婉转悠长的曲调,如女子幽幽的叙着情伤,乐随心生,怎不知那抚琴的女子此刻正对着箜篌默默流泪,到头来也只是一声轻叹,自己亦是乱心人,又怎有安抚旁人的忧愁呢! 有一种人看似多情,实则最无情,一如眼前频频替晏亭介绍着精致菜品的睿王,放在晏亭面前的几样皆是补血的,晏亭自然明白睿王的用心,她不明白的是睿王如何要对自己这般的上心,那个时候他不是总嫌她生得难看的么! 尚晨宫中的御厨绝对是天下极品,晏亭有这个认知,可是她却感觉食不知味,意兴阑珊的应对着睿王的殷勤,听着赵娥黛愈加悲伤的调子,到后来连虚应的心思都没了,竟直接开了口,“大王,臣从不吃血。” 睿王手上的动作一僵,嘴角的笑容慢慢凝滞,眯着眼看着晏亭颦眉的表情,慢慢折弯了手中镂花的银筷子。 那动作太过明显,晏亭怎可能忽略了呢,微微抬高了下巴,眼神清澈的看着睿王,心中倒是想过的,睿王此刻断不会取了她的性命,因为她用以取代苍双鹤的谋臣,顶多是再发一次火,那样更好,也不必萱草雅同睿王研究‘怎么睡舒服’这种尴尬的事情了,她直接就可以回府养着了,且还可以在太平之时一连请上几天的病假,实在是个美好的未来。 睿王看着晏亭眼底的不惧,半晌竟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低头扫过被自己捏弯的银筷子,淡声道:“倒也怨不得爱卿吃不下东西,这曲子听得连寡人也要恼火。” 晏亭眼睛倏地瞪大,看着睿王原本捏在手中的银筷子突然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扫过了赵娥黛的额头,萱草雅尖声叫道:“完了,那么美。这下子破相了!” 晏亭追着那一闪而过的银光看向了赵娥黛,也就在萱草雅尖叫过后,乐音戛然而止。赵娥黛只是那么定定的坐在原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她甚至连身形都没挪动分毫。 晏亭回头看了一眼睿王,伸手捏着杯子,并不起身去关怀赵娥黛的伤口,赵娥黛这个时候的屈辱多半因她而起,她若是在巴巴的去了,反倒要让那个傲然的公主愈加的悲愤,莫不如就这样坐着。 睿王扔完了银筷子之后。反倒若无其事的对着晏亭笑了起来,“这下安静了,爱卿,我们继续。” 晏亭轻声道:“臣一向少食,今日有大王赐宴,臣甚觉荣宠,已比平日多吃了许多,怕再吃下去,恐将出丑。” 睿王的口气竟听不出方才的怒气了,带着份怜惜道:“爱卿这面色便是少食饥饿所致。日后有寡人在,爱卿会慢慢的改过来的,一次较之一次多吃那么一点点,时日久了习惯了便好了。多吃些身子也不必这般的瘦,不必脱|光了也知道摸着定要硌手。” 萱草雅含在口中的清酒尽数喷了出来,好在一边张效做了防备,散开手中的巾子遮在了萱草雅面前,挡回了飞散开来的酒渍。 相较于萱草雅的剧烈反应,晏亭看上去倒是镇定了许多,不过究竟是怎样的计较,也只有晏亭自己心中分明着。 睿王先前那些话已然显出了某些异动的苗头,晏亭心头惶惶然,不想这最后一句差点让她跳起来,好在自小练就应变之姿才没有出了太多的纰漏,稳了情绪之后,心头暗道:若是被你摸,倒是不如饿死来得痛快! 不过晏亭心中分明着,她这番心思若是被睿王知道了,即便不会取她性命,也断不会让她舒服了便是,不屑只能在心底深处,面上要笑容可掬,还要让睿王以为她感激涕零,较之当初巴结着盛康那些弄臣更夸张的谄媚,嬉笑道:“大王荣宠,臣不胜感激,今后为大王效命,即便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惜。” 睿王捏着金樽轻笑道:“赴汤蹈火自有旁人去,爱卿倒是不必涉足那般危险之所,只要爱卿心中有寡人的存在便好。” 赵娥黛额头上的伤痕有血慢慢的渗出,火燎燎的痛着,可她却没有伸手去抚那伤口,微微垂着头,血迹很快便流到她精心描绘的黛眉上,可是那些痛都没有听见睿王对晏亭说得那番话令她觉得锥心,眼上的湿润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睿王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了,晏亭并非当真少根筋,视线扫过那头一直静默着的赵娥黛,倒是有些可怜了那个恁般出色的女子了,心头暗叹,面上却挂着糊涂的笑,继续她的谄媚道:“大王早已在臣心中,臣对大王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大王天威浩大,待到再过些时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苍生心中都将有大王的存在。” 若是真昏君听了晏亭这话,或许会要大大的赏她,可睿王不会,他听了晏亭这番说辞非但不会大大的赏赐,反倒郁结上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阴沉道:“晏爱卿对寡人如此有‘心’,寡人甚是欣慰。 晏亭怎会看不出睿王的怒意,只是视而不见的转过头去,好像才发现赵娥黛出血了一般惊诧道:“大王,王后伤了,已经出血了,若是落下疤痕,实在可惜了。” 睿王看着晏亭夸张的表情竟然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声调平缓道:“只要寡人不嫌她落了疤痕,又有谁敢嫌她,而且爱卿也伤在额头,王后也被寡人伤了同一处,爱卿不觉的这实在有趣么?” 心底暗咒疯子,那头赵娥黛终究有了反应,慢慢的站起身子缓步移到了睿王身前,目光中透着深刻的痛楚,轻缓的问道:“大王,墙上的女子是谁呢?” 睿王冷淡了瞥了赵娥黛一眼,玉白的肌肤上流淌出的血色看上去触目惊心,沉声吩咐道:“王后今日状态不稳,送她回朝华殿,好生养着,不好透彻了别让她出门。” 这是明晃晃的软禁。在场没人不懂睿王这话中的意思,张效叹息着上前,毕竟是新后。他对其态度还是恁般的恭敬的,和声道:“王后,请。” 赵娥黛却不理会张效。只是接着开口道:“若是有可能,本宫这个王后是不是陛下也会让旁的人当?” 睿王眼底含着一抹颇具深意的笑。看得赵娥黛不觉瑟缩着,而睿王沉默了片刻之后竟真的回答了赵娥黛的问题,那话虽是对赵娥黛说的,视线却还是绕在晏亭脸上,好像陈述着一件旧事一般的平缓道:“既然王后想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寡人倒也不介意被你知道的,那女子是父王一生之中最爱的女人。虽然她最后因为旁的原因离开了父王,可父王却从未忘记过她,父王死前最后念着的名字便是她,寡人在很小的时候便常常听父王念叨着她,寡人还记得父王说过的,若是她生了儿子便予寡人做臣,若是生了女儿……” 睿王说到这里竟然顿住了声音,定定的看着晏亭,晏亭却并不抬头看他,装作不知情的端量着面前的玉碗。 已经嫁给了睿王。盈姬的事情赵娥黛怎可能不知,如今听见睿王亲口说出来,只是在她滴血的心头上再补上一刀罢了,她非但要承着睿王给她的伤害。自己还要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吧,一字一顿的补充了睿王未完的话,道:“若是生了女儿,便给大王做夫人。” 对于赵娥黛今日频频现出‘偏执’,睿王原是不悦的,不过听见赵娥黛接了他这话,睿王却勾了唇,非但不曾生气,反倒微微扬高了声调的说了起来:“你这话原是有偏差的,若是当初生得是个女儿,父王又怎肯屈了她呢,那女子也只是能寡人的王后,不作他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赵娥黛咬着唇点头,在嘴角绽开笑容的一瞬,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又哭又笑道:“本宫明白了,本宫也不过是捡了个漏,若上大夫是个女子,本宫是万万不可能成为陛下的王后的。” 睿王攒起了眉头板着脸吩咐了张效道:“还不送王后下去!” 张效见睿王当真生气了,倒也不敢迟疑,这次直接身上拉上了赵娥黛的手臂,连哄带拉的把赵娥黛带了下去。 晏亭看着赵娥黛的背影,心头倒是莫名的酸涩了,红颜若此,委实有些可叹。 睿王看着晏亭脸上的表情,勾唇道:“晏爱卿实在是个多情的人,如此盯着寡人的王后,令寡人心头甚不是滋味,倒是猜想着,晏爱卿可是对寡人的王后有些别样的心思了!” 敢对大王的女人藏了心思,又不是不要脑袋了,晏亭十分‘惶恐’的起身,跪伏于地,谨慎道:“大王明鉴,臣家中娇妻美妾尚无法全然应对,又怎敢对王后存在不切实际的心思呢!” 睿王看着晏亭的惶恐,朗笑了起来,大声道:“寡人心胸宽广,倒是不介意爱卿喜欢寡人的王后,表示寡人艳福不浅,如此爱卿对入宫想必也更有些兴趣了!” 晏亭微微抬起身子,扯着袖子轻拭额头,心头慨叹:如此大王,极品! 赵娥黛被带走之后,晏亭也吃完了,这别致的午膳才算被她挨过去了,太阳在头顶上,离着落山还老远,晏亭曾说了几次晏府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可皆被睿王一一搪了回去,又不出门,只是把晏亭留在昭阳殿,萱草雅是个好奇的性子,睿王倒也开怀她坐不住,随便应了她要去瞧瞧的要求便放她离开了。 看着萱草雅离去的背影,晏亭心头浮起了欢喜,先前她说晏忠和曾胜乙正侯在外头等着,总不好饿坏了他们,托萱草雅偷偷给曾胜乙和晏忠托个信,告诉他们暂时回去吧。 这话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可晏亭知道曾胜乙明白她话外的意思,晏痕总算看着睿王长大,且晏痕那话也说得明白,并不期待她嫁给睿王,如今睿王留她在宫中,晏痕怎么也会想个办法的——此非病急乱投医,只是不放过任何机会罢了。 其后睿王又说昭阳殿是尚晨宫中最宁静的地方,侯在一旁的年轻内侍随即也撤了,只留晏亭跪坐于旁,和他一起研究大央连带着虞国和南褚各地快马递来的消息。 私下里,睿王喜怒无常的。且任性而为,可对着公事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番样貌,全神贯注。有一份别样的风采,如此倒是让晏亭也跟着放松了。 晏亭静下心思之后,投入的比睿王还专注。睿王换着帛书的时候,间或看上几眼坐在一边的晏亭。嘴角勾起了笑意,他只说喜欢晏亭,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睿王自己也是说不清楚的,一如眼前她坐在身边,令他审了一下午帛书亦不觉得累,反倒有些开怀她就安静的坐在一边——睿王知道。若是他寻了旁的借口,怕晏亭又觉得难受,怎么玩也不能尽兴,不如就这样静静的相处,只要晏亭不开口要求回府便好。 第一次听说卿玦与晏亭的亲密的时候,睿王曾嗤之以鼻,当着许多人的面前说过那样的话——卿玦非但长得尤胜女子,性子更比女人还要媚三分,即便是男子也有招架不住他这样的人! 如今再想当初的事情,反倒有些嫉妒卿玦了。 是夜。又是异常丰盛的晚膳,不同的是晏亭面前已经没有任何中午她说过的厌烦的东西,多了几样晏亭平日里甚喜欢吃的东西,这倒是令晏亭惊奇。没等出声的时候,消失了一下午的萱草雅已经笑嘻嘻的说了起来:“张总侍果真好能力,我就说了一遍,他竟全记住了。” 晏亭面上浮现恍然状,睿王却迎着萱草雅那话而去,净说些稀罕的东西,萱草雅不甚明了,晏亭却懂他这是在说着她的喜好,可晏亭不但没因为睿王的体贴而动容,反倒在心底愈发的涌现了不安,到最后较之中午吃下的还要少了。 撂了筷子之后,晏亭便感觉后悔,因为晚膳已经用过了,代表着再过不多时便要睡了,又想到先前睿王和萱草雅打赌,脑子中总绕着混乱,越想越担心。 萱草雅的表现却是不同晏亭的,天色越晚,她脸上的兴奋愈加的明显。 待到睿王去沐浴的时候,偌大的昭阳殿内寝里只剩下晏亭和萱草雅之后,晏亭板着脸出声道:“你这家伙不想出去,又藏了满脑子情|色,那你便拉着睿王私下里寻个机会赌就好了,为何偏偏要拉上本大夫?” 萱草雅不甚在意的耸肩小声道:“放心便是,不说你家中的妻子和儿子足以迷惑世人,即便他当真知道你是女子了,本女侠也有办法让他不能对你怎么样便是了。” 这终归不是个安全的问题,即便她二人声音很小,可还是担心隔墙有耳,晏亭不再与萱草雅在王宫中纠缠这样的事情,眼睛轻转了之后,调侃着萱草雅道:“本大夫原来只当你喜欢本大夫是偶然间说说罢了,如今倒是信了你这话个完全,没想到你竟如此喜欢本大夫,连本大夫平日里的喜好都打探的如此清楚,令本大夫恁般窝心,遂下决心,成全你的一片真情,迎你当三夫人。” 看着晏亭近在咫尺的笑,萱草雅伸手推开了晏亭,冷哼道:“想得倒是美,本女侠连曾胜乙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呢,先前张效询本女侠的时候,本女侠想到师兄曾说过的几个菜名便报上去了,却是不曾想那些都是你喜欢的。” 提到苍双鹤,晏亭眼睛闪了闪,收了嘴角的笑。 方才推开晏亭的萱草雅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倒也收了戏谑,上前了两步,伸手揽住晏亭的腰身,面对面看着晏亭,小声道:“你真的喜欢了对不对?” 不待晏亭给出回答,身后响起了张效拔尖的轻咳声,晏亭与萱草雅双双注目,却没有想到过要分开亲昵的靠在一起的举动,视线所及是睿王阴沉着的脸。 张效站在睿王身后,一直给晏亭和萱草雅打着眼色,萱草雅反应也快,随即收回了搭在晏亭腰间的手臂,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看着现在的睿王,喃喃道:“好,很好,只要轻轻一拉,全都解决了!” 萱草雅的声音很轻,可与她几乎能算靠在一起的晏亭却听了个分明,眼睛抽搐着,萱草雅那话是不错的,此刻的睿王的装扮实在太过轻松,墨黑的发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一件丝白滚黑边的广袖长袍,不知为何,去了华服冠冕的睿王看上去竟和卿玦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他不说话的时候,甚至透着几分女子的阴柔美感。 经过萱草雅那番话,本来就乱着的心情愈加的乱了。特别是睿王看见她和萱草雅分开之后,信步上前。衣摆随着他的步伐涌动之时,晏亭清楚的看见了隐遁在里面的腿——没穿里裤! 鼻翼间有特别的龙涎香,脑子里一时还没寻到得体的应对之策,晏亭有些不知所措,萱草雅看了晏亭的表情,就在睿王距离晏亭两步远的时候突然从晏亭身后转到了晏亭面前,站在了晏亭和睿王之间。仰起脸看着睿王,嬉笑道:“大王夜里看上去愈加的俊逸了,民女好生恋慕……” 睿王的视线一直绕在晏亭脸上,他希望她能抬头好生看看现在的他! 睿王也不知自己怎的了,沐浴过后竟如此穿着着,随意披散着了自己的发——很久之前他曾有过一个舞姬,见过一次卿玦,那个时候也不知是那舞姬有心还是无意,曾说过他这样穿着,与卿玦竟有几分相似的。 后来那个舞姬没有留下。在睿王的生命中来来去去了许多女人,那个太微不足道,不过他还是记住了那个女子,她失宠却是他生命中最快的那个。似乎只幸了两次便送人了,只因为那个舞姬不懂说话——他最讨厌的便是有人拿自己与卿玦作比。 那之后再也没这样装扮过自己,可今夜却是特别的,睿王明白自己非但刻意的穿着,甚至也不再恁般的排斥了卿玦的样貌。 从头到尾没看萱草雅,只是感觉到她闪进了他的眼尾的余光中,不甚在意的伸手扫开萱草雅,直接站在了晏亭面前,语调很轻,甚至透着分温柔道:“为何不抬头看看寡人呢?” 晏亭垂着眼,看着睿王离自己越来越近,自然也看见了睿王胸前敞开的衣襟中裸|裎着大片洁白的肌肤,衬着昭阳殿内柔和的灯光,愈显出比世上最美的玉石还莹润的光泽。 晏亭不自在的别开了眼,小心的应对着睿王道:“臣这张脸在夜里愈发的无法见人,怕惊了天颜。” 睿王轻柔和的笑了起来:“爱卿还在为寡人先前的无心之言生气?” 晏亭躬身道:“臣怎敢,大王说得本是事实,臣是生得不好。” 睿王竟笑出了声音,声调柔和道,“像个女儿家。” 那样的低喃竟令晏亭生出一种卿玦就站在的身侧的错觉,脑子里的迷惑更深,实在猜不透睿王是在干什么,脑子上还缠着白布,再在的提醒着睿王白天是个怎样的人,到了夜里就这样了,差别也实在太大了! 阴业先生告诉过她的,如果一个人的行为有了区别于常的举动,那定是他再打着什么样的盘算,而睿王不管是打扮还是态度上都与白天相比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目的性就格外的突出了,且最后这句像个女儿家更是听得晏亭毛骨悚然,她实在害怕睿王接下来会对她说——寡人已经脱了,你也脱了吧! 就在晏亭思绪游移之时,睿王的手竟向晏亭慢慢的探了过来,惊得晏亭就要向后跳,却不想睿王的动作比她还快,在她跳开之前伸出令一手搭在了她的肩膀,确定她不会闪开之后,先前那只手如愿的抚上了晏亭的额头…… ¤¤¤¤¤¤¤¤¤ ~~~~(>_<)~~~~ 昨天家里忙,累的实在睁不开眼睛,居然能把城池写成公园,便不再坚持了——若要坚持,写出的东西也是糊弄了! 今天6点半开机,中间只吃饭盒上wc离开了一会儿,可还是到这么晚才码完字! 为了600块全勤啊,脑袋抽筋,胳膊虚软,面对着屏幕这么久,胃里都难受着,哭死~~~~~~~~~~好累!(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章 调戏与被调戏 “还疼么?” 低低沉沉的声线,透着一丝慵懒的温柔,回旋在晏亭耳畔,摄人心魄的性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烛光摇曳,在那张有别与白昼阴美的脸上折出明明暗暗的光影,幔帐重重中,陆离斑驳,如梦似幻。 苍双鹤的手指是冰凉的,抚着晏亭的时候令她悸动;卿玦的手指是温暖的,轻触着她的时候令她踏实,可睿王的手指是炙热的,缓移于晏亭额角,却令她惶恐! “寡人本无心伤你。” 久久未等到晏亭的回应,睿王又轻缓的出声,手中是晏亭细腻的肌肤,远胜这尚晨宫中上佳绸缎的触感,较之赵娥黛还要完美的柔滑,令睿王舒服的心颤。 睿王当真没想到晏亭那看上去恁般粗糙的肌肤竟带给了他这般好的感觉,第一次对一个的肢体生出了爱不释手的念头,尽管他能明显的体会到晏亭微微抗拒的挣扎,越是挣扎,他越不放手,且沿着晏亭的手腕缓慢的、带着份撩拨的向上移动,一直探进晏亭宽大的袖摆中。 晏亭脸上的颜色越来越难看,睿王却装作不明就里的出声询问着:“爱卿怎的了,为何抖得这般厉害?” 睿王的气息拂过晏亭的脸庞,他的手指还绕着她颤着白布的额头上画着圈圈,睿王是没有节制的,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晏亭不敢保证他那炙热的手会不会一直蔓延到她胸前的衣襟上,即便她伪装的再好,且有屠幼菱和晏子恩母子做掩护,一旦褪下了宽大的衣袍,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他的气息虽然迷惑着她的思绪,可晏亭还是快速的转了脑筋。听见睿王这般问了,反倒找回了自己,脸上显出了刻意的惶恐。战战兢兢的说道:“大王恕罪,臣昨夜同夫人戏耍的晚了些,一早起来这身子就不舒服着。想必是着了风寒,大王还是离臣远些为好。以免伤了龙体。” 听见晏亭的声音,睿王突然笑出声来,倒是并不辩驳她究竟病了没有,反倒不甚在意的说道:“有御医在,寡人倒是不惧怕这等小毛病的,爱卿放心便是,不过爱卿的身子一向单薄。病了委实令寡人担心的,寡人倒是听术士说过的,一个人的身子能帮着令一个人驱散寒意,倒是不知可行否,莫不如爱卿褪下衣衫,寡人照着那术士的方法试试看!” 好的不灵坏的灵,晏亭眼角抽搐着,看着睿王灼灼的眼神,心底愤愤,虽然只能算作浅读药经。却也明白许多再寻常不过的道理,睿王这样的说法她倒是头一回听说,分明就是信手拈来骗人脱衣服的借口,若她当真是个男子。倒也随他所愿,慑于他的淫|威脱|光了给他看也无可厚非,偏偏她不是! 抬起头对着睿王,笑得一副十足好色之徒的模样,伸出未被睿王抓住的那手回覆盖住睿王停留在她额头上的手指,嬉笑道:“那好,平日里同姬将军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臣在上面了,大王也要如此么?” 这次却是睿王僵住了脸上戏谑的笑,声音也有些结巴道:“什——爱卿说什么?” 晏亭是个好学徒,她原本就知道这点,如今才愈加的要佩服起自己,对于调戏的本事依样画葫芦,她竟画的这般好,指尖照着睿王先前触着自己额头的方式把玩着睿王匀长的手指,看着原本近在咫尺的睿王被她手指触碰后明显的向后退了一步,心头浮上了沾沾自喜的兴奋,当习惯了攻城略地的王者被他人调戏之后,会生出迟疑本不是稀奇的事情,这便是以进为退,与睿王相较,武力是不成的,唯有让他自己放弃她! 晏亭也常常摆弄着卿玦的手指,可卿玦的不似睿王这般光洁,至于苍双鹤的手指,晏亭也是摸过的,苍双鹤的手摸上去没有常人的温度,那双手的样子十分的完美,是晏亭见过最好看的一双手,非但好像上等的美玉雕成,且那手摸上去也像玉一般的沁凉,以致在晏亭枕着苍双鹤的手臂醒来,看着搭在她腰间的手指,试探的轻触过之后,常常会生出身边躺着的本不是个人,那只是一块人形的美玉,即便他就在他身边,却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说到底,苍双鹤那双手摸上去尚不及睿王来得真实! 自睿王出声之后,晏亭又顿了一会儿,看着睿王的脸色愈发的不自在之后,才迅速的眨着那一双闪动着狡诈,发出低哑犹如野鸭子的声音,毫无节奏美感的同睿王嘎声嘎气道:“大王,既然也没什么外人,臣便同大王说实话了,其实外头的传闻都是真的,臣虽有夫人,却也喜好男色,大王应该也听说过的,臣先前倒是同鹤先生有过同榻的经历,不过那鹤先生是个不解风情的,不肯屈就臣某些喜好,后来臣尤其喜欢姬将军,臣说让他扮成女子的样貌躺在地上,他便花枝招展的仅着女儿家的兜衣躺在雪地里;臣说喜欢看流血,他便脱了衣服用刀子在身上一道道的划出细密有如鱼鳞样的伤口;臣一次偶然间说过,瞧着人和人之间实在乏味,若是与牲畜交媾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姬将军他便去……” 不待晏亭的话说完,睿王已经快速的退后了三步,眼中闪着难以置信的惶恐看着晏亭,而一边的萱草雅也张着可以塞进整颗鸡蛋的嘴盯着晏亭,那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晏亭在心中叹息——卿玦啊,你莫要怪我,我这也是逼不得已! 再抬眼去看睿王,倒是十分的不同了,若卿玦般妩媚的感觉去了大半,先前半敞着的胸口也不知何时拢了个严实,见晏亭看着他,一手捏着衣襟,一手指着晏亭,轻颤着出声道:“晏爱卿,莫要说笑,寡人胆子甚小。经不得这般惊吓的。” 晏亭垮着脸,状似很受伤的捂住胸口叹息道“莫非是臣会错了意,臣一直以为大王对臣也有着姬将军对臣那种喜好的。姬将军啊,叱咤沙场,臣每次压着他的时候皆兴致高昂。也只有那个时候才感觉自己当真是个强壮的男子了!本以为也可以对大王……” 猥琐不过如此,看着睿王丕变的脸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晏亭愈加在心底沾沾自喜了起来,管他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呢,狗急跳墙,何况也不过是让她说上几句假话,也没伤天害理的,只要自保就好,想必睿王也不可能出去张扬。即便张扬了又能如何,大不了平添一个骂名,不痛不痒痒的,就像她的师父阴业先生,还不是被天下人咒骂,倒也想怎么招就这么招。 睿王不再看她,反倒转过头去看着吃惊的萱草雅,不甘心的问道:“晏爱卿也如此对你?” 萱草雅迟疑了片刻,看着睿王身后的晏亭眼底明显的警告,很快的会意。伸出双手捧着双颊,无限娇羞道:“这样的事情怎么好拿出来说呢!” 睿王看了看萱草雅,又看了看晏亭,随后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竟伸手把拢好的衣襟大大的扯开,半边身子都露出来了,对着晏亭破釜沉舟般的说道:“寡人乃大王,寡人想怎的就怎的,寡人在上面,爱卿躺下边去。” “嘎!” 晏亭眉眼处偷偷流露出的开怀全然僵滞,她以为睿王会因为胆怯厌恶她那些‘怪异到恶心’的喜好而推却,可如今瞧着睿王这架势,非但没有一点点的胆怯,反而下定了决心一般,这样的转变倒是令晏亭措手不及,结巴道:“大王想……” 睿王这会儿全然的放开了,随着他缓步的移动,那半挂在修长的身子上的白袍也渐渐的向下滑去,散漫的勾在手臂上,声调透出了玩味,朗声道:“以前寡人只当这玩法也就这么几样,却不想当真有稀奇的招式,寡人想亲身体会一番,爱卿既是个中好手,倒也不必再去寻别人,就选爱卿了,脱了衣服,去榻上等着寡人,要不寡人给爱卿脱也可以,让寡人亲自给脱,爱卿说出去也是极其荣耀,想必比压着卿玦的时候更自豪,寡人也开怀,卿玦那家伙也只配被爱卿压着,而寡人却可以压着爱卿!” 睿王进一步,晏亭便退一步,见晏亭后退,睿王更要上前,渐渐把晏亭逼到了王榻边的立柜前,后背抵靠着立柜之后,晏亭才扯嘴尴尬的笑道:“大王恕臣得意忘形,不知好歹,大王乃金玉之体,又怎可与臣厮混,传扬出去,将为天下人耻笑。” 见晏亭退无可退,睿王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伸出双臂撑在晏亭身后的立柜上,将晏亭满满当当的圈在自己的怀中,邪气道:“爱卿以为寡人是会在意天下人如何看待寡人的么?” 睿王本就没好名声,这点晏亭不该忘记的,遂闷气叹息自己的失误! 卿玦当初说过的,她这口牙生得极好看,不过刻意把牙齿呲出来给别人看着的时候,便会愈加的衬托出她肌肤上的瑕疵,使她看上去生得更加的差强人意,那个时候她直接推翻卿玦,把自己的重量生生的压在他身上,双手将他那张艳冠天下的脸揉成怪怪的样子,然后吃吃的笑,说他那样比她还要难看,怎好说她…… 想到卿玦,心头便涌起了力量,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即便周身明显的环绕着睿王的热度,可还是淡然自如了,把那一口白灿灿的牙尽可能的呲给睿王看,笑嘻嘻的说道:“待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时,这世上之人想来也没有敢说大王个不字的了,不过臣不同,大王也知道的,家父有训,令臣尽心效忠大王,因此,在大王面前臣不敢虚言,臣乃俗人,亦好沽名钓誉,说到底,只是希望将来能偏得了个好官名,令天下百姓提到臣之时,皆道大王圣明!” 晏亭说得头头是道,睿王却只是盯着晏亭那口白灿灿的牙,皱眉道:“寡人好不容易适应了爱卿这张黑漆漆的脸,总算是瞧着顺眼了些,爱卿又对寡人呲牙,着实令寡人心颤,怎么每次见了都要让寡人从新适应!” 心底的雀跃又开始浮现,即便睿王如今对她这副皮相似乎没有初见之时那样挑挑拣拣的了。可他毕竟为大央姬氏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根深蒂固的秉性怎可会在一夕之间便全然消失了呢,因此只要她难看了。他也便会彻底失了‘性致’。 低低的,似乎还带着几分扼腕的声音道:“臣这成不了气候的样貌,即便再多的圣品也养不好了。” 睿王依旧拧着眉。不过听了晏亭这话,却又干咳了咳。随即有些不自在的说了起来:“生成什么样子倒是怨不得爱卿的,只要爱卿这性子讨喜就好。” 说这话的时候,睿王微微向后撤了一步,令晏亭从新体会到可以畅快呼吸的美好,心中分明言多必失,只要睿王不出什么过格的举动,她倒是不会话痨般的絮絮叨叨个不停。 一直被晾在一边的萱草雅见他二人之间的相处似乎缓和了许多。猫儿般的眼睛扑闪着,盛着属于她特有的狡黠,信步上前,嬉笑道:“大王还会赌么?” 听见萱草雅这有如天外飞来的一句,睿王侧过头不解的扫了萱草雅一眼,随即才想起了萱草雅指的是什么,莞尔笑道:“寡人从不会输,不管赌与不赌。” 萱草雅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尴尬的呲牙,与睿王这等身份的人打赌,若是他不肯认输。难不成寻常人能硬生生的逼着他认下,因此他那话倒是不难理解的,晏亭倒是有些同情萱草雅这小算盘打得偏了。 萱草雅看了看晏亭眉眼间的笑,瘪瘪嘴。闷声闷气道:“民女还是觉得自己不会输。” 睿王倒是不理会萱草雅无力的辩驳,转回了头看着晏亭,笑道:“既然爱卿之父令爱卿效忠寡人,若等许多年之后,爱卿如愿得了个美名以供后人瞻仰,想来寡人与爱卿皆不在了,莫不如珍惜眼前,及时行乐的好。” “乐——乐了!” 又被逼回了角落,晏亭扯着唇干笑,心下叹息,这睿王还真是个难缠的,硬的自己不敢来,软的他又不打算吃,反复无常的抓不住心思,实在棘手。 “对,行乐,爱卿不必在意这面容怎样,幔帐遮了烛光之后,倒也看不分明,不过爱卿这手感异常的好,寡人十分喜欢,想来今夜该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呸!谁跟你这荒淫的家伙别有一番滋味,有也要跟卿玦有——晏亭僵笑着的面容下真诚的想法却是如此的,不过所谓的敢怒不敢言便是她这般表现,如今倒是想起当初她‘调|戏’公子野的时候了,也怨不得公子野那个时候见了她比见了鬼跑得还快,如今她是真的体会到了那个时候公子野的感觉了,若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定会比那个时候公子野跑得还快。 “爱卿,后面暖池中的水温正好,爱卿要不要先净净身子?” 晏亭直觉的摇头,可是摇过头之后又快速的点头,伸手摸着瘦消的脸喃喃道:“大王圣明,臣已经有很久很久没净身了,经大王这样一提,才觉得浑身皆不舒服。” 睿王轻笑不语,晏亭复又接口道:“大王,臣喜欢让萱姑娘服侍沐浴。” 睿王嘴角勾着笑,伸手拂开垂在胸前的发,斜着眼睛睨着晏亭应道:“准。” 晏亭脸上露出开怀的笑,看着睿王缓步向她身侧的王榻上走去,还未到榻边,身上的白袍已经滑到窄细的腰身处,露出线条优美的后背,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中有着别样的惊心。 晏亭悄悄的别开了脸,却看见萱草雅盯着睿王的后背,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黄鼠狼见了雏鸡大抵如她一般的眼神吧!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晏亭可没那个心思等着萱草雅欣赏完了再离开,伸手便抓上了萱草雅的手腕,连拉带拽的将萱草雅带离了睿王的寝殿。 先前曾在重欢殿的暖池中净过身子,这里虽不是重欢殿,但是根据晏亭的判断和方才睿王出现的位置,很容易便寻到了暖池,待到确定睿王真的没有跟过来之后才松开了萱草雅的手腕,压低声音道:“本大夫知道你那些小算盘,不过你该想清楚的,孰重孰轻,再拖下去定出纰漏。” 萱草雅揉了揉被晏亭捏红的手腕,瘪嘴道:“有一句话我是没骗你的。” 晏亭愣了一下,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这话里的意思,眯了眼睛问道:“什么话?” 萱草雅神秘兮兮的笑了一声,随后探手进自己的腰间,自锦囊中摸出了一个精巧的玉瓶,献宝般送到晏亭面前,声音同样压得低低的,一字一顿道:“师兄真的给了我一些以备不时只需的药。” ¤¤¤¤¤¤¤¤ 咕~~(╯﹏╰)b昨天写伤了,今天忙活了一天,也才写了这么点,还这么晚,捂脸! 更新说明,上个月还欠了三次加更,会陆续补上,本月是月票加倍,还是每10分加一次,不过每次加2000字(本月前7天月票翻倍,也就是上个月亲给10票加3000字,本月亲们给10票,翻倍成20分,加起来是4000字,(*^__^*)嘻嘻……!谢谢大家支持!~~~~(>_<)~~~~从前十五名掉下去了) 最后,弱弱的召唤某枫——听见请敲门!(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章 吻 睿王寝殿后的暖池,水汽氤氲了风景,轻纱幔帐遮了半幅风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晏亭抱臂环胸倚靠在朱红的梁柱上看着泡在池中的萱草雅,撇嘴道:“你这人倒是洒脱,这个时候还有心思享受。” 萱草雅掬一捧温水淋在胸前艳丽的风光上,不甚在意的回应道:“你真的不打算下来么?泡在央睿王的暖池中,莫大的殊荣啊,机不可失,这里实在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进来吧,你我二人共享‘鸯鸯浴’奴家保证给你个终身难忘的经历。” 晏亭不屑的冷哼道:“若是进去了,怕便要留给本大夫一个终身难忘的噩梦了。” 萱草雅小母鸡般的咯咯笑了起来,停了玩水的动作移近池畔,双臂交叠铺在池边光洁的玉石上,下巴靠在叠起的手臂上,视线上挑看着晏亭,调侃道:“不过奴家倒是真的很好奇,先前你同大王说过关于你让姬将军去和牲畜的,他究竟怎么做的?” 听见萱草雅的戏谑,晏亭上前一步,撩开身前的长袍蹲在萱草雅面前,口气阴冷道:“倒也没什么,若当真有那么个畜生,他遇上了定会宰了它下酒。” 萱草雅缩了缩脖子,砸吧砸吧嘴,斜着眼睛看着晏亭,慢条斯理道:“你这话如今奴家是相信的,即便那个时候姬将军如稚子般清醇,与你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之后,怕那些讨喜的性子早也消散了,啧啧,可惜了那么个玉人。” 晏亭翻翻白眼,沉声道:“若是还要洗,就赶快点,不泡了就出来穿衣服。” 萱草雅对晏亭妩媚一笑。柔声道:“奴家还要再多泡一会儿,啧啧,真舒服呢。可惜某些人享受不到,人生啊人生!” 说罢转了身子连挪带游的向池中移去。 萱草雅先前故意气人的话晏亭倒是未曾上心,却因为她最后那句而沉了心思。一瞬间涌起了令她惶恐的悲伤来了,再过两日便是她娘的忌日了。那一日过了,她也才到这世上十九个年头,却感觉好像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以为随时有可能闭了眼就不再睁开,垂垂暮已! 随着萱草雅的动作,池上漂着的花瓣开始沉沉浮浮,离了枝的花。即便再艳丽,那只能算作曾经,自己竟是不比这离了枝的花瓣,摇了摇头,才想起身便听见身后传来了轻浅的脚步声,心头一颤,霍然起身转过头去,待到看见来人之后眼睛愕然的瞪大,急切道:“大王怎的进来了?” 睿王身上搭着先前褪下的白袍,迈步之时身姿隐隐浮现。却在送出另一个步之后,衣摆滚动,遮了那私密的地方,半隐半现之时。才最勾人——睿王深谙闺中之术。 看见晏亭和衣蹲在暖池边,眼睛随即盯上了她的发,干干的,心头涌起了一阵无法言语的感觉,有一份失望,但更多的又好像隐隐透出了一份喜欢来了,心底咚咚的跳着,面前却要装出不屑的样子,板脸道:“晏爱卿,寡人命你沐浴更衣,为何不从?” 终究知道睿王会发现她的虚应,只是没想过睿王会自己走了进来,那紧张也不过一瞬,很快镇定,先前是屈膝半蹲于池畔,如今瞧见了睿王倒也没想过要站起身子,直接跪趴下去,‘不甚惶恐’的说了起来:“大王恕罪,臣不知大王的暖池竟是如此巨大,臣年幼之时曾经溺水,以致经年之后依旧不敢近水,此事鹤先生也是知晓的,臣方才是想过要进去的,可尝试了几次都不成,大王便治臣个胆小如鼠,损了大央朝臣颜面的罪名吧!” 晏亭这话倒是说出了几分真心,不过睿王的水池再大,也没到晏亭惧怕的境地便是,自然这话是不能让睿王知道的。 那厢萱草雅也缓缓的靠了过来,身子贴着池畔,掩住了无数春光,笑嘻嘻的附和道:“大王,上大夫这话是真真的,民女最初到了山上之后便听师父说过了,师兄是个没心没肺的,那年初见,也才几岁的孩子落了水,师兄偏要说她是阴业师叔的高徒,又长在水畔,眼睁睁的见死不救,他当所有人都像他一般的处处谋算着呢!” 晏亭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萱草雅这话自然不是说给睿王说的,晏亭心中分明,她当那个时候苍双鹤是不喜欢她才不去救她,如今萱草雅倒是说明白了,苍双鹤是知道她的算计才不来救她,不过苍双鹤料定了她是在试探他的真心,却不知道——她真的不谙水性。 对于晏亭来说,萱草雅这番话无异于晴空炸雷,可对于睿王来说,只是帮衬着晏亭把那说法落了个实成罢了,面上依旧挂着笑,负手于身后看着晏亭,轻柔道:“若寡人依爱卿的说法治了罪名于你,怕真该被旁人说成昏庸了,平身吧,这般垂着头,寡人不舒服。” 听睿王口气中没显出不悦,晏亭适才缓慢的站起了身子,却不想还未站定,睿王的双臂竟就那么直直的伸了过来,不待晏亭反应,已经缠住她细瘦的腰身,晏亭大惊失色道:“大王!” 睿王看着晏亭惊愕的表情,轻勾嘴角,浅笑道:“有寡人在,即便再深的水也溺不到爱卿。” 晏亭来不及咀嚼睿王这话里的意思,睿王竟微一用力便将晏亭带到了自己的怀中,再然后倾了身子把晏亭一并带进了暖池中,水花四溅中,是萱草雅尖锐的声音:“大王莫要伤害流云!” 久久,静寂了之后,萱草雅定睛望去,竟不见了晏亭和睿王的身影,心头有些焦急,前行几步才发现睿王已经将晏亭带到了离她最远的角落,是从水下走的,破水而出的那瞬令萱草雅惊颤了身子。 那懒散的白袍在落水之后便已经除去,露出线条优美的后背,上面有水珠滑下,描绘着他肌理清晰的脉络。墨黑的青丝湿了水顺贴在后背,映衬着烛光,别是一番惊艳——萱草雅呆在了原地。只恨她那作画的工具不在身边,不然定要画出眼前这副,美得令人惊心! 晏亭是真的不懂闭气。睿王如今倒是信了她的,看着紧闭双眸表情痛苦的晏亭。睿王嘴角绽开一抹笑,随即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俯下身子,张口含上了晏亭小巧的唇珠,感受着怀中的细瘦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即挣扎了起来,睿王将怀中的身子抱的更紧——他也是练过功夫的,比不得卿玦那样的高手。可对付一个晏亭那是绰绰有余了。 萱草雅陶醉过后发现了睿王竟贴上了晏亭,顿时惊的回神,总也是个有分寸的人,轻重缓急还是看得清楚的,眼睛转了一下,随后伸手抓过池畔长椅上的衣角,微微一拽便将那衣服拉了过来,目的却只是为了衣服上头搁着的锦囊,伸手拿了锦囊,取出玉瓶摸出了一粒药。随后向背对着她的睿王方向游了过去。 手中的药丸擎于水面之上,伸手自睿王身后缠上了他窄细的腰身,把脸微微贴上了睿王肌理分明的后背,媚态横生道:“大王。” 身后柔软的女体带着惑人的声音贴了上来。令睿王顿了一下,晏亭借机脱身,转身伸手搭在了身后的池畔便想翻上去,睿王哪里肯允,想也不想便伸手拉上了晏亭的腰身,微一用力,晏亭便又滑了下来。 晏亭慌乱的转头对上了萱草雅带笑的脸,也清楚的看见了她擎在手中的药丸,看着那药丸就像遇上了定心丸,慢慢的稳了心神。 睿王看着晏亭脸上表情的转变,收了眼底的睿智,轻笑出声道:“爱卿感觉如何?” 晏亭咬唇片刻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平和应道:“臣甘拜下风。” 睿王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挑起下巴对着晏亭,并不在意身后温热的身体,而晏亭和萱草雅却是时不时的目光交接——虽然有药,可也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喂进去才行。 从彼此的目光中看见了对策,晏亭不再抵触睿王的靠近,她能看见他间或露出审度的表情,不管如何,眼前这关先过了再说。 见晏亭不再抵触,睿王竟抬手向晏亭冠上探去。 看着睿王的动作,晏亭心头跳了一下,略一沉思之后便扑进睿王怀中,手臂顺着睿王光洁的腰身探了出去,萱草雅反应也快,在晏亭摊开手心之时并不迟疑的把药丸放在了她的手心中。 对于晏亭主动‘投怀送抱’,睿王是没想到的,这次反倒要让他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 晏亭在睿王迟疑的时候收回了手,攥着药丸的手轻轻的颤抖着,须臾沉默,已是百般算计。 两个相依可谓之美,三人相伴却是一副极其怪异的画面了,睿王身前是穿戴整齐的晏亭,后背上却贴着裸|身的萱草雅,晏亭不敢动,萱草雅是贴着睿王研究她的肌理走向,也不动。 正此时,外头传来张效的声音,恭谨的禀着,“大王,晏府来了消息,欲请晏亭上大夫快些回府,说是有要事商议。” 晏亭微微抬头,透过睿王的肩膀与萱草雅相视一笑。 睿王听了张效的声音,脸色显然十分的不好,轻推开晏亭,挣开身后的萱草雅,回头对着张效的方向扬声道:“暮迟,有事明日再说。” 其实先前张效已经走了进去,不想看见他们三人抱作一团,即便在宫中已经几十年,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稀奇事,却还是被眼前那一幕震撼了,脚下倒是比脑子快的做出了反应,就那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随后才敢出声说话,听见睿王口气中的恼怒,并不觉得意外,不过还是坚持的说了起来:“大王,是殁先生差人过来寻小上大夫的。” 提到晏痕,睿王先前的底气已经不那么足了,颦眉扫了晏亭一眼,随即才问出声来:“他找晏爱卿所为何事?” 先前晏府中的人求见的急,张效听见宫卫传令之后自然不敢耽搁,亲自到了宫外见过来送信接人的晏忠,而晏亭只是转达了晏痕的原话,直接告诉张效说晏亭有不能留在宫中的理由,不过理由究竟是什么晏忠似乎也不是十分清楚。张效看着晏忠的眼神,倒也不好多问,又匆忙的赶来禀明睿王。因此对着睿王的疑问,张效倒是不必费心思量如何应答,直接开口道:“大王恕罪。老奴先前赶得急,并未细问过缘由。且老奴觉得这个时辰来寻晏亭上大夫,想来应该是家事。” 睿王回头看了一眼晏亭,随即扬声道:“回了,寡人不允。” 晏亭自然清楚晏痕这个时候差人过来是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睿王竟这般干脆的便回绝了,心下难免有些浮躁,小声道:“大王。府中若非没有要紧的事情,不会这个时候来寻臣的,臣便先……” 不等晏亭把话说完,睿王竟伸手又缠住了晏亭的腰身,若孩子般的无赖道:“难得的机会,他跟着搅什么局,今日寡人便要留爱卿,哪怕是爱卿那宅子起火了也不必回去,过了今日,寡人另赐大宅予你。只是今夜,爱卿是属于寡人的。” 晏亭又开始不自在的呲出那一口白灿灿的牙,有影投在面上,映着她那脸愈发的漆黑。看上去较之初见睿王那个时候还要难看上许多,可睿王看着她这副样子,却轻笑了起来,“寡人极喜欢爱卿这口牙,整洁的狠!” 垮了笑容,那个时候卿玦明明说她这个样子极其的难看的,却不想到了睿王这里反倒喜欢起来了,晏亭感觉自己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认知令她身子也跟着微微的抖动了起来,手中攥着的药丸被汗水打湿,晏亭开始担心这药丸会不会废在她手上。 睿王的并未压低自己的声音,外头的张效也听了个分明,突然有些想明白了晏府为何会急着将晏亭寻回去,这样的事情若换做是他,他也会想方设法拉着自己的亲人‘脱离苦海’的——睿王愈发的难以捉摸了,先前也没见他喜欢男色,如今连男子也不打算放过了,而且还是先前每每提到总要送些养颜珍品的晏亭,睿王那个时候怎么也瞧不上晏亭那一张脸的,如今倒是这般喜欢了? 虽然这里有几个人,可这一刻却静的怕人,间或能听见萱草雅拨水的的声音,算是极大的响动了,引得晏亭回神,陪着笑脸虚应着睿王,“多谢大王赞誉。” 睿王绽开了笑颜,他的牙也很白,不过他的嘴唇却是好看的红,看上去比晏亭呲牙的时候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经了卿玦那般的人,即便如今睿王笑得这般的好看,晏亭也是丝毫不为所动,略一沉吟,复又开口说了起来,“若是大王睡了,臣府中确实有事,可否回去呢?” 睿王顿了一会儿,瞧着晏亭坚定的表情,他想说不准,又怕看见晏亭攒眉失望的表情,踌躇了一阵,到后来决定索性什么也不说了。 张效得了先前那一声回绝之后,许久不见睿王再下口谕,又小心翼翼的试探了起来,“大王,晏府的人该如何去办呢?” 睿王挑着眼皮冷淡道:“随便他们喜欢等,也不是天南海角的距离,想见随时都可以见,等不到人,他们自然会感觉无趣,你只要去告诉他们,晏爱卿已经陪着寡人休息了便好。” 话已至此,张效知道自己若是在啰唆下去非但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反而极有可能招来怨恨,索性也不说了,施礼退下了。 待到又剩下先前的三个人之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嬉笑间藏了各自的心思,晏亭贝齿间叼着先前的萱草他给她的药丸,总觉得苍双鹤既然留了药给萱草雅,她手中定然也是有解药的,因此对待含着那颗药丸的时候有些肆无忌惮。 萱草雅看着晏亭的脸,笑成狐狸样。 虽然是咬在牙齿间,可晏亭却感觉那药丸迅速的变小,心头一阵紧张,投怀送抱已经做过了,先前他吻了她,如今她吻回去想来也是无可厚非的,因此不再迟疑,伸出双手勾上了睿王的脖子,倾身向前把唇贴上了睿王那好看的唇瓣上,在睿王不及反应的时候探出了舌尖送入了睿王口中,那药已经彻底润开,无色无味,与神不知鬼不觉相去不远。 似乎身前光|裸的身子愈加的炙热了,晏亭察觉之后想抽身,却不想睿王竟在她往后倒退的时候伸开手捧上了晏亭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有窒息的压迫感之后,睿王才放开了晏亭,眼睛闪动着兴奋的光芒盯着晏亭道:“寡人觉得今夜感觉妙不可言,晏爱卿总要给寡人无数的惊喜,认识的越久便越觉得爱卿有趣,寡人想,今后是离不得爱卿陪伴了,爱卿莫要辜负寡人的一片真心啊!” 呸!你有真心,我就是真男人! ¤¤¤¤¤¤¤ ~~~~(>_<)~~~~这几天家里有事情,更新不稳定,今天又晚了,实在抱歉!(未完待续,) 第一五零章 你是寡人的 朝华殿,处处彰显了奢华,那个意气风发的俊逸男子栖身在王榻上浅笑之时,这里便是人间仙境;他不在的时候,这里便是囚了雀儿的金鸟笼——冰冷的令人心寒。(.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再过两天便是六月初八,大婚整整一个月了,可睿王驾临朝华殿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除了天之骄女的光环,脱不开少女情怀,总也藏着份心动的好奇,未嫁之时便偷偷遣人打探过的,得了消息说姒塔受宠之时,睿王曾有过连住在重欢殿三个月的记录,外人皆传,睿王可以三天不吃饭,却不能三天不临幸女人。 初闻之际,心头曾惆怅过些许时日,是女子皆幻想过一心一意的对待,得知自己未来的夫婿是如此的好色,怎能洒然,不过她毕竟是堰国公主,释怀的也快,长于王宫中,这样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即便她的母后是父王最宠着的女子,可那也不代表父王就不会到旁的寝宫中渡夜,倒也渐渐接受了传说中的睿王。 如今入了尚晨宫,情况却是完全的不同,也见过那个姒塔一次,不觉的比她好在哪里,本以为睿王可以那么宠爱着姒塔,她这样容貌与才情兼具的女子定然更得宠爱,却落得个如此田地,毕竟是新后,怎堪忍受空闺人寂寞,少不得使些小物事交换些消息的手段,得来的说法最初令赵娥黛微微安了心——睿王不但不到她这里渡夜,更不会去别的夫人寝殿中。 可那等安心也不过几日,之后倒是开始担心了睿王的‘反常’可是与身子有关系,又遣人到御膳房专门给睿王备下了些补身子的药膳,再然后每天痴痴的盼着,依旧未果! 今日睿王本来已经承诺。可赵娥黛太过莽撞,生生的错过了,回了朝华殿第一次不顾体面的嚎啕大哭。再之后便又遣人去探听消息。 枣儿一脸凝重的进了赵娥黛的寝宫之后,赵娥黛瞧见她立刻站起了身子,快步的上前拉住枣儿的手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昭阳殿那头怎么说,晏亭走了没有?” 看着赵娥黛的急切。枣儿迟疑了一阵,才小心翼翼的说了起来:“回公主,晏亭上大夫并没有离开,一同留下的还有那个叫萱草雅的,至于现在那面是什么情况,外人不得而知,因为大王支开了所有的宫人。只留下了晏亭和萱草雅在里面了。” 久久未曾回话,枣儿以为赵娥黛本不在意,适才渐渐的放了心,却不想正这时,赵娥黛突然抬头看着枣儿,眼中盈着满满的泪意,急切的说了起来:“枣儿,去把大王赏赐的那些珍品统统拿出来,都熬了给本宫吃,快去!” 枣儿惊了一下。透过半掩的窗扇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幕,转过头来略有些紧张的说了起来,“公主,这么晚了……” 终究隐隐不住。赵娥黛哭出声来,指着枣儿的鼻子怒骂道:“那人不喜欢本宫,不许本宫生气,难不成你这小蹄子也倚样学样,不把本宫当回事了?” 枣儿瑟缩了一下,她年岁虽轻,却跟在赵娥黛身边有几个年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赵娥黛这样激烈的反应,以前听在宫中服当了一辈子差的婶子说过,这女子但凡入了宫,成了那么许多女人中的一个,那性子便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变了倒也不值得奇怪,一如侯门深似海,王宫更胜侯府宅! 那话枣儿原本也只是将信将疑的,总觉得是那婶子倚老卖老,拿来哄着她的,若说变了,也只能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女子会变,她的公主是不同的,如今倒是信了,即便是公主这样恬淡的性子也是会变的! 战战兢兢的应了赵娥黛的要求,枣儿小跑着去给赵娥黛弄补品了,这一对主仆心中都分明着,睿王不到朝华殿,绝非是因为赵娥黛样貌的关系,可赵娥黛宁愿相信是她还不够完美,只要她更美了之后,睿王会来的,就像当初宠着姒塔那样宠她…… 而此时,赵娥黛心心念念的睿王却把晏亭逼到了池畔——终究是与样貌没有关系的,对着晏亭那张曾被许多个人取笑过的脸,睿王竟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冲动,就好像初识云雨的少年郎,迫不及待的想要深品,那样的吻勾起了他满腹的激|情,炙热的身体紧紧的贴着晏亭,让她体会他的急切,不容她的躲闪,让她退无可退,只能与他一起沉沦,若被世人嘲笑他亦好娈童又如何,只要他高兴,这天下便没有他不可为的事情,因为他终究会是天下之王! 唇齿相接,晏亭开始惶恐,睿王的手已经开始拉扯她的衣服,她防了这边,那双炙人的手便转到另外一边,萱草雅给她的药还不见上劲,反倒是她自己有些昏眩,渐渐辩不分明眼前的危险,身子无力的靠在池壁上,被动的防着睿王探索她身子的举动。 拉扯的久了,睿王也有些恼了,临幸女子的时候,多半都是脱光了在榻上等着他,偶尔有心血来潮,也是女子自己褪了衣衫贴上来,如今不说晏亭的推拒,单单是她这一身打了许多小结的衣服,他拉了许久也不见下去,却没有因为这点而失了兴致,反倒愈加的想要贴近,感觉晏亭比那最懂媚术的女子还要撩拨他内心的渴望,那强烈的感觉好像要把他一起焚烧了一般,他真的不想放手! 间或清醒之时,被自己的念头惊到,睿王微微松了晏亭,看着怀中眼神有些迷离的面容,突然觉得这样的晏亭有一种异样的风情,比之姒塔的媚态横生也差不许多。 甩开了脑子里的念头,为自己此刻的行为做了解释,只当没经历过这等刺激的感觉,所以才那么迫不及待,或许只要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便会像以往的时候一般慢慢的失去兴致,前提是他必须得到! “爱卿,袍子湿了。穿着难受,褪了吧,只要你允了寡人。寡人会好好的待你!” 低沉沙哑的声音轻拂过晏亭的耳畔,勾人悸动的温柔,饱含了情|欲的蒸腾。 晏亭身子一颤。顷刻回神,脸上挂着僵硬的笑。视线却时不时的穿过睿王颈侧看向萱草雅,思考着这女人是不是搞错了药,为何睿王不倒下,反倒愈发的精神了,莫不是她把春|药当成了迷药! 而萱草雅回望着她的视线也透出一丝迷惑,嘴角扯着尴尬的笑,猫儿样的眼睛绕着睿王的后背来来回回的转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那视线透出一种信息,大概睿王再不倒下,她或许会考虑直接打昏了他。 若萱草雅当真那样做了,后果可能会十分严重,白天的时候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睿王便用笔架砸她的脑袋,这若是直接打昏了他,不知道第二天的时候,睿王会不会遣人直接拎着鬼头刀砍了她们两个。 想到这里,晏亭身子又打了个颤。对着睿王挤出一抹柔和的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轻声道:“大王,臣实在不喜欢这里。还是榻上舒服些!” 晏亭的手推拒着睿王赤|裸的胸口,试图分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睿王此刻是一|丝不|挂的,他贴着她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身体上某个与她不同的地方生出了怪异的变化,那变化令她惶恐——比在战场上厮杀更恐怖! 睿王低头看了一眼晏亭搁在他胸口上的小手,眼底承满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毫不犹豫的应了晏亭的要求,轻快道:“爱卿既然允了寡人的,寡人也顺着爱卿的,脱了,现在就去榻上。” 晏亭又开始呲着牙笑,状似娇羞道:“大王先去,臣片刻便到。” 睿王拧着眉头不解道:“都是男子,怕什么呢?” 晏亭心底打了个突,面上却极力镇定的笑道:“此时不同。” 总算是得了晏亭点头,睿王倒也不再坚持,看着晏亭别扭的性子,只觉得有趣,想了想,对晏亭露出一抹别具深意的笑,看着晏亭眼底的迷茫,突然伸出手缠上晏亭的腰,一个用力便把晏亭拉进了自己怀中,俯下头又覆上了晏亭的唇,辗转深吻,这个时候觉得分开一刹也是难捱的,因此不会放过任何亲昵的机会。 萱草雅站在睿王身后伸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像念经一般的絮叨着:“师兄,我对不住你,流云的嘴如今又被你们大王吃了,啧啧——吃得蛮香,不过你也不要怪我,谁让你给的药都不好用呢,现在是坑人害己了不是,若是稍后保不住晏亭的清白,你也不要伤心,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真的怨不得我!” 睿王身后的贴在后背散在水里,半遮了身子,有些地方看得并不分明,可萱草雅却一边表达的自己对苍双鹤的‘愧疚’,一边瞪着眼睛上上下下如鉴赏珍品一般的盯着睿王的后背,特别是局部地区还要格外的多扫上几眼,对苍双鹤才‘愧疚’完,随后便呢喃了起来,“真圆润,不知道摸上去会不会像看上去感觉那么好!” 晏亭被睿王逼得有点盖不住火气,且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已经做好了咬睿王舌头的准备,尚未开咬,睿王已经抽身退开,依旧对着晏亭满意的笑,伸手抚着晏亭的脸盘,声调虽然平淡,却令晏亭一瞬间心悸,他是这样说的:“鹤先生说话从未失误过,寡人如今是更加的相信了,他那个时候就曾与寡人说过的,你会改变寡人对样貌的看法,寡人原本以为先生这话会证明他也不过是个寻常之人,会有以偏概全的失误,寡人不会改变对美好的认知,因此先生必错,却原来寡人真的为你倾心,这样的一张脸,究竟有什么魔力,竟令寡人为之冷淡了那般美好的新后,只想着你,即便是夜里梦见的也是你,还曾幻想着或许你穿了那件舞衣,遮了面,也能跳出惊艳世人的舞蹈,此刻,寡人如入了魔一般的只想占有,只要寡人想要,你便是寡人的,寡人要你记住,从今夜开始,你是寡人的。即便是你的妻儿也不能同寡人争,明白么?” 晏亭心悸了,只是因为睿王提到了苍双鹤。分开的之后,每再听一次苍双鹤的名字,就好像有什么勾住了心尖子。涩涩的痛着,痛中还夹杂着几分淡淡的惆怅和甜甜的喜悦。那样的男子,也说过对她倾心,其实,这已经足够,至少她比许多女子要幸福,一如天之骄女赵娥黛! 再然后听见睿王的话,脑子里一瞬间空白。并非是他说喜欢她令她沾沾自喜,而是他说喜欢她,所以她便要属于他,即便是屠幼菱和晏子恩亦不能与他分享,那是怎样一种占有,他们是她名义上的妻儿,尚且要防备着,那么卿玦和苍双鹤呢,他会怎样对他们,池中的水很暖。可晏亭却在这一瞬间觉得那水彻骨的凉,脸色也开始白了,无力的沧桑。 睿王看着晏亭的身子立在水中微微的颤抖,侧着头笑了起来。伸手又抚上了晏亭的脸,声调悠长道:“爱卿不必害怕,只要寡人需要你的时候,你乖乖的过来便是,寡人绝不会为难你的妻儿,反之……你知道寡人不是个心软的王!” 不敢摇头,也不想点头,就那么木讷的看着睿王,被这样的男人看上了,是不是前世丧天良了! 睿王还在笑,笑容里有着自信,“爱卿一直是个聪明人,该懂寡人的心思,或许不会太久,毕竟爱卿这样的面容,大概寡人也只是图个新鲜罢了。” 无力的点着头,这一刻竟出奇的思念着苍双鹤,脑子里灵光一闪,或许她有些明白晏痕那个时候话中的意思了。 睿王的手由晏亭的脸颊滑到了晏亭红肿的唇瓣上,指尖描绘着唇瓣的弧度,喃喃道:“真美。” 感觉到晏亭的身子又打了个颤之后,才大笑着转身,眼神淡淡的扫过了萱草雅,沉声道:“寡人反悔了,稍后你不必进来了,寡人只要流云一个便够了。” 萱草雅点头哈腰,频频赠送谄媚的视线,声音中充满了阿谀道:“大王英明,大王睿智,大王洪福齐天,民女不敢奢求大王甘露,民女马上离开,绝不打扰大王与上大夫的兴致……” 她说这话的时候,睿王已经走出去了老远,直到看不见睿王赤|裸的背影,萱草雅才停住了声音,转回头看着晏亭依旧靠着身后的池壁不动,撇嘴上前,不解道:“呆了?” 看着只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萱草雅,晏亭突然向前倾倒了身子,软在了萱草雅胸前,引得萱草雅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是你自己招蜂引蝶的,怨不得本女侠,你可别把仇恨抛给本女侠,对,对,还有那药也是师兄给的,本女侠不知道那药没用,大不了你挺不过今夜,本女侠给你多烧点纸钱,然后毒死师兄给你陪葬,你别蹂躏本女侠,本女侠冰清玉洁……” 晏亭靠在萱草雅胸前冷声道:“闭嘴,那药好用,本大夫身子软了,赶快拿出解药来,本大夫睁不开眼了。” 萱草雅轻‘哦’了一声,随后撇嘴道:“既然好使你还怕啥,等着睿王睡了,本女侠自然就带你走了,放心,本女侠绝对不会把你留给睿王蹂躏的,若是保不住你的清白,师兄准会活扒了本女侠的皮,你别瞧他那模样生得像个人似的,他可是啥事都能干出来的。” 晏亭眼角抽了抽,沉声道:“你信不信,今日本大夫若不得脱身,不必等你师兄,明日一早本大夫便活扒了你的皮。” “呃——我信!” 那厢,睿王上岸之后随意勾了长巾擦了身子,嘴角一直勾着笑回到了寝殿,躺倒在榻上,眼睛看着前方悬挂着的幔帐,觉得那幔帐看上去竟是这样的好看了,以前怎么一直没发现呢? 不经意的抬手,半晌,落在了自己的唇角,那里残留的味道真好,晏亭说他很久未净身了,他那个时候只是笑,许久未净身的人竟会带着一阵若有似无的幽香,不是很奇怪么? 远的、近的、笑的、忧的,脑子里全是那张被自己嫌恶过好多次的脸,管他是男人女人呢,都是他的! 可是,为什么他这般的兴奋着,可是眼皮开始沉重呢,这一日他想了好久,怎么可以困了呢,心下突然有些惶恐,若是他困了,或许便要错过了,开始焦躁,想要起身去寻晏亭,管他是在榻上还是水中,他要让晏亭成为自己的,只有真正成为自己的才不会患得患失,试了几次皆起不来,眼皮愈来愈沉重,渐渐的看不清灯火通明的大殿,沉底入睡前,他只是吃力的喊出,“流云,是寡人的!不许走……” 许久,萱草雅小声的对晏亭说,“真睡了。” 晏亭迟疑的点着头,萱草雅随即微微扬高了声音,兴奋道:“瞧瞧前面。” 说罢便要去掀覆盖在睿王腰间的锦被,晏亭抓上她的手腕冷声道:“疯了你,还不快走!” 萱草雅委屈道:“吃不到,看看怕什么呢?” 晏亭甩开萱草雅的手臂就像外头走去,“那你留下慢慢看吧,本大夫可是要走了,他脾气可不好,王后都砸的,若是被他察觉是你下药,你等着明天被活扒了你的皮吧。” 萱草雅眨了眨眼,看着已经走到殿门的晏亭,紧张道:“你这没良心的,当真不等我这救命恩人,咒你被师兄祸害!” ¤¤¤¤¤¤¤¤ 小小声滴呼唤一下,明天是7号了,粉红双倍到明天结束,亲们,有票票滴,恳求一下。 捂脸,爬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 想一个人的孤单 没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洒脱荡然,只有落荒而逃的仓促匆忙,大王啊——咱惹不起! 回到晏府已过子夜,夜里凉薄,却始终未敢脱了衣衫,一路上萱草雅都在对着晏亭怪笑,那笑恨得晏亭牙痒痒,萱草雅全然不知一般,临了还要补上一句:“高手,真乃高手也!” 直到下了马车,晏亭才回头,对着萱草雅恨声道:“不知所谓。” 萱草雅始终笑着,晏亭真的不知她话里的意思么,当然不是,晏亭不但知晓,且因为对她话里意思的了然而有些不知所措,也是,招惹了那么个男人,若是爱了亦是不易,何况本无情谊,今夜算是勉强过关了,那明天呢,还有明天的明天,想来便是抓心挠肝的混乱。 进了晏府,晏亭负手快步走回自己的院落,萱草雅倒是没跟上晏亭的步子,对还没歇息的婆子吩咐道:“给大人备些姜汤送去。” 婆子应了之后,萱草雅才悠哉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她今夜是不会偷渡到晏亭的房里去了,拿捏不好,真被晏亭扒了皮就悲惨了。 那厢,晏亭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褪下了身上湿乎乎的赘物,未曾束胸,披了件宽敞的长袍,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却始终没有睡意,心下念着许是萱草雅那所谓的醒神药吃的多了些才会如此,却是怎么也不肯承认心口好像被撕扯着痛是因为夜深之时愈发无法抵抗的落寞所致,褪下了属于男子的外衣,骨子里藏着始终是女儿家的心性,尤其先前昭阳殿那一幕还盘旋在脑子里久久不曾消散。 在这清冷的夜里,孤寂来得如此的汹涌——却原来,想着一个人的才是最孤单的时候。 “云儿。起来把姜汤喝了吧!” 晏痕从婆子那里把姜汤接了过来,在晏府下人们中,怪异的晏痕慢慢被接受。不过,他们只知道他叫殁先生,是晏亭收来的食客。是个极其有本事的老者,且章化对其十分的尊敬。因此他说话,别人也当他是个管事的来听的,因此晏痕跟那个婆子索姜汤并没浪费什么唇舌。 晏亭听见了晏痕的声音,虽然他是她父亲,可自己不做男装打扮面对了晏痕也要觉得别扭,天不冷,却把薄毯缠绕在身上。慢慢的转过身子,看着晏痕把手中的托盘送到她眼前,托盘上搁着一口碎花小碗,碗口隐隐滚着热气,虚虚实实一直绵延至晏亭心底,一瞬间感觉眼角酸涩,仓皇的低垂了头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晏痕见晏亭如此反应,只是长叹一声,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了一边的矮几上,端起小碗复又送到晏亭面前。声音依旧是干涩的沙哑,却恁般温柔道:“喝了吧,去去寒气。” 晏亭始终垂着头,不过听了晏痕的话之后如听话的孩子般乖乖的伸出了手接了那蒸腾着热气的碎花小碗。眼角的不适感愈加的严重,心头却感觉吁出了一口闷,渐渐平和了起来,将小碗凑在嘴边小口小口的啜饮了起来,热乎乎的汤水暖和了她微微发颤的身子。 看着晏亭柔顺的喝下了姜汤,晏痕缓缓的搭身在榻边,父女二人第一次这般平和的坐在一起,静寂了片刻之后,晏痕喃喃的说了起来:“我原本就有些担心的,可还是成了真,你极像你娘,那个时候她就是你这年纪,我第一次见便真心的喜欢上了,那是一种无法克制的感觉,想到了心都跟着生疼生疼的喜欢着,我原来是不想奢望的,因为我知道你娘那个时候是先王最喜欢的夫人,可是先王竟把你娘送给了我,我知道先王也是不舍得的,可还是顺着自己的想法纳了你娘,说不上究竟为了什么,你娘不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却比那个时候最有名的美女陆姒婵更令人无法移开眼睛,有许多男人喜欢你娘,她会入宫,只因为先王有着别的男人无法比拟的权势,也有着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不能与之抗衡的地位,不管怎样,先王把她让给了我,我便立下了誓言,会用一辈子去报答先王这份情谊。” 手中的碎花小碗已经见了底,晏亭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碗底残留着的碎姜末,半晌轻缓道:“那么娘呢,被当成礼物送来送去,娘可会甘心?娘最爱的可是爹?” 晏痕身子颤了一下,可还是小声的说了起来:“见过你娘的人都以为她与我是真心相爱的,其实那不过是我们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你娘心底一直有一个男人,但那个人不是我,也不是大王,离开了那个男子,对于你娘来说跟谁都是一样的,先王把她当礼物,其实,她又何尝不当自己是个行尸走肉呢,或许死了,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听了晏痕的话,晏亭手中的碗滑了出去,碎姜末沥沥拉拉的拖出去老远,直到小碗落地发出了脆响,晏亭才有了反应,身子微微的抖着,盯着晏痕的眼底隐隐透着愤怒,厉声道:“莫不是那个时候你知道娘不爱你,所以你放任韩夫人陷害了她,那么我呢,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让韩夫人把我一起弄死,留我在这世上干什么,出生便背负上了克死生母的罪名,长在山间十几年,你甚至来看我一眼都没有,你知道么,三岁那年我差点一个人饿死,七岁那年师父就把我自己丢在山里半个月不见人影,留我在这个世上干什么,给你当牛做马,为了你欠了先王的人情让我背负晏府几百口人的生死,我不喜欢大王,我害怕他,就为了我是你晏氏的后人,便要应付大王的调戏,我只想和卿玦远走高飞,他答应带我走,永远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我不要当晏亭,不要当晏亭!” 说到后来竟有些歇斯底里,晏痕手足无措的看着晏亭,喟然道:“云儿。不管当初我究竟做了什么,但是有一点你不该质疑,那便是我对你娘的感情。当年是我防备不周,我为此付出了痛苦一生的代价,并且这个惩罚会一直伴着我。直到闭眼的那一日,不过。有些事情你却是应该知道的,虽然你娘心中有一个男人,但是她真心的喜欢着你,在得知有你之后,她亲手给你缝制了许多的衣服,那么小巧精致,一针一线的缝就。怕被妙萏她娘发现,那些皆被我藏了起来,她常常坐在窗子边,虽然那个时候天已经凉了,可还是固执的坐在那里看着天空中的云,她说她这一辈子活的不快乐,可希望你能像天上的云一样自在,你是她最后的希望,先王得知她有了身孕,半个月未曾上朝。听说病得极重,后来传我入宫,他见到我之后第一句话便是‘若盈姬生了女儿,便嫁给储君。她会是大央未来的王后!’我应了,但是我知道,你娘不希望你入宫,她说你是云,该自由自在的飘着,怎么可以禁锢在没有人情冷暖的王宫中,所以得知大王将再次大婚,我没去找过她,此一生,我负了你娘,同样也负了先王……” 晏亭紧紧拥抱着自己的身子,泪水无声的滑落,并不抬头去看晏痕,噬心的孤寂、睿王的压力、加上眼前听到的一些与十几年认知大相径庭的往事,晏亭不知道要如何度眼前的混乱,而且即便度过了这一刻,可是天亮之后呢,麻烦还会继续,且较之先前还要难以应对,她该何去何从? 见晏亭不做声,晏痕深深浅浅的吸了几口气,又接着开口道:“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同你说这些让你难受,可是有些事情你早晚是要知道的,今天已经六月初六了,后天便是你的生日,同样也是……整整十九年了,我终于可以给你娘一个正式的名分,将她的尸骨移至大王封赐的晏氏坟地里。” 晏亭蜷曲着膝盖,把自己的脸埋在双膝之间,哽咽不语,晏亭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破碎的小碗,心中一窒,莫名的惶恐了起来,紧张道:“云儿,若当真有那么一日,我不会拦着你,想跟谁走,你便走吧。” 缓缓的抬头,模糊的泪痕中,似乎隐约的瞧见了有一抹淡紫色的身影慢慢的靠近,晏亭轻轻勾了嘴角,喃喃道:“原来我这般的想他了,竟会幻视。” 听见晏亭的话,晏痕心头一颤,顺着晏亭的视线回头,竟看见苍双鹤慢慢的走近,他的脸上还是挂着平和的笑,只是肤色略有些苍白,一如那年初见,苍双鹤就是这样挂着浅笑出现在晏痕面前,四年了,这个年轻的男子面容上没有任何的变化,靠得越近,便越觉得苍双鹤似乎不是个凡人,即便咫尺之遥,也好像感觉不到他的气息,有一些虚无缥缈。 晏痕知道睿王对苍双鹤的复杂情绪,睿王倚赖苍双鹤的谋略,却从心底处处防备着苍双鹤,饶是如此,在晏痕内心深处却是没有人比苍双鹤更值得他信任,因此见到苍双鹤,他第一个反应是错愕,第二个反应便是笑,笑容里透着安心。 苍双鹤走到晏痕身侧,依旧是那般婉转优雅的语调轻轻的说着:“鹤来了。” 晏亭眨了眨眼,随即把脸从新埋进了自己的双膝之间,不言不语。 晏痕对着苍双鹤开怀的笑,声音中透着激动,可也有些担心的问道:“先生怎么会还在大梁,身子好些了么?” 苍双鹤淡笑着应道:“鹤知道流云想念鹤了,鹤亦想着她,捱不住,便回来看看。” 清淡的声音飘进晏亭的耳中,却好像重锤一般在她心尖子上砸出一个缺口来,浓烈的感情顷刻泛滥,不管他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心,晏亭知道自己为这话深深的悸动。 晏痕看着苍双鹤微微偏头凝视着晏亭蜷曲着的身影,脸上挂着了然的笑,对苍双鹤小声说道:“夜深了,老夫回去歇了,稍后我会差章化通知晏忠,明天早上不必过来侯着云儿出门。” 苍双鹤点头柔和道:“多谢。” 晏痕看着晏亭依旧埋在膝间的脸,叹息一声,与苍双鹤虽不多言,却已经在眸光流转之时转达了他的担心,而苍双鹤回了晏痕一个安抚的笑。 看见苍双鹤的笑,活过半百的晏痕竟也要觉得安心。随后蹒跚的离开了晏亭的房间,临了体贴的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晏亭和苍双鹤之后,苍双鹤缓步上前。伸手轻抚上晏亭先前解开之后随意披散在后背的青丝,宽宽的袖摆夹着清爽的味道贴在了晏亭的曲起的腿侧,他知道。那里最贴近晏亭的鼻翼。 “流云,我回来了。” 晏亭并不应声。苍双鹤看着晏亭微微发抖的身子,浅浅的笑了,“初八之前,我不会离开,会一直陪着你。” 那清爽的味道令晏亭渐渐平复了心底的躁乱,就好像曾经每一个有他相伴的日子都可以熟睡一样的舒服,听着他的呢喃。感受着曾经的梦变得真实,晏亭心底的情感越发的深刻,却依旧不敢抬头,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袍子,或许动一动便可以露出肉来——怎敢动? 缓缓的坐在晏亭身侧,伸手将颤抖的晏亭拥进怀中,体会着她微微的挣扎,柔和的说着:“别担心,我在!” 眼圈又开始酸涩,终究不再抗拒。贴在苍双鹤怀中呜咽出声。 苍双鹤叹息一声,一手抚着晏亭乌亮的青丝,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任晏亭肆意宣泄心中的苦闷。有些事情他可以掌控,可他毕竟是个人,也有掌控不了的东西,例如晏亭的心,就是掌控不了才会害怕,才会像个不知理智为何物的呆子,只全然的凭着心思做事。 天尘子不允许他下山,说他若是勉强自己,只会把自己还没有完全养好的身子祸害的更严重,可他只是浅笑着回了天尘子,“若是徒儿不下山,只怕日后会让自己的心比身子还要难受,流云需要徒儿。” 他说得坚决,天尘子也只能摇头叹息,宠溺道:“先前为师说你不似个人性子,要替你担心,如今瞧见你这样子,还是要为你担心,哎!看来这毕生最后一赌,阴业是要赢了。” 听见天尘子的慨叹,苍双鹤也只是歉然道:“徒儿对不住师父。” 天尘子摇了摇头,“罢了,只要你高兴就好,让阴业赢了倒也不错,毕竟我们都老了,也该过了怄气的年纪了,去吧,睿王是个固执的孩子,别让他伤害了那个丫头,她也不容易。” 带着满怀的感激,苍双鹤骑着快马日夜兼程,马换人不歇息,全凭着心中所思,晏亭的生辰便是其母的忌日,今年与去年还是不同,他知道她在想他,怀中的紫玉那般的炙热,从分别之后便有了温度,午夜之时,那温度会达到一个至高点,因为那紫玉的温度会在那个时候让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心悸,因此不管多么虚弱,午夜他是从不睡的,只有那个时辰才能清清楚楚的体会她的思念。 进晏府之前,他才呕出一口血水,害怕晏亭担心,在外面停留了许久,待到面色渐渐缓和之后才进门。 看着她将脸埋在双膝间蜷曲成一团,想着天尘子曾说过的过往,阴业是个冷情的人,即便晏亭是个女孩,他也不会偏待她,在她很小的时候常常把她自己放在深山里,那一次天尘子来了兴趣,偷偷选择阴业不在太行的时候上了山,瞧见的便是小小的娃娃蜷曲成一团坐在木屋冰冷的地面上,他唤了几次不见她答,心头有着好奇,掰开她的身子一看,她竟然高烧昏迷了,那个时候如果他没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在苍双鹤知道晏亭是女儿身回到巫山之后天尘子同他说过的,苍双鹤听见之后竟感觉心中疼的比那个时候中毒还要难忍,那个小小的身影,每次到了难受的时候便蜷曲成一团,过往,在她并不宽敞的世界中,只有她自己存在,如今,她的世界中渐渐多了人,无论是卿玦还是他,其实都是硬生生挤进去的,不管她接受不接受! 收紧手臂,紧紧的缠住晏亭细瘦的身子,感受着她真的存在,怀中的晏亭不在只是他的一个梦,即便知道自己是硬生生挤进她的世界中的人,可他真的想她了,在分别之后想得心口都在疼,如今再见,只想紧紧的拥抱,不但要告诉她他的人在想着她,还要让他知道,他的身亦在想念! 那一夜,尽管晏亭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袍子,可他们却只是静静的相拥而眠,她在他怀中睡得很沉,他看着她眼角残存的泪痕,带着分心痛,亦带着份满足的沉入梦境。 那一夜,大梁城外,黑马银铠的将军静静的仰望晏府这方的天空,他与她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 ¤¤¤¤¤¤¤¤¤ 抱歉,今天更新的这么晚,真的谢谢大家的票票支持,这几天被很多现实中的麻烦缠着,心头一直闷闷的,看见亲们的支持,总有想哭的感觉,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一五二章 鹤之情动 仰头,东方泛白,青丝挂露,折着晶莹,如女子情伤后的泪花,缓缓滚落,摔出无声的心痛。 “姬将军,回吧,若被大王知道了,治您个擅离职守的罪名,得不偿失。” 卫都小心翼翼的劝说着,记不得这样的话在见到卿玦之后已经说过多少次了,可是卿玦只是默默的遥望,从深夜到天明,没有移动过身子的矗立。 天亮之前落了雨,沾湿了衣袍,愈发的透着冰冷,由外到内凉到心底。 “姬将军,您有今天的地位不容易,等着战胜西申之后,想要什么,大王都会允的,不差在这一时了。” 会允么?卿玦终于有了反应,转着僵硬的身子回首,看着身后卫都那一脸的焦急,扯了一抹苍白的笑,轻轻的、柔柔的,几不可闻的说道:“不会了,若他知道那人是谁,便绝对不会允了。” 卫都愣了一下,卿玦转回头去,看着晨曦映照着的大梁城,喃喃自语,“成了大将军又如何,终究还是不能得己所愿,为何上天待我如此不公,为何要这般待我,二十几年了,一直不公着……” 侧耳倾听,沾了卿玦话中的忧伤,卫都良久的沉默着,终究无法理解这样一个美胜女子的男人为何有那等嗜好,晏亭究竟哪里好? 传闻,大王的姬妾为他惨死;传闻,谪仙般的鹤先生亦曾与其同榻;还有昨夜才听来的传闻,大王将留宿其于昭阳殿——其实,皆不是传说! “阴阳相补,方可生生不息。” 终究忍不住,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话音方落便已后悔。这劝莫不如不劝,只怕反倒适得其反,天已亮。城门却依旧未开,只因为卿玦还在,若要激起卿玦心中的怒火。强行进城,只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心头悚然之后,卫都战战兢兢的补充了一句:“大将军,末将亦是奉命行事。” 卿玦没有失了理智,他只是依旧持着那淡淡的语调,缓缓的说着:“是啊,都是身不由已的人,何苦互相为难呢?” 卫都惊了一下。慢慢的垂下头,不敢去看卿玦孤寂的背影,诺诺的说道:“大将军抱歉,末将家中还有妻小。” 卿玦猛地回身,探手自怀中,引得卫都应激的向后跃身,抽出腰间的佩刀拉开了架势,全身皆处在防备状态,终究曾是卿玦的部下,得知他回返。只怕其惹来睿王的不悦,偷偷的出城,命令守城的小吏若他不回不得开门。 人多嘴必杂,安排好一切之后。独身前来,直到这样的情况发生之后,心底究竟有没有后悔呢,卫都太过清楚自己与卿玦的差距,若当真动手,他决计不可能有一分赢过卿玦的把握,可是想来想去,却不觉得后悔,如卿玦这样的人才若是失了,对大央实在是莫大的损失。 面对着卫都,卿玦只是慢慢的垂下了头,看着自怀中摸出的狭长的镂花木盒,并不理会卫都的表情,只是缓缓地伸手递了出来,并不遮掩落寞的说道:“本将军不会为难卫将军,卫将军是个仁义的人,看在你我总归相识一场的份上,劳请卫将军把这盒子转交给晏亭上大夫。(.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卫都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打着颤,视线从盒子转到卿玦的脸上,复又转回到盒子上,迟疑了许久,才收了手中的剑,伸出手接过了卿玦送到他面前的木盒,瞧着那盒子上的图案,现出几分阴柔,竟有些与坊间盛着首饰的盒子十分的相似,伸手掂量掂量,并不十分的沉重,愈发的好奇起来,不过却并不敢出声询问,只是沉稳的点头应道:“大将军放心,稍后末将便去晏府把这东西交给晏上大夫,姬将军,城内的门吏等着开城门,您看……” 卿玦又抬头看了看晏府的位置,他真的离她很近了,仰起头,便可以看见同一片云,可是,他无法见到她,明天便是六月初八,她一定也想过他的,明知道或许有这样的结果,可还是顺着心意赶来。 睿王不喜欢他,他又何尝喜欢过那个天之骄子,他们同样都是姬氏的后人,可境遇却是天差地别,人前他们水火不容,背了人,他却比谁都了解睿王这样做的想法,就好像是曾经的自己受到了晏亭的吸引一般,毕竟,他与睿王的身体里皆流着属于姬氏的血,做事上很难脱开姬氏的痕迹。 从睿王临时调他离开大梁的那一刻,卿玦便知道或许那曾经与晏亭手牵着手漫步枫山上的静谧温暖大概要永远变成回忆,一墙之隔,远如天涯,深深的吸着这片天空下的气息,或许能闻到那沁人心脾的淡香——也只是或许! 翻身上马,牵着缰绳回首,盯着卫都,声音中透着信任,“本将军相信你。” 卫都握紧了手中的木盒,抱拳道:“大将军尽管放心。” 卿玦露出抹浅淡的笑,再看一眼之后,催马上路。 ‘流云,等我,你说过要嫁我的,我只有你——真的只有你了……’ 看着卿玦绝尘而去的背影,并不理会远处聚集在城门外等着进城的路人,紧紧的攥着木盒,摇头叹息:“何必呢!” 回转,开城门,面对着鱼贯而行的路人,卫都小声的吩咐着门吏道:“上面问起来,旁的话不必多说,只要交代是本将军吩咐的便可。” 门吏也是个灵光的人,听见卫都的话,忙点头哈腰的应了,卫都赏了些金叶子,看着门吏眼中的感激,方才放心上路,怀中的木盒是灼人的,他留不得! 雨洗过的大梁城,清新的令人愉悦,晴好的天,几朵恬淡的云缀在天边,令人心情开阔,阳光正好,穿过窗棂落在榻上,照着人也跟着分外温暖。只是有特别的一缕竟对着榻上相拥着两人面容的位置,有些不讨喜。 这么多时日,梦里终究避开无尽的杀戮和只有一个人孤独挣扎的黑暗世界。触目桃花飞,静潭边,是淡紫色的身影回头对着她浅笑。梦见了好多次,这一次又有些不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竟然开口对她恁般温柔的说着:“流云,我是真心的爱上了你。” 那般的真实,真实的令她想流泪,可是泪不及落下,却转了场景,卿玦端坐雷行乌骓马上,就那么痴痴的望着她。她有些心虚,想着要如何解释自己的心意,可卿玦却不问她为何要动摇对他的感情,只是静静的望着她,直到眼前渐渐的透着红莹莹的温暖,他在阳光中洒然转身,他对她笑,他说,只要她幸福,那么他就成全她。孤寂已然成为一种习惯,或许,时间久了,他可以忘记对她的爱。只要忘记了,便不会痛苦,他还是那个习惯孤寂的卿玦,只要习惯了,真的没什么…… “卿玦!” 惊叫的睁开了眼,却被淡紫色的轻纱遮住了视线,望不出去外面的阴晴圆缺,流光点点环绕在她周边,身边淡淡的幽香并不只是她的梦境,猛地抬眼对上了苍双鹤柔和的笑,那淡紫的轻纱是他的袖摆,此刻他正擎着胳膊,宽大的袖摆便遮住了她的视线。 想也不想便抬手扫开了面前的胳膊,袖摆划开的一瞬,阳光直射上了晏亭的眼,复又紧紧的闭住,耳畔传来苍双鹤轻柔的声音,“若是不遮,便会如此。” 那声音同梦中他说着爱的时候一样的迷人,深深的悸动,愈发的不知要如何面对,始终闭着眼——看不见便不会紧张。 看着晏亭脸上的表情,苍双鹤嘴角的笑容愈发的深刻,曲起方才为她遮挡阳光的手臂,缓缓的抚上晏亭额前散落的发丝,清楚的体会到晏亭的身子在他触上她的一瞬微微的战栗。 “鹤先生,这是本大夫的卧榻,请你下去可以么?” 终究忍不住,晏亭咬牙出了声,说到底,也只是因为害怕苍双鹤那只带着微微凉意的手再流连在她的脸上,她会控制不住内心的煎熬,任由眼中的泪水恣意流淌——即便要流,她也不想让他瞧见,在他眼中,她会是一个坚强的上大夫,一个可以与之抗衡的敌手。 晏亭终究是猜不透苍双鹤的,本以为她那样冷硬的驱赶,他会像曾经很多个早晨一样赖在她身边,或者轻轻的触碰了她的衣角,亦或者只是静静的挨靠着她,唯独不会顺了她的意思起身,可是此刻她出声之后,随即便听见了衣袍摩擦的窸窣声。 他在,她身边有微微的凉意,他起身之后,她愈发的感觉到凉了,想来竟是有些好笑的,已经六月,她身上还遮着薄被,竟会在那个冰人起身之后感觉到冷,荒谬! 虽然他说过要陪着她度过六月初八的,可却还是担心他会因为她的冷淡而就此离去,虽然听不见苍双鹤的脚步声,可是晏亭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他慢慢的向远离她的位置走开,伸手遮着眼前的位置,晏亭睁开了眼看着还在榻前的苍双鹤,他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愤然离去,甚至他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终究忍不住,轻缓的开口,“为何没走。” 苍双鹤淡笑:“你舍不得我走。” 晏亭冷声道:“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先生莫要太在意自己。” 看着晏亭脸上的表情,苍双鹤并不出声反驳她,方才负在身后的手送到了前面,手中捏着镂花的小盒子,轻缓道:“这个给你。” 心头浮现一丝暖意,可晏亭却依旧板着脸,脑子里全是梦里卿玦落寞的眼神,虽然很想知道苍双鹤要送她的是什么,却总觉得若是接了苍双鹤递过来的东西,便是背叛了她对卿玦的誓言,因此视线绕开苍双鹤手中的盒子,眼睛冷淡的扫着苍双鹤的脸,讥诮道:“莫非先生也同外头那整日守在我晏府门外的官员一般,以为送些东西便能换取自己的便利了,其实本大夫与先生也算有些情谊的,先生若是有求于我,倒也不必落了这样的俗套,只要开口说个‘求’字,本大夫总会给先生些颜面的,终究是曾经欠下了先生的。总也需要的还的,不然将来哪一日若是活得不够明白,直接入土了。却还要背负着欠债,死也不能瞑目。” 爱与不爱间徘徊的人,情到浓时。便成了双刃的剑,伤人害己。以为可以抽身,却在痛过之后才发现,情根深种,若只是伤害便可断了,那也便不是爱了。 即便脸上有药性的保护,却还是遮不住她的苍白,苍双鹤看着晏亭的脸。终究不再淡然自若的笑,擎着木盒的手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随后缓缓的说道:“此物非鹤所赠,若你不接下,将来有一日见了姬将军,追问起来,莫要将罪过推到鹤的身上。” 那个时候卫都离开了城门之后直奔着晏府而来,并未得见晏亭,难免有些焦灼,章化见他急切。得知是送十分重要的东西给晏亭,思来想去,找了几个见证的人,把卫都送来的东西收下了。不过先前晏痕吩咐一早谁也不得去搅扰晏亭休息,章化在晏亭的院子外徘徊了许久,见了晏痕,把东西交给了晏痕之后才算稳了心。 章化问过卫都这东西来自何处,卫都藏了个心思,并不敢直接声张说是卿玦送来的,支吾之后回了句,“军中之事。” 听了卫都的话,章化也便不再多问,交给晏痕的时候只说是卫都送来的东西,晏痕也是这样告诉苍双鹤的,可苍双鹤接过木盒只一眼便颤了心。 晏痕离开后,苍双鹤拎着木盒回到房间,看着依旧躺在榻上熟睡的晏亭,心中是满满当当的动容,可看见木盒之后又耸答了眼皮,那木盒上的封口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件十分容易的事情,温润的手指来来回回的徘徊在封口上许久,最后勾了唇笑,把木盒完好的放在了一边,不再多看一眼。 缓步回了榻上,他如今动作总是慢条斯理的,或许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他是一如既往的优雅着,可天尘子却可以在第一眼便看出,他的动作慢,绝非是因为天性使然,只是因为余毒未尽,每一个动作皆好像散了骨头般的痛着,那般远的距离,坐在马背上颠簸,若是换一个人,大概会痛死在半路上,他也是肉体凡胎,但是怀中的紫玉告诉他,这个时候晏亭需要他。 几岁开始便一直挑战了自己的极限,风浪中独行过来,成就了波澜不惊的性子,或许按照萱草雅的说法,他太过凉薄,若非如此,她或许会要嫁他的,他只是浅笑着对着萱草雅,或许便是这等笑容,才会逼退了许多女子,也让他落了个清闲。 距离大梁二百里的时候,再一次体会了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觉,那般的深刻,好像只要他闭上眼睛,便真的不能再见到那个曾经捏着桃枝拨弄静水的女子了,咬紧了牙,告诉自己她的心在等着他,只要他坚持下去,便会笑着出现在她眼前,让她知道她身边有他给她撑着。 天尘子说他,凉薄了二十几年,待到情感溃堤之后,会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汹涌,或许原本便没有信与不信的说法,因为本不在意,又如何要去追究是是非非呢,如今对着沉沉的睡着的面容,顷刻恍然,原来爱已经这般的深沉了,只要看着她在,便已满足,其实,他的感情并不比木盒的主人来得浅。 慢慢的躺在晏亭身侧,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莹润的手指轻拭去晏亭眼角的湿润,将自己的脸贴在晏亭的脸上,轻轻的呢喃:“流云,我是真心的爱上了你。” 可是,片刻的温馨,尚且不容他回味,她却在他的怀中叫出了卿玦的名字,替她遮了阳光耀眼,到头来,一并遮住了他心中的暖阳,可是,他还要对着他笑,笑得多深刻,心中便有多痛,只是因为如今的他不知道自己除了笑外,还可以拿什么遮掩自己的无力。 听话的下榻,取来了搁在一边的木盒,她却不接,他淡然的说出那番话之后,晏亭竟没有迟疑,直接伸手抢去了木盒,当着他的面打开,纤细的手指捏出盒中的玉簪,没有过多的花纹,与他们头上那对乌木簪子一般的样式,簪子的前端细密的雕着几个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眼睛一眨,再一眨,还是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那一颗晶莹滚落的时候,苍双鹤伸出了手,那泪满满当当的落在了他的手心,伤心随着那泪重重的砸在上心头,无法畅快的呼吸,就好像那个时候死亡逼近的感觉。 晏亭转身就向外面冲去,苍双鹤倾尽全力上前几步,将晏亭拉回自己的怀中,呢喃道:“别去!” “放开!” “不能去!” “别让我恨你!” 晏亭的口吻是坚决的,可苍双鹤非但不松手,反而将晏亭压在了一边的冰凌纹的高柜前,倾身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狠言恨语。 挣扎,厮打,推不开身前与过往判若两人的苍双鹤,待到她软了情绪,他才软软的搭在她身上,附在她耳畔小声道:“若你这般走出去,莫不说能不能寻见被睿王隔离在大梁外的卿玦,而你的女儿身也将显露人前,现在还不是时候。” 确定晏亭清醒了,苍双鹤对着晏亭露出一抹较之过往更温柔的笑,再然后,缓缓的滑倒……(未完待续,) 第一五三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何能与你沧海桑田,此情不渝,只要时间可以就此停住,那么爱就永远不会变质!可是,成就永恒,要经历剧痛的历练,若如斯,宁愿情移心变。 兜兜转转,本不欲争红尘绝恋,却生生的陷落,逃出无路,怀中的身子是冰凉的,总是那般清淡的人,如今即便是昏厥,嘴角也要残着一抹满足,就像那年桃花林中的初见,他便是如此的笑,笑得她灰暗的天空一瞬间晴蓝了,经年以后回想当初,还是心悸,若是可以选择,她亦希望自己能如他一般笑傲红尘。 泪水恣意,却还要咬紧了牙关说着冷情的话,她是这样说的:“苍双鹤,你又开始玩花样了,你以为如此我便会信了你的,不会的,我不会再上当了,你若死便死了,念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我会亲自埋了你,不见倒也好,省得糟心。” 她的胳膊揽在他的身子下,让他可以枕在她的臂弯中,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那浅淡的表情,她披散的发丝垂在他的脸侧,与他半拢的发混在一起,竟分不清彼此,伸出闲着的那只手一直轻拍着他细致的面容,碎碎絮絮的念叨着:“你若这般死了,我决计不会救你,师父的赌注便算我赢了,我不会为你停丧,我现在就将你拖出去埋了,让你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那一年,他浅笑着点亮了她的天空,若这世上真的没有他了,那么,她的天空也便会从他消失的那一瞬间开始,恢复黯淡吧! 手中的玉簪子在苍双鹤倒下的瞬间掉在了地上。那么精致的物什,原来也是那么的不经摔,残破的碎玉不复先前的精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一并散了开来,不成语句! 晏痕原本便没有走远,听见了这屋子里的声音。快速的冲了进来。 那厢萱草雅懒洋洋的起身,习惯性的翻上墙头。便瞧见了晏痕冲进屋子里急切的背影,快速隐进房门后,看不清是谁,萱草雅猫儿样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喃喃的念叨:“一早便有老不休偷看人家闺女,呔!那个糟老头子,你给本女侠站住!” 说罢也跟着翻入晏亭的院子。不待站稳步子便追着晏痕的身影冲进了晏亭的房间,可瞧见房间里的情况的时候,萱草雅的身子不禁打了个颤,大声道:“师兄!” 晏亭跪坐在地上,搂着苍双鹤的身子,她身上宽大的袍子半滑了下来,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上面散着凌乱的发丝,晏亭的表情有些木然,口中絮絮的念着什么。听不太清楚,她的手颤抖着抚着苍双鹤的面容,间或还要笑上一笑,那样的苍双鹤让萱草雅紧张。而那样的晏亭却令萱草雅害怕。 萱草雅清楚即便苍双鹤身体内有残毒,却万万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损了自己的性命,若是如此轻易的就死掉了,那也就不是她的师兄了,可晏亭的反应却委实让萱草雅害怕,怕苍双鹤和卿玦两个人的深情外加睿王的好奇心早晚有一天会将她逼疯。 晏痕痛心疾首的看着晏亭,半晌也只是小声的说了句,“云儿。”然后便默了声。 萱草雅迟疑了片刻之后,缓步上前,蹲在晏亭身侧小声的说道:“找人来给师兄瞧瞧吧,若是一直这么摆着,恐怕真的会没命了。” 晏亭听见了萱草雅的声音,缓缓的侧过了脸,对着萱草雅露出一抹含泪的笑,缓慢的,好像当真不知缘由的问了起来,“为何要医?” 如今近距离的看着泪流满面的晏亭,萱草雅已经跟着揪心,又听见她的问题,竟一时哽住了,想着怎样说才会让晏亭醒神。 晏痕终究隐忍不住,上前一步拉扯了晏亭的手臂,晏亭茫然的抬起了头,不想晏痕重重的甩了一巴掌过来,将她的脸硬生生的打偏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令一边的萱草雅也吃了一惊,快速上前扯着晏痕厉声道:“你这糟老头子凭什么打人!” 晏痕并不理会萱草雅的质问,颤抖着手指着晏亭怒声道:“枉费阴业先生苦心教导了十几年,究竟还是这么没用,没用便也罢了,好歹苍双对你这样的好,你怎可如此的冷情,你不是我晏痕的女儿。” 说罢上前一步从萱草雅怀中抱起了毫无反应的苍双鹤,转身向卧榻走去。 晏亭跪坐在地上,维持着被晏痕打偏脸的姿势不动,即便怀中已经没有了重量,可手臂依旧擎着,良久,声音模糊的说着:“若是有那个可能,我宁愿选择投生在寻常人家,如果我不是晏亭多好,不是晏亭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和喜欢的人离开这里,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怕被人知道我是女儿身,也不必担负所谓的安邦定国,我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我没那么大的能力承受那么多的责任,我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了,或许上一刻躺下之后,下一刻便可以真正的解脱了,为什么活着这么累……” 放下苍双鹤的晏痕听见了晏亭的声音,身子猛地僵直,不敢回头去看此刻落寞的晏亭,过了许久,才吃力的说了起来:“可是没有如果,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既然你生在我晏家,那么这些就是你该担负的,你别无选择。” “没有公平?” 晏亭嘴角勾起一抹笑,眼角的泪越滚越多,沾湿了她胸口的衣服,怎么会愚蠢的想要要求公平,公平只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又想起来花海中惊世绝艳的男子,山花烂漫时,他枕着她的腿,伸手贴着她的脸,柔着声音呢喃:“流云,或许也只有如你这样受过孤单的人才会懂得我的心伤,活了二十几年,我一直觉得老天待我何其不公,如今,我有了你。便不会再抱怨,如果用那二十几年的寂寞换你一世相守,我会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幸运的男子……” “卿玦,卿玦呢? 那话在这一刻异常的清晰了起来,麻木的双腿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便跪着转身,看见身边碎成一块块的碎玉。颤抖的伸出了手,不管那玉片是否能伤害到自己,急切的将它们拢在了一起,喃喃的重复着:“我是个废人,我这么没用,什么也守不住,卿玦送我的。我守不住,它碎了,怎么能碎了呢?” 指间已经出现了血色,萱草雅伸手抓住晏亭的手腕,大声道:“晏亭,师兄不会死,卿玦也会回来的,你别这样,别吓唬我,你不想扮男人。那就让师兄带你远走高飞,什么赌注,什么天下,那些跟你有什么关系。它们有真正关心过你么,若是没有,凭什么要求你的付出,你别这样,这样还怎么做自在洒然的云,好起来,只要我去找到别夕,师兄或许晚上就可以醒过来对着你笑,如果你恨他吓唬你,那你就蹂躏他,揍他,扒了他的皮,只要你别这样将自己逼进那个所谓的宁静角落就好,你不可以躲起来,不可以伤害真正爱你的人,听见了么?” 听着萱草雅迫切的声音,晏痕猛地转过头,快步来到一直跪在碎玉前的晏亭身边,声音颤抖的说了起来:“云儿,你若要怨就怨爹,是爹不好,爹不该打你,爹不该逼你,你别吓爹,你是你娘留给我唯一的安慰,爹不能没有你!” 久久,晏亭缓缓的抬头对着萱草雅痴笑一下,再然后,身子直直的仰躺过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晏痕身子剧烈的抖了一下,萱草雅揽住了晏亭倒下的身子,伸手掐住了晏亭人中,对惊了的晏痕厉声道:“糟老头子,都是你的错,本姑奶奶不管你是流云她什么人,赶快差人去苍双府中找别夕过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师兄在这里,只说是流云病了,赶快去!” 总也算是大央位高权重的要臣,如今被一个女娃娃这样说了,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可毕竟历练了大半辈子,该有的冷静是不会少的,晏亭刚才的反应的确让他乱了心绪,可转瞬便醒转了过来,点头应道:“好,这里你先照应一下,老夫去去就回。” 萱草雅并不抬头看着晏痕,晏亭的手还在流血,萱草雅想查看一下晏亭的伤口,一只手很容易的便掰开了,润开血水的手心中残留着几块碎玉,有些玉渣滓深深的埋在了晏亭的肉中,看得萱草雅一阵揪心。 萱草雅小心翼翼的清理了那手中的碎玉,再去掰另一只手,怎么也掰不开了,见晏痕还瞪着眼睛看着晏亭的手,萱草雅撇撇嘴,粗声道:“帮个忙再走。” 晏痕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必问萱草雅需要帮什么忙,慢慢的蹲下身子,抓着晏亭冰凉的手,轻巧的用力,不多时便把晏亭的手掰开了,萱草雅看着这只手心没有那只伤得严重,适才略略的放了心,伸手去拿静静的摊在晏亭掌心的碎玉,拿起本想丢开,却瞧见晏亭眼角似乎又有泪水淌出,低头去看那四块断玉,吃惊大发现上面隐隐刻着的字,断续的看不完全,可萱草雅却猜到那字迹应该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收紧了手指,低头看着晏亭,喃喃的叹息道:“是累!” 看着萱草雅已经替晏亭情理好了伤口,晏痕复又蹲下身子想把晏亭抱起来,萱草雅扫开他的手,板着脸说道:“流云有我便好,你去吧!” 以前便听说过晏亭受的苦,虽然皆传晏痕已死,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老者说自己是晏痕,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的甚是吓人,可萱草雅却不害怕,走南闯北见的多了,怪力乱神也是见怪不怪的,无法给晏痕好脸色,单纯的只是因为心疼晏亭。 晏痕看着萱草雅并不吃力的抱起晏亭,这才放心的离开。 萱草雅将晏亭放在了苍双鹤身侧,看着并躺着的两个人,喟然道:“可怜一对死心眼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这样说他们,不怕被他们知道,给你安排些麻烦么?” 萱草雅话音方落,身边便有人接了话去,听着萱草雅心头一颤,随即笑着转身。对着曾胜乙讥诮道:“便知道这个时候你会跑过来凑热闹,即便我先前已经同晏痕说过不让人知道师兄在这里。” 曾胜乙抱着剑锁着眉头移身到榻前,看着躺在榻上的两个。略有些紧张道:“先生和少主会不会有问题?” 萱草雅回头斜着眼睛看着曾胜乙,愤然道:“呸!你才会有问题呢!” 曾胜乙掀掀眼皮,自言自语般的嘀咕着:“不说话的时候真美。说了话,美感全消了。” 砰然心动或许不必长篇累牍的甜言蜜语。只要由着心中所想不经意的脱口便拨了情弦,那种深深的悸动随着曾胜乙慵懒散漫的语调而传扬开来,直逼心底最柔软的那处角落,带着分惶恐,更多的却是喜悦,微微的垂下了头,并不反驳曾胜乙话中的调侃。 对于萱草雅突然的柔顺。曾胜乙只是不解的瞥了她一眼,随后小声的继续道:“少主病了,如此正好躲过昨夜之事,不过先生躺在这里终究不是个办法,可问过晏老先生该如何安排了么?” 提到正事,萱草雅不再做小女儿家的娇态,伸手抚着额头,皱着脸小声道:“方才有些乱,倒是没想到这点,你快去瞧瞧那个糟老头子可安排好了。这个府邸是他的,他总有办法的。” 曾胜乙怪声怪调的扬高了声音道:“糟老头子?” 萱草雅煞有介事的点头道:“当然是糟老头子。” 曾胜乙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并躺在一起的苍双鹤和晏亭,苍双鹤的呼吸十分微弱。却可以看见胸口有起伏,而晏亭更像是睡着了一般,如此倒也让曾胜乙微微的安了心,快速向外面走去。 出入之时并不忘把门板合上,晏忠始终是个粗性子,有些时候曾胜乙与他做事都要瞒着他,只是害怕他那性子不经意间泄了底,因此出了院子门瞧见侯在外面的晏忠,不假思索道:“少主昏厥,你先守在这里,别让任何人进入打扰,我去找殁先生。” 看着曾胜乙严肃的表情,晏忠点头应了,曾胜乙随即风一般的向可能找到晏痕的地方奔去。 去请别夕到,并不瞒着外人,如此也算是间接通知了睿王晏亭不是故意的闪躲,找出了晏府最好的马车,只是说晏亭染疾,求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待到马车离开不多时,曾胜乙便寻了来,晏痕身后跟着章化,方才只是听说了晏亭昏厥,总怕晏痕要调遣府中最好的马车,下人不听他的,因此他亲自跟着过来了,没抽出时间去看晏亭,见到曾胜乙一脸凝重的赶来,有些紧张的出声道:“怎——怎的了,可是少主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曾胜乙摇了摇头:“少主没事,我是来寻殁先生的,有些麻烦需要他帮着处理一下。” 章化是个事事得体的管侍,曾胜乙不直说,他心中分明便是其中有不可被外人知晓的秘密事,因此得了曾胜乙的回答,虽心中惦念,倒也不追着问,点头之后默声跟在了晏痕的身后。 回到了晏亭的院子前,也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得那么快,屠幼菱和屠夫人已经守在了门外,不管她们说什么,晏忠就是不放人,看得曾胜乙一阵莞尔。 曾胜乙算是晏亭的贴身侍卫,可在这个宅子里,说了算的还是章化,因此屠幼菱看见着前后走来的三人,直接冲到了章化眼前,焦急的说道:“我听说大人病了,他怎么样了?” 章化尴尬的回道:“暂时没事,夫人不必担心。” 屠夫人板着脸上前道:“我们要进去,你让他闪开。” 章化看着屠夫人在他们几个人面前端架子,只是侧头看了看晏痕,屠夫人的性子府中的人多半都是知道的,当初对着韩夫人的时候便是一幅谄媚的样子,后来韩夫人被擒,她倒也消停了一段时间,如今屠幼菱产子之后她倒是愈发的跋扈了。 只消一个眼神,晏痕便知道章化的心思,对于屠幼菱这个‘儿媳’,晏痕心中盛着一份复杂的情绪,一方面她作为晏府的子媳却同男人做出了那等苟且之事,难免在心中留个不好的印象,可另一方面又因为她诞下子嗣才令晏亭的身份得以避开许多怀疑的视线。也算是间接的保护住了晏亭,倒也有些感激她,再之后见过晏子恩之后。竟有些同情起她了——那个孩子生得真好。 章化见晏痕并不出声,只好回头劝着屠夫人,“老夫人。现在实在不好进去探望少主人,等着苍双府中的管侍到了之后。看看情况再进去探望可好?” 虽然婉言拒绝,可屠夫人还是觉得损了颜面,声音扬高了几分:“笑话,好歹你也只是个下人,幼菱才是流云的夫人,难不成夫人探望也不可了,还是你这人不安本分。对流云做了什么坏事,不敢让咱们知道。” 面对着屠夫人的口没遮拦,章化拉下了脸面,曾胜乙懒得与她纠缠,把方才拎在身侧的玉首剑往怀中一抱,对正挡在他去路的屠夫人冷声道:“劳请让开,先前少主说了要见见殁先生,别耽搁了少主的正事。” 说罢直冲冲的走了过去,屠夫人看着曾胜乙怀中的玉首剑,竟快速的让开了身子。瞧着曾胜乙与晏痕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晏亭的院子,掐着腰咒骂道:“狗仗人势,竟敢不把夫人放在眼中,等着流云好了。定要让他好生治治你。” 屠幼菱终于有些听得不耐烦,声调较之平日略有些抬高,“行了,您便少说几句吧,这个时候大人的身子要紧,曾胜乙也是听命行事的,吵吵闹闹的,稍后被大人知道了,也委实不好看。” 听了屠幼菱的话,屠夫人脸立刻换了表情,擒着帕子遮着眼角,好像哭了般的说了起来:“流云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本来身子就弱,又担着那么大的胆子,这病了也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可若是有个什么事,我们这些人该如何是好啊!” 屠幼菱脸色沉了下去,章化皱着眉头对守在门边的晏忠说道:“晏忠,老夫人受不得这个场面,送她回去歇着。” 晏忠对屠夫人没什么好印象,不过并没有立刻离开,小声应道:“方才交代我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得进入。” 章化接口道:“我明白,你去吧。” 韩夫人原来是不听的,不过屠幼菱看了晏忠和章化的脸色,拉着屠夫人对晏忠和章化柔和的说道:“待到大人这边有了消息,便去知会我一声,你们守在这里吧,我们自己回去就行。” 屠幼菱如此说了,章化和晏忠倒也不硬跟着,她二人带着丫头婆子的离开,总算还了晏亭院子前短暂的安宁,驱了附近做工的下人之后,章化才问出来:“少主怎么样了?” 晏忠摇头,“我也不知道,昨夜少主回来之后,殁先生从少主房间里出来之后便知会过了,说少主身子不舒服,今早不要打扰他,今早我再过来,院门便关了,里面是什么情况,我实在不知。” 章化抬头看了看了高高的院墙,晏亭选的这个院落,与一般宅子里的构造又有些不同,这里院墙极高,若是关了院子门,就好像是这偌大的宅子里独门独户的小天地了。 晏亭在府中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合了院门把自己关在这个独立的小院子里,晏痕说,十几年山间的生活,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处,突然投身到了这个熙熙攘攘的地方,她不适应了,却还要勉强自己去适应,唯独回到这个院子里的时候,才能让她找到片刻安宁,所以她喜欢把自己囚在这里,然后勉强自己从一个相对狭小的地方慢慢延伸到大的地方,现实的情况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抗下了晏府的担子,可实际的情况却是她适应的未必如面上表现的那么好——若是真的适应了,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歇斯底里。 晏亭身子不舒服的消息已经传扬开来,如今顶了盛康朋党的缺,任少府一职的柴安也得了消息赶来了。 就是出了柴安这个有些传奇的人物,晏府在外人眼中才愈发的勾人,可以说柴安是一步登天的,本为寒士出身,换做寻常的人,若要到他这个地位,绝非易事,而他不过只是跟着晏亭出征,之后得了睿王铲除盛康旧部,朝中需要大批用人的机会。被晏亭保举上位了。 柴安上任不久,晏亭就给他在晏府同一条街上购置了一处宽敞的院落,让他搬了出去。虽然柴安是怎么也舍不得离开晏府的,而晏亭却浅笑着告诉他,他做的令她满意。只有他彻底拥有自己的生活,屠幼菱跟了他才不会吃苦。柴安心中载满了动容,因此得了屠幼菱遣人送去的消息,他是急忙赶了过来,却也没得见晏亭的机会。 半个时辰之后,府中的马车接来了别夕,现在的苍双府是由别夕全权掌管着的,如此。他现在算是个极其忙碌的人了,可晏府中去的人只说晏亭病了,别无旁话,别夕毫不迟疑的将手头上的事情交给府中的副管事,自己拎着药箱子就跟着车夫来了。 到了晏亭的院子外,瞧见门口拢着那么许多面色阴沉的人,别夕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一瞬间被人揉成了一团,最后还要在重重的拍上一下,疼得步子都走不稳了。 章化瞧着别夕到了,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开怀。快速上前拉着别夕的手腕,连连说道:“方才传了消息出来,少主人还未醒来,我们愈发的担心。如今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看着章化兴奋中夹杂着担心的表情,别夕心中的不安愈发的深刻,并不与章化虚礼应酬,点了点头之后,直接拎着药箱子走进了院子。 他想即便是这样的时候,若是苍双鹤在的话,大概也是笑着面对的,可是他终究不是苍双鹤,所以等着自己再见阳光之后,他便少了先前那种看似云淡风轻的笑,遇上这样的情况,更是笑不出来,也不想勉强自己去笑,毕竟那个如今状况不明的人是晏亭,晏亭伤了,要他如何能装出那等没心没肺的笑呢? 进了晏亭的卧寝,看着躺在榻上脸上毫无血色的晏亭,别夕觉得先前那种痛苦的感觉更加的深刻,深深的吸着气,才能让自己看上去与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他已经很久没见晏亭了,从眼睛好了之后,他就很忙,且似乎一天比一天还要忙,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要没有了,更别提来看晏亭的时间了,其实以前的苍双府似乎每天都很闲的,可如今却这般的紧了,细细探究,别夕心底也略略的明白,这样的日子肯定是有问题的,不过想想也不错,至少太忙了便没那么大把大把的时间想着自己不该想的人。 晏亭的手已经包扎好了,可萱草雅还是小心翼翼的把晏亭那只先前握着刻字断玉的手抓在手中,见别夕进门,萱草雅放下晏亭的手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别夕。 别夕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盯着晏亭的脸小声的问道:“她怎么了?” 萱草雅看了看晏亭,之后小声的说道:“她昏过去了,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别夕这才迈着步子靠近榻边,再一次看见还是要嘲笑自己那个时候的恍惚,其实晏亭与白玉秋实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目不能视的自己怎会生出了用男声说话的晏亭与白玉秋十分相似的感觉,迟疑了片刻,闭了眼伸手探上了晏亭的手腕,黑暗中,他的感觉才最灵敏。 许久之后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看着晏亭,对身边巴巴的等着消息的人出声道:“上大夫只是睡了。” 曾胜乙抱剑冷声道:“若是睡了,这么多人围在少主身边,她怎么会不醒来,何况昨夜也睡过了,少主又是个浅眠的人,不可能这个时候还能睡着的。” 别夕并不看曾胜乙,那些陈年旧事在恢复了光明之后,看见已经刻在心底的熟悉面孔,伤疤也一并揭开了,血淋漓的回忆一遍遍的重复着,如今曾胜乙对他冷硬,倒也怨不得人家,而且,他话中问得也是他想知道的,脉象上看,晏亭似乎真的只是睡了,可若是真的睡了,不可能在这么多人围着她的时候不起来,心中的惶恐随着自己的认知迅速的扩大。 萱草雅看着曾胜乙脸上的不认同,又看了看别夕脸上的担心,想了想,柔着语调说道:“既然只是睡了,那么便先进密室去,那里还躺着一个比流云严重上许多的家伙呢!” 听见了萱草雅的话,别夕只是习惯性的侧了头,却不用眼睛去搜寻说话的人,出声问道:“还有别人?” 别夕不看着她说话,萱草雅倒也不介意,点头道:“师兄在。” 终于转过头,错愕的看着萱草雅,惊讶出声:“先生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巫山养身子么?” 萱草雅撇撇嘴:“来惹了流云,然后倒下了,拐带着流云也没得个安生!” 心中好像有一股暖流被什么硬生生的逼了出去,失了暖意的胸口开始生疼,撕拉的痛苦着,若他是个女子,想来这个时候会毫不犹豫的伸手捧住胸口,可惜他不是,他甚至连表示自己感觉的机会都没有。 终于可以用他那双眼看着静静躺着的她,其实那个时候他真的感觉到她若有似无的感情,可是他想亲眼看看她,只为这一份执念,他便失了时机,半年换来了一双眼,可是这双眼却看见了她为别的男子伤心避世的憔悴,多么讽刺的结果。 那个时候心中只想着能亲眼看看她就好,如今他得偿所愿,可是莫不如不见,良久的沉默之后,别夕俯下身子贴在晏亭耳畔柔声道:“进了梦中真的可以不用出来了么?我的选择是不是错了?你起来告诉我!” ¤¤¤¤¤¤¤¤¤ 啊~~~啊~~~啊~~~ 终于开始加更了。 谢谢大家粉红票票、推荐票票、订阅和打赏支持,本章加字为上个月粉红50票加更,鞠躬,退下! 内伤鸟~~~~~~~~~~~ ,(未完待续,) 第一五四章 决不放手 暮霭沉沉,愁情依依,别夕守在晏亭榻前,她昏睡了一天,他便守了一天,滴水未沾,粒米未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掌灯之时,密室内的苍双鹤终于醒转过来,守在他榻前的萱草雅先是激动的笑,笑过之后又愤愤然絮叨着:“师兄,我便知道你这人即便被埋了,也会在咱们瞧不着的时候就从土窝子里爬出来,可是我知道了不代表流云就知道了不是,如此反复,流云早晚会被你祸害死,若是这般,倒是莫不如不让师兄喜欢上,我现在愈发的觉得自己在助纣为虐,如此可恶。” 明明灭灭的烛光中,苍双鹤那双眼泛着淡琥珀般的金光的双眸瓌丽异常,面对着萱草雅的指着,他也只是淡淡的勾了一抹笑,声调平缓的说道:“你该知道的,师兄从来便不是一个所谓的正人君子,活到这般年纪,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直到这一年多的点滴过眼,才知道自己的生活原来也可以是如此的多彩,那年初见,她是个令人辩不分明面容的小可怜,却对我眨着一双清澈的眼,比她身后的桃花潭还要干净的眸子,真美!看着她执着桃枝拨水,那个感觉出奇的舒服,再见已过经年,她还是让人看不清脸面,可是拥着她同迎晨曦却令我前所未有的满足,直到现在我依旧清晰的记得第一次拥着她入睡,手指沿着她不清晰的轮廓盘旋,她在睡梦中对着我笑,她会说梦话的,她说她喜欢我,只是那么清淡的一句,我便寻到了此生的方向,这世间很多人即便是自己的心也解释不清的。若然能面面俱到的掌控着,想来也便没那么许多的痴男怨女了,我终究只是个人。不是传闻中的神仙,所谓算无遗漏也不过是虚夸的浮词,以为她喜欢我便是我的。错的很离谱不是么,这一点。我甚至不如卿玦看得明白,因此我输了,败在卿玦手下,可是,若真心的喜欢上了,又怎肯那么轻易的便服输,今日若非如此。便真的一点点希望都没有了,这是我第一个真心想要拥有的,又岂会就那么平白的放手呢!” 看着苍双鹤脸上看似波澜不惊的表情,萱草雅打了个冷战,半晌轻叹,“你和卿玦都是疯子,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份感情,真不知道流云被你们这一对疯子爱上了,到底是幸亦或是不幸,即便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可毕竟只是个不足双十年华的女子,怎堪如此重负,现在好了,她睡了。不醒了,我看你还怎么算计。” 那般羸弱的身子,上面密布着银针,看上去如此的虚弱,却在听见萱草雅的话之后猛的起身,错愕的说道:“你说什么?” 萱草雅也同他方才说话那般冷淡的口吻说道:“醒了太累,莫不如睡着,什么责任,什么世俗都可以抛开了,到了梦中便可以随心所欲,流云自你昏了之后便一直睡着,别夕守了她一整天了,还不曾醒来,寻了几个郎中过来,皆是同别夕一样的说法,说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仅此而已。” 不再多问,伸手拔掉身上碍事的银针,霍然起身,挣扎的向外面走去,却被萱草雅硬生生的拦住,厉声道:“师兄,你别疯了,别夕说了,若你不好好的调理,那便不是算计,是真的要命了,躺下吧,等着好些了再去看她,或许她睡够了就起来了呢?” 苍双鹤身子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虚弱的轻抖着,声音也透着颤,“雅雅,你让开,我过去看她一眼,只一眼就好了。“ 他们的争执声引来了晏痕,这里的密室如今也没几个人知道了,若非为了保全苍双鹤,决计不会让外人进来的,缓步走来,声音中透着无奈,沙哑道:“苍双,你不能出去。” 听见晏痕的声音,苍双鹤闪着淡光的眸子透出了不复以往柔和的锐利,急声道:“缘何?” 晏痕叹息一声后缓缓的说道:“大王到了。” 那是萱草雅第一次看见苍双鹤的眼在夜里竟会如此恐怖,比欲夺食的猛兽还要吓人,那原本淡金色的光泽恁般的深刻了起来,倒也怨不得睿王会对他又敬又怕,即便是她这个与他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师妹见了他这双眼也是从心底透出寒来,何况那个本就忌惮着苍双鹤乃重瞳子身份的睿王呢! “到了又如何,鹤能给他天下,亦可让他一无所有!” 晏痕身子剧烈的抖了一下,之后缓缓的说了起来:“老夫知你本事,可老夫欠了他姬氏的,并用性命起誓对新王效忠,人无信而不利,老夫愿意为你舍弃当初对先王的誓言,若你执意要出去,老夫别无他法,只要大王发现云儿的女儿身并且执意要娶的话,老夫会让云儿兑现老夫的誓言,让她嫁给大王,即便她有不甘心,以死相抗也枉然!” 苍双鹤眸子中已经浮现欲置人于死地的狠觉,寒声道:“鹤若欲之,即便你是流云的父亲亦不会手软,若你真欲以流云的性命满足你所谓的忠信大义,鹤会让你知道,什么是这个世上极致的心狠手辣。” 晏痕的身子抖,声音颤,不过却还是坚持的堵在好像要噬人一般的苍双鹤面前,强自镇定的说道:“不管你如何对待老夫,今日老夫定不会让你踏出这个密室半步,即便会与你为敌,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做出任何不利大王的事情,老夫自认不是你对手,可有一点你该知道,即便云儿并未认老夫,可她终归是老夫的女儿,骨子里流着晏氏的血,晏氏后人的性子,没有人比老夫清楚。” 可治天下伟业,却不可控一人之心,有些事情可以赌,可有些事情却是赌不得的,苍双鹤看着晏痕眼底的自信,渐渐颓丧。 天尘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对他说过,五味杂陈谓之人生,可苍双鹤的人生却始终是一般无二的颜色。只要他想要的便没有掌控不住的,太过平顺,反倒失了滋味。待到无力感侵袭之时,才会这般的深刻,深刻到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苍双鹤渐渐黯淡的眼。晏痕才小声的说了起来:“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云儿,老夫虽秉持大义。却也有为人父母的私心,你若这般出去了,只会将云儿逼进更难堪的境地,若是当真爱她,就给她留条活路,老夫知道你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她的位置,那么就等你安排好她的位置之后再来迎她。避开今日,让大王安心的离去。” 久久的静寂之后,苍双鹤竟又恢复了平日里柔和的笑,尽管看上去有些苍白,可他真的在听过晏痕这番话之后轻笑了起来,笑得让晏痕感觉莫名,也让萱草雅紧张了起来,小心试探着,“师兄,你怎么了?” 苍双鹤伸手拔下头上的银针。动作缓慢优雅,好像方才那个杀气凛冽的人不过是他们的错觉,婉约的声线,平和的语调。淡淡柔柔的笑:“为谋者,最忌莽撞行事,总归是先王能以挚爱相换的谋臣,定有其十足的手段,低能者以武力控人,而谋者却是以控心之术达其控人目的,先前鹤淡漠处之,只因身无软肋,不会受任何人牵制,如今,鹤终究爱上了流云,她便是鹤之软肋,鹤不会再任意而为,将其愈加的逼离,只是伯父方才亲口允了流云的终身,世人皆道晏痕上大夫言出必行,想来也不会诓骗于鹤,孰轻孰重,鹤还是辩得分明,只要大王看过便走,鹤不会刻意相抗!” 晏痕轻笑着点头,“云儿的终身托付于你,他日老夫即便死了也可以瞑目了,待到九泉之下见到云儿她娘,也敢放心的开口,有鹤相伴,云儿可流。” 萱草雅扑闪了一会儿猫儿样的眼睛,恍然道:“流云还没醒来,你们倒是先把她给处置了,既然师兄不能出去,想必我出去是没事的,我去探探情况?” 这话是晏痕求之不得的,眉眼间一闪而过一丝满意,才想开口,便听见苍双鹤清冷的声音徐徐而来:“萱草雅是鹤的师妹,鹤但凡有事从不瞒她。” 听见了苍双鹤的声音,晏痕回头打量了一番萱草雅,虽然这个女娃对他十分的不友善,但是他能分辨的出萱草雅是真心的帮着晏亭的,倒也不再防她,语调较之方才轻松了许多,“那倒是不必了,且随老夫过来,从这里也是能看见外面的情况的。” 萱草雅眨了眨眼,随后四下打量着房间的布局。 苍双鹤并不觉得如何的特别,这种格局的密室多半留有孔洞以便观察外面的情况,若是不留,反倒有些说不过去了,因此晏痕领先走在前面,苍双鹤咬着牙看似平静的缓慢跟了过去,每走一步皆如刀割,却还要勉强自己硬撑着,使他看上去与以往没有任何的不同。 转过了道石门之后,看着相对宽敞的密室,里面罗列着许多高大的架子,上面竹简、帛书的整齐的排列着,与其说这里是密室,倒不如说这里是书库更贴切些,转回头再看石门,已经不复痕迹。 苍双鹤摇头浅笑,这处设计倒也算得上别致,想来晏痕倒也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即便被人发现这里有密室,大概从外面进来之后,也只当这里是个特别的书库,倒是不会再往里面探去,苍双鹤想着自己若是在这里躲个一年半载的,大概也不会有人发现,就像晏痕当初本就没死,只是藏在府中,却没有人发现,也并非全然就是运气好。 晏痕站在墙边,伸手掰开一个特别的凸起物,随即让开身子,小声对苍双鹤说道:“这里。” 苍双鹤回了一个柔和的笑,却感觉自己的心跳是有些不受控制,不过面上并不反映出自己此刻的不定,还是缓步走了过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将眼睛对上了孔洞。 苍双鹤的眼睛超出寻常人的锐利,特别是在昏暗的环境中,看得便会愈发的分明,很多很多年之前,他曾对自己乃重瞳的样子而不安过,会对旁人提到他眼睛而变得敏感,因此那年晏亭跳水之前说到他的眼,他便现出了敌意。事后天尘子告诉他,晏亭不过是个孩子,看着那双清澈的眼便知道。她会那样说,便是真心的喜欢了,拥有了比静水幽潭还清亮的眼睛的孩子怎会是那种居心叵测的人呢。自那之后他非但不会再计较自己的特别,反倒有些喜欢自己的这双眼了。 饶是如此。即便曾那么敏感的对待谈论了他眼睛的人,却从来不会怨恨自己的这双眼生得如此好用,今夜却要怨恨自己生了一双什么都能看得分明的眼,这双眼让他痛了,比身体里的宿毒还痛苦! 孔洞不大,正对着晏亭的卧榻,苍双鹤凑上眼睛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睿王一身华服坐在榻边,不沾俗事的手指轻轻刮过晏亭的脸颊,动作是那么温柔小心,精细的连自己这个堪称了解睿王的谋士也不曾见过——那是真的在意了吧,并非是自己想象的那种少年天子的猎奇心思。 迅速的撤回身子,随即莞尔,他又在自以为是了,自己这个被师父念做寡情的人也被晏亭吸引了,又怎么会理所当然的以为睿王只是猎奇呢,或许该说。睿王对晏亭已经憧憬了将近二十年,不管是不是受到了央安王的影响,待到幼年梦中的女子现身之后,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何况,晏亭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好! 萱草雅看见苍双鹤奇怪的举动,不解的小声道:“师兄瞧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这么恐怖。” 苍双鹤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待到萱草雅好奇的上前之时,却看见苍双鹤突然做出了一个怪异的动作——他迅速的转过了身子,却并不是去看外面的情况,而是呕出了一口血来。 “师……” 萱草雅惊诧出声,可话音却被站在她身后的晏痕迅速伸手堵了回去,随即听见晏痕暗哑的声音低沉道:“这里不是先前的密室,声音太大,外面的人定会察觉的。” 萱草雅眼中盛着紧张看着苍双鹤,口不能出声,唯有点头。 晏痕确定萱草雅不会出问题之后才放开了手,萱草雅得了解脱,随即快速的上前,看着伸手搭在墙上,微微弓着身子的苍双鹤,手足无措道:“师兄你哪里不舒服,别夕说过你现在不宜挪动,方才是我错了,我该拦着你些便好了,瞧瞧,本来就没血色了,这还往外吐,愈发的没个人样子了。” 苍双鹤锁着眉头,可听见了萱草雅的话还是轻笑了起来,伸手慢慢的抹去嘴角的残血,云淡风轻道:“不碍事,那毒沁入心脾,伤及五脏,呕血也算是正常的,毒血去了才能好起来。” 说罢缓缓的直起身子,可没有回头看着身后两个人撞见他吐血是什么表情,而是又凑近了孔洞,即便心中已经做了准备,可待看清晏亭此刻的情况之后,又侧过身子呕出一口血,再然后像方才一般缓慢的擦去残迹,看了心伤,却还要去看。 睿王依旧坐在榻边,他的手指勾起晏亭额前散落的一缕发丝,然后将那缕发绕在修长的手指之间,目光中透着不舍,对着晏亭轻声道:“莫非你在怨恨寡人逼你,寡人并非有意伤你,何况你也戏耍了寡人,只要你醒过来,寡人便不会治罪于你,昨日之事算是寡人莽撞了……” 大王好女色,此乃大央百姓都知道的事情,可即便先前再宠着的夫人也从不见睿王如此与之说话,这是发自内心的怜惜,话语中的宠溺再一次令苍双鹤难忍,深深的吸气,然后转过头对萱草雅看似寻常的笑,只是那脸色太过惨白而泄了他的底。 “雅雅,大王走后,叫别夕过来,现在你出去,别让大王把手继续在流云的身上乱窜。” 萱草雅看着苍双鹤的浅笑愣了一下,随即木然的点着头,轻声道:“好!” 说罢苍双鹤又转过身子,却并未靠近孔洞,而是伸出一只手撑在墙壁上,背对着萱草雅和晏痕说道:“你们出去吧,稍后鹤会自己回去。” 萱草雅看着苍双鹤较之先前单薄了许多的身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晏痕扯住了手腕,眼带怒气的回头,对上了晏痕严肃摇头的表情,心头一颤,随即明白过来这个时候苍双鹤是需要独处的,那样的人物受了伤之后,怎堪忍受脆弱暴露于人前呢! “师兄,你放心便是,我豁上了命也不会让那个好色的家伙再祸害流云了,他不会发现流云的女儿身的。” 苍双鹤还是背对着他们,轻声道:“好。” 萱草雅看了一眼苍双鹤,随后本分的跟在晏痕身后走出了密室。 听着石门合起的声音,苍双鹤抬眼看了一眼睿王还绕着晏亭的手指,勾了勾嘴角,却没有笑,反倒勾出一股腥咸来,闭目垂头,贴着墙壁缓缓的滑跪下去…… ¤¤¤¤¤¤¤¤¤ (*^__^*)嘻嘻……看见今天亲们在评论区大段大段的留言,激情澎湃! 被大家认可,真的很幸福,谢谢大家! 鞠躬,爬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五五章 因果循环 极致的痛苦原来便是如此感觉,苍双鹤垂头抵着冷硬的墙壁,一手犹攥紧紫玉,深深浅浅的喘着气,终归是肉体凡胎,五脏俱伤,若换做他人,怕早已绝命,可他是苍双鹤,存在这世上的奇葩,又怎么会那么容易便去了! 初南当真是个好本事的人,若非关系的对立,那人若收归己用,绝对是个极好的帮手——他制得毒竟有如此后力,即便是他这个名动天下的鹤先生也要暗暗佩服了,想来那一日他不做防备,当真全然饮下,大概今日这世上就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了吧! 孔洞里隐隐有睿王低柔的轻喃:“别夕说你只是睡了,寡人偏不信,伤了脑子许一日半日的醒不来,只是睡了又怎么会不醒呢,寡人已经低声下气与你说了这么许多,你还使什么小性儿,像个女人一样,寡人当真生气了,若你还不起来,寡人便亲自动手了,不管你是男是女,今夜你这身子都是寡人的,昨夜你不留宿王宫,寡人今夜便留宿你这狭窄的卧寝内,寡人会占了你这身子,看你还怎么装下去!” 心痛的感觉再一次浮现,将攥着紫玉的手贴在了胸口的位置,那玉还是温热的,贴进心脏之后,感觉舒服了许多,美好的事物总会被他人觊觎,只要她未安定下来,那么他的烦恼想必就一直继续下去,却原来他也有为一个人或喜或伤的这一日,谁说他是个凉薄的性子,若当真凉薄,为何只是看见了别的男人对她的情动便要如此难以忍受,总也压不住心口的气血上涌,身子痛。心比身还痛! “民女参见大王。” 萱草雅的声音带着夸张的音调传了过来,苍双鹤勉强自己勾着唇浅笑了起来,别夕也笑。但是略略用心便能发现别夕那笑只是掩藏了他内心真实想法的一种面具,而他也笑,给人却是凡事不经心的淡漠。其实,有的时候他只是比别夕高明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虽不必看房间里的情况。单从萱草雅的声音里也能断定,想必睿王的手已经探向了晏亭的衣襟,是以萱草雅的声音才会那么的尖锐,已然超脱了世俗的举止,谁又敢说,睿王不曾心动呢,天下第一的美女迎进了王宫。却极少临幸,崇尚美貌的男子做出这样不同寻常的举动只是,心中所思,昭然若揭! 原本晏亭身边是有别夕陪着的,可睿王来了之后便将别夕支开了,碍着睿王的身份,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行为,真的想趁着晏亭沉睡的时候占了她的身子么,本不尽然,他只是害怕——害怕她真的不醒。想要用这种方法逼她起来而已。 手停留在晏亭衣襟上,侧头眼含不满的盯着萱草雅,厉声道:“你进来干什么?” 萱草雅匍匐在地,听着睿王饱含怒意的声音。吞了口口水,心中愤愤道:被撞见意图不轨,老羞成怒了,啧啧,幸好本女侠有先见之明,给流云把衣服穿好了,不然被你这色中恶鬼瞧见她先前的样子,怕也不管人家醒不醒来,直接饿虎扑羊了,可怜的小流云! 尽管心中已经把睿王上上下下的鄙夷了,可面上却还是维持着十分良好的态度,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窥着睿王的表情,随后煞有介事的掩面哭了起来:“大王啊,上大夫她自昨晚回府之后便开始不舒服,说自己心口疼,谁知道睡下了之后便这样了,虽然民女对医术所知不多,可好歹民女也算是天尘子师父的徒儿,这行医之道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个皮毛的,上大夫会这般,脑子虽并未伤了,可她是伤在心底了,想来大王也是知道的,明天就是上大夫的十九岁诞辰,可上大夫的诞辰也是她母亲的忌日,加上零零碎碎的一些琐事,还有害怕‘有负圣恩’的惶恐,就这样了,实在是——呜呜……” 特别点明了晏亭是对睿王惶恐的,尽管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可眼睛却由绢帕的缝隙偷偷看着睿王脸上的表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果不其然听她这样说了,睿王脸上显出了一抹复杂的情绪,慢慢的收回停在晏亭衣襟口的手,端正了身子,看了一眼静静躺着的晏亭,半晌之后竟然落寞的轻轻叹息道:“寡人当真比不得卿玦么,为何你可以接受卿玦,却对寡人这般态度,因为避无可避,便这样躲开寡人,你真残忍。” 听见睿王的‘指责’,萱草雅错愕的瞪大了一双眼,也忘记自己应该还是掩面‘悲痛欲绝’的哭着的,猫儿样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睿王失了意气风发的表现,房间里竟在这一瞬间出奇的静了下来,待到萱草雅发觉自己的失态的时候,睿王眼中呈着怒意恨恨的瞪着萱草雅,厉声道:“出去,不然寡人剜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 “噶!” 萱草雅不停眨动的眼睛定格了,瞪得滚圆滚圆的看着睿王,心中较之方才还要愤愤了:暴君,本姑奶奶惹不起——也躲不起!呜呜…… 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我忍,我忍,我接着忍——不忍流云被睿王祸害了,师兄会扒了我的皮,血淋淋的惨案啊,本姑奶奶命真苦! 五味杂陈,面上还要堆着十足谄媚的笑,柔声细语的说着:“大王,民女也想出去的,可是上大夫已经一天没进东西了,民女是过来瞧瞧能不能喂她吃些东西的,大王也知道的,这人若是不进东西,怕是挺不过多少日子的……” 睿王那种人,十足的倒毛野兽,要顺着他的毛茬捋才不会伤了自己,苍双鹤说晏亭是自己的软肋,那般盛气凌人的架势令萱草雅错愕异常,晏痕不过提到了晏亭,他便消了火气,想来这招对睿王定也好使,来给晏亭喂东西,萱草雅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白天的时候很多人尝试过了,怎么灌进去,怎么吐出来。她会这样说,不过是灵机一动扯出来的借口罢了,且还要把这点尽可能往严重上说。自己留下的可能性才会大一些,也只有她留下来了。睿王才不会继续他的‘兽行’。 萱草雅算是押在了点子上,睿王听见了她的话,收起方才被人发现自己无奈的怒火,转回头去看了晏亭沉睡着的脸,随后轻点了点头,“好,那你就留下来。不过若是依旧喂不进去东西,休怪寡人没提醒过你后果!” “民女遵命。” 十足的心不甘情不愿,萱草雅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已经僵滞,缓慢的站起身子,小心翼翼的说着:“民女差人送些药汤过来。” 睿王并不回头看她,摆手准了。 萱草做了个鬼脸,随后倒退着走出房间,对倚着门柱站立的别夕出声道:“我方才跟大王说要喂流云些药汤,你看看先前喂的药汤还有没有。” 别夕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即应道:“还有。不过我怕……” 萱草雅不耐烦的打断了别夕:“有就快些去拿啊,我比你还怕呢,若是流云不给本女侠面子,这般风华绝代的我不死怕也要脱层皮了。我容易么!” 别夕锁着眉头,不再应萱草雅的话,转身对身后的晏忠说道:“劳请庖室把我方才熬的药汤送过来。” 晏忠点头应了,随后快速的向外头走去。 萱草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吁出,感慨道:“还是这外头吸气畅快啊!” 别夕垂着头静默不语,萱草雅拍拍自己的胸口,看见站在远处的曾胜乙,他站在暗影处,脸上的表情看得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可在看见他的一瞬,萱草雅感觉自己的心情突然就舒服了,对着曾胜乙扯了一抹柔和的笑。 悬挂在屋檐上的灯笼随风轻荡,光线打在萱草雅艳丽的面容上,看得曾胜乙微微有些闪神,随后不由自主的跟着绽开一抹笑——这一瞬的静默,远胜千言万语的安慰! 或许在萱草雅看来,这是极短的时间,不过,对于旁人来说,他们凝视的时间足够做许多的事情了。 曾胜乙对萱草雅比了个手势,萱草雅眨了眨眼,顺着曾胜乙的手势转头,就瞧见了晏忠领着小心翼翼端着方盘的下人快速走了过来,萱草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拧着眉头嘟囔道:“动作真快,呜呜……早死早托生了!” 说罢又去看曾胜乙,他的脸还是隐遁在暗影中的,不过萱草雅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竟也看得清楚他的笑脸,心头暖和和的,笑容也多了份妩媚,随后老实的伸手接过下人手中的托盘,眼神淡淡的扫过别夕垂着的脸,态度却是完全的不同,闷声闷气道:“稍后找你还有事,留在这里别走。” 别夕抬头看了一眼萱草雅,随即了然她让他别走是因为什么,坚定的点了点头,给了萱草雅无言的保证,同时惦着两个人,再也没有任何伪装笑意的力量,身子软软的倚着门柱,看似好像也中了毒一般。 曾胜乙抱着玉首剑站在别夕斜对面,冷眼旁观着别夕的一举一动,眼底浮上了别样的滋味。 晏忠与别夕是没那些恩怨纠纷的,看着别夕倚靠着门柱的虚弱,第一次来了细致,大声道:“别总侍一天没吃东西了,也不差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咱们替你守在这里,你先下去吃些东西,若是需要你,我立刻去叫你。” 不待别夕说话,曾胜乙已经抢先开口,“晏忠,去跟夫人知会一声少主的情况。” 听见曾胜乙的话,晏忠转头回道:“不是才知会过不多一会儿么?” 曾胜乙沉声回道:“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先前便听说夫人吃不下东西,你这儿若是不去回话,夫人想来夜里也不用休息了,让你去便去,说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晏忠被曾胜乙话语中的气势所震,倒也忘记如何反驳,囔囔的应了,且被曾胜乙这一番话打断了,倒也忘记了先前对别夕的关心,就那么搔着头离开了。 别夕抬头对上了抱剑而立的曾胜乙,并不意外的看见了曾胜乙对他翘起了下巴,别夕哼笑一声,侧过了头去。却不想曾胜乙并不在意身边还有旁的人在,直接出声道:“你终究还是负了秋儿。” 别夕愕然的转过头看着曾胜乙,张口结舌。不知道是要反驳还是该坦白的承认,那厢曾胜乙只是冷笑:“或许我这话是不对的,该说你从开始的时候便一直在负秋儿。因果循环,如今也让你尝尝当初她受的苦。” 沉默。令人窒息的压抑,别夕靠着门板的身子微微的抖动着,即便如此的憔悴了,曾胜乙却依旧不放过他,声音更加的阴沉道:“所谓痴心妄想便是你这种人,那个时候秋儿爱惨了你,可你只当她是一颗恣意耍弄的棋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心的人,今日才发现,你不但有心,且较之那个时候的秋儿一般无二的多情,只是付出没有回报便让你这么痛苦了,现在你可以想想那个时候的秋儿是怎样的心伤了,或许你一直都不知道,在她死的前一天晚上曾来寻过我,她让我不要告诉你她曾找过我,不过我想这么多年了。你既然已经爱上了别人,那么过去的事情对你来说也便无所谓了。” 曾胜乙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护卫在一边的睿王宫卫,宫中出来的。皆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本事,因此曾胜乙并不在意他们听见了什么新鲜的话题,只是随后把轻蔑的视线瞥向了别夕,满意的看着别夕比方才还惨白的面容。 结疤的伤口被人硬生生的撕开,和着对晏亭和苍双鹤的担心,令别夕看上去摇摇欲坠,幸好有门板给了他一个依靠,饶是心中如此的难受,可别夕还是自虐般的出声询问了曾胜乙未完的话题,“她找你干什么,难不成去找你说她后悔跟了我,要你带她远走高飞?” “呸!畜生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从她死在你怀中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她早已经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她去寻我说不管今后白玉家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都让我不要插手,或许对于白玉家来说,她实在是个彻头彻尾的耻辱,为了不让我替白玉家出头寻你,她甚至将她爹算计我对付你的手段全然跟我坦白了,对于白玉家,她实在是该死的,可对于你来说,她真的一点点都不值得回忆么?” 别夕深深的吸气,可是感觉似乎四周的气体也出奇的单薄了起来,咬着牙喘息的看着曾胜乙,颤声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曾胜乙捏着玉首剑的剑鞘,把玉首剑往身前送了一段距离,令别夕清楚的看见上面刻着的‘鹤’字,淡淡的语调平静的说着:“很简单,我要你知道,你这命并非是你自己的,做事该有个分寸。” 说罢不再理会别夕,退了两步回到了阴暗的地方,别夕垂头靠着门柱,曾胜乙不但揭了他的伤疤,且还要往上面一把一把的撒盐巴,染血的伤口经不住这等折磨,连带着整个人好像也回到了那时的年少,眼睁睁看着满门被屠,却无能为力,生不如死,大抵如此。 晏忠回来之后手中拎了个食盒,看见别夕之后笑嘻嘻的说道:“突然想起萱姑娘似乎不让你离开这里的,那么你就在这附近将就将就吧,有了体力才好给咱们少主人好好治病不是!” 别夕抬头,却不是去看晏忠手中拎了什么,反而去看曾胜乙,而曾胜乙就那么若无其事的站在阴暗的地方,看也不看他这边,别夕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之后对晏忠看似柔和的笑了,“多谢,我吃。” 晏忠搔着头吃吃的笑,“吃了就好,若是你饿坏了,少主醒来之后,怕要怪罪咱们待客不周了。” 别夕静默的听着,他为自己还可以在这样的时候笑起来感到惊奇,或许大喜和大悲,有的时候仅隔一线。 此时房间内,萱草雅蹲在榻边,手心湿润,已经换了两块方巾,可都已经阴湿,给晏亭灌进去多少药汤,她便沁出来多少,并不是无法吞咽的外沁,更像是由心底排触吃东西一样。 伸手睿王的眼神已经要杀人,萱草雅感觉自己脸上挤出的笑僵硬的难受,在晏亭再一次沁出来之后,萱草雅终于敛起了笑容,趴在晏亭耳边小声的呢喃道:“你是我姑奶奶成不,拜托你行行好,放过我这一会儿,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若是再不吃下,你的大王可就打算活扒了我的皮了!” 说完接着喂,一连两小口皆不见外沁,萱草雅兴冲冲的叫道:“吃了吃了。” 睿王看了一眼晏亭,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声音倒是缓和了许多,徐徐的说道:“既然能吃了,稍后寡人重重的赏,继续吧。” 萱草雅笑着点头,睿王深深的看了晏亭一眼,转身向外面走去,他要去找晏痕问些事情。 也就在睿王转身的一瞬,晏亭嘴角又开始外沁药汤……(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 情浓爱真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既然你不吃,那我就吃了,饿死你算了!” 愤恨的念叨出这话,萱草雅扔了羹匙,把手中的药汤仰头喝尽,略略的苦味令萱草雅微微颦眉,把小碗搁在一边的花几上,探出手背擦去嘴角的残渍撇嘴道:“好吧,也怨不得你,这药汤的味道是不招人吃,稍后本女侠替你找别夕那厮报仇,可良药苦口不是,你不能因为不好吃就吐出来,好歹我也帮着你躲过了昨天晚上的一劫不是,若你方才外沁的早了些,被你们大王瞧见了,我这小命就真的玩完了,他那么喜欢你都要拿东西砸你,又不喜欢我,你想想,一生气,我这美艳无双的脑袋就没了,红颜薄命多可悲啊,我都还没和胜乙洞房花烛呢,我要是死了,他这一生就要孤苦而终了……” 萱草雅絮絮叨叨的念着,念着念着竟流出了眼泪,扯着晏亭毫无反应的手咬牙恨声道:“即便穿了男人的衣服,你也只能做个懦夫,怎么可以这样逃避呢,师兄也孤寂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情动了,你不能这样待他,他是真心的喜欢着你的,若你就这样把自己饿死了,师兄也完了,对了,还有卿玦,那厮更是个一根筋的,想来你若就这么去了,他当真会弄死自己陪你去了,你不可以这样不负责任,让我看不起你!” 不管萱草雅说着什么,躺在榻上的晏亭皆无动于衷,看上去睡得那么沉,好像累了好久好久,终于得了片刻的宁静一般。 半蹲在晏亭的榻前,看着这样的晏亭,萱草雅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叹息一声,颤抖的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双温暖的大手,萱草雅仰起了头。看着立在她身后的曾胜乙,鼻头又是一酸,想也不想就顺着心意向后靠去。把自己的后背紧紧的贴在曾胜乙的身上,未语泪先流。仰着头,与曾胜乙无声的对望。 “爱情本该是美好的东西,为什么却这样伤人?” “因为情太真,爱太浓。” “如果有一天我也爱上了你,你会不会让我这样痛苦?” 曾胜乙静默了,低头看着萱草雅那双即便受了那么大的伤害依旧闪着灵动慧黠的猫儿样大眼睛,然后。暖暖的笑了,慢慢的俯下身子压上了萱草雅微启的朱唇,就在晏亭的榻前,恁般的温柔,用行动诠释了自己的感情,太多太多的海誓山盟遥远到不切实际,他是个武人,不习惯说那些花言巧语,他有得也只是自己的行动,用行动告诉她。他会给她想要的温柔,一生一世的保证! 嘴角尝到了咸涩的滋味,曾胜乙心头一颤,直起身子。方才搭在萱草雅肩膀上的手捧上了她艳丽的脸,低声道:“怎么了?” 萱草雅撅嘴道:“我肤如凝脂,恁般娇嫩,你的胡茬子扎痛我了。” 听闻此话,静寂半晌,曾胜乙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令萱草雅微微的闪神,继而瘪嘴道:“师兄那样的人太过抢眼,会有厚脸皮的女人主动贴上去的,我是不会给自己寻那样的麻烦,本以为自己挑了个安全的男人,没想到,也是个有潜在危机的,真命苦!” 听见萱草雅的呢喃,曾胜乙扯了扯嘴角,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面,柔和的说道:“都这样邋遢了你还担心,改明儿个头发也散开,比街角那个乞丐大伯还夸张,想来你就可以不必担心了。” 看着曾胜乙煞有介事的表情,萱草雅当真眨眼思考了起来,随后重重点头道:“这个办法好,只要在我面前你干净些就行,出门之后就那么办,我才能高枕无忧。” 萱草雅的笑脸这个时候很真实,真实的令曾胜乙心悸,捧着她笑脸的手重新搭上了她的肩膀,看着还在沉睡中的晏亭轻缓道:“这本就是一层窗户纸,即便她或许跟你说过要找别的女人给我,可那也只是试探你罢了,其实她很聪慧,早便知道了你我的心思,间或给你我一个小小的助力,让你我自己捅破这层纸,她说自己的心只有那么一丁点大,可是却把身边的人都背在了心中,有你有我,还有夫人和柴安,更有先生和卿玦,就是背负的多了,才会不堪压力,以致如此,她一直都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听着曾胜乙的话,萱草雅慢慢的放低了视线,看着依旧睡着的晏亭,轻轻叹息,“她太累了,我知道,可是若她一直这样,会有人比她更累。” 这一刻,他们的视线是那么的一致,全都带着一丝怜惜看着睡得那么安静的晏亭。 睿王出了晏亭的房间之后,宫卫紧随其后,却被睿王拂手驱开,晏痕未死,暂时也只有极个别的几个人知道,晏亭现在昏睡不醒,晏痕必在不远处盯着,睿王知道只要自己独自行走,他一定会出现。 果不其然,转过甬道,有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了假山之后,见睿王出现,跪地施礼道:“臣参见大王。” 睿王负手而立,轻声道:“不必多礼,平身吧。” 晏痕战战兢兢的起身,叹息道:“臣有罪,逆子软弱,大王日理万机,还要抽身过来探望她,实在是我晏氏的罪过。” 睿王默声看着晏亭痛心疾首的表情,心中又开始不舒服,对晏痕的请罪不做任何表示,只是抬头看着缀满星子的夜空,闪亮的星子那般的美好,就像那日鼓山上的女子翩然起舞之时,绕在她身边的光华一般的令人不忍移开视线,若自言自语般的说了起来:“寡人听闻明天是盈姬十九年忌日。” 晏亭特别的抵触令晏痕心如刀割,如今睿王又问起了盈姬,晏痕突然希望自己也是那个可以由着性子睡过去的人,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身形一瞬间愈发佝偻,掩着唇轻咳了咳,悲觉道:“是。十九年前的这个时候臣不在盈姬身边,其实她本来还有几日才生的,边界传来了唯臣可处理的外扰。臣心中有忌惮,却还是中计离开了她,她身边伺候着的人在一天之内皆被换走了。事后臣听说,那日她跌伤了身子。拼着命生下了云儿,那个时候的云儿虚弱的令臣不忍见,臣是个自私的人,云儿是臣与盈姬之间唯一的牵连,因此臣用几个无辜婴孩的命保住了云儿,盈姬是臣一生的缺憾,不过臣如愿保住了云儿的命。可是碍于韩夫人,臣十几年不敢去关注云儿,阴业先生是个冷性的人,云儿跟着他吃了许多的苦,后来臣偶然间遇见过天尘子先生,他告知臣,云儿有几次险些死在桃花涧,臣对不住他们母子……” 听着听着,睿王脸上透出了暴戾,怒声道:“寡人派兵平了桃花涧。” 睿王此言一出。引得晏痕一阵战栗,明白不能直接劝阻,稳了稳心神,恭谨出声道:“云儿乃食桃花涧百兽之乳而长成。阴业先生虽冷情,可那个时候也唯独他可护住云儿的性命,只要到了桃花涧,即便是南褚的精兵也没有办法了,阴业先生乃避世高人,有以一敌万的本事,桃花涧处处皆阵法,时至今日,并无听说有不速之客闯进过桃花涧,那个时候韩夫人放过云儿,只是因为明白阴业先生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得罪的人物。” 终归是聪明的人,自然明白晏痕这话中所指,睿王倒也默了声,眼睛依旧盯着天上的繁星,良久,喃喃的出声,“寡人如今十分想知道一件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晏痕听见睿王声音中已经没了方才那种凛冽,微微放了心,顺着睿王的话出声道:“大王想知道什么?” 睿王突然转身,视线从满天繁星上转到晏痕辩不分明的面容上,目光灼灼,带着不容晏痕躲闪的威仪,一字一顿的问道:“若当年盈姬所出乃女儿,爱卿可否打算遵从与父王的约定?” 心头打了个突,好在官场打滚几十年,处变不惊的冷静令晏痕看上去还是那般的自然,轻声笑着应对了睿王的话:“老夫有女,如若大王不嫌,实在该算是我晏氏祖上积德,不胜荣光之事。” 睿王看着晏痕,轻笑着出口道:“但愿爱卿说得乃真心之言。” 晏痕尴尬的笑着:“这个是自然。” 嘴上如此,心中却盘算着睿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半晌之后,睿王不确定的叹息出声道:“明日便是流云生母的忌日,寡人已经颁旨特封了盈姬,这该算是件称得上别致的喜事,流云会醒来看看吧?” 晏痕看着睿王脸上的困扰,默默的垂下了头,小声的回应道:“但愿逆子能体会大王一片苦心。” 想说的都说过了,呼吸也畅快了许多,睿王与晏痕一前一后向晏亭的院落走来,守在门外的晏忠和别夕瞧见了缓步而来的睿王,略略扬高了声音招呼着,房间里的萱草雅和曾胜乙听见了外头的声音,表情和动作已恢复了常态。 萱草雅小声的对曾胜乙说了一句:“流云依旧没吃东西,如今也只有等着师兄出来了,想个办法,今夜一定要将睿王支回王宫。” 曾胜乙快速的点了点头,随即萱草雅拿起一边的托盘交给曾胜乙,大声说道:“劳请曾大哥把这托盘送回去了,奴家再守上大夫一会儿。” 接过托盘,曾胜乙也像模像样的回道:“少主便有劳萱姑娘伺候了。” 待到睿王脚步近了之后,萱草雅与曾胜乙双双跪拜,睿王轻摆了摆手,示意曾胜乙可以出去了,萱草雅扯着帕子做拭泪样,装作没瞧见睿王的手势,依旧留在晏亭的房间里。 睿王淡漠的看了一眼萱草雅,倒也没再出声撵她离开,回到晏亭的榻前落坐,伸手拉过晏亭依旧冰冷的手,柔声道:“天已经黑了,既然累了好些日子,那么今晚就好好的休息,不过明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你一定要起来。” 萱草雅始终捏着一块较之寻常女子大上了许多,边角绣着萱草的方巾半遮着面容抽噎,间或还要重重的叹息,令睿王渐渐缓和了一些的心情又跟着沉重了起来。 而萱草雅亮晶晶的眼睛透过方巾的缝隙看着睿王脸上的阴晴不定,撇撇嘴,暗道:“今晚不挤走你。本姑娘从明儿个起就不画美男!” “呜呜!我可怜的大人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奴家还等着你起来陪我一起去游山沥水。过那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日子呢,你现在倒是好了,这么狠心待我。奴家恨你,恨你啊!” 说罢哭天抢地的就往晏亭身上扑去。眼角余光中看着睿王欲杀人的眼神恶狠狠的瞪着自己,萱草雅反应倒也快,改扑向晏亭的身子快速转了个弯,趴在了一边的梁柱上,呜呜咽咽的说着自己与晏亭有多少私情,有多么的甜蜜。 萱草雅的哭声已经让睿王心烦意乱,间或又听她说得自己与晏亭之间感情似乎多么的惊天动地。愈发的引得睿王心头剜肉般痛着,厉声道:“给寡人闭嘴,滚出去,不然寡人差人缝了你的嘴。” 哭声戛然而止,萱草雅擒着方巾眨巴眨巴眼睛,随后淡定的对晏亭说道:“呃,上大夫,奴家对你此情不渝,现在出去等你了。” 说罢对睿王屈膝施礼,倒退着走出了晏亭的房间。 变脸速度之快令睿王叹为观止。待到萱草雅出去了许久之后睿王才回过神来,对着沉睡中的晏亭低喃道:“这便是你喜欢的女子,她方才的那番表现分明是虚情假意的,这样的人你都接受。为何却要这般对待寡人?” 与其一墙之隔的密室内,苍双鹤背靠着墙壁静立,看上去已然好了许多,方才被他拔下的银针又重新取回扎入身上的穴位,微微闭着眼,平息体内翻江倒海的气流涌窜。 不过耳朵却对着孔洞,听见睿王对晏亭说出的话,感觉体内又开始躁动,快速走针劳宫、定神等几处穴位,确定心神稳定之后,才靠着墙壁摇头浅笑。 晏痕方才并没有随着睿王一起走进晏亭的房间,他不跟着睿王,睿王也落得个轻松,倒也不关心晏痕去了哪里。 对晏痕来说,睿王不问正好,他先交代了章化几句注意睿王动向的话,随后绕到没有人注意的地方潜入密室,进门之后便看见倚靠在墙壁上浅笑着的苍双鹤,见其脸色较之方才好了些,又可以笑了,总算略略的放了心,几步上前来到苍双鹤的身侧,抻头看了看小孔外睿王和晏亭的情况,随后压低声音小声道:“感觉好了些?” 苍双鹤依旧慢慢的点头,一切看上去都那么自然,自然的让人放心——个人冷暖个人知。 见苍双鹤点头应了,晏痕才将将露了个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接着小声道:“如此老夫便放心了,别夕说过你这身子现在不宜劳累,还是去后面歇着吧,等着大王走了之后,再去云儿的房间,或者把云儿送到这后面来也成。” 心中有丝暖意,苍双鹤浅笑勾唇,轻缓道:“伯父如此说,可想过这话中别样的意思?” 晏痕微愣了一下,随后跟着笑了起来,声音中透着坚定,“好歹也活了这么许多年头,风风雨雨的都经历过,跟着阎罗王也算打过交道了,再看一切倒也没那么多需要计较的了,老夫先前便听说过行军南褚途中,你已经与云儿同室而眠,虽说这实在不合礼数,可若让云儿一直这样睡下去,礼数倒也不是那么十分重要的了,方才进来之前老夫问过曾胜乙,他说方才云儿还是不吃任何东西,这是对老夫最残忍的惩罚,若是你可以唤醒她,又何必计较那么许多,何况,老夫早已说过,在老夫心中,这天下只有你才能给云儿想要的生活,包括姬将军在内,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她,若是云儿顺利的闯过眼前这关,老夫会替你们主持婚事。” 苍双鹤还是靠着墙浅笑,不点头也不摇头,身后隐隐传来睿王异常温和的嗓音,苍双鹤到大央已经四年有余,从不曾见睿王如此特别的对待过一个人,心中分明,即便晏痕许下这样的承诺,可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对于睿王他并不畏惧,不过对于卿玦,想起来便又是一阵心痛。 去年枫山上那一幕如今还盘旋在脑子里,那个时候晏亭与卿玦笑得那般的开心,羡煞旁人,而他却只能做一名静默无声的看客,悄悄的站在远处,与他们身在咫尺,心如天涯! 见苍双鹤淡漠的表现,晏痕心头一惊,紧张的追问出声道:“怎的,你不想要云儿了?” 苍双鹤微微抬起了眼,那一双透着淡金色光泽的眸子注视着晏痕的时候,竟令晏痕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想想倒是要笑了,他说过自己历经了生死,一切都看得淡了,先前面对了睿王的时候也是恁般的淡定自如,可只是看着这一双闪着特别光泽的眼,竟由心底生出一阵寒意,暗自庆幸,幸好与之并非敌对! 看着晏痕的反应,苍双鹤慢慢的垂下了眸子,即便他不怕被人瞧见自己的特别,可见了他真颜的人未必就不会畏惧了他,或许刻意的遮挡并非只是给自己方便的,如此想想,会对晏亭显出别样的兴趣,倒也实在不值得惊奇了,在很多很多年之前,还是稚童的晏亭也只是夸说他这双特别的眼生的好看,不会当他是妖怪一般的看待。 再相逢之后,人已经大了,心中便装了许多成人的心思了,待到看见他这双在夜里闪着别样光泽的眸子,她还是若无其事的面对着自己,似乎并不介意他生就了一副妖怪的样貌。 所谓动心,或许不是令人惊艳异常的美貌,也不是反反复复的说着海誓山盟,只是相见之后,最平等的对待,不把外在的虚无当成了衡量感情的基础,嘴角绽开了笑,发自内心的动容,看得一边的晏痕也愣了。 豁然开朗便说他这样的情况吧!苍双鹤眉目间充盈着喜悦,这样的女子被自己爱上了,那么别人会爱上也不值得奇怪了,她又没有回应睿王的感情,何必因为睿王那一厢情愿的表白而折磨了自己呢,自己该在意的是卿玦。 许多事情通透了之后,再看也是全然别样的味道,尽管耳畔时不时还会传来睿王动情的呢喃,可苍双鹤已经彻底恢复了先前的洒然,垂着眉眼对晏痕笑,声音平和的说了起来,“若是可以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放弃了,便不会搭上半条命赶了过来,这丢了的半条命,鹤等着流云给填满呢!” 得了苍双鹤这番话,晏痕脸上也展露了欣慰的笑,从对方的面容上,两个人心中感受到了相通的快乐。 那厢睿王本来说是要留宿的,可宫中突然来了消息,说是西申那头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急等着睿王回宫去处理,迟疑了良久,睿王还是回宫去了。 睿王一走,别夕便顺着萱草雅先前代为转达的话进了密室去看苍双鹤,而苍双鹤先前听见宫中遣人来寻睿王,便知道睿王是不可能留宿了,可以这样说,晏亭是苍双鹤的软肋,而天下便是睿王的软肋,他们皆是有弱点的人,有想控制弱点的人,其实是件十分容易的事情,苍双鹤适才放心的回到密室内的软榻上等着别夕过来。 别夕进门之后对躺在榻上的苍双鹤扯出一抹虚弱的笑,相较于苍双鹤淡然的笑,别夕愈发的感觉到自己看上去是那么的浅白,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生出了些自信,对着苍双鹤小声道:“先生。” 苍双鹤颔首,轻声问道:“鹤要的药备好了么?” 别夕恭谨的应道:“好了。” “拿过来吧。” ¤¤¤¤¤¤¤¤ ~~~~(>_<)~~~~困死,忙活了一天,忙活了这些,本来打算这章加3000字补上月60票粉红的加更呢,这下子只多了一千字,改天继续补上2000字,今天先去睡了!(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章 陪你侯天明 烛落清泪,光影斑驳,窗投暗痕,形单影只。 矗立晏亭榻前,久久的凝望,他一直知道她梦中是个别样的世界,也只有在那个世界中,她可以自由自在的笑,可是却未想过,有一天,她甘心沉溺在那个世界不想走出来。 “先生,别夕无用!” 身后是别夕掩不住忧伤的自责,苍双鹤微俯下身子探向晏亭的脉搏,片刻之后回了别夕的话:“她当真是睡了,你无需自责,这本就与你无关。” 一句与之无关让别夕的伤悲更甚,是啊!她的一切皆与他无关了,人的一生其实并不漫长,他只是想亲眼看看她,至今犹记得她在他耳畔轻喃着喜欢,那一刻心中的悸动,无论玩笑与否,他皆以为自己占了先机——在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是女子的时候,他已经从她行走的步履声中得知了她与男子的不同,而且那个时候她对他说话的时候隐隐透着欢愉,他以为半年时间真的不长,可是,也就是这不长的半年,让他们今生彻底的错过,与卿玦他或许还有一较高下的想法,可是苍双鹤,无论是恩情还是实力,他不战已败! 今生,只能是个无关的路人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嘴上机械的说着:“可是——可是……” 可究竟是想说什么,别夕不知道。 苍双鹤并不回头查看别夕的异常,语调听上去和过往一般的平和,有着令人安定的作用:“吩咐下去,再熬一碗白粥过来,都去歇了吧,这里有鹤陪着她就好。” 别夕深深的看了一眼晏亭。随后低头走了出去,围在榻前其他的人见别夕出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然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只有静默的站在角落的晏痕确定房间里没有人之后才缓步走上前来,看了晏亭和先前没有任何变化的睡颜。长吁短叹道:“苍双,你的身子也伤了。不好总不休息。” 苍双鹤微微侧过身子对着晏亭笑,“她不想醒来,鹤便陪着她一起受苦,有些事情她应该知道的,那便是从今之后,她的命绝对不单单只属于她一个人。” 晏痕看着苍双鹤紧握着晏亭的手,突然感觉眼圈有些酸涩。略仓皇的侧过脸去,半晌之后轻缓道:“何其有幸,得苍双深情如斯的对待,云儿不枉红尘走这一遭了。” 苍双鹤转过身子,拉着晏亭不复以往温热的手,轻笑道:“或许该说,何其不幸,竟被鹤这样一个疯子爱上了!而且,即便知道伤人,鹤亦不会放手。” 晏痕干涩的嘴唇嗫喏了一阵。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又一声叹息之后,转了话题,“大王急匆匆的回去了。不知道可是西申那头出现了什么问题?” 苍双鹤语调很平淡:“公子野还在我大央,即便西申出现了什么问题,也不会十分严重,伯父不必担心。” 晏痕愣了一下,随后干笑着点头:“人老了,脑子难免不清晰了。” 言罢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惊恐的瞪大,紧张道:“先前大王是带着御医过来的,老夫乱了心绪,竟未曾留意过这点,那些御医也给云儿切过脉,一旦回去同大王说起结果……” 不同与晏痕的紧张,苍双鹤语调依旧徐缓,“那御医曾受过鹤的恩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中自有定数。” 晏痕这才吁出一口气,外头萱草雅端着白粥走了过来,进屋之后直接说道:“先前那碗药粥委实难喝,便知道师兄会这么吩咐,倒也提前熬好了。” 苍双鹤并不感觉意外,微微点头,萱草雅直接来到晏亭榻前,将白粥送到了苍双鹤手边,苍双鹤伸手接过,对于碗身的热度并不在意,温润的指尖捏着匙柄盛出半匙白粥,放在唇边吹凉,随后凑近晏亭嘴角,柔声说道:“流云,吃饭了。” 萱草雅拧着眉头说道:“师兄,这样没用的。” 苍双鹤并不理会萱草雅的话,将白粥送进晏亭的口中,正如萱草雅所言,苍双鹤怎么送进去,那白米粥就怎么沁出来。 萱草雅事先有了防备,快速的弯腰用干净的方巾擦掉了晏亭嘴角的残渍,侧过头去的时候,看见苍双鹤捏着羹匙的手竟微微的颤抖,心头一颤,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晏痕的眼睛原本是盯着晏亭的,待到看见喂进去的白粥依旧外沁,快速的将视线移到了苍双鹤脸上,看着苍双鹤开始惨白的面容,晏痕感觉自己的眼睛又开始酸涩,上前一步指着晏亭咬牙咒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苍双亲自喂你吃白粥,你还不吃,这么多人守着你,看着你难受,你就高兴了是不是,反正你是不打算好了,与其大家跟着你一起受苦,莫不如我现在就成全了你,也让大家得以解脱。” 说罢擎着手臂就向晏亭的脖子扑去,晏痕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萱草雅愣了一下,随即尖叫了起来:“糟老头子,你疯了!” 伴着萱草雅的尖叫声,方才看着晏亭失神的苍双鹤并未回头,直接伸手捏上了晏痕探出的手腕。 一手擎着烫手的粥碗,一手捏着晏痕的手腕,眼睛却始终盯着晏亭沉静的面容,声调似乎还维持着曾经的平静说道:“伯父,通知下去,全面封锁流云昏睡的消息。” 晏痕抬头盯着苍双鹤的侧脸,声音中透着紧张,“你是怕……” “消息若是传到谷池,姬将军便要麻烦了。” 先前还歇斯底里似乎真打算了断了晏亭的晏痕听见苍双鹤的话,立刻回复了冷静,变脸的速度令萱草雅叹为观止。 “老夫明白了,这便吩咐下去,明天早朝前会通知大王封锁消息的。” 苍双鹤点了点头,晏痕快速向外面走去。 听不见晏亭的脚步声的时候,苍双鹤接着出声对身边的萱草雅说道:“让别夕回府调集密卫过来守在流云院子四周。” 听见苍双鹤的吩咐。萱草雅惊诧的问道:“调集守着宝鼎的密卫?” “人若不在,鹤要宝鼎又有何用?” 萱草雅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明白了。” 苍双鹤轻笑道:“去吧。稍后不必回来了,我想与流云单独在一起。” 萱草雅看着苍双鹤的表情,迟疑了片刻。出声问道:“师兄,你的身子?” 苍双鹤笑道:“死不了。” 尽管还有些不放心。可萱草雅知道多说无益,看着苍双鹤手中的白粥,随即转身向外头跑去。 苍双鹤这才转过身子,把烫手的粥碗搁在花几上的托盘里,随即缓慢的移身去关了房门,落了门闩,这才又转身回到了晏亭榻边。坐在晏亭身侧,伸手牵着晏亭细瘦的小手,轻缓道:“总要以为你是无害的,却原来一直是我小看了你,你知道用什么方法才最伤人,突然明白阴业师叔为何会那么确定你是他必胜的保证了,即便看上去你处处不如我,可如今我却恍然,或许早晚有一天,自己必然败在你手下——或许。我已经败了,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就败了。” 苍双鹤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有些游离,脑子里好像又想起了那个蹲在桃花潭边细瘦的小身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依旧喃喃的说了下去:“若是那年我没有见死不救,十几年后再见,你我会不会是另一番情况,或许,你会坦然的接受我,或许,你会毫无顾忌的嫁我,也或许,你会爱我——没有任何顾忌的爱上我!多希望这些话并不只是‘或许’,要是这些都是真的该多好呢!我从来不曾告诉过你,第一次拥着你成眠,发现你是女子的那一瞬间,我是多么的雀跃,尽管所有认识我的都说我是处变不惊的,可那个时候我惊了,连伸手拉被子的力量都没有了,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你的睡颜傻笑,有谁能想象到鹤先生傻笑是什么样子呢?没有人会知道!那个时候脑子里盘着的全是你是女子这件事,想着是女子当真就可以嫁我的话,如今想来,还是不信,那般傻气的人居然会是我。”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缓缓的躺在晏亭身边,伸手将晏亭的身子揽进自己的怀中,落唇于晏亭的额头,轻喃道:“第一次情不自禁吻着你的额头的时候,你在睡梦中拥紧了我,你笑着说喜欢我,即便你的面容经过了遮掩,看上去那般的不堪,可是那一瞬,看着你的笑脸,我竟觉得这张脸真的是世上最美的,兜兜转转了二十几载,终于有了方向,可是,你为什么看不见我是真心的喜欢你呢,你可知道,当你为卿玦要生要死的时候,我心中多痛,我想你一定不会相信我也会心痛,可是,我真的为你心痛了。” 捧着晏亭面庞的手摸到了湿润,苍双鹤迅速的低头,看着晏亭眼角的泪,先是愣怔,愣怔过后便是笑容,笑得那般的灿烂,“你能听见的,对么,那就好好吃饭,睡过了今夜之后,明天早上起来,一切从新开始。” 起身探手拿了白粥,依旧喂不进去,苍双鹤慢慢的敛了脸上的笑容,木然的放下了手中的粥碗,低头喃喃道:“看来你并未真的信了我的,倒也怨不得你,算是我咎由自取。” 摸进怀中掏出了个精致的瓷瓶,揭开瓶盖,从里面取出来一粒药丸送进自己的口中,随即慢慢俯下身子,贴上了晏亭的唇,将口中的药丸渡了进去,随后并不起身,直到确定晏亭咽下了那药丸之后才离开了晏亭的唇,一字一顿坚定道:“从今天起,你吃药丸,我便吃药丸,你吃粥,我便吃粥,你若什么也不吃,我也不吃——只要你忍心!” 苍双鹤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数这一夜的说的话最多,忍受着体内翻腾的痛苦,一直在晏亭耳畔说着爱,紧紧的拥抱,陪着她直到破晓,可是,她并没有醒来。 花几上的白粥彻底凉去,苍双鹤也沉默了。昨夜他说为她心痛的时候,她曾落泪,看着窗口渐渐变淡的颜色。苍双鹤甚至要怀疑,那个时候她的泪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大概一切都没有过。她没为他的心痛落泪,她是个铁石心肠的女子了——多情者必败之! 挨靠在晏亭身侧。跟着她一起陷入无边的黑暗,原来心若伤了,是这般的累,或许,她的选择是个不错的办法——在听见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的时候,苍双鹤如是想着,那脚步声也让他放心的沉入了黑暗。 晏痕和别夕挑了门闩走进来之后。瞧见的便是苍双鹤紧拥着晏亭沉睡的画面,他们贴的那么近,看上去是那么完美的契合,这画面令别夕刚刚要结疤的伤口再一次撕裂,不及舔舐的伤口淋着血,生疼生疼的,这一刻竟有些后悔自己的眼睛可以再次看见东西了——若是看不见,大概便不会痛的这么清晰了。 别夕住了脚,晏痕却是快速的上前,看着苍双鹤的脸与晏亭的贴在一起。回身对还在发呆的别夕说道:“将苍双送到密室中,若是白天大王再来,瞧见苍双定要生出是非来了。” 痛得深刻,却依旧清楚的知道什么是自己现在该做的。别夕扯出了一抹无力的笑,快速的上前,伸手便去拉躺在卧榻外面的苍双鹤,可一下竟没有拉开他们,抬眼望去,那一幕令别夕将将平息的心绪又搅乱了。 苍双鹤的手指与晏亭的紧紧相扣,好像害怕被人分开一般,他拥得是那么紧,从来以为苍双鹤心中无爱,他是那么特别,怎么可能会被凡尘中的女子牵绊了脚步,美艳高贵如玥谣亦不能挽留他的视线,可他却为晏亭停留,且那般的深沉。 晏痕锁着眉头看着他们二个人交缠的手指,深深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柔和了一些,轻声道:“一根根扒开,只要不伤了苍双便好。” 别夕心头又一阵发紧,晏痕首要保全的竟是苍双鹤,晏亭才是他的女儿啊! 无力争辩些什么,别夕矮下身子,颤抖着手探向苍双鹤与晏亭交握着的手上,小心翼翼的一根根扒开了苍双鹤的手指,间或碰到晏亭的手,他们的手竟是一样的温度了,或许是靠得近才会如此…… 天未亮,晏府的下人多半已经起身忙碌,对于晏府来说,今天是个实在特别的日子,可是晏亭无法出面,晏痕不能出头,章化思来想去,与晏痕商量过之后,寻了柴安代为主持。 晏痕叹息之后,倒也默认了章化的决定,柴安昨夜并没有离开晏府,其实受封的步骤晏痕先前已经说了个清楚了,柴安要做的只是按照步骤进行就好,这对他来说实在不难。 别夕来之前遵照苍双鹤的吩咐把看鼎的顶级高手调来了十几个围在晏亭的院子外,里面还有曾胜乙和萱草雅守护着,因此府中多半人离开,晏痕也不担心。 女眷今早得了机会过来看看晏亭,从晏亭的房间出去之后,各个都是红着眼圈,晏妙萏是最后一个过来看的,看完之后抿着唇低头离开了晏亭的房间,脸上的表情是复杂难辨的,今日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特别的,特别是对晏妙萏来说,可谓一种锥心的折磨,盈姬得了正名,更加的衬出了韩夫人的可悲。 韩夫人死后,晏妙萏便清冷了,好在晏亭待她还算周全,晏妙萏安慰自己,至少她还是晏痕的嫡女,也唯有这个虚名让她能昂首阔步的走在人前,可是如今,她是连这个唯一支撑着颜面的身份也没了,如今晏亭是嫡女,而她只能算是个卑鄙女人留给晏府一个耻辱的标识——仅此而已。 去晏氏坟地前,晏痕专门到晏亭榻前说了一遍,再然后才随着大队出发了。 昨夜苍双鹤特别提点过封锁晏亭昏睡的事情,晏痕提早让柴安去宫中带过消息了,面面俱到之后,才专心的为盈姬的事情操忙。 女子不必到坟地,屠幼菱心中挂念晏亭,待到晏妙萏出门之后,拉着她到一边说要去给晏亭祈福,说城外有一处寺庙的香火很盛,听说十分灵验,问晏妙萏去不去。 晏妙萏本想着推拒的,不过不忍拒绝始终如初看待她的屠幼菱,也便点头应下了。 换了身外出的衣服,晏妙萏跟着屠幼菱出了府,府中的马车多半已经去坟地了,剩下几辆简单的,屠幼菱要了一辆最素雅的带着晏妙萏和贴身丫头出了门。 晏府中大事,许多人都去瞧热闹了,城中的人并不十分的多,因此屠幼菱才放心的并不带护卫出门。 没有人注意到,从马车行出晏府之后,便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它,他们快,他便快,他们慢,他们就慢,一直追着他们走进了寺庙…… ¤¤¤¤¤¤¤¤¤¤ ~~~~(>_<)~~~~也不知道咋了,最近好乏,白天坐在电脑前就想睡觉,更新的这么晚,实在不好意思,对不住了,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真的十分感谢!(未完待续,) 第一五八章 心痛 这寺受的是十方香火,善男信女终日不绝,即便有几个形色存异的,隐在那么许多人中间,倒也容易让人忽略了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屠幼菱携晏妙萏如寻常人家的夫人小姐,虔诚跪拜,只为求晏亭早日醒来,以保晏氏昌盛。 求了晏亭平安之后,两个人皆不想速速离开,心中各自惦着人,即便她二人彼此之间恁般亲近,可也不敢让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去,两个人皆寻了个浅白的借口,倒也一拍即合,就此分散开来了。 屠幼菱心心念念的那个是谁自不必多提,倒是晏妙萏,韩夫人在的时候便常常同她说,将来她会是西申乃至天下的王后,对于什么王后不王后的,晏妙萏本不上心,不过总因为韩夫人说得那般确切,让晏妙萏以为自己是嫁定了初南,心中总存着难掩的欢喜,甚至很多时候,她已经完全遵照着给初南当夫人的标准去要求了自己,只为能配得上他。 孰料世事难测,也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翻天覆地的变化,兄长没了,亲娘死了,南褚败了,别说是嫁初南了,如今是连他的生死也没个定数了,常常一个人枯坐,待到身边的丫头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晏妙萏心中分明,即便初南没死的话,她与他之间已经没有可能性了,先前她是韩夫人的女儿,其实那个时候已经知道初南并不喜欢她,不过碍着韩夫人的面子,他一定能娶她,对于初南来说,娶了她是最有利的,总是少女心思。即便没有爱情,可晏妙萏相信只要她一心一意对他好,他一定会爱上她的。也便那么心安理得的幻想着与初南共结连理的那一日。 可如今,她最多被人提及的身份不再是韩夫人的女儿,许是怕她伤心。人们提到她的时候,只是说她为晏亭的妹妹。而初南与晏亭之间,国恨家仇,水火不容,怎会产生交集,因此,她与他再也没有可能性,饶是如此。晏妙萏还是希望在这个传说中最灵验的寺庙中为初南求上一道平安符,或许从以前便一直想过来为初南祈福,可如今毕竟不再是以前的晏大小姐,但凡做事较之先前更加的小心谨慎,寻不到正大光明的借口,如今来得正合她的心意,万万不好错过的。 看似随意的行走在寺院长长的廊道上,心思又开始飘忽,幻想着初南若是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该多好。 “妙萏。” 轻轻的,极易被人忽略的一声招呼。勾的晏亭住了脚,却并未回头,摇头浅笑,自言自语道:“先前听人说过若是极想一个人。便会出现幻听,我原来是不信的,现在看来,当真有这样的事情。” “妙萏,是我。” 这一声较之先前清晰了许多,晏妙萏依旧没有回头,却潸然泪下。 “妙萏。” 一个衣衫褴褛,令人分辨不出面容的男子超过了晏妙萏,随即回头,对着晏妙萏扯了一抹虚弱的笑,小声说道:“我以为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能在人群中一眼便认出我来的,如今看来远非如此,看来先前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屠幼菱伸手遮住了自己的唇,呜咽了良久,幽幽道:“七表哥。” 