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之上》 第一章 被迫拜师 平安镇,三鲜楼。 “老大,这就是你说的绝世丹药?” 和同伴比起来略微瘦小的汉子看着桌上黑盒子狐疑道。 “那可不?” 彪形大汉环顾四周,见屋内只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在断断续续的灌酒后放松了警惕,傲然说道:“这药可瞬间激发人的所有潜能,令其实力暴涨。就是副作用挺大的,药效结束后,最好的结果都是伤及本源,并且会影响以后的修行。” 瘦小汉子蹲在椅子上砸了砸嘴,伤及本源都是算轻的,那要是重的岂不是要直接爆体而亡了? 在他的苦苦央求下,彪形大汉轻轻打开黑盒子,药香四溢的同时,几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出映入两人眼帘。瘦小汉子抠着脑袋,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大?这丹药怎么变成一堆药渣了?” “本来就是一堆药渣。”彪形大汉关上黑盒子,脸上表情看起来有些肉疼:“成品丹药贵得很,就连这点碎渣渣,也花了我几千萤石才搞到手。” “再说了,一次性吃整颗丹药,老子把仇报了以后还不是得跟着去死?”彪形大汉龇着牙把丹药收进纳戒里,招呼着小二赶紧上酒上菜。 两人狼吞虎咽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少年打着酒嗝,跌跌撞撞的从酒楼里出来。 在深山里守了整整五日,他终于埋伏到一头落了单的低阶妖狼。拼得一身重伤,又把那妖狼扒皮去骨,这才换得零星萤石。少年一手拍左腰上的酒葫芦,一手拍着右腰上略微硌手的钱袋,终究还是咧开嘴笑了。 出了城门,顺着小道七拐八拐,少年在一处农家小院外停下脚步。 房屋内烛火缠绵,少年甩了甩头,似是想要挣脱浑身酒气,谁知用力过猛,自己一个重心不稳直直撞在栅栏上。 “哎哟!” 伴着这声哀嚎,房门“嘎吱”一声打开。 望着仓皇出门的妇人,江水憨笑着喊道:“娘!” “你这孩子!” 妇人急忙把少年扶进屋内,烛光之下,再透过少年空阔的短袍,浑身深可见骨的伤痕瞬时映入眼帘。 “几日不曾见你,怎会弄成这般模样?”妇人怒骂一声,眼泪竟跟着不争气的留了下来。 “娘莫哭!” 少年急忙将其扶在座位上坐好,从腰间扯下钱袋递出:“孩儿这几日去山中打猎,并无大碍。嘻嘻~娘,明日你拿着去给爹买些药吧!” 听得少年这话,妇人哭声愈发大了。 “可是水遥回来了?” 内间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少年精神一震,急忙窜进屋内:“爹爹,我回来了。” “我这一身旧伤怕是早就无药可治了,你又何须冒险?”中年男子由着江水遥把他扶起身子,咳嗽道:“让你娘明日带你去抓些疗伤药,我死后,你娘可就只能指望你了。” “孩儿的药在这里!”少年得意一笑,举起酒葫芦晃了晃:“爹您早些休息。” 看着逃似的少年,中年男子满腹言语,最终只得化为一声叹息。 退出房门后,少年亦是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生而未养,断指可还; 未生而养,却是百世难还! 据养父白华所言,当年在山中把他捡到时,除了襁褓内的“江水遥”三字,再无其它。 养父白华、养母柳轻皆是寻常百姓,换句话说,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只是最底层的人物。日子虽是艰难,但在这十四个年头里,白华夫妇却是把他视如己出,在养父病倒之前,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 月色宜人,衣袍随着阵阵清风左右摇摆。江水遥并无睡意,斜躺在门前的草垛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灌酒。 日子一成不变,除了每年的最后一天,是真的一成不变。在这南承州,永远都是这般风和日丽,花开无果。但唯独在大年三十那日,哪怕是将一粒种子随意抛在地上,就算是整洁得一尘不染的屋内,眨眼间便能落地生根。 万物复苏,在那天被放大了无数倍。 可是在几百年前却不是这样的! 江水遥曾从几本古书上看到过:大千世界,原有春、夏、秋、冬四季。四季交替,轮回分明。只因当时这世间遭了一场浩劫,才使天气变成这般模样。 至于是何浩劫,江水遥可没空多想。他只是庆幸自己没生在其他地方,既然南承州终年是春季,自然也有地方终年炎日,终年荒芜和终年积雪。春季在年末尚且如此,倘若是其他季节... 想到此处,江水遥不禁甩了甩脑袋,又是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再伴着微风,缓缓睡去。 咯嗤! 草垛上微不可闻的声响,江水遥猛然睁开双眼! 几近下意识的往前一蹬,便已清晰感觉到脚掌将一个活物从草垛上踹了下去。江水遥坐起身子一看,三只妖狼已将自己围住! “糟了!!!” 江水遥心神一颤,前番对付一只妖狼,已是让自己吃尽了苦头。如今这三只妖狼看体型便比上次那只大了许多,此番情况之下,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一柄豁了口的铁剑被江水遥从草垛内拔出来握在手里,他斜眼轻瞟养父养母的房舍,见那边没有妖狼踪影后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当即收为目光,恶狠狠的瞪着那只最为魁梧的妖狼! 几息时间,江水遥已是看得清楚,这三只妖狼之中,中间那只较为魁梧。但看其样子,顶多也只是头狼而已。 狼群之中,狼王地位最为崇高,其次才是头狼。 所谓头狼,便是狼群外出行动时的发号施令者。而眼下,江水遥笃定,若是能将这头狼宰了,另外两只定会溃散而逃! “吼~吼吼~” 江水遥闷声低吼,握着长剑蓄势待发,用最原始的模样挑衅头狼,让其冲上草垛来。 “嗷呜~” 头狼一声尖啸,三只妖狼齐齐向草垛! 与此同时,半空之中,一名年老者正背着一具死尸从江水头顶飘过。 “咦?” 看着在地面上正和三头妖狼扭打在一起的江水遥,老者停住脚步,讶然道:“一个不懂修炼的小子,竟然敢于三只低阶妖狼相斗,倒是有点意思。” “哼!若是这少爷能有这少年的一半气势,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老者不满的抖了抖身后死尸,悬滞半空,饶有兴趣的看着地面。 “快救救水遥!” 打斗声惊醒屋中两人,柳轻见江水一手扣着头狼,两只裤腿被其余妖狼狠狠咬住,当即哭喊道。 “水遥?” 半空中老者愣了一愣,旋即看见一名中年男子挽着巨弓从房内疾步踏了出来。 “可恶的畜生!” 白华踏前一步,虽是有弓无矢,但巨弓拉满之时,弓床间竟是缓缓凝聚出一股拇指粗细的银芒,在这月色下格外刺眼! “嗖!” 银芒破空而去,射在江水遥左边妖狼后颈,随即消失得无隐无踪! 但江水遥看得清楚,在银光没入妖狼身体的那一瞬间,那副略微有些粗壮的躯体轻微一震,竟是连哀嚎也没来及发出就直接挺了尸! 半空中的老者砸砸嘴:“强弩之末,接下来这两只妖狼,怕是只能有心无力了。” 果然不出老者所言,射出一箭后,白华便感觉浑身气劲被抽干一般,踉跄着往前窜了几步,痛苦之感扭曲了整个脸庞。 “爹!” 望着白华这般模样,江水遥瞬间瞳孔骤缩! 白华无言,深吸口气后再度拉满巨弓! 银芒如约而至,呼啸着窜进另一只妖狼体内。如此的代价,却是换来白华猛然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啊!!!” 摆脱两只妖狼的束缚,江水遥卡着头狼站起身子,猛然一抛,随即捡起草垛上的铁剑冲上去! 头狼在空中转了圈,稳稳落在地上,见江水遥疾奔而来,当即也是长嚎一声,迎面而上! 与白华那银芒箭矢相比,头狼爪间指甲也是不遑多让。尖爪触碰到铁剑的那一刹那,便是轻而易举的将剑身划断。江水遥也随着这一前扑,被头狼压倒在地! “遥儿!” 柳轻捂脸哭喊道,她甚至已经想到江水遥被头狼撕咬成四分五裂的样子。不曾想,率先传来的却是头狼的哀嚎! “好小子!” 半空中的老者也是忍不住轻声称赞了一句。 在头狼把江水遥压倒在地的那一刹那,那柄断了半截的铁剑,已是准确无比的从头狼下颈贯穿而上。 头狼锋利的爪子,已有一小半嵌入江水胸口! 举着断剑将妖狼从自己身上摔过时,爪子从胸前钩出的疼痛让江水脸色扭曲无比。江水遥当即翻身压在头狼身上,挥舞着双拳,拳拳打在妖狼头顶!直到后者彻底没了动静,江水遥这才停了手,踉跄着朝白华跑去。 “爹!” 和自己胸前尚在流血的伤口相比,江水遥更担心的是父亲身体。父亲为了这个家,已经操劳了太多太多。 “将这枚丹药喂给他服下。” 不知何时,半空中的老者已是缓缓落在江水身后,递出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说道。 “你是谁?”江水遥猛然转身,问道。 老者笑道:“小子,若是再耽搁片刻,你爹便是没命了!” 江水遥扭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白华和手足无措的柳轻,咬了咬牙,接过丹药送到白华嘴里。不过十来息时间,白华原本沉寂的胸膛渐渐此起彼伏,苍白如纸的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 见老者递来的丹药果然有效,江水遥大喜,急忙转身朝老者沉沉一拜:“多谢前辈!” “小事,小事。”老者笑眯眯的摇了摇头,随即头也不回的把背上尸体向后一扔,绕着江水打量了几圈,笑意更浓了。 被老者看着浑身有些不自在的江水遥微微开口,还没来及发问,彻底回过神来的白华已经站起身子,恭敬鞠了一躬,道:“多谢大人相救。” “小事,小事。” 老者看着白华,笑道:“境界不高,倒也能将这‘满月银弓’练得如此地步,实属不易。只是为何你不将这修炼法门教你儿子,我观他的根骨资质,可是比你强上数倍不止!” 见老者一言道破自己所练功法,白华敬畏愈发明显,恭声道:“大人有所不知,小人全凭这‘满月银弓’在林间狩得些低阶妖兽,这才勉以维持家中生计。走上这条路,已是无奈之举,故而不想再让孩子步我后尘。” 老者摇了摇头,指着江水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姓江,名水遥。上个月刚满十四。”白华顿了顿,试探出声:“还未请教大人姓名?” “柴阙。”老者答了一声,心中顿时有了算计。 “柴阙???” 白华忍不住惊呼出声:“血衣魂宗的副宗主,柴阙?!” “不错不错,竟还知道血衣魂宗。”柴阙捋着胡须笑了一声,旋即指着被他扔在一旁的死尸道:“方才既是救你,也是救我。我要带你孩子回血衣魂宗,顶替那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水猛然一愣,白华却是惊得伏在地上,颤声道:“若是如此,还请将小人的命给收回去!” “死去那人,可是天江城城主的独子!” 柴阙脸色一变,冷声道:“你儿子与死去那人岁数相同,姓名亦是相同,让他顶替那人,倒也是他的福分!你可知道,就凭你们这样的小人物,这辈子也不可能住进城主府那等地方,更没有半点入我血衣魂宗的资格!” 江水遥正欲反驳,白华已是再度伏地一拜:“小人志短,只愿让孩子守在我们身旁,不愿他去当什么城主独子,更不愿他去血衣魂宗!” “这可由不得你!” 柴阙眉头一挑,双掌朝前一推,掌心中瞬间蹦出两簌火焰朝白华身后院落窜去。眨眼之间,白华家中已是燃起熊熊烈火,映红半边山坡。 “你!!!” 江水遥猛然站起身子,柴阙又是掌心朝着地面一按,两座石牢瞬时冒起,将跪在地上的白华柳轻吞噬。 “若是想救你爹娘,就乖乖听我的话!” 第二章 灭了他们,省得打扰我儿修炼 两日后,江水遥与柴阙并肩站在天江城外。 “我这几日交待你的你可记得清楚了?” “记清楚了。”江水遥应了一句,眸间恨意闪烁。 自那夜柴阙施法将白华和柳轻封印起来后,江水遥便彻底没了法子。要想救回爹娘,唯有老老实实听话,否则照柴阙的说法,白华的柳轻定然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两日时间,江水遥也从柴阙口中也得知了许多东西。 与古书上所说相同,天地原有四季,只因数百年前一场浩劫,世间才便成这般模样。整片大陆共有四幽十八州。南承州广袤千万里,却也占不了整片大陆的十分之一。而白华极力反对自己当那死去的江水遥替身的原因,柴阙也直接了当的解释了出来。 血衣魂宗,方圆万里内数一数二的宗门。 与其他宗门不同,宗门弟子大多极为好斗,宗内讲究强者为尊,若想上位,小至执法管事,大至宗门之主,弟子皆可挑战,前提是你得有命活着回来。 残酷与血腥,就像这块大陆的缩影,也是血衣魂宗最好的门牌。 至于江水遥从未接触过的修炼一法,可以“出、入、轮回”概括。 所谓“出、入”,便是指脱凡,入道。所谓“轮回”,则是指开始修炼后的阶级。每镜以九转为一轮回,从出、入开始,再有武徒——行者——修士——剑君——武灵——通玄——悟意——神王——武皇——通天圣共计十大重。但对于南承州而言,武灵镜强者已经算是难得。而他身旁的柴阙,却是毫无半点水分的三转悟意镜高手! 两人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江水遥蹙眉道:“可是照你这么一说,那死掉的江水遥三岁离家去血衣魂宗,整整十一年,要是被他们发现我根本不懂半分修炼,那不一样得穿帮?” “老夫自有安排。”柴阙摇头答道:“真正麻烦的,是回宗门以后,时日一久,定然会露出马脚。” “那么死掉的那个江水遥,以前是什么境界?” “七转武徒。” 看柴阙不曾有说谎的样子,江水遥忍不住一声冷笑:“十二年,才是个武徒镜!那可真是个废柴!” “的确是个废柴。” 柴阙点头,随即指着不远处一处颇为庞大的宅院:“那里便是城主府了。说话给我小心些,我可是你的师父!” 江水遥笑着点点头,轻声嘀咕道:“师父?待我救出我爹娘,第一个便是宰了你!” “那也要打得过我才行。” 柴阙笑着接了一句,率先走过去对着家丁说道:“烦请通报,血衣魂宗柴阙携少城主江水遥归来。” “少城主?”府卫精神一震,转眼打量着不远处的江水遥。 “看什么看!” 江水遥上前一喝,拉着柴阙一脚踹开大门:“我江水遥回自己家也要通报,这是啥道理?” “爹、娘!我回来啦!” 踏进院内,江水遥扯开喉咙大吼一声。 下一瞬,一道魁梧身影从房间冲出,紧紧抓住江水遥双肩,惊喜道:“遥儿?!” 中年男子摇得江水遥一阵头晕目眩,本想用力将眼前之人推开,奈何怎么用力也没有半点反应,只好顺势往前一纵,扑到那人怀里试探出声道:“爹?” “哈哈哈!乖孩子!” 中年男子摸着江水遥脑袋,笑意盎然。 这便是天江城城主江阔海了! 江水遥趁机退后一步,一边介绍柴阙身份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父亲”。 “爹,这位是柴阙,血衣魂宗副宗主。” 听完江水遥介绍,江阔海这才把目光转移到柴阙身上,微微拱了拱手,道:“辛苦柴先生远送小儿归来。还请屋内一叙。” “好。” 江阔海一副毫不放在眼里的模样,柴阙似是早有心理准备。当下只是点了点头,便跟在江阔海和江水遥身后缓缓走进屋内。 倒是江水遥跟着江阔海踏进房门的那一瞬间,全身忍不住一哆嗦。 仅是会客大厅,便足有原来家中整个院子的三倍有余。四处放置的瓷器书画,更是江水遥从未见过的稀奇玩意儿。几十步的距离,江水遥打量着大厅东瞅西瞅,那般模样,与初次进城的山耗子如出一辙。 “遥儿去血衣魂宗已有十一年,如今是何境界?” “啊?” 江水遥一愣,柴阙出声道:“江水遥已至剑君镜。” 江阔海坐在主座,摩挲着手上的金珠串似笑非笑道:“柴先生,为何我察觉不到江水遥体内有任何灵力?” 柴阙微微颔首:“因在宗门内与他人斗殴,被掌门处罚封印修为半年,如今封印尚未解除,自然没有灵力。” “斗殴?”江阔海不怒反喜,一拍桌子笑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柴先生,可是江水遥杀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杀了芜城少城主,祈鹤。” “少城主杀少城主,倒也没掉身份。” 江阔海欣慰的点了点头,旋即手指一挥,出声道:“李三,去将芜城祁家灭了。省得他们日子再去寻仇,打扰我儿修炼。” “是。” 被唤作李三之人应了一声,随即便消失在大厅之中,这一切更是看得一旁的江水遥更是有些坐立不安。祁家好歹也是一方城主,在江阔海眼里仿佛却如草芥一般。江水遥本欲多说两句,又担心露出马脚,最终选择把目光注视在桌前的茶盏之中,把这一切留给柴阙去应付。 柴阙也不作阻拦,低头抿了口茶,出声道:“江先生,江水遥已到血衣魂宗十一年,今日带他回来,也是为了当年的约定...” “不急不急。”江阔海摆了摆手,朝江水遥出声道:“遥儿,你体内的封印还有多久才能解除?” “这。。。”江水遥脑筋急转,柴阙抢先答道:“还需三月。” “那便三月之后,再谈此事。” 江阔海摸着下巴笑道:“封印了也好,这三个月便好好体验一下平常人的生活,整日修炼,人生有何乐趣所言?” “爹说的是。”江水遥笑着答道:“人生苦短,若不及时行乐,那还有何意义?” 江水遥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接着说道:“师父,咱们出去走走。您老人家清心寡欲几十年了,难得来天江城一趟,徒儿去物色物色几个水灵的小姑娘给你作伴如何?” 柴阙脸庞微微抽搐,摇头道:“为师心领了。” “来时你可不是这般说的。”江水遥坏坏一笑,搂着柴阙肩膀朝江阔海说道:“爹,我与师父出门溜达溜达,晚些时候回来。” 江阔海一乐:“去吧去吧!看上哪家姑娘就直说,爹直接给你绑过来!” “多谢爹!” 江水遥喊了一句,便搂着柴阙出了门。一老一少以这极其古怪的姿势走过大街,直至出城后四周没了人影后江水遥立马松了手,也没了在城主府时那般纨绔,冷声说道:“柴副宗主,你若是想死,直接告诉江阔海他儿子已经被人杀了便可,为何还要拉我一家下水?三个月时间,不知道你如何让我修为达到剑君镜?” “这点无需你考虑。”柴阙细心的拍了拍被江水遥碰过的衣服,继续说道:“这三个月,你只需完全听命行事,到时候我自会放你爹娘。” 柴阙这么一说,江水遥没来由想到前几天夜里那个彪形大汉拿出来的黑色盒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柴阙已经像拎小鸡一样带着他冲天而起,两人身形再度落下之时,已是到了天江城近千余里外的一处山头。 “记住,老夫不是几十岁,是三百二十二岁!踏入修炼之途,寿命已于常人有天大的区别。修炼越深,越是能延年益寿。” 江水遥撇了撇嘴,道:“让你教我修炼,却把我带到这里来做甚?” 柴阙老眼猛然一蹬,骂道:“你懂个球!出入两镜又称‘炼体’、‘注灵’。要是让你在城门外炼体,闹出个什么动静后被江阔海发觉,你还不是难逃一死?” “你个出口成脏的老东西。你们说的十年之约是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柴阙抬脚就是一腿把江水遥踹下山坡,道:“炼体须受外力激发,让身体自由滚动下山,去找块百斤巨石,给我抗上山来!” 第三章 天赋异禀 江水遥身子在林间翻滚,他甚至怀疑柴阙在落地时是特意选的位置,顺着山坡滚了一路,却也没有半点到头的迹象。 他没有伸手抓住树杆阻止下滑,尖石与干枯的树枝割破袍子,前些天与狼妖相斗时的伤口尽数崩裂开来,更有一些细刺透过绷紧的皮肤嵌入肉中。 江水遥一路紧闭眸子,鲜血挥挥洒洒淌了一路,终于在滚了将近一炷香后,缓缓停了下来。 江水遥尚未起爬起身子,柴阙声音已经从山顶传开:“你眼前那块巨石,给我背上来!” “你大爷!”江水遥破口大骂了一声。 足有半个院门大小的石头,又岂止百斤重量?何况巨石深入泥土,单凭把它从土中松动出来,就得费掉不少力气。 江水遥忍着剧痛绕着巨石转了几圈,仰头喝道:“我怎么把它弄出来?用手刨?” “用手刨!!!” 柴阙言语间夹杂着浓浓的嘲讽:“十指连心,指尖之痛更寻常疼痛来得更为深入骨髓。再者锻炼锻炼手上力道,也好让你日后握剑更稳一些。” “......” 直至深夜,江水遥这才背着巨石爬到山顶。柴阙如同鬼魅一般无时不刻的盯着江水遥一举一动,但凡有半点懈怠,立马便从山顶传来一声声喝骂。甚至偶尔挥出几鞭,隔空打在江水遥身上。 “嗯,是块顽石。” 柴阙丝毫不理会恨得牙痒痒的江水遥,抚摸着巨石若有所指。 “你大爷的。” 江水遥狠狠骂了一句,却见柴阙身形已是绕到自己身后,紧接着一只枯瘦的手掌柔柔拍在后背,潜入肉中的细刺瞬间被震飞了出来。令江水遥奇怪的是,这期间并未有半点疼痛,反而感觉数股暖流从柴阙掌中传出,正无声的温润着全身伤口。几息时间,江水遥全身伤口已经结了痂,不再如前番一样血肉模糊。 “这便是灵力。” “灵力之途除却与人相斗,对普通人亦有疗伤的效果,但治疗的若是修炼之人,效果便不好说了。” “来吧!”柴阙朝后一站:“用你的身体把这块石头打碎,炼体便算完成了。” 江水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柴阙:“我可以用牙咬么?” “也可以,牙口好吃啥都香!”柴阙盘腿凌空而坐,笑道:“就是老夫不会补牙。” “糟老头子!”江水遥嘀咕一句,朝巨石猛然一挥,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嘭! 嘭! 嘭! 江水遥每次双拳打在巨石之上,脚下便会传来一丝震动之感。寒衣出生的江水遥本就也练出一身力气。奈何肉体凡胎,不过一炷香时间,双拳已是鲜血淋漓。 “让你滚下山去,是磨你躯体;再将巨石背上山来,是练你双足。修炼一途,你将会面对的困阻更是无法预料。种种艰难,当如今日一般,方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柴阙口出箴言,一字一字敲在江水遥心头。箴言之下,江水遥那副顽劣的态度逐渐收敛,尽管双拳已露出白骨,仍是片刻不曾停歇。 柴阙坐于虚空,时不时拂掌送下一丝灵力注入江水遥体内,以维持他最基本的体能。其实在他刚才摸着巨石的那一瞬间,便已悄悄用灵力改变了巨石属性。换句话说,单凭人力,已是无法击碎巨石,除非江水遥躯体已到了极限,才会随之碎裂。 春风阵阵拂过山谷,凉爽的夜晚悄然过去。旭日初升之时,柴阙见江水遥毫无停手的模样,旋即又闭上双眼。 第三日,当再一次日落西山之时,习惯性朝江水遥输送灵力的柴阙猛然惊醒。 “魂体?” 不知何时,江水遥头顶竟出现一道虚影,与柴阙相对而坐! “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凡武皇镜以下武者,若是人魂分离便已说明断绝了生息。但柴阙清晰的看见,江水遥实体紧闭着双眸,仍在断续的挥拳,尽管行动已是十分迟缓。 柴阙试探着再度将灵力输送到江水遥体内,灵力刚从掌心流出,江水遥的魂体竟是猛然生出一股吸力,将灵气硬生生的吸了过去! “好霸道的灵魂体!” 柴阙一惊,被吸过去的灵力在江水遥的魂体全身流淌了一周,最后又化作零星光影,尽数撒在江水遥实体之上。下一瞬,江水遥实体的双眸再度睁开,挥拳也逐渐有了力道。 “真他娘的是个怪物。” 柴阙忍不住低声爆了句粗口,当下也不敢像前番那般休闲,整个人停滞虚空,密切关注着江水遥的一举一动。 一夜转眼再度过去。 柴阙神情凝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炼体时能坚持了三日以上的,不过十来人而已。但从现状看来,江水遥却迟迟没有结束的现象。 从第五日开始,江水遥头顶渐渐传来雷鸣之声。柴阙脸色一变,南承州多年春风,即便有滚滚春雷,也只会在年末那日才会出现。眼见江水遥行动再度迟缓,柴阙不得不再度输出灵力,但这一次,以他悟意镜的修为竟也能感觉到江水遥魂体对他体内灵力的拉拽之感,如同抽丝剥茧一般,一道细微红芒顺着灵力直直冲进柴阙掌心,随即疯狂吮吸起来! “究竟是什么怪物?!” 柴阙心头大骇,另一只手急忙按在红芒闪烁之处,缓缓将其从体内逼出。在红芒退出体内的那一瞬,江水遥的魂体猛然睁开眸子,虽是口不能言,但眼中分明流溢着无尽哀求。 柴阙深吸口气,从腰间掏出一枚玉瓶叹道:“小家伙,并非老夫不愿给你灵力,实在是你这魂体太过霸道了。这里有十颗源聚丹,你可将其灵气尽数吸去。到时灵力用尽,便算你此次炼体结束了!” 魂体的江水遥轻轻颔首,算是以表感激之情。 瓶塞拔开之后,红芒瞬间窜入瓶中一阵攒动,随即便像领头羊一样,牵着这十颗源聚丹缓缓飞向江水遥魂体。 每有一颗源聚丹没入江水遥魂体,那虚无的身子似是便殷实了一分,而柴阙老脸更是忍不住的扭曲一分。这十颗源聚丹,已是接近掏空了他一半的家底! “奶奶的!究竟是什么怪物?”柴阙再次无奈一叹。 行走江湖数百年,却从未听说有人在炼体之时便能有此般异象的。 整整七日,江水遥魂体终于将那十颗源聚丹的灵力彻底消耗完毕,亦随之化作一团亮光,缓缓没入江水遥体内。也是在那一瞬间,巨石轰然炸开。 江水遥浑身颤抖,断断续续的问道:“老东西,这炼体可算结束了?” “结束了。”柴阙轻声应了一句。 这几日时间,他似乎缓缓适应了江水遥此次炼体带来的震撼。却不知为何,此时柴阙看向江水遥的脸色有些复杂。江水遥咧嘴一笑,身子摇摇欲坠,苍白的躯体如同一朵雪莲似的在满地碎石中挣扎着绽放。 柴阙当下伸出双手轻轻一探,一股柔和之力把江水遥抬到自己背上,两人身形再次从原地消失。 半空中,江水遥说话已是显得十分费力,却还是努力保持着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咬牙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先带你修养几日,再去注灵。”御空而行的柴阙叹了叹气:“别说话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许是柴阙凌空飞行的速度太快,江水遥只觉得迎面吹来的风竟带有几丝冰冷。就如古书中说的那般,是寒冬里的风才会有的感觉。 赶了整夜的路,柴阙速度逐渐放缓。身下是一片山谷,百花争艳,繁星似的点缀在翠绿的草坪上。柴阙在方圆数十里盘旋了一圈,见并无异样后这才带着江水遥落在地上。 山谷东边豁出一道开口,没过多久,一缕阳光已从天边透出,徐徐照在山谷之中。而眼下的柴阙却是没有太多心思去欣赏旭日初升之景,眼见昏睡着的江水遥仍在断断续续的呢喃着养父养母的名字,柴阙牙关一咬,身形消失在原地。 “嗯?爹?” 三日后的中午,昏睡中的江水遥猛然惊醒。 抬眼四处望去,除了不远处的闭目修炼的柴阙,再无他人身影。江水遥微微颓然的站起身子,炼体成功带来的兴奋被方才的失落冲击得烟消云散。 或许是幻觉吧! 江水遥轻叹口气,缓缓走到柴阙身旁,问道:“炼体已完,接下的来便应该是注灵了吧?” “你可知道,这世上除了修炼武学以外,尚有炼师一说?” “炼师?” “对。”柴阙站起身子,解释道:“虽说大多武者修炼皆是以灵力作为支撑,但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世上就有那么一类人,他们除了依靠灵力修炼之外,还能催动灵力炼丹炼器,这样的人,便是称为炼师。除却寻常生活器物,其它东西尽可分为下九品、上九品、珍九品、愚九品、绝九品、无极四品共计四十九阶,有了品阶的东西,便是需要动用灵力才能成的。炼师一途,等级区分正以所能炼成的物品相应。譬如炼出上三品丹药,便是需要上三星炼师,炼出珍七品法宝,便是珍七星炼师。。。” “与我何干?”江水遥听得不耐烦,挥手打断道。 “怎会没有关系?你可知道,你在炼体之时曾魂体出窍向我求救,为此老夫搭上了十枚聚源丹才把你救了回来!” “狗屁!”江水遥一下子蹦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喊道:“你将我救回来,只怕是到时候无法向江阔海交差而已。我答应你踏上修炼一途,只是各取所需,你拿你的东西,我救我的爹娘。至于什么炼师,我不感兴趣,也不会感兴趣!” “你!!!” 要不是江水遥炼体出现异象,还花了整整十枚源聚丹,柴阙恨不得一巴掌把江水遥拍成肉泥。 缓了许久,柴阙才冷声道:“昨日我已去过江家,江阔海因为芜城之战而暂时不得脱身,考核推到半年以后。注灵之法须借助门派法阵,天江城西北两万里有一处宗门遗址,早已荒废近百年,老夫看看能否借助那残缺的法阵替你注灵!” 柴阙再度拎起江水遥御空而上,声线冰冷道:“比起三个月来说,半年时间已是多出一倍!到时候你真能达到剑君镜,你活,你爹娘活!若是达不到,便休怪我无情了!” 第四章 变态的魂体 烟渺灵宗。 坊上的石碑饱经风霜,和眼前青苔斑驳的石阶一起昭示着这里的颓败与荒凉。柴阙恭敬的朝山门拜了三拜,领着江水遥缓缓踏进山门。 弯曲小道,两周甚至还会隐隐传来野兽叫声。柴阙像极了虔诚的教徒,每迈出一步,都是带着肃穆与惶恐。 江水遥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愿多言。 与柴阙相处将近半个月,江水遥早就习惯他行事的难以捉摸。 江水遥猜不透,也难得猜。 两人一路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台阶的尽头,是一块可容纳千人的习武平台。两人走到平台的西北角落,柴阙袖袍一挥,将四周青苔掸去,地面上无数细小纹路随之露了出来。 “还能用。”柴阙松了口气,手中结印变幻着释放出数股灵力,尽数融于纹路中。几息时间后,以柴阙为圆心,纹路绽放出一束璀璨的光芒,旋即又再度黯沉下去。 “你来我这里坐下。”柴阙一点江水遥,让后者站在自己位置,缓缓道:“纵使你对炼师一途没有兴趣,但既然踏上修炼一途,关于炼师的一些基础你也应当知晓。今日,便趁注灵之机为你详细讲解。” 待江水遥盘腿坐下,柴阙伸手一招,指尖瞬间出现一枚龙眼大的丹丸。灵力之下,丹丸缓缓飘到江水遥身旁。 柴阙退了一步走出阵外,负手道:“这是魂引丹,可主动将你体内魂体召唤而出。你且服下,听我慢慢讲来。” “所谓注灵,便是引天地之气与你魂体交融。天地之气,分为五行,而魂体亦是存有五行。每个人魂体不同,故而对五行之力的发挥多寡自然也是不同。五行之中,金炼器、火炼丹,是练师必须具备的条件;水木可炼灵,切记,此“灵”非彼“灵”。由水木属性修炼出来的灵气往往带有不可小觑的内劲,境界相同之下,往往水木属性更为恐怖。最后是土,此属性之人,一身铜皮铁骨,身体多为健壮。若能将体内属性发挥到极致,届时单凭一副肉体便能无坚不摧,堪称战神。但正如前番所言,每个人的魂体不同,大部分人魂体可融于一种属性,但也有极少数人魂体天生强悍,可与两种属性同时相融。” “对了,金火属性只是做为炼师的必不可少的条件,若是没有天分,即便同时拥有两种属性也是枉然。” 江水遥抬头,眼里有些火热:“那可有能与三种属性同时相融之人?” “修行之路,休管他人如何,做好自己,便是足够!” 见柴阙神色突然又变得有些冷淡,江水遥急忙收回心神,出声道:“我准备好了,来吧!” 江水遥魂体方才冒出,一道天火已是半空中狠狠落下! 嘭!!! 火花撞在江水遥魂体之上时,那副虚幻的身影顿时一个趔趄! 江水遥脸庞有些扭曲,许是听得柴阙说过自己魂体之事后,他潜意识里便并未把注灵一事过于放在心上。但如今仅是第一击,江水遥便已经感觉到注灵的痛苦丝毫不亚于炼体! 柴阙声线一冷:“五行之力可代表天地,小子,凝神对待!” 话音刚落,一汪清水从江水遥头顶浇下。 冷!!! 刺骨的冷! 虽是水流,江水遥只觉像是被千万冰锥贯穿而下,彻骨的寒意弥漫整个身体。 灵力化为实形,须是皇镜以上强者才能做到。正如柴阙所言,若不借助法阵之力,单凭他三转悟意镜的实力,是绝不可能替江水遥完成注灵的。 转念想到江水遥炼体之时曾引发的异动,柴阙摸了摸下巴,将整个广场布下一层结界,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远处,五行之力已挨个在江水遥魂体上淬炼了一遍,江水遥魂体有些在半空中有些颤抖。 “越是痛苦,日后对你修炼越是有所裨益。”柴阙笑了笑,旋即便扭头看向四周山峰青木,没过多久,竟是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广场上。 但江水遥却没有精力去好奇柴阙去了哪里。 五行之力愈发狂暴,江水遥一手变为金色,重似千斤,另一只手变为绿色,万般僵硬,双脚之下是烈焰,头顶之上是瀑雨,更有厚重巨石,狠狠撞在前胸后背。 江水遥肉身端坐,如同老僧入定,魂体上的面容却是早已扭曲。此间情况之下,唯有靠着意念拼命保持着自己神智的一丝清明,抵抗着五行之力。 “是个好苗子。” 柴阙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点头赞赏了一句,转眼便又消失得无隐无踪。 一日时间转瞬即逝,临近中午,江水遥巨石之力缓缓消失。。。 又过了一日,两只手掌以极慢的速度逐渐恢复正常。。。 “水火两种属性么?” 江水遥喃喃念了一声,三日磨炼,魂体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煎熬。甚至有过那么几次,江水遥的魂体被那纯粹狂暴的灵力撕成几块,又在自己顽强努力之下再度拼凑成一个整体。 退去三种属性之后,时刻紧绷的神经也暂时得到放松。也正是此时,消失了几天的柴阙再度出现在江水遥附近。 “水属阴,火属阳,阴阳交泰,倒也是十分难得了。”柴阙捋着胡须笑了笑,看起来很是满意。 “小子,胸间檀中穴附近处有个凹槽,可曾看见?” 以往江水遥不曾修炼,自是不能内视身体。如今借着魂体朝下一看,果然发现在檀中穴以下中庭穴以上的地方有个极其细微的凹陷。 “此处名为‘魂心宫’,只有修行之人方可开启。试着放松,让五行之力汇于那里。切记得缓慢接纳,五行之力一旦过多,魂体承受不了而爆裂的话,小命可就没了!” 江水遥闻言略微放松心神,脚底烈焰与头顶瀑雨瞬间声势暴涨,大有直捣黄龙之势。江水遥脸庞扭曲,当即催动心神拼命压住两股五行之力,这才让沸扬的两种属性再度消沉下去。 “没关系,熟能生巧。”似是察觉到江水遥的沮丧,柴阙笑着宽慰一声,身形再度消失。 又是一日过去。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江水遥魂体上下的两种五行之力终究是所有妥协,分别化作两股细长的精纯灵力缓缓流进魂心宫。 五行之力到达魂心宫的那一瞬,江水遥只感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舒畅流动在四肢百骸,就连魂体,似乎也因为五行之力的融入而变得更加轻盈灵动,更具有一丝生活之气。 魂心宫中一红一白两团光华缓缓交织在一起,待到烈焰与瀑雨之象彻底消失,江水遥心念一动,竟是再度将魂心宫中两种五行之力剥离出来。不过这一次,却是烈焰在上,瀑雨在下,火花簌簌落在江水遥头顶,瀑雨化作喷泉,直直冲向江水遥脚底。自主将这两种属性召出,江水遥亦是没有方才那般痛苦。他仔细望着身旁这两种五行之力,笑容纯粹得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不错不错!” 柴阙再度出现时,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剑柄做龙头状,除却锋利得在阳光下颇为耀眼的刃尖之外长剑的其他地方皆是一片幽蓝。细看剑身,幽蓝之色恍若在剑身之中辗转流动,江水遥虽是魂体状态,亦是看得两眼发亮,似是迫不及待便要结束注灵。 “莫要心急,这柄剑就是为你准备的。” 柴阙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魂心宫外尚有九孔,乃是九转小轮回。每进步一层,便能点亮一孔。待九孔皆明,便是突破大轮回的时候!” “好了,将五行之力收入魂心宫,再驱动意念,将魂体送回肉身。” “嗯。” 江水遥应声照做,五行之力很快收回魂心宫,但在驱动魂体缓缓落入实体之时,天空中却是兀然降下一道雷电,劈在江水遥魂体之上! 啪!!! 江水遥魂体近乎被劈成两半,在柴阙的急忙呵斥之下迅速重组,再度拼凑在一起。 “为何会这样?” 柴阙神情凝重,血衣魂宗不乏能够融入两种属性的天才,却也从未听过在魂体回归肉身时会有天雷阻挠的现象。 上空隐隐再度传来雷鸣之声,江水遥神色一变,急忙出声道:“现在怎么办?” “凝神!将五行之力召出,以御天雷!” 柴阙话音刚落,江水遥已将五行之力召在头顶,以眉心为界,一红一白两束光芒严严实实护住江水遥全身。 轰隆隆!!! 紫色雷电再度落下之时,江水遥头顶两道五行之力仅是抵挡了一瞬,便径直贯穿魂体,落在肉身之上! 且不说魂体支离破碎,这一次,就连肉身亦是被劈出淡淡焦臭的味道。 “柴老头,现在怎么办?” 将魂体重组的江水遥颤抖出声,千辛万苦的融合的两道五行之力被这一雷劈下之后亦是蜷缩在魂心宫内,摇摇欲坠。 情势愈发紧急,江水遥魂体忍不住怒喝一声,恨不得自己伸手探进魂心宫将五行之力揪出来抵御马上又要来临的天雷。 江水遥痛苦的怒吼着,在第三道天雷落下之际,终于将体内两股五行之力逼出,直直撞在紫色电光之上! 轰!!! 三种不同颜色的光芒撞在一起的那一刹那,竟是晃出一抹刺眼的光斑,并且迸发出一圈强大的能量朝四面八方传开!柴阙虽未受到多大影响,但之前布置的结界在这股狂暴能量的卷席之下,眨眼间便已碎成粉末! 灵力?! 柴阙灵光一闪,想到江水遥炼体之时对灵力的索取异常庞大,当即有了一些眉目。 但且不说古往今来从未听说有人在注灵之时需要旁人以灵力相助,柴阙仅剩的十枚源聚丹,在炼体之时已全部用完,此时柴阙身上,已再没有半点可提供灵力的丹药。 柴阙眉头紧皱,眼前江水遥的魂体摇摇欲坠。不过几息时间,天雷已是直接化作一束紫芒,狠狠压住江水遥体内的五行之力。断续传来的雷鸣之声,让那束紫芒变得愈发粗壮,亦将江水遥体内的五行之力再度压低一分。 “我....快坚.....持不住....了。” 江水遥咬牙出声,只有他知道,这紫色雷电似是能将他的五行之力吸收。从雷电落下到现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里,江水遥几日煎熬所得的五行之力,此刻也近乎全部被紫色雷电夺去! 轰!!! 柴阙尚未答话,天雷兀然再度加深,原本碗口粗细的紫色雷电瞬间整整大了一圈,一击之下,江水遥魂体彻底变为零星碎片,消散在四周! “救...我...” 江水遥声音微不可闻,轻飘飘的传入柴阙口中。 紫色电芒虽是有些迟缓,但柴阙清楚,再不有所行动,最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江水遥魂体便回被彻底吞噬,殒命于此。 “妈的!” 柴阙跺脚一喝,喊道:“将魂体碎片朝我身旁飘过来!” 见大部分碎片已是围绕到自己周围,柴阙将自己魂心宫中灵力祭出,随即挥剑朝灵力一砍,一团淡青色灵力硬生生的被割舍出来。 “快吸收我的灵力,对抗天雷!” 柴阙身形有些晃动,这一剑,硬生生的断去自己一转的悟意镜的修为! 灵魂碎片的江水遥虽不知道这一剑对于柴阙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就是白痴也能看出这一剑对柴阙造成了不小的伤害。灵魂碎片中断续传出“多谢”二字,随即迅速朝淡青色的光华靠拢。 有了柴阙这一部分灵力,江水遥魂体很快再度拼凑完成。他眼神复杂的看了喘着粗气的柴阙一眼,魂体再度回到肉身上方。 紫色雷电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江水遥将体内五行之力祭出护住全身,有了柴阙灵力的支持,抗衡紫色雷电,亦是显得游刃有余。 天雷源源不断的落下,柴阙已是退步到远处,所在的地方已被电浆覆盖,只是江水遥再没有像前番那样狼狈。 两人如释重负,柴阙张口欲言,却被几声催促硬生生打断:“那边有人渡劫,快去看看!” 第五章 斩天骄 赶来人群不过二十数,除却为首之人达到剑君镜,其余皆是才入门的行者镜修为。但让柴阙心头一沉的,是那清一色的淡紫色长袍。 放眼这万里疆域上大小宗门,血衣魂宗久负凶名,综合实力达到第二。但南承洲真正的翘楚,叫做承天! 试问承天之意,谁敢不从? 换句话说,在南承洲无数宗门尚在夹缝求生之时,承天宗的势力早已伸到毗邻的中络洲。而一袭紫袍,更是成了南承洲无数生民的神话,无数武者的信仰。 承天宗与血衣魂宗是百年宿敌。他们就像猫和老鼠,一个活在灿烂的阳光底下,一个存于黑暗之中。两方相对,大多时候都是少不了一场厮杀。 柴阙来不及多想,窜动身形挡住众人来路,微微颌首道:“老夫柴阙,诸位小友请止步。” “原来是柴副宗主。” 答话之人不过二八年纪,朝柴阙拱了拱手:“在下离采薇,奉命带宗内弟子试练,见飘渺灵宗内有所异动,故而来此。” 离采薇? 柴阙有些讶然着打量着眼前女子。作为老对手,承天宗的少年翘楚他几乎都所了解,唯独离采薇这个名字却是从未听过。 离采薇秀目澈似秋水,肤若白雪,浑身带着一股轻灵之气:“采薇自小便被送出宗门,如今回来不到半年,柴副宗主自是认不得。” “原来如此。”柴阙答道:“飘渺灵宗内并无异动,是老夫带着弟子在此修习,诸位请回罢!” 离采薇脸颊浮起一丝笑意:“修习?我还以为是有高人渡劫所以才带着师弟师妹们来观摩。但您这修习便能引发天劫的弟子,采薇是真想看看这位天才是什么模样。” “不可!” “那便试试!” 话音刚落,离采薇手中已是跃出一柄长剑,直直刺来! 砰!! 柴阙虽是因江水遥注灵而元气大伤,但对于离采薇君镜的实力,却也造不成任何威胁。 侧身,屈指一弹。 简简单单的两个动作,两人擦肩而过。 柴阙负手而立,如君王般睥睨着离采薇道:“丫头,就凭你这实力想要伤我,着实天真了些。” 离采薇不语,白皙的双指抹过剑身,再度袭来。 剑锋之下隐约夹杂着些许冰晶,似是使四周空气都凉了几分。化灵为形,以剑君镜的修为可是怎么也做不到的。柴阙挥手挡下之时,心头亦是有些诧异。 难道是所练功法的缘故? 面对斗了近百年的宗门,几度交锋,柴阙皆是特意“恰巧”躲过,似是想从那挥洒着冰寒的长剑之上捕捉一丝痕迹。 离采薇手中长剑或刺或挑,时而贴着柴阙胸前滑过,时而又被柴阙一指弹开。看毫无悬念的战斗,在一炷香后总算戛然而止。 柴阙虽未探得那奇异冰晶的究竟,见离采薇已然停手,亦是笑道:“早些这般知趣多好,也省得花费诸多灵力。” “哦?”离采薇嫣然一笑:“果真如此么?” 不待柴阙反映过来,离采薇左手捏决,再度跃起身子,喝道:“定海琉璃,禁!” 轻叱之下,无数冰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布满柴阙全身! “你!!!” 柴阙震惊无比,这些冰晶虽无杀伤之力,却已让他行动便得迟缓。最要紧的是,无论他如何驱动灵力,却也无法将身上寒霜祛除! 锵!!! 离采薇一剑西来,劈在柴阙脑门! 以柴阙的境界,离采薇根本无法破开他的防御。这一剑看似不痛不痒,却是愈发加快了冰晶成型的速度。几近眨眼之间,柴阙全身凝结成冰,丝毫动弹不得! 出道百载,柴阙自认少有敌手,不曾想如今却被一个整整低了自己两个轮回的小辈困住,羞愤之下,只得搬出江水遥天江城少城主的名号,狠狠喝道:“那人乃是天江城少城主,你要杀他,可得掂量一下后果!” “扼杀的方式有许多种,采薇从未说过要杀他。” 离采薇轻施一礼,领着众人迈入飘渺灵宗。 “师姐,就这样放过他么?”离采薇身后,有人小声问道。 离采薇无奈一笑,答道:“柴阙可是悟意镜强者,若不是他方才大意,定海琉璃绝无把他困住的可能。想要将其击杀,谈何容易?” “先去看看那渡劫之人吧!” 离采薇领着众人缓缓走向雷云附近:“莉莉,带着师弟师妹们准备传送阵,破坏那人渡劫之后咱们便迅速离开。只怕不用一炷香的时间,柴阙便能脱困追来了。” “是。” 待到众人退开,离采薇目光紧紧锁定仍在对抗雷劫的江水遥,三尺长剑再度出鞘! “定海琉璃,破!” 轻叱之下,寒芒如同雀跃的精灵般再度从剑中迸出,转眼凝聚成一柄约莫成人大小的巨剑,朝着剑锋所指方向爆射过去! 轰!!! 平台外围兀然露出的金色氤氲,牢牢抵住寒芒巨剑,片刻之后,金光一闪,竟是硬生生将巨剑吞噬,再度沉寂下去。 护山阵法?! 离采薇神色有些古怪,捻指一凝,第二柄巨剑再度出现。与之前相比,更显厚实许多。 巨剑呼啸而去,与金色氤氲碰撞之时,传出的起浪掀得四周青枝一阵摇摆,就连脚下大地,也开始惶恐的颤抖。 两击未果,离采薇身后有人出声问道:“师姐,柴阙明明是血衣魂宗的人,为何会懂得如何开启这残破宗门的护山法阵?” 离采薇摇了摇头,血衣魂宗行径恶劣,对于柴阙如何学得开启飘渺灵宗残阵之法,离采薇没有花费心思去纠结。 倒是望着不远处尚在注灵的江水遥,离采薇眉头再度皱了起来。 “既是无法破阵,为何不从雷劫入手?” 一道声音不轻不重,缓缓落入众人耳中。 “何人?!” 离采薇清喝一声,拔剑四顾,并未发现半丝人影。 来人并未现身,声音在四周飘忽不定:“雷劫虽不是人力可为,却也在五行之中。雷属木,而水生木,以你定海琉璃剑法加持雷劫,那人定然渡劫失败,自是如你所愿了不是?” “多谢前辈提醒。” 离采薇恍然大悟,朝虚空中拱了拱手,扭头问道:“莉莉,传送阵法可曾就绪?” “随时可以离开!” “先走,我随后就来。” 离采薇深吸口气,并指一抹,将全身灵力汇于长剑,剑身瞬时涌起一层蓝色氤氲。颤抖之下,竟有一丝波涛汹涌之声。 “去!” 剑锋所指,如海浪滔天一般朝雷劫涌去! 渐渐平息的雷云,在这股灵力之下再度变得狂躁起来! “不好!” 原本已能适应雷劫之力的江水遥猛然睁开双眼,望向离采薇的眼神中充斥着无尽的愤怒。 与江水遥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那,离采薇秀眉没来由的狠狠一跳。在灵力解除的那一瞬间,离采薇神色大变,发现已被雷劫牢牢牵扯,无法从中脱离! “哈哈哈哈!” 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山间回荡,一道身形在树稍窜来窜去,最后落到离采薇身旁。 青猴兽! 离采薇心头一凉,南承洲中不乏妖兽生存,而青猴兽一脉,在南承洲妖兽中也算是排得上名号。 近些年人族与妖兽相斗中,两族早已结下了深仇大恨。如今被这青猴兽设计落入圈套,看来亦是凶多吉少! 青猴兽虽口吐人言,整副面孔仍是原形。丑陋的身躯蹦蹦跶跶的绕着离采薇绕了几圈,得意道:“是少不经事还是贪功心切呢?” “哼!”离采薇面若寒冰:“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害我?” “无冤无仇?你可曾见过人妖和睦相处?” “一个天才,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天才。啧啧啧...杀了你们二人,我孙百计也算是间接救了我无数同族的性命!” “痴人说梦!”离采薇狠狠瞪了一眼孙百计,似是要将那副丑陋的面孔永远刻在心头的同时,一个疯狂的念头逐渐在脑海里冒起。 在孙百计猖狂的笑声下,一团金光已是跃在离采薇掌间! “嘶~~~” 望着离采薇另一只手凝出的金色灵力,孙百计瞳孔骤然紧缩! “你!!!你要作甚?”孙百计转身便逃,颤抖着声线喝道。 “既是水生木,那我便以金克木,木弱逢金,必为砍折!” 绣球般大小的金色灵力,被离采薇狠狠扔向剑尖。 这一瞬! 万籁俱寂! 这一瞬! 孙百计心如死灰! 剑尖汇出刺眼光斑,然后又再瞬间炸裂!!! 轰!!! 离采薇与孙百计的惨叫被炸裂声淹没。剧烈的能量波动从剑尖迸射,呈圆环状朝四周散开! 法阵中的江水遥安然无恙,但阵外生灵却是没有那般福分。方圆五里,草木尽折,化作粉末。 “怎么可能?!” 江水遥眼见孙百计险些被拦腰斩断,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跌落下山坡。但在爆炸产生的地方,离采薇那清瘦、浑身是血的身子,正颤抖的站着,摇摇欲坠。 脱困后便急忙赶来的柴阙望着离采薇这般模样,驻足冷哼一声,骂道:“作茧自缚!” “道不同。” 蹒跚走向莉莉布置的传送法阵的离采薇仰起头答了一句,原本美若天仙的容颜被毁去大半。眼神中,倔强与坚强分外惹眼。 “此事,与江水遥无关,更与我血衣魂宗无关。” 柴阙言罢,轻轻拂手将离采薇送到传送法阵旁,便兀自闭上双眼,开始调息。 第六章 第三种灵力 不觉又是三日过去。 暖阳依旧洒在颇为狼狈的山间,依稀可见少数胆大的野兽在四周觅食。直至暮色降临,江水遥注灵算是彻底结束,悠哉哉的走到柴阙身旁,出声问道:“老东西,当日你为何不杀了那女的?” “将你五行之力祭出看看。” 柴阙答非所问,半眯着眼说道。 啪! 江水遥伸手弹了一个响指,灵力看起来只是比寻常丹药差不多大小,青红之色相互缠绵,唯独灵力正中有一抹紫色在两种华光之中跳跃翻滚,煞是惹眼。 “!!!” 只是斜眼一瞥,柴阙便是再也无法像前番那般淡定,当即坐直身子骇然道:“为何会有三种颜色?” 江水遥楞了片刻,嘲笑道:“我懂还问你?” “雷劫之力?”柴阙倒吸一口凉气,仔细凝视着江水遥手中三色灵力,啧啧叹道:“真他娘的是个怪物!” “老东西。”江水遥收回灵力,把手搭在柴阙肩膀,问道:“你曾说天地灵力可分为五行,但被我吸收这紫雷,是属于何种属性?” “雷归属在五行之中应该归于木。” 柴阙斜眼望着江水遥,解释道:“五行中的“木”是一个广泛的概念,泛指具有生长、生发、条达、舒畅的特性或类似性质、作用的事物,而不是简单地指树木、木头、草木。世间还有一种说法,便是就把雷,风都归到五行里的“木”。但天降之劫,虽化以雷形,却不是世间该有之物。老夫觉得,你体内那股被我们称之为‘雷劫’的能量,或许不能与五行之力混为一谈。” “难懂。”江水遥甩了甩脑袋,喃喃道:“只是不知是好是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柴阙叹了口气,单凭最简单的炼体注灵便能招来天劫的怪物,他真的不懂。他修行近百年,所见所闻极广。修炼一途虽是需要大量天材地宝相辅,但像江水遥这样的怪胎,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辛苦修炼十余载,这才从二转悟意镜到达三转,却因江水遥一次注灵,几十年努力化为尘土。为一个相识不过半月的人如此付出,柴阙此时心情怕是换作任何人也无法体会的。 “柴老头?” 江水遥试探出声道:“炼体注灵皆已结束,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既已入道,接下来便是轮回。”柴阙收回心神,认真道:“暂且不论那雷劫之力,你魂心宫中的水火两种灵力,与老夫水木灵力相差不是太大,故而也省去替你寻找功法的时间。” 柴阙屈指一弹,当日握在手中那柄长剑已是再度拿出。 “离渊,珍四品。取自深海晶矿所铸,你灵力含水,将此剑送你自是最好不过的了。” 在江水遥欣喜接过之时,柴阙又是手腕一抖,竹筒倒豆子一般取出数种宝物放在身前。 “寒铁纳戒,上五品,可贮存各种丹药器物。” “映水剑决,下一品,同是水属性,离渊剑最适合的功法,练至大成,可与上品武学媲美。” 。。。。。。 看着眼前的满目琳琅,江水遥冷声问道:“柴老头,这些东西该不会就是死去那个江水遥的吧?” “除却离渊剑和映水剑诀出自我手,其他则是江阔海为他准备的。”柴阙面不改色道:“血衣魂宗虽在南承州中算得翘楚,却也不会在一个荒废修炼的废柴上如此投资。” “说得也有道理。”江水遥一边学着将地上宝物收进纳戒,一边冷笑道:“这些东西可是得好好保存,不然日后要是江阔海问起却又拿不出来,岂不是漏了破绽?” “这些都是后话,江家的门槛,也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提升你的实力。” 柴阙轻叹口气,即使江水遥炼体注灵的时异常皆是证明他并非池中之物,但半年时间想要提升至君镜,与天方夜谭并无差别。柴阙的神念不自觉的望了望自己纳戒里面一个黑色盒子,很快又在心里面摇了摇头。 “此地往西八百里,名为环台镇,老夫在那里倒是有个相识之人。接下来几个月,便带你去涨涨见识吧!” 江水遥嘀咕道:“穷乡僻壤,不知有何见识可涨。” 柴阙冷笑一声,伴着晓风残月,两人再度启程。 由于江水遥已算是正式步入修炼之道,此次也不急着赶路,两人选择以步行的方式去往环台镇,以便给江水遥充足的时间修炼映水剑诀。 映水剑诀,速度中上,但催动灵力攻击之时剑光宛如从江河之中挽起的一道匹练,除了不可令人小觑凌厉攻势,单凭其型便如江中映起的华光一般,故而才能得以此名。映水剑诀可分为映江河湖海四重,据柴阙所言,练至映海圆满,即使面对高于自己境界的强者,也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在柴阙授意之下,江水遥这犹如苦行僧一般无时不刻的修炼着,八百里路程,两人足足走了二十日。于常人而言,二十日或许做不了什么。但江水遥却是硬生生的从一名注灵刚才结束的武者冲到五转行者镜,映水剑诀亦是练至‘映江’小成。 对此,柴阙除了以怪物二字形容,再无其他解释。 二十日之后,两道身影停在一处青铜牌坊下。 柴阙伸了伸拦腰,缓缓道:“到了。” “穷乡僻壤。” 江水遥嘴上念叨,心里却逐渐没了底气。跨过牌坊的那一刹那,热浪席卷而来。 南承洲怎会有如此气候?江水遥一惊,停下脚步细细感应。随即出声道:“这是灵力所致?” “不错。环台镇以丹药闻名。此地修士几乎人人炼丹,久而久之便形成这般气候。”柴阙指着镇中央依稀可见的高台道:“那处高台,便是镇上顶尖炼师炼丹之地。要知道观摩高人炼丹,对炼师而言亦是一场造化。” 还没放弃让我成为炼师么? 江水遥冷笑一声,努力适应着这股陌生的热量,与柴阙并肩前行。 房舍与树苗整齐列在道路两旁,家家户户皆是闭门锁窗,唯独那些青枝随着热浪轻轻摇动,为小镇添得一丝活力。 “再过一个月,便是祭丹会。”柴阙大步迈出,走到江水遥前面:“镇中居民或外出采药,或闭门炼丹,如此冷清倒也在预料之中。” 江水遥点头,跟着柴阙七拐八绕,停在一处院前。 嘶~~~ 望着院内正中央的巨鼎,江水遥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愈发觉得当初自己说的穷乡僻壤是多么可笑。 巨鼎通体黝黑,锈迹斑斑,看起来颇有年岁。最离奇的是,鼎内似有熊熊烈火,将整个院子烘得炎热无比。 以江水遥的见识,炼丹之鼎皆是巴掌大小,那些个仙风道骨模样的炼师一手托鼎,一手并指在空中挥舞,将一株株药材送入鼎中。想到此处,江水遥砸了砸嘴,叹道:“好大的鼎。” 柴阙顺着巨鼎旁的青色石阶迈向大堂:“这家主人姓陈,现任家主李广与我是老相识了。听说此鼎是当年四季崩塌之时从天而降,落在他家院中。那时候的陈家世代从医,对丹药这方面亦是颇有研究。天降神物,让陈家看到了一飞冲天的机会。于是陈家穷极几代人心血苦心钻研,到了李广这才勉强摸得这神鼎的一些法门,使其发挥作用。” “既是来历不凡,难道不怕被人夺去?” “哈哈哈。。。自然有人夺过。”大堂内走出一名中年男子,接过话茬得意道:“但这是我陈家福源,岂是他人能够夺去的?那些人夺鼎不成,索性就赖在这里不走求我为他们炼制丹药,久而久之,方才有了这环台镇。” 听这语气,这人多半便是柴阙口中的好友李广了。 江水遥双手环抱在胸前,笑道:“照我说还是李先生有本事,抱上了血衣魂宗这颗大树。否则那些大势力即使抢夺不成,想必也有千万种办法把你陈家变为傀儡,不是么?” 毫不顾忌李广有些难看的脸色,江水遥兀自进了门,打量了一圈大堂,轻飘飘的又接上一句:“或许,又是血衣魂宗的傀儡呢?” “放肆!!!” 柴阙怒喝之下,已是蛮横一掌扇在江水遥脸颊。后者躲避不及,霎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重重的砸在门上。 “哼!”江水遥一抹脸上鲜血,挣扎着站起身子狠狠道:“你将我带到此处,无非就是想让我成为炼师,不是么?” “柴阙!若非我爹娘在你手上,你就算杀了小爷,小爷也不会拜在你血衣魂宗的门下!血衣魂宗行径世人皆知,而又能与你这等败类交好的,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拜你为师已是奇耻大辱,若要再跟这恶人学什么炼丹之术,倒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至少将来后人谈起,也不至于丢了气节!” “气节?!” 柴阙怒极一笑,身形眨眼便到江水遥身前,略微枯瘦的手掌紧紧掐在江水遥喉间:“今日就算你死在这里,也注定如同野狗一般无人在意!又何来后人谈起?” “小子!你学与不学,对老夫并未有何影响。带你来此处,原是为了替白华寻些根治的丹药。既然你想要那所谓的气节,那咱们即刻便走,半年之后只要你通过江阔海的考核,老夫照样会遵守约定放你与你爹娘团聚。至于白华能活多久,再与老夫没有半点关系!” 旧疾复发?! 江水遥猛然一愣,尚未答话,门外已是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承天宗魏尝,请见李先生!!!” 第七章 地心草 “走!” 柴阙没有半点迟疑,手掌向下一拉转而提着江水遥领口,迅速从后门逃去。不到一炷香时间,两人已从陈家逃出环台镇。 柴阙步履急促,却没有丝毫的大意,如破布口袋一般在柴阙手里甩来甩去的江水遥一时间竟也忘记柴阙口中的白华之病,只是怔怔的看着提着自己匆忙赶路的老人。 相处数月,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么胸有成竹。而就在此刻,那脸上冒出的汗珠清清楚楚的展示着他的狼狈。 江水遥闭着眼,神色凄然。 血衣魂宗,果真只是躲在暗处的老鼠,见不得光罢了。 出了环台镇又向西行十余里,柴阙这才放慢了脚步,轻车熟路似在林间寻得一条破旧小道,领着江水遥往更深处走去。江水遥看着狼狈未消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只得低着头,顺着那双在破碎小道上踏过的大脚,一步一步的跟在后面。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小道的尽头是一所祠堂,许是荒废了十几年,又或者是几百年,那摇摇欲坠的几堵泥墙和支离破碎的香炉在晚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像是在不甘的证明着这所院子的往昔的热闹,又像是在为寂静多年后久违的人气而无比欣喜。 柴阙拂袖一扫,清出一块地方坐下,倦声道:“就在此处落脚吧!晚些时候,李广自会寻来。” “好。” 江水遥应了一声,既然李广要来,便是说明白华的病情会得到解决。自己寻了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开始闭目修炼。 无论如何不情愿,血衣魂宗的修习心法,江水遥还是要练的。他知道,就算映水剑诀练得再好,若是没有一门心法支撑,也只是徒有其形而已。 江水遥心念一动,将魂心宫中灵力祭出一缕放在右手指尖,又将左手食指咬破,挤出几滴鲜血与灵力糅合。两者胶着之下很快鲜红的血液便变得如同一团青墨一般,在指尖滴溜溜的旋转。 开始吧! 江水遥深吸口气,将指尖那团颜色诡异的血液轻轻抹在天庭穴上。 外界曾有传言,血衣魂宗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宗门之人皆是心狠手辣,杀敌之后必须得用对方鲜血染红自己外衣,以示其威。其实不然,染红外衣的,是他们的自己血而已。 南承洲中大小宗门无数,修习心法自然也是各有不同,血衣魂宗,便是讲究“以血为衣”。平日里修炼时以自身灵力与血液融合,对敌之时将其祭出做为铠甲。那时候血液在外,骨肉在内,即使被伤,“血衣”眨眼便能再度重组,一时间难以破解。 嘶~ 江水遥倒吸一口凉气,修炼开始,全身毛孔像是被银针刺穿一般,正缓缓渗出血丝的均匀的涂抹在每一寸肌肤之上。青墨色血团则显得不急不躁,缓缓朝全身蔓延,取代江水遥身上的每一寸猩红。 “灵血相融,今非往昔;灵血在外,暂替袍衣;便以灵血,护吾之身......” 如同一块石雕的江水遥轻叱口诀,将魂心宫中灵力缓缓引出后循着青墨色血团的痕迹再度朝躯体流淌而去。三色灵力所过之处,那青墨之色竟是瞬间消失,流淌着的血液恢复如初,像是一层薄薄的纱衣罩在江水遥身上光华流转,片刻后又通过毛孔,融回体内。 祭出血衣之法,江水遥用起来仍是显得颇为生疏,仅是如此反复练习了三次,便已是到了深夜。 江水遥睁开眸子,柴阙与李广正站在院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似是感觉到江水遥醒来,柴阙冷声道:“过来。” 江水遥径直走上前去,朝李广恭敬说道:“白日里江水遥多有得罪,还请老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救救我爹!” 柴阙重哼一声,冷声道:“此刻不想着什么气节了?” 江水遥不吭声,甚至没有抬头与柴阙对视。略微清瘦的身躯在李广身前重重跪下,出声道:“除了爹娘,江水遥自打从娘胎落下后便从未向谁下跪。今日,只求先生救救我爹!” 言罢,江水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抬眼望着李广。 “方才我已见过你爹。” 李广职业化的笑容并未有何变化,站在原地接着说道:“你爹早年便有内伤在身,这些年为了生计又不得不动用灵力,这才伤及精元,导致情况愈发严重。虽是顽疾,却也远远不至于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老夫敢打包票,只需一颗珍八品的回元丹,便可根除。” 江水遥大喜,又是磕了三个响头:“还请先生赐药!” 柴阙冷哼一声,道:“说的容易!且不说珍品丹药难以练成,寻找炼丹药材,便不是件容易之事。你就靠简单一跪几个响头,便想要得一枚珍品丹药,可能么?” “说到底,你还是想让我成为炼师,对否?”江水遥冷冷一笑,转身问道。 “老子可没有那个闲工夫!”柴阙大手一挥:“半年后过了江阔海的考核,你是生是死便和老子再无半点关系!操那闲心作甚?” 眼见两人又要争吵,李广不着痕迹的隔在两人中间,笑容耐人寻味:“回元丹我可以炼制,不过尚缺一味药材,须你自己去寻。” “江水遥愿去!”李广话音刚落,江水遥便急忙应了下来。 “此地往北几十里,便有一处岩洞,里面长着一株地心草,是炼制回元丹的最主要的药材。” 李广顿了顿,接着出声道:“但有些话我须得和你说清楚,出岩洞乃是青猴兽的地盘,而且,承天宗的人,也要去找这株地心草。” “青猴兽?!承天宗?!” 江水遥打了一个冷颤,问道:“承天宗为何要去?” 李广说道:“离采薇为了干扰你注灵,在孙百计的蛊惑之下以身犯险去招惹雷劫,最后险些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今日送到我这里时,已是奄奄一息。能救她的,也只有那株地心草了。” 江水遥点了点头,喃喃道:“不知孙百计死了没有。” 柴阙答了一句:“就算是活着,情况也定和离采薇差不多。” 眼见江水遥眉间有了一些喜色,柴阙再度拉下脸冷声道:“但这次,只能你自己去。” “好。” 似乎早就料到柴阙打算,江水遥应了一声便走出院门,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待江水遥走远,柴阙出声道:“李先生,应你之事我此刻便去办。承天剑宗那里,还请先生护得江水遥周全。” 李广难得收起笑容,正色道:“早去早回。” 第八章 出岩洞 青猴兽一族,虽是以巢穴定居,但族中部分青猴已能口出人言,修为更深者,甚至能褪去青毛,缩回尾巴,看起来与人类相差无几。 江水遥静静的趴在出岩洞外不远处的草垛里。洞外篝火伴着微风摇摇欲坠,两只青猴守卫亦是杵着长枪昏昏欲睡。 江水遥在草垛里趴了将近一个时辰,除了偶尔飞进洞内的几只萤火虫有些惹眼,便再无半丝生活之气。 为何不见承天宗的踪影? 江水遥在心头冒着嘀咕,尚在思索对策,一声鸟鸣兀然划破天际,将万物惊醒。 来了!!! 江水遥把身子藏得更深一些,仰头看着三个身影从那只白色巨鹰背上跃下,稳稳落在洞前。 “来者何人?!” 见到生面孔,两只青猴兽顿时有了精神,端着长枪喝道。 “呵。” 领头之人轻轻一笑,并指对着两只青猴兽随手一划,后者瞬间便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待会儿我去困住他们首领,莉莉,你和张信乘机夺药!” 领头之人的声音不大,却也清清楚楚的落入江水遥耳中。 一袭紫色长袍,年纪看起来也和柴阙相当,多半便是今日在环台镇吓得柴阙狼狈出逃的魏尝了。 待三人彻底消失在洞外,江水遥缓缓站起身子,冷哼道:“夺药?鹿死谁手可还说不清楚!” 洞口宽阔,就算四五个壮汉并肩而进,也是显得游刃有余。进洞不过百来步,已有四五条岔路映入眼帘。江水遥倒也不急,洞内歪歪斜斜躺着的青猴兽尸体成了最好的路标。顺着汩汩而下的鲜血走上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江水遥猛然止住脚步! 眼前拐角过后,便是青猴兽族的大殿。相隔十来步的距离,江水遥探出半个脑袋,清晰可见三人在青猴兽群中大开杀戒。 而大殿高台之上,坐着的那只苍老青猴兽则被族人团团护住,它浑身毛发犹如针尖一般竖起,眼神里充斥着愤怒与无可奈何。 魏尝有意为莉莉两人清理道路,不紧不慢的收割着四面涌来的青猴兽的性命。 鲜血在三人剑下肆意挥洒,腥气充斥着大殿的每一处角落。足够宽敞的大殿,自然也是容得下足够多的残肢断骸。 “够了!” 苍老身影冲下高台想要与魏尝决一死战,奈何只是一个照面,在场众人甚至都没有看清魏尝是如何出的手,那苍老身影又再度摔回台上,蜷着身子哀嚎。 “可老夫却觉得远远不够。” 魏尝仍在四处收割着生命,冷声道:“孙百计设计害的那人,乃是我承天宗的天之骄子。莫说今日只是灭了你一个出岩洞,就算是面对整个青猴兽族,老夫也不会有半点手软!” 数百青猴兽从各处洞口涌入,大多都来不及哀嚎,便化作一捧捧血雾,如雨滴般坠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交出地心草,留你们全尸!”魏尝声如洪钟,身子缓缓浮起与高台平行,如杀神般凝视着台上仅存的几只青猴兽。 “休想!” 在魏尝大杀四方时,台上青猴兽似乎也下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两只青猴兽跃起,却是朝魏尝的反方向狠狠撞在石柱上。 轰轰!!! 石柱断成两截,那块区域也瞬间被落石填满。 “不好!他们要毁了大殿!” 魏尝瞳孔骤然紧缩,反应过来时,剩下几只青猴兽全部朝着其他柱子跃去。 青猴兽族身形矫捷,魏尝虽是有绝对的实力,但又有些投鼠忌器,不敢随意用力,生怕毁到大殿主梁,故而一时间也是拿着他们没有半点办法,活像一处猫捉老鼠,几道身影在大殿晃来晃去。 这几只仅剩的青猴兽,算是出岩洞的顶尖战力。魏尝想过他们会拼死一搏却没想到,是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来达成。眼见魏尝逐渐摸到门道好几次险些抓到族人,苍老青猴兽脸色有些僵硬,从怀中摸出一株青色嫩苗,朝魏尝吼道:“地心草在这,我现在就毁了它,你待如何?” “你敢?!” 魏尝扭头冲回台上,苍老青猴兽狡黠一笑,眨眼间化为几近占满了整个高台本体,将地心草随意扔出,随即像接皮球一样把魏尝收在胸间。 魏尝凌厉的冲击,看起来就像撞在一块巨大的海绵上释放不出半点力道,但巨大的痛苦,让满脸周围的脸庞恨不得扭曲在一起。所幸,魁梧的身子并没有因此垮下,反而紧紧把魏尝揽在怀中。 而与此同时,剩下几根柱子也被青猴兽撞断,乱石簌簌的从大殿顶部落下。 机会来了!!! 趁着莉莉和张信两人尚在发愣,至始至终猫在暗处的江水遥迅速冲进大殿,把被苍老青猴兽扔出去的地心草接住,然后迅速朝洞口奔去。 “快追!”莉莉两人回过神来,江水遥已不见了踪影。 由于大殿坍塌,各处通道也跟着相继塌陷。江水遥把地心草收入纳戒中一路疾奔,不过十来息时间,便可见到洞外微弱月光。 “就快到了。”江水遥心头松了口气,加快身形冲向洞口。 嘭!!! 洞口近在咫尺,一堵光墙却兀然出现,江水遥猝不及防,狠狠撞在墙上弹了回去。 “哎哟!” 江水遥足足倒摔出去四五丈的距离,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还没来及站起身子,便瞧见莉莉和张信从洞内奔来。 嘭!!! 嘭!!! 如出一撤,两人被光墙弹回,摔在江水遥不远处。 两声哀嚎,江水遥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你?!” “血衣魂宗的那个天才?” 两人摇摇晃晃站起身子,看见江水遥后震惊道。 “惭愧惭愧。”江水遥干笑着站起身子,把手躲在身后,答道。 “交出地心草,留你全尸!”莉莉气得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不顾身上疼痛,提剑喝道。 “哎你要干嘛?!手放前面来!” 倒是张信似乎瞧出点不对劲,挥舞着长剑朝江水遥靠去。 “放你大爷!” 江水遥抽出离渊剑朝张信拦腰一斩,随即一溜烟的又往洞内跑去。 “跑!跑得了你是虼蚤!” 张信轻松拦下这轻飘飘的一剑,朝洞内叫嚣道。 “抓到小爷再说!”江水遥不甘示弱的朝洞口回了一句,脚上速度倒是没有半点放松。 石屑和尘土簌簌的从头顶落下,出各处原本宽敞的通道基本都已经坍塌,插在墙上照明的火把也熄灭了大半,凭着微弱的火光,江水遥在洞内窜了许久,企望能找到其他出口。 “前行二十丈岔路,右转。” 一道虚弱的声音在江水遥耳边响起,倒是把后者吓了一个激灵。 “谁?!”江水遥低喝道。 “再要耽搁,他们就追上来了。”虚弱的声音再度传出。 略微思忖,江水遥跟着指示跑去。 “第一个岔路,直行。” “第二个岔路,右转。” ...... “进来吧!” 不知道辗转了多少次,江水遥站到一处石门外,石门大开,狭小的石室里,一只青猴兽倚在墙角,看着江水遥微微一笑。 “漏网之鱼?” 江水遥似笑非笑的回应了一句。 “恩将仇报?” 离渊剑熠着清辉,被江水遥紧紧握着。而剑尖离青猴兽的眉心,不过四五寸的距离。 青猴兽轻轻拨开剑尖,有气无力的说道:“不必费劲了。那日被你注灵所伤,今天又被承天剑宗这样闹了一番,我这命啊,怕是活不到明天了。” 看着青猴兽奄奄一息的模样,江水遥摸了摸下巴,离采薇那一招玉石俱焚险大家都没捞到好处。 孙百计努力往前探了探身子,让自己稍微坐直一些,说道:“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送你出去,地心草也给你,但你要替我报个信。”孙百计从身旁抓起一枚玉片,递给江水遥:“承天剑宗灭我洞府,这个仇不能不报。环台镇有户人家,姓熏,你把这东西给他便好。” 熏? 江水遥眼神有些古怪,这个姓倒是少见。 孙百计补充了一句:“环台镇姓熏的,只有一户人家。” “你不怕我食言?”江水遥接过玉牌,挑眉问道。 “怕。”孙百计点了点头:“所以我在玉片上做了手脚。” “这玉片上有毒,你把东西给他们,自然也能拿到解药。” 江水遥点了点头,对孙百计这番话没有半点意外。 各取所需,才是交易。 “呵呵...”孙百计咧嘴一笑:“去吧!魏尝虽然被困在洞底,不出意外天亮之前便能脱身。” “人类,记住你我的交易。” 话音刚落,孙百计右掌锤在身旁机关上,一道光圈在江水遥脚下晃出,下一瞬,江水遥便没了身影。 江水遥只觉眼前一道亮光晃得自己睁不开眼睛,等光线褪去,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出岩洞外。 天色微亮,出岩洞内似乎也没了动静,洞口的那两个火盆闪着微弱的火光,除了门下的两个护卫,与几个时辰前相比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但谁能想到,仅是半夜之间,洞内几百条生灵就此化为尘土。江水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朝着祠堂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第九章 困兽 江水遥前脚刚踏进祠堂,一道强悍剑气便瞬间从屋内划来。 嘭! 离渊剑向上一撩,勉强挡下凌厉一剑。江水遥不做犹豫,把灵力聚于剑身,冲向屋内。 从院门到房门仅是几息时间,江水遥已将血衣祭出罩住全身。 破开大门那一刹那,江水遥目光锁定出招之人,离渊陡然刺去,在灵力的附着下带着几丝耀光,迅疾如电。 那人负着手淡淡一笑,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直到离渊离自己不过四五寸的距离,手掌轻轻一抬把离渊震离方向,旋即变掌为爪,扣在江水遥颈间,像是拧小鸡一样把江水遥举了起来。 “血衣魂宗?”江水遥身上那层血衣被轻松打破,迅速缩回体内。那人也不理会江水遥痛苦的表情,笑吟吟道:“老夫乃是承天剑宗李任,且不说你是不是偷药之人,单凭这血衣,也足够让你死在这里了。” “不过,死之前玩玩也是不错的。” 李任信手一甩,把江水遥扔回庭院:“陈言,你去试试手。” “是。”一名少年应了一声,缓缓踏出院子。 江水遥喘着粗气站起身子,屋内近十人,皆着紫衣,不用想也知道是承天剑宗的人。以江水遥的能耐,看不透为首之人的修为境界,但能让柴阙退避三舍的,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被李任唤作陈言的少年身形攒动,眨眼间便有几剑刺来! 好快! 江水遥虽是尽数将其挡下,身子却连连退步。陈言也不过是五转武徒镜,但在速度上远远胜过之前江水遥所面对的那些山精野兽,也胜过有些狼狈的江水遥。 说起来,这还是江水遥的第一次实战呢。 “血衣魂宗的人,只会躲么?” 李任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浓浓的不屑和一阵嘲笑。 江水遥没时间理会。一边躲闪,一边强行去适应现在的战斗状态。 躲了十来招后,江水遥猛然扭回身子,一剑挥出! 两柄长剑剧烈碰撞,尖锐响声传彻整个祠堂。 就是现在! 陈言身子明显停了片刻,江水遥凭着强横力气再度欺身往前一撞,提膝揣在陈言胸口。趁着陈言倒飞出去那一瞬间,灵力涌上离渊,江水遥接连劈出三剑,砍向陈言头顶。 剑光流转,似是江水遥滔滔,似是飞瀑急流,即使每一剑都被陈言挡下,但丝毫阻挡不了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豪意。 三剑过后,陈言手中长剑脱手而出,身子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方朴,去!” 屋内那人一声令下,一道身影朝江水遥冲杀而去。 六转武徒镜! 炙热的战意在江水遥眸子里闪烁,踏前一斩,硬生生将其堵在半路。 剑光一闪,方朴退了两步,江水遥退了十来步。 甩了甩震得发酸的手臂,江水遥祭出血衣后再度冲上前去。 两道身影交织在荒凉的院子内,数抹火星在两柄长剑的撞击下雀跃,而后又消逝在空气中。 但和陈言比起来,无论是攻击力还是速度,都近乎快了一倍。不到五十回合,江水遥身上已被割出七八条细长的伤口,若不是有血衣护体,怕是早就被方朴斩断成几截了。 鲜红的血液,缓缓从伤口中渗出,又融在那层薄如蝉翼的血衣里。 尽管如此,江水遥眼中战意仍是没有丝毫减弱。 终究是猎户出身,白华虽未教过江水遥任何修行之法,但山林里面的那些普通豺狼虎豹,江水遥这些年也杀了不少。 伤口传来的疼痛刺激着江水遥神经,反而让江水遥越战越勇,越战越狂。 满身伤痕又如何? 论到斗狠,江水遥可不怕任何人。 眼见方朴又是一剑划出,江水遥索性仗着血衣护体迎剑而上,冒着左手被斩断的危险与方朴拉进距离,趁机挥剑砍向方朴颈间。 方朴的眼神中,原本攻击得逞时的得意瞬时被不可置信与惊恐占据。 这简直是个疯子啊! 在他的设想中,江水遥这次也只会狼狈举剑挡下杀招,然后自己趁机再补上一剑,虽不能杀了江水遥,但至少能让他再添一条伤口。 方朴后悔了,他想要撤招,想要一脚踹开江水遥,但这一切,为时已晚! 铛! 千钧一发之际,屋内迸出一道灵力打在离渊剑上,江水遥势在必得的一击就此被破,身子也被这巨大的冲力抵得倒飞出去。 半空中翻了个身,江水遥踉跄站在院内,左臂伤口深可见骨。 “狗日的!” 江水遥气得发抖,想要提剑冲进屋内,但是身子还没踏进大门就又挨了李任隔空一掌,倒摔出去。 李任笑容玩味,目光在屋内六人中扫了一圈,说道:“吴悦,去。” 一转修士镜! 江水遥挣扎着站起身子,抬剑指着吴悦,意思不言而喻。 吴悦并未出手,低头抚摸着长剑出声道:“且容你休息片刻,我若出手,你...必死。” “不必。” 江水遥眼中,闪烁着怒火。 方朴仅比江水遥高了一转修为,战起来便如此费力,何况眼前的吴悦,可是整整高了五大轮回的修为。休息与不休息,的确没有多大意义。 如同一只困兽,江水遥清楚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一方面是李任为了给这些个弟子练手,另一方面是为了等魏尝等人回来,确认是否是自己拿了地心草。 眼下柴阙不知所踪,面对的又是一转修士镜的对手...... 江水遥捏紧离渊,收回血衣后把灵力全部汇聚在剑身。 即便是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呵...” 吴悦自是看出江水遥的打算,左手捏起剑诀,笑容玩味道:“那便试试你能不能接我一招。” 见吴悦蓄势待发,江水遥率先发力,浑身灵力随着这一声轻叱全然汇于剑身,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奇异图案,旋即猛然朝前一刺。两色灵力顿时破空而出,排山倒海般迸向吴悦。 离渊映江! 这是江水遥迄今为止的唯一杀招,但在吴悦眼中,却更像是一只蝼蚁垂死前的挣扎。 不过四五丈的距离,澎湃灵力转瞬便至。而吴悦提剑横在身前,挡得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看着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江水遥面孔,吴悦捏着剑诀的左手一阵变幻,凝成一抹火红后点在剑身。如同烈焰乍起,那片红色不知比江水遥的灵力雄浑了多少倍,不仅将吴悦全身包裹,更有不少已经跃跃欲试,顺着江水遥灵力吞噬而去。 “炎云剑诀!” 吴悦长剑转挡为劈,原本狂躁的灵力瞬时化作一道两指粗细的红色利刃,竖直斩向江水遥。 蓄势一击,几乎耗尽江水遥全身灵力,面对呼啸而来的红光,江水遥只能下意识的提肘一台,把苍白的面容藏在肘间。 红色灵力触到江水遥身子的那一刻,江水遥犹如千火焚身。 灵力攻击,更多是由内而外的摧毁。江水遥皮肤只是隐隐传出一股焦臭,但蛮横灵力,已经渗过皮肤,开始朝着五脏六腑蔓去。 “唔...” 江水遥五官扭曲,忍不住闷哼一声。 而此时,魂心宫中那团紫色灵力终于察觉到了危险,汩汩从魂心宫里流了出来。 和江水遥注灵时不同,紫色灵力非但没了当时的狂暴,反而像一条平静的溪流,不紧不慢的淌向江水遥全身。即便触到已侵入江水遥体内的炙热灵力,也起不了半点波澜。 但就是这不轻不重的碰撞,把吴悦的那股灵力硬生生的再度逼出江水遥体外,凝成一团。 “三种灵力?” “给我开!!!” 众人发愣之际,江水遥仰天长啸,那凝成一团的炙热灵力,脱离江水遥躯体,原路射向吴悦! “孽障!” 片刻之际,李任赶到吴悦身前,伸掌一抬,把那团炙热灵力拍到远处。 轰!!! 炙热灵力撞垮破败的院墙,散落在林间,把大片山林点燃。 漫天火光,把即将落地的那只巨鹰惊得仰头长鸣。 浑身颤抖的江水遥看着李任暴怒的老脸和亡魂大冒的吴悦,迅速从纳戒中取出地心草一口吞下,冷笑道:“小爷就算死,你们也别想得到地心草!” 见江水遥一口吞了地心草,李任瞬间发狂。 第十章 入鼎活炼 而另一边,空中缓缓飞来一只巨鹰,魏尝由莉莉和张信搀着,从鹰背上跃了下来。他那原本雍容华贵的紫袍如同破布一般挂在身上,粗狂的老脸透露着浓浓的疲惫。 不过李任这会儿却没有心思关心这些。 他提着半死不活的江水遥跃上鹰背,急声道:“这小子吞了地心草,趁他没有消化地心草的药效,我得带他去环台镇,看看李广是否有法子补救。你带着他们在这里休息,不用着急赶来。” “好。” 魏尝不过点个头的时间,李任已经乘着巨鹰破空而去。 乘巨鹰从破败祠堂到陈家这一路李任也没有闲着,他枯瘦的手掌按在江水遥脑门,不时的将一股冰寒灵力在江水遥体内。 全然不顾江水遥的挣扎,李任注入灵力的力道很轻很慢,以至于最大程度的降低江水遥对地心草的吸收程度,又不至于让他断了气。 到达陈家门外,江水遥浑身被冻得发紫,几近没了知觉。 李任把江水遥随手丢在陈家院内,喝道:“李先生,我已将地心草寻来,请快快炼丹!” 李广匆忙开门,问道:“在哪里?” 李任指了指奄奄一息的江水遥:“地心草被这小子吞了,不过我已用寒气封住他体内血液,令其无法消化地心草。李先生,你把他当作地心草便是。” 李广的笑容顿了一下,瞪着大眼说道:“开什么玩笑?!” “你觉得老夫在给你开玩笑?”李任声线冷了下来:“地心草就在他肚子里,你就把他当成一个没有剥皮的核桃就成。” “把他一起丢在鼎里炼化,到时候壳破了,地心草自然也就出来了。” “荒唐!”李广冷声问道:“枉你身为承天剑宗长老,怎可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李任挑眉冷笑道:“李先生,今日之事,只要你我二人不言,便不会有人知晓。老夫答应你,往后十年,无论你陈家捅了什么娄子,我承天剑宗都给你接着。” “我陈家一向安分守己,能捅什么篓子?”李广翻了个白眼,出声道:“禽兽之事,恕陈某无能为力。” “那我此刻把这小子开膛破肚后取出地心草。禽兽之事皆是我李任所为,你只管炼丹。如何?” 开膛破肚取出地心草?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点时间地心草的药效早就被江水遥吸收得七七八八了。李广笑了笑,像看个傻子一样瞥了一眼李任,转身便往回走。 房门刚被李广推开,李任已经没了耐心,身形瞬间晃到李广身前掐住他的脖子喝道:“再要啰嗦,我灭你陈家!” “混...账!” 李广双手使劲拍打着掐住自己喉咙的手臂,断断续续的吐出这两个字。 看着李广涨红的脸,李任手上力道微微放松,耐心性子劝道:“离采薇乃是我承天剑宗的天之骄子,岂是这么一个贱民能够相提并论的。她要是有个闪失,老夫就是死上一百次也难辞其咎。你应该是知道的,我承天剑宗,对朋友即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但是对敌人嘛....” “要是再让宗里知道是你李广见死不救,到时候莫说你陈家上下,怕是连祖宗八代的坟墓,也要被人掘地三尺。” 眼见李广眼球开始朝外鼓,一副马上就要断了气的样子,那双手突然松开,李广跌落在地上。 李任弯下身子把李广扶起来,笑眯眯的问道:“李先生,这丹,可愿炼否?” 李广捂着脖子喘了许久,看着李任出声道:“待我回去取其他药材。” “甚好!” 李任彻底恢复昨日登门求救时那般客气,笑着躬身致谢后,退出房门。 不一会儿,李广领着两个仆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地心草是炼丹最后一味药材,在此期间,你需撤去那小子身上的冰寒灵力,让他清醒过来并且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这样才能保持地心草药效不受影响。需要最后一味药材时,我自会把他引入鼎中。” “好。”李任点头。 仆人抬着方桌放在李广面前便急忙退去,李广大手一挥,把数十种药材整齐放在桌上,随即取出一个金鼎凌空托在左手上方,右手指尖升腾起一丝黑色火焰,缓缓把火焰放在鼎下面。 黑色火焰跳跃着,仅是四五息时间便把金鼎底部烧得黝黑,李广一手操控着火焰,一手隔空捻起草药,缓慢丢在鼎力。 草药的清香弥漫着整个院子,李广斜眼看着正在给江水遥解冻的李任,笑道:“自古江湖事江湖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承天剑宗也会以灭人满门为要挟,不炼药,就杀我全家。” “我承天剑宗自然不会这样做。”李任笑着答道:“不过承天剑宗在南承州有无数散修朋友,他们不受什么礼法约束,若是真要为我承天剑宗出头,我们自然也不便阻挡。” 不便阻挡? 李广放声大笑,桌上药材有序被扔在鼎里,金鼎在他手中滴溜溜的转着,黑色火焰时而升腾,时而沉寂,临近黄昏的时候,整个金鼎已被烤成如同黑铁一般。 望着天边那抹斜阳,李广深吸口气,把黑色火焰从掌间撤去,转而送在院内巨鼎身下。那股看起来不过巴掌大小的火焰,贴在巨鼎身下后便化作一层薄膜。 很快,巨鼎散发的温度便将整个院子烘热,而宽阔的鼎身也逐渐泛起无数条纹路,像是一条条沟壑,指引着黑色火焰朝鼎身蔓延。 李广把托着的鼎的手掌猛然一震,掌上大鼎的黑色镀层簌簌落下,在落日的余晖下溢着鎏光。 一枚坑坑洼洼的丹药在李广灵力的指引下,缓缓落尽院内巨鼎。做完这一切,李广扭头看着江水遥。 少年盘腿坐在院子里,年轻的面庞上看不出喜怒。 自他清醒过来后,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看着李广炼丹。这般模样,李任也落得个清闲,安静立在江水遥一旁,闭目养神。 李广招了招手,示意江水遥走过来。 “孩子,莫要怪我无情。”李广掏出一枚丹药递给江水遥:“乖乖吃了它,被炼化时后也能少些痛苦。” “死而已,有何惧?”江水遥接过丹药仰头吞下,纵身一跃,身子落入巨鼎中。 “年纪轻轻,倒也是条汉子。” 李任微眯的眼睛突然睁开:“可惜得罪了人,拜错了门。” 第十一章 毛都烧没了 从外面看时,整个巨鼎比院墙还稍微矮一些。但江水遥这一跃进来,却迟迟没有落在鼎底。 这里就像一个被遗弃的世界,四周和脚下是一片纯粹得没有一点杂质的黑色,鼎口那抹夕照也越来越远。江水遥朝上面伸了伸手,想要把那最后的光明揽在手心,却也只是徒劳一探。 江水遥万念俱灰之际,一道声音轻轻的传入耳里。 “孩子,方才让你服下的是御炎丸,可保你一个时辰平安。” “李先生?”江水遥试探出声:“为何救我?” “这只是我和柴阙的交易。”李广的声音很轻,“我已让人去通知柴阙,至于你能否坚持到他赶回来,便看你的造化了。” 似是能看到江水遥在鼎中点头,李广接着说道:“男儿自当不畏死,但也不能轻易放弃能活下去的希望!” “准备好!我要开始了!” 下一瞬,原本寂静的鼎内猛然掀起一股热浪,黑色火焰从鼎壁内探出,像一张撒开的大网,把江水遥团团围住。 不能轻易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江水遥喃喃念了一声。 由于吃了御炎丸的原因,此时江水遥身上浅浅的浮出一层冰蓝薄膜,把那些跃跃欲试的火焰挡在身外。 江水遥仰头望了望头顶,鼎口的夕照被黑色遮挡,唯有身上这层冰蓝,让这漆黑的鼎内多了一片异彩。 活下去的希望! 江水遥精神为之一振,手腕一抖,把离渊剑紧紧握在手中。 魂心宫中蔚蓝的水属性灵力在江水遥的引导下缓缓覆在剑身,剑锋所到之处,黑色火焰接连退避,甚至有绝大部分,直接缩回鼎壁内暂时消停下去。 江水遥心头一喜,除却自身灵力能压制这鼎内的火焰外,自己似乎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细算下来,江水遥自注灵结束到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最开始那几日,进展一日千里,几乎每隔一天便能提升一转修为,唯独四转徒镜到五转徒镜,耗费了大半月的光阴。直至到了初次到了环台镇,也没有半点突破六转的动静。 难道正如柴阙所言,是缺乏实战的原因? 江水遥身形顿了顿。 前些日子柴阙就说过,山精野兽毕竟与武者不同,虽能助长修为,但始终无法领悟到与武者交战的经验。就像今早在破败祠堂的那几场战斗,除却实力悬殊,自己的攻守之间皆是显得生硬无比。 想到此处,之前在破败祠堂战斗时的画面在脑海中缓缓浮现出来。 半大的鼎肚,成了江水遥的演武场。 而那些扑面而来的黑色火焰,在江水遥眼中仿佛演化成了无数刁钻的招式,离渊剑在江水遥手中时而挡时而刺,剑法中既有映水剑诀的招式,又有陈言、方朴所使的剑招,似乎以一人之躯,演武两人相斗一般。 这一切,都被身在鼎外的李广看在眼里。 倒也是个不可多得的苗子。 李广欣慰的抿了抿嘴,再看向院外时,脸色又缓缓沉寂了下去。 一个时辰已去大半,柴阙若是不能及时赶来,他真的拿不住江水遥能够坚持多久。 一炷香? 李广轻轻摇了摇头,或许也就几十息的时间吧! 看着李广脸色变换,李任冷笑着出声道:“李先生,因何事分心?”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李广神神叨叨的念了一句后,用余光扫了一眼李任,接着说道:“关你屁事!” 李任脸色一僵,冷声答道:“确实不关老夫的事。” “老夫有幸亲眼目睹过炼制珍品丹药,所费时间也不过才半日光景。”李任缓缓走向李广,说道:“而你这小小一枚上一品丹药就耽搁了半天功夫...” “李先生,是你技不如人,还是在有意拖延时间?” 李广笑了,一副准备收拾家伙走人的样子:“你行你上啊!” “老夫可炼不出来。”李任阴恻恻的笑着并指一划,一股寒霜从李广脚下冒起,转眼便结成厚冰,把李广双脚牢牢冻住。 “再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要是再不出丹,我就当着你的面把你陈家老小挨个丢进这鼎里,再把你冻成冰柱,给离采薇陪葬!” 李广笑容戛然而止,面色铁青的骂道:“畜生!” “畜生总比死人好。”李任答道。 在李任的威胁下,巨鼎底下的火势猛然增大,鼎内的江水遥亦从演武状态中回过神来。 看着身上那层冰蓝薄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江水遥急忙把离渊剑上的水属性灵力撤回肉身,以抵御黑色火焰。 嘶~~~ 一缕黑色火焰乘机钻进身体,江水遥不由得皱着眉头倒吸一口凉气。 与方悦的炙热灵力不同,那抹黑色火焰像是得到指引一般迅速窜进江水遥魂心宫,很快便与江水遥那抹体内的剩余的火属性灵力和紫色灵力缠斗在一起。 三种灵力的每次相撞,江水遥便感觉犹如千万根银针齐齐插在心尖那般刺痛。而四面八方涌来的黑色火焰,正迅速朝江水遥靠拢,狠狠的挤压在一起。 黑色火焰来势汹涌,转眼间便把江水遥全身衣物烧毁,就连离渊剑和手上纳戒也被附上一层浓浓的黑火。 江水遥赤果着身躯,身上那层灵力崩溃后想把血衣祭出填补上去,却发现身上再无半点可以灵力可以调控,自身的火属性灵力被黑色火焰吞噬得一干二净。 而那团紫色灵力虽是没有变化,但此刻只顾着与黑色火焰对抗,根本不听江水遥使唤。 最令江水遥惊恐的,是原本指尖大小的魂心宫不知何时变得有碗口那么大,且密密麻麻的布满着裂痕,仿佛一碰即碎。 江水遥面色狰狞,浑身骨头被黑色火焰挤压得咯嗤作响。黑色火焰钻进纳戒,里面柴阙当时所给的不少宝物顷刻间便被焚成灰烬。 被李广倒入鼎中的那枚未成形的丹药,静静的从黑色火焰里飘了出来,悬在江水遥眉心。似乎只等江水遥化为灰烬,好和被他吞进肚子的地心草融合。 “终究....是等不到你来了。” 江水遥咬牙迸出一句,看了一眼前那枚坑坑洼洼的丹药。猛然撤去身上最后一层灵力,黑色火焰尽数窜进自己身子的那一刹那,重如泰山般的压力也随之消散。 就在这眨眼之间,江水遥手掌向上一掏,把那枚丹药塞在嘴里囫囵吞下,惨然笑道:“反正都在炼在一起,不如先去我的肚子里走上一遭吧!” 吞丹入口,凶横的灵力便瞬间冲进江水遥四肢百骸。 江水遥五官扭曲,眼见自己单薄的身子像一个正在打气的气球一样迅速膨胀,大有爆体而亡的现象。 “要...撑...不下了!!!”江水遥痛苦哀嚎。 不到十息时间,江水遥皮肤开始大量渗血,身体也彻底肿成一颗肉球。 在这最后的时刻,在江水遥纳戒中的一枚玉片突然冲天而起,直闯云霄! “不好!”李广大叫一声。 李任尚未来得及说话,空中已是传出一声炸雷,一道庞大的青猴兽虚影几近占满两人眼前的天空。 “李广!你竟敢活炼我族人!!!” “出岩老祖?!!” 莫说李广直接被吓瘫在地,李任也是浑身一个哆嗦。 庞大虚像伸手朝鼎内一探,把浑身肉球一样的江水遥从鼎内捞了出来。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环台镇的某一处房间冲天而起,从苍老虚影手中把江水遥接住。 江水遥被接住后,庞大虚影缓缓消散,那道身影却是逐渐变大,化做二十来丈高的青猴兽。 青猴兽把江水遥轻轻放在一处院内,扭头朝李广喝道:“李广,给我个解释!” 青猴兽声如洪钟,把李广震得脑门一阵阵发晕。它每朝陈家院子踏前一步,便如地动山摇一般,原本寂静的环台镇瞬间炸开了锅,无数人紧紧盯着那双巨大的脚掌,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这巨无霸踩成一摊肉饼。 “熏老十...” 李广脸色煞白,颤声说出青猴兽的名字。 就像昨日里对江水遥所说,这环台镇是无数人前来求丹不成,自行修建房屋住下的。这近千号人中,不乏其他族类生灵。而这熏老十,是环台镇中唯一一个可以和通玄镜强者实力相当的妖族。 就如秀才遇到兵一般,熏老十脾气火爆,又蛮不讲理。这些年来李广平日里就算是有天大的傲气,面对熏老十时也只是好言好语好伺候,生怕惹到这尊怪兽,把陈家几代心血拍得稀碎。 好在熏老十除了爱喝几口小酒,平日里倒也还算老实。今天这般模样,李广也是第一次看见。但他此刻正在心头默默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熏老十的本体。 眼见熏老十再有两三步便能踏入院内,李广急忙扭头问道:“如何应付?” “孙先生...”李任跃到半空,拱手道:“我乃承天剑宗李任,今日之事是个误会。” “哪里来的臭虫,连老子名号都认不清楚,还敢上前拦路!”熏老十弯腰拔起一颗巨树,朝李任砸去。 李任提剑挥出一道磅礴气劲迎去,仅是眨眼间,没有三五个壮汉抱不下的树杆已被一劈两半,轰然落在环台镇里。 这一刻,李广心头在滴血。 那可是陈家历经三代才种出的朝天树啊! 前些日子李广还盘算着朝天树果实成熟后得迅速炼成丹药售出,到时候至少可以解决陈家半年生活开支。谁曾想两大高手仅是一个照面,便把自己的摇钱树毁得渣都不剩。 “记住!老子姓熏!” 熏老十打了个酒嗝,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胸膛。 “熏先生。”李任脸色阴晴不定,再度拱手道:“此事真的是个误会,那人与我同族,乃是人类。” “若是人类,如何会有老祖赐予的虚臾玉牌?”熏老十不耐烦的挥着手掌,像打苍蝇似的扇向李任。 见李任轻松躲过,熏老十又是接连挥出两掌:“可怜我百战孙儿,被你们折磨成这般模样。还想让我仔细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连他亲娘也认不出来。” “你瞅瞅你瞅瞅!毛都没了,我还看个毛啊!” 熏老十再度拔起一颗朝天树当做短棍,朝着李任所在的位置一阵乱挥。 朝天树在陈家的精心照料下本就枝繁叶茂,熏老十每一次挥动,就像一柄巨大的扇子,把环台镇搞得乌烟瘴气。 比起风沙迷人眼,更令半空中李任心惊的是在熏老十独特灵力的作用下,那些青翠的树叶变得坚硬无比。熏老十的攻击看似毫无章法,但被震落的大部分树叶却像是长了眼的暗器一样,时不时便有一片射向李任。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李任再无之前那般嚣张气焰,一躲再躲,硬生生的被熏老十撵出环台镇外十余里。而趁着熏老十追赶李任的时候,柴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抱起昏迷不醒的江水遥再度消失在环台镇。 第十二章 突然成了暴发户 环台镇东南三千里,罄风城。 正是华灯初上,习习凉风将茶余饭饱的人们从屋里吹出,三五成群的在街上闲逛,城中气氛逐渐开始热闹起来。 罄风城中最高的建筑,是位于驭鹏亭旁的近皇楼。 所谓驭鹏,便是驾驭这些金翅鹏鸟载人穿梭在各处城市之间,以省得不少富贵人家免去舟马劳顿之苦。所谓近皇,据说是酒楼开业那天恰好有位七转武皇镜强者游历至此,接连饮酒两百碗,不仅未醉,反而当即在楼顶闭关三日,便将实力再度突破一转小轮回,成为八转武皇镜。 店主求皇镜强者赐名,得曰:近皇。 有此福源,不醉楼的生意火得一发不可收拾。 全楼共有十二层,楼内正中筑有一根盘龙柱,楼梯依柱螺旋而上。一二层为大堂,几十张桌椅共聚一室,划拳行令声不绝于耳。三至十一层,每层偌大的空间被分割出十余间包房。包房隔音极好,站在楼间几乎听不见任何包房内的声响。到了十二层,包房撤去,盘龙柱也到了尽头。龙头离房顶尚有三四寸的余地,龙须飞舞,龙口含珠,龙目尽显威严。 楼内仅有一桌一椅一蒲团,据说那个位置是皇镜强者当年饮酒的地方,蒲团则是那武皇镜强者突破后所留。 店主感念武皇镜强者赐名之恩,便把十二楼锁了起来,谢绝任何人登顶。以备有朝一日那位武皇镜强者再来时见到人满为患,反而打扰了他老人家的清静。 在二楼靠窗边的位置,柴阙和江水遥坐在桌前,看着陆续端上桌的美味佳肴搓手。 “别急,你的还在后面。”柴阙乐呵呵的给自己倒满一杯酒,开始动筷。 “....” 浑身肿成一个皮球般的江水遥默不作声,眉头恨不得拧成一团。 最后一道白水青菜送过来时,桌上已经没有剩余的空间可以摆放。柴阙笑着说道:“干脆你端着吃吧。” “老东西,越来越过分了啊!” 江水遥嚷嚷着站起身子时把浑圆的肚子朝桌子一靠,想要趁机顶翻,柴阙手掌往桌上一摁,暗劲把江水遥推倒在地上,后者滚来滚去就是爬不起来。 端着菜的小二嘴角抽搐,尽力压住满腹笑意,微微弯下身子说道:“客官稍等,我叫人扶你起来。” 四周食客的一阵哄笑,几个店小二过来一人抬着头,两人拉着手,合力把江水遥从地上拽起来时,江水遥又羞又恼,把那人端着的白水青菜一把抢了过来,喝道:“滚!” “是是是。”几名店小二点头哈腰,几个身影刚刚消失在楼梯口,笑声肆无忌惮。 看着火冒三丈的江水遥,柴阙暂时停下筷子,抿了口酒笑道:“消气消气,火大伤肝,小心越来越胖!” “快快快!吃两口青菜,那玩意儿下火!” 周围有食客探起脑袋喊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哄笑。 “奶奶的!” 江水遥正欲循着声音找过去,柴阙却出声制止道:“莫管他人言语。” 哼! 江水遥鼻孔重重哼出一声,夹着青菜大口放在嘴里,把这苦涩和怨气一并吞进肚子。 不多时,一位老人风尘仆仆的赶来,看着江水遥惊声道:“少主?!” “展叔,是我。”江水遥放下筷子,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江展,江家总管,江阔海最信任的人之一。眼见江水遥这般模样,江展顿时杀机毕现,扭头望着柴阙询问事情起因。 “拜承天剑宗所赐。” “妈的!回去我就灭了承天宗在天江城的分支!” “承天剑宗的事,你们暂时不要插手。”柴阙说道:“这次请你过来,一是让你看看江水遥现在的样子后回去替我转告江城主,对江水遥的考核之期恐怕又要延后,二是我需要钱去买些药草,治疗江水遥。” “好。”江展稍加思忖,从纳戒中取出一枚银色牌子,说道:“江家与罄风城多有交易往来,柴先生需用钱时拿着它去罄风城城主府,可换得一百万萤石。若是不够尽管从那里预支,随后我江家自会有人过来处理。” 百万萤石?! 不少食客神情顿时两眼放光。寻常百姓一年收入不过三千萤石,若是有些手段,或是做些生意或是猎杀低阶妖兽,估摸着一年勉强能有一万左右。再或者拿这近皇来说,三年下来,且天天生意皆有今日这般热闹,或许能赚到百万萤石。 在场的不乏常年刀间舔血的狂徒,百万萤石,足够让他们为之疯狂。更有甚者,已经悄悄从纳戒中取出自己的武器,望向肉球似的江水遥和柴阙时,贪婪的目光与鬣狗无异。 “谢了。”柴阙道了声谢,似乎不曾注意到气氛微妙的变化。 柴阙把牌子递给江水遥,继续说道:“我收到消息,血衣魂宗将会带着弟子来罄风城附近试练,晚些时候我会带着江水遥去与他们会合,先生请自便。” “好。” 江展点了点头,转身下楼而去。 江水遥拿着那枚银色牌子左瞧右瞧,轻飘飘的说道:“百万萤石?那我不成了暴发户了?!” “瞧你那点出息。”柴阙摇了摇头,说道:“走,带你去看看风城夜市。” 两人出了近皇楼,挤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由于江水遥形似肉球,柴阙很是恶趣味的让江水遥走在自己前面,凭借这圆滚滚的身躯挤开一条道来。 在柴阙指引下走了近半个时辰,即使仍旧人潮涌动,但街旁商铺逐渐变为武器、丹药一类的店铺,更有不少地摊,稀稀疏疏的出现在街边。 “这里,才是武者的天堂。” “你全身浮肿,是灵力堵塞所致。”柴阙踏前一步与江水遥并肩,接着说道:“你这小子倒也命大,先吞地心草,又吞了为离采薇炼制的疗伤丹药,还好把你丢在鼎内炼化反而强制性的让你吸收部分灵力。不然正常人突然摄入如此大的药力,早就爆体身亡了。” 不等江水遥答话,柴阙指着不远处一个小贩拿着的蓝色嫩苗,说道:“你看!那叫祛秽根,有排毒之效,对去除你身上这个浮肿也有用。可惜年份不够,买来也是徒劳....” 柴阙带着江水遥边走边介绍能看见的各种草药植株,江水遥也难得收起傲气,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细心把各种名称属性记下。 祛秽根。。。 活血泉。。。 龙骨籽。。。 。。。 绕了一圈,几十种药材的形状特性印在江水遥脑子里。柴阙嘴角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轻轻拍了拍江水遥肩膀,说道:“先去城主府拿些萤石。” 有江展所给的玉牌,两人进入戒备森严的城主府几乎没有半点阻碍。而亮晶晶的萤石,也迅速被四五个壮汉抬进屋子。 整整一箱萤石,在城主府的灯火辉煌下熠熠生辉。江水遥砸吧着嘴,问道:“这里就有一百万?” “江少爷说笑了。”罄风城管事朝江水遥鞠了一躬,说道:“这箱萤石只值三十万,是我罄风城送于江少爷的见面礼。” “嘿嘿。”江水遥咧嘴笑着,眼睛被满脸肥肉挤成一条缝,嘴巴也像抹了蜜似的说道:“如此就多谢这位叔叔了。” “江少爷客气了。”管事又鞠了一躬,从纳戒中取出十张字据:“江少爷外出历练,不宜带太多萤石在身上。这十张字据,每张价值十万萤石。到时候只需拿着它去罄风城辖地的任何一处当铺,便可换得萤石。” “甚好!”江水遥仰头大笑,从管事手中接过字据时顺带伸手一揽,把身前整箱萤石收入纳戒里,笑意盎然。 见江水遥收了礼,管事笑着说道:“城主外出办事,想必明日应该也能到了。天色已晚,不如江少爷屈尊在府内歇息一日,待明日城主归来,再让我们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如何?” “这倒不必了。”江水遥从纳戒中取出几枚萤石放在手中掂量着答道:“有了钱,哪里睡都是一样。” 江水遥坏笑着朝默不作声的柴阙招了招手,喊道:“走喽!师父!徒儿去替你寻她四五个小姑娘,好好享受享受。 第十三章 带你去看病 出了城主府,江水遥时不时偷瞄一眼纳戒中的满箱萤石,时不时又把罄风城管事所给的十张字据拿出来当作扇子似的扇扇风,满身肥肉的躯干上每个毛孔都似乎在散发出一股小人得志的猥琐和暴发户的臭味。 柴阙冷着脸伸手一探,把字据尽数抢过来后眨眼间便退出四五丈的距离。 “奶奶的!” 江水遥跺脚大骂:“老东西,还给我!” “这是给我徒弟江水遥的,你个冒牌货,凭什么给你?” “妈的,能不能讲点道理!” 江水遥又急又恼,三步并作两步走,但始终无法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循环了四五次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滚撒泼,哭喊道:“小爷不走了!” “随你的便。”柴阙说了一句,转身便走。 宽阔的大道上,江水遥坐在正中央,来往行人很快就把江水遥围了起来,像看猴似的。 江水遥想要靠自己站起身子,但手臂的力量根本无法支撑这幅肥胖的体形,试了几次,皆是滑稽无比的摔倒在地,每摔倒一次,哄笑声似乎就更放肆了一分。 “笑什么笑!一群没良心的家伙!” 终于站出三五个彪形大汉,合力把江水遥拽起来。 为首的大汉身形魁梧,手臂上露出一条一指来宽的刀疤。他拍了拍江水遥身上尘土,说道:“小兄弟,我们带你抄近路,去找抢你钱那老头。” 不待江水遥答话,其余几人上前半架起江水遥,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眼见明晃晃的大街逐渐消失在身后,江水遥说道:“几位,可否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 “不急。不急。”为首那人冷笑一声:“出了城,便让小兄弟自己走了。” “何必出城?”江水遥笑道:“随便找个无人的巷子不就可以了么?” 众人微微一愣时,江水遥接着说道:“我认得你们。我在近皇楼里面摔倒时你们是笑得最放肆的。可是你们跟了我一路,也应当瞧见了我那百万萤石被那老头全部抢走。现在打劫我,图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人出声答道:“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那老头是血衣魂宗副宗主。至于你嘛。刚才我们也听到了什么‘冒牌货’之类的。血衣魂宗向来行径恶劣,想必是你和柴阙合伙骗钱。但如今柴阙已经得手,又怎么会再管你的死活?” “有理。” 江水遥笑着应道。 到了一处死胡同后江水遥挣开几人,说道:“想发横财?容易!” 江水遥抬手晃了晃手间纳戒,继续说道:“这颗纳戒里面,还有三十万萤石。要么,你们杀了我取走纳戒,再找个厉害点的人破除封印。但我可给你们说清楚,这颗寒铁纳戒是上五品,单是破除封印,估计就需要十万萤石左右。这纳戒对于你们来说来路不正,而请人破除纳戒,要是再被黑吃黑丢了小命,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当然,还有第二种选择。”江水遥顿了顿,环视一眼众人:“我出十万萤石,你们替我寻几味药材。事儿办得好,再给你们安排其他任务。当然,难度越大,赏金越高,如何?” “小子,十万萤石买条命,想法倒是不错。”为首大汉摸了摸下巴,取出一柄砍刀说道。 “不信?”江水遥眉头一挑。 “如何信?出了这巷子,你我怕是这辈子也再也碰不着面了。” 砍刀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其余几人退开半步,避免江水遥鲜血飞溅到自己身上。 “放心,我会很快的。” 大汉举起砍刀时,众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似乎已经预见江水遥人首分离的模样。 江水遥闭着眼,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根本不去在意刀尖那闪烁的寒芒。 锵!!! 壮汉砍刀挥刀一半,竟被一个酒瓶塞子打在刀背,震歪了方向! 蛮横的力道把壮汉扯了一个趔趄,众人再看向砍刀时,发现刀背已被打出一个窟窿,酒气覆在刀身,却渐渐把整个刀刃腐蚀,化做碎屑簌簌落下。 一个老者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门口,正踉跄的朝这里走来。 江水遥定睛一看,肥胖的脸庞莫名抽搐了一下。 老者走得摇摇晃晃,时不时的撞在巷边的墙壁上,又或者被地上的菜篓子绊个趔趄,在旁人看起来就像随时就要摔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酒鬼。 在场众人冷汗涔涔,却没有一个人敢移动半步。 跑? 他们可不敢! 一个酒塞子就能把一柄上品砍刀溶解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老者看着江水遥和蔼一笑,示意江水遥继续。 江水遥清了清嗓子,强行压住心中的恐慌,问道:“现在可以相信了么?” “信了!信了!” 大汉望了一眼四周的手下后率先带头半跪在地上说道:“小人凌虎与手下兄弟,愿为大人效力。” “烟絮草、阳葵木、三绽莲,皆要五十年份以上的。另外还需一枚海鳄内丹。” 说罢,江水遥从纳戒中取出五万萤石递出。 凌虎不敢伸手接过,抬起头问道:“海鳄内丹可有其他要求?” “只要是海鳄内丹即可。”江水遥答道。 妖兽内丹本就难寻,猎杀百头海鳄,或许也寻不到一颗内丹。且海鳄凶猛,多为群居。就算是普通海鳄,寻常的士镜武者也难以贯穿那一身皮甲,若是再提点别的要求,倒不如说直接让他们就地自刎来得痛快。 见凌虎点头,江水遥再度把萤石朝前伸了一下,说道:“这五万萤石先拿去和众兄弟分了,半月之后在近皇楼等我,交付你们剩下五万。” “多谢大人。” 凌虎等人的身形彻底消失在巷口后,老者欣慰点头,走过去揽住江水遥肩膀笑道:“竟能和柴阙达成交易,联合起来骗吃骗喝骗萤石,不愧是我百计孙儿。” “来来来,告诉爷爷你是怎么和柴阙达成共识的?” 百计孙儿? 江水悄悄的撇了撇半挂在自己身上的老者,试探出声道:“熏前辈?” “什么熏前辈?!叫爷爷!” 熏老十脸色有些不悦,撒开江水遥仰头灌了口酒,说道。 “熏前辈。”江水遥顿了顿,朝熏老十拱手道:“在下并非孙百计...” “胡扯!” 江水遥尚未说完,熏老十便有些生气的挥手打断道:“莫不是做人做上瘾了?还是在环台镇被李广那小子丢进鼎里给炼傻了?” “哦对!肯定是被炼傻了!”熏老十打了个酒嗝,喊道。 江水遥有些哭笑不得,再度说道:“前辈,在下真的是人,不是你的百计孙儿。” “放屁!” 身高比江水遥要矮上半截的熏老十再一次听到江水遥否认后,窜起身子就赏了江水遥两个爆栗,喝道:“走走走!老子带你去看大夫。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毛病?” 江水遥没来得及做出半点反抗,就已经被熏老十甩出的长尾缠在自己腰间,随着满身酒气的身子从巷子里冲天而起,消失在罄风城内。 第十四章 杏桃居 半个时辰后,熏老十带着江水遥出现在城郊外一处府邸门口。老者无视江水遥从未停止过的解释,扯着江水遥推门而入。 进了大门后,映入江水遥眼帘的首先是一处偌大的园子,随后便能闻到满园花香,沁人心脾。 当下月色皎洁,园子里燃着几盏石灯,依稀可见满园皆是种着一颗颗杏桃树。只是青翠的树叶在暗夜的渲染下已然变成了墨绿色,粉白的花朵也像是被泼上一层青墨。即便如此,它们依旧如头顶的星辰那般显眼,却又独独又少了那独一无二的星光璀璨。 顺着青石板往里走,房厅大门敞开,正中央摆着一张案台。台上有一盏青灯,一卷古书,以及一小盆杏桃。 熏老十拿起一个杏桃扔给江水遥,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大夫找来。” 江水遥苦笑着点了点头,拿着熏老十扔来的杏桃左看右看。 这可是个好东西! 南承州向来是只见花开,不见结果,而古书中记载杏桃果期恰好又在六月。江水遥之前听柴阙说过,这类果实往往需要武者对应的灵力再配合阵法,才有可能使杏桃树长出果实。 生在乱世,能踏入修行之路的生灵已是千里挑一,灵力做为生存下去的依仗,几乎没有修行者会为了贪图一时嘴快,耗费灵力去让寻常植物结出果实。 这类水果,江水遥自打从娘胎出生到现在,也仅是在柴阙把自己第一次带进江家时,才有机会品尝过一次。 江水遥小心翼翼的把杏桃收进纳戒里。方才想到柴阙,江水遥不由得又轻轻叹了口气。 故意引出凌虎让其上套,本就是他与柴阙的计划。炼制疗伤丹药需要的药材种类太多,多一些帮手总是好的。至于熏老十,他的出现是个意外,但柴阙没有任何行动,是意外中的意外。 逃跑的念头在江水遥的脑海中划过,很快他便摇了摇头。 在这种三下五除二就能把李任打跑的老怪物手下溜走,江水遥没有信心。他甚至很肯定,只要自己擅自踏出大门不过十息时间,熏老十定能追出来再度把自己揪回去。 江水遥拿起岸上古卷扫了几眼,皆是关于百年前一些果蔬的记载。心烦意乱的他此时可没有那些心思看这些,很快又把书放在案台,倚在门边望着月色发呆。 “乖孙儿!快进来!” 江水遥循声望去,熏老十正在一道暗门前面正挥着手。 顺着暗道下来走上十来步阶梯,然后调个头,再往前数十步,眼前便呈现一块较为宽阔的平台。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江水遥心头莫名一颤。 平台上有近二十余人,除却正中央站着一名苗条女子外,其余人皆是缚着枷锁,或躺或盘腿坐在原地。 血衣魂宗? 江水遥目光停留在身着一袭红袍的中年男子身上。 男子也发现了江水遥,或者是看见了这一身红袍,萎靡的眼神中忽然燃起一丝惊喜,很快便又流星一样消逝了下去。 苗条女子略微打量了江水遥片刻,皱起眉头问道:“老十,你莫不是喝了假酒?他分明是个人类,哪里是孙百计?” “怎么可能?”熏老十沉沉摇了摇头:“我百计孙儿是因为被李广扔进鼎里炼了半天,才变成这般模样。” “何况他是出岩老祖出手救下的,难不成老祖也会认错?” 苗条女子拿着鞭子朝周围点了一圈,答道:“我褚七娘天天与这些人族打交道,他是不是人类,难道我会认错?从你们踏进杏桃居那一刻起我就问道一股浓浓的药味,你看这个胖小子穿着血衣魂宗的服饰,体形臃肿,定是贸然吃了什么大补的药材却又没办法消化,才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褚七娘接着说了一句和柴阙说的极为相像的话:“小子,没爆体而亡还真是你的运气!” “.......” 趁着熏老十挠头思索之际,江水遥踏前一步,出声道:“熏前辈,这位姐姐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人类。” “姐姐?”褚七娘嘻嘻一笑,缓缓走到江水遥跟前,妩媚道:“就凭你这声姐姐,那便给你个解释的机会。不然擅入杏桃居的结果,可是要做成肥料来浇桃树的哟!” 江水遥一五一十把孙百计在洞中所托说出。 听闻孙百计已死,熏老十脸色铁青,之前对江水遥的怜爱也瞬间消失,恨声道:“我族老祖正是因为陈家那个神鼎而差点陨落,而虚臾令牌里也存着他老人家的一丝神念。虚臾令牌被你带进鼎里后,由于老祖对那鼎内的火焰实在太过熟悉,这才在你存亡关头惊动令牌里的神念,救了你一命。” 江水遥恍然大悟的点头,从纳戒中取出虚臾令牌,出声道:“物归原主。” 熏老十接过令牌,怒意未消的扭头看着褚七娘问道:“那这小子如何处理?” “我咋知道?” 褚七娘白了一眼熏老十,你这老猴子整天喝酒本就惹得沈公子不高兴,现在又带了个人类进来看见杏桃居的秘密,老娘可不是你娘,总不能啥事都帮你拿主意吧? 杀了吧,又恐别人说他青猴兽一族忘恩负义。不杀吧,沈公子那里着实不好交代。 熏老十越看江水遥越觉得心烦的大口出气,胖子成了山芋,还他妈是烫手得很的那种。 褚七娘颇有兴趣的绕着江水看了又看,又白了一眼抓耳牢骚的熏老十出声提醒道:“我倒觉得,他替孙百计传达消息让你们确定了仇家,于你帮猴子来说是恩。而出岩老祖救他一命,于他而言也是恩。如此一抵,谁也不欠谁的。” “那...只能杀了?” “杀了好像又有点可惜...”褚七娘再度打量了江水遥半天,说道:“这小子灵力不过徒镜,但资质应是不错,不然当时在环台镇也不会惊得出岩老祖出手。何况天江城城主之子的身份,想来也值得沈公子利用一番。” “小子,姐姐给你个选择。” 褚七娘朝江水遥勾了勾手指,取出一枚药丸捏在手里,说道:“一是服下这颗丹药,誓死与我妖族同进同退,如此便让你回去,继续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二是永远的留在这里,我再把你丢在火里炼一炼,用你这身皮肉灵力来滋润桃树。” 熏老十眼前一亮,拍手附和道:“甚好。” “好个屁!” 江水遥退后一步,取出离渊剑握在手里,横声道:“想让小爷做你们的傀儡,做梦去吧!” 反正都翻了脸,江水遥厉声道:“熏老十!就如褚七娘所说,你我之前恩怨两清,现在谁也别讲什么客气,要杀要剐,也得先赢过小爷再说!” “哟!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褚七娘捂嘴娇笑道:“前一秒还客客气气,这一会儿就奶凶奶凶的。也难怪你把他认成孙百计,这翻脸如翻书的狗脾气,的确和你们这些臭猴子挺像的。” “小朋友,你让姐姐越来越感兴趣了。” 褚七娘扭动着身子一步一步朝江水遥走近:“来来来,床下要是能把姐姐打痛,床上姐姐让你好好舒服舒服。” 江水遥握着剑,还没来及出招,暗道外已是一声清喝传来: “褚七娘,莫要欺人太甚!老子让你三百招,看你能不能伤我分毫!” 下一瞬,一道身影已经站在江水遥身前,硬生生的把褚七娘隔开。 你大爷!!! 望着眼前的柴阙和暗道中陆陆续续出现的血衣魂宗弟子,江水遥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第十五章 规矩 这是江水遥第一次亲眼看见柴阙出手。 映水剑诀在柴阙手中使出,宛如噬天巨浪,匹练一道接着一道,把褚七娘迫得毫无还手之力,熏老十见状急忙抽出一根狼牙大棒,朝柴阙身后发起进攻。 但令江水遥瞠目结舌的,是柴阙对熏老十的攻击毫不在意。 柴阙祭出的血衣并不像自己一样紧紧覆在全身,而是形成一圈浑圆的红色罡罩,熏老十狼牙大棒乒乒乓乓的打在罡罩上,始终没有伤到柴阙分毫。倒是柴阙趁褚七娘狼狈招架的空档朝着熏老十回首一剑,硬生生的将熏老十震出四五丈外。 凌厉剑气,把熏老十身前坚硬的地板划出一掌来宽的裂缝,才肯老实散去。 “撤!” 熏老十憋屈的大喝一声,与褚七娘化作一团流光,朝暗道门口逃窜而去。 两人仓皇逃跑,平台上被囚禁的众人顿时振臂高呼。 柴阙朝江水遥身后的血衣魂宗弟子使了个颜色,示意他们去破除被囚众人身上的枷锁,随即看着江水遥说道:“来罄风城之前我便得到消息,宗内一名长老半月前在罄风城内失踪,很大可能与妖族有关。而且我还发现熏老十跟了我们一路,想是把你当做孙百战了。所以我便将计就计,让他把你带走,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 江水遥斜眼望着柴阙,问道:“今日看来,你实力远在熏老十之上。那在环台镇时,你为什么会不敢与承天宗的魏尝、李任等人会面,害我被丢进鼎里差点丢了小命?” “因你注灵,我险些舍了一转小轮回的修为。”柴阙拍了拍江水遥肩膀,继续说道:“到我们这个境界,进阶一转小轮回已要数十年的时间。环台镇耳目太多,若是被人发现我修为不进反退,那对血衣魂宗来说,多半会是一场浩劫。”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肯出手了?还放跑了熏老十和褚七娘,你就不怕他们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柴阙没有正面回答肯出手这个问题,平静的说道:“他们可没有跑。妖兽一脉在他们化作人形时实力会有所封印,现在我们在这平台高不过六丈,宽不过二十丈。方才他们即便是解除了封印变回本体,又会受这平台的空间所限,施展不开拳脚,所以才仓皇跑了出去。你信不信?这两头畜生现在正在门外等着我们呢!” “那你打得过么?” “轻而易举。” 江水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一切,倒是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两人交谈之际,平台上众人已被尽数解救,此时正由血衣魂宗弟子带着朝柴阙与江水遥走来。 “副宗主。”被囚禁在平台上那名中年男子单膝跪在柴阙身前行了一礼,接着说道:“高畅多谢副宗主出门相救。” “无妨。”面向江水遥外的其余众人时,柴阙神色严肃,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你们囚在这里?” “养树。”自称是高畅的中年男子指向平台顶部,继续说道:“这平台顶上设有阵法,而且正上面就是院中那几颗杏桃树。被囚在这里的皆是修习火属性的武者,褚七娘把我们抓来,是让我们把灵力输进阵法里面,好让院中的杏桃树结出果实。” “我才被抓进来时这平台上有近百人,半月下来,修行较低的人由于无法继续提供灵力,皆是被褚七娘一口吞入腹中成了她的点心。现在平台上剩下的这十几人,皆是在武灵镜修为,故而才能坚持到现在。” 柴阙点头,取出一枚丹药递给高畅,说道:“这是源聚丹,足你让你回复全部灵力。熏老十和褚七娘此刻就在外面守着,待会儿我出去拖住他们两个,你带着宗内弟子与这十几人撤离,然后按老规矩办。” 高畅双手接过源聚丹,柴阙接着说道:“江水遥,你先跟着他们,我随后会去罄风城找你。” 江水遥不是被祈鹤打死了么? 在场的血衣魂宗众人不约而同的再度看向江水遥浑圆的身躯,神色古怪。 柴阙似笑非笑,仰头研究着头顶高畅所说的阵法。不多时,柴阙见高畅实力已然恢复得七七八八,便令高畅带着众人挤在暗道楼梯口,自己则运足灵力,挥剑斩在头顶西北角的某一处方位。 片刻之间,落石纷飞,整个平台顶部挟裹着不少伏兵垮塌下来! 柴阙破开泥土冲天而起,如君王般睥睨着早已化为原形的熏老十与褚七娘,一脸戏谑。 “柴阙,你毁我杏桃居,沈公子定不饶你!” 狰狞的吼声从怖人的血腥大口中喝出,褚七娘已然变为一只足有三丈来高的巨型蜘蛛,躁动的步足在半空中挥舞。 “沈公子?”柴阙冷冷一笑:“没听说过。” 下一瞬,柴阙身形急动,随着罡风冲进两个庞然大物的附近。 “走!” 见柴阙已与熏老十和褚七娘缠斗在一起,高畅当机立断,领着众人跑向罄风城。 通玄镜强者的交手,很快便引起城中诸多势力的关注。无数身影与赶向城内的高畅等人擦肩而过,不到一炷香时间,杏桃居方向已经围满了人。 江水遥好几次想要折回杏桃居,但皆是被高畅板着脸一顿臭骂,随即拉扯着进了罄风城血衣魂宗的临时驻地。 “啧啧啧....江少爷,你不是和祈鹤为了个骚婆娘干仗被打死了么?咋又还魂了?” “我听说是柴副宗主出面给他擦了屁股,又花费了大代价才救了回来。不然你看这身形,怎么会好端端的变成一头肥猪?” “要不咋说江少爷名好呢?同是一城少主,那祈鹤可就没那个好命有个副宗主师父。江少爷,你与祈鹤争婆娘导致两城狼烟四起,无数生灵因此丧命。你是活着了,但心安否?” 江水遥抖着肥脸笑了笑算是回应,默不作声。初次接触血衣魂宗的弟子,为了避免露出马脚,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哟!能忍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以江少爷的脾性,耳根子边可是听不得半点坏话的,你们看看,现在已经变成了晓得阴笑的混球了。谁敢说江少爷一如既往,我黄天崎第一个不答应!” 柴阙不在身边,血衣魂宗不少人便再无之前那般客气的模样,一边询问着一同从杏桃居救出来其他人的身份,一边肆无忌惮的嘲笑着江水遥。 对此,高畅除了不痛不痒的呵斥几句,便再无其他反应。 柴阙虽然位高权重,又救了他的性命,但不意味着就得把宗内最为出名的废柴放在心上。 江水遥还是没有说话,他背着手站在人群内,对一切难堪的话充耳不闻。心里念着你们骂吧!等老子境界高了,慢慢找你们麻烦! 那个叫黄天崎的少年把救出来众人的信息整理完毕后,高畅便差使三五名血衣魂宗弟子去往市集,让他们去寻找那些人的宗门或是好友,带上萤石来这里赎人。 甄柳逵,五转武灵镜,北望宗,三万萤石... 朴祥,六转武灵镜,玄气宗,五万萤石... ....... 江水遥扫了一眼黄天崎记录下来的信息,又看了看盘腿坐在原地的那些人。他们和高畅修为相差不多,更有一两人已是到了武灵镜巅峰,即将踏入通玄镜。但被囚在杏桃居中时日太久,损耗过大,此时没有源聚丹的恢复,导致提不起半点灵力,所以只能像砧板上的肉一般任由血衣魂宗宰割。他们皆是常年游走在江湖中,对于血衣魂宗的这个规矩,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可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交易的工具。 即便没有人出声反抗,但高畅还是背书似的站在众人身前解释道:“还望各位理解,我血衣魂宗为了救你们出来,也耗费了大量精力。你们也已经看到,现在我宗柴副宗主还在与杏桃居的妖兽搏斗,所以一些萤石换条命,这个买卖划得来。” “高大人,我乃无门无派的一介散修,不如今日让我先走,半年后将萤石送到贵门派,如何?” “倒是差点把你忘了。”高畅扭过头,看着出声男子说道:“冯向山。散修出身,如今已达六转武灵镜,确实不容易。在杏桃居时曾听你说你有几个兄弟在罄风城等着你,他们身上没钱么?” “大人有所不知。”提起那几个兄弟,冯向山脸上有些哭笑不得:“那几个兄弟实力低微,一天到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让他们凑到五万萤石,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去。” “你那几个兄弟叫甚名字,如何可以找到他们?” “为首那人叫凌虎。”冯向山答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说道:“我们这类人散漫惯了,具体在何处找他们,我也说不清楚。” “凌虎?”江水遥问道:“可是左手手臂上有道疤的汉子?” 冯向山猛然一愣,随即点点头。 江水遥笑道:“高长老,冯向山这五万萤石,我替他出了!” 第十六章 斗笠人 江水遥胖手一挥,五万萤石满满当当的摆在高畅身前。 “高长老,你大可清点一下数目。” 江水遥朝高畅说了一句后便转身走到冯向山眼前,取出一枚不算昂贵的疗伤丹药递出:“我与凌虎有约,他会在这些日子内帮我去寻找一些药材。这枚丹药你且收下,有你相助,药草和海鳄内丹的品阶便可以提升不止一个档次了。” 冯向山一喜,双手接过丹药后又朝江水遥鞠了一躬:“多谢少侠!少侠放心,我找到他们后即刻便去寻药!” 见江水遥点头,冯向山望向高畅出声道:“高大人,我可以走了么?” 高畅似是还没有从江水遥这番举动中回过神来,当下挥了挥手,示意冯向山可以离开。 “真他娘的败家!” 看着冯向山离开的背影,黄天崎一声咒骂打破片刻的宁静,不少人跟着一脸愤然。 啥药材啊!要五万萤石? 龙睛凤髓倒是这这个价,但你一个不练武的废材,配享用这种药么? “他帮我做事,我给他酬劳。” 江水遥下意识答了一句,很快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解释的必要。眼睛一横,补充道:“小爷有钱,关你屁事!” 黄天崎撇了撇嘴,讥嘲道:“帮你做事?去绑良家姑娘?” “绑你娘!” 江水遥神色一冷,爆发道:“没听见让他帮我寻药么?” 见一直视作废柴的江水遥竟然敢当众顶嘴,黄天崎当即暴跳如雷,提剑喝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你待如何?”江水遥不甘示弱,踏前一步直视黄天崎。 黄天崎往前刺出一寸距离,剑身搭在江水遥颈间,冷笑道:“信不信我一剑宰了你?” “来来来!”江水遥非但不躲,嚣张无比的再度踏前一步,冷笑道:“杀了我,我师父会把你碎尸万段不说,我爹也定会把你全家杀个鸡犬不留!” 黄天崎脸色难看,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时有人出声道:“算了黄师兄,何必和只会拼爹拼师父的废柴计较?” 出声的是名女子,江水遥刚才听到高畅叫过她的名字,吴媛媛。 但此时江水遥都懒得看她一眼,厉声道:“再要多话,连你一起杀!” “杀什么杀...” 高畅挥出一道气劲把黄天崎的长剑拍开:“现在江水遥有伤,动武也不现实...” “不如这样,等都回宗门后我替你们安排一场比试,生死自负,不牵连家人,如何?” 黄天崎一喜,江水遥可是出了名的废柴,而自己现在已是四转修士镜。既然高畅都说回宗门时替他们安排一场较量,到时候有了宗门作为靠山,杀了江水遥和捏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好啊!回宗门便战!谁不来谁就是狗x养的!” 就当众人以为江水遥会找借口推脱时,后者却兀然发起横来,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黄天崎。 众人有些愣神,唯独高畅看着江水遥,笑容玩味。 不多时,陆陆续续有宗门进了门。 交钱、画押、赎人,一切已是轻车熟路。 江水遥最开始对那些人一边交钱,一边笑嘻嘻的和高畅嘘寒问暖的人感到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又很快释然。武灵镜强者在南承州虽算不得顶尖,但要将其培养出来,花费的精力财力,却也不是单单五六万萤石就可以达到的。 江水遥站起身子,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这袭血红长袍。当时被出岩老祖从鼎里捞出来时,他浑身上下已被烧得精光。但柴阙却像早有准备似的,江水遥清醒过来后,身上已被柴阙套上刚好合身的衣物。 江水遥几度想要把那身红袍脱下,但柴阙告诉他,这身红袍或许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但更多时候,得到的是别人的忌惮,继而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江水遥当时不以为意撇了撇嘴,但今日看来,也确实如此。 血衣魂宗弟子或正眉开眼笑的清点着萤石,或忙着自己手中的事,并没有被分配任务的江水遥顿时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他呆坐在凳子上愣了半天神后,索性起身出了厅门,在院内的花园内四处溜达。 