衣衫褴褛的男子听见晏妙萏的声音,脸上的笑容显出了满意,眼神勾了勾,小声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地,且随我来。” 心咚咚的跳,总觉得大概要发生什么事情,可控制不住心中所想,竟也跟着前头男子的脚步向寺院外面走去,她想了他那么久,如今终于见到了,又怎么可能什么也不说就分开呢,她至少要问问,他如今还过得去么? 绕开了晏府的马夫,一直走上了一条相对来说十分僻静的小径,到了寺庙后山小树林里面,这里十分隐秘,即便有人经过,也未必能看见他们。 一棵老树下,衣衫褴褛的男子站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柔顺跟来的晏妙萏,轻声问道:“妙萏,这一年来你还好么?” 即便如今他的面容看不清楚了,可他的声音却较之从前还要温柔了,这般的真实,令晏妙萏再一次泪水恣意流淌,哭了良久,摇头道:“不好,我想娘,也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整夜整夜的枯坐,如今看见七表哥还活着,感觉真的很幸福——只要你还活着!” 曾经那般的洒然风流,如今却是如此扮相,可不管是哪种样子,他毕竟是初南,只消一个动作和眼神,屠幼菱便能清楚的知道他的根底,可是相对于屠幼菱的泪眼模糊,初南却只是在眼底一闪而过一抹算计的眼神,那眼神闪得那般快,快到令还沉寂在伴着喜悦的忧伤中的屠幼菱丝毫不曾察觉。 “七表哥,你还好么?” 屠幼菱知道自己这话问得蠢笨,可还是那么自然而然的问出了口,问过之后又觉得不妥,哽咽了一阵,小声呢喃道:“怎么会好,是妙萏太过肤浅了。” 初南上前两步,与屠幼菱靠得更近,探出手指轻拭去晏妙萏眼角的泪,恁般柔和的声音道:“不曾留意的时候,你也长大了,看上去倒也平添了那些娇柔女子的多愁善感了。” 屠幼菱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心激烈跳动的声音,可这样的美好感觉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那个总也避开她的男子竟会主动与她亲昵了,她怎么舍得躲开呢! “经了那么许多事情,妙萏实在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笑了。” 初南轻点着头,又与晏妙萏客套了几句之后,若不经意的开口问了起来:“我听说今日对晏亭来说该算是个极其特别的日子,可这一早的却只瞧见那个柴安跑进跑出,怎得不见晏亭出门呢?” 晏妙萏感觉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拧得生疼生疼的,先前他一直躲着她,如今倒是突然出现了,温柔只那么一瞬。随即便试探了她关于晏亭的事情,她以前是很天真,但是天真并不代表着她傻。揪根到底,初南回来找她,只是冲着她如今是晏亭妹妹的身份来的罢了。就如曾经的应付只因为她是韩夫人的女儿,真相如此的伤人。可她却要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直到遍体鳞伤,才一个人躲在寂静的角落舔舐带血的伤口,体会彻骨的心痛。 可是躲起来之前,她的面前依旧站着令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这是个不好选择的题目,因此晏妙萏只是沉默的思考着如何应对。 初南不动声色的看着晏妙萏眼中的迟疑。即便晏妙萏以为自己是爱着他的,可初南明白,晏妙萏只是存着少女对爱情的向往罢了,换句话说,晏妙萏爱上的只是爱人的感觉而已,若她真的爱上了他,便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要迟疑,至少他要是问南姬,即便南姬不知道原因,也会拼了命去探查。而不是像晏妙萏这样,明明知道,反倒还要迟疑着要不要说。 心中百般滋味,可面上却还是温和如故。他是初南,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可都有信心,只要晏妙萏知道,他便能让她开口,浅笑过后,初南轻叹出声,不在纠缠方才的问题,而是带着浓浓的伤感嗓音说道:“南褚没了,我也落败了,不过父王死前,我倒是见过他的,可怜姑母自幼极其宠爱于我,她去了,我却连最后一面皆没看见,听说姑母并两个表兄死得极惨,先前便想过要替他们报仇的,如今却是不行了,哎!” 听见初南的话,晏妙萏心头颤巍巍的,声音透着摇摆,小声道:“母亲说过不要替她报仇的。” 晏妙萏声音一出,初南已在心底笑了起来,可面上却还要维持着悲伤,坚决道:“姑母当真宠极了你,杀身之仇如何甘心咽下,她只是担心你,怕你心中执着仇恨,会惹来杀身之祸罢了。” 一声叹息落在晏妙萏心间,身子不由自主跟着抖着,总觉得初南是带着别样目的来找她,又觉得他每句话都说的在理,本以为已经淡然,可在这一瞬间被初南生生的勾出了午夜梦回的恼恨,倒也不再犹豫,直接开口说了起来:“他病了,很严重,听说昨夜大王带着御医到了,还是素手无策。” 晏妙萏眼底隐隐透着的恨意令初南十分的开怀,可听见她开口之后,倒是先愣了一下,好像没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一般,顺着话头追问道:“谁病了?” 已经开了口,再说下去便十分容易了,晏妙萏吃吃的笑了起来:“晏亭病了,病得很严重,从昨天早上便一直昏睡不吃东西,七表哥也不必总想着寻仇了,晏府中上到屠夫人,下到小厮,无不惶惶,先前给晏亭瞧过的郎中也说了,如果她不吃东西,以她的身子,大概挺不过五天的,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七表哥不要再将自己涉身危险中,你只要等在安全的角落,或许再过四天,这个世上便永远不会再有晏亭的存在,笑到最后的只能是七表哥。” 晏妙萏以为自己这样说了初南一定会高兴的,可等她顿住了声音抬头看向初南的时候,却发现他好像石化了一般僵着表情站在原地,晏妙萏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道:“七表哥,怎么了,听到晏亭这般了,你不高兴么,你不是十分恨他么?” 睿王大婚的那一日,晏亭手执短刀深深的扎上了他的胸口,长了这般大,从来不会因为某个女子而失神,自己之所以会第三次败在一个人手中,只是因为那惊鸿一瞥的惊艳令他忘记躲闪,初南以为自己只是因为震惊于自己的发现才令晏亭第三次得手——他的敌手竟是个女子,他该如何自持! 可是今天突然得知了这样一个消息,初南竟感觉自己心口又开始痛,且一波强势一波,比那日被晏亭用短刀扎上还痛苦着,真好笑啊,他那般恨着——恨不得剐了的仇人病得要死了,他居然会这么痛苦,好像一瞬间便觉得活着实在了无生趣的,莫不如那个时候随着父王一道去了省心。 晏妙萏从不曾看过初南这样一幅失魂落魄的表情,心头揪痛了一下,较之先前那句还要小心的问出声来:“七表哥你怎么了。莫要吓我,难道晏亭要死了,你真的不高兴么?” 那里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是他内心最深的一处桃源,他不希望任何人闯入,待晏妙萏再一次出声之后。初南强迫自己走出了心底的阴影,冷哼道:“她这么死了。我自然是不高兴的,十分十分的不高兴!” 晏妙萏瑟缩了一下,低垂了头不去看初南脸上的暴戾,小声的说道:“如此不是对所有的人都算是最好的结果么,七表哥为何不舍得他死呢?” 女子的感觉总是十分灵验,不过初南是怎么也不肯承认的便是,他只是装作狠觉的冷笑。他是这样同她说的,“她灭我大褚,杀我父王,我未曾寻到机会找她报仇,她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死了,我怎么可能高兴呢!” 听了初南的解释,晏妙萏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以前的初南从不会如此焦急的同她解释,遇上旁人的质疑,他多数的选择就是淡漠的转身。总也带着不屑,而今却巴巴的同她说了这么许多,晏妙萏勾了勾嘴角,瑟瑟的说道:“七表哥与以前十分的不同了。” 初南顿了一下。瞪着眼盯着晏妙萏,冷哼道:“以前我是南褚七公子,如今我是落魄丧家犬,如何相同?” 一句话又将晏妙萏逼回去的泪从新勾了出来,想也不想的便伸手将头上发簪并手上的镯子还有一切值钱不值钱的小玩意全摘了下来送到初南手中,柔声劝道:“今日晏府有盛事,想来城中的门卒管得会松一些,你带着这些东西出城去吧,再过个七八天的回来,兴许就能看见晏亭出殡了,七表哥一直是有本事的,只要过了眼前的这一关,早晚会东山再起的。” 晏妙萏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子一下下的割着他的肉,初期或许没那么疼痛,可是血水透出来之后,痛感便彻底的分明了,低头看着手中闪着诡异光芒的首饰,沉甸甸的感觉,脑子里盘着那句‘再过个七八日或许便可以等到她出殡’,那便是今生无望再见,怎么可以,他没有找到她寻仇,没有让她体会到如他一般的痛苦,没有告诉她……什么都没有,她怎么可以死去呢!将晏妙萏的首饰冷冷的推了回去,冷淡道:“我不是来找你乞求可怜的。” 晏妙萏又将首饰送回初南手上,耐着性子说道:“七表哥怎么可能是寻求可怜的呢,只是眼下你真的需要些费用的,虽说不是很多,但也够坚持一阵子了,等日后有了再还我便是。” 初南撤开了手,任晏妙萏不及接住,那些首饰散了花般的掉落在地上,初南锁着眉头看着愣怔的晏妙萏,轻缓道:“多谢你,不过若是我受了你这首饰,稍后你回去定要引起屠幼菱的疑心,金子我还有,今天这样的打扮只是害怕被人认出来罢了,你回去,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忙,多谢你的消息,告辞。” 他与她已经许久不曾见了,今日遇见的突然,他的转身更令她措手不及,没有任何依依惜别的情谊,背影孤傲中透着令人落泪的落寞,低头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首饰,晏妙萏恍惚的感觉,现在的自己实在是个十分可悲的人了。 有一点初南说的是对的,方才她热了脑子,只想着初南的难处,忘记了自己的境地,带着首饰出门,却光秃秃的回去,若他人问起来,她该如何回话呢! 矮下身子,一样样的捡回来,重新戴上,然后沿着来路慢慢的回去,她方才想着替他求个平安符的,经过了这一次见面,垂着头凝思,浅浅的笑了,如今,她还是要回去替他求符! 初南走出了寺庙后面的小树林,总觉得是漫无目的的行进,待到发现四周景物的不同时,猛然抬头,才发现对面朱漆大门的门楣上清晰的大字上婚后苍劲的大字书着‘晏府’。 看着看着竟觉得那两个大字好像能吸走他的灵魂,心一紧,豁然转身,看见对面街角一闪而过的身影,猛然想到了自己如今的立场,不再迟疑,快步向那个身影靠去。 那人见初南追了过来,曲着眼嘿嘿的笑,语调透着分自以为是的欢喜,低声道:“七公子。” 这人初南先前也接触过几次的,是盛康的部下,虽然有着自己的算计,可对西申还算忠心,不过初南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只是平淡的应道:“怎么在此?” 那人嘻嘻的笑了几声,“晏府如今是不同的,咱们这些人绕在这附近也不足为奇,只是在此见到七公子,倒是令在下想不明白了。” 初南冷冷的扫过那人明显透着假笑的脸,冷声道:“本公子听说晏亭病了,你去把这个消息通知驻扎在谷池的卿玦。” 那人顿了一下,随后不解道:“七公子是怎么知道的?敢保证消息可靠?” 初南这次连看都懒得看那人了,冷声道:“本公子怎么知道与你无关,不管消息可靠不可靠,你只要让卿玦以为是真的便好。”(未完待续,) 第一五九章 究竟爱着谁 饶是再有十成好本事,终以一人之力难敌那避了平常人视线绕在晏亭院子外的若干绝顶高手,未能得偿所愿,镇日围在晏府周边,心焦焦的侯着,惶恐担心着怕晏妙萏说得那话成了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夜睿王本要留宿,却被西申来得消息临时寻了回去,其实也没什么十分紧要的,只是被那送信的内侍传得好像天大的了不得,睿王回宫处理过之后,想想总觉得气不过,翌日差人将那个传信内侍好生毒打了一顿,再之后倒也放任自流。 在睿王无暇留心之时,那传信的内侍得了一大笔金子,被打之后在宫中录簿上登了个重伤不治的名头,携了金子离开了尚晨宫。 十几载沉浮,不管当年盈姬到底喜欢的是谁,尘埃落地之后,她还是与他晏痕脱不开关系了,此生此世,她也只能是他的女儿的娘,是他名正言顺的正房夫人,待到他百年之后,她会与他生同床,死同穴直到地久天长。 存在于她心中的那个男子,晏痕曾十分好奇过,总也想探听,却在话到嘴边之后又生生的咽回肚中去。 那年的晏痕,虽不能与姬氏一脉平分秋色,却也是十分有名的美男子,且甚有才情,难免傲气,得了盈姬之后才发觉,她眼底总也盛着忧伤,她躺在他身下的时候从不会主动接触他,只是木然的承受着他满腔热情,就好像没有生命一般,直到后来她有了孩子之后,才勉强可以看见笑脸了。 选择遗忘,或许忘了便能好好的活下去,可是盈姬正名的那一天,当年她死的那日唯一一个侥幸逃脱的活口。后来隐姓埋名了那么许多年,曾在盈姬身边当过差的使唤丫头也来了,她告诉晏痕。盈姬死之前曾喊过两个人的名字,前一个她没听清楚,但是她咽气之前那个名字她却听了分明——盈姬声嘶力竭的喊着‘痕’。 一把年岁。本以为看尽人世沧桑,却在那一瞬间潸然泪下。原来,她也曾经为他心动过,那么,他一直以为那对她是解脱,是否便是他在自欺欺人的想法呢,他怎么会忘记了她有孩子之后对着他柔和的笑。 时至今日,犹记得他第一次迫不及待的进了她的身。她无声的哭,他害怕她还惦念着安王,不敢开口问,他怕她承认了,自己便再也没有强留下她的借口。 许是相思太难熬,以便让那个处处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安王也乱分寸,在赏了盈姬给晏痕不足月余,安王派了个差事给他,将他支开大梁了七八个昼夜,可晏痕念盈姬念得紧。竟只用了五日便完成了安王派给他的差事,急匆匆的往回赶,不分日夜的回到了晏府,没惊动任何人进了门。直接奔回了盈姬住的厢房,从后院进门之后愕然发现安王竟赤|身裸|体伏在盈姬身上摆动着。 锥心的痛,他终究没敢闯进去,只是伴着尚有些凉意的风,在院子里那株尚来不及开花,却被突变的气候打败的海棠树下枯坐了一整夜。 天亮之前,安王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他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安王那个时候有些恍惚的同他说着话,那口吻虽然依旧兼具王者的威仪,却也掩不住话语中的点点忧伤,安王说知道他看见了,还说自己实在太想盈姬,若是不见见她,或许会抑郁而死,他没想到会被他看见,这是最后一次了,今后他不会再来看盈姬,因为若然看了便会控制不住自己,就像之前晏痕看见的那样…… 不管安王在晏痕面前说了多少对盈姬情浓的话,晏痕始终垂着头沉默,他害怕自己一旦开口便会把盈姬还回去,那样对他来说是剜心的折磨,安王想着盈姬了,可以把他支开而偷偷的潜入他晏府来看盈姬,可他若是将盈姬还给安王,若是想她了,可有那个本事潜入王宫去看她,他不能,因此他不语,牙齿紧咬着唇,血腥不多时便蔓延至整个口中。 安王落寞的离开,他疯了般的冲进了盈姬的房间,晨曦渐明中,他看见她枕畔的湿润,以为那泪是为别离而落,他也痛,可她却在为别的男子而落泪,怒火控制了理智,他第一次狂暴的待她,激狂的撞击中终究听见她痛苦的呜咽,上半夜她的身子一直被安王一次强过一次的占有,才得了喘息却被晏痕粗鲁的对待,终究挨不住昏死过去。 天彻底的亮了,她却好像是朵残破的花朵,身上斑斑点点的淤痕,有安王留下的,也有他为了遮掩安王的痕迹而故意强加上的,枕畔的泪落得更凶,可她梦呓中的呼喊却令他彻底的惊愕,她说:“苍双,求你带我走!” 盈姬口中的男子是谁,晏痕从来没问过,这么多年,他甚至选择遗忘了那个碎心的呼喊,只知道盈姬心中的那人不是安王,他也就心安理得的将盈姬留在了身边。 之后盈姬被发现有了身孕,对于晏痕来说,那是喜悦中带着些担心的滋味,再后来,那个孩子未曾出世便被韩夫人害死了,他心中有些惋惜,却也安了心,直到盈姬最后这次有了晏亭,他知道,这个孩子绝对是他的了。 繁华过眼十几载,回头望,竟如转瞬,他是被遮了眼,总也要以为她一直爱着那个男子,其实苍双本不是大姓,从他第一次看见苍双鹤之后便了然了一切,天尘子说苍双鹤肖似其父,他纳了盈姬那年,苍双鹤的父亲早已故去。 其实盈姬存世最后的那一段岁月,红鸾帐内的云雨之情,盈姬已会娇羞的笑,那是晏痕一生之中最美好的一段时间,却被生生的忽略。 那个念着旧情的丫头还同晏痕说了,盈姬曾叹自己是个浅白的女子,第一段缘是她巴巴的痴想,人家身边已经有了娇妻,何来她的位置;再一段缘却是她被逼无奈,当自己是个死人般承了;至于这最后一段。是她不懂如何表现她的情——真的不懂。 一夕之间,垂垂老矣,不再是刻意的装扮。(.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当真的佝偻,晏亭没有醒来,即便有苍双鹤贴心贴肺的陪着。她还是睡着。 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晏痕愈发的看得开了。那一夜他留在了苍双鹤和晏亭身边,拉着晏亭的手交到苍双鹤的手心,他只是那样坚定的对苍双鹤说着,央安王死于心力交瘁,外人皆传他为宏图大业未成而死不瞑目,可是他了解央安王,其实睿王也知道这事。那便是安王死得时候,一直念叨着一个女子的名字,那个女子生下了晏亭,那是她全部风华的延续,得失之间的选择,他相信苍双鹤能做出最令他安心的选择,或许不明智,但是对于他这个自私的人是极大的安慰。 苍双鹤了然他话中的意思,却并没有立刻给了晏痕承诺,他只是那么轻轻的。缓缓的说道:“多谢伯父提点。” 再然后,默语静对直至天明。 睿王那日被叫走之后便没得了机会亲自过来探望晏亭,晏府内内外外的被宫中的侍卫堵了个严实,外人不知其故。窃窃之声传得老远,终究没有人敢上前问上一问,即便是朝中的官员也在心中做着猜测。 渐渐也有些风言风语的传了出来,说是那日睿王要留宿晏亭,可这个少年上大夫竟是个不知好歹的,趁着睿王睡了连夜逃回了晏府,那之后便不见晏亭上朝,如今又被睿王遣人围了,想必是惹了圣怒才惹了这祸端,那之后好像一切都明了了,大家再见面,只是心照不宣会意的笑,原本害怕晏亭状况泄露引起麻烦,被他们这样口耳相传,到成了睿王一件别致的风流事了。 再之后的几日,传说睿王也不知怎的就转了性,居然接连三天宿在朝华殿,睿王离开朝华殿的时候,赵娥黛总也是睡眼朦胧的,偶尔现于人前,也是愈发的妩媚,不亏其天下第一美女的盛名。 别夕将这话带给苍双鹤的时候,苍双鹤只是缓慢的点头,别夕离开前,苍双鹤顺口交代了一句:“再给王后些药,拖住睿王的心思。” 并不意外苍双鹤的交代,别夕点头离开了——只要他冷静了下来,这周遭的一切又有几人能脱开他的算计呢!只那一个逆了他,倒也没做什么关乎他大计的事情,可却好似生生脱了他几层皮去,如此正是苍双鹤口中的相生相克吧! 再然后是日落西山,华灯璀璨,不过天空却笼着一层浓重的云,让人有些透不过气的憋闷,晏亭一如既往的睡着,苍双鹤捏着紫玉守在她的榻前,总也不肯歇着,面上看似沉稳如故,可也只有他自己分明,并非当真不会累,只是担心他沉沉的睡去便没有人能给晏亭喂进东西,若是他这一觉睡得久些,怕晏亭会当真把自己饿死了。 实在挨不过,就靠在晏亭身侧,揽着她温热的身子小憩片刻,不经意感觉手心一震,再然后便瞧见外头曾胜乙紧紧的撞了进来,他说:“先生,西城门边有异动。” 苍双鹤敛了眉眼凝思片刻,平缓的说了起来:“鹤那交代还是迟了些,终究泄了秘,寻别夕带了人前去,无论如何将他挡回去,切记定要护住他的性命。” 曾胜乙迟疑了片刻,视线远远的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晏亭,随后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先生,卿玦那么老远跑回来,只为见上少主一面,或许他们要是见了,少主能醒来也说不定的。” 久久的凝滞,静默的令曾胜乙感觉整个人都在微微的发抖,终究等来了苍双鹤的声音,也只是淡然道:“他那般招摇的回来,若进得晏府,只会给流云带来更多的麻烦,自然,也会为他自己埋下更多的隐患,这个时候不见倒是好的,照鹤的吩咐去办吧!” 曾胜乙垂着头,从苍双鹤给了他一个新的起点那刻起,曾胜乙便没在苍双鹤面前提到过任何的意见,今日只是觉得有那么种可能便由着心思说了,可说过之后却是提着心的懊恼,他本没旁的意思的。 应了礼数离开,苍双鹤看着曾胜乙的背影,随后回身对依旧睡着的晏亭柔声道:“其实我真的不希望你去见他。若是他真的唤醒了你,我当如何自处,还可以存着你曾经的爱恋而放任自己留下么。想来是不可能的了,可是,曾胜乙说的对。或许有那种可能,我便不会当真阻止。你能好起来,我才能活下去!” 曾胜乙出门后不久,晏痕到了,萱草雅也得了消息赶来了,他们绕在门外,看着苍双鹤将睡着的晏亭紧紧的拥在怀中,贴在她的耳畔喃喃的说着什么。那副画面让晏痕动容,也让萱草雅酸了鼻子,久久静默,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眼前这一幕。 苍双鹤同晏亭念叨完之后,略略抬眼看了一眼晏痕,也只是清淡的开口道:“可否劳请伯父给鹤备一辆马车。” 深深的看了一眼苍双鹤波澜不惊的表情,晏痕却由这一眼明白了苍双鹤的决定,可萱草雅却没猜到他的意思,紧张的上前看着苍双鹤,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师兄。这才几天你便要弃了流云离开了么,你怎么可以不负责任呢?” 苍双鹤并不解释,晏痕摇了摇头,转身快速的离开去给苍双鹤安排马车。 晏痕应苍双鹤的要求备下了马车。结果苍双鹤还未出门便已经飘起了雨,不过那雨并没有挡住苍双鹤的脚步,雨势渐狂,来势汹汹,是自入了这年之后第一个令人胆颤的雨夜。 不管外面是怎样的风雨飘摇,苍双鹤都将晏亭小心翼翼的护在自己宽敞的披风下,他的身子或许不够温暖,却令人安生,晏亭睡在他怀中,似乎很舒服,嘴角隐隐可见勾着笑痕的。 彼时西城门外,卿玦站在雨中,全身上下皆湿透,如水中捞出来的一般,他不离开,卫都便陪着他淋雨,听卿玦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卫都,放本将军进去,一切罪责由本将军担着,与你无关。” 实在敌不过卿玦的固执,卫都在落雨成溪的泥泞地面毅然落膝,恳求道:“姬将军,末将求你,回去吧!” 卿玦伸手扫开黏在额头上的发丝,看着卫都微微颤声道:“若是下跪好用,那么本将军愿意给你下跪,求你让本将军进去。” 卫都无语相对,在越来越大的雨中那般的与卿玦对峙着,后来曾胜乙也到了,低低的劝着他离开,卿玦只是木然的回头问他:“传闻可是真的?” 曾胜乙被卿玦这一句莫名的话问得有些愣怔,随即反应了过来,想着苍双鹤曾经的吩咐,迟疑了许久之后小声说道:“姬将军回去吧,别给少主雪上加霜。” “为何本将军要看她便是雪上加霜,本将军绝不会耽搁了谷池的正事,只要看她一眼,知道她还好,本将军便回去,为什么你们都要拦着本将军,难道看看她也成了大逆不道的罪过了?” 曾胜乙深深的吸着气,看着卿玦脸上的忧伤,叹息道:“姬将军,就算你当真不把自己当回事,可你也得替少主想想不是,你若再这样闹下去,被大王知道了……” 总有外人在场,曾胜乙说话透着几分小心,不过他心中分明,只要自己这样一点,卿玦便明白他那话外的意思了。 听着曾胜乙的话,卿玦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方才打过的闪电击穿,透着清晰的痛,得了晏亭昏迷不醒恐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他怎能淡然的留守在谷池,几天光景而已,他已经往返了几次都没瞧见晏亭,先前总存了侥幸,想着自己若能战胜西申,或许还是有可能护住自己与晏亭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如今是彻底的心寒了,愤怒也在这一瞬达到了极致,即便是要死了也不让他们相见,凭什么! 霍然抽出身后背着的半截画戟,在曾胜乙未曾留心之时直逼上了他的喉尖,冷着声音说了起来:“放本将军进去,不然休怪本将军无情。” 隐隐的感觉那戟尖顶着肌肤的痛楚,可曾胜乙却并没有乱了阵脚,他只是那么定定的看着卿玦,小声的说道:“若杀了我便能进去,我死而无憾,可是,不能!” 是啊,不能,若是杀死一个两个人的便能闯进去,他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是他太过心焦,以致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不被容许擅离职守的,环着他的四周围满了人,这些皆是睿王的精锐人马,卿玦知道自己硬攻的希望并不很大。 不再理会身边都有谁,卿玦直接问出了心底存着的那份令他寝食难安的痛苦传说,“大王曾留宿晏亭上大夫?” 雨水打湿了双眼,在昏暗的深夜看不清楚卿玦的表情,曾胜乙迟疑了许久之后轻声叹息道:“上大夫全身而退了。” ¤¤¤¤¤¤¤¤¤ 对手指,厚着脸皮继续求票票! 掩面,飘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六零章 会嫁我 “那么她——可有醒来!” 这是卿玦最想知道的,也便是因为听了晏亭昏睡的消息,才令他疯了般执意回返,要知道回来之前他已经日夜兼程的奔波过一次,却未得了见面的机会,心与身体皆处于极度倦乏中,却在听见了晏亭重病的消息之后冲开了拦着他的将士,又急冲冲的赶了回来,可那颤抖的声音却被掩在了震耳欲聋的雷鸣中,终究被旁的人忽略了,一如他对晏亭的感情,得不到旁人的响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天道何其不公,偏与他过不去! “请姬将军不要为难大家了,回吧!” 曾胜乙的声音那般的冰冷,比打在卿玦脸上的雨水还要冷。 这雨下了多久了?卿玦记不太清了,他的脑子里全是晏亭或哭或笑的面容,待到发现天空中飘雨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透了,再回头想想,好像雨水是一路追着他来的。 奔于雨中,身体已经被雨淋的麻木了,却还是在听见曾胜乙不带任何感情的驱赶之后再一次感觉彻骨的寒,突然就笑了,笑得旁边围着的人面面相觑,笑得曾胜乙的身子也跟着打了战栗,笑过之后,是如困兽般的呜咽,声音很低,较之方才还要颤,喃喃的问道:“若流云当真不治,即便你是当年的武圣人,亦别想拦住本将军,如今本将军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卿玦,你若不信,尽管上来试试。” 雨水打着眼帘,看不清对面人的面容,曾胜乙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任雨水在自己脸上恣意流淌,许是雨水太大的缘故,使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飘忽。“鬼面将军的名号威震四方,当年的武圣人已死,我只是晏亭上大夫的门客。自是不敢以以一己之力与姬将军相抗,不过,我既然敢来此。自是做了十全的准备,姬将军可敌胜乙一人。不知可能敌得过苍双府中守鼎侍卫?” 提到苍双府,卿玦的身子明显的一晃,即便有雨帘遮目,四周昏黑,可依旧辨得分明他的战栗。 曾胜乙冷着心肠,可看见此般模样的卿玦,倒也生出了几分不舍。声音愈加低沉,借着雨声的遮掩,他知道围在四周的人听不分明他的声音,放心的同卿玦说了起来:“有先生在,你只管回去,先生是万万不会让少主就这么去了的。” 听了曾胜乙的安抚,卿玦捏着抵在曾胜乙脖子处的画戟在摇晃了一下之后,猛地撤回,待到曾胜乙顺着卿玦的动作看去之时,向来被卿玦擦得一尘不染的戟尖已经深深的没入了他身边的地皮中。混合了泥泞的雨水从戟身淌过,此时,这画戟也同它的主人一般失了往日的光鲜了。 曾胜乙与卿玦认识许多年了,对他颇为了解。卿玦的世界一向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他孤独的度过了人生初始的许多年,再之后成长起来,即便身边也渐渐的多了人陪着他,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孤独着,特别是在姬殇诈死之后,他那个黑与白交织的世界最后也只剩下黑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再然后,晏亭出现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她成功的吸引了卿玦,带着卿玦走出了那个只有黑色的世界,成为了卿玦全部的目标,可也将他慢慢引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或许几年前的卿玦太过寂寞,以为只要拥有了名利地位便有了希望,可那些东西到手之后,他愈发的觉得寒,也只有晏亭才能让他感觉温暖,可是,为何他爱上的人同样也是苍双鹤与睿王喜欢上的,不要说苍双鹤,想必就是睿王,他也是敌不过的,因此在曾胜乙看来,卿玦注定悲伤,轻叹一声,语调放得十分平缓了,喟叹道:“在事情还可以收拾之前,回去吧!” 卿玦慢慢的仰起了头,让雨水更多的落在他那张惊艳了世人的脸上,突然要感谢老天下了雨,因为雨水可以掩饰去他眼角滚下的泪。 或许曾经年少,希望被人怜悯,那样大概能吸引了他那个冷心肠的父亲来看看他的,可是因为身为罪臣之女的儿子,又被储君厌恶着,他注定不可能换得旁人的同情。 再然后他大了,那个背负了罪名的母亲已经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可他又开始害怕旁人怜悯的目光看着他,那样会愈发的让他感觉到自己卑微。 或许,他是个遭受诅咒的男子,一生不会得到幸福——一生不会…… “今时今日,如何可以收拾,我是那么那么爱着她,要如何收拾,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收拾这样的心痛,怎样收拾才不会这样难受,比那个时候被南褚的将领伤得快要死了还痛。” 曾胜乙静默了,卫都这个一向以粗枝大叶闻名的武夫瞧着卿玦的样子,不禁扯着袖子抹去眼角的湿润,瓮气瓮气的说了起来:“当真断袖情深啊,这男人喜欢起来男人,倒是比喜欢女人更疯了,那么麻烦干啥,若当真喜欢了,又要死要活的痛苦着,就不要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等着姬将军战胜凯旋,同大王言语一声,选个好位置,将晏府与将军府迁一起好了。” 卫都说过之后,站在他身前的曾胜乙回过头去,恶狠狠的瞪了卫都一眼,倒是把他瞪得有些莫名,瘪嘴道:“想来姬将军和上大夫也不是个会计较名声的人,若当真在意了,那个时候行军南褚途中,也不会不分黑白的腻在一起了不是!,我这是个多么两全其美的提议呢!” 不再理会卫都本来就是不明就里,却还要自以为是的乱出馊主意,再回头,竟瞧见姬殇站在了卿玦身后,而卿玦沉溺在自己的忧伤中,本来是那么警觉的一个人,如今却完全没了身为武者该有的机敏,姬殇只是扬起了手,再落下之后,卿玦便软软的倒了下去,被姬殇稳稳的接在了怀中。 “你是什么人?” 方才喋喋不休的卫都在看见姬殇打昏了卿玦之后大喊出声。伸手便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不等姬殇回话,又接着补了两句:“敢对姬将军动手。不要命了么?” 姬殇淡淡的扫了一眼架势十足的卫都,随后对曾胜乙点头道:“卿玦我带走了,放心吧。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管对面的人能不能看清楚自己的表情,曾胜乙还是扯了抹笑脸对着姬殇。点头道:“好好安抚一下姬将军,你的话,他会听的。” 姬殇低头看了看紧闭着眼,即便昏倒了还咬着唇的卿玦,长叹一声,无奈的回了曾胜乙道:“但愿吧。” 没有过多的客套,姬殇扛着卿玦走出了曾胜乙等人的视线。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之后。卫都才想到卿玦被人带走了,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个家伙是谁,会不会对姬将军不利,姬将军走了,咱们眼前的麻烦是挺过去了,可若是将姬将军带到危险中了,那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与西申一战,还指望着姬将军呢!” 曾胜乙将玉首剑重新抱回到怀中,不甚在意的撇嘴道:“不是咱们。只是卫将军自己的事情罢了,这与小人无关!” 卫都愕然瞪大了眼睛,指着曾胜乙怒声道:“你这人怎么不讲义气?” 曾胜乙已经转身往回走了,听见了卫都的话。依旧还是那种平淡的语调说着:“义气要多少钱一斤,要当真如卫将军所言,那可是攸关性命的事情,小人还是明哲保身好了。” “姓曾的,你够狠,来人,给我追。” 得了曾胜乙的说法之后,卫都咆哮出声,却是不敢耽搁,直接开口出了命令,话音方落,却听见曾胜乙的轻笑声:“那般的闷气,总要寻点开心的事情,卫将军不必追了,想来卫将军该听说过的,姬将军有一个待他极好的兄长,叫做姬殇的。” 卫都愣了一下,曾胜乙慢慢消失在雨幕中,一个军官装扮的人走到卫都身边小心的问道:“将军,还追么?” 卫都迟疑了片刻,随即摆手道:“算了,弟兄们都这样了,还是回去吧,若那人当真是姬殇,姬将军便不用咱们这些人惦着了。” 或东或西两条路径,却皆为卿玦或多或少存着担心,卫都那厢的心思搁得浅,喜怒皆摆在脸面上了。 姬殇这里却是习惯了凡事藏于心底,可看见如今卿玦的摸样,还是在背对了人之后,显出了浓重的挂怀。 卿玦的雷行乌骓马看上去极累,缓慢的跟在姬殇的身后,姬殇摇头叹息道:“你这性子非但让人跟着受罪,即便是这牲口也得不了好,造孽的。” 姬殇说完这话之后,听见肩头盖着蓑衣的卿玦发出了模糊不清的一个音节,姬殇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了,喃喃道:“活了这么多年岁,终究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肩头上的卿玦又没了声音,姬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倒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过弯道,面前停了一辆并不显眼的青篷马车,看见那马车,姬殇将脚步放得更缓,突然在心底生出一抹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了。 “三哥。” 感觉到了姬殇的变化,卿玦气息不稳的出了声,深吸了一口气轻问道,“前面是谁?” 该来的总会来,听见了卿玦的问话,姬殇反倒不那么犹豫了,点头轻声道:“你最想见的人。” 方才还安分的卿玦在听见了这话之后突然挣扎了起来,姬殇终究是敌不过他的,也不过两下,卿玦便由姬殇的肩头翻身跃下,落地之后不曾迟疑,直接向马车的方向奔去。 姬殇能做的也只是站在卿玦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摇头。 只是脚步声近了,车内的萱草雅伸手挑了帘子,并不看向外面,只是回头看着苍双鹤问道:“师兄,外面雨很大,可带了油伞?” 苍双鹤垂着眉目看着怀中隐隐现出的人形,轻缓道:“不曾。” 萱草雅瘪瘪嘴,“那我们怎么出去?” 苍双鹤依旧淡漠的语调说着:“为何要出去?” 听着愈发近了的脚步声,萱草雅惊诧道:“难不成师兄不打算让卿玦单独见见流云?” 苍双鹤但笑不语,萱草雅再回头的时候,借着车内的烛光看见了落汤鸡一般的卿玦眼神复杂的站在了车帘边。惊得伸手直拍着胸口嘟囔道:“若不是本女侠天生胆子壮,这会儿怕已经被你吓死了,咋能这么快呢。方才听着脚步声还远呢,我这才一回头,你就站在车边了。说说看,你是人是鬼啊!” 卿玦并不理会萱草雅的絮絮叨叨。只是瞪着眼睛看着苍双鹤,目光中的心痛并不遮掩,深深的吸气之后,虚弱的同苍双鹤打了招呼:“先生,好久不见。” 此刻卿玦的模样让很多人浮现怜悯的眼神,包括卿玦的亲哥哥也是如此看他,可苍双鹤却从不会浮现特别的眼神。他的目光总也是那般的温和,不管卿玦是悲还是喜的时候皆是如此看待他,也便是这一点才让曾经的卿玦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苍双鹤懂他,那个时候是感激,如今是却是全然的矛盾了。 苍双鹤柔和的目光自苍双鹤落水一般的身上扫过之后,轻缓的出声道:“你这身子太湿了,若是进了马车来,这车厢内也要没个干爽了,就站在外面说吧。” 卿玦咬着唇回道:“卿玦明白。” 苍双鹤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伸出一只胳膊。缓缓的支开了遮住晏亭的披风。 卿玦随着苍双鹤的动作而瞪大了眼睛,眼角的酸涩又开始浮现,可卿玦却舍不得挪开视线,心底默默的开导着自己——不能在流云面前丢人。千万不能在流云面前丢了人! 她是那般的恬静,那样的晏亭是卿玦不曾看见过的,即便外面是狂风暴雨,可她却睡得那么香甜,如孩子般的平和,静静的倚靠在苍双鹤的怀中,甚至嘴角还存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曾经他也有拥抱着她入怀的夜晚,可她在他怀中并不安稳,甚至很多也静寂的夜里,他能听见她低低的呜咽,他曾经安慰过自己的——因为晏亭是个同他一样的孤独者,所以没有安全感是正常的,如今见了这样的场景,那仅存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深深的吸着气,或许是下雨了,空气也稀薄了,卿玦感觉自己的身子摇摇欲坠。 苍双鹤视线扫过卿玦惨白的面容,其实他的面色并不比卿玦好上多少,可他心底却比卿玦平和了许多,将自己的嘴愈发的凑得近一些,对着晏亭无比温柔的说了起来:“流云,我带你来见卿玦了,若你想要同他说些什么,就睁开眼睛看看他,他在等着你,这般大的雨,他赶回来看你了,若当真爱着,便不会让他失望的是不是?” 颤抖的伸出手,明明就在眼前,却感觉咫尺天涯了,这般近的距离,在苍双鹤说出这番话之后,好像远胜天堑。 晏亭没有回应,一如过去几日的沉睡,并没有因为听见卿玦的名字而醒过来。 “先生,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喃喃了许久,到底‘可不可以’干什么,卿玦却始终没有直接开口,吞吞吐吐的就连一边的萱草雅也显出了别样的侧目。 苍双鹤抬了眼,趁着车内摇曳的烛光,那别致的眸子里淡金色的光芒较之从前更加的深刻,就那么清晰的印在了卿玦的眼中,令卿玦原本还能断断续续的发声彻底的静默。 不管卿玦是怎样一种反应,苍双鹤的回答都是那么的断然,“在这个时候,鹤断不会离开流云一步,你若有话尽管说便是,无需顾忌鹤。” 卿玦垂了眼,小声的嗫喏着:“先生的本事卿玦自是明白,卿玦只是想知道流云会不会醒来?” “会。” “那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苍双鹤答得肯定,卿玦问得急切,他二人的视线此刻都放在了那一张被他们鄙夷过的粗陋面容,带着同样的关怀盯着那看似平静的浅笑,半晌之后,车厢内响起了苍双鹤飘渺的声音:“她只是有些累,多休息几天了而已,她曾经许下了许多承诺,未得偿还,自是不能离开。” 得了苍双鹤这样的回答,卿玦心头激烈的跳动了一下,好像突然寻到了方向,声音中透着迫不及待,道:“先生的意思是尊重了流云曾经许下的誓言了,那么流云若然醒来过来,先生会顺着她的意思的是么?她曾说过的,会嫁给我为妻。” 苍双鹤抬眼定定的看着卿玦,这是他们相识这么久以来,苍双鹤第一次拿这样正式的眼神看着卿玦,看得卿玦脸上浮现了不自然,如孩子般的显出了仓皇无措,在气势上,卿玦永远不可能赢过苍双鹤! 苍双鹤看着卿玦脸上的恍惚,声音透着坚决,一字一顿道:“她也同鹤说过,会嫁给鹤!” ¤¤¤¤¤¤¤¤¤¤¤ ~~~~(>_<)~~~~又这么晚,真不好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六一章 明争暗斗 暴雨初歇,晨曦穿透空蒙的薄雾,柔和的落在晏亭宁静的脸上,本着不可错失了希望的念头,把卿玦也见过了,可晏亭终究还是未醒过来,苍双鹤许是放了心,又或是将那已然体会过疼痛的心揪得更紧了。 百般滋味萦绕心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安然若素的笑对卿玦。 但凡有人过了苍双鹤那双有别于常的眼,骨子里或冷或热皆能被其了然个七八分,何况已经与他相交了几年的卿玦。 卿玦这人你若是硬逼着他离开,他倒要钻牛角尖,跟你拼上个死活胜负的,可若是换个方法,只要踩上他的短处,他自己便泄了气,一如当初不曾知道晏亭的女儿身之时,他那种怯弱的躲避;再然后被逼到了极致,又可以用自己的性命相搏,其实,他不是个怕死的人,他怕的是活着不被他人肯定!捋着他的性子,不必那近百人的阻拦,只苍双鹤的三言两语,卿玦自己便败下阵去了。 淋雨而来,终如卿玦自己先前之言——只是与晏亭见上一面而已,也仅仅只是见见面而已,卿玦的手伸了几次,却连晏亭的衣角都未曾沾了。 睿王已经对卿玦和晏亭之间的异常生出了怀疑,苍双鹤把话说得浅显,卿玦本无登天的能耐,何况如今晏亭也不可能丢下晏府随他天涯海角,换句话说,若卿玦执意强求,恐将晏亭直接送进了睿王的昭阳殿,晏亭并不喜欢睿王,他这是逼她寻死…… 字字锥心,咬牙受着,还是老话,若他战胜了西申。或许还有与睿王和苍双鹤比肩的能耐,可若是如今这般贸然的强求,当真就是把晏亭逼进了死角。 待到静寂的时候。萱草雅间或瞄了个空,直接同卿玦说了晏亭便是被睿王与晏痕双双的逼迫才选择以沉睡相抗,不管萱草雅的话可是隐藏了些具体的细枝末节或是省略了某人的诱因。卿玦只听她话中真的有用处的,自己若然当真爱了。便让晏亭松松气,见她气色还算可以,那便回去吧。 转过身子,卿玦想让自己洒然的笑一笑,可笑容未开泪先流,并未同那般安心的睡在苍双鹤怀中的晏亭告别,背对着升起的朝阳。结伴沿路回返,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没什么不同,晏亭的心还是自己,他们曾那般的亲近过,她不会轻易变心的,一定不会的!可是,若当真是这么的坚定,为何不敢去看她静谧的表情——那个只睡在苍双鹤怀中的时候才出现的表情。 晏亭在他怀中睡着的时候,常常呜咽的轻唤苍双鹤的名字。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幻想,如今晏亭在苍双鹤的怀中也会低念着他的名字!人世冷暖见得多了,其实幻想也只能是幻想,不会成真的。晏亭的心——在很久之前就绕在那人的身上了,在他未及出现的时候! 身子好凉,好想睡一觉,可身边的姬殇却是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停下睡一觉的,姬殇说了解卿玦,若卿玦当真睡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湿地上,大概再醒来的时候,没淤了脑成呆子,怕也要生一场大病的,现在卿玦的处境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供他浪费去养病的。 或许是怕他生出别样的念头或者是瞧着他的状态不好,苍双鹤派姬殇护送卿玦回谷池。 姬殇与卿玦说话的方式其实和当年白玉门血案未发生之前是一样的,卿玦听过之后,几年的间距好像顷刻间便消失了一般,心盈起了动容,久久凝结出一句:“三哥,多谢了。” 一句三哥也让姬殇眼角起了酸涩,摇头浅笑:“只要你保重了自己,也便算是答谢我了。” 卿玦静默了许久之后,幽幽的出声:“每每想到她的时候,心都拧成了一团,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听见卿玦的话,姬殇也只能是沉默相对了,他终究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安慰了受情伤所困的卿玦。 那厢,晏府里的青篷马车已经迎着朝阳进了大梁的城门,车轮辘辘,碾着石板的路面格外的响脆。 苍双鹤依旧紧拥着晏亭,并不刻意的遮掩,只因为相信这个时候没几个人会注意他们这辆太过寻常不起眼的马车。 “师兄,卿玦那么老远的跑了回来,只是想单独和流云呆上一会儿的,你真不仗义。” 忍了一路,终究挨不住,在进了城门之后不多时,萱草雅小声的说出口来,语调中带着分清晰的埋怨,即便洒脱豪爽,终究脱不开女子该有的心性,苍双鹤转身离去那瞬间流露出的痛苦太深刻,以致让萱草雅这个处处维护了苍双鹤的师妹也开始思考要不要倒戈相向,因此才会有此一问。 苍双鹤微微抬了抬眼皮,轻缓道:“会让流云与卿玦相见,只是看看有没有让流云醒过来的可能性罢了,我曾说过许多次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不可能为了满足卿玦的愿望,便将自己逼近更难堪的角落,我的起步已经比他低了,又怎么会给他制造更多的表现机会呢,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这点你也是清楚的。” 萱草雅撇嘴摇头道:“可是想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下,或许那样流云能醒过来也是说不定的不是么?流云尚未醒来,师兄便已经考虑自己与卿玦的失与得,有些太过无情了。” 苍双鹤修长的手指似乎不似往日的莹润,白惨惨的有些吓人,此刻若无意识的描绘着怀中晏亭的眉眼,柔和着声音回答道:“即便让他们单独在一起,流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醒来了,因此我不会做徒劳却让自己心中郁结的事情。” 萱草雅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出声来:“师兄怎能肯定流云不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苍双鹤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晏亭,勾唇浅笑道:“与其说流云对卿玦的是爱,莫不如说她对他有着更多女儿家的同情,就好像你方才与我说那样的话的时候对卿玦的感觉差不多,可那个时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卿玦站在雨中,我并不让他上车,只让他那么淋着雨。附在流云耳畔对卿玦说着狠话,流云一点点的反应都没有,那么在她心底。卿玦并非是高于一切的。” 萱草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手轻拍着自己的额头。无奈道:“师兄,女子的感情怎么可以用这么刻板的条件推算,你还是不懂情,若然懂情,便不会运用谋划的手段去分析一个女子的感情,若当真爱着了,便是像卿玦那样。脑子发热,做事犯浑,不顾一切的只想着这个女人!” 苍双鹤描绘着晏亭眉眼的手指已经游移到了她失血的唇角,听着萱草雅的话,苍双鹤微微顿了一下手指,接着继续小心翼翼的描绘着晏亭的唇瓣,好像正在甄别一件稀世奇珍一般,头也不抬的说了起来:“这点原本我也是不敢直面的,直到方才冷了面皮将卿玦阻在车厢外才敢确认自己心中所想,想来你也知道。晏痕将流云托付给了我却没有给卿玦,总也是有他的道理的,我既然真的爱上了流云,决计不会脑子发热的只凭着表面上的喜怒做事。我会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方向,哪怕忍一时之辱,若能换得长长久久,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萱草雅静默不语,而原本静静的睡在苍双鹤怀中的晏亭却微微勾动了手指,那动作实在太过细微,在苍双鹤低头看向晏亭细手的那一瞬,一切又恢复了先前的死寂。 距离晏府大约百十丈远的距离,别夕站在了马车必经的巷子口,待看见青篷马车到了之后,突然窜了出去,迎面阻了马车的去路。 驾车的马被别夕惊了,前蹄子高高扬起,牵得马车跟着剧烈的摆动,差点将坐在外边的萱草雅晃出马车去,待萱草雅稳住了身子,气急败坏的挑了帘子看着别夕,怒声道:“你这家伙不想活了也挑个清净地,这里人来人往的,你死了倒是不要紧,吓坏了我们这些无辜的良善之人,小心进了鬼门关,阎王老爷治你的罪责,将你打入畜生道。” 对于萱草雅的咒骂别夕并不理会,上前一步对苍双鹤微微一拱手,小声道:“先生,大王天未亮便到了晏府。” 闻听此言,苍双鹤微微眯起了锐利的眸子,萱草雅瞪了猫儿眼的眼睛左看看苍双鹤,右看看别夕的,挠头不解道:“好像听说睿王最近极其宠爱着新王后的,怎么有时间天不亮就跑到晏府来了,难道他都不用上朝了么?” 苍双鹤深深的看了晏亭一眼,随后轻声问道:“府中怎么应付了大王的?” 别夕沉稳道:“府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上大夫的去向,倒也没生生的拦着大王,可到了上大夫的院子外,殁先生突然出现,并没有让大王进到里面去,寻了借口拖住了大王,随后差人通知属下前来接应先生。” 苍双鹤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怀中的晏亭,对别夕轻缓的说了起来:“如今鹤的身子实在虚弱,自己一个人还勉强可以翻进晏府的高墙,若然带着流云,是万万不可能进去的,因此,别夕,你多劳了。” 别夕看了看苍双鹤,又看了看沉睡着的晏亭,老半天才迟疑的问了起来:“见了卿玦,上大夫也没醒过来么?” 饶是再怎么掩饰,可这由着心思问出的话还是泄了别夕的底,苍双鹤抬了抬眼皮,纵然心中早已经了然,不过在晏亭的情感走向上,苍双鹤却从未将别夕放在眼底,卿玦至少还得了晏亭的允婚,而别夕却是连感情都未曾出口便已经失去了机会。 嘴角的笑容是别夕总要模仿的,却也从未模仿到真髓的,轻缓的,好像当真不知情一般的说了起来:“想来还是没歇够,再过个一日两日的,等她缓过乏来自然就醒了,卿玦是回来的时机没掌握好,倒也就错过了。” 听着苍双鹤后面的两句,别夕的脸色一瞬间极其苍白,垂了头轻应道:“也是啊,算错了时机,倒也就错过了。” 萱草雅挑着眉梢撇嘴道:“什么错过不错过的。你这人若是还站在这里这么婆婆妈妈下去,想必这脑袋也要错过了,赶快将流云送回她房间里才是。那个大王很变态的,我可是亲眼瞧见了,他拎东西砸人。能一下子砸出血来的,就他那个好看的什么似地王后也砸。都破了相了,若是知道师兄回来了,啧啧,太可怕了。” 萱草雅出声将别夕点醒,终究训练有素,并没有过多的询问,从苍双鹤怀中将晏亭接了过去。回了话之后便想转身,不想苍双鹤竟在这个时候出声,“稍等。” 别夕一愣,抱着晏亭转过身子,瞧见苍双鹤已经站起了身,伸手将一直挂在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随后轻柔的搭在了晏亭的身上,轻缓道:“雨后总有些凉意,这样好一些。” 待到苍双鹤将晏亭围了个严实之后,别夕才小声的说了起来:“先生对上大夫当真的上心。” 苍双鹤但笑不语。这次别夕才算是真的慢慢走远,看着别夕呵护至宝一样的动作,萱草雅撇嘴道:“怎么感觉好像把小绵羊送到了狼口中去了呢?” 转身回到了马车内,苍双鹤并未给出萱草雅一颗定心丸。只是清淡的语调道:“绕到晏府后院去,你本就留在晏府了,即便睿王瞧见了也不会待你怎样,不过稍后你尽可能的避开睿王,瞧瞧张效有没有一道跟过来,若是他也到了,让他找个由头将睿王引回宫中去,绝不能让他在流云身边耽搁太久。” 提到耍诡计对付睿王,萱草雅眼底就浮出亮晶晶的光芒,苍双鹤并不去看她是怎样的兴奋,交代完了之后,软软的靠在了身侧的车厢上,捏着温热的紫玉,嘴角勾了一抹笑,闭了眼小憩,这几天他实在太累了,累的没一丁点的力气,体内的毒液随着他的操劳而愈发的张扬,每一天要用更多的力气去与毒液抗衡,夜深之时竟也出现了害怕的感觉,怕晏亭还未醒来,他已经倒下了,或许他是理智的,能冷静的分析了晏亭对卿玦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可他也有如萱草雅说得那般盲目的念头,那便是希望在晏亭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看见的人是他! 那厢别夕才将晏亭送回房间没多久,睿王便寻了借口斥退了阻着他的晏痕,直接冲向晏亭的房间。 虽然昨夜风雨飘摇,可苍双鹤将晏亭护得极好,别夕送她回到榻上,小心翼翼的将晏亭安置在她这几日一直躺着的榻上,盖上锦被,倒也看不出曾经被人带出去过,许是贪那一瞬的亲昵,别夕竟没来得及脱身,睿王已经进了门来。见到立在晏亭榻头的别夕,眼睛射出一道凛冽的光芒。 或许会在苍双鹤面前露出惊颤的表情,可应付睿王的时候还是十分淡然的,别夕跪地行礼,恭谨道:“草民参见大王。” 睿王板着脸审度着别夕看似淡然的表情,寻着可能外现的异常,此时的睿王是疑神疑鬼的,夜半之时偶然惊梦,醒了之后满身冷汗,看着睡在他怀中的赵娥黛,念着却是那一张难看的脸。 在梦中,苍双鹤闪着诡异的淡金色眸子无情的盯着他,手中的利剑直指在他的胸口,问他要天下还是晏亭,要如何选择,央安王半生的痛苦在睿王梦中清晰的浮现,得了天下却要尝那样的痛苦,可若不得天下,他又如何甘心这么多年的隐忍,迟疑间,利剑穿胸,醒了后沉思,若当真有那么一天,苍双鹤不会对他手下留情——因为换做是他,也断不会对苍双鹤留情,他们很了解彼此。 天不亮,朝华殿外的雨声恁般的清晰,睿王却没有迟疑,将睡在他怀中的赵娥黛推了开来,光裸的身子就下了榻。 赵娥黛觉浅,被睿王那样一推已经醒来,拽了锦被遮住了身子,娇羞的呢喃道:“大王。” 睿王已经勾起一旁的衣服往身上套,听见了也当听不见的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穿戴好了之后,在赵娥黛惊诧的目光中走出了朝华殿,那般的迫切的冒着雨赶往晏府,只为了确定晏亭还好好的躺在晏府,没有被苍双鹤带走。 进了晏府之后,却被晏痕生生的拖住,直到忍无可忍才得以脱身,进了晏亭的房间却看见别夕站在一边,心中又生出了怀疑,睿王觉得自己这一双锐利的眼是看不错的,别夕看着晏亭的眼神是可疑的,心头的不悦又一瞬间浮现,总觉得从自己开始在意晏亭的那个时候起,她就是他的,卿玦不配与他抢,更何况是别夕这样身份的人,口吻中带着不屑,并不让别夕起身,冷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着睿王不悦的声音,别夕小心道:“回大王,草民正给上大夫切脉。” 口吻中更是不屑:“这般早就侯在这里,你当真有心,不过这么多日子了也没见晏爱卿有所好转,从现在起,这个房间不准你踏入,违令者——斩!”(未完待续,) 第一六二章 偏要强娶 “若两个人结成夫妻,会有何等方便?” 晏府后院青篷马车内,苍双鹤轻倚着车厢板,先前总见他捏在手中的紫玉此时透着异样的色泽,缓慢的流转在完美的手指间,白的手指紫的玉,成就一副别样生动的画面,淡然抚玉的苍双鹤微微垂着眼,声线飘忽的轻问着心中的不解。 听见了苍双鹤的声音,已经寻过张效折返回来的萱草雅眼中盛满了错愕,向来只有旁人问苍双鹤问题,有谁相信这天下也有能令苍双鹤开口问人的事情呢? 纵然心中百般惊讶,可萱草雅还是出声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了苍双鹤看似太简单不过的问题了,“若然两人结为夫妻,那便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许多被制约的教条也成了合情合理存在,可以生同榻死同穴,旁人没有说三道四的由头。” 苍双鹤苍白的面容突然绽开了一抹轻柔的笑,晨曦穿过车帘的缝隙落在了他的嘴角边,衬着那笑容愈发的灿烂,即便认识已经许多年了,萱草雅还是在这一瞬间微微的闪了神,颦眉呢喃道:“好在我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不然每天对着师兄这般笑脸,怕也要陷落,若然得了师兄的回应倒还好说,若是得不到,想来便是一生的苦难了,如今我倒是有些同情了玥谣公主,真真的不幸,爱过师兄这样的男子之后,可还有爱上别人的可能性么?” 对于萱草雅的呢喃苍双鹤并不在意,眉眼间透出了十足的喜悦,语调一瞬间也轻松了许多,甚至声音中竟显出了几分雀跃来,他是这样说的:“既然结成夫妻便有如此多的方便,那么鹤便同流云成亲。想来按照你这说法,我若与她成就了婚姻,即便是裸|裎相见也是合情合理的了!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纵然她醒来要怨恨于我,终也只能认了。” 天尘子与阴业先生皆是鹤发童颜的世外高人,再看苍双鹤。这面容上也是与寻常人有着十分的不同,外貌比他实际年岁小了七八个年头的感觉。看上去倒是与晏亭仿佛的年纪,不过镇日的淡漠使得他与常人十分的疏离,即便面容轻,却在气势上令人折服,如今他说出这番话来,竟与他的面容看上去一般的青涩,使得萱草雅张口结舌。怀疑自己是否夜里没休息好,出现了幻听,结结巴巴的问出声来:“师兄,你刚才说——说什么,什么裸|裎相见,你想干什么?” 苍双鹤把玩着紫玉,并不看萱草雅吃惊的表情,心情看上去十分的好,语调轻快道:“我并不计较名声教条,可流云会在意。既然有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我便趁早把这夫妻做实了,雅雅,待到睿王走了你便去通知殁先生。今日我便与流云拜堂。” 萱草雅拧着眉、斜着眼、扯着嘴角倾身上前,伸手探上苍双鹤的额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兄,莫非是那余毒侵脑了!” 苍双鹤伸手搪开萱草雅搁在他额头上的手,不甚在意的回道:“或许当真是余毒入脑,竟感觉这脑子并着心一起热了起来。” 听见苍双鹤这话,萱草雅愈发的紧张了起来,声音也颤抖了:“完了,完了,师兄就是凭着脑子才能无往不利,这会儿脑子毒坏了,看上去倒是比寻常人还要愚钝了,这可如何是好,听你这话,莫说是要娶流云了,恐被玥谣公主知道了去,动动嘴皮子,就能将你弄到她榻上给她暖被窝去,我可怜的师兄啊,你放心,若然当真有成了玥谣公主禁脔的那一日,师妹我定去寻那初南给你报仇!” 苍双鹤微微掀了掀眼皮,浅笑出声道:“想来是该寻个锁将你这张嘴锁起来才好,有的没有的一道往外说,倒是不怕祸从口出。” 萱草雅眨了眨眼,俏皮一笑,虽然苍双鹤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十成的好,可他的精神却是很足,这会儿还有心思同她说笑,也便令萱草雅慢慢的放下了心来。 那厢张效正焦头烂额的寻着能让睿王回宫的办法,恰好宫中便来了人,慌乱的同张效禀明了此时宫中的情况,听得张效也跟着生出了一丝紧张,转念之后却要觉得这事情发生的时间真真的好,打发了来人之后,捧着麈尾躬身走进了晏亭的房间。 张效进门,待到从眼角的余光中看清眼前的一幕,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暗道自己当真进来的不是时候,如今可倒好,是进也不行,出也不行了。 睿王一只胳膊撑着身体的重量支在晏亭内侧的面颊边,另一手正顺着晏亭的脖子向下游移,在张效的角度看去,睿王大半的身子悬在了晏亭上方——那个姿势实在引人浮想联翩。 听见了张效的脚步声,睿王满脸怒痕的侧过头盯着张效,冷声道:“进来作甚?” 张效看着睿王欲杀人的视线,身子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膝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惶恐道:“回大王,方才宫中来了消息,王后娘娘不小心落了水,因此老奴……” 方才还是撑着身子悬在晏亭上方的,听见了张效的话,睿王非但没有下来,反倒将腿拿上了卧榻,姿势更加暧昧的靠着昏睡的晏亭,眼睛也从张效的身上回到晏亭的脸上,不甚在意的说道:“怎的,溺死了?” 睿王这话一出口,张效便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慌忙摇头道:“那倒是没有,王后娘娘方落水便被救了出来,随后御医给王后切脉,恭喜大王,王室有后了!” 张效话音方落,睿王脸上的表情丕变,猛地转过身子,坐在晏亭身侧愕然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张效,大声道:“什么?”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王室有后了。” 张效重复了方才的话,心下虽有着慌乱,却觉得睿王知道这样的消息一定不会再脑子犯昏的来缠着晏亭。而且这算是太大的好事,即将为人父,想来也能让睿王定下性子了。 他这厢心中觉得百般的好。可睿王却眯起了眼睛冷然的看着张效的开怀,声音冰冷道:“当真是个争气的,寡人那么多夫人皆无身孕。才临幸了她几次便得了寡人的血脉,堰国出来的女子就是非同一般呢!” 听着睿王的口气。张效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总觉得睿王听见这个消息的反应太出乎意料了,不过有些话张效却是要如实带到的,谨言慎行的回应着睿王,“大王,王后若诞下小公子,理应为大央的储君。大婚之前长途奔波,本就娇柔的王后身子愈发的虚弱了,这次又落水受了惊,御医说需要细心调养才能保住大王的子嗣,刚才宫中来人说了,王后得知有了大喜是又惊又乐,急冲冲的差内侍来寻大王,娘娘说想要见见大王。” 睿王额头的折痕依旧没有舒展开,并没有立刻回绝或是答应,只是方才流连在晏亭脖子处的手指又开始有意无意的轻触上了晏亭搁在身侧的手。轻喃道:“大央储君定要深具谋略,寡人更属意旁的人诞下我大央的储君。” 张效终究不知晏亭乃为女儿身,听了睿王这话,又看着他小心翼翼抚触着晏亭手指的画面。只感寒毛倒竖,愈发的觉得睿王是鬼迷心窍,天下为定便开始显露昏庸,实在是不够上进,饶是如此,这话却是要愈发小心的回了,“大王,王后毕竟是堰国的公主,这个时候若然太过冷淡,实在不妥,上大夫一直在这里……” 睿王突然扬起了手,阻了张效的义正言辞,冷声道:“这些自不必你来说,寡人明白,你先出去吧,准备摆驾回宫。” 张效脸上露出了笑意,睿王的心头却愈发的焦灼了,其实这个时候得了子嗣,对他可谓是百般的好处,一来此乃国之大喜,愈发的振奋人心,且他有了子嗣,对于朝中固执的老臣来说也是一颗定心丸,可是他真的高兴不起来,感觉幼年时期的梦想愈发的远了,尽管晏亭就在他身边,他们两人之间却也好像阻隔了万般遥远的距离——晏亭竟然是没有喉结的,可是,他却有子嗣的,那个晏子恩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说来道去,还是云遮雾绕的,方才若是张效没有冲进来,想来他已经脱下晏亭的衣服了,不管结果如何,总也得了安心不是! 其实他是大王,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一个人呢,想到这里,虽然依旧恋恋不舍,可离开的脚步倒是轻盈了许多。 来得时候匆忙,回返倒也不好大肆铺陈,没有仪仗,只是前前后后的侍卫保护的周全。 此时暗处的青篷马车上,车帘子挑开一条缝隙,萱草雅扑闪着猫眼喃喃道:“真不好玩,每次都这么容易的就离开了。” 苍双鹤的视线也随着睿王的辇车移动,对萱草雅的嘀咕只是莞尔轻笑。 立在马车旁的曾胜乙见辇车已经走远,适才凑在车前小声禀明道:“先生,方才宫中来了消息,据说王后已然有了身孕。” 苍双鹤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轻笑着点头道:“极好,是个聪明的女子,只要分寸拿捏的好,不受外力所累,这后位倒也稳妥。” 萱草雅呆了呆,随后了然道:“莫非……” 苍双鹤的视线淡淡的瞥了萱草雅一眼,轻缓道:“若王后有了身孕,总会分散一下睿王的注意力,让他没那么多时间总把视线盯在他不该注意的地方,稍后再让别夕给王后送去几幅药。” 萱草雅抚着下巴恍然道:“却原来那药还有如此效用。” 苍双鹤不甚在意,“只是混淆视听罢了,若想拖得久些,还是要将此事做实了方可。” 萱草雅摆幅夸张的点着头,待到点完头之后煞有介事的说了起来:“幸好我是你的亲亲师妹,且你要杀人我就去放火;你要落井下石,我就去一堆一堆的给你倒腾石头;你看好了流云,我就昧着良心给你死乞白赖的耗着她,我这么听话,想来师兄不会像对付睿王那样对付我的。” 苍双鹤掀了掀眼皮,语调散漫道:“雅雅。你为师兄做了这么许多,且桩桩件件的都是这么的重要,师兄实在感动。不过这其中的每一样若是拿出来说了,皆是极损颜面的事情,若是流云不在意倒还好说。可若是她在意这些……雅雅,既然师兄的根底皆在你手中。可就别怪师兄为人不够仗义了。” 萱草雅艳丽的小脸一刻垮了下去,闷声闷气道:“果真有了异性没人性。”说完看着站在马车前的曾胜乙,转了脸对曾胜乙极其认真的说教起来:“瞧见没有,这便是师兄的本来嘴脸,你还给他卖命,小心哪天他就把你给卖了,看在你我相好一场的份上。本女侠奉劝你一句,早作打算啊!” 曾胜乙尴尬的转过脸去,实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与她‘相好’过了。 苍双鹤笑道:“胜乙啊,雅雅那话说得极是,其实原本我就打算将你卖给她的,既然她劝了你,你还是小心些,提早做个打算吧。” 听了苍双鹤这样一番说法,萱草雅立刻换了表情,笑眯眯的对着曾胜乙说了起来:“师兄实在是个极好的主人。方才那话本女侠同你说着玩呢,当不得真的,你可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你是大侠。大侠都是知恩图报的。” 曾胜乙回过头来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萱草雅,萱草雅毫不在意自己的前后矛盾,对曾胜乙挤了挤眼,随即转过头,伸手指着曾胜乙,对苍双鹤很认真的说道:“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他卖给我?” 纵然是绝顶高手,听见萱草雅这话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涨红了脸面,伸手拍打着胸口剧烈的咳着,引得萱草雅心痛连连的说道:“瞧瞧,这么大个人了都不会照顾自己,多让人惦着啊。” 若是没有纷争,这么闲着没事的斗斗嘴倒也其乐融融,一夜的暴雨洗礼,太阳升起来之后,空气清新的令人心旷神怡,幽静的小院子里,只有她与他在,美好的比晴蓝的天空还令人心醉。 别夕一句晏亭需要静养,便把晏府里的夫人小姐的还有晏府外头前来探望的官员、巨贾全阻在了晏府后院外。 此刻晏府前堂是人声鼎沸,晏亭先前昏迷的几日外人没得了消息,且睿王又派了兵过来,那些人自然是不敢靠前的,远在谷池的卿玦都得了晏亭病了的消息,那么大梁内的官员听见风声也不足为奇,且睿王也几次三番的过来探望晏亭,那些早已经习惯闻风而动的人物怎么可能没什么动作,争先恐后的涌进了晏府,好在这里门面大,若非如此,想必晏府的大门也要让这群人给挤破了。 不管前面究竟是怎样一副场面,晏亭的院子里却是静谧的喜人,院中的老树下置了一个竹编的长榻,苍双鹤拥着晏亭躺在竹榻上,间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些天地间的奇闻趣事。 斑驳的光影落在晏亭的眉眼上,苍双鹤嘴角勾着笑看着不再与自己针锋相对的晏亭,该是没机会用药的关系,晏亭的肌肤已经渐渐显出了原来的本色,此情此景,美妙的如诗胜画。 她在笑——即便晏亭的表情看上去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可苍双鹤却知道她的梦是美好的,也便是梦比现实好,她才不舍得醒来,忍不住落唇在晏亭额头,声调婉转优雅的低喃着:“许多年前初见的时候,我便说过会娶你,再之后军营之中我也允过若你是女子便娶你,那个时候你曾亲口说要嫁我,不管你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不醒来,我便权当这些年你对我的感情是没有过起伏的,既然你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两情相悦,自然要在一起,今夜你我就成亲,此时你父亲正在给我们张罗,我提前与你说了,给你一下午反悔的机会,若是天黑之前你还不曾醒过来,我便认为你也是极其赞同这门婚事的。” 躲在老树上的萱草雅听见苍双鹤这番话,十分不认同的出声道:“师兄,你这算是使诈,她都睡了这么多日子了,何况卿玦也见过了都不曾醒来,她天黑之前若是醒来才奇怪,可若是不醒便是同意嫁给你,这说法也太过牵强了。” 苍双鹤微微偏头看着挂在树杈上的萱草雅。轻笑道:“不知曾胜乙可会嫌弃自己娶个呆子。” 萱草雅愣了一下,不解道:“怎么?” “若然他不在意,你后半生有了依靠。我倒是不介意多个脑子呆的师妹。” 萱草雅嘻嘻哈哈的笑着,连连道:“流云听见师兄方才的话,就算醒了也会装作没醒的。玥谣公主求了几年都没求到的婚约就被她这样一睡就平白的捡到手了,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做梦都会笑醒了,流云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气,竟得了师兄这样一位俊杰,可喜可贺啊!” 说罢低头看着躺在榻上斜睨着自己的苍双鹤,附送上一抹颇具诚意的笑,以为苍双鹤或许会板起脸训斥自己,却不想苍双鹤竟也回了萱草雅一抹笑。随后轻缓道:“你这话说得极对,我很喜欢,便不罚你了,下去吧。” 幸好自己抱的紧,不然非从树上跌下来不可,萱草雅哼哼哈哈的离开了老树,翻身跃上墙头,拱手道:“论皮之厚薄,师妹远不及师兄来得如火纯情,师妹这便闭关修炼。去也!” 整个下午苍双鹤就那样拥着晏亭,她果真没有醒来,对于苍双鹤来说难免有些失望,却很快淡然。天空中的月一日圆过一日,衬着月光,星子便黯淡了下来,明明灭灭中,却也有些别样的滋味。 只是晏痕‘出殡’的那日苍双鹤换了旁的色彩的衣衫,余下的时候一直是淡紫色的袍子,四季皆是如此,可今晚却不同,即便是临时决定的,可晏痕却还是把那过场做得像模像样,虽然注定这次不会有外人知道,不过大红的喜服却是十足的招眼,只一眼便知道这衣服大概早已经做下了,只等着要用的这日拿出来就可以了。 苍双鹤并不喜欢红色的,今日却觉得这色彩恁般的亲切,倒也顺着晏痕的意思穿上了喜服,先前一直半拢的墨发用一根红色滚金边的缎带于发腰缠了几道垂在身后,发尾并缎带随着苍双鹤的脚步而微微的轻摆,荡出奢华的美感。 萱草雅从晏亭卧寝内缓步走进了密室,站在苍双鹤对面啧啧有声,“原以为师兄也只能穿那素气的颜色,却原来这红色穿在师兄身上也是这般的招眼,不知我现在反悔可还来得及,师兄啊,你别娶流云了,我这就进去换衣服,你娶我吧!” 晏痕站在苍双鹤身侧翻着白眼,沙哑的嗓音说道:“死丫头,这女婿老夫早已经定下了,你临时来翘什么墙角。” 萱草雅撇嘴回头与晏痕大眼瞪小眼的说道:“本女侠便知道你这老不休没安好心,瞧瞧这喜服便知道了,你当我是土包子啥也不懂么,实话告诉你,本女侠走南闯北好些年,这一双美目可谓火眼金睛,就是平常许多人不认得的稀罕物,本女侠瞧一眼也知道它的去处,别说你这特别的喜服了,我现在便说给你听,这上头绣着的并蒂莲出自天下第一绣师之手,这喜服的料子极其轻滑薄软,乃西疆进攻之物,这腰带上缀着的乃上等翡翠,且这衣服穿在师兄身上极其合体,想必原本就是照着师兄的身子做好的,没三五个月,这一身行头可别想备齐了,说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寻摸我师兄的?” 晏痕冷哼道:“方才老夫便说了苍双在很久之前便被老夫定下了,你这死丫头耳朵不好用了,这衣服是老夫提前便备好的,老夫也承认你这话说得对,怎么,听见这个回答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呢,死丫头不懂尊老爱幼,年纪一把了还没把自己嫁出去,倒也不奇怪。” 并不理会萱草雅与晏痕吵成什么模样,苍双鹤手中捏着紫玉,静待晏亭,并不是很长的时间内,倒也让苍双鹤体会到了曾经常常听人说过的紧张滋味。 是的——苍双鹤竟然生出了紧张感,那个在从前不被他理解的感觉,如今来得竟会是如此的深刻,深刻到让他有些无措。 若要给晏亭梳妆,总也不能像正式嫁女儿一般的寻几个婆子伺候着,这活也便交给了萱草雅,她给晏亭画好之后便出来查看苍双鹤的状态,总也是个三心二意的,与晏痕吵起来之后竟把晏亭给忘在脑袋后面去了,直到苍双鹤轻声问起,她才想到自己今晚的职责,伸手拍拍脑袋却要开口骂晏痕,“该死的老不休,差点耽搁了本女侠的正事,既然师兄已经准备好了,我这便进去请你的夫人出来。” 苍双鹤以为自己已经平复好了心情,却被萱草雅那不经意的一句‘夫人’又生生的勾出了雀跃来,心口砰然,以前倒也常常听人说夫人,并不觉得这个词是如何的美妙,此时此景听见这样的说法,突然觉得这个称谓可爱极了,那一双在夜色中透出异样光彩的眸子愈发的深刻了。 萱草雅转身回到了晏亭的房间,晏亭还是沉沉的睡着,肤色虽然不及那日鼓山起舞的时候细致,却也可以清晰的分辨了原来的面容。 晏亭的五官虽不及赵娥黛令人在第一眼便生出了天下第一的慨叹,却在第二眼之后愈发的觉得勾人摄魄,这一点倒是与苍双鹤有些相似的。 苍双鹤也不及卿玦的美艳非常,可是相处的久了,不经意间的回眸便会发现,苍双鹤的俊美与卿玦其实难分轩轾,卿玦是空洞的美,而苍双鹤却是灵动的,存于顾盼之间的风姿无限,晏亭也是这般。 萱草雅唤晏痕为老不修,晏痕唤萱草雅为死丫头,可静下心思的时候,晏痕会同萱草雅断断续续的说一些过去的事情,一如盈姬是多么美好的女子,还有就是晏亭这样貌承袭了盈姬七八分神韵,且较之盈姬更加的出众…… 看着看着倒也慨叹一声道:“既然你爹都认为你该是师兄的,也不要怪我助纣为虐了,至于卿玦,呃……日后再说吧。” 说罢招来了曾胜乙,与其一左一右将晏亭架了出去,口中还不停的呢喃着:“为啥感觉我好像将一头小绵羊硬生生的塞进了狼口中了呢?” 曾胜乙扯了扯嘴角,呲牙道:“这话稍后我会如实转述给先生。” “你个没良心的、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背信弃义、冷血无情的臭男人,亏我对你这样掏心掏肺的喜欢着。” 曾胜乙轻咳了咳,并不出声反驳。 挂着红喜字的密室内,一身红衣的苍双鹤,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捏着紫玉,看着萱草雅与曾胜乙将晏亭架了过来,嘴角慢慢的勾出了笑痕…… ¤¤¤¤¤¤¤¤ 今晚补上个月粉红60票加更(抱歉,这个月家中有事情,总也忙,加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补!) 然后,端出咆哮教主的架势,那啥那啥的呼唤一下——各位大侠,可还有粉红票票?讨一讨可否! 咕~~(╯﹏╰)b伦家太ws了,抱头鼠窜去也~~~~~~~~~~~(未完待续,) 第一六三章 洞房 妆红绸掩目,点喜烛摇曳,本不欲招惹红尘,却断不开情丝万丈,蓦然回首,发觉心之所念已然经年,既是承认爱上了,又不忍放手,那便抓紧,拜过了上天下地,见过了高堂圣祖,红线彼端的那人,此生便当真与自己脱不开关系了,哪怕怨他卑鄙,怨他无耻,又能如何呢! 规矩由人定,晏亭一直昏睡着,加之此时顶着男子的身份,这堂拜的本不中规中矩,因此从晏亭被带到苍双鹤身边的那时起,他便伸手牵上了她,紧紧的攥着,那紫玉再过温润,也没有抓着她手的感觉暖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晏痕宣布礼毕后,眼底转着水泽,被烛光一照,竟也十分明显,见众人看他,显出尴尬的神情,扯着袖子拭去,终究在外人面前露出了龙钟老态,把个慈父的样子端个明显了。 苍双鹤的身子依旧虚着,却在晏痕话音落后自萱草雅和曾胜乙身边将晏亭揽进自己的怀中,萱草雅手中一空,对着苍双鹤的动作现出一丝紧张,倒也不顾得身边还有人在,直接开口说了起来:“师兄,拜了堂就好了,你这身子还虚着,可不好有旁的做法啊!” 听见萱草雅的话,晏痕伸手遮了唇,干干的咳着,对着曾胜乙小声的说道:“胜乙啊,老夫前些日子瞧着府中有一个丫头,颇识大体,恩……至少说话十分含蓄,云儿的事过了之后,老夫便做主将她许给你了。” 萱草雅恨恨的转过头瞪着晏痕,大声道:“老不修,你敢!” 晏痕眼角还盈着水泽,却在听见萱草雅的骂声之后吃吃的笑了,调侃道:“闺中之事本不好端上台面来讲,你这丫头究竟是个女娃不。云儿把这男子扮的惟妙惟肖,老夫倒是怀疑,会不会也有男子能将女娃扮得入骨三分。” 萱草雅又欲上前。却被身边的曾胜乙无奈的拉住,凑在萱草雅身边小声说道:“罢了,若你是男子我也认了。这个时候你便不要再闹了。” 说她闹,萱草雅心中承着几分不满。瘪了瘪嘴,亮晶晶的眼角转了几圈,那闷气来的快,去的也不慢,待到再舒展开眉头之后,余下的便全是因曾胜乙前一句而沾沾自喜,眯着眼笑。竟也出现了媚态横生的娇羞,“说得这么露骨,奴家颜面薄,都不好意思了!” 听见萱草雅的话,曾胜乙僵了僵表情,随即松开抓着萱草雅胳膊的手,好像很冷一般搓着双臂,喃喃道:“你还是继续闹吧!” 常说的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大概也就是萱草雅这个时候的样子了。她不但脸上的表情清清楚楚的表示着自己的怒气,其说话也要咬牙切齿,“姓曾的,本姑奶奶跟你势不两立!” 一边的晏痕和苍双鹤不再理会萱草雅和曾胜乙这对欢喜冤家。不管先前萱草雅那话说得是不是太过浅白,可毕竟是有几分道理的,终究还是因为真心的惦着苍双鹤才会出声。 别夕曾一次又一次的劝过让他好生休息,可苍双鹤一直浅睡,再劝了,苍双鹤便浅笑回言,他若是实落的睡了,倒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过来,他那身子毕竟特别,饿上个七八日不成问题,可晏亭不成,他不会让她饿坏了,所以他不能放心的睡下。 也不过三言两语,别夕便不再像先前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同苍双鹤絮叨,他听了苍双鹤那话之后,只是觉得心头生生的痛,其实他不但败在了时间上,还输在真心几何,与苍双鹤相较,他对晏亭的感情更像儿戏了一般。 到底有多爱,真的不知,看着苍双鹤牵着晏亭的手,别夕大口大口的吸气还是感觉无法畅快的喘息,得了眼睛如愿看见了她的风华,可也看见了她红妆作嫁,终究还是错过了。 脑子里突然浮现当年白玉秋倚着绿树红花妖娆笑着的画面,她说她真的爱上了他,他这样出色的男子总是心高气傲的,若回不了她的爱恋也不足为奇,爱可以让人变得连自尊都放下了,她求不到他的回应,那么便求记得她一辈子也好——一辈子啊,等到他也爱上了别人才真真的体会到,她那个时候的笑,其实也只是浅表的假象,明明彻骨的痛却不敢让心爱之人得知的遮掩,比死了还要难受,又怎么有心情去笑,一如现在他的心情,因果循环,终究也轮到他了! 方才萱草雅那番话在别夕将将沉淀的心口又生生的补上了一刀,结发便为夫妻,行了礼之后便是入洞房了,当年,他散散漫漫的对待女子的贞洁,第一次占了白玉秋的身子,看着榻上落下的红痕点点,现出的却是嗤之以鼻,如今经由萱草雅那话的指引,联想起晏亭会在苍双鹤身下落了红痕点点……幸好他身后就是梁柱,偷偷的将身子抵着梁柱,若然不是他站的位置好,想来现在大概便要彻底的失态了。 晏痕如今对苍双鹤也换了称呼,那般的自然顺口,好像已经这般叫了许多年一样,“贤婿,死丫头说那话虽不入流,可你这身子毕竟重要,还是……” 听着晏痕的话,别夕抬起了头一瞬不瞬的盯着苍双鹤,方才脑子糊涂了,怎会忘记如今的苍双鹤的身子还虚着呢,即便回天无力,却在这个时候心头存了小小的希望,明白痴心妄想,可就是忍不住心底存着那可称为龌龊的念头——苍双鹤身体虚,晏亭是安全的! 别夕这样想着,不想苍双鹤好像察觉了他的视线,偏过头来对着他看似柔和的笑,那笑容中好像透着一份了然,看的别夕一阵紧张,不禁转过头去,然后耳畔便浮现了那引导了他几年的优雅嗓音,低低柔柔,却坚定的说着:“岳丈大人不必挂怀,鹤身子不足以抗重力,可今日毕竟不同,怎好这样错过了呢?” 愕然瞪大了眼睛。看见的便是恁般虚弱的苍双鹤竟打横抱起了晏亭,然后向密室另一头走去,那里是他们的洞房! 别夕感觉自己的心一直往下沉。一边的萱草雅还要在这个时间尖叫着:“呀!师兄好气势!” 再回头,那两个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石门里——他们真要成为夫妻了! 突然想到千里迢迢跑出来只为见一见晏亭的卿玦,若是他知道了晏亭已经与苍双鹤拜堂会是怎样一番滋味呢。想到此处别夕无奈的笑了,怕若被卿玦知道了。还不如他现在来得能看。 苍双鹤抱着晏亭走进了悬着幔帐的房间内,将她小心翼翼的搁在榻上,随后坐在一边深深的吸气以平复胸腹间涌动的痛楚,伸手自腰间挂着的锦囊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瓷瓶,随后自里面拿出一颗药丸送入口中,闭目凝神了一阵,脸色的气色好了许多。再然后看着只余下几颗药丸的瓷瓶,若自语又似知会晏亭的说道:“没剩下几颗了,坚持不住几日了,若你再不醒来,我便真的要用些强行的手段了!” 那厢晏亭依然沉睡,苍双鹤低头看着,随后无奈的浅笑,将瓷瓶收进锦囊中,随后放在了一边,这些时日他的精神全由着那瓶中的药丸维持着。方才那话也并不是要吓唬晏亭,只是真的有一些不确定了,他以为她不会同他拜堂,可堂拜了她却没醒来。愈发的令他有些拿捏不准,说到底,他也体会到所谓害怕的滋味了。 缓缓的站起身子,将身上大红的喜服慢慢的褪下,旁的人喜服里面多半是素浅的中衣了,这晏痕倒也夸张,非但外面红得耀眼,这里面竟也红色炫目,沉思片刻,实在不适应这般艳丽的色,将中衣也褪下了,露出了光润如玉的肌肤,肌理的走向柔美非常。 这一身犹胜女子细腻的肌肤从未现于人前,虽然晏亭睡着,不过苍双鹤竟也有些不适应的感觉,转身就去寻他以前的丝袍,屋内竟没有,想了想倒也笑了,索性就这般半|裸着靠在了晏亭身侧。 伸手捧上她的面容,落唇于晏亭的额头,再然后沿着额头一路向下,边吻边说着:“你若不起来说一声不允,我便当你也是同我一样欢喜着的,今夜即便赔上性命,也要把这夫妻做实了。” 说完这话的时候,苍双鹤的唇已经掠过晏亭的鼻端,顿了一下,并没得了晏亭的回应,难免怅然,迟疑了片刻之后,轻吻上晏亭的唇,先前即便硬生生的赖在晏亭身边,却好像也没今夜这样的理所当然,这一吻便有着别样的滋味,或有沉溺,更多的却是希望她能有个反应,哪怕是像从前一样嗔怒的咒着他下作也好! 先前晏亭的身子总也柔柔暖暖的,可如今也像他这样凉了,心心犹如撕扯着痛着——他该说的话也说了,该做的也开始行动了,可她为何还不醒呢,当真要这样睡下去,一生一世不起来么? 这样想了,又有些恼,猛地离开了晏亭的唇,撑起身子眯着晏亭看着晏亭,看着她那沉静的表情,倒也实在怨不起来了,半晌,竟如先前一般浅笑淡定了,声音并不很大,说得也够温柔,就那么清清淡淡的言语道:“你若实在不愿起来,我也不硬逼着你醒来,你这身子今夜便是我的了,我想怎样便怎样。” 依然未见晏亭回应,苍双鹤迟疑了片刻,当真动手便去解晏亭的衣襟,外衣敞开了,露出胸口的肌肤,也是白皙莹润,待到看见晏亭内里的兜衣之后,苍双鹤有些无奈的笑了,果不其然要配套,晏亭里面的也是全红的颜色,且胸|口处的并蒂莲恁般的显眼,与外衣上绣着的是一般的样式。 探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触那上面的并蒂莲,手下的触感令苍双鹤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待到意识到自己的手停留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感觉到心口也砰砰的跳了起来,本想着由着直觉缩回手,可迟疑了一阵之后非凡没将手缩回,反倒探向了一边的带子,轻轻一扯,那带子便散开了。 晏亭虽然消瘦,可也是货真价实的女子,胸前的风光十成十的勾人。看着渐渐呈现于眼前的肌肤,苍双鹤感觉有些渴水,喟叹道:“已然如此。这一生我是真的不可能再松手了,不管你是怨我还是恨我。” 说道这里倒也摇头笑了,“我竟也有在意在别人心底看法的一日了。饶是不承认,师父还是输给阴业师叔了。我败了……” 皆是半|裸着身子,轻轻的凑上了唇,这一次沿着晏亭的嘴角向下,直到胸口处,不及辗转便察觉到了异样,猛然抬头正对上了那一双盛满了迷茫的大眼,苍双鹤心头又是一震。随即绽开了他最习惯性的笑容——终究还是醒来了,他便知道她是躲不开他这样的逼迫的! 睡了这么多天,晏亭的声音有些沙哑,神智还不是十分清晰,缓慢的呢喃:“这次的梦比以往都要真实了,我竟又梦见了与你缠绵,只是不知道这次要多久便消失了呢?” 苍双鹤嘴角的笑容更加的灿烂,柔着声音应道:“你若不想消失,那我们就一直继续下去。” 出乎苍双鹤意料的是晏亭居然回了他一抹十分柔媚的笑,那样的晏亭是他从未见过的。竟令苍双鹤有些迷茫,分不清楚这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个太过绚烂美好的梦。 他笑她也笑,苍双鹤从来都是凉凉的身子竟也慢慢有了热度,缓慢伏在了晏亭身上。盖住了半幅春光,也挡去了微微的凉气,优雅的声线竟透出了微微的沙哑,“你真美。” 晏亭还是柔媚的笑,得了苍双鹤这样的夸赞之后又生出了几分赧然,慢慢的别开了原来盯着苍双鹤面容的视线,眸光流转间好像无声的邀请,愈发的勾人心弦。 他们这般的近,发丝交缠在一起,无声的诠释何谓结发,轻伸出了手,指尖滑过晏亭细腻的面容,慨然而叹:“若这当真是梦,那我情愿同你沉睡百年。” 晏亭眼回过头来,眼底还有着不解,颦眉片刻,竟做出了个十分大胆的举动,她就那样展开了光|裸的手臂缠上了伏在她身上的苍双鹤的脖子,凑上了红唇,笨拙的吻着他。 若说那是吻,莫不如说是机械的舔舐来得正确,可她这般的青涩,却令苍双鹤脑子里仅存的坚持轰然倾倒,放任了自己紧密的贴上了她的身。 本以为就这样水到渠成了,却不想在苍双鹤打算去扯晏亭裙摆的时候她突然将他推开,好在晏亭的力道并不大,只是将苍双鹤推到了一边,并没有将他推下榻去。 “怎的?” 稳住身子之后,苍双鹤看着晏亭七手八脚的拉着散在一边的锦被去遮自己的身子,待到问出口之后,眼底也浮出一抹笑意——这才是他的流云,看样子昏睡了几日,她也只是有些虚弱,脑子还算是清晰的。 晏亭见苍双鹤还在榻上,禁不住抬脚就向苍双鹤踹去,便踹便说道:“滚开,卑鄙的家伙,竟做出这等下流事,你当本大夫是傻的么,身子那么重,还是热的,怎么会是梦!” 苍双鹤轻松的避开了晏亭踢过来的脚,看着她脸色因为生气或者是旁的原因而微微泛着红,愈发的觉得赏心悦目,虽然这次夫妻没有做实了,可他已经由她方才的表现中知道在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个还是他,若非如此,她也便不会以为那是梦便主动吻他了。 “其实你只要把这个当成梦就好了,鹤好歹也算是个名冠天下的风流俊逸男子,如此巴心巴肺赔着性命伺候你,怎可用下流之词诋毁了鹤的真情实意呢!” 曾经从过百个裸|身男子群中走过亦不觉的怎样,如今苍双鹤也只是半露了身子靠在她身边,却令晏亭愈发的感觉面容滚烫,手足无措了,眼光四下飘着就是不敢去看苍双鹤,嘴上还不肯服软,生生的念叨着:“呸,谁稀罕你这干瘪的家伙伺候,本大夫喜欢强壮的,呸呸——本大夫生活严谨,从不搞三搞四,你给本大夫滚出去!” 听了这话,苍双鹤非但没移身,反倒伸手便去拉晏亭身前的锦被,吓得晏亭大惊失色,惶恐道:“你这厮要干什么?” “鹤这身子委实不中看,如今被夫人这样说了,愈发的自惭形愧,想瞧瞧什么是不干瘪的,好照着长!” 晏亭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身子软塌塌的没什么力气,小心再小心的防备着,却在听见苍双鹤的话之后些微的失了神,好像隐隐觉得哪里不同了,又似乎寻不出什么和以前不同的地方。 也便是她这样一个闪神,苍双鹤轻轻松松的便将晏亭好不容易拉过去的锦被拽了开来,然后春光满目,再然后晏亭尖叫一声,伸手遮住胸前,伸出脚狠狠的向抓着锦被的苍双鹤踢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六四章 卑鄙鹤 上流之人做下流之事,任你痴嗔颠怒也枉然。 晏亭踢得实成,似乎脚底也挨上了苍双鹤不复冰凉的身子,却不想那厮非但没有如晏亭所愿的跌下榻去,反倒顺势前倾了身子,就那么实打实的压在了她光|裸的身上。 愕然的瞪圆了杏眼,看着身上的苍双鹤,他压也便压了,可这压的也委实的龌龊,厉声喊道:“死妖孽,把你的嘴巴从我胸口拿下去。” 伏在晏亭身上的苍双鹤含糊不清的说了声好,不知怎得晏亭总觉得他答应的有些太过顺畅,反倒疑窦丛生,眯着眼睛看着苍双鹤缓慢的支撑起身子。 最开始的时候便因为苍双鹤这一双在白昼异常黑亮的双眼而迷醉,总觉得这世上再也不可能找出第二双那般好看的眼睛,此时红烛摇曳,衬着那一双举世无双的眸子愈发的精致,淡淡的金色涌动着别样的光彩,夺魂摄魄的勾人。 一缕墨发从苍双鹤的颈子边滑落,柔柔的搭在了晏亭玉白的身上,成了一副别样妖娆的画面,这些全神应对的晏亭并未留意,可苍双鹤仅是微微垂眸便将这副画面尽收眼底,那发尾正好遮住了他方才含住了一点嫣红,半遮半露之间愈发的令人热血横流。 苍双鹤想也不想便探出手去,轻轻拉开了那缕发丝,带着份好奇,修长莹润的指尖轻轻的抚触了那抹嫣红,勾的手下的身子明显的一颤,再然后那毫不客气的脚丫又一次招呼上了他的小腿,其实真的不会痛,反倒有一种别样的舒服感一瞬间沿着他的小腿遍及全身,不过。晏亭的动作倒如方才那样给了他理所当然压上她的理由。 苍双鹤的跌倒实在太过虚假,就在晏亭踢到他的一瞬,苍双鹤对晏亭露出一抹笑。那笑容让晏亭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叫倾城倾国,失了神之后,才听见苍双鹤好像吃痛的闷哼。然后再一次压上了她的身子,方才他的唇明明只到她的胸口。这次却正好覆上她的唇,且那只撩拨了她胸前那一点嫣红的手这会儿也正好严严实实的将她胸前的浑圆罩了个满当,如此倒也罢了,偏偏那手还十分的不安生,罩住的一瞬还要试探的捏捏揉揉,他的唇也没闲着,含住了晏亭的下唇瓣。轻轻的舔舐。 晏亭被苍双鹤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再一次失神,待到感觉到他手指上的动作愈发的撩人,勾的她的身子火热轻颤之后,拼了意志张口便重重的咬向苍双鹤不安分的探入她口中的舌。 那厮是狐狸,不管她藏了怎样的心思,他总是先她一步做出反应,那舌她没咬到,他已经撑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对着她笑,从前他也笑淡漠疏离,如今他还是笑。却显出浓浓的情感来了。 苍双鹤非但要笑的那般的勾人,且语调也透着情欲的沙哑,柔和的调侃道:“原来只当夫人这身子单薄,想来也是同为夫身子一般直上直下的干瘪不受看。方才瞧过了,也摸过了,才发觉为夫也有走眼的时候,夫人这身子非但不单薄,且手感异常的好,早知会是这般曼妙,先前或许便该牺牲了为夫的色相,褪了衣衫与夫人好好亲近一番,让你我更加的了解彼此,为将来那长长久久打下铺垫,省得多了那么多是是非非的,不过如今也不算迟,为夫今夜便牺牲了小我以成全夫人的欢心。” 嘴上灌着似是而非的迷魂汤,那贴在晏亭胸前的手一刻也不闲,也不过须臾的功夫,已经由先前的试探转为娴熟的捏弄——那手总也捏着物什儿把玩,自是非凡的灵巧,且加了刻意的挑逗之后,即便在这方面并没有过经历,可也令晏亭难以自持了。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滋味,晏亭微微的咬着唇承着身体上强烈的感官刺激,咬牙恨恨道:“呸!谁要和你这下流胚子长长久久,滚开——恩……” 谩骂对于脸皮厚的人实在没什么作用,晏亭如是想着,她已经让他滚开了,他没离开不说,且方才还算安分的那只撑着他身子的手也开始用了动作,散漫的掀开了她的裙摆,随后顺着她嫩白的大腿向上一路攀升,在她说完‘滚开’的时候,那指尖正触上了她最为隐秘的地方,引得她声音也跟着颤抖了,管不住自己的溢出了呻吟——造孽的裙子,怎么下面什么也没给她穿,这是谁干的,绝对是刻意的陷害她! 总也要挣扎的,苍双鹤便用自己身体的力道不重不轻的压着晏亭,让她动弹不得,可又不至于压得她难受,力道掌握的恰到好处,嘴上得了便宜还要卖着乖,连连叹息道:“夫人,为夫天文地理皆有涉足,独独对这男女私情不甚了然,但观夫人面容,想来与为夫一般皆属门外之流,莫不如你我好生切磋一番,倒是把这其中的曼妙研究个通透。” 眼帘半遮,绯红了面容,间或清醒间或迷醉,总也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即便嘴上口口声声的骂着他下流,可身体却违背了意志去迎合了他那如起舞一般的手指,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可又告诉自己,或许这只是她如过往一般的春|梦罢了,她其实什么也不必做,只要承了这美妙的一刻,待到清醒之后一起就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她还是穿着男装的上大夫,而他也还是原来那个妖孽帝师,她与他之间,是对立的敌手,只有输赢没有共存。 先前半褪的衣衫在她并不是十分用心的挣扎间已经被苍双鹤全然除去,躺在艳红的被褥间,玉白的肌肤莹润细致,神情飘忽,魅惑异常。 她装男人很成功,最初连他也要信她真的是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如今再看她这面容,倒是要笑当初自己也有眼拙的时候,她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被错认了去呢,先前行于宫中。或多或少听说过盈姬的故事,他只是淡笑以对,说到底。终究有些无法苟同——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怎会让央安王提前断送了性命。 再然后晏痕说了,晏亭与盈姬有七八分神似。倒也慢慢觉得央安王的死不是那么不可理解了,如今看着身下神情恍惚。光|裸着身体对着自己的晏亭,脑子里轰然一炸,这一刻央安王的死突然清晰了起来,若然换做是他,大概也不可能活得长长久久了。 萱草雅说成就了夫妻便有了最亲密的牵连,这话真真的不错,一个男子与一名女子。脱去俗世赘物,如初生婴孩一般的光裸,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心与心之间没有了阻隔,或许只要他在微微用些力气,他便是她的第一人,让她记他一生,其实真的很容易的。 她如今已经是他的妻,在他的手指轻抚下,她已经准备为他绽放。如此将自己送到她身体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且她这般的表现,明明也是等着他的,苍双鹤嘴角浮现了灿烂的痕迹。 那样的笑总让晏亭有些恍惚。感觉脸上愈发的热辣,悄悄别开了视线,却在看见榻前矮几上摆着的乌木簪子的时候,顿时清醒了起来,私|密处隐隐有异物靠近,这次当真用了力道,在异物抵上她的身体时,狠狠的将压在她身上的身体推开,且大喊出声:“卿玦。” 不及防备,身子被晏亭推开,却在听见她的声音后心猛然间揪紧,嘴角的笑尽数退去,眼底承着一丝迷茫顺着晏亭的视线望去,素雅的乌木簪子静静的躺在案几上,同这根一般样式的乌木簪子卿玦头上也有一根。 卿玦是个习惯了单一生活的人,先前卿玦头上一直是一根翠玉簪子——从苍双鹤认识他那年他便一直戴着的,从没见他换过,后来换了那根乌木簪子,看上去平淡无奇的,苍双鹤倒也不甚在意,如今才发觉这乌木簪子比任何利刃还伤人,它竟然提醒了全然迷醉的晏亭在这样的时候想起了卿玦。 探手去取那簪子,却见晏亭猛的做起了身子,伸手便扫开了苍双鹤探出的胳膊,冷声道:“别动。” 苍双鹤轻缓的出声:“卿玦那根与这根是一起的。” 晏亭吃吃的笑了起来,“对,这天下只有这一双。”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说出这话之后,竟潸然泪下,连晏亭自己也感觉莫名,就是忍不住眼角涌出的泪。 苍双鹤轻叹一声,缓缓的伸出了手,轻拭去晏亭眼角的泪痕,似玩笑的轻喃道:“我是当真的败给你了,想来初南的毒酒没要了我的命,如今倒要被你这出尔反尔生生逼出了内伤了,哎!再来几次,大概也就带着满腹的遗憾去了。” 脸上的手真的很温柔,温柔的令晏亭生出沉溺,并不如过往一般的伸手扫开他的亲昵,心口好像被撕扯着的痛,见那乌木簪子竟然生出了满腹的罪恶,不管是身与心,在上一刻,皆已经彻底背叛了她对卿玦的誓言,她怎么可以这样。 眼角的泪越落越凶,苍双鹤看着心中也跟着难受,轻轻的将木然的晏亭揽进自己的怀中,吻去她眼角的泪,静静的相依,经过了痛苦之后才了然,其实自己当真不过是个寻常的女子。 “他回来过对么?” 晏亭柔顺的靠在苍双鹤怀中许久,良久,还是喃喃的问出了口,朦朦胧胧间,似乎听见了卿玦的轻唤,直觉便问出了声来。 身与心都痛苦着,听见了晏亭的问话,好像是在他滴血的伤口上撒了盐巴,愈发的难捱,苍双鹤深深的吸了口气,即便晏亭看不见,可是他还是要那样平和的笑,笑得好像和曾经的自己没任何的区别,语调也显出了优雅,徐徐道着:“实在贪睡,倒也错过了。” 听了苍双鹤的话,晏亭又开始挣扎“谁说我们错过了,放手,本大夫要去寻他回来。” “如何能这样出去?” “不用你管,放开本大夫,不然休怪本大夫对你不客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看着晏亭脸上的坚决,苍双鹤飘忽的笑了,依旧不曾松手。 晏亭瞧着苍双鹤这样的表现,心头跟着一紧。苍双鹤只扣住了她一边的手腕,晏亭感觉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想也不想伸出另外一手用尽全力向苍双鹤身上击去。 苍双鹤看着晏亭的动作。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竟就那么生生的受下了晏亭这一掌,而扣着晏亭的那只手并没有因为晏亭的动作而松开。 待到晏亭手掌击上苍双鹤的胸口。吃惊的抬头,惊慌道:“为何不避开?” 苍双鹤脸上的笑不曾变化。目光中盛满好像要将晏亭沉溺的浓情,缓缓的说道:“心里很难受,或许身上受了伤,便可以分散一些心头不舒服的感觉。” 晏亭眼中又浮现了点点晶莹,看着苍双鹤的嘴角缓缓流出了一道血痕,心一瞬间便拧紧,无措的说道:“你松手。我不走,真的不走,我去找郎中,对,要找郎中……” 颠三倒四的说着话,晏亭慌乱的想起身,可苍双鹤还是抓着她的手腕,看着她为他伤,感觉心口的痛楚慢慢的缓解,她终究还是在意他的。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缓缓的伸手贴上晏亭显出惊慌的脸颊,虚弱的说道:“除去师父之外,没有人比为夫的医术精湛。放心吧,为夫既以娶了你,便不会让你守寡,哎!这样的身子怕这夫妻之事又要耽搁些时日了,委实可惜!” 听着苍双鹤自称为夫,晏亭心头总萦着一份说不出的动容,许是藏着一份私心,并不严厉的驳斥他,如今再一次听他说得分明,也实在不能装作没听见了,瓮声瓮气的说了起来:“你这厮脸皮忒厚,谁是你夫人?” “你我是天注定的因缘,认了吧。” 听着苍双鹤的呢喃,晏亭还想着要说些什么,苍双鹤的身子突然软塌塌的向她倒了过来,将她从新压回榻上,不及晏亭挣扎,苍双鹤附在她耳畔小声的说了起来:“让我靠靠,一晚上就好,只要靠一晚上,明天就好了,你若是不让我靠,想来明天早上也便要替我收尸了。” 先前是激情,此刻却是温存,想来苍双鹤还能说些玩笑话便是当真没什么的,尽管如此晏亭还是妥协了,在她心中的苍双鹤一直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可他的血是真的,他身子的虚弱她也是能感觉到的,终究还是不忍心,放弃了任何挣扎。 案几上的乌木簪子不知何时被苍双鹤挑起了衣衫遮了个严实,晏亭见它不到,情绪倒也稳定了许多。 苍双鹤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慢慢的转了身子躺倒榻上,然后将晏亭如那个时候一般轻轻揽入自己的怀中,一只胳膊让晏亭枕着,伸手另外一只手拉起了锦被盖住两人光裸的身子,额头抵着额头,相拥而眠。 淡淡的馨香环绕,彼此的体温传达给对方,并不一定多么温暖,却令人安生,尽管睡了那么多时日,晏亭还是在苍双鹤怀中很快的睡了过去。 苍双鹤身子极度的困乏,却没有很快的入睡,软玉温香怎不勾人,先前说晏亭要将他逼成内伤,终究不是句玩笑话——他真的真的渴望着她。 指尖抚上晏亭的眉目,轻轻呢喃道:“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主动遂我心愿!” 在晏亭纷乱的梦中,似乎看见了卿玦垂泪的脸,可又好像很遥远,看不真切,随后全是苍双鹤的浅笑软语,他竟然跟她说爱,那句话曾是她渴望着的,总觉得只是她的痴心妄想,那样一个脱俗的让她这个远离尘嚣十几年的人都要生出嫉妒的谪仙;那个连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的爱情都不屑一顾的男子;那个算无遗漏的帝师怎么可能会对她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驻足,如今他要娶她,还说爱她,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其实晏亭在这一刻是分不清楚的。 朦朦胧胧之际,似乎听见了细微的对话声,“先生,你这身子怎能受这样的伤,当真不想要这命了么?” 飘忽不真切,可是晏亭知道那是属于苍双鹤的声音,“鹤若不受她这下,她是决计要离开去寻卿玦的,她这般的虚弱,又有睿王在晏府外派兵严守,一旦不经脑子的出去,非但见不到卿玦,怕连自己也要搭进去了……” 再然后。一切寂静无声,似假还真的想不清楚,索性就那么理所当然的将这段不甚清晰的话当成了和先前那些一般无二的梦了。 天亮之前。密室外站着萱草雅和别夕还有曾胜乙,每一个人都带着紧张的劝说着苍双鹤回巫山去,他如今的身子已经过度透支。若然再强坚持下去,当真就是不要命了。而苍双鹤只是浅笑以待,淡淡的回了,“总要确保睿王当真不会动她,鹤方能心安而去。” 一句话便将所有的声音堵了回去,待到别夕与曾胜乙离开,萱草雅才靠在苍双鹤身边神秘兮兮的说着:“师兄的卑鄙让师妹叹为观止,佩服到五体投地。” 苍双鹤挑着眉笑。声音也刻意的压低,“怎的?” 萱草雅眨了眨眼,撇嘴道:“流云睡了这么多时日,定然浅眠,师兄说旁的话皆是低声细语,唯独为了拖住流云而甘愿受伤说的那番话声音较之其他高了几分,师兄在卿玦之前得了流云允婚,可晏亭却与卿玦那般的亲近了,揪根到底,也只是因为流云是个软心肠。师兄如今便是掐住了她的软肋,蚕食她的心,卑鄙啊卑鄙!” 看着萱草雅摇头叹息的摸样,苍双鹤依旧浅浅的笑:“卑鄙又如何?总归是事实。只是让她知晓罢了。” 狐狸样的笑看着苍双鹤,小声说道:“师兄睿智。” 苍双鹤伸手如抚慰孩童一般的拍着萱草雅的头,平缓问道:“说吧,究竟有什么事?” 萱草雅瘪瘪嘴,“师兄何时能彻底的傻了呢,什么都知道,还真让我害怕是不是站在你眼前,你就能看见人家心里想了什么呢!” “若再不说,我便进去了。” 萱草雅急切的伸出手抓住了苍双鹤的袖摆,略带着些急切的说了起来:“师兄别走,我说便是。” 尽管如此的说了,可究竟要说什么却还是梗在了喉间,苍双鹤淡淡的扫过萱草雅脸上的落寞,随即了然,轻声道:“若然当真还有什么需要解决的事情,待到流云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可以畅快的进宫之后,便让睿王将公子野送出王宫囚在秘密的地方,到时候还有什么要处理的便一起处理了吧,若然想同胜乙开心的在一起,便与过去了断个干脆。” 萱草雅咬唇片刻,随即点头应道:“在这世上,果真还是师兄最懂我。” 苍双鹤摇头浅笑:“看着你这表情便可猜到一二,我未必是最懂你那个,我只是知道人之心性罢了,一夜不曾合眼,想来你也倦了,睡去吧。” 萱草雅笑着点头,苍双鹤又拿她当成孩童般的摸了她的头,随后转身走进了密室的石门。 萱草雅在苍双鹤转身之后便垮下了笑容,却不想回头之后,竟发现原本该已经走了的曾胜乙就站在她的身后,怀中抱着玉首剑,看不分明他脸上的表情,也便分不清他究竟有没有听见苍双鹤先前那话。 沉吟片刻,还是出了声:“你不是离开了么?” 曾胜乙的脸依旧隐在暗影处,听见萱草雅的问话,声音有些疏离:“落了点东西,又折了回来。” 曾胜乙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因此萱草雅明白他这话具有十足的真实性,咬着嫣红的唇瓣沉吟片刻之后小声的说了起来:“师兄耳朵甚精锐,不好打扰他休息,一起走走好么?” 听了萱草雅的话,曾胜乙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向外面走去。 萱草雅看着曾胜乙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颤巍巍的,可也没有过多的犹豫,追着他的脚步离开了。 天将明,无风无月,间或有几个早起的仆人蹑手蹑脚的忙碌着,手中的灯笼若鬼火一般的摇曳,萱草雅与曾胜乙并肩走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绕开了早起的仆人之后,萱草雅才轻咳了咳,随后孤注一掷的开了口:“我早已过了待嫁年级,那个好年岁里,我没遇上好男人,竟托身于公子野,这些年走了好多地方,才知道那年我与公子野的事情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磕牙话题,传闻并非全皆是空穴来风,总以为嫁定了公子野,即便申厉王那老东西觉得我与他儿子是门不当户不对,可是我以为只要公子野能坚持对我的感情。我们之间便没有任何阻碍,所谓门户,以他当时一个公子的身份。我若嫁他,也只能算得上下嫁,我曾偷偷的发过誓言。他待我那般的好,若他真的娶了我。他想要西申储君之位,我便给他,他想要天下,我亦能寻了帮手帮着他打,他那个时候说不要储君之位,只要我,多么美好的情话。能将一个女人变成彻头彻尾的傻瓜,我竟沉溺在那不切实际的温柔中,放任自己怀上了他的骨肉,可是,不等我说嫁他,他的情便淡了,他那些海誓山盟,算算也才一年的光景而已,我坦白同你说,遇上你之前。我浪荡了几年,这样的女人,你还敢要么?” 曾胜乙沉默了片刻,萱草雅感觉心在这一瞬间碎裂开来。那年伤的极深,本以为心已经死了,却在这个时候了然,心还活得那么欢实,竟无法应对了情伤,霍然转身,想就这样离开——罢了,大不了再用几年的时间淡忘,经历的多了,想来抽身也便不再那么难了。 就在萱草雅打算迈步的时候,身后响起了玉首剑掉落的清脆声音,然后她的身子随即被曾胜乙自后面紧紧的抱住,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慢慢的说道:“你说的我皆了然,你若不嫌我,我们就成亲。” 听了曾胜乙的话,萱草雅感觉自己的眼圈恁般的酸涩,可她还是继续的说着:“我还会再见公子野,你可反对?” “我知道你的心已经不再他身上了。” 那隐忍的泪终究落下,萱草雅在曾胜乙怀中转身,展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曾胜乙的腰身,几年的伤感在这一瞬间彻底的释放,间或在曾胜乙怀中呢喃着:“遇上你真好。” 此时密室内,苍双鹤回到了晏亭的身边,伸手撩起锦被,锦被下的晏亭身上空无一物,她对他当真不设防,就这样光|裸的身子睡在他身边,想来是真将他当成了君子了,她的脸色还有微微的暗哑,应该是药物未净的关系,饶是如此,现在晏亭的这张脸也让苍双鹤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了。 嘴角绽开了一抹笑,将身上的袍子脱了甩在那已经被几层衣服遮住的搁着乌木簪子的几上,同先前一般的光|着身子挤在了晏亭身侧,伸手将晏亭揽进怀中,小声的告诉自己,只这一次,下次若晏亭还这样睡在他身边,就算用强的,他也断不会放过她。 天际泛白,苍双鹤拥着晏亭沉沉睡去,多久没睡得这般舒服了,待到放松了之后,才发觉睡觉也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了。 日上三竿,晏亭悠悠转醒,缓缓的睁开眼之后便对上了苍双鹤近在咫尺的脸,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发觉苍双鹤并没有消失,他的一条胳膊被她枕在脑后,另一条胳膊竟然搭在她的胸口处。 晏亭伸手扫开压着她的胳膊,之后猛地坐起身,随着她剧烈的起伏,苍双鹤身上的锦被也被带离了,玉白的身子尽数落在了晏亭的眼底,尖叫一声,再一次向苍双鹤抬起了脚。 不等招呼在苍双鹤的身上,他竟好像无意识的一个翻身,手脚并用将她从新摁倒,再然后也不知道怎的就压在了她的身上,手臂缠着她的上身,腿勾着她的腿,偏着头枕在她的胸前,恁般舒服的睡着。 伸手推也推不掉,晏亭从卑鄙下流开始骂,什么龌龊无耻的都往苍双鹤身上安,可他就那么无动于衷的睡着,好像累极。 直到晏亭累得骂不动了,才发现枕在她胸口的苍双鹤微微动了一下,晏亭再次伸手去推苍双鹤,他竟张口含住了她胸前的嫣红,引得晏亭倒抽一口凉气,随即扬起手照准苍双鹤的脑袋狠狠的拍了过去。 晏亭觉得自己下手不但快而且准,可是她的手并没有拍到苍双鹤的脑袋,错愕的低头,看见苍双鹤纹丝未动的贴着她,厉声道:“苍双鹤,我从不知你的脸皮竟恁般的厚,昨夜本大夫怜悯于你,你不要得寸进尺,下去。” 晏亭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而苍双鹤头也不抬,慵懒的说道:“叫我夫君。” 听见苍双鹤这话,晏亭愈发生气,破口道:“呸!老子没夫君,倒是有几个夫人,你若当真这么喜欢老子,离不开老子,勉为其难收下你了,给你个如夫人的名号,你可乐意?” 晏亭说完这话,脸上浮现了沾沾自喜的表情,总觉得自己这一觉醒来脑子灵便了许多,开怀的垂下眉眼去看趴在自己身上的苍双鹤,正对上了他那双令人心悸的眼,他并没有生气,反倒莞尔一笑,微微启唇,平缓道:“若然你喜欢这样的称呼,鹤倒是并不介意。” ¤¤¤¤¤¤¤¤¤¤ 对手指啊,汤来了,肉真滴不远了!(表要拍,抱头鼠窜中~~~~~~~~~) 本章多加3000字,为上个月70粉红加更,终于把上个月的加更补完了,不好意思!~~~~(>_<)~~~~亲们还有票票么,粉红滴名次掉了好几名,凄凄惨惨戚戚,拜求粉红啊! 最后,刚才瞄了一眼,发现有亲留言说恋喜滴感情戏写得太多了,~~~~(>_<)~~~~当初也是征询过大家意见的,有和恋喜私下联系的读者应该知道,恋喜两场征战外加睿王清理盛康余党加起来掐掉了二十几万字的谋权,只是因为先前有读者说谋权太腻!对手指,大家真的希望再转回谋权么,让感情少一些? 迷茫中,可以给恋喜点意见么,恋喜真的不是天才型的写手,只是迫切的想了解大家对读书的爱好,恭谢了,大家说了恋喜才知道如何改进,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章 即便鹤走了也要让她惦着 阴业先生常把这话挂在嘴边:若然为成就大事,何必拘泥所谓礼义廉耻! 初下山之时,晏亭总以为自己尽得阴业真传,可不择手段以达目的,却在此时面对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苍双鹤时顿悟,自己的面皮子委实太薄,手段也过于生嫩,相较之下,师承天尘子的苍双鹤更像阴业的徒儿,实在汗颜! “姓苍双的,本大夫再说一次,与你没任何干系,别为夫、为妇的损了本大夫的声誉!” 晏亭板着脸说出这番话,可触目所及皆是红,昨夜搁着几上的乌木簪子也全被艳红的礼服遮住了,脑子里隐隐忆及先前穿的那身衣裳,内里竟是空无一物的,想必也是帮着苍双鹤祸害她的,思来想去愈发的觉得恼火,怒斥道:“本大夫先前昏睡着,什么也不知道,这门亲事不作数。” 说罢方觉自己此言实在有失水准,果不其然,那厢压在她身上的苍双鹤爽快出声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夫人若是对这次不满,稍后再补拜一回儿,为夫不嫌麻烦。” 怒极的人说话倒也不经脑子,直接开口道:“你不嫌麻烦,本大夫嫌麻烦!” 苍双鹤笑得愈发的魅惑,点头道:“夫人若嫌麻烦,那就不必再多余的补上一回,就这次好了。” 胸口因为苍双鹤的话也剧烈起伏,苍双鹤倒也不客气,低着头玩味的盯着晏亭起伏的胸口,不但看着,还要来个品头论足,“白昼与夜里果真是两种不同的风情,却是一般的养眼,夫人啊。你如此特别的动作,可是在诱惑为夫?” 再也隐忍不住,晏亭涨红了一张脸。狠狠的推开了苍双鹤,拢着锦被翻身下榻,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站稳了身子之后,晏亭看着散在一边的喜服倒是有些犹豫。围着锦被四下转着找旁的衣服,竟一无收获,苍双鹤在她身后懒洋洋的说着:“为夫也不甚喜欢这大红的颜色,可寻过才知道,这里并未备下常服,若实在不喜欢这喜服,就围着锦被出去吧!” 晏亭霍然回头。恶狠狠的瞪着苍双鹤,待到看清眼前的画面之后,竟直觉脸红心跳。 此时苍双鹤侧身躺在榻上,曲起胳膊撑着自己的头,乌亮的发丝半覆着光|裸的身子,眼神半眯着注视着晏亭,带着如妖妖精般的邪魅浅浅的笑。 从不知道一直在人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苍双鹤背过了人居然是这样的风情,纵然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要显出几分不屑,撇嘴道:“先生若不去当面首。实在委屈了这一身的好风情。” 苍双鹤依然轻笑:“夫人也要夸为夫生得好,为夫深感欣慰,先前夫人这双眼虽然别致,却辨不出真金。如今拜堂之后才知为夫的妙处,不过倒也不迟,若夫人想让为夫给你当面首,为夫也不会寻了借口推脱的,对了,夫人可要为夫服侍更衣?” 他不刻意的言行举止已经媚人心神,何况这特别的勾引,晏亭只觉得面皮愈发的热辣了,见他说完竟要起身,好像真的打算服侍她穿衣服,晏亭微慌乱的退后了一步,冷哼道:“呸!谁要你服侍,转过身去,本大夫要穿衣服。” 苍双鹤依然是那种让晏亭恨得牙痒痒,可另言之,却也控不住心头轻荡的笑,道:“夫人这身雪肌玉肤,为夫早已摸了个通透,偏偏为夫这脑子有些特别,但凡过眼的,哪怕只是一瞥便刻在脑子里了,何况又这般深刻的接触过呢,因此夫人啊,你倒是不必遮掩,前一日那些曼妙的画面,想必为夫这一生也不可能忘记了!” 晏亭眼角抽搐着,当真不再遮挡了自己,伸手抓起身上的锦被,恨恨的甩在了苍双鹤的脸上,恶声恶气道:“你这下流胚子去死!” 说罢回身快速抓起一件袍子,并不细看,套在身上就向密室外走去。 苍双鹤慢慢的拉下了锦被,脸上透出欣慰的表情看着晏亭仓惶的背影,直到密室的石门合起之后,随即脸上的淡定丕变,微微低了低头,嘴角缓缓的渗出血痕,那血迹呈着乌黑的颜色,苍双鹤伸手慢慢的拂去那血痕,低头淡淡的扫了一眼自己的指背,喃喃道:“实在舍不得,可真的要回去了,好在,她心中当真有我。” 那厢晏亭出了密室之后直奔着自己的卧寝而去,她并不知道卧寝与密室相通的近路,而那条稍远些的却是要绕些弯子的,好在她住的院子寻常人不得随意进出,因此晏亭行走起来倒也能放开脚步。 只要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她就不会担心了,如今自己这副模样见人,怕要吓坏几个的。 晏亭心中想的好,可忘记了有些时候许多事并不十分的顺心顺意,一如现在居然在门边看见了嬉笑的萱草雅,那女人见了她眼底闪着异常兴奋的光芒,先前笑得像狡诈的狐狸,这会儿愈发的不遮掩自己奸计得逞的开怀,抚着下巴大声的说着:“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呢,本女侠以为天不黑,你不会出来呢!” 咬着牙恨恨的瞪着萱草雅,晏亭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萱草雅状似无辜的眨着大眼睛说道:“良宵苦短啊,你与师兄皆是性情中人,想来既然苦短,倒也不介意连白天一道算上,却是不曾料到你出来的这么早,莫非师兄是个不行的?” 晏亭脸上稍稍缓解的热度在萱草雅说完这话之后突然回升,斜着眼睛睨着萱草雅,声音愈发的冷了,“休得在此胡言乱语,辱本大夫声誉。” 萱草雅不甚在意的耸肩道:“哪有辱你声誉啊,你瞧瞧自己啊,走的时候腿都露出来了,就知道里面肯定没穿啥衣服,而且啊,你还穿着师兄昨晚的喜袍。都亲密到穿同一身衣服了呢,实在令人艳羡!” 晏亭张口结舌,想着要如何脱身的时候。萱草雅竟又好像发现了更加稀奇的事情,向后一跳,伸手指着晏亭微微敞开的领口。叽里呱啦的说道:“哇——哇!师兄真是好热情,瞧瞧、瞧瞧啊。都紫红了,呀——呀!你这身子睡了好些日子了,虚的狠啊,师兄忒不仗义了,怎么可以这么用力,啊——啊!羞死人了,羞死人了。” 说道这里竟然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可那双眼却瞪得大大的,透过指缝饶有兴趣的研究着晏亭那紫红的淤痕。 晏亭感觉愈发的难捱,伸手就揪紧了领口的衣襟,心下又将苍双鹤上上下下的咒了一遍,她先前就觉得他有些动作实在怪异,如此是明白了他心中的盘算——那厮定是故意留下口实,目的就是彻底诋毁她的声誉,好歹毒! 将领口护得严实,不再理会萱草雅的一惊一乍,抬腿就要走。可还不等她进门,萱草雅竟有堵在了她的前头,那双手依旧遮着脸,眼睛还是从大大的指缝间盯着晏亭已经捂紧的领口。暧昧着声音问道:“流云,师兄表现的好不好?真看不出来呢,他那么个冷性子的人,居然会这般的热情呢!还有还有,你这身子可受得住,会不会痛,稍后我找人给你备些温水,泡一泡感觉会好些。” 实在是忍无可忍,晏亭索性松开了领口,怒声道:“萱草雅,你给本大夫哪凉快哪歇着去,本大夫与你那下流师兄毫无干系,本大夫这伤口是被畜生给咬了,不痛了,闪开,不然本大夫把曾胜乙卖到边境去。” 萱草雅的手指这次当真将自己的眼睛遮了个严实了,瘪着嘴慢慢的让开了身子。 晏亭伸手推开房门向里面走去,随后在萱草雅身后砰地一声合上了房门,萱草雅慢慢的放下了遮住脸的手,挖挖耳朵自言自语道:“当真生气了,师兄真没用,都没摆平流云。” 边说边转过身子,正对上了又打开房门站出来的晏亭,萱草雅扯了一抹傻呆呆的笑,晏亭瞥了一眼萱草雅的笑,恨声道:“昨晚上的喜服是谁给本大夫穿上的?” 萱草雅也是个脑子活络的,当即明白晏亭话里的意思,赶紧将自己撇清,手心向外,十指散开,快速的摇摆着,大声道:“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听你老爹的吩咐的,冤有头债有主,不服气找你老爹拼命去,本女侠风华绝代,绝不替别人背黑锅,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晏亭看着萱草雅的样子,即便十分恼火也被她气笑了,告诉自己要喜怒不形于色,声音依旧如先前一般冷淡,缓缓道:“此事本大夫自不会就这么算了,竟敢陷害本大夫,胆子真真的大呢!好了,你下去吧,差人给本大夫备一桶温水来。” 萱草雅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听见晏亭要洗澡水,眼睛又开始晶晶亮,阴阳怪气的笑道:“要洗澡水了,当真要洗澡水了呢!方才我还念叨着师兄是个没本事的,竟然摆不平你,看来是我错过了师兄了,我就说么,那般激烈的运动后,泡泡身子会很舒服的!” 伸手打苍双鹤,屡屡不能得逞,听见萱草雅如是说法,晏亭复又伸手。虽然其与苍双鹤师出同门,不过水平可是相去甚远,被晏亭如愿敲上了脑袋。 萱草雅在晏亭拿开手的一瞬,快速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头,向后一连倒退了几步,瘪着嘴看着晏亭的脸因为怒气而涨红,喃喃道:“奴家错了还不成,你下手也忒狠了,敲傻了可如何是好?” 晏亭大声道:“快去,不然非但敲傻了你,还把你卖给蛮夷老头子做通房丫头。” 萱草雅瘪嘴转身,连连道:“最毒妇人心。” 萱草雅走后,晏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紧了门,总算得了一时的安静,快速的去寻衣衫,找到能穿出去见人的之后,摊到在自己的榻上,感觉身子软塌塌的没啥力道,肚子里间或还能听见一两声响动,想来是饿了的原因,实在想念晏府厨子做的可口饭菜,有些懊恼先前光顾得生气,怎的没多加一句让萱草雅顺道吩咐厨子给备些吃食。此时早过了上一餐饭的时间,距离晌午也还有段距离,饿着的时间委实难捱的。 那厢。晏亭将将出了密室的门不多时,别夕就捧着衣服走进了密室,看着一边散着的晏亭昨晚穿过的喜服。心口涌起一阵难掩的痛,昨夜他曾幻想过苍双鹤的身子虚。他二人应该不会怎样,可是方才瞧见晏亭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苍双鹤的喜袍快速的离开之后,那一丝假想彻底幻灭,即便进门之前已经做了十全的心理准备,可再看见属于晏亭的衣服散在一边,还是觉得有些承不住。偷偷的别开了眼不让自己去看那衣服,微微俯身对着躺在榻上,身子半遮的苍双鹤恭谨道:“先生,您的衣服。” 苍双鹤的声音微沉,除此之外一切皆同先前没什么区别,淡淡然的出声道:“放下吧。” 别夕点头应了,缓步上前,将手上的衣服轻轻放在苍双鹤身边,即便苍双鹤下半|身遮在锦被中,可别夕直觉知道锦被下的苍双鹤身上也是空无一物的。微微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倒退两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弓着身子侯着苍双鹤的吩咐。 苍双鹤缓慢的将衣服套在身上,好似真的没瞧见别夕的异常一般,轻缓的说着:“稍后差人看住晏妙萏。” 听闻此话,别夕愕然抬头,不解的追问道:“晏妙萏?上大夫的妹妹,为何要看住她呢?” 苍双鹤已然穿戴整齐,慢慢站起身子,伸手扫开颈子边散落的一缕发,另外一只手中复又捏着紫玉,淡淡的出声道:“若换做以前,鹤会让你将守在晏府外的护鼎侍卫撤回去,如今却是不好这样做了,卿玦在谷池,会这么快的得到消息,绝非寻常人可为,想来初南就在晏府附近,鹤曾下令封锁消息,睿王自然也不可能将晏亭昏睡的消息传出去,如今唯有晏府中知情者能说得清楚晏亭的情况。” 别夕插话道:“先生是怀疑晏妙萏,可是前几日瞧见她的样子,脸上对上大夫的关心并不像假的。” 苍双鹤轻轻的点了点头:“晏妙萏毕竟是个单纯的女子,你觉得初南要想从她口中得知什么消息会是难事么,何况,晏妙萏自幼便将初南看做自己未来的夫婿,初南对南姬尚且如此,何况一个晏妙萏。” 别夕身子微微打了个战,小声的问道:“先生将护鼎侍卫调到这里,便是要防着初南的,照着先生这话,莫不如就将晏妙萏抓住,万一初南要利用晏妙萏给上大夫下毒,恐将防不胜防。” 苍双鹤浅笑道:“若初南要给流云下毒,他早便动手了,若然将侍卫调开,初南定会强闯进来,鹤不会给他任何机会见到流云,侍卫不撤,初南是个聪明人,知道权衡利弊,自是不会强闯进来,如此鹤若要抓他,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盯住与他有来往的人。” 别夕了然苍双鹤的算计,开口说道:“先生的意思就是晏妙萏极有可能还会去见初南。” 苍双鹤点头“晏妙萏心中惦念着初南,而初南却是急于知道流云的情况,若鹤料得不错,最迟不超过今天晚上,晏妙萏定会出府。” 对晏妙萏会见初南这个消息,别夕并不觉得十分吃惊,可他却在苍双鹤说完这番话之后,眼睛有些发直,有些茫然的说着“初南想知道上大夫的情况,又不想将她毒死,是何原因呢?” 苍双鹤看着别夕脸上的木然,轻声叹息道:“感情在很多时候与理智没有关系。” 别夕错愕的抬头看着苍双鹤,感觉自己的心剧烈的跳着,张着嘴许久,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苍双鹤倒是轻笑了起来,柔和的声音说道:“照着鹤的吩咐去办吧。” 别夕依旧木然,轻轻的点头,倒退着走了出去,推开石门,竟与端着托盘的曾胜乙走了个对面,别夕愣了一下,随即低着头快速的离开了。 曾胜乙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别夕有些慌乱的背影,随后迈进密室内,平和的说道:“先生,方才雅雅吩咐了庖室备下了两份药粥,属下给您送来了一份。” 苍双鹤笑着点头,“极好。鹤现在倒是有些饿了,吃了这粥之后,鹤要休息一会儿。你去把殁先生请来,鹤还有些事情同他说说。” 曾胜乙点了点头,看着一边摊着衣服的几。略有些迟疑,苍双鹤见曾胜乙的表情。缓声道:“搁着就好,鹤并非是个无法行动的人。” 得了苍双鹤的话,曾胜乙才将手中的托盘放得距离苍双鹤远了许多的位置上,随后出去寻晏痕了。 晏痕到的时候,苍双鹤刚落座不多时,一手捏着紫玉轻缓的转着,另一手捏着羹匙。见晏痕进门,轻笑的点头,“岳丈大人。” 晏痕觉得苍双鹤这话招呼听得极其受用,脸上的纹路堆积的愈发的明显,伸手捋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连连点头赞许道:“得此贤婿,此生无憾。” 看着落座在对面的晏痕,苍双鹤倒也不婉言谦虚,淡笑着转开了话题说道:“昨夜当着他们几个,有些话倒是不方便说的。如今只你我二人,鹤想拜托岳丈大人些事情。” 听着苍双鹤这等严肃的口吻,倒是令晏痕生出了几分紧张,坐直了身子看着苍双鹤。慎言道:“终究是一家人了,有话尽管说,只要老夫能办到,定不做推脱的。” 苍双鹤笑道“岳丈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其实算来倒也没十分特别要紧的事情,只是鹤的身子愈发的不中用了,且随身带来的丹药也差不多用完了,拖不过多少日子便一定要回巫山,对于鹤强娶之事,总是在流云心中存下几分芥蒂,鹤知天下奇门之事,却实在不懂这儿女私情,总也担心分开的久了便要错过这一世,才生生的强求,鹤想拜托岳丈大人,待到鹤离开大梁之后,将此物交给流云。” 说罢摊开手掌,晏痕随着苍双鹤的话低头看去,却发现他手中竟是晏亭头上习惯戴着的乌木簪子,愈发的不懂苍双鹤这样做是何意,迟疑的追问道:“若是老夫没看错,此物是云儿所有,你总要留几日再走的,为何不亲自交还给她呢?” 苍双鹤垂头看着手中的乌木簪子,语调竟透出了几分无奈,徐缓着说道:“有因必有果,鹤当初走错了,便给自己种下了祸根,留了机会给卿玦,如今,卿玦在流云心中占据了极重的位置,若当初大王不曾寻了借口将卿玦支开,想必鹤也不可能得了这样的机会,这乌木簪子却为流云所有,它原本是一对的,另外一根在卿玦那里,说来,这簪子也算作他二人的定情之物。” 说道定情之物,苍双鹤顿住了声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竟觉得手中的簪子千般沉重了,晏痕见他面色不佳,心头也跟着不甚舒服,伸出手将乌木簪子伸手拿了过来,细细的端量了起来。 苍双鹤缓和了一阵,须臾接着说了起来:“流云瞧见这根乌木簪子便要想到卿玦,鹤留在这里没多少日子,委实不希望他横亘在我们之间。” 听见苍双鹤沾染着情感的声音,晏痕迟疑了片刻,随即出声道:“你与云儿已然完婚,云儿也不该再去惦着姬将军了,此物是个糟心的,不留也罢。” 说完就要当着苍双鹤的面折断乌木簪子,不想苍双鹤竟伸手拦住了晏痕,“岳丈大人且慢动手。” 见苍双鹤拦着自己,晏痕不解的抬头:“你既然瞧着它不舒服,便让老夫毁了它,稍后云儿怨起来,你便推到老夫身上,这些年云儿心中对老夫不知存了多少怨恨,倒也不差在这一件上头了。” 苍双鹤摇头浅笑:“鹤只是不希望它这几日阻了我与流云的情谊,若伯父这个时候毁了它,只会真的让流云怨恨鹤,反之,待到鹤离开之后,岳丈大人将此物交还给流云,流云再瞧见这根簪子的时候,想的就不单单只是卿玦了——相见的时候不觉怎样,离别之后才会愈发的念起那人的好处,这滋味,鹤尝过。” 晏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的注视了苍双鹤良久,喟然道:“老夫如今倒是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将云儿的终身托付与你,可算得上是明智之举?” 苍双鹤脸上的表情在听见晏痕这话之后没有任何的变化,语调也恁般的平缓悠扬的回应了晏痕的猜忌,“岳丈大人辅助两朝天子,乃天下谋略大家,鹤若不与岳丈大人直抒胸臆,反倒转弯抹角的藏了心思,想必才要让岳丈大人心生忌惮,岳丈大人大可放心,苍双一族一旦认定了一人,便是一生一世的承诺,她在鹤便在,她亡鹤亦不会久存于世。” 听上去绵软的声音,可落在心头却能击出如炸雷般的悸动,晏痕捏着乌木簪子的手微微一颤,似乎恍然了当初那般美好的盈姬为何没得了那个男子的垂青——以盈姬的年岁,情窦初开的时候,那个男子已然诞下了子嗣,既是一生一世的承诺,又怎会垂青旁人呢! 半晌,缓缓的笑了,和声说道:“云儿何以有幸!” 苍双鹤垂了眸子,看着碗口飘渺的热气,淡淡的说道:“只叹弯路磨人,摧人心伤。” 晏痕将乌木簪子爽快的收进自己怀中,随后催促着苍双鹤,“你快些吃东西,总也伤神了好些日子了,眼下好了,云儿已经醒来了,你多休息休息,既是一生一世的承诺,便要护好自己,老夫才会更安心。” 苍双鹤捏着羹匙点头,吃了两口之后,又抬了头轻道:“大王先前还忌惮着流云的男儿身份,如今已经不再担心,鹤予王后药物相欺,终不是长久之计,若然两个月之内王后不能得了身孕,告之其假意流失婴孩,切莫让大王知其相欺,一旦知晓,她后位定然不保,且愈发会将大王的视线牵引至流云身上,此乃应急之策,却也如行于刀山火海,轻待不得的险计,岳丈大人便多耗些心思,再则,鹤不再之时,大王若以权逼流云就范,岳父大人先前的功绩可拖些时日,请速通知鹤。” 晏痕拧着眉头叹道:“想不到老夫有一日也要犯下这欺君之罪,罢了,只要能护住我云儿便好,贤婿放心便是,老夫对姬氏忠心,已牺牲了许多还其,可对云儿更是亏欠,该是倾力相护住的时候了。” 苍双鹤适才放了心的吃着药粥,嘴角勾着抹淡淡的笑意,第一次不再满心算计,愉悦的想着:吃过之后好好的休息一会儿,再醒来,便又可以挤上晏亭的卧榻,拥着她的感觉真好! ¤¤¤¤¤¤¤¤¤¤ 咕~~(╯﹏╰)b不好意思,又这么晚更新! 此章多更的字数是本月原定下的粉红20票加更! 谢谢大家的票票,鞠躬退下!(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醒来是非多 这一天风光大好,人也跟着恁般精神。 纵然睡了有些时日,可有苍双鹤精心维护着,晏亭醒来之后,也只是微感不适,用过了别夕专门调制的药粥,随后又洗了个热水澡,复又用药物遮了容颜,再出门之后,倒也与先前区别不甚明显――她先前就是那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躺了好些日子,总也想见见日头,晏亭也不过在晏府的院子里晃了一晃,不过半日光景,她原本静谧的院子便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 围在晏亭身边的几个,曾胜乙对这些日子的情况知之甚详,将晏亭睡了之后发生了事情粗略的说了一遍,晏亭心中已然有了分寸,沉吟片刻之后便有了对策,外头这么多人是不可能一下子放进来的,却也不好一个也不见,寻思片刻,还是点头允了几个进了院子来,目的也只是为今后避开外面的那么多人的怀疑清清路。 这样的机会屠夫人是当仁不让的,她抱着晏子恩与屠幼菱在晏忠开门之后最先挤了进来,屠夫人的动作委实彪悍,不过她身后跟着的是屠幼菱,晏亭先前便说过这个时候见见屠幼菱是最好的选择,晏忠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们去了。 晏亭先前只是睡了,并非伤了脑子,睡前经历过的事情总也有个印象的,自然不可能忘记那一晚在昭阳殿发生的事情,她若一直睡着,想来睿王也不会咄咄相逼,可如今她醒过来了,睿王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的,醒来之后就是麻烦,又不可能任性而为。那就要处处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能留了漏洞给睿王,让他有办法再将她逼近那等危险的境地。想来若是再有一次,脱身可就难了。 晏亭思来算去,只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那便是拖着,能拖上一日便是一日。总也听人说睿王不是个常情的人,且现在的‘晏亭上大夫’的样貌又是处处不和他的心意,他这突然生出来的兴趣大概也只是好奇罢了,等到再过不长的时期,睿王感觉乏味了,她也就能解脱了。 再者那个貌赛天仙,又柔情似水的王后据说也有了睿王的骨肉。好歹睿王也算是有妻有子了,想必对她这个长得差强人意的‘男人’的兴致消失的更快,她现在该做的就是等待,如今盛康与公子野皆被睿王所控,朝中的局势对于如今的睿王来说并不是那么的不可掌控,少了她这个谋臣倒也算不得什么,借着她这几日睡熟的机会,如今初初醒来,只说她这些时日耗了许多精气,身子太虚。称病躲在家中个把月的,睿王也不好太过勉强了她,若然他生气撤了她的官职,那样更好。她也落得个解脱,更合她心意。 晏亭这样想了之后,只觉豁然开朗,喜上眉梢,先前打算是要在堂屋见屠幼菱的,却在听见脚步声之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随后往榻上一躺,她这张才处理过的脸不必刻意的修改也呈现出了虚弱的样子,要骗就全骗了,知情的人越少,她是越安全。 屠夫人身后跟着屠幼菱,怀中抱着晏子恩,走起路来脚底生风,直接冲向晏亭的卧室,还没进门便哭将开来,“哎呀我苦命的流云啊,先前我便说你这身子虚,让你好生养养,你偏偏不信我的,如今是真的病了吧,这些日子可担心死我了,对了,幼菱也挂着你,还专门去庙里给你求了符,如今听见你醒了,咱们今晚可算是能睡下了。” 听了屠夫人这夸张的声音,晏亭偏过头看了看立在一边的曾胜乙,曾胜乙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声的说道:“少主若是不想见她,属下这就去将她拦住。” 晏亭叹息一声,“不必了,沉寂了这么多日子,总也要活络活络脑子。” 晏亭说完这话的时候,屠夫人正好推门走了进来,直到了榻边,随即将怀中的晏子恩塞到了晏亭身边,然后掏出帕子擦去眼角不甚明显的泪痕,抽抽噎噎的说道:“这些日子你一直昏迷着,可苦了咱们这些挂着你的人,吃不香睡不下的,总想着见见你,不想竟被他们这些个下人阻在了外头,你爹没了,我也便没啥说话的权利了,可好歹幼菱和子恩是你的妻和子,他们也瞎了狗眼的拦着,你还在呢,他们便如此,说句不嫌你生气的话,若你就这么一直睡着,那我们这些正主将来不得被一群本不相干的外人欺负死啊,流云,你瞧瞧子恩,他也想着你呢,从生下来到现在,总共也没见了你几面,先前倒也怨不得你,出征打仗那是正事,可如今你就在府中了,他想见你却见不着,多可怜呢!” 屠夫人说了些什么晏亭也只是听了个囫囵,从屠夫人将晏子恩送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便一直绷着身子与这几个月的奶娃娃大眼瞪小眼,晏子恩生得好看,一双乌亮的大眼滴溜溜的转着,见到晏亭之后,一直看着晏亭笑,笑得晏亭心底浮现一抹温暖,且他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奶香味,晏亭觉得那味道让她十分的着迷,竟有些闪神――这个娃儿是屠幼菱和柴安的,将来有一天她会不会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宝宝呢? 想着想着便感觉自己的脸又浮上了些微的热度,那一瞬间她脑子里盘旋着竟是前一晚与苍双鹤裸|裎相见的画面,若和那人把不该做的事情给做了,会不会也生出娃娃来了,若要是生出了娃娃,那是像她多一点还是像苍双鹤多一些呢?晏子恩面上看去更像屠幼菱,因此倒也没人说三道四,晏亭只在心中盘算着,若然生出了像苍双鹤那样的孩子,想必将来又是一个‘祸害’,不过,若她有那样一个孩子,大概会真心的欢喜。 “流云,你可有听我说话?” 屠夫人见她说了那么多,晏亭却没有理会她。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其实若不是因为晏亭昏睡了之后,她发觉屠幼菱竟处处受限。更别说她被迫缩手缩脚,心中实在惶恐,晏亭还得亲自上战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若然下一次再出征了回不来了,晏府却被外人控制了。那么她的后半生大概也没什么指望了,这实在让她害怕,因此瞧见了晏亭,并不顾及是什么场合,直接把心中这几日的不满告诉了晏亭,希望晏亭瞧见日益讨人喜欢的晏子恩的面子上,给她们几个人来个保障。顺道惩处了先前不顺着她意思的下人,以便将来她还能在晏府中说一不二。 听见了屠夫人这拔高的声音,晏亭才微微将视线从晏子恩脸上移开,却没有看屠夫人,反倒对着曾胜乙问道:“老夫人说的可是实情?” 曾胜乙也是个脑子灵光的,方才屠夫人那一痛声泪俱下的表演堪称经典,不过他听着她的话,随后已经在心里有了回话,见晏亭问他,直接开口回道:“回少主。先前咱们是将老夫人和夫人还有小公子一起阻在了院子外,不过那也是属下遵照大王命令行事,少主初昏迷的那一日,大王便来看过少主了。后来宫中传来了要事,大王不得已匆匆的回去了,却害怕人多饶了您的休息,便下了旨意,将一切人等阻在了外头。” 屠夫人擒着帕子半掩着脸静静的听着曾胜乙的话,倒也没胆子去追究这话的真实性,不过脸上的表情顿时缓和了起来,连连道着:“还是大王想得周到,实在不好这么多人来搅扰你休息,大王英明啊!” 听着屠夫人的话,晏亭看着曾胜乙的眼光中流着赞许,然后才转过头去看着屠夫人,声音刻意透着虚弱的说道:“让二娘跟着担心,是流云的不应该,多谢二娘这些日的惦念着了。” 屠夫人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屠幼菱心中对屠夫人这番表现愈发的看不顺眼,她虽然顶着晏亭夫人的名号,可毕竟不是真夫人,且屠夫人还把晏子恩塞到了晏亭身边,愈发的让屠幼菱感觉汗颜,快速的上前了几步,微微挤了一下屠夫人,站到了屠夫人身前,对晏亭尴尬的扯出一抹笑,随后俯下身子便要去抱起晏子恩,不想晏亭竟伸出手遮住了屠幼菱,柔和着声音说道:“总也没什么机会与子恩亲近一下,今日难得了个闲,瞧着他似乎很喜欢我呢,就先让他在这玩一会儿吧。” 屠幼菱感觉自己的眼圈有些酸涩,咬着唇点头,随后含笑的看着他们这一对特别的父子,心头五味杂陈。 屠夫人被先前曾胜乙抬出的睿王震住了,那之后也没再开口说什么,听着晏亭与屠幼菱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时间久了有些站不住,直接说到了每天晏子恩必须睡一会儿的时间,他若是不睡会哭闹,与流云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拉着屠幼菱离开了,和进门前不同,这次屠夫人没有将晏子恩生涩的抱在怀中,而是把晏子留给了有些羸弱的屠幼菱。 待到他们走了之后,曾胜乙轻叹道:“屠夫人又有起势的意思,其实府中的下人倒是不敢拦着她的,多半都是殁先生吩咐的,因此她心气一直不顺着,先前属下就怕她进了门之后要说些旁的给少主添堵,倒还真被属下料中了。” 晏亭不甚在意的摇头道:“我已经替他抗下了许多的差事,这屠夫人好歹也算得上他的妾室,便由着他自己去解决吧,只这一次,下回儿别放屠夫人进来,稍后差人把我的意思转告给幼菱,她是个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的。” 曾胜乙了然的点着头,不等两个人继续下面的话题,外头有仆人高声喊道:“大王到!” 晏亭心中一惊,实在没想到睿王这么快就能得到消息,曾胜乙上前一步谨慎道:“少主,属下扶您起身。” 犹豫了片刻,晏亭附在曾胜乙耳畔小声说道:“确定大王快要进门在扶我起来,要让大王以为没有你搀扶,我是起不来的。” 听了晏亭这话,曾胜乙笑了起来,点头道:“属下明白。” 然后,睿王畅通无阻的走进了晏亭的卧室,他进门的时候,见曾胜乙小心翼翼的扶着晏亭。可晏亭看上去恁般的虚弱,好像即便起来了也有倒下去的可能性一般,睿王顿时紧张了起来。对着晏亭急声道:“爱卿,你这是干什么?” 晏亭嫩吧虚弱的回答道:“臣听闻大王到了,不能出门见架已属重罪。若大王进了门来,臣依旧赖在榻上。那便委实该杀了!” 一边听着晏亭的话,脚下也没闲着,几大步就到了晏亭面前,毫不客气的挤开曾胜乙,随后顺手接过晏亭的胳膊,柔声道:“寡人是断不会杀了爱卿,爱卿尽管放心。爱卿的身子不舒服,这也怨不得爱卿,寡人又不是那等昏庸的大王,断不会因为这样的借口而惩处你的。” 睿王的表情很真挚,可看在晏亭眼中却是一阵阵寒毛倒立,悄悄的从睿王手中将自己的胳膊拉回来,然后佯装体力不支的倒回榻上,倒下之后还要掩着唇干咳一阵,随后才虚弱的说道:“大王,臣这身子委实的不中用。恐这一段时间内是起不来了,别夕先前便告之臣,该好些歇息歇息了,不然怕臣这条贱命要要给搭进去了。臣想……” 不等晏亭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睿王已经紧张的出声道:“爱卿也该歇歇了,这些日子爱卿不用上朝,若不是万不得已的事情,寡人不会让人来打扰爱卿休养的。” 如果没有先前的事情,晏亭倒是要为睿王这话感动的七零八落了,可如今听见他这样说,只是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寒,面上却还要扯着笑,不胜感激的说道:“大王仁慈,臣定当为我大央鞠躬尽瘁。” 听着晏亭的话,睿王绽开了一抹笑,别有意味的说道:“只要爱卿养好了身子,寡人便欣慰了,旁的倒是不必说的那般的远。” 晏亭扯了扯嘴角,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睿王攒起眉头盯着晏亭,小声道:“爱卿怎要如此表情,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晏亭无奈,点头应道:“大王英明。” 睿王跟着便紧张了起来,转头对立在自己身后的曾胜乙不满的出声道:“晏爱卿身子不舒服,你身为他的护卫怎的这般的不在意,还不快去找人过来给他瞧瞧。” 曾胜乙尴尬的笑了笑,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晏亭点着头,这才应道:“小人遵命。” 见曾胜乙走出门去,睿王上前一步便坐在了晏亭榻边,随后还抓了晏亭有些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覆盖在晏亭手背上,恁般心痛的说道:“爱卿受这般的罪,寡人心中当真不舒服啊!” 晏亭这会儿是脸僵硬的笑也扯不出来了,想着自己本身也是装作不舒服的,不笑了睿王也不会怀疑,索性就那般沉了脸,轻缓的说道:“大王圣恩浩荡,大央有大王这般的有道明君,定会开创盛世先河的。” 说完这话,晏亭心中暗道自己也是逼不得已才这样说了,想来老天也不会怪她的,叹息完了之后又想着日后见到了盛康,定要跟他学些溜须拍马的本事,瞧瞧她这虚头八脑、没边没际的话扯了出来,倒也让睿王喜上眉梢了。 曾胜乙总也是担心晏亭的,总觉得把晏亭单独留给睿王实在太危险,就好像把鸡雏送给黄鼠狼看着一般,却又不敢抗命,脚下没有丝毫的迟疑,快速的出门之后寻了别夕,若然换做寻常时候,曾胜乙是不屑开口对别夕说话的,这次却急声的说了起来:“大王到了,少主一个人在。” 只这两句别夕便明白了一切,心头扑通扑通的跳着,不多问一句,拎着自己的药箱子就冲了出来,曾胜乙撇撇嘴:“瞎了几年了,竟也有这样的身手……” 随后跟着别夕的方向追了过来,待到他二人到了晏亭的房间后,看着眼前的一幕都呆在了原地,最先醒来的往往都是事外之人,曾胜乙清了清嗓子,随后躬身施礼道:“大王,别总侍到。” 听见了别夕的声音后,睿王缓缓的离开了晏亭的上方坐起身,冷然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曾胜乙一眼,随即寒声道:“晏爱卿身子缘何这般冷?” 别夕看着躺在那里的晏亭,暗暗吁出一口气――晏亭身上的衣服是完好的,没有任何拉扯过的痕迹。放心了之后说话就顺畅了,“上大夫近日来一直昏睡,并没怎么吃东西,加之先前就有微恙,身子太过虚弱,因此会冷,待到休养个七八月的,大概就缓和过来了!” 静静躺在原地的晏亭险些笑出声来:她只想着拖他个个把月,别夕实在是个笑脸宰人的,一干子将这事支到半年以后了――够狠!(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 因为爱所以放弃 别夕淡然以对,睿王垂头不语,他二人究竟是怎样的表现晏亭并不十分在意,经一事长一智,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该做的便是将她的憔悴和虚弱放大了给睿王看。 睿王突然而至,晏府中有比晏亭更紧张的,那便是晏痕,现在他可以不必再畏首畏尾的隐在暗夜中,接到消息之后,匆匆赶到了晏亭院子外,不过却被内侍拦住,任凭好说歹说依旧不允他进门,令晏痕愈发焦灼,思来想去,棋走险招,绕经后院,竟借着章化掩饰,从狗洞爬了进去,其后叹息,好在他现在顶着殁先生的名分,不然‘晏痕上大夫’这一世英明算是彻底断送了。 晏痕进了晏亭房间之后就瞧见睿王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别夕,心中叹息,睿王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少年,接连战胜虞国和南褚之后,原本的戾气便彰显了出来,他比他父王更具帝王之象,可也比他父王更加的难以相处,若是一个闪失,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也不足为怪了。 别夕并不因为睿王现出的怒意所惶恐,他的神色已经淡然,这样的别夕倒是和苍双鹤像上个七八分,晏痕知道别夕是真的不害怕睿王,而晏痕历经过生死,特别是了然了盈姬的心意之后,对生生死死的愈发看得淡了,也了解别夕的一些旧事,知道他那份淡然应该是来自心底的意念,这点和晏痕也有些相似,饶是如此,却皆不敢凭着性子妄为,虽不怕死,却怕心中所恋着的那人受牵连,面对着睿王说话的时候。恭谨是必不可少的,晏痕跪地行礼道:“拜见大王。” 睿王先前就觉得别夕和曾胜乙碍眼,不想这两个还没打发了。又添了一个晏痕,心头愈发的不满,板着脸沉声道:“平身。” 以前应对了盛康那样的人。睿王的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是不同了。非但要形于色,还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十分的不满。 晏痕听着睿王冷寒的声音,身子微微的抖了一下,可还是装作不甚明了,谢恩之后就照着睿王的吩咐起身了,为了亏欠晏亭的,他这个饱读诗书的儒雅之人连狗洞都钻了。又何必在乎是否给睿王留下了人老糊涂的印象,直愣愣的杵在原地,脸上神情悲戚的说道:“云儿实在是个苦命的孩子,她这身子全是小时候没精心照顾的结果,但凡有些小病就能摊上,何况是这样的大灾。” 说罢还要像模像样拽着宽大的袖摆轻擦着眼角,从指缝间偷偷的瞧着睿王的表情,晏痕知道苍双鹤这个时候是真的睡下了,若然不曾睡下,想必苍双鹤知道睿王到了心思也自然不稳。如此倒是庆幸苍双鹤睡得是时候。 睿王并没有应了晏痕的悲叹,晏痕倒也相对沉默,只要晏痕不出声,睿王也就当他不在。得了先前晏痕的说法,睿王看着晏亭神色愈发的复杂,最后竟狠觉道:“旧日有谁伤了你,明朝寡人竟替你讨回公道。” 听见睿王的说法,晏痕扯了扯嘴角,感觉自己适得其反了,先前只是想让睿王了解晏亭的身子委实虚,只要拖到苍双鹤身子好了之后就安生了,可如却好像将睿王引导到了旁的方向去了,连连叹息,终究不敢再开口,因为晏痕发现自己是真真的愈发不了解睿王的心思了。 晏亭躺在榻上总会在睿王不曾注意的时候翻白眼,并非真的病重,一个姿势躺着很累,可瞧着睿王好像没有要走的架势,这会儿还信誓旦旦的同她说要给她报仇,呸!若当真有仇她还不会自己去报! 再者,阴业先生虽有时像是虐待着她,可时过境迁才愈发的感觉,若是没有阴业,想必这世上早就没有她晏亭了,她该以待恩人的想法去对待阴业先生,又怎可能谈什么报仇呢! 心中絮絮叨叨的骂着,可面上却要对着睿王傻笑,晏亭感觉自己的脸皮和身子一样的僵硬,难受的紧,又怕随心所欲的翻身会招致更多的麻烦,睿王那人,不可以用常理推断的。 幸好、幸好,宫中的消息总是在最妙的时刻传来,睿王脸上愈发的愤怒,却还是走了,走之前撂下了话,无碍乎是多么惦念着晏亭,再然后一声叹息,即便念着了,可毕竟她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他允她安心养病! 睿王允了晏亭休息,也只是他自己有些落寞,对于屋子里其他的几个都觉得这个结果当真的好,大家极力掩饰也便是为了要这样一个结果不是么? 踏出晏亭的屋子之后,睿王愈发的觉得有无形的掌控阻挡在自己与晏亭之间,每一次他想留下的时候都会出现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不容他不去解决! 睿王离开,晏痕等人自然要送架,小院清净之后,晏亭立刻翻身坐起,摸着头上的玉簪子发呆,早晨她从密室里匆匆跑了出来,待到后来梳头才发现乌木簪子落在了密室里,从卿玦以前送她的那些簪子里寻了个式样简单的簪了发髻,本想着离开去寻回那根木屋簪子的,可出了院子犹豫了几次,终究没敢去寻,说不出究竟是在害怕着苍双鹤什么,亦或许,她不敢面对的只是自己的心意罢了。 送走了睿王,只别夕和晏痕回到了晏亭的小院子,别夕只是替晏亭切了脉,觉得她如今的状态还算稳定,心中为这个结果感觉高兴,可间或也要浮现一抹落寞,晏亭好了之后,他便没有常常与她亲近的理由了,要回苍双府去打理自己的责任,有些时候欣慰和痛苦也可以一起到来。 道别总还要说一声的,晏亭看着别夕煞有介事的样子,嬉笑了起来:“别夕,也才这么短的距离罢了,怎么说得好像要远征了一般,让人心中也跟着生出几分不舍来了。” 别夕清浅的一笑,晏亭的表情在这个时候是真挚的,想来她是当真舍不得他的。虽然那种舍不得与卿玦的不同,但至少,他并不是全然不存在的不是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如此离开,脚步倒也没有先前的沉重了。 看着别夕出门,晏痕才缓缓的矮下身子坐在了晏亭榻边。轻叹的说道:“那个青年也是个逃不开的,当初我一直以为有那么多喜欢你娘的只是因为她生得好看。如今却明白过来,单单的样貌好,并不一定会那般的让人难忘的,其实那个时候先王后宫也有生得比你娘好看的夫人,可是先王一生也只念叨了你娘一个,还有卿玦他娘,曾被几国公认为第一美女。先王惩处起来倒也不曾眨过眼,他甚至都没想过要见一见陆姒婵,倒也听说过陆家想把陆姒婵推出来求得一线生机,可是先王见也见了,终究不曾动心,后来民间不知情的人总也要说先王好色,其实,他比我痴情。” 这么多年的积怨,直到现在晏亭也不曾开口叫晏痕一声父亲,也不喜欢与晏痕有过多的交流。如今听见晏痕提到旧事,晏亭才生了兴致,她真的对她娘充满了向往,以前就一直幻想着自己的娘是什么样子的。想从阴业口中得知,那实在没什么可能性,她最初的记忆就是阴业毫不留情的冷言:“你亲娘被你爹的夫人害死了,你是你娘唯一的血脉,理该替她伸冤报仇!” 那样的对话太过含糊,可是她想知道的更多,却不知道该如何同晏痕开口,如今晏痕主动说了,晏亭自然细细的听着,其中还有提到了卿玦的母亲,晏亭觉得自己今日定会有别样的收获,倒也顺着晏痕的话题追问了下去:“先王怎会是个痴情的人呢?” 晏痕抬头看了看晏亭,随后叹息道:“先前将你娘赐给我,他便镇日闷闷不乐,不过那个时候看着还好,可是自从知道你娘没了,他原本精壮的身子便彻底垮了,不过半年时间,瘦了几十斤,后来便一直羸弱着,他年岁尚不及我大,终究先我一步去了,宫中出来的老人都知道,你娘没了之后,先王也只是一个空壳了。” 听着晏痕对央安王的肯定,晏亭从心底不愿意相信,嗤之以鼻道:“若然当真那么要死要活的喜欢着,又怎么可能把她送人了,实在荒谬。” 晏痕身子微微一颤,抬头看着晏亭,沉默了良久之后,终究说不出教训的话,小声嗫喏道:“也便是如此,我才要毁了当初与先王的约定,帝王家中的情谊想来浅薄,姬氏要成就大业,他们从生出来便是为这个目标做准备的,若然当真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很容易被认为是好|色荒|淫,且会备受那个女子影响,会让他们做出愧对先祖遗命的事情来,因此在睿王还是昊政公子的时候,央安王便暗准他同各色女子有来往,就是要让他习惯游戏于女子之间,若然动心,待到必要的时候抽身也简单,那个时候我喜欢你娘,先王答应的干脆,我一直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我的才能,且十分畏惧韩夫人,如今见了大王的表现才想明白,当初先王会那般爽快的就将你娘赐给了我,可随后又忍不住思念偷偷的潜入府中私会你娘,只是因为他太爱她,爱得令他自己也要惶恐,所以才咬牙将你娘送给了我,他觉得只要你娘成了别人的,他的感情就会慢慢的变淡,可是他错了,错得很悲凉。” 这是个十分新奇的说法,晏亭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晏痕,倒是出现了她这个年岁少女该有的茫然,不解道:“先王在您的口中竟这般有情有义了,实在令人惊叹!” 晏痕并不介意晏亭的冷言冷语,接着说了起来:“先王害怕大王步上他的后尘,才会那么纵容他,先王一直以为你是个男子,倒也不介意在大王面前流露出对你娘的四年,可那样的思念却一直影响着大王,其实先王当真做错了,他只是更将大王引到他的旧路上,因此我绝对不会让你嫁给大王的,若然嫁了,他这般的喜欢你了,那么你的未来未必会如我所想的幸福。” 晏亭不甚在意的耸肩道:“想来您是杞人忧天了,大王万万不会是那么痴情的人就是了,姒塔您又不是没见过,如今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晏痕锁着眉头摇头,“是你不了解姬氏。这个氏族总有些怪异的喜好,他们喜欢一切貌美的东西,且绝对不会掩饰对难看的东西的厌恶。这点或许听上去寻常,天下的人哪个不是如此,可姬氏这样的癖好已经近乎病态。几百年下来,只要是姬氏的后人。绝对没有生得寻常的;还有一点便是姬氏对感情的态度,若他们没专心的爱上一个,那么他们一生中会不停的换着伴侣,或者也可以同时与很多外人有私情,这一点不分男女,大王曾有一个姑奶奶,她十几岁开始养面首。顶峰的时候养了近百个面首,直到三十岁才爱上了一个样貌非常的男子,为他散尽家中面首,可那个男人却只是因为她的地位而去,最后被抓住与丫头私通,那个时候大王的姑奶奶也才三十三岁,她亲手杀了那个面首,随后竟然自杀殉情了,死了之后与那个面首并骨了,碑文上也刻上了国婿。终究成了姬氏一个被掩盖的故事;再说男子,先王曾经也宠过许多女子,可最后却死于心疾,还有一个近的就是信常侯。” 听见晏痕说姬氏对美貌的喜好。这点晏亭是同意的,先前睿王便因为她的脸嘲笑过她的,还时不时的送些养颜的,直言不愧的告诉她若不是她受人保举,他是不会容下她的;还有卿玦也曾说过她的,因为他们同出姬氏,这点实在相似,可随后听见的事情却令晏亭错愕,且不说姬氏女子的别致与刚烈,就说信常侯,那是卿玦的父亲,晏亭知道的,声音也跟着颤抖了,喃喃的问道:“信常侯也会爱人?” 晏痕坚定的点头:“他在姬氏算是较为低沉的,在遇上姬将军他娘之前,也只娶了几房妾室,可是最后他竟然爱上了姬将军的娘陆姒婵——一个罪臣的女儿,外人只当信常侯游山玩水去了,其实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寻找着陆姒婵,从未放弃过。” 晏亭撇撇嘴,“姬氏的爱情还真别致,先王喜欢我娘,便将她送人,信常侯喜欢卿玦他娘,便逼得她下落不明,连带着她的儿子也不加理睬,卿玦到现在心思都不安稳的,他从来都睡不实落的,会在半夜的时候蜷曲成一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听见他的呜咽,姬氏的爱真的特别。” 晏痕接口道:“所以我不会让你嫁给大王或者姬将军。” 晏亭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这点不必你管着,我喜欢卿玦,而且也答应过他,所以一定会嫁给他!” 晏痕冷声道:“不管信常侯怎么对待姬将军,他也是姬氏的后人,骨子里流着姬氏的血,姬氏后人的爱很可怕,而且,他们没有一个人真的爱上了会得了圆满,老天从来不会特别眷顾任何一个人,它已经给了姬氏最完美的外貌,又给了他们无上的权利,便注定要让他们有缺失,姬氏的后人的爱情,没有一个是圆满的,只会苦了彼此,何必一定要痴缠呢!” 晏亭咬着牙瞪着晏痕,冷声道:“我骗不信,若说老天当真不会偏待,他也不过只给了卿玦一个好样貌,除了那张面皮之外,他还给了卿玦什么,难道就真的要那么对待卿玦,让他一辈子都凄苦?” 晏痕叹息一声,他知道晏亭是真的生气了,可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小声的说了起来:“你已经同苍双拜堂了,又如何去嫁姬将军?” 晏亭冷笑道:“非我所愿,如何让我承认已经成亲。” 晏痕还是清淡着声音:“你在承诺嫁姬将军之前,是先承诺嫁苍双的。” 晏亭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心口骤然紧缩,深深的喘息之后,才不屑的回道:“你既然处处说对我好,那么就该清楚苍双鹤对我只有算计,那个时候是他欺骗我在先,卿玦待我是真心实意的,且对我有救命之恩,他用他的命爱着我!” 晏亭一番话竟也让晏痕无法应答,沉默了良久之后,苍老了声音说着:“云儿,你该知道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毕竟活了这么大的年岁,又经过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就算我倚老卖老了,我看得出,苍双能给你最安定的生活!” 晏亭转过了头不去看晏痕,即便心已经动摇,可还是咬牙坚持了自己的说法:“我宁肯不要安定,也不会背弃卿玦!” “那么苍双呢,别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有多喜欢他!” ¤¤¤¤¤¤¤¤¤¤¤ 实在不好意思,这几天总被事情拖着,心里一直难受着,今晚上先前实在困了,本以为明天补更呢,后来喝了好多浓茶,才算挨过来,不好意思,已经这么晚了! 看着大家给的支持,恋喜真的很感激,谢谢大家了!(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趁着夜色摸进房 “若然单凭一个喜欢就可以什么都不必在意,那么这世上也便不会有那么许多的凄楚哀婉的情伤了,这点想必您比我体会的要深刻的多!” 晏亭的声音轻缓飘忽,却好像利刃缓缓的刺入晏痕心底,明明痛得极致,可痛过之后却由衷的笑了,他说:“你终究还是承认了自己真的喜欢上苍双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晏亭一直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如今却被人这般硬生生的揭开伪装,即便那个人最为亲密,还会觉得不舒服,何况这个人本不亲密——晏亭一直没有原谅给了她出生的机会,却没给过她温暖的晏痕,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出现过,等着她已经不再需要他了,他却将她拉扯进了这些是是非非中,牵扯着嘴角,冷硬的说道:“我与他只能算是对手,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您别太过自以为是的来揣度我的心思。” 对于晏亭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晏痕的意料,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晏痕的声音愈发的苍老了,缓缓的、沉沉的说道:“云儿,你娘活得不快乐,只是因为她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 晏亭猛然从榻上起身跃下,随后咬着牙瞪着晏痕,怒声道:“别跟我说这些,她人生的不圆满究竟是谁造成的?你若不肯认便罢了,但是别把责任都推给无辜的她,她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在这样的时局中能有怎样的办法,若要生,就要被人当物品一样送来送去,有一句话你说得是对,死了也就解脱了,活着没办法选择人生。但是死亡却没有人能阻止她。” 晏痕缓缓的站起身子,也才几天没见,他愈发的佝偻。那是真真正正的老态,淡淡的叹息,他说:“你娘是死了。可更难受的却是独活下来的人,她的死折磨了先王和我。让我们有如活在了炼狱中,所以,别让苍双和你都痛苦,既然真心喜欢就好好的去爱,人生其实并不漫长,在你憧憬的天长地久的时候,或许它已经到了尽头。” 终究不是铁石心肠。听着晏痕饱含沧桑的声音,晏亭眼角滚了一滴晶莹下来,缓缓的瘫跪在地,垂了头呢喃:“卿玦怎么办?” 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听在晏痕的耳中愈发的揪心,他蹲下身子伸手搭在了晏亭较之盈姬还要纤细的肩头,慈柔着声音说道:“顺其自然吧,至少别刻意的抗拒,其实算来。你比你娘还是幸运的,你与她都遭遇了苍双氏的男子,她遇上的时候已经彻底无望,而你却在最初便锁下了缘分。被那样的男子恋上了,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或许,也是你娘冥冥之中对你的庇佑吧。” 晏痕的话令晏亭错愕,眼底隐隐还盈着晶莹,可朱唇却是微微的张启,迟疑道:“您说什么?什么苍双氏。” 豁然开朗之时,那些尘封在心底一直不敢去碰触的秘密,回忆起来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因此晏亭追问了,晏痕也不再遮掩,他就那么轻轻的缓缓的说了起来:“那个时候我与先王都知道你娘心中有一个男子,尽管我从来不刻意的探究,可还是得到了他的名字,你娘心中最开始恋上的男子姓苍双,你知道的,这个姓氏并不多见……” 那个下午阳光暖暖,记不清楚后来晏痕都说了些什么,只是靠坐在软榻上,脑子里乱成了一片,其实她想进密室去,却不知道一旦进了密室,该拿什么表情面对了苍双鹤,带着不知所措的茫然,放任自己随着性子做事,爱与被爱之间如何权衡,其实,只是一道心坎! 记不清楚什么时候做的事情,晏亭将当初苍双鹤送她的藏鼎丝帛翻了出来,上面的金龙还是如此的耀眼,那应该是她从他手中得来的第一件东西,指尖轻轻滑过龙身,脑子里全是那个时候他嘴角的笑痕,在她心中,他的淡然何尝不是一种伤害,虽然她一直不肯承认,可是晏痕那双眼当真的锐利——她从未淡忘过那一双别致的眼,曾经那么那么的喜欢过啊! 指尖从金丝绣龙身上移开,随后触碰到自己的颈子下方的位置,那里先前被萱草雅十分清楚的隐喻过的,如今想着脸上还是感觉热辣辣的,可是那样的场面当真的令人难忘。 用过晚膳之后,光线开始慢慢的黯淡,直到看不清楚眼前的绢帛,檐铃随风轻荡,脆生生的响着,愈发衬出了这个院子里的空冷,曾胜乙擎着灯笼远远的走来,那一点的亮在这空冷的夜色中划破冷寂,摇曳中晃出了温暖。 畅通无阻的进了晏亭的房间,曾胜乙躬身施礼,“少主,属下过来给您掌灯。” 直到听见了人声,晏亭才好像回了神,瞧着是曾胜乙,倒也放下了想了一下午的心思,站起了身子笑着走到曾胜乙身边探出手来,声音平常道:“把灯给我,你下去吧。” 先前晏痕出门的时候特别的提点过的,晏亭要休息休息,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要过去打扰她,可是现在已经这般的晚了,看着晏亭房间里的黯淡,曾胜乙同晏忠等人以为晏亭已经歇下了,萱草雅却不那般认为,她说晏亭又不是她那个别致的师兄,绝不会摸着黑钻进喜欢的人的被窝中去的,因此,需要给她送个灯笼,好让她正大光明的去。 听见萱草雅这样一番言论,曾胜乙只是摇头干笑,在他的印象中,萱草雅那等说法实在堪称异想天开,晏亭对于苍双鹤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会在这夜黑之时自投罗网。 萱草雅却是煞有介事的摇头摆尾,轻蔑的看着曾胜乙,说他脑子一根筋,还说人家已经成亲了,不睡在一起不是很奇怪么? 曾胜乙对萱草雅的轻视并不在意,不过还是顺着萱草雅的意思提着灯笼进了晏亭的房间,却是没想到从他进了门来,晏亭就一直盯着他手中的灯笼,现在更是干脆的直接同他要着灯笼了。其实若然留在房间中,拿了火折子点了灯就好,又何必要什么灯笼呢! 曾胜乙没有多问。既然晏亭要这灯笼,他便直接将手中的灯笼送到了晏亭伸出的手上,却不曾想晏亭接过灯笼之后好像无心一般的顺口问了一句:“鹤先生可有用过晚饭?” 呆了一下。随后眼底泄出了笑意,原来看似大咧咧的萱草雅也有慧眼如炬的时候!曾胜乙的闪神也只是一瞬。随后便老实的回答了晏亭的疑问:“回少主,先生之前就用过了晚饭了,他今天的精神不错,药粥也比平常用的多了一些呢,别夕先前说了,若然先生一直这样的状态,对他如今的状况是十分有利的。” 曾胜乙这一详细的回答。晏亭感觉自己的心头又跳的厉害,看着曾胜乙的表情好像知道了什么一般,生出了些羞涩,板着脸沉声道:“吃得多一些正好,等他身子养的壮实点,也早些上路,总不能一直在府中,到时候给大王一个能治咱们晏府欺君的罪名,得不偿失的,何况他不走。每天还要白吃白用府中的,也不见他有送口粮来的打算,本大夫大度,总不好巴巴的跟在他身后要不是!” 其实曾胜乙想告诉晏亭这点不用她担心。苍双鹤已经定下了归期,可看着晏亭眉眼间的生动,他知道她只是言不符心罢了,倒是不忍心打断她难得的欢喜,沉默着离开了。 曾胜乙离开了,晏亭拎着灯笼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饶了几圈,最后咬着牙告诉自己,苍双鹤那厮最近身子虚得很,如今晚饭已经吃过了许久,他应该已经歇息了,她只是进去取回乌木簪子,或许苍双鹤发现不了她进了他的房间呢! 如是想过之后,晏亭眼底的欢喜愈发的不再遮掩,抿着嘴角,圆亮的大眼睛在灯笼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脚步也轻盈了起来,直接到了密室门外。 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探出搁在石门上,本想着直接推开的,却在手心接触到石门之后迟疑了片刻,随后将耳朵贴上了石门,确定里面没什么声音之后才用力推开了石门走了进去。 密室中并没有光线,说不清楚看见一片黑暗之后心中的滋味,是放心亦或许是失望,随后想到了先前不管什么时候苍双鹤的房间里总是有淡淡的光线,今晚却连豆烛也不曾看见,心头猛地一颤,跟着紧张了起来,那个时候玥谣曾同她说过的,苍双鹤是风,你明明已经张开了手掌,感觉他迎面扑了进来,可是当你收紧了手指之后却发现什么也没抓住,再回头,他已经走过了好远,荡了柳枝,拂过桃花,却什么也没带走。 晏亭觉得这大抵便是晏痕说过的心疾了,心口一瞬间生生的痛了起来,伸手捧住,闭着眼深深浅浅的呼吸着,鼻翼间突然飘来一阵熟悉的幽香,先前沉默的胸口一瞬间又活络了起来,怦怦的跳着,没等回身便感觉头上的发丝一松,随即柔亮的青丝便散了下来,遮住了她突然回转的视线,腰间在发丝散开的一瞬突然多出来一只手,轻轻一带便将她揽进了那染着即便闭眼也能分辨的出来的味道的怀中,然后,晏亭知道,就在两个人靠在一起的一瞬间,她彻底的踏实了,却原来,并不是真的希望他离开,而是害怕,怕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成了那不带走一切的风飘远了。 这一刻很静,他将她揽进怀中之后,随即便将他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头,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另一手拂去遮了她视线的发丝,将他的脸贴上了她的,并不说话,沉默相依,若是什么都可以不必在意,就一直这样天长地久——其实,也好! “等了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怕她站久了会累,身后的苍双鹤轻柔的开口,只不过听见他这样的一句,晏亭随即回了神,许是羞涩,许是惶恐,其实她百般玲珑女儿心,究竟逃不开他那样的一双眼,饶是如此,还要勉强的撑着骄傲,“你竟然没睡,如此也好。我过来寻早晨遗落的簪子,少些废话,拿了簪子我便走。不会耽搁了先生休息的。” 贴着晏痕的苍双鹤听见她这样的说法嘴角勾起了开怀的笑,倒是不为她信手扯来这般牵强的借口感觉好笑,只是因为他贴她这般的近。听见了他的声音,她首先反应只是为她来此找了个理由。却没有让他离她远点,这样静静依偎的感觉很不错,笑过之后,却还是要开口回话的,不然以晏亭的性子,想必会觉得他在嘲笑她,声线优雅中带着魅惑道:“去哪里呢。若你不在这里,夜凉寂寞,怎度?” 因为这样的一句,晏亭觉得自己再次砰然心动,若然你厌烦了一个人,任他说得天花乱坠,动人非常,听了也要觉得他为人卑鄙虚伪,可是若然喜欢了,即便这样一句换做平日里听着可称之为轻薄龌龊的话。反复的咀嚼了之后也要觉得甚得心喜,她能听见身后属于他那清晰的心跳声,换言之,想必他也听得清楚她的心跳得异常。慌乱的伸手扫开了搁在腰间的手,急声道:“你这下作的家伙离本大夫远一些,现在正是天气最暖之际,怎会夜凉?先前倒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如今说话倒也没边没际了,莫不是伤了脑子?” 晏亭很容易的就从苍双鹤怀中脱离了开来,随即快跑了几步,把自己与苍双鹤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大,回过头来看着夜色中的苍双鹤,依旧是淡紫色的长袍,身子微微依在一边的冰凌纹立柜前,手中攥着什么,目光灼灼,浅笑的看着她,并不出声反驳她。 看着这样的苍双鹤,晏亭心中猜着他或许又在研究什么诡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出声试探着:“本大夫的簪子哪里去了,速速取来?” 苍双鹤将手中的紫玉微微现出一角,随即又没入手心,只那么看似随意的动作便将晏亭的视线勾了去,他的语调平缓,甚至带着分淡薄,散漫的说着:“簪子,难看,丢了。” 登时上了火气,随即将原本已经拉开的距离又缩了回去,站在苍双鹤面前狠狠的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苍双鹤微微垂了头看着面前晏亭盛怒的小脸,勾了嘴角伸出了手,莹润的指尖轻触着晏亭的眉目,声调中透着愉悦,欢快的说道:“生气的时候真可爱,愈发的觉得娶了你实在是件明智的事情了。” 苍双鹤的手指很凉,好像除去昨夜她辨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的时候感觉过他也是有温度之外,他便一直是这样的凉,凉的和他的性子一样——不像个人! “娶了本大夫,笑话!本大夫从来都是娶夫人的,何来被人娶的道理!” “你若这样认为我也不介意,反正在一起了,又何必计较那么许多呢,罢了,时辰已晚,洗洗睡了。” 晏亭愈发觉得自己的脸皮十分的不争气,这会儿想必又泄露了她的羞涩,热辣辣的难受,想来颜色是已经没办法看了,被苍双鹤这样一句话猛地勾起了回忆,她与他就那么赤|裸的叠在了一起,若然没有那根簪子……想到簪子心又开始下沉,声音也可以恢复先前冷觉的感觉了,“谁与你洗洗睡了,快把簪子还我,不然今夜便将你丢出去与路边的野狗同睡。” 苍双鹤一直靠着立柜,听见了晏亭这话,竟慢慢的直起身子,动作有些迟缓的向晏亭走来。 看着苍双鹤的动作,晏亭有片刻的愣怔,也便是这一瞬的闪神让苍双鹤近得身前,随即展开双臂将她紧紧的拥进怀中,轻声道:“直到如今为夫才知道夫人竟这般想着与为夫困觉,先前为夫也只说要洗洗睡了,不知夫人竟要相伴,令为夫大为感动,别念着那簪子了,它坏了为夫与夫人的好事,为夫怎会容它,来吧,春宵苦短,让为夫好生服侍了夫人成眠!” 他的手实在不安分,伴着他的声音在她后背上上下下的游移,令晏亭不能集中的心思,却是明白这样下去不好,拼命的挣扎了起来,厉声道:“死妖孽,莫不是色鬼附体,松开,本大夫去给你寻道人做法。” 任她挣扎的卖力,可他绕在她身上的手臂却是纹丝未动,他说:“色由心生,若今日换做另一人,纵然美过赵娥黛,为夫亦不会侧目,夫人却是不同,任凭你现在这脸瞧着比对街老叟还不得人心,为夫亦念着与夫人困觉。” 眼角抽搐,歪着嘴角瞪着苍双鹤,晏亭愤声喊道:“死妖孽,说谁比不得老头子好看,既然老头子好看,那你就去与老头子困觉,死乞白赖的贴着本大夫干甚!”(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 接受 嬉笑怒骂后,却还是枕着那人的臂弯渡夜,共朝夕! 指尖温存,描柳眉杏目,情似流水绕指过,点点而积成巨流,止不住惊涛,阻不住骇浪,唯随波逐流,一生一世又如何? 只是静静相拥已经充盈心脾,看着她在他怀中安稳的入睡,真真的满足,夜色深沉,她低低的念着,“鹤,此生遇见你,真好!” 得卿一句真言,哪怕当真被她误以为卑鄙下流,倒也无所谓,他知她只是当真如浮云一般飘忽不定,揪根到底,也只是历经了那么许多坎坷之后的自我保护罢了,虽饮百兽之乳护住了性命,却也得了困兽的挣扎,她需要的是一把钥匙为她开启属于她的绚丽,苍双鹤知道自己当仁不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晏亭与卿玦有着极其相似的童年,除去醉了心的情外,还有着惺惺相惜的温暖,同样的伤害让他们很容易找到共同的语言,用自己温暖了对方的人生,可是,那样抵死的依偎当真就能一直幸福下去么,他们只是把自己困在了一个虚幻的世界中罢了,若活在方外,那样的感情倒也好,偏偏他们挣扎在乱世之秋,风云飘摇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便是那虚幻的情感…… 天亮了,看着晏亭闭着的眼有了轻微的闪动,苍双鹤嘴角绽开了笑痕,收了先前温柔描绘着晏亭眉目的手指,随即以唇代手,轻落在晏亭眉心。 总是料她不错,只有睡了的时候才会放下执拗的坚持,每每醒来便要端起架子,横眉冷对犹如两个人之间存着莫大的仇恨一般。 “死妖孽,你就不能安生些!动手动脚的干甚?” 苍双鹤笑得高深,“夫人可是错怪了为夫了。为夫这手脚皆未曾有过动作,只是忍不住这美好的一瞬,些微的动了动口罢了。” 晏亭翻着白眼看着苍双鹤。冷哼道:“动嘴更不行,你当本大夫是吃的么?” 苍双鹤挑挑眉梢,“秀色可餐。” “呸!” 挣扎起身。嘴中还要絮絮叨叨的念着:“鬼迷心窍了,竟在这里醒来了。若不是死妖孽鬼上身了,便是本大夫鬼上身了,不行不行,一定要找个高人来驱驱邪气。” 晏亭起身之后就向密室外走去,并不回头去看苍双鹤,心底终究是有些怕他的,怕被他看见了自己此刻的样貌。那等让她压不住的脸红心跳被他发现了,或许他会笑她,或许会借故消遣她,不管如何,想到便是承不住的伤感。 