身子刚探出房门,一股醉人花香铺面而来。 咦?为何来时不曾闻到这股味道? 江水遥兀自嘀咕了一句。 他朝四处张望了一圈,院内除了几座假山,一处水榭,也并不曾发现有什么香味扑鼻的花儿。 但下一瞬,江水遥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门口站着一人,头戴斗笠,身杵拐杖,看不出性别。在那人两侧,围着密密麻麻的黑蜂,正焦躁的拍动着翅膀,缓缓朝院子外围散开。 那人指尖朝院内一点,那些个蜜蜂像是得到命令一般,迅速跃过驻地四周的围墙,潮水般涌了进来! “敌袭!!!” 江水遥大吼。 高畅也发现了铺天盖地的黑蜂,当即大喝道:“快关窗子!!!” 江水遥所站位置离房门不过四五丈,几近眨眼便可踏进房门的功夫,但房门偏偏在她到达门外的那一瞬间,被吴媛媛紧紧关上。 好狠毒的女人!!! 在房门合拢的那一瞬间,吴媛媛脸上阴狠的表情烙在江水遥眼里。 几乎同一时间,屋内传出清脆的巴掌声与吴媛媛带着哭腔的求饶。但黑蜂转眼便至,再开门已经不可能。 高畅隔着门喊道:“江水遥,跳进池塘里面去!” 嘭!!! 江水遥纵身一跃,如同一枚深水炸弹般栽到水里,掀起阵阵水花。 但凡修行之人,就算不去刻意练习也多少有些闭气的功夫。黑蜂江水遥头顶盘旋了小半天便似乎没有了耐心,大半部分冲向房门。 透过池水,江水遥模模糊糊的看到原本站在门外的斗笠人已经站在院内。他手中拐杖隔空朝前一阵比划,纸糊的窗户顿时支离破碎,一阵阵惨叫声也跟着传出来。 仅是几息时间,屋内燃起一阵红光,惨叫声随之逐渐降低,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斗笠人朝着房门逐渐靠近,无数黑蜂也从院外源源不断的飞扑而来。 江水遥微微探出的脑袋似乎引起了斗笠人的注意,他手指朝江水遥方面一点,顿时有上百只黑蜂瞬时朝江水遥方向飞去。有了斗笠人的指引,不少黑蜂甚至开始尝试着用尾针扎向水面,一击不成后再度飞起,继而加大力度再度俯冲下来。 江水遥急忙缩回身子,一头扎进池底。为了避免身子朝水面浮起,江水遥双手牢牢抓住底部的水草,双脚也紧紧盘在水底稍微凸起的石块上。 江水遥自从被熏老十带走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七个时辰,此时已至晌午,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池水,勉强可以让江水遥看清水底的轮廓。短时间内闭气对于他来说并不难,但是保持现在的姿势的同时也加剧的他体力的消耗。 得想个办法才是! 江水遥在一边环视四周环境,一边脑袋飞速运转着。忽然眼前一亮,这些假山造型奇特,不少突出的地方如同一个个挂钩一半悬在池水里。 要是把身子抵在那些石头上,就能省去大半力气。这样一来,应该能坚持到高畅对付完斗笠人。 江水遥这样想了想,随即游向假山方向。 但当他一手倒勾在假山上时,一股不妙的感觉莫名冲心头腾起。 江水遥定睛一看,假山内部中空,宛如一张大口,正不停的吸着池水。他来不及反抗,肥胖的身形便被强大的吸力拉扯进了假山,没了身影。 祝大家国庆快乐! 还有一章。 第十七章 成精的灵药 江水遥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回到了小的时候,他肆无忌惮的在自家小院里举着糖葫芦疯跑,养母柳轻坐在织布机旁。 微风不燥,白云变成了羽毛的模样,俏皮的插在云端。织布机咯吱咯吱的响,颇有规律的声音是他睡前的摇篮曲,也是他踩着欢乐奔跑的节拍。 另一处,养父白华正背着长弓,两只手各拧着一只野兔踏进院子。 “爹!” 江水遥欣喜的迎上前去,想要抓住那双有力的双手,却扑了个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许是跑得太过用力,所以摔得也太过用力,好梦就此被惊醒。江水遥睁开眼,发现自己粗厚的手掌正苍白的伸在半空,脑海里那些画面也瞬间成了泡沫,随着身旁潺潺流水漂流而去。 “爹....” 江水遥手掌微微收回遮住刺眼的阳光,挣扎着坐起身子呢喃了一声。 被假山吸进去后,江水遥感觉自己像是进了一条湍急的暗河,他在暗河里跌跌撞撞,又接连被呛了几大口水,然后便没了知觉。 江水遥急忙内视纳戒,里面完好无损。 很快他又像傻子似的一阵干笑,这河水又不是李广鼎里的黑色火焰,怎会那么容易就跑进了纳戒里?倒是身上衣物被水中尖石刮来蹭去,已经变成一条条破布,稀稀疏疏的挂在身上。 坐在水里又愣神许久,江水遥才站起身子环顾四周,河道两边是一小片平地,遍地花开,姹紫嫣红。 这里似乎这是一个山坳,视线在往外一点,便是一片长林。远方的山上积翠凝蓝,被眼前这一片青翠严丝合缝的连着,看不见房瓦,看不见炊烟。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水遥乐呵着扭动着硕大的臀部踏上草坪,把身上褴褛的红袍褪去,窜进林子里砍了许多树枝柳条后又是一阵捣鼓,编出一条简易草裙。 他把草裙套在身上遮住下体,一手举着离渊剑,一手不停的拍着嘴巴一阵怪叫。此时的他与野人的区别,只是多了一柄剑而已。 与众人失联的江水遥并不着急,反正在哪里都不受待见,特别是没有柴阙的约束,更是乐得自在。自娱自乐了半天,江水遥心满意足的把剑扛在肩上,悠哉哉的顺着水流逆行而上。 看着自己臃肿的身子,江水遥突然想起在罄风城时听柴阙讲过,暗河的石缝中往往长有一种水藤,名为无阳。无阳藤常年长在暗处,茎叶俱黑,味腥,惧阳,吸纳灵力。这种草药含有毒性,是散灵粉一类毒物的原料,但对于治疗江水遥却有着莫大的功效。 逆流走了半个多时辰,眼前出现一个约有十来丈高的山洞,洞口空旷,朝里面望去皆是一片漆黑。 同一股水,在洞内洞外的区别近乎天差地别。 洞外潺潺流水,在春风丽日下温度刚好。但一到的洞里,那股温暖和气的感觉瞬间便荡然无存。 许是在地下沉寂了太久,流水带着偌大的冲劲和刺骨的冰凉从江水遥身前那几个大窟窿里奔流而出,撞在奇形怪状的石块上,才肯消去大部分力道,安安静静的汇入河床。 江水遥提了提腰间草裙,一步一步的迈进洞内。 愈往深处,洞内的空间愈发开始变小,地上也稀稀疏疏露出着一簇簇黑色藤蔓。江水遥略微扫了一眼,很快便放弃了把它们摘走的打算。 由于南承州季节原因,草药非得上些年份才能有一定药力。眼下看见的无阳藤根茎不过小指粗细,就算采去也是徒劳,何况既然已经确定这洞内长有此物,江水遥便打定心思继续往深处走,或许能发现更有年岁的无阳藤。 洞内湿冷,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来说倒是没什么问题。 江水遥上身裸露,举着火把不知道在洞里走了多久,直到洞内空间已是只能容纳下他肥胖的身躯后他才停住脚步。 一来此时的江水遥觉得脑袋昏沉,隐隐有些困意,二来洞内空间太窄,已经不允许他再深入。江水遥打了个呵欠,转身往回走。 在出洞的路上,江水遥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离渊剑,但凡看起来有些年份的无阳藤皆是被他细心割下,收入纳戒中。 收获满满,江水遥不由得哼起了小曲,等他彻底走出洞口,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江水遥揉了揉肚子,腹中空空。 他把熏老十给的杏桃拿出来看了看,很快收进纳戒里。在林间找了了大半时辰,除了一些叫不出名的野果,便再也找不到野鸡野兔一类的活物的踪迹。江水遥一边顺着溪水朝下游走,一边往嘴里胡乱塞些野果,心头一阵哀嚎。难不成天意?难得柴阙不在身边没了约束,也没有机会好好吃上一顿肉食。 溪水蜿蜒,在尽头汇入一片碧湖。 由于在洞内摘了许多无阳藤,江水遥全身都染上一股腥味。走到尽头的江水遥百无聊赖,当下也不做多想,一猛子栽进湖里,打算把身上的味道清洗干净。 平静的湖面像是被巨石砸入,泛起阵阵涟漪。奇怪的是,巨大的波浪不但没有吓散鱼群,反而在江水遥落下的地方,很快周围便有大片鱼儿围了过来。 江水遥在水中游得酣快,发现鱼群朝自己靠拢时先是一愣,在水中稳住身形观察了片刻,随即一喜,麻利爬出水面。 江水遥得意的笑了两声,把挂在草裙上的小鱼扔回湖里,又从纳戒中取出一条无阳藤笑道:“原来你们喜欢吃这个玩意儿。” 江水遥努力把身子蜷成一坨肉球蹲在岸上,一手拿着无阳藤浅浅放进水里左右摇晃,一手握着削尖的木棍。看见体形较大的鱼儿靠近便迅速出棍,一刺一挑,鱼儿在空中滑过一条极其舒适的弧线后落入他身后的草地里。才没过多久,岸上已有四五条被捅了个对穿的鱼儿在无力挣扎。江水遥站起身子朝四周扫了一遍,一想到这山林茂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去,很快再度弯下身子继续逮鱼。 肥的拿来烤,瘦的做成鱼干,个头小点的再做成诱饵放在林子里,看看有没有机会吸引到野猪黑熊什么的,要是能吃上一顿烤野猪,那人生可就完美了...... 江水遥这样想着,口水不争气的从嘴角留了下来。 咦! 正幻想着鱼肉如何如何鲜美的江水遥眼前一亮,望着远处湖面一个巨大的黑影正朝这边游来。 看来是条大鱼! 江水遥急忙把木棍换成离渊剑,笑嘻嘻的站起身子。看到黑影游到无阳藤下面后左手猛然向上一台,右手同时朝为了吃到无阳藤而飞跃而起的黑影斩去。 锵!!! 大鱼并未像江水遥想象的那样被斩成两断,巨大的撞击震得江水遥虎口一阵刺疼,离渊剑也险些脱手掉了出去。 江水遥急忙朝岸边退了一步,而并未吃到无阳藤的大鱼很快也再度探起半个身子,死死盯着江水遥手中的无阳藤。 这是啥怪物?! 借着昏沉的光线,江水遥细细看了半天,发现眼前黑影通体漆黑,滑不溜秋的像根大泥鳅。似鱼非鱼,似鳄非鳄,大鱼眼,长有四爪,却又很明显不能上岸,只能在水里恶狠狠的瞪着江水遥。 不知道怎么的,被这样一个鱼怪瞪了半天,江水遥不由得冒起一股冷汗。眼见岸边已经躺了十多条鱼,江水遥放弃了继续捕鱼的打算,把手中的无阳藤朝鱼怪身边一扔,喊道:“大鱼怪,砍你一剑送你一点无阳藤,咱们恩怨两消了啊。” 大鱼朝空中一跃,稳稳把江水遥抛来的无阳藤吞入腹中,随即发出一声怒嚎,再度落入水面后,竟能朝岸上爬来! 江水遥吓得一哆嗦,尽管大鱼朝自己爬行的速度很慢,但确确实实已经上岸了!基本不用脑子想江水遥就已经知道,应该是无阳藤解开了大鱼的某种禁制。江水遥颤声喊道:“大鱼怪!做鱼可不能这样恩将仇报啊!” 下一瞬,他一溜烟钻进林子里。 大半个时辰后,江水遥缓缓停下脚步。钓的十多条鱼只捡到两三条,不免一阵唏嘘。他在溪边把鱼开肚去鳞,再燃起火堆。鱼儿在火上翻转,很快便传出阵阵肉香。 看着鱼儿在火光下泛着一丝金黄,江水遥几次吞着口水,耐着性子转动着野鸡,就等它被烤得外焦里嫩的时候,美美的饱餐一顿。 嗯!差不多了。。。 江水遥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声,把烤鱼放在鼻子前陶醉的闻了闻,刚好把肉送到嘴边,一道身影兀然从江水遥身后爆射而出,手持木棍,直直朝江水遥身后砸去! 嘭!!! 江水遥近乎下意识的朝旁边一滚,险险躲过致命一击。 但刚才坐着的平坦石块,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棍砸成一堆碎屑,同时他手中的鱼也在慌乱之中脱手掉进水里,顺着水流没了踪影。 江水遥狼狈爬起身子正要开骂,见到偷袭者服饰模样后当即怪叫道:“鬼啊!!!” 话音未落,江水遥已经窜进林子里,同时又有一个身影从远处赶来,气喘吁吁站在火堆旁。 偷袭江水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干扰江水遥注灵却险些丢了性命的离采薇。 离采薇容颜尽毁,就连鼻梁骨也是裸露在外,半边脸颊全然没有一丝完整的皮肤。尽管带着一层面纱,但偷袭江水遥时面纱随风轻扬,这才让江水遥看见了她现在的模样,继而怪叫逃窜。 见江水遥不见踪影,离采薇说道:“莉莉,你先回宗。我抓住这株成精的灵药后自己会回来。” 莉莉有些紧张的开口道:“可是师姐,你的伤....” “无妨。” 离采薇答了一声,迅速朝江水遥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十八章 胖子和丑八怪 “你才是成精的灵药!你全家都是成精的灵药!” 江水遥在心中哀嚎。 虽然早就脚底抹油开溜,但离采薇和莉莉的对话却丝毫不漏的传入他的耳中。 两人身影在树林里窜来窜去,即便是离采薇身受重伤,但要追上才步入修行之路的江水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离采薇已是撵上江水遥四五次。她总是不紧不慢的追赶,甚至还有意给江水遥留下几息喘气的时间,追上后既不言语,也不未拔剑相向,而是用木板一样的东西不停的敲打在江水遥头上、背上、屁股上。 就算是自己小时候淘气惹了许多麻烦,也没挨过爹娘那么多的板子。江水遥趁着喘气的时间摸了摸头上肿起来的包,又瞅了瞅有些发烫的屁股,白天编织的裤子如今只剩几根麻绳绑在腰前,仔细一看只有几片树叶附在上面,像是他最后的倔强,摇摇欲坠。 向来坚强的江水遥,此刻也忍不住泪花在眼眶打着转转。 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被折磨到半夜的江水遥取出离渊剑杀气腾腾立在原地,朝黑漆漆的四周喊道:“老妖怪!可敢光明正大的与我一战?” 一声大喊,午夜的林间被惊起一群群惊慌逃窜的飞鸟后,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离采薇没有出现。 江水遥有些摸不着头脑,借着皎洁月光下树叶反射出的点点微光,仔细确认了一遍,确实没有那人的影子。 江水遥双手并于一侧,紧紧的握着离渊剑在四周细心寻觅了将近一个时辰,确认四周无碍后稍微放松一点心神,一边嘀咕着见了鬼,一边在附近寻得一些干柴,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燃起火堆,打算凑合着对付一晚。 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前,江水遥不忘用白华曾经教过自己的手段布置出四五个不算太精巧的陷阱,长长舒了口气。 江水遥斜躺在一旁看着跳跃的火星出神。 在南承州的天气夜晚即便不生火也不会让人觉得寒冷。只是那可有可无的温暖与红彤彤的火焰,似乎更能让人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随着微风,紧握着离渊的江水遥勉强打了个盹。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入江水遥耳中,那双紧闭的眸子猛然睁开! 蜜蜂?! 在火光下清晰可见不远处的半空中黑压压的一片,在那片移动的黑块后面,一人拄着长杖,正缓缓的朝自己方向走来! 江水遥倒吸一口凉气,表面佯装睡熟,脑袋里飞速思索着白天在罄风城的那个驭蜂人为什么会追到这里。 一滴冷汗从江水遥额尖滑落下来。 直到蜂群快要到达火堆面前时,江水遥猛然翻起身子从魂心宫中逼出一股炙热灵力,同时剑尖在火堆上重重一挑,飞溅出的火星瞬时放大了几倍有余,化作一团团烈火砸向蜂群! 御蜂人轻蔑一笑,这可是常年辅以灵力喂食的蜂儿,以江水遥那点灵力,完全没有半点伤害。倒是那些被剑尖挑起的火种,把部分蜂儿砸到地上,很快又扑腾起来飞在半空。 御蜂人也不急着动手,站在远处戏谑的看着困兽之斗的江水遥。以他多年养蜂的经验,似乎已经观察出江水遥身上圆鼓鼓的赘肉充满灵力,那些蛰过江水遥的蜂儿,实力又隐隐增长的了一点。 多好的养料啊! 御蜂人感叹了一声。随即从袖中放出更多黑蜂,把想要逃跑的江水遥堵得严严实实。 薄纱似得血衣,被蜜蜂轻松穿透,不过几息时间,江水遥臃肿的身体又肿了一圈。 但比起疼痛,江水遥更为心颤的是那些被自己乱剑劈开的黑蜂所散发出的味道似乎也有毒性,心中逐渐泛起一阵阵恶心,魂心宫中的灵力也逐渐疲乏,像是被禁锢一般无法释放出来。 可不能放弃啊! 江水遥在心头暗暗念了一句。 就算身临绝境,就算没有人会来救自己。 面对杀不完的蜜蜂,江水遥索性收起离渊剑,全心运转血衣,艰难朝水边走去。 果然,双脚踩入水中后,之前黑压压的蜂群不得不调转方向,攻击江水遥其他部位。 御蜂人越在半空后握着的拐杖朝江水遥上游的溪水中使劲一阵比划,平整的河床瞬间被一股蛮横灵力砸出一个深坑,随即以江水遥为中心的两边被划出两条约有一丈来宽的沟壑,上流溪水被砸出一堆堆泥浆后,原有河床几乎断流,溪水不甘的顺着两条沟壑淌去。 御蜂人落地后在远处找了个平坦的石头坐下,江水遥在他眼中就像一块养料,大概只需要一晚上的时间,江水遥应该就会被吸成肉干。 或许,半晚上就可以...... 但下一瞬,一声轻叱打断了御蜂人的幻想。 “定海琉璃!禁!” 离采薇从江水遥头顶而降,一手扔出一枚掌心大小的八卦盘扣在江水遥脑门,剑尖灵力倾泻而出,江水遥身前一圈的蜜蜂被震开后离采薇又急忙掐出剑诀,手指向上一抬,之前被御蜂人划出的两道溪水冲天而起瞬间凝成一道弧形冰墙,不少蜜蜂来不及躲避便被冰封在水里。 不顾江水遥错愕,离采薇取下之前扣在江水遥脑门的八卦盘,一把牵着江水遥喝道:“跟我走!” 望着两人逃跑的身影,御蜂人也不着急追赶,眯着眼睛笑道:“承天宗救血衣魂宗,稀奇稀奇。” 两人一路狂奔,到湖边后才停下脚步,离采薇喊了一身别动后拔剑用剑身接连拍在江水遥身上,把后者身上的蜂刺尽数震出后才收了手,弯腰喘着粗气。 “你先穿好衣服。”离采薇脸色有些涨红,背对着江水遥继续说道: “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 “扰你渡劫,我也付出了代价。白天误以为你是成精的灵药,追着又打了你那么多板子,所以刚才救你,这样咱们算是两清了。以后......” “两清个铲铲......”再度穿上红袍的江水遥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打断离采薇说话:“救人就到底,把我带到磬风城,才算是两清了。另外姑娘,咱现在能不能逃出去都还是回事,就先别谈以后了。” 离采薇一愣,江水遥得寸进尺的脾性让她有些不适应,当即拒绝道:“不行!你我两宗本来就是宿敌,要是把你带去磬风城的路上被别人看见,我如何向宗门交代?!” “我要走了!” 离采薇说了一句,随即消失在江水遥身前。 江水遥没有扭头看离采薇的力气,只能看着满天繁星傻笑。笑着笑着,眼泪不争气的留了下来。 这他娘的是修仙还是遭罪啊? 即便修仙可能随时会死,但在他以前的镇子里,要是哪家有人修炼且入了什么宗门,那可都是要摆宴席放鞭炮庆祝庆祝的。但自从跟着柴阙修行这半年,除了挨揍还是挨揍。修为虽有长进,但是现在这个模样,且不说能不能从柴阙手里救出父母,甚至对于柴阙来说自己还有没有利用价值都要两说了。 交代? 江水遥浑身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也不管御蜂人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喃喃念了一声后便闭上眼,眼珠子大滴大滴的夺眶而出。 没过多久,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打破短暂的宁静:“我说小伙子,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你懂不懂啊!” 江水遥循着声音望去,瞥见刚才在湖边抢食的鱼怪缓缓爬了过来。 “还以为是鱼怪大哥,原来是鱼怪爷爷。”江水遥调笑一句,从纳戒中取出大把无阳藤递过去。 “我这岁数是可以当你爷爷了。” 鱼怪答了一句,并未去吃江水遥递过来的无阳藤,接着说道:“小家伙见识少,老夫不怪你。老夫真身叫大鲵,不是你说的什么鱼怪。以前化作人形的时候人家都叫我老于头,当然,你也可以这样叫。” “老于头?”江水遥歪着头问道:“能化成人形,那应该修为很高才是。但是我感觉你像是被囚禁在这里的样子,你的修为呢?” 老于头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爬进水里说道:“你那些无阳藤刚才帮了我大忙,到我背上来,我把你送回磬风城。” 江水遥大喜,站起身子重新换上血衣魂宗的衣服的同时也发现了晕倒在不远处的离采薇。 老于头见江水遥只是盯着离采薇脚步不曾移动,笑道:“驮一个也是驮,驮两个也是驮。一起带上来吧!” 江水遥道了声谢,蹒跚着过去把离采薇扶在老于头背上,两人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待两人走远,林间缓缓走出两人。 前面那人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英俊,手握一把折扇,不紧不慢的扇着风。而之前把江水遥折磨个半死的御蜂人脑袋微垂,毕恭毕敬的站在后面。 握着折扇的少年笑道:“据那群猢狲的消息,这男的是天江城少城主,也是血衣魂宗副宗主柴阙舍了修为也要救回来的好苗子。而这女的应该是承天宗才从外面修行回来的天之骄女。你说当承天宗和血衣魂宗看到这两人这般患难与共,会是怎样的态度?” 御蜂人附和着笑着:“想必两个宗门会很热闹。” “让你的小蜜蜂去传话,让大鲵告诉他们湖心岛有治伤的灵药。但先别急着去,让大鲵带他们在湖上多转悠一会儿,咱们先去把戏台子搭上,才能好好看戏。” “血衣魂宗毁我桃园,等他们到后先把这个消息放给承天宗吧!救人和被救,总是被救的一方要辛苦些!” “是!沈公子。” 折扇少年又补了一句:“嘿!死胖子和丑八怪,绝配!” 第十九章 重生丹 今夜无月,湖水微凉。 江水遥圆鼓鼓的身子难以坐下,恰好也给昏迷的离采薇躺平的空间。一只黑色蜜蜂趁着夜色在老于头脑瓜顶嗡嗡盘旋了许久后,后者似乎不耐其烦,张口把蜜蜂吞进嘴里。 江水遥看在眼里,有些心惊的问道:“该不会是被那人发现了吧?” 老于头笑着答道:“那家伙怕水,发现了也不敢过来。” “小家伙,你全身灵力堵塞也就罢了,但以你这才入门的修为居然没有爆体而亡,老夫倒是好奇得很。要不和我说说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或许老夫有法子帮你。” 江水遥笑容有些惨淡,隐去自己冒充假江水遥的身份和注灵时吸收了雷劫灵力这两件事后,把这将近大半年的经历给老于头讲了个八九不离十。 倒不是真的奢求从老于头这里找到救命的办法,只是这一年经历的事情太过坎坷,江水遥到现在仍然有些不适应。而心中郁结也早就想找人倾诉,却像是天注定一般不停的颠沛流离,没人可以讲,也没机会可以讲。 但再次讲出这有些漫长的故事时,江水遥没有流泪。一来是刚才流泪是以为周围没有活物,所以才放松了心神。二来是三番五次绝境逢生,江水遥似乎找回了当时不会修行也敢与妖狼拼杀的勇气。那种纵使磨难千万,也不言放弃的勇气。 老于头静静的听江水遥讲完,叹道:“虚度光阴十多载,半年接近修士镜,你也算是开窍了。” “你那师父,也确确实实的为你好。他在你注灵时自斩一刀修为救你,所面临的无非就两个结果,要么花个几十年重头再练,要么折损寿命。但以他现在所在的位置,修为大跌的风险可不是你们能够预料到的。所以老夫估计他这一刀,重伤至少半年,且寿命至少折了半甲子。” 江水遥无言,老于头顿了顿又说道:“倒是这丫头,以君镜实力就敢干扰别人注灵,确实有些自负了。” “道不同而已。” 离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听到老于头的评论淡淡答了一句。她没有特意解释是受了孙百计的蛊惑,也没有向老于头补充江水遥注灵时吸收雷劫的奇特景象。在她看来,即使没有孙百计那番挑拨,自己也会想办法打乱江水遥的注灵,就如当日所说,江水遥如果成长起来,将会是承天剑宗一大劲敌。 老于头嘴角玩味,笑道:“既然道不同,让这小子直接死掉就好,何必费神去救?” 不待离采薇回答,老于头接着说了一句:“这湖心岛内有一处洞府,里面或许有治好你们的东西。” 这话一抛出,离采薇和江水遥神情为之一振。 老于头接着说道:“老夫因为一些事情与洞府主人有约定,替他守这洞府百年。往常每隔四五年他就会回来住上一段时间,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回来了。可能是打架丢了命,也可能是被你们人类抓了去关在某个牢里。修行之路嘛,只要踏入江湖,便沉浮不由己了。” “这个洞府已经荒废了多年,如今百年约定也即将结束,老夫走后,里面的宝物或许被你们人类占去,或许又被我们妖族占去,总归是不可能属于他了。今天老夫心情不错,索性先给你们两个小娃娃带带路,能否拿到,能拿多少,便全看你们的造化了。” “多谢前辈。” 两人齐声道谢后,老于头也不再说话,驮着两人又游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在一处小岛前停下身子。 “无阳藤药效已过,老夫上不得岸,你们进去吧!” 江水遥又从纳戒中取出一些无阳藤递出,后者摇了摇头,说道:“这无阳藤虽算不上特别名贵,也不至于这么糟蹋。你们且去,老夫在这里等你们便是。” “可是怎么走呢?”离采薇往四周看了看,问道。 “我给你们带路。”老于头还没说话,从台阶上缓缓走来一个黑壮汉子,说道。 老于头朝江水遥两人点头示意,脑袋搭在岸边开始打盹。 黑壮汉子年纪看起来大概五十来岁的样子,两鬓已微微发白。见江水遥和离采薇朝自己走来后便扭头走在前面,三人顺着台阶走了没多久,便能瞧见远处的山上有座凉亭,凉亭后灯光摇曳,在夜色中尤为明显。 “临湖亭再往上走,就是主人洞府。老于头既然肯带你们来,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府内有许多药材和武学功法,另有重生丹一枚,你们可自取。前面有些禁制,我先去解开,你们跟着上来就行。”说罢,黑壮汉子加快了脚步,夜色中很快只剩下江水遥和离采薇两人。 重生丹... 两人心中已然明了,重生丹就是老于头说的疗伤之药。离采薇扭头看了看上岸后就一直皱着眉的江水遥,叹了口气道:“药材和功法归你,重生丹给我。如何?” 见江水遥仍是皱着眉头没有答话,离采薇接着说道:“我曾问过魏尝师叔,你的伤就算不治好也能保住性命,只是此生修为最多只能到达剑君镜而已。但你要是吃了重生丹恢复以后,必定会得到血衣魂宗的重点培养。说实话,我不愿杀你...” 江水遥回过神,玩味道:“为什么一定会是你杀了我?” 离采薇笑了笑,说道:“你是天才不假,但我也是承天宗重点培养的对象。你修行晚我十多年,想要追上我并不容易,想要杀我,更不容易。” 江水遥心头微微一凉。倒不是真怕有一天被离采薇杀死,而是自己若是无法修炼,对柴阙而言便没了利用价值,到时候再想救出爹娘,无异于痴人说梦。 “用剑说话吧!”江水遥这么说了一句,尽管面对离采薇毫无胜算,但自己也没有理由放弃重生丹。 离采薇再度一叹,点了点头。 两人拾阶而上,到达临湖亭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亭内视野极好,一望无际的湖面也能看到了尽头。江水遥饶有兴致的站在亭子内望着远方,心中烦闷消散了大半。 离采薇则有些迫不及待,冷声道:“你要是想看风景,那尽可在这里多看看,我先上去拿重生丹,药材和功法给你留着便是。” 江水遥无奈一笑,只得转身再度与离采薇前行。 “我说姑娘,再怎么说这次你能到这湖心岛也是沾我的光,现在弄得像我欠了你许多似的。” 离采薇斜眼望着江水遥:“我是为了救你才昏迷在那里的,难道你不欠我?” “哎哟!那又是谁把我弄成这个样子的?” “......” “是谁拿块破板子拍我屁股的?” “......” “还不愿杀我?怎么?修为高了不起啊?” “......” “还要抢我的药!修为高了不起啊?” 离采薇被吵得头疼,扭头看着江水遥说道:“待会儿只比剑术,不用灵力。算是补偿,可行?” 江水遥大喜:“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离采薇一字一顿,随即再度催促江水遥快些脚步。因为她已经瞧见黑壮大汉正站在门外,神情有些不耐烦。 黑壮大汉等两人走进,冷冷的撂了一句:“所有禁制已解,你们自己去吧!我走了!” 与两人擦肩而过时,江水遥眉头又皱了皱,但很快又传来离采薇催促的声音。当下也不做多想,两人踏入宅子。 与两人想象中的都不一样,宅子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寻常人家。一方石桌椅、几株绿树让宅内唯一一间房子看起来不那么单调。 房门打开着,屋内左面是书柜,右面是大大小小的抽屉,抽屉外贴着一些药材的名字。在正中间的书案上,放着一个做工颇为精巧的黒木盒子,盒子上写着三个字——重生丹。 第二十章 化妖 两人站在院子里摆开架势。 离采薇说道:“百招之内,我不还手。若能伤得了我,也算你赢。” “不必!”江水遥答了一句。 离采薇承诺不以灵力相搏,他自觉已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要是再要人家让招,即便是赢了,也心里有愧。 殊不知,当时这个在他看来威风无比却极为幼稚的举动让离采薇足足嘲笑了他一甲子的时光。 离采薇眼里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欣赏,长剑出鞘,直刺而来! 没有半点花架子,剑快且势沉。 江水遥侧身的瞬间,离采薇剑锋已然转刺成扫,江水遥只得握住离渊剑护在胸前,硬生生抗下这一击。 锵!!! 离采薇收剑而立,江水遥被震得退出十来步。 这就是境界之间的差别么? 江水遥轻轻甩了甩手,盯着手中离渊剑有些发愣。 他自步入修行以来,最修为也就五转武徒镜而已。况且环台镇先是被丢进李广的炼丹炉里折腾得半死,而后由柴阙带着不是正在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几乎没有半点休息,更不谈什么继续修炼。现在自己究竟是什么境界,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离采薇在打断江水遥注灵的时候就已经是剑君镜,就算被灵力反噬受了重伤,但力量和速度仍是剑君镜修为的水准。两者之间,差得远远不止一星半点。 离采薇问道:“还要战么?” 江水遥在离采薇这一问下猛然惊醒,咧嘴笑道:“战!” “凝神!” 离采薇清喝一声,既然江水遥不愿认输,那就全力以赴。这既是尊重,也是成全。 江水遥眯着眼,望着冲来的倩影心一横,竟也是迎难而上! 就像两头蛮牛角力,撞上的那一刻江水遥喉间猛然冒起一股腥甜,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 这一次,离采薇没有打算留手。紧随着被撞飞的江水遥使劲一跃,劈头就是一剑斩下! 江水遥再度握剑一挡,离渊剑虽然保全自己没被离采薇劈成两半,但凶悍的力道如同一记铁锤般砸在剑身,江水遥圆滚滚的身子也被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无趣。无趣。”在远处观望的沈公子摇了摇头,完全没想到江水遥如此不经打。 离采薇轻轻叹了口气,正准备收剑取药,江水遥竟踉跄的站起身子,啐了一口血痰,道:“姑娘,我还没有输呢!” 离采薇皱眉:“这又是何苦?” 再度交手时,江水遥学聪明了许多,但凡剑招被解,便急忙拉开一个身位的距离,伺机出手。 奈何在离采薇眼里,江水遥的速度仍旧是太慢了。任由江水遥缠斗将近一炷香时间后,离采薇再度出招,长剑随意而起,先是挽出一串剑花,趁后者仓皇躲避时贴身使出一记硬肩靠,被撞飞的瞬间江水遥只觉胸口一阵剧痛,这一次落下,没能再站起身来。 离采薇出招虽不致命,但江水遥全身却也被划出不少深可见骨的剑伤。待后者从房间把重生丹从屋里拿出来的时候,江水遥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正颤颤巍巍的一边走向石桌,一边从纳戒中取出几枚丹药服下。 江水遥苦笑着坐在石桌前,朝离采薇招了招手道:“容我休息一会儿。” 看江水遥浑身带伤,离采薇这才有些后悔自己下手狠了一些,于是带着歉意点了点头。 江水遥又从纳戒中取出一些膏药开始涂抹身上伤口。离采薇见状,神情紧张的道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后便赶紧出门。她出身尊贵,自是从来没有见过男子赤裸的身体,连续两次看到江水遥光着膀子,让她瞬间脸颊滚烫。 眼下正是阳光晃眼时候,握在手中的黒木盒子却是冰冰凉凉。离采薇拿着盒子仔细端详了许久,随即小心的打开。 重生丹仅有豆粒大小,呈银色,正一缕缕的冒着冷气。奇怪的是,这老于头口中的神药竟没有半点药香,反而附着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这真的是丹药? 离采薇正在愣神,突然一股没来由的心慌兀然从胸口冒起,直冲天灵盖。 嘭。 重生丹在她扔出去的前一瞬间爆裂,声音微不可闻。但下一瞬,离采薇的惨叫声传遍整个湖心岛。 正在细心给自己上药的江水遥被这一声惨叫吓得一激灵,扭头一看,门外已经腾起一片浓雾,离采薇的惨叫声断断续续的从雾中传来。 “不好!” 江水遥顾不上还在淌血的伤口,握着离渊剑急忙冲到门外。 浓雾正朝着离采薇惨叫的方向缓缓聚集,江水遥试着伸手去探,却始终触摸不到离采薇的身子。 江水遥不敢妄动,静静的守在雾前。而下一瞬,不远处的山上突然传出一阵尖啸,像是某种信号似的。他循声望去,黑壮汉子站在一名清瘦少年的身后,两人正笑着看着自己。 “也好,总算没有浪费。” 驭蜂人点头哈腰,表示赞同。 “正戏开始了。” 沈公子收起笑容,朝御蜂人说道:“速去布阵,等血衣魂宗和承天剑宗的人一到,杀!” “是!” 江水遥见黑壮汉子身影消失,心头一凉,猛然想起了黑壮汉子的身份。刚才跟着上来这一路上他老是觉得这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却始终没有把他和追杀了自己半天带着斗笠的御蜂人联系起来。 但这到底是为什么? 江水遥皱着眉,老于头见到御蜂人提出带路时并没有拒绝,很明显两人是一伙的。但以两人的能力本可以轻松解决他和离采薇,为何又要大费周章的把他们带到这湖心岛来。 江水遥环顾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天边已经乌压压的冒出两群人影,急速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飞行。 两群人,两个方向,一片鲜红似血,一片洁白如云。江水遥终于明了,自己和离采薇被引导湖心岛的目的。 而眼前,离采薇惨叫声逐渐变小,原本聚集的浓雾已经朝离采薇的身子内涌入大半,而江水遥也能勉强看清离采薇所在的位置。 江水遥握着剑一动不动,冷汗从头顶冒出,又顺着身体淌进伤口里。 他静静的等着,等雾散去,等两拨人的到来。 也不知道是谁的幸运,雾散在人群赶来之前彻底消失。江水遥眼前,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女蹲在面前放声哭泣。 “我&#...!” 江水遥脸上肥肉不由自主的抖了三抖,一句虎狼之词脱口而出,就连离渊剑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 离采薇没毁容前的样子在第一次见面干扰他注灵的时候就已经深深的刻在他的脑子里。江水遥十分确定眼前这个赤裸的女子就是离采薇,但现在看起来她比之前还要更漂亮了些,也更丰腴了些。而最令江水遥惊恐的,是少女竟然长了毛绒绒的尾巴! 还不止一条尾巴! “呜~” 离采薇仰头尖啸一声,也顾不上赤裸的身子的难为情,握剑指天,随即朝着自己尾巴斩去! “不可!” 江水遥被吓一大跳,当即从魂心宫从祭出所有灵力汇在离渊剑上,像投掷长矛一样把离渊剑扔出敲在离采薇正在落下的剑身,导致离采薇原本斩向自己尾巴的那一剑有所偏移,雄浑力道划在两人不远处将石板撕裂。离采薇重心不稳跌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眼见承天宗的人越来越近,江水遥急忙脱下外袍遮住离采薇身子,再去把被震飞的离渊剑找回来握在手里,朝离采薇宽慰道:“承天剑宗和血衣魂宗的人都来了!可能他们有救你的办法!” 承天剑宗带头的是李任,在环台镇把自己折磨的半死的罪魁祸首。后者很明显也认出了江水遥,李任心头猛然一抖,既惊讶江水遥居然能活到现在,也有看到衣衫不整的离采薇时的不知所措。 众人懵了,李任甚至已经开始祈祷自己是否能活着回到宗门。 离采薇是宗门某位高层的子嗣,李任身为此次带着弟子外出历练的负责人,离采薇因自作主张导致毁容一事已经惹得宗门高层震怒,也差点丢了长老的位置。而现在离采薇衣衫不整的样子,在承天剑宗一众来人面前看来十有八九是失了身,以至于都没有发现离采薇身后晃来晃去的三条尾巴,李任错愕了几秒后,一把拎起江水遥,喝道:“小杂种!我要你碎尸万段!!!” “不要!” “你敢!” 在离采薇匆忙制止的同时,另一道雄浑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被拎在半空的江水遥如释重负,暗骂道: “狗日的柴老头,你总算来了!” 在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随即便听见李任嚎声响彻天地,等视力恢复清明时才发现,李任抓着江水遥的手腕竟被柴阙硬生生的斩断! 柴阙衣衫猎猎,缓缓走向李任冷声道:“能要点脸不?居然仗着人多欺负我宗一个才步入修炼的小辈!” 李任捂着断手,一脸狰狞。在血衣魂宗副宗主面前,他自知自己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力,甚至不敢从血衣魂宗的人群中把离采薇救出来。 柴阙步步紧逼,声音也逐渐开始咆哮:“要脸不?我问你要脸不?” 见李任被柴阙迫得连连后退,魏尝踏前一步拖住退后的李任身子,皮笑肉不笑的朝柴阙拱了拱手,说道:“柴副宗主,在环台镇时见不到你的踪影,还以为早就把这个修为全废的胖小子放弃了。想不到啊!想不到!畜生不如的血衣魂宗竟突然转了性,甘愿为了一个废人大费周章。” 第二十一章 银狐精魄 什么是气势? 这就是气势! 当了二十多年长老的魏尝很清楚,即使两宗是死敌,但这些年两宗高层极为默契的只是做些你抢抢我地盘,我杀杀你弟子的小把戏。况且这次带出来的弟子中不少人身份尊贵,要是柴阙真敢痛下杀手,那无疑将彻底引发两宗大规模的血拼。 这样的代价,可是谁都担不起的。 魏尝朝地上吐了口浓痰,直勾勾的瞪着柴阙。 你修为高又怎样,既然老子都能看清楚这些道理,那你身为血衣魂宗的二把手,就更应该想到把我们就地灭杀的后果! 柴阙老脸古井无波,缓缓走到魏尝面前,似是懒得动嘴皮子上的功夫,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魏尝脸上! 啪! 柴阙手掌打在魏尝脸上时顺势朝下一按,后者身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原地转了一圈,脑袋直溜溜的砸在地上。悟意镜强者的手劲毋庸置疑,若不是柴阙只使出两三分力道,魏尝非得被这一耳光扇死! “血衣魂宗的为人,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小的长老来评价!” 挣扎爬起来的魏尝半边脸血肉模糊,更有不少碎石已经嵌进肉里。 “再瞪!再瞪老子把你另外半张脸也打烂!” 柴阙手掌猛然扬起,见后者仓皇朝后面退步,血衣魂宗众人顿时放声大笑。向来强势的承天剑宗噤若寒蝉,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痛快。 承天剑宗这次只来了两个长老,一个手掌被砍,一个脸被扇烂,众人瞬间没了气势。 李任和魏尝不敢再直视柴阙,恶毒的眼神中掺杂着无尽的悔恨却无法掩饰。只因离采薇毁容一事两人都受了惩罚,所以昨夜在罄风城中收到离采薇被困的消息时,两人简单商议后便没有打算告诉宗门高层,想私下出手救出离采薇将功补过。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血衣魂宗会同样收到消息,并且柴阙这样身份的人会亲自赶来。 不理会如同瘟神上体的承天剑宗众人,柴阙扭头望向江水遥问道:“伤势如何?” 迎上柴阙的目光,江水遥在心头叹了口气。 突然来了几十号人的到来使原本冷清的宅子变得突然显得有点拥挤,也使那颗冷漠的心恢复一点点人情味。即便老于头和御蜂人合伙把他与离采薇骗到湖心岛,但是老于头所说柴阙为了救自己而舍弃修为和寿元的事情他是相信的。柴阙不再躲避,修为必定已经恢复,但是折损的寿元...... 江水遥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答道:“还好。只是离采薇,可能不太好...” 经江水遥这一提醒,众人把目光转向了止住啜泣的离采薇。她已用江水遥布满血迹的红色长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绝美的脸上泪痕犹在。在承天剑宗众人惊喜离采薇伤愈时,也发现她的长袍下有三条纯白的尾巴的东西正在左右摆动。 魏尝眉头没来由的一跳,试探问道:“采薇,你身后那白色的是什么东西?” 听到宗门长老的问话,心力交瘁的离采薇又开始泪如涌泉。刚要答话,沈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御蜂人一起飘到院外房顶上,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吃了三尾银狐的精魄,自然会长出尾巴,成为我狐族一员。” 无视承天剑宗众人的震怒,沈公子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悠哉哉的摇头道:“你承天剑宗也过于小气了些,我明明先把消息放给你们,却只派几个不入流的长老过来,弄得都没来得及把这小胖子杀掉就被柴阙断了一只手,可怜可怜。” 沈公子身形偏瘦,脸颊棱角分明,一袭淡绿色的长袍把身形拉得更加修长。手中骨扇轻轻摇曳时,总能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错觉。其实无论是相貌还是装扮,沈公子都是个精致道无可挑剔的男子。若不是此时自报身份,众人只会觉得这是某个豪门家族的少爷,并且是那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少爷。实在难以和妖族、修炼一类的事情关联起来。 由于站在房顶,他如君临天下般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柴阙身上,笑道:“柴副宗主,毁我杏桃居可曾尽兴?其实你这弟子与我妖族有缘,环台镇命悬一线之时竟能得出岩洞那个老家伙出手相救。本来这粒银狐精魄我是打算留给他的,奈何这小胖子修为太低,那丫头让了又让,还是没有打赢人家。可惜可惜。” 一番话下,血衣魂宗众人亦是杀机毕现,沈公子没有半点慌乱,信步在房顶走来走去,接着说道:“话又说回来,寻三尾银狐精魄所花的代价可丝毫不低于修建一所杏桃居呢!啧啧啧...但谁叫我惜才,又有一颗菩萨心肠呢?用一枚三尾银狐精魄换一名人族天才为我妖族所用,既壮大了妖族势力,又避免日后部分同族被你们人类屠杀,这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吧!” “狗日的!”柴阙伸手朝前一抓,想要把沈公子拉到身边来。奈何灵力刚冲出不过丈来的距离,便撞上一层氤氲,随之化解。 “不急不急!”沈公子握着骨扇向下点了点:“柴副宗主,架是肯定要打的。我已布下灭杀大阵,虽然杀不了你,但我还是想看看,在场之人你能救下几个。” “小娘子~” 沈公子朝离采薇勾了勾手指,“随我来~” 话音刚落,离采薇像是得到指令般双目骤然变得猩红,从人群中跃起落在沈公子身边。 “柴副宗主,有缘再见!” 沈公子笑吟吟的说了一句,他们所在的位置忽然开始塌出一个深坑,三人身影从裂开的地缝中落了进去。 就像冬天的结冰的湖面被狠狠的敲了一凿子,平整的地面顺着那个窟窿眨眼间便裂成蛛网一般,大有坍塌之势! “装神弄鬼!” 脸色煞白的李任一跃而起,想要御剑逃出湖心岛。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湖心岛上空四五丈的位置已经笼着一层光罩,李任身子虽然轻松穿透,但氤氲上眨眼间便幻化出两只狐狸模样的气雾,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 嘭!!! 李任连惨叫都没来及发出便被气雾按回氤氲上,瞬间尸骨无存,只剩一汪血水如雨似的从半空中落下! 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究竟是什么阵法?灭杀一个七转武灵镜的强者,仅需要一息时间! 眼见不妙,柴阙和魏尝两人各自退回一步,护住各自宗门的人。这一次,柴阙把江水遥护在身边,略微干瘪的手牢牢抓住江水遥胳膊。 有人眼尖,看到有密密麻麻的妖怪从湖边蜂拥而上,急忙喊道:“妖兽来了!!!” 当真是洪水猛兽!!! 江水遥目光所及,皆能看到不少人身妖面的怪物呼喊着朝山顶狂奔,天空中也乌压压的冒出一片片黑蜂。平静的湖水变得狂躁无比,一浪接着一浪狠狠拍在湖心岛上,也顺势将爬行速度较慢的鳄鱼一类动物往上送出一程。 而山顶的塌陷,极有规律似的把原本对峙的两拨人马撵在一处。 面对单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妖族大军,柴阙并没有把承天剑宗众人驱逐出去,急声大喊:“要掉下去了!所有人靠在一起手拉手!准备下坠!” 第二十二章 噬灵万骨阵 四十多人,下坠的过程中有柴阙和魏尝的灵力护着,众人平稳下坠,落在一处平台上。 江水遥仰头望了望掉下来的那个窟窿,又仔细环顾了四周,万万没有想到,湖心岛下面居然别有洞天! 众人很默契的分成重新两批,各自取出火把一类的东西点燃,照亮偌大的石室。 石室地面勾勒出许多奇怪的纹路,西面有三道石门,其余墙面皆是凹凸不平。那些突出的石头看起来得极为古怪,大多像是一双双伸出的手腿,更有一部分像是人被嵌进墙里又被风化百年后留下的肋骨模样。柴阙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惊奇道:“这是噬灵万骨阵。” 有人出声问道:“很厉害?” “在我们所处这一域里,除了血衣魂宗和承天剑宗两大势力,还有一些妖族实力极为强横。其中狐妖生性狡猾,喜吞噬人族灵力壮大己身。而这噬灵万骨阵,是这群狐妖里面最为厉害的吸灵阵法。” 魏尝恍然大悟,懊恼之情毫不掩饰:“故意放出采薇和江水遥被困的消息是为了把我们从磬风城引过来,其实是早就打好了吸干我们灵力的打算。” 柴阙接着说道:“那妖族少年的地位可能很不一般,刚才站在他身后那个人,在罄风城内杀入我宗驻地,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得落得个全军覆灭的下场!” 魏尝装作不知道是血衣魂宗破了杏桃居,答道:“我们尚且安稳,只知道城外杏桃居被毁,但没有妖族杀上门来。” 柴阙嘴角玩味,换了个话题接着道:“那妖族少年说得也没错,噬灵万骨阵困不了我,但能把多少人救出去,我没把握。” 魏尝被柴阙打得稀烂的半边脸明显的抽搐了一下,思虑了片刻朝柴阙拱手道:“柴副宗主,即便你我两宗百年来不合,但如今共临大敌,还请柴副宗主以人族道义为重!” 话音刚落,血衣魂宗中不少人笑出了声。 “人族道义?” “你承天剑宗不是向来视我血衣魂宗为猪狗一般,现在又来讲道义?要是讲不通,是不是又要说什么对牛弹琴?” “咦!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承天剑宗,肯掉价去求一头牛救命?”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嬉笑,承天剑宗的人顿时有些挂不住脸面了,一个个紧握武器,大有只要魏尝一声令下,便朝血衣魂宗群起而攻之的气势。倒是魏尝不为所动,看着柴阙等待回答。 他以前从没有听说过什么噬灵万骨阵,但提起狐妖一族他的心就已经彻底沉下去了。且不说噬灵万骨阵一息之间就能秒杀修为比自己高的李任,单单宗门这些年对这些狐狸的忌惮程度,就不是血衣魂宗可以比拟的。魏尝还记得在宗门时曾去过一次斥候部,那个专门堆放关于狐妖情报的案板上的分量,可远远超过了对血衣魂宗的情报调查。 想要活下去,除了向柴阙妥协,魏尝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柴阙没有理他,站在坠落下来的窟窿处朝所有人说道:“把你们身上带的液体一类东西全给我。” 一时间,柴阙身前多了不少瓶瓶罐罐。 “去!” 柴阙手掌向上一台,把这些装着液体的全部扔向头顶。见快要到达顶端后变掌为指,迸出数道灵力把器物打破。在柴阙灵力作用下,挥洒出来的液体瞬间凝成三尺深冰层,勉强把窟窿封住。这样一来,那些从湖边冲上山的兽潮短时间进不来大殿,为众人争取了不少时间。 柴阙扭头望着江水遥,笑问道:“江水遥,你说要不要答应他们?” 后者一愣,万万没有想到柴阙会把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丢给自己。 在江水遥的认知里面,血衣魂宗行径本就不堪,这时候不乘火打劫魏尝他们就应该烧了高香了,还谈什么救与不救? 但我真的是血衣魂宗的人么? 江水遥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 虽然不得不由柴阙引入修行,师承已定,但却是以养父母的性命做为要挟才这样的。况且就算柴阙为了救自己舍了部分修为,但江水遥相信,这只是自己的天赋惊人,在柴阙看来有更大的价值而已。 “该不会是真的和那离采薇有一腿吧?!” 说话的是吴媛媛,在罄风城时就曾怂恿黄天崎一剑宰了江水遥的那个少女。她见到江水遥犹豫,一时没忍住说出了口,但很快便又捂紧了嘴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因为话音刚落,承天剑宗的众人乃至江水遥和柴阙的脸色瞬间冰冷如霜。 柴阙挥了挥手,示意不要再起冲突,道:“魏长老,救你们也行。你们承天剑宗的人活着出去后,每人给在场血衣魂宗活着出去的人二十万萤石,可答应?” 魏尝想都没有想,急忙点头。 在场血衣魂宗将近二十人,就算把能活着出去的对折一半,那出去后至少也得一人交出去一百万萤石。 那可不是小数目,按魏尝在承天剑宗的俸禄来算,也得不吃不喝五年才能攒到一百万。但萤石再多,还是要有命才能花不是?魏尝朝着自己这边的弟子扫视了一圈,这次带来的多是才步入修行的孩子,修为更是没有一个达到剑君镜界的。但极大部分人家境殷实,又被宗门视为可培养的苗子。他们如果能过活着出去,那些萤石要么他们家人出,要么宗门出,再怎么也轮不到由自己承担的份上。当下只是给众人强调了几句要听从柴先生安排后,便悻悻的看着柴阙,示意已经准备好可以出发。但很快,他想到了离采薇,宗内天之娇女。 魏尝试探问道:“我宗离采薇,就是被那个妖族少年带走那人,若是柴副宗主能将她救出来,我宗愿花之前所应的十倍萤石。” 十倍!一人一百万! 血衣魂宗弟子瞬间两眼发光! 这次由柴阙带着过来九死一生,大多人都心有不满。好在柴阙说出要是活着出去有萤石拿后,众人才打消了拿承天剑宗的人出气的念头。面对一人如此多的高额报酬,且只要保住自己性命就可以拿到萤石的生意,有些人甚至开始祈祷柴阙能多带几个承天剑宗的人出去,反正承天剑宗的长老已经答应,又有柴阙做为靠山,只要多出去一人,便是多了大把萤石到账。而现在,只要救出离采薇就能再多出一百万萤石,不少人已经哈喇子挂在嘴边,不自觉的傻笑起来。 “难。” 柴阙答道。 似乎见到宗内弟子眼神黯淡,又补充了一句:“但可一试。” 果然,众人眼神再度发光。 “离采薇误食妖丹,救出来后能活命,但能不能重新变成人类,我便不知道了。” 魏尝就像没有听到柴阙说的后半句一样,从柴阙答应试一试的时候,那被打烂的半边脸已经露出了笑意。 也不知道是刻意回避离采薇的事情还是忙于思考如何求生,竟忘了这一茬。现在突然想起,先是一阵冷汗,又听见柴阙答应一试,魏尝心里如同被掀起一涛巨浪,又逐渐恢复平静。 魏尝连连弯下身子拱手道谢,那副样子看起来哪怕是柴阙现在让他趴在地上舔鞋,估摸着也是不会有任何犹豫。 “在这噬灵万骨阵中切记三点。” “一是不可见血,若是有血入阵,便会唤醒阵中亡灵,那些鬼东西一旦醒来,我救不了。” “二是尽量不要大声呼喊,兵器不可露出锋刃。一来是声音太大也会把它们唤醒,二来兵器锋刃中大多含有戾气,亡灵最喜此物。” “三是保持心中清明,狐妖一族擅长魅惑,某些机关或许会摄人心魄,一旦被控制,我救不了!” 柴阙一番告诫下来,众人急忙点头。 有人指着石门问道:“那从哪一道门进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柴阙摇头道:“看运气吧!阵眼处有一颗妖丹,既是支撑阵法所在,也是让摄取来的灵力转化成妖族所需能量的关键之物。我们只要能毁了妖丹,阵法便破了。” 吴媛媛再次忍不住问道:“那柴副宗主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毁妖丹,我们在原地等你就好?” 一旁的黄天崎想要捂住她的嘴巴,但为时已晚。柴阙仅仅斜眼一撇,两人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既然是打算吸食灵力,那把我们引来那个妖族少年此时必定在阵中,或许就在阵眼那里。所以找到阵眼后会是一场恶战,你等修为太低,自保就好。” “咱们先从第一道门进去!” 柴阙大手一挥:“进门后排成一列,前后拉着手,若是发现有人被妖族摄了心魄,便快速掐其中指,可令中了魅惑的人恢复一些理智。” “高畅,除了我和魏长老之外,你的修为是最高。进去后我走最前,你在队列中间,魏长老断后。” “江水遥,你跟在我身后。黄天崎,吴媛媛,你们走在魏长老前面。” 柴阙说完,踏前几步,推开了石门。 江水遥跟上,陆陆续续也有人跟在了他的后面。黄天崎和吴媛媛如亡魂大冒,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第二十三章 阵动 石门背后是一条狭长的石桥。 不算太长,但桥面及窄,最多容纳两人并肩前行。众人走得相对轻松,唯独江水遥这样的身材除外,走在石桥上显得紧凑无比。 两边的墙壁隔桥面皆是一个臂膀的距离,墙面凸起,和之前在大殿内看到的并无二致,桥下是望不见底的深渊,无数双绿色的眼睛杂乱的分布在深渊各处,像是黑夜里的天河倒挂。 众人手拉着手,承天剑宗的人为了求生,血衣魂宗的人为了萤石,上路后颇为融洽,两宗人马极为少见的团结在一起。 柴阙轻声提醒道:“莫要发出大动静,以免惊扰下面沉睡着的暗渊蝠。” 众人神色凛然,屏住呼吸前行。 吴媛媛俏脸煞白,走在倒数第三的位置。身前是黄天崎,身后是莉莉,魏尝走在最后。或许是自己连番说错话的原因,得到柴阙特意关照安排位置后她便开始惶恐不安,现在走在这狭长的石桥上,双腿更是忍不住的打颤。 她的家族在南承州中虽算不上顶尖,却也可以称得上是中上游的阶层。族内把她送到血衣魂宗只是存着锻炼锻炼的打算,想着若是能有个剑君镜修为,或是寻到个剑君镜以上的夫君入赘,那便算是完成的家族交派的任务。至于守护家族,吴媛媛可没有那样的闲心。在她看来只要有萤石,那便不会缺高手围在身边。 比如说黄天崎,这修为不高但是潜力巨大的少年。 吴媛媛在血衣魂宗呆了七八年,至少花费了几百万萤石打点,又时不时用上一点美人计,才把这个黄天崎如狗一般拴在身边。其实这次出宗门历练本没有她的份,是黄天崎百般软磨硬泡,先是说了一大堆出宗历练可以获得的好处,又答应一路以死相护,才让这个不愿去看外面的金丝雀儿再度花钱打点,买到了两个出行的名额。 前番倒是顺风顺水,哪想一转眼就九死一生。一想到这里,吴媛媛拉着黄天崎的那只手开始突然使劲,开始发泄心中不满。 后者吃痛,却不敢叫出声,只是轻轻晃手示意吴媛媛暂时不要胡闹。 其实这一路上黄天崎也有些纳闷,之前江水遥在血衣魂宗虽有柴阙护着,但在宗内众人看来也仅仅是那么一说而已。毕竟柴阙那种身份的人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闲情去给江水遥断公道? 倒是江水遥这些年在宗内仗势欺人无恶不作,偏偏自身修为太低,半路上被人用口袋套着头挨上一顿打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对此宗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柴阙都从来没有细查过江水遥是吃了谁的拳头。 黄天崎心中极为郁闷,柴阙怎么现在就突然转了性子,他与吴媛媛只是无关痛痒的说了几句,老东西便会如此记仇,还特意给安排了个九死一生的位置。 走在最后,意味着的便是最危险。当然,在吴媛媛身后的莉莉除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像柴阙为了保护江水遥一样,莉莉被魏尝带在身边,正是为了有突然情况可以及时救援。 但吴媛媛没有心思想那么多。 见柴阙他们已经走完石桥,正聚在门口等全部人到达后开启下一个石门时,吴媛媛心中的窝火愈发憋不住了。 都怪你黄天崎,害得姑奶奶我要死在这里! 吴媛媛指甲尖长,没使多大劲就已经嵌进黄天崎肉里。 嘶~~~ 黄天崎掌心剧痛,没忍住长嘶一声。 一滴鲜血,在黑暗中从黄天崎掌心滑落,掉进了深渊。 “动了动了!” 跟在吴媛媛身后的莉莉眼尖,哆嗦着闷声喊了一句。那些凸出来的手臂突然动了一下,下一瞬,深渊底下的暗渊蝠发出一阵阵尖啸,焦躁着朝石桥冲来!!! 暗渊蝠尖锐的声音恨不得穿透耳膜,也把沉睡在阵中的亡灵彻底惊醒! “快!” 柴阙和魏尝几乎同时喊了一声。 墙上的肢体开始四处挥舞,虽然速度不快,但已经开始张牙舞爪,逐渐挣脱石墙的束缚。 暗渊蝠极为灵敏,全部朝着黄天崎流血的掌心突袭,吴媛媛急忙松了手,还顺势把自己手心的血迹在黄天崎衣袍上擦得干净。 见足以上百只暗渊蝠贴在身上,黄天崎瞬时亡魂大冒,惊慌间竟忘了松开另一只牵着前面人的手。随着一声惨叫,黄天崎拉起一条长龙,从石桥上跌落下去! “快!” 柴阙再度催促一声。掉下去十来人后,吴媛媛已经看到了石桥的尽头。站在最后的魏尝运转灵力拎着莉莉大步跃起,而吴媛媛尖叫着双手死死抓着莉莉,三人几息时间便走完石桥,和众人汇合在一起。 魏尝落下时仅预留了莉莉的身位,而再往下的吴媛媛则狠狠的撞在石崖上。 “唔...” 吴媛媛闷哼一声,死死牵着莉莉爬上悬崖。 “快走!” 柴阙推开石门,领着众人亡命奔袭! 而这一切,被沈公子和驭蜂人看在眼里。 驭蜂人得沈公子赐予一丝阵法奥秘,可以洞察阵中一切。此时两人在阵眼的位置,正如柴阙所言,阵眼正中放着一枚妖丹,正滴溜溜的悬空转着。 沈公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把玩着骨扇,驭蜂人站在一旁微微欠身。离采薇则跪在沈公子另一旁,双手微举,托起一盘水果。 “老祖宗说得对呀~宁惹小人,莫惹女人!” “最毒妇人心。” 驭蜂人点头附和了一句。 为了表现出绝对的恭敬,他和沈公子在一起时就没有彻底站直起过身子。而这沈公子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驭蜂人本着言多必失的道理,只是附和,能不说话,就尽力闭嘴。 “带上你的小蜜蜂,去给他们添把火。” 沈公子似乎也不介意驭蜂人寡言,手指隔空朝驭蜂人眉间一点,接着说道:“再传你一个可吸纳此阵一成灵力的秘法,但只有十息时间。若是用得好,或许能打柴阙一个出其不意。” “去吧!慢慢玩,让他们慢慢死。对了,那个小胖子似乎很受柴阙重视,重点照顾一下。” 沈公子打了哈欠,弯下身子捏了捏离采薇古井无波的脸颊,笑道:“小娘子,等大阵吸纳的灵力再多一点,我就可以把你彻底变成妖族了哦。” 驭蜂人恭敬领命,喜笑颜开。 噬灵万骨阵虽说杀死的只是一些小角色,但日积月累了近百年,这一成灵力之威能有多强,不言而喻。之前在罄风城被柴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得沈公子赏赐可暂时借助阵法灵力,他似乎看到了一雪前耻的希望。 驭蜂人朝地上啐了一口,至于那个全身都是灵力的肉球,即便沈公子不提醒也会是他重点关照的对象。毕竟是不可多得的养料,要是让黑蜂吸食干净,那他自身的实力妥妥可以往上提升一个档次,估摸着到时候可以和褚七娘熏老十他们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另一处,亡命奔袭的队伍中又有四五人被亡灵吞噬。 此时已有不少亡灵从墙上爬出,一瘸一拐的顺着众人足迹追赶。 柴阙和魏尝剑锋所指,但凡对上的亡灵均抗不住一剑便被震成齑粉。其余众人也祭出各自的兵器,但是普遍修为不高,他们的兵刃砍在亡灵上时大多铿锵作响,就算勉强斩下一只手脚,也并未从根本出伤到亡灵。倒是那些残缺的肢体在地上一阵蠕动,东拼西凑成一具躯壳后再度起身追赶。 江水遥轻轻甩了甩发酸的手,神色无喜无悲。 虽然有柴阙在前,但墙壁中仍然会有手掌乘机伸向自己。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斩下四只手掌,七条大腿。但其中也有好几次,江水遥使劲全力砍下也没有撼动那抓住自己衣袍的手臂,皆是柴阙侧身挥剑,才替江水遥解了围。 其实在就在沈公子和驭蜂人谈话的那一点点时间里,柴阙已经带着众人窜进窜出的闯了四五个石门。柴阙本可以更快,只是身后众人修为不高,一方面不得不放慢速度,一方面柴阙也开始担忧长时间如此,众人体力注定跟不上。 柴阙在心中合计了片刻,在一间亡灵相对较少的石室里停下了身子,出声道:“这样下去不行。高畅,魏长老。你们二人守着,我先去破阵!” “好!”两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话音刚落,柴阙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冲了出去! 魏尝思虑片刻,指挥两宗所有弟子聚成一团:“不论修为高低,男子在外,女子在内,一旦亡灵靠近,共同发力斩杀!” 许是站在最外围江水遥身宽体胖的原因,一人将近占了两个身位。站在圈内的几名身材纤细的女弟子像是找到靠山一般紧紧挨紧江水遥,仿佛胖的人,总能给人安全感。 女弟子们稚嫩且微翘的胸脯和雪白的手臂时不时摩擦在外围弟子的背上,众人大多都是未开情窦的雏儿,身体靠得那么近的那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是一阵心荡。 江水遥很快从这短暂的旖旎中回过神来,死死望着正围攻来的亡灵的同时,一只黄豆大小的黑蜂,突然闯进了江水遥的视线! 第二十四章 困兽之斗 “驭蜂人来了!” 江水遥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人影喊了一声,血衣魂宗众人瞬时如临大敌。 高畅体会最深,前几日在罄风城据点内他曾与驭蜂人交手数百招,竟是讨不到半点好处。百招下来,自己也被那密密麻麻的黑蜂哲了无数口,更是调息了小半日,才把毒刺彻底逼出。 如今柴阙不在,魏尝成了人群内唯一一个可以和驭蜂人一战的高手。高畅犹豫了片刻,有些尴尬的说道:“魏长老,我不是那人的对手。” “那便我来!” 魏尝放声大笑,血衣魂宗的这一低头,很涨承天剑宗的士气! 听到魏尝要迎战,驭蜂人袖口一抬,无数黑蜂从里面涌出,随即身形攒动,两人瞬间交战在一起! 高畅急声喊道:“魏长老!小心蜂刺!” 后者心领神会,攻势大开大合,袖口卷起阵阵罡风,但凡靠得太近的黑蜂都被罡风卷起,极有规律的被卷在一团后又被抛向远处涌来的亡灵! 嗷!!! 黑蜂被魏尝抛出后带有极大的力道,许多亡灵被得支离破碎,呜咽着从地上捡起掉落的躯体重新接上,又开始朝着人群进攻。 和驭蜂人交手百招下来,基本上摸清了对手修为高低。魏尝很快占据上方,前番一直被柴阙气场压住的那股抑郁也一扫而空,他有把握,若是再有半个时辰,定能将驭蜂人斩杀。但驭蜂人同样也是嘴角噙笑,尽管从交手到现在他已经挨了不少拳头。 “哪里逃!” 见驭蜂人身形缓缓朝一处石门移动,魏尝大喝一声,急速跟了上去! “魏长老!不要追!”高畅大喊一声,奈何为时已晚。 已经到门口的驭蜂人放声大笑,硬抗下魏尝凌厉的攻势后手掌向前一探,扯着后者胳膊拉进石门! 在场众人顿感不妙,隐隐可以听见魏尝的怒嚎声穿透石门,似乎都能感受到魏尝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深渊一般,声音越来越远。 “逃吧~逃吧~” 驭蜂人声音拉得老长,像是催命符一般在众人耳边回绕。 “妈的!稳住!” 高畅看着逐渐密集的亡灵,一阵头皮发麻。 从唤醒这些鬼东西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有部分率先醒来的亡灵已经恢复了大部分行动能力,不但可以缓慢奔跑,就连出击的速度也提升了不少。 心悸过后,高畅也有一丝庆幸。 这噬灵万骨阵吞噬的大多只是修士镜的武者,剑君镜少有,万幸没有更高一层的武灵镜强者。以他八转武灵镜的修为,除了击碎太多亡灵导致手酸以外,并没有什么难处。 一想到此处,高畅很快释然。放眼南承州中武灵镜虽算不得巅峰,但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强者,要是随随便便就被妖族的阵法收拾了,那南承州的人族恐怕早就成了奴隶,生活在刀山火海之中,哪有现在绝大部分的太平盛世? 高畅甩了甩手,正准备收回心神御敌,身后的人群内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循声望去,吴媛媛双眼变得和离采薇一样猩红无神,刚才突然提剑朝自己胸前的众人抡了一圈,站在吴媛媛身前的众人都在专心御敌,被这一剑刺得猝不及防,痛呼着四散开来! 江水遥被身后的人推了一个趔趄,扭头一看,有四人被吴媛媛划伤腰部,鲜血正汨汨的流出。 “她被魅惑了!!!” “快勒住伤口,不要让血滴下来!!” “救命!!!” 人群内惊呼连连,高畅急忙回身一掌把正在胡乱的挥剑的吴媛媛打在地上,众人仔细一看,吴媛媛不知什么时候腰间已经受伤,此时已有几只黑蜂贴在伤口,正贪婪的吸食着血渍。 有人想起了吴媛媛撞在悬崖上的画面,由于当时太黑,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发觉。 “可恶!怪不得这些亡灵越来越灵活!全是你的功劳!” 有人举起剑,恨不得把吴媛媛碎尸万段。 高畅喝了一声,示意大家不要乱来,随即又是不轻不重的朝吴媛媛人中、太阳穴等部位连点数指,后者瞳孔中的猩红逐渐散出,慢慢的又恢复了神智。 “呜.......” 吴媛媛哭得梨花带雨,喊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然而,无论是血衣魂宗还是承天剑宗,都没有人再理会。众人把被吴媛媛划伤的四人仔细包扎好后,皆是惟恐避之不及的和吴媛媛保持距离。 江水遥皱了皱眉,转身加入搏杀的队伍。 像困兽之斗一般,高畅领着众人又坚持了半个时辰,但仍是没有盼到柴阙赶来的身影。 亡灵大军仍旧蜂拥而来,实力同样也变得更加强悍。大部分人握剑的手都已经开始颤抖,既有体力不支,也有自觉无法活着出去的绝望。 唯有半个月来除了被虐还是被虐的江水遥,愈战愈勇。 现在面对的亡灵与江水遥实力相当,反倒有了足够的机会给他喂招,仔细揣摩前番和承天剑宗那几人交手时的感悟。 或劈或撩,一剑接着一剑,皆是挽起一片匹练,隐隐水雾腾起,像是离渊剑从水池中跃出,又像是巨石砸入水面后掀起的阵阵水花。 照理说武徒镜修为,基本上不会存在这样化形外显的现象,但映水剑诀与离渊剑都不是那种大街上随便就可以买到的东西,加之江水遥灵力中含水,三者又同时属于水属性,所以施展开来威力远超寻常功法的水平。修行一途,除了天时利地,还需找到契合自身的功法武器,这点也尤为重要。 另外,柴阙所授的映水剑诀早已得心应手,被出岩老祖从李广的黑鼎里救出来后江水遥这一路虽没有时间修炼,但其实好几次都已经感受到修为瓶颈松动,隐隐有了突破为六转武徒的迹象。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总是转瞬即逝,仿佛是魂心宫内被丢进了一小块石头,仅是掀起一阵涟漪后就又恢复了片宁静。 也正如离采薇所言,江水遥这身伤要是不治好,修为这辈子修为达到剑君镜即是终点,没有机会再上一层。 江水遥现在的情况,连魏尝都看得透,那柴阙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柴阙的纠结,离采薇的庆幸,魏尝的事不关己,如同世间众生相的一个小缩影,江水遥身在其中,看似与他不相关,却又以一个极其玄妙的关系把他牵扯住。这些态度,或多或少的在左右着一个小角色的命运。 大多数时候江水遥是比较乐观积极的,尽管自幼没有什么玩伴,且养父母也并未隐瞒弃婴这个事实。 在目睹了养父白华为了支撑这个家的不易以及最后如同地里年迈又操劳过度的黄牛一样倒下后,江水遥想要改变,才豁出性命去搏杀妖狼,想要从白华肩上接过养家糊口的担子。 无所谓什么修仙炼丹,在他看来,养父母是这辈子唯一的寄托,哪怕就是当个平平凡凡的猎户,只要能把二老照顾得好,那便没有什么遗憾。 江水遥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没有柴阙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 生在乱世,要是没有能力,那性命只能如同草芥一般。一阵狂风,或者一场暴雨,就能要了小命。 只有有能力,才能活下去!这是江水遥唯一坚定的目标。 但是在柴阙看来,江水遥的表现却极为不尽人意。尽管那个初见时敢与妖狼以命相拼的少年天赋惊人,尽管从没放弃活下去。 这大半年虽然大多时间都在逃窜,但柴阙自问没有少抽出时间对江水遥进行修行上的指导,每日更是为他规划了固定的修习时间,哪怕好几次追兵将至。可江水遥只是仗着自己天赋异禀,草草结束完修习后哪怕还有剩余,也不肯多花一丝时间在打坐或者是练剑上。 既是璞玉,更是顽石! 柴阙又气又恨,即便江水遥心有怨念,但也不可如此敷衍! 修行之路生死难料,多一分实力,就是多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就算是约定好只要到达剑君镜就能回归自由,但是柴阙认为江水遥更应该清楚,修行千万不能当做了事,江水遥自己的修行之路,也远远不会止步于剑君镜! 一想到江水遥的孩子心性,正在阵中疾奔的柴阙顿时有些头疼。解开江水遥心结的难度,可不亚于破了这噬灵万骨阵! 大阵共有四十九室,由不同长度的暗道、石桥连接,最终组成一个偌大的迷宫。 室内或有一门,或有三门。但石室的摆设造型皆是相同,偶尔还存有一个小型的传送阵法,要是不小心踩到,便会被转移到另一间石室,然后涌出一片又一片的亡灵大军。 在阵中闯了将近一个时辰,复苏的亡灵对柴阙来说没有半点威胁,轻轻一用力,那些亡灵便被震成齑粉。但就是找不到阵眼所在,甚至找不到江水遥他们。 柴阙这一路有意做下一些记号,要么摧毁石室,要么在室内洒下一些明显的药粉。但很明显,只要一离开,石室便又恢复成最开始的样子。 对于柴阙而言,找不到阵眼又能离开的方法不难,他强横的灵力足以摧毁阵中一切。只是这样一来,阵中其他人就绝没有半点生还的可能了。 而另一边,江水遥他们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 吴媛媛被众人冷落在一旁,哭闹了半天也没人理睬,最后疯了一样冲进一道石门。当然,对于这一举动也没有人去阻挡。 片刻之后,吴媛媛推开石门,朝人群喊道:“快带着他们过来!这间石室里面没有亡灵!!!” 第二十五章 抓去喂蜂儿 高畅三步并作两步跑,钻进吴媛媛说的那间石室确认没有危险后,又急忙出来护送着众人进去。倒是江水遥完全进入了忘我的状态,仍在通过亡灵推演着自己的剑招。高畅提醒了几次都没反应后只得猛地一提,硬生生把江水遥拎了进去。 见江水遥脸色有些不快,高畅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心想道要不是顾忌柴阙,老子才懒得管你死活。 这里除了没有亡灵,看起来和其他石室没有任何区别。江水遥默默数了一下人数,血衣魂宗六人,承天剑宗十人,与才落入阵法时相比已经少了大半。 这些人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或是武器功法厉害一点,或是身形矫捷一点,或是运气好一点,但要是真真正正以修为来说,这些人也比江水遥高不了多少。一时间见暂时没有亡灵追来,众人聚在一起坐下稍作休息,揉着发酸的肩膀。 吴媛媛一脸雀跃,腰上的伤口也被她仔仔细细的用布条包好,现在正叽叽喳喳的和众人说个不停。在她看来找到这间没有亡灵的石室,足以抵消自己之前犯的错误。莉莉神色略微焦灼,正与高畅商量着什么。承天剑宗李任和魏尝相继死去,余下众人稍作商议,便决定由莉莉担任领头羊,与血衣魂宗商榷诸事。 江水遥环顾四周,那些墙壁里依然有不少向外突出的肢体,只是处于沉睡状态。两道石门外,依稀可以听见亡灵不断捶打在门上的声音。 这里有古怪! 江水遥轻声嘟哝了一句,随即像是见了鬼似的喊出声来。 “又来了!!!” 众人随着江水遥所指的方向,看见驭蜂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石室的一处角落。 只见他笑吟吟的念了一阵密语,石室内地上顿时跃起四五处绿光,像是萤火虫似是飞了片刻后又迅速没入地下,与漆黑的地板融为一体。 “慢慢玩~慢慢玩~” 驭蜂人手指凭空一划,两道石门顿时打开,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并没有源源不绝的亡灵大军,只是各自走出的一道身影。 “天啊!!!是李任长老!” “魏尝长老!!!” 很快有人看清了这两道身影的模样。 李任和魏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是刚从泥土中爬出来一样,脸上和衣袍上都是蒙上一层浅灰,正以极慢的速度朝着众人前进。 “呜!!!叔叔!!!” 人群内有一名女子,瞬间泪涌如泉,忍不住哭喊了一声。她是魏尝的亲侄女,这次能够跟着出来自然也是仗着魏尝的关系。两人担心回宗后魏尝会被举报徇私,这一路才刻意隐瞒了身份。 此时再度看见魏尝的身影,那名女子心中委屈一下子奔涌出来。也忘了再做什么掩饰,一边哭喊着叔叔救我,一边从人群中挤出,疯了似的奔向魏尝。 “不可!!!” 高畅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魏尝一记手刀,斩在刚跑到自己身前的侄女身上。 “噗!!!” 那颗较为清秀的头颅连惨叫都没来及发出,便已经冲天而起!!! 魏尝手掌朝前一探,抓住正在喷血的无头尸体扔在石壁上,随即接住从半空落下的头颅,并指一抹便打开了天灵盖,开始大口吞食。 有人没有忍住,立马就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这也太可怕了! 难道说这些亡灵皆是被吃空了脑袋后再献祭到阵中? 而另一边,李任口中发出一丝低沉的怒嚎,像是没有得到脑袋的愤怒,原本极慢的速度竟被突然快了一些,在场众人顿时亡魂大冒。 “慢慢玩~慢慢玩~” 驭蜂人再度出声,阴恻恻的声调如同从地狱里传来一般,在室内回荡。石墙上那些沾过血液的残肢断臂也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苏醒,勉强组成一具人身后便守住两道石门。 高畅挥出数道剑气,斩向守在门口的亡灵,却也只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并未将亡灵摧毁。 众人见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魏尝站直着身子,正大口啃食着头颅。李任速度很快,很快就出现在众人身前。 吼~~~ 李任朝前一探,抓住他身前那名承天剑宗的弟子,极其蛮横的硬生生将其撕裂后随意扔出,唯独留下头颅捧在掌心开始狂暴的啃食!! “妈呀!!!” 有人尖叫着逃开,却不小心踩到刚才那绿光没进去的地面。那道绿芒猛然一闪,随即便把那人吸了进去,江水遥等人听到惨叫声由大变小,又极其诡异的再度放大,最后石室上方传来一声巨响。那人竟是穿透了空间,最终贴在石室的顶部化成一捧肉泥,簌簌的朝着石室里落下。 看着血肉掉落,就连平时没少猎杀野兽的江水遥一阵反胃,差点没吐出来。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不少人都在极其恐惧的颤抖。片刻过后,其中一人声线极其颤抖的嚎道:“我受不了了!!!” 话音刚落,那人竟是提剑朝着自己颈子抹去!!! 嘭!!! 驭蜂人屈指一弹,一只豆大的黑蜂呼啸而去,硬生生把那人长剑撞断! “让你慢慢玩,可不是让你自己去死!”驭蜂人笑容瞬间消失,不耐烦道:“要是谁再想着自杀,我就把他拿去炼我的蜂儿!!!” 众人恍惚间,那只撞断剑身的黑蜂跌跌撞撞的再度飞了起来,眨眼间便钻进了那人耳朵里! 下一瞬,那人忽然摔倒在地上翻滚,凌厉的嚎叫恨不得响彻天地!!! 从那人身上鼓起的大包上看出来,黑蜂正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快速游走啃食。那个大包一会儿到了头顶,一会儿到了指尖,整个躯体没有明显流血的伤口,偏偏更让人不寒而栗。 在驭蜂人口诀指引下,黑蜂既不不穿透皮肤,也不钻进心脏大脑等致命的部位,明显是想让那人生不如死,一直承受着煎熬。 江水遥屏住呼吸,闭眼挥出一剑,送了痛得正在地上翻爬打滚的那人最后一程。 “多管闲事的小胖子。”驭蜂人撇了撇嘴,极其不满。黑蜂意犹未尽的从躯壳中钻出,却没有飞向江水遥。 “等你看着这些人死绝,再慢慢收拾你。” 驭蜂人身影再度消失,众人却是如临大敌! 魏尝满嘴血浆,已将一整个头颅啃得干净,再次摇摇晃晃的走向众人。 高畅当机立断,指着一处石门喝道:“所有人朝着那里跑!” 有人脑筋转得快,直接高高跃起,企图一步跃到门外而避开绿光陷阱。但驭蜂人早早就做好这样的防备,同时跃起的三人,有一人路径从绿光陷阱上滑过,瞬间也被吸了进去,死状惨烈。 余下两人平安落在门边,庆幸着长舒一口气。他们招了招手,示意这一条直线没有绿光陷阱,众人可以从他们刚才站的位置过来。只是庆幸不过四五息时间,守住门口的亡灵就已经猛然动了起来! 两人急忙挥剑抵挡,亡灵无惧,宝剑斩在它们身上只是叮当作响,反倒是那两人几爪下来便被抓得四分五裂,至死都没有一个全尸。 “韩师兄可是已经到了五转修士镜,竟然也抗不住那些守门亡灵的几爪子?!” 人群内捂嘴有人惊呼,此话一出,正准备跃向门口的几人顿时止住身形。 高畅头皮发麻,催动灵力祭出血衣,率先跃向门外。他身形刚刚落地,令人惊悚的双爪已经挥舞着抓来! 血衣覆在袍外,那些手爪如同扣在铜墙铁壁之上,连高畅衣服都没有抓破就被震了回去。高畅眉间一喜,再度踏前,接连抓起守在门边的亡灵朝着魏尝和李任的方向甩去。四五具亡灵躯壳呜咽着从空中划过,在碰到魏尝和李任的瞬间被震成齑粉。 “快来!!!” 高畅朝众人喊了一声,身后石门突然开启! “小心!!!” 众人急忙出声,高畅刚回过头便瞧见一只手掌从黑暗中探出,直接洞穿了自己身体!!! 驭蜂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高畅的心脏被他硬生生的从胸口挖出,握在手里。他把高畅尸体扔在一旁,颇为回味的嚼食着温热的心脏,同时往门的一侧挪了挪脚步,笑言道:“再不跑,你们的长老就要追上来吃你们脑袋喽~” “快走!去找柴副宗主!!!” 莉莉出声,带头冲进石门。 她心中笃定,驭蜂人既然要慢慢的虐杀他们,冲过门的时候就不会突然下手。而在阵内继续逃窜的话,至少还有机会遇到柴阙,多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果然,莉莉冲进石门时驭蜂人没有阻挡。 众人见状,亡命跟着窜了进去。 江水遥在最后,在踏过石门的瞬间,驭蜂人沾满鲜血的手猛然一探,把他牢牢抓住! “你不能走!我要把你抓去喂蜂儿!” 驭蜂人口念秘诀,带着江水遥穿透了数间石室墙壁后停下脚步,笑道:“你这一身充沛灵力又不能化为己用,留在身上实在是太可惜了,倒不如喂给我的蜂儿划算。” 江水遥冷笑道:“不是应该被这噬灵万骨阵吸食了才算得划算?你私自吞食我的灵力,你那狐妖老大没意见?”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驭蜂人一挥长袖,放出成片黑蜂,接着说道:“你应该想想,自己能坚持多久?” 第二十六章 再见老于头 江水遥做不了任何反击,只得拼命运转血衣把灵力注入在血衣之上防备。 但武徒镜的修为终究还是太弱了,黑蜂的尾针只是的轻轻一刺,不仅破开了血衣的防御,甚至实打实的刺进了肉里。 见江水遥身上有血液淌出,黑蜂立马调了个头,贴在江水遥身上贪婪的吮吸着。更有四五只黑蜂,见江水遥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可以趴伏的位置,摸索着钻进耳鼻,想要进到江水遥身体里分到一杯羹。 驭蜂人笑着说道:“悠着点。弄死后就只能被大阵吸收,你们可就没有吃的了!” 话音刚落,那些黑蜂竟像是能听懂话一般没有继续钻向耳鼻的深处,凭着着锋利的口器在原地啃破江水遥皮肤,参与到吸食大军中。 江水遥闭着眼咬紧牙关,浑身颤抖不止,努力让自己没有嚎出声来。 这是完全不亚于剥皮抽骨的疼痛,黑蜂了每一次吮吸都在牵扯着他的神经。且黑蜂尾针又有剧毒,仅仅几息时间,江水遥就已经觉得头晕脑胀,要不是被亡灵死死箍住,怕是已经躺在了地上。 一炷香时间不到,江水遥神智逐渐涣散之际,这间石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你怎么来...啊!!!” 驭蜂人扭头望见大鲵缓缓爬了进来,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大鲵没来由的横尾一扫,瞬间飞了出去! 嘭!!! 江水遥听到一声巨响后微微眯起眼睛,看见大鲵又是一甩尾直接把驭蜂人撞穿石室,随后就没了动静。 大鲵第三次甩尾,朝向江水遥。 原本以为大限将至的江水遥心神猛然一颤,但出乎意料的是大鲵这一横扫,只是将黑蜂尽数震离身体。大鲵张口一吸,把江水遥身上的黑蜂吸入嘴里。 江水遥睁开眸子,看见大鲵意犹未尽的打了个嗝,正慢悠悠的朝自己走来。 尽管身上的黑蜂被大鲵吃得干净,但江水遥仅仅是稍微舒服了一点点,刺骨的疼痛感让他浑身提不起半点力气。 江水遥看见慢慢走来的大鲵脑袋转了许久,猜不到它这样做到底是善是恶,于是干脆不出声,静待大鲵下一步动作。 事实上,他也没多少剩余的力气可以说话了。 这一炷香时间下来,江水遥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原本臃肿的身材更是被黑蜂啃食得恨不得只剩骨架。江水遥能到现在没有嗝屁,除了黑蜂没有钻进体内啃食它的重要器官,那份毅力占据了足够重的分量。 但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被黑蜂缓慢蚕食,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 那些肥肉尽管是灵力拥堵所化,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黑蜂先是刺破皮肤后开始吸血,一旦把那个地方血液吸完就开始啃食。直到干瘪的肉被吃干净,江水遥躯壳中再度流出鲜血,这才又开始吸食血液! 而且这几百只黑蜂的动作还不是同步的。这也就意味着疼痛感是从不同部位传来,且如同骤雨打沙滩一般,沙坑或深或浅,或东或西,没有任何规律! 如果非要在黑蜂这一系列动作中说出个疼痛感觉的高低之分,那在啃食的时候无疑是最为凶残的一个环节。想到这里,江水遥又打了一个哆嗦。这些黑漆漆的生物,已经快成了他这辈子的阴影。 当然这一切,老于头一直看在眼里。 它爬行的速度很慢,又绕着江水遥爬了一圈,才停下了身子。老于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那些从地底伸出来的亡灵之手仅仅是触碰到老于头身体的瞬间,便碎成粉末,流沙似的掉在了地上。 没了这些支撑,江水遥顿时重心不稳,急忙抽出离渊剑杵在地上,才保持身子没有跌落在地。 老于头说道:“瘦了确实要好看一些~” 听到这句话,江水遥紧绷的心弦总算放松下来。一开口不是喊打喊杀要吃人,而是这种调侃,那就说明老于头没有什么恶意。但此时江水遥也忍不住在心头腹诽,自己现在已经是完完全全的体无完肤,真不知道老于头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好看一些”。 “哎哟,这些小蜜蜂还真讲究。哪里都吃,就是不吃雀雀,弄得现在像个象鼻子一样,真不协调!” 老于头张口,两只黑蜂从飞出。 江水遥顿时尖叫道:“不要!!!啊!!!” 这是江水遥被黑蜂啃食后的第一次尖叫,但绝对是这辈子最惨的一次尖叫。 “好了好了!” 见江水遥所有部位都恢复了正常的大小,老于头长嘴,把正在啃食的黑蜂吹跑。 江水遥一手拄着剑,一手捂着重点部位,牙痒痒道:“那两只黑蜂,你咋不吃了呢?” 老于头抬眼一撇,不轻不重的朝江水遥屁股上扇了一尾巴,说道:“小伙子,你真恶心。” 老于头扣了扣自己眼角,挤出一枚眼屎大小的黑色丸子递给江水遥,问道:“这是一颗疗伤丹药,吃不吃?” 江水遥怪叫道:“老于头,你才是真的恶心!” 老于头哼哼唧唧道:“老头子我身上又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东西,不放眼睛里放哪里?怎么?还能放屁股里?” “呕~”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江水遥尽力做了个鬼脸,弯腰从老于头那里接过黑色丸子。 弯下身子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药草味沁人心脾。 江水遥大喜,还真是药丸! “离采薇吃了三尾银狐的妖丹变成了狐狸,我这颗可是会变成大鲵的丹药哦~敢不敢吃?” “有何不敢?” 江水遥仰头,把黑色丸子吞入腹中。 刹那间,江水遥胸口升起一股暖意,极其迅速的流通到四肢百骸。 那种温暖的感觉所到之处,皆是光华流转,同时浮起一层玉色光华,就连刺进肉里的黑蜂尾针,也被缓缓的逼了出来。 “盘腿坐下,催动灵力与药力汇合!” 老于头出声,江水遥急忙盘腿而坐,从魂心宫中祭出一丝灵力。 在打开魂心宫那一瞬,药力像是找到归宿一般,竟涌了大半进去! 江水遥心惊,根本来不及阻挡,药力便已经冲进了魂心宫里,但很快他就尝到了甜头。 那股药力并没有像江水遥之前所想的那样霸占或者冲击魂心宫,只是在里面游走了一圈后便彻底融了进去,与灵力一齐发力,修补满身伤痕。 老于头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就对了!什么人啊人妖啊妖!活着!坚持自己的信念!那便是最好!你要是像离采薇那丫头一样,那我可就真有些失望了。” 江水遥心神一动,但又不敢说话分心,只得尽力引导灵力修复身躯。不过片刻间,他已经可以察觉到自己躯壳长出了新皮。最令人惊喜的是,自己可以明显看到结皮后的肌肤没有再度变成那种臃肿的胖子! “人也好,妖也好。这世间生灵种类不止千万,有善有恶,有强有弱。正所谓有人就有江湖,离采薇干扰你注灵老夫并未觉得她做错了什么,沈公子设计让你们其中一人服下三尾银狐的精魄老夫也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但驮你们过来的时候离采薇曾说起‘道’这一字,让老夫觉得她的‘道’,未免也太狭隘了一些。” “道,所行道也,由是而之焉之谓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 “你们两宗多年积怨,而离采薇所为,无非是走在前任所走的路上,从某些角度来说,亦能算是‘道’,但终究是‘性’使然。真正的道,远不是她口中所说的‘道不同’。正所谓率性之谓道,道在掌中,掌中的不是道。” “那丫头性格执拗,忠于宗门并未不妥,只是在某些想法上钻了牛角尖。如果没有服下三尾银狐精魄,她必然会成长,甚至到一个非常了不起的高度,但宗门或者其他念想会成为她的枷锁,最终被困于某一处,这辈子也不得悟道。这番变为妖族,那丫头道心必乱。至于能不能走出来,便全靠她的造化了。” 见躯体被修复得七七八八,江水遥略微放松心神问道:“那我呢?” 老于头没有回答,哈哈一笑揭过。 江水遥无言,引导灵力修复躯壳。又过了半炷香时间后,整个躯体完全修复,覆在全身的那抹玉色也彻底融入肌肤。 嘿!哈! 没了臃肿的身体,江水遥心情大好。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因祸得福。他重新握起离渊剑,在洞内耍得虎虎生威,全然忘了自己还在一丝不挂。 “真是辣眼睛。”老于头一阵头大:“我说小伙子,你打算就这样果奔着?” 江水遥闻言,干笑着停住身子,从纳戒中取出备用外袍套在身上。 老于头撇嘴:“还真像个唱戏的。” 这也不怪江水遥,纳戒中的衣物全是按照身材臃肿时的尺寸定做的。现在套在身上,江水遥就像一个撑衣架一样,谈不上任何美观。 见江水遥要拜谢,老于头出声道:“打住打住!老夫不吃这一套!” “老夫没有骗你,守着湖心岛百年的确是为了完成当初的承诺。这沈公子是那人的后代,所以能够驱使我做很多事情。而今天正午,刚好过了百年之期。老夫遵守完诺言,该出的气,也该出出了!” 江水遥讶然:“出什么气?” 老于头愤然道:“走!我带你去揍他狗日的沈公子!” 第二十七章 厉害的咒语 沈公子不是什么尊称,他的确姓沈,名公子。江水遥无语,第一次听到这么别致的名字。 黑色药丸叫游鱼仙丹,是人类修士炼制,吃了并不会变成大鲵。同时老于头也告诉了他,原本那身臃肿的躯壳要是用丹药化解的话,十有八九会真正的融入己身,增长修为。驭蜂人让黑蜂啃食虽是别有用心,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可以作为消除臃肿的手段。只是方式过于暴力,且灵力自然也不会化为体内。 对此,江水遥倒是没有觉得可惜。那些灵力本就不属于自己,没了就没了。 老于头欣慰一笑,接着提醒了一句游鱼仙丹只是修复了躯壳,体内仍有暗伤,要是不治好,修炼到一定阶段就已经到了终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一步。 江水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有老于头带路,尽管走得很慢,但江水遥所经过的石室里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亡灵,并且石室内的构造也和前番遇到的不一样。 江水遥讶然,老于头对这阵法居然如此了解。两人走出四五间石室,老于头停在一处门外说道:“这道门里面就是阵眼了,沈公子和离采薇也在里面。”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老于头接着念了一句,问道:“水遥儿,你是五转武徒镜对吧?” “嗯。” 老于头嘿嘿一笑:“半斤八两,半斤八两。” “离采薇虽然已经吃了三尾银狐精魄,但现在说白了只是一个无意识的躯壳。需要借助这阵法吸收的灵力进行献祭,才能让她彻底认主。待会儿咱们进去后若是正在进行献祭,你就直接上去把沈公子一脚踢开,我去处理阵眼,让沈公子借不了大阵灵力。” “他一个小辈,我出手实在掉价。你只需记住,老头子这些年可没少被沈公子欺负,而他的实力也高不了你多少。水遥儿,老头子可是给你制造了天时地利,这你都要是干不过,可就真对不起我那颗游鱼仙丹了!” “对了,如果你用脚踢的话,我再教你一句咒语,保管威力加倍!” 说罢,老于头竟极其猥琐的站直了鱼身,在江水遥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江水遥努力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悄悄的进去。” 老于头嘿嘿一笑,蹑手蹑脚的钻进门。 此时离采薇双眸闭着,身上裹着江水遥那件宽松的外袍,正坐在正中央的石台上,而沈公子背对着门,盘腿坐在离采薇对面的石台。石台上面均刻有符文,在其右侧是阵眼,源源淌出的灵力像是天桥一般把两座石台连接起来。 老于头和江水遥脚步很轻,与沈公子相隔不到四五步距离的时候老于头朝江水遥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飞身而起! “我去你姥姥的八条腿!!!” 江水遥大喝,一脚踹在沈公子背上! 这是老于头刚才贴在他耳边教他的咒语。这一脚威力加了多少他不知道,但总觉得这样口吐芬芳的偷袭,更像是以前在街头瞅见的街溜子干仗。 嘭!!! 沈公子身子弱不禁风,被江水遥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飞出四五丈远,接近石室的边缘后才止住身形。 江水遥站在沈公子刚才坐着的石台上虎虎生威! 而就在这时,老于头一爪按住阵眼念出几句暗语,两座石台瞬时冒出一道红光,原本双眸紧闭的离采薇也睁开眼睛,正呆呆的望着江水遥。 江水遥还在发愣,远处的沈公子骤然发狂:“啊啊啊啊!!!你怎么敢?!” 在噬灵万骨阵的引导下刚才离采薇一直处于昏睡状态,这时醒来,明显是在老于头的操纵下提前开启了认主仪式。老于头朝着伸爪一划,沈公子身前兀然生出无数石块,将他牢牢困住。 “嘿嘿...且让你亲眼看看这个认主的过程。”老于头朝着沈公子坏坏一笑,抱着阵眼轻念片刻后石台光芒更胜,红光化为淡淡的橙色,接着又由橙转黄,由黄转绿,一层接着一层的各色光条彩虹似的从石台上缓缓升起。噬灵万骨阵内,逐渐有些亡灵褪去了脸上的狰狞,浑身尘土簌簌落下,露出洁白的骨架。 江水遥脸色剧变着想跳下石台,谁知道老于头尾巴又是一甩,隔空把江水遥打趴在石台上。 江水遥惊喊道:“老于头!这是干嘛?快放我出来!” “出来个屁!”老于头撇了撇嘴:“离采薇那丫头的神智早就被拾灵阵吸了去,现在要是解阵,那丫头可就彻底没救了!” 被石块紧紧捆住的沈公子双目充血,怒喊道:“大鲵!当年你曾在我姥姥面前发下毒誓要守护噬灵万骨阵百年,今日反悔,难道不怕应劫而死么?” “姥姥?姥姥你大爷!” 老于头被气得说话都没了逻辑,跺脚骂道:“都怪你这他娘的臭姥姥,把老子骗在这里镇压了百年之久。你们这群臭狐狸自然是舒服得忘了时间,老子可是一分一秒的数着呢!今日午时一刻,刚好过了百年之期!哼!现在还想借用阵法?老子把离采薇献祭给狗都不给你!” 老于头越说越来气,朝沈公子吐了一口老痰后张牙舞爪道:“水遥儿!凝神!” 江水遥挣扎道:“你娘的!我不要!我不是狗啊!” 下一瞬,江水遥与离采薇眉心各自飘出一抹红光,围绕老于头手中的妖丹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石台上光芒尽退,两抹红光缠绵交织,为阴森的石室添上独一份的旖旎。十来息时间后,又如同两颗赤色流星,倏的飞回两人体内。 老于头笑道:“好了!水遥儿,这献祭给离采薇种下了禁制,要是此生不忠或者是主人死亡,她也会跟着死去。” 献祭并没有剥去之前的记忆,红光入体后,离采薇瞬间恢复了神智。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江水遥,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幽幽喊道:“主人。” “我&#...!” 江水遥再次被吓得说了一句虎狼之词。老于头伸手一划,沈公子面前的石块骤然瓦解,老于头笑道:“水遥儿,加油!” “给我死!!” 沈公子怒喝,一拳挥向江水遥面门。但拳头还在半空,就被离采薇随意抓住,只是随意一扔,沈公子再度飞了出去,砸在墙壁上。 “你不要插手。” 江水遥出声阻止的同时也有些心惊,以离采薇仍是剑君镜修为,自然可以轻描淡写的接住沈公子这一拳。 但也是在这个时候,身处局外的江水遥才感受到几个时辰前和离采薇在院内比武时候自己的倾尽全力在她看来是有多么的不值一提。 “对对对!你去揍他!不要找帮手!” 老于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小到巴掌大小,趴在离采薇肩头,出声道。 沈公子仰头怒吼,再度冲来! 江水遥跳下石台,接连出剑。 沈公子侧身躲过,但并没有为此停住身子,仍然蛮横的朝着江水遥撞去。 嘭! 虽然只是肉身,在相撞时却也发出一声闷响。两人被震得各自退了几步,立马又冲了上去! 江水遥剑光飞舞,映水剑诀他本就烂熟于心,又有离渊剑加持,一挥一劈之间竟隐隐伴有水声,仿佛有涛涛江水遥从剑中涌出,要将沈公子吞噬。 而后者则是赤手空拳,以快到诡异的身法频频躲过江水遥杀招,然后趁机挥出两拳,朝着江水遥面门攻去! 不过十来息时间,两人已交手百招。两道身影在偌大的石室内交织碰撞,偶尔出现短暂的停顿,很快又再度交锋在一起。 两百招后,江水遥抓住破绽一剑刺中沈公子胳膊,而自己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两拳,两人被对方气劲震得倒飞出去! “你!惹!怒!了!我!” 望着身上伤痕,沈公子暴怒,一字一顿的吼道。 “再来!!!” 离渊剑一震,甩掉剑尖那滴猩红血液,江水遥再度冲了上去! 这是他难得一次出得了手的战斗,因为对手的实力没有高到离谱,映水剑诀也总算发挥出该有的实力。 见江水遥再度扑杀,沈公子步法变幻,眨眼间便躲到阵眼旁边。他死死瞪着江水遥,伸手朝阵眼探去,想要借助阵眼吸取灵力对付江水遥。但干瘦的手掌在空中一阵乱抓,却始终握不到那枚龙眼大小的妖丹。 看着沈公子爪子在半空挥舞,江水遥没有急着出手,略微尴尬的提醒道:“没了。” 没了? 沈公子回头一望,原本悬浮在半空的妖丹早就没了影子,但是江水遥却清楚得很,那枚妖丹十有八九是被老于头拿走了。 “哪个天杀干的?!!” 沈公子陷入暴走,再度望向江水遥时,双目变得猩红!!! 紧接着一声狐啸从沈公子口中发出,江水遥笑容戛然而止。 离采薇急忙出声:“小心!他要化为本体了!” 嗷呜! 又是一声狐啸,沈公子变成一头五尾赤狐,单是蹲伏着的时候,体形就暴涨到三丈多高! 石室虽然极其宽广,但高度最多也不过四五丈,沈公子稍微仰头,便能抵到石室顶部。 吼~~ 沈公子朝着江水遥再度怒嚎,随即挥舞着爪子朝顶部抓去! “不好!他要毁了这阵法!!!” 老于头从离采薇肩上探出脑袋,急声喊道:“快来我们这里来!” 江水遥闻言,急忙站在离采薇身旁。老于头轻念口诀,两人脚底顿时涌出一道霞光,把两人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还在疯狂冲阵的柴阙感觉到了大阵即将崩塌,随即提剑朝石室顶端一挥,硬生生斩出一条裂缝,跃了出去。而在另一端,吴媛媛被困在一间石室内,正不断挥舞着长剑连连退步。在她眼前,莉莉等人眼神空洞,领着亡灵大军一步一步朝着她逼近。 “呜~~~我不想死....救我~” 第二十八章 战 大阵崩坏的瞬间湖心岛山体急速滑脱,湖面被扬起阵阵波涛之后,这里被夷为一块残破的平地。老于头倒也算得精准,不偏不倚的刚好将两人传送到倒塌后相对完整的院墙上。 突然的倒塌淹埋了不少当时从湖面涌上来的大多妖兽,也有少部分凭着矫捷的身法留在了废墟之上。当它们看到江水遥和离采薇的身影后,顿时发出阵阵嚎叫,开始朝着两人奔涌。 嗷呜!!! 踩在废墟上的沈公子一声尖啸,群兽立马稳住身形,匍匐在原地瑟瑟发抖,离采薇略微恍惚后,当即不甘示弱的发出一声尖嚎。若不是江水遥稳住,差点就变成三尾银狐与沈公子对峙。 这是血脉的力量! 半个猎户出身的江水遥深知其中道理。 众兽跪拜,是沈公子血脉纯净而散发出来的威严所致。而离采薇竟敢与之抗衡,倒是足以说明沈公子确实是下了血本,那颗三尾银狐的精魄怕是与他比起来弱不了多少。 柴阙身形悬在半空,看到江水遥身形恢复正常后不由得一喜,随即扭头望向沈公子,提剑爆射过去! “我来!!” 听到江水遥出声阻止,柴阙身形骤停,当下也没有多问,沉思着点了点头。而此时,驭蜂人也极其狼狈的从废墟里面爬出,召出一只黑蜂给沈公子传话。 后者听完,甩着头颅仰天长啸。 “护着她!” 江水遥示意柴阙护住离采薇,随即身形攒动,踩着废墟上凸起的石块接连跃起! 沈公子爆喝,利爪朝着江水遥奔来的方向猛然一砸,瞬时尘土飞扬,更有几只被埋在废墟内的野兽被这巴掌拍得稀碎,残肢断骸飞向四周。 柴阙轻飘飘的落在离采薇身旁后带着她又再度跃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两人身子还在半空时,柴阙已经挥剑射几道灵力斩向驭蜂人,后者本就被大鲵一尾巴打成重伤,现在又遇到柴阙出手,根本没有半点招架的余力就被斩成几段,驭蜂人残留的意识萧然一叹:大阵的灵力、小胖子的灵力,我都还没有得到啊! 眨眼时间,废墟已被巨大的爪子砸出四五个深坑。沈公子看起来气势凶猛,却没有给江水遥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一旁的离采薇看得心惊,尽管她修为远远高出江水遥,但自问当年修为处在江水遥这个阶段的时候,可没有这样拼杀的勇气。 江水遥眼神凌厉,险险躲过一爪后高高跃起,一剑刺在沈公子撑地的那只脚背上! 锵! 沈公子皮毛坚如钢针,离渊剑直直刺下,竟只是扎破一小个窟窿,随后便顺着皮毛擦出一阵火花,刺进了身旁的废墟里面! 趁此机会,沈公子横扫一爪,直接把脚下的江水遥拍飞了出去! 轰!! 不远处废墟被砸出一个人形大坑,江水遥灰头土脸的从坑里爬了出来。 这他娘的只是高了一点?!江水遥忍不住嘀咕,这老于头有时候说话可真不靠谱! 随即,他望着站在远处的柴阙,不由得想到当时在近皇楼让自己多吃蔬菜的调侃,又忍不住又腹诽了一句,还是这些年纪大的老头子都不太靠谱? 江水遥甩着脑袋,跌跌撞撞的在废墟里面打着转转。远处的沈公子见一击得手,当即就踩着废墟狂奔而来! 沈公子声线扭曲道“坏我好事的小杂种,看我不把你踩成肉泥!” 霎时间,尘土飞扬! 那些原本匍匐在地是野兽来不及逃窜,竟是活生生被踩成一滩滩肉泥。 沈公子扬起就是一爪,沾满血肉的巨爪再度拍下! 等的就是现在! 江水遥咧嘴一笑,一剑挑起身旁巨石,同时祭出魂心宫中灵力汇于剑尖,迎着巨爪跃起! 这是险而又险的出招! 又是装晕又是随着那块足有几百斤重的巨石一起跃起,也是打着借此迷惑沈公子的主意。在江水遥身子与巨爪相逢的那一瞬间,两者距离近乎挨在了一起。而也是那一瞬间,江水遥猛然出剑,猛然扎进巨爪指缝之中! 指缝之间,最为脆弱,江水遥拼尽全力这一刺,几乎把离渊剑整个剑身都刺了进去! 沈公子条件反射的缩回爪子,吃痛长嚎。江水遥则顺势抽回离渊,在半空中翻了几圈后踩在沈公子手背上,几乎不曾停顿的再度跃起,一剑扎进沈公子眼眶内! 嗷!!! 沈公子厉声嚎叫着半站起身子,挥舞着前爪胡乱拍打。江水遥双手握剑,正像荡秋千似的正半挂在它眼球上,做不了任何防备。被沈公子拍中后,也像个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落进湖中。 离采薇捂嘴惊呼,被江水遥的表现震惊道不知道如何形容。倒是柴阙老脸欣慰,跃到湖边把江水遥捞起,带回废墟上。 “我要了你的命!” 沈公子半站起身子晃动着脑袋,鲜血如同瀑布一般从眼球中喷射而出,将整片废墟染红。 江水遥嬉皮笑脸,举剑喊道:“除了放狠话,还有什么真本事?” 但下一瞬,他就笑不出来了。 沈公子张嘴一喷,居然吐出数道火焰,轰轰烈烈的冲向江水遥! “妈呀!狐狸居然会喷火!”江水遥见了鬼似的怪叫一声,抱头狼狈逃窜。 离采薇眉头一紧,刚要出手就被柴阙稳住。 “慌什么?这小狐狸修为又不高,吐出来那些火焰徒有其形而已。你看他占了一点便宜就开始嬉皮笑脸,正好涨涨记性。” 说罢,更是老神在在的带着离采薇非得更高了一些,以免被飞溅的火焰沾到身上。 柴阙毫无高手风度的半蹲在空中,这模样要是手里再捧上一把香瓜子的话,和街上那些看戏的大爷大妈就完全没了区别。 离采薇点头,转念一想柴阙既然存心想磨炼江水遥,那自己出手反而弄巧成拙。况且要是江水遥真的有性命危险,也轮不到自己动手,柴阙自会冲在前面。 正如柴阙所言,在修为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大部分神通不论吞云吐雾还是呼风唤雨,也就看起来气势惊人,却是万万不可能存在以武徒镜修为施展神通就能秒杀剑君镜这种情况。 沈公子吐出来的火焰伤不到柴阙和离采薇,但烧伤江水遥却是没有半点难度。就柴阙说话这小会儿,废墟上已然变成一片火海,江水遥被烧得焦黑,在火海里躲来躲去。 轰隆隆! 沈公子接连挥出几爪打在江水遥身上,火势愈烈,凌冽的罡风把湖面震起一串串涟漪。 他在自己吐出的火焰上身法有所加持,移动速度比起之前将近快了一倍,江水遥竟没有半点招架的余力,又挨着几爪子后,被沈公子死死抓在手里。 “我要吃了你!” 沈公子双爪握住江水遥从火海中站起身子,嘴中火焰如同一条长龙,把狐爪中的江水遥包裹得严严实实。 被刺瞎了一只眼睛,让平时极度爱美的沈公子状若癫狂。仅剩的独眼也尽是怒火,恨不得也像嘴巴一样吐出火焰,把这罪魁祸首烧成灰烬。 在火龙扑到身上的前一瞬间,江水遥迅速运转血衣抵挡。由于斩杀过不少妖狼的缘故,江水遥开始觉得赤狐与妖狼也就皮毛不同而已,但现在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像沈公子这样的妖族彻底爆发后的实力,可远不是以前狩猎那些妖狼可以比拟的。 江水遥凝神与熊熊烈焰对抗的同时,胸间突然响起噼噼啪啪的两声,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涌进脑门! 江水遥忍痛内视躯壳发现,自己肋骨竟然被生生掐断了两根! 这究竟是有多大的力气?! 当初炼体结束的时候,柴阙就曾惊叹过江水遥骨骼之坚硬,在同境界中可称无敌。而现在竟被沈公子轻松捏断? “给我开!!!” 江水遥脸色难看,爆喝着举剑朝沈公子指缝间接连刺下,但凡剑锋所到之处,瞬间又是溅起一连串血花! 沈公子不住怒嚎,握紧爪子剧烈甩动。直到离渊剑从江水遥手里飞了出后它猛然张口,把江水遥吞了进去! 离采薇花容失色道:“还不管?” 柴阙斩钉截铁道:“不管!” 火海上的沈公子甩了甩脑袋,冷冷的望了半空的柴阙和离采薇片刻恨声道:“柴阙!我要你好看!” “哟!小狐狸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 柴阙嘴角掠起一丝不屑,接着说道:“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话音刚落,沈公子狐脸瞬间扭曲,伸爪捂着脸颊不停的跺着脚。 “让你喷火!让你喷火!” 江水遥一边骂着一边双拳如雨般不停打在那颗尖牙上,几息时间后,沈公子仰头喷出一阵阵黑烟,江水遥抱着一颗断开的尖牙,被气浪包裹着直冲云霄! 看来还是炼体不够精通啊! 浑身黢黑的江水遥抱着断牙,挤出一丝笑容说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自己炼体时柴阙说用嘴咬巨石的话以后牙口好,吃嘛嘛香! 第二十九章 退退退 “救命救命!” 江水遥被烧成一块黑炭似的,被喷出足有十来丈高的距离后,如同一只笨重的母鸡一样惨叫着从半空中掉了下去。只听见嘭的一声,江水遥身子没在火海里,火焰与碎石四溅。 而此时不远处的沈公子也没有心思去理会,它的狐嘴上断断续续出着黑烟,被一只爪子捂着在火海里翻滚。离采薇神色变幻,看见江水遥落下来手脚一阵乱挥的样子又担心又好笑。 片刻之后,一双黢黑的手臂抱着断牙从火海中伸出,朝两人的方向晃了晃。离采薇没憋住,扑哧笑出声来:“柴副宗主,难道你没有教过他身法一类的武学么?” “没有。” 柴阙老脸面不改色,自然不会跟离采薇解释是因为这半年他与江水遥一直都在东躲西逃才导致没有时间去修习别的功法。 见沈公子再无战力,柴阙伸手一探,把火海中的江水遥捞了出来。 “不打了?”江水遥问道。他衣服早就被烧成灰烬,只能把断牙放在身前,遮住某些重要部位。 现在的离采薇丝毫不避讳,捂嘴笑道:“断了几根肋骨了,还打得起么?” 江水遥纳闷着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胸膛已经隐隐有些凹陷,顿时龇牙咧嘴。 柴阙眼睛毒辣,盯着江水遥胸前那根断牙看了看,随即拿了过来,说道:“你这歪打正着,倒是伤了小狐狸的本源。” “喂!我没衣服啊!” 见断牙被拿,江水遥被烧黑的脸颊猛然充血,瞬间从半空跳进湖里,从纳戒中取出衣物勉强套在身上后,探出脑袋朝柴阙吼出那句老于头教他的咒语:“我去你姥姥的八条腿!!!” 柴阙手掌凌空向下一摁,江水遥头顶顿时涌出一道巨大灵力,瞬间把他朝湖底压去,掀起一道道滔天巨浪。 那阵灵力消散之后,柴阙略微干瘪的手掌轻轻上抬,江水遥被他捞出,半死不活的躺在两人面前。 “再要满口胡言,我就把你镇压在这湖底!” 柴阙满脸不悦,把断牙扔还给江水遥,接着说道:“赤狐并不会喷火,这颗断牙十有八九是狐族寻来的异兽牙齿,他们以秘法让这头小狐狸镶在自己嘴上,学会喷火神通。” “可惜小狐狸修为太浅,始终不能真正化为己用。被你弄断后本源遭了反噬,所以瞬间没了战力。这颗牙齿你且留着,以后踏入炼师一途后,可抽出里面精火,助你炼丹。” 江水遥把断牙扔进湖里,狠狠道:“老子不练!” 嘭!!! 柴阙抬腿就是一脚,江水遥顿时吐血倒飞出去! 站在一旁的离采薇被吓一跳,眼见江水遥又要掉进湖里,迅速将其接住后脚尖轻点水面,搀着江水遥落在远处岸上。 “再要多管闲事,我连你一起收拾!”柴阙声线极为冰冷,也没有再管他们,飞向已经缓缓回过神来的沈公子。 除了江水遥和离采薇,这次血衣魂宗和承天剑宗带来湖心岛的弟子尽数死在了噬灵万骨阵。所以就算沈公子有着极深的背景,柴阙也并未打算放过,一剑凌空划过,斩向狐身。 就在沈公子命悬一线之际,身后的空间突然炸响,扭曲了片刻后传出一声怒喝! “退!” 一名老妪踏出虚空,仅是一道喝声,便把柴阙斩向沈公子的那道灵力化解。 “姥姥!!!救我!!!” 沈公子哭得撕心裂肺。 老妪佝偻着的身子略微前倾,右脚朝前踏出一步,双手各自并指,再度喝道: “退!” 这一瞬,老妪脚下指尖皆是迸出几道赤色灵力,气势汹涌! 柴阙身形一闪,轻松躲过。倒是身后连绵起伏的群山在触及到这几道赤色灵力的瞬间轰然炸裂,惊得山内鸟兽四散! “退退退!!!” 老妪身形并未停顿,接连喝出三声。她每每喝出一声退字,右脚和指尖皆会朝柴阙的方向微微一顿,随即炸裂般迸出极其蛮横的灵力斩过去! “还能这样?!”江水遥看傻了眼。 老妪身着一袭绿袍,虽然看起来年纪很大,但八条尾巴在她身后妖娆的晃动着,似是散发着无尽的活力! “这是一具神念!”离采薇凌然,接着说道:“沈公子身上一定是有类似于虚臾令牌的东西,能在极度危险的时候救他一命!” 江水遥讶然:“你也知道虚臾令牌?那既然能救命,孙百计当时为啥还要给我?” “听说青猴兽的先祖死后留有一丝神念在虚臾令牌中,这神念可以出手一次,保护子孙躲过一劫。但虚臾令牌被使用后,他们族内只会有所感应,并不能知道使用者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天孙百计虽然重伤,但要多养上一段时间就会痊愈。魏尝师叔他们为了地心草找来出岩洞,才是他没有想到的。可能是他清楚自己不可能活着到环台镇找熏老十求救,所才把虚臾令牌给你,与你做了交易。” 说完,离采薇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接着说道:“这些我都是听莉莉讲的...而且....李任师叔要把你拿去炼药的时候,我尚清醒,所以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水遥恍然点头,接着问道:“那意思是现在这个老妪也已经死了,也只能出手这一次了?” 离采薇尚未回答,老于头恨得牙痒痒的声音传了出来: “死个屁!就是这老东西,让我帮她守这个破湖一百年!” 话音刚落,远处的柴阙和老妪顿时有所察觉,有些诧异的望着江水遥和离采薇站的位置。 “不好!” 老于头噤声,一溜烟窜进江水遥袍内。 “你们先回罄风城!” 柴阙喝了一声,祭出血衣全力投入战斗! 霎时间,以柴阙为中心的上方风云变色,天气突然阴沉。 轰!!! 天雷突然降下,离采薇胸口一紧,扭头看见身旁的江水遥已经脸色煞白,明显呼吸困难,急忙带着他远离大战的中心。 这是至强者的力量! 悟意镜强者的全力出击,单是释放出来的威压便足以把江水遥这种才步入修为的小菜鸟震死。这种惊世大战,可不是他们这种修为的人有能力观看的! 果然,离采薇带着江水遥往罄风城方向奔袭的同时,也远远可以望见那个方向有数道各色光华冲天而起。用脚指头想都能明白,一定是这场大战的能量波及让城内一些高手感应到,这才纷纷赶往湖心岛探个究竟。 就在这各方强者都在出动的时候,老于头这才又从江水遥袍子里爬了出来,嚷嚷道:“快停快停!把老骨头都要散架啦!” 离采薇止步,江水遥从她手里挣脱,半蹲着身子龇牙。他就算再怎么抗揍,在断了两个肋骨的情况下被人拉着狂奔,感觉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这倒也怨不上离采薇,江水遥修为太浅,逃命的速度远不及她的一半。而宗门内的传送阵法需提前布置,且江水遥并非宗门之人,就算布置好了也无法传送,所以她也只能半拖着江水遥一路疾奔。 老于头趴在江水遥肩上,戚戚然道:“幸好刚才隐藏了气息,不然差点就被发现了?” “你很怕她?” “这老狐狸很难缠。” 老于头答了一句,示意两人可以继续缓慢前行,接着说道:“当年吃了那老狐狸的套路,不得不以性命做为契约在这里造出噬灵万骨阵并守护百年。现在虽然约定时间已过,但是她肯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肯定会想出什么弯弯道道让老头子再栽进去,另寻一个地方重造此阵。” “什么?这阵是你造出来的?”离采薇倒吸一口凉气。 修缮阵法或许不算太难,只要有相应的功法秘诀参悟即可学会。就像那些宗门大阵,御敌之后难免会有破损,这就需要进行修缮,才能保证阵法的正常使用。但‘造阵’两字的分量就极其不同了。 说得简单一点,修阵只是就像修习功法,一招一式都已固定。造阵则是一切从零开始,非修为高深者不可为。 离采薇作为宗门内的核心弟子自然见识宽广,而承天剑宗又是这一域的龙头宗门,从来不会缺乏各类高手坐镇。但饶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却也没听说过有几个人可以造阵,更何况是噬灵万骨阵这样繁琐的阵法!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见离采薇如此表情,老于头尾巴略微上翘,有些得意道:“这阵原名拾灵,当时只是被我用来捕些小鱼小虾,后来经过一些结阵高手反复推演,才逐渐变成吸食生灵的残酷阵法,还有了这么个听起来很凶残的名字。” “听你这么说,好像你年纪应该很大的样子。” 江水遥摸了摸下巴,又补了一句:“修为应该也很高的样子。” 老于头嘿嘿一笑,答道:“若在鼎盛时期的话,像你师父这样的水平的人,可抗不了我几下。” “好了,老头子困了,你们入城后帮我买一些无阳藤,到时候我有重要的事与你们说。” 第三十章 采薇心结 华灯初上的时候,两人并肩踏进了罄风城。 老于头在睡前教了离采薇一个能把身后尾巴缩回体内的秘诀,这才让她进城后没有因为三只银尾而招惹到过多的帮助。此时离采薇的容貌不仅已经恢复,气质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在服下三尾银狐精魄之前,离采薇举手投足间尽显高洁,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现在她身上仅仅勒着江水遥血红长袍,曼妙身躯凸显的淋漓尽致,美得不可方物。 与以往相比,她现在更像一朵血池里的妖莲,极致的美丽里带着诡异,忍不住想要将其采撷。只是血池散发出一种极度危险的信号,似乎在说采摘她需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踏入近皇楼没多久,两人便已经成为最瞩目的焦点。 “这是血衣魂宗的服饰!好一对金童玉女,可怎么瞧着面生,第一次来罄风城?” “可是不对啊!你看两人穿的衣服明显不对自己尺寸,更像个大胖子穿的一样!” “哈!难道是血衣魂宗有人踢到了铁板,被这两人抢了衣服?” 两人所过之处,立马可以听到不少人正在窃窃私语。现在正是近皇楼最热闹的时候,自然有承天剑宗的人看到了两人,其中一名女子喃喃道:“咦...我怎么看着这人,那么像离采薇师姐?” “是我。” 离采薇循着声音走去,从那名女子那里借走一身衣袍,又寻了一些疗伤的丹药后与江水遥进了一间包房。 至于为什么穿着血衣魂宗的衣服,她没有解释。 做为罄风城内最大的酒楼,近皇楼自然有他的底蕴。就拿这包房来说,关上门后便会自动开启一个独立的阵法与外界隔开,使得神识不可窥入,外界探听不了里面动静。 老于头所要的无阳藤进城没多久就已经买到,本就不是什么稀缺之物,何况就凭着这一身红袍,就算不花萤石店家也得恭恭敬敬的奉上。 离采薇躲在屏风后面换上了承天剑宗的服饰,似乎瞬间又变回了不染凡尘的仙子。倒是江水遥,一路上并未瞧见血衣魂宗的人,只能将就着这身衣袍穿着,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楼下那些吆喝着舞枪弄棒的戏子。 店小二很快送来的美酒佳肴又退了出去,老于头仍在睡着,柴阙也还在湖心岛没有回来。见江水遥在用膏药涂抹着断的那两条肋骨部位,离采薇自顾着斟满一杯酒,轻叹一声,一仰而尽。 江水遥眉头舒缓,膏药效力惊人,内视可见肋骨居然瞬间就回归了原位,开始缓慢愈合。 这药膏是离采薇从同门那里要来的,想来也不是凡品。 离采薇眉头轻皱,一杯接着一杯的浇着愁,江水遥望着这绝美容颜,忍不住轻叹一声。 离采薇醉眼迷离,抬着酒杯说道:“我现在的身体里似乎有两个灵魂。” “我之前说过由于你我两宗的关系,我不能与你一起进入罄风城。其实即便是刚才,我也一直有着这种想法。但始终有另一种力量控制着我,告诉我你是我的主人,你走到哪我就得跟到哪。” 江水遥嘴巴张了张,离采薇继续自顾说道:“其实,从误食了狐妖精魄那一瞬起,我就一直在与这种力量抗衡,但无论如何我都赢不了。” 精致容颜上露出凄然一笑,一滴泪珠从脸颊滑落。 她仰头又饮了一杯酒:“也就这大半日时间里,我不止一次想过自我了断。但也被那种力量牢牢的控制着,甚至于我每动过一次自杀的念想,那种力量就会更强势一分。后来我逐渐摸清了规律,要是执意寻死的话,那属于我的那股神智将会彻底被狐妖精魄吞噬,而我,到时候也将彻彻底底的变成一只狐狸,一只只听你话的仆人。” “唉...” 短暂的沉默后,江水遥一叹,端起酒杯与离采薇轻碰,说道:“如若可以,我愿还你自由。” 这是江水遥的真心话,老于头当时只说可以打乱沈公子对离采薇的献祭,但他也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种结果。 说不心动是假的,可那些念头也一闪而过。毕竟要是能有这样一个美得惊世骇俗的女仆,是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抗拒的诱惑。而对于江水遥而言,他现在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从柴阙手里救出父母,其次是自己伤势,至于莺歌燕舞或是双宿双飞的日子,他没有多大的心思。 江水遥说道:“不如你回承天剑宗吧!看看能否寻到解开契约的方法,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就是。” “不论结果如何都要回去的。”离采薇点头,心中已是血流成河。 她本是承天剑宗的天之娇女,但现在却是人不人妖不妖的状态。离采薇恨不得立马就回到宗门寻找解救之法,但又有些恐惧,不知道回去后怎样去面对那些亲朋好友,甚至不知道怎么去过好以后继续在宗门修习的年月。 老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此刻已经趴在桌子上慢悠悠继续说道:“可以回去,但契约无解。小丫头,若不战胜你的心魔,你的修行之路废矣。” “心魔?”离采薇止住哭泣,微怒道:“这本就是真正的我,怎么误食狐妖精魄后,反而成了你口中的心魔?!” 老于头摇了摇头,示意江水遥给他也斟上一杯酒:“我并未详解,你就自己给心魔二字下了定论,没有心魔,那是什么?” 离采薇一愣,正要反驳,老于头再度开口:“狐妖一族这些年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自然是不会缺少天才。而沈公子想用三位银狐精魄想把你们其中一人变成死忠于他的同类,是为了一场大战做准备而已。嘿嘿嘿...只不过,被我和江水遥搅了局。” 老于头现在不过巴掌大,就算站起鱼身也高出不了酒杯多少。它用舌头卷起一屡屡酒水入腹,接着说道:“狐族每过二十年便会进行一次大选,挑选出极为优秀的子嗣对其进行培养。而大选胜出的奖励极其丰盛,小则获得天材地宝,大则被狐族高层看重,委以重任。那个老狐狸让我帮他再造噬灵万骨阵,就是想以吸取其余众生灵力的方法壮大小狐狸,好让他在大选之时能脱颖而出,为他们这一脉谋得好处。” 江水遥不解,问道:“那拉我们入伙干嘛?培养竞争对手?” “自然不是。狐族大选,是把他们送进一处古战场中历练,能在里面活到足够久的时间才算是胜出。” “狐族强盛,其中分支无数,就像你们人类大大小小的宗门一样。小狐狸计划把你们变成妖族后带进古战场,将会是一大助力。并且通过噬灵万骨阵进行献祭以后的那人只会死忠于他,所以即便是活到最后,得到的好处也是他们那一脉狐妖所共有,并不会造成任何损失。” 说到这里,连老于头也不禁咂了咂舌,叹道:“三位银狐的本源可比他们赤狐本源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他们从哪里得到这枚精魄的我不知道,但这次大选,可是下足了血本。” 离采薇呢喃:“可我不想要什么机缘,我只想做个人类...” 江水遥自嘲着说了一句:“我武道已废,这沈公子居然还说原本是为我准备的。” 老于头笑道:“短时间提升修为的方法有很多种,只是后果如何不好说而已。” 江水遥点头,再度想到当日彪形大汉那天拿出来的黑盒子。 而且他这些日子在罄风城内也不止一次的听说过一种丹药,可以使服用者修为在短时间内实力暴增,但代价也是极为凄惨的,不是爆体而亡就是化为血水,总之没有至死都没有留下一个全尸。 老于头略微思索,扭头望着离采薇说道:“小丫头,人又如何?妖又如何?” 离采薇答道:“当然是本质上的不同。” 老于头又问道:“本质上的不同又是什么?” 离采薇涨红了脸,竟是一时语塞。 本质上的不同世人皆知,但是真要从里面再说出个一二三来,好像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老于头笑了笑,说道:“其实本无不同。” “人类的寿命在这世间所有生灵中算不得长寿,也绝非说得上是短命。就寻常人而言,他们每天食不过三餐,睡不过三尺。若无意外,六七十岁是常态,八九十岁是幸运,一生终点至此。正所谓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其中有一部分人不愿就这样草草结束这一生,想要变强,想要活得更久,亦或是想要探寻这世间更多的未知,于是人族便有了修炼之法。而妖族的修炼初衷,和人族并未相差多少。” “你昨晚告诉我扰江水遥注灵是为了你的‘道’,那现在你在往深处想想,你们两宗之外有什么?南承州外有什么?修习的极致是什么?” 江水遥和离采薇深思了许久,离采薇答道:“两宗之外有其他宗门,有其他生灵。南承州外还有三大洲,或许四大洲再往外,还有更广袤的天地。至于修习,没有极致。” 江水遥补充道:“没有永恒的敌人,没有可以走到尽头的世界。” 老于头大笑,颇为欣慰:“我曾和江水遥说过,你扰他注定并未做错了什么,两宗利益使然,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但这世间许多情愫,不妨放开一些,从容一些,洒脱一些。” 见离采薇开始闭目回味,老于头便不在多言。他本无意点化离采薇,现在说了那么多,也是仁至义尽。况且都提点到了这个地步,要是还不能悟开,那也怪不得谁了。 又是沉默了许久后,老于头开口道:“小伙子,无阳藤买来了么?” 江水遥点头,店铺售卖的无阳藤虽然药力不算太好,但皆是被理顺后绑成一个个方块,美观上看起来极为顺眼。此时被江水遥整整齐齐的码在桌上,跟座小山似的。 “够了。” 老于头颇为满意,接着说道:“你这小子倒也争气,和小狐狸打那一架没有让我失望。” 江水遥挠头憨笑,这一架,确实打得挺舒坦。 老于头问道:“你与你师父之间,似乎有些故事?” 同样,离采薇也是打起精神等待江水遥回答。 江水遥脸色微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后说道:“没有。” 老于头点头,谁都有秘密,不愿说出来很正常。 “好了。” 老于头自己杯子里的酒舔干净,张嘴把江水遥买来的无阳藤吸尽嘴里,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要沉眠一段时间,湖心岛发生的事你不用谢我,我救你一命你带我出来,再帮我做一件事后,咱们就算两清了。” 江水遥点头,离采薇也急忙出声询问是否需要自己出力。 老于头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去寻一个宽阔一点的水域,然后我把扔在里面就好。” 说罢,老于头爬进江水遥纳戒,隐隐有声音从里面传来: “两个小家伙记住了,修行一生,虽是顺着前人踏出的路走,但是也不能忘记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道。” 江水遥沉沉的点头,随即轻声说道。 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一个好家! 第三十一章 突破!七转武徒 深夜,离采薇醉眼迷离的出了近皇楼,缓缓走向承天剑宗的驻地。若不是江水遥最后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不准再饮,遭此挫折的少女非得醉死在近皇楼不可。 老于头的话对离采薇的触动很大,但此时她的心中仍有许多说不出道不明的纠结。其实承天剑宗傲立南承洲数百年,上万弟子中也有一小撮人是其他妖族大家送来的优秀子嗣。但许多信念总仿佛是自打出生以来就已经开始坚定无比的,譬如说对宗门的绝对忠诚、血衣魂宗的对立、狐妖一族的仇怨、以及终生不与男子纠缠的决心。可现在,这些信念全都扭成了一团乱麻,扎在了心头上。 城中虽无宵禁,但这个时候街上早已没了游人。跌跌撞撞的离采薇凄然一笑,三条银尾瞬间冒了出来,柔软且妖异。 这就是造化弄人么? 此次出山自己尚苟且保住了命,可是一同出来的一众师兄弟和两位长老都全部遇难。毋庸置疑,这笔账得记在狐妖身上,可自己的身份如何讨回这笔血债?身体里那个三尾银狐的灵魂,能让自己手中的剑斩向狐族么? 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造阵的老于头都说了契约无解,那宗门内真的有办法么? 还有一点,娘亲身为承天剑宗二把手,也是宗门极力主战狐妖的人之一,但眼下自己闺女变成了狐狸,她该如何自处?若是有朝一日与狐族决战,不知道是否会拿已经变成狐妖的女儿祭旗? 承天剑宗驻地外两名值夜弟子昏昏欲睡,见到离采薇后急忙快步迎了上去。 “师姐,您可算回来了!” “天啊!!!离师姐,你怎么长尾巴了?!” ...... 江水遥在近皇楼等了整整一日,柴阙仍然没有现身。倒是湖心岛那里的消息没有半点遗漏,随着人群源源不断的传进近皇楼中。 “杏桃居只是一个幌子,湖心岛才是狐族的情报站!狐族实在可恨,竟是再收集罄风城高手动向,想要趁机覆灭这座城!” “血衣魂宗副宗主与狐族老祖大战一天一夜,仍是没有分出高下!” “承天剑宗也去了!还有槐花宗!升阳宗!据说是要合力毁了这个据点,保障罄风城安危!” 近皇楼内似乎人人都在关注这场大战,唯有江水遥无感,从街上溜达了一圈后回到近皇楼自己定下的房间。 他关上看门,把声音隔绝在外,让自己的耳根子清静一些。 那些从湖心岛传来的战报真真假假,江水遥懒得去关注,只要柴阙能活着回来就对他没多大影响。再者说了有句老话叫祸害遗千年,他觉得柴阙这种魔头可不会被一丝神念打死。 断的那两根肋骨在今早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恢复,愈合速度之快,让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灵药的江水遥一阵咂舌。他没有再去血衣魂宗驻地,反正死掉的那个江水遥早就在宗门内臭名远扬,加上柴阙也还在湖心岛,自己要是过去反而让大家膈应得慌,江水遥略微想了想,很快打消了去触那个霉头的想法。 江水遥花了大早上时间出入城内各个药铺,但凡之前柴阙提到能治疗自己的药材都挨家挨户的寻了个遍,可惜皆是无果。 磬风城内依旧热闹,大多人对于湖心岛那种大战已经有了天塌下来总有个儿高的顶着的那种麻木。唯一不同寻常的,则是承天剑宗的驻地。许是离采薇发生的变故让众人乱了阵脚,江水遥今早从旁边路过时依稀听到周围有人再说昨夜驻地内传来几声莫名的怒吼,随即一众弟子立即御剑而起,不知去向。 江水遥轻叹一口气,盘腿坐在榻上修习血衣。片刻之间,一红一蓝两道灵力从魂心宫中涓涓流出,在血衣诀的引导下化为一层薄纱似的氤氲,覆在江水遥全身。 至于当时吸收雷劫后的青色灵力,任凭江水遥如何引导也不会从魂心宫里出来,江水遥微微皱眉,放弃了跟这股大爷似的青色灵力较劲。 事实上,从江水遥把它吸收进去后到现在,这股灵力也仅仅出来过一次而已。至于具体是用了什么办法把它引导出来,江水遥到现在没有半点印象。毕竟当时只顾着保命,可没有多余的心神去考虑这个问题。 江水遥全身毛孔舒张,吐纳间血衣随着心跳在他的身上起起伏伏。不管是这些日子的无数次死里逃生还是昨天和沈公子的那场大战,都给了他莫大的好处。而老于头给的那颗游鱼仙丹,更是让他躯壳得到了极大的修复,隐隐又有了突破的迹象。 江水遥低语一声,把血衣退回自身,引导灵力流通全身。 这是一个极其舒适的过程,灵力在魂心宫中波涛汹涌,涌出之后却如同暖流一般在全身游走,似乎在冲洗着身体的每一寸血肉,最后这里灵力又缓缓流回魂心宫旁,朝着旁边黯淡的第六个小孔汇去! 江水遥小心引导,不久后低声惊呼道: “成了!” 第六孔亮起如同一盏小灯,随即流出一缕灵力,如同细线一把把它和正中央的魂心宫连接起来,江水遥一喜,这意味着他步入六转武徒镜!但这并没有结束,澎湃灵力从第六个小孔出来后,竟是接着涌进了第七个小孔! 还有这种好事?! 江水遥喜上眉梢,再度引导灵力冲击第七孔。半个时辰后,第七盏小灯亮起,与魂心宫相连,修为再度精进,到了七转武徒镜。至此,魂心宫中逐渐稳定,七个小孔明亮,如北斗七星。 一连进阶两个小轮回,江水遥笑得合不拢嘴。他祭出血衣后发现,那层红色氤氲明显颜色更深了一些,当下又试着挥了几拳,空气竟隐隐有了炸裂声。 江水遥摸了摸下巴,嘀咕着一句:“这要是在遇上沈公子那种级别的妖兽,应该就不会那么吃力了。” 昨天那一战,开始时倒是并不费力,毕竟才步入修行的时候柴阙曾带着他在深山里面历练过一段时间,自然是杀过不少体形巨大的野兽,所以即便沈公子化为本体,江水遥打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但喷火神通被沈公子使出来之后,他就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了。尽管后面险险取胜,但他自己也清楚,始终还是有运气的成分。 江水遥想到昨天被自己扔了的牙齿,又看了看纳戒,幽幽一叹:“没钱没法宝,修个鸟的仙~” 他身上本就只有十几万萤石,今早出去溜达一圈后就几近掏空了全部家底。这些萤石还仅仅是用来买些看起来以后用得上的丹药,至于其他的天材地宝,看到了也只能眼馋,毕竟他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穷光蛋。 江水遥有些头疼,住在近皇楼的开销也是不小,要是柴阙再不回来,他最多再住上三天,就要被撵出门去了。 但即便是这样,江水遥也没有再度罄风城的城主府再要萤石,艰难度过两日之后,柴阙总算来了近皇楼。 “你突破了?” 柴阙极为敏锐,看到江水遥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常。 “七转武徒镜了。”江水遥尽量神色平淡的答了一句,柴阙虽然回来了,但老脸隐隐可以看到一丝苍白,显然湖心岛这一战并不轻松。 “马马虎虎。” 柴阙像把江水遥扔了的断牙拿出来放在桌上,接着说道:“走吧!再去环台镇,祭丹会快要开始了,去请李先生看看你身上的暗伤,也看看还有没有地心草,你老爹的病,可拖不了多久了。” 听到养父病重,江水遥眉头猛然一紧,急忙问道:“可是就在半个月前,你们不是都说已经稳定下来了?” 柴阙没有解释,示意江水遥把断牙收好,两人乘坐金翅大鹏去往环台镇。 与上次来时不同,现在的环台镇人山人海,陈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两人中午到的镇上,但一直在陈家大院呆到深夜,李广才拖着疲惫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柴阙笑眯眯的说道:“每次祭丹会,你可都要忙着一塌糊涂。” “唉...”李广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见了正主,江水遥急忙问道:“李先生,我爹的病可还有的治?” 李广一愣,柴阙急忙踏前一步冷声道:“先管好你自己,要是你不能在约定时间内达到我的要求,就算是治好了,你们也保不住小命!” 江水遥闻言,深深的恨了一眼柴阙,不再吭声。 “唉...” 对于江水遥如何消除了臃肿,两人都没有多问。李广是医术世家,这些年来更是把医术和炼丹融合到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不过四五息时间,他便察觉到江水遥那身拥堵的灵力是被硬生生的取出后又服了一枚极好的丹药,这才生出肉皮。但治标不治本,体内暗疾没有得到根治,而江水遥的修为,终生将止步于剑君镜。 柴阙从李广口中知道具体情况后,皱着眉没有吭声。 看到柴阙老脸沉闷,江水遥面无表情的问道:“哭丧个脸干嘛?剑君镜不就已经到了你的要求?” 显然,柴阙刚才不让李广告诉他养父的病情让他很是不爽。 “滚!” 柴阙升起一股烦躁,抬手就把江水遥扔了出去。但是他也并不担心江水遥安危,凭着他与李广的交情,江水遥自会有人安排住处。 李广叹了口气,说道:“就凭你这臭脾气,人家凭啥领你的情?” 第三十二章 师徒和解 天刚蒙蒙亮,江水遥的房门被推开。柴阙丝毫没有意外江水遥彻夜未眠。他脸上挂满了不耐烦,声音也极度冰冷:“我带你去看看你爹娘。” 说罢,柴阙朝着江水遥眉心一点,后者只觉得眼前闪出一阵金光,眼花过后,自己已与柴阙站在一到大门外。 大门铜色,斑驳着些许锈迹,推开门后江水遥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牢狱。 柴阙冷声道:“他们在的地方离环台镇太远,唯有祭出神念,才能带你在这么短的时间过来。” 两人顺着石阶走了进去,江水遥望见不少生灵被关在牢房内,有人族也有妖族。牢内极为阴森,刑具被挂在墙上,偶尔可以瞥见有生灵正在遭受着非人的折磨。狱卒无不满脸煞气,他们手中铁鞭上还带有无数尖刺,但凡一鞭子下去,顿时便发出一道道惨绝人寰的哀嚎。 那些被关押的生灵或多或少都有修为,尤其是牢房内个别妖兽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他感觉到极度的恐惧,这种令人生畏的气息,就连当初对上熏老十这样的强者都曾不具有。 两人闲庭信步般走在过道上,牢狱内似乎没有活物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存在。江水遥一阵心颤,难道爹娘这大半年一直被关在这种地方? 江水遥握紧了拳头,眸子中充斥着恨意。 养父身体本来就不好,而养母更是不懂半点修习。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要是哪天惹得狱卒不高兴,丢命恐怕就是两鞭子的事情。 柴阙没有说话,把步子放缓了一些,时不时驻足介绍这些牢房中的囚犯是因何罪被血衣魂宗抓来,有意让江水遥细细体会这牢房的滋味。 不过十来丈长的甬道,两人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江水遥脑门上青筋暴起,双拳紧握,指甲更是恨不得要嵌进肉里。 在甬道的尽头狱中里最大的牢房里,江水遥总算看见了养父母的身影。白华躺在石塌上不住咳嗽,柳轻则端着一碗清水守在旁边,满脸焦急。 见两人身上完好,江水遥稍微松了口气,这也侧面说明他们并没有受到狱卒鞭挞。但也就在这一刹那间,白华猛然坐直身子一咳,大口黑血随即喷出,随后洒在榻下的干草堆上! 江水遥神经紧绷,走进后才看见原来白华榻下放着一个铁盆,里面几乎装满了污血。而铁盆周围的乌黑的干草,则是被大量血水浸泡后才会出现的颜色。 “爹!娘!” 江水遥隔着牢门哭喊,双手扯动上面的铁链,一时间叮当作响,只是房内两人没有半点反应,根本察觉不了江水遥的存在。 不多时,柴阙大手一挥,把他带回了现实。 江水遥涕泗横流,仍在不住的哭喊,眸子直勾勾的恨着柴阙。后者置若罔闻,径直走在桌前坐下,说道:“昨夜我与李先生商量过了,他只负责稳住病情,至于救你爹的丹药,得你自己来炼!” “我炼?!”江水遥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掐死柴阙:“等我炼好,那得什么时候去了?!” “这在于你。” 柴阙自顾着给自己倒上一杯隔夜茶,接着说道:“原本从平安镇出来时他们生活还算不错,有了新的房子,也不愁吃喝,离这座监牢很远很远。但是这大半年来你的表现让我太失望了,我觉得以你目前的表现,他们不配去享受现在的安稳...... 江水遥随意一抹脸上的眼泪鼻涕,怒极反笑道:“失望?柴副宗主,当时你把我抓来顶包死去那人,无非只是为了从江阔海手里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而已。我江水遥何德何能,能让您失望?” 见柴阙默不作声的抿了一口冷茶,江水遥声线逐渐变得坚硬:“我听说有种丹药吃后可让人修为瞬间暴涨,只是后果极为严重。柴副宗主,这种丹药您可是早早就为我备好?” 柴阙脸色微变,问道:“你从何处听来的?” 江水遥反问道:“何须刻意打听?我前些年虽不懂什么修行,倒也从没有听说过有谁能在三个月时间内从什么都不会修行到剑君镜。” 柴阙本想反驳,但最终只是放下茶杯轻轻一叹,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良久,柴阙忽然说道:“我且问你,即便这大半年有些不可抗拒的因素导致你没时间修行,但你扪心自问,我给你挤出来时间的时候,你可曾好好珍惜?” 江水遥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讥讽道:“怎的?反正到时候吃了那种丹药后我也活不了,珍惜不珍惜什么的,有啥意义?” “你!!!” 柴阙大怒,差点又扬手给江水遥扇了过去。 这他娘的怎么比老子还倔?! 柴阙耐着性子,手指敲在桌面上发出极有规律的叮咚响,逐渐与正在哽咽的江水遥心跳的频率一致。短暂沉默之后,柴阙接着问道:“前些天你也看到了,以我的实力秒杀李任魏尝轻而易举。但你可知道为什么当日我在环台镇要带着你狼狈逃跑?” “为了救你!!”柴阙声音猛然提高,把刚要说话的江水遥吓了一跳。 “我自斩一刀修为,把灵力给了你!在那段时间我本源受创,若是出手必然会被承天剑宗看出破绽。而一旦这个消息被承天剑宗知晓,他们必然会抓住机会对血衣魂宗雷霆出手。这样的代价,我能承受得起?” 这话一说出,江水遥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柴阙的这个解释,和老于头当日说的并没有太大的偏差。 即便江水遥心底里一万个不承认,觉得柴阙心机极深,说不定现在唱的是什么苦肉计。但从那天老于头仓皇躲避时候不难看出来两人并不相识,而做为一个旁观者的老于头,并没有哄骗自己的理由。 江水遥细细回想了一番老于头当时说的话,脸色不自觉的由极度愤怒转变为难以置信的震惊。难道说,柴阙真的为了救自己而真舍了一甲子寿命? 盯着发须斑驳的柴阙看了片刻,江水遥眼光逐渐又开始湿润。顿了许久,江水遥懦懦问道:“你的伤现在好了吗?” “李先生妙手回春,自然是好了。”柴阙回答的声音说得很轻:“折了三十年的寿命做为代价。” 柴阙轻叹口气,继续说道:“孩子,纵是拜入血衣魂宗你有一万个不乐意,但修行一途关乎你的未来,可不是单纯的我给你制定计划,你每天只需要按部就班就算了了差事。说实话你的天赋是我行走江湖这几百年以来遇到的最为出色的,没有之一。可再惊人的天赋,也经不住你这般糟践。你若是长期这样下去,终将会在修行这条路上被无情淘汰。我且问你,到时候你拿什么保护你的爹娘?” 江水遥刚要说话,就被柴阙打断。他似乎能看穿江水遥想法,接着说道:“你以为躲在你们之前生活的小山村就能苟且一生?” “你错了。天灾人祸谁能料到?或者某天兽潮袭来,或者某天两名强者在你家附近打斗,又或者像是你在天江城看到的那样江阔海大手一挥,两城大战随之降临,波及到无数的生命。而当这些意外到来的时候,你还能保证你能带着你爹娘安安稳稳?” 柴阙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极为明显,说到这里后,他再度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血衣魂宗的品行在世人眼中确实是不咋滴。单凭宗内弟子可以挑战师尊,胜后占其位置这一规则,就足以违背世人眼中尊师重道的大道理。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血衣魂宗真的畜生不如?承天剑宗就全是好人么?不见得!要是血衣魂宗真如你和你爹所想的那样,里面皆是一些畜生不如的豺狼虎豹,那为何能屹立百年不倒?甚至没有从内部分崩离析?你这大半年跟着我多多少少也涨了一些见识,就拿李任拿你活炼这件事情来说,可算得上光明磊落?” “有光明的地方,自然也会有黑暗。”柴阙今天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端着茶杯缓缓道:“不管在哪个宗门,坚持本心便能无所畏惧。你说呢?” 江水遥呆在原地,一时无言。这是柴阙第一次跟他讲道理,字字如洪钟,让他心头扬起惊涛骇浪,一时间难以平复。 “你仔细想想吧!明日祭丹会,李先生将会登台炼丹。到时候也会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拍卖会,出售丹药以及各类药材。运气好的话,应该会有地心草。” 说完,柴阙起身离开。 昨晚李广劝了他很久,这才有今天这样心平气和的这番话。他本就是心气极高的人,这些年从不缺少各类天才想要拜入他的门下,但至今为止,柴阙座下只有一人,并且还是在和江阔海有约定的前提下,才收了之前那个废柴徒弟。而这个被他抓来顶替的江水遥,是他这些年来第一个遇到想要收入门下的人。 从注灵的时候柴阙就能看出来,江水遥的资质的极好的,甚至于有些好到变态的程度。就是脾气和自己如出一撤,大半年时间相处下来,吵架几乎成了两人的家常便饭。也正因为如此,江水遥开始越来越抵触,这才导致柴阙几次提起炼师,江水遥非但没有答应,反而都是没落得个好话,把他气得肝疼。 好在李广死劝活劝,老倔牛转了一点点性子,对小倔牛放低了一些姿态。 “一块好铁,我就不信不能把你炼成钢!”柴阙哼哼一声,见江水遥有所触动,心情大好。 到了晚上的时候,江水遥找到了柴阙,跪下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板着个脸说道:“把我爹妈放了,我跟你修习。” 李广站在一旁大笑:“看看!老倔牛一低头,小倔牛自然会跟着低头。” “你才是牛!” 柴阙怒瞪,随即笑眯眯的朝江水遥答道:“好说!好说!” “我现在就让人把他们从牢房中接出来,等过些时日,我带你去看他们!” 第三十三章 升烟丸 祭丹会在即,现在环台镇的热闹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罄风城的夜市。 柴阙带着江水遥走在街上,一边仔细介绍售卖的药材,一方面也是为了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一个值得买的药鼎。既然江水遥答应修习炼师,那药鼎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器物。 在这一天时间里,江水遥释然了许多事情。 在近皇楼时老于头话里话外都在提点离采薇,其实对江水遥来说也有不少的触动。而今天柴阙的连番质问,更是让他如梦初醒。江水遥明白,不论是老于头还是柴阙说得都没有错。生在乱世,唯有变强才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修行一途,始终记得不忘初心,不管身处何地都坚持自己的道,便是最好! 江水遥答应修习炼师后柴阙也放宽了心,告诉他不用在半年之内必须修习到剑君镜,毕竟他身上的暗伤需要时间调理,若是急于求成,必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吵闹了半年,后来一人退了一步,现在再看向彼此的时候,顺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两人散步似的在街上溜达,身上红袍像是有魔力一般,尽管人来人往,却没人敢和他们靠的太近。一时间竟是缓缓形成一个奇异的小圈,随着两人的步伐在人潮中移动。 对此,江水遥很快适应,问道:“对了,湖心岛一战的结果怎么样?” “那老妪带着沈公子跑了。”柴阙淡淡的答了一句,随即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一个摊位说道:“快看!好东西!” 柴阙所指,是一尊药鼎。 鼎身不过巴掌大小,呈淡青色,被摊主放在正中间的位置。有四五人围在那里,看着小鼎一阵眼热。 “哎哎哎!不买别摸!”摊主几巴掌打开那些伸向小鼎的手,喊道:“这可是上品法器,摸坏了你们赔不起。” “切~摸一下就坏,那算什么上品法器?”其中一个被打手的人撇了撇嘴,悻悻的说了一句。 “不懂别说话!”摊主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刚要打开再度伸过来的手,兀然看见血红色的袖口顿时变了脸,谄媚的说道:“爷!您轻点~这玩意儿可贵了!” “有多贵?”柴阙拿着小鼎仔细琢磨,漫不经心的问道。 摊主眼睛一转,停在半空中的手极其迅速的扣着后脑勺,答道:“五十万萤石!” 话音刚落,那些围观的人群瞬间开始咒骂:“一个上品炼丹鼎就要五十万,你怎么不去死?” “想钱想疯了吧?!隔壁摊位上那个乌金剑可是正儿八经的珍品宝物,也不过二十万而已!” 摊主涨红了脸,喝道:“你们懂个球!这鼎虽是上品,但品质近乎圆满,可与那些珍品药鼎差不了多少!” 见柴阙把鼎身反了过来,摊主猛然一颤,双手放在小鼎的下面接着急声道:“唉爷!您小心些!!!” “上品器物,可不会那么轻易就碎了。” 柴阙淡淡一笑,说道:“十万,卖不卖?” 话音一落,摊主顿时苦了脸,这价砍得也忒狠了一些。但看着柴阙和江水遥身上那袭血色长袍,他既不敢开口大骂,也不敢把小鼎从柴阙手里抢回去。只得一阵猴急的跺着脚,颤声道:“爷!再加点~再加点~” “十五万?” “成交!” 摊主几乎不做多想,跳起身子答了一句,周围传出阵阵嘘声。 银货两讫,摊主猥琐的脸庞笑得就像一朵干瘪的菊花。虽然被柴阙砍下不少价格,但显然他也是赚了。 对此,柴阙并没有计较,只是提点了江水遥一句以后买东西时需要小心后两人便回了陈家大院。 即便明日就是祭丹会,李广也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打算把江水遥引入炼丹一途。毕竟就算一晚时间内只能学得一些皮毛,但对于明天要跟着参加祭丹会的江水遥来说,收获也是巨大的。 炼师这种行当,除了对自身灵力属性的要求有些严苛,操作手法、炼丹技巧等皆是相当复杂。而观摩高人炼丹,无疑是提升提升自己炼丹水平的一个好途径。就拿这祭丹会来说,明天的人群里至少有半数的人是炼师,这半数之中又有七成是专门为了观摩李广炼丹手法而来。 李广从江水遥手里接过青色小鼎看了看,点头道:“倒也还行,足够你用一段时间了。” 说罢,他带着江水遥进了炼丹房,把柴阙留在了外面。 柴阙也不恼,乐呵着自己回大厅喝茶。自从江水遥给他磕头拜师以后,他这张老脸上的笑容基本上就没有中断过。 为了请动李广做为江水遥踏入炼丹一途的引路人,他可是包了个八十八万的大红包。加上为江水遥买那青色小鼎以及必备的丹药,算下来从罄风城城主府那里得的萤石不仅已经全部花光,自己也搭出去绝不算少的分量。开销不小,但丝毫没有影响到柴阙的兴致。毕竟为了江水遥连修为都肯自斩一刀,难道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炼丹房内,李广坐下江水遥对面讲解着丹道和结印真诀。他作为医术世家,对于丹道自然有独特的见解。 无论是医术还是丹道,其中原理都差不了多少。行医时制丹,大多药草或需要细细碾碎,或需要过滤蒸馏等一系列提纯的方法让药力凝聚,确保以小分量获得大药效。而以灵力制丹,这些步骤皆在鼎里完成,这需要从魂心宫中祭出纯火灵力汇入丹炉,与药鼎融合炼制,这也是为什么非火属性灵力的修士不可为的原因。 至于结印手法,则是一种颇为精巧的辅助手段,用以控制灵力涌入时的大小,药材在鼎中的位置,以及结丹时需要注意的一系列操作。 江水遥仔细聆听,手指轻动,跟着李广一起不停结印又撤开。这种结印并不是很复杂,仅是演示了四五遍后江水遥便心有所悟。他指尖一动,摆放在桌前的青色小鼎轻轻的飘起,同时赤色灵力从魂心宫中冒出,滴溜溜的停在指尖。 “很好。” 李广一笑,显然对江水遥的天赋极其满意。他大手一挥,一大堆草药摆在江水遥身前的桌上,笑着说道:“这是炼制回灵丹所需要的药草,你试着炼制。” “青丝草两株。” 江水遥结印,两根细长如同柳条似的嫩草飞入鼎内。 “冰灵芝一株。” 拳头大小的蓝色灵芝在江水遥神识引导下跟了进去。 “无尘花一朵。” 这种小花无论是花瓣还是花蕊都是纯白,宛如一尘不染。但花瓣极其脆弱,江水遥初次尝试时不小心弄碎一株,随即结印变化,小心翼翼的进行引导。 见药材全部被江水遥放进鼎内,李广出声提醒道:“凝神!只引导火属性灵力入鼎,随时观察着鼎内情况!” 话音刚落,江水遥手中结印再度变化,从指尖剥出一小团灵力没入鼎内。 李广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的火候大小,便只能看你自己掌握了。” 江水遥点了点头,仔细观察着鼎内的变化。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神奇的过程,灵力包裹下的药草逐渐化成粉末,像是漫天繁星似的在鼎内闪烁着。随着结印变化,这些小星星像是跳舞似的又朝着同一个方向聚拢,开始糅合。没过了多久,鼎内缓缓留出一股芬芳,沁人心脾。 江水遥一喜,这就成功了? 但也就是这刹那间的分心,鼎内传出一声闷响,原本即将成型的丹药化成黑色粉末,簌簌的掉了下去。 “无妨。”李广笑了笑,示意江水遥继续。这才是第一次尝试,失败再正常不过。试问哪一名炼师,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从出道以来一次都没有炸过丹? 江水遥干笑了两声,随即又试了几次。无一例外地传出闷响,药草化作黑色粉末,掉进了鼎里。对此李广也没有提示,站在一旁笑意连连。 江水遥摸了摸下巴,思索道:难道是火候的问题? 通过前几次炼制情况看来,前番步骤都是非常的顺畅,唯有凝丹的那一瞬间药草粉末才会瞬间躁动,继而炸丹。 江水遥略微思索后再度尝试。果然,这次他仔细观察后发现,那些晶莹的粉末虽然经过灵力炙烤,但看起来仍有较重的水分。江水遥推测,这些水分十有八九便是炸丹的原因所在。 眼见又到了最后时刻,江水遥心念一动,再度从魂心宫中祭出一丝灵力,催进鼎内。 李广大笑,说道:“还是有悟性的嘛!” 炼制回灵丹的最后一个步骤就是需要再注入一次灵力,李广当时没有说,是故意给江水遥留着的难题,等他自己去摸索。见江水遥成功解开,李广笑着鼓了鼓掌,全然没有注意江水遥脸上有些疑惑的表情。 怎么会没有炸丹呢? 望着手中飘香四溢的回灵丹,江水遥一阵头大。 刚才引导灵力的时候魂心宫中那股大爷似的淡青色灵力猛然动了一下,然后便有极小的一丝跟着火属性灵力涌进了鼎里。 难道这雷劫之力也能炼丹??? 江水遥挠着脑袋陷入沉思。 李广笑眯眯的从江水遥手上拿过回灵丹,放在鼻子上嗅了嗅,叹道:“好一枚.....哎哟!!!” 丹药在李广放在鼻尖的那一瞬间炸开,还在琢磨的江水遥也被吓得一激灵,抬眼望去,李广的脸被炸得黢黑,呼吸的时候还有两股黑烟从鼻子里面冒出。 李广吐出一口黑烟,苦笑着说道:“好一枚...升烟丸。” 第三十四章 跟着学 天还没亮,江水遥被柴阙从炼丹房里揪了出来,陈家门外旌旗猎猎,一行人正在浩浩荡荡赶往祭丹台。江水遥眸子里全是兴奋,他一摊手掌,六颗淡蓝色的丹药从纳戒里面滑出。 “送你一颗。” 江水遥朝柴阙努了努嘴,这六颗回灵丹是他一整晚的成果。 李广被那颗回灵丹炸得灰头土脸后,调笑着给江水遥炼制的丹药取了一个“升烟丸”的名字。昨夜他又与江水遥讲解了一番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便继续筹备祭丹会的事情,任由江水遥一个人在炼丹房折腾。 而这一晚,江水遥也不知道究竟炸了多少次,反正直到李广给他留的药材快要消耗到一半的时候,他才算是正儿八经的摸出一些门道,回灵丹接连成功出炉。 柴阙捏起一颗放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带着一丝清凉。随即笑眯眯的说道:“不错不错。这六颗丹药要是拿出去卖的话,应该能值得了一两千萤石。” 江水遥一乐,笑道:“看来炼师也挺赚钱嘛。” 昨天花费的那些药材最多也只值四五百萤石,而仅是一夜时间,利润就翻了一番。江水遥暗自盘算,这样一来以后就算没有江阔海的支持,要不了多久自己也能攒够钱买那些在罄风城看得眼红的天材地宝了。 但高兴了没多久,江水遥突然叹了口气。在没遇到柴阙之前养父拼死拼活打一年的猎,收入还不及自己炼丹一晚上的成果。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众生不饱,羸病卧床的人太多太多,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也太多太多。一想到这些,江水遥兴致瞬间没了大半,问道:“柴老头,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把他们接出来了。”柴阙拍了拍江水遥肩膀,继续说道:“你爹的伤势要不了命,而且他和你娘的安全你都不需要操心。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去看他们。” 江水遥点头,半个时辰后,大部队到达祭丹台。 这里是一个圆形的广场,李广所站的石台位于正中央,十来丈开外以后,才是观礼台。 观礼台第一台阶设有不少桌椅,是为环台镇附近的一些大势力准备的。再往后,则是逐步上升的大台阶。台阶上似乎没有什么摆设,仅仅砌了堵观礼的人从台阶上摔下来的矮墙。现在不过天亮,第一层台阶上就已经稀稀疏疏坐了些人,至于那些大台阶上,早就人山人海。 柴阙刚领着江水遥坐下没多久,便有不少宗门带着弟子过来问安。这些都只是环台镇附近的小宗门,在血衣魂宗眼里根本就上不得台面。柴阙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不咸不淡的回应了几句后,便全部打发了回去。 江水遥四处打量,随即问道:“承天剑宗怎么没来呢?” “这种小场合,他们可看不上眼。”柴阙笑道。 事实上,他也看不上眼。不论是承天剑宗还是血衣魂宗都不会缺少炼师,哪怕是像李广这样的人,至少也能找出二三十个来。 而前几次他和承天剑宗的来环台镇,无非就是事情紧急又恰好离得比较近而已。至于这次带着江水遥来参加祭丹会,则是为了让他涨涨见识,顺便做下一步打算。 血衣魂宗肯定是暂时不能回去的。死去那个江水遥树敌太多,这个时候把他带回去,跟找死完全没有多大区别。柴阙环视了一圈那些坐在第一层台阶的那些宗门突然嘿嘿一笑,似乎是找到了下一个去处。 李广在台上意气昂扬,说了诸多欢迎到来之类的废话后才开始切入主题:“诸位!今日祭丹会,我将炼制源聚丹。且今日炼成的源聚丹将会以拍卖的方式售出!另外有朝天树果三百余颗以及一些以往炼制的丹药,到时候也会逐一进行拍卖!” 话音刚落,祭丹台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源聚丹也值得拍卖?另外那个朝天树果又有什么用?” 江水遥讶然,他到现在总共见过两次源聚丹。一次是自己炼体柴阙舍了十颗,一次是在杏桃居内,柴阙拿了一颗给高畅。但在他看来柴阙这两次拿出源聚丹的时候,脸上可没有什么肉痛的表情。 “待会儿你看看价格就知道了。”柴阙恨得牙痒痒,觉得当初把那十枚源聚丹给江水遥炼体是极为愚蠢的做法,就像猪拱了白菜一样。 “哦...” 柴阙努力稳住情绪,接着说道:“至于朝天树果,则是凡人步入修炼之前用来洗精伐髓的东西,你用不上。” “哦...那你可真抠,我炼体注灵的时候都没给我用。” 柴阙老脸猛然一抽,扭头看了一眼江水遥。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副表情明显是在说你一个炼体注灵花了我多少心血难道没有数?! 江水遥瞬间会意,只是抬头望天,悻悻的笑着。 很快,有陈家仆人窜梭在第一个台阶询问那些坐着的宗门大佬,是否有丹药一类物品需要代为拍卖。在柴阙的授意下,江水遥把昨晚炼制的那五枚回灵丹递了出去,做为此次祭丹会的拍卖品之一。 通过柴阙的讲解,江水遥已然知道源聚丹和回灵丹都是用来回复自身灵力的药物。但一个是珍品,一个是下品,其中的区别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没过了多久,柴阙提醒道:“凝神!他要开始炼丹了。” 江水遥点头,原本喧哗的祭丹台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广收起笑容,手指连续变换数种结印后轻叱一声,陈家大院传出一声巨响,随即那口曾经炼过江水遥的大鼎顿时从院内飞了过来,缩成一个正常药鼎的大小,悬在李广身前。 “药起!” 陈广大喝,顿时有四五种灵药从案台上飞起,刚到黑鼎上方时,鼎内竟突然跃出一股黑色火焰,饿狼扑食似的把这些灵药拽进鼎内! 嘶~~~~ 台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而江水遥则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冷战。那黑色火焰的威力,恐怕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亲身体会过。 “火去!” 李广又喝一声,他的眉间兀然化出一个天眼一样的东西,熊熊烈焰从那个位置射出,把整个黑鼎尽数包裹住。霎时间,以李广为圆心涌出一阵阵热浪,朝着众人扑面而去! “好厉害!” 江水遥心惊,由衷的叹道。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在没有接触炼丹之前,江水遥也看过不少炼丹师当众炼丹。那时候的他只是觉得那些炼丹师手指画符似的一阵乱动后,火焰竟然会跟跳起舞的样子极为好看。但从昨晚初窥丹道门径之后,现在再看李广炼丹,江水遥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不光江水遥,此时大多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广手中不停变换的结印,似乎是想要看透其中的道理。就连丝毫不懂炼丹的柴阙也是静静的看着,很是入迷。唯有一名清秀女子,显然瞧不上李广刚才那两声故作威风的大喝,撇了撇嘴道:“炼丹就炼丹,喊什么口号.....” 不知过了多久,鼎中开始飘出清香,但李广仍是没有放松心神,时不时的抛入一两种灵药入鼎,激得黑色火焰从鼎中跃出,然后与他自身的紫红色灵力交织着整个鼎身。 陈广见状,再度变化出好几种结印,这才把黑色火焰又压回了鼎内,引得众人一阵心悸。 热浪一阵接着一阵,烤得众人大汗直流。但饶是如此,足有几千人的石台上没有一丝声音,全都屏息凝神,见识着这难得一见的造化。 “我似乎懂了?” 江水遥喃喃念叨一句后,心念一动,把青色小鼎和昨夜炼丹剩的药材取出,仿照李广结印的顺序开始炼制回灵丹。 柴阙见状,乐呵着说了一句孺子可教,随即稍微挪了挪凳子,给江水遥足够的施展空间。 第三十五章 丹成 第一枚源聚丹的炼制从早上开始,直至太阳当头才缓缓从鼎中飞出,被李广捏在手里。 而也在这时,寂静无比的观礼台再度沸腾,赞叹声和惊奇声不时传入李广耳中。他笑意盎然的朝台下挥了挥手,趁着喝水的功夫瞥了一眼台下,在看到江水遥的时候,身子忍不住身形一抖。 昨天他确实教了江水遥不少结印手法的口诀,但都是最基础的东西。而现在江水遥手中捏的结印,竟全是仿照刚才自己炼制源聚丹时的手法! 江水遥手法极为生疏,但从结印的变换上不难看出来这炉丹药他已经炼制了有上一小段时间。很快李广摇了摇头,昨天他就严肃告诫过江水遥,炼丹途中哪怕一个结印出错都会导致炼制失败,甚至会有炸毁药鼎的风险! 李广一叹,随即很快释然。失败也好,权当给年轻人一点苦头。但他不知道的是,江水遥原本结印的速度虽不及他,但也绝对不是现在这么慢! 而是第一轮丹药炼制结束后人群的兀然喧哗,导致正沉浸在炼丹的江水遥心神受到影响,险些炸炉。还好柴阙及时催动灵气制造出一道隔绝声音的屏障把江水遥罩住,这才让他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稳住心神,继续炼制下去。而这正是这一个小小的意外,江水遥结印的变换速度才瞬间放缓。 当然,江水遥炼丹这一举动自然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有人嗤笑道:“这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邯郸学步吗?也不怕把炉子炼炸!” “炉子炸了不打紧,要是在把他旁边的老者炸得一身灰,一老一小都变成灰豆子,可就真的糗大了!” 调侃声四起,但很快就有人被捂住了嘴巴,颤声说道:“你疯了?敢拿血衣魂宗开玩笑?” 这话一出,原本喧哗的祭丹台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啊!放眼南承州,除了血衣魂宗,还有哪个宗门敢穿这一袭如血似的红袍?! 那几个人双腿发颤,正缓缓退向祭丹台的出口。 柴阙悠悠的抿了口茶,并不打算追究。但就在这极其安静的情况下,一声微不可闻的不满再度传进耳朵。 “哼...血衣魂宗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要我万丹宗每年帮他们炼制那些丹药!” 仍是那名清秀女子,看起来和江水遥差不多的年纪。看到江水遥在这里炼丹她再次撇了撇嘴,万丹宗每年炼制丹药无数,江水遥生疏的手法显然入不了她的眼。 半个时辰后,丹香飘出,似有丹成。安静的祭丹台顿时传开一小阵躁动。 “这么快就成了?” 有人不解,李广才抛入药没多久,照理说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丹。但很快,有人动着鼻尖使劲闻了闻,喊道:“不对!这不是源聚丹,我闻到了青丝草的味道!这是回灵丹!” “从香味上来说,若是此丹炼成,那品质定然不会低于市面上的大部分回灵丹!” 在场众人中十之八九都是常年和炼丹炉子打交道的炼师,从丹香辨别丹药品质并不难。许多人的目光聚集到江水遥身边,但在注意到血色红袍后又很快闭嘴。毕竟血衣魂宗凶名远扬,可没有人愿意多说话。倒是万丹宗那名少女再度撇了撇嘴,低声嘟哝道:“这样下去,迟早炸炉。” 柴阙眯着眼,朝万丹宗的方向勾了勾手。下一瞬,万丹宗内一名妇人身形猛然一震,使劲掐了一下说话那名少女的臂膀后拽着她急忙跑到柴阙身前跪下,恭敬出声道:“柴副宗主,小女无知,还请恕罪!” 而在这时,少女才似乎意识到修为极高的人听觉自然不会太差这个问题,惊呼着捂了捂嘴,急忙跟着母亲一起跪下。 “起来说话。”柴阙有些不悦。 不是恼怒少女口不择言,而是早些时候这些小宗门过来请安的时候,柴阙就说过不要动辄就行如此大礼。现在一言不合就又跪了下来,十分不对柴阙的脾气。 这名衣着华贵的女子柴阙认得,叫萧瑜,是万丹宗宗主的夫人,同时也是宗内的二把手。这次万丹宗弟子来环台镇观礼的一切事务,应该就是她负责。 万丹宗在这方圆千里内勉强算得上个大一点的宗门,宗门内主要擅长炼丹,精通武学的人并不多。在这个炼师稀少,灵药难求的年代,无论是宗门内的人还是宗门内炼制出来的灵药,都更像一块香馍馍似的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这个以炼丹为主的宗门成立到现在已有五六十年的光景,才开宗立派的前十年并不平静,或是被盗,或是直接被其他势力强取豪夺,总之一年内就没有几天清静日子。后来宗主为求自保,前些年主动找上血衣魂宗,两方在做出一系列约定之后,由血衣魂宗出面庇护,万丹宗这才逐渐安宁下来。 见两人站起身子后,柴阙冰冷的老脸稍微有所缓和,出声道:“多年没见,孩子都这么大了。” “托您的福。” 萧瑜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瞬间就明白了柴阙刚才为了什么生气。顿时笑靥如花的说道:“当年您来万丹宗时,以南可才学会走路呢~” “以南,叫柴爷爷。你小的时候,柴爷爷可抱过你哦~”萧瑜拐了拐站在身旁的少女,说道。 少女眼神中稍微掺杂着一丝惶恐一闪而逝,很快她落落大方的行礼道:“柴爷爷您好!” 萧瑜一番操作很是精巧,这一声柴爷爷给足了柴阙面子,同时也委婉的为了让他不好去直接为难一个小辈。 柴阙笑着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江水遥说道:“这孩子叫江水遥,昨夜才跟着李先生学的炼丹。老夫虽不懂丹术,但也知道炼制一颗回灵丹的时间应该要不了多久。但这小家伙不知道怎的,竟然硬生生的练了两个时辰还没有结束。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原因。” 萧瑜捂嘴笑道:“老爷子您这可就不懂了。虽然只是回灵丹,但若是炼制时间在可控范围内延长一些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反复提炼,更能升华丹药性...” 萧瑜侃侃而谈,但片刻后似乎才想到柴阙说得前半句话,当即捂嘴轻呼道:“什么?昨天才开始学的炼丹?!” 萧瑜盯着江水遥结印的手法看了又看,随即朝着柴阙一拜,笑吟吟道:“若这少年真是昨夜才开始学的炼丹的话,那我可得提前恭喜老爷子了!” “别的不敢保证,但若是他肯专注于炼丹之道,日后定然造艺非凡!” “此子天赋异禀,了不得!了不得!” 萧瑜一番连吹带捧,哄得柴阙开怀大笑,倒是被唤作以南的少女又是止不住的撇嘴。如果江水遥真的是从昨夜才开始学的炼丹的话,那么她确实也承认一夜之间能有这样的水平确实是需要一些天赋。至于什么天赋异禀,娘亲这个马屁拍得可就有些过分了。 而现在的江水遥被柴阙以秘法隔音,自然是听不到这些话的。 柴阙眼神毒辣,自然看到了少女嘴角扬起的丝丝不屑,笑着说道:“但是老夫感觉这小家伙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所以才迟迟不肯收鼎结丹。” 柴阙心念一动,撤开江水遥身旁的隔音秘法后说道:“小丫头,要不你来说说,江水遥手法哪里有问题。” 第三十六章 血衣特使 “首先,三叶草形状太长,需以化沫印震散。但冰灵芝太过于脆弱,在使用化沫印之前需结拈花印,撤开冰灵芝!” 少女兴致勃勃,就像是怕柴阙不懂这些结印的用处,指头极缓慢的变化着捏出一种结印说道:“拈花印,入药,分离时需要使用。” “化沫印,用于粉碎药材,或丹药初次成形后需再度糅合的情况。” “糅火印,可送灵力入鼎,以为部分丹药需以灵活烤制。” “凝珠印,驱使药材粉末凝结成珠,即为丹药胚胎。” “撷丹印,结丹所用。” 少女用极缓的速度重新演示了一遍这五种印法,说道:“这五种是基础结印,低阶丹药基本上就全依靠这五种结印就可以炼制。并且如果是炼制回灵丹的话,仅需三种印法就可。李先生所炼的丹药很难,还用了玄凝印、参合印等等,这位小哥哥对这些结印的心诀并不了解,盲目跟着学....” 说道这里,她捂嘴笑道:“可能是炼着炼着发现不对劲,又不想炸丹,偏偏又成不了丹,所有就只能耗着....” 众人皆是一阵大笑,江水遥身子也是不自觉的微微一颤,很明显是被少女说中了。 萧瑜瞪了一眼少女,给江水遥找了个台阶道:“反复锤炼药性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并且他也在不停的摸索,试着结丹。” 少女点了点头,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讲出炼丹结印需要掌握的技巧以及江水遥结印的错误。此时他们身旁站着的人中不乏炼师,听到少女所言,皆是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这些话似乎也解开了他们平时修炼的一些瓶颈。 少女是讲得极其丰富,竟是一连说了小半个时辰没有中断。柴阙耐心的听着,见少女讲得有些口干舌燥,李家仆极其眼尖的递上一杯茶,后者仰头喝下大半后双目神采奕奕,正要继续讲解,柴阙点了点手,说道:“小丫头,你先喝口茶,然后再说说怎么做才能结丹。” “就更简单喽。” 少女几乎不做思考,说道:“撤凝珠印,结化沫印五息后转变为糅火印,三息后,可见丹形。这个时候迅速结凝珠印并且送入一丝灵力入鼎,但不可变化结印,待灵力入丹的瞬间换成撷丹印,则丹成!” 话音刚落,江水遥手中结印急忙依照少女所言变幻。果然,一枚丹药从鼎中飞出,落入江水遥手里! “哇!” “好厉害!” 众人一阵惊呼,江水遥睁眼,朝少女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谢意,这将近一个时辰的讲解,确实解开他不少一直没有想通的地方。 这枚丹药呈深蓝色,单从卖相上就能看出比寻常的回灵丹好出很多。在柴阙的授意下,江水遥把这枚回灵丹交给李家仆从,做为拍卖品售卖。而也就在这个时候,祭丹台上响起一阵欢呼,第二枚源聚丹成。 萧瑜望着那枚源聚丹,叹道:“李先生这炼丹术,可是越来越让人佩服了。” 柴阙点头,很是吝啬赞美的话一样接了一句:“是有那么点道行。” “好了。既然丹成,我等也要准备起身回府了。” 萧瑜显然对接下来的拍卖会没有多大兴趣,她朝柴阙欠了欠身,说道:“柴副宗主难得驾临一次我们这些小地方,晚辈斗胆,已在镇中黄玉楼定下酒席,还请您务必赏脸才好。” “好。” 柴阙点头,倒是江水遥不经意间皱了皱眉。萧瑜眼光毒辣,当即也朝江水遥欠了欠身,说道:“这位公子勿虑,您的丹药拍卖所得,到时候自会有人给您送来。” 江水遥一愣,柴阙已经站起身子,说道:“地心草的事情无需担心,若是有卖,李广自会妥善处理。” 听到柴阙这样一说,江水遥也打消了顾虑。由萧瑜带头,一行人先一步离开祭丹台,去往镇中黄玉楼。 这家酒楼虽比不上罄风城中那近皇楼,但无论从装潢还是屋内的摆设来看都显示出足够的奢华。毕竟只要陈家在这里,来环台镇求丹问药的有钱人就不会少到哪里去。 现在正是祭丹台上最热闹的时候,店里自然没有多少人。萧瑜领着众人踏进酒楼的时候,几名店小二正趴在桌子上打盹。一见来的生意,精神也瞬间有了起来,恭敬的把几人请入楼上包厢。 萧瑜这次来环台镇带了十多名弟子,被他安排在另一间包厢,而现在这个足够容纳二十人围坐的大桌前,只有柴阙、江水遥、以及他们母女两人。 黄玉楼上菜的速度极快,萧瑜劝酒的速度也是极快。菜还没上完,柴阙已是半壶佳酿入肚,就连旁边的江水遥也没能避免,稀里糊涂的陪着喝了三四杯酒。在他的对面,那名少女端端坐着,看起来很是大方得体,全然没有早些时候在祭丹台上童言无忌的那种稚嫩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萧瑜才乐呵呵的坐下身子,停止对柴阙的拍须溜马以及灌酒,朝柴阙出声道:“前辈身边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可是您的那位关门弟子?” 柴阙说道:“叫他江水遥就好。” “那可不敢。” 萧瑜显然做足了功课,急忙说道:“我万丹宗虽不在天江城辖地,但江公子好歹也是一城少主,要是直呼名号的话,难免有些不尊重了点。” “对了,瞧我这记性!” 萧瑜一拍脑门,颇为懊恼的说道:“在祭丹台上曾听闻江公子好像说要地心草这味药材。我险些忘了万丹宗内还有两株,等晚些时候我去叫人取来,送与江公子。” “那就多谢前辈了。” 江水遥眉间一喜,站起身子起来拱了拱手。 他心中自然明了,若自己不是柴阙的关门弟子也不是天江城的少城主的话,那萧瑜定然是不会想起来宗门内有地心草这回事的。 “无需客气。”萧瑜捂嘴笑道:“江公子昨夜才开始修习炼丹之道,而今天就能炼出品质如此高的回灵丹,这天赋可是着实了不得!若有时间,江公子不妨来我万丹宗玩玩,别的不敢保证,就丹方数量这一块,可是保管江公子能大开眼界。” “恰好有时间。”柴阙笑道:“血衣魂宗呆在你们宗门的特使应该有六七年没有换人了吧。这次就让江水遥过去换他,顺便也请你们指导指导,江水遥在炼丹一途上的修行。” “甚好!”萧瑜一拍手掌。 柴阙这番要求,也恰好正中她的下怀。这次主要把柴阙请来黄玉楼,主要也是想和他请示血衣魂宗特使这个事情。 由血衣魂宗出面庇护万丹宗后,上面就专程派了一名长老下来,称之为特使。这个职位明面上是坐镇宗门,则是监督万丹宗动向以及安排每年需上缴血衣魂宗丹药的数量和种类。 无论血衣魂宗还是万丹宗都清楚,这样的职位就是一个肥差。而萧瑜又是是何等人物,那名长老才到万丹宗不到半年,底细就已经被她摸得透彻。在了解到那名长老背景并不深厚后她就逐渐没了什么好耐心,并且这些年那人也越来越贪婪,让万丹宗有些招架不住。 贪婪到什么程度呢? 其实血衣魂宗每年会拨付一些原材料送到万丹宗,他们只需要负责炼制就行。但由于特使贪婪,每年拨付下来的原材料被他吞掉两成已经成了潜规则,并且若是当年好处不到位,他还会提高一成需上缴丹药的数量。 在酒过三巡后,萧瑜很自然的在不经意间把这些苦衷说了出来又及时捂住了嘴。 但不管怎样,这些情况,都一字不落的进了柴阙和江水遥耳朵里。 第三十七章 万丹宗 祭丹会取得了圆满成功。柴阙和江水遥刚回到陈家大院没多久,已经有人端着一个玉盘找了过来。 “柴副宗主、江公子。这是江公子炼制回灵丹所赚萤石,共计两万。陈先生已经替江公子换成票据,以后需要时可拿去各城钱庄皆可使用。” 江水遥讶然:“仅仅几枚回灵丹,怎么会值那么多钱?” 柴阙说道:“肯定是萧瑜出的高价。” “对了,源聚丹最后售价为多少钱?” “八十万萤石一枚。”提到这里,仆人一脸骄傲的补充道:“朝天树果也是卖到了三千萤石一颗。” 江水遥悻悻一笑,自己注灵的时候柴阙一次性舍了十颗源聚丹,确实是大手笔。 “没事,以后记得还我。”柴阙老脸一阵坏笑,江水遥的表情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陈家后院占地面积倒也不小,假山假湖应有尽有,就连水榭里也时时刻刻备着热茶和一些只有春天里才会长出的水果。两人坐在里面后,仆人很识趣的退了出去,江水遥看到桌上那些水果后愣了愣神,从纳戒中取出前些日子熏老十给的那颗杏桃递给柴阙,笑嘻嘻的说道:“我现在可没那本事炼出源聚丹,你先吃个桃子,当作利息。” 柴阙大笑,轻轻一用力就把杏桃一分为二。他又递了一半给江水遥,说道:“这灵力养出来的果子就是好,放上个十天半个月,也跟才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 这是江水遥第一次吃杏桃。他浅浅咬了一口果肉,咀嚼几下后清甜的味道便弥漫在整个口腔,继而整个俊脸都露出一个极度舒适的表情。柴阙盯着他这幅模样看了半天,笑骂道:“真是个土包子。” 江水遥不理,极其享受的把半个杏桃全部吃完后还不忘吮吮手指,问道:“柴老头,你见过四季轮回没有崩坏前的样子么?” 柴阙摇头:“那是四百多年的事情了。老夫现在也不过三百来岁,自然是没有机会看到。” “好了。该说正事了。” 柴阙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谈论,从纳戒中取出两本泛黄的古书说道:“这是《鹰翔诀》、《血衣诀》,你且收好。接下来这段日子,我要回宗门去了。” 江水遥点头,把这两本古书收进自己纳戒里面,对于柴阙的离开他没有丝毫意外。俗话说得好,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要是一直在柴阙无时不刻的庇护下,那根本谈不上会有什么成长。 这两本古书柴阙之前就已经提到过,《鹰翔诀》是身法一类的秘籍,练成后虽然不能像柴阙那样长时间凌空飞行,但无论是在对敌还是赶路上,都是有极大好处的。最最起码,能保证从几十丈的高度落下来的时候不会像以前那样狼狈。至于《血衣诀》则是血衣魂宗最主要的心法,之前通过柴阙口授,已经习得基本皮毛,但越到后面修习难度自然也就越大。柴阙索性自己把前半部分默写出来,好让他在这段时间内抓紧时间修习。 至于如何治疗身上的暗伤,两人极为默契的没有提起。江水遥是知道的,这次去万丹宗的目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去寻找治疗暗伤的丹方。 “轮回崩坏...” 柴阙望着平静的湖面一阵出神,叹了一口气问道:“再过几天就是年劫了,以往的年劫,你们是怎么过的?” “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呗~有一年我不小心掉了一颗种子在房间里,好家伙...差点没把我家给拆了!” 江水遥又说道:“我在古书上看到过,轮回没有崩坏时过年很是热闹,家家张灯结彩,还有各式各样的好吃的。哪里像现在这样,非但没有一点喜庆,反而变成了一年内最谨慎的一天。” “唉...”江水遥叹了口气,又念叨了一句:“真希望来个大侠重整轮回,让这个世界恢复到它以前的样子。” “呵呵...那种层面上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喽~” 柴阙顿了顿,有些歉意的说道:“今年的年劫,只能是你一个人在万丹宗了。你的爹娘无需担心,我把血衣魂宗的事情忙完就带着他们过来看你。” “好。”江水遥神色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喃喃的说道:“萧瑜这个人,可是有些难对付。” “万丹宗内由你折腾,就算捅了天大的篓子都不怕,你只需注意一点。” 柴阙正色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保住自己命就好!” ...... 次日天还没亮,柴阙就已经动身去了血衣魂宗,而萧瑜一干人等,也是等在了陈家门口。 萧瑜对江水遥非常的热情,或者说非常的殷勤。 江水遥在说要在罄风城呆上两日再回万丹宗她答应了,说到了万丹宗后想要学习炼丹方法她答应了,甚至江水遥说自己也要血衣魂宗拨付的药材里面的两成她也答应了。 在她看来,横竖都得掉肉,但落在江水遥这种人的嘴巴里,自然是远远好过那个没有多大背景还贪得要命的老特使手里。 从陈家出来后折腾了四五日,几人从御鹏亭出发,东行五千里,到了一个沿海小镇后落脚。萧瑜介绍,这个地方叫海星镇,属于万丹宗的势力范围。 同时,这里也是天江城和芜城的交界线。两城交战将近一年,多数地方都是民不聊生。好在海星镇只是一个极小的镇子,而且也不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在万丹宗的庇护下,战火并没有蔓延到这里。 到海星镇时天色已晚,萧瑜并不着急着赶路,打算明天再领着江水遥回去。 对于江水遥血衣特使的身份,这一路下来万丹宗的弟子似乎都极为畏惧,举手投足间对江水遥客客气气,若非必要的情况,是绝对不敢主动跟江水遥说话的。在他们看来,血衣魂宗这样的煞星,还是不要接触的得好。 只有萧瑜的女儿,也就是在祭丹台上给柴阙演示结丹手印的那个小姑娘,一路上时不时会和江水遥聊上几句,一口一个小哥哥的叫着,介绍着万丹宗周遭的风土人情。 这名少女叫令狐以南,比江水遥还要小上一岁。 她虽然还不到十四岁,但身材高挑,无论是从颜值还是气质上都算得上是不可多得,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唯一一个美中不足的是,某些部位还有待成长。 晚饭过后,令狐以南提出带着江水遥四处走走,被后者婉拒。伴着一轮圆月,江水遥独自去了海边。 他自然看出来萧瑜把他们安排在镇中过夜是为了自己先回宗门安排一些事情,但萧瑜可能不知道,这样的安排,恰恰也是江水遥所需要的。 江水遥远眺天边,海的尽头和天空在夜色中仿佛融为一体,零星几艘渔船在摇摇晃晃,一时间似乎让人分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在海里还是在天上。 船中孤灯明亮,仿佛再与星辰争辉。 江水遥眸子里神采奕奕,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大海。被柴阙从深山里带回来后,确实是长了不少见识。 对了! 江水遥突然想到一直在纳戒中沉睡的老于头。 “这个水面,应该足够宽了吧~” 江水遥美滋滋的说了一句。 老于头化为本体后不过巴掌大小,到现在仍在沉睡着。现在被江水遥放在手里,看起来极为可爱。 他拿着老于头左看右看,有些惆怅的说道:“不如意外,我们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了。唉...老于头....那就祝你....” 江水遥本来想说前程似锦,但瞬间又觉得这老家伙似乎并不需要前程。于是扯开嗓子嚎了一句吃好喝好,话音落下时,江水遥手臂使劲,把老于头抛进了海里。 第三十八章 收服 冯向山从远处跑来,愣愣的问道:“公子爷,你扔的是...是大鲵么?” 江水遥回头,朝他竖起拇指,赞了一句:“眼神可真好!” 冯向山扣着脑袋,干笑道:“大鲵是淡水鱼......在海里是活不下去的......” “呃...他很厉害的,死不了。”江水遥面不改色的答了一句,其实心跳极快,跟打鼓似的。 冯向山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接话。 自从江水遥帮他出了五万萤石的保释费后,他便带着凌虎等人四处寻找江水遥当时和他们约定的药材以及海鳄内丹。说来也是巧得很,他们兄弟几人刚刚把药材凑齐回到近皇楼,就遇到了江水遥。 其实那几味药材本就不算珍贵,就算加上一枚海鳄内丹,也最多就值个三四万萤石。倒是这些天冯向山等人一直在罄风城周围活动,几乎没有费劲就知道了江水遥是罄风城少主的这个身份。 也正因为如此,冯向山和弟兄们合计了好几次,猜测江水遥这样大手大脚会不会是因为不了解这些药材的市场行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以后江水遥十有八九回来找他们麻烦。毕竟人家可是未来的一城之主,想要杀几个散修,不就跟玩一样? 思来想去,冯向山决定退还江水遥五万,对此凌虎等人也没有意见。他们这些年来一直坚信,钱在好赚,有命花才是最重要的。 但遇到江水遥的后,冯向山还没来及把萤石从纳戒里面拿出来,就被江水遥的“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干”这样一句话给打断所有思路。散修多年,处处不招人待见。如今能抱上天江城这颗大树,是他们做梦也不敢想的。冯向山回过神后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 江水遥哈哈一笑,说是这五万由冯向山分配,做为这些弟兄一年的报酬时,当初绑架他的凌虎几人当场就蹦了起来,明明是一脸凶神恶煞,手臂上还有不少刀疤的汉子,正谄媚的给江水遥又是揉膀子又是捶腿,口上还不停念叨着以后当牛做马绝不反悔之类的话。 这样的举动让在场的人一阵懵圈,有些还揉了揉眼,似乎想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倒是冯向山淡笑着没有阻拦,他知道凌虎等人这样做是为了不让江水遥计较当时的绑架未遂。等这小阵子热闹过后,他和江水遥商量了以后如何安排云云。就这样,六名汉子在辗转几次后与江水遥一行人一起到了海星镇。 现在已是深夜,冯向山顾虑到这样一群汉子在这个略微有些冷清的小镇里溜达始终有些惹眼后,就先把弟兄们安排妥当,独自赶了过来。 江水遥没有说话,蹲在海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带着咸味的海风一阵阵吹来,撩动着他垂在额头的几根发丝,一时间颇有几分英气,连冯向山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不自觉的扣了扣脑袋,似乎有句老话叫一胖毁所有? 冯向山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第一次看到江水遥的时候江水遥还在是个臃肿到极致的胖子,甚至凌虎他们还特意模仿过江水遥摔在近皇楼爬不起身子时候的丑态。谁知道才几天没有见到,这个少年就跟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似的,无论是模样还是气质,都提升了远远不止一个档次。 对于江水遥的巨变,冯向山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在他看来,像这种大势力人家的子嗣有些奇遇,不应该是理所应当么? 就这样过了许久,江水遥缓缓出声,问道:“冯大哥,万丹宗以前你可有了解?” 冯向山显然早有准备,说道:“万丹宗宗主叫令狐疆安,和萧瑜是两口子。这个宗门开派应该有个五六十年了,听说才立宗时这个宗门的日子可是过得相当凄惨,但凡有点实力的宗门或者散修都会来万丹宗占些便宜。毕竟修行一路,丹药的价值太大了。后来老宗主,也就是令狐疆安的爹,主动找上血衣魂宗签了盟约,万丹宗才得以消停下来。只是没过几年,老头子估摸着是炼丹炼魔怔了,炼了个稀奇古怪的丹药自己服下,当时就见了阎王。再然后,令狐疆安成了万丹宗的第二任掌门。” “还有一点,这个宗门基本上没人修习武道,都在炼丹,明面上来看宗门内最高修为应该也不过武灵镜而已。当然,可能会有那种从不出山的老怪物。” 江水遥皱着眉,问道:“按理说不应该啊。丹道与修行不应该是相辅相成的事情?怎么会没人修习武道呢?那这些丹药炼出来以后能干嘛?” “外界传言中有好几种说法...” 冯向山思忖了片刻,组织好语言接着说道:“一种是说血衣魂宗每年从这里索要的丹药数量极其庞大,万丹宗每年疲于炼丹交付,根本没有其他时间得以发展,自然就没人能修习其他。另一种说法是说两宗有约定,但凡武道上有天资的苗子都被送去了血衣魂宗进行培养,而留在万丹宗内的,则是被淘汰下来的或者是在炼丹上极具天分的人。” “最后一种说法是,万丹宗在以丹药谋大局,这些年表面上服从血衣魂宗,其实是在隐忍。因为他们宗门内豢养着一只极为厉害的妖兽,只是还没有成长起来,且每年需要大量的丹药进行培养,这才导致宗门内没有多少人修习武道。” 江水遥啧啧一声,暗叹还是自己的见识太少了。 冯向山没有注意江水遥神色的细微变化,接着说道:“不过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您倒是不用担心,听说前几位血衣魂宗特使,在万丹宗可是赚得盆满钵满。” “那咱们肯定也不能差是不?” 江水遥咧嘴一笑,接下话茬:“血衣魂宗拨付的药材下来后,我会得到其中两成。等我明天到了万丹宗后想办法搞到几张丹方,到时候我来炼丹,你带着凌虎他们负责出售。” “您会炼丹?!”冯向山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 “应该不难。”江水遥笑着答道。他可不会像前几位特使那样卖药材,毕竟在环台镇时就已经尝到了炼丹的甜头。 从冯向山他们答应跟着来海星镇时江水遥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血衣魂宗可以暂时依仗,但毕竟自己不是真正的少城主,天江城的资源还是不用的好。而炼丹,既能养起冯向山他们,也能够保障自己修行上的一些不足。长远看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对了,兄弟们的修为都在什么水平?” “我是六转武灵镜,凌虎在剑君镜巅峰,不出半年应该可以踏入武灵镜,吴彪是三转剑君镜,另有三人在修士镜八重天。”冯向山问道:“公子爷有何吩咐?” 江水遥微微皱眉,说道:“在万丹宗的日子估计会很清静,我得找人练练,修行一途可不能荒废了。” 冯向山脸上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异彩,出声道:“那明天晚些时候我带着他们过来陪公子爷练手。” 江水遥点头,又和冯向山商量了一会儿明天怎么安排人手后,就从纳戒中取出柴阙给的《鹰翔诀》,伴着月光开始修习。 这次从环台镇离开时柴阙只是给了他这两本功法,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给他在制定什么每日修炼计划。但现在的江水遥已经醒悟,自己的修行之路比别人晚了十多年,这个差距,并不是应付完每天的计划就可以追上来的。 鹰翔诀做为身法一类武学的入门术,冯向山自然也学过。他没有自作主张的提出为江水遥指导,稍微退后几步后守在一旁盘腿坐下,闭眼调息。 两人各自修行,直至第二天破晓,冯向山被一声清喝惊醒。 他兀然睁眼,见江水遥身子已经跳起十多丈高,正催动着鹰翔诀缓缓降落。 这就成了? 冯向山揉了揉眼,又使劲拍了拍脑袋,似乎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第三十九章 倒挂鎏金塔 对于万丹宗来说,今天可是一个值得普天同庆的日子。 萧瑜在环台镇请到江水遥做为血衣魂宗特使的时候就先派出一个人回宗门报信,几天时间,足够把宗门上下打扫得一尘不染。加上昨晚她又提前回宗一番布置,所以等她带着江水遥到达山门的时候,令狐疆安一行人已经早早候在了那里。 万丹宗的山门设在两座高山之间,主体为大理石,镶有一小部分在南承州中并不算太昂贵的一些宝珠宝石作为点缀。山门所用材料平平常常,好在做工倒是极为精巧,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踏过山门后则是一条绵长青石山道,现在因为江水遥的到来更是铺上一层红毯。派头有了,但谈不上华贵,反而隐隐感觉这红毯使清幽之地沾上一抹凡尘。 这么大的阵仗下,万丹宗弟子的表情各一。大部人满脸茫然,当然也有极少数人是知情的。在这些人眼里,只要能送走秦蒙向这个贪得无厌的瘟神,那无疑是一件极其畅快人心的事情。 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老特使,能乖乖的走么? 人群走近,由萧瑜和令狐以南带头,江水遥身着一袭崭新的红袍和凌虎走在后面,再往后才是万丹宗一众弟子。令狐疆安踏前几步迎上,热情道:“江特使,一路辛苦了!” 江水遥回礼,令狐疆安又朝江水遥身边的刀疤汉子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凌虎。公子爷的护卫。” 满脸络腮胡,豹头环眼的凌虎抱了抱拳,话并不多。 其实今早被冯向山告知由他在明面上跟着江水遥的时候他心里就开始打鼓,倒不是怕江水遥借机报复,而是想着自己是粗人一个,担任护卫怕是有些勉强。所以在来这一路上想了许久后,还是觉得还是少说话为好。 江水遥回礼,来时的路上他自然已经听萧瑜介绍了万丹宗内的一些情况。和令狐疆安寒暄片刻后,江水遥扭头朝站在另一旁的红袍老人拱了拱手,说道:“秦长老,这些年辛苦了。” “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红袍老人回礼,脸色有些难以隐藏的幽怨。 他就是血衣魂宗特使秦蒙向,就在昨天夜里,他从令狐疆安口中得知自己已经成了“前特使”。而新特使已经在来的路上,明天就会接替自己的位置。 秦蒙向心中极为不忿,前些天万丹宗内开始打扫卫生,他以为是为了迎接年劫就没有在意。毕竟三天之后就是年劫,而再过几天,就到了血衣魂宗拨付药材下来的日子,也是他发财的日子。 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联系好不少买家,只要血衣魂宗的药材一到,他就可以拿走其中两成卖出去,几百万萤石轻松到手。 昨天听到有人要来,秦蒙向心头瞬间开始淌血。 他已经在万丹宗呆了七年里,也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彻底打通海星镇附近宗门的关系,把这些药材的价格调到了一个相当理想的高度。万万不曾想到,肥肉已经到了嘴巴,却被这个宗门里出了名的废柴抢了过去! 秦蒙向目光扫过,看了正扑在令狐疆安怀里撒娇的少女一眼,这可是他看着长大的美人坯子,准确的来说现在已经到了可以采撷的地步! 在这之前他已经考虑了很久,等药材到后,自己也可以“适当的”提高提高今年需要上缴丹药的数量,而萧瑜到时候也自然会明白他的心思,乖乖把女儿送上门来...... 想到这里,秦蒙向贪婪的咽了咽口水。但做为女人的萧瑜何其敏锐?她踏前一步挡住秦蒙向的令人作呕视线,言语间也没有往日的那种热情:“秦长老,柴副宗主吩咐过,接下来由江公子担任血衣魂宗特使。您需尽快回宗,他有事情安排安排给您,不知您打算何时动身?我等也好准备准备,为您送行。” 秦蒙向被这一席话从幻想中惊醒。 他愣了愣,突然笑着说道:“不急不急,江水遥初来万丹宗,自然是需要老夫带着熟悉几日。并且特使之间自然也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毕竟和血衣魂宗一年的丹药补给有关,可出不得纰漏。” 秦蒙向笑容和煦如风,刚才眉目间的阴沉一扫而逝。 萧瑜你们终究还是稚嫩了一些,这久开始撵人了么?这不过毛头小子而已,也配抢老子的饭碗?等老子把他撵走之后,再慢慢收拾你这个老娘们! 哦对了!还有你那水灵得很的姑娘! 四五十人浩浩荡荡的下山接到江水遥后,又浩浩荡荡的从山里去。不得不说万丹宗环境极为清幽,两旁山林郁郁葱葱,顺着山道而上,不多时便能看见些许楼宇以及一个极为宽广的广场。站在广场上的时候,万丹宗的全貌几近可以看完。 左侧的山上筑有不少屋子,据令狐以南说那里是平时居住的地方。右侧则被开垦成一片片药田,作为炼丹宗门,药材自然是最为重要的东西,占据一个山头倒也不足为怪。江水遥顺着广场再往上望去,两座大山中间山势平缓,蓝天白云一览无遗。而在山的顶端,两座大山竟又连接在了一起,组成一个偌大的平台。 隔得太远,已经看不清平台上有什么。但平台之下却是看得了个大概,那里居然修着一栋建筑!一栋倒挂着的建筑!!! 看到这种场景,闯荡江湖十来年的凌虎也是瞬间呆若木鸡,过了好久后才缓过神来,出声说道:“公子爷...那里是有一座塔么?” 江水遥亦回过神来,还没开口,令狐以南已经捂嘴笑着说道:“那是倒挂鎏金塔。” 对两人的惊讶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一些在宗门呆的时间比较长的老人脸上更是扬起一丝自豪。这倒挂鎏金塔初建成时,可是吸引了无数强者跑来观望,就连那些南承州顶尖的大人物来看到后,其震惊的脸色也比江水遥和凌虎好不了多少。为方便来人参观,万丹宗更是在半山腰上筑起了观景台,还修建了传送法阵。 令狐以南在得到萧瑜的同意后,带着江水遥和凌虎两人踩上传送阵法,不过眨眼之间,三人已经到了半山腰的观景台上。 凌虎有些语无伦次,颤声道:“这...真的是塔!” 隔近以后,建筑清晰的展现出来。 平台上方不停的涌出大片白色雾气,且江水遥他们所处的位置只在半山腰,仍是望不到平台上面是什么模样。令狐以南并不打算带着他们继续往上,只是解释了一句那里是塔的入口后就没有说话,让他们自行参观这座塔的全貌。 白雾在平台底部汇集,又像是细流般顺着塔身淌下来,几乎覆盖了半个塔的高度才彻底消散。倒挂鎏金塔共有六层,每层的高度与正常塔楼的高度差不了多少,以至于塔尖的位置刚好与他们所处的位置平行。整个塔身的一砖一瓦皆是呈金黄色,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现在正是太阳初照的时候,柔和的光线与垂下的白雾结合,整座塔身熠熠生辉,当真如同鎏金一般!江水遥眸子一扫,发现塔尖细长呈黑色,它似乎是一柄长剑,只是此时被用来当做鎏金塔的塔尖。 但凡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样一座建筑的重量最少也是几百万斤,甚至上千万斤的重量。而顶端的平台不过四五丈的厚度,却能牢牢的巨塔没有坠下,加上整座塔采取这样奇特的方式建造,群雄震惊,倒也在情理之中。 正当令狐以南正洋洋得意的时候,缓缓回过神来的凌虎挠了挠脑袋,出声道:“公子爷,你说是不是当年修塔这个人喝了假酒后拿反了建筑图纸,不然正常人咋会修出这种塔来?” 江水遥大笑,令狐以南狠狠的跺了跺脚,晶亮的眸子深深了剜了一眼凌虎,阵法闪烁,三人回到了下方的广场上。 “你个土包子!” 令狐以南朝正在干笑的凌虎啐了一口,转身看着江水遥说道:“小哥哥,咱们先进主殿吧!他们应该都在那里等着呢。” 三人去往主殿的路上,令狐以南轻轻拉了拉江水遥外袍,小声道:“对了小哥哥,我娘让你小心一些,秦蒙向这老头子阴得很。” 江水遥点头。 三人刚踏进主殿,便看见一只双翼灵鹤躺在大殿中央奄奄一息。殿中令狐疆安秦蒙向等人皆在,神色各异。 第四十章 下马威 “怎么回事?” 江水遥坐在令狐疆安身旁的位置上,抿了一口茶问道。 在来之前柴阙就交待过,万丹宗内养有白色的双翼灵鹤是专门送来培养的飞行灵兽幼崽,数量极为稀少。眼下虽然不用上交,但莫名死了一只,肯定是不好向上面交待的。 令狐疆安一掌拍在桌面,茶水溅得满桌子都是,恨声道:“有弟子亲眼目睹,宣阳宗的人出手射杀。” 江水遥皱眉问道:“宣阳宗如何进得了你们山门?” 萧瑜解释道:“宣阳宗离万丹宗并不远,有护宗大阵在他们虽然进不来,但双翼灵鹤飞翔的空间并不受限制。他们定是潜伏在护宗大阵外面,等双翼灵鹤飞出去的时候出手,只是被我宗弟子发现后来不及拾取尸体便又躲了起来。” 江水遥问道:“既然是一方宗门,那他们自然应该知道双翼灵鹤的来历,就这样猎杀难道不怕得罪血衣魂宗?” 令狐疆安叹了口气,说道:“宣阳宗前几年开始便打算像我们一样投靠血衣魂宗,上面虽然没有明面上答应,但其实是给他们也安排了饲养双翼灵鹤幼崽的任务。他们这样捣乱无非是想让我们交不了差后被血衣魂宗怪罪,长期以往,上峰扶持的力度自然就会慢慢倾向他们。” 江水遥点了点头,宗门之间向来不乏相互攻打吞并,就连冯向山那里的情报也显示了萧瑜可是个颇有野心的主。倒是这事儿来得也忒巧了一些,江水遥隐隐觉得,这是有人在故意给他出的难题。 凌虎在江水遥授意下贴近双翼灵鹤,仔细看了看伤口,咂舌道:“一箭贯穿脖颈,是个行家干的,而且实力不低。” 江水遥扭头,望着正漫不经心的把玩手上玉扳指的老者问道:“秦长老,你怎么看?” “挺可惜的。”秦蒙向笑容玩味:“救是救不活了,不如晚上把它烤了吧~权当为你接风。” 众人一愣,秦蒙向这个态度,是在摆明了自己已经不是特使,没有义务再处理这些事情了么? “那就依秦长老所言,把他烤了吧!” 江水遥嘴角玩味:“令狐宗主,接下来这些天多派点弟子巡山,只要抓到宣阳宗的人,接下来的事情我自然有办法处理。” “秦长老,吃完这只灵鹤,你也该回宗门了。毕竟年劫将至,到时候路上可没有店家敢开门做生意,要是让你一大把年纪还在外面风餐露宿,我可有些不忍心。” 说罢,江水遥伸了伸懒腰,不理会脸色铁青的秦蒙向,朝令狐疆安说道:“有些乏了,令狐宗主,请帮我们安排两间住处,要清静一些的。但那种行将就木的人住过的屋子,我可不要。” 令狐疆安笑着应了一声,让令狐以南带着他们去住的地方。看着江水遥和凌虎离去的背影,萧瑜笑道:“嘴巴倒是挺毒的。” “夫君~” 萧瑜丝毫不顾忌秦蒙向在场,朝令狐疆安抛了一个媚眼,撒娇道:“咱们也去歇歇~” “好。”令狐疆安大笑,搂着萧瑜出门而去,主殿上瞬间只剩脸色难看的秦蒙向一人。这些年这两口子早就对秦蒙向的贪婪厌恶无比,现在他已经失势,自然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客气。 令狐以南把江水遥和凌虎带到一处颇为清静的院子内后就静静离开,凌虎非常有做护卫的觉悟,警惕的把院子里里外外检查完毕后,才回到江水遥身边候着。 “凌二哥,坐着吧。” 江水遥坐在院内石墩上,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了一句。这些天他听冯向山带来的这几个兄弟一直称呼凌虎为二哥,索性也跟着这样称呼。 倒是凌虎被一声凌二哥倒是搞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闷了半天,才扣着脑袋憋出一句:“公子爷,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无妨。”江水遥笑道。 虽然把冯向山他们收入麾下,但毕竟这些人都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很多时候都少不了要请教他们。所以在称呼上,江水遥觉得这样叫也没有什么不妥。 正是中午,南承州的阳光温柔无比,江水遥与凌虎随意聊了几句后便盘腿坐在院中调息。昨夜对于鹰翔诀的领悟效果让他很是满意,这些天来每日坚持修习血衣诀的成效也非常明显。江水遥万分确定,未来几天内若是有机会动手,把自身感悟运用到实战中去的话,那修为境界一定又可以迈出一小步。 至于自身的暗疾,临行前李广已经说得很清楚,这种内伤并不会影响到目前的修行,至少在剑君镜之前是这样的。在李广和柴阙的安慰之下,江水遥也很快释然。自己到达剑君镜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修行要紧。 两个时辰后,几声猿啼把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凌虎惊醒。 这是他的本能反应,因为这个声音对于他来说太多熟悉。这些年来他与冯向山等人常常分工合作,在不方便的情况下,靠的就是这种猿啼声进行联络。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江水遥之所以回院子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修行,原来是早就让其他弟兄们藏在了暗处,盯住万丹宗内的动静。 江水遥在院子内练着血衣诀,听见凌虎赶过来的脚步声并未睁眼,只是点点头,粗壮的汉子顿时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小半个时辰后才重新出现在院子里。 “公子爷。” 凌虎气喘吁吁,低声说道:“冯大哥说那只双翼灵鹤是被万丹宗的人射死的,之前他一直在摸索万丹宗的护宗大阵,所以现在才发来消息。” 江水遥问道:“看清楚模样了么?” 凌虎汗颜道:“没有,隔得太远,只瞅见是宗内树林里射出的箭,冯大哥赶过去时那人已经走了。” 江水遥点了点头,只要能确定是万丹宗玩的贼喊捉贼的把戏,很多问题解决起来就不是太难了。 以冯向山的实力,无论是身法还是隐藏气息都能轻松的瞒住巡山弟子。所以昨天江水遥思虑了许久后,决定把他摆在暗处,只带着凌虎进了万丹宗。现在看来,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 萧瑜啊萧瑜!这么快就想让我对宣阳宗出手么? 江水遥撇了撇嘴,没过多久,院子大门被敲响,秦蒙向找了上来。 “我家公子正在练功,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凌虎冷冷的说了一句后就打算关门,秦蒙向急忙伸手挡住,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哂笑着说道:“晚上人多口杂,不方便说。” “那先进来吧!”凌虎重重的哼了一声,冷眼看着这个略微佝偻的老头子跟着自己进了门。 “我家公子练完功之前给我在院子里呆着,莫要惊扰。不然我抽死你这把老骨头!” 凌虎性格虽直,但并不意味着就是傻子。秦蒙向当了七八年的土皇帝,就算不用江水遥提醒,他也清楚该磨磨这老头子的傲气。不然再像中午那样端着个架子,那还不如一刀砍了让人顺心。 凌虎叉着腰杀气腾腾的站在一旁候着,秦蒙向倒也真的没有去惊扰江水遥。其实论起修为的话两人境界相同,只是这些年秦蒙向一心想着从万丹宗这里捞好处,早就荒废了修行。加上年岁已高,而凌虎却是个腰粗膀圆的汉子,所以想要动手的念头也就是在秦蒙向脑袋里闪过一秒,很快便被打消。 血衣诀对于秦蒙向来说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在血衣魂宗当了几十年的内门长老,江水遥的修为深浅很容易就能看穿。见江水遥现在运转起来有模有样,秦蒙向也不由得暗暗咂了咂舌。 他虽然对江水遥抢了自己饭碗极其不爽,又相当鄙夷作为一个普通弟子出门还带护卫的架势。但有一说一,凭着江水遥对血衣诀的掌握,莫说与他同级的弟子做不到这样,就连宗内大半修士镜的弟子,也到达不了他这种熟练程度。 不过秦蒙向心中也有些疑问,他在宗门时曾见过江水遥,虽然那个时候江水遥还只是五六岁的样子,但从那个时候开始,江水遥武道废柴、无恶不作的名声早就臭名远扬。怎么这次见面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开始修炼了,还练得这么有模有样? 秦蒙向耐着性子站在一旁候着,见快要到了饭点后终于按捺不住,有些急切的说道:“江水遥,双翼灵鹤不是宣阳宗的人弄死的。” 秦蒙向的声音不大,但守在一旁的凌虎瞬间变脸,作势要打,江水遥已经睁开眸子,说道:“不是宣阳宗的人做的,难道是万丹宗的人?” “极有可能。”秦蒙向匆忙点头,离凌虎远一点后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令狐疆安还算老实,但萧瑜那婆娘的野心可是一点也不小,这次冒险射杀双翼灵鹤,十有八九是想引起你的关注,灭了宣阳宗。” “既然野心大得很,怎么会做出那么毛躁的事情?”江水遥伸手接过凌虎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突然咧嘴笑道:“我怎么感觉,你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秦蒙向震惊道:“怎么可能?!” 江水遥咧嘴一笑:“怎么不可能?过几天宗门就要让人送药材下来,到时候知道了双翼灵鹤被杀这件事自然会拿我问责。说实话,我这些年来血衣魂宗的名声真的不咋滴,等他们回去把这件事情如实禀报上去后,到时候就算是柴副宗主有意维护,我也怕是得被遣回宗门,而这特使的位置,不是自然而然就又落回了你的手里?” 秦蒙向神色惶恐,他承认江水遥这番话并无道理,但他也十分确定江水遥是有意在忽略他自始至终都一直和令狐疆安夫妇待在一起,根本没有出手的时机这个重点。而之所以这样说,明显是中午那个事不关己的态度惹恼了他,所以现在随便拿了个理由反将自己一军而已! 见秦蒙向开始慌乱,凌虎也极其配合的把手指节扭得噼啪作响,喝道:“好一个贼喊捉贼!老匹夫,过来领死!” “真不是我!!!” 秦蒙向冷汗直流,凌虎剑君镜巅峰的气势瞬间爆发,让他更加确定自己不是这个粗犷汉子的对手。抛下这么一句话后竟是撒腿就跑,与正准备敲门的令狐以南险些撞个满怀。 后者看着秦蒙向狼狈逃窜的背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后把脑袋探进院子里,喊道:“小哥哥!我娘让我来叫你吃饭了!”、、、、、、、、、、、、、、、、、、、、、、、、、、、、、、、、、、、、、、、、、、、、、、、、、、、、、、、、、、、、、、、、、、、、、、、、、、、、、、、、、、、、、、、、、、、、、、、、、、、、、、、、、、、、 第四十一章 烤灵鹤 “真热闹!” 三人到了主殿前,江水遥看着眼前景象有些惊叹道。 万丹宗前前后后加起来将近五百来人,今天夜里除却巡山看门的兄弟,其他的基本全都聚在了主殿外的广场上,他们有些忙着搬运柴火,有些正翻转着铁架上的烤肉,更有一小部分人,已经开始围着篝火跳起舞来。 令狐以南秀脸上写满了兴奋:“今天这个晚会,才是算真正的给你接风。” 她把两人带到广场后就跑去加入正在围着篝火跳舞的人群中,江水遥无奈一笑,带着凌虎穿梭在忙碌的人群里。 这身红袍太多显眼,众人但凡看见,都会极为恭敬的鞠上一个躬,喊上一声“江特使好”后才开始忙碌自己手里的事情。江水遥本意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但这样一圈下来倒像是巡视一般,最后只得悻悻的回去,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两人刚一踏进主殿,令狐疆安和萧瑜就已经迎了上来。江水遥笑道:“这么大的排场,两位辛苦了。” 令狐疆安身着一身淡紫色衣袍,明明已经到了快要五十岁的年纪,脸上还看不到一丝皱纹,成熟稳重的气质极能给人一种安全感。特别是那对眼睛,看起来沧桑且深邃,像是经历了诸多风雨飘摇,但始终顽强生长的青草一样极具生命力。 而在他身旁的萧瑜则是一身艳红打扮,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随风飘拂,举手投足间,媚态横生,艳丽无匹。 “您可是我们的贵客,今天第一次来万丹宗,这些礼数都是应该的。” 令狐疆安话音刚落,萧瑜笑着补充道:“借此良机,我夫妇二人斗胆,若是以后万丹宗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江特使海涵。” 江水遥打着哈哈,学着柴阙的语气说道:“好说。好说。” “听以南姑娘说宗门内丹方极多,若是能有缘观上一观,也不失为人生大幸呀!” 萧瑜捂嘴笑着答道:“万丹宗收录丹方确实不少,江特使若有兴趣,万丹宗自然不会藏私。不过可得有言在先,就算是您想要得到丹方,也得以门派贡献来换。这个约定在万丹宗投靠血衣魂宗时就已经说清,江特使可别想着偷懒哦。” 江水遥一愣,随即心头一阵火热。 他本就是不甘平静的人,既然是要用门派贡献,那自然不会少了历练自己的机会。如此一来,在万丹宗的日子也就不会太寂寞了。 只是,过几天药材就要拨付下来,丹方若是不能及时到手,那拿什么炼丹呢? 江水遥眸间滑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焦虑。 精心打扮的令狐疆安和萧瑜相视一笑,江水遥这刹那间的失神明显没有逃出两人眼睛。令狐疆安微微感叹,新特使终究还是年轻有拼劲的好,前几位特使中不乏对某些丹方感兴趣的人,但一提到需要门派贡献兑换后就缩了脚,嘴巴上喊着有时间去试试,其实已经开始过上那种作威作福的日子,宗内也紧跟着怨声载道。 “不过我们也不至于那么小气,既然江特使对炼丹极为感兴趣,那我们送您几张丹方又如何?” 萧瑜隐隐猜到江水遥并不会像之前那些特使一样直接兜售药材,干脆就又做了一个顺水人情:“上面拨付下来的药材会在每年初五准时送到,依惯例,您的两层药材会预留出来,到时候我们再送您几张丹方。也好让您练练手,顺便打发打发在万丹宗的百无聊赖。” 江水遥大喜,拱手道:“那就多谢了。” “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无需客气。”萧瑜话锋再转,说道:“方才我听以南说她看见秦特使从你院子里仓皇逃了出去,可是你们闹得有些不愉快?” “这倒没有。”江水遥不着痕迹的补充了一句:“他特意跑来告诉我,说双翼灵鹤是万丹宗的人出手射杀。凌二哥说他在挑拨离间,刚要出手教训,谁知道秦蒙向直接被吓跑了。” 令狐疆安淡淡一笑:“宗内能一箭贯穿双翼灵鹤脖颈的人可没有几个,这些人当时也全都在主殿里坐着...” 江水遥笑道:“令狐宗主不必担心,水遥自是不会把秦蒙向这些胡话放在心上的。” 萧瑜收起笑容,认真说道:“不过话也说回来,他平日里虽然有些不招人待见,但对于您来说始终是宗门长老,同时也是一个年长的老辈,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看,您都还是要尊重一下的。” “萧副宗主宽宏大量,水遥受教了。” 江水遥呼出一口长气,点头答道。两人对秦蒙向的栽赃极为淡定,那种坦然的目光却又让江水遥感觉射杀双翼灵鹤一事完全不是他们指使的,反倒真是秦蒙向挑拨离间的把戏。 可冯向山那边已经万分肯定那支箭是在万丹宗的领地里射出的,难道说万丹宗内还有其他令狐疆安和萧瑜不知道的高手,长期潜伏在宗门内的那些山林里? 江水遥脑筋飞转,萧瑜却伸了伸懒腰,说道:“走吧!晚宴快要开始了。” 除却广场中央燃烧着一盆篝火,并且预留了偌大的空地,其他位置整整齐齐的摆着桌椅。 饭菜冒着热气,烤肉的香味弥漫整个山谷。四五百人齐聚,十多名弟子端着条盘穿梭在桌子间上菜,大部分人已经站在桌旁,望着从主殿走出来的几人。 江水遥微微讶然,进去不过一小会儿功夫,主殿外的平台上也被摆上了一桌饭菜,显然是为他们特意准备的。在桌子不远处,一名弟子正转动铁签翻动着烤肉,香味极其诱人。 令狐疆安意气风发,捏着酒杯与江水遥并肩站在萧瑜等人前面几步的位置,放声道:“孩儿们!年劫将至,意味着新的一年即将开始!今日江特使驾临宗门,我宗更是双喜临门!大家举杯!迎江特使!迎新年!” 令狐疆安杯中酒一饮而尽,四五百人齐齐举杯,喊道:“迎江特使!” “你要不要说两句?”令狐疆安轻轻拍了拍江水遥肩膀。 江水遥略微思忖,捏着酒杯喊道:“我叫江水遥,新任特使!今日在此祝诸君新年快乐!大家吃好喝好!” 说罢,江水遥举杯。 原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开场白,哪知道已经是结束。包括令狐疆安也是愣了愣神,匆忙举杯跟着喊了一声:“大家吃好喝好!” “谢宗主!谢江特使!” 弟子再度举杯。 江水遥并不怯场,只是通过半天的观察来看,万丹宗众人对特使这个身份的畏惧已经恨不得要刻到了骨子里。加上宗门已经换了四五个特使,那些陈词滥调的场面话定然也说了无数遍。所以江水遥索性懒得废话,这种刻骨的印象,并不是和风细雨的几句话就能改变的。说太多,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话少自然也有话少的好处,不少弟子脸上洋溢着喜悦,见令狐疆安笑了请江水遥入座后也各自入座,大快朵颐。 他们这些年听了不少的空话套话,今天这个场合居然耳根子能够得到清静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萧瑜笑容满面的给江水遥拉开椅子,眼神有些深邃。在她眼里,江水遥就像是一个未经雕琢的玉石。她非常肯定,应付这样的毛头小子,可比秦蒙向那种人要容易得多。 桌子很大,除了令狐疆安夫妇和江水遥就没有其他人坐着。 令狐以南在端着酒壶在一旁随时准备斟酒,凌虎站在江水遥身旁,万丹宗的长老则被安排在其他桌落座。至于秦蒙向在哪里,没有人去在意。 酒过三巡,令狐疆安伸手让令狐以南坐在江水遥身旁的位置,凌虎也在他的再三邀请下坐在桌子前。毕竟剑君镜的高手,即便不是江水遥的护卫,也值得他令狐疆安好生招待一番。 凌虎倒也懂事,见江水遥点头才肯坐下,同时一改鲁莽的形象,慢条斯理的夹菜喝酒。 江水遥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多言。 令狐以南两杯酒下肚,美丽的脸上很快冒出一片绯红。尽管如此,她仍是像个小媳妇似的时不时往江水遥碗里夹菜,嘴里叽叽喳喳的说着各种宗内趣事,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活跃不少。 不一会儿,负责烤肉弟子走了过来,欠身道:“宗主,双翼灵鹤已经烤好。” 令狐疆安点头:“端上来。” 将近鸵鸟大小的双翼灵鹤并未切割,被一个极大的盘子装着,端上来后几近占据了桌子的一小半。 令狐疆安握着一柄菜刀站起来揽了揽衣袖,正准备亲自动手时突然看见一道身影,正不急不忙这里赶来。 来人看起来和令狐疆安年纪相当,肤色明显带着一股病态般的苍白,但眼神如同鹰隼一般尖锐,那透出的精光似乎与这副躯壳所带的气质极为不搭。 他扫过一圈桌前众人,随即朝着一袭红袍的江水遥沉沉一拜,极其恭敬道:“在下宣阳宗副宗主钟友元,拜见江特使!” 钟友元看了看刚端上桌的双翼灵鹤,调笑道:“双翼灵鹤都敢烤,令狐宗主胆儿可是真的肥呀!” 第四十二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4000字) “钟友元,有意思么?” 萧瑜冷冷一笑,接着说道:“你宣阳宗杀我灵鹤,现在又找上门来闹事,真当我万丹宗软弱可欺不成?!” 说罢,萧瑜把手中玉杯狠狠摔在地上,广场内弟子闻声而起,狠狠的望着钟友元。 仅是一瞬间,广场内杀意沸腾! 不少弟子已经抽出长剑缓缓朝钟友元靠了过去,这些年来宣阳宗的人没少拿他们折腾,若不是令狐疆安一直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忍让,两宗早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又怎么会有今天的歌舞升平?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杀意,钟友元没有丝毫惧意,仰天长笑道:“我宗饲养的灵鹤不知道比你们饲养的强壮多少,这些年上宗分配下来的饲养数量也是明显可见对我宗的器重。蠢货,用得着杀你灵鹤么?” 令狐疆安微微一怔,钟友元说的倒是实话,宣阳宗在饲养灵兽这一方面的确是出了名的无可挑剔。就去年来说,宣阳宗承接了血衣魂宗安排的饲养任务是吊睛狮虎兽二十头,双翼灵鹤十五只。而万丹宗只分得十只双翼灵鹤,至于吊睛狮虎兽,萧瑜曾不止一次亲往血衣魂宗争取饲养权,结果都是空手而归。 萧瑜站起身子喝道:“雪上加霜谁不会?宣阳宗射杀我宗饲养灵鹤,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到时候无法交差,好把灵兽的饲养任务全部抢去?” 萧瑜杀气腾腾,喊道:“来人!把这家伙给我拿下!!!” “那就试试!” 钟友元撇了撇嘴,身躯一震,魂心宫中蓬勃而出的蛮横灵力硬生生将把自己围住的一众万丹宗弟子迫退四五步的距离! 与此同时,凌虎也是祭出部分灵力,抵挡从钟友元身上冲击出来的气劲,使得身前的桌椅没有被掀翻。 凌虎瞅了瞅,朝江水遥恭敬道:“公子爷,这人应该是九转修士镜左右,只差半步入剑君。” 钟友元脸色一冷,轻易看穿境界无非就两个可能。一是修习某种功法,到一定程度后可以窥测别人境界,另一种则是两者修为相差过大,自然可以一眼看穿。很明显,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属于后者。 嗯?公子爷? 钟友元脸色逐渐恢复正常。 在他的有限情报里,江水遥只是一个武徒镜的毛头小子。如今被任命为特使,请个高手保驾护航倒不足为怪。 既然不是万丹宗的人,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作为老对手,钟友元自然清楚令狐疆安和萧瑜的境界。在江水遥不插手的情况下,万丹宗想要把他抓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敢孤身过来,看看新特使长什么模样,有没有机会把他请到宣阳宗去坐镇。毕竟要是特使愿意常住宣阳宗,那对宗门的崛起,可是有天大的好处。 钟友元朝后退了几步,给江水遥留出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后冷冷看着萧瑜。似乎就等这个女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下令弟子动手,自己的大开杀戒便可以顺理成章。 好在萧瑜不傻,没有让弟子立马冲杀上去。 之所以这样喝问,无非是江水遥初来万丹宗就遇到钟友元上门找麻烦,她肯定不能在气势上落了下乘。但若是真的要动手,她可是真的需要好好思量思量,所付出的的代价万丹宗是否承受得起。 僵持片刻后,江水遥轻轻一叹,说道:“这种场合打打杀杀,不好。” 他扭过头审视着这个闯入宗门的不速之客片刻后,接着问道:“钟副宗主,宣阳宗弟子的服饰是不是全部统一,如你这样穿着淡紫色外袍?” “是的。” 钟友元答道,心中却没来由的涌起一阵不安。 “那便对了。”江水遥漫不经心的扫了萧瑜一眼,接着说道:“我留在宗门外的兄弟今日亲眼见到,灵鹤是被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女子射杀。可惜两人相距太远,等我那兄弟赶过去时,凶手已经逃之夭夭。” “这不可能!!!” 钟友元脸色剧变,险些骂娘。在意识到江水遥身份后又不得不放低声音,再度重申了一遍:“江特使,这绝对是万丹宗以退为进的阴谋!您可要明察!我们是清白的!” 江水遥抿了一口酒,缓缓站起身子说道:“可我兄弟看见灵鹤被一名淡紫色衣袍女子射杀却是事实。钟副宗主,怎么证明清白是你们的事情。” “倒是这只双翼灵鹤,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死了。” 江水遥望着被端在桌上的烤灵鹤浅浅一笑,灵兽就是灵兽,散发出来的肉香比起其他餐桌上的烤肉不知道高出多少个档次。只是这样的佳肴摆在面前,在场众人都不敢有大快朵颐的意思,皆是关注的江水遥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揣摩这位新特使接下来的动作。 钟友元额头冒出冷汗,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时鲁莽,竟撞在了江水遥的枪口上。思虑了许久,钟友元咬牙道:“宣阳宗愿借一只灵鹤出来暂且由万丹宗饲养。只是请江特使作证,待我们日后查出凶手后,希望特使能让万丹宗归还灵鹤,并做出相应赔偿!” “好说!好说!” 见钟友元如此识趣,江水遥心情大好,随即望着令狐以南说道:“以南姑娘,明日你带着钟副宗主的手信去宣阳宗把灵鹤带回来。钟副宗主一路劳累,这些天就请在万丹宗内休息休息吧。” 也不管钟友元阴晴不定的脸色,江水遥看着萧瑜笑吟吟的说道:“令狐宗主,可还有客房?” “有!” 令狐疆安喜上眉梢,急忙答道:“晚宴过后我便给钟副宗主安排一间上好的客房。美女没有,美酒管够!” 江水遥点头,从令狐疆安手中接过菜刀把双翼灵鹤斩成两半,让凌虎取走半只后说道:“剩下半只你们分了吧!我有些乏了,你们继续吃好喝好。” 江水遥满是油渍的手拍了拍令狐疆安肩膀,嘱咐了一句做好地主之谊。与钟友元擦肩而过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上油渍彻底抹干净后接着说道:“安心做客,这种日子,打打杀杀的不好。很不好!” 说罢,江水遥领着凌虎扬长而去。令狐疆安望了望自己和钟友元肩上的油渍一阵苦笑,这家伙,把我们当成擦手帕不成? 尽管两宗积怨很深,但江水遥已经强调过今天不允许打打杀杀,钟友元即便今天是哑巴吃了黄连也不好拂逆特使的意思。萧瑜笑靥如花的把钟友元请到桌前一同分食剩下的半只双翼灵鹤,吃酒谈笑如同招待一名忘年之交。至于宗门弟子则在万丹宗长老的安抚下逐渐散去杀意,广场再度恢复歌舞升平的模样。 而此时,江水遥和凌虎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一处僻静的山谷中。广场上的璀璨烟火在他们的视线里已经小到如同一个明亮的星星,成为黑暗中的一抹缀色。 凌虎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冯向山带着一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冯大哥,周六哥。” 江水遥点了点头,朝凌虎出声道:“把这半只灵鹤分了,记得给另外三位哥哥留点,吃完咱们就开始。” 半只灵鹤倒大不小,他们四个人轻轻松松可以解决。三名汉子身形却是略微一顿,显然想不到江水遥居然会为另外没到场的三个兄弟留着。 江水遥接过凌虎递来的腿肉,笑嘻嘻道:“这玩意儿可是正儿八经的不可多得,你们也趁热赶紧尝尝。” “的确如此。”冯向山嗅了嗅手中烤肉,陶醉道:“这样的血肉里大多蕴含灵力,吃了对修行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只是相对于作为食物而言,活的灵兽着更能发挥出它的价值。” “总归是有口福了。”凌虎吃得满嘴流油,咋咋呼呼的说了一句后又从纳戒中取出四五坛子酒摆在草坪上。不用慢条斯理的吃菜喝酒,对他来说无疑是种解脱。 “不过公子爷,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咱们知道是万丹宗的人射杀的双翼灵鹤,为什么还把责任全部压给钟友元,这明显是便宜了令狐疆安那两口子嘛。” “示弱。” 江水遥淡淡一笑,接着说道:“遂了她的愿,让他们占上一回便宜又怎么样?毕竟要在万丹宗呆上很长一段时间,今天让他们称心如意,以后咱们在万丹宗的行动也要方便一些。还有一点,我也想看看宣阳宗是什么态度。” 凌虎抬眼想了想,随即摇着脑袋灌了一大口酒,说道:“态度?不懂。” 冯向山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解释道:“这钟友元明显是抱着把公子爷请去宣阳宗的态度来的。公子爷刻意去落他脸面,就是为了看看宣阳宗的诚意是否到位,也就是说可以观察观察宣阳宗的人会不会因为今天这事而翻脸。” “正解!”江水遥打了一个响指,接过话茬道:“血衣魂宗的特使站队,很大程度上可以左右他们的兴衰。说实话宣阳宗要是够狠一点,大可以灭了万丹宗再杀了我,到时候再随便嫁祸给其他势力就好,虽然有风险,但不是不可行。毕竟我这年纪摆在这里,无论是万丹宗还是宣阳宗都会觉得我年少无知好拿捏。至于宣阳宗最后是敌是友,时间一久自然能看得清。” “其实万丹宗和宣阳宗哪家会笑到最后,对我来说没多大影响。”江水遥随意扯来一把野草把手上油渍擦掉后拿起离渊剑,接着说道:“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学炼丹以及提升修为。但要是有人想挡在我的前面,那杀了便是!” “周六哥!接招!” 话音刚落,江水遥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朝吃饱喝足的周松冲去! 冯向山望着江水遥的背影,突然间觉得有些捉摸不透眼前这个少年。 广场上的宴会持续到深夜,万丹宗众人才缓缓散去。钟友元的房间在萧瑜授意下安排得离江水遥所在居所较远,想必是担心死对头趁机找江水遥说道些什么。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样做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但令狐疆安也没有过多的去干涉自家媳妇的安排。 看着正坐在梳妆台上仔细摘下首饰的女人,令狐疆安出声问道:“这是双翼灵鹤,是不是你派人射死的?” 相识相伴几十年,令狐疆安对萧瑜性格的了解若是只称第二,那便没有人敢说是第一。他很清楚自家媳妇的野心,所以尽管今天江水遥在广场上默认是宣阳宗出的手,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相信,宣阳宗会用这种笨拙的办法来对付自己。 至于江水遥的做法,他倒并没有多大意外。毕竟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子,又想要在万丹宗内学习炼丹之术,这样做倒也没有什么不可。 萧瑜轻叹口气,缓缓走到令狐疆安身旁答道:“想过,但没有这么去做。” “真的?” 萧瑜轻轻揉着令狐疆安的肩膀,有些无奈说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其实说得准确一点,是还没来得及去做。你也知道,这双翼灵鹤毕竟不同于山里的那些豺狼虎豹,咱们宗门内有本事把他射下来的可没有几个人。再说了,我这些天一直在外面,从回宗门后就一直跟你在一起,哪里有什么时间去安排这事?” 令狐疆安杵着脑袋点了点头,“不管怎样,我还是不相信是宣阳宗的人干的。” “秦蒙向?”萧瑜喃喃念了一声,很快又摇了摇头。这个酒囊饭袋也是今天才知道江水遥来的事情,就算是想要报复,也来不及在这么快时间内做出反应。 “你说,会不会是江水遥留在外面的人干的?” 令狐疆安微微闭眼,享受着萧瑜柔和的力道,说道:“可能性不大。他的确在外面留有好手,柴阙也可能会给他讲了一些关于两宗饲养灵兽的事情,但应该不会那么武断的射杀双翼灵鹤。除非...” 萧瑜灵光一闪,抢先一步说道:“除非柴阙来时就已经交待过他,让他把这潭水搅浑!” 令狐疆安拍了拍萧瑜的手,并未继续说话。 血衣魂宗向来铁血,但又不是傻子,手底下两个宗门相斗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让两个宗门斗得太狠,反而会影响到每年灵兽与丹药的上交质量。想到这里,令狐疆安忍不住叹了口气,倒是自家媳妇这些年过于执着于对宣阳宗争夺资源,自然会在不经意间忽略这个问题。 可能是今天晚上喝的酒太多,令狐疆安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萧瑜抬手一挥,将屋内烛光扫灭,一边扶着相公上榻一边宽慰道:“安心歇息,明天就知道了。” 第四十三章 帮手 周松八转修士镜的实力在冯向山六兄弟中是最弱的,但和江水遥比起来也是整整高了不止一个大轮回,这半夜时间与其说对练,倒不如说是一直在挨打。 但对于江水遥来说,这一夜的收获是巨大的。 即便功法路数不同,但这些刀尖上求了十几年生存的汉子有着无数对敌经验和技巧。这些经验虽然不是什么功法武学,却是实用无比。江水遥能清晰感受到随着自己对这些以命博来的技巧的熟练,能很快弥补上自己前些年没有修行所耽搁的时间。 直至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江水遥才揉着酸痛的肩膀回到小院门口。 令狐以南蹲在石阶上,整个脑袋埋进膝盖里,听到走进的脚步声后缓缓的抬起头,揉着眼睛说道:“小哥哥,你去练功啦?” “你在这里等了一夜?” 江水遥啼笑皆非,有些不明所以。 “嗯。” 令狐以南重重点了点头,说道:“昨夜见你老早离场,我以为你不舒服所以就跟了过来看看。谁知道大门紧闭,一晚上也瞧不着你的影子。” 江水遥叹了口气,缓声道:“我很好。” 他对令狐以南谈不上厌恶,但也仅仅只是作为普通朋友的一种好感。反而令狐以南这样示好让他有些头疼。况且他有些拿捏不准令狐以南守在这里到底是自己的意思还是萧瑜的意思。他与萧瑜接触的时间并不久,但也十分确定这个女人为了上位,一定做得出来牺牲自己女儿这种事情。 江水遥走到门口,背对着一袭淡黄色长裙的秀丽女子说道:“以南姑娘,如果以后没有什么事就不用来这里了,免得让你爹娘与宗门弟子误会。” “我不怕什么误会。”令狐以南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道:“小哥哥,我有办法可以帮你迅速提升修为!” “谢谢。”江水遥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暂时不需要。” 房门被江水遥轻轻关上,隔在门外的令狐以南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委屈,狠狠的跺了跺脚,噙着泪花转身离去。 房门内,凌虎凶神恶煞的站在不远处,消失了一整夜的秦蒙向迎了上来,客客气气的朝江水遥说道:“血衣诀上的修行,我可以帮你。” 见江水遥脸色有些不快,秦蒙向急忙补充道:“那小丫头昨晚在门口蹲了一夜,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进的院子等你。” 江水遥在石桌前坐下,声线平缓道:“条件。” 秦蒙向迅速迎了上来,目光有些火热道:“今年属于你的药材提成用我的销售渠道售卖,放心,售卖所得全部归你。你只需要把这些药材卖给我提供的买家就行。” 江水遥斜眼望着笑容有些猥琐的老者,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提前收了人家定金,怕到时候交不了差所以才直接做出那么大的让步。只是江水遥有些不明白,凭借血衣魂宗的身份,按理说不至于让秦蒙向有这么担惊受怕才对。 江水遥并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望着秦蒙向。后者有些头皮发麻,解释道:“我的确是收了人家好处。” 秦蒙向表现得极为谦卑:“但昨夜我已经去和他们交涉过,但没有效果。所以你就当帮帮我的忙,今年把药材卖给他们。只要卖给他们后,我立马就走,不会打扰你接下来的在万丹宗的日子。” 江水遥被这幅模样看得好笑,问道:“你收了什么好处?” “这个...”秦蒙向咬了咬牙,说道:“我把他媳妇睡了,还把他女儿肚子搞大了。” 见江水遥脸色怪异,秦蒙向涨红了脸补充道:“你也知道宗门虽然铁血,但并不会真的由着弟子胡作非为。这事要是被他们捅到宗里面去,我百分百会被门规处置...” 凌虎在一旁听不下去,冷笑着打断道:“你还真是个畜生啊!” “可是今年的药材我并不打算直接售卖。”江水遥耸了耸肩,说道:“秦长老,请回吧!” “不卖你留着下崽?!” 原以为把实情说出来后会得到江水遥答应的秦蒙向瞬间急眼,忍不住吼了出来:“姓江的,别给脸不要脸!老夫在这里呆了六七年,把我逼急了别怪我不给柴阙面子!” “不给面子又怎样?”江水遥眉头一挑,杀意渐渐浮现。 “小杂种!去死!” 秦蒙向瞬间翻脸,枯瘦手掌朝着江水遥拍去! 在江水遥往后一跃的同时,凌虎身形瞬间暴动,魁梧身躯如同泰山一般狠狠的撞向秦蒙向! 嘭!!! 一声闷响从院中传开,被震退四五步的秦蒙向这次没有逃跑,祭出血衣的同时手腕一转,一并漆黑长剑瞬间握在手中,再度冲向凌虎。 “来得好!” 凌虎大喝一声,迎上扑面而来的澎湃灵力。 毕竟是历经无数生死搏斗的老手,凌虎身形微微一侧,躲过这道极其凌厉的剑气的同时速度不减,直到身子快要贴近秦蒙向时手腕一转,从纳戒中取出一柄匕首猛然刺了过去! 锵!!! 匕首在血衣上竟是擦出一串火花,但秦蒙向的身子也被这强悍的力道震飞到半空。凌虎身形急停,双脚踩在青石地板上猛然发劲,朝着半空中的秦蒙向飞袭而去! 这就是剑君镜巅峰的实力么? 江水遥仰头望着半空中激斗的两人,仅是四五息时间,两人已经交手近百招。 强悍的灵力碰撞时如同巨人正在敲打一口铜钟,响声亢长且极具冲击力。而被震开的灵力四处溃散,毫无规律的冲在山谷内,或是将房屋削去一角,或是将树木拦腰砍断。原本漆黑寂静的房屋也陆续被点燃了灯火,几近整个山门的弟子,都被这激烈的打斗惊醒! 大多数人睡眼惺忪,望着空中激斗的两人时两眼迷茫,但也有弟子眼尖,很快发现了广场上已然升起一阵红光,当即大喊道:“不好!!主殿着火了!” “快去救火!!!” 无数弟子从房舍里涌出,慌乱着朝着主殿狂奔! 天色未亮,万丹宗已经彻底乱成一团!!! 令狐疆安面若寒霜,嘱咐萧瑜带着弟子灭火后瞬间跃上半空,他这些年醉心炼丹,修为不过初到剑君镜。尽管如此,看到秦蒙向如同疯狗似的在宗门撒泼他没有任何理由退而不战,当下加入到两人战局之中。 江水遥望着刚从远处赶来的钟友元说道:“钟副宗主,你也去帮忙,给我把秦蒙向拿下!” “是。” 原本是担心江水遥安危匆忙赶来钟友元点了点头,尽管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从纳戒中取出一柄长刀,冲入战局。 “该死!” 与凌虎对战的秦蒙向本就讨不了多少好处,眼见又多了两名剑君镜的对手,当下朝山间喝道:“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三道人影从山中冲了出来,朝着令狐疆安和钟友元悍然出手! 江水遥望着天空,笑道:“原来这一晚上是去找救兵去了。” “不找救兵,难不成一个人跑去角落里猫着哭去了?” 江水遥顺着声音望去,院子里被秦蒙向斩开的那堵墙外,正缓缓踏入十来个人影。 “江特使。” 带头之人和江水遥差不多年纪,笑着说道:“我是山贼,打劫来的!” “看出来了!”江水遥笑着回了一句。 十二人,并未蒙面。装扮不一,武器不一,年纪有大有小,但无一例外浑身都透露着一股匪气。 江水遥把剑搭在肩上,笑道:“秦蒙向不仅睡了你娘,还睡了你姐?” “受死!” 少年使的是一对巨锤,看起来似有千斤之重,对江水遥这一取笑后率先发难,抡起巨锤就冲了上来! 江水遥运起鹰翔诀,毫不费劲的躲开,巨锤悍然砸在地上后传出嘭的一声,青石板支离破碎,硕大的冲击力使整个院子都跟着摇上三摇。 江水遥轻笑一声,反手一剑斜撩,将少年硬生生的迫开的同时将鹰翔诀运转到极致,祭出血衣后朝着人群冲杀而去! “好大的胆子!” 少年一惊,要知道这群人里面可有四五人是修士镜,而情报中的江水遥不过是个武徒镜而已,这样贸然冲进去,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人影在黎明中交织,剑光飞舞,少年还没来及回援,人群中兀然传出几声惨叫,而江水遥的身子如同炮弹一般被狠狠的撞出人群! 江水遥舔了舔嘴角被震出的鲜血,一个翻滚躲过追击而来的长剑,再度冲进人群! 他就像一条灵活的鱼儿在人群中游来游去,虽然自己只是七转武徒镜,但映水剑诀配合离渊剑发挥出来的威力极强,即便是修士镜的修为,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而现在天色还没彻底放亮,在视线不明的情况下无疑是江水遥最大的优势。相对于这些土匪担心误伤到同伴的投鼠忌器,江水遥更能放开手脚,剑锋所到,皆能染血! 江水遥可不相信什么双拳难敌四手,今晚被周松揍了一晚上,肉身强悍是冯向山等人对自己极为肯定的评价。当时江水遥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告诉他们练体时自己的变态表现,也没有告诉他们自从步入修行以来这大半年的无数次被虐,甚至还有被黑蜂啃食到只剩白骨的时候。 而这些惨不忍睹的经历,最大程度的激发了江水遥体内的潜能,这才造就了他们口中的肉身强悍! 江水遥就像一个筛子,尽管每次冲入人群都会被打飞出来,但以伤换伤的疯子打法总能砍到那些修为低下的土匪。四五次冲击后,十二个土匪有五人被江水遥一剑毙命,余下几名土匪身上也多多少少带着剑伤,全身布满血渍。还有一名修士镜的土匪,居然被江水遥乘机斩掉右手,正痛苦的躺在地上翻滚! 双锤少年虽然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害,脸上却是一副极为忌惮表情。他们是常年杀人喋血的土匪,杀人放火从来不会手软,逞凶斗狠自然也很少有怕过谁。但这种不可理喻的自杀式的打法,是他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江水遥这次被踢飞出人群后,几名修士镜的土匪并没有跟着追上来,而是围在一起,把修为较低的同伴护在里面。 这他娘的是个正常人么?怎么跟个疯狗似的? 第四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们望着江水遥,仿佛这个小子才是正儿八经的土匪。 趁着这个空档,江水遥缓缓从泥土中爬了出来,原本宁静祥和的院子现在已经被毁得如同废墟。 江水遥咧了咧嘴,握着离渊剑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几次冲击下来,他身上至少被划出十多道口子。凭借血衣护体,这些伤口并不致命。但是冲撞时挨的两拳明面上看着没有流血,其实强大的气劲已经震到五脏六腑,就连胸口也坍塌了一小块,显然肋骨被打断了几根。 江水遥随意靠在长廊间的一根柱子上,略微喘着粗气哂笑道:“就你们这种水平也能当土匪?” 双锤少年嘴角牵动,冷声回应道:“杀你,足够了。” 江水遥一勾手指,挑衅道:“你来试试。” “你!!!” 双锤少年刚要出动,就被身旁一名中年男子拉住:“我来!” 话音刚落,中年男子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闪到江水遥跟前。他挥拳速度极快,且隐隐带有一丝雷霆之势。拳头挥出,空气中跟着劈啪作响,甚至还有零星电光闪烁,令人震撼! 而江水遥并未闪躲,把离渊剑插在跟前后双手捂住头部,如同一块磐石般巍然不动,将狂风暴雨般的拳头硬生生抗了下来! “看你能扛多久!”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又是轰出两拳后朝着上空轻轻跃起,变拳为肘,朝着江水遥天灵盖砸下! “等的就是这一下!” 江水遥溢血的嘴角划出一抹诡异的弧度,抓起离渊剑的同时将从魂心宫中祭出灵力。江水遥手腕一转,剑锋朝上,双手握住离渊剑后双脚猛然发力,在半空中与中年男子硬憾在一起! 中年男子已是二转修士镜,而作为武徒镜的江水遥硬憾数拳后还敢悍然出击,这份疯狂,让在场所有人为之震撼! 双锤少年他们瞳孔逐渐放大,江水遥与中年男子撞在一起时轻轻传出噗嗤一声,随后离渊剑肉眼可见的贯穿中年男子整条手臂,随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座院子。 离渊剑从肘部刺入的瞬间猛然转动,中年男子整条手臂彻底绞断,血肉四处飞溅,血腥味瞬间弥漫着整个院子。 轰的一声! 中年男子重重跌在地上,江水遥身子已经跃起四五丈高! “来战!” 江水遥伸手抹掉满脸血迹,催动鹰翔诀,冲向人群! 另一名修士镜土匪踏前一步挡住江水遥的来势汹汹,双锤少年眉头不停的跳动,忍不住叹道:“这是个疯子!!!” 土匪中仅剩的修士镜女子点了点头,说道:“这小子之所以能刺断朱老九的手臂,除了手中宝剑极其锋利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众人不解,问道:“什么原因?” 女土匪笑了笑,说道:“你们把手臂弯曲成肘后摸摸肘尖,看看有什么发现。” 双锤少年恍然大悟道:“关节!” “正是。”望着正在激战的两人,女土匪解释道:“关节处那一指宽的柔软,就是这小子看中的突破口!” “两人修为相差较大下,正常人都只会狼狈逃窜,他吃力的接连硬抗十来拳,反而让占据上风的朱老九大意下来,最终采用看起来很是潇洒的肘击结束战斗。”女土匪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肘部那略微凹陷的地方,叹道:“也就一指来宽啊!若是没有刺中,朱老九这一肘肯定会直接要了他的命!这小子,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双锤少年点了点头,他自己也不过是武徒镜修为,见江水遥如此强横的连伤两名修士镜强者后,瞬间就没了再和江水遥交手的念头。 他紧紧握着铁锤,懊悔今晚没有听从义父的安排,悄悄带着这群比较信得过的手下跟着秦蒙向过来找江水遥麻烦。早知道这位特使如此彪悍,就应该多带几名高手过来强势镇压。 想到这里,双锤少年撇了撇嘴,流云寨内有强者三百修士镜,五十剑君镜,寨主老爹更是已达武灵境。要是全军出动,别说是一个江水遥,就连灭了万丹宗还不是轻轻松松? 女土匪看着双锤年少脸色变化,嘴角浮起一阵玩味道:“差不多咱们该走了。小少爷,你这次回去可要好好想一想,怎么与寨主交待。” 就在双锤少年不甘的点头之时,江水遥两人已经战到白热化。 有了同伴血的教训,这名土匪对江水遥的对战不敢有丝毫大意,攻防之间完全利用两人境界修为来对江水遥进行压制。毕竟他已到达修士镜,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道,都远比江水遥高出一大截。他可以轻松捕捉到江水遥踪迹,甚至能预判到江水遥一些出其不意的杀招。 可江水遥的皮糙肉厚,才是真正令他头疼的。 且不说江水遥有血衣诀护体,以他的修为根本做不到一剑秒杀。更可怕的是江水遥就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承受了无数次重击之后,除了身法有些缓慢,似乎永远不知道疼痛一样,眨眼间就主动扑杀而来! 面对江水遥的以命搏命的打法,他完全讨不了半点好处。这才没过多久时间,自己身上已经被砍出四五道剑伤,看着弯着腰喘气的江水遥,他脸上划出一抹残忍,大喝道: “殒星四连斩!” 修士镜土匪身形快若闪电,江水遥根本无法彻底看清他的位置。他的身形每次停顿,皆划出一道金色匹练。刺眼的光芒之后,强横灵力朝着江水遥席卷过去! 随着刀势越来越快,他仿佛能预判到江水遥下一个落脚点一样。几息之后,找准江水遥落脚点规律的他突然朝着一处位置接连划出四刀,后者刚刚落下,霎时间四周刀芒大盛!把他所有后路封住! 江水遥怒喝一声,离渊剑挥出一道灵力,迎上正前方的金色刀芒。但只是阻挡了那么一瞬间,刀芒将挥出灵力瓦解,再度朝着江水遥面门袭来! “该死!” 江水遥眉头狂跳,只得挥剑横档住正面袭来的刀芒。 而另外在三道刀芒接触到血衣的瞬间,江水遥把魂心宫中所有灵力祭在血衣上,努力抗衡着这必杀的三道金光! 这四道灵力如同牢笼一样,在触碰到江水遥后并没有立即消散,正缓缓撕裂者江水遥身上的血衣。众人已经能够预料到,江水遥血衣撕破的那一瞬间,将会被彻底大卸八块! 土匪略微喘气,殒星四连斩是他迄今为止学到的最大杀招,也是最为耗费灵力的招式。似乎是想到江水遥顽强的生命力,土匪瞬间跃起,打算再度补上一击,彻底结束江水遥性命! 就在他跃起的那一瞬间,视线之内突然看到一名女子握着一柄宝弓从院子外和他同时跃起。 拉弦,射箭。 紫红色的灵力从弓床迸射而出,眨眼之间便没入土匪眉心。下一瞬,他的整个头颅轰然炸开,只剩一具无头尸体重重摔在地上! 也在此时,江水遥魂心宫中的紫色灵力总算感应到了危险,懒洋洋的从魂心宫中淌了出来! “你奶奶的!总算出来了!” 江水遥大喜,身躯一震,借助着这股大爷似的雷劫之力硬生生的将已经割到自己肌肤的四道金芒震退出去! 四道金芒,朝四周迸射,消散之后,整个院子已经毁得不能再毁! “快走!”女土匪嘴角牵动,拉着双锤少年率先逃了出去! 江水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自然也看到了那救命一箭,也想过追出院子看看是何方神圣。 但转念一想,这人既然不想让自己看见,那追出去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天色已经彻底亮了起来,江水遥从纳戒中取出一壶酒仰头灌了几口,秦蒙向等人早就不知道打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也导致整个山谷恢复了一丝宁静。 在酒精的作用下,江水遥全身的疼痛稍微得到一点缓解。其实这群土匪的底细才摸入万丹宗山门没多久就被冯向山探查得清清楚楚。对于这场没有什么准备袭杀,江水遥并不意外。尤其是见到三名剑君镜高手出手帮助秦蒙向后,他就彻底没有顾虑,提着离渊剑在人群中大开大合。 何况冯向山只是藏在暗处,一直没有离开。 江水遥选择孤身作战,最大的原因就是想测试自己体内那股雷劫之力究竟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被激活。 要知道他这半年面对了无数次生死关头,雷劫之力却始终不为所动。自踏入修炼到现在这股灵力始终神神秘秘的,也就在环台镇破庙时被李任当做承天剑宗弟子们的试炼石时爆发出来过一次。而今天,总算是像是神仙显灵一样再度出现了一次。 江水遥扭头望着破碎池塘上缓缓溢出的清水,随即一拍脑门,叹道:“我知道了!” 是在体内灵力用尽的时候,这股雷劫之力才会涌出来! 江水遥仔细回想了半天,确实也只有这两次对战,他自身的灵力近乎耗尽。不然以往的被虐,可都是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就被捉住,自然不会激发体内的雷劫之力。 江水遥内视现在魂心宫的状态,除了雷劫之力依然软绵绵蜷缩在一处,其他位置就像一个干涸的池塘一样。但令他觉得神奇的是,魂心宫旁被点亮的七盏小灯,正缓缓的流出灵力反哺进来,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重新在魂心宫内堆积灵力。 江水遥心念一动,从纳戒中取出回灵丹服下,一种极其温暖的灵力瞬间涌入四肢百骸的同时他急忙再次内视魂心宫,在药力的作用下,魂心宫中的灵力已然生出三分之一,就连与魂心宫相连的七盏小灯,此刻也明亮一倍不止,同时往魂心宫中反哺回去的灵力也更加迅速了一些。 现在的魂心宫,就像一个水壶似的摇摇晃晃,把江水遥看得满心欢喜。 对于一个才步入修行的少年来说,这种神奇的现象在引起他的兴趣的同时,也对未来的修行之路产生了许多美好的憧憬。 就在江水遥眯着眼沉浸在这份舒畅的时候,令狐以南匆忙从院外跑了进来。 令狐以南也跟从纳戒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瓶递给江水遥,说道:“小哥哥,这是我炼制的疗伤丹药,你快服下!” 在令狐以南踏进院门的那一瞬间,江水遥猛然惊醒,之前流露出来的稚气瞬间消失。 他盯着神情有些焦急的少女望了许久,沉声道:“刚才那一箭是你射的?” “箭?什么箭?” 令狐以南歪着脑袋说道:“我在主殿救火,我娘到了后发现一直没有看到你的影子,担心你有危险所以就让我上来找你。” 令狐以南看了看躺在院内的四五具尸体,有些懊恼道:“早知道我就不走了,这样还能帮你分担一些。” 江水遥微微一笑,问道:“怎么分担?你杀过人么?” “没有。” 令狐以南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院内的血腥味让她极不适应。尽管如此,她望着江水遥的秀脸上却透露出一股坚毅:“你要是真打不过,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看着令狐以南这幅模样,江水遥有些啼笑皆非道:“我们认识不过四五日,陪我一起死...你猜我信么?” “倒不如说是你娘为了讨好我这个特使,这才让你送上门来。” “有什么不信的!我可不是因为你是什么特使才喜欢你的哦。”令狐以南落落大方的和江水遥并列坐在地上,接着说道:“你在祭丹会上模仿陈先生炼丹的手法虽然很是笨拙,但能坚持那么久而做到不炸炉的,相信我,就算整个万丹宗,也没几个人做得到。” “我和我爹一样都是丹痴,除了炼丹好像啥也不会。而我从小就立志要找一个炼丹很厉害的人当我夫君。而你,刚好符合我的标准!” 江水遥哑然失笑:“我接触炼丹之道不过四五天时间,你怎么知道我以后会很厉害?” “我眼光很准的。”令狐以南眸子亮晶晶的,就像冒着小星星一样:“再说了,有我教你呀!” 江水遥调笑道:“先是徒弟,然后就成了相公?” 令狐以南秀脸滚烫,红得一如现在刚好探出山头的初阳。她歪着头想了片刻后答道:“好像这么说也没毛病。” 江水遥不置可否,苦笑着站起身子,他并不相信令狐以南口中这种四五天就可以生死相随的情愫,倒是令狐以南答应教他炼丹激起了他很大的兴趣。就像接下来的修行有冯向山他们指导一样,炼丹术上有令狐以南,总能让自己少走许多弯路。 在令狐以南的搀扶下,江水遥缓缓走出院子。 他望了望四周建筑,又扭头望了望一脸单纯的令狐以南,在心中打消了那惊世一箭是由这个小丫头射出来的想法。 两人站在院外眺望,主殿的火已经被众人扑灭。而在山道的另一头,萧瑜正带着一众弟子,匆忙朝着这里跑来。 第四十五章 乱世 半空中的秦蒙向眼见逐渐处于下风,随即隐隐生出了退意,特别在流云寨那两名帮手负伤而逃后,竟毫无高手风范的御空而去。 可令狐疆安岂能让他如愿? 在流云寨那两人刚逃出万丹宗的瞬间,令狐疆安已经暗念起了口诀将护山大阵启动。秦蒙向慢了半拍,一头撞在那层软绵绵的氤氲上,枯瘦的身子瞬间被弹进茂密的树林里。 凌虎一抹匕首上的血渍,杀意沸腾道:“分头找!” 秦蒙向尽管修有血衣,但与正直壮年的凌虎斗起狠来根本讨不了好。三百招之后,凌虎手中匕首猛然一旋,竟是破开血衣将秦蒙向一只手腕强势削断,多年不曾动武的秦蒙向战斗力顿时又下降了一个档次。 令狐疆安和钟友元相继应了一声,身形化做一道流光冲进树林里。凌虎虽只是江水遥的护卫,但这种强悍的实力不得不让他们隐隐有些畏惧。 而地面上赶来的萧瑜反复确认江水遥伤势并没有大碍后,承诺他可以进入一次倒挂鎏金塔,以一炷香时间为限,选取两张丹方做为补偿。 令狐以南则是被狠狠叱骂了一顿,负责带着弟子修缮损毁的住所和主殿。 带着江水遥进入倒挂鎏金塔的人叫芒哈,看起来和江水遥差不多的年纪。芒哈黝黑的皮肤中带着一些红斑,看起来呆呆愣愣的。据说是从深山里面走出来的小孩,历经千辛万苦才到了万丹宗学习炼丹之术。由于人老实且资质极好,入宗后深得令狐疆安和萧瑜的喜爱,看起来颇有要把他做为重点培养的架势。 芒哈把江水遥送到倒挂鎏金塔入口后恭敬道说道:“江特使,塔内一、二两层是储存药材以及成品丹药的地方,三、四层存放着各类丹方书籍,五层是宗主闭关之地,六层则是禁地,小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萧姨吩咐过,您此次最多可进入第四层。” 江水遥应了一声,刚要下楼时,芒哈悄声说道:“江特使,小的斗胆建议您在三层内选取丹方。因为四层的丹方过于深奥,即使您拿到手也没有多大意义,不如先打好基础,再找机会进入下一层。” 江水遥回头望了望这个黝黑的少年,带着笑意的点了点头。 塔内物品被摆放得极为规整,整洁到没有一丝灰尘。江水遥看着琳琅满目的药材虽然震撼,但也没有多大兴趣,略微扫了一眼后就径直下到了第三层。毕竟时间有限,他可不想在这些地方耽搁。 与江水遥所想不同,这些丹方并不是简单的放在柜上的一页薄纸,而是以药材纲目进行分类索引,便于弟子们在短时间内找到自己手中药材匹配的丹方。江水遥并没有做多思虑,采纳了芒哈的建议后很快就在三层找到两个丹方,而丹方中的药材都是血衣魂宗即将拨付下来的,也完全省去了他寻找药材的步骤。 见时间还早,江水遥顺着楼梯踏入四楼。 两个楼层摆放并无多大差别,倒是楼梯衔接,江水遥刚到达第四层的时候魂心宫内那股雷劫之力竟突然涌起一丝涟漪,像是再与第五层内的空间呼应。 江水遥试着继续往下,却发现楼梯口已经被种下禁制,他伸手一探,发现这里被一股无形的光幕阻挡着。而这时,魂心宫中的雷劫之力猛然狂躁起来,瞬间涌在江水遥指尖与眼前这股看不见的力量抗衡。 片刻时间,光幕融解,禁制被打开,从第五层缓缓流出一丝残余的灵力。 江水遥心头一跳,他能感觉到这股灵力和自己魂心宫中的雷劫之力极为相像,而这十有八九就是能解开禁制的原因。 难道令狐疆安懂得修炼雷劫之法??? 江水遥眉头紧皱,体内的雷劫之力已经再度沉眠过去,无论怎么引导,甚至江水遥把手触摸在第六层楼梯口的光幕上,它始终像个大爷似的不予理睬,蜷缩在魂心宫中一动不动。 身在第五层,江水遥总是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他心念一动,从纳戒中取出青色小鼎和上次炼制回灵丹剩下的药材,盘腿坐下第五层开始炼丹。 回灵丹的炼制方法已经行云流水,而十多息时间后,江水遥望着刚出炉的回灵丹陷入沉思。 品质上完全没有问题,但在炼制的时间上,可不知道缩短了多少! 江水遥一次性丢入双份的药材,同样的结印手法,同样也是十多息时间,两枚回灵丹乖巧从炉中跃出。 眼见时间还有富足,江水遥一次性投入五倍量的药材再度开始炼丹。除却炼丹开始时在鼎中分拣药材有些手忙脚乱,其余步骤皆是一切顺畅。这次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五枚回灵丹顺利出炉。 望着空旷的房间,江水遥把手中丹药当作炒豆子一样塞进嘴里,惊奇道:“这他娘的也太没天理了。” 这何止是事倍功半! 炼制一枚丹药容易,但同时炼制多枚丹药,可就极为考验一个炼师的水平了。哪怕是李广那样的珍品炼师,也不敢拍着胸脯担保能在一炷香时间内炼出五枚回灵丹。 随即江水遥轻轻一叹,怪不得这些年秦蒙向不停的提高丹药数量以占为己有,偏偏万丹宗还能如数完成。