眼前就是密室的石门,只要跨出去了,他就发现不了她的尴尬了,晏亭轻轻勾起了嘴角,竖耳聆听,身后并没有追来的脚步声。她的手已经贴上了石门,就在这时,腰间竟多出了一双大手,心快跳了几下。并不敢回头,坚持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冷淡,可衬着紧张,那声音竟有些走调:“死妖鹤松手。” 苍双鹤非但没遂她意思的松手,反倒更加的用了些力道将她拉进他的怀中,随后伸出另外一只手,指尖没入乌黑的发丝,柔声道:“这般模样出去了,院子里若是没有人倒还好说,若不巧正遇上了几个无意间进出的不知情者,怕委实给自己平添麻烦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的身子很温暖,对于苍双鹤来说抱起来当真的舒服,其实若真的想拦住她,只要开口说一声便可,晏亭虽然会与他置气,终究还是有脑子的,辩得清楚孰轻孰重,不过他喜欢这样的亲昵,任凭晏亭怎般冷嘲热讽的说他死乞白赖,他就是要耗着她,听着她的心为他激烈的跳着,觉得那便是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至少这一刻的心动中不会夹杂着旁的男人。 “这个不必你操心,松手!” “别动,乖乖站着就好,若然不允,为夫这便将夫妻之事做实成了。” 这算得上是赤|裸裸的威|胁,可是他附在她耳畔用软柔的声音说出来之后,却好像魅惑一般,当威胁也变得多情时,还怎么忍心拒绝,站定了身子,默默的告诉自己她是识时务的,这叫能屈能伸,饶是如此却骗不了自己,她只是沉溺了他的柔情罢了。 被他处处算计之事,她尚且能做出反击,可是这等温柔魅惑,让她怎么拒绝得了。 腰间的手臂慢慢的移开,随后她的发丝上又多出了一只手,指尖灵巧的拢起了她的发,随后替她绾了个完美的髻盘于头顶,再然后插上了发簪,耳畔回荡了他柔声的笑,他说:“为夫无论做什么都是这般的美好。” 以前听见他这样的话,晏亭许会不屑的讥讽了他的自以为是,可如今只剩下心中的激跳,他说他们已然成亲,可她醒来之后听见了这样的消息,并不觉得十分的恼火,甚至在独处之时间或还要泄露出几抹沾沾自喜的表情,间或还要幻想着,若然从她认识他的那个时候起,他便待她这般的好,或许,他们早已成亲,亦或许,她与他已经有了儿女,就像晏子恩那么可爱的奶娃娃——可是,或许也只能是或许,他与她之间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心中一冷,眼圈盈了酸涩,先前便不敢回头看他一眼,如今更加的不敢,抬步快速的离开了密室。 将头仰起泪便不会落下来,天很高,这些日子的云朵总是白白的,随轻风轻轻的飘着,晏痕说,她的娘希望她可以活得像那天上的云朵一样自在,许多年之后,她是叫云,可是不能自在的流动。 晏痕说她娘爱上的男子姓苍双,那么她可知道那个男子的儿子是叫鹤的,亦或许,央安王希望睿王能娶了盈姬的女儿,那么盈姬是否也希望流云能完成她的心愿呢? 倚在石门前,伸手探向方才苍双鹤替她绾好的发髻,那是一根光洁的簪子,不是她昨夜借口进了密室的乌木簪子,也不是那根以前卿玦为她集来的玉簪,心头一颤。当真想要回那根别致的乌木簪子么,待到细细的思索之后才恍然,若当真想要。又何必只听了苍双鹤那一句他给丢了之后便心安理得的不再追问呢! 不敢面对,便将自己囚在斗室之中,生死相依当真成了过眼浮云么。跪坐在案几前,从日升到日落。终究一无所获。 密室内,那一双墨黑的眼始终不曾转开,竟也盛了点点忧伤,她伤神,他伤身! “先生,王宫内传来消息,大王在民间秘请高人。大概是对王后身孕生出了怀疑。” 别夕站在苍双鹤身后小心翼翼的禀着最新的消息,听了别夕的话,苍双鹤才缓缓的转过身子,对于自己人前的表情,他绝对可以掌控的天衣无缝,转身刹那,收了忧伤呈现玩味,声音迟缓,“昊政终究还是长大了,巧合用过三次之后。便知道要从旁的路径着手,赵娥黛与昊政斗智,怕也只能得个凄惨的结局。” 别夕垂着头附和,“先生说得极是。可若被大王确定了王后并无身孕,对于上大夫来说,会愈发的麻烦。” 苍双鹤看着别夕脸上并不掩饰的担心,倒也不追问什么,心中已经分明的事情,若再拿出来反反复复的咀嚼,反倒摧人心伤,清淡的开口道:“赵娥黛手中的药没了?” 别夕摇头叹息道:“先前王后以为先把有孕的消息让大王知晓,必将引得其注意,只要大王常常宿在朝华殿内,那么定会把这假孕变成真孕,可不想那之后大王并不近王后的身,面上只是说王后身孕尚浅,怕动了胎气,王后曾买通宫中御膳的管侍将那药投于大王羹汤中,却不曾想大王自王后传出有孕的消息之后对膳食十分的小心,应该是有所察觉了。” 这实在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不过苍双鹤脸上玩味的表情却没有改变,轻缓道:“若然一个女子尚且对付不过,何以应天下群雄。” 别夕没想到苍双鹤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小心的开口道:“难道就让王后的事情被大王探知了真相?” 苍双鹤微微的垂下了头,看着一直捏在手中的紫玉,轻声道:“若赵娥黛的事情此时被昊政探知了真相,岂不是鹤的失败,再以药物相控,昊政心中的疑问倒要落实了,罢了,半月之后给赵娥黛一味药,让睿王以为她心伤惶恐落了那个‘婴孩’,其后让赵娥黛消沉一阵子,倒也能保住她的后位。” 这个法子先前苍双鹤便说过了,别夕并不觉得难解,只是还有些担心,小声道:“先生这次离开要多久,若是没有了王后牵制着大王,那么上大夫她……” “流云身子会一直‘虚’下去,不能上朝,更不能随军出征——接连几日初南皆游离在晏府四周,只要有这个人在,那么昊政就不可能安稳了,天下乃他心中第一要事,当他的天下不稳之时,又何来精神谈论私情?” 豁然开朗,别夕惊诧道:“先生此时不擒初南,想用他来牵制大王,可是初南那样的高手,若先生一直放纵下去,必成大患!” 苍双鹤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别样的光彩,平缓道:“初南确是难得的才子,可惜,他的弱点太过明显,且几次三番栽在了自己的软肋上,终究狠不过睿王,若换你作鹤,能以一个易控之人掣近敌之肘,可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终究了然的点头,别夕笑了起来,那笑容与苍双鹤此时面上的表情有着十足的相似。 别夕走了之后,晏痕进了门来,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细微的紧张,进门之后开门见山的说着:“云儿是个固执的丫头,老夫知道她是真心的喜欢着你,给她些时间,不要这么快放弃。” 苍双鹤浅笑点头:“岳丈大人放心便是,鹤知流云心意,鹤既已娶了她,便是一生一世的承诺,除非鹤这条命不在了。” 听见苍双鹤的话,晏痕佝偻的身子明显的一颤,抬眼去看苍双鹤那双令睿王惶恐的眸子,传说,那是帝王之相;还有传说,若为帝便不会长命百岁…… 灵光乍现。他只想到了开始却未想过结束,苍双鹤定能帮助晏亭度过眼前的危险,可是将来呢。或许晏亭跟了睿王,也只是微微有些心累罢了,但是睿王会给她长长久久的爱情。可是选择了苍双鹤呢,晏痕终究看不懂这个男子隐藏在淡漠表情下的真实自己。晏痕知道苍双府中先前便收了四尊宝鼎,那是掌控天下的人最欲集齐的,虽然他晏府中也藏了两尊,可当真算来,这两尊也是脱不开苍双鹤手心的,颤抖着声音,晏痕问出声来:“若然二者选一。贤婿当怎样选择?” 苍双鹤知晏痕话中之意,终究不再没心没肺的笑,垂眉敛目,抬高捏着紫玉的手送到晏痕眼前,缓缓的摊开,那瑰丽的紫玉躺在他白皙的手心中呈现惊心的美,他柔和却坚定的开口,“鹤乃野人,只伴闲云!” 静寂了片刻,晏痕吃吃的笑了起来。极其满意的点头,他说是自己这些日子乱了心绪,不敢做这些无谓的猜忌,他还说苍双氏的男子皆是别致的……那个傍晚他说了许多。直到说得老泪纵横,其实他也只是想说他当真爱着自己那个可怜的女儿罢了。 待到晏痕走后,密室内便彻底的静寂了起来,晏亭始终没有再像前一晚那样拎着灯笼走进密室,苍双鹤也没有走出密室,他二人一个墙里一个墙外,背靠背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萱草雅去给苍双鹤送饭的时候发现他靠坐在墙壁上,脸色白惨惨的吓人,惊得萱草雅差点将手中的托盘打翻,人仰马翻中,晏亭站在密室入口看着曾胜乙和晏忠合力将苍双鹤抬到榻上,终究明白她以为的幻想并不是幻想——他真的陪在她身边,她难过,他亦不好受,潸然泪下,在这一刻脑子里跳出了一个怪异的念头,或许爱上她的男人注定不幸! 晏亭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个理性的人,会因为不经意的画面而感动,终究放开了心结,什么输赢敌手全抛诸脑后,对着他柔和的笑,亲自喂他吃饭,陪着他下棋,夜里拥着他紧致的腰身入睡,他说:“流云,我爱你!” 她便似假还真的回他:“有多爱?” 他浅浅的笑:“为了爱你,我可以做彻头彻尾的小人。” 她笑弯了眉眼,语调不屑的说着:“你原本便不是个正人君子,莫要把一身的坏名头硬生生的往本大夫身上推,本大夫虽不指着这一身的好名声沽名钓誉,却也委实不会替你背下这等黑锅,乱没脸面的。” 嘴上如是说着,好像当真要怨他了一般,可身子却愈发的靠近了苍双鹤,入睡之前,将自己的头抵靠在苍双鹤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喃喃的说着:“其实我也爱你,为了你,我当真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了。” 再然后有温热的湿度滴在了苍双鹤的衣襟前,慢慢的渗透,灼伤了他的胸口,始终不曾接话,只是将她纤细的身子揽得更紧。 幸福总是比烟云散的还快,也便是晏亭接受了苍双鹤感情之后的第三天,晏府来了个仙人般的老者,即便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可晏亭万万不会认不出那个老者,他生得与阴业先生一般的样貌,只是表情和善了许多,他说他要接回那个不肖之徒,他还说了,若是他不来,许那个不肖之徒贪恋红尘,将蹉跎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去。 那口气很淡很轻,表情也是平和的,可晏亭听见之后却觉得再一次揪心,终究明白了自己的不舍,却又要分别,这几日她愈发的觉得苍双鹤的体虚,他曾与她笑言,若非是他这身子不济,早将夫妻之事坐实了,实在是报应,当初他下药害了人家不能沾女色,如今自己也尝到了这番滋味了,软玉温香抱满怀却不得享受,实在难捱——那个时候晏亭只当他玩笑的,却原来他每一句玩笑皆是真实的。 很久之后晏亭始终记得那个时候苍双鹤脸上温柔的笑,一直晴了好些日子,可那天却落了雨,纷纷洒洒的,苍双鹤毕竟是秘密回大梁,不能惊动任何人,也便是府中的几个围着送行,临别之前苍双鹤遣开了众人,只偷偷的与晏亭说了句:“待到桃花开,为夫身子便好了,恭候夫人前来私会,将那夫妻之事做实了,为夫也好高枕无忧。” 那番近乎浪荡的私语令晏亭脸红心跳,却也冲淡了一些别绪,笑着挥手说再会,即便苍双鹤脸色苍白,可晏亭却心中有底,苍双鹤说了桃花开便真的会在桃花开的时候笑着出现在她面前,她要做的便是静静的等待…… ¤¤¤¤¤¤¤¤¤¤¤ 厚着脸皮求票票! 对手指,为毛介咩冷清了捏,米粉红票票(那东东很不好得,恋喜知道),米评论(今天偶然间看见读者留言说看烦了,哭死,本书会加快进度,请亲们放心)可素可素,咋推荐票票也米有了!难道真杯具了! 打滚惊天动地哭声中~~~~ 拍案而起,苍双啊,乃丫滴脱|了吧,脱|了会不会好点捏!!! 苍双:555银家还素童子鸡!(未完待续,) 第一七零章 思念的日子 日子过得很平静,就好像又回到了桃花涧里一般,却也不尽相同,心态全然的两番天地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苍双鹤没走没多久便入了秋,再然后不曾留意的时候又转了冬,晏亭并不出自己的院子,也极少见客,间或听说王后动了胎气,养了些日子终究没保住那个孩子。 那些对于避世的晏亭来说,已经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了,宫廷中的是是非非,本就这般云里雾里的,晏亭当自己是外头的人,只当萱草雅闲磕牙,她亦无趣,听听罢了,却是不会将自己绕进去的。 还听说王后身边养了个宫娥,生得妩媚纤巧,尤擅于立锥之地歌舞,也便是王后没了孩子的那几日,睿王竟在昭阳殿内临幸了那个宫娥,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该算得上是件伤口上撒盐巴的悲苦事,不过王后的表现可圈可点,宫中传出来的说法是这样的,第二日那个宫娥跪在王后面前哭得甚悲伤,王后也只是劝她,被大王幸了是她的福气,总归是掌管着后宫的主儿,随后便命张效给记下了日子,又给那宫娥从睿王那里央了个名分,再然后,睿王便常常留宿朝华殿了。 睿王还是会常常来看晏亭,却不再像那个时候一样总逼着她了,期间也问过几次她身子的情况,晏亭也不说好坏,每次睿王问的时候,她便掩着唇要死要活的咳,时间久了,睿王再见她,倒也不再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去,至多隔个三五日的就会抽空过来一趟,有得时候会东拉西扯的说些没用的,也有些时候只是静静的坐在她的榻边。 晏亭原本以为对付睿王会是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可瞧着他这样的态度。倒是由先前的紧张到听之任之了,只是最近的一次睿王来的时候临走之前的那一句话令晏亭觉得莫名,他说:“或许你该见见她。她跳的舞很美。” 随后问过晏痕才知道,宫中传说,王后带在身边的那个宫娥。肖似当初鼓山之巅红衣起舞的女子,听了这个之后。晏亭只觉莞尔,倒也放开了心思,她告诉自己,睿王本不是个长情的男人,先前的好奇过了,她就真的安全了,想到这点。愈发的觉得这日子过得是顺风顺水了。 晏亭最初到了大梁,即便回到了晏府也要步步为营,如今却是不必,苍双鹤走了之后的第二日,晏妙萏便被晏痕送到旁的地方去了,待到晏亭知道了这事,已经是几天之后了,虽然不是恁般的亲近,却也由心底认晏妙萏这个妹妹,问过之后。萱草雅回话说是夜里偷偷给送走的。 只听见是偷偷送出去了,晏亭便不多话了,有一些事情,问多了倒是啰嗦。会送走晏妙萏,自然与先前晏府泄密之事脱不开关系的,晏亭至今还记得当初她自南褚回返之后见到晏妙萏的情景,不管晏妙萏对初南情谊几何,毕竟豆蔻华年的女儿心思全寄在他一个身上,晏妙萏终究不是她,养在深闺十几年,未必真心的想要出卖她,只是敌不过那人有心的利用罢了。 此时,晏亭身上穿着滚毛边的缎面袄子,捧着紫金镂梅花的手炉,跪坐在案前,面前摊着羊皮卷的《洛书》,目光却是直直的,那羊皮卷上横着乌木簪子,这簪子是苍双鹤走之后的第二天午上,晏痕亲手交给她的。 虽然簪子已经回到了晏亭手上,可她却一直别着先前苍双鹤亲手给她插上的簪子,只是会常常将这乌木簪子拿出来呆呆的看,一看便是一整个上午或者整个下午。 苍双鹤最初走的时候,她看见这根簪子的首先想到的便是那时枫山上笑得倾城的卿玦,那个男子极易满足,只要她一句相伴一生,他便觉得拥有了全部的幸福,便是那样的满足才让晏亭觉得背弃了誓言实在是罪大恶极的,可是心意常常不受意念控制控制,不足月余,晏亭再看这根乌木簪子的时候,已经是满脑子苍双鹤或浅淡或别具深意的笑,他说他不喜欢这根簪子,却还是将它还给了她,要如何忘记那样的一个男子呢? “流云,今日竟比昨天早了半个时辰,想来师兄念你念得愈发的紧了。” 萱草雅蹦蹦跳跳的从外头跑了进来,脸色红润,神采飞扬,前几日她由玥谣引着去见了公子野一面,她告诉公子野说已经与曾胜乙定下了婚约,萱草雅从不是个在意声名的,她总是随性而为,她说自己与曾胜乙虽未拜堂,却已经住在了一起,还说若是哪一日得了曾胜乙的骨肉,便同他奉子成婚。 公子野是怎么也不肯相信萱草雅当真对他没有一丁点的惦念了,他说自己至今还是没忘记她的好处,她怎么可能跟了一个寻常的武夫,一定是她气不过当初他那样待她才故意这样气她的。 萱草雅只是幸福的笑,她告诉公子野,那个武夫能给她一直期盼的幸福,那已经足够,她还告诉公子野,曾胜乙原本是不肯未成亲便占了她的身子的,是她以他嫌弃她不洁等等有的没有的借口逼着曾胜乙就范,理所当然的强占了曾胜乙的清白…… 再然后,萱草雅与公子野单独说了一句,到底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萱草雅离开了囚着公子野的院子之后,公子野便彻底的崩溃了,有给他送饭的下人说瞧见公子野弓着身子如虾子似的伏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口中呜咽的念叨:“错了,真的错了……” 萱草雅见过公子野之后,眼角缀着晶莹,快步走出了飘着公子野气息的院子,天很凉,曾胜乙穿着单薄的衣衫,手中却捧着斗篷站在雪地里等着她,他笑了,她却哭了,他要替她披上斗篷,她却坚持让他自己披着,他自是不肯,她伸手洒然的抹去眼角的泪,顶着小巧圆润却红通通的鼻头对他笑。她说天太凉,一个人太冷,让他披着斗篷。然后抱紧她,就好像老母鸡护着小鸡雏一般,他笑说她的比喻真不恰当。却照着她的意思拥紧了她,从见过公子野之后。萱草雅与曾胜乙之间的俨然如夫妻一般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再然后每天给晏亭送信的时候,愈发的欢快了。 苍双鹤走了第二天便给晏亭来了信,都是姬殇养的鸽子传回的,其实每次都是曾胜乙拿下了信,不过萱草雅总要抢着给晏亭送来罢了。 风雨无阻,从不间断。晏亭从最初的不适到现在每天最期待的便是等着看苍双鹤的信,其实都不是些重要的事情,琐琐碎碎的,其中还有提到他这一天什么时辰醒来,吃了多少汤药之类的,看似平淡,处处温馨,最是令晏亭脸红心跳的便是信末,苍双鹤总也似假还真的留一句思念,时而温婉。时而露骨,或者直接用如他人一般看似平和实则苍劲的字体简简单单的写上一句‘爱你’! 每一封信晏亭都极其仔细的看了,可却从未给苍双鹤回过只言片语,她不回信。萱草雅也不闲絮叨,一如现在这样绕在晏亭的房间里逛荡,嘴上叽里呱啦的开导着晏亭道:“我又不会偷偷的看,师兄给你写了什么,我就没看过,你倒是怕什么呢,哪怕给他回一句很好也可以啊,咋就那么铁石心肠的,呜呜——可怜的师兄,居然爱上了一块石头。” 在萱草雅进来之前,晏亭快速的将乌木簪子收在了宽阔的袖子里,听着萱草雅的絮叨,手中捏着簪子,其实真的很想给他回信,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也睡不着,索性起来点了灯,大段大段的写着心事,可是天亮之后再看满篇的思念,又不好意思送出了,拖过一日又一日,眼看着冬天也要过去了,可是她却始终没下定决心。 见晏亭咬唇沉默,萱草雅知道晏亭今天是又不可能给苍双鹤回信了,索性也不再絮叨,直接说了起来:“别夕那厮总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与师兄比起来,也委实的好糊弄,这几日我与他套了套交情,那厮原来还防着我,可我是谁啊,我是萱草雅,当年武圣人的准夫人,自是不同寻常,我貌美倾国——虽然谈不上倾国,好歹倾倾小城池还是可能的……” 晏亭伸手扶额,轻叹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盖世无双的全才,这些便不用你重复了,说正事,别夕怎么了?” 萱草雅瘪瘪嘴,“当真没诚意,可是谁让本女侠心地善良呢,有些话还是跟你说说的好,睿王那家伙啊,你别当他真的安生了,不来寻你的晦气,其实是他太忙了,没空过来而已。” 这些原来便是晏亭知晓的,倒也不甚在意的点头,“身为一国之君,忙是自然的。” 看着晏亭了然的表情,萱草雅突然前倾了身子撑在晏亭对面的案上,几乎与晏亭鼻尖撞鼻尖的说了起来:“知人善用的道理你不会比我懂得少,睿王也是个会用人的,而他的忙自然也就和寻常的不同,想必你不知道,先前南褚传来消息,有南褚余孽横行作乱,而西申那头也是频出动乱,他忙的是天下不稳。” 晏亭心头一动,似乎隐隐的明白了萱草雅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想,半晌寻了个折中的说法,小声道:“莫不是初南……” 萱草雅吃吃的笑了起来,慢慢直了直身子,伸手拍着晏亭的肩膀,笑道:“便知道你还是有些脑子的,比那个别夕强一些,那厮终究是个武夫出身,我原本以为胜乙够呆,想不到那厮更好糊弄,也才喝了几次酒而已,他就全招了,初南频繁的搅扰令睿王不胜其烦,外加宫中安排了个别致的女子,睿王哪里还有时间纠缠着你呢,啧啧,师兄啊,才不会把兔子肉那般容易的留给大野狼呢!” 晏亭眼角抽了抽,不过心头却盈了一层温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清淡的声音道:“切莫小看了别夕,若然他不想说,即便你灌死他也不可能会说的,还有,本大夫不是兔子肉!” 萱草雅笑嘻嘻的说道:“你管他为啥说呢,你只要知道即便师兄那个时候身子那么差,却还是全心全意的惦着你就好了。恩恩,我承认说错话了,你自然不是兔子肉。你是师兄的心头肉。” 再一次乱了心,晏亭垂下了头掩饰自己的羞怯,沉声说道:“罢了。说了这么多,你也该出去了。明天一早过来寻我。” 萱草雅笑眯眯的看着晏亭的羞怯,一时没反应过来晏亭话中的意思,不解道:“干啥?” 晏亭咬牙抬头,气恼道:“不过来就不过来,我累了,要歇了。” 萱草雅转头看着外头老高的日头,喃喃道:“奇怪。师兄又不在,怎么会累?” 萱草雅话还没说完,一张羊皮卷直接丢在了她的身上,萱草雅瞪着眼睛低头,吧唧吧唧嘴,闷声闷气道:“好人总是不被人理解,哎!” 随即摇头晃脑的离开了,待到房间里只剩下晏亭之后,她站起身子,快速的回到榻边。自榻里瓷枕底内侧摸出了个布包,展开之后,里面是各式的丝绢,每一块都叠得方方正正的。不知不觉间已经攒下一百多块了,那些全是苍双鹤对她的情谊,一点一点的侵占了她全部的心思,现在只是偶然间才想到卿玦,想到之后便是锥心的痛,可痛过了,还是会忍不住的来看这些丝绢。 那一晚晏亭几乎没睡,反反复复的运笔,可每次皆不满意,不是嫌自己的字体比不得苍双鹤的洒然,便是嫌那话说得露骨了,直到听见了鸡鸣,才最终落了笔,也只是写了两个字‘勿念’,晏亭看着丝绢上的大字,摇头笑了,当真希望他‘勿念’么,怕是想写‘勿忘’吧,只是真的写不出罢了。 第二日萱草雅早早的过来收了晏亭的回信,晏亭怕萱草雅会取笑她,不过萱草雅脸上一直都是严肃着表情,收了丝绢之后便说这信苍双鹤已经等了半年了,她可是耽搁不得,然后就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再之后一连好些日子竟都没等到苍双鹤的信,这是他给她写信之后第一次断了,萱草雅那天傍晚表情沮丧的告诉晏亭说今天没见到鸽子的时候,晏亭心头十分落寞,嘴上却是强硬的口吻说道:“如此也好,给本大夫个清闲。” 接连了三四天,还是没苍双鹤的信,萱草雅再进晏亭的房间之后,晏亭瞧见萱草雅的神态,脸上的表情便开始难看,间或冷哼一声:“说什么想着我,不过是一句勿念,便真的不念了……” 到了第七天傍晚,再看见萱草雅垮着一张脸进门之后,晏亭不再多问,豁然起身,直接就向门外走去,萱草雅面上一惊,伸手拉住了晏亭,不解道:“流云,你干什么?” 再次回头,晏亭的神态已经显出了紧张,说话的声音也掩不住的颤抖:“松手,我要出去瞧瞧是不是鸽子被贪吃的家伙给抓去了,一定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一定不会出事的。” 顿时明白了晏亭的担心,可萱草雅并不放手,大声的说道:“你疯了不是,自己的身子这般的虚,外头很冷的,你出去了怎么受得住,再说胜乙都是出去老远侯着鸽子的,姬殇养出来的小物儿,精着呢,怎么会被抓了,这些日子师兄没来消息,大概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出了事的。” 那个傍晚萱草雅终究没看住晏亭,事后萱草雅被晏痕丢了句‘笨丫头’,被曾胜乙念了句‘呆子’,晏府外原来护鼎侍卫渐渐撤了,加之晏亭也是故意绕开了众人,天冷,连外头街上的也没见了晏亭,众人寻了半晚上,最终在距离晏府四里远的空地上寻到了昏倒了的晏亭,寻到她的时候,她的手中紧紧的攥着一根灰白的羽毛。 萱草雅瞧见了晏亭这幅摸样,当场就火人了,回身紧紧的攥住了曾胜乙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给本姑奶奶去一趟巫山,如果死妖孽有事倒还好说,如果他屁事没有,就是不给流云回信,你就给本姑奶奶敲断他的腿。” 瞧着萱草雅盛怒的脸衬着火把现出一丝狰狞,曾胜乙哭笑不得的提醒道:“雅雅,那个‘死妖孽’好像是你口中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极其崇敬着的师兄——而且,我不是他对手。” 晏痕是没心思听萱草雅和曾胜乙到底说了些什么,伸手将晏亭揽进自己的怀中,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上一次将她抱在怀中的时候,她身子小小的,软软的,上头染着盈姬的血,这一次她已经这般大了,也懂得为情所伤了,喟然长叹,“云儿,有些时候你当真像极了你娘,总也隐藏着自己的心事,却也执拗,好在苍双不是那样的人,不然你可怎么是好?”(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章 我等你 不甚安稳的梦中,全是他酽酽的笑,霍然起身,才发现清冷的冬日竟也能汗湿了衣衫。 晏痕佝偻着身子坐在榻边,见晏亭醒了过来,伸手扯着袖摆擦掉眼角的水泽,抹得掉泪痕,却遮不住布满血丝的眼,装作随意的样子欣慰的叹息,“醒来了就好,苍双不在,若是你再像上次睡着不醒,便是真要了我这条老命了。” 明明是一副说笑的口吻,可话音落了之后,竟全成了忧伤,晏亭眼睛直勾勾的并不看晏痕,只是听见那句‘苍双不在’,泪水潸然,看得晏痕顿时慌乱了手脚,即便年岁一把,却委实不知道该怎样安抚了自己的女儿。 他在晏亭面前说了许多宽心的话,可瞧着晏亭似乎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徒剩下长吁短叹,似喃喃自语般的说道:“先前便说过,心中当真喜欢了,就不要执着一份晦念,待到错过才醒悟,云儿,你娘那一世活得很苦。” 话罢抬头,看着晏亭满面泪痕的盯着自己,晏痕只觉得心口顿时闷了起来,恁般的沉重了。晏亭看着晏痕良久,才颤抖着声音问了起来,“您说什么,什么错过了,难道鹤他真的……” 不待晏痕回话,萱草雅的声音在外头清亮的喊了起来,“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听着萱草雅雀跃的声音,晏亭眼睛一亮,随即就挣扎着要下地,被晏痕拦住了,好在萱草雅已经进了门,不等站稳身子就兴冲冲的说了起来,“流云,师兄没事。刚才胜乙从外头抓到姬殇的鸽子了,接到我便给你送来了,我早先就说过了。师兄那人,怎么会有事呢!” 晏亭原本满是希望,可是瞧见站在面前的萱草雅。眼中又飘出一抹怀疑,若是换一个人给她送信到还好说。可萱草雅却实在不同,她有那么多花花心思,自己这头一觉醒来,苍双鹤的信就到了,实在巧的很呢! 萱草雅将手中的丝绢递了出来,可晏亭只是呆愣愣的瞧着,并不伸手接过。看得萱草雅一阵狐疑,不解出声道:“你不是惦着师兄的信好些日子了么,怎么信到了,你反倒不接了?” 晏亭咬着唇良久,才小声的出口道:“他的字我是认得的,原本没有希望倒还可以幻想着,若然一旦给了希望,随即幻灭……我是懦夫,担不起。” 萱草雅突然吃吃的笑了,可是笑过之后却是叹息的语调。“我便知道师兄不是个随便能沾的,原来还道你是个不同的,却原来你也是爱惨了他,只是你掩饰的太好。险些骗过了所有的人,包括你自己,如今师兄这样随意一逼便让你现了原形,爱上他的女子皆是悲苦的,好在我明白这个道理,饶是你不爱他,他也有办法逼得你爱上,何况你原本就已经这般爱了。” 晏亭眨着微红的眼睛,萱草雅原本要是生生的解释了手中的丝绢来得如何的真,晏亭是不会信她的,如今听见她这样说,反倒伸手一把夺下了丝绢,迫不及待的展开之后,空白的一片,纤细露骨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艰涩的说道:“却原来还是空希望。” 萱草雅错愕的抬眼,大声反驳道:“怎么可能,这鸽子是胜乙亲自从南城外抓回来的,而且姬殇持着通天下的名头,但凡消息总也是最快的,少不得这稀奇的种,特别是经了他的手养出来的,万万不可能出了纰漏的。” 晏亭并不抬头去看萱草雅,也不理会她说了些什么,半晌突然出了反应,眼角又开始滚着晶莹,嘴角却扬起了笑着的弧度,看得萱草雅和晏痕一阵紧张,担心的问道:“流云,你怎么了,莫要吓唬我们。” 晏亭连连摇头,泪落汹涌,脸上的表情却显出了欢愉,她淡淡的说着:“没什么,若然当真斗心智,我却是不及他,即便我不认也不行,罢了,爱便是爱了。” 萱草雅还是莫名的看着晏亭,只见晏亭将方才抢过来的时候一直攥着的一角慢慢的露了出来,被她手指盖住的位置用淡紫色的细线绣了小小的三个字‘我等你’,只要一根手指便能遮个严实,只是那么抢过丝帕之后,定是不会发现这小小的三个字的。 七天的等待将晏亭的心血耗掉大半,待到她当真熬不住之后,又来了这样一个反复,起起落落之后,任她不认输也不成了,一句爱语说得心甘情愿,却也让萱草雅惊叹道:“幸好没将胜乙赶去敲他的腿,若然去了,想来我的胜乙也不会得了便宜便是,还有,幸好你是爱着他的。” 晏亭捧着丝绢喃喃的重复着萱草雅的话:“幸好——我是爱他的。” 苍双是毒,噬骨的魅,承认之后,反倒笑得轻松了,爱便是如此,算计不算计又如何,她这样清冷的性子,没几味重药,大抵会一辈子温吞,他最是懂她的那个,想要控她心智,当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她知道,他亦是爱惨了她便好,手感绵软的白绢,她让旁人瞧见了那句‘我等你’,却是没让他们看见另外一手捏着的边角,斑斑驳驳,皆是血痕——那是属于他的,她知道。 再过些日子,想来桃花就要开了,她最初见他便是桃花下,那年她五岁,他已经是个少年郎,即便也才十三岁,却已经显出了非凡的风度,而今,她已经二十岁了,却原来他们已经认识那么久了,十五年,光阴荏苒,有多少个十五够他们蹉跎,晏亭笑了,她告诉自己,桃花开了之后,她便去寻他,她会亲口告诉他,她是真的爱上了他。 冬天的尾巴如天亮之前的暗夜,总是反极,料峭的冷,晏亭却觉得这一日的屋子暖如春风过。 原本心情由大悲转为了欢喜,晏亭才略略的感觉到了舒畅,可是晌饭还没入口。宫中便来了人,只是张效一个人到的,脸色瘆人的惨白。慌乱的告诉了晏亭,谷池出事了。 那时,晏亭一手捏着羹匙。听见张效的话,手指一抖。好在她感觉自己够淡定,可低头看去,却发现竟将手中的羹匙插在了一边的芙蓉糕上,终究是顾不得这样的场景,霍然起身,颤着声音开口道:“卿玦他,他……” 张效扯着袖子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出声道:“姬将军暂且保住了性命,大王已经另外调派了卫将军去接手防守,不过谷池已经失守了,这点毋庸置疑。” 再也顾不得什么淡定矜持,晏亭绕开案几近到张效身前,伸手抓住了张效的衣襟,大声道:“什么叫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 张效看着晏亭,竟然颤了一下身子,不安道:“前方消息,此次失守皆是姬将军决策失误。而且姬将军部下也说,姬将军竟然在这几个月不顾将士阻拦,玩忽职守,多次趁着夜色往返于谷池和大梁之间。这对于一个镇守边陲的将军来说,实在是可以杀头的罪名了。” 手指一根根的散开,随即缓缓的滑坐在地,目光呆滞,喃喃道:“是我害了他。” 看着晏亭的状态,张效摇头道:“上大夫,此时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消息暂时还未传扬开来,老奴这也是接到消息之后偷偷的跑来跟你说的,大王已经下令将姬将军秘密押回大梁,而且,大王会在这一两日之内动身南下。” 晏亭抬头看着俯下身子的张效,重复道:“大王要南下?” 张效坚定的点头,“这头您的身子一直虚着,大王昨夜来过,听说那个时候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随后回宫便秘密布置要南下了。” 晏亭颤着声音问道:“是要去巫山?” 张效点头应着:“是去请鹤先生。” 张效走了之后,晏亭才知道自己醒来确实是早晨,却并不是以为的睡过之后便起来了,萱草雅说别夕守了她很久,直到她醒过来之前才离开的,如今再听见别夕,虽然满怀感激,可也只是觉得很遥远的一个名字了——他虽然学着苍双鹤的仪表姿容,终究是画龙画虎难画骨,苍双鹤那样的人,要怎样学得通透呢! 至于她先前瞧见的羽毛,萱草雅后来告诉她,那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山鸟罢了,不过她那个时候乱了思绪,倒是分不清楚那羽毛来自何物,只依稀记得,羽毛过眼之后,她再也撑不住,软塌塌的倒在了雪地中,雪受了热渐渐融了,愈发的刺骨,晏亭不觉寒冷,只是想着,如此倒也好,许睡了就没那么多是是非非了。 傍晚再来消息的时候,说是睿王已经上路了,晏亭原本也想南下,却害怕与睿王同路,辗转了一整夜,下定了决心,苍双鹤那里有睿王去请便好,听说再过几日押解卿玦的人便要回京,她想见见他——迫切的想。 接连几日的奔波,听说过卿玦已经被秘密押回了,可晏亭却始终没找到他的踪迹,即便肃清了盛康的余孽,可并不代表新起来的官员就不会不卖晏亭面子,每一个都是笑着迎她,可是一听见问卿玦的事情,要么就是一脸莫名,要么就是推三阻四,要么干脆直言求晏亭莫要难为他们。 柴安倒是有心,可毕竟职位不高,且睿王有意拦着晏亭见卿玦,柴安更是无处下手,晏亭知道指不上柴安,思来想去,脑子里灵光一现,直接去到公主府,再见那个依旧满身红艳的女子,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听说过玥谣了。 晏亭进门的时候,正对着门是一扇偌大的屏风,有碧水清潭,潭上有巨石嶙峋,巨石上立着一只鹤鸟,遥对着巨石的是一个红衣女子的背影,透着几分孤寂。 “流云啊,愣在那里干什么,进来啊!” 玥谣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不同,懒懒散散的带着分倦怠,她这厢才将话说完了,随后便听见了有男子轻笑着附和——不是一个! “他是个羞涩的男人,上前王兄要留他过夜,竟吓得他七八个昼夜没起来,罢了,你们将屏风给本公主抬开。” 玥谣话音方落,便瞧见上前三四个男子将屏风稳稳的抬到一边去了。待到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晏亭只觉得一阵眩晕,玥谣已经遣了三四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抬着屏风。而她身边竟还有两个面容秀美的男子,晏亭看着到时候,一个手中捏着去了壳的坚果。另一个靠在玥谣身侧,白嫩的手游移在玥谣半|裸着的胸口…… 那个时候见到睿王和姒塔。只是觉得极其不可思议,如今再见玥谣,反倒想想当初的睿王那番作为也实在算得上保守了,看着玥谣不甚在意的笑,晏亭最后也只是说了四个字:“公主,怎的?” 听见了晏亭这样的问题,玥谣反倒大笑了起来。她身边的男子听见她的笑,也跟着笑,玥谣伸手在方才抚摸着她的那个男子脸上摸了一把,魅着声音说道:“你来的晚了好些年,是不认得这些个俊美的郎君的,其实他们先前便是本公主的面首,只是那几年本公主被鬼迷了心窍,冷落了他们,如今倒是觉得后悔,虚耗了本公主这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好在他们一直等着本公主,如今本公主如今已经幡然醒悟了,这一生再也不会抛弃他们了。” 那几个男人听见了玥谣的话,也跟着露出各式仪态的笑。或许站得远,可晏亭还是闻到了浓重的脂粉味,她知道那绝对不是玥谣身上的。 “公主,是鹤先生他……” 玥谣脸上的表情丕变,冷然甩开胸前还在游移的手,冷声吩咐道:“你们下去吧,本公主有些话要单独与上大夫说说。” 那些男子如同听话的婢女,鱼贯着出去了,玥谣嗤笑了一声,“本公主便猜到你会来。” 晏亭抱拳躬身道:“公主料事如神。” 玥谣缓缓的站起了身子,随意的伸手拢了一下衣衫,随即婀娜多姿的走向了晏亭,轻巧的笑着,“你本来就不是个虚套的人,这样说了,本公主倒是要低看你一眼了。” 见玥谣向自己走来,晏亭只觉得头发一阵阵的发麻,偷偷的退后,脸上挂着敷衍的笑,谦卑道:“是公主错爱了,流云本就是一个俗人。” 玥谣看见晏亭后退,倒是不再步步紧逼,伸手轻拍了一下晏亭的胸口,随即妩媚的笑了,却将目光转到了方才移开的屏风上,声音瞬间变得空灵了起来,隐隐透着哀伤,“若是可以选择,倒是不希望自己是这姬氏的后人,先说些浅白的,纵然满腹心事,竟连个交心的人都没有。” 晏亭垂着头,先前若是听见玥谣这样说,她定会沉默的,可如今却不同,有求于人,总不好什么也不说,斟酌了须臾,小心开口道:“知己不分高低,端看公主是否真有这样的心思罢了。” 玥谣的视线淡淡的扫了晏亭一眼,随即又调转回了那屏风上头,接着说了起来,“我一直不信老人说的那些,他们总要告诉我,姬氏太过美好,老天不偏私,所以姬氏是受诅咒的,一生难得所爱,那个时候年岁真轻,可以以为自己这般骄傲,是他们嫉妒我,才要这般哄着我,倒是不怕告诉你,我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开始养男人了,谁说我得不到爱情,只要是我看得上眼的,皆收进了公主府,如今我却信了那话,第一次看见他之后,我便请人造了这样一扇屏风,那个时候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的心思,如今才发现,这已经成了我与他最后的写照,我在岸上永远隔着淌不过的水泽遥望高高在上的他!” 晏亭觉得心头一缩,好像被人硬生生的扎了一般,说话的声音打着颤,愈发的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公主既然依旧那么喜欢他,那方才的那些男人……” 玥谣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晏亭轻笑道:“我认命了,姬氏若不与心爱之人共白头,那便要镇日流连风流堆中,不然,注定一生悲苦,我不会重复父王与信常侯一生不得开怀的旧路,你看看,我现在每天都很忙,忙的没有时间顾影自怜。” 晏亭张了张嘴,最后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口,玥谣却笑了起来,“流云,我只想确定一件事情,我已经放弃了苍双,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公主想知道什么?” 玥谣笑得愈发的莫测,“知道的多了,心也就老了,可是为何我还是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呢?我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个女人?” 晏亭的身子明显的晃了一下,愕然的看着玥谣,玥谣目光灼灼的盯着晏亭,笑得好像无所谓了一般,语调也淡淡的说着:“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输给了男人还是女人罢了,其实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王兄觉得赵娥黛存着目的养着的那个女人很像当初穿着盈姬舞衣起舞的女子,可是我知道,他寻了那么久的女子,一直都不远,这个女子同样得了苍双的心,其实你就是王兄急欲寻着的那个女子对吧?”(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章 王后喜欢卿玦 玥谣温和的笑,可是那笑容中究竟包含了什么却令晏亭猜不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晏亭不回答也不反驳,只是静静的看着玥谣的笑,即便心中已经百转千回,面上却滴水不漏——一个闪失绝不仅仅是身份暴露那么简单的事情。 玥谣问了之后没有立刻得到晏亭的回答,倒也不接着追问,莲步轻移走到了屏风前,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拂过屏风上落寞的背影,指尖的颜色竟与那背影融合成一体,她真的爱极这样艳丽的色。 “或许我该再把那个画师找来,这么大的屏风上,只这两个活物,又不相邻,让这屏风瞧上去愈发单薄,实在和我这喜好热络的性子不符。” 晏亭觉得心头一颤,却还是咬着唇默不作声,玥谣的手指并不离开屏风,身子顺着屏风的位置缓缓地移动,蔻丹的指尖随着她的脚步滑过艳红的身影随风轻摆的墨发,淌过幽碧的静潭,慢慢抬高了手臂,宽大的袖摆堆在臂弯上,现出的半截莹白的手臂上却密布着道道刀痕,玥谣的声音轻柔低缓,“或许,我该在这里填几朵云,鹤离开了云便少了仙气,我这么喜欢这鹤,怎会舍得让它失去挚爱相伴呢!” 终究隐忍不住,晏亭颤声道:“公主,我是女人。” 玥谣身子明显的打了个战栗,再回头已经是云淡风轻的笑,“多谢。” 晏亭眼底呈现一抹不解,“公主不恨流云么?” 玥谣微微抬起了下巴,傲然道:“本公主要你知道,是本公主主动放弃他的,并不承认本公主输了,你既然敢当着本公主的面承认了你是女人。便是真心信了本公主,你大可放心,即便我死了。你是男是女的真相,包括王兄在内,也绝不会从本公主口中得个究竟。” 看着玥谣眼中的骄傲。晏亭知道她不会诓骗自己,也跟着露出了一抹笑。接着便听见玥谣平缓的说了下去,“盈姬的故事,我自小听着长大的,知道现在你的样子未必是真容,如此我倒是要奉劝你一句,若然不想给苍双寻麻烦,那就离王兄远一点。有多远就躲多远。” 玥谣并没有缓和表情,可听见她这么几句,晏亭只是觉得心头浮上了温暖,眉目间透出了盈盈浅笑,真心道:“多谢公主。” 眉梢一挑,玥谣半勾了艳红的唇角,语调愈发的骄傲,声音高扬道:“别以为本公主真的是因为你才说了这番话,本公主在意的只有苍双,与他玩弄智谋。我决计不是他的对手,若让他知道本公主把你怎样了,只会更招致他倾尽手段的报复,他从不会刻意去记住一个人。若是本公主伤害了你一丝一毫,他只会给本公主最快最残忍的结束,本公主只是想让他在老的时候还会偶尔想起曾经有过一个天之骄女因为爱他,所以成全他的幸福。” 晏亭心头再一次抽紧,痉挛过后竟然是心疼,不为玥谣深沉的爱,只是因为对比自己才发现,自己对苍双鹤的爱实在太过浅薄,原来她与玥谣相较,差的只是身份的高低,如今才愈发的感觉到,她非但输了身份,且输了对那个飘逸的男子的爱,何德何能,竟得了那个男子真心的守护? 看着晏亭脸上的落寞,玥谣撇撇嘴,“我已经选择了今后的路,你今天从这里走出去之后,再见我便会是一个世人眼中的浪荡公主,其实,从最开始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了,只是这么多年见他身边一直空着,做了个天真的梦罢了,我亦知道你今天是为卿玦的事情而来,我与卿玦同出与姬氏血脉,从第一次看见他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比我孤寂的人,我可以寻找不同的男人还填补自己的寂寞,可是他不能,他只是把自己囚在斗室之间,我曾经试探过王兄的,我想要卿玦来我公主府,总觉得两个同样孤单的人在一起或许会好一些,可是王兄不喜欢卿玦,莫名的在心底讨厌他,若然没有压得住王兄的人,即便我是他至亲的妹妹,也不敢惹恼他,所以我放弃了要卿玦的念头,从卿玦爱上你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的不幸,我了解王兄,天下一统之后,他不会容下战功显赫的卿玦,所以,看在他曾经那么爱着你的份上,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支撑,哪怕是骗骗他也好——他看得不如我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从前她就知道玥谣是明艳的,这一刻才发觉玥谣美的惊心,她的语调并着表情都很淡然,可是说出的话却在晏亭心底轻易的撩拨了巨浪,再也无法淡然以对,眼圈盈动的酸涩,勉强支撑着泪水不下,晏亭喃喃的开口:“既然公主也同情卿玦,那么可否拜托公主让我与卿玦见上一面?” 玥谣复又把头转回去,视线游移在屏风上,略略无奈的说道:“若然能见,从他回来的时候我就会去见了,别低估了王兄的脑子,他知道怎么防住你去见卿玦,也料到你会来找我,早已经断了我这条线了。” 先前的热情顿时消散,晏亭愈发的觉得冰凉,忍不住伸手环住身子,喃喃的说道:“难道大王这般的恨卿玦?” 玥谣摇头,“他不是恨卿玦,他是嫉妒。” 晏亭错愕的瞪着玥谣,她想过很多理由,独独没想到睿王会嫉妒卿玦,他为何要嫉妒,卿玦除了美貌之外一无是处,睿王嫉妒他些什么呢? “怎么会?” 玥谣笑了,慢慢的转过身子对着晏亭说着,“怎么不会,我也嫉妒,在很小的时候便有人夸赞姬氏是天下最美的氏族,而我与王兄堪称姬氏最美,可后来才发现,我与王兄的美在卿玦面前苍白无力,现在年岁大了,那些嫉妒自然太过幼稚,可是我依旧会嫉妒。”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后婀娜多姿的走到晏亭面前。微微前倾着身子靠近晏亭,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晏亭现在这张被很多人贬低为‘不堪入目’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一如。我现在嫉妒你!” 晏亭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颤声道:“公主也不能见到卿玦,看来流云是当真没办法见他了。” 玥谣站正了身子。捏着帕子轻轻拂过眼角,语调恢复先前的平淡。轻声道:“所闻百密一疏,王兄算到了很多人,却是遗漏了一个最不可能的,你去寻她吧。” “是谁?” “王后。” …… 离开了公主府,天色已经不早了,晏亭回府之后沉思了一夜,还是照着玥谣的指点在第二日进了宫。 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介重臣,想要见一名还未定罪的将军竟比见王后还难,晏亭原来是不信的,可是当她站在朝华殿光可鉴人的地面上之时,才发觉睿王的手段照比苍双鹤还是逊色一筹,倒是听过那些哄着稚子的说法,猫儿为虎之师,授业之时却要偷偷的留下一手,苍双鹤也是睿王之师,不过苍双鹤定是要比那猫儿还狡诈的。想来也不知道偷偷的留下多少手了。 晏亭犹自愣神间,枣儿已经笑盈盈的走了出来,对晏亭恭谨道:“上大夫,王后请您进去呢!” 看着枣儿的笑脸。晏亭便可端知赵娥黛的态度一二分,心中顿时安稳了许多,也回了枣儿一个笑,跟在她身边进了主殿。 待到看见上头端坐的人之后,晏亭竟一愣,她原本以为来此只是见赵娥黛一个人的,可如今却还有旁的人在,想探视卿玦是不能声张的,若然开口被人传扬开来,只是增加麻烦。 锁着眉头打量的坐在赵娥黛身侧的女子,当真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若说她是个夫人吧,又穿着暴露的舞衣,可若说她是个舞姬,而她又能坐在赵娥黛身侧,总之,这个女人的存在实在突兀。 赵娥黛见晏亭的视线带着不解绕在身边红衣女子身上,轻笑了起来,“本宫总共也没和上大夫见过几面,不过倒是能认得出上大夫的,先前听说过上大夫身子欠安,碍着身份,本宫总不好出去,如今瞧着上大夫的气色不错,本宫也就放心了。” 听着赵娥黛出声,晏亭才发觉失礼,赶忙屈身拜礼,感念道:“多谢娘娘惦着。” 赵娥黛轻轻的摆了摆手,“无须多礼,对了,这位想来上大夫是不认识的,她便是红夫人。” 红夫人?晏亭在脑子里略略搜寻了一番,随即了然,这位便是那个传说中在赵娥黛流产的当晚爬上了睿王王榻的舞姬,细细端看,这一身打扮倒是真的有点像睿王大婚当夜的自己,难怪会觉得似曾相识,只是看着她的面容,实在很难和姒塔那样以色魅人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赵娥黛同晏亭介绍过红夫人之后又偏过头去对红夫人微微一笑,柔和的说道:“妹妹,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晏亭上大夫,自你来了,他便病了,倒是错过了,如今见着了,也算得偿心愿了。” 晏亭皱着眉头,觉得赵娥黛这番话说得实在深沉,心头有些乱,那是她二人的对话,自己也不好插口,只是躬身站在一边,等着红夫人做出反应。 那头红夫人听见了赵娥黛的介绍,一直低垂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眼底混着复杂的情绪匆匆的瞥了晏亭一眼,随即又垂了头,小声招呼道:“上大夫好。” 只这简短的一声便让晏亭确定了,这个红夫人与姒塔差了十万八千里,若说这样的女子勾引了睿王,那是实在不可能的,除非私下里有旁的隐情,不过宫中的事情晏亭是没那个闲心在意的,回了红夫人的招呼之后,迟疑了片刻,晏亭直接对赵娥黛开了口,“娘娘,大王不在宫中,臣有些不明之事想求教娘娘。” 晏亭自玥谣那离开之后,玥谣就偷偷的给赵娥黛送了消息,如今晏亭到了,不必多费唇舌,赵娥黛也明白她的目的,了然一笑,对红夫人平和道:“妹妹,大王走的时候说过回来想看你跳月舞,总不好让他失望。去练吧。” 红夫人柔顺的点头,起身娉娉婷婷的离开了赵娥黛的正殿,晏亭看着红夫人的背影。愈发的觉得她连步调都是在模仿——这是一个活的没有自我的女人,连当初的弱水恐怕都比不上。 见晏亭的视线一直追着红夫人,赵娥黛的笑声愈发的清脆。不甚在意的问道:“莫非上大夫对红夫人也有兴趣?” 晏亭心头一颤,连忙摇头。声音还透着份刻意的惶恐道:“娘娘折杀臣了,臣怎么敢有妄念,只是觉得夫人令臣有一种熟悉感罢了。” 赵娥黛真真假假的说了起来,“其实上大夫若然喜欢红夫人,倒是也不用紧张的,想来若你同大王说一声,红夫人娇柔可爱。大王定会二话不说将她赏了你。” 听着赵娥黛如是说法,晏亭反倒不再紧张了,霍然抬头,微微眯起了眼睛,淡然开口道:“娘娘,臣洁身自好,只是不知道娘娘此言何意?” 看着晏亭变了脸色,赵娥黛随即转了表情,恁般柔和的笑了起来,“只是想告诉上大夫在大王心中是何等重要罢了。倒是没旁的意思,本宫知道你是为姬将军之事来才来的,暂且先不提旁的了,单说姬将军好了。” 对于赵娥黛这般迅速的转了话题倒是让晏亭惊疑。不过毕竟太过迫切,倒是不想与赵娥黛绕弯子,直接说了起来,“是玥谣公主让臣过来的。” 赵娥黛坐直了身子,轻叹一声之后,幽幽的开口道:“本宫也是这几日才见过姬将军,大王给本宫了十成的自由,至少这寝宫内还是可以说说体己话的,本宫倒是不瞒着上大夫,希望上大夫能将姬将军救出去。” 眨了眨眼,这两日经过的事情好像都十足的顺利,可这顺利的让晏亭感觉蹊跷,好像事情太过顺畅,反倒迷雾重重了,小心的开口接叙道:“王后缘何如此偏待姬将军?” 赵娥黛柔笑了起来,“本宫若然跟你说,本宫喜欢他,你会怎么看?” 心头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娥黛,小心道:“这话不好随便说的。” 赵娥黛依旧笑着,却落寞了声音,“若然他能在意本宫今日的做法,即便赔上了性命,本宫也心甘情愿。” 一时难辨赵娥黛口中的‘他’,晏亭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几下,随后又生出了疑问,赵娥黛方才说过的,她是这几日才见过卿玦,想来不可能这般快便为他要死要活了,那她口中的‘他’应该还是说的睿王,想到这里晏亭竟笑了,拱手道:“臣明白了,娘娘是害怕大王错失了姬将军,娘娘对大王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说完之后又打了个冷战,愈发觉得自己逢迎拍马的功夫更上一步,却不想赵娥黛并不承晏亭这话,她只是平缓的说道:“本宫是愿意为大王豁出去自己这条命,不过,希望上大夫将姬将军救出去,单纯只是因为姬将军这个人罢了。” 晏亭不解的盯着赵娥黛,她脸上的表情很认真,猜不透索性不再费心,她本不是个心思重的人,既然那些皆是旁人的心事,她又何必事事非要追个一清二楚呢,因此见赵娥黛是诚心想要帮助卿玦,自然出声附和,“娘娘仁慈,只是不清楚臣何时能见见姬将军呢?” 赵娥黛对一直站在身边的枣儿轻声说道:“可安排妥当了?” 那枣儿恁般灵巧,听了赵娥黛的话,忙点着头小声道:“回公主的话,有张总侍照应着,全安排妥当了。” 赵娥黛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晏亭平缓道:“上大夫,本宫不能随你同去,且你也不好一直留在朝华殿中,本宫与张总侍一道细细的琢磨了,也只安排出来了两刻给你,这里本宫给你备下了一套衣衫,只能委屈上大夫的身份了,稍后出了朝华殿,有枣儿护应着,过养心苑的时候,避了宫卫,你将这身衣衫换上,然后由张效带着去见姬将军。” 晏亭并没有立刻伸手接过,只是觉得赵娥黛这个套路实在浅显,玥谣那里睿王都防备了,这么宫中会这般的随意呢。 玥谣见晏亭迟疑,轻笑了起来,“上大夫自管放心,大王将姬将军藏的严实,并未料到本宫会出手,且这里的布置也是经过高人指点的,自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有一些宫卫会在这个时辰擅离职守,总之,只要上大夫将时辰掌握的好,便万万不可能出任何纰漏。” 只一句高人指点,晏亭便感觉自己的心扑通了起来,玥谣的态度和赵娥黛的态度似乎一下子都明了了,也只有那个人才有这样的本事,先前的烦乱在这一刻沉寂了起来,且还涌起了一份难以言表的喜悦,声音略有些变调,虽然知道自己不该问,可是还是出了声:“娘娘,您也识得鹤先生?”(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 同乘 关心则乱。 拼拼凑凑,硬要套个关系,晏亭与赵娥黛也只能算得上点头之缘,却直接开口问了如此突兀的问题,那赵娥黛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淡笑着接口道:“本宫当然识得鹤先生。” 晏亭心念流转间,赵娥黛只是顿了一下,随后平缓的开口道:“尚晨宫中有哪个能不识得鹤先生呢?” 杏眼微眨,赵娥黛如是说法了,晏亭倒也不好再过多的追问,只是暗叹自己乱了心念,失了分寸。 赵娥黛为晏亭挪出来的时间是有限的,在昭阳殿里浪费了,留给卿玦的时间便少了,这一点晏亭与赵娥黛心中皆是分明,倒也不再冗繁的拖拉,三言两句的虚应之后,挥手辞别,各自忙各自的了。 晏亭步出朝华殿不多时,宫娥垂头敛目,匆匆来报,“王后娘娘,神医到了。” 赵娥黛原本是歪斜着身子倚靠在软榻的雕花扶手上的,听见了宫娥这话,霍然坐直了身子,急切道:“宣。” 宫娥依旧低垂着头倒退着出去了,王宫本不可外人随意进入,可上一次赵娥黛‘流了’身孕之后,身子便一直虚弱着,王宫内的御医全来看过,看过之后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睿王只觉得养了这样一群庸医实在损了大央王室的名誉,做出了要砍几个以儆效尤的打算。 旨意还没下,风声已经传扬开来,那几日可谓人人自危,恐将招惹横祸,有些本事大的,偷偷给赵娥黛送了好些别致的方子,据说吃上之后。定保能养出个小公子的,赵娥黛不缺金、不差银,只是这方子恁般的得她欢心。倒也点头应了他们的恳求——去睿王那里说说。 没流了孩子,自是不可能因为这样的理由而得了怪疾,赵娥黛只是冬日里旧疾犯了。又加上吃了些旁的药方,以致不明就里的御医切起脉搏来。便是混乱一片,想治本不是难事,加之这也算得上是个光明正大的机会,便做了这个顺水人情给那些御医,随后便同睿王提到了宫外有个这样本事的郎中。 睿王本就对赵娥黛的事情不是十分上心,她高兴便随她,甚至连那个医生姓甚名谁都懒得问。自然,若是赵娥黛出了什么不体面的事情,他也正好有了借口对付堰国。 因此,每间隔一段时日别夕便会进宫一趟,不过总也不好太过张扬,所以别夕每次进宫都略略装扮一下的,晏痕可以超出年岁的老态,这对于别夕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 别夕进了朝华殿之后,那些有眼神的宫娥便鱼贯退下了,别夕伸手撩开头上斗篷。拱手施礼道:“小人拜见王后。” 赵娥黛拂手道:“免礼。” 别夕应声直起身子,赵娥黛迫不及待的说了起来,“本宫已经将原话带到了,只是不知何时能救出姬将军?” 别夕温和笑道:“娘娘不必担心。这一劫是姬将军必受的,大王此时不会当真动他。” 听着别夕的话,赵娥黛脸上的焦急微微平缓,可随后却又落寞的开口道:“此时不动,那日后呢?” 别夕从容应道:“眼前过了,日后自然也便好说了。” 赵娥黛勉强撑起了一副笑容,好像顺应了别夕这话,身子又软回到了扶手,喃喃的念着:“这些年本宫就一直希望见见他,却是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时候见了,虽然他看上去很憔悴,却是和本宫心中一直幻想着的样貌一般无二的。” 别夕只笑而不言,人人都道赵娥黛乃是天下第一的美女,可别夕却觉得她那张过分精致的面孔竟不如晏亭顺眼,猛然惊觉脑子里又是晏亭,闭眼攒眉,微垂首轻摇,思来想去,也是留了一声叹息。 赵娥黛看着别夕的状态,不解的出声道:“别总侍怎么了?” 别夕浅笑,“只叹红颜。” 赵娥黛心头一动,脸上浮现一丝落寞,喃喃的说道:“红颜多薄命。” 别夕抬头看着赵娥黛垂着一排羽扇般的睫毛,遮住了情感涌动的美眸,也只是叹息,赵娥黛百般玲珑心,可想来倒是不如他活得随意洒脱了。 那以后,别夕留了一些给赵娥黛调理身子的药,并没有给她留下媚骨的药,睿王这些时日不会有心思关注旁的,赵娥黛也委实该好好的调理一下自己了。 别夕走出尚晨宫的时候,正遇上从私牢出来的晏亭,她眼角的晶莹在阳光下折出异样耀眼的绚丽,一瞬间勾的别夕的心也跟着湿润了。 晏亭一直低垂着头,就那么从别夕身边落寞走过,二人错肩的一瞬,别夕终究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晏亭的手腕,惊得晏亭猛然抬头,也才一眼便认出了乔装的别夕,惊愕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夕每次进宫都不会坐苍双府的马车,而这里距离晏亭的马车相差也没几步了,曾胜乙先前便一直盯着别夕,不管别夕是怎样的装束,从他出现在曾胜乙眼中的时候,他已经认出了他,先前并不想理会他,可是瞧见他竟然抓住了晏亭的手腕,曾胜乙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再坐视不理下去了,豁然起身,两个纵身便来到了别夕身侧,手中玉首剑在站定的之时架上了别夕的脖子,冷声道:“松手。” 别夕并没有遵照曾胜乙的吩咐松开手,而是一直对着晏亭,声调柔和的说道:“好久不见。” 真的很久不见么?他们只是许久没一起说说话而已,听着别夕的这一声轻声招呼,晏亭心头一瞬间又涌起了再看见卿玦的酸楚,她与别夕才是真的好久不见了,再见之后,竟生出了隔世的恍惚,奔波了好些日子得来了这片刻的相见,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同卿玦说,可是见面之后。竟只是默声相对,心比那阻隔在两个人之间的栅栏还远。 第一次见卿玦的时候,他比身后纷飞的海棠还美;再然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爱上了她,脸上已经现出了令人心痛的沧桑,只因为爱得太沉。所以悲戚;如今三见,他已经完全脱离了美艳的胎子。那样的状态,比不得初见的曾胜乙利落。 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睛中有片刻的呆滞,她以为会再见那个英姿飒爽的鬼面将军,他们相见之后,他会同她说‘好久不见’,可是。她已经站在他面前许久,卿玦才喃喃的说了一句:“总是这样的梦,睁开眼一切便都没了,却还要反反复复的梦着,想来前一世我定然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老天才要这样的惩罚我!” 终究忍不住,泪水一瞬间滚落,她的手穿过了栅栏,凄凉道:“是我,真是我。你摸摸看,是热的。” 卿玦呆愣愣的伸出了粗糙的手,颤巍巍的触碰着晏亭的手心,良久之后绽出了一抹笑。喃喃道:“真的是暖和的。” 他们的手一直交握在一起,那得来不易的两刻时间就在情绪的涌动中错过了,其实许多事情倒是不必细细的追问,单是从曾胜乙口中听来的始末便已是揪心,她只是来给他一个安慰,告诉他不必担心,有她在,可是到头来却是他安抚着她,莫要哭,他见不得她的眼泪。 离开之前晏亭告诉卿玦她会救他出去,卿玦只是笑,他说不管在哪里,只要能看见她的笑就是幸福的。 只是一句又令晏亭的心生生的揪紧,矛盾纠缠着她,若然当真有那样的一天,让她做出最后的选择,她该如何同卿玦开口她的决定? 她又失神了,回忆多半无奈,那一双灵动的眸子曾在寂寞的时候伴着别夕日升日落,他治好了这双眼,得以看尽她的悲喜哀愁,却发觉看见之后愈发的无奈,只是静静的相对,他没有在她的世界中停留的机会了——知道卿玦的忧伤,其实他倒是要羡慕卿玦的,卿玦还可以为了晏亭的迟疑而忧伤,而他却是连忧伤的权利都没有。 晏亭不语,别夕不动,曾胜乙的玉首剑依旧架在别夕的颈子边,视线却绕在了晏亭的脸上,良久终究还是开了口,“少主,回府么?” 清冽的一句将晏亭在兀自沉思中生生的拉回,茫然的对着曾胜乙,沉吟片刻,又抬头四下看了看,没见了苍双府中的马车,木然的问着别夕,“你的车呢?” 别夕心头一动,纵然无望,可依旧奢求这难得的机会,倒也不客套,直接说了起来:“先前有事先回了,如今见了上大夫的马车,不知可否顺道……” 不待别夕说完,曾胜乙便冷冷的插进了话,“晏府与苍双府两处不同的位置,没一点顺道。” 别夕并不理会曾胜乙的恶语相向,只是嘴角勾笑的看着晏亭,有些事情他也算了解晏亭的,特别是他对着她笑的时候,他知道晏亭见了自己的笑,定会服软,果不其然,晏亭接着曾胜乙的话说到:“总是故人,怎好这般的冷淡,也没十分重要的事,便绕个道送别兄回府,咦!胜乙,你在干什么?” 听见晏亭后面这一句,曾胜乙与别夕皆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玉首剑已经架在别夕颈子边许久了,直到这个时候晏亭才发现,可见她这神走得多么严重。 时过境迁,曾胜乙对别夕那一点旧日恩怨早已经淡然,如今也算得上志同道合,更是不会真的把别夕怎么样了,且晏亭已经做出了吩咐,曾胜乙也只能本分的将剑收了回去,却在玉首剑刚刚离开别夕颈子边的时候凑近小声说了一句:“她不是你的,别痴心妄想。” 晏亭不会留意曾胜乙说了些什么,别夕却在听见曾胜乙这特别的一句之后缓缓的松开了抓着晏亭:“没有先生在我便配不上她,有了先生,我更无希望。” 曾胜乙干笑了一声,随即追着晏亭的脚步走去,别夕也不迟疑,三两步就追上了晏亭,直到与晏亭并肩走在一起,晏亭才察觉到自己又失神了,对别夕尴尬的笑了笑,缓声道:“竟忘记招呼别兄了,自己走了,瞧瞧我这脑子。想来是歇了这么久,身子待虚了,脑子歇笨了。” 别夕笑的真诚。“总是有些烦心的事才如此,并不是外人,实在不必与我这般的客套的。” 这辆车是睿王御赐的。晏亭每次入宫都要乘着这辆车,而这等不成文的规矩原本是睿王亲口要求。时日久了,倒也成了晏亭自己的习惯了。 睿王赐的马车,豪华宽敞,车厢内摆上一个镂雕云兽的紫檀木矮几,却还能兼容下几个人排对排的坐着,别夕见此,总要怀念当初她那辆青篷的马车。那个十分的狭小,坐进去,即便没有理由也要挨靠在一起,不像这个,即便有十足的理由,也不好近近的坐了。 晏亭还是低头不语,眼看着已经要拐到那熟悉的青石板路上了,别夕终究开了口,“流云,他还好了?” 那是他斟酌了许久才想到的问题。一方面觉得问这些可能会招致已经沉寂的晏亭的伤感,可另一方面又悲叹,他与她之间若是不说这些,倒也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好了。其实对于卿玦是生是死,别夕并不十分的上心,即便那个时候他与他曾那般的亲近过,可是那些好的坏的情感已经过去了,他的心一直不大,上半生有过一个柔柔的女人爱他,可他心中装着的全是仇恨,恨去了,女人也没了,浑浑噩噩了几年,又转到了下半生——别夕觉得这大概就是他的下半生了,他的心依旧不大,没有了仇恨,就剩下了一个女人。 晏亭被别夕这样一问,感觉自己的心又开始轻轻的颤着了,与身下坐着的马车一样的幅度,垂着眉眼,半晌终究开了口,“经过了这样的事情,是人大概都不会好。” 别夕心口一窒,声音透出了几分浓郁的伤感,真真的情感,不过为的却不是卿玦,缓缓的说道:“我问得失礼了。” 晏亭眼角又开始发涩,对着别夕的飘忽的笑,脑子里竟全是苍双鹤,最初见了便觉得别夕亲切,如今才恍然,她觉得亲切的只是别夕的笑脸,朦朦胧胧的柔笑,穿梭在她整个年少的梦中,未语泪先流,断字不成句:“与你无关,全是我的错。” 他从来不觉得她是个强劲的女子,如今愈发这样的感觉,终究忍不住,试探的伸出了手指,指尖只触及到她的衣摆,柔软的料子,如女子肌肤一样的生动,只轻微的一触便乱了心跳。 别夕以为接下去可以顺理成章的把梦圆了——其实他只是想抱抱她,想知道她的触感会不会像当年的女子,可是晏亭却在别夕靠近的时候倏地向后挪了挪,伸手胡乱的抹去了眼角的泪,迅速的转开了话题,“你家先生这几日可有消息传回?” 手指空了,纵然已经到了早春,却觉得指尖如冬日一样的寒着,落寞的缩了回来,淡淡的笑:“先生近来行踪不定,我一直以为你那里的消息比我这头来的快呢。” 听着行踪不定,晏亭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解的出声道:“怎会不定,大王不是去巫山寻他了么?” 这几日忙得昏头转向,虽然苍双鹤的信没先前来的勤,却也没上次一连几日没消息那么惶惶不可终日,今日偶然间听别夕说苍双鹤行踪不定,全然不解,脱口便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苍双鹤给晏亭许多信,不过他同晏亭都说了什么却是外人不知道的,即便有睿王严密的控制着晏府的进进出出,但苍双鹤有心要送信给晏亭,睿王是怎么也拦不住的,别夕只当晏亭对苍双鹤的每一件事情皆是知道的,不想脱口之后才发觉晏亭似乎了解的并不深刻,沉思了片刻之后只是轻笑着说了起来,“大王此番定是无果而终的。” 别夕的口吻淡然,其实在苍双府中的人眼中,真正的主人只有苍双鹤一个,哪怕睿王顶着大央的王冕,可对于别夕等人来说,他也同路人甲没什么区别,因此提到睿王的事情,别夕只是淡淡的笑,他尊称睿王一声大王,也只是随着苍双鹤的叫法走的,先前他只唤他睿王的,同萱草雅一样的随意。 别夕淡漠,晏亭却紧张了起来,她以为很快就能见到苍双鹤了,可听见别夕的说法,只觉得在这凉飕飕的天里好像被人兜头淋下了一盆冷水,透心的凉,明明知道这个可能性极大,却还是大声的问了起来,“怎么可能?” 其实只是想给自己一根浮木,不让心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跌入冰谷,穿透了别夕浅笑着的脸,晏亭看见的却是苍双鹤柔和的笑,却原来真的想念的时候,看着的人都是那一张面孔。 别夕看着晏亭的飘忽,心口又开始揪紧,可他也只是浅浅淡淡的说着他知道的事实:“先生在等你!” ¤¤¤¤¤¤¤¤¤ 肉啊肉,捂脸中,最近要吃肉,敬请留意!(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允了这一次 似乎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等她,却惟独她自己看不分明,马车止,笑靥起,回眸顾盼,浅语低言,“别兄,后会有期。” 晏亭想,这便是那藏在枕头下面泛黄的小册子上描绘的爱了,会因为一个消息而将一颗痴痴的心沉入谷底,又会因为另一句话而觉得暖春怡人,那一根无影的线将她牢牢的牵住,挣脱无望——也甘愿臣服,不欲逃离。 纵然所有的人都在说晏亭这幅样貌实在鄙陋,可别夕却从未觉得她当真的难看,尤其是她眉目含笑的时候,恁般的风情,可是,她的风情并不是为他绽放,幽幽一叹,习惯性的笑,这样的笑让别夕自己也觉得虚伪,却还是坚持着,最开始的时候他是盲目的模仿,只是觉得或许如苍双鹤那般的淡然,这世上便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能伤了他,兜兜转转才发现,最开始模仿的初衷已然改变,不知不觉中愈发的要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把握成苍双鹤的样子——只因为她喜欢,轻轻启唇,声音浅浅,“后会有期。” 他下了车,而她也只是浅笑挥手,再然后并不迟疑的放开了挑着的车帘子,帘子合起的瞬间,他看见了她嘴角的笑,那么多人将她看做了男子,其实她真的和男子相去甚远,有哪个男子会笑的这般妩媚呢! 马车调转之前,别夕的视线与曾胜乙的接在了一起,曾胜乙也只是冷淡的扫了他一眼,无喜无怒,寻常人心态了。 看着那样的曾胜乙,别夕愣了一下,随后竟又开始笑了起来。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笑,笑过之后才发觉,男子其实也是可以落泪的。 回到晏府。时辰尚早,晏亭却有些坐立难安,坐在案前许久。面前摊着的一卷帛书也没翻过一页,萱草雅手中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笑嘻嘻的同晏亭说着:“你那夫人担心你这几日奔波累坏了身子,托我给你送一碗她亲手熬的补汤过来,啧啧,得妻若此,死也瞑目。” 听着萱草雅的调侃,晏亭偏头睨着萱草雅,不冷不热的回道:“那好。我把夫人度给你,你可以去瞑目了。” 萱草雅撇撇嘴,将手中的托盘搁在晏亭帛书旁边,跳坐在案几上,双手撑在案上,双腿打着摆子,恁般陶醉的言语着:“若先前本女侠孤家寡人一个,倒是不介意接收了你这夫人,一并将你那可爱的小公子收了也不错,可如今不同了。本女侠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又怎可在外头胡来。” 看着萱草雅承认的洒然,倒是让晏亭有些艳羡,心头突然一动。想也不想的便开了口:“去通知胜乙,让他准备一下,不日上路。” 萱草雅呆了一下,晏亭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令她十分莫名,这厢还表达着自己对曾胜乙是何等柔情,那头晏亭便要让曾胜乙上路,莫不是晏亭形单影只的,瞧着人家恩爱非常,便要用些歹毒的手段将他二人生生的拆散?想到这种可能性,萱草雅顿时来了脾气,纵身跳到案下,转过身子正对着晏亭,双手掐腰瞪着晏亭,愤愤道:“流云,你想干啥?” 看着萱草雅这番架势,倒是让晏亭轻笑了起来,莞尔道:“你若想一同跟着,我也拦不住你。” 先前的横眉冷对顷刻收敛,萱草雅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同你玩笑呢,便知道你是这天下难得一见的好人,你放心便是,改日师兄背后耍手段戏弄你,我定给你通风报信,万万不会让他得逞。” 晏亭挥挥手,柔和道:“好了,我懂得你是一副慈悲心肠,最见不得阴谋诡计,快些去吧,别让旁的人看见了。” 萱草雅洒然抱拳,十足的好汉气质,大声道:“放心便是,我这人做事恁地稳妥。” 晏亭点头,萱草雅离开前小声嘀咕了一句:“开窍了。” 没听清楚的晏亭出声追问,方才还江湖味道十足的萱草雅竟对晏亭吐了吐舌,随即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晏亭的房间。 晏亭从新坐回案前,看着方才萱草雅端来的补汤,碗口尚热气飘渺,想来是才熬好便托了萱草雅送来的,其实晏亭是默许了屠幼菱和柴安的关系的,可他们那一对碍着她在,总也别别扭扭的,或许他们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并不清楚她真正的底细,总觉得是亏欠了她的,明明相爱着,却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倒也是苦了他们这一对,如今已经快两年了,子恩也已经蹒跚走路了,她想她该好好计划一下他们的未来了。 镇日浑浑噩噩,偶然间惊见,积雪早已经没了影子,院子里的小树已经开始抽了嫩芽,晏亭甚为惊愕,问了跟在身侧的曾胜乙,“今年的春似乎来得很早。” 曾胜乙恭谨的回道:“较之去年算是迟了。” 晏亭摇头苦笑,不再言语,也便是那一夜,睿王匆匆而来,许回了王宫,也或许并没有回去,一脸的风尘,没有给门子通禀的机会,端出了王者的威仪,直闯进了晏亭的院子,一路行来,见到的都是俯首跪拜,包括曾胜乙在内! 砰地一声将房门踹开,那时晏亭正坐在案前描绘着一幅工笔,听见声音吓得一颤,细白的丝绢上留下长长的一道,晏亭皱了皱眉,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睿王,门板还在他身后呼扇着,有些破败的痕迹,睿王眉宇间有掩不住的疲惫,定定的盯着她瞧。 晏亭愣了一下,她推算的是睿王最早会在明天传召她,却是没想到他竟然提前了一天且还是亲自到了她这里,不好细细思量,回神之后,快速起身,绕过案几上前几步,跪地施礼,大声道:“臣拜见大王。” 睿王并没有立刻允晏亭起身,只是不言不语的盯着晏亭单薄的身子,良久,直到晏亭受不住地上的寒。身子微微打了个颤,睿王才有了动作,并不出声。只是微微俯身探出手来,直接搭在了晏亭的肩头。 晏亭心头不解,顺着睿王的动作微微抬头。视线相接的一瞬,睿王突然手下用力将晏亭拉了起来。随即展开手臂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下巴抵靠在晏亭的额头上,还是不言不语。 晏亭在睿王怀中呲牙咧嘴,十分受不住睿王这怪异的举止,鼻翼间全是睿王身上的龙涎香,虽然是一股很迷人的味道,可晏亭闻着却很不舒服。觉得这味道实在不如苍双鹤身上那淡淡的味道来得受用,尚不及挣扎,却感觉到了睿王身子微微的战栗,心头一惊,略略急切的问出声来,“大王莫不是受了病,身子似乎十分的不舒服。” 直到晏亭询问,睿王才小声的回了句,“对,寡人不舒服。已经病了许久,流云别说话,让寡人抱一会儿,只这一会儿便好。” 初见之时。睿王的声音是慵懒中透着雅致,即便对她语出不屑,却也盖不住语调中的从容;再然后大央雄起,盛康余党尽诛,睿王的声音愈发透出了少年得势的高昂激亢;可有此时这等失意低落的时候?晏亭搜遍了记忆的每一个角落,得出的答案是睿王此举实在是她认得他之后的第一回,倒是放弃了挣扎,并非怜惜,只是因为他是睿王——她得罪不起的身份,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大王若是身子不舒服可是耽搁不得的,臣马上出去给大王寻御医过来。” “闭嘴——寡人只是想抱抱你,无需你教诲寡人该如何去做。” 睿王的声音较之方才大了一些,听在晏亭耳朵里却感觉睿王愈发的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一般,晏亭告诉自己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忍,我忍,我再忍! 外头有人小声的喊了一声,“大王。” 睿王并没有松开抱着晏亭的手臂,却把下巴自晏亭额头移开,偏过头对外面的人厉声咆哮:“滚,寡人在此,若再有人进来搅扰寡人难得的清净,寡人诛他九族。” 再然后,晏亭听见了门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诛灭九族的罪名,没几个人担得起! 晏亭不知道自己这样被睿王揽在怀中有多久,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腿微微有些酸,而睿王身子的战栗愈发的明显,晏亭试着出声,“大王,臣……” 不待晏亭把话说完,睿王竟俯下了头吻上了她的唇,晏亭身子抖得比睿王还要明显,来不及细细思考,动作已经先于脑子做出了回应——她竟然张口咬住了睿王衬着她开口说话而闯进她口中的舌尖。 也只一下,口中便润开了腥咸的味道,饶是如此,睿王依旧没有放开她,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将这吻掺上了愈发深刻的激情,也让晏亭感觉慌乱和惶恐,且他的手已经探向她胸|前的衣襟,挣扎的也就更加的激烈,先前那等‘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自我安慰全然消散,脑子里全是苍双鹤的笑,他说过他们已经成亲了,她如今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危险的气息愈发的浓烈,他竟将她逼到了案几上,手也探进了她的胸口,泪水倾泻,然后,一切静止了。 晏亭泪眼迷离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睿王,睿王只是咬着牙瞪着晏亭,随即手上一用力,竟将晏亭拽到了地上,看着晏亭匍匐在地的样子,伸手抓上了她头上的簪子,看着她的发丝倾泻,倒退了几步,随即冷声命令道:“回太行山去。” 地上很凉,可是晏亭不想移开身子,这个时候觉得凉一些也比方才那等情况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抖着身子听着睿王这话,有几分不解,太行山乃她出师之所,如今看着睿王这架势,想必是知晓了她的身份,这话莫不是迁怒,罢了她的官职,不管是哪种思量,晏亭明白官员这个时候多半都是一种反应,微微收拢了手脚,依旧趴伏在地,恭谨道:“臣谢恩。” 他是意气风发的帝王,且有一统天下的决心,不管是哪种样貌,绝不会出现服输的表情,可这个时候没有人能看见他的样子,包括一直不敢抬头看他的晏亭,所以。他放任自己表情上的痛苦,那样墨黑乌亮的长发,失去了发带并着簪子的束缚。随意的披散在她纤细的后背上,终究还是肯定她不是个男子,那紧密缠绕着的布条。柔软的唇,顺长的发。可是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放任自己将她压倒在身下,他只能看着她无助的战栗,听着她理解错误的谢恩,然后,一字一顿的回了她一句,“去把他给寡人带回来。” 地面的凉气令晏亭很快清醒,再配上睿王这特别的一句。晏亭顷刻明白自己的理解生出了偏差,却是想不透睿王怎会要求她去太行寻苍双鹤,她记得不错,几个月前他走的时候明明是回了巫山的,这一南一北的两个地方,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战战兢兢的开了口,“大王,鹤先生师承天尘子。” 睿王咬着唇,冷哼的回道:“寡人已经见过天尘子。他告知寡人,鹤先生已经去拜见阴业先生了。” 心砰砰的跳着,晏亭感觉这一刻全身的血流的都异常兴奋了,声音也跟着有丝难掩的战栗。弱弱的开口:“怎么会?” 相较于晏亭无以言表的喜悦,睿王愈发的恼火,伸手恁般粗鲁的将晏亭自地上重新拽了起来,厉声道:“只要是他便没有不会的事情发生,明日一早动身。” 这个时候才发觉睿王的狼狈,当状态对调之后,晏亭才想起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心底绽开了笑,面上的表情还维持着谦卑,恁般小心的说了起来,“大王,大央少不得姬将军。” 这个时候搬出这话,不是进谏,只是条件,晏亭知道睿王听得懂。 睿王眼底流转出一丝心痛,不再现出方才的凛冽,只是低缓的叹息,“你的心可以装下那么多人,唯独没给寡人留下一席之地。” 晏亭心头一颤,随即恭谨的说了起来,“臣乃大央之臣,忠心为主,断不敢不时时刻刻惦念君恩……” 空谈虚论,没一句真心,却又句句贴理,听得睿王愈发的难受,可也只是妥协道:“请回鹤先生,寡人定然放姬将军戴罪立功。” 晏亭的声音在这一瞬高昂,“大王英明,臣替姬将军叩谢君恩。” 他与她的交易简明扼要,谈判并不难,因为其二人先前早已算计好了,晏亭是要去见苍双鹤的,即便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也会去见他;而对于睿王来说,关押住卿玦也只是图一时心里舒坦,此时大央少不得此人相助,权衡之后,倒是允了晏亭,虽然被要挟难受,可这个时候他当真赌不起,天尘子的话一直盘在脑际,他说过苍双鹤养好了身子之后,闲来无事,便顺着先前的心意云游去了,许去了东、许去了西,许绕着南,许顺着北,最有可能便是去了太行山。 天尘子的说法很飘渺,这一个‘许’字便将苍双鹤的行踪安排在四面八方,此时西申咄咄紧逼,睿王没有那么多勇气与之相抗,这个时候他知道苍双鹤当真有用,即便是晏亭也没有苍双鹤那等力挽狂澜的本事,并不肯认下当初将苍双鹤驱逐是他的冲动,却是深深明白,他去请苍双是请不动了,天尘子说得明白‘其非犬类,用之呼来,无用唤去!’,低声苦求之后,天尘子方吐了口,‘鹤存冤家,此生不离,其出必有果,只告之其回太行便可行。’ 晏亭是苍双鹤的‘冤家’,那一句深深的刺痛了睿王的心,却也是明明白白的指了路,所以他回来了,不再试探的逗弄,直接便确定了她的身子。 再然后,好像宿命轮回,他父王一生为盈姬所苦,便是害怕他也受这等苦楚,先前便替他定下了她,可是时至今日,一路舟车劳顿,看遍半幅江山辽阔之后,他还是选择了同他父王一样的决定,只是他告诉自己这是暂时的缓兵之计,他只失这一步,待到天下大定之后他便不用畏惧任何人,到那个时候她还是他的,待到他成为天下之王,即便是苍双鹤也不配与他争了,因此他放她去请苍双鹤回朝。 或许他可以先确定下她的身子,这般想了之后,也随之付诸了行动,不管天凉地冷,他竟脱掉了锦袍丢在了地上,随即跪坐在匍匐在地的晏亭身前,伸手抓住了晏亭那一头柔滑的长发,迫使晏亭仰起了头,随即俯身向她的唇上压来,惊得晏亭错愕的高呼:“大王。” 他修长的指尖滑过她细腻的肌肤,带着魅惑的声调哄着她道:“你原本便是父王为寡人定下的王后,是寡人的,不必惊慌,寡人应你,只要你顺了寡人这一次,待到寡人成就宏图之后,这半壁江山便允做你的聘礼,可好?” ¤¤¤¤¤¤¤¤¤¤¤ 弱弱滴爬上来呼唤一下下个月滴粉红票票,叩谢! 明后天开始嘿咻嘿咻! 捂脸,太不cj了。 悄悄爬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 终究错过 饱含着情|欲的声音在此刻听上去沙哑魅惑,可晏亭却觉得这声音有如来自地狱的勾魂碎语,曲折回转之时将她的身心推入深寒。 “王,大王,臣……” 结结巴巴的回话,身子偷偷的向后缩去,此情此景自是不可能再说自己是个男子,其实很想告诉睿王她已经与苍双鹤成婚,却又害怕自己的语言刺激了睿王,惹来更大的麻烦,立于权力之巅的王者,多半自负,即便是礼义廉耻亦不放在眼中,在他的思维中,只有他要与不要的区别。 小心权衡着,晏亭笑的谄媚,声音阿谀着接叙道:“多谢大王抬爱,奈何臣此番身子尚未痊愈,望大王体谅。” 这个时候脱身为上,管它什么缓兵之计还是瞒天过海的,只要睿王信了便是上策。 被情|欲充斥着的脑子已经分不出好歹,睿王颤抖的伸出另外一只手,将晏亭的脸捧在手心,轻声抚慰道:“无碍,只要一下就好,流云,不管你允不允,寡人今日要定了你。” 晏亭觉得自己的面上的皮肉完全僵滞,却还要恁般虚伪的笑颜如花,身子愈发向后面挪动,搜肠刮肚的找着乱七八糟、虚虚实实的借口和理由,上至天子礼仪,下至周公之术,生生的搬来硬套,随后还要附和上阴阳生息的囫囵概念,听得人脑子晕陶陶的,倒是把压在晏亭上头的睿王给听笑了,笑过之后愈发深刻的叹息,游移在晏亭眉目间的手指炙热的轻颤,浓浓的叹息道:“你越是如此,寡人越离不开你,或许寡人当好生想一想。到底该不该让你去寻他回来,如果可以,寡人希望赌这一回。” 怎会忘记了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精贵的道理。她本不欲如此,却愈发的在不经意间散出了魅惑,脸上勉强堆砌出来的笑一瞬间倾颓。结巴的出声道:“大王莫不是不想请鹤先生回来了,臣听闻这几日西申已然越过谷池。纵然卫都身经百战,却也不敌对方勇猛。” 只是提到这一句,睿王脸上的表情又开始不同,晏亭在心中暗自得意了起来,什么纲常伦理拿出来不过是过眼虚境,对于睿王来说,天下才是最实在的东西。怏怏然的翻坐在晏亭身侧,脸上的表情有着挣扎,终究伸手揽在了晏亭的肩头,慨然而叹道:“若然万不得已,寡人允你用身子换他回朝,寡人也立誓,即便你失了清白,只要天下大定,依旧会用国礼迎你为后!” 呸!合着睿王还没怎么样呢便已经把她当成了他的,他还真是他爹的儿子!不管怎样。瞧着睿王这意思,大概是要放过她了,虽然不懂他缘何肯定自己尚且还是‘清白’的,不过这个关口上。晏亭没心思追究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此时谢恩的表情是真真的,才想着顺理成章的脱开睿王的手臂俯身施礼,却被睿王拦住了,方才是掩不住的情|欲,此时却是遮不住的痛苦,他只是那么浅浅的说道:“寡人心气虚浮,太过急功近利,父王曾一遍遍的交代过,天下不定,不得驱除鹤先生,寡人太过自以为是,这是寡人该得的教训,寡人认了,在寡人面前,你可以不必有那么多虚礼。(.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睿王竟然在她面前坦诚了自己的心声,这一点实在出乎晏亭意料,一时竟然无法回应,瞠目结舌了许久,慢慢的感觉揽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愈发的用力,这一刻倒是分不清楚睿王这样待她的真实目的为何,难不成是怕她请不回苍双鹤,而特别允她的酬劳——她帮他请回鹤先生,他允给她女人最高的殊荣。 如是想法之后,倒是放松了自己,晏亭伏在睿王怀中吃吃的笑,她不要他什么后位,不管她与苍双鹤究竟有怎样的纠缠,那也只是她与苍双鹤之间的事情,与睿王的天下无关,她不过是个小女人,不会为了不相干的男人的利益牺牲了自己,绵软的开口道:“臣不要大王的后位,臣只要大王这次放过卿玦。” 肩头的力道倏地加重,令不及防备的晏亭吃痛的轻哼出声,耳畔传来睿王饱含着盛怒的声音,阴沉的问道:“流云,寡人只问你这一次,在你心中卿玦到底是什么位置,难不成寡人不如他,他除了长了一张不男不女的脸之外,究竟哪里比寡人好?” “因为臣欠了他的。” 这一句是实话,说出来之后倒也缓和了睿王的怒火,只要她不说爱着卿玦便好,睿王知道晏亭心中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却要自欺欺人的安慰了自己,只要她没亲口跟他承认究竟爱谁,那么她的心便是属于他的,这天下的一切都该属于她,何况是一个早在她出生之前便已经被定给他的女人。 睿王从不觉得央安王的一生有过多少值得肯定的举动,却在这一瞬觉得央安王是最明智的先知。 如果有这个可能,他希望可以拥着她到天明,即便先前晏亭与苍双鹤还有卿玦同榻而眠的事情早已经传扬开来,或许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的事情的时候还曾有过嗤笑,只当苍双鹤与卿玦两个都坏了眼神,竟忍得下她那样一张难看的脸,若是换做他,对着晏亭那一张实在牵强的脸,想来夜里睡觉都不安生,可是如今却觉得他们真真的有先于他的远见,他嫉妒他们——是的,他发自内心的嫉妒。 饶是如此,终究是花丛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人,虽然传言那么真切,可他直觉的认为晏亭如今还是清白身子,他摸着她的时候,她的反应是恁般的生涩,所以他想得到她,发了疯的想,却害怕得到了这短暂的片刻,将要失去更多,挣扎间理智战胜了情感,在晏亭说过她欠了卿玦的之后,他终究不再逼她,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睿王十分清楚,卿玦差点为晏亭丢了命。晏亭说欠他的也合乎情理。 在睿王心中,这一刻恁般的难得,地面很凉。他却不想起身,将纤细的晏亭揽在自己的怀中,不及清理的下巴生出青茬。轻柔的抵靠在晏亭柔顺的发丝上,突然生出了恍惚的感觉——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倒也不错! 对于睿王来说,眼前是享受,可对于晏亭来说,此时是折磨,贴在睿王胸口呲牙咧嘴,暗暗的立誓,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救她于水火。她将来必拿他当救命恩人看待,不过心底却是明白,这个‘救命恩人’恐怕不会出现,睿王先前那气势十足的咆哮,想必没几个人能充耳不闻。 会忌惮了睿王先前那话,因为畏惧了他的身份,自然也有不畏惧他身份的,一如萱草雅,蹦蹦跳跳的闯进了晏亭的房间,声调拔高的呼喊着:“民女参见大王。” 睿王背对着房门而坐。晏亭被迫趴在睿王的胸前,听见萱草雅的话,微微挣扎的直了直身子,透过睿王的肩头看着萱草雅笑得狐狸一般。对着晏亭比划着她的恩惠,得到晏亭眼神的感激之后,愈发的得意洋洋。 她二人心头快慰,睿王眼底现出欲杀人的狠觉,恨恨的转回头盯着萱草雅,咬牙道:“你三番五次坏寡人的好事,当真不想要命了?” 萱草雅缩了缩脖子,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趴跪在地,且身子也还要配合着自己的声音战战兢兢的抖动着,一句快过一句的说道:“大王英明,民女也是逼不得已,宫里头来人传了消息,说西申那头又来了人,一大群呢!大家都不敢过来,民女知道大王是以天下为己任,若然知道咱们晏府知情不报,恐将怪罪晏府,因此民女斗胆来此,大王明鉴啊!” 记不得这一招用过多次了,却是屡试不爽,到头来萱草雅也懒得找理由,见睿王来了,那头就吩咐别夕找人去刺激西申的使臣,再然后她便过来报信。 睿王看着伏在那里看不出丝毫破绽的萱草雅,心底多少也有些怀疑,却当真如最开始苍双鹤所算计的,即便是风吹草动,睿王也要确定当真没事才安心,何况是这种明晃晃的搅扰,睿王定不敢当真放任有可能发生的后果成为现实,也便是了解睿王的个性,苍双鹤才走得那么干脆。 良久,睿王只是轻缓的说了一句,“你当真是鹤先生的好师妹。” 萱草雅和晏亭皆是一愣,随即便听见睿王服软一般的口吻说道:“罢了,下去吧。” 萱草雅眨了眨眼睛,努努嘴,状似恭谨的出声道:“民女告退。” 随即站起身子,看着已然转身的睿王,扮了个鬼脸,对着晏亭露出一个莫可奈何,自求多福的表情,随即溜溜的下去了。 “如果早些年遇上你,会不会是另外一番场面呢?” 如梦呓般的声音在晏亭耳畔响起,那厢晏亭还沉寂在如何脱身的想法中,并没有听清楚睿王的话,随口追了句:“什么?” 睿王笑道:“没什么。” 似乎突然明白了当初央安王的无奈,若然真的被他在先前便遇上了晏亭,那么苍双鹤当真要同他争,在那样飘摇不定的时期,内忧外患夹击下,闭上眼沉思,若苍双鹤站在他面前同他要求,他的选择是什么,大概,也会让出王榻,将她送给那个天赋异禀的男子吧!那样的话他不知道怎样坚持,外面要受着盛康等人的闷气,回到内殿却又要面对着心爱的女子承欢在别的男人身下…… 想到这点,睿王唇角竟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句,“幸好先前没遇上你。” 其实真的不想走,可最终还是放开了她散着暗香的身子,姒塔很香,那是浓郁的胭脂水粉味,十分俗艳;赵娥黛较之姒塔要高明许多,大概出身不同,愈发的懂得让自己勾人的雅致,所以赵娥黛身上总飘着一股子鲜花的幽香,即便是冬日里也不曾间断,闻香识女人,偌大的尚晨宫中,却寻不到一个如晏亭这样的味道,他先前怎么就没发觉,淡淡的香甜,初初闻来不觉怎样,待到发现之时,那味道已经沁入心脾。再也戒不掉了。 晏亭绽着笑颜送他离开,前脚踏出门之后,终究忍不住。霍然回身,跟在他身后的晏亭惊愕的站住了脚步,睿王看着晏亭眉眼间涌动的错愕。魅惑的笑,趁着晏亭不及防备的时候。探出手扶住她的脸,深深地拥吻,顶着帝王的身份,终究脱不开是个青年男子,遇上了喜欢的女人的时候,也想让她为他倾倒,不惜牺牲色相相诱。只要她能有一点点心动。 落寞的放了手,她终究没有回应,轻叹一声,辞别道:“明天一早就上路,寡人便不送了。” 然后毅然转身,留下懵懂的晏亭,老半天才回过神来,随即嘴角挂了笑,她怎么可能等他来送,他说让她一早走。她想自己稍后便会走,先前就怕睿王会临时反悔,她是不信他的,却原来他自己也信不过自己。怕送她会忍不住拦下她,怕她走得迟了,他也要临时拦下。 看着睿王走了,萱草雅婀娜多姿的晃到晏亭身侧站定,伸出玉白的手臂搭在晏亭的肩头,妩媚多娇的说道:“流云啊,你又欠了我一回。” 晏亭斜着眼睛看着萱草雅堪称清凉的装扮,颦眉出声道:“你都不嫌冷?” 这一句把萱草雅的妩媚顿时敲没了,只见她立起身子,乱手乱脚的拾掇着胸前的衣襟,瓮声瓮气的说道:“这群腌臜,听说楼里的姑娘是男人都喜欢,姑奶奶也想着去见识见识,好给胜乙一个惊艳,给了那红牌好些金子,她才告诉我说男人都好这口,姑奶奶就照着穿了,竟不想方才竟被那个有眼无珠的呆子好生取笑了一番,姑奶奶吃力不讨好,反倒冻了个半死,今天晚上姑奶奶就去砸了他们的招牌,骗人的,呆子瞧见我没有双眼显出狼光,只是担心的问我是不是坏了脑袋。” 听着萱草雅这前言不搭后语,乱七八糟的一顿抱怨,晏亭感叹自己的思路如此清晰,竟也搞明白了背后的缘由,忍不住掩着唇吃吃的笑,笑过之后才不无惋惜的说道:“是啊,胜乙兄就是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对了,睿王似乎偏好你这一口,不如你去试试吧。” “呸!我还不如穿着男人的衣服巴着胜乙呢。” 晏亭挤挤眼睛,叹息道:“既然这样,你留下今晚去砸招牌,咱们上路。” 萱草雅眨了眨眼,惊呼道:“啥,今天就走?” 晏亭笑道:“迟则生变。” 萱草雅抚着下巴点头道:“有道理。” 事先准备的恁地齐全,走得倒也快,晏忠驾车,曾胜乙骑着乌骊马,萱草雅骑着肥妞,他二人远远瞧上去,便是一幅恁般和谐的画面,这一行人趁着夜色离开了大梁。 临别之前,晏痕纵横老泪,声声的念叨:“老夫的决定是正确的,当真不能将你嫁给大王,若然要嫁了,待到必要的时候,你也会成为第二个盈姬。” 晏亭只是笑而不言,她心中分明,即便晏痕让她嫁,她也不可能顺从便是,虽然许多人说她像盈姬,可她终究不是。 子夜,尚晨宫中,睿王处理完了西申使节前来滋扰的杂事,又命令宫卫将公子野、公子舒和盛康几人转了地方,恁般疲惫却难以入睡,思来想去,直接令张效将红夫人招了过来。 红夫人是一副盛装的样貌,千娇百媚的,可躺在榻上的睿王瞧着觉得甚是不得眼,一丁点的性致都没有,略一思索之后,竟要求红夫人换上了一身男人的衣服,红夫人心中莫名,不敢多问,出去换了。 再回到睿王跟前的时候,睿王眼睛一亮,竟然翻身下了榻,从未见过睿王这样的举动——他从来都是躺在榻上等着她去服侍的,因此惊得红夫人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睿王却嫌恶的命令道:“不管寡人做了什么,你都不要出声,不然剐了你。” 红夫人一向怕睿王,听了这话当即不敢出声,只是拼命的点头,睿王倒也不理会她的态度,心中明白她会听话,将她身上的男人袍子拉高盖住了她的头,随即解开了她内里的束缚,将她压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那一刻或许达到了极致,可之后的空虚愈发的难捱,身下的人即便再像,却终究不是那个,脑子里全是晏亭的一颦一笑,愤恨的推开红夫人,恶声道:“怎么这般难闻。” 不理会受挫的红夫人,光裸着身子就向外头走去,遇上了当勤的内侍,冷声吩咐道:“备车,去晏府。” 夜晚的想法总是与白天的不同,错过了白天,也失去了夜晚,那一夜并不温暖,睿王站在晏亭空荡荡的院子里,从深夜到天亮…… 几天之后,太行山桃花涧,这一年的春当真早了许多,漫眼红云中,淡紫色的衣袍随风轻摆,恍若隔世的笑容一瞬间扎进了心底,捂着嘴角,泪水晶莹,无声的叹息:“好想你!”(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桃花春(求粉红票) 层层叠叠桃花帐仿佛接到了天边去,晴蓝的天上缀着几朵闲适的云,勾出了心旷神怡的舒畅。 远处有飞瀑溅珠,折着光华的晶莹,水流潺潺碧潭清,潭边静立着的挺拔身影手中捻着根桃枝,浅柔的笑。 久别之后再见卿玦,两个人之间似乎现出了时间的隔阂;可瞧着眼前这一抹曾被她嫌恶过的笑脸,却感觉从未分别一样的亲切。 时间过隙,不觉悠悠十几载,这一幕场景似乎曾有过,却又好像不尽然,骤然回神才发觉,那一年年少,她便是这般捏着根桃花枝对初见的他灿烂的笑,是不经意的巧合还是刻意为之的用心?茫然的回望,试图从他的笑脸中寻出一丝不寻常,可他只是笑,先前觉得那是没肝没肺的淡漠,如今却感觉,他的笑容中已全是醉人的深情。 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幻想着重逢,此时如梦似幻的景致中,萱草雅等人已不知去向,似乎天地间只剩下她与他,多么合乎幻想着的场景,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冲入他的怀中,告诉他思念噬骨,可是,幻想中的一切并没有如愿的付诸行动,她只是看似淡漠的立在原地看着他的笑脸从浅柔转为深沉。 “流云,好久不见。” 终究是苍双鹤先开了口,声线愈发的抑扬婉转,撩拨着晏亭敏感的心弦,身子一瞬间便酥了,局面打开之后,晏亭回了苍双鹤一个僵硬的笑脸,随后迈着微乱的步子向苍双鹤的方向走来,按捺着异动的心,用着刻意的冷静回道:“是啊。好久不见了。” 用伪装的镇定掩饰心底的慌乱,晏亭以为自己可以从容的从苍双鹤身边走过,不想擦肩的瞬间。他竟探出了手,晏亭愣怔间被他紧紧的揽在了怀中,那萦绕在梦中的香味扑鼻而来。先前暗涌在眼底的晶莹一瞬间垂落,却原来。她是这般这般的想着他,思念要比想象来得深刻得多。 “好想你!” 那是方才瞧见他第一眼便想说的话,却终究未曾吐口,到头来却是他先跟她说了,方才僵硬的垂在身侧的手臂在听见了苍双鹤这话之后,缓缓的抬起缠上了他的腰身,将头抵在他的胸口。几不可闻的回了一句,“我也想你。” 苍双鹤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柔和着声音追问道:“有多想?” 抵靠在他胸前的晏亭听了他的声音,鼓着腮帮子从苍双鹤怀中挣扎的抬起头,稍稍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瓮声瓮气的回问道:“那你有多想我?” “比你想我还要想你。” 弯弯绕绕的一句,落音之初晏亭便听得分明了,脸上一瞬间涌起了热辣,倒是显出了一抹娇羞,却偏偏不肯认。执拗的找着他不想她的证据,“说谎,若然当真这般想着我,又怎么可能断了那么久不给我个消息?” 徐缓的声音伴着春风吹进了晏亭的耳中。“我说过了,比你想我要想你,去年别时至今日,飞鸿二百零九篇只换得你‘勿念’二字,如此便可知你我谁想谁多了一些了,想那日初初接到你的回信,心头万分雀跃,但观却是此二字,不胜伤感,只揣度你大概是不堪我扰,倒是不再敢回信了,却不想停了几日无法忍受相思之情,便又开始,不敢一日接一日,断续间只是挨不住。” 晏亭微微鼓了腮,杏眼圆睁瞪着苍双鹤,这厮有怕的?她便是真男人,明明是算计了她的感情,却要扯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谓厚颜无耻…… 纵然心头已经下了定论,可脸面上的红润愈发的深刻,大概是真的爱了,心底明镜似的,却还是要为他漫天胡扯生出砰然心动,半晌之后轻叹一声,“这世上,即便是感情,你皆可以算计得来,这点上我是不如你了。” 桃花映面红,他比桃花艳,微微垂了眉宇望着手中的桃花枝浅浅的笑,声音也浅浅的,却令晏亭听得分明,扎根进她的心底,再也拔不出,他说:“若然如此,我怎能得你闲时回眸,这世上的事,大抵也只这一桩是我真心所愿,既然看得分明心中所想,管它好的坏的手段,我定争之。” 晏亭没想过他会这般跟她坦然,不禁喃喃出口,“你竟承认了在感情上也算计。” 苍双鹤还是柔和的笑,展臂将晏亭从新纳进自己的怀中,声音中掩不住的开怀,“若然不同你坦白,怕你心中总要觉得我‘这厮’虚伪做作,既然瞒你不住,何必费那么许多杂七杂八的心思遮掩,心中有那么多位置,莫不如空出来装下你的一颦一笑。” 晏亭并不挣扎,倚在苍双鹤怀中听着他的花言巧语,哀叹了一声,“罢了,即便你是哄我,我也认了。” 她是真的承认爱上他了,却是骄傲的不肯直接言明,化为一句叹息,苍双鹤懂她,所以听见她这样说了,掩不住眉目间愈发的开怀,却不再多话,山盟海誓的在这个时候若是一股脑的倒给她听,她反倒要惴惴不安的猜测他又在耍什么诡计,虽然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诡计’,但是没有得逞,又怎么可以给她防备呢——那次别时他便同她说了,若然有这么一日,她亲自来找他,那么她便是允了当他的人,他记得分明,想来她也不可能忘得掉才是。 眼前的碧潭晏亭记得清楚,她绕在这里长大,当初或许有可能成为凫水的高手,却因为那年的记忆,对水生出了莫名的畏惧,可又忍不住在每年桃花开的时候天天绕在这潭边,猜不透自己,久而久之也懒得猜,只当自己是喜欢花美水清的景色。 前年这个时候她离开了桃花涧,下山前的一日恍惚间便梦见了这样的情景,她站在桃花潭边,身边陪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辩不分明面容,却知道她是喜欢他的。愕然惊觉这一刻竟与当初的梦境重合,面皮顷刻又涌起了热,她的梦恁般的丰富。那梦还有后面的一段的…… 他们站得很近,近到风吹过,卷了他的发梢竟飘到了她的脸上。探出手扫开那一缕不安分的发丝,却不想方才扫开。那发便又触了过来,反复了几次,晏亭索性将那一缕抓在了手中,侧过头去正对上了苍双鹤似笑非笑的表情,晏亭瞪了瞪眼,却听见苍双鹤柔笑道:“从来不知你竟如此喜欢我,连带着将这发丝也恁般珍惜了。” “谁喜欢来着。” 恨恨的甩开了手中的发丝。却甩不开脸上的温度,方才是初见,她觉得不好说睿王让他下山,这会儿酝酿了十足的公事公办的口吻,却被苍双鹤这一句又将气场打散,眼底有些怨愤,倒也不想拖延,冷着声音说道:“大王要你回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她这头说了这话,声音不是很大,那头苍双鹤也在她说话的同时发出了声音来:“千里迢迢竟未得见。实在不甘。” 苍双鹤的声音将晏亭的话完全掩盖了去,晏亭听得有些莫名,不解的出声追问了先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原本应该在巫山。怎么会跑到我太行来了?” 成功的转移了晏亭的注意力,苍双鹤勾起了嘴角,轻笑了起来,“伯父虽是生你之人,可好歹养你的却是师叔,你我既然已成亲,过了伯父那关,于情于理皆该知会师叔一声才是。” 想也不想就随着性子反驳了回去:“谁与你成亲来着?” 苍双鹤浅笑:“不碍事,你若觉得吃亏了,那我们就在这里再拜一次堂好了,我也觉得你这想法是合乎情理的,成亲这等大事,你竟没亲自拜堂,心中自是不肯认的。” 好像处处为她着想,可是回过神来却发觉他又开始给她下套子了,她才不肯轻易受他的诓骗呢,撇撇嘴讥笑道:“你的招式退步了,本大夫才不上你的当呢!” 说罢笑着转身,没看见苍双鹤微微翘起的嘴角,他就是要让她说不出此行的目的,至少要拖上几日再回去,目前大央和西申之间的局面完全在他的掌控中,三五日之内不会出现不可控制的局面,可若是他这么快便回去了,不说先前千里迢迢来此的目的不及完成,再者他这般快的就被晏亭‘寻回’了,睿王心底该又要生出许许多多的旁枝末节,当然,这些算计苍双鹤肯定不会让晏亭知道便是。 当心中感觉快乐的时候,时间最不易掌控,静默的听着他在她身边说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晏亭想,若不是被萱草雅打断了这宁静的一刻,想来即便一直这样站着到日落她也不会感觉到累的。 “师兄,流云,午饭了!” 听见了萱草雅的话,晏亭这才感觉到饿了,早晨起来的时候,带着满腹的雀跃,竟吃不下东西了,催促着晏忠驾车上路,曾胜乙倒是一直跟在他们车后面了,不过半途萱草雅离开了一阵,后来她问过曾胜乙,曾胜乙只是简单的回了几句,说是难得的好光景衬着好心情,该庆祝一番的,萱草雅要去买些佳品回来。 晏亭莞尔,萱草雅多数的时候如男子般爽然,间或能现出几分女子的柔媚,今日竟也如此细致了,再看曾胜乙眉目间透着的暖意,便可知情的妙处,许是风景太好,亦或许是心情太妙,晏亭竟同曾胜乙提了一嘴,“当真喜欢便成亲吧。” 后来曾胜乙只是露出有些呆憨的笑,晏亭从来没想过她竟会在曾胜乙脸上看见那样的表情,愈发的叹息,情这东西实在厉害。 陪在苍双鹤身边的还有姬殇,先前不知这人,看了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如今却是识得了,尽管饿了,又对着一桌子精美的佳肴,可晏亭却吃得索然无味,苍双鹤自然了解她的心思,并不逼着她,吃过之后便将姬殇差下山去了。 未等吃完,晏亭便先行下去了,萱草雅想要出声拦她,被苍双鹤用眼神止住了,萱草雅并不明白苍双鹤的意思,待到晏亭走之后才问了,苍双鹤只是说她心情不佳。且身子单薄,长途劳顿休息不好,稍后等她睡一觉醒来。他再去喂她。 后面的两句说得暧昧,听着萱草雅身为满意,连连点头说她懂了。当真不再去烦扰晏亭了。 阴业住在这里几十年,一直都是住在山洞中的。那里冬暖夏凉的还算舒服,后来晏亭长大了,尤其喜欢面对着桃花潭,阴业便替她在桃花潭对面的巨石上格外建了一处木屋,那里存着她许多小秘密。 整整两年时间了,再回到这里与那个时候真是两种心情了,沿着密植桃树的小径一路走来。先前瞧见姬殇的沉闷又开始慢慢缓和了,这里总能让人找到舒服的感觉。 站在门前,突然感觉心跳的有些异常,伸手缓缓的推开了半掩着的门房,错愕的发觉她的房间里竟然到处都是苍双鹤的物什,她先前上山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他有可能会住在她的房间里的。 霍然回身,脑子里想的全是去找苍双鹤理论,可没走出两步却又摇头笑了起来,细细想想,苍双鹤那家伙若要来这里。会住在她的房间也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慢慢的转过身子从新回到房间,这里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不过晏亭还是暗叹自己的先见之明。虽然知道阴业先生不会进她的房间,可她还是将那个时候不及带走的小秘密全然的藏了起来,想来苍双鹤大概不会发现的。 回头张望了一眼,并没有人跟过来,晏亭心头有些怏怏然,随后又感觉松了口气,进门之后落了闩,直奔着自己的卧榻,掀了被褥之后启开榻板,看见下面简陋的木头箱子,脸上绽开了笑,略一沉思之后,又将卧榻复原,然后躺在了上面,枕头边摆着一个精巧的锦囊,上面带着浓郁的香气,好像和苍双鹤身上的味道还有些相似,晏亭闻着那味道,很快沉入了梦中。 就在晏亭睡下不多时,苍双鹤缓步踱了进来,看着晏亭一手捏着锦囊,另一手枕在脑下,即便是睡着,可嘴角还勾着一抹满足的笑,苍双鹤也跟着展出了一抹一样的笑,他的步调一直很轻,不过见了晏亭的睡颜之后又刻意的将自己的步调放缓,先将手中拎着的食盒放到了一边,随即回身来到榻边,伸手抓过薄毯覆在晏亭身上,然后挨着晏亭坐了下来。 原来她当真那么喜欢着他,喜欢了那么久,这榻下藏了许多的心思,想来她不会希望被别人知道,所以他便让她以为没有人窥见了她的少女情怀,他以为她是恨着她的,想来她也以为自己是恨他的,可是若然当真恨了,又怎会觉得他这双重瞳是天下间最美的眼睛呢,恨一个人不是这般恨的! 坐了不知道多久,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玉润的指尖轻轻刮过晏亭的脸,落了个吻在晏亭额头,随后站起了身子向外头走去,他要同萱草雅说一些事情。 晏亭这一觉睡得特别的踏实,再起来已经是傍晚,有落霞满天,舒展了一下胳膊,似乎这半年多以来就这个下午睡得舒服。 那厢心思平了,这头便感觉腹饥难耐,伸手捂着肚子四下张望了一圈,看着放在案上的食盒,心中一动,翻身下地来到案前,伸手掀开了盒盖,里面几样精致的糕点,皆是她最喜欢的,心中又开始有暖暖的动容,不必追问她也能猜到是谁送来的。 匆匆吃了几块,然后就向外头走去,这里是桃花涧——阴业先生的地盘,莫说是宵小之徒,就是当初公子野也是求了多少回才得了一次上来的机会,因此曾胜乙和晏忠不必亦步亦趋的跟在晏亭身后。 出了门不见他二人倒也清闲,猜想着苍双鹤可能去的地方,禁不住自己的脚步,脑子想到哪里就去往哪里。 寻了三四个地方,一个人也没见,早年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穿梭在无尽的桃花林下,那个时候觉得好玩,现在却有些惶恐,明知道苍双鹤不会这样抛开她,却又禁不住的想着他因为某些突发的状况而不得不离开她——来不及说后会有期! 桃花涧里有一处飞瀑,水声轰鸣,站在附近听不分明四周的声音,晏亭转了几圈转到了飞瀑边,不经意的一瞥,竟瞧见了苍双鹤如早上拥着自己那般拥着萱草雅。远远望去,那一副画面比远处的桃花林还要美妙,萱草雅高挑艳丽。苍双鹤更是不必说,这样的一对男女拥抱在一起才可以称为天作之合,想想倒是好笑。出色如苍双鹤,怀中拥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不必看,光是想象就要觉得极其的不和谐了。 晏亭想笑,可是牵扯了几次嘴角,只是觉得心头莫名的焦灼,实在笑不出来,反正也没有人看着她的表情,索性不在勉强自己。霍然转身沿路返回。 萱草雅哭够了,自苍双鹤怀中抬起头来,正看见晏亭踉跄离去的背影,伸手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呆呆的念叨着:“师兄,你家夫人好像误会了。” 苍双鹤听见萱草雅的话,回过头去,晏亭的身影已经没入林子深处,遍寻不到了。浅笑摇头,轻缓道:“若然她当真会觉得不舒服,倒也不错。” 萱草雅瘪瘪嘴,瓮声瓮气的说着:“流云真倒霉。被你盯上了。” 苍双鹤缓声道:“莫不如说是我被她套住了。” 萱草雅斜着眼睛睨了一阵苍双鹤,随即弹跳的离开苍双鹤的怀抱,伸手快速的拍打着身上的衣衫,好像那衣服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一般,一边拍一边碎碎的念叨着:“还好还好,是被流云瞧见了,方才倒是忘记了师兄不是个女人了,这般抱在一起,若是被胜乙瞧见了,还以为我跟你不清不楚呢,此举甚损我冰清玉洁的名誉,实在要不得啊!” 苍双鹤看着萱草雅来神一般的举动,随即笑了起来,不甚在意的说道:“胜乙不会做那等无谓的猜忌,他经了那么多是非之后,懂得用心去看的,不过我倒是想要问问你,时至今日,还想瞒着他么,你机会不多了,若是再不说,等到事情堆到眼前的那一日被胜乙知道了,他那性子,恐怕不会轻易遂了你的心愿的。” 萱草雅站直了身子,脸上表情难得的严肃,不过嘴角勾起了自己的笑,点头道:“他那人的秉性我是了解的,师兄不也算计先与晏亭将这夫妻做实成了么,我跟在师兄身边那么多年,这点还是学得明白的,稍后我便同他坦白,若然可以,我希望师兄和流云今夜便给我当个证人,我要与胜乙拜堂,这样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基于责任,他也不可能丢开我了。” 苍双鹤笑着点头,“不同师父说一声了?” 萱草雅这回儿自信的笑了起来,“早先我便已经给师父去了信,那之后便将生米煮成了熟饭了,这次只是定个名分,我自小便长在巫山,当你与师父如我至亲,因此这婚姻之事,你们有权给我做个见证,将来到了我娘面前,她也说不出个旁的来。” 苍双鹤徐缓道:“先把与胜乙的婚事坐实了,是害怕胜乙将来对你却步,还是害怕你娘不认这门婚姻?” 萱草雅瘪瘪嘴,愤愤道:“我便知道师兄什么都知道,何必事事都要说个明白,让我倍觉尴尬?” 再之后,苍双鹤摇头不语。 点头,两个人背道而行,苍双鹤自然是追着晏亭离开的方向行走,萱草雅却是去寻曾胜乙了,其实她有十全的把握曾胜乙不管听见了什么都会娶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这个是她一直期待的,自然,也是一个联系…… 桃花潭边,晏亭手中捏着根桃花枝,无意识的拨弄着幽静的碧水,她喜欢这样的思考,喜欢的久了就成了一种习惯。 苍双鹤站在远处,看着一手执着桃花枝拨水,另一手曲起支在自己的膝头撑着下巴,眼神游离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初见,一样的画面,愈发的勾心,摇头轻叹,他当真输给她了,先承认爱上的那个便是输了的那个——这个天尘子同他说过的,他也认下了。 “在想什么?” 缓步来到晏亭身后,轻柔的出声,得了晏亭一句不经脑的回话:“想你。” 苍双鹤随即笑了起来,“我也想你。” 这一句把晏亭惊了起来,站起来转身就向另一边走去,被苍双鹤眼疾手快的拉了回来,轻缓道:“可有不舒服的感觉?” 晏亭心头一颤,想来他这莫名的一句定是问先前她见了的那一幕。即便心里头是不舒服的,却还要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语调也尽量的轻松。笑道:“没有,我很好。” 却不想听见她这话之后,苍双鹤接着又来了一句:“那我就一直这样抱着了。” 晏亭差点想咬自己的舌头。说来绕去,又被苍双鹤给算计了。才想着要不要挣扎的时候,苍双鹤却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今晚他二人要拜堂。” 心中的烦躁好像一瞬间就解除了,可随即想想又涌上几分不解,忘记了原来设想的挣扎,贴在苍双鹤怀中,斜着眼睛睨着他。狐疑道:“莫不是生出了什么枝节,因此这般的草率?” 看着晏亭的表情,苍双鹤朗然笑道:“你也发现她决定的草率了,既然你我已是夫妻,她的事情我也不瞒着你,是生出枝节了。” “怎的?” “她娘遣人接她回去。” 听了苍双鹤这话,晏亭愈发的不解,喃喃道:“她不是在巫山长大的么?” 苍双鹤回道:“你也是在这里长大的。” 晏亭顿了一下,随后问道:“那她是……” “波斯女王唯一的继承人。” 那个时候萱草雅曾跟晏亭说过,如果公子野娶了她。她会给他想要的一切,她说自己若是嫁给公子野,那也该算是下嫁,晏亭以为她只是随意的说说。如今听了苍双鹤给出的答案才发觉,她真的有那个能力,晏亭隐隐的记得那一次萱草雅去看过公子野,之后便传出了公子野一病不起的消息,晏亭以为公子野是因为得知萱草雅与曾胜乙的亲密而病了,如今才了然,公子野的病或许更多是掺杂了懊恼,这么多年他走遍了大江南北,为的便是广纳贤才,以承袭西申王储的位置,其实若是他那个时候娶了萱草雅,想来西申储君他已经坐牢了——怎能不悔! 得了结果,晏亭不觉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可心中还是有一点点的小疙瘩,“先前她哭了。” 苍双鹤自然懂她话中的意思,并不吝啬哄慰,直接说道:“她当我是亲兄长的。” 晏亭微微撅着嘴,并没有说什么,不想苍双鹤接着又补了一句,“你这副模样很可爱。” 那样尊贵的身份,可却是如此简陋的礼堂,一双红烛,一对佳偶,曾胜乙脸上的表情有些特别,喜忧参半的感觉,晏亭知道,萱草雅定然与曾胜乙坦白了,不过她有办法让他娶她,一如她有办法逼他与她同室而眠。 不管最初是怎样的表情,待到礼毕,终究还是透出了欢喜,他们的洞房设在了阴业居住的山洞中,萱草雅毕竟是个女子,又有一身精致的本事,只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将山洞做了天壤之别的改变,晏亭去看了一眼,竟也生出了艳羡,那个时候苍双鹤贴在她身侧,偷偷的告诉她,若是她喜欢,也让萱草雅给她布置个相似的做他们的洞房。 晏亭面上对苍双鹤的建议嗤之以鼻,心中却偷偷幻想着有的没有的,脸红的脸不红的一些事情,苍双鹤纵着她的喜怒无常,不言不语的跟在她身后笑。 阴业的山洞很大,里面辟出了两个房间,石壁很厚,互不影响,萱草雅与曾胜乙一间,余下稍小的那一间便留给了晏忠。 晏亭回木屋的时候,苍双鹤并没有立刻跟着过去,进了门晏亭松了一口气,可是坐下来之后才想到居然忘记了给苍双鹤安排住处,忆及上一次别离前他曾对她做过的那些想起来就要脸红心跳的事情,有些惴惴不安,猛地起身来到门边,伸头向外看去。 今晚是满月,能看出去很远,视线所及并没有苍双鹤的身影,微微松了口气,合起门板落上闩,倚着门许久,白天虽然十分暖和,可山里夜晚总是凉的,若然把苍双鹤冻伤了实在不妥,且他身子才好没多久,万一有个闪失,她也不好同睿王交代不是! 如是想了,晏亭复又将门敞开了,等了一阵还是不见苍双鹤,心底又生出了别样的想法,想着敞着门等着苍双鹤,总好像是默许了他那样的行径一般。让他低看了她去,进不到她的房间,苍双鹤还可以去晏忠那里挤挤的。晏忠睡得那榻并不比木屋里这张榻窄,因此又将门合上落了闩……如此反反复复的大概五六次,终究不见苍双鹤。心头彻底生出了恼怒,咬牙啐道:“死妖孽。今夜冻死你好了。” 将门板摔得山响,随后回了榻,晏亭以为自己难以成眠,可也才辗转了三四次竟沉沉的睡去了。 那一晚梦中全是连片的桃花,苍双鹤在桃花中对着她笑,她迎着他的笑脸慢慢的缩小,缩成了初见他时候的模样。可他还是现在的模样,也还是那样的笑。 她在梦中惶恐着,十分的不甘心,嘤嘤的哭,他问她怎么了,她回他,若是这么小便不可以嫁给他了,然后他笑,不知何时他的怀中竟拥着一身喜服的萱草雅,他说他并不喜欢她。只当她如妹妹一般,觉得她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十分有趣,闲来无事当她是乐子一般的逗逗而已,他喜欢的人是萱草雅。他这样的男子,唯有最别致的女人才能与之相配。 撕心裂肺的痛楚过后,晏亭才肯承认,原来她是这样的爱他了,爱到受不得一点点的伤感,十五年前她做了一件被阴业训为愚蠢至极的事情,那便是用自己的性命换他侧目,这一刻,她竟还是做出了同样愚蠢的事情,竟再次投身入了碧潭,他说过不会再让她溺水,她要看看他会不会只是逗逗她…… “云……” 依稀听见了轻唤着她名字的声音,嘴角勾了笑,她便知道他不是逗她的,缓缓睁开眼睛,对着咫尺的笑容,眉目间透出了欢喜,看着他玉雕一般的长指慢慢的探上了她的唇——等等,这样的触感好像并不是梦,猛地翻身坐起,伸手拍着自己的额头,发现会痛,而躺在身边的苍双鹤也没有消失,想也不想抬腿就踢上了苍双鹤的身子,咬牙切齿道:“死妖孽,昨夜去哪里了?” 待到听清自己问了什么之后,脸上顿时涌起了热浪,接着又结巴的补充了一句:“这里是师父的地盘,你这个外人不要随随便便的乱闯乱晃的。” 苍双鹤只是眉眼含笑,不解释昨夜去了哪里,也不反驳晏亭话语中的漏洞,慵懒的翻了个身子,曲起一条胳膊撑着头看着面容微红的晏亭,柔声道:“你还真能睡,他夫妻二人等你不着,已经上路了,晏忠也临时有事先走了。” 错愕的晏亭忘记了先前的问题,急声道:“走了,他们都去哪里了?” “总算是新婚,人家要单独待几日,总不好拦着不是?” “那晏忠呢?” “去替我转个消息,大概三天就可以回来?” 苍双鹤每一句都答得头头是道,可晏亭斜着眼睛盯着苍双鹤,总是不信他的,半晌咬唇道:“为何我总感觉巧得有些过头了?” 苍双鹤并不细细的解释,柔声道:“我听见你肚子里有声音传出来了。” 经过苍双鹤这一提示,晏亭才发觉自己饿得有些难受,瞧着外头老高的太阳,没想到自己当真这般的能睡,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完好着,这次苍双鹤还算是君子,放心的下了榻,捡起一头的外袍套上,不理会身后的苍双鹤,脑子静了之后才想到她是要生气的——他竟然让她等了那么久,盘算着时辰,昨夜睡下定然已经过了子时了,都不知道那厮干什么去了,问了他也有办法岔开话题。 出了木屋就向山洞走去,她记得昨夜萱草雅备下的那桌丰盛的喜宴并没有动过多少,那么多,就他们几个人吃上四五顿不成问题的。 却不想翻遍了山洞竟没寻到半块吃的,更别说她方才幻想着的喜宴了。 咬着牙冲到山洞口,果不其然看见苍双鹤一脸奸佞的笑——纵然他这个时候笑得千娇百媚,她也会觉得他是一脸奸诈! “这几日偶然见发现这里别有洞天的,这山谷的深处有一个妙地,适合赏花观景,闲谈用餐。” 苍双鹤这简单的两句,晏亭随即便猜到了他话中所指的地方是哪里,说的直接些,那里算是阴业准她独处的空间。三面高山,一处对着桃花涧,低矮处密布桃林。最别致的是中间有一方较之外头的碧潭差不多大小的浅池,里面的水四季常温,她喜欢在里面泡身子。不过也只是在靠近岸边的位置泡,从不敢涉足其间。 其实晏亭很想去中间看看。那里有一方平台,一丈见方的大小,远远望去,玉石一般的光润圆滑,总不似天生造就的,斗胆问过阴业几次,他也只是冷淡的告诉她。待到她有能力的那日亲自看看就知道了,所以,她看着它十几年,还是不知道它究竟是何物。 不管苍双鹤藏了怎样的心思,晏亭还是跟在苍双鹤身边到了他备下筵席的地方,曲折的小径,缓步而行,心中忐忑,感觉自己如恋火的飞蛾一般,明知有可能万劫不复。却还是毫不迟疑的飞扑上去。 水是温热的,苍双鹤准备的饭菜装在一个如缩小的扁舟一般的浮物中,荡在水面,晏亭眨着眼看着那上面满满当当的珍馐。都是她喜欢吃的,想来苍双鹤是下足了功夫。 晏亭与苍双鹤走到岸边,脚下是一块平坦的巨石,上面摆着一个长案,相对的位置摆了一对绣着并蒂莲的蒲团,红彤彤的颜色恁般喜人,那一对莲晏亭觉得十分眼熟,细想之后才忆起晏痕给她备下的喜服上也绣着一模一样的并蒂莲。 苍双鹤趁着晏亭发呆的空当,纵身掠过水面,将那浮物带到岸边,伸手摆放在案上,柔和着声音说道:“想来雅雅走的并不远,这菜肴并没加盖。” 晏亭咬着唇,“去追。” 苍双鹤手下的动作没有停,只是微微抬眼看着晏亭,笑道:“他二人是骑马走的,晏忠将你的马车也驾走了,你拿什么追呢?” 微微鼓着腮坐在了苍双鹤对面,毫不客气的拿起了苍双鹤送到她眼前的银筷子,怪声怪调的说道:“你住我的,我吃你的,你我互不相欠。” 苍双鹤低头拿出最后两个精巧的坛子摆在案上,低柔着声音徐徐道着:“你说我欠了你的也好。” 晏亭心头一动,不敢再拿眼瞪着苍双鹤,总感觉要发生些什么,心跳的有些难捱,却又夹杂了几分憧憬,说不出百般滋味,待到视线对上了苍双鹤手边那两个精致的坛子后,愕然出声道:“忘忧泉的水拿到这边来了,那么远呢……” 苍双鹤指尖沿着坛子慢慢的游移,悠然道:“聚宾楼内的清酒天下闻名,当然,聚宾楼有秘制佳酿,制好之后藏于地下,经年之后取出,千金难求,先前我便听说过,如今得了机会,自然要尝尝。” 那确是人间极品,晏亭也听说过,可一旦占了个酒字,就是晏亭万万碰不得的,换做平日即便醉了之后癫狂,她也要品它一品,怎敢称千金难求,只是这时面前有一个活生生的男子,且还是她心底恋慕的,一旦沾了酒,后果她不敢想,因此垂头自顾自的往嘴里胡乱的塞着东西,不去看,不去想,只告诉自己吃饱了就走。 这酒有些力道,一坛便可醉四五人,苍双鹤要了两坛子,说是要尝尝极品——他是想尝,可他想尝的极品却未必是这坛中物,方才他看见了晏亭眼角一闪而过的迟疑,知她有情,这已足够。 今早她睡得极不安稳,清冷的早晨也能大汗淋漓,呜咽声中断断续续的央着让他不要放开她,看似无情,实则情深,他懂她,极不安定的幼年,被人抛开这样的事情,绝无习惯之说。 见晏亭已经吃的七八分饱,苍双鹤为其斟了碗九分满的酒,递到晏亭面前,诱哄道:“饭饱之后酒也要足,也不枉这么久没见了。” 晏亭颦眉狐疑的盯着苍双鹤,闷声道:“许久不见跟吃酒有什么关系?” 苍双鹤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 晏亭回道:“我从不觉得和你是知己。” 苍双鹤挑挑眉梢:“对,你我是夫妻,小别胜新婚,更当吃上几杯,添添兴致。” 晏亭这吃不得酒的秘密她一直以为只有阴业先生和她两个人知道,因此只当苍双鹤是真心要与她吃酒,不敢直接跟他明讲,找着乱七八糟的借口推三阻四,不过苍双鹤真心要灌她,她又怎能抵挡的了,举碗饮酒之前安慰自己,先前也在苍双鹤面前吃过酒,还不是没事,怀中藏着银针的皮囊也在,腰间的短刀也没丢了,吃下之后还有半个时辰,只要避开苍双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苍双鹤擎着酒碗见她一干而尽,十分赞许的点头,而他自己也只是浅尝了一小口便将酒碗放下,随即又替晏亭斟上了一碗送到她面前。 晏亭眯着眼睛看着苍双鹤,声音有些发颤,喃喃的念叨:“为何总觉得你要陷害我?” 苍双鹤笑道:“我这般喜欢你,怎会陷害你呢!” 这话听在耳中十分受用,晏亭晕陶陶的又饮了这一碗。 见晏亭两碗酒都吃净了,苍双鹤笑得比他身后的桃花更艳,如晏亭梦中一般,这酒劲比寻常的要高许多,不多时晏亭便已经感觉不妙,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匆忙站起身子,对着苍双鹤抱拳拱手道:“鹤先生,本大夫不胜酒力,先回去歇一会儿,稍后再见。” 说罢不等苍双鹤回应,转身踉跄而去。 苍双鹤并没有立刻追过去,只是抬手将自己碗中余下的酒水缓缓的倒在了身后的温泉中,随后站起了身子沿着晏亭走得方向信步走去。 其实她真的没走很远,因为她寻不到方向了,绕来绕去,只是绕到了平日里泡澡的地方,也顾不得太过,伸手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就向手指割去,可是刀子并没有如愿落在指尖,被人生生的抓住,侧头看在身边,苍双鹤笑得魅惑,晏亭心头一沉,暗叹:“完了……” ¤¤¤¤¤¤¤¤ 谢谢大家粉红票票支持,上个月加翻倍居然过一百分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好成绩),谢谢大家,上个月欠着40分到100分一共8000字加更,今天多加6000字,还差2000字加更,上个月粉红有七天翻倍,本月无翻倍,因此10分加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月初了,上个月初级v消费够1000点,高级v消费够500点就有一张保底票票,厚颜求票票! 捂脸,╮(╯▽╰)╭咱脸皮越来越厚了,悄悄退下~~~~~~~~~~~~(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章 强爱 (含粉红加更) “你是我的,未得了我的允许,怎可随意伤害这身体发肤!” 她与他,咫尺相对,他嘴角的笑竟是这般的魅心,纵然清楚他又在算计她,可是身子绵软,挣脱不开,细细的想,倒是分不清楚到底是身子挣不开,还是心挣不开,只软糯糯的说着:“放手,我不欲伤你。” 这声调一出,莫不如不说,本该是硬气的话被她嚼得支离破碎,原是威胁的意思,这会儿到更像是男女之间的调|情了,许是酒醉人迷,手腕处的热度炙人难耐,沿着胳膊一路蹿升,直至四肢百骸,深深浅浅的呼吸——聚宾楼竟出了这般害人的东西,改日她定要去砸了它的招牌。 晏亭眼睁睁的看着方才捏在手中的短刀被苍双鹤十分轻巧的收了去,甩掉脑子里的迷醉,她安慰着自己:还好,还好,怀中尚有银针,只要脱开了他的钳制,总还有机会的。 短刀已经收了去,他依旧不放她,拉着她讲着无关紧要的琐事,什么今年的春来得这般早,暖和的令人欣慰;还有巫山氤氲的薄雾十分迷人,他一直想拥抱着她看尽巅峰美景;就连他今日穿着的这身紫袍的料子并绣着云纹的丝线来源也要捞出来絮叨一番…… 闭眼,深深的吸气,他绝对是故意的,闻名天下的鹤先生哪里会是这般话痨的人,今日竟恨不得要与她讲一讲头发丝都有哪些用处了,时间就被他这样给生生的耗去,一刻过了,又一刻也这么被他叨念没了,寻常的酒她能挺上半个时辰,可是这酒并不寻常。晏亭只道:“当真完了。” 听见她将这句‘完了’说出口来,他竟笑出了声,认识苍双鹤的人都说他是个温和优雅的男子。火烧眉毛也不会乱了分寸的那一类,活得不像人样,可是她竟然听见了他大笑的声音。许久不曾深醉,不曾想醉了之后的观感竟会如此强烈。听着他朗然的笑,竟觉得恁般的动听,比睿王宫中编钟发出的乐音还要迷人,撞在她心坎上,一并颤抖了她的身子,战栗中沉溺般的抗拒道:“死妖孽,再不松手。后果自负。” “会是什么后果呢?”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同她装糊涂,恨得牙痒痒,却对无赖似的苍双鹤莫可奈何,闭眼,睁开,接着再闭上;他消失,出现,接着消失,如此反复之后。晏亭终究忍不住,颤抖的伸出手,轻触着他眉宇之间,迷茫懒散的声音道:“怎会这般的好看?” 他松开抓紧的手腕。缓缓的抬高自己的手,抓住了她游移在他眉宇间的手指,缓缓的沿着玉雕般的肌肤滑落到他唇边,轻轻张口咬上了她方才意欲割破的指尖,柔声道:“这是属于我的,今后莫要伤了,你的十指连着我的心,伤了你的,我的心会痛。” 动听的语调,一波强过一波的悸动,饶是知道自己是避不开这一回了,却还是想再挣扎一番,许是矜持,许是羞怯,趁着他不注意的当口,甩开了他的手,纵身跃入身边的温池,或许对水的恐惧能让她清醒一些。 十五年之前,惶恐他的冷漠,她选择投水;十五年之后的今日,她害怕自己满溢的情欲,依旧选择投水,可是他说过的,从今往后不会让她溺水,所以他在她投水的一瞬,扯着她的衣摆同她一道滚入水中,激起水花四溅,折着太阳的光辉,晶莹华美,一如苍双鹤总也让人看不腻的笑脸。 一个‘缘’字,囊括世间百般巧合,一个‘份’字,拢了巧合结做果,他们本是有缘之人,十五年前的这一日,她与他相遇在桃花涧里的碧潭边,她笑他亦笑,那一笑之下,便结了缘,纵然太年幼,不知情滋味,却将他的笑埋在心底,历经十五载春秋,那样芳醇的情感,比聚宾楼千金难求的佳酿更为珍贵,十五年之后的这一日,是他们的缘结果之时,有缘有份,怎能不成夫妻! 他将她带到了深水处,心底的恐惧暂时令她清醒了过来,她缠着他的身子,声音中透着迷醉的慵懒,缓缓的问着,“你要溺死我?” 轻点她的唇瓣,他笑,“或许。” 她跟着吃吃的笑了起来,“黄泉路上我不会独行,即便做鬼,也要拉着你一道。” 他揽住了她的腰身,语调飘渺,“你我本就是一对,生生世世的缘分,若当真有那么一日,我绝不会放你独行。” 她眉眼又堆起了欢愉,笑得好不开怀,“你这人的嘴就是个沾毒的,且还是甘甜的毒,若不防备,不知不觉便要被你毒死,纵然死了,还要笑着,想来是这世上最阴毒的物什大抵也不过如此,好在我脑子还算精明,不吃你这巧语花言。” 眉梢轻抬,“当真精明?” 晏亭只是觉得面前苍双鹤笑的愈发不真切,她以为水可以让她清醒,却忘记了这里是温水,蒸腾着她每一寸肌肤,让那原本横流在血管中的酒液发挥到了极致的用处,冲荡着脑袋愈发的不能思考了。 “自是聪明。” 这一句回的无力,连晏亭自己都不信这话的。 她看着他的手探到了她头上盘着的髻,浅浅柔柔问了句:“作甚?” 他哄着回她:“想看看真正的你。” 她不阻止他,夹杂着妩媚,吃吃的笑问,“你心中喜欢的是哪个我?” 簪子拔下,墨发倾泻而下,发梢飘在水中,好像绽放着一朵妖娆的黑花,酽酽的美。 玉润修长的指尖插入她柔滑的发中,他的声音荡在她耳畔,又好像悬在天边,亦真亦假的回她,“那个素手撩拨一池春水的你。” 这一只手还留在她的发丝间,余下的一手又探进她怀中,他知道她的皮囊就搁在那里。 “你又作甚?” 眼神迷离,却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却也只是动了动口。这个时候她的身子太过软柔,她知道只要过了这一瞬,她身体的耐力便会达到惊人的效果。不过她已经不想推开他了,他身上的温度令她着迷,半醉半醒的脑子想不清楚是非。只知道她很期待他,但是期待些什么。又道不分明,告诉自己从他跟着她落水的这一刻,她不会再散开手了。 “这里没有任何人,只你与我,不需要这样的遮挡。” 没有了他的揽抱,她的身子软塌塌的向水中沉去,想必这里是这处暖泉的极深处。努力的站着,脚依旧触不到泉底,也懒得挣扎,她知道他这次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溺水,在他摸出了她怀中的东西之后,她缓缓的堕入水中。 转瞬,他便跟着她隐入水面之下,扶住她纤细的腰身,唇贴上了她的,将口中一粒圆润的丹药度进了她的口中。探出舌尖,将那药丸推进更深处,直到她无力的吞下之后,才用灵巧的舌勾着她的与他在方寸之地狂肆的起舞。从不知道只是唇齿相接,便如此的曼妙,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皆涌动着急欲挣脱的念想,忍不住伸手触碰着他的身体,隔着被他说的如此别致的衣袍,徐徐柔柔,想必他不会注意的。 已经无法呼吸,苍双鹤破水而出,拉着她一起现出水面,看着她面容上醉人的春|色,自她朦胧的梦呓中听她说过他比桃花艳,究竟谁才是艳过桃花的那人,这一刻不言而喻。 那个皮囊已经被他远远的丢开,可是他手中还有一小瓶的药膏,易容的药草,苍双鹤知道的便是十几种方子,虽然他从不用它,却是深知如何使用,晏亭用的这一种很别致,且效用十分长久,他也是琢磨了许久之后才知道这是内服外用的,若然要她恢复了原貌,先前那一粒丹药不可少,后面这外用的药膏也短不得。 不见阳光的肌肤,只那内服的解药便可,外头见光的,还需补上这药膏,苍双鹤将晏亭带到那一方一直被晏亭憧憬着的平台边,身子抵着她的,让她背贴着石壁不易滑落水中,随后打开玉瓶,用食指勾出少许药膏送到了她的脸和手上,丢开玉瓶之后,拉着她的手一寸一寸的将他送到她面上的药膏涂个均匀。 伸手掬水,洒上她的面,也不过片刻时间,她的肌肤便褪了颜色,那些药遮了光线的灼伤,让她的肌肤始终赛过婴孩般的滑腻,无丝毫瑕疵,阳光下慑人的晶润,细致的眉,灵动的眼,俏挺的鼻,朱红的唇,缎黑的发,不禁喟叹:真真的美人。 晏亭的眼已经彻底迷离,辨不清楚眼前的一切,手脚愈发的不安分起来,方才只是轻轻的触碰,可单单抚触着衣衫已经不能令她满|足,她想要更亲密的贴近,偏着头微微垂着浓密的睫毛,喃喃的念着:“你是谁?” “你的夫。” “我的夫又是谁?” “苍双鹤。” 这个刻在她心尖尖上的名字微微唤回了她些许理智,空出方才拉扯着他衣服的手,指间无意间勾起了一缕他落在胸|前的发,双手捧上他的脸,那发便垂在了他脸侧,湿漉漉的滚着水珠,水珠垂下,没入他衣襟中,引出浮想联翩,黑的发衬着面皮愈发的白洁,细腻的肌肤触感令晏亭口中不禁溢出一声柔叹,将自己的脸凑得更近,沙着声音道:“真的是鹤?” “当然。” 晏亭又笑,褪去伪装的晏亭笑得勾魂摄魄,夺目异常,却也如山中妖精,让人无法完全掌控妖媚,苍双鹤想不出她究竟会干些什么。 那一年初次与她饮酒,便察觉她吃了酒之后的特别,去也未曾在意,只当她身子娇柔,不胜酒力,后来既是有心算计,又怎会不研究个清楚,阴业自是不会将晏亭这一个不为人知的软肋告之他这个对头。 这些倒是难不倒他,听说过公子野见识过酒醉之后的晏亭,苍双鹤便去问了,这等丢人的事情,公子野怎么可能乖乖的说给他听,苍双鹤原本就瞧着公子野极不顺眼,后来见公子野硬生生的挺着。倒也不直接逼着他说,只笑言,其乃天下第一风流公子。阅尽美女无数,来了这大央,倒也没多少机会接触了女子。实在是大央的怠慢,稍后遣别夕给他唤来美女百人。自然,公子野乃大家,不可偏私,这百人要雨露均沾,当然,也不好随意糊弄了去,不过他苍双鹤知道公子野也是肉体凡胎的。以一己之力对百女,实有些牵强,着别夕送一味别致的药,保准公子野食过之后,能坚持三日不倒! 听了苍双鹤的话,公子野当时便瘫倒在地,苍双鹤问他晏亭饮酒之后有和特别,他便一字不漏的说了,说到最后还要咒上几句:“那个变态的不是个真男人,酒壮熊人胆。他吃了酒之后便要发疯,几个人都按不住,疯子一般的扑上长得好看的男人,会扒衣服。还会到处乱摸……” 公子野说晏亭是疯子,不必苍双鹤提点,公子野这顿皮肉之苦是少不得挨的,别夕的身手十分了得,打得公子野几日起不来身,表面还看不出来,有苦也不敢说,说了怕要受更多的苦呢。 那些都是旧话,只端看眼前的晏亭,似乎和公子野交代的不差分毫,她的眼最初如新生子一般的清澈,此刻清澈不再,隐隐透着三分多情,七分邪魅,微启朱唇,不言不语的盯着苍双鹤的脸许久,才迷茫道:“我又在做梦?” 这一句话倒是将苍双鹤问笑了,轻摇着头,缓声道:“或许。” 晏亭伸手到苍双鹤脑后,轻轻一扥,那结着苍双鹤发丝的紫色发带便散了开来,他的发已经湿透,自然无法像先前散开晏亭的发那样倾泻而下,却也是缕缕滴水,别致的风情。 晏亭先是试探着拉扯,随即微微用力,听着苍双鹤呼吸的变化声,嘻嘻的笑,“有反应呢,好像不是做梦,你听清楚了本大夫的话,你是本大夫的,今后只能看我一人,念着我一人,夜里梦我一人,纵然我白发苍苍,也只能爱我一人。” 苍双鹤勾唇,轻快的应着:“好。” 晏亭愈发将自己炙热的身子贴上苍双鹤的,几乎贴着他的唇畔说道:“若然哄我,我便杀了你,然后将你我的血肉混在一起,将你生生世世禁锢在我的身边。” 春风怡人,却也间或透了几分寒意,莫怪乎公子野会怕她,吃过酒之后的晏亭同先前判若两人,神态言语透着妖媚,酒深后,连语调也开始阴狠,可是他不怕她,依然浅笑:“此生此世,我只有你一人。” 眸光涌动,她笑:“好,这是我的。” 随即启唇咬上了他的唇角,不是吻,透着血腥的啃咬,痛楚中激荡着内心深处不曾涌现的欲|望,残卷了身体每一处肌理,忘却了悲喜忧愁,只知道用彼此的身体抚慰了空虚的灵魂。 尝到了血的味道之后,晏亭放开了被其蹂躏的唇瓣,沿着苍双鹤的弧度优美的颈子向下游移,深深浅浅的咬痕,第一次发觉人身上的束缚当真碍事,她没那个耐心一件件的解除,当然,也是因为她解他的袍带解了许久未果的原因。 苍双鹤的袍子当真是好料子,不似以前撕过的衣衫,随便的几下就能破碎,这件费了好些力气,衣衫碎裂的刺啦声催着晏亭血流中的激荡,身体上每一个毛孔都开始涌动兴奋,一直念着,“这里是我的,还有这里也是我的……” 撕扯了许久,也只是露出了半边胸口,这里的水也深,触不到底,所以苍双鹤与晏亭的自胸口以下是贴靠在一起的,自是无法拉扯下来衣服,懊恼了片刻之后,将自己软柔的小手贴上了他的胸口,好奇的沿着他的肌理滑摸,手指过处,喜欢的地方还要凑上嘴咬下斑驳的痕迹,听着他口中几不可闻的声音,晏亭笑得猫儿般柔媚。 脱不掉他的,她便动手脱自己的,看不分明袍带与衣襟,也要恼了,伸手便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不比苍双鹤的华贵,随便几下便露出了圆润的肩头,湿发粘着半边肩头,无发的半边滚着水珠,晏亭微微偏过自己的头,拱起肩头,下巴贴着肩头光润的肌肤,眼光中流动着刻意的媚态。软软柔柔的轻喃:“喜欢么?” 水光托着她的容颜,这一刻又从妖精化为水中仙子,怎能不喜欢。苍双鹤伸手拂去唇上的血迹,笑答:“爱你。” 咯咯的笑,她接着他的话说:“我也爱你。爱了十几年了,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爱的这么深了,不管你是不是在算计我,我亦沉沦。” 这样的话也只有在她睡了或醉了的时候才能听见,嘴角绽开了一抹笑,这笑却夹带了几分苦涩,凑上已被她伤了的唇,温柔的舔吻。搅动她心底别样的悸动。 悄悄的伸出了手,将她的袍带解开,随后拉着她滑入水中,借着水的托力,十分轻松的便将她的外袍并着白色的里衣脱去,露出缠的紧密长布的胸|口。 对水的恐惧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也时不时的浮现出来阻隔在两人之间,晏亭感觉胸口呼吸开始不畅快,迷迷糊糊中又好像回到了那年的挣扎,开始伸手推拒着拉她进水的苍双鹤。 苍双鹤顺着她的力道松开了揽在她腰身处的胳膊,不过并不完全松开。他的手在她推挤她的时候抓上了她缠胸的布角,微一使力,她便在水中翻转了起来,长发随着身体的转动划出一浪浪的波纹。愈发的像在水中绽放的花朵,长布褪下,显出线条优美的身姿。 她的身体他先前便已经见过,可再见更胜初见的惊心,他的视线掠过她的颈子,扫过她胸口处的红润,游过纤细的腰身,来到了她的下半截身子,此时还穿着里裤,白色单薄的料子随着水波描绘着她长腿的曲线,半遮半掩间愈发的勾人难以自持。 脑子本就昏昏沉沉,被苍双鹤这样一拽,身子在水中翻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之后,连怎样挣扎也要忘了,慢慢的向水底瘫去,眼看脚下便要踏上光润的石板,苍双鹤如鱼一般在她不曾发现的时候来到了她身前,展开手臂将她满满当当的抱在怀中,向上用力,十分轻松的把晏亭带上了水面。 重遇回到水面上,晏亭大口大口的吸着气,许是太快,竟呛咳了起来,苍双鹤将她的身子抵靠在光滑的平台边沿,听见她剧烈的咳,伸手绕到她的身后,轻轻拍打着空无一物的后背,见她不再咳了,轻捋着她后背,辅助她顺过气来。 终究能寻常的呼吸了,晏亭将自己的脑袋软塌塌的靠在苍双鹤的肩膀上,双手无力的垂在一边,如大病初愈般的绵软。 他的手是会动的,因此见她平缓了之后,那顺气的手竟慢慢的绕到了她的身前,轻轻的抚触上她胸前的一点嫣红,听见她在他耳畔清晰的抽气声,眉目间又盛了笑,这一次没有那坏事的乌木簪子了——他甩开她头上的簪子的时候看得分明,她簪住发髻用的是先前他送她的那根。 总也把捏着紫玉的手指是这般的灵巧,也才三两下便唤醒了她体内蛰伏的力量,轻风过,禁不住打了个颤,随即身体开始滚烫,猛然伸手抓住他游移在她光裸的身子上的手指。 苍双鹤抬起头来,对迷茫的晏亭扯开一抹最是温柔的笑,那一双眸从来只在夜晚显出淡金的颜色,这是第一次在白天不同,迎着阳光,愈发的耀眼,里面呈着浓浓的情感,一笑倾天下! 晏亭浅浅的呢喃了句,“是鹤么?” 他回:“只能是鹤。” 她叹:“我总是在做这样的梦,自豆蔻芳华,如今也有七八个年头了。” 他依旧回:“这次不是梦。” 晏亭睁着对不上视线的眼,俯身伸出双手捧着苍双鹤妖艳的脸,缓缓的笑了,“管它是梦还不是梦,这一刻你都是我的。” 苍双鹤亦随着她笑,同她一般伸出捧住她的脸,印了一个吻在她的额头,再一次沉溺,她的视线中再也容不下旁物,借着他的力道攀上了身后的平台,随后伸手拽住他散乱的衣襟,将他拉到她的身上,不待他稳住身子,一个翻身便将他压在了身下。 用她光裸单薄的身子稳稳的压住他,深深地一眼之后,她的唇齿又开始在他的身上一路留痕,自他的颈子到他的腰腹,星星点点,青紫交接。口重一些的地方,竟透出了血丝,可是到了腰间便无处下口——那厚重的腰带实在讨厌! 撑起身子跨坐在他腿根处。低头看着他腰间的革带,咬了咬牙,随即动手翻找空无一物的腰间。口中喃喃道:“奇怪,我的短刀呢?” 苍双鹤眨了眨眼。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这样的晏亭,只能一声叹息,趁着她不曾注意的时候偷偷的展开了自己的革带,然后恁般‘娇柔’的摊在平台上等着她‘惨无人道’的蹂|躏。 如剥葱一般将苍双鹤自那一身浅紫的锦袍中脱离出来,手指轻抚过他每一寸肌肤,他也是自她吃酒以来第一次得逞的人体。细腻的触感比睿王赏她的极品绸缎还要舒服,再一次俯身压在他身上,她是不懂如何去吻,只想着宣泄体内难以言喻的激流,复又自他的颈子处下口,留下新的一轮痕迹,沿着颈子一路到胸前圆润的红豆,再向下自腰间,这次畅通无阻,可以接续下去。即便是大腿小腿亦不放过,听他在她身下放出了细碎的声音,愈发的开怀。 那是痛楚中带着欢愉,苍双鹤嘴角勾着笑。默默的看着她在他身上制造着无数触目惊心的‘证据’,想来这次她是赖不掉了。 晏亭转了一圈之后,终于攀回到他的下|体,好奇的看着那个与她印象中十分不同的物体,偷偷的探出食指轻轻的捅了一下,是真真的东西,再次探出手,已经是岔开了手指,轻轻的自根到尖的抚了一下,听见苍双鹤嗓子里发出的声响,晏亭知道自己寻到了重点,倒也不再客气,伸手紧紧的攥住,随即俯下了头,张着嘴就打算下口。 原本是痛楚的享受,待到确定晏亭接下来的打算之后,苍双鹤不再软趴趴的摊在那里任凭晏亭‘胡作非为’——笑话,这被她狠命的一口咬下去还了得! 瞬间转换了位置,将她生生的压在了被咬得面目全非的身体下,晏亭纵然在酒醉之后有别样的神力,对付几个宵小是绰绰有余,可当面对着苍双鹤的时候,终究不是对手,激烈的挣扎过,依旧无法推开如山般压着自己的苍双鹤,方才是喜欢的啃噬,这次却是恼火的下口,将他的胳膊咬出了深深的几个齿痕,血腥的味道已经在口中散开来,却还是不松口。 世人皆道男|欢|女爱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情,特别是在两个浓情的恋人之间,苍双鹤微微锁了眉头看着紧咬着自己的晏亭,摇头叹息:却原来颠鸾|倒凤没个别致的身子,也有可能是一件十足要命的差事! 若然硬要挣脱她的利齿,大概放开了这处,她便要咬上另外一处,想想也是件竖寒毛的事情,苍双鹤浅浅的笑了,将自己没被咬住的胳膊抽了出来,微微挪了挪身子,将晏亭的下半截身子放开,完美的手指顺着纤秀的曲线一路向下,探入湿黏的里裤,找到了她的私密之处,轻柔的撩拨之后,自己的胳膊果真被她放了开来,听着她婉转的呻吟声,苍双鹤脸上的表情又是恁般的欢愉了,就好像她先前小手怜惜的爱抚一般令他满|足。 看着身下迷离的晏亭又方才的紧绷到慢慢舒展,他的唇贴上了她的额头,如她梦中反反复复见过的一般,顺着光滑的额头慢慢的向下,滑过眉目、鼻尖、樱唇、再向下,跃动的颈侧、纤细的锁骨、挺翘的嫣红、折痕如花的肚脐…… 他在她身上呢喃着:“爱是要这般轻柔着的,你那般的啃咬,身子弱一些的,大概还没等到后面的极致便已经丢了性命了。” 她听得迷离,似乎总带着份难以置信的感觉,要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着:“是鹤么,你爱我?恩……” “爱!” 远处有桃花掩碧,近处有水汽氤氲,是幻境还是真实,醉了的晏亭分不清楚,没醉的苍双鹤亦辩不分明,光洁玉润的平台上,他与她皆如初到这人世一般光|裸了身子,一份浅笑,一份朦胧,他说他爱了,她亦说她爱,爱与爱交缠,只恐时间太匆忙,又怕迫不及待伤了她,隐忍坚持,轻言软语:“可为我准备好了?” 羞柔的笑,她终究学了了吻,缓缓的拉下他的身子。将她灵巧的粉舌探出,软软的勾过他胸前的一点,引得他身子一阵轻颤。再也受不住体内奔腾的欲|望,微微的撑起身子,寻到了渴望了许久的通道。缓慢的将自己埋进其间…… 即便他的动作再温柔,还是引发了她的不适。晏亭将方才的舔吻瞬间转为啃咬,舒畅与痛楚一瞬间冲击了苍双鹤,沙哑的声音流放了出来,“谋杀亲夫。” 纵然听了他的调侃,她依旧不肯松口,直到下|体的感觉平复了之后,才微微的动了动身子。一并勾起了他的悸动,这一次将自己深深的探到她的身体深处,密不透风的贴合,天地间这一刻只有他与她在了——她是他的,始终就是他的! 生息轮回,没有永恒的生命,却有亘古不变的旋律,纵然有着极致的智慧,却也脱不开原始的悸动,她的身体是他驰骋的沙场。他的动作是填满她空虚的源泉,他们是彼此需要的一对儿,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与他一生纠缠。 看天际流云舒卷,看枝头桃花争艳。展臂揽住他紧致的腰身,随着他的动作低低缓缓的呻吟,这一具身子空寂了二十载,今日终究完满。 痛楚将将去了,随即便转为欢愉,从那一处发散出来的极致美妙令晏亭措手不及的战栗,他的唇还游移在她的嘴角,晏亭终究忍不住咬住他泛着若珍珠般光泽的唇瓣,紧紧的闭住了双眸,方才缠住他腰身的手指如猫儿抓住猎物般舒展开来,在他的后背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直到他瘫软在她的身体上,一切才渐渐静寂,云还是缓缓的飘,花还是酽酽的开,她却不是原来的她了。 停留了许久,他缓缓的翻身将复又失了力量的晏亭带到温水中,一寸一寸的清洗了她的肌肤,跳动着的颈子、落了吻痕的胸、还有沾着血丝的私|密…… 这一次她没有一点点的挣扎,柔柔的帖服着他光|裸的身子上,他的身子一直是凉的,却原来也有炙热的一天,即便激|情散去,依旧是这般的温热,给了她最密实的护卫。 她们的发皆是这般的长,混在水中交缠在了一起,谁说这不是夫妻,他们的堂已拜,身心亦合二为一,如今,这三千情丝也密密匝匝的结在了一起,她终究是许下了此生此世! 浮浮沉沉之后才发觉,她竟不再这般的畏惧了深水,摇晃着脑袋,依旧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却可以放心的依偎在一起。 拥抱了不知多久,她竟瞧见了水面上又飘来了一个木桶,睁着迷离的眼想要看清楚一点,却愈发的不分明,辗转低迷间竟瞧见了他展开手臂从那木桶中捞出一个精巧的酒坛,她又开始吃吃的笑了起来,“这酒当真的好味道,本大夫极喜欢。” “那好,这一日别致,你我不醉不休。” 晏亭闷声闷气的呢喃道:“不醉不休,为何我感觉自己已经醉了?” 他笑:“醉了的人从不说自己醉。” 他这样说,她便信了他的,看着他对着酒坛饮下,她又开始吃吃的笑:“海量,我喜欢。” 却不想她说过这话之后竟瞧见他凑上了唇,不及反抗,那满满一口酒全被度到了她口中,终究一口一口的被他再次灌醉。 她是个好学徒,只经过先前的一次便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酒劲再起之后,也没那么许多乱七八糟的啰嗦,直接在水中压住他的身子,由水面之上一路吻到水下,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吻,棉柔动人。 前一次是他压着她,这一次换她压着他,正面看着这平台,方方正正的规矩样,绕到平台的背后便发现了这里矮下一角,如双人卧榻大小的空间,浸在水面一尺以下。 晏亭就将苍双鹤压在了这里,借着水流的浮力,跪坐在他的腰腹上面,前一刻她是水底的仙子,这一刻又化为魅人的妖精,光华笼在她四周,间或有几片离了枝头的粉红花瓣随着柔柔的风卷落在她的身上,贴在了她头上的湿发。 或许她在上面要安全许多,至少他的身子不再新添了伤口…… 不是一次,这次是真真的赖不掉了,她实在太累,这般娇柔的身子,初解人事。是他太过要求了。 春风再暖,毕竟不是夏日,好在这平台并非俗物。又浸泡在温泉之内,躺在上面有舒筋活血的妙处,还能驱除了原本体寒的人身体内的寒毒。在这样的春日光裸着身子躺在上面倒也无甚大碍。 风平浪静之后,他将她拉上平台。并躺在一起,自方才飘过来的木桶中取出一个软柔的绒毛毯子,将两个人光裸的身子覆上绒毛的毯子,灵活的手指沿着她身上的穴道走了一趟,平缓了方才激烈的运动后可能给她身子带来的酸痛,再然后给她口中喂了一颗解酒的药丸,确保她醒来之后脑袋不会留有宿醉之后的痛感。待到这一切都完成之后,将她紧密的护在他的臂弯中,就那般心满意足的沉入了梦境。 山间的太阳总去的早一些,当阳光不再直射的时候,晏亭自沉沉的睡梦中缓缓的睁开了眼,总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将目光由天空转到身边的‘异物’上面,随即揉了揉眼睛,好像还未完全清醒一般,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苍双鹤。” 听见了这个名字,一切的迷茫顷刻间消散,将一双杏眼瞪得滚圆,想也不想便掀开了身上的毯子。低头向里面望去,那是怎样惊心的场景,她与他的双腿竟然光|溜溜的叠在一起,更确切点说来,她的一条腿是插在他双腿之间的,即便只一眼,她也看见了他那处有别与她的标志,闭了眼死命的尖叫了起来:“啊!禽兽。” 苍双鹤眨了眨眼,缓声道:“说谁?” “去死。” 轻易的便将自己的腿从他的双腿间挣脱出来,手脚并用将苍双鹤推进了温泉中,随即用毯子将自己缠了个严严实实,嘴中还愤愤的咒骂着:“你这无耻的家伙,竟然占本大夫便宜,淹死你,让你下作!” 碎碎的念叨了一段时间,总也不见苍双鹤浮出水面,念叨的声音从弱到无,又过了少顷,晏亭的声音已经显出了鼻音,“祸害遗千年,你这妖孽才不肯这么容易就死了呢,你再吓我,我就、我就……你死出来啊!” 拉着毯子勉强的站起了身子,四下张望了一阵,还是不见苍双鹤浮出来,晏亭慌乱了,绕着平台一圈圈的转,还是不见苍双鹤,嘤嘤的哭了起来,“你死了,我怎么办?” 说了这话之后,突然感觉脚腕有些异常,低头看去,苍双鹤浅浅的笑,此刻他的手正捏着她的脚腕处,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松散了,晏亭软软的摊在平台上,终究像个寻常女子摸样了,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你怎么可以拿这样的事情吓我,你算计了我这么多次,我都不怨恨你了,你还要这样吓我,若然再如此,我保证一生不会再见你。” 这便是晏亭了,能受得住一切生的苦难,却受不得半分死的别离。 苍双鹤自水中探出了身子,滑溜的如鱼一般攀上了平台,靠在晏亭身侧,轻揽她入怀,声线徐徐柔柔,哄慰道:“你这般的慧黠,该是知道我在逗你的。” 晏亭静默了声音,关心则乱,他不会不懂,若要她亲口承认,这样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张口。 低垂了头,偶然间的一瞥,似乎瞧见了他的手臂上有一个显眼的伤痕,想着这温池下面并无尖锐的石块,未免自己猜错,又瞥了一眼,这一眼愕然发觉那竟然是咬痕,晏亭眼角抽了抽,倒也不管他此刻有没有穿衣服,霍然抬头,先前她醒来的时候一团慌乱,并没有看清他身体的情况,待到这时看清之后,晏亭猛地抽了一口凉气,颤抖的伸出食指,指着苍双鹤胸口最深的那处咬痕,结巴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苍双鹤眼底浮现了一抹开怀,先前他直接同她说这身伤口,她又要咒骂他算计她,如今这么一吓,倒是将算计什么的都抛诸脑后了,饶是如此,他也要如女子一般的拿捏一下。 方才晏亭太过错愕,将原本拢在手中的绒毯忘记了,伸手指着苍双鹤胸口的时候,那毯子慢慢滑落,露出了她莹润的身子,苍双鹤眼底的颜色变得深沉,却要不动声色的一寸一寸将滑落的毯子拽到他身上来,遮挡了胸口以下的位置,貌似感伤的说道:“我自己咬的。” 晏亭丝毫没发觉身上空了,指着苍双鹤的颈窝处,声音拔高了几分,“骗人,你当我呆子呢,这里怎么可能是你自己咬的!” 说过之后惊觉失口,顿时缄默了。 苍双鹤嘴角绽了一抹笑,却扯着绒毯一角,垂着头喃喃道:“竟是不知你酒品如此,也未曾想过平日里娇柔的你竟会在宿醉之后尤胜过男子的力道,我是闪避不及,才会落得如此模样,当真的痛着,想我苍双氏,信奉的便是自始至终,不离不弃,虽然你是我的第一回,不过你放心便是,我知你心中不甘,这里无人知晓,你可以不认这账。” 谁是男人,谁是女人,晏亭感觉这一刻好像有些辩不分明,好像酒力的作用之后,虽然脑子没有以前宿醉后的痛楚,可是心计好像总慢了苍双鹤几拍。 苍双鹤这番认不认账的话好像该有她口中说出才正常些,为何他要扯着绒毯半遮了面容,貌似娇羞的把原本该由吃亏的女子说的话给说了? 等等,扯着毯子!晏亭低头看去,不知何时苍双鹤竟将她身上的毯子完全的拽到自己的身上去了,倒是让她光|溜溜的蜷在平台上。 火气顿时上涌,晏亭伸手毫不客气的拉起了绒毯,急声道:“死妖孽抢什么,这是我的!” 苍双鹤抬眸一笑,艳魅非常,柔笑道:“我也是你的!” ¤¤¤¤¤¤¤¤¤¤ (*^__^*)嘻嘻……,终于将粉红的进度追上了,不好意思,我加更不分章,只加字数,今天加6000字,将上个月的100分,这个月的10分20分补齐了! 实在感谢大家的粉红票支持!鞠躬感谢~~~~ 最后,再厚着脸皮深情无限滴呼唤一下亲们支持~~~~~(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章 似水柔情 坐待日升日落,笑看岁岁年年,万般纠缠,只求一个朝朝暮暮,若今时今日。 她爱上了那年的花瓣纷飞,也爱上了这一年的水暖天和,不再费心遮掩天姿绝色,一袭素白罗裙,墨发披散,若猫儿般蜷曲,头枕着苍双鹤盘起的腿上,青丝散在他淡紫色的袍摆上,丝丝缕缕,痴痴缠缠,一手抓了他一缕墨发绕在葱白的指间,另一手半遮了自己的眉眼,透过指缝看着天边的浮云,身下是他们定了情的平台,温温婉婉,留存在心中一生不会忘记的暖意。 苍双鹤善谋略,精医理,晏亭知道,他也通音律,至今犹记得第一次听他弹奏那日,他说过在他眼中,她是最美!毕竟是个女子,存着几分虚浮,这样的话听在耳中,总也忘不掉的欢喜,此时此刻,又听了他的乐,心情会随着他的乐曲翩然起舞。 对于苍双鹤来说,这也实在算得上难得的闲适,暂时抛开了那么许多的勾心斗角,盘膝坐在平台上,手中捏着玉箫,曲子随着他的心思起起伏伏。 听着听着,倒是令晏亭生出了几分迷茫来了,昨日的抵死缠绵,今日的闲适安逸,一如她多年的梦境,竟有些分不清此时是真是幻,天空中方才一直盯着的那一抹云此时又变化了形态,若说方才是个臃肿的小兽,这一会儿又被风抽得长长的,几分蛇的模样。 这多端的云就好像晏亭的心性,随着周边的环境时时变化着,或许苍双鹤便是风,随时塑造了她的形态,纵然知道他有百般算计,可她依旧愿意随着他的意愿改变。还是放纵了自己这样真心的爱上了,其实她本不是个心怀大志的女子,若没有逼人的时局。她大概会如寻常女子一般,安于一份平平淡淡的生活,寻一份可以长长久久的爱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随着时光老去,直至化尘。可是那也只是她的幻想,从她出生之后,命运已定,原该凄楚,如今却被这样的男子爱上了,也算是福泽了。 突然就笑了,将身子调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仰面看着苍双鹤,这个人生得很祸害,不管是什么角度皆是这般的害人不浅,好在他也是爱着她的,不然,她未来的日子大概要比当初她的娘亲还要悲戚。 晏亭看着苍双鹤,并不敢明目张胆的看,手依旧遮着眉眼,就好像刚才看着天上的云一般从指缝间张望,听得分明他的曲子没有任何的变音。想来他大概是没发现她这等小动作,实在未曾想象过,有一日她竟也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的躺在他腿上。 嘴角翘起了完美的弧度,阳光透过指缝晃着她的眼。被光线衬着的苍双鹤,当真若世外的仙人一般,越看越是别不开眼。 她这厢兀自陶醉着,觉得做这等偷偷摸摸的事情也实在有些乐趣,乐此不疲的反复着,未曾留心的时候,眼前的阳光突然没了,直觉反应便是将遮了眼帘的手移开。 不想她的手将将拿开,那带着醉心味道的唇便覆了上来,将她的唇堵了个严实,辗转浅柔的吻着,将她逼进迷醉的深谷。 直到晏亭脑子晕陶陶的辨不清南北,呼吸也渐至紊乱,苍双鹤才缓缓的移开了自己的唇,手依旧捧着她红润的脸庞,浅浅的笑道:“可喜欢?” 晏亭听见自己的心异常的跳着,面上却不肯认,撇撇嘴不屑道:“一点技巧都没有。” 苍双鹤又笑出了声来,柔和道:“为夫是在问夫人可喜欢这首曲子,却原来夫人是不满意为夫方才伺候的不周到,如此为夫也不好太过糊弄了,这便好生的服侍了夫人。” 他的话说得浅白,话还没完,已经不安分的将方才捧着她脸的手从她略敞的衣襟探了进去,灵巧的手指描绘了她胸前的曲线,一边动手,那厢嘴上还要如下流的坯子般啧啧有声道:“先前瞧着夫人这一身单薄,总猜想着若然褪下衣衫,大概也便同为夫一般直上直下的,不过为夫既然是真心的爱上了夫人,倒也不会计较那么许多,勉强的闭着眼任凭夫人予取予求,却是不曾想,夫人竟有如此妙身姿,为夫当真是格外捡了大便宜。” 春风习习,花影漫漫,闭着眼无力的瘫软在听了苍双鹤这话之后顿时消散,甩开胸前的手,霍然坐起身子回过头恶狠狠的瞪着苍双鹤,咬牙切齿道:“苍双鹤,你这下作的脑子能不能想点别的东西,你说谁和你一样直上直下,谁是大便宜?谁对你予夺予求来着?” 她这头怒气高涨,那头苍双鹤没有丝毫改变,视线看似是微微的垂,可晏亭还是能瞧得分明他看在哪里,她以为苍双鹤只是将手探入了她的衣襟,却不想这会儿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见的却是完全敞开的衣襟,露出白嫩圆润的一片,上端一点红润旁还留有一抹青紫的吻痕,挨着那精巧的一点,透着说不出的暧昧,面上顷刻间又炙热了起来,胡乱的伸手将衣襟拉上,恨恨的白了苍双鹤一眼。 “既然夫人要求为夫想些旁的,为夫自然要遵从夫人的教诲,那——就想想今晚是你上我下,还是我上你下好了。” 眼看着晏亭粉雕玉琢的变成了艳丽的红,苍双鹤嘴角的笑愈发的明显。 听着苍双鹤说出的话由浅白转为露骨,这会儿又阴测测的笑(在晏亭眼中,此时的苍双鹤即便笑的尤胜春花,对她来说也是阴测测的笑!),晏亭再也忍不住,抬腿就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踢去,结果是一如过往被他灵巧的躲避过去。 “死妖孽,道貌岸然的家伙,背地里净是些龌龊的念头,实在的小人……” 晏亭搜肠刮肚的寻着骂人的话,嘴瘾还没过够,身子不知怎得又被苍双鹤揽在了怀中,听他在她耳畔洒然的笑。“男欢女爱,实乃万物生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为夫又不曾遁入空门。想着这些也是应该的,怎可称之为龌龊,若然哪一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为夫脑子里不再念着与夫人这般欢|好,想必夫人才真该怨我了。” 这样被他抱在怀中。他便看不到她的羞怯和尴尬,倒也放任了自己的表情,并不挣扎,将自己的头软软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听他最后的两句,心头又莫名的生出了悲凉,带着几分不安。先前的咒骂全抛诸脑后,展开手臂紧紧的缠住苍双鹤的身子,喃喃的念着:“毕竟如今年华正好,又是新人,脑子里时时念着也是正常的,自古有言,到手的便不再珍贵,若然我年华老去,容颜不再,你可依旧会这般的恋我?” 他听说过的。阴业第一次独自将幼小的晏亭抛在山间,她总是不相信阴业会将她一个人留下,一日两日的不见才知道阴业是真的放开她了,山间的异兽速度都快。偶然间能遇到个温顺的,她才能吃上几口兽乳充充饥|渴,时日久了,便不再相信任何东西。 又或许阴业有意为之,晏亭藏在卧榻下的箱子里那些民间流传着的泛黄的小册子上的男女情爱,多半都有一个曼妙的开始,美好的甚是虚假,却都得了个凄凉的结局,不碍乎美人迟暮,新人换旧人,或者狠一些的,听了新人的话,倒把旧人活生生的逼死,一个比一个凄凉,愈发的让晏亭缩头缩尾的不敢去爱。 上头的几本到后面便有斑斑的泪痕,到了下面的,苍双鹤看过,多半都在男女成了婚姻,便将书页打个褶,后头再是悲惨也不再显出泪痕——在她的心中,那一段段故事,皆大欢喜之后便该没了后文,所以只看一半,终究是不信情的,想来会接受卿玦,只是因为他爱得太深,所以才能令晏亭有赌上一赌的心愿吧。 他许她山盟海誓,她也要再絮絮的问,苍双鹤缓缓的收紧了手臂,他能将她埋在心底的爱情逼出来,可驱散她潜伏的不安却并不那么简单,不再费心解释,灵巧的手剥去她宽松的衣衫,方才还泼着性子踢他的晏亭这时也如猫儿般柔顺了,顺着他的动作缓缓的仰躺在宽阔的平台上,他与她只有三天的闲,三天后就要回到那个纷乱的地方去面对一团的乱,就让她为自己活一次,已经爱了,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呢? 他的身子终于不再冰冷,可以熨烫她泛着寒的心,天地间只剩下最原始的律动和饱含情感的呻吟声,他们两个看似凉薄的人竟也可以这般的疯狂,穿着随时可以外现春光的宽松衣裳,有了激情便抵死的缠绵,从对方的身体中很容易便找到了自己的热情,从身到心,他与她竟是这么般配。 激|情总要过去,寂静之后,她软软的趴在他光裸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有力的跳动声,柔柔的笑,小手贴在他另一边的胸口,喃喃的说着:“跳的这般欢实,都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他笑,徐徐的说:“在想着这样的事情原来是这般的美好,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若然知道了,实在不好平白虚耗了那么多年岁。” 她轻轻抚着他胸口的那只手在听了他这话之后,恨恨的掐上了那红色的小豆,十分满意的听见他吃痛的呻吟出声,随即自己也跟着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掐他的红豆,他便摸她的山谷,好像总也占不到上风,撅着嘴坐起身子,赌气道:“不跟你玩了!” 听见这一句,苍双鹤终于遏制不住的大笑了起来,伸手轻拍着晏亭的头,断续道:“乖,听话,给你糖吃,来跟哥哥玩!” 那是小孩子赌气的话,晏亭说出口之后已经后悔,果不其然听见了苍双鹤的调侃,只觉得面皮愈发的红润,有些无地自容,想也不想就站起身子,头也不敢回,竟然直接跳入了水中,她已经不再那么畏惧深水,更是知道,只要他在她身边,就不必再害怕任何的水。 有几句话晏亭一直喜欢听,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被世人嚼来咽去的。久了总是占了几分俗媚,可那却是晏亭内心深处一直憧憬着的爱情,如今落了水。便该想着比目鱼了吧,因此当苍双鹤将她稳稳的托出水面,她的手臂缠着他的肩膀。吃吃的笑着:“如果你这一双别致的眼生在了一处,该是怎样的有趣。” 就知道她是这般的反复,苍双鹤揽着她的腰身将她带到了半腰深的浅水地方。依旧不肯松手,紧紧的缠着她。莫测的笑,“为夫这双眼生在了一起,夫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不过倒也不错,时时伴在一起,也不必穿着繁琐的俗物,倒是方便了许多。” 她娇嗔道:“淫|虫沁脑。无可救药!” 他笑,“怎能无可救药,夫人便是解。” 后事不可估测,前尘已成定局,晏亭知道,活到这么大,这三日是她最快乐的回忆,想闹就闹,想笑就笑,不必步步为营。不需掩饰心中的感情,闲着的时候就靠在苍双鹤身上听他吹着欢快的曲子;饿了的时候就拥抱着他,看着他在山洞中为她烧烤野味;不分白天黑夜,情到浓时。便纠缠在一起,让对方见识自己的热情…… 第三天夜里,苍双鹤说转过天晏忠与曾胜乙还有萱草雅便要回来了,晏亭明白,他们回来,然后就该上路了,去面对西申的战乱,去面对朝堂的纷争,去对付睿王的步步紧逼,还有,要面对一个囚在牢中的男子——卿玦,那么爱着她的男人,她却将自己的身心托付给了另外一个男人,该如何去面对他? 那天夜里晏亭很沉默,苍双鹤也不逼着她,只是睡之前小声的说了一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晏亭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个善感的女子,可这一刻她认了,紧紧的抱着苍双鹤稀里哗啦的哭得没个样子,好像这二十年来的委屈要在这一刻全都哭出来一般。 苍双鹤不再言语,默默拥着她颤抖的身子,给她最踏实的护卫。 那一夜没有风花雪月的故事,有的只是静静相依的温馨,晏亭睡之前最后的一句话是:“鹤,好爱你!” 苍双鹤的唇落在了她的额头,她若天真的孩子般睡去,嘴角勾着满足的笑,他从来没将她想成一个美貌的女子,喜欢的只是她那种别致的性子,还有她带给他温暖的感觉,不似火的热烈,涓涓细流一般,慢慢的占据他心底空闲的那大半的角落。 睿王大婚的那晚见她一身红装的出现在他眼前,他当真有些发呆,赵娥黛他是见过的,却没有十分的惊艳感,广为传颂的天下第一美女在他看来不过尔尔,大概是与卿玦和睿王相处的久了,觉得这世上的美女大抵也就是像赵娥黛那样的极致到头了,可是他却因为晏亭的姿容所失神,如诗如画,猛地撞进了他的视线中,再也无法忽视的悸动,久久盘旋于脑海中挥散不去。 如今,这个令他惊艳的女子就静静的睡在他的怀中,葱白的手还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眼底显出了一抹怜惜,伸手将她更往自己的怀中带了带,拥着她缓缓的睡去,睡吧,过了今晚,这样的宁静又将不易! 翌日,天未大亮,苍双鹤便将晏亭自木屋抱到了温池边。 从苍双鹤将晏亭抱起来的时候她已经醒了,却还要维持着闭着眼的状态,贴在他的胸口处,随着他的脚步起落,很自然的若猫儿样蹭着他的胸口,直到听见了潺潺的水声,才揉着眼睛问他,“干什么呢?” 苍双鹤笑着回她:“帮你洗脸。” 晏亭挣扎着想要跳下来,却被苍双鹤紧紧的圈在怀中,到了池边矮下身子,依旧将她放在他腿上,随即自怀中摸出了先前从晏亭身上搜去的皮囊,从中取出与解药颜色不同的玉瓶,倒出药丸喂了她吃,确定晏亭吃下之后,才将她放下来。 晏亭瞪着眼看着他十分娴熟的将大一些的玉瓶中的药膏挖出来,然后仔仔细细的一寸一寸涂到她的脸上,隐隐明白他的用意,却还是出声问了:“这又是干什么?” 苍双鹤头也不抬的回她:“生得这般好看,怎能轻易被旁的瞧了去,本就不好看管了,自然要小心一些。” 听见他这一句,晏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伸出手捧着苍双鹤的脸,上上下下打量着,笑道:“你当真是我的鹤么?” 苍双鹤微微垂下头,谜一样的眼眨了眨,随即竟当着晏亭的面扯开了胸前的衣襟,上面的齿痕已经结疤。 晏亭不觉微微偏过头去不看那显眼的一处,撇嘴道:“又不好看,还总要露出来,下作。” 苍双鹤缓缓的拉起衣襟,柔柔道:“这一处便是你予我的标记,瞧着这里,怎么也认不错了。” ¤¤¤¤¤¤¤ 看见大家滴支持,肉牛满面,实在谢谢大家了!!!鞠躬,退下~~~~~~~(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 发泄(含30粉红加更) 苍双鹤说晏忠与那一对冤家是分开走的,各有各的事情要忙,不过这一早他们却好像约好了一般,迎着晨曦一同出现在了晏亭面前,三个人的眉宇间并不遮掩心知肚明的了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站在他们眼前的晏亭又恢复成了人前的样子,干练中透出一分睿智,不过被他们一直饱含深意的盯着看,久了也要生出几分不自然,板着脸沉声道:“怎的,本大夫这脸上莫不是沾了秽物,让你们这样舍不得移开眼的瞧?” 晏忠与曾胜乙在晏亭面前总是带着几分恭敬的,听了她这样的话,十分含蓄的别过了脸去,倒是萱草雅不怕她,笑嘻嘻的上前揽着晏亭的肩膀,语调夸张的说着:“这才几天不见,上大夫愈发的玉树临风,英姿飒爽了,今后都是一家人,咱们不会偷偷的笑话你的,放心便是,咱们要是想笑,就明着笑,咯咯……” 说罢如小母鸡下蛋一样,笑得甚为夸张,笑得晏亭愈发的觉得自己的脸皮火辣辣的烫,斜着眼睛睨着萱草雅,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你把蛋弄哪里去了?” 萱草雅愣了一下,这一回换着苍双鹤站在一边笑了,老半天萱草雅才回过神来,扭头瞪了苍双鹤一眼,跺了跺脚,随即转过身子扑进了曾胜乙怀中,好像真的受了委屈样的呜咽道:“胜乙,他们气我。” 曾胜乙将自己的双手抬高,急急撇清关系道:“她的脑子不是属下弄坏的。” 听着曾胜乙的话,萱草雅的呜咽戛然而止,恨恨的抬脚重重的踩上了曾胜乙的脚背,看着曾胜乙呲牙咧嘴的摸样,眉目间现出了得意。伸手抓着曾胜乙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这厮说什么,有种再给本女侠说一遍瞧瞧,昨晚上画的那幅画本女侠甚为满意。急欲找人分享,你说说,本女侠是先让师兄看。还是先让流云看好呢?” 曾胜乙眨了眨眼,好像没弄懂萱草雅这话面的意思。茫然追问道:“画?什么画?” 萱草雅阴测测的笑,“当然是我早先就一直想给你画的那幅,恩恩,你的表现令我十分满意。” 听闻此言,曾胜乙的面皮顷刻变了颜色,结结巴巴道:“雅雅,这个。那个……” 晏亭摇头浅笑的看着他二人你来我往,那样简单的快乐,肆无忌惮的斗嘴,羡煞旁人。 今日又是一个好天,蓝的天,白的云,桃花依旧惹人叹,却已经是别离,再回到这里不知是何年,连连的叹。终究还是要离开了,这一次走得竟比上一次愈发的不舍——这里留下了她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来的时候,心中存着几分忐忑,怕见不到苍双鹤;回去了。到底是寻到了这人,可心中又盈满了焦灼,总也不能安生了,靠在车厢上,闭了眼不去看坐在咫尺的苍双鹤,时而想着慢点再慢点,她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表情去见卿玦;时而又会想着,早一日回去便能早些将卿玦放出来,关在那等秘牢中,终日不见阳光,人囚在里面久了,身子就完了! 苍双鹤见她这副模样,心底存了怜惜,却并多说什么,一如未曾离开大梁之前那样,一手捏着紫玉,另外一手执着帛书,靠在画几上看似专心的翻阅着。 离开桃花涧走得晚一些,天黑的时候正好到了聚宾楼,依旧是晏忠撩起帘子对她说话:“少主,今日暮迟……” 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惊叹道:“这般快,已经两年了!” 较之上一次的不同,这次她身后有了旁的人,也就在她说完这话的时候,苍双鹤展开手臂自她身后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贴在她后背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再一年,便是三年之期。” 晏亭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并不顾及面前晏忠还在盯着他们看,直接回头,语调中带着几分不安,急切的问道:“明年此时,我们会怎样?” 问过之后方察觉自己的失口,顿时缄默,并不等着苍双鹤的回答,转过身子翻身跃下马车,先一步向聚宾楼走去。 这里似乎较之两年前更加的热闹了,突然想起来先前听说过的,若不是提前预定,想必没什么位置了!渐渐慢下了脚步,回头不确定的看着亦步亦趋跟着她的晏忠,迟疑的开口:“我们这么晚,可会有住处?” 晏忠胸有成竹的笑:“少主放心便是,曾胜乙和萱姑娘已经提前来了,应该能定出房间的。” 他说得这般肯定,并非是萱草雅和曾胜乙先到一步的缘故,这里有些客房是需要提前几天才能订到的,特别是这两年,聚宾楼的生意愈发的做大,加之大央的开明,往来客商无数,处在这等重要位置的聚宾楼怎能有余闲,晏忠说得肯定,只是因为他们的房间早在几天之前已经包下了,当然,这一路的客栈都已经预定了房间,且都会‘十分巧合‘的剩下两间,一对夫妻一间房,他是下人,住在马车内就好。 晏忠这个理由说得合情合理,晏亭不疑有它,步调稳了许多,快速的走向聚宾楼,随后跟上来的苍双鹤浅笑勾唇,晏忠扯着袖子拂去额头上的汗珠,喃喃的念叨着:“先生,小人这算不算叛徒?” 苍双鹤浅笑:“自然不算。” 看着晏忠露出一抹傻笑,苍双鹤摇了摇头,快步的追去晏亭消失的方向。 晏亭信步走进聚宾楼的大厅,看着热闹非常的座位,搜寻着萱草雅和曾胜乙的身影,待到转到最僻静的一处角落的时候,眼睛愕然瞪大,愈发感觉好像回到了两年前一般。 身着藏青色胡服,头不戴冠,发髻结辩用一根白竹著盘与头顶,肤色依旧黝黑,与两年前初见是一模一样的装扮,连神情都是那一副不可一世的骄傲。坐在那里手舞足蹈的说着些什么消息,引得同坐的人纷纷侧目,而曾胜乙正坐在他对面。萱草雅柔若无骨的倚在曾胜乙身上。 晏亭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过去还是转身离开,他现在叫通天下了。可看见他,便要愈发的想念起至今犹被囚在斗室之间的卿玦。心头好像有针在扎一般,越是近一步,越是不敢面对,她怕看见卿玦眼底的绝望,真的害怕! “客官,我们这里住客已经满了,您是改投别家还是用过饭再走?” 正在晏亭迟疑间。身后来了店小二殷勤的招呼着,好在这里人来人往,即便店小二的招呼声拔高几分,也没引来多少人侧目,晏亭又看了一眼侃侃而谈的姬殇,随后转身对店小二拱手笑道:“劳烦这位小哥了,我想询问一声,先前可有一对夫妻前来定了房间。” 夫妻结伴而行的并不多有,因此晏亭觉得自己这样问了,店小二该是有些印象的。却不想这个小二是这几天才来的,尚辩不分明南北,且房间并不是今天定下的,因此小二拧着眉搔头道:“客官说的夫妻。小的并不印象。” 晏亭锁着眉头微微偏头去看萱草雅和曾胜乙,待到看清先前那席上的人之后,猛地转过身去,那坐着的藏青胡服的男子赫然换了旁人,远远望去与姬殇当真有几分相似,而曾胜乙也萱草雅的姿态没有一丁点的改变,好像并没有发生过特别的事情一样,晏亭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看着对面的人没有丝毫的变化,眯着眼睛呢喃道:“莫不是我眼花?” 旁边店小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位客官,您可要吃些什么?” 晏亭转过头对店小二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指着曾胜乙和萱草雅平缓道:“我已经寻到了自己的朋友,有什么需要再寻小哥,你先下去吧。” 店小二又伸手抓了抓头发,随后笑嘻嘻的说道:“那小的就不叨扰客官了,有事只管唤小的过来。” 晏亭点头,店小二又手脚利落的去招呼新进门的客人去了,晏亭漫无目的的四下扫了一眼,却没有如预期的那般看见苍双鹤,心头一颤,想也不想就要往外走,好巧不巧,正此时,身后竟响起了萱草雅的叫声:“流云,这边了,你们还真慢呢!” 晏亭心下想着,罢了,苍双鹤那人,纵然大家都丢了,他也是万万不可能丢了的就是,稍晚一些他自然又会笑吟吟的过来寻她了,有了这样的想法,晏亭倒也慢慢的放了心,快步向萱草雅和曾胜乙身边的空位走去。 而此时被晏亭搁在心尖尖上念着的人正端坐在聚宾楼上房中,垂着眼听着一边的姬殇禀着谷池那头的消息,“先前带着西申迎战卿玦的乃是南褚的七公子初南,待到卿玦被大王下令秘密押回之后,初南也不知去向,据属下推算,初南应该是潜入大梁了,不过潜入大梁之前,一定会绕道先去见见晏妙萏,这一来一回的耽搁几日,应该会在先生前后到达大梁。” 手中的紫玉这些日子颜色愈发的艳丽,捏在手心的感觉恁般的好,就像晏亭的肌肤一般,那紫玉在苍双鹤手指间来回的穿梭着,紫白相间,成了一副别致的画面,勾人侧头。 苍双鹤听了姬殇的说法之后,微微顿了一下,那玉快速的转到他的手心,然后柔柔的倒下,被苍双鹤握指攥牢,随后苍双鹤对姬殇点了点头,平缓道:“初南的心思鹤自是清楚,可惜他这一身的才学了。” 姬殇也附和着点头:“这人较之公子野要深沉许多,且精于兵法,此番赢了卿玦并非全凭运气,可惜,是个冥顽不灵的主。” 苍双鹤浅笑:“他是冥顽,却并非不灵,只是身不由己,还是看不开,也是个注定悲伤的人,不过,这样的事情又有几个能看开呢?” 听着苍双鹤的话,姬殇微微缩了缩脑袋,不甚明了的问道:“先生,您的意思是?” 苍双鹤浅笑:“生不逢时。” 姬殇沉默了片刻,好像被苍双鹤这话勾出了几番旧日滋味,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随后小声问道:“先生,若然在大梁城内遇上初南,可要就地解决了他?” 苍双鹤复又把玩起了手中的紫玉。垂着眉目轻缓道:“不必了,这个人留着还有些用处。” 依旧不懂苍双鹤在想些什么,不过对于姬殇来说。他只要依命行事就好,本是个豪爽的人,先前话说完了就会告辞去干旁的事情。可这次却迟迟不肯走,直到苍双鹤微微抬起了头。姬殇才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的说了起来:“先生,卿玦他?” 苍双鹤终于拿正眼去看姬殇了,天色已然黯淡,苍双鹤的眼睛在渐黑的房间里呈现出了不似人类的颜色,即便姬殇有过印象,却还是被这样的一双眼吓了一跳,克制着心底的寒意。姬殇扯着嘴角尴尬的笑,“先生,属下担心大王会对他不利。” 良久,苍双鹤平淡的开口:“姬殇,你认识睿王多少年了?” 这莫名的一句问话让姬殇有些发呆,随后还是老实的回答了姬殇的问话,“从属下识事的时候便认得大王了。” 苍双鹤颔首道:“以你的见识,觉得他会是那等意气用事的人么?” 姬殇摇了摇头,随即躬身施礼道:“属下明白了。” 静默片刻之后,苍双鹤平声开口道:“流云可有瞧见你?” 转开了话题。姬殇的语调却较之方才愈发的沉重了,心中有着百般担心,毕竟一直看着卿玦长大的,岂会不知道他的个性。可对于晏亭的选择,他也莫可奈何,何况晏亭选择的还是苍双鹤,他先前最想问的便是晏亭与苍双鹤之间的关系,只是思来想去,还是没敢开口,如今听见苍双鹤问他关于晏亭的事情,姬殇已经可以完全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惶惶不安的想着卿玦知道了该怎么办,面上却要对苍双鹤表现了平常的表情,沉稳应道:“遵先生的意思,随后便换了个身形削似属下的,先生,您这是……” 苍双鹤把玩着紫玉的手又顿住了,又拿那一双透着异样光芒的眼看着卿玦,从前他做事从不会过多的解释,今日却一反常态的说了出来:“因为你是卿玦的兄长,她知道。” “先生,我。” 苍双鹤轻笑了起来:“这一路上她的情绪绷得很紧,强自坚持的不肯出声,她的身体本不强健,担不起太多的闷气,需要宣泄出来,有劳你了。” 姬殇好像有些明白了,又好像更加的不懂苍双鹤的意思,倒也不再费心揣度他二人各是什么心思,只告诉自己苍双鹤怎么吩咐,他怎么做就好了。 此时楼下的晏亭坐在曾胜乙和萱草雅身边,擎着空樽斜眼睨着萱草雅,撇嘴道:“你真招摇。” 萱草雅并不介意晏亭的话,将自己的身子愈发的向曾胜乙怀中偎去,咯咯的笑道:“好不容易找了个愿意娶我的,不招摇一番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也能嫁出去,怎么是我的个性呢?” 晏亭转头看着曾胜乙,依旧是方才的声音道:“你真不幸。” 曾胜乙只是咧着嘴笑,笑得让晏亭感觉有些酸涩,问过了萱草雅说已经定了房间,这次不再畏惧,自己替自己满上了清酒,站在她身后的晏忠有些担心的问道:“少主,你的身子?” 晏亭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这里有雅雅和胜乙,不必担心。” 晏亭还是不怎么放心,可见晏亭已经不再理会他,反倒是萱草雅拿眼神示意他可以离开了,晏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步子有些沉重的离开了。 半个时辰以后,萱草雅搀扶着晏亭,跌跌撞撞的向楼上爬去,而转过楼梯口,姬殇竟然迎面走了过来,萱草雅脸色一沉,晏亭迷迷糊糊的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好像清醒了过来,挣开萱草雅,上前一步就揪住了姬殇的衣襟,大声说了起来:“小子别跑,本大夫认得你,走,跟本大夫回房说说话。” 这几句可是把在场的几人都吓得不轻,曾胜乙小声的对萱草雅说道:“雅雅,你这主意真馊。” 萱草雅瞪了曾胜乙一眼,闷声闷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那家伙会突然冒出来。” 姬殇陪着一张苦笑的脸,手却不敢接触晏亭的身子,先前大厅内的侃侃而谈不复存在,结结巴巴的说道:“上——上大夫。我,小人还有事要忙,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晏亭斜着眼睛瞪着姬殇,声音有点走调,嘤嘤的哭道:“你不是他兄长。都不关心他,呜呜。这世上都没有一个人好好爱他了。” 看着晏亭穿着男子的衣服,却现出了女声,揪着他的衣襟哭诉,总好像是一副不伦不类的画面,且这里毕竟不是私密的地方,若是被人瞧见传扬开来,实在不是件容易处理的事情。姬殇咬牙同意道:“好,进房间说。” 听见姬殇这话,萱草雅可是不乐意了,大步上前阻住了晏亭和姬殇的去路,恨声道:“进房间出了什么乱子,拿你的命都抵不了。” 姬殇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立在原地茫然的看着晏亭。 晏亭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萱草雅,飘忽不定的说了句:“别碍着本大夫。” 说罢伸手轻轻松松的便将萱草雅推到一边去了。 萱草雅没防备晏亭,见她伸手也没想到她那单薄的身子竟有那么大的力量。踉跄了几步,好在曾胜乙眼疾手快才没让萱草雅丢了颜面,待到她站稳了脚步,定睛看去。瞧见晏亭抬脚便踹开了一间客房的门,拉拉扯扯的便将姬殇拽了进去,不多时便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尖叫。 萱草雅跟着尖锐出声道:“完了,师兄啊,姬殇对不起你!” 曾胜乙听见尖叫声,将萱草雅自他怀中稳当的安置到了一边,抬腿就向那客房走去,没想到还没进房间便瞧见一男一女围着衣服跑了出来,嘴中连连嚷嚷道:“有疯子,有疯子!”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随意张扬,曾胜乙脑子快,回头对萱草雅说了句:“交给你处理了。” 萱草雅点了点头,给了曾胜乙一个明白的笑,曾胜乙也回了她一个笑,随即伸手推开了房门,谁知道才踏进房门便愣在了门边,将一双总也睡意朦胧的眼瞪得滚圆,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怨不得萱草雅是坚决不允晏亭拉着姬殇独处,瞧着这架势,换了谁也不会允许的。 姬殇虽然功夫不及他与卿玦,却也不是像柴安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此刻竟被晏亭坐在身下动弹不得。 再看那晏亭,嘴中絮絮叨叨的念着:“我让你不爱他,我让你不爱他,你再不爱他,谁准你不爱他,你不爱他,我也不让你舒服了……” 晏亭嘴上一直念叨着,手上也没闲着,姬殇那一身习惯性的藏青色胡服不多时便被晏亭撕扯成了一条条的布片。 那头萱草雅给了那一对男女几块金子,告诉他们说今日这事她没瞧见他们,也让他们别瞧见晏亭和姬殇。那男女本就是对野鸳鸯,就算不得外财也不敢出去张扬了,这会儿得了更是不敢多话,灰溜溜的绕过正厅从旁边离开了。 萱草雅解决了那一对男女之后跟着走进了房间,且带上了房门,瞧着晏亭骑在姬殇身上,撇嘴道:“她当真有这样的毛病,可是为什么这次没有强上姬殇呢?” 曾胜乙呲牙看着萱草雅,紧张道:“这还不算强,快想办法,再一会儿姬殇被祸害死了。” 先前萱草雅是紧张的,可瞧见晏亭并没有当真要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索性抱臂环胸看热闹,嬉笑道:“怕什么,那么一个大男人,也就是被拉拉衣服而已,死不掉的。” 见萱草雅没有动作,曾胜乙倒也不顾什么主仆之分,大踏步上前就去拉晏亭,小心的哄劝道:“少主,姬殇知道他错了,他很爱卿玦,您先回去歇歇吧。” 晏亭茫然的抬头,眼中呈现不同寻常的赤红,咬牙道:“骗人,他都说他不爱卿玦了,你是谁?” 这一句话把曾胜乙问住了,晏亭见他张着嘴不回答,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轻蔑道:“连自己是谁的都不知道的呆子,还抻头说话,不理你!” 眼前的晏亭是混乱的,方才还歇斯底里的咒骂着姬殇,这一会儿又好像将他看做了卿玦,抓着他的手呜呜咽咽的哭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爱上他了,其实我爱了他好多年了,你笑话我吧,那个时候他不顾我的生死,我竟然还爱上他了,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还你呢,我还不上了,要欠你一辈子了,不行,怎么可以欠了你呢,不可以,要还的,一定要还的……” 便说便去解姬殇的腰带,这次姬殇不再隐忍,对呆在一边的曾胜乙大声喊道:“还呆着干什么,快把她拉出去啊!” 萱草雅瞧着晏亭的架势也不对,不再抱臂环胸的看热闹,将将上前一步却被人自身后拉住,萱草雅回过头去,看见的便是颦眉的苍双鹤。 那年初见了苍双鹤,她还是不懂人情的年纪,却知道他的笑容比枝头的繁花还好看,那个时候他看她的笑容很真,后来他还是笑着,不再能让人分辨得出真假,不论遇上什么都是一直笑,见得多了,她便常常说他是个少生了肝肺的人,如今他终于不再那么单一的表情——从再见晏亭之后,他便不再枯乏,想想,倒也是好事,至少有些人样子了。 “师兄,流云她……” 苍双鹤看了一眼晏亭,缓缓舒展了眉头,平和道:“你下去吧。” 萱草雅看了一眼跪坐在姬殇身上的晏亭,随后点了点头退出去了,曾胜乙见萱草雅离开了,小声道:“先生,我?” 苍双鹤微微颔首,曾胜乙追着萱草雅的方向出去。 姬殇瞧见苍双鹤,双手还抵挡着晏亭的动手动脚,那厢却有些沉闷的说了起来,“先生先前同属下说有劳,便是这般?” 苍双鹤站在晏亭身后,听着晏亭又哭又笑的疯语,平缓的应道:“鹤先前便说过,为达目的,鹤可以不择手段,鹤终究是个自私的人,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在进入大梁之后病得倒下,唯有牺牲了无辜的人。” 姬殇锁着眉头叹息,“方才被上大夫拉着的时候属下便猜到了,如今听先生亲口说出,心中还真不是滋味,不过,纵然如此,属下亦然心甘,不管是出于先生这边还有卿玦那边,上大夫绝对不能倒下。” 苍双鹤对姬殇柔和一笑,随后伸出手十分轻松的便将晏亭拉了起来,直接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并不让她看他的脸,附在她耳畔轻柔的说道:“我爱你!” 听见苍双鹤的话,晏亭果真不再躁动,苍双鹤随即对姬殇点了点头,姬殇拾掇起破碎的衣服快速的跑了出去,还小心翼翼的为苍双鹤和晏亭带上了房门。 房门合起的时候,隐约听见晏亭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我还你,用身子还……”(未完待续,) 第一八零章 爱他 “你可会恨我?” “若然无情,怎能生恨?” “那你可算有情?” “我爱上了你。” “那便是恨了……” 这世上的事,大抵如此,阴在阳之内、善恶一念间、亦或如爱与恨,爱深恨浓! 只是那日清晨,她枕着他的臂弯,迷迷糊糊的一段话,再不敢深究他的心思,她知自己的怯弱,知得深了,便不敢再去面对,害怕结果是她担不起的,索性躲在僻静处,看似同平日里一般无二,只有他懂她,终究还是未放开了心结。 回比去整整多花了两日时间,纵然再怕,可大梁还是近在咫尺了,那一日天将将擦了黑,晏忠征询过晏亭的意思,晏亭撩了帘子看了看周边的情况,咬了咬唇,终究还是说了句:“天黑路险,明日一早再行吧。” 此为官路,畅通发达,怎会险?不过晏亭说它险,它便险,晏忠静默不语,到了附近的郡县,寻了个驿馆落了脚。 先前那一路的驿馆皆是事先都要好的,这一处却是由于晏亭故意推诿,延了时辰才会格外住下的,并没有事先订房,不过这里毕竟距离大梁不远了,若是些识途的,微微加快行程,再追些夜路,也便能到了大梁,因此这处驿馆的住客并不十分多,萱草雅询问过苍双鹤的意思,照比平日格外多要了两间房,一处是晏忠的,另外也便是苍双鹤的了。 晏亭瞧见了萱草雅的安排,垂下了头并不说话,跟着店小二进了自己的房间,晚饭也是在房间里用的,并不见出来。 萱草雅咬着竹筷盯着苍双鹤。并不理会身边还有曾胜乙和晏忠,直接开口问了出来:“师兄,那一日我们返回桃花涧。瞧着你二人倒是十分亲昵了,还要暗暗佩服你手段高明呢,咋这几天又变卦了。师兄,你功力退步了。” 她这话才出口。就被曾胜乙偷偷用手肘撞了一下,萱草雅身子颠了一下,险些将咬在口中的竹筷吞进嘴里,啪的一声丢下竹筷,回头恶狠狠的瞪着曾胜乙,咬牙道:“你这厮莫不是想杀妻灭子?” 被萱草雅这样一吼,曾胜乙脸皮又变了颜色。噤声不语了。 瞧着曾胜乙的表情变化,萱草雅顿时又化身依人小鸟,转变之快,令一边的晏忠瞠目结舌,连连叹息:“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他们几个你来我往,萱草雅便将方才问着苍双鹤的问题丢到天边去了,苍双鹤吃了几口,觉得无趣,站起身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一夜似乎十分的宁静。萱草雅和曾胜乙打闹完了之后便歇着了,晏忠伺候了马之后也睡了,苍双鹤确定大家都歇息之后,起身出了门。在晏亭门外站了许久,终究没进去,转身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他从来都是个滴水不漏的人,这一夜却特别的‘忘记’关了房门,屋内的几上染着一盏豆亮的油灯,即便他褪了衣衫躺下了,可那油灯始终不曾吹熄,一直摇曳着。 苍双鹤一直是个浅眠的,方才有了些困意,突觉身边有些异样,偷偷掀起了一边的眼皮,果不其然瞧见了晏亭抱着瓷枕立在他榻边,苍双鹤嘴角绽开了一抹笑,柔和的说道:“你还是来了。” 晏亭微微缩了缩身子,有些不安的说着:“睡不着,想寻你讨教些事情。” 苍双鹤并不拆穿她的漏洞——若然只是想讨教些事情,又何必抱着瓷枕过来呢! 见苍双鹤洒然的坐起身子,往卧榻内侧让了让,晏亭并不推脱,好像一切再自然不过,直接就挨着苍双鹤让开的地方坐下了,榻上似乎还残存着属于苍双鹤身上的温度,靠上了便觉得踏实。 晏亭寻了个牵强的借口,可坐下了并不开口,抱着瓷枕一直沉默。 苍双鹤见状,心底又生出了一阵怜惜,率先开了口:“该来的总会来,实不必这样逼着自己,有我在呢!” 听见苍双鹤的声音,晏亭愈发的拥紧了怀中的瓷枕,身子蜷成一团,呜咽的开了口,“鹤,我真的离不开你了,哪怕只是这短暂的分别,也忍受不住,我该怎么办?我以为我能的,可是闭上了眼,全是你……” 苍双鹤伸手将晏亭揽进了自己的怀中,柔和的哄着:“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 晏亭摇着头,她想告诉他卿玦也是这样的需要她,她怎么忍心背弃他,却又开不了口,这些日子总让她感觉坐立难安,怕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聚宾楼那日她吃了很多酒,事后不好意思直接问苍双鹤她有没有失态,问晏忠和曾胜乙,他二人皆是一样的红脸,一般动作的摇头说没什么,唯有萱草雅不瞒着她,将她做出的那些混事完完整整的说给她听了。 听过之后,晏亭便觉得自己无法面对苍双鹤,即便睡在一个房间,她也要与他间隔一段距离,只是因为觉得亏欠了苍双鹤的,她想怎样,苍双鹤便纵她怎样,即便她曾待他那般的残忍,他依旧对她绽开最温柔的笑,甚至在她已经想到了若然他询问那一晚的事情该用怎样的理由回答他,可是他没有问,他甚至提都不提一句,只是对她显出最温暖的笑。 若然他板着脸对她,她许将狠下心来与他争执,可是没有,就是这等温暖的感觉令她冷不下心肠,时日渐久,便愈发觉得自己实在对不住他,深深的懊悔,却只是藏在心底,无人可说。 那一晚她终于在他的柔声哄劝中将自己的满腹心事和盘托出,其实苍双鹤又怎能不懂她心中所想,他等的便是她对他敞开心扉的这一日,她最开始的时候是对他动了心,可却要生生的压着那满腹的情,她是个固执的女人。认定了的事,旁的人若是硬要改了,她不会明着折磨逼着她的人。她只会折磨自己,到头来,最痛的却是旁的人。 就说那吃了聚宾楼的佳酿而失身给她。细算下来,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允了。他当真是个小人么?不必深究也知道根由,若非她动了情,他纵然有上百般的本事,她也不可能让他得逞的。 那一个她蜷在他怀中,没有激情,只存温馨,交了身。坦了心,接下来的便是共同面对。 第二天,她缩在他怀中进了大梁,城门校尉见了他们的马车,老远的便迎了过来,又是跪又是拜的,点头哈腰的传了睿王的口谕,若晏亭与苍双鹤进城,不论什么时辰,皆直接进宫面圣。 时辰正好。晏亭与苍双鹤相视一眼,随即应允,城门校尉护送了一阵,又回归本职。晏亭这次不再耗在苍双鹤身上,与他之间虽然有一小段距离,却是与苍双鹤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的。 晏亭的马车才一入大梁,早有快马通知睿王,得了消息的睿王率朝臣亲自恭候,看上去恁般虔诚,众人只当先前苍双鹤病体垂危,这一次养好了便回来了,其中的弯弯绕,知道的终究也只是那么几个人罢了。 先前晏亭便知道睿王是个演戏的好手,他想扮怯弱,就能让天下的人都骂他个昏君;他想装好色,即便是他的女人也以为他闭目塞听的宠着她们……不过晏亭终究还是见识过他的冷酷,因此这个时候睿王拉着苍双鹤悲恸异常的叙着的思念,晏亭便要在心底冷哼,实在虚伪! 苍双鹤的冷情举国上下皆知,大摆筵席庆祝自然而然就省了,官员们上来逢迎一阵子,苍双鹤点头虚应了一阵,睿王也知道他的心思,便将那些官员遣退了。 晏亭自然是始终不离苍双鹤左右,从晏亭出现之后,睿王便一直注视着他二人之间的情况,许是他们遮掩的太好,睿王倒是看不出什么来,随后倒也露出了笑容,将其二人带到了仪昇殿。 进了大殿,睿王赐了座,迫不及待的研究起来与西申的情况,还有公子野和公子舒的去处,晏亭不置一词,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听。 待到全有了对策之后,睿王才发现了晏亭的沉默,顿觉心口处一揪,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问了句:“晏爱卿,你觉得此种安排可好?” 晏亭本就是断断续续的过耳,睿王这莫名的一句委实令她接不上话茬,思来想去,也只是勉强的答了一句,“鹤先生之策绝妙,好,实在的好。” 话音才落,便听见了睿王朗笑出声,晏亭莫名的扫了苍双鹤一眼,见他眼底微微的宽慰,倒也不再紧张,跟着睿王的笑声尴尬的附和。 睿王笑够了之后便解了晏亭心底的不解,“方才寡人无意间想起了晏爱卿似乎有个尚未出阁的妹妹,好像也只比爱卿少两岁的,年岁大了,不好再留在府中,改日拿了八字给瞧瞧,朝中可有适合的,便给她安排个良人吧。” 听见睿王的安排,晏亭觉得自己的心口扑扑的跳了几跳,睿王从不是个热心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把晏妙萏的婚事摆出来,定是有了算计,不管他是怎样的算计,晏亭知道这个时候顺着他的意思便好,因此施礼应道:“臣替家妹感激大王荣宠。” 见晏亭应了,睿王眉目间的喜悦愈发的明显,晏亭揣度着要不要趁着睿王心情好的时候开口要求睿王兑现承诺放卿玦出来,却不想苍双鹤竟先她一步开了口,声音徐缓,如先前指点江山的时候一般的冷静洒然,“大王,既然已经要与西申正面交锋,良将必不可少,胜败乃兵家常事,想必姬将军这段日子也静心反悔过了,便将他放出来吧。” 晏亭感激的看了一眼苍双鹤,那头睿王竟也十分爽然的同意了,着身后的张效将卿玦这便送出宫去,且把雷行乌骓马一并还给他。 张效也是开心,轻快的应了,随后便退出去了。 晏亭想追出去,可又有些害怕,迟疑了好久,终究还是只留在了原地,继续听着睿王侃侃而谈,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天黑的时候,睿王曾有意要将晏亭留下,不过她寻了个思念妻儿的借口推脱了。 这借口对于睿王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重要的——那一对母子本就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何况就算有关系,他是大王,想让他们晚上几天见面又能如何。可他还是允了,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站在晏亭身侧的是苍双鹤。他不敢在这个时候与他硬对上。 坐在上位看着晏亭与苍双鹤一前一后的离开,心头恁般的不舒服,内侍询问过几次上膳,睿王皆不为所动,时间久了再有人过来问,睿王干脆开始砸东西了,内侍没有办法。去询问赵娥黛,赵娥黛只是转过头去命一边的红夫人去瞧瞧,红夫人当即了然,这些日子她不止一次这样替睿王消气。 不多时,红夫人一身浅黄色锦袍,头上玳瑁冠,翩翩佳公子的样貌走进了仪昇殿…… 那厢晏亭从尚晨宫出门不多时便定住了脚步,前方马车边赫然站着个身姿玉立的男子,纵然憔悴消瘦了许多,可是依旧那般的勾人侧目。 那些日子她发了疯的寻人托关系。便是想要见他一面,可他到了眼前,她竟然胆怯了,悄悄的后退着。直到退到了苍双鹤身边,他不挪开身子,她便无法再退。 卿玦看着晏亭的举动,脸上现出一阵错愕,随即便是惶恐,大踏步的上前,来到晏亭和苍双鹤眼前站定。 张效带卿玦出来的时候便告诉过他,此时他可以轻松的出来是苍双鹤开的口,因此见了苍双鹤,卿玦自是要表示一番感谢的,客套过后便是对晏亭轻柔的开口:“流云,好想你。” 这一句并不避讳着苍双鹤,晏亭听见了之后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跟卿玦开口,且身后还是苍双鹤,愈发的说不出口来。 苍双鹤见此情景,语调轻缓的对着卿玦与晏亭说着:“此非闲话之所,寻往他处再行叙旧。” 苍双鹤说完之后并不等晏亭和卿玦做出回答便先抬步走了,即便是行到别处也该小心谨慎,又何况是睿王的家门口,晏亭与卿玦自然都明白这其中的深浅。 晏亭垂着头沿着苍双鹤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卿玦看着晏亭的背影,犹豫了片刻,也跟着一道跑了过去,张效说他的坐骑会在稍后送到信常侯府,原本是要派车送他回府的,被他拒绝了,只是说好些日子没活动了,这正好是个机会,活动活动倒也好,张效听了他的话,纵然心中存着几分他想,到底在宫中活了大半辈子了,把个揣着明白当糊涂的本事拿捏的恰到好处,陪着笑脸将卿玦送出了尚晨宫,只是望着卿玦的背影连连摇头叹息:“都是命……” 这一条路,不通苍双府,不到晏府,自然更不是去信常侯府的,拐上了小路,七绕八绕的,最后曾胜乙确定睿王的人没跟过来之后,苍双鹤才出声令晏忠停了车,随即回过头对晏亭柔和的笑,声音听不出波澜的说着:“鹤有些事情,你们在这里等我片刻。” 说罢撩起车帘子便要出去,不想晏亭竟在这个时候做出了个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过的举动,她就那么不经脑子的伸出了手抓住了他浅紫色的衣摆。 苍双鹤回过头来对着她依旧浅浅的笑,然后将衣袍自己她手中十分平常的拽了出去,再然后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 车帘子缓缓垂下,车内又昏暗了起来,辩不分明对方的表情,晏亭有些局促,伸手捻了火折子点了几上的紫金灯,把头低低的垂着,不去看卿玦。 如果没有晏亭先前的那个不经心的动作,卿玦知道自己定然会上前紧紧的拥住她,已经这么久了——他们这么久不曾好好的抱一抱了,可是不同了,他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不敢上前将心中的幻想实现,并非是因为恼怒她那不经意的动作,只是害怕,他怕自己莽撞的动作惹来她的不满,将他心底最惶恐的事情直接说出来给他听,真的害怕! “流云……” 久久,终究忍不住,卿玦先发出了声来。 晏亭垂着头咬着下唇,听见卿玦这一声,豁出去了一般的说了起来:“卿玦,对不起,我们不能在一起了,将我忘了吧,我已经同苍双有了夫妻之实,先前我也想过要将这件事瞒着你,可那对你更加的不公平。” 卿玦没有愤怒,没有悲戚,他只是摇着头笑,声音听上去也十分的稳定,他说:“我不怨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会这么做的,没关系,过去的便让它过去了,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纯洁的,我们成亲,今晚就成亲。” 看似平静,反倒愈发的让晏亭无措,泪水滑落,她的清晰有些失控,声音也大了几分:“卿玦,对不起,我是个自私的女人,我爱他,因为爱他才会给他,我也不能和你成亲,我已经与苍双拜过堂了,你恨我吧,怨我吧,对不起……” “可是我这么爱你,纵然知道你不爱我,难道连欺骗你也不舍得施舍给我么,不管你爱不爱我,你骗骗我也好,骗骗我也好啊……”(未完待续,) 第一八一章 绝情草 其实卿玦也只是说了那么几句,随后便被信常侯府的大公子强行带回去了。 晏亭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卿玦难以言表的痛苦表情,耳畔萦绕着他先前说过的话,“可是我这么爱你,纵然知道你不爱我,难道连欺骗你也不舍得施舍给我么,不管你爱不爱我,你骗骗我也好,骗骗我也好啊……”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好像卿玦还站在她的眼前一样。 苍双鹤缓步走到眼前身侧,伸手将晏亭带到了自己的怀中,并不出声,只是静静相拥。 不知何时天空中竟然落了雨,细细的雨丝,携了几分春日的寒,晏亭似乎无有所查,苍双鹤却清楚的体会到了那一阵阵的凉,将晏亭更往自己的怀中带,尽可能将风雨遮挡在她的世界外头,他心中分明,这一刻,他便是她的天。 终究还是有过隙的雨丝落在了晏亭的脸上,她微微的抬起头,看着苍双鹤湿润的发,心中竟涌起了一阵暖,扯出一抹轻柔的笑,也分不清楚是雨还是泪,伸手洒脱的拂去,随后对着苍双鹤吃吃的笑出了声来,柔和的嗫喏道:“鹤,我竟是这样一个狠心的女人,自私自利,从不在意别人的心情,这样的我,你可还会要?” 苍双鹤还是那般温和的笑,声调也恁的柔软、平缓的说着:“无论你是怎个模样,你都是我的妻。” 晏亭仰着头盯着苍双鹤的脸,声音有些飘忽的说道:“这是我听过最好的情话。”说罢复又泪水潸然,重新将自己的脸埋进苍双鹤胸口,呜咽道:“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办法,可见了面才发现我不忍心继续骗他,也无法再装成爱着他的样子。所以我说了实话,其实他一直知道我在骗他,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呢。战场上他那般的威风凛凛,如果没有我的牵绊,想必这一次也不会战败。其实我一直都是他的累赘,拖累着他的前途和一切。若然那个时候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被大王调派到谷池去,今后没有了我,他一定会活得很好很好的……” 这一声声,一句句,与其说是展望着卿玦的未来,莫不如说是晏亭在自己安慰自己。苍双鹤并不插话,只是拥着她的身子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她现在需要一个倾听者——不管她需要什么,他皆会满足她,只要她心中能舒服一些。 那晚,晏亭说了很多很多话,颠三倒四的如同宿醉的酒鬼,直到后来萱草雅命人给他们送上了姜汤,苍双鹤哄她喝了姜汤,又泡了个暖水澡。她才沉沉的睡了。 本来苍双鹤想等晏亭睡去就离开的,可等晏亭睡了,他站起身子的时候才发现衣摆还被晏亭紧紧的抓着,苍双鹤无奈摇头。告诉自己晏亭这个时候需要她,也便就这么顺着自己的心意留下了,他想这个世上的人都有过任性的时候,而他先前却不曾有过,他也是人,纵然担着那样的身份,偶尔的一次也不算过分吧,所以,他留下了,将她柔软的身子揽在自己的怀中,彼此相依的感觉,想来一生也不会倦,他这般这般的恋上了属于她独有的馨香,贴着她到时候,前所未有的满足! 那厢,卿玦被大公子带离了晏亭之后,姬殇随后也赶到了,且不说大公子瞧见姬殇是何等惊诧,解释等一应啰嗦也省了,前因后果的三言两语的绕了过去,他如何‘死而复生’在这个时候不是最重要的,现在不言不语,不哭不笑的卿玦才是他们要担心的。 卿玦对晏亭的感情多深,他们这些兄弟怎会不知,又因为是兄弟,不管先前接触的多寡,有一点他们皆是明了的,那便是卿玦怪异的性子,从前他活得很努力,全凭着一个信念,他说过要当令人仰望的人,后来他成了名震天下的鬼面将军,可已经对这个名头失了原本的兴致,现在支撑着他的是对晏亭的爱,晏亭的爱不在,那么他该怎么活下去? 大公子纵然有心,却与卿玦生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那晚上是姬殇陪在卿玦身边的,就像当初年少时,不管卿玦受了怎样的委屈,姬殇总是那般的耐心的陪着他一样。 姬殇说了很多,空洞的劝词如大丈夫何患无妻,晏亭也并非惊世女子云云转到由衷的劝说,遇上了鹤先生,又有几个女子能逃出去,且鹤先生也是那样的爱着晏亭,晏亭更是无法逃开鹤先生织就的情网,姬殇说,他们皆欠了鹤先生的恩情,此生无法偿还,便这样吧! 姬殇一直说着,可卿玦却无动于衷,姬殇终究无奈,低低沉沉的说了几句:“从太行山回来的一路上,我一直跟在他们左右,不敢现身,只是因为晏亭见了我便要难受,她很痛苦,那一晚吃了许多的酒,哭着说对不起你,说要用身子还你的情,或许她对你并非无情,只是因为已经做出了选择,便无法面对,如果你当真的爱着她,该知道如何去做。” 先前一直沉默的卿玦听见了姬殇这话,喃喃的重复了一句:“我真的爱着她,没有了她,还有什么意思呢?” 听着卿玦这样的执迷,姬殇突然十分的恼火了,霍然的站起身子揪紧卿玦的衣襟,冷然的说道:“没有意思,什么是没有意思,难道这世上除了一个女人,就没有你姬将军可以做的事情了么,你有这样的才能,为何一定要将自己的未来锁在一个女人身上,你怎么不开窍,枉费我那般的宠爱过你!” 卿玦只是看着姬殇的怒火,柔柔的笑,那般的倾城,即便是同父所出的兄弟也要为他这笑失了神,卿玦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平和,淡淡的说:“三哥,你是了解我的,就是因为了解才会在我面前说了这么多话,谢谢你。可是我是真的爱着她,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便会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了,其实她心中一直都有鹤先生。我一直知道,只是不敢面对,每天看着她笑便会由心的满足。我只要能常常看见她就好,她说嫁我。不管是感激还是感动,我都感觉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男子,一生一世,多美好的说法,可是每次听见这个说法,我都感觉剜心的痛,因为我知道若然先生同我一样的爱着流云。那么我便没有一生一世的机会了,将军的威风我尝过了,如果有可能,我宁愿平平凡凡的伴着她左右,只要可以每天看着她的笑就好,曾几何时,我竟这般的放不开了,你笑我没出息吧,我就是这样死心塌地的爱了,爱的竟是这般的深了。晚了,抽不开心了,所以……三哥,你出去吧。我没事,给我些时间,我需要静一静,你放心,我不会寻任何的短见,虽然她未必那般的爱着我,可是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一生的幸福也没了。” 姬殇心头一颤,抬头看着卿玦,他依旧柔和的笑,可眼角不经意间却淌出了一串晶莹,姬殇霍然回头不去看卿玦的脸,卿玦最后的几句话姬殇听得明白,也就是明白他对她的爱有多深,才敢放下心,只要卿玦不寻短见,等过了这段时间,大家再给他寻个好看的女子,想来卿玦会慢慢的好转的,姬殇心中盘算的好,说话也轻松了许多,背对着卿玦放心的说着:“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便出去了,需要什么说一声。” 卿玦出声应了,姬殇毅然走出了卿玦的房间,并不敢回头,一个男人的泪,总不希望被那么多人看见的——姬殇了然! 再然后,整整三天,没有人见到卿玦,即便他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瑶童和姬殇都没得了机会见他一面,送去的饭菜皆原样又端走了。 大公子无奈,出声询问过姬殇要不要去请晏亭上大夫来一趟,在大公子的印象中,晏亭不喜欢卿玦也是正常的,因为晏亭是个男人——晏亭是女子的事情并未被大家知晓。 姬殇原来也是想过这个办法的,却怕又将已经打开的局面绕过去,反倒愈发的揪心,最后摇头拒绝了大公子的提议,他说卿玦这是过度,许过了这几天便好了。 第四天早晨,卿玦的房门自里面推开,守在他门口的瑶童和姬殇听见了开门声,皆兴冲冲的抬头,待到看清卿玦之后,两个人皆愣在了原地。 那一头堪称柔美非常的青丝已经不见,斑斑驳驳的银丝夹杂期间,瑶童的年岁毕竟轻,忍不住的伸出手指着卿玦的头顶,结巴道:“公子,您的头发……” 瑶童的话没说完,姬殇伸手狠狠的扫开了瑶童的手指,随后对卿玦绽开一抹笑,小心的问道:“可是饿了?” 卿玦缓慢的抬手顺过自己的发,随后平缓的说道:“我是男子,美不美实在没什么关系,不碍事的,三哥,我想去见见先生。” 姬殇哼哼哈哈的问着:“卿玦,你要见先生干什么呢?” 卿玦笑着平和:“给她一个解脱。” 姬殇没听明白,结巴的问了一句:“给谁解脱?” 卿玦不再重复,接口说道:“三哥,劳请你跑一趟晏府,请流云到先生府上,我想见一见她。” 姬殇身子一颤,说话愈发的不顺口,小心的赔笑道:“卿玦啊,切莫做傻事啊。” 卿玦依旧柔和的笑,说话的语调都没变一变,“想了这么几天,我还是爱她,不管她选择了什么,我都爱她,你说过的对,我既然爱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三哥放心,不会有什么傻事发生的。” 姬殇隐隐明白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卿玦的肩膀,缓声道:“你放心,我一定将她带到。” “谢谢三哥。” 彼此分开,卿玦骑着雷行乌骓马不多时便到了苍双府,那个时候苍双鹤正在客斋中捏着一卷帛书翻看。 由于事先苍双鹤已经有过交代,因此卿玦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苍双鹤面前,见了面直接落膝跪地,开门见山的说道:“先生,卿玦知道您府中植有绝情草,恳请先生给卿玦一些。” 听见了卿玦的话。苍双鹤放下了手中的帛书,正眼盯着卿玦,轻缓的说道:“你可知这草吃下会有怎样的效果?” 卿玦点头:“我知。” 苍双鹤缓声道:“纵然如此。你也要同鹤讨这物?” 卿玦回答的轻缓:“那先生可否将流云让予卿玦?” 苍双鹤不迟疑的说道:“不可。” 卿玦也跟出声:“那便请先生将绝情草赏给卿玦。” 苍双鹤定定的注视了卿玦良久,随后点头应道:“好。” 卿玦对苍双鹤绽开了一抹笑,声调轻缓的说道:“多谢先生。” 晏亭到的时候。绝情草调好的药已经熬出来了,满满当当的一小碗。其实绝情草也只是其中的一味药引,没这味药引是一种效果,自然添了药引,这碗药的用处也便彻底的不同了,只一株便够了——这一碗药是卿玦自己熬的。 苍双鹤并没有守在客斋,因此晏亭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只是一个背影。半披的花白头发,惊心的沧桑,他的背影她认得,可他的发,她不认得,迟疑了许久,晏亭捂着唇小声的唤了一声:“卿玦?” 他笑着回头,待到看清面前的人当真是卿玦之后,晏亭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快步上前。抬手抚上了他的发,哽咽道:“怎么会这样,怎么……” 卿玦笑的很温柔,轻缓的说着:“你还是关心我的。真好!这些头发不争气,不碍事的。” 听见卿玦的话,晏亭搁在卿玦头上的手慢慢的缩回,垂着头站在卿玦眼前,不敢去看他,小声的重复着,“对不起……” 卿玦伸出了手,轻搭在了晏亭的肩膀上,看着晏亭明显的向后缩了一下身子,可卿玦并不松手,他告诉不管她是怎样的态度,只让他放纵这一次便好,低低的出声道:“流云,我这么的爱你,给我一个拥抱可以么?” 她不是个懂得拒绝的女人,他一直知道,所以他这样说了,她一定不会拒绝他,再一次抱上她身子的时候,这些日子心底的空洞好像在这一瞬间充溢了起来,可随后巨大的痛苦愈发的缠上了他,迟疑间,他断续的开口:“这世上的东西,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稀罕用处,先生府中便有许多别致的,其中有一种药草,唤做绝情草,先前我便知道,却不曾想这种稀有的草药有一天会离我这般的近。” 卿玦说完了这一句,明显的体会到晏亭的身子一颤,他嘴角勾了抹苦涩的笑,她对他并非无情,这便足够了,纵然她什么也没说,可是最不经意的表现越是真诚,所以他再说话的时候,语调畅顺了许多,“这样的爱太过痛苦,所以我决定放手,流云,只要你幸福了,我便满足,先生值得你托付终身!” 晏亭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卿玦柔和的笑,想说什么,却也只是微微敞着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还是忍不住,卿玦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不管她心中是怎样的感觉,他也放任了自己强烈的执念,将唇压上了她的,由浅及深的吻着她,直到无法呼吸才放开了她。 依旧是浅笑,看着晏亭低着头,卿玦无声的对着她说:“我爱你,此生此世只爱你!” 待到晏亭抬头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他的唇语,她只听见他出声的那两个字,“别了。” 其实他离她这般的近,若然她有一丁点的动作,他也吃不进那药的,可是她只是瞪圆了眼,看着他端起了药碗,闭着眼将碗中的药汤喝下,碗未干,泪已落,她哭,他亦哭! 药净之后,卿玦睁开了眼,将碗口向下控着,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一字一顿的说道:“一定要幸福!” 晏亭木然的点头,再然后那碗从卿玦手中脱落,砸在地上摔出清脆的声音,他缓缓的倒下,她伸手接住了他软塌塌的身子,大呼着:“来人,快来人!” 今日的卿玦身上穿着广袖长袍,洒脱飘逸,对于晏亭来说,他穿了什么并不重要,可对于卿玦却是不同,那么宽的袖子里可以隐藏许多的秘密,一如那一根这世上只一双的乌木簪子,不管她现在戴不戴了那根簪子,他始终不会丢开自己的这一根,即便是这样的时候,他也要紧紧的抓着它。 听见晏亭的声音,姬殇第一个跑了过来,在他身后跟着苍双鹤。 姬殇从晏亭怀中将卿玦接了过去,看着地上的碎片,口中小声的呢喃了一句:“这样也好。” 苍双鹤揽住了晏亭,视线也对上了地上的碎片,姬殇看见的是一个碎了的碗,而苍双鹤看见的是碎片上沾着的药末,他调配的东西他自然懂得,看过之后,也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心底暗叹了一声,“罢了,就这样吧!” ¤¤¤¤¤¤¤¤ ~~~~(>_<)~~~~最近咋都米有人留言了捏? 继续厚脸皮求票票!(未完待续,) 第一八二章 忘情 “绝情草,那是什么东西?” “绝情弃爱,断不开红尘却心灰意冷的人最佳的选择。” “这样说,他不会再受情伤了?” “若然当真喝下,便不会再爱。” “这样……也好。” 卿玦睡得很沉,若孩子一般的平静,晏亭坐在他的榻前,手指轻触着铺散在枕边的丝丝华发,心底五味混杂。 姬殇听说卿玦喝下了绝情草,叹息之后竟也扯出了一抹欣慰的笑,见了谁都要念上几句:“卿玦这样的选择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无比总比多情好,免得愁苦。” 萱草雅听说了这样的事情,抚着下巴口气甚是轻蔑的说着:“真是个呆瓜,既然爱得那么深,偏偏要为难自己,若换我是他,就瞄个空,趁着师兄不在的时候强了流云,等着师兄回来之后,压着被吃干抹净的流云很豪气地跟师兄说,这女人老子也沾了,你能怎么招,这样吧,看在你待老子有恩的份上,你初一,老子十五好了!” 此言一出,不待苍双鹤做出反应,曾胜乙已经面皮通红,受不住的上前拉住萱草雅,声音低哑道:“雅雅,说什么混话呢!” 萱草雅不甚在意的扫开曾胜乙的拉扯,口气竟扬高了几分,“我哪里有说什么混话,我见过许多地方都是这样的,是你这厮没见识罢了,闪开,我同师兄说正事呢,这造孽的,瞧瞧,把人家好好一个美人逼成啥样子了,看看那头发,想当初我多喜欢他那发。如今竟花白了,这日后还能画出传世名作么?再说旁的,如今倒好。连绝情草都吃了,把对流云的感情忘记倒也算了,那绝情草是何等的威力。他吃下了,不爱流云了。也无法去爱别人了,啧啧,真够绝的!” 对于苍双府中有绝情草,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可不知道的也只当那不起眼的小草配了个彪悍的名字,后来见苍双鹤待它算是别致,专门让雷心子守着。倒是都猜过它的用处许比它的外表强上许多,可真懂的也只有那么几个,自然,同为天尘子门下的萱草雅对其知之甚详。 曾胜乙只当卿玦吃了那草就可以不爱晏亭了,可听了萱草雅这样的说法,愕然的结巴道:“什——什么,不能再爱了?” 萱草雅不理会曾胜乙的疑问,那一双猫儿样的眼瞪得圆滚滚的,出声试探道:“师兄,你当真让卿玦吃下绝情草。那你可告诉他这草的厉害了?” 苍双鹤捏着紫玉,微微垂着眉目,他手中的玉这一刻温度异常灼人,若然细心体会。便可知同执紫玉之人的心思涌动,那是卿玦的选择,苍双鹤也只是缄默,萱草雅声声的追问,他最后也真是平和的答了一句:“他既是要吃,自然是知道后果的。” 萱草雅一脸狐疑,满腹不解,却不能从苍双鹤脸上端出一丝蹊跷,最后也只是垂着头闷声闷气的说了句:“可怜的美人,不但人妒,天也妒!” 苍双鹤但笑不语,转身走回了客斋。 他进门的时候,晏亭的手还停在卿玦那一头惹眼的花白头发上,这个时候思考谁比谁更用情似乎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自己是爱着晏亭,很爱很爱,可是卿玦呢,若没这别致的药,那么这个世上有晏亭在的一日,便有他活下去的动力,一旦少了晏亭,这世上想必也便不会再有卿玦这个人了,他是拿自己的命爱着她,会放手,并非不爱,只是爱得太深,所以舍不得她委屈! 苍双鹤来到晏亭身后站定,晏亭微微的偏过了头,将手从卿玦的发上移开,有些局促的看着苍双鹤,小声的问着:“鹤,吃了绝情草,竟要昏迷这么久?” 完美的丹凤扫过卿玦沉睡的面容,苍双鹤对晏亭柔和的笑道:“不必担心,或许不多时便会醒来的。” 见苍双鹤说得轻缓,晏亭也微微的放了心,可那等放心的表情也不过转瞬,随后竟又变了脸色,明显的泄露出了她心底的惴惴不安,将眼神又转到了卿玦沉睡的脸上,断断续续的问着:“绝情草当真能忘情弃爱么,那么他醒来之后可还会认得我呢,若然认得,我该同他说些什么,若然不认得,我又该同他说什么呢?” 苍双鹤顺着晏亭的视线望向了卿玦,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温和,缓缓的说道:“那是绝情草,不是失忆草,他自然是认得你的,只是想不起自己曾经爱过你。” 晏亭轻轻的‘哦’了一声,随后转过头对卿玦露出了一抹笑,淡淡的说道:“这样对他来说,也算是最好的安排了,他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哪日若遇上个投缘的,便撮合了他们,卿玦这样的人,值得一个好女人倾心的爱他!” 苍双鹤的视线一直注视着躺在那里的卿玦,当晏亭说出这话之后,卿玦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的与苍双鹤对视着。 其实若然真的想给晏亭一个明白,苍双鹤该告诉晏亭,没有了,不管卿玦吃不吃绝情草,他的人生都不可能再接受别的女人,可晏亭这样认为了,苍双鹤便顺着她的心思,晏亭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个自私的女人,其实细细想来,他又何尝不是个寡情的男人呢? 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眼从苍双鹤诡异的双眸上转到了晏亭的侧脸上,眨了眨,随后半垂了眼帘,好像十分的困乏一般。 其实大家都是善于伪装的高手,每个人都可以将自己的心事完完全全的掩藏起来,面上或喜或笑,却是与心意大相径庭,晏亭不知道自己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之后想等来苍双鹤什么样的回复,可是她就是这样说了,却没有等到苍双鹤任何的反应,总是有些奇怪,用心的看去,却发现苍双鹤的视线有些特别。心头一颤,猛地转过了头去,正对上了卿玦方又抬起的视线。 初见之时他的视线便是这样的飘忽。明明是望着她,却好像又穿透了她,定在不知名的一点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晏亭听见自己胸膛里传出的剧烈跃动声,老半天回过神来。对着卿玦扯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小声打着招呼,“你醒了。” 听见晏亭的声音,卿玦复又倦怠的搭了眼皮,抬手揉了揉额头,小声道:“先生,上大夫。本将军失礼了。” 晏亭感觉自己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又转过头对上了苍双鹤,他正淡淡的笑,语调也如先前一般的温文,平和的说着:“姬将军感觉可好?” 卿玦缓缓的坐起身子,手指依旧按在额际,微微闭着眼,声音飘忽的说着:“倒是还好,只是头有些不舒服。” 苍双鹤笑道:“如此,姬将军在这里多歇一会儿。过一阵便没事了。” 话落伸手抓上了晏亭的手腕,语调平和的说着:“流云,让姬将军多睡一会儿。” 不想那厢卿玦动作恁般的快,还不等晏亭出声。他已经翻身下榻,视线对着苍双鹤,抱拳道:“多谢先生照应,不过本将军尚有要事需需处理,不宜久留,后会有期。” 苍双鹤依旧笑着,平缓道:“姬将军既有要务,鹤也不好硬耗着,改日得了闲再聚上一聚,不差这一时。” 卿玦洒然道:“多谢先生。” 卿玦就那么决然的走出了她的视线,好像梦一般,从他恹恹的睁开了眼直至转身离开,对她说的也只是淡淡的一句,十分生疏客套的‘上大夫’,擦肩的瞬间,晏亭强止着回头的欲望,告诉自己,这样真的是最好的结果了,那些战场上积累的感情就此一笔勾销,纵然他的眼神中全然的淡漠,总比深情如斯,她却无法回报的好。 晏亭笑得很自然,自然到她自己也以为自己真的一点点都不曾在意,爱与不爱的分别是什么,纵然只是友情,平白的失去了,也会伤心的,她伪装的真好,曾经那般的好时光,从此消散之后,也只是现出一副开心的表情。 苍双鹤依旧不多言语,脸上呈着柔和的笑,站在咫尺的距离看着晏亭,不管她是哭还是笑,他皆陪着她。 他的目光太过柔和,包容着她的自私任性,她以为自己可以是个最好的伪装者,却感觉在他的注视下渐渐遁形,终究还是比不过他的深沉,所以她不再勉强自己,这咫尺的距离只要展开手臂便能为零,他这般的宠着她,那么就容忍她再在他面前放纵一次,过了今天,一切当真不同了。 看着窝在自己怀中的晏亭,苍双鹤能做的也只是展开手臂将她紧紧的拥抱,三个人的爱情,或许走到了这一步才是最完美的,从来不曾将卿玦放在心上,此时却发觉卿玦竟也是这般的懂情的人——比这世上许多的人更加的懂情。 那头,姬殇倚着树干等着结果,不曾想竟然等到了卿玦快步走出了苍双鹤的客斋,姬殇上前两步站在了卿玦面前,搔着头干笑,声音也透着几分谄媚,小心翼翼的打着招呼:“卿玦,怎么样了?” 卿玦看着姬殇面上的表情,跟着笑了起来,语调如几年之前一般的亲近,就好像这段岁月两个人之间没有经历过任何事情一般的轻松:“三哥,你怎么了,笑得这般的猥琐,我现在不是很好么。” 这样的才是存在姬殇记忆中的卿玦,那个时候卿玦不苟言笑,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卿玦就是个天生不能笑的人,有些碎嘴子的杂人会稍稍背着人议论,说卿玦的母亲就是个遭人恨的狐媚子,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不健全的,这就是报应,再让她恬不知耻的勾引大央的侯爷…… 那年尚年少,不知人情不懂世故,听见有人骂自己的娘,虽然从未见过她,卿玦总要拼了命一样的去斗,可是他太单薄了,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纵然是已经见过些世面的姬殇瞧见了卿玦那一身的伤口也要倒抽了凉气,饶是如此,可卿玦见了姬殇总会露出几分柔和的表情来,所以对于姬殇来说,卿玦不但会笑,而且笑出来是惊世的美。单独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卿玦也会像许多风流少年郎一般说笑上几句,毕竟也只是青葱的年岁。 存在于姬殇记忆中的卿玦。好像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故去,再见之后,他的心已经全部铺在了晏亭身上。看不见周边的一切,也没有了这等与他说笑的心情。今日他竟这般的笑了,看来一切真的过去了。 即便姬殇心底有着这样的认定,可也不敢十分的肯定,轻声试探道:“卿玦,上大夫她……” 姬殇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卿玦,那一刻他猜不透自己的心思。究竟是想确定卿玦真放开了,还是想要寻找出他伪装的痕迹。 而卿玦听见他这样的试探,依旧是柔和的表情,还带着那么点不解,轻缓的问着:“三哥,你今天是怎么了,总让人感觉奇奇怪怪的,上大夫我方才瞧见了,就在里头了,若然想见。你便进去见她啊。” 一般亲切的语气,姬殇感觉自己的眼圈有些酸涩,咬牙强撑着笑,他这样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像个娘们一样的哭哭啼啼的呢。所以他要坚持,不能在卿玦面前失去了他这个兄长的威仪,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拥抱,不分时间,不寻场合,就在这苍双府中的甬路上,姬殇伸手拥住卿玦,动情的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了,三哥真想你!” 卿玦任凭姬殇抱着,不过声音却是平缓的,“三哥,你是不是偷吃了先生药房中的丹药,没吃明白,将脑子吃坏了,我好像记得今日一早还见过你的,怎么这会儿偏要说好久不见了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姬殇凭着这一句,毫无忌惮的哭将起来,哽咽断续道:“当真是我的好兄弟的回来了。” 卿玦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摇头笑道:“三哥,当着服了你,也才几年的功夫,倒是把这疯疯癫癫的本事学的这般的透彻了。” 只要卿玦当真忘了情,姬殇断不会将他往过去的陷阱中推,伸手偷偷的抹去眼角的泪痕,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之后,朗声的笑:“你先前总将自己囚在那方寸之间,自然不懂这疯疯癫癫的妙处,如今你出来了,当将军了,这样的好本事总要学一些的,改天有闲时,将你半年的军饷给我,我完完全全的将这本是教给你。” “三哥要教我本事,为何还要我的军饷?” 姬殇如那些曾经的旧时光一样,抬高了自己的手敲上了卿玦光洁的额头,瓮声瓮气的说道:“以为好几年不见,你学得聪明了一些,原来还是这么的愚笨,这话还要我明明白白的说给你听么,如今你是将军,我是市井里的痞子,我哪里会有你富足,自然要挖些心思捞金子,等着老了之后,也有个靠不是?” 卿玦好像了然了一样的说道:“三哥这样说,我也该好好的盘算一下了,你都宠了我这么多年,教我本事,能少收一些么……” 兄弟二人,一路讨价还价,并肩走出了苍双府,昨夜好像下过雨,今天却是十分的晴好,姬殇抬头看了看天,缓缓的笑了,相信没有了牵绊的卿玦一定会大展宏图,他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雀跃,好像卿玦的梦成真了,自己的也实现了一样! 日升日落又一天,当晏亭与卿玦再次站到一起的时候,卿玦疏离的抱拳与晏亭打着招呼:“上大夫早。” 晏亭拱手作揖:“姬将军好。” 招呼过后,别无他话,他的视线总是绕过她的笑脸,其实卿玦对她算是特别的,因为他对旁的许多人皆视若无睹,纵然并肩走在一起,他也是板着脸的。 晏亭偷偷的窥着卿玦的发,那一日的花白相间好像又深刻了几分,此时一丝不苟的盘好,用一根翠玉簪子别于紫金冠中,她与他认识多久了,好像从她打碎了他的簪子那时候起,他的发间一直簪着那根乌木的鄙陋簪子,如今他最终还是换了。 其实晏亭十分想问问卿玦将那根乌木簪子放哪里去了,可开了几次口却没有说出半句,行至仪昇殿外,晏亭摇头笑了,问不问又能怎样呢? 进了仪昇殿,睿王高高在上的坐着,脸上的表情透着几分令晏亭打颤的诡异,行过礼,与卿玦微微拉开了些距离恭立在睿王面前,听睿王先前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晏亭悄悄的走了神,不想片刻之后,竟听见睿王扬高了声音说了起来:“寡人记得姬爱卿今年好像已经二十又七了,这两年东征西讨的,倒是把这婚姻大事耽搁了,实在是寡人的疏失,这几日宫中陆续集来了一些闺阁千金的生辰,姬将军可有意从中择一娶之?” 晏亭心头一颤,猛地转过头去看着卿玦,他并没有像以前一般在最快的时候感应到她的视线,只是对睿王恭顺的回道:“单凭大王做主。” ,(未完待续,) 第一八三章 赐婚 卿玦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一丝的迟疑,清清淡淡的表情,不见得喜悦,但也没有抗拒。 那年伴着花瓣雨撞进晏亭世界中的绝色美人,同悲同喜的感情,兜兜转转了两年之后,再次变回那个清冷的男子,这一刻他脸上的平静令晏亭生出了恍惚,好像这两年的生死痴缠,终不过是浮云一梦,似乎曾经历过,也或者根本就没有过…… 晏亭笑了,分不清自己这莫名的笑是因为什么。 睿王也笑,因为卿玦的爽快应答,也因为晏亭脸上并没有预期的悲恸,在睿王心中,卿玦是个劲敌,他以为自己需要费许多功夫才能将其拔除,却不想竟是如此的简单,怎能不开怀! 笑不过须臾,随即又变了脸色,视线自晏亭脸上不动声色的转到卿玦脸上,既是有心,便会做十足的调查,苍双府里的事情睿王无法涉足,可苍双府之外的事情,饶是如追查恬歌下落这等在寻常人眼中实在不可能的事情皆被睿王的死卫寻到了,那关于晏亭和卿玦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又是被那么多人瞧见的生死相依更不会瞒住睿王的眼线。 既然曾经那么的相爱,如今卿玦怎会这么轻易的便同意要另娶她人——睿王并不知晓卿玦喝下了绝情草,只当他们这是联合起来对付他的缓兵之计,方才那开怀的笑瞬间消散,转而浮现一抹狠觉的表情,冷哼道:“既然姬爱卿也同意寡人的安排,且姬爱卿又与晏爱卿颇具‘交情’,如此极好,据寡人所知,晏爱卿的妹妹尚未出阁。年纪也与姬爱卿相当,姬爱卿意下如何?” 晏亭错愕的抬头,那一日睿王提到晏妙萏。她便觉得他是有些算计的,可当时心中纷乱着,哪里会想得那么周到。时至今日才愈发的分明,睿王这人不会平白管那等些闲事。他既然提到了定是有些特别的算计。 晏亭事先没有准备,如今想到卿玦将要成自己的妹夫,总是有些别扭,深深的吸了口气,侧过头去看卿玦,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波澜不惊的,晏亭看他的时候。他正躬身应着睿王的‘恩赐’,“臣不胜感激,但凭大王做主。” 睿王见了卿玦的表现,反倒顿了一会儿,仪昇殿的气氛令人感觉沉闷压抑,晏亭感觉自己的身子微抖,想着许是春日还寒,才会令她这般的不适。 卿玦始终目光飘忽的对着睿王,这样的卿玦与两年之前一般模样,看在睿王眼底。迷惑更深,他知道卿玦定然是发生了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不过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求证,他只会等着晚些时候差人去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良久。睿王将视线转到晏亭有些失常的脸上,朗声笑了起来,声音轻快的问道:“晏爱卿觉得寡人这样的安排可妥帖?” 晏亭不敢迟疑,照着先前卿玦的动作一般的对睿王恭顺的说道:“臣代家妹谢过大王恩典。” 睿王缓声道:“既然爱卿同意,稍后盘过生辰,便下聘吧。” 卿玦依旧恭顺,服帖的好像没有一点点的主见,反倒是晏亭听见睿王中间莫名的一句,在心底生出了别样的感觉,若然没有中间那一句,那么卿玦和晏妙萏的婚事这次便要坐实了,可平白的添了那一句,这事情的结果可就不好说了,睿王前几天便问过晏妙萏的事情,那么今日的决定便不会是凭空捏来的,八字究竟合不合,其实在睿王那里,实在没有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纵然心头百转千回的算计着,脸上却是滴水不漏的应承,如今的晏亭已经学会怎么掌控自己面上的情绪,低头如卿玦一般柔顺的应着,心头细细的盘算,已经好久没见过晏妙萏,既然睿王有这样的心思,就该将她找回来,若然她也同意这门婚事,放开心中的芥蒂,那么这也该算是一桩美满的亲事了——晏亭如是想着,没有人告诉过她喝下绝情草都有怎样的后果,在她的认知里,晏妙萏和卿玦皆是有些故事的人,若然当真放开过去,好好相爱,她一定会好好的祝福他们。 睿王这次将晏亭和卿玦一并叫来,便是要看着他们对这样事情的反应,睿王心中盘算的好,以传闻中卿玦对晏亭的感情,自然是不肯受赐婚的,若然卿玦不受,就给了睿王强制卿玦的借口,若然受了,那么在晏亭那里,卿玦的行为就是对他们感情最大的亵渎,最初的想法中,这实在是一个上策。 可如今他们竟然这么轻松的就接旨了,且脸上的表情除去先前晏亭呈现出一点点的吃惊之外,余下的时候看上去竟是那么的平静,睿王心中竟开始盘算自己是不是算计错了,转过心思之后又开始满腹的焦灼,晏妙萏是晏亭的妹妹,让自己的情人成为自己的妹夫,面上实在是个莫大的打击,可晏妙萏曾经被韩夫人属意许配给初南的,听说她为了初南三番两次的做出不可饶恕的举止,如今还在别处囚着,将这样一个女子与卿玦拴在了一起,对于卿玦来说该算是更平添了一个便捷——他可以打着晏妙萏的借口随意出入晏府,那个时候,他不但在战场上可以与晏亭亲近,在朝中也要天天见面,即便是回到府中,也不必刻意寻找理由就可以出入晏府了! 睿王想到这里,便将话留了余地,等着日后盘算明白了再说,不过有一点他此刻是分明的,已经好久没单独的相处过,他迫切的希望与晏亭单独说说话,或许也想过问她如何能轻松的便将苍双鹤请了回来,有没有和苍双鹤……或许,他只是想抱抱她,仅此而已。 睿王心中想的好,且看着卿玦面上淡漠的表情,以为可以很容易就打发了卿玦的,他已经不与自己争了不是么,或许是这半年多的干燥生活和前些日子的囚禁让他明白了自己何等渺小。怎与至高无上的大王相抗衡! 可是当睿王十分轻松的说让卿玦下去而晏亭留下的时候,卿玦竟又开了口,淡淡的几句:“大王。先前鹤先生托人给臣传了消息,说西申有了新情况,让臣与上大夫同去。共议对策!” 睿王斜着眼睛瞪着卿玦,甚是不满的开口道:“鹤先生得了消息。为何不报于寡人听?” 卿玦依旧淡漠的回着:“臣不知,臣只记得大王先前的交代,对待西申之事上,一切听从鹤先生的安排。” 这是睿王的原话,如今卿玦拿来应对他,他也莫可奈何,只能摆着一张难看的脸。挥手冷哼道:“都下去吧,半年之内不拿下西申,你们几个提头来见。” 见事情有了这样的转变,晏亭心头又开始涌起喜悦,且不说苍双鹤竟将护卫做到了如今的缜密,令睿王无处下手,单说卿玦,她以为他真的不会在优待她了,却原来他还是会帮着她渡劫,不论有心还是无意。 一起出了仪昇殿。晏亭拱手施礼道:“方才多谢姬将军帮忙。” 卿玦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晏亭,语调生冷道:“本将军未曾帮过上大夫,受之有愧。” 如此生疏的称呼,冷硬的语调令晏亭一愣。心头涌上了几分不舒服,脸上的笑有些僵硬,语调也不顺畅了,勉强的说道:“不管姬将军是否受我的谢意,我总是要表达一番心中的感激的,还有恭喜姬将军得大王恩典赐婚。” 卿玦挑了挑眉梢,语调微扬的说道:“同喜同喜。” 晏亭愣了一下,脸上浮现了一抹尴尬。 见她不再多话,卿玦倒是当她不在一般,抬腿大踏步的离开了。 晏亭看着卿玦的背影喃喃的念着:“原来喝了绝情草,连友情也不复存在了,当真断了个干净。” 脸上涌起了落寞的表情,缓步来到了宫外停放马车的地方,老远竟看见卿玦的雷行乌骓马,心头一动,转着头四下看着,在遥远的角落中见到了卿玦,原来他没走不是因为等她,而是遇上了别夕。 别夕感觉到了晏亭的视线,转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这一笑竟让晏亭又生出了恍惚,卿玦是这样清冷的态度了,而别夕一如既往对着她温暖的笑,好像初见之时,是她梦的太真,还是一切皆没有改变过,两年时间,原来她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变化——没有过开始,也没有结束,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可是为何心头会涌起一阵阵的失落,难道她真的只是一个方才之人,来此匆匆的走上一遭,曾经以为的友情也只不过是繁华一梦罢了? “上大夫,先生令别夕过来请您到府一叙。” 别夕已经向这边走来,老远便将苍双鹤端了出来,他们之间的话题也只剩下苍双鹤了,听见这个名字,晏亭终究笑了起来,那些凭空钻出来的悲春伤秋实在不必,她最终不是个过场的人,因为她来了这里遇上了苍双鹤,这便足够,不管在大家眼中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只要在苍双鹤心底她是最重要的那个便好。 “有劳别夕兄特来告知,其实先前姬将军已经说过了,本大夫正欲前往府上。” 晏亭笑得开怀,为了每一次离别而伤感,也为了再一次见面而雀跃,回到了大梁,分别总是多过相聚,这原本就是她料想到过的,等当真分别之后才发现孤枕难眠,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闲时时伴她左右,何况在晏府周边潜伏着睿王的人,即便苍双鹤并不惧怕睿王,可总也得给他些颜面,让他放松了对他们的步步紧逼。 换言之,卿玦已经退出了他们三个人的纠缠,而睿王却要硬生生的插进来,不过,相对于面对卿玦时候的左右为难,等着睿王逼迫的时候,晏亭却愈发的念起了苍双鹤的好,睿王越是逼着她,她越是要想方设法的见见苍双鹤,诚如今日睿王要单独留下她,她就满腹心思的想着,已经好些日子没同苍双鹤做那等很是亲昵的事情了,今晚或许该爬爬墙头了,上一次苍双鹤怎么说的,他是男人。该理所当然的压着她!可今天她要理直气壮的告诉他,她是上大夫,他乃一介布衣。以官位高低来说,今天该她压着他,若然他不同意。那么她就强取豪夺——想得远了,实在太龌龊了! 晏亭感觉热气上涌。伸出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这个动作十足的女气,待到听见曾胜乙刻意的干咳声,晏亭才回过神来,条件反射的往先前卿玦站着的位置看去,他已经转身向自己的马走去,她没看见他的表情。猜想着他是当真的不曾在意,晏亭微微的吁出一口气,板起脸掩饰尴尬,摆手道:“没事,没事,上车,可不好让鹤先生久候。” 卿玦是骑马的,晏亭和别夕分乘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到了苍双府,马车总比不得快马速度好。晏亭到了之后,那时卿玦已经进到客斋,与苍双鹤说过什么无人知晓。 不管别夕和卿玦是不是外人,晏亭面上见到苍双鹤的时候。还是如平常一般的客套,我一句先生,你一句上大夫的,虚应的不亦乐乎。 而别夕和卿玦只是沉默的听着他们你来我往,他们见面之初的一段更近乎在斗嘴,随后提到西申的战事,才严肃了表情,苍双鹤运筹帷幄的时候,脸上总带着一股自信洒然的风采,即便是身为男子的卿玦和别夕见到此时的苍双鹤也觉得折服,何况是晏亭。 苍双鹤说初南就绕在晏妙萏暂居之处,让晏亭先将晏妙萏接回府中,随后给晏妙萏一个假消息,就说晏亭已经秘密前往谷池,只要这个消息辗转传达给了初南,他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谷池。 一直静默的卿玦听见苍双鹤的话,露出几分不解的表情,随口问道:“既然知道初南身在何处,先生为何不将他现在就擒住,还要纵容他掀风作浪,成我们最大的阻碍?” 苍双鹤看着卿玦淡笑:“这个初南自然是要纵容的,若然现在游移在我们眼皮底下的是公子野,且他有初南那身本事,鹤会在他初到大梁便将他擒住,可他不是公子野,甚至该说,他与西申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现在充当西申的先锋,也只是相互利用的罢了,纵然初南有登天的本事,西申也不可能让他将那些本事发挥到极致,这对于初南来说也是心知肚明的,他们相互利用之时,也在彼此防备,如果给西申一个错误的认知,而他作出的回应让西申觉得初南非但藏了私心,且明里帮着西申,背后却是与我大央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你说,西申会怎样待他?” 别夕恍然:“先生想要里间他们,将初南逼得退无可退?” 苍双鹤伸手给晏亭斟满了一碗清水,笑着递给了晏亭,晏亭看了看苍双鹤,倒也不客气,伸手将那清水接了过来,随后凑在嘴边小口的啜饮了起来,她是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她现在十分的渴,不过饮着清凉醒脑的水,晏亭觉得自己的嘴角有掩不住的笑痕。 卿玦的视线不经意的对上了苍双鹤的动作,随后垂下眼皮,那头别夕较之卿玦的表现有些不自然,掩着唇微微的咳了咳,可视线却绕上了晏亭勾着笑的嘴角,随即仓皇的别开了眼! 苍双鹤见晏亭小口的喝水,宠溺的笑了起来,视线微微的扫过卿玦和别夕,悠闲的出声道:“鹤与初南毕竟没有私怨,若然为了逼他如此大费周章,实乃本末倒置,初南虽与我大央势不两立,却并非不能为我所用,端看如果巧用。” 别夕抚着下巴平缓道:“让初南错误的认知折损西申先锋的士气,先前他曾胜过姬将军,想来西申对他是有些信任的,如此确不失为一个好计。” 苍双鹤颔首,微微侧目对晏亭说道:“上大夫稍后回府准备一番,今晚连夜出发,鹤会同行。” 晏亭那一碗水还未喝完,听见苍双鹤突然的这句,竟呛了水,将碗移到一边,剧烈的咳,不多时便涨红了一张脸,伸手轻拍着胸口,间歇的时候抬头斜视着苍双鹤,断续道:“干什么?” 苍双鹤笑道:“方才已经说过了,要去接令妹回府,莫不是这片刻功夫,上大夫竟将鹤的话给忘记了?” 晏亭撇撇嘴,“去接便去接了,为何要本大夫亲自去,纵然本大夫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先生怎的也要去?” 苍双鹤不甚在意的回道:“鹤是要去的,自然也有鹤必要的理由,上大夫不必介意这些,现在便回府,半个时辰后,鹤在府外侯着上大夫!” 晏亭严重怀疑苍双鹤在假公济私,不过心中却存着淡淡的喜悦,面上的不承也只是装装样子——她愈发的感觉自己自从与苍双鹤接触之后,把虚伪的本事愈发练就的炉火纯青了! 夜半同行,听上去不错!(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章 苍双鹤的无赖行为 “纲常伦理强约人的行为处事,不过却不能完全压制人的心思活络,总有那么几对男女,或因门户不当,或因婚事不幸,不甘心就那么认了,私下里藏了心思,准备一番,约上个好时辰,相携而去,谓之曰私奔,鹤微感遗憾,不曾尝试私奔是哪般感觉,但观今日你我,想来也便是这等滋味。” 缓行的马车上,晏亭与苍双鹤相对而坐,敞快的车厢内铺着厚厚的绒毯,平日里摆在中间的小几已经收了去,车厢四角上以紫金丝做扣,兜着四颗硕大的明珠,映着车厢内十分明亮,晏亭借着光线斜眼睨视着淡笑着的苍双鹤,冷哼道:“谁要与你私奔,连夜出城,又行色匆匆,总有些怪异,本大夫看着倒像是潜逃。” 晏亭也只是受不住苍双鹤的逗,随口扯了句反驳的话而已,却不想苍双鹤竟笑将开来:“夫人这话还真有几分对味,大王如今是不会纵你这般随意的同旁的男子一道出行,可这几日为夫心中甚是想念夫人,聚少离多的感觉十分不畅快,欲带夫人出去闲逛,以解这许多日子的相思,自然要用些手段,难道夫人不觉得这样偷偷摸摸的出行十分有情|趣么?且令你我夫妻感情更为融洽。” 苍双鹤说得开怀,晏亭却感觉自己的眼角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抽动,咬牙切齿的说道:“本大夫如今是端看清楚了,你这厮活得太闲,总觉得寂寞,便要拉着我同你一起玩命,本大夫尚且青春好年华,不会同你一起疯。本大夫还有未了的心思……” 不等晏亭将话说完,苍双鹤已经贴了上来,晏亭正洋洋洒洒的说着自己的念想。猛得抬头便对上了近在咫尺的苍双鹤,心头颤了一下,声音软了许多。却还是强自坚持冷硬的态度,粗声道:“你干什么?” 苍双鹤的笑在这个时候看上去有几分邪魅。眼睛一直绕在她的脸上,听她问他,探出手指轻触上了她的面庞,看着她的身子明显的轻颤,轻笑出声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纵然夫人表面看上去与我不尽相同,可这内里却有着几分相似。夫人不必瞒着为夫,为夫知晓夫人十分想念为夫,夫人的身子从不与为夫说谎,偏偏就是这磨人的小嘴从不肯承认罢了。” 他的眼神太惑人,将她的思绪全部勾住,待到发觉他话中别样的意味之时,她已经被他压倒在厚厚绒毯上,且他方才轻抚她面容的手指已经探上了她的胸口处,隔着一层又一层的棉布描绘着她原本美好的弧度。 晏亭惊愕出声:“你疯了!” 苍双鹤撇撇嘴,“这一层层裹得掩饰。实在太不方便,若然换做那时,为夫已经得逞了,不行。你这身装束要早些想办法去了才好,不然为夫早晚会被急死。” 晏亭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热辣辣的了,虽然是个好脸的,可她是真的想着他,嘴硬也就那么几句,如今她与他之间已经不再有心理上的阻碍,又何必要争锋相对,他们今后该面对的是如何共同应对睿王的纠缠,想到这点,晏亭对苍双鹤狡黠一笑,看着苍双鹤脸上明显的愣怔,晏亭笑得愈发开怀,展开双臂缠住他的颈子,随后凑上了唇封住了他那透着珠光样的唇,辗转亲吻之后,吃吃笑道:“说本大夫这嘴磨人,本大夫也不好辜负了你的厚望不是,没事的时候,不要说一些要死要活的话,本大夫可舍不得你这样的好身子,又精致,又耐用的,既然你口口声声要伺候本大夫,那便是我为主,但凡有什么皆要听我的,恩——今晚你在下面好了……” 晏亭边说话的时候,已经翻身将苍双鹤压在了身下,趴在他身上吃吃的笑,她十分满意在上面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等赤|裸|裸的明示令苍双鹤顷刻收了方才的魅,脸上的表情竟透出了一份难以相信的错愕,看在晏亭眼底,心情分外的好,总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赢了他一回儿一样,他会魅,她也不是学不会的,让他再小看她,瞧瞧,如今被她硬生生的压着了吧! 总不愧是苍双鹤,即便心头再有惊讶,也不过是转瞬而已,回神之后,脸上刻意浮现了一抹十分刻意的哀戚神情,垂然欲泣道:“想来为夫今后大概要过着日月无光的生活了,一直以为自己娶了个依人小鸟,任为夫捏扁搓圆,却原来夫人竟是个伪善的恶虎,待到为夫不计得失的将你娶进门,夫人却将为夫生吞活剥了,吾命苦矣!” 晏亭渐渐的收了自己方才的沾沾自喜,将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偏着头恶狠狠的盯着苍双鹤。 她这双眸子本就精致,生气的时候格外的惹眼,衬着夜明珠的光线,如子夜明星般的熠熠生辉,虽此刻她的姿容被药物所掩,可单单就是这一双眼也要叫苍双鹤移不开视线,倒也不必惊奇睿王那个将以貌取人的习性发扬到极致的男人会对晏亭生出兴趣,纵然她被药物藏了美貌,可这不经意间的举手抬足,顾盼传神,全然载着万种风情,怎能让人忽略了去! 激将法,确是一个好招数,不管在战场上亦或者朝堂上,信手捏来,所以攻他人之心性浮动,令其为己所用,苍双鹤最善攻心,他承认如今与晏亭可以走到这步,离不得他的苦心算计,不过即便她已经恁般暧昧的伏趴在他身上,他也要激上她一激,就是喜欢看她生气的憨态,若然将她气糊涂了,或许他还能得些意外的艳福,想来便是妙事一桩,于他来说,也只是动动嘴皮子这般轻巧的事情罢了。 “你这厮,得了便宜反倒要卖乖,本大夫何时承认过嫁了你了,想将本大夫捏圆搓扁,做梦,本大夫就要活剥了你。你能怎么招,我看你怎么招!” 配合着自己这番话,手上也不忘动作着。气势汹汹的伸手就去扒苍双鹤的衣服,这妖孽平日看上去穿衣装束十分严谨,可到了她这里。只轻轻一拉便露了肉,蹊跷过头了。便要惹人怀疑了,再去看他的表情,尔雅的笑,眼神透着勾人的邪气。 晏亭呆了一下,喃喃的念叨着:“我见过的故事中,采花的小贼压倒了那顺了眼的人之后,那人首先便要哭死哭活没命的叫;待到衣服敞开。还要撕心裂肺的求饶;等着人家得手之后,便该寻死觅活的闹了,你这表现太不应景了。” 说罢见苍双鹤嘴角的笑愈发的明显,晏亭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脸上又开始火辣辣的难受,瞪了苍双鹤一眼,随后翻身从他身上下去,背对着苍双鹤,撇嘴道:“本大夫才不上你的当,险些被你坑了。损我清誉!” 苍双鹤浅笑的坐起身子,贴在晏亭身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红透的耳根,说话之时带出的热度拂过她的耳畔。勾的她身子也跟着微微的抖了,“男女身子不同,相对来说,多数时候皆是男子力气要大一些,因此这采花之说也要多半男子才能行之,自然,为夫也不会意外有女子可行,不过瞧着夫人此刻举止,想来已经不忍对为夫下此毒手,为夫瞧着夫人对这等情事颇有些研究,若然夫人不舍为夫受苦,又想知这其中滋味,为夫不介意损己之声誉,便充一回采花的贼儿,让夫人欢喜。” 话未完,手指已经攀上晏亭那小巧圆润的耳垂,轻揉的揉捻。 晏亭身子一颤,随后避开了苍双鹤的手指,原本该是发怒的震慑,却不想因为心头的悸动,竟将这本该颇有威势的话说成了娇嗲一般的语调,“晏忠尚且在外面,闹什么呢!” 苍双鹤一脸的笑,晏亭匆匆的睨了他一眼,心中登时了然,苍双鹤当真与萱草雅是同门所出,先前不经意的时候会感觉萱草雅的笑如狐狸一般的狡诈,如今才发觉,苍双鹤与之相较,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说萱草雅是一只初出世道的小狐狸,修成了三五分能力,那么苍双鹤便是一只十成十的老狐狸,传说中有几千年道行的那一种,与他勾心斗角,得事先就盘算好了,不然定会被他随时就给算计了,她还要傻兮兮的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沾沾自喜的替人家数钱呢! 晏亭那话一出,苍双鹤稍微顿了一下,悻悻然的收了手,散漫的说道:“倒也碍事了,先前便说让夫人乘我府中的马车,我府中的车夫绝对的敬业,你不想让他察觉异样,他便十足的识趣,即便你我将马车给拆了,他也觉察不到,哪里像晏忠这个,非但性子莽撞,还不懂得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本事。” 听见苍双鹤这一阵抱怨,晏亭轻笑了起来,纵然他有着惊世的才智,可这一刻,他在她眼前就是个单纯的男人,会因为心想事不成,寻个微不足道的理由使性子,如同稚子一般的可爱,微微偏着头盯着苍双鹤完美的侧脸看,调侃道:“晏忠终究是个正常人,耳听八方也是他该具备的能力,自然不及你练出来的那些木偶,不过,听你这样说法,莫不如来个直接些的,你便将本大夫那拉车的马给好好的规整了,让它自己驾车,这样你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它也万不可将你的那些龌龊事给抖出去了。” 苍双鹤竟煞有介事的点头表示同意了晏亭这个说法,且还要出声确定一遍,“若鹤让晏忠离开,只留夫人的马,夫人便让为夫随心所欲的做‘龌龊’事?” 苍双鹤的话中留了套子,晏亭心中存了几分疑虑,却不想失了傲气,点头笑道:“当然。” 得逞的笑浮上了苍双鹤的眉眼,他竟站站起了身子,伸手撩起了帘子对晏忠轻声道:“晏忠,去后头跟姬殇同乘一骑,再走不足三里便有一个小村落,你二人去村东人家住上一夜,明早直接去接你家小姐。” 苍双鹤一直都在与她说话,竟了然还有多远便是村落,那他方才究竟有没有没专心同她说话,还有,他又是怎么知道前方一定有村落的,莫非这些也只是他借故支开晏忠和姬殇的借口? 晏亭伸手抓住苍双鹤的衣摆。轻轻向后一扥,她也只是想让他闭嘴,不想先前就松垮垮搭在他身上的衣服竟那般的不中用。只这么一下,它便软塌塌的滑下去了,在朦胧的车厢里。苍双鹤的肩头呈现了诱人的色,看得晏亭眼睛抽了抽。手还捏着他衣摆的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尴尬的抬眼扫向晏忠。 晏忠一向是个粗枝大叶的,即便有人提点他许多次,有些事情他也迷迷糊糊,竟不想这一次脑子如此够用,明明没什么。他也要呈现出一派了然的样貌,嬉笑的点头,“先生,少主,小人明白,明白,这便去了。” 晏亭心中不舒服,出声喊着已经利落翻下马车的晏忠,“你们都走了,本大夫怎么办?” 晏忠回过头来。语调中存了几分不解:“难道鹤先生不陪着少主么?” 晏亭轻咳了咳,随即接口道:“本大夫说若然遇上了歹人,那本大夫的安危可如何是好?” 听见晏亭是担心这点,晏忠搔着头笑得恁般的自信。“少主,有鹤先生在,相当于百十个晏忠,少主尽管放心便是,先生怎能容宵小伤了少主您呢?” 晏亭没有立刻接上话茬,晏忠便以为她是放心了,也不再迟疑,对苍双鹤洒然的抱了抱拳,随后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苍双鹤放下了车帘子,转过身对尚在发呆的晏亭笑道:“如今好了,晏忠走了,该是为夫为所欲为的时候了,夫人要不要先酝酿一下,毕竟‘要哭要闹’,‘寻死觅活’,以夫人现在这番表情,怕一会儿不应景。” 晏亭扯着嘴角,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四处乱瞄,可绕来绕去,不经意间就绕到了苍双鹤大敞着的衣襟,玉石般肌肤衬着暧昧的珠光,愈发的透着丝别样的魅,令晏亭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可越是脸红,绕着苍双鹤胸口处的眼睛便越是挪不开,后来索性就那么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 看也便看了,还要给自己撑一撑面子,咬牙切齿的说着:“方才之事绝非巧合,定又是你故意为之,那衣服就不能好生穿穿,我不过也只是随便的一扥,它居然就滑下去了,怎么可能那么不中用,你也就能骗骗晏忠那个本分的,让他生出误会猜忌了我的声誉,十足小人行径。” 苍双鹤并不否认,不甚在意的笑道:“若然他不怀疑,总要耗在这里等着你的吩咐,也不过是滑了半边衣衫,省了许多唇舌,为夫本就是个懒惰的人,不喜做那么多无谓的虚事,如今有这等一劳永逸的办法摆在眼前,何乐而不为,再者,你我之间的关系本就是实在存在的,至于声誉不声誉的,夫人觉得晏忠可会将事情往那般偏的地方想呢?” 他总有许多的借口将她的说法一一堵回去,本是黑的,到了他嘴里也能变成白的了,晏亭想在口舌伶俐上同苍双鹤一较高低,胜算不会很大,她也有自知之明,直接转了话锋,闷声闷气的嘀咕着:“人前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只言片语的故作神秘,背了人原来是个十足的小人,且还异常的话痨,果真人不可貌相!” “原来在夫人心中,为夫竟是如此不堪,实在令为夫痛不欲生,呜呼哀哉!” 晏亭斜着眼睛,撇着唇,十足不屑的表情对着苍双鹤,不冷不热的说着:“你这为夫的自称实在令我毛骨悚然,每次听了便觉得你又在算计我,你换一换成不?” “那夫人想听什么称呼呢?” “随便。” “夫君我。” “你还是自称为夫吧。” 面上他总在顺着她,真实的却是她总被他牵着走,便知道他不肯能那么听话的改了这腻死人的称呼,她也就是随口提上一提,他转得快,可也拗口的别扭,她并不是讨厌听他那样的自称,说真话,听见之后总要在心中生出几分掩不住的欢喜,她期待的爱情便是如此,总要感觉到他是真的在意了她的,或许肤浅,却令她踏实,她会有这样一句平白的要求,其实,她也不知道更深层的心思是为了什么,或许,她也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确定在这清冷的暗夜中,他一直陪在她左右,并不是当初不知情的年纪,那无边的孤寂只有她自己独自去捱! “鹤,这一生一世,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么?” 等晏亭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将心底的话说出来给他听了,说了便说了,纵然心头又开始雀跃,面上却要装作沉静,等着,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章 斗嘴 马蹄声悠扬错落,恰似闲庭信步,原来主人心情好,这牲畜也优雅安适,通了人性一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听苍双鹤说要连夜出城,晏亭回府收拾了简单的行囊,想着也不是去远处,并没有刻意的安排,不想瞧见马车的布置之后,心头竟生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感觉,那个时候萱草雅也在,拍着巴掌直说这马车的布置看上去就恁般的‘情|趣’,也只有她那等才女能布置的出。 萱草雅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一句话便将她的居心点透了,晏亭本以为曾胜乙会随性,面红耳赤的转了话题问着萱草雅曾胜乙去了哪里。 萱草雅即便明白晏亭的转移视线,可还是在晏亭问出声之后,大声的抱怨了一通,说苍双鹤愈发的没个师兄的样子了,有了好玩的事情也不带着她,不带着她也就算了,连曾胜乙也一并给支开了,抱怨完了不觉解气,还如婆子一般絮絮叨叨的提醒晏亭,一定要小心防备着苍双鹤的不良用心,不然清白不保! 晏亭红着脸的睨视萱草雅,声音不大的顶了回去,说既然让她防备着苍双鹤的‘不良用心’,她萱草雅干什么还做足了助纣为虐的准备。 萱草雅倒也不客气,直接告诉晏亭,先前她准备的时候没想到苍双鹤不带他夫妻二人一道去,等着忙完了才知道,苍双鹤竟然过河拆桥,实在不够意思! 此言一出,晏亭笑出了声来,倒也不客气,直接告诉萱草雅,即便苍双鹤想要带着她去,自己也不会允许的。说完之后甚是满意的看着萱草雅呲牙咧嘴,连连嘟囔着晏亭与苍双鹤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狼狈为奸的! 近来日子过得舒心。回忆也全是开怀的一面,晏亭蜷在苍双鹤怀中,她想听什么。苍双鹤便说什么给她听,将她心底那一份飘忽的不安感渐渐的驱散。也让她开始慢慢的放开自己去接受他。 这一刻,好像世上只剩下她与他,温柔的缠绵过后,她不想离开他温暖的怀,他也不舍得将她放开,便这样腻在一起,听着彼此为对方而欢跃的心跳。愈发觉得传说中的幸福也便是这样的滋味了――真好。 或许,若这条路没有尽头,他们会一直这样静静相拥,直到容颜老去,地久天长兮人共死! 苍双鹤不欲打破这片刻的温馨,直到听见晏亭轻轻的笑,苍双鹤才轻柔的出声,“怎的?” 晏亭抬起头对着苍双鹤,倒也不吝啬将心中所想说给他听,“突然想到先前离府之前见过萱姑娘了。她倒是有提醒过我要防备了你居心不良,如今想来,她那话是十足的对,你的小人之心如今已经是路人皆知了。” 苍双鹤将自己的手顺着晏亭微微敞开的锦袍慢慢的爬上了她的腋下。她是个十分怕痒的,他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将手放在她腋下之后,脸上的表情还是溺死人的温柔,语调优雅婉转,状似不解的出声道:“夫人,你说谁是小人之心?” 感觉到腋下不安分的手指,晏亭呲牙咧嘴道:“就你这行径,不是小人是什么?哈――小人――哈哈,死妖孽,放手……” 断断续续说话间,两个人又倒回到了绒毯上,滚做一团,嬉闹着,直到晏亭软语告饶,苍双鹤才放开了手,却还是将自己身子大半的重量放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换得晏亭几个白眼――也只是几个白眼而已,她并不激烈的反抗。 “这么龌龊下三滥的招数你都使得出来,愈发的低级了?” “与夫人在一起,不需要太高杆,只要能‘压住’夫人便好。” 话里透着别样的暗示,让晏亭眼角又开始抽搐,先前一直觉得睿王是个善于表演的高手,如今见识过苍双鹤这一面才发觉,睿王那也实在是皮毛罢了,睿王是伪装昏庸好色,而苍双鹤却是伪装冷漠淡定的宗师,睿王本就是个好色的,而苍双鹤呢,就连身子也是凉的,最难伪装的是身体上最基本的反应,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淡漠非常,可是……可是背了人之后,他能让她瘫软无力,实在是天地之差啊! “我不跟你说了,几句话没个正经的。” 她是个女子,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愈发的透着小女儿的样貌,苍双鹤见她服帖,从她身上翻了下去,展臂将她揽在了怀中,随后轻柔的说道:“雅雅已经有了身孕,日后便不可能常常跟着你我奔波了,她虽独立,可这样的时候,有曾胜乙一直陪着她,也好让她安心养着,她曾受过伤,这一次已经算是难得了,若然再伤,恐将致命。” 听着苍双鹤这话,晏亭突然紧张了起来,伸手抓紧了苍双鹤的衣襟,焦急道:“你是说那个时候公子野那一踢……” 苍双鹤点了点头,“这几年她自我放逐,我曾让姬殇查探过的,她因为那个孩子差点丢了命,且有郎中断言,今后不易生养,如今与曾胜乙,算得上是十足的幸运了。” 得了苍双鹤这番话,晏亭松了口气,喃喃的念着:“是不好再让她出来冒险了。” 如果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静静的相拥也是幸福的,晏亭窝在苍双鹤的怀中,顺着他的话喃喃的念着,她喜欢听他轻缓的语调,本就夜深,再经过方才的‘运动’,愈发的觉得乏,眼皮撑不住,倒也顺着心意缓缓的合上,鼻翼间有淡淡的幽香,令她十分的安心,只要有他在她身边,她总是很容易便睡了。 苍双鹤见怀中的晏亭纵然是睡了也要捏着他的前襟,缓缓的绽开了笑,轻吻了她的额头之后,对着车帘的方向轻声说了起来:“可安排妥当了?” 三里的距离并不很长,只是晏亭不曾察觉罢了,其实马车在她睡下之前已经停下了,这车停下并非是马知人事。只是因为它们被人给拉住了,声音再轻也躲不开苍双鹤的耳朵,不过直到晏亭深睡之后他才出声。只是因为晏亭看似豪爽,实则羞涩,纵然他们的关系已经被许多人知晓。可若然在缠绵过后立刻来了人,她总要在心底生出几分不舒服来。怕是严重点的,直到来人是谁,日后连见他都不敢见了,莫不如瞒着她。 马车外躬身立着的人是别夕,他是在安排好府中的事情之后沿路追来的,若然曾胜乙有曾胜乙,他是不必追来的。可得知曾胜乙被苍双鹤留在了萱草雅身边,又知此番要算计的是初南,他总是有些担心,也算是私自追来的,待看见这马车悠哉的行,四周没有姬殇和晏忠的身影,当即明白是怎么一回儿事,心揪了一下,强行的忽略了那等不舒服的感觉之后,上前抓住了缰绳。躬身立在一边,等着苍双鹤出声。 纵然别夕没发出声音,可苍双鹤也知道外头站着的是别夕,他的语调很缓。没有责难的意思,那随口的一句也只是招呼一声罢了,别夕并不迟疑,忙应道:“属下安排妥当才敢追出来的。” 别夕很会掩饰,可苍双鹤还是轻易的听出了他声音中夹杂的颤抖,别夕的心思苍双鹤是明白的,也便是这样先前他才没安排别夕跟着过来,不过如今见他在此,苍双鹤也不觉得意外,每个人对感情的理解都是不同的,有些人渴望的是长相厮守,而有些人但求一个远远守护,他得了晏亭的人和心,至于旁的,只要他们不出格,他也不会强拦着,他会让他们慢慢放弃,服人心比强人行要高明得多! “姬殇已经在前面安排了,进去吧,不必刻意掩饰。” 别夕顿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先生是想让初南注意到这里?” 苍双鹤笑道:“这里相对僻静,又是距离晏妙萏最近的村落,这样的地方,最适合别有所图的人潜伏,先前睿王擅自加强了晏府外的防守,本是他心之为,却给初南了一个认知,以为睿王是发现了他的存在,他是不会甘心就这样离去的,所以这里便是他最好的去处。” 别夕点了点头,迟疑了许久,还是问出了自己的担心,“先生,只我们几个人在,若然这初南是个亡命之徒,那么上大夫的安危……” 苍双鹤的声音带着一丝浅笑传了出来:“纵然晏忠和姬殇的功夫不及初南,可难道你忘记自己的本事?先不说初南绝非是个莽撞的人,即便他当真被逼急了,鹤不觉得你拦不住他。” 听见苍双鹤这样的一句,别夕感觉有些汗颜,应了一声之后,不再多话,沿着土路进了村,老远的山坳里蜷着条野狗,正酣睡着,别夕勾起了嘴角,随手抓了粒小石子,将石子转到中指的指甲上,以拇指压住,见那狗还酣睡着,中指微微用力,那小石子箭一般的飞了出去,擦过散狗的耳尖,将那狗成功的唤醒,它叫的欢,随即村子里此起彼伏的响起了狗吠声。 苍双鹤将熟睡的晏亭更往自己的怀中带了带,用自己的手遮在了晏亭的耳,轻缓出声道:“别夕,让它们叫几声就够了,别吵了上大夫歇息。” 别夕心中又是一动,轻应了句:“是。”伸手自怀中摸出了一粒药丸,瞄准了那大张的狗嘴掷了出去,须臾功夫,那狗又像方才一样蜷在那里稳稳的睡去了,这边没了声音,远处的狗吠也渐渐的消失了,别夕这才将马车沿着相对僻静的小路赶了过去。 这里毕竟只是一个小村落,没有驿馆,只半山有一处巡山的人暂时歇脚的地方,姬殇与晏忠便在这里落脚。 先前听见村中狗吠,姬殇便料到是苍双鹤到了,老远便来迎了,瞧见别夕驾车,倒也如陌生人一般不多理会,引着马车到了木屋外。 春日的夜里还是有些寒意的,萱草雅早先便料到了这点,在马车内铺着的厚绒毯十分的暖和,且又格外备了几条厚软毯,晏亭睡了之后,苍双鹤便将那毯子全拉了过来,将晏亭严严实实的盖住,又把她小心翼翼的护在自己的怀中。因此这马车是比木屋要暖和许多的。 先前若不是别夕寻来了,苍双鹤打算就那么耗在官道上,等着明天早上直接去接晏妙萏的。这别夕来了,他们才又提前会合了,此时距天亮还有段时间。苍双鹤吩咐着几人养足精神,这一天也便这样结束了。 黎明之前。远处有人影晃动,别夕先发现的,迟疑之后还是寻苍双鹤将这个消息说了,苍双鹤也只是淡笑着告之他不必介意,初南此人生性小心,如今败落之后,做事越发的谨慎。看见他们也只这么几个人,心中定要怀疑,绝不敢轻举妄动的。 听了苍双鹤的吩咐,别夕心中有了数,竟当着远处人影的面又回去睡了,随后的一段时间,那人当真没有任何的举动,直到天亮。 晏亭一夜好梦,醒来之后发觉马车还在缓行,伸手拍了拍脑袋。喃喃的说道:“怎的,都没让马歇歇,走了一夜?” 苍双鹤轻笑了起来“若要走这么一夜,想来早已经错过你妹妹了。马上就到了,为夫还想着要不要唤醒你,或者干脆将你这么围着抱进去呢?” 晏亭给了苍双鹤一个白眼,闷声闷气的说道:“愈发没个正经了,呸!” 苍双鹤将手又放在了晏亭的腋下,只是这次隔了衣服,却也要令晏亭害怕,声音拔高了几分,“死妖孽,将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 听见晏亭拔高的声音,苍双鹤轻笑了起来,凑在晏亭耳畔小声的说道:“这会儿外头不但有晏忠,还有姬殇和别夕,为夫想着,他们一定知道我们夫妻是如此的‘恩爱’了。” 晏亭面色一沉,恨恨的瞪着苍双鹤,咬牙低声道:“便知道你又在害我。” 苍双鹤但笑不语,晏亭起身匆匆整理了衣衫之后,撩了帘子探出头去,首先对上的便是晏忠憋笑的脸,涨成了紫红的颜色,看上去异常怪异。 见到这样的晏忠,晏亭冷哼道:“要笑便笑出声来,这样生生的憋着,小心内伤。” 晏忠扭曲了表情,怪声怪调的问道:“少主不会怪罪属下?” 晏亭咬牙道:“若然令你憋出内伤来,本大夫还要去花钱买新的家仆,如此来说,本大夫自是不会怨你!” “哈哈哈……疼啊!” 晏亭如是说了之后,晏忠果不其然大笑了起来,车厢里的苍双鹤莞尔道:“送上门当鹤的替罪羊,倒是怨不得鹤!”苍双鹤的话还没说完,晏亭已经将晏忠踢下了马车,听着晏忠疾呼着痛,晏亭伸手掸着衣摆,深深的吁出一口气,恁般顺畅道:“若然不踢你这一脚,本大夫自己倒是要憋出内伤来,你便牺牲一下了。” 晏忠站起身子,揉着屁|股瓮声瓮气的说道:“少主说不怨属下的。” 晏亭答得轻巧,“本大夫说不怨你,又没说不踢你!” 晏亭轻巧的跃下马车,苍双鹤随即跟了出来,别夕站在晏亭丈远的距离外神色复杂的看着晏亭,见晏亭下车之后看向了他这边,立刻换了习惯性的笑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他的淡定太过刻意,反倒要招人怀疑,晏亭只当他是因为听见了她方才与苍双鹤的话才会显出这样的神色,咬牙低喃道:“虚伪!” 苍双鹤站在晏亭身后轻笑了起来,语调柔和的说道:“他的耳力很好。” 晏亭回头不甚在意的冷哼道:“那又怎样?” “他会难过。” 晏亭愣了一下,被苍双鹤这样一说反倒有些不安心了,也不敢去看别夕的表情,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歹事一样局促着,正此时远处仓皇的跑来了几个人,这才解了晏亭的尴尬。 前头的人都是谁,晏亭是不认得的,不过人影后那个局促单薄的女子晏亭却是熟悉的,方才尴尬着,这会儿瞧见了相识的,自然缓和了表情,借着对来人亲昵的态度掩饰方才的尴尬,大踏步的迎上前去。 走在人群后的晏妙萏先前听说晏府来了人,心中已经生出了紧张,一方面她有些怀念在晏府中的生活,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走,回到晏府之后她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初南了,而且她也害怕晏亭会因为她出卖了她而恨她。 晏妙萏满腹疑虑的走在了人后,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因为出门不多时就瞧见晏亭感激乱了分寸,且这会儿晏亭又笑吟吟的向她这边走来,晏妙萏愈发的紧张了起来,僵在了原地不敢再有动作。 没等晏亭走近,走在晏妙萏前头的几人已经拱手施礼,“见过晏亭上大夫。” 晏亭客套的回礼之后,抬头笑对晏妙萏说道:“妙萏,好久不见。” 晏妙萏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的四下张望了一阵,随即颤抖着声音回了晏亭一句:“三哥。”(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章 心有不甘 谁家娇娥,娉娉婷婷,三分姿容,七分幽弱,我见怜之,意欲护兮! 不经事,不知愁苦,那年初见,新丧亲父,哀痛非常,却不是这番样貌,短短两年,经的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将她从一个心境逼入了另一个心境,心累了,一举一动也便带出了沧桑的味道,倒也别是一番风情。 晏亭将晏妙萏细细端量了一阵,她虽不是极致的美,却也清秀可人,如今更是透出水一般的柔情,想必与卿玦在一起,相互扶持,日久情渐生,也能相携一生,共白头。 那软柔的一声‘三哥’将他们这一阵时间分别生出的隔阂驱散,晏亭笑眯眯的上前,对晏妙萏温和的说道:“这么许久不见,妹妹消瘦了许多,不过倒是愈发的标志可人了。” 晏妙萏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晏亭脸上的表情,见她是真心的笑,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脸,声音细柔的说道:“三哥取笑妙萏了,三嫂那才是真的美人呢,妙萏越是大了,倒越是受不得看了。” 三言两语,好像真心实意,晏亭默不作声的将晏妙萏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她的神情总带着一分谨慎,终究与记忆中天真烂漫的女孩不同,暗叹一句,究竟该怨谁呢,好像每个人都有责任,细追究起来,连她自己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不说这些了,这次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晏亭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放的和缓,看上去也十分的亲切,说过之后,还是看见晏妙萏孱弱的身子轻轻打起了摆子,心头存了疑惑,想着晏妙萏莫不是害怕自己会对她报复? 晏亭还在盘着晏妙萏想什么呢。竟听见了晏妙萏轻声细语的一句,虽然她的声音那么轻,可晏亭还是听了个仔细。淡淡的一句,“可不可以不回去?” 她这一句出口,晏亭虽然听清楚了。可还是有些不相信,直接大声的问了出来:“妙萏。你说什么?” 晏妙萏缩了缩身子,声音更低了,脸上也显出了惶恐,连连摇头道:“没,没什么。” 看着晏妙萏胆颤心惊的慌乱,晏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也忆起苍双鹤说初南就在这附近。若然他给了晏妙萏什么样的承诺,想必晏妙萏不离开这里也就实在有十足的理由了。 只一瞬,晏亭就感觉心被堵得十分的难受了起来,她其实真的很自私,以为自己不能偿还了卿玦的爱,便将这份亏欠寄托到了别人身上,希望别的女子可以给卿玦他想要的温暖,可是别的女人心中也有一个爱着的男人呢,那么纵然她嫁了卿玦,卿玦当真就能得到想要的幸福么? 晏亭若是说话。晏妙萏还能战战兢兢的应对着,如今晏亭不出声了,晏妙萏愈发的惶恐,那小脸本就消瘦。如今看上去血色尽退,已经不复刚才的清秀,倒是有些瘆人,声音不掩惶恐,却要勉强挤出一抹笑,连连说道:“这么久的日子,我也一直念着家呢,还有我走的那时,三哥生了病,如今瞧见三哥好了,心中甚是开怀,只是这会儿三哥若要让妙萏回去,差人说一声就好,亲自来接妙萏,实在让妙萏过意不去,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不管她心中是怎么想的,面上过去了,晏亭也不会细细的追究,她与苍双鹤在一起,那是因为彼此相互恋慕,可是初南不同,初南对男女私情看得并不十分重,如今更不不必说,他有着满腹的仇恨,以前就不接受晏妙萏了,现在更是不可能当真的爱上晏妙萏就是了,他对晏妙萏完全就是一直利用的做法,只要晏妙萏看清这一点,那么今后她的心或许还可以改变,如卿玦那样的男子,真心的爱上了一个女人,没几个能拒绝的了不是么——自己是因为早在很多年之前便认识了苍双鹤,情根深种,两难之下,才选择了自私! 晏亭心中这样盘算了一阵,竟也轻笑出声,在她心中,初南能那样冷酷的对待南姬,便是个寡情的男子,从他身边夺一个女人,应该不会太难才是,因此心里的沉重稍稍缓解,对晏妙萏轻语道:“亲生的兄妹,何必这样外道,这么久不见,兄长来接妹妹也是正常的不是,你这两句,说得好像我只是一个外人了。” 晏妙萏还是不敢肯定晏亭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跟着憨憨的笑,旁边迎接的人见晏亭和晏妙萏缓和了语调,这才敢插话进来,“上大夫,这街面上实在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进去详谈可好?” 晏亭本打算直接开口拒绝,想着只要接回晏妙萏就可,随即忆起苍双鹤说这次还存着旁的目的,在才管住了自己的嘴,侧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垂着眉眼的苍双鹤,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可晏亭就是感觉他给了她暗示,会心一笑,随后转会头对着方才同她说话的那人豪爽道:“有劳前头带路了。” 晏亭回头之前瞧着那人不停的打量了苍双鹤,听她的声音才忙点头哈腰的应了:“能为晏上大夫办事,是小人的荣幸。” 他二人嘴上自是一番客套,晏亭心中却转上了几分动容,苍双鹤不现于人前,即便先前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苍双鹤,可她并没有将他介绍给那人,他是真的不同了,先前不管是什么样的场合也不现于人前的,听说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便是晏痕出殡的那一次,也只是匆匆的走了一回而已,如今他似乎常常的出现了,细细想来,他出现的时候,都是伴在她左右的。 感动不需要刻意的堆砌,有些时候只是不经意间的回神便发现了心悸的源头,想到了这点,晏亭边走便侧过了头,趁着人群不曾留意的空当,对苍双鹤露齿一笑,即便他那个时候是垂着眼睛的。可晏亭知道,他看见了她的笑容。 既然把晏妙萏送到这里,那便是与晏府有些关系。入府之后,苍双鹤以唇语暗示晏亭在这里停留些时间,晏亭心领神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待到主人招待的时候,晏亭直接将睿王的名号抬出来了。说是受命当差,随后又提到了夜里赶得急,没休息好云云。 那主人也不是个榆木疙瘩,晏亭只是粗浅的几句,主人随即会意,差下人拨出了几间客房,又命人中午准备了筵席。安排的甚是周到。 晏亭感激了之后,与那主人絮叨了几句家常,随即便推说了自己受了睿王的旨意,不过晏妙萏不知道这事,她想单独与自家的妹子说上几句。 但凡说话,总说半截,不点头,又不丝毫不泄底,让那主人听得明白,愈发的感觉晏亭是重视他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知道的比旁人早了几日,便觉得好像探听到了天大的隐情,眉眼间掩不住沾沾自喜。顺道将晏亭在心中的地位又提升了几格,自然也让晏亭在这府中的行动愈发的自由,格外的吩咐了下人,若然晏亭在府中走动,他们一定要配合着她。 晏亭心中也是欢喜,暗叹着睿王的名号在她心中狗屁不值,走到边角地方,也只是将睿王一句半真不假的话抬出来,竟也让她在旁人的心中好像神一般了,啧啧叹着,原来权利当真是有这么大的妙用,怨不得睿王为了这权利肯受那么大的屈辱。 那主人也瞧得出晏亭和苍双鹤是有些别样的关系的,可晏亭始终不同他介绍了苍双鹤,且苍双鹤太过显眼,特别是他那一身淡紫色的衣服和不似寻常男子装扮的发,与传闻中的鹤先生实在实在符合,猜到了这里,便会想起鹤先生的行事风格,那晏亭不介绍,主人也不好细细的追问,只是愈发小心的伺候了,晏亭虽位高权重,可在他们这样的人眼中,苍双鹤是较之晏亭更加令他们敬仰的人物,因此话不多说,直接将晏亭和苍双鹤两个安排到了一个院落内,且卧房只一墙之隔。 那主人亲自送晏亭和苍双鹤到了客房之后便退下了,苍双鹤靠在晏亭耳畔小声嘀咕了句:“这人眼力极好,是个有才之人。” 晏亭小声的回道:“你想收了。” 苍双鹤笑道:“他看出了你舍不得与我分开,才刻意这样安排。” 一句话便逼红了晏亭的脸,正尴尬的时候,回房间收拾行囊的晏妙萏被丫头通知后赶了过来,无意间解了晏亭的尴尬。 苍双鹤见晏妙萏进门,脸上又换成了平日里淡漠的表情,同晏亭简单的说了句告别,礼貌性的对晏妙萏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出了晏亭的房间。 晏亭看着苍双鹤的背影,撇撇嘴,心下暗道:这变脸的速度,实在了得! 晏妙萏进门之后,晏亭不说话,她便一直那么恭谨的立在一边,直到晏亭回神之后让她坐了,她才小心翼翼的跪坐在席上。 看着晏妙萏的拘谨,晏亭轻笑了起来,“妙萏,我们只当寻常人家的亲人一样说说话,你实在不必如此紧张的。” 晏妙萏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随后嗫喏道:“可是我们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女。” 这一句是晏妙萏的真心话,不管她是怎样的态度,能说出心中的话便是还有交谈的可能,晏亭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随后恁般和善的对晏妙萏说了起来:“不管是怎样的人家,若然没有十分必要的利益争端,亲情还是十分必要的,我不觉得你与我之间究竟有着怎样不可调和的矛盾,你又何需处处防我?” 晏妙萏突然抬起了头来,见晏亭笑得和善,好像当真不记恨她先前的行为一样,咬着唇半晌才轻缓的说了一句:“难道三哥当真不会怨我?” 晏亭笑了起来:“我为何要怨你?” 晏妙萏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一抹不甚自然的笑,松了一口气之后,语调也放松了许多,轻声细语的回道:“家中这么久没个消息,我当三哥是怨了我才会如此,方才那般的生疏,三哥莫要笑我。” 见晏妙萏看上去顺畅了许多,晏亭倒也与她若寻常说话一般扯开了家常,从晏子恩会走了说到晏痕近来的情况。又从府中的琐事说到了大梁的趣闻,直到看见了晏妙萏露出了真心的笑,晏亭才轻咳了咳。转了话题,“妙萏,若是我没记错。你今年已经二九年华了。” 晏妙萏依旧笑着,“是啊。不知不觉,想起的时候才发觉,我已经这么大了。” 晏亭笑了一笑,随后轻缓道:“该嫁人了。” 听着晏亭的这一句,晏妙萏慢慢的收起了嘴角的笑,又现出了先前的谨慎,小声道:“三哥的意思是?” 晏亭定定的看着晏妙萏的脸。温和的答道:“大王怜惜,要赐婚于你?” 晏妙萏不问将她赐婚给谁,脸上显出十分痛苦的表情,结巴道:“怎么会,难道大王知道了爹爹还在,可外人都不知道爹爹还活着,我的三年重孝尚未满,为何要嫁人呢?” 看着晏妙萏极力的寻找着不嫁的借口,晏亭的心又开始往下沉,怕这个时候将卿玦搬出来让她产生抵触的情绪。反倒让他们二人今后的相处生出隔阂,沉默了一阵之后,晏亭轻笑了起来:“妙萏,年岁到了。总要嫁人的,不过突然听见了这事,想来你心中也有些自己的想法,可是王命不可违,你有个数,对方是个极其优秀的男子,你若嫁过去,这一生也能得一个美满。” 晏妙萏听不进这些,她的脑子在这一瞬想的全是初南,发了疯的想要去寻他,或许他可以带她远走高飞,她曾对他说过的,只要他带她走,不管去哪里,她都跟着他,什么家国大业的,已经过去了,单凭初南一己之力,也只是平白葬送了他韩氏最后的血脉罢了,只要他们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他日若然有机会再说就好,没机会也就这么一生了,至少要保住韩家的后人,以前他说是怕苦了她,可是她不怕,这会儿他应该会同意带她走的,若然不带她走,那么她就要嫁给别人了,虽然他从未说过喜欢她,可是他已经肯见她不是么,肯见便是念着她的好处了——晏妙萏一直这样认为。 晏亭看着晏妙萏的表情,知道她大概盘算着要去见初南了,晏妙萏毕竟也只是个闺阁千金,脑筋里没那么多的弯弯绕,晏亭要想传达消息给初南,想必晏妙萏也不会掂量着她话中可是存了算计,因此晏亭装作不曾留意晏妙萏表情上的特别,将苍双鹤事先说过的原话只字不漏的当做了闲话家常说给晏妙萏听了。 晏妙萏原本心头乱着,可听着晏亭话中竟然带出了她最近都要干些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先前初南曾说过的若然知晓了晏亭的举动,对他将十分有用处,不管晏妙萏自己有着怎样的想法,可一旦是初南曾说过的,她定要放在心上的,或点头,或轻应一声,将晏亭说的字字句句全默默的记在了心头,有一些她听得一知半解的,便强行将那字字句句刻在脑子里,想着将原话传达过去也是好的。 快到晌午了,晏亭才放晏妙萏回去,看着她踌躇满志的背影,只剩下一声叹息。 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味道,一双手搭上了晏亭的肩头,晏亭轻笑一声,将身子完全放松的向后倒去,靠在了苍双鹤的怀里,仰起了头对着那双好像怎么也看不够的眼绽开笑靥,轻声软语的说了起来:“好在你暂时还没算计了我旁的,不然我一定不能过得顺畅了。” 苍双鹤伸手将晏亭抬高的手攥住,低头对着晏亭的笑,缓声道:“怎得还敢算计旁的,夫人又不是寻常的闺阁千金,但凡一个没注意,让夫人发现了,想必我又得苦守孤枕,夜凉屋冷难成眠,要不得,实在要不得。” 晏亭白了苍双鹤一眼,似嗔怒的怨道:“原来还当你是个实在刻板的正经人,如今才发觉,你这人两面三刀的本事甚了得,人前一副仙风道骨,不染俗世的面貌,背了人,满口的浑话。” “夫人喜欢。” 有他相伴,时间总是转瞬即逝,吵闹了一阵,外头已经有人前来传话吃晌饭了。 这一餐十分的丰盛,晏亭心情好,吃了个畅快,自然也有食不知味者,如晏妙萏,匆匆的几口之后便起身告退了,晏亭和苍双鹤将晏妙萏的举动看在了眼里,却不过问什么。 入夜,姬殇潜进晏亭与苍双鹤的院子,并不意外苍双鹤那时正在晏亭的房间里,两个人挨在一起翻着谷池新传来的消息,纵然晏亭的样貌现在看上去并不讨喜,可他们靠在一起的画面还是让人觉得十分和谐。 苍双鹤见姬殇进门,抬头笑道:“她出去了?” 姬殇点头应道:“先生所料不错,晏小姐方才刚一个人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八七章 只是利用 以前少不更事,偶有顽劣,奶娘便搬出了她活了大半辈子集来的怪力乱神故事,一准让晏妙萏老实本分的回到自己的被窝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晏妙萏胆子不大,甚怕黑,入夜,即便是生活了十几年了的晏府院落,若只让她一个人行走,也是不敢的。 这一夜却实在不同,非但要在夜里走出房间,还要趁着大家都歇息之后出门,庆幸今夜黑的彻底,只一臂之遥便看不清人的样貌,对她实在的有力,特别的换了身小厮的衣衫,虽然是小厮的衣服,可套在她单薄的身子上依旧松垮垮的,晏妙萏这掖掖,那塞塞,倒也不介意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抱着白天收拾好的碎花布包,钻了狗洞出去了。 毕竟曾经为晏府小姐,如今走起了这等偏门,心头自然不是滋味,看不清路,也不敢燃起火把,将怀中的希望紧紧的抱住,这里的首饰珠宝加起来,足够他们安逸的过上半辈子了,蹒跚着前行,晏妙萏一遍一遍的小声念叨着:“七表哥,你跟我是有缘的,一定知道了我是这么的想你,你一定会在老地方等着我的,会等我的……” 这一路走来,穿陋巷,过荒野,竟没有害怕,城郊南山头有一座庙,庙里也只老僧一人,鲜少香火,晏妙萏因故被送到这里之后整日闷闷不乐,偶然的一次与府中婆子前来上香,竟撞进了乔装打扮的初南,那之后他们就常常在这里见面,初南从不提他们何时会有下一次见面,可晏妙萏每次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的时候,总能在这里寻见初南,虽然初南依旧不对晏妙萏显出柔情。可晏妙萏就凭着这一点认为自己与初南是心意相通的,初南不对她下承诺,只是因为初南天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不说并非不爱! 庙里隐隐可见灯火,透过破败的窗户散落出来,照的四周的枯槁有些狰狞。晏妙萏加快了脚步向亮光靠去,眼见庙门已在咫尺。腰身突然被人自身后揽住,惊得晏妙萏直觉的张口欲喊,在她出声之前,一只手生生的捂住了她的嘴,熟悉感顷刻袭来,晏妙萏顿时落了泪,伸手盖住压在唇上的手。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打起了颤。 身后的人靠在晏妙萏耳畔小声说道:“是我,别出声,跟我走。” 晏妙萏依旧抓着唇上的大手,连连点头,不过搁在她唇上的手没有马上放开,带着晏妙萏隐进附近的树丛中之后才松了手。 “七表哥。” 晏妙萏并没有细看来人的脸已经哭出了声来,来人也正是初南,见晏妙萏哭了起来,他伸手自怀中摸出了一块方巾递给了晏妙萏,随后沉着声音问道:“出来的时候可被人发现了?” 晏妙萏连连摇头道:“没。我特别换了衣服,又趁着大家都睡下了才溜出来的,我就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七表哥,当真就找到了……” 不等晏妙萏将鼓足了勇气说的那些心灵相通的感觉说给初南听。初南已经抢先一步开口堵回了晏妙萏的话,“昨晚我宿在附近的村落中,夜半听见犬吠,暗访之后看见驾车的乃是晏府的人,想来晏亭到这来了。” 听见初南的话,晏妙萏感觉心头涌起了一层说不出的落寞,不过只要他站在眼前就好,晏妙萏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小声的说了起来:“七表哥总是这么的聪明,三哥是来了,他要带我回去,说大王已经给我赐婚了,七表哥,别管那么多是是非非了,你带我走吧,我们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隐居下来,你看看,这些是当初爹和娘给我的首饰,足够我们安逸的生活很久很久了。” 晏妙萏边说边将自己怀中的包裹献宝似的送到了初南眼前,初南并不看她送过来的包裹,直接伸手搪开,见晏妙萏明显变了脸色,这才微微露了笑脸,低声道:“妙萏,你是女子,可以不为你娘报仇,可我不行,不报仇,将来我没脸去见父王。” 晏妙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褪去,慌乱的倒退了几步,瞪着眼看着初南,迟疑的开口:“七表哥,我没替娘报仇,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娘那个时候说了,她不要我报仇,难道我真的错了么?” 初南摇头道:“你没错,姑母不让你报仇是因为知道你斗不过晏亭,害怕你把命搭进去。” 晏妙萏咬着唇,沉默了片刻之后,又上前了两步,与初南挨靠在一起,大了胆子抓住初南的手,急声道:“三哥也不是个坏人,娘既然要我好好的活着,那我就完成她的愿望,娘也希望我们成亲,至少,你给韩家留了后再说别的,七表哥,我们走吧,我不想嫁给别人,娘也不希望我听从大王的安排随便嫁了的,你带我走,带我走吧?” 初南悄悄的伸手将晏妙萏抓着他的手拿开,柔声的说道:“妙萏,即便我现在想带你走,我们也走不了,你以为只有晏亭一个人来的么,她身边还着别夕和姬殇,别夕当初是与武圣齐名的杀手,而姬殇以通晓天下之事著称,有这二人在,若是我一个人脱身还有几分可能,可带着你,那是万万不可能离开这里了,妙萏,若是那一天,别说将你带走,我也要死在他们手里的。” 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便是如今的初南,因为晏妙萏在意他,所以搬出自己的命,她自然不再痴缠着他带她走,他对她本就无情,又不想这么明白的告诉她,或许他对晏妙萏比对南姬要好上了许多,至少他给了晏妙萏做梦的机会。 晏妙萏的反应果真不出初南所料,身子又开始打着摆子,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该怎么办,七表哥,我能怎么办?” 初南看着晏妙萏痛苦的表情,脸上浮出一抹刻意的怜惜,伸手接过他方才递给晏妙萏的方巾,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轻说道:“回去,顺从了他们的安排,你有重孝在身。可以再拖一年,这一年的时间足够我们干出许多事了。” 晏妙萏眨着眼,黑密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幽幽的问着:“一年的时间,你当真能带我走么?” 初南看着晏妙萏。她的态度太坚决,若是他不给出承诺,想来这个执意的小妮子不可能听他的指派,思考了一阵,初南小声的说道:“在你出嫁之前我会带你走——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活着。” 这么多年,晏妙萏盼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承诺。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以为再也没办法和初南在一起了,也渐渐的放缓了自己的思念,可是他又回头来找她了,让她重新看到了希望,晏府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她太孤单,直到初南出现之后,她才找到了不寂寞的感觉,愈发的依赖着他了。 如今她一直痴盼着承诺他也给了,可是不安却比先前没有承诺的时候还严重。在这一刻,什么女子的矜持,小姐的庄重全都抛开了,晏妙萏扑进了初南的怀中。放纵自己大声的哭了起来,间或哽咽的要求着初南要好好的活下去。 因为晏妙萏看不见,所以初南眼神恢复了原来的冷漠,他并不推开晏妙萏,也不伸手抱她,只是放任她在他怀中哭,晏妙萏是他的一个捷径,先前一段时间他忽略了她好一段时间,只是因为晏妙萏被晏府送出来了,初南心中很清楚,晏妙萏被送出来的时间太过明白,定是他将从晏妙萏那里得来的消息传给卿玦之后,被晏府极容易找到了消息的源头,不过那个时候晏亭是昏迷的,今天瞧见晏亭来寻晏妙萏,想来她是对晏妙萏有情义的,那么晏妙萏就还有利用的价值。 担心初南的安危,所以倾心的护着他,将从晏亭那里听来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初南听,有一些事情她是不明白的,便反反复复的将晏亭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说过之后还担心自己说差了,又告诉初南她听来的就是这些,让初南从中挑拣可以用的消息。 听着晏妙萏带来的消息,初南满心的开怀,并不吝啬赏赐——他这个时候能赏给晏妙萏也就是她女儿家的痴念了,蜻蜓点水的一吻,随后闪开了身子,看着晏妙萏伸手搁在小巧的唇瓣上,脸上点了胭脂一般的红润,初南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随后哄着将晏妙萏送了回去。 晏妙萏是离情依依,初南担心被别夕和姬殇发现,可也没走,辩不出心底的复杂情绪,他先前看见晏亭与苍双鹤是在一起的,那个时候感觉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恨晏亭和苍双鹤,可是现在与她这么近了之后,又发觉自己好像恨不起来了,催促晏妙萏进府之前,初南迟疑了一阵之后将心中想知道的事情嘱咐给了晏妙萏,他让她回去仔细的看看晏妙萏和苍双鹤是什么关系。 对于初南的疑问晏妙萏满是不解,初南胡乱的塞了一个他们两个大概有别样的阴谋,因此才让她看仔细一些的借口,他的借口听上去很完美,晏妙萏也便信了他的。 再然后晏妙萏带着笑脸,在初南的目送下进了府。 初南站在原地仰望着这深宅大院许久,直到听见了高强内有细微的男子脚步声,他才快速的消失在了黑暗里。 在初南走后不久,躲在一边屏息凝神的晏亭才轻缓的出声,“初南是个真小人,他真的把妙萏送回来了。” 听着晏亭话里竟开始埋怨起了初南没将晏妙萏带走,苍双鹤莞尔轻笑:“若然他真的要带晏妙萏走,你会怎样?” 晏亭偏过头看着苍双鹤,“不管怎么样,至少代表他也是在意妙萏的,可如今这算什么,利用妙萏的感情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她、利用她,你曾经说过初南是个人才,这便是你口中的人才,先前利用南姬,如今利用妙萏,他除了会利用女人对他的感情以达成他的目的之外,他还会什么?” 苍双鹤瞧着晏亭义愤填膺的表情,双颊因恼怒生出了红,煞是可爱,不过他还是轻缓的出声道:“流云,难道你不在意晏妙萏的所作所为?” 听见了晏妙萏。晏亭的火气消了一些,随后咬牙道:“初南固然可恶,妙萏也是个没脑子的。不过现在想起来,好像我们也在利用她……” 晏亭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再也说不出来话。脸上的笑有些尴尬,哼哼唧唧的说道:“怎么突然困了。对了,这么晚了,该休息了,既然妙萏已经将消息传达给初南了,那我们明天就该回大梁是吧?” 苍双鹤轻缓道:“对。” 晏亭开怀扬声:“那就更该早些睡了。” 苍双鹤笑道:“但听夫人吩咐。” 晏亭狐疑的看着苍双鹤,“你又打怎么主意?” 苍双鹤依旧轻缓的回答着:“为夫只是对夫人惟命是从罢了,夫人又在想些什么呢?” “哼!” 晏亭丢下这样的一个字。快速的回府了。 苍双鹤跟在晏亭身后摇头浅笑。 那一晚晏亭和苍双鹤相拥而眠,睡得极好,那头晏妙萏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想着初南说死死活活的那些话,一会儿又转到初南给她的那一吻上,心情起起伏伏的,直到天边透了亮才迷糊过去,不多时又被叫了起来,告之她要今日就回府,晏妙萏心头顿时紧了。喃喃的说道:“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来寻她的只是个婆子,对晏妙萏很客气,瞧见晏妙萏似乎并不很高兴,婆子想了想。笑容可掬的轻劝着晏妙萏:“晏小姐,婆子给您贺喜了,大王赐婚,那可不是寻常女子能得的殊荣,可见晏小姐在大王眼里实在特别着呢!” 晏妙萏见婆子是真心劝她,也不好意思再给人脸色,道了谢之后随着婆子出了门,昨晚那小厮的衣服已经连夜送走了,既然要帮着初南,总不能出太大的纰漏。 迈出了房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先前的迷茫和不解全放开了,这一刻晏妙萏告诉自己要好生的与晏亭周全,尽可能多的帮着初南,至少不能让初南生出一丁点的危险。 回程有了晏妙萏,苍双鹤又恢复了先前的温和疏离,一直静坐在一边翻着帛书,晏妙萏经过了初南的‘开导’,如今面对着晏亭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刻意的亲近,靠在晏亭身边细声细语的说着这些日子她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还说想念家里的人的话,独独不敢开口问关于赐婚的事情。 晏妙萏说了什么,晏亭一并耐着心思回应着她的话,这一路也算安稳,直到进入大梁之前,苍双鹤突然出声命令晏忠将马车停下,然后对晏亭和晏妙萏点了点头,站起身子走出了车厢。 晏亭看着苍双鹤走出了马车,略一沉思之后,对晏妙萏笑着让晏妙萏在车里等一会儿,她出去一趟便回来。 先前初南便交代过让她注意晏亭和苍双鹤的关系,这一路上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会儿倒好像有些怪异了,晏妙萏面上笑着点头,看上去恁般的柔顺,等到晏亭迈出了车厢还未走远,晏妙萏随即靠在车厢上的小帘子旁,伸手将帘子轻轻挑开了一条缝,探头望去,没看到晏亭与苍双鹤,却对上了姬殇靠在车厢旁抱臂环胸,要笑不笑的脸。 晏妙萏一惊,松了帘子跌坐在叠起的绒毯上,伸手拍着胸口,心中默默的念叨着:“这是巧合,那家伙阴阳怪气的,靠在那里一定只是个巧合,不会有别的原因的,一定不会是知道我要看他们的。” 饶是如此的安慰了自己,晏妙萏心里头还是起起落落的不安生,害怕姬殇去跟晏亭说三道四的,让她以后不好行动。 那头晏亭追着苍双鹤走到了路边的山坳中,见四下无人,才出声问道:“你又要干什么?” 苍双鹤浅笑着回头,随口道:“出恭。” 晏亭的脸顷刻间涨红,转身抬步,冷哼道:“愈发龌龊了。” 不等晏亭走开,苍双鹤已经拉住了她的手腕,晏亭回头恶狠狠的等着苍双鹤,咬牙切齿道:“莫非你要方便,还要本大夫盯着不成?” 苍双鹤笑着回了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晏亭感觉自己好像又落入了苍双鹤的圈套一样,先前在马车上明明感觉到了苍双鹤叫她下车的,这会儿倒是换了口风了,也懒得与他争,想着就这样回去算了。 苍双鹤并不松手,见晏亭是真的没打算再闹,这才轻声的说了起来,“此时晏府和苍双府外定然暗布了禁军,你不做些打算?” 这是正事,晏亭不再使性子,转回身子面对着苍双鹤,锁着眉头冷声道:“又是大王?” 苍双鹤点头:“都说你和我私奔了,睿王怎会毫不在意,只要知道了你为女子,在他心中,你便该是他所有的,他盯着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 ~~~~(>_<)~~~~求包养!!! 第一八八章 大王有请 晏亭知道苍双鹤的说法绝非危言耸听,顿觉阴云罩顶,竟忘记了面前还有苍双鹤在,身为女子该温柔婉约些,张口厉声道:“啐!那厮究竟想要干什么,老子现在还在给他打江山呢,竟当老子是囚犯一般的盯着!” 说罢静寂了片刻,慢慢转着视线,直到对上了苍双鹤要笑不笑的脸,晏亭脸上顷刻热辣了起来,先前的乌云这会儿全散去了,却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失态,恨恨道:“你先前说私奔的时候定是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又是故意在害我,既然麻烦是你惹下的,这次便由你解决了。” 愤然转身,大踏步的走回马车,心中为自己临时能扯出这样的责难感到欣慰,可冷静下来之后才想愈发的分明,自己先前那话不无道理,苍双鹤绝不会任性所为,他既然做下了,便是藏了算计,她与他情已浓,如今是没有再费心算计她的必要,可若然不是算计了她,那便是针对着睿王……想到这些,晏亭竟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笑,即便回城之后或许会十分麻烦,可晏亭还是感觉欢喜,有他在,即便天塌了,她也不会恐慌。 晏亭上车之后,晏妙萏一直坐在角落,神色有些掩不住的恍惚,晏亭最初没发现,直到苍双鹤上车之后,晏妙萏更往一边靠了靠,晏亭才发现她神色有异,不过晏妙萏是个细致的女子,即便问了,有他人在她也不会说什么,晏亭索性不问了,只想着等回府有了机会再开口。 睿王要监视晏亭,不会摆在明面上,马车距离晏府还有两三里远的时候,晏亭就开始偷偷的透过帘缝观察着周边的情况。睿王私下养的高手不同于普通宫卫,更像是曾胜乙和别夕这样的武士,不过睿王毕竟身在宫中。这几年背着所有人私下招募高手,也不如行在宫外的苍双鹤来得方便,自然也笼不到登峰造极的高人。因此细心观察,还是能从他们的举止神态中寻到蛛丝马迹。 晏妙萏虽不谙世事。可直觉告诉她晏亭的反应是有些特别的,跟着紧张了起来,小声的问道:“三哥,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见晏妙萏的声音,晏亭回转了身子,对晏妙萏亲切的笑,平和道:“大梁城内的春很别致。先前总是行色匆匆,没什么机会细细观赏,今日不同,难得的闲适,又将妹妹接回来了,心情畅快开阔,这才想起,这已是我到了大梁之后经的第三个春了,第一次这么细致的留心赏看。” 晏亭的解释听上去合情合理,晏妙萏柔和的笑道:“也是。三哥回来已经两年了,一直劳心劳力的,连个赏风景的时间都没有,等着日后太平了。定要跟大王言语一声,让大王给三哥多留些时间。” 晏亭笑着点头,晏妙萏向晏亭身边靠了靠,伸手替晏亭撩起帘子,笑着说道:“这样看着,视线开阔一些,那么老远还劳烦三哥亲自跑一趟,这会儿我便替三哥擎着帘子,三哥就敞开了看咱们府外的景致吧。” 晏妙萏将车帘子一挑,晏亭的视线同一时间瞥向了车厢外,若然心中有鬼的人,见他们监视的马车突然有了变化,自然要做一个反应的,也便是他们那几不可见的反应将他们完全的暴露在了晏亭的视线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晏亭冷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苍双鹤,苍双鹤并没有抬头,手中捏着帛书,看似专注的翻阅着,晏亭撇撇嘴,心底暗道:真会装! 晏亭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完完全全的落在了晏妙萏的眼睛里,晏亭去看苍双鹤,她自然也是跟着看的,见苍双鹤没有反应,晏妙萏生出几分迷惑,她这一路上都在留意晏亭和苍双鹤之间的动作眼神,实在没看出他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同的关系,可初南是个十分睿智的人,既然让她留心,便代表这二人之间真是有些不被人发觉的特别! 晏妙萏这样想了,再看他们之间,就觉得好像真的能现出几分不同来了,她看得仔细,竟忘了收住自己的视线,直到苍双鹤微微抬起头对着她的方向,晏妙萏才回过神来,仓惶的别开了眼。 这头晏妙萏暗自打量着晏亭和苍双鹤,那头晏亭也没完全忽视了晏妙萏的一举一动,见苍双鹤抬头对了晏妙萏的方向,晏亭顿时明白了方才转头回来与苍双鹤分享自己的感觉,他不应自己是因为什么,勾唇笑了笑,所谓内忧外患,便是她如今面对的情况! 马车在一干人等的监视下看似悠哉的回到了晏府,才进了府门,晏痕等人便迎了过来,面上是为了欢迎晏妙萏,自然,晏妙萏毕竟是在晏痕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女儿,纵然她先前做了错事,可怎么也抹杀不了她的身份,晏痕心中是念着她的。 可对于亲自来迎接晏妙萏这等心底的情感来说,晏府的安危更加的重要,说了几句不冷不热的场面话,晏痕和张效直接将晏亭和苍双鹤等人迎进了密室,而晏妙萏被屠幼菱和屠夫人带走了。 进了密室之后,晏痕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这次恐将麻烦了,你们走的那晚,大王亲自过府,老夫打了几句虚话掩饰过去了,第二天大王又派了张效过来,我见实在瞒他不住,便直接说大王恩典,可妙萏尚在府外,云儿怕她妹妹吃苦,亲自去迎了,一早才走,再之后大王又在夜里过来了,脸色十分不好,只是丢了句等你回来之后,直接入宫去见他。” 晏亭了然的点了点头,晏痕瞧着晏亭气定神闲,心头倒是没有先前那么乱了,可还是带着几分急切的说了起来:“云儿,切莫不当事,瞧着大王的架势,想必已经得知了你的底细,他不开口还好说,若然他执着当初的约定来强求,我真没办法……” 一直静默不语的苍双鹤在这个时候开了口。“伯父不必如此担心,天下不定,大王不会将流云的女儿身公诸天下。他不是个赌徒。” 晏亭先前的表情已经让晏痕微微的安了心,这会儿听见苍双鹤的声音已经完全的冷静了下来,毕竟也是个谋士出身。(.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如此致命的慌乱以前从未出现过,这次也只是因为事情关乎到晏亭的未来才让他乱了分寸。如今静了心细想,愈发的觉得苍双鹤的话有理,眼下晏亭是睿王倚重的要臣,一个女人和一个头脑精明的谋臣,睿王更需要后者,那么在天下未定之前,睿王是不会将一个头脑精明的谋臣转成一个囚于方寸之地的女人。想到这里,晏痕笑了起来,声音平缓了许多:“不管怎样,这次云儿私自离开,大王是不高兴的,他先前已经交到了等云儿回来之后就进宫,苍双,这件事你怎么看?” 苍双鹤手中捏着紫玉,轻笑着回答:“再等半个时辰。” 晏亭抬眼对着苍双鹤,不解道:“我们已经回府这么久了。想必消息已经传回了尚晨宫,大王事先有了交代,而我回来得了消息不马上进宫复命,许将给他留个降罪于晏府的理由。” “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之后。大王也就不会治你你延误王命的罪过了。” 晏亭一惊,出声道:“莫不是谷池有变?” 苍双鹤轻笑:“我们是坐车慢慢的回返,而初南却是快马日夜兼程,这一路上总有他几个旧部,将他经过的地界局面搅浑并非难事,既然别有用心,又无兵戎之力,唯搬弄口舌是非,真真假假的,传到宫中,便是别样的局面了。” 晏痕在一边接了话:“又是初南,苍双说得对,他若然有心,想要搬弄是非实在易如反掌,南褚的公子中,唯有初南我是最了解的,他这人心思缜密,且目的性十分的强,总不会让大央安生了就是。” 晏亭十分赞成晏痕的这个说法,点了点头,随后对苍双鹤展开一抹虚虚实实的笑,不咸不淡的说着:“知道的是你在算计初南,这不知道的,怎么听,怎么感觉你是对大王不忠。” 不等苍双鹤做出反应,晏痕已经抢先发了话:“云儿,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怎么好随便说出口,若是传扬出去,你将苍双置于何种境地?” 晏亭不甚在意的撇撇嘴,“莫不是在密室里还能隔墙有耳?” 苍双鹤还是人前那种气定神闲的笑,柔声道:“等着便好,你迟迟不进宫,张效想必又要多跑一次,趁这个时间,想想拖延的借口。” 晏亭斜着眼睛睨着苍双鹤,突然来了句:“我怎么感觉你这话里头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还是晏痕抢在苍双鹤之前说了话:“云儿,怎么好对鹤如此无礼?” 晏亭转过头去不应声,晏痕又赔了笑脸面对着苍双鹤,被苍双鹤轻巧安慰了之后才又恢复了表情。 一刻钟之后,张效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外面虽是春暖时节,可也达不到让人满头大汗的温度,晏亭眨着眼看着张效那一头细密的汗珠,哼笑道:“张总侍,你怎么过来的。” 张效顿了一下,粗哑的嗓音说道:“这么久不骑马了,有些不习惯。” 边说边自怀中摸出了块汗巾子,胡乱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捏着巾子盯着晏亭继续道:“上大夫回来之后怎么没进宫呢?” 晏亭笑道:“张总侍知道我回来了多久?” 张效叹道:“上大夫,您便别难为奴婢了,这还不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迟迟见不到您,大王又发火了,这次连红夫人都劝不住,您就快去给救救场,奴婢替咱们尚晨宫上上下下的谢谢您了!” 晏亭盘算着时辰,似乎还差一些,有些为难的侧过头,她身边此刻只有晏痕、章化在,苍双鹤还留在密室里,先前入了大梁城,姬殇和别夕就先回了苍双府,而苍双鹤跟着晏亭回到了晏府,不管府里还是府外的,知道苍双鹤在她晏府中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下人通禀宫中来了人,苍双鹤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躲在密室里不出来了,如今将这难题都丢给她一个人面对,想想就要生气。 生气归生气。眼前这一关还是要过的,苍双鹤说了再拖半个时辰,在家里是拖不得了。张效等着复命,她似乎找什么理由都没有睿王的事情大,思来想去。唯有在路上想想办法了。 思及此,晏亭轻笑的应了张效。对身边的章化说道:“章总管,备车。” 章化迟疑了片刻,见晏亭眼神中流露出的坚定,这才躬身应了,然后快速的消失在了门外。 张效是一个人来的,等到这里只剩下晏痕和晏亭之后,张效说话也平常了许多。摇头叹息道:“大王这次当真恼了,以前宫中一旦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只要红夫人到了,总能将大王哄住,可这此大王发怒,众人没办法将红夫人自王后那里请去了,竟被大王用镇纸砸得不省人事,咱们实在没办法了。” 晏亭呲牙咧嘴的对着张效,声音拔高道:“你们忒不够意思了,红夫人都劝不好。就把我顶上去送死啊,红夫人本大夫可是见过的,娇娇柔柔的美人一个,还被大王给砸了。你看看本大夫,这样的样貌去了,还不死无全尸了?” 张效又开始拎着他那块汗巾子在晏亭抖啊抖的,脸上的笑有些尴尬,小声道:“上大夫这说得是哪里话,红夫人顶多也只能算是大王的一个宠姬罢了,可上大夫却是大王的左膀右臂,怎能一概而论,再者,大王是因为见不到上大夫才发的火,等见着了,这火气自然就没了,又怎么会伤了上大夫呢?” 张效一直让晏亭感觉亲切,见他开始紧张了,晏亭也不逗他,直接问出了此时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张总侍,方才本大夫那只是随口的玩笑,你不必往心中去,本大夫现在想知道宫中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上大夫想知道什么?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晏亭浅笑道谢,沉吟片刻之后说道:“王后不在宫中么?” 张效应道:“王后一直都在宫中,先前咱们还是从王后那里将红夫人请去的。” 晏亭点着头:“怎的不叫王后去劝?” 张效这次回答的顺畅了:“先前有什么一直都是红夫人去劝的,大王已经有很长时间不到朝华殿渡夜了。” 晏亭嘟囔了一句:“如花美眷居然搁在一边不宠着,也不知道都寻思些什么。” 晏亭的声音极轻,张效不及听清,她已经说完了,张效有些紧张的追问道:“上大夫方才问过奴婢什么么?” 晏亭连连摇头:“没什么……” 又问了三两个睿王近来的情况,再之后章化来报马车备好,他们才结束了有些枯燥的对话,晏亭寻了个换装的借口避开了张效来到了密室,却不见了苍双鹤的身影,晏亭心头一颤,方才的自信满满竟在这一瞬去了一半,还有对苍双鹤不辞而别的失落,总总感觉交织在一起,感觉连喘气都不顺畅了。 换了身青黑的袍子,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大踏步的走出了自己的卧寝,驾车的这次换了曾胜乙,晏亭有些意外,随后勾唇笑了,对曾胜乙点了点头,优雅的踏上了马车,倚在车厢闭着眼假寐。 果不其然,车行至半路突然坏了,这可把张效给急到了,连声问道:“这马车可是大王赏赐的,怎么会突然就坏了,什么时候能修好,若是耽搁太久,内侍和宫娥想必又要受难了!” 晏亭心中分明,这前前后后已经耽搁了很久,这一次不必拖上一刻钟就能好,不过她清楚归清楚,却不可能给张效解除疑问,佯装紧张的出声问着:“胜乙,可不好耽搁太久了,若实在不行,本大夫就这样一路走过去好了。” 那头张效听见晏亭说要走过去,连忙出声道:“怎能让上大夫走着进宫,再者这要是一路走去实在费时费力,要不上大夫骑着奴婢的马去吧……” 曾胜乙忙出声截断了张效的话,“张总侍,我家少主近来身子实在虚,受不住马背颠簸,我方才看过了,这车的麻烦不大,稍等我一会儿,很快就能修好的。” 张效看了看晏亭十分难看的脸色,并不怀疑曾胜乙说话的真假,想着毕竟已经走在路上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时间,索性咬牙等了。 晏亭依旧闭目靠在车厢上,心中已经涌起了喜悦,她先前就是想半路上在马车上做手脚,虽然并不高明,可十分奏效,她不觉得这是曾胜乙想出来的办法,而且那个时候在密室里,苍双鹤说要拖延时间的时候曾胜乙并不在场,因此曾胜乙的出现只有一种可能性,而且,现在除了萱草雅之外,想必也只有两个人能调动曾胜乙,一个就是她,另外一个,自然是苍双鹤! “少主人,修好了!” 这时辰掌握的,还真好!(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章 暴虐 远远便瞧见仪昇殿外围着一群人,皆现出战战兢兢的模样,垂头躬身的立在原地,没一个敢往里面探探头。 直到晏亭走近了,他们才发现身后来了人,见是晏亭,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不约而同的显出感激的表情,带头的内侍躬身问候道:“奴婢见过上大夫,大王等您好久了,说等着您到了,不必通禀,直接进去。” 晏亭挑挑眉梢,心中暗道:睿王那厮将这一群人吓得不轻,眼前这个的语调中明显透出了几分解脱,且还为先前睿王的‘不必通禀’甚感开怀,只可怜了她这个无辜的人——晏亭只觉得自己无辜,并不认为眼前这样的情况诱因原本就是她! 在那一群内侍感激的凝望中,晏亭昂首阔步,颇有几分大义凌然的感觉走进了仪昇殿,进了殿门才明白张效的紧张不无道理,原本光洁的地面上现在到处铺陈着玉器的碎片、散开的竹简、撕裂的帛书,触目所及皆是狼藉。 晏亭硬着头皮绕开地上的杂乱走进了仪昇殿,那时睿王歪着身子倚靠在王座的靠背上,左手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掌撑着额头,一并遮了眼帘,冕旒静垂着,看似已经维持了这个动作许久。 其实晏亭心里十分希望他现在是睡着了,可是期盼归期盼,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问题还是需要解决的,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臣晏亭,参见大王。” 说过之后许久不闻上面的睿王有所回应,晏亭心想大概睿王当真睡了,偷偷的抬了眼,却对上了睿王晃动的冕旒下那一双充满了掠夺的眼。看得晏亭心头一颤,忙慌乱的低下头,暗道今日的睿王看上去当真的不好惹。小心为妙。 这匆匆的一眼之后还是不见睿王动作,晏亭心中又生了疑问,方才她清楚的瞧见睿王那双泛着红的眼在瞪着自己。怎的这会儿依旧没声音,莫不是自己看错了?饶是如此想着。依旧不敢抬头,渐觉空气稀薄,胸闷得难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然发觉吸进鼻子里的味道有些异常,那是睿王身上独有的龙涎香,错愕的追着那味道的来源看去。竟瞧见睿王近在咫尺的脸——恩,这么近距离也是毫无瑕疵的,果真与卿玦乃同宗所出的,都是极品! “大——大王!” 坚定完了睿王生得如何好看之后,才恍然自己尚且还在危险之中,眼神不自觉的飘向睿王的手,见空空如也,适才放了心,若睿王生气拿东西砸她,她又不能躲开。上次被砸的感觉犹自徘徊在脑子里——很痛的! 睿王见晏亭出了声,愈发的靠近了晏亭枯黄的脸,低哑着声音道:“流云,你可知道寡人整整两个晚上不曾合眼。” 听着睿王阴阳怪气的声音。晏亭脚下不敢挪动,脸却是尽量向后仰去,不必装也透出惶恐道:“难道是西申又有变故?” 灼热的视线盯着晏亭,睿王缓缓的抬起手,食指半勾的刮过晏亭看着干枯,却手感细腻的面颊,冷声道:“你竟敢私自离府,又是与他一起去的么?” 这个时候晏亭哪里还有维持假笑的心思,被睿王手指这样一触,只觉全身的汗毛一瞬间全都竖了起来,装彪卖傻的说道:“和谁去哪?” 睿王见晏亭不认,猛地伸手钳住了晏亭纤细的手腕,声音更沉,眼神也愈发的凛冽,“不要当寡人是个傻子,寡人知道,那天晚上你与他一起走了,寡人先前让你去找他回来,只是逼不得已的下策,如今他已经回来了,你还与他这么亲近,将寡人的威严置于何地?” 晏亭感觉额头上开始冒起冷汗,就像先前在张效头上看见过的那种,她与苍双鹤在一起便是不在意了睿王的威严了,这论调实在怪异,他们夫妻二人喜欢耗在一起,关他睿王的威严屁事? 即便心里头十分的不满,可面上还要装作唯唯诺诺的谦卑样,晏亭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候她没有争得过睿王的本事,她需要的是拖延时间,想必不多时初南的消息便会传过来的。 “大王,臣清楚了,大王说要赐婚,臣这才连夜赶去将妹妹接回的。” 睿王咬着牙看着晏亭,并不理会她给出的回答,一字一顿的问道:“寡人问你,可给他了?” 堂也拜了,亲也成了,洞房也是自然的,不过晏亭可不敢这么直白的说出口来,咬着唇思考着怎么回答才不会招惹来更多的怒气且听上去还合情合理。 睿王没放过晏亭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哪怕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也看得明明白白,正因如此,睿王才感觉心一瞬间凉了,枯等了两天的愤怒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极致,突然松开了晏亭的手腕,不意外看见晏亭迅速的向后退去。 正是晏亭这个条件反射的动作让睿王最后一丝理智也失去了,将方才钳着晏亭手腕的手快速的掐上了晏亭细瘦的脖子,厉声道:“从你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是寡人的,寡人让你去找他,你知道寡人心里有多痛,见你回来了,你知道寡人又有多开心,可你倒好,竟在回来之后还背着寡人和他在一起,你以为寡人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么,你是寡人的,不可以背叛寡人,只能是寡人的,纵然死了,也会是寡人的女人,寡人不许你跟别人在一起!” 说话间已经将晏亭逼到案前,睿王带着晏亭转身,随即将晏亭上半身硬按倒在空无一物的案上,倒下的一瞬,晏亭清晰的看见站在门外的卿玦,他的视线并没有对上她的,还是那么虚无缥缈的,她等着他救她,可是他就那么冷漠的站在那里,甚至在晏亭看来,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 若说没有希望。失望或许能来得淡一些,可是有了希望,等到失望来临的时候竟有些让人承受不住。晏亭知道卿玦吃了绝情草,可她以为他就算吃了绝情草,他们也还可以是朋友。如今发觉,似乎连朋友也没得做——他能眼睁睁的见死不救! 眼角有些酸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脖子很痛,胸肺间的空气愈发的稀薄,再加上心里的难受,晏亭渐渐的睁不开眼,就那么软塌塌的倒在了案上。 睿王并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依旧反反复复的念叨着:“你是寡人的,是寡人的。即便死了也是寡人的!” “大王,西申急报!” 就在晏亭倒下的一瞬,卿玦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睿王身后,不带任何感情的出了声。 睿王的手依旧卡在晏亭的脖子上,回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卿玦,嘶哑道:“你说什么?” 卿玦低眉顺目的回道:“西申来报,南褚七公子初南一路西行,沿途纠集旧部,散播谣言,令民心动荡。又与西申勾结,西申主帅已任命其为攻打我大央的先锋官,不日出战!” 睿王渐渐放开了掐在晏亭脖子上的手,晏亭脖子上一得了闲。立刻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偷偷掀起了半边眼皮对上了卿玦的脸,情愿认为他是自己的救星。 卿玦的视线淡漠的扫过了狼狈的躺在案上的晏亭,视线短短的相交之后复又不甚在意的别开,如陌生人一般的冷淡。 晏亭深深浅浅的呼吸,伸手抚着自己的脖子,心里涌起了落寞,闭了闭眼,随后从案上挣扎的爬了下去,面上无可奈何,不过睿王管不着她的心,晏亭暗暗的将睿王一通咒骂,舒缓了心头的闷气之后,念叨着给睿王当差,绝对是非人的折磨! 晏亭低头之时,睿王已经展开卿玦奉上的帛书,待到将上面的内容看清之后,将那帛书狠狠的摔在地上,暴斥一声:“无耻小人!” 晏亭被睿王这突然的一声吓得惊颤了身子,随后将头垂得更低,私下里却嘀咕着:“五十步笑百步!” “好你个初南,当真以为寡人治不住你,卿玦,将初南的人头给寡人提来,寡人让你做大央的兵马大元帅。” 卿玦应道:“谢大王荣宠。” 复又静默了一阵,睿王的声音透出了一丝无力感,“卿爱卿,去将鹤先生请来,越快越好。” 卿玦躬身道:“臣遵旨。” 悄无声息的来,复又倒退着去,好像他的脚步也是没有声音的,晏亭追着卿玦的身影转动了视线,说不出心底究竟是怎样一种滋味,但是失落是一定有的。 等到卿玦退出了仪昇殿,晏亭才想着转过头,不想竟对上了睿王探察的视线,复又一惊,晏亭仓皇的低下了头,随后睿王恁般温柔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流云,寡人可弄伤了你?” 睿王温柔了,晏亭听在耳中却觉得好像鬼叫门,身子上的汗毛又立了起来,忙回道:“没伤,没伤,臣安好。” 不待晏亭说完,睿王已经展开手臂将晏亭揽进了自己的怀中,声音中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还有一份浓烈的忧伤:“寡人以为你就这样走了,寡人怕你再也不回来了,寡人这么喜欢你,可是你喜欢卿玦,他已经同意娶你妹妹了,你还是在意他,寡人以为只要他娶了别人你就是寡人的了,可你又和鹤先生在一起了,他连玥谣都不放在心上的,怎么也要同寡人争,寡人如今不管先前你是否已经与他有了关系,寡人只要你知道,等着天下大定,你会是寡人的王后,只有你是!” 睿王的拥抱越来越紧,晏亭又一次体会了先前那种要窒息一样的感觉,又不敢挣扎,黑白分明的眼四下转着,心中盘算着,本是长命百岁的命格,若要做了睿王的王后,想必能活到五十便该庆幸了,瞧瞧,他这一不高兴就要将人要死要活的整,若将来她真惹了大怒,怕他连个全尸也不会给她留! 晏亭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外,若是有了倚靠,便懒得动脑子,晏亭便是这样的人,她知道苍双鹤不会当真让睿王将她怎么招了,看着看着。嘴角便翘了起来,任凭睿王掏心挖肺的她听不见。 “大王。” 优雅婉转的声音传了过来,苍双鹤对上了晏亭的眼。眉目含笑,不出声便安抚了晏亭的惴惴不安! 晏亭没听见睿王在她耳畔说的那些思念,却在听见苍双鹤的声音之后。明显的感觉到了睿王的颤抖,带着浓浓的留恋。在颤抖过后,缓缓的松开了手臂,转过身子对上苍双鹤,露出与以往相似的恭敬态度,他们都是表演的高手,纵然先前阴狠的好像要毁天灭地一般,可这个时候却温和的如同谦谦君子。睿王的声音也跟着和他表情一样的恭谨,笑道:“先生来了。” 苍双鹤颔首道:“鹤知大王因西申之事焦虑,来迟了,请大王见谅。” 睿王朗笑道:“先生一向是最懂天下之人,也是深知寡人的贤士,总能在寡人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又怎能说是迟来。” 好一对虚伪的家伙,晏亭依旧抚着脖子斜着眼睛睨视他二人你来我往的假客套,不过心中也开始思考起了今后的对策,若与西申开战。将苍双鹤调离,她是不可能会答应留在大梁的,若要她独自面对睿王,那更是将羊拴在狼口边。想起就觉得浑身皆不自在! 当然,晏亭是不可能承认内心深处还有别样的念头,一场战争三两天是不会结束的,若苍双鹤不在身边,她或许就要很久很久见不到他了,见不到他,日子一定不好过! 这地上的狼藉还没有人敢进来收拾,睿王是个喜好整洁的,自是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与苍双鹤说话,外头的天还算温暖,睿王与苍双鹤说要去养心苑里看看宫中春景,苍双鹤也点头应了。 晏亭耸答着脑袋跟在他二人身后,出门不多时便瞧见了卿玦,这个时候她也懒得搭理卿玦,一路沉默的到了养心苑。 见睿王缓和了表情,宫中的内侍也都松了口气,张效吩咐着手脚麻利的小侍快速收拾着仪昇殿的残迹,自己则带着几个俊秀的内侍跟去养心苑外侯着。 先前客套过了,进了养心苑,睿王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着苍双鹤:“依先生之意,此番我大央当如何应对?” 苍双鹤看着远处盛开的繁花,浅笑道:“依旧任命姬将军为统帅,晏上大夫为军师,不日起程。” 任命卿玦,这对于睿王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且这几日卿玦的表现在睿王看来大好,现在对于睿王来说,只要卿玦识时务的让出晏亭,便深得睿王的心意,可让晏亭当军师,睿王却是百般不愿意的,因此并不多加思考,直接开口问道:“先生难道不去?” 苍双鹤声音不见波澜,平稳道:“鹤自然要同行。” 睿王笑道:“寡人记得晏爱卿与先生有时会针锋相对,恐影响先生决策,此次便不让她跟着去了吧。” 这次不等苍双鹤说话,晏亭抢先出了声,“为国尽忠乃为臣之本分,家师当年遣臣下山,为的便是能在沙场上将他的毕生所学寻到用武之地,如今正是臣为国效力之时,又可完成家师心愿,怎能因私人恩怨而错失机会,臣可以性命相保,决不与先生因私人仇怨影响军中决策。” 冠冕堂皇的说法,阴业先生当初准她下山,也不过是要她倾他所学赢过苍双鹤,哪里有说过为国尽忠之类的话,天下到底谁做主,在阴业先生看来都是一样的,他要的只是让天尘子臣服罢了,不过晏亭这个时候可是不会管那么许多的,她只要让睿王无法反驳苍双鹤的安排就好。 听见晏亭这番说辞,睿王顿觉心中强压下去的愤怒又开始翻腾,可碍着苍双鹤在场,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咬着牙冷哼道:“晏爱卿忠君为国,寡人甚感欣慰。” 晏亭知道睿王妥协了,暗喜在心,躬身应道:“此乃为人臣子的本分。” 睿王咬牙点头:“好,真好。” 苍双鹤听睿王话里隐忍的怒气,嘴角勾了笑,轻声道:“既然晏亭上大夫也如此说了,此次出征之事便这样安排了吧,大王也觉得好,鹤便回府收拾行囊了。” 睿王是个吃得下忍字的,先前能目光阴沉的掐住晏亭的脖子,这会儿也能笑言相对了苍双鹤的步步紧逼,只听他语调轻柔,甚至还带着几分期许,悠缓的说道:“寡人代姬氏王族多谢先生。” 苍双鹤依旧笑脸还礼,他二人甚虚伪的客套着,晏亭却是明白,那只是面上的,一触即碎的虚幻罢了,私下各有各的计较,不过因为相同的目标拴在了一起,可是,有朝一日,大业所成,他们之间的局面又该如何呢? 晏亭的视线不敢去看苍双鹤,她怕被睿王发现了又要生出旁的是非,不自觉的便绕上了立在一边的卿玦,他的神情始终清冷的——清冷的过于不近人情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零章 过不去的门 晏亭或许真的是流走的云――睿王如是想着! 从未觉得昭阳殿竟是这般的大,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竟空寂的令人心寒,睿王扶着额头靠坐在偌大的王榻上,声音沙哑低沉的喊道:“来人,传红夫人侍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已经是第三个晚上,明明疲乏的睁不开眼,可翻来覆去了许久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以为与晏亭很近很近,可不等他将她抓紧,她又离开了,而且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与苍双鹤并肩离去,他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隐忍了三年终见抬头,不过那个时候隐忍,他的心是开阔的,而现在面上不需要再忍了,心里却愈发的疲乏,江山在手指日可待,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叹息的告诉自己,就当她是为了他的天下牺牲了,她也是情非得已,等着日后他会补偿她的――可是他分明看见,她离开之时毫不迟疑的脚步,她心中分明是喜欢着苍双鹤的,她是他的人,怎么可以喜欢别的男人! 遥忆当年旧时节,他尚年幼,央安王许当他不懂,碎碎的念叨着大央姬氏的诅咒,其实他那个时候真的不懂,不过央安王是他的天,央安王说过的每一句他都铭记在心,等到渐渐的大了他才明白央安王说得那番话中的意思,姬氏为天下最美的血统,又拥有了高贵的身份,上天不偏私,所以,他们注定无法与倾心所恋长相厮守! 他从不相信这点,天下都可以握在他手中,一个女人怎么能得不到,他要让姬氏的人看看,所谓的诅咒不过是他们胆小怯懦的托辞,他是不同的。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道理! “来人,传红夫人侍寝!” 先前他喊了这样的一句。声音太低,而内侍都被他赶了出去,想来是听不清楚的。他需要发泄心中的怨气,不经意的便将红夫人的名号脱口了。红夫人好像在他身边已经很久了,宫中有传闻,红夫人是他现在最宠爱的女人,竟能将拥有了天下第一美女称号的新王后都比下去,可见其在他心中是怎样一个国色天香。 其实,让睿王回忆,他甚至想不清楚红夫人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子。在他脑子里的红夫人,穿上红色舞衣的时候,极像那时鼓山上翩然起舞的女子,而着男装的时候,单看背影,与晏亭是一般无二的,在她每一套华丽的宫装下遮掩的其实是一件件晏亭穿过样式的男装,许多时候,他也只是让红夫人脱去宫装,看着她男装的背影发呆。即便临幸她的时候,也是将她身上的男装掀起来盖住她的脸,脑子里萦绕着晏亭的浅笑回眸。 每当念得紧了,睿王就将红夫人招来。其实他当真那般宠着红夫人么,这一点红夫人心中最清楚,他宠着的只是一个相似的形体罢了,宫人多半以为红夫人有实在的好本事,只要开口便能将他劝住,其实,红夫人最好的本事不是开口而是沉默,她只是在进了殿门之后,将宫装脱下,仅着男衣背对着他站着而已! “大王。” 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听在睿王耳中却是愈发的烦躁,谁说上天不偏私,赵娥黛就是最好的反证,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已经迎娶她了半年多了,可是竟没发现她一点点的瑕疵,完美的不像个凡人,可是,这样完美的人却提不起他的兴致,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他心中只有愤怒,冷然抬头,布满血丝的一双眼狠觉的瞪着赵娥黛,厉声道:“谁准你进来的,寡人要的是红夫人。” 赵娥黛身子一颤,扑通一声跪在了睿王眼前,声音透着份凄然,柔柔的说道:“大王恕罪,红夫人她暂时不能过来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睿王循着赵娥黛的声音打眼看去,这才发现赵娥黛今天的不同,她的身上居然也穿着男式的衣服,且将原本高耸的华丽宫髻换成了一个简单的男式发髻,以浅黄的发带缠绕,用一根簪子别与头顶。 最令睿王心悸的是她头顶的簪子,远远看去,竟与晏亭常年戴着的乌木簪子神似,原来,她也是懂得他的心意的,被看穿心事有些恼羞成怒,可昭阳殿的孤寂又让他不想将赵娥黛赶出去,沉吟片刻之后,睿王伸手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道:“红夫人哪里去了?” 赵娥黛是个八面玲珑的心思,能辩的分明睿王语调中的妥协,她极爱面前这个男人,因为爱他才苦心替他寻了红夫人这样一个替身,可是寻到红夫人之后,他更不将她放在眼里,她的母后是父王最宠的女人,从不争宠,只是平淡的躲在角落,可她父王的视线却总离不开她的母后,十几年如一日的喜欢着,因此她以为即便给睿王身边安排了别的女子,他还是会喜欢她的,透过红夫人,他该看见她具备一个成功的王后该具备的任何优点。 谁曾想,他看不见,当心中已经住进一个人之后,他便再也看不见其他,赵娥黛咬唇苦笑,红夫人也是个悲苦的女子,那么多人都羡慕着红夫人独受君宠,可也只有赵娥黛分明,每当红夫人受宠之后回到朝华殿同她禀明的时候,红夫人的眼中是没有一丁点的喜悦,满面的愁云,那个时候赵娥黛便明白,原来这个沉静似水的女子也爱上了睿王,因为爱着,才会这样的痛苦,在睿王的眼中,她也只是一具可以宣泄欲|望的身体罢了――别无其他! “红夫人受了伤,至今还未醒来,所以妾身过来了。” 赵娥黛跪在地上,语调中没有慌乱和惊恐,如实陈述着睿王想知道的原因,原来睿王也是健忘的,竟然将早晨打伤了红夫人的事情给忘记了,或许,他也不是忘记了,只是从前也打过几次红夫人,她都坚持的爬起来继续供他戏耍。而这次她却是真的爬不起来了,终究也只是个柔弱女子,肉体凡胎的怎能承受得了那么重的击打! 听了赵娥黛的说法。睿王锁紧眉头思考了一阵,好像这才忆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冷硬的问道:“性命可有危险?” 赵娥黛心中五味杂陈。或许该为睿王终究能关心一下身边的女子而感到欣慰,也或许因为睿王所关心的却是别的女子而失落。不过面上却维持着最完美的微笑,柔和的应道:“回大王的话,御医说给红夫人吃了静神的药,她身子太虚,承不住,如今只是睡了,好生静养几日便没事了。” 睿王点了点头。疲惫道:“没事就好,平身过来伺候寡人就寝!” 赵娥黛绽开了笑颜,他留下她了,自从她假装小产之后,他临幸她的次数寥寥可数,纵然是枣儿这样的小宫娥都知道,若然想要坐稳王后的位置,子嗣是必不可少的保证,可是他都不理会她,她哪里能有子嗣呢? 今日实在是个好机会。御医给她算过了,这几日如有闺房之事,极易受孕,抛开了矜持。在睿王让她过去服侍他就寝的时候,赵娥黛快速的起身,一路碎步的跑到了睿王身前,站定之后,当着睿王的面开始抖着手脱衣服。 睿王的视线淡淡的扫过赵娥黛的动作,不甚在意的开口道:“不必脱了,你穿这身衣装扮寡人很喜欢。” 赵娥黛的手僵在了衣襟上,小声的开口道:“可是大王不是要妾身服侍您就寝么?” 睿王并不出声,站起身子,闭了眼展开了手臂,赵娥黛咬着唇看着睿王的动作,原来他是让她给他脱衣服,赵娥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浅笑的告诉自己,只要脱了衣服,总会有办法的,遂不再迟疑,伸手替睿王将身上的束缚除去。 睿王不喜欢穿着衣服入睡,哪怕是贴身的衣服也不要的,赵娥黛红润着面庞替他将衣服一件件的脱下,直到只剩下白色的里裤之后,感觉自己的手愈发的抖了,分不清这一刻是激动还是羞涩,不过依旧坚持着伸手探向裤袋,不想睿王竟突然伸手将她的手抓紧。 赵娥黛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娇羞的抬头,嘤咛道:“大王……” 睿王的眼神很冷,看得赵娥黛感觉自己面上的热量渐渐散去,声音止不住的打颤,不解道:“大王,妾身……” “这件不必了,今夜有些冷,寡人就这样睡了。” 现在已经是春日,哪里会比隆冬时节冷上多少,赵娥黛明明记得上一次睿王在冬日里不着寸缕在昭阳殿内来回行走,他这样的说法也只是敷衍之词,赵娥黛将自己嫣红的唇瓣咬出了腥咸来,可是她不想就这样退缩,将心一横,复又跪下,抱着睿王的腿哭泣道:“大王,妾身知您并不爱妾身,可古训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王的子嗣更比寻常百姓人家要重要上许多,妾身是您的王后,妾身无有长才,碌碌无为的,但是至少可以给大王诞下子嗣,求大王就给妾身一个子嗣吧!” 睿王冷眼看着赵娥黛的哭诉,她不这样说倒还好些,可经他这样一提,睿王愈发的想到了先前对晏亭说过的那些话,他也暗暗发过誓的,他的王储只能出自晏家的女儿,即便如今赵娥黛是王后,他也不会让他诞下自己的子嗣,思及此,睿王只是冷漠的将赵娥黛从自己身上推开,冷淡道:“退下吧!” 赵娥黛听了睿王的声音,惶恐的瞪大了眼,向来优雅的女子终于失了常态,结巴道:“大――大王,什――说什么?” 睿王这次连眼皮都曾抬,伸手拂过赵娥黛头顶的发髻,声音暗沉道:“你这发寡人是喜欢的,可惜,寡人今日不想再看见你,出去!” 赵娥黛慌乱的跪在地上,连连摇头道:“大王,妾身不是故意惹您不高兴,妾身只是……” “让你出去,听不懂寡人的话么?” 见睿王当真恼了,赵娥黛不敢再多耽搁,慌忙的起身退了出去。 睿王光裸着上半身坐在王榻上,当真冷么?其实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样罢了。 这里又空寂的令人难捱,掌宫灯已经不知多久,终究还是耐不住,走到那藏了画像的墙壁前。掀开暗格,看着藏于暗格内的画像,久久的凝视之后。随即靠近画像,从下面的箱子里翻出了当初还是公子昊政时穿过的黑色武士服,三两下套在了身上。随即走进暗格的密道里。 睿王也是在最近才发现了这里的秘密,地下竟然有如此浩大的工程。这暗格后的密道的出口竟然是晏府后院,想来也知道这暗格有何用处,只可惜最后盈姬并不在晏府中,若然还住在晏府中,当年韩夫人也不能得逞将她害死…… 拼了命一般的奔跑,将一身的力气全耗在了这等肆意宣泄的体力活上,许是一个时辰。也或许是半个时辰,总之睿王记不得自己究竟跑了多久,终于到了密道的尽头,拂袖拭去额头上的汗渍,嘴角勾起了一抹在他脸上极难看见的憨笑,伸手去板密道出口的开关,可是,一下没有反应,复又推了第二下,那道石门依旧纹丝未动。三下、四下还是如此,睿王彻底的震怒了,这里若然有他能搬动的东西,想必早已是一片狼藉。可这里除了石壁之外什么也没有,他咆哮,怒吼,大声的咒骂,可是最后,也只剩下靠着石门呜咽,从不觉得自己渺小,可如今他与她只有一门之隔了,他却怎么也无法进去,原来他并不是真的像看上去的那么强大! 而此时与睿王相对的石门外,苍双鹤与晏亭手扯着手并肩坐在一起,晏亭竖起耳朵细细的听着,随后小声的说道:“好像真有声音呢?” 苍双鹤不甚在意道:“恩,硕鼠!” 晏亭斜着眼睛看着苍双鹤,撇嘴道:“好大一头!” 苍双鹤依旧清淡着声音:“若然小上一些,你也不怕他!” 晏亭难得附和了苍双鹤的意思,点头道:“说得也是!” 说过之后又想到了别的,底气不甚足的开口道:“这样戏耍他,会不会报复晏府?” 苍双鹤捏着紫玉,平和的说道:“若为夫不说,你可知这地下的蹊跷?” 晏亭摇头:“不知呢!” “夫人既不知晓,睿王又怎能因为此事寻晏府的晦气,这密道是央安王最后的秘密,也关乎到姬氏的声誉,睿王又怎能将它的存在公之于众,纵然不通了,他也只能私下里想办法,面上绝不会有任何别样的作为的。” 晏亭了然的点了点头,回转了身子看着搁在身后偌大一堆石块,离府去寻晏妙萏之前苍双鹤便对留在府中的曾胜乙和萱草雅私下以晏亭的名义做过吩咐,让他们准备些石头堆在这里,若然有人问起,便说晏亭想要在这里翻建一处新院落,等着天在暖暖就动工,旁的话倒是没有多说。 晏亭承晏府家主的位置已经两年整,却一直住在相对僻静的小院里,如今她较之当初的晏痕更得大王宠信,想要住得宽敞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不过萱草雅那个时候听了这事情竟然是苍双鹤吩咐下来的,满脸的狐疑瞪视着苍双鹤问了,“师兄,你那宅子也挺气派的,这大梁城内的达官显贵的府邸没一个比得上苍双府的奢华,难不成你要弃自己的府邸,入赘晏府不成?” 萱草雅这话是故意说来气苍双鹤的,不想苍双鹤听了倒是露出了笑,语调悠扬道:“有何不可?” 结果便是萱草雅没气到苍双鹤,反倒差点将自己绕了进去。 其实晏府的一举一动都在睿王的监视下,晏府从外面运来石块,早先睿王也听说了,自然也听到了苍双鹤故意放出的幌子,睿王并不在意,在他心里,晏亭总是飘忽不定的,听说她要在晏府翻建宅子,反倒有些开怀,既然有心翻建宅子,便是有长长久久住下的打算,他怎能不安心,却不曾留意了府中的人将这些石块堆在了何处! 晏亭已经转过身子注视着偌大的石头堆,不过她和苍双鹤的手依旧牵在一起,不知道是谁先牵起谁的手,只依稀的记得一次耳鬓厮磨之时,苍双鹤与她十指交缠,语调优雅婉转的说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后,晏亭便恋上了与苍双鹤手指相缠的感觉。 春日的夜里总是有些冷的,当晏亭确定了这一晚上会是安全的之后。倒也不赔上自己的身子耗在冷风中,与苍双鹤回到她的院子里,许是淡忘。也或许是她故意遗忘,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将苍双鹤留在了她的房间里。 苍双鹤是秘密到府的,知道他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那几个也都知道了苍双鹤与晏亭究竟是何等关系,十分乐见其成。所以那一晚,晏亭和苍双鹤躺在温暖的榻上相拥而眠,而睿王却在冰冷的暗道里独尝凄凉。 翌日,西申急报,睿王躺在王榻上挣扎的爬了起来,一连几日不得休息,昨夜在密道里又着了风寒。天将亮才跌跌撞撞的走了回来,关上暗格之后,直接倒在王榻上起不来了,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下,好在他这几日吩咐过,没有他的传召,任何人不得私入寝殿。 昨夜王后是哭着出去的,张效和几个重要的内侍全看见了,这一早即便有了急报,内侍也都相互推诿着。就怕进门之后还不等着说话便被睿王给砸的血溅当场,最后还是红夫人接了这个危险的差事,双手捧着急报在那几个传信内侍感激的目光中走进了昭阳殿。 铁打的人也受不住这等打击,睿王失了前一日的戾气。缠着锦被坐在王榻上看着红夫人,她外面红色的宫装依旧华丽,不过苍白的肤色却是再多胭脂也遮不住的,被艳红的宫装一衬,愈发显得没有血色,还有她额头上缠着的布条,并不是寻常的白色,想得出这样装扮的人当真的手巧,缠上之后竟好像是个别致的装扮,并没有伤者的邋遢。 红夫人跪在王榻前举高双手托着急报,声音尚有些虚弱,不过语调坚定的说道:“西申急报,请大王过目!” 睿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嘶哑着声音说道:“呈上来吧!” 听见睿王声音上的不同,红夫人忙抬起了头来,看着睿王脸上特别的颜色,有些急切的问了起来:“大王龙体欠安?” 从红夫人出现在他眼前起,他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问问她如今身子可好的打算,如今听见红夫人出言关心,他竟有些焦灼,看着红夫人费心妆点过的脸,心里又躁动了起来,甚增火气,怒斥道:“寡人要看急报,你哪里来的这么许多废话,将急报呈上来,赶快给寡人消失,不要以为寡人多宠你几次,你就真的是尚晨宫中最有本事的女人,该你管的你管住了,不该你管的,给寡人本分些!” 睿王的怒气总是来的莫名其妙,红夫人眼圈微红,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对了,颤抖着身子将急报送至睿王手上,躬身立在了一边,小心道:“大王,妾身……” 睿王目光快速的掠过急报,看过之后将急报愤恨的甩到了一边,暴怒道:“岂有此理,初南你个小人,寡人定将你碎尸万段!” 站在一边的红夫人听见睿王这一句,身子又跟着打了个寒战,愈发的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了。 睿王胸口剧烈的起伏,待到骂过之后才看见立在一边战战兢兢的红夫人,冷声道:“寡人让你退下,你听不懂寡人的话?” 红夫人身子愈发的打起了摆子,颤声应道:“妾身这就出去。” 说罢步调有些不稳的倒退着离开。 睿王眯起了眼,直到红夫人退到了寝殿门边,睿王才出声道:“今后不许点胭脂,还有,去将张效寻来。” “妾身遵命!” ¤¤¤¤¤¤¤ (*^__^*)嘻嘻……,见有催更票,起了个大早开始码字,今天的6000字完成,稍后要补觉,明天有事情要出去办,9000字恐怕真的完不成,实在抱歉!!! ~~~~(>_<)~~~~,那啥,这个月还余下好多积分,大家怎么都不留言书评了呢? ,(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 小心应对 所谓急报,也不过是初南在进入谷池之前又滋生了何等恼人的祸端,因这消息是前方快马传回的,宫中的人不敢耽搁,便以西申急报对待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睿王初看内容之时,自然是满腹的怒意,可这几样相较于当初盛康的所作所为实在小巫见大巫,睿王随即淡然,树倒猢狲散,初南再怎么动作,终究没几个真正听他差遣的旧部――在睿王眼中,初南不过是成不了气候的跳梁小丑在兴风作浪罢了。 不过睿王却在搁下脾气之时立刻生出了旁的主意,将红夫人支开之后快速的将昨夜穿的武士服脱下,换上了一套浅黄的常服。 睿王方将自己打理整齐,那头张效便携着几名御医匆匆的跑了来,睿王鲜少生病,得了他得病的消息怎能不紧张,几人慌乱的跪在睿王眼前,张效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奴听闻大王龙体生恙,大王感觉哪里不舒服?” 不必问也知道张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睿王这次没有发怒,只是无力的摆了摆手,低声道:“偶感微寒,并无大碍,着御医熬上几味驱寒的药便可。” 张效微微缓和了表情,可还是开口道:“大王,还是让御医给切个脉,也让他们心里有个数。” 睿王攒起眉峰,冷声道:“寡人说如何便如何去做,只不过伤风而已,又不是孱弱女人,哪里来得那么多讲究,好了,都退了吧,备车,寡人要出宫。” 张效身子打了个站,结巴道:“可是大王。早朝……” 睿王语调生出了明显的不耐,冷声道:“耽搁一两个早晨没问题的,若然耽搁了西申的战事。这责任谁能给寡人担着?” 这不过是一个借口,先前睿王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情,会在下了早朝之后私下里去苍双府请教苍双鹤。只因苍双鹤从不现于人前这个‘怪癖’,也算是睿王迁就了他。可这次却是不同的,睿王是要去晏府,若西申战事当真有晏亭不得不参与的决策,睿王大可将晏亭传召来,又何必亲自到晏府! 等到张效听从睿王的命令备好马车,得知睿王并非是要去苍双府而是晏府之时,心中便生出了疑问。终究也只是个奴,没有开口质疑主人的规矩,睿王要怎么样,他听着便是了,将自己的本分完成就好,睿王并不是真的昏君,明白轻重缓急的。 