现在看来,倒挂鎏金塔可是有不小的功劳。 江水遥又将第五层细细扫视了一圈,很快目光凝聚在地板上。 这里居然有铭文阵法?! 江水遥指尖刚触碰到那些浅浅的沟壑上时,魂心宫内雷劫之力莫名的动了一下。他趴在地板上,仔细望了望那些刻在地上的铭文后指尖使劲顶在那些浅浅的沟壑中,屏住呼吸缓缓引导雷劫之力从魂心宫中出来。 再尝试了无数次次后,约莫水珠大小的雷劫之力极不甘愿的钻到江水遥指尖,在接触到铭文阵法的那一刻,整层空间蓦然激起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青色光芒乍现,整座楼层闪过一抹刺眼的光芒后瞬间熄灭了下去。 一闪而逝后,江水遥瞬间被传送出来,芒哈一直守在门外,看着趴在地上的江水遥有些手足无措。 刚好回到山门的令狐疆安自然也看到那抹刺眼的光芒,心里面瞬间一沉,脸色逐渐变得阴鸷。 江水遥揉着脑袋爬起来问道:“这是时间到了么?” “时间到了。” 不待芒哈答话,萧瑜身影突然出现在平台上,眼神有些莫名的深邃。 萧瑜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问道:“江特使,你可是下到第五层了?” “什么第五层?”江水遥把青色小鼎拿在手里接着说道:“拿到丹方后一时有些激动,所以就在第四层试着开始炼丹,炼着炼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传送上来了。” “唉...可惜了我那些药材。”江水遥拿着青色小鼎一翻,无数黑色粉末从鼎内倒了出来。 萧瑜脸色微变,沉思了片刻说道:“秦蒙向已被擒住,现在正在广场上,要不您现在去看看?” “先关起来吧!”江水遥摆了摆手,从纳戒中取出两张丹方递给萧瑜:“现在我想先研究研究这个。萧副宗主,不知道方不方便借我一些药材?” 萧瑜略微扫了一眼,通脉丸、青缨丹是他们每年需要上交给血衣魂宗的丹药之一,自然不会缺少药材。她素指一挥,示意芒哈去取来将近百份药材后说道:“这些药材送您了,不必归还。只是,您现在真的不去看看秦蒙向?” 江水遥满心欢喜的把药材全部放进纳戒,笑着说道:“不急,流云寨迟早要来人,等人到了再说。萧副宗主,我先找地方炼丹去了。” 望着江水遥离开的背影,萧瑜轻轻一叹。刚才塔内那股强光几乎整个万丹宗的弟子都有察觉,但面对江水遥的装傻,她一下子也没有其他办法。 在萧瑜的传话下,秦蒙向被关进宗内牢房。 令狐疆安飞一般的进入倒挂鎏金塔,凌虎和钟友元则被分别安置到另一处清静的院子里。万丹宗的满目狼藉,在令狐以南的带领下于黄昏时候彻底休整完毕。 知道江水遥在炼丹后没有人刻意去寻他,万丹宗再度恢复了宁静。 当夜幕彻底降临的时候,本应该在血衣魂宗的柴阙出现在离万丹宗不远的一处凉亭里,捻着胡须说了一句:“昨晚进万丹宗那伙人我已经帮你抓住,晚些时候你去把他们全杀了,年劫那日再想办法把脑袋送到流云寨去。” 没有人知道柴阙在和谁说话,因为凉亭内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柴阙踱着步子,语气轻缓:“这样一来,你们这潭暗涛汹涌那么多年的水,就彻底乱了。这是你崛起的机会,好好把握。” 虽然无人应答,但柴阙确定那人已经听清楚了。 “待我再稍微布置一番后,就真的要回血衣魂宗了。你们不用考虑江水遥的站队,尽管放心去做想做的。就算是他死了,我也不会怪罪你们。” 紧接着,柴阙把一个黑色盒子放在石桌上:“这枚破厄丹你收着,关键时候可使你修为暴涨,但带来的后果你也清楚。用与不用,在于你。” 想到江水遥,柴阙脸上浮起一抹柔和笑意。生在乱世,若不尽快成长,那什么时候才能站稳脚跟? 第四十六章 仙论 通脉丸仅是上二品丹药,比上一品的回灵丹高不了多少档次。 冯向山带着周松出现的时候,两人看着恨不得被炸成黑炭的江水遥,捂脸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江水遥悻悻解释道:“炸了一天了,所以才弄成这副模样。” 这次全靠他一个人摸索,炼了大半天光景,除了炸炉还是炸炉,竟是没有一点收获。 江水遥有些不甘,又尝试炼制几枚回灵丹。身在塔外,自然也没有当时那种顺畅,好不容易才炼出两枚勉强看得过去的成品。至于一次性投入多份药材进行炼制,效果也是极差,虽然没有炸炉,但丹药品质也完全不尽人意。 冯向山说了一句或许炼丹这一方面真的可以请教一下令狐以南后便侯在一旁。与周松对练了整个晚上后,江水遥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回到住所。 凌虎早就给他备好热水擦脸,令狐以南也在一旁坐着,看样子又是整夜没有回去。 看到江水遥后,少女疲倦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迈着欢快的步子迎了上去,神秘兮兮的问道:“小哥哥,第五层的是不是给了你好多惊喜?” 正在擦脸的江水遥动作微微一怔,笑着问道:“第五层?什么第五层?” 令狐以南撇着嘴,表情看起来很是委屈:“昨天可是我替你撒了谎,和我爹娘说听见你进了鎏金塔后我也悄悄跟了进去,又把你带进第五层激活了铭文阵法,这才导致塔内冒出青光的......” 江水遥拿出昨天选的两张丹方递给令狐以南,一脸真诚的说道:“令狐姑娘,昨天我就在第三层选了这两张丹方后便在第四层开始炼丹。至于什么第五层,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令狐以南没有伸手去接,扫到字里行间通脉丸三个字后顿时捂嘴笑道:“昨天怕是被炸得不轻吧!” 江水遥斜眼一望,话还没说出口,令狐以南抢先说道:“通脉丸需要的结印手法比较多,李先生教你那些能用上一部分,但还差一个结印你并不知道,所以只要昨天你试着炼丹,就铁定会炸!” 江水遥摸了摸下巴,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问道:“那你能教我么?” “当然!” 说罢,令狐以南蹦蹦跳跳的带着江水遥又去了一次倒挂鎏金塔。值勤的芒哈很友好的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与两人的交谈中很是隐晦的保证并不会将两人进塔的事情告诉别人。 两人一路顺畅的到达第五层入口,令狐以南悄悄松了口气,扭头对江水遥郑重道:“小哥哥,你为什么能打开这个禁制的秘密我不会问,我觉得等你有一天信得过我了,自然会告诉我。” 江水遥张了张嘴,还没来及说什么,令狐以南眉间已经淌出一股灵力,悄无声息的把禁制解开。 “第五层底部藏有一个至宝,在这里炼丹的话,可大大提升炼丹成功率。” 随即,令狐以南指着地上铭文轻声道:“这个铭文一旦开启,会使时间流逝速度变得很慢很慢。在这里呆上一日,可是相当于在外面呆上三日时间。昨天你肯定是不小心激活了铭文阵法,被我娘察觉到了后才把你传送了出来。” 令狐以南轻轻呼出一口气,接着说道:“这里的东西,对于万丹宗来说可是天大的秘密。整个宗门内除了我一家三口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 江水遥眯着眼,摸着下巴问道:“你说过倒挂鎏金塔才建成的时候有许多强者过来参观过,那些人也没有发现这里的异象?” “没有。”令狐以南摇头:“铭文阵还有一个奥妙是进塔的人除非拥有天地之力,不然进入塔内是看不到异象的。他们甚至感觉不到有什么禁制,可以直接达到第六层。只是在他们的眼里,第五六层空无一物,像是一直被闲置起来的一样。” 天地之力?江水遥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很快他又想到了芒哈,既然体内没有天地之力的人看不到第五六层异象,那芒哈为什么会多此一举的提醒自己这里是禁地呢?难道... 自己体内的雷劫之力早就被万丹宗察觉到? 不等江水遥仔细琢磨,令狐以南出声提醒道:“小哥哥,铭文阵法打开的波动很大,所以这次咱们只能借着塔内至宝修行炼丹,以后若有机会,你可以经过我爹娘同意后开启进行修炼。” 令狐以南以极快的速度返回三楼取来一本书籍递给江水遥:“这本书讲了各种炼丹尝试和一些结印方法,你先收着,有空的时候看看。” 随即,令狐以南从纳戒中取出一个墨绿小鼎,再度说道:“炼制通脉丸需结拂絮印,刚才给你这本书上记载有具体修行方法。小哥哥凝神,我给你演示如何炼制通脉丸。” 捻花。 糅火。 拂絮。 凝珠。 撷丹。 芊芊素手,神色虔诚。 此刻的令狐以南脸上全然没有之前那种活泼,全神贯注的模样更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在她认为做着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情。 若要说脸上情绪的唯一变化,就是丹药出炉的时候令狐以南嘴角会不自觉的噙着浅浅笑意,仿佛是在迎接新的生命一般。 这是个令人颇有成就的时刻,也是一个极具感染力的时刻。 拂絮印并不算难,在令狐以南炼丹这点时间江水遥已经记住了其中窍门。见通脉丸顺利出炉,江水遥脸上泛起一丝慕色的同时也从纳戒中取出青色小鼎,跟着令狐以南开始炼丹。 自令狐以南开始炼丹后,两人就没有过任何言语上的交流。安静的房间内,两樽小鼎内时不时有红色丹药飞出,缓缓落在身旁。直到大半日光景过去,令狐以南才收起药鼎,杵着脑袋笑道:“看吧!我就说你是炼丹天才!” 江水遥望着炼出的通脉丸摇头苦笑道:“单从这些丹药的外形上就能看出来,咱俩这些丹药可远远不在一个水平。” “你想啥呢?”令狐以南微微翘嘴,不满道:“我可是马上就要到珍品炼师的人,你能比么?” 面对江水遥的淡淡一笑,令狐以南煞有其事摸了摸他的脑袋,宽慰道:“不过不要紧,以你的天赋,要追上来不是很难。” “我再带你去看样东西吧~” 令狐以南朝神秘兮兮的朝江水遥勾了勾手指,带着他在四楼的暗格里翻出一张看起来很是古老的卷轴,用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语气认真说道:“这个也是宗内一大秘辛,除了我爹和我之外,你是第三个知道的人。你可千万要守住秘密,不然让其他人晓得后别说是万丹宗,就连血衣魂宗也会遭到浩劫!” 卷轴泛黄,像是被人分成了好多份似的,看起来颇有年岁。从卷轴右边大大的《仙论》两个字上不难看出来,这应该是整篇卷轴最开始的部分。江水遥迅速扫视文字,仅是开始这段话,他的心头就已经涌起惊涛骇浪,根本平静不下来! 《仙论》里是这样讲的: 天地之至数,始于一,终于九焉。谓之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吾以为,不然也。 修行本是夺天地造化,逆天而行,自不止于九九之数。殊不知轮回极限,乃是十转。奈人资不同,又有古人前赴后继,醉心之处,皆在重楼。旨于前者,自会忘其根本。 吾历时千余年,废道重修百余次,终悟得点亮十孔轮回之法,并以此卷遗世... 许久后,江水遥双手捧着古卷声音发颤道:“这真可以修到十孔?” 令狐以南摇了摇头,答道:“灵力浑厚程度虽然可以影响炼丹,但对于一个正常的炼师来说,九孔灵力已经足够,所以我们对这东西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何况它只是个残卷,我们得到的这部分大多都在介绍仙论如何如何,关于修炼功法也只有最开始那几句口诀,根本成不了气候。有段时间我和我爹翻了好多古籍,也从来没有听过有什么十转轮回之说。再说了,废道重修,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勇气。” “我也是第一次听见有十转轮回这种说法。”江水遥喃喃念了一句,随即眉毛一挑,问道:“萧副宗主也不知道仙论的秘密?” “可不敢让她知道。”令狐以南吐了吐舌头:“以我娘那个脾气,你信不信哪怕仙论上只有这几句不完整的口诀,她也敢废去一身修为去赌上一赌。” 江水遥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令狐以南又重申了一遍:“所以这本古卷除了我和我爹外,可在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可千万要守住秘密哦。听我爹说,宣阳宗极有可能也有这个卷轴。只是大家都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一直没有声张出来。” “令狐宗主为何会说宣阳宗也有仙论?” 江水遥笑着问了一句。不知道怎么的,他总感觉这仙论似乎像是某些人手中的一条细线,在悄无生意的拉着自己迈进万丹宗和宣阳宗这两潭深水。 “这我就不知道了。”令狐以南顿了许久,随即鼓起勇气把这份卷轴塞进江水遥怀里,沉声道:“小哥哥,这张卷轴你先拿着,我和我爹的身份注定了不方便探查此事。但你现在是宣阳宗重点拉拢的对象,日后若有机会,你可以去找找。” 第四十七章 年劫之威 往年的年劫弟子们大都只是提前一天备好吃食呆在房舍里不能出门。而今天,令狐疆安让他们盘腿坐在广场上休息,显然在准备着什么。 江水遥前脚刚踏入内殿坐下,令狐疆安努力压制住满脑的心烦意乱出声道:“那天被秦蒙向带来袭击万丹宗的人全死了,祝三山也死了。” 萧瑜适时补充了一句:“祝三山,也就是您见过的那个双锤少年,流云寨寨主祝风梧最宠爱的干儿子。” 江水遥脸色微变,凌虎讶然道:“我们可没动手。” 令狐疆安苦笑着点点头,补充道:“昨天夜晚发现的,除了被我们打跑的那三名剑君镜强者,其他人全部死在了万丹宗辖地的一个山谷里面,那祝三山更是被割了脑袋...” 江水遥笑容玩味接了一句:“脑袋怕是已经被送到流云寨去了。” 内殿内看不到钟友元,倒是断了一只手的秦蒙向正瘫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他受伤很重,脚上也带着漆黑的脚镣,全身恨不得没有一块好肉。 江水遥目光在秦蒙向身上停留了几息时间,估摸着这老家伙也是个不知情的蠢货,也就没有打算问他些什么。 “钟友元呢?” “今天乘双翼灵鹤回宣阳宗去搬救兵了。” 令狐疆安伸手摩挲着桌上的茶杯,继续出声道:“从死亡时间来看,那个时候钟友元正在和我们一起收拾秦蒙向,没有时间去杀人。” 江水遥点了点头,笑着问道:“钟友元回宣阳宗搬救兵?” “是的。” 令狐疆安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流云寨以土匪发家,单论实力的话可是远在我们和宣阳宗之上,只是几方势力并没有什么冲突,而我们和宣阳宗又有血衣魂宗的庇护,所以这些年关系不咸不淡,属于井水不犯河水那种。” “就是你这个老东西去招惹他们!”萧瑜恶狠狠的剜了一眼秦蒙向:“要不是看你是血衣魂宗的长老,我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江水遥刚要说话,广场上突然引骚乱起来,一名弟子踉跄跑进内殿,喊道:“宗主!萧姨!山门外飞来好多乌鸦!!!” 数以千计的乌鸦从山外涌进来,晴空被遮住大半,它们在万丹宗眼前盘旋了片刻后断断续续开始惊声尖啸,肉眼可见各色颗粒从那些尖喙中落出,像是下雨似的,洋洋洒洒。 令狐疆安神色大变,朝广场方向喝道:“快跑!!!” 然而,这一切都晚了! 那些颗粒落入广场地面的瞬间,一株株植物瞬间拔地而起!!! 植物多种多样,有的眨眼间长成参天大树,有的瞬间长出十来丈长的粗壮藤蔓,有的变成一朵朵五颜六色的食人花。许多弟子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裂开的土地轰然顶到半空中,跌落到那些食人花的嘴里。 “快躲开!!!”令狐疆安目眦欲裂,但本不宁静的空中又是扬起一阵飓风,种子掉落的位置瞬间没了规律,朝着四面八方飘散! 轰!!! 一粒种子落在内殿前面的石台上,一株食人花破土而出! 又有一粒种子飘入殿内,绿色巨树拔地而起,硬生生的将内殿房顶冲出一个窟窿后狂暴生长,冒出十来丈的距离后才缓缓停下朝天猛窜的趋势。 异变突生之时,凌虎一把抱着江水遥高高跃起,萧瑜亦是急忙带着令狐以南悬在半空,勉强轻松躲过这次危机。 整个万丹宗的满目疮痍和人群的惨叫让江水遥愣了又愣,暗叹道:“这年劫也太他娘可怕了!” 与此同时,万丹宗山门外,流云寨当家祝风梧大手一挥,九尺多长的身躯霸气无比的喝道:“兄弟们!助我一臂之力破开他们的护山大阵!!!” “是!” “是!” “是!” 数百汉子喊声震天,祝风梧背后闪过一道强光,随后有两人将手掌搭在他肩后,而在这两人的身后,同样也搭着两只手掌。 一百多人,以祝风梧为起点呈“人”字形散开,通过这种连接将自身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在祝风梧身上。 这让本就在二转武灵镜的祝风梧霎时气息暴涨,他高高跃起之时,地上竟被踩出两个深坑,身后人群也被震得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给我开!!!” 祝风梧双手握锤,咬牙朝着山门使劲一挥,粗暴的蓝色灵力轰然冲入万丹宗,撞上一层轻薄氤氲。 随即,一股滔天的能量波动瞬间从光幕上四散开来!!! 流云寨一众汉子极有默契的全都伏倒在地上,但那些向阳生长的草木就没有了这样的本事,在狂暴能量的席卷下,转眼之间就全部化成了齑粉。 祝风梧冷哼一声,眨眼间便凝聚出比刚才还要璀璨不少的绿色灵力,又是一锤砸下,整个山谷像是地震似的跟着左右摇摆,不少房屋瞬间倒塌! 而万丹宗的护山大阵,在这个时候迸出一丝裂痕!!! 忙于救人的令狐疆安发丝有些凌乱,双眼猩红的跃上半空,狂怒道:“备战!!!” “是!” “是!” “是!” 幸存的万丹宗众人怒目圆睁,毫不示弱的回应道。 令狐以南手中握着一柄精巧小剑,忧声道:“小哥哥,你保护好自己!” 随即,她和众弟子一样,跟着萧瑜的步子火速冲下山门。 轰!!! 众人眼见祝风梧这一锤砸在护山大阵的时候,整座山谷发出一道贯穿天际的响声,氤氲顷刻瓦解,护山大阵彻底被轰碎。 令狐疆安暴怒着一剑劈向对面的祝风梧,冲杀声响彻群山! 锵!!! 无数火光在四尺长剑与祝风梧巨锤碰撞的那一刻迸发,化成团团烈火坠入山中! 祝风梧修为比令狐疆安高出许多,一击之下,令狐疆安竟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广场上的一个巨树上。 祝风梧去势不减,紧跟着一头栽进茂密的树林中,喝道:“还我儿命来!!!” 看着广场上激斗的两人,凌虎萧然一叹:“公子爷,咱们是否先撤?” “撤不了了。”江水遥淡淡一笑:“流云寨这样大举进攻,自然是不会顾及到血衣魂宗的面子。” 江水遥拍了拍凌虎肩膀,说道:“凌二哥,你去山门帮帮忙。” 祝风梧已经是武灵镜实力,令狐疆安自然打不过。但江水遥也不相信,堂堂万丹宗宗主,就没有一点底牌。 凌虎问道:“是否让冯大哥他们出面?” “暂时不必。”江水遥扭头看着被吊在半空的秦蒙向笑着。 秦蒙向这命也是出奇的大,江水遥望见刚才有一粒种子在他的脚边没入地里,瞬间长成一朵比人还高的食人花。偏偏好巧不巧,秦蒙向被窜出来的叶子拖着跟着到半空,脚镣又刚好卡在枝干之间。现在正像个秋千似的在食人花嘴边摇摇晃晃,老脸上布满惊骇。 江水遥一剑砍断枝丫,看着有气无力的秦蒙向笑道:“秦长老,你说这些人是来救你的,还是来杀你的?” “水遥小儿,休要得意!”略微缓过神来的秦蒙向老脸狰狞,全然一种同归于尽的绝望,厉声道:“今天我是死定了,但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谁说死定了?”江水遥望着泛着冷光的离渊剑微微出神。 先杀灵鹤再杀祝三山,这两件事钟友元都没有出手的机会,却也让宣阳宗脱不了干系。而两三天内这一件件事无缝连接,彻底把几方势力搅得动荡不安。 究竟是谁呢? 秦蒙向吐出一口血痰,嘲笑道:“怎的?出了名的废柴到现在还有办法解决这些麻烦?老夫倒是觉得,你现在急忙让你的护卫带着你逃出万丹宗去,或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那你就好好看着,我如何破局。” 江水遥仰头大笑,把秦蒙向扔在一处角落后拎剑冲下山门。 流云寨号称五十剑君镜,大多却也只是在初入剑君的境界。凌虎大开大合,以一人身手就几乎拖住了大半人数。 而萧瑜修为也在剑君镜,与另外两名长老合力,又是拖住了二三十人。 眼下冲杀得激烈,但高手已经被拖住,大多都是修士镜左右的人在山门间冲击,因此对江水遥倒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威胁,离渊剑锋所指之处,皆是传出一声声哀嚎。 见江水遥身形迅速,眨眼间便有四五人人首分离。万丹宗弟子不由得士气大振,有人喊道:“江特使好样的!” 第一次杀人的令狐以南双手颤抖,一抹脸上血迹跟着欢呼道:“小哥哥真厉害!” 依旧是昨天那种不要命的打法,江水遥快若闪电,在狭小的山道间穿梭。 一个冲击下来,江水遥身上虽然被豁开四五道细长的口子,但更多的人却已经倒在了地上,成了他剑下亡魂! 眼见山下逐渐出现一边倒的态势,那些正与凌虎和萧瑜等人缠斗的剑君镜强者看得有些心急,每每想要出手袭杀江水遥,都被经验极其丰富的凌虎强势干扰,最终不得不作罢,继而专心对抗凌虎。 几轮冲击下来,两边修士镜以下的人基本上都被剔除干净。江水遥站在万丹宗众人前面略微喘着粗气,看着正跃跃欲试的流云寨土匪。 真正的战斗,这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八章 激战 杀了他!为兄弟们报仇!” 夹道外的山上,火势漫天! 面对修士镜的对手,江水遥略微显得有些狼狈,但乱战最大的好处就是对手不止一人。但凡江水遥觉得有些吃不消便扭头另找对手,伺机击杀那些实力不及自己的敌人。 在他眼里,可没有什么一对一的武者尊严。因为只有活下来,才有机会谈尊严! 江水遥就像一个嗜血的狼,祭出的血衣浓度愈发惹眼,而他的眼神,也随着杀伐的增多而变得更加猩红。 就在这时,一名修士镜的山贼斜刀撩向江水遥,趁着他侧身躲闪的时候另外两名山贼蓄势而动,一左一右架住江水遥双手,紧接着又闪出一人,如蛮牛似的冲了过来朝着他的胸间狠狠一撞,江水遥脸色瞬间煞白。 架着江水遥的两人并未脱手,把江水遥当作盾牌一样在山道上肆意冲撞。而在山道的另一头,一个土匪双手握刀正阴恻恻的笑着,就等同伴把江水遥送到身前来,自己好一刀洞穿这个清瘦的身子! 说时迟那时快! 在江水遥身子即将碰到刀刃的时候令狐以南身影忽然闪出,脚尖轻点刀尖,随即一把抱住江水遥,就着惯性两人身子转了个圆,江水遥极有默契的趁势挽出两道剑花,割破架着自己那两人的喉咙。 脸色惨白的令狐以南看着江水遥挤出一丝笑容,两人各自转身,继续投身战斗。 尽管两拨人从修为上来讲实力相当,但相对于常年炼丹的万丹宗弟子,流云寨土匪在杀人这种事情上明显不止高出一个档次。这些人可是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之徒,杀伐之时极有默契。这群人身上流露出来的土匪气息,让一些万丹宗弟子止不住心声寒意。 还好有江水遥冲在前头,尽管面对修士镜的对手他显得很是被动,但江特使身先士卒的股凶狠劲,无形之间涨了不少万丹宗的士气。 “江特使小心!!!” 看着江水遥被再度撞飞,不少弟子眼角已经含着泪花。 这次从血衣魂宗来的特使虽然修为很差,但与秦蒙向的贪得无厌相比,江水遥愿意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情义,让所有人不由得为之动容! 有血衣护体,江水遥身上的许多伤痕并不是致命,但这些万丹宗的弟子就没有这种实力了。 在令狐以南接住江水遥的瞬间,两名万丹宗弟子迅速补上空缺阻挡直指江水遥的杀招,但也只是坚持了几息时间,就被涌上来的土匪们砍成几截。一时间滚烫的鲜血四溅,染红不少人的衣衫和脸颊! 江水遥面如寒霜,推了一把接住自己的令狐以南,借力再度冲上去! 剑光四散,一名土匪偷袭得手,江水遥背上被狠狠了挨了一锤,而这次令狐以南也没有把倒飞出去的江水遥接住,那个清秀的身影就这样摔在猩红的青石台阶上,脸上布满着难以掩饰的痛苦。 “兄弟们!上啊!不能让江特使一个人挡在前面!” 不少弟子神情大震,跟着喝道:“杀光这些土匪!!!” 这一刻,万丹宗弟子彻底红了眼!!! 相对半空中那些剑君镜强者之间各种功法和法宝使用时的璀璨光芒,这里的冲杀更有一种原始与野性。两拨人马就像一群正在亡命抢夺地盘的野狗,偷蛋打鸟无所不用其极。 江水遥略微缓过气来时候,万丹宗男弟子冲在前面抵住大部分攻势,女弟子则仗着身形娇小蓄势偷袭。 那些角度刁钻的出剑专攻土匪下盘,导致冲在最前面的土匪完全是来不及防备就没了小鸟,捂着裤裆在地上打滚,很快又被长剑割了喉咙,挣扎着断绝了生息。 看着这些可以称作是下三滥的招式,江水遥并没有发笑。 不管怎么说,他们努力的拼杀着,使出常年没有练习而有些生疏的剑法,只是为了保住宗门,保住这个家! 江水遥深吸一口气,这次他没有只身闯进人群,而是和那些男弟子一样站在人群的前端堵住这些土匪,试着融入这个接触并不是很深的宗门。 而在此时,令狐疆安和祝风梧两人立在一颗巨树两侧,令狐疆安双手颤抖着从纳戒中取出一枚丹药含在嘴里,望着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的祝风梧沉声:“祝寨主,真愿被人当做枪使,和我万丹宗鱼死网破不成?” “当什么枪使?我不知道!” 祝风梧白牙上布满自己的鲜血,咧嘴冷笑道:“我儿死在万丹宗,这就是事实。倒是你这宗主确实有些本事,以剑君镜的修为竟然能与我战成现在这个模样,以往还是小看了你。” “莫要多言,今日我定要血洗万丹宗,为我儿报仇!” 祝风梧拎锤砸来的时候,令狐疆安眼神阴鸷,将手中长剑往手中一插的同时仰天怒吼,双手一挥,两掌之间冲出数道炎热罡风,将祝风梧魁梧的身形尽数包裹! “报仇?就凭你?” 令狐疆安完全没了之前的温文尔雅,他悬在半空,手指一抬将插在地上的长剑重新握在手中的同时,一股无可匹敌的火焰瞬间汇在整个剑身,狰狞道:“老子这些年可不是只是炼丹!!!” 轰!!! 令狐疆安剑身烈焰融入围绕着祝风梧的飓风,茵茵绿绿的广场瞬间变成一片火海,整个山谷弥漫着一股焦臭味! “区区剑君镜,焉能杀我?” 祝风梧浑身罩着一道罡气,将这些烈焰隔开很大一部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无论怎么使劲也跃不起来,当下心头涌出一丝不妙,朝着半空中喝道:“令狐疆安,你使的什么妖法?” “妖法?”令狐疆安冷笑道:“你他娘的是听书听多了?既要分个生死,今日我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令狐疆安气势轰然爆发,强横的能量席卷整个广场! “武灵镜?!” 祝风梧亡魂大冒,令狐疆安陡然暴涨的气势,让这些狂躁的火焰升高了一丈不止,同时也开始逐渐瓦解自己身外的罡罩!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令狐疆安这么多年竟然一直在装孙子隐藏实力! “给我开!!!” 祝风梧双锤砸地,发现自己脚下阵法束缚后握锤一阵狂砸地面,片刻之间,土地如同沸水一样开始翻滚,碎裂的石块凝出一条土龙,祝风梧站在龙头,随着龙头上升离开火海,与令狐疆安平行! 土龙嘶吼着猛然一吸,火海被吞进体内,原本浑浊的龙身带着一抹异红,隐隐可见那些被束缚的火焰仍在躁动,想要迫不及待的冲开这副枷锁! “真是终日打雁却被啄瞎了眼!” 被烧成黑炭似的祝风梧浑身发抖,狂笑道:“令狐疆安啊令狐疆安!今日是我小瞧你了!这些东西,还给你!!!” 话音刚落,祝风梧直冲云霄,土龙彻底崩碎! 剧烈的爆炸使气浪涟漪般迅速扩散开来,摧毁着整个广场上的所有东西! 无论是不远处正在激斗的萧瑜等人,还是山下还在拼杀的江水遥一伙,全都被这让足以粉碎群山的能量所干扰,齐齐打了一个趔趄。 众人朝着爆炸的中心望去,令狐疆安身子双手遮面,仍是悬在半空之中。尽管他处于爆炸最中心的位置,但这股能量仍是没有让身子移动半步! 巨石与烈火结合,是无数的天火流星。 在它们的摧残下,原本和谐宁静的山谷在这个时候宛如人间炼狱,再也没有往日的气派! “爹!!!” “宗主!!!” 万丹宗众人齐齐呐喊,一边躲避着半空中的异物,一边仓皇朝着广场的方向奔来! 昨日还一尘不染的广场,今天先是被无数种子破土而出,又遭火海,最后被祝风梧化成土龙。当众人赶到那里的时候,广场已经成了一个凹凸不平的深坑。 “兄弟们,在山下休息片刻!等我过来后,随我....灭了万丹宗!!!” 祝风梧的声音从很远处传来,显然引爆土龙使他魂心宫中的灵力近乎干涸。不过他的声线虽然发抖,但气势上比起刚进宗门时没有弱上半分。 在萧瑜心生寒意的同时,令狐疆安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看到令狐疆安终于有了只觉,众人大喜,奈何高兴不过三秒,却听见令狐疆安极其虚弱的说道:“凌先生,请带着江特离开宗门......” “萧瑜,开启绝灵阵.....” 听到绝灵阵这三个字,萧瑜和万丹宗几名长老身子猛然一抖,旋即沉沉的点了点头。 凌虎重重叹了口气,对江水遥暗自传音道:“公子爷,您看现在怎么办?看萧瑜他们的脸色,估计这绝灵阵是万丹宗最后的底牌了。这令狐疆安,十有八九抱着想和流云寨同归于尽的念头。” 绝灵阵,当时建宗时所造,是万丹宗最后的底牌。 一旦开启,整片万丹宗境内没有一个生灵可以逃出,这方土地也将会彻底沦为一片死地,百年内不会长出任何长木生灵。 令狐以南看见母亲和几名长老开始在废墟中寻找阵眼,眼角噙着泪花出声道:“小哥哥,你快走吧!出去后请带着凌先生屠尽流云寨余孽,为我们报仇!” 江水遥摇了摇头,朝着半空中的令狐疆安开口道:“令狐宗主,为何如此?” 令狐疆安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看向江水遥的时候努力想恢复成以往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似乎想给他留下一个最后的好印象。但他现在浑身接近散架,僵持了半天,只得扭曲着脸庞挤出一丝笑容道:“我身负重伤,纵是凌先生和萧瑜他们一起出手,现在也拦不住这群土匪.....” “罢了!灭了就灭了......”令狐疆安又扭头望了望同样满眼泪花的弟子,轻声呢喃道:“只是可怜了这些在万丹宗呆了那么多年的孩子......” 有人哭喊道:“宗主,我愿意和万丹宗共存亡!” 第四十九章 谁的机会? 弟子们哭声一片,但没有人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出。他们团团聚在一起,愿成为绝灵阵的养料,将生命献给这个养育着他们的宗门。 而此时,两只双翼灵鹤出现在天边。 钟友元和宣阳宗宗主梁谦并肩站在最前端。远远望去,万丹宗内这个深坑就像是一座坟墓,一个足以埋葬所有人的坟墓。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看到万丹宗现在的模样,钟友元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乘坐双翼灵鹤的他们原本可以更快,至少可以赶在爆炸之前到达。但几名高层商议之后,决定将速度放缓一些。 “这下万丹宗的老底可就被毁得七七八八了,咱们去把江特使请到宣阳也就方便多了。”梁谦捻着稀疏胡须,神色极为平静,明显是对现在这个结果极为满意。 有人出声附和道:“速度再慢一些,最好万丹宗的人全部死绝,咱们去接上江特使就走。嘿嘿...” 钟友元想了想,提醒道:“就怕祝风梧一时头热把江特使也杀了,那咱们也不好和血衣魂宗那边交待了。” “不至于。”梁谦摆了摆手:“祝风梧是莽夫,但不是傻子。血衣魂宗的霉头,可不是他敢去触的。” 就在几人交谈之时,江水遥轻轻一叹,朝凌虎使了一个颜色后仰头对令狐疆安喊道:“下来吧!不至于这样。” “萧副宗主,你们也停手吧!”江水遥指了指缓缓落在地上的令狐疆安继续说道:“快去看看宗主伤势。” 凌虎捂着手一声猿啼,山谷的冯向山瞬间气机暴涨,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这是...武灵镜的强者!!!” 强大的气场让几人顿时如释重负,有这人出手,万丹宗危机必然能解! 令狐以南感激的抱了抱江水遥,随后主动组织长老们带着师兄弟撤到内殿那边,为受伤比较严重的弟子治疗。 偌大的废墟,没过多久便只有令狐疆安夫妇和江水三人。 江水一屁股坐在不远处,从纳戒中取出一些丹药服下。他也受了不少伤,不过和令狐疆安比起来,倒也算不上什么。 令狐疆安被萧瑜抱在怀里,强大的精神力让他到现在也没有昏迷。但尽管如此,他的七窍开始缓缓渗出血液,曾经有力的手掌搭在爱人身上,挤出一丝笑容宽慰道:“没事,要不了命。” 萧瑜点了点头,一如往日的稳重:“嗯,你乖乖睡觉,我在。” 她从纳戒中取出不少丹药送入令狐疆安嘴里,细心的把令狐疆安渗出的血液擦去。 直到看见怀中的丈夫沉沉的睡去,要强了大半生的女人眼泪再也憋不住,滴答滴答的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江水遥静静坐在一旁没有出声,一如萧瑜无声的涕泗横流。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哭泣已经是快要灭绝的发泄方式。 对此,江水遥没有忍心打扰。 见宣阳宗的人乘着双翼灵鹤飞入山门,萧瑜迅速擦干眼泪,柔和的把令狐疆安放在地上后朝着江水遥歉意一笑,说道:“让你看笑话了。” 江水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时梁谦和钟友元已经快步迎了上来,朝着他轻轻一拜:“宣阳宗宗主梁谦,见过江特使。” “唉......” 梁谦环顾了一圈万丹宗的场景,又望了望已经彻底昏迷的老对手令狐疆安,叹气道:“今日年劫,却不想成了万丹宗的杀劫。不过诸位放心,有我宣阳宗在,定让流云寨那些土匪有来无回!” 萧瑜拱了拱手,出声道:“多谢梁宗主,不过此时万丹宗危机已解,就不劳你费心了。” “危机已解?” 梁谦愣了愣,正要说话,散出去的弟子已经陆续赶了回来,告诉他万丹宗内并没有看到流云寨的任何活口。 钟友元脸色有些不自然,冷声问道:“可有仔细搜查了?怎么会没有余孽?” 宣阳宗一众弟子点了点,就在梁谦正准备让他们出去好好在检查一遍的时候,江水遥微微一笑的说道:“来犯之人的确已被伏诛,不过梁宗主若是真有心帮万丹宗出气,就带人去流云寨把余下的那些匪寇杀光,如何?” “瞧您这话说的,即便是去流云寨,我这也是在帮您出气呀!” 梁谦急忙打着哈哈:“祝风梧那狗东西真是瞎了眼,明明知道您在万丹宗还如此大开杀戒,等接您到了宣阳宗,我定要去把他那个破寨子一把火烧了!” “哦?”江水遥笑容玩味,一时让梁谦看不出深浅:“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宣阳宗了?” 钟友元接话道:“您看如今万丹宗已被土匪毁成这样,不如移驾到宣阳宗呆上一段时间,等令狐宗主把宗门修缮完毕后您在回来如何?” 宣阳宗之所以能被血衣魂宗扶持,自然也是有一些其他宗门所没有的闪光点的。但眼下万丹宗的分红在即,况且江水遥一心想着炼丹,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么早就去看看宣阳宗的情况。 江水遥沉吟片刻,缓声道:“宣阳宗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梁宗主,若真想替我出气,不如就在万丹宗呆上几日如何?” 梁谦心头一喜,急忙出声道:“令狐宗主重伤昏迷,现在离开确实有些不妥...” “行,那等令狐宗主醒来以后再提此事,如何?” “等令狐宗主醒来只是其一。” 江水遥摆了摆手,接着说道:“梁宗主既真想为我出气,那便呆上几日,等万丹宗修养一些时日后你们两个宗门随我去一趟流云寨。绝了后患,我也走得放心不是?” “是....是....” 梁谦脸上挂着笑的应着,心里却是暗暗有些叫苦。 即便听这语气祝风梧大概是大劫难逃,但流云寨盘踞这附近十来年,其底蕴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攻下完全就是扯淡。况且只要他们跟着灭寨,那也就等于和万丹宗绑在了一条船上,都会面临着以后其他土匪的报复。 宣阳宗自是不惧,但这样一来就替万丹宗分担了一部分的压力。看见对手好过,这才是令梁谦最为不痛快的。 江水遥扫了扫三人脸色,继续说道:“其二,血衣魂宗拨付的药材应该初五那日就送到这里,不知道宣阳宗的何时送到?” “同样也是初五。” 提到这里,钟友元悻悻的接着说道:“但上峰只拨付双翼灵鹤十只以及一些喂养灵兽的器物...” 见江水遥脸上笑意变浓,梁谦急忙剜了一眼钟友元,打断道:“不过江特使请放心,我宣阳宗除了会养灵兽外,也有几招勉强看得过去的武学。这些武学本是不传之秘。但江特使不是外人,若到宗门,我等定然倾囊相授!” 武学?不传之秘? 江水遥轻笑了几声。 单从物资拨付情况上就不难看出来,宣阳宗之所以如此急切的想把万丹宗灭了,多半也是看上了万丹宗的炼丹之术和那些药材。 “也好,我年少学浅,涨涨见识也是好的。不过我得和你先说清楚,我在万丹宗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去你们那里的时间至少也得三月之后,你可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梁谦心头畅快无比。只要江水遥肯去,那他们此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等灭了流云寨后我们便即刻返程安排宗内一应事务,三月之后,再来接江特使。” 江水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示意萧瑜把令狐疆安照顾好后一边走出深坑一边说道:“你们既然来了那也别闲着,帮着万丹宗做做事,争取在初五之前把这里修好,以免到时候让我的师兄弟们看了笑话。” 江水看都不看满脸愁容的梁谦和钟友元,径直走向往日里修炼的地点。他相信冯向山出手,谈话这会儿功夫足以拿下重伤的祝风梧。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冯向山他们不仅活捉了祝风梧,还把来攻打万丹宗的所有活口都抓了起来。 流云寨还剩六七十人,其中十四五人被一条碗口粗细的重链接连捆在一起,其余人则被用特制枷锁绑住手脚。 凌虎嘴里叼着一根嫩草,骂骂咧咧的在人群中走来走去。 江水遥一阵苦笑,冯向山他们也是流寇出身,自然不会缺少这些绑架之物。 祝风梧则被冯向山单独守在另一处角落,并没有被戴上什么刑具。 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也不需要什么刑具。 见到正主现身,祝风梧咧了咧嘴问道:“江特使,有何指教?” 江水遥朝冯向山点了点头候坐在祝风梧对面,朝两人各自丢了一壶酒过去,笑问道:“就单纯的为了帮你儿子报仇?” “也是为了找你和秦蒙向的麻烦。” 祝风梧半倚在一块石头上,坦然迎上江水遥的目光:“为了药材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事怎能就这样算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但秦蒙向的确不是个东西。或许,整个血衣魂宗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祝风梧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在酒精的作用下,身上的疼痛似乎消散不少。 江水遥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开出你的条件吧!” 祝风梧拎着酒壶朝江水遥指了指,冯向山没有下杀手,那就证明还有回旋的余地。 “你儿子不是万丹宗的人所杀。”江水遥浅浅抿了一口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黯然。“我也在寻找凶手,想知道是谁在背地里搅浑这潭水。” “水已经浑了,是谁不重要。”祝风梧神态自若,极为冷静的说道:“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崛起的机会。” 祝风梧补充道:“不论是万丹宗还是宣阳宗,亦或是我流云寨,都是一个崛起的机会。” “在他们看来,只要伺候好你这个特使就可以缓慢的蚕食对方。但我就不一样了,一没背景二没手艺,想要一家独大,杀伐是最简单的。”祝风梧指了指远处的倒挂鎏金塔:“只要这玩意儿还在,灭了万丹宗杀了你,我还愁找不到人炼丹?” 江水遥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祝风梧突然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道:“毕竟你们宗门可是信奉强者为尊,死了一个特使,自然会有新的特使,我愁啥呢?” 江水遥好笑道:“但我可是天江城的少城主,柴阙的唯一弟子,你就不怕报复?” “这里可是芜城地界,你这天江城少城主的身份最好还是少让人知道。至于柴阙嘛...”祝风梧收起笑容,脸上涌出一股强大的自信:“我可不信他愿意为了一个荒废了十多年的武道废材来覆灭我们。” 第五十章 屠寨 老话说“祸害遗千年”。在令狐疆安和祝风梧生死相斗的时候,秦蒙向正悄悄的爬出万丹宗。他在这里呆了六七年,很简单就抄着小路躲过所有人。尤其是最后那场爆炸,把原本爬得极慢的秦蒙向直接推到了半空,最后摔在一处山谷里。 正月初二晚,秦蒙向缓缓睁开眼睛,四周被山火烧得面目全非,山谷内寂静得可怕。秦蒙向知道自己大概已经逃出生天,怨毒无比的朝着万丹宗方向咒骂了一阵后,蹒跚着消失在山谷里。 当天夜里,令狐疆安也醒了过来。望着几乎整日守着自己的妻女,令狐疆安歉意一笑,随即让女儿去把江水遥请来。 有宣阳宗帮忙,万丹宗的修缮速度极快。 两天时间,除了周围那些绿林来颇为沧桑外,宗内的主体建筑已经被复原得起七七八八,估摸着今晚一过,便能彻底完工。 令狐疆安受伤无数,现在更是被纱布包裹得像个粽子一样。见到江水遥进了屋,他把女儿打发出去后努力坐起了身子,倚在床榻上苦笑道:“大晚上把江特使请来,还请您不要介意。” “不妨事。” 江水遥挥了挥手,劝慰道:“凡事就不要操心了,交给萧副宗主去做就好,这些日子,好好养伤。” “我这伤估计是好不了了。” 萧瑜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令狐疆安顿了许久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江特使可曾听过‘破厄丹’?” 江水遥摇了摇头。 “这种丹药颇为逆天,服用后可在短时间内提升数倍修为,就是副作用极大。我当时和祝风梧相斗的时候,就是悄悄吞食了这种丹药,所以才能和他战成平手。” 江水遥没有丝毫意外,他曾不止一次的听说过这个丹药的作用,只是今天才知晓全名而已。 江水遥笑了笑,调侃道:“怎么?难不成你要爆体而亡了?” “这倒不至于。当时我得到这枚丹药后又将它炼制了几次,副作用小了很多,至少保命是没有问题的。” 令狐疆安自嘲着笑了笑:“只是我这一身修为,彻底废了。” “和祝风梧交手的时候我特意喊道我这些年并不只是炼丹,其实也只是说给其他人听的。我修为全废一事,还请江特使不要声张。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万丹宗是否还能存活下来,这就不好说了。” 江水遥想到令狐以南给他看的残缺古籍,宽慰道:“世事无绝对,令狐宗主放宽心就好。” “倒是还有两件事,想请教一下两位。” 江水遥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养父白华和自己的情况如实说出。 地心草是治愈养父伤病必不可少的药材,自己身上的暗疾最主要是也是因为地心草的缘故。当时萧瑜说过万丹宗中存有几株这种药材,江水遥可是一直都记在心上,只是这些天完全没有得过清净,很多问题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这些都不是难事。”萧瑜脑袋一转,很快就找到解决办法。她轻轻拢了拢头发,答道:“以我万丹宗的水平,炼制完全治好令尊的丹药轻而易举。治疗您身上的暗疾稍微费点劲,但一副六悬散足以治好。只是您这个情况,我们得向血衣魂宗请示后才能知道是否能够帮忙。” 江水遥问道:“何意?” “为了防止特使这个职位过于谋私,当年两宗之间曾有协议,任何特使想要从万丹宗这里获得资源,必须得是特使本人通过任务或是一定贡献来换。” 令狐疆安接过话茬,很是歉意的说道:“当然,这次要不是您让凌兄弟他们出手,万丹宗早就不复存在了。只是两宗协定不敢违背,一旦发现以后,我们顶多只是资源上受些限制,但您这边,怕是到时柴副宗主也护不住的。” 江水遥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他听柴阙说了不少宗门规矩,要是真的直接让令狐疆安给自己炼制疗伤丹药,确实在宗门那边不好交代。 “还有一法,或许可行。”萧瑜突然涌出一抹笑意。 “什么办法?” “若是江特使和咱们成了一家人,那我救我家女婿,总不能还受宗门协定的限制了吧?” 话音刚落,令狐疆安突然板起个脸,喝道:“胡闹!” 江水遥哈哈一笑:“我爹的事情还请两位费心,倒是要钱要人尽管开口。至于治我的丹药,那便等以后我自己来炼好了。” 令狐疆安说道:“江特使哪里话,半月时间,我们定能将治疗令尊的丹药炼出来。对了,关于您如何获得贡献点的方法,我会让以南告诉您。” “多谢了。” 江水遥站起身子,说道:“萧副宗主,你这边也准备一下,明天咱们去趟流云寨,和他们算算总账。” “好!” 听到这个消息,两人神情亢奋。见江水遥准备离开,令狐疆安补充了一句:“江特使,我已吩咐以南为你开启一次塔内阵法,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只是以后若想开启,可就是真的得凭贡献来兑换了。” 江水遥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心里面却是早就乐开了花。 他刚出了门就急忙找上令狐以南进了倒挂鎏金塔,这种难得的机会,他可不愿意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在阵法被激活的那一瞬间,江水遥感觉一阵目眩,等视力恢复清明的时候,自己和令狐以南已经站在一处颇为空旷的草地上。 令狐以南看着神色惊异的江水遥,得意道:“小哥哥,咱们现在仍在塔中,你现在看到的景象只是阵法激活后产生的另一个空间。在这里你尽管修习便是,不必担心里面的东西被损毁,等下次进来的时候,一切又会恢复成现在这样。” 江水遥啧啧一叹,盘腿坐下开始修习血衣诀。 昨天那一战收获颇丰,现在又有这种神奇的空间阵法借助,更应该再加把劲,早点步入修士镜。 令狐以南悄悄离开,直到第二天清早才又重新回来,告诉江水遥两宗皆已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万丹宗、宣阳宗、以及江水和凌虎,一共三百余人,乘着双翼灵鹤直扑流云寨驻地。 江水遥一路上笑意盎然,对在塔内一夜苦修的效果很是满意。只是这幅模样在众人看来,还以为是这个年轻的特使在享受现在这种一呼百应的感觉。 冯向山早一步到达流云寨,迎上众人后江水简单引荐道:“冯向山,我兄弟。这祝风梧倒也狡猾,冯大哥修为比他高出不少,当日却还是让他逃了出去。” 梁谦道:“无妨,今日定要他流云寨寸草不生!” 钟友元道:“就是,有江特使坐镇,何愁大仇不报?何愁大事不成?” 万丹宗内有人喊道:“江特使,快下令吧!” 一时间呼声四起,眼前旌旗猎猎的寨门已然成了一块肥肉。 在来这一路,江水遥他们已经做好安排。 由冯向山领头,宣阳宗首领配合,全力寻找祝风梧的行踪。萧瑜则指挥其余剑君镜以上修士,快速破坏寨内一应防御设施,为江水遥等人开路。 而流云寨的围墙之上,无数巨弩已经调整好角度,齐齐对着江水遥一行人。 冯向山解释道:“流云寨中并没有什么护山阵法,但巨弩拒马一类的御敌器械倒是不少。祝风梧回到寨子后,第一时间就安排好手下准备迎敌。所以我也没有一个人冲杀进去。” 江水遥眼神凌厉,喝道:“冲!” 弩箭约有成年汉子的手腕那般粗,在灵力的加持下箭尖冒着泛着银芒。 掌握着巨弩的土匪眼神中泛着凶光,他们个个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主,对巨弩的熟练也到了一个相当了不起的高度。 两方剑君镜修士已经交上手后,各种法宝和功法让寨内光芒大盛。四五只巨弩瞬间发射,射向那些扑面而来的敌人时更有两支巨弩,朝着江水遥所处的位置射来! “杀!” 江水遥大喝一声,催动鹰翔诀的时候身后众人也是迅速攒动身形着躲闪巨弩。 轰!!! 被灌注了灵力的巨弩在撞在地面的瞬间炸开,化成无数铁屑四面飞溅! 几十名弟子猝不及防,仅是一个照面就被打成了筛子! 寨门已被轰开,江水遥冲在前方接连挥剑,把拦在身前的拒马震成齑粉。 在这十多天的修炼之下,映水剑诀已被江水遥练得颇有气势。离渊剑在他的手中剑势如瀑,剑声似水啸! 江水遥手法极其娴熟,离渊剑割破敌人的躯体像是一剑刺入清溪,紧随其后的发劲一挑,则是剑从水中抬起时掀起的那一片涟漪。 只是,这片涟漪是猩红的!是带有温度的! 江水遥祭出的血衣略微贲张,红得纯粹,红得怖人。他手里湛蓝的离渊剑,在饮过不少鲜血后,似乎也跟着变得有些妖红。 “小哥哥好厉害!”紧随其后的令狐以南忍不住赞叹一声。 这两三天时间她看见江水遥出手的次数很多,自然也察觉到了这近乎一日千里的变态修炼程度。 她甚至有些怀疑,这真是传言中那个在血衣魂宗修习了十多年却一事无成的废柴么? 嘭嘭嘭!!! 流云寨的城墙剧烈颤抖着,四五座巨弩被萧瑜出手轰成碎屑,在寨子的远处喊杀声响彻天地,又有四五百人,浩浩荡荡冲了过来! 第五十一章 谈判 “祝风梧!哪里逃!” 冯向山喝了一句,带着梁谦和钟友元冲向一座高楼。做戏得做全套,虽然祝风梧和江水遥已经达成协定,但追杀这种事情自然也是应该给安排上的。 既然万丹宗和宣阳宗都想上位,江水遥不介意在培养一个流云寨。 一来祝风梧的杀伐比较对江水遥的胃口,二来自从进了万丹宗以后,江水遥总是觉得背后一双眼睛再无时不刻的盯着自己,这种感觉让他极其没有安全感。 两人的协定内容很简单,流云寨可存,不过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江水遥日后炼出丹药,可由流云寨暗中负责售卖,并分得其中三成利益。除此之外,江水遥并无其他条件。 不过最令祝风梧动心的是江水遥还答应了他,以后流云寨行事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皆可受到血衣魂宗庇护。 相对于秦蒙向应允的丹药原材,成品丹药的售卖明显打动了祝风梧。尽管当时看到祝三山的脑袋被送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也是结结实实的被气得吐了一大口血,喊着不灭万丹绝不归寨的誓言。 其实老谋深算的祝风梧心里清楚,这话说出来,只是为了鼓舞人心罢了。自他带着手下出门那一刻开始就十分确定,到万丹宗报仇只是一个噱头。杀特使,占宗门才是他此行最大的目的。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江水遥手下还有这种高手。面对修为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冯向山,祝风梧没有选择。万幸的是,江水遥给出的这个选择并不是很差。 休息了两天的祝风梧脸色稍微好上不少,看着脸上杀气腾腾的三人,他直接了当的把武器扔在地上:“告诉江特使,我愿降。” “哟~这可不是你祝寨主的风格。” 梁谦冷笑一声,挥出一道剑气把祝风梧身前的巨锤撞开,在他看来祝风梧这狗东西狡猾得很,说不定只是为了骗他们过去趁机偷袭。 祝风梧哈哈一笑,手指一点冯向山说道:“这位兄弟修为了得,我自认不敌。梁宗主,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境界,倒是愿意跟他斗上一斗。但眼下除了投降,还有其他活路吗?” 梁谦听得祝风梧的话外之意是在揶揄自己要是再想着覆灭万丹宗,十有八九会步入自己的后尘,当下冷着个脸,喝道:“我宗事事当以特使为重,定然不会有与冯兄弟交手的那天。” “倒是你。。。”钟友元冷哼着补充了一句:“降了也不见得有活路!” “祝风梧已被生擒!想活命的全部停手!” 梁谦声音传遍整个山寨,祝风梧的不战而降让他们省了不少力气,说话的力气也跟着底气十足。 祝风梧笑了笑:放声喊道:“兄弟们,停手吧!” 向来悍不畏死的大当家说出这样的话,让流云寨一众土匪愣了又愣。不知道是谁把武器丢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后,这种声音便陆陆续续的从人群中传出,这些常年茹毛饮血的土匪,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来人,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萧瑜长袖一挥,落在江水遥身旁,冯向山一行人也带着祝风梧朝江水遥身边靠近。 祝风梧笑道:“江特使,又见面了。” 江水遥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笑道:“若我是你,还不如组织兄弟们放手一搏,这时投降,似乎并没有多少意义。” “与其流云寨鸡犬不留,我更想活着。”祝风梧收起笑容,说道:“对万丹宗造成的损失,我愿意赔偿。” “赔偿?!” “我宗宗主至今重伤未醒,你拿什么赔偿?!” “你在万丹宗大开杀戒,我宗损失弟子一百三十一人,你拿什么赔偿?!” 萧瑜提剑连连发问,恨不得立刻就把祝风梧挫骨扬灰。若不是江水遥在场,她才不会说什么废话,早就乱剑砍了上去。 祝风梧伸手拨开萧瑜长剑,冷冷问了一句:“我儿子死在你万丹宗,你又如何解释?” 似乎是并没有打算给萧瑜解释的机会,他缓缓踱着步子,负手绕着萧瑜冷声道:“在我看来,出手的要么是你万丹宗,要么就是江特使。萧瑜,不管是谁点的火,我们两家必有一战已是无可避免。你说我无法赔偿,那我流云寨死去的这些子弟,又如何赔偿?” “瞎扯淡,干仗怎么会有不死人了?”梁谦突然骂了一句,言辞间全然没有宗主的风度。 全歼流云寨已是轻而易举,祝风梧突然闹上投降这一出,让他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安。这要是扯到什么赔偿,那他宣阳宗可就没了半点好处了。 “梁谦,你这是怕到时候江特使愿意受降,你宣阳宗捞不上好处吧?”祝风梧一语道破梁谦所想,其实也是有着故意把这话说给萧瑜听的意思。毕竟是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女人,祝风梧有些担心萧瑜看不清形势。 “你宣阳宗姗姗来迟,难道不是抱着坐收渔翁之利的态度?今日你与他们一起来灭我流云寨,难道不是盘算着到时可以分上一杯羹?” “嘿嘿...我和万丹宗只是新仇,但你们两宗可是十几年的旧怨。若不是江特使在此,你宣阳宗此时怕也只是更愿意站在我这一方,一起灭了万丹宗这个老对手!” 在萧瑜脸色微变的时候,梁谦出声打断道:“胡说八道!你等山贼土匪,也配与我宣阳宗为伍?” 祝风梧不置可否,语不惊人死不休:“真是又当biao子又立牌坊,钟友元请我派人去射杀双翼灵鹤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江水遥神情玩味的打量着众人神色,祝风梧这话是在他的安排下说出来的。现在从众人表情上很明显就能看出来,是人是鬼,一眼分明。 “你放屁!” 钟友元最先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巨剑一撩,一道汹涌灵力朝着祝风梧的方向斩了过去。 祝风梧不躲,萧瑜抢先一步出手将这道灵力震开,轰的一声巨响,几人身旁的一处房屋被斩成废墟。 萧瑜逐渐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问道:“钟副宗主,这是想杀人灭口?” 祝风梧朝地上啐了一口,不屑道:“凭他那点水平也杀得了我?” 钟友元使劲将巨剑插入土里,涨红着脸喊道:“灭什么口?这是栽赃!栽赃!” 他心里已经把祝风梧全家老小都要慰问一遍。 梁谦望了望浅笑着的江水遥,心里暗暗一叹:看来这锅,终究是得由宣阳宗来背了。 “萧副宗主。”梁谦语气放缓,试着解释道:“你应该清楚,我宣阳宗在饲养灵兽这一方面远超出你们,真的不至于傻到做出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 “对啊!”钟友元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急忙补充道:“我出手杀他,只是为了维护宗门清白,可不是什么杀人灭口。” 看到几人这幅模样,江水遥心里面也稍微有了点底。双翼灵鹤的死不管是不是万丹宗下的手,但萧瑜的反应足以说明,这件事她是不知情的。 江水遥伸了伸懒腰,适时说道:“萧副宗主,是否受降祝风梧,由你决定。” “有一点需要说清楚。” 祝风梧出声道:“我降于江特使,而不是万丹宗。” 众人一愣,其实这时候他只要继续保持沉默,不去刺激萧瑜,那流云寨大把握就可以幸免于难了。 显然,祝风梧并不打算这样。 他沉声道:“且不提谁对谁错,论损失,你万丹宗的确要大很多。赔偿代价再大,我祝风梧也认了。” “我祝风梧对天起誓,此番赔偿过后,你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绝不再找万丹宗的麻烦。不过有一点你需明白,我流云寨纵使欠上一个天大的人情,那也是看在江特使的面子上,而不是日后得做牛做马报答你万丹宗的不杀之恩。” 萧瑜很是不满祝风梧死到临头还摆出这样的态度,冷笑道:“我似乎并没有答应受降。” “那你便好好想想吧!再死上几百人灭了我流云寨后和宣阳宗一起瓜分这里的东西,还是听听我的条件,以免宣阳宗那种卑鄙小人占了便宜。” 在大厅内陷入短暂的安静的时候,祝风梧冷不丁的突然笑起来,漏出森森白牙道:“诸位,我流云寨没本事请高人刻下护山阵法,但那些开山造路的炸药,这年我可存了不少在地底下。要是我现在来个玉石俱焚,你们说在场之人能跑掉几个?” 话音刚落,众人神色巨变! 祝风梧很有诚意的亮出底牌,他不想死,却也不介意大伙一起死。 “萧副宗主,我还是那句话,你来拿主意。”江水遥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不经意间动了一下,炸药这件事,祝风梧从来没有提起过。 以祝风梧的性格,所有人都不会觉得这是在危言耸听。看着萧瑜似乎准备点头,梁谦顿时有些站不住了,急声道:“不如直接杀了他,凭这些炸药就想要我们的命,简直是异想天开!” “以你我修为或许可以赌上一赌。但江特使呢?” 萧瑜揶揄了一句,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这次她可是带了近三分之二的弟子过来,宣阳宗只有十余人,还都是剑君镜以上的好手! 萧瑜知道,要是赌错了惹得祝风梧引爆炸药的话,那从此以后,万丹宗的基本上也就跟着废了。 大厅又沉寂了片刻后,萧瑜沉声道:“江特使,我愿听听祝风梧的条件。” 第五十二章 祝家风梧当魁首 一亿萤石! 药材五十种,每种两百株! 玄铁重甲八十副! 在万丹宗山门外修建陵园,厚葬万丹宗战死的弟子,并派出百人为他们守墓一年! 梁谦和钟友元眼睛都红了。 一百多条人命一亿萤石,那和天价有什么差别?说句不人道的话,这事要是出在宣阳宗,那可是睡着都会笑醒的事。至于江湖中人人都要提上一两句的面子,守灵一年,丢的什么面子都已经找回了! 萧瑜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挤出一丝笑容来,问道:“何时可以兑现?” “今晚即可。” 祝风梧答了一句,正亲手为江水遥斟茶。萧瑜还在考虑的时候,他已经把几名首脑请到了流云寨会客大殿。 面对前一秒还在相互拼杀的敌人,两边弟子可没有那般客气。只是上面已经吩咐过不准再动手后,两边人马不得不各自围在一团,等待最终商议的结果。 “要我说,直接杀光他们!为师兄弟报仇!” “就是!那可是一百条命啊!那祝土匪不知道给江特使和萧副宗主开了什么条件,现在居然还有谈和的可能!” 几名万丹宗弟子小声议论着,他们才不要什么和解,现在把对方杀得个精光,才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不远处的流云寨众人本就因为祝风梧投降而有些窝火,听到万丹宗这边还有弟子想着继续拼杀,当即就有人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这几名万丹宗弟子咧嘴骂道:“闹个球!要是再开战!老子第一个杀了你!” 那几名万丹宗弟子毫不示弱,提剑喊道:“怕你?怕你就不是好汉!” 难得消停下来的山寨,再度开始喧哗! 宣阳宗一名剑君镜弟子跟着万丹宗人群攘攘的靠向流云寨那边的同时,趁乱从袖中兀然甩出一枚钢针,刺在流云寨带头那个人的眉心。导致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土匪连惨叫都没来及发出,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好哇!你们还敢杀人!” 流云寨众人瞬间暴走,尽管武器已经被对方收了去,依然挥舞着拳头冲向万丹宗弟子。 如狼似虎! 走在最前面的万丹宗弟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鼻子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倒飞出去撞翻好几个人后,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弄死他们!” “杀!!!” 人群乱作一团,大殿里正在喝茶的几人匆忙跑了出来,江水遥黑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开始只是嘴仗,后面宣阳宗有人暗中点火,就彻底干了起来。” 冯向山答道。 作为江水遥的护卫,他很是识趣的退了出来没有旁听。也正是这样,恰好亲眼看见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祝风梧和萧瑜同时出声喝停了酣战的人群,冯向山身影消失,片刻间便把被暗中出手的人带到众人面前。 “误会...误会...” 梁谦舔着脸赔笑,手下出手自然是有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一切会被冯向山看到。 萧瑜冷哼一声,扔出一枚纳戒说道:“梁宗主,这里面有六十万萤石,你且拿去,就当这几天辛苦你们一路奔波的茶水费吧!” 六十万? 放眼平时确实不是少数,但和万丹宗即将获得的一亿相比,这六十万跟打发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梁谦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黑,沉声道:“萧副宗主,你这是要撵我们走了?” “谈不上撵,上峰运送药材的队伍明日就会抵达,我得花些时间准备准备。对了,宣阳宗那边好像也是明天吧!您和钟副宗主还是早些回去,一宗上下,总是得有一个体面点的人主持大局才是。” 说罢,萧瑜朝众人拱了拱手:“祝寨主一诺千金,我万丹宗信你,三日之内把东西送到宗门即可。江特使,我想先回宗门,不知您意下如何?” “你先去吧!”江水遥点了点头:“我晚些时候回来。” “梁宗主,一路小心。” 江水遥和梁谦打了个招呼后,与祝风梧一起离开会客大殿。 这一刻,梁谦的脸色沉寂,像湖心岛一潭安涛汹涌的湖水,像脚底下差点被点燃引线的炸药。顿了许久后,才不甘的朝江水遥拱了拱手,领着众人离开流云寨。 两群人乘着双翼灵鹤各自离去,流云寨众人心头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又可以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流云寨景致一般,没有什么特色。只是有着常年居住着匪寇的原因,整个寨子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战斗的痕迹正在被清理,有几人望见与寨主并肩行走的那个少年时脸上挂着好奇,更多的人望着这个小白脸一样的俊秀少年啐了啐口水。 祝寨主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尊重,远远跟在两人身后的冯向山也让他们感到恐惧。至于江水遥,武徒镜的修为在众人眼里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来形容的话倒也并不夸张。 看这万丹宗和宣阳宗对他那毕恭毕敬的架势,十有八九都像是某个豪门子弟跑到这些小地方来捞捞油水镀镀金,为了只是以后继承家业时在那些苍白的经历上随意涂上一笔罢了。 毕竟这个年头,拳头才是王道。就算你再家大业大,能请上个成百上千的护卫,总他娘的会有落单的时候不是?这要是被仇家逮到机会,不得也是个人死鸟朝天的命?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这次流云寨不灭,过些日子姓江的是死是活又有啥关系?或者死了最好,当家的就不受什么限制了,时间一久,自然也没有人记得什么投降这回事了。 啧...当家的不愧是当家的,这格局,可是俺们这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憨贼能够比的? 江水遥和祝风梧几近把流云寨走了大半,江水遥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祝寨主,这些赔偿,怕是几近掏空了你的家底吧?” “八成家底。”祝风梧无奈的耸了耸肩。 江水遥轻笑道:“不怕我到时候什么也给不了你?” “公子爷,祝某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 祝风梧思来想去,他觉得特使和公子爷两个称呼,明显后者要适合他的身份一些。 “冯兄弟若是出手,我流云寨可就连这两成家底也留不下来了。” 江水遥没有追问这地底下是不是真的有炸药。有与没有,现在已经没了意义。走着走着,祝风梧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奶奶的,这芜城城主真不是个东西。” “公子爷,您真是天江城少城主?” “是。” “如今两城交战正是最激烈的时候,您这是身先士卒过来刺探军情来了?” “不是。” 祝风梧点了点头,没头没脑的又骂了一句:“巴不得天江城早点打进芜城,杀光祁家败类。” 他说这话的时候,江水遥正弯腰拨弄着一株石缝里长出来的嫩草。红袍少年站起身子,笑问道:“有故事?” “呵呵...” 江水遥一语中的,祝风梧这身上还真有些故事。 无论天江城还是芜城都归属同一国主,只是如今这武道大兴,修士不计其数,特别在皇室羸弱的情况下,什么帝权皇权的地位似乎也就是个空壳子了。 各城之间就如一方诸侯,相互攻占吞食地盘的事情这些年从未停止。远在天边的国主对初时忙里忙外的各方调停,可惜自身实力太弱,这些举动无人买账。各方诸侯对于派来的高官既不撵也不迎,就那么不咸不淡的挂着,该吃吃该喝喝该干仗的继续干仗,那些高官没了办法,最终只得悻悻的缩回皇城复命。倒是时间一久,国主这根时时揪心的心头刺也慢慢的麻木了。退一万步讲,这些诸侯打来打去也倒挺好,消耗一些精力,也倒不至于在皇家这里没事找事了是不? 各城城主,一门心思想着攻城略地的狼子野心大有人在,偏安一方日日莺歌燕舞的自然也不在少数。最明显的对比,就是天江城江阔海与芜城祁天天了。 而祝风梧在落草之前,在芜城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官。 三十年前,在芜城西界曾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芜城白甲两万万,祝家风梧在鳌头。倒不是说祝风梧修为是芜城第一,只因那年芜城城主祁天天去边界巡视时遇到土著入侵,被困荒林关。而那时的祝风梧只是一个刚到剑君镜的小统领,手下不过二十余修士镜的守关士卒。 这些土著虽不懂修行什么灵力,但个个铜墙铁壁般皮糙肉厚,御兽功夫更是十分了得。那日祁天天刚到荒林关,便看见小至食人蚁,大至吞山象,成千上万的被土著驱使过来,把荒林关围得个水泄不通。芜城不喜战争,祁天天那次带的唯一武灵镜中期的亲卫瞧不上这些山野土著,不听祝风梧的劝告出关激战,大杀四方不过半日时间,被数十条青鳞蟒在土著的驱使下如同老树盘根一样缚住双脚,随后几百火鸦从天而降,那名护卫实力自是不弱,只是终究架不住这些杀不完砍不尽的畜生轮番攻袭,并且食人蚁体形小又数量大,那名武灵镜修士没过多久便被啃成骨架。饶是如此,土著首领还把几十斤重的骨架彻底砸成齑粉后朝里面撒了泡尿,找些黏土来揉成一坨泥团扔进荒林关。 反倒是祝风梧虽然实力算不上顶尖,但常年镇守这里,应付土著的攻势早就得心应手。二十名白甲兵士在祝风梧的安排下巧用各类机关陷阱,整整坚守了五日时间。而这个魁梧的汉子,手握悍天锤,身跨花斑豹,一人一兽来回袭杀,直至第六日城破,他把祁天天躲在院里的一口水井里面,又凭着一己之力守住处院子半日时间,这才熬到土著退去。 这场蓄谋已久的攻城,并不是土著知道了芜城城主驾临这里,而是单纯的因为祝风梧这些年把手关隘的同时逐渐压缩了他们的生存空间才导致的反弹。祁天天运气太差,和这场浩劫撞了个满怀。 荒林关一战是极为惨烈的。 二十余名修士境兵士尸骨无存,青壮汉子和妇女被抓去做了奴隶,关内大小房舍洗劫一空,唯有祝风梧守着的府邸,土著攻了一次又一次也没能得逞,直到看见那些从天边飞来的援军后,才不得不匆忙离去。 得救以后,祁天天指天发誓要秣兵历马,增强芜城在军事,保得一方生灵平安。 那一年,逃出生天的祁天天已经不惑,身受重伤的祝风梧刚好而立。 那一年,两人结为兄弟,荒林关的小统领一跃成为芜城亲卫总教头,随着祁天天回了芜城。 那一年,于祝风梧来说,从荒林关到芜城,是大幸,也是不幸。 祝风梧擅武擅谋擅练兵,到芜城后负责芜城亲卫的培养。志士惜日短,二十年时间,祝风梧从剑君镜一跃成为武灵镜,祁天天亲卫队也横空多出五百名剑君镜强者。 那时的祝风梧和五百名剑君镜修士,已成芜城最锋利的兵刃,已是可以和那些大势力争锋的底牌。只是可惜,仍旧醉在美酒美人里的祁天天已经举不动了这把尖刀。培养剑君镜的巨大消耗,让祁天天逐渐有些不满,也让祝风梧的那些同僚十分忌惮。 十年前,祁天天府下一众幕僚合谋谎称祁天天遇险,让正在城外训练亲卫的祝风梧速去救援。后者风风火火杀到城主府时,祁天天正搂着两个小娘子准备寻欢,黑压压的一片修士冲进来后,那本就不太中用的金枪一下子就彻底倒了下去。此后,祝风梧被责令在家思过一年,不得参与城中任何事务。 那些幕僚倒也知道趁热打铁,坑杀祝风梧身边修士主意一个比一个狠,在各种阴谋之下,仅是半年时间五百修士便已死去八成。剩下的两百名修士找到祝风梧还没来得及商量要如何应对就被人提前告了密,祁天天亲至,将百余名剑君镜亲卫彻底杀绝。祝风梧虽然保得一命,但被暴怒的祁天天责令立即返回荒林关,终生不得归来。在祝风梧离开芜城不过两日,祁天天在幕僚建议下派出四名武灵镜巅峰的护卫半路袭杀。 那天夜里,春雷滚滚,暴雨倾盆。没人知道祝风梧是怎样逃了出去,面对四人的失手,祁天天没有问,幕僚们不敢问。祝风梧这个名字,仅过了两个月时间,在青牛白马七香车的芜城里被遗忘。 芜城的珠宝气和酒香终究不是祝风梧的归宿,五百名剑君镜亲卫的死,祁天天的追杀,让祝风梧的心凉了又凉。他不是那误入白虎堂的林冲,肯傻傻的回到荒林关等死。那日逃出生天后便调了个头,来到芜城和天江城的交界处,立了流云寨。 金戈戎马是刻在祝风梧骨子里的信仰,江水遥的出现,只剩星星火种的念想被吹上一股劲风,隐隐有大火燎原之势。他看得很清楚,江水遥身为天江城少主,两城之战到了重要关头必会亲赴战场。而那个时候,是他重回军营的绝佳机会。 如何重整门风,尽除匪气,如何挤出资源,培养修士,祝风梧说得眉飞色舞,江水遥听得入了神。直到去而复返的令狐以南再度赶回流云寨,这番只有两人知晓的计划才不得不告一段落。 令狐以南神情有些焦急:“小哥哥,我娘让我来告诉你,明天运送药材的人里面,有人要找你麻烦。” 第五十三章 一剑之威 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江水遥回宗门后又跟着周松对练到天色微亮,这才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去洗了把脸,到内殿等着运送来的药材。 太阳彻底冒出山头的时候,五人一鹤,稳稳落在新修的广场上。 血色长袍威风凛凛,为首那人看起来体格彪悍,腰间挂着血衣魂宗内门长老专属的玉牌,剩下四人看着和江水遥差不多大的年纪,许是第一次来万丹宗,这前脚刚落在地上,嘴巴就不知觉的撇了起来。对于常年呆在血衣魂宗的他们来说,这样一个小宗门属实寒碜到入不了眼。 一名少年叹了叹气,说道:“突然有点后悔了。” 他身旁的女子笑道:“莫小星你别说大话,听秦蒙向说人家可是修习血衣诀的程度可是不在你我之下,小心丢了命才好。” 莫小星翘起嘴角正要说话,萧瑜已经带着众人迎了上来。 “费长老,受累了。快请进屋歇息。”萧瑜见了一礼,热情的说了一句。 江水遥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关于这名费长老的一些事情,昨天夜里萧瑜也讲得七七八八。 “无妨。正事要紧。”费献笑着答了一句,他这些年一直负责万丹宗这边的补给,与萧瑜早就相当熟络。 费献将手中纳戒朝着没人的方向一抛,近千个装满药材的箱子整整齐齐的出现在众人眼中,萧瑜春风满面,指挥着弟子上去清点数量。江水遥和凌虎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微张的嘴巴不停咂舌。 费献问道:“昨日我已见过秦长老,流云寨那边,可需要我们出手?” “江特使已经处理好了。”萧瑜答道。 正是昨天发现秦蒙向提前与费献见了面,她才让令狐以南把江水遥寻了回来。费献与秦蒙向说体面一点是私交甚厚,难听一点就是蛇鼠一窝。在萧瑜的情报里面,秦蒙向这些年克扣下来的药材,也有一部分是进了费献的腰包。倒是今年江水遥突然顶替了秦蒙向,费献不找他的麻烦才是怪事。 看着江水遥不咸不淡的态度,萧瑜不由得皱了皱眉。从流云寨回来后他始终都像个没事人一样,一时间竟让自己觉得是不是多虑了。 费献眯着眼打量着刚才朝自己拱了拱手的年轻小子,出声道:“秦长老是我义兄。” 莫小星站了出来,红着脸喝道:“秦长老是我干爷爷!” 其余几名血衣魂宗弟子脸色古怪,正努力的憋住笑声。莫小星急忙朝众人使了一个眼色,朝着江水遥再次喝道:“我要为他报仇!” “报仇!” 莫小星挥了挥拳头,又重申了一遍。为了能有机会坐上江水遥的位置,他昨天夜里突然多了一个干爷爷。 其实按照宗门规矩来说要想上位直接挑战江水遥就好,根本本不用饶这个弯子。但柴阙回到宗门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江水遥并未身死,而是在某处沉淀。 毕竟两城交战,柴阙并没有说出江水遥的具体位置,就连这几个必须要与他见面的特使,在临走之前也是收到了柴阙数次警告,一旦泄露江水遥是天江城少城主身份,他们将面临株连全族的结果。 不仅如此,柴阙这么多年第一次用副宗主的权力护了个短,严令一众弟子在江水遥未到剑君镜之前,不准任何人去无故寻衅。这样一来,莫小星不得不打出为爷报仇的旗号让自己出师有名,不至于犯了柴阙所说的“无故寻衅”这个规矩。 莫小星牙关紧咬,暗自念道;罢了罢了!为了这个肥差,当次孙子又怎样?在秦蒙向的情报里,江水遥修为不过武徒镜,以他修士镜的实力,拿捏起来不是轻轻松松? 江水遥耸了耸肩,指了指凌虎笑道:“秦蒙向的手是他砍的,内伤是令狐宗主和宣阳宗的人一起打的,你要报仇便报吧!” 锵的一声,江水遥把离渊剑插在莫小星面前:“剑借你,去砍吧!” 不待莫小星说话,费献已经沉着脸喝道:“若不是你从中作梗,秦长老会落得这个模样?” 江水遥冷着脸,懒得再给什么好脸色:“费长老,是非曲折我已传书至宗门,现在嘛,我不想讲第二遍。念在你们一路奔波的份上,若要休息,就随我们进内殿,若要找麻烦,那我只能送客了。” 说罢,江水遥头转身就走,萧瑜歉意的朝费献一行人笑了笑,急忙追了上去。要不是江水遥,她可没机会从流云寨那里讨到那么大的好处。现在这种情况,自然是要稳稳站在江水遥这边。 费献眼神阴沉的可怕,手指一抬,将离渊剑凭空拔起后朝着江水遥背部刺去! 特意慢半步走在后面的凌虎冷哼一声,在离渊剑冲过自己身边时伸手一探,牢牢抓住剑柄后转身咧嘴道:“咋滴?要动手?” “区区一个家仆,也值得我出手?”费献老脸一抽,收拾凌虎他倒是没有多少问题,但藏在暗处的冯向山一旦出手,费献是知道自己的后果的。 费献喝道:“江水遥,莫小星要报仇,你敢不敢应战?” 江水遥并未回头,原话送回:“区区一名修士镜,也值得我出手?” 这一刻,莫小星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一个武徒镜的小杂碎,在宗门臭名远扬的废柴,傲什么傲? 莫小星杀意沸腾,实在想不到江水遥是哪里来的底气! “杀!!!” 剑声破空! 江水遥转身,接剑,刺出,不仅动作行云流水,就连角度也是极为刁钻的刺在莫小星长剑剑尖。 两把兵器触碰的瞬间,江水遥猛然催动灵力,竟将莫小星手中长剑震成碎片,江水遥顺势一推,把离渊剑尖刺入剑柄,巨大的力道把莫小星震飞出去! 除了逐渐开始习惯江水遥变态的实力的凌虎,其余人的嘴巴张得老大,恨不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似的。 费献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就算这招剑走偏锋足以让莫小星一时间捉摸不透,武徒镜一剑震飞修士镜这种场面,简直是他娘的离了大谱!. 江水遥强行忍住胸口泛起的一阵回甜,收剑冷哼一声后转过身继续走向内殿。 萧瑜等人与江水遥面对面,清晰的看见一丝鲜血正缓缓的从他的嘴角渗出,最先反应过来的令狐以南喊了一句小哥哥好棒,随即蹦跳着跑去挽起江水遥,给这幅瘦弱的身子一道有力的依靠。 萧瑜暗暗一叹: 万丹宗内一剑威,谁敢再言是废柴? ...... 承天剑宗,流云奔涌。 离采薇倚在栏杆外,一双纤手皓肤如玉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身后三只白尾。从罄风城归来之后,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闺房内竟多了一些胭脂一类的小玩意儿。 去前芙蓉出水,来后淡扫蛾眉,真真应了那句淡妆浓抹总相宜这句话,大饱一众弟子的眼福。 少女柳眉微蹙,有所思,有相思。 回归承天剑宗恍如昨日,众人才见到她这番模样的时候,无人不怒,无人不恼。有人叫嚣着灭了狐妖,有人磨刀霍霍准备找上血衣魂宗大开杀戒,更有甚者觉得应该把江水遥抓回来当成宠物一样喂养,毕竟只要保住江水遥的命,女神以后也就不会碰上什么无妄之灾。 宗主叶怀,副宗主乐飞枫、离琳数次去请承天老祖出关,其余长老则轮流查阅古籍。稍微有些实力的弟子,有的广游四方,有的联络自家族人。整个宗门兴师动众,只为了找到解除契约之法,可惜数月下来,皆是无果。 倒是离采薇,不知道是被三尾银狐的灵魂彻底占据了身子还是在老于头和宗主等人开导下自己看开了这身羁跘。修仙之余,也逐渐步入了红尘中,对这身妖族血液,没了太多的抗拒。 乍别冷若冰,动念热如火。 三百六十病,唯有相思苦。 离采薇懒洋洋的,一想到江水遥圆鼓鼓的身子,脸上就不自觉的浮起一抹笑意。随着思绪一深,想到江水遥与柴阙的不睦,想到江水遥体内的暗疾,笑容如昙花,转眼又消逝得无影无踪。 正如眼前潺潺流水,平缓又温柔。但十丈外,则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银瀑,声如奔雷。 在她的不远处,一名神色坚毅的男子临风而立,清风吹来之时,衣袂飘逸如风,颇有气势。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稚童正扛着一柄长枪,吭哧吭哧的跑了过来。 枪名游龙,枪长一丈三尺余六寸,枪头长一尺,由百兽脊骨与北海寒铁以秘法打造,枪身选用百炼精钢粹银制成。 男子接过游龙负在身后,轻轻敲了敲稚童脑门,笑骂道:“一柄兵器都抗不住,以后怎么做我跟班?” 稚童捂着脑门傻傻笑了两声,随后望着正在出神的离采薇不解道:“公子爷,她是在想她的主人么?” 男子叹息一声,答道:“是的。” 稚童歪着脑袋问道:“那为什么我想你的时候不会这样?” 男子默然。 “我知道了!肯定是他的主人不会用鞭子打人,也不会半夜把她叫起来去烧水煮茶。”稚童得意洋洋。 “滚蛋。” 见男子举起手,稚童急忙抱着脑袋窜了出去,喊道:“公子爷,一路小心!我过些日子就要注灵了,你可要活着回来,好教我游龙枪法!” 离采薇动了动,佯装不知,心不在焉的看着远处的风景。 男子萧然一叹。 待男子走后,离采薇缓缓起身,说道:“宗主,狐妖一族的盛宴,采薇愿去!” 第五十四章 黑 灰溜溜的来,灰溜溜的走。 费献等人甚至没有进到万丹宗内殿,反正今年的好处也没有他的份,杵在万丹宗干啥呢?要是惹得这个新特使恼怒,也被揍成秦蒙向那个熊样,那才是正儿八经的拆房逮耗子,得不偿失。 莫小星嚷嚷着刚才是一时大意,要冲进去与江水遥大战三百回合,被随行而来的那名女子一顿狠骂后才稍微收了性子,不情不愿的踏上那只双翼灵鹤。 秦蒙向本是兴高采烈的在万丹宗对面的远山上等待费献一行人的好消息,见双翼灵鹤从万丹宗内冲天而起没有停下的趋势,顿时知道这一行人也吃了瘪。当下只得一瘸一拐的回了海星镇。 秦蒙向骂骂咧咧道:收拾住了流云寨又如何?事情可没完,且让你再得意几日,老子迟早把场子找回来! 祝风梧应允的赔偿在黄昏时候送达万丹宗,当全部摆在广场上的时候,那气势可一点也不输给早上费献等人带来的药材。更有四五十个土匪默不作声的在山门外刨坑垒土,修建陵园。萧瑜倒也爽快,命弟子急忙送了不少生活物资过去。 至于那些赔偿,萧瑜只拿了七成。江水遥心头暗喜,这样一来就很大程度上解决了燃眉之急。毕竟又要整顿流云寨又要培养势力,没有财力支撑完全是寸步难行。 令狐疆安这些日子一直在昏睡,醒来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后恭恭敬敬的又把江水遥请了过去,念叨祝风梧的赔偿万丹宗只要一半就可之类的话,江水遥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不要其它,只需放宽他进入倒挂鎏金塔的时间即可,谁想到立马就被令狐疆安拒绝。照他的意思,江水遥就算要把她闺女要去当个通房丫鬟都可以,唯独在这件事上,没有半点商量。 发须皆白的陈百草身材有些干瘪,留着个山羊胡子,上七品炼师,修为也只是修士镜巅峰,还差半步入剑君。饶是如此,在流云寨大举攻杀同门时,陈百草亦是跟着萧瑜冲在了众人的前面,与那些货真价实的剑君镜交手。 对于江水遥这个年轻的特使,陈百草是极有好感的。以至于江水遥和令狐以南恭恭敬敬的敲响房门的时候,陈百草竟是不管那炉刚炼到一半的上品丹药,屁颠屁颠的开门把两人迎了进来。 “江特使大驾光临,快请!” 江水遥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陈长老,登门叨扰,是想请教获得获得门派贡献的方法。” “在塔的入口不是写着嘛。”陈百草下意识的答了一句后猛然一抖,有些激动道:“江特使会炼丹?” 江水遥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编了诸多想获得贡献的理由,谁知道陈百草倒也直接,江水遥也就懒得再绕什么弯子。 倒挂鎏金塔入口确实会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新一些悬赏,弟子们依据难易程度获得相应贡献。但令狐疆安早些日子就已经解释过,两宗当年就已定下规矩,特使身份特殊,自有另一套任务体系。只是历任特使向来不喜劳累,这些任务也就被撤了下来由陈百草收着。 听闻特使还会炼丹,陈百草顿时来了极大的兴趣,又是询问江水遥炼丹境界,又是念叨了让他露上一手,令狐以南听得一阵头大,急忙跳过去挽着陈百草胳膊撒娇道:“没有境界,到现在只会炼回灵丹和通脉丸,手法算不上太好,就不再您面前耍宝了。您倒是说说,特使如何才能获得贡献呀?” “你这丫头!”陈百草有些溺爱的揉了揉令狐以南的脑袋,佯怒道:“怎能这样直来直去,丢了江特使的面子?” 江水遥无奈一笑:“她说的是实话。” “江特使稍坐片刻,获得贡献的方法我这就去房中找找。” 陈百草又瞪了一眼悻悻笑着的令狐以南,搓着手跑进屋内一阵捣鼓,不久后拿着一本覆满灰尘的册子出来讪笑道:“放得太久,江特使莫怪。” 令狐以南雀跃着一把抢过册子,细心的擦掉灰尘后才看了几行字,就忍不住惊呼道:“妈呀!这可真黑!” 江水遥探过头去扫了两眼,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倒挂鎏金塔上写得清楚,万丹宗内弟子但凡主动参与修缮房屋、打扫院落等都可获得至少百点贡献,寻得一颗一阶妖丹,则获两百点贡献。而换取基础通脉丸这一类的基础丹方,也仅需三百贡献即可,至于进入倒挂鎏金塔第五层,五千贡献可进入一次。 但这本册子上却写着击杀一头三阶妖兽才可获得一百点贡献,也是说普通弟子扫扫地就能得到的东西,江水遥却是要去深山老林里呆上几天,运气好点的话才有机会完成。最重要的一点,三阶妖兽实力近乎于人类的修士镜。以江水遥的实力想要靠换取贡献进入倒挂鎏金塔第五层,那不得磨到猴年马月去? “对于江特使来说确实挺黑的。” 陈百草补充道:“万丹宗成立至今共出现过六位特使,实力最低的秦蒙向是剑君镜,最高的则是武灵镜巅峰。所以这些任务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费时间,却不难。” “小丫头,江特使为宗门做出那么大贡献,你爹娘没有让让步?” 令狐以南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泄气道:“我爹说两宗协定不可废......” “迂腐!”陈百草黑着脸。 江水遥顿了顿,问道:“那这些妖丹药草一类的东西,我花钱去买来上交给宗门可作数?” 陈百草一愣,坏笑道:“本来是作数的。但现在老夫知道了,那就不能作数了。” 陈百草正义凛然道:“小朋友,做人要脚踏实地,这些事情若要他人代劳,那还修个鸟的仙,练个鸟的丹?” 江水遥差点就骂出声来。还说人家令狐疆安迂腐,难道你就知道变通了? 陈百草捋着胡子,突然问道:“江特使,炼丹术师从何处?” 江水遥答道:“环台镇李先生引我入的门,这几天以南姑娘也教了我不少结印手法。” “李广倒是有些能耐,倒是这小丫头自己水平本来不咋滴,还能教出什么好徒弟?你炼几味丹药我瞅瞅,若是入得了我的眼,兴许可以送你几张丹方,省去完成那些任务。” 说罢,陈百草把正张牙舞爪要在旁边观摩令狐以南推出门去。 江水遥正欲开口,陈百草已经从纳戒中取出数十份药材,严肃道:“先炼丹,其他的随后再说。” 而另一边,冯向山与凌虎已经带着萧瑜送出来的那些物资回了流云寨。 当了多年匪寇的凌虎一入流云寨,大有鸟归山林的亲切感。一名土匪带路,他很快就寻到了喝酒的地儿。祝风梧和冯向山并肩站在寨头,笑道:“这种日子应该持续不了多久了。”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也谈不上一见如故,但冯向山已知道祝风梧的意思。江水遥在归去的途中曾和他说过祝风梧的想法,在培养势力上,冯向山是极为赞成的。 祝风梧,早些年背后有祁天天支持,四十年入武灵镜。 冯向山,正儿八经的散修,同是四十年入武灵镜,如今修为更在祝风梧之上。 抛开各自的奇遇不谈,这样的修行速度放眼南承州都算得上顶尖。可惜时运不济,千里良驹遇不见识马的伯乐,英雄也最终成了匪寇。 “祝寨主,公子爷的意思是万丹宗内已无大事,所以让我过来搭把手。另一方面,有些事情我还需跟你说道说道。” 冯向山望着远方,声音轻飘飘的补充道:“祝寨主炸药的储量我相信足以抹平流云寨,但放的位置嘛,绝不会在这地底下。” “冯兄弟既然知道,那当时为何不拆穿?” 祝风梧神色微变,见识过捆绑流云寨众人的那些链条以及现在凌虎轻车熟路去找酒吃的样子后,他就已经猜到冯向山之前估摸着和自己是同行。 干上土匪这一行当,炸药一类的东西可以说是经常会用到。而这附近有得起护山阵法的势力没有几个,像那些寻常村镇和小宗门,炸药使起来就顺手了很多。也正是因为用得频繁,才不至于花费那么多精力去把他埋在地底下搞什么玉石俱焚。 祝风梧凭着一股狠劲成功的唬住了萧瑜几人,但对于前些年也是草莽的冯向山他们来说,自然就瞒不过去了。 冯向山笑道:“冯某既然打算跟着公子爷混,那自然也想找几个合得来的帮手。令狐疆安伪善,萧瑜势利。钟友元没脑子,梁谦又差点狠劲,公子爷都不看好这些人。至于你嘛,用壮士断腕的方式来袭杀我们,这一点稍微值得冯某高看两眼。” 祝风梧嘴角浮起一抹弧度:“什么壮士断腕?我听不懂。” 冯向山瞬间收起笑容,直勾勾的盯着祝风梧问道:“若是你儿子是被我所杀,不知道祝寨主当如何应对?” “冯兄弟快人快语,老祝自然也不再藏话了。” 祝风梧仰头大笑,他早就料到这个问题,语气极为平静道:“冯兄弟不用试探,老祝我要是真在意,那晚上秦蒙向又怎么可能把他们忽悠去万丹宗?祝三山是我义子,这小子修习的天赋倒是拔尖,可惜生有反骨,小小年纪娇纵蛮横,屡次挑战我的底线。与其一直养着这么一头白眼狼,倒不如让秦蒙向带着去当敲门砖。死了便罢,若能侥幸活着,也算给他涨涨记性。” “敲门砖?”冯向山笑容玩味。 “哈哈哈...若是不动动,怎能引起江特使的注意?” 闻言,冯向山放声大笑后解释道:“不过令郎绝不是死在我和公子爷手里,是谁下的手,我们也在想办法探查。” 与此同时,芒哈踏入倒挂鎏金塔第五层,朝正盘腿坐在正中央的令狐疆安低语了几句后又轻轻的退了出去。 令狐疆安望着地上的铭文阵法轻轻一叹,喃喃道:“天地之力...天地之力...” 第五十五章 连莺印 令狐疆安早就料到江水遥迟早会到陈百草那里去。 陈百草浸淫丹药几十年,眼光何其毒辣?尽管炼丹时只需用到火属性灵力,但几种灵力都处于魂心宫中,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沾染。江水遥出手炼丹,一眼便被陈百草看透这些灵力的不同之处。 在柴阙这种外行人看来,成为炼师拥有火属性灵力是必不可少。但对于真正的内行人来说,里面可就大有门道了。就寻常五行来说,炼师灵力中若含金,药力强横、时效短是最大的特点。若含水,则偏向于绵长。含木含土,各有千秋。这种极小的差别,对服用丹药的很多修士来说并不会有太多的影响,但是对于一个高深的炼师而言,却更有益于调节药材的配置,完善甚至创造丹方。 万丹宗所说的天地之力,则是逆天的造化。 倒挂鎏金塔平台上种植青草,草下刻有铭文阵法,这阵法通过塔尖那柄黑剑与第五、六层阵法相连。环环相扣,组成倒挂鎏金塔最大的奥秘。 珍五品以上丹药堪称逆天,一旦炼制成功,容易引发雷劫之类的天地异象。这种异象对炼师和丹药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但身处倒挂鎏金塔内阵法内炼制这种丹药就不一样了。雷劫落下之时,那些青草立如钢针,明面上看起来只是遭了雷劈,其实是把雷劫尽数吸收了进去,再通过阵法流入剑尖,储存在第六层中。同时,炼师的安全也得到了极大的保障。 这样一来,对于开启第五层的空间就没了条件的限制,只要第六层雷劫能量储存足够,便能随时开启第五层阵法。 当时江水遥误打误撞引起阵法波动,引起了令狐疆安的极大关注。 天地之力在世间极为独特,往往是因为有逆天的东西出世才会显现。是天象,是异象。若是一个人体内含有天地之力,那和巧夺天工有什么区别? 就连见了无数大世面的柴阙,这些日子也在不停的打听世间是否真有这种奇人。 可惜得到的结果都一样,若是血衣魂宗这个副宗主的身份,别人都会当他得了失心疯。实力强悍的人或许可以借用这种力量,但也只是借力打力那种取巧,谁要说是把这玩意儿吸进自己体内像灵力一样存着...脑子里面没点大病,敢有这种念头? 所以当陈百草发现这位江特使体内有他们说的天地之力的时候,差点就没有崩住跳了起来! 奶奶个熊,这他娘的是人?! 陈百草努力压住心头的剧烈跳动,又指点了江水遥不少结印的方法后才客客气气的把他送了出去,随即飞奔进了倒挂鎏金塔。 萧瑜也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一名执法堂的长老,姓孔,名忆鸿。令狐以南没有在场,而这四人,是万丹宗的核心人物。 令狐疆安见人已到齐,随即催动脚下铭文阵法,金光一闪,四人出现在那个扭曲的空间。 陈百草和孔忆鸿神色不改,他们自然知道宗主的实际修为,至于对江水遥说什么服用丹药导致反噬,无非是一些真真假假的托词罢了。 令狐疆安笑道:“原以为以南今年会有资格站在我们身边,可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呀。” 萧瑜白眼道:“女大不由娘了呗~” 孔忆鸿道:“若是跟江特使彻底结盟,那明年这里多两人也是好事。” 令狐疆安神色有些黯淡,沉声道:“可是我有些犹豫了。” “为何?” 陈百草与萧瑜默不作声,孔忆鸿却极为震惊的问道。江水遥这些天的举动很大程度上得到万丹宗一众弟子的认可。在他看来,这是个结盟的好兆头。 令狐疆安笑道:“咱们这位江特使,体内可是有开启这道铭文阵法的天地之力...” 孔忆鸿倒吸一口凉气。他不会怀疑令狐疆安说的话,但体内有天地之力的修士,这他娘的不是怪物是什么? 令狐疆安心头那股震撼已经缓缓平复下来,顿了顿后又说道:“只是江水遥似乎并不知道怎么使用它,咱们要是能把他研究个透彻学会吸收天地之力的方法,那万丹宗也就有望不依靠血衣魂宗,真正的崛起了。” 孔忆鸿又问道:“怎么研究?” 萧瑜朝第六层努了努嘴,后者顿时重重一叹,不再吭声。 陈百草说道:“我觉得可以缓上一缓,看看能否用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了解他体内的奥秘。刚才我看他炼丹,论天赋的话虽不及以南丫头,但要是和宗内最聪明的芒哈相比,可就稳胜一筹了。何况他身边还有柴阙,有天江城。这些大人物可都不是好说话的主,一旦发起疯来,我们怕是大劫难逃。” “这倒无妨,我自有办法。” 令狐疆安胸有成竹的答了一句。 柴阙要悄悄的把这个天江城的少城主送到芜城来历练时自然就应该有些心理准备,江水遥的身份一旦暴露出来,那很多事情就不是万丹宗一个江湖宗门可以指手画脚的了。而暴露江水遥身份的办法有很多,只要万丹宗明面上与江水遥齐心,那处理起来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萧瑜揉了揉太阳穴,出声道:“或许可以试试陈长老的方法,多个盟友,总要比被柴阙和天江城惦记上要好得多。何况以南那里...” 毕竟令狐以南这丫头看起来事事依着自己,但心里面向来都是有自己的主意的。眼见这一天天的对江水遥的爱意愈发明显,这要是知道情郎日后会遭爹妈的毒手,那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四人沉默一阵,令狐疆安轻轻敲了敲身前石桌,说道:“可缓,但如何缓?” 陈百草早有准备,脱口而出道:“且让他成长半年,给他降低一些任务难度。这段时间足以让我们准备准备对他出手的后果,也可以看清这位江特使的态度。” 令狐疆安想了许久,终于拍了板:“可行。” 萧瑜笑道:“但该使的袢子还得使,不然怎么把江特使和我们万丹宗绑的更稳一些。” 四人会心一笑。 当天夜里,陈百草神神秘秘的来到江水遥居住的院子,笑言道:“江特使,令狐宗主那里松了口,关于您的任务难度可以降低一些。” 盘腿修炼的江水遥迅速收回血衣,惊喜道:“如何个降低法?” “特使可参照塔外对弟子的任务,不过任务量是双倍。也就是说假如普通弟子上缴一颗一阶妖丹可获两百贡献,但特使这里就需要两颗,除此之外,其他规则和普通弟子没有区别。” 江水遥长舒口气,这样一来,两个月内进入倒挂鎏金塔第五层还是有希望的。 陈百草顿了顿,接着提醒道:“海星镇西南方百里的连赫山脉里面,除了一些不会修行的小部落基本上就没啥人了,特使若想寻找妖丹,可在连赫山脉碰碰运气。当然了,血衣魂宗拨付的药材到了后,接近全宗弟子都要开始忙着炼制丹药,特使若是愿意屈尊做做饭扫扫地啥的,累积起来也是个不小的收入。” 江水遥笑道:“我倒是没多大问题,就怕到时候做出来的东西让你们吃坏了肚子,反而影响了你们炼丹的速度。” 陈百草捻须大笑,指望江水遥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做出什么美味佳肴,显然是不切实际的事情。他取出一页丹方接着说道:“对了,萧副宗主托我把这六悬散的丹方交给你。至于治疗令尊的丹药萧副宗主已开始炼制,大概四五天时间可成,到时候会给您送过来。” 六悬散,上九品,炼制此药共需要六味药材,其中有三种就出自赫连山脉。江水遥略微扫了两眼后轻轻点了点头。萧瑜倒也细心,丹方上除了炼制方法,还标注了这些药材可以找到或者出售的地方,这样一来倒也省了很多麻烦。 江水遥沉吟片刻,恭敬问道:“陈长老,炼丹之时是否可以一次性炼制多枚?” “低阶丹药可以,到了上品以上就不好说了。至少我们试了很多次,基本都没有成功过。以特使目前的造诣,勉强可以算是上二品炼师...” 陈百草顿了顿,补充道:“一次性炼制丹药的效率主要是根据结印手法以及炼师的境界。一般而言,在掌握结印的情况下批量炼制一阶的回灵丹应该不是难事。或者说就算不知道结印,单凭对丹药的理解也可炼制批量炼制。但数量多寡、品质高低,这我可就说不准了。” 捻花化沫糅火凝珠撷丹,加上令狐以南才教他的拂絮,六种基础印法江水遥自认已经练得勉强拿得出手。但陈百草所说批量炼制丹药的结印就连令狐以南也不曾提过。江水遥清楚,依照这丫头这些天无话不谈的性格,多半也是不知道这种结印。江水遥目光火热,朝着陈百草沉沉一拜:“恳请陈长老教我!” “这一结印名为‘连莺’,可是我万丹宗独创,就连以南丫头也不知道。”陈百草故意调笑道:“特使想学倒也可以,就看看学费够不够了。” 江水遥干笑着挠了挠脑袋,据这些日子的观察陈百草应该不是那些势利之人,这一下子喊交什么学费,倒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百草见状,笑意更浓了。 “连赫山脉里面有一处古殿,在万丹宗尚未立宗之前我曾在里面住过一段时间,只是跟着令狐宗主来此处立了宗门后也就没时间再回去看看了。特使真想学连莺印,不如帮我跑个腿,在古殿药园子里面挖上几袋黄泥回来。那黄泥土质特殊,可用于栽种一些上品药材。此事若是办成,将连莺印传于你后在令狐宗主那里也说得过去。” 见江水遥目光有些疑惑,陈百草接着补充道:“那处古殿已荒废几百年,位置也不算远,从海星镇出发的话三日左右便可到达。其实这一路并无什么凶险,只是附近那些部落与万丹宗因为一些原因已交恶多年,以我们的身份去不了那里。特使不是万丹宗的人,路过那些部落时只要不暴露自己和万丹宗的关系,他们便不会过多的为难你。不知特使可愿试试?” 万丹宗与周边部落不和的事,令狐以南在从环台镇回来的路上就当成逸闻轶事一样给江水遥讲过,陈百草这个解释倒也合理。江水遥想了片刻,便点头应了下来。 和江水遥又闲聊几句后,陈百草在临走前又递出一页墨渍未干的薄纸,上面详细记载了连莺印的修炼方法。 这页纸开篇写道:连莺印,万丹宗独创。因丹若飞莺,连连出鼎得此名。 没有写出来的是:连莺印,借力成印,非借助倒挂鎏金塔内的天地之力不可为。 第五十六章 突破八转武徒镜 从海星镇随便买了一点干粮后,江水遥把离渊剑负在背上,踏进连赫山脉。 少年徒步而行,依照陈百草赠送的地图走了半日,宽阔大道渐渐斑驳,丛生的荒草淹埋了那些车马碾压过的痕迹。再前行数十里,四周逐渐可听到一些猿啼狼嚎,树林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紧凑,繁茂枝叶挡住了夕阳,林间昏暗。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喊叫,从对话内容上不难听出镇子内一些村民结伴过来寻找可以出售的药材。 江水遥头戴斗笠,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一柄轻巧锄头,俨然一副药农模样弯着身子四处寻觅。紫金根厌阳,多长于阴暗潮湿的地方。照陈百草给的小册子里面的说法,一株完整的紫金根可获二十点贡献,江水遥自然不会错过这种好机会。约莫弄了四五十株后,才心满意足的踏步前行。 忽然,一声极为惊恐的喊叫打破了宁静! 江水遥顺着声音找去,一头约莫三百来斤的黑熊正张着血盆大口,奔向不远处的一名男子。 江水遥神色一凝,运足鹰翔诀后几息时间便赶到男子身前,离渊剑蓝光一闪,黑熊被硬生生的拦腰劈成两截,血肉纷飞的同时躯体轰然摔在两人眼前。 男子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模样,江水遥这惊天一剑让他看得有些呆了,直到黑熊尸体砸在地上后才缓缓回过神来。 没过多久,男子的同伴也匆忙赶了过来,见到握着离渊剑的少年后伏在地上,恭敬出声道:“多谢公子相救!” 江水遥摆了摆手,还未来及说话,竟是又有十来头黑熊咆哮而来。这些黑熊体形巨大,一同奔跑的时候,大有地动山摇之势。江水遥神色微冷,身形再动,映水剑诀连绵成片,连熊带树皆是被削得个整齐,几声哀嚎传出后,又有四五颗巨树轰然倒塌,惊起一片飞鸟。 伏在地上的四五人瑟瑟发抖,再看向江水遥时,如天神降世。 这些人都是不懂修炼的普通人家,就算来连赫山脉寻药,也只敢在这周边探索,可以说今天要不是江水遥的出现,他们定然会成为黑熊的猎物。 江水遥略微扫了一眼,这些黑熊也只是寻常野兽,并未结出妖丹,便朝那几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瓜分这些熊肉。 然而,众人看着看这些足够他们食用个把月的熊肉,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没人敢去染指。 江水眉头一挑,问道:“来此寻药不就是为了养活家人么?这些熊肉送与你们,为何不要?” “是不敢要。”一名汉子苦笑道。 有人答了话,几名汉子也相继跟着出声。 “听公子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倒也正常。” “但公子您还是快些走吧!要是被那些人发现黑熊被您杀了,十有八九会到处找您的麻烦。” 这几名汉子颇为淳朴,劝说江水遥离开的时候脸上有着一抹真切的焦急。 靠在一颗大树上的江水遥冷冷一笑,问道:“什么规矩?什么人?” 江水遥算是半个猎户出身,前些年在平安镇时跟着白华去林中寻药,却也从没听说过在林间狩猎还有什么规矩。未步入修炼之时,他深知做为底层人物的悲哀,现在看见这些寻常百姓冒着风险在林中讨生活还要受制于什么规矩时,怒气隐隐涌上心头。 “唉...” 一名汉子叹了口气,说道:“此地在往前百里有一个青野部落,这个部落里面的蛮子极为凶狠,但凡发现我们踏入连赫山脉来寻药打猎,便会驱赶野兽过来袭击。因为这里是连赫山脉的边缘,所以他们只是驱赶一些寻常野兽过来。若再往前二十里,可就是一些成了精的怪物了。我们今日要是把这些熊肉捡了回去后被他们发现,十有八九会被他们杀上门去,到时候小命不保呀。” 江水遥问道:“青野部落如此强势,难道就没有修士帮忙么?” “这青野部落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势力,这些年万丹宗会帮衬我们一些,与青野部落谈判。至于其他修士就不会为我们这种寻常百姓出头了。或许在他们看来,为了我们去跟一群蛮子死磕,很是不值当。” 江水遥取出地图仔细看了看,古殿位置还在青野部落更深处,不由得叹了口气,陈百草说的没有什么危险,看来也有很大的水分。而且江水遥隐隐觉得,这老家伙指引自己去古殿,十有八九也是为了让自己和青野部落碰上。 见这些村民不敢染指,江水遥也没有再劝,自己操刀取下一些品质较好的肉块后便继续前行。这一路上仍有不少紫金根一类的低级草药,江水遥没有再动,打算把这些留给那些不会修行的普通人家。 直到暮色彻底降临,江水遥才停住前行。在一处小溪边燃起篝火,熊肉被放在火上烤着,江水遥盘腿盘腿坐下一旁,拿出连莺印研究起来。 冯向山等人已经去了流云寨,令狐以南也因为被萧瑜拉着炼丹而脱不开身,这次江水遥独自出来倒也落得个轻松。不多久,江水遥把青色小鼎和些许药材取出来放在身前,开始尝试批量炼制回灵丹。 不如就从炼制三枚开始吧? 江水遥拿定了注意,拈花印起手,将药材放入鼎内。 连莺印在整个丹药炼制中需使用两次,一次是接糅火印之后,引导灵力对需要烤炙的药材进行加工。另一次则是在最后的撷丹印之后,使丹药平稳,不至于在最后关头炸裂。 一捻花,二化沫,三糅火。 行云流水,但江水遥在初次使用连莺印的时候,竟发现体内的雷劫之力像是得到了指引一般,随着体内火属性灵力缓缓流入鼎中。江水遥喜出望外,在连莺印的作用下,这股淡青色的雷劫之力极为听话,并且由连莺印入鼎,丹药似乎也不再排斥这股力量。见连莺印并未出错,江水遥迅速稳住心神,紧接凝珠,撷丹两印,在最后关头再度结出连莺。 回灵丹从鼎内跃出来的那瞬间,芬芳四散,似乎要与旁边烤肉的味道一较高下。 江水遥小心的捧着这三枚丹药,品质上没话讲,远胜市面上那些寻常回灵丹。他又急忙内视魂心宫,雷劫之力虽然被用掉一点点,但现在仍然是极为安稳,看不出什么差别。反倒是炼丹导致的灵力反哺,让他浑身一阵舒畅。 江水遥伸了伸懒腰,从篝火上取过熊肉美滋滋的咬上一口,汁水充斥着整个口腔,少年一脸享受。 江水遥咧嘴一笑,这还真是天意。就连柴老头也搞不懂的雷劫之力,居然在这万丹宗里找到了使用方法。 只是吃着吃着,江水遥咀嚼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陈百草肯传连莺印,多半是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能够引导类似于塔内的天地之力,故以此试探吧? 试探之后呢? 他们也夺不走呀? 江水遥甩了甩脑袋,打算暂时隐瞒自己已经学会连莺印的方法。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倒挂鎏金塔的秘密还是令狐以南悄悄告诉自己的。江水遥可没多大把握令狐疆安这些老狐狸知道自己体内有雷劫之力后不会动歪脑筋。 江水遥嘴角微微翘起,三下五除二把烤肉吃得干净后再度盘腿坐下,开始修炼血衣诀。 连番血战,血衣诀的强势一览无余,江水遥心里面也没了往日的那种抗拒。毕竟武徒镜的自己能抗住修士镜的接连杀招,血衣诀占了很大一部分功劳。 血衣轻轻的罩在衣袍外面,随着心跳此起披伏。江水遥牙关紧咬,这个过程是极为痛苦的。 随着对血衣诀的熟练,抽出的血液也就越来越多。现在的江水遥浑身已经干瘪,血液已被抽出大半,像极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或许也正是因为修习这个功法的表象,是其他修士把血衣诀归为邪功的一个很重要的理由。 练至半夜,江水遥突然发现魂心宫内灵力有些躁动,整个血衣也骤然膨胀起来,把自己托离地面四五寸的高度。 这是要突破的迹象! 江水遥暗叹了一句双喜临门,随即略微放松心神,让魂心宫内灵力随意流动。四五息时间后,无数灵力骤然冲向魂心宫外第八孔,血衣跟着膨胀了一小圈。 江水遥忍不住呻吟一声,来表达这股无法形容的畅快。 时隔两月,再度突破,成了八转武徒镜! 魂心宫内多了一盏小灯亮起,不论是灵力的储量还是回复量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略微悬在空中的江水遥趁热打铁,依靠这股才生出的灵力继续修炼血衣诀。 而这时,一名稚童正躲在不远处,握着弹弓瞄准江水遥。 嗖! 弹弓抖动,一只鸟儿带着尖叫射出,朝着江水遥飞去! 鸟喙直如利刃,撞在江水遥的血衣上时却瞬间成了粉末,半个脑袋也跟着化成一滩肉泥,附着在这一袭红袍上。 江水遥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望见巴掌大的鸟儿尸体后忍不住念道:“哪里来的傻鸟?” 远处的稚童也被吓了一跳,喃喃道:“这人身上的红色圈圈是啥玩意儿?居然能挡住我的鸟?” 第五十七章 神秘稚童 稚童接连变换了几次位置,又是四五只鸟儿带着惊恐从弹弓里射出,尽数撞在江水遥血衣上后变成肉泥。 见江水遥缓缓上升的身躯已经离地有了将近一丈来高的距离,稚童似乎也来了脾气,卯足力气后在忽然跃起,朝着江水遥身下一块巨石再度出弓。嗡的一声,鸟儿飞射而出,只留下一根羽毛在弹弓内飘飘荡荡。 稚童角度刁钻,射出那只鸟儿撞碎石板上后转了个方向,竟是笔直朝着江水遥屁股弹去! 这个时候,江水遥总算发现了不对劲。 他娘的,活了这么久只听说过弹弓打鸟,今儿遇见个弹弓射鸟,倒是真长了见识了! 江水遥还没来及开骂,一股锥心的疼痛突然间从屁股上传来。 “哈!” 稚童雀跃,想不到这鸟儿转个了弯后竟破开了红色圈圈,稳稳插在他的屁股上。 江水遥又羞又恼,一把将屁股上那只鸟儿扯了下来扔在火里。催动鹰翔诀,几息时间就锁定了稚童的位置。 离渊剑刺出之时,江水遥算是瞅见了偷袭自己那人的模样。 瘦瘦小小,身上裹着半截兽皮短裙,脏兮兮的小脸上顶着一个冲天辫,看起来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 江水遥撤回离渊,变剑为爪,想要把稚童抓起来。谁知后者却是冷哼一声,肉嘟嘟的小手极为精准的抓住江水遥几根手指后猛然发劲,奔袭而来的江水遥竟是硬生生的被扯了下来,轰的一声巨响,河边的泥沙上瞬间多了一个人形浅坑。 “说!我家那些熊宝宝是不是被你杀的?”人畜无害的稚童龇着牙发狠,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吓人一些。 满脸泥沙的江水遥一脸震惊,怎会如此离谱? 这一摔少说也得是五转武徒镜的力量!他像见了鬼似的看向稚童,默不作声的打量了许久后,却没有发现稚童身上有任何灵力波动。当稚童又问了一遍是不是击杀黑熊的凶手的时候,江水遥这才恍然明了过来,这名稚童十有八九来自青野部落! 江水遥不去理会这个小野人,兀自在溪边掬水洗脸。 稚童反倒坐不住了,跺着脚又掏出几只小鸟射去,这次江水遥有了防备,用血衣把自己全身裹个严实后,除了那些鸟儿死状凄惨的变成肉沫附在自己衣袍上,其他的完全不受影响。 “差不多得了啊!” 任凭稚童折腾了一阵,江水遥有些头疼的开口。这要是浑身一股血腥味的走在山林里,那还不知道得招来多少麻烦。 稚童重重一哼,喊道:“我问你,我家熊宝宝是不是被你杀的?” “你家大人在哪?” 江水遥一头黑线,青野部落如此欺负寻常百姓,他自是打算去走上一趟的。但眼下总不至于和一个稚童讲道理是不? “你赔我的熊宝宝!” 倒是被江水遥这一问的稚童瞬间翻脸,伸手将身旁一颗碗口粗的树苗连根拔起,以一个极其蛮横的姿态朝江水遥冲了过来! 江水遥跃起,轻松躲开这种没有技巧的冲撞。稚童紧跟而上,少数也有百来斤的树杆像是普通木棍一般,在瘦小的腰杆子上转了一圈后扛在肩头,借着惯性猛然朝着江水遥掷了出去。 江水遥脚尖轻点飞来的树杆,借力又是跃起一两丈的距离。稚童倒也不放弃,拔萝卜似的急忙又是连根抽起树木,朝着正缓缓落下的江水遥砸去! 好家伙,这是多生了一对眼睛不成? 江水遥连连咂舌。 以他现在对鹰翔诀的造诣,就算是修士镜初期对手也无法如此准确的捕捉到自己的路线。但这稚童扔出来的树杆位置极准,基本上都能预判到自己落下的身位。 江水遥暗叹道:还好这小家伙不懂修行。这要是像熏老十那样可以在朝天树叶上凝聚灵力,落叶似刀片,那现在可就得抹油开溜了。吃饱喝足的江水遥闲来无事,现在又没有周松等人练手,索性借助稚童修习鹰翔诀。江水遥踩着扑面来的树杆一跃再跃,鹰翔诀时快时慢,偏偏就是不往地上落。在地面的稚童一阵羞恼,牛脾气上头跟着半空中的江水遥顺着小溪蹦来蹦去,树杆不停拔起,标枪似的一根接着一根,把这片山脉搅得鸡犬不宁。 江水遥嘴角含笑,他已将才炼好的回灵丹吞入腹中,魂心宫内灵力滚滚,自然感觉不到疲惫。一个时辰后,稚童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顺着小溪四五里,突然多了无数个深深浅浅的土坑和横七竖八的树杆,狼狈无比。 江水遥缓缓落在地上,蹲在稚童不远处笑道:“小家伙,以前我们村的牛犁地可都不敢像你这么干。” 稚童又羞又恼,哇的一声就嚎了出来。 “来。吃点东西。” 江水遥忍住笑意递过去一些从海星镇买来的干粮,他可不至于傻到把烤好的熊肉扔过去火上浇油。 稚童哽咽着冷哼一声,全是湿泥的小手一抹泪水,小脸顿时成了花猫。 干粮是面饼肉干一类的即食东西,谈不上美味,但是管饱。稚童在身旁的小水洼里随意洗了洗手后一把从江水遥手里面把吃的抢了过来,狼吞虎咽。江水遥苦笑着摇头。怪不得后面扔来的树木准度越来越差,看来是真的饿了啊!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那些黑熊对你很重要么?” “端端。”稚童打了个嗝,趴在溪边灌了两口水后继续消灭手中烧饼。他脑袋瓜也不笨,知道黑熊多半是死在这个少年剑下,但打又打不过,只能一边啃着烧饼一边恨着江水遥。没有站起身子发疯是因为恨是真的,饿也是真的。 吃着吃着,端端叹了口气道:“那些熊宝宝的爹娘以前养过我,被青野部落的大坏蛋杀了以后就只有我和它们了。现在熊宝宝也被你杀了。” 江水遥问道:“你平时和你的熊宝宝生活在一起?” “嗯。我们都住在青野部落,那些人杀了熊爹熊娘后就把我们留了下来。等熊宝宝长大以后那些大坏蛋叫让我们来这里狩猎采药。他们可凶了,威胁我要是采不到足够数量的草药就要杀我的熊宝宝。” 端端嘟了嘟嘴,吃饱后满脸怨气又浮在脸上,缓缓的站起身子:“哼,你杀了我的熊宝宝!” 江水遥一阵头大,急忙朝后撤了一步问道:“采什么药?” “赤古苔呗。”端端一时忘了扑向江水遥,站在原地玩着手指喃喃道:“赤古苔明明生在沉柳洞里面,这大山里怎么会有嘛。” 江水遥说道:“那就是说他们这是在找借口杀你的熊宝宝喽。” 端端一脸愤然的点了点头。 江水遥又说道:“所以你的熊宝宝不管怎么说也是难逃一死,对不对?” 端端再度点了点头,小脸迷茫。 “海星镇的村民遭到了你的熊宝宝袭击,我为了保护那些人才出的手,这没有错对不对?” 端端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委屈道:“熊宝宝确实不应该伤人。” 江水遥循循善诱道:“青野部落那些人杀了你的熊宝宝后,肯定会把他们烤成肉干做成食物吧?” “嗯!” 端端双拳紧握,咬牙道:“当年熊爹也是被他们烤成了肉干!哼!他们就是想吃熊爹的肉!现在又想吃熊宝宝的肉!” 江水遥学着端端紧握双拳,义愤填膺道:“那些人确实该打!但我是为了保护村民才出的手,这也是没办法对不?” “好像是这样的...” 端端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变脸道:“不对!刚才我看见你在烤肉!” 江水遥嘴角一抽,正色道:“那不是你的熊宝宝。” 端端哦了一声,黯然道:“我找到熊宝宝尸体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野狼啃得七七八八了。” 江水遥不吭声,找来一些干柴重新点燃篝火后招呼着端端过来坐下。许是和两人身世差不多,再看向这个稚童时莫名有了种亲切感。 若是当年自己没有被白华捡到,或许现在也是跟端端一样吧!江水遥自嘲着叹了口气,说不定还不如这样呢?毕竟五六岁就有这么大力气的孩子,他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喏,这是你要的赤古苔,送你一些,算是补偿。” 赤古苔在血衣魂宗拨付的药材中,江水遥倒是分到不少。端端没有伸手去接,躺在地上望着星星眨眼道:“你留着吧!熊宝宝都死了,拿给他们也没多大意义。” 端端扭过头问道:“对了,你要去哪儿呢?” “这里。” 江水遥拿出地图指了指古殿的位置,接着说道:“这一路上顺便猎杀一些低阶妖兽,我得收集妖丹。” “那地方没啥好玩的。”端端撇了一眼后又躺在了地上翘着二郎腿:“除了里面的泥巴,能拿了东西基本上都被拿走了。青野部落门口那个大石牌坊,就是从那里搬过来的。呸...偷人家大门,真不要脸。低阶妖兽嘛,野生的有,家养的也有...” 端端说着说着,突然坐直身子一拍大腿道:“我带你去杀家养的好不好?” 第五十八章 青野部落 第二天傍晚,江水遥和端端出现在青野部落的外围。 山谷内青烟寥寥起,草屋十余间。正前方立着一个极不搭调的厚石牌坊和附近不大不小的兽圈,就是青野部落的全貌。 端端对这片森林极为熟悉,带着江水遥不停抄着小路,小嘴也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什么张老汉偷摸年轻娘们屁股啦,曾老三又偷吃摆在祠堂的祭品啦,青野部落在时不时会派人摸去海星镇抢东西啦之类的琐事说个没完没了。只有江水遥每每问到他自己的情况时,小端端才会耸拉着脸安静上一阵子,噘着嘴不愿说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 青野部落有六十八人,刨开二十个老弱病残,十来个妇女稚童,剩下的算是整个部落的中流砥柱,负责外出狩猎。 连赫山脉里有无数个这样自给自足的小群体,青野部落因为位于山脉外围,这才多多少少与海星镇万丹宗有上一些交往,甚至青野部落的人偶尔会去海星镇上换取一些部落里无法制作的玩意儿。但无一例外,这些部落里面的人都不屑于修习在他们看来花里胡哨的灵力,崇尚一力破万法。端端在江水遥面前模仿着青野部落族长豪气万千的语气说道:“力气大,皮够厚,任你飞剑断水,掷矛燃原,我自一副钢筋铁骨立于此。区区灵力,能奈我何?” 江水遥笑着赏了端端一个爆栗,这族长说得倒也不错,只是被端端这样模仿出来,反倒是多了一丝喜感。 端端指了指部落旁边的空地说道:“那里就是他们的兽院子。” 见江水遥准备摸着过去,端端又懦懦开口道:“其实那些人虽然有点坏,但也不是特别坏,所以待会儿咱们杀他们的妖兽就好了。妖丹的事你不用担心,只要那些妖兽一死,我立马可以帮你把它搞出来...” 江水遥轻笑道:“为什么非要杀他们的妖兽呢?那些妖兽一死,那些人出去狩猎可就困难了。” “他们才不会带那些妖兽去狩猎呢!”端端气鼓鼓的说道:“那天我去族长家撒尿的时候听见他们是想攻打万什么宗才想办法养了这些东西。我知道芒哈哥哥就在万什么宗里面,我不想他出事,所以才带着你来的...” 话音刚落,江水遥脸色瞬间沉寂。 端端说的兽院子无非就是一些简陋木板圈起来的一块小草坪。青野部落也算有些本事,将近百头一阶白角牛训得肯乖乖呆在里面。 要知道这种白角牛奔袭速度很快,性格极其不稳定,一旦被激怒的蛮横冲撞完全就是视眼前阻挡为无物,大有逢山开道的气势。而且那对看起来很是漂亮的白色犄角若是让修士镜以下的人不幸撞上,怕是不死也得在床上躺个半年。更显眼的是,草坪中有三头白角牛的体型要大出不少,估摸着已经快要进阶到四阶左右。 四阶的白角牛和一介的白角牛相比没有增加多大的杀伤力,但皮肉之厚,可是连剑君镜初期的人也不一定能破开。江水遥暗暗一叹,这些白角牛要是被带着攻打万丹宗,那可真够令狐疆安他们头疼一阵子。 江水遥环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看守后,朝端端说了一句开始后,便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射出去。 光线昏昏沉沉,江水遥只身闯入院子后映水剑诀起手,灵力划拉起长块地皮后凌厉斩向牛群,几乎眨眼间,两头白角牛被劈成四截,端端乘机冲了过去,极为娴熟的朝着尸体上轻轻一捞,两枚红豆大小的妖丹已经出现肉嘟嘟的手里。 吼!!! 白角牛群响起一道道怒吼,场面逐渐开始混乱。 “你小心一些。” 江水遥回头吩咐了一句,催动鹰翔诀身形变换,几息时间过去,又有十多头白角牛被斩成两截。与此同时,青野部落内也开始躁动起来。 “快!有人捣乱!” “好哇!是不是铁锤蛮子又来找麻烦了!” “砍了他!!!” 四五人提着长柄巨斧眨眼便至。江水遥嘿嘿一笑,身影再动,引着牛群往房屋的方向冲去! 这么一引,随后赶来的人顿时亡魂大冒! “快快快!拦住这群畜生!” 有人慌忙去拿来一块约有四五丈长的巨型黑色木板,青野部落众人分工极为明确,黑色木板后面每隔八尺便站着一人,体型瘦小的人站在端处,越往木板正中间的人体格越是强悍。江水遥眼见已到黑色木板前时迅速催动鹰翔诀跃起,追得追紧那几头白角牛轰然撞在了黑色木板上! “抵住!!!” 正中央那人胸膛紧紧贴在木板上,双脚的位置被拉出两条泥坑,直至四五丈后才停了下来。白角牛一撞再撞,巨大的力道把整条黑色木板硬生生的扯成一条弧线,江水遥趁机落入牛群后面,离渊剑一出再出,收割着那些被撞翻在地的白角牛。 “他妈的!!!这崽子就是单纯的要杀我们的牛!” 三人极其败坏,原以为江水遥是过来屠寨的,谁知道人家管都不管正在奋力抵抗牛群的族人,转身又跑进了牛群里。三柄巨斧齐齐劈向江水遥的位置,后者一躲一退,顺势一拳打在其中一人的胸膛上,两人同时倒飞了出去! 江水遥揉了揉麻木的拳头,不可思议道:好一副钢筋铁骨! 八转武徒镜的一拳少说也有千斤之力,何况江水遥还是单单炼体就花了七天时间的变态,论到蛮力,更不是寻常武徒镜可以比拟的。他自信这一拳若是打在这些白角牛上就算毙不了命,这些畜生至少也得在地上翻滚一阵子才爬的起来,谁知道那人身上却是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了身子,像个没事人一样冲了过来。 离渊剑挽出三朵剑花后江水遥伸掌一推,三朵出水芙蓉生机勃勃,封住三人来路。 “是个修士!”三人发现了不对劲,喝道:“肯定是万丹宗派来的!杀了他!” “万丹宗?什么万丹宗?”江水遥装傻道:“我只是想要些妖丹,看到这里白角牛成片成片的,就过来取了!” “放你娘的屁!” 一人破口大骂,挥着巨斧刚冲出几步,江水遥的身子已经落到了牛群后方,映水剑诀招式尽出,眨眼间又倒了二十多头白角牛下去。三人不停劈砍,奈何江水遥催动鹰翔诀后身形变换的极快,一斧接着一斧,除了像刨地似的砸出无数个深坑,根本伤不到江水遥分毫。 随着白角牛死了大半,用黑色木板抵挡牛群的众人也得到了一些喘息。同时也发现了丝毫不怕那些凶狠的牛蹄的端端,正掏妖丹掏得不亦乐乎。 有人厉声道:“小杂种!是不是你把他带进来的?” 端端扭着屁股,叫嚣道:“你咬我呀!” 半空中的江水遥满脸黑线,嘴太贱的话容易被扁的知不知道? 果然,那三人拿着江水遥一时没办法,转头就把怨气撒在了端端身上。 “去死!” 三斧齐落,朝着还在掏妖丹的端端砍去! 轰!!! 端端朝侧面一滚被湿土溅了一脸后还以为已经躲过过去,谁知道迎面而来的又是一脚,顿时像个皮球一样飞了出去。江水遥把鹰翔诀运转到极致,接住半空中的端端,冷声道:“青野部落对自家孩子都下得去这么重的手么?” “呸!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怎配做我青野部落的人?倒是你这小子杀我白角牛,今日定要你碎尸万段!” “试试?” 江水遥面带怒意,怀中端端面色苍白,现在眉头紧锁着,小手紧紧抓住他的外袍。 不待那三人答话,黑色木板后站在正中央的汉子已经脱出身来,喝道:“取我弓来!” 有几人应了一声,从远处抬来一柄巨弓和一袋箭矢,汉子接过巨弓后朝后撤了一步。 当真是弓如霹雳弦惊! 黑色箭矢拉在共创上使劲一拉之时,竟冒出点点火星。 汉子眨眼间便射出三箭,一箭射向江水遥,其余两箭做预判,封住他的退路。半空中的江水遥心头巨震,不管是准度还是威力,都不是端端弹弓里面的鸟儿可以比拟的! 江水遥祭出血衣,同时催动鹰翔诀在半空中躲闪。汉子望着这个身影开始缓缓下坠,一把扯过箭袋背在身后,喊道:“跟我上!” 话音未落,汉子纵身一跃又是射出几箭,把江水遥下落的地方全部封死! 那些箭矢砸在地上轰轰的响,偶有几块倒霉的石块被落箭砸到,瞬间就成了碎片。江水遥如临大敌,很难想象这种惊世骇俗的攻势,竟是纯靠肉体就能做到的。 眼见去路被堵,江水遥挥剑一砍,离渊剑狠狠的敲在脚下那些箭矢上。 锵!!! 一道刺耳的声音撞得众人心神一颤,江水遥脚下箭矢虽被斩偏了方向,离渊剑也被震得脱了手。 汉子眸子一凛,猛然又是几箭射出,江水遥刚想去抓住离渊,就被这几箭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奶奶的!”江水遥暗骂一声,一只黑色箭矢擦着腰杆过去,血衣被轻松穿透血衣,鲜血汩汩的溜了出来。神色稍微缓过来一些的端端当即从皮裙下摸出十来只鸟儿扔了出去。这些小东西极有默契的飞过去齐力叼住离渊剑的剑柄后飞回江水遥的身边。 端端咳血道:“快走快走!” 江水遥心一横,握住离渊转身一跃,没入黑暗的树林里。 青野部落那名汉子冷哼道:“连赫山脉可是我们的地盘,想躲?躲得了么?” 第五十九章 仙论中篇 江水遥带着端端在外围绕了一圈,趁着青野部落大部分人散出去找他们的时候又悄悄的溜回部落里面。部落里唯一一个比茅房大不了多少的草屋便是端端平时住的地方,而事实上,旁边也紧挨着一个臭气熏天的茅房。 几块木板搭成的木床,一个大水缸,上面放着个一洗涮干净的瓷碗和几块干瘪的食物,便是整个屋子的全部东西。 小脸逐渐恢复一丝血色的端端使劲把水缸朝床边挪出一些距离,一条狭窄的地道出现在江水遥眼前。端端长呼一口气说道:“还好你不胖,不然就进不去了,跟我来。” 地道尽头是一间堆满食物的屋子,而这间屋子唯一的出口,则是青野部落的祠堂。端端带着江水遥躲在一处角落,小心翼翼的从那些堆积成山的肉干上撕上一小块递给江水遥,嘀咕道:“可不敢多吃,不然到时候被发现了又得捱上一顿好打。” 江水遥笑道:“现在要是逮到咱们,可就不是一顿打那么简单了。” “也对。”端端点了点头,干脆搬了整只烟熏兽腿过来,豪声道:“吃!我请客!这里安全得很,那些人也就每年年劫那几天才会进来,所以咱们在这里躲上个十天八个月完全没有问题。” 说罢,端端平躺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略微塌陷的胸口,从皮裙下掏出一些药草,皱着眉头敷在上面。 江水遥面色古怪道:“你这裤裆下面咋啥都有?” “土包子。”端端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江水遥:“这是个和你手上带的戒指一样的容器,芒哈哥哥送我的。而且你那戒指只能放些死物,我这皮裙可就不一样了,哪怕抓些鸟儿放进去也不会把它们闷死。” 江水遥无奈的摸了摸额头,转移话题道:“你和芒哈很熟么?” 端端眸中闪过一抹亮色,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也不是很熟啦。那年我身上光不溜秋的,芒哈哥哥看到后就给我穿上了这个皮裙,然后又把我送到了熊爹熊娘怀里。” “芒哈哥哥说,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很多的不公平。若是有一天熊爹熊妈被人杀了,那可能也是因为那些人需要生存才动的手,但不管怎样,首先要照顾好自己。”端端老成的叹了一口气:“青野部落的人把熊爹熊妈杀了以后也收留了我,虽然老是欺负我,但也好歹有了个睡觉不漏雨的地方。所以我才说咱们去杀他们养的野兽就好,至于这些村民嘛,好像也用不着杀光。” 江水遥点了点头,随即一愣,问道:“光不溜秋的?那时候你多大?” “才出生的时候呗。”端端又开始玩着手指,说道:“我睁眼的时候就在你现在要去的那个古殿里,芒哈哥哥也在里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江水遥一副表情古怪,正常人哪会记得还在襁褓时候的话,还记得那么清楚。见端端脸色有些痛苦,江水遥从纳戒中取出几枚疗伤丹药喂进他的嘴里,后者砸吧砸吧嘴,皱眉道:“没反应,还不如吃妖丹呢!” “妖丹能直接吃?”江水遥差点没忍住又赏他一爆栗,“妖丹含毒,要是不经过炼化就直接吃了,还不得把人吃嗝屁啊?” 端端喃喃道:“又腥又涩,是挺难吃的。下次找个会炼丹的人请他帮忙炼炼再吃,估计会像炒豆子一样,嘎嘣脆。” “对了,妖丹给你。”端端一掏裤裆,二十多粒妖丹摆在江水遥面前:“我可没偷藏哦。你也知道,不是每只妖兽里面都有妖丹的。只能说你手气太差,杀了六七十只妖兽,才那么点妖丹。” 江水遥点了点头,盘腿开始思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青野部落里面的年轻汉子基本上都已经散了出去抓他们,这些人不会御剑飞行,覆盖面自然肯定算不上广,但彼此间肯定是有办法迅速联系上的。现在他们从青野部落逃出去不难,就怕出去后一个运气不好与这些人碰个面对面,那很快就会被咬上。而且端端看这样子也是不能再呆在青野部落了,估摸着也得一起带着出去。还好小家伙认识芒哈,带到万丹宗后由芒哈照顾的话也到总比在这里受苦受累的强。最主要的一点,这次来连赫山脉是为了去那古殿中挖土,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寻到那里去。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如在这里静静待上几天,等青野部落的人回来一部分后再瞧瞧出去,这样一来不被发现的机会就大得很多。 江水遥皱了皱眉,将血衣祭出后拿起离渊剑轻轻的在上面划过,“扑哧”一声,血衣像是气泡一样任由离渊割出一道口子后迅速重组。灌入一丝灵力入剑后,离渊再次触碰血衣的时候则像是割在海绵上一样软软的,瞬间就把离渊剑推出血衣。江水遥瞅了瞅腰上的伤口,忍不住叹道:“到底是什么力气啊?那些箭矢也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一支起码也有几千斤重。而能使这种箭矢具有如此大的杀伤力,或许这就是体修与灵修的差别?” 祝风梧之前也说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炼丹炼器或是善用灵力修士称为灵修。很多部落蛮子不修灵力,体格强悍,善御兽,统称为体修。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修炼之法,但都各有各的霸道,如今这世道上,也有不少从蛮荒部落中闯出来的体修闻名于世。也很多人灵体双修,只是这条路不但难走,而且需要极大的机缘,自古至今,成功者不过寥寥几人。江水遥苦涩一笑,且不管他什么大机缘,单单炼制六悬散的六种药材,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个不小的难题。 香仙草、墨鹿髓,万丹宗有些库存,暗玄棘和地藏花流云寨里面也有十来株,但沉水花和碧蟒鳞可就完全是有价无市的玩意儿了。根据陈百草给的地图上显示,沉水花出现的地方一般都伴有碧蟒的踪迹,但至少也得深入连赫山脉两千余里才有机会寻到。但赫连山脉一千里以后,那些妖兽的实力就基本上达到四阶以上,至此再深入五百里,万丹宗便无人去过,所绘制的地图自然也就到了尽头。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两样东西或许会出现在拍卖行里,只是售价最少也得上万萤石打底。再不济请上柴阙,以他悟意镜的实力,四五阶的妖兽完全可以轻松拿捏... 但这些念头在江水遥脑海里闪了一瞬便很快散去。培养势力本本来就是个巨大的吞金兽,萤石接下来肯定是不够的。而若是寻些药材都要请柴阙帮忙,那未免也太丢志气了些。 “还是靠自己的好。” 江水遥轻声念了一句,收回心神开始修习血衣诀。次日清晨,屋外一阵嘈杂的声音将两人惊醒。 储藏肉干的房间特意留了不少通风的小孔,倒也方便了两人可以时时观察屋外的情况。这个间屋子紧挨族长家的院子,青野部落散出去的人找了一晚上都没有结果,现在也陆陆续续的回来报了到。 看族长的模样顶多也就是五六十岁的年纪,现在正和昨夜搭弓射箭的汉子坐在一个草棚里,还有四五名汉子坐在地上,胡乱扯着地上的青草撒气道:“奶奶的,这两个小崽子到底跑哪里去了?” “那小子会飞!要是真想跑的话,一夜时间估摸着已经快要出了连赫山脉了吧?” “出不了出不了,带着端端那个拖油瓶,现在能跑到迎风垭口我都算他厉害。对了,昨天他还中了阿察毅一箭!现在肯定正躲在哪里疗伤呢!” “就是!”提到昨天那十几只箭矢时众汉子顿时神采奕奕,齐齐望着被他们叫做阿察毅的汉子说道:“能将那寒月纹铁弓连开数十箭,咱青野部落百年来也就只有阿察毅一人可以做到了。” “那一箭没有实实在在的伤到他。”阿察毅苦笑着摇摇头,遗憾道:“连开十六弓太耗费神力,现在要是再碰到他,可是一箭也射不出来了。” 有人宽慰道:“没事!那咱们先修养修养,我估摸着这小子十有八九是万丹宗那里出来的,等你休息好后咱们去找令狐疆安闹上一场,要是真发现了这小子在里面,就把他抓回来剁成肉泥!” 族长开口道:“去万丹宗的事往后缓缓吧!白角牛被那小子杀了那么多,一时间咱们也没那能力再去找万丹宗的麻烦了。当务之急是先把那些牛肉处理好,赶紧熏成肉干放进仓库里去,不然时间一久,肉坏了就可惜了!” “得嘞!”几名汉子应道:“昨夜婆娘们已经把牛肉清洗干净了,今晚咱们守着熏它一晚上,明日便能把这些肉干全部放进仓库里面去。” 待众人散去,端端拍着脑袋说道:“坏了坏了,明天他们一进来,咱们可就跑不掉了!” 江水遥摸了摸他的脑袋,宽慰道:“今天晚上咱们悄悄溜出去就好。” “我去把他们的好东西偷了。” 说罢,端端鬼鬼祟祟的摸了出去,好半晌后才抱着一个木盒跑了回来:“我亲眼瞧见族长把这玩意儿放在祠堂后面的石板下面,反正咱们也要走了,顺便把他的宝贝也顺走。” 端端恶狠狠的补充一句:“肉也要顺走!” 江水遥无奈一笑。 木盒内只有一张残破的卷轴,江水遥拿起来随意扫了两眼,瞬间如遭雷劈一样僵立在原地! 仙论!! 第六十章 趁火打劫 直至深夜,江水遥心里面那股直冲脑门的激动都还没有一点消散的迹象。 万丹宗内的仙论主在介绍通篇,关于如何开启十孔轮回只有不完整的几句口诀。而在青野部落得到的这半截则与万丹宗那部分刚好衔接上,同时也有大半关于炼体如何修炼的法门。若是大胆一些,也可跟着这些功法勉强修行。江水遥暗自猜想,或许阿察毅身上那股神力,估计就是修炼了仙论上关于炼体功法的缘故。 这世界上似乎总是有那么一小撮人,信奉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阿察毅是前者,令狐疆安是后者。 眼见青野部落内灯火渐渐熄灭,端端将仓库里肉干收去大半后,才领着江水遥从暗道里爬回自己屋子。 两人前脚刚踏出草屋,四周已经兀然闪出十来道人影。月色下,长柄巨斧泛着银光。 阿察毅站在人群正中央,背上是那柄寒月纹铁弓,手里握着明显比其他人还要大上不少的巨斧,笑道:“等了许久了。” 江水遥答道:“倒也想得通。” 一整个专门以狩猎为生的部落,怎么会轻易跟丢自己猎物? 只是存粮之地对于一个部落来说极为重要,担心打起来毁了粮食才是他们最忌惮的。于是也就有了今早在族长家门外的那些对话,这样一来,两人必定上钩。 江水遥取出离渊剑说道:“牛是我杀的,与这个孩子没有多大的关系,让他走如何?” 阿察毅摇头,冷声道:“背叛青野部落的人,不可能饶恕。” “你们才没有把我当成青野部落的人!”端端紧握着双拳喊道:“除了这间屋子,你们什么也没有给我!” 阿察毅脸上毫无表情,漠然道:“真是个小白眼狼。你以为你打通这个连着粮仓地道的时候我和族长没有发觉?这些年来族人对你确实是苛刻了一些,所以对于你偷吃的这件事情上我们也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去。而你要带着这人来杀白角牛,不是背叛是什么?” 端端涨红着脸,喊道:“还不是你们要带着牛去伤害芒哈哥哥!我带他来杀了你们的牛,芒哈哥哥就不会有事了!” “芒哈...”阿察毅喃喃念了一声:“原来他到万丹宗去了。少年郎,你也是来自万丹宗?” 江水遥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甚好,那便先拿你祭旗,祝我此战万丹宗凯旋归来。”阿察毅手腕一转,巨斧挟裹着一道罡风重重砸下! 轰!!! 巨斧嵌地,竟是连绵生出一道大腿粗细的沟壑,直冲江水遥的站的位置!与此同时,青野部落的汉子迅速行动起来。江水遥神色剧变,抱着端端险之又险的踢在一柄巨斧上,借力催动鹰翔诀腾空而起。昨夜他已经领教过这些汉子的皮糙肉厚,自然不会生出硬抗的念头。 “看我的!” 端端眉毛一凝,从皮裙里掏出几只鸟儿架在弹弓上。鸟声尖啸,小眼珠子里带着万分恐惧从端端的弹弓里迸射出去,刚砸进人群就听到了不少汉子的哀嚎。一个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汉子顿时抱着自己脑袋,嚎道:“哎哟!这小崽子又用那黑鸟,快先收拾他!” 阿察毅沉默不语,从背后取下寒月纹铁弓,瞄准在江水遥怀中用弹弓打得正欢的稚童。 不好! 江水遥暗叫不妙,带着端端这样在天上晃悠,对于阿察毅来说无疑是个放大的一小圈的活靶子,当下迅速落在地上,朝着那些草屋奔袭而去! “还想躲进粮仓?”阿察毅冷笑着问了一句。他虽是体修,但全力奔跑起来的速度比江水遥催动鹰翔诀后也慢不了多少。 见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江水遥心一横,从魂心宫中祭出火属性灵力覆在离渊剑上,扭头冲向正在熏肉的小空地里。 妈的!反正已经无法调停,不如给他来个热火朝天! 以江水遥现在的修为自然不可能挥剑出火,但成为炼师后掌握了不少玩火的法门,眼下把这些灵力注在尚有火星的黑炭上,效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部落里面但凡有战斗力的男子被族长和阿察毅分成了两部分,除了正在追杀江水遥的这一群人,剩下那部分则被安排守在粮仓附近,生怕又被他杀个回马枪钻回粮仓里面去。而现在守在火堆旁熏制肉干的人,仅是一些没有战斗力的妇人而已。 她们早已习惯部落里汉子的打杀声,正没事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现在见江水遥直挺挺的冲了过来,不少人竟是一时呆了呆,摸不清楚头脑。 咋的?打不过我家男人,想在临死前再吃顿熏肉,好做个饱死鬼? 江水遥和她们擦身而过,在冲到火堆前的那一刻才猛然把离渊剑往里面一抵,使火属性灵力从剑身涌出,原本快要熄灭的木炭霎时红得晃眼。紧接着顺势一挑,熏肉棚炸开,火红的木炭被震得朝四周飞射,眨眼间便落在干燥的茅草屋上! “哇~~~” 端端张着嘴惊叹了一声后说道:“好大的炮仗。” 江水遥无奈一笑,身形根本不做停顿,接连跃在那些茅草屋上,将剩余的火属性灵力通过剑尖灌入那些木炭里面,如此跳跃了四五间草屋后,整个青野部落上方已经腾起大片黑烟,火苗稀疏从屋顶上冒了出来。 这个时候,青野部落彻底乱了套! “先别追了!快救人救火!!” 族长大喝,原本守在粮仓外的一众汉子瞬间回神,扔下武器如风似的赶回家里提桶打水。 端端脑筋一转,疾声道:“快飞起来!快飞起来!” 等江水遥跃起四五丈的高度后,端端从皮裙下掏出四五个木桶,朝着青野部落里面一顿乱扔,笑嘻嘻的问道:“好像有个词语叫火上浇油?” “哪来的油?”江水遥一头黑线,无奈道。 “他们粮仓里呗,还有好多花椒辣椒用来熏肉的东西。哎,你继续飞啊,怎么往下掉了?” 江水遥彻底无言,鹰翔诀只能降低落下的速度,又不是真正的飞起来,眼下又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东西,自然是要往下掉了。 刚刚落在地上,端端急忙嚷道:“再来再来!我给他们加点料!” 江水遥第二次跃起后,端端又掏出了几大袋熏肉用的香料,如雨似的倒了下去。 “咳咳...怎么那么呛?” “辣椒?天上咋掉辣椒了?” “天杀的,这两个小崽子要把我们当熏肉烤了不成?” 望着漫天纷飞的香料,青野部落内咒骂声不停。阿察毅咬牙切齿的挽起寒月纹铁弓,一箭破空! 锵!!! 千钧一发之际,江水遥身子转了半圈后抽出离渊挡在背上,仿佛能撕裂天地的箭矢重重撞在剑身,江水遥顿时喷出一口鲜血,随着巨大的力道落进林子里。 阿察毅爆喝道:“你们救火!我去追他们!” 江水遥脸色煞白,浑身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般。离渊剑虽是挡住锋利的箭尖,但这股力道却是自己结结实实的抗了下来。 离渊剑上明显可见一个被箭矢撞出的凹槽,想不到阿察毅一箭之威,竟能在一柄珍品级别的武器上留下痕迹。 江水遥来不及多想,抱着端端朝古殿的方向亡命奔袭。 而这个时候,一队彪形大汉出现在青野部落边上,与阿察毅碰个正着。为首那个肥脸阔耳的汉子笑骂道:“哟~不知道是哪位朋友放火烧了青野部落,我屠黑虎可真应该好好谢谢他!” 阿察毅止住身形,冷声道:“屠黑虎,带着你族人来此作甚?” “当然是杀你全家了!” 屠黑虎笑容瞬间消失,喝道:“我来拖住这个练邪功的小子,你们冲进部落,杀光。抢光。” “就凭你也能拖住我?”阿察毅冷笑一声,面对迎面来的铁锤不进反退,以双拳硬憾。 轰隆隆!!! 铁锤应声而碎。 屠黑虎不慌不忙,将锤柄当成短矛一样一阵乱捅,尖锐的锤柄戳在阿察毅身上,时不时带起一些血肉。阿察毅脸色阴寒着将锤柄一掌一掌的敲断,两人拳头瞬间硬憾在了一起! 一声闷响之后,两人身影瞬间分开! 屠黑虎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拳头,冷笑道:“区区四重磐山镜也能和我这六重磐山镜对拳。你说,你练的不是邪功又是什么?” 阿察毅冷着眼不说话,拳似骤雨,一步一步紧逼而上。 体修境界化分虽没有灵修那般复杂,但也分为固体、磐山、憾山、金刚、天人五大镜。前四镜每阶十五重天,天人镜则有二十一重天,合九九之数。两种修行泾渭分明,若是非要将境界做个比较的话,四重磐山镜约莫可以和一重剑君镜打个平手。但始终功法各异,这种比较倒也并不是十分可靠。就如正在与屠黑虎交手的阿察毅,这个理论在他身上就明显不适用了。 见屠黑虎一躲再躲,阿察毅立马回了头,转身就朝着青野部落冲去。这群使锤的汉子修为比起青野部落的人来说只高不低,并且生性极为残忍,他要是不马上赶回去,整个部落都得死在他们的铁锤之下。 “这会儿才回去,怕是有些晚了。”屠黑虎冷笑一声,也不急着追赶。 在他身后,令狐疆安缓缓从暗中走了出来,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道:“青野部落的东西我们一概不要,先把他们撵去那个古殿里面去再回来拿战利品吧。我倒想瞅瞅,你说的这个修炼了邪功的汉子最后还有什么能耐。” 屠黑虎殷切的点了点头,旋即有些担心道:“把他们撵进去不难,但躲在里面的江特使...怕是有危险。” “江特使?什么江特使?” 令狐疆安用醇厚的嗓音轻飘飘的问道:“江特使在我万丹宗内监管丹药炼制,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第六十一章 能来的都要来 屠黑虎哼着临时编出来的调调,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没有悬念的战斗。 他们大锤部落这一年来和青野部落至少干了十来场架,前些时候一直都是稳稳压住对方一筹,后来不知道这阿察毅到底有了什么奇遇,实力一下子提升了不少,居然可以越级和他打个平手。以至于青野部落这块都要递到嘴边的肉,一下子变成了险些崩了牙的骨头。 大锤部落位置在连赫山脉的更深处,就算从青野部落出发,普通人也还要再走上个两三天才能走到大锤部落的大门外。连赫山脉越往深处,妖兽的能力越为恐怖,这些年大锤部落为了生存,自然就把目标对准了实力较弱又处于连赫山脉外围的青野部落。 至于连赫山脉外的那些势力,在屠黑虎眼里只要不在他大锤部落的范围内采药打猎,什么万丹宗宣阳宗,统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但前天夜里令狐疆安刚到大锤部落的时候,屠黑虎心中胆寒不已,寻思着这些年他们是杀了不少进山采药猎兽的修士,但他可以万分确定这里面绝对没有万丹宗的人。毕竟万丹宗在这附近也算一方巨头,面对惹不起的势力,他这种小部落自然是宁愿躲得远远的。 而更当了十几年山大王的屠黑虎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久闻大名却未见一面的令狐宗主与他的第一个照面就是挥手一剑削平了几十丈外的一个山头,随后便问他有没有兴趣灭了青野部落。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群流氓正在抢劫一个小姑娘,突然天上飘来了一位侠客,当众流氓以为大难临头的时候那位侠客竟然说了一句:我也是流氓,但你们的技术太烂了我看不下去,不如让我来教教你们一样刺激。 令狐疆安说,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他虽然愿意出手相助,但大锤部落也别闲着,但凡能动的人都要跟着动起来,该杀人的杀人,该搬东西的搬东西,要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战斗。屠黑虎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称是,当天夜里,除了尚在襁褓内的婴儿和两三名妇女,其他人哪怕是掉了两颗门牙的老头子,都骑着寨中平常用来运输货物的跛脚骡子,跟着赶了两天的路来这青野部落。在他们看来,有那一剑开山的大人物相助,那自己怎么的也得跟着开开眼界,顺便出上一份力,把青野部落里面能搬的东西全部搬回来。 看着眼前正熊熊燃烧的草屋,屠黑虎嘴角咧出狞笑。 令狐疆安追上去后仅是一掌拍在阿察毅后背,半个时辰前还在虎虎生威的汉子瞬间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摔进火堆里,根本没有爬出来的力气。要不是有几人眼尖,急忙合力冲进火海把他架出来,估摸着等大火熄灭以后阿察毅怎么的也得跟着烧成焦炭。 他倒是很乐意看到阿察毅的尸体成为族中庆功宴上的一堆柴火,但面对令狐疆安的要求,屠黑虎也不敢去趁机去补上一刀。 并且令狐疆安身形快到离谱,一击得手后又迅速退出,青野部落中无人看清他的模样,只知道寨中中流砥柱被人偷袭受了重伤,顿时更像热锅上的蚂蚁乱到不能再乱。大锤部落也完全按照令狐疆安的吩咐,对青野部落的人围而不杀,像撵猪似的赶着众人去往古殿的方向。 至于那些从其他方向突围的漏网之鱼,屠黑虎完全没有一点担心,暗处的令狐疆安可不是吃素的。就算自己网差了一些,但渔夫可是一个实实在在是手艺人。一旦出手,哪怕你青野部落里面有条要成了仙的龙,现在也得乖乖给我趴在地上。 对于青野部落的惨状,江水遥和端端是完全不知道的。直到天色微微发亮,两人这才亡命跑到古殿的门口。 岁月的侵蚀早就把古殿内的许多文字悄悄的抹去,而前些日子青野部落搬走这里的牌坊后,整座大殿的气势仿佛被抽掉了主心骨,威严和庄重消逝的同时,更增了些许神秘。 令江水遥奇怪的是这里一砖一瓦明明尽显沧桑,却看不出什么战斗的痕迹。古殿像是个迟暮的老人坐化在了这里,风霜带走了风化的流沙,强盗掳去了被作为眼睛的珠宝,沧海桑田后,只余留一幅残留的躯壳。 其实无论是万丹宗还是附近的其他部落曾经都花费了不少心思考证,想要知道这座不大但看气势足够恢宏的遗址是哪个势力的传承,可惜都以失败告终。久而久之,古殿二字就成了这里的新名字。 除了两间正殿偏殿,还有寝室丹房武器室等,倒也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端端对于这里的构造早已轻车熟路,一边兴致勃勃的介绍着古殿内的构造,正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江水遥的脸色。毕竟两人跑来古殿的这一路上,江水遥不知道喷了多少口血。 “少年,你这走几步吐一口血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你是怕青野部落那伙人找不到路么?” “阿察毅有多大的力气你心里没数?小白眼狼,早知道这一箭拿你挡在胸前,也跟着尝尝这一箭的威力。” “你这家伙...我这小身板阿察毅一箭就射穿了,到时候你不也得遭罪?说不定被他来个一箭双雕,那咱俩不都得嗝屁在哪里?” “我把你放在前面后再拿箭挡住,应该也就没啥大问题了吧?” “......” 两人拌着嘴走到药园的时候,江水遥咧嘴从纳戒中取出两只厚皮口袋和铁铲,二话不说便开始挖土。毕竟陈百草已经先给了连莺印的口诀,要是让人家知道了自己到了古殿还空手回去,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端端半捂着脸,一脸嫌弃道:“咱能不能要点脸?或者偷点什么看起来有价值一点的东西?” “这泥巴是别人让我帮他弄回去的。再说了,这里还有能拿的东西?”江水遥解释了一句,铁铲倒是半点没有停下。不过一小会儿功夫,两个厚皮口袋被装的满满当当。 端端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用手杵着脑袋,有些丧气道:“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追来.....” “你应该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追到这里。” 江水遥把泥土放进纳戒里,挤出笑容说道。陈百草交待的事情办完,但眼下重回连赫山脉很明显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江水遥环顾了四周,沉声道:“现在这里躲上一阵子吧!等我再炼几颗回灵丹再走,到时候出去了要是遇见他们也好跑路。” 端端脸上流出一抹惊异,满眼期待道:“你会炼丹?” 江水遥立马说道:“烤妖丹的事情想都别想!” 他倒不是心疼这些可以换贡献的妖丹,但直接烤制以后就吞进肚子里,正常人是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小气鬼...”端端嘟着嘴念了一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应该要安全一些。” 两人折回主殿,端端似乎对这里的构造极为熟悉,在主殿正后方的石墙上一阵摸索,几声轰隆响后,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这里应该没人知道。”端端得意一笑:“你尽管在这里炼丹,但是真的不可以帮我烤妖丹么?” 江水遥白了一眼,斩钉截铁道:“不可以。” 端端重重叹了口气,从皮裙下摸出几粒妖丹,喃喃道:“真讨厌吃这玩意儿.....” 咔嚓咔嚓... 端端皱着眉头把妖丹嚼碎,使劲吞了进去。 一旁的江水遥看得心惊,正要阻拦,却发现端端胸口那块被青野部落的人踢塌的位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这玩意儿能当丹药吃??? 江水遥神色古怪,从纳戒中取出一枚妖丹左看右看,随后望着端端试探着轻声问道:“你不是人?” 端端跺脚骂道:“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 江水遥嘿嘿一笑,正要说话,端端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嚷嚷道:“唉好累好累,吃了妖丹得就睡觉,不知道是啥毛病。少年,你炼丹吧,我要睡觉了。” 说罢,端端独自找了个角落,也不管一地厚尘,捂头便睡。十来息时间,鼾声已然响起。江水遥哑然,确认端端吃了妖丹没有问题后便从纳戒中取出青色小鼎。 “连莺印...连莺印...” 江水遥喃喃念了几声,随即把这次收获的二十多枚妖丹拿了出来,一股脑投了十颗进去。 江水遥细细引导灵力,妖丹在小鼎中央翻滚,见外表已经微微焦黄后再使用连莺印取出。江水遥拿在嘴边嗅了嗅,妖丹特有的腥臭味全部退去,估摸着应该能对上端端的胃口。 既然吃了妖丹没事,那边送些给他吧。 江水遥皱了皱眉,这小家伙,鼾声也太大了些。。。 现在使用连莺印批量炼制回灵丹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难度,但毕竟还要考虑到交给冯向山他们售卖的事情,江水遥索性把纳戒中炼制回灵丹的药材全部拿了出来,分类摆在面前。 五枚... 十枚... 炼制数量一次比一次多,到了二十枚后江水遥逐渐有些手忙脚乱,品质也跟着有所降低。江水遥略微思索,将一次炼制的数量定为十五枚,如此忙活一晚上后,三百枚回灵丹塞满十来个玉瓶。 江水遥乐道:“发了发了!” 第六十二章 九天惊雷瞬时落 二转武徒镜的雷劫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越到后期,雷劫降临下来的时间间隔越短。江水遥半个天灵盖都被雷劫劈开,流出的血液干涸,凝成块块黑斑随意的粘在身上。 第二波雷劫结束的时候江水遥缓缓呼出一口长气,还没站起身子,天空雷云再度开始汇聚,已然蓄势待发。 江水遥自嘲道:“两重天的雷劫都成了这个地步,若是一次性挨完全部,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虚影来无影去无踪,悠悠唱道: 雷云动,凝魂身,九天惊雷瞬时落,凡人凡人,如何抗? 离人聚,续前情,却道世间皆寡义,凡人凡人,如何信? 战火起,赴危城,万万生灵皆系此,凡人凡人,如何去? 恩义难舍,化为枷锁。数十载颠沛流离,身在小涅又如何?其中滋味,焉能歌? 两天覆灭,万道重修。青天明月不得见,一统四方又如何?众生苦难,可有策? 黑云漫漫,乾坤无光。一甲子寻寻觅觅,沉冤得雪又如何?世间万恶,与谁说? 五灵囚魔阵,刀枪拳剑斧。神兵谱上上百械,破敌破敌,怎能敌? 吸灵三百具,方成肉体胎。三百血债人问起,难偿难偿,何时偿。 往生台路断,仙踪无处寻。踏破铁鞋无觅处,化解化解,命相填。 三转武徒镜的雷劫并未来势汹汹,反倒像潺潺溪水,极为安静的从雷云上淌着下来。但其中威力,江水遥却得一清二楚。感觉就像浑身铺满了针尖,流水一浪接着一浪,缓缓的将这些细针推进自己的血肉里。 虚影伸手一划,将这股雷劫引在自己身上。江水遥瞬间如释重负,稍微得以喘息。与此同时,虚影半透明的身躯也在雷劫之力的加持下有了一丝殷实。但紫色雷劫覆在他的全身,让江水遥看不清面容。 紧接着虚影的手指微微一抖,一部分雷劫之力顿时凝在手中,幻化出一柄四尺长的紫色长剑。 虚影沉声道:“拿起你的剑。” 江水遥脸颊上没有一块好肉,挣扎着站起身子问道:“你究竟是谁?” “赢了我,你便知道了。” 话音未落,紫色长剑迎着江水遥胸口刺去。 江水遥后撤一步握着离渊斜着一撩,但在离渊刚刚触碰到虚影手中紫色长剑的瞬间,雷劫之力的强横能量兀然从离渊剑传到掌心,钻心的疼痛过后,离渊剑脱手而出,插在虚空上。 虚影来势不减,贴身一剑划开江水遥胸口。 江水遥挨上一剑的同时一拳挥出,砸在虚影身上时脸色却骤然大变。狂暴的雷劫之力在那一瞬间从虚影身上传来,险些把江水遥整只手掌切断。虚影侧踢一脚,像踢皮球似的把江水遥踢在离渊剑附近。 江水遥顺势重新握住离渊剑后催动鹰翔诀瞬间移动,模仿流云寨那名土匪的陨星四连斩接连朝虚影的身上使出四式映水剑诀。在这个神秘的空间里,四剑划出之时,竟真的凭空掀起四道巨浪,奔腾着朝着虚影冲去。 虚影身子似真似幻,当这江水遥这四道惊涛汇在他身上的前一秒身形一虚,浪花凭空撞在了一起。当水花正要朝四周迸射的瞬间虚影的身子再度凝结,把这些浪花包裹在自己的身体里。 虚影一剑迫停身形飘忽不定的江水遥,随即以一个让身子快到模糊的速度围绕在江水遥身旁挥出四剑,模仿江水遥的招式将体内的江水遥使出的映水剑诀如数奉还。 江水遥甚至来不及祭出血衣就被这四道浪花撞上。虚影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又是四剑,迸出雷劫之力所特有的深紫色顺着水花的轨迹又补上一重灵力。江水遥双腿一软,这些灵力穿着自己身体迸向四周,消散虚空的同时接连发出几声震天的声响。 结合雷劫之后的虚影一共使出九剑,此时他头顶的雷云消散了几息时间,现在又有凝结了态势。 “弱,实在是太弱了。” 虚影握着紫色长剑不停的踱着步子,语气也逐渐有些焦躁。 江水遥惨笑着擦去嘴角刚刚渗出来的鲜血,虚影头上的雷云一淡一浓,便已说明三转武徒镜的雷劫自己已经熬了过去。 见江水遥脸上还挂有笑容,虚影怒气大盛,待雷劫呼之欲出的时候再度开动,同时江水遥也不敢停下身子,将鹰翔诀催动到极致,穿梭在这片白茫茫的虚无空间中。 嘭! 虚影使出一记铁山靠,将飞速逃窜的江水遥截停,撞飞了出去! 不等江水遥有所动作,虚影冷笑一声欺身而上接连出招,紫色长剑每次划出都带起一丝雷劫涟漪,宛若长鞭一般在空中噼啪作响。江水遥咬牙接招,但仅仅坚持了四五招后,离渊剑再度脱手而出。 虚影冷笑道:“几斤好铁你都握不住,拿什么去保护你爹娘?” 江水遥朝着离渊剑的方向猛地一跃,祭出血衣抗住虚影挥出的灵力。吭哧一声,江水遥肩头迸出的鲜血融在被划破的血衣上,猩红而妖异。 紫色剑光斑驳在虚无的空间,虚影身形并未停歇,喝问道:“血衣魂宗树敌无数,等柴阙老了,你拿什么去保护他?” “再看看你身边的祝风梧冯向山,谁不是不到一甲子就修炼到武灵镜的人才。还有你的仆人,年纪轻轻就已是剑君镜。你若不崛起,如何服众?” 虚影动作快若闪电,几句话的时间已经挥出十来剑,斩在江水遥体无完肤的身子上。 “像个懦夫一样逃的话,何时才是尽头?” 这一刻,江水遥脸上阴云密布。 “我不是懦夫!!!” 江水遥咬牙挡住一剑后回脚一踢在虚影胸口,但雷劫之力的痛苦从中掌心和脚尖传到江水遥脑后,深入骨髓。 趁着这股反推的力道江水遥朝后一跃,接连使出映水剑诀,浪涛涌现的瞬间江水遥又是斩出一剑,将水花轰然炸成无数水珠,接着催动灵力顺势一推,一股无可匹敌的灵力如同暴雨一般朝着虚影的方向倾泻过去! 似是早有准备对手的虚虚实实,江水遥催动鹰翔诀止住身形后突然再次发力,跟着水珠一起冲向虚影。 虚影手指变幻,紫色长剑瞬间化作一块盾牌,把江水遥的冲上来的身子稳稳逼停在自己身前。 瀑雨般的灵力被紫色盾牌全部挡住,但离渊剑却穿透了过去,剑尖被虚影捏在指尖。 轰隆隆! 雷劫骤然爆发,借助虚影在虚空中转了个弯,通过盾牌完完全全的倾泻在江水遥的身上! 片刻之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的味道。 江水遥整个胸膛贴在盾牌上,血肉崩裂,露出森森白骨。而湛蓝的离渊剑也在雷劫的冲刷下全然变成紫色,接近膀子粗细的电浆淹没了离渊剑的整个剑身,正源源不断的冲击着江水遥的手掌! “我不是懦夫!!!” 江水遥声嘶力竭! 这一次,江水遥把手中武器当作身体里的一部分一样牢牢的抓住! 这一次,离渊剑再没有从他手里掉落出去! 江水遥以极慢的动作让另一只手一起握住离渊剑,承受着电浆的冲击。 “如此,便让我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虚影仰头大笑,头顶上的雷云厚了一倍不止。 这片空间里劲风呼啸,似乎在积攒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虚影收起对江水遥的那副鄙夷,正色道:“凝神了!九天惊雷瞬时落,此乃你的第一杀劫。” 雷云应声咆哮,虚影捏着离渊剑身形缓缓飘起,整个身子没入紫色电柱内。 江水遥剑指雷云,肉身已被摧毁大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胸间的魂心宫正闪闪发光。 轰隆!!! 电浆应声变为深紫色,从雷云上方急速降落! 也在此时,江水遥自身雷劫之力像是得到呼应一般,眨眼间从魂心宫内涌了出来,罩在江水遥头顶。 “给我开!!!” 江水牙呲欲裂,随着所有灵力被祭出后原本明亮的魂心宫陷入一片混沌,就连旁边的八盏小灯,在骤然亮了一瞬间后也熄灭了下去! 深紫色雷劫像是有灵性一般,感觉到自身前进的路被阻拦后极为不甘的噼啪作响,整个电柱也跟着又粗壮了几分,似乎想在最快的时间内把江水遥吞噬干净。 此时江水遥面目全非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虚影刚才重申了一遍九天惊雷瞬时落,那想必刚才吟唱那九句歌谣,应该就分别对应着修习仙论的九大杀劫。 江水遥来不及细想其他几句歌谣,闭目凝神,全心投入与第一杀劫的对抗中。深紫色雷劫虽暂时进不了江水遥的躯体,但他手中的离渊剑已被雷劫全部吞噬,锋利的剑身上附着着一条摄人心魄的深紫色。 不知道坚持了多久之后,江水遥突然撤开头顶正顽强抵抗的灵力,任由深紫色的电浆穿透全身。 既然修习仙论需废道重修破而后立,那便定是不破不立! 任你来势汹涌又如何? 我自巍然不动,便是破解之策! 整个电柱穿透身子的瞬间,江水遥只感觉自己像是要被挫骨扬灰一般,但几息之后,原本昏暗的魂心宫在电浆的洗礼下竟缓缓恢复了生机,就像当时注灵一样,新的灵力缓缓从魂心宫内生出。 依旧是水与火,雷劫之力也并未缺席。只是这股紫色灵力是从电浆里面透了出来,如涓涓细流,缓缓回到了它之前在的地方。 而此时,魂心宫旁的小灯逐渐亮起。 一盏... 两盏... 三盏... 八盏... 九盏!!! 江水遥心头大喜,不曾想修习仙论,竟让他又提升了一转轮回的修为。 突然魂心宫内轻轻传出一声脆响,雷劫冲刷下重新亮起的魂心宫旁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个小孔,这第十盏灯,缓缓亮起!!! 第六十三章 黄雀在后 端端捧着被江水遥烤制过的妖丹时不时抛入一颗进嘴里,心悸的望着石室的方向。 明明在石室内可以看到天雷滚滚,仿佛要把这里吞没似的,但只要踏出这间石室,便感觉不到任何波动,就连半空中的雷云也瞧不见了。 在外面守了小半日的时间后,虚影总算缓缓踏出了石室。端端一脸兴奋的扑了上去,亲昵的喊道:“爹?你真的是爹?!” “是我。” 虚影爱怜的摸着端端脑袋,随即又望了望古殿的方向,喃喃道:“可你为什么还记得这些?” “为什么还记得?”端端仰头看了看虚影,很快又把脑袋埋在虚影的身子里面,委屈道:“我听不懂...” 虚影轻轻捋了捋端端的冲天辫后退了一步,柔和道:“我要走了,你快进去吧!” 端端试探问道:“那个人就是爹?” 虚影点了点头,见端端朝着石室飞奔过去后双指朝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点,后者顿时立在原地,虚影叹道:“小家伙,再委屈你一段时间吧...” 虚影的隔空一指,清除了端端今天看到自己的一切记忆。端端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后才缓缓回过神来,挠着脑袋出声道:“咦?我怎么在这里?” “哦对了!江水遥在练功,他让我出来等着!” 端端一拍脑门,欢快的跑进石室内,刚一进屋,就被江水遥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端端着急的围着江水遥团团打转:“这是练的啥功啊?咋浑身都没一块好肉了?” 虚影当时打开石室房顶是为了让天地灵力补充进室内,雷劫并未显化出来。端端在外面看不到,但并不意味着这江水遥刚刚所经历的只是他的幻觉。 历经第一大杀劫后,现在的江水遥恨不得全身只剩骨架,若不是胸口那个心脏还在有力的跳动着,端端都要以为他已经去另一个世界见了熊爹熊娘。 江水遥苦苦一笑,朝端端投去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后从纳戒中取出令狐以南赠送的丹药吞进腹中。十来息时间后,残破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复原。 端端哈哈一笑:“嘿...你吃的这个东西比我吃的妖丹还厉害。” 江水遥笑着摇摇头,专心引导灵力消化丹药。第一杀劫的滋味说是千刀万剐也毫不为过。就在这小半天的时间里,江水遥好几次都隐隐觉得自己撑不下来。还好在最后关头他明白了这次雷劫的意义正是在于让魂心宫重生,不然要是一直拼命死扛的话,定然会被雷劫劈得连渣都不会剩下。 仙论成功开启,自己也意外的接连晋升已到十转武徒镜。看着魂心宫内闪闪发光的十个小孔,江水遥心中那份激动已经缓缓淡去,在试探着问了端端是否看到一个虚影而得到否定后他便专心修炼。 至于那个虚影,江水遥觉得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看见。 夜幕降临时,有人踉踉跄跄的到了古殿门口。 青野部落百来条活生生的命,现在只剩二十来人。阿察毅由族长搀着,苍白的脸上阴沉的可怕。 这一路上他尝试了四五次突围,结果刚离开人群就像只苍蝇似的被人扇了回来。最可恶的是那人出手速度极快,至始至终都没人看清他的样子,更不知道屠黑虎哪里找来的打手,还要像撵鸭子似的围而不杀,这般羞辱他们。 屠黑虎把大锤扛在肩上,一步一步走向正弯腰喘气的众人,笑道:“不跑的话,我可要开始杀人了。” “欺人太甚!” 阿察毅大喝着刚要迎上去,胸口间便传来一阵锥心的痛,一个趔趄险些栽在地上。令狐疆安接连出手,让他受了不小的伤。 屠黑虎摸了摸鼻子,不屑道:“你不是挺能打么?来啊!” “我给你拼了!!” 有个青野部落的汉子握着一柄长矛刚冲出来没几步,便被屠黑虎一锤轰爆了脑袋。血腥的画面刺激着众人的神经,族长面容凄惨的扶着阿察毅一退再退,一炷香后,阿察毅等人被逼在一间石室内,与江水遥所在的房间仅隔着一道石墙。 阿察毅示意几名伙伴急忙关上石门,深吸一口气后望着族人道:“屠黑虎把咱们撵到这古殿来,十有八九是想知道我修炼武学的秘密,现如今,只能拼死一搏了。” 和端端靠着石缝偷听的江水遥觉得一阵好笑,不明白为什么阿察毅会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废话,但很快,江水遥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阿察毅盘腿坐下地上,四五名青野部落的族人一脸决绝的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割破自己的动脉后手拉着手围着阿察毅盘腿坐下。 十来息时间后,阿察毅身上突然闪出一阵红光把几人罩住。江水遥明显可见割破手腕那几人气息逐渐萎靡,而阿察毅身上的伤势正极其迅速的复原,不仅如此,吸收几人精血后,阿察毅身上气息也跟着暴涨了不少。 端端啧啧咂舌,小声道:“又开始练这怪武功了。” 江水遥皱着眉问道:“你之前见过?” 端端点了点头:“前几天去族长家找东西吃,不小心瞅见了阿察毅在练这个怪武功。然后没过几天,我就被他们撵到连赫山脉外围来了。” 江水遥随即释然,怪不得昨天这些人对端端出手毫不留情,原来是这小家伙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让青野部落的人起了杀心。江水遥心生疑惑,但仙论里也并未说过炼体需要如此残忍的吸收同伴精魄啊? 还不待他多想,阿察毅他们那间的石门已经被屠黑虎几锤砸个稀烂。 屠黑虎冷冷说道:“吸食同伴精血,还他娘的说不是邪功?” 下一瞬,阿察毅身形暴动,迎着屠黑虎一拳招呼了上去! 阿察毅速度之快,屠黑虎根本来不及闪躲,只得挥锤护住面门。轰的一声巨响后,屠黑虎手中武器瞬间化作齑粉,满脸骇然的被撞飞出去! “杀!” 阿察毅大喝一声,竟是不管亡魂大冒的屠黑虎,冲进大锤部落的人群内收割着那些人的性命。 你屠黑虎不是想看我究竟练得什么功法么?那今日便让你看个够! 此时的阿察毅一副坚不可摧的态势,一心只顾在大锤部落的人群内冲杀。眨眼时间,便有四五名汉子被阿察毅生生捏断了喉咙,软绵绵的瘫在地上。 屠黑虎心生不妙,铁锤嘭嘭嘭的砸在阿察毅身上,却没有让他的动作慢下来一点,当即出声喊道:“阿察毅,有种的冲我来!欺负我族人算什么本事!” “这几日你可曾放过我的族人?” 阿察毅发丝飞舞着如疯如魔。说话这点时间,又有四五人被他一拳轰爆了躯体,只留下一颗满脸惊恐的头颅。 “奶奶的!” 屠黑虎咬牙一跺,捡起一柄大锤就冲进青野部落的人群里。你阿察毅能捡着软柿子捏,老子也能去找这些残兵败将的麻烦! 只是当屠黑虎刚刚举起死神的巨锤,阿察毅已经从门外爆射了进来! 轰!!! 屠黑虎被一记鞭腿抽射在石墙上,硬生生了撞开了这堵隔开江水遥和青野部落的石墙。阿察毅仍是没有直接对屠黑虎下杀手,扭头再度冲进大锤部落的人群里。他就是要屠黑虎像自己一样,好好的感受下眼睁睁的看着族人被屠杀而没有半点办法的无奈! 端端怪叫一声,退后一步抱着江水遥的大腿。 屠黑虎与江水遥和端端并没有见过面,浑身的剧痛也让他没有把眼前这个少年和血衣魂宗的江特使联系起来。当下只是揉着小腹站起身子,冲出院外喊道:“令狐宗主,您再不出手,我大锤部落就完了!” 令狐宗主? 江水遥脸色一变,拉着端端继续躲在他们这间石室里,并没有跟着探出身子去。 屠黑虎的喊声很快被同伴接连的惨叫声所淹没,令狐疆安仍是没有出现,反倒是阿察毅已经杀红了眼,竟冲进大锤部落那些原本打算来收割战利品的老人妇女身边,大开大合的收割着这些人的性命! 大锤部落的汉子满眼惊恐,他们挥舞着武器砸向阿察毅,但效果皆是和屠黑虎一样,几百斤的巨锤砸在阿察毅身上时有些铁锤竟直接变了形,但丝毫没有使阿察毅的身子随着动摇半分。 “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大锤部落里那些不懂修行的人无不惊恐骇然,惨呼着四散而逃。 “族长,怎么办?”不少大锤部落的汉子围着屠黑虎焦急道。阿察毅四处追杀族人,让他们彻底了热锅上的蚂蚁。 屠黑虎满眼绝望,似乎知道了为何令狐疆安当时让族内但凡能出力的人都要跟着来青野部落帮忙的目的。 好一个一石二鸟! 屠黑虎嘴角浮起一丝惨笑,随即沉声道:“咱们拼了命也去把青野部落那些余孽杀得干净!反正也要死!多拉几个垫背的也算他娘的赚了!” “好!”大锤部落的人目光凶狠,转眼就扑了进青野部落的人群中。往日里颓败寂静的古殿,在今日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看着眼前的惨状江水遥轻轻一叹,刚一抬头,便迎上了屠黑虎的目光。 屠黑虎紧握着双手缓缓走了过来,冷笑道:“江特使,久仰大名。” 听到屠黑虎对自己的这个称呼后江水遥萧然一叹: 好大的局啊!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令狐以南将剑抵在自己脖子上,朝着令狐疆安和萧瑜急声道:“爹!娘!你要是再不出手,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第六十四章 该做的 还得做 在万丹宗众人的视线里,一滴鲜血静静的从令狐以南颈间溢出,顺着长剑缓缓的滴了下来。 令狐疆安重重叹了口气,手指朝前一点,陈百草和孔忆鸿身形爆射而去。芒哈则带着随行而来的四五名弟子,冲进正在大肆砍杀的大锤部落人群里。 “屠黑虎!纳命来!” 孔忆鸿大喝一声,剑光洋溢着清辉眨眼就和屠黑虎碰在一起。陈百草修为不到剑君镜,当下也没有参战的准备,落后一步接上江水遥后带着他和端端急速赶了回去。 令狐以南一抹清泪,扑在江水遥身上喜极而泣:“小哥哥,我们来了!” 令狐疆安脸色微变,手掌轻轻捏着令狐以南脖子把她送江水遥怀中抓了出来,蹙眉道:“快和你娘去帮忙!” 令狐疆安朝着江水遥微微鞠了一躬,歉意道:“江特使受惊了。” 江水遥玩味一笑,拍了拍令狐疆安的肩膀没有说话。 事实上来古殿挖土之前陈百草已经和自己讲明白万丹宗和青野部落之间的关系,而自己去青野部落捣乱也并没有受万丹宗内任何人的影响。但一不小心还是落入令狐疆安的局里,江水遥心头暗暗一叹,自己终究还是稚嫩了一些。 原本孔忆鸿和屠黑虎实力相当,但有了萧瑜帮忙屠黑虎的情况很快便有些不乐观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屠黑虎便被萧瑜砍了脑袋,滚烫的鲜血仿佛在宣泄着屠黑虎的不甘,直直冲起一丈来高。 看着萧瑜领着众人收拾残局,江水遥伸了个懒腰,笑道:“令狐宗主这救援也太及时了一些。早一点或是晚一点,万丹宗都没有这么好的局面。” “我们做这一切首先还是把您的安全放在第一的。” 令狐疆安听出江水遥的话里有话,神色极为恭敬道:“不瞒江特使,你出万丹宗不久后我就让芒哈跟着上来保护您。那日他看见您带着这个孩子去青野部落捣乱后知道您这边迟早会有麻烦,这才急忙赶回了宗门禀报。我们从万丹宗马不停蹄的赶到青野部落,又跟着打斗的痕迹一路寻觅,这才找到了古殿这里。” 令狐疆安还没说完,端端神色一亮,打断道:“芒哈哥哥来了?” 令狐疆安微微一笑,指了指人群中冲杀的少年说道:“在那里。” 端端极为兴奋,屁颠屁颠的冲进了人群里寻找芒哈,只留下江水遥和令狐疆安站在原地。 令狐疆安苦笑着补充道:“您若是不信,大可问问以南我们的行踪,那丫头连仙论这东西都给你了,自然不会对你藏有什么秘密。” 江水遥表情一滞,扭头问道:“令狐宗主如何得知仙论在我手里。” “整个宗门只有我和她知道仙论的秘密,前些天我因这一身伤打算去看看仙论,发现已经被人拿走了,那不用多想,自然在您的手里。”令狐疆安笑容风轻云淡:“女大不中留呀~~~” “废道重修,对您来说倒是个不错的机会。”江水遥点头答道。心头微微烦闷,不知道如何和令狐疆安解释自己修习仙论后万丹宗那半份卷轴已经化成了灰烬。 “半份卷轴,谈何机会?”令狐疆安收起笑容,遗憾道:“单单靠万丹宗那部分卷轴根本修炼不了,不过把仙论放在您这里也是好的,等过些日子您去了宣阳宗,说不定可以找到剩下的部分,把仙论凑齐。” 看着那些土著垂死挣扎的模样,江水遥微微皱眉道:“为何那么确定另外半分卷轴在宣阳宗?” “那年我和梁谦因为各自宗门的事情在连赫山脉动了手,我们打着打着就到了古殿。后来误打误撞打开了古殿某处机关,一起被困在一片混沌中。最后在破开混沌出来的时候机缘巧合,让我摸到了仙论残卷,梁谦当时也在场,所以我估计另外半份在他的手里。” 令狐疆安顿了顿,突然笑道:“当了几十年的老对手,倒还是有那么一点默契。我和他都没有提及仙论这个事情,因为这个事情一旦说出来,我和他之间就真的只有一个人能活着从连赫山脉走出来了。” 江水遥被令狐疆安这个表情逗笑了,当即问道:“令狐宗主还怕死?” “自然怕死。” 令狐疆安笑着回应道:“而且那年我和梁谦在连赫山脉拼得个你死我活并没有多大的意义,那时候血衣魂宗急需丹药和灵兽,就算我和梁谦其中一个人死了,血衣魂宗也不会允许万丹宗和宣阳宗继续搏杀。要是因为两宗相斗影响了丹药和灵兽的供给,那我们都会被血衣魂宗抛弃...” 江水遥点了点头,这样解释倒也合理。 短暂的沉默后,令狐疆安一脸诚挚道:“江特使,这次让你身临险境我万丹宗有莫大的责任,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您既然选择了接取门派任务来换取贡献,那遇上危险也是不可避免的。” 见江水遥缓缓陷入沉思,令狐疆安继续说道:“以南丫头现在可是一门心思扑在了您的心上,说句大胆一点的话,我也是把您当姑爷一样对待,这才会让陈百草私下传你连莺印。只是早知来古殿会如此麻烦,那还不如换一个所有凶险都被摆在明面上的任务,也不至于把您卷入青野部落这档子事里面。” 江水遥哑然失笑,令狐疆安的当姑爷来对待这个说法,着实有些让他吃不消。看着令狐疆安伟岸的身躯,江水遥笑道:“江水遥散漫惯了,暂时还没往成家那个方面考虑。至于以南姑娘的厚爱,恐无福消受...” “这你得和以南丫头说去。”令狐疆安哈哈一笑,刚要说话,脸色却陡然一变,一掌把江水遥推开! “给我死!!!” 阿察毅举着一块巨石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了江水遥和令狐疆安的位置! 倒飞出去的江水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站的那个位置碎石飞溅,令狐疆安的闷哼声隐隐从灰尘之中传了出来。 “宗主!!!” “爹!!!” 萧瑜和孔忆鸿的身影眨眼间便赶了过来,炼师出身的萧瑜一身纯火属性灵力,挟裹着烈焰的长剑把那副连屠黑虎也奈何不了的钢筋铁骨穿了个通透,空中瞬间弥漫出一股血肉被烤糊的焦臭味。 萧瑜眼中泪光涌动,猛然抽剑后顺势一踢,阿察毅身形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孔忆鸿青筋暴跳,随着阿察毅的身形冲了过去,刹时间,血花四溅。 待灰尘散去,众人只见令狐疆安双手护住头顶,颤颤巍巍的站着,嘴角淌出来的鲜血被沾上一层白灰。 “江特使...您没事就好。” 令狐疆安说完这句话后眼皮一抬,昏倒在萧瑜怀里。 萧瑜嘴唇紧咬,朝众人说道:“你们跟随陈长老和孔长老收拾残局,我先带宗主回去。” “江特使,我先行一步。” 萧瑜朝江水遥点了点头,随即唤来一只双翼灵鹤,带着令狐疆安飞回万丹宗。 “江特使,请跟我们走!” 此刻除了万丹宗的人已再无活口,江水遥不去看那些尸横遍野,跟着一行人匆匆出了古殿。至于那些尸体,用不了多久连赫山脉里面的野兽就会顺着血腥味找上门来,把他们啃食得干干净净。 陈百草领着众人寻到一处溪边后就停下脚步,让他们各自清洗干净身上的血迹后就地休息,明天一早继续出发。毕竟带着血腥味行走在连赫山脉中引来野兽的话,到时候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端端遇见芒哈都就彻底黏在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身边,江水遥一时间倒是落得个清静,坐在篝火面前愣愣出神。 令狐疆安不早不晚的出手已经让他嗅到了一丝杀机,最后替自己抗下阿察毅砸下来的巨石时候,那时候全然是考虑到自己的安全也是没有半点水分。在他看来,身受重伤的令狐疆安当时没能力躲开也在情理之中。可不知道为什么,江水遥总是觉得有一股看不见的危险,正朝着自己一步步靠进。 江水遥摇了摇头,脑袋里像有一团乱麻似的。 反倒是刚刚坐下的令狐以南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有些焦急的问道:“小哥哥,可是在青野部落里面受了伤?” “没有大碍。”江水遥轻松一笑,随即注意到令狐以南颈间的剑痕轻轻出声道:“你受伤了?” 江水遥手指轻轻滑过令狐以南颈间伤口的时候,少女脸上瞬间飞起一抹红霞,微微躲闪了一下:“刚才一不小心伤到了,没有什么大事。” 江水遥若有所思,旋即问道:“萧副宗主说的处理残局是干什么?” 令狐以南茫然的摇了摇头,芒哈缓缓走过来解释道:“去青野部落和大锤部落,收集战利品。” 他抱着熟睡的端端坐在篝火边微微一笑:“此战过后,万丹宗的版图上又多出几千里范围了。” 与此同时,躺在萧瑜怀中的令狐疆安猛然睁开眼睛,苦笑道:“被阿察毅这么砸一下就得假装吐血,可真难...” 萧瑜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有些无奈道:“你家闺女可是真的一心扑在了江水遥的身上,接下来要如何办?” 令狐疆安眯着眼睛,享受着着难得的温存:“该做的,还是得做。” 第六十五章 久别重逢 令狐疆安实在是没了办法,才使出这种低级的苦肉计稳下江水遥那颗怀疑的心。 其实计划里也不会让江水遥死在古殿,等他落得个重伤卧床的下场后令狐疆安便会出手。只要江水遥在万丹宗内养伤,探查他体内雷劫之力的秘密自然也就方便一些。 只是令狐以南以死相逼,让令狐疆安不得不改变主意。 知女莫若父,令狐以南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若是江水遥真的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这丫头也会毫不犹豫的抹了自己脖子。 千算万算,终究没有算到从小都无比听话的令狐以南会成为一个变数。 令狐疆安摇头苦笑,不过提前离开也好,这些天万丹宗内大事不断,与祝风梧打的那场架也让自己受了不小的伤,眼下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放松放松。 三日后,孔、陈两位长老带着众人回了万丹宗。 据孔忆鸿回禀,阿察毅已经死在了古殿外面,同时从两个部落中收集了不少药材盔甲等一应物资,已全部入库。 令狐疆安躺在床上,咳嗽着从纳戒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江水遥:“江特使,这是养魂丹,令尊服下后便可痊愈。另外前些天柴副宗主让人捎来话来问,为何他老人家曾在环台镇时吩咐你买的肉干迟迟没有送到血衣魂宗。让你再买上一批送过去。” “我这记性!”江水遥一拍脑门,看似懊恼,实则是借力压住内心那份恨不得窜上天的喜悦。 他和柴阙当时曾有约定,若是得到需要购买肉干的消息,便是暗示他白华和柳轻已经到了海星镇。 萧瑜把令狐疆安喝了一半的药碗放在桌上,轻声问道:“肉干品种很多,我们也不敢瞎买,只有等你回来了再做决定。要不您和我们说是海星镇哪家店铺,我让弟子去买了便是,也省得你一路奔波。” “无妨,这些天憋着慌,出去透透气也好。” 江水遥朝令狐疆安和萧瑜道了声谢就就要去往海星镇,奈何走之前架不住令狐以南挽着胳膊一阵撒娇,最后不得不在征得令狐疆安的同意后一起出发。 萧瑜撇了撇嘴,怨声道:“这小白眼狼,怎么像个狗皮膏药似的。” “这丫头应该是已经察觉到我们对江水遥有所图谋,这才跟着去让我们行动上有所顾忌。” 待两人走远后令狐疆安瞬间从床上坐起:“终究还是劳累命,享不了这个长期躺在床上的福。” 众人大笑。 芒哈负责清点入库物资,现在屋内只有他和萧瑜、陈百草、孔忆鸿四人。令狐疆安坐在桌前,问道:“关于阿察毅修习的功法可有什么线索?” 孔忆鸿蹙眉道:“在青野部落时芒哈身边那个小孩子曾指给我们看过阿察毅平时练功的地方。我们顺着找去后发现不少妖丹粉末,我和老陈合计了一下,估摸着阿察毅是吃了什么妖族的东西,已经逐渐开始化妖,这才导致战斗力在短时间内提升了不少。” “化妖?” 萧瑜讶然,想了想后赞同道:“阿察毅是个相当重感情的汉子,从古殿的情况来看,他若是死死守住自己族人或许还有机会为青野部落留下一丝血脉。但吸食族人精血后既不逃生也不继续保护他们,反而冲进大锤部落里大肆屠杀,显然已经像野兽一样没了理智了。” 令狐疆安沉沉点头,化妖大概是指那些体修误食山里面一些东西后整个人开始兽化。虽然兽化后实力会上涨数倍,但理智也会逐渐被吞噬。时间一久,就会变成一个人不人兽不兽的怪物。就令狐疆安所知,化妖一事在一些小部落中常有发生,但都没有一个好结果。就阿察毅这个模样来看,化妖应该就是他实力暴涨的唯一原因。 令狐疆安心头微微泄气,原以为能寻到一部不错的功法可以暗自修习,谁知道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多时,陈百草轻飘飘的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短短几日时间内江特使修为又精进了些,估摸着已经快要晋升到武徒镜了。” 几人表情略微凝重的点了点头,令狐疆安倒也没有把江水遥如此迅速的晋升速度和仙论联系起来,只是揉了揉脑袋叹道:“此子天赋着实惊人,是杀是留还是得早做决定。一旦等他成长起来,他体内天地之力的秘密就无法知道了。” 陈百草萧然一叹,又补充道:“这几天我曾找过机会带着江水遥外出炼丹,这连莺印,他现在已经使用得极为流畅了。” 萧瑜双目火热,难以抑制住心头的巨跳确认道:“塔外真能使用连莺印?” “他能用,我不能。”陈百草苦笑着补充了一句:“好几次差点露了陷...” “几位,江水遥究竟如何处理?”孔忆鸿一脸严肃的问道。在连赫山脉里面亲眼瞅见江水遥使用连莺印时,他心中的震撼与火热可一点也不亚于萧瑜现在的表情。 短暂的沉默后,陈百草提议道:“不如告诉以南丫头连莺印,让她从江水遥那里套套话?” “不可!” 萧瑜立即摇了摇头:“现在那丫头一门心思扑在江水遥身上,我们若是现在告诉她,那很快就会被江水遥发现端倪。” “这个小叛徒...” 令狐疆安一脸柔和的笑骂了一句,接着说道:“据海星镇那边回报,秦蒙向这些天可一直没有回血衣魂宗。这次江水遥过去,老东西肯定要找他的麻烦。眼下江水遥身边的护卫都在流云寨,咱们在暗中再给他们添把火,江水遥若是被秦蒙向打成重伤,那和我们最开始的计划也并不受影响。” 陈百草双手一拍,叹道:“妙极!” 令狐疆安望着海星镇的方向补充道:“且看天意吧!如果江水遥这次还能安然回来,那以后我万丹宗便好好抱紧这颗大树,让他自愿告诉我们天地之力的秘密。” ...... ...... ...... 海星镇八仙楼,白华和柳轻刚刚坐在窗前准备让小二上些吃食,便瞅见江水遥和令狐以南策马赶来。 万丹宗内平时出行仅是选用极好的良驹代步,江水遥纵是血衣魂宗特使,可也没有私自骑乘双翼灵鹤的权利。一路奔袭,少年俊秀的脸上沾上不少尘土。江水遥飞一般的窜上了楼,跪在白华和柳轻的面前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孩儿不孝,让爹娘受苦了。” 白华急忙把江水遥扶起来,叹道:“是你受苦了。” 令狐以南招呼着换了一间上好的包房,又让小二打来一盆热水,将温热的毛巾递在江水遥面前,笑道:“都要哭成小花猫了,快擦擦脸...” 江水遥尴尬一笑的接过,柳轻盯着令狐以南看了半天,忍不住说道:“好俊的小姑娘!” 令狐以南甜甜一笑,趁着她自我介绍的时候江水遥细细观察了一遍白华和柳轻,两人穿着虽算不上华贵,但也比在平安镇时要好上不少。特别是白华面色红润,全然不像体内有什么内疾的样子。 江水遥欲言又止:“爹,您身上的暗疾...” 白华微微一愣,随即转过身子轻轻的摸了摸江水遥脑袋,叹气道:“其实在平安镇时柴副宗主赐予那枚丹药便已经将我这身内伤全部治好了。他这样告诉你,只是为了激你学习炼丹之术而已。” 江水遥脑海里“嗡”的一声,整个思绪陷入一片空白。 柳轻轻轻拍着令狐以南的手,微微惆怅道:“我们被囚禁了三天后便被柴副宗主放了出来安顿在天江城里。他给我们买了一处宅子,临走时又给了你爹不少萤石和几本修炼的功法,这一年来,我们生活上倒也过得富足...” 说到这里,柳轻哽咽道:“倒是你,这一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白华接过话茬说道:“修行一途,哪有不吃苦的?当年我死活不让你去修炼,最终还是拗不过天意,最后由柴副宗主把你带上了修行这一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江水遥表情复杂:“可为何他不跟我说实话...” “其实问题在于我。”白华重重叹了口气:“世人皆言血衣魂宗行径极其恶劣,对于我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来说,自然也就跟着听风就是雨了。那日柴副宗主一提起收你为徒后见我们如此抵触,心里面肯定是起了个大疙瘩,所以懒得跟你磨嘴皮子倒也正常。” 令狐以南懂事的替几人斟满酒,补充道:“听那些去过血衣魂宗的师哥师姐讲,柴副宗主平日里又冷又傲,脾气可大了呢...” 在这之前,万丹宗内所有人都以为江水遥口中的父亲是指天江城城主江阔海,现在令狐以南只是零星听了几句便已知道江水遥的身世另有隐情。少女心中窃喜,江水遥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对她隐瞒,足以说明他对自己已经放下了戒心。 柳轻是个传统的妇道人家,听到众人讨论这个时顿时来了兴趣,补充道:“这一年内柴副宗主总共来看了我们三次,每次都是板着个脸,开始我还以为是他嫌弃我和你爹粗茶淡饭,有一次等他再来的时候,我还特意去买了些平时舍不得吃的肉食,结果...脸黑得更厉害了。” 众人大笑,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江水遥脸色有些尴尬,只有他知道柴阙板脸更重要的是自己对于修习上的懈怠,惹得他很是不满。 令狐以南像极了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在江水遥父子饮酒的时候负责为几人夹菜添茶,考虑到海星镇内万丹宗的眼线极多,江水遥很快便打消了带着二老出门闲逛的念头。 伴着一丝夕阳,令狐以南挽着江水遥的走在海星镇的大街上。江水遥对这一举动并不反对,更让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似的。 令狐以南望着海边那抹夕阳,呢喃道:“如果这是一个梦的话,那求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我醒过来。” 江水遥微微一笑,之所以今天肯带着令狐以南见养父养母,最主要是原因还是在连赫山脉里芒哈看似随意的问了他一句,青野部落和大锤部落中并无人使剑,为何以南姑娘颈间会有一道浅浅的剑伤? 走着走着,两人前方的店铺里面猛然传出一阵骚动,下一瞬,芒哈被人直挺挺的踹飞了出来。 第六十六章 约战 “万丹宗了不起啊?” 店铺内走出了四五个少年,为首那人拿着几张当票肆意的拍了拍芒哈的脸颊,冷笑道:“敢在我宣阳宗的铺子里讨价还价,真活得不耐烦了?” 端端一脸愤怒的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指着那些人问道:“你们凭啥欺负人?” “欺负你又怎样?”为首那个少年笑声肆无忌惮,一脚朝着端端踢了过去。 江水遥脸色一变,催动鹰翔诀抢先一步站在两人身前抽身一脚,与少年对了上去。 嘭的一声闷响,少年身子朝后退了一步。他打量了一身红袍的江水遥片刻,略微讶然道:“血衣魂宗?” “梁谦没教过你礼貌?” 江水遥随意扫了一眼这几人腰间挂的红色腰牌,上面刻着的宣阳二字极为扎眼。 “怎么回事?”令狐以南把芒哈扶起来问道。 “我这次在连赫山脉里面寻得一枚三阶妖丹,本想拿到镇里换些萤石,结果这些人非说是妖丹是我偷来的...”芒哈啐了一口血痰,恨声道:“他们说这些脏东西值不了高价,非要以三百萤石的价格买这颗妖丹。” 宣阳宗的那几名少年不屑道:“修士镜的水平怕是连三阶妖兽的毛都砍不掉,你倒说说,以你这身手是怎么杀死三阶妖兽的?” “怎么得来的不用你们管!”令狐以南俏脸上全是怒火:“三百萤石买颗一阶妖丹都不够,这是强买强卖!” “说到强买强卖,这不还得是血衣魂宗的拿手好戏?” 宣阳宗为首的少年随意撇了一眼令狐以南,调笑道:“小丫头,看你长得还算漂亮的份上,小爷今天不跟你计较,滚一边去。莫要阻拦宣阳宗行事。” 江水遥突然觉得好笑,按理说宣阳宗的人虽是瞧不上万丹宗,但也不应该有胆子朝着自己这一身红袍发难才是。而且令狐以南今日虽然没有穿着万丹宗的服饰,但宣阳宗的人即便再怎么不长眼,也不至于认不出来她就是令狐疆安的独女。 “既然这是血衣魂宗的拿手好戏的话...”江水遥斜眼一撇,指着这间店铺笑道:“我看这铺子不错,三百萤石,我要了!” 宣阳宗少年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仰头大笑,随即脸色骤然阴冷下来。 “找死!” 宣阳宗少年刀法算不得迅速,但势大力沉,刀身划破空气后竟卷起一阵罡风,给人一种大巧不工的气势。方才以他二转修士镜的修为与江水遥对脚没占到什么好处,现在既然动手就不会留有什么余地,出手,即是杀招。 少年冲出两三丈的距离后,刀身浮现出一股金光,卷起的风尘也跟着狂暴了不少。江水遥眼神微眯,祭出血衣后握着离渊横扫一剑,被雷劫淬炼过的离渊剑再次使出映水剑诀时,威力更是大出不少。 轰!!! 两股灵力在街中剧烈碰撞后,整洁的青石台阶被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深坑。宣阳宗少年脸色微变,本以为蓄势一刀能轻松把江水遥斩成两半,谁知道只落得个平分秋色的下场。 令狐以南眸间神采奕奕,有些意想不到这才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江水遥实力又提升了不少。要知道当时流云寨攻打山门时,江水遥对上修士镜的敌人可是绝不对像现在这样从容不迫。 激烈的打斗把街上本就不多的行人吓得迅速散去,原本猫在一间房舍里呼呼大睡的秦蒙向听到声响后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着两人缠斗的背影,秦蒙向歪嘴一笑:“咦,钟友元家那个小子回来了?” 相比万丹宗内大事皆有令狐疆安四人齐心商议,宣阳宗内的派系之争就极为明显得多了。就拿对血衣特使的态度来说,梁谦犹豫不定,副宗主钟友元派系主张拉拢,另有不少不少宗门元老觉得投靠血衣魂宗不如寻求承天剑宗的庇护,尽管海星镇现在属于血衣魂宗的辖地,但只要想办法和承天剑宗搭上路子,那一旦以后承天剑宗占据了海星镇,那宣阳宗可就是开疆拓土的功臣,待遇自然也会比在血衣魂宗手下高出不少。 眼下这个正在与江水遥酣战的宣阳宗少年叫做钟零,在血衣特使这件事上与他爹钟友元的看法完全相反。五年前被送去了承天剑宗拜师学艺,至于什么时候回来的,秦蒙向自是不知。 但秦蒙向之所以能够确认这个少年的身份,最重要的还是他颈子上那块黑色胎记。五年前秦蒙向初任万丹宗特使,什么宣阳宗青野部落他自然挨个巡视了一圈,对钟零多少有些印象。只是后来钟零离奇消失,秦蒙向也为此探查了许久,也是在半个月前才知道他被送去承天剑宗的消息的。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博众家所长,送去承天剑宗倒也没什么问题。但往大了说,这可涉及到引狼入室的重罪了。秦蒙向没有及时上报,主要还是因为这件事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借此机会,他便可以在宣阳宗那里捞上不少好处。只是江水遥一来,破灭了秦蒙向的所有美好计划。 钟零的悟性算不上妖孽,顶多也就处于中上游阶段。再加上送去承天剑宗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半大的小子,主要心思都是在想办法把承天剑宗请到海星镇这个事情上。所以这五年来修为平平,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三转修士镜。 对于一眼就能看出只是武徒镜修为的江水遥,钟零本认为能轻松拿捏,谁知道过了几百招仍是没有让江水遥受上半点伤,不禁让他心里面逐渐没了底。 该死!武徒镜为何会如此难缠? 江水遥自然察觉到钟零动作上的力不从心,心里暗暗冷笑道:小爷出道至今基本上就没和武徒镜的人动过手,抗住你这种水平的攻击,有何难度? 况且修习仙论后魂心宫中灵力浑厚程度哪会是一般武徒镜可以比拟的?江水遥颇有信心,即便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将钟零斩杀,但就这样耗着,也迟早能把他耗死在这里。 又过两百招后,钟零胸间一阵闷疼,这是魂心宫中灵力逐渐干涸的表现。 “一起出手!” 钟零咬牙喊了一声,其余三道身影一动,令狐以南和芒哈瞬间抽出长剑拦在几人身前。 令狐以南一剑荡开身前三人,撇嘴道:“修士镜对上武徒镜还要叫帮手,真不要脸!” 宣阳宗几人嘴角顿时忍不住抽了一下。 不仅钟零心中叫苦,其余几名宣阳宗弟子心里面也是忍不住咒骂道:这他娘的虽然是武徒镜,但怎的像头牛似的不知道倦?魂心宫里面的灵力也像用不完一样? 对了!你万丹宗专司炼丹,想必是开战之前就含了几粒回灵丹在嘴里,这才不会有力竭的表现。 乱战开始后端端也没闲着,从裤裆下掏出弹弓蹦蹦跳跳的出手偷袭。几只黑鸟时不时尖叫着从弹弓内飞出,宣阳宗的那些少年可不会血衣诀,黑鸟尖喙一扎一个准,没过多久就有不少黑鸟扎在他们身上晃晃悠悠。一旦他们扯下来后,那些黑鸟又尖叫着飞去,乖乖的飞回端端手里。 原本一片极其严肃的萧杀之气,在这几只黑鸟的出现后竟变得让人啼笑皆非。 躲在暗处的秦蒙向看得一阵头大,这哪里是什么要杀人的干仗,看起来更像是几个吃饱了撑着慌的少年,在你一下我一下的打闹。 “还是让我来给你们添把火。” 秦蒙向仅存的手掌轻轻一挥,一股气劲兀然射出,重重的砸在宣阳宗一名少年的背上。 见同伴飙着一口鲜血昏死过去,钟零气急败坏道:“你他娘的居然找高手偷袭!不要脸!” 只是还没等江水遥回话,第二道气劲瞬间跟了上来砸在了芒哈背上。皮肤黝黑的少年也是扛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吐血跌落出去。 秦蒙向心头一惊,重重感叹自己的明智。 打向芒哈的那一掌并不是他出的手。而秦蒙向本想直接打在江水遥的身上,但他确实是怕了。在他偷摸着观看这一会儿,已经明显察觉到这附近至少还有两个修为高深的人藏在暗处。秦蒙向拿不准这两人是凌虎还是冯向山,亦或是江水遥其他藏在暗中保护的护卫,就怕万一他对着江水遥出手反而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那可就真的有些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催了。 秦蒙向心道不妙,既然知道了江水遥在海星镇,那现在还是先撤的为好。不然被另一个出手的高手寻了过来,那自己多半就得交代在了这里。 与此同时,在宣阳宗那间药铺内站着一名身负长枪的男子,正摸着下巴玩味道:“区区修士镜能抗住我一击而不死,看来这万丹宗里面还真是有些东西。” 江水遥不知道是谁出手帮了忙,但钟零却极为清楚芒哈的昏死是何人出手。反正见眼下已经讨不到什么好处,钟零拼尽全力把江水遥荡开后收刀喝道:“且战到这里,够胆的话晚上浅沙滩边一战分生死,可敢应战?” “劝你还是回去问问梁谦我的身份后再考虑要不要说这话。”江水遥负手而立,冷笑道:“在此之前,先给我把房契拿来!” 第六十七章 璀璨烟火 秦蒙向怎么也想不到老天会如此眷顾,自己本来还在为如何把江水遥引去浅沙滩而费神,哪知道钟零竟和江水遥约战浅沙滩,这样一来倒替他省去不少的麻烦。 正好连钟零一起收拾了。 秦蒙向根本不做犹豫。 前些日子他到处找帮手时在宣阳宗被落了脸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现在钟零已是承天剑宗的弟子,做为百年仇敌,那就更没有了手下留情的理由。秦蒙向奸诈一笑,等回到宗门后再把宣阳宗企图勾结一事稍微的添油加醋一点点,这样也算是洞察先机的大功一件,或许能保住自己回到宗门后站稳脚跟。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只是白白让万丹宗占了便宜。想到此处时秦蒙向脸色有些懊恼,思虑着以后若是有机会,还是得让令狐疆安再割割肉,这样才能还上这份人情。 白华今天喝了不少酒,到现在仍是酒醉未醒。江水遥并未把要和钟零约战的事情告诉柳轻,问安过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观察芒哈的伤势。 钟零也没有真的交出房契,当时只是猖狂的朝着江水遥放了一句浅沙滩上若能取胜必定双手奉上的狠话后就进了屋子。 晚间时分,从宣阳宗赶来迎接他们的弟子听到今日之事后极为惊恐,急忙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如数讲了出来。特别是冯向山和凌虎修为的不知深浅,祝枫梧的归顺,那名弟子讲得惊心动魄,原以为可以让心高气傲的钟零能有所警觉,谁知道后者似乎并无多大感觉,反倒喃喃念道:“原来今天那女子就是令狐以南,想不到多年不见,竟长得那么漂亮了。” 早些时候那名负着长枪的男子原本也只是漠不关心的喝着茶,但听到江水遥的名字后眼神骤然一亮,心里面似乎是有了主意。 钟零对江水遥的光荣事迹不满的撇了撇嘴,随即换了一副好脸谄媚道:“管他什么江特使水特使,胡师兄在,定让他碎尸万段!至于流云寨嘛,距离海星镇至少也有几千里路,等赶到这里怕是连江水遥的渣也捞不到。” 入夜时分,江水遥与令狐以南带着端端出现在浅沙滩。 芒哈醒来后便被他们安排去万丹宗和流云寨报信,江水遥粗略估算了一下时间,若芒哈中途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三个时辰后冯向山等人便能乘着双翼灵鹤赶到这里。至于当时是谁出的手,他和令狐以南想了半天,终究也没有想出一点头绪。 令狐以南和江水遥解释了一句万丹宗是在海星镇留下不少眼线,但那些人绝不会有偶一掌击毙修士镜的实力。 江水遥望着平静的海面沉默不语,约莫一个时辰后,钟零一行人缓缓出发,负枪男子出声道:“与他公平一战,若是他身后那人出手的话我才会出现。你争气些,莫要丢了承天剑宗的脸面。” 钟零略微讶然,在此之前这位胡师兄可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他赶时间,等他杀江水遥后便快些回宣阳宗商谈正事,不知怎的现在竟来的观战的兴趣。钟零也不敢多想,客客气气的把男子请到一旁,扛着大刀悠哉哉的朝江水遥走了过去。 据今天从宣阳宗过来的弟子讲,江水遥前些日子表现出来的水平也确确实实是武徒镜。钟零现在很是肯定江水遥今天之所以表现出那么强的耐力,估摸着也真的是嘴里含了几颗回灵丹的原因。 在出门之前钟零也提前备好几颗回灵丹放在纳戒中方便拿取的地方,只要能保证自己不会力竭,那砍翻江水遥也是迟早的事情。 “江特使,久仰。” 钟零虽然改了称呼,一如下午的狂傲道:“你想怎么死?” 江水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并不意外钟零能在这点时间内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知道了还要动手,瞬间勾起了他很大的兴趣。 “甭客气,做为老对手,理应让你选个死法。” 钟零把肩头宝刀插在沙滩上,冷笑道:“承天剑宗与你血衣魂宗是百年宿敌,而我今日,便要手刃你这不入流的特使,广大我宗门楣!” 令狐以南脸色剧变的同时,江水遥豁然开朗,轻飘飘的问道:“听你这语气,这些年是拜入了承天剑宗的门下?” “不然去你们那肮脏的血衣魂宗?”钟零放声长笑:“不用担心,既然今天敢把这话说给你听,那便没有打着放你们回去的主意。” 江水遥收起笑容,点头道:“如此,那我也便也放心了。” 在此之前,他还略微有些顾虑若是真的杀了钟零会不会引起宣阳宗的翻脸,但现在既然钟零敢大方承认自己是承天剑宗弟子的身份,那江水遥自然也不会跟着客气。 “区区武徒镜而已,若是连你都收拾不了,岂不是让胡师兄看了笑话?” 钟零撇嘴念了一句后,脚踢宝刀后双手紧紧将其握住,大步朝着江水遥冲了过去。 刀尖上金色灵力光华流转,有了下午的交手,钟零出手明显要谨慎了许多。即便接连出招都被江水遥躲过,但始终稳住心神,不急功近利。 见钟零招式出奇的沉稳,江水遥回首一剑迫开两人距离笑道:“承天剑宗里面学刀,你倒也算个奇葩。” “对付你,何须用剑?” 钟零再度欺身而上。 他在宣阳宗时便开始练刀,这个习惯即便到了承天剑宗这样几乎人人用剑的宗门也没有改过来。在承天剑宗修习了五年多时间,钟零虽学得不少剑术,但总觉得剑法既花哨又难学,不如刀法那般大开大合来得痛快。 不过话说回来,承天剑宗除了剑术卓绝外也有一门护体功法。只是这门护体在宗门中能学之人极少,诸如离采薇那样的副宗主独女身份也没有资格修习,对于钟零这种整日只想着拉拢关系的人来说,学习那门护体便更不用奢望了。 江水遥笑而不语,有意无意的将两人战局转移至海边后逐渐开始反攻。 天地万物,莫不含有五行。 而海边的潮汐之力,对映水剑诀和离渊剑的威力无疑起到更上一层楼的作用。江水遥初到海星镇那晚曾坐在海边修习,对潮汐之力自是早有感悟。也正因如此,他才会答应与钟零来这浅沙滩一战定生死。 虽无天时,却有地利在此。 江水遥眸子中神色清明,借着浪花涌上岸的瞬间低声喝了一句:“映海!” 霎时间,浪潮随着江水遥剑锋在黑夜中像是一片白色长帘,似是铺天盖地一般。 “不好!” 钟零暗喝一声,急忙止住身形退出四五丈的距离。那片浪花落入沙滩上时,竟发出一阵嗤嗤声,像是有无数兵长剑插入沙滩上似的。 江水遥嘴角微微上挑,第二波潮汐来时从魂心宫中祭出所有水属性灵力后剑锋猛然一卷,把海浪挽成一朵硕大的剑花,朝着钟零冲了过去。 看着钟零狼狈逃窜,端端忍不住拍手叹道:“好漂亮!” 令狐以南微微惊讶的神色很快恢复了平静,随即补充道:“威力也不小呢!要是刚才钟零选择硬抗的话,估计现在已经躺在了沙滩上。” 钟零勉强回挡,脸色难看的望了望负枪男子站的方向。后者却像是没有看见这道求助的目光似的,正摸着下巴喃喃道:“区区武徒镜,竟能把映水剑诀练到第四重天的小圆满境界。采薇,若不是你,此子定然活不过今日...” 承天剑宗里存有剑谱上万,映水剑诀在宗门内亦有收录,所以负枪男子知道映水剑诀有“江、河、湖、海”四重天之说倒也并不奇怪。眼下江水遥虽是在借力打力,但负枪男子自知当年自己在武徒镜时,即便也是有这潮汐相助,却也不一定能像江水遥一般能把映水剑诀施展成这个模样。 江水遥的剑法虽是极为强势,但钟零修士镜的修为也是硬邦邦没有水分的。挨了几剑的钟零嘴角已经开始冒出鲜血,倒也没有丧失多少战力。至少偶尔还能找准机会,还上一招半式。只是他心里面最开始那份从容不迫,已经悄无声息的褪去。 这真的武徒镜能发挥出来的威力? 一人愈战愈慌,一人愈战愈勇。五十招后,钟零冒着右腿被砍断的危险使劲朝江水遥蹬了一脚,借力奔向负枪男子站着的方向! “胡师兄!救我!” 与此同时,距离浅沙滩百丈外的一处小斜坡上骤然亮起一片火光。 “放!” 秦蒙向龇着牙喊了一句,身后的投石机轰然发射! 二十台投石机,五台装填炸药,其他则是装填攻城时特制的玄铁巨球。这种巨球重达千斤,一旦砸在地面便会瞬间炸开,四溅的铁屑入木三分,杀伤力极为恐怖。 这些庞然大物划破天空,像是一颗颗天火流星般极为精准的砸向两人打斗的位置。 江水遥脸色剧变,朝令狐以南喝道:“快跑!” 轰!!! 众人脚下一颤,江水遥在第一枚玄铁巨球砸入地面的瞬间祭出血衣,尖锐的铁屑略微戳进了皮肤就被轻飘飘的弹了出去。但令狐以南就没这般好运了,仅是眨眼时间浑身便插着四五块铁屑。她抱起端端跃起不过四五丈高的距离后就像撞在了一块铁板上似的,重重的摔了下来。 令狐以南面色复杂道:“小哥哥,这里被人布了禁锢阵法!咱们出不去了!” 第六十八章 你猜是不是毒药 火药与铁屑肆意冲击着浅沙滩,不仅令狐以南和端端极其狼狈,钟零这边带来的四五人也正慌乱的四处逃窜。江水遥阴沉如霜的脸色上带着一丝不解,究竟是谁布下的这场袭杀,想让他和钟零一起死在这里。 秦蒙向这次倒是学机灵了许多,花了高价请人布下浅沙滩上囚禁阵法的同时也不忘在投石机下方弄了四五个小型传送阵。投石机第一次倾泻而出后的几息时间里,他们脚下便已浮起一阵光圈,随后连人带机器转移到了第另一处山头。这些攻城利器迅速被人再度装填完毕,随着秦蒙向的第二声令下呼啸而出。 负枪男子冷哼一声,浑身忽然腾起的罡罩把他的身躯完完全全的裹住。他随意一拉,把半死不活的钟零拽到自己身边。 那些铁屑砸在负枪男子祭出的罡罩上乒乓作响,随后不甘的跌落在了地上。望着极为狼狈的江水遥,负枪男子声线平和道:“想活命就过来!” 淡紫色长袍?承天剑宗? 江水遥目光一凝,当即笑道:“兄台好意心领了。只是你我两宗素有仇怨,就不劳兄台为我们考虑了!” 令狐以南跟在江水遥身后,脸上是他所看不到的从容。而对于负枪男子来说,不说话,不答话,便是最好的的回答。 “有点意思。”负枪男子呵呵一笑,转头看着钟零说道:“既然人家都有本事硬抗,那你也争点气。我去破阵!” 说罢,负枪男子收回罡罩,提枪冲向苍穹! 看到有人试图破阵,秦蒙向只以为是江水遥身旁的冯向山,顿时忍不住撇了撇嘴:“这阵可是老子花了五十六万萤石请人做的,就凭你那六转武灵镜想破?做梦去吧!” 秦蒙向挥舞着手臂催促道:“跟上跟上!换大号的。” 几十名汉子心领神会,从草堆里搬出十来枚更为硕大的铁球后点燃上面引线,轰的一声后,投石机发出一声声怒嚎,不多时浅沙滩上火光更胜,遥遥可见腾起了一片蘑菇模样的黑烟。 “娘的!究竟谁?” 钟零贴着禁锢阵法的边缘怒火中烧。自己虽大难不死,但已有两名同伴不幸被砸中,瞬间成了一滩肉泥。只是现在虽然侥幸活着,那一炷香以后呢?看着源源不断的天火流星,钟零逐渐没了底气。 负枪男子第一次撞上囚禁阵法时以双拳硬憾,霎时间整座阵法光芒大盛,比浅沙滩上残存的火光都强上几分。一击不成后他缓缓落地,取下长枪握在手里。众人完全看不清他是如何出的手,只听见那道快若闪电的身形上似是伴有龙吟,正不停的冲击着阵法各个角落。十来息时间后,浅沙滩开始剧烈摇动,隐隐有阵破的现象。 秦蒙向张大着嘴巴一脸不可思议,倒是负责操作投石机的其中一名男子漠然的指着空荡荡的草坪出声道:“秦先生,你我约定已经结束。” 说罢,几人脚下光华再度浮起,借助早已布好的传送阵法消失在了原地。 秦蒙向并不意外这些人的冷淡,只是在思虑自己是否应该趁早开溜。布置这禁锢阵法和二十台投石机,花费了他近百万的萤石。按常理来说,这些东西足以足以对付六转灵境的冯向山,但现在秦蒙向已经隐隐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远远瞧见破阵之人使的路数与承天剑宗极为相似,脑袋稍微一转便已经反应过来这人十之八九是钟零搬来的救兵。秦蒙向心中笃定,而这样一来江水遥即便在投石机下逃过一劫,承天剑宗的人也断然不会放他活着离开浅沙滩。反倒是自己更应尽快回宗求援,一来避免自己遭了承天剑宗的毒手,二来江水遥死在了承天剑宗的手里,无疑让他增加了不少直面柴阙的勇气。 大阵轰然破裂之时,秦蒙向从思虑中猛然惊醒,只是他还没来及有所动作,一人一枪,已从天边冲了过来。 秦蒙向的血衣被男子毫不费力的挑破,紧接着枪头一偏一抬,把秦蒙向掀在半空。男子身形再动,极其诡异的出现在秦蒙向身后时将手中长枪当做长矛似的猛然掷出。 枪若游龙,牵扯着秦蒙向的躯体轰然砸向百丈外的浅沙滩。 落在沙滩上的秦蒙向接近陷入土内一尺多深,长枪贯穿他的胸口,如同一枚尖锐的钉子一般把他钉在土里。男子轻飘飘的落在江水遥一丈开外的距离:“江特使,送你一份大礼。” 有着一身剑君镜修为的秦蒙向自然没有瞬间毙命,他残留的一只手掌正颤颤巍巍的使着劲,想把长枪从自己身体内拽出来。江水遥神色冰冷,离渊光华一闪,秦蒙向兀然抽动了几下后便彻底没了动作,肉眼可见一道血丝缓缓在他的颈间被放大。 秦蒙向被人从暗处揪了出来,算是为这场两伙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袭杀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老东西三番两次出手,江水遥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那名男子重新把枪背在背上,笑问道:“不问问那些投石机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必。” 江水遥早些日子便听说海星镇西行两百里有一个叫摹云山庄的地方,名字虽是起得高雅,观云摹云,乍一听还以为是文人雅士风流之地。其实则是一处庞大的暗杀雇佣机构,悬赏杀人,买物租物。摹云山庄号称只要萤石到位,便没有办不成的事情。眼下两成交战正是火热的时候,批量制造投石机时若是遇到几台“不合格”的成品,两城城主自然也不会计较这点蚂蚱大小的损失。而一来二转,这些原本两城把控得极为严格的投石机就流落到了摹云山庄手里。 负枪男子摸了摸鼻子,沉声道:“你得跟我走。” 江水遥问道:“解除契约?” 负枪男子突然笑了起来:“倒也越来越欣赏你了。” 令狐以南和端端听得云里雾里,唯有身上插着不少铁屑的钟零听到解除契约这四个字后一拍脑门,暗叫不妙: 江水遥!和离采薇绑了生死契约的那个人! 他有些懊悔当时承天剑宗内众人风风火火寻找江水遥的时候自己竟当个耳旁风一样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好巧不巧,承天剑宗里人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江水遥,竟是万丹宗的江特使。略微思索之后,钟零顿时生出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偏偏又灭不了口... 江水遥并未理会钟零的难看的脸色,正极为细心的替令狐以南处理伤口,缓声道:“近期内我都在万丹宗附近,兄台若是寻得了解除契约之法,自可带着离采薇过来。” “不可。”负枪男子并没有做什么解释,语气缓缓加重道:“这件事可由不得你。” 气氛冷下来的瞬间令狐以南眸间杀机暴涨,她虽搞不清楚负枪男子为何要带走江水遥,但只要小哥哥不乐意,那任何人也别想阻挡。江水遥苦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佯怒道:“咋的,还想和他打架?你那点修士镜的水平可不够人家看...” 江水遥补充道:“放心,他不敢杀我。” 令狐以南哦了一声后甜甜一笑,散去杀机乖乖的坐在沙滩上不再吭声。 “是不敢杀你,但也可以只给你留一口气。”负枪男子脸色嘴角挂着淡笑,正欲朝着江水遥走近,天边已然传来几声怒吼。 “谁人敢杀我家公子?!” 祝风梧和冯向山身形快若流光,眨眼便赶到江水遥身前。 负枪男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缓步前行的同时轻飘飘的与冯向山对了一掌,仅是两息时间,冯向山便满脸骇然的倒飞出去。 江水遥揉了揉令狐以南的脑袋,笑道:“看见没,连冯大哥都打不赢。你能有什么办法?” 说话间,又有两头双翼灵鹤落在了浅沙滩上,万丹宗和宣阳宗皆是赶了过来。 “这位兄弟,手下留情。” 萧瑜快步赶来,承天剑宗的服饰在海星镇内极为扎眼,萧瑜不知道他来这里的意图,现在只知道要是眼睁睁的看着江水遥死在了这里,那整个万丹宗也得跟着陪葬。 “我并未说过要杀他。” 负枪男子脚步不停,离江水遥只差十来步的距离。 从远处赶来的梁谦和钟友元脸上阴晴不定,钟友元狠狠剜了一眼钟零,朝负枪男子拱手道:“胡兄弟,请勿伤害江特使。” “我并未说过要杀他。” 负枪男子摇头一笑着重复了一遍,脚步轻挪,与江水遥还差五步的距离。 无论是萧瑜还是梁谦都急得跺脚,可这位负枪男子修为实在高深莫测,就连冯向山对上去也没能讨得了半点好处,那自己跑去挡在中间又能有啥意义? 蹒跚着走过来的钟零见形势骤然紧张,一时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闷声念了一句:“杀杀杀!杀死这个小杂种!” “胡宁行事,何须你来多言?” 负枪男子脸色微冷,隔空一掌拍在钟零脸上,后者被抽翻在地,抽动了几下后昏死了过去。 胡宁! 传说中的承天剑宗宗主座下大弟子! 萧瑜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一瞬间,她的思绪彻底陷入一片空白。 见胡宁已到自己跟前,江水遥手指一动,迅速朝嘴里抛进去一颗极小的药丸子。嘿嘿笑道:“你猜我刚才吞进去的,是丹药还是毒药?” 最后三步,明明再往前踏上一步就能抓住江水遥衣袍的胡宁,硬生生的杵在了原地。 就在气氛陷入一片死寂的时候,原本已经毙命的秦蒙向手掌忽然发劲,一道极为恐怖的灵力瞬间冲向江水遥! “小心!!!” 众人大喝,唯独端端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一个轻跃扑在江水遥身上。噗的一声,端端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后瞬间不省人事。 抱着端端倒飞出去的江水遥面脸鲜血,眸子中冷若寒霜。 第六十九章 这里以后叫挽枫山 数百年前天地浩劫,也让血衣魂宗和承天剑宗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拔地而起。柴阙曾大致与江水遥讲过,几百年时间承天剑宗的副宗主像割韭菜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唯独叶怀稳如老狗,一直安安稳稳的坐在承天剑宗的龙头。倒不是叶怀觉得副宗主之位若长期由一人担任会分散了他的权力,而是这几百年来承天剑宗征战四方,确确实实死了不少人。叶怀至今地位在宗内稳住泰山,完完全全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最好诠释。 当时江水遥曾问过柴阙,既然承天剑宗好战,为何在世人眼中颇有侠客之名,不像血衣魂宗似的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而柴阙只是淡淡一笑,只是说了一句摇旗呐喊着要为名除害的女表子最终杀了原配夺取了正房的位置后,又怎会再向众人揭自己的短,从锅底抹上一层黑灰涂在自己脸上? 血衣魂宗内的嗜杀成性的屠夫很多,但承天剑宗里面的伪君子也少不了哪里去。但一码归一码,叶怀做为承天剑宗内至高的领袖,其实力也是稳居南承州前三甲的,就连教导出来的徒弟,也没有一个孬种。 柴阙曾和江水遥戏谑过叶怀收徒眼光极刁,天赋卓绝不够,你还得有显赫家世。最重要的一点,你要忠诚如狗。就拿胡宁来说,父亲乃是南承州皇室重臣,母亲慕容一系善擅于商贾之道。慕容家的生意做得极大极广,皇室内的大小所需,恨不得是擦屁股用的手纸,都被慕容家牢牢控在手里。 胡宁倒也争气,六岁入修士,十岁至剑君,再过十八年,便已到了四重武灵镜。值得一提的是,那一年因叶怀大寿,胡宁为了替他去寻一颗能延年益寿的绝品丹药竟对自家车马出了手。一人一枪,挑了慕容家送去皇室的进贡之物,这才满意回山。 绝品丹药世间难寻是不争的事实,但为何胡宁为何要抢自家的东西,其中原委外人无处探知。柴阙只是颇有阴谋的揣测了一句估摸着是老狐狸叶怀想借此试探胡宁的忠心后便没了下文。 那次事件后,据说胡宁在承天剑宗内闭关五年。再出关时已到武灵镜巅峰,离通玄之境,只差一指。 二十八岁,巅峰武灵镜修为,放眼南承州无人可及。那日江水遥和柴阙讲了自己和离采薇发生的事后柴阙便已猜到这个举世无双的男子也会出山,所以便早早和江水遥讲了这些故事,好让他若是不幸对上胡宁后,有见招拆招的主意。 此时胡宁手握游龙枪,看着重重摔在地上的江水遥神情漠然。 端端替江水遥挨了一掌后身子不停的抽搐,不一会头上那个冲天辫竟化作一只犀角,逐渐露出本来的样子。 狮身、龙背、熊爪、鱼鳞、牛尾。 众人大惊,化为原形后的端端体形并没变大多少,江水遥双手便能把它抱在怀里。 众人一阵心惊,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怪物?” 江水遥无奈摇头,自从看见端端可以生吃妖丹的时候他便已经发现一丝端倪。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端端虽然心智不熟,但也难掩善良的本质。江水遥也就一直没有排斥,装作不知情似的带他去了万丹宗。 就在大伙都围过来仔细观察的时候,有两人没有跟着去凑这个热闹。胡宁脸色微变,但梁谦脸上却是极为震惊,不约而同的说道:“甪端。” 胡宁神情有些落寞,望着漫天繁星的苍穹喃喃道:“要变天了...” 神兽甪端,似麒麟。日行一万八千里,通四方语言,只伴明君,专为英明帝王传书护驾。 宣阳宗擅长饲养灵兽,梁谦识得甪端倒也不算稀奇。他回过神来后快步走在江水遥面前取出一枚乌色药丸恭敬递出:“这是灵养丸,快送进它的嘴里。” 现在的梁谦再看向江水遥时,眼神中隐隐有了一丝惧意。站在一旁搭不上手的祝风梧只觉得端端本体看着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不过眼下情势紧要,也容不得他再往深处去想。现在这浅沙滩上共有不到十人,除了江水遥和令狐以南和以及吊着一口气的钟零,其他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主。但是说到饲养灵兽这一方面,始终还得靠宣阳宗来拿主意。看到梁谦和钟友元脸上愁容不散,江水遥顿时知晓端端的情况算不上好,冷声下令道:“先去流云寨。” 令狐以南扯了个还得替柴阙买肉的谎瞒过众人,回了酒楼安排白华柳轻的去处。钟友元神色挣扎,朝江水遥说了句处理好那个孽种后再去流云寨请罪的话后也带着钟零消失在了原地。至于那位被世人捧成南承州内年轻第一人的胡宁并不阻拦几人,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出神。 众人散去后,浅沙滩上除了无数铁屑和零星火种,仅剩浪花拍打岸边的浪声。直到初阳从海边升起,胡宁看着秦蒙向的尸体忽然回神,轻笑道:“我说这老家伙最后一口气时怎么还有力气出手,原来是你的功劳?” 一道身影落在胡宁四五丈外,摇头道:“修习了仙论的江水遥不过十转修士镜,即便秦蒙向身受重伤,又怎么可能一剑就要了他的命?说到底,无非是秦蒙向心中的怨气凝聚,化作最后一击罢了。” 话音刚落,这些年来向来处事不惊的胡宁脸上瞬间露出一抹不可思议。 “他如何得到了仙论,又如何能够修习?” “你现在还没有资格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仙论虽然是被我撕成了三份留在这附近,但这世间除了江水遥,注定不会有人能把它们凑齐。” 胡宁脸上闪过一抹慕色:“甪端救主...修习仙论...好大的手笔。这世间好事你都要让他占尽不成?” “江水遥修习仙论之时唤醒了甪端的一些记忆,是我用秘法又把它压了下来。但终究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它要去拿命护住江水遥,谁也控制不了。世间之事,既有因果,也有相辅相成,何来占尽一说?若真让他占尽,你响当当的名号又从何而来?眼红仙论?这九大杀劫放在你身上,不见得你能熬过多少。就拿如今的你来说,江水遥与离采薇绑了生死契约,你若是能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那我算你熬过一劫如何?” 胡宁苦涩一笑后并未回答,就现在这个情况而言,江水遥杀与不杀,的确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世间并无几人知晓仙论,你们要怎么做我都不会拦着。”那道身影伸手一抛,一页薄纸轻飘飘的落在胡宁身前:“这是江水遥的九大劫难,你替我转交给昨夜和他在一起的那名女子手里。” 胡宁点头,随意扫了两眼上面内容后就把它放进纳戒里。仙论的修习从某些角度来讲已经改了修习之人的人生命格,有朝一日就算自己能够习得仙论,自然也不会是这些劫难。 一阵海风吹过,与胡宁对话的那道身影随风而散。胡宁身形轻移,片刻间便已出现在不远处的一名秀气女子身边。 “刚才的话我不知道你听得多少,他既然让我把这张纸交给你,那便也说明你可以活着,你走吧。” ...... ...... ...... 梁谦忙里忙外了大半夜,甪端嘴里总算发出一丝呻吟,从鬼门关外溜达了回来。 众人长舒一口气,站在流云寨的会客大殿之外顶着冒上山头的初日,这才发现流云寨与往日已大不相同。 攻城巨弩和烈烈旌旗早已消失不见,取代它们位置的是一些翠绿小枝。仅是半个月的时间,寨中不知为何已经多了不少生面孔,妇女有说有笑的排着队在井边打水,光脚的稚童拿着小风车一类的玩意儿在昔日杀气腾腾的广场上撒欢。偶有几名汉子早早起了床,也是扛着锄头结伴走向山后被临时开垦出来的农田。放眼望去,整个寨中竟看不到一件兵刃,一具铁甲,全然一副小村落的模样。 梁谦朝祝风梧等人竖起了大拇指,其中之意,自是不用细说。江水遥看着梁谦整夜一丝不苟的抢救甪端,脸上的寒意也消散了大半,轻声说道:“梁宗主一夜辛苦,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梁谦和蔼一笑,随着仆人去了客房。冯向山和祝风梧并肩走在江水遥身后,三人几近把流云寨走了个大半后驻足在寨门外边。江水遥有些讶然,就连之前那座用朱砂刻上流云寨三个字是石碑竟也被他们撤了去,摆在原处的是一块墨绿的巨石,并未题字。 祝风梧笑道:“既是降了公子爷,流云寨自然也不会再做那些土匪勾当。我和冯兄弟商议了许久,便把这里改建成了一个村落。一来可以安顿当日从大锤部落接出来那些个妇孺,二来随着两城战事吃紧,越来越多的流民涌入相对安全的海星镇。变寨为村后,也算给这些可怜人一个落脚之地。”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望着山腰上正零星开始修建的房舍,江水遥点头一笑,问道:“以前那些弟兄呢?” “散去的三成里大多去了摩云山庄,少数投了其他匪寨。”祝风梧神色微微黯然:“其实兄弟们大多都还是愿意过安稳日子,若不是实在没了活下去的法子又有几人愿意落草为寇?不过也有几人嗜杀成性,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人。像那种不仅杀人还要将人剁成肉泥的嗜好我曾不止一次的下令制止,却也没能收住他们的脾性。现在这种人执意要走,咱留不住,也不想留。” 冯向山笑道:“祝老哥终究是将军戎马的性子,那些人之所以执意下山,也确实是被祝老哥吓破了胆。” “都是些血淋淋的勾当,就别说出来污了公子爷的耳朵了。”祝风梧摆了摆手,换了个话题道:“至于甘愿留在村子里的兄弟现大多都在修建房屋。我们打算在山腹凿出一个石洞,他们以后的训练就在洞里进行。别的不敢老祝不敢保证,若是萤石跟得上,老祝凭着之前流云寨攒下来的那些人才家底,一年后定能为公子爷打造出一支奇军。” 祝风梧一拍脑门,笑道:“流云寨已是过去,如今村子新立,还请公子爷赐名。” 迎面吹来的微风在空白的石碑前打了个旋,调皮的卷起几片落叶飘向远方。江水遥会心一笑,缓缓道: “这里以后就叫挽枫山吧。” 第七十章 投名状 江水遥站在高处俯视整山全貌,这里与万丹宗夹在两山中间的地势大不相同。一眼望去,缓坡不过四五里,再往下便是平地,那是至少也有上百里宽的郁葱树林。如今在祝风梧和冯向山两人的打造之下,挽枫山竟有了常住于此的居民,有了自己的卫队,若再有上几间商铺医馆,便可以说是已经初具一个小镇规模。江水遥记得自己初到流云寨时不过山顶筑有房屋上百,杀气森森,令人望而却步。这才不过了半个多月时间,竟顺着盘桓的山道又筑起四五十间房舍。此间看去,不少屋子烟囱上炊烟袅袅,似是要将流云寨的阴沉之气尽数取代,淡淡有着一股世外桃源的宁静味道。 照祝风梧和冯向山的计划,山顶这块地皮仍是自己使用,只要山腰上的房舍路面一旦修整完毕,暂住在山顶的居民自会搬到山腰。等这些就绪后他们再行规划流云寨初时修建的房舍,该拆该留,到时候再向江水遥请示。 芜城和天江城打得热火朝天本和江水遥并无多大关系,流云寨更名为挽枫山,安置难民也算得上一段善缘。只是随着挽枫山声势愈大,两城岂会视而不见? 江水遥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虽说自己的确靠着死去那个江水遥身份的占了不少好处,就拿祝冯二人的归降来说,有绝大部分原因是天江城少城主的身份使然。但江水遥始终还是打心底的不想与天江城有太多瓜葛,不然厚着脸皮去找江阔海要些萤石,至少可以免去这些天一有时间就得批量炼制丹药的那份辛劳。不过眼瞅这挽枫山的飞速发展,江水遥知道以后若是想保住这里,自己注定要和天江城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几斤好铁你都握不住,拿什么去保护你爹娘? 江水遥没来由想起修炼仙论时那道虚影说的话。 离渊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江水遥心中下了决心,轻轻抚摸着剑身呢喃了一句:“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远处,冯向山笑容看不出深浅:“不瞒祝兄,我公子爷相识大半年时间,但始终无法与那血衣魂宗出了名的废柴名号联系起来。” 祝风梧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是轻轻拍了冯向山肩膀笑道:“半月时间又晋升两转小轮回,公子爷这修为速度,忒变态了些。” 后者一愣,眼神闪烁。 梁谦和钟友元顺着山路寻了上来,身后拖着半死不活的钟零。 钟友元咬牙一把将五花大绑的钟零推在江水遥面前,半跪着出声道:“逆子本罪无可恕,但我想了整夜,也始终过不了虎毒食子这关。所以这才把他抓了回来,是生是死,全由江特使处置。” 钟零看着提着离渊剑缓缓走进的江水遥,自知难逃一死,狠狠出声道:“姓江的,快些动手,免得耽误了爷爷投胎做人的黄道吉日。 离渊剑高举,在即将劈下之际,钟友元兀然瘫倒在地,哭声道:“江特使...” 剑下留情四个字钟友元没有勇气说出口,钟零这些年来与他想法出入太大,为此可没少吃了耳光。但说到底终究是自己骨肉,瞅着他挨些皮肉之苦尚且心有不忍,何况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别人剑下? 眼见江水遥身形只是微微一顿后准备再度发力,梁谦半跪在地上从腰间取下一枚玉牌,疾声道:“这是宣阳宗宗主令牌,我愿交予江特使作为万丹宗投名状,还请江特使手下留情。” 在钟友元父子极度震惊的脸庞中,江水遥嘴角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相比万丹宗的两面三刀,宣阳宗对自己的好脾气倒是真的恨不得刻进了骨子里。只是为了保一个钟零竟舍得送出整个宗门,这样的买卖,未免也太豪横一些。 钟零脸色一变,喝道:“伯父,钟零死便死了,断不可拉上整个宗门陪葬啊!” 梁谦满脸苦涩的摇了摇头,仰头望着江水遥,等待着红袍少年的答案。 现在送和挣扎几年后被占去,又有什么差别呢? 梁谦自然不会有一见江水遥面向便知此子如潜龙在渊,迟早要飞黄腾达的想法。但甪端救主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而且就流云寨现在的动静来看,无形中更是说明了一些不敢细想的问题。前些日子梁谦心里的确还在犹豫对江水遥应采取哪种态度,但这两日所见,都足以证明江水遥绝非池中之物。梁谦不知道万丹宗的人会怎么想,反正对他来说,既然招惹承天剑宗同样也是豪赌,倒不如死心跟着这个甪端都肯拿命去救的少年。灵兽择主,多半有着上苍之意的味道,相比这个人心难测的江湖,梁谦更愿相信或许这便是上苍冥冥之中的指引,让宣阳宗避开被灭满门的祸事。而选择在今日交出宗主令牌,既是早早让江水遥他们放心,也是让钟友元父子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有他二人共同出力,等回宗门后处理那些意见与自己不同的声音自然也就顺畅许多。 江水遥并没有去接那个所谓的宗主令牌,收剑后径直下了山,声线平稳道:“好生管教钟零,若再是出现类似的事情,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冯向山和祝风梧相视一笑,跟着江水遥下了山,留下相拥而泣的钟友元父子,以及不停宽慰两人的梁谦。 万丹宗内一处凉亭内,胡宁与陈百草相对而坐,胡宁抱着酒坛猛灌一口,罕见的露出笑容:“多年未见,想不到你变化如此之大。” “相由心生。可见我这些年过得并不比你轻松。” “各走各的路罢了,你又怎知我过得潇洒。” 胡宁目光恍惚。 二十五年前,两个小孩站在擎山之巅,一人说以后要做傲立世间的侠客,一人说要尝尽百草,成为可以炼出绝品丹药的炼师。 擎山山势平平,既非崇山峻岭,更无层峦叠嶂。擎山地处南承洲中镜,唯一的与众不同,便是站在山顶可以俯瞰皇城全貌的山脉。两个稚童大放豪言后,一人跟着乘鹤而来的仙人上了天,一人被两家仆从的护送着下了山,从此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再后来,跟随仙人上天的稚童真的一飞冲天,而下了山的那位也是真的日落西山。他的家族不知犯了何错,惹得皇室震怒,江湖宗门挤压,仅仅一年时间,门庭若市的陈家一下子成了深秋的枯枝,破败的迹象随处可见。而做为皇家御供的慕容家族屡次相助,终究抵不住兵败如山倒的颓势,陈姓族人彻底流离失所。 那位扬言要做绝品炼师的稚童也彻底成了江湖上身不由己的浮萍,背上行囊离了皇城,离了中镜,四海为家。十年时间,稚童成了少年,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少年误食一种草药,容颜兀然苍老了十来岁。为了避世,少年躲在连赫山脉的古殿修行,后遇令狐疆安,被请去了万丹宗。又过十年,少年成了万丹宗的长老,成了万丹宗的核心人物。但万丹宗内却无人知晓,这个看起来年近半百的老者,真实年龄竟然不到三十岁。 陈百草浅浅抿了一口酒,轻声道: 不见月,蝉声长,风卷桂花点点落,满院白玉,香消夜未央。 知不易,道无常,半盏冷茶送入口,满腔苦涩,如饮风和霜。 胡宁无奈一笑,拿着酒坛和陈百草轻碰:“这些年,委实沧桑了。” “如今我已有了实力,跟我回承天剑宗如何?凡事有我护着,你尽可安心做你的炼师。” “随后再议。” 陈百草摇了摇头,补充道:“万丹宗里面这位江特使能吸收雷劫之力为己用,我想再待些时间,看看他到底有有什么秘密。” 胡宁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吸收雷劫之力...难怪可以扛过仙论中的第一杀劫。 “也好,此次我跟着钟零来这海星镇,最主要的还是想来看看万丹宗内倒挂鎏金塔的奇妙之处。宣阳宗饲养灵兽的本事虽然出众,却也远不如万丹宗的炼丹之术那样对承天剑宗有利。不过既然他们乐得替血衣魂宗引狼入室,我自然也不介意海星镇被血衣魂宗占据多年的地方换换东家。至于到底选择帮哪个宗门,说到底还是得看看各方的表现。” 陈百草沉思片刻后说道:“那动作便得快一些,听说江特使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怕要不了多久血衣魂宗那边也会你来海星镇的消息。时间越久,对承天剑宗越是不利。” “总归还是要先看看万丹宗的态度的。我方才进万丹宗寻你时故意给令狐疆安卖了个破绽,你信不信,此时他估计已经坐在了你的院子里,等待咱俩回去?” 陈百草哈哈大笑:“那便先去见见吧。免得让令狐宗主等得心急。” 果不出胡宁所言,令狐疆安一直侯在陈百草院内。见到两人出现后,极为恭敬的半跪在地上,出声道:“令狐疆安,愿请承天剑宗入主万丹宗。” 胡宁淡淡说道:“投名状。” 令狐疆安双目炯炯有神:“杀特使,除流云。” ps:陈百草念那首词是我写的,这首词没名字,去年胡乱提笔,不过文采有限,至今不知格式是否工整。不妥之处,还请诸君海涵。 另求赐词名,豌豆拜谢~~~ 第七十一章 山雨欲来 挽枫山上春雷滚滚,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江水遥的居室被祝风梧等人安排的极为精巧,入门是一块素屏,不施彩饰,出自盛产丝织的柳州城。漂洋过海上万里到了南承洲,再请上大师刻上隔音铭文后才会出售。素屏背后整齐摆放着一套桌椅,皆是采用一等一的芜城楠木,雕八宝,漆朱红。文房四宝和琉璃灯一类的小物件则是产自中洛州,售价可都不算便宜。另有几盆绿植被搬在角落,充当锦上添花的作用。至于挂着的几幅山水画,江水遥只是望着好看,具体也分不清楚其中门道。毕竟终归是猎户出身,能认识屋中大部分东西都还得归功于令狐以南这些日子来对他的恶补相关知识。 祝风梧一行人把江水遥送到门口后就悄悄退了出去,晚间时分,又把令狐以南带到了房外。 “我已将白伯伯他们送去乘坐金翅大鹏,最晚明日便能到达天江城。”令狐以南掏出一本功法,继续说道:“伯父让我把满月银弓给你,说是江湖险恶,有一门武艺傍身也是好的。” “这是阿察毅的寒月纹铁弓,我从万丹宗内取了回来,你放在纳戒里备着,若是哪天学会了白伯伯的功法,这也算是把称手的武器。” “听白伯伯讲满月银弓对箭矢的要求可有可无,所以我就没把那着箭矢带着出来。那些箭矢对你来说一来带着费力,二来以你那个修为,就算给你,也不一定能拉开。” “这是聚源丹、封龙金丹、青玉芙蓉膏,都是珍品以上的疗伤丹药,你也带在身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着。” “对了,按你的修行速度估摸着再过个把月,应该也能晋升到修士镜了。这是离尘散,突破时服上一枚,可大大增加突破成功的几率。” 令狐以南就这样碎碎念着,把这些宝贝挨个放在桌上。江水遥一头雾水,望着望着,两行清泪从令狐以南眼角滑落。正要开口,令狐以南已是一下扑入江水遥的怀中,啜泣道:“早知道这仙论要经历什么九大杀劫,我们练它做啥?” 江水遥心头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承天剑宗那个家伙给了我一首歌谣,上面记载着你修习仙论的九大杀劫。” “听说你已熬过一劫,让我看看,你可有受伤?” 把头埋在江水遥胸口的令狐以南忽然站起身子,拉着江水遥左看右看,后者苦笑着把少女扶在凳子上面坐好:“就是你在古殿遇见我那晚经历的第一杀劫,幸好有你给的青玉芙蓉膏,不然怎么也得躺在床上休息半把来月。” 令狐以南哦了一声,努力止住哽咽,青玉芙蓉膏可生肌骨,对治疗内伤也有奇效。听到江水遥用了这个药,心里顿时放心不少。 见令狐以南脸色稍有缓和,江水遥皱眉喃喃道:“胡宁又如何知道我练了仙论,又得经历九大劫难...” 令狐以南摇了摇头,这一路上她想了许久,最终打算隐瞒自己不小心撞见胡宁与那人谈话这件事。关于这件事的答案,她想用自己的办法解决。 “这根线呐...”江水遥像是猜到了什么,忽然笑道:“估摸着也快要到头了。” 与令狐以南闲聊几句后,江水遥捧起白华所留的满月银弓仔细研读。无论是在万丹宗时院外射出的救命一箭,还是前些日子所见阿察毅的数箭之威,都让江水遥极为震撼。再者映水剑诀终究只是下品武学,威力有限。如今承天剑宗的出现,让江水遥生出一丝紧迫,即便胡宁为了离采薇多半不会杀了自己,但就不代表自己就是安全的。到时候要是被砍去手脚带回承天剑宗吊着一口气,那对离采薇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江水遥盘腿闭目,不知是在修习功法还是在想着其他事情。令狐以南深深吸了口气,退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苍穹上传出一声雷鸣,大雨,应声而至。 这一夜,令狐疆安也彻夜未眠。 胡宁对他的投名状只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说了句以观后效后便率先进了屋子。 万丹宗四个核心人物再聚万丹宗主殿后撤去所有弟子,商议下一步动作。陈百草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把江水遥和离采薇被种下生死契约的事情告诉了三人。毕竟自己也是万丹宗长老,要是令狐疆安狠心去直接宰了江水遥,胡宁那边也绝对不会让万丹宗存活下去。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一面,陈百草心里都不好受。 倒是令狐疆安等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竟瞬间拿定了主意,先把江水遥囚禁在塔底再迅速的问出秘密,无疑是最妥当的办法。 令狐疆安最终拍板:“明日,便动手。” 只是至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发现令狐以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内殿外,泪光闪烁。 令狐以南在四人散去之前先一步离开了内殿,走到一处屋前时瞬间跃起的同时手中挽出一柄精巧的赤色短弓。弓床凝出一只细长箭矢,令狐以南接连发力,几息时间已射出五箭,势如骤雨打芭蕉。 然而,这些平时能轰平一座矮山的红色箭矢在触碰到房屋的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不带一丝声响。 “你是谁?” 令狐以南落在院内,银牙紧咬。 房门被打开,芒哈端着热茶吹了吹气,淡笑道:“江水遥的九大杀劫,是我让胡宁转交给你的。” 令狐以南还没来及说话,芒哈身形就像鬼魅似的眨眼便出现在院中石凳上,手中茶水平稳得不带一丝涟漪。 “原以为你还要一些日子才会找到我这里来,看来令狐疆安他们终究是急躁了些。” “你到底是谁?” 令狐以南抬起赤色短弓,红芒凝聚,比之前大上数倍不止。 芒哈随意一挥,令狐以南凝聚出来红芒瞬间消散在弓床。这位黝黑少年的脸上挂着令狐以南以前从未见过的高深难测,语气平淡道:“你可告诉江水遥,阿察毅并未修习仙论,那家伙是看见端端生吃妖丹后自己跟着尝试,结果逐渐化妖,才会出现那种吸食人血的现象。” 令狐以南黛眉紧促,脑袋中千思万绪似乎有了一点眉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芒哈没有回答,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后站起身子与令狐以南平视,玩味道:“说到底,这世间又有谁不贪心呢?秦蒙向贪财,萧瑜贪权,令狐疆安想着名利双收。阿察毅屠黑虎也贪,各有所由,我也懒得与你细讲。不过祝风梧梁谦之辈虽也贪,倒还是知道审时度势。唯独你和冯向山一伙人算是异类,江水遥即便天赋再好,终究只是在成长而已。你们如此诚心跟着他,就不怕有一天心血全都白费?何况你已知道江水遥此生还需经历九大杀劫,其中凶险不用我说你便应该清楚。小师妹,到现在你仍然不愿放弃么?” “我爱他,为何要放弃?” 令狐以南忽然笑了起来,神色凄然。她感觉眼前这个与之前判若两人的芒哈,才是这局棋最大的推手。 芒哈问道:“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拼命?” 令狐以南答道:“爱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芒哈转过话题又问:“九大杀劫若能转接,你愿承担几个?” 令狐以南答得毫不犹豫:“全部!” “好...好...好...” “那第二杀劫便由你来担着,我倒想看看,到时候你们又会如何选择。” 说罢,芒哈轻轻拂手,把令狐以南送出门外。 次日清早,江水遥把数以百计的玉瓶摆在祝风梧和冯向山面前:“这里有回灵丹一千枚,通脉丸八百枚,青缨丹二百枚。” 在两人嘴巴张得老大的时候,江水遥又取出四五张单据:“这是两千万萤石。不多,应是可以应急。” 冯向山问道:“公子爷,您这是?” “且听我说完。”江水遥微微摆手:“照我现在的炼丹水平来看,半个月后应该还能炼出千把枚丹药,若无意外,到时候再交于两位哥哥。” “取名挽枫山,是此名带有两位哥哥名讳。江水遥区区武徒镜,说句矫情的,有两位哥哥愿在麾下辅佐,实乃人生大幸。不过眼下承天剑宗既然到了这里,接下来的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过下去。咱有话先说在前头,若我有何不测,两位哥哥尽可分了这些资产,不过可不能为了这些黄白之物伤了和气。挽枫山既是你们的心血,也是难民的落脚之地,若是因为我而就这样被毁了,实在有些可惜。” 两人都是闯荡江湖多年的人精,自然能猜到胡宁这次来海星镇多半又要掀起一场杀劫。就是今天江水遥像交待后事一样一番嘱咐,终究让两人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就连刚才看到这些丹药的惊喜,也在不自觉间被冲散了大半。 江水遥深思一夜后如梦初醒。射杀双翼灵鹤,砍祝三山的头,自己去连赫山脉一系列事情似乎与万丹宗都拖不了关系。尤其是屠黑虎当时在古殿中仓皇喊出令狐宗主救命的语气,更是说明令狐疆安多半没有真的失去修为,否则当自己提起仙论时,他怎么会全然不计较仙论被自己拿在手里? 令狐疆安颇有心计,但胆子始终小了一些,不敢像阿察毅那样赌命去修习仙论,同时也做不到像枭雄一样铁血无情。要是在连赫山脉时狠心一掌拍晕令狐以南,那现在此刻大局的主动权,早就牢牢掌握在了万丹宗的手里。 承天剑宗的出现,成了现在最大的变数。 胡宁一来,万丹宗十有八九会抓住这个向上攀爬的机会,只要有了大靠山,出手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提上议程。 不待两人说话,萧瑜乘着双翼灵鹤飘然而至,朝着江水遥浅施一礼,恭声道:“江特使,今年上峰教派下来的任务出了一点问题,需请您回趟万丹宗,看看如何处理。” 江水遥点头,独自随着萧瑜出了门。冯向山心生不妙,正欲跟着过去,却被祝风梧一把按住肩旁。 望着翱翔远去的双翼灵鹤,祝风梧宽慰道:“兄弟尽管放心,此番公子爷去,绝不会有什么问题。咱们等上三日,三日后若是看不到公子爷平安归来,老祝绝对会把万丹宗掀个底朝天。” 第七十二章 两难 双翼灵鹤在万丹宗顶上转了个圈,缓缓落在倒挂鎏金塔塔顶。 萧瑜一拢秀发,缓缓道:“江特使,我宗门血战流云寨后仅剩弟子二百一十三人。而上峰要求的丹药中下品丹药十万枚,上品丹药十万枚,珍品丹药一万枚。我们粗略计算了一番,以现在万丹宗的实力即便每日只留三个时辰时间休息,年底所得也不可能达到上峰要求。这次请您过来,是想看看您这边是否能向上峰禀明情况,减去一些丹药数量。让万丹宗能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好,恰好胡宁来海星镇的事血衣魂宗内并不知晓,明天我一并上报便是。” 江水遥神色不变,心里已经算得了个大概。血衣魂宗要求的这些数量虽是不少,但万丹宗可是有连莺印这种惊世骇俗的炼丹手法,以他的水平半月时间尚能炼出两千枚丹药,更何况萧瑜珍品炼师? 令狐疆安、孔忆鸿、陈百草盘腿坐在平台上,萧瑜轻咳一声,三人从入定中醒来。 令狐疆安笑容依旧温暖,站起身子朝江水遥拱了拱手:“丹药一事,还请江特使多多费心。另外江特使在去连赫山脉前陈长老已经教你连莺印,今天我们四人便打肿脸充次胖子,看看江特使这几日内将连莺印练到什么模样。若是合格,我们便赠与您几张丹方,权当这次在连赫山脉让您受惊的赔罪之礼。” 江水遥点头,祭出青色小鼎,问道:“需炼制什么丹药?” 陈百草笑眯眯的答了一句:“使用连莺印,一次炼制五枚通脉丸即可。” 通脉丸已是轻车熟路,江水遥醉心炼丹,全然没有注意连莺印使出时周围的嫩草微微直立,像是得到指引一般朝着小鼎方向偏头。 丹成之时,四人赞不绝口。 令狐疆安轻轻鼓着掌,叹道:“实不相瞒,连莺印需借助塔内天地之力才可使用,我们四人虽然把连莺印研究了出来,但在塔外,是绝对施展不了连莺印的。” “江特使,若您肯将如何储藏雷劫之力的秘法告诉我们,万丹宗从此算是欠了您一个天大的人情。令狐疆安别的不敢保证,这塔内所有丹方若您要拿走,令狐疆安绝不对皱一下眉头。甚至于到时候承天剑宗若要对您出手,我万丹宗也会像当日血战流云寨一样,拼尽全力保你活路。” “血战流云寨...”江水遥放声一笑,这一切,似乎和自己预料中并无多大差别:“令狐宗主,祝风梧当时来攻,可不是为了杀我。再者说,你等既依附血衣魂宗,自当与我同仇敌忾,保护我难道不是分内之事?” “对了,你为何如此肯定以南姑娘不会把连莺印的秘密告诉我?或者说,你如何能够确定我此次过来没有作何防备?” 令狐疆安轻轻一笑,瞒去令狐以南并不知道连莺印的事实:“以南终究是我的女儿,这世间哪有女儿不向着爹妈的道理?至于你的后手,无非就是冯向山和祝风梧两人。别说他们现在没有跟来,就算来了,我也有办法应付。” 江水遥冷静的点了点头:“这天地之力的秘密我若是不愿说呢?” 令狐疆安笑容缓缓消失:“明日我会把消息送到血衣魂宗,就说您被承天剑宗胡宁所害,尸骨无存。柴阙要是想要寻仇,只管朝着承天剑宗找去。我万丹宗即便要遭他怪罪,却也不至于真的因为你一人生死而被灭了满门。不过再您愿意说出秘密之前,我们只能请您在倒挂鎏金塔塔底呆上一段时间。” “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江水遥赞同的点了点头,忽然朝着四周喊道:“令狐宗主欲把我软禁在塔下,你要是不出来搭把手,那我可就把那颗毒药吞进肚子里自我了断了啊!” 令狐疆安微微心惊,浅沙滩一事他并未亲至,对江水遥说的什么吞毒药一头雾水。他还没来及说话,半空中已是传出一阵叹息,胡宁从天而降,缓缓落在江水遥身旁:“你真舍得死么?” 江水遥咧嘴一笑:“是想活,但也不想被关在这塔底。” “令狐宗主,江水遥既然存有死志,那我便不能把他交给你了。” 胡宁朝着令狐疆安轻轻一叹,随即扭头望向江水遥:“跟我回承天剑宗,你若是配合,我便不会动你分毫,待契约解除后,放你自由便是。” 说罢,胡宁朝天吹了一声口哨,一头颇为雄壮的白色仙鹤应声而降,落在草坪上。 江水遥笑意盎然,镇定的从令狐疆安身旁走过。只是在踏上仙鹤的那一瞬间,令狐疆安手掌猛然一抬,隔空一掌拍在江水遥背上。后者只觉眼睛一花,瞬间便没了知觉。 胡宁脸色一冷,这一掌来得太过突然,莫说江水遥,就连他也没有想到令狐疆安会在此时出手。孔忆鸿快步走了掰开江水遥嘴巴一阵摸索,取出一颗极小的黑色丸子后冷声道:“狗屁的毒药,这明明就是一颗花椒核。这小子,真他娘鸡贼!” 众人放声大笑,令狐疆安朝胡宁拱了拱手,说道:“胡兄弟给我们一点时间,三日后,定把活着的江水遥送到您的面前。” 胡宁漠然点头,孔忆鸿刚要把江水遥抬起,天边兀然射出一箭,直指孔忆鸿的眉心。 孔忆鸿屈指一弹,由灵力凝聚出来的箭矢偏离了方向,把草坪轰出一个浅坑。 令狐以南杀气腾腾的落在江水遥身旁,喝道:“谁敢伤他,我就跟谁拼命!” “胡闹!”令狐疆安脸色剧变,一拂衣袖大喝道:“为了一个相识不过几个月的小子,你竟敢向我们动手?” 萧瑜柳眉倒竖,一步一步走进江水遥:“我就不信了,你会真的杀了老娘!” 令狐以南含泪无言,挽手一箭射在萧瑜脚下,硬生生的止住母亲过来的步伐。 碎石飞溅,倒挂鎏金塔上的铭文阵法受到了干扰,整座塔身都跟着摇晃了几下。而萧瑜此时也彻底止住身形,令狐以南这一箭已经表明了态度,要是她再往前一步,怕是真的会朝自己出手。 陈百草一拍脑门,不可思议道:“当时射杀双翼灵鹤的那个人,是你?!” 令狐疆安身子也是莫名一震,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姑娘啥时候学会的挽弓射箭?又是啥时候有了一箭洞穿双翼灵鹤脖颈的本事? “这一箭,至少也是剑君镜以上的修为。”胡宁望着被箭矢射出的巨坑淡淡一笑:“令狐宗主,你们的家事胡宁就不参与了。记住,三日之后,我要活生生的江水遥。” 剑君镜以上??? 确切的说,十五岁的剑君镜? 就连那个被承天剑宗捧上天的胡宁,也不过是十岁入的剑君镜。而自己家丫头,仅是晚了五年,便能到达这一步? 萧瑜瞪大双眼,急忙问道:“以南,你何时到的剑君镜,为何我们不知道?!” “爹,娘。难道你们真以为血衣魂宗留在宗内的棋子,就真的只有特使这光溜溜的一个人么?” 令狐以南凄然一笑,这两日时间她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水。到现在她只是觉得眼睛生疼,却没有一滴泪水从眸间滑落。在令狐疆安低头思虑的同时,她接着问道:“水遥哥哥本无心与宗门为敌,为何你们要将他一步一步的往绝境上逼?难道投了承天剑宗,万丹宗以后的日子就一定会比在血衣魂宗手下好过?” 令狐疆安心头升出一股淡淡的不妙,试探出声道:“你这一身修为,是柴阙所授?” 令狐以南点了点头。 “你为何不告诉我们?” 令狐疆安萧然一叹,脸上有懊悔,有痛苦。早知柴阙为他们培养出如此出色的女儿,那还投靠什么承天剑宗?而且只要江水遥和令狐以南成了婚,何愁不能知道储藏雷劫之力的秘密? 令狐疆安夫妇缄口不言,陈百草也保持着沉默,其实撇开连莺印对万丹宗的重要性不谈,他也是打心底的觉得江水遥资质极为不错,是个值得培养的苗子。不过万丹宗不姓陈,最终的决定,还得是令狐疆安说了才作数。 气氛骤冷,孔忆鸿缓缓开口解释道:“以南丫头,这些年你爹我们研究出一种叫连莺印的结印手法,此印可大大提升批量炼制丹药的成功率,但需借助塔内天地之力才能使用。而江水遥身在塔外也能使用连莺印,你身为炼师,自然应能理解到江水遥体内秘密对我们万丹宗崛起的重要性。刚才他若是能将储藏天地之力的秘法告诉我们,那也绝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且刚才我们也向他承诺过,到时候就算是胡宁真要把他带走,我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从中斛旋。” “如何斛旋?胡宁已是武灵镜巅峰,一人一枪便能挑翻整个万丹宗,孔伯伯,你何必自欺欺人?”令狐以南把江水遥背在背上:“何况你们这般强势,摆明了就是一副不给就明抢的态度。换做是谁,都怕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们。” 见令狐以南要带着江水遥走,令狐疆安蓦然喝道:“把他放下!” “不放!” 令狐以南几乎同时回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惨笑着压低自己的声线:“爹爹,让我带他走。储藏雷劫之力的秘密我自会向他求得,到时候告诉你们便是。” “来不及了。”令狐疆安苦笑着望了望天空:“我们已向承天剑宗投诚,此时倒戈,岂是君子所为?” 令狐以南神色一冷,看向父亲时,脸上第一次表现出无比嫌弃的表情。 你若真的知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那何至于把他关在倒挂鎏金塔的最后一层? 看着令狐以南根本不为所动,令狐疆安掌间缓缓浮起一团红光,语气冰冷道:“不要逼我。” 令狐以南回头,当着众人的面从一个黑色盒子中取出一枚丹药捏在手里,平静的问道:“爹,你真要对我出手么?” 萧瑜鼻子微动,随即捂嘴惊呼道:“以南,你哪里得的破厄丹?!” 第七十三章 世间皆寡义 凡人如何信? 破厄丹?! 令狐疆安睁大眼睛,万丹宗内藏有丹方无数,却也没有破厄丹这种禁药的丹方。这种人人避之不及的丹药,怎么会出现在自家姑娘的手里? 萧瑜脸色变了又变,这一切,肯定是柴阙的手笔! 看着父亲杀机愈烈,令狐以南脸上露出一抹决然,一字一顿的问道:“爹爹?真要动手?” “放下他!探得他体内的秘密后,你爹我自会到血衣魂宗认罪,以死换得宗门周全。” 令狐以南冷冷一笑,剑君镜气机全部释放出来的瞬间孔忆鸿脸色大变,骇然道:“境界怎会比我还高?” 萧瑜神色更是复杂,以自己五重剑君镜的修为,此时也看不出自家女儿的深浅。 “好好好,十五岁便到六重剑君,我万丹宗也算出了一名天才。”令狐疆安频频点头,沉声道:“姑娘,可你也奈何不了我。” 令狐疆安仰头一喝,武灵镜修为彻底展露。这股强大的能量波动硬生生的把只是修士镜的陈百草推了一个踉跄。好在胡宁瞬间出现,提着他退出平台,陈百草才不至于被令狐疆安波及。 陈百草苦笑道:“看来都是些人精。” 胡宁翘嘴不言。 令狐以南吞入破厄丹,把眸中最后一丝柔和给了江水遥。再转头时,瞳孔中已无半点感情。 萧瑜哭得撕心裂肺,想要阻止这一切却已无力回天。无论父女两人谁胜谁负,令狐以南服下破厄丹后,便已注定是必死的结局。 令狐以南先动,此时出手,一箭射出已是带有崩山之威。令狐疆安轻松躲过,但远方的药山便是注定要挨住这一箭。震天巨响后,无数巨石从山顶四散,纷纷滚入山谷。 万丹宗内弟子大多都在山谷广场上盘坐着炼丹,见山顶滚石落下,这才迅速四散而逃。 令狐疆安眼皮狂跳,忍不住喝道:“你要把你家毁了不成?” 令狐以南胸口微微一窒,咬牙回应道:“反正万丹宗已被你拖入万丈深渊,现在毁了也好,也省得师尊出手。” “孽障!” 令狐疆安怒不可遏,身前瞬间凝出一只巨型手掌,赤色灵力遮天蔽日,穿透巨型手掌的瞬间,平台上脆嫩青草瞬间被烧得焦黄。令狐疆安身子一动,罡风随着他的身子呼啸而起,枯草彻底碎成齑粉,掀起一浪风尘。 令狐以南挽手一藏,将赤色短弓收进纳戒里。随即手中手指交错迅速变幻,终于在令狐疆安冲到身前的瞬间,结出一种印法。 “凝雷!” 令狐以南口中轻叱,平台上方兀然传出一道炸天雷,银色霹雳如雨似的眨眼便至,在两人身前形成一片电网,把令狐疆安逼停在自己面前。 “敌袭!敌袭!” 万丹宗弟子们提剑嗷嗷的冲上山。萧瑜和孔忆鸿瞬间神色大变,这里的打斗,怎么能让其他弟子知晓? 两人迅速散去稳住一众弟子,萧瑜本想把昏迷的江水遥一起带离这个是非之地,谁知道刚到江水遥面前就挨了自家女儿一掌。萧瑜连退四五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真是反了你了!” 令狐疆安怒火中烧,手掌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魂心宫内涌出的灵力瞬间将他整条手臂包裹。紧接着朝前一探,竟是无视眼前电光穿透了过去,一把掐住令狐以南脖子,爆喝道:“为了江水遥这个小子,你竟然敢伤你娘?!” 令狐以南眼里划过一丝痛楚,急忙再度结印收缩银色电网,凝成一道大腿粗细的电柱,缓缓移向父亲手臂。 令狐疆安又惊又恐,想要提着令狐以南躲开电柱,谁知自家女儿稳如泰山,试了几次,也没能将其挪动半步! 银色电柱缓慢移动,令狐以南脚下的地板也像是被正在被切割一样,随着电柱划出一道一尺来深的沟壑。 “杂种!你要毁了这倒挂鎏金塔不成?!”令狐疆安迫不得已收回手臂,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鎏金塔之所以能倒挂在这块平台上,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脚下这块平台上刻有不少铭文阵法。但现在被令狐以南操纵电柱这么一划,显然已经让阵法受到了干扰。要是再这么打下去,不出一炷香时间,倒挂鎏金塔定然要毁在她的手里! 令狐以南趁机退后一步,转身抱起江水遥就往宗外飞奔。破厄丹只有两个时辰的丹药,在药效褪去前若是不能赶到挽枫山,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可都白费了。 