没有通报,没人敢拦阻,睿王直接进了晏亭的院子,那个时候晏亭还没起身。晏痕得知消息赶到的时候,睿王已经进到晏亭房间里了,晏痕站在门口,身子不由自主的发抖。他知道昨晚苍双鹤留宿在晏亭的房间里,若然被睿王发现,这将会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晏痕不敢去猜想了后果。 得知睿王到了,萱草雅和曾胜乙也跑了过来,见晏痕站在院门外发呆没,萱草雅抢先问出声来:“你怎么没拦着他呢?” 这个问题不等晏痕回答,曾胜乙先出了声,“他是大王,谁敢拦着?” 萱草雅不屑的白了曾胜乙一眼:“本女侠就敢,只要拦他须臾时间,师兄便能安然脱身。” 晏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消沉道:“早发现了倒也好,至少大王现在倚赖着苍双,不能将他怎样,总比天下定了之后再发现要来得稳妥一些。” 萱草雅斜着眼睛看着晏痕颤抖的手,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你是在自欺欺人么,这个时候发现只能是麻烦,师兄既然与流云在一起了,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师兄认为的好时机。” 晏痕静默不语了,萱草雅扫了他一眼,恨声道:“真是的,当初还一个老谋深算的谋臣呢,如今怎么遇上自己的事情就乱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如本女侠冷静。” 说罢不理会晏痕,径直向院子里走去。 见萱草雅这样的动作,曾胜乙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焦急道:“你干什么?” 萱草雅头也不回的答道:“救那一对鸳鸯于水深火热中。” 曾胜乙无奈摇头道:“还当真得形影不离的看着你。” “谁要你看着。” 晏痕本就心思不定,若然先前没被发现,他还觉得这全是为了晏亭好,是他这么多年亏欠了她的,如果将她的后半生幸福也葬送进去,实在是他的不该了,可如今他又觉得有愧当年的誓言,两种情绪交缠着,哪里还有当初冷静睿智辩驳是非的能力,又有萱草雅在他耳边不停的叽叽喳喳,终究是忍无可忍,厉声咆哮道:“你们闭嘴。” 这一声将萱草雅和曾胜乙震慑住了,也让晏亭紧闭的门扉敞开了,几双眼同时向门口看去,还是萱草雅最先反应了过来,陪着笑脸上前道:“流云,我听说你这一两天又要出征了,今天起早过来问问呢。” 萱草雅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晏亭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她看上去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素雅的长袍,整洁的发髻,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其实萱草雅更想问问晏亭可有被睿王‘抓|奸在床’,不过还是有些理智的,这样的问题若然脱口,怕没有麻烦也要滋生出来麻烦了,再看晏亭的状态,似乎一切都好,遂放了心,在许多人眼中,苍双鹤是闲适的鹤,可在萱草雅看来,苍双鹤是老谋深算的狐狸,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人家抓去了呢! 就在萱草雅问完了出征的事情之后,睿王信步走了出来,抱臂环胸,倚着晏亭身侧的门板看着萱草雅,冷声问道:“怎的,你也想去?” 虽然睿王的表情看上去那么欠扁,可萱草雅与她身后的几人却是放了心,睿王没有震怒的表情,且看上去还十分的平和,那就是并没有撞上苍双鹤与晏亭怎样,这个非常时期。只要晏亭不惹出麻烦来,睿王冷言冷语几句又如何? 萱草雅笑,花枝乱颤的笑。掩住唇如小母鸡打咯一般。 晏亭瞧着萱草雅这样的表现,有些哭笑不得,听萱草雅的笑便知道她心中想了些什么。不过睿王却是不知的,只是冷眼瞪着萱草雅。自言自语似的出声道:“这真的是女人么?” 若是换做从前,萱草雅听到这样的话,管他是不是大央的王,定会出声反驳回去的,如今却是不同,先前有了那样的担心,现在担心解除。心情大好,实在不介意睿王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在萱草雅心底,只要曾胜乙看她舒服就好,她是何等模样,实在与旁人没多大的干系。 看萱草雅笑也笑够了,晏亭轻轻的咳了咳,沉声吩咐道:“大王尚未用早膳,吩咐下去,备上宴。” 睿王站在晏亭身后。听她这样说,心情好像又舒服了些,并不理会晏府能做出何等上宴,只是一直静默的看着晏亭的侧影。 瞧着没事了。萱草雅和曾胜乙还有随后赶到的章化等人放心的下去了,晏痕却是不走,躬身立在一边,不确定的出声道:“大王不及用早膳,匆匆赶来,定是有要事,可是西申又有别样的情况?” 睿王寻了借口前来,也只是想与晏亭单独的接触,如今晏痕立在这里,睿王心头十分不满,可碍着晏痕身份特殊,又不能像对待普通臣子一样的恶语相向,遂耸答了眼皮,不咸不淡的应道:“寡人想与流云单独在这园子里走走。” 静了心,晏痕又岂会不懂睿王的心思,可他偏偏要耗在这里,只是因为了解晏亭年岁尚轻,怕她沉不住气,再惹恼了睿王,晏亭乃至整个晏府的前途怕就飘摇了,因此即便睿王话说得如此浅白了,晏痕依旧躬身垂头立在这里。 睿王脸色开始不好了起来,晏亭不必转头都能感觉到睿王渐生的怒气,她也清楚晏痕的担心,略一沉吟之后,对着晏痕轻笑了起来:“爹,大王近日为国事劳神费心,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今早风景正好,便让云儿陪着大王在咱们这园子里走走,对了,劳请爹通知一声章总管,先前云儿身子不中用,下山的时候师父给云儿备了一棵珍草,大王临时到府,也没什么准备,便将那草给大王熬碗粥吃,也好补补。” 这是晏亭第一次唤晏痕为爹,这一声出口之后,在三个耳中便是全然不同的意义了。 晏痕不再盘算旁的,连连点头退下了,转身之后,便是纵横的老泪,他以为还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听见晏亭这声称呼,不想这一声真真切切的回响在他耳畔了,他明白晏亭是迫不得已才会唤他,就是明白才更加的心疼她的处境。 而对于睿王来说,晏亭在他面前认晏痕为父,便是告诉他晏痕在她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先前他不会为难晏痕,今后更不会――只要她不忤逆他! 晏亭面上无有波澜,心中已经翻江倒海,苍双鹤离开了,不过是在睿王进了晏痕大门之后才走的,他料到了睿王会来,饶是如此,分别却难,所以掐在了这样的时辰离开,只是最初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睿王会到,若是他告诉了她,想必她一定会让他早早的离开,他给她的消息太过突然,以致他已经离开,睿王闯进她的房间之后,她才想起了紧张。 终于静了,睿王与晏亭并肩走在一起,其实若按规矩,晏亭是该走在睿王身后的,可是她要是走在睿王身后,睿王就看不见她了,所以睿王很强势的说他便是规矩,他要她走在他身侧,她就必须走在他身侧! 晏亭心中有鬼,睿王怎么说,她便怎么应,只要睿王不发火就好,看着睿王红过白兔子的眼,暗色的眼圈,晏亭颇为识趣――若不识趣,脑袋开花是小事,怕脑袋搬了家就得不偿失了! 睿王心中惦记着的是密道的出口,晏亭也了然睿王定要去密道出口瞧上一瞧的,只是他们都明白此行最终的目的地,可是谁也不先往那头拐。 七绕八拐的,想着早膳快准备好了,睿王才悄悄的将路线引上密道出口那边。 在睿王看似无意识的举动做出之后,晏亭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直到睿王在那堆石头前站定,晏亭才偷偷的吸了几口气。对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睿王绽开了一抹笑。 “晏爱卿,这是?” 呸!这厮真能装――晏亭心中如是想着,可脸上的表情却愈发的柔和。“禀大王,臣父尚在。臣自是不能占了他老人家的主宅,如今住的房子阴冷,臣本体寒,遂想着改建一处院落,冬天里住着也好舒服一些。” 晏亭的话听上去无懈可击,睿王视线徘徊在那密道的出口,想也不想便应了句:“昭阳殿冬暖夏凉。随时侯着你。” 晏亭眼角抽了抽,静默不语。 睿王偏过头来看着晏亭为难的表情,轻笑了起来,“寡人的工匠乃天下之最,既然你想在这里翻个宅子,寡人便遣他们过来,准保你住着舒服。” 晏亭笑得牵强,推拒道:“大王对臣的偏宠已经令朝臣侧目,若然将大王的匠师再派到臣这里,恐将引人非议。臣只是改个够住的宅子便好,实不必如此劳心劳力!” 若然让睿王派来的工匠改了宅子,今年的冬天,她就甭想舒坦的住着了! 睿王自然想到的与晏亭的十分相似。只要他的心腹来改建她家的宅子,那么王室的秘密便不会有人知道,而且还可以按照他的意思布置了密室的出口,实在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因此他笑得朗然:“流云不必介意,若有哪个不开眼的说三道四,寡人便割了他的舌头!” 晏亭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显得刻板凝滞,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一切随他去吧,现在才是春天,离冬天还早,与其争这一时的畅快而惹怒睿王,不如留着几个月的时间看看结果如何――她并没有长留在此的打算! 前几日的彻夜难眠,昨晚如跌入万丈深渊的绝望,在这一刻全部消散,睿王甚至有些窃喜,觉得不虚此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极难满足的人,却原来他的要求也不是那么的高! 吃过山珍,品过海味,都不过尔尔,第一次觉得寻常的膳食也会这么美味,章化上膳的时候将那碗飘着药香的粥奉到他面前。 睿王却命章化另外寻来一只碗,将这药粥分成了两份,其实若不是他着了风寒,是断不会将这药粥平分出来的,两个人挨在一起同吃一碗粥,想想便是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这厢睿王觉得这餐饭恁般的可口,对面晏亭却觉得如坐针毡、味同嚼蜡,苦苦的挨着,只要将这尊神人送走了,她便解脱了,偏偏,一个早饭而已,竟让他吃了半个多时辰,吃过之后还是不见起身,像模像样的漱了口,洗了手,看着下人将残羹冷炙收拾下去,方又中规中矩的正正衣冠,方慢条斯理的说了起来:“初南已经到了谷池。” 晏亭点了点头,睿王扫过晏亭看似平静的脸,复又接着说了起来:“只要你开口,寡人便不会让你置身那等危险的境地。” 这句话将晏亭的平静逼走了,仓皇的正视了睿王,紧张道:“大王,军务非儿戏,怎能出尔反尔。” 却不想睿王只是看着晏亭紧张的脸浅浅的笑,他说出口的话竟令晏亭呆住了:“你终于肯正视寡人了。” 晏亭不知道这话她该怎么接口才好,最初见到的睿王是个即便在初次见面的臣子面前也要狎玩女子身子的荒淫昏君;相处的久了才明白,他本不昏庸,却比昏君更令人忌惮,阴晴不定的暴戾,不知道什么时候喜,什么时候怒,或因一句话而开怀重赏,或因不经意的小事而置人于死地,也才两年,她已经见过他那么多的样貌,却独独没见过他堪比春日暖阳的笑容,恁般的平和,细思量之后才想到,其实他也只比她大四岁而已。 “大王,臣……” 睿王轻叹了一句:“去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眼中明显的酸楚,那是他自己的抉择,她也听说过姬氏的诅咒,其实她是从来不信那个传说的,所谓诅咒只是姬氏给自己寻的借口罢了,晏亭相信的是事在人为,他们的爱情悲剧源自他们内心的摇摆,正如眼前的睿王,他若然狠下决心,苍双鹤也不会那么顺利,他的每一个抉择都在苍双鹤的算计内,并非说苍双鹤当真如先知一般可预知未来,而只因为苍双鹤了解睿王的软肋! 睿王气势汹汹的闯了过来,意犹未尽的离开了,有了睿王通知的关于初南的消息令晏亭更有理由将征途提前,管它是风还是浪,她的身边有他在,转过身,苍双鹤在她身后笑得灿烂,比他身后的春花还艳美,他柔柔的说着:“夫人,为夫也没吃早饭呢!” ¤¤¤¤¤¤¤¤¤ 抱歉,今天白天有些事情,今天的更新晚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 会合 春风拂面暖,麾旗迎风飘,举目望去,集十数万人的校场中,那骑着雷行乌骓马的将军威风凛然,煞是醒目! 初南这一路上惹来的风风雨雨,对于晏亭来说,算得上于无形之中助她一臂之力——若不是他闹得欢实,睿王也不会这么爽快就放他们离开大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晏亭已经将晏妙萏迎了回来,也不知道睿王是有意遗忘还是当真国事繁忙,先前说过要让卿玦去下聘的事情,过后再也没有提起。 对于卿玦来说,睿王说让他娶,他就顺着睿王的意思娶,睿王不要求他成亲,他也懒得给自己找麻烦。 纵然卿玦又恢复了晏亭初见的淡漠,可晏亭总也放心不下他,卿玦喝了绝情草之后,晏亭曾遣曾胜乙问过一直守在卿玦左右的瑶童。 两年前,瑶童是除了姬殇之外唯一能与卿玦沟通的人,晏亭出现后,卿玦的心思便拴在了晏亭的身上,倒也渐渐的疏远了瑶童,而如今,瑶童又回到了卿玦的生活中,他们一起吃饭,一同休息,卿玦闭门用功的时候,也只有瑶童能走进他的院子。 曾胜乙遵着晏亭的意思去问瑶童,不想那小子也是个脾气倔强的,他若然看不上眼的,不管是何等身份,也要拿白眼对着人家,见到曾胜乙,即便知道曾胜乙或许与苍双鹤也是有关系的,可一想起曾胜乙有可能是受了晏亭的差遣,就没了好心气儿,曾胜乙问他三句,他也吱不到半声。 曾胜乙虽是个武夫出身,可对付瑶童这种闭锁在一方天地中的少年还是绰绰有余,三言两语的便让瑶童将卿玦的情况尽数抖落给曾胜乙听了。再然后晏亭知道,卿玦似乎真的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了,将自己关在信常侯府那一方小天地中。不管任何人拜访,总是拒人千里,在漫天海棠花海下。练习着他那夺目的画戟。 晏亭可以想象那种画面,美得如诗赛画——她曾经为那种画面所倾倒。如今他的艳美还在,而他们的生死相随却成了只她一个人的回忆,总有几分淡淡的失落,可失落过后倒也释然,这对她和他来说,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号角响起,将晏亭自回忆中拉到现实。高居上位的睿王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所想,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中走到晏亭面前,将大央左丞相的官印交到了她手上,他说他等她回来,要完完整整的回来。 晏亭笑着接下了官印,却并不给睿王许下什么承诺,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不再是完整的了,未来更不可能给睿王一个‘完整’的流云,她只有和苍双鹤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还能给旁人什么承诺呢? 睿王得不到晏亭的承诺。执拗的认为她的笑便是无言的承诺,只是这么多人面前,羞于开口罢了,这样想了。心情也便好受了许多,他不会正视真相,也不准别人帮着他正视,在睿王的认知里,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心中所愿的那个,还有在这里没瞧见苍双鹤,也让睿王心情大好,纵然知道他会与晏亭同行,可在众人面前,他不会与晏亭并肩,怎么想,怎么觉得畅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两年苍双鹤因为晏亭的缘故偶尔也会出现在人前,不过大军阵前,他是断不会出现的,昨晚他告诉晏亭会在城外十里的官道上等着她,她懂他,并不多问。 柴安这次没有去,他留在了大梁,顶着晏亭先前的缺,帮着睿王出谋划策,如今的柴安愈发的彰显出来了谋划上的长才,他已经不再是当年被人追着打的穷酸寒士,即便顶着晏亭岳丈头衔的屠太史见了柴安,也要恭敬的尊称一声大人,大梁城中的达官显贵家派到柴安府上的媒婆子踏破了柴府的门槛,也没见柴安定下谁家的姑娘。 晏亭懂他的心思,校场外曾偷偷的告之柴安,他们的约定还有一年,只要他再坚持一年便能得偿所愿。 柴安并没有反反复复的言谢,扑通一声给晏亭跪下了,不许来时当牛做马,只求今生能倾力相报! 晏亭甚欣慰,说着说她不在府中的时候,让他有时间替她去照顾一下屠幼菱和晏子恩母子,晏子恩已经开始咿呀学语,那小家伙需要与父亲亲近,她是没办法陪在晏子恩身边,希望柴安能代替她看护了晏子恩。 这是柴安求之不得的机会,又怎能错过了,而且晏亭已经将这样的说法讲给所有的人听了,并且还有个更合乎情理的由头,那便是她无法给晏子恩辅导,便让晏子恩拜柴安为师,以便能在闲着的时候给晏子恩一些教导。 屠幼菱听了晏亭这个安排,抱着晏子恩来到晏亭面前,无语凝咽,不过他们这样的静默相对看在外人的眼中,又成了另外一种画面——那是一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即将离别,满腹别绪,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间接地也让当初晏亭和卿玦那传得沸沸扬扬的私情化为乌有,人们只当有些人嫉妒睿王对晏亭的宠爱而散播的谣言,卿玦对晏亭的爱并不介意天下人都知道,而苍双鹤与晏亭的感情,却懂得在不恰当的时候,将浓情隐藏起来,他们要为将来可以天天在阳光下携手徜徉做长远的打算。 与亲近的和不亲近的人拜别之后,大军起程,晏亭伸手挑了帘子遥望了远处的官道,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她知道苍双鹤在前头等着她。 萱草雅身子有异,却坚持要随军出征,苍双鹤也随她闹,曾胜乙没办法,自己骑着乌骊马,引着肥妞,让萱草雅与晏亭同车而行,萱草雅最初是不肯的,她喜欢与曾胜乙并肩而行,不过终究还是耐不过许多人的坚持,撅着嘴坐在了晏亭对面,脸上显出十分不满的表情来。 晏亭的视线从官道上收回,匆匆的扫过前方穿着铠甲的卿玦,那个时候她送他出征,他掀起狰狞的盔胄对她柔柔的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如今,他转身便是转身,再无回首相望。晏亭摇头笑了笑,松开帘子对着坐在对面嘴角嘟的老高的萱草雅说道:“若然当真这样生气,本大夫便替你出头将他休了。咱再找更好的。” 这话也不过随口说说,逗着萱草雅笑的。出乎晏亭意料,萱草雅果真煞有介事的思考了起来,半天之后得出了结论,“你这说法好像真不错,自从嫁了他,他就像个女人一样絮絮叨叨的不准我干这个,不准我动那个的。本女侠要的是个温柔听话的夫婿,哪里要这样一个多事的男人,休了,休了,再找个听话的,我说东就不敢看看西的那种男人。” 晏亭眼角抽了抽,迟疑道:“你当真?” 萱草雅重重的点了点头,“自然。” 晏亭生出了一种一种无力感,抚着自己的额头叹息道:“那好吧,本大夫这就出去给你把他休了。真是辱没了我晏府的声誉,送出去了还被退回来了,不成,这次去了西头。寻个走商的队伍将他卖到西域去,省得留下被人知道了,丢了我晏府的脸面。” 说罢起身,伸手撩起车帘子,随即探出身子去,眼角的余光偷偷的打量了萱草雅的反应,脸上浮现了一抹开怀,这一路上有萱草雅调剂,定不会闷了。 果不其然,在晏亭还没将整个身子探出马车的时候,萱草雅已经伸出双手抓住了晏亭的后衣摆,眼神若小女孩一般的显出无辜来,细声细语的问道:“流云,你要干什么?” 晏亭也装作无辜的样子回她:“这样的事情宜早不宜迟,长痛不如短痛,拖得久了对大家都是伤害,你放心,本大夫尽快替你打发了他,岂有此理,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像个婆娘一样,成何体统!” 萱草雅呛咳了一声,面皮渐渐涨红,小声道:“算了,为了你晏府的声誉,本女侠还是忍忍吧。” 这下换成晏亭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放下帘子瞪着一脸无辜的萱草雅道:“你太善解人意了,本大夫甚感欣慰,没关系,本大夫会偷偷处理掉他,到时候有人问起,就说胜乙战死沙场了,还能找大王给你请个名衔来,一举两得的事情。” 不料萱草雅听了晏亭这番话,猛地直起身子,恶狠狠的瞪着晏亭,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好你个流云,本女侠就知道你这个家伙是和师兄一样不是东西的,好歹我的胜乙也护着你出生入死来着,你居然在背后这么算计他,本女侠这就去告诉他,让他动动脑子,别再那么忠心耿耿的帮着你和师兄,不然哪天你们合伙将他给卖了,他还要帮着你们抗银子,也实在太不幸了。” 看着萱草雅激动的表情,晏亭只是看着萱草雅轻柔的笑,将嘴砸吧出大大的声音,“啧啧,‘你的胜乙’啊!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休了他了?” 萱草雅东瞧一眼,西瞥一下的,就是不看晏亭戏谑的表情,歪头晃脑的说道:“本女侠是个十分疼惜孩子的娘,不忍见娃娃一出生便没了爹,就再忍忍好了。” 晏亭看着萱草雅,饱含深意的笑,将萱草雅笑得连连翻白眼。 大军行至城外五里,晏亭挑了帘子对护在马车左右的曾胜乙还有晏忠说道:“本大夫想起尚且有些私事要办,稍后跟姬将军言语声,先行一步。” 所谓私事晏亭不说,曾胜乙等人也明白,并不多问,快马上前靠近卿玦,小声禀明,得了卿玦的点头之后,曾胜乙命人马让出去路,晏忠驾着马车从队伍中让出的小路急速前行,不多时便超过了前头的卿玦。 路过卿玦的时候,晏亭探身出了帘子对卿玦拱手笑道:“姬将军,本大夫先行一步,于今晚安营之地再与姬将军会合,告辞!” 卿玦面无表情的看着晏亭,听她说完之后,微微颔首,依旧没什么言语。 晏亭知道他以前就是这样冷漠的人,心中想着就要与苍双鹤重聚,今后又可以肆无忌惮的腻在一起,心情大好,倒是不介意卿玦拿什么表情对着她,见卿玦颔首表示听见了她的话。晏亭对卿玦露出一抹开怀的笑,缩回身子,马车在卿玦面前扬长而去! 直到马车走得已经看不见踪影。卿玦才微微侧头,对着跟在一边的瑶童说道:“先前城中看见的东西可曾买来?” 瑶童点头笑道:“买来了,买来了。五公子,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样的物儿了。莫不是给那晏府的小姐买的,对了,出门前我还听府中的下人们议论呢,大公子说了,您的婚事可是府中的大事,已经遣人去寻侯爷回来了,等着这次您凯旋了。便去跟晏府下聘,大公子要好生给您张罗张罗呢!” 卿玦不耐烦的扫了一眼瑶童,冷声道:“何时也跟那些婆子学得一样絮叨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将东西拿来!” 被卿玦训了,瑶童甚委屈的瘪了瘪嘴,不甘不愿的伸手自怀中摸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催马靠近卿玦,将盒子递到卿玦伸出来的手中,瑶童即便奉上了盒子,嘴中也不闲着。碎碎的念叨着:“我说五公子,您如今也是有薪俸的,怎么可以这样的小气,好歹那晏府的小姐也是个大家闺秀。您咋能就买这么一根木头的簪子,至少也得给人家小姐备下一根玉簪子不是?” 卿玦并没有立刻打开木盒子,将那外头缠着绸子的长条盒子小心翼翼的塞进自己的怀中,随后冷淡的扫过瑶童,冷声吩咐道:“有人问你旁的,你便遵着我教你的说法说一遍,若然没有人问你,也别这样絮絮叨叨的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起道与外人听了,懂么?” 瑶童伸手抓了抓头皮,不甚在意的说道:“五公子您还真不同,这事也是经过大王授意的,怕什么呢。” 见卿玦侧头瞪着自己,瑶童瘪瘪嘴,“五公子您放心吧,我的嘴严实着呢,我也就跟您说这么多话,旁的人我才不稀罕搭理呢,若是我说了假话,您就把我卖给人家做娈童。” 卿玦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瑶童日渐方正的轮廓,毕竟已经有两年时间,少年的变化总是最大的,现在的瑶童已经渐渐的显出了成熟男子的阳刚,想必长成了,定然是个壮硕的体魄,再配上他这番立誓,怎么看怎么的格格不入,卿玦竟微微现出一丝笑,语调平缓道:“你又没有生成本将军这么好看的脸和身材,做娈童,人家会要你?” 听见卿玦这一句,瑶童险些从马上跌下去,呲牙咧嘴的看着卿玦,小声嘟囔道:“五公子,您瞧瞧您说得这话,多伤人啊,这世上别说男人,就是女人又有几个比得上您好看呢——呃,五公子,您,您不会打算靠着您这张脸,去当,当……” 好在他们与身后的人马存着一段距离,不然被那些人听见他们这番话,想来传扬开来,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局面呢! 而这时先行一步的晏亭已经到了城外十里的地方,未见其人,便听见了悠扬的箫声,晏亭不禁勾起了嘴角,这一首曲子是当初在桃花涧里那石台上苍双鹤吹给她听的,每一次听见,都感觉满满的情感好像要溢出来了,怎能不开怀。 萱草雅撅着嘴,半垂着头,故意用眼角的余光瞪着晏亭,嘟囔道:“瞧瞧,笑得那么花痴,好像人家不知道你们勾搭成|奸了一样,还有师兄也够猥|琐的,那个时候咱都喜欢听他的曲子,可他是连搭理都不稀搭理咱的要求,如今一个人躲在深山老林子里,吹得那叫一个兴致勃勃啊,恐怕人家不知道他那鬼狐狸终于骗到了傻女人为妻一样!” 晏亭瞧着萱草雅好似自言自语,却偏偏那么大的声音,让她一字不漏的听清楚的模样,并不感觉怎么难为情,反倒仰起了自己的脸,甚气人的表情道:“恩恩,他不但甘愿给咱吹箫听,还会背着人给咱唱歌听,啧啧,那声音真好,本大夫甚是满意他的表现,不吝啬与他共赴云雨,哎!谁让咱这么倾国倾城,他就是死乞白赖的爱上了本大夫,本大夫也就屈就一下,也算是结一个善缘,救人一命了,没了本大夫,他可是活不下去了呢!” 晏亭的表情配上她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声调,看上去恁般的欠揍,萱草雅斜着眼睛看着晏亭,不屑道:“本女侠发现你愈发的没个自觉了,如今我倒是有些同情师兄了,狐狸再精明,也斗不过猎手,哎——聪明了一世,大风大浪都挺过过去,不曾想阴沟里翻船了,晚节不保,可惜啊,可惜!” 晏亭还是对萱草雅露着沾沾自喜的表情,前头的箫声戛然而止,萱草雅突然转了话锋,甚是明白道:“本女侠有自知之明,咱不耽搁你们狼狈为奸!” 说罢站起了身子,撩开了车帘子,并不意外的看见站在对面树荫下,一身淡紫色的长袍,手执玉箫,淡笑着的苍双鹤。(未完待续,) 第一九三章 兵不厌诈 这路的尽头是危机四伏的沙场,却无阻晏亭欣赏沿途风景的心情,马蹄悠扬,轻踏着欢快的拍子,苍双鹤靠在原木的镂花矮几前看着上面铺陈着的帛书,晏亭伸手撩起了车厢上的小帘子看着外头的花红柳绿,眉眼处承着笑意,喃喃的念着:“真舒服。” 萱草雅十分自觉的去了先前苍双鹤的马车,如今车厢里只剩下晏亭和苍双鹤,而驾车的也换成了苍双鹤的人手,苍双鹤说他的人有些特殊的本事,若然你想让他听见的事情,他一定能听见,若是不想让他听见的,那他就万万听不到。 晏亭总觉得苍双鹤说这话的时候,那一双别致的眼底盛满了算计,可晏亭却还是顺了苍双鹤的意思,或许他是邪气的,她也不是个安守本分的女人就是了,萱草雅说他二人是臭气相投,晏亭嘴上反驳过,却在心底觉得萱草雅的话还是有些根据的。 “夫人好雅致,已经瞧了好一会儿了,不知夫人可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晏亭收了嘴角的笑,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苍双鹤,冷声道:“你真是个不开眼的,总喜欢搅扰别人的好兴致。” 苍双鹤目光灼灼的看着晏亭,随口接道:“这又如何能怨为夫,夫人已经看着外头超过一炷香了,这么长的时间内,夫人居然没回头看过为夫一眼,实在令为夫心头甚感难受。” 晏亭撇撇嘴,不屑道:“鬼信你。” 饶是嘴上不肯服软,心里头却是美滋滋的,真的回身挪到矮几前,眼神淡淡的扫过几上铺着的帛书,随即错愕的瞧见那帛书的一角竟压着晏妙萏的手镯。这两年晏妙萏一直守着重孝,先前为晏痕,知道晏痕健在之后。又为韩夫人守孝,极少佩戴首饰,不过这镯子她可是一直没摘下。能在苍双鹤的手里看见,怎能不惊诧。 心中存着侥幸。伸手拿起那镯子,希望只是自己看错了,可拿进之后还能在镯子内侧看见晏妙萏的生辰小字,晏亭知道这必是她所有的了,紧紧的捏着,抬头盯着苍双鹤,不解的问道:“这是妙萏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苍双鹤并不看晏亭手中的镯子,不甚在意的拉长了语调道:“夫人最近待为夫十分冷淡,想来是强暴了为夫之后,得了夫人的身和心便懒得珍惜,为夫颇感寂寞,好在外头的女子还是有明辨珍品的能耐,为夫在他们眼中仍为良人的不二人选,送些托情的小物什儿也不足为奇,总是人家姑娘一片痴心,为夫也不好拒绝了。徒惹出姑娘的眼泪伤悲!” 纵然明白苍双鹤并不没有说真话,可晏亭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怒火,迅速逼近苍双鹤,毫不客气的伸手揪住了苍双鹤的前襟。几乎鼻尖顶着鼻尖的对着苍双鹤,咬牙切齿道:“你这厮若当真敢出去给老子勾三搭四,老子就送你进宫接张效的职。” 苍双鹤沉默的垂下了眼皮,晏亭死命瞪着苍双鹤的表情,她看得仔细,苍双鹤脸上绝对现出了‘奸诈狡猾’的神情,随即感觉到腰身被揽住,才想着抽身,苍双鹤的唇已经贴了过来,被他得逞了之后还要卖卖乖,“果真有人抢才知道宝贵,下一次夫人再长长久久的忽略了为夫的存在之后,为夫便知道该怎么办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晏亭深深浅浅的呼吸着,咬牙切齿道:“那样张效也会很开心有人陪着他了。” 苍双鹤说,若有前世,他们定然是一对冤家,生生世世的纠缠,不见的时候揪心的想念,见了面便要吵吵闹闹,可是,在彼此的生活中,对方便是自己心尖尖上的肉,怎能割心剜肉,断不开的红线,吵闹中倒也其乐融融。 闹够了,毕竟是关键的时候,正事总不能当真就抛到脑袋后面了,晏亭手捏着晏妙萏的镯子,仔细的看过苍双鹤摊开在几上的丝帛,之后一脸凝重的看着苍双鹤,声音低沉道:“妙萏这样干了多少次了?” 她先前便知道晏妙萏与初南的私情,也知道晏妙萏将消息偷偷的转告给了初南,却是没想到晏妙萏竟做到如此的细致,晏亭至今犹记得初到晏府,韩夫人和府中下人对待自己的冷漠白眼,唯独晏妙萏真心实意的喊她一声‘三哥’,而也不过才两年时间,晏妙萏竟有如此大的改变,她已经不再是晏亭眼中的单纯少女了,这丝帛上简单的几行字已经将她缜密的心思完完全全的呈现在晏亭眼前了。 苍双鹤看着晏亭的心痛,软和了声音说道:“若然她没这样的本事,初南也不会如此的劳心费力哄着她。” 晏亭愤恨的咒了一句:“初南那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兵不厌诈,胜者为王,大家皆是如此。” 晏亭静默了良久,心态渐渐放平,看着面前摊开的丝帛,伸手揉了揉额角,平声道:“怎么改动?” 苍双鹤勾起了嘴角,轻笑道:“只许稍事修改一下日期便可。” 晏亭看着上面的几行日期,点头道:“的确是个办法,不过初南那人狡诈,若不小心应对,恐将惹他怀疑,前功尽弃。” 苍双鹤笑道:“先前初南从你妹妹这里得到的消息,我们并无更改,也便是如此,他才能一路上踩到睿王的痛处,反反复复已经多次,戒心自然放松,再者方才我仔细看过这字里行间的距离,且还看过你妹妹行书之时的心境,略作改动,初南定辨不分明,大梁城内西申的细作多半被扣,你妹妹的消息定会是最快到达的,若然初南这次按照这个消息排兵布阵,想必这一次初南再要翻身绝非易事了。” 晏亭点了点头,“这与你先前的算计是一样的走向,这样看来,妙萏这倒是间接帮了我大央。” 苍双鹤但笑不语,晏亭又细细的看了一阵晏妙萏亲笔的手书,娟秀的字体。坚定的心意,她已经将自己的贴身饰物,晏妙萏识字乃韩夫人专门请人教诲的结果。韩夫人是将晏妙萏当王后来培养的,精通宫中的礼仪自不在话下,这识文断字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其实这样的女子若然跟了卿玦,想必他也不会吃多大的亏。可是,她心中装着的男人是初南,与自己先前还不同,若卿玦迎娶了饱含抵抗情绪的晏妙萏,想必更不会幸福了。 晏亭想到这里,搁下手中捏着的镯子,耸答了眼皮。喃喃道:“妙萏这么喜欢初南,而初南必将与我们在沙场上遭遇,也断不会放过他的,你我只在背后算计了他,而卿玦却是不同,若然初南死在他的手上,而此事被妙萏知道了,将来卿玦迎娶了她之后,他们该如此相处呢?” 苍双鹤看着晏亭满是担心的脸,伸手将晏亭搁置下的镯子拿在手上。视线淡淡的扫过那镯子上的小字,声调无波无澜的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夫人实不必担心。” 晏亭锁着眉头看着苍双鹤,冷哼道:“你倒是得偿所愿了。自然不担心。” 苍双鹤并没有因为晏亭的讥讽而变化表情,依旧淡笑着说道:“如今大央人人皆知,文臣出于晏家,武将生于信常侯府,此乃如今大梁两大族,乃睿王左膀右臂,若换你做大王,单独拿出一家来便要给他三分颜面,可会让这两家有更加亲密的关系?” 晏亭愣了一下,抬了头盯着苍双鹤,结巴道:“君无戏言……” 苍双鹤淡笑:“事在人为。” 晏亭只觉心中开始翻腾,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没有心思再看沿途的风景,锁着眉头看着苍双鹤看似随意的轻快动笔,改动之后,晏亭拿在手中细细的看,果真瞧不出蹊跷,撇撇嘴,嘟囔道:“将来若然有人送信于我,我必然让他请个最可靠的人亲自送到我手中,还要事先以暗号相接,免得本是约定去东,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指到西边去了。” 苍双鹤额轻快的接口,“放心便是,为夫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晏亭挑着完美的眉梢狐疑道:“莫非改性了?” 苍双鹤竟笑出了声来,“那样的信,为夫怎能让它到了夫人眼前,勾了夫人的心思去呢!” “呸!” 一路行来,晏亭和苍双鹤已经定好了沿途的计划,行军的路径和每天行走的路程在出征前并没有明说,不过晏亭对晏痕提到过这次应该与以前没有多大的改变,那个时候晏妙萏也在的,竟偷偷的记在了心上,这样更好,只要在大军出发后,将苍双鹤私下养的先锋赶路的速度加快,然后让大队人马每天多行进五里,在分几批行走于各地的路径混淆初南秘密安插在各地旧部的视线,到时候打个初南措手不及,想想就是一件兴奋的事情。 他们密商完了这一路上的安排之后,苍双鹤故意放缓了马车的速度,他的马车与卿玦的大军一前一后的进了营帐,先前南褚之行苍双鹤硬生生的耗在她的营帐里,如今两个人不必怎么说明,安营的将士便将他们放在一起了。 对于这样的安排,晏亭并不过问,而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他们两个住在一起也算是合情合理的,两个都擅于谋略,且十分有交情,夜里在一起还可以商谈一下对抗西申的策略,而对于卿玦和晏亭先前传扬出来的那些消息,旁人多半当他们两个人闹僵了,多少人看见卿玦对晏亭不理不睬,自然不可能将他们安排在一起住了。 马车停在空地上,晏亭下车之后,不经心的举目看看周边的环境,不想竟与随后赶到了卿玦瞧了个对眼,晏亭想到先前马车上与苍双鹤说过的他和晏妙萏的事情,只觉得心头一阵歉然,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卿玦面无表情的看着晏亭有些憨傻的笑,拧着眉头对身边的瑶童言语了几句,没有多看晏亭一眼,翻身利落的下马,扬长而去。 晏亭的笑容僵在了唇畔,苍双鹤也下了车,站在晏亭身后看着苍双鹤挺拔的背影。旁人看不出他脸上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至少瑶童看不出来。 卿玦让瑶童传话给晏亭,而从苍双鹤站在了晏亭身后,瑶童的视线就没换过地方。口中絮絮的念叨着:“先前都没什么机会这么近的看着鹤先生,真是个难得的机会!” 瑶童自认为自己的声音很轻,旁人是听不到的。可就在他说完之后,苍双鹤嘴角缓缓的勾起了明显的弧度。让瑶童一愣,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安慰了自己这只是偶然,知道苍双鹤的人都听说过的,苍双鹤实在持着笑脸,他的笑是没有理由的——这样想了,瑶童的步调才稳了许多。 晏亭自然不知道瑶童与苍双鹤之间的不寻常。不解的看着瑶童向这边走来,回头看了看身侧的苍双鹤,轻声道:“他找你?” 苍双鹤回道:“不,是找你的。” 晏亭“哦”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的瑶童,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常一些,柔和了声音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寻本大夫?” 瑶童点了点头,随后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的说了起来:“我家将军说了,望上大夫以后不要在军中如此傻笑。恐将引来将士误会大王派了个傻子随军,影响了士气!” 笑容再一次凝滞,方才满腹的同情在这一瞬间消散,晏亭厉声道:“呸!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本大夫狡黠睿智,让你家白痴将军多为自己的事操操心,别没事总想着嘲笑别人!” 苍双鹤站在晏亭身后轻笑出声,平和道:“三月的天善变,遇上了晏亭上大夫,就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瑶童天不怕地不怕的,可看见晏亭的表情,还是缩了缩身子,摇头晃脑的说道:“以前听我家将军说过什么物事都是比过之后才知道他的美好,如今我是信了,鹤先生与晏上大夫这样站在一起之后,我瑶童总算明白什么叫天上地下的差别了,也更加懂得,鹤先生当真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晏亭将脸拉得老长,咬牙切齿道:“你家将军有没有说过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瑶童想也不想便回道:“我家将军这点倒是没说过……“ 晏亭要笑不笑的上前:“那本大夫便替他将这点教给你!” 晏亭说罢意欲上前,好在被苍双鹤拦住,瑶童方才想到要脱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之后的许多天里,晏亭总是和苍双鹤不分昼夜的形影不离,而卿玦却总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孤僻异常,唯有瑶童能近他身侧。 而萱草雅和曾胜乙夫妻二人,一路上如同捉迷藏一样,一个躲着一个找,找到之后那个躲着的总要受到点惩罚,被曾胜乙罚过之后,萱草雅会拉着晏亭到僻静的地方将曾胜乙从头到脚数落个仔细,之后会留在大军中安分个几天,等有了机会又消失不见,到曾胜乙将她再次捉回来之后,萱草雅便再次重复先前经过的步骤,一次又一次,他二人如同孩子一样玩的不亦乐乎。 这一路上走得算顺利,只是快到谷池的时候下了一场急雨,晏亭算了算日子,大军比她和苍双鹤预估的还提前了一天半,而且前方的路在雨天实在危险,便临时安排扎营了。 虽然次序井然的搭着营帐,可瞧着越下越大的雨,卿玦果断的命令大家都进营帐避避雨,等着雨停了再说。 可是那场雨就是不停了,大家挤在不到先前一半数目的营帐里,晏亭无奈将营帐让出,卿玦也让了,晏亭与苍双鹤没了营帐还有马车,萱草雅与曾胜乙不在,所以马车也只有他们这一辆夜里勉强能维持一晚。 卿玦并不喜欢和外人挤在一起,咬着牙坚持,最后还是苍双鹤差人将他请到了马车上。 这马车三个人坐着还是十分宽松的,未免尴尬,晏亭寻了个借口,这个时候要商讨如何解决了谷池之围实在很恰当。 苍双鹤将姬殇得到的西申最新布控图摆放在矮几上,让卿玦记住上面每一个标注。 旁的事情卿玦或许还会迟疑一下,但是苍双鹤让他记这个,卿玦是万万不会犹豫,满口应承下来,随后便开始耐着心思的瞧起那图上的每一个标注。 晏亭最开始还能将眼睛瞪得雪亮的与苍双鹤还有卿玦商量着细节,可不知道从什么时辰开始便慢慢的睁不开眼皮,勉强挺了几次,最后终究投降,慢慢的歪倒在了苍双鹤身上。 朦胧的梦境中总有一双眼注视着自己,晏亭跌跌撞撞的摸索,可那双眼却始终与她有一段距离,晏亭知道那双眼不属于苍双鹤,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唯有更加卖力的追赶,追着追着,眼前便暖了,晏亭缓缓的睁开眼,有些辩不分明是梦还是醒着,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特别的眸子,晏亭突然笑了,“我居然梦见了别人,你不会觉得很危险?”(未完待续,) 第一九四章 送你去接张效的职 苍双鹤浅浅的笑,一缕晨曦穿过帘缝投在了他的脸侧,让他那张出尘的脸看上去朦朦胧胧的,有些不真实。 晏亭伸出手轻抚上苍双鹤承着光线的侧脸,喃喃的说着:“造孽的样貌,纵然离我这么近,也要觉得不踏实。” 苍双鹤眼底的笑意更浓,抬手覆上了晏亭轻抚着他脸侧的手,夹着丝魅惑的婉转语调道:“夫人这话说得反了,抢了为夫的说辞去,方才夫人还说呢,你的梦中居然有旁的人在,该是为夫感觉不踏实才对。” 晏亭笑了起来,洋洋自得的说道:“那你究竟有多不踏实呢?” 苍双鹤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晏亭若孩子般的笑,平和的应道:“夫人若将这心事偷偷的藏起来,为夫可是要寝食难安了,夫人既然同为夫说了,为夫倒也不那么担心,在夫人心中,为夫已经扎得很深,纵然有一处角落放着别人,为夫也不会计较,只要夫人高兴就好。” 笑容渐渐凝结在晏亭唇畔,目光定定的看着苍双鹤,那一缕晨曦已经微微偏移,半边描绘着他完美的侧脸,另外半边洒在了他们叠在一起的手上,半天,晏亭轻启朱唇,小声呢喃道:“有一种人,第一眼便令人惊艳的移不开视线,如卿玦,可有一种人,纵然第一眼不及卿玦那么精致,但时日久了,倒是更比卿玦让人无法戒掉,你这人不会直白的说山盟海誓,可这看似不经心的调侃却比山盟海誓更令人动容,我想,若然有那么一日,你要负了我,想必。我这一生便到了尽头了。” 苍双鹤莞尔的笑,伸手将晏亭略有些低沉的脸捧住,淡淡的说道:“我自幼为孤。你可知,我是先失了父还是先失了母呢?” 晏亭只觉心头一抽,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先失了父……” 苍双鹤摇头。“我先失了母,苍双氏便是如此。世世代代,一双一对,比翼齐飞,折翅难行,,所以,只失了一个。另一个也便没了失望,你说,我可会负了你?” 晏亭抚着苍双鹤平静面容的手明显的抖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苍双鹤,有些急切的说道:“可是,他们对你不公平。” 见苍双鹤只是浅浅的笑,晏亭瘪了瘪嘴,随即垂下眼皮,语调轻柔却坚定的说着:“若然有一日我们有了孩子,可我无法与你白头偕老。你不要不学好,坑了小孩子。” 晏亭说了这话之后,眼睛并不看苍双鹤,在这宁静的早晨。突然生出了悲春伤秋的情怀来了,再幸福的生活也有结束的那一日,若苍天怜惜能携手共白头倒还好,可若然当真有什么变故让他们不得不分别,她该怎么选择,是放手还是生死相随? 眼角突然有些酸涩,久久等不到苍双鹤的回应,晏亭抬起头看他,她都这么伤感了,却发现苍双鹤笑得没有丝毫改变,晏亭翻翻白眼,冷声道:“我当真的呢,没和你说笑。” 苍双鹤并不给晏亭任何许诺,反倒对晏亭眨着眼,甚欢快的问道:“这样说来,夫人已经做了生子的打算,就是不知道为夫何日能与吾儿见面了!” 晏亭猛地翻身坐起,咬牙瞪着苍双鹤,愤愤不平道:“感情我说了这么多全是对牛弹琴了,你不要含糊的搪塞了我,先前我不跟你要承诺,但是这一次,我要听见你正面的回答了我。” 苍双鹤扶着自己的额头,貌似为难的说道:“夫人近来愈发的精明,可以想见日后为夫不好再有事瞒着夫人了,罢了,夫人想要什么,为夫这厢应下就是了。” 晏亭看着苍双鹤,良久,轻叹一声,“我今日要求你的承诺,自然,我也给你承诺,这一世没人给阻碍我们在一起,除非死了!包括大王在内。” 这句誓言说的铿锵有力,苍双鹤慢慢收了嘴角的笑,将晏亭轻轻揽进了怀中,轻柔安抚道:“生死循环乃为天命,可是,若然人为,我定不准许,也包括睿王在内!” 晏亭窝在苍双鹤怀中,以前总觉得苍双鹤的身上很冷,如今愈发的感觉他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被他揽在怀中,什么悲春伤秋全去了,这一刻异常踏实。 “师兄,流云,动身了,快点起来!” 萱草雅的声音老远传来,将还沉寂在风花雪月中的晏亭猛的惊醒,不等她做出相应的反应,萱草雅已经伸手撩开了车帘子,那一双猫儿似的眼紧紧的盯着拥抱在一起的晏亭和苍双鹤,砸吧着嘴,啧啧有声道:“我说怎么天不亮,卿玦那厮就在营地附近绕圈子,搅得旁人也不得消停,原来是被某对奸|夫淫|妇刺激到了,哎——我说你们能不能收敛点,好歹人家还是个形单影只的纯情公子,你们就在人家面前表演限制级的春宫图,人家能好意思么?” 几句话将晏亭说得面红如染,凭着不服软的性子顶了回去,可底气明显的不足:“本大夫哪会像你说得那么不堪,你还是个女人么,说出口的话怎么这么不委婉。” 萱草雅不屑的挥手道:“委婉,那些是囚在宅子里的女人才该具有的东西,本女侠是英雄女公子,才不学那么矫揉造作的东西,好了,话我带到了,先回我娃娃爹那里去了,省得他一时见不到我,要生要死的没个安分” 说罢当真松了帘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晏亭视线从摇摆的车帘子转回苍双鹤的脸上,小声道:“我睡了之后,没有没过分的举动?” 苍双鹤微微偏了偏头,好像真的开始思考了晏亭话的问题,半晌喃喃道:“倒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晏亭脸上才显出了一丝开怀的表情,苍双鹤接着说了起来:“也就是腻在我怀里不肯下去,对我动手动脚说爱我,摸着我的身子说离不开我,不过为夫坚持住了不畏夫人的强|暴,衣服是没脱下来的。这些应该还不算过分。” 先前将将松懈下来的表情因为苍双鹤这话变得愈发的难看,狠狠的推开了苍双鹤,斜着脸眯着眼咬牙切齿的对苍双鹤说道:“你这厮活得不耐烦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给本大夫滚下去!” 不但要将狠话说出来,而且腿脚也跟上了,对着苍双鹤的身子就踹了过去。不想被苍双鹤轻巧的避开,晏亭收不着力道。身子顺势滑向车帘处,好在苍双鹤及时伸手,才没让她滚落到马车下面。 不过,晏亭的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车帘子外,不及回头继续咒骂苍双鹤,错愕的发现车前站着个人,银白的盔甲被早晨的阳光一照。夺目非常,他的头上没有那狰狞的鬼面,头发的墨发随意扎成一束,只用一根浅色的锦带缠绕,脸上有一丝错愕一闪而过,快得晏亭不及扑捉已经不见,以致让晏亭怀疑自己是不是错看了去。 不管卿玦究竟是什么表情,被人发现自己这样的一面,总是尴尬的,晏亭扯了扯嘴角。轻轻对卿玦挥了挥手,笑嘻嘻的说道:“姬将军早啊!” 卿玦淡淡的扫了一眼晏亭被苍双鹤抓住的衣领,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差不多要日上三竿了。” 晏亭挥手的动作慢慢僵硬,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尴尬。瘪瘪嘴,“姬将军可是有什么差遣?” 卿玦视线绕过晏亭,转到她身后的苍双鹤脸上,抱拳道:“先生,那些本将军都记下了,大军已经按照先生吩咐拔营。” 被卿玦忽略的晏亭颇感无趣,碎声念叨着:“既然都已经吩咐好了,还要过来?” 卿玦眼睛都没眨一眨,不甚在意的接叙道:“有消息传回,初南已经开始准备在前方峡谷陷地伏击我军,照比先生预估早了半日。” 可以吵,可以闹,可以任性妄为,但这些是要看场合的,晏亭知道什么是她现在该做的,回过头看着苍双鹤,果决道:“松手。” 苍双鹤淡然一笑,松开了自己的手,定睛看着卿玦,平缓的说道:“我们照比预估提前了一天半,他只照比鹤的预估提前了半天,无需担心,在他到了峡谷的时候,大军已经过去了,可以给他半天的时候让他设埋伏,高山峡谷,地势易守难攻,身处高地的多半会用滚石,这种机关委实消耗将士体力,就等他们将石头搬上去,我们再下手便可。” 卿玦点头道:“好。” 晏亭抚着下巴看着苍双鹤,冷静道:“单是从大梁过来的便是十几万,外加各地调集的人马,几十万的大军行走,十分惹眼,我等能将初南私下的行动探知的一清二楚,又怎能确保他就当真不会将计就计,此番初南的反应已经出乎你先前的预估,此人我们决不可掉以轻心。” 苍双鹤点头应道:“先前鹤便说过初南是个俊才,可惜不为我所用,鹤赏识他的能力,不过,立场不同,在这个时候,唯有忍痛割爱,他得到的消息都是经过鹤的眼的,鹤遇有兴趣的对手,是绝对不会散漫处置的。” 晏亭又将那一双灵动的眼半眯着瞪着苍双鹤,即便她不出声,也知道苍双鹤是懂她的意思的,那是一种质疑,他这样说了,晏亭最初感觉的不是初南受到了何等算计,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自己,对于最开始的自己来说,阴业给她的任务便是对付苍双鹤,而那个时候苍双鹤对自己可谓实在的‘用心良苦’,见苍双鹤神态悠然,晏亭冷笑了两声,转过头对卿玦施礼道:“既然先生已经有了决策,便遵他的意思去办吧,初南这人本大夫曾有过接触,诡计多端的,姬将军多加小心。” 晏亭说出的话与平日里的官腔无异,可在场的三人却是都明白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苍双鹤含笑的望着卿玦,卿玦看着苍双鹤的笑,适才转过眼神正视晏亭,拱手道:“多谢左相提醒。” 看着卿玦,晏亭这次笑得发自内心,先前他的视线投在她脸上的时候总是飘忽的,这么久以来,好像他的目光第一次这么真真实实的落在了她的脸上,心中怎能不开怀呢? 卿玦看过晏亭的表情。没有过多的表示,冷静的声音道:“既然先生和晏大人皆这样说,本将军便先行一步了。” 苍双鹤颔首。晏亭亮声道:“姬将军好走。” 卿玦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看着卿玦走远,晏亭嘴角的笑又慢慢的收了起来,回身直接揪住了苍双鹤胸前的衣襟。威胁道:“先前你说我睡了之后将你怎么了,若然不坦白。本大夫要你好看!” 苍双鹤轻笑道:“还要再重复一次么?” 晏亭切齿道:“什么重复不重复的,本大夫要知道真话。” 苍双鹤点了点头,好似妥协的说道:“真话就是——看后面。” 晏亭一时没弄明白苍双鹤这画面上的意思,接口道:“什么后面不后面的,老子只想知道昨晚当真强|暴你了?” 苍双鹤的视线并没有放在晏亭有些愤怒的脸上,而是定在了晏亭身后的某一点上,在苍双鹤的眼底隐隐的透出了个模糊的轮廓。晏亭突然意识到苍双鹤说的后面是她身后,急忙回了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卿玦,顿觉尴尬,苍双鹤微微挪了一小步,晏亭随即想到了自己的手依旧揪着苍双鹤的衣襟,尴尬更甚,仓皇的转过头,将先前霸道的揪紧改为温柔的抚触,且虚派十足的说了起来:“先生这里沾了树叶。本大夫有幸替你取下,真是的,怎么能让这么一片东西遮了先生的风采呢!” 苍双鹤声音浅柔的笑道“春日毕竟不与秋时同啊!” 晏亭的脸色又开始不好,却努力的维持着完美的表情。慢条斯理的松开了对苍双鹤的钳制,转过身子看着卿玦,不解道:“姬将军可是还有不明之事?” 卿玦应道:“密函。” 晏亭好似了然,笑道:“拿来好了。” 卿玦视线绕开了晏亭探出的手,对着苍双鹤轻缓道:“巫山来的。” 即便正对着卿玦,晏亭也不再费心遮掩自己的表情,恶狠狠的回头看着苍双鹤,而苍双鹤却是对她视而不见,伸出手从卿玦怀中将那勾出了晏亭好奇和不满的密函接了过去,随后卿玦转身,视线状似不经意的扫过了晏亭的脸,看见了她多样的表情之后,卿玦并没有显出十分特别的表情,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皮,然后大踏步的离开了。 晏亭竖起了耳朵听见了马蹄声渐远之后,上前一步,先前十分强势的逼着苍双鹤说出昨晚都发生了什么情况的事情已经抛诸脑后,还是揪着他的前襟,声音却愈发的凛冽,“说,你家师父是不是让你算计本大夫,然后好到桃花涧去向我师父示威?” 苍双鹤轻笑出声:“夫人,为夫还没瞧这里面的内容呢!” 纵然好奇天尘子给苍双鹤来了什么消息,可晏亭却不抢近在咫尺的密函,听苍双鹤这样说了,她并不要求他将那密函给自己看,而是退后一步,冷哼道:“本大夫不会让你们师徒二人奸计得逞。” 嘴上是愤愤不平,但是最基本的尊重她还是给了苍双鹤,站在一边抱臂环胸,看着苍双鹤从容的展开密函,看过密函之后,嘴角竟然勾起了笑痕,晏亭愈发的觉得那密函中夹杂了古怪,沉声道:“想来本大夫日后还是与你疏远一些,免得不知何时便被你这厮给卖了!” 苍双鹤一脸好笑的说道:“这次你可是冤枉了师父,他老人家得知为夫清白不保,甚是痛心疾首,为解救为夫于水深火热,特在日前替为夫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选妻会,最后角逐出十名娇娥,只等为夫有空,回返择优娶之。” 看着苍双鹤说得像模像样,晏亭只觉心头一拧,随即剧烈的痛感沿着心头一点蔓延至全身,她十分十分的不舒服,上前两步靠近苍双鹤,这一早上第三次伸手揪住了苍双鹤的前襟,冷声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苍双鹤笑看着晏亭盛怒中的脸,依然悠哉的应道:“赢了西申的!” 晏亭冷笑道:“回去之前说一声。” 苍双鹤挑了挑眉梢,低头笑道:“怎的,夫人莫非也想去看看妹妹们是何等天姿国色?” 晏亭笑得愈发的阴森:“本大夫管你色不色的,本大夫知道自己用过的男人,断然不可能让给别的女人再用,你若执意听你师父的安排,那本大夫也不与你客气了,你回去的前一天,本大夫先带你去张效那个备个名,你这身份终究有些别致,想来也不需要像旁的那些用一辈子去耗一个名衔,等张效干不动了,直接把他的位置传给你好了!” ¤¤¤¤¤¤¤¤ 这个月马上又月底了,时间还真快,本书会在元旦期间结束,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让恋喜十分感动,鞠躬,拜谢……(未完待续,) 第一九五章 初南的心事 她是真的爱他的,纵然她从不在他眼前念叨山盟海誓,许诺生死相随! 他偏好逗她,在外人看来,他是至贤至圣若仙人般的帝师,可每每到了她眼前便失了全部的优雅,若个顽童一般的缠着她闹,其实,不过便是贪眼前她这怒目圆瞪的风情罢了。 阴业这一世心心念念的便是要与天尘子争个高低输赢,可天尘子却不是那样的想法,只要苍双鹤这一辈子活得畅快了,他也便完成了当年其父的嘱托。 昨一个冬天,苍双鹤身染重毒却执意回到大梁来见晏亭,再回到巫山之后,去了大半条性命,浑浑噩噩了月余,可不管他是睡着还是醒着的时候,嘴中总也念叨着流云,天尘子便知道,这就是因缘际会! 那年她落水,他见死不救,让她病了七天,而今,他用一个月伤身噬骨的痛还了她了,他的命格不同寻常,倘遇上她之后不经历劫难,那么日后免不得生离死别,看着苍双鹤受苦,天尘子也心痛,可转到了人后,心中也要觉得安慰,苍双鹤毕竟是了解自己的,当年他父母的教训他铭记在心,若然要去爱那个女子,毕竟要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既然无法逆天,便在真正相属于之前,让原本该是两个人的难,他一个人扛起来。 劫过了,便是幸福了,天尘子知道,苍双鹤这命劫算是平安了,便是知道他的心意,又怎么可能会去办劳什子的选妻会,自己这一大把年岁了,绝对不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所以,苍双鹤那番引得晏亭怒目圆睁的话。纯粹是别有用心的! 纵然天尘子是全然无辜的,晏亭也要把心中遭受的闷气发泄到千里之外的他身上,大逆不道的话没说什么。不过以前萱草雅总挂在嘴边数落晏痕的话,晏亭这次全倒到天尘子身上去了,且越说越尽兴。最后竟分不清是为了泄私愤,还是替她爹‘报仇’了——天尘子他徒儿骂她爹。她就替她爹回骂天尘子,有来有往才公平! 笑闹够了,路还是要赶的,越是接近谷池,晏亭感觉自己的精神月亢奋,引得苍双鹤莞尔,间或调侃她几句:“想来夫人大概当真生错了性别。世上万物皆有规律,雄物儿好斗乃天性,夫人衣衫褪下之后,明明是个玲珑身姿的娇娥,可遇上了这要杀要打的战事,竟目光闪亮,啧啧,为夫可是要考虑清楚了,其实为夫一直都没同夫人讲过,为夫是真的不喜欢男子的!” 每每听见苍双鹤这话。晏亭总是一样的表情,怒目圆瞪的盯着苍双鹤,咬牙切齿的问他:“既然如此,你还巴巴的耗着本大夫?” “没办法。谁让夫人不管白昼还是夜晚,总来勾引为夫呢,为夫虽然有着十足的定力,可不敌夫人强暴,莫可奈何啊!” “死妖孽,今晚上别跟本大夫挤一张席子!” …… 怒极之后倒也镇定,晏亭心中自然清楚苍双鹤藏了怎样的算计,或许是受不住他的言语相激,或许是心浮气盛,亦或许,她只是顺着他的意动怒——只要相处的开怀,又何必一定要知道那背后的缘由呢! 再次沉寂之后,车内难得半刻的静寂,苍双鹤靠着画几,边玩弄紫玉,边翻看竹简,而晏亭倚在苍双鹤身边,视线透过车帘子的缝隙看着周边的地势,若然发生战事,这里的地形她必须要掌握清楚,且也要和先前苍双鹤拿出来的地形图暗暗的对比,看看可有与那图不符之处! 晏亭虽不能夸赞为过目不忘,可要是记忆东西,她的头脑还是较之寻常人要好用上许多的,卿玦用了半个晚上记住的图片,她也只用了个把时辰,因此并不需要格外将图片搬出来,只要将这沿途看见的地势与记忆中的略一对比便能知道那图片的准确程度! 耳畔隐隐可闻前方的车马声,晏亭勾了嘴角看着苍双鹤,语调轻缓道:“姬殇的确好本事,这一路行来,竟没有发现与他那图所绘有偏差之处。” 苍双鹤但笑不语,晏亭扫了一眼他的表情,随即撇撇嘴,将话题转开:“胜败乃为兵家常事,西申天下霸主的地位并非侥幸得来,他们自然懂得初南的好处,适逢用人之际,因此这一次拦阻我方大军不成,想来西申的主帅不会单因这一次的失误而治罪与他。” 苍双鹤放开手中的竹简,微微偏过头来对着晏亭笑道:“只是这样想,假如没攻打南褚之前我们已经与西申正面交锋了,而那时南褚已被西申所灭,初南见我们与西申为敌,自请与我们联合,不过他自己心中也是藏了私的,这点你我皆知,他请了先锋的头衔,信誓旦旦的与我们保证这一战他有多大的胜算,而你因为他的话调了一万精兵给他,可是他非但没拦住西申的军马,反倒将这一万精兵尽数损耗,只他一个人全身而退,纵然你觉得他只是失误了饶过了他这一回,可下一次他再有决策的时候,你还会那么信他的话么?” 晏亭看了看苍双鹤,沉吟片刻,小声的呢喃道:“你要将那一万精兵尽数除去,既然那一万已经除掉了,为何还要将初南放了,这是纵虎归山,恐留后患,便就让他这么去了吧!” 苍双鹤笑道:“留着他自然是有些用处的,这点你毋庸担心,不过,我倒是有些同情了他。” 听闻苍双鹤这番说法,晏亭挑了挑眉梢,不屑道:“你同情他?莫不是因为妇人之仁,才不舍得动他吧?” 苍双鹤摇头浅笑,并不直接回答了晏亭的疑问,莫名的转了话题,声音浅柔,好像只是在讲一个过去的旧闻,闲谈一般道:“有一种人,世人皆以为他无情无爱,冷酷非常。可也只有最懂他的人才会分明,他不但有爱,且爱得并不比所谓情中圣人来得浅一分。只叹世事太无常,多情更比无情苦,情愿无情却无法忌掉相思。可悲可叹。” 晏亭最初并没有立刻想明白苍双鹤这话里头的意思,不解道:“莫不是夸自己比情圣还要痴?说什么冷酷非常。本大夫倒是觉得你比流连花丛,自命风流的下流胚子看上去还多情呢!” 说罢看着苍双鹤眉目间的否认,随即想到了方才自己与苍双鹤一直在说着初南,恍然他语指初南,提到初南,晏亭随即想起的却是晏妙萏,她自幼长在晏府。先前被初南迷惑做错了事,晏痕狠心将她送到别处,几个月不去看她一眼,可晏亭心中分明晏痕有多想着晏妙萏,只是晏痕一直觉得亏欠了晏亭,才不敢在她面前偏袒了晏妙萏。 此番晏痕也明白初南利用晏妙萏来套取大央的机密,而晏亭他们也利用晏妙萏传递假的消息给初南,在这局棋里,晏妙萏是个彻头彻尾的棋子,没有人对她付出真的感情。其实要将她拉出泥沼并不十分的难,或许先前依旧将她留在外头,等着两国交战之后,再将她迎回。过一段时间,记忆沉淀之后,她的人生或许也可以简单美好,可是作为最爱她的生身父亲,晏痕也只能旁观了一切。 如今听见苍双鹤这样的说法,那对晏妙萏或许就不同了——晏亭辗转了心思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苍双鹤说藏在初南心中忌不掉的相思是晏妙萏。 如果初南不爱晏妙萏,那是一种情况,若然初南爱上了晏妙萏,那绝对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锁着眉头思考了许久,晏亭才发出了颤巍巍的声音,迟疑道:“照着你这说法,他们便是真心的相爱,如此算来,倒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了,纵然他真的爱上了妙萏,我亦不可能将他这样轻松的放走,他野心太大,放走了,日后定是令你我寝食难安的隐患!” 苍双鹤垂了眉目,盯着手中的紫玉,浅笑出声:“如今我是真的相信老天待我不薄,至少,我喜欢的女子知道我的心意。” 晏亭愣了一下,随后不耐烦的说道:“有话直说,绕什么弯子。” 苍双鹤将手中的紫玉转得愈发的快了起来:“常言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你觉得像初南那等高手,怎么可能会一连三次败在你手上呢?” 晏亭心中一动,顷刻恍然,可随后却是难以置信的不安,连连摇头道:“死妖孽,这等玩笑也要随便的说,虽然你这厮算计了本大夫,可本大夫已经认命了,难不成你是厌倦了本大夫,这是打算想方设法的将我撵走?” 苍双鹤缓缓的抬了眼,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纵然什么也不说,晏亭感觉自己也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他的声调虚无,慢慢的说着:“你一直觉得初南和我们都在利用你妹妹,这对你妹妹十分不恭,可我没有告诉你,我也在利用初南,在我无法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到时候,我便是利用了初南的感情来牵制了睿王,初南自然也懂得睿王的软肋是什么,因此他在谷池闹得欢腾,谷池不稳,睿王便没有那么多闲暇来骚扰了你,也让我可以远在巫山安心休养。” 晏亭咬着唇良久,竟然笑了起来,十分轻松的说道:“其实你惜才,这次打算放过初南,只要你有保证再下一次他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我是不会硬要拦着你的,为何要编排出来这样好笑的说法呢?” 看着晏亭的笑,苍双鹤并不再执意坚持了初南的感情,他也只是对晏亭坦白了曾经利用过初南对她的感情,若然晏亭不想听这些,他也实在没必非要自己的妻相信别的男人也是爱她的,晏亭不再坚持了要将初南致死,苍双鹤自然不会再与晏亭说关于初南的事情,留下初南——其实真的还有用处…… 这一桩揭过去了,他们也追上了先行的将士,晌午之前越过了初南打算设埋伏的峡谷,自然大队人马途径此处,不可能不被初南的人察觉,因此卿玦下令绕行二十里,走险峰避开了此处,后面老远的地方留下了一批特别的人马继续沿着原路走,不必他们走的快。但是沿途要让人家以为大军还是在此的,明明十个灶就够的人马,每次扎营之时。却要一连起几十个火灶,将营地附近全然布置出大军扎营的情景,再然后。有西申的探子不敢接近军营,随后沿途察看灶台情况。回去禀明初南的时候,还会强调了大央军马的进程与初南预估的不错等等…… 戎装战马的大军,不管待在哪里都太显眼,过了峡谷之后,苍双鹤便让卿玦将他们分散开来,绝大多数藏于山野之地,只食事先备下的干粮。卤肉,并不起炊火,留下几小队精良的人马看着峡谷这头的情况。 在苍双鹤和晏亭等人的注视下,初南的先锋将巨大的滚石,削尖的圆木运到山顶,将机关一一布置巧妙,然后坐等大央的人马行经此处! 晏亭锁着眉头看着晕眼的石头和尖锐的圆木,冷声对苍双鹤说道:“看来这个南褚的七公子当真迷恋着本大夫,瞧瞧,这石头的份量多足。再看看那些圆木的顶端多光滑,想必本大夫若是不小心步入其中,在他心中,大概也就青春永驻。永远这么美貌了!” 苍双鹤看着远处的机关,声调悠扬道:“雅雅乘坐着的马车是晏忠驾着的,而且胜乙也在她身边守护着,那辆马车,并不和大军一起行走的!” 晏亭眨了眨眼,不再多话。 那厢,初南机关布好,等了半日,却不见大央的人马路经此地,据探子回报,这个时候,卿玦等主将应该已经进到峡谷了,初南心底开始生出了不妙的预感,才想着下令沿途察看,不想身后响声震天,大叫一声:“苍双鹤害我!” 这一声将他身边的小将震慑住了,老半天才颤抖的声音问道:“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初南看了看身边的状况,因为要伏击大央将士,他带来的人手全部排在峡谷两旁的山峰上,这峡谷十分的长,初南原本觉得这是个绝妙的地方,虽然不能一次将所有的人马全部消灭,但至少对于大央是个重创,一时难以恢复士气,而西申的大军随后歼灭余孽,不能大获全胜,也奠定了大央一败涂地的命运! 他盘算的好,可是这个好处再遇上了被人埋伏的情况,却成了致命的伤害,初南眉峰挤成了川字,沉默片刻之后,轻叹道:“杀出去!” 峡谷太深,初南觉得弓箭手无有用武之地,并没有带多少弓箭手,仅带来的一小队,他们备下的羽箭也不十分宽裕,而他带来的精兵多半是用戟的步兵,每个人身边都堆着高空落下足以致命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却没有带防身的盾牌,这些人听见了上头的吩咐,皆惶恐的起身打算突然,等到站直了腰才发现,当真的后退无路,对面是一直排开的弓箭手,他们身前安放着明亮耀眼的盾牌,而避在盾牌后的兵士每个人都端起了架势,只等着上头一声令下,他们万箭齐发,将原本西申给他们准备的坟墓送还给西申的将士! 初南承认自己败了,败得很惨,看着方才领来的精兵在含着号子前冲的途中倒下,初南的表情有瞬间的呆滞,或许曾在刚才还问他该如何是好的小将倒下的一瞬,冲动的想转身跃下山谷——即便活不成,也不会让南褚最后一个公子死在大央兵士的乱箭之下! 可是,就在他转过身子的瞬间,那等求死的念头便消散了,他看见了在对面的山头上并肩而立的一对玉人,那是苍双鹤和晏亭,远远望去,衣诀随风轻摆,好似随时都有可能乘风而去一般,他们在看着他,虽然很远,初南却能感觉到他们的视线。 咬了咬唇,初南告诉自己不会就这么窝囊的死了,他不会让晏亭轻看了自己,抽出佩剑,将方才倒下的小将抗了起来,用他的尸体挡住前头射来的羽箭,一路飞快的前行,终究打开一个缺口,然后甩掉了刺猬一般的小将,捞过停在一边的战马,飞快的消失在密林深处! 苍双鹤是真的放过了初南这一次,晏亭斜着眼睛瞪着苍双鹤,那密林中全藏着大央的精兵,纵然他速度再快,可是沿途的兵士每人端着一把弓,这初南若是还能闯过去,她晏亭便跟苍双姓! 苍双鹤自然体会到了晏亭的视线,淡笑着勾起唇角,小声的说了一句:“一切和我们原本算计的全然相符,你该暗喜于为夫的算无遗漏,嫁了为夫这样的奇才,想必是夫人烧了几世的高香,才得了这么个善缘!” 晏亭撇撇嘴,不屑道:“本大夫倒是觉得,上辈子定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呢!”(未完待续,) 第一九六章 不再信任 逃出重围,回头看,喊杀声渐歇,那一万精兵想来回归无望,初南伸手拂去嘴角渗出的血痕,愤恨道:“该死!” 这一瞬,他的心头集百感翻腾,晏妙萏传给他的消息从未有过纰漏的,加之他先前一直派人查探,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却没想到得了个全军覆没的结局,这些倒还罢了,就在他绝望的时候,竟看见了让他一连三次失手的女人,初南承认在看见她的那一瞬便放弃了赴死的打算,而不想死了才能明白,活下去是多么的艰难,她竟然与苍双鹤那么热络的站在一起——那个令他一败涂地的男人! 想来这世上最苦的不是不能爱,而是近在咫尺,有爱也不能让她知道! 终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初南徘徊了一阵,策马疾驰而去。 身形渐小,直至不见,在他方才驻马回望的地方出现了两人,他们这一对夫妻,自从成亲之后,许是相处的时日久了,被对方感染,两个人的喜好也愈发的接近,就好像在这一刻,两个人身子挨着身子,相邻的胳膊搭在对方的身上,好不亲昵的靠在一起,望着被马蹄踏起的飞尘复又回落地上,萱草雅才啧啧有声的说了起来,“可惜了可惜!” 曾胜乙想也不想的就跟了一句,“怎么可惜了?” 萱草雅看也不看曾胜乙,摇头晃脑的说道:“早先便听闻南褚的七公子风流俊逸,啧啧,名号虽不及那个畜生响,可知道的人都知道,他可是生得比西申那畜生好多了,正了八经的美男子一枚啊!” 曾胜乙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好|色’的夫人脑袋瓜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了。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视线对上了萱草雅兀自沉醉的脸,皮笑肉不笑的问道:“长得好看又能怎么样呢。臭皮囊一具罢了!” 萱草雅并没有转过头来看着曾胜乙不屑的眼神,继续摇头晃脑的说道:“你懂什么,虽然隔着衣服。可端看他的骨架结构,便知道这人脱了衣服一定十分的有看头。这种面皮长得好看,身材也好的男人,最适合脱|光光的画了,画好了之后,即便他老了丑了,咱突然念着了,就把那画挂在眼前随时欣赏一番。嘻嘻——想想就觉得惬意!” 她这头说得尽兴,那头没把曾胜乙鼻子气歪了,听着恼人的话,又看着萱草雅面色红润,如情窦初开的少女思|春的表情,曾胜乙顷刻震怒狂吼道:“萱草雅,你若然敢再整天想着画外头的男人,我就——我就……” 萱草雅不甚在意的转过头看着脸色青紫的曾胜乙,翻翻白眼,撇嘴道:“你能怎么样?” 曾胜乙憋了好久。后脱口道:“我就再也不让你画了!” 这一句让萱草雅笑得前仰后合,她这反应越发的令曾胜乙受不了,曾胜乙狠狠的瞪了萱草雅一眼,知道自己奈她不合。倒也不跟她惹气,转身回去,他还要回头去苍双鹤复命呢! 萱草雅心头窃喜着,可看见曾胜乙好像当真生气了,笑声戛然而止,那脸像变戏法似的,立刻换上了一副小媳妇的可怜样,声音哽咽的喊道:“夫君,难道你不理妾身了么,妾身如今可是有了你的血脉,你怎舍得将妾身丢在这兵荒马乱的荒野之地,难不成夫君也同那没心没肝的畜生一样,打算抛妻弃子了,我儿啊,为娘命苦啊!” 听着萱草雅在自己身后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曾胜乙实在哭笑不得,沉淀了一下心境,板着脸转头,严肃的表情瞪着萱草雅,冷硬道:“夫人不是说那个南褚的七公子好么,我还以为夫人是打算甩了我,去找七公子呢!” 他的表情虽然严肃,可萱草雅却在他转头的一瞬间笑逐颜开,那一双原本似猫儿样的眼又被她弯曲成了狐狸形,萱草雅洋洋自得的说道:“就知道你这么在乎我,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卖你个面子,初南不画了,今天晚上画你好了!” 曾胜乙脸色的肌肉又开始僵硬,摇头叹息:“吾此生命运多舛,早年定下一桩姻缘,奈何未过门的妻被丈人送给他人做礼物,这一下坑了我好多年,而今年逾而立,总算讨了一房媳妇,适才觉得日子圆满了些,不想这女人过门没几日便发现其隐藏在姣好面容下的真实性子,却原来,男子好色,其贪色竟远胜男子!” 听闻此言,萱草雅脸上的笑变了味道,抽出挂在腰间的锦袋,双手拎住袋口,不动声色的靠近尚且摇头晃脑,煞有介事侃侃而谈的曾胜乙,趁其不备,将锦袋狠狠的砸向曾胜乙的脑袋,大声道:“本姑奶奶让你骂我,找打——服不服!” 若换做他人,即便曾胜乙先前没有防备,也万不会让他得逞便是,只是这人换做萱草雅便另当别论了,非但要防备着不弄伤萱草雅,而且还要让她觉得打得畅快,又要小心防备着她别伤了自己,这样便不是件容易的差事了。 他二人到了苍双鹤眼前还在打打闹闹,苍双鹤但笑不语,卿玦视线淡淡的扫过那一对打闹的人身上,很快垂下眼皮,漠不关心的样子。 晏亭站在苍双鹤身边,偏着头,斜着眼睛,眼皮飞快的扇乎着,脸上呈现一幅无奈的表情,见他二人良久不静,忍不住开口道:“雅雅,本大夫好像记得你说过身子不壮实,要好生保养,别伤了娃娃的……” 这话极其好使,萱草雅听见晏亭的声音,定身了片刻,眨了眨眼,随即非但不再和曾胜乙打闹,而且将手中并没有什么分量的锦袋丢出去老远,身子软塌塌的往曾胜乙身上一靠,娇滴滴的说道:“夫君,妾身不舒服!” 这下换晏亭瞠目结舌,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啧啧有声道:“果真是本大夫见识过最虚伪的女人,胜乙啊。本大夫害了你啊!” 萱草雅顿时来了精神,从曾胜乙身上弹开,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晏亭叽里呱啦的说起来:“本女侠和胜乙感情好着呢,不用你这个公不公,母不母的家伙挑拨离间!” 晏亭撸起袖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要迈步上前跟萱草雅理论,被苍双鹤自身后拎住了领子。和声细语的说道:“罢了,等着闲着了再计较,正事要紧。” 打打闹闹已经是几个人的相处模式,可提到正事了,先前各式表情全部收下,换成了一脸的严肃。 这几个人都是心腹,实不必费心遮掩。苍双鹤正眼扫过曾胜乙和萱草雅,轻柔的说道:“初南可有别与鹤先前猜测的表情。” 萱草雅听见了苍双鹤这个问题,上前一步,对苍双鹤现出十分刻意的表情,谄媚道:“师兄乃天下第一谋师,算无遗漏,那亡国的小贼怎能逃开了师兄的算计呢!” 苍双鹤好笑的看着萱草雅,语调轻缓道:“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萱草雅撇撇嘴:“师兄能不能糊涂一回儿!” 他们二人的对话倒是让不明就里的人越听越糊涂,却不好直接问出口,苍双鹤眉眼处的笑痕渐渐的浅了。他自然明白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或许这个时候不该说出来,可萱草雅需要的是一个安心,垂眸浅笑。语调淡柔,“那好,鹤这次便糊涂了!实在不知你心中藏了怎样的算计……” 萱草雅瘪瘪嘴,随后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师兄放心便是,初南如今翻不起大浪来了,只是我娘那头……” 曾胜乙心头顿时一抽,他知道萱草雅的身份,可是她太好相处了,而且身上有一股很浓厚的江湖儿女气息,让曾胜乙能很轻松的遗忘了她真实的身份,可是遗忘了并不代表她就不再是公主了,他很想拉着她问个清楚,可是没有,他没有胆量问,遗忘的时候,可以不去想两个人的身份悬殊,可是如今事实摆在了眼前,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选择,先前还要求了萱草雅不许画旁的男人,可这会儿呢? 曾胜乙不去问,也不听他们的消息,可还是知道萱草雅是女王唯一的继承人,那就是将来的女王,他有什么权利要求她像个寻常女子一般一生一世只陪在他自己身侧? 偷偷的后退了一步,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纵然他是个血性汉子,可在这一瞬也感觉到了惶恐、怯弱! 苍双鹤的视线飘过曾胜乙颜色不正的脸,视线转回到萱草雅脸上之时,语调没有丝毫的变化,平静道:“鹤自是不好得罪女王殿下,不过,好歹师父也替她照看了你几年,鹤用这个人情换了些需要的东西!” 萱草雅看着苍双鹤柔和的表情,大踏步上前,伸手就扯住了苍双鹤的袖摆,撒娇道:“我便知道师兄是宠着我的,你跟我娘要求让我再多玩些日子了?” 晏亭的视线一直盯着萱草雅拉着苍双鹤袖摆的手,模样煞是可爱,苍双鹤看了一眼晏亭,却没有拂开萱草雅的手,只是用平静的语调同萱草雅说道:“对,鹤是这般的喜欢你。” 听见苍双鹤这一句,萱草雅眼睛里似乎要钻出星星来了,而晏亭的眼中却好像要喷出火来了。 这头苍双鹤慢条斯理的接着说道:“鹤同女王说,小师妹到巫山许多年了,去了其中几年不再山上的,每一年算十万兵马好了!” 萱草雅呆了呆,结巴道:“什么,什么兵马?” 也只一句,晏亭就明白了苍双鹤心中的算计,他先前说过,大央如今的兵马看来是与西申奇虎相当的,可这是算上了几个降国的兵马,总也不是自己的国家,又怎么肯卖十成的心意,以谷池为一个据点,沿着这一点,接壤几千里,总也需要防护一下,如此又分散了一大部分兵力,最好的办法便是有一个足够大的支持,两面伏击西申,令其措手不及,方能速战速决。 自然,以苍双鹤的决策配卿玦的领兵手腕,赢过西申并不十分的难,可战事拖得久了,总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既然有快捷的办法。谁还平白的虚耗了那么多不必要的损失呢! 苍双鹤笑,与往日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晏亭也笑。如先前萱草雅奸计得逞一般的狐狸样,那神情萱草雅太清楚了,想不清楚苍双鹤方才那话里的意思都不可能。遂重重的甩开了苍双鹤的袖摆,跺了跺脚。转身几步扑进曾胜乙的怀中,甚悲凉的呜咽道:“师兄不喜欢我,师兄竟将我换了兵马!” 曾胜乙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萱草雅,又看了看苍双鹤等人的表情,心中不平的,面上却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还冷静了,他并没有像先前一样伸手拦住萱草雅。而是微微低垂了头看着贴在自己胸前的萱草雅,声音轻飘道:“那你是不肯了?” 他们虽然只相处了很短的时间,可对彼此却是了解的,纵然曾胜乙的声音听上去与平常好像没什么区别,可萱草雅还是听出了不同,不再嬉闹,抬头看着曾胜乙,视线清冽,坚定道:“我娘亏欠了,自然要偿还的。没有什么肯不肯,这是规矩。” 看着眼前的萱草雅,曾胜乙竟感觉有些陌生,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展开手臂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 萱草雅能感觉到曾胜乙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突然明白了他此时心中所想,双臂愈发紧的缠上了曾胜乙,附在其耳畔小声说道:“我的选择没有人能阻止,何况,你是我孩子的爹……” 浓情羡人目,一直静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卿玦终于转过了身子,不再看眼前的交颈鸳鸯,而晏亭和苍双鹤也在这一瞬间沉默了,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避开,只是静静的等着他们平复了心情。 夜幕之前,几人决策已经定下,不同的是这个决策没有告知军中任何一人,不会走漏任何风声,等着西申全面与大央开战之时,友邦人马也备齐,而西申全副精神全在大央的战线上,其后防自然松散,腹背受敌,定然不济! 白日大获全胜,众将士不必再隐忍,这一晚篝火冲天,好些日子来,终于可以吃口热乎饭了,怎能不欢快! 相对于大央的欢跃,西申那厢却是人人自危,初南不卑不亢的站在西申主帅眼前,听着他的冷言冷语,“本帅先前好像记得七公子信誓旦旦的同本帅说此一役定会大获全胜,且一并鼓舞了众将领的士气,这会儿非但没胜利,反倒全军覆灭,可叫我这百万之师如何感觉振奋?” 初南抱拳道:“此番是我的罪过,我自是不会寻找理由搪塞,只恳求大帅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主帅不屑的瞥了一眼初南,没有直接说原谅不原谅,而是散漫着语调道:“本帅先前便时常听闻南褚的七公子能耐了得,不过因为处事低调,鲜少行走于人前,才不会被广泛注目,不然睿王登基之后,让出的六国第一公子的称号,定不做让人想,本帅倒是想不透,七公子本事大到何等程度,时至今日才恍然,原来七公子如此好本事,那一万精兵良将,虽非绝顶高手,可也有身背战功的将领,他们尽数被歼,唯独七公子全身而退,啧啧,实在是了不得的本事!” 初南事先已经料到了主帅这样的说法,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十分明显的变化,态度还算恭谨,轻缓道:“我若不冲出重围,也只能是在峡谷中多留下一具尸骨罢了,并无益处,可我若能全身而退,便还有再与大央一较高低的机会,此番我受苍双鹤算计,可不会再有下一次,我自认在谋划上还是有些本事的,赢了大央的鬼面将军绝非偶然,将军是明白的!” 听闻初南的话,那主帅竟大笑了起来,笑得随侍左右的将领面面相觑,却依旧不敢出声,笑够了,眼神中透着凛冽,不过面上却好像十分柔和,威严十足的说道:“本帅若是不明白七公子的本事,又怎会委以重任?胜败乃兵家常事,七公子这短时间内屡屡得胜,实在有非凡的本事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一次的战败真算不得什么,这几天七公子劳心劳力,如今又遭遇了这样的境地,想来心中也不深舒爽,就先下去好生休息休息,等着养足了精神,我们再来谈其他的事情。” 西申主帅的官腔十分的顺畅,初南自是不信他,不过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脸上维持着笑,抱拳言谢,随后退出了此地最豪华的驿馆正堂。 初南本就倔强,先前为南褚公子的时候,便不常与他人来往,如今到了西申,更不喜欢与那些藏了心思的人结交,因此他离开之后,余下的人见主帅和缓了表情,倒也敢出声议论了,其中有一个十分不待见初南的将军斗胆出声问着主帅,“大帅,当真还要他继续领兵?” 那主帅冷笑一声,沉声吩咐道:“稍后找两个功夫好,机灵点的小将给本帅定住了他的一举一动!” 第一九七章 一日白过一日的发 转眼已近春末,一日暖过一日,风餐露宿倒也不再那么难过了。 营地可以固定下来了,营帐也比行军之时扎得牢固安稳了许多,谷池原本是有郡衙的,因卿玦失守,被西申给占了去,因此大央的主营设在了谷池十里之外。 晏亭自小就是在苦汤里泡大的,且现在温度也没那么难捱了,究竟住在什么地方对于晏亭来说没多大关系,可对于萱草雅却是不成,即便她说先前她更恶劣的环境也住过,这点实在算不上什么,可旁的人一致不允,毕竟她现在身子不同了,受不得一丁点的马虎的。 萱草雅本欲争辩,可提到她的身子,倒也蔫了,苍双鹤怎么安排,她便怎么听了。 若换做寻常,苍双鹤是怎么也不会允许萱草雅一路颠簸的跟了来,与西申对决,不差曾胜乙这一个,她会跟来,已经不是从前的贪玩,单单不想与曾胜乙分开罢了。 而之所以会同意萱草雅随军,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对于大央来说实在有益,既然将她带来了,也只有好生的照看着她了,有了宅子又怎么会由着她的性子住野地,因此苍双鹤将萱草雅和曾胜乙安排在了距离营地二十里外的驿馆中。 苍双鹤本有意让晏亭跟着萱草雅一起去的,却被晏亭一口回绝,她说距离大军有一段路程,每日奔波实在不方便,若然有了急事也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商量出来对策,莫不如直接住在营地,也省去了那么多的啰嗦。 晏亭的说法听上去无懈可击,苍双鹤倒也不强势的拒绝,萱草雅离不得曾胜乙,其实晏亭又何尝愿意与苍双鹤分开——苍双鹤明白她的心意! 卫都事先接到了苍双鹤这一行人到来的消息。倒也打听过了卿玦与晏亭之间的情况,听说卿玦‘幡然醒悟’了,不再搞不伦之恋。卫都也慢慢的放了心,主帅与军师的营帐,挨得近些也方便日后商议军事。因此卫都自认为合情合理的将他们的营帐挨在了一起。 晏亭初看相邻的营帐,总觉得有些不妥。后看着卿玦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倒也安下了心,只叹自己有些自以为是了,其实卿玦忘尽前尘,如今他们之间的相处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或许他连她是个女人都记不得了,自己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呢! 住下了几日。白日操兵演练,夜里围着灯火查看西申最新的消息,自初南伏击不成,又过了好几日了,也不见得西申有所动作,卫都不明其故,那日忍不住,进了苍双鹤与晏亭的营帐,出声问过:“先生,既然他们先前也有所行动。为何这一段时间又按兵不动了呢?” 苍双鹤那时正捻着姬殇传来的轻薄布条,与晏亭挨坐在一起,卿玦也在,坐在他们的斜对方。苍双鹤听卫都此言,并没有去看他,而是将视线转到了晏亭脸上,轻笑道:“左相大人可知其故?” 晏亭看着苍双鹤的笑,知道他这是在探她,轻声笑了起来,她这人受不住心思浮动,而这些日子她过得颇是顺风顺水,静下心思之后,对西申的畏惧倒也能揣个明白,因此苍双鹤将卫都的问题拨到她这边的时候,晏亭并不觉为难,正了正嗓音轻缓道:“西申不无动作,自然是因为有所忌惮,公子野和公子舒,乃为申厉王嫡子,而其中公子野更有可能是申厉王心中属意的储君,他二人现在被扣在我大央,纵然我大军逼境,他西申因为顾及二位公子,也不敢轻易行动。” 卫都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出声问道:“既然他西申主帅有所忌惮,那先前还要伏击我大央?” 晏亭并不迟疑,直接开口道:“带头的乃为初南,他这身份实在好,死了的便是死了,无法出面作证,而活着的或许也只能记得带头的乃为初南,若然我大央追究起来,西申可以将责任全推到初南身上,只说初南记恨我大央,纠结余孽伏击,乃其个人行为,实在与西申无关,我们也说不出旁的来不是么?” 卫都搔头笑道:“左相大人说得极是,末将先前倒是没想到这点上。” 晏亭微微的笑,而苍双鹤垂着眼皮,看不清他此刻的想法,出乎意料的,原本一直不拿正眼看着晏亭的卿玦竟在这个时候出了声,他的声线很美,苍双鹤的声音不管何时出口都令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而卿玦的却是完全另外一种感觉,若然他不欲亲近的人,听他说话总也带着几分虚无的清冷,而反之,面对了他喜欢的人的时候,他的声音又饱含了感情,好像要将人溺死在其中。 晏亭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卿玦饱含感情的声音,直到近来,她连他冷淡的声音都极难听见了,这一刻,卿玦的声音似乎有些情绪的波动,不过那波动很快,快到令晏亭感觉那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敢问左相大人,若照着你这说法,西申无限期拖延下去,我大央难不成便要陪着他一直耗下去?” 晏亭挑了挑眉梢,将视线转到了苍双鹤脸上,而他则好像并没有发现她的视线一般,一直低垂着头看着手中的布条。 晏亭才不信那么小的布条上能囊括多少消息,让苍双鹤看了这么久也没看完,心中分明,这一刻苍双鹤是将麻烦推到她身上来了,且没有一丝一毫帮着她解围的打算。 想到这点,晏亭的心头有几分不舒服,沉闷片刻之后,倒也不客气的直接开口说了起来:“若然当真的想快速与西申对战,倒也不必担心那么多,派一骑快马,将西申两个公子的首级取来,丢进西申的校场上,他们要是不出兵,便是真的没想与我们开战。” 卫都伸手抚着蓬松的胡须,点头道:“不失为好计,这事交给末将了。这些年没少吃西申匹夫的气,这会儿要一把出了气,想想就觉得畅快!” 说罢当真就转身向营帐外走去。没走两步被卿玦不动声色的拦住了,卫都不解的盯着卿玦,抱拳道:“将军可还有旁的吩咐?末将便一道替将军办了。” 卿玦的视线冷冷的扫过卫都。平缓道:“左相大人说笑呢,你这般的急切作甚?” 卫都愣了一下。卿玦已经将视线对上了晏亭,轻缓道:“左相大人方才那也不过是意气用事的说法罢了,西申的二位公子我们暂时还不能动,何况,本将军知道先生的师妹也未必会同意这事,而且我们尚需借助波斯的兵力,也不好太动萱姑娘的心情。本将军不认为左相大人心中是这样想的。” 被卿玦揭了心事,晏亭不怒反笑,对着卿玦点了点头,“姬将军果真好见地,是,本相并非当真想要动公子野和公子舒,且不说雅雅心中作何想法,单单就公子野在六国之间的影响也不好轻易动他,我大央要乃仁义之师,怎能用这样的手段?” 恶——仁义之师。这话出口之后,不但说出这话的晏亭觉得身体发寒,就是卫都也斜了眼睛,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喃喃的念着:“仁义之师啊?” 晏亭伸手掩着唇。轻咳了咳,不再绕在‘仁义’的话题上,略低沉着声音道:“这几日大梁城中定然密布了西申的细作,好在出征之前鹤先生已经吩咐将那两个公子转移了,他们按兵不动也不过是等着西申的消息罢了,既然我们几十万大军行走都能给初南造成错误的认知,此番也容易,让申厉王以为两个公子获救,然后令西申主帅出兵,我们做出防守,他们犯我在先,也不会被天下人非议。” 晏亭这番说法与苍双鹤不谋而合,不过苍双鹤已经暗自吩咐了姬殇将假消息传出去,此刻他手中捏着的就是姬殇传回的关于申厉王反应的消息,晏亭言罢,苍双鹤又抬头将视线对上了晏亭,对着晏亭柔和一笑,换回了晏亭白眼相向。 苍双鹤并不回应晏亭的不满,依旧浅笑,将视线转到了卿玦的脸上,声调徐缓道:“准备准备吧,不日西申将要密探我军营地,切莫给了他们机会,再拖上个七八日,两方夹攻,令其措手不及,仲夏便可凯旋。” 他话中的意思不需过多的追问,晏亭也猜到了苍双鹤定是已经行动了,心中涌起默契的欢愉,且更为那句仲夏可凯旋而激动,不因他是鹤先生,不因她了解他有多大的本事,单纯因为她信他! 晏亭的视线这一刻肆无忌惮的胶结在苍双鹤脸上,卿玦好似不曾注意一样,与常日一般兀自盯着虚无的一点瞧。 卫都却是不理会这些的,故意咳出声来,引得晏亭侧目看他,他只是粗声粗气的笑,“如果不需要返还大梁,那末将就先出去准备了?” 听闻此言,晏亭并不迟疑,直接脱口道:“去吧。” 卫都躬身施礼,临出门前还要回头看一眼晏亭和苍双鹤,看过之后竟打了个激灵——他们两个‘男人’坐的真近,原来生得好看的男人都好这口,先前姬将军便是如此,现在总算幡然醒悟,脱离苦海,又换成了精明非常的鹤先生栽进去了,早先并不觉得晏亭怎样怪异,如今才感觉,原来晏亭不经意的举手投足之间,竟现出了几分女气! 晏亭斜着眼睛睨着卫都表情怪异的走出了营帐,将一口贝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回过头来,小声愤愤道:“怨不得盛康要将他调走!” 那头卿玦始终垂着头,听见晏亭这一句,亦是小声嘀咕着:“官职升迁,脾气顿起,莫不是也要学那等逆臣!” 晏亭心念一动,并不因为卿玦的冷言讥讽而感觉震怒,只是心悸于他的不再置身事外,她的声音那么轻,若然不是刻意留心,又怎会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晏亭的视线一直盯着卿玦愈发瘦削的侧脸,许是很久不曾留心,这一刻的注目才发现,他的发丝较之先前好像又白了许多,那时初见发丝斑白,留心看去。还是黑发多于白发的,如今却是寥寥不多的几缕黑发隐在白发之间了。 忘记身处何地,晏亭有些迟疑的指着卿玦的发梢。小声道:“这发……” 卿玦不甚在意的瞥了晏亭一眼,好像没听见她的声音似的转过头去,看着苍双鹤平缓的问道:“先生。我还需格外注意些什么?” 苍双鹤不知何时已经收了先前捏在手中的布条,习惯性的把玩着紫玉。微微垂着眼,浅声道:“安之若素便可。” 卿玦微微颔首道:“是,先生若然没有旁的吩咐,我便先出去了。” 苍双鹤点头应道:“好。” 晏亭看着卿玦毫不迟疑的背影,一直到他走出了营帐,晏亭才将身子向苍双鹤十分自然的靠了靠,小声开口道:“卿玦的头发。怎么会那样了呢?可有办法医治?” 苍双鹤终于拿正眼看她,没有戏谑,没有调侃,甚至没有不安,浅笑柔柔,语调暖暖,“方法自然有,可前提是,他是如何想的?” 晏亭听得有些莫名,寻思了老半天。也没猜出苍双鹤话中的意思,倒也不再费心思考,直接开口问了起来:“他还未成亲,顶着一头白发。总好像有些怪异。” 苍双鹤摇头浅笑:“他从不曾在意。” 晏亭有些赌气的问道:“你又如何知道他不在意?” 苍双鹤手中的紫玉顿了一下,随后又缓缓的旋转于手指之间,浅缓道:“因我知他?” 他说得每一个字晏亭都懂,可和在一起,晏亭好像又有些不懂了,不解道:“什么?” 苍双鹤攥紧手中的紫玉,对晏亭笑得愈发真诚,“没有人比我懂他!” 晏亭感觉自己的心一抽,仓皇的转过头去,喃喃道:“本相一直以为你我心意相通,却原来是自作多情了,其实你与他才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难怪先前人家都说,鹤先生疏离,卿玦冷漠,可你们在一起却相处融洽,且那个时候是你将他送到我面前的,如今细想,原是你背后藏了这样的心思——还说不喜欢男人!” 苍双鹤看着晏亭使着小性,浅笑不语,纵然晏亭与卿玦曾那般的亲昵,可她是真的不懂他,若然懂他,便不会时至今日才发现他的发一日白过一日! 再几日,放眼望去,与夏日无异,即便那天第一次知道了苍双鹤的心思,萱草雅却并不觉得怎么难忍,反倒在心底存了几分雀跃,其实早在当年初下山的时候,她便是有回去见她娘的打算,却遇上了那个险些误了她终身的男人,好在老天待她不薄,苦尽了,余下的便是甘甜了,放逐了自己几年,年岁大了,愈发的念起了亲人的好,所以再次遇上了苍双鹤之后,她便不再独自漂泊,总也感觉见了亲人一般,人情冷暖尝过后,才更加能体会了亲人的好处。 萱草雅从苍双鹤那里得了具体的消息,再过两天,她娘派出人马就会到了既定的位置,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解决西申的战事,待到平定了大部之后,大央便也不再需要他国的帮扶,那么她便可以随着前来迎接她回返的使臣一起回去了…… 这几天曾胜乙的情绪很反复,在萱草雅面前的时候还好,背着人的时候,常常抱着玉首剑发呆,初时萱草雅只顾着自己兴奋,倒也没注意到曾胜乙的不同,那一晚她十分的困乏,天未擦黑,早早吃了饭便歇下了,夜里渴水,悠悠转醒,才发觉曾胜乙将她满满当当的揽在怀中——抱得极紧。 虽然沉睡中,却好像十分的不安生,眉头紧紧的锁着,萱草雅的心一瞬间便揪了起来,伸手轻触上曾胜乙的脸。 他睡得浅,感觉到萱草雅的动作,立刻睁开了眼,纵然梦中几多烦恼,可对着萱草雅的时候却是温柔的笑,声音有些紧张的说道:“怎得?哪里不舒服?还是想要什么?” 看着曾胜乙的笑,萱草雅愈发的感觉愧疚,将一双手全贴上了曾胜乙清瘦的脸,小声的说道:“胜乙,对不起!” 在半夜看着萱草雅愁苦着脸,又听见她这样的说法,曾胜乙感觉这些日子的担心好像成了真,心情愈发的沉重,胸口第一次这般沉闷难忍,不过面上却还要维持着笑——让萱草雅安心的笑,声音不似他这种武人的柔和,轻缓道:“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不拦着你,不必说什么歉意,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其实本就是我高攀了,我倒是要谢谢你,陪着我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 曾胜乙说得太过真诚,以致让萱草雅以为他当真的不在意,前一瞬的动容因为心底那一瞬间闪过的猜想和焦虑,虽然她知道他不是这样无心的人,可总觉得不说明白心头便堵得难受,她不是个凡事闷在心里头由着胡思乱想为难自己的女人,遂死命推拒着曾胜乙,咬牙道:“说,你这厮是不是寻到新的相好的了,想将姑奶奶甩了,告诉你,姑奶奶可怀着你的骨肉呢,若然你敢动什么歪心思,姑奶奶先切了你!” ,(未完待续,) 第一九八章 夜半的温馨 此时此际,信誓旦旦的保证反倒要让人心慌,听她如常的嬉闹,竟感觉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曾胜乙的笑透出了真心实意,将涨红了一张脸的萱草雅复又揽进怀中,温柔道:“若然当真有那样的境地,随你处置。” 纵然先前将话说得那般的绝,可听见曾胜乙温柔的声音之后,萱草雅抛开了心中的怀疑,依然小鸟一般的贴在曾胜乙怀中,轻喃道:“站在巅峰位置上的是是非非,一代又一代总有相似,我家亦然,朦胧记得我尚年幼,却频频遭遇蹊跷的祸事,好在算是幸运,才保住了条命,母亲实在无奈,将我送到师父这里,年幼无知,总觉得师父不过是个老人家罢了,难不成还比母亲还能保护我的能力,自然心有不甘,师父的能耐,年岁长成之后才了然,那时我已经好些年没见过母亲,那年得了母亲承袭大业的消息,本是要接我回去立储的,实在不懂事,下了山,以为遇上了此生良人,却不曾想险些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倒也错过了与母亲相见的机会,后来身上的伤痕好了,心中却落了病根,心中百般的思念着,也有好些次徘徊在了边境,可到了之后心底反而生了怯意,催着肥妞驮我前行,告诉自己,我的命运由着它安排了,终究渐行渐远。” 萱草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早些年的风雨飘摇,如今也只是几句带过,好像平静无波的讲着别人的坎坷,可曾胜乙毕竟懂她,将她揽得更紧了,下巴抵靠在她的额头上,小声道:“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有我呢!” 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了一些,萱草雅窝在曾胜乙胸口喃喃的说着:“只有你才是没有任何要求的属于我。我只是已经好些年没有回到故地,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想回去见见罢了。长到这般年岁,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什么权势富贵的我都看得淡了,却惟独不能没有你。” 曾胜乙是个不善甜言蜜语的男人,以前不认识,让他说什么‘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的,他倒是说得畅快淋漓,好像那些事情做出来如同吃饭睡觉一样的稀松平常,可如今深交之后才发现。他竟是个极其羞涩的男人,就是让他说一句‘我爱你’,他也要将一张面皮憋成紫红色,终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现在听见了萱草雅这样的说法,此情此景,曾胜乙觉得自己实在有必要说些什么,加之萱草雅将脸埋在他心口处,并不能看见他现在的表情,憋了好久。可还是没那么大的勇气,再小声不过的说了句,“我也不能没有你。” 萱草雅窝在曾胜乙怀中,听见他这小小声的一句。将一双猫儿眼笑眯成了狐狸样,伸手将自己的手臂愈发的缠紧了曾胜乙的腰身,两个人之间更加的亲密无间,今天听见了他心底的话已经实在算得上是意外了,她只要在心中念着就好,若然直接追问,恐他将要推诿了,坏了此时的兴致,沉静了片刻,萱草雅才开了口:“其实这次也倒是要谢谢师兄的,不知情的会当他是在利用我,其实何尝不是替我解除了怯懦,若然他不这样做,我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了母亲,可如今他需要动用母亲的军队,我便顺理成章的去接应了,这也算是我自己给自己寻一个‘逼不得已’的借口了。” 这话曾胜乙是信的,苍双鹤会权衡利弊,做到最自己最有利的一面,他也是真心的待萱草雅好,不会刻意的利用她的! 心中的郁结消散,曾胜乙做事愈发的殷勤了,萱草雅本就渴水,见曾胜乙心情不好,又同他说了那么多的话,更是觉得口干舌燥,如今心结解开,咳水的难受感便浮了起来,只细声细语的说了个‘渴’字,只消须臾,不但有温热的水,且可有足以充饥的羹汤。 萱草雅捧着热乎乎的汤碗,心中大感惊奇,免不得要问他如何能有真么快的速度。 也不过草草的两句,又让曾胜乙这铮铮铁骨的汉子红了脸,诺诺的解释了,他见她歇下的早,且这几日食欲不错,怕她夜里起来会饿着,特别在灶里给她温着的。 萱草雅感觉自己的眼圈有些热,问他今天怎么如此的反常了,曾胜乙并不多做思考,直接应了,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夜里给她温着果腹的汤水、肉粥什么的,只是前几晚问过她,她说不觉得饿,他也就没专门搬出来让她吃。 这个回答是真的出乎了萱草雅意料中,心中的感动一瞬间充盈了起来,曾胜乙万万没有公子野俊逸风流的外貌,也没有公子野高贵的出身,可是,她却觉得这辈子能遇上曾胜乙,实在是万幸的,或许,前半生的颠沛波折便是为了换取与他一世的相守,没有令人嫉妒的权势地位,不必山珍海味的奢侈生活,只愿——在这寂寥的夜里,有一小碗暖身暖心的热汤! 萱草雅自认为是个坚强的女人,这一生流的泪屈指可数,上一次是因为与那个畜生了断,可这一次,曾胜乙这般的宠着她,她却捧着汤碗,为他落了泪,久久不敢抬头。 她这样的反应令曾胜乙慌了神,他不怕浴血沙场的生死一线,更不会畏惧所谓仕途上的强权,却在面对着萱草雅的眼泪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着萱草雅:“雅雅,怎么了,可是这味道不可口,那我再去给你换一碗过来?” 萱草雅抽抽噎噎的说着:“你一定是不爱我了,竟让在夜里给我备下吃的,一定是想让我变得很肥很肥,然后借口将我甩了。” 这叫胡搅蛮缠,可萱草雅不知道除了用胡搅蛮缠掩饰自己的尴尬外,还能怎么办。 听她这样说,曾胜乙竟笑了起来,他的语调很柔,好像哄着稚子一般,“即便你变成了蓄养的小猪。我也是爱你的。” 他终于肯说爱她了,不过他又将她比成了小猪,她想。若然能得了他一辈子如此的呵护,即便成了猪也无所谓的,不过她是不会在面上承认心中的想法的。红着眼圈和圆润的鼻尖,半仰了脸看着站在榻前的曾胜乙。强自坚持道:“我才不要变成猪,你为什么不变成猪。”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曾胜乙笑得更加的开怀,萱草雅看着他的笑,看得久了,也跟着笑了,笑过之后还不忘记问他:“这汤的味道很特别。是郡衙的厨子做的?” 曾胜乙面皮又微微的变了颜色,不过还是老实的回答了:“他们歇下了之后,我才给你备下的,我问过先生了,他告诉了我你现在适合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我完全照着他的说法给你准备的。” 萱草雅捏着羹匙,轻挖起一小口的汤,浅尝之后点头道:“却是没想到,我这随意捡来的。竟会是个挖不空的宝,真赚了!” 不管她是如何说法,曾胜乙都不在意,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将他给她备下的汤喝完。只觉得满足,本是武夫出身,在这个时候,也挤出了个酸溜溜的词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没了心事之后,日子过的更快了,萱草雅因为双身子的原因,没人会准许她靠近危险,只是每天夜里听着出去探听消息的曾胜乙将与西申的战事情况说给她听。 五月初上,西申侵袭了距谷池沿线东北方向的一个小村子,好在沿线密布了大央的精兵,不然免不得屠村的残暴事件,战事正式打响。 由于见识到了大央滴水不漏防控,西申的主帅难免有些担心,又得消息说此番大央调集了全部的兵力,要与西申一决雌雄,虽然西申的主帅先前对大央并不十分的放在眼里,在他的感觉中,先前败给大央的两个国都是有问题的,会战败并非是大央有多么强盛,而是他们太弱。 虽然有了那样的认知,可还是在听说了大央的兵力,又见识到了布控的严谨之后,他还是与申厉王进言,说要速战速决,唯有调派更多的兵力,只一战便让大央再也站不起来,挫了大央的士气之后,日后再让睿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西申的主帅乃申厉王的妻舅,且战功卓越,在申厉王晏忠,自然是值得全然信任的,听他这样说,觉得有些道理,便下令连守卫京师的将士也调到谷池来了。 这等做法实在有些冒险,不乏谋臣上奏谏书,申厉王只说当今天下,唯有大央毛没长齐的无知小儿敢与他叫板,大央已经将先前最有可能与之一较高低的南褚给灭了,余下也便只剩下堰国和伍国两个弱势小国,他们是没那个胆量敢在这个时候生事,且借调之后,也不需很久便可回归,实在不必如惊弓之鸟一样怯弱,反倒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申厉王一意孤行,再有谏言的,申厉王便要动人家满门性命,申厉王的暴戾是出了名的,他这样说了,当真就没有敢再出言反驳的了,随后下令,包括京师在内,各地又增派了五十万大军去谷池延境。 也就在这批人马调走的三天之后,波斯大军突破西申近乎悬空的西南边境,一路长驱直入,锐不可当,直逼西申京师。 消息传到西申王宫的时候,申厉王正看着宠姬歌舞,听见这样的消息,甚感震惊不可信,竟让人将‘谎报军情’,以致惊吓君王的传令官给斩了。 传令的斩了,可真实的消息却是斩不了的,方才觉得惶恐,急忙传令给谷池的主帅,令其速速回调人马。 可驻扎在谷池的西申主帅接到了申厉王的命令,却无法立刻做出回应,申厉王补派的五十万人马也被套住了,进退无路,又怎能回调。 西申主帅承认自己先前是低看了大央,感觉苍双鹤、卿玦还有晏亭,三个人加起来不到八十岁,卿玦先前还败在了初南手下;而苍双鹤藏头缩尾的,大概是徒有其名,想来是大央编排出来的本事吓唬他们西申的;至于晏亭,就更好办了,他是三个人之中年纪最小的,传闻中他性好男色。不见有十分出色的作为,倒是常常与男男女女的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是是非非来,因此以为这三个人凑在一起。不能有什么大作为也是正常的。 不过随着桩桩件件的小战事让西申主帅对大央的看法一再改观,事后倒也不再儿戏看待这场战事,自以为已经尽量做到高估大央的能力。却还是被大央打得措手不及,如今又接到了申厉王的旨意。更觉火上浇油,闷躁非常,就这么一病不起了。 谷池这边主帅病倒了,西申王宫久久得不到回应,申厉王眼睁睁的瞅着树还未倒,猢狲已散的局面,只觉痛心疾首。 申厉王调兵之前冒死进谏的重臣。其家中的门客多数劝他西申气数已尽,大央与波斯两面夹击,申厉王出现了致命的失误,倒也怨不得他们这些底下人,还是明哲保身,随着他人去吧。 这忠良之臣竟痛斥门客,说其不懂大义,留下无用,将其驱出府去,其家人也觉得西申这次恐真的不行了。他是怎么也不肯承认,只觉得西申乃六国之首,百年基业,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倒下。总相信会出现一个旷世奇才,能力挽狂澜,助西申立于不败之地。 他是这么的肯定,之后听闻主帅病倒,申厉王震怒,连夜入宫觐见,不曾想申厉王得知如今的局面,正在气头上,看见此重臣,不觉感动,只是想到他先前料想过的危险,觉得他这人是个污秽口,好得没见怎么灵验过,这坏的一说就成了真,满腹的怨气正寻着发泄口,这重臣来之前他已经赐死了十几个宫娥、内侍,尤不觉解气,见了重臣那张满是悲伤的脸,怒火更炽,话不多说,直接命人将其拖出去杖毙,适才吐出了一口闷气。 申厉王暴戾了几十年,没有人敢挑衅他的王威,如今大势已去,聪明的知道急流勇退,不过现在也只是暂时的危险,还有许多重臣行观望的势头,若是大央败了,他们还是位高权重的重臣,而西申若是有失败的苗头,他们也想好了要么缴械投降,要么退隐世外,不过如今在看见重臣惨死之后,那些心性不稳的不再迟疑,也就在杖毙那重臣的消息传出之后不多时,西申竟跑掉了四分之一的重臣。 内忧外患,苦等公子野和公子舒不见回转,在申厉王下令封城不准任何人随意出入的当天,潜伏在大央的探子携了一个漆木盒子匆匆赶回西申王宫,胆颤心惊的将盒子交给了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掂了掂盒子的份量,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开口问了探子,探子含糊其辞,只是匆忙的说了句是公子舒的东西。 内侍总管看着那探子的表情,虽觉事有蹊跷,不过这几日申厉王心情不好,如今有了公子舒的消息,他哪里敢耽搁,拎着箱子一路小跑的去了申厉王的寝宫。 御医给下了凝神静气的方子,内侍经过准许进门的时候,申厉王正饮着药汤,听见脚步声,头不抬眼不睁。 内饰总管躬身立在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有公子的消息。” 听见是日思夜盼的消息,申厉王顿时来了精神,抬了头看着内饰总管,急声道:“有什么消息,速速禀来。” 内饰总管得了申厉王的准许,才将手中捧着的盒子举高,道:“大王,方才安排在大央的细作回返,送来了这个箱子,说是公子的。” 申厉王盯着木头盒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气,对内饰总管断然道:“敞开,看看是何物。” 内饰总管先前心中存疑,可也不敢私自敞开盒子,如今得了申厉王的命令,不再迟疑,伸手便掀开了盒子,打眼望去,面色如土,扑通一声跪在了申厉王面前。 申厉王第一眼看见这箱子就觉得不好,如今见内侍总管的反应,心直往谷底沉去,再也顾不得什么王者威仪,仓皇的站起了身子,一并将药碗掀翻了,药汁洒在了申厉王的王袍上,他曾是个受不得一点点污秽的君主,如今好像并没有发现衣袍上挂着的药渣子和滴水的袍边一般,三两步来到跪地的总管身前,低头向盒子里望去,随即身子一抖,厉声道:“这是什么?” 内侍总管战战兢兢的回答道:“禀大王,这是人的一只右手和一双耳朵。” 申厉王暴喝道:“孤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孤说这是谁的?” 其实他怎会不知这手是谁的,在他众多的公子中,只一个人的手是特别的,右手上较之常人多出一根手指,这个儿子虽不及他的胞兄那么有才能,可申厉王却十分喜欢他,他便是迟迟未归的公子舒!(未完待续,) 第一九九章 真正的原因 “央国小儿,孤定将尔等碎尸万段!” 纵然夜里睡着,梦中回旋的也是战火连天,时常只是微微合上眼皮,脑子里就浮现自己身首异处的凄惨相,以致睡非睡,醒不醒的,体倦神疲,痛苦非常。 许是梦过后的醒悟,许是幕迟的阅历,原本不甚在意的父子情谊竟凸显了起来,心心念念就是一双有本事的儿子能从大央回来,帮衬了自己应对眼前的境地,哪怕他们回来陪在日渐空落的王宫中也好——昨天有消息传来,虽然已经严防脱逃,可大公子及其府中的子女妻妾等人连夜失踪,那是他的亲血脉啊! 大公子跑也就跑了,他原来就不得意他们那一支血脉,只是听见他们走了,心底还是十分不舒服的,更把希望寄托在了公子野和公子舒身上,他已经想好了,原本迟迟不肯颁布的立储诏书,只要公子野回来,他就立刻拿出来,却不想等来等去,人未见,竟等回来了盛在盒子里的手和耳朵。 内侍总管见申厉王的暴怒,愈发蜷缩在地面上不敢有丝毫动作——大王不高兴就要杀人的,而此刻这里没什么其他的人在,内侍总管感觉自己可能大限将至了。 等死的滋味比死更可怕,内侍总管久久等不到申厉王对其的处置,最初是蜷跪在光洁反寒的地面上,后来却成了用虚软的手脚贴在地面上,支撑着堆瘫的身子。 大概是那个打击太大,申厉王只顾着咆哮,忘记了自己生气之后总是拿人命发泄,就在内侍以为申厉王许是在思考用什么方法将他折磨死的时候,头上响起了申厉王依然凛冽,可细细品味却带着丝颤抖的声音。“去给孤将那送了盒子的探子带上来。” 真可谓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在这里早已经见惯了生死,只要不是自己死。申厉王要置办了谁,内侍总管是不带丝毫同情心的。 先前这总管的速度也快,却从来没这么快过。好像要将身上一把老骨头渣子都颠碎了似的,出去不多时便将那探子并几个侍卫带了回来。 探子自认为这绝不是一个好差事。入宫之前已经交代了后事,即便如此,可亲见申厉王,还是无法遏制的颤抖。 申厉王轻抚着变色的断手,声音若地狱恶鬼般的沙哑,问道:“这手你是从何得来?” 探子瘫跪在地,颤声回道:“禀大王。是央睿王的侍卫受命交给小人的。” 申厉王的声音没变,继续问道:“你乃我大申的细作,又怎么会跟那央国小儿的侍卫勾上的?” 探子身子明显的打起了摆子,声音愈发的细小,“回大王,小人无用,被央国的守卫擒获,本以为他们会处死小人,却不想后来只是给了小人这盒子,说是若小的当真忠心于大王。便该将此物带回来给大王。” 这个探子也是个能言善辩的,即便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可若然有那一丝机会也断不会平白的放过,非但将自己并不是有意要带回这盒子的缘由同申厉王说了。且还要表一表忠心。 从这细作进门的时候,申厉王便偷偷的打量过他了,此人眼底并不是刻意装出的惶恐,想来没那个胆子从中做手脚,因此申厉王对他究竟如何要将这盒子带回来并不在意,他想知道的是旁的。 每看一次盒子里的手和耳朵,就好像有锥子在他心尖尖上狠狠的扎了一下,可他还是要再看上一眼,然后阴冷的问着跪在前面的探子,“你可知两个公子如今的情况?” 这个探子被派到大央去就是为了寻找公子野和公子舒,虽然早先他们得到的消息是两个公子已经被救出去了,可是谁也没亲见了,只是一层一层的传下来的,西申这头问的急,他们也就将这还未确定的消息传了回去,也就在这探子被擒的前一天,他们探知了公子野和公子舒被羁押的地方,不过那里守卫森严,他们正苦寻着进去的办法,不想办法还没知道,他就被擒了,然后,得到了这个盒子。 回想起当时让他传送这盒子的圆脸胖子说的话,探子不禁要打个冷战,可申厉王问了,他也只能如实的回答:“让小人带盒子回来的央国人说了,若然大王呈上降书,他们就将两个公子送回来,若然一日不降,就一天遣一个我大申的细作带样公子们身上的物什儿回来,直到最后将二位公子……” “该死!” 这一声将那探子吓得颓在了地上,老半天吱不出一声来,终究这探子的顾虑成了真,在申厉王咆哮过后,当即喊人将他给拖出去斩了——连理由都没有给出一个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大央那头也只是说说罢了,还是有了前车之鉴,探子再也不敢带这要命的差事回返,从那天之后竟没有如那无辜的探子说的送回来二个公子身上的部位。 虽然没有任何的肢体被人盛在盒子里带回来,可申厉王就连先前可以小睡片刻的时候都没了,整天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看哪个不顺眼就拖出去砍了,宫中先前也只是跑一些他身边的内侍,最后连宫娥、婆子和侍卫都跑了。 再两日,波斯攻陷京师,也就在波斯大军一举占领王宫前,申厉王接到了大央快马传回的公子舒支离破碎的尸体,他是自杀了,大央给天下人的说法是其调戏大央王后,被睿王当场擒获,断其手以示惩处,却不想这公子舒得了失心疯,镇日絮絮叨叨的念着赵娥黛的名字,最后从七层高的宝塔上纵身跃下,一命呜呼了。 申厉王捧着公子舒的尸体,愤恨的骂,他是绝不会相信公子舒是自杀的,可他无能无力,身边连服侍了他几十年的老内侍都不再,终究众叛亲离了。公子舒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他已经没有办法,将传国印玺藏了起来。随后在波斯大军涌进王宫之时,抱着残碎的公子舒身体,从三层高的王殿上头跳了下去。没有当场毙命,抽搐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慢慢的咽气。 西申主帅还在死守谷池,晏亭得知了具体攻城的日期,绕过了谷池,背着苍双鹤,领了一队精兵,带着萱草雅的信物与波斯的首领会合,她与苍双鹤已是夫妻。可她还是没忘记当初与苍双鹤的赌注,她想要西申的镇国宝鼎,先前苍双鹤曾经允过她一个愿望的,那个时候她没想到究竟该要什么愿望,现在她想到了,不为争强好胜,只是好像夫妻嬉闹一样的想要先他一步将宝鼎集齐,或许,也还有报答阴业养育之恩的那么一点点的愿望吧。 宝鼎她得到了,不过西申的传国玉玺她没寻见。与她同行的曾胜乙说可能是被西申的哪位公子给带走了,因为大军压在谷池,大概还要抱着一线希望,所以才不将印玺献出。 对于国玺。晏亭本就没十分的上心,她想要的宝鼎并不十分困难就寻到了,心里头恁般的舒畅,迂回潜入西申后方,晏亭做得悄无声息,等到得了宝鼎,其后令人快马将消息传到谷池,听说上次病倒了之后,这几日好药调养着,那主帅有复原的可能,这对于晏亭等人来说可是十分不妙的,如今王宫已被占据,这主帅要是得了这样的消息,还想那么快好起来,怕是十分不容易了。 就在晏亭得到了她第三口宝鼎的时候,谷池后方,大央主营之中,苍双鹤一手捏着帛书,一手把玩着紫玉,靠在软榻上展阅着姬殇亲自送来的消息。 姬殇躬身立在一边,见苍双鹤态度悠闲,姬殇知道晏亭已经走了两天,可苍双鹤不闻不问的,姬殇实在好奇,忍不住要出声询问了:“先生,上大夫此时应该已经得到了西申的那口宝鼎,难道您当真的不在意么?” 苍双鹤眼睛都没眨一眨,平缓着声音道:“既然她喜欢,便随她去吧,不管宝鼎是谁先得到,终究还是我们的。” 姬殇眨了眨眼,晏亭是苍双鹤的,她的宝鼎自然也是苍双鹤的,毕竟他们是夫妻,却还是禁不住的提醒道:“先生,若然这样,那么您的师父不是输了?” 苍双鹤转着紫玉的手慢慢的停下,微微偏过头看着姬殇,缓声道:“姬殇,你是见过师父的,可认为他会在意这所谓的输赢?” 那时在山中养病,姬殇不放心苍双鹤,一直陪在他身边,自然与天尘子多有接触,天尘子比苍双鹤看起来更漫不经心,并不是他以前以为的那种争强好胜的人,而且,晏亭和苍双鹤似乎也并不是奇虎相当的对手,这三口宝鼎,若非苍双鹤有意相让,晏亭又怎么可能轻易得到手呢,细细想来,疑问便生出来了,姬殇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愕然道:“阴业先生与天尘子师父比得并不是谁能先定了天下?” 苍双鹤缓缓的垂了头,看着手中的紫玉,柔笑道:“他们只是要看谁的徒儿先收了谁罢了,阴业师父嫉妒师父得了重瞳子,他也在寻寻觅觅,终究发现了降龙星,其实,降龙星命定是与真命天子相互纠缠一生一世的,不过,阴业师叔改了她的命格,以百兽之血凝练其身上的煞气,只为让她缠住重瞳子,不管我是不是帝王,不然,你以为她这两年做的桩桩件件皆是差强人意的,为何阴业师叔从不插手?” 对于这样的说法,姬殇已经预见到了,不过听着苍双鹤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饿有些承不住,尴尬的笑道:“那究竟是谁先收了谁呢?” “这个——可以有百般解释,端看听始末的人想要什么样的结果罢了。” 姬殇掂了掂苍双鹤话中的意思,突然笑了起来,倒也忘记了自己本是下属的身份,嘻哈道:“先生不愧是先生,连糊弄老人家看上去都这样的真诚。” 苍双鹤的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紫玉,声调浅柔温和,“阴业师父是何等精明之人,鹤怎能糊弄他呢!” 听闻此言,姬殇才察觉自己一时失言,连忙解释道:“先生。属下不是,不是……” 苍双鹤自软榻上站起身子,将手中先前捏着的帛书放到一边的画几上。径自走到营帐的暗帘边,伸手挑起了帘子的一角,看着外面正好的阳光。嘴角勾了笑,“鹤若不哄着师叔。想来他定还不服,要与师父争个没边没际的,其实几十年了,这样的争锋相对总已成了他们的一种乐趣了,可面子上会觉得受了辱,到时候定要为难流云的,她与我总算在一起了。不管是谁,鹤不会给他们一丁点为难流云的借口。” 姬殇了然的点了点头,小声道:“先生对上大夫是真心的好。” 说道此处顿了一下,没等到苍双鹤回应的时候,姬殇更小声的补了一句:“先生这样的能力是卿玦比不得的。” 提到卿玦,身为他兄长的姬殇总觉得异常的伤感,轻轻叹息一声之后,不再言语。 苍双鹤听了姬殇的话,微微侧目,片刻之后转回了视线。轻缓道:“待到有那么一日,卿玦惹了旁的祸端,你记得寻到阴业师父,告之他说卿玦身上也有块紫玉。不管是何等祸端,阴业师叔皆会渡卿玦过去。”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令姬殇甚是费解,思来想去还是不懂,忍不住出口问道:“先生,您这话是何意思呢?” 苍双鹤浅浅的笑,眼神疏离道:“鹤非圣人,却是知道她终究不忍,你切记下便可,阴业师父并不是常年在桃花涧的,该留意他的行踪了。” 姬殇心头跳了几下,突然就想到了睿王的脸,身子不禁抖了一下,有些慌乱的说道:“莫非是大王欲……” 此时苍双鹤已经转过了身子,正面对着姬殇,好像他先前什么也没说一般的平缓出声,“此话鹤只说这一次,在鹤没反悔之前,你记好了便可,日后也不必再细细的追问,留心便好。” 姬殇觉得阴云罩顶,满腹心事的离开了苍双鹤的营帐,待到他走了之后,苍双鹤倚回软榻,手中把玩着紫玉,收了脸上的笑,喃喃道:“西申即破,无需半年便可尽数扫除余孽,三年之期不远矣,是该有个万全的准备了!” 姬殇走出了营帐之后,直奔着校场去了,他突然十分想见见自己的弟弟,平日里一定会在校场寻见卿玦的,不过这次去了却没见到卿玦,遍寻之后,在角落里看见了瑶童,快步上前抓住瑶童便问了起来:“卿玦呢?” 瑶童已经认识了姬殇,听他问起,思来想去,觉得可以不用瞒着,遂小声道:“总有个位高权重的,经不得闪失,却又总想着强出头,五公子害怕出了旁的是非,总归他是主帅,到时候不好与大王交代,没办法……” 不必再多问,卿玦也知道卿玦是拿这话哄瑶童的,瑶童是个实诚心眼,卿玦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想必卿玦事先肯定做过交代,让瑶童不要将他的行踪透露给别的人,大概还附带上了一个若然被别人知道了,恐让西申有机可乘——姬殇太了解卿玦了! 等待总是漫长的,好在总算熬过去了,第二天午前,姬殇在谷池布防线十里外遇上了疲惫的卿玦,姬殇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见过卿玦了,他的发与上次相见的时候更加的不同,看得姬殇只觉得心头一抽一抽的痛着。 卿玦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了姬殇,先是绽开了笑颜,随后想到了自己已经几日不再军营中,只让瑶童帮着支撑着,纵然营中有苍双鹤还有卫都等人在,可自己的行为实在算得上冒失,如今看见姬殇,虽然他们是兄弟,可姬殇一直帮着苍双鹤做事,他此刻堵在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卿玦脸上的笑不再自然,不过他伪装的极好,热络的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倚坐在树下的姬殇面前,出声道:“真巧,这几日念着三哥了,竟在此遇上了三哥,原来老天如今是这般偏宠了我的。” 姬殇看着卿玦脸上的平静,其实他很想问卿玦对晏亭如今是怎样的看法,可张了几次口,终究没敢问出声,卿玦从来都是‘目中无人’的,可还是会去关心晏亭的生死。 姬殇害怕问了卿玦之后,卿玦会像曾经一样和他坦白,说他又恋慕上了晏亭,那样他该如何去劝他,让他不要再重蹈覆辙,还是告诉他晏亭和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让他死了这条心,似乎哪个都不妥,卿玦一直是个感性的人,若然在这个时候扰乱了他的思绪,便是害了他。 辗转反侧的想过之后,姬殇面对了卿玦,也只是附和的笑,权当卿玦那话是真心实意的,点头应道:“在外头走了好些日子,也一直惦记着你,不知道你这些日子怎么样了,西申王宫那头的事情暂时解决了,我便回来了,正好闲了,在这里静静,竟当真的遇上了你!”(未完待续,) 第二零零章 她在哪里 他们是真心的惦念着彼此,却因为这份手足之情而各自藏着心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兄弟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的相处过了,并肩走在林荫小径上,东拉西扯的说些有的没有的散碎小事,其实姬殇不知道卿玦偷偷的随着晏亭潜入西申之前,他是想过这次见面了,应该和卿玦谈谈他的终身大事,如今却要刻意的避开这些,怕不经意的失言,结果令彼此无法担当。 却是没想到,姬殇心中辗转,终究忍下了这等关怀,卿玦却是不在意,看着脚前斑驳的树影,脸上的神态如夏日的午后,平淡柔和,真心实意的说道:“三哥,若是我没记错,你已是而立年岁了,该考虑一下,寻个本分的女子,成婚吧。” 这样一句把姬殇吓了一跳,瞪了眼睛转头看着卿玦,见他脸上认真的表情,结巴开口道:“怎么突然想到这样的问题呢?” 卿玦站定了脚步,转过身子正对着姬殇,笑的真诚,“年岁大了,总该给自己寻个保障,先前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只是经了一些事情之后,才感觉,若然身边有个女子陪伴,总是欢喜的,三哥不同于我的闭塞,定会得到幸福的,你我是兄弟,这么多年,你一直默默的照应着我,若然那年白玉门的事情没有你,想来我也不会再见到今天的太阳,我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你幸福,三哥,别在漂泊了,你本不喜欢那等居无定所的生活,我一直是知道的,找个女人安定下来吧。” 姬殇从来不知道卿玦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些事情,心头顿时被无法言表的感情充斥了,满满盈盈的感动着。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是没能说出什么来。却不想卿玦居然在说完方才那番话之后,接着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你我兄弟是府中最为亲近的,总不好两个人都没个结果。我是没办法了,至少希望三哥还有希望……” 动容的情感顿时消散。姬殇错愕的抬头瞪着卿玦,一缕阳光洒在了他银白的发丝上,愈发的显眼,他已经没有多少黑色的发丝了,明明还是年少的面容,却已经是满头华发,男儿身。却可用风华绝代来形容的卿玦,两年而已,竟如此模样了,姬殇伸手捏住他颈侧垂下的一缕银发,轻声道:“卿玦……” 卿玦的微微偏了头,对着姬殇笑得愈发的平和,悠然道:“许多人说我命不好,只是因为男子生我这般模样,是遭天谴了,如今这样正好。并非我刻意为之,它自己成了这般模样,想来不会再遭天妒了。” 看着卿玦说得轻松,可姬殇却说了真心的话:“纵然你满头华发。却也美得惊心,赵娥黛我是见过的,她远不及你!” 卿玦垂下了眼角,轻轻缓缓的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赵娥黛是不配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 姬殇附和道:“就是,她都没你生得好看。” 卿玦勾唇似假还真的笑:“我也不是天下第一美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姬殇愣了一下,眨了眨眼,随即了然的笑道:“莫非你说先生,他是很美,与你不同的美。” 卿玦转过了身子,并没有给姬殇一个回答,继续悠然的前行了,雷行乌骓马见它的主人走,它也不再寻食,马蹄若它主人一般优雅的轻踏着小径。 姬殇看着卿玦这突然的反应,撇了撇嘴,不平道:“你这家伙,怨不得都说你特性,这话都没完呢,抬腿就走,也才几年没在你身边,竟如此的不可理喻了。” 姬殇的声音不是很大,不过他确定卿玦是听得见的,不等卿玦做出回应,跟在它身后的雷行突然住了蹄子,姬殇自是不会在意它,只当这畜生又瞧见了肥美可口的草,挪不动步子了,口中冷嗤道:“吃货。” 姬殇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超过了住了蹄的雷行,摇头晃脑的哼哼唧唧,不想也才超过雷行不足一步远的距离,雷行居然张了嘴,毫不客气的咬上了他的后衣领。 行走江湖了几年,早已将先前当公子时候的整齐洒然抛诸身后,光裸着身子,外面套着藏青色的胡服,腰间扎着一条宽粗的黑麻带子,因为天暖,半敞开着衣襟,露出一片黑亮的胸膛,倒是凉快,却不想那雷行会咬他,咬也就咬了,还要向后用力一扥,这下子倒好了,先前也只不过露出了一小片的胸膛罢了,这下整个上半身全都露出来了。 仓皇的伸手拉扯了自己的衣服,边护着身子,边对着卿玦喊道:“你养得这畜生是公是母,怎得会这么好色?” 卿玦顿了脚步,并没有回头看姬殇的狼狈样,略高声道:“雷行,三哥同我说笑的,没有污辱的意思,别闹了。” 卿玦话音方落,雷行当真松了口,姬殇看着破碎的胡服,愤愤道:“这要怎么穿出去见人,难道要我跟人说本侠士被一匹马给非礼了不成?” 姬殇自顾自的低头察看衣服,听见雷行打响鼻,想也没想就抬头,没想到雷行的舌头随即舔上了他的脸,舌头过去,姬殇的脸已经没法看了,卿玦终于转过了身子,看见了姬殇不知道是喜是怒,是哭是笑的难看表情,微微挑了挑眉梢。 姬殇紧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卿玦走来,那表情好像当真被非礼了一样,呜咽道:“这次真的被你的马给非礼了,你说要三哥娶媳妇,三哥听你的话就是了,怎么可以让你的马非礼三哥,三哥顺着你,好歹,你也给三哥找个人来不是?” 卿玦笑了起来,磁柔的声音,比这林间的百鸟群唱更加的好听,已经多少年没听见他这样的笑了,姬殇扯着袖口擦掉脸上的涎液,跟着笑了起来,管他什么世俗、礼节的,只要高兴就好——真的。能看见卿玦再这样的笑,已经足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雷行不再撒泼,姬殇却特别的离它远远的。心底嘀咕着,海水不可斗量,畜生不可貌相。瞧着是高高大大的身体,里头却装了副小心眼。得罪不起,咱躲得起! 笑闹过后,纵然有过几年的不相交,可在这一瞬好像从未生出过隔阂一样,兄弟二人一致的闲散步子,卿玦提了那一句让姬殇成家立业,姬殇却不敢回过头来提到卿玦的婚事。 姬殇的绰号绝非浪得虚名。旁的消息都是苍双鹤需要的,他自然要多加留心,可卿玦的消息却是他自己想了解的,又怎会错过了,所以姬殇知道卿玦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推辞就接受了睿王的指婚,可晏妙萏和初南的关联姬殇也是知道的,一个晏亭已经让卿玦差点死了,不能再出一个类似的情况,所以姬殇给信常侯去了消息,信常侯终究是真心爱着卿玦的。因此他断不可能让自己最爱却也亏欠最深的儿子自己的后尘。 睿王发自内心的不喜欢着卿玦,先前那等肤浅的憎恶已经随着阅历的加深而慢慢淡去,睿王再任性,毕竟也是个男人。是男人本不该一直因为样貌输给了别的男人也斤斤计较,如今卿玦的战功足以抵消了当年罪臣之后的耻辱,或许看这两点,睿王应该不会再那么的记恨卿玦了,可是,卿玦万万不该同晏亭有过那么一段,睿王对他的憎恶已经很多年了,睿王想要晏亭却不能得,而卿玦却与晏亭那般的亲昵过,对于睿王来说,这是奇耻大辱,即便过去了也不行! 现在睿王身边能说上话的也只有苍双鹤与晏亭,晏亭是满心期待着卿玦能娶妻,她自然不可能去跟睿王说卿玦和晏妙萏不适合,而另外一个苍双鹤,姬殇总也猜不透他心中都在想些什么,因为猜不透,所以不敢去跟苍双鹤开口,混沌之后,脑子突然来了灵光,突然想到了自己常年奔波在外头的父亲信常侯,以前年少,或许不知道信常侯为何总要在四方游走,后来他成了‘通天下’,想要知道信常侯为何如此其实并不难,而且,他有信常侯想要的消息,只要告诉信常侯想知道的消息,他就不会再那么漫无目的的寻找了。 信常侯总归是睿王的亲叔父,睿王总要给信常侯几分面子,不再逼迫卿玦迎娶晏妙萏,若然睿王执意坚持要给卿玦赐婚,那么就让信常侯恳请睿王给卿玦寻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好了。 姬殇设想的很周全,偷偷侧目看着卿玦完美的侧脸,暗暗觉得欣慰。 最开始姬殇的视线还是偷偷摸摸的,可慢慢的见卿玦并不回应,倒也正大光明了起来,终究引起了卿玦的笑脸,玩笑的口吻道:“若非你是我亲三哥,我可是要在心里头暗暗的揣测一下你一直盯着我是什么意思了。” 姬殇呆了一呆,然后大笑了起来,伸手拍着卿玦的肩膀,朗然道:“懂得说笑了,这两年的历练还是有些好处的,对了,等着我们回去之后,父亲应该也回府了,他这次回来之后,或许就不会再那么的行踪不定了。” 卿玦慢慢的收了嘴角的笑,定定的注视着姬殇,良久才幽幽的开口:“为什么呢?” 姬殇并不隐瞒着卿玦,轻叹了口气:“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一个人,你该知道这些的。” 卿玦心头怦怦的跳,面上却维持着平淡的语调,“那又怎样?” 姬殇仔细的看着卿玦脸上每一个表情,迟疑了片刻之后,接着说了起来:“你娘尚在人间,并没有死,父亲一直在找她!”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卿玦无法做出正常人的反应,他的眼神看上去更加的空洞,不屑道:“那么多年了,何必呢!” 姬殇顿了一下,轻缓道:“因为父亲爱她!” 卿玦冷哼了一声:“爱她,他的爱很特别呢!” 姬殇慢慢的收回了方才拍打着卿玦肩膀的手,正视道:“难道你不好奇你娘在什么地方么?” 卿玦的眼神发直,好像是看着前方郁郁葱葱的林子,又好像穿透了那些林子看向了虚无缥缈的远方,没有开口问姬殇他娘身在何处,自然,也没有反驳了姬殇的疑问。 姬殇知道卿玦多少也是有些怨恨了他娘当初抛开他的。姬殇记得深刻,那年卿玦再一次受了府中下人的孩子欺辱,身上密布了大大小小的瘀伤。几天吃不进去东西,夜里拥着破旧的麻布被子哭得凄凉,半睡半醒间嘶吼。“娘,为什么不带我走。哪怕就是一同死了,也比丢开好,为什么不要我,溺死我也比这样的好……” 期望了十几年,当期望变成了绝望,如今听见她一直都在,没有死。却从不回头来看他,他当是何等滋味,若然自己再告诉他,当初他痛苦绝望中念叨着的娘过得很好,他又该怎样面对,特别是她已经另嫁他人,贵为王后,且有了妹妹,她极其宠爱着那个女儿…… 想到这些,又看了卿玦此刻的眼神。姬殇突然不忍心将真相呈现给卿玦,转换了个轻松的语调,复又伸手拍打了卿玦的肩膀道:“等着回头再说吧,反正他们都在那里。一时半会儿也跑不掉的,不过,你这两天不在营中,先前可有对先生说过!” 如果没起了那样的开头,姬殇才不会勾出卿玦的紧张,如今自己揭开了卿玦心底的旧伤口,与那等血淋淋的痛楚相比,阵前私离的担心反倒微不足道了,却可以分散了卿玦的注意力。 姬殇想得好,却不想卿玦沉默了良久之后竟执拗的出了声:“她在哪?” 姬殇心头微微的颤了一下,自顾自的忽视着卿玦的问题,嘻哈道:“好在我先前替你问过了,这两天先生都在营帐里,并没有寻你,有什么事情,卫都处理的也不错。” 卿玦并没有理会了姬殇的嘻哈,转过脸正对着姬殇,也让姬殇清楚的看见了卿玦眼角滚动的晶莹,如他的性子一般的执拗,总也不肯离开美好的眼圈,他的声音不是很大,却透着坚定,“她在哪?” 姬殇知道自己拖不过这次,索性开了口:“堰国王宫!” 总以为卿玦会哭会闹会崩溃,可他也只是对姬殇缓缓的绽开一个绝美的笑,然后慢慢的说了句:“谢谢三哥。” 姬殇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卿玦这话,而卿玦却并不等着姬殇开口,转身就走,姬殇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上了卿玦的胳膊,紧张道:“你去哪里?” 卿玦微微侧头,轻笑道:“我总归是大央主将,总该对这几天的事情有个交代的,可不好让人诟病了不是?” 听见卿玦这话,姬殇适才放了心,缓缓的松开了卿玦的手,可就在卿玦转回身子的瞬间,姬殇分明看见了那颗执拗的晶莹终究还是脱离了卿玦线条优美的眼圈,在透过树枝落下的阳光中折出了惹眼的光华,然后,消失不复见! “雷行,回去了。” 马在身后,可卿玦却是面向前方,其实,不过是不希望被人看见他的脆弱罢了,身为将军又如何,在这一刻,卿玦和十几年前姬殇最初见到的那个孱弱的孩子没有任何的差别,他的要求并不高,可是,即便只是最基本的要求也无法实现。 那个小心眼的雷行超过姬殇的时候还用马尾扫了他一下,看似绵软的尾巴梢扫过的脸火辣辣的痛着,姬殇伸手抚着自己略黑的脸庞,愤愤道:“你这小心眼的物儿,等着有一天把你尾巴割断,看你还嚣张!” 他说这话的时候,卿玦已经翻上马背,自然,姬殇也是在确定了雷行不会回头寻他的麻烦才敢叫嚣的,不过,看着卿玦刻意挺直的背,姬殇喃喃的念叨着:“我可是又做错了?” 卿玦方才被姬殇拦住了,因此他回到军中的时候,晏亭带的那一小队人已经回返了,她得了宝鼎,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苍双鹤,眉眼中全是欢喜,才下了马车,脚下没有半分迟疑,直奔着苍双鹤与她的营帐中就冲去了,见到苍双鹤神态悠然的靠在软榻上捏着竹简看着,晏亭沾沾自喜的老远就说了起来:“第三口宝鼎是本相的了。” 卿玦的唇角弧度愈发的明显了起来,将手中握着的竹简搁在了软榻旁的几上,抬头看着已经站在眼前的晏亭,语调平和道:“还差一口了呢,看来为夫要有些忧患意识了,夫人竟是这般的老奸巨猾。” 晏亭撇撇嘴,闷声闷气道:“你这厮,输了便要在口舌上讨些兴头,本相才不屑与你一般见识呢!” 苍双鹤笑道:“既然夫人也这样说了,为夫怎能不遵命呢!” 晏亭微微退后一步,狐疑的看着坐在软榻上的苍双鹤,问道:“你想干什么?” 苍双鹤猛地站起了身子,将晏亭带往自己的怀中,在饱满的唇覆盖住晏亭的之前应道:“在口舌上讨些兴头。” 晏亭的咒骂被苍双鹤吞进了唇中。 帐外,卿玦背门而立……(未完待续,) 第二零一章 不告而别 足不出帐也知道外头的天有多晴好,那印在帘子上的影子清楚的勾勒出每一个细节,包括它主人的战栗。 苍双鹤缓缓的松开了微微挣扎的晏亭,若无其事的浅笑道:“请夫人放心,今后若然再有这样的时候,为夫定遵照夫人的告诫。” 所谓得了便宜卖乖,就是苍双鹤这等表现,晏亭扯着宽大的袖摆连连擦拭着自己愈发莹润饱满的唇,絮絮叨叨的啐着。 苍双鹤不以为杵,对着那印在帘子上的影子轻缓道:“姬将军可是有事?” 听见苍双鹤的说法,晏亭袖摆犹自停在唇边,仓皇的转过头去,看见了撩起帘子进来的卿玦,晏亭的脸顿时透出了热辣,好像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被人当场捉住了一般。 卿玦并没有正视晏亭,进了门之后正对着苍双鹤微微抱拳道:“是想说说谷池的情况。” 他是主帅,且走的匆忙,军中无人发现他离开,自然不是他运气好,细说来,他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脱离了苍双鹤的眼线,自然,他能悄无声息的去,明目张胆的回,也是和苍双鹤的默许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如今卿玦一回来就说要谈谷池的消息,不过是个试探苍双鹤反应的由头罢了,毕竟几天不在这里,他怎么可能对谷池的情况了解呢,苍双鹤再清楚不过,也只是淡笑着,并不点破。 晏亭见卿玦并没看她的异常,尴尬的感觉才散了些,洒然坐在案几前,与苍双鹤挨靠着,不甚在意的翻看着先前苍双鹤搁在一边的竹简,只是些奇门之术。这些晏亭先前已经学过了,没勾起她多少兴趣,遂轻卷起了竹简搁在一边。抬眼看向卿玦,她是不知道卿玦这几日一直跟在她左右,所以以为卿玦这个时候到了真的如他说的那样是来谈谷池那边的情况的。西申国玺大概这个时候也到了谷池了,卿玦或许是听到了国玺的风声了。 卿玦坐下之后迟迟没出声。晏亭眼中的清澈渐渐变成不解,视线从卿玦的脸上游移的苍双鹤的脸上,无声的询问着苍双鹤这是什么情况,尽管不出声,不过晏亭知道苍双鹤懂她的意思。 苍双鹤淡笑的扫了一眼晏亭,卿玦不说话,苍双鹤并不与他生生的耗着。耗久了,总要有几分尴尬的,遂轻缓的开口道:“前几日谷池的主帅病了,安生了几日,不过王宫沦陷,申厉王身故,传到主帅的耳中,总会有些影响的,自然,这样的消息若张扬出来。只会动摇军心,他们的主帅是不会出来说的,不过,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不让他们的将士知道呢。因此,鹤好心的通知他们的人了。” 晏亭笑看着苍双鹤,调侃道:“先生真不是个良善的人。” 苍双鹤散漫的声音道:“鹤从不以良善自居。” 晏亭撇撇嘴,细声嘟囔道:“诡计多端的家伙!” 苍双鹤勾着嘴角,不再理会了晏亭的小性,也不瞒着卿玦,笑言,“人心涣散自然是好的,可毕竟是几十万的将士,总有一些心心念念皆是精忠报国,申厉王虽然身死,可怎么也不会安心的,如今这么长的时间了,那国玺应该已经到了谷池,强取虽可行,纵然不是上上之策,若然能不伤一兵一卒得之,实为妙计。” 卿玦听见苍双鹤这样的说法,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自己,忙不迭的说道:“那国玺在何处,我去盗来。” 苍双鹤偏头笑道:“你为我大央主帅,岂可亲自冒险。” 卿玦皱了皱眉,小声道:“那当如何是好?” 苍双鹤笑道:“让初南给我们送来。” 卿玦与晏亭皆瞪了眼看着苍双鹤,晏亭先于卿玦出声道:“让初南给我们送来,你没昏了头脑吧,初南恨我们还来不及呢,他如今可是与西申有交易的,又怎么可能会帮着我们呢?” 苍双鹤并不过多的解释,笑着对卿玦道:“你歇了几日,这会儿也该出去与大家打个招呼了。” 卿玦心头颤了一下,面上平静无波的应道:“是。” 晏亭对苍双鹤的话存着怀疑的态度,卿玦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苍双鹤的任何一句话,即便再比这稀奇的事情,只要苍双鹤说过了之后就一定能实现,从苍双鹤先前那一句‘他歇了几日’,卿玦就知道自己的行踪苍双鹤是清清楚楚的了,即便再天衣无缝的伪装也逃不过苍双鹤那双重瞳,可是,他还是伪装成平静的样子退出去了! 当晚,月黑风高,西申一列精兵摸黑偷袭,尽数被俘,而带头的竟是初南,那时候晏亭已经歇下了,得知情况之后,霍然起身,套了件单薄的长衫就奔了出来,瞧见火把中五花大绑的一排人,倒也忘记了自己乃为文士重臣,挤进人群,直奔着其中一个就来了。 苍双鹤那个时候并不在人群中,晏亭站定的时候,正对着卿玦,他微皱着眉头看着晏亭衣衫单薄的挤进来,正想着要如何将今夜之事与晏亭说说的时候,却没想到竟看见晏亭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直接将视线对上了那黑衣人中的一个。 今晚的初南是一袭黑色劲装,头面就如晏亭初见他那时一样覆了个严实,他的左右都是同他一样打扮的精兵,一样的装扮,相差不多的身材,他与她一共才见过匆匆的几面,这时他是阶下囚,想见见她,却更害怕被她认出来,他现在只是个阶下囚了,多么狼狈的身份。 晏亭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初南心头便要剧烈的跳一下,怕自己的神态太过不同而引起晏亭的侧目,初南如同身边被俘的其他人一般垂下了眼帘。 就在初南垂下眼帘不久,晏亭站定在他身前,大家都好奇她要干什么的时候,晏亭伸手便拉下了初南覆面的黑布。 四目相对,两种神态。两番心境,初南在晏亭认出他之后有些难堪,可伴着难堪却是心底一丝连他自己也要错愕的窃喜——她竟然在那么多人中认出了他! 晏亭可没有初南这种心思。从她听说西申来的偷袭者应该是由初南带头之后,她满脑子里想的全是南姬和晏妙萏,不管她们怎么对待了自己。晏亭将过错全怪在了初南的身上,眯着眼恨声道:“果真是你这厮!” 初南咬着牙不开口。晏亭不屑的扫了初南一眼,卿玦才想着迈步过来同晏亭打个招呼的时候,晏亭竟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抬起了腿,狠狠的向初南踢去,边出腿便厉声道:“这一脚是替南姬踢的。” 晏亭总是有些功夫护体的,这一脚又踢出了狠劲,初南被捆着。就那么生生的捱下了晏亭这一脚,顿觉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微微闭了闭眼,咬牙没吭出半声来,随后缓缓的睁开了眼,不言不语,眼底流动着晏亭辨不分明的情感,直勾勾的盯着晏亭。 晏亭是不理会初南到底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十分看这个男人不起,接着又抬起了脚。愤恨道:“挑拨妙萏害本相,该死!” 说罢又实打实的一脚踢上了初南的小腹,两脚下去,初南的脸色已经和方才十分的不同。卿玦是照着苍双鹤的吩咐来抓初南的,若是晏亭就地就把初南正法了,恐破坏了苍双鹤的计划,因此卿玦快走几步,来到晏亭身侧,小声道:“左相大人,若是将他这么处理了,恐不妥。” 晏亭踢过第二脚之后,觉得心头顿时畅快了许多,并不接着踢下去,回过头看着卿玦小心翼翼的表情,晏亭轻笑了起来:“这人留着还有用,本相知道,无需姬将军提醒。” 卿玦有些尴尬,脸色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微微退后两步,轻声道:“是本将军多言了。” 他肯与她说话,她也没必要硬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畜生’搞僵了两个人将将有了起色的相处,遂笑道:“总见不得这种人,难免有些失控,还望姬将军见谅。” 出乎意料的是卿玦竟绽开了一抹笑,尽管稍纵即逝,不过晏亭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恶气出了,又瞧见了久违的笑脸,晏亭觉得今晚她起来的当真值得了。 卿玦命人将除了初南在外的其他人全部押走,让今夜出动的将士回去歇着,他亲自将初南带回了自己的营帐。 晏亭总不好巴巴的跟着进卿玦的营帐,也算是心情大好的回了自己的营帐,她进门的时候没见了苍双鹤,并未多想什么,躺下辗转了一阵便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只觉神清气爽,有苍双鹤在的夜里,她一直好眠,相处的久了,许多事情苍双鹤不再瞒着她,也就将她如何能在最开始与他接触的时候就睡得那么好说了个透彻,并非是他有着特别的本事,而是他身上一直带着装着凝神静气的药草的锦囊,晏亭这些年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用他精心替她配置的药草,她自然是能好睡的。 苍双鹤这么做,自然全是为了晏亭能得了好休息,晏亭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并不怪他,背着人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窝心——他对她在最初的时候就是默默的守护着的。 这一早的心情出奇的好,晏亭抱着锦被坐在榻上傻笑,苍双鹤没在身边,她也没多想什么,完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耳畔响起了不该这个时候出现的声音,“流云,思春呢?笑得一脸花痴样!” 被人揭穿心思总有些尴尬,晏亭翻着白眼看着本不该出现在面前的萱草雅,曾胜乙无意间提到过的,萱草雅这些日子格外的嗜睡,小猪一般的睡了吃,吃完再睡,他说那话的时候,脸上的笑灿烂爽朗,其实若是单就曾胜乙这个人来看,虽然看上去不修边幅的,却别有一番滋味,十分的耐看,不经意的举手抬足间尽是傲然,只是他与卿玦,苍双鹤还有睿王这些相比起来就黯淡了,才让人将他忽略了。 这次也有萱草雅她娘派来的使臣要见见萱草雅的,晏亭昨日将他们带到了军营中,不过没知会过萱草雅,总不好直接将他们带到她眼前。让萱草雅没个准备的,因此找了个理由拖延了,想着今天去找她呢。不想自己才起身,就瞧见萱草雅站在自己对面笑得一脸的‘奸诈狡猾’,晏亭撇撇嘴。闷声闷气道:“当真的冤家路窄,这大清早的毁人心情。真是不应该。” 萱草雅并不理会晏亭的讥讽,笑嘻嘻的坐在晏亭面前,微微靠近晏亭,有几分神秘的说道:“本女侠就是消息灵通,昨晚听说南褚的七公子被抓住了,这个七公子我早先就想见见了,听说比那个西申畜生好看多了。” 晏亭感觉自己的眼角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了起来。将一双灵动的杏眼翻成了难看的形状,冷斥道:“萱草雅,你如今都有了曾胜乙的孩子了,怎么还整天想着别的男人,太过分了!” 方才还调侃着晏亭的萱草雅被晏亭这样一说,底气明显的不足,却不肯放弃自己的坚持,可怜兮兮的拉着晏亭的衣襟,陪着笑脸,细声细气的说道:“流云啊。你瞧瞧,我娘的人都帮着你夺了西申的镇国宝鼎了,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想欺负师兄,我也把胜乙让出来帮你要打要杀。朋友有事,你一定要两肋插刀,何况我又不要你插刀,你就偷偷告诉我,你们把初南藏哪里去了,我自己去找,绝对不对任何人说是你告诉我的还不行么?” 听萱草雅这个说法,晏亭只觉得心头一惊,毕竟明白萱草雅不过是说说罢了,并不当真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昨夜卿玦是当着好几个人的面将初南带到自己的营帐中的,而萱草雅这一早过来却寻不到他,晏亭不管萱草雅是哪里得来的初南被俘的消息,晏亭紧张的是她在那么远能得到这样的消息,可进了营中却找不到初南,那么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初南根本就不再营帐中了。 跳下卧榻,匆忙的穿上了衣服,晏亭快步向卿玦的营帐中走去,萱草雅还小跑的在她身后絮絮叨叨的念着:“不想说就不说好了,跑什么啊,你好歹照顾一下孱弱的我啊!” 这两个营帐挨着的,先前还有所忌惮,这会儿也没工夫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细节,直接冲进了卿玦的营帐。 卿玦大概也起来没多久,身上穿着素色的常服,正要向外走的样子,见晏亭进门,他才有些错愕的站在原地,小声道:“左相大人这么早,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卿玦说话的时候,萱草雅也大摇大摆的跟了进来,上上下下的将卿玦看了个遍,随后摇头啧啧有声道:“可惜,来迟一步,穿衣服那么早干什么呢,流云也是刚刚才穿上呢……” 听见萱草雅这样的话,晏亭的脸顷刻红了,被萱草雅这样一说,好像他们两个人合计起来要冲进来看什么一样,晏亭暗道:这萱草雅,旁人管不住她心里头的那些盘算,可好歹她要想什么,暗暗的想着就好了,偏偏这么大的声儿,恐怕人家不知道她脑子里那些龌龊的念头! 晏亭十分的不自在着,不过卿玦好像没听见萱草雅那么大声的说话一般,见晏亭尴尬,不甚在意的继续开口问道:“左相莫不是有什么吩咐?” 他已经问过两遍了,晏亭不好不回,清了清嗓子,脆声道:“本相记得昨晚初南一直是你看管着的,他现在在哪里,本相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晏亭打着官腔,眼睛四下寻摸着,卿玦住的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整洁,他是个受不得凌乱的人,好像一切都与往日没有区别,实话说,晏亭也没发现卿玦的营帐里有什么差强人意的地方,可是,置身其中,晏亭就是感觉他这房间里透着一丝悲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 晏亭的动作再小心,可站在她眼前的卿玦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还是面无表情的对着晏亭,冷声道:“初南昨夜就离开军营了。” 听见卿玦这毫不迟疑的一句,晏亭愣了一下,随即紧张道:“你把他给放跑了,这怎么可以?” 与晏亭的紧张迥然不同,好像这事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卿玦平静道:“他长着腿呢!” 晏亭眼角抽了抽,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出声问道:“卿玦,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么。还是你根本就没睡醒?” 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这一时的走嘴,只因为真的担心着他。 卿玦听见晏亭这一声。微微牵扯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晏亭以为他会笑。不过他的脸在那几不可查的努力过后还是恢复了冷冷淡淡的样子,他的声音很淡,如他现在的表情一般,波澜不惊的说着:“左相不必担心,他还会回来的。” 他终究还是同她说了实话,即便也只是不明不白的一个交代。 晏亭呆了呆,快速的平复了方才初醒之后听见了初南没影的烦躁。随即想到了苍双鹤先前说过的话,反应过来之后,又有最开始闯进来之时的唐突感觉,脸上堆出了尴尬的笑,轻声细语道:“姬将军还没用过早膳吧,一起吃?” 卿玦视线淡淡扫过晏亭身边的萱草雅,冷漠的拒绝了,“多谢左相大人的好意,本将军习惯一个人用饭。” 又是一桩尴尬的事,不过这一早尴尬撞见的多了。也不觉得怎么难受,心中明白,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好看男子,对着萱草雅那一双似乎要将人家就地‘扒皮’的眼睛吃饭。也不会顺畅了,莫不如不吃的好。 晏亭以平常的口吻回道:“既然如此,本相就不耽搁姬将军了。” 点头,转身离开,除非某些不经意的时候还能寻到旧时相处过的痕迹,如今他们真的和点头之交没什么区别了。 既然知道了初南的去向,晏亭不再担心,再看身边嘟着嘴的萱草雅,想起了萱草雅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她娘的事情,笑着开了口:“你娘派来的使臣昨天跟着我回来了,不知道你是什么意见,也没将他们引到你跟前去,如果你想见见,稍后就和他们一起用早饭吧。” 萱草雅来的时候已经听曾胜乙说过这事了,说是要来看初南,其实只有她心底更清楚,她是想看看那些使臣,最好能得到关于她娘的消息,她不愿意用那些尊贵的称呼她娘,她宁愿像自己小时候期待的一样,站在她眼前,亲口唤她一声娘! 晏亭的说法正和萱草雅的心意,因此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撇嘴道:“这里本是你说了算,你决定就好。” 晏亭暗笑,没有逗她,昨晚回了营帐之后就没看见苍双鹤,那个时候她心情大好,倒也没在意,可这一早还是没他半个影子,出了卿玦的营帐,她的视线便锁在了自己与苍双鹤的营帐内,她以为这一早没见她在营帐里,他或许会出来寻她的,可是没有,帘子那里连翻动过的过的波痕都没有,不禁开始暗暗猜测他去了哪里。 那些使臣是来接萱草雅回去的,这点本不出意外,因为先前苍双鹤要求的便是攻下西申,如今王宫已经被拿下,他们暂时留在了西申京师,等着便是与萱草雅同时回返。 萱草雅眼中的期待很清楚,可她并没有答应立刻回去,只说在大梁还有些未了的事情要处理,等着处理完了大梁的事情,她会与夫君一道回去。 来人虽然心有不甘,对上了萱草雅强势的态度之后,也不好在坚持什么,吃过早饭之后,便沿着来路返回了。 吃过饭还不见苍双鹤,晏亭实在坐不住了,也不管旁人拿什么样的眼神看她,见人便问,“瞧见鹤先生没有?” 绕着军营寻了大半圈,没人看见苍双鹤,其实晏亭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徒劳,没事的时候,苍双鹤不再人前现身,若然他不想让人看见,更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他已经很久不与她藏私,这一次的突然失踪竟让她有些难以承受了。 站在校场上,兀自猜想着他去了哪里,其实她想不出自己这么迫切的找他究竟为了什么,其实,她也这么不告而别的走了好几日,突然想到了这一点,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猜想着苍双鹤会不会是故意的气她,也让她尝尝寻不到他的滋味。 “先生天黑之前就会回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将晏亭自沉思中硬生生的拉了出来,晏亭转过身子,看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卿玦,挑了挑眉梢:“姬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卿玦恬淡的应道:“听说左相大人急着寻找鹤先生,鹤先生离开之前说过他的归期,也让本将军代为转告过的。” 晏亭撇撇嘴,“那方才你为何不告知本相?” 卿玦依旧恬淡着声音回道:“先前左相并未询问。” 晏亭狐疑的看着卿玦,压低了声音道:“本相不找他,姬将军便不告诉本相他的归期,这本不是姬将军的故意疏忽吧?” 卿玦明白晏亭的猜测,她当真的了解了苍双鹤,苍双鹤走之前的时候是格外跟卿玦说过的,若然晏亭满哪找他就告诉晏亭说他天黑之前就会回来,若然她不找他,倒也罢了——确切点说,他们是了解彼此的。 心里的答案与晏亭的猜测是完全相符的,卿玦面上依旧丝毫不动,浅声说道:“先生吩咐的事情本将军已经带到了。” 看着卿玦当真有转身的意思,晏亭可不顾那么多,直接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急切道:“鹤先生可有说过他去了哪里?” 卿玦微微偏过了头看着晏亭搭在自己肩膀上那只纤细的手,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他这个动作很淡,晏亭却看得清楚,脸上一热,缩回了手,尴尬笑道:“姬将军既然知道初南的去处,那就应该知道鹤先生的去处。” 卿玦点了点头,顺着晏亭的说法道:“他们一起走的。” 这回答的和不答没什么区别,晏亭深深的吸了口气,还没等说出什么的时候,卿玦已经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转身离开了。 这一天乌云罩顶,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晏亭心中十分不舒服,绕在校场上看着将士操练,心不在焉的听着卫都在她耳边絮叨着西申如今远不比大央的军威,听了一阵,走神的厉害,也答不出卫都的问题,倒也不再耗在校场上,怏怏的回了营帐。 她早晨出门的时候记得清楚,几上是没东西的,可回来了之后竟发现几上搁了一支乌木的簪子,与她先前的那一对十分的相似,可细细看去却是不同,晏亭手执簪子反反复复的看,心头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 谢谢大家滴票票,本章含本月40粉红加更,实在谢谢大家这么久的支持,鞠躬,退下……(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损阴德 “好久没见你戴这簪子了,今儿怎么拿出来了?” 萱草雅的声音响脆,言语间显出她今天的心情十分好,她知道乌木簪子对于晏亭代表了什么,彼时成双成对现于人前,而今一同不见踪影,说起来,这该算是晏亭的一个心结,今天若不是循着晏亭行走的路径偶然间发现了这簪子,萱草雅会以为晏亭已经将它彻底的锁在暗处了,既然晏亭能拿出来,便是当真不在意了吧——萱草雅如是想着。 晏亭捏着簪子,听见萱草雅的话,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随手便将那簪子放回了方才的位置,淡然道:“这簪子不是我的。” 萱草雅愣了一下,不经脑子脱口说了起来,“这根不是你的,难道是……” 晏亭猛地转身盯住萱草雅,逼得她将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见萱草雅虽然住了口,眼中依旧存着怀疑的看着自己,晏亭复又补上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丢的,倒是真有些像我的那根。” 这样的解释实在没什么必要的,萱草雅清楚晏亭的心思,也不再多说,这簪子是她捡来的,方才进来没瞧见晏亭,她便顺手将这簪子搁在几上了,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晏亭已经回来了,既然这簪子不是晏亭的,再想想捡到这簪子的位置,萱草雅大概猜想是谁丢的了。 想到这点,萱草雅竟有些惊愕,就像来的时候没什么通知,去了也不打个招呼,转头就走出了晏亭的营帐。 看着打着摆子的帐帘,晏亭摇了摇头,好在自己已经习惯了萱草雅这种没什么规律的举动。倒也不觉得错愕,不经意间又将视线对上了那根簪子,这簪子好像无声的述说着什么。脑子里灵光咋现,可不及捕捉,又恢复混沌。也不再为难自己,捡起簪子。放到了一边的盒子里,心下想着若然有人丢了簪子,来跟她要,也不至于找不到。 那头萱草雅出了营帐,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侯在外头的曾胜乙,想也不想的就问了起来:“可知道师兄去向,我找他有急事。” 曾胜乙看着萱草雅一脸的严肃表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问着:“难道西申的事情有变?” 萱草雅摇了摇头,“西申哪里还能有什么变故,砧板上的鱼肉了,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想找师兄确定一下。” 听着不是西申的事情,曾胜乙放了心,脸上露出一抹宠溺的笑,“眼下西申才是重中之重,旁的事情暂时不要拿来搅扰先生的好。” 萱草雅翻了翻白眼。怒声道:“你懂得什么啊,我问的事情可是关乎到他们的幸福呢,对于师兄来说,西申也不过是他的一局棋罢了。这事才是他应该最在意的。” 见萱草雅说得头头是道,曾胜乙又紧张了起来,声音有些迟疑,小声问着:“当真这么重要啊,先生应该是出去了,大概只告诉卿玦他的去处,我是不知的,不如你先说给我听听,让我帮着想个办法。” 萱草雅瞪了曾胜乙一眼,“绝情草的事情,你知道?” 曾胜乙搔了搔头,“这个我确实不知道,绝情草能怎么样啊,难不成左相她吃了?” 萱草雅心中并不敢肯定,只是隐隐有那么一个感觉,没弄明白之前也不好张扬,也有些担心将心中的怀疑告诉了曾胜乙,他一时把不住嘴,将这事去与晏亭说,总是个麻烦的,思来想去,最终只是摆了摆手,小声道:“罢了,等着师兄回来再说吧。” 萱草雅不想说的事情,曾胜乙心中再好奇,也不会逼着她说,她是个有主见的女人,该不该说的事情心中最有分寸,既然不与他说,便是有着不可说的理由,旁的事情,她一定不瞒他,他信她! 放下了心事,萱草雅又对着曾胜乙嬉皮笑脸,常听说君子远庖厨,可萱草雅极爱曾胜乙做出的饭菜,一日也将这话说给曾胜乙听,曾胜乙只是笑,他说那话说的是君子,而他是个武夫,言不及他,然后,她心安理得享受着曾胜乙做出的食物,愈发的感觉两个人在一起是幸福的,只要撒撒娇,她想吃什么,他就给她做什么。 见萱草雅这样的笑,曾胜乙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也不废话,直接牵起她的手平和道:“想吃什么,做给你吃。” 萱草雅沾沾自喜,状似妩媚的告诉他:“最喜欢听你说这一句。” 然后把一双猫眼笑成了两条细细的线,她是听说过白玉秋的事情的,自然与别夕也有过相处,不过每次这样站在曾胜乙面前的时候,总要暗叹白玉秋是个有眼无珠的白痴女人,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偏偏要跟着别夕,得了那么个结局,也是合情合理的——在她的看法中,别夕是远不及曾胜乙出色的。 那厢,卿玦转告了苍双鹤的话给晏亭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想来无事,翻看自己压在衣服箱子底下的木盒,打开匆匆扫过一眼,脸上立刻变了颜色,将木盒放了回去,草草的盖上箱子盖,转身大踏步的迈出了营帐,对蹲在一边的瑶童冷声命令道:“你进来一下。” 瑶童看着卿玦的脸色,不敢迟疑,站起身子快步走进了营帐,进门之后小心问道:“五公子怎么了?” 卿玦在营帐内绕着圈子,听见瑶童的问题适才稳住了身子,顿了片刻,开口问道:“帐里可来过什么人没有?” 摇头连连摇头:“主帅的营帐,没有传令,旁人是不准随意进出的。” 卿玦又沉默了一阵,终究还是出了声,“上次让你去买回来的簪子,你可见到了?” 瑶童听见是问那簪子,紧张的感觉才微微散去,露了笑脸道:“前几日瑶童见过五公子搁在囊袋里来着。” 得了这样的答案,卿玦心头一颤,脸上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摆手道:“没事了,出去吧。” 瑶童眨了眨清澈的眼,不多话。应了声‘是’,然后退了出去。 瑶童一离开,卿玦立刻在营帐内翻了起来。未果,心缓缓的下沉。坐在榻上犹自发呆起来。 傍晚,天凉,晏亭却不肯回营帐,寻了些七七八八的借口,绕在营中,她觉得自己掩饰的好,可懂她的人却明白她此番行为的目的。却没人揭穿,怕她尴尬。 天将擦黑,远远看见了马车的时候,晏亭脸上绽开了笑,心头竟十分的雀跃,终究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想今后是真真的离不得他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罪过,不过,她却不想强行阻止这感觉。 她的步调随着马车的方向移动。直到马车停下,她已经站在了马车的斜前方——这里正对着车上的人下来的位置,她想若是苍双鹤挑了帘子,一眼就能看见她。这样想着,就觉得十分的开怀。 希望满满,可等着车帘子挑开的瞬间,晏亭的脸色却随之一变,愕然的瞪着车上下来的妖娆身影,惊颤道:“妙萏,你怎么会在这?” 晏妙萏颦颦婷婷的对晏亭施了礼,没等她回答,自她身后传来了声音:“是鹤带她来的。” 晏亭将视线转到苍双鹤脸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她还是给他留了个面子,扯着嘴角牵强的笑,一字一顿道:“原来是鹤先生的决定。” 这个时候是饭口,因此周边没有多少人,苍双鹤浅浅的笑:“外面风寒,晏小姐长途跋涉,身子虚,切莫冻了她。” 晏亭瓮声瓮气道:“从来不知先生竟是个如此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呢!” 对晏亭的冷言讥讽,苍双鹤但笑不语,晏妙萏脸上微微透着红润,看上去自是妩媚多情,只是不知道她那脸色为谁红。 晏亭终究见不得人家的千娇百媚,心中恨恨的想,等着脱了男装,我定要好好的装扮一番,出去晃着,勾出几多旁的男子倾慕的目光,让你对别的女人怜香惜玉! 脑子里天马行空着,不过晏妙萏的身份终究是特殊的,自然不能让她在军中闲晃,这实在是坏了规矩的事情,带着她快速进了营帐,燃灯之后,几人相对而坐。 晏亭终究不再客气,当着晏妙萏的面便说了起来:“先生难道糊涂了不成,妙萏是闺阁千金,怎么好将她接到这里来。” 纵然曾有过旁的算计,可这话却是真心实意的,晏妙萏不同与她,带到这里总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坏了声誉得不偿失的。 先前是苍双鹤先于晏妙萏回答,这次晏妙萏知道隐瞒不得,咬了咬牙,没听见苍双鹤的回答,她小声的开了口:“三哥,我是偷偷溜出府的,这里不让女子进入,还好遇上了鹤先生……” 从来娇娇柔柔的晏妙萏竟可以为了初南做到如此,晏亭愈发的生气了,伸手重重的拍上了面前的案几,怒斥道:“妙萏,你昏了头脑不成,你是个未出阁的千金,私自出府令父亲大人担心不说,就是这沿途的危险你都没想过么,一个样貌出众的女子,千里迢迢的,这路上能遇上什么人,什么事的——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不想么?” 被晏亭这样一说,晏妙萏很快红了眼圈,这沿途上的惊险她是遇见了,好在她知道初南接头的方式,一直有初南的旧部私下护卫着,听见晏亭的咒骂,她不觉得委屈,只是这一刻了然,晏亭是真心实意的待她好。 私自出府的前一天晚上,她做了个噩梦,梦见初南死在沙场上,终究忍不住,她害怕再也见不到初南,将可能发生的危险抛诸脑后,带着那个时候欲与初南私奔的首饰上了路,好不容易到了谷池附近,几多打听,确定了初南的位置,可不得近前,直到今天偶然间遇上了苍双鹤,才被他给带了过来。 晏妙萏想见初南,晏亭也知道她此行是因为初南,可她们谁也不提这个人,晏亭斥责之后,软了语气,天色晚了。见晏妙萏安排在了主营旁的小营帐里,夜里怕她凉着,又格外多添了两个绒毯。晏亭差人给晏妙萏送了晚饭,因为还有军事要商量,也就没格外找她说话。 安排好了晏妙萏。晏亭松了口气,安慰着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将全副的心思全放在了苍双鹤带回的西申国玺上了。 因为半路遇上了晏妙萏,苍双鹤临时将初南安排去了别处,这国玺是初南盗出来的,晏亭把玩着国玺,听苍双鹤说出它的来源,总有些不信,冷笑道:“初南恨我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帮着我们对于西申,他还指着西申替他报仇雪恨呢!” 苍双鹤不甚在意的回她:“但凡是人,一旦有了软肋,想制他便不是什么难事,初南也是个有软肋的人。” 他这前面的一句实在好理解,可是后面的一句晏亭却依旧不信,将西申的国玺放下,斜眼看着苍双鹤,刻板道:“本相以为初南是个亡命之徒,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软肋。你莫要告诉本相,他的软肋是妙萏。” 苍双鹤摇头,视线扫过一直坐在一边沉默的卿玦,他今日的神态有些恍惚。大概连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没听见,苍双鹤微微垂下视线,不再看他。 晏亭顺着苍双鹤的视线看见了卿玦,适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怎么说睿王也曾说过要将晏妙萏许配给卿玦,若然他们真的成了,被卿玦知道自己的夫人曾为了一个男人长途跋涉追到两军交锋的谷池,总要生出芥蒂来的,实在不妥,还在想着怎么补救的时候,听见一边苍双鹤平缓的说道:“初南最大的软肋就是放不开孝道。” 晏亭愣了一下,眯着眼睛看着苍双鹤,并不细想,直接脱口道:“你不会要拿人祖宗尸骨做要挟吧,这也太毒了。” 苍双鹤浅笑:“又有何不可?” 晏亭猛地倾身靠近苍双鹤,冷然道:“怎么也要积些阴德。” 苍双鹤勾了勾唇角:“鹤乃至阴之人,无有所畏。” 晏亭的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苍双鹤!” 这一声将坐在一边兀自沉思的卿玦拉回了神,茫然的转头看向几乎贴在一起的晏亭和苍双鹤,脱口呢喃道:“莫不是本将军碍事了?” 晏亭愣了一下,堆出一脸的笑,慢慢的退回了身子,声音也放低了许多,柔声细语道:“姬将军怎么看待鹤先生的作为?” 卿玦并不知道晏亭问的根由是什么,只是听她说是苍双鹤的作为,也不必过多的费心,直接开口道:“先生的做法从无纰漏,本将军以为不错。” 晏亭呲牙咧嘴,倒也莫可奈何,若然苍双鹤当真如此,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不过他做事无稽可考,若然这样做了,也实在不必大惊小怪,不过她心中总害怕苍双鹤无形中担了祸端,适才有些失态。 听着卿玦的附议,晏亭撇撇嘴,若自言自语般的呢喃道:“没个主见。” 晏亭的声音极轻,却躲不开面前两人的耳,听她不满,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改变,苍双鹤见卿玦终于回神,不再与晏亭说那些并不十分重要的细节,直接对卿玦开口道:“西申主帅此番自知大势已去,并无顽抗到底的决心,奈何见国玺,不得不出手,却因心力憔悴,无法亲自披挂上阵,初南临阵倒戈,本在他意料之中,他先前防备过初南的,可终究算计不过初南,如今被初南盗走国玺,雪上加霜,拖不过多少时日,纵然有百万人马,不过散沙一盘,明日一早排兵布阵,我军趁势夺回谷池,生擒西申主帅。” 听闻苍双鹤此话,卿玦陡然来了精神,抱拳笑道:“先生放心,我军本在备战状态,只需一声令下,西申主帅必为我所取。” 苍双鹤颔首道:“极好,别无他事,姬将军回去歇了吧。” 卿玦应了,并无迟疑,站起身大步离开了。 晏亭无心去看卿玦是什么状态,她只关心苍双鹤到底用什么方法令初南折服,先前有卿玦在,她不好太过张扬,此时卿玦已走,晏亭不再压抑,伸手便抓上了苍双鹤的领子,咬牙道:“我要实话。” 苍双鹤侧过头来看着晏亭盛怒的小脸,语调柔和道:“为夫便知道夫人惦着为夫,夫人放心便是,他韩氏祖坟完好,为夫并未动它。” 晏亭并不信他,咬牙道:“若然你不未动韩氏王陵,初南如何会受制于你,先前你也说过初南不为你所用,怎的到了这关键的时候,他竟能如此帮着你了?” 盛怒中的晏亭看上去十分的生动,苍双鹤眉目间盛着全然的笑意,那一双在暗夜中透着淡淡金色的眼勾人的魅惑,晏亭甩了甩头,心中暗咒:这厮闹出了祸事,便用美男计迷惑了她,且笑得这么勾人,可见这祸事实在不小。 晏亭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苍双鹤懒懒散散的说着:“为夫说夫人并非为夫一个人的夫人,将来可分他一席之地,只要他助夫人收获西申!”(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 一些秘密的事情 听苍双鹤这番说辞,晏亭沉默片刻,不怒反乐,笑吟吟的说道:“知我者,鹤先生是也,常闻人言语,说先生最善掌控然他人心中所想,今日本相可要心服口服,话说那南褚的七公子,实乃世间少有的俊秀之才,本相对其颇为仰慕,奈何身份对立才不好说出口来,先生既然给出这等上上好的理由,本相为大央国事着想,只好勉为其难的承了这桩因缘,对了,还有我军统帅和先生府中的别总侍,也都是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子,做人不好偏私,便一道收下吧,得之总比不得远观不可亵玩的珍贵,本相已经用过先生无数次,倒也不觉新奇,啧啧,不过此刻倒是觉得先生也实在有些妙用,本相近日欲巩固朝中地位,想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不二权臣,正想着与玥谣公主交好,苦于无有献媚的妙策,今日经先生一点,豁然开朗,本相记得那玥谣公主对先生甚是喜欢,先生既以本相夫婿自居,理应处处为本相考虑,待到回返之后,先生夜里就去公主府府中侍寝,假以时日,玥谣公主必为本相所图,也不枉本相真心实意的对待先生一回。[.