可刚刚跑出不到一炷香时间,令狐疆安和萧瑜已经乘着双翼灵鹤追了上来。 “给我停下!!!” 令狐疆安踩着双翼灵鹤往前飞扑,令狐以南只觉天空上忽然出现一只血手,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自己抓来! “该死!” 令狐以南暗骂一声,血手以摧枯拉朽的态势眨眼便至,将她从半空中拍落,狠狠砸进地面。 令狐以南嘴角渗出一丝黑血,见怀中的江水遥并未受伤后稍微松了口气。刚要起身狂奔,萧瑜已经乘着双翼灵鹤落在面前,稳稳挡住了她的去路。 令狐以南取出短剑喝道:“娘!你让开!!!” 萧瑜闭目,伸开双手彻底拦住令狐以南,脸上泪痕清晰可见。 令狐疆安转瞬即至,落在令狐以南身后。 任谁也想不到,昔日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也会有这样张拔弩张的一天。 令狐以南脸庞扭曲,半蹲在地上,无助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明明有更好的法子,明明即便没有承天剑宗来万丹宗一样也会崛起!但你们怎么会看不透?”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令狐疆安答了一句,像是在影射自己的失策,也像是在说令狐以南服下破厄丹这个事实。 萧瑜哭求道:“以南,咱们不打了好不好?娘现在带你回宗,我和你爹,还有孔伯伯陈叔叔一起出手,一定能稳住破厄丹的药效,你不会有事的!” “破厄丹药效已被我吸入七八成,来不及了。” 令狐以南朝着江水遥眉间轻轻一吻,把他轻放在地上后朝着令狐疆安乞求道:“爹,光明一战,若我能伤得了你,放我们走好不好?” “好。”令狐疆安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家女儿,眼眶微微湿润。 父女两人相对而立。 风微噪,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树影斑驳,星星点点的照在萧瑜和江水遥的身上。 令狐疆安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忽然想到了十年前,那个握着一柄木剑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发髻,吵嚷着要和爹爹过招的模样。 “你的师尊是柴阙?” “嗯。”令狐以南努力遏制住胸口的翻江倒海,随着破厄丹的逐渐吸收,自己体内经脉也渐渐开始肿胀:“师尊曾有言在先,你和娘的野心太大,所以在他未查明你们的真正意图之前,不许我暴露自己的实力。” 令狐以南扭头看了看江水遥的方向,苍白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水遥哥哥,其实还算是我的小师弟呢~” 曾经令狐以南也在幻想过,要是有一天江水遥知道了自己只是师尊的第二名弟子,不知道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只是可惜,这世间的一切,很快就要见不到了。 令狐以南重新与父亲对视,接着补充道:“双翼灵鹤是我杀的,祝三山也是我杀的。师尊本就有意把这里的水搅浑来磨砺水遥哥哥,同时告诉我这是万丹宗崛起的机会,让我好好把握。其实如果你们不扯上承天剑宗,就算水遥哥哥真的在你手里出了事,师尊也不会怪罪。只是现在胡宁掺和了进来,万丹宗也就犯了投敌的大忌,除了被血衣魂宗覆灭,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令狐疆安黯然的点了点头,许多当时解不开的谜团,在今日豁然开朗。可也正如他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经没了退路。 “来吧!让我看看柴副宗主教了你些什么。”令狐疆安不在直呼柴阙名讳,朝自家女儿微微颔首。 令狐以南深吸口气,魂心宫中祭出的灵力将这幅柔弱的身子缓缓托至半空。随着她指尖结印变化,令狐以南身后逐渐浮现出一道三色彩芒,几息时间后,光芒迅速分离,在她身后凝出三具仙人模样。 令狐以南青丝飞舞,想起柴阙当时对自己使出这三清印的模样。 道德印! 右边那道光芒如同长鞭一荡,夹杂着霹雳雷声拍向令狐疆安。光芒宽有十丈,长则连绵数里,这些范围内,所有青草树木仿佛都挨了雷劈似的,无不瞬间漆黑,散发着糊臭。 令狐疆安双手护住脑袋硬抗一击,脑袋被砸得昏昏沉沉。 这已经接近的二重武灵镜的力量! 令狐疆安心中骇然,想不到在破厄丹的作用下,令狐以南的实力会暴涨到这个地步! 灵宝印! 第二道光芒应声而动,令狐疆安接连挥出四五道灵力,却也只是让这股滔天能量微微一顿。霎时间,天地昏沉,令狐以南魂心宫内冒出的赤色灵力仿佛成了世间唯一的光亮。令狐以南轻叱一声,赤色灵力融入第二道红芒,径直砸了过去。 令狐疆安忍不住闷哼一声,他不是不想躲,是根本躲不掉!这一印,直接把他五脏六腑都震移了位置,就连当时和祝风梧激斗的时候,也没有造成这种伤势。 令狐疆安仰望半空,自家女儿七窍已经流出黑血。越是这幅模样,越是像一名身陷囹囵的仙子。 令狐以南狠狠压住喉间腥甜,大喝道: 元始印! 令狐疆安亡魂大冒,另一旁的萧瑜急声呼道:“不要!” 第三道光芒没有瞬时砸下,倒是整块地面随声腾出一股混沌之气,正缓缓把父亲包裹。 几息前,令狐疆安手足尚能挥舞,几息后,混沌之气骤然形成一堵堵幕墙,将令狐疆安手脚彻底束缚,硬生生的拖到半空! 远处的胡宁轻轻一叹:“好一个一气化三清。怪不得那夜敢在浅沙滩上对我动了杀心。这张底牌,让我重伤,绰绰有余。” 陈百草惊呼道:“让你重伤?那令狐疆安岂不是要死个透心凉?” 令狐以南结印变幻,胸前瞬间凝出一把剑芒。此间看去,几息时间后父亲就会被混沌之气托到自己身前,到时候元始印只需再变幻一次,剑芒就会彻底洞穿令狐疆安的胸口。而自己,应该也能拼着最后一口气把江水遥送回挽枫山。 望着父亲惊恐万分的面庞,令狐以南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将眼角血迹冲散大半。脑袋里,幼时记忆如潮水般浮现。 “丫头,吃饭了!快看看今天你娘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丫头,明日就是年劫了,我们给你买了新衣裳,但明日可要乖乖呆在房里,不能乱跑哦~” “丫头,炼丹时要先化沫再糅火哦,一旦结印顺序乱了,那可是要炸炉哦~” 令狐以南神情悲怆,扭头看了江水遥一眼,喃喃道:“小哥哥,来世再见吧...” 在两人相距不过一丈距离的时候,元始印最后变幻了一次,众人只觉半空中光芒刺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紧接着一道无可匹敌的能量从中轰然炸开。等再次睁眼,令狐疆安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 半空中,令狐以南清瘦的身子化作簌簌血肉,洒在地上。 令狐疆安如疯如魔,使劲的刨着身旁那些沾满令狐以南血肉的黄土,嚎声道:“姑娘!!!” 芒哈面色平静的伸手一招,一团微弱的光芒顺着过来,没入他掌心的一颗雨花石中。 芒哈依旧如同鬼魅一样,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第七十四章 囚犯和囚犯 江水遥醒来的时候,令狐疆安刚刚把他带到塔底。这位昔日意气风发的宗主神情落寞,木然的用地板上的铁钩锁住江水遥手脚以及琵琶骨后就静静离去。 江水遥对令狐以南的死一无所知,只以为是令狐疆安和胡宁又说了不少好话后这才讨得了几天时间把自己囚禁在这里。对于胡宁投鼠忌器和令狐疆安与虎谋皮,江水遥根本不以为意。反正和离采薇的契约已是现在最大的护身符,无论是谁都不敢要了自己的命。何况只需熬过几日,挽枫山那边见不到自己回去,自然也会找到万丹宗这边。 这一层的底板正中央插着一柄黑剑,剑尖露出塔外成了塔顶。而在江水遥的对面,一名面如枯槁的老人也遭受着同样待遇。 老人似是早就麻木琵琶骨被锁的疼痛,始终盘腿坐着。直到令狐疆安离开了底层老人才缓缓抬起眼皮子,在注意到江水遥的一袭红袍后顿时来了精神,问道:“血衣魂宗特使?” “老先生也是万丹宗的人?” 江水遥有些惊讶,血衣魂宗的服饰虽是有不少人认得,但能以“特使”二字称呼的,无非也就万丹宗和宣阳宗两个宗门。 老人神情瞬间麻木,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顿了许久,喃喃说了一句:“看来是准备反了。” 老人满身污垢,看起来像是被囚禁了很多年一样。江水遥嘴角微微上挑,笑问道:“怎么?老先生身在塔内,还能知晓塔外之事?” 老人还没来及说话,顿时脸色一紧,赶紧闭目凝神。江水遥心生诧异,随后便瞧见这层楼内忽然生出许多电浆,紧接着自己琵琶骨上传来一阵剧痛,魂心宫内灵力也跟着瞬间沸腾。 雷劫之力顺着嵌入琵琶骨内那根铁钩从魂心宫中流出,汇入地面后一起没入顶部的铭文阵法中。江水遥咬牙,感觉就像被人硬生生的扒骨抽筋一般。 这种剧烈的疼痛将近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又瞬间褪去,整间地面恢复如初。 老人回过神来,盯着江水遥看了许久这才出声道:“我说令狐疆安怎么敢对血衣魂宗动手,原来你体内能储藏雷劫之力。” 江水遥微微心惊,随即恭敬请教道:“老先生也能吸纳雷劫之力?” 老人哂然一笑:“吸纳雷劫之力?那得有多大的本事?老夫只是神魂与塔内阵法相连,被关几十年后又悟出一些法子让雷劫之力入身又不至于伤到自己,至于吸纳两个字,可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小娃娃,要不说说如何修得的这种秘法?” 江水遥哈哈一笑,朝着楼梯口方向大声喊道:“我注灵时遭了天劫,又被人中途破坏,熬过来后体内就有了雷劫之力。令狐宗主,要不你也试试?” “注灵就能招来天劫,小娃娃,你这牛吹得有点大了。”老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后撇嘴道:“冲着楼梯口喊啥?你以为老夫是在帮他们套你话?放心,这底层隔音效果好到变态,只要楼梯口那层光幕一起,无论你在这里搞出多大的动静,上面也是听不到的。” “老先生,你不也是在吹牛?听你这口气可是几十年没出去过了,又怎么知道在上面听不到?” “那自然是我以南孙...呸,小娃娃你还套我话?”老人瞬间凝起杀机,伸掌一探,隔空把江水遥提了起来。他盯着江水遥看了许久,缓缓叹气道:“罢了,你应该也不是令狐疆安使出的苦肉计。” 随着杀机如潮水般褪去,老人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也是,老子反正都是这个模样了,还能套出个啥?” 江水遥保持沉默。 他忽然觉得老人发怒的神情与令狐疆安极为相似,低头想了许久,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浮现。 不觉间整整一日时间过去,令狐疆安等人像是忘了江水遥的存在似的,一直没有到过第六层。倒是一老一小靠着江水遥纳戒里存着的那些酒肉,吃得不亦乐乎。 两人在聊天时江水遥有意往令狐以南这个话题上引,结果发现只要一提到令狐以南,老人嘴角总会浮起一抹和蔼的笑意,这让江水遥越发确定自己猜想。 直到老人不胜酒力沉沉睡去,江水遥才轻轻叹了口气。眼前这人,多半就是传闻中暴毙的老宗主,也就是令狐疆安的爹——令狐岩。 令狐疆安不是不想来塔底,实在是抽不出身。 他们刚回万丹宗没多久,一队芜城军便闯进了万丹宗山门。为首那人名叫冷云,修为已是通玄镜。 冷云满脸络腮胡,九尺来高,一眼望去便知是那种久经沙场的主。他对令狐疆安谈不上客气,带着兵士闯进上门后就让人把令狐疆安找来,随即自报家门,并简要说明了来意。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眼下芜城逐渐敌不过天江城,祁天天采纳谋士意见,令芜城大小势力,但凡剑君镜以上者,需前去一线抵抗天江城。违令者,斩立决。 令狐疆安当时有本事瞒住江水遥以及冯向山等人说自己修为全失,眼下自然也有办法瞒住冷云。这样一来除他之外,万丹宗内剑君镜以上的人便只有萧瑜和孔忆鸿两人。 冷云虽是一脸杀伐不近人情的模样,好在令狐疆安百般讨饶,冷云见他修为全无,考虑到这些江湖宗门终究需要一名强者坐镇,便应允了萧瑜可以暂不去前线这事。但孔忆鸿却无法推脱,被冷云厉声喝了几句后便极其不愿的回了自己院子收拾行李。 令狐疆安席间和冷云拍着胸脯保证海星镇附近除了宣阳宗和挽枫山,绝对找不出任何一个本土的剑君镜以上修士。至于摩云山庄,不用他提,冷云也会过去,令狐疆安便也就没多了那一句惹人记恨的嘴。 宴毕,冷云索性就住在了万丹宗。但也派出了两名甲士各持一份拓印的征集剑君镜以上修士的文书送去了两方势力,让他们见信两日后自行来万丹宗集合。 令狐疆安和萧瑜整日侯在这位巨头身边,等回房休息时已是深夜,便打消了当晚去盘问江水遥的念头。萧瑜轻轻帮令狐疆安捏着肩膀问道:“这冷将军,是你引来的吧?” 令狐疆安沉沉点了点头:“机不可失。” “这些年来宣阳宗在武力上本就稳压我们一筹,但流云寨被江水遥改成了挽枫山,那些土匪虽是走了大半,其实力也是远远在咱们之上的。冷云这次来挽枫山能留下多少人我不知道,但宣阳宗内剑君镜以上的高手,只怕是也只能留下梁谦。瞅着现在两城交战这个态势,估摸着再打上两年也不一定能彻底结束。所以等着冷云带着这些人一走,咱们便有了机会去攻占宣阳宗和挽枫山。不管这次两城谁赢谁输,咱们只管再把承天剑宗引进来傍上这颗大树就成。就算被冷云带去的人要是有人能活着回来咱也不怕,反正到时候有承天剑宗顶着,没了血衣魂宗特使,自然会有承天剑宗特使是不?至于挽枫山那边,要是祝风梧他们真敢违逆,冷云估计也会出手先灭了他们以振军威。” 萧瑜蹙眉深思许久,有些担忧道:“就怕天江城赢了,有了时间彻底调查江水遥死因,到时候万丹宗可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令狐疆安拍了拍萧瑜的手,宽慰道:“咱们只管做好苦主便成。明日我会看看有没有机会借冷云之手暂时请走承天剑宗来的这尊菩萨。若是请不走,那胡宁带着江水遥走后我便先去一趟天江城认罪,同时向江阔海担保愿为内应,协助他攻占海星镇。到时候江阔海要是想找晦气,那也只会寻到承天剑宗那边去。毕竟在外人看来,我血战祝风梧导致修为全失,既是为了保住万丹宗,也是为了保住他江水遥。他江阔海即便真有天大的怨气,也不至于拿我这个废人开涮。一城之主嘛,好歹也得要点名声。要是宰了我,天江城辖地里的宗门岂不人人自危,以后谁敢再和城主府打交道?” “但愿能遂人愿吧。”萧瑜轻轻一叹。 “放心,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只是我没料到陈百草和胡宁的关系居然会好到食同席寝同榻的地步。陈百草知道我们太多秘密,好在心也是向着咱们的。只是这次胡宁一走,他多半也会跟着去承天剑宗。去了也好,有陈百草在那边说说好话,咱们以后做事也可方便一些。” 萧瑜点头,吹了蜡烛和丈夫相拥卧塌,各自闭着眼想着事情。 令狐以南的死,已经成了刺入骨髓的钢针,不论自家女儿修为天赋如何惊艳,又如何为了江水遥和自己作对,但她终究都是亲生骨肉,谁知道会在花儿一样的年纪落得了尸骨无存的下场。 萧瑜翻了个身,背对着相濡以沫的丈夫,两行清泪悄悄滑落。 第七十五章 三年 万籁俱寂,芒哈身形出现在倒挂鎏金塔的正下方。 芒哈手掌一翻,一团精光从袖中飞出,垂在倒挂鎏金塔塔尖的位置与他平行。 几息时间后,令狐以南缓缓浮现。 少女一副恬静的模样,看见芒哈时先是一惊,随后看了看自己朦胧的身体,脸上浮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失落,喃喃:“原来我已经死了。” 芒哈淡笑着说道:“这第二劫,你可没有扛过去。” 令狐以南声音空灵,一脸苦楚道:“这都不算替他熬过第二杀劫么?” “若以一命就算熬过一次杀劫的话,那江水遥只管去笼络人心便好。有人替他抵命,那还怕什么杀劫?” 令狐以南试探问道:“你隐居在万丹宗,是为了水遥哥哥么?” 她虽仍是好奇芒哈的身份,只是此间也没有再想去问的念头。毕竟轻而易举就能保住自己魂魄的手法,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芒哈点头,仰望塔顶笑道:“现在你的头顶关着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我问你,若你还能救他们,只是最后会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你救还是不救?” 令狐以南毫不犹豫,沉沉点头道:“救!” 芒哈瞬间凝神,一双眼睛像是能洞穿令狐以南灵魂似的。许久后,他缓缓点了点头:“令狐岩当年肯以一颗无极品秩的丹药替你洗精伐髓,现在看来,倒也值得。” 芒哈接着说出万丹宗内只有令狐疆安和萧瑜知晓的秘辛:“你那老爹为了这颗丹药把令狐岩囚禁了几十年,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其实在自家媳妇怀有身孕时候他老爹便已经用秘法将那枚绝品丹药送进了萧瑜腹中与你融合。为了这颗丹药,你爹以此把令狐岩关在塔底几十年,除了蠢,真找不到第二个字评价。” 在令狐以南神色黯然的同时芒哈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同样的错误他犯了两次。江水遥与你本就是郎情妾意,他同样只需等上一两年,等你和江水遥成家以后,何愁不能知道江水遥体内的秘密?倒是承天剑宗一来,令狐疆安又耐不住了性子,一步接着一步,步步走错。可惜了那么好的棋局,最终只会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令狐以南歪着头想了很久很久,轻轻问道:“你是神仙么?” “算是吧。”芒哈随意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耽搁太多时间,紧跟着出声道:“倒挂鎏金塔阵眼便是塔尖那柄黑剑,剑毁则塔倒,江水遥和令狐岩或许能借此脱困。但我要把你的神魂存于黑剑之中,到时塔内一应机关皆会被你掌控。也就是说,你可以解开他们二人的束缚,甚至可以拒绝任何人入内,只是后果你需掂量清楚。还有一点,三年时间,若鎏金塔不倒,三年过后则会为你再造肉身。这期间塔若是被毁,那你便彻底没了重生的机会。如何行事,你自行决定。” 令狐以南眸间滑过一丝惊喜,还没来及说话,芒哈继续说道:“你可借剑身与塔内之人交流,关于你能重生的事也自可说给他们听,只是不要提及我的存在就行。这是令狐疆安机会,也是你的机会。此事不管结局如何,都算是替江水遥熬过了第二杀劫。” “小师妹,这是我最后一次出手。你要记住,万丹宗和你的命运,全部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说罢,芒哈心念一动,轻轻把令狐以南的魂体往剑尖送去。 看到睡得死死的江水遥和令狐岩,少女甜甜的笑着,从未有过如此温柔。 次日清早,令狐疆安和萧瑜出现在江水遥面前。 令狐岩根本不看夫妻二人,翻了个身继续假寐。令狐疆安对此也是习以为常,朝着江水遥轻笑道:“江特使,思虑了一夜,不知是否愿意将如何储藏雷劫之力的密码告诉我们?” 江水遥学着令狐岩的动作跟着翻了个身,懒洋洋的答道:“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让以南来,我讲给她听。” 令狐疆安笑容缓缓凝固,平静道:“以南已经死了。” 江水遥和令狐岩猛然坐直身子,令狐疆安望着江水遥又补充了一句:“为了救你,吃了破厄丹,最后爆体而亡。” 令狐岩深吸一口气,扭头望着萧瑜,沉沉问道:“可是真的?” 一提到令狐以南,萧瑜泪水顿时忍不住决堤。当下颤抖的点了点头,算是给了令狐岩答案。 老人双手猛然使劲,抓得铁链叮当作响。他努力克制住想要杀人冲动,声线颤抖道:“哪里来的破厄丹?谁出的手?” “柴阙给的破厄丹,和我动的手。” 令狐疆安扭头直视父亲:“当年你要是把仙丹给我的话?何至于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杂种!” 令狐岩指着儿子破口大骂:“就凭你玩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仙丹给你有个卵用?人心不正,便是让你修为到了悟意镜又如何?万丹宗迟早也会毁在你的手里!” 令狐疆安声音骤然提高,不甘示弱道:“万丹宗要是出了一名悟意镜,何至于投靠血衣魂宗?何至于这些年仍是被宣阳宗骑到身上?炼丹炼丹,炼个鸟的丹!到头来还不是帮人打工的命?你炼了这么多年丹,结果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我一掌就打成半死。老顽固,你怎会到现在还醒悟不过来,这个世道里要是没有实力,是绝对不可能受人尊重的道理?” “放你娘的屁!”令狐岩伸手抓住自家儿子交领,啪啪就是两耳光扇了过去:“是非道理,岂能由你如此曲解?大好男儿,行事应当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若无一生正气,莫说悟意镜,让你成了仙又如何?” 令狐疆安并不躲闪,萧瑜也不去劝阻,任由老人声嘶力竭的发泄了许久。令狐疆安站起身子时,脸颊已被父亲抽得稀烂。他服下一枚丹药,冷声道:“这些巴掌,权当是我作为一个父亲让女儿爆体而亡的惩罚。以南之死,我无愧了!” 令狐疆安重新扭头望向江水遥:“再给你十息时间,若是还是不说出雷劫之力的秘密,我便断了你的四肢,割了你的舌头,让你这辈子都生不如死。” 江水遥摇头笑道:“令狐宗主,其实我师父当时把我送来万丹宗也是带有在你们这里寻找我体内雷劫之力答案的意思,换句话说,其实我也没打算瞒,只是这些日子你们两面三刀的脾气让我不得不谨慎一些。至于如何储藏雷劫之力嘛,我已经和令狐岩爷爷说了一遍,我注灵花费了七日时间,当时天降异象,雷劫降临,我师父舍了几十年修为做为养料,这才让我熬了过来,至此后我体内便有了雷劫之力。令狐宗主若是不信,大可在我师父那里旁敲侧听,以你的话术,定然可以不着痕迹的得到想要的答案。” 说到这里,江水遥突然咧嘴一笑:“可惜了令狐宗主修为并未全失,不然重修仙论后再熬上个七日雷劫,说不定也能参悟到如何储藏雷劫之力的法门。” 令狐疆安嘴角微微抽搐,随即变脸道:“仙论,还我!” 江水遥唰的一下站起身子,大声质问了一句:“仙论我当时就给以南了啊!那张卷轴水火不侵,应是不会跟着以南一起毁掉,你怎么会没有瞅见?” 话音刚落,令狐疆安瞬间窜出塔外,独留萧瑜一人愣在原地失神。 令狐以南虚无的身形从剑柄浮出,对着三人轻轻一叹:“我爹,已经入魔了。” 下午时分,冯向山、祝风梧一行人刚到万丹宗,便瞅见钟友元带着上百名弟子乘着双翼灵鹤出现在天边。 冯向山调笑道:“这宣阳宗倒还有些底子。” “冷大将军一来,宣阳宗的底子也没了。” 梁谦苦笑着回了一句,这些日子他一直留在挽枫山照顾端端,与冯向山和祝风梧日日推杯换盏,感情升温不少。 见到祝风梧时冷云虎躯一震,祝风梧不着痕迹的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顿时会意。 冷大将军站在广场上,望着缓缓落地的人群目露精光。前线战事吃紧,有这群人跟着投身战场,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令狐疆安姗姗来迟,命弟子端上数坛美酒后笑道:“兄弟们,令狐疆安特备薄酒一碗,祝诸君凯旋而归!” 四百来人,除了孔忆鸿,其余人都来自挽枫山和宣阳宗。这些人不情不愿的端起酒杯仰头灌下,在冷云所带的甲士安排下迅速编好队形。 冯向山和凌虎本不是芜城人士,本就不乐意来,但祝风梧在挽枫山时向甲士打听到带队将军的名号后心里就有了主意。冯向山知道祝风梧出身戎伍,自然而然就能猜到这位将军与祝风梧怕是有不浅的交情。只是凌虎全然不知情,见自己已被呵斥着整编入队,急得跺脚道:“咱们就这么走了?公子爷咋整?” 祝冯两人作出一脸焦急的模样,无奈的摇头。 令狐疆安自然时时关注着三人,当下踱步走到三人身前宽慰道:“三位无须忧虑,江特使现在正在塔中监管炼丹。另外我已派人送信到血衣魂宗,应是再有两三天,柴副宗主便能到了。” 祝风梧长长一叹,拍了拍令狐疆安肩膀道:“辛苦令狐宗主了。” “分内之事,无须客气。” 令狐疆安摆了摆手,重新走回冷云身边,恭声道:“冷将军,祝凯旋!” 冷云拱了拱手,肃穆道:“几日叨扰,感激不尽。冷某若能回来,定亲自上门拜谢。” 大军启程后,两道身影出现在倒挂鎏金塔上方的平台上。 胡宁笑道:“令狐宗主好手段。” 令狐疆安无所谓的笑了笑,恭敬道:“还请胡兄弟再休息两天,一旦我问出江水遥的秘密,便把他交给您,” “这些日子我会先行清洗挽枫山和宣阳宗的余孽,只是最多三月,血衣魂宗那边便会知晓这里的情况。还请胡兄弟回去后速速安排人手来海星镇,单凭令狐疆安一人,可抗不住血衣魂宗的手段。” 胡宁点了点头,跟随胡宁一起消失的,还有令狐疆安嘴角上挂着的浅浅笑容。他转身替萧瑜拢了拢头发,柔声道:“明天我去宣阳宗,挽枫山由你来处理。这次过去先探探口风,等冷云带着这些人彻底上了前线,挽枫山和宣阳宗内,不能出现任何一点反抗者的声音。” 第七十六章 士为知己者死 冷云巡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正在说笑的祝风梧和冯向山身上,冷声道:“你们两个!随我来!” 不待祝风梧说话,凌虎一下子站起身子,放声道:“大将军若有啥事,安排俺去就成。我这两个哥哥上了年纪,不方便!” 祝风梧哑然失笑,凌虎虽是好意,但明明两人正是进可下海擒龙,退可上山抓虎的年纪。上了年纪这种说法,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说出口的。 冷云也被逗乐了,笑声道:“行!你也跟来!” 三人被冷云带进了屋子,凌虎斜着眼正想开口,冷云却是转身给祝风梧来了一个熊抱,放声道:“大哥!可算找到你了!” 凌虎讶然,冯向山早有心理准备。祝风梧用力拍了拍冷云的肩膀,笑道:“几十年不见,都成了通玄镜了。” 冷云干笑着把祝风梧请在主座,站在一旁恭敬的为他甄满茶:“大哥为何会在海星镇?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祝风梧摆了摆手,说道:“我要带些人回去。” 冷云点头,沉声道:“无妨。大哥若要,这些人尽可全部带回。冷云也愿跟着大哥回去!” 祝风梧板脸道:“身负要职,不可儿戏。” 冷云黯然点了点头,旋即抬头,杀意盎然道:“大哥可是要去找胡宁的麻烦?若是如此,我便跟着大哥回去替大哥宰了那个小崽子再回来!” “那胡宁虽不是通玄镜,但你对上也怕讨不了好。此事你不用管,一会儿给我随意安个职位,让我带上人离开即可。” 祝风梧将茶水一饮而尽,哀莫大于心死。芜城之事,祁天天之事,已经和自己没了半点瓜葛。 出了门的祝风梧,被冷云任命为什长,冯向山和凌虎各自被任命为伍长。三人前后挑选了包括梁谦钟友元在内的二十人脱离飞船,冷云望着远去的背影,朝一名亲信吩咐道:“你带队前往战场,我晚些时候过来。” 祝风梧领着众人在海星镇落脚,恰好遇到了正准备去血衣魂宗搬救兵的钟零。 看着几人一身戎马装扮归来,钟零心头大惊,寻思着莫不是祝风梧带着大伙儿当了逃兵?那可是要被株连满门的重罪。当下急忙把父亲和梁谦拉到一旁,竟开始商量要不要举宗搬迁的事情。 祝风梧没时间玩笑,把三人唤回来后沉声说道:“公子爷多半被困在倒挂鎏金塔内,咱们进不去,只能等他被带出塔时再出手。” “老冯,到时候你与我一起去拖着胡宁,去不去?” 冯向山正色道:“去!” “凌虎兄弟,你混入万丹宗山下那群守灵土匪中找到一个叫吴老七的汉子,告诉他天气有变,需时时保暖。到时候我们这边一出手,他们自然会配合行动。” 祝风梧注视梁谦,继续说道:“令狐疆安没了修为,此时万丹宗内能打的也就萧瑜一个人,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见梁谦点头,钟友元急忙问道:“那我呢?” “你驱使一只双翼灵鹤藏在万丹宗外,一旦我们救出公子爷,你便带着他飞速赶回天江城。” 钟零脑袋飞转,很快捂嘴喊道:“以胡宁的修为,你们二人能挡下几招?!” 祝风梧和冯向山淡淡一笑。 岂不闻,士为知己者死? 令狐疆安刚刚迈进倒挂鎏金塔的第五层,那里的空间阵法忽然闪烁,眨眼间就把他吸了进去。 江水遥和令狐岩盘腿坐在里面闭目调息,见到令狐疆安出现,江水遥笑道:“久违了。” 令狐疆安脸色阴寒:“你们如何脱离的枷锁?” 江水遥笑道:“许是年久失修吧,倒挂鎏金塔的铭文阵法,有些失灵了。” “放屁!” 令狐疆安怒骂一声,还没来及接着说话,江水遥手持寒月纹铁弓已经跃起数丈,一箭射来。 令狐疆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连手都懒得抬一下。区区武徒镜,哪里来的勇气? 只是在灵力汇成的箭矢即将穿进眉心的那一刹那,令狐疆安顿时心生不妙,接近是下意识的微微偏头,银芒擦着耳根过去,顿时撕出一道伤口。 “你搞的什么把戏?” 令狐疆安爆喝,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修为竟被降到了修士镜左右。半空中的江水遥见真能伤到令狐疆安,当下又是连发数箭,随后取出离渊,身形随同箭雨一起朝着令狐疆安冲去! 那日令狐以南从黑剑中现身,解开江水遥和令狐岩身上的枷锁后又把他们送进了第五层的扭曲空间里。在令狐以南等人的计划中,今日便要将令狐疆安囚禁在塔内,待到万丹宗外风波平息,再考虑是否将他放出来。 洞悉整个计划的萧瑜之所以临阵倒戈,除了知道了万丹宗内有一位实力堪比通天的人物存在,也是拿不准令狐以南口中的神仙是否还会帮助江水遥。何况她也清楚,若是万丹宗内真的大动干戈导致塔倒,那将会失去唯一一次复活女儿的机会。 诸多原因叠加起来,萧瑜思虑再三,选择了保持沉默。 跌至修士镜的令狐疆安心中极为窝火,一下子没了那些惊天动地的神通让他颇不习惯,好几次出于习惯使然的想要去伸手捏住江水遥剑身,结果差点被直接削落。令狐疆安逼不得已从纳戒中取出搁置已久的长剑,狼狈应付江水遥连绵不绝的攻势。 江水遥脸上挂着冷笑,近身搏杀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与令狐疆安贴身后接连挥剑,左手更是乘势出掌,让本就有些招架不住的令狐疆安更是吃力无比。 不过十来息时间,令狐疆安身上已被划出四五道口子。这位久未使剑的令狐宗主眉头狂跳不止,深知要是再和江水遥如此缠斗下去定要吃大亏,趁着江水遥又是一掌拍出之际,令狐疆安身子猛地向后一仰,就着惯性朝后一番,随即脚跟猛踹在江水遥身上,借力朝远处跑去。 正在观战的令狐岩原本有些不解,细细望了望令狐疆安跑去的方向后瞬间大喝道:“不好!快拦住他!” 令狐疆安跑去的地方,有一丝空间裂痕! 令狐疆安狡诈一笑,这片扭曲空间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为了防止出现被困空间里的意外,他们早些年就特意在这片空间里凿开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缝,不曾想今日居然派上了用场。 化身虚无的令狐以南一直观察着第五层的动静,发现裂缝的存在后顿时催动神念,却无法让那道裂缝合拢。 令狐疆安剑尖朝前,眼见只要插进裂缝后使劲一挑便能脱困,谁知裂缝的位置竟瞬间出现令狐以南的身影。 少女仿佛是从裂缝中生出来的一样,此时正弹开双臂拦住令狐疆安的去路。 许是自家女儿的死让令狐疆安心存愧疚,一时间他的身形竟停顿了片刻,江水遥乘机追上,剑光宛若一道匹练,密密麻麻的斩向令狐疆安。 这是幻觉! 令狐疆安咬牙暗喝了一声,眼见此时已来不及回档江水遥剑招,当下狠着心努力往前一探,剑尖穿过少女朦胧身躯,刺入裂缝中! 少女神色惊恐,不可置信道:“爹爹,你竟舍得杀我?!” “不!这是幻觉!” 令狐疆安仰头怒嚎,明明女儿声音听起来极为真切,他却不再迟疑,剑身洞穿少女胸膛后背他使劲一撩,扭曲的空间内顿时被撕开一道三丈来宽的口子,令狐疆安瞬间窜了出去! 逃出生天的令狐疆安修为瞬间恢复成武灵镜,他瞅了瞅身上的剑痕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挥出数道灵力砸在地上的那些铭文上,咒骂道:“出不出来?出不出来!” 现在的倒挂鎏金塔几乎属于令狐以南的本源,塔内阵法受到攻击,对于仅是魂体的令狐以南来说更是不小的伤害。少女身形浮现在令狐疆安面前时,嘴角已经渗出一条猩红:“爹爹,快住手!鎏金塔一倒,我就要死了!” 令狐疆安状若疯狂,一边狠狠击碎那些铭文,一边放声大笑道:“你已经死了!这是幻觉!幻觉!” 扭曲空间内的江水遥和令狐岩将这一切看得真切,担心令狐疆安毁阵后会伤到令狐以南,急忙从扭曲空间中跃出。后者双目猩红,一掌把父亲拍晕拖回第六层牢牢锁住,随即倒提着江水遥往出口走去。 令狐以南泪眼朦胧,极为浅淡的身子一直跟在令狐疆安身旁苦苦哀求。快到出口时,令狐疆安猛然朝后挥掌,灵力穿透令狐以南身躯将角落书架砸塌。 令狐疆安神色狰狞道:“你是自爆而亡,为何化成厉鬼死死纠缠着我?若再敢出现,我便毁了你的衣冠冢,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出了塔门,令狐疆安见果然瞧不见自家女儿的影子,以为是这句咒骂起了效果,随即转过头深吸几口气把江水遥扔在胡宁面前,挤出一丝笑容道:“胡兄弟,江水遥在此。祝您一路顺风。” 而此时,猫在万丹宗山上的祝冯两人瞳孔瞬间凝聚,换成两道流芒冲向平台! 第七十七章 塔毁人便亡 两人并未留意在他们看来修为已废的令狐疆安,后者也顺势退后一步,既然不是来触自己的霉头,那有什么必要出手? 胡宁气机暴涨,手腕刚搭在后背的游龙枪上便被冯向山死死按住,祝风梧夺歩占据一个身位,一手提起江水遥轻轻抛了出去,喝道:“公子爷,快跑!” 胡宁朝前一跺,本欲踩在祝风梧身上,谁知后者借着惯性朝前一滚,整座平台瞬间剧烈摇晃,倒挂鎏金塔上散下一层灰尘。 “不要毁了塔!” 半空中的江水遥顿时大喝,借助鹰翔诀在空中微微停滞的瞬间,钟友元驾驭双翼灵鹤从山腰冲出,牢牢接住江水遥后冲天而起! 令狐疆安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能逃得了么?” 他心念一动,万丹宗护山大阵瞬间浮出,但仅是几息时间,那道光幕又瞬间散去。 令狐疆安怒火大冒,凭空喝道:“萧瑜,你这是作甚?!” “疆安,让他们走吧!” 萧瑜泪眼朦胧,不待自家丈夫回话,两人便看见原本在万丹宗山下守灵的一众土匪跟着动了起来。 “令狐疆安,若是让江水遥跑了,我拿你万丹宗试问!” 胡宁身躯一震,一道银色氤氲从身旁浮出,迫开冯向山后瞬间握住游龙朝着轻轻一崩,瞬间凝出一道比枪身打出无数倍的虚影,铁鞭似的狠狠朝着冯向山撞去。 祝风梧趁着这个空挡回首一锤砸在胡宁肩头,却不曾想胡宁竟也学得类似于血衣诀一样的功法,悍天锤搭在他的肩头后瞬间软绵无力,任凭祝风梧如何灌注灵力也不能再深入分毫。 冯向山被那道巨型枪身虚影狠狠拍入山中一时间没了动静,倒是陡峭坚固的山体竟是有大半部分被震成齑粉,化做流沙一样洋洋洒洒的往山下滑。胡宁身形不停,枪头调转使出一记回马枪,祝风梧仓皇收槌抵挡,槌身瞬间被戳出一个枪身大小的窟窿,灵力贴着朝后仰去的祝风梧面门冲过,把身后药山硬生生的贯穿出十来丈大的空洞。 胡宁顺势一探,一手握枪一手变爪死死掐住祝风梧喉咙,放声道:“你若敢走!我定要把这些人挫骨扬灰!!!” 胡宁灌注灵力的大吼,群山震动,声传九霄。倒挂鎏金塔被巨大的声浪震得一颤再颤,就连武灵镜初期的祝风梧和平台上的令狐疆安也是瞬间七窍流血,神色痛苦。 令狐疆安刚想远离是非之地,正与梁谦交手的萧瑜身影已经腾空飞了上来。昔日的贵妇同样已是七窍流血,脸色更是苍白如纸。不待令狐疆安喝骂,萧瑜快步走在胡宁身前跪下,乞求道:“胡兄弟,莫要毁了这塔!” 胡宁不为所动,再度出声怒吼,萧瑜顿时被震得口吐鲜血,身子倒飞出数十丈的距离。 冯向山逆流而上,本想趁机偷袭胡宁,不料被后者回首一刺,直接洞穿了他的整条胳膊,游龙枪内就像长有钢针似的,牢牢把冯向山挂在枪头,任凭后者如何使劲也拖不了身。 正匆忙驾驭双翼灵鹤的钟友元凄然一笑,越到后期小轮回之间的差距越是明显,确如钟零所言,胡宁可是武灵镜巅峰,冯向山和祝风梧即便也是武灵镜又如何?两人合力又如何?能挡下几招? 江水遥脸色猛然一沉,喝道:“回去!” 钟友元惊呼道:“公子爷!不可啊!” “回!”江水遥再度出声:“我江水遥虽然只是个武徒镜,但也是个男人,不至于让自家兄弟拿命来换条活路!” 钟友元倔强的摇了摇头,加紧御兽速度,不曾想片刻间一把冰凉长剑已经搭在自己颈间。江水遥喝声道:“钟副宗主,我命令你,回去!” 钟友元咬牙,调转鹤头,冲回万丹宗。 娘的!死就死! 认了一个这么重情义的少主,又能和兄弟们死在一起,老子不亏!! 双翼灵鹤快若流光,冲至万丹宗时,另一道身形如同天外陨石一样,以差不多的速度冲向胡宁! “放了我大哥!!!” 冷云手持黑刀遥遥一劈,苍穹瞬间变色,无数尘土随着这道灵力裹挟而上,形成五个龙卷风,席卷着整个万丹宗的山门。 “不!!!” 萧瑜哭的撕心裂肺,在灵力即将到达平台的前一瞬间她被令狐疆安一把提起,胡宁也在同时抓着半死不活的祝风梧身形急动,狂暴灵力斩在倒挂鎏金塔平台之上,连接平台的天桥轰然坍塌,整个平台倾斜了几息时间后重新被卡在山上的断崖上。 藏在那柄黑剑中的令狐以南如遭雷击,神魂缥缈。 冷云如同炮弹一样转瞬即至,这种久经沙场之人却不缺乏的就是凌厉果断,虽然他是要救祝风梧,但出招之时却也不会考虑着祝风梧正被胡宁拿捏在手里的这股软肋,贴进身子就是乱刀砍去。 面对已是通玄镜的冷云,胡宁不敢有丝毫大意,将祝冯两人随意抛出后抽回长枪把他迫开,冷声问道:“芜城白甲,要掺和这江湖中事?” 趁着短暂的平静,一直与山脚守灵人待在一起的的凌虎瞬间大喝道:“点!” 你奶奶的万丹宗! 你奶奶的祝风梧! 个把月时间,你他娘的竟能让这群穿山甲在万丹宗山腹抛出那么大个深洞,还塞了上千斤炸药进这洞里面,奶奶的!我服气!正儿八经的服气! 钟友元驾驭着双翼灵鹤把半空中的祝冯二人接住,点燃引线的凌虎几人也瞬间窜出山门,朝着天空中几人扯开喉咙喊了一句:“天凉啦!” 话音刚落,钟友元驾驭着双翼灵鹤直冲云霄! 万丹宗的药山上忽然传出一抹暗红,紧接着像是闷雷似的从山腰传出来。暗红像是糖葫芦似的在山腰上串成一串,闷雷也跟着响了一串。约莫四五息后,令狐疆安平时居住的屋子最先承受不住山内的能量,轰然炸开。 山腰上被开了口,连绵不断的炸裂声震耳欲聋! 山谷内的平台被炸得大坑小坑不断,山腰上,巨石纷飞,更有不少屋子内直接闪过一抹红光后猛然炸开,碎屑飞舞。 祝风梧派来的那些守灵人早就跑得一干二净,剩下的万丹宗弟子看着漫山的火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直窜起,冲击着脑门。 “快跑啊!” 诸如陈百草这种修为稍微高深一点的万丹宗弟子,借力在山腰间滑翔,一跃数十丈,没过多久便已离开爆炸区域,正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但修为低下的弟子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这些人只能在地面狂奔,有的极不走运的踏在炸药正上方,根本来不及再迈开另一只腿脚下就已经炸开,瞬间被恐怖的能量撕裂躯干,跌落在其他地方放声惨叫。 万丹宗的主殿显然在祝风梧的有意安排下放了足够多的炸药,那里炸裂开时,整个内殿的房顶竟被掀起四五丈的高度。饶是如此,这伙守灵人还极有恶趣味的在那里设计了一个类似二踢脚一样的土雷。内殿内的土层被炸开时第二堆炸药冲天而起,引得升到半空的房顶彻底炸裂,彻底论为一堆残砖碎瓦。 “好你个祝风梧!” 令狐疆安拎着萧瑜,望着半空中的双翼灵鹤咬牙切齿。 半死不活的祝风梧咳出一口血痰,笑道:“要是再晚上半个月,炸药便能埋到支撑倒挂鎏金塔那片山腰去。可惜了,可惜了!” 凌虎急忙摆手道:“祝老哥可别谦虚了,刚才我进去看见这些炸药时可是差点尿了裤子!娘的!这些炸药就算真没埋到那两片山上,就凭在山谷内炸开的这个威力,都能把倒挂鎏金塔直接震塌!” 果不出凌虎所言,地动山摇之际,连接倒挂鎏金塔两边的山腰跟着摇晃不止,整座高塔瞬间下落四五丈,大有垂直落下之势。 江水遥神色剧变。 “公子爷!” 见江水遥纵身一跃,朝着倒挂鎏金塔飞去,众人不明所以,也急忙跟着赶来。 倒挂鎏金塔的下方原本是一汪清池,此时被流沙碎砾填满,已经看不清的原来的模样。江水遥遥望头顶,塔尖原来离地面有近十丈来高的距离,随着山势坍塌,现在离地已不足一丈来高! 塔毁人亡。 字字如锤,敲在江水遥的心上。 令狐以南是为了救他而死,现在这种情况,该如何保全? 江水遥举目四望,瞬间发现一道倔强的身影正站在碎石上方,双手撑塔,妄凭一己之力撑住着百万斤的巨塔,不让它彻底陷入土中。 凌虎挠着脑袋,问道:“萧瑜这是做啥?” 江水遥望着塔尖那柄黑剑,和萧瑜一样找了一个伸手能够碰到塔身的地方双手撑塔,顺便给众人轻声解释了一遍萧瑜为何以死护住倒挂鎏金塔的原因。 众人沉默,凌虎闷头扛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巨石放在下方,跳在巨石上双手撑住塔顶。 “上!奶奶的!以南姑娘如此仗义,咱可是打心底的佩服!今儿个说啥,也不能让这塔倒喽!” “祝老哥,想办法弟兄们找来,咱们一群老爷们,难不成还护不住以南姑娘?!” 祝风梧沉沉点头,不多时,两名武灵镜,二十余名剑君镜的男子,全部站在平台上,双手上举,以便塔身缓缓落下来时可以顺手拖住。 江水遥心头涌起一抹感动,跳在巨石上与众人站在一起,塔尖那柄黑剑,已快到鼻尖。 轰隆一声,倒挂鎏金塔彻底再往下滑,江水遥等人双手扶塔,上千万斤的重量逐渐凸显。 令狐疆安望着眼前这一幕怒极反笑:“要保这座塔,老子偏偏不让你们如愿!” “今日,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令狐疆安在广场上一阵摸索,不一会儿,万丹宗面目全非的广场上兀然闪出几道光斑,正以极缓的速度逐渐升空。 萧瑜和江水遥见状,异口同声道:“绝灵阵...” 不待两人做出什么反应,倒挂鎏金塔又往下陷了一寸,一众汉子身形一歪,塔尖不少位置已经压在肩头。 江水遥龇牙大骂:“胡宁!老子媳妇在塔里面,要是这塔毁了!老子也不活了!” 第七十八章 一人托塔 其余破阵 令狐以南身形缓缓从剑尖露出,细长手指想要轻轻抚摸江水遥头顶,却无声的穿过,捧了一丝寂寞。 少女环顾众人,泪涌如泉的呢喃道:“你们快走吧!抗不住的。” “胡说。”江水遥努力朝她挤出一丝笑容。 胡宁落在塔下,一脸漠然的看着江水遥,冷声道:“若不是你不能死,我真的恨不得现在一枪捅了你!以你们这群人就像托塔?好大的本事!” 江水遥咧嘴:“你与那位白甲将军一起出手,是否有把握将塔稳住?” “能。但我为何要帮你?好歹也是七尺男儿,数次以自杀逼我出手,可曾要些脸面?” “你他娘的!”江水遥好笑道:“要是不老子修炼比你晚了二十多年,能有你在这海星镇趾高气昂的份?好歹也可以算是一方宗师级别的实力,跑来找我这个小鱼小虾的麻烦,又曾要了什么狗屁脸面?” “粗鄙。” 胡宁撇了撇嘴,无下一步动作。 倒是远处的萧瑜心生寒意,颤声道:“江特使,你快带着弟兄们走吧!绝灵阵即将成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胡宁闻言身形止不住一抖,望见广场上五道光斑已上升至四五丈高的距离,当下冷喝道:“冷将军,速来助我!” 冷云随声而至,令狐疆安匆忙躲开两人,冷哼道:“现在才想破阵,怕是有些晚了!” 胡宁身形在废墟中急速跑动,长枪接连划出,重新悬于半空时,光斑下面已经浮出五处阵眼,被近百条条五色线条穿着。 胡宁声音骤然放大:“祝风梧你们且也听着,阵中五个阵眼代表五行之力,五色连线分别对应金白木青水黑火红土黄,若是待会儿我唤到属性名称时,符合条件之人需及时入阵,根据自身灵力与阵法相克的思路攻击阵眼。切记,入阵后需顺着连线行走,一旦乱阵,后果不堪设想!” 令狐疆安眉目间泛着一股阵法被胡宁识破的憋屈。奈何两者修为悬殊太大,过去了也是自寻死路,只得站在倒挂鎏金塔附近恨声道:“识破了又如何?我今日就算拼尽毕生修为,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下一瞬,令狐疆安双手合十,暗念几句咒语后猛然撤开,两股灵力成团,分别在他双手掌心逐渐放大。 远处,被芒哈抱在怀里的端端出声问道:“你不帮忙吗?” 芒哈摇头,眼神深邃。 “哼!小气鬼!” 端端从芒哈怀里挣脱出来:“少年!我来帮你!” 半空中的端端化身刚好能钻进塔下大小甪端本体,龙背鼓掌,稳稳拖住一部分塔身,稚童的声音从兽嘴里接着说出:“晚些时候我要吃烤妖丹!” “要四阶妖丹!!!” 众人会心一笑,仿佛肩重量也减轻不少。不多时,胡宁声音已从废墟上传出:“木属性之人,速来!” 梁谦和四五名修士瞬间退场。 “排成一列,走黑线,到阵眼后方能散开!” 少去几人,塔身微微作响,向下坠落分毫。 三息后,胡宁再度叱声:“火属性,速来!” 冯向山钟友元和四五人退场。 “走白线!” 少了冯向山支撑的那侧塔身瞬间下滑一尺,整体倾斜。 塔尖位置承重最为厉害,随着这几人的一走,江水遥双腿隐隐开始打颤,塔尖黑剑,已与颈间平行。 胡宁大喝:“金!” 退出一人,胡宁再喝:“不够!” 祝风梧嘴角抽动,自己虽是金属性,但眼下若是前去破阵,江水遥等人是断然抗不住塔身下落之势的。 江水遥看穿祝风梧所想,咬牙道:“速去!不然大伙都得交待在这里!” 当祝风梧撤去之时,鎏金塔轰隆一声,整座塔身又是向下滑落一尺,令狐以南身形原本尚漂浮在半空的脚尖,现已隐隐可以触碰到地面。 另一边,令狐疆安手中两团灵力逐渐凝至井口大小。 萧瑜觉得喉间干涩,一脸苦楚道:“疆安,收手吧!” 令狐疆安充耳不闻,眸中也流露出淡淡的不解,血衣魂宗和承天剑宗明明势如水火,为何胡宁不以雷霆之势带走江水遥,反而领着众人破阵?很快令狐疆安眸间被一股狠劲全部充斥,随着掌心灵力的汇聚,他那一头青丝逐渐斑驳,皮肤也跟着起了褶子。这明显是在动用本源之力献祭灵力,酝酿最后一击。 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芒哈摇头一叹,祭出一缕神念飘至江水遥身前。 “借力打力,或可免灾。” 江水遥眉头一凝,来不及思考芒哈什么时候有了这般能耐,令狐以南已经悟出言外之意,随即依靠黑剑把塔内的雷劫之力缓缓祭出,急声道:“水遥哥哥,用爷爷教你的那个让雷劫之力汇于全身的方法!” 倒挂鎏金塔建成近一甲子,塔内各种铭文阵法的使用虽需借助此力,但这么多年来历经无数春雷以及丹成雷劫,储量自是只多不少。江水遥与令狐岩共处扭曲空间两日时间可是相当于外界六日,故而早就将令狐岩那般借助雷劫周游全身而不伤分毫的技巧学会。 见淡青色灵力已经汇于黑剑剑身,正如洪水受堵只需打开一个缺口便要汹涌奔腾的模样,江水遥急忙引导魂心宫内灵力与之接引。 下一瞬,江水遥身子猛然一抖,澎湃灵力冲入魂心宫的那种感觉就像那日在环台镇黑鼎中生吞了地心草一样,让他觉得浑身气血堵塞,像是即将爆体而亡似的。可修习了仙论后历经的第一杀劫便是重塑魂心宫,现在的容量怎能与在环台镇的同日而语? 江水遥闭目咬牙,魂心宫内十颗小灯愈发的明亮,无形中也给他增添了不少力气。随着塔内雷劫之力汹涌流出,魂心宫被撑大了无数倍,隐隐化为一幅灵图,浮现在江水遥身前。 远处的祝风梧最先发现端倪,疑声道:“这是...魂心宫?” 众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同为武者,对于魂心宫的模样自是熟悉不过。但很快梁谦就发现了不对劲,惊呼道:“怎会有十孔?”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都呼吸一紧,扭头望向江水遥。 这是什么样的怪胎才能拥有十孔魂心宫? 众所周知,魂心宫内九孔代表九转小轮回,难不成这位少年修炼上还比旁人多了一转小轮回不成? 冯向山苦笑道:“怪不得我曾悄悄探查公子爷修为时发现他如今实力在九转武徒镜之上,却又明显不在修士镜的行列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几名曾经的宗门首领会心一笑,此时绝灵阵阵眼已被破去其四,危机解除大半。只是他们身在阵中不得脱身,不然早就飞回江水遥身旁为其护道。 冯向山等人对于江水遥的忠心本就没有改变,梁谦递出投名状的初衷却仅是目睹甪端救主后铁定江水遥会崛起。但眼下亲眼目睹江水遥的十孔魂心宫,心中更是暗自庆幸自己豪赌的结果不负所望。 众人深信,有如此少主,带领他们崛起,仅是时间问题。 胡宁难得撇了撇嘴,脸上划过一丝慕色后转身凝神,指导众人继续破阵。 “这仙论,果然让你学到了手里。也罢!纵是仙论就此毁了去,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令狐疆安怒极反笑,双掌缓缓向内推,掌间两股灵力剧烈抵抗了片刻后缓缓交织,即将融为一体。 胡宁眉间一跳,催促道:“快一些,不然来不及了。” “有何来不及的。” 江水遥嘴角浮起一抹弧度,随即放声道:“撑塔之人,速散去!” 既是借力,我便借得彻底一些,让这几十年来累积的雷劫之力洗涤全身,借此成为修士镜! 硝烟才散去的万丹宗瞬间再起雷云,凝于倒挂鎏金塔上方! “你他娘的!” 就连胡宁也忍不住学着江水遥之前的语气骂了一句,放声喊道:“快散!” 众人仓皇散去的瞬间,江水遥魂心宫幻化出来的灵图彻底躺平,十盏小灯依次化成电柱支撑塔身。 倒挂鎏金塔内储藏了几十年的雷劫之力通过黑剑剑身与灵图接引,轻松支撑塔身不坠。江水遥的双手也因此得到解放,盘腿悬坐在这不足七尺高的空间里。 苍穹上,一道电柱直接砸在倒挂鎏金塔上方平台,一寸一寸的让这座泛着金光的塔身沾满电浆。 此时包括萧瑜在内的所有人都飞速离开倒挂鎏金塔附近,唯有令狐疆安因酝酿杀招而不得移身。 第二道雷劫落下,整座塔身电光四溅,周围跟着噼啪作响。令狐疆安掌间的两股灵力也因此受到波动开始焦躁不安,想要将其融合变得极为困难。 江水遥闭目凝神,细细感悟天地法则。 昔日第一杀劫时电柱直接劈头盖脸,如今有倒挂鎏金塔挡去大半冲击力后又有令狐以南从中引导,落在自己身上自然也就不会像当时那般痛苦。 他心念一动,离渊剑从纳戒中飞出悬在半空,接受雷劫淬炼。 第六道雷劫落下之时,绝灵阵破,众人长舒一口气,却已无人敢去倒挂鎏金塔那边。 凌虎一手搭在祝风梧肩头,喃喃道:“娘咧!老祝,你突破武灵镜时,雷劫可有这般壮观?” “此般景象,见所未见。”祝风梧神色凝重。自剑君镜以上再突破大轮回,便要历经雷劫淬体。饶是他在芜城时曾阅人无数,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夸张的渡劫。 胡宁握着游龙,双手环胸,难得插嘴道:“与我突破武灵镜时的雷劫相比,弱不了多少。”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南承州青年一代的魁首突破武灵镜时的雷劫尚且如此,那等江水遥到时候突破武灵镜,那雷劫不得直接毁天灭地?! 众人惊叹之时,令狐疆安满眼的生无可念。 雷劫势大,已有不少沾染在他的身上。 望着被电浆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江水遥,令狐疆安第一次面露恐惧,他尚且只沾染了分毫便已痛苦万分,而江水遥,是怎么做到在这等威力的雷劫下不神魂俱灭的? 第十道雷劫落下之时,令狐疆安彻底崩溃,电浆已经彻底连他一起包裹住,想要逃出生天,彻底无望。 “那便同归于尽吧!” 令狐疆安掌间发劲,想要把这两团灵力扔向江水遥。但离渊剑像是所有感应似的瞬间从江水遥身边飞出,冲向令狐疆安方向。 雷劫势大,早已把令狐疆安的惨叫盖住。众人只见几息后离渊剑从令狐疆安所站的位置带着那两团灵力冲天而起,直直撞进雷云! 第七十九章 老于头,神王镜 挽枫山。 祝风梧冯向山等人系上围裙在厨房忙活,议事大厅内被摆上一桌好菜,胡宁、令狐岩、陈百草、冷云坐在客座,端端拿着四阶妖丹沾上红糖做成的糖葫芦在殿外撒欢。半个时辰后,十来个菜被祝冯等人有说有笑的端了上来。 祝风梧客客气气的朝两人拱了拱手:“两位少坐片刻,我家公子爷应是快回来了。” 那日江水遥渡劫结束后,胡宁凭着一柄游龙硬憾倒挂鎏金塔的气势恨不得惊掉了众人下巴。当时凌虎表情尤为夸张,原本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汉子一蹦三丈高,怪叫道:“嘿!这狗日的胡枪客,真他娘的有神话里面的二郎担山的那股子气势!” 令狐岩逃出升天,全靠孙女在塔身调转之际把他轻飘飘的抛了出来。倒挂鎏金塔不再倒挂,入口也随之封死,成了万丹宗内唯一一个完整建筑。 那日,萧瑜朝着众人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后便独自在塔旁打扫出可以修建一间房舍的空地。昔日要强的女主人脸色平静,婉言谢绝了去挽枫山落脚的邀请。她静静的给所有弟子发送完遣散费后便不再理会众人,独自寻来完整木桩着手搭建房屋。 众人一阵唏嘘,但也没有多言。 现在是万丹宗被毁第三天,也是江水遥与胡宁约定的最后一天。 明天开始,他便要跟着胡宁四处寻觅解除契约之法,同时胡宁也向众人做出承诺,绝不会因两宗对立而对江水遥痛下杀手。话到这个地步,原本剑拔弩张的两拨人总算取得一丝微妙的平衡。 明天开始,令狐岩也会带着江水遥书信亲往血衣魂宗,接下来便是游山玩水,享受凡尘。 明天开始,冷大将军重回战场,带着将士为了各自的使命搏杀。 明天开始,宣阳宗牌匾更换,宗主梁谦入住挽枫山,余下半卷仙论与宗主令会在暗中送至江水遥手里。 明天开始,海星镇一带将掀开新的篇章。 晚风微凉,江水遥与那名皮肤黝黑的少年一起站在山门外。 江水遥轻轻抚摸着挽枫山三个朱砂大字,神情有些恍惚道:“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才是这局棋里面的最大推手?” “我除了把仙论撕成三份丢在古殿,总共出手两次。一次引你修习仙论,一次出手救了令狐以南。何来推手?” 江水遥默然,芒哈轻笑道:“人心才是推手。” 江水遥细想这半年过往,随后仰头笑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我走了,就让端端在挽枫山好好生活吧。以你现在的实力,带他出去除了招惹祸事并无用处。我知道你有太多疑问,但现在无需给你解释,等以后你成长到了一定程度,自然会知晓。” 说罢,芒哈身形化作一缕清风,于山门外彻底消散。 挽枫山议事大厅内觥筹交错,直至深夜,众人才极为不舍的散去。 第二日,江水遥与众人辞别,踏上胡宁那只雄壮白鹤。 江水遥被梁谦轻扣房门请出,趁着无人之时把仙论残卷塞进他的怀里,宗主令则是当着众人的面拱手递出。江水遥第二次不受,自己此番出去拿着这东西并无用处。何况前些日子梁谦钟友元愿意以命相护,让江水遥对宣阳宗印象有了不少的改观。 临行前,江水遥将自己炼制的丹药以及大部分药材和萤石全部交于祝风梧,同时也得到梁谦也赠送宣阳宗刀法一部、祝冯几人合力撰写的类似于修习心得一本。 雄壮白鹤飞行速度极快,不到一炷香时间,已到海星镇上方。 江水遥闭目调息,惬意的享受着南承州独有的春光。可进入海域后不过四五息时间,三人眼前骤然浮出一片雷云,胡宁神色微变,轻声道:“前方有妖族大能在出手,你二人坐稳了,咱们换个方向绕过去。” “走个屁!” 地上的老于头微微张嘴,一阵强大的吸力瞬间牵扯住雄壮白鹤身子,胡宁尚且能稳住白鹤不坠,江水遥和陈百草却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 祭出游龙枪的胡宁宛若一道人形旋风,就连半空中那片雷云被这股灵力卷出一根细尾,雨水成丝般跟着他的身形猛扎过去。 老于头拖着尾巴随意一扫,精准无比的打在胡宁快若闪电的身子上,陈百草满脸惊骇,眼睁睁的瞅着这位在海星镇范围内堪称无敌的发小被扇进海中,激起十来丈高的巨浪。 这里何时有了实力如此变态的妖族?! 陈百草扭头,发现江水遥被这一吸摔成一个狗啃泥的模样,一只大鲵极不客气的扒开江水遥裤子,一尾接着一尾扇在他的屁股上。 “大鲵是淡水鱼!淡水鱼!你个狗东西,差点把老头子交待在这里!” 老于头出尾使的巧劲,看似杀气凌凌,实则只伤皮肉不伤筋骨。江水遥仅是挨了四五下后臀部便已经微微肿胀,急忙从纳戒中取出不少无阳藤递出,怪叫着服软道:“我错啦!我错啦!您老消消气!甭给我这种见识短的小子一般见识。” 老于头重哼一声,吸入无阳藤后瞬间化为一个杵着拐杖拖着长尾的老者,仍是不解气的挥着拐杖打在江水遥屁股上。 不仅陈百草瞬间傻了眼,就连狼狈从海里挣扎出来的胡宁顿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作甚? 老于头打着打着咦了一声,随即收回拐棍改用尾巴拍打,也不仅限于江水遥屁股上,黑尾连击九次,江水遥身上瞬间迸出数道雷电直冲云霄。江水遥脸色大变,只觉魂心宫微微发颤,明显可感觉自己境界跌回了十转武徒镜。 老于头收了尾,抬出一股柔和之力把江水遥扶正,严肃道:“百丈之台,起于垒土。懂得借力虽是好事,但武徒修士两镜同样也是打好根基的时候,如此借力突破,就不怕日后根基不稳面临大厦将倾的危机?” “凝神!借潮汐之力感悟!” 老于头伸着拐杖朝着天空一阵挥舞,那九道从江水遥体内迸出的雷电汇入半空中雨云,蓄势待发。老于头又飞速在江水遥身旁画下数道铭文,以江水遥为中心,磨盘大小的圆形阵法瞬间亮起,地面升起的红芒透过江水遥身体直冲云霄,与雨云相聚后又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江水遥头顶下着雨,红芒成火线,雨滴含雷劫。似彼此交融,似泾渭分明。这团雨,随着潮汐一紧一慢,浇在全身。 一旁的陈百草看傻了眼,暗叹了一句江水遥气运逆天走到哪都能遇到高人相助后便退得远远的,细细观摩这从未见过的火雨。 胡宁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还没来及说话,老于头便已扭过头将他打量了一圈。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实力?老于头只是随意一瞥,胡宁瞬间觉得自己全身修为已被对方看尽看穿。 老于头轻咳一声,胡宁静若寒蝉! “承天剑宗的小子?不用紧张。抓江水遥过去可是为了解除他与离采薇的生死契约?” 胡宁闻言,瞬间肯定这人便是当时离采薇在宗门内提起的那条修为高深的大鲵。当时宗门顺着大鲵、狐妖、阵法三个线索找了数月,最终勉强可以肯定,离采薇口中那条大鲵应是百年来几乎不露山水的鲵天王——于敬。 承天剑宗对于敬的情报仅有三个字。 神王镜! 诸如四转悟意镜的叶怀,三转悟意镜的柴阙已可以称得上是南承州的顶流,但与老于头的神王镜修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神王镜,说句不客气的话,想要将南承州彻底掀个底朝天,完全就是轻而易举。 对于于敬的来历,承天剑宗无从得知。就连宗主叶怀当时看到神王镜这三个字后才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门,想起这位曾经让他一度惊恐了许多年的人物。 胡宁深鞠一功,沉声道:“采薇师妹若有得罪之处,胡宁愿替他偿还,只是恳请于老前辈替他们解了那契约。” “契约无解的事老头子已经告诉过他们,咋就不信呢?”老于头摇头说了一句,随即调笑道:“离采薇是你的心上人?” 胡宁俊脸微红,闷不吭声。 老于头解释道:“我和江水遥赶到祭坛时离采薇神魂已彻底融入阵法,除了继续进行契约并无选择。多说一句,那个献祭铭文并不是出自老头子之手。之所以告诉你们契约无解,是因为以老头子的水平琢磨了这个献祭铭文四五年也没有办法,那南承州中便没有生灵有破解的办法。” 胡宁神情微微沮丧,望着正在龇牙咧嘴的江水遥一言不发。 片刻沉默后,老于头忽然问道:“杀又杀不得,留又留不得,纠结不?” “不纠结。”胡宁扭头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南承州既无破解之法,那我便去中炎州,去北络州。世间之大,总能寻到破解之法。” 老于头一屁股坐在沙滩上,玩味道:“所以你明明瞧出江水遥借雷劫之力突破修士镜的方法不可取却也不出声,便是为了让他有朝一日道基崩塌,这样自然就不会被摆在血衣魂宗与承天剑宗死战的位置上,离采薇横竖都要死的局面也能暂时破解?” “非亲非故,两宗又是死敌,我为何要出言提醒?” “把他带在身边,难道不是为了保住他?” “暂时而已。解除契约后无论他修为到了什么地步,我都会放他离去。要战,也是光明正大的战上一场。”胡宁扭头望着老于头,目光灼灼:“何况修习之人,难道眼光只能放在两宗相斗上?放在儿女情长上?” 老于头眼神深邃,点了点了头:“你且去吧!江水遥接下来的去处,我自有安排。” 第八十章 青丘境内 江水遥这盘腿一坐,花了半月时间。 胡宁带着陈百草早已离去。毕竟老于头可是令宗主都极为忌惮了人物,他可没本事在人家手里讨价还价。 从入定中醒来,江水遥只觉神清气爽,魂心宫内的感觉似乎与之前相比也更醇厚了一些。 老于头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承天剑宗的小娃娃我已经帮你撵走,现在你媳妇有难,该你去青丘州帮帮忙了。” “我媳妇?”江水遥歪着脑袋想了许久,问道:“离采薇?” “你小子在湖心岛时已经看光了人家身子,还不想负责是不?还是有了以南小丫头,便忘了这名在湖心岛与你定下生死契约的女子?” 老于头举起拐杖作势要打,江水遥蹦跳着急忙跑开,嚷嚷道:“又不是我扒开她衣服看的!” 老于头笑骂道:“狗屁!得了便宜还卖乖!” 见老于头露了笑,江水遥厚着脸皮又跑了过去,搭在老者肩上问道:“我说老于头,你咋知道以南的?而且胡宁可是武灵镜巅峰,你就这样把他撵走了?” “武灵镜巅峰很厉害?不是被老头子一尾巴就扇到海底去了?” 老于头斜眼望着江水遥,一指海星镇方向接着说道:“那日你们在那边沙滩上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我又不瞎,自然能看见。不过那小丫头也不错,剑君镜的修为比离采薇还强上一点。虽然身材比不过,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嘛,要是再过上几年,估摸着也能成为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比离采薇还强? 江水遥眸间滑过一丝震惊,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老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放心,三年时间很好混。或许等你下次回海星镇,她便已经脱困了。” 江水遥眉头一皱,松开老于头肩膀警惕道:“你咋啥都知道?” 老于头不以为意,嘿嘿笑道:“该你知道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咋滴,你还害怕我害你?” 江水遥哦了一声,想想也是,几次遇见老于头,都是救命,而非要命。 江水遥坐在沙滩上一阵失神。此间看来,不管是老于头还是芒哈都是那种无论如何看不出深浅的人物。而这样的人围绕在自己身边,究竟为何,他想不透。 老于头见状,心头稍微松了口气。原以为此番少不了要说些什么去青丘州有益于增加见识一类的废话才能把他说动,哪晓得这个小子倒也算是重情义,听闻离采薇有难后便没有拒绝。就是瞧着眼下这般迷茫的模样,多半是心中堆积了太多疑惑,却又不知道和谁说起所致。老于头在心头轻叹:小子,甪端既已认主,许多事情岂能由你决定? 老于头拐杖轻轻一敲江水遥脑袋,于他并肩坐下接着说道:“勿想其他,心之所向,便是最好。” “既称之为狐族盛宴,那参与的大多皆是狐妖一族。盛宴在东南方青丘州举行,传闻狐族老祖凝珠儿即将坐化,盛宴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挑选她的传承之人。不过青丘州内也有少量人类和其他有灵智的生灵居住,这些生灵也因此获许参加该次盛宴的机会。这小撮人若是能走到最后,虽不能获得狐族传承,但亦在狐族宝库中选取宝物做为奖励。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进入狐族宝库,也算是与青丘州狐族结下一场善缘。人脉这东西,不需我多讲,你也应当知道其中重要性。” “青丘州在哪里?如何去?” “海星镇东南方十万里,属南承州辖地,与芜城、天江城同属一国。” 江水遥倒吸一口凉气,娘咧!十万里,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老于头看穿江水遥所想,撇了撇嘴道:“咋的?老头子能刻出拾灵阵那般阵法,你还担心不能把你送到青丘州?” “把我送去十万里以外?老于头,你是神仙?” “神仙个屁!八尾狐狸把我困在湖心岛时曾请我帮她修建一条可以直达青丘州的传送阵,我让她寻来一具狐族大妖的遗骸后以秘法将其震成齑粉,再让她命人朝着青丘州方向一路前行,每隔三千里撒下一捧大妖遗骸。那些骨粉落地生根,别人虽感应不到,实则已成节点。十万里长路,通过此阵仅需一月时间便可到达。算了,与你讲深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要是去坐那金翅大鹏啥的,一路辛苦不说,十万里最少也得四五个月时间。而在这传送阵法里你尽管闭目修炼便是,到达目的地,自会从阵法中脱离出来。” 江水遥违心的啪啪鼓掌:“厉害厉害!老于头天纵之资,英明神武...” 老于头白眼一翻,拿着拐杖顺势一挑,把江水遥身子掀到半空,暗念几句密语后,江水遥身子瞬间化做一缕清风,在繁星下消散。 远处,胡宁神情沮丧,正欲领着陈百草离开,忽然发现芒哈已经出现在沙滩上。 老于头压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不与芒哈对视:“别和我说话,咱们不是一路人。” 芒哈脸色阴寒:“不仅是你,还有那些个还没浮出水面的老东西给我记清楚了,若再多管闲事,我便直接灭了他,省得你们再做些白日梦。” ...... ...... ...... 有山必有水。 灌湘山山势极陡,多悬崖,且与一条宽约二十丈的大江相连,江水翠绿,时有飞鸟掠过,衔起一尾大鱼又直冲云霄。而在山的腹中,锦上添花般的直插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不知是恰逢正月结束还是由于南承州终年春季,小溪两畔杨柳依依,风吹柳絮,一点一点轻触流水,和调皮的风一起点出如少女裙摆模样的片片涟漪。整片山内最为惹眼的,是两岸五彩缤纷的野花点缀。这些花儿不负春光恩赐,带着淡淡清香,仿佛带有魔力似的,让身临其境的人忘却诸多琐事的忧愁,沉醉于此。 少女坐在溪边,脱下靴袜把脚丫放进水里,闭眼享受着春日暖阳。鱼儿竟也大胆,稀稀疏疏的游来轻碰少女脚丫后又迅速离开,引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山谷。 少女手里捧着数朵叫不出名的野花,身着一袭红衣,身后拖着三条巨尾。毛色银白,微张。远远望去,像是天上的云朵只因流连少女容颜,才落入了这凡尘上,甘当陪衬。 灌湘山的山腹,仿佛因有了这名女子出现,才变成了人间仙境。 灌湘山的山脚,却是因为一个也是穿着红袍的男子,盲目疮痍。 采薇正采薇,薇笑薇欲笑。 江水望江水,水愁水更愁。 被老于头送进传送阵法后呆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江水遥忽然觉得眼前宛如漫天繁星的在侧的空间骤然扭曲,随后便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迎接他的不是繁花似锦,不是流水潺潺,而是近百只黑色巨鳄,正仰着头,等待着这从天而降的美食。 江水遥朝江心扔去一块石头,回头望了望上百条死去的黑色巨鳄,暗骂了一句:奶奶的!要不是趁着这一个月修习了仙论下篇,非得被这些鳄鱼撕成碎片不成! 一月时间,仙论关于体修那份残缺卷轴随着江水遥习得化成齑粉,消散在阵法中。 灵体双修,是一条极为艰辛的路。自修习仙论后,江水遥魂心宫外另开一排小灯,内排小灯共十盏,属灵修,外排小灯共二十一盏,与体修境界对应。前番只是门外汉,只觉踏上体修之人大多身材健硕,扛得住刀枪剑刃,扛得住鞭锤钝器。习得仙论后,江水遥才知尚有内敛一说。内敛内敛,既可敛去浑身那足以让寻常百姓吓破胆的肌肉,也可敛去灵力外泄,或是体修独有的磅礴之气。 灵修一途,似风中飞絮,似水中轻舟,飘逸且灵动。而体修上,便讲究一个厚土载物,讲究一个夯实。正如世间生灵,躯壳之内,藏有神魂。而体健,尚可存魂。不然任你灵力如何充沛,魂心宫如何强大,体弱终会成为一块短板。也就是说,真正的成大道,灵力与体魄,缺一不可。 体修对于修士灵力属性没有多大要求,可体内含土属性灵力的人可以说占据了得天独厚的优势,最明显就是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江水遥之所以觉得仙论中修习体修的要求极为严苛,譬如说在世间从未听说过的修炼体修同样也需经历炼体注灵两个步骤,譬如说炼体之时最低也需经历七日时间。像这两个条件,或许青野部落的阿察毅可以做到炼体时坚持七日,但注灵需借助法阵,那些身在浩淼森林里面的原始部落,又哪里会有什么阵法?思来想去,江水遥最终确定其中原因是仙论本就是个逆天的功法,所以修习之时才会对传人有诸多要求。 修习仙论体修篇后,会在魂心宫外开启另一排小孔只是其一,最为变态的,是可借助仙论重塑魂心宫吸纳其余属性的灵力。关于如何在后期获得其他灵力的方法,仙论中皆有详细记录。譬如说让魂心宫中拥有土属性灵力,需深入黄沙之地千里内,于地心熔岩和滚烫流沙之中淬炼己身,感悟大地中最纯粹的力量。若是有朝一日能做到在土中能如游鱼得水一般穿梭自如,便能让魂心宫中生出土属性灵力。 想到这里时江水遥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黄沙之地?哪里才算是黄沙之地?又怎么深入?难不成像在跳水一样,一个猛子扎进去? 江水遥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收拾上百条巨鳄尸体。没了端端在,掏妖丹的事情自然只能亲自上手。不过细想也不算太差,走之前已将纳戒中吃食美酒全都给了老于头,原以为肯定要挨上那三天饿九顿的苦。不曾想来这青丘州的第一顿便能得到肉食,勉强也能慰藉老于头阵法蹩脚把自己传送到鳄鱼嘴边的那份惊险。 看着鳄肉在火上嗞嗞冒油时江水遥陶醉一笑,刚把肉伸到嘴边,一根木棒没来由的从身后砸下,江水遥下意识的朝一侧一滚躲过。看着烤肉落进水里,正要破口大骂的江水遥没来由的柔和一笑。 这一幕,怎么那么熟悉? 第八十一章 还是太年轻 来人是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少女,狐儿脸,身后长有二尾,小巧玲珑,却已是八重修士镜。少女绿衣一如身侧江水,翠绿几乎到了底,才是白白的水花。不过她似乎是第一次干上强盗这一行当,正涨红着脸,手持木棍指着江水遥微微颤声道:“打...打劫!把身上的骨牌交出来!” 江水遥瞅着这模样一时觉得好笑,便也没动怒,问道:“骨牌?啥骨牌?” “装傻充愣!讨打!”少女作势扬了扬手中木棍,唬声道:“再不交出来,我可拿剑削你了啊!” “我真不知道什么骨牌。” 江水遥微微摊手,无奈道:“要不你给我看看?我瞅瞅长啥样?” 少女思索片刻,从纳戒中取出一枚小巧骨牌递给江水遥,狠声道:“就是这种样子的!你可别告诉我没有,我们在亲眼看见有枚骨牌落入这堆鳄鱼群里面,只是还没来及赶到,这些鳄鱼就被你杀得干干净净了!看清楚了没!快还我!” “不对!连你那块一起交出来!” 江水遥嘴角划起一抹弧度,喃喃道:“等我找找啊。” 不待少女说话,江水遥纵身一跃,身形没入江中。 “小贼!!!还我骨牌!” 少女急得跺脚,几次凌空而上,想要学天上那些飞鸟一样把江水遥抓起来,奈何自己极为惧水,一旦脚尖轻触水面便不得不匆忙逃回岸上。江水遥显然也发现这一点,索性就整个身子泡在江里不上岸,顺流游了几里地,少女走在岸边也硬生生的跟了几里地,边走边骂,那叫一个泼辣。江水遥听得聒噪,一个猛子栽进水底,彻底没了行踪。不会修行时,江水遥便能在水里憋气四五十息时间,如今有灵力加持,闭气而行更是不在话下。小半个时辰后,江水遥才从水中冒了头,见四周瞅不见了少女的影子,这才嬉皮笑脸的上了岸,拿着骨牌东瞅西瞅。 骨牌晶莹剔透,像是一件宝器一类的东西,不过以江水遥的本事可看不出来什么材质。只是当时见那名狐妖少女打劫此物,江水遥便猜到多半应是狐族盛宴用来换奖励的筹码,索性就黑了一块在自己手里,看看以后是否能派上用场。 江水遥啧啧叹了一声,刚把骨牌收进纳戒,林间忽然冲出一道身影拦住江水遥去路,大喝道:“打劫!” 眼前少年也是十来岁的年纪,同是绿衣,同是两尾,同是八转修士镜,与之前那个狐妖少女模样间也有六七分相似。 江水遥俊脸一垮,扑通一声像个泼皮无奈似的瘫在地上,看着眼前这名狐妖少年哭喊道:“大侠!可算找到你了!方才我在上游时遇到一名女侠被好几只三尾狐妖围困,她把这枚骨牌交给了我,说是让我找到他后把骨牌拿给一位大侠看,让那位大侠把身上骨牌给我后再火速去救她,不能让那些乘火打劫的狐妖占了便宜!” 江水遥身形向前挪动几步,重新取出那片骨牌递出来哽咽道:“大侠!他说的是你么?大侠!” 狐妖少年鼻尖轻嗅,沉声道:“这上面是有妹妹的气息。” 狐妖少年不疑有他,从纳戒中又取出两枚骨牌递给江水遥后匆忙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去就来!” 江水遥匆忙点头,伸手一指上游,断断续续道:“顺着江水上游二十里,大侠你可要快一些,那些狗东西色眯眯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狐狸。” 见这道身影顺着江岸疾驰而去,江水遥嘿嘿一笑,收起骨牌瞬间冲进山里。 终究还是太年轻呀! 狐妖少年寻了一炷香时间,远远望见见自家妹妹正蹲在岸边大哭,顿时神情一紧,以为她真被谁谁谁占了便宜。可赶到身旁细问一两句后才懊恼的一拍脑门,反应过来上了那个人类的当。 兄妹二人略作商议后转身没入茂林。既然那可恶的人类接连行骗,自然也就不会傻乎乎的等在那里。以他们兄妹二人的实力,自然不能在那些骨牌上留下什么灵魂烙印一类的东西,可狐族嗅觉极为灵敏,那三枚骨牌放在他们身上已有些日子,留下了一些特殊味道。这样一来,要想寻到江水遥只是费些心神,倒也难不倒哪里去。 可江水遥怎会反应不过来狐族嗅觉一事? 红袍少年倒也不嫌麻烦,在水中抓了一尾大鱼开膛破肚后把三枚骨牌全部塞了进去,以血腥味掩盖骨牌身上的气息。江水遥灌湘山内转了半天,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一处崖洞。催动鹰翔诀跃起十来丈后双脚一蹬岩石,又腾起四五丈,最后才落入这个相中的崖洞内。 且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吧。 江水遥巡视了一圈洞内并无异常后暗自念了一句,盘腿坐下。 遇到那对狐族兄妹对江水遥来说只是一个计划之外的小插曲,找个安全之地提升自己才是目的。不然以剑君镜修为的离采薇在这青丘州中都能有危险,那自己一个初入修士镜的修为又怎么够看?到时候别搞得帮忙不成,反成了人家累赘,才是正儿八经的让笑掉大牙。 江水遥深吸一口气,在传送阵法里面的那一个月时间全部花在了修习仙论上面,其他功法根本没有时间去练。他拿着梁谦送的刀法秘籍微微思索后放回纳戒,取出其他几本功法。映水剑诀虽已到了瓶颈,但离渊终究不能当刀使,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刀法练了并无大益。好在有血衣诀和满月银弓可以修习,又有祝冯几人呕心沥血写的一些实战心得,都是一些不俗的东西。江水遥俯瞰了一遍大好河山,随即捧起血衣诀开始细细研读。 至此开始的一年内,灌湘山几乎每隔一两个月便要出现一次滚滚天雷,位置不定,或在江畔,或在崖顶,雷劫威力一次比一次大。每每天雷迸发之时,都有生灵亲眼瞧见雷下端坐一人身形,奈何雷劫过于猛烈,根本看不清那人真实模样。这些生灵不知仙论存在,以为渡劫之人已是到了一个极为高深的境界,大多避之不及,恐惹来杀身之祸。也有一小撮生灵撞着胆子想要一探究竟,寻思着是否能从这位高人嘴里得到一些指点。可江水遥但凡发现有人暗中窥视,便捏着嗓子让自己声音变成那些活了多年的老怪物一样,发出什么“速退”、“扰吾修炼必遭严惩”一类的警告,狐假虎威吓退无数生灵。 一年时间如白驹过隙,被雷劫摧毁的大多地方再度冒出青枝,红袍少年从崖洞中走了出来,迎着阳光伸了伸懒腰,咧嘴道:“好像也不难嘛~~” 红袍少年从崖洞中一跃而出,并不催动鹰翔诀,反而使出类似于千斤坠一样的巧劲加速落下。崖洞下方已是江畔,看起来像是一块半藏于泥土中的岩石。红影砸入后,岩石瞬间四分五裂,碎屑纷飞。平稳的江水也被这股起劲掀起近一丈来高的水浪,狂暴的涌向江心。 不多时,红袍少年从碎石堆中安然走出,轻掸袖口灰尘,仰天长笑。 在灌湘山待了一年时间,如何走出山脉江水遥已经了然于心,顺着西北方疾行一炷香,便能瞅见一条羊肠小道,再顺着这股道走上个把时辰,便是可容四五辆马车并行的整洁官道。 当今世人大多修习,修习之人中灵修又占了大半,灵修到了一定境界后便可御器飞行,最不济也能像江水遥之前在灌湘山里那样动用鹰翔诀一类的身法,一点一跃就是几十丈的距离。若是家境稍微阔绰一些,还有能载人的飞禽做为代步,从半空中飞过时看起来自是威风八面,气派无比。不过这些人终是少数,修习之人的修为深浅就像出门带的银白之物,还是不露声色的为好。不然飞着飞着要是被哪位修为更高的生灵瞧不顺眼,少不了便是追上去较量一番。最好的情况是两人或者两队人不打不相识,彼此间结下一份善缘,日后出行多多少少有了一份依仗。坏的结果则是打着打着动了真火,不死不休,怎么的也是送上一两个人去见了阎王,这事才算有个了结。 在这青丘州中人类只占少数,更多的是那些化作人身,口出人言的妖族平民。这些妖族与山脉中妖兽差别极大,寻常在人族口中称之为几阶几阶的妖兽,虽体内已孕出妖丹,实力也不容小觑,但终究未开灵智,属于世间最为低级的生灵。而口出人言的妖族便不一样了,千百年来他们早就学会了人族那套生活模式,常言道人分九等,这些妖族中同样也有等级区分,有相应的规章制度,甚至做到了与天江城和芜城那般书同文,车同轨。也正因如此,青丘州才在几百年前皇室权力尚在巅峰时期时得赐此名。自那时起,青丘州派出一名狐族后裔入皇城为质子,如同一方海外诸国一样依附于皇室。 不过至于为何同非人族一些妖兽能生儿化成肉身,一些妖兽要历经千百劫难,才能脱胎换骨口出人言,世间有种众人相对理解的说法。大抵是指这些妖兽先祖皆是了不得的人物,人族通婚诞下子嗣后,又与人族通婚,如此反复了几代,这才改变一些刻在骨髓里面的东西,能幻化成人。 江水遥双手搭在后脑,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眼前这些妖族平民虽是人身,但模样上或多或少都保留了本族的特色,有的身后拖着狐狸尾巴,有的皮肤生成穿山甲一类的鳞片,还有的头顶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江水遥到不觉得有何不同,人类中尚有风格迥异的各种民族,何况在这个狐族当头的青丘州?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江水遥见官道上两颗树下熙熙攘攘,一时好奇便凑了上去。 一名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个人类的男子被绑住四肢吊在树上,身上除了一条裤衩便再无其他。 许是锦缎红袍在那些平民布衣中极为扎眼,男子瞬间便注意到这名红袍少年走来,苦笑道:“又多一个看戏的。” 第八十二章 明日入密境 被吊在树上的男子确实是个血脉纯净的人类。 男子身旁站着一名拖着三条赤尾的狐族女子,正肆意拍着男子脸颊,嗤笑道:“柳大少,你这下人腿脚可忒慢了些,明明只是一千里的官道,去了整整两日还没见到回来,老娘再等一个时辰,要是再不见人来,那你便只有在这里再晒了一天了。” 男子笑道:“区区三万萤石,我柳家怎会放在眼里?只可惜我柳扬一时大意,着了你这臭狐狸的道才被困在这里,你且等着,到时候萤石送来你我两清后,看我往后还进不进你那如烟阁的门。” 狐族女子撇嘴道:“如烟阁开门揽四方客倒是不假,但多你一个多,少你一个不少,就凭每年你在里面花的那几百万萤石,可真入不了老娘法眼。要不是看你柳家在青丘州还勉强说得上话的份上,早就把你坎成几截丢进灌湘江里面喂鱼去了,又怎会有那闲功夫在这里和你在这里磨皮?” 男子朝地上啐了一口,不以为意道:“你这骚狐狸昨日还在老子胯下玩转承欢。今日便把老子吊在这里现眼,要不怎说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老子今日算是彻底涨了见识,三万萤石最多晚间时分便能送到。过段时间老子在你和如烟阁对面另起一栋升平楼,也干这个日日歌舞的活路,到时候再瞧瞧你还得意得起来不?” “另起高楼的本事你柳家有,但能不能从如烟阁手里分上一杯羹,那可就说不好了。毕竟如烟阁教出来的姑娘,在这孤逢驿一代可是出了名的好。你柳家有那份财气,就怕没这份手艺。” 狐族女子懒得再给他废话,正打算回城,转头瞅见了一袭红袍的江水遥。狐族女子顿时换上一副极为可人的模样,娇滴滴道:“哟~我说这位俊哥儿怎么瞅着眼生,原来是血衣魂宗那边来的贵客~难得难得,小哥儿,瞅你风尘仆仆的模样,不如跟着奴家去如烟阁好好放松放松?看你初来乍到的份上,前三日消费给你打个对折如何?” 江水遥微微一笑,指着眼前那名男子问道:“只差你三万萤石?” “不多不少,正好三万。”狐族女子来了兴趣,绕过人群轻轻挽起江水遥手肘,丝毫不在意身旁的十来人,伏在江水遥耳边呵气如兰道:“俊哥儿难不成要帮他还债?要我说管他作甚,你们虽同是人族,可毕竟不认识,有那点钱倒不如随我到如烟阁自个儿消遣。” 江水遥退后一步与狐族女子拉开一定距离:“同是人族,哪有不帮之理?这位兄弟既说晚些时候萤石便到,那我先帮他垫付给你又能怎样?” 江水遥手掌微动,从纳戒中取出一张价值十万萤石的银票递给狐族女子。后者见钱眼开,一边迅速命人把柳家柳扬从树上放下来,一边心思急转猜想这名红袍少年是哪家膏粱子弟,怎会像个初出江湖的雏儿似的肯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花下那么多的萤石。遇上这么一个活财神,狐族女子当然不肯放过,一边挽着江水遥的胳膊,一边半推着江水遥走向城门,自我介绍道:“奴家本名金融歌,既是如烟楼老板,也是花魁,俊哥儿若是看得上,仅需十万萤石便可让奴家与俊哥儿共度春宵一夜。说到风情嘛,奴家可不是自夸,这孤逢驿里面奴家若是只称第二,那就没人敢当第一。不信你问问你身边那个柳扬,可是每月都要花上不少萤石来找奴家沉沦几日,其中滋味嘛,他应该体会极深。” 柳扬毫不在意自己上身赤裸,与两人平行走在官道。听到金融歌把话题转到他这里的时候顿时冷冷一笑,嘲讽道:“也就在这孤逢驿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能让你占得一些便宜。若是放在青丘城内,老子可不稀罕来你这破庙。” 江水遥不掺和两人的拌嘴,三人身形刚刚跨过城门,江水遥身上忽然发出一阵光斑。不待身旁两人说话,一名拖着五条狐尾的老者已经走了过来,漠然道:“明日在孤逢驿东门进入。” 江水遥不明所以,但也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只是这细微的脸色变化怎会逃过身旁两人的眼珠?金融歌率先一笑,朝着江水遥打趣道:“原来这位俊哥儿是来参加我族盛宴的,倒是奴家眼拙了。” 柳扬难得没有抬杠,点头说了一句:“确实是贵客。” 三人并肩入城,江水遥发现城门口正跪着一对狐族男女,皆是紧闭着眸子不敢睁眼,十来岁的年纪,双尾,绿衣。 孤逢驿仅是一座小城,金融歌有意花费了小半个时辰领着江水遥在城内转悠了一圈,最后才在如烟阁前驻脚。光膀子的柳扬也跟了一路,见江水遥进了如烟阁自己也踏步跟了进去。金融歌倒没有出声拦住,这位柳家的二世祖向来说话跟个放屁似的极不牢靠,与这种人劳心费神的去计较,和那偷黄连的小贼有什么区别? 把江水遥请入房门后金融歌便转身出去准备菜肴,狐族盛宴在青丘州中已经是恨不得人人尽知的事,只是一个外乡少年为了盛宴来此,还隐隐表现出一副并不知晓其中规则的模样让她生出一丝好奇,不免在准备菜肴上也要走心一些。想想也是,孤逢驿处于青丘州中部,只能算是各地商贸间一个可有可无的节点。这些年来虽有不少生意人来往此地,但青丘州之外的生灵却很少踏足。金融歌这辈子没啥爱好,除了乐得又当老板又当花魁的做些皮肉生意,其余便是从那些客人嘴里听听外面的世界。 毕竟谁家少女不怀春? 谁又不是少女变妇人? 与江水遥对坐的柳扬一针见血:“兄弟可是不知为何你入城时身上会冒出光斑?” 江水遥尴尬一笑,抿了口茶。 柳扬也没去揭底,自个儿倒了杯茶,缓缓道:“一年前狐族老祖在青丘州撒下上千枚骨牌,凭骨牌可进入狐族密境正式参与历练。你这次来得倒也凑巧,明日便是密境开启之时,一旦错过,可就彻底没了进入密境的机会了。” 江水遥欲言又止,柳扬接着说道:“你以为就是这一千人参加历练?哈哈,怎会那么简单。青丘州虽处于南承州,但占地面积之广,比起天江城芜城一应城池辖地只多不少。这次狐族盛宴少说也有万人参与,可名额大多都被青丘州内大小宗门所占据。至于这千枚骨牌,算是给青丘州散修的一个机会。进门时不知你瞅见没有,那门外跪着的一男一女,男的叫琳桂,女的叫琳玉,是一对苦命的兄妹,也是孤逢驿这边的散修。听说一年前琳家好不容易得到三枚骨牌,谁知道在灌湘山里面被人给骗了去。他俩外公,就是站在身后那个绿衣老者气急之下便罚这二人跪在城门外,说是让他们看看别人是如何进的密境,又是如何得胜归来的。不过小孩子嘛,终究脸皮薄,一跪就闭眼,一跪就整天。只以为老狐狸这样是故意让他们为难,没想到其实是让他们看一看是否能找到当时骗他们骨牌的那人。眼下看来,这次进入密境怕是无望喽。” 江水遥微微点头,随即问道:“听金融歌说你家也算是一方望族,难道此次狐族盛宴也没有得到几个名额?” “有是有,可不是我去。” 柳扬洒然一笑,接着说道:“我活了近三十年,到现在仅仅是一转修士镜,在青丘州中自保尚且不能,又怎么敢去密境里面与人拼那些造化?” 柳扬顿了顿,从纳戒中取出一支小巧玉簪递给江水遥,接着说道:“若你在密境中遇见柳家族人,可将这枚玉簪拿给他们看。我柳家在青丘州虽不是手眼通天那种大家族,但或多或少出上一把力,总好过你在密境中孤军奋战。” “对了,还没请教兄弟大名?” ...... 三更夜,孤逢驿中虽无宵禁,但这个时候街上早就没了行人,跪在地上的狐族少年仰望头顶漫天繁星,喃喃道:“不知道爹娘在天上看着我们跪了那么多久,有没有心疼。” 少女呆呆答道:“都怪我不好,让那人给骗去了骨牌,可真的进不了这次密境的话,拿什么去救小姨?” “说到底也是咱们贪心,要是不想着多找一枚骨牌让他们也可以进去,又怎么会被骗?” 说着说着,狐族少年脸上涌起一股怒气,狠狠道:“以后要是让我再撞见那人,一定得把他挫骨扬灰!” 兄妹两人低声说话之时,一条鱼干从暗中飞出,直挺挺的砸在琳桂后脑勺。狐族少年整个身子全部扑在地面,起身回头,却发现根本看不见人影。 “哼!恰好小爷饿了,正好拿来当宵夜。” 琳桂朝着暗处放声大吼,自己跪着的这些天,可让那些历来和自己合不来的家伙看够了笑话。那些小子趁着外公不在,扔些臭鱼烂虾过来砸自己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妹妹,你也来一半。” 琳桂将鱼干一分为二,正要递给琳玉,却发现鱼肚中竟有两枚骨牌,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第八十三章 不禁打 江水遥睡了个日山三竿。 东门那股人山人海的热闹劲早就散去,该送的送,该走的走,毕竟这一去就是两年时间,东门外少不得又是一场接着一场的生离死别的挥泪场景。 江水遥刻意来晚,最主要的还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琳桂兄妹先进入密境自己再现身。昨夜虽然还了他们两枚骨牌,可一旦要是在这里碰上,少不了又是一堆节外生枝的事情。 今天的柳扬衣冠楚楚,俨然一副富家大少的模样。下人把萤石送来后,自然又可让他在如烟阁继续潇洒一段日子。 柳扬把江水遥送至东门,笑道:“水遥兄弟,一路保重。我在这孤逢驿等你,两年后咱哥俩好好再醉上一回。” 江水遥笑着拱了拱手,大步踏入传送阵法。 几近眨眼时间,江水遥便已感觉身形已经停稳。举目望去,是一片辽阔草原。江水遥从纳戒中取出柳扬所赠的地图望了望,大致可以猜到现在自己所在的位置。 离原。 江水遥嘿嘿一笑,且不说昨夜柳扬直接送了十万萤石过来把自己的那三万抹平,单单就拿送出玉簪又是送出地图,还大致的讲解了此次盛宴的目标这两件事来说,这些消息可就不止三万萤石。 据柳扬所言,入境后需尽快赶到狐啼山,因为三月后狐啼山会开放进入下一段历练的入口,但是只开放一日时间。入口消失后没能到达的修士便只能在密境中自行历练,直至两年后方可归去。 而从地图上看,离原处于密境西南极端,需朝东北方前行近万里才能到达狐啼山。 至于传送阵法的落脚地,各不相同。运气好的人,或许传送到密境就已经在了狐啼山附近,只需静待三月,便可进入下一关卡。不过更多的则是远离狐啼山,一路上少不得经历些苦难,才能到达。 江水遥对此并不在意,听闻这密境中四季并未崩塌,故而生长了不少在南承州所见不到的草药异兽,这些草药在南承州可都是有价无市的玩意儿。一路前行,塞翁失马的道理在此时最为明显。 朝东北前行数百里,江水遥遇见了只瞎了一只眼的赤狐。 赤狐身上恨不得没一块好皮毛,并非疾病所致,看起来更像是被狠狠拾掇了一番。当他见到江水遥后,独眼中既有凶光又有泪光,二话不说就朝江水遥狠扑了过来! 赤狐口出人言,厉声喝道:“小杂种!赔我眼睛!!!” 江水遥嘿嘿一笑,侧身躲过赤狐前爪,随即猛然挥出一拳砸在赤狐身上,后者顿时惨叫着横飞出去。 江水遥叉着腰,调笑道:“你不行啊!” 赤狐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倒在地上一阵痉挛。再抬头看向江水遥时,神情竟有些惊恐,颤声道:“你现在是何境界?” “修士镜啊!”江水遥从纳戒中取出一枚丹药丢给赤狐,笑道:“疗伤的,送你一枚,敢不敢吃?” 赤狐稍作迟疑,将丹药吞入腹中,几息时间后,逐渐变回人形。 沈公子戴着一只纯白眼罩,只是手里没了在湖心岛那会儿为了附庸风雅的骨扇。要是现在没有鼻青脸肿,白衣上也没有脚印的话,看起来仍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江水遥把手搭在沈公子肩上,眯着眼睛问道:“咋啦?这一来就被人揍成这熊样,你姥姥没给你安排几个贴身高手护驾?” 沈公子心里那个气啊! 想动手,好像江水遥仅是一拳就明显让他有些吃不了兜着走的感觉。可不动手,眼前这个混蛋可是在几年前硬生生的刺瞎了自己一只眼睛。如此大仇,怎能不报? 沈公子微微使劲想要从江水遥手中挣脱,但无论怎么使劲都没有效果,一时间眼里恐惧更为明显:“你现在到底是何境界?” “比你高一点点。” 江水遥望着广袤无际的草原,以他现在的实力不难看出沈公子已到了六转修士镜。见沈公子闷不吭声,江水遥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话呢!被谁揍了?为啥要揍你?” 沈公子面色古怪,刚要说话,一道笑声从远处传来:“哟~这么会儿就能俘获一名药奴,沈公子呀沈公子,我说怎么修为进展如此之慢,原来全把心思放在你姥姥的控心术上了?” “你姥姥的!”沈公子怎会听不出这一语双关,恨声道:“这是我仇人!仇人!” “仇人能这样勾肩搭背?” 来人是名身拖三尾的男子,握着四尺青锋,看向江水遥时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笑道:“身板倒是不错,收来当个药奴应该能比你强上不少。” 江水遥笑意盎然,问道:“药奴?啥药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男子笑容瞬间消失,提剑挥出一道灵力,贴着草皮冲向江水遥。 血衣骤起,把看似凌厉的气劲弹开,江水遥身形快到一旁的沈公子根本无法察觉,眨眼便已望见一袭红袍转瞬到了出手男子的面前。 同样是一拳挥出。 空气中竟隐隐传出炸裂之声,那名三尾男子瞬间倒飞出十来丈的距离。江水遥身形并不停顿,跃至半空挽出那柄寒月纹铁弓,催动灵力凝出一道两指来宽的银芒搭在弓床上。 满月银弓讲究一个呼吸之法,一吸一呼,吸是聚力,呼是放矢。随着江水遥呼出胸间浊气之时,银芒瞬间破空而去,快若流光。那名三尾男子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脖颈上就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到底抽搐几下后便没了生息。 就死了?! 沈公子眼中全是不可思议,七转修士镜,一箭就射死了?! 江水遥落地一叹:“咦,不经打。” 沈公子全然没了在湖心岛时那般倨傲,毫无风度的拔腿就跑! “唉你别跑呀!” 江水遥身影化作流光,眨眼便追到沈公子身旁,出声道:“药奴是啥?考不考虑当我小弟?我带你在这密境中大杀四方!” 沈公子恨不得化成本体亡命疾奔,江水遥追赶得倒是轻轻松松,催动鹰翔诀一点就是几十丈的距离。时不时出现在沈公子旁边,竟还惬意着打着哈欠,让他跑快一些。 沈公子在离原上跑了整整一日,最终在没到达离原尽头前面先倒地瘫了下去,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嬉皮笑脸的江水遥,沈公子狠狠道:“再往前三百里有出暖水潭,你要是能把里面的绿眼碧蟒干掉,我就认你当大哥!” 江水遥乐道:“来来来!击掌为誓!” 两人轻拍一掌,也在此时,青丘州城主府内坐着的五人,借助屋内光圈把离原上发生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主座老者身着蓝黑相间锦袍,姓玄名九,八尾。玄九是青丘州城主,除却九尾老祖凝珠儿,玄九在青丘州中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玄九两侧,分别坐着黄衣老者金临,红衣赤梅依。皆是八尾,金临是金狐一脉族长,赤梅依是赤狐一脉主事人。再开外,是银族族长六尾银千灵,和一名九尾男子韦自清。按理说修出九尾这一项资本足以让他坐上城主位置。可惜青丘州中如今由玄、金、赤、银四族为主,其余种族均被称为杂色,不受重视,也正是由于韦自清即便是九尾,又是二转悟意镜,也只是暂且作为杂色一族的负责人,与其余四人坐在城主府。 沈公子的姥姥赤梅依八尾微张,面容隐隐不悦。像沈公子一类的大族子嗣,自然在进入密境之前得到一些额外的照顾,让身在密境中的几名首脑可以观察到他们此次一举一动,以免发生危险时可以及时救援。今日只是五人第一次观看密境情况,便瞅见自家孙子如此没骨头的抱头鼠窜,自然是有些让她挂不住脸。 青丘州城主玄九坐在主座,摩挲着茶杯笑道:“此次赤狐家族想要争取老祖传承,怕是有些难了。” 金狐族长金临附和道:“依我看,此次能得老祖传承的还得是你玄派族人。我们这些家族的小子,可就没那个命喽~” 银衣银千灵笑道:“你金家这些年倒也出了不少天才,不像我银狐一族,除了一个银霜儿,就只有那个离采薇稍微勉强一些。至于谁能获得老祖传承,未到最后,尚不可知呀。” 三人交谈之时,韦自清忽然冷哼一声,盯着江水遥的背影眼泛寒光:“我怎么觉得血衣魂宗那个小子同样有一搏之力?” 金临和银千灵笑容瞬间凝固,韦自清向来有些未卜先知的手段,他既出言这人族或许能拿到传承,那便是说明最坏的结果便是族中传承也要与他有所牵连。 可狐族传承,怎能让一个人类拿去? 主座上的玄九好似波澜不惊,笑着道:“自清眼光向来准得很,只是传承之事并非我们能够左右,老祖如何选择不是我们操心的,等盛宴结束后,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 第八十四章 采薇斩蟒 出宗时,只是四转剑君镜,一人一剑行了千万里,大半年时间后,已是六转剑君。 有宗主手札,离采薇顺顺利利进入银狐部落,并得银千灵接纳,又用祖地灵池为她洗精伐髓,彻底和三尾银狐精魄相融。 出关之后,离采薇眉间不知为何多了一个银色三尾花钿,可族内高层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其中缘由。兢兢业业几十年的主事人银千灵如释重负,当众宣布若是离采薇此次能在盛宴中大放异彩,那便是下一任银狐族长的消息。 对此,离采薇无感。心心念念,不过是当年那位看光了她身子又签下生死契约的少年。 思念是壶酒,越放越醇厚。 我盼一缕初阳,初阳像是你笑起来的模样。 我望一眼月牙,月牙仿佛成了你生气时的脸庞。 索性我闭着眼,让你的身影,彻底刻在我的心上。 暖水潭外,离采薇手持三尺青锋,剑尖一挑,将潭水掀起数十丈高,一条绿睛碧蟒从潭底紧跟跃出,张着血盆大口冲了过来。 离采薇剑横胸间轻轻一推,升出一道银色幕墙,同时左手掐诀,定海琉璃剑势一起,潭中水花瞬间凝为无数把冰晶长剑,直至碧蟒头颅。 碧蟒身子提高一丈,冰晶提高两丈,稳稳压住一头。 幕墙绕潭凝结,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让绿睛碧蟒暂时脱不得身,接连冲撞,皆是无法破开。 “定海琉璃,破!” 离采薇如言出法随,冰晶如疾风骤雨,只扑碧蟒七寸。 近百枚冰晶接连钉入,碧蟒只是打了一个趔趄,反倒是像被激怒了一样气势陡然剧增,扬尾接连砸在牢笼上,大地颤抖,暖水潭也跟着像是成了沸水一般咕咚咕咚的冒起大泡。 离采薇脸色微白,清晰可见那些气泡中竟包裹着四五只白色花朵浮出水面,碧蟒又是一尾砸在水面,让那些花朵顺势而起。 就在此时,离采薇剑诀一散,在牢笼消失的瞬间身形一掠而起,伸手一招,把那些花朵全部揽入怀中。 传闻绿睛碧蟒栖息之处多藏有沉水花,蟒食之可大大提升战力,对于人族而言,沉水花则是一种极为难得的丹药,譬如治疗江水遥内疾的六悬散,沉水花和碧蟒鳞就是必不可缺的两味药材。 离采薇历练一年,其余四种药材都已凑齐,总算发现的绿睛碧蟒和沉水花的的踪迹,又怎会轻易放过? 碧蟒见沉水花被这红袍女子抢去,一时间怒意更胜,从潭中一跃而起,盘坐在岸上吐着信子,酝酿攻势。 离采薇将沉水花收入纳戒后风姿卓越的回转身子,三尺青锋遥指深潭,潭水奔涌,竟是化出一颗龙头,离采薇剑尖向上一挑,水龙呼啸而出,几乎与碧蟒持平。 传闻蛇经五百年化蟒,蟒再经五百年化蛟,蛟又经千年才化龙。 水龙虽并非实体,一呼一吸时皆能将口中水珠化成剑刃,仰头长啸,就连天地也随之黯沉几分。 离采薇眉间三尾银狐的花钿缓缓浮出一抹红色,气势也随之攀升不少。 当初在银狐祖地彻底融合三尾银狐精魄时,离采薇双目空明,看着那些古老祖地心中隐隐有所触动。随着目空心空,整个人陷入一片玄之又玄的状态后,祖地阵法上光华流转,既是对他的认可,也是一种传承。 正因如此,离采薇血脉得以彻底觉醒。甚至银狐族高层有人放话,离采薇,十之八九会获得狐族老祖传承。 正因为这种异象,银狐族银千灵等人才会不管族中还有一名同样出色,甚至早早被族人默认为是下一任族长的那名女子,改为宣布离采薇是下一任银狐族长。 在一人一蟒对峙之时,暖水潭外忽然来了一名锦衣男子,看着离采薇嘿嘿一笑,喊道:“小娘子,可要我出手?” “滚!” 离采薇面如表情,脚踩龙头跃起数丈,剑锋所指,水龙径直席卷碧蟒。 锦衣男子砸吧砸吧嘴,闭眼回味这一个滚字。 好一匹烈马! 他在青丘州时便已遇见离采薇的第一刻起,立志要将青丘州所以娇艳花儿全部收入后宫的锦衣男子瞬间成了一块牛皮糖,无论离采薇如何驱赶都不曾离开。 踏入密境之时,锦衣男子以为起码也得到达狐啼山后才能与离采薇相逢,就连刚才听到这里异动的时候也只是带着好奇过来瞅瞅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与这头五阶妖兽拼命,谁曾想居然是那个心心念念的可人儿。 半空中的离采薇剑锋向下,在碧蟒头顶凝出一柄天剑,素指朝下一摁,天剑与水龙齐齐出动。 碧蟒眼球眯成一条线,张嘴撞向水龙,将龙头吞入腹中的同时提尾朝天一抬,把那柄天剑震开。 离采薇身形再动,娇柔身躯转瞬便已到碧蟒头顶,蓄力垂直一刺,剑身半数没入碧蟒头颅。 如白角牛一类的四阶妖兽的皮肤坚硬程度,便可让大多剑君修士焦头烂额。而五阶绿睛碧蟒,皮肤之坚硬,说是铜墙铁骨都并不夸张。但离采薇与连赫山脉的体修不同,金属性的灵力,论到破开防御可算得上是拿手好戏。何况血脉觉醒之后魂心宫的内气机流转,远比往常强上数倍不止。 在锦衣男子啧啧惊叹中,离采薇顺着蟒身急速下坠,半插进碧蟒的青锋也跟着划出一道三四丈的口子,露出森森白肉。 碧蟒吃痛卷尾,像是一条粗鞭一样来势汹汹,离采薇猝不及防被一尾砸中,从蟒身坠落。 片刻间,碧蟒回头一吸,连人带剑把离采薇吞入腹中。 锦衣男子表情看不出深浅,身形未动。 碧蟒吞进离采薇后仅是得意了几息时间,很快面露狰狞。 锦衣男子瞬间了然,在心头默念: 三。 巨蟒下颚位置微微抖了下下,随即鳞下清晰可见鼓出一个大包。 二。 大包开始肆意乱窜,巨蟒像是被人活着扒皮一般倒在潭边挣扎,蟒尾不住砸地,周围一应草木皆被碾成碎屑。 一。 大包停在巨蟒胸间,骤然亮起一道金色璀璨,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巨蟒嘴间蔓延。 锦衣男子有意顿了顿,轻声道: 开! 碧蟒仿佛用尽了毕生之力,才艰难的完成这个平时极为简单的仰头长啸动作。离采薇脚踏龙头,提剑从蟒口飞出。 三尺青锋上,挑着一颗磨盘大小的蛇胆。 碧蟒轰然倒塌,足足三四十丈的躯体在地上一阵抽搐。它在密境中活了不知多少年月,最低也算是离原一方霸主,谁知道今日竟死在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女子手上,如何不憋屈? 离采薇身形坠入暖水潭,巨蟒腹中那层酸液腐蚀能力极强,入腹瞬间便将她身上那袭红袍腐蚀干净,若不是有了在湖心岛的前车之鉴,此次从宗门出发前寻了一件灵品贴身宝甲,现在多半又要变成光溜溜的身子。 在落入暖水潭的瞬间离采薇与锦衣男子眼神略微交错,少女眸中浮出一丝厌恶,虽然玉体大部分被宝甲遮掩,胳膊臂膀之外的雪白还是让他给看了清楚。 从潭中跃出之前,离采薇已重新穿上一套崭新红袍。只是浑身湿透,玲珑身材尽显,不似春光,胜似春光。 离采薇魂心宫内散出一股灵力,将湿衣瞬间蒸干。她独自走向碧蟒尸体开始剥皮,声线极为清冷:“若再多看一眼,我便挖了你这对眼珠子。” 锦衣男子无奈一笑,红袍虽是猩红,可终究是不会有血腥味的。 “为了你家那个废物男人以命搏杀五阶妖兽,值得?” 离采薇挥袖一掌,在锦衣男子面前斩出一道深壑:“金少苑,再敢说我男人一句坏话试试?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锦衣男子,也就是金狐族少年一代的天才金少苑放声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娘子若是杀得了我,那也算是我的福气。” 离采薇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盯着金少苑,眉间杀机缓缓涣散。 这个端的人面兽心的家伙,刚接触时文质彬彬,脑子也是极为活络。她当时自是询问了一番如何可以找到地藏花、墨鹿髓等药草,他便猜出了是要炼制六悬散。再谈几句,又轻易从自己口中套去了炼制六悬散是为了救治心上人的消息。 至此以后,金少苑看像离采薇就像看见了一个死了男人的年轻寡妇一样,说话愈加放肆。要不是当初银千灵曾听过一句狐族内那些天才的名字,离采薇早就一剑宰了这名登徒子。可如今既然和银狐一族扯上无法斩断的关系,自然行事也应考虑到如此会带来的后果。青丘四大狐族,玄狐为首,金狐为次,赤狐第三,死了族长的银狐落在最后,若是她因这点破事与金少苑动了手,那以后整个银狐族人少不得遭受金狐一脉挤压,让本就举步维艰的生存空间更加受限。 金少苑自然也是看清楚了这一点,面对离采薇逐渐浓厚的杀意不以为意,反而步步踏进红袍女子,调笑道:“听说此次盛宴结束你将成为银狐族族长,依我看不如来个双喜临门,你与我成个亲,金银两族成了亲家后自然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有金家扶持,要不了多少年,定能把赤狐一族挤到最后去。” 原本杀意凌凌的离采薇像是想到了主意,陡然一笑:“既要与金家结盟,为何不找同样被定为下一任金狐族长的金川?找你个废物,有何用?” 见金少苑像是被戳到痛处似的笑容凝固,离采薇妩媚一笑,转身继续收割碧蟒鳞。 “要想娶我进门,先去杀了你那堂哥,夺得下一任族长之位再说。” 第八十五章 禽兽 “啧...五阶碧蟒都死了?那得是什么境界啊?” 绿衣琳玉望着暖水潭前的满目狼藉,忍不住咂了咂舌。 她与哥哥同时进的传送阵法,再睁眼时,却已是一个人出现在这片草原。 关于密境地图并不是什么稀缺之物,琳玉自然也有一份。确定了自己的大概位置她心中焦虑消散大半,出发之前外公就曾交待两人入密境后即便不在一起也并无大事,甚至为两人规划出了处于密境中部的一个约定地点。而从这里去汇合地点的话,约莫走上个十来天左右便能到达。 对于去狐啼山争夺什么传承,爷孙三人都没有这样的想法。小姨身患重病,非冰凌草不可救治。而南承州只有春季,又哪会长出冬天才会有的稀罕物?三人想尽办法进入密境,无非是等待密境中白雪皑皑的时候找到一株冰凌草,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琳玉照着外公给的地图一路前行,走到暖水潭附近后忽然闻到一股腥味。琳玉出于好奇这才过来瞅瞅,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样一个五阶妖兽都被人收拾了,那这次那些争夺传承的人得有多厉害? 走了一天时间的琳玉饥肠辘辘,见还有小截被剥了皮的蟒肉在那里,很快便蹦蹦跳跳去扛了回来,在暖水潭边洗净后架起火堆,准备饱餐一顿后再出发。 琳玉看着蟒肉嘀咕道:“厉害就了不起啊?这蟒肉可是难得的大补之物呢!要是搁在外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一到了密境里面,就这样说不要就不要的浪费了!” 琳玉指着逐渐泛出香味的蟒肉,重复了一句:“厉害了不起啊!” 十一岁的姑娘终究没有多少饭量,蟒肉吃了小半便觉得肚子有些撑得慌,随即从寻来一些枯草,打算直接把蟒肉熏成肉干后再放回纳戒,等出去以后拿给外公和小姨尝尝。穷人孩子早当家,琳玉做起这些事情来早就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便已搭好架子,把蟒肉搭在了上面。 可这一幕,却让匍匐在暖水潭外面的两人傻了眼。 “这是在熏肉?能干翻五阶碧蟒的丫头居然会在意这些熏肉?!” “我看估计也是捡了便宜,咱俩试试。” 说罢,这人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里面灌注一些灵力后极其精准的打在木架上。 正看着火星发呆的琳玉瞬间回神,瞅见木架被人砸塌,第一时间便是急忙从火堆里把蟒肉挑出来,这才拔剑四顾,放声喊道:“谁?滚出来!” 原本已经准备脚底抹油的两人见状顿时心中大石落地。要真是能斩杀五阶巨蟒的厉害人物,那会连对手方位都察觉不到?瞅着这小丫头片子拔剑厉喝的模样,非但没有半点威胁,倒更像是只笨拙的鸡崽子一般。 两人身形从矮丘中露出,皆是两尾,衣着各异,显然不是四大家族的人。 一人着缓缓走向琳玉,坏笑道:“小丫头,这蟒肉是为我们烤的?” “不是!快滚!再不滚一剑刺死你们!” 琳玉发狠喝道,却不知如何隐藏眸间的惧意。 “哟!还奶凶奶凶的。” 另一人转眼间便已冲到琳玉身前,掐住脖子后微微使劲,就把小姑娘提了起来。之前他还担心被对方察觉,不敢散出神识探查对方修为,现在细细查探,才发现这个小丫头不过是个八转修士镜而已。 正拿剑挑着蟒肉的男子叫祝琅,掐着琳玉的男子叫麻初,皆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好不容易修炼到了一转剑君镜,又抢到了骨牌,这才获得进入密境的资格。 不得不说两个家伙极为惜命,仅是浅浅交手几招便直接握手言和。略微聊上几句后,便直接换上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称兄道弟。正是臭味相投便称知己,两人合计了半天,打算一起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且不管是凶名还是美名,只要能有一些名声,那出去以后自然有利于自己站稳脚跟。 可怜琳玉极不凑巧,成了两条恶狐撞见的第一个猎物。 修士镜的琳玉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麻初提着她使劲往地上一砸,细小的身子顿时被弄丢了半条命。 麻初像丢条野狗似的把琳玉随意扔到一旁,鸠占鹊巢后重新吹燃火星,把蟒肉架在上面炙烤。 祝琅惋惜一叹:“可惜太小了下不了手,不然这荒郊野岭的,倒能找些乐子。” 麻初哈哈一笑,两眼目露精光:“兄弟你这可就不懂了,嫩花,自有嫩花的妙处。” 捂着脸痛苦喘气的琳玉不知那人嫩花所指何物,不过出于女子直觉让她心神一颤,下意识的想撑起身子缓缓退去,却被麻初喝得一个激灵。 “去!找些软和的干草来!老子要睡觉!” 琳玉泪珠在眼眶里打了转转,修士行千万里路,偶尔风餐露宿的算不得啥,生个火堆也就对付过去了。这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咋会那么讲究,睡前还要找些干草做窝? 麻初随手一抛,从纳戒中甩出一条细长铁链缠在琳玉颈间,随即又取出两瓶黄酒,朝祝琅扔过去一瓶:“好酒好肉有嫩花,明天大爷笑哈哈。” 祝琅苦笑一声,没有附和。 一来麻初这不入流的打油诗实在不敢恭维,二来当时与他达成约定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好不容易才来这密境,可不能一见面就跟人死磕。不然那算怎么回事?即便最后迟早要死在这密境里,那至少也得多看一些风光,领悟领悟古书中的轮回四季才算死得其所。 琳玉将抱回大堆干草后两人已经吃饱喝足,麻初朝着少女狠狠瞪了一眼,后者顿时会意,极为乖巧的将干草铺平,跪地乞求道:“哥哥,让我走好不好?” 麻初被这一声哥哥唤得心里酥酥麻麻,打了个酒嗝笑道:“乖乖听话,日后自会放你离去。” 祝琅萧然一叹,朝麻初拱手说了句另寻睡处明日再汇合后就独自离开。 他走出数里外才盘腿坐下,好让那些禽兽不如的声音不脏了自己耳朵。头顶月色皎洁,挂在天上好似那些上得了名号的馆子里面装菜用的大圆盘子。不过盘中空空,就像已经被数里外的那只恶狐添得干干净净一样,不让人向往,反而有些微微作呕。 祝琅一夜无眠,第二天初阳从离原上冒了个头才打算动身返回,刚到暖水潭附近,却发现同样也是两道人影正悠哉哉的朝着那个方向靠拢。 几乎还差几百米地,沈公子鼻尖轻动,皱眉道:“我怎么闻到了柴火的气息?还有血腥味?” 江水遥笑道:“还是你们这些家伙天赋异禀,我闻了半天,除了泥土的味道,啥也没有。” 两人翻过矮丘,暖水潭全貌映入眼帘。 潭边依稀可见碧蟒掉落的鳞甲,还有一堆燃尽的柴火。柴火旁,少女全身赤裸,蜷缩在在干草上瑟瑟发抖。 另有一名身拖二尾的男子,赤裸上身,盘腿坐在潭边闭目调息。 沈公子饱经风月之事,一眼便看出端倪,啧啧叹道:“那么小的丫头,这杂种也下得了手,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江水遥斜眼一望,沈公子脸色微变,声音也不由得加重了几分:“看我作甚?我虽然也不是啥好人,但这他娘的也口味太重了!对这么个丫头片子下手,可是要遭天谴的!” 江水遥笑容玩味,还没来及说话。麻初已经飘忽而至,冷笑道:“天谴?老子活了二十年,可没见过什么天谴。” 一夜风流的麻初红光满面。 自入密境到现在想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这世间剑君镜之人的确不少,但入密境时可有明确规定,二十岁以上不可进入。这样一来,二十岁以内的剑君镜又有多少?或者说,自己要怎么个点背法,才能让他撞见? 麻初散出神识微微探查,发现眼前两人不过只是修士镜修为,当下更是没了什么顾忌,嘿嘿笑道:“昨天送来一朵嫩花,今天又来两个药奴,这日子,爽!” 江水遥问道:“啥是药奴?” 麻初放声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知道你奶奶个腿!” 江水遥纵身一跃,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你们这些臭狐狸,不卖关子能死?! 莫说麻初,就连沈公子也被吓了一跳。瞅着这人架势最起码也是个剑君镜以上的修为,这江水遥哪里来的胆子,敢去找人家的麻烦? 麻初倒退四五丈后从纳戒中取出一柄骨矛,祭出灵力后朝前一刺,想要这名不知好歹的修士镜一矛洞穿,就像昨晚串在火上翻烤的蟒肉一样。 江水遥见状催动鹰翔诀调转身形,徒手抓住矛身后顺势一拉,随即一拳挥出,砸向麻初胸口。 后者嘴角浮起一抹不屑,区区修士镜,安敢于日月争辉? 老子挨上你一拳又如何? 麻初闭眼不动,像是已经准备好享受这无足轻重的一击,好让这名男子能知难而退,也省了自己一番力气。 只是胸间忽然传出一声像是骨骼裂开的闷响,麻初还来不及多想是不是自己听错,剧痛已从胸口传至后脑,自己也被这股力道震得摔飞了出去。 麻初牙呲欲裂,沈公子瞠目结舌。 一转剑君镜,就这样被一拳轰飞了? 沈公子唯恐天下不乱,站起身子喊道:“你奶奶的要是能把他打死,老子以后真的认你当大哥!” 第八十六章 做梦去吧 沈公子在心中暗念:打吧打吧,你两大爷越拼命越好,老子正好可以捡现成的。 同样选择坐山观虎斗的还有一旁的祝琅。倒不是江水遥那份胆魄让他忌惮,实在是青丘州玄金赤银四大家族都是不好惹的主。江水遥一袭红袍虽是看起来不像四大家族中人,但沈公子的衣着,俨然是赤狐一脉的打扮。 吃了一记狠拳的麻初脸色阴沉,肋骨断裂几根对于剑君镜来说并不是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被修士镜所伤,终究是落了不少脸面。麻初挥鞭一弹,扫开江水遥射过来的银色箭矢的同时身子微微朝后一倾,拉扯着鞭子卷起一片草皮回敬过去。 麻初十岁出师,二十岁剑君。可在修士镜时,他便靠着这根黑毫典阴鞭在青丘州大杀四方。这条软鞭是由一只颇有年月的双尾巨蜥皮革所制,炼制之时,更是加了一只百年青蛇的毒液淬炼,这才导致软鞭上生出许多剧毒细刺。论起品秩来,黑毫典阴鞭比江水遥常用的离渊剑还要高上一些。可以说除却麻初本身实力不容小觑之外,这柄极其恶毒的武器更是让他有了不小的依仗。这些年,不知有多少修士,死在这柄看起来炸毛到似乎随时会断裂的软鞭之下。 麻初眼神恶毒,这式“回地龙”可是他的必杀一技,在灵力加持下,那块被卷起的草皮硬如钢钉,鞭身细刺上的毒素也瞬间融进这些青草里面,仅是在扑向江水遥的这几息时间,翠绿嫩草已然全部发黑,并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恶臭,一如那些死在软鞭之下的亡魂现世,无比狰狞。 江水遥神色微变,扭身退出几步后取出离渊剑接连斩出,青紫色光华在初阳下流转,妖异且绚烂。几息后麻初脸色再变,亲眼瞅见江水遥勉强撕出一小道口,从中脱困。 这小子到底是啥妖孽?区区修士镜,竟能破开剑君镜的杀招? 染上剧毒的草坪砸在江水遥十丈以外,落地的瞬间化成一滩臭水,嗞嗞冒泡。 江水遥暗自庆幸,还好没把血衣祭出与之硬抗,不然若是被这玩意儿沾上,可是个不小的麻烦。见麻初再度挥鞭,江水遥催动鹰翔诀疾驰而上,直接了当的展开贴身肉搏。我就不信,你敢自己把那沾满剧毒的鞭身攥在手里和我打。 麻初再次后退之时手腕猛然一震,黑毫典阴鞭在江水遥身后拉出一身脆响,无数细毛从鞭身飞出,以极快的速度回冲过来。 江水遥心神一凝,魂心宫中火属性灵力连同血衣一起释放,在血衣之外,竟是又铺上一层炙热罡罩,那些细毛刚刚触碰在上面便化成飞灰,消散的没了踪影。 江水遥屈腿一击,麻初匆忙往下一按避开,本以为暂且化险为夷,但下一瞬迎接他的却是一记铁山靠。从仙论上习得灵体双修的江水遥肉身力量极为恐怖,这一撞直接将麻初胸间撞塌一小块。这让在场众人皆是又惊又怕,灵修体弱已是常识,可这人的肉身咋会强悍到如此地步? 麻初压住胸间泛起的那股腥甜,收鞭挥拳,拳上泛出金光,与江水遥恨不得又要砸在身上的拳头硬憾在一起。 两道身形微微僵持,随即气浪从拳间迸开,两人脚下裂开一道浅沟,各自倒飞出十来丈的距离。 江水遥脸色沉寂,看不出喜怒。自己这些年即便进步再怎么惊人,但事实上终究只是修士镜,与剑君镜之间尚有一条很宽的鸿沟,别看现在与麻初战得旗鼓相当,但着未必就代表人家真的使了全力,即便有信心能把他击杀,但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天晓得。 麻初轻轻甩了甩手,从这时起,他再也没有把江水遥当成一个任他拿捏的修士镜。 杀! 麻初低喝一声,身形动起,快若闪电。这次主动与江水遥贴身,双掌探出,身前已然幻出一只张嘴黑狐的影子,被江水遥躲过后麻初瞬间变掌为爪,仿佛两颗獠牙死死锁住江水遥两臂,狐头虚影尽显凶狠,恨不得要把江水遥一口吞了进去。 站在远处观战的沈公子心神一颤,忽然想到当初自己把江水遥吞进嘴里时候的画面。 断牙! 沈公子狠狠跺了跺脚,等江水遥死后,一定要想办法找回那颗断牙! 同样在远处观望的祝琅见这场激战似乎已经没了什么悬念,略微思索后便朝沈公子缓缓靠近,拱手打着圆场道:“公子可是赤狐一脉的族人?” 沈公子忙于关注战势,头都懒得回,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祝琅心中大喜,接着说道:“我那朋友虽是差了一些,但向来也是极为仰慕赤狐一脉的威名的,若两位公子真是狐族的话,我便劝劝他莫要伤了那位公子的性命...” 沈公子心生厌烦,本想挥手撵开这只聒噪臭虫,但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摸不清楚对方修为深浅,转眼换上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拱手回礼道:“在下确是赤狐一脉,不过与那位哥哥交手的,是个与我有大仇的人类。我带他来这里本就是想借绿睛碧蟒来杀他,现在有那位哥哥出手帮忙,在下还应该谢谢两位才是。” 祝琅点了点头,附和道:“人类着实可恶,该杀!” 沈公子笑意连连的点了点头,心里不置可否。 落入下风的江水遥面露挣扎,这时离渊剑从纳戒中飞出,掉了个头后一刺刺入狐狸虚影面门。 麻初吃痛微微松劲,江水遥乘势朝前一蹬,以双臂险些被扯断的代价勉强脱身。 珍品武器本无护主的本领,不过离渊剑和江水遥一起历经多次雷劫而不损,因此孕出剑胎,有了微弱的灵智。江水遥伸手一探,离渊剑瞬间飞回手中,映水剑诀一起,暖水潭水一涌而出,与天空中忽然凝出的雷电缠绵交错片刻,随即扑向麻初。 修士镜怎么会有这种什么本事?! 麻初惊骇万分,挽起黑毫典阴鞭在地上打了个旋,啪的一声脆响,鞭尾生出一道龙卷,麻初疾驰没入龙卷正中央迅速腾起。离渊剑上迸出的灵力把这道龙卷染得色彩缤纷,麻初从龙卷峰顶跃出,半空中狠狠抽在龙卷上,像是打陀螺似的扭转龙卷方向。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扑入江水遥后再度合一,组成一道超级龙卷。 沈公子面露凝重,问道:“你能抗住不?” 祝琅稍微沉思,如实答道:“不死也要脱层皮。” 沈公子点头,嘴角浮起一抹戏谑,剑君镜都不敢说全身而退,这次你如何抗住? 四道龙卷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就连地上草皮都不可幸免的被连根拔起,江水遥被困其中,仿佛与一头恶狐同处一牢。 “修士镜的杂碎也敢和我斗?” 麻初桀桀笑着,这次出手几乎耗尽他浑身灵力。而自出道以来,可没有任何人能或者从飓风中逃出来。今天,看你如何破! 江水遥双脚踏地,已陷入土中一尺。 龙卷中灵力风沙皆不容小觑,仅是几息时间,还是在有血衣诀作为依仗的情况下,他的脸颊上就被割出一道血痕,不仅如此,就连身上也被划出四五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随着江水遥几次挥剑想要破开龙卷,结果澎湃灵力劈在上面非但纹丝不动,反而竟直接将其吸收了进去,将这道超级龙卷又壮大了几分。 离渊剑身轻颤,像是为主焦急。 江水遥一抹脸上鲜血,重新取出寒月纹铁弓砸在身前。他身子半蹲,保持脚不离地,随即招手捏住离渊剑剑柄,以剑当箭,默默催动满月银弓。 默数三息后,江水遥催动鹰翔诀猛然跃起,速度之快,就连这道超级龙卷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让江水遥从顶端冒了个头,随即又将其狠狠牵扯进去。 也就这一刹那时间,离渊剑从寒月纹铁弓中猛扑出去。 麻初眼见一条蓝紫之物上附着着一掌来宽的银色灵力,快若流光,随后一股清凉只扑脑门,斩断了神魂与肉身之间的最后一丝牵绊。 沈公子和祝琅嘴巴微张,眼睁睁看见麻初脑袋轰然炸开,红的白的溅落一地。 无头尸体重重摔在地面的瞬间,超级龙卷随之散去。离渊剑在空中转了个弯,雀跃着飞回江水遥身边,像是邀功似的上下浮动。江水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伸手握住离渊,缓缓落地。 沈公子眉头一紧,低声道:“你去杀了他!” “得嘞!” 祝琅嘿嘿一笑,身形刚刚离开,琳玉转瞬便出现在沈公子身边,一柄三尺长剑搭在这个独眼男子身上,冷声道:“杀了他,你也死!” 还没来及朝着江水遥放狠话的祝琅打了一个趔趄,扭头看着沈公子和昨夜被麻初玷污的那个丫头,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你这丫头,把他杀了,那我跟谁打工? 江水遥笑着啐了一口血痰,轻轻拍了拍祝琅肩膀后就朝沈公子走去:“咋的,要杀你大哥?” 沈公子独眼阴鸷,冷声道:“区区一个修士镜的人类还想做我大哥,你做梦去吧!祝琅,杀了他!” 在沈公子的设想中只要自己虎躯一震,虽然不至于直接秒杀这个拿剑抵在自己喉间的小丫头,但想要暂时跑开,似乎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可只是话音刚落,琳玉已经一脚高劈下来,把沈公子踹在地上趴着,英姿飒爽。 三尺青锋缓缓进肉,琳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冷声将沈公子刚才说的话稍微修改后回敬过去:“区区六转修士镜还想跑?做梦去吧!” 第八十七章 偷果 几人僵持不下之时,天边再度出现一拨人影。 “住手。” 为首那名妇人穿着代表玄狐一脉的蓝黑相间锦袍,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短短两字,像是带有天地之威一般,让几人心神一悸。 “关于密境中抢得对方骨牌可额外获得传承一事有假,诸位不可自误。” 玄狐妇人再度说了一句,随即领着众人轻飘飘的离开。 琳玉退回江水遥身边,祝琅也重新站在沈公子身旁,四人细细回味妇人所说的话,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祝琅想了半天,一拍脑门道:“我知道了!来之前青丘州中就曾有人传言此次骨牌数量多寡决定了老祖选择传承之人,肯定是现在有人在密境内为此事发生了死战,引起四大家族关注,这才派人进入密境阻拦!” 江水遥眉头一挑,问道:“既是密境历练,死人不是很正常么?那些人操什么心?” 沈公子翻了个白眼,解释道:“密境每隔六年便会开放一次,历练不假,但主要还是让青丘州有人能够进来采集资源。往些年的密境里面基本上都是和和气气的,有力一起出,成果一起得。只是今年事关老祖传承,估计有些人沉不住气了,想要乘机从中作梗,四大家族的人这才出面干涉。” 江水遥哦了一声,豪门多恩怨,何况青丘州这盘跟多年的四大家族。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在意与否。 江水遥问道:“还打不?” 不待沈公子答话,琳玉剑尖一抬,冷声道:“要打我待会儿就先杀了你,他能反杀一名剑君镜,我就不信我高你两重天修为,你也能像他一样反杀我。” 沈公子脸上阴云密布,咬牙喝道:“撤!” 看着沈公子和祝琅跃走远,一直挂着笑意的江水遥脸色骤然一变,张口喷出一道鲜血。 琳玉被吓一大跳,正准备伸手去扶,后者已经摆了摆手,颤颤巍巍的走到潭边掬起两捧水漱了口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苦道:“再不走,可就装不下去了。” 刚才那跃出龙卷的惊世一箭,何尝不是几近花光了江水遥浑身灵力? 望着泪痕犹在的少女,江水遥欲言又止。 琳玉朝着江水遥朝沉沉一拜:“谢谢你。” 江水遥摆了摆手,心中感慨不知当初把骨牌还给他们兄妹二人,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还要休息会儿,你先去吧。” 说罢,江水遥从纳戒中取出几枚丹药吞入口中闭目调息,整整三日过后,江水遥才缓缓睁眼,一吐胸中浊气。 八转修士镜斩了一转剑君的战绩自是不俗,但为此江水遥也吃尽了苦头。何况那一剑含有太多的侥幸,若是麻初死后龙卷不曾消散,那多半也得交待在暖水潭边。 再度向狐啼山出发的路上,江水遥前后又遇到四波抢劫,无一例外都是夺取那枚骨牌。可惜那些人手段平平,最高的也就是九转修士镜,江水遥收拾起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许是沈公子和祝琅放出的消息,说是密境中出了一名以修士镜修为搏杀一重剑君而全身而退的红袍少年,这才让江水遥得以消停几日。 密境中的剑君镜修士大多都属四大派系子弟,自然也知道夺取骨牌可获得额外造化一事并非事实,偶有几人遇见江水遥,也只是稍微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并未生出动武的念头。 离原尽头是一处宽四五十丈的峡谷。跨过天堑,便是荒漠戈壁,偶见怪石矗立,聚成石林。 一面生机翠绿,一面漫漫黄沙,这等景象,在终年四季如春的南承州中是断不可能有的。 江水遥踩在松软沙土上不时的四处张望,传闻与南承州毗邻的中炎州大多便是这样恨不得寸草不生,之所以那里还有生灵居住,多半依赖于一眼绿洲或是夏日暴雨。细说起来,世间四大州,除南承州最宜居住外,其余条件皆是残酷无比。若要说起南承州外其他三州唯一的好处,便是堪称炼狱的坏境早就了一方生灵强悍的生命力和南承州所无法比拟的特性。譬如中炎州因气候极为炎热,才能生出一种名为仙掌的果子,食之有助于修行。江水遥这样东张西望,其实也是好奇在这边黄沙戈壁会不会有这种果子。 一如江水遥所料,这片戈壁中确实有一株仙掌果,不过藏在黄沙之下,地心之上。 江水遥在戈壁中急行两日仍是没有望到尽头,而纳戒中水囊干瘪,意味着当务之急还是得寻到一处水源进行补给。 依地图所示,戈壁中有一狐牙泉,是这片黄沙里面唯一的水源。江水遥赶到那里时,狐牙泉旁已经有两人先一步到了那里,正坐在泉边休息。 十来日时间内红袍少年不仅凶名远扬,甚至更加离谱的传出这名人族少年不但喜食狐肉,最喜把生割别人狐耳拔毛后串在火上烤熟。两名狐族见江水遥后瞬间噤若寒蝉,其中一名少女更是麻利的往头上戴上一顶不合时宜的绒帽,遮住了她平时最引以为傲的耳朵。 江水遥对这些传闻毫不知情,兀自将水囊灌满后坐在一旁闭目调息。 半晌后,一名短腿狐兴高采烈的从远处跑来。 “找到了!找到了!”短腿狐窜在众人面前手舞足蹈:“这戈壁里面真有一株仙掌果,我找到它大概的位置了!” “咦?你们咋都愁眉苦脸的?” 短腿狐笑容微微停滞,看着眼前伙伴正如丧考妣一样不停摇头,还没来及继续发问,江水遥身形已到几人身前,礼貌出声道:“这位兄弟,能不能告诉我仙掌果在哪?” 短腿狐瞅见这一袭红袍后,瞬间鬼叫一声,一猛子扎进土里急速遁远。 其余两人也瞬间做鸟兽散状。 江水遥愕然,随即急忙追上其中一名狐族,出声道:“你们跑啥?我又不吃人!” “但是你吃狐狸啊!” 被江水遥追上这名少女带着哭腔,头顶绒帽也跟着东歪西歪,要不是听说江水遥喜欢吃狐耳这癖好,她早就化为本体手脚并用,让自己尽快甩开这个魔头。 江水遥心头泛起一阵好笑,除了和麻初那一战之后自己在密境中就没有杀过生,就连吃食也是在孤逢驿那里买来的干粮,但这少女从哪儿来的消息听说自己吃狐狸?何况在狐族的地盘上吃狐狸,那和提着灯笼拾粪有什么区别? 见江水遥穷追不舍,少女一咬牙化出狐狸四肢,贴地狂奔。 “我的肉不好吃!不要追我啊!!!”少女泪水飞溅,不停哭喊道。 江水遥又气又好笑,故意板着个脸喝道:“不跑的话我就不吃你,再跑!再跑我就把你串在火上烤!” 原本就极度紧张的少女听到串在火上烤这几个字,瞬间四肢一软,一个趔趄摔进沙里,江水遥趁势一把把她拎起,打量了一圈后微微皱眉道:“不吃你,变回来好好说话。” 重新变回人身的少女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两眼泪汪汪:“真的不吃我?” “谁说的我吃狐狸?”江水遥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密境内有一个红袍人族少年,以修士镜斩了剑君镜,是你不?” “是。” “那名红袍少年还喜欢吃狐肉,最喜欢生割人家耳朵烤熟了下酒,是你不?” “不是。” “你吹牛!不吃狐狸你抓我干啥?” 江水遥无奈道:“我是听你们说起仙掌果,这才过来问问。” “啥?你要拿了仙掌果再割我们耳朵?!哎哟!别打脑袋,打笨了咋整!” “我真的不吃狐狸,也不会割你们耳朵。” “那我咋信你?” “咋信?那我把你耳朵割了埋在土里,证明我真的不吃咋样?” 少女再度撒丫子狂奔。 两人刚到狐牙泉,刚才跑散的两名狐族少年已经重新聚在一起。看到江水遥这个杀神后,其中一名小胖子鼓起勇气道:“喂!人类!你要吃就吃我吧!我肉多,足够顶你一顿了。求你放了他俩行不行?” 江水遥啼笑皆非,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后三人才微微放松警惕。短腿狐壮着胆子围着江水遥闻了大半天,笃定道:“他身上没有狐族味道,应该说的是真的!” 小胖子赏了短腿狐一个爆栗:“那你刚才跑啥?吓得我们一起跑!” “这不没来及嘛。”短腿狐一脸委屈,随即看向江水遥说道:“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不过事先说好,那株仙掌果只有七枚果实,你只能分四颗,其他三颗要给我们,可不能全部霸占。” 见江水遥点头,短腿狐才回过头朝众人吩咐道:“仙掌果旁边有只大蜥蜴,你们待会儿小心一点,可不能吵醒它,不然咱们都要交待在那里。” 短腿狐最后看了一眼江水遥,叹道:“啧,幸好你不像小胖子一样。” 江水遥先是不明所以,但很快就明白短腿狐言外之意。 在狐牙泉西边一里外,短腿狐领着三人钻进被他刨出来的小型隧道,进去爬行十来丈后,这条隧道与巨蜥通道相连,四人已经可以站起身子行走。再走上一炷香时间,眼前豁然开阔,已是一处宽阔地穴。短腿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率先绕过正在打瞌睡的巨蜥后指着这片空间里面唯一一抹翠绿,示意那应该便是仙掌果。 短腿狐步子轻快,爬上这株生满尖刺的植物顶端将果子摘下来后又迅速退了回来,交给江水遥四枚,小胖子和少女一人一枚。 小胖子那种仙掌果左看右看,心里欢喜的不行。刚凑近鼻尖闻了闻,不料果实香味充盈他有些不适应,一时没忍住打了个长长的喷嚏。 巨蜥猛然睁眼,与小胖子四目相对。 第八十八章 春秋 巨蜥在地穴中长嘶一声,地穴猛颤,黄沙跟着簌簌落下。江水遥拔剑一撩斩开已经挥向小胖子的那只肉掌,厉声喝道:“快跑!” 离渊剑在巨蜥掌间擦出一缕火花,惊醒完全被吓傻的三人。短腿狐狠狠一跺,拉着少女和小胖子往出口飞奔。 三人身形刚刚没进通道,巨蜥双掌朝着地面使劲一拍,通道坍塌之势大盛,洞口也瞬间被黄沙淹没。 许是觉得逃跑的三人注定也会随着通道一起被黄沙淹埋,巨蜥当下也不急着追赶,扭头吐着信子对江水遥虎视眈眈。 离渊剑那才那一撩不痛不痒,它与暖水潭里的绿睛碧蟒一样,不知道在密境中生活了多少年月,修为更是远超于在绿睛碧蟒。就连当时离采薇等人路过这里时也是权衡再三,最终决定放弃采摘仙掌果,不去招惹这尊老怪物。 巨蜥张嘴卷舌,在它的眼里,江水遥与那些苍蝇飞蚊无异。 江水遥往后略退一步后灌注大半灵力入离渊剑,一剑刺出。 锵的一声锐响,离渊剑斩在巨蜥舌尖,江水遥只觉鼓膜都跟着发颤,却根本没有伤到巨蜥分毫。 江水遥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臂,就连舌头都坚硬到刀枪不入的地步,那该如何破敌? 洞穴足有十来丈高,江水遥依仗鹰翔诀在里面转来转去,每次躲开快如利箭的长舌,身后黄土皆是被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思来想去,江水遥决定拿出当初对付沈公子那个套路,把目光落在巨蜥双眼上面。 只是他刚落在巨蜥头顶,后者已经极为敏锐的反应过来江水遥意图,当即打了个滚,江水遥迫不得已再次跃起,一手扣住地穴壁上的岩石,看着这全身覆满黑色鳞甲的大家伙重新寻找破绽。 吼!~ 巨蜥在地上打了个滚,屡次卷舌没有把江水遥吞入腹中让它很是恼火,两人又僵持了一炷香时间后,巨蜥索性挥动尾巴拍在洞穴墙壁,打算利用沙土填住空缺空间,让江水遥无法在这半空中飞来飞去。 江水遥挽出寒月纹铁弓接连射出几箭,巨蜥仅是眼皮下压,灵力箭矢撞在巨蜥眼皮上瞬间消失殆尽。 眼见流沙滑落之势迅猛,不多时掩盖住那株被摘了果子的仙掌树,江水遥心头泛起一股寒意,难不成真要被活埋在这泥沙之中? 就在这时,墙壁上豁然开出一个窟窿,短腿狐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急声道:“快来!” 短腿狐种族在青丘州狐族中排不上名号,但论起挖地道的本事却足以碾压狐族任何一脉。仅是在江水遥与巨蜥缠斗的这一炷香时间里,短腿狐不仅重新刨出地道把小胖子和少女送了出去,甚至又重新寻了一个地方打了一个地洞,又挖进这地穴来。 流沙滚滚,刚挖好的地道几乎片刻就被淹没小半。短腿狐也不泄气,四肢早已化为狐爪,手脚并用的重新掘土。祭出血衣的江水遥跟在短腿狐身后,两人步子不快不慢,倒是那些泥沙从身前飞来打在血衣上沙沙作响。洞穴内的巨蜥不时的伸出长舌顺着入口钻进,一如和他平常舔舐蚂蚁的动作。对此江水遥只得不时回身抽剑抵挡。 离渊剑被江水遥全力灌注无数火属性灵力后变得已然冒着热气,虽不至于一剑斩断巨蜥舌头,这次却勉强能在上面扎出个细小眼子,让巨蜥吃痛收回舌头。 地穴位置离地面不过三十来丈的距离,依短腿狐往日的速度最多十来息时间便能逃出生天。但是由于巨蜥在地穴搅动导致本就松软的黄沙迅速坍塌,而自己也是结结实实的已经刨了一个来回,不仅体力有些跟不上,就连指尖也已经肿了一倍不止,正不停的渗出鲜血。 眼见短腿狐动作放缓,江水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递上一枚回灵丹宽慰道:“辛苦了。” “这...” 他自然认得这东西,甚至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枚回灵丹的品质看起来可比市面上卖的要好上不少。短腿狐接过回灵丹后并没有直接吞进腹中,说了句谢谢后继续埋头刨坑。 他满脸汗水的脸庞上双眼眨了又眨,这人真的是那个传言生割别人耳朵下酒的那个魔头? 将近一炷香时间后,短腿狐使劲朝前一探,阳光挥挥洒洒映入眼帘。小胖子和少女看着一飞冲天的两人忍不住鼓掌欢呼,但江水遥仅是重见天日几息时间,巨蜥长舌便已顺着通道窜出,牢牢缠在他的腰上后猛然一拽,红袍少年再度被拖回土里。 欢呼声戛然而止,短腿狐稳稳落地,重新化为人形,叹气道:“得,救了个寂寞。” 江水遥在巨蜥口中翻滚几圈后,被囫囵吞进腹中。他浑身沾满黏黏的唾液,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巨蜥无毒,这些粘液只是看起来恶心,倒也不至于腐蚀自己。 令江水遥没有想到的是,这巨蜥虽然看起来仅有小山那般大小,但腹部空间却大的出奇,隐隐有副另成一幅天地的模样。 江水遥站稳脚跟,抛开周围带着酸臭的气息和覆满粘液的胃壁,这片黑暗中尚有一处微光,远远看去,像是有人盘腿坐在那里似的。 “小家伙,偷仙掌果被逮到了?” 微光处一道苍老声音传来,江水遥被吓了一大跳,散出神识探去,发现那里的的确确有名老者正盘腿坐着。 江水遥缓缓靠近,发现微光前端被罩着一层水帘。穿帘而过,身上粘液瞬间被清洗得干干净净,老者坐在一处莲花台上,看起来已经呆了许多年月。 江水遥恭恭敬敬的拱手一拜。 老者伸手一招,四枚仙掌果从江水遥纳戒中飞出,乖乖落在他的掌心。 “总算结出果子了。” 老者欣慰一笑,像是看向自己孩子一样一脸慈祥的看了仙掌果许久,这才将它们轻轻送回江水遥手中,接着说道:“四枚也够了,你且服下,这些日子就在这里闭关一段时间吧!等突破了剑君镜再出去。” “前辈何意?” 江水遥被这句话弄得有些云里雾里,感情自己被巨蜥吞入腹中,完全是早就有人刻意安排?但谁有这通天手段,能算到自己入密境后必然会到狐牙泉,又会动出采摘仙掌果的念头? 芒哈? 于敬? 老者轻咳一声,说道:“你我非敌。” 江水遥神情黯然,忽然觉得自己即便到了青丘州,即便入了这密境,背后有一双大手在细细的牵引着这一切,而自己就像苍茫中的一叶青萍,沉浮不由己。 老者萧然一叹,欲言又止。 江水遥像个被安排了学习的稚童,乖巧坐下,服下四枚仙掌果后闭关修炼。 原以为少不了被刨根问底的老者脸色挂着淡淡的忧愁。 于敬啊于敬!主人已说过,欲修仙道,先修人道。他的最后一劫便是要重回世间,做一个尝尽人生八苦的凡人后才能证道,但你我这般干预,他恢复记忆后难道真的不会怪罪我们么? 主人,你什么时候才会恢复记忆呢? 老者看了看自己干枯的掌心,又仰头望向那一片黑暗。在他苍老却清澈的眼中,这片黑暗里似有漫天繁星,似有他连绵不断的回忆。 可是主人,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以熬住等你过完这一世,但众生等得了么? 他,等得了么? ....... 江水遥所处这片天地寂静无声,在狐牙泉上却是天雷滚滚。密境中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寻常的夏日雷雨,谁知道这场雷电,足足在狐牙泉上盘踞了两个月时间,就连之前告知江水遥等人骨牌数量可以决定传承的玄狐妇人,也不止一次的来这狐牙泉,只是始终看不出端倪后又不得不悻悻离去。 对此,端坐在青丘州城主府的五大负责人有些坐不住了,直到玄狐族长玄九撞着胆子去请教了即将坐化的九尾老祖凝珠儿得到一个无需在意的回答后,五人心里才彻底踏实。玄九让身在密境的那名玄狐妇人另设一处补给点,便彻底不再关注狐牙泉这边的动静。 两月过后,狐牙泉上雷云飘散,江水遥从入定中醒来,浑身光华流转,如获新生。 老者说道:“再传你一式剑法,便可出去了。” 江水遥自嘲道:“还真像以前在平安镇里面听说书人讲得那样,想要成为大侠,得先掉进个山洞崖底啥的,才能有奇遇对不?” 老者无奈一笑,并指一抬,身前已凝出一柄长剑:“这一剑,可斩四季之机,可断山河之气,发挥多寡,依你境界决定。” 老者从莲花台上跃下,身形快至生出数道残影,江水遥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出的剑,又如何收的手,只觉昏暗中宛如被撕开一道裂缝,在那道裂缝里面,有青草初生,有枯黄衰败。有铁马冰河入梦来,有稻花香里说丰年。有生命的开始,有沧桑的谢幕。 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江水遥双目空明,喃喃道:“落叶知秋,一剑春秋。” “对对对!这一剑,就叫做春秋!” 老者忽然放声大笑,眼中有泪光涌动。 他开始剧烈咳嗽,只是咳着咳着,咳弯了腰,咳出了泪。 那一年,仙界点将台上,伟岸男子一袭白衣,仅是二十多岁的年纪。 那一年,他和于敬,以及其他四将站在白衣男子身后,戎装铁戟,意气风发。 那一年,他曾豪气云天。 “我有一剑,可斩春秋!” 第八十九章 百兽沟 雷劫散去当日,作为沙漠里唯一的亮色的狐牙泉边缓缓出现人群。 密境开放已有三月时间,大多数人已经去往密境深处,留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只打定主意在密境中寻找药材的散修。 这些人谈笑之时,一道红袍身影从天边袭来,身形如风,剑势如雷。红袍人出手之快,让狐牙泉一众人等根本来不及逃窜,十来人瞬间瞬间暴毙,就连身子也变成一具干尸,生机泯灭。 玄狐妇人仓皇赶来时为时已晚,只得含着泪在原地捶胸顿足。 半个时辰前,埋藏在黄沙地底的巨蜥忽然打了个喷嚏,江水遥从嘴中一跃而出。 江水遥单凭肉身之力朝着前方轻轻一跃,竟是跃出数百丈的距离。随即心念一动,离渊剑简单一划,眼前沙土瞬间裂开,生出一道三丈来宽沟壑,连绵数里。 这就是剑君镜的实力? 四枚仙掌果药力之强,不仅让灵修晋升至剑君镜,就连体修也跟着跃至四重磐山镜,与灵修境界持平。 也正是如此,狐牙泉上雷劫才会持续整整三月时间。表面看雷劫虽是并未直接加身,但那些能量实则是通过狐牙泉为介体,以另一种方式轰在江水遥身上。为了突破至剑君,他三个月内尝试了无数次,好几次恨不得被劈得灵魂出窍,皆是老者出手,替他稳住气机。 最凶险的一次,是他腿下迸出的能量直击胸间,就像一柄巨锤兀然敲在魂心宫上,随即激起灵力泛起千层浪花,一浪接着一浪的拍在江水遥全身。那一次,江水遥只觉浑身骨骼被自己体内的灵力全部拍碎,当即身子一软,若不是及时抛入四五枚丹药入嘴,早就直接瘫在原地。 雷劫并未显现,让离渊剑无法借此淬炼剑身。它自行从纳戒中飞出来绕着江水遥打了几道圈后便被老者伸手握住,随后将离渊剑朝着暗处轻轻一抛,离渊剑像是得到指引一般飞速没入黑暗。正在渡劫的江水遥无法开口向老者询问,只是在自己出关那日,离渊剑心有灵犀的从暗处飞了回来,剑身上多了一条细纹贯穿,呈流沙的金黄之色。江水遥稍微一想,便猜到离渊应该也是得到了老者的帮助,得到了不小的造化。 此次晋升,江水遥脸上看不出有多大兴奋,这样的奇遇明显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操控,想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至于自己即将抗下的担子,天知道会有多沉。 顺着黄沙又行了一跃,同样是一到天堑,视野之外,树杆光溜溜的,枯叶纷飞,尽显萧条。 江水遥微微惋惜,原以为密境中的四季分明是指尚有轮回更替,想不到竟是四块不同的地域被天堑分开,从而形成四季之说。 从地图上看大小与离原并无多少差别的秋季大地,有一个与之极不相符的名字。 百兽沟。 江水遥刚刚踏入这枯叶堆积的地面没多久,便觉得脚下生出一道灼热,越是前行一步,就越发滚烫,可扫去脚下落叶一看,地面上仅是松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再熬着走了数十步,脚下灼烧已经化为针尖刺骨,江水遥皱眉朝着天上一跃,想要催动鹰翔诀快速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谁知刚飞起两三丈高,便像是撞到了天花板一样,重重的摔了下来。 江水遥在地面翻滚了几圈后龇牙咧嘴的爬了起来,这哪里是枯叶,明明就是无数根插在地上的钢针,一戳酸爽,再戳透心凉。 不过借此腾空视野宽阔,江水遥眼见右方不远处有一个巨大鸿沟,依稀可见人影在沟中前行。 难道只能在沟里行走? 江水遥暗暗揣测了一句,控制力道再度再次轻轻跃起,确认心中猜想后咬牙朝深沟飞奔。 二十丈的路,江水遥本可以轻轻一跃就能过去。但他连续两次跳跃像是被这片小世界察觉了一样,这次刚刚准备跃起,身上忽然涌入一股沉重压力,如背泰山一般,别说一跃而过,就连抬脚,就已经极为费力。 奶奶的! 江水遥暗骂一声,一步一歇气,大汗淋漓。二十丈的距离不知道走了多久,知道深沟已在眼前,江水遥纵身跃下,身上那股压力瞬间消失,自己也因为没适应这个力道,硬挺挺的跃在了沟对面的岩石上,轰然作响。 碎石与红袍滑入沟中,扬起一阵尘土,众人一脸讶然。 “谁啊?敢在火山针叶上走那么远,我吴寸敬他是条汉子。” “好像是红袍?难道是传说中要生割别人耳朵的那个人类???” “胡说!前些天已经有人辟谣了,那人类不会生割别人耳朵,不仅如此,他还赠送丹药给我族弟子呢!” 众人交头接耳之际,江水遥从灰尘里踉跄着走了出来,靠在一块岩石上脱下靴袜,抱着脚丫子一阵吹气。 他娘的,究竟是那个杀千刀的绘制的地图,难道多加上一句不可在山上行走的提示会要了他的命么? 众人见状大笑,这位传说中恶魔似乎咋会如此没有大侠风范,是个修士都知道火山针叶上是灵力所化,只伤内部不伤表皮,这样吹气,真的管用么? 沟内沉重的气氛缓和了片刻,忽然大地轻颤,众人脸色剧变,有人厉声喝道:“快躲!” 江水遥瞅见远方黄沙滚滚,数不清的裂蹄牛正朝这边涌了过来。附近修士无一例外的攀在两侧陡峭岩石上,江水遥眼神一紧,刚才自己不小心砸出来的浅坑一下子有了用武之地,轻轻跃上后,看着眼前蔚为壮观的牛群啧啧惊奇。 待尘土落定,众人心有余悸的重新回到沟中,撒腿朝着百兽沟深处狂奔。江水遥亦在其中,刚跑了不到一个时辰,兽潮再度来袭。不过这次涌来的是一群贴地飞行的苍鹰,江水遥见众人伏倒在地,自己也跟着照做,有惊无险。 直至深夜,江水遥才缓缓停下脚步,和其他人一样燃起篝火,打算明天天色亮起后继续出发。随意对付了两口把肚子填饱的江水遥正要闭目调息,忽然瞅见一人朝着自己走来。 这人个子矮小,明显是短腿狐一族,他朝江水遥拱了拱手,自报家门道:“在下韩仓,来自落隐宗。拙弟顽劣,前些日子承蒙恩人出手相救,又赠与丹药,想不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恩人,恰好我们出发时带着的好酒还剩下一些,不知恩人可愿赏脸,喝上一坛?” 韩仓从纳戒中取出一枚回灵丹递给江水遥过目,后者顿时会意,笑道:“那就叨扰这位哥哥了。” 韩仓爽朗一笑,把江水遥请了过去,介绍道:“凌万星、席婉。” “之前密境中传闻水遥兄弟喜好生割狐耳下酒,可是把大部分人都吓得不轻,要不是随后韩谷把这枚回灵丹拿给我们,今日可是不敢请兄弟过来喝酒的。” 江水遥无奈一笑,从席婉手中接过一壶酒问道:“韩大哥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席婉娇笑道:“且不说沈公子这些日子四处造谣说是红袍少年江水遥嗜杀成性,就连我们前些日子接到的宗门密令中就曾提到你和离采薇的名字。水遥兄弟,如今你和那离采薇,可已经是密境中的名人。” 江水遥微微讶然:“身在密境还能接到外界传来的消息?” 韩仓摆了摆手,从纳戒中取出不少肉食道:“落隐宗能从外界传消息进来算不上什么本事,四大家族的那些后人可才是备受关照。听说他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皆能被城主府里那几位大人物看见,随时关注是为了一旦有难随时准备出手相救。所以说啊,这里根本算不上啥密境,现在咱们在的地方说白了不过就是城主府的后花园而已。不然你以为前些日子到处警醒众人不可斗殴的妇人是咋进来的?等过些日子从狐啼山入了古殿,才算是真正的开启密境。啧啧....到时候,死个人啥的,可就真的没人管咯。” 似是察觉到江水遥脸上的诧异,韩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对了,那名玄狐妇人名叫玄蕴清,是城主玄九胞妹。我们得到的宗门密令,中间都是经了她的手才交到我们这里来的。至于落隐宗嘛,大致可以理解为天江城那边的血衣魂宗。在青丘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宗门,所以我们知道这些,并不难。” 江水遥笑着点了点头,提酒与几人微微一碰,仰头灌下大口。 落隐宗三人都是直爽性子,加之江水遥又有赠药的珠玉在前,彼此间并没多少猜忌,一时间聊得甚是欢快。酒过三巡后,凌万星一手搭在江水遥肩上,问道:“水遥兄弟不远万里过来,可是为了老祖传承?” 江水遥笑道:“游历至此,顺便就进来看看。对于贵族老祖传承,可不敢觊觎。再说了,一个人类小子,如何能继承狐族大统?” 席婉两眼一亮,拍了拍胸脯道:“还好还好,不然到时候对上你,我可真不一定打得过。” 众人哈哈大笑,刚刚举杯,又有一道人影从远处缓缓走来。 韩仓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朝江水遥解释道:“喏,金光宗,就像是青丘州里面的承天剑宗,与我们是生死大敌。” 第九十章 受人之托 切磋切磋? 韩仓自称血衣魂宗,并不是说他所在的落隐宗真的像血衣魂宗一样声名狼藉,无非只是想向侧面向江水遥提及落隐宗在青丘州也算得上是一方大宗。至于眼前信步走来的卫术,便是来自青丘州外的另一个大宗门,金光宗。 青丘州庙堂之上几乎被四大家族牢牢掌控。但江湖之中便以落隐宗、金光宗、天罗宗成三分天下之势。四大家族子嗣少有进外界宗门历练,其一是族中本就有着至高传承,血脉高贵,不愿自降身份与杂色为伍。其二是四大家族间相互制衡,不送子嗣进入江湖宗门修炼几乎成了潜规则。用青丘州城主玄九的一场酒后胡言来说,青丘州能以发展,正是因为四大家族人心不齐,形成良性竞争后这才能使青丘州生生不息。若是用狐族老祖凝珠儿的话来说,四大家族都已经分得了青丘州中绝大部分资源,那就不应该再去动江湖上这块蛋糕。一旦打破某些微妙的平衡,那对青丘州来说绝对是一场无法承受的浩劫。 四大家族心知肚明,老祖言外之意,是为了给被他们称之为杂色的其他狐族一些生存空间。 狐族老祖这话顶用了几十年,如今已被渐渐掺了水。 凝珠儿大限将至,杂色中又多了一名武力足以碾压他们的九尾悟意镜韦自清。四大家族心照不宣,明面上看来城主府只是多了一把座椅,对外界而言是狐族出了一名了不起的强者,皆是大欢喜。但你杂色种族想要参与四大家族商议事务,这样一来,我们把手伸进江湖,自然也跟着名正言顺不是? 直至今日,落隐宗、天罗宗内几乎都是杂色狐族为主,少有四大家族的子嗣在里面修行,就算有,也仅仅是那种一眼便可望穿的简洁师徒关系。反倒是金光宗,去年招了大量金狐子嗣入门,摆明了一副投靠了金狐一族的架势。这也直接导致金光宗弟子如鸡犬升天,对落隐宗的弟子更加蔑视,就连那浓厚的杀机也懒得去遮掩。 等老祖坐化,这天可就要变了。到时候有金狐一脉撑腰,灭你落隐宗,不是打个响指的事情? 卫术兀自坐在火堆旁,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从哪里买的酒,闻着就一股马尿味,让人作呕。” 凌万星眉毛一挑:“找架打?” “打就打呗。”卫术打了个哈切,目光看向江水遥:“江大侠,干一架?” 江水遥好笑道:“关我啥事?” “当时我也是这样问的。”卫术独自从纳戒中取出一壶酒灌了几口继续说道:“可是人家背后的靠山我可惹不起,他要我来帮他探探底,说是想验证验证沈公子口中的你以修士镜斩剑君水分是否有假,可你他娘的明明就是剑君镜嘛!同境界下,杀了一个杂色种族的散修,不知道有啥可稀奇的。再说了,城主府那边已经下令不准在密境内杀人,老子现在倒是成了钻风箱的耗子,两头受气。” 席婉冷笑道:“能让你卫术遵命行事的,怕也只有金家那几位有这点能耐。” 卫术不否认也不承认,仍是盯着江水遥开口:“反正我过来了,该做的还是得做。江大少,敢接招?” 江水遥笑道:“不打。” “那你可就让我很为难呀。”卫术从纳戒中一股脑抖出不少药材,笑道:“咱们随意过上两招?点到为止,要是你赢了这些玩意儿你随便拿去。要是输了我也不要啥,回去交了差就好。” 江水遥轻轻一扫,发现卫术拿出来的东西中有不少赤宝木、赤燕内丹等可以炼制上品丹药的原料,恰好符合自己破图丹术瓶颈所用。随后懒洋洋的站起身子,问道:“那便切磋切磋?” 卫术放声一笑,贴身而上,蛮牛似的与江水遥撞在一起,气浪炸开,扬起一道烟尘。落隐宗三人及时朝远处遁去,脱离战场。 出乎三人意料,卫术一只狐耳带血,从灰尘中倒飞出去,厉声喝道:“那红袍少年又要割耳朵啦!” 原本昏昏欲睡的其余人瞬间惊醒,韩仓三人脸色剧变。 卫术右耳缓缓渗出一条血丝,嘿嘿一笑。 耳朵上这道伤是他撞上江水遥的瞬间自己划伤,为的就是激起民愤。至于目睹江水遥为何出手的落隐宗三人与金光宗可是生死大敌,到时候这件事就算真的惊动到城主府那边,这三个目睹一切的证人说话,能顶用么? 看着众人隐隐已把江水遥包围,卫术心生感叹,沈公子那狗东西虽然修为平平,但论起心计来,的的确确有些本事。事到如今,江水遥战与不战已经不重要了,杀了在场所有人或许可以不让自己喜好生割狐耳的凶名再度远扬,可一旦杀了人,不正就坐实了嗜杀之名?城主府那几位大人物,能饶得了这个外乡人么? 韩仓三人瞬间分散,劝住大半跃跃欲试的众人,饶是如此,仍有十来人丝毫未动,对江水遥怒目相向。 后者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偏偏就是这样拙劣的演技,最能让人义愤填膺。 “诛杀此僚!” 卫术由几人扶起来勉强站直身子,咳血道:“为狐族除害!” 话音刚落,两名一转剑君镜的狐族修士弹射而起。 江水遥祭出血衣诀迎面跃了上去,灵体皆修以后,江水遥肉身强悍几乎到了一个变态的程度。他没有修习过什么高深的拳法,一拳一脚,谈不上技巧。可出招之精准,竟是丝毫不差的轰在两人胸间。 众人只见那两名狐族修士的武器还没摸到江水遥身上,自己就变成炮弹一样瞬间砸入百兽沟内,入土三分,再爬起来时,满眼尽是骇意。 同阶之下,一招秒杀??? 韩仓几人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 江水遥身形稳稳落地,又有五名一转剑君镜的狐族修士冲杀而去。 江水遥双腿一屈,跃起时扬起一圈黄沙,挽出寒月纹铁弓后接连射出数箭,凌厉却不致命,那五名一转剑君镜的修士连江水遥照面都没会着就挨了一箭,细长银芒如万斤玄铁,没入身上的瞬间体内翻江倒海,口喷鲜血惨然坠地。 落隐宗三人面面相觑,原本躁动的其余修士亦是瞬间噤声。 这他娘的,是一转剑君镜该有的实力? 江水遥再度走向卫术,原本还在他身边的那几名修士瞬间散去,对江水遥避之不及。 卫术取出一柄黝黑大刀,身形动的瞬间,浑身生出一团金光罩在全身,灵力澎湃。黝黑大刀和离渊剑碰撞瞬间,如同天地间被敲响一口洪钟大吕,震耳欲聋。 江水遥兀然发劲,剑身那条细长黄色纹路多了一抹亮色,剑身微鸣大地微颤,平静的百兽沟中兀然卷起一阵飓风,地上黄沙凝聚出十来柄手掌大小的小剑,眨眼间全部刺向卫术。 江水遥心中微微吃惊,想不到离渊在巨蜥腹中竟然得到这样逆天的造化。 倒是卫术亡魂大冒,侧身与江水遥擦肩而过的同时仓皇挥刀斩去那些黄沙化成的小剑。江水遥顺势而动,身处干涸黄沙,映水剑法威力虽是得到掣肘,但如今已是剑君镜,一剑撩出,黄沙如瀑,一浪拍在卫术身上,后者如芒在背,密密麻麻的被扎出不少小孔。 他娘的!踢到铁板了! 卫术吃痛倒退,心中咒骂不停。明明只是一转剑君,怎么能瞬间揍得他这个货真价实的二转剑君基本没有还手之力? 人群中闪出一道身影,喝道:“卫师兄,我来助你!” 韩仓跺脚骂道:“他娘的,又来一个二转剑君!张晓,你金光宗可敢要些脸面?” 被唤作张晓的那名男子一矛掷出,止住江水遥身形。随即口中轻念咒语,长矛上泛出一道冷光,矛尖位置缓缓裂出一丝蛛网裂缝,几息时间后,一条土蟒破土而出,彻底横在江水遥和卫术中间。 “受死!” 张晓身形爆射,拎起长矛的瞬间土蟒高高跃起,卫术趁机提刀贴地疾奔,一上一下,配合堪称天衣无缝。 江水遥回退半步,蓄势斜撩离渊,裂出一道三丈宽的鸿沟止住卫术身形后重新握住满月银弓,弓满剑射,离渊剑破空而去,与张晓长矛撞在一起。 锵!! 灵力碰撞震得百兽沟两旁石屑簌簌落下,不少修士镜的狐族痛苦的捂住双耳,这一声尖锐碰撞仿佛刺破了他们的鼓膜,直捣后脑。 被鸿沟阻挡了几息时间的卫术冲破黄沙,迎着江水遥的面门一刀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江水遥微微偏头,血衣骤然闪出一道红芒,黝黑大刀从肩头劈进血衣一寸,砍出一道血丝,却是无法再深入分毫。 体修之强,在这一瞬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江水遥喉间一甜,强行咽下那口鲜血后贴身一步顶肩一撞,卫术刚刚飞出两尺距离,江水遥变拳为爪猛然扯住他握刀的手腕,再度发劲往回一扯,瞬间提膝撞在卫术胸间,后者闷哼一声,江水遥极为蛮横的转身一扭,腰间发力,打稻子似的牵扯卫术砸在地上,半张脸塞进土里。 接住长矛正欲冲杀下来的张晓与江水遥眼神微微碰撞,瞬间涌起一抹胆寒。 难道是灵体双修??? 第九十一章 以一敌二 同样看出端倪的还有韩仓。 这位落隐宗新生一代的天之骄子一脸震撼。就一般而言,灵体双修往往是炼体或者炼灵方面达到瓶颈后另寻道路,开启另一个修炼法门。而江水遥年仅十五,不仅灵修已是剑君镜,就连体修也到了可以硬抗剑君镜致命一击的地步。莫说是他韩仓,就怕是那个名冠南承州的胡宁,也怕是没这个本事在十五岁的有这般成就。 可他不知道的是,江水遥从踏入修炼至今,不过两三年时间而已... 江水遥跃起接住离渊,把手中四尺青锋当成砍刀一样接连劈向张晓。 铛铛铛! 离渊剑上涌起一抹炙热灵力,加上江水遥属于体修上面无比强悍的力量,扛这四五下后,张晓双臂被震得微微发麻。 卫术挣扎着踉跄起身,此时半张脸颊已经被摔成稀烂,更有不少泥沙嵌入肉里,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他瞳孔里的骇然很快被一抹凶狠劲盖过。 “师弟!金光缚神!” 卫术大喝一声,从纳戒中抛出一个钵盂。 霎时间金光璀璨,从钵盂里面射出一道金芒,像是聚光灯一样罩在江水遥头顶。张晓心领神会,冒着被江水遥一刀劈成两半的风险微微踏前,将长矛插在地上后猛然跺脚,龟裂土地上瞬间冒起金光,与钵盂遥相呼应。 金光内,江水遥身形逐渐迟缓。 卫术悬于半空,喷出一道精血洒在钵盂上后凶残一笑:“这金光缚神的秘术算是我宗底牌之一,小子,你死在这种神通下,倒也不至于辱没了你这身实力。” 同样悬于半空的张晓神色狰狞,手指一点,体内金色灵力如同一条长河,源源不断的输送至长矛当中。不过四五息后,罩着江水遥的那道金光两头缓缓出现无数剑刃,不紧不慢的朝着彼此靠拢。 江水遥身上血衣坚固,脚下剑刃破不开身,竟是缓缓把他托起,等与上方剑刃汇合后,再彻底将他绞杀。 韩仓急得跺脚,以他二转剑君镜的实力虽不至于就地击杀金光宗二人,但要帮助江水遥从金光缚神中脱困,也不是什么难事。 韩仓身影刚动,就被席婉一把拉住手腕,沉声道:“师兄,不可!” 席婉姿容算不得什么秀丽出奇,只是此刻脸上露出一股与年纪极不相符的深沉:“即便江水遥从中脱困,但天知道金光宗这两人还没有什么底牌。而我们一旦卷入其中后被金光宗彻底盯上,想活着走出百兽沟都怕是不可能了。” 凌万星权衡再三,赞成道:“水遥兄弟虽有赠药之恩,可也没有到让落隐宗以死相护的份上。今日他若真的死在这里,我凌万星发誓,定要找机会宰了这两人,为他报仇。” 韩仓盯着身旁同门看了许久,又扭头望了望激烈战场,最终萧然一叹,散去气机不再吭声。 三人说话这点时间,江水遥已身处半空,与头顶剑刃,隔着不过两三丈的距离。 卫术桀桀笑着,祭出金光缚神这一神通的代价太大,杀了江水遥后,自己与师弟张晓估摸着至少也要缓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勉强康复。可事已至此,根本谈不上什么后路可言。 只是便宜了那人,等以后遇见,可要多讨一些好处才是。 卫术脸上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斩杀江水遥虽然是两人合力而为,但似乎也是自己成名路上的一块极大的垫脚石? 再度凝神的卫术视线一扫,发现江水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双眼,脸上古井无波,没有任何表情。 “哈哈!闭着眼放弃挣扎是好事!至少能少受些罪不是?” 只能瞅见江水遥背部的张晓备受鼓舞,轻叱一声,从他魂心宫涌出来的金色灵力长河越发狂躁,下方剑刃上升之势也跟着快了一些。 江水遥仍是闭着眼,指尖轻轻摩挲着离渊剑柄。 不仅韩仓神色露出不忍,就连观战的其他人也是忍不住惋惜一叹。似乎在说相差一个小轮回的情况下不仅以一敌二,还能战到如此地步,也着实当得起虽败犹荣这四个字。 头顶剑刃不足一丈距离时,江水遥猛然睁开双眼。 “春秋。” 江水遥轻吐二字,周身绿红黄白四色交替出现,象征四季更迭。这四色光芒在江水遥身前萦绕片刻后汇入离渊剑中,剑身瞬间光芒四射,将深夜的百兽沟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众人下意识的闭眼躲开这刺眼光芒,也因此而未曾看清江水遥是如何出的剑。只觉本就极为刺眼的光芒又强上一分,随即半空中传出一声响彻天地的炸响,再睁眼时,江水遥头顶的钵盂已经化成齑粉,张晓被剑气波及,瞬间坠落在地,神态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老,宛若被吸取了生机一般不停抽搐,十来息后,彻底沦为一具干尸。 “师弟!!!”卫术像见了鬼似的仰头长啸,再看向江水遥时,眸中除了惧意再无其他。 江水遥手持离渊,如神兵天降。 “跑得了么?” 看着卫术踉跄朝远处跑去的背影,江水遥冷冷一笑,催动鹰翔诀疾驰而上,朝着卫术方向一剑劈下。凶狠灵力撕裂大地,三尺宽的深沟直追卫术。 卫术跃起躲开的瞬间,江水遥手挽寒月纹铁弓,接连三箭,银芒破空呼啸,卫术拼尽全力躲开两箭,奈何第三箭已是无力回天,银芒没入后背的瞬间,卫术喷出一口鲜血,重重摔落在地。 眼见江水遥缓缓走来,卫术急忙从纳戒里面取出那些药材,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江大侠!你赢了,东西归你。” “那得收点利息。” 离渊剑划过一抹光华,精准无比的割下卫术一对狐耳。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探查的玄蕴清瞅见。 玄蕴清眼神一紧,抬手瞬间江水遥脚下黄沙凝聚,画地为牢,将其困住。 江水遥脸色微变,以他的实力根本看不穿这玄狐妇人修为深浅。和这种级别的人动手,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见玄蕴清掌间有光斑凝聚,江水遥冷哼一声,质问道:“青丘州狐族好歹也是一方巨擘,难道就如此不讲道理么?” “道理?!”玄蕴清冷笑一声:“那日我便看见你杀我狐族弟子,念在那人咎由自取我才没找你麻烦。今日又被我看见你生割我族子嗣双耳,你这种人,配讲道理?” “那你就不问问为何我要割他双耳?再者说,你这些日子在密境中可曾看见还有其他狐族是被人割了双耳?” 江水遥面色苍白,放声大笑后补充道:“甚至最开始对我出手那些人,我何必要留他们一命?” 此话一出,躲在暗处的沈公子一拍脑门,懊悔道:“光顾着造谣,忘了给他留下点实质性的证据了。” 一旁祝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见玄蕴清神情略作犹豫,韩仓不顾席婉阻拦,咬牙踏前一步,拱手道:“禀玄长老,我等可以作证,水遥兄弟并非嗜杀之人。” “落隐宗的小子?” 玄蕴清微微讶然:“如何作证?” 韩仓深吸口气,示意凌万星和席婉一同站了出来,将整个事情的始末尽数说出。 被割了双耳的卫术吃痛长嚎,放声道:“玄长老!落隐宗与我金光宗乃是死敌,他们说的话,可不能信啊....” “信与不信,何须你来提点?”玄蕴清脸上涌起一抹不耐烦,目光扫视战场一圈,发现已经成了干尸的张晓后瞬间脸色剧变,朝着江水遥厉声问道:“我问你,前些日子你可曾在狐牙泉出现过?” “在。” 江水遥虽不明所以,但也如实答道:“我数月前一直在狐牙泉附近修炼,前几日方才出关。” “好。好。好。” 玄蕴清怒极而笑,连说三个好字。 狐牙泉数十名族人被人斩去生机,现在看来张晓死状与那些人完全如出一辙,既然你肯认罪,那便莫怪我下手心狠了。 察觉到玄蕴清准备动手,江水遥脸色一变,喝道:“怎的?狐牙泉只许你狐族进入?” “孽障!狐牙泉数十人皆是被人抽干生机而死,不是死于你手,又能是谁??今日我也斩去你的生机,让你好好体验一下,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玄蕴清掌间光斑大盛,一掌劈出,古树般粗细的灵力轰然砸向江水遥。 在所有人都以为江水遥此次大劫难逃之时,地底兀然窜出一片鳞甲挡灾江水遥身前。 黑色鳞甲把玄蕴清释放出的灵力尽数吸收,后者正欲喝问,忽然一道神念传入自己耳中。 对于玄蕴清说的十来条人命,又为何笃定是自己出的手,江水遥根本毫不知情。倒是眼前这枚黑色看着眼熟无比,与狐牙泉附近那只巨蜥身上甲片一模一样。 众人不知玄蕴清为何停手,只是瞅见她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极为不甘的散去杀机:“我曾说过密境中不可伤人,如今你坏了规矩,我要罚你从火山针叶上走上六千丈,以正狐族威严。” 说罢,玄蕴清猛然抬手,把江水遥扔进百兽沟上方的枯叶之中,冷声道:“六千丈满,方可重新进入百兽沟,胆敢少走一寸,我便直接取你性命!” 江水遥满眼怒火,心思百转千回,大抵猜到了玄蕴清为何如此动怒的原因。不过那些人并非死于自己手里,就这样受罚,岂不是来得冤枉? 江水遥正欲反驳,当日在狐牙泉巨蜥腹中遇见那名老者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 仅有短短六字:莫要与她争执。 见江水遥开始在火山针叶上面缓缓行走,至始至终都未曾路面的沈公子摇头一叹:“这小子,命真大!” 祝琅再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怪叫一声:“哎哟,吃坏了肚子,公子爷你等我片刻,我去解决解决。” “去吧!” 沈公子挥了挥手,未曾发现,祝琅脸上滑过一抹极难察觉的阴沉。 第九十二章 改主意 祝琅回到狐牙泉后双脚一震,身子随着黄沙陷入,与巨蜥四目相对。 老者从巨蜥口中迈出,脸上惧意与怒意掺半。 时隔多年,即便他的容貌与记忆中的截然不同,但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他万分肯定眼前之人的身份。 祝琅? 或者说江水遥在万丹宗时遇见的芒哈? 亦或者说如今的天帝? 不管是什么身份,他同样来了青丘州,同样入了青丘密境。 “为何不听劝呢?” 祝琅叹了叹气,随意伸手朝前一探,一把掐住老者脖颈,冷声道:“还是想提前去下面见见你那两个死去的老兄弟?” 老者涨红了脸,要死未死之际,祝琅又松开手掌,让他摔落在地,忽然笑道:“说到底你这躲藏的本事倒也别出心裁,入了狐族密境不说,还钻进了小蜥蜴肚子里面,若是此番我不跟着过来,还真不一定找得到你。” “你们这些当年的天帝五将已薨其二,再加上狗头军师于敬,继续龟缩起来便好,我也懒得去寻你们的麻烦,可为何还要与我作对?” 老者喘着粗气,罕见反问道:“你如此纠缠他,是在害怕么?” 祝琅仰头大笑,气息流转,眨眼间恢复自己最初的模样。他蛮横的扯住老者头发让他正视自己,问道:“我害怕什么?我难道不就是他么?” 老者盯着几乎与江水遥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庞,一字一顿道:“伪!帝!” “你又如何确定当初他在往生台上时,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灵魂?又不是伪帝?”祝琅神情微微落寞,撒手负在身后,喃喃道:“若是一个完整的灵魂,我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祝琅仰头大笑,重申了一遍:“我难道不就是他么?” 老者看着祝琅笑得如疯如魔,闭嘴不言。 短暂沉默过后,祝琅接着说道:“其实我与你们一样,甚至比你们还希望他快点回来。我在往生台上,太寂寞了...可他既然要再世为人,那我之前受的苦难,他也应该尝一尝才算是圆满。” 祝琅眼神空虚,像是自语,像是说与老者听: “你们残存的几名大将把我当成伪帝,偏偏甪端那小东西百余年来仍是愿意亲近我,其中缘由,你们可曾细想过?对了,重回世间的甪端又被送到他身边虽是出于我手,但死去的金圣火圣两员大将转世后能在人海中寻到他,倒是让我始料不及。军师于敬,以及你土圣陆坤先后现世,长孙青木和鱼乐两个老王八,应该也快憋不住了吧?凑齐了也好,到时我再看看,你们几人是否还能重振雄风,杀到那往生台上来与我见上一见。” 被祝琅说出名字的陆坤冷笑道:“你似乎还忘了几人。” “难道你们的军师不曾告诉你他是如何布局的?” 见陆坤神情一滞,祝琅忽然淡淡一笑:“我突然改了主意,你们几人尽可帮他成长,而我会压住他的记忆,在他没有资格踏上往生台前,绝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来历。既然要体会人间疾苦,那便先把苦难尝了个遍再来与我交手。” “你也出去走走吧!顺便告诉那几个老东西,别他娘的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只要你们不过分左右他的成长,我便不会动你们!甚至,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说罢,祝琅身形随着流沙消逝。 陆坤,曾经天帝坐下五虎大将之一,此刻老泪纵横。 老金,老火,真的回来了? ... ... ... 六千丈,江水遥走了将近三日时间。 韩仓也让凌万星和席婉先行,自己在六千丈外等了江水遥三日时间。 且不说对于江水遥被金光宗两人围杀而自己没出手心中有愧,韩仓心里面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抛开江水遥这怖人的战力不谈,玄蕴清居然会在那个时候停手便已经隐隐说明江水遥背后绝对有一位无法招惹的存在。至于这位大佬是谁,韩仓心里面也多少有了个定向。 当初他也曾路过狐牙泉,知晓仙掌果的存在。可那玩意儿要是真的能碰,不早就让四大家族的摘了回去?前些日子与韩谷见面时他就说过,他遇见江水遥的时候对方不过是修士镜,谁知道三个月后,江水遥不仅毫发无损的从巨蜥嘴里出来,还一跃成了剑君镜。不是有那巨蜥相助,还能是谁? 如今老祖即将坐化,四大家族开始把魔爪伸入江湖,这一切的一切,都表示着青丘州将会大乱。韩仓深知在这种时候结下一丝善缘的重要性,等密境结束以后,若是能请动江水遥以及他身后那位大佬去落隐宗呆上一段时间,那无疑会减少宗门的很多压力,甚至于借此继续站稳脚跟。不然一旦金光宗真的仗着金狐一族势力举宗攻打落隐宗,那自己宗门的胜算,能有多少? 红袍少年从百兽沟踉跄跃下之时,韩仓急忙将其扶住,宽慰道:“休息半日再走吧。” 江水遥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前两千丈尚且走得轻松,毕竟灵体双修的优势摆在那里,中间两千丈有些困难,但咬咬牙也就熬了过来。就是最后这两千丈,堪称步步皆辛苦。与卫术和张晓两人交手之后自己身上本就带了不小的伤,偏偏还没来得及调息片刻就被玄蕴清扔了上去。江水遥觉得,走这六千丈的难度,可丝毫不亚于再与一个二转剑君镜的对手厮杀。 “韩兄,烦劳你再帮我护护法。” “那是自然,你尽管调息....” 韩仓话说到一半,便见江水遥竟从纳戒中取出一个青色小鼎和一些药材,顿时心头震撼到无以复加。 他娘的!还会炼丹?! 哎哟他奶奶的!还是一次炼制四枚? 韩仓差点骂出声来。 炼师放在何地都是一个极其稀缺的职业,韩仓自认这些年见过不少炼师,却从没有看见有人能在精疲力竭的状态下一次性炼制多枚丹药。就像宗门那些不得了的珍品炼师,每次批量炼制或者炼制珍品丹药时可都兴什么沐浴斋戒一类屁事,保持什么身心洁净,好与药材心意相通。反正在韩仓看来,这样做的效果如何不好说,总归是严肃得不能再严肃。 让他觉得好笑的是要是那些珍品炼师要是如今要是瞅见江水遥这个模样都能一次性炼制出四枚丹药,那不得直接冲回家去砸了那些木桶,掀了那桌素斋? 韩仓理了理发丝,凶神恶煞的环顾四周。好在现在百兽沟内已经没了多少剑君镜以上的修士,以他二转剑君的实力,足以震慑众人不去打扰。 半晌过后,江水遥收起青色小鼎,炼出水帘丹火元丹近百枚。两种丹药效力略高于回灵丹,属于针对性的对修士灵力进行补充。而对于江水遥这种体内含水火两种灵力的修士而言,效果自是更佳。江水遥用两个精巧玉瓶分别装入二十枚丹药送给韩仓,后者本欲不受,只是架不住江水遥热情,最后干笑接过。 江水遥轻轻一抛,十来枚丹药入口,像是嚼豆子似的,一点也没有那种修士对上品丹药价值不菲的尊重。站起身子时,浑身骨骼噼啪作响,一脸舒泰。 韩仓脸上没来由的涌起一抹慕色,想要拍上几句马屁,似乎又觉得江水遥并不吃这一套,转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继而从纳戒中取出一本上品拳法做为回礼。 江水遥扫过封天拳三字,欣然接过。自己虽然已经晋升指剑君镜,但映水剑诀和鹰翔诀皆是下品功法,实力有限。当初离开挽枫山时梁谦倒也送出一本上品刀谱,可惜没有武器,只得放在纳戒中积灰。 两人结伴而行,江水遥凶名也因三日前那一战彻底传遍密境,路上所遇之人,大多对这两人避之不及。 最主要的是,韩仓本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剑君镜的大鱼基本都出了百兽沟,玄蕴清的关注点自然也不会放在这边,这样一来,修士镜的小鱼小虾之间在百兽沟搞点抢来抢去的勾当,同样让这片土地寂静不下来。 只是可惜,那些人动手抢劫的人遇见了韩仓。 韩仓也并非有意借着江水遥凶名行事,实在是他本身就是个见不惯恃强凌弱的汉子。但凡遇见修士镜之间抢夺,韩仓上去问清对错后便要赏上一顿胖揍。犯错之人若是女子还好,随意打罚几下也就算过去了。可若是遇见男子抢劫,这名二世祖可就忍痛爬上火山针叶中折下四五根光叉叉的枯枝,让那些人脱光衣服后像是教训儿子似的在百兽沟打上一顿,直到那些人恨不得扣着菊花发誓不再打劫后才肯收手。江水遥劝了几次,谁知道后者一脸桀骜道:“玄蕴清说在密境中不可杀人,可没说不可伤人是不,何况做的是惩恶扬善的好事,玄蕴清来了又咋样,还真他娘的不讲道理不成?” 但凡他出手教训别人,江水遥总会先行一步,懒得和他在那里现眼。一晃两月过去,今天大清早就韩仓就被人找上门来,说是有人抢了他挖了药草,请韩大侠出面伸张正义。 后者大摇大摆的跟了过去,谁知仅过了半个来时辰便又狼狈追了上来,满脸惆怅的叹了一句:好像不仅玄蕴清不讲道理,似乎他娘的女人都不会讲道理。 江水遥视野之中,一名清瘦女子提剑朝着自己方向疾奔,江水遥只觉那女子腰间玉牌看着眼熟,细细想了片刻,恍然大悟。 孤逢驿,柳家那个纨绔子弟的妹妹,柳絮! 女子杀气腾腾,剑指韩仓:“你就算跑在那个杀神身边求救也没用,今日,我定要斩了你这个登徒子!” 第九十三章 捅破天 江水遥脸上涌起一抹怪色,这厮不是去伸张正义去了么?咋会扯上登徒子这一名号? 柳絮嘴上说是哪怕江水遥这尊杀神在场也不会饶了韩仓,其实只是冲到两人身前四五丈距离便停下了身子,提剑指着躲在江水遥身后的韩仓喝道:“有种就过来!” 江水遥微微皱眉,问道:“咋回事?” “他奶奶的!” 韩仓跺脚骂了一句,接着说道:“刚才来找我告状那个狗东西!他骗我说是抢他东西的人躲在火山针叶里面,我当时也没细想也就匆忙跳了上去,谁知道刚走上几步便发现这娘们蹲在地上。我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正要走过去看了看,谁知道...” “闭嘴!”柳絮秀脸骤然绯红。 韩仓像是睁眼瞎似的也看也不看秀丽女儿愈发浓厚的杀机,自己倒像是在认错的孩子似的在承认错误时那样掰着指头唯唯诺诺道:“谁知道走过去便看见了一个白花花的屁股...” 韩仓声音骤然大了几分,瞪大眼睛很是无辜的看着江水遥说道:“我他娘的当时也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问了她一句‘你在拉屎么?有点臭,得多吃点蔬菜。’再然后,我就被追了过来了...” 江水遥捧腹大笑,错身挪了一步,给柳絮腾出施展的空间。 不打你,打谁? 亲眼看见韩仓将此事说给第三个人知道,柳絮肝火大冒,举剑就杀了过去。 韩仓鬼叫一声,撒腿就跑。 韩仓修为其实高出柳絮一转小轮回,不过是自知理亏才不敢还手。何况江水遥已经知道了始末,跟上去的话横来竖去都是个不讨好的差事,所以干脆不去追赶,任由两人厮杀。 江水遥颇有书生模样的取出封天拳边走边看,先记下口诀后晚间休息时进行领悟。身在密境之中,多上一技傍身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何况如今已入密境小半年时间,距离狐啼山还有接近一半路程。若是再因修习慢下脚力,十之八九是来不及进去密境的。 百兽沟的尽头依然是一道天堑。深渊下浓雾弥漫,冲进百兽沟的兽群皆是从这里涌出,时至今日江水遥也才知道,那些朝着沟内奔腾的野兽飞禽多半是灵力所化,故意以此考验进入密境修士的实力而已。 天堑对面,层峦叠嶂,白雪皑皑。 这片雪白几乎将山里的土地和树木几乎全部盖住,举目望去,白雪共长天一色。唯有山顶轮廓的一丝灰白线条隐隐现现,提醒人们哪边是天,哪边又是地。 江水遥轻轻跃入棉山,积雪没膝,松软异常。看着自己踏出的歪歪扭扭脚印,心生欢喜。 夏日炎热,秋日萧条,两种景象在南承州中总有零星体现,唯有苍茫积雪,在南承州中不管身处如何高的山,顶多就是让人觉得微微凉爽一两分,但也绝不会有银霜趁机在青叶上面结起,更别说有白雪堆积了。有心赏景的江水遥并未动用灵力登山,而是顺着那根羊肠小道一步一个脚印,花了大半日光景才能登顶。 而也在这个时候,琳玉兄妹在百兽沟总算重逢。 琳玉并没有把自己在离原的遭遇讲出,兄妹两人与其余无心进入古殿争夺传承的十来名修士欢快前行。。 临近棉山天堑,琳玉突然生出想要去火山针叶上拾上几片枯叶作为收藏的心思。琳桂自然也没有阻拦,只是说了一句在天堑旁等她后便快步走去。 也正是这个与哥哥短暂的离别,琳玉在火山针叶上亲眼看到一个红色身影从天而降,紧接着剑光一闪,惨叫连连,包括哥哥在内的十来名修士瞬间毙命。 死状惨烈,皆是被抽干生机,与狐牙泉那场袭杀无异。 红袍人似是有意留下琳玉这么一个“目击证人”,杀光这十来人后就这样悍然站在原地,留着琳玉一个猩红的背影。他就这样呆了整整一炷香时间后,才重新遁向远方。 琳玉捂着嘴,泪涌如泉。 眼看红袍人彻底离开后,赶到琳桂尸前放声大哭。 红袍。 红袍? 难道是他?! ...... ...... ...... 棉山中部一间草庐外,祝琅站在门外将身上积雪抖擞干净,推门而入。 他当着众人褪去身上红袍,站在沈公子身后谄媚道:“两位公子爷,我已扮做江水遥的模样在百兽沟又杀了十来人,按您的吩咐,特意留下一名活口,江水遥那小子,这次怕是百口莫辩了。” “不错,当赏!” 坐在炉边沈公子打了一个响指,扭头看向卫术笑道:“沈某提前恭喜卫兄大仇得报。” 草屋内不过四五人,被江水遥割了双耳的卫术面露狰狞,狠狠的点了点头。卫术在金光宗可以横行一世,但现在却没有资格坐在椅子上。在他身前坐着的是七尾金狐金川,当时受命去找江水遥的麻烦,正是这位金狐一族的少年下的命令。 席婉坐在一个较矮的小板凳上,此刻正细心的给金家这位大少爷揉着腿。她与凌万星从百兽沟出来后便遇见金川堵截,墙边草顺风倒,当她提出像金光宗一样依附金家后被凌万星断然拒绝后,席婉便直接了当的割了他的脑袋提到金川面前当了投名状。 正是因为这份狠毒与果断,相貌平平修为平平的席婉侥幸落入金川法眼,在这人迹罕至的棉山暂且当上一名金家大少的婢女,并得到一份若能攻破落隐宗,她将会是新的宗门主事人的承诺。 金川用火钳拨弄着炉中木炭,微微皱眉道:“可狐牙泉那件案子,又是谁做的呢?” 沈公子伸了个懒腰,暖和的地方总是让人生出一股倦意:“管他谁做的,反正江水遥这里只是一个小插曲,金川兄,银狐那边如何处理?是否知会银霜儿一声?” “理她作甚?”金川声音极为平静道:“银狐族今年凭空多出个离采薇,让银霜儿的下一任族长之位瞬间不保。那婆娘现在估摸着正焦头烂额的思虑如何对付离采薇,可没空搭理我们。” 提到离采薇,沈公子拳头骤然发劲,很快又悄无声息的散去。 金川不语,盯着这一炉旺火陷入沉思。 既然他和沈公子敢坐在这里光明正大的商量,那自然也是自家族长的意思。用当时父亲的话来说,这百年来在九尾老祖凝珠儿的偏袒下玄狐族才一直稳坐城主府的位置。可眼下老祖都要死了,自然你玄狐也该挪挪窝,把城主之位让出来才是。不过你玄九既然对此视而不见嘛,那就由不得我们敲山震虎,让你在秘境中死上一两名传人了来给你提提醒了。 不过话也说回来,四大家族中金赤两族合力要反,谁能阻挡? 作为金狐一族传人的金川看得很清楚,四大家族中金狐万年老二,百来年始终与玄狐差上一小段距离。至于银狐也因老祖意外身亡被其余三大家族瓜分去了不少资源,现在其萎靡程度甚至不如一些庞大的杂色狐族。倒是赤狐一脉抓住了机会一跃而上,看似只是把银狐族甩在了身后,其实实力已与玄、金二族相差无几。 金川瞄了一眼睡眼惺忪的沈公子。 说起来赤狐一族运气也是极差,赤梅依的子嗣相继死于非命,正统血脉只留下沈公子这么一根独苗,偏偏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沈公子这些年除了擅耍小聪明赢得了一个工于心计的名声外,完全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至于那修士镜的修为,让人既可笑又唏嘘。 和这样的人合作真能靠得住? 金川轻轻叹气。银狐一脉没落,导致金赤两家准备举事的消息根本没有知会他们。而为了赤狐一族能够壮大,赤梅依那头老狐狸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甚至当年就连银狐老祖的精魄也被她想办法偷了过去,就为了今年沈公子入密境时能多上一个保命符。可谁知如今不但事情败露,还让在承天剑宗本就是天之骄子的离采薇也借此成了银族一脉的接班人,不得不说真是干了一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好勾当。 正在打瞌睡的沈公子猛然惊醒,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后知后觉的道:“少苑兄弟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金川鼻孔重重出了口气:“家族大事,他何时上心过?走吧!趁玄佑就在附近,要是让他出了棉山,再动手可就没机会了!” 金川拿定注意,递给三人各一枚丹药一部分残缺符咒:“先将丹药吞下,出门后我往北,沈公子往南,祝琅往西,席婉往东,百丈后停下。你三人见我朝中间抛入符咒后将全身灵力灌入符咒中抛入正中,随后快速撤离。切记,这枚丹药只可护你们三日平安,也就是说三日内你们必须离开棉山地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四人行动之时,远在另一个山头的离采薇眼神一紧,倒是一旁的金少苑早就知道金川谋划,乐呵呵的从纳戒中取出两枚丹药递给离采薇一枚,说道:“天要破了,快吃了它,不然要挨雷劈。” 话音刚落,那道符咒从雪山中轻轻飘起。那道符咒在空中闪过一道亮斑,随即苍穹破裂,天雷与天火骤落,这片天地像是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黑暗逐渐弥漫。 离采薇只觉浑身毛发竖起,这片苍茫白雪如同被雷劫同化,双脚瞬间麻木。 见金少苑吃了丹药后泰然自若,仿佛根本不受影响,离采薇咬了咬牙,从他手中接过丹药一口吞下。 金少苑嘿嘿一笑,暗念了一句。 整个青丘州谁不知道我金少苑的丹药吃不得碰不得? 外乡人,好欺负。 第九十四章 戎装与锦缎 金少苑酷爱烈马不假,可爱归爱,又不代表真要用心去怜惜。他这些年所遇女子中是像离采薇这种油盐不进的冰山美人不在少数,可最后几乎都与金少苑留下一夜春宵,少有幸免。为啥呢?这位青丘州出了名的情场浪子之所以能御女无数,金家这层光鲜亮丽的外衣占了一半,二十岁五重剑君的本事又占去一小半,余下则是靠着一手堪称出神入化的下药好功夫。 诸如合欢散一类的春药在金少苑纳戒中多如牛毛,不过让他最引以为傲的还得是那号称武灵之下无人能抗住的化神散。凭借这种迷药,金少苑这些年硬是睡了不少修为在剑君镜巅峰的美人,虽然最后结果都是由家族出面才让他逃过被碎尸万段的命运,但总归是占了便宜,还是不小的便宜。 金少苑微微踏前一步,扶住红袍少女身子后伸手一揽,把摇摇欲坠的离采薇扛在肩上。后者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很,瞬间便猜到自己多半着了金少苑的道,可是现在手足无力,除了在心中祈祷金少苑没了那个胆子敢对她无礼,还真没了其他办法。 金少苑对肩上美人垂涎三尺,好在仅存的理智让他生出没有就地野战的想法。他抖了抖肩上的离采薇,迈向金川他们走出来那间屋子。这枚丹药有三日时间护体,也就是说抛开花费一夜时间跑路,他仍有两日可以逍遥。 百兽沟这十人的惨状本就玄蕴清双拳紧握,暗自发誓若找到江水遥后一定不会再顾及谁的面子,定要让他生不如死。可当苍穹撕裂的瞬间,百丈宽的电柱如水般悍然砸在棉山,这名玄狐贵妇肝胆俱颤,差点就哭出声来。 这天杀的江水遥!!! 许是女人本就不讲道理,暴怒之下的女人更是不会讲理。玄蕴清自然而然的把苍穹破裂一事与江水遥联系起来,认定了罪魁祸首。 玄蕴清并指在空中一划,凝出一道光圈,玄九面容映入眼帘。 “大哥!都是那恶毒的人族,竟接连抽干我族弟子生息!” 玄蕴清第一瞬间并没有提及苍穹破裂之事,纤细手指一点前方,指着那十来具干瘪的尸体,愤声道。 玄九并未在干尸这件事情上纠结,沉声道:“老祖已入密境补天,你先保护好自己。其余事情,等试炼结束以后再说。” “试炼结束?!” 玄蕴清瞪大双眼,声调猛然提高:“等试炼结束,那江水遥还要杀我多少弟子?大哥!难道你们不该亲入密境严惩恶贼?反而让老祖屈尊过来,替你这个城主出手解决?” 玄九冷冷一笑,出声道:“昨日城主府遇袭,金临重伤昏迷,赤梅依带人出城缉凶。四大家主已缺其二,催动不了进入密境的阵法,所以说除了老祖,我们谁也进不来!” “城主府遇袭?!” 玄蕴清捂嘴大呼,城主府内可是有三名悟意镜强者坐镇,武灵镜护卫更是不计其数,就这样一座固若金汤的地方,能让金家族长重伤昏迷? “外界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江水遥不可擅动,就凭陆坤和老祖的关系,他的面子,由不得你不给。至于是谁在暗中搅动风云,我自有把握。切记,试练不变,狐啼山也如约开启,你只需做好你这个巡使该做的就成。” 说罢,玄九一挥衣袖断了与玄蕴清的联系。银千灵坐立不安,焦急万分的低声念了一句:“棉山已成雷池,不知道我族子嗣有多少被困在里面。” 韦自清难得开口,宽慰了一句:“老祖出手,应能止住这场浩劫。” 玄九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两个座椅,默不作声。 ———— 棉山化为雷池的瞬间,群山震动,正踏雪寻梅的江水遥脸上浮起一抹讶然。他自是感应到棉山被一层电浆包裹,可对于每进阶一转小轮回就要遭受一次雷劫的他来说,这等威力的雷劫哪怕直接砸在自己身上,多半也能熬住一两日时间。江水遥向来信奉天塌下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见被撕裂的苍穹外不知瞬间出现一道人影时,很快便散去了焦虑,继续在棉山里面活奔乱跳。 “是老祖!!” 不少狐族修士已然看清裂缝旁边那个苍老身影,可惜此刻自身被电浆所缚,想要呼喊出声已是极为艰难。不仅如此,几乎所有人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双脚像是被绑上万斤重物,根本挪不开步子不说,那股从脚板心直窜脑门的阵痛也几近让人昏厥。 而四名始作俑者中沈公子和席婉亡命奔袭,以他俩修为可不敢在已成雷池的棉山里面久呆。金川本欲按照计划寻到玄佑后悄无声息的给这名玄狐族少年来上一剑,可当看见苍穹裂缝旁不知何时出现一道人影的时候,也急忙将自身没入白雪,装作与其余人一样深陷雷池不能动弹。 祝琅踏雪缓行,对九尾老祖凝珠儿的出现视而不见。他前行这一炷香时间,已见到不少修士已经翻起白眼,只是身子已被雷劫捆住,倒又倒不下去,就像一根根木桩似的杵在原地。祝琅从琳玉身旁路过时,少女咬牙,断续吐出两个字:“是你!” 祝琅停下脚步,有些好奇的盯着琳玉看了片刻后,把当时金川给他的那枚丹药放入少女口中,问道:“什么是我?” “是你扮做他,杀了我哥哥!”琳玉浑身颤抖,指着祝琅鼻子恨声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祝琅一手轻轻抵在她的额头,片刻便把少女神识记忆看得一干二净。只是不知道为何,祝琅脸上竟是浮出一抹落寞,喃喃道:“这一看,还真有些似曾相识。。。” 感觉自己被眼前之人看得一干二净的琳玉眼神惊恐:“什么似曾相识?” “带着你这股恨意,好好的活下去。”祝琅心念一动,强行篡改了少女神识中的一些记忆后飘然离去。 琳玉双目迷茫了片刻,瞬间再度回神。 整片棉山区域,能行动自如的人,寥寥无几。 金少苑扛着昏迷的离采薇一步一个深坑,走出不过两里地便发现另一个熟悉的身形,当即一乐。 他娘的!今儿可是真真的撞了大运! 银霜儿俏脸煞白,此时同样也是被雷池缚住不能动弹,但当她看到金少苑扛着离采薇朝自己走来后顿时升起一股不妙,颤声道:“金少苑,为何你能无恙?” “天赋异禀。” 金少苑没脸没皮的答了一句,随即从纳戒中取出一捧粉末直接洒在银霜儿脸上。 两息过后,银霜儿眼皮一抬,陷入昏迷。 金少苑把银霜儿也扛在肩上,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已被凝珠儿和活蹦乱跳的江水遥看得清清楚楚。 凝珠儿朝着百兽沟方向遥遥传音:“陆坤,借巨蜥鳞甲一用!” 片刻之间,两枚硕大的黑色甲片从远方飞来。凝珠儿轻抚鳞甲,往里面注入灵力后贴在裂缝上,霎时间,天地恢复宁静。但也是几息时间过后,两枚甲片忽然炸裂,电浆再度涌出。 “区区几片鳞甲,焉能补天?”陆坤转瞬便到凝珠儿身前,笑道:“再说了,那几人存心翻天,又怎么不会把我的存在一并考虑进去?” 凝珠儿轻轻一叹:“终究是耐不住性子呀。” 陆坤眼神扫过棉山,接了一句:“这世间...耐不住性子的人可有很多。” 凝珠儿顿了段,随即洒然一笑:“罢罢罢,且由他们去吧!不就是要这六七十斤的皮囊动不了么,如他们所愿便是。反正这青丘州我已守了四五百年,早就烦了腻了。不过乱了也好,我那小徒弟也趁机可以上位不是?对了,他...是不是也来了。” 陆坤收起笑意,沉重的点了点头。 “瞅你这模样,多半已经和他见过面了。不过他居然没要了你的命,这点倒是让我很好奇。不过我更好奇的是这捅破天的想法,是从他脑子里面想出来的么?” 不待陆坤答话,一道清冷声音飘入两人耳朵。 “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凝珠儿看向陆坤莞尔一笑,苍老脸上是几百年没有出现过的脉脉柔情:“小陆子,来搭把手。” 陆坤嘴角微动,点了点头。 凝珠儿嘴角浮起一抹与年龄极不相符的俏皮,轻轻牵起陆坤的手。 这一瞬间,恰似当年天界银河之畔。 你着戎装,我着锦缎。 你年少,我年少。 心生喜欢。 两人身形在裂缝旁缓缓相融,最终化成一针一线,一点一点的将裂缝缝合。 身处棉山的修士只知是老祖出手将破裂苍穹填住,却不知她花了多大的代价,一时间振臂欢呼,高喝老祖威武。唯有直到现在一直在秘境中不曾显露风水的玄佑面色痛苦,捂嘴泪流。 而另一边刚把两位银狐佳人扛进茅房的金少苑被其余修士的欢呼声吓了一个趔趄,刚刚推开房门想要一看究竟,一只拳头已经悍然砸了上来。 金少苑下意识的偏了偏头,随即雷霆一脚踹出,看着倒飞出去的红袍少年,金少苑摸了摸鼻子冷笑道:“咋滴,干翻两个二转剑君镜就认为自己在这密境中是老大了?” 第九十五章 后果? 金少苑很强。 就江水遥的实力来说完全就是以卵击石。甚至他使出那一剑春秋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好。可由不得不打,他亲眼瞧见离采薇和另一名银狐族女子被金少苑带进了茅屋,如果不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怕是从裤裆里面那玩意儿想也能想到结局。 被扰了兴致的金少苑杀意浓厚,若是放在以往,他说不定会和江水遥墨迹几句离采薇为了帮你这个废物找药吃尽了多少苦头之类的言语,好让江水遥自惭形秽。可化神散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如不继续灌药,那离采薇很快就会醒来。到时候可就不仅仅是恶战一场能解决的问题,毕竟一下子把银狐两位天之娇女都绑了回来,这事要是被银千灵知道,城主府那边多半就要闹翻天了。 金少苑一剑荡起千层雪,随即纵身一掌推出,仿佛时光倒流似的让这些积雪重新变为冰晶雪花,朝着江水遥席卷过去。 在江水遥身前,原本平静下来的四周忽然刮出一阵强风,雪花凝成冰锥,已然把江水遥团团围住。 面对高出自己四转小轮回的对手出剑,江水遥不得不凝聚全身精神投入战斗。离渊剑在半空挽出数十个剑花勉强挡住正前方的冰锥,可其余三面却已无可奈何,只得将魂心宫中火属性灵力尽数附着在血衣之上做为一层屏障,在那些冰锥砸在身上的瞬间,火属性灵力勉强融掉尖锐冰锋,余下的冰锥却也毫不费力的刺破血衣,砸在身上。 江水遥脸色涌出一抹痛苦,心知若不是修有仙论体修,恐怕金少苑这一剑就能直接把自己刺成一个筛子。 好不容易的平静下来的棉山因此战再度风声鹤唳,大多数人仓皇逃离,也有小部分人壮着胆子跑到另一处较高的山头一探究竟。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心头止不住揣摩这密境中的红袍杀神咋会与金家二公子杠上,可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五重剑君镜,你一个才冒出头的一转剑君去与人相斗,这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玄蕴清这次也来得及时,几乎江水遥和金少苑动手的瞬间她便已经赶了过来,不过仅是看清相斗之人后便就悄无声息的退去。 这位唯一一次及时赶到的密境巡视没有出手,心中估摸着玄九说是说江水遥不可以杀,但只要是不死在她的手里,那她自然也会有开脱的法子。何况金少苑在她眼里也向来不是什么好货,最好一剑杀了江水遥,她再趁机拾掇拾掇这个金家不开眼的二世祖,也是一个相当让人舒心的局面。 江水遥与金少苑的打斗完全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这是入密境以来江水遥第一次如此狼狈,红袍少年根本谈不上反击,直到现在接下两招都已经是口吐鲜血的局面。金少苑也是肝火大冒,有些讶然这厮竟然能如此抗揍,要知道以他的实力对上寻常的一转剑君镜,对方早就死的不能再死。眼见江水遥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金少苑将长剑插入雪地欺身而上,仿佛拳拳到肉才能让他充分释放在心中积存已久的yin欲。 不多时,又有两名剑君镜少年闻声赶了过来。 玄佑眼神清冷,盯着不远处的金川一言不发。后者对玄佑散发出来的杀意视而不见,只是看着金少苑微微皱眉。对于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金川深知金少苑生性如何,更知道他现在狰狞往往是自己盯上的女人被人抢去后才会浮现的表情。 可荒山野岭的,又有什么女人可以让他俩争夺? 金川把目光落向茅屋的瞬间,脸色剧变。 “金少苑,欺负一个一转剑君镜,你他娘的要不要脸?!” 骤然一声大骂从不远处传来,众人转头望去,韩仓牵着柳絮的手从远处跑来,忍不住跺脚大骂。 连挨十来拳的江水遥脸色苍白,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瞬间喝道:“韩兄,快去茅屋内把那两人叫醒!” 话音刚落,金川身影一动,转瞬便已守在门外。 玄佑散出神识微微探查屋内后,脸上瞬间浮出一抹笑意。 眼见事情败露,金少苑就像被拍了屁股的老虎,忍不住破口骂道:“小杂种,给我死!!” 接连三掌,金少苑几乎灌注全身灵力,五重剑君出手之迅速,在江水遥眼里看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根本毫不夸张。这三掌之威,硬生生把江水遥拍得退出十来丈距离,倚在一堵矮墙上要倒未倒。 金少苑身形一跃而起,双掌相叠的瞬间凝聚出璀璨金光后轰然砸下。这一招仙人扣顶,直指江水遥天灵盖。 也在这一瞬,离渊剑身中那股黄沙细纹微微泛起一抹亮色,眨眼便从江水遥手中自行飞出。这柄通体蓝紫的四尺青锋冲到半空中打了个旋,挟裹无数雪花转瞬朝着金少苑后颈袭去! 观战的金川和玄佑心头一惊。 这明明只是一柄珍品武器而已,怎会具有灵智,自行护主?! 金川一跃而起,动身拦截离渊。玄佑紧随其上,在空中与金川对上一掌。 金川又惊又恼,喝道:“你要作甚?” “你金家兄弟想要做的事,我玄佑偏偏就不让你俩如愿!” 趁着两人激战,韩仓趁机一动,冲进茅屋。 随着瞳孔内金少苑身形逐渐放大牙缝间沾满血丝的江水遥骤然咧嘴笑了笑,魂心宫中雷劫之力骤然涌出,将血衣染成青红交加。 体内的雷劫之力已是他最后的底牌,这尊“大爷”灵力平时极难请动,但几次发威,皆是取得不俗战绩。眼下避无可避,江水遥只得将余下希望寄托在这极为神秘的雷劫之力中。 金少苑双掌砸在江水遥头顶的前一瞬间,观战的不少修士急忙向后急掠,江水遥的血衣也在头顶骤然凝聚后膨胀成一个巨大盾牌。 灵力在江水遥头顶轰然炸开,方圆百丈外一应草木尽数折断,那间茅屋也跟着坍塌成一堆碎木。 江水遥陷地三尺,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未倒。 金少苑又惊又怒,身形还未落地便觉得后劲隐隐有些刺痛,扭头一望,那柄古怪长剑竟一猛子扎在自己后颈。可惜实力有限,仅是扎出一个小孔后便倒飞的出去,歪歪扭扭的重新跃在半空,酝酿下一次攻击。 “好东西!” 金少苑眼神炙热,脚尖轻点地面后转瞬朝着离渊剑冲去:“先收了你这武器,再来取你狗命!” 金少苑身形刚刚飞出数丈,茅屋废墟中两道倩影一飞冲天,一红一银,好似无可匹敌! “淫贼!拿命来!” 银霜儿怒火中烧,一剑划出之际,就连这片天地也不由自主的黯沉了片刻,两丈来宽的灵力汇成一抹剑锋,朝着金少苑拦腰斩去! “不可!!!” 原本打算坐山观虎斗的玄蕴清急忙冒了出来,双指一掐,银霜儿挥出那道灵力前面顿时幻出一个巨型手指,捏住剑气后朝着天空轰然一甩,炸响在几百丈外传出,宛若天雷。 心知不妙的金少苑正要脚底抹油开溜,银霜儿身形已然瞬间逼近,秀气拳头轰然砸出,半空中的金少苑惨然痛呼一声,如同炮弹一样轰然砸在地上! “停手!都给我停手!!!” 玄蕴清猛然大喝,她可以坐看金少苑与江水遥厮杀,但绝对不允许四大家族中有过多的人牵扯其中。要知道这些小祖宗可都是各家族长的心头肉,现在要是有人把命交待在这里,后果可不是她一个巡视能担当得起的。 银霜儿剑尖直抵金少苑颈间,朝着玄蕴清冷声道:“玄巡视,有屁就放!别耽搁我杀人!” 见一向温婉有礼的银霜儿突然爆出粗口,玄蕴清多半猜到这位少女为何如此震怒的原因。玄佑和金川几近同时落地,面对修为高出自己不少的玄佑,此刻金川脸色也瞧不见有多好。只是看着要死不活的金少苑,金川厉声喝道:“把你的剑拿开!” 银霜儿杀意凝聚:“再要啰嗦,连你一并宰了!” 金川脸色猛然阴沉,却也没有继续吭声。毕竟这次送入密境的四族年轻一代之中除却玄佑是九转剑君,她银霜儿便已八重剑君的身份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二人。换句话说,她若是真要杀了自己和金少苑,还真能轻松做到。 离采薇缓缓走向这个多年未见的少年,忽然绽放出甜甜笑容。 只是那对明亮清澈的眸子,依稀有泪光闪烁。 “乖...” 离采薇把江水遥扶在一旁坐着,又轻轻的替他擦去脸上血渍。随即红袍少女站起身子,缓缓走向金少苑。 玄蕴清没来由生出一股心慌,却又一下子没想起红袍少女性命,只得厉声喝道:“人类,不准动!!!” “人类?” 离采薇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反问道:“玄长老,你说我是人类?” 玄蕴清对自己关键时候的口误恨不得抽上自己两耳光,又急声说道:“身为银族一族,处事应多为族中考虑,你可知鲁莽行事的后果?” 眼见离采薇走近,银霜儿退后一步,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后果?” 剑光一闪,金少苑腰部以下,那玩意儿连同双腿,被离采薇一剑斩断! 第九十六章 意料之外 玄蕴清呆愣当场。 金川也是恍惚了一瞬,跺脚哭嚎道:“弟弟!” 玄佑和银霜儿嘴角浮起一抹弧度,于玄佑而言,金狐一脉在密境栽了跟头当然是喜闻乐见。于银霜儿而言,这个跟头栽在离采薇的手里,意味着金家到时候真要找上银狐一脉寻仇,那这名横空出世的女子多半也会被家族当作弃子抛出以此平息金狐一脉的怒气,到时候自然就没了人和自己争夺银狐族族长之位。不过就事论事来说,断了这个险些玷污自己身子的祸害的那玩意儿,本就是件值得青丘州女子举杯同庆的大好事。 玄蕴清脸上泛起浓郁杀机,刚到动手,玄佑与银霜儿适时一动,与离采薇并肩站在一起。 “你们这是要翻天不成?!” 玄蕴清暴跳如雷,余下不多的理智让自己恨然收招。银霜儿与离采薇站在同一阵线她多少可以理解,但你玄佑这个时候冒出头来横插一手又是个什么意思? “姑姑,金少苑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本就是罪有应得,离采薇如真有过错,需由四大家族商议后处理,您不可擅自动手处罚。” 玄佑言外之意,金少苑变成这样已成定局,但玄蕴清若是在动手伤了离采薇,玄狐一脉可就要同时承受金、银两族逼问,届时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玄蕴清被瞬间点醒,不过脸上怒意未散,转瞬调转枪口对向江水遥,喝道:“都是你这人类屡次挑拨我族弟子关系!” 微微喘过气来的江水遥正坐在地上闭目调息,当下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冷冷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且不说今日之事与你有莫大的关联,百兽沟又有数十人被一剑抽干生机,此事你作何解释?” “哦?”江水遥眸子眯成一条缝,反问道:“我进入棉山已有将近一天时间,百兽沟有人被杀为啥就要牵扯在我的头上?玄巡使,你觉得我有这么大能耐在这点时间内跑去百兽沟杀了人又跑回来和那人干上一架?” 玄蕴清言语微微一滞,随即怒喝道:“休要狡辩!不是你!还有谁?” “猪脑子。” 江水遥低声说了一句,不再搭腔。一来以这位玄巡使的修为自己要抗也抗不住。二来江水遥刚才也看见在巨蜥腹中遇见的老头和另一名老妇一起补天,故而笃定那老者现在多半也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而有那老者在场,便注定玄蕴清无法对自己下手。 被江水遥骂了一句的玄蕴清极其败坏,正准备把眼前这小子大卸八块,九尾老祖凝珠儿声音已从苍穹传出。 短短四字:不可动手。 玄蕴清恨不得带着哭腔,仰头问道:“老祖,此人屡次行凶,为何还要放过他?” 凝珠儿似是懒得给玄蕴清解释,苍穹上久久无言。 地面上一众修士也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似是再问,这能获得老祖出言庇护的人类究竟是何来头?! 半晌后,玄蕴清狠狠跺脚,喝道:“滚!都给我滚!!!” 一众修士做鸟兽散状,生怕引火烧身。 金川背起气若游丝的金少苑,临走前狠狠剜了众人一圈。 玄佑对这股杀意早就见怪不怪,朝离采薇和银霜儿点了点头算是告别。银狐一脉这两位天之娇女对视一眼,一人继续朝狐啼山前行,一人轻轻背起江水遥,两件红袍仿佛融为一体。 离采薇俏皮一笑:“以后要是我受伤了,你也这么背我好不好?” 韩仓狼狈的从茅屋废墟中爬了出来,刚才金少苑那道气劲直接把这家伙震昏了过去。不过见到玄蕴清差到极点的脸色后他也不敢吭声,匆忙跑去重新拉起柳絮远离是非之地后才忍不住嘀咕道:“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柳絮白了韩仓一眼:“连老祖都惊动了,还虎头蛇尾?” 韩仓心悸的拍了拍胸口,闭嘴不言。 风雪漫漫,离采薇背着江水遥寻了一个僻静之处后才停下脚步,温柔的江水遥放了下来,柔声道:“你何时来的青丘州?” “距离密境开放前一年到的。” 江水遥原本苍白的脸色莫名有些泛红,如实答道。 其实细算下来他与离采薇不过见过两三次面,那时候的离采薇总是一袭纤尘不染的紫衣,言语举止宛如冰冷天仙。后来在湖心岛与自己签订了生死契约后形象脾性虽是大变,但也是一副心结难解的模样,更别说有现在这样的似水柔情。 江水遥想到那才众目睽睽之下的那一个“乖”字,顿时忍不住又干咳一声,眨巴眨巴眸子,有好奇,有不解。 倒是离采薇落落大方,直接说道:“我喜欢你。” 江水遥身子打了个趔趄。 离采薇直视江水遥双眸,又补充了一句:“我的身子没有被三尾银狐精魄占据,所以,我仍然是离采薇,我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江水遥瞬间面红耳赤,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在他看来男女情爱可不是什么修习功法,只管努力就成。你爱我爱,你爱我不爱之类的组合方式实在太多,想想就让人头疼。不过话也说回来,面对离采薇的时候,说不心动,那也是唬人的鬼话。 江水遥忍痛去拾来一些柴火点燃,像是想用火光遮去脸上的绯红。 “我去年遇见了胡宁,他说在承天剑宗仍是没有找到解除契约的法子。不知道在青丘州,能不能找到办法。” 离采薇摇头一笑,:“你知道老于头的来历么?” 江水遥摇了摇头:“不知。” “承天剑宗在南承州可算是数一数二的势力,关于老于头的记载,也就短短三字——神王镜。这几年我来了青丘州,又从银狐祖地里大概听得一些传说,这才知道老于头本名于敬,应是来自天界。” 江水遥倒吸一口凉气,喃喃出声道:“天界?” “是啊!天界...” 离采薇眼中涌出一抹惆怅,接着说道:“我们所在的南承州,实在是太渺小太渺小了。放眼整个南承州,悟意镜便已到了顶端,可从来没有出过神王镜的强者,要不怎么老于头怎么会说契约无解呢?” 江水遥轻叹口气,刚要说话,便瞅见两道人影从远处走来。 韩仓兴奋的挥了挥手:“水遥兄弟,天冷,我们过来烤烤火,不会打扰到你和弟妹吧?” 江水遥才懒得去信剑君镜修士会畏寒这种鬼话,不过与韩仓相处数月,两人关系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当下笑骂了一句:“没有酒就别过来!” 韩仓哈哈一笑,牵着柳絮来到火堆旁坐下。江水遥看着这对冤家,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反而韩仓嘿嘿一笑,未打先招:“这丫头追着我砍了两三个月,谁知道进入棉山的时候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到了打瞌睡的雪怪,然后嘛...” 一提起这个韩仓就眉飞色舞,正要接着开口,柳絮忽然干咳一声,狠狠剜了一眼这个嘴上没个把门的家伙。后者瞬间会意,干笑道:“然后就发生了一些不能告诉你的秘密,反正最后本大侠出手相助,让她保住一条小命不说,还变成了一块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了。” 江水遥哈哈大笑,从纳戒中取出当时柳扬交给自己的玉簪递给柳絮:“倒也真是缘分,其实我与柳絮姑娘家兄也有渊源,那日若是柳絮姑娘修为在我们之上,估摸着当时我就得把这跟簪子拿出来请姑娘网开一面了。” 柳絮捂嘴一笑:“即便当时看到这枚簪子,我也只会不与水遥兄弟拼命,但有些人嘛,该杀的还是得杀!” 四人大笑,拎着酒壶轻轻一碰。 本就不太习惯和烈酒的柳絮咂了咂舌,趁机仔细望了离采薇后忽然笑道:“咦...只怕这次有些人要失望喽...” 韩仓好奇道:“谁失望?” 柳絮收起笑意,理了理思绪说道:“柳家得以在青丘州能有这般不大不小的权势,背后靠山正是南承州慕容一族。” 离采薇脸色微变,柳絮朝江水遥和韩仓解释了一句:“水遥兄弟的情敌,也就是承天剑宗宗主的关门弟子胡宁,其母慕容秋,便是出自这个慕容家。而这次狐族密境,胡大公子也来了。” 韩仓洒然一笑,咧嘴道:“来就来呗,我家水遥兄弟以一重剑君的实力就敢与五重剑君的金少苑对碰,难不成还怕他?家大业大又怎样?还能把那些个老怪物一起带进来?” 柳絮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韩仓,谁知道后者顿了顿,当下鬼叫道:“等等!你说的是那个号称六岁入修士,八岁成剑君的胡宁?!” 柳絮重哼一声,不满道:“想起来了就好!我还在纳闷你这个落隐宗少宗主是不是从小被当成闺女一样养在屋子里不用出门,不然怎么会如此没见识?连胡宁的名号都不知道...” 江水遥皱了皱眉,问道:“进入密境不是有年龄作为门槛,胡宁现在好像也是二十来岁了,如何进的来?” 柳絮深吸口气,答道:“听我爹说慕容家与青丘州做了一笔不小的交易,并且胡大公子主动承诺此次进入密境不取一物,不夺一份传承,只为了保护一人。最后城主那边松了口,胡大公子以灵体方式进入,只是修为被压制在二十岁之前。反正的确是进来了,胡大公子肉身此刻就在我家,只是入密境时我们并未同路,所以现在他在哪,我也不知道。” 江水遥沉沉点了点头,眉间划过一丝黯然。 倒是离采薇轻轻一笑,替江水遥理了理鬓角发丝,柔声道:“八岁入剑君又怎样,我家公子可是三年前才开启的魂心宫,到现在不也一样是剑君镜了?” 正在灌酒的韩仓被呛得一阵猛咳。 啥??? 修习三年,入剑君? 第九十七章 青丘乱 出城缉凶的赤梅依追了三千里后掉了个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青丘城百里外的一处小山岗。 已至深夜,赤梅依眼前这个名叫固戍村的小镇居民基本都已入睡,偶有几盏孤灯摇摇晃晃,最终也是抵不住袭来的倦意,被人轻轻一吹,暗红烛光跟着在纸窗内消失,意味着忙碌的一天也宣告了结束。 百余里官道哪怕是对于一个武徒镜的修士来说仅需要一炷香时间就能赶到,可对于不懂修行的居民而言,这百里路还是要花费大半日光景才能对付得了。不过青丘城并无宵禁,不管什么时候皆可入城,这就导致了更不会有修士选择在固戍村驻脚。毕竟眼前的巨城中不仅有美食美酒美娇娘,就连床榻也上比这村落客栈要软上几分。有这份诱惑摆在面前,还有几个修士甘愿在固戍村里百无聊赖的呆上个这么一个漫漫长夜? 赤梅依就这样望着固戍村发了将近一炷香时间的呆后,头戴黑色斗篷的金临赶了过来。这位金家族长脸色阴沉到了极点,金少苑被离采薇拦腰斩断虽是多少有些咎由自取,但他金临可向来都是一个帮亲不帮理的人,管你什么宗门种族,杀我子嗣,就一定要让你百倍偿还!再说了,你承天剑宗即便再怎么势大又怎样,总不能带着一票人远行十万里过来找我青丘州的麻烦。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承天剑宗要是真敢来,我也懒得跟你墨迹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废话,血衣魂宗那边和皇城那边自然会有人招呼你们。至于银狐一脉嘛,这次干脆就连你一起收拾了。四大家族少了你银狐一家,自然很快就会有黄狐绿狐什么的顶替上来。这年头,当出头鸟的不多,但想出头的鸟,可是早就排起了长队。 赤梅依自是知晓今日密境中发生的事,当下宽慰道:“她即便戴上了银狐一族的高帽又如何?说白了终究是外来人,且不说我们这里不会放过她,就连银霜儿那里她也怕难于讨好。金临兄,消消气,等这次离采薇从密境出来以后,我亲自把她抓来交给你处置。” 金临重哼一声,心想要不是你他娘的当年盗走银狐老祖精魄,又怎么会多出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这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还把我金狐一族也卷了进去。这离采薇不是你亲自出手抓来,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赤梅依仰头看了看漫天繁星,嘴角忽然涌出一抹笑容。论资源丰饶,青丘州放眼全国可稳居前三,可惜青丘州主体是一座庞大孤岛,天江城与之不仅遥隔十万里,中间这片海域里面又有一个实力不容小觑的人鱼一族。不然以江阔海好战的性子,这些年早就带人打了过来,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青丘州这块肥肉一直挂在嘴边?倒是赤梅依这些年两线操控,青丘州中赤狐一脉不说如日中天,倒是也稳住偏安一隅,综合实力不退反进。不过归根究底,这些年在玄九等人看来赤梅依是在天江城一脉发展势力,殊不知这也只是其中的障眼法,赤梅依这些年的真正意图乃是甩开青丘州众人布下的眼线,从天江城这一边与人鱼族联络。而盗取银狐老祖精魄也好,联络人鱼族也罢,做这一切的目的,皆是为了准备有朝一日可以举兵反了玄九。 而金临这些年也没闲着,金狐一脉祖地名为秀城,地处青丘城以西。两城虽同在一岛,但秀城与青丘城相比之下可以说是穷山恶水,这些年出了不少刁民流寇。这倒并不是说金临能力欠缺无法管辖城池,恰恰相反。凝珠儿曾严令五万人以上城池甲士不可超过三千,十万人以上城池甲士不可超过八千。而这些带甲兵士一旦被扣上一顶流寇的帽子,武器玄甲一类,自然也就在不合规矩中讨得一丝勉强能站住脚跟的规矩。玄九前些年曾拨出不少银钱让金临剿匪,可每年仅能抓到几条小鱼,反倒是流寇剧增,久而久之玄九也懒得去做这个赔本的买卖。 话说回来,举兵谋反可远不同于江湖间门派相斗,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做主。特别是一旦开始攻城略地,那可就需要大量的甲士守住关隘。武灵镜修士可以一剑秒杀数百武徒镜甲士不假,但你他娘总有力竭的时候不是?如此惊世骇俗的杀招你一下子又能挥出几剑?而这种以大欺小的人一旦被生擒,那可就不是简简单单一刀砍了你那么简单。据传天江城曾经有名好不容易熬到武灵镜的散修不知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的,竟生出了一人一剑挑翻一座关隘的念头,当时守将也不过剑君镜,关隘驻守甲士五百来人。不料那名武灵镜最后也只是斩了三百人左右便已力竭,被守将活捉。结果就是被废去一身修为,把军中各类刑法挨个受尽,这才被送去见了阎王。 又或者这样讲,大家手里走攥在武灵镜修士这张牌不是?你能派出一名武灵镜夺我关口,我甚至还能找出一名悟意镜去讨回血债。可转来转去,关口仍在那里,倒是那些修为较低的修士成了剑下冤魂,死得完全没有一点意义。如此一来,各方也懒得去搞那种以大欺小的勾当。 言归正传,此时赤梅依和金临在此商议,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躲开玄狐一脉的眼线。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敲定了不少细节,散去的时候固戍村中已偶尔可以听见几声鸡鸣。而在两人刚才商议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只黑鸟,绕着固戍村盘旋了大圈后落在村内古井边上,轻轻抖了抖羽毛后又重新跃起。 固戍村附近并无水源,村民饮食皆赖于几口古井。天色微亮,便有不少妇人提着水桶排起长队,打上井水后好趁早回去做上一顿早饭,至于那些那家中躺着的不管是懒汉还是勤汉,总归是起床第一眼就要见着香喷喷的吃食才有心思去卖力劳作的。就拿村内那个外号叫作张七娃的汉子来说,每日最高兴的时候,莫过于早上起来能吃到自家媳妇亲手做的菜叶子炖糊糊和白面馒头。 张七娃自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后就走路微跛,好在为人老实,从来不会偷奸摸滑,这才被固戍村内的殷姓地主家雇成了长工,负责赶着骡子拖货物往返于青丘城和固戍村之间。 这活儿不累,每月报酬也不低,应付两口之家绰绰有余。不过今天一早殷老地主家的管家就赶了过来,说是之前负责驾车那个马夫郭短毛生了病,让他去顶上一天班,驾上那辆双马香车送殷老地主去青丘城谈一桩生意。若是干得好,还有额外的赏钱。如此一来,可把张七娃高兴得不行,不仅急忙让媳妇找出压在箱子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衣裳换上,就连白面馒头也忍不住多吃了一两个,好养饱自己的精气神。毕竟那传话的管家临走前还特意交待了一句,给殷老地主驾车可不能像之前赶骡子一样邋里邋遢。张七娃憨憨一笑,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看重门面,何况今天可是给殷老地主当马夫,要是穿得破破烂烂,那不是直接扫了他老人家的面子? 可天不遂愿,张七娃带着殷老地主刚出了村子没多久,便觉得腹中像是被刀片滑过一样痛得不行。等这华贵马车到达青丘城城门时,张七娃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也不停的从脸上冒出。 等到达目的地时张七娃恨不得已经翻起了白眼,殷老地主见状也顾不得手中生意,急忙让随行仆人把张七娃送去附近的医馆。此刻的张七娃只觉得像喝醉了酒似的,脑袋天旋地转,不过眼前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媳妇刚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张七娃胡乱抓住这些馒头刚刚咬上两口,便觉得烫嘴的不行,再然后自己后颈像是被人敲了一棒槌似的,眼前视线彻底一黑,没了半点知觉。 等张七娃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家床上。媳妇嘴角带血,正坐在床边焦急候着。不待张七娃说话,媳妇急忙开口哭诉道:“完了完了!这村子里面的人疯了!” 张七娃一个翻身坐起,问道:“什么疯了?” “他们和你今天在青丘城里面一样,会胡乱咬人!”张七娃媳妇挽起自己袖子,指着手臂那一个渗血牙印说道:“你看,这是被陈二家大闺女咬的!” 张七娃匆忙下床,疑声道:“我今天咬人了?我记得送殷老地主去城内后肚子痛得直接昏了过去,其他的就没啥印象了呀!” “没印象?”媳妇双手叉腰,声调猛然提高:“殷老地主说你今天在医馆咬伤了好几个人!害他陪了不少医药费才把你保出来!总之今年你的工钱,已经赔光了!” “哦...我待会儿去问问到底啥情况。” 张七娃从脸盆里鞠了一捧水浇在自己脸上,刚刚抬头却透过媳妇的梳妆铜镜发现,殷老地主家的那名管家正歪歪扭扭的躺在自家屋子里,生死不明。 请假条 头痛得不行,请假一天。各位出行也要戴好口罩,注意防护呀~~ 《尘世之上》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围杀 这场被称为“三秋”的疫病传播极快,半月下来,青丘州大小千余城镇皆未能幸免。 三秋的可怕在于它的发病极不规律,或许你眼前那人现在看着正正常常,但根本就说不清什么时候他就突然犯了病咬上你一口。而但凡被咬伤,同样也会成为三秋之毒的傀儡,一旦发病,状若疯狗。 安抚灾民,寻求解药,甚至贴出一旦有人寻得治愈良方,将以千万萤石做为酬劳的榜文,玄九、银千灵、韦自清等人为此可是伤透了脑筋。不仅如此,江湖中那些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索性关了山门,屯粮囤药,做好了全宗闭关的准备。 而赤梅依和金临两位始作俑者心中有数,当时想办法让金川等人把密境捅个窟窿,自然就是让凝珠儿脱不开身而无法解决这场瘟疫。至于三秋之毒的解药嘛,他们自然也有,可不是在这个时候用上。 如今只是造势,就像人鱼族和秀山流寇一样,迟早会动,但不是此时。 秘境中仍由玄蕴清负责与外界联络,江水遥和离采薇沾了韩仓的光,得以从落隐宗带进来的密信里面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只是这位当这位玄巡使看见韩仓与江水遥几人同行时,脸上难得的好脸色也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不过几人也很快释然,以这位玄巡使对江水遥的偏见,不对几人动起杀心已是谢天谢地,甩个臭脸,倒也算不得什么。 离采薇按理说本也有资格收到银千灵带进来的密令,许是银霜儿从中使了一些小手段,反正直到今日离采薇也未曾见到过一封书信,这才导致她一入青丘州两年都不知道江水遥也曾到了这里的消息。不过离采薇向来都是那个清冷性子,对于这种事情,不屑去争,也懒得去争。 棉山愈往深处,寒风愈是刺骨。不少剑君镜以下的修士已从开始的欢喜赏雪逐渐到冷得打起了哆嗦,一边咒骂着这鬼天气说变就变,一边加紧了脚步。倒是那两对男女修为都在剑君镜以上,依旧走走停停,似是并不受这灵力所化的冬季所干扰。 四人又行了两个月时间后才到棉山边界,眼前依稀可见远方青翠平缓的山脉,不过山脉正中杵立一峰,似天柱一般高耸入云。饶是现在身处棉山,依然望不到山顶。 越过眼前这道天堑,便已出了棉山。 江水遥再度回望了一圈脚下这片苍茫,不过少年很快咦了一声,视线尽头是一名绿衣少女,正极为艰难的攀爬一座凝出坚冰的小山顶,在那山顶上,依稀可见几株宛若冰晶的小草。韩仓顺着江水遥视线望去,略微惋惜的叹了一句:“冰凌草生长之处一般都有雪豹守护,这小姑娘就算拿到了冰凌草,也不见得可以活着回来。” 生有一股侠义心肠的韩仓这次反而身形未动,倒是江水遥说了一句你们在此等我后一跃而起,飞到山腰上轻轻一拉少女衣袖,提着她又往山顶一跃四五丈,两人稳稳落在冰凌草一旁。 琳玉脸上无喜无悲,甚至可以说是略带冷漠的说了一句谢谢后便独自过去采摘冰凌草。 江水遥微微讶然这小姑娘为何会如此淡漠,刚才说话,脚下坚冰猛然碎开,庞大的吸力瞬间把红袍少年卷了进去。与此同时,两只雪豹忽然冲半山腰高高跃起,直扑绿衣少女。 “不好!” 三人一跃而起,离采薇将其中一只雪豹拦腰斩断后身子回旋又是踹出一脚,把即将扑到琳玉身前的那只雪豹踹下山头。看着眼前地道韩仓狠狠跺脚道:“他娘的!这是韩谷那小子挖的洞!快随我来!” 三人身形瞬间没入隧道。琳玉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两行清泪从眸间滑落,眨眼结成冰晶。 隧道朝山下连绵两里地,尽头是一个方圆百丈大小的空间,双爪因为打通这个隧道而已然发紫的韩谷泣不成声,朝眼前几人低声乞求道:“我已照你们的要求刨好了地道,能不能放了席婉姐姐?” 金川把半死不活的席婉随意扔在一旁,笑道:“可以。” 眼见金川缓缓走向韩谷,席婉心头忽然涌起一抹不妙,厉声喝道:“快跑!!!” 金川呵呵一笑,朝前挥出一掌,韩谷瘦小身形瞬时像个炮弹一样直直撞向冰墙,轰然作响。 这一掌,金川使了十成力,这其中主要还是带着看看这冰室的坚固程度的意思。他们花费了好几个月时间打造这间石室,同时又由赤梅依和金临暗中口授后习得一种隔绝声息的阵法,以此编织出一个巨瓮,引诱江水遥上钩。 见冰墙被砸出一个深坑,整间冰室也跟着摇晃片刻后韩谷才从深坑里面缓缓落出,倒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金川冷笑一声:“等密境结束后金光宗攻打落隐宗,这小子一样也是死路一条,死在我手里算他命好,至少少受些罪。” 席婉微微咬牙后逐渐释然,她这一声重伤也是拜金川所赐。照金川的话来说,可做戏得做全套,不然死了韩谷她却完好无损,到韩仓那里也说不过去。说实话她完全看不出半点那四人能从这里逃出去的希望,但金川既然说了要多加一道保险,她席婉自然也只能认命。 “离采薇交给我,那三人交给你们。”金川环视一周,有意在沈公子身上停留片刻,冷声接了一句:“要是四个一转剑君,四个二转剑君都收拾不了那三个人,那你们也别在这江湖上混了。” 被割了双耳的卫术嘿嘿笑道:“今日恰好可以一雪前耻。” 被人抱在轮椅上坐着的金少苑低声喝道:“杀杀杀!” 金川嘴角牵动,心里暗想这明明就是个以多欺少的局面,雪什么前耻? 不多时,隧道尽头有簌簌碎冰滑出,一众人等顿时屏住了呼吸。 红袍身影从隧道跃出的那一刻,坐在轮椅上的金少苑厉声喊道:“杀!!!” 金光宗卫术、何材、尉迟谒三人瞬间冲了上去。 在隧道中滑了小半炷香时间的江水遥心里早就有数,见到人影时瞬间祭出血衣,催动鹰翔诀再往前滑了四五寸距离,避开各类武器的偷袭。江水遥脚尖轻点,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一圈,乘势将冰室内一众人等扫了一遍。再次落地后,离渊剑已然握在手中,江水遥出其不意,直接提剑朝坐在轮椅上的金少苑杀了过去。 既然要围杀,那我便先宰上一人,当做利息。 “救命!!!” 金少苑亡魂大冒,金狐金辉、赤狐赤乾、赤竹一系赤力闻声而动,金川脸色阴沉,眨眼间便看见另一道红袍倩影已从隧道中滑出,离采薇眉间三尾花钿骤然猩红,身随青锋而动,地面也因此被卷出一条两尺宽的浅沟。 “定海琉璃,攻!” 离采薇如言出法随,那些被搅动起来的冰屑被灵力附着,仿佛化成无数钢钉,尽数朝着众人飞去! “你的对手是我!” 金川大喝一声,拂袖一揽,把那些冰晶尽数融解。这一刀划出,离采薇眼前仿佛被掀起一道匹练,只得咬牙急停身形,朝后掠开十来丈的距离。 短暂交手的瞬间,韩仓与柳絮也从隧道中飞出,迎接他们的是祝琅、蒋碶两名散修。 韩仓与祝琅轻碰一掌,不分输赢,各自倒退数步。倒是柳絮对上了二转剑君镜的蒋碶,仅是一个照面就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席婉适时哭喊了一句:“韩师兄!他们杀了韩谷,快为师弟报仇!!!” 本就因柳絮受伤的韩仓心神有些摇曳,听到弟弟的噩耗,当即更是有些重心不稳,一时竟忘了眼前正与两名实力比他只高不低的高手拼命。当下茫然四顾,像是在寻找韩谷的影子。 祝琅和蒋碶见状,心头窃喜,一左一右,再度出手! “快躲开!!!” 柳絮大喝一声,咬牙附身贴地而去,抢在祝琅和蒋碶之前把韩仓撞倒,这对男女在冰面顺势滑出一小段距离,韩仓如梦初醒,双脚一踏把自己身子抬起,剑光缭乱,两息时间挥出十来剑,灵力交错,像是在自己身前织出一道银色细网,就连那柄长剑也唤作流光,融进这道细网里面。随即韩仓身子穿网而过,这些灵力竟尽数附着在韩仓身上,直到这道身影与两人触碰之时,这些灵力剑气竟自行从韩仓身上迸射而出。韩仓拳如暴雨,势大且力沉。祝琅吃了个闷亏痛呼着倒退而去,就连二转修士镜的蒋碶也不免有些吃惊,觉得眼前这个与自己修为同阶的对手未免也太强横了一些。 一旁观战的沈公子兴致勃勃,挥着那柄与此间天气极不搭调的骨扇大喊道:“这边再来几人相助!” 话音刚落,江水遥身前六人退去其二。有一说一,若非金辉和尉迟谒抢先一步退开,其余几人也宁愿退开不与江水遥缠斗。在他们看来,这个一转剑君镜的小子不仅灵力磅礴,咋就连那肉身也像个铁桶似的,任你刀剑砰砰砰的砍在上面,却连血印也不曾露出一个? 第九十九章 还债 江水遥之所以这么抗揍,自然是因为体修方面又迈入一个小台阶。在棉山境内剑君镜以下的修士抗不住那天寒地冻,无非就是灵力薄弱所致。而江水遥这两个月却是抱着有意磨炼肉身的意思选择硬抗那些风雪,自始至终就并没有把体内灵力释放出来。不曾想一来二去,魂心宫体修那圈小灯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亮起了一盏,顺利晋升为大抵可与二重剑君镜持平的五重磐山镜。 而也在这两个月时间,离采薇又口授江水遥一套名为踏雪寻梅的上一品剑法,恰好填补目前武学匮乏的短板,故而此时同时与四人交手,江水遥虽是有些吃力,倒也并未到捉襟见肘的窘迫地步。 何况在百兽沟吃过一次大亏的卫术如今也就当时那几下瞅着凶狠,眼见四人围攻江水遥都没讨到多少好处,缓缓竟是隐隐生出退意,让这个临时组成的小团瞬间有些涣散。 一刀斩在江水遥身上却被后者一剑震开的赤乾脸色不悦,眼前这个红袍少年身手极为敏捷毋庸置疑,但刚才卫术明明可以趁势而上,不曾想在关键时候竟然缩了脖子,瞬间让他有些肝火大冒。当下眼见江水遥踏步一跃,身子在半空中调了个头,剑锋兀然指向金光宗少年何材的时候,赤乾也顺势朝后退了一步,给这位红袍少年腾出空间。 卫术心头一跳,抢先一步推开自家师弟,与江水遥硬抗一剑,随即冷声问道:“赤乾!你为啥要放水?” “我放你姥姥个腿!” 赤乾索性倒退数步直接退出战场,毫不示弱的回敬了一句。 见赤乾一退,二转剑君镜的赤竹也跟着退开数步。这兄弟二人在赤狐一脉属于庶出,地位与沈公子相差不止一个档次。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公子才有调动他们的权力。可这兄弟二人向来对沈公子就是口不服心不服,说白了你根正苗红又能怎样?枉自家主不远千万里送去南承州那边历练,到头来还只是个不入流的修士镜,凭你这水平,以后凭啥当下一任赤狐一族的族长,凭啥让我们给你拼命? 沈公子见状,脸色瞬间阴沉,冷冷问了一句:“赤乾赤竹,你们这是作甚?” 赤乾反应倒也机敏,沈公子这边话音刚落,他便踉跄几步,捂着胸口惨声道:“我刚才被这小子揍了一拳,现在魂心宫那里痛的厉害,不知为啥使不出灵力了!” 赤竹闻言,急忙上去扶住赤乾肩膀:“我扶你去旁边休息休息。” 一旁与离采薇战得正酣的金川瞬间眉头一紧,喝道:“你们这他娘的闹得是哪一出?” 赤狐族两人一走,江水遥身前只有卫术和何材两人。那会儿在百兽沟时江水遥对上两个二重剑君镜尚且不惧,何况如今这何材仅是一重剑君的修为,江水遥对付起两人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同为金光宗的尉迟谒见两位师兄瞬间落入下风,当下咬了咬牙从韩仓这边撤退回援。也在此时,江水遥抓住机会一剑撩出封住尉迟谒来路,韩仓趁势而上,短小身子追着尉迟谒贴身而过。下一瞬,一颗头颅冲天而起,温热鲜血洒了一地。卫术眼神惊骇,此刻就连拿刀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沈公子一收骨扇,沉声道:“你二人火速参战,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并且各自赏钱百万萤石。如再这样下去,等出了密境,我定让我姥姥把你二人家族从赤狐一脉除名!” 赤竹靠在冰墙上老神在在,朝地上啐了一口,玩味道:“先拿钱。” 此刻沈公子脸色阴沉得恨不得可以挤出水来,顿了顿后,取出十来张票据扔了过去。兄弟二人再动,不过这次却全然不顾金光宗那两人生死,攻防之间只顾自己配合,说是自乱阵脚,毫不夸张。 而金川这边,同样也讨不了多少好处。 以他七转剑君镜的修为比离采薇还要高上一转小轮回,可面对这位来头极大的红袍少女,身上怎会缺少各式各样的法宝防身?话说回来,法宝他金川也有,但现在可舍不得。毕竟正式开始争夺传承后凶险难料,他身上的宝贝可都是到时候保命用的必须之物。哪像眼前这位被银千灵钦定为下一任族长的红袍少女,像市场上价值几十万一枚的青木珠一掏就是一大把。要知道这种青木珠爆炸开来的威力丝毫不亚于六转剑君镜的全力一击,看着一次性掷出十来颗青木珠,金川也是自认算是长了见识。抛开这些雄厚财力资本不谈,离采薇这一身剑法也是出奇的厉害。细想下来金川也能想得通,承天剑宗以剑术闻名天下,要是没点看家本领,那还当什么南承州宗门翘楚? 在银狐族祖地得到认可的离采薇虽是六重剑君镜,但血脉之力激发出来,实力自是上升不少档次。况且定海琉璃剑中本就有以水化冰继而御冰的技巧,身在这间偌大冰室,两人但凡出手皆是能削落不少冰碴,这也倒成全了离采薇不用再耗费灵力将积水凝冰。 两人交手这一炷香时间内,已有无数碎冰凝成剑刃悬在半空遥指金川,离采薇心念之下,这些冰制利刃或有三四柄,或有七八柄皆会趁势飞出,打个金川有些措手不及。 逐渐吃瘪的金川眼神一凝,魂心宫内骤然爆发出一股灼热灵力覆在全身,这样一来,那些冰制利刃根本抗不住金川身上高温,扎在身上的瞬间自行消融。 金川这些年来一直以来以金木两种灵力示人,魂心宫中这股火属性灵力本是自己最大的底牌,谁曾想还没进入狐啼山就不得不亮了出来。眼见离采薇嘴角挂着淡淡的不屑,金川顿时杀意澎湃,提剑猛冲了过去。 金川全身炙热,一脚踏下,坚冰地面瞬间融出一个浅坑,红袍少女身子微斜,躲开贴者面门滑过的那一道凌厉剑气后横剑一挡,两柄兵器中间顿时擦出一抹火星。随即打铁似的铛铛铛的声音从两人身前传出,六重剑君镜交手时速度之快,几乎让所有人都看不清楚出招的模样,只见一红一金两道身影短暂的碰撞后又迅速分开,很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碰撞。只是可怜了这些坚冰厚墙,偶尔被金川剑气划到,瞬间融入两三寸的深度,随后又化为一滩温水静静淌下。 而几人相斗正是激烈之时,琳玉仍在江水遥落进去那个隧道旁边久久不曾离去。 少女极为小心的把冰凌草放进自己纳戒中,长长的睫毛上沾满雪花,脸颊间明显可见两道泪痕冰柱。 那日祝琅篡改了她的记忆后,少女已经认定哥哥琳桂是死于江水遥之手,不过她同时也“清楚”的知道,江水遥之所以大开杀戒,无非是为了创下赫赫凶名后可以与金川等人平起平坐,好去争那老祖传承。 琳玉深知江湖最不缺乏的就是腥风血雨,不管是在孤逢驿的姑姑,还是已经成为干尸的哥哥都身受荼毒。少女心中有极大的怨气,可你们的江湖,非要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非要杀上几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去证明自己的强大? 琳玉之所以有泪可流,是突然想起密境开放前一天晚上那个夹杂这两枚骨牌的鱼干,是突然想起暖水潭上替自己报了大仇的红袍身影。 他,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就在这一个时辰前,琳玉忽然看到了江水遥几人的身影,不过很快金川也出现在了自己身边。只是当金川那绝对谈不上善意的指出冰凌草的位置的时候,她便已经猜到这多半是一个针对江水遥的局。 对于引诱自己去采摘冰凌草,琳玉照做了,事实上也由不得她不做。且不说能不能借金川之手报了杀兄之仇,反正在她眼里这金川也不是什么好鸟。因为一旦忤逆了金川的意思,那自己还有可能活下来么? 寒风刮得脸颊生疼,琳玉无力的仰着头,恰好与从半空中疾驰而过的玄蕴清视线对上。 罢罢罢!就当是还他的救命之恩吧。 琳玉暗念一句,放声将玄蕴清喊停,两人浅浅交谈几句后玄蕴清瞬间神色大变,玄狐贵妇身形瞬间没入地道,不久后,一脸阴沉的出现在冰室之内。 玄蕴清出奇的没有勃然大怒,一掌挥出,在一面冰室上砸出一个硕大的掌印震慑住众人后冷声道:“等狐啼山开放以后任由你们厮杀,不过此时统统给我住手。” 略微有些狼狈的金川脸上既有不甘也有庆幸,他可以确信要是再战上个把时辰,离采薇必死无疑,但他也清楚的知道,与江水遥交手的那几个人定然也熬不了那么久的时间,如真死战下去,最后能活着从冰室中走出去的,只有他金川一人。 玄蕴清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落在江水遥身上,欲言又止。 那小丫头说是亲眼看见了江水遥一剑斩去数十人,同时也承认今日之局是金川等人一手策划。也正是这些弯弯绕绕,让玄蕴清突然放弃了放狠话的念头。 “好自为之。” 玄蕴清撂下四个字,拂袖离去。 第一百章 那四句谶言 此次青丘州总计放出两万枚骨牌,除开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走到狐啼山进入下一环节试练的那一小撮人,现在已有八千多人浩浩荡荡的围在山脚。 密境每四年开放一次,只是照往些年来说这狐啼山已是密境终点,故而四大家族和江湖中大小门派早就在这里自行修好房舍设立了驻地。至于那些散修的安身之处,也被统一规划在东南角那上千个茅屋里。 这些茅屋不设禁制,不特意为谁而留,只要是空着的皆可入住。不过密境中已有严令,不可因争夺茅屋而发生争斗,一旦发现便直接撵出狐啼山。起初也有人不信这个邪,直到玄蕴清亲自出手把那几人扔回棉山之后,此类事情便再也没有发生过。 此时韩仓已带着韩谷的尸体和重伤的席婉去了落隐宗驻地,离采薇要不是考虑到银千灵曾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进入密境后与族人搞好关系,这位性子极其淡薄的美人还真有些不管不顾的念头。好在江水遥左劝右劝,又商量了待会儿见面地点后离采薇缓步离去。 柳絮伸了伸懒腰,看着江水遥笑道:“要不与我一起去柳家驻地?放心,在那里我最大,没人敢找你的麻烦!” 柳大女侠说得虎虎生威,只是当她看到坐在大厅盘腿修炼的胡宁后瞬间一拍脑门,喃喃道:“咋就把他忘了...” 江水遥哈哈一笑,大步踏了进去朝胡宁点了点头:“又见面了。” 柳絮尴尬的扣了扣手指,脑袋一转,突然想起在冰室内赤乾那蹩脚的招式,当下也是急忙捂住胸口,怪声道:“完了完了,在棉山打那一架伤到魂心宫了!你们先聊,我去休息休息...” “该不会打起来吧...”关上房门的柳絮焦急的念了一句,随即跺了跺脚,一溜烟的跑向银狐族驻地方向。 胡宁替江水遥倒了一杯热茶,做了个请的手势后缓声道:“在棉山和金狐族交的手?” 江水遥如实答道:“赤金两家还有一个金光宗,三方势力。不过金川是她出手拦住的,我只能对付几个剑君镜初期的小鱼小虾。” 胡宁轻笑道:“若不是我亲眼看到你两年前还不过只是修士镜,今天怎么也得质问你一句男子汉大丈夫,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不过话也说回来,修行三年便到剑君,确实很不错。就人族而言,过了十四岁后再步入修炼,不仅魂心宫难以塑造,就算是踏入修炼之途,也极难有什么建树。柴阙在你十三岁那年强行把你收入血衣魂宗,替你开启了修炼之道,这个时间,掐得很准。” 江水遥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波动,胡宁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其实采薇误食银狐精魄一事,承天剑宗内几位核心人物并没有什么意外。我们所焦急,是她与你签下生死契约一事。” 江水遥半开玩笑的问道:“变成狐族是命中注定?” 胡宁点了点头,答道:“或许吧。采薇师妹出生时天降异象,方圆千里内狐啼阵阵,所有狐族野兽皆是朝着我宗方向伏地低鸣。就连赤梅依也不惜担着被我宗灭杀的风险三番两次的跑来承天剑宗附近探查。当年我宗老祖曾为采薇师妹卜了卦,赐下四句谶语:‘逢江过海一叶舟,此身自向西南游,生时身魂各异处,是始是终在青丘。’现在看来,这逢江大概是指遇见你江水遥,青丘州位于南承州西南海外十万里,漂洋过海自是逃不了的。四句谶言已验证其二,后面两句,应该也快要应验了。” “对了,或许她还没来及讲给你听,采薇师妹先天仅有二魂六魄,不仅体弱多病,更是凡人口中说的那种不通世事的痴儿。后来我宗宗主找来凝魄珠凝魂珠各一枚,请宗内炼师将其炼化后揉成齑粉送入采薇口中,算是逆天改命一样又为她造出一魂一魄,这才让她健康成长到现在。可惜人力终究拗不过天意,她最终还是得来这青丘州找回原本缺失的一魂一魄,至于谶言中的‘始终’是指什么,或许这次密境结束以后便能知道答案。” 房门外,离采薇停住脚步,示意柳絮现在不要敲门。 江水遥笑了笑,喃喃重复道:“谶言谶言...” 胡宁问道:“想到了你的仙论九劫?” 江水遥心头一惊,还没来及说话,胡宁已经笑着说道:“仙论是你的东西,我抢不走,也不会抢。关于仙论的秘密,用那人的话来说我现在也没有资格知道太多事情。不过有一件事我大概能够确定,你九大劫难中的第二劫估计是由万丹宗的令狐以南帮你扛了过去。否则从万丹宗所处风水上的气数上来看,最少也能再熬上百来年不倒。不得不说你真的是有天大的福气,湖心岛有神王镜的于敬现身相助,万丹宗有令狐以南舍命帮你挡灾,现在这青丘密境里面,更有狐族老祖的爱人出手相助,让你突破成了剑君镜...” 江水遥又惊又愧,打断道:“以南帮我扛了第二劫?!这劫难还有让他人帮忙去扛这一说?” 胡宁反问道:“你忘了那个人么?他自然有那本事让令狐以南去替你抗下一劫。” 想到芒哈,江水遥脸上惊色逐渐消失,释然后变成一脸嬉皮笑脸的模样,问道:“我那么多高人相助,你羡慕不?” 胡宁放声一笑:“不羡慕。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只有天知道你将来会面对什么。” “要不你给透露透露?” “想都别想。” 胡宁轻轻挥手,祭出一缕灵力把房门推开,示意离采薇和柳絮进来坐下后接着说道:“我入密境后虽然修为被压制在二十岁那年,但比上玄蕴清也仍是高出不少。不过我可没有什么通天的手段知道密境中的所有事情,其实我入密境后便一直跟在你身边,毕竟一个修士镜的人类进入狐族密境,在我看来和找死无异。不过我看见有一尊至强人物把你引去闭关修炼后就打消了继续暗中保护的念头,早早来了这狐啼山下。至于她们二人我反而没有多少担心,毕竟以她二人的身手和背景,活着到狐啼山脚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待胡宁讲完,离采薇轻咳一声将其打断。 红袍少女朝胡宁微微鞠躬,出声道:“采薇在此谢过师兄,不过路总归是要我们自己走的。就像宗主说的那样,一旦踏入修行,那就跟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采薇不在意什么生死契约,若他身死,我跟着一并死去又怎样?何况他是我认定的男人,即便没有契约束缚,有一天若他真的被人所害,那我会选择帮他报仇后跟着殉情。师兄,我听柳絮说你与狐族承诺过不取一物,不夺一份传承后才能入得了这密境,既然你在这里并无益处,不如趁早退去吧!大把时间,不要浪费在我们身上。” 此话一出,柳絮瞬间坐如针毡,心想自己搬来这个救兵是不是搬错了,毕竟你再就算要拒绝人家好意,好歹也等人家把话说完不是? 屋内陷入一片许久的沉默后胡宁怅然的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走,你们往后多注意一些。” 胡宁把视线挪到柳絮身上,后者顿时打直了腰杆,一副有事您吩咐,哪怕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的模样。 胡宁苦笑着摇了摇头,缓声道:“不必紧张,我是想告诉你江水遥虽然横刀夺爱,但我胡宁这点度量还是有的。对了,江水遥是天江城少城主,这些年不仅你柳家与天江城有贸易往来,慕容家亦是如此。所以今日给你交个底,无论以后柳家与江水遥关系好到哪种程度,我们都不会介意。只要你们两家不对慕容家起祸心,慕容家也不会因此找你们麻烦...” 仍是不等胡宁说话,离采薇冷哼一声,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狗屁的横刀夺爱。” 胡宁身形一震,叹了口气后,大步踏出房门。 江水遥无奈道:“难道你就不能对他好好说话?” “榆木疙瘩,讲不通。”离采薇轻叹口气:“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告诉过他这辈子只会把他当作兄长看待,可这家伙总是听不进去,后来我实在是没了办法才让我娘把我送去宗外修习,本以为等过个五六年后回来他大概会找到了新的对象,谁知道依然像个牛皮糖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之前在宗门的时候我就不怎么想理他,更别说现在居然追进密境来说什么为了保护你。听听这话,真的让人生厌。空谈什么保护,还不如来点实际的,送出一些功法或者法宝什么的,这才让人信服。” 柳絮捂嘴笑道:“是不是要把那杆据说是绝品品秩的游龙枪送出来,才算得上的真心实意?” 离采薇嘴角旋起两个酒窝,答道:“也不是不行。” 江水遥没有理会两女对胡宁的调侃,走到门外遥望东北方向,神情微微落寞。 傻丫头,难怪万丹宗结局会是如此凄惨。仙论的劫难,岂是能随意去抗的? 差的一章我在尽力补哦~暖羊羊第三天,稍微好一点了。各位大侠出行千万要戴好口罩,注意防护~~~ 第一百零一章 百步阶 那三声洪钟传彻云霄的时候,狐啼山山脚正中骤然滑过一道刺眼金光,紧接着一座古朴石质牌坊拔地而起,牌坊后面生出一道光圈,远远望去,里面像有四季更迭。 密境内一众修士很快便齐聚山脚广场,今天的玄蕴清特意换上一袭崭新的衣裳,站在广场前端清了清喉咙,放声道:“今日狐啼山开放,要进密境的修士只需站在广场上不动即可,稍后会有传送阵法把你们带进去。密境共计四阶段,第一阶段名百步阶,旨在考验诸位毅力。不过诸位放心,不管你们是否有能力登顶,到时候皆会被传送至圣殿选择奖励,至于奖励多寡,便看你们能在百步阶上的表现了。” 玄蕴清放眼一扫,见大多修士已经摩拳擦掌,嘴角浮起一抹会心的笑意,继续说道:“切记,百步阶内不可武斗,违者一律逐出密境。不过第一阶段过后,修士可自行选择是否继续考核。因为从第二阶段开始,修士之间可以进行切磋,生死不论!” 此话一出,广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站在江水遥身旁的韩仓也跟着深吸口气后重重叹出:“奶奶的,这八千人进去以后,到时候能有多少人活着出来?” “大半。” 这些日子离采薇显然在银狐族驻地显然听到不少秘闻,接过话题继续道:“第一阶段其实就是白送,不管你最后走了多少台阶都有丹药法器甚至功法一类的奖励,真正的好东西,可是在后面几个阶段。” 江水遥来了兴致,问道:“啥好东西?” 离采薇妩媚一瞟,柔声道:“这好东西你可享受不了。前些日子银千灵执事送来的密信里面曾提到过圣殿内有个‘一泉三池九汤’的地方,狐族修士在那里面浸泡之后可提升自己血脉,不过这项奖励会在第几阶段却不知道...至于人族奖励嘛,大概是指一些功法或者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器物。这你倒是尽管放心,既然老祖有意让人类参与,那奖励自然也不会小家子气。” 江水遥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血脉不是已经在银狐族祖地觉醒了么?那岂不是也对这个奖励可有可无?” “恰恰是我最需要的。” 离采薇眼神微变,低声道:“赤梅依当年拿到精魄以后不知道耍了什么花招,导致我吞食精魄后仅是三尾,甚至这几年不管我如何修炼也不会再长出尾巴。要知道这颗精魄的前身可是银狐一族的老祖,货直价实的九尾之身。银千灵执事这次送来密信告知一泉三池九汤的秘密,便是想让我争取进入那一泉之中洗经伐髓,恢复成老祖之前的模样。” 不待江水遥说话,韩仓接过话题:“我可没你那志向,要是可以到‘九汤’里的任何一个洗个澡,那也就算是圆满了。” “出息!”柳絮白了一眼身旁男人:“自己不努力,还想让以后你家小崽子又进来厮杀一场,和别人争夺这东西?” 韩仓将厚颜无耻发挥到极致,讪笑道:“也不是不行。” 柳絮作势要打,突然间身上泛起一阵金光,仅是眨眼瞬间便已消失在原地。 “这就进去了?”韩仓挠了挠脑袋,朝江水遥拱手道:“兄弟,俺也要走了!你多保重!” 说罢,这名汉子眼睛一闭,努力在人潮中张开双手,一副迎接风雨的样子。离采薇和江水遥瞬间退开数步,假装与这个家伙根本不认识。 离采薇轻轻理了理江水遥袖口,温柔一如既往:“第一阶段估计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不管到时候你获得了什么奖励都可先在圣殿修炼。前些天我帮你想办法弄来那柄刀记得抽时间把它前一任主人的灵魂烙印抹去。这样一来,宣阳宗送你的刀谱到时候也用得上。还有啊!千万不要逞能,出圣殿后尽快与我汇合,咱们前段时间在冰室把金赤两家和金光宗都得罪了个遍,到时候肯定要下黑手...” 说着说着,离采薇突然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已经成了亲的妇人一般喋喋不休。红袍少女丝毫不在意身旁已是人山人海,身子微倾,挺翘胸膛与红袍少年胸膛轻轻触碰后瞬间分开。在众人惊羡的眼神中,这两道身形上同时泛起金光,转瞬消失在了原地。 江水遥只觉脑袋眩晕了那么一瞬,再度回复清明时,已然身处一处悬崖之上。而正前方,便是玄蕴清所说中的百步阶。 此时与江水遥一样站在悬崖边上的修士不下百人,不过有趣的是,这里不论悬崖还是台阶皆成圆形,浑然一副大圆套小圆的模样。这样一来,便说明百来号人皆可同时登梯。而在百步阶的顶端,放置着一枚龙眼大小的珠子。江水遥环视一周并没有发现离采薇,倒是在不远处瞅见两道可以喊得出名字的身影。 这两人显然也看到了江水遥。 玄佑仅是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算是与江水遥打了个招呼后便不再与其对视。可金少苑却是一副宛如瞅见的杀父仇人的模样,那对眸子恨不得可以喷出火来。 江水遥调笑道:“金少,身残志坚啊!” “小杂碎!有种第一阶段结束后别跑!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金少苑大口出气,他虽被金川设法保住了命,但毕竟被离采薇一剑斩去了半截身子,现在站在这个台阶上看起来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而只愿一生都要风流倜傥的金少苑之所以到现在没有退出,一来是第一阶段的奖励实在是太容易拿到。二来修士一辈,等到了武皇镜以后只要精魄不毁,哪怕你被人打得只剩一个脑袋,也有办法再造躯干。他金少苑这辈子能否到达武皇镜那是后话,可就眼目前来看,却是断然不能就此放弃修行的。 看着江水遥嬉皮笑脸,金少苑把满腔怒意压在心底,阴恻恻的说道:“半截身子又如何,要胜过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江水遥幸灾乐祸道:“确实是‘手到擒来’,毕竟也没脚了不是?” 听到两人对话的其他修士脸色铁青,皆是努力憋住笑意,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金少苑这尊杀神。 后者强行对眼前这一切视而不见,冷笑道:“你也就玩玩嘴皮子而已。姓江的!要不咱俩各出一百万萤石赌上一把,看最后谁爬得更高,敢不敢?” 江水遥伸了个懒腰,答道:“没钱,不赌!” 不待金少苑说话,向来少言寡语的玄佑抢先一步开口道:“那一百万我帮你出,输了算我的,不过赢了分我一半。金少苑,敢不敢接?” 金少苑惊怒交加,显然没料到玄佑会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回应道:“有何不敢?!” 江水遥笑容玩味,说道:“多谢这位兄台出资,不过这一百万萤石还是由我自己掏腰包来得痛快一些。兄台若是想玩,不妨押上一注怎样?不管兄台买谁赢,我江水遥都认!” 玄佑问道:“金少苑,可敢认?” 金少苑被这一激,瞬间回应道:“认!谁他娘的赖账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好!”玄佑放声大笑:“我与水遥兄弟各出一百万,你金少苑要是赢了,两百万归你!但你要是输了还赖账,我就把你这个脑袋给拧下来!” “老子等着!” 金少苑重重哼了一声,双手一撑,爬上第一个台阶后双手并用,吭哧吭哧的接连又爬上了六七阶,扭头望着江水遥得意道:“来啊!” 江水遥摇头不语,信步向前,一气走出十阶,同样回头望着金少苑。 其余正在努力登梯的修士就像活见鬼的似的,满脸不可置信。这两人到底是有多强的实力?明明这台阶上被附着了灵力,每行一步身上就像被压上千斤重担似的,咋这两人就像是没事一样? 江水遥和金少苑你来我往,不多时便上到了三十多层。而在这次豪赌中添了一把火的玄佑神色轻松,并不着急上爬,始终与领先那人人台阶持平。 金少苑伸手擦了擦额头汗水,望着仅落后自己两个台阶的江水遥神色默不作声。自爬上三十层开始,身上压力至少也有十万斤重,且不谈这些台阶被附着上的各种灵力,踩上去后要么觉得滚烫无比,要么觉得像是被万针扎过一般。可自己五重剑君镜的实力终究摆在那里,可他江水遥到底是啥妖孽?一重剑君的实力爬了那么远,到现在仍是呼吸自如?金少苑咬牙,一口气爬到五十层后,不得不暂时停下身子,揉着肿胀的双掌。 玄佑打了个呵欠,笑道:“金少苑,你不行啊!” 金少苑翻了个白眼,不过当他看见江水遥双脚微微发颤的模样后当即心中大喜,嘿嘿笑道:“自是比不过你这个九重剑君镜,不过你看看那姓江的,玄佑呀玄佑!你那一百万萤石,可是要打水漂喽~” 玄佑笑而不语,很快便瞅见江水遥蹒跚跟了上来,踏到第五十一层后躬下身子,喘着粗气道:“金少苑,你不行啊!” 这一刻,金少苑真真有种扑到江水遥身上撕咬一顿的冲动! 第一百零二章 我是你 金少苑忍痛刚刚往前踏出一步与江水遥持平,后者瞬间再上一梯,顺便贱兮兮的朝金少苑问上一句你到底行不行啊?如此反复到了六十层,红袍少年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大汗淋漓。 金少苑停在第五十六层,放声大吼:“一转剑君镜的实力怎么会爬那么远?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江水遥嘿嘿一笑:“你才是妖怪,你他娘的全家都是妖怪。” 此时玄佑脸上那股淡然也逐渐消失,皱眉道:“谁告诉你这百步阶是比拼修为深厚?我踏上第六十层的那一瞬间身上受的压力不亚于五重剑君镜的蓄力一击,照这种玩法,那你们二人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你们看那人,不过修士镜,却是比你们慢不了多少。” 两人顺着玄佑所指望去,一袭绿衣的琳玉汗流如雨,整个后背已经湿透,不过已经站在了第五十层的位置。 两人瞬间默然,玄佑望了望余下那些阶梯,又看了看其他正在努力攀爬的修士,肃穆道:“因人而异也好,难得可以寻到一丝公平。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来。” 说罢,玄佑牙关微咬,缓步踏前。 江水遥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性子,深吸口气后跟随玄佑脚步拾阶而上。直至第八十层时,脚下那层让人痛苦的灵力骤然消失,江水遥仅是放松了一瞬,却发现身上骤然被一层黑色火焰包裹。 江水遥神色大变,这黑色火焰的威力与环台镇被李广丢进鼎内炼化时如出一辙。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台阶上灵力根据江水遥脑海中的记忆所化。既然是因人而异,那自然是把当事人最痛苦的记忆原模原样的搬了出来,江水遥此生绝没有想到,同样的劫难,会以这种方式再遭受一遍。 红袍少年双脚如同生根,想要提起一只腿已是极为困难,更别说朝前迈出。黑色火焰一如当年一样,眨眼便已经冲进他的魂心宫,肆无忌惮的撕扯着里面的一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今已是剑君镜,三色灵力并没有就这样被黑色火焰摧枯拉朽的抹去,两者相斗愈是激烈,江水遥越是苦不堪言。魂心宫不足弹丸之地,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给我出来!” 江水遥暗喝一声,倒行血衣诀,让体内血液凝为一团精血后冲进魂心宫后缓缓铺开。而自己体内的三色灵力顿时如鱼得水,稳稳压住黑色火焰一筹。 江水遥顿了顿,略微调息后双手扶脚,像是拔萝卜似的让自己又迈上一阶。 噌! 黑色火焰骤然强势,占据了魂心宫内大半空间。江水遥故技重施,不过这次却是已经盘腿坐在了台阶上,尝试了一遍又一遍后才把黑色火焰彻底从魂心宫中迫了出来。 黑色火焰仍在全身乱窜,江水遥略作调息后扫视一圈,玄佑已经到了第九十层,不过同样也是面露狰狞,盘腿坐着没有睁眼。而金少苑则是在七十层左右缓慢前行,也不知道是在对谁发火,嘴上断断续续的骂着娘。 江水遥深吸口气,站起身子继续踏前而行,直至第八十六层,黑色火焰消失,另一场痛苦随之而来。 江水遥挤出一抹预料之中的笑意。 噬灵万骨阵——万蜂啃食之苦。 这两件事大抵是江水遥修炼至今遇到最变态的折磨,好在灵体双修以后既有血衣护体,又有磐山镜的修为做为支撑,那些意念所化的黑蜂来势汹汹,实则还不如黑色火焰那般让人心悸。江水遥吞入几粒回灵丹药后一鼓作气,直上八十九阶后再度停下。 玄佑仍是停在第九十层,江水遥对此有些好奇,他的经历是什么呢? 而自己的第九十层,又是什么呢? 雷劫加身? 盘腿坐在第八十九层调息了足足两个时辰,江水遥苍白脸色恢复一丝红润,朝前一迈,与玄佑持平。 踏入第九十层的瞬间,江水遥只觉天旋地转,稳住身形后,已然置身另一片天地。 江水遥身形飘忽,仿佛身处一处点将台,眼前旌旗猎猎,点将台上站着四五道人影。