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晏亭脸上的笑容好不灿烂,似乎当真这样的算计过,苍双鹤亦是眉目含笑,并不出言反驳晏亭荒谬的说法,且还轻言附和着晏亭的说辞:“夫人如今颇有大将风范,此等妙计也能信手拈来,为夫颇感欣慰,为夫心心念念夫人的前途,夫人既是如此说法,为夫现在便给玥谣去信以表情谊,等到不日回朝。为夫直去公主府,想来与夫人探讨研究了这么许久,功力精进。定替夫人将公主服侍的满意快慰。” “呸!死妖孽,老子活剐了你!” 晏亭终究隐忍不住,先前就说过苍双鹤这人是个不懂得安分的。做事只管结果,从不在意过程如何。为此萱草雅还与她戏谑过的,说她既然有胆子与苍双鹤苟合,就要时时刻刻防备着哪一天不被他给卖了,不管苍双鹤方才的关于初南为何肯替他们做事的解释是真是假,他既然这样与她说了,晏亭便觉实在难忍,且她回了他的说法。他还要笑嘻嘻的说要去服侍好了玥谣,这实在是不可原谅的,人随声动,她咒完之后,整个人也随之靠了过去,直接揪上了苍双鹤的衣襟,眼中好似能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苍双鹤,你有胆子再给老子说一次看看。” 苍双鹤那双眼还是透着魅惑的色,配上他脸上的笑容。在这样的夜里,更比绝色佳人妖娆七分,虽然衣服被晏亭揪着,可他依旧气定神闲。不见半丝狼狈,一缕墨发垂在身前,被晏亭不经意间抓在手中,黑发白手,伴着烛光摇曳,恁般勾人眼光。 “夫人,最近忘记用药了。” 这一句说得莫名,晏亭不及反应,不解的看着苍双鹤眼中流动着的异彩,出声道:“什么药,你才忘记吃药了呢?” “好一双细皮白肉的手,若然不知是夫人的,恐将招惹了旁人想入非非了去,若然引了他人注目,未免夫人遭人非议,为夫便再替夫人牺牲一回,便说夫人近来学了个招数,乃为采阳补阳,非但整个人来了精神,就是这肤色也晶莹剔透,犹胜女子。” 苍双鹤不但精通人心常性,尤其口舌更胜晏亭三分,只这三言两语便将晏亭的注意力勾到了别处去,她这段时日肤色渐好,并非是忘记了用药,只不过那药效终究不敌他们情浓,渐至无用,晏亭并不十分关注自己现在的样貌,所以没什么发现,而苍双鹤不然,他是日日夜夜的看着她的,发现药效渐渐遮不住她的风华,虽有十足的把握睿王争不过自己,却不想多给自己寻些不必要的麻烦,只能暗暗想着办法,待到三年期满,也便是他们功成身退的时候,那样就不必再让她折腾了自己的雪肌玉肤——可是现在还是防备些的好。 他是这样的想着,而晏亭听见了苍双鹤的说法,心头一惊,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果真有些不同,倒也忘记了先前他们二人之间的争执,盯着自己的手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苍双鹤淡然道:“阴业师叔的药不好用了。” “说什么呢,下山前师父曾与我说过的,这药三年之内都好用,如今也才两年多,怎么会?” “百密一疏,他缺了一层考虑。” 晏亭盯着苍双鹤的眼,纵然知道他这次不是在哄她,可心中还是不怎么舒服,沉声道:“师父能缺了什么考虑?” 这般近的距离看那双总让自己看不够的眼,颜色竟是不定的,或深或浅,情深意浓令人醉。 苍双鹤见晏亭真心实意的问,回答的也轻巧,低柔的嗓音好似唱歌一般,徐缓优雅:“他漏算了你是真心实意的爱上我。” 这样的表情实在难得一见,若然出去说鹤先生也有沾沾自喜的一面,大概所有人都会说她是在梦呓,可苍双鹤真的若孩子般露出了得意洋洋来了,被她爱上了,仿佛是件实在值得炫耀的事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看着苍双鹤的脸,晏亭竟会心一笑,终究不再与他争执,声音浅柔:“是,我是爱上了你,你骄傲了?” 苍双鹤眨着眼,笑得灿烂,“我也爱上了你,擒获了我这等痴心若斯的奇俊之才,夫人也该觉得骄傲才是。” 听见苍双鹤这样的说法,晏亭翻翻白眼,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肯定自己是鹤先生?” 苍双鹤不再回话,只是爽朗的笑,至于他究竟如何收服初南将西申给国玺盗给他,在这个夜里,他终是没对她说了缘由。 打闹过后,还是相拥成眠,晏亭惦念着苍双鹤的温度,苍双鹤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他在旁人看来太过淡然,以致盖住了内里的热度罢了。 相对于晏亭的很快成眠。晏妙萏却是在清冷的营帐中辗转了许久,了无睡意,愈发觉得烦闷异常。也不愿再耗在榻上,起身伸手偷偷的将门帘子拨开一条小缝,贴上了眼四下打量着。大概是那个时候落下的习惯,总要将晏亭及其身边的消息一一记在心间。以便将来初南问她的时候,她能事无巨细的全部回答出来。 主帅的营帐总要有人看管着的,苍双鹤与晏亭虽然皆是文人,又是不可或缺的身份,可他们的营帐外竟没有人把守着,晏妙萏看见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若然初南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夸她越来越有心了。 非但他二人的营帐外没有守卫,卿玦的亦是如此,且这四周可见巡视的守卫更是少之又少——至少晏妙萏看了许久,没见巡夜的途经此处,晏妙萏首先想到的便是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偷袭,大概晏亭和苍双鹤只有束手被擒的份了。 想到这点,晏妙萏感觉心中异常的悸动,手颤抖的厉害,竟好像擎不住门帘子的重量,慌乱的收了手。帘子顷刻下滑,飘飘荡荡的如她此刻躁动的心。 晏妙萏背对着门帘子,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将手探进自己胸前的暗层中。那里有一个精巧的瓷瓶,是半途中初南的旧部给她的,并且告诉过她,若是有机会,将这瓶中的物投进晏亭等人的水饭之中,初南大仇得报,他就不必再去冒险,而她也就是他的恩人,初南是个知恩图报的。 冰凉的手指将那个瓶子攥紧,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初南旧部的话——初南知恩图报…… 咬了咬牙,握着瓶子霍然转身,毫不犹豫的伸手撩起帘子,不想竟看见了站在外头的一抹挺拔的背影,晏妙萏屏住呼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那一头在夜色中出奇显眼的银发。 即便是府中的婆子伙夫也传说着晏亭与姬将军那些是是非非,传说晏亭自屠幼菱诞下子嗣之后,便与屠幼菱分房而睡,而对于二夫人也没见召晏亭侍过寝,可晏亭先前却与姬将军交往过密,似乎姬将军还为其屡犯军规,以致获罪被囚。 后来,姬将军竟在一夕之间与晏亭不再接触,即便路上偶遇,也像个路人一般淡漠了,也就在那一夕之间,姬将军花白了满头青丝,若然说先前那些关于晏亭和卿玦之间的传闻,晏妙萏会觉得那些不过是不明就里的好事之人编排出来供人茶余饭后消遣的磕牙话,可听说卿玦转变之时白了发,她便知道,那些传言绝非空穴来风,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罢了。 许是她迟迟不见动作,引起了那个落寞的背影的怀疑,他终于转过了头,伴着昏暗的火把,晏妙萏看见一个不甚清晰,却美艳非常的侧脸。 迟疑了许久,晏妙萏怯怯的轻声叫了一句:“姬将军。” 听见晏妙萏出声,卿玦才缓缓的转过身子,漠然的点了点头,不回应,也不像传说中的那般忽视她的存在,转身离开。 见卿玦转过了身子,晏妙萏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却也不想在这空寂的夜里独自面对落寞,沉吟良久,竟问出了一句令她自己也觉得惊奇的话“你可会娶我?” 晏妙萏听见自己的声音之后,愣了一下,实在想不透自己为何会问这么丢脸的问题,她甚至没见过他几次的,而且,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初南,既然那么的爱着初南,又为何要去问别的男人会不会娶她呢,即便他会娶,而她能嫁么? 忐忑不安的等着卿玦的回答,她是不敢看他的,也不好意思去看他。 卿玦的脸上波澜不惊,视线飘忽着,似乎落在晏妙萏脸上,又似乎游移在远方的天际,他们相对而立,同对方说话,可身在咫尺,心在天涯。 许久,卿玦淡淡的说道:“若然你三哥让你嫁,本将军便娶。” 心弦一动,晏妙萏抬了头看向卿玦,他始终未曾看她,那话好像是回答了她的,可细细品读,却完全是另外一番的味道了,他看上去那么的疏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这一刻晏妙萏却觉得可以与他倾述心事,沉默了半晌,终究幽幽的开口:“纵然我嫁了你。也不会是真心实意的,你又何必要娶呢?” 风卷起他素袍的下摆,那随风轻舞的衣摆同他的人一般的飘忽。此刻他光润的脸旁垂着一缕碎发,那是来自鬓角的。已然全白,被火光一照,轻盈薄透,如夜之繁花,傲然独秀,即便青丝不再,他还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人。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一阵风吹过,便再也寻不到痕迹,可他语调中的意思却重重的砸在了晏妙萏心尖尖上,“本将军已然无心,自是不会要求旁人平等以待,你若是实在不愿,便去同你三哥说一声,且看她如何应你。” 晏妙萏呆了呆,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实在不知道她究竟能说些什么。是该安慰他还是安慰了自己? 卿玦的视线又开始漂移,见晏妙萏有些尴尬,好像十分和善的出声道:“野地的夜里总有些寒气,回去歇着吧。” 这是他的关心么。晏妙萏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低头凝思片刻,再抬头卿玦已经转身离开,他的身影始终落寞,脚步轻盈,落地无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晏妙萏突然有了种奇怪的念头,她想,若是那个时候初南没找上她,那么后来听说能嫁给卿玦这样的男子,她大概在睡梦中也要偷笑了——他是这般的优秀! 晏妙萏看了一阵,终究回了营帐,重新躺回榻上,身边是晏亭特别吩咐人给她送来的绒毯,这是上等的绒毛,极其稀有,贴在身边便觉得十分暖和,更不必说盖着了,夜里真的冷,晏妙萏将自己的身子更加的偎依进那软柔的毯子,这里实在比不得晏府舒服,晏妙萏安静的躺着,手中捏着装了可以成为初南恩人的毒药的瓷瓶,思绪却四处游荡,直到浑浑噩噩的睡去。 翌日,天已经大亮,晏妙萏却没有醒来,早饭的时候,萱草雅蹦跳着钻进晏妙萏的营帐,老远便喊了起来:“流云她妹妹,起来用早饭了,这里可不是晏府,不起来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萱草雅的声音较之寻常女子总要高许多,这一声将晏妙萏顿时惊醒,猛然翻身坐起,看了看已经站在榻前的萱草雅,才尴尬的扯了抹笑,萱草雅的别致晏妙萏是听过的,那段时间萱草雅守在晏亭身边,府中的人多数还说晏亭大概要收了她为三夫人,就此晏妙萏还去找屠幼菱说了几次,总觉得这个萱草雅行为举止太过怪异,不希望她当自己的嫂子,因此晏妙萏和萱草雅没多少接触。 毕竟是心中有鬼的人,这一早听见萱草雅的声音,晏妙萏感觉自己心跳的异常,看着萱草雅的视线并不在自己的脸上,晏妙萏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榻边,这一看顿时花容失色,想也不想便将落在身边的瓷瓶攥住,匆忙的收进了自己的怀中,不敢去看萱草雅。 萱草雅那一双猫儿样的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了面色有异的晏妙萏,口气不甚在意的说道:“你那瓶子好精致呢!” 晏妙萏低垂着头,声音很轻的说道:“不怎么起眼的小物,家里有许多,若是萱姑娘喜欢,回了大梁,我屋里头还有许多,寻几个送你。” 萱草雅摆了摆手,“我不喜欢这些瓶瓶罐罐的,若是你喜欢,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进来是招呼你出去吃饭的,可不要饿坏了,到时候不好跟你家糟老头子交代。” 听见糟老头子,晏妙萏思索了许久才想明白萱草雅是指她爹,不过见萱草雅并不细致的追问她那瓷瓶,晏妙萏适才放了心,对着萱草雅扯出一抹笑,依旧轻言细语的说着:“多谢萱姑娘,萱姑娘先去吧,我梳洗一番便去。” 萱草雅并不絮叨,点头说了声‘好’,随后离开了。 萱草雅脸上的笑容在转身之后就不复见,若然旁的物,她自然不放在心上,可是那种花纹精致的东西,她是不会不在意的,毕竟她喜欢一切具有绘画功底的东西,虽然只是匆匆的一眼,可那上头的花纹可是没逃过她这双眼,那分明是南褚的图腾,其实晏府出现南褚的图腾本不值得大惊小怪,毕竟韩夫人出于南褚。可那瓷瓶配合上晏妙萏的反应,就实在太怪异了,萱草雅觉得自己实在有必要将昨天和今天的发现同苍双鹤说说。 这个时候晏亭和苍双鹤已经起了。看上去神清气爽的,想来昨夜定有好眠,若换做平日。萱草雅定要调侃他二人一番,可今日却是不同。她搁了一肚子的心事呢,不打招呼硬生生的闯了起来,她那性子也来不得那种拐弯抹角的做法,不等在二人身前站定,已经开口说了起来:“师兄,我偶然间发现了点不明白的事情,想同你研究研究。” 端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定是发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苍双鹤微微抬了抬视线,柔和道:“是什么事情呢?” 萱草雅斜着眼睛看了看一边盯着自己的晏亭,撇撇嘴:“自然是些不足同任何人道的事情。” 晏亭听着这再直白不过的话,心中有些恼,却不蛮缠着,站起了身沉冷然:“想来妙萏该起了,本相过去瞧瞧。” 萱草雅连声道:“我方才从你妹妹那边过来的,她是起来了。” 晏亭偏过头看着平和的笑着的苍双鹤,纵然知道他们之间没有旁的私情,可这个时候他不出声。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像个外人一般,垮了脸,绕过萱草雅大踏步的离开了。 萱草雅回头看着晏亭的背影,砸吧砸吧嘴。闷声道:“怎么瞧着好像不怎么开心呢?” 苍双鹤但笑不语,萱草雅说过之后也不往心里去,上前一步伸手撑在苍双鹤面前的案头,急切道:“师兄,你那绝情草是不是没啥用处?” 相对于萱草雅的迫切,苍双鹤倒是显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貌来,“怎知?” 萱草雅接着说道:“我怎么觉得卿玦他……” 苍双鹤笑言打断了她:“绝情草不会有任何问题。” 萱草雅是不信苍双鹤这话的,愈发的急切了起来:“才不是,我昨天……”说到这里突然静默,随即站直了身子,恍然道:“我明白了。” 苍双鹤还是柔和的笑,萱草雅伸手抚着自己小巧的下巴,沉吟良久,才接着说道:“师兄,你真黑。” 苍双鹤笑着回了她:“或许吧。” 心中的疑问已经解开,萱草雅只是叹息了一声,她还有旁的事情要说,并不将话题全部绕在卿玦身上,直接开口说了起来:“师兄,晏妙萏有问题,今早我看见她身边有南褚的瓶子,见我发现,她的神态很不自然。” 苍双鹤颔首道:“终究是个盲目的女子,被别有用心的利用了也不足为奇。” 萱草雅眨了眨眼,接着说道:“可是初南已经帮着咱们把西申的国玺盗来了,难道他人前送给咱们国玺,背后却暗算咱们?” “初南这一段时间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内,他没得了与晏妙萏接触的机会,且他不可能会让晏妙萏伤害流云。” 这话让萱草雅有些不解,“初南也是个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的人,既然晏妙萏是现成的帮手,若她有机会,初南又怎么可能不用她,我不觉得初南会担心晏妙萏的安危,他分明是在利用那个呆子女人,就像当初的南姬一样,她们都是心甘情愿为他要生要死的棋子。” 苍双鹤嘴角的笑容慢慢淡去,不过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徐徐缓缓的一句,解了萱草雅全部的疑窦,“他知流云根底。” 是她忽略了,她猜想过许多种缘由,却独独漏了这一点,晏亭那样的女子,相对于某些人来说,确实是个劫。 疑问并着顾虑解开之后,萱草雅适才松了口气,站起身子不经意间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面上却还是一贯不甚稳当的嬉笑,调侃道:“师兄啊,不明就里的人知道你与流云的关系,只当是她攀了高枝,不过,私下里我还是要同你说,可将她给看好了,她本就是那枝头的凰,不过误落凡尘,被你算计了才进了套子,若然你看她不住,指不定哪天就从旁的地方钻出个人来将她给抓了去呢!” 苍双鹤垂着眼看着自己手中的紫玉,与手腕上的玉环相映成趣,洒然道:“若那人有本事闯过我的眼,便随他使本事去抓。” 萱草雅又开始砸吧着嘴,泛着白眼看着苍双鹤,尾音拉得很长。“师兄,你就不能像正常人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么?” 苍双鹤头也不抬的接口道:“若然我是正常人,安敢出言纵人登高枝?” 萱草雅复又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点头道:“说的也是。”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而此时晏亭却是心不在焉的坐在晏妙萏面前的,其实她走出营帐的时候真的想躲在一边听听萱草雅要同苍双鹤说什么不能让她听见的秘密。不过她还是毅然离开了营帐的周边,无关乎文人所说的非礼勿听。单纯因为明白苍双鹤的耳朵有多好用,她躲在外头没有不被发现的可能,恐怕到时候还要招惹了他的取笑,莫不如洒脱一些。 不过那洒脱换来的却是现在的低落,她与晏妙萏两个都是有心思的人,彼此坐在一起,东拉西扯的一会儿提到晏痕近来的状态。一会儿又说晏子恩十分喜欢柴安那个师父,当他如父亲一般的亲昵…… 听见晏子恩,晏亭微微打散了一些恍惚,轻轻的笑了起来,平和的问了一句:“子恩当真很喜欢柴安?” 听见晏亭回了自己的话,晏妙萏猛然发觉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暗暗责怪自己多嘴,不管如何,屠幼菱对她真心的好,自己这一句。实在有可能害了屠幼菱,好在她脑子活络,马上接着说了起来:“嫂子常常告诫子恩说三哥是个英雄的,有你这样的父亲。他要感到自豪,而且,嫂子近来有意让父亲给子恩寻几个年岁老一些的先生,也好让子恩多接触一些柴大人以外的人。” 晏亭并没有晏妙萏这么多的心思,平和的说道:“柴安是个十分难得的先生,又何必去请那么多旁的人来呢?勾了子恩的不愉快去。” 听着晏亭这样的说法,晏妙萏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晏亭的表情,看着晏亭是真心实意的说这样的话,这才微微的吐了口气,酝酿了片刻之后,才试探的开口道:“三哥,子恩与旁的男人亲近,你不会觉得生气么?” 晏亭终于发现了晏妙萏的担心,将清澈的视线对上了晏妙萏,一字一顿的说道:“请柴安去教子恩,是我的决定。” “啊!这样,对对,怎么忘记了柴安原本就是三哥发现的呢!” 晏妙萏嘻嘻哈哈的遮掩自己的尴尬,晏亭揣摩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有什么话也该说完了,倒不再与晏妙萏纠缠,匆匆又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去了。 待到晏亭离开了许久,晏妙萏还望着门帘子发呆,她最想知道初南的情况,可这话是万万不能当着晏亭问的,退而求其次,那知道如今西申的情况也好,可西申的情况她也不敢开口,或许是怕晏亭起疑,亦或许是害怕听见自己不能承受的,梦中血淋淋的画面,纵然过去了许久,依旧清晰。 晏亭走出了晏妙萏的营帐,并不迟疑,直接奔着自己与苍双鹤的营帐走去,才到帘子前,正瞧见萱草雅掀起帘子出门。 见是晏亭,萱草雅又透出了先前那样的嬉笑,晏亭心头存了丝芥蒂,冷漠的点头就要与萱草雅错身,却被萱草雅伸手抓住。 晏亭见萱草雅抓着自己,冷声问道:“怎的?” 萱草雅听着晏亭不似以往的口吻,眨了眨眼,慢慢的靠近晏亭,小声问道:“莫不是我单独与师兄说话,你心中不舒服?” 晏亭不承认也不否认,开口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本相这外人无关。” 晏亭话音方落,萱草雅便大笑出声,“就是说么,你还真的像个小孩,放心便是,我断不会与师兄生出些乱七八糟的杂事的。” 被萱草雅这样说了,晏亭只觉难堪,并不理会萱草雅的说法,依旧淡漠的说着:“本相要与先生私下里谈谈,不知曾夫人可否给个方便,只当做是——礼尚往来。” 萱草雅搔了搔头,瘪瘪嘴,“恩恩,虽然这么听了,好像真的不甚舒服,不过我也是无心的,这一早晨都忙着你们的事情了,肚子里空落落的,本女侠要去寻食儿了。” 说罢花蝴蝶一样的从晏亭身边跑开了,晏亭偏过头去看着萱草雅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前头传来了慵懒的声音,“夫人如此在意为夫,为夫甚感动容。” 抬头看着立在面前的苍双鹤,晏亭眯着眼撇着嘴,不甚在意的回他了一句:“本相对路人也是如此。” 苍双鹤还是笑,十分十分轻的一句,只晏亭能听见,“雅雅来寻我说你妹妹的事情,避开你也是人之常情。” 晏妙萏的事情萱草雅和苍双鹤都没有瞒着晏亭的意思,他们想瞒的是关于卿玦,若然晏亭当真的十分不喜欢,他便说给她听,这样并不是欺骗,不是么? 听见这一句,晏亭果真显出了不同的表情,呆愣愣的问道:“妙萏怎么了?” 苍双鹤转身走进营帐,晏亭毫不迟疑的追了进去,进到营帐之后又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妙萏她究竟怎么了?” 苍双鹤站定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晏亭,“倒也没什么,和先前一样,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 多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今天多加3000字,本书会在元旦左右完结,谢谢大家半年来来给恋喜的鼓励,有了你们的收藏,推荐票,留评,粉红票,打赏,正版订阅,才让恋喜坚持了下来,说句良心话,因为各种原因,恋喜的付出和收获是不成比例的,中途曾沮丧的想放弃过,好在有朋友的开导和亲们的支持才让恋喜坚持了下来,可以说这几个月是恋喜情绪的一个低谷期,恋喜为了这个文作了充足的准备,也差了很多很多的资料,可是上架之后的成绩却实在低迷,巨大的落差让我不适应,恋喜是专业写手,没有任何旁的收入,也没有啃老的资本,好在恋喜生活在低消费的地方,不然,恐怕真的就饿死了! ~~~~(>_<)~~~~最近话痨犯了,絮絮叨叨的,实在不好意思,掩面退下!(未完待续,) 第二零四章 下毒 一日挨过一日,天愈发的暖了,操练过后闲了的士兵背着人的时候已经开始打赤腹,黝黑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雄健的光芒,远远望去,震慑人心。 晏妙萏绕开了旁人,却不想走到了这样的一处地方,面红耳赤,垂着头行色匆匆,既是有心,又在这里,想知道西申的情况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得知了结果,晏妙萏才明白自己的时间并不多,焦急加上对初南的思念,催促着她铤而走险,打听到了专门给晏亭等人准备饭菜的地方,换了套男子的衣服,揣着瓷瓶出了营帐。 做这样的事情自然要小心谨慎,因此晏妙萏选择绕远迂回到伙房,却没想到这里竟有一条河,而且河两边全是打着赤腹的男人,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泰然处之,因此行色中难免出现纰漏,被人发现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那个瘦小子,你干什么呢?” 听见有人喊,晏妙萏惊了一下,不敢回头看喊她的人,只当那人是在与同伴说话,这样安慰了自己,抓住衣服走得更快了。 先前喊她的人见她愈发的诡异,不禁更高了声音喊了起来:“就说那个灰麻胡服的,站住,你是干什么的,鬼鬼祟祟的。” 晏妙萏还想安慰自己那人叫的是别人实在不可能了,站住了身子,深深的吸了口气,还在想着要怎么应对的时候,却听见远处有号角响起,晏妙萏心头一动,迟疑了一阵回过头去,见方才河两岸的兵卒全不见了,抬头远望。隐隐见那一群匆忙背影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快速的跑着。 晏妙萏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则了起来,那号角仿佛催命的魔音。引得她心底的歹毒浮现狰狞,全然一个念头,她不能让初南出事。她要保护初南,哪怕牺牲了自己的兄长也在所不惜。谁让他们跟初南作对,伤害了初南的,统统该死,他们死了,初南就不会痛苦了,也不会心心念念想着报仇,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在一起,远走高飞,到没人认识他们大地方去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好日子…… 在这样的念头驱使下,晏妙萏并没有过多的犹豫便将整整一瓶子药面下到了那个明显有别于其他锅子的粥里,晏妙萏知道这粥是晏亭最喜欢吃的,先前在府中,一旦晏亭回府,屠幼菱总是亲自下厨给晏亭做这样的粥,那个时候晏妙萏还背后取笑过屠幼菱,而屠幼菱也只是温柔的笑言她不能帮上夫君什么忙。唯独知道夫君喜欢吃这粥,她才要亲自熬给她吃。 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情谊,晏妙萏只知道自己是寻过了地方,冷着眼看着药面一点点的没入粥中。看着看着,晏妙萏竟有些害怕了起来,脑子里一瞬间想起了晏亭曾经待她的好,也想起了晏子恩稚声稚气的唤她小姑姑,还有晏痕老态龙钟的眼,想到这里,晏妙萏伸手拿起了搁在一边的木勺,想将那已经完全隐没在粥中的毒药捞出来。 可木勺才探入粥中,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娘,还有初南的笑脸,手僵了一下,随即将木勺在粥中快速的搅了起来,直到确定已经将药面搅匀之后,才丢下木勺子仓皇离去。 也就在晏妙萏跑出去不多时,躲在后面的萱草雅、曾胜乙和几个庖丁站了起来,那几个庖丁自然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只是遵照命令办事,上头让他们躲着,他们就躲着,不然在这样的时候,他们哪里有一起消失的可能,擅离职守,可是要担罪的! 萱草雅大摇大摆的就向方才晏妙萏下药的粥锅走去,却在距离粥锅几尺的距离被曾胜乙拉住了,萱草雅回过看去,问着:“干甚?” 曾胜乙看了一眼粥锅,沉声道:“你要什么,我替你。” 一瞬间就明白了曾胜乙想了什么,萱草雅轻笑了起来,“抓只鸡过来,我瞧瞧初南的药到底多厉害。” 曾胜乙点了点头,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萱草雅一句:“你离得远些,一切有我。” 萱草雅甜甜的笑了起来,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庖丁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一个个面色如土,曾胜乙不及出门,他们已经将萱草雅围了起来,“曾夫人,这如何是好,方才那个是谁,怎么能不抓住,这要是出了事……” 这个晏妙萏也不全然是个猪脑子——萱草雅在脑子里这样想着,晏妙萏穿着男子的衣服,事发也可以将罪过推脱到旁的人身上,至少这算是晏府的丑事,怎么能张扬出去,而且,万一将来睿王得不到晏亭,要寻晏府的麻烦,今日晏妙萏的举动,若要重责了去,通敌叛国,罪可抄家,卿玦的外祖便是获了这罪的。 萱草雅不当场将晏妙萏擒获,也是苍双鹤授命的,为的就是防备给睿王留下牵制了晏亭的由头。 方才在萱草雅有意的遮拦下,旁的几个人并没有看见晏妙萏的脸,让她以为自己下毒成功,也就是试试看她究竟对晏亭是怎样的心境,如今看来,初南在晏妙萏的心中当真的胜过了一切了。 萱草雅心思辗转,再见那几个人上前问着自己,萱草雅只说这是西申派来的探子,让他们保密,上面要亲自处置此人,那几个庖丁听着与自己没甚大关系,又是上头的机密事情,一个个也颇识趣,继续忙自己的了。 曾胜乙出去片刻便拎了只公鸡回来,萱草雅让人盛了一勺粥送到饿了许久的公鸡身前,这公鸡吃得颇欢实,吃过不多时就蹬腿了。 萱草雅抚着下巴喃喃道:“真毒呢。” 曾胜乙垂头看着,出声问道:“那毒粥该如何处置?” “端下去交给师兄,然后煮上一锅一样的。” 吩咐过后,萱草雅笑眯眯的看着曾胜乙将那毒粥端出去了,回头看看庖丁拿出了另一口锅子开始煮新粥,颇为满意。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而那头,晏妙萏匆匆的跑回了自己的营帐后,快速的换下了身上的衣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胡乱卷成了一团,塞到了塌下随身带来的布包里,随意的妆扮了一番。惶惶不安的等着结果。 约莫着到了吃饭的时辰,晏妙萏再也坐不住。来来回回的在营帐中徘徊,正烦躁着,突听外头有人说话,“晏小姐,给你送饭了。” 不过是平常的一句,却险些让晏妙萏惊跳了起来,好在她反应快。伸手将自己的唇遮掩住了,外头的人等不到回应,又问了一句:“晏小姐可在?”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晏妙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应道:“在,进来吧?” 听闻此言,来人伸手撩起帘子,拎着食盒弓着身子走了进来,径直将食盒摆到了一边的案几上。 这人并不抬头看晏妙萏,且身上的衣服也是寻常的式样。想来应该是个打下手的庖丁,他将食盒摆好后就要出去,晏妙萏看了看那精致的食盒,想也知道这原来大概是给晏亭等人备着的。 见那人又弓着身子往外退去。晏妙萏有些急切的出声,“我三哥——左相大人与姬将军他们可有用饭?” 那人听见晏妙萏这句并不觉得奇怪,随口应道:“方才已经给他们送去了,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吃上了。” 晏妙萏哦了一声,摆手道:“没事,你下去吧。” 来人并不多言,快速的退了出去。 晏妙萏回头看着那盒子,心跳的有些难受,她哪里有心思吃饭,可总想着该找点事情做好忘记自己的紧张,挪着步子来到了食盒前,见那盒子实在的细致,竟有些好奇里面装了什么,伸手拿开盒盖,探头向里面望去,待到看清楚上面摆着的几样小菜之后,心一下子缩成了一团——全是她爱吃的,不是巧合,就连那糕点边缀着的花酱都那么的特别,她记得自己曾经与晏亭说过的,她喜欢这么吃,府中的人都笑她这吃法怪异,可她就是喜欢! 再也忍不住,快步向外头跑了出去,一头撞进晏亭的营帐,那个时候她正捧着粥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旁边还有苍双鹤和卿玦,他二人面前都搁着半碗粥,晏妙萏瞪圆了眼睛看着晏亭。 晏亭将粥碗放下,抬头看着晏妙萏,轻声问道:“妙萏,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晏妙萏的视线看着已经见底的粥碗,眼圈一下子红了,再然后泪水就涌了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完,越擦越多,半晌也只是抽抽噎噎的回了一句:“我想爹了。” 晏亭笑了起来:“这几日就可回去了,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地。” 晏妙萏抽噎道:“让三哥见笑了,三哥忙吧,我自己去静静就好了。” 说罢不等晏亭挽留,转身快速的跑开了。 晏亭等人并没有追出去,不过晏亭嘴角浮现了一抹欣慰的笑,侧过头看着苍双鹤,傲气道:“她是在乎我的。” 关乎到亲情,苍双鹤并不与晏亭抬杠,倒是一边的卿玦突然站起了身子,引得晏亭好奇的侧目,不解道:“姬将军可是有事?” 卿玦复又坐下,将剩下的半碗着沉默的吃了个干净,随后沉闷道:“左相大人对人很是宽容。” 这一句让晏亭感觉莫名,不过还是吃吃的笑了起来:“或许吧。” 卿玦依旧板着脸,将碗推开,随后又站了起来,沉闷道:“我吃饱了,先出去了。” 晏亭点了点头,卿玦看也没看她一眼,抬腿快速的离开了。 看着卿玦有些僵硬的背影,晏亭转过头对着苍双鹤呢喃道:“他怎么了,怪怪的?” 苍双鹤头也不抬的回了晏亭一句:“恼了。” 晏亭伸手按了按脑袋,沉吟片刻之后,撇撇嘴,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他这人最近一直怪,不理他,该死的初南,就会让女人下毒,亏你还说他是个俊才,俊才就这么干?” 晏亭先前还说着卿玦。随即便转到了初南,若然不是苍双鹤,大概要被她的跳跃弄得莫名其妙了。不过听见晏亭的这样的说法,苍双鹤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笑道:“此事初南并不知情。” 听见苍双鹤也要为初南辩解。晏亭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闷声闷气道:“他给了你好处。你就替他辩护,你这厮,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与他一丘之貉。” 看着晏亭咬牙切齿的模样,苍双鹤摇头浅笑:“有些事情上,我倒是真的同情他。” 晏亭并不问苍双鹤同情初南什么,只是觉得他这么说了。更加的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霍然站起身子,不想再与苍双鹤说了,她就是十分十分的不喜欢初南,不想因为一个讨厌的人而与苍双鹤发生争执,她了解自己的性子,只是想出去冷静冷静自己。 她这样想,苍双鹤却不允她出门,伸手将她拉住,轻笑着说道:“若然你我‘中毒身亡’。想必这场战事结束的更快!” 气恼归气恼,苍双鹤这话一出口,晏亭立刻冷静了下来,主动坐回原位。盯着苍双鹤笑道:“让妙萏将消息散出去?” 苍双鹤点头,“此事与初南无关,可是既然有人给你妹妹了毒药,自然不可能就那么离开,稍后从她嘴里得了消息,再传回到西申,想来对方今夜便会有所行动。” 晏亭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了初南的事情,沉声道:“可是初南既然盗了国玺给你,可会最快将这消息传给西申主帅?” 苍双鹤依旧淡淡的笑:“此事不会经过初南的口,那人虽是初南的旧部,却是真的投奔了西申,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个不可错过的立功机会,他没有平白的让给旁人的道理” 晏亭听到这里,已经将先前的烦躁抛诸脑后,笑眯眯的对着苍双鹤,不吝啬自己的赞叹:“果真像个狐狸,不过本相喜欢。” 苍双鹤笑容里又显出了那样动人的魅惑——只在晏亭一个人面前显出的神态,他一边笑着,一边悠然道:“既是如此,夫人可是该赏为夫,以资鼓励。” 晏亭不经脑便说了起来:“要什么赏?” 苍双鹤微微勾了勾手指,晏亭盯着他的眼,仿若受了魔咒一般的贴了过去,苍双鹤贴着晏亭的耳畔说了几句。 听得晏亭顿时回神,避开身子双臂护在胸口瞪着苍双鹤,厉声道:“你这厮越发的色迷心窍了,本相才不会给你跳那样的舞,死了你这色心。” 说罢站起身子快速的走出了营帐,身后是苍双鹤朗然的笑——其实她非但生气的时候好看,就是害羞的时候也十分的可爱。 先前晏妙萏是哭着跑出去的,而那个时候萱草雅与曾胜乙正藏在另外一边,见晏妙萏跑了出来,萱草雅眼睛立刻亮了,随即就要跟着追出去,却被曾胜乙给拦住了,他总要担心萱草雅的身子,旁的事情他处处听她的,可一旦关乎到安全的事情,他便强硬了起来,而萱草雅见他那样的姿态,瞬间便软了态度,最后也只能撅嘴看着曾胜乙一个人追了出去,她心中分明,这个孩子若然保不住,她就真的别想再要孩子了,许多时候,他们听彼此的吩咐,顺从并非是因为谁强谁弱,单纯因为他们相爱着。 曾胜乙一直追到营区外的林子里,远远听见隐隐有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曾胜乙住了脚,不再上前,看了看周边的环境,随即纵身跃上旁边的一棵高树,将身子完完全全隐在郁郁葱葱的枝叶后,透出枝叶看着不远处的晏妙萏和一个黑衣男子。 那个黑衣服的是个完全陌生的男子,晏妙萏站在他面前抽抽噎噎,虽然只是个侧脸,曾胜乙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个男子得意开怀的笑。 这点本不出苍双鹤所料,而他会尾随到此,一方面是看看什么人一直蛊惑着晏妙萏,另一方面,也是护着晏妙萏安全,别的倒是不必他做的。 那个男子得了晏妙萏说的消息,并没有耽搁,随便的安慰了晏妙萏几句她是七公子的恩人,七公子会感激她之类的没什么实质内容的浅白话,之后便快速的离开了。 晏妙萏不走,曾胜乙也不敢走,就那么蹲在树上听着晏妙萏越来越大的哭声,听着听着倒也摇起了头,叹息道:“何必呢,真是个脑子不灵光的。” 蹲了好久,曾胜乙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索性抱着玉首剑靠着粗大树干打起了盹,迷糊间听见晏妙萏大叫了一声,“你等等。” 这一声顿时将曾胜乙的瞌睡全打散了,曾胜乙睁开眼随声望去,见晏妙萏追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向林子深处跑去,曾胜乙暗咒一声,“该死。” 说罢纵身跃下,沿着晏妙萏消失的方向快速追了过去,耳边时不时还有晏妙萏断断续续的喊声:“等等,我知道是你,别走,等等我……”(未完待续,) 第二零五章 她究竟有没有死 “七表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原来这条小径的尽头竟是一处断崖,初南站在断崖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回过头来看着晏妙萏。 曾胜乙从先前晏妙萏断断续续的喊声中得知她追着的是初南便放缓了自己的脚步,初南和那个来问晏妙萏消息的黑衣男子不同,皆是高手,对周边的感知能力十分的敏锐,若被他察觉自己的存在,想来说话也会有所保留,或许还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曾胜乙不会给自己找多余的事情做的。 相对于曾胜乙和初南的冷然,晏妙萏却是哭得异常伤感,与初南站着有一小段的距离,她是不敢上前,怕初南不高兴会做出她承受不了的事情,她只是在哭,断断续续的说着:“七表哥,我好想你,我梦见你丢下我了,我害怕,真的害怕……” 初南看着晏妙萏,虽然他身后咫尺便是万丈悬崖,可他全不在意,听晏妙萏急切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情,初南冷淡的打断了她的话,“妙萏,回去吧,这里太乱,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子。” 听着初南让她回去,晏妙萏故意的忽略着初南看见她时的冷淡表情,执意的将初南让她回去当成是他对她的关怀,这样想了,将头摇得若拨浪鼓一样,急切的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七表哥,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我不怕,只要让我跟在你身边,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怕了,七表哥,这么久没你的消息,我感觉自己要疯了,不要赶我走,我也可以帮着你。你看,我照着你的意思将这个全掺进了三哥他们吃的粥里,我亲眼看见他们吃进去了。我替你报仇了,我可以替你害死他们,你的仇已经报了。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不要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成亲,我要给你生很多的孩子,让韩氏一族有后……” 晏妙萏那张泪水模糊的脸时哭时笑的,倒是真像她说的疯了似地,她颤抖的手捏着瓷瓶,献宝似的送到初南眼前,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心底的畅想——那些换做平日她根本就不可能说出口的事情。 初南根本不在意晏妙萏神态有异。他眼睛错愕的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晏妙萏手中涅着的药瓶,这药瓶他自然认得,是他府中秘藏的毒药,若然真的被人吃了,连挽救都不必想,一刻钟之内,那人必然毙命。 晏妙萏口中的三哥是谁,初南再清楚不过,那个女扮男装的晏府新家主确实是他南褚韩氏的死仇。却也是他的……这一瞬天地为之黯然,若然她当真死了,那他可还有苟活于世的勇气,先前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仇恨是他活下去的勇气,可是在面对仇人的时候,他做的却是承受了她的短刀贯穿肌肤的痛苦,为的不过是用自己的伤推脱取她性命的机会,他究竟是为了杀死她而徘徊在这里,还是为了别的,其实,也只有在午夜梦回之时,这个问题才有了赤|裸裸的答案——他当真不是无情的男子,虽然他一直以为自己寡情博爱。 伸手掐住晏妙萏孱弱的肩膀,初南近乎野兽一般的咆哮道:“你杀了谁,你这女人杀了谁,你说明白,不然我杀了你!” 晏妙萏被他这样一吼,涣散的精神有些回笼,眨着模糊的泪眼看着初南,朦胧的感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事情,可又不甚清楚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且这药瓶是他的旧部给她的,如今她已经按照那人的指示照做了,将真心实意待她好的兄长给毒死了,也将极有可能成为她夫婿的绝艳将军给毒死了,为什么他好像很不高兴,那一双眼中迸出再清晰不过的欲杀人的眼神,晏妙萏捏着瓷瓶吃力的向初南眼前送了送,小声道:“我照着七表哥的人的意思,将这里面的毒药全倒进了三哥最喜欢吃的粥里,晌午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三哥和姬将军他们将那些粥吃了下去……” “她死了?” 晏妙萏清楚的听见再先前愤怒的基础上,初南的声音中掺杂了一丝明显的绝望。 绝望——晏妙萏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不清楚了,怎么想不透初南为什么要绝望,她以为他听见了仇人死了会高兴的! “我问你她死了没有,晏亭死了没有?” 见晏妙萏不回答,初南的声音愈发的尖锐,一双鹰爪一样的手紧紧的扣住晏妙萏的肩头,好像再一用力就能将她的骨头捏碎了一般。 晏妙萏承受着初南的暴戾,眼角的泪越落越凶,连连摇头道:“我没敢看,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三哥,我没敢看。” 初南突然松开了晏妙萏,晏妙萏没有防备,狼狈的跌坐在地,抬头看着,见初南毫不迟疑的绕过她向方才来时的小径走去,晏妙萏大叫出声,“七表哥去哪,别丢下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 初南顿住了身子,并没有回头看哭得没个样子的晏妙萏,他的声音很轻,迥异先前的暴戾,好像带着一丝温柔,一丝死寂,若有似无的飘进晏妙萏耳中,“你还有晏府,还有你爹,而我只有她了。” 晏妙萏心头一颤,大声的喊了起来:“什么意思,七表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报仇么,什么只有她,她是谁?” 初南复又迈开了步子,还是那样飘忽的声音,淡淡柔柔的,“我是韩家的不肖子孙,什么地方有她,我就跟着去哪里,既然这世上没了,我就跟着她去地府,管它是仇是怨,天上地下,我要一直跟着她。” “七表哥,什么她,她是谁,你怎么了,说什么,不要吓唬我,不要吓唬我……” 初南不再理会瘫坐在那里的晏妙萏,快速的消失在小径远处。 曾胜乙躲在一处矮树丛中,知道初南这个时候没心思注意周边的情况,也没有十分刻意的掩藏了自己,不过看见初南凄绝的背影,曾胜乙不敢置信的搔头道:“不该是喜欢先生还有那个长得骗死人的卿玦。那么唯有少主了,啧啧,还真看不出。少主这么大的魅力呢,真是,跟谁抢。顶着这七公子的名头,想必都有十成的把握。不过跟先生抢,卿玦都抢不过,别说是你了!” 说罢再去看晏妙萏,毕竟他奉命看着晏妙萏,若不是如此,想必他定要偷偷的跟着初南看看他的情况。 那头晏妙萏哭了许久,将手中的瓷瓶扔下悬崖。曾胜乙寻了个最近的位置,总要做些防备,若是晏妙萏想不开,他就直接敲昏她带回去复命。 曾胜乙已经做出了十足的准备,气定神闲的看着晏妙萏的一举一动,她哭够了,突然悟了一般,站起身子拎着裙摆,沿着先前初南走过的小径,一路小跑追了过去。 看着那不似大家闺秀的速度。曾胜乙抱着玉首剑连连摇头,叹息道:“女人啊,女人!” 说罢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她身后。 初南的脚程很快,晏妙萏起身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大央的军营附近,远远的望去,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焦急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却不得结果,咬牙想着硬闯进去的可能性,正此时,竟听见身后有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招呼道:“七公子。” 猛地回头,竟是西申的先锋官,初南错愕的问道:“怎么是你?” 那先锋队初南还算客套,抱拳笑道:“主帅命我等潜伏在附近,方才得了个好消息,这会儿先察看了情况,等着稍晚些突袭。” 初南心头又是一抽,却强自镇定,勉强问道:“什么好消息?” 那先锋官四下扫了一眼,随后神秘兮兮的靠近初南,小声笑道:“听说央军的几个重要人物全被成功的暗算了,别看这会儿他们好像很平静一样,不过方才我可是看得明白,对方军中许多人明显的来来往往,想必消息的确可靠,如今只等着天黑了,我军到齐之后,便可以给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了。” 那些来来往往的不过是为了应付今晚可能发生的突袭,不过被这先锋官错误的解读了,若然是先前的初南定会发现蹊跷的,可他此刻已经乱了心,只是听见那先锋官将晏妙萏告诉他的消息又说了一遍,好像说得人多了就真实了一样,他听不见先锋官后面还说了些什么,脑子里空白一片。 西申挑出来最好的精锐人马一批批的汇拢到了大央军营附近,那先锋官后来又拉着初南说了一阵,见初南并不十分上心,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便将初南丢在了一边。 先前晏妙萏是一直追着初南的,不过曾胜乙发现了不妙,偷偷将晏妙萏击晕,绕过了初南回到了营中,不过初南一直失神,并没有发现曾胜乙。 夜色四合,央营中火把燃起,清凉的夜风吹过,初南突然惊醒,不等那先锋官下令,奋不顾身,发了狂的野兽般冲了出去。 他的动作把一边的先锋官下了一跳,不过随即便有了现成的榜样,对着身边的人夸赞起了初南的能耐,让他们跟着学,这一阵国都的变化早已经传到了西申的营中,纵然再怎么鼓励对于那些将士来说作用也不是很大,不过君命不可违,先锋官发布命令,他们照着向前冲去。 就在初南冲出去没多久,四周顿时明亮了起来,初南定睛望去,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火把,照亮了半边天,而那个一马当先冲过来的先锋官惊恐道:“不妙,中埋伏了。” 跃动的火光中有一人声若洪钟,朗然道:“本将军在此恭候多时,尔等是束手就擒,还是选择葬身在此?” 先锋官咽了口口水,想说些豪迈的话却因为害怕而将声音支离破碎,终究没说出半句完整的话,他知道自己的人远远不及对方的人多,擎着火把的兵卒前面站着的一排弓箭手,此刻端着弓箭对着他们,先锋官清楚,自己只要说个‘不’字,想必大家的命全没了。 初南并不理会身边的情况,他只是努力的对上方才说话那人的脸。初南之前与他交过手,知道此人是卫都,可就因为这个时候出来的是卫都。才让初南感觉绝望,他竟出奇的希望这个时候能看见卿玦——如果卿玦出现了,那就是说晏妙萏的话是假的。可是他的视线扫过最前面每一个人的脸,没有卿玦。 “晏亭呢。叫晏亭出来!” 这是一句十分不合时宜的话,不过初南不在意,他只想知道晏亭现在怎么样了,开了头之后,情绪顷刻释放,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晏亭的名字,好像这样的喊着。她就能突然站在他眼前了一样。 卫都这人向来是个粗性子,他哪里能看得分明初南的失常,在他的理解中,初南这样的状态只是被俘之前的挣扎,对于卫都来说,初南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他并不十分看得起他,既然是小人,见他落魄,难免要羞辱一番。不屑的出声道:“我大央左相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这样的人能叫的,纵然再叫也是受死的命。” “晏亭没死对不对?” 初南忽略卫都的不屑,他只想知道晏亭的情况,遂换了一种说法。 卫都很迟钝。可还是听出了这一句的不同,狐疑的看着初南,并没有立刻回答,对于晏亭诈死的事情他是有耳闻的,可既然是诈死,到底该不该说给对方听,他一时没个主意的。 气氛太过紧张,西申这头终于有人坚持不住,在七零八散的队伍中发出一声呜咽,继而嚎啕道:“我不要死。” 这一声过后,队伍中愈发多的人跟了风的哭将起来,一时间乱作一团,初南并不理会那群散沙似的人物,见卫都迟迟不肯给他答案,看着卫都身后不远处的营帐,冷觉道:“让开。” 听着初南的话,卫都笑了起来,轻蔑道:“本将军若不让开,你又能如何?” 初南咬牙并不回答,在卫都不曾留意的当口,一个闪身,已经与他近在咫尺,抽出腰间软剑直逼卫都咽喉。 “将军小心。” 卫都身后的人大声提醒,卫都不及看清初南的动作,身子已经做出了反应,向后一撤,轻巧的避开了那剑。 初南这本就是虚晃的一招,见卫都让开了身子,初南收了软剑,纵身飞跃过去。 卫都顺手抄过身边弓箭手的弓箭,拉弓上箭,对准初南的背后射去。 再是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总是家国大义,太沉重,久了,便是太疲惫,死水也有微澜,再多无情,终究在相遇之后了然,他也不过是个寻常的男人罢了。 从他将西申的国玺盗出来交到苍双鹤手中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的仇恨走到了终点,并非不再恨了,而是没有了支撑着恨意的能力了,他已经妥协了,苍双鹤答应过他,无论将来谁掌权,南褚韩氏王陵不会动! 那样一双眸子,第一眼见了便觉惊心,从前一直不懂为何享负盛名的苍双鹤在央国没有任何实权,在看见那双眸子的一瞬,初南一切都明白了,若然不是成了亡国的公子,他是有可能成为南褚的储君的,既然是储君便会明白一双重瞳代表了什么,若他是睿王,也断不会给苍双鹤任何的实权。 也便是看见了苍双鹤的重瞳,苍双鹤说的话初南莫名就是相信,没有反反复复的保证,徐徐缓缓的一句便让初南交出了自己的坚持。 身后传来一阵剧痛,随即喊杀声连成了片,初南知道,他放了卫都一次,卫都也放过他一次,那羽箭只扎进了他的肩头,并不致命。 一路喊杀,终究冲破了重围,杀进了营中,也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传给了晏妙萏,或者是她自己听见了什么,撕掉长裙的下摆,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看见的便是一脸血污的初南,同她那个时候梦中的情景十分的相似,尖叫一声,就要冲过去,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在他的身后是渐渐围拢的央军,今夜前来偷袭的西申将士尽数被擒——或许只剩下他这个‘西申’的偷袭者,前面也是刚从营中涌出来的手执长戟的兵卒,凭他一己之力,想要突围,即便不被扎死,也要累死,咬紧了牙,耳畔晏妙萏断断续续的哭喊声突然清晰了起来,初南好像突然寻到了方向,对着晏妙萏的方向喊了一句:“妙萏?” 听见初南在四面受敌的时候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晏妙萏回头狠狠的咬了抓着自己的那人一口,那人吃痛松开了手,晏妙萏一边哭着一边向初南的方向跑来,边跑边大声的应道:“七表哥,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方才松了手的人再次上前抓住晏妙萏的胳膊,这次晏妙萏回头没有咬到那人,涨红了脸扭动着身子,想着一切的办法挣脱。 初南的身份毕竟不同,卫都等人将他包围,并没有特别的动作,只等着上面的人吩咐要怎么对待他。 初南看着包围层外挣扎着的晏妙萏,良久,只是轻声问了一句:“她——究竟有没有死……”(未完待续,) 第二零六章 无法启口的爱 “为什么?” 涕泪横流,恹缠的一张小脸瞬间呆滞,在重重叠叠的人海中,她的耳中独独只旋着他那并不响亮,却震的她愕然的一声轻语,不理会她的声嘶力竭,亦不查看自己的伤痕累累,他只是那么执拗的问着她,晏亭死了没有,火把映照下,那一双染了沧桑的眼中经透出了深情——他如何生情,又对谁生情?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晏妙萏无法装作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如他一般的执拗,问着在旁人看来莫名其妙的问题,一遍又一遍,最后,她是真的想得一个答案,还是用不停的重复来阻止他的回答——这一点,连晏妙萏自己也分不清楚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西申接连失利,今夜的偷袭有些破釜沉舟的味道,来得多半是上得了排行的精兵良将,卫都见这仗打得漂亮,心情大好,他是懒得看初南与晏妙萏两个人疯了般的絮絮叨叨,洪亮着声音笑道:“鹤先生与左相大人何等慧黠,就凭尔等这群宵小的下三滥招数也想伤害他们性命?” 卫都说得开心,晏妙萏却秉住呼吸盯着初南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得到的结果将她的心彻底推入深渊,她以为自己在为他做了这么多以后,至少他会有一点点的喜欢她的,晏亭告诉过她南姬的事情,那个时候她并未听进晏亭的劝阻,只当晏亭因为与初南有私怨,才不待见初南,编排了那薄情寡义的事情诋毁他,即便当真那个叫南姬的女人为了初南丢了性命,那也是初南太过迷人,让那些女人情难自禁。那个南姬也不过是个舞姬罢了,怎能与她这样身份高贵的女子相比,何况。在许多年之前,他们之间已经有了牵连,她是和南姬完全不同的——晏妙萏一直这样的告诉着自己。可时至今日才发现,她和南姬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不同。都不过是心甘情愿替初南卖命的棋子罢了。 晏妙萏从来都不觉得晏亭是个好看的人,她第一次看见晏亭的时候甚至有些失望,虽然盈姬在晏府是个禁忌的名字,可她还是知道盈姬的存在,女儿家的心思,总觉得盈姬这一生纵然不得善终,可被那么多出色的男子恋慕着。也是幸福的,央安王,风俊神朗的男子,为了一个盈姬抑郁而死,而自己的爹爹也一直对盈姬念念不忘,那样的女子生出来的孩子该是多么的迷人,可是晏亭非但与迷人没有丝毫的关系,反而生就一副不堪入目的脸庞,怎能不叫当初的晏妙萏感觉失望。 如今,晏妙萏倒是要迷茫。纵然生成那般模样,却勾得拥有天下第一美人的卿玦动情,她原来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偶然,大梁城内谁人不知。信常侯府中的五公子有多么怪异,那样怪异的人做出了怪异的事情,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的,而晏亭似乎与鹤先生还有些别样的暧昧的,这鹤先生也绝非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人物,不说也罢,那么初南呢,初南为何也要沦陷,晏亭明明就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他有夫人的,而且他的孩子如今已经能追在她后面清楚的喊着她为小姑姑了,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而看不见她的存在,让她情何以堪? 晏妙萏哭,晏妙萏闹,晏妙萏开始歇斯底里,可那被围在人海中的初南却笑了,放心而满足的笑,那样的笑是晏妙萏从未见过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印象中的初南便是一直紧锁着眉峰,她甚至怀疑过初南是根本就不会笑的男人,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的好看,可那个笑并非是因为她。 那年她不知情滋味,只是不喜欢看初南总板着脸,曾悄悄的问过他如何不笑,他没有回答她,不过她两个兄长却嬉笑着说了,一个不笑的男人若将来笑了,便是得偿所愿,或许,是出现了一个再可心不过的女人…… 初南极不喜欢她的两个兄长,听他们如此说法,他也只是冷哼,他说若然将来有一天他笑了,不会是因为得偿所愿,因为那本就是他囊中之物,不过若然有人能让他笑,那么他便定下她为妻。 这样的一句,她两个兄长就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因为他们畏惧初南因为他们的笑闹而不娶晏妙萏,那样被他们的母亲知道了,能扒了他们两个的皮,那个时候晏妙萏只当他们在玩笑,可是此时此刻,初南那好看的笑却让晏妙萏记忆里那句话顿时鲜明了起来,连连的摇头:“这不是真的,我还在做梦,一定还在做梦!” 这样的场合,曾胜乙不会允许萱草雅出现,不过萱草雅却不觉得如何危险,趁着曾胜乙不曾留意的当口偷偷的跑了来,远远便瞧见了晏妙萏的失态,不屑的撇嘟囔道:“流云和你说他不是个好男人,你还不信,这会儿死心了不是,啧啧,流云有你这么个妹妹,脸都丢尽了,还当着这么多人要哭要闹的,等着以后本女侠回去讲给你家糟老头子听,他大概也要后悔当初给你做出来!” 萱草雅自己念得欢快,不想身后传来了个沉稳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着:“先别关心别人怎么样,看看你自己吧!” 上一刻还是得意洋洋的萱草雅听见身后的声音之后,立刻换了副表情,转过身子快速的扇乎着浓黑的睫毛,对着方才出声的男子风情万种的羞涩道:“夫君,也才这么一会儿,你便惦着妾身了,妾身倍感欣慰。” 听着萱草雅那嗲的令人骨头都酥了的声音,再配合着她那表情,曾胜乙即便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了,无奈摇头苦笑道:“你什么时候能不让人这么惦着?” 萱草雅又显出了那狐狸样的笑,声音柔媚,“夫君若不惦着妾身了,想来妾身也要同那晏府小姐一般疯疯癫癫的了,夫君可会舍得让妾身得了那么难堪的局面。” 如今的曾胜乙眼中,多半都是萱草雅。听见她这样的一句,才瞧见被人拉着,癫狂的晏妙萏。曾胜乙拧紧眉峰,嘟囔了句:“该死。” 萱草雅不甚在意的撇撇嘴,探手道:“就知道你得在意。罢了,我也不拦着你。去通知晏亭把她带回去,若再让她闹下去,晏府的颜面当真要被她丢光了。” 曾胜乙定定的看了一眼萱草雅,随即坚定道:“你小心些。” 萱草雅得意的抬高了下巴,“放心便是,你夫人我非同一般的,绝不会拿你我的珍宝当儿戏。” 曾胜乙这才放心的离开。不多时,得了消息的晏亭与卿玦一前一后的赶了来,今夜的突袭本与晏亭没有瓜葛,苍双鹤事先说过她不必来,其实从他们相好之后,苍双鹤便不再让她亲自出战,总说她是个文臣,只在帷幄中指点行军便可,不必亲身涉险。 其实这也算得上苍双鹤的偏私,不过这私偏的合情合理。旁人也没处说三道四的,久而久之也成了一种习惯,只是不懂今夜苍双鹤缘何要格外的指出让她不要出去。 苍双鹤说完之后便被姬殇找走了,晏亭便独自留在营帐中。直到方才曾胜乙来找她,她才出了营帐,随后居然看见卿玦跟在了她身后,晏亭还是没往心里去,只当曾胜乙一并寻了卿玦,他们就这样静默无语,一前一后的跑到了营外。 远远便听见了晏妙萏断断续续的哭喊声,这里许多人都认识初南,晏妙萏这样的举动无疑要将晏府陷于险境,好在苍双鹤带她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向外人说过晏妙的身份,待到与晏妙萏十分近了,晏亭住了脚,站在晏妙萏身后,沉声说了句:“成何体统,回去。” 晏亭会出来,只因为晏妙萏,且老远就听见了晏妙萏的声音,她的注意力全被晏妙萏勾住了,并没有看看周边的情况,不过她的眼中没有别人,可别人的眼中她却是全部。 所谓心有灵犀便是如此,从她的身影还没出现的时候,初南便感觉心异常的活络,远远的眺望,直到她占据了他整个眼帘,他觉得活了这么多年,只有今夜才让他懂了什么叫心想事成的美妙感觉,他也可以肆无忌惮的笑了,不过笑过之后,才愈发的觉得落寞,他曾豪言若有哪个女子能让他笑,那他便娶她,可是这个女子却是他想而不得的,罢了,就这样吧,太累了,他想歇歇了,若不是南褚的公子该多好…… 他的眼睛中全是晏亭,而晏妙萏的眼中却全是他,看着他笑,看着他开怀,看着他渐渐平静,每一个细节晏妙萏都看的那么清楚,纵然在所有的人眼中她是癫狂的,可她却清楚的看见了初南的每一个表情,初南是她此刻的全部,晏亭的声音就在她身边,可她却听不见。 四周的将士见晏亭和卿玦出现了,更是恭谨小心,毕竟不是杂乱无章的市井杂民,卫都递过去一个眼神,那些人便能十分自律的目不斜视,如此也让晏亭更加的放开了动作,直接上前遮住了晏妙萏的视线,命令道:“记住你的身份,给我回去。” 看着面前晏亭一脸愤怒的遮挡了自己看着初南的视线,又想到了初南为了晏亭的笑,晏妙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忘记了身在何处,对着晏亭大声咆哮了起来,“你这个和男人牵扯不清的娘娘腔,先前害死了我娘,如今连我喜欢的人也要夺走了,活了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这么不要脸的,刚才怎么没毒死你,怎么没把你毒死……” 啪的一声,晏亭甩手重重的打偏了晏妙萏的脸,也断了她的口不择言,看着偏过头去的晏妙萏脸上不多时便现出了清晰的指痕,晏亭沉声道:“你该回去给我好生反省一下,来人,给本相把她拖下去。” 这一巴掌打得狠,让娇弱的晏妙萏险些跌倒,也让她微微清醒了一些,不敢抬头去看晏亭,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小声的恳求道:“三哥,我错了,求你放过七表哥,他不是有意的,这事和他没关系,他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害你。他说过若有人伤害了你就杀了那人——包括我,求你,看在他那么喜欢你的份上。放过他……” 清醒的晏妙萏知道被围堵的初南再好的本事也逃不开了,而且卿玦也来了,初南更没有一丝全身而退的机会。晏妙萏终于肯认自己是第二个‘南姬’,纵然他不爱自己。可是想到若从今往后这个世上没有他了便剜心的痛,所以只要有一丝机会能让初南脱身,那么她也肯,晏妙萏知道晏亭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所以不管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开了口服软,替初南求她。 晏亭并不吃她这套。先前她已经见识过了南姬,且最后南姬也没得了什么好结果,在晏亭的心中,晏妙萏只是鬼迷心窍,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即便晏妙萏说初南喜欢自己,晏亭也是不信的,她想着这话不过是晏妙萏拿出来给初南脱罪的,且因为晏妙萏的这番说辞,令晏亭对初南更加的厌烦了。对听命上前,却听见晏妙萏一句三哥而僵在原地的两个士兵沉着声音命令道:“拉下去。” 那两人见晏亭语调强硬,也不再犹豫,各自上前两步。一左一右拉住了晏妙萏的胳膊就要往后带。 晏妙萏见晏亭不为所动,有些慌乱,狠狠的甩开拉着自己的士兵,扑通一声便给晏亭跪下了,急切的说了起来:“三哥我错了,今后你说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三哥,我同意嫁给姬将军,你放过七表哥这一次,他不会再回来报仇了,求你放过他!” 瞪着这样的晏妙萏,晏亭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指着那两人厉声道:“拖下去。” “三哥……” 不等晏妙萏喊完,晏亭看见站在晏妙萏身后的卿玦突然亮出了画戟,身后也出现了男子愤怒的声音:“本公子从不需要一个女人求来的活路。” 晏亭顺着声音回头,眼前竟出现一柄明晃晃的软剑,想要后退,却发现那剑尖在距离她咫尺之余竟顿住了。 “七表哥!” 晏妙萏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 晏亭定睛看去,才发现卿玦的画戟已经深深的没入初南的胸腔,而他手中的软剑在她看过去的一瞬软软的垂了下去。 视线上移,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晏亭心头一悸,他是故意的,即便卿玦出手了,可那么近的距离,他只要再缓缓的上前一点点,她不死也伤了。 “你……”晏亭也只说了这一个字,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你终于看见我了。” 初南笑,坚持着说了这句话,鲜血随着他微启的嘴角不可阻止的流淌出来,在他脸上再添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如果……多好……” 断断续续,却不肯表达清晰,从来只当自己是个无所畏惧的男子,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其实他是个最自卑的男人,面对着午夜梦回给他最深悸动的女人,他却连一句喜欢都无法说出口,怕什么,怕换来她的不屑,或许只有这样的时候才能懂得当初南姬的感觉吧,竟然是——这么痛! 缓缓倒下,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他不再是承负着国恨家仇的南褚七公子,他只是一个男人,不得所爱,却死得心甘情愿的男人,没有了那么许多的负担,爱也简单了,他终于敢承认他是爱上了她,多可笑,莫名其妙的就爱上了,她有什么好呢,即便他要死了,她也不会懂得他有多喜欢她,究竟哪里好了,好到让他死在她面前也觉得幸福,只要她那一眼,就觉得幸福,从来都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人,却原来,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傻! “七表哥!” 那一声尖锐的喊叫实在不像从一个女子的口中发出的,刺耳异常,倾尽了毕生的情感一般,喊过之后,再无力量,直挺挺的向后倒去,那两个士兵听见她叫晏亭三哥,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顽念,竟没敢伸出手来接她一接。 眼看着晏妙萏就要躺下,正这时突然一只手臂将她揽住,随后往后一旋,便将她带离了地面,免除了她这番皮肉苦头。 晏亭沉默的看着出手相助的卿玦,沉吟片刻,冷声道:“劳请姬将军将她带下去!” 卿玦沉默的点了点头,视线去对上了插在初南胸前的画戟,那画戟就和曾胜乙的玉首剑一般,不管什么时候也不会离身的,晏亭懂得,看了一眼闭了双眼依旧笑着的初南,锁紧了眉头,竟有些无措了起来。 “去吧。” 完美的声线平缓踏实的传了过来,只两个字便安抚了所有躁乱的心,卿玦不再迟疑,抱着晏妙萏走开了。 晏亭循着声音望去,火光摇曳中,那一袭刻在心尖尖上的淡紫色长袍折着明明暗暗的光影,晏亭脸上突然绽开了笑…… ¤¤¤¤¤¤¤ 跳出来,再厚着脸皮龌龊滴求一个月票票,~~~~(>_<)~~~~亲们,给点支持吧!最后一个月了呢!(未完待续,) 第二零七章 本女侠不准你娶她 总归是个闻名遐迩的风流公子,纵有百般过错,尚不及而立便断了阳寿,功过是非的,留待后人评,晏亭是不去打听苍双鹤究竟如何处理了初南的尸身。 一直以为那个初南是个没心没肺的冷血男子,所以面对了晏妙萏的歇斯底里,晏亭只当她鬼迷心窍,并不深究晏妙萏的心思,却原来苍双鹤并没有与她玩笑,初南竟也是懂得男女情爱的人,那沾染着鲜血的笑在她梦中徘徊不去,惊醒之后,拥着苍双鹤颤抖,断续不成语句,后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不过苍双鹤懂她。 翌日天明,晏亭去看晏妙萏,她竟早早的起来了,晏亭以为会见到一张失魂落魄的脸,却不想晏妙萏见了她却是嫣然的笑,多情妩媚,看得晏亭甚是不解。 晏妙萏的反应太过特别,才让晏亭生出几分担心,随意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晏妙萏回的合情合理,不见神志不清,且晏妙萏的状态看上去前所未有的好,晏亭寻了个借口脱身,出了晏妙萏的营帐,心中百般不解,倒是没了那么多忌惮,直接走向卿玦的营帐。 晏亭撩起门帘子的一瞬,卿玦听声起身,身上的缎被滑落,竟光裸着上半身,胸前的伤疤醒目碍眼,晏亭见了,顿觉心头一紧,有些无措的站在门边,不知是该迈进来还是退出去。 卿玦见来者是晏亭,并没有特别的表情,随意伸手勾过榻前矮几上叠放整齐的白色里衣,慢条斯理的套在身上,冷淡的问道:“左相一早匆忙来寻卿玦,可是有何事吩咐?” 见卿玦已经穿上了衣服。晏亭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声音略带着些不解的说了起来:“本相想问问姬将军,昨夜将舍妹带回。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听见晏亭是来问晏妙萏的事情,卿玦微微皱了皱眉,利落的翻身下榻。背对着晏亭套上外袍,以前总要觉得苍双鹤垂着眼帘。该遮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实在算得上是件憾事,如今才懂得,垂着眼帘是可以将自己很好的隐藏的,他渐渐喜欢上了这样的神情,虽然已经穿上了袍子,可并不回身。慢条斯理的系着袍带,久久才不甚在意的回了晏亭一句:“并无特别的事情,我将其送回之后,她睡得很沉,只是拉着我的衣摆不放,天将亮才松了手。” 卿玦从不是个赖床的男子,今早被她堵在被窝中,只是因为昨夜没睡好,晏亭深深的吸了口气,即便卿玦背对着她。却还是对卿玦露出了个十足诚意的笑,“昨夜的事情,多谢姬将军。” 卿玦回过头来,不及束起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舞出温柔的弧度。晨曦透过帘缝落在他的发上,晶莹剔透,竟是别样的美艳,令人移不开视线。 “此事本与卿玦有关,左相大人何必多此一举?” 晏亭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是认下了与晏妙萏可能有的关系,这样说来,自己也实在算得上是多此一举了,顿生尴尬,挤出抹不比哭好看上多少的笑,抱拳拱手道:“既是如此,本相甚觉欣慰,该是用饭的时辰了,本相便不打扰姬将军洗漱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卿玦木然的点了点头,晏亭转身离开,脚步略略有些繁乱。 随后,晏亭得知在晏妙萏的脑子里,初南已经是个模糊的人影,萱草雅是不信她的,当着她的面大声的谈论了南褚有个极其俊美多才的七公子,她一直想给他画幅画的,可惜可惜,风流才俊命不长。 而那个时候晏妙萏也只是平和的笑,说她知道萱草雅说得这个人,算起来她与他的亲缘关系是十分近的,说过之后,眼中呈了一片迷茫,说她竟记不起究竟见过初南没有,不过还是觉得可惜,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晏妙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平静,自觉聪慧的萱草雅是看不出丝毫端倪的,可她还是不信晏妙萏,专门拉着苍双鹤来一探究竟。 晏妙萏看见苍双鹤的时候,脸上飘出一抹艳丽的红,看的萱草雅连连翻白眼,冷哼的提醒道:“莫要见色起意,我家师兄已经成亲了。” 这话让晏妙萏飘红的小脸一瞬间惨白,看得萱草雅站在一旁喜上眉梢,苍双鹤探察了一番之后,不言不语的离开了,萱草雅扫了一眼晏妙萏,冷声道:“若然被本女侠知道你这女人装模作样,小心搅得你日夜不宁。” 说过之后十分满意的看着晏妙萏无限委屈,转身蹦跳着追着苍双鹤出去了。 然后大家知道,晏妙萏是真的记不得初南了,并非是装出来的,只是不知道她这不记得初南是一辈子还是一时而已。 晏亭听了这事之后只是点着头说着,“也好。” 萱草雅却十分不屑,愤愤不平道:“毒都敢下了,最后竟得了这样的好结局,天理何在?” 萱草雅至多是看晏妙萏不顺眼的,不过也只是嘴上说说,并不真的去难为晏妙萏,其后,一旦卿玦得了闲,晏妙萏便绕在其左右,也不见卿玦有特别的表示,晏亭也便随他们去。 后来晏妙萏曾羞涩的同晏亭说,自己最初想不起来怎么会来到这里,现在明白了,大概便是思念着卿玦才会不辞辛苦的追了来。 这个解释令晏亭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并不揭穿,也就随着她去了,这本就是先前给卿玦安排好的未来,如今晏妙萏已经将初南忘记了,看上去又是这么的喜欢着卿玦,这样的结果,对卿玦应该算是完美吧? 西申来的偷袭彻底败了,大央与波斯两面夹攻,短短几日便擒获了西申主帅,还有先前拿着国玺的西申公子,此一战大获全胜,且速度之短令人咂舌。 在苍双鹤预定的日子。大央军队班师回朝,留卫都等良将铲除余孽。 萱草雅腹部已经十分明显,波斯来使自然是要求将她接回去的。可萱草雅却说在大梁还有一桩事需要她亲自解决,若然不解决了,她即便回去了也要再偷偷溜回来。实在麻烦。 那些人拗不过她,且她又是跟在苍双鹤身边的。倒也放心的随着她跟着回了。 拔营的那日,晏亭得了个与卿玦单独相处的机会,看着他与往日没什么不同,晏亭想着这些时日他与晏妙萏的亲近,说话倒也不再那么局促,以亲人的方式询问道:“姬将军觉得舍妹可好?” 卿玦垂着眼皮不甚热络的应了句:“生得娇俏,处事玲珑。家世甚佳。” 这几句乃是当今择偶的标准,晏亭听了这几句,心下想着卿玦对晏妙萏该是满意的,倒也点了点头,轻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此番回朝,本相便跟大王禀明。” 良久不得卿玦回应,晏亭抬头迎上了他的视线,从饮下绝情草之后,卿玦的视线便是飘忽的。这一刻却是深深的盯着晏亭,好像她的影子本就是印在他眼底一般,看的晏亭心中一悸,想要挤出个微笑来。良久未果,倒也不勉强自己,就这么瞪着眼与他对视,脑子里乱成一片,看似强势的等着他的回话。 “你让我娶,我便娶。” 这一句很轻很淡,却让晏亭的心再一次揪紧,他一直叫她左相,可这一刻他却是称她一个‘你’字,而且那语调让晏亭恁般的熟悉,就好像她曾经对他提出的每一个要求,不管是合理还是无理的,他都满足她一般的平和。 晏亭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可不等她出声,卿玦已经绕开了她,大踏步的离开了。 回程,但见晏妙萏神采奕奕,萱草雅总是不待见晏妙萏,每次见她笑得张扬,便趁势搅扰她与卿玦相处,时时盯着他们,一旦给晏妙萏寻了个机会,萱草雅便突然跳出来,好像晏妙萏就是一黄鼠狼,萱草雅就是一老母鸡,时时刻刻维护着自己的鸡宝宝不被黄鼠狼给染指了。 有萱草雅在的日子,总是十分的热闹,倒也不觉的路遥辛苦,每天看着萱草雅不分昼夜的盯着晏妙萏,她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竟有那么多的精神,令晏亭也要佩服了。 一日闲了,晏亭与曾胜乙还有萱草雅坐在一起,看着萱草雅的眼神不自觉还要飘向晏妙萏,晏亭忍不住的对曾胜乙说了让他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女人,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同晏妙萏有些别样的关系呢! 听着晏亭如此直白的说法,萱草雅不甚在意,口气平缓的说道:“卿玦本就不该属于她,本姑娘见他实在可怜,未免他一时糊涂,做出了连他自己都要后悔的事情,自然要这么护着他,就你那妹妹怎么能配得上卿玦呢,再说,你想想,要是她哪天脑子被门框给挤了,一下子又把初南那死鬼给想起来了,啧啧,可怜的卿美人啊,让他情何以堪呢,你被师兄迷晕了眼,有些事情是看不明白的,不过像我这种明察秋毫的女侠,那可叫一个慧眼如炬,美人微微颦眉,本女侠就知道他的心思几何,本女侠就要回去了,这算是本女侠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桩善事,也是为了避免你与师兄悔恨终生不是!” 摇头晃脑,煞有介事的说着这样浅白的话,本是个笑闹的语调,却令晏亭静默不语,有一些朦朦胧胧的东西在萱草雅刻意的提点下渐渐清晰了起来,却又不敢深思,仓皇的避开了萱草雅看似天真的眼。 那之后,晏亭不敢再与萱草雅一起说些看似寻常的话题,对于时常一同出现的晏妙萏和卿玦也开始视而不见,总觉得不去深究,一切就是美好的。 一路行来,也有些小的插曲,例如那个给晏妙萏毒药的初南旧部,不等领取西申的打赏,西申已经溃败,而初南亦是身死,此人无有长才,又被大央通缉,竟狗急跳墙,欲再次下毒,可晏妙萏已将所有与初南有关系的人忘记,自是不记得此人,见那人形容猥琐,不似良善。又说要给晏亭和卿玦等人下毒,晏妙萏哪里肯容他,她已经生出了此生非卿玦不嫁的念头。瞄了个机会,大声的喊叫起来。 丧家之犬不会顾及那么许多,见晏妙萏非但对初南的死没有任何痛心疾首的表现。反倒还要将他也葬送了,这人只觉晏妙萏是个见异思迁的女人。且先前她明明说亲眼看见晏亭等人吃下了毒药,可晏亭不但好生生的活着,反倒将初南给害死了,愈发觉得将他逼到如此境地的人就是晏妙萏,顿时面露凶相,欲置晏妙萏于死地。 此人来的时候,使了些小手段将独处的晏妙萏给骗了出去。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那厢早就被卿玦发现了,有卿玦在,这人哪里还有机会真的害死晏妙萏,最后也只得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晏妙萏毕竟不是晏亭,那等场面她是见不得的,顺理成章的窝在卿玦的怀中,又因为卿玦救她一命,晏妙萏愈发觉得卿玦好的天上少见,地上全无。更加把嫁他的决心摆的端端正正,这一路凭着惶恐的姿态,窝在卿玦怀中回到了军中。 萱草雅老远就看见了晏妙萏的小鸟依人,顿时来了火气。不顾曾胜乙的反对,三两步上得前来,展开手臂拦住了腻在一起的两人,扬声道:“卿玦,好歹你也是大军统帅,怎么可以如此明目张胆的搂抱着女人?” 晏妙萏没有萱草雅强势,她知道萱草雅不喜欢自己,先前就猜测萱草雅是因为喜欢卿玦的原因才不喜欢自己的,后来又知道的旧部说起过,萱草雅差一点就嫁给卿玦了,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而被卿玦退了婚,听到这些,晏妙萏愈发的觉得萱草雅是因为嫁不成卿玦,而如今又看见自己与卿玦这般的亲近才处处针对自己,这样想了,心情大好,再见萱草雅,竟生出了一丝傲气来,就像此刻被萱草雅指责,晏妙萏竟也能轻巧应对了。 许多时候,强势的女人非但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反倒适得其反,晏妙萏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不会坚决的反驳回去,她只是愈发娇弱惹人怜的窝在卿玦的怀中,语调凄然道:“卿玦,别让旁人对你生出了误会,就这么放开吧?我没事。” 听着晏妙萏的声音,卿玦并不低头看她,反倒目光清澈的对上了萱草雅,语调清冷的说着:“晏小姐方才受了些惊吓。” 先前萱草雅也只是本着要‘保护’卿玦的念头搅合着他和晏妙萏的独处,这会儿瞧见了晏妙萏故作娇柔,顿时勾起了萱草雅的脾气,当真卿玦的面,萱草雅指着晏妙萏急声道:“你这女人,愈发的脸皮厚了,本女侠平声最见不得恶心做作的女人,你给本女侠记得,若然卿玦娶你,本女侠这辈子就跟你姓。” 听她这样一番话,卿玦眼皮都没抬抬,晏妙萏眼底浮现一丝幽怨,颤巍巍的展开细瘦的手臂,慢慢的缠上卿玦紧致的腰身,轻缓的声音问道:“她说的不是真的。” 不得卿玦做出反应,萱草雅的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晏妙萏,泼声泼气的说道:“管你真的假的,卿玦,改天本女侠给你找个豪爽洒脱的夫人,这女人不是你的菜,本女侠坚决反对你迎娶她,你放心就是,稍后我就去找流云,若然她在逼着你娶她,本女侠就给她下药毒傻了她。” 萱草雅生起气来便口不择言,听得一边的曾胜乙偏着头斜着眼,脸上呈现一幅十分无奈的表情,也终于让卿玦微微有了些反应。 晏妙萏看见卿玦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心中莫名的惶恐了起来,方才拥着卿玦,他没有推开她,令晏妙萏也得了胆子,此刻见卿玦对萱草雅的说辞有可些许的动容,顾不得那么许多,收紧了手臂,更将自己沾着花香,穿着单薄的身子偎依进卿玦的怀中,颤抖着声音,可怜兮兮的说着:“卿玦,她要毒傻三哥,我害怕……” 对于晏妙萏说着些什么,卿玦并没有注意,那厢晏亭听见了萱草雅拔高的叫嚣,不免好奇,信步走来,一眼就看见了窝在卿玦怀中的晏妙萏,晏亭眨了眨眼,还不等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萱草雅已经冲到了晏亭身边,这次是颇有孕妇味道的扶着腰,头也不回,估摸着晏妙萏的位置,背过手臂指着那头,怒声道:“你这不消停的妹妹,本女侠十分的不待见,未免惹我恼火,你把她提前送走。” 晏妙萏颤了一下身子,自卿玦怀中抬起头来,泪眼连连的对着晏亭,轻声细语的说道:“三哥,我真不知如何得罪了曾夫人,让她这么恨我,还说如果三哥逼着卿玦娶我,她便要毒傻三哥。”(未完待续,) 第二零八章 残酷的睿王 晏亭一直觉得晏妙萏是个单纯的女子,便是因为她的单纯,初南才会次次得逞,利用了她的爱情达到他的目的,还有那个本不相干的墙头草,三言两语便哄了她下毒谋害亲兄。 南姬先晏妙萏之前为初南而死,晏亭心中难免要生出些怜悯,加之晏妙萏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那时初回晏府,唯晏妙萏肯对她真心的笑,那样的心无城府,怎能不动容。 可是,不该忘记这世上的一切都会改变,晏妙萏也大了,经历了是是非非之后,也有了她的算计,若然她今日没有此番特别的‘娇柔’与‘担心’,晏亭知道自己定会想办法撮合她与卿玦,晏妙萏这么的喜欢着卿玦不是么,想来会给卿玦想要的温暖。 那番话确实是萱草雅会说的,不过从晏妙萏口中听来,却全然变了个味道,也便是晏妙萏这样特别的‘关心’才令晏亭惊觉,她真的不适合卿玦,或许说她偏私也好,庸人自扰也罢,念着那一段情谊,她定要阻止了卿玦和晏妙萏在一起,这一刻的晏妙萏令晏亭想起了韩夫人——百般算计的感情并不适合卿玦的。 相对于晏妙萏的激动,萱草雅反倒静了下来,她只是眨着那双别样风情的眼对着晏亭,并不反驳晏妙萏的指责,冷然道:“有一些人,你若是无法成全,那就彻底的放手,别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可能弥补,那些他人所不欲为之的‘好意’,只徒增他人困扰罢了。” 晏亭垂了头,不敢去看目光淡漠的卿玦,半晌之后点了点头,用只有萱草雅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萱草雅笑了。虽然不清楚晏亭都说了些什么,可瞧见萱草雅的笑,晏妙萏愈发的惶恐。竟窝在卿玦怀中大声的哭了起来,“卿玦,我好怕。卿玦,你不要丢下我。” 有一些事情可以忘。但本性却是不会变,这时的晏妙萏哭的已经是真心实意了,她害怕的时候便会这样的说,越是害怕,越会语无伦次,纵然哭得梨花带雨,却无法换来想要的承诺。 萱草雅见晏亭不再参合。转过身子对立在一边的曾胜乙说着:“还两日便回大梁了,找个人护送晏小姐先走一步,想来老不修也想她了。” 笑闹的时候,萱草雅像个顽童,可下起命令来,竟如真正的统帅一般了,那是骨子里流淌着的威仪,不容他人忽视的气势。 晏亭默许,卿玦始终不置一词,晏妙萏见此情景。也顾不得自己羸弱娇羞的扮相,转过头盯着萱草雅,急声说道:“你不过是个外人罢了,凭什么下命令。” 萱草雅勾着嘴角。邪气的笑,“凭我高兴。” 晏妙萏求救的视线投向晏亭,而晏亭选择视而不见,晏妙萏随即转回头去对着卿玦,“卿玦,我不要和你分开,不要把我送走。” 卿玦的视线瞟过晏亭,见她无动于衷,适才缓缓的勾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让拥着他的晏妙萏看得呆住了,而卿玦并没有低头看晏妙萏的表情,只是声音平缓的说着:“大王势必要出迎的,若然瞧见了你,诸多禁忌,回去也好。” 听卿玦这话,晏妙萏不再坚持,晏亭心头一动,他竟然会哄着晏妙萏了,想到这里,不知心头何种感想,只是木然转身,对萱草雅冷然的说道:“随你处置。” 说罢转身,心思辗转着,若然卿玦对晏妙萏也有了别样的情感,那么她是否还要阻止他们在一起,还是只要任其自然发展就好呢? 然后,晏妙萏很听话的提前离开了大军,一切和当初出征没什么区别,卿玦还是冷淡的样子,萱草雅和曾胜乙也还是昼夜不离的腻在一起,不过等晏亭闲着的时候才发现,好像这些日子她与苍双鹤独处的机会少了很多,本没什么事情,可自己好像就是忙不过来一般,没机会与苍双鹤单独在一起。 心思不定时回到了大梁,那等声势浩大的欢迎自然是少不了的,等到回了大梁已经是仲夏,三年之期已经过了两年多,看看当今天下之势,也只剩下与大央有姻亲关系的堰国和东方的伍国,皆是不足为惧的小国,无须担心。 那一夜睿王大喜,命王后亲自登台助兴,间或当着晏亭的面提及大婚之时那鼓山上的女子,至今犹记忆深刻,若然有机会,定要再见识见识。 晏亭自然明白睿王话中的意思,她只是笑着虚应,并不出声,想来他也奈她莫何。 觥筹间,卿玦一如既往的淡漠,而苍双鹤是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晏亭坐在高位之上,只是觉得周身是难以排距的寒。 高台之上,穿着七彩霓裳的赵娥黛,美得如诗胜画,即便不听她那天籁般的乐曲,单单看她玉指抚琴,也觉赏心悦目,只是想不通,她毕竟乃一国之后,为何睿王要她像个戏子一般的取悦众人。 如今的睿王可谓意气风发,冕正袍华,再无当初荒淫的姿态,举杯畅饮,目光时不时旋在晏亭身上,若说先前还有几分忌惮,如今却是如猛兽见了猎物一般势在必得。 这样的场合,睿王怎能不让盛康等人来观礼,当初的屈辱,这一日要全部讨回来。 听见睿王传西申公子的时候,晏亭的视线便绕在了萱草雅的身上,她知道萱草雅又回来的原因,如今的萱草雅高坐睿王身侧,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浪迹天涯的画师,她是名正言顺的波斯公主,第一顺位继承人。 公子野等人神情呆滞的被带了上来,萱草雅在看见公子野的那一瞬,视线突然凛然,曾胜乙一直默默的守在她的身后,对于公子野的出现,曾胜乙并无特别的表情,他只要全心全意的守住自己的幸福就好。仇恨什么的,过去了便过去了。 盛康亲见过公子舒支离破碎的尸体,如今被带到大殿上。顾不得四周云集天下宾客,跪地便开始求饶,若说先前还指着西申可以打败大央将他们救出去。如今得知西申的降书已经奉上了,还企盼什么呢! “恭贺大王天下一统。值此大吉之日,求大王恩威并济,大释天下。” 睿王手执金樽,身子斜靠在王座上,看着五体投地的盛康,先前从不跪他,如今竟是如此大礼。怎能不受用?勾着唇角笑得邪魅,尾音拉得很长,慢条斯理的说着:“既是大吉之日,总要见见颜色的,寡人甚喜此种欢庆,想来盛爱卿是忘记了,寡人记得你也喜欢的,天下苍生一视同仁,张效,盛爱卿府中上次收来的吊额大虫这几日可吃饱了。先前光顾着开心,倒是忘记了它,这样的好日子,可不好饿坏了它。” 盛康闻听此言。再无矜持,颤抖着声音大声喊了起来:“大王饶命,不好让小人坏了大王乃至天下宾朋的兴致,大王开恩,大王开恩啊……” 所谓盛康喜欢的欢庆方式,便是府中去了宾客的时候,带着他们到西鼎侯府的后花园,那里养了只巨虎,若是谁违抗了他的命令,便将那人送入虎笼里,看着老虎将活人生生的咬死,听着那凄厉的喊叫声,盛康会笑的十分的开怀。 葬身在虎口中的有与他意见相悖的大央忠臣,也有没有完成他命令的奴役,更有甚者,他有一个宠姬,一次被西申来的权臣相中了,那宠姬仗着盛康的宠爱使着小性子,说此生是盛康的人,死了是盛康的鬼,决不去伺候别的男人。 在旁人看来,她说得真情实意,可在盛康眼中,这个女人丢了他说一不二的面子,盛康当即恼怒,命人将此女剥了个精光,丢到那权臣的榻上,被其蹂躏之后,又将光裸着身子的她丢进了虎笼,让侯府中所有的女人都去观礼,那之后,他让府中的女人干什么,她们就干什么,再无恃宠而骄。 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他养的老虎竟要成他的最后归宿,这样想了,盛康的尖叫声愈发的尖锐,在下面先前虞国、南褚、和西申的降臣听得分明,人人自危,连大口吸气都不敢,眼观鼻,鼻观心,老实本分的喝着自己金樽里的酒。 听着盛康的尖叫,睿王对身边的内侍吩咐:“影响了寡人听曲的雅兴,封嘴。” 须臾,殿内又只有晏妙萏宛转悠扬的箜篌声。 张效接了命令,退着身子出去了。 睿王依旧捏着金樽,视线冷冷的扫过堰国和伍国的使臣,看着他们缩了缩脖子,十分满意他们的反应,随后将视线定格在晏亭脸上,他以为方才那可谓不合时宜的决定能引得晏亭出声,却没想到她好像全不在意,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晏亭并没有看自己,而且他已经这么全心全意的看着她了,她还是没看自己,睿王有些生气,将手中的金樽狠狠的甩了出去,金樽砸在木然的公子野头上,睿王随即咆哮出声道:“大胆,竟敢将寡人不放在眼中。” 他很想砸晏亭,却又害怕真的伤了她,最后也只是砸了公子野,不过效果很好,睿王满意的看着晏亭将视线对上了自己,嘴角又勾起了先前那等开怀的笑。 而被砸的公子野终于回过神来,匍匐在地,颤抖着声音说道:“大王,本公——小人知罪,求大王开恩。” 公子野不敢抬头看上座都有谁,他是那么的好面子的一个人,可如今却成了阶下囚,哪里有脸面敢去确定都有谁见了他的狼狈。 睿王不过是想引起晏亭注意,一旦晏亭看他了,那公子野说了些什么,睿王却是不在意的。 晏亭眯着眼睛看着睿王,那样处置盛康,一来是要报复当初的屈辱,这些倒并不是那么重要,而今大殿之上有各国降臣,他们其中许多人并非真心归降,总藏着别样心思,睿王这样做,不过是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罢了,她何必多此一举的掺和他的决定呢,再者,就算她参与其中。又能改变些什么呢,盛康此人是必死无疑的,她与他不沾亲不带故。何必给睿王一个牵制自己的借口,因此她沉默,可睿王却不想让她沉默。当他一步一步的达到巅峰之时,便是紧锣旗鼓的向她宣战的时候了。 沉默相对。那厢张效带着人将那巨大的铁笼子抬到了大殿之上,晏亭趁机转头去看那咆哮着的猛虎,她以为睿王会将盛康带下去,却是没想到睿王竟将老虎带了上来,这个震慑的效果想必有十足的成效。 瘫软在地的盛康惊恐的抽搐,想叫也叫不出,没有一个人替他求情。就好像当初他当着睿王的面处置了大央重臣,没有人敢出声替那人求情一般,世有轮回,如今他是信了。 宫卫将盛康如拖死狗一样拖进了虎笼子,盛康蜷曲着身子向笼子外挤着,可那笼子的缝隙太小,他只能将双手并着双腿挤出去,脑袋却是怎么也挤不出去的,虎啸声震得宫殿也要摇晃了一般,盛康绝望的闭了眼。 张效从新奉上盛满美酒的金樽给睿王。睿王端着杯子看着吊额猛虎咬上了盛康的脖子,大殿上愈发的静了,静得能听见老虎的牙齿啃着骨头的声音。 先前强自镇定的赵娥黛此时手脚虚软,纵然见过许多的世面。可还是被这一幕惊得难以自持,泪眼连连,她以为这是良人,可不是,睿王是魔鬼,是她见过心肠最冷的魔鬼! 先前投降的倒还好些,堰国使臣因仗着与大央的姻亲关系,眉目间竟有着沾沾自喜的表情,总觉得先前堰惠王决定与大央联姻是有先见之明的,可伍国使臣却是面色惨白,擎不起半樽清酒,他们国小势微,如今天下,除了堰国之外,也只有他们没有归降,且如今又与堰国就边境一事生出了摩擦,想想便觉前途渺茫。 这一场别具风格的表演过后,在座每一个人皆是面无血色,睿王擎着金樽朗然的笑,待到吊额猛虎吃饱了,睿王才命人将虎笼子抬了出去,那虎慵懒的趴在笼子里,眼睛扫过人一个个都抖着身子,缩头缩尾的屏住呼吸,不敢出现半点纰漏。 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污血画出怵目惊心的痕迹,还有零落的散碎衣料和骨头渣子,睿王并不让人打扫,就那么留在大殿上最醒目的位置。 面对着这样的画面,谁还有食欲,睿王却看着那滩血吃喝的开怀,随后内侍给在座每人端了一盘还滴着血的生肉,说这样的肉别有一番滋味。 晏亭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盘,睿王果真待她是不同的,旁人的皆渗着血丝,而她的是熟透的。 不过晏亭并不感恩,抬头看着依旧跪在大殿上的公子野,他的面前也搁着一个钵子,钵子里放着一块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生肉,看着蜷曲在那里的公子野,晏亭唯一想到的就是富贵人家喂养的狗。 “吃!” 睿王一声令下,座上宾客皆颦眉闭眼,颤巍巍的伸手挑起面前的肉,晏亭的视线去是对着公子野的,他当真不像个人了,听见睿王这一声,伸手便捧起了生肉,大口大口的撕咬吞咽——和狗一般无二。 晏亭将视线转到萱草雅身上,她对他有怨,可看见这样的公子野,她会如何? 公子野趴在地上啃得欢实,好像那肉是这世上最美味的珍馐一般,啃着啃着,突然看见面前多了一双镶珍珠的蛟鱼皮镂花软底小靴,公子野顿了动作,顺着小靴向上望去,真丝罩衫,摆子上缀着晶亮的翡翠珠,略略隆起的小腹,手腕上戴着十几副紫金细手镯,再往上,脖子上亦同手腕上一般,金镶玉的项链,高耸的云鬓,同手腕与项链一套的紫金步摇,偏髻边插着一朵艳丽的牡丹,雍容华贵,不比赵娥黛逊色。 公子野嘴角挂着血迹,消瘦的脸,下巴上胡茬子七零八散,脸上垂着几缕散落的发,身上的衣服破碎脏黑,良久,沙哑的说了句:“雅雅。” 再然后便哽咽了,他并非是真的傻了,只是害怕了,睿王并不当真伤他,只是当着他的面折磨公子舒,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着他的兄弟,他的痛感来自那等刺激,不过睿王说他不会伤他,只要他屈辱的活着,将来他会是一件礼物。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他懂了,有人希望看见活着的他,那年他毫不犹豫的一脚,自以为够敞快,是能成大事的人,却不想那一脚断送了他一生的幸福不说,还赔掉了最好的后台,怎能不扼腕! 他承认自己没骨气,经过方才那一幕,他如何能有骨气,先前将他和盛康关在一起几个月的时间,这才将将一会儿的时间,他就亲眼看着盛康被老虎撕咬,骨头碎裂的声音令他的全身跟着剧痛,颤巍巍的伸出手抓住萱草雅的衣摆,小声道:“雅雅,救我!”(未完待续,) 第二零九章 留我全尸 “可是,谁救我的孩子呢?” 兜头冷水,将公子野全部的希望浇灭,他嗫喏着沾血的嘴角,眼前一闪,一个浑圆通透的球对着他的面门砸下,公子野并没有躲开,或许是躲闪不及,或许是动作迟钝,也或许是他本就没想躲…… 应声倒下,直挺挺的趴在地上,并没有见血,可他就是爬不起来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曾胜乙站在萱草雅身后,依旧并不去看趴在地上的公子野,只是弯腰捡起那晶莹的水晶球,这实在是个稀罕物,曾胜乙长到这般大,也曾游走天下,却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此物是前些日子见到波斯使臣,他们带给萱草雅的,说当年她很小的时候便喜欢这球,可那个时候她母亲没办法得到这球送她玩,如今这球乃至整个波斯都是她母亲的了,萱草雅既然喜欢,便把这个给她。 信物一般的送了来,可见其重要性,这东西有些分量,不过萱草雅喜欢,这些日子总是装在锦袋中随身带着,曾胜乙说过要帮着她拿,萱草雅是怎么也不肯的,她说曾胜乙总是抱着玉首剑,万一遇上了什么事情,二选其一,定要将她这球给丢了,曾胜乙莫可奈何,只能随她去。 今日,萱草雅竟用这球来砸公子野,可见她是多么的气愤,是真的还惦着当年无缘得见的孩子,还是怒其不争,曾胜乙并不去考虑,他将球捡起却没递回给萱草雅,擎在手中,目光温和的看着萱草雅,语调轻缓:“这般动怒可不好,伤身子的。” 萱草雅偏过头对上曾胜乙,她回了他的笑。缓缓的将手递给曾胜乙,手指相扣,还好。那个时候公子野放开了她;还好,她在今生遇上了曾胜乙,而且将他抓牢。前半生的苦难换来与曾胜乙的一世相守——值得! 彼年他施舍了爱情的女人,如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落魄。与别的男人携手相对,让他这六国第一公子如何面对,葬身虎口便葬身虎口,他认了,独独不能忍受他依旧爱着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在他面前你侬我侬。 那个全身虚软的公子野不知哪里借来的神力,突然爬了起来,低着头奋力向萱草雅冲撞过来。他知道她又有了身孕,若然这个孩子再保不住,怕她的性命也要没了,这样也好,她死他亦死,黄泉路上他陪着她走,下一世,他会看清楚她,不会再给她逃开自己的机会。 他想得那么周全,却独独忘记了曾胜乙是如何本事的男人。那年他是意气风发西申公子,她却是身单影只的孤女,他可以很轻松便要了她腹中孩子的性命,如今却是不同。她身边有了一个曾经被封为武圣人的男人,那个男人如何肯让别人伤害自己的妻与子? 公子野不等近得萱草雅身前,已经被曾胜乙踢飞出去,身子重重撞上了大殿内的梁柱,随后缓缓的滑下,眼中含泪的看着漠然的萱草雅,他想说对不起,可是这里有好多人,他堂堂西申公子,如何能跟一个女人开口认错,他的人生多么可笑,那个时候萱草雅亲口告诉他错过了什么,他一直是不肯承认的,只当萱草雅是气他的,她是一个孤女,即便和苍双鹤扯上了关系,他勉强相信了,可是她怎么可能是波斯公主,唯一的顺位继承人,怎么可能? 萱草雅垂了眼角,没有多分一点点视线给公子野,对着曾胜乙笑吟吟的说道:“就知道有你在身边,妾身什么都不必怕。” 曾胜乙从新拉起萱草雅伸出来的手,回到上座,那里如今才是她的位置。 公子野匍匐在地上,骨头散了架似的,他可以想见,萱草雅是彻底不屑他的,而他却是睿王给萱草雅准备的礼物,主人都不打算收下,想必他的下场和盛康没什么区别吧,只有祈求那老虎会有一副好心肠,给他个痛快! 晏亭如在座众人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公子野的事情她是没有插嘴的必要,萱草雅有自己的主见,她没有淌这浑水的必要。 睿王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金樽,嘴角始终勾着笑看着晏亭,会将公子野格外的留下来,并非是如公子野猜想的那样用来讨好萱草雅,只是他喜欢看公子野的傲气被一点点的磨灭,然后给他最致命的打击——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曾经被自己甩开的女人高高在上的出现在他眼前,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呢! 会那么恨公子野么,倒也不尽然,只是讨厌他自命风流,敢以六国第一公子自居罢了,讨厌的人,他不会让他太舒服便是,他更讨厌卿玦,可是暂时动不得,便将那份讨厌全堆在了公子野身上,看着公子野备受折磨,好像卿玦也跟着吃苦了一般,想来心情便好。 大殿之上宾客云集,却静得可以听见公子野浓重的喘息,睿王擎着金樽先是看了一眼同众人一眼屏息静气的晏亭,她的态度他又不喜欢了,不过他现在心情大好,不同她计较。 睿王冷笑的扫过在场众人,他喜欢这样的气氛,每个人都因为他的举动而小心翼翼,这才是王者该享受的殊荣。 不过,人群中总有不同者,一如卿玦,纵然满头花发,却依旧夺人视线的俊美,到了他面前,赵娥黛也不敢称天下第一的美人,他气定神闲的吃着金樽中的酒水,好像丝毫没发现周边诡秘的气氛,或许是发现了,不屑为之胆颤心惊? 睿王眼中浮现暴戾,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金樽,另外一只戴着宽大翡翠指环的手轻轻击打着身前的案几,一声一声,好像催命的咒语,引得公子野愈发的战栗,也让下面的宾朋更加的惶恐,可这一切都与卿玦无关一般,他依旧淡然的吃着他的酒。 萱草雅回到睿王身边的位置,顺着睿王的视线看去,心下当即了然,若然再让睿王坚持下去。恐怕众人愈发吃不得这筵席,遂清了清嗓子,对睿王笑道:“多谢大王今夜的盛宴。本宫甚为惊艳,对了,本宫尤其喜欢美人。许久便一直想着再见见王后的美貌,大王何不将王后请来。独自一人坐在那台子上,总有些单薄惹人怜的。” 场面的话,萱草雅可信手拈来,睿王听见萱草雅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同样虚应着笑,装腔作势——睿王自认还是有十分的手段的。擎着金樽对着萱草雅轻笑道:“那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睿王的声音并不大,可这里实在太静,赵娥黛并不怎么吃力便听清了,咬着唇,若说先前是被盛康的死吓哭了,那么这会儿便全是心碎的哭,先前她上台之前,堰国的使臣还偷偷的寻过她的,堰国如今和伍国就边境的划分矛盾四起,两国可谓势均力敌。谁也吃不了亏,当然,也占不到上风,堰惠王便想了办法。当初将自己的心肝宝贝送给了睿王,如今该是收些利润回去了,此时不用大央,更待何时? 堰惠王专宠着赵娥黛的母亲,不过赵娥黛的母亲生她之前已经有过生养,他恨那个先他之前占了她的男人,可每次提及那个男人,晏妙萏的母亲便抽抽噎噎的哭,见她一哭,堰惠王便心软了,久而久之也不再问,纵然如此,他还是那么的爱她,而赵娥黛可是个处子,又德才兼具,温柔似水,这样的女人,性好女色的睿王还不把她宠上天去,只要赵娥黛在睿王耳朵边吹吹枕头风,想必借给他们堰国十几二十万的精兵不是难事。 堰惠王理所当然的想着,所以这次他让使臣给赵娥黛传话,殊不知赵娥黛非但不得宠,常常许久也见不到睿王一次,她甚至没有红夫人在睿王心中的位置重,这边面对着睿王的薄情寡性,那头又肩负了堰惠王的国事,她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罢了,如何承受这么多?越是想到这些,赵娥黛哭得越伤心,不过她不敢哭出声来,实在害怕惹了睿王不悦。 赵娥黛哭得肝肠寸断,睿王却是并不多看她一眼的,他捏着金樽对萱草雅没心没肺的笑,边笑边轻描淡写的说道:“公主似乎对寡人备下的这份礼物不甚感兴趣。” 萱草雅看着台上的晏妙萏,淡淡的光笼在她的脸上,一并将她眼角的晶莹照得亮闪闪,萱草雅心底暗叹,又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却也莫可奈何,他们是你情我愿的相处,旁人能有什么办法呢,情这东西,只不过是拥着它的男男女女心中的执念罢了,旁观者再是清楚,毕竟也只能算的上是个旁观者。 思及此,不再多看赵娥黛一眼,她空有天下第一美女的称谓,可在萱草雅看来,她远不及晏亭看上去生动,虽然传说着她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在晏妙萏眼中,赵娥黛与这大殿上金光闪闪的九转紫金灯没有丝毫的区别——都是睿王奢华的宫殿中一样精美的点缀品。 “大王盛情,这件礼物本宫受不起。” 萱草雅没有任何感情的述说着心思,看见如今的公子野,她那年拖着重伤的身心想过的报复如今都已经实现,方才她已经当着这么多人重击了他的头,为自己无缘现世的孩子报仇了,那么她与他便是彻底的两清了,从今往后,各自东西,又何必为了一个陌路人背了睿王的人情,她不是个单纯的孩子,这桩买卖她是不会担的。 不管萱草雅如何应答,睿王皆不觉意外,从她先前那等毫不留情的重击便知道那个落魄的男人对于萱草雅来说已经什么也不是,睿王看也不看瘫软在那里的公子野,沉声命令道:“张效,吊额大虫可曾饱腹?” 萱草雅略略抬眼,瘫软的公子野也抬头看向她这边,四目相对,百感心头,萱草雅颦眉侧头,看着站在身边的曾胜乙,他还是那么柔和的笑,唇语道:“我相信你。” 萱草雅回了曾胜乙一个笑,重新对上了公子野的视线,他不再像先前那样没有丝毫尊严的苦苦哀求,已经知道了表现越是低贱,萱草雅越是看不起他,反倒死得更快,他只是对萱草雅露出当年他们最好的时光中时常露出的笑。那时是真心实意的许着山盟海誓,如今,他用这样的表情对着萱草雅。徐缓的说着:“看在我们曾经那么相爱过,给我留个全尸。” 是啊,他掐上了她的软肋。她曾经那么那么的爱过他,幻想过天长地久。永生永世的相守,纵然当真不爱了,至少给他留下一点点的尊严也是应该的,那么骄傲的一个男子,葬身虎口,想来便是件无法忍受的事情,她终究还是心软了。将视线重新对上了睿王,想着该如何开口。 睿王眯着眼看着萱草雅的表情,嘴角的笑带着洞悉一切的开怀,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即便她有登天的能耐,一旦抓住了她心底那一处柔软,也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女人罢了,萱草雅如此,睿王深信晏亭也会如此。他已经料到了萱草雅会妥协不是么,想必晏亭也逃不出他的手心的。 想到这些,睿王的笑愈发的明显,看在萱草雅眼中。只一个词汇形容这样的睿王,邪魅! 睿王的视线只是淡淡扫过萱草雅,了解她心意之后,便把目光对上了犹自低头盯着面前那一小盘熟肉的晏亭。 萱草雅见睿王盯着晏亭,心头一动,当即想到稍后一定要找苍双鹤说这事,以前她就知道睿王惦记着晏亭,可那个时候他还是有些收敛的,哪像现在这样的肆无忌惮。 “晏爱卿,你以为如何?” 晏亭自然是见了公子野的落魄,不过她看了一阵,只是觉得有些莫名的辛酸,也不想再多关注,只是盯着眼前盘子里的熟肉,脑子里想到的全是自己如今在睿王眼中大概也同这肉一般,只有躺在这里任他享用的份,她是断不会从他的,就算没有苍双鹤,也不可能嫁给这样一个野兽一般的男人。 既然不想嫁他,就要动动脑筋,睿王是不懂爱的,嫁给他的女人多半都要吃苦,他说很喜欢她,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眼中,大概也要觉得睿王待她实在不同,可即便如此,睿王也是会在不高兴的时候拿砚台砸她额头,他还没得到她呢就这样对她,若然将来他得到了她,她这样的散漫性子,哪天惹他不悦,他还不得砍了她的脑袋,想想就觉得全身冒冷汗,总要拿个万全之策脱身才是,他离一统大业的目标越近,她越危险。 晏亭脑子里全是怎么脱身,哪里会注意周边的情况,听见睿王突然点到她的名字,身子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随后强自镇定的抬头对上了睿王的视线,脸上维持着良好的微笑,眼睛却是四下游走,小心的观察在周边的情况,以确定睿王究竟再问着什么,见萱草雅眼底现着一抹异样的流光,晏亭转过头看着大殿梁柱边瘫跪着的公子野,大概明白了睿王想让她说些什么。 她看不分明情起情灭,好在有萱草雅帮着她,让她懂得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弥补就弥补得了的,经萱草雅的提醒,她没铸成错事,将卿玦逼进更难堪的境地,实在算她欠了萱草雅一个人情,此时,无关乎她与萱草雅的交情,同样皆是过去的感情,萱草雅帮了她一次,她自然要还她。 清了清嗓子,从容的站起了身,对睿王煞有介事的躬身施礼道:“大王,我大央乃仁义大邦,若西申公子愿归顺,大王赏罚有度,更可让天下人知大王仁义。” “爱卿之言甚得寡人心意。” 她说了什么,不过是些场面上的虚言罢了,这帽子还没给睿王往高处扣呢,便甚得他心了,呸!鬼信他! 晏亭揣着满腹牢骚,面上愈发的笑颜逐开,怎不知睿王何种算计?她不欲听他说话,他却是个恬不知耻的,说了那话之后,顿了顿,并不看满殿文武宾客诧异的眼神,接着朗声说了起来:“果真晏爱卿是与寡人心意相通的,既然晏爱卿也这样说了,寡人自然也是要顺着爱卿的意愿处置此事。” 一瞬间,晏亭感觉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就是那远在高台上的赵娥黛也将一双饱含幽怨的目光投在了她身上,睿王实在是个歹毒心肠的,他这样的三言两语便将她推到了绝境,今后朝臣会如何看她,年岁轻轻便得此高位,本就惹人置喙,如今也只是没心没肺的唱了个高调,睿王便全心全意的允了她,还与他心意相通,听听这话便知道有多少暧昧包含其中,他是故意,绝对是故意的! 晏亭挺了挺身子,若无其事的高声道:“大王仁慈,我朝得此明主,必将千秋万代。” 没几分真心,说了竟也让睿王开怀,大殿上众人虽心存怀疑,可谁也不敢表现出异样,又听了晏亭这样一番说辞,纷纷高声附和。 睿王手执金樽,就口饮了少许,随后将金樽向前送了送,对着晏亭眨了眨眼,惊得晏亭一颤,所谓眉来眼去,不过如此!(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 被睿王阴了 公子野这一世可谓机关算尽,总以为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到头来才知道,连自己的全尸也要他一直以为一无是处的女人施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阅人无数,英姿勃发,千帆过尽,原来,他什么也不是。 央国的大殿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那个他以为施舍过她爱情的女子,到头来才明白,原来是她给过了他这一生最真实美好的记忆,如今,她已经不再爱他,可还是顾及旧情给了他一条生路,这便是女人,永远都是将感情放在前头。 如果不是他急功近利,现在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情景,那个他无缘得见的孩子,如今想来,心口方才隐隐作痛,且越来越痛,当年她诅咒过他,失去了那个孩子,他便断子绝孙,果真,他断子绝孙了…… 阿谀逢迎声不绝于耳,睿王并不理会,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晏亭。 晏亭坐立不安,张效知道她那个特别的毛病,偷偷的将给她端上的清酒全换成了清泉,晏亭伸手捧着张效才端给她的金樽,慢慢的稳了心神,这温度她是熟悉的——每次去苍双府,苍双鹤总用这沁人心脾的无忧泉水款待她。 萱草雅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此刻脸上挂着柔和的笑,与倾身上前的曾胜乙说着些什么,其乐融融,总之这里是一副太平盛世的场景,置身其中,最是能懂所谓纸醉金迷的奢华。 “大王。” 大殿外突兀的一声,再一次打断了鼓乐歌舞,殿内的人犹如大师作画,定格在那欢快的一瞬,台上的舞姬四肢舒展,不及缩回。静下来的一刻,也不敢缩回了;方才与身边的人热络的套着关系的权臣,此刻举着金樽。眼神游走,迟迟不敢放下高举着的金樽;对旁人,不知情便不敢引人注意。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隐藏在众人之中。 可对于晏亭来说,这突来的情况反倒能解解尴尬。她瞪着眼看着跪在大殿上面目清秀的内侍,这人晏亭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方才便是他带着人将公子野带下去了,睿王恩准留公子野一命,让他作为西申降王留在大梁,从今往后,他只能在睿王指给他的地方活动。比牲畜好一些的是他拥有一直梦想中的西申王位,可也只是有名无实,不过,好歹是保住了性命,他不是很怕死么? 晏亭捧着金樽,看着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内侍,心中一动,似乎料到发生了什么。 睿王捏着才满上的金樽,要笑不笑的问着:“何事?” “公子野——公子野自尽了。” 当啷一声,晏亭循声看去。是萱草雅撞掉了身前的玉碗,睿王微微偏过头看了萱草雅一眼,随后不甚在意的问着内侍:“让你们押下去,怎么押的?” 尽管从睿王语调中没听出格外的气愤来。可那内侍身子抖得愈发的厉害,睿王话音方落,他便战战兢兢的解释开来,“奴婢们瞧着他十分的正常,可不曾想,他才出了宫门,竟——竟夺了一旁侍卫的长戟,然后——然后自戕了。” 睿王真的没生气,他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怒意,可他就那么随手把金樽扔了出去,樽中的清酒在空中描绘出了一道晶莹亮丽的痕迹,然后落在了内侍的额头上,也没见出血,可内侍却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连连叩首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睿王冷声道:“公子野乃我大央友人,尔等竟不好生伺候,出了这样的事情,岂不是让天下人置喙寡人?”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管他睿王要如何表演,晏亭只是将视线对上了萱草雅,她清楚的看见了萱草雅的战栗,自然,曾胜乙更是看得清楚。 女人与男人是不同的,总归是相好过的,纵然不爱了,也舍不得他死,不似男人,不爱了,只要不来纠缠,死了倒是省心的。 曾胜乙生满茧子的手,在晏亭眼中,曾是最有力量的,如今,它轻轻的搭在萱草雅肩头,诠释着一个男人最细致的温柔。 萱草雅慢慢的抬起头,对上了曾胜乙的笑脸,他是如何说的?在这空冷的大殿上,他的声音清晰深刻,他不畏惧了睿王的阴晴不定,不用担心得罪了睿王会死无全尸。 “总是故人,见见吧。” 萱草雅伸手覆盖住了曾胜乙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笑得别扭,却也真心。 “大王,本宫与公子野曾是旧识,如果大王不介意,本宫希望能替他收尸。” 虽然有曾胜乙的守护,可萱草雅的声音还是泄出了一丝颤抖,晏亭突然觉得这一幕令人酸楚,举起金樽,想着就口饮下,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晏爱卿,你以为此事寡人要如何处置?” 上头再一次传来了睿王的声音,惊得晏亭手一偏,那金樽中的泉水便洒出来了大半,晏亭用宽大的袖摆擦拭着自己的嘴角,这等问题如何还要问她,公子野已经死了,萱草雅要一具尸身,给她便是,晏亭才想开口,不想睿王已经先她出声了,“真不小心,平白损了一樽佳酿。” 听见睿王这一句,晏亭总觉得心头惶恐了起来,七手八脚的收拾了自己的失态。 “晏爱卿,寡人的让于你吃。” 这厮不是人,不等她有推脱的借口,他已经站到了她面前,隔着并不宽阔的案几,将手中的金樽递到她眼前,他是大王,纵然她位置在高,也高不过他去,要她如何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不识好歹的拒绝他? 晏亭颤抖着伸出了手,那头萱草雅还等着结果,大殿上的内侍还机械的磕着头,也不知道公子野究竟死了没有,或许,她给个痛快,他们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抬头,见睿王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瞟过她先前用过的金樽。倘若那里的秘密被睿王发现了,怕又要横生枝节,晏亭不再迟疑。接过睿王递来的金樽,点头哈腰的恭维了些场面话,闭着眼。一干而尽。 晏亭随后高举了金樽,笑言道:“大王最是近人意的。公主的要求,也合情合理。” 这酒的力道很大,晏亭一边同睿王虚应着,一边这样想着,心中开始盘算了要如何脱身,她的时间并不多,耽搁久了。这短处很难不被人发现。 睿王开了金口,萱草雅与曾胜乙并肩而行,随着那内侍去看公子野,晏亭也是要跟着的,外头的空气比这里的要好多了。 下头有许多人即便心里头总是存着几分好奇,也不敢开口,晏亭只觉心浮气躁,管旁人怎样看她,一句话便阻了众人探究的视线,“先前总也是个天下闻名的公子。如今总是要留份颜面的,大家便不要去了,即便去了,也只是瞧瞧与咱们不同行之人的结局罢了。徒增伤感。” 晏亭这样说了,旁人如何还敢有别样的胆子,不与她同行的是谁,还不是那些藏了别样算计的!难不成先前一个盛康还不够自己胆战心惊的,留下吃酒看歌舞还是比较顺畅的。 阻了众人的观望,晏亭也起身随着萱草雅出去了,并未注意有没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后。 公子野走得并不远,躺在那里还没咽气,浑身抽搐,胸前插着折断的长戟,见萱草雅出来了,他脸上努力的堆起了一抹笑,可稍纵即逝,随即被痛苦取代,失血扭曲的脸,不复曾经的俊美。 萱草雅在距离公子野三步远的时候站定了脚步,看着公子野胸口处的断戟,听不出情绪的说道:“如今本宫信了,你当真是位公子。” 公子野大口喘息着,听见萱草雅这话,吃力的转过头来,喘息一阵过后,才努力的张嘴,几度开口,不能言,手一直向萱草雅小靴子的方向探着。 萱草雅上前两步,公子野终究摸到了她尽显华贵的靴子,嘴角勾了一抹笑,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将我与那个孩子葬在一起吧!” 萱草雅愣了一下,随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她那么喜欢着那个孩子,虽然只是那么小小的,模糊的一团,可她还是给他造了棺木,立了冢,公子野并非不懂她的心思,如今愈发的明白,他是那么了解她会有的做法,终究泪潸然,是为那个不被承认的孩子还是为了面前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公子野,萱草雅分不清楚了。 看见萱草雅的泪,公子野吃力的抬高了手,食指微微的弯曲着,较之旁的握着的手指高出了一截,这一个动作萱草雅是记得的,以前她窝在他怀中哭泣的时候,他便会伸出食指替她擦泪的。 萱草雅迟疑了片刻,居然矮下了身子,晏亭感觉脑袋有些昏眩,可她清楚的记得先前公子野曾想伤害萱草雅的,晏亭大步上前,伸手去拦萱草雅,不想竟被曾胜乙拦住了。 晏亭回头瞪着曾胜乙,不想他只是沉着的摇着头,从曾胜乙满是怜爱的眼中,晏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当真不再去硬拦着萱草雅,即便公子野当真做出了什么,凭他一个重伤之人,动作再快也比不上曾胜乙的,曾胜乙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妻和子置身危险中,他不拦着萱草雅,便是有足够的把握,绝不会让公子野伤了她。 公子野终于如愿碰到了萱草雅日益娇美的容颜,他说,“如果有来生,我不会再放手,绝不!” 萱草雅不曾开口,他笑,含泪的笑,当一切虚名空利都不真实之后,才发现,心底还有爱,他是真心实意的爱过萱草雅,只是被权势迷住了心智,让他自己也看不清楚自己罢了,如今他还可以亲手摸摸她的脸,已经很幸福了,像他这样的一个男人,她的泪水让他明白,她还是在意的,足够了。 “对不起……” 他已经不知道萱草雅能不能听见他这最后一句,脸上滚动着萱草雅温暖的泪,她的面容在他脑中永恒,这样也好,如他这样骄傲的男人,怎么忍受一辈子的屈辱。与其被她一直看不起,不如留给她一个最好的回忆,至少经年以后。提到他公子野,会是个敢作敢当的男人——经年以后,好遥远的说法。经年以后,她的身边子孙绕膝。那个她爱着的男人还可以陪着她看日升日落,可惜,他只能是她记忆中过往的一瞬,或许想不起来,或许偶尔想起,也不过是个模糊的影子了…… 当他的手从她脸上滑落的一瞬,她便知道他的一切已经永恒。没有撕心裂肺的痛楚,只是默默流泪,这是她最后一次为那段过去落泪,肩头上那双大手恁般的温暖,可以为她挡风遮雨,那才是她最大的财富。 晏亭冷眼旁观,每个人的际遇都是不同的,如萱草雅般爽朗,终究也是有泪的,公子野其实并不甘心。可也只能如此了,路是自己走的,怨得了谁呢! 看着看着,晏亭愈发的觉察出吃得酒水的怪异。这里定然还有些旁的物儿,她的脑子昏沉沉的,若然只是平常的酒水,她这个时候应该还是清醒的,而且就算酒劲上得快,那也只是身体先热,怎么身体没热,脑子却总是出现些混乱的感觉呢? 睿王的酒,不该有旁的问题吧?可是,睿王给她的酒呢?晏亭猛觉心惊肉跳,萱草雅肩头有一双手,她的,居然也有一双手,是谁,这么熟悉的味道,不是苍双鹤,不是卿玦! 晏亭转过头去,看着睿王近在咫尺的笑,如凶猛的野兽看见了猎物一般,盛着明显的掠夺,惊呼出声:“大王。” 睿王笑得别有深意,语调竟出奇的柔和:“爱卿许是醉了,竟站不稳了。” 他这话才说完,掐在她肩头的手微一用力,她便被他带进了怀中,挣脱不开。 萱草雅此时垂首擦泪,曾胜乙全副精神全在萱草雅身上,哪里有人分了一份精神到她身上,晏亭只觉背后冷汗直冒,越是紧张,手脚越是虚软,心中念叨着:完了,天要绝我! 这里有谁能帮她,或许该说,在这里,有谁敢当面顶撞了睿王,没有人——他们见了睿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又如何敢顶撞了他呢? 何等荣宠,众目睽睽之下,被大王抱在怀中穿过九曲回廊;何其不幸,想必明日市井间也要流传了睿王与左相之间是如何的暧昧,睿王不可不顾脸面,可她却是极其在乎的——就算她当真是男人,性好龙阳,也不与睿王这等禽兽! “大王,臣可自己走,臣的家奴就侯在外头,让他们过来将臣接回去就好。” 在被睿王一路畅通无阻的抱进昭阳殿之前,晏亭在垂死挣扎着,幻想着睿王有可能良心发现,饶她一回。 睿王嘴角勾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并不应她,犹自前行。 晏亭深深浅浅的喘息着,总有不甘心,可看着周边景色转换,渐渐生出了无力感,心一点点的沉。 “大王。” 再一次听见熟悉的声音,晏亭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来了,不知苍双鹤此时身在何处,可是卿玦在,或许该说,他一直都在她身侧的,只是她先前没感觉到罢了。 相对于晏亭的开怀,睿王可是大大的不满意,卿玦身后便是昭阳殿的大门,日思夜想的美妙就在咫尺,可却被他一直瞧不上眼的卿玦给阻止了,就算他站出来了,在睿王眼中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可还是有被打断的不悦,板着脸沉声道:“姬爱卿,可有什么十分紧要的事情来同寡人禀明?” 卿玦的目光清澈,似乎并不在意睿王怀中抱着的晏亭,听见睿王这样问了,他回答的也痛快,“大王,是关于堰国使节的事情。” 今昔两番境地,这个借口已经无法牵制了睿王,在睿王眼中,堰国不过是不足为患的小国罢了,西申已经败了,他岂会让一个小国的事情来破坏了他费尽心机得来的机会? “寡人知道了,姬爱卿下去吧,明日一早再说。” 卿玦的出现好像当真为了告诉睿王这条消息一般,见睿王满不在乎的,卿玦也不絮烦拖拉,轻声应了之后便开始倒退着离开。 晏亭见卿玦的动作,瞪着眼看他,可是他不看她,见卿玦当真毫不迟疑的走远了,晏亭再也隐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卿玦。” 卿玦脚步微一顿,睿王凛冽的视线随即射了过去,卿玦抬头对上了睿王的眼,得了睿王咬牙切齿的一句:“记住自己是什么身份。” 听了睿王这样的一句,卿玦垂首,轻应道:“臣明白。” 其实晏亭当真的想让卿玦救她,可是她只喊出了他的名字,卿玦无法与睿王抗衡,他能出现已经让她意外了,在这么久的一段时光中,他是连看都不看她了,她以为在他心中,她已经完完全全是个陌路人了,可是所有人都在视而不见的时候,他出现了,如神祗一般! “谢谢你!” 晏亭不理会睿王与卿玦都在说些什么,只是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真心实意的感激。 ¤¤¤¤¤¤¤¤¤ 咕~~(╯﹏╰)b白天家里有事,这么晚更新,8好意思! 继续厚颜求票~(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 非礼 淡漠疏离,去意明显,却迟迟没有移开身子,引得睿王愈发焦灼。[.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枫山上,他们许过海誓山盟,他说过,若然有那么一日,海枯石烂,誓言随风散,不求她念着他对她的好,只求她能幸福。 他当真会忘记那段岁月么?那时他语调带着点点忧伤的说过,可以忘记曾经的苦难,可以忘记没有她在的时候仅有的快乐,却唯独不舍得忘却她点缀过他荒芜的生命。 仲夏夜的风轻柔舒缓,轻轻推动着檐下悬着的灯笼,柔和的光线映着卿玦的发丝愈发的晶莹,他脸上的疏离淡漠还是那么清晰,清晰的让人生出了不自然。 那时那景,当真只以为他是单纯的说着他的爱,此时此刻才恍然,他是在向她诠释了他的惶恐,她竟是那么粗心大意,他说纵然忘记这世间的种种也不会忘记她的时候,她没给他希望的承诺,她只是理所当然的枕着他的肩头,嬉笑着说道:“如果我变了容貌,变了心,你也要记得今天说的这话,不要忘记你爱我!”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会与他一生一世,那话也不过是随口说来的玩笑,可是如今才感觉,那句玩笑是多么的残忍,他当真忘记了当初她说得残忍话倒也好,这一刻竟是比当初他当着她的面饮下忘情草的时候还希望他不记得他们那些美得像传说的时光,如果不记得,便不会做出傻事来了,这样拦着睿王,他不会得了好处的。 “卿玦,滚开。” 睿王再也忍不住,晏亭眼角滚下的泪沾上了他的肌肤,灼伤了他的心。虽然从不肯承认,可那一对相视不语的妙人还是让他感觉自己十足的卑鄙,脑子里全是当初传回来的流言蜚语。他们形影不离,他们同榻而眠,他们生死相随…… 晏亭以眼神示意卿玦离开。她先前觉得他是要离开的,可是为什么他如木桩一样杵在那里不动了呢。“卿玦,再不滚开,寡人定以欺君之罪治你。” 睿王恼了,晏亭感觉到他微微的发抖,不知道是气得还是也有一些些忌惮这样的卿玦。 出乎意料的是,晏亭再这一瞬做出了令卿玦和睿王两个人皆惊诧的动作,她在睿王怀中微微翻转了身子。将自己的脸埋进了睿王的怀中,伸手搭上了睿王的肩膀,含糊不清的说道:“劳请姬将军通知一下本相家奴,让他们回吧,告诉夫人,大王恩准本相留宿王宫。” 卿玦眼睛微微眨了眨,在他那个角度看来,睿王与晏亭是你情我愿的亲昵,他实在是个多余的人了。 睿王嘴角勾着笑,轻蔑的对着卿玦。同时含着警告,若真的动起手来,睿王是绝对打不过卿玦的,可是权利就是有这样的好处。纵然他处处比不得卿玦,可是只要大权在握,他便可随意处置了卿玦,那话睿王是十分喜欢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卿玦让开了身子,睿王畅通无阻的抱着晏亭走进了昭阳殿,直接将她带到了寝殿后方的暖池,哪里侯着他从别处请来的游医,据说此人精通天下奇毒。 晏亭脑子愈发的不听使唤,趁人不备,偷偷的割伤了手指,还是不成,晏亭想告诉自己宽心,可事实摆在眼前,这酒中是掺了药的,守卫森严的尚晨宫,若然原来的酒水有问题,定避不开张效的排查,那么可能性也只有一个,便是这酒是睿王专门给她备下的,从她进宫的那一瞬便觉得睿王看她的眼神不同,她却是万万没想到睿王竟会给她下药。 人外有人,晏亭算是见识过了,那人的解药竟与被苍双鹤收走的阴业先生原本给配的解药十分的相似,将她一顿处理之后,有宫娥给她净了身子,随后她穿上了一套正红的薄衫,内里什么也没有,软柔的料子贴着她玲珑的曲线,行走间,修长的腿型若隐若现,晏亭若为男装,身材较之寻常男子是要瘦小上几分,可她是女子的时候,便实在可以算得上高挑了,这一身别致的衣衫又特别的凸显出属于女子特有的妩媚。 晏亭随身携带的短刀已经被收去了,现在的她连站都站不住了,软塌塌的由宫娥搀扶着送到了睿王的寝殿,这一番事情做下了,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果不其然是睿王会养的人,速度快的令她咂舌,晏亭如是想的,睿王早已经算计好了一切,包括苍双鹤,他此时应该在百里之外,睿王寻了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理由将唯一可能阻挡他的人给支开了。 睿王眼中的惊艳令晏亭感觉不适,虽然她身上穿着浅薄的衣服,可睿王的眼神好像她是赤|裸着一般,惊艳过后的神情,与大殿中活吃了盛康的虎有着十成的相似,看着睿王,晏亭竟生出了一抹恍惚,好像自己就是先前的盛康一般。 究竟有没有后悔方才支开了卿玦,如果,她是说如果,她没支开卿玦,卿玦会怎么做,会不会将她强行带离这等危险的境地,然后呢,自己与苍双鹤团聚,卿玦被睿王治罪? 努力的甩开了脑子里的设想,想到卿玦有可能被睿王惩处了,晏亭便觉得自己方才的决定是正确的,她实在寻不出让卿玦再为自己牺牲的理由,勃发的豪情用完了,鼻翼间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的时候,才想到恐惧,每一根寒毛都直立着,睿王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眉目间全然的开怀,搀扶着晏亭的宫娥退下去的时候,睿王爽朗的笑说要重重的赏今夜有功之人。 那一个个的笑脸在晏亭眼中模糊成了一团,无助的瘫软,看着寝殿的大门缓缓的合起,昭阳殿的回廊并不比睿王寝殿亮多少,可晏亭就是感觉那一张张模糊的笑脸将光明阻在了门外。 一个回转,睿王便将晏亭压在了偌大的王榻上,此时晏亭才发现,身下的锦被是艳红的,触目所及皆是红。这样的装饰不会是巧合的。 她的身子虚软无有一丝的力量,可脑子却还是清醒的,睿王便是要看着她清醒。让她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寡人曾下过誓言,待到天下大定,便迎你做寡人的王后。” 即便晏亭身子没有一丝力量。睿王还是紧紧的将她护在自己身下,生怕她跑了一般。这样的话睿王先前就和晏亭说过,不过那个时候是发狠的语气,这个时候却只是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而已。 先前总是怕的,自然,这个时候也不可能不怕,不过事在眼前,晏亭反倒能静了心思。对上睿王盛满情感的眼,晏亭深深的吸了口气,平静道:“先前大王赏给臣的酒,大概别有作料吧?” 许是确定她不会再有脱逃的借口了,睿王反倒有了耐心,手指轻轻滑过晏亭细腻的面庞,魅惑的笑道:“你总是不肯听话,寡人自然是要想些办法的,不过也只这一次,今后你若是不准。寡人定不会再对你用手段了。” 被睿王的手指抚过,那等汗毛倒立的感觉再次升腾,晏亭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淡定,试图与睿王讲起了道理。虽然明知道睿王不个是适合讲道理的人,不过晏亭总觉是不由自主的想着拖延了时间,或许会有奇迹发生,也或许在心底当真存了一点点的希望,睿王会良心发现放过她! “王后乃天下最美的女子,又身份高贵,知书达理,实在是天下男子梦寐以求的贤妻。” 恭维——睿王先前很喜欢的,何况,晏亭觉得自己说得全然的实情。 睿王修长的手指穿过晏亭披散在枕上的青丝,乌亮的发,红艳的衣服,愈发的衬托着她的雪肌玉肤,莹润透彻,触感如此美妙,不觉便喟叹出声,这样的肌肤,睿王从未经历过,他的手指从她的鬓角重新回到她的眉目间,对于晏亭提到的赵娥黛,他并不十分在意,纵然那么多人说她是天下第一,可在睿王的脑子里,她的面容却并不清晰,甚至没有红夫人深刻的,睿王的指尖描绘着晏亭面上的轮廓,声音略带着沙哑道:“她远不及你,寡人先前便知你是好看的,却不曾想竟是如此的美好,什么天下第一的,寡人如今并不十分在意,寡人见过无数的美人,没有一个比你更适合这样的夜色,只消看着你便生了兴致,寡人不是父王,寡人不怕被一个女子牵制,只要你也恋上寡人,寡人便将半幅江山让于你,寡人还可以为你散尽后宫,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想来是一个帝王最动听的情话了,这世上有几个帝王敢夸口江山拱手,敢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相属,不过晏亭并不信他,男人求欢之前的话,有几句能信得的,纵然是不信他,却也不敢真的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晏亭逢迎的笑,轻声细语的说着:“臣多谢大王厚爱,只是大王错看了臣,王后那般的美妙,想来大王不会知晓,坊间有传,但见王后一面,今生了无遗憾,天下多少风流公子皆为王后倾倒,若臣当真是男子,想来也会为其茶饭不思。” 她在努力劝着睿王,可睿王那双耳却是别致,他想听见的,即便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的细微声音也能听个清楚,可若是他不想听的,竟可以自动自发的忽略过去,晏亭搜肠刮肚讲着赵娥黛的好,睿王却专心的探索着她玲珑的身姿,从她的面庞滑到颈子间的时候,他的手竟有些颤抖,那感觉就好像很多很多年之前的第一次,激动,兴奋,又存了几分好奇和羞涩,完全新奇的感觉。 腿上凉了,那根本遮不住什么的裙摆被睿王拉高,他的手沿着她的小腿慢慢向上探索着,身前的衣襟也被拉扯开来,细致的肌肤半隐半现,烛光的映照着,更勾人心悸。 睿王的手游移的并不快,可还是要接近她的大腿深处,晏亭再也隐忍不住,大声喊道:“大王,放过臣!” 她的声音已带上了细微的哭腔,睿王抬起身子,一手撑在她颈侧,一手抚着她的脸,视线中带着一丝穿透情|欲的迷茫,温柔哄劝道:“莫怕。寡人会最温柔的待你,稍后,寡人便下诏废除赵娥黛。这是你该得的。” “大王,臣配不上……” 不待晏亭说完,睿王的唇出其不意的贴上了她的。将她欲出口的声音尽数吞了下去,伸手解开了自己腰间的革带。不理会唇中沾染的咸味,她此时伤感,等到她成了他的,他便不会再让她落泪,只要她知道了他的好,定也会爱上他的,万里江山皆在他手。她如何能不爱他? 先前他说的那些话并非哄她,赵娥黛他是一定要废除的,后宫的千娇百媚,在她翩然起舞之后便成了昨日黄花,让他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致,他知道她经过了伪装,日日对着盈姬的画像,能想到的美艳至多如盈姬。 却是不想,去处了伪装之后,第一眼看见的时候。竟让他忘记了呼吸,她的美好出乎他的料想,终究能体会先前父王的感觉,若他失了她。想必会比父王还痛苦,那等日子不是人过的,所以不管她是否恨他,这一刻他要定了她。 身下的晏亭衣不蔽体,睿王也解除了自己的束缚,这一刻不再是梦,她就这般虚软的躺在他身下,这是真正的晏亭,那个鼓山上翩翩起舞的红衣舞姬,不再是红夫人那个替身,这一刻想了许久,想得他的身并着心都痛了,只要再进一步,她便是他的了,这感觉真好,好得有些不真实。 只差那么一点点,可就是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便成了遥远,如果知道会这样,睿王定不会有那么许多的迟疑,他该在将她按到的一瞬便占有了她,可惜,他错过了一时,随即便有了错过一世的恍然,他只是希望让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充满了美好,外头大殿之上的欢庆是她与他大婚的见证,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王室大婚布置的,他并非是只贪一时之欢,此时她尚为男子,且他还未废后,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所谓礼俗制约着他的念想,他不过是为了避免那么多琐碎的麻烦,才会这样的安排,他在心中已经将她看做是自己的王后了。 尚且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睿王已经被人自身后拉起,随即一把泛着幽光的软剑抵上了他的咽喉,多么熟悉的一幕,这几年一直萦绕在他的梦中的,却原来真有这么一日,那一双透着金色的眼比他梦中的更叫他惶恐,若然是人,怎么会生出这样一双眼来? “先生,你这是何意?” 强自镇定,他已经是大王了,不必怕他了不是么,睿王这样安慰着自己,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打着颤。 “她是我的,你可以动这天下的一切,鹤皆不会插手,唯独她,不是你能碰的。” 一瞬间晏亭的泪便涌了出来,此刻她太过狼狈,酥|胸半|裸,裙摆掀到大腿根部,隐隐可见内里的风光,她不欲让苍双鹤见到这样的自己,可是提不起一丝的力道掩盖了自己,只能那么躺在那里,好在他没有看她。 “寡人会让她做天下之后。” 睿王说出了心中所想,他要提醒苍双鹤自己的身份,苍双鹤不是卿玦,他不好说得太过浅白,这样说,他该明白他的意思。 淡紫色的长衫,随意半拢着的墨发,手中锋利的软剑,还有脸上淡淡的笑,占据着睿王的视线,他怎么可以这般无所谓的笑着,明明是温和的,却让睿王愈发感觉什么叫毛骨悚然,徐缓的声音,那个时候玥谣总在睿王跟前念叨,苍双鹤的声音比她听过最动人的乐音还好听,便是这等动人的声音令睿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 “你的天下是鹤给的,鹤既然可以给你天下,也可以收回了天下。” “先生何必如此,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您要什么样的美女寡人都可以给你,何必为了一个女人伤了与寡人之间的情谊呢!” 睿王犹自做着徒劳的挣扎,这样的话是连他自己都不信的,又如何能哄到苍双鹤? 苍双鹤听见睿王的话,脸上的笑愈发的诡秘,“天下美女是多,可鹤的夫人只有这一个,除了她之外,再无他人能与鹤长长久久的过此一生,旁人的情谊,鹤并无所谓。” 睿王的脸好像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十分的难看,他的身后王榻上躺着他喜欢的女人,不说旁的,被人当着喜欢的女人如此说了,面子上总是挂不住的,终究老羞成怒,厉声道:“先生当真不计后果与寡人抢?” 他这样说了,苍双鹤并未立即作答,他只是轻轻往前送了软剑,睿王当即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痛了起来,死亡的气息从未有过的靠近。 “你该知道,鹤无心天下,但流云是鹤此生唯一在意过的,即便你现在是大王,若然不计后果,鹤不介意明天便扶他人继位。”(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 发泄 本以为是万无一失,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痛的清晰,恨的深刻,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苍双鹤抱着晏亭洒然而去,原来,那一派的淡漠只是假象,逞凶斗狠,他远不及苍双鹤! 睿王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艳红的寝榻,曲起一条腿,将胳膊搭在腿上,身上的红衣凌乱,青丝垂下,遮住了半边面庞,看似平静,心底却是波涛汹涌,她在他眼前刹那的柔情只为护卿玦周全,他怎会不知她的心思,纵然只是假象,可那一瞬的砰然心动美的让他无心计较了她的别有用心,如今再回味,才愈发感觉那真相噬心锥骨的痛——彼年他乃六国第一公子,而今他是万里江山的王,却比不得一个不得载入族谱的私生子在她心中重要! 更是忘不掉苍双鹤脱下身上的长袍卷住她裸|露的身躯那一瞬,她脸上的妩媚,似水的柔情只为那唯一的一个敢拿剑逼着他的男人绽放,当初让晏亭去寻苍双鹤的时候他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们在他面前宣示了彼此的关系之后,他还是无法承受内心的煎熬,妒恨交织的痛苦沿着经络游遍全身,怎能不恨? 她将那张令他惊艳的脸埋进苍双鹤胸口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定然红了眼,比昭阳殿内悬挂着的幔帐还要红,不管他是何种表情,晏亭也不在意,她眼中只有苍双鹤,而且在苍双鹤将她抱起的一瞬,睿王清楚的看见了她眼中的情欲,不敢想象出了尚晨宫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可又忍不住的要去想,免不得一番风花雪月,抵死缠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忍不住念想,到底也只是折磨了自己罢了。 “大王。” 前方传来女子幽幽的呼唤声,这个声音如此的熟悉。睿王徐缓的抬起了头,看着跪在前方不远处的赵娥黛,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竟全然的不知,先前的他即便睡了也是十分警觉的。 越是愤怒至极。声音反倒越是平静了,就好像当初的隐忍,并非是全不在意,只是积存了怨愤,待到发泄的那一日,便是要惹他的人万劫不复,一如盛康! “未经寡人准许。谁私放你进来的?” 赵娥黛还是不了解睿王,她只看见他平静的表现,便当他此刻也是平和的,再者这一日是如此的欢快,西申这个劲敌已除去,他又有什么不开心呢,因此听睿王如此问她,赵娥黛只是如平常一般的表情,柔和的应道:“倒是有一个年轻的内侍偏偏要上来拦的,可妾身当真有重要的事情想同大王商量。他也不好耽搁了妾身的事儿……” 睿王不待赵娥黛说完,已经冲着门外大声的喊了起来:“来人!” 年轻的没眼力,张效这八面玲珑的又岂会不懂此时危险,大半辈子走过来了。那一双眼精锐着呢,再是不曾察觉,但见睿王今日的表现,他也通透了个七七八八,苍双鹤走出昭阳殿,怀中抱着的人青丝零散,那边角垂下的裙摆是睿王先前专门命人照着当初当年盈姬舞衣的大小裁出来的,睿王说那是给他的王后准备的,而赵娥黛的身材明显与那舞衣有差距,还用再细细深究么? 那等费心的算计,却被人阻了,睿王此刻是何等心境,看着他长大的张效怎会不知,不过张效迟来了一步,竟让赵娥黛得了先,想来赵娥黛这晚是有些苦头吃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此时跪在睿王面前的赵娥黛不解的看着睿王,侯在外头的张效听了睿王的声音,不敢做丝毫怠慢,快速的小跑进来,躬身施礼,小心翼翼的应道:“老奴在。” 睿王冷淡的看了一眼张效,阴冷道:“将方才侯在外头的内侍拉出去沉湖,以儆效尤。” 不等张效应了,赵娥黛先紧张的出了声,“大王,他何错之有,竟要取他性命?” 睿王盯着大殿上随着张效进门而微微摆荡的幔帐,看也不看赵娥黛一眼,阴森道:“寡人之言乃为天命,在寡人的尚晨宫中竟敢不将天命放在心上,若不惩处,日后定有后患!” 得到睿王如此说法,赵娥黛愣了一下,感觉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结巴道:“可是、可是他是因为妾、妾身才会……” 睿王的视线突然盯上了赵娥黛的脸,惊得赵娥黛将未说完的话生生的吞了回去,对着睿王欲杀人的目光,赵娥黛明白了,若然那内侍不死,想必她就该死了,想透之后,瑟瑟的抖了起来,眼中盈着晶莹的泪珠,咬着唇不敢多话,那人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到底替谁而死,不是赵娥黛此时敢去深究的。 张效下去了,赵娥黛还跪在地上,睿王冷淡的瞥了赵娥黛一眼,随后抬头继续盯着方才看见的幔帐,许久,才森森的开口,“你来寻寡人,可是有什么要求?” 赵娥黛身子轻颤了一下,若然没有要求,她怎么会壮了胆子过来寻他,方才在睿王离席之后,堰国来得使臣愈发的有了胆子,借了给堰惠王传话的理由将刚退下高台的她拦住,再一次重申了堰惠王的意思,宠她疼她十几年,也不要她如何报答,这一次算堰惠王求她,其实也不是件很难的事情,只要她跟睿王张张口就行。 那使臣说得何其轻巧,可对于赵娥黛来说,却感觉登天的难,特别是睿王方才毫不留情的惩处了个无辜的内侍,她怎敢在这个时候烦他,思绪辗转之后,赵娥黛咬了咬牙,陪着笑脸小声道:“也没什么,大王若是不舒服,妾身便先退下了。” 虽然她这样说了,可没得了睿王的恩准,赵娥黛还是不敢有所动作,微微弓着身子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看睿王。 睿王冷哼一声,他怎会不知道赵娥黛心中所思,那堰国的使臣一遍又一遍的拦着赵娥黛,又是在尚晨宫中。岂会逃过他的眼线,此刻的赵娥黛已经换下了高台上的七彩霓裳,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所为。竟穿了身红色的衣服,胸口处的风光在睿王眼前一览无遗,看着睿王突然眯起了眼。脑子里又全是先前晏亭躺在他身下的情景,得知大军即将凯旋而归。他有多久没沾了女人的身子了,似乎许久许久了,先前全是这一夜,对旁的女人也提不起兴趣,今夜他出奇的想,却被人搅扰了。 思及此,睿王猛地站起了身子。在赵娥黛不及反应的时候伸手拽住了她胸前的衣襟,赵娥黛错愕的抬头,弱弱的喊了声:“大王。” 睿王并不看她,抬腿就向后方的暖池走去,赵娥黛跟不上睿王的脚步,被他拖得踉踉跄跄的跟着,却不敢出声叫他等等她。 睿王一手拖着赵娥黛,另外一手在行走之时将身上外衫除去,到了暖池,已是不着寸缕。并没有回过头看着被他粗鲁对待过的赵娥黛,猛一用力,赵娥黛顺势跌进了暖池,溅起的水花老高。 力道很大。摔得赵娥黛头昏眼花,吃了几口水之后,心底的恐惧无限滋生,奋力的挣扎开来,不及稳住身子,身边又起了一阵水花,睿王也跟着跳了下来,赵娥黛本着心意闪避着,浑浑噩噩分不清南北东西,竟撞进了睿王怀中,惊诧的叫道:“大王要干什么?” 赵娥黛是真的惊了,她的进退有度曾是堰惠王引以为傲的资本,方才这一句,实在算得上有失分寸。 睿王并没有出声,将怀中的赵娥黛迅速翻转了身子,挤到池畔,三两下便将那艳红的衣衫撕碎,露出莹润的肌肤,他的手爬上了她弧度优美的后背,可触感却不是他满意的,攒紧眉头,将她的身子更向池畔抬了抬,高度适宜之后,没有冗繁的前戏,直接贯穿,引得赵娥黛一声惊叫,随后,但见池水涌动,间或传出赵娥黛告饶声声。 无以言表的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赵娥黛求饶的声音若是大一些,睿王也不出声制止她,只是将她的身子拖入水中,溺水之后,赵娥黛自是顿声,睿王也不放她,就在水中一次强过一次的攻击,稍有闲时,放她出来喘上几口气,不至就这样害死她。 在睿王看来,自己实在算是冷静,竟考虑了赵娥黛的生死,可在赵娥黛看来,她与死亡是这样的接近,好像每一次被压在水底便有可能再也浮不出来。 生生死死间游移,睿王终究累了,放开了哭不出声的赵娥黛,向后仰躺而下,溅起水花无数,就那么直挺挺的仰躺在水中,身子好累,可是脑子里的思绪却清晰了起来,睿王想着此时晏亭与苍双鹤是否也会这般的累。 那头被睿王放开的赵娥黛,软软的滑入水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全身皆是痛楚,由内到外,身上瘀痕明显,却不是激情中的吻痕,那些是被睿王顶撞在池畔硌伤的,他似乎并未将她当成人看,泪水无声,赵娥黛闭上了眼,此时脑子里只一个念头,若然这么淹死自己,睿王会不会念在曾同床共枕的情谊上,为她心痛? 这样想了,死亡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可怕,纵然她怕,此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爬上岸了。 待到睿王发现静得出奇的时候,抬眼便看见了水面上漂浮着的青丝,随波荡涤,如一朵妖娆的夜花,或许她已经死了,或许还没死,结果未定,睿王脸上的狠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懒散的起身,潜入水中将赵娥黛拉了起来,自她身后抱紧,用力挤撞,逼出了赵娥黛灌进的池水,不多时便听见赵娥黛嘤咛出声。 见赵娥黛醒了,睿王将其托到池畔上,随后跟着上了岸,看着赵娥黛微微眨动的睫毛,睿王冷声道:“稍后告诉你父王的忠犬,寡人同意派兵。” 说罢不等赵娥黛反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光|裸狼狈的赵娥黛一个人软趴趴的瘫在泛着凉的池畔。 他救她,只是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天下一统,指日可待,那时,苍双鹤。卿玦,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睿王看到了开头,自然。结局也没出乎他的意料! 那时,苍双鹤将晏亭抱出了昭阳殿,晏亭窝在苍双鹤怀中吃吃的笑。明明将睿王彻底的得罪了,可听着苍双鹤均匀的心跳声。晏亭就是感觉踏实,不去想睿王会不会掉头对付晏府,也不去想她和苍双鹤日后会面临怎样的困境,她只是轻缓柔媚的对着苍双鹤倾述了她的心思,“鹤,这一生能嫁了你,死亦足兮!” 勾了唇角。笑容全然的真心,嘴上却是要逗她,轻轻浅浅的叹息,“家有美貌之妻,实在是鹤之不幸,护住了夫人清白,倒是要将为夫逼到举步维艰的境地。” 这般好的气氛,先前她都不肯承认自己这般的爱着他的——爱到不畏生死,可是苍双鹤却是如此扫兴,虽明知道他在逗自己。晏亭还是将嘴撅得老高,闷声闷气的说道:“既然这样怕,那你就将本相送回去,本相尽心尽力的伺候了大王满意。替你求个饶,想必大王会念在你是‘一时糊涂’,看着本相的面子既往不咎。” 苍双鹤低头看着怀中斜着自己的晏亭,语调轻柔,“多久没见这般美好的夫人,为夫都还没享用,怎好让给旁的男人?” 脸上的表情愈发的不满,可心里头却是甜滋滋的,女为悦己者容,即便晏亭与寻常女子似乎很是不同,可改不了骨子里的根本,毕竟还是个女人,是女人,听见自己心爱的男子说她美好,怎能不开怀! 沉默了片刻,苍双鹤已经走出了老远,宫中有专门供苍双鹤通行的秘路,这是睿王先前根据苍双鹤的习性专门为他僻出来的,并无旁人,因此其二人说话也没那么多的忌讳。 苍双鹤的出现并没有让晏亭感觉十分的吃惊,可事过之后,晏亭还是心怀疑问,忍不住的开口问他:“大王先前指派了差事于你,我记得你也同我说离开了,莫不是骗我?” 苍双鹤脸上的笑没有丝毫的改变,她若是不问那才稀奇,有一些事情她有权知道。 “卿玦的雷行速度当真的好,传言非虚。” 听见苍双鹤提到卿玦,晏亭感觉自己的心莫名的抽了一下,不经细想便脱了口:“原来鹤先生也有开口求人的时候呢?” 事实如何,苍双鹤并不以为晏亭没个数,她只是不肯承认罢了,他没必要在她面前絮叨,反而招致她的白眼去。 一路畅通无阻,眼看便是尚晨宫的偏门,晏亭的视线又开始迷离,脑子里已经不再想那些或清或迷的事实,先前只是徐缓无力的把玩着他垂在胸前的那缕墨发,玩着玩着,禁不住体内蒸腾出的强烈欲|念,吃力的将手钻进了他衣襟中,贴着里衣感觉着他身体的热度,眼皮微微垂着,脸上呈现出短暂的陶醉。 出了偏门,苍双府中的马车早已经侯在一边,晏亭微微转过头去看驾车的人,那人太多迷糊,她没办法看清,索性也不再去看,她的手一直搁在苍双鹤的衣服内,即便有他的人在,她也懒得缩回,心中已经认下他了,旁人的目光她并不在意,只要随着自己心情开怀就好。 晏亭觉得是睿王赐的那樽酒让她看不清楚,可角落里一闪而过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她却看见了,慢慢的缩回了搁在苍双鹤衣服里的手,她想再看仔细些,可那白色的影子却没入了暗夜中,再也没出现在她眼中。 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昏沉,迷迷糊糊中,仗着酒劲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何要在那么危险的时候才出现,怎么不早点到呢?若然再晚一步,我死给你看!” 在夜晚,没有人能比苍双鹤的眼力好,那么明显的影子他不会看不见,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视线迷离的晏亭,声音浅淡,怕她听不分明一般,一字一顿的说着:“因为我才赶回来。” 顿时懂了那个时候卿玦的出现究竟是因为什么,眼圈竟酸涩了起来,喃喃的念叨着:“鹤,抱紧我?” 苍双鹤无声的收紧了手臂,此刻她的泪水为别人而落,怎忍心让他瞧见,他懂她——也宠她! 照比曾经,她这次清醒的时间要长许多,或许是睿王那酒的不同于常,也或许是她先前偷偷放了血的原因,不管怎样,熟悉的感觉还是涌了上来,若不是她现在全身没一点点力量,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体内熟悉的冲动令她情难自禁,好好的一句话也要说的支离破碎,“鹤,抱紧……恩,抱我,鹤……给,给我……” ¤¤¤¤¤¤¤¤¤¤¤¤ 捂脸,最近似乎有些yd,其实我一直认为自己是cj的! 这个月家中的事情十分多,本想着要早些更新的,可是总是事与愿违! 鞠躬,感谢大家的各种支持,真心实意的谢谢!(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春意盎然 寂夜凉薄,马蹄清冷,多情总比无情苦,红尘中走过,再明白不过,可是,缘起缘落,再是锥心,总言放手——说得容易,做到难! 纱幔层层,脖铃声声,苍双府中最奢华的马车于夜色中轻缓的行着,驾车之人不知去向,只留马儿悠闲漫步,耳朵尖的,总也能听见女子可疑的娇喘声,惹人脸红心跳,一人一马远远的护在马车之后,守的只是一份心甘情愿! 这里风景正好,那一年,桃花开时,他在她不知情仇的心中种下了一段清梦,青葱年岁,梦中渐生妖娆,无波静湖之上,桃花枝拨了春水,涟漪荡荡,模糊了清丽的面容,心湖随波动荡,原来,她爱了他这么许多年了。 葱白的手指穿过乌亮的青丝,拢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庞更贴近她的嫣唇,努力迎合着他的靠近,已是严丝合缝,却还想要求更加的深入。 这一具温凉合宜的身体是她梦了许多年的,手过唇走,缀花红朵朵,燃浓情阵阵,四肢百骸流走情真意切,婉言呢喃,天地之间,只存了彼此的影像,指尖轻点,便是百花齐放,春意盎然。 她怎会这般的胆大,细密着呼唤着:“鹤,我要你——鹤,来——鹤,我爱你……” 肢体相缠,从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将肢体缠曲成这般模样,修长的腿勾着他紧致的腰身,一声快过一声的迫切,既然已经脱口,便不再介意那么许多,将罪过全部推在吃了睿王莫名其妙的酒水上头,纵着自己的性子说出心底深处的话,这般的爱着。即便明白他懂的,可是还是想当着他的面说出,爱字难启口。情深之时,自然流泻。 那年春梦,谁言了无痕迹。她偏偏将这一梦多年的情景做了真,手指穿过他的发。描绘了他的眉目,最初的相见,她以为这一双眼是自己的幻觉——这世上当真会有这般好看的东西,一别经年,再无相见,时常有梦,总是这一双含情露笑的眼。久而久之,她倒是生出了恍惚,大概那年的相见也不过是她的梦罢了。 至今仍不曾忘却,过了豆蔻年岁,那些梦便紧密了起来,有时候朦朦胧胧,而有时候又真真切切,仿佛就发生在眼前,那一次她梦见了桃花涧里春日的水,幽静美妙。如传说中的仙境一般,可不多时她却在水中沉沉浮浮了起来,越是挣扎,越要沉沦。溺水的恐惧笼罩着她,想要喊叫,却无法出声,正此时,水中出现了个模糊的身影,看不清楚面容,可她就是知道这人是谁,他将她拉出了深水,他的唇落在了她的额头,他的手指在她身上游走……至今想来还是面红耳赤,那时她才多大年岁,竟也有这样的梦,犹记得梦醒后,身子瘫软无力,好像当真发生过什么一般。 想起之后,总觉得有些羞涩,可却执着一份别样的心境,即便再是羞涩,也要与他一一体会,她喜欢他的感觉也要他知道,梦了那么久,既然梦中的男子是他,这般的爱了,她的秘密也要他懂。 手指已经滑过他的唇,继续向下,他的锁骨,他的胸腹,还有此时她的渴望。 他是故意的,她这般的想了,也开口要求了,可他就是要逗她,总也徘徊在她的渴望外,怎么也不遂她心愿,嘤嘤的啜泣,呜咽着指责他不爱她,四肢愈发的将他的身体缠住,他总说那时她强|暴了他,强|暴便强|暴了,只要解了身体无边的空虚。 先前的虚软吃了他塞给她的药丸之后便渐渐的散了,先是能动手去拉扯他恼人的衣衫,单独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要求公平,睿王强加给她的红衣,他将她塞进马车之后,三两下便将那恼人的衣服撕成了片,随后撩起车帘,让那碎片随风而去,先前她也只有这么一件勉强蔽体的衣衫,这下倒好,她是彻底在他面前寸缕不着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苍双鹤什么皆不放在心上,今夜她不但知道他是如何的在意,而且一并知道了,他眼中容不得沙,分明看见他撕扯那身红衣的时候,眼底骇人的颜色,睿王看她,如囚在铁笼里的猛虎,而苍双鹤看那身红衣,便是暗夜中的魔鬼,更甚猛虎恐怖百千分! 他撕了她的衣,她也将他剥个精光,她跟他要求亲密,他却要‘欲拒还迎’,体内汹涌着的情|欲撕扯了她脆弱的神志,他不允她,她便不等他允她,翻了个身,将他严实的压在身下,调整好了身子,迎接了此时占据她全部思绪的渴望,密密实实的占有,同时发出一声喟叹,皆满足这刹那的充盈,他们本是一个圆,各自一方的时候,皆不完全,此刻,他们彼此的身体交结成圆,他们的生命也圆满了。 “鹤,我恨你!” “当真?” “你不忠诚。” 柔媚的抱怨,更像是撒娇,声音徐缓沙哑,软塌塌的压着他,懒散的摆动了身子,先前他折磨她,此刻换她‘报仇雪恨’,她不信自己从来只能任他摆布。 心中默默数着数,眼底流转了媚笑,看着他淡金色的眸子渐渐深沉,她在玩火,纵然知道可能被灼伤,却不亦乐乎。 从来淡漠的男子为自己频频改变,怎能不动容,暗自开怀的时候,身下的人终究隐忍不住,猛然坐起身子,张口含住她险些跌落的尖叫,一个用力将她的身子逼到车厢上,不言不语,眸光深沉的盯着她的一惊一乍,先前是和风细雨,此刻便是狂风暴雨,紧紧相拥,沉溺,若这还是梦,晏亭情愿一生不醒! 那一夜反反复复的缠绵,从马车到苍双府的画舫,也不知道是舟车摇曳,还是他们彼此摇曳,直至晨曦破晓,方才风萧雨歇。光|裸着的两人用自己的身子遮住对方的私|密,不说爱深情浓,只需静静的聆听便知对方的心为自己跃动。 “鹤。我困了。” 破晓已过多时,不必看也知道画舫外日光正好,第一次踏上这画舫的时候。她当这里是刀山火海,逼不得已才壮了胆子上来。而今,还是这画舫,却成了她此刻心中的世外桃源,在这里有她心爱的男人,还可以不必去面对外面的是是非非,怎舍得出去? 一整晚的耳鬓厮磨不忍睡,天亮之后困乏也属自然。不过听见晏亭这样的一句,苍双鹤却是勾了嘴角,展臂更将她往自己的怀中带了带,贴着她的额头轻声哄道:“若然困了便睡,有我在。” 容她自私一次,什么晏府,什么睿王,什么大定天下,什么师傅嘱咐全然抛开,就这样与自己爱了这么久的人紧紧拥抱着沉入梦境。她实在太累了! 晏亭将将睡下,外头便传来了别夕略有些焦灼的声音,“先生,大王到。” 苍双鹤深深的看了熟睡的晏亭一眼。拉过了一边的薄被盖住她光裸诱人的身子,起身随意套上昨夜裹住晏亭的长袍,几步走出画舫,站在舱前看着别夕,沉声道:“带了多少人?” 别夕目不斜视,躬身本分的回答了苍双鹤的问题:“不过百人。” 苍双鹤又似过往那般淡然的笑,纵然一夜未睡,他看上去也是神采奕奕,伸手用缎带拢起垂在胸前的墨发,声音徐缓道:“不过百人,到底比鹤还要急切。” 睿王来苍双府,从不会兴师动众,这一次已经算是十分的特别了,不过苍双府中皆是高手,哪怕睿王带了千人过来,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尔尔,不足为惧,更别说血雨腥风里闯过来的别夕,初见睿王身后那一队严阵以待的人马,只是面上现出了半分惧怕,心中倒是不觉的如何,毕竟夜里苍双鹤抱着晏亭进府的事情他是知情的,随后也瞧见了那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心中大概猜到了些许真相。 听苍双鹤的语调,别夕更是放了心,或许这是一件突发的事情,但是遇上的人是苍双鹤,那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恭敬的出声道:“先生要属下如何去回大王?” “不必忙着回他,先去准备两身衣服过来。” 别夕努力的忽视苍双鹤此时的状态,可还是清楚的瞧见他身上的长袍不复平整,别夕觉得自己如今已经很平静,至少可以面不改色的面对了这样的场合,也曾在胭脂堆里翻滚过,一整夜守在岸边,画舫里究竟是怎样的风情,他心中早已分明,睿王喜欢上了晏亭,别夕并不觉得吃惊,所以一早瞧见睿王也不觉得难以理解,自己伪装的真好,在睿王面前,在苍双鹤面前,在晏亭面前……时间长了,竟可以当做不曾在意过,倒是真要佩服起自己来了。 受命,转身,笑容顷刻不见,伪装终究也只能是伪装,当不得真! 苍双鹤看着别夕僵硬的背影,摇了摇头,有一些人他可以帮,可有一些人他无能无力。 回到画舫,看着榻上熟睡中的晏亭,她的嘴角微微上翘,近来她缠他缠得紧,间或还要使些小性儿,她是全然的信任了他,他说让她睡,她便笑吟吟的窝在他胸前像个孩子般的睡去,不再时时刻刻担心他会将她卖了。 不过,经过昨夜的事情,若说他会卖她,不必说她不信,就是他自己也不会信的,终究是要与睿王撕破脸面的,差别只在多一日或少一日罢了。 伸手拂开她脸颊边粘着的湿发,摇头浅笑,那一个争强好胜了一辈子的阴业先生这回儿该是遂了心愿,到底让他赢了一回。 别夕手脚利落,不多时便将苍双鹤要求的衣衫带过来了,怕吵醒了睡下的人,小声唤道:“先生。” 苍双鹤再看了一眼晏亭,之后站起身子走出画舫,伸手接过别夕奉上的衣衫,平和道:“去告诉睿王,鹤稍后就到。” 别夕笑着点头,没有多话转身离去。 苍双鹤换完衣服,将那一套略小些的衣服送到高几上,他会在她醒来之前回来,才带百人过来的睿王,此刻心中在算计什么,苍双鹤再清楚不过。 这次不等别夕站在外头喊他。他已经出门,看着躬身立在一边的别夕,淡声道:“守着。任何人不准近前。” 别夕沉声道:“先生放心,半只雀鸟属下也不会放过。” 没有过多的啰嗦,苍双鹤信步离去。在他府中若是有人能劫走晏亭,那么他苍双鹤也不配拥有鹤先生之名了。 以前睿王喜欢单独过来。每次来了总是像寻常客人一般进到客斋,饮一碗清泉,先生长先生短的尊敬着,这次实在不同了,苍双鹤是在正堂见到的睿王,那时睿王背着手来来回回的走着,步伐凌乱。心浮气躁,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散着玉碗的碎片。 雷心子探头探脑的侯在门外不敢进去,见到苍双鹤,明显的松了口气,大声的喊道:“先生早。” 苍双鹤微笑的点头,他府中没有侍婢,睿王摔了玉碗,雷心子定然要去收拾,不必想也知道此刻的睿王是见不得他的人的,可又碍着他的身份。不敢对雷心子如何,脾气免不得总要发一顿。 雷心子只是少了根筋,攸关性命的事情他还是懂得,惹不起就躲着。即便那人是大王,可在这里还是苍双鹤说了算,睿王带来了百十来人,还不是只他一个能进了苍双府的大门。 听见雷心子的声音,睿王站住了脚步,转过身子,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定定的瞪着苍双鹤,百般疑问,千般愤恨,看见苍双鹤微笑着的脸,将那杂乱的情绪生生的吞下,他笑他也笑,似乎昨晚的事情只是一个过去总在做着的噩梦,醒了便过去了。 “先生。” 睿王笑着出声,一如既往的恭敬,苍双鹤也不在意,笑着回他,“大王这一早的过来,可是伍国或者堰国生了变故。” 睿王眼睛微微眯了眯,表情还是恭敬的,“先生总是料事如神,寡人确是来寻先生商量了堰国与伍国近来的纷争。” 苍双鹤笑着点了点头,回转了身子对着亦步亦趋跟着他的雷心子轻声道:“实在失礼,那等明晃晃的碎片竟不收拾,实在有碍观瞻,手脚利落些,收拾干净,再添两个新的过来。” 雷心子得了苍双鹤的命令,快速的收拾干净了玉碗碎片离开了。 待到这里只剩下睿王和苍双鹤之时,苍双鹤伸手将睿王让到了矮几前落座,自己随后也跟着坐下,矮几上别夕备的玉壶还在,晶莹剔透,是府中最好的玉壶,这壶平日里苍双鹤只为晏亭而留,此时摆在这里,大概是雷心子不察,送错了。 苍双鹤并未言语,伸手抚着玉壶上精致的花纹,他格外喜欢这壶,并非是因为它的精贵,单纯是这触感——与晏亭的肌肤竟有几分相似,若然念着她了,便摸摸这壶,浅解相思,倒也不错。 睿王目不转睛的盯着苍双鹤,昨夜的他太过震撼,如今再瞧见淡然浅笑着的苍双鹤,倒也分不清楚自己昨晚是真的苍双鹤,还是现在才是真的苍双鹤了。 清了清嗓子,睿王声音略带沙哑的说道:“先生,昨夜寡人做了个怪异的梦,且这梦还不止一次的做过,先生以为寡人该要如何应对?” 睿王怕他这一双眼,苍双鹤心中分明,听睿王这样说了,苍双鹤只是将手从玉壶上缩回,并不抬头看睿王,淡然道:“既是梦境,便不真实,何需理会?” 听了这话,睿王呆了呆,掩着唇轻咳了咳,随后轻声应道:“先生所言极是。” 静默片刻,苍双鹤惦着晏亭,也懒得与睿王纠缠,直接开口说了起来:“这一段时期,伍国与堰国就边界之事屡生是非,此二国实力相当,边界之争不下二十年,先前各自有自己的顾忌,并不敢明着争取,不过堰惠王与我大央联姻之后,底气便足了许多,理所当然的认为伍国该要忌惮我大央之势,礼让三分,武招王年轻气盛,不善隐忍,堰惠王几次三番的挑衅之后,终究沉不住气,倒是给了堰惠王宣战的借口,不过堰国实力略逊伍国,堰惠王对大王有此要求,也算情理之中。” 似乎苍双鹤的消息比睿王更充足,睿王点头笑道:“天下之事果真皆逃不过先生的眼睛。” 苍双鹤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这是鹤先前应过先王和家师的,理应遵守,堰国与伍国皆在承诺之内,对其二国的动态,鹤不可能置若罔闻的。” 睿王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勉强挤出的笑也带着几分厉色,可听见苍双鹤这话之后,倒是慢慢和缓了表情,脸上的笑透出了几分真心,平缓道:“寡人能得先生相助,实在是万分荣幸,不知先生如何看待眼前之事,寡人可该派军,若然要派,到底该派多少人马过去才好?” ¤¤¤¤¤¤¤¤¤ 今晚听见作者朋友说央视扫h,~~~~(>_<)~~~~太可怕了,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恋喜觉得自己没有很露,~~~~(>_<)~~~~为毛扫h不扫盗版呢!盗版,恋喜心中的伤,现在都靠全勤撑着,没全勤,恋喜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毕竟恋喜是全职写手,没男人,却要养活两个孩子…… 对不起,更新晚了!(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别致的礼物 苍双鹤如此说辞,睿王听着十分受用,总也认识有五年时间了,对彼此的习性也算得上熟悉,知道苍双鹤既然能这样说,便是没忘记当初的承诺,或许在旁的事情上他有自己的坚持,但是面对了堰国和伍国的纷争,苍双鹤绝不会推诿,倒也放心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先前手指轻触着玉壶,这会儿收了手指,却也不空着,把玩起了那一分为三的紫玉,低眉顺目,睿王话落,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开口道:“南褚和西申,倒是我们寻了由头,总也拖延了许多时日,劳心费力的,堰国此举来得恰是时机,想来大王也觉得甚合心意,对付伍国,不必那么多人马,且堰国与其势均力敌,我大央只派二十万兵马足矣。” 声线优雅,指间玉石温润,坐在咫尺的王者总在算计他的妻,苍双鹤自然明白,怕的便是有一日那个少心没肝的女人疏忽大意了,将她那块紫玉遗落,断了他的关注,回到大梁前,一日得了空闲,用一整个下午,寻了红色软丝,密密匝匝的结成了细细的红绳,将那紫玉牢牢拴住,夜里将她扒了个精光,恁般用心的将红绳拴在了她的腰上。 那时晏亭慵懒的赖在他的腿上,看着腰间的紫玉,吃吃的笑,她说人家夫君送自己的妻子稀罕物总是悬挂在颈子上,他这人却是与众不同,偏偏挂在她腰上,若她哪天虚荣了,想跟人显摆显摆,难不成还要脱了衣服让人家瞧? 苍双鹤看着她柔白的腰身衬着那紫玉愈发的显眼,浅笑回言:“这玉拴的结实,又在这样别致的位置,除去为夫之外。旁的男子瞧不见,如此为夫才能高枕无忧。” 那时晏亭如何回他,她说那倒是未必然。或许哪一日她瞧上了旁的男子,便脱了给他看去! 无论她如何说,苍双鹤也只是笑。她的腕上缀着他的环,她的腰间有他亲手拴的紫玉。若他不准,她如何能飞出他的手掌心,他从不以正人君子自居,只是随心所欲的活着,从未对任何一件事物生出如此强烈的占有欲,既然晓得了自己的心思,便听从心中所愿。不管是否卑劣,只求心中畅快。 此时紫玉的温热适宜,虽未陪在她身边,却可以想见她睡得如何香甜,昨夜她累得不行,想来平日里踢被子的习惯这会儿也省了,她睡着的时候与醒来十分的相似,闲着了,睡了也要折腾,累着了。睡得便像个木偶,动也不会动一下,因此他才能放心的离开,不怕她踢了被子凉了风。 睿王听着苍双鹤的意见。眼睛却转上了苍双鹤手中的紫玉上,上面的图腾他是识得的,却并不分明它的妙用,只是听苍双鹤歇了声音,半晌不语,睿王才接着说了起来:“寡人的想法与先生不谋而合,看来寡人当真学得了先生的一招半式,倒也有几分摸样了。” 苍双鹤脸上平和的笑没有丝毫的改变,当师傅的总要藏一手,特别是遇上了睿王这样的徒儿,那更是不必说,天尘子欠了央安王的人情,而央安王当初去巫山要求的不过是帮助睿王平定天下,却没有要求教授睿王经世的本领,他也只是应了六年之约,前三个年头,他辅助大央百业复兴,后三年,他与晏亭助睿王大定天下,这样的安排里,人前他为帝王之师,睿王也是这样认为的,其实,他也不过只是传了个皮毛给睿王罢了——睿王这样的人,若教得详细了,自己将来如何掌控他于股掌之间? 睿王的语调掩不住的沾沾自喜,苍双鹤也只是心中莞尔,面上还是一派的柔和亲切,颔首道:“大王乃人中之龙,资质非常,想必心中总已有了决断,走此一遭,倒也不必。” 究竟有没有必要走此一遭,苍双鹤与睿王皆是分明,睿王心中已经做了决断,就算询问了苍双鹤,他二人的办法也差不多,他会来这里,只缘放不下,不甘心,却又心有顾忌罢了。 听见苍双鹤直白的说了那话,睿王有些尴尬,好在这个时候雷心子端着玉碗走了进来,将碗放在几上,弓着身子先给睿王满上一碗清泉,随后又替苍双鹤满上一碗,然后立在一边不做声,也不见有要退下的意思。 换做是旁人,睿王定然不允他留在这里,可雷心子不同,在睿王眼中,雷心子只不过是苍双府中一个可以移动的木偶罢了,说了什么他也不懂,自然也不会到处乱说,因此睿王并不理会,径自与苍双鹤说了起来:“寡人记得先前到先生府中,多半都是酒水伺候的,如今怎么不同,来了人只上清泉了。” 苍双鹤端了玉碗轻啜了一口,随后不甚在意的说了起来,“自从鹤府中来过一个不善饮酒的友人之后,便改了规矩,那朋友尤其喜欢这清泉的甘甜,大王若然不喜欢这静气凝神的清泉,鹤差人另外奉上佳酿。” 不善饮酒?大概是不能饮酒吧!睿王冷笑一声,有晏亭出席的筵席,总也不见她贪杯,原来他并未在意,不过时间久了,也存了几分疑惑,再之后擒了公子野,那次是公子野不经意间提到了当初去太行山遇上晏亭酒醉,意欲非|礼‘同性’,实在令人不齿,其后睿王便知道了她那别致的忌讳,适才苦心谋算了那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算计。 晏亭喜欢这样的味道?心中的仇怨又开始蒸腾,可是知道了晏亭喜欢这泉水,一瞬间竟十分好奇了这水是何种味道,将眼前的玉碗端了起来,坚决道:“一早的也不是贪杯的时候,既然这泉水有静气凝神的妙用,寡人近日寝食不宁,若然真如先生说得这般好,日后也要天天让人给备着。” 苍双鹤还是浅笑,微微抬眼看着睿王将玉碗中的清泉全部饮下,再之后又垂了眉眼,静待睿王接着开口。 睿王饮下了满满一碗清泉。或许是先入为主的感觉,也或许是这水当真那般的好,只觉沁人心脾的舒畅。缓缓解了焦灼,放了碗,眼角余光扫着苍双鹤手中缓缓挪转的紫玉。装作不经意的询问出声,“寡人记得先生初到大梁之时。手中也总是擒着东西,却独独不见先生把玩紫玉,如今每次见了先生,总是捏着这玉,不知何故?” 既是开口问了,便是生了疑惑,苍双鹤笑容不变。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微微顿了翻转紫玉的手,轻声道:“习惯罢了。” 一句话堵了回来,睿王也不好再问,沉吟了片刻,又将话题绕到了堰国的事情上,“先生以为,收了伍国之后,寡人该如何应对堰国?” 苍双鹤手中的紫玉又以先前的速度均匀的翻转着,再如品酒一般的啜了一口清泉。徐缓道:“既有一统天下的决心,便不会为任何人事所累,大王可当真将堰惠王看做岳丈,鹤不以为然。” 睿王哼笑了起来:“先生当真了然寡人的心意。堰惠王会将赵娥黛送来联姻,不过是看出了我大央的潜力,他人老糊涂,并无多大本事,做了几十年大王也算够本了。” 苍双鹤了然道:“既然大王没有顾虑,那堰国也易平定,我大央派兵征战伍国,得胜伍国必然弃堰国而归降我大央,如此一来,堰惠王必定不满,总要滋生是非,到时候顺水行舟,再平常不过!” 睿王朗笑出声,苍双鹤脸上的表情依旧平常,苍双府外张效求见,随后睿王也不再耽搁,回去与堰国使臣商定出兵的时日。 一切看似与平日没有任何的区别,不过睿王前脚才迈出苍双府大门,姬殇随后便进了正堂的门,落座之后看着几上的玉碗,撇嘴道:“大王还是不敢当真治罪先生。” 苍双鹤轻笑道:“他不治罪于鹤,莫非你倒是有些失望?” 纵然知道苍双鹤是在与自己说笑,可姬殇还是生出了几分紧张,慌忙起身道:“先生,属下没旁的意思。” 这一日苍双鹤的心情大好,见自己一句玩笑竟让姬殇生出了慌乱,竟笑出了声来,“姬殇,你近来愈加的发虚,既然明白鹤与你说笑,还要这般的战战兢兢?” 姬殇搔头嘻嘻的笑,笑过之后从新坐回几前,这次不再嬉闹,沉稳的说了起来,“昨夜先生离开王宫不多时辰,大王便派人将晏府与我家围住,卿玦一夜未归,府外之人一夜未动,不过先前属下进来的时候,大王已经下令撤除晏府外潜伏的侍卫,不过我家外头的那些人依旧在。” 苍双鹤抬了抬眼皮,眼中盛着了然,徐缓道:“此次征战伍国,睿王依旧会派卿玦为主帅,因此就算信常侯府外派兵把守,也不会有任何行动,且流云昨夜与鹤在一起,大王心中分明,这次不会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卿玦身上,侯府现在是安全的。” 姬殇对这点也算分明,不过信常侯已经回来了,姬殇自然对信常侯府格外的关心了起来,所谓关己则乱,甚好理解。 晏亭还在苍双府内,姬殇不会不知,只把想说的说完之后,不多耽搁,快速离开,留了大把时间给苍双鹤。 得了闲,苍双鹤信步回到画舫,褪了长袍,挤到晏亭身边,展臂揽她入怀,头面相贴的,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其实先前即便整夜的熬,若然有大事发生,他也不会睡的,只是与晏亭相好之后,但凡有些闲,稍有倦意,便心安理得的拥着她的身子入睡,天尘子曾说他慢慢的像个人了,那时他不觉得,如今算是了然,天尘子的话没有出过差错的。 这厢苍双鹤与晏亭睡得好,那头姬殇在没有出乎所料的地方寻到了卿玦,见面之后,姬殇伸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卿玦那曾被他艳羡过的发,随后勾着卿玦的肩膀,口吻尽量轻松的说道:“大王嫉妒你这张脸,不过我可不是他那么肤浅,我只是瞧着你那发不顺眼,老天怜见,听了我的诉求,将你这令我眼红的黑亮给去了,瞧瞧。一日白过一日的,不全白,大概是不会停下了。” 卿玦勉强的挤出了一抹笑。声音暗哑道:“三哥总拿我取笑。” 姬殇摇了摇头,撇嘴道:“就知道你是个说不得玩笑的,罢了。不逗你了,其实你这发并非无可救药。只要你开开口,先生会替你想想办法的。” 卿玦扯了个牵强的笑脸,心不在焉的说道:“这样也不错,都说我得了这样的境遇,皆因生就此种样貌,若然损了,或许便能得了好的结果呢。” 听卿玦如此说。姬殇也只是垂头小声道:“可是你依旧美得不像个人。” 卿玦呆了一下,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与姬殇玩笑一般的说道:“是不是真的生得遭人白眼,老天便不会折磨我了?” 姬殇感觉自己的心莫名抽了一下,紧张感顿笼心头,迟疑道:“卿玦,说什么浑话,你想干什么?” 卿玦正视着姬殇的担心,又和缓的笑了起来:“三哥不必紧张,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若然我这一张脸也没了,大概真的就一无是处,更不得一丝牵念了。” 姬殇深深的吸了口气,“我便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呆子。从不曾想过要给自己一个踏实。” 卿玦垂了头,“或许吧。” 其实姬殇很想将卿玦按倒狠狠的打他一顿,可每次看见他那张脸,又觉得不忍心,久久也便徒剩无奈,奈他莫何。 之后姬殇与卿玦一同回到了信常侯府,睿王派来的人还在,不过他们瞧见卿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点与苍双鹤说的相同,姬殇瞧见那些人,即便现在他们没有对卿玦怎样,可苍双鹤也说了,此次堰伍两国之间的纷争还会指望着卿玦带兵,因此睿王不会动卿玦。 可一旦堰伍两国也平定了之后,那么睿王还会放任卿玦这样畅通无阻的出入信常侯府么,姬殇知道睿王的根底,就在天下人全以为睿王昏庸荒|淫的时候,姬殇就知道他好|色无用的假象下包裹着的野心勃勃还有心狠手辣,怕只怕,有那么一天…… 卿玦记忆中的信常侯面容是模糊的,这一次见了才分明,原来自己的身量是完全承袭了信常侯的,单看背影,他们十足的相似,这样一比对,那些说他身份未明的人也实在好笑了,他娘不会平白的推给莫名其妙的孩子到信常侯府来——毕竟是生养了自己的娘亲,卿玦不肯将她往坏处想,执意认为不会有哪个母亲舍得将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半生荣华半生漂泊,翻天覆地的变化,将原本意气风发的俊美侯爷逼得垂垂老矣,两鬓斑驳,与卿玦全然不同的白,他的白沾染了风霜,而卿玦的白发晶莹剔透,玉石一般。 二十几年,脑子里被同一件事情挤占了,忽略了许多东西,待到惊醒的时候,发现那曾经掌控在手的东西已经不由他的摆布,幸好姬殇没死,幸好还有机会,可是,卿玦那一头发还是刺痛了他的心。 其实若不是他的过错,卿玦该是个神采飞扬的将军,信常侯先前听人提及卿玦的近况,尽管心中已经做了准备,可还是在瞧见卿玦的一瞬不可遏制的轻颤了起来,抖着手上前,指尖距离卿玦的发丝不足寸远的时候,卿玦猛然后退,避开了他的碰触,信常侯那探出的手尴尬的僵在原地,不知是该继续上前还是缩回来。 这样的场面对于姬殇来说很是平常,自如的应对着,许久未曾见面,再见也不生疏,热络的同信常侯打着招呼,间或推搡一下卿玦,希望他能同自己一般与信常侯说些热络的话题。 那样轻松的一面不过是姬殇一厢情愿的想法,卿玦非但没有同信常侯说一声半语,反倒转身毫不迟疑的离开了,留下一对父子尴尬相对。 侯在外头的大公子等人原本是想给卿玦和信常侯一些独处的时间,可瞧见卿玦面无表情的离开,个人心中都有了数,其实卿玦会这样冷情,他们也曾料想过的,倒是不觉的怎样奇怪,他们时常遇见卿玦这种态度,只是担心信常侯会难受,见卿玦出门,也没有多余的商量,一起走进了正堂。 信常侯瞧见几个日子皆到了眼前,神情有些不自然,可还是笑道:“让你们跟着操心了。” 几人面面相觑,信常侯在之前绝不会这样与他们说话,倒是让他们生出了些惶恐,你来我往的客套着。 卿玦并不理会他们是如何的开怀兴奋,只是看见信常侯之后,心中一瞬间涌出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感怀,习惯了一个人面对自己难堪,将自己关在僻静的角落,细细的思考,先前他总以为自己可以拥有快乐,可那些快乐从来皆是稍纵即逝,其实,他只有自己……(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以江山换你 自那温柔的怀中醒来后,已是暮霭嫣沉,这一觉好生惬意,托着似美玉雕成的手,颇有几分豪情的许下海枯石烂。[.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果真不愧为鹤先生,但凡上心之事,皆能做到无懈可击,本相尤其满意,不忍弃之,罢了,此一生舍你其谁!” 懒懒散散,横陈玉体,明明白白一娇娥,偏把那丈夫的话说出口,那一双重瞳垂了眸,便是无限好风景,既是她喜欢的,他便随她,不与她争个谁深谁浅,晏亭这人,若凡事顺她,总能得了好处,一如此刻,纵她嘴上得了便宜,那静默不语的苍双鹤却得饱眼福,究竟谁吃亏些,不言而喻。 晏亭自认为许了承诺,苍双鹤总该表示些什么的,等了许久不见他回话,心中存了几分疑惑,抬头对上了他的眸子,从他眸底模模糊糊的瞧见暧昧的影子,低头望去,竟是未覆寸缕,且一条修长匀白的腿还勾着他的腿,再是羞人不过的画面。 拽了锦被盖了身,随即还要附送一记秀腿,临了咒他一句:“你这色中恶鬼!” 她那腿踢的本就没多少实质的力道,又如何逼得开他,苍双鹤纹丝未动,爽朗的笑了起来,展臂揽着她入怀,暧昧道:“夫人既是满意为夫的服侍,这会儿为夫又惹了夫人不悦,莫不如将功抵罪,也好让夫人消消火气。” 疯也疯过了,现实总要面对,听苍双鹤这个说辞,莞尔过后,晏亭竟生出几分悲春伤秋的感怀来,恹恹的起了身,裹着被子轻声道:“没心思和你说笑。回府吧,总也要面对的。” 见她伤感,苍双鹤收了眉眼处的戏谑。自她身后揽她入怀,下巴抵着她光洁的肩头,凑在她耳畔轻柔道:“有我。莫怕。” 只这两句便足够,晏亭将头向后仰。靠着他的轻笑出声,“当真舍你其谁。” 这一句说的实在真心,勾的他更收紧了手臂,她的依赖已是全不遮掩了。 看烟霞尽染,繁华锦绣,一路马蹄声悠扬,她身上套了件宽松的袍子。虽还是男装式样,却不再缠胸,头发结成一束马尾垂于身后,干净利索,却已掩不住女子形容。 晏亭原本是要用药伪装了自己的,可是苍双鹤说这样也好,旁人认不出她,也自由些。 晏亭心下盘算,有一些事情瞒也是瞒不住的,既然睿王已经知晓。旁人实在无所谓了,何况她是要回晏府的,如今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年头,晏府中的老人。有几个会放着舒服日子不要,巴巴的揪着她的身份说事,这样,给他们知道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车内渐渐黯淡,晏亭看着坐在对面手执帛书的苍双鹤,人前他一直是那般的飘逸洒然,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不同,不管哪一面都令她迷醉,她知道此生再也忌不掉对他的喜欢,摇头低语,“我终究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为了一个情字要生要死,或许有一日你负了我,我也无法好好的生活下去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她以为这话是她心中所想,并未察觉已经脱口而出,说过之后还是浑然未觉,只是看见苍双鹤放下帛书,侧过头定定的注视了自己,才恍然自己好像说了些什么,面皮一瞬间热辣了起来,喃喃的解释,“玩笑罢了。” “鹤此生只有你一个夫人,绝非玩笑。” “其实我没有,其实,恩,其实……” 语不成句,泪水潸然,喃喃的说着:“都怪你,本相愈发的婆妈了。” 他只是坐在她对面浅笑,其实她一直都不是个强势的人,会有这等模样,也只是真情流露罢了。 天际还有最后一丝光亮,从苍双府到晏府本没有这么长的距离,苍双鹤偏偏将这一程行出了半个大梁的时辰,要的便是这等朦胧。 撩起小帘,虽然晏亭眼力不如苍双鹤,可也能明显的看出晏府外绕着些乱七八糟的人,一个个身着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衫,可那神情举止是怎么也伪装不出的,放下帘子,靠着车厢叹息,“大王不会让你我安生了。” 苍双鹤笑应,“若就这样放弃,便不是昊政,此人极能隐忍,可几年如一日。” 晏亭咬着嫣红的唇瓣,静默不语。 监视晏府的侍卫并不阻拦他们,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驾进晏府,章化听说苍双府的马车到了,一路小跑的迎了过来。 苍双鹤先下了车,回过身子将晏亭迎下了马车。 章化看了晏亭一眼,只觉俊美非常,却没有认出她来,在苍双鹤身边跟着些容貌上佳的人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倒也忽略了晏亭,上前一步甚是热络的招呼着苍双鹤,“鹤先生,可算见着您了,这一天咱们府中的人可都不安着呢。” 在章化心中,苍双鹤已经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并不拐弯抹角,他这厢话音才落,不等苍双鹤出声,那头晏痕也一路小跑的奔了过来,远远的喊了一句:“苍双。” 晏痕与章化还是不同,他并没有忽略了站在苍双鹤身边的晏亭,待到近了看得清楚之后,脚步竟顿时颠簸了起来,在距离苍双鹤五步远的时候站定了身子,呆呆的看着晏亭,迟疑道:“云儿。” 这一声可是让在场原本不知情的几人惊诧了,特别是章化,瞪大了眼睛盯着晏亭,颤声道:“少主人?” 晏亭默声点了点头,章化这个看看,那个瞅瞅,不知如何是好,纵然活了大半辈子,可还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呆,晏痕年轻的时候是个可以与信常侯、央安王齐头并进的美男子,盈姬自不必细讲,他们这一对人养出的孩子该是何等样貌,章化曾幻想过,可见了当初的晏亭,难免大失所望,好在相处的久了。倒也渐渐接受了那个黑瘦干枯的少年,习惯了之后,好不准备的情况下见了晏亭真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怎能不吃惊。 相对于章化,晏痕可是冷静了许多,东张西望了几眼。不由分说,拉起晏亭的手腕就向后庭走去。心中有几分庆幸,好在他们回来的晚,站得远些的人看得并不真切,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过这终究只是晏痕一厢情愿的想法,进了密室,晏亭开门见山的便将昨夜的事情与晏痕说了,惊得晏痕一阵趔趄。瘫坐在席子上,连连摇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让老夫如何是好?” 章化原本站在晏痕身后,见晏痕瘫坐,也跟着担心了起来,他原本就知道晏痕与央安王的约定,这会儿知道了睿王的执念,自然是要紧张的,见晏痕的模样,蹲跪在晏痕面前。小心安慰着晏痕,“主人,有鹤先生在,会有办法的。” 听见苍双鹤的名字。晏痕仿佛溺水之人见了救命稻草,挣扎的起身抓住苍双鹤的袖摆,紧张道:“怎会这么不小心就让大王发现了呢?这下我该怎么办,大王定会找老夫要个说法,老夫要如何应他,这原本就是定下的事情,若然背弃,大王追究起来,老夫无颜去见先王啊!” 晏亭锁着眉头插|进苍双鹤与晏痕之间,对着晏痕沉声说了起来:“父亲,冷静些,大王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原是女儿身,也未曾寻过您不是么?” 听了晏亭的话,晏痕再次跌坐在地,垂着头静默良久,随后长长的一声叹息,笑了起来:“我终究还是老了,与冷静睿智无任何牵连了,未曾如何,先自乱阵脚,哪里还配称晏痕上大夫,大概当初真的撞过脑子,葬了也便葬了,不必再正名,省得一世清誉,到头来落得个糊涂的骂名!” 原来苍老也可以在一瞬间形成,此刻的晏痕声音沙哑,身影佝偻,蜷成了小小的一堆,靠在那里自言自语着,只是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叹息,完全陷入一个人存在的世界中,这一辈子他总是背负了莫名其妙的责任,说他是一个出类拔萃的谋臣,也未必然,他实在少了苍双鹤敢拿剑对着睿王的魄力,没那等魄力,便要一生受制于人,除非命绝! 见晏痕如此反应,苍双鹤垂了眸子,将晏亭与章化等人一并驱逐出密室,不知他有何种算计。 晏亭相信苍双鹤能处理的好,也不追着要个明白,顺从的退到了密室外,靠在墙壁仰起自己的头,闭了眼,心中念着些近日来与苍双鹤相处的温馨时刻,特意避开有睿王的回忆,企图分散自己的惴惴不安。 “章化,父亲呢?” 回府之前想到了晏痕,想到了章化,甚至想过屠幼菱与晏子恩,唯独忘记了晏妙萏,突然听见了她的声音,晏亭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不适来,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对上了一双好奇打量着自己的眼,牵着嘴角扯出了一抹笑,轻声道:“妙萏。” 晏妙萏踉跄的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伸手掩住自己的唇,惊诧道:“三哥?” 晏亭笑了起来,晏妙萏这个反应和章化还真有些相似,既然已经被她发现了,若再遮遮掩掩,反倒更是勾人怀疑,索性认了,“是我。” 这一认更要晏妙萏慌乱,连连摇头,“怎么可能。” 瞧着将晏妙萏惊得不轻,晏亭也觉得莫可奈何,只是默声看着晏妙萏不知是否认事实,还是想骗她自己,许久之后,晏妙萏的情绪好像镇定了一些,不等晏亭说话,她接着紧张问道,“既是这样,那你和姬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 口气有些咄咄逼人,晏亭不很喜欢,也不想回她,沉着声音命令道:“章化,父亲今夜有些不适,将妙萏送回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章化听了晏亭的吩咐,应了个‘是’,随后还算恭敬的对晏妙萏说道:“小姐,请回吧。” 晏妙萏并不理会章化,眼睛一直在晏亭脸上徘徊,“那些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说你们曾经在一起的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父亲说他也觉得姬将军好的,说若是我喜欢就去跟大王提这件事的,而且先前大王也有这样的意思,既然我与他是大家都认可的事情。我就有必要知道真相。” 听着晏妙萏如此强硬的口吻,晏亭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挑着眉梢问道:“是父亲亲口说的?” 晏妙萏回到爽快。“当然,他说这几天就去与大王提这事。” 晏亭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晏妙萏不依不饶。“你不让我见父亲,莫非因为还喜欢他?” 本就心烦着。又遇上晏妙萏无理取闹,晏亭也懒得应付她,对章化沉声道:“将小姐送回房去。” 晏妙萏也跟着大了声音,“我就知道你一直古怪的,先前还以为你真心待我好,现在明白了你究竟按了什么心,姬将军我不会放弃。你若是硬要拆散我们,我也不会让你好受便是。” 晏亭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小姐得了失心疯,免其惹出笑话,将她关到后面僻静的院子里去。” 晏妙萏还要扯着嗓子喊:“晏亭,你敢!” 晏亭也不含糊,“章化,带下去。” 晏妙萏拔高的声音渐渐淡了,晏亭靠着墙壁深深的吸着气。愈发感觉胸口烦闷,两年时间而已,竟让晏妙萏变了这么多,此时的晏妙萏不但口不择言。而且神情举止中当真透着一股子鱼死网破的疯劲。 章化去了并不多时便回来了,府中的院落皆干净整洁,将晏妙萏带到后面的院子,命侍婢送了几盏灯,章化将那院门自外头锁上,随后便匆匆的跑回来了,见晏亭神态还算安然,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复命道:“少主,已经安置好了小姐。” 晏亭点了点头,有些虚弱的说道:“虽大王已知我根底,可欺君实乃重罪,我尚年少便得此高位,总惹人嫉妒,此等关头实不可旁生枝节,就先将她关上一阵子。” 章化点头,“老奴明白。” 沉吟片刻,晏亭接着问了起来:“父亲可当着你面提过要去跟大王提小姐与姬将军的事情?” 章化回答的干脆,“提过,主人原本便念叨着亏欠姬将军,先前小姐对姬将军并不上心,主人也不好生拉硬拽的,怕要愈发的亏欠了姬将军,不过小姐被少主托人送回来之后便一直跟主人念叨着姬将军的好,大有非君不嫁的味道,且较之当初对七公子还要迷恋,主人也觉得这实在是桩金玉良缘的美事,便应了,这几日大王忙着迎凯旋大军之事,主人不好拿此事去滋扰大王,便一直拖着,想来今夜小姐来此便是要追问主人可是有跟大王提过这门婚事。” 晏亭锁着眉头听章化说完,半晌才轻应了一句:“原来我与父亲这样的相似。” 章化不解的追问了句:“少主说什么?” 晏亭摆了摆手,“没事,传下话去,任何人不得接近妙萏的院子。” 章化并无多问,点头受了晏亭的命令。 不多时,苍双鹤敞开了密室的门,晏痕十分平静的走了出来,见站在门外的晏痕,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沙哑道:“只要你开心就好,爹不会再掺和了。” 说罢抬腿走了,章化见晏痕走的并不稳,与苍双鹤打了招呼之后追着晏痕去了。 待到这里只剩下晏亭和苍双鹤,晏亭轻柔的出声,“你跟我爹说了什么?” 苍双鹤轻倚着身后的门板,目光灼灼的看着晏亭,似是而非的笑道:“为夫告诉岳丈大人,若他觉得亏欠了央安王一句承诺硬要你嫁睿王,为夫便要姬氏万里江山,岳丈大人以一个女儿保住了姬氏王权,若他日当真遇上央安王也能心安理得,算是个两全的买卖。” 这话真的像是苍双鹤能说出口的,晏亭偏着头睨视着苍双鹤淡然自若的笑脸良久,却没有追问他这话是真是假,只是跟着笑了起来,“听上去实在算得上桩不错的买卖。” 苍双鹤依旧笑,“为夫博学多才,他日不做这出谋划策的营生,若一门心思研商,不出三月便可腰缠万贯,养家糊口足矣,只是要夫人有那等能耐,生养出足够承袭家业的子嗣来。” 晏亭丢给苍双鹤一记白眼,撇嘴道:“你当本相是母猪?” 苍双鹤依旧笑,“夫人若是母猪,为夫亦不嫌弃。” “呸!” 那一夜苍双鹤便宿在了晏府内――那最是能代表着他的马车当着睿王侍卫的面进了晏府就没再出去,有着几分刻意,却也让睿王知道他的坚决,总是需要给睿王些震慑的,以便容出更多的时间。 白天睡了一天,夜里也没多少困,燃上一盏小灯,晏亭与苍双鹤头抵着头,研究着面前的摊开的羊皮卷。 对于征战伍国,即便没有苍双鹤,晏亭也有着十成的把握,不过此时苍双鹤给晏亭看着并非是伍国的形势,反倒拿了堰国的,含糊的一句,说这图当研究细致了,总也有些用处。 第二一六章 紫玉 月落日出新一天,这厢好心情,那厢悲算计,几多欢喜几多愁,个人悲苦个人担。 昨日一早,睿王亲自带人去了苍双府,纵是满腹恨意,面上却呈着笑,若无其事的将那老调重谈,终将他忍耐的本事展露无遗,却是逃不开苍双鹤那一对别样的眼,凝眉转目间,不经意的一瞥,便泄了他眼底浓烈的恨,爱多深刻,恨便多浓,只叹自己未及登峰造极,尚不能说一不二。 这一早,睿王虽未曾亲自登门,却将张效指了过来,只说今日要宴请堰国使臣,睿王命晏亭陪侍左右。 听上去合情合理,晏亭寻不到拒绝的理由,且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苍双鹤也示意她可以接受,晏亭也便硬着头皮应了。 张效将睿王的差事圆满完成,松了口气,却并不肯直接走,晏亭见他支支吾吾,明白他是有了心事,支开身边的人,直接开口问了起来:“张总管,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本相说?” 所有的人都走了,不过苍双鹤依旧坐在一边,好像随意的翻看着手中的帛书,张效却是明白他在这里是因为护着晏亭,掩着唇轻咳了咳,视线在晏亭和苍双鹤之间徘徊,依旧不肯直接开口。 晏亭随着张效的视线偏过头看了看静默不语的苍双鹤,了然轻笑,不甚在意的开口道:“张总管有话但说无妨,鹤先生与本相交情甚好,并无藏私。” 听了晏亭的话,张效那张圆滚滚的脸微微涨红,又干咳了两声,当真开了口,不过声音却压得极低。“左相大人,老奴有一事不明,思虑再三。还是冒昧的得罪了,老奴想知道,左相大人与鹤先生。可是那样的关系?” 张效从不是个喜好探人私事的,会有此一问。令晏亭颇为惊奇,看了看张效愈发涨红的脸,又偏过头去看了眼好像并未曾在注意到他们这边情况的苍双鹤,晏亭轻轻咬了一下贝齿,再看张效的时候已是一面平常,语调轻缓的说道:“不知张总管这是为自己来问本相,还是替旁人问的?” 见晏亭并未生气。张效脸上的表情微微舒缓,这个问题实在不是他该问的,瞧着晏亭有回答的意思,张效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说了起来:“不满左相大人,老奴会有此一问,自然就是知道了左相大人的非常身份,若是与鹤先生在一起,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只是。老奴想起了一个故人,总在心头惦着,这个不合规矩的问题,算是替她问的。” 晏亭心头一抽。她与张效认识也只是两年有余,却深知他的秉性,身在王宫中,对谁都存着几分恭敬,可细细想来,也倒是对谁都存着一份距离,先前不见张效较真,之后他也未必会乱了分寸,回想起来,张效只对一个人特别,那个水样的女子,是晏亭心底一道永恒的裂痕,若然当真是个男人,管它什么礼仪道德的,大概真的要爱上她吧。 爱究竟是何物?初出不过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如新生的芽儿,浇灌之后便顺势成长了,那个女子肯用全部的感情来浇灌,不求回报的浇灌,若她是个男子,怎躲得开她密密织就的情网,只是可惜,她的情用错了人。 这一生,大概注定要负了几人,弱水算得上一个,纵然是晏亭无心之过,可弱水毕竟为她而亡,想到这里,晏亭轻叹了口气,也不再瞒着张效,直接回答道:“既然张总管也知晓本相乃为女儿身,本相亦不瞒你,本相与鹤先生早已成亲,自是夫妻关系。” 得了这样的回答,本在意料之中,可张效还是僵了一下,随后木然的点了点头,笑得有些牵强,“虽然迟了些,可老奴真心实意代弱水给大人道个喜。” 晏亭深深的吸了口气,与张效一般牵强的笑着:“多谢张总管。” 张效是真心实意的待弱水好,这会儿终究忍不住扯着袖摆去擦眼角的泪意,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悲,哽咽道:“这样也好,并不是她不够好,左相大人才不喜欢她,只是左相大人与她原本就是不可能的,当真不是弱水不够好。” 这世上的人,不管是良善还是歹毒的、冷漠或是热情的,心底深处总要藏着一份执念,许多时候在旁人看来,那执念非但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还有可能是可笑的,张效这人,不贪金银,不恋权势,在尚晨宫中,除去睿王之外,便数他说一不二,战战兢兢了一辈子,贪的却是一份亲情,弱水的命运很像他的母亲,勾了他无数回忆,他宠她,当做女儿一般,可是他那这么多年唯一的念想却得了个惨死的下场,明面上不说,私下里却是一波一波的痛着。 既是女儿,看她便是最好的,可她那么喜欢晏亭,却得不到晏亭的回应,这也成了梗在张效心头的一根刺,终究明白了原因,只剩下孩童一般的哭泣,连连念叨着:“并非她不好,并非她不好……” 晏亭不忍见他如此,将弱水知道她是女子的事情说给了张效听,张效听后收了泪眼,神情还是有些恍惚,到底还是要回去复命,落寞的告辞,怏怏的离开。 睿王更钟情夜宴,因此张效一早过来通知,留足了时间给晏亭准备,不及晌午晏亭就出门了,身边少了曾胜乙,多了苍双鹤,有他陪同,无论到何地都觉得安生。 马车直奔着大梁城外,那里景致正好,谢了木槿,开了桂花,鸟唱水流,冢上已生青蔓,好在修剪的整齐,倒是有几分别致,那两堆比邻的青丘葬着一对相似的女子,如今已是邻里,哪日闷了,倒是可以串个门子唠唠家常。 晏亭与苍双鹤牵着手站在了弱水坟前,这里已经摆上了几样应时的果子,还有半柱残香,不必想也知道先他们一步是谁来过。又生出了几分伤感,却还是要将苍双鹤带来给弱水瞧瞧,告诉她。自己当真遇上了一生的良人,带过来让她瞧瞧,若然有来世。她们再为好姐妹。 再看旁边南姬的荒冢,竟想起了初南。这么多日子了,晏亭终究想起该问问苍双鹤如何处置了初南的尸身。 先前一直沉默的苍双鹤听了晏亭的问题,只是轻缓的开口回道:“强扭的瓜不甜,且她二人作伴也算不错,何必非要加进一个人去,徒惹了三人尴尬。” 晏亭再去看弱水的坟,愈发感觉孤零零。随即打消了将初南葬在南姬身边的念头,没了这个念头,也懒得再问初南的去处了。 依依惜别,掸去清尘,进城之前,晏亭只是垂着头静默不语,苍双鹤也不扰她,直到听见门卒的招呼声,才让晏亭回了神,抬着头对苍双鹤柔柔的笑。笑过之后淡淡的开口,她说终究发现,其实自己要比许多人幸福,至少这一世她图的便是一个快活。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单这一点上,她就比许多人快乐了。 苍双鹤笑而不语,那先前同姬殇打过招呼的门卒接着毕恭毕敬的同跟在他们之后进城的人施礼,“小人见过姬将军。” 听见这样的一句招呼,晏亭想也不想,伸手勾了车厢上小帘的一角,果不其然看见了跟在他们之后进来的卿玦。 白的发,素色的锦袍,骑在雷行之上,阳光下,总让人生出几分不真实的错觉来,好像他并非是个人一般。 他依旧不看她,目光飘忽,随意点头应了门卒的招呼,也不超过他们,缓缓的跟在马车之后。 见此情景,晏亭心头紧紧的抽了一下,想到那夜他决绝的站在睿王面前,面色随即黯淡,仓皇的松了帘子,捂着手看着小帘摆摆荡荡不肯止下,心头也随着那帘子一荡一荡,莫名烦躁了起来。 “其实这紫玉原本是一块,其后被一分为三。” 晏亭兀自沉闷着,突听耳畔传来了苍双鹤平静无波的声音,松开了捂在一起的手,扯出一抹强硬的笑,盯着苍双鹤手指间把玩着的紫玉,不解出声,“什么?” 苍双鹤视线柔和的看着晏亭,良久,轻笑出声道:“这玉本该是一分为二,王与王后各一对,拼在一起便是个机密,孰料那割玉的匠师竟出了差池,将它分作了三分,两个为一双,三个便不成配,他心中紧张,便偷偷将这玉随着一些秘密带出了王宫,经年之后,这玉各自有了主人,一块为鹤所得,一块在你腰间,自然,还有一块……” 晏亭心头莫名的快跳了两拍,重复道:“还有一块?” 苍双鹤勾着嘴角,看似再笑,可晏亭却感觉自己辨不清出他此时的心思,只听他依旧平和的说着,“还有一块,在卿玦怀中。” 彻底僵了表情,一瞬间竟感觉腰间的紫玉热辣了起来,面上非但仓惶着,还显出一丝无助,静默许久,幽幽脱口,“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这一次苍双鹤笑得真心实意,明显的宠溺,淡淡的开口,“有一些事情你有权知道。” 晏亭看着苍双鹤,没有说话,慢慢的蜷曲了身子,窝在马车的一角,不敢再去看车外可还有那出尘的身影,也不敢面对了苍双鹤宠溺的笑,直到进了尚晨宫。 举国大庆期,每一局夜宴看上去都十分的相似,繁华过眼,尽显太平盛世,赵娥黛的幽怨好似淡了几分,顾盼生辉,更显美艳。 卿玦跟在苍双鹤和晏亭身后进了大殿,这里较之上一次要少了许多人,倒是显得有几分空荡。晏亭不管这里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即便那一晚和睿王很不愉快,可这一次表现的要比那晚镇定了许多,因为身边有苍双鹤在。 睿王并不意外见到苍双鹤,倒是那些堰国的使臣大惊小怪的围了上前,争先恐后的夸赞了苍双鹤的能耐,好像在这里,苍双鹤才是至高无上的一般。 面对着这样的局面,睿王并不见恼火,且脸上陪着虚伪的笑,甚是热络的同苍双鹤说着些不痛不痒的战事,态度实在令人生疑。 说来绕去的,总不能漏了堰国与伍国的对战。那堰国使臣见酒酣情浓,也不再兜圈子,直接开口要求让苍双鹤通行。说有苍双鹤与卿玦,堰伍一站,他们必胜无疑。 听此一句。晏亭顿时明白了睿王为何面不改色的听着堰国使臣逢迎苍双鹤,想来这便是他的目的。明明一直是他们三人同行,而这几个堰国使臣一直盯着苍双鹤,间或提一提卿玦,对她却是闭口不谈,明显并不希望她同行,究其原因,实在没什么深奥的原因。 堰国使臣一直要求着。睿王先前只是擎着金樽翘着嘴角笑,始终不见苍双鹤应下,睿王并不开口要求,头也不回,抬了手臂勾了勾手指,站在他身后的内侍随即俯身上前,听睿王耳语几句,点了头应了,不多时便离开睿王身边。 晏亭对睿王实在没有关注的心情,只是偶然的一瞥。见了那内侍行色匆匆,悄悄的留意了起来,那内侍垂头躬身,一路碎步小跑。绕到了赵娥黛台子后,与赵娥黛说了几句,随后看见赵娥黛向这头望了望,然后对那内侍点了点头,幽雅的站起身子,向他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在睿王面前,晏亭女儿身已不再是秘密,可在外人面前,她依旧是央国左相,不好像私下里一般同苍双鹤腻在一起,因此两个人分几而坐。 那赵娥黛行至半途顿住了脚步,咬着唇看了睿王一眼,然后才转身自身后宫娥手中接过一樽清酒,脸上堆了柔和的笑,径直奔着苍双鹤而来。 见此情景,晏亭将一口贝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将睿王骂个狗血淋头。 这睿王的心态也好,也不过两日,倒好像忘记了那一日的不愉快,纵然知道晏亭与苍双鹤已经是有名有实的夫妻,他倒是不在意,依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擎着金樽,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晏亭,见她愤愤不平的瞪着赵娥黛向苍双鹤走去,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得意开怀。 赵娥黛在苍双鹤几前站定,这一刻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赵娥黛咬了咬唇,双手捧着金樽,对着苍双鹤,声音略颤抖着,道:“先生乃我大央中流砥柱,本宫早先便要敬敬先生,苦无机会,今日总算令本宫一尝夙愿,本宫这一樽敬先生,为大央辅佐出了如此有道明主。” 说罢仰头饮下,苍双鹤眉目含笑,也将手边的清酒浅尝了几口。 赵娥黛见苍双鹤给自己了面子,接下来说话也顺畅了许多,从身边宫娥手中又接过一樽,依旧双手捧在身前,继续道:“这一樽也是要敬先生的,感谢先生为我大央鞠躬尽瘁。” 这话在晏亭听来委实发虚,且前后似乎十分一致,不过她只是咬着牙斜着眼睛盯着赵娥黛和苍双鹤,全然不察在看风景的她,也成了别人的风景。 苍双鹤同先前一般,不曾多说什么,再次浅尝了几口樽中清酒。 见苍双鹤又应了自己,赵娥黛复又捧起一樽酒,身形微晃,晏亭看得出她在强撑,眯着眼仔细的盯着赵娥黛脸上的表情。 赵娥黛深深的吸了口气,将第三樽酒捧在面前,柔媚出声道:“先前两樽酒乃是本宫理所应当的,这第三樽,本宫却是要厚着颜面替堰国向先生讨个人情,若先生应了,便吃尽樽中清酒。” 说罢不等苍双鹤回应,仰头将第三樽酒吃了下去。 晏亭坐在一边撇撇嘴,小声嘀咕道:“当真人不可貌相,竟敢一连饮下三樽。” 好像是听见她的声音一般,苍双鹤侧过头来看着晏亭微微一笑。 见了这一笑,晏亭便把先前的嘀咕全抛诸脑后,暗道:又使美男计,本相才不受你勾引! 她心中这样想,可是脸上却飞上了红霞,飘飘然的陶醉起来,让先前一直看着她的睿王顿时沉了脸。 苍双鹤笑过之后便回转了头去,轻举起金樽,仰头将樽中清酒吃了个干净,随后将樽口朝下,悠然道:“多谢王后娘娘抬爱,央堰两国既是姻亲,堰国遇此麻烦,大王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谋划之责,乃为鹤之本分,此番迎战伍国,鹤定会随军,王后放心便是。” 得了苍双鹤的保证,赵娥黛露出了抹开怀的笑,轻启朱唇,愈发柔媚道:“本宫替父王先行谢过先生。” 那一瞬间的风情万种,倒是让晏亭生出了一阵恍惚,好像几日不见,那对睿王巴心巴肺的赵娥黛突然转了性,移情别恋了苍双鹤一般,心顿时一抽,眯着眼朝上位看去,竟撞上了睿王别具深意的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忙转过头,不料视线刚好对上了赵娥黛,而赵娥黛也转过身子,正面对着她,浅柔一笑,媚态横生,好像恨不得要迷住所有的人一眼,幽幽出声道:“左相大人……”(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陷害 既担着天下第一的盛名,便是有非常本事,先前便道她美貌绝媚,这一时更要把风情展露,举手投足,顾盼之间,万种风情,只一声‘左相大人’便勾了无数人的魂去,却不包括被她叫着的晏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晏亭眨了眨眼,打眼扫去,心头一惊,见赵娥黛身边又换了一个宫娥,还是端着三樽清酒,赵娥黛这幽幽的一声之后,转过身子从那宫娥擎着的托盘中端了一樽,对着晏亭嫣然巧笑,“本宫也要敬左相大人。” 克制着东张西望的冲动,晏亭站起了身,随手端起身前清泉,这一次有苍双鹤在,即便这淡水有什么问题她也是不怕,赵娥黛既然要敬她,不管心中藏了何种算计,她这厢不丢了礼数便好,落落大方的回了虚言,其后便瞧见了赵娥黛再次仰头饮尽樽中之物。 寻常女子,吃上一樽半樽的勉强可以理解,可这看似柔弱惹人怜的赵娥黛一连吃了四樽,实在令晏亭怀疑那樽中盛着的到底是酒还是同她这样的以水代酒,不过瞧着赵娥黛双颊染红,眼神朦胧,想来那饮下的当真是酒。 赵娥黛今天的举动和平日相差甚远,晏亭轻转了眼神便知道面前的赵娥黛大概是怎么回事了,想到这里,越发的要在心底咒上几句睿王,她瞧他不起,为达目的连自己的王后也要硬生生的如歌姬一般的推出来在人前献媚,这一点,甚至不及初南——至少初南不会把自己的女人送出去勾引别的男人。 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理由,赵娥黛也是连着敬了晏亭三樽,那最后的一樽,晏亭分明看见了赵娥黛眼波中染了雾意。宣示着此举绝非她心中所愿。 赵娥黛不敢移动身子,随后又上来了一个端着清酒的宫娥,这次的宫娥身边多了两个空手宫娥。那两个宫娥上来之后,直接来到了赵娥黛身边,一左一右搀着她向卿玦走去。 赵娥黛走向卿玦。这点实在不难理解,既然敬了苍双鹤与晏亭。又怎能错过了卿玦,三人又三樽,若然不醉,晏亭可是要实在佩服赵娥黛了。 这厢晏亭还盘算着睿王此举究竟藏了什么算计的时候,那头赵娥黛已经被人搀着下去了,堰国使节轮番的上前与晏亭和苍双鹤客套着,却不见有人去多与卿玦说几句。 间或有空看一眼卿玦。这一看倒是令晏亭锁紧秀眉,毕竟有过那般亲密的相处,她对卿玦的神态举止还算了解,此刻的卿玦面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且肤色也不同于常,睿王毕竟是忌惮苍双鹤的,可是他不怕卿玦,想到这点,晏亭心头一抽,随后莫名的担心起了卿玦。 晏亭想上前问问卿玦怎么样了。不想她这头才起身,那头就被一个堰国使节给拦住了,拉着她说一些堰国如何的强大美好,又接着讲了一些睿王如何出色之类没主没次的老话。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突兀的使节。晏亭偏过头再去看卿玦的位置,愕然发现他竟不知去向,心中打了个突,转过头去看睿王,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晏亭从他的眼神中明显看见了奸计得逞的快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睿王的表现更令晏亭担心了,她转头去看苍双鹤,只见他的视线向后宫的位置瞟去。 晏亭顿时咬住唇,正思索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苍双鹤竟擎着金樽站起了身子,转过身子对着睿王,也把赵娥黛那番虚头八脑的说辞讲了一遍。 面对着苍双鹤这番举动,晏亭先是一愣,随即见睿王的视线被苍双鹤吸引,顿时明白了苍双鹤的意思,趁着大家全将视线对着睿王和苍双鹤的时候,晏亭果断的站起了身,快速向大殿外走去。 殿外的侍卫见了晏亭,陪着笑脸出声:“左相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晏亭听见自己的心怦怦乱跳着,面上极力维持着镇定,冷然道:“本相酒水吃多了,出去方便方便,莫非不可?” 那侍卫被晏亭这样一说,面上显的十分尴尬,连连点头哈腰的陪着不是,放了晏亭出门。 尚晨宫,晏亭进进出出了许多回了,即便是后宫的位置她也是了解的,离开了仪昇殿之后,循着小径向后宫走去,路上见了几个宫娥和内侍,问着他们可瞧见卿玦,竟无一人说见过。 晏亭得了这样的回答,愈发的担心,想着赵娥黛今夜的特别,深深的吸了口气,寻思着堵上一把,随即向朝华殿一路跑去。 那厢,苍双鹤从眼角的余光瞧见晏亭出了门,又拉着睿王讲了几句,这才饮下樽中清酒,安稳了坐回原位。 被苍双鹤出言逢迎,睿王觉得十分受用,且在堰国使臣眼前十分有面子,陶醉了片刻,又将视线绕到了晏亭座位上,随即愕然的发现晏亭已经不知去向,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正此时,宫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宫娥,嘴上颠三倒四的喊着‘不好了,出事了。’ 堰国使臣一个个面面相觑,睿王却与他们反映不同,他在瞧见那个宫娥的时候,嘴角几不可查的勾了一抹笑,随即才阴沉了脸色冷声道:“大胆刁婢,何事喧哗?” 这殿上除了堰国使臣外,就是宫娥内侍的也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明就里,唯独苍双鹤浅笑低眉,自斟自饮。 那宫娥跪在地上,深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断续的说了起来:“回禀大王,是姬将军、姬将军他……” 睿王将脸一板,冷声道:“姬将军如何?” 宫娥得了睿王这个问题,才快速的说了起来:“方才姬将军一身酒气的追着王后娘娘闯进了朝华殿,奴婢才扶着娘娘歇下,瞧见姬将军,便出声请他离开,谁知道姬将军非但不离开,还将奴婢赶了出来。将殿门落了闩,奴婢害怕……” 听见宫娥这一声,不待看见睿王是何种表情。那些个堰国使臣一个个早已变了脸色,他们现在指望着赵娥黛,若然赵娥黛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该如何回去复命,就算不担心赵娥黛的性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可一个被人染指的王后,睿王可还会容她,越想越是担惊受怕,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实在坐不住了。 睿王的反应很是正常,他将手中的金樽重重的摔了出去,随后怒声道:“卿玦。枉寡人如此宠你,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情,寡人定不饶你!” 说罢‘怒气冲冲’的带人冲了出去。 那些堰国使臣见睿王有了动作,一个个也不耽搁,追着睿王走了出去,待到大殿内只剩下苍双鹤之后,张效才从殿后走了出来,站在苍双鹤面前恭敬道:“一切照着先生的吩咐办了。” 苍双鹤放下手中金樽,点头笑道:“可寻到了解药?” 张效伸手进自己的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递给苍双鹤,小声道:“老奴找人试过了。就是这个。” 苍双鹤伸手接过,点头笑道:“有劳张总管了。” 张效忙摆手道:“先生言重了,这都是老奴应该的,不过老奴有一事不明。不知先生可否给个明白。” 苍双鹤点头,“张总管但说无妨。” 张效左右瞧了瞧,见这里当真空无一人之后,才将声音压得低低的,迟疑道:“伍堰两国的事情还等着姬将军,大王怎么可以会在这个时候动姬将军呢?” 苍双鹤看着手中的瓷瓶,勾着嘴角笑道:“有一个词叫将功抵罪,此举非但可以宣示仁义,且还封住了堰国使臣的嘴,又可让众人盯着卿玦的错,将他原本的功劳抹杀,最主要,可以解气,何乐而不为?” 张效圆滚滚的身子轻颤了一下,随后紧张道:“大王竟会如此?” 苍双鹤但笑不语。 那厢,睿王带着人浩浩荡荡直奔朝华殿,遇上大门之后,抬脚便踹,殿门敞开,果不其然看见门边有先前卿玦的外袍散落。 见此情景,身后的人一个个面如死灰,走在前面的睿王冷笑的看了眼散在地上的外袍,随即步子更大的往内殿走去。 进到内殿,待到看清眼前情景,堰国时辰是稍稍放了心。 卿玦光|裸着身子将一人压在寝榻上,从那人身上散开的衣角露在外头,分明是一套官服,可以十分容易的确定此人并非是赵娥黛,睿王怒目圆瞪的咆哮道:“卿玦,你在干什么?” 卿玦线条完美的后背顿时一绷,随后他并未立刻转过身子,而是伸手将一边的锦被抓了过来,将身下的人严严实实的盖住了,一个转身将裹着被子的抱在了怀中,翻身落地,直着身子跪在了睿王面前,面上呈现别样的红潮,深深浅浅的呼吸,却不回话。 睿王眯着眼睛看着锦被一角散着的一缕青丝,从方才那散开的衣角睿王便可知卿玦压着的是谁,如今卿玦将她这样缠住,睿王虽然怨着她,却也不可能让她狼狈的暴露在人前,唯有忍下,厉声斥责着卿玦:“你好大的胆子,竟与人在王后寝殿厮混。” 卿玦垂着头,视线有些涣散,声音透着呆滞,徐缓的应道:“臣知罪。” 若卿玦与赵娥黛在一起,那么便会给堰国使臣一个震慑,可此时卿玦却与旁人在赵娥黛的寝宫厮混,那在堰国使节面前,便是丢他大央的颜面,睿王知道这个道理,今夜的事情实在令他懊恼,本是高明的算计,可一时不查,便成了这样的局面, 若要治罪,便要将晏亭一并惩处了,被旁人发现她为女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在不是时机,睿王静默许久,终究还是沉住了气,只无关痛痒的斥责了卿玦几句,随后背着那些频频打探的视线冷声对随后赶来的张效道:“姬将军喝多了,将他带下去。” 说罢转身离开,那许多瞧热闹的左顾右盼之后,也颇识趣的离开了。 张效上前想接过卿玦怀中的晏亭,探出双手,卿玦却缩了手臂,将怀中的人愈发的揽紧,令张效愣了一下,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肩头落了只手,张效回过头,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的苍双鹤。他嘴角浅笑,柔和道:“让鹤来。” 张效了然的退后,但见苍双鹤缓步上前。站定在卿玦面前,听他轻缓的说了句:“先生。” 苍双鹤在卿玦开口的一瞬将手中捏着的药丸扔进了卿玦口中。随即展臂接住了卿玦怀中的晏亭,神态柔和的看着卿玦软软的瘫下了身子,苍双鹤淡然自若的转过身子对张效道:“劳请张总管将姬将军带到宫外鹤的马车上。” 张效点了点头,随后寻了两个口风紧的,把瘫软的卿玦架到了苍双鹤的马车上。 苍双鹤抱着晏亭信步走出了朝华殿,晏亭将自己窝在苍双鹤怀中,半晌不肯开口。老老实实的好像自己做了错事一般。 出了宫门,未及马车,苍双鹤轻笑了起来,柔和的哄着晏亭,“怎的,这般喜欢赖在为夫怀中,夫人莫不是不晓得,近来你又重了许多,倒是让为夫觉得吃力了。” 听着苍双鹤的调笑,晏亭反倒显出了哭腔来。喃喃道:“你这厮就会惹人恼。” 苍双鹤应的随意,“为夫可是敢于说真话的。” 晏亭絮叨了一阵,还耗在苍双鹤怀中不肯下来,看着眼前不远处就是马车。咬了咬唇,更往苍双鹤怀中靠了靠,随后小声道:“鹤,方才我是故意的,你可会生气?” 苍双鹤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丝毫改变,温柔的笑道:“既放了你去,便想到了这样的局面,我又如何会气。” 晏亭愣了一下,将先前那些搜肠刮肚寻来的解释全放弃了,只是将自己的手臂圈上了苍双鹤的颈子,纵然心头千言万语,到头来也只出了一句:“鹤,这般的喜欢你。” 那夜,载着卿玦的马车直接驶入晏府;那夜,赵娥黛被睿王‘不小心’伤了身子;那夜,有关晏亭与卿玦关系暧昧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明就里的人也只远观了一个云遮雾绕,觉得新鲜,倒是不会唾弃,在百姓心中,卿玦有如战神,有一些迥异于常人的癖好,也被那功勋给遮掩了。 除了传遍大梁的风言风语之外,晏亭等几人看上去与平日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是睿王愈发的暴戾,赵娥黛伤了身子好多日子不见好,红夫人去侍寝,也不知道究竟犯了什么错,被睿王踹了一脚,去了半条命,那之后,尚晨宫中人人自危。 有一个人看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却也只是埋头做事,不会多半句嘴,那人便是张效,睿王算计卿玦的事情,他瞧得一清二楚,不想半路竟被晏亭搅了局,那样不算,睿王着魔般喜欢上了晏亭,而那一日是人都看的明白,卿玦光裸着上半身压着晏亭,并不见晏亭如何挣扎,且她的衣襟明显是敞开的,以致睿王冲进去的时候,卿玦第一反应不是起身,而是拉着锦被将晏亭遮了个严实,那个时候的卿玦神志并不是十分清楚,反应才更贴近本意,再之后,也不知道哪个胆子大的竟将消息传了出去,更令睿王恨得咬牙切齿。 大军出征前,卿玦多半时间都住在晏府,没再给睿王半个治他罪名的机会。 没事的时候,晏亭也不出门,自然,神出鬼没的苍双鹤这一段时间也一直住在晏府。 晏痕在晏妙萏被晏亭关起来的第二天得知了这件事,思虑再三晏痕还是忍不住找上了晏亭,总觉得不好启齿,寻了个背着人的机会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问了晏亭,“云儿,先前大王便说过要将姬将军与妙萏配在一起,你妹妹也喜欢妙萏,这实在是桩美事,不知你妹妹如何惹了你不快,可你看在她吃了这么多苦,难免情绪有些不稳定的份上将她放了吧,她知道错了,如果你一直这样关着她,我如何去同大王提这事呢?” 那时晏亭也只是冷着声音坚决的拒绝了晏痕的要求:“父亲,吃过苦的并非只有她一个,而且,我是万万不可能让妙萏嫁给卿玦便是,父亲不必多此一举的去求大王了。” 最初瞧见晏亭的坚决,晏痕只当晏妙萏实在将晏亭惹得不轻,许过些日子便好了,他也不就这事在晏亭的气头上惹她,可随后那风言风语毫无遮拦的传进了晏痕耳中,晏痕是当真坐不住了,又找到了晏亭,苦口婆心的劝她:“云儿,爹知道姬将军待你好,可是你要看看苍双,你们都这么好了,不要再旁生枝节了,该放手就放手吧,别抓着姬将军,耽搁了他,我这就去寻他说说,先定下这门婚事,等着堰国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回来便成亲,妙萏不是你,她自小长在舒适的地方,可这两年的事情你也见了,全堆在她那么娇柔的女子身上,她怎么担得起,如果她当真有什么得罪了你,爹替她跟你道歉。” 总也见晏痕念叨着卿玦与晏妙萏的婚事,晏亭先前只是冷淡的拒绝,可总见晏痕不甘心,又将理由摆的这般的充足,晏亭近日来心情并不十分好,也懒得碎碎的解释什么,只是冷淡着表情,毫不犹豫的开口:“卿玦娶谁都不可能娶妙萏,父亲若然觉得妙萏这两年吃了苦而要将卿玦补偿给她,那么,我吃了十几年的苦,如今只跟您要求别去勉强卿玦,您可会应?”(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娶是不娶 决绝的口吻,不留余地的陈述了晏亭对待此事的态度,令晏痕有些无措,垂着头交握着双手,迟疑了许久才小声嗫喏道:“云儿,这样一桩金玉良缘,你总归是我晏氏家主,即便不从人情来讲,可总得想想若然我晏府和信常侯府成了姻亲,这对我晏府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其实,即便盈姬惨死,于晏痕来讲脱不得干系,可晏亭还是愿意相信晏痕是真的痛过的,所以,纵然曾深深的体会了什么是寂夜独处,寒冬无食,孤苦伶仃,可是,晏亭还是原谅了晏痕,愿意唤他一声父亲。 愿望总是美好的,可现实总将伤疤撕裂,将那血淋淋的一面昭示在自欺欺人的傻子面前,逼得人将一切看得清晰,从南褚到大央,几乎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在官场上打滚,但凡看事,总也脱不开一套规则,这与良善无关,坏境造人罢了。 如此浅显的道理,当真的临到自己的身上之时,却难以消受,晏亭只是那么冷着眼看着晏痕的自说自唱,在他的设想中,没有她的幸福。 久久得不到晏亭的回应,晏痕抬头看向晏亭的表情,见她眼神清冷的盯着自己,晏痕缩了缩脖子,愈发的小声道:“云儿,你从不会让爹失望。” 晏亭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淡淡的回了一句:“可是父亲让云儿失望了。” 晏痕一愣,门在这时被人推开,二人同时转过头去,见来人正是卿玦,晏痕脸上堆着僵滞的表情,晏亭微微咬着唇不语。 瞧着这父女二人尴尬的气氛。卿玦依旧面无表情,冷静的说道:“抱歉,本将军想寻左相大人有些事情商量。既然左相大人现在正忙,本将军便先告辞了。” 说罢便要转身,不料晏痕竟先晏亭一步出了声。“老夫这几日也正在寻姬将军,择日不如撞日。当真的缘分。” 晏亭错愕的瞪着晏痕,她已经将话说得这么清楚了,没想到晏痕还是固执己见,回头想想,也或许晏痕在认为是她在固执己见,终究忍不住,微微颤着声音开口:“父亲。你当真没放弃那个念头?” 果不其然得了晏痕一句:“如今你这么好了,纵然她做出过错事,可已经过去了不是么,她毕竟是你的亲妹妹,何况,你的底细已经泄漏,晏府这么多人,总不能一点挨靠都没有。” 晏亭张着嘴,眼中莹起一层朦胧的雾气,却含着那泪。如她一般固执的不肯妥协,那时,晏痕说不想亏欠了她,所以要给她最好的。这世上唯独苍双鹤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此情此景,那话愈发的清晰,可却衍生了旁的解释——这世上,唯有苍双鹤能有办法护着晏府,而一旦有可能在文武兼得的情况下,晏痕也是不想放弃卿玦。 不再去看晏痕,晏亭转过身面对着卿玦,咬牙道:“卿玦,父亲让你娶妙萏,你可会同意?” 面对着晏亭这突兀的一句,卿玦和晏痕皆是一愣,晏亭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接着说了下去,“若然你当真也喜欢妙萏,那么我不阻拦你,若然你不喜欢她,也不要勉强,我现在就出去,你自己选择,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你若选择妙萏,我就离开,你若真的不爱她,就跟着我离开。” 说罢不等卿玦回应,头也不回的离开,直到转身也没落泪,有一些事情,哭过之后便算过去了,有一些事情,不值得落泪…… 身后恍惚有晏痕尴尬的说话声,他说她愈发没个样子了,是少年得志,不知天高地厚,他还说该是他管教不好的结果,那些话真像一个父亲在为自己子女失误而揽责一般,她已经走出了正堂,隐隐约约听见晏痕念叨着晏妙萏的好处,还念叨着她如今有多喜欢卿玦,那些是真的么,一夕之间就爱上了?晏亭是不相信的。 寂寞深庭,桂花开遍,抬头仰望,有花离枝头,飘飘洒洒,她会对卿玦那样说,并非为了与晏痕争一口气,只是萱草雅的话徘徊在脑子里,想清楚之后才懂得,她已经欠了他许多,又怎好积下更多的债,纵然有一日,她与苍双鹤脱了这焦躁的浮世,也脱不开对他的歉然,又怎能安心度日? 一炷香的时间,在这刻是短暂的,晏亭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状似无意的回过身子,却不想那人正站在花瓣海中,目光依旧是穿透她看向远处不知名的一点,这一幕很是熟悉,好像曾徘徊于她的梦中过,她以为他没出来,却不想他走路是悄无声息的。 “什么时候来的?” 晏亭清了清嗓子,打破了眼前的尴尬,她只是随便找了个话头,并未想过他竟然认真的回答:“本将军告诉了晏伯父,本将军不爱他的二女儿,随后就出来了。” 就是这般清冷的语调,可晏亭却恍惚的感觉他是有情的,两个人如初见之时,静静的对立,于洋洋洒洒的花瓣海中嫣然的笑,那么许多的疑问并不需要细细的追问,即便问了也未必就能得个结果,莫不如尽在不言中…… 晏痕是当真老了,沧桑落寞的拿张席子坐在锁着晏妙萏的院子外,让人瞧见不觉心酸。 在央军出征之前,晏亭开口命张效将晏妙萏放了出来,却格外命令看管好她,先前她能追着初南,若然看不住她,照着她如今的疯狂,想必也要追着卿玦走的,总归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她这样一直胡闹,只是给她平添麻烦罢了。 这次睿王已经不再亲自送行,所以没见晏亭竟与苍双鹤同行,等到睿王知道的时候,大军已经出发了许久,勃然大怒是有的,不过他先前也没明白直接的说过不准晏亭同行,即便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也觉得晏亭与苍双鹤他们一起走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先前就是他们铁三角一般的同进同退。 晏府本不是晏亭的责任,先前她总将晏府背在身上,即便知道晏痕没死。也总兢兢业业的考虑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可会给晏府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如今,她却是走得洒然了。因为晏痕不会对晏府的未来放手,而睿王是曾答应过晏痕将来若然晏府出了什么变故。会对晏府网开一面,晏痕与睿王商酌的细节是什么,晏亭没心思去探究,毕竟晏痕以谋划著称,所以,晏府的未来,晏亭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那么担心。 出了城之后。曾胜乙与萱草雅也上路了,萱草雅的身形愈显笨重,若然再不上路,今年就走不成了,平日里洒然豪爽,这一日却哀哀凄凄,此一别再见不知何日,看得晏亭也不舒服,却还是要取笑她一句,“你愈发的像个女人了。不过总这样悲悲戚戚的,怕将来也要生出个哭鼻子娃娃,可不妙了!” 萱草雅双眼含泪的笑,抖着夸张的帕子娇媚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这嘴也没个正经,旁的话咱都不说了,你别咒本女侠的儿子,我还等着你生了女儿,好让他们成亲呢!对了,你什么时候生女儿?” 本是要取笑萱草雅的,不想竟被人家取笑了去,晏亭顿时面红耳赤,想反驳,却不知道如何顶回去,还是一边的苍双鹤给她解了围,却还不如不解围。 他的手臂自然而然的揽上了她的腰,语调轻缓温和,“多谢师妹惦着,师兄会努力的,恩——若然招个波斯的王子为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二人竟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起了还没影的事,听得晏亭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好不容易插了一嘴进去,“怎么就能知道你这个一定就是儿子,若然是个女儿呢?再者若然我家的是儿子呢?” 听见晏亭的话,萱草雅转过头来对着她挤了挤眼,眉开眼笑道:“这个本女侠自然敢确定,反正我家儿子定下你家女儿了,若是明年没有,那就后年,大后年,若然第一个不是女儿,咱就等第二个,你生他个十几二十个的,总能生出个女儿来。” 萱草雅说得洒然开怀,晏亭脸上已经浮现黑气,斜着眼睛白着萱草雅,闷声闷气道:“你当本相是母猪呢,还要十几二十个的。” 萱草雅吃吃的笑,“师兄祖上一直都只生一个男娃,孤单寂寞的咱就不说了,可不好坏了本女侠的愿望,所以你一定要生许许多多个,这样总有一个被我家儿子捡到不是?” 萱草雅与晏亭关于未来的设想倒是冲淡了离情别绪,晏亭嘴上不肯认,可私下里还是要偷偷的看着苍双鹤的侧面,他正与曾胜乙说着话,好看完美的侧脸,若当真生出了孩子,该是十分可爱的吧——他们的孩子,她一定不让他跟她儿时一样的吃苦。 晏亭看过去的时候,曾胜乙正把自己先前一直抱在怀中的玉首剑双手捧到苍双鹤面前,语调有着不舍,却十分坚定的说道:“多谢先生再造之恩,属下没齿难忘,今日别了,这剑原本就是先生的,理应物归原主。” 苍双鹤微微垂着眼看着曾胜乙手中的玉首剑,平和道:“此种宝剑,多有灵性,如今已经跟在你身边五年有余,且日日被你护在怀中,如今它已经认得你,换了主人,它也要失了光彩的,你便留下做个留念,再者,若然将来要结姻亲,这剑也便当个信物好了。” 这样清晰的一句怎躲得过晏亭的耳,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苍双鹤的脸,想不出他竟与萱草雅一样的疯。 晏亭走神的时候,萱草雅竟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恩,如果师兄那笨蛋生不出女儿来,你就找别人,反正我要定你女儿了。” 再一次被萱草雅刺激了,晏亭扯着嘴角,斜着眼睛睨着萱草雅,“这话你也说得出?” 萱草雅掩着唇小母鸡打鸣一般的咯咯笑,“多么美好呢!” 抛开眼前,单单预想着未来,当真是件美妙的事情,再看萱草雅上车回望,已经不再感伤,两队人马。在岔道各奔东西,不管是玩笑还是当真来说,已经生出了个期待。有了奔头,所有的分别就是为了更好的团聚,这样想了。倒也不再悲悲切切。 再次行进,晏亭坐在苍双鹤对面。她夺了他手中的帛书,煞有介事的审问着他,“死妖孽,谁要与你生孩子,都没影的事,你当真要去和人家结亲家?” 苍双鹤不甚在意的挑着眉梢,莞尔道:“为夫记得先前夫人和师妹还讨论着若然夫人生了儿子。要如何应对呢,难不成是为夫听差了,啧啧,想想倒也不尽然,为夫的耳力,寻常人比不得的,又如何听差了去?” 晏亭先前便为自己一时失察的话而懊恼着,见萱草雅未曾留心,也慢慢的放了心,如今被苍双鹤又翻出来说。怎能淡然,涨红了一张脸,撇嘴道:“你这厮是个卑鄙的家伙。” 苍双鹤听了也只是洒然的笑,并不驳她这话。即便如此,晏亭依旧没有占了上风的感觉,鼓着腮帮子,像个讨糖吃却不得的孩子,看在苍双鹤眼中,愈发的呈着一抹宠溺。 是夜安营扎寨,苍双鹤与晏亭更是理所当然的住在一起,卿玦的营帐还在他们隔壁,不想半夜竟生了变故,好巧不巧,晏忠起夜,竟在卿玦营帐外瞧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大喝一声,引得营帐内的卿玦只着单衣冲了出来,将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按倒在地。 睡着的晏亭听了响动,也起了,苍双鹤的警觉性比她好,此时已经着了外袍想往外走,见晏亭起来,才等她穿了衣服一起出门。 晏忠那一声具有十足的份量,近处的晏亭自不必说,就连睡在老远的士兵也惊醒了,一个个不及穿衣,拎着长戟就冲出来了,将卿玦的营帐围了个严严实实,恐怕那个被压在地上看不见颜面的黑衣服脱逃了。 待到卿玦看清黑衣人扭曲着的背影的时候,竟是一愣,静默不语了。 晏忠得意洋洋的看着黑衣服,想着今日自己立功劳了,大概晏亭会赏他的。 晏亭随意套了个袍子便与苍双鹤走了出来,晏亭是不识得被木然的卿玦压着的黑衣人,而苍双鹤仅一眼就看清楚了,温和的吩咐着晏忠将茫然的士兵遣散了。 待到周边渐渐安静之后,苍双鹤才对卿玦轻缓道:“总归上了年岁,姬将军手下留情。” 晏亭不明所以的看着卿玦,十分清楚的看见卿玦在听了苍双鹤的话后,身子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松开压在那黑衣人身上的手。 苍双鹤下了命令,这周边哪里还有敢私自留下瞧热闹的,因此苍双鹤说什么也不必担心被传扬出去,只见他抱拳轻笑:“侯爷,好久不见。” 提到侯爷,晏亭首先想到的便是那个被睿王喂了老虎的盛康,身子打了个颤,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人看,单从身形上,晏亭已经可以肯定这人绝非盛康——盛康是真的死了,若然再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恐怕自己也该惊骇了。 那人终究站了起来,他的头面也以黑巾相覆,晏亭看不见他的相貌,可单从身形上看,倒是有几分熟悉感,低头沉思的时候,苍双鹤已将他让进了卿玦的营帐。 进了营帐,便少了那诸多的禁忌,已经被人认出来了,也无需再遮遮掩掩,黑衣人伸手扯掉了覆盖住头脸的黑巾,随后对苍双鹤抱拳笑道:“不愧为鹤先生,只见过几面也能认出本侯来。” 苍双鹤浅笑着回道:“身在大央,若然连侯爷都认不出,鹤也枉为帝师。” 晏亭默默听着他二人的客套,视线从这黑衣人斑驳的白发到尽显沧桑的脸,再看站在一边静默不语的卿玦,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将这人细细的看了一阵,虽然穿着粗布的衣服,可难掩举手投足间与生俱来的贵气,再看那张呈着风霜的脸,早年的俊逸面容清晰可辨,传闻中的盛名终究是有根据的——这便是给了卿玦生命又将他遗忘的信常侯! 先前倒是对信常侯没多大的观感的,不过经了那一日与晏痕的谈话之后,又瞧见此刻卿玦脸上的不自然,连带的也让晏亭对这个信常侯生出了几分不屑来,既是不喜欢,又不好失了礼数,晏亭选择眼不见心不烦,只是把眼睛从苍双鹤和卿玦之间游移。 信常侯听了苍双鹤的话,朗笑着回道:“与你说话自当小心翼翼,不然许要被绕进去,你比你师父更家锐利。” 苍双鹤还是浅浅的笑,“侯爷严重了。” 晏亭懒得听苍双鹤与信常侯絮叨,忍不住插了话进来:“这位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信常侯爷,只是侯爷当明白我大央军纪严明,今夜这番举动,若然换了有眼无珠的人应对,想必侯爷这性命也要危险了,若侯爷有个闪失,我等可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不会后悔的事 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晏亭并不遮掩自己的厌恶,即便对方是睿王的亲叔父——鼎鼎大名的信常侯,她亦语出讥讽。 先前苍双鹤说话倒是委婉,令信常侯将将平复了心底的惴惴,随即便听见了晏亭这番说辞,信常侯脸色丕变,偏过头看着站在苍双鹤身边的晏亭。 他是卿玦的父亲,晏亭对他自然能算得上了解,因此十分轻松的猜出了他的身份。 对于信常侯来说,基于卿玦这层关系,他对晏亭也是耳熟能详,但见她出言不逊,尴尬过后倒也了解缘由,此为初见,先前就对晏亭存在了十足的好奇,这样的机会,他又怎能眼睁睁的错过,遂将晏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仔细。 端看晏亭这样貌,委实差强人意,不觉微微拧紧眉峰,总也见过风风雨雨,他的表现比睿王和卿玦初见晏亭的时候要淡定许多,尔雅笑道:“恕本侯眼拙,想必这位便是当朝左相大人——晏亭。” 信常侯那轻微的皱眉并没有躲过晏亭的眼,这人若是偏私,便总也记得一个人的好处,将那不如意全抛诸脑后,晏亭倒是忘记了当初卿玦见她这个样貌是何种反应,只瞧见信常侯以貌取人,是个如睿王一般短浅的家伙,实在是姬氏的顽疾! 晏亭不待见信常侯,说话也不觉阴阳怪气了起来,“本相实感荣幸,竟连总也不在京城中的信常侯也能一眼便认出来,想来本相这副不济的样貌早已传遍大央,令侯爷见笑了。” 几句话又勾起了信常侯的尴尬,连声道:“左相实在谦虚,我大央乃至天下,谁人不知左相之才。又与鹤先生一道出现,换做他人略一思考也能猜得出大人的身份。” 苍双鹤见晏亭将信常侯逼得紧,莞尔笑后。淡然出声解了信常侯的围,“左相大人,侯爷既深夜造访。定是有不欲为人知晓的重要事情,闲话少说。听听侯爷有何事相托?” 晏亭听了苍双鹤的话,并没有去看信常侯,反倒转过头去看一直静默不语的卿玦,见他一脸茫然,才回过头来看着信常侯,声音听上去也恢复了常态,平淡道:“既是如此。侯爷选在这样的情况下,扮成如此模样夜探军营,可是有何要求?” 说来绕去,此行的目的还是要谈的,信常侯复又抬手掩着唇干咳,即便早先做了十足的准备,可还是在这个时候现出了怯意,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一边静默不语的卿玦,深深吸了口气,才笑了起来:“鹤先生。左相大人,本侯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二位成全。” 晏亭斜着眼看着信常侯,倒是苍双鹤看上去平和亲切。悠然道:“侯爷有话但说无妨。” 已经开了口,随后的话说起来也顺畅了,信常侯略略压低了声音道:“本相想以寻常人身份随军到堰国,此一行,堰惠王定会接见先生与左相,本侯只是想随着你们去见一个故人。” 听见信常侯这一句,卿玦不可遏制的抖了一下,在旁人眼中,他是那般的漫不经心,可有些事并非真的可以那么容易就忽略了,何况,他原本就在意。 卿玦的变化晏亭看得明白,不等苍双鹤回答信常侯的请求,晏亭已经抢先说了话:“姬将军乃为军中主帅,此等事,总要经过他的意思的。” 信常侯嘴唇微微蠕动,却始终没发出什么声音,卿玦淡淡的扫了一眼晏亭,看似十分淡漠的说道:“若侯爷不怕危险,本将军也不会硬拦着。”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信常侯是想与卿玦说什么的,可他尚且来不及开口,就见卿玦已走出了营帐,再回头看晏亭和苍双鹤,脸上的笑又生出了僵滞。 此时的苍双鹤在晏亭眼中已经变成了笑面虎,即便面对着信常侯这个令她十分不舒服的人,也能笑得灿若春花,优雅亲切。 “时辰已晚,大军明早还要起早上路,鹤给侯爷临时安排了个住处,想来这时已经准备好了,就请晏忠带侯爷屈就一晚,明夜再另作安排,不知侯爷可满意?” 信常侯哪里有不应的道理,颇为满意的出了苍双鹤的营帐,随着侯在外头的晏忠寻自己的住处去了。 这头晏亭见信常侯一走,随即便揪住了苍双鹤的衣襟,咬牙切齿道:“那个老不休很讨厌,你还巴巴的对人家,呸!你这厮也学了那等趋炎附势的小人作风了?” 对着盛怒的晏亭,苍双鹤依旧优雅的笑,眉眼中含着宠溺,柔柔的说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等根深蒂固的伤总是要解决的,纵然面上看似正常,可心早已千疮百孔,此为宿疾,若不根除,一生也不会解脱,依夫人之见,难不成有药有引,凭空错过?” 听了苍双鹤的说法,晏亭眨了眨眼,随即喜笑颜开,那笑容里甚至含着一丝谄媚,松开了揪着的衣襟,随后还要捋一捋被自己揪得不平的地方,对着苍双鹤笑吟吟的说道:“本相的男人,果真不是个吃素的。” 晏亭这两句脱口,苍双鹤只觉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伸手抚了抚晏亭的额头,浅笑道:“夫人愈发年幼,倒是让为夫惴惴不安,长此以往,我苍双氏的后人何时才能降世?” 苍双鹤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抚着晏亭额头的手指已经滑到了她鼻尖,晏亭瘪瘪嘴,瞪了苍双鹤一眼,随即张口仰头,恨恨的咬上了苍双鹤的食指。 再是气恼,终究不忍心伤害了彼此,何况只是玩笑罢了,那一口整齐的贝齿叼着苍双鹤的手指,状似凶狠的瞪着苍双鹤,就是不肯松开。 苍双鹤擎着手,对着晏亭的笑愈发深刻,懒散优雅道:“皆道十指连心,为夫自然知晓,夫人不必再在为夫的心尖子上咬下痕迹。为夫这一整颗心早已就都是夫人的了。” 口舌上,晏亭极少能赢过苍双鹤,他总能几句话便将她说得面红耳赤。吵吵闹闹,又是一天,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这般快。转眼已到堰伍两国交界处。 一路走来,总见信常侯绕在卿玦左右。却不见他们说上一言半句的,晏亭远远的看了几次,再回头去寻苍双鹤,并不同情信常侯的慈父苦心,只冷淡的说信常侯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如今的晏亭,有什么心事都与苍双鹤讲,苍双鹤岂会不懂晏亭对信常侯存的偏见。她是惦着卿玦的,便是因为惦着卿玦,才会厌烦让他受苦的信常侯,且信常侯还令她想起晏痕,晏亭对晏痕也存了些怨,在晏痕向她替晏妙萏求情的时候,那十几年的怨恨瞬间升腾,所以她不再事无巨细的安排了她走后晏府的事务,说到底,忠孝大义压在她一个小女子肩头。担子实在大了些,她也不过才双十年华,也存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遇上了同晏痕相似的人。便自然而然的将自己心底的怨恨转移到了那人身上。 因此,在晏亭心中的信常侯,非但背负着对卿玦的亏欠,也承着晏亭无处安放的怨恨,无论他做了什么,晏亭只会觉得他是别有用心的,绝不会认为信常侯是真的在意了卿玦。 晏亭不喜欢信常侯,便选择对他视而不见,即便走了对面,也能寻了由头不与他打招呼,久而久之,信常侯也算识趣,见了晏亭,主动退让,免得大家都尴尬。 烽火连天,伍国一役毫无悬念的大获全胜,那时已是仲秋,上一年的这个时候,晏亭与卿玦腻在一起幻想着白头偕老,这一年的仲秋,物是人非。 堰惠王也知九鼎传说,暗自吩咐了堰国大将军,一旦攻下伍国,便将伍国的那口宝鼎带回给他,他的设想总是很完美,那出使大央的使臣回到堰国,每个都说睿王极其宠爱王后,堰惠王以为睿王是他,他这般恋着赵娥黛的母亲,为了她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便以为睿王也会同他一般,为了赵娥黛可以与他共荣,睿王已经占了大半天下,而他只是要伍国罢了,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只要赵娥黛同睿王撒撒娇,睿王定会同意的。 那头堰惠王想要宝鼎,这厢晏亭也想要,大军攻陷伍国都城的时候,堰国的大将军一马当先,直奔着堰国王宫而去,兴冲冲的夺了宝鼎,正幻想着邀功行赏的时候,竟瞧见端坐乌骓马上,银甲鬼面的卿玦,他手执方天画戟,气势凛冽的拦在了大将军的去路。 堰国将军心底打起了突,面上却维持着礼让的笑,抱拳拱手道:“不知姬将军有何事要求,竟拦阻了本将军的去路?” 透出盔胄的眼冷淡疏离,卿玦一手拎着画戟,一手牵着缰绳,口气淡漠的说道:“无特别的事要求,宝鼎留下,将军即可离开。” 还说没事要求他,就这留下宝鼎一事便是他万万做不到的了,堰国大将军脸上堆起了不认同的笑,朗然道:“此物乃是本将军先得到的,且我王尤其喜欢,姬将军总不好坏了规矩吧?” 卿玦纹丝未动,似乎也料想到了堰国大将军会如此说,依旧有条不紊的说道:“能者居之,本将军手中的画戟便是规矩,若大将军当真想试试一下谁的规矩硬气些,本将军倒是不介意在此与大将军切磋切磋,只是兵刃无眼,若然不小心伤了大将军,还望见谅。” 全无转换的余地,听得那堰国的大将军面色顿时阴沉,咬牙切齿的瞪着卿玦,愤愤道:“央国乃大邦,又与我堰国是姻亲,与伍国之战,你央国也不过是援军罢了,终究只是客,怎好越俎代庖,夺我主人的物事?” 卿玦淡漠的眸子冷冷的扫过那义愤填膺的大将军,较之堰国大将军的激动情绪,卿玦却是淡如流水,掷地有声道:“本将军若是没记错,突破伍国边境的乃为我大央将士,而今攻陷伍都的亦是我央军,只是不知道大将军从何处得了个先机,率先闯进了伍王宫罢了,谁主谁客,在这样的场合。实在不好计较,未免失了和气,大将军还是让出宝鼎。速速离开的好。” 鬼面将军之名在各国将领心中,实在据有十足的震慑作用,换做平日。这堰国的大将军也是要避让一番的,又不是当真活得腻味了。将自己的小命送做他人堆砌盛名! 只是这一刻堰国的大将军实在不好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他的身后还有许多手下的将领,若然就这么走了,可以想见,今后定会被他们诟病,且也不好回去跟堰惠王交差,因此堰国大将军硬挺着脖子立在堰国宝鼎前面。咬牙坚持着自己为主人,这宝鼎理应是他的,卿玦若然夺了这鼎,定要被天下人耻笑之类看似颇有分量的话。 卿玦静默的听着他底气不足的絮絮叨叨,中途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大将军究竟走不走?” 那堰国的大将军左右瞧了瞧,见众人的视线全绕在他身上,面子实在太过重要,免不得继续硬撑,大喊道:“此物本就是我大堰的。难不成姬将军还要硬抢不成,莫不是想落得个……” 本以为端出了堰国的名声,卿玦或许会忌惮,却不想他的话还没说完。也没见卿玦究竟是怎么动作的,只觉寒光一闪,自己头上的盔胄便滚了下去,且头发也在一瞬间散开了,杂乱的披散在肩头,疯子一般。 话也说不利落,抖如筛糠,指着卿玦颤抖道:“你——你……” 卿玦看也不看堰国大将军一眼,视线盯着被众人围在其中的宝鼎,收回画戟,冷声道:“滚!” 终究见识了卿玦的狠觉,那等分寸拿捏的刚刚好,若然再深上一寸,想必他这脑瓜子也就开瓢了,如何不怕,转身冷声命令道:“撤!” 那些人先前也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观着这一出好戏,可见卿玦当真动怒之后,哪个不怕,听见主将下了这样的命令,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堰国的大将军绕过卿玦马侧,跑出了老远之后,还要回头虚张声势一把,颇有气势的喊道:“有你后悔的时候,咱们走着瞧!” 卿玦并不在意,翻身下马,信步走到宝鼎前,伸手轻触着鼎身的纹路,喃喃自语:“本将军此生觉不可能会为今日之事后悔,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不会懂!” 对于晏亭,即便已经和苍双鹤那般好了,可还是要得了这宝鼎,赌气的成分不大,只是存着一份悸动罢了,她的身边如今已经没有曾胜乙守护,只带着晏忠驾着马车,率领一小队精兵,绕开众人冲进了伍国王宫,那藏鼎的图晏亭记得清楚,并不费力便寻到了藏着宝鼎的阁楼。 先前总想了许多的麻烦,毕竟这一次不单单只有大央将士,也听过传闻,说堰惠王欲得宝鼎,在晏亭心中,这一次较之过去该是十分棘手的,却不想推开大门之后,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那宝鼎安安稳稳的摆放在高台上,醒目得很。 得了这鼎,实在可谓不费吹灰之力,晏亭愈发的开怀了起来,觉得是自己时来运转,老天也帮着她了,进来畅通无阻,回去也一路顺畅,在伍国王宫外看见了端坐在马上的卿玦,晏亭掩不住眉目间的神采飞扬,伸手撩起帘子,好像忘记了他对她的冷淡一样,对卿玦笑得灿烂非常,老远挥着手,兴冲冲的说着:“卿玦,恭喜!” 面对着晏亭的笑脸,卿玦几不可查的闪了个神,随后若无其事的偏过头去,淡漠道:“同喜。” 听见卿玦这生疏的回应,倚着心中存的开怀,倒也不甚在意,鼓起腮帮子,灵动的美目游走在那狰狞的盔胄上,细声细气道:“下次换个好看的盔胄,整天带着它,也把自己搞的老气沉沉的,实在不好。” 这一副鬼面,遮住了他在战场上被人耻笑的绝世容颜,也在这一刻,遮住了他脸上的喜怒哀乐,实在是个妙物,真的面具会让他轻松,可那无形的面积,戴着实在太累,其中滋味,又有谁人知? 马蹄声如此的悠扬,想来是映着它主人的心情,伍国后面的事情,自然有人料理,卿玦是不担心的,因此这会儿,他坐在雷行上,不远不近的跟在晏亭的马车后,看似顺路罢了,不过那背后也总存着一份心思,那便是堰国的大将军不会那么容易放弃,只有晏亭将伍国的宝鼎彻底带回了他大央的阵营中,才算是安全的。 车厢里,晏亭跪坐在宝鼎前,将这鼎上上下下的打量,九尊宝鼎,每尊上有的纹路个是不同的,九尊相聚,便是九州,九州一统,天下大定,那个时候,她也能得了一份轻松了吧,自由自在,有爱相伴的日子,真真的好! 还在陶醉的时候,突听前方人声嘈杂,马车顿停,晏亭心头一动,还不等出声,便听见晏忠粗声粗气的暴喝:“哪里来的鼠辈,也敢挡着我家少主的马车!”(未完待续,) 第二二零章 心中有底 所谓穷途末路,逼得人破釜沉舟,这伍国公子尤其不甘,眼见伍招王垂垂老矣,王位唾手可得,那私藏多年的玄色日月山水纹冕服即将展于人前,只等老王一死,便可坐拥江山美人,却在这最后关头一切化为镜中花,水中月,怎肯认命? 亲率幕僚前来围堵晏亭,他信宝鼎之说,总以为只要保住了宝鼎,就能保住伍国大好河山,那短见的幕僚也曾知会过他,说晏亭与大队人马是分开走的,且就宝鼎之事与堰国大将军生出了分歧,若然想要夺回宝鼎,绝非难事。 那寸光鼠目中只瞧见了晏亭的马车悠缓而来,却不见马车后方不远不近跟着的卿玦,也或许是他掀了鬼面,这伍国的公子才认不出卿玦吧,总之,这一群人自以为颇有气势的阻在了马车前头,听见晏忠一声暴喝,竟嗤笑了起来,跟在身着华服的公子身边的那獐头鼠目的中年男子首先叫嚣道:“睁大你的狗眼瞧瞧,我家鼎鼎大名的公子也不识得,果真是个有眼无珠的宵小,竟妄图夺我大伍宝鼎,不自量力!” 车内晏亭听见了这嘎声嘎气的说话声,伸手撩了帘子,睨着迎面上前的中年男子,啧啧有声道:“你家公子是哪个?” 听见这一声,那男子住了脚转过头将晏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今日的晏亭只穿了一身素麻衣衫,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上,愈发显出了她的消瘦单薄,面色也遮掩的好,在那人看来,她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少年,说话也轻声细语。愈发的看她不起,撇嘴道:“我家公子华贵非常,你这小子果真有眼无珠。” 这日子顺心顺意。如今又得了宝鼎,心气好,自然懒得动怒。听这男子吹捧的好,晏亭懒散的抬眼。将拦住她去路的前面一排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同为诸侯国公子,当年的睿王,后来的公子野,公子舒还有晏亭看不上眼的初南,每一个皆是人中极品,唯独面前这伍国的公子。与晏亭印象中的王室公子实在相去甚远,纵然穿着冕服,也没个公子架势,伍招王继位就晚,这伍招王的大公子,早已年逾不惑,长得五大三粗,与当初的晏霍有着十足的相似,一看便是个没脑子的孬物,混在那一群人中间。若不是他站着位置特别,加上他身边的人护他护得紧,晏亭许要将他身前这个猖狂叫嚣着的男子认作伍招王的公子了。 那些人低看她一等,她也没把他们看高了。面前的酒囊饭袋只是逞一时意气,晏亭那懒散的一眼过后,已将最前头的几个人瞧了个深浅,自然也清楚的看见了马车后赶过来的卿玦,她心中有底,暗笑对方骂人有眼无珠,却认不得令人闻风丧胆的鬼面将军,究竟是谁有眼无珠,倒也不必细论了。 晏亭摇头撇嘴,放下了帘子,毫不在意的口气说道:“晏忠,无需浪费唇舌,回营。” 走在前头的中年男子听见了晏亭的话,面上顿觉挂不住,额头青筋暴突,尖锐道:“好你个乳臭味干的杂毛小子,给老子滚出来,竟敢瞧不起咱们,老子今天就叫你看看什么叫高手!” 不管他叫的多么欢实,晏忠接了晏亭的命令,毫不迟疑,催马扬鞭,打算就这么冲过去,那人在最后关头才不得不让开,终究不敢拿命赌晏忠究竟敢不敢撞他。 这些人也并非当真全无脑子,既然打算拦马车,路障自然是不会忘记的,待到晏忠冲开人群才发现,前方去路被半人多高的木栅栏,上面布满荆棘的丈宽障碍拦了个严严实实,若不清理,实在过不去。 晏忠勒紧了缰绳,晏亭撩起帘子看着面前的障碍,冷笑道:“当真有本事,这么快的时间居然搭出了这样的障碍,本相实在佩服。” 这话中多少含着些讥讽的语调,可先前那叫嚣着的中年男子却是听不出,反倒笑嘻嘻的上前,撇嘴讥诮道:“终于知道咱们的本事了吧,乖乖的束手就擒,留你们条全尸。” 晏亭冷哼,“这话似乎该是本相说的,如何被你抢了去,本相仁慈,本想留你们条活路,既然你们不肯受,那本相也便不客气了。” 被晏亭这样一激,那人愈发来了斗志,从身边那人手中夺过长戟,嘴中大声叫嚷着上前,“老子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晏亭眯着眼看着那人向她这边冲了过来,并未有什么明显的举动。 那人瞧见晏亭的表现,心中有了怀疑,奈何已经出手,又不好半路回头,硬挺着上前,眼看戟尖就要碰上晏亭的时候,不想后心一凉,惊愕的回头,一个惊艳绝伦的面容应在了眼中,那美得不像人的男子说了什么,冷冷清清的一句:“有眼无珠!” 这中年男子还想说什么,可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缓缓的倒下,眼睛瞪得老大,始终没有合上。 卿玦抽回画戟,他并未下马,只是那么拎着画戟,戟尖朝下,犹自滴血,他的视线冷冷的扫过伍国公子,一字一顿的说道:“谁还想上来试试,本将军奉陪到底。” 伍国公子错愕了许久,这才找回了声音,颤抖着手指着卿玦,惊恐道:“莫非你就是央国的姬将军?” 卿玦冷笑:“正是在下,公子也想尝试一下本将军的画戟?” 伍国公子眼睛四下瞟着,盘算了自己的人和晏亭这头的人,他手下没那更可以叫得上名号的高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前的脑子发热在看见血淋淋的例子之后,顿时冷却,咬了咬牙,暗自告诫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为保性命,甘愿俯首称臣,遂抱拳赔笑道:“本公子实在佩服将军,胜者为王败者寇,本公子自愿服输。” 卿玦依旧冷淡着目光。驱马上前,将滴着血的画戟逼近伍国公子,冷声道:“既然公子甘愿服输。口说无凭的,总得拿出些诚意来才好。” 那已经服软的公子听见卿玦这话,脸上丕变。微微扬高了头盯着端坐马上的卿玦,咬牙道:“姬将军想要如何?” 卿玦依旧没有喜怒的说着:“本将军得了个消息。说贵国国玺被公子收入囊中,如今那东西在公子手中已经全无用处,若然公子将它交出,倒是能让本将军信了公子的诚意。” 晏亭眨了眨眼,想着当真无巧不成书,她原本也不过只是想要伍国的宝鼎罢了,不想还能让她撞见了这伍国的国玺。何其有幸! 那伍国的公子的脸都绿了,他是不敢相信自己趁乱将国玺窃取,连他的幕僚几乎都不知道,而卿玦这与他毫无关系的人竟会知道,说话底气愈发不稳,言语间透着一丝惶恐,小心翼翼的说道:“姬将军当真会说笑,我只是伍国公子罢了,如何知道国玺去处?” 听这伍国的公子打算来个死不认账,卿玦也不与他絮叨。画戟幽光一闪,在所有的人都没看清楚的时候,伍国公子头上的紫金冠滑了下去,在紫金冠落地的同时。伍国公子也瘫软在了地上。 卿玦的画戟并非是扫在紫金冠上的,那戟尖滑过他的脖子,挑断了系在他脖子上的冠带,冠带散开,紫金冠才落了地,何其精准的手法,若再深一分,那他的小命就危险了,若再浅一分,那冠带也不可能断开,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才愈发觉得活着的美妙,人家那话说得不错,国已破,他还留着一方国玺有和用处,还是命更重要。 想明白之后,这公子也颇为识时务,颓坐在地上,小声道:“明人眼前,本公子也不说假话,国玺却在本公子之手,只是若要本公子奉上国玺,还望姬将军能保本公子性命无虞。” 卿玦平缓着开口:“公子的命于本将军无甚用处,本将军只要你伍国国玺。” 不待伍国公子回话,他身边竟有人小声劝解道:“公子莫要将国玺交出,待到日后……” 或许这是个忠良幕僚,可他出现的不是时候,话不等说完,卿玦滴血的画戟已经招呼了过去,念他不是个见风使舵的人,卿玦饶了他的姓名,却伤了他的一条胳膊,那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伍国公子抱着头蜷在了一边,连声道:“国玺在本公子身上,莫要伤本公子性命,本公子这就交出国玺,求姬将军饶命。” 卿玦如愿得了国玺,拎着国玺看了一眼,回转身子递到正看戏似的晏亭面前,晏亭不解的眨了眨眼,小声道:“此物乃姬将军所得,递给本相作甚?” 他的视线始终不曾不落在她脸上,声音依旧冷清着,徐缓道:“此物在你我谁手上皆是一样的,本将军骑马不方便,左相大人坐车,带着方便些。” 这是个不甚高明的借口,那伍国公子如今是徒步立在他们面前的,还将此物带在身上,何况卿玦的雷行后背上有那么多空闲着的地方,不过晏亭还是伸手将装着国玺的锦盒接了过来,心头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伍国公子虽然已经奉上了国玺,可身份毕竟特殊,他既是自投罗网,晏亭和卿玦也有没放过他的必要,遂将他一道押回了大央军营中。 回到营中,卿玦随即便吩咐人将伍国公子并他手下幕僚若干特别管制了起来,而晏亭却是欢喜的寻到了苍双鹤,那国玺毕竟是卿玦所得,她没有借着它邀功的必要,她只是沾沾自喜的向他先摆着自己新得来的宝鼎,比比划划的说道:“你哪里有四尊宝鼎,本相这里也有四樽了,可算是与你奇虎相当,待到本相极其五鼎你便输了,别忘记当初的约定,你可是要接受本相一个要求的。” 见她神采奕奕,苍双鹤但笑不语,这宝鼎晏亭是如何得到的,他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单凭着她自己,虽然有些防身的功夫,却不可能从堰国与伍国两方人马手中轻而易举的得来此物,既然那人愿意暗地助她,想来也只是图她能得个快活,他又何必破坏了她的开心去。若然想知道,总有一日,一切皆会不言而喻。或许有过彷徨,有过纠结,待到一切脱离掌控之后。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晏亭绕在苍双鹤身边,开心的若枝头雀儿。抛开了晏府沉重的压力,没有了睿王的步步紧逼,日子安闲舒适,她也愈发的不再遮掩了本性,这样的日子顺畅舒适,一辈子不嫌长。 晏亭夺了堰惠王想要的宝鼎,而卿玦又收了伍国公子。那堰国的大将军实在坐不住了,在堰惠王的计划中,是要借着央国的势力吞并了伍国,早先也有人劝谏堰惠王,说睿王之心天下人皆知,若然借央军之势攻打伍国,一旦攻下伍国,而央国反悔,将伍国吞下,这还算轻的。再严重些,这睿王再翻脸不认人,对堰国也存了狼子野心,到那时可该如何是好? 那时候堰惠王仿佛鬼迷心窍。对这样的话题实在听不进去,反倒面露不满之色,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官僚瞧见堰惠王的脸色,便纷纷站了出来,七嘴八舌的捏造了些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在那忠心耿耿的良臣身上,其中也有这堰国的大将军,他说那忠臣是在妖言惑众,企图破坏了堰央两国的和谐关系等等,那人最后是何种下场,此时大将军想起来,方才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当具有远见卓识的忠良之臣不得善终的时候,那一个国家的未来也岌岌可危了,那时昧着良心的逢迎拍马,如今害的也只有自己罢了,这也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事实便赤|裸裸的摆在了眼前——大央果真并非只是出于姻亲关系来援助了他们便是。 心中既已明白了事实,职责所在,他需要伍国的信物交差,遂硬着头皮来寻苍双鹤,虽然晏亭和卿玦一个是央国左相,一个是此次央军主帅,但说一不二的还是苍双鹤,他这个堰国的大将军是知道内幕的,毕竟赵娥黛不是平白嫁给了睿王的。 在晚宴之后到了央军的大营,先前他宴请苍双鹤,不过苍双鹤并未到,借口是千篇一律的,虽然大将军面子上觉得颇为挂不住,可苍双鹤一向如此,他很快就找回了自信,因此是在晚宴之后到了央军营中。 苍双鹤安排了在卿玦的营中接见堰国大将军的,晏亭和卿玦自然陪在其左右,总有他人在场,晏亭不好与苍双鹤腻在一起,三个人分坐在并不宽敞的画几前三个方向,一般动作的垂着头,看着面前摊开的行军图,研究的甚是热络,借着烛光看去,这一副画面竟出奇的和谐。 见大将军进门,也不避讳着他——这事早晚都是要挑明的,实在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不是! 营帐内烛光通亮,堰国大将军进门之后一眼就瞧见了被他们三个围在中间的羊皮卷,上面赫然是堰国与伍国的边境线,还标记着哪条路能在最快的时间内通往他堰国的国都,还有哪条路是最平稳…… 这大将军脸色顷刻青紫,却是咬着牙不敢张口,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他带得人再有本事,也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何况这里还有卿玦这个狠觉的家伙! 苍双鹤打眼一扫便猜得出这大将军心中的愤恨,并不在意,浅笑道:“大将军请上座。” 这里每个人都知道苍双鹤这话不过是个客套的虚词,他们见了这大将军并没有当真以礼相待,甚至连身子都没挪动一下。 那堰国大将军咬了咬牙,随后选择妥协,一步步上前,跪坐在了画几的另一个方向,低头便能清楚的看见羊皮卷上标识,却要视而不见,这也算是一个本领了——大将军如是安慰着自己。 “不知大将军深夜造访,可是有何要求?” 尽管堰国大将军装作十分淡定,也自以为对那羊皮卷视而不见,可在苍双鹤等人的眼中,他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几上摆着的行军图,苍双鹤明知故问着,心下明白,他这里不出声,还不知道这人要拖延到什么时辰,明早还要起早拔营,哪里有那么许多的时间陪着他耗。 见苍双鹤出声询问,堰国大将军才抬起了头,对着苍双鹤扯出了一抹牵强的笑,气势并不强硬,小声道:“鹤先生,本将军来此,只缘有一事不明,想听听先生的高见。” 苍双鹤收了压在行军图一角的手,随意拿起了一边搁着的未曾开封的画轴,悠闲开口道:“大将军有事尽管开口,鹤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堰国大将军只听说苍双鹤行事低调,不过但凡对人,皆是温良的笑,如今听他这样说,且笑得如沐春风,只当他当真是个好说话的,顿时轻松了起来,略一沉吟之后,便一鼓作气的说了起来:“此番与伍国对战,贵国也只是施以援手罢了,大王日后定会感激,只是不懂,友军如何要夺我堰国之物?”(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 偷偷的看着你 眉目间那一派悠然丝毫不见变化,将先前拿在手中的画轴启了封,宽大的袖摆随着手臂的动作荡出温柔的弧度,日渐变冷了天,却不见添衣,手臂微扬之时,那软滑的料子便堆向下方,露出一小截手臂,线条优美,似玉雕作,烛光相衬,更现完美。[.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苍双鹤并不抬眼去看那人,烛光映臂,莹润非常,也一并将那唇红齿白诠释了个清晰,温和的笑,淡然出声道:“物有灵性,有缘得之,安敢妄谈原是谁人所有?” 这便好比是抢夺了他人的盘中餐,回头还要说,你这人吃的慢了,我怕它凉了,糟蹋了耕作之人的辛劳,不同的是明明在强词夺理的说辞,到了苍双鹤嘴中,倒好像真的有那么点意思,不明就里的人,大概真的要被他糊弄了去。 这世的人,除去天尘子和萱草雅,也便是晏亭将苍双鹤看得透彻,又怎会不知他那看似温和平静的面容下藏了颗时时刻刻算计的心,手边的几上搁着一碗热茶,氤氲着热气,透着清新的暖意,晏亭倒是没注意是谁将这茶放在她手边的,不过这个时候,一边看着一场好戏,一边吃着热茶,于此寂寥夜色中,倒也别有滋味,伸手端了茶碗,擎在唇边,借着碗身遮挡了她嘴角的笑意,其实,她与苍双鹤在此时何其相似——他们二人全是表面上的良善人! 堰国大将军听了苍双鹤的话,脸色愈发的青中透了紫,额头上青筋深刻,嘎声嘎气道:“难不成鹤先生不考虑一下贵国大王的感受?” 听他这话,苍双鹤回得更是轻松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其实,即便是在睿王面前,那所谓的军令对于苍双鹤来说也形同虚设。若他当真会受睿王的命令,又怎会执剑逼睿王就范,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要诛九族的! 晏亭嘴角的笑意愈发的不遮拦,正欢愉的笑着。似乎有一道视线注视了自己,想也不想就转过脸去,竟对上了卿玦的视线,好像从他吃过绝情草之后,他就没再正视过她,这一眼倒是令晏亭惊奇,就那么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 那厢卿玦看见了晏亭的笑。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缓缓的别过头去,端起手边与晏亭手中一般无二的茶碗,就口饮下,白的碗口,衬着那嫣红的唇更胜女子妖娆,似妖精一般的魅惑,晏亭笑想,若然他是个女子,定是那种遗臭万年的祸国妖姬。好在,他是男儿身! 那一头发这几日似乎不再加剧,鬓角的一缕垂在玉润的脸颊边,别是一番风情。修长的手指擎着茶碗,专心的品着茶水,好像这是绝世佳品,其实,这茶很寻常,猛然想起,这营帐内先前也只是他们三个人在,苍双鹤那厮,若然有旁人在场,是不会给她端茶送水的,心头突然涌起了一抹异样的感觉,咬着下唇,不过卿玦不再偷偷看她,缘何? 堰国大将军不堪其辱,出离愤怒,张牙舞爪的口出狂言,苍双鹤若无其事当着大将军的面展开了先前解了封的绢帛,待到那将军发完了泼,低头一眼,脸霎时苍白,噤若寒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先前那一张是堰伍两国的军事要塞图和大央行军图,而随后这一张则是央国如今的兵力图,给堰国大将军看见的不过只是一角,也便是这一角的兵力便抵上的堰伍两国合起来的兵力了。 见堰国大将军不再出声,苍双鹤缓缓的抬了头,依旧垂着眼皮,淡笑道:“大将军可还有何不明的?” 堰国大将军颤抖了一下,随后僵着脸皮,比哭还难看的笑,结巴道:“明、明白了,本、本将军还有点事,有点事,先行告辞!” “鹤暂时也有些未及处理好的事情,便不送大将军了。” “不必,先生忙,本将军自行出去就好。” 这人来的是气势汹汹,退得更可谓风驰电掣,待到他一离开,晏亭撂了手中的茶碗,笑着靠近苍双鹤,眨着眼睛学着堰国大将军的样子,嘎声嘎气道:“鹤先生,好不给本将军面子,本将军记下你了,日后定不会轻饶于你!” 方才专心吃着茶的卿玦见晏亭放下了茶碗,他不看她此时是何种样貌,只是盯着她放下的茶碗发呆,碗中尚有少许浓茶,微微的漾着波痕,卿玦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茶碗,这碗很是别致,是苍双鹤随身带来的,他一直想开口问,却始终没敢企口——这茶碗,竟有三只一模一样的,寻常的茶碗皆是二四成双的,他原本以为还有一只,可遍寻之后也只瞧见了三只。 卿玦兀自沉思,而晏亭却调侃起了苍双鹤,苍双鹤将展了一半的帛书从新卷好,抬了眼对着近在咫尺的晏亭,柔和道:“你能奈我何?” 晏亭呆了一下,竟不知他这话是回应了她扮的堰国大将军,还是对她挑衅了,伸手就开始掳袖子,边掳边说道:“胆敢挑衅本相威仪,让你知道本相绝不是吃素的。” 未及靠近,听见苍双鹤清淡的开口:“明日需早起,左相大人可不好耽搁了姬将军休息。” 晏亭顿住了动作,经苍双鹤提点才想起,这里并非是他们的营帐,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卿玦一眼,这才微微吐出一口气来,她这里闹得欢实,那厢卿玦并未注意到她在苍双鹤面前的张牙舞爪,卿玦这会儿正盯着手中的茶碗发呆呢,哪里会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晏亭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也只是她的自以为是罢了。 垂着头跟着苍双鹤身后走出了卿玦的营帐,她出门的那会儿,卿玦似乎还在盯着那只茶碗,她实在没发现那碗究竟哪里好看,不过卿玦就是盯得专注,卿玦常是如此,瑶童也曾说过的,他家五公子时常会盯着一件不起眼的小物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一盯就是整个下午,因此晏亭没有在意,走了也便是走了。并未回头去看。 在她走出营帐门的一刻,卿玦终于有了动作,他伸手将晏亭先前用过的那只茶碗拿了过来。碗里的茶已经凉了,可他却将那茶连同底下的茶末一并吃了。随后将两只茶碗搁在一起,竟可以严丝合缝,他看了许久,之所以有兴趣,便是发现这碗如果搁着的位置不同,会出现不同的效果,一如他此刻的摆放方式。说到底,这并非是普通的茶碗,一如他身上揣着的紫玉,也并非是普通的玉佩,想到便是动容——这碗是苍双鹤带来的,也是苍双鹤亲自交到他手上的! 这一夜过后,堰国大将军与晏亭和卿玦在一起的时候,面上一派的谦和,好像那一夜的张牙舞爪只是他们的一个梦而已。 卿玦依旧沉默,看上去与往日没有任何的区别。而扮作随侍的信常侯却将他的一举一动全装在了心底,信常侯并不知道晏亭是个女子,却是听说过卿玦与晏亭那些是是非非,怎能不往心里去。这般出色的儿子,却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天一天比一天凉,晏亭身上的衣服越添越多,苍双鹤始终还是那一袭淡紫色长袍,白天倒还好,夜宿荒野之时,晏亭总也要猜他会不会着凉,也便愈发喜欢腻着他。 苍双鹤知道晏亭的心思,莞尔笑后,只要她开心,他便全随她去,揪根到底,被晏亭腻着的感觉当真不错,他喜欢。 两方人马各有各的算计,倒也未曾赶过行程,行至堰国国都已是秋末,为表诚心,堰惠王亲率文武权臣出迎,面容和善,热忱至极。 莫说是苍双鹤,即便是晏亭和卿玦也是不信堰惠王当真如面上表现出的这般欢迎着他们的,不过人家笑脸相迎,他们也不好砸了面子,一个个笑意盈盈,心底怎样算计,也只有个人知了。 这一派祥和的场景中,有一人却是绷紧了脸上的表情,能站在堰惠王左右的也不过是那么几个人,他却是不甘心,要将左左右右打量个仔细,传闻中,堰惠王极其宠爱着王后,几十年如一日,走到哪里都是要带着王后的,可是这里却唯独不见王后,莫不是传闻有误?信常侯的由失望转到担心,愈发惴惴不安了起来,可惜这里没有他开口的份,不过转念想想,即便有又能如何,难不成他有理由开口问堰惠王为何不将王后带出来? 堰惠王迎着晏亭这一行人回到了堰国的王宫,几十年的宿敌除去,大摆筵席是少不了的,堰惠王得知伍国宝鼎并国玺皆被晏亭收去,心底自然生出了揣测,王后却不认同他的担心,她总是在他耳边念叨着央国不会如此,大概只是误会,那央国的主帅是个仁义的孩子。 这么多年时间,堰惠王已经习惯了听着王后的说辞,她是个有主见的女人,许多时候,谋略不输男子,她说谁好,堰惠王就重用谁,她说谁有可能存着二心,堰惠王便罢黜谁,事实证明,王后当真是具有远见卓识的,因此这次王后说央国主帅是个仁义的孩子,他便信她的话,却不去思考她并非亲见了卿玦,又凭什么说卿玦是个仁义的孩子。 筵席之上,王后终于出现,她是被堰惠王搀扶着上了正座的,虽然脸上施了粉黛,却还是难掩苍白,间或伴着轻轻的咳,饶是如此,却并未掩去她的风采,她的眉目较之赵娥黛更加的精致,岁月对她十分的偏爱,明明已界半百,却好像只比赵娥黛大上几岁一般,与堰惠王坐在一起,并不像夫妻,倒好像是父女一样,加之颇有能力,如此看来,不难猜出堰惠王缘何这般的专宠于她一人了。 堰惠王入席的时候,卿玦等人已经坐定,他们是来自央国的上宾,位置自然靠前,苍双鹤也难得的出现在了这样热络的场合,与晏亭并坐在一席上,他二人并不东张西望,只是时而凑在一起耳语几句,说了些什么,旁人无从知晓。 白天未曾瞧见心中想念之人,信常侯心中失望,随后听说王后未曾出现,只是因为近日染了风寒,御医告之堰惠王,王后不宜出门。不过夜宴这等正式的场合,王后一定会到场的。 得了这样的消息,信常侯又来了精神。穿着侍从的衣服,跟着苍双鹤等人身后混进了王殿,自己寻了个方便的位置站定。堰惠王未到之时,他东张西望了许久。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贴着苍双鹤耳语的晏亭脸上。 越看便越要皱紧了眉头,先前那么多似是而非的传闻,总归是见过许多世面的,信常侯并不全信,可一路随着央军走来,他是信了晏亭与苍双鹤有些蹊跷,他二人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形影不离。且有些时候的亲昵程度已经令人想不生疑都难,一如眼前晏亭,眉目间呈着点点情谊,那样的眼神,绝非是在看同僚。 晏亭和苍双鹤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说真话信常侯倒并不是那么介意,只是他们二人贴在一起的画面,信常侯却是实在觉得不过眼,并不是他见不得两个男人亲昵,实在是晏亭那一张乌漆抹黑的脸贴近苍双鹤的时候。便越是衬着她的不堪,只她自己的时候,还勉强能看,可贴着那么一个俊美无俦的男人。即便是寻常男子也要被比得粗鄙了许多,何况是晏亭——信常侯尤其喜欢面相俊美的人,他也是姬氏的后人,且坚持了‘以貌取人’的习惯,坚持了许多年,从未想过要更改,想不通卿玦怎会爱上个男人,尤其想不通的是,还爱上了个那么‘丑’的男人! 信常侯鄙夷着晏亭的‘丑陋’,倒也分散了些紧张的心情,但是堰惠王搀着王后入席的时候,信常侯还是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堰惠王当真如传闻中一般的宠着王后的,会有几个王侯在出席这样的场合时,亲自搀扶着自己的王后上场呢? 他寻了她好多年,先前也曾听闻过堰国的王后何等倾城倾国,却从未将她与当年的陆姒婵联系在一起,陆姒婵是何等身份,又曾生产过子嗣,如何能做得成一国王后,他用自己的为难想象着别人的处事,却不想并非人人有那么多顾忌的,因此陆姒婵成为了堰国王后,一生荣华,备受王宠。 她还是那么美,且相较于当年的楚楚可怜,更平添了一份自信与神采飞扬,不过她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从她进了王殿之后便没有向他这边看上一眼,或许已经习惯了被人瞩目,因此尽管他的目光时刻不离她左右,她还是没有任何的察觉。 落座之后,堰惠王说着场面上的客套敬辞,而陆姒婵却将略微急切的在大殿之上逡巡了起来,首先看见的自然是卿玦,那么美,却满头华发,即便先前已经做了准备,一瞬间还是难以接受,陆姒婵拎着绢帕掩住了唇,眼底显出了水雾。 尽管她的动作轻微,还是被身侧的堰惠王察觉,堰惠王顿了声音,偏过头来盯着陆姒婵,小声道:“怎的,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陆姒婵十分镇定,缓缓的摇了摇头,“妾身没事,贵客要紧,陛下不好怠慢了。” 轻柔的几句,尽管堰惠王存着担心,却还是点了点头,转过头继续高谈阔论。 总被人盯着,卿玦没有不察觉的道理,偏过头冷淡的扫了陆姒婵一眼,只一眼似乎就明白了信常侯此行的目的,尽管心底在一瞬间纷乱了起来,面上还是平静无波的,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继续自斟自饮。 对卿玦陌生的,大概对他的举动不会生出任何的怀疑,可比邻而坐的晏亭却是发现了他的异常,陆姒婵进门的时候她是看过的,这会儿她又偏过头去看陆姒婵,而陆姒婵也刚好尴尬的转了视线,与晏亭刚对了个正着,二人皆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纯粹的礼貌而已,却不知道对方早对自己耳熟能详。 陆姒婵偷偷的看卿玦,已经被晏亭发现了,便不好再去看,装作礼貌的移了视线,没想到看清了挨着晏亭坐着的苍双鹤的时候,竟有失常态的打翻了面前的金樽,酒液洒了出来,溅在了陆姒婵和堰惠王的衣摆上。 见陆姒婵如此反应,堰惠王并不理会湿了的衣摆有多损威仪,只是抓着陆姒婵的手紧张的追问道:“莫不是头又痛了,孤送你回去?” 陆姒婵挣脱了堰惠王的手,摇头笑道:“没,一时不查,掀翻了金樽,让陛下担心了,是妾身的不好,妾身污了衣裳,不好留人笑话,先下去换换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陆姒婵在堰惠王面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尽管这里百官云集,贵客满座,陆姒婵也是照着自己的性子来,不等堰惠王点头,起身就向后方走去,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卿玦和苍双鹤,然后才迈开了碎步。 堰惠王并不理会陆姒婵可是给了他尴尬,对侯在一边的宫娥大声道:“王后身子不舒服,搀着点”(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伪装的淡漠 半生颠沛不觉苦,而今只得只言片语的消息,便隐姓埋名,不远千里而来,怎甘心只远远一眼,就让她消失在这刹那惊艳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斑驳了两鬓,而她却光艳如初,他以为她至少是有一点点在意的,到头来才醒悟,她离开他,可以活得更好,瞧瞧那堰惠王在这等重要的场合对她的小心翼翼,那是她原来一直幻想着的幸福,可惜他无法给她,时过境迁,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他的存在——也或许,他从未在她的眼中存在过吧! 晏亭静静的注视着陆姒婵的一举一动,不曾遗漏任何一个细节,她原是不敢相信,传闻中天下间最得宠的王后竟会是卿玦的母亲,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若然陆姒婵的表现还不足以让她相信,那么信常侯的反应她总不能忽视了,就在陆姒婵转身的一瞬,信常侯眼神顷刻黯淡,随即跟着偷偷的隐退在人群之后。 这么许多的人全把注意力放在风华绝代的陆姒婵身上,有几人会特别去关注穿着侍从衣服的信常侯呢,他走得畅通无阻。 直到眼界中再也没有信常侯的影子,晏亭才收回了目光,转而向卿玦看去,他一直垂着头,面上的表情不见任何变化,这样的卿玦与她初见之时是一般无二的,可晏亭知道,此刻他的表现绝非内心真实的反应,他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会在她承诺一生一世的时候灿若桃花的笑;会在她躲起不见他的时候,满目担心的寻找;自然,也会在她遇上绝境之时,好不迟疑的选择生死相随,其实他是个激烈的人,只是被禁锢的久了。不知道该要如何表达了自己的情感罢了。 那年,他落膝在苍双鹤面前,为自己求来了统领千军万马的职权。可是他不是睿王,没有志在天下的野心,他也只是希望引起自己心中所念之人的关注罢了。揪根到底,信常侯不曾对他倾注情感。可在他心底还是希望得到信常侯的肯定——虽然他不肯承认他是这般的在意! 晏亭捏紧了手中的玉杯,遇上渡不过的心结,纵情的哭很简单,表现出自己的脆弱也不难,难在已界崩溃,却还装作如无其事,她知他。因为了然,所以心痛。 那头堰惠王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激情洋溢,爱不是一时一刻的惊心动魄,而是一生一世的体贴入微,不管堰惠王是何等昏庸,至少,他是真的爱着卿玦的母亲,陆姒婵,也未必真的就是个不幸的女人。 得了苍双鹤温和的笑,晏亭擎着玉杯。挪身至卿玦身边。 眼角的余光中出现了晏亭的衣角,卿玦顺着那熟悉的花纹向上望去,直到对上了晏亭柔和的笑,一瞬间感觉自己的眼眶热了。仓皇的转过头去,不知所措了起来。 晏亭将自己的玉杯放在了一边,伸手拿过几上的玉壶,为卿玦斟了半杯酒,随后放下玉壶,在卿玦耳边小声道:“早先便听闻堰国的佳酿与我大央十分不同,想来国宴上的佳酿更属堰国上品,多饮人必醉,醉过便不知难过,可少饮则令人较之平日更为清醒,能清醒的面对一切悲苦,本相愿与将军同饮。” 两只玉杯中皆盛了液体,卿玦原本以为晏亭杯中盛着的是清泉,可她这样说法,那杯中便当真是酒,她不会骗他,许是心中太过激荡,竟乱了思绪,想也不想就开了口,“为何不以水代酒?” 他乱了,可晏亭未乱,只是微微眨了眨眼,笑容愈发动人,柔和道:“姬将军怎知本相饮不得酒?” 是啊,他忘记了她的一切,又怎会知道她那种不为众人知晓的怪癖,伸手捏住玉杯,并没有回答晏亭的疑问,一仰而尽,落杯无声,良久,低眉顺目,缓缓启唇,浅浅道:“多谢。” 卿玦不想回答,晏亭也不追问,说话当算数,卿玦已经饮下,她亦举杯,却不想杯到唇边,竟被他生生夺去,错愕转头,只看见他清冷的侧脸,依旧徐缓的回了她无声的疑问,“这样的场合,左相大人要担着我大央颜面,此杯还是让给本将军吧!” 他竟当着她的面用她沾过的玉杯吃了酒,晏亭感觉自己的面皮微微的发烫,却没有阻止他看似疯狂的举动。 他们原本就是蜚语流长缠绕过的一对,如今这般正大光明的坐在一起,难免要勾人侧目,即便是堰惠王也要显出几分好奇,竟当着这么许多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早先便听闻大央左相大人与姬将军私交甚好,如今倒是当真让孤相信这些传闻,这玉杯竟可通用。” 这不过是句无心的招呼,可在有心人耳中却全然不是那样的滋味,晏亭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卿玦抬起了头,纷乱的心一时间不知要如何最有利的回应,就在大殿上逐渐安静之时,苍双鹤洒然出声,解了眼前的尴尬:“大王终究只在宫中,倒是不知这沙场上行走过来的人豪爽,晏相与姬将军一同出生入死,血雨腥风中走过,这同饮一杯,实不算惊奇,遇上天旱,一个水囊可传十几人之口,想来那等画面,大王是未曾见过的。” 这解释听上去倒是合情合理,堰惠王本就只是随口说说,并未较真,又得了苍双鹤的说法,爽朗的笑,擎着金樽大声道:“说得也是,今日有缘欢聚一堂,来,喝!” 风言风语的,晏亭本就不在意,纵然被质疑,她却并不起身,只是苍双鹤说完之后,她对他露出了抹感激的笑,得了苍双鹤的回应,转过头,静静的陪在卿玦身边,这个时候多说无益。 那厢,信常侯躲过了宫卫的注意,偷偷的打晕了一个和他身材相仿的堰国内侍,换上了那人的衣服,陆姒婵走的是专道,信常侯先前穿着央军的衣服,自然不能直接追着陆姒婵去。待到换了内侍的衣服之后,早已经没了陆姒婵的踪迹,又不能找人开口问。这么多年行走五湖四海,总也有些功夫傍身,瞄了个没人的地儿。飞身上树,举目望去。便将王宫看了个囫囵,结合了传闻中陆姒婵受宠的程度,极其容易便寻到了大概位置,纵身下树,垂着头快速穿园过径,很快就到了后宫中最具气势的大殿外。 信常侯猜的不错,这里是陆姒婵的寝宫。可是他太过急功近利,竟忘记了既然是陆姒婵住的地方,又怎么可能防守松懈了,直到他进了院子才发现,陆姒婵的宫外站了一大排的宫卫,时不时还有宫娥进进出出。 见此情景,信常侯有些难受了,正焦急着,竟如有天助,一个内侍打扮的男子从另外一边的小径稳步而来。手中拎了个精致的食盒,信常侯正考虑着要如何劫下此人又不惊动旁人,不想内侍瞧见信常侯竟眼睛一亮,小碎步的迎了过来。细声细气的说了起来:“劳请先帮着我拎一拎,方才走得急,竟没个空去方便一下,这下子倒是好,憋得难受,怕一会儿见了王后要失态,那可是我担不起的责任。” 信常侯暗笑在心,面上却不动声色,迟疑道:“怎的就你一个人呢?” 那人听了这话便把一张脸皱了起来:“你是怎么了,难道忘记了今晚前头有多么大的事儿,咱们可不好在央国人前头丢了颜面,自然这后宫的人都安排到了前头去了,其他宫里头都没人了,就是王后这里也撤了好些个,咱们这煎药的,也只剩下这几个了,人手不够啊,咦,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这人当真是个后知后觉的,已经说了这么久才发现没见过信常侯,不过他已经憋得脸色十分难看,也没有细细考究信常侯口音不同的疑点,听见信常侯说自己也是因为人手不够才从旁的地方特别调来的理由,竟真的信他,放心的把食盒交到信常侯手中就跑开了。 信常侯拎着食盒转过身子看着守在陆姒婵宫外的人,原来堰惠王这么在意,怕损了颜面便调走了许多人,可这里依旧有这么多人守着,堰国的实力远不及大央,他竟然舍不得给陆姒婵留下任何危险。 手中的食盒愈发的沉重了,这一会儿信常侯不再担心陆姒婵可会哭着指责他让她陷入更难堪的境地,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她可还会记得他是谁。 心怀惴惴,却还是毅然凭着手中的食盒走进了赵娥黛的寝宫中,低头垂目,不看这里的富丽堂皇,只一门心思的激动,想着若然见了赵娥黛,他首先要说些什么。 宫门道道,总也有个尽头,当他真的站定在她眼前,偷偷拿眼去看她的时候,她竟当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宫娥从信常侯手中接过食盒,将里面还热着的药端了出来,送到了陆姒婵面前,这般近的距离,信常侯能清楚的看见陆姒婵的憔悴,她斜着身子半躺靠在软榻上,宫娥端了药,立在她身侧的两个面容玲珑的宫娥手脚利索的将她慢慢搀扶起来,陆姒婵伸手接过药碗,并不迟疑,就口喝下之后,将碗送回到了先前那宫娥的手中,随后接过一边宫娥端上的清水,漱口,吐出,接过纯白的软帕轻拭嘴角的水渍,一套动作下来之后,略略低沉着声音无力道:“你们先出去,本宫有话要问这人。” 信常侯心头一动,见那几个宫娥没有任何迟疑的退下了,殿门合起之时,陆姒婵终于恹恹的出声:“你来寻我作甚?” 这么清冷的一句,与信常侯原先的设想相去十万八千里,没有声嘶力竭的指责,也没有伪装出的不相似,他半生漂泊换来的只是她冷淡的一句,是她太恨他么? 信常侯愕然抬头对上了陆姒婵的目光,他想在她目光中寻找出一丝端倪,可是没有,她的目光就是那么冷冷清清的,好像他不过是她很多年以前遇见的一个路人,本就没什么,所以淡然。 信常侯深深的吸了口气,还是将积在心中半辈子的话说了出来:“本侯一直在寻你,很多年了,本侯忘不掉……” 陆姒婵淡淡的打断他的话:“过去了,又何必一直揪着。本宫已经忘记了,侯爷便不必再追忆了。” 信常侯错愕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的反驳道:“你怎么会忘记。那个时候你说过你爱我,要我带你走的,如何会忘记。本侯知道你恨着本侯,当初本侯也是无奈的。本侯知错了,已经用一生寻你,你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听着信常侯激动的追问,陆姒婵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伸手拨弄着手臂上的金镶玉镯子,清淡道:“侯爷何必自欺欺人,你该知道的。本宫这一世只爱那一个,可惜那人心中已经有了别的女子,那年本宫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是曾想过要忘掉一切,真心实意的跟在侯爷身边,哪怕只是个没名没分的侍寝女人,只求侯爷能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可是侯爷让本宫很清楚的明白,身份上的差距是难以逾越的鸿沟,自本宫告知你怀了身孕。那一日之后,侯爷便再也没出现过,本宫想过要落了这个孩子,可本宫这种身份的女人。怎敢让上头知道怀了身孕,没有人敢同情本宫,只是侥幸的想着或许跌倒或者随便的伤害便可自然而然流了孩子,待到本宫的肚皮实在瞒不住的时候,你可知本宫受了何种苦难,那时我与他的性命已经拴在了一起,孩子几次险些保不住,大概天也可怜本宫母子,不忍他就这样死了,你可知这世上只剩下儿子这一个亲人,却不得不骨肉分离的滋味,你大概只当本宫不负责任,将那么小的絶儿丢在了你的府中,你定不会想象,本宫生了他之后无奶喂他,大小两个人都没吃的,整整五天,本宫抱着哭得没了声的絶儿,是何种滋味,若然你好生待他,本宫觉不会与你计较,可是这么许多年,你究竟是如何待他的?” 信常侯张口结舌,陆姒婵只是冷淡的出声道:“这一世,负了本宫的人,本宫不会再去计较,皆是过眼烟雨罢了,可是,本宫只负了那一个,便得了一世不宁,本宫留下你说话,并非是想让侯爷知道如何亏欠了本宫,侯爷自是有自己的苦衷,本宫也处理了十几年国务,自是懂得,可是,侯爷该知道,你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并非本宫,因为本宫原本就不曾真的爱过你,你只亏欠了你的亲生儿子,该如何是好,侯爷心中想必比本宫明白。” 那等带血的过往,陆姒婵也能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来,信常侯只觉浑身一阵阵发冷,可她那句从不曾爱过他的话更让他的心跌入了谷底,那年最后的一面,她梨花带雨的扯着他的袍摆说着她爱他,那一副画面萦绕在他心底半辈子,从他们相遇的那时候起他便知道她心中装了个不爱她的男人,天下第一的美女,他怎能抗拒,他是她第一个男人,那之后她再见他便有了笑颜,先前她被称为冷美人的,他以为她对他动心了,其实许多人都以为她爱上了他,而且最后她也是这般对他说的,原来她口中的爱也只是需要一个依靠罢了。 细细的,忧伤的出声道:“如那一年本侯为你与王兄相抗,你可会当真爱上本侯?” 陆姒婵毫不迟疑的回言道:“本宫会感激你。” 心揪痛了一下,还是不甘心,接着追问:“那么堰惠王呢,你也感激他?” 陆姒婵还是不曾犹豫的点头:“是,本宫感激大王,所以本宫倾尽一生的心力助他坐稳王位。” 久久,露出抹苦笑,轻轻的,淡淡的问道:“他究竟哪里好?” 这凭空的一句,陆姒婵却明白他在说什么,婉转优雅的回道:“他一生只爱一个女人,纵然我有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他也不会对我侧目,他睿智,深沉,智谋堪与天尘子阴业相较,最主要,他不会因为权势放弃自己的夫人。” 信常侯身子明显的一颤,陆姒婵将他的动作收在了眼底,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淡淡出声道:“本宫还有旁的事情,便不拉着侯爷叙旧了,也难为像侯爷这样的身份,竟屈尊降贵穿起了我堰国的宫服。” 几十年的辛苦,换回的真相便是如此,心碎欲裂,又哪里会有心情在意了自己此时究竟穿了什么,眼神茫然空洞,想留下,却怕留下之后愈发的难堪,终究还是佝偻着身子走出了陆姒婵的寝殿,几十年的信念轰然倒塌,一瞬间脑子里也空白了,不再寻寻觅觅,这辈子没用完的日子,该要如何去过? 陆姒婵面无表情的看着信常侯的背影,她曾经以为他会对卿玦好,可是她错的离谱,她也曾派人去信常侯府,却不得其门而入,而卿玦也从不曾出门——或许出了,她派去的人却错过了,信常侯府中的公子,是当真有本事的。 直到信常侯走远,陆姒婵才威仪出声道:“来人,将央国晏相给本宫请来。”(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当真爱你 这实乃她们第一次相见,陆姒婵待晏亭倒是出人意料的亲切,将晏亭让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好不热络的闲话家常。 咫尺相对,愈发觉得陆姒婵美得惊心,实在不愧当年的盛名,很难想象她会有个像卿玦那般大的儿子,那一张光洁的面庞上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玉指轻扬,媚态横生,并非刻意的做作,而是与生俱来的优雅,赵娥黛承了她的美貌,却没有她自然而来流露出来的妩媚,相较之后才愈发明白缘何赵娥黛美则美矣,却不足矣勾心——赵娥黛的美摆在陆姒婵面前,便只能用空洞来形容了。 晏亭静默着听陆姒婵优雅的声音,私下偷偷的将陆姒婵打量个仔细,对于赵娥黛,晏亭并无过多的关心,倒也不会十分努力将陆姒婵与赵娥黛做个比较,会在意,只缘她是卿玦的母亲。 卿玦的面容与陆姒婵有七八分相似,较之陆姒婵,更添了一份她不具有的男子刚柔,那一部分是源自信常侯的,将其二人最出色的地方捏合在一起,成就了他无与伦比的样貌。 晏亭兀自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曾注意陆姒婵将寝殿内的宫娥、内侍尽数遣退出去,待到寝殿内静了之后,陆姒婵并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晏相,看着本宫,可是想到卿玦?” 提到卿玦,晏亭顷刻清醒,错愕的抬头,对上了陆姒婵浅笑着的脸,尴尬的轻咳,陆姒婵既然看穿了她,她也不好在明人面前装糊涂,点头应道:“对,本相与姬将军相交甚好。对其私事颇为了解,如今见了王后娘娘,自然而然便想起了姬将军。” 既然话已出口。便不再遮遮掩掩,对于信常侯,晏亭冷言讥讽之后。直接视而不见,而对于陆姒婵。总还算有几分顾忌,倒也收了收性子,却并不表示她会全然隐藏自己的不满。 对于晏亭这样的态度,陆姒婵不怒反笑,甚是愉悦的开口道:“晏相真心实意惦念着絶儿,本宫自然欢喜,晏相也不必感觉好奇。絶儿乃本宫之子,此非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番直白令晏亭瞠目结舌,老半天才寻回自己的声音,小声说道:“王后娘娘寻本相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陆姒婵由先前倚靠在软榻之上,改为坐直了身子,目光清澈,正视着晏亭道:“本宫希望晏相带他走,作为回报,本宫可答应晏相任何要求——包括堰国镇国宝鼎与国玺。” 这样一个要求。较之先前陆姒婵直接承认她是卿玦的母亲更令晏亭震惊,陆姒婵毕竟是堰国王后,且堰惠王百般宠爱全放在她身上,又据可靠消息称。堰国大业,有相当一部分是经过陆姒婵指点的,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不可不防,竟直言抛出自己守护了许多年的堰国国玺和镇国宝鼎,谁能保证陆姒婵不是在试探自己,待到自己承认对堰国有兴趣,她会直接翻脸,借故扣住自己,央军主帅此时正在堰国大殿之内,扣住他们几人,借以要挟睿王,总也是个拖延的办法。 晏亭心中做了一番计较之后,脸上堆出了场面上的笑,朗然出声道:“王后娘娘当真是个亲切的人,竟同晚辈说这样的笑话,姬将军自然是要和晚辈一同回返的,这本不必王后娘娘格外要求。” 对于晏亭迂回应对着自己,陆姒婵并不介意,任何一个以谋略上位的权臣在听过她这番说辞之后,皆会在心中做个比较,晏亭不信她,合情合理,可是,她却是真心实意的要求着,何况,堰惠王的身子每况愈下,前几日她偷偷问过御医,即便堰惠王再悉心调理,也不会有太长的寿命,他当年力克众异将她这样一个女子带入王宫,随后又扶她为后,她也倾尽一生的心血报他之恩,堰惠王实无长才,若非有她相助,想必早已在二十年前便被谋害,她还他二十年权势,大恩以报,如今,该是偿还当初对自己儿子的亏欠了。 回头望一生坎坷,如今只淡淡凭吊,信常侯她已见了,或许他对她当真有爱,可惜,从他对她放手的那一瞬,一切便成为过去,当初倾心所爱的男人已故去多年,如今他的子嗣也同当年的他一般风姿优雅,生命便是这样往复交替,看开了,倒也洒然,并不急于解释自己的目的,只像先前一般闲话家常的同晏亭说着些看似平淡的琐事,“许多年前,本宫也是个寻常的女子,如今想来,那个时候倒是当真幸福,遇上了个心仪的男子,心心念念全是他,不知其已心有所属,幻想着可以与他永结连理,这么多年,想到那时的心境,还是觉得怀念,活得久了,倒也明白,这世上许多事情勉强不来,尤其是感情,你我皆是明白人,不必遮遮掩掩,这些年本宫虽未曾与絶儿相见,但对他的一切皆了然于胸,虽不想承认,可那些事实终究还得面对,卿玦的脑子有些微的病态,他的认知里只有那么几个人存在,且一旦认定的东西,便一生无法更改,他虽登大央大将军之职,但他这样的个性,在那样的高位上,早晚会遭遇灭顶之灾,晏相也为谋臣,这点道理,自是不必本宫深言。” 晏亭垂首不语,且不说陆姒婵此番说法究竟有何种算计,有一点她说得是不错的,那便是卿玦当真不适合在那样的位置,不远说,单是战胜西申凯旋之后,观睿王态度便可知,他早晚不会容下卿玦,轻轻叹息,卿玦是她心底无法启齿的旧伤。 陆姒婵稍事默声,看着晏亭脸上的表情变化,半晌之后,自软榻一角拿出一方锦盒递给晏亭,轻声道:“此乃堰国虎符,如今本宫将它亲自交于晏相手中,晏相该明白如何用它。” 晏亭看着陆姒婵手中的锦盒,她实在不敢想象事情会是这样的转变,并不伸手去接那锦盒。只是眯着眼看着陆姒婵,镇定道:“本相并未应下王后娘娘任何要求,娘娘便将这等重要之物交到本相手中。实不妥当,娘娘不怕本相将这虎符私吞了去,却不与姬将军分享?” 陆姒婵微微挑高了下巴。成竹在胸道:“本宫今日既然能将晏相找到这里,便是有十足的把握。絶儿在晏相心中怎般地位,想来也不必本宫多言,至于虎符之事,大势所趋罢了,若然本宫今日不这般做,早晚有一天,絶儿也会带人攻入我大堰。本宫并不希望见到絶儿成为娥黛的杀父仇人,还有,先前四国与大央对抗,本宫见得全是百姓颠沛,既是天意,何苦集百姓悲苦硬违之,何况,我本就是央人之后。” 晏亭心头一颤,不再迟疑的接过陆姒婵手中的锦盒,淡淡出声道:“先王诛灭娘娘一族。娘娘不会恨么?” 陆姒婵嫣然一笑,竟令晏亭生出一种立地成佛的恍惚来,她轻启朱唇,恍惚道:“本宫只是一介女子罢了。心存私念,本宫既交出虎符,时过境迁,我陆氏一族的清白,自有后人评断,如今本宫想借此换絶儿一世太平,左相是最有能力帮助本宫完成这个心愿的人。” 晏亭收紧手指捏住锦盒,沉思片刻,又将锦盒托上,淡笑道:“若然本相今日收了娘娘的虎符,他日若当真生出变故,倒是无法心安理得的面对了姬将军,此一物,不该为本相所接,若然娘娘当真有此意,便该亲自交由姬将军保管,至于承诺,本相无法给出令娘娘满意的誓言。” 晏亭不收,陆姒婵还是淡然的笑,也不伸手接回,缓缓道:“本宫果真没有错看了晏相。” 听了陆姒婵的话,晏亭攒紧眉头,眼带怀疑的瞪着陆姒婵。 陆姒婵缓缓摇头,“本宫并无许多时间与晏相尔虞我诈,本宫可与晏相交个实底,本宫三十年前便认识盈姬,自然,这世上的人皆道盈姬当年诞下的乃为男婴,可本宫知晓,盈姬当年产下的是个女婴。” 晏亭身子一颤,顿时收拢擎着锦盒的手指,惊诧道:“娘娘如何得知?” 陆姒婵浅浅的笑:“本宫同盈姬皆恋上了同一个男子,许多年后,还是一般无二的纠缠,许是宿命轮回,苦了这般多年之后,倒是不想再如何忌惮,过眼繁华,人生苦短,本宫只能这般告诉你,当年助晏痕送子的死士,其中有出自我堰国的。” 晏亭不再声声追问,只是定眼看着陆姒婵,小声道:“本相最后一个问题,娘娘口中的‘絶儿’,是哪个绝?” 陆姒婵依旧柔和,“绝情弃爱的绝,当年只存恨意,却不想一语成谶,苦吾儿一生,是本宫造孽。” 怎还有理由翻旧账,无言相对,沉默着离开,晏亭记恨着信常侯与陆姒婵,可相处之后发现,造化弄人,又如何斤斤计较? 似乎其后陆姒婵还接见了苍双鹤,却一直没见她见卿玦,那一夜过后,晏亭不再见信常侯整日跟着卿玦,苍双鹤自陆姒婵那里回返也不见说出什么来。 夜黑风凉,晏亭一夜无眠,翌日出门,远远瞧见卿玦靠坐在对面桂花树下,愈发变白的发丝上凝结着霜意,桂花已落,秋风萧瑟,那一幕场景令晏亭顿时湿润了眼眶,仓皇转过身去,却迎上了苍双鹤关怀的眼,无语凝咽。 苍双鹤并不多话,将手自后背拿出,手中拎着的赫然是前一晚陆姒婵送她的锦盒,晏亭不解的出声:“作甚?” 苍双鹤浅笑道:“给他。” 晏亭盯着苍双鹤,这一刻在他们之间没有冗繁的解释,心意相通便是如此,只一个浅浅的对视便可知对方心意,良久,晏亭淡声道:“谢谢。” 苍双鹤轻柔的笑,“只要你开心。” 晏亭笑过之后,拎着锦盒转身,步伐坚定的向卿玦走去,当她亲手将锦盒交到他手上之时,心头莫名的动容了,而卿玦擎着锦盒抬头,脸颊边一缕碎发滴下一颗遇了阳光融化的风霜,他的视线终究还是落在了她脸上,久久不曾挪开。 “你母亲真心实意用它交换你的幸福,我不能收它,若然收下。今后但凡对你好,总藏了一丝交易的味道,这个。该是你自己收着。” 他的目光还是清澈的,比这个时节的天还要清澈,可晏亭总感觉他在对她无声的哭泣。揪着整颗心都生痛,这样的一个男子。她该如何对他? 那一日过后,清闲了不足半月,随即传出堰惠王病重的消息,卿玦手中有堰国虎符,在堰国王族行动之前,已将堰惠王先前急调进京的大军遣回各地,换上大央增派的人马。又半月,堰国王都已被大央人马团团包围,只等令下,便将堰国收归己有。 半月又半月,好似蹉跎了岁月,可明白人心中清楚,他们再等解开心结的机会,终究,兵临城下之时,陆姒婵召见了卿玦。那一晚,晏亭坐在那天卿玦靠着的桂花树下一直等到夜深,才见卿玦落寞而归,他见了她。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站在树边深深的凝视,那样的感觉,恍惚回到了当初的枫山,他便是这样看着她,同她说着他幻想过的天长地久,倒是不必说什么白头到老,因为,他的发已经白了…… 这一年的雪来得如此早,纷纷扬扬,或许北方一直如此,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那雪的颜色同卿玦的发很相似,从春到冬,年复一年,他们相携走过了这么多坎坷了,晏亭始终没有问陆姒婵同卿玦说了些什么,若然他想说,便会开口告诉她,这个时候,她知道,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静静陪在他左右的人——原来,她是这般的了解他! 毕竟还不是时节,阳光一照,那早来的雪便消失无形,留了地皮一层湿润,一早便见烽火台上狼烟四起,聚集的却是央国大军,听战国喧嚣,不及深思,晏亭等人尽数奔往烽火台上。 堰惠王穿着最是华丽的冕服,拉着陆姒婵站在高台之上,有傲视群雄的姿态,却少了霸气,陆姒婵也将自己妆点的分外妖娆,只是全身皆穿着赛雪的白衣,远远看见晏亭与卿玦并肩赶到,嘴角勾了抹深刻的笑。 晏亭到的时候,陆姒婵以口型向她要求:“本宫跟你讨当年救命之恩。” 待到晏亭想明白之后,不及做出反应,那厢堰惠王已经厉声咆哮了起来:“陆姒婵,孤待你这般的好,你为何要背叛孤,孤即便做鬼,也要将你一并拉下地狱。” 狼烟起,召唤来的却不是他堰国诸侯,如何不恨? 手执利剑,说着狠觉的话,却始终没有当真动手,纵然她背叛了自己,可堰惠王还是不忍心下手。 陆姒婵并没有立刻回应堰惠王的恨意,她转过头对卿玦笑,那般的慈爱,良久,启唇道:“夫与子,二选其一,我选子。” “你!” 堰惠王怒极出声,而陆姒婵却是转过身子,拔出短刀,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穿入堰惠王的胸膛。 低头看着胸口的短刀和陆姒婵的笑,痛彻心脾道:“孤是这般的爱你!” 陆姒婵依旧笑着回他:“妾身知道大王爱妾身,所以,妾身不会让大王独去。” “姒婵……” 在堰惠王回应的时候,陆姒婵竟又自怀中掏出一柄短刀,随即毫不迟疑的扎进自己的胸膛,她还是那样浅浅的笑着,声音断断续续,“大王,若有来世,妾身还嫁您。” 堰惠王竟笑了,断断续续的出声:“纵然你如此待孤,孤还是无法恨你,只求,来世你与孤之前,没有别人在。” 那一段风花雪月终于落幕,在陆姒婵闭眼之前,有一道声嘶力竭的呼唤穿透人群,直逼烽火台上,“母亲!” 陆姒婵缓缓的转过脸,对着卿玦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已经不能出声,唇语道:“娘爱你!” 轰然倾倒——与堰惠王的身体叠在一起。 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终于成为过去,老远的人群之后,信常侯转过身子,泪水潸然,这一世,他终究失败! 晏亭无心再去夺最后一口宝鼎,她闭紧眼睛死命抱住卿玦,因为在赵娥黛与堰惠王双双倒下的一瞬,烽火台瞬间化为火海。 赵娥黛拥有着超常的智慧,她是下定决心要与堰惠王这般的在一起了,因此在烽火台上设定了机关,当他们倒下的时候,烽火台立刻燃起大火,火海一瞬间吞噬了他们的尸身,也吞噬了卿玦最后一次的接近! 清冷的早晨,火光却炙红了台下的人脸,晏亭再是拼命,却始终不敌卿玦的力气,他口中叫喊着让陆姒婵给他一个解释,那般的执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卿玦的爆发力无人能及。 眼看卿玦要脱离她的怀抱,晏亭不知所措,就在脱手前的一瞬,卿玦竟不再用力,随后他的头软软的枕在她的肩膀上,晏亭抬头,对上了苍双鹤的脸。(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 雪中的卿玦 终于敢肯定,这一年的冬来得较之过往要早了许多,银装素裹,一望无垠! 大雪一夜未歇,早起仍坠个不停,回程的路断断续续走了这么许多天,前途凶险,又适逢大雪,终究下了命令,反正也迟了许多日子,倒也不差这一天,大军原地未动。 自陆姒婵死后,从不见生病的卿玦倒下了,晏亭不分昼夜的守在他身边,昨夜太累,又见他前所未有的安静,晏亭也便放了心,伏在他榻前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揉着僵硬的手臂抬头望去,榻上空空如也,顿时惊醒,起身之后才发现前一晚她给卿玦掖的严实的锦被此刻竟覆在自己身上,顾不得许多,甩开锦被转身向营长外跑去,将整个营区翻了个遍,没有瞧见卿玦,就连苍双鹤她也没找见。 晏亭毕竟不糊涂,怎会不知道先前自己所得的四口宝鼎是苍双鹤有意让她的,或许是想让阴业先生开心,她也心安理得的将那些宝鼎想象成自己得来的,眼前堰国宝鼎就在她咫尺,她却迟疑了,那一日,卿玦软塌塌的瘫在她身上之时,她便放弃了再与苍双鹤夺鼎的念头。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当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个寡情薄幸的,优柔寡断的负了无怨无悔爱着自己的弱水,也负了当她是全部希望的卿玦,心底的负罪感百般纠缠着,令她寝食难安,苍双鹤是当真的在意,当她哭喊着卿玦的名字惊醒,他只是轻揽她入怀,并不对她再三盘问,纵然多次看见她偷偷的凝视卿玦。他亦是莞尔轻笑着对她。 所以,那一日苍双鹤将狂躁的卿玦打晕在她的身上之时,她便做了决定。这一生,她承认自己输给他了——百般亏欠,她倾心的爱人!那时的誓言她会遵守。不管苍双鹤对她提出了怎样的要求,只求。他对卿玦有个最好的交代。 仰头望天,大雪纷飞,落在她单薄的衣服上,却感觉不到冷,营区外没有半个痕迹,四野茫茫,终究不知何处才有前路。 肩头突然多了一分重量。茫然回首,信常侯撑着一柄油纸伞站在她身后,偌大的黑色斗篷将她单薄的身子罩了个严实,晏亭再抬眼,已经望不出去视线,在这样的冬日里,竟会满目桃花,心头荡起别一番滋味,生生的想念起了桃花涧的美好。 “姬氏有传国宝玉,此玉通身泛紫。世人只道持它者可心意相通,却不知将残玉合而为一,便是开启桃花源的钥匙。” 错愕的回头,眼带不解的瞪着笑容飘渺的信常侯。心中百般疑问,却不知先问哪个才好。 信常侯嘴角泛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手中依旧擎着画着桃花的油纸伞,沧桑着声音道:“本侯终究是个没心没肺的男人,曾幻想着寻到了卿玦他娘,便带着她去寻桃花源,或许,这也曾是先王的愿望——能有一日寻到了桃花源,带着盈姬避世在那里,可惜,终究不能成真,先王也是个同本侯一般自私的男人,他幻想着自己可以避世,却不曾将这个秘密告之昊政,他断了昊政任何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一心一意的盼望着昊政可以成就我姬氏霸业,所以,昊政从不在意紫玉究竟在何人手中,如今三玉既已汇聚,走吧,到没有任何俗世纷扰的桃花源去,哪怕你伪装在意卿玦也好,带他走,避到昊政找不到你们的地方,不然,卿玦必死无疑!” 信常侯的声音听上去淡定,可晏亭却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的颤抖,油纸伞微微晃动着,遮不住大雪,有几团落在脸颊上,快速融化,顺着光洁的面容淌入脖子里,分辨不清楚究竟是融化的雪水还是她的泪水湿了衣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直向前走,你找的人就在那里。” 信常侯将手中的油纸伞塞到了晏亭手中,深深的看了一眼,叹息着离开了。 晏亭茫然的看着渐行渐远的信常侯,那样一个挺拔的人如今居然佝偻了身子,似乎也是一夕之间便年华老去了,其实,这个世上有多少人能配得上像陆姒婵那样的女人,纵然信常侯以为自己是高不可攀的,就像当初的公子野,以为自己施舍了爱情给萱草雅,到头来才发现,竟是对方施舍了他最好的年华,点缀了他曾经荒芜的生命。 素手撑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不知时间长短,经过多少坎坷,终于远远的看见风雪中立着的淡紫色身影,落在他肩头的雪已经不再融化,还是秋日里那一身单薄的鹤氅,他可抵得过这冷? 晏亭心中不舍,才想着上前,却听见卿玦飘忽的声音,“先生,难道姬氏的宿命当真不可更改,明明好像希冀的爱就在眼前了,可当我伸手之时,它却灰飞烟灭,先生,是不是卿玦上一世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所以,这一生定要尝遍人世疾苦,您给我个明白,若当真如此,我现在便还了欠下的债。” 循声望去,晏亭才发现静静躺在苍双鹤面前雪地里的那人,白发白衣白鞋,身上铺了层雪,辨不清出哪里是卿玦,哪里是雪,这样一个白璧无瑕的男子,怎会与十恶不赦扯得上关系?心再一次揪紧,才想举步,竟听见卿玦复又呢喃:“还了,下一世便不会得不到心中所爱。” 再也迈不开步子,桃花扇翻到地上,掩着唇呜咽,雪亦落在她宽大的斗篷上,滚毛的镶边上粘着碎雪,愈发透出了凉意,穿透肢体直达心际。 不管何时,苍双鹤的声音总会给人温暖,一如此刻,淡然优雅:“若有宿命轮回,前一世你也只可能是个摆布不了命运的绝世美人,你娘终究还是爱着你的,她会最激烈的方法向你证实了她的爱,事在人为,既然这一世还希冀爱,便好生活下去。若然你只把希望放在下一世,便苦了流云这一生。” 那与白雪融为一体的人终究有了些许动作,缓缓的偏过头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正对上了一步步向他这边挪来的晏亭,眨了眨眼,有晶莹滑落。湿润了绝艳的面容。 好像越过千难万险,终究来到了他的身边。伸出手探向他,淡淡出声:“你怎么可以不与我说一声就偷偷的跑出来,是想要吓死我么?” 卿玦迟疑的看了一眼立在一边的苍双鹤,见他温暖的笑,对他无声的询问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缓缓的伸出了手,眼看就要勾住她指尖的一瞬。才想起自己手指的冰冷,怕凉了她的手,猛然缩回。 只差那么一点便握住他的手,又怎会让他缩回,想也不想便出手,握住他指尖的一瞬,身子也向前倾倒,若然苍双鹤想阻止,其实只要伸手便可将她抓住,可他没有。他只是笑看着晏亭倒在了卿玦身上,厚重的黑色斗篷将他二人严严实实的罩在了外人窥不见的狭小世界中。 缓缓垂了眸子,雪已经停了,雪后初晴的大地分外妖娆。也最是伤眼,那年枫山上他便是这样转身,却是满怀落寞,如今也如此转身,却带了一份洒然,心劫渡不渡? 尽管方才她没有看他,可是他知道她是爱着他的,这已经足够,翩然而去,这一场雪过后,便是真真切切的冬天了。 苍双鹤回到营区半个时辰之后,晏亭才搀着卿玦走回营帐,信常侯给她的黑色斗篷罩住了两人,靠在一起,才能彼此温暖! 那一日,晏亭回到她与苍双鹤的营帐,见苍双鹤倚在榻上看似随意的翻着手中的帛书,晏亭不知该如何解释,站在门帘边许久,直到苍双鹤放下手中的帛书,侧过头来对着她柔柔的笑,晏亭才扯了一抹牵强的笑,缓步向苍双鹤走去。 “鹤,方才我……” 张了几次口,才艰难的说出了这样几个字,可随即对上了苍双鹤深沉的眸子,竟顿住了声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下去了。 她已经站在榻前,只一步的距离,却不知该不该上前,最终还是他向她伸出了手,就像她雪地中向卿玦伸手一样。 她看了他完美的手指,良久,缓缓绽开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伸出手交到他摊开的掌心中,感觉到他不复冰冷的手将温暖在一瞬间传递到了她身上,晏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柔柔的说着:“他太冷了,我只是静静的抱着他,别无其他。” 话音方落,她已经被他紧紧揽在怀中,他们就像早一些时候,晏亭与卿玦在一起的时候一样静静的抱在一起,不再冗繁的解释了各自的行为,他们的心贴在一起跳着,天长地久的幻想,便是一个个这样靠在一起的日子堆砌起来的。 自那之后,卿玦休养了几日,卿玦又是先前那个威风凛然的大将军,不同的是,那一头发已经全白,只是外人当他是病重原因,而晏亭却是看得清楚,就在那日他躺在雪地中的时候,她已经看了明白,那一头曾乌亮柔顺的青丝,竟与他身下的白雪一般无二的颜色了,没有一根杂色,如此纯白,一如他的心,可晏亭却是捧着那一头发,无声流泪。 大军在岁末回到了大梁,这一路走来,竟比去时多费了好些时日,苍双鹤告之晏亭,给睿王的解释是中途遇雪灾,耽搁了回程,天下大定,这一时的耽搁,睿王倒是很大度的不去计较了,最主要,这个理由是从晏亭口中说出的,他如何会同帮着他打下江山的晏亭计较呢? 王殿之上,晏亭亲手奉上伍国与堰国的国玺,张效将国玺从锦盒中拿出,交到睿王手中,睿王擎着两国国玺,勾唇笑得张扬,眉目之间的霸然尽数展露,观赏够了这次的战利品,随即便将视线对上了晏亭,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邪魅令晏亭不由自主的打了冷战。 苍双鹤到大央不足六年,睿王登基也不过这些时间,便已得偿心愿,怎能不自喜,大赦天下这样的场面缺一不可,设宴百日,以示天恩,把个声势、气派造的无人能及。 夜宴总也少不得这次的功臣。苍双鹤早先回朝面圣都不曾到场,夜宴不出现,睿王也随他——其实睿王瞧不见苍双鹤。或多或少是有些欢喜的。 晏亭寻了个身子实在不舒服的借口,未当面与睿王请辞,就那么离开了。 苍双鹤与晏亭皆不到到场。卿玦实在寻不到借口,倒也勉为其难的硬着头皮出席了。想也知道,苍双鹤一个人不到场,睿王心头大概是有几分欢喜的,可他们三个人皆不到场,便是在可以称得上是卷了睿王的颜面了,睿王如何能高兴了去,若他不高兴。想来他们三个日后的生活更是难过了。 那不曾到大殿之上面对睿王的苍双鹤在入城的时候直接回了苍双府,别夕恭侯在大门外,他料定苍双鹤会提前回府,因此并不像寻常人那般一窝蜂的涌向东城门,看着时辰,别夕有条不紊的按照苍双鹤当初离开之前的吩咐将府中的一切搭理妥当,然后安安静静的等着苍双鹤回来,好下达新的命令。 马车停下,别夕上前挑起车帘,苍双鹤悠然起身下车。视线扫过别夕,平和道:“府中近来可还好?” 别夕笑着回道:“禀先生,全在先生的掌控内。” 苍双鹤笑着点头,落地之后。迈开步子走进这座已经住了几年的豪华府邸,穿廊过堂,并不见有任何留恋的眼神泄出,目的地是直奔着藏鼎阁的,那时候,晏亭有意将堰国的宝鼎让给他,他没要,其实早在他认识到自己爱上晏亭的那一瞬,便知道这场赌局自己已经输了,随后事态的发展,便与最开始设定的轨道有些不同了。 千算万算,独独漏算了自己的心,坦诚之后,便已经打算放弃那最后一口宝鼎了,其实,最开始,他将宝鼎让给晏亭,也不过是他原本就算计好的一个必须的过程罢了,他需要假借晏亭的手令睿王对他的决策毫不生疑,那个时候晏亭是恨着他的,又岂会心甘情愿的听从他的安排做事,他便提出了宝鼎之约,只要让晏亭以为自己得了便宜,她便会一直顺着他暗中的摆布行事,只是摆布到最后,竟是把自己算计进去了,从他爱上了她的那一瞬开始,那最后的一尊鼎他便再也不曾想过要动它。 站在他最开始集齐的四尊宝鼎前,苍双鹤淡淡的笑着,手指如同与晏亭在这里第一次定下约定之时一般轻轻滑过鼎口,他没有告诉过晏亭,前三尊宝鼎是他有意让她的,可是第四尊却并不是他让的,那是卿玦拼着他的威仪保住的,那样一个男子,如何能狠心将他推入万劫不复呢? 别夕一直静默的看着苍双鹤的动作,总觉得有几分怪异,直到听见了苍双鹤的声音,他才知道,那原本想象中的抉择已经到了眼前。 “别夕,这府邸今后便不再为鹤所有,可想过何去何从?” 心怦怦的跳着,他很想问问卿玦该何去何从,可是思索再三,还是没问出口——他没那个资格去过问,垂了头,错过了一时便错过了一世,若然那个时候他不碍着自己的这双眼,总以为机会就在眼前,会等他一等,大概也不会连回忆都不曾拥有便已然梦醒。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别夕抬起了头,对着苍双鹤淡淡的笑:“先生,遇上了这么许多的是是非非,经过了几年的思考,属下才愈发的了解对白玉秋的亏欠,属下这辈子已经过半,大概也没多少时间可以蹉跎了,若然先生当真要离开,属下大概会守着白玉秋的孤冢了此残生。” 苍双鹤偏过头打量了别夕一阵,他怎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思,可终究也只是淡笑着点头,平和道:“但凭问心无愧,倒也不错,若然当真有这么一日,守得寂寞了,鹤与流云,会在桃花源欢迎你。” 听见桃花源,别夕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可那最后一句话却是令他存了满满的动容,有了苍双鹤这样的人配着晏亭,他还能多想什么呢,可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默默为苍双鹤做事,罢了,他去给白玉秋守三年的坟,三年之后,若然他们当真容他,到时候再说也不迟——他总有办法寻到他们的蛛丝马迹的不是么? 拨云见日,心境豁然开阔,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晏亭不曾出现之前,他事事皆敢与苍双鹤说的时候,嘴角绽开一抹笑,淡淡出声,“既然先生已经下了决定,府中这些护鼎侍卫大概也是要一并带走的,若然留下,想来免不得一场杀戮,那个时候跟着先生的,有曾胜乙、姬殇,属下还有姬将军了,曾胜乙自是不必再过多费心,姬殇居无定所,随地可安身,属下也有了去处,只是不知道,先生该如何安排了卿玦?” ¤¤¤¤¤¤¤ 弱弱滴问一句,~~~~(>_<)~~~~那啥,咱虽然要完本了,可素为毛介个月滴粉红介么少呢,今天偶然间发现,居然要掉到60名了,桑心啊桑心! 打滚中,嚎啕大哭,怎么会介个样子呢?(未完待续,) 第二二五章 给睿王找些事情做 拐弯抹角的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只是为了这最后的一句做着合乎情理的铺垫,苍双鹤怎会不懂别夕的心思,低眉浅笑,把玩着手中的紫玉,总也安之若素,一如既往的优雅,柔柔的,如踏云端,淡然道:“随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好一个缘字,将别夕意欲窥探的心思全然遮挡在了那辩不分明的云遮雾绕外,纵是心头百般揣测,面上却也只能扯出一抹浅笑,看似并不在意的转了话锋,“先生,这四尊鼎何时送走?” 别夕的身手本是与曾胜乙不分上下的,不过苍双鹤却将他安排掌管府中大小事宜,而将曾胜乙派到晏亭身边,绝非因为当初别夕目不能视这点缘由,别夕这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比曾胜乙更胜一筹,即便心中再有疑问,旁人不想说,他也可以若无其事的打诨过去,若非当年放不开仇恨,血洗了白玉门,想必此人定能成就一番名垂千古的作为,可惜,为心中业障所束,大概也只能这样默默一生了。 轻叹一声,苍双鹤转过头正视了别夕,那一双在夜里闪着异样色彩的眸子令人惊心,别夕先前便知道苍双鹤乃为重瞳子,可还是在对上苍双鹤这双眼的一瞬,心跳骤然加速,想着自己不过是苍双鹤的门客,只消一眼便生不安,那睿王镇日惶恐,倒也实在不难理解了。 “九尊宝鼎已经集齐,护鼎者有八十一人,令每九人一组,携宝鼎从北城门出,向北行五百里夜宿北上庄,与庄内人马交接之后,令此八十一人分头行动。护鼎由水路折回南方,庄内人马会沿着此八十一人原来的路程继续北上,将北上庄的人马行走的路径给睿王留下蛛丝马迹。直至引入东胡属地。” 别夕点了点头,随后出声道:“那护鼎的八十一人该在何处侯着先生?” 苍双鹤把玩着手中的紫玉,浅笑道:“大梁城外。” 这一个答案可是令别夕委实惊讶了。想也不想的出了声:“先生既然原本就是让他们侯着您的,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苍双鹤微微转了眼神。偏过头看着面前的宝鼎,不甚在意的回答道:“总需要给睿王找些事情做,他是个闲不得的人。” 别夕静默片刻,随后轻笑了起来:“原来先生初来大央之时,便已经料定了这一日,因此总也要把这天下九鼎的传说与睿王说得清楚,其实若以先生的本事。完全可以取而代之,何必费心至此?” 对于别夕这点疑问,苍双鹤但笑不语,别夕见他反应,察觉自己失言,仓皇道:“属下该死!” 苍双鹤莞尔出声,“去忙吧,将雷心子寻来。” 别夕抱拳退下,苍双鹤围着宝鼎缓步而行,手指轻轻刮过上面山川河图。他心中原是怎样的想法,既已做出了决定,倒是没必要再拿出来说了。 别夕去了不多时,雷心子便颠颠的跑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老远便敞开了声音喊着:“先生,总算将您给盼回来了。” 苍双鹤顿住了手头的动作,淡笑回头,对着雷心子和善道:“当真这般念着鹤,鹤倒是无法这样让你离开了。” 雷心子先前是满面开怀,却在听见苍双鹤这样的一句之后停住了脚步,呆呆的站在原地,结巴道:“离开?先生莫非是想将雷心子这般没用的白吃饱赶出府去?” 雷心子脑子虽不活络,可有些事情却是听得明白的,身子瑟瑟的抖着,他知道这么多年自己并没有替苍双鹤完成什么十分重要的大事,可是他也是十分听话的,从未想过离开――若然苍双鹤当真不要他了,天大地大,可他却不知道何处能容身,不等苍双鹤回他先前的话,雷心子已经呜咽出声:“先生莫要将雷心子赶出府去,雷心子很听话的,雷心子将绝情草守护的很好,今后雷心子不会再吃那么多了,只求先生别将雷心子赶出府去?” 苍双鹤缓步走到雷心子面前,伸手像过去一般搭在他的肩头,莞尔笑道:“只是以为自己不行,可当真出去,在这大梁城内,并没有多少人比得过你的本事,何不一试?” 雷心子的表情更是不安,“先生要将雷心子送到何处去?” 苍双鹤收回了手,浅浅出声:“这么多年,你的脑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总还年轻,该看看府外的繁华,鹤给你三年时间,若然厌倦,便去白玉秋坟前寻别夕,若然喜欢上了外面的生活,便继续下去。” 雷心子已经泪眼婆娑,终究还是咬牙点头,得了苍双鹤一个赞许的笑,倒也收了泪水,苍双鹤的安排总不会错的,雷心子心中分明。 苍双鹤将府中的事情做了个简单的安排,随后便令雷心子驾车将他送往晏府,虽然先前他二人没有任何的约定,可苍双鹤就是知道晏亭今夜定会寻借口避开夜宴。 睿王是畏惧着苍双鹤的,可并不代表睿王当真就会让他,此刻晏府外密布睿王暗卫,不过苍双鹤却是正大光明从晏府大门进入晏府。 苍双鹤料到晏亭今夜不会出席夜宴,晏亭也猜到苍双鹤会过来寻她,苍双鹤来之前便令章化守在大门外侯着,待到苍双鹤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章化将他直接带到了晏亭房间后的密室。 这里总也是昏暗不明的,据说从盈姬死了之后,晏痕便一直不太喜欢特别光亮的地方,章化也曾无意间提过,晏痕喜欢灭掉所有的烛光,自己一个人静悄悄的坐在黑暗中,晏痕总对章化说,盈姬死得不甘心,所以这么多年,她的灵魂一直徘徊在这里,若然太亮,她便不敢出来了。 那不过是晏痕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他在黑暗中守了二十年,可盈姬却从未出现过,晏痕给自己的解释是盈姬不肯原谅他,旁人说纵然盈姬有灵魂也不会在这里徘徊,可对于晏痕来说。他是怎么也不肯信的,特别是近一段时间,晏痕将自己关在这里。时不时还会自言自语,久而久之,旁人怕他。可柴安却说,他是糊涂了。他总是让下人给准备盈姬喜欢吃的东西,也要他们给盈姬准备衣服,要紫色的――紫色,苍双一族偏好的颜色。 此时,这里较之常日却是明亮了许多,墙边的高几上燃着两盏蛟鱼油灯,暖暖的灯火笼着并不宽敞的密室。使室内呈现一派柔和动人的色调。 素白的绸裙,及膝的青丝,柔美的身姿,静静的立在油灯之前,手中擎着一卷帛书,借着灯光展阅着,听见门边的脚步声,那姣好的背影捏着手中的帛书霍然转身,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她终究还是穿着女装出现在晏府里了。 收腰的绸裙将她的腰身衬的愈发纤细。头发并未特别的梳理成髻,任凭长长的青丝披散――她原本就不会梳那些繁琐的发髻,索性也就如苍双鹤一般随性的披散。 “等你许久了。” 纵然已经见过晏亭女子时的模样,可每一次再见。还是觉得她美得令他暗叹,不过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便心中波涛暗涌,面上依旧可以不动声色,信步向她走去,待她身上的幽香钻入他的鼻翼,眨了眨眼,看着咫尺之遥那生动非常的笑脸,探出手勾过她垂在胸前的一缕发,魅惑道:“好久不见,真真的想念了。” 晏亭笑得愈发的动人,脆生生的说道:“却原来鹤先生也是个欺世盗名的好色之徒。” 苍双鹤并不在意晏亭的调侃,笑着回她:“若为夫不为夫人美色所诱,想来夫人倒是要怪为夫不解风|情了。” 晏亭瘪瘪嘴,“不跟你说了,你这厮就是个表里不一的登徒子,能把黑的昧着良心说成白的,我才不与你争。” 口舌上晏亭自知占不到多少便宜,倒也不与他在这个时候争执,她不争了,苍双鹤自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也不再罗嗦,只是缠着她发丝的手指并不肯收回,墨黑的发,玉白的手指,缠绕在一起,便是绕指柔,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兀自玩得开怀。 苍双鹤的动作晏亭不会看不见,她的心跳随着他的手指加剧,即便只是看似无意识的把玩,却也能勾起她内心深处的悸动,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额头几乎靠上了苍双鹤低垂着的脸庞,喃喃道:“天下既定,晏左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听着晏亭的呢喃,苍双鹤微微抬了眼,对上晏亭清澈的视线,轻笑道:“是啊,最好便是死了。” 晏亭愣了一下,眯眼笑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苍双鹤轻笑着点头,“这是最好的方法,想必非但是我这样想,便是睿王也是这般打算的,在世人眼中,岳父大人已然身故,而晏左相原本便身体羸弱,又长年随军东奔西跑,宿疾累犯,过不去这个冬天,也实在合情合理。” 听完苍双鹤的说辞,晏亭脸上又浮现了担心,撇嘴道:“这原本是我的想法,可一旦大王也是这样想,事情便绝对不会那么容易了。” 苍双鹤还是云淡风轻的继续:“自然,岳丈大人不在了,而晏左相也不在了,作为有道明主,对晏氏这样的功臣之家,自是要展示恩宠,最是能显露王恩的办法便是迎娶晏府尚未出阁的小姐。” 晏亭锁着眉头不解出声道:“大王要迎娶妙萏?” 苍双鹤摇摇头:“晏府只有一个小姐,睿王心思自然不在你妹妹身上,他会给你一个重生的机会,让你用晏妙萏的名字活下去。” 晏亭身子颤了一下,反驳道:“这怎么可能,我当了妙萏,那么妙萏她该怎么办,还有我与妙萏根本没有一点点的相似,有多少人认识妙萏,这如何能骗得过众人。” “若睿王坚持,你便是晏妙萏,没有人敢质疑,至于真的晏妙萏,若她听话便可以继续活下去,若她不听话,对于睿王来说,也是件并不难处理的事情。” 晏亭撇着嘴:“何必如何麻烦,既然要做个假身份,说我是父亲遗留在外面的女儿好了。” 苍双鹤松开了绕在指间的发丝。抬手将晏亭额前的碎发拢到,淡笑道:“晏左相已死,随后晏府凭空多出一个如此妖娆美貌的私生女。且也不比顶替了晏妙萏简单多少的做出个假身份来,挤掉赵娥黛,传扬开来。自然而然染着几分阴谋的味道,总不如这样来得名正言顺。何况,晏妙萏本就深居简出,见过她的人并不多,这两年她又格外的不见生人,更是简单容易。” 砸吧砸吧嘴,晏亭瓮声瓮气道:“倒是颇有心计。” “若心计全无,先王如何能将希望寄予在他身上?” 这样的话题总是令人有些不舒服的。纵然睿王心中百般算计,终究逃不过苍双鹤的指掌,因此晏亭并不十分的担心,顿住了这个话题,晏亭遣侯在外头的章化去把屠幼菱寻了来。 晏亭回府,府中的人都知道,却没有几人见过凯旋而归的晏亭,先前晏亭回来,第一个见的人从来都不会是屠幼菱,甚至有些时候晏亭出外。回来了几天屠幼菱也见不上晏亭一面的,因此这次晏亭才回来,当晚便寻屠幼菱,她怎能不紧张。特别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给她出出主意的人在――屠夫人入了冬之后身子就一直不舒服着,虽然晏痕健在的消息并没有张扬出去,可府中主要的人多半都是知道的,屠夫人原本还想着韩夫人没了,而晏痕未死,她或许还有机会做晏府的主母,可晏痕并不见她,近来晏痕的脑子又开始不清楚了,总说盈姬在府中,如今府中的主母是盈姬,屠夫人是又伤心,又颤抖,终究挨不住,回屠家省亲去了。 屠幼菱接到章化的通传,心中生出了许多的猜测,这一年来,在晏亭的准许下,屠幼菱和柴安才借着晏子恩的关系,正大光明的来往,柴安在三年不到的时间内,表现十分出色,就是当初最不待见他的屠父如今也要对他礼让三分的,自然,若然屠父不是顶着晏亭岳丈的身份,大概再见到柴安,便实在要施礼避让了。 这样的日子对于屠幼菱来说,是当初想也不敢想的,她并不想有任何的改变,可今晚来自章化的通传令她心中惴惴,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却实在想不出究竟会发生什么。 章化将屠幼菱带到晏亭的房间外便躬身退下了,屠幼菱迟疑了一阵,深深的吸了几口起,伸手拍了拍胸口,推门而入。 距离上一次进晏亭的房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举目四望,这里的一切还与先前是没什么区别的,早先说要在府中再给晏亭造一栋房子,后来睿王特别派了匠师过来,可那房子造好了,却不见晏亭表示什么,她还是住在这里。 屠幼菱走过穿堂,进了晏亭平日里见客的书房,第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案几前的苍双鹤,不管何时,他总是最夺人视线的。 听见屠幼菱进门,苍双鹤微微偏过头来对着她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屠幼菱愣了一下,随后回了苍双鹤一抹腼腆的笑,略有些尴尬的转过视线,对上了坐在苍双鹤对面的晏亭。 总也见过许多次苍双鹤了,自是知道他对谁都是一副温和的笑,倒也不会生出特别的不安来,只是突然瞧见这房间里还有个从未见过的女子,且面容清丽非凡,又开始想入非非,第一个念头便是晏亭寻她过来大概便是要告诉她,三年之期已满,她可以放心的离去,今日便是让她见见晏府未来的新夫人。 屠幼菱这样想了,倒也缓缓的吁出一口气,可随后便察觉自己的想法是不对的,因为这个白衣女子与苍双鹤竟表现出了一份特别的亲昵,而且这女子对她笑得十分的熟稔,虽然屠幼菱是个对外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女子,可她心中分明,这般令她惊艳的面容,若她见过,定不会忘记的,迟疑了片刻,小声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我们可有见过?” 晏亭知道屠幼菱是认不出她的,果不其然听屠幼菱问了,嘴角的笑愈发的柔和,声音徐缓,没有药力的控制,也不再特别的粗粝沙哑,清脆悦耳道:“我乃晏亭。” 屠幼菱并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结巴道:“什――什么,谁?” 晏亭站起了身子,绕过案几向屠幼菱走了过来,直到站定在屠幼菱眼前,才坚定的出声道:“我乃晏亭。” 屠幼菱抽了一口凉气,伸手捂住自己的唇,眼睛瞪得圆圆的,连连摇头,断续道:“怎么――怎么可能,所有的人都知道,大人是个男人,怎么会是这么好看的女子呢?” 莞尔轻笑:“三年时间,总也会生出些许的怀疑的,且先前那么多关于我的风言风语,想来你也不会没听过,我的确是晏亭,没有骗你的必要,而且有一些传闻也是真的,一如我与鹤先生。”(未完待续,) 第二二六章 纵其发展 再过荒诞,也是真相,屠幼菱原本就生出过怀疑的,只是晏亭的样貌委实出乎她的料想罢了,不过事后想想,也倒不足为奇了,试想若晏亭当真面貌粗鄙,且不说苍双鹤与卿玦,便是睿王那个以喜好美色出名的男人,如何能冷落艳冠天下的王后,转而对晏亭处处算计? 屠幼菱是个心思单纯的女人,若她爱上的不是柴安,或许也不会有那么多坎坷,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富贵夫人,便是她能想到最完美的生活,可即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女子也知道睿王对晏亭是如何的图谋不轨,可见睿王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只是先前没一个合理的解释,如今观见去除了伪装的晏亭,便再好理解不过了。 府中许多人都不明白,晏痕对屠幼菱哪里来得不满,连带着对唯一的嫡孙也是看也不多看一眼的,待到这一刻,算是豁然开朗,晏亭是个女儿身,又如何能给晏痕传下嫡孙,如今看来,晏痕待屠幼菱这个‘不守妇道’的儿媳已算实在客气,还有晏子恩这个冒牌的晏府大公子,至少晏痕没有发怒将他们赶出去。 事情讲开,屠幼菱心中五味杂陈,晏亭笑得淡然,成竹在胸的样子令屠幼菱微微宽心,不想此时外头竟传来了一个男子略显急切的喊声:“先生可在?” 屠幼菱对这个声音是陌生的,但是晏亭和苍双鹤却识得清楚,他二人相视一眼,晏亭随即转过头对屠幼菱笑着说道:“幼菱,我与鹤先生还有些旁的事情,你先回去歇息吧,待到改日柴安得闲了。你二人的事情,我会再寻他好生说说的。” 看着晏亭微锁着的眉头,屠幼菱心中分明事情的急切。倒也不多说废话,点头承了,道了声谢。快速的退下了。 就在屠幼菱出门之后,姬殇瞄了空。快速闪进房间,看见穿着女装的晏亭明显一愣,不过眼前不是他发呆的时候,奔着苍双鹤便走了过去,边走边说,“先生,卿玦在朝华殿内与王后私会。被睿王当场擒获。” 晏亭心头一紧,颦眉出声道:“上一次大王便用这样的招数,好在我事先有准备,倒是没遂了他的心思,这次却又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为何我只是寻了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他便不来寻我,原来早先便是有了这样的算计,难不成他当真不知道王后与卿玦的关系。我是万万不信他的,卿玦这一承认,他这算是闹了多大的笑话?” 先前一直静默的苍双鹤突然站了起来,缓步来到晏亭身边。轻声道:“他便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陆姒婵一死,她的一双子女便急不可待的凑在了一起,即便有了笑话,那也是宫中内侍有眼无珠,与其何干?” 晏亭心头一揪,迟疑道:“可是卿玦才从堰国回来,大王毕竟不是真的昏庸,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就对他下手的?” 苍双鹤点头:“这个理由自是不足以治罪,却是个十分完美的诱因。[.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晏亭点了点头,关己则乱,姬殇听着他二人的对话,明白睿王不会轻饶了卿玦,惴惴不安的问道:“先生,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苍双鹤略略偏过头去,轻声道:“纵其发展。” 姬殇脸上已是风雨飘摇,却极力隐忍着自己的焦灼,克制道:“但凭先生安排,不管是福是祸,总也需要他自己担着。” 即便姬殇满怀担心,苍双鹤却只是淡然道:“务虚担心,去吧。” 虽没有过多的解释,可姬殇听见苍双鹤平淡的一句,当真和缓了脸上的表情,抱拳施礼,随后离去。 姬殇跟在苍双鹤身边几年了,对他说话是言听计从,并不敢多言什么,可晏亭却是不同,待到这里只剩下晏亭和苍双鹤的时候,她有些不确定的开了口:“若然一直放纵大王陷害,会不会伤害卿玦?” 晏亭书房的屏风后搁着软榻,先前有旁人在,苍双鹤表现的倒是中规中矩,这会儿没外人了,他也随了性子,缓步绕过屏风,走到软榻前,懒散的靠坐上去,胳膊随意搭靠在雕花扶手上,淡声道:“治水尤以疏通为上佳之策,堵乃愚道,睿王是下定决心要除去卿玦,且不说他是如何不待见卿玦,单以为君之道,卿玦便是他容不得的,同为姬氏后人,且功高盖主,手握兵权,要睿王如何能高枕无忧,他既是下定决心,事先定然做过防备你我相助于卿玦的措施,若然你我动手,只会给自己平添麻烦罢了。” 不等卿玦说法,晏亭听见苍双鹤这样一嘴,便实在沉不住气了,伸手拉上苍双鹤的衣襟,怒声道:“你这厮说什么呢,即便你不惹睿王,他便能轻饶了你去?本相平生最讨厌你这种缩头缩尾的人。” 看着晏亭高涨的怒意,苍双鹤依旧淡然自若的笑,莞尔道:“空出与睿王缠斗的时间,我们可以做许多事情。” 看着苍双鹤自信的笑,晏亭渐渐镇定了,虽然心中还有疑问,却没有细细的追着苍双鹤要个明白,不过这一夜她并没有睡好,半睡半醒全都是睿王那个时候逼着她的画面,还有卿玦无助的眼神,天亮之后得了姬殇传回的最新消息,赵娥黛为了防止卿玦因她获罪,当着许多人的面承认了卿玦是她同母异父的兄长,随后信常侯出面将卿玦带回了侯爷府,事情好像是暂时告一段落。 正是举国欢庆,晏亭却已经先睿王一步传出了生病的消息,大央左相生了病,那文武百官如何能淡定了,纷纷遣人送来拜帖,不过被章化按照晏亭的吩咐一一回绝了。 此消息不过才一个头午,就连近来十分低调的玥谣公主也到了,不同于旁人先奉上拜帖,玥谣是直接来的,章化不好拦着她,经了晏亭的允许。直接进门了。 那时晏亭并未十分细致的装扮,正是冬日,盖着厚重的缎被。屋子里再昏暗一些,倒也不是那么的明显。 章化本还想着要把玥谣挡在外头,不让她与晏亭直接见面的。不过玥谣那性子,章化如何拦得住。玥谣虽未带了多少人来,手中的马鞭却令人心生畏惧,见章化拦着自己,也不多话,抬手扬鞭,章化躲闪之时,她已经顺利的冲进了晏亭的房间。 进门之后见晏亭躺在榻上。脆笑一声,开门见山道:“你无须再与本宫装神弄鬼,本宫是知道你的,本宫今日是受赵娥黛之托而来。” 这样的玥谣令晏亭想起了当初的萱草雅,倒是有几分亲近,不过玥谣毕竟是睿王的亲妹妹,总不能不防,掂量一番之后,晏亭谨慎道:“本相身子单薄,许是受了风寒。未能远迎,还望公主见谅,不知王后托公主寻本相有何事吩咐?” 玥谣见晏亭防她,倒也不甚在意。几步来到晏亭榻前,看着晏亭并未遮掩的白皙皮肤,虽此刻晏亭用棉被遮住了自己大半的面容,玥谣却是知道晏亭此时已经现了真容,纵然心中有些好奇苍双鹤恋上的女子究竟是何种模样,可晏亭忌惮她,她也不好生生的强看,笑了一声,依旧直言道:“当初王兄宠着姒塔,本宫是个眼界浅的,竟不知王兄算计,处处与那心怀不轨的姒塔作对,事后想想倒也觉得好笑,那时当真是不懂事,只是见不得王兄那么宠着一个低贱的女人和忽视了本宫的存在,经过了一些事情之后倒也明白了许多,偶然遇见赵娥黛,便觉得与她甚是投缘,细细品着,本宫与赵娥黛是有几分相似的,许是惺惺相惜,竟成了颇为要好的知己,堰惠王与王后的消息传回,虽赵娥黛没有当着本宫的面说什么,可本宫知道她的劫数到了,前一日本宫偶然间遇上赵娥黛,她托本宫给你捎句话,希望你能护住卿玦,本宫也知你心中的顾忌,但是不管你相是不信,有一句话本宫是要同你说的,本宫害怕现在的王兄,其实从他登基之后便不是本宫认识的王兄了,只是本宫不曾留意罢了。” 晏亭微微拉了拉遮着半边脸的缎被,定定的注视着玥谣脸上略微忧伤的表情许久,适才出声道:“公主如何此时才来告之王后之托?” 玥谣回了晏亭一个无奈的表情,随后才浅浅的出声道:“本宫原本只当赵娥黛遇上了劫难,倒是不曾在意她的嘱托,只当她挂念着自己的兄长,直到今早才明白,王兄是连卿玦也不打算放过的,赵娥黛的侍婢已经来知会过本宫了,昨夜的事情她说得十分清楚,卿玦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他不该受这样的待遇,且他为大央立下汗马功劳,也没有侵吞天下的野心,王兄这样待他,是不公平的。” 沉默了许久,晏亭才小声道:“公主希望我如何做?” 听见晏亭缓和了语气,玥谣脸上浮现了一抹欣慰的笑,矮了身子坐在晏亭身边,目光清澈的看着晏亭道:“本宫知道你们有办法保住卿玦,本宫如今见不到苍双,知道你能寻到他,只要你同他开口,他定能保住卿玦。” 先前从不见玥谣如何关心卿玦,而今她口口声声皆是卿玦和赵娥黛,晏亭心中难免又生出了疑问,倒也不承玥谣的要求,只是偷偷的将缎被拉高,遮住自己的脸,好像愈发的虚弱道:“公主如何突然对姬将军关心了起来?” 见晏亭终究不相信她,玥谣吃吃的笑了起来,并未多加解释,只是站起身子,朗然道:“话已带到,你若是不信,本宫也没办法,本宫今日来同你说这些,也算是对赵娥黛和卿玦仁至义尽了,还有,本宫可以告诉你,先前最为得宠的红夫人亲口同赵娥黛说过,王兄情浓的时候,叫得也是你的名字,本宫与他一同长大,先前他若是稍稍有兴趣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手,每次皆能得偿所愿,倒也不见十分珍重,除了天下外,实在从没见他对什么东西这般的上心,本宫可以告诉你,此生最喜欢的男人便是苍双,可惜他不喜欢本宫。本宫与赵娥黛不同,不会因为自己喜欢,便巴巴的掏心挖肺。花费心思得到他,反倒惹来他的厌烦,本宫要的便是等他年老之后还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希望他过得幸福。所以,你不可以出任何纰漏。” 玥谣说了许多话,再是真诚晏亭也不信她,并非因为玥谣为人令人置喙,单单是因为晏亭身份缘由——她是谋臣,又如何能被玥谣三言两语所打动。可晏亭却对玥谣这最后几句深信不疑,纵然时过境迁。而玥谣还是对苍双鹤念念不忘的,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玥谣是个洒然的女人,她不会要死要活的纠缠,她只是希望成为苍双鹤心中那最特别的一个,特别到他一生也忘不掉。 玥谣走了之后,晏亭才掀了被子起身,坐在榻上锁着眉头沉思,许久之后,苍双鹤信步走来。晏亭抬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早先的时候便已经想好,待到苍双鹤过来,她便问他如何看待玥谣此行的目的。可当真出口的时候,却是这样问道:“待到我韶华老去,你可会后悔当初没有应了玥谣公主?” 苍双鹤立在榻前,伸手拉过垂在晏亭身前的一缕发,浅笑道:“若然不知自己可是做对了选择,还如何能以苍双氏子孙自居?” 晏亭将自己的脸埋进曲起的双膝间,蜷曲着身子闷声闷气道:“这女装当真穿不得,如今我换了这身衣服,倒也像寻常女子一般的多愁善感,你定要取笑我了。” 苍双鹤靠着晏亭坐了下来,手指依旧把玩着她的发,近来他发现她的发比之先前的玉器把玩起来更加的舒服,尤其喜欢将柔软的发丝缠绕在指间的感觉,靠在她身侧听她软语呢喃,这会儿她的善感绝非因为玥谣向她坦白心声引起的,自然更不是因为她穿着女装的缘故,单纯只是她心中承着担心,无处宣泄罢了。 “好了,先不讲这些了,信常侯差人送了拜帖来,此人你当见一见的。” 先前玥谣来访,出乎了晏亭的料想,倒是不及防备,这会儿听见信常侯府中来了人,晏亭直觉便是要换衣服,却是被苍双鹤拦住了,他浅笑着告诉她,若是旁人,她还是遮掩一下的好,可这个倒是不必了,听他这样的说法,倒是越发的勾出了晏亭的好奇,稍事休息了一番,便差章化将来人直接带了过来。 晏亭已经开始装病,不管是不是熟悉的人,她一律在自己的卧房接见,待到章化将那人带来之时,晏亭是当真的好奇了,不等她开口,来人的视线急切的看了她一眼,便转到了别处,眼神泄着焦灼,见坐在一边的苍双鹤,直接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大声道:“求鹤先生救救我家五公子。” 苍双鹤一派悠然,平和道:“瑶童,起来吧,将你家五公子现在的情况同晏相好生说说。” 瑶童迟疑了片刻,随后站起身子,苍双鹤让他把卿玦现在的情况与晏亭说,举目四望,依旧没见这房间里有旁人在,遂搔着头不解道:“先生,晏相何在?” 晏亭拧了眉头,出声道:“本相在此。” 瑶童听见晏亭这一句,竟夸张的向后一跳,随即才把视线对上晏亭,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之后,伸手拍着胸口道:“我家五公子最为敬佩的便是鹤先生,他如何要开小人玩笑。” 晏亭狠狠的瞪了瑶童一眼,怒声道:“你这厮先前便一直瞧着本相不顺眼,背后还要同人说本相拐了你家脑子不甚活络的五公子,你当本相不知,本相现在没那么多时间与你废话,快些把卿玦目前的情况说给本相听,不然休怪本相与你翻旧账。” 瑶童眨了眨眼,随即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起来:“原先我是不知道五公子究竟有何危险,可是侯爷命人来给左相大人传信,五公子便要我截了那个送信之人的消息,随后侯爷也默许我过来了,大王已经暗下命令囚禁王后,且宫中与左相有过交往的,如张总管等人,一并严禁出宫了。” 这个消息并不令人感觉意外,最早的时候苍双鹤已经面面俱到的分析过了,随后玥谣也出现证实了这个消息,晏亭无心理会,坐直身子盯着瑶童,微微颤着声音道:“你家五公子现在可还安好?” 瑶童瘪瘪嘴,虽然已经长成个少年了,却还是有孩子的表现,伸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随后憋着一股哭腔道:“五公子从宫中回来之后,不吃不喝,不说不睡,坐在雪地里发呆,任谁也拉不起他,只听说侯爷要遣人来此,才有了反应,让我过来。”(未完待续,) 第二二七章 相思谁人解 听了瑶童的话,晏亭如何还能沉得住气,伸手掀了缎被就要下地,却被苍双鹤伸手拉住,晏亭皱眉回头,冷声道:“作甚?” 先前晏亭总觉得苍双鹤那一派淡然超尘脱俗,如今这个时候再看他脸上的云淡风轻,只觉他定是投胎的时候忘记带上心肝肺,半点人性也没有,说话之时也没经脑子,口气中透着隐隐的不耐烦。 苍双鹤却不介意晏亭这样的态度,手自是不肯松开,依然故我的浅笑道:“你病着,理应多做休息。” 她如何有病,那不过是欺世的借口罢了,如今苍双鹤却拿这点来同她说,晏亭体会着他手中的温柔,略略沉稳了心思,透彻的想过之后,倒也明白了苍双鹤的心意,他知她惦着卿玦,却还将瑶童带到她面前说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卿玦此刻心中痛苦,却还算安好,如今朝中百官皆知她称病在家,若她此时去往信常侯府,只会将卿玦与她自己逼进绝地,且还乱了苍双鹤的盘算。 虽也有方刚血气,可毕竟不是有勇无谋的庸人,不过须臾,晏亭便收了自己的莽撞,静默了声音,耸答着脑袋坐在榻上,全无方才的激昂了。 瑶童先前并不喜欢晏亭,在他心中,卿玦比他更似需要照顾的人,卿玦的世界中从来也只有那么两三个人,没有那么许多的杂人乱事,可自那日晏亭走进卿玦的海棠花园,这一切便不复存在,恁般美艳的卿玦居然那么深刻的爱上了一个人,且还是个‘面貌粗鄙’的男人,细算下来,瑶童非但是不喜欢晏亭的。而且他还有些恨着晏亭,他觉得是晏亭把卿玦带坏了,一定是晏亭用了什么鬼魅的招数迷惑了卿玦。不然那般好看的卿玦怎会走火入魔似的想着晏亭。 如今得见晏亭真容,瑶童倒也不再怀疑卿玦如何会爱上晏亭,也不过一夕之间。瑶童甚至也如卿玦一般有些依赖起了晏亭,觉得晏亭是卿玦此时的救命稻草。事实上,晏亭方才的表现也是令瑶童满意的,可只是一个动作,待到苍双鹤阻止,她便当真放弃了,见此情景,瑶童如何能镇定。慌乱上前一步,急声道:“先生,左相大人,我家五公子看上去十分不好。” 晏亭倏地抬头,视线从苍双鹤脸上游移到瑶童那一张盛满惴惴的稚嫩面孔,随即又转回苍双鹤,见他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晏亭当真沉不住气了,伸手探到榻头的磁枕边,摸出藏在枕下的短刀。瑶童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惊恐道:“左相大人?” 瑶童声落,晏亭已经用短刀割断了垂在胸前的一缕墨发,伸手递到瑶童面前。沉声道:“回去告诉你家五公子,让他等着我。” 来此的目的是想搬救兵的,可到头来却只得了一缕头发,瑶童大失所望,并没有立刻伸手接住,不甘不愿的问道:“小人来此一趟,只带这个回去复命么?” 晏亭并不敢去看苍双鹤此时的表情,见瑶童并不伸手接过她的发,硬着头皮颔首道:“带这个回去,你家公子会明白的。” 瑶童看了看晏亭手中的发,又转过头去看苍双鹤,他依旧淡然的笑,也伸出手来,轻缓道:“若然只那一缕发你觉得不放心,便将这个一并带回去。” 瑶童顺着苍双鹤的声音望向他的手心,随即瞪圆了眼睛,不解道:“公子寻了这簪子好久,遍处找过,也没寻见,先生从何得来?” 从苍双鹤出声,晏亭便转过头盯着他的手心,瞧清楚之时,心口顿时收紧,捂着唇颤声道:“这个——是卿玦的?” 不等苍双鹤点头,瑶童已经抢先说了话:“我家五公子先前从不见喜欢这些小物事儿,自从当了将军之后,手头有了余钱,见了好看的发簪,总要我去给他买回来,却从不见戴,倒是闲了一段时间,我以为公子终究把这费钱的嗜好给忌了,却是不想,那一日偶然间瞥见了这根簪子,便像着了魔一般的惦着,左相大人想来也清楚,我家五公子也就那么些余钱,好在这簪子并不太贵,买也便买了,可不想一日五公子竟将它丢了,那之后又魔怔了一阵子,寻了好久,终究没找到,可是把五公子心疼坏了。” 瑶童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些秘密的事情献宝似的同不知情的晏亭炫耀着,可晏亭却愈发低垂了头,心随着瑶童的话一阵阵的抽搐,直到瑶童带着她的发和苍双鹤给他的簪子走了之后,晏亭才恹恹的出声:“那绝情草当真有那般的作用么?” 苍双鹤答得肯定:“自然。” 晏亭依旧不抬头,声音中透着一丝忧伤:“若当真如此,你要如何解释如今的卿玦?” 苍双鹤面不改色,平和笑道:“有一些事情,问我不如问那当事者。” 久久的沉默之后,晏亭略略偏过头来盯着苍双鹤,轻缓道:“今生亏欠了你这般多,你可会恨我?” 苍双鹤伸手轻捻了晏亭削断的发,轻笑道:“终究还是留了一半,足矣。” 顷刻泪流,放纵自己窝在他怀中流泪,许多年前,她以为遇上苍双鹤,便是她的劫难,如今方知,此生幸得苍双鹤作陪,他是她的救赎,度她过劫。 一夜未眠,窝在苍双鹤怀中哭累了,便沉沉睡去——她只有在他怀中,才如此肆无忌惮的由着性子做事。 这一日晴好,午后的暖阳折过窗棂,投在晏亭沉静的睡容,她的手还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襟,令他不得动弹,便那么倚着榻头的墙壁,让她的头枕着他的腰腹间,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浓密的青丝,眼中呈着爱怜,这一刻她只是个单纯的女人——他的女人。 那厢,瑶童一进信常侯府,便被信常侯等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追问着晏亭和苍双鹤要他们如何帮着卿玦,瑶童抓耳挠腮了一阵,终究也只是颠三倒四的将晏亭现在的情况汇报了一番。 越是心疼卿玦的。便越是觉得失望,叹息之后,便放瑶童回了卿玦的院子。 纵是铁打的。也经不起那样耗在雪中,何况卿玦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罢了。且先前由堰国回返之时,他还生过一场大病,信常侯府中的人怎能不担心他,最后信常侯和大公子等人商量过后,集齐几人之力,将卿玦硬生生的敲昏,抬回了他的房间。 瑶童进门的时候。卿玦已经醒了,瞪着眼盯着头顶的横梁,听见瑶童的脚步声,才微微的偏过头,却是没说什么。 见卿玦这样的表情,瑶童脸上浮现了尴尬,小声嗫喏道:“五公子,我回来了。” 卿玦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般,他的身子已经冻僵,直到现在还移动不得。试了一阵,终究放弃,许久才虚弱的说了一句:“她如何说?” 旁的瑶童回不出,可这个问题。他却是应对自如,忙自怀中摸出晏亭的发和那根乌木簪子,双手奉到卿玦面前,陪着笑脸哄道:“五公子,左相大人让我将你这交给你,她还说让你等她。” 卿玦的眼圈一瞬间酸涩,可他并不敢相信,得了希望再陷入绝望,反反复复之后,人也愈发变得胆小了,只是盯着瑶童的手,颤声道:“这发是谁的?” 瑶童快速回道:“我去之后,左相大人现从自己的发上割的。” 一句话,换一颗晶莹,瑶童一直不懂卿玦的心思,现在还是不懂,他原本以为晏亭只是拿一缕头发糊弄他,可卿玦收了这发却如获至宝,倒也不再做出些令他们担心的事情,乖乖的遵照郎中的嘱咐吃药养身子,而且,当真好像等着什么了,每日巴巴的凝望着窗口,其实那里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得知晏亭病重,睿王便想来一探究竟,可总被大事小情给牵绊住,这样的时候,他身边没有苍双鹤与晏亭帮忙处理,愈发的忙得焦头烂额,祭祖大典,铲除固吏,中央集权……林林种种,事必躬亲,哪里有半丝闲暇? 即便是小憩之时,也总临时有事将他唤醒,忙碌的令睿王怀疑是否是有人故意动了手脚,可是,每一桩堆到他眼前的事情又当真重要,倒也实在寻不到被人算计的蛛丝马迹——若那人诚心算计了他,又如何能被他发现了去? 那一日夜深,张效战战兢兢的跪了睿王面前,直到睿王恩准,他才将红夫人近日身子的变化同睿王说了。 睿王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红夫人了,他忙的连晏亭都没机会去瞧上一眼,又如何能记得红夫人,可这一日张效却将那个女人搬出来说,睿王是有些不高兴的,张效也知道红夫人在睿王心中是何种地位,可这样的事情不同睿王说,没人敢擅作主张,遂将红夫人怀了身孕的事情告之睿王。 得知此事,睿王皱紧了眉头,没有立刻做出表示,张效随后又说了,红夫人被睿王伤过许多次,身子尤其虚弱,御医说了,若然让她一直怀着这样孩子,稍有不慎,恐将一尸两命,可若然就这么流掉这个孩子,怕今后便很难再有身孕了。 不曾想睿王听见这个消息,反倒如释重负般的吐出一口气,沉声命令张效将红夫人腹中的胎儿拿掉。 睿王的命令并不出张效料想,可听睿王毫无感情的让他将孩子拿掉,张效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身子,红夫人初知自己怀里身孕的时候,满怀开心,后来昏倒了几次,御医说这个孩子不易保住的时候,她曾跪着哭求张效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睿王,张效曾经安慰过她,说毕竟是大王的孩子,他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他们母子好,那个时候红夫人的态度十分坚决,她说了,睿王不会希望要她生出来他第一个孩子,因为在睿王心中,他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嫡子,且也只有晏亭有那个权力。 那是张效第一次从红夫人口中听见晏亭的名字,也便是这样的一句,令张效知道睿王对晏亭势在必得的决心有多大,再看睿王如今的态度,张效只是不由自主打着冷战,说来倒是好笑了。他入宫这么多年,也只是最初不懂规矩的时候,险些被管事杖毙那次怕过。不想以为已经看遍人情世故,却还是在这天对年轻的帝王生出了恐惧——那毕竟是他的骨肉,处理起来竟是毫不眨眼的。 张效迟迟不肯退下。睿王垂头看了一阵面前摊着的帛书,累了伸手揉捏额头之时。才发现张效并没有退下,沉了脸问他还有何事,张效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的将红夫人的恳求同睿王说了。 睿王已经下了命令,又如何能容忍旁人置喙,抬手扫掉案上的帛书、笔墨,怒声斥责了张效年岁越大。便越是糊涂,咒骂够了,才放张效离开,虽不曾对他动刑,可张效走出了书房大门之前便已经了然,该是准备后路的时候了。 终究不忍心看红夫人泪眼婆娑,那一夜张效并没有将睿王的决定告诉红夫人,红夫人也是个不幸的女子,张效觉得自己早晚是要离开尚晨宫的,就当日行一善。让红夫人再与自己的孩子待一天。 第二日,宫中便生了变故,睿王一连在书房内睡了许多日子,这一早。赵娥黛竟不停的命人去寻睿王。 睿王哪里肯理会赵娥黛,可是被她追的紧,又听说赵娥黛有他最想要的东西,正逢早膳,睿王盘算了一下时间,想着还算够用,总也好奇赵娥黛能拿出什么来,便传了命令,当真驾临朝华殿。 赵娥黛虽然还顶着王后的名头,可宫中所有的人都知道,睿王早已经不拿她当王后看待了,特别是在睿王眼中,赵娥黛只不过是个囚犯罢了,此时还无暇顾及她,总不好什么也不说的便将她入狱,因此赵娥黛还住在朝华殿,能去的地方也就限在朝华殿内,无法自由行动,赵娥黛若有事寻睿王,只能一遍遍的遣人来找,毕竟此时身份受限,纵然是寻睿王,也只给那些传话的宫娥、内侍上了好些珍品,不然是没人敢替她冒那个险的。 睿王进了朝华殿,老远就闻见了饭菜的香气,心中有分不解,这不是他平日里的膳食,待到看见赵娥黛的时候,顿生疑虑——今日的赵娥黛竟是穿了大婚那日的喜服,那张本就绝美的脸更是精心妆点过,愈发的衬出她的风姿绝媚。 赵娥黛见睿王进门,脸上现出初见之时的娇羞,这里没有旁人,只她从堰国陪嫁过来的丫头帮衬着她,赵娥黛殷勤的将睿王让进了主位,随后将身边的丫头也遣下了,眼巴巴的瞪着跟在睿王身后的侍卫。 睿王不发话,纵然赵娥黛将他们身上瞪出窟窿来,他们也不可能让一让的,睿王对赵娥黛的反应选择视而不见——赵娥黛今日的表现太多反常,睿王是不可能不防着她的。 赵娥黛瞪了一阵,见睿王和那些侍卫全然不在意她,倒也放弃了,笑吟吟的立在一边,看着睿王亲昵道:“尝尝这味道可还满意?” 睿王低头看了一眼,勾唇笑道:“寡人倒是不记得,宫中的御膳竟有这些菜品。” 赵娥黛依旧笑得娇柔,“此乃堰国民间菜品,妾偶得秘方,十分喜欢,先前便幻想过,待到有一日嫁了夫家,也能像平头百姓一般,洗手调羹,为夫君烹上满满一席,只与夫君两人,面对面同食。” 听见赵娥黛话中的暗示,睿王依旧现出一副满不在意的表情,挑眉笑道:“竟不想寡人王后竟有如此好本事,寡人当真有福。” 他话是这样说的,却招手让内侍上前,一一试过饭菜中可是有毒,确定没毒之后,那内侍躬身下去,睿王才敞开了笑道:“王后可是有什么要求寡人的?” 赵娥黛脸色不似方才的好看,不过依旧维持着面上的表情,浅笑道:“好些日子不见大王,妾心中想念,厚着脸皮想见见大王,才会如此,大王切莫笑妾,对了,这饭菜就要凉了,大王尝尝可还对口?” 睿王执箸,浅尝之后,果真味道别致,一口下去,唇齿留香,这一瞬间竟想着,赵娥黛有这样的好本事,纵然她是卿玦的妹妹,堰国的公主,他也是可以留下她的,倒也暗叹,大概赵娥黛今日这般大费周章,便是了然他的心思,因此总要想些办法挽留他的心意,这样想了,再动口便十分随性了。 赵娥黛浅笑着看着睿王脸上逾越的表情,在她心中,总觉得睿王是这世上极难得的好看男子,特别是他不怒的时候,那笑刻在她心尖尖上,如何能舍弃? “大王,妾身最善箜篌,莫不如此时用它给大王助助兴。” 睿王今早的心情尚好,听赵娥黛这样的说法,倒也点头应了。 见睿王应了,赵娥黛命人撤去一旁的屏幕,那后面便是她自堰国带来的箜篌——也是当初堰惠王和陆姒婵送她及笄的礼物。 先前赵娥黛一直皆是静默的奏曲,这一次竟轻哼了起来:“满腹相思谁人解,唯寄春花与秋月,但求他日君白头,不复念天下,尚能忆妾名……”(未完待续,) 第二二八章 美艳的诀别 睿王先前倒是惬意,不想竟被赵娥黛这幽幽的乐音勾出一阵若有似无的动容,撂下筷子,站起身缓步走向赵娥黛,身后的侍卫亦步亦趋的跟着。 就在睿王站定在赵娥黛眼前的时候,乐音戛然而止,睿王清楚的看见赵娥黛的指尖钻出一粒艳红的血,如宝石一般缀着她苍白、细长的手指,断弦软塌塌的搭在她的手腕上,赵娥黛并没有抬头,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沿着她完美的脸颊滑到她精致的锁骨,然后,没入她胸|口…… 那是一种别样的魅惑,先前的赵娥黛娇羞无限,随后的赵娥黛柔情似水,而此时的赵娥黛却是楚楚动人,这百般风情,在睿王眼中也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的心计罢了,勾唇轻语,“王后今日这般不同,倒是叫寡人耳目一新。” 她听得出他话里的讥讽,心头又是一抽,纵然她这般做了,他却只当她是别有目的,其实,又如何能怪他多疑,她本就是揣着目的,赵娥黛伸手拂去眼角的湿润,镇定的抬头,对着睿王幽幽一笑,伸手抚着嵌着朱玉的竖箜篌,轻启朱唇:“此物乃妾身及笄那年,父王与母后送于妾身的,时至今日,原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赵娥黛提到堰惠王和陆姒婵,睿王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凛冽,不过很快垂了眸,脸上的笑愈发的张扬,朗然道:“原来今日是王后的生辰,寡人当真疏忽了,这几日寡人心情大好,王后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见睿王眉飞色舞,赵娥黛却又低垂了头。半晌幽叹道:“妾身想要的,大王怕是给不起。” 听见赵娥黛的话,睿王愈发肯定先前自己的猜测。顷刻变了脸色,阴沉道:“不要让寡人厌烦,你是个明白人。何必做此糊涂事?” 再多胭脂,终究也只是粉饰了那浅表。赵娥黛脸色愈发的苍白,纵然睿王如此冷漠,她还是淡淡的笑,有看开一切的绝然,柔声细语道:“妾身从嫁入尚晨宫的那一刻起,便一心想做个让大王满意的王后,可大王心意不在妾身这里。即便妾身巴心巴肺,大王也只能看见妾身的不足之处。” 睿王眯着眼打量着赵娥黛脸上的决绝,冷声道:“堰国女人当真特别,非但要至高无上的盛名,还想要寡人的心,你不觉得,自己实在不自量力么?” 这一日的相聚,本有个温馨的开始,却不想几句话的功夫,便成了冷言讥讽。赵娥黛吃吃的笑了,她原本是不信那句天妒红颜的,如今倒是有那么一点点信了,明明是笑着。眼睛里却蓄满水泽,若是落泪,便要花了妆容,那一副惨白的面相,她不愿他看见,总也希望在他的心中留下最美的模样——尽管他不爱他! 努力的眨着眼睛,她只是想看清楚他,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这般近的看他了,他是她最美的岁月中一个梦想,可惜,也只能是梦想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低头顺目,手指滑过断弦,幽幽道:“虽然妾身是这般的爱慕着大王的,可国灭家亡的仇恨,妾身实在是放不下的,大王可否告知妾身,该如何处理这样锥心的折磨呢?” 睿王眸光一闪,“你要如何?” 赵娥黛霍然抬头,那强忍着的泪水终究滑落,双眼含恨,厉声道:“要大王血债血偿!” 来此之前,睿王已做了防备,且他原本就想着要寻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去了赵娥黛的后位,因此赵娥黛此举令他暗自开怀,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惊诧的表情,冷静的看着赵娥黛自箜篌前方的暗格中抽出一把匕首,快速起身向他心口的位置刺来。 案上的饭菜还氤氲着热气,嵌满金玉的竖箜篌还微微的颤动着,赵娥黛的匕首距离睿王的胸口不足寸余静止,嘴角绽开一抹笑,她看得清楚,那些侍卫带着长剑守护着睿王,他们本就无情,不管是谁,只要稍微做出不利于睿王的举动,便会立刻动手,一如现在,那手法当真狠觉,细长的利剑是从她身后穿入的,却自胸口透出,她一直希望能给睿王留下一个最完美的印象,可惜,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泪水模糊了那一夜未眠,惊心妆点过的面容,这身最喜欢的红妆也因为利剑的贯穿,而不再完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自以为是,总把事情往最好的方面幻想,可到头来,却常常得到了最差的结果。 这一刻惊得怕人,赵娥黛感觉自己好像能听见自己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原本还希望能从睿王眼中看见伤心的,可惜,没有,他的心本就不在她身上,又如何能得了他的伤心,她并非是真的傻子,如何不知道他满腹的算计,红夫人那日对她哭诉过,希望保住自己的骨肉,她说过睿王一直想要个出自晏亭的长子,她该恨晏亭么?实在没有理由去恨,只是叹息,这一生无法真正的见一见勾住了那个算无遗漏的苍双鹤;勾住了她那美艳天下的兄长,同样,也勾住了眼前这个寡情薄幸的男人的女子。 那个红夫人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宫中所有的人都当她受尽荣宠,可又有几人能知,她连有了身孕这样的喜事都揣着不安,说到底,红夫人也是她带到睿王眼前的,追究下来,也算是她将红夫人给害了——尽管红夫人是心甘情愿的。 每个人到死的时候都能想些什么?赵娥黛不知旁人,可她明白自己,原来,她这一生竟没有十分特别值得眷恋的事情,手指依旧紧扣着那从箜篌中摸出来的匕首,目光渐渐模糊,努力对着睿王,断续道:“妾身那曲子,是真心实意的。” 看着泪眼模糊的赵娥黛,睿王竟渐渐缓和的表情,口气也微微放柔了,“放心便是,寡人不会废了你的后位。只当你放不下堰惠王与王后,才会一时糊涂。” 赵娥黛勾了勾嘴角,她该感激睿王的恩典么。不会,这本就不能算是睿王对她的恩典,只是他更加残忍的表现罢了——他当真不懂她。直到这个时候还以为她最在意的是王后的位置,多么好笑。他难道不知她只是希望像寻常夫妻一般,可以毫无顾忌的坐在一起吃着早饭,闲话家常么? “大王,能抱抱妾身么?” 这是赵娥黛对睿王最后的一个要求,可是睿王并没有应允,他只是冷眼旁观着她的生命定格在了十八岁的最好年华,直到她的身子软软的倒下。他才知道,她手中的匕首是要不了他的命的,那手工当真精致,这般近的距离,他竟没有察觉出,那匕首是用木头雕就的。 那带着眷恋的绝望眼神,是她留给他最后的记忆,美艳的令他心悸,他没有满|足她的要求,可她还是在倒下前对他唇语着:“我爱你!” 多么好笑。他这样对她了,她居然还爱着他,当真是个愚蠢之极的女人,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的心有一点点难过。那么个女人,他何必在意?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到她的鼻翼,没有一丝气息,她是真的死去了,成全了他的心愿,可是,又有谁能成全她呢? 一早便有公务要寻睿王处理,张效借着替人传话的机会避开了睿王给他的责任,他实在不想去面对红夫人绝望的眼神,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愈发的像个刽子手,循着内侍的指引,张效一路追着过来,可才进门便瞧见了睿王蹲身在赵娥黛身边,伸手探着赵娥黛的鼻翼,猩红的血淌了一地,异常诡秘的画面。 张效心头一颤,他原本知道,睿王是一心想着废后的,却是没想到,睿王竟会是用这样的一个方法废除了赵娥黛,世人皆道睿王最是贪恋美色,可即便是赵娥黛也得了这样的下场,他当真贪恋美色么?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张效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透着伤感的沙哑道:“大王,可需传御医?” 触目惊心的伤口,御医来了又有何用,张效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睿王头也不回的应道:“不必多此一举,传寡人令,王后自从得知堰惠王与陆姒婵双双身故,不堪痛苦,竟受歹人蛊惑,于其生辰之日,备筵席,寻寡人至此,奏堰惠王所赠箜篌,期间意欲行刺,被侍卫所伤,寡人念旧日恩情,厚葬其于我姬氏王陵。” 这便是睿王能想到的对赵娥黛最好的安排了,可他的‘恩宠’中也夹带了刻意,张效将该传的话带到之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一身红艳的赵娥黛,暗暗叹息的退出了朝华殿。 赵娥黛的贴身侍婢枣儿原本就知道她的选择,只是先前枣儿一直以为赵娥黛是当真想要刺杀睿王的,这些陪嫁过来的贴身侍婢,在赵娥黛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多半已经安排好了去路,也有实在放不下赵娥黛的,如枣儿这样的想要与赵娥黛共同进退的,直到看见赵娥黛躺在血泊中,才发现他们的想法太过单纯。 枣儿是有意以身殉主的,不想还没走进殿门,就被张效拦住了,枣儿才想高声怒骂张效,不想竟被张效将嘴堵了个严实,随即听见张效压低声音道:“别出声,王后有事吩咐你去做?” 那不过是张效不忍心枣儿送死的缓兵之计,枣儿当真信他,不吵不闹的跟着张效下去了,到了僻静的地方,枣儿一边频频拭泪,一边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追问了张效,赵娥黛要什么事情吩咐着她做。 看着枣儿这等急切的表现,张效知道枣儿还是没放弃殉主的念头,脑中灵光一闪,竟出了个绝妙的主意,张口道:“王后说她亏欠了红夫人,要你倾心照顾红夫人。” 赵娥黛原本就待红夫人有特别的歉意,这点枣儿知道,因此听见张效的话,倒也不甚怀疑,只是不解的呢喃:“要如何照顾红夫人呢?” 张效静默片刻,给出了一个还算合情合理的理由:“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你先去寻红夫人,将王后的消息告之她,问她如何选择。” 枣儿抽抽噎噎的应了张效的吩咐,快速的去寻红夫人了。 那厢。睿王也只在朝华殿逗留了不足半个时辰,然后便去处理那一堆堆的国务了,不过。他处理国务之前,首先下令缉拿卿玦归案,理由便是与赵娥黛密谋弑君犯上。 自怀孕之后一直惴惴不安的红夫人没想到竟等来了睿王将赵娥黛杀死的消息。为赵娥黛伤心难过之际,愈发的惶恐了起来。毕竟她与睿王接触频繁,自是明白睿王意欲废后,不过她是从未想过,睿王的废后竟是这样的一个废法,先前她还存了一分幻想,毕竟睿王如今统一了天下,须要有子嗣。纵然她出身不好,可肚子里怀的却是他的孩子,或许他能网开一面的,可是眼前得了赵娥黛身亡的消息,红夫人是彻底的死心了。 那一晚,整座尚晨宫褪了红绸,扯了白绫,每个人都在忙着赵娥黛的祭奠,红夫人却带着包袱和枣儿一道,在张效的掩护下。偷偷的离开的尚晨宫,她实在很想要这个孩子,张效也将睿王的命令明明白白的告诉了红夫人,她不走。也只是等死而已,而张效告诉枣儿,赵娥黛死之前交代她的事情便是护着红夫人与她的孩子。 枣儿若是有心,便会知道张效那番说辞是漏洞百出,其实他不过只是不忍心看着枣儿和红夫人全得了个凄惨的下场罢了,或许张效也是上了年岁,便愈发的心软起来,这样做法,只能将他自己逼入绝境,不过这点枣儿和红夫人却是不知的。 赵娥黛身故和卿玦被擒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晏亭耳中,好在那个时候她的身边有苍双鹤,饶是如此,还是无法自持,碎碎的念叨着:“大王竟如何心狠手辣,即便他当真容不得卿玦,可赵娥黛他也要这样对待,他究竟还是个人么?” 听见晏亭的声音,苍双鹤放下手中的帛书,起身缓步走到晏亭榻前,伸手轻触着晏亭披散着的发丝,轻叹道:“睿王虽想废除赵娥黛,却是当真没想过要害她性命,不过今日之事,倒是并不出人意料,想来是赵娥黛一心寻死,只是得偿所愿罢了。” 苍双鹤的说法总是不错,不过这个时候晏亭不想信他,咬牙切齿的对着苍双鹤,恶声恶气道:“赵娥黛死了,你倒是不以为意,竟替大王辩解了。” 不曾波动的声调,平缓道:“赵娥黛看似复杂,实则不过表象罢了,她太过迷恋睿王,这么许多日子的相处,还是让她不想看清睿王的狠觉,反反复复的受伤之后,得了最后致命的一击,堰惠王虽然昏庸,但是真心实意的疼爱着陆姒婵给他生的这个女儿,国恨家仇自是不必说,赵娥黛又不忍伤睿王的性命,唯有自伤以得解脱。” 凡事经由苍双鹤的口,总是再明白不过的将缘由剖析了个清楚,晏亭蜷曲着膝盖静默着,有些事情她并非是想不清楚,只是扯上睿王,她便不由自主将那坏的一面全堆到睿王身上罢了。 晏亭长长久久的静默,苍双鹤也不扰她,由着她自己想个透彻。 正此时,门外传来姬殇迫切的声音,打断了房间内的寂静,“先生可在?” 苍双鹤与晏亭相视一眼,随后站起身子缓步走向门边,伸手拉开了门闩,将姬殇让进了屋内。 姬殇进屋之后,扑通一声便给苍双鹤跪下了,声音哀婉道:“属下求先生救救卿玦,大王竟以卿玦蛊惑王后行刺之名,将他抓走了,这次大王是打算对卿玦下狠手了,便是家父出面阻拦,也被大王的侍卫所伤,家父亦不可阻止大王,属下实在不知这世上除了先生之外,还有谁有这个能耐了,先生若是不出手,一旦大王将卿玦弑君的罪名定实了,卿玦当真完了,属下问过的,那一晚卿玦是被王后找去的,他只是被动的接受,又如何能蛊惑王后弑君呢?” 苍双鹤依旧浅淡的声音道:“你先起身说话。” 姬殇迟疑了一阵,缓缓的站起了身子,若然换一个人,姬殇定会说不答应他的恳求,他便不起来,可苍双鹤不是旁人,苍双鹤说的话,姬殇从不曾有过忤逆,即便是这个时候,他还是乖乖的就范。 姬殇站起了身子,然后定定的看着苍双鹤,眼中透着恳切,小心翼翼道:“先生,如今我们要如何做?” 苍双鹤依旧平和着表情,望着姬殇淡笑道:“什么也不必做。” 姬殇身子明显的一颤,而一直静默的坐在榻上的晏亭听见了苍双鹤这句,也不敢苟同的抬了头,冷硬的出声道:“已经到了这样的关头,莫非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大王处决了卿玦,你才做什么?” 听见晏亭的问题,苍双鹤浅笑道:“正是。”(未完待续,) 第二二九章 得见真容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这么些年,记忆中的冬天,总是压得人透不出气的阴霾,今年的冬天似乎和过往没什么不同,昏暗的天空,萧萧的冷风,冰天雪地的让人整个身子都跟着不舒服着,可抬眼望着高几上的梅花,又好像全然不同了——这般冷的时节,有苍双鹤始终不离左右的守护着,纵是深寒的子夜,竟也能体会温暖。 屠幼菱说,今日外面的天很蓝,有些像秋时的感觉,晏亭并不全信她,只当她是来哄着自己开心的,卿玦蛊惑王后刺杀睿王的消息已经传扬开来,便是她晏府中的烧火丫头也知道卿玦意图谋逆,这样的罪名,要卿玦如何全身而退? 赵娥黛已经死了,如今的晏亭更是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救助了卿玦,而苍双鹤那一日给出静观其变的说法,好像当真不是玩笑,他在放纵睿王胡作非为,夜深苦寒,因见苍双鹤对卿玦的事情毫无作为,晏亭咬牙将他赶出了自己的房间,他的人不见,却还是每日采摘一束梅花搁在她的房间中,自然,晏亭并不准许苍双鹤进门,这些花都是经由屠幼菱之手带过来的,屠幼菱转告晏亭苍双鹤的原话,说眼见梅花已谢,也就剩下这几枝,日后想见此梅花,恐非易事。 许多时候,苍双鹤总是话中有话,晏亭却懒得动脑,苍双鹤不帮卿玦,她便将脑子活动到了晏痕身上,得知她抱恙,晏痕也过来了几次,初看晏痕还是十分睿智的,可没提上几句,晏痕便现了传闻中的糊涂。一会儿拉着她说盈姬的舞衣他从央安王那里给她带回来了,一会儿又让晏亭快些去找大王提一提晏妙萏的婚事,东拉西扯的。没一句落在晏亭身上。 见晏痕如此模样,晏亭心中隐隐作痛,细看晏痕的眼神。朦胧模糊,他是当真糊涂了。晏亭也试探的问过,缘何晏痕一定要将晏妙萏许给卿玦,晏痕给出的说法是晏妙萏这三年吃了许多苦,这些都是因为他的过错,晏妙萏在顺风顺水的环境中长大,接连遭逢剧变,如何能承受得住这连番的打击。若然不给她个安稳的未来,怕她受不住,许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晏亭咬唇听着晏痕的解释,他的眼神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懵懂,晏亭却是明白,不管晏痕这个时候是懂不懂事的,他话中的意思绝对是他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想法,时过境迁,晏亭还是希望从晏痕的口中得知一些她可望而不可及的真相。强烈而固执的希冀着,也由着心思问了,晏痕心中这般惦记着晏妙萏,那么她这个自小流落在外的大女儿呢。晏妙萏也只是吃了三年的苦,而她却吃了二十多年。 晏痕摇着脑袋,目光渐渐清晰,当晏亭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一般伸手抚着她的头顶,慈祥着声音告诉她:“乖,你是姐姐,她是妹妹,她自幼便关在闺阁之中,何曾见过什么世面,是为父的错,将她养得太过娇柔,再也经不住半点风霜,可你不同于她,你见多识广,今后为父不在了,她也只能靠你护着了,你该多为她想想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说过亏欠了她好多,那个时候因为晏妙萏出卖了她,所以晏痕毫不留情的将晏妙萏只身遣到了别处,她以为他最喜欢的是她,可一次又一次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过是给了她来到这个世上的机会,在他心中最惦记着的那个还是晏妙萏,毕竟他看着晏妙萏一点点长大,而她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成年,缺失的这么多年时间,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裂痕,那些曾经有过的美好希冀,终究也只是青春年少的时候,看不分明世道人情的幻想罢了。 晏痕让晏亭看护着晏妙萏,说她没见过世面,所以需要照顾,可晏亭一直想问问晏痕,就因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所以就不需要照看了么?抬眼,看着晏痕复又朦胧的眼神,晏亭将心中的疑问全然吞下,不再多问,其实她从来也没得到过,也便无所谓失去,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晏妙萏得了十几年的太平日子,可如今还不是这样了,而她,苦了十几年,今后的日子里却是有苍双鹤在,究竟谁才是那个更不幸的人,就连晏府中老眼昏花的仆人也看得清楚。 那之后,晏痕还是会过来,慢慢的,竟将她看着盈姬了,进门之后先是兴高采烈的说着他道听途说的稀罕事,再然后,便是长吁短叹的说他对不住她,到最后,便是抽抽噎噎的哭着忏悔,说当年都是他的错,害了她一辈子…… 有些话说得多了,便由先前的同情转为别样的滋味,晏亭终究还是下了命令,给晏痕请了郎中,让他在睿王给扩建出的新院落静养,对于一把年岁的晏痕,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倒也好,至少那个梦境很美,晏痕不在到她面前碎碎的念叨着他的一厢情愿,晏亭也可以静下心来想着旁的事情,这样的安排,对她和他都好。 晏妙萏是晏痕不欲见的,虽然她不明白着说出来,可府中的明白人都是知道的,章化和屠幼菱商量过后,怕她影响了晏亭的休息,便将晏妙萏关在她自己的院子里。 晏妙萏最开始的几次又吵又闹的非要见晏亭,之后听见下人们传说卿玦因为蛊惑王后刺杀睿王,事情败露,被睿王下令缉拿了,晏妙萏静坐了一夜之后,竟不再吵闹着要见晏亭,娴静淑良的好像当初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 屠幼菱见晏妙萏这样的反应,心中多少是有些担心的,那一日令章化将晏妙萏的院门打开,她亲自登门去见了晏妙萏。 屠幼菱是个委婉的女子,从不善于直言不讳的谈话方式,因此见到笑吟吟的晏妙萏,想到当初未出阁的时候他们便是这样的相处,一时有感而发,絮絮叨叨的回味着过往。见晏妙萏每每对答如流,屠幼菱才放下心来——晏妙萏没像晏痕一般的疯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一时的气氛还算不错,屠幼菱遂打蛇尾上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妙萏。可曾听说了姬将军的事情?” 屠幼菱说完这句之后,便小心翼翼的观察起了晏妙萏的反应,屠幼菱也尝过与恋人分别的滋味。心碎欲裂恨不得死去,且那个时候她也是那么做的。若然没有遇上晏亭,此时的她早已是荒冢中的一架枯骨了,如今得知卿玦获罪,很有可能便是阴阳两隔,晏妙萏如何能承受? 不过这些都是屠幼菱自以为是的想法,听她说完,晏妙萏也不过是微微眨了眨眼。随后便轻笑出声道:“先前听府中的下人们说了,原来是真的,哎!本是前途无量,却偏偏想不开,报什么仇呢,好好的当他的将军不行么,也是个没脑子的男人。” 听见晏妙萏这样的回答,直叫屠幼菱目瞪口呆,断断续续道:“怎得?先前我曾听说过你很喜欢姬将军的,难道听见这样的消息。不会觉得难过么?” 晏妙萏面不改色的笑,“是有些难过,不过倒也庆幸,好在发现的早。他并不是一个适合托付终身的良人。” 这一派的淡漠表情,反倒让屠幼菱无措了起来,先前一直以为她二人最为亲近,直到这时才发现,原来她根本就不了解晏妙萏,因为陌生,所以没有了共同的话题。 那一日屠幼菱从晏妙萏的院子里走出去之后,便一直没再去过,事后想起晏妙萏的表情,全都是说着卿玦不适合托付终身之时的冷淡,那样的晏妙萏令屠幼菱不由自主的想到韩夫人,那般工于心计,或许晏妙萏本就承袭了她母亲的性格,只是当初那样顺风顺水的日子不需要她玩弄心思,便一直存着一副天真烂漫的样貌,直到她也身处飘摇之时,便将那本性展露无疑了,晏妙萏当真忘掉了初南么,屠幼菱开始怀疑,还有其后对卿玦那般的痴情,是当真喜欢上了卿玦这个人,还是喜欢上了他的地位?屠幼菱不能肯定,就像她不敢肯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认识过晏妙萏。 虽然一些旧去的友情不复存在,可这些日子的屠幼菱却感觉温馨,先前许久都不曾踏入晏亭院子一步,自从知道了晏亭是个女子之后,她倒是走得十分频繁了,在外人看来,晏亭大概病得当真严重,所以屠幼菱才会在没事的时候便往晏亭的房间里跑。 一如此刻,屠幼菱坐在晏亭榻前,说着今日的天出奇的晴好,晏亭许多日子不愿走出房门一步,屠幼菱便到她的房间里,把从外头听来的消息,还有最近的天色如何,一并说给晏亭听。 晏亭对屠幼菱的话题并不是十分在意,神色有些恍惚的,屠幼菱说一句,晏亭便微微的点一下头——不管屠幼菱说什么,她都点着头,包括屠幼菱取巧的问她可是念着苍双鹤了,晏亭也是毫不迟疑的点头。 见此情景,屠幼菱只感觉哭笑不得,都说晏亭慧黠,可她的心思隐藏的却不像晏妙萏那么深沉,至少在屠幼菱看来,只消一眼便能将晏亭此刻的想法端量个明白,她会这样茶饭不思,只是惦念着此刻正受苦的卿玦罢了。 虽然晏亭对外称病,可毕竟不是真病,不过这样日日躺着,就算没病也憋出病来了,晏妙萏叹息一声,随意寻了个由头,当真就将一直沉默的晏亭拐到院子里去了。 以前晏亭不在府中的时候,她的院子会专门有下人过来打扫,现在不同,毕竟做的是欺世的把戏,若有一个闪失,足以致命,因此昨夜下的雪,现在还堆在院子里没有人打扫,白的雪,蓝的天,即便冷着,心情也是不同的。 晏亭披着厚重的黑色滚貂皮的斗篷,站在雪中看着晴蓝的天,难得露出了笑容,原来冬天也不全如她想象中的阴沉,至少这一刻是清亮的。 屠幼菱静静的站在晏亭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连连摇头,若然不说,又有谁能想到,偌大的晏府。这两年便是由这副孱弱的肩膀担着的,先前总要叹息老天待自己不公,如今看见晏亭。自己还有什么好值得抱怨的呢? 难得的清净,不多时竟又来了人,若然是寻常的人。自是不必过来请教,章化自己便能处理了。可这会儿来的人是柴安,他言真意切的要见晏亭,章化寻思了一阵,自己是不好做决定的,问过住在晏亭临近院子的苍双鹤之后,得了他的意见,才又过来问晏亭。 门是屠幼菱替章化开的。听见来人是柴安,屠幼菱的心一瞬间便激跳了起来,她不好插嘴,只能偷偷的打量着晏亭脸上的变化,这一日的晏亭心情当真的好,听见是柴安到了,想也没想就应了章化,临了还要补上一句:“快请。” 见晏亭这样的态度,章化行走的脚步也轻快上了许多,出门之后才顿足叹息。“鹤先生当真了然少主。” 叹息过后,分内的事还是需要做的,快走了几步,将等候在外院的柴安请了进来。 柴安先前一直忙着接待各地的权贵。倒也没机会来晏府见晏亭,他不来,屠幼菱更是不可能去找他——怕耽搁了柴安的正事,因此直到现在,柴安也不知道晏亭是个女子,只将信将疑的想着晏亭病倒的时间也太过巧合了,从堰国回来之后,鹤先生便一直没在人前出现过,他不出现,睿王也不寻他,而卿玦倒是在人前出现过几次,可出现之后便麻烦频出,终究被睿王关进天牢,那三个人中最后一个便是晏亭,而她也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生病,外人不了解晏亭,是能信她这个借口的,可柴安毕竟跟在晏亭身边有两年的时间,多少也是存了些怀疑的。 满腹心事,跟在章化的身后来到了晏亭的院子前,章化并没有走进院子,让开身子将柴安请进了院子便退下了。 柴安自己循着记忆中的路径转到了晏亭的院子里,见立在院子里的一双人,前面一个身着黑色的斗篷,消瘦着身形透着孤傲,而屠幼菱披着浅红色的斗篷,安静的跟在晏亭身边。 虽然了解晏妙萏,看见这样和谐的一幕,柴安心头还是涌出了一丝浅浅的嫉妒,她们站在一起的画面,竟出奇的和谐。 屠幼菱听见柴安脚踏雪地的咯吱声,微笑着转过头,却并没有出声跟他打招呼。 柴安迎上了屠幼菱的笑脸,那浅浅的嫉妒瞬间消散,心头盈出动容,原来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般的恋着她,只消一个笑脸,便可将一切的烦恼抛诸脑后,柴安回了屠幼菱一个温柔的笑,随后对着晏亭恭谨出声道:“柴安拜见晏相。” 屠幼菱细致的留心,自然听见了柴安的脚步声,而晏亭思绪游离,竟连那踏雪的脚步声完全忽略了去,直到听见柴安的问候,才知道人已经进来了,转过身子对上柴安,笑道:“来了。” 晏亭的脸大半被遮住了,可还是能清楚的分辨出姣好的轮廓,且她说话也是没经过药力控制的清脆嗓音,每一样都是柴安陌生的,在官场上走过一遭,那等小心谨慎的性格是不会短了的,因此柴安静默了片刻,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阵,确定当真没见过眼前的女子之后,才抱拳不解道:“敢问在下可识得姑娘?” 听见柴安的问题,晏亭莞尔浅笑,伸手掀掉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略有些苍白的面容,发丝经由屠幼菱打点,中规中矩的梳成了夫人髻,立于雪中,愈发衬着出尘的清逸,轻缓出声道:“也才多少时间,竟认不得本相了?” 柴安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晏亭身边的屠幼菱,见她笑的柔和,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再看看晏亭那张令他惊艳的脸,实在感觉匪夷所思,半晌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遮着唇咳了咳,掩饰了尴尬,开口小声道:“在下实在眼拙,莫非姑娘与晏相有何关系?” 晏亭轻笑了起来:“你既然已经猜到本相的身份,又何必这样絮絮叨叨的追问了呢,到好像较之本相更为婆妈了,三年前,你曾怀疑了本相可会对幼菱生出什么企图,三年之期就在眼前,本相将幼菱完完整整的交还于你,既然今日见了本相真容,想来你可以明白,本相就算对幼菱有什么企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这几句勾出了柴安一脸的尴尬,可看着晏亭此时的面容,还是不敢相信,静默了许久,又要多此一举的问上一嘴,“姑娘当真是晏相?” ¤¤¤¤¤¤¤¤¤ (*^__^*)嘻嘻……今天是平安夜,不好意思,更新又晚了,不知道大家晚上玩得好不好,祝福大家圣诞节快乐! 、(未完待续,) 第二三零章 压着难受 “本相可曾戏耍过你?” 正如晏亭所言,狡黠如柴安,怎能猜不到她的身份,只是当她如此肯定的认下之后,他反倒无法适应了,男与女,丑与美的鲜明对比,换做任何一个寻常人面对,也无法淡然自若,不过,先前那些桩桩件件的事情比照之后,倒也有迹可循的,现在想来,若晏亭当真是男子,她的做法委实算得上另类,而她是个女子,那么这一切,便在正常不过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雪后初晴,格外的冷,这整个冬天,晏亭几乎是足不出户的,屠幼菱了解这点,因此等柴安接受了眼前的事实之后,屠幼菱建议晏亭和柴安进房里说话,晏亭也感觉自己的指尖冰冷的难受,便顺了屠幼菱的意思。 柴安的职位并不算高,可那么多人无法进入晏府,他却是不同,一则他原本就是晏亭的门客,自是有区别于常的便捷;二来,他是晏子恩的师父,只要寻个稀奇的册子,说要带给晏子恩,旁人也无可厚非,因此今日特别明晃晃的夹了卷竹简,正大光明的走入晏府。 晏亭心下明白,柴安颇有算计,若然私下偷偷来访,以睿王那多疑的性子,总也要怀疑他的,可他这般正大光明的来访,即便睿王有心过问,他也只要搬出晏亭有恩于他,理所当然要抽个时间探望‘重病’的晏亭,此乃人之常情,是不容人置喙。 不过旁的说,柴安却当真不是只过来给晏子恩送竹简那么简单,即便是晏府中人的耳目,他也要避讳一下,入府之后,当真先把手中的竹简送到了晏子恩房间里。随后才私下寻了章化,避开众人视线,偷偷的进了晏亭的院子。不明就里的人,都当柴安还在晏子恩的房间里呢。 晏亭把先前与柴安定下的三年之约说了个明白,再过不多时。大央晏相会‘不治身亡’,因顾念其孤儿寡母无人照应。‘临终’将其母子托孤给柴安,且执着自己对柴安有恩一说,令其娶自己的遗孀为妻。 虽有不通之处,可她这样安排了,想来旁人也不会过多的计较,特别是晏痕那里,若然他现在没有糊涂。得知此事,大概也会十分赞成的,在晏痕眼中,对于晏子恩和屠幼菱的存在,满腹不满,却又无可奈何,若屠幼菱和晏子恩出了晏府,他也除了一口气。 在屠幼菱和柴安心中,本就是他二人欠了晏亭的大恩,事到最后。他们这受恩的二人还要拐带晏亭一个挟恩图报的名号,怎能过意得去? 晏亭却是不在意这些虚名,若然她做回自己,便与大央的左相毫无关系了。也不再是晏痕唯一的子嗣,那么关于晏左相的一切不好的名头,又与她何干? 柴安叹息着接受了晏亭的安排,只口口声声的念,这一生他欠了晏亭的大恩,恐赴汤蹈火也还不上了,晏亭只是笑,她说她不必柴安赴汤蹈火,她只要柴安好好的补偿屠幼菱跟在她身边这三年虚耗的青春就好。 晏亭欲与柴安交代的事情已经说完,但觉心头又吁出一口气,顿时轻松了许多。她安排好了,便轮到柴安来讲此行的目的,先前晏亭将三年之约做了个完美的收尾,算是温馨感人的,可此刻柴安带来的消息,却愈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了。 卿玦被羁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自是不必柴安多费唇舌,外面人不知道的许多秘密事情,柴安要同晏亭细细的道说,睿王从下令捉拿卿玦的同一时间,又暗下了几道命令,撤除信常侯府中几位公子在朝中的职权,不过饷银照给;对于信常侯,睿王是不打算动的,因为他原本就没有任何实权了;晏亭的挂名岳父屠太史,睿王以其年岁稍大,不宜操劳之名,赏了三百亩地给屠太史,让他告老,不过那地界却是远离大梁,自然与屠太史靠近大梁的老家没得关系,遂只能算作告老,却与还乡没有任何瓜葛;对于柴安,睿王先前十分器重他,此次却也只是安排了些主持大庆和接待宾客之类的杂事,关于卿玦一案,将他排除在外,今日他得的消息,还是先前受过他恩典的官员私下偷偷告诉他的。 柴安先前说的这些,都只算作无关紧要,再过几日便会陆续发布出来,最主要的是最后一点,睿王竟密令将卫都调离大梁,镇守西申以西的边境,且先前跟着卿玦东征西讨的主将,会集中在三月初陆续调往天南海北。 这般密集的日期,绝非只是单纯的巧合,那个时候,正好是晏亭到大梁整三年的时间,也是晏亭与苍双鹤三年之约的最后时间,自然,更是苍双鹤与睿王之约的最后时间,待到苍双鹤一走,睿王便将军权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且对付的都是与卿玦亲近的人,这些颇合睿王的作风,晏亭先前也曾料想过的,因此听见那么密集的调令,并不觉得惊奇,只是突然联想起卿玦,倒抽一口凉气,一旦将卿玦的得力部下全部调走,苍双鹤也不在大梁了,那只剩下被囚在天牢中的卿玦,睿王会如何待他,可想而知。 想到这点,晏亭紧张出声询问柴安可知睿王对卿玦之事有过哪方面的表示,柴安搔首叹息,卿玦的事情全是睿王亲自派他暗养的死士处理,即便是明面上指定处理此事的官员也不知睿王究竟打算如何处置卿玦,被睿王有意隔绝在外的柴安更是不必说。 那一日柴安走后,晏亭躺在辗转反侧,直到入夜,才在屠幼菱的坚持下喝了一小碗米粥,待到夜深人静之时,心中愈发焦灼,索性光|裸着脚,仅披着一件丝白单袍,在房间里晃荡,见烛光有些黯淡,随手捻起竹签子挑着灯芯,一下两下的……竟也不直到拨弄了多少下,那光不见明亮,反倒奄奄一息了。 “若要熄了它。也只需轻吹一口便可,你那般委实有些浪费力气。” 听着熟悉的嗓音,晏亭顿觉眼眶酸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却是不肯承认也才这么几天不见,她想他想得紧,轻轻咬了咬下唇。随即放开,也不回头。嘴硬道:“先前我说过,除了幼菱和章化外,旁人没有我的准许,不准擅自进来。” 她这样说过之后,半晌没得了苍双鹤的回应,晏亭由先前情难自禁的雀跃渐渐转为黯淡,侧耳聆听。身后竟没了半点声音,空寂的夜里,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是清晰的,突然有些恍惚,不禁要猜测先前是不是自己太过念着那人,以致出现了幻听,这样想了,心头的失落排山倒海般的袭来,顾不得所谓的矜持,猛地转身。一眼跌入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中,只来得及惊呼个‘你’字,整个人便被他拦腰抱起,随即快速向后方偌大的寝榻边走去。不复先前的温柔,甚至是有些负气的将她摔在缎被上,随即他整个人也靠了过来,毫不客气的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的压在了身下。 也不过须臾的时间,心思几番转换,好不容易回神之时,已经动弹不得,抬眼对上闪着妖魅一般光芒的眸子,有气无力道:“未经本相准许,你……” 尾音被他囫囵的吞进了腹中,那一双记忆中一直冰凉的手,此刻也炙人的热,他微微让开身子,将她的腿抬高,玉白的大|腿内侧贴着他的腰身,姿态暧昧磨人,晏亭的脸颊顷刻飞上两团红云,可结果却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他的手指也只是沿着她的大|腿滑过小腿,然后,停留在她的脚上,轻柔的握住她的足尖,歇了那一计勾人蠢|动的吻,微微抬高了身子,让她能更好的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玲珑有致的胸口深深浅浅的起伏着,眼角终于泄出了柔和的笑,语调略有些沙哑道:“便是知道,你一直都是不省心的,莫非当真以为自己能经得住那地面的冷,寒从足下进,若当真伤了,为夫倒是能好生给你调理了,可那罪,还不得你自己受?” 晏亭瞪着苍双鹤,感觉有一股热流从脚心源源不绝的注入到了她的身体里,身子一下子便暖了,舒服的恹恹欲睡,既是真的想念,又何必逼着他离开,到头来苦的也只是她自己罢了,面子上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可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说,她的力道不及他,是他厚颜无耻来占她便宜,与她没规则无关,这样想了,再接受他的好意,更是心安理得了。 静默了许久,趁着自己还有一丝清醒之前出声问了他:“你来作甚?” 那一墙之隔,她想他,他亦是从未间歇过念她,纵然那墙再是高耸,终究拦不住他们之间的互相惦记,如今她这样一句,实在是明知故问了。 听见晏亭的问话,苍双鹤的嘴角的笑愈发的显眼,先前捏着她足尖的手并没有缩回,而抬高另一只把玩她发梢的手,轻轻的按在了她的胸口处,声音魅惑道:“听见这里声声的唤着‘鹤’,总不好让夫人失望,便过来了。” 晏亭抬手扫掉苍双鹤按着她胸口处的手,那手按也便按了,还不安分,勾着她脆弱的神经,她如何能纵他继续下去?不管他是随口说说,还是当真知她此时真心,她是如何也不会承认的,板起脸愤愤道:“谁曾唤过你的名字,好不知羞,你下去,压得我难受。” 看着晏亭涨红的脸,苍双鹤只是不甚在意的笑,云淡风轻道:“先前总也是这般的压着夫人的,也没见哪次说难受,若然夫人当真不喜欢,那为夫让让好了。” 晏亭满意的听着苍双鹤的顺从,以为他当真改的听话了,却是不想他也只是用先前按着她胸口的手微微撑高了身子,然后便不动了,且随着他这看似听话的动作,他的腰身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反倒轻轻的摩擦过她光|裸着的大腿内侧,更是勾起了她记忆中那些激烈的画面,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咬牙道:“你这厮故意气我。” “怎会?” 终究知道自己是占不了上峰的,也不再与他嬉闹,心中始终担着事,也没那么多心思同他闹,且先前柴安走了之后。那些关于睿王想要在苍双鹤离开大梁之后动卿玦的猜测,她便想找苍双鹤商量一下,可碍着面子没动身。由着自己胡思乱想,如今见他来得正好,心中自然欢喜。端正了表情,慢条斯理道:“你先起来。我有正事同你说说。” 见晏亭端正了表情,苍双鹤才收了脸上的戏谑,翻身坐起,晏亭得了解脱,也跟着坐起,却不才想起身,便被苍双鹤拉进了怀中。不待她挣扎,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她另外一只足尖,又是那温暖的感觉,窝在他怀中,很踏实。 不再挣扎,许久,才浅浅的出声道:“今日柴安来过,将大王这几个月的安排同我说了。” 苍双鹤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胸前垂着的一缕发钻进了她先前与他嬉闹时微微扯开的胸口,呵着的她的肌肤。麻酥的感觉,总是有正事要谈,晏亭勒令自己忽略那感觉,严肃了声音道:“大王是个贪心多疑的人。且不说他,便是先前改朝换代,一旦安稳了外面的局势,自然便要大刀阔斧的平整朝中事物,肃清一切有可能转变为危险的诱因,将祸端扼杀在尚未成型之时,不过大王目前的动作却是有针对性的,便是屠太史等人也要支离大梁,你也是知道的,屠太史那人目光短浅,遇上不如他的,他便笑人三分,遇上比他有本事的,他也要阿谀讨好一番,这样的人,实在没有成为祸端的可能性,大王却是要罢黜他,想必是与我有关系的,还有信常侯府中的几个公子也一并削了实权,总之,这些个本该无所谓的人都因我们受了牵连。” 听晏亭顿住了声音,苍双鹤只是略略点了点头,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晏亭挤起眉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闷声闷气道:“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苍双鹤还是点着头,不过这次出了声:“夫人的这双玉足生得真美。” “死妖孽,想什么呢?” 晏亭的声音中透出显而易见的愤怒,苍双鹤偏低了头,看着晏亭因为愤怒而再次涨红的脸,莞尔笑道:“削掉信常侯府公子们的实权,不过是给那些与信常侯交好的官员看的,让他们不会因为卿玦的事情开口,免得日后絮烦,而支走屠太史,却是要为将来迎你做王后做准备,晏府的权势在外人看来似乎达到巅峰,可细细算来,却已到了尽头,若睿王开口,而我不在,以岳丈大人的性子,睿王执着旧日央安王与他的约定,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那么唯一的障碍的便是屠氏父女,先安排了屠太史的去处,待到晏相一旦身故,晏府中无人,晏相的‘遗孀’最好的去处就是回到屠家,屠家距离大梁千里迢迢,几十年之内,屠幼菱也不会是你的阻碍。” 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不过经过证实,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忍不住出声道:“他怎的还要纠缠?” 苍双鹤将晏亭的身子更往自己的怀中带了带,平缓的开口道:“一来,你是盈姬的女儿,他想着你想了十几年;二来,你是他想得却始终未曾得到手的;三来,他是真的喜欢你。” 被睿王那个喜怒无常的人喜欢上,晏亭想着自己上辈子大概是造了什么孽,得罪了他,才被他纠缠了,这个话题她不喜欢,撇撇嘴,不置可否,直接绕了过去,出声道:“大王会在三月初集中外调卿玦以前的得力部下,想必,会在那之后对付卿玦。” 苍双鹤并没有直接给晏亭一个证实,他只是不甚在意的开口道:“我会在与睿王原来说好的时间上,推迟半个月离开大梁。” 听见苍双鹤的这句话,晏亭静默了片刻,随即猛然坐直身子,展臂紧紧缠住他的脖子,将他如先前他压着她一样压倒,嘴角勾笑,轻轻啃噬着他的下唇,默契不必用一生一世来养成,她与他走过最初,便可以从对方一个轻轻的呻|吟中知道彼此究竟想着什么。 面对晏亭难得的主动,苍双鹤自然也是十分受用的承接着,外面冰天雪地,房间里却是春意盎然,这本该是个写满风花雪月的夜晚,可是,就在他二人积极努力的探索着对方的身|体的时候,却听见房间里多出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冰冷嘶哑,在这样的夜里,有些骇人,“流云……” ¤¤¤¤¤¤¤¤¤¤ (*^__^*)嘻嘻……今天是圣诞节,不知道大家玩得愉快不,虽然这么晚了,还是要祝大家节日愉快,另外,感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_<)~~~~很感动! 最后,厚颜无耻滴再喊一声那啥,有粉红票票滴,暂时还没投滴,如若没人定下,那啥,弱弱滴伸出小肥手,本书最后一个月求票票!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二三一章 谁上谁下又如何 纵然再是惶惶不安,该来的总会来,挡他不住,晏亭早已做了准备,却还是在这一瞬惊出了冷汗,回神之后,满腹纠结,这桩桩件件都堆在了一处,她该如何应对? 怎会忘记这么些年阴业先生苦心栽培所为何故,她与苍双鹤的缘分早在晏痕将她送往桃花涧的时候便已经定下,她与他,不过是那一双世外高人的赌注罢了,如今,是阴业先生来验看结果的时候了,可惜,她没有赢,反倒赔上了自己的一颗心,阴业看见这样的结果,该会如何的痛心疾首? 因为不安,所以不敢回头去看他一眼,绷紧了身子,维持着跨坐在苍双鹤身上的姿势——叫她如何敢挪动身子,在后面看来,还勉强能入目,一旦她挪动了身子,便会被阴业发现,她那宽敞的袍子早已敞了开来,袍子里是空无一物的,纵然不是阴业悄无声息的进来,大概她也不会察觉房门已经被人敞开,此时情正浓,苍双鹤那修长完美的手指此时还停留在她胸口——她沦陷的很彻底。 相较于晏亭的惴惴不安,苍双鹤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惊愕,他的手还停留在那柔软的位置,久久不肯拿开,嘴角的笑也透着一丝暧昧,或许阴业不是他的师父,所以他本就不需怕他,也或许,他原本就已经知道了阴业已经来了……总之,他镇定的令晏亭想捶他。 晏亭在桃花涧长到十八岁,待到年岁稍长之后,渐渐与阴业聚少离多,她承认自己从未了解过阴业,直到现在她还是搞不清楚阴业都在想些什么,一如此刻。将近三年时间未见,阴业到了,她未恭候。若换做记忆中那个总也阴森着面孔的阴业,该会勃然大怒吧,可是。没有,他没有发怒。甚至没有问她如何不回头看看他。 这里除了她与苍双鹤或急或缓的呼吸声之外,再也没有旁的声音,低头看看苍双鹤上翘着的唇角,晏亭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些日子太过紧张,以致出现了幻听? 迟疑了许久,晏亭微微垂下眼斜睨着苍双鹤,小声道:“刚刚。你听见什么了没有?” 苍双鹤温和的笑道:“你可是说阴业师父唤你?” 顷刻骇然,脸上的表情较之先前还要阴霾上几分,皱着眉头,偷偷的偏过脸,不想正对上了阴业如晏亭记忆中一般无二阴沉的表情,顿生惶恐,险些从苍双鹤身上翻倒,好在他及时展臂揽上她的腰身,才没让她干下更加不可收拾的事情。 “师——师父,您……” 好好的一句招呼。却被晏亭说得支离破碎,猛然回神,戛然住声,若再说下去。便要问阴业如何会到这里来,一旦这句问出口,纵然先前他没发火,怕听见她的问话,也该跳脚了。 即便晏亭将那后半句咽回到了肚子里,可阴业却是明白她要问他什么,倒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三年之期就要到了,为师自然要先那老东西一步过来看看结果如何,以防不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样对话的方式实在有够诡异的,特别是他们还讲着这样的话题,结果便是如此,阴业亲眼见了,不测已经生出,晏亭很想知道阴业想要如何先天尘子一步处理了她与苍双鹤之间的关系,可她不敢出声询问,也不知道自己能问些什么,胆怯在她心中蒸腾着。 阴业上看晏亭,下看苍双鹤,倒也没见怎么生气,反倒在对上苍双鹤投来的视线时,眼中闪过一抹兴奋,怪声怪调道:“天尘子的重瞳子,智谋无双又能怎样,如今还不是被我的降龙星压在下面了!” 先前是惴惴不安,这会儿实在是惊诧莫名了,阴业说得这是什么话,莫非是被她气糊涂了?在晏亭的认知里,阴业让她赢过苍双鹤,是在斗法比智上,若然不是如此,这么多年,他何必教她那么多阵法?满腹怀疑,战战兢兢出声道:“师父,徒儿知错?” 阴业笑得更是愉悦,这还是这么许多年来,晏亭第一次见他笑,“你何错之有,先前为师还道你这丫头不开窍,倒是不曾想,你这丫头竟如此好本事,将这小子治得服服帖帖,当真后悔,怎么没把天尘子一道找来瞧瞧,他不是说他的重瞳子世间无人可敌么,为师便是让他看看,我的降龙星生来就是他的重瞳子的克星,让他自以为本事,终究败了不是?” 兜头冷水,晏亭斜着眼睛,扯着嘴角暗暗打量着恨不能手舞足蹈的阴业,总想着将他与记忆中的师父重合在一起,可除了那一张刻在脑子里的脸和一身黑漆漆的衣服与阴业相似之外,实在不能让她确定,此人当真就是阴业师父,莫不是那个天尘子假扮的? 晏亭难以确定,遂闷声闷气出声道:“师父若然一直有这样的打算,何必又劳心费神的教导徒儿学什么奇门遁甲,只消教徒儿涂脂抹粉,下山之初也不必让徒儿装扮成那等粗鄙丑陋的样子,打扮的妖娆妩媚,直接到苍双府中勾引他便好了。” 她这是赌气外加试探的话,不想阴业正兴奋着,倒是不往深里想,出声教训道:“蠢,若然为师将那样的你送到他眼前,你当他能乖乖就范,那个什么玥谣公主的,为师先前便知道,轮媚术,你安能与之相较?” 直到此刻,晏亭当真能确定眼前之人便是阴业,他们当着苍双鹤的面说着如何降服他,他心中该是怎样的不满,想到这点,晏亭心中有些不安,低头看着苍双鹤,而他的笑脸没有任何的改变,微微松了口气,才想抬头,却感觉腰间的手臂顿时紧了力道,她不及反抗,顺势倒在了他胸前,想挣扎着起身,却被苍双鹤紧紧的抱住,在这样清冷的夜里,竟感觉额头涌出了汗珠子。咬牙切齿,却无法开口咒骂他,好笑。她竟会觉得被阴业这么一说,自己好像是同谋了一般,会有理亏的感觉。天知道,她也是被阴业老鬼给算计的。 一直静默的听着晏亭与阴业对话的苍双鹤将晏亭拉到自己身上之后。徐缓出声道:“阴业师叔,想来结果还令您满意,鹤自认被流云所获,不知师叔可否移尊到旁的院落,让章化给您安排间客房,或许,您亦可去寻岳丈大人叙叙旧情。鹤与流云这会儿还有些私情要处理。” 晏亭抽了口冷气,这番话她是万万不敢同阴业说的,与苍双鹤认识了许久,并未见过他的身手如何了得,可她自幼跟在阴业身边,阴业的好本事,她可是见过许多次,若然此时阴业发怒,动起手来,晏亭只怕苍双鹤会承受不住。 这一晚。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晏亭的意料之外,她这厢战战兢兢的猜想着可能发生的事情,那头阴业却在听见苍双鹤的话之后,没有生气。更没有晏亭想象中的出手,他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开,出门之后,还体贴的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瞠目结舌的看着阴业的举动,晏亭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静默之时,苍双鹤竟揽着她的腰身一个翻转,随后便将她压在了身下,听不出情绪的出声道:“为夫的表现,夫人可还满意?” 晏亭不知道苍双鹤这话是什么意思,咬唇片刻,随后出声之后,竟是解释:“我不知师父存了这样的盘算。” “我知。” 晏亭心头一动,才想问他如何要这样说的时候,竟听见又出了个与阴业十分相似的嗓音,却是喊着苍双鹤的名字:“鹤。” 这一晚真是丰富多彩,苍双鹤也不过是将将把她压倒身下,居然又有访客,好在他二人身上的衣服没有褪下,不然那满室春|光还不全被旁人瞧了去? 晏亭透过苍双鹤的肩膀看着站在榻前的白衣老者,这回她是认不错了,此人正是天尘子,与阴业一般无二的面容,还有相似的嗓音,却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和喜好,阴业总也阴沉着一张脸,而天尘子却是始终笑眯眯的——至少在为数不多的几次相见中,没见天尘子有过别的表情。 天尘子见晏亭偷偷的打量他,他倒是全然不在意的回了她一个温和的笑,见到天尘子的笑脸,晏亭第一时间竟想到了苍双鹤,他们的笑——有些相似。 “徒儿好本事,几十年了,为师都对这个弟弟毫无办法,徒儿只消一个场面便将他哄得顽童一般的开怀,便是为师也不是你的对手。” “师父盛赞。” 过分谦虚便是虚伪,可晏亭斜着眼睛瞪着苍双鹤,先前还担心他会生自己的气,如今她是分明,不必苍双鹤生她的气,她如今是要生苍双鹤的气了,此时他的不谦虚在她眼中,也是虚伪的。 “好了,为师不是那个没眼力的弟弟,便不搅扰了,徒儿知道为师到了便可,若然有事,便遣人回你府中来寻为师。” 苍双鹤偏过头去笑道:“师父慢走。” 终于静下来了,先前大好的兴致此刻全散了,晏亭恨恨的推拒着苍双鹤,咬牙道:“你算计我?先前你便知道我师父在外面了,我只问你,那推迟半个月离开大梁的话,可还作数?” 他不想让她推开,她就是使出再多的力气也无用,此时他非但将她囫囵的压在身下,且那一双手也不闲着,她的热情散去,他如何肯依,这些日子,他委实念她,阴业天南海北的走,他并不在意,可一旦阴业向大梁靠近,他不可能毫无察觉的,晏亭不了解阴业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可他却是将阴业的性子摸了个透彻,阴业的存在,是晏亭近来寝食不安的一大诱因,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阴业与天尘子本是双生,又能有多大仇怨,随着年岁的增加,他们两人更像顽童,比得是一个输赢,可要的结果却不是什么谁先能掌控天下,那两个老玩童想要看见的,也不过是他们这一双小儿女,如何能将对方制服罢了,既然阴业想看,他便让他看好了。 只要那两个老人家开心便好,至于他和晏亭谁先制服了谁,在他心中看得并不重。虽然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经以为他们二老当真要他和晏亭在天下之争中一较高下,可晏亭的手腕却远不及他。那时他心中已经生疑,不过那个时候他明白天尘子用他报恩,倒是不介意多一个帮手助自己完成天尘子的交代。以报答天尘子多年的养育之恩,可之后等他发现晏亭是个女子的时候。联想到最开始听闻晏亭乃为阴业口中的降龙星,一切倒也不再那么难解,世人道他算无遗漏,可他毕竟还只是个人,终究百密一疏,竟被看似极易掌控的她生生的擒住,不过他却觉得疏便疏了。糊涂一回儿换回一生快慰,倒也可以成为被人津津乐道的美事一桩。 此刻晏亭当真生气了,若然她气,便不会让他得逞,因此他要在双手忙活着的时候,也要抽出点精力应付她的疑问,坦言回她道:“为夫应下夫人之事,安敢出尔反尔?” 听苍双鹤这一句,晏亭微微松了心防,他对她的身子了如指掌。不多时便搅乱了她的思绪,将将掐熄的火苗又偷偷的燃起,她顽强的与心底的魔咒抗争着,气息不定的出声道:“可是——嗯……” 苍双鹤不是君子。这话可是真真的,他自己也这样说,绝非谦虚的说法,不过这世上没几个人信,他们总将他往最美好的地方想,只识他深刻的人才知道,他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晏亭便是那极少数的了解他的人之一,就像眼前,他竟伸手抓她前胸,干扰她的思绪,让她无法好好的说出心中的不满。 “其实,也不过是你上我下,还是我上你下,便可将你我这么多年的担子卸了,何乐而不为?” 听见这一句,晏亭确定,先前当真是他的算计,不过,这么多年的负担,被他如此轻而易举的化解,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说得不错,何需计较那么多,莫不如及时行乐,人生——并不漫长! 晏亭觉得这一晚十分舒畅,多年的阴霾一扫而空;苍双鹤只觉得眼前风光无限好,那熟悉的馨香总让他变得连自己都不了解,不过他不想改变,且乐此不疲。 月光映雪,远山叠嶂,劳作之人,早已歇下,只静谧之处,满室暖意,交叠探索,共赴云霄,这里风景,真真的好! 更夫的梆子敲得清亮,晏亭却听不分明究竟是几时几刻,身子瘫软,极度倦乏,恹恹的缩在苍双鹤怀中,却固执的不肯睡去,纵然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坚持着什么,只是努力的瞪大眼睛看着咫尺之遥的苍双鹤。 见到晏亭此般模样,苍双鹤暖暖的笑,伸手抚着她光裸的后背,附在她耳畔温柔道:“莫怕,我在——我一直在。” 听见这一句,晏亭扯了抹知足的笑,随即安心的沉入梦乡。 翌日大早,阴业便过来敲门,前一晚他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今早还想如法炮制,却是不成,随即了然,晏亭是不会动这样的手脚的,那唯有苍双鹤能,想到这点,他是满腹不甘,也不管时辰地点的,将厚重的门板敲得山响,其实若然他想硬闯,这门板是挡不住他的,也不知是他当真忘记了自己的本事,还是信服了苍双鹤的做法,总之,他将晏府搅的鸡犬不宁。 章化带了许多人颠颠的跑来,旁人不认得阴业,他却是心中有数,虽然不知道阴业是什么时候到的,礼数不能少,点头哈腰的劝说道:“原来是先生到了,咱们家少主这些日子身子不舒服,这会儿许是还未起身,先生莫不如到前堂先歇歇,待到少主起了,老奴请她亲自去招呼先生。” 阴业转过头扫了一眼章化,冷声道:“什么不舒服,她与那重瞳子玩压压,玩得顶好,这天都亮了,她该起来陪着我下棋了。” 章化与阴业鲜少接触,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中的意思,眨了眨眼,搔头不解道:“少主与谁玩什么鸭鸭?” 听着章化的问题,阴业不屑出声道:“孤陋寡闻,不与你说了,重瞳子开门,不然要我徒儿收拾你!” 章化瞪圆了眼睛看着阴业,总觉得这样的阴业同他印象中的相去甚远,半晌缓不过神来,他不出声,跟着他来的奴仆也不敢出声,大家也只是好奇的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阴阳怪气的老头。 晏亭睡得正好,听见这一阵嘈杂,锁紧眉头,却睁不开眼,苍双鹤见她这般模样,自是不舍得她爬起来,任凭外面的阴业叫嚣,他只是气定神闲的点了她的睡穴,随后将她的身子更往自己的怀中带了带,丝毫不理会门外的事情,继续睡去——其实那门也不过是落了闩罢了,并没有特别的机关,他了解阴业,阴业自然也了解他,便是彼此了解,才可以轻松将那一身本事的阴业用简单门闩挡住,斗!他只承认输给晏亭。 第二三二章 舍不下你 房间里不再见苍双鹤采摘来的梅花,这一年最后一季的花期终究还是过去了,晏亭却未有惋惜的感觉,她未曾错过什么,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悲春伤秋,此刻苍双鹤便坐在她的对面,只是静默的坐在一起,便要在心中窃窃的欢喜,如果没有那么乱七八糟的杂事,这样的日子,该多么的完美。 那一晚的阴业先生委实出乎了晏亭的意料,转天日过三竿,晏亭拖着微酸的身子的出门,见到了阴业,又与前一晚的兴高采全然的不同,那脸上的阴森,比过去那几天深夜的寒还令人冷,他看她的目光中夹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愤愤,非但是针对她一个,就算见了晏府中的旁人,也是那样一副他们欠了他的表情,却惟独不去看苍双鹤。 见阴业如此表情,晏亭心中怎能不疑,抖搂掉那不及掩藏的慵懒,笑颜如花的对着阴业,将那师父长,师父短的逢迎挂在了嘴边。 章化不知她意,逢人便道,少主人待阴业先生实在孝敬,把晏亭尊师重道的好品质夸个全面。 待到得了机会,背过了人之时,苍双鹤却是了然于心的笑,偷偷的递了话给她:“夫人实不必如此惶恐,师叔不会将你我分开便是。” 晏亭能瞒住所有人,却逃不过苍双鹤那一双眼,因此听他这个说法,倒是不觉得怎般吃惊,只是不甚了解他从何而来的自信,遂低声问他,“你怎知我师父究竟如何想?” 苍双鹤微微挑高下巴,朗然道:“为夫乃是鹤先生,这世上之人,但凡过眼。便可端知一二,岂会不知师父那明摆着的算计?” 他是有那个本钱说这样的话,可晏亭瞧他这般。总是不喜欢顺了他的意,遂刻意摆出面上的不屑,撇嘴道:“本相脸皮厚的见过。如你这般的,倒是实在不曾见。纵然你有些小聪明,倒也不必这般时时的挂在嘴上,活了这么多年,何谓肤浅若都辨不清楚,也实在浪费了那么多米粮。” 与她斗嘴,如今便是他最大的喜好,总觉得其乐融融。这一个口不附心的女子,次次占不到上风,可次次也不肯妥协。 嬉闹过后,总要将她迷惑中的事情说给她听,他那自信绝非凭空的揣测,虽阴业与天尘子乃为登峰造极,越是这样的人,心思反倒不会拘泥在那些纷乱的弯弯绕绕中,俗物如过眼云烟,若将他们想得复杂了。便觉得他们如何高深莫测,怎样也猜不透,可若然抛开他们的身份去看,他二人也不过是一双年届百岁的老者罢了。心中的算计说出来倒好像孩童的戏耍,从先前看见晏亭压在他身上所表现出的开怀便知道,阴业也只是想着让自己的徒儿将天尘子的得意门徒收服便是,且日后还要一直管束着对方的徒儿,将对方的心头肉剜下去,反正,就是让对方不舒服,这样的算计中,又如何会将他与晏亭拆散,怕是非但不会拆散他们,若然哪一日生了变故,这一对老人反倒要最先站出来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听了苍双鹤的讲解,晏亭只觉哭笑不得,尚来不及与他细谈,门外又传来了章化的声音,晏亭与苍双鹤对视一眼,随后出声问章化又有何事。 那头章化听了晏亭不甚愉快的口气,战战兢兢的回道:“少主,宫中来人求见。” 卿玦已经被擒了许多日子,苍双鹤不然任何人做出反应,她也好些日子没听过关于卿玦的消息了,睿王的手段十分娴熟,除去最开始有传闻说卿玦蛊惑王后刺杀大王之外,旁的消息竟一点没有传扬开来,想来那最初的传闻也是睿王有意放出来的,事后想想,卿玦被囚,绝非偶然,想来睿王早在很久之前已经算计到了。 静下心思的时候,晏亭将前前后后经历过的细节回想了一遍,那心中的猜测没有问苍双鹤也做实了,朦胧的记得苍双鹤曾同她说过一些奇怪的话,那个时候她没想明白,现在是明白了,苍双鹤在很久之前已经知道睿王会有这样的做法,他既然算到,睿王便是有了那样的表现,只是同她说的时候,她没有过这等联想。 为此,晏亭也曾与苍双鹤吵过,她怨苍双鹤没将事情挑明了说,也好给卿玦一个准备的机会,而苍双鹤那时只是平淡的告诉晏亭:“避无可避,何需避它,徒增卿玦的烦恼罢了。” 晏亭无力的辩驳了许久,最后也只是沮丧的说了句:“早知如何,我等何需为他睿王的天下倾命而为?” 这话也只是晏亭在气头上说出的罢了,苍双鹤并不做过多的解释,晏亭心中自是分明,他们如此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而今被深深的无力感所囚,才要这般沮丧。 不管是高兴和失落,日子如常的溜走,眼见一日暖过一日,该来的总会来,想必睿王已经被拖延到了爆发的边缘,也不过才几条街的距离,他竟无法抽身来看看她,如何不怒? 此刻,门外章化还等着晏亭回话,房间里,苍双鹤表情如常,晏亭脸上却透出了几分不安,盯着苍双鹤,唇语道:“你看?” 苍双鹤微微摇了摇头,晏亭扯了个僵硬的笑,随后扬声道:“让宫中来人稍侯,本相无法见客,请师父去瞧瞧,究竟有何事?” 章化得了晏亭的命令,快速的下去了,待到脚步声远了,晏亭才快速的回到榻上,安分的躺下,对着起身跟过来的苍双鹤说道:“来人是谁,可会是大王?” 苍双鹤浅笑:“若然是大王,何需通报,无人敢拦他。” 晏亭锁了眉头:“会是张效,先前他一个月要往这里跑许多次,如今我回府了这么久,还不曾见他一面,这厮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苍双鹤斜着身子坐在晏亭身侧,伸手将锦被拉高将她盖了个掩饰,随后伸手拂去她额头前遮眼的一缕碎发。徐缓道:“他自是想来,却无法走出宫门。” 晏亭一愣,微微闭眼思索了许久。却是想不出张效怎会无法出来,这样乱猜,总是费脑子。却往往与事实相去甚远,索性不再为难自己。问出声来:“他怎么了?” 苍双鹤捏着先前拂去的那缕碎发,身子半倾在她眼前,平缓的说着:“红夫人有了身孕,睿王不欲留下那个孩子,命张效强行堕下红夫人腹中胎儿,张效得令的第二天,赵娥黛在自己的寝宫中身亡。被前去送信的张效看了个清楚,甚是心寒,实不忍伤害红夫人,偷偷将其与赵娥黛身边最为忠心的侍婢私放出宫,若换你是大王,可会放过张效?” 乍然得知此事,晏亭甚是吃惊,先前她没得了一点点的风声,只道张效甚没义气,旁人皆送来帖子。他却是不闻不问,如今才知道他竟出了这番义举,霍然坐起身子,好在苍双鹤反应敏捷。不然非得让她撞到下巴不可。 刚刚好的距离,他们两人几乎鼻尖挨着鼻尖,晏亭是无心理会这个距离可是暧昧,瞪着眼对着苍双鹤,急切道:“张效现在怎么样了,那睿王难不成是个禽兽?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不放过,张效也不过是保住了他的女人和孩子,何罪之有?” 这一刻的晏亭实在的愤愤不平,满面怒容,苍双鹤虽然喜欢看她生气,却不想她为那睿王过多的愤慨,她与他生气,也不过是表面做做样子,他知她心中也喜欢与他斗嘴,可面对着睿王的所作所为,晏亭的怒气却是攻心的,最为伤身,因此苍双鹤抬手轻按她的太阳穴,哄劝道:“务虚担心,红夫人一事,睿王已经命人压下,先前赵娥黛死时,有殉主的侍婢,睿王命最信任的死卫换上了红夫人的衣服,将那侍婢与赵娥黛一道葬了,若有人提及,便说红夫人身子虚弱,本不该怀有身孕,可其暗中动了手脚,偷怀了身孕,不想保养不当,反倒赔上了性命,先前她便是经由赵娥黛引荐给睿王的,其后也一直住在赵娥黛的寝宫朝华殿里,这死后将其二人同时停殡于王陵,也算这红夫人身前积德,死后得了如此厚待!私放红夫人的罪名被压下,睿王一时半会儿是没功夫去惩处张效,只是削了他的职,将他囚在自己的房间里罢了。” 皆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终究是不想折损了大央王室的颜面罢了,王后死了,睿王最为宠爱的红夫人却连夜私逃出宫,若是传扬开来,他睿王的颜面何存?因此不会走漏任何的风声,只是听见苍双鹤的解释,晏亭心中还是存有顾虑,咬唇半晌,有气无力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睿王此时的重心是安置好其余几国的管治,还有便是除掉卿玦,可日后这些全平定了,那么他势必将处置张效的。” 苍双鹤倒是不像晏亭这般的担心,依旧温和浅笑,柔声道:“张效年岁大了,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只要在睿王空出时间之前将他带出宫去,睿王却是不会劳师动众的寻他,他们彼此了解,张效不会将红夫人的事情倒出宣扬,那样非但损伤睿王声誉,且还要将他好不容易放出去的红夫人卷入危险之中,而睿王也清楚,寻张效百害而无一例。” 纵然苍双鹤如此解释了,晏亭还是不安心,咬牙道:“考虑这么许多,劳神费力的,只有死人才永远保持沉默,怎知睿王不会痛下杀手?” 苍双鹤自信满满的笑,“因为夫不会让任何人伤张效性命。” 那一日苍双鹤自睿王身下将她救出,便是这般的自信,委实的安心,如今又见这样的表情,她如何能不信他,将胸腹间的闷气吁出,适才发现她与他竟这般的贴近,顿时红了颜面,那么多次的裸|裎相见,却还是只如初解人事时的羞涩,勾的苍双鹤心头一动,那顺着她发丝的手缓缓抚上她的面庞。 此时又逢情好,可不等苍双鹤前倾了身子贴上晏亭娇艳欲滴的红唇,房门竟被人生生的一脚踢开,发出一声巨响,惊得晏亭向后一窜,揽着锦被盖住自己。只余一双眼望向来人。 这里住着晏府的主人,又有谁有恁大的胆子敢硬闯,睿王是实在抽不出时间的。余下的也便只有晏亭那个来而不返的寒脸师父阴业了,晏亭这一偷眼,正与阴业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他才不管这一双小儿究竟在忙些什么,进门之后。径自将自己的身子堆坐在晏亭与苍双鹤对面的席子上,定定的望着挨靠在一起的二人,恶声恶气道:“为师当你匀了个怎样本事的家伙,却不想只是个酒囊饭袋,有眼无珠倒还罢了,竟不自量力要与为师比试身手,要打断为师的老胳膊老腿。我呸!为师盛名几十年,即便是当初名震天下的武圣人见了为师,都要恭恭敬敬,就没见过这般没见识的。” 晏亭斜着眼睛咧着嘴角,又将阴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实在想不到这话怎会从他口中说出,确定对面坐着的当真是自己是师父之后,微微平缓了紧张,放下锦被,陪着笑脸道:“师父将那不长眼睛的人如何处置了?” 阴业直接答道:“跟他一道来的。见他抬走了。” 晏亭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小声提醒道:“师父,章化说那人是宫中来的……” “纵然是睿王那小儿亲自到了为师面前,若然敢说那番话。为师也折了他的腿。” 一口气没喘均匀,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的咳了起来,不多时便涨红了脸。 苍双鹤贴着她后背,为她顺着气,晏亭伸手掩着唇,直到渐渐平息,才正了口气问道:“师父,他们来此,是为何事?” 阴业冷哼一声,依旧恶声恶气的回道:“还能有甚事,不过是想强行见你罢了。” 晏亭偏过头与还在为她顺气的苍双鹤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锁着眉头小声道:“大王怎会下这样的命令?” 苍双鹤轻声回她:“这些日子总也躺着,大概是昏了脑袋了,竟不知今昔是何时了,如今已是一月中旬,离先前定下的日子,还差不久了,你也‘病’了许久了,该是熬不住的时候了。” 晏亭这才恍然,每天心中总搁着那么多事,竟把这最重要的忘记了,心中惴惴之时,对面的阴业竟极不合拍的问了一句:“小子,你那老鬼师父怎会这么久都未出现,莫不是你将他藏起来了?” 伸手扶额,半遮了眼帘,如今晏亭深信不疑,眼前坐着的绝对是他师父,也只有阴业先生才会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天尘子究竟在哪里,而对她和苍双鹤谈论的这些实在特别的话题全不在意。 晏亭对自己的师父是莫可奈何的,苍双鹤与阴业相对,却是谈笑自如,漫不经心的回道:“家师正在休养,不宜见客。” 阴业先前一直阴沉着脸,听见苍双鹤的话,眼睛顿时一亮,一跃而起,大笑道:“便是知道老鬼到了,他能藏哪里去,还不是你这小子的府邸,缩头缩尾的,真没骨气!” 来的雷厉风行,去的风驰电掣,晏亭瞠目结舌的望着摇摇欲坠的房门,半晌才缓过神来,不解道:“师父是怎么了?这么久不见问,今日来的倒是没头没尾的走了这么一场。” 苍双鹤笑答:“先前抹不开颜面,今日正好得了个由头。” 晏亭瞪眼看着苍双鹤,出声道:“你将师父引到你府中,不怕他与你师父打起来,毁了你那府邸?” 苍双鹤依旧浅笑:“那府邸如今已不能算作是为夫的,毁了倒也不错,至少睿王是不敢寻他二老麻烦的,府中的一些带不走的秘密,不必留给睿王研究了。” 晏亭眼角抽了抽,随后冷哼道:“死妖孽,可有你不曾算计的人么?” 苍双鹤一板一眼的回答道:“有。” 她问:“何人?” 他答:“暂时没有任何作用的。” 她怒:“去死!” 他笑:“舍不下你独活。” 翌日,苍双府不知被何外力在一夕之间毁灭,有人传说,乃怪力乱神所为,因偶然路过之人曾见有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但也只是苍双府中一处,旁地倒是风平浪静。 短短两天,那传闻愈发的绘声绘色了起来,许多人还煞有介事的提了苍双府上方的天空是何种颜色,府四周又有怎样的奇异声音,再两天,那传说愈发的邪乎了,连带着将苍双鹤也一并牵连上了。 传闻中苍双鹤总也不见现人前,且年岁轻轻,算无遗漏,来大梁六年时间,不见面容有任何变化,最主要,曾有人见其夜间眸子竟闪着兽样色泽,如今其府邸也遭遇如此神乎其神的变化,这林林种种的加在一起,苍双鹤究竟是何来历——不言而喻!(未完待续,) 第二三三章 乐趣使然自然勤 晏亭听了这些传闻,如何能淡然处之,先前纵是睿王三番五次意图染指,她也尊他一声大王,若非不是将她逼得急了,又如何能这般指名道姓的啐他,“昊政当真歹毒,此种消息也要散播!” 情爱之词,从不溢于言表,眼前这一番愤愤不平,只因她爱得深刻,苍双鹤真心实意的笑,却是不介意外头怎样传他,他是人是妖又能如何,过眼虚名罢了,不过他还是会对晏亭解释,总不希望她因为不必要的愤慨而伤了身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等三人,有功高盖主之嫌,首当其冲便是卿玦,他手握重兵,且其部下死心塌地的追随于他,虽其未载入姬氏族谱,却也是姬氏王族之后,若想反之,倒也不会十分惹人置喙,毕竟先前大王昏庸之名传扬在外,而卿玦以其出身不好之名压制他,但除去这一点,却是白璧无瑕,且最后一役,陆姒婵以死相助,更脱开了卿玦罪臣之后的枷锁,反倒有一个深明大义的母亲,每一项摆出来,都是睿王的心中刺,如何容他?去了卿玦之外,便剩下你我,而你会在平定天下之后,宿疾不治身亡,大王会追封你为侯,与当初岳丈大人一般,但是至此以后,不会有晏亭这个人的存在,随后就迎换回女装的你为大央王后,此非难事,不必大动干戈的下手段;最后也便剩下我了,你我自然知晓,民间对我是何等评价,我乃重瞳,先前他便忌惮于我,不敢予我实权,之后我将你自他身边强行带走,他更难容我。外面传扬我为妖孽,也不过是睿王浅显的手段,试探于我。他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若然我此番有所反应,便要步步为营。我乃四体不勤之人,实不想与他纠缠。劳心费力的,不如以逸待劳,坐看他独耍百般手段,心乏体劳,我自逍遥快活,何乐而不为?” 苍双鹤说得详尽,倒也解了晏亭的心结。宽心之后,也有了自己的情绪,挑着眉梢睨他,语调不屑道:“你为四体不勤,本相为何不觉得?” 见她面露不屑,苍双鹤扬声笑道:“非我喜好之事,怎会勤快,反之,乐趣使然,自要勤奋!” “呸。色胚!” 他笑的愈发开怀,轻拥她入怀,她嘴上咒他,却并不挣扎。 片刻温存。便被人打散,晏亭敢怒不敢言的看着失踪了许多日子的阴业定定的站在她与苍双鹤之间,挂着僵硬的笑脸,轻言慢语的问道:“师父这些时日没见,倒是让徒儿有些惦念。” 阴业挥手打断她的话,依旧不看苍双鹤,阴阳怪气的笑道:“徒儿,这些年当真没白养你,为师甚感欣慰,好生继续。” 一听这话,晏亭顿觉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应他,这阴业也没等她应,再一次转身离开。 晏亭莫名其妙的瞪着并未敞开的房门,久了才发现,只要是她和苍双鹤在一起,阴业从不走正门,并非阴业喜欢旁门左道,究竟为何,晏亭却也只能摇头浅笑,笑过之后,又转上了几分疑惑,转头对苍双鹤轻缓出声道:“师父怎的了?” 苍双鹤笑着应她:“心想事成,自是开怀,无需担心。” 晏亭愕然出声:“莫非他二人的比试,你师父输了?” 苍双鹤不以为然,“师父也当自己赢了。” 晏亭皱眉沉吟片刻,不解道:“那究竟是谁赢了?” 苍双鹤展臂将晏亭从新纳入怀中,柔和笑道:“我们赢了。” “他二人加起来,快要活了二百年了,莫非还能被你这乳臭小儿戏耍了?” “有何不可?” 那不信也只是面前不想让他得了更多的自满罢了,其实,与他相处久了,纵然他说明天便要毁天灭地,她知道,自己也会呆呆的跟着她准备共赴黄泉。 雪渐融,时见暖意,晏亭将竹榻搬到了室外,午间的时候,会多添几件衣裳,坐在院子里看残雪,看着看着,便要走神,日子一天挨过一天,纵然苍双鹤说自己四体不勤,这些日子却开始忙碌了起来,不像前一阵那样时时陪在她左右——若然他陪着她,定不会让她这样出来晾风。 大概是关的久了,前一次出来的时候,穿着单薄了些,竟当真着了风寒,那夜里身子滚烫,苍双鹤陪在她身边一夜未眠,待到翌日她清醒了脑子,竟看见苍双鹤板着的脸,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生气,先前他总在她眼前笑着,即便遭遇了再大的变故,也是那样笑,没心没肺似的,以致令晏亭总偷偷的怀疑,苍双鹤究竟有没有旁的表情,那一日他不笑了,让她实在的不习惯,他说什么,她也只有点头的份,其后当真老实了几天。 这些日子没有苍双鹤时时陪着,晏亭愈发觉得孤寂,其实先前十几年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消磨大半的时光,那时并不觉得十分难捱,如今活络了心思,竟受不得一丁点的孤寂,索性将竹榻摆到院子里,当真是想看风景么,纵然她要骗着自己,可理智的时候还是会明白,她希望能在他回到这里的时候,第一眼便瞧见他,说明白点,她其实是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躺不了多少时候,人便恹恹了起来,勉强撑着眼皮看阳光正好,晏亭曾笑着告诉苍双鹤,说她大概是被他影响了,自己也变成妖孽了,这些日子尤其渴睡,大概是要冬眠了。 听她的话,苍双鹤笑得高深莫测,却也只是丢了她一句,即便是过冬的妖精,如今也该准备着醒来了,难不成她是个慢了不知多少拍子的傻妖? 这一番调侃,晏亭怎会饶他,舞了一阵子花拳绣腿,他不动分毫的任她出气,待到她累了,他拥着她笑,前所未有的温柔。 耸答了眼皮。正这时,竟听见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皮。便瞧见别夕如最初相见之时那样,一身白色粗麻衣服站在她眼前,面上挂着柔和的笑。 苍双府中的许多人都是如此。(.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苍双鹤独好淡紫色的衣袍,各类样式。却全是一种颜色,而别夕却是喜欢这粗麻的白色衣服,她每次见他,他皆是这一身,苍双鹤还要时时换换样式,别夕却是连样式都极少换的。 “别夕,好久不见。” 晏亭迟疑了片刻。也只说出了这样的一句,别夕浅笑着点头,淡淡的回,“近来十分忙,倒也没抽出时间来见见你。” 微微让了身子,同初见一般热络的挪出点位置,笑着招呼道:“过来坐。” 别夕视线胶在她身边的位置片刻,之后缓缓的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堆出了刻意的疏离,平板道:“不必了。我还急着赶路,说了这几句便要走了。” 晏亭一愣,不解的抬头端量着别夕,迷惑不解道:“要走。去哪里?” 别夕顿了一下,随后浅笑,“跟在先生身边已届六年,想通了许多事情,有幸识得左相,倒也深刻的体会了当初一个故人的感觉,别夕此番便是要去陪着那故人了,想来再过不多时日,左相也将离开这里,不知再见何期,别夕恐将无机会当面道别,适才今日抽了个闲,过来同左相打个招呼。” 终究曲终人散,匆匆三年,天下平定,他们这些友人也将各奔东西,那个时候对卿玦是单纯的喜欢他如女子般的美貌,而对于苍双鹤,却是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唯独对别夕,时过境迁才敢承认,她有过怦然心动,若然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子,没有经历过那些生与死的激烈情感,他们也从未分开过,或许,她会嫁给他,只是,一切只是或许罢了。 心中有淡淡的失落,却非因那一丝早已烟消云散的情窦初开,不想在他面前伪装自己的情绪,脸上挂着几分不舍,怏怏的说道:“我会想念你的。” 听见她这样的一句,别夕脸上闪过一丝动容,他知她这一句说的真心实意,便是因为知道她绝非虚词,才觉得心痛,其实他一直很想问他,若然那个时候他没求眼睛,而是一直陪在她左右,与她一道并肩作战,她可会给他一点点的机会,只是,越是看着她与苍双鹤之间的亲密,他便越要将这个问题埋得更深,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如何将这个问题从心底挖出来了,一如眼前,她那淡淡的感伤,透着离情别绪,如此的好机会,实不该错过,可是,辗转迟疑了许久,他也只是回了她一个习惯性的笑容,柔和道:“我也会想着你!” 他知她此时心事多,本来已经十分烦躁,他又怎忍心平添乱子,趁她低头的时候,唇语道:“一直。”这样的一句,也只能放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说出,说完之后,绽放出一抹开怀的笑,可那笑也不过转瞬,敛起笑容之后,涌出比晏亭更为浓郁的忧愁,无处消遣,也只能安慰自己,若然有缘,便还有机会当面问她。 忧伤过去,也能开怀相送,有一些东西,说了当真麻烦,非但别夕这样以为,晏亭也是如此想法,过去了也便过去了,何必再多此一举的絮烦呢,笑着挥手道后会有期,她只送他到自己的院门。 后会当真有期么,晏亭不知道,别夕渴望知道,却又害怕知道,这一句‘后会有期’,当真便是虚词了。 别夕走后不多时,苍双鹤便回来了,见她愣愣的站在院子里,自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还是要教训她一顿,说她身子不好,又出来晃,再生病了,他便罚她两个月不准走出房门半步。 晏亭无心与他嬉闹,倦倦的将见过别夕之事同他说了,说过也要一番感慨,三年之间经历过好多人,有得纵然再是想念,也无法见面了,有一些可以再见,却还是要各奔东西,不知可还有再见的机会,提到,便要感觉心头失落的。 苍双鹤轻揽她入怀,她这些日子很是不同,总也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时不时还要伤感一番,他自是知道缘由,每每见她这番摸样。便细心哄她,直至她露出笑颜才好。 别夕这些年的任务便是守着偌大的苍双府,如今苍双府尽毁。他又远远的跟在阴业与天尘子身后好些时日,直到确定那一对老叟这些年的对峙暂时有了一个结果之后,才回头来寻苍双鹤复命。 苍双鹤让别夕循着先前的想法离开了。跟在他身边的人,早晚都会成为睿王的肉中刺。别夕留下,倒也无甚大用处,莫不如放他随心所欲。 晏府外门庭若市,可晏亭这里却甚少访客,别夕来了又走,不过只是晏亭心中的一个片段罢了,有苍双鹤的抚慰。她也并不十分沉溺在那样的情绪里,夜里枕着苍双鹤的手臂,没说上几句,便沉入梦中,苍双鹤伸手抚着她的额头,笑她要变猪儿了,笑过之后,在她额头轻轻的印上一吻,将她拥得更紧,直到随她入梦。 画地为牢的一方小天地中。晏亭与苍双鹤,算是温馨甜蜜的,可在不为人知的另一处,却是完全的另一种局面。阴暗昏沉的地牢中,粗布常服的卿玦手中捏着根簪子,坐在干草堆中,借着牢壁上悬着的油灯发出的昏暗光芒,一动不动的打盯着那簪子看。 他的发委实显眼,无有一根杂发,银白的颜色,如他的面容一般的纯净,无声的叙述着那些过去的和没过去的心事。 据说,从他进了这里,便一直盯着那根簪子,他们曾怀疑那簪子该是多稀有,几个人围着想要夺下,竟未能得手,看清不过是一根普通的乌木簪子,且他拿着那簪子的时候,不吵不闹,安静的出人意料,索性也就随他高兴,也给他们自己省了麻烦,得了个清静。 不过他们意外是意外,却不觉得不好理解,所有的人都知道卿玦性格怪异,自然听说过先前在信常侯府中,他也会常常望着一件不起眼的东西一看便是一整个上午或者下午,进了这里,他这样的举动与传说中的颇为相符,他们怕他作甚? 这里是绝对隐蔽的,可防不住有心之人,那一身艳红的玥谣公主,手执睿王腰牌,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守在这里的绝非泛泛之流,可瞧见玥谣,也要礼让几分,玥谣出声将他们支走,站在栅栏外看着卿玦,她等他抬头,却是没想到,先前她遣开那些人的时候,说话恁般有气势,声音自然是不小的,不过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卿玦是当真没留意她出现在这里。 看着他专注的目光,玥谣叹息一声,想必她若是不出声,他定不会发现她了,大声的咳了咳,随后喊道:“卿玦,本宫前来探你,怎好不打个招呼?” 这一声终将卿玦自虚幻中拖回,他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懒散的开口道:“这里是晦气的地方,公主何必委屈了身份,前来探望罪臣。” 听他之言,玥谣撇嘴不屑道:“姬将军也会如此流于虚言,当真令本宫意外,他们都与本宫说你与入世之前无甚区别,本宫今日看你,实在算得上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卿玦垂下了细长的眼,将视线再次集中到了手中的乌木簪子上,飘忽道:“总也不知长进,怕是连自己怎么死得也不明白,平白走这一遭,身后落为笑柄,岂不悲凉?” 玥谣微微呆了呆,随后上前几步,贴着铜铸的栅栏看他,试探道:“你也开始懂得怨愤了,本宫当你一直不曾怨恨任何人的。” 卿玦还是不抬头,淡漠道:“怨恨又有何用,不过想让自己聪慧些罢了。” 玥谣沉默了片刻,将卿玦这话反反复复的思量许久,终究还是猜不透他那话外的意思,索性也不再虚耗了脑子,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为武将,又何必虚耗了精力,本宫听闻你日复一日的盯着那簪子,莫不是那其中夹杂了什么秘密?” 她知他不欲理她,只是瞧着他将全副注意力摆在那簪子上,知道从这簪子下口,定会勾出他些许旧日的平和,她和他都是寂寞的人,纵然她身边有那么多男子围绕,可还是寂寞,同样寂寞的人见面,若不会生出共鸣,便是更添寂寞,所以,她要缓和了气氛,只是不想让寂寞灼伤自己罢了。 卿玦静默了许久,就在玥谣以为他不打算回应她的问题,而要转个问法的时候,卿玦竟淡淡的出了声:“我只是想知道,这簪子与那根有什么不同罢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更让玥谣不解,忍不住追问:“哪根?” 卿玦收拢了手指,好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轻声道:“她说过,那簪子,这世上只那一双,可是为什么不会再有一样的了呢,这根与那一对何其相似,究竟哪里不同?” ¤¤¤¤¤¤¤¤¤ ~~~~(>_<)~~~~对不起,这几天更新的这么晚,实在不好意思! (*^__^*)嘻嘻……今天是28号了,本文倒计时开始,谢谢大家半年以来的支持,真的很感激大家!(未完待续,) 第二三四章 舍不得忘记你 顿觉悲从中来,又将他好生打量,依旧风姿卓越,正当好年华,却将青丝换雪发,她知他心中惦念,原以为当真已是云烟,却原来,眉头未下,心头更深。 “她究竟哪里好?” 这样的一句,夹杂着浓烈的情绪,脱口之后才发觉自己依旧不够淡然,伸手撑额,接着补了句:“只要你丢了那不值钱的簪子,本宫可以想办法将你救出去?” 壁上的火光时而狰狞摇摆——这里虽是地牢,却也透着风,迎面吹来,尤其苦寒,玥谣先前的一句,卿玦似乎并没往耳中去,也或许他听了,却把玥谣的话同迎面吹来的冷风一同滤过了。 随后这一句,卿玦没有听而不闻,微微抬起头来,视线飘忽的扫过玥谣阴晴不定的脸,许久,才淡淡的回道:“此簪在公主心中或许不值一文,可在卿玦心中,却重于性命,丢了此物,纵然可以出去,又能如何?” 这一句话让玥谣有些恼火,禁不更上前一步,伸手撑着冰凉的铜栏杆,探身向前,瞪眼望向倚着墙壁,面现倦容的卿玦,怒声道:“不过一根破簪子罢了,竞想用命去护着,也怨不得流云没有选你,若换我是她,即便苍双不及你,也断不会嫁你,那物事儿再精贵,也不过是个拿来使唤的,怎比得命重,唯有留了命才能争取机会,这些都不懂,你凭什么去跟苍双争,你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呆子。” 玥谣的话说的狠,她以为卿玦会出声驳她,可是,他也只是木然的看了她一阵,随后攥紧先前捏着的簪子。垂了眼帘喃喃道:“我本就不及先生,如何能争得过?她那样选择,倒也不错。若然当初选得是我,怕如今也要被大王迎了去,她希望与喜欢的人过恬淡的日子。那虽金碧辉煌却冰冷的王宫,一直是她所不羡的。或许住进去了,触景生情的忆及弱水,怕就是大王日夜伴她,她也会觉得难捱,平白蹉跎了好年华。” 本该怒其不争的,静默了一阵,玥谣倒是吃吃的笑了起来。放开了撑着栏杆的手,抱臂环胸的斜眼睨他,冷哼道:“你的部下没有不知你先前与流云相好到何等程度的,只是所有的人都不知你如何突然对流云生疏了起来,常见你二人对面行走,你对她也要视而不见,本宫却是知道苍双府中有一种别致的物,唤作绝情草的,先前一直以为你当真饮下了绝情草,如今却是不敢断定了。不知流云可知这事儿?” 这一次卿玦不再漠然,猛地抬眼狠狠的盯着玥谣,寒声道:“公主此番来寻我,究竟意欲为何?若想让我担下大王给安排的罪名。我自是认了,何必多费唇舌,计较些与你们毫不相干的事情。” 玥谣横眉竖目,伸手指着卿玦道:“当真不识好歹,凭着你今日得罪本宫,就算王兄不计较你蛊惑赵娥黛刺杀他的过失,本宫也定要治你,你不是喜欢流云么,不是怕惹她伤心么,对了,你还害怕损了自己在她心中的颜面,极好,本宫偏要让你越怕越成真,稍后本宫会去同王兄讨个情谊,将你要来,断了你的手足,将你囚在我公主府,随后本宫会邀约流云来府瞧本宫的新面首,想想她到时候的表现,当真大快人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卿玦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对着玥谣,啐道:“公主莫不如这便取了我的性命。” 玥谣冷哼道:“想得美,既然敢说下,本宫便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现实,好生保养着,对了,别妄图自戕,本宫可以告诉你,前些日子本宫去见过流云,她念你念得紧,如今她病着呢,你若是死了,想必她那孱弱的身子可是但不住这个打击呢,好自为之!” 说罢大笑着转身,脚步轻快的向外走去。 听晏亭病了,卿玦激动了起来,可挣扎了许久却依旧没站起身子,急声喊道:“流云怎么了,她怎会病了的……” 任卿玦如何喊,玥谣也没有回话,隐隐听见她的脚步伴着笑声渐行渐远,卿玦颓败的瘫软在草堆着,伸手恨恨的拍打着自己的双腿——毫无知觉! 玥谣出去了,回来的便是先前一直看守着他的侍卫,黑衣黑面巾的,将他本来的面目隐藏的极好,这些人若然避得过年轻时候的危险,许上了年岁,干不动这刀山火海的营生了,也能得个一官半职的,此时自然是要保护好自己的面容,将来也能得个清白的出身,这是他们大央姬氏内部的规矩,外人不得而知,不过他三哥姬殇极宠他,同他提到过的,那时他便记得大央王储一旦受封,便会私下养出自己绝对放心的心腹。 这人进门之后,阴测测的笑,“姬将军,别白费力气了,大王的毒,若然没有解药,哪里会那么容易解除呢?” 是的,睿王给他用毒,并非一次性的,一点点的掺在他的食物中,一日半日的没事,久了身子便慢慢麻木,最开始便是双脚,再然后慢慢向上延伸,说是再过不多的时日,他便可以不必再受这罪了,要他再忍忍! 卿玦从不怀疑睿王恨他,却是未曾想到睿王竟对他无所不用其极,他没有野心,睿王也是知道这点的,可还是将他想象成野心勃勃一般的惩处了——也好,或许他不在了,这世上会清净许多! 这是他一直存在心中的念头,可今日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了,玥谣说晏亭念着他,当真念着他么,伸手探入怀中,从胸口的夹层中摸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那里藏着一缕发丝,齐头处用红绳仔仔细细的系好,或许,她给他这缕发的时候并不是哄他;或许,她对他依旧存着情谊;或许,她还念着那时枫山上,躺在他腿上说过的地老天荒…… 这样想了,心里便不会那么痛了,笑他自欺欺人也罢。只是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他说过会等着她,应她的便要记下。哪怕一生一世也不觉的等待漫长,只要还有希望。 绝情草——苍双鹤当初说过的,那草不过是药引。放了便绝情弃爱,不放。也不过是普通汤药罢了,如何舍得忘掉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如何舍得忘掉她对他说过的那些温馨的畅想:又如何舍得忘记,他曾经认识过她! 任那侍卫如同妇人般的站在牢外絮絮叨叨,极尽讥讽之能事,卿玦兀自陷入自己的世界中,睿王培养出来的死士,又岂会是碎嘴之人。可每一个见他便要这样的絮烦,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睿王实在低估了他的承受能力,自他懂事的时候,记忆中便全是冷嘲热讽,已经这么多年,他早就练就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本事了,这些人只是平白的浪费唇舌,原是练武之人,却到他面前搜肠刮肚的挤着笨拙的污言秽语。实在有些难为他们了——卿玦闲着的时候,也要同情他们一番,想来他们未必比他幸福到哪里去的,都是些把脑袋拴在腰带上的人! 那人见卿玦连听也不听他的。只他一个人骂得口干舌燥,也懒得再骂,转身离去,把清净还给了又盯着头发出神的卿玦。 这边已经静默,那头玥谣出了地牢,直奔着自己的马车而去,身后门卫战战兢兢的跟着她,惹她十分厌烦,回头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怒声道:“你盯本宫作甚,难不成王兄的地界,本宫竟也不可随意出入,反倒让你这獐头鼠目的家伙看管着?” 见她生气,那人缩了缩脖子,陪着笑脸小声道:“公主身边没个人护着,小人害怕……” “滚,就算有什么事,凭你也想护着本宫,白日做梦。” 这人听见玥谣高涨的怒意,身子打起了摆子,颤抖道:“是,小人知错,小人这便滚。” 施礼之后,兔子般的没影了,玥谣翻翻白眼,继续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车夫撩起帘子,玥谣才上车,那里面的人便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卿玦怎样了?” 玥谣啧啧有声:“你这般惦着他,可他却只惦着旁人,哎,当真重色轻义。” 一直等着她的姬殇面显尴尬,苦笑道:“公主便不要取笑我了。” 玥谣哼了一声,正对着姬殇坐下,对那依旧挑着帘子的车夫道:“回府。” 车夫点头,放下帘子默不作声的驱马上路。 见玥谣气定神闲的靠着车厢闭目养神样,姬殇实在坐不住,先前他问的话她还没回答,要他如何镇静,憋不住再次出声道:“公主,卿玦现在可还好?” 玥谣懒散的掀开眼皮瞟了卿玦一眼,粗声道:“着什么急,本宫知道你很有本事,怎的会如此毛躁了,过了而立的人了,还没个定性?” 这一番话将姬殇逼得面红耳赤,闷头出声道:“让公主笑话,只是关于卿玦的事情我才如此,毕竟我自幼与他甚为亲近。” 玥谣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子,定定的望着姬殇,别有深意的笑道:“本宫此番帮了你,你要如何感谢本宫?” 姬殇愣了一下,小心的盯着玥谣的表情,中觉得她的笑让他觉得冷,伸手搓了搓肩膀,小声应道:“公主想要什么报答,信常侯府会倾力而为?” 玥谣突然倾身靠前,与姬殇贴得十分的近,轻佻的伸手挑了他的下巴,呵气如兰道:“虽你这样貌不比卿玦出彩,却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本宫自幼也喜欢过你,不过后来听说你死了,本宫伤感了好一段时日,莫不如这样,本宫将卿玦的消息告诉你,你来本宫的府中,本宫定会好好的招待于你。” 她的动作配合她的声音,令姬殇感觉全身上下的毛孔外加头皮都麻了起来,愈发的冷,勉强撑着笑脸道:“公主,你我乃为同氏堂兄妹,此举实在不妥,乱伦恐遭人置喙。” 玥谣笑得开怀:“认识叔父的人都知道,他的三儿子早在很多年前已经惨死,你就算来本宫府中,本宫只要给你做个身份,又有谁知道本宫与你乱伦。再者,纵然乱了又能如何,本宫就是喜欢。有谁敢念叨本宫一个不好,拉出去砍了!” 姬殇偷偷向后挪了身子,他心中一直念叨着卿玦。不想一时失察,将落了口实。半晌之后咬牙道:“若然公主当真能救出卿玦,我便去公主府。” 见姬殇应了,玥谣反倒松了手,脸上也不再有那种暧昧,甚至有些落寞的颓靠在了车厢上,仰头不看他,喃喃道:“即便是卿玦自己认为没人在意。却也有你、流云和苍双为他殚精竭虑,若他日本宫也被大王囚禁了,可有人会如此待本宫?” 这一番转变令姬殇有些无法适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心道:“公主乃天之骄女……” 听姬殇这样一句,玥谣浅笑出声,“好了,你也不是个弄臣,何必勉强自己说些没心没肺的话,不逗你了。卿玦目前看上去并不好,不管本宫如何挑衅他,他都不起身,想必是起不来了。王兄的手段愈发毒辣,本宫先前也曾去同他说过不能如此对待卿玦,人心自有公道,怕他如此做发,不好服众,他却并不在意这些,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你回去同苍双将这些同他说,他定有办法的。” 姬殇很是动容,想说些感激的话,玥谣却不想听,靠着车厢闭着眼,似乎假寐,姬殇也不敢扰她,一路沉默着出了这地界。 翌日一早,苍双鹤才出房门,姬殇便拉着他将从玥谣那得来的消息同苍双鹤详尽的说了,苍双鹤垂目听着,待到姬殇说完,才轻声应了句:“知了,你且下去,一切照着鹤先前说得准备便可,睿王的毒,难不住鹤,放心便是。” 只要苍双鹤说放心,那便真的可以放心,姬殇退下不多时,晏亭便倚着门散漫的出声道:“睿王又对谁使了毒?” 苍双鹤越是瞒她,她越是要怀疑,索性坦白说了:“卿玦。” 晏亭面色一黯,快步走向苍双鹤,抓着他衣襟道:“你先前告诉我说没事的,为何睿王竟提前给他用了毒?” 她揪着他衣襟,紧紧的;他却是伸手将她半敞着的外袍拢紧,轻缓的将那袍襟前的带子系上,柔声应道:“那药不足以致命,只是卿玦身手非凡,若让真硬闯,睿王总有些忌惮的,他做事严谨,自然要保证万无一失,即便当真对卿玦用毒,也只是渐渐麻痹他的肢体,旁无大碍。” 晏亭看着被苍双鹤系出花型的袍带,缓缓的松开了抓着苍双鹤衣襟的手,随后还仔细将那细微的折痕抚平,低头轻声道:“对不起。” 苍双鹤轻笑着拥她入怀,柔声哄她:“宽心便是,为夫不会让睿王当真害了卿玦便是。” 晏亭服帖的伏在苍双鹤胸口,不知如何言语。 前头章化匆匆跑来,见晏亭和苍双鹤站在门边,紧紧相拥,有些尴尬,却没有退下。 毕竟有些年岁了,章化的步子不免蹒跚沉重,苍双鹤老远便听见了,只是不想松开晏亭柔软的身子罢了,斜眼见站在大门边的章化一脸尴尬,笑着松开了晏亭,侧过身子正面对着章化,和声道:“章管侍。” 晏亭听见了苍双鹤的话,脸上飘出别致的红润,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也端正了身子看着章化,轻声道:“莫不是大王又派了人过来?” 章化见他二人已经分开,这才恭谨的回应道:“大王遣人过来,欲寻小姐入宫,老奴过来问问少主,该如何是好?” 晏亭一愣,随后吃惊道:“大王竟如此明目张胆?” 章化咳了咳,点头道:“人还等着接小姐,少主,可放小姐入宫?” 晏亭迟疑的时候,苍双鹤轻笑道:“让小姐跟着去吧,不好耽搁了人家的差事。” 章化偏过头看了晏亭,见她点头,他才复命下去。 见章化走远,晏亭将苍双鹤拉进房间,关了门板紧张出声道:“他如何这个时候便来寻妙萏了,且还是明目张胆的寻她。” 苍双鹤笑着抬手顺过晏亭鬓角的碎发,不紧不慢的应道:“如今距晏左相‘身亡’的日子并不远了,你回来这么久,他一面都未曾得见,心中本就焦灼,又瞧着原本算计好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如何不急,纵然他脑筋活络,终究多半手段自我这里得来,我怎能不知怎样应他,妙萏那里他自先便要找的,只是有些乱了分寸,才这般匆忙。” 晏亭静默了片刻,仰头轻笑了起来,轻声道:“依你之见,晏左相什么时候暴毙妥当?” 她问得轻松,他回得也痛快:“夜长梦多,免得睿王心慌,便这几日好了!” ¤¤¤¤¤¤¤¤ (*^__^*)嘻嘻……今天月票翻倍,多谢大家支持,感激不尽~~~厚脸皮,最后2天求票票~~~(未完待续,) 第二三五章 几人欢喜几人愁 风携料峭,仍寒,却已过这一季最难的光景,去岁春头,但见暖阳渐长,人心犹自悲凉,尚且能笑者,唯有苍双鹤! 所有人都以为晏亭挺过了这个冬天最冷的时候,打了春许将日益好起来,却不料,这几日街头巷尾的传得沸沸扬扬,说眼见换季,晏相竟熬得油尽灯枯,大概没多少日子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空口无凭的总要惹人非议,那说得头头是道的人便将质疑的引到晏府外,如今大梁,也就是晏府这条街最为热闹,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不分贵贱,一并侯在府外,可能自由出入的,也就是睿王派来的御医和晏府自民间请来的高人。 御医平头百姓是沾不到的,可平和些的民间高人他们能问,只见了影,顷刻便聚上了一群,七嘴八舌的关心起了晏亭如今的情况,那高人并不多话,只是沉着脸连连摇头,随后分开人群,叹息着离去。 此时无声胜有声,那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将所有传闻坐实,得了消息的人同那高人一般的反应,摇头叹息着离去,在他们眼中,晏亭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可惜天妒英才,这一年,她也不过将将二十一岁罢了——正当好年华啊! 晏府笼在阴霾中,三年前他们操持了晏痕突然而至的后事,那时叹息仓促,他们还未来得及感激了晏痕的大恩大德;不想才事过三年,竟坐待晏亭一天天的衰弱下去,让他们如何能开心了。 晏痕近乎疯癫,似乎对晏亭是生是死并不十分在意,每日挂在嘴边的便是盈姬今日要吃些什么,要不就是晏妙萏嫁给谁不会吃苦之类的。 屠幼菱天天守在晏亭的屋子里,虽然柴安这一年多来总来府中。可他二人在人前的表现再正常不过,就连晏府的下人们之间也没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即便他们原本就是知道屠幼菱和柴安是什么关系的。 先前睿王赏给晏亭的二夫人春娥,在宫中之时便耽搁了年岁。如今在晏府中又蹉跎了三年,见过了许多是非,心态也淡然了许多。她见晏忠本分,也听府中的婆子议论说他早些年是娶了女人的。可惜难产死了,他那人念着旧情,先前他便是晏痕的心腹,晏府中除去章化便是他递得上话,许多人给他介绍了年岁正好的姑娘,可都被他拒绝了,一连独守了这么多年。 回到府中闲着的时候。晏忠最喜欢的便是扛着晏子恩到处跑,春娥撞见过几次,先前他们并不说话,尽管知道她并非是个真夫人,不过晏忠待她还算恭敬,见面点头而过,一次又被她撞见晏忠举高晏子恩骑着他的脖子跑,春娥壮了胆子同他搭话,“你待小公子真好!” 晏忠顿住步子,尴尬的笑道:“尤其喜欢小孩子。不单单是小公子,府中这般大的孩子我都喜欢。” 那一次的照面过后,春娥对晏忠愈发的好奇,还专门去打听过了。真如他说的那般,认识晏忠的婆子还将晏忠缘何喜欢小孩子同春娥讲了个明白,那时他娶了女人,他待那个女人极好,后来有了孩子,每每总见他小心翼翼的护着那个女人,婆子还记得第一次得知他的女人怀了孩子的时候的情节,晏忠逢人便说他要当爹了,他看似粗狂,人确是刚中带细的,他极其渴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却是天不遂人愿,晏忠的女人一次怀了两个孩子,而且胎位不正,熬了三天三夜,终究撒手人寰,一尸三命的去了。 那时的晏忠好像疯了一般,好在有晏痕照应,他才挺过了那段时期,他的女人活着的时候,给孩子缝制了许多小衣服,听说现在晏忠还收着,如果没事的时候,他可以看着别人的小孩子,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那婆子说完连声叹息,春娥却将每一个细节全记在心里了,那时候还没传出晏亭病危的消息,晏妙萏曾试探过了她几次,她毕竟是睿王赏给晏亭的,虽然明白屠幼菱这人没有坏心眼,可她还是小心谨慎的含混过去。 直到传出晏亭病危的前一晚,屠幼菱半夜进了春娥的房间,将晏亭教她的说法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了春娥,她说若然春娥心有所属,便将那人的名字提出来,晏亭给她做主,可若是她心中没个惦念的,晏亭会给她一大笔钱,赔偿了她这三年的损失,送她去想去的地方。 春娥迟疑了许久,又瞧着屠幼菱一脸的严肃,这才信了她的话,面皮羞红的说了晏忠那人看着不错。 不想屠幼菱听她的话竟笑出了声来,引得春娥一片惊诧,惴惴不安的问她笑什么。 屠幼菱笑过之后,才说晏亭先前便讲过,这几年晏忠与曾胜乙跟在她身边,人家曾胜乙去波斯当国婿去了,独剩下晏忠形单影只,晏亭瞧着过意不去,便想着给他再续一房妻,也觉得亏待了春娥,本就做了这样的打算,却是怕春娥嫌晏忠年岁虚长了她一截,瞧不上人家,如今春娥也瞧上了晏忠,这实在两全其美。 春娥听了屠幼菱的话,甚是欣喜,面上却没彰显出来,只是有些担心的问着若大王知道了她嫁了别人,是不是会生出些麻烦来。 晏亭虽不常在府中,对春娥还算了解,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忌惮,明明白白的同屠幼菱交代过,睿王如今忙着天下之事,三年之前随意的安排,他如何记得,让春娥实在不必有那么多的担心。 直到话全摊开之后,春娥才欣喜了起来,翌日晏亭病危的消息便传了出来,春娥实在担心,央着屠幼菱带她去见晏亭,这才发现了令她愕然的秘密,一时难以接受,更加紧张的便是明白了晏子恩绝非是晏府的子孙。 晏亭并不在意,见晏忠一并寻了来,晏忠先前一直不欲续弦,晏亭并不拿主子的身份压他,只说舍不下他这样的人才。若然无后,实在可惜。 晏忠沉默了许久之后,终究认下了这门婚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府中流传着晏亭将亡的消息,他们二人不好在这个时候准备了婚事,晏亭只是告诉他们再等等。 不过晏亭近来的状态不必装便是一幅病容。春娥知道了晏亭是女子,瞧着她的样子更为担心。那天晏忠护着她从晏府后门出去,到城外听说最灵验的寺院烧了香,真心实意的替晏亭祈福。 安排好了春娥的归属,晏亭又卸了一桩心事,精神头好上了许多,不过这等瞒天过海的营生,总需十分小心。因此苍双鹤才命人大张旗鼓的请御医和民间的神医过来,他们当真给晏亭切过脉搏,有苍双鹤藏在背后,管他是不是神医,想要断明白了晏亭的脉搏,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且还纵容他们将消息散播出去,适才有了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 就在晏府上下一片惶恐的时候,晏妙萏得知了这个消息,却只是轻哼了一声。不屑道:“还当真就要不行了。” 来递消息的丫头见晏妙萏这样的表情,十分不解,不过自上次大王召见她之后,她的表现愈发的阴阳怪气。下人们自是不敢得罪她,私下里有胆子大的窃窃议论着,如今站在晏妙萏眼前,一个失神,便觉得是韩夫人回来了,韩夫人的手段,有几个人不怕的? 丫头退下之后,晏妙萏肆意的破坏着触目所及的任何东西,待到发泄完了之后,伏在冰冷的榻上嚎啕大哭。 那一日睿王召见她,她曾做过许多幻想,就连赵娥黛的死亡她都联想过了,天下既定,大央怎能没有王后,虽适龄者无数,可先前睿王却是特别提点过她的,要将她指被卿玦,如今卿玦已经入狱,睿王自是不可能将她这个功臣的女儿和晏亭的妹妹配给卿玦的。 晏妙萏虽然没得机会见晏亭,却是常常听说晏亭的身子如何如何的不适,晏痕虽未死,可对外他是不可能活下来了,若然晏亭再死了,那么睿王娶了她,便是对她晏府最好的报答,且晏妙萏觉得自己生得也好,脑子也好,睿王若是娶了她,百利而无一害的。 早些年,晏妙萏便知道韩夫人想让她当天下的王后,那时候她心心念念的却是只要能嫁给初南便好,王后什么的倒是无所谓的。 胆怯,害怕,锥心之痛……人间百味皆尝试之后,愈发的懂得韩夫人的用心,卿玦无法给她想要的东西,可是睿王能,触手可及的机会,她如何能不抓住? 带着难掩的兴奋跟着王宫的侍卫去见了睿王,可是她得到了什么,睿王竟想让她让出晏妙萏的身份来! 她叹老天待她不恭,本以为光鲜的幸福近在咫尺,可到头来却是连晏妙萏这个身份也将保不住了,如何不怨? 可是怨了又能怎样,睿王即便只是小小的一个抬眼,便将她心底深处的苦寒勾了出来,故作冷静的问他何时让出身份,睿王却只是说在晏亭离世之前,她必须离开大梁,不然,就等着给自己筹备后事,若是被他知道她耍花样,她就等着以最难堪痛苦的方式死去,他是大王,晏府的一切,他了如指掌,她别无选择! 再多的不甘又能如何,她的母亲有褚国那样显赫的背景撑着,最后也不过是一败涂地,她的痛苦无处发泄,愈发将自己逼得阴阳怪气。 自己越是不幸,便越要翻找出不幸的源头,因此所有的私愤全堆砌在了晏亭身上,晏亭不过是个庶出,又长在山野之地,凭什么就要比她幸福,而且,今日的一切,全是拜晏亭所赐,她的母亲是被晏亭逼死的,初南是被晏亭杀死的,就连如今要死了,也要拉着自己做垫背的,委实恨得牙痒痒! 好在,她有装疯卖傻的本事,初南死的时候,她骗过了所有人,就连晏亭也信了她当真忘记了——是忘了么?没有,她将恨意埋在心底,脑子里全是伺机报复,她给了初南许多帮助,若然她没有忘记初南,谁能保证,日后晏亭不寻她翻了这笔旧账,先前她也不过将晏亭的近况告诉了初南。便得了个‘流放在外’几个月的后果,那个时候自己的父亲还管事,可晏亭的权势愈发的大。就连深爱着她的父亲也保不住她了,若想活下去,当然要自保! 所以。面对着睿王,她只有妥协。唯有这样,才能暂时保全了自己,睿王那些威胁的话,晏妙萏全信他,如今就是玥谣公主在睿王眼中也轻贱了,何况她这个一半褚国王室血统的小女子! 晏妙萏希望晏亭死了,如果晏亭得不到好下场。她心里会十分舒服,却又害晏亭死了,因为一旦晏亭死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也不是没找过晏痕,可晏痕总也痴痴傻傻,话都说不清楚了,一会儿怨恨她伤害了盈姬,一会儿又抱着她说不用害怕,他已经找晏亭给她好生安排了未来了,只要她去哄哄晏亭。晏亭一定会倾尽全力的帮着她达成心愿! 听过了晏痕的话之后,晏妙萏死了心,晏痕竟对卿玦被睿王囚禁的事情丝毫不知,他竟然还以为她想嫁给卿玦。卿玦是很美,可是他让她感觉不安全,她怎会想着嫁给他,又因为动了别样的心思,想必她再怎么花言巧语的去哄着晏亭,晏亭也没办法左右睿王,让睿王娶她做王后! 晏妙萏心中烦躁,那挑起她不安的罪魁祸首也没得了顺心,睿王先前安排好的步骤竟被完全打乱了,他算计着是晏亭在他与苍双鹤约定到期的之前的两三日‘暴病身亡’,可这个时候便传出晏亭病危的消息,照比他原来的算计足足提前了半月有余,他要如何应对? 晏亭没回大梁之前,睿王最开始设计的便是一旦晏亭回返,便将她与苍双鹤隔离开来,可如今几个月来,他竟只在最初晏亭凯旋的那日见了她一面,再之后便一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左右着,没办法去见见晏亭,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如何是苍双鹤的对手? 他对晏妙萏说晏府的一切掌控在他的手中,其实也不过是骗骗晏妙萏罢了,他的人甚至都不能靠近晏府,又如何能掌控了那府中的人和事? 偶然间听闻晏府中人出来寻民间的高手,他想到了大概是晏亭与苍双鹤虚张声势,索性也人前人后皆合理的派了御医过去,一边探听探听情况,最主要,他希望从御医哪里得来晏亭近来可还安好。 御医去了,回来的反应却是出乎他的料想,御医并不懂得睿王和苍双鹤的对峙,更不知道晏亭是个女人,是睿王此时心中的王后不二人选,先前就猜到这可能是一件麻烦的差事,如今得了证实,纵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见了睿王阴沉的脸,还是吓得瘫软在地,连连叩首道:“微臣无能,竟不知晏相究竟是何怪疾,治不好他,求大王开恩,微臣这便回去寻医典。” 睿王知道晏亭是装病,可瞧见御医这副紧张的摸样,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了不安,却不想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御医除去不知道晏亭得了什么怪病外,其余一概未曾留心,他甚至记不得晏亭现在是何种样貌! 其实睿王原本就知道御医大概不会断出什么来,并未想过治罪于他,不想这御医就连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也说不出,又见他唯唯诺诺的央他饶恕,顿时涌出难以遏制的恼怒,且这些日子为晏亭的事情本就烦躁,正寻发泄口,这御医一头撞了进来,如何饶他! 那御医死得冤枉,可这次睿王的做法却没得了什么置喙——竟然医不好他们心中的英雄,如何当御医的? 外头风起云涌,晏亭却只是恹恹的躺在榻上,头枕着苍双鹤的腿,间或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这病当真是不能随便装装就好的,从歇下之后,便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同,这段时日尤其明显,晨昏不分的!” 苍双鹤那时捏着竹简,听她说法,颔首道:“却是如此,近来你懒散了许多,愈发像圈养的猪儿了。” 听苍双鹤并不十分在意的口气,晏亭顿时来了精神,坐起身子,回过头盯着苍双鹤,甚为恼怒的说道:“我都要病入膏肓了,你也不理会,莫不是厌倦我了,想讨新妇?” 见晏亭恼了,苍双鹤将手中的竹简随手搁在一边,倾身相前,捧起晏亭嘟着嘴的脸,轻笑道:“有你一个夫人,为夫这些时日,比过去几年都要忙碌,若然再讨个新的,温柔可人还好说,若然还像夫人这般,为夫只怕命不久矣!” 瘪瘪嘴,满腹委屈涌了上来,哽咽道:“果真是嫌我了!” 捧着晏亭垂然欲泣的脸,苍双鹤哭笑不得的说着:“夫人不嫌为夫就好,何来为夫嫌夫人呢!夫人若让真有个三长两短的,纵然是阎罗地府,为夫也陪着你。” 这样的一句便将晏亭哄的破涕为笑,还未等说些什么回他,竟听见外头屠幼菱十分仓皇的声音:“大王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三人之争 纵然百般阻挠,仍拦他不住,晏亭心中惶恐,再无与苍双鹤嬉闹的兴致,伸手紧紧的捏住已刻上心头的淡紫色衣摆,不安道:“你不是防他防得紧?如何让他钻了空子?” 她这厢不安着,苍双鹤却是淡然自若,将她脸上的惴惴尽收眼底,也不急将她好生安抚,淡然道:“他总也惦记了你许久,此一别会后无期,若然不见,总显得你我不近人情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听他这样说法,晏亭脸色愈发的难看,当真恼他,却不肯甩开手中捏着的衣摆,只是愈发攥的紧,咬牙切齿道:“想近人情,你自去会他,何必拉上我,我三人为他平定天下,出生入死亦是无悔,他倒好,反过来算计我等,我非父亲那种愚忠之人,他待我不仁,我何必以义还之?” 苍双鹤莞尔轻笑,门外的屠幼菱自是听见了他们吵得响,却是不敢耽搁,紧张出声道:“流云,大王已经进了前堂,若不是章总管拖着,想来已经给你个措手不及了,你倒是给个主意,可不好在这个时候跟先生使性子。” 这是屠幼菱在晏亭面前第一次这样失态,不过晏亭却感觉她一声流云叫得温馨,君臣之道晏亭并不揣在心上,晏痕自幼长在以君为先的环境中,加之性格使然,即便央安王和央睿王只一心利用他,可他还是念着知恩图报,忠心耿耿的令跟在阴业身边长大的晏亭感觉难以理喻! 阴业对三纲五常的十分不在意,那年晏亭尚懵懂,稚声稚气的问他:“师父,何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见晏亭这样问。阴业嗤之以鼻,不屑道:“你的目标是重瞳子,管那许多屁事作甚。这些不过是管束了那些不甘寂寞的男男女女罢了,与你全无干系,日后再在为师面前念叨这些没用的东西。为师扔你进桃花潭洗澡。” 阴业若是打她,她不会畏惧。可一听桃花潭,她便缄默了,那之后,当真没再去关注这些,后来长大了,知道这话的意思,不过观念已养成。世俗的规矩到她这里,已经全无制约的能力了。 心底里,晏亭早已经将睿王钉在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类别上了,她不惧睿王,却是忌惮了睿王手中的权势,屠幼菱问出声来,她哪里还有充耳不闻的本事,瞥了苍双鹤一眼,见他微微的点头,她才出声应道:“幼菱。将大王请进来!” 屠幼菱得了这话,也没多说废话,转身便向外头跑去,不想还没出了角门。便瞧见睿王率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的向这头走来,章化跟着后面踉踉跄跄的小跑着,屠幼菱一眼便瞧见了章化脸上的淤青和捧着胸腹的手,眉头皱起,想必睿王等得不耐,拦他的章化自然便得了如此模样。 这时哪有时间给她发呆,屠幼菱脑筋快速的活动着,眼见睿王阴森着表情距她越来越近,屠幼菱扑通一声双膝落地,恁般恭谨的施礼道:“民妇参见大王!” 睿王原本并未注意到屠幼菱,早已经习惯了旁人的跪拜,全不在意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过了两三步,这才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顿住了身子,偏过头来用眼角的余光斜着屠幼菱,面无表情道:“屠幼菱?” 屠幼菱只是中规中矩的跪拜,却从未想过睿王竟识得她,顿觉心口提到了嗓子眼,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谨慎回道:“禀大王,民妇正是屠氏。” 得了肯定,睿王不再理会她,转回身子,抬手高于肩头,手指轻轻勾了勾,屠幼菱不解的望着睿王修长的手指,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睿王已经抬步离去。 很快,屠幼菱明白了睿王那勾指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侍卫多数跟着睿王的脚步拐进了晏亭的院子,而她身边却留下了两个装扮不同的中年男子,待到这里静寂之后,那两个男子对屠幼菱还算恭敬的伸手道:“屠夫人,大王遣我等同你说件事情,这边请吧!” 端看晏妙萏进宫之后的状态便知道既然是睿王找,绝无好事,近来晏妙萏阴晴不定,早些年,她们之间也算是有些交情的,见晏妙妙萏心情不好,同在一个屋檐下,总不好视而不见的,寻了个没事的日子,屠幼菱带着些先前晏妙萏尤其喜欢的小物事去见她,却是不想非但没了解了晏妙萏缘何如此暴躁,反倒招惹了满身的不是。 晏妙萏见了屠幼菱,张口闭口便说她是个不要脸皮的,先前她巴结了自己,什么情谊,便是冲着自己这晏府小姐的名头来的,待到瞧见了更高的枝头,转身便翻了脸,恬不知耻的去阿谀奉承,如今倒是好了,那脸皮子堪比城墙的小人得势了,掉过头便要嘲笑先前的贵人了。 屠幼菱脸皮子本就薄,被晏妙萏这样一番数落,当真受不住,跑开之后就再也没回头,那个时候晏妙萏还在她背后叫嚣着骂天骂地,混合着摔砸东西的兵乓声,屠幼菱如何还敢再来找晏妙萏。 事后她将这事与柴安提过,柴安分析了一阵,只告诉屠幼菱,日后别去打扰晏妙萏,她如今这样暴躁,想必是心想事不成,才会如此。 屠幼菱还傻兮兮的问过柴安,晏妙萏心想事不成,莫非是因为姬将军? 柴安没往深处说,只叮咛再叮咛,告诉屠幼菱见了晏妙萏避让一些好,那个女人如今是疯的。 屠幼菱心中念着晏妙萏被睿王逼疯了,如今睿王也命人来传唤自己,莫非也要将她给逼疯——越是这样想,屠幼菱越觉得紧张,左顾右盼,无人敢出声阻止——章化的教训太深刻了,只是几句不遂睿王心意,那一把年岁的老者便被几人按倒在地,拳脚相向,且扣了个冒犯君威的罪名,纵然皮肉上吃着苦。嘴上却要感激睿王开恩,恐惹得睿王更加的不满,能将他就地处决了。 经过了才知道。睿王竟连她的去处都安排好了,怨不得对她的名字记得清楚,嫁入晏府这么久。见识了许多事情,至今犹记得屠太史走得不甘心。只是猜不透如何要将他罢黜。 那个时候屠幼菱想的单纯,当真以为睿王是体恤屠太史年老多病才会这样安排,如今可谓一清二楚了,因为娶她的是个女人,且是大王心中属意的女子,所以先前与晏亭有过关系的人,睿王会一个个的清除掉。晏妙萏是其中一个,睿王自是不会容她,而自己是第二个,自然也唯有远走高飞才会安全。 这样想了,倒也不必再猜测晏妙萏那等火气来自何处,屠幼菱满腹不甘,却存着关乎性命的危险,不敢与旁人道听,如何能开怀了,如今天下已定。可睿王却迟迟未曾大典,更不曾立后,对于睿王这个表现,那是众说纷纭。如今屠幼菱清楚了,他是在等着晏亭,想必要给晏亭一个合乎情理的身份登上后位,晏府小姐的身份是再合理不过了。 屠幼菱也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因此那些人问她若然晏亭‘死了’,她可会回到屠家,屠幼菱擒着帕子颜面抽噎,说自己若是不回屠家,她孤儿寡母的又能如何。 见她应的爽快,那些人倒也不为难她,屠幼菱心中分明,以睿王斩草除根的做法,会留她一命,定是看着晏亭的面子——睿王当真喜欢着晏亭,怕对她身边的人下了毒手,晏亭更要恨他,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示意和晏亭有关系的知情人离开大梁。 睿王的人才迈出房门,屠幼菱便瘫软在了地上,伸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今天是柴安例行来见晏子恩的日子,他从后门进来之后,睿王才从正门进来,柴安心中紧张,又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退出去,只是躲在晏子恩的房间里不出门,听说睿王已经进了晏亭的院子之后,他才托晏忠看护好晏子恩,自己小心翼翼的顺着墙根向外头走去。 睿王这次是有备而来,晏府外已经被他带来的侍卫团团围住,先前打算去探望晏亭的春娥临时被人堵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会儿见没人守着,她又偷偷的探出了头,正好便瞧见睿王带来的侍卫将屠幼菱押进了偏堂。 不多时那些侍卫便离开了,却不见屠幼菱出门,春娥担心屠幼菱,四下看看,见没人,提了提胆子,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 不想才走出房间,便于随后赶到了柴安撞了个正着,他二人同时紧张了起来,柴安终究是见过世面的,很快的镇定下来,小心试探道:“二夫人在这里作甚?” 屠幼菱这几年与春娥相处甚是融洽,且她如今也知道了晏亭的身份,私下想想也就知道屠幼菱和柴安是什么关系了,而且方才瞧着柴安的架势,绝非是跟在睿王身后来的,略一思考,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声音压得低低的,道:“嘘!大王带来的人先前将夫人押进了偏堂里,他们才出去,我想知道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柴安正念着去哪里寻屠幼菱,听见春娥的话,心中动容,道谢之后,快速的走进了偏堂。 进门见屠幼菱瘫坐在地上,柴安大步上前,伸手扶起屠幼菱,紧张道:“你怎么了,他们寻你说了什么?” 屠幼菱见柴安和春娥都来了,这才缓过一口气,拉着柴安的袖摆道:“大王实在急切了,不知流云和先生现在可好?” 柴安锁紧眉头,将脑子里可能帮助晏亭的人全想了个遍,也没得个最好的人选,如今朝中官吏,地位最高的便是晏亭和卿玦,而卿玦已经被睿王擒住,又有谁能帮着晏亭呢? 屠幼菱几人担心着的院子里,睿王已经进了房间,能跟着他进门的,也就是那几个身手最好,且面貌不现于人前的黑衣死士。 天一日暖过一日,晏亭房间里的暖炉现在依旧燃着,房间里十分暖和,还飘着一阵若有似无的馨香,睿王进门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味道与他记忆中晏亭身上的味道一般无二的。他十分贪恋。 绕过帘帐,愕然发现苍双鹤竟也在房间里,晏亭好像当真病了。恹恹的躺在榻上,头脸一并埋在锦被里,看不分明。但是睿王知道她现在定然没穿男装,瓷枕上散着她乌亮的发丝。光是想象便觉得动人,可靠坐在榻沿上的苍双鹤委实碍眼——不管什么时候都这般的气定神闲,那种气势是睿王想学却怎么也学不来的,他们明明已经认识了六年,睿王在这六年间完全褪去了稚气,长成了一个颇有威仪的帝王,可苍双鹤六年间的面容竟一如初见时候的样子。可他即便浅笑不动,睿王也感觉自己心生惶恐,还有,他靠坐在晏亭身边的样子,令睿王感觉嫉妒的抓狂! “真是凑巧,寡人寻了先生许多时日,先前更是听闻先生的府邸被妖孽所毁,寡人委实担心,如今见先生安然,甚感欣慰。” 苍双鹤低眉顺目。心中分明,若然得知他同府邸一道毁灭了,想来睿王更是欣慰,不过心中分明。面上却不动声色,浅笑着回应道:“多日未见大王,不知近来尚安好?” 睿王出声道:“焦头烂额,便是连打盹都没时间,寡人无先生与晏爱卿相助,实在分身乏术,听闻晏爱卿一病不起,心中一直挂念,屡屡才出宫门,便被人截回,一直拖到这日,寡人剁了那胆敢拿细琐小事前来拦驾的不长眼东西,适才得以脱身。” 并不会因为苍双鹤坐在那里,睿王就不上前,反倒在说话间,走得愈发的快,话音未绝,人已经站在了晏亭榻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依旧不动分毫的苍双鹤。 其实先前苍双鹤见他一直是这般的态度,这六年来睿王应该习惯了,不过如今睿王身份与先前早已迥异于前,睿王对苍双鹤见他不像其他人一般对他参拜,心中甚是不满,站定了步伐之后,睨着苍双鹤,要笑不笑的冷哼道:“寡人知晏爱卿‘病得’甚重,无法起身,莫非这么些时日不见,先生也不舒服了?” 苍双鹤浅笑回应:“鹤本有心起身,不过晏相此时睡得正好,鹤的衣摆尚在她手中,若然移身,恐惊醒了她。” 看似无心的一句,却令睿王顷刻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先生与晏相之间的情谊,当真令寡人欣羡。” 明明是恨他入骨的口气,苍双鹤却依旧浅笑回道:“大王虚赞了。” 睿王勾了嘴角,冷哼一声,虽然跟在他身后的皆是忠心耿耿的死士,绝不会出去胡言乱语,可毕竟也是人,被他们瞧见苍双鹤对他不恭,他心中如何能顺畅了去,思绪一转,沉声道:“寡人与先生有些事情要谈,你们不必在此侯着了。” 距离睿王最近的黑衣人沙哑着声音问道:“可是大王,这里……” 他们跟在睿王身后许多年了,如何不了解睿王这命令本就没说完,他们会问,只是顺着睿王的意思出声罢了。 果不其然,那人也才出声试探,睿王便打断了他剩下的话,口吻中难得带上了一丝欢愉的味道,大声道:“这里有先生在,哪里会有什么危险,你们暂且出去,先前寡人听闻晏府中有人三番五次冒犯过晏爱卿,你们挨着个房间给寡人搜,将那人找出来,晏爱卿乃我开国功臣,胆敢诋毁她的人,寡人定不轻饶。” 在睿王进门之前,晏亭才躺下,又怎么可能会睡了,不过是酝酿着自己的情绪,看要如何应对睿王罢了,如今听见睿王的命令,将蒙在被子里的嘴唇紧紧的咬着,心中将睿王从头诅咒到脚。 上一次他们三个对峙的时候,晏亭明显的看见了睿王面对着苍双鹤之时的颤抖,如今睿王带着这么多人进门,显而易见是为了防备苍双鹤而来,这睿王不但要惦记着自己的命,还忌讳了颜面受损,将那些人支出去,顾全了自己颜面,可自己的命还是要保着的,她晏府中人除去晏妙萏,哪个曾三番五次的冒犯过她,睿王说是要替她出头,若当真是奔着晏妙萏去的,那么早在晏妙萏上次进宫的时候,睿王便该下手了,何需等到这个时候? 其实睿王这样的命令,也不过是警告苍双鹤,他既然突破了苍双鹤安排守卫着晏府的人,进来之后,便极易掌控局势,若晏府这么多人命捏在他手上,即便苍双鹤不会忌惮,可碍着晏亭的情感,他也不会轻举妄动,就像睿王其实很想处决了晏妙萏,屠幼菱这些人,可害怕将来晏亭会怪他,才会那般的啰嗦——睿王对这样的感觉深有体会,也知道苍双鹤应该是同他一样受不得晏亭难受的。 待到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之后,涌动在室内的空气清新了许多,可晏亭愈发感觉喘不过气来,索性不再装睡,伸手掀开遮着自己口鼻的锦被,抬眼,正对上了睿王那一双迫切的眸子,心头一惊,却不好再将被子盖上…… ¤¤¤¤¤¤¤¤ 2010年最后一天了,(*^__^*)嘻嘻……,祝福大家元旦快乐! 完本倒计时中~~~ 感激大家的支持! 跟大家推荐一本好书!作者小喜(内幕消息,朋友称呼她为小喜,称呼咱为小小喜,捂脸中,伦家跟她同期,一直以垂涎滴目光仰望着她,她的文笔十分好……) 书名:仙色妖娆(目前pk中)希望大家喜欢! 简介:仙风神骨的天尊之子紫府少帝, 性子炎烈却情肠婉转的上神火君, 为了爱人不惜毁天灭地的魔界太子, 这三位震烁两界, 任何一位都足以令小水妖崇仰万分。 当这三位齐齐地挤到小水妖身边, 为她下厨烹煮,端茶递水,摘果献花时, 小水妖吓呆了……(未完待续,) 大结局 因缘际会万般巧妙,虽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可眼前却与过往那惊心的一幕如此相似,莫不是所谓定数,也可以反反复复的重现? 彼时,睿王举止轻佻,不掩胜利者的姿态,脸上挂着充满掠夺的笑意将她牢牢锁在身下,她以为那一回合自己是躲不过了,就连身后之事都想过的,好在苍双鹤出现在那千钧一发之时,将她守护的完好。 而今,方寸之地,还是他们三人,各揣各的算计,如此相似的场景对峙着,不同的却是心境,人活百态,各有痴嗔,背过人去,她贪的便是那飘荡在鼻翼间的各式味道,最最迷心的便是苍双鹤身上若有似无的馨香——那是他常年浸润在奇花异草中沾染上的。 许久之后才得知,最初有苍双鹤出现的日子,她才能安稳的找到困意,睡眼朦胧时闻见的味道,并非是幻觉,那味道同苍双鹤身上的一般无二,令她安心,早已扎根在心窝窝里的好闻! 睿王身上也有别样好闻的龙涎香,浓郁凛然,彰显着属于王者的霸气,可是晏亭不喜欢,那样的味道太过招摇,令人无法忽略,硬生生的逼着人将全部的注意力摆在他身上,即便是连呼吸着也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这一日是她的劫,转目凝神,拢着的手指仍将那衣摆紧攥着,却并不过分的害怕,因为她的身边有苍双鹤的陪伴——他与她这般的亲近,比之当初被睿王压着的时候虽有些距离,却可以深刻的感觉到属于苍双鹤的气息。 这一幕让睿王暴戾,刨除那细微的怯意,晏亭心中竟涌出别样的快慰——她就是见不得睿王那种得意洋洋的架势,先前觉得他昏庸无道。她只是在心底暗自瞧他不起,天长日久,才明白他究竟是何等阴险狡诈。作为一个帝王,有些时候,睿王的做法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晏亭就是受不得这样的怨气,单凭这一点。晏亭了然,就算自己当真是个男人,在没有了苍双鹤的暗中支持,想必她早晚也要死在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中。 “寡人来看晏爱卿了。” 饱含着隐忍的一句问候,阴森森的飘进了晏亭的耳朵中,她明明已经与睿王对上了眼,却视而不见的转开了视线。也便是睿王宠着她,换做旁人,大概睿王早以欺君之罪惩处了,晏亭稳了稳心神,刻意现出孱弱,有气无力道:“臣有罪,这身子不争气,令大王分心了。” 睿王深深的凝视了晏亭那不经装扮便透出虚弱的脸,这一看,顿觉心头一阵抽痛。未经脑子便脱口而出:“寡人知道先生本事,缘何竟让流云变成如此模样?” 这里也只有他们三人在场,彼此心知肚明究竟是怎么回事,睿王没那么多心思伪装了自己的情绪。说出这话的时候,倾身上前,伸手抓住了晏亭那只擒着被子的手,先前她的手总也柔柔暖暖的,这一握竟生出吃惊的发觉,她的手愈发的单薄,且透着凉意,真如病入膏肓的人了。 先前睿王心中也分明,晏亭传出病重的消息,定是苍双鹤与她二人商量好的金蝉脱壳之计,在外人眼中,晏亭总也是病怏怏的面容,不过那褪去了伪装的晏亭,是何等的姿容生动,哪有半分病态,因此睿王从不信市井流传出的消息,可在握住晏亭手指的一瞬,先前心底存着的断然顷刻支离破碎,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晏亭,纵然心中无时无刻不忌惮着苍双鹤,这时也无法在隐忍,咆哮道:“鹤先生,流云究竟怎么了,寡人不信有你在,流云当真会有无法医治的顽疾,莫要戏弄寡人,如今的寡人,绝非六年前的昊政!” 睿王在颤抖,晏亭也跟着抖,这样怒目圆睁的睿王叫她害怕,他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不过晏亭更担心的是睿王会倾力对付苍双鹤——她终究害怕苍双鹤会出一丁点的危险,那是她无法承受的后果。 相较于睿王和晏亭激烈的表现,苍双鹤就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没有变过,浅浅柔柔的笑道:“流云实在不适合这里的喧嚣,她太累了,要休息休息的。” “什么太累了,缘何要休息,寡人决定了,七天之后便举行开国大典,届时会迎娶流云为后,不管她病成何等模样,也会是我大央的王后。” 先前宫中没传出任何关于国典的消息,睿王这一声实在有些突兀,竟叫晏亭连自己‘病得’多么严重都忘记了,结巴道:“七——七天?” 是他们逼他太紧,才令他乱了分寸,将先前的算计全盘打乱,可是他当真惶恐了,晏亭是他自童年时代便存在心底的幻想,他与她却有过太多次擦肩,他实在害怕自己再拖些时日,自己便会走上父王的绝路,盈姬死了,不再被别的男人所拥有,也不用再承欢在别人的身下,可是,弥留之际,父王竟含糊不清的念叨着,“若是没死该多好,即便被旁的男人碰着,想得紧了,也还能再见见,若是没死该多好——还能再看看,还能知道寡人多爱……” 那样一遍又一遍的,如魔咒,在央安王死后的半年时间内,充盈在睿王的耳朵里,只要夜里一回到寝殿,静寂了之后,便全是这几句,那个时候的睿王尤其害怕独处,可是再多的女人也无法驱赶那等恐惧,只怕自己也要在将来的某一天承了央安王的痛苦——他们说过的,这是大央姬氏无法打破的宿命! 听见了晏亭细微的声音,睿王反倒静了心思,大典先前早已经安排妥帖了,而且只要他肯用人,七天之内完全可以处理好各项细节,追根究底,也只是差一个可以与他携手天下的王后罢了,这个人,他此时正抓在手中不是么? 缓缓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带着些温柔的抚慰,当着苍双鹤的面,一字一顿道:“对。不管你现在如何,七天后,寡人要与你并肩迎接天下人的朝拜!” 晏亭挣扎着。颤抖着声音回道:“大王,我已经嫁了鹤。王后怎可能曾是他人之妇呢?” 这是晏亭能想到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借口,虽然没有底气,却说得坚决。 可睿王并不承她的反驳,朗笑道:“那又如何,只要寡人高兴便可,谁若然敢说三道四。寡人便割了他的舌头。” 睿王的本事当真好,他与晏亭之间还隔着一个苍双鹤,他竟能视而不见,如今更是将苍双鹤忽略个彻底,抓着晏亭的手不肯松开,将心中最快乐的设想展现在脸上,好像事情当真就朝着他的设想走了一般。 苍双鹤并不出声阻拦他睿王,这睿王愈发的肆无忌惮,反反复复的说着自己如何的想念了晏亭,好像要将这半年的思念在这一夕之间全倒给晏亭听一般。 晏亭晕乎乎的对着睿王。见他卖力的说,可她却听不分明他究竟都在说些什么,只是想着早些摆脱了睿王的纠缠,间或还要在心中埋怨一下苍双鹤——他竟任由不相干的男人拉扯着他的妻! 睿王去的时候。满目的恋恋不舍,那一个眼神竟触动了晏亭,其实抛开他的所作所为,他也不过是个风华正茂的男人罢了,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着,毕竟他们也有几年的交情,罢了,也无需再将恨意埋在他身上了,就当今日是最后的告别罢了。 这一战竟出乎了晏亭意料的平和,事后她也问出苍双鹤缘何不帮着她,苍双鹤只道唯有如此,睿王才能放松了警惕,对他们这几日的行动十分有利。 晏亭听得甚为惊奇,她实在未曾想过,睿王给出了她这样仓促的决定,而这决定竟也在苍双鹤的算计之中了。 翌日,睿王下诏,说前一日观晏亭精神实在不好,为令其安心,将迎娶晏妙萏为后,以示王恩! 府中之人并不知道王诏上的晏妙萏是指晏亭,竟有人去给晏妙萏贺喜。 晏妙萏听见睿王下诏,竟当真是这样的算计,气血攻心,大口吐出鲜血,甚为不甘心,仰天嚎啕,令给她送信的下人惶恐不安,实在不明白晏妙萏这是怎么了。 也就在睿王下诏的当晚,晏府传出晏亭暴毙的消息,那厢晏妙萏竟坐在房间里哈哈大笑,她终究知道了一切,包括谁将担着她的身份去享受她母亲用一生算计不到,最后反倒赔上了性命的权势与荣华。 措手不及的安排往往将人逼上癫狂,晏妙萏竟想到了玉石俱焚,晏亭令她这般的痛苦,她也不会让晏亭顺畅了,因此她冲出了房间,趁着所有人不及防备的时候,冲出了晏府,她要将睿王与晏亭之间的肮脏交易大白天下,凭什么一个庶女可以做享一切,而她就只能在日后饱受屈辱颠沛的苦,若然如此,莫不如拼一把,她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韩夫人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晏府大门她出去了,府外尚且还有人在,晏妙萏酝酿了一阵,随后闭着眼大声喊起来:“诸位听着,我是……” 不等她将后面的话说完,随即便感觉腰间顶上了一个冷硬的东西,然后是人低沉的嗓音道:“再胡说,马上以最恐怖的刑罚处决你!” 先前的豪气万千,在听见这样的话之后,顿时消散,终究还是个年轻的女子,当真面对死亡了,还如何能发癫,她先前的那一声也不过引来了几个不甚在意的眼神,随后人们便转移了视线,再然后,晏妙萏被人拉到了僻静的陋巷中。 睿王是真打算要晏妙萏的命了,他没那么多时间去慢慢的处理了晏妙萏,也害怕晏妙萏会坏事,下过密诏,若然晏妙萏做出任何怪异的举动,就地处决,先前晏府门前毕竟人来人往,睿王的死士才会将晏妙萏带到了这样僻静的地方,不管晏妙萏如何的问,他们也不出声,待到确定这里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之后,竟毫不迟疑的抽出了腰间悬挂着的弯刀,晏妙萏惊呼一声,那人将明晃晃的刀直直的劈向了她的颈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是她自不量力了——晏妙萏如是想着,紧闭着眼等着刀刃划破肌肤的感觉。她很怕死,可是怕又能如何,也只剩下无力颤抖的份。 有重物跌倒的声音。可晏妙萏却并不觉得痛,心中暗道,莫非这便是死亡的滋味?竟什么也感觉不到呢? 可是这声音接二连三的响。晏妙萏再是呆傻也知道,那声音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偷偷的掀开一边的眼皮,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暗色身影与那几个黑衣人缠斗,呆了一呆,快速伸手掩住了唇,泪水顷刻模糊了视线,哽咽半晌,却是无法出声。 拉她过来的是四个人。待到这四人尽数倒地之后,那人毫不迟疑的转身便要离开,见此情景,晏妙萏终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大喊道:“等等,七……” 那人并未回身,偏过覆盖着面巾的脸,冷声道:“六日后睿王会到晏府迎娶晏府小姐,你好自为之!” 晏妙萏摇晃着头连声道:“不,他是魔鬼。我不要,你说过带我走,你答应过的!” 那人听见晏妙萏这一句,却是将脸转了回去。声音愈发的疏远,“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各有志向,何必勉强,今日我受人之托前来救你,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有谁会保你,路你自己选好,他日若有不幸,也不要怨天尤人,我已将话直白的说与你听,仁至义尽,告辞!” 晏妙萏再是高喊,也唤不回那人离去的身影,落寞的回府,竟觉得这一幕好像只是她的梦境——有惶恐和希望!她当真想走么,其实那人也知道她不想走,天下的王后,对一个女人来说,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荣耀的地位呢? 市井间流传,晏府先后两任主子竟间隔三年双双暴毙,实在是上天不公,屠幼菱和晏子恩披麻戴孝,为绝睿王算计了屠幼菱,晏亭特别放出了消息,屠幼菱母子孤苦无依,晏相怕死不瞑目,硬是挟恩邀报,将其母子托付给了柴安,逼柴安再其死后三日之内迎娶屠幼菱,并将晏子恩抚育成人! 睿王听见这样的安排,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们去,柴安是他如今看重的人,十分聪明,孰轻孰重自然分的清楚,让他娶了屠幼菱,想必这女人也不敢口没遮拦,睿王现在很忙,没功夫理会了屠幼菱和柴安的婚事! 其实晏亭这样的安排实在不合规矩,可规矩也是人定的,晏府飘零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也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既然这是晏亭最后一桩心愿,他们站在晏亭的角度,倒也算是祝福了柴安和屠幼菱的,这一对苦命的鸳鸯,三年之后,终究得偿所愿,苦尽甘来! 晏亭已经完全的换回了女装,浅笑嫣然的站在苍双鹤身边,气色尚好,不过没多久便嚷着累,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倦怠,不管苍双鹤同意与否,霸道的把柔软馨香的身子便倚在苍双鹤身上,苍双鹤喜欢抓着她的发丝把玩,晏亭如今也学会了揪着苍双鹤的发,时不时还坏心眼的硬拽几下,听见苍双鹤若有似无的闷哼,晏亭会奸计得逞般的吃吃的笑。 换回女装的晏亭太过显眼,自是不甘暴露人前,因此她总闷在密室里,看着府中人来人往的钱来吊唁的人,会兴冲冲的跟苍双鹤炫耀:“瞧瞧,本相多受人爱戴,这么多人前来凭吊,当真死而无憾!” 苍双鹤点头附和:“对对,晏相当真死得其所,大快人心!” “呸,死妖孽,今晚别钻老子的被窝!” 苍双鹤不甚在意的点头道:“无甚大碍,已然落种,高枕无忧,不怕这一时半刻!” “死妖孽,你说什么?” 苍双鹤朗然的笑,将怒目圆睁的晏亭揽进怀中,如同当年她年少时候的梦境一般,落吻在她额头,魅惑道:“我说,我爱你!” 无需繁琐絮烦的山盟海誓,但凡是个女人,皆会为这样的一句动心,晏亭也不过是个俗世中的女子罢了,听苍双鹤这样的一句,便忘却了一切的烦恼,服帖顺从,任他搓圆捏扁,那一对老人家究竟谁赢谁输,其实晏亭心中分明。他们二十几年的这一局——残了! 就在大典的前一天,睿王竟感觉镇日心神不宁,焦躁易怒。静下心思的时候便全是惴惴不安,好像即将跌入深寒中的冷,那一日他在苍双鹤面前抓着晏亭的手说了那么许多的情话。苍双鹤也没做出任何反应不是,他以为苍双鹤终究畏惧了自己的权势——苍双府已经毁了。苍双府中那些极品高手护送宝鼎去了北方;曾胜乙随着萱草雅去波斯了;别夕也去给白玉秋守坟去了;苍双鹤毕竟只是一个谋师,难不成还有力挽狂澜的身手? 想到这些,睿王微微有些安心,毕竟是害怕晏亭插翅飞了,派兵将晏府团团围住,对外便说要保护了晏亭停灵时候的安稳还有未来王后的安全。 睿王自认为是万无一失,可脑子里灵光一闪。竟想起了卿玦来,卿玦也是苍双鹤的帮手,自己将他忽略了好久,既然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倒是也不必那么麻烦陷害,反正他可以对晏妙萏下手,也不差一个卿玦了——那日四个死士被人杀死之后,晏妙萏顺利的回到了府中,不过不敢出门,睿王便接到了传回的不实消息。说晏妙萏已经死了。 睿王召唤了死士,令他们带鸩酒去见卿玦,晏妙萏死了可以是一个意外,卿玦自然也可以。将来晏亭问起来,便说卿玦听闻她暴毙的消息一时想不开,抑郁而亡了,睿王并不在意天下人对卿玦之事的揣测,他如今只在乎晏亭是否会恨他,所以,他的每一本皆小心翼翼,力求无懈可击,也便是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晏亭会看见他的执着,忘却他的种种过失,继而爱上他——他想的真真的好! 在睿王平日就寝的时间前,死士带回了消息,说卿玦得知晏亭死了,心灰意冷,毫不反抗的饮下了壶中的鸩酒。 这个消息令睿王十分满意,多日的疲惫袭来,浅浅的迷糊过去。 这一觉很短,睿王自噩梦中醒来,梦中他看见晏亭小鸟依人的偎依在苍双鹤的怀中,她说不必他去寻她,因为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找见她了。然后,她化作天上飘忽着的白云,苍双鹤变成优雅的野鹤,他们就在他眼前淡笑着离开了! 这边是传说中的夜长梦多,惊醒之后的睿王再也顾不得所谓的良辰吉时,传令下去,命仪仗速速去晏府接晏妙萏进宫。 那时也才将将过了子时,司仪甚觉不妥,却不不敢出言置喙,依命而去。 睿王坐在榻上,那一日他在晏亭房间里闻到的香气甚是迷恋,回宫便命人将前不多时日撤下的暖炉又置上了,然后寻到了最类似晏亭身上的熏香点燃,闻着香味,在一个人的寂寥深夜,幻想着晏亭躺在他身下承欢的画面…… 仪仗到了晏府,那时晏府中已经张灯结彩,王后已经准备好了,晏府中的下人将遮着面容的红衣女子扶出来之后,晏痕有些疯癫的晏痕追在后面声声的念叨着:“妙萏,你终于达成所愿了,爹爹祝福你,日后收收性子,大王不喜欢无理取闹的女人,千万顺着他点。” 他的喊声没有人理会,被淹没在了嘈杂的人声里,直到銮驾离去,晏痕才倚着门框喃喃的念叨着:“只有听话,才能保住命……” 大梁城外,两辆马车,悠然缓行着,既然要远走高飞了,带些喜欢的东西无可厚非,晏忠一直忠心耿耿,晏亭不忍丢弃他,便将他和春娥一并带上了。 看着咫尺的苍双鹤,晏亭总也觉得喜庆,同样的青篷马车,当初飞驰在太行山官道上单辆如今变成了两辆,当初驾车的中年汉子如今也娶上了娇滴滴的美娇娥;而那个干瘦单薄的少年,如今是风情万种的妇人,偎依在谈笑间指点江山的夫婿怀中,其实,老天待她并不薄! 马车一路向南,直到被横在路中的素色马车拦阻,这才停了下来,晏亭挑了帘子,看着对面马车上跳下的红衣如昨的玥谣,心中有些紧张,害怕是他们的行踪暴露了,先前苍双鹤曾同她保证过的,睿王一旦从晏府中迎娶到了晏妙萏,自然而然放松警惕,那也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作为谋师,智取才是上策。强夺并非不通,可损失甚大,又会衍生出似是而非的传闻。还是这样的结果最好。 总是生活了三年,是有些感情在的,晏亭问了苍双鹤。欺君可诛九族,稍后发现王后换人。发起狠来,晏府怎么办? 苍双鹤只是淡笑的告诉了晏亭,晏府会在他们走后半天之内,如同苍双府一般消失殆尽,睿王即便明面上不会动晏府,可日后定会准备用晏府逼迫晏亭出现,他不会留给睿王任何为难晏亭的机会。 晏亭适才松了口气。可也不过才平静了一会儿,便遇上玥谣拦住去路,心中甚是惶恐了。 玥谣见了晏亭,只是如江湖儿女一般抱拳笑:“今日一别,后会遥遥无期,本宫会念着你二人的。” 见玥谣的反应,晏亭跟着挤出一抹笑,柔和的问道:“公主前来送行,民妇委实惶恐!” 玥谣砸吧砸吧嘴,大声笑道:“瞧瞧。果真不同了,这说话竟当真透着一股子小妇人的腔调了,罢了,不耽搁你们的行程。你们要的人本宫已经带来了,本宫要求不多,让苍双下来,本宫想单独同他说句话!” 晏亭心头一动,迟疑片刻,回头对苍双鹤道:“那你——下去?” 苍双鹤笑着点了点头,晏亭目送着他们并肩向一旁走去,咬了咬唇,听见自己的心口怦怦的跳,由晏忠搀扶着下了马车,来到对面的马车前,伸手挑了帘子,只一眼便湿了眼眶,那一头银白的发,恁般的深刻! 远处,玥谣站定了脚步,没有回头去看苍双鹤,人前她总是高高在上,仪态万千,可此时,她却红了鼻头,像个先前被她鄙夷的睿王后宫中的弃妃一般狼狈,闷声闷气的念道:“本宫这样帮了你们,你可会给本宫一个道别礼?” “不可。” 心一揪,玥谣声音略高了一些:“你知道本宫想要什么?” “不管是什么,鹤亦无法做出任何令家妻难过的举动!” 玥谣猛地回头,恶狠狠的瞪着苍双鹤,愤恨道:“你不怕本宫坏了你们的好事?” 苍双鹤摇头轻笑:“公主是个好人,鹤记得此恩一辈子。” 久久的凝视,终究放开,浅笑道:“终究被你吃得死死的,罢了,快些走吧,不然王兄追来,你们实在不妙!” 苍双鹤浅笑抱拳,“后会无期,公主保重!” 她就那么看着他离开,然后,泪水倾泻,她不会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脆弱——包括一只这么深爱着的苍双鹤! 别了玥谣,马车的速度便快了起来。 卿玦还在昏迷中,因有这防备,所以别过玥谣之后,他们便换乘了一辆宽阔了许多的马车,卿玦躺着外,他们也有地方坐着,苍双鹤解开了晏亭的衣袍,将挂在她腰间的紫玉取下,又将卿玦的那一块拿来,拼在一起,令晏亭看个仔细,轻笑道:“这便是我们家的钥匙,很别致是么?” 晏亭瞪着眼睛盯着拼接在一起的紫玉,呆呆的点头:“我们家还真特别!” 距离大梁城外五十,遇上了张效,他穿着灰黑的粗麻短褂,看似与平常的老人无甚区别,终究是看着睿王长大的,睿王放他一条活路,给他了些金子,让他自行离去,他没有租车,慢慢的走着,家早已经没了,他不知该何去何从! 苍双鹤说他们的‘家’很大,能容下晏忠和春娥,想来也能容下张效,张效原来还要推拒,可见晏亭说的真切,倒也活络了心思,坐在后面春娥的马车里一道上路了。 金碧辉煌的尚晨宫,睿王咆哮道:“怎么会是你,晏亭呢?” 心想事成的荣耀冲昏了晏妙萏的头,她甚至对晏痕劝她不要替嫁的良言不屑一顾,看见震怒的睿王,才想到了害怕,却是为时已晚,战战兢兢的回道:“跟——跟苍双鹤跑了!” 睿王此时无心理会了晏妙萏,冲出寝宫,夺了最快的马,直奔出了王宫,可是东南西北四方天地,晏亭究竟去了哪里,他却是不知,就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顾身份颜面,仰天大喊:“晏亭,倾尽一生,寡人也要寻到你!” 滴水不漏的安排,绝非一日可成,因此才会在晏府中停留了那么多时日! 苍双鹤甚至算计到了晏亭离开之后的细节,在他们离开之后,晏府当真一日消失,府中的下人也不见了,有去处的,可以随心所欲,没去处的,便混迹在各种队伍中,到了这桃林深处会合,原来,他们还可以一样的热络,与那么些熟悉的面孔生活在另外一个无忧的地界中! 晏府废墟上,时不时会瞧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逛荡着,嘴中念念有词,他在寻找着盈姬,许多人要给他安稳的日子,可他不干,就那么一直在那里兜兜转转…… 等到他们的马车到了江南,已是桃红柳绿,令人实在欣喜,晏亭与苍双鹤并肩站在崖头,看着满目桃花酽酽开,远方天空净好,云淡风轻。 晏亭轻笑出声道:“这本该是你的天下,放弃了可会后悔?” 苍双鹤莞尔笑道:“若承天下,我便不会长命,一旦这个世上缺了我,你如何能快乐的生活下去?” 晏亭撇撇嘴,不甘不愿道:“又被你说对了!” 苍双鹤笑得甚是温暖,晏亭脸上透出一阵温热,别过视线,看见了身后的马车,车帘被那绝色男子挑开了一条缝隙,一缕纯白的发丝垂在他胸前,别样的生动,那一双清澈的眼含笑的向他们这边看来,晏亭愣了愣,随即笑道:“你醒了,真好!” (全文完) ¤¤¤¤¤¤¤¤ (*^__^*)嘻嘻……,当真赶在元旦完本了,谢谢大家半年多来的支持,恋喜十分十分的感激! 祝福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百尺竿头更进一步【o(╯□╰)o,都是陈词滥调,8过真是我真真切切滴祝福,有了亲们这半年多来的支持,恋喜才能坚持下来,实在感激不尽】 明天会更新番外! ps,本月粉红双倍,那啥,没定出去滴,最后咱在龌龊滴凑个份子,厚颜伸爪——打劫啦啦啦啦~\(≧▽≦)/~啦啦啦 转眼经年 草长莺飞暖时节,绿了柳岸,红了山花。 宽敞的官道,四通八达,车水马龙,往来不息,当今天下,盛世空前,早无多年前三国交汇地之说的川平县,而今依旧是往来客商的必经之地,繁华不逊于国都。 聚宾楼,在短短几年内,多次扩建,最近的这一次,传说有人斥重资专门辟了聚宾楼后方的空地,造了个极尽奢华的院子,平日无甚人居住,便是宾客爆满之时,那院门也是不开的,唯独每年太行桃花开时,才见那院门大开,迎了不知何方来的人物,进进出出的婢女、仆从,唯独不见那主儿的真容。 这一日太阳将将靠了山尖,聚宾楼的掌柜便已向过客报了满,可依旧不时有途经此地的客人,就算没得了房间,也要进门讨上一壶清酒,与自四面八方的陌生人交换着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 在这里有最为普通的瘦马旅人;也有小户人家的青篷马车;更有贵气十足的华冠王辇,即便是有人驾了辆金马车到这里也要被人见怪不怪的忽略了去,何况眼前过来的只是一辆毫无特色的漆木篷子的马车。 车夫将车停靠在了聚宾楼前,回身对车里的人恭谨道:“小公子,到了。” 车里的人没应声,反倒推了车厢门,露出一颗粉雕玉琢的小儿,嘟嘴埋怨道:“忠伯,每次都叫哥哥,说了不算的,早起还答应叫我的。” 听见小女娃的话,车夫搔头笑道:“真是,上了年岁,脑子不中用,竟将答应小小姐的嘱咐的事儿给忘了。” 女娃瘪瘪嘴。带着哭腔道:“忠伯就知道欺我年岁小,娘说忠伯都没有师公一半大的,忠伯眼中只有哥哥。没有我。” 听她这样一哭,车夫有些不知所措,此时女娃身后又挤出一个年岁稍长的童子。对车夫不甚在意的说道:“忠伯,不必搭理蛮儿。她戏弄你呢!” 女娃皱着眉头转过略显滚圆的身子,白了童子一眼,掐着直上直下的腰,不屑道:“就你知道!” 童子不理会她的小性儿,跃下马车走在前头进了聚宾楼,女娃又开始瘪嘴,她身后出现了个年轻男子。跃下马车,笑着将她抱了下来,瞧着童子已经进了聚宾楼,倒也没将女娃放下,抱着她快速的追了过去。 这里的位置是先前定好的,避开了大堂,临着街边的窗户,雅致肃静。 小二将他们迎了进来,记下菜单便下去了,女娃闲极无聊。坐在几前摆弄着自己的小手,关节处有明显的小窝,肥短喜人,她扒拉了一阵。眨了眨乌亮的眼,擎着双手,抬起头对坐在对面的童子不解出声,“哥哥,娘说师公多少岁大寿来着,我的手指头怎么数不过来呢?” 童子懒洋洋的瞥了女娃一眼,低声道:“母亲睿智,父亲好看,怎么会有你这么呆又这么肥的女儿?” 女娃又眨了眨眼,转过头对坐在她身边,先前抱着她进来的男子抽噎道:“南叔叔,哥哥说我又呆又肥,你一定要记住了,他这么说我了,回头告诉娘,要娘揍他!” 坐在她身边的男子笑着哄她道:“蛮儿乖,你若不哭,等稍后见了你娘,叔叔一准告诉她!” 女娃顷刻破涕为笑,转变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男子摇头浅笑,也不过四岁大的孩子,一肚子心思。 说话间,竟听见楼下一阵嘈杂,几人循声望去,但见街面上一个与童子年岁仿佛的破衣童儿自东向西一路逃窜,身后还有七八个少年追着他跑,间或听见拔高的一声:“你就是野种,没爹的就是野种,小野种还敢还手,追上你,撕烂你的嘴,砸折你的腿!” 女娃好奇将手肘支在窗台上,肥短的小手托着圆溜溜的小脸,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着:“怎么会没有爹爹呢,蛮儿有,借给他一个好了。” 那些少年腿长力气好,不多时便将跑不动的童儿拽住了,随后将他按倒在地上,高举起拳头就要下手,女娃一声尖叫,伸手捂住了眼睛,不过手指却是展开的,从宽阔的缝隙中,明显的看见她黑亮的眼珠来来回回的转动着,口中念念有词,“呀,真可怜的哥哥,被人骂还要被打,还是当我的哥哥好命,不用被人打,还可以随时找我出气!” 童子不理会女娃夸张的‘自言自语’,看着那高壮的少年骑在那童儿单薄的身子上,左右开弓的,心里头明白,若让他一直继续下去,恐怕当真能要了那单薄孩子的命,遂转回身子对男子出言道:“南叔叔,伸回手吧。” 男子倒是十分镇定,轻笑道:“我将把寻见你们的消息给你爹和你娘传回去,若惹是非,恐不好交代!” 说话间,听见下面有女子扬声呵斥声:“你们这群小鬼干什么,都闪开!” 男子本不欲插手,可听见女子的声音,循声望去,脸上顷刻现出不同的表情,转过身子对站在童子身后的车夫道:“你看着小小姐和小公子,我去去就回。” 车夫也看了掐腰站在大街上的女子一眼,沉声道:“莫非是和红夫人有关系?” 男子点了点头,不再多话,直接从窗户翻身跃下,不多时便将衣衫褴褛的童儿和粗布衣衫的女子带了上来。 那女子是被男子擒着胳膊拉进来的,自是不甘心,急声叫嚣道:“你是何人,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强抢民女,吃了雄心豹子胆?” 男子不甚在意,冷声回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大王至今无所出,萏夫人急欲寻当年红夫人遗孤就好。” 粗布女子不再挣扎,惶恐不安道:“你怎么――她怎么知道?” “很简单,因为大王需要子嗣!” ¤¤¤¤¤¤¤¤¤¤¤ 总算坚持完本了,说真话,这半年很痛苦,刚才登陆看了一下完结章订阅,心里很难受,早先便写得无力了,如今看了章节24小时订阅之后,愈发的失落,原本还有许多书中人物的番外要写的,如今实在提不出精神来了,盗版一出,恋喜辛辛苦苦坐在电脑前面一天,颈椎痛,腰椎痛,眼睛痛,一身毛病,也才能得几块钱的收入,(一个订阅,千字一分钱,恋喜最后这一章,24小时订阅,预估才200个左右,也就是千字2块钱,8000字16块,可是8000字,恋喜要写一天)恋喜是专业写手,指着这个养家糊口,这个月不可能冲全勤了,如果一个月才赚百十块钱,实在心累了,这两年期间,恋喜码字,母亲癌症晚期,恋喜没时间好好陪她,留下了一生的遗憾,去年过年时候,两个孩子大的大年初三生病,小的初五,两个一块住院,好在孩子的大爷和大娘帮着,不然恋喜真撑不住了,(恋喜的老公在07年――小女儿23天的时候车祸没了),纵然如此,恋喜去年过年也没断更了,人都是被逼无奈才会赔上自己的健康和好年华换生活,如今没有了全勤,看着一天十来块的收入,恋喜撑不下去了,这本书的番外如果今后有机会,恋喜会继续更新,如果实在分身乏术,恋喜也就实在抱歉了。 另外,谢谢看正版支持恋喜的书友们,恋喜发自内心的感激――不好意思,新年伊始,说了这么多闹心的话,请见谅,恋喜间歇性神经质犯了…… 虽然当初收益不理想,但是恋喜坚持完本了,如今不更新番外,也不影响主体阅读,祝福大家2011年开心幸福,万事如意! ――――――紫筱恋喜,2010年元月2日记(未完待续,) 初一十五 (那啥,本番外纯粹欠拍欠扁,很久很久之前(大概是定天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跟枫荻童鞋说过这篇番外,总觉得压力甚大,原本想就将这篇扔了的,8过,有些对不住鼎力支持的亲,恩恩,顶着锅盖放上来了,那啥,看完正文的,不喜欢那啥的,可以表进,鸭梨啊鸭梨,爬走~~~) “卿玦,巫寨老族长后天八十寿诞,你将这柄玉如意给他送过去!” 卿玦低头看着苍双鹤手中的紫檀木锦盒,迟疑了片刻,嗫喏道:“可今天是……” 不等卿玦将话说完,苍双鹤复又出声,他的面容和善,似乎当真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那脸上的笑竟令卿玦感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纵然我们与巫寨相距甚远,平日无甚牵连,可当初行经巫寨,若无老族长鼎力相助,总会给睿王留下蛛丝马迹,徒增我等烦扰,此恩无以为报,这样的日子,总不该忘记的。” 卿玦点了点头,却仍旧没伸手接下苍双鹤递过来的锦盒,声音更小了,“今天是十……”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小,才令苍双鹤忽略了,卿玦这样安慰着自己,这句话终究还是被苍双鹤打断,优雅饱满的声线,平平实实的陈述着:“昨日鹤与流云留在山间,来不及赶回,便错过了行程,雷行只受你摆布,赶得快些,两日便可到巫寨,这贺礼最迟也只能在老族长寿诞当日送到,若然晚了,便实在失礼,鹤思来想去,唯有你可行。” 卿玦将头垂的更低。近乎腹语道:“今日是十五。” 这次苍双鹤没有打断卿玦,因为他已经将锦盒接了过去。 临行前,卿玦抽了时间去看过晏亭。低语轻笑着同晏亭道别,“流云,临时有些事情要出去。” 晏亭那时正翻着账簿。听他这样一句,吃惊的抬起头来。不解道:“这个时候要去哪里?” 卿玦依旧笑言:“巫寨的老族长寿诞,我去给份贺礼。” 晏亭颦着眉凝思半晌,才恍然道:“先前我还念叨过的,这几日忙着竟给忘记了,恩——那你快去快回。” 卿玦点头,温柔道:“会尽快回来的。” 晏亭笑脸相送。 卿玦当真快去快回,旁人至少需要**天的往返。他只用了五天,春娥是第一个瞧见他回来的,兴冲冲的跑回家里告诉晏忠,说卿玦当真神奇,那么远的路程,只五天便回来了。 晏忠听了春娥的话,只是连连摇头,撇嘴道:“大概路上没怎么歇。” 一路颠簸,面染风尘,总不好这样去见晏亭。遂回到桃花源,直接钻进自己的房间,命瑶童给他烧了桶热水,还煞有介事的丢几朵艳花。泡的甚是舒服,靠着桶臂恹恹欲睡。 没等瑶童来叫他起来,苍双鹤竟畅通无阻的走了进来。 卿玦见他站在浴桶前笑吟吟的,心头一沉,不好的感觉快速袭来,却存了一丝侥幸,挣扎道:“先生,您怎会过来?” 苍双鹤伸手随意的自水面上捞了一朵嫣红的花,凑在鼻端闻了闻,轻笑道:“很别致。” 卿玦顿感面红耳赤,结巴道:“先生,我……” 苍双鹤抬手将花轻柔的放回水面,好似没注意了卿玦的尴尬,轻声道:“你回来的前一日,姬殇飞鸽传书,倒是没说什么事,不过好像很急切,他说在临郡等你,快去快回!” 今天二十了…… 月初明明很闲很闲,可是后半月好巧不巧,就是忙个没完,卿玦这一次,连同晏亭道别的机会都没得了——听说晏亭又进山了。瑶童说晏亭是进山去寻什么药,没让任何人跟着,大概晚上就回来了,可是,卿玦等不到晚上见她。 卿玦再回来,已是二十六,整个人累的有气无力,就连沐浴都抬不起胳膊,姬殇老远来见他,急冲冲的寻他,竟是让他帮着处理了临县分行的事情,姬殇明明有那么多下手,怎的偏偏要将他找去,莫非是找他干活,姬殇可以省下一笔工钱? 泡在浴桶中,这次苍双鹤没来,反倒见张效圆滚滚的身子晃进了房间,站在他对面笑着一脸和气,同他大声说着:“姬将军,人老就是事多,劳请您……” 卿玦欲哭无泪,再回来已经是三十——好在这个月有三十天! 泡澡的时候,特意将房门上了闩,也不敢再多做耽搁,洗干净之后,匆忙爬出浴桶,擦干净水珠子,捞过屏风上搭着的丝白长袍,随手一抖,白袍扬起,手臂一展,将其套在身上,看也不看袍子穿得可还端正,将袍带随意系个活结,从后门直接穿了回廊,来到了晏亭的房间外。 晏亭房间的灯还亮着,令卿玦觉得十分温暖,先前瑶童给他添水的时候,卿玦问过,苍双鹤今晚进山了,想必今夜是回不来的,饶是如此,还是要竖起耳朵细细的听,当真没有别样的声音,适才深深的吸了口气,展开最为人称颂的笑容,轻轻推开了房门。 那时晏亭手中捏着卷竹简,靠在榻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她身上穿着浅红色的襦衫,袖摆轻卷,露半截光润的手臂,世人皆道卿玦生得白璧无瑕,却是没见了晏亭肌肤的细腻,高几上燃着两盏小灯,灯光笼在晏亭周身,勾心的温馨。 卿玦犹自站在眼前榻前发呆,直到晏亭闻见了微微的馨香,这才抬了眼,见卿玦站在她榻前发呆,晏亭眨了眨眼,笑道:“这么快便回来了?” 听见晏亭的声音,卿玦才回过神来,笑得有些腼腆,点头应道:“赶着回的,今天三十了。” 晏亭锁着眉头想了想,随后颔首道:“恩恩,当真是三十了呢!” 卿玦见她想起来了,笑着上前,手将将撑着榻沿,竟听见晏亭小声嗫喏道:“可是——今天不方便……” 卿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