为首那人头戴银冠,一袭白衣白甲,大手一挥,数万甲士连同那几位将领喊声震天,相继散去。 江水遥在心里大惊,明明觉得离他们很近很近,近到触手可及,可为什么就是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只是觉得这股气息,很熟悉...很熟悉... 江水遥就这样站在原地,点将台上那名白衣白甲之人也站在那里,似是对视,又似无视。 江水遥鼓起勇气踏前一步,试探出声:“请问...” 话没说完,白衣白甲之人骤然挥手,江水遥就像被一掌推出了千万里,等稳下身形,脚下已是尸横遍野的战场。 有一个地方尸体堆积如山,江水遥之前在点将台上看见的其中一名将领站在尸山之上,长矛折断,甲胄被毁,生息虽绝,肉身不倒。 另一边,有一人手握双剑,御空而来。 那人转瞬便到将领身边,浑身颤抖,似是在痛哭长嚎。但几息之后,双剑合为一剑,在死去那名将领颈间抹过,那颗头颅冲天而起,直奔而来! 江水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谁知一脚踩空,身子穿过尸山,穿过厚土,如同落入万丈深渊。 眼前画面一转,眼前是一座恢宏宅院,许是正逢佳节,院内灯火缱绻,家主奴仆忙忙碌碌的在里面穿梭。 忽然间,天边降下一颗天火巨石,轰然砸入院中! 江水遥来不及心惊,恢宏宅院彻底沦为一片废墟,随之传来的是一声婴儿啼哭。 哭声从废墟之中传来。 江水遥闭上眼睛,第一次从心底泛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惧:“为什么我会看到这些?这些代表了什么?我又如何才能出去?!” 白衣再度出现,只是已然褪去白甲,此时与江水遥并肩而立,轻声道:“找到这些事情的根源,你便能出去了。” “你是谁?” “我是你。” “那个婴儿又是谁?” “也是你。是这一世的你。” “被我毁去的那户人家是谁?” “天界,江家。” 江水遥默然许久,重新抬起头,问道:“那我们是谁?” 白衣一动,露出一个与江水遥一模一样的脸庞:“天帝。四季崩塌之前的天帝。” 江水遥点了点头,当真应验了胡宁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自己这修行一路顺利到了离谱,现在知道了这个堪称惊天的身世,自然也就没那么多意外。 江水遥问道:“可我怎样才能找到问题的根源呢?” 白衣江水遥淡淡一笑,身形缓缓消散。 ....... ....... ....... 在江水遥和玄佑同时驻足第九十层时,祝琅已然登顶。 不过无人看见,因为他的这片小世界里,整个台阶上空无一人。 祝琅一脸阴沉,一掌把那枚龙眼大的珠子拍成粉碎,冷声喝道:“滚出来!” 凝珠儿从虚空踏出,笑道:“何事?” 祝琅脸上杀气骤起,冷声道:“我是否说过,你们任何人不可帮他恢复记忆?” “此话何意?”凝珠儿笑容不减,苍老手指一点,台阶上那枚珠子重新复原。 凝珠儿接着说道:“我当年没在你们中间选择什么阵营,现在大限将至,又何必在临死之前破了自己的誓言?再说了,我已自身修为造就密境,本就是为我徒子徒孙谋些好处,没请他来,也没请你来。百步阶这个试练我几百年前便已设计好,怎么?那时候我便能算到你们两个都会出现在这里?” 祝琅心头泛起一股怒火,喝道:“狗屁!信不信我把你这密境彻底打碎?让你这些徒子徒孙全部死在这里?” “你自然是有这个能力。” 凝珠儿收起笑容,缓声道:“当年你愤世不公,说你不该是天生就被遗弃的命运。你生而有万法加身,可他们呢?他呢?现在这密境中的人除了你,所有人都需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获得一部满意的功法,一颗药效在他们看来不错的丹药。这期间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生死道消的下场。你不是一直想要他按照你以前的路来重新走一遍么?为何现在一而再再而三的从中作梗?这就是你口中的公平?” “公平?”祝琅放声一笑,反问道:“我何时得到过公平?从我降世那天起,我的世界就没有公平!” 凝珠儿幽幽一叹:“所以他才故意败给了你,还你一个公平。” “故意败给我?!”祝琅冷冷一笑:“好措辞!好借口!” “信与不信在于你。” 凝珠儿淡淡道:“本就是你们两人的争斗,当年我无意出山,今日亦是不会去管你要如何行事。这片密境你想毁就毁吧!反正这片天地都被你二人斗成这般模样,在我看来,你是如此他也是如此。狗屁天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祝琅难得神情一滞,刚要开口,凝珠儿身影涣散,已然消失不见。 “就暂且让他知晓几日,等出了你这狗屁密境,我一样把他记忆抹去!” “随便你。” 第一百零三章 遗愿 两日后,所有登梯修士脚下冒出一道光环,被传送至一间偌大石室。玄蕴清平淡的语气传遍密境:“第一阶段试练结束,各修士自行选择一项奖励。三月之后,第二阶段试练开始。” “想不到最后还是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江水遥苦笑着自言自语的这么说了一句。 这次入密境最大的意想不到就是得知自己上一世曾是天帝这个身份,不过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释然,最主要还是有自己三年入剑君的修习速度,以及甪端认主、神王镜强者于敬接连出手帮助自己这一类惊世骇俗的手段作为铺垫,让他心里面也多少有了个数。但现在的江水遥心头也谈不上有多高兴,不仅芒哈、老于头曾提醒过自己,在实力不允许之前不要对自己的身世过于好奇,就连在狐牙泉巨蜥中的那名老者亦是如此说。可现在区区一名剑君镜,就真的有知晓自己身世的资格了?何况,在百步阶看到的那三个不停重复的画面,到底是在指什么? 江水遥又盘腿坐着想了许久,随即一甩脑袋,打算把这些问题暂时抛在脑后,打量起了这间石室。 这片小空间大致构造可以用“三墙一门”来形容。北面墙上空无一物,隐隐像是一道可以推动的石门。东、西、南三个方位的顶端分别刻着“物、械、法”三字,与之对应的是若干个机关石屉和关于介绍石屉内奖励物品的几页薄纸。 江水遥拿起物墙台上的薄纸细细一望,发现这面墙上皆是一些和封龙金丹一样的珍品品质丹药。就目前来说他最需要的丹药仅是六悬散,但离采薇前些日子已经将六种药材都送给了自己,所以红袍少年摇了摇头后走向械墙下面。珍品丹药固然可贵,且这些奖励里面的丹药皆是以十枚作为打底,但总的来说仍是对他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相比物墙上的上百种类,械墙与法墙则就显得小气了许多。 械墙扉页上仅有三个物品,皆是珍七品。百里琉璃绫、大赤阳盾、泥丸。据薄页上的简单介绍,这三件法器皆是珍品。百里琉璃绫是女子所用的护身法宝,大赤阳盾可抵御武灵镜初期的致命一击。泥丸是一对拳套,虽名字看起来有些登不上大雅之堂,材质却是取自青丘州与南承州之间的那块海域八千里以下的玄矿所造,因质地柔软似泥,放在手上时仅有丸子大小,故而得此名。至于法墙薄纸之上,简要介绍了《灵武归心》、《水月刹那》两本功法,灵武归心是类似于血衣诀一类的护体,对江水遥来说用处不大。水月刹那可攻可守,介于身法一类武学和进攻一类武学之间。 江水遥思虑片刻,重新拿起械墙下的纸页,在泥丸二字上轻轻一划,石墙瞬间传出“咯嗤”一声,其中一枚石屉轻轻打开,两枚不足巴掌大小的灰色物体飞入手里。江水遥在泥丸上烙下自己神识后心念一动,泥丸瞬间融成一层薄膜,覆在手上后一拳挥出,身前空气炸裂,明显威力比以前大出数倍不止。红袍少年大喜,若非石室空间有限,非得当即耍上一套封天拳试试威力。 雀跃许久,江水遥收回心神,从纳戒中取出离采薇赠送的那柄长刀端详。 刀名毕方,与远古神兽同名。传闻此刀锻造材料来自界外天火星石,不过如何寻到的这种材料已无从考证。只知锻造师本是打算拿这块天外之石锻造长剑,谁知在往里面注入了几滴毕方精血后,天外之石瞬间如鱼得水,涌出一股极为强横的火属性灵力。不仅如此,剑坯当场被毁,火红铁浆自动成型,凝为刀状,铸造师也因此改变的主意,将其铸成这么一柄通体微微带着一丝红色纹路的毕方刀。据离采薇所言,毕方的前一任主人可是银狐族内一名悟意镜强者,自己陨落以后,将浑身法宝尽数送放进了银狐祖地,只言是若有族人有信心日后修为超过悟意镜,便可把刀取走。离采薇在祖地认主时曾见过毕方刀,不过由于自己练剑,且身上并无火属性灵力,当时也就没有在意。只是当离采薇前些日子听见江水遥缺柄好刀时瞬间就想起了毕方,某日趁着与银千灵联络之时便提到了要刀一事。红袍少女并未解释要刀的理由,银千灵竟是也没有多问,去祖地取来后就拜托玄蕴清带进了密境。就这一件事来说,足以证明银千灵对离采薇做为下一任族长的绝对信任与忠诚。 江水遥祭出一缕神念汇于指尖,轻拂刀身的瞬间,毕方轻颤,竟是自行生出一股强大吸力,把江水遥引进一片玄妙空间。 在这片空间里,一名九尾老者盘腿坐在桃花树下,毕方插在一旁,如同稚童一般侯在老者身旁。 老者见到江水遥出现,疑声问道:“为何是人类?银狐一脉已经灭绝了?” 江水遥瞬间明了此人便是毕方的上一任主人,当即朝老者行了一礼,恭声道:“回禀老前辈,银狐一脉尚在。毕方是贵族内的一位朋友所赠,晚辈照她所言抹去毕方中之前的灵魂烙印,不曾想惊扰了前辈英灵,实在抱歉。” “这倒无妨。”老者似乎在回想江水遥口中那名朋友自己是否认识,顿了许久后,略微惋惜的摇了摇头,出声道:“罢了,既然银千灵肯把毕方送出祖地,那自然有她的主意。少年郎,想要毕方认主也不难,但在此之前,先让老夫看看你的实力。” 话音刚落,老者并指在半空中打了个圈,树上两朵桃花瞬间飞出,距离江水遥四五丈时骤然炸开,十片花瓣化成十柄小刀,呼啸而至。 江水遥挽手舞出一抹剑花,与桃花碰上后叮当作响。片刻之间,十片桃花瓣,尽数拦腰斩断。 老者欣慰了点了点头,手指再动,两花三叶顺势飞去,江水遥刚要挥剑去斩,其中一片绿叶却像是早有防备似的早在离渊即将到来之际自行对折,又在与剑锋错开的瞬间猛然伸直敲在剑身,江水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剑锋歪了一寸,与其余两花两叶刚好错过。 “再来。” 老者这次只捻下一叶,江水遥凝神一剑刺去,绿叶一动,离渊跟着再动,如银钩铁画,抢在绿叶落地的前一瞬间,将其斩成两截。 老者问道:“可曾学过刀法?” 江水遥干笑着挠了挠脑袋,答道:“仅是背过一本刀谱,可惜没有趁手的武器,也就一直没有修炼。” “那倒无妨,你且使来我看看。” 老者手指一抬,插在土里的毕方瞬间飞出,悬在江水遥身前。 后者闭目冥想,将梁谦所赠刀谱中的一招一式重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后猛然睁眼,握刀低喝道:“前辈,请赐叶!” 三叶袭来,一枚化作成人大小,两枚小如牛毛。 江水遥提刀一拦,魂心宫中火属性灵力与毕方自身所带灵力本就契合,这一简单推出,刀身竟是涌出一抹火焰,将成人大小的绿叶烧个通透。江水遥提脚一点,把那两枚即将落地的绿叶重新踢起,身子就着惯性转了个大圈后一刀斩去其中一枚。望着朝远处飘去的最后一枚绿叶,江水遥侧步追出三丈,倒提毕方朝天撩去,两指宽的浑厚灵力奔泻而出,追上那枚绿叶,将其烧成飞灰。 老者似是来了兴趣,跃起时在桃花树上折去一截青枝,以它做刀,朝着江水遥劈去。 江水遥举刀横挡,老者抽回青枝复劈,再挡再劈,连续三刀仅在一息之间完成。也只是这一息之间,江水遥连退四五步,虎口微微发麻。 老者最后一次劈在毕方刀身的瞬间并未重新扬起,而是手腕一转,青枝折了个九十度角,贴着刀身横斩过去。 江水遥脸色微变,刀身朝上一抬,将青枝抬高几寸后又猛然弯下身子朝着老者腰间照样横斩过去。然而老者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借着江水遥刚才那股抬高之势朝后一仰,毕方擦着他的腰间滑过。 不待江水遥有收刀的动作,老者猛然抬脚提在江水遥握刀的手掌之上,毕方瞬间从江水遥手中直挺挺的飞出。 望着老者已欲跃起身子准备接住毕方,江水遥猛然咬牙,半转身子成歇步,挽出寒月纹铁弓一箭射出,硬生生止住老者身形。 趁着老者微微停顿,江水遥如同陀螺似的旋转而起,又是接连射出数箭,直到已经接近毕方的那一瞬间重新把弓重新藏回纳戒,握住毕方稳稳落地。 “不错不错。”老者轻轻一抛,手中青枝瞬间飞回桃树接上,笑道:“老夫在生前存这一丝神念在毕方之中,一来是想看看他的下一任主人是何模样,二来是有事相托。少年郎,你就刀法来说确实是个菜鸟,不过整体而言,倒也有资格成为毕方之主。话说回来,你虽不是我族之人,但既然能得到这把刀,必然也和我族有莫大的关系。所以所托之事,老夫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若是愿意,毕方便会尊你为主。若是不愿,老夫自然也不会勉强,只是请你帮忙把毕方送回银族,让老夫后人替我去完成遗愿便是。” 江水遥点了点头,问道:“前辈所托何事?” 老者笑容缓缓消失,短短三字,让江水遥心头一震。 杀金临。 第一百零四章 万兵原 江水遥与离采薇相处这几个月,早已从她口中得知四大家族不睦,且金、赤两家包藏祸心已久的消息。对于毕方刀中老人所托,江水遥并未有多少犹豫便应了下来。反正就目前在密境中的情况来说,自己与金狐一族已经结下了绝不可能和解的梁子。何况密境外的三秋之毒一事牵扯甚广,用离采薇的推断来说,这里面十之八九有金、赤两家的影子。这也就意味着,等试练一结束,四大家族定然内乱,到时候也正是银狐族找金狐族寻仇的大好时机。 自江水遥应承下来后,老者身子连着那颗桃树一起缓缓在刀中世界消散,江水遥也随之恢复清明,他再度将神念留于刀中,一切畅通无阻。 红袍少年不知为何试练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中间会有三个月的间隔,反正眼下出不去,江水遥也懒得庸人自扰,除了偶尔祭炼泥丸与毕方使之与自己心意相通外,大多时间都在盘腿修炼。封天拳也好,梁谦所赠的宣阳九式也罢,作为上品武学,既要勤练,也要勤想。武学招式是死的,对人对战却是活的。而如何将这些招式发挥得恰到好处,在无人对练之时便是需要动脑子去想,去悟。这也是为何当初冯向山等人交给江水遥的那本手札里面没有像功法一样具体注解出一招一式,但字字珠玑,让他看后如醍醐灌顶。 三月之后,北墙石门轰然打开,一枚晶莹石块顺势落入江水遥手里。而在门外,是块一望无际的平原。 玄蕴清声音传遍四方:“这里叫做万兵原,在此处空间里藏有上两千块与你们手中石块一模一样的补天皓石,一月之后,密境试练将凭借补天皓石数量多寡决定修士之间的奖励。同时从第二阶段开始,修士间可以进行争夺,生死不计。” 话音刚落,余下两千名修士皆被传送至万兵原内。 江水遥身形刚刚平稳落地,一箭已从天边射来! 以为是有人在暗中偷袭的江水遥眼神一凌,微微侧身后手持离渊划过一道光华,将箭矢斩成两截。与此同时,在他耳边几乎同时传出两声惨叫,江水遥微微跃起一望,这才发现有附近修士也遭受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待遇,可惜的是发出惨叫的那两名修士没有成功躲过,眨眼间便被一箭洞穿的脑袋,仅是这么惨叫一声后,便是彻底断绝了生息。而在死去那两名修士的胸间,他们的补天皓石如萤火升空,缓缓升起。 下一瞬间,四五道身影轰然跃起,为了那两颗补天皓石大打出手。 江水遥并未动手,一边朝着弓箭射来的方向快行几步,一边细细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这里大至树木,小至青草,皆是由各式各类的兵器。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这里就连脚下所踏土地和微微起伏的小山丘,都是无数个损坏铁器堆积而成! 江水遥前行不过百丈,异变再起。 第二支箭矢来势极快,箭羽如同霓虹一般。江水遥一跃而起,顺着箭矢射来方向疾驰而去,发现一柄铁弓竖在矮丘之上,周围铁屑成正缓慢凝成箭矢,又自行飞上弓床,随即朝着有修士的方向接连射去。 江水遥挽出毕方,一刀斩下,暴躁的火属性灵力一泻而出,将这柄铁弓灼成一滩通红铁水。须臾之间,一枚补天皓石从铁水中飞出,落入江水遥掌心。 “原来这些能主动攻击修士的武器,便是补天皓石。” 江水遥心头暗念一句,还没来及再寻目标,两道人影已从天边冲杀而至。 “交出来!” 两人皆是二转剑君镜,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还是自始至终就没把密境之中“红袍杀神”的凶名与眼前少年联系起来,拦住江水遥去路后就是四五剑快速递出,合力交织成一片灵力网罩扣在江水遥头顶。 江水遥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一刀斩出,炽热灵力仿佛能撕裂天地,又何况不足两丈长宽的灵力光网。扑哧一声,光网裂开一个窟窿,红袍少年从中跃起,随即催动鹰翔诀朝其中一名少年追击过去。 锵! 毕方一刀斩下,那名少年虽是提剑架在头顶,但根本挡不住江水遥这无比强横的力道,仅是片刻之间,连人带剑被毕方整齐削过,身子炸成一捧血雾,挥挥洒洒浇在地上。眼前死去那人站着的位置兀然升起四五枚补天皓石,江水遥伸手一探,将其尽数攥在手里。 至于另一名活着的少年,似乎是被眼前场景吓破了胆,瞬间远遁而去。 江水遥挽出寒月纹铁弓后把离渊搭在弓床,“倏地”一声,离渊剑破空追去,等自行飞回来时,剑身上担着三枚补天皓石。 江水遥双目微红,望着这三枚补天皓石竟是忽然生出一股想要大杀四方的冲动。但很快他心里便冒出一丝不对劲,随即轻咬舌尖,让自己恢复一丝清明。江水遥细细凝视了许久这三枚补天皓石,一拍脑门,暗喝道:“不对!” 江水遥手掌一番,将自己本身的补天皓石与从铁弓中得到那块一起拿出来与眼前的相比较,很快低喝道:“这里面有古怪!” 两者若不细望,看起来并无差别。可一旦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杀死修士后所得的补天皓石中间会带有一丝鲜血。而刚才险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杀意,这抹诡异的猩红多半就是罪魁祸首! 是了! 江水遥心中暗念,事关传承,死人在所难免,但这一关的目的并非是靠在修士之间的杀伐,荡平万兵原中那些被补天皓石附灵的兵器,才算是九尾老祖凝珠儿的目的所在! 江水遥飞速掠出,赶往一处正在混战的修士附近一刀斩下,将一处矮丘轰成平地后猛然喝道:“全部住手!” “红袍杀神?” 有修士猜到江水遥身份,不甘的停手喝道:“你要作甚?” “细细观察你们自身的补天皓石和从别的修士手中抢来的补天皓石!”江水遥身子悬于半空,冷声道:“万兵原试练,并非是让诸位自相残杀,诸君请勿自误!” 起初这四五个修士并不相信,直到有一人仔细对比后恍然大悟,将所掠夺来的补天皓石扔在地面后,瞬间感觉自己心头那股杀意随之消失不见,当下又惊又恐,朝着江水遥拱手道:“多谢!” 有修士脸上涌起一抹茫然,抬头问道:“可如何才能获得额外的补天皓石?” 江水遥正欲说话,忽见远方大地猛颤,一尊有十来丈高的巨兽正从废铁之中缓缓爬出。 “除去万兵原中的不祥之物,便可获得补天皓石。”江水遥撂下一句,随即朝着巨兽疾驰而去。 巨兽生有四肢,看起来与灵长类生灵无异,只是脸颊已被废铁遮去十之八九,根本看不出来生前是什么物种。江水遥接连挥出数刀,直斩巨兽咽喉,谁知仅是融下几斤铁浆,并未对巨兽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倒是巨兽随意一挥,卷起一阵废铁旋风,宛如无数暗器铺天盖地。江水遥不敢大意,祭出血衣后急退十来丈,待旋风散去后又催动鹰翔诀迎了上去,毕方眨眼数刀斩在巨兽颈间,火红铁浆如同巨兽鲜血,挥挥洒洒溅在铁山之上,滋啦作响。 刚才被江水遥劝住那几名修士神色骇然,各自心头尚在犹豫要不要出手帮忙时,那巨兽已然发现几人踪迹,蹒跚着走了过来,双掌一拍铁山,无数残破兵器顺势腾起,呼啦啦的射向几人。 “奶奶的!宰了这头凶兽!” 有修士举剑大喝,学着江水遥模样凌空而起,逮着机会便往巨兽颈间斩去。一时间,这方圆十里内皆能听到像是打铁似叮叮当当的响声。 值得庆幸的是巨兽反应迟钝,躲避他的攻击并不是什么难事,连同江水遥在内的六名修士你来我往,齐心攻击巨兽颈间,整整耗了两个时辰后,巨兽捂着脖颈摔落在地,仅是挣扎了十来息时间,便重新化为一堆铁屑,没了生机。 众人微微松了口气,随即便望见十颗补天皓石从巨兽体内飞起,落在江水遥手中。江水遥人手送出一颗,众人欣喜的拿着补天皓石左望右望,果然发现通过斩杀万兵原内的怪物来的补天皓石中间并没有血丝,自己的思绪也不会被其干扰。 其中一名少年朝江水遥拱了拱手,感激道:“天罗宗焦宇,多谢兄弟好言相劝。” 有焦宇带头,其余几名修士纷纷自报家门。江水遥将这几名修士名字记下,道了声珍重后,飘然离去。 眼前危机虽解,但万兵原中尚有离采薇、韩仓、柳絮等人,江水遥心中微微焦急,在万兵原中寻了大半日时间,总算在几千里外的一处矮山上,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水遥朝那个少年挥了挥手,微微兴奋道:“韩兄!” 韩仓麻木回头,望向江水遥的眸子,猩红无比。 第一百零五章 逮到你了 韩仓轻飘飘的跃起,张开双臂,却在江水遥离自己不足一丈的距离瞬间变脸,一记横拳摆了过去。 “韩兄?!” 江水遥身子在半空中打了个旋,险险避开后这才发现韩仓眼中异象,当即暗叫不妙,正欲说话,铁山上骤然窜起四五条铁链,如同长蛇吐信一般直冲而起,将韩仓牢牢缚住。 江水遥刚刚挥刀斩断其一,立马又有一根铁链紧接着补上空缺。而在韩仓垂直下方,铁山缓缓裂开,露出通红岩浆。铁链下坠之势极缓,但总归是在拉着韩仓缓缓往里面落去。 出乎江水遥意料的是,并没有铁链伸向自己。 极度危险之时,韩仓略微恢复一丝清明,看着江水遥急声喊道:“水遥兄弟,快搭把手!” 江水遥心中大喜,匆忙出声道:“快将你从修士手中夺来的补天皓石扔出去!” 韩仓咬牙,从纳戒中取出二十来颗补天皓石迅速抛出,铁链果然瞬间把他松开。江水遥趁势一动,俯身冲去一手将韩仓提起,一掠数十丈后稳稳落地。 “奶奶的。”韩仓胆战心惊的拍着自己胸口,怪叫道:“这玄蕴清不是说过修士之间可以互相争夺吗?但为什么夺来的补天皓石会出现吞噬修士心智的现象。” “你仔细一望便能知道,从修士手中夺来的补天皓石中间会带有血丝,若修士携带过多的话,便会无法控制自己心头的杀意。” 韩仓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咋知道的?” 江水遥无奈一笑,补充道:“今日有两个修士对我进行截杀,我便顺手抢了他们的补天皓石,很快发现不对劲后便把掠夺来的石头给扔了。不过我发现那些会主动攻击修士的残破兵器内也有补天皓石,击败它们得到的不会石头不会吞噬心智。” 韩仓哈哈一笑:“如此说来,岂不是到了你我兄弟联手除怪的时候了?” 江水遥翻了个白眼:“难道你不揪心你家媳妇?” “那丫头第一阶段结束就应该退出密境了。”韩仓摆了摆手:“如今咱们树敌太多,她一个姑娘家在密境实在让我放心不下,所以我直接让她在第一阶段结束后便直接退了出去,反正见识也涨了,奖励也拿了,打打杀杀的事,交给咱们就好。不过话又说回来,采薇妹子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早些时候我曾远远看见银霜儿在这附近,她当时就只是杀了来抢夺她补天皓石的修士后便直接离去,我还以为是故意放给我捡的便宜,现在看来四大家族之人多半早就知道了密境里面不可擅抢其他修士的补天皓石,这才杀而不取。唉,这他娘的,不公平!” 江水遥沉沉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在万兵原上行至夜色降临,仅是各自收获十来枚补天皓石。这结果顿时让韩仓有些接受不了,毕竟那些补天皓石附灵的兵器大多并不是特别厉害,现在两人凑在一起,反而让效率降低了不少。思来想去,两位少年再度分道扬镳。 然而很快韩仓就叫苦不迭。 让他吃尽苦头的是一头双尾铁牛,从铁山里面爬起来时足有七八丈高。双尾铁牛口喷岩浆,铁蹄之下,残缺兵器堆成的地面一踩一个深坑,然后成蛛网似的蔓延开来。韩仓懂得御器飞行,虽是凶险,倒也不算致命。只是可怜了附近修士遭受了这般无妄之灾,一个二个边逃边骂,皆是口出类似于韩仓这个环眼贼注定此生不得好死之类的虎狼之词。 江水遥与韩仓反其道而行,自是不知另一头的热闹。红袍少年一路行的谨慎,遇见自己斗不过的怪物索性绕开不去惊扰,第二日结束之时,已经收获近百枚补天皓石。 在江水遥盘腿坐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山顶调息之际,卫术恰好从远处飞过。 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卫术目光锁定红袍少年后顿时一乐,喃喃道:“嘿。逮到你了。” 被割去双耳卫术一反常态,既不退出去寻找帮手,也不迅速逃遁,抽出那柄黝黑大刀后眨眼便冲进红袍少年身前,划拉一声劈下。 江水遥猛然回神,侧身翻滚了一小段距离后持剑而立,望着卫术冷声道:“想死?” 卫术把刀随意插在铁山之上,放声笑道:“那你成全我啊!” 说来也是天意,百步阶后二十层是根据修士脑袋中那些痛苦记忆所化,而卫术除了百兽沟被江水遥割去双耳,此生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故而当他踏上第八十层后便是一边坦途,畅通得不能再畅通。卫术稀里糊涂的拿到的百步阶的第一名后,额外获得一枚近乎到达绝品品质的丹药。恰好第一阶段与第二阶段之间又有三月时间空闲,卫术服食了那枚丹药后修为一跃成了四重剑君镜。如今对上江水遥,自然是根本不稀得叫什么帮手的。 江水遥把泥丸覆在手上,与卫术迎面撞了上去。轰的一声,江水遥一拳砸在卫术黝黑大刀刀身,后者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魂心宫中骤然发劲,一道堪称无可匹敌的气劲轰然从身前迸出,江水遥脸色剧变,竟是被震飞出四五十丈的距离。 卫术欺身而上,出刀之快,竟是生出三道残影。尚在倒飞出去的江水遥催动鹰翔诀止住退势,接连出招,把封天拳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泥丸本就是珍品武器,卫术那柄黝黑大刀即便斩在江水遥拳上,也只是擦出一抹火星,何况有血衣诀和体修境界加持,江水遥自是无惧刀锋。只是越是与卫术交手时间越久,江水遥就越是心惊,后知后觉的发现现在已经看不穿卫术的境界。而自己面临的那股压力,虽说比不上对上金少苑的时候,但总归也算不上有轻松。 就在这略微分神之际,卫术横刀一斩,趁着江水遥躬身躲避之时猛然在半空中向前又近了一步,侧身一脚,直直踹在红袍少年胸口。 江水遥脸色涌起一抹痛色,身形倒掠开来的瞬间挽出寒月纹铁弓,勾弦瞬间在指尖凝出三道银芒,掐住箭尾,见卫术眨眼便至,当下三箭连发,成连珠之势,直指卫术眉心。 卫术刚刚挥刀欲斩,谁知这三道银芒竟抢先一步接连炸开,后者不得已让身子迅速下坠几丈,轻点地面后又再度腾飞而起,蓄势出击。 江水遥来不及吃惊为何卫术实力大增,祭出离渊剑后随即身子快速移动,在半空中停滞一瞬便是挽出一朵剑花,凝而不散。 卫术起初并未在意这些剑花,只顾着贴身而上在半空中寻找江水遥身影,谁知在这片天空已然凝出第七朵剑花的时候,江水遥身形猛然一顿,刻意站在虚空,待卫术追击而去后,江水遥身形骤然消失,眨眼出现在最后一朵剑花身前,捏出一道奇异剑诀,轻叱道:“踏雪寻梅!开!” 话音刚落,呈北斗七星状的剑花瞬间明亮了几分。 此时的卫术刚好处于北斗状正中,自天枢星开始,天璇天玑天权四星相继炸开,玉衡开阳摇光三星位置的剑花猛然移动,封住卫术可以逃脱的唯一生门。 江水遥轻轻落地,看着七朵剑花在天空炸裂,如同盛世烟火。 约莫十来息时间后,那些光芒缓缓退去,江水遥眉头一跳,望见卫术仍是双手护头,仍是悬在半空,嘴角微微渗血。 “该我了!” 卫术阴恻恻的一笑,抡圆了那口黝黑大刀猛然斩下,大喝道:“金光斩!” 江水遥脸色一变,只见眼前骤然闪出一道仿佛要冲破苍穹的金光,接近一丈来宽,正撕裂着天地朝自己袭来! “春秋!” 江水遥将离渊挽在手中,在最紧要的关头使出陆坤所授的那一剑。 刹那间,两人之间的那些残破武器颤抖不已,铁锈簌簌落去。片刻之后,残刀断剑尽数一跃而起,拦在江水遥身前。 这些兵器泛着耀眼的银光,虽已是残缺之身,但锋利不减,似是回到了最鼎盛的时期。 金光席卷而来,残缺兵器一拥而上,两道灵力在这片天地碰撞的瞬间,犹如敲响一口洪钟大吕,响声传遍四野! 片刻之间,千万残缺兵器瞬间换成齑粉,被金光吞噬。 江水遥心头大跳,又是一剑春秋递出。 这一剑,将自己魂心宫中的灵力几乎全部抽去。 霎时间,天雷阵阵,一切似是时光倒流,又像是重获新生,那些原本被揉成齑粉的铁屑在金光中重新组合,眨眼凝出无数把锋利兵刃,将这道金光彻底搅碎后朝着卫术悍然冲去! “不好!” 卫术亡魂大冒,挥刀舞出一道又一道如天河倒挂般的匹练,将眼前那片浩如烟海的武器尽数斩下。却不曾发现江水遥手中那柄蓝中带紫的四尺青锋,也在前一瞬间从寒月纹铁弓中射出,绕到自己身后后忽然掉了个头,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自己喉间射来! 第一百零六章 武擂 卫术脑袋炸开的那一瞬,少说也有两三百颗补天皓石从他身体里面迸出。江水遥神色微微苍白,以他现在的修为接连递出两剑春秋本就极为勉强,加之最后关头抽丝剥茧一般又送出一箭结束了卫术性命更是让自己受了不小暗伤。如今虽险险取胜,但魂心宫枯竭,就连四肢都开始微微打颤。而对于第二阶段试练那还剩一日的光景,已是有心无力。 围观的众人对这名红袍少年避之不及,倒是后者重新寻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服下数枚回灵丹药后开始闭目调息。于江水遥而言,反正此次试练对自身用处不大,对于未能凑到太多补天皓石他并没有多少惋惜。只是思绪飘远,想起在海星镇时于敬曾说离采薇此次有难需要自己帮助,而如今试练已过大半,仍是没有遇见什么非要自己出手才能解决的危机。可于敬所指,又是什么? 另一方面,江水遥心里也有微微焦急,倒挂鎏金塔三年之期眼下只剩小半年时间,令狐以南出关在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及时赶回去。且自己像是个甩手掌柜一样一别就是将近三年,不知道挽枫山如今已经发展成了什么模样。 江水遥呼出一口浊气,甩了甩脑袋,前些日子觉得自己所学武学匮乏,如今多了一套封天拳一套宣阳九式,对卫术厮杀之时反而觉得有些力所不逮。毕竟很多时候胜负就在那眨眼一瞬,频繁从纳戒中拿取武器,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手抓住破绽,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 可这条路,真的走错了么? 江水遥扪心自问,从某些方面来说多出一技之长也并无坏处,可就是心里拿捏不准,不知道在这几者之间如何侧重如何取舍。红袍少年微微叹气,可惜与太久未与柴阙见面,不然这种事情自然要向他请教。若是于敬也在青丘州,或许也可以问问那个老头子,比如说自己上一世作为天帝的时候,是否也是身兼百家所长? “天帝...天帝...” 江水遥俊脸如古井无波,缓缓念了两声后,彻底入定。 在万兵原三日结束后,江水遥再度被传送至一间石室。 与第一阶段结束后那般布置基本相同,唯一的区别是北门上有微光闪烁,随即便出现争夺补天皓石前一百名的名字。 玄佑以五百零三颗补天皓石的成绩远远超过第二名,金川所获三百一十六颗,位居第二,再往下便是离采薇、银霜儿等人。江水遥细查许久,难得在十多名发现了韩仓的名字,有些意外的是,就连修士镜的沈公子也出现在前二十名以内。 总的来说,前百名修士中四大家族几乎占据大半,落隐宗、金光宗、天罗宗等大宗派又占据剩余一半中的大半,余下那些,才是那些崭露头角的散修。至于江水遥的一百多颗补天皓石显然不在前十之列,一眼恨不得望到底,才在倒数几位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玄蕴清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在石室内传过:“各修士自行修习,两月后前百名修士将参加第三阶段试练,武擂。” “武擂。。。” 江水遥神色严肃,随意在物墙挑了一件奖励后便开始修炼。昨日只是对上修为尚且不如金少苑的卫术,将其斩杀已经极为艰难。但若是在武擂中遇到金川、玄佑之辈呢? 说实话江水遥原本心里就毫无胜算,更何况此次这两人又在密境中得到不少奖励,就现在而言,胜出的希望,完全接近于零。 红袍少年仰望黑漆漆的房顶片刻,凝神之时,雷声阵阵... ... ... ... 两月之后,登记在石碑上的那一百名修士房间骤然摇晃,等众人回过神来之时,已经出现在一处平台之上,眼前是四个偌大擂台。 玄蕴清悬于半空,这是入狐啼山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在这片平台的不远处,陈列着五大席位,四大家主和杂色一族主事人坐于上方。玄蕴清清了清嗓子,放声道:“百人擂即将开始,将随机选择修士进入擂台。各修士间可以自行走动,但不可在擂台之下动手,违者逐出密境。” 话音刚落,已有八道身影被各自传上擂台,江水遥一眼扫去都不是认识之人后就没了多大兴致,随意闲荡几圈,离采薇很快便迎了上来。 红袍少女娇笑道:“第二阶段怎会才得到一百多颗补天皓石?与其他女子鬼混去了?” 江水遥尴尬挠头,并没把与卫术厮杀一事说出,略微顿了顿后,柔声道:“有没有把握进前三?” 离采薇风情万种的朝江水遥抛了一个媚眼,不满道:“如今就算对上玄佑,本姑娘照样有应对的法子。倒是你,能有多少胜算?” 江水遥打着哈哈道:“只求能活着出去就行。” “德行!” 红袍少女佯怒,不着痕迹的掐了掐江水遥胳膊后低声道:“其实这次你们都是捡了一个大便宜,那沈公子修为实在太低,赤梅依打着万事须公平起见的名头改了武擂规则。武擂之时,修为高的一方将会被强行压制修为,使两者之间差距不超过三个小轮回。也就是说以你现在的实力哪怕是遇上金川,他也只会被压在五重剑君境左右。少年,现在心里可有点底子了?” “那也只是死得慢一点而已。”江水遥压住心头狂喜朝着离采薇唉声叹气,后者一顿粉拳伺候,惹得一众修士频频侧目。与此同时,身居高坐的赤梅依目光锁定正在打闹的两人,微微有杀意闪烁。 在她看来,当年这两人原本只是为了成就自家孙子的一枚棋子。谁知道一来二去,竟也到了青丘州,甚至在密境中走到了这里。 韦自清伸了伸懒腰,目光直视四个擂台,忽然道了一句:“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赤梅依脸色微变,没有多言。 第一轮武擂结束,落败修士直接被传送出密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算是玄九对一众家族派出子嗣参加此次试练的交待。而很快第二轮武擂准备开始,江水遥只觉自己重心不稳,还没来及和离采薇挥手,已然被传送在一处擂台之上。 与他对战的是金光宗的一名弟子,这人在看清江水遥身形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天啊!红袍杀神...” 江水遥满头黑线,实在有些搞不清楚明明自入密境以来杀的修士一只手掌都数得过来,为啥到现在会落得个红袍杀神的名号。 “大侠,还请手下留情!” 金光宗弟子朝江水遥拱了拱手,表现得极为客气。 江水遥拱手回礼,见这名金光宗弟子提刀冲来后瞬间凝神,祭出泥丸与之迎面撞上。 金光宗刀法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仅是一个照面,便已是五刀斩出。就这点来说,恰好与封天拳路数不谋而合。江水遥有意炼体,索性连血衣诀都米有使用,两人你来我往,转眼又是几十招递出。一炷香之后,金光宗那名弟子汗流浃背,拄着刀喘气道:“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江水遥收手而立,承让二字还没说出口,这名金光宗弟子却骤然再度发难,两枚细如牛毛的银针甩出去的瞬间,一掐手指低喝道:“金光缚神!起!” 江水遥神色清冷,这个神通之前已经在卫术手里领教了一遍,当时卫术与张晓两人合力催动他且不惧,又何况是眼前这名二重剑君镜的修士?之所以恼火,无非时在他在最后关头射出的那两枚银针,手段实在是卑鄙得很。 金光宗这名修士错把江水遥站立不动当成是被金光缚神所困,当即桀桀一笑,拎刀迎面扑来。 只是在刀锋刚刚杀到江水遥面门的那一瞬间,红袍少年身子忽然一侧,随即一手抓住金光宗弟子手腕,另一只手握成拳状狠狠一砸。哐当一声,金光宗弟子长刀骤然断成两截,而江水遥拳劲去势不减,轰然砸在他的胸口。 趁着力道刚刚注入金光宗弟子的身上那一瞬间,江水遥猛然撤手,任凭这幅躯体一飞数十丈,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金临见状,狠狠一拍椅子扶手,怒喝道:“此子心思怎会如此歹毒?明明可以瞬间取胜,还要戏耍我族弟子!” 韦自清打了个呵欠,笑道:“听到前半句时,我还以为金族长是指那两枚胜之不武的银针。” 赤梅依向来与金临一个鼻孔出气,当下冷声道:“狮子搏兔亦尽全力,这人族少年却像猫抓耗子一样戏耍对手,着实过分了!” 玄蕴清站在一旁,乘机补充道:“何止过分?这人类极为嗜杀,在密境中已无故斩杀我族弟子几十人。不瞒诸位,我也实在想不通就这样一个可恨的人族,为何老祖会三番两次的护住...” 玄蕴清话没说完,发现兄长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后瞬间噤声。 而银千灵对四人发言充耳不闻,再望江水遥时,嘴角玩味。 第一百零七章 十三人 前三轮武擂结束后,一泉三池九汤的以及第四阶段的试练名额,就定于这十三人中。四座擂台合并成二,两两开始对擂。 离采薇扫视一眼余下十三名修士,目光落在胡宁身上的瞬间嘴角微微抽动,倔强的扭过头。江水遥神色淡然,早些时候他便已经看到胡宁,只是不管从什么角度,也不会到他去发表什么意见。 “玄佑对琳玉。” “祝琅对胡宁。” “江水遥对玄诗橘。” “银霜儿对离采薇。” “金川对焦宇。” “沈公子对韩仓。” “尉迟谒轮空,直接晋级。” 玄蕴清冷冷宣读了一遍对战顺序后便退回玄佑身旁不再吭声。十三名修士脸上有喜有忧。最为明显的便是一身翠绿长袍的琳玉以及韩仓。小丫头以修士镜的实力闯到这里,明显是运气大于实力。但第一场便对上了玄佑,只能让江水遥微微叹息。而韩仓同样对上了修士镜的沈公子,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趁着各修士调息的空档,玄狐族族长玄九难得发话,点评道:“银家那两个丫头在这个节骨眼就对上,倒是有点可惜。今年青丘州三大宗门倒是不算争气,各宗只有一名弟子走到这一步。不过天罗宗那个焦宇不幸对上了金川,赢的希望显然不大,倒是金光宗那个小子直接轮空,运气还是不错的。不过说到可惜,大概非卫术那个小家伙莫属,第一阶段夺了头筹,第二阶段本可平安度过,偏偏要去招惹江水遥,结果落得个人首分离的下场。这次密境结束,卫老家伙怕是要举全宗之力追杀江水遥喽。” 玄九言外之意,是以银霜儿和离采薇的本事最坏的结果也应该争那三池造化。可惜规则已定,失败一方只能根据与对手交战时间长短做为排名,也就是说,能到一泉三池造化的修士注定在这轮对战的六名胜者中选出,后九名不论先后,已然没了多大意义。 银千灵笑了笑,接声道:“无妨,银狐族今年能有两人走到这一步,已经超乎我的意料了。只是金光宗想要拾掇江水遥怕是有些不现实,我听说血衣魂宗柴副宗主,也就是江水遥的师父已经从南承州赶了过来。他老人家三转悟意镜的实力,可是足以碾压金光宗所有人的。” 金临面色有所不快,尚未说话,赤梅依已然抢先一步说道:“何必长他人志气?前些年我与柴阙在湖心岛交过一次手,也并没觉得他有多厉害。” 玄九面带嘲讽,冷声道:“哦?那赤族长可曾在柴阙手里讨得好处?我虽身居青丘,但也听说了柴阙当年为了让江水遥顺利注灵自斩了一刀修为。按时间估算的话,你与柴阙交手那段时间应该他刚好恢复实力,正是根基不牢的时候。怎么,你常年住在南承州,怎会连如此大的密事都不知道?” 赤梅依面色铁青,重哼一声,转移话题道:“我只好奇,为何你玄家小子会对上修士镜的散修丫头,而我家孙子同是修士镜,却要与落隐宗的小子对上?” “大...城主。”玄蕴清把大哥两字说了一半后便急忙改口,解释道:“对战顺序是随机决定的,我无权更改。” 玄九点了点头,特意没去提点沈公子与韩仓对战,其实从心底就不看好沈公子,不过一想到赤梅依那如泼妇般骂街的功夫,便盘算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懒得与她啰嗦。谁知道后者听到玄蕴清的解释,极不乐意的问道:“如何随机?你身为巡使,在密境中的权力可是比我们还大。确定没有暗箱操作,好让我家孙儿难堪?” 玄九和玄蕴清还没来得及说话,韦自清已经一脸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道:“照你赤梅依的意思,参与试练的修士要被齐齐压在一个境界才好,不然你那宝贝孙儿能有什么胜算?不过说实话,就算真的压在同一境界,我依然觉得他没有任何胜算!要不咱俩赌赌?你家宝贝孙儿要是能夺得第一名,老子把这一身皮都刮给你当做贺礼怎样?”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深知韦自清脾性的赤梅依狠狠剜了一眼后者,瞬间闭嘴。 玄九乐得见赤梅依吃瘪,哈哈一笑,接了一句:“说到赌,我听说金少苑那小子在试练第一阶段与玄佑和江水遥打赌,输了两百万萤石。” 金临老脸一冷,挥手从纳戒中取了十张票据轻飘飘的送到玄九手边,冷声道:“那个不成器的家伙...玄城主,试练结束后烦请将这一百万交于玄佑,至于他江水遥嘛...哼哼,有本事就亲自来我金狐族取!” 玄九手指轻动,把十张票据原样退回,笑道:“小辈打闹,由他们去吧!你我要是插手,这可就有些我玄狐一脉刻意打压的怀疑了。” 金临面色一抽,亦不吭声。 两个时辰后,广场内骤然传出一声锣响,玄佑、琳玉、祝琅、胡宁身形一动,被传送至擂台上面。 琳玉脸色已从最开始的慌乱变成现在的淡然,少女扭头望了一眼站在胡宁对面的恩人后,朝玄佑抱拳一礼,随即提剑冲去。 玄佑微微点头,尽管自身修为被压制的很是厉害,不过要赢琳玉自然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一剑挥出,将刚刚冲到自己身前少女迫开十来丈后,玄佑身形暴动,转瞬便于琳玉贴了上去。 相比玄佑与琳玉的激烈打斗,另一个擂台上的两人到现在仍未开始动手,胡宁轻握游龙枪,有些无奈道:“想不到一开始就让我和你对上。不过我有些好奇,以这密境里面的阵法,是不是也能压制住你的修为?” 祝琅嘿嘿一笑:“如今我的身份,是沈公子的狗腿。” 胡宁笑道:“要不战一场?” “来。” 祝琅手指一钩,胡宁持枪而上! 铛! 游龙枪朝前一砸,饶是被铭文加持过的擂台瞬间裂出一掌宽的深沟,碎石纷飞,朝着祝琅面门涌去! 不仅台下修士大吃一惊,就连高台上端坐着的金临等人也是恍然回神,后知后觉的想起密境中还有胡宁这个身份极为特殊的家伙存在。玄蕴清一拍脑门,懊悔道:“这胡宁入密境时曾说过不取一物,不夺一份传承,这样一来,第三阶段的奖励岂不是要白白浪费一份?” 玄九笑道:“胡宁当时话虽这么说,但慕容家和承天剑宗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由他去吧!能夺得传承,也算是他的本事。” 五大家主心思各异,就连赤梅依也难得赞成的点了点头。在她看来祝琅虽是杂色出身,可自进入密境后就投诚与沈公子,现在可以说是与她赤狐一族已然是盟友关系。何况如今见祝琅面对胡宁仍然游刃有余,当下更是又惊又喜,心中已然开始盘算如何劝说祝琅当一名合格的打手,在关键时候把该让的利益让给沈公子。 玄九手指一抬,从纳戒中甩出四枚镇山珠悬于胡宁与祝琅交战的擂台四角,那座被胡宁一招毁去小半的擂台瞬间复原。只是这枚镇山珠的作用下,这座擂台骤然变得模糊,就连台上几位族长也发现自己根本洞察不了擂台中的一切,赤梅依瞬间脸色一变,喝道:“这是何意?” 玄九不语,韦自清冷声一声,骂道:“蠢货。” 擂台内,两人已然处于一片更为广袤的小世界里,祝琅抬头望了望天边的那四枚镇山珠,笑道:“还是有懂事之人的。” “来吧!知道你心中颇有不忿,今日与你一战,收获多少,全凭你的造化!” 话音刚落,祝琅气机骤然暴涨,把手中那柄长剑随意插在擂台一角,随即握拳冲来。 胡宁下意识侧身一躲,却惊喜的发现自己修为重回巅峰时期,不再受密境试练所压制,当下大喝一身,巅峰武灵镜气势瞬间爆发。 在这片小世界里空无一物,但游龙枪挺出之时,枪身竟在灵力催动下生出一条金鳞巨龙,张口一吐,金雷滚滚,闭口一吸,龙卷阵阵。 祝琅身子轻松穿过金色雷电,穿过龙卷,穿过龙头。只见他一拳砸在枪身,龙头自身后粉碎,万法似是随之破灭。 胡宁被这股力道震得一退数百丈,再度动身瞬间,脚下响起一股音爆,身上也随之罩起一圈金色氤氲。游龙朝前一扎,金色巨龙再度幻出,微微领先枪头三丈,狂暴灵力将祝琅身躯吞噬。后者任由金龙如何霸道,神色自如,只待游龙枪尖离自己不过两寸距离时骤然侧身,伸手直接抓住枪尖后猛然一拧,胡宁身子竟是随着这股力猛然扭曲,好在这位南承州的天才不是什么绣花枕头,趁势而动,自枪身到肉身急速旋转,形成一股龙卷的瞬间重新挣开祝琅手掌,气势瞬间又涨上三分。 祝琅嘴角浮起一抹不屑,身形微退,任由胡宁身子到达自己胸间的时候猛然提腿,胡宁连人带枪瞬间弯曲一瞬,随后像是炮弹一样从祝琅身前飞射出去。“我仅是以通玄镜初期的修为与你交手,你便这般弱不禁风。想想看,若是江水遥,会不会也像你这一般软弱?” 话音刚落,胡宁面沉如水。 第一百零八章 认输和不服 玄佑与琳玉的对战没有多少悬念,绿衣少女仅是坚持了一炷香时间左右便败下阵来。而祝琅与胡宁所处的擂台仍是一片朦胧,玄九索性让众人不去理会,武擂继续,江水遥和玄诗橘被传送至空出的擂台之上。 玄诗橘六重剑君的实力与离采薇旗鼓相当,与江水遥同处一擂后实力稍被压制,不过很快便能适应过来。这名玄狐族的少女身后托着六尾,姿色平平,如在密境中行事极为低调的作风一样。不过对于江水遥红袍杀神的威名,少女还是听说过不少的。她朝江水遥拱了拱手后轻弹剑身,蓄势待发。 后者拱手回礼,玄诗橘顿时清喝一声,剑身如同一条细蟒,散发着雷电之威。离渊剑刚刚与其轻触,便像是被泯去了生机一样微微黯沉。江水遥眉头轻挑,错身退出一个身位后手腕一旋,从身前挥出一道匹练,随即贴身一顶,玄诗橘轻拍肩头,退出数步。 江水遥并指一抹离渊,注入小半灵力入剑,蓝紫剑身顿时回复昔日光彩。他再迎着玄诗橘冲去时,趁机已将泥丸覆在手上。玄诗橘左手捏出一个奇异剑诀,正要格挡,谁知江水遥竟是在临近她身前之际将离渊剑轻轻一抛,贴身使出封天拳。 玄诗橘抽剑竖挡在身前,江水遥一拳之下,剑身微微弯曲,似有悲鸣之声。玄狐族少女脸色微变,魂心宫中猛然发劲,灵力如瀑般从胸间涌出,把江水遥强行震开。 与此同时,有江水遥气机牵引的离渊剑骤然发难,依靠之前江水遥存在剑中灵力使出映水剑诀,滔滔灵力如水涌出,直扑玄诗橘后背。 “好!” 看台上的玄九脸上浮出一抹赞色,显然对这招声东击西极为看好。 玄诗橘并未转身,六尾竖起的瞬间依次排开拦住离渊攻势。 在玄诗橘看来,前几招点到为止算是做为一名修士应有的风度,不过点到为止之后嘛,自然就是直接了当的杀招。因为尽全力,同样也是对对手的尊重! 玄诗橘身上骤然涌出一抹紫光,朝着江水遥冲出数步的瞬间左手剑诀变幻一次,凝出一颗龙眼大小的雷丸,随即剑身轻拍,将其打了过去。 江水遥见状一乐,自修炼仙论以后每次突破都要受那雷劫之苦,自身恨不得对雷劫能量产生了免疫,区区一颗雷丸又怎会放在眼里?红袍少年张口一吸,直接将这颗紫色雷丸吞入腹中,众人只见江水遥胸间骤然亮起一阵暗光,随后这名少年打了一个响嗝,一缕黑烟顺势从他口中冒出,俨然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 玄诗橘微微一愣,很是无奈的问道:“这是什么神通?” 江水遥嘿嘿一笑,一下子竟是不知道如何解释。毕竟修习仙论后每隔一小轮回就要遭受一次雷劫可是个天大的秘密,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对其他人讲出来。 玄诗橘面露古怪,重新掐起剑诀,十来息后,在身前又凝出十枚紫色雷丸。 “融!” 玄诗橘剑诀再度变幻,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紫色雷丸揉成一个足有脑袋大小的雷团后猛地一推,江水遥急忙退出数丈,摆手道:“太大了,吃不下!吃不下!” 这话一出,就连向来稳重无比的玄佑也是一头黑线。 玄诗橘自注灵后体内仅有木属性灵力,按道理来说也只是平平常常,可谁知修习两年之后,家主玄九便发现小丫头体内的木属性灵力中竟有异变,不仅生出紫色雷电,甚至是只要修习雷属一类功法,都有一日千里之效。后来在玄九的建议下,玄诗橘所修基本都与雷属沾边。这也是她为何体内只是单纯的一种灵力,却也能在不足二十岁之前跻身剑君镜的原因。 而玄佑作为玄诗橘兄长,他最是了解妹妹这凝雷之术有多么恐怖。 就拿从他自身角度来说,即便是以他九重剑君的修为碰上这玩意儿也不得不小心对待。可就现在这个模样来看,这江水遥分明一点也不畏惧玄诗橘以灵力结出的紫色天雷,在这不过十来丈宽的擂台上,红袍少年边跑边削,硬生生的用离渊剑将这颗紫色天雷一点点的片成薄片,然后一口吞了进去。 见整颗紫雷被江水遥以一种极为滑稽的模样缓缓吃光,玄诗橘萧然一叹,收剑朝江水遥拱了拱手道:“我输了。” 江水遥微微讶然,还没来及说话,身形一动,已然被传送出擂台。 下一瞬,离采薇与银霜儿瞬间也被传送上去。 韩仓和江水遥勾肩搭背,一脸贱笑道:“兄弟,要不你也教教我这吞雷之法?” 江水遥无奈一笑,没有去接韩仓话茬,反问了一句:“咋她就认输了?” “外乡人,外乡人...不能生气...” 韩仓啧啧一叹,随即解释道:“玄诗橘所有功法都与‘雷’字沾边,换句话说,凝雷之术堪称是她所有武学中的最强。但好巧不巧遇到了你这个能吞雷电的怪物,她除了认输,还能干啥?再与你耗下去,除了自找苦吃还是自找苦吃。” 江水遥哦了一声,不再吭声。 玄九像是对自家子嗣的落败早有预料,呵呵笑了一声后便不再言语。不过话又说回来,玄佑玄诗橘一人八尾,一人六尾,对于第三阶段的奖励来说只是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说是可有可无也不算夸张。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于最后阶段的争夺传承。 玄九目光一扫,发现银千灵已经微微坐直身躯盯着擂台上的一举一动,不过细想之下他很快便释然。这两名少女如今可都算是她银狐一脉的心头肉,由不得她不上心。 而离采薇和银霜儿的交战,一开始便呈现白热化的焦灼态势。 两人在银狐族内便已切磋过几次,那时离采薇初入青丘,修为不过三转剑君,在银霜儿面前可是完完全全讨不了好。如今一晃两年过去,银霜儿进展平常,倒是离采薇一跃提升了三转小轮回,两人差距越来越小,远远不像之前那般捉襟见肘。 更何况,这位来自承天剑宗的天之娇女身上怎么会少得了各式各样的法宝? 离采薇头顶一道八卦盘,身上瞬时涌起一道金色光罩。银霜儿接连出手击中离采薇,却也只是徒劳的砍在刺在光罩之上,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不仅如此,仅是一炷香的时间内,便有近百枚青木珠从她纳戒中飞出,就连擂台也被这些法宝砸出不少浅坑。银霜儿柳眉微蹙,这些相当于六重剑君镜全力一击的珠子砸在身上虽不致命,但总归还是不好受。更何况离采薇这次并未像往日那样使出定水琉璃剑法,而是一种风格与之大相庭径的另一种招数。 快! 非常快! 这是银霜儿战到现在唯一的感悟。 以往的定水琉璃以“黏”字诀为主,不仅出招速度一般,更多也偏向于禁锢一类剑招。而此时离采薇的剑法竟全然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一剑递出的瞬间立马又接上一剑,角度之刁钻,让她心头隐隐生出一股不妙。 好不容易从离采薇剑锋所指范围内撤退四五步的银霜儿神色一凛,口叱一声“剑雨”,魂心宫内灵力骤然迸出,化作无数柄细长锐剑,封住离采薇来路。 红袍少女身形停顿,剑尖朝天一抬,亦有无数水珠在擂台地面汇聚,如雨后春笋一般眨眼间拔地而起,形成一道珠帘屏障,任凭银霜儿灵力所汇的细长锐剑砸在上面。 韩仓咂了咂舌,叹道:“这要是拼灵力的话,采薇妹子怕是占不到多少好处呀!” 果不其然,一炷香过后,离采薇头顶那个八卦盘瞬间被轰成齑粉,身前那道珠帘也紧随其后的轰然炸裂。众人只见离采薇胸前溅出一条血线,丰腴身子亦随之退出数丈。 江水遥心头一紧,随即瞅见离采薇在落地的那一刹那眉间狐尾花钿已然变成红色,就连身上亦是泛出一股银色氤氲。 红袍之外有银芒! 银霜儿灵力如同骤雨打青莲,离采薇三尾朝胸前舒张,细长绒毛微竖,竟是一滴不剩的把银霜儿灵力吸收殆尽。十来息后,离采薇骤然跃起,那三条隐隐泛着微光的银尾也随着猛然一张,竟是将刚才吸纳银霜儿的那股灵力尽数褪出! 坐在看台之上的银千灵一拍大腿,清喝道:“好一招斗转星移!” 电光石火之际,离采薇手中剑诀变化七次,正是当初教给江水遥的那套踏雪寻梅剑法。只是在离采薇施展开来,七朵梅状剑花转瞬凝成,并将银霜儿团团困住。 “聚!” 离采薇剑尖所指,七朵剑花瞬间靠拢,贴着银霜儿身躯轰然炸开! 璀璨红芒爆炸的瞬间,银千灵瞬间屏住呼吸,直到光芒散去后见到银霜儿并没有生命危险后才微微喘了口气。 擂台内,银霜儿嘴角渗血,神色倔强的颤声道:“我不服!外来人,若不是你在祖地得到了银狐老祖的传承,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第一百零九章 六强 直至离采薇与银霜儿从擂台退下,另一边被镇山珠罩住的大战也落下帷幕。玄九作为唯一一个可以洞察那座擂台内发生的一切的人选择了装瞎,其他家主自然就更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当下只见胡宁脸色微白,倒是难得见到那副冷脸上有激动的表情流露,祝琅则是摇摇欲坠,看起来情况算不上太好。 从两人模样上看来,胜负已分。玄九嘴角扬起一抹玩味,余下两场擂台再开,沈公子、韩仓、金川、焦宇四人分别上擂。 金川和焦宇的对战一如玄佑和琳玉那般没有悬念,就连金临这位家族也仅是随意看了两眼后就把目光转移在另一处擂台上。就心底而言,沈公子在这群贵族子弟中实力最弱,同时也是在培养这一方面上最煞费苦心的一个。他的表现如何,无疑是最受关注的,没有之一。 韩仓将骨节捏得咔咔作响,看着沈公子坏笑道:“你想怎么死?” “这话应该我问你!” 沈公子率先发难,说话的瞬间口中飞出一枚玉珠,随即骨扇朝前一点,数条银线如蜘蛛喷丝一般从扇骨射出。韩仓起先不以为意,打着一剑将其斩断的主意随意一斩,谁知剑身在碰到银线的刹那竟突然被腐蚀,融成几截碎片落下。韩仓根本来不及心疼那柄珍品宝剑,银丝已然缚住自己身形。沈公子冷冷一笑,问道:“蠢货,难道你没有发现你的修为并没有被压制么?” 不待韩仓回话,沈公子骤然一收骨扇后向上一提,银丝瞬间拧紧,韩仓也跟着被这股力道倒提升空。 “韩兄!” 江水遥见状大喝一声,看台上几位家主神色也是微微古怪,唯有赤梅依脸上泛起一抹得意,偏偏又故意装作生气模样,不满道:“这小子,怎么那么早就解开了封印,暴露自己实力?” 其余四大家主没有搭腔,在众人微微失神的这点时间,韩仓魂心宫骤然爆出一股蛮横力道,将银丝震断后勉强脱困。 沈公子乘胜追击,骨扇啪的一声打开后朝天一扬,落在地上的银丝瞬间平地而起,却是卷出一阵阵阴森罡风,威力之大,竟是彻底将那几截断剑碾成齑粉。 韩仓把手中剑柄朝着沈公子猛然一掷,随即握拳而上,封天拳一出,金光璀璨,磨灭银丝聚成的数道罡风。 “给我死!” 韩仓爆喝一声,眨眼间已是数拳砸在沈公子面门,谁知后者全然不惧,用以伤换伤的凶残打法接连三掌敲在韩仓胸前,如此一来,沈公子仅是鼻青脸肿的代价换得韩仓胸前塌陷大块,喷出一口血箭后倒飞出去! “谁死?” 沈公子笑问一句,威风凛凛。 “这家伙到底是啥境界?” 这一幕,看呆了江水遥,毕竟初入密境时沈公子被自己追成狗一样的狼狈模样仍是历历在目。更何况在他所知里面沈公子可是有幻化本体的神通,如今还没使用就已经稳压韩仓一筹,足以说明这家伙实力之深厚。 想到这里,江水遥无奈一笑。未到青丘州时他天真的以为但凡是个妖兽都能幻化本体,直到与韩仓等人接触许久后才恍然大悟,得知那幻化本体的本事可是一个丝毫不低于一部上品武学的神通。可如今见到沈公子真正实力后江水遥心中又泛起不少疑惑,即便这家伙一直以来都在韬光养晦,却也不至于夸张到在湖心岛时愿意憋屈到让自己刺眼一只眼睛又打断半颗火牙也不肯去露出真本事。江水遥微微蹙眉,还是说沈公子的修为也是和自己一样,也是在这两年才突飞猛进的? 红袍少年出神这点时间,擂台上战况已经极为惨烈。 一直觉得自己稳操胜券的韩仓浑身恨不得没有一块好肉,已然变成一个血人。沈公子也不知何时化为本体,张牙舞爪的将韩仓捏在手里。凶相毕露,虽是没有喷火神通,但独眼无疑更加凶悍。 这头独尾独眼的赤狐抓住韩仓后猛然捶地,韩仓脑袋最先着陆,被砸得两眼直冒金星。他刚刚掰开一丝沈公子的指缝,瞬间又被再度攥紧。而沈公子力道之大,似是打算将韩仓生生捏爆。 高台上的韦自清见状,忍不住皱起眉头冷声道:“胜负已分,让他收手吧!韩家两子在棉山已经死去一个,如今咱们要是不帮韩老怪把他这跟独苗保住,到时候怕是够得头疼一阵了。” 赤梅依正看得兴起,顿时头也不回的撇嘴道:“擂台生死相争本就是常态,怕他作甚?” 玄蕴清提醒道:“可别忘了,落隐宗宗主次子韩谷在棉山死于金川之手,当时沈公子也在场。” 金临脸上涌起一抹狠色,沉声道:“既然都得罪了,那就更不怕他了。” 玄九仰头大笑,伸手一抬,将半死不活的韩仓送下擂台。 当初金川等人为何可以在棉山布置下隔绝声息的阵法一事他玄九可以不去计较,但你金狐族这些年俨然已经入主金光宗,违背老祖严令卷入江湖纷争。怎么的,如今还想把其他几家一起拖下水,与落隐宗死磕? 江水遥和离采薇大步踏上前去后,红袍少年又从纳戒中取出不少丹药塞进韩仓嘴里,过了小半个时辰后,韩仓脸上这才缓缓恢复血色。 这位来自落隐宗的混世魔王朝地上啐了一口血痰,苦笑道:“奶奶的,这狗日的藏得够深!” 江水遥无奈一笑,不多时,玄蕴清朗声道:“两个时辰后,下一轮武擂开始!” “玄佑对金川。” “沈公子对江水遥。” “离采薇对胡宁。” “尉迟谒...呃...尉迟谒轮空。” 一众修士哗然之际,不仅五大家主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就连玄蕴清的脸上也谈不上有多自然。的确,十三名修士之间举行一对一的武擂,注定会有两次机会轮空,但怕是只有天知道这尉迟谒运气到底有多好,这两次轮空的机会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作为当事人的尉迟谒挠头一笑,很快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不与那些恨不得可以杀人的目光对视。 听到这个对擂人选后,韩仓一把握住江水遥双手,神色夸张的喊了一句“兄弟”,随即顿了顿,又像是泄气了皮球似的喃喃道:“算了,指望不上你帮我报仇...” “去你娘的!” 江水遥一乐,一把甩开韩仓手掌,与离采薇并肩离开。 ...... ...... ...... 同样是两擂齐开,关注点依旧在沈公子这边。 在五大家主看来,玄佑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都远在金川之上,这点就连金临也是深以为然。反倒是沈公子口吐玉珠后实力不再被遮掩,七重剑君镜的实力已然成了这次历练中最大的黑马。而通过这一年多的时间,青丘州这边几乎也把江水遥背景资料搞到手,大概得知这小子竟然是三年前才开始踏入的修行。 一匹黑马对上一朵奇葩,自然要比玄佑与金川的比试要有可观性一些。 江水遥在上擂之前,离采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在江水遥耳边低语几句,后者顿时哈哈哈一笑。上了擂台后,江水遥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好一个王八犊子...” 沈公子笑容瞬间凝固。 面对这个刺眼自己眼睛的家伙,沈公子杀意毫不掩饰,瞬间变回本体,一脚踏入,擂台地面竟是隐隐留下一个浅坑。 江水遥也不着急,一边催动鹰翔诀急退,一边双手插入袖中,实则已经把当年从沈公子那里敲下的半截断牙攥在手里。见沈公子狐躯临近,江水遥指尖轻动,祭出一缕灼热灵力在那断牙里面,后者顿时身形微微打了一个趔趄,面露痛色。 江水遥大喜,离采薇刚才所言,大概是说她瞅见沈公子化为本体与韩仓对战的时候嘴里隐隐可见半颗断牙,故而更加确定沈公子这些年根本就没有舍得斩断自身与那颗异兽牙齿的联系。 说来也是凑巧,巧江水遥前些日子也曾把这颗断牙拿出来准备送给离采薇,两人琢磨半天后发现根本无法使用,后面才发现无法将其祭炼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在于这枚牙齿根部仍在沈公子嘴里。只是两人都没有想到,这枚断牙的用处会是以这样一种滑稽的方式体现。 见沈公子仍被断牙羁跘,江水遥心里瞬间踏实了不少。 再与其周旋几圈后,江水遥猛然催动体内雷劫之力进入断牙,沈公子庞大狐躯瞬间倒地,捂嘴长嚎。 看台上几名家主有些不明所以,唯独赤梅依一脸阴沉。 当年为了替自家孙儿装上这颗炎豹獠牙,着实是下了不少功夫。而这些年并未将其从沈公子嘴里把那半截断牙取下来的最主要一个原因,就是心里仍是带着一丝侥幸,只要能寻回断牙,自然还有补救的方法让沈公子重新获得这种喷火神通。 可如今看着江水遥那截断牙做文章,赤梅依不禁在心头哀叹一声,随即双脚一踏,稳稳落入擂台中间,对着江水遥冷声道:“把那截断牙交出来,这局武擂便算你赢。” 江水遥不以为意,笑道:“可是不交出来也是我赢呀。” 第一百一十章 偏袒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 赤梅依杀意骤起,要不是考虑到以自己的身份朝江水遥出手必定会找来柴阙的疯狂报复,她真想一巴掌直接把眼前这个红袍少年砸成肉泥。 江水遥无所畏惧,朝看台方向拱了拱手,恭敬出声道:“玄城主,这可就等请您老人家做做主了...” 玄九哈哈一笑,毫不吝啬脸上的赞赏,放声道:“赤族长,你们与江水遥之间的恩怨我不会过问,但密境试练开启之前我等既已言明不可参与,就不要坏了规矩。你家孙儿若是要认输,你直接将他带下擂台便是。” 赤梅依脸色阴沉如霜,她自己也知道沈公子夺得头筹基本无望,可一泉三池名额本就定在前四名中。这场比试若是认输,那可就只有享受最后九汤的份。细说下来,沈公子这些年独有一尾,恰恰是最需要这场造化来洗涤肉身的。更何况此次为了让自家孙儿在试练中大方异彩,赤梅依不惜斩去了自己数十年的修为,又折了赤狐一族两名珍品炼师,好不容易才炼制出这么一枚可以让沈公子暂时跻身剑君镜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的破厄丹。也正是这一阶段奖励的重要性,她赤梅依才准许沈公子在此时解开封印。谁知道,花费了如此大的代价,却是遇见了江水遥这么一个怨种,让她打的所有算盘都功亏一篑。 看着重新化为人形的沈公子,赤梅依脸上带着淡淡焦虑,问道:“还能打么?” 沈公子捂着腮帮,竟是耍起了性子,当即朝赤梅依喝道:“打什么打?怎么打?” 被顶撞的赤梅依脸色一冷,看到自家孙儿牙疼的模样瞬间又心软了不少。手掌搭在沈公子脸上轻轻一拂,祭出一缕灵力暂时封住那颗断牙对外界的感知,随即柔声道:“现在可好些了?” 沈公子尝到甜头,瞬间变了脸,嘿嘿笑道:“可以打了可以打了!” 江水遥冷笑道:“哟!这算不算作弊?” 不待众人说话,擂台上骤然出现一道人影,陆坤围着江水遥打量几圈,捻须道:“咦,我怎么瞅着你的气色也不对?” 江水遥还没来及回话,陆坤已瞬间出指朝着他的眉心一点,一股精纯灵力霎时如潮水一般涌入江水遥眉心。 十来息后,陆坤收手,放声一笑:“可以了!这股灵力一炷香时间内不会散去,你先与这小狐狸比划比划,等擂台结束后我再好好帮你看看。” 此时江水遥只觉浑身极为舒坦,耸肩的时候下意识将双掌朝地一按,两道灵力骤然从掌间喷出,擂台炸裂,被轰出两个深坑。 就连江水遥也被这个异象吓了一跳,随即哈哈一笑,朝陆坤竖了个大拇指。不得不说,这样嚣张的偏袒方式让他极为舒心。 “大胆!”赤梅依脸色剧变,指着陆坤喝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插手我族修炼?” “再指,老夫直接把你这狐爪子砍断!” 陆坤仅是散出一缕气机,擂台上的江水遥和沈公子已然脸色煞白,像是有一股无上威压从天而降,压住自己身躯不能动弹。此时就连赤梅依也是连连退步,神色极为惶恐。她前些年从于敬口中大概得知陆坤一些来历,只是这些年这位被称之为“土圣”的老人与于敬一样,修为大跌到以她悟意镜的修为都可以拿捏的地步。谁知近百年过去,眼前这人修为竟能重回巅峰时期,仅凭一缕气机便已经让她觉得如临大敌。 另一处擂台上,玄佑与金川之战也落下帷幕。两名少年看着隔壁擂台的情况,一头雾水。 玄九脸色微变,喜忧参半。 当年陆坤重伤到这里时青丘州还尚无密境一说。玄九身为青丘之主,亦是凝珠儿座下的大弟子,自然知道这名重伤而来的男子对凝珠儿的意义有多大。再后来,凝珠儿以自身精血为代价,造出每四年开一次的青丘州密境,陆坤也随之进去养伤。现在从陆坤刚才散发出来的气息看来,这位师尊的恋人伤势应是痊愈,自是天大的喜事。可这也不由得让玄九想起凝珠儿即将坐化一事,心中泛起浓浓哀愁。 玄九见赤梅依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轻叹口气,跃入擂台恭敬把陆坤请了下来,恭敬道:“先生赐与江水遥的神通果真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 陆坤斜眼一撇,懒得作答。 多少知道陆坤一些脾气的玄九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也让小家伙们再休息休息,一个时辰后再进行下一场比试。” 说罢,玄九又朝陆坤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身形一动,消失在这片小世界。 陆坤对玄九一直以来都是抱着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凝珠儿至今收的两个徒弟中,大弟子玄九生性老实,饶是当了上百年的城主后才稍微改了一点性子。在陆坤看来,玄九远不如凝珠儿的小弟子银芷儿那么机灵讨喜。 玄九见四下已无人影后,恭恭敬敬的朝陆坤行了一个大礼,出声道:“恭喜先生痊愈。” 陆坤脸上瞧不见任何喜色,淡淡说道:“只是比百年前要好上不少而已,谈不上什么痊愈。我且问你,难道你真的不知棉山境内为何会被捅破天,青丘州内又为何会突然出现‘三秋’之毒?” 玄九嘴角牵动,答道:“知道。” 陆坤隐隐冒着怒气,沉声道:“知道为什么不去阻止?” “是师尊的安排。” 玄九微微欠身,补充道:“您这些年在密境疗伤,不知外界情况。师尊早些年就已经知道金赤二族心生反意,她老人家有意任由两家发展,是抱着斩草除根的意思。等这次试炼结束后,金赤二家必反,到时候我会依照师尊计划而行,平了这两族,换得青丘州百年太平。” “依照计划?”陆坤声调猛然提高:“你身为青丘之主,可曾真的考虑过这一年多来那些收三秋之毒的千万生灵?难道说只能怪这些生灵生来不幸,活该成为金赤两家谋反的献祭?活该成为你们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做为一名修士,当心怀天下。做为一名城主,当体恤苍生。这两点,你可都没有做到!” 玄九低头,沉默不语。 陆坤轻轻一叹,顿了许久,继续说道:“咱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大概也只是二三十岁的年纪,如今几百年过去再仔细看来,你头上白头发也比我少不到哪里去。你知道么?你师尊当年可破例收你为徒,自是看中了你脚踏实地的脾性。话又说来,本分二字,你这些年的确做到了。但本分并不是软弱,软弱亦不是没有主见。你师尊为你制定计划,让你耐心等待机会,可是她的心里,又何尝不希望你能自己做主,早早铲去金赤两家这些毒瘤?你再想想,若是你小师妹当这城主,会不会是今天这个模样?” 玄九轻轻一叹,答道:“我确实不如小师妹...” “罢了。” 陆坤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胡宁与那人的交手你们没有去观望是对的,有些事情莫说是你,就连我和你师尊都没有那个本事去细察。你且回去吧!对江水遥无需刻意偏袒,一旦偏袒过多,难不保会激起金赤两家的反扑。在江水遥那里,做好公道二字便可。至于你小师妹那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密境结束以后她会恢复一些记忆,只是愿不愿意醒来,还是在于她自己。” 听到最后一句时,玄九脸上涌起一抹激动。恍惚之际,陆坤身形已经转瞬不见。 玄九神色微黯,深吸口气后,重新恢复一城之主该有的气势,独自一人退了回去。 胡宁与离采薇的比试可以说是压根就没有进行。持枪男子跃上擂台后朝离采薇拱了拱手,随即朝高台之上喊了一句认输后就自行离开擂台,完全不给离采薇一点说话的机会。倒是这名红袍少女一时也是来了气性,下擂之后连眼角余光都不曾赏给胡宁,也一如反常的没有第一时间跑到江水遥身边,自己寻了个清静之地盘腿调息。 玄蕴清见兄长归来,出声问道:“城主,是否可以继续开始武擂?” 见玄九点了点头,玄蕴清悬于半空,朗声道:“下一轮武擂开始!” “玄佑对江水遥。” “离采薇对尉迟谒。” 轮空了两次的尉迟谒被传上擂台,看着眼前这名红袍少女嘿嘿一笑,随即学着胡宁刚才的模样朝擂台拱手喊道:“我认输!” 离采薇神情一愣,很快便已发现尉迟谒已然跳下了擂台。 看台上,金临哈哈一笑:“这小子倒是机灵。” 胡宁不与离采薇交手,是因为本就存心放水,让她保存实力去争夺最后的造化。而尉迟谒选择退缩,则是知道自己没有夺得那一泉造化的能力。况且此时擂台上也没有金狐一脉族人,自然也轮不到自己去当消耗对方精力的炮灰。对于第四名来说,恰好可以享受三池造化,已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玄九轻轻一笑,按理说可以进入前四的银霜儿金川依次败在了前头,沈公子好不容易当上一次黑马偏偏又被江水遥捏住了命门。至于尉迟谒两次轮空,自身占到了天大的便宜,倒是离采薇,两次对手的自动放弃让她保存了极大的精力,最后之战,已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玄九在心中暗自念道:“试练结束以后,我该怎样称呼你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刀剑在手,封天随后 密境试练的前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姑且可以算作狐族老祖洒在青丘州的最后一次恩雨,第二阶段开始整个试练才真的像变成了一把大筛子,无情的剔除了排名百名开外的其他修士。 在这青丘州中,凝珠儿一直想要想营造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也恨不得想让青丘州所有生灵都能雨露均沾,哪怕只能得到一丝在密境中的好处。四年开放一次密境如此,夺取传承的入境门槛需要二十岁以下亦是如此。前些年的密境极为和谐,修士进入后仅是采采药猎猎兽,但凡有不讲道理的人,无一例外都被玄蕴清当场就扔了出去。只是今年死了不少人,不少无辜的人。 密境外,三秋之毒横行青丘州,要不是这里地处孤岛,与其他大陆相隔最少也是十万里。那么三秋之毒祸害的,可就远远不止青丘州那么简单。 密境内,那些修士在狐牙泉死了一批,百兽沟又死了一批。这两小撮人都死在祝琅的手上,无辜至极。 祝琅在狐牙泉出手完全是出自本意,盘算着栽赃给江水遥后,让这位再世为人的仙帝好好体验一把他祝琅逆行而上那些年所受的苦难和误解。至于祝琅的第二次出手,则是有沈公子金川等人的意思,反正这两人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祝琅也乐得去当一次跑腿,顺便让自己的出手变得名正言顺。 说到底,凝珠儿预料到了金赤两家为了上位肯定会不择手段,也预料到了这次密境仙帝转世的江水遥和祝琅,或者说是现任仙帝都会参与进来。凝珠儿把许多事情算得事无巨细,甚至连韩谷等人为什么会在狐牙泉与江水遥碰上并去寻找仙掌果这种小事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只是这位老祖也有算不到的地方,比如说金川和沈公子哪里来的胆子敢在棉山境内设局,比如说绿衣琳玉又为什么会得到祝琅青睐,暗中赐予了她不少造化,使这名仅是修士镜的小姑娘成功跻身前十强名额。再比如说,有些戏剧化的十三强争夺擂。 对于擂台对手的挑选,凝珠儿无心偏袒任何一人,可有些东西或许就如陆坤所言,世间生灵,皆有气运命数一说。 原本会异常激烈的十三强之战,各有各的巧合。琳玉能在试练中能到现任仙帝赐予的造化,进入十三强后似乎气运到了尽头,首战便就落败。金川在第一场擂台对上天罗宗弟子时轻松赢下,最后亦是败在玄佑手上。尉迟谒和离采薇一明一暗两次不战而胜,更是自身福运的表现。而江水遥对上玄诗橘、沈公子,恰好又能不费力的拿捏两人,亦可佐证这一点。 尉迟谒主动放弃与离采薇交手后,仅剩的两座擂台并成一座,前三甲的帷幕即将拉开。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比试中江水遥若胜,那与离采薇对战的时候定然也会主动放弃,让她去享受那一泉造化。可即便是败了也不打紧,有江水遥消耗玄佑精力,离采薇再上场,依然会轻松很多。 擂台上两名少年对立两侧拱手行礼,不知为何掀起一阵微风,江水遥眼鼻观心,似是已知到这一战会有多艰难。 玄佑动,疾步踏前,气吞山河。 在江水遥的视线里,玄佑身后有一个硕大狐躯虚影,手持如人高的利剑,如影随行。 玄佑挥剑,狐躯虚影跟着挥剑,擂台光线黯沉片刻后骤然亮出一道光线,擂台地面随之撕裂出一道裂缝,碎石纷飞在半空后自行重组,竟也是凝出长剑模样,随着那道光线扑向江水遥。 我仅有一剑,可使世间万物皆成剑。 玄佑神色凌然,万剑阵奥义在于心念二字。心念其中,似有百剑,似有千剑,似有万剑。心念之下,呼出一缕浊气皆能凝结成剑。 退无可退的江水遥脸色剧变,双手交叉护住胸前的瞬间,魂心宫中雷劫之力自行覆在血衣之上,红紫交汇,莫名生出一丝妖异之感。 不知为何,看台下的胡宁微微叹气。 玄佑挥出的光线贴近血衣,深入一寸距离。 江水遥咬牙低吼一声,火属性灵力与自身精血交融后填充血衣,将光线挤出体外。那些碎石凝成长剑噼噼啪啪的轰在江水遥身上,后者神色已然有些狰狞,很快也极为惊恐的发现这些石剑被轰成齑粉并未随之消散,而是随着玄佑伸手一招,灰黑色粉末又再缓缓聚集,俨然又要凝出石剑! “离渊!去!” 江水遥努力挤出一丝心神将离渊剑从纳戒中唤出,剑身上那根黄沙细纹骤然亮起,擂台上无故升起数股龙卷,把正在凝聚石剑的齑粉瞬间抹去。至于已经凝出剑坯模样的石剑,离渊已然自行飞去与之相撞,让其重回粉末后被龙卷送出擂台。 饶是在棉山曾见过江水遥这柄长剑奇异之处的玄佑也是忍不住微微愣神,江水遥伺机而动,水属性灵力涌进血衣,将玄佑挥出那道光线震离自己身前的瞬间取出毕方刀,踏前低喝道:“宣阳斩!” 这是一个极为精妙的转换,水属性灵力趁机顶出的力道震偏光线,随即取代火属性灵力之前的位置与血衣交融。而这个炽热的精纯灵力也没闲着,紧跟着融进毕方之中。 江水遥出招瞬间,刀中似是宛如毕方凶兽亲临,随势吐出数条长长烈焰,战局轮到了玄佑心头一惊,身形一退数丈,衣袍一角却是已没来及躲开,眨眼被烧成灰烬。 看台上早些年见识过毕方刀威力的几位大人物微微失神,似是在说以江水遥实力,倒确实没有辱没了这柄兵器。 江水遥战意沸腾,毕方或撩或砍,或截或斩,两道身形在擂台上已然化成流光,不停的在擂台上交织。而离渊一如一个精灵,悬在半空与江水遥配合得天衣无缝。两百招后,玄佑猝不及防被毕方一刀砍中肩头,顿时神色一变,将手中长剑当作匕首一样甩出一记燕回旋后才勉强迫住江水遥不停追击身形。 江水遥随意抹去自己嘴间流出鲜血,嘿嘿一笑。 看台下的玄诗橘娇躯一震,有些不可思议道:“大哥竟然受伤了?!” 与此同时,沈公子脸上也是难得露出一抹庆幸。 这二人始终觉得与江水遥的对战中这个红袍少年有些胜之不武,可以说是都是靠着一些投机取巧的手段才不得不让自己认输。可当看到就连玄佑都险些被这名红袍少年斩断臂膀后才发现,自己之前的判断完全就是大错特错。 两人心中同时泛起一样的想法:这江水遥运气好不假,可即便没有那些运气,自己也多半难以取胜。 “再来!” 玄佑大喝一声,手腕一震,剑身轻鸣。 江水遥伸手一招,将离渊剑也握在手里,左手剑右手刀,与玄佑身形相撞。 此时他体内三种灵力中雷劫之力作为血衣支撑,水属性灵力在左,火属性灵力在右,只是刀剑在手后灵力光华竟是瞬间内敛,不像之前有外露之象,偏偏如此,玄佑反而更加不敢大意,与江水遥交手的过程中极为谨慎。 历来对江水遥不待见的金临闷了半天,突然出声道:“我咋瞅着江水遥这小子出招,有些返璞归真的味道?” 赤梅依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极不情愿的表示赞同。 “若无境界压制,玄佑倒可以轻松取胜。不过如今看来,他输的也不算冤枉。” 玄九无意为自家子嗣出言辩解,就事论事的说了一句后,便彻底闭上眼睛养神。 “玄佑要输?” 玄蕴清被这话搞得一头雾水,明明自家兄长在说这话的时候江水遥刚好被玄九一剑划在胸前,伤可见骨,俨然一副占据上风的样子,可怎么会输呢? 韦自清出声,替玄九答道:“一百招后,必输无疑。” 玄蕴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牛脾气,竟是重新盯着擂台,心中暗自数着两人过招数量。 十招... 二十招... 五十招,擂台局势变幻,玄佑也被江水遥一刀砍在背上,鲜血四溅! 玄蕴清咬牙,继续暗念。 八十招... 九十招... 一百招结束的瞬间,江水遥双手朝地一按,离渊和毕方同时插入擂台。在玄佑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瞬间,红袍少年已将泥丸覆在手上,朝前砸出一拳。玄佑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像个断线风筝似的倒飞出去! 离采薇脸上涌起一抹雀跃,在江水遥被传送下擂台的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搀住这名摇摇欲坠的红袍少年。 “这可能!!!” 玄蕴清捂嘴轻呼,打死也不愿相信玄佑会败在江水遥的手里。 “有什么不可能?” 玄九适时睁开眼睛,补充道:“你别忘了那抹去生机的那春秋一剑,这小子...底牌都还没出完呢!” 不待玄蕴清说话,玄九身形一动,眨眼便落在江水遥身旁,笑着问道:“最后一场,你们小两口还打不打?” “哎哟!胸口痛牙齿痛!打不动了!” 江水遥怪叫一声,扮着鬼脸倒在离采薇怀里。 玄九笑声爽朗:“三日之后,入一泉三池九汤。”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交易 武擂结束后,十三名修士各自在这片曾有一百人在这里比擂的宽阔空间里调息,等待造化开启。而玄蕴清老调重弹的又声明了一遍不可私下斗殴后便随着几位家主一起离去,事实上也不需要她再这么废话一句,也没人会在这个节点去找江水遥的麻烦。 离采薇一身轻松,韩仓伤势也不算言重,而江水遥盘腿坐了足足两日,身上伤势才好上大半。 与玄佑的交手虽是险胜,可江水遥心中却是清楚那家伙也没有真正使出全力,毕竟还有最后一个阶段没有开始,其中凶险,根本无法预料。像沈公子一样老早暴露的底牌,最后一阶段可就占不到什么好处了。 江水遥才站起身子不久,赤梅依已然出现在三人身前。离采薇和韩仓脸色微变,谁知道原本以为是来找麻烦的赤梅依骤然露出如干瘪菊花一般的笑容,朝江水遥客气道:“小兄弟,商量个事如何?你要是答应,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找你们三人的麻烦。甚至只要你愿意,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赤狐一族的名誉长老,有命令普通狐族子嗣的权利。” 江水遥哈哈一笑,第三阶段武擂他排名第二,但毕竟身为人族终究享受不了那一泉三池九汤的造化。而依赤梅依的性子,肯定会想办法再为自家孙儿争取争取,此时找上门来,早就在江水遥的预料之中。 见江水遥笑着不吭声,赤梅依又补充道:“你与我赤狐一族本就没有什么大仇大怨,再说了,你们尚且年少,须知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现在能有机会冰释前嫌,岂不是皆大欢喜?” 江水遥懒得与赤梅依磨皮,直接问道:“你们之前打算给我的奖励是什么?” 赤梅依从容答道:“一本珍三品剑法。” 江水遥又笑问道:“除了刚才说的这些口头支票外,赤族长也有珍品剑法相送?” “那是自然。”赤梅依笑容和煦,看起来就像是一名普通老妪正在与子孙交心攀谈似的,就连对江水遥的称呼也悄无声息的改了过来:“本座送给小友这本剑法乃是珍二品,比老祖赐下的奖励还要好上不少。其实珍三品的剑谱赤狐族内也有,之所以本座选择比密境试练奖励的档次要高上不少的剑谱,实在是还有一事,需请小友高抬贵手。” 江水遥笑容逐渐玩味,问道:“断牙?” 赤梅依含笑点头:“那颗断牙与一泉三池九汤的造化一样,在小友手里皆没有用处。本座觉得既然诚心和解,那不如彻底一些,一次性解决所有的不愉快,以后的相处才会愉快,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江水遥不置可否,收起笑容淡淡说道:“让我考虑考虑。” “两个时辰后,我再过来。”赤梅依微微欠身,随即与远处的沈公子汇合。一老一小始终保持着四五尺的距离,直到出了武擂之地后赤梅依才停下脚步,一脸慈爱的望着自家孙儿。 “姥姥,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沈公子满脸疑惑,这小段路程不是他不想与赤梅依并肩行走,而是后者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赤梅依伸手一抹,两人身旁升起一道隔音屏障后赤梅依才缓声道:“按照约定任何人不能与密境中的修士接触,就连我也是在征得其余几名家主同意后才来的这里和江水遥商量对换奖励一事,不过现在我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可都被玄九几人看着呢。目前咱们还是隔远一些好,不然到时候其他家主埋怨说我徇私舞弊,趁着这次进来后暗中又给了你不少宝物,我实在是懒得再和他们因为这一点小事争论。” 沈公子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他江水遥要是不答应咋整?” 赤梅依脸上涌出一抹苦笑:“就目前来说,江水遥是不能动的。所以咱们只能用诚意说话,一本珍品武学满足不了他的胃口,那就两本。” 沈公子啧啧一叹,有些肉疼道:“谅他没有这么大的胃口,敢跟咱们要两本武学做为代价。” 赤梅依不置可否,接着说道:“不管怎么说,三池造化你必须要夺得其中一个,不然等你体内药效结束后修为又跌回修士镜,想再爬起来,可就难了。” 沈公子脸上浮出一抹惊喜,低呼道:“难道去那个造化池里面泡上一泡,我这身修为就能保住了?” “说不准,不过凡事有我,你不用担心这些。你只需记住,这段时间万万不可与江水遥几人翻脸。尽管咱们赤金两家很快就要与玄银两家开战,但最早也是要等你们从密境里面出来以后。在这段时间,凡事能忍就忍吧。玄佑也好,离采薇也好,就让他们再蹦跶几天。对了,试练第四阶段异常凶险,除了老祖传承之外也不会有别的奖励。所以第四阶段开始之后,你只需努力保护好自己就成。老祖传承,可不是你这种水平能够去争的。” 见沈公子心悸的点了点头后,赤梅依轻叹口气,思绪缓缓飘远。珍品武学极为难得,就算是放眼整个青丘州也不过只有百来本。不过就心底来说,她倒是希望江水遥真能狮子大开口多要一些。一来这样可以彻底堵住其余四大家主的嘴,二来只要江水遥学了她送出去的珍品武学,那她自然也有办法把这个红袍少年彻底控制住。 在赤梅依看来,那位来自天界的老头尚能被她使手段签下长达百年的卖身契,如今要拿下一个江水遥,又有何难度? 什么座上宾,什么名誉长老,赤梅依呵呵一笑,只要你练了我送出去的功法,我定然会让你江水遥,乃至是整个天江城,都成为我赤狐一族的马前卒。 赤梅依又与沈公子闲谈几句后带着他重回比武广场,很快便听到一个令她极为兴奋的消息。 “赤族长,可以换。不过贵族内两本剑谱我都想要。” ...... ...... ...... 萧瑜每天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床前一面木板上轻轻划上一笔,她每天必做的第二件事,则是在那个刻着令狐疆安四字的牌位前面点上三柱清香。今日萧瑜看着那工工整整的一千划小线条,脸上缓缓露出笑容。距离三年之期,已然进入倒数。 昔日雍容华贵的俏丽妇人已经穿了三年素衣,祝风梧那藏在山里的几千斤炸药,既轰平了万丹宗,也轰碎了萧瑜的所有幻想。 石缝青青草,掩去昔日荣。 鸟兽日夜啼,似言空空空。 萧瑜在桶里舀了几瓢清水在盆里洗了把脸,刚刚出门,便发现一名身材矮小的老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鎏金塔附近。 自万丹宗覆灭后这片山间曾也热闹过一段日子,有来幸灾乐祸的,有来嘘寒问暖的,也有来寻宝的,更有打着来这里重新开宗立派的。即便挽枫山那边多次出面将这些不速之客撵走,可这股断断续续的热闹仍是持续了小半年的时间。直到一年以后,万丹宗这段历史才缓缓被世人缓缓遗忘,萧瑜也总算得到一丝清静。 而如今将近三年过去,上山的路早就被荒草掩埋,毫不夸张的说,萧瑜眼前这名老者,是她后面两年来唯一一个见到的生面孔。 萧瑜如今心境清明,却也不是傻子。她微微散出一缕神识探查,便有些骇然的发现以自己的修为根本看不穿老者深浅,那种感觉就像一枚鹅卵石扔进汪洋大海里面一样,远远望去根本掀不起涟漪。 老者仿佛后知后觉,扭头朝着萧瑜轻轻一笑,开口道:“老夫于敬,不过大部分人都喜欢叫我老于头。” 萧瑜轻施一礼,尚未说话,令狐以南神魂已从塔前冒出,朝着老于头施了一个万福,咯咯笑道:“老前辈好!水遥哥哥给我提到过你,他给我说过你教他的咒语,还说把你丢进海里的时候不知道大鲵是淡水鱼...” 于敬捻须大笑:“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 令狐以南笑着连连点头,埋怨道:“确实不是好东西!三年了,都不知道来看看我!” 萧瑜无奈一笑,朝于敬说了一句请稍等后转身回屋,不一会儿便端着两盅清茶出来,将老者请在鎏金塔旁的石桌旁落座,轻声道:“山野粗茶,还望老人家不要嫌弃。” 于敬笑容温和,轻抿一口热茶后转过身,问道:“小丫头,聊了这么多,该问问你正事了。三年时间,这塔内丹方,你学会了多少?” “九成!” 令狐以南纤细手指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一抹紫色火焰瞬间从她指尖跃出。 神魂凝火的神通,可是连萧瑜实力都不可能做到。不过母女两人朝夕相处,萧瑜早就知道令狐以南炼丹之术进步,当下也就见怪不怪,佯怒道:“休要耍宝!” 于敬赞赏的点了点头,随即出声道:“金炼器,火炼丹。恰好你魂心宫中也有强金灵力,我再教你炼器的本事,想不想学?” 第一百一十三章 被囚禁的灵魂 正式进入圣殿之前,玄蕴清大致介绍了一下一泉三池九汤的构造。这十三个池子自上而下,独立分割在十三间石室里面。离采薇所处的那间石室便是泉眼的地方。石室底部筑有暗渠,离采薇所呆石室的池子灌满以后,余下泉水才会流向三池,三池再满,才是九汤。 红袍少女脸上浮出一抹淡淡嫌弃,低声念道:“照这种样子分配的话,后面那些人岂不是都在泡我的洗澡水?” 其余几人神色瞬间古怪,玄蕴清无奈一笑,补充了一句造化池虽然是活水流动,但前者用过的水并不会通过暗渠流到其他地方。是水质特殊的关系才分出三个等级,也就是说离泉眼最近的地方灵力最为精纯,越往后面效果越弱。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仓干笑着挠头问了一句为啥不直接在泉眼旁边建造十三个池子弄个人人平等。可玄蕴清只是眼皮一翻,显然懒得去回答这种极为没有营养的问题,随即又正色补充了一句造化池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时间到后圣殿内的一切将会彻底消散,最后阶段随之开始。 许是玄蕴清也不打算再露面,提前向这十三名修士介绍了最后阶段试练,而第四阶段的试练用短短两字便可概括: 登山。 一个月后,十三名修士会被传送在狐啼山山脚的不同方位,是否选择汇合由他们自己决定。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密境世界将会缓慢崩塌,至于会出现什么危机,玄蕴清坦言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狐啼山山高三千丈,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天柱,其实细走下来便会发现有许多不同地形。在这一点下玄蕴清没有细讲,对于这些未知,留着修士们自己去探索就好了。 十一名修士按顺序走进自己的房间,江水遥和胡宁作为人族被安排到另一间宽阔石室。至于他们原有的那两个造化池,玄佑遵照老祖凝珠儿意愿用秘法带出密境,作为以后其他试练的奖励。 自从江水遥答应了赤梅依的条件后,当场便得到了一本珍二品剑法和一块向征赤狐一族长老职位的玉牌。赤梅依也并未要求江水遥立即把沈公子那枚断牙返还,只说是为了表示赤狐一族诚心与他交好的诚意,断牙江水遥可以先带在身上,等出秘境后拿到另外一本珍三品武学后再还给沈公子即可。同时戴着眼罩的沈公子对江水遥态度亦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就连进入房间的前一瞬间,还客客气气的朝江水遥拱了拱手,看得韩仓作一阵干呕状。 胡宁的奖励是一本珍五品的剑法,这位天之骄子这些年看遍武学无数,珍二品以下的武学根本入不得他的法眼,当下随意翻了几页后就有些意兴阑珊,收进纳戒后闭眼调息,再度回味与祝琅在擂台上的那场交战。倒是江水遥捧着赤梅依送的那本乘风归云剑兴致勃勃,很快便开始细细研读口诀。 这两名男子的关系远谈不上称兄道弟,只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相敬如宾模样。江水遥对此也不在意,只是依照乘风归云剑口诀练了一日后,发现心中隐隐有一团郁气凝结,却不知如何驱散。红袍少年心生疑惑,又捧起剑诀细读几遍,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的念了一句:“问题出在哪里呢?” 胡宁耳朵微动,忽然想起自己在金鳄滩上时于敬的连番质问,心里如同天人交战。 又过了一日,江水遥非但没有觉得胸间那股郁气消失,反而有种朝四肢百骸散去之感,面对这种不好的苗头他再度回神,似是在考虑要不要继续修炼这本珍品剑法。 胡宁轻轻一叹,开口道:“可愿借我一观?” 江水遥祭出一缕灵力,把剑谱轻飘飘的送到胡宁身前。后者显然也有些诧异江水遥这般豪爽,不过也不故作矫情,接过剑谱后便开始细心翻阅。 胡宁虽使游龙枪,但毕竟出身于承天剑宗,这些年看的剑法类武学多不胜数,或者说从某种角度来讲,他自身就是一个庞大的武学宝库。见胡宁翻阅速度极慢,江水遥也不急声催他归还,转念便开始修炼血衣诀。直至两日过后,这本剑谱才回到江水遥身前。胡宁像是不愿多言,仅仅以神念送给江水遥此书有诈四个字后,便彻底入定,不与江水遥交流。 其实说来也是凑巧,胡宁曾在宗门内看过一本名为乘云剑的剑谱,其心法口诀与江水遥得到这本乘风归云剑竟有七八分相似。至于那两三分不同之处,胡宁想了四五个时辰,大致可以肯定那些不同似乎是被赤狐一族的魅术蛊咒掺杂在了里面。他之所以能发现这个当初从天界而来的于敬都为此着了道的秘密,既是归功于自己前些年看过剑谱原本,也是得益于这些年承天剑宗对赤狐一族擅长魅惑一术的了解。而这样的巧合,是赤梅依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也不知胡宁是想不起乘云剑的原来模样还是不愿去想,总之就是不再说话。江水遥倒也知趣,见胡宁入定后便不再打扰,将乘风归云剑收入纳戒后专心修习血衣。 两人各自修习之时,离采薇也在石室中做好银千灵曾经嘱咐过的一些准备,褪去衣衫的红袍少女尽显春光,轻轻一跃,落入池中。 泉水略微冰凉,少女入池瞬间,反倒是觉得有一股极为柔和的灵力顺着毛孔贯穿全身,极为舒坦。 自离采薇服下三尾银狐精魄后,她的魂心宫内便多了一枚金丹,这样的异象是其余一众妖族修士都不曾有过的。为此宗门内也花了不少心思,最终可以确定是她肉身与银狐精魄没有彻底相融才导致这种情况出现。而此时进入池中后,离采薇有些欣喜的发现这枚金丹竟然微微颤抖,如同抽丝剥茧一样掉下一层表壳,与魂心宫中的灵力缓慢相融。 这枚金丹脱离的速度极慢,花了整整七日时间才全部融入魂心宫。而此时的离采薇只觉心生一种异感,就像自己在银族祖地时一样,似有所悟,似有觉得无悟。 那种感觉,就像头顶苍穹,身临碧海之上,生出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豪迈,却也有不知海阔究竟有多阔,天高究竟有多高的茫然。 离采薇双拳紧握,半空中的身子猛然发力,脚下海面被踩出一个深坑,随之掀起一阵滔天巨浪,红袍扶摇直上九万里! 清池中,闭着眼的少女极为舒适的呢喃一声,尾部隐隐发痒,又有一只短尾从三尾之间挤出。 在苍穹的尽头,离采薇看见一个银色的精灵,正被五条铁链牢牢缚住。 离采薇心头一惊,这难道就是当年赤梅依给这枚精魄下的禁制?! 据银千灵所言,银狐老祖银芷儿当年可是九尾之躯,几百年来基本上都居住在天界,少有归来。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老祖身死,精魄从天界而降后重回银狐族祖地。为此银狐一族族长银摇仲放下了族中所有事物,专心守在银狐一族祖地为老祖银芷儿护道。谁知道一甲子前银狐族祖地忽然被人袭击,银摇仲身死,老祖精魄亦是被盗走。起初银狐族众人并不知道此事与赤狐一族有关,直到离采薇出现,又在祖地进行了认祖仪式后银狐族高层才后知后觉,猜到了当年的罪魁祸首正是赤狐一族的族长,赤梅依! 不过对于如今的银狐族高层来说,知道了凶手又怎样?银摇仲死后,银狐一族被金赤两家打压了多年,实力大减。城主玄九多次出手相助,最终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反而让银族处境更加艰难。话说回来,银千灵和族内高层之所以肯提早放出离采薇是下一任族长的消息,一来是离采薇误食那枚精魄确定是银狐老祖银芷儿无疑,二来他们也从离采薇口中得到肯定,这名从南承州来的少女愿意抗下光复银狐一族的重担。最重要的一点,离采薇在认祖结束那天玄九曾也出现在了银狐族内,极为隐秘的见了银千灵等几位高层,具体所指,不言自明。 离采薇游走到银色精灵面前,伸手将铁链全部扯断。后者轻轻一跃,极为兴奋的朝在离采薇身边亲昵的打了几个转转,随即与飞回离采薇眼前,两者对视几息时间后,银色精灵轻轻一跃,没入离采薇眉间花钿。 清池内,少女一脸舒适的感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痛苦神色。肉身与灵魂的相融,在解开赤梅依为精魄种下的禁制那一瞬间,真正开始! 与此同时,坐在狐啼山巅的凝珠儿似有所感,遥望东北方向轻轻一叹:“于敬啊于敬!当年你这一招金蝉脱壳我本不看好,不过现在看来确实达到了你想要的效果。可你可曾算到,他也会来这里?他会不会允许他们恢复记忆?” ps:家里有亲戚过世,更新有点晚,请见谅~ 第一百一十四章 黄沙之地 在青丘州尚未一统之前,狐族内较为通用的说法是尾巴数量决定等级。比如说玄佑玄诗橘生而五尾,那就是大富大贵的命。即便自己不用劳作,也理应享受低等级狐族生灵的供奉。而像杂色一族族长韦自清那样的出生时仅有一尾,即便是后期通过修炼成了九尾之身,其地位依然不能随之水涨船高。生而注定这一观念,在狐族根深蒂固。其实抛开这套古老理论不谈,做为一名修士,狐尾数量从根本上决定了一生所能到达的高度。无数狐族修士用实际证明了一点,就拿武灵镜来说,至少也要七尾以上修士才能触摸到这层门槛。 从一泉三池九汤的造化出来以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离采薇打破当初赤梅依给这枚精魄种下的束缚,苦苦煎熬大半个月后总算回归九尾之身。另一边玄佑也借此机会同样突破成九尾,沈公子与江水遥换得一池造化,得以长出五尾,对于赤梅依和沈公子来说,算是天大的喜事。而琳玉虽是只得九汤中的造化,同样也提升至四尾,进步迅速。至于其他修士则是收获平平,金川韩仓等人只多长出一尾,最夸张的莫过于银霜儿,明明修为已到八重剑君,正是需要打破桎梏的关键节点,偏偏一无所获,仍是五尾之躯。 而江水遥与胡宁同处一间石室修炼一月,各自都有所得。江水遥不知胡宁早就知道仙论的秘密,细细回味了一番与玄佑交手的过程后虽然收获满满,原本可以在灵修方面又晋升一转小轮回,但考虑到胡宁在场后最终还是压下魂心宫中那片沸腾,寻思着等登山的时候再找机会渡劫。对于江水遥这点小心思,胡宁仍是看破不说破的态度,神色冷淡。 从造化池出来的瞬间,祝琅身形一闪,从狐啼山脚消失,眨眼便到山巅与凝珠儿对坐。后者似乎懒得与这位仙帝多言,仍是闭目调息。事实上那一泉三池九汤的造化正是凝珠儿用自身血液所造,现在的狐族老祖,说是油尽灯枯也完全不过分。 山脚下,剩余十二名修士被传送在狐啼山脚各个方位,他们眼前并无生灵踏出来的山道,只有葱郁树林,关于上山之路,需自行琢磨。 江水遥嘴里吊着一根嫩草,从小在深山长大的他对于这种事情早就得心应手。这些修士中唯有沈公子动起了小心思,祭出灵力想要凌空而上,谁知道刚刚飞出不过十来丈高的距离,就被凝珠儿像是打苍蝇似的隔空一掌扇下,沈公子顿时惨叫着重新落入山脚,扬起一阵尘土。 韩仓与沈公子相隔不远,看到这人被打丢下来后哈哈一笑,本想退下去几步去凑凑热闹看看沈公子吃瘪的样子,谁知山脚骤然传出一阵接着一阵的兽嚎,韩仓定睛一望,发现百兽沟中那些曾经出现过的无数飞禽走兽竟是到了山脚,正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兽潮来啦!快跑!” 韩仓撤着嗓子长嚎一声,双手化为短腿狐本体,眨眼间便刨出一个隧道,打算从狐啼山内部朝着山顶前行。 江水遥脸色微变,在百兽沟时他曾好奇这些涌来的野兽实力如何,撞着胆子去在兽潮来临之际与之硬憾。谁知仅是一头白角牛的轻轻一顶,就差点要了他的半条命。还好是韩仓及时出手,才让江水遥逃脱被踏成肉泥的命运。 众修士现在所处的阶段山势平缓,百兽冲来的速度算不得太慢,不过十来息时间,长臂红猿便做为第一批兽潮,冲了上来! 这些野兽似是有意拖住一众修士上山的速度,一只长臂红猿朝前借着眼前树枝朝前猛然一荡跃在玄佑身后,随即扯住这名少年衣衫猛然一拽,玄佑身形微停,回头悍然刺出一剑,长臂红猿哀嚎一声,身影瞬间化成齑粉,消散在山间。 果然是老祖的幻术! 玄佑心中有了底气,朝着山下又是一剑斩出,迎面扑来长臂红猿皆是如出一撤,眨眼消失殆尽。 与此同时,其余修士先后与第一波兽潮对上。 诸如金川玄诗橘那样实力深厚几人回首一斩,与玄佑一样将这些长臂红猿杀的干干净净。倒是江水遥这个从小在大山里长大的少年照葫芦画瓢,学着长臂红猿登山的模样借助树杆在山里窜来窜去,一时间竟是有缓缓与之拉开距离的迹象。韩仓使出短腿狐的看家本事后本以为暂时无虞,缓缓放慢了速度,可某次朝自己抛出的暗道里回头时,竟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跟来的无数条各色蛇类,当下鬼叫一声,从山里跃了出来,与其他修士一样亡命疾奔。 在山的另一面,仅是修士镜的琳玉被长臂红猿抓住后动弹不得,凝珠儿轻轻一叹,抬手祭出一道柔和灵力把琳玉托起,随即传送出了密境。 在凝珠儿的视线内,原本落在最后一名的沈公子使出赤狐一族特有的魅惑之术,竟是俘虏了一只长臂红猿当成坐骑,神色轻松的趴在它的背上,不多时便已追上众人。 当然,韩仓也看见了这一幕,当下又是鬼叫道:“你他娘的作弊!!!” “作你奶奶个腿!” 沈公子意气风发,毫不示弱的还了一句。 狐啼山腰五百丈高度后,白角牛、三眼苍鹰等一众猛兽追了上来,除了沈公子依旧神色自如的又换了一只坐骑,其余修士皆是神色大变,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亡命疾奔。 一转剑君的尉迟谒不幸被一只三眼苍鹰啄到后背,当下一个跟斗重重摔在地上,转瞬又被白角牛贴地顶起,飞在半空。 凝珠儿神色不变,同样伸手一抬,将他送出了密境。 祝琅嘴角浮起一抹戏谑:“物竞天择,救他们作甚?” 凝珠儿翻了一个白眼,依旧不吭声。 距离狐啼山巅尚才垂直爬上三成的距离,参与争夺传承的十二名修士,已去其二。 一千丈后,山势骤然变陡,粗壮树木也随之消失不见,好在兽潮追赶的速度也突然慢了下来,十名修士大汗淋漓,不知道该哀嚎还是庆幸,身形根本不敢停顿,咬牙继续前行。 遥遥领先的沈公子不满的从白角牛身上跃下,几乎没有消耗什么体力的他一跃就是四五丈的距离,可刚前行不过百丈远,便发现脚下土地轻颤,再抬头时,无数圆滚滚的巨石已从山腰滚落下来。 沈公子脸色剧变,朝着身前土地一掌拍出,轰出一个足够藏匿身躯的深坑后急忙窜了进去。巨石从他身前滚落之时,掀起浪浪黄土。 位居第二的江水遥见巨石滚来,祭出泥丸后不退反进,一拳轰在巨石上面,气浪如云海翻滚,江水遥拳头微微发麻,眼前巨石被这一拳轰成碎渣。 见到这般景象的韩仓狡猾一笑,再次开始刨坑,完美躲过眼前的巨石阵。 不多时,在陡坡上为了躲避巨石而时进时退江水遥和离采薇先后觉得脚下所踏土地骤然松软,尚且来不及心惊,就被韩仓一把拽进了隧道。 “你俩欠我的啊!” 韩仓嘿嘿一笑,仰头吞了四五枚江水遥在百兽沟赠送的丹药后玩命刨坑,江水遥离采薇二人虽被弄得灰头土脸,但不得不说前行速度极快,三人转眼便与其他修士拉开大段距离。 狐啼山垂直两千丈,韩仓骤然停住身形,指的头顶岩石惋惜道:“这种玄岩我破不了,出去吧!” 韩仓横开一洞,三人身形出现在山腰。 三人微微朝上踏出几步,登上这处山顶,顿时异口同声,轻轻一叹。 以往在远处看狐啼山不曾发觉,如今身临其境,才知最后一千丈山峰竟是如同一根撑天柱一样独立伫于眼前宽阔黄沙平原正中。也不知是这片天地的鬼斧神工还是凝珠儿刻意为之,总之这最后一千丈,总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眼前黄沙松软,韩仓朝前踏出几步,顿时神色一变,急忙退了回来,沉声道:“这是流沙!” 离采薇轻捧黄沙,看着尘土随着指尖簌簌落下,补充道:“黄沙之地。” 黄沙之地? 江水遥默不作声,仙论中曾有记载,黄沙之地中有办法使修士再获土属性灵力。当时在黄沙戈壁中他曾无意间想到这个地方,只是细看那处戈壁与普通沙漠无异后便也就没有细查,想不到在这狐族密境中,真能遇到黄沙之地。 仙帝仙帝... 自从红袍少年在密境中知道自己上一世的身份后,心思逐渐深沉。 先有于敬相助,后有凝珠儿恋人陆坤出面偏袒,看来这两人多半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照江水遥的猜测,于敬应是自己上一世的朋友或者手下。而把自己骗来青丘密境,十有八九就是为了眼前这个黄沙之地,好让自己恢复实力。 在江水遥陷入沉思之时,与凝珠儿对坐的祝琅骤然醒悟,冷笑出声道:“看来这局棋,于敬早些年就已经布好了。” “可你们真的公平么?” 祝琅大喝一声,凝珠儿眼前这个狐族少年的模样骤然褪去,露出仙帝真相。 他一袭黑袍,剑眉俊脸,英姿勃勃,像是江水遥二十年后的模样。 仙帝脸上有痛苦,有不甘,有不忿,有百种怨气。 仙帝目光灼灼,盯着凝珠儿一字一顿:“你们公平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游黄沙 流沙如同暗河,一旦踏入必定深陷其中。况且在三人眼前视线里明显可见四五个巨型流沙旋涡。牵扯进去,后果极为严重。 韩仓从纳戒中取出一捆细长铁链钉在岩石上,手里拿着铁链的另一头猛然跃出,刚飞出不过十来丈的距离,韩仓身形猛然一滞,意料之外的坠入流沙之中。韩仓眉头一皱,牵扯铁链急速退回,叹声道:“这流沙上方被老祖设下了禁制,修士无法在上面飞行。” 江水遥三人一筹莫展之际,玄佑玄诗橘二人已经追了上来。 玄诗橘微微愣神,旋即笑道:“怪不得族长一再交代让我登山之后先去寻你,原来如此。” 玄佑抱歉一笑:“委屈你了。” “无妨。”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一起跃下。 玄诗橘以身躯做船,玄佑蹲她的背上,以双手做桨,两人初入黄沙时如同浪潮中的一叶扁舟,将翻未翻,不过很快就找到了平衡,以一个极缓的速度朝黄沙中心的石柱游去。 韩仓咂舌一叹:“这他娘的也行?!” 离采薇恍然大悟,出声道:“我知道了!” “传闻凝珠老祖年轻时曾有一次身受重伤,被仇家追到一处流沙旁后本无退路,后来流沙之中竟出现了一名奇男子,以自身做船,驮着老祖游过流沙,这才躲过了危机!这流沙池,应该就是老祖当年记忆所化!” 江水遥嘴角浮起一抹幅度,根本不用怀疑,离采薇口中所说那名奇男子,多半就是在狐牙泉底教自己春秋一剑那人。 “试试吧。” 江水遥祭出血衣跃进沙池,可只是刚刚沾染沙粒就脸色一遍,就像被千万根针扎在身上一般,疼痛深入骨髓。 离采薇急忙出声提醒道:“不要使用灵力!” 江水遥照做,疼痛瞬间消失,身子也骤然轻松,重新浮出沙面。 江水遥嘿嘿一笑,朝离采薇喊道:“来!” 红袍少女一个纵步,不过却是趴在江水遥身上,挺翘胸脯贴在江水遥壮硕胸膛,以四肢作桨,摇摇晃晃。 离采薇咯咯笑道:“不知道当年老祖是不是也是这样,趴在心爱之人身后的?” 江水遥苦笑道:“快刨!” 看着两人远去,韩仓跺脚骂道:“这他娘是试练还是杀狗?” 很快,其余五名修士相继跟着上来。 金川与沈公子本就是一丘之貉,只是在商量谁去做船时发生了一点争执。不过金川在沈公子耳边低语几句后,后者居然罕见的放低了身段,纵步跃下后趴在流沙之上,等待金川上去。 韩仓扭头望了望胡宁、银霜儿、焦宇三人,欲言又止。 胡宁淡淡一笑,问道:“你来当船?” “得嘞!” 韩仓哈哈一笑,他向来不在意这些细节,何况胡宁这厮修为深不可测,和这样的人搭档,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会累到到哪里去。 天罗宗的焦宇目光刚刚转向银霜儿,后者瞬间俏脸一变,冷声道:“我自寻他法。” 说罢,银霜儿纵身跃入,紧闭眸子四肢齐动,努力自我催眠自己只是在河里游泳,并不是在那个凶险万分的流沙之中。 焦宇无奈摇头,紧随银霜儿一起跃入。 十名修士迎难而上,前行一炷香时间左右后,平静流沙中像是被人扔进一块巨石一样骤然翻滚,沙浪掀起十来丈高,朝着一众修士袭来! “抓稳了!” 玄佑抓住玄诗橘双臂,身子微微站直,脚下玄诗橘顿时身躯微微抬起,第一叠沙浪掀来的时候,两人有惊无险,安全避开。 趴在江水遥身上的离采薇双手抓紧少年,九尾骤然长长几分,毛绒绒的尾巴遮在江水遥脸部,替他挡去了绝大部分沙浪冲击,同样也是平安度过。 位居第三的沈公子与金川则是相对要惨烈一些。沈公子见沙浪袭来的瞬间几近下意识的侧身去躲,结果这一扭身差点把金川直接从背上掀下,好在后者实力强横,双脚猛然发劲才稳住沈公子身形。只是沈公子为此猝不及防吃了大口流沙,两人冲破浪尖之后,沈公子一边吐着沙子一边破口大骂。 第四名的韩仓胡宁组合,则是欢快许多。 韩仓趴在流沙之上,用的是最滑稽的狗刨一式。并且他的狐尾从身下绕了一圈后从颈间窜出,胡宁身子微蹲,把韩仓尾巴当作缰绳一样攥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有灵力源源不断的从掌间迸出,砸在沙上当作推力。这队组合从沙浪冲出的时候,韩仓仰天长嚎,欢快的模样一如脱缰的野狗。 而落在最后的银霜儿与焦宇,面对第一叠沙浪袭来的时候,瞬间亡魂大冒。 以他们一人之力根本无法与沙浪抗衡,焦宇被这股力道直接砸昏,眼皮一翻后身形沉入流沙。银霜儿生怕流沙入嘴,不敢大声呼喊,与第一叠沙浪抗衡消耗了太多力气后,面对接连涌来的第二叠第三叠,已无力回天。 凝珠儿神念一动,将沉入沙海的银霜儿和焦宇送出密境。 仙帝冷冷一笑,问道:“这一关的目的又是为何?还是如离采薇所说,单纯的纪念你与陆坤当年的患难真情?” 凝珠儿罕见出声,解释了一句:“不懂得合作之人,心能有多宽?” 仙帝不言,继续望着沙海。 众人如八仙过海,姿势各异,不过很快就拉进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凝珠儿有意考验众人,又怎么会是单纯协助过沙海那么简单?黄沙之地内,漩涡突然开始移动,玄佑一队首当其中,最先吃到苦头。 黄沙之地的漩涡来势汹涌,玄族兄妹被卷进其中后瞬间开始顺着打转,玄佑见状不妙,从纳戒中取出一块黑色铁板模样的器物掷入沙中,瞅住机会后低喝一声借力,玄诗橘心领神会,一掌拍在黑色铁板上,顺势跃起,脱离险境。 重新浮出沙面后,玄佑总算松了口气,只是可惜了那个珍八品的陨铁黑板,原本可以用来锻造出一块价值不菲的盾牌,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打了“水漂”。 江水遥和离采薇与他们相隔四五丈距离,见前方突生异象,江水遥急忙使出鹰翔诀,想让自己身形在黄沙池内快上一些。可是黄沙之中的阻力比在水中更甚,加上又有凝珠儿设下的禁制,做为“船”的江水遥越是动用灵力,越是觉得那些细沙砸在身上一阵刺疼。不过灵体双修以后,江水遥体格强悍到几乎可以用变态一词来形容,咬牙硬抗流沙冲击后便不再动用灵力,总算险而又险的躲过眼前漩涡。 在他们身后两队,各有各的方法从漩涡脱困,只是金川一队在离江水遥两人不过四五丈的距离时,金川骤然发难,挥袖祭出一道蛮横灵力砸向离采薇。 全然趴在江水遥身上的红袍少女根本未曾察觉,只感觉后背像是突然挨了一记重锤,随即脸色一变,与江水遥两人猛然陷入沙海。 金川微微一叹,要不是自己得分心与沈公子一起抗衡沙海冲击,这一掌,非得要了离采薇半条命不可。 两个红袍身子在沙海中紧紧相拥,重新浮上沙面时,金川与沈公子已然远去。 沈公子半个脑袋都埋在沙里,虽不能说话,但金川这一掌,让他真的很舒坦。 “快一点。” 面对离自己还有十来丈远的玄佑一队,金川催促了一句,有些急不可耐。 看见离采薇吃亏的沈公子士气大振,一时间也顾不得疼痛,催动灵力微微提升速度,十来息后,与玄佑相聚不过一两丈的距离。 金川如法炮制,又是一掌挥出,不过半蹲着的玄佑早就察觉到金川的不怀好意,灵力呼啸而至的前一瞬间玄佑右手猛然发劲,兄妹两人凭着多年来的默契随之侧身,而使金川偷袭落空,砸在沙海上轰隆作响。 玄佑扭头,使出极为罕见的声波功一类武学,口中猛喝一声:“退!” 话音未落,这名玄狐族少年口中迸出一股灵力,直指金川胸前。 后者仰身一躲,倒是沈公子不明所以被金川随之一提,像是勒马一样大半身子浮出黄沙,与玄佑口中迸出来的灵力擦着头顶而过。 “你他娘的...” 趁着脑袋浮出沙面的空隙,沈公子刚刚张嘴要骂,谁知道金川瞬间站直身子朝下一按,沈公子话还没骂完,小半脑袋又被埋进沙里。 一击不成,玄佑也不放弃,右手与玄诗橘松开的瞬间回首一剑,横生一股拇指粗细的灵力,朝着身后斩去。 金川猛然撒手跃起,躲过这道灵力后精准无比的重新落在沈公子背上,后者闷哼一声,怒意隐隐浮现。 玄佑斩出这道气劲去势极猛,不过离采薇趴在江水遥身上本就矮上众人半个身子,自然也不会被其波及。而一直采用狗刨式的韩仓游得正欢,眨眼便见灵力袭来,他尚且来不及出声提醒,胡宁却仅是轻描淡写的抬了抬一只手指,眼前这道灵力瞬间涣散,根本没有伤到他们分毫。 当船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韩仓微微一叹。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丧魂钉 距离正中天柱不足两百丈时,平静黄沙再次翻滚,四头沙鲸一跃而起,瞬间将四队一口吞入,还给这片天地一片宁静。 半晌过后,一头沙鲸头颅骤然炸开,胡宁与韩仓从鲸头跃出,重新浮在沙面。 紧接着两人不远处又是传出一声炸裂,金川一队平安逃出。江水遥和离采薇在沙鲸腹中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不过比起前面两队逃离的速度也只是慢了一炷香左右。出乎几人意外的是玄佑玄诗橘两人久久没有动静,其实是因为玄诗橘运气极差,被沙鲸卷入之时不小心被利齿贯穿右肩。对于玄佑来说杀死沙鲸算不上什么难事,但要把妹妹从那颗利齿中救出,的确是花了不少功夫。 玄诗橘右肩飙血,身子重新落入沙池的瞬间闷哼一声,玄佑脸上也是涌出一抹焦急,速度稍稍放缓,让玄诗橘能够得到一点喘息。 玄诗橘银牙紧咬,以心念传音示意玄佑不用在乎她身上的伤势,抓紧时间追上其余几队。倒是金川发现异样后竟是主动放缓速度,手中把玩着一颗黝黑的琉璃长钉。 钉名乾坤,别看小巧玲珑的模样除了颜色不讨喜之外处处惹人喜爱,其实这枚长钉可是珍五品品秩,只差一小步就要历经一旦炼制成功就要招来天劫的门槛。丧魂钉之所以敢以乾坤二字命名并非托大,一来使用这个暗器并不需要多高的实力,剑君镜以上且掌握一门简单心法便可操纵。二来丧魂钉杀伤力极强,琉璃所制的特点在于一旦刺中目标后便会瞬间炸开,化作无数带着灵力的尖锐碎屑。若是扎中心脏,三息之内定能让武灵镜以下的修士毙命。而若是扎入魂心宫,或许可以保住小命,但修为是否也能如愿保住,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丧魂钉问世不过十来年,便和破厄丹一样被一众修士列为禁品。甚至有不少擅长蛊术诅咒的巫师放出话来,一旦这世间有人死在丧魂钉之下,他们愿意无偿替死去那人报仇,给凶手种下蛊咒,令其终生生不如死。可饶是如此,丧魂钉这种令一众生灵深痛恶觉的东西仍是没有完全消失。比如青丘城黑市偶尔便有此物出售,两百万萤石一枚,若要加上操控心法,那价格自然就要翻上一番。 离玄佑兄妹二人只有四五丈时,金川手指微动,两枚丧魂钉从指间滑落。一枚沉入流沙,一枚贴着沙海表面,悄无声息的飞向玄佑。 金川本不想提早对这二人下手,不过既然见玄诗橘负伤,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趁你病要你命,这就是金家大少的风格。 扑哧一声。 一枚丧魂钉没入玄诗橘眉心,后者根本来不及出声,脑袋已然轰然炸开。玄佑脸色剧变,却也没能躲过已经飞到自己身前的暗器。玄佑千钧一发之际侧身一跃,避开要害后被丧魂钉刺入左腿。玄狐族少年低呼一声,身子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坠入流沙之中。 如今的仙帝问了一句:“为何又不出手了?” 凝珠儿答道:“只救未能承受住密境试练之人,修士之争,不插手。” 黄沙池内,金川一击得手,随即催促沈公子也动用灵力,忍痛加快脚步。 其余两队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情况,不过江水遥两人很快便看见金川已经追了上来。金川冷笑着重新掏出丧魂钉,身居第一的胡宁见状,有意放缓速度与这两队并行,望着金川冷声道:“想死?” 金川脸色微变,胡宁的实力,由不得他不忌惮。 胡宁望向离采薇,轻声道:“你们先行,我跟在他的后面。” 红袍少女置若罔闻,与江水遥合力冲向最后两百丈距离。 沈公子心念传声的问了一句如何是好。 他之所以愿意放下身段,便是因为金川曾向他承诺有让江水遥和离采薇必死的杀招。 金川还有三枚丧魂钉,除却留给江水遥和离采薇的两枚,最后一枚原本是打算留给身下的沈公子。韩仓实力太弱,不足为虑。而胡宁身为人族,对于争夺传承一事上对他毫无威胁,何况金川也舍不得去花这两百万萤石去给自己搭上一个仇家。慕容家族与承天剑宗的怒火,就他一个金狐族可承受不起。可事关老祖传承的无上造化,金川略微思索后便下定决心,挡在他身前的,只有死! “先做掉胡宁。” 金川简单回复了一句。 流沙池中同样生有暗礁,至于暗礁位置全凭当船那名修士察觉。沈公子收到金川消息之后开始有意无意往胡宁两人靠拢,两队人并行二十丈有余后,韩仓与沈公子同时发现身前有个巨大暗礁,而沈公子先行发难,忍着钻心剧痛朝左一倾,顺势一脚踹在韩仓胸前,使其身形往暗礁上面撞去。胡宁感知极为敏锐,知道这一撞的后果定然会使脚下这名少年粉身碎骨,当即提着韩仓尾巴猛然一扯,后者痛呼一声,身子跃出沙面,只感觉尾巴像是要被胡宁扯断一样,不过却也因此化险为夷。 乘此良机,金川袖间一抖,三枚丧魂钉同时射出! “小心!!!” 胡宁大喝一声,撒开韩仓尾巴随即不轻不重的踢出一脚,韩仓身形猛然砸入沙河,胡宁亦是借力腾空而起。这位来自承天剑宗的天之骄子脸色阴沉如霜,转眼握住游龙后一枪戳出,自己和韩仓身前的两枚丧魂钉应声而碎。但是飞往江水遥和离采薇的那两枚,已离自己十来丈远! 流沙池中无法动用灵力飞行,胡宁一跃而起后很快也坠入沙海。看着丧魂钉几乎已到离采薇后背,胡宁万般焦急,却只得在暗中祈祷,希望她能有解决的办法。 关键之际,离采薇银色九尾猛然收拢,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白莲。 丧魂钉以迅猛之势没入狐尾花朵的瞬间,离采薇分神操控狐尾再聚几分,卸去丧魂钉的绝大部分力道,红袍少女心念之下,九尾像是九只手掌一样左右摇晃,直至彻底卸去那股强烈冲劲后才猛然绽开,其中一只狐尾轻托丧魂钉,将其松在离采薇身前。 红袍少女猛然站起身子,手持丧魂钉猛然回头一掷,回击给金川! 没有心法支撑的丧魂钉丧失了很大的准度,原本射向金川脑门的方向向下偏移许多,反而指向沈公子。金川身形不动,其实六重剑君镜的力道不可小觑,抛开准度不谈的话,威力可不会因为没有心法支撑就弱上半点。但他也乐得见到沈公子死在离采薇手里,由此引发赤梅依那个疯婆娘的滔天怒火。全力攻打玄银两族,对金狐一族来说可是天大好事。 金川迎面朝着沙海投入最后一枚丧魂钉,操纵心法使其在沙海里面转个小半个圈后追向离采薇。金川在心里轻叹,他无法感知沙海下面的暗礁,而为了偷袭又不得不出此下策迷惑离采薇视线。至于成与不成,天做主。 最后一百丈,江水遥仗着灵体双修铤而走险,全心发力好让两人速度更快一些。韩仓身形挣扎,勉强在流沙中前行。而胡宁其实之前历练中早就遭遇过流沙,哪怕一个人应对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他健硕身子像是一头海豚似的,时不时跃出沙面后又斜着坠下,速度极快,竟是要不了多久就追了上来,仅落后江水遥两人几丈距离。 “再快些!” 金川心生焦急,反复催促沈公子发力。同时双指并拢,不停催动着最后一枚丧魂钉在流沙中朝着离采薇追赶。 随着几人离黄沙之地正中的那根天柱越来越近,这才惊奇的发现这个极为特别的山峰下面并无什么台阶可言。说白了就是一根极为粗糙的大柱子,怎么上去,又是一大难题。 率先到达的离采薇轻轻一跃,从纳戒中取出三尺青锋后猛然朝前一插,铿锵一声,剑身半截没入石柱,少女双手紧握剑柄,维持身形不坠。 离采薇嘴角抹出一抹笑容,朝着江水遥示意道:“像我这样!” 江水遥尚且来不及跃起,最后那颗丧魂钉猛然从流沙之中跃出,骤然射向红袍少女! 仅比离采薇落后一步的胡宁猛然跃起,挽出游龙一枪掷出,与那枚丧魂钉瞬间撞在一起! 金川随后而至,一踩沈公子高高跃起,一剑刺出,并非插向岩石,却是极为精准的斩在胡宁颈间! 为救离采薇,胡宁心神全都花掷出游龙枪的上面,而面对金川一剑劈来,胡宁面色一变,却也无力回天。 胡宁身形如同粉末一样消散,金川重新落回沈公子后背,倒是游龙枪瞬间从流沙之中跃出,像是主动为主报仇,自行扎向金川。 后者提着沈公子齐齐再次跃起,刚刚露出头的沈公子以为总算苦尽甘来,谁知刚一睁眼,便望见一柄金色长枪直插自己胸前,瞬间取出骨扇朝前重重一拍,游龙枪枪头朝下,枪身却是如同一记闷棍砸在沈公子脸上,后者惨叫一声,被这一棒敲晕,跌入流沙池中。 半空中的金川照着离采薇的模样朝前一刺,身子吊在石柱上边。江水遥跃起时比众人微微矮上一截,不过总算也脱离沙海。在石柱的另一处角落,左腿位置空空荡荡的玄佑一样一跃而起,却是十指微屈朝前一扣,硬生生的扣进石柱里面。 韩仓因体力不支,在离石柱只有四五丈的距离时眼神涣散,沉入沙地。 凝珠儿祭出神念,将韩仓与沈公子送出密境。 与此同时,肉身端坐在青丘州柳家的胡宁肉身骤然苏醒。 男子喷出大口鲜血,在密境中元神被金川一剑斩断,虽未让他直接死去,但同样造成了不小伤害。 胡宁轻拂游龙枪,枪身微暗,不复往日锋芒。 胡宁知道是自己在密境中“死去”之时游龙枪并未握在手里,这样一来倒是使游龙枪魂遗失在了流沙池中。可如今自己已出密境,想要重新寻回枪魂,显然无望。 胡宁眼角有泪珠滑落,像是一个自己最心爱的糖果被别人抢去后的孩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游龙枪灵 最后阶段的试练任何人不得窥探,而赤梅依看到自家孙儿虽然脑门上起了一个大包,但好歹没有缺手断脚的从密境归来的时候,心头大喜。也不知凝珠儿是有意无意,直接将沈公子送回了赤狐族在青丘城内的府邸,故而其他几位家主都不知道四大家族中有修士从密境回来一事。 沈公子将最后阶段发生之事全部告知赤梅依,后者老脸一皱,嘱咐沈公子了一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已从密境归来一事后率先与金临见面,随后两人分别去往落隐宗和天罗宗。照沈公子所言,韩仓和焦宇同样被活着传送出来,胡宁元神被金川斩杀一事他倒不是特别担心,但玄诗橘同样也是死在金川手上,这个消息可是必须得在第一时间压下来。不然一旦引发玄九不计后果的报复,可是要完全打乱他们的布局。 赤梅依去了落隐宗,金临去了天罗宗,随后两人按照计划在青丘城外碰了个头后各自去往秀城和青丘州西北海岸。 话分两头,“三秋”之毒仿佛使丰饶的青丘州退回到了几百万年前生灵皆是未开灵智的状态。昔日繁华的大街几乎已然门可罗雀,就连亲朋好友之间见面的第一件事都是耗费个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保持距离远远聊天,确认对方并未沾染三秋之毒后才敢亲近。而“三秋”的蔓延速度远远超出赤梅依与金临的意料之外,起先两人并不焦急,也曾私下用解药救治了不少金赤两族子嗣。可就最近半年的情况而言,赤梅依已经惊恐的发现被他们放出来的三秋之毒似乎发生了异变,之前的解药已然没了药效,无法根治中毒生灵。这让她生出一股玩手段玩脱了手的感觉。 赤梅依不知道的是,金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未曾向对方言明。 这半年来,两人如同哑巴吃黄连一样。他们是想要这青丘江山,却不是要现在这个模样的江山。 密境内,狐啼山最后那一千丈天柱,仍有四人断续向上攀爬。 凝珠儿设下的不可使用灵力的禁制无疑让江水遥成了最大的赢家。四重磐山镜的实力大致可与一重剑君镜持平,明显可知那强悍的肉体力量完全不容小觑。尽管灵修对于增长体魄也有显著功效,但与体修相比,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玄佑按理说原本可以遥遥领先三人,不过左腿被丧魂钉炸断后让他实力大打折扣。况且他直线现在仍是采用双手扣入岩石的粗暴方式,十根指头,隐隐可见骨头。 为了帮离采薇节省体力,江水遥索性让她抱在自己腰间,以一人之力带着两人跃起。向上攀爬两百丈后,四人差距几乎为零。而这跟通往山巅的天柱越往上走,越是纤细,到三百丈时,四人完全可以望见对方。 金川额头微微冒汗,神色阴沉。既愤怒玄佑断了只腿后还有精力继续参加试练,又嫉妒离采薇直到现在还有一名护花使者替她出力。眼见江水遥带着离采薇马上就要就要超过自己,金川杀意大胜,几乎与江水遥同时跃起,一剑横出,斩向离采薇腰间。 红袍少女脸色一冷,单手挂在江水遥身上不甘示弱的回上几剑,金川顿时如同乌龟缩头一样骤然降低身形,险之又险的避过凌厉剑锋。 看着江水遥随即再跃,三人身形已然被拉开一两丈的距离,金川这才心头懊恼不该如此着急,只是还没等他想出如何做才能追上两人的办法,玄佑已然悄无声息的贴在他的脚下。 趁着金川失神的机会玄佑再度跃起,十指朝前一扣,猛然抓住金川双臂。后者脸色痛呼一声,这才发现玄佑那白森森的骨头已经嵌入自己肉中。玄佑身形不做停顿,顺势在起,划拉一声从金川臂膀上扯下大块血肉,随即仅剩的右腿猛然一蹬,踹在金川脑袋上,借势一跃数十丈。他手指重新扣入天柱内时,已高出江水遥两人四五丈的距离。 玄佑神色平静,等离采薇身形与自己并肩之时淡淡开口问道:“修行之路能遇贵人自是最好,但一味靠贵人相助,有什么资格获得老祖传承?” 离采薇难得神情一滞,玄佑又接着补充道:“我修为确实比你高上不少,但如今左腿被金川炸断,又以十指扣岩的方式选择登山。对你来说,可算是公平?” 离采薇轻轻拍了拍江水遥腰间,从纳戒中取出长剑插入岩石,与玄佑并肩挂着,轻声道:“玄佑师兄所言,采薇受教了。” 玄佑淡淡一笑:“靠自己的实力获得传承,才能让人信服。” 离采薇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仰头朝江水遥甜甜一笑:“接下来的路,就靠我自己来吧!” “好。” 江水遥让自己身形落下几尺,与两人平行。 江水遥不懂什么面相,但他与玄佑在擂台上交手时明显感觉得出来这位玄狐族的少年秉性坦荡,攻防间皆能生出一股浩然正气,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何况他现在说的话,也确实在理。 离采薇出声道:“玄佑师兄,接下来的距离不必相让。” 玄佑脸上浮出一抹赞赏,沉声道:“好。” 玄佑望向江水遥补充一句:“对了,不要伤金川性命,他的命,我来收!” 话音刚落,玄佑与离采薇同时跃起,不分先后。 江水遥挂在岩石上略微犹豫了片刻要不要追上去后,目光落在金川身上嘿嘿一笑。 江水遥大喝一声:“金大少,游泳去!” 金川被刚才玄佑那一脚踩得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气来,只觉天灵盖似乎都要被那一脚踩碎一样。他闻声刚刚抬起头,便瞅见一道红袍身影从上方跃来! 江水遥一把环在金川腰间,随即一脚踏在石柱上后借势抱着金川横飞十来丈的距离,趁着金川神色慌乱之际,江水遥祭出泥丸覆在手上,没有使用封天拳,仅是毫无章法的胡乱挥手,两道身形急速坠入流沙池的这十来息时间里,结结实实的把金川胖揍一顿。 离黄沙池只有两三丈距离时,江水遥猛然抱着金川向下一掷,随后又是一脚踹在金川身上,一个猛子入黄沙池中。 根据仙论所述,在黄沙之地内需下潜上千里才能寻到获得土属性灵力的机缘,江水遥身形没入沙池后索性不再浮起,继续往下游动。 沙池内无法睁眼,好在江水遥散出神识后勉强可以观察四周是否有暗礁存在。随着身子逐渐下沉,江水遥逐渐觉得身上黄沙带有一丝热度,而且黄沙阻力越来越大,顿时心头微喜,这恰巧说明了仙论中记载无误。只是继续下潜了一个时辰左右后,江水遥神识内骤然感知到前方不远处像是有其他“生灵”一样,整以极缓的速度下沉。 难道是金川?! 江水遥心头泛起一丝不妙,心头盘算许久后,撞着胆子朝那个方向横游过去。直到与那个“生灵”相隔不过两三尺的距离,江水遥这才发现与他一起下沉的竟然是一个约莫只有五六岁模样的稚童。 稚童浑身泛着金光,像是溺水而亡一般。江水遥微微伸手触碰稚童手掌,谁知后者顿时苏醒,眨眼化成游龙枪的模样,直挺挺的朝着江水遥刺来! 江水遥在沙池中侧身一仰,趁着游龙枪扎空之际骤然握住枪身,而游龙枪猛然乱窜,江水遥瞬间感觉自己像是骑上了一匹没有被驯服的野马一样,身子随着游龙枪在黄沙池中急速奔袭。 看着自己身子又被游龙四处牵扯,江水遥心头一阵暗骂,这恨不得一眨眼的功夫就往上游了四五丈,再任由游龙枪拖拽自己乱跑,岂不是要不了多久又要浮上沙面? 江水遥猛然撒手,游龙枪倒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独自冲出了四五丈的距离,随后又“怒气冲冲”的退了回来,与江水遥并行。 游龙枪重新化为金色稚童模样,双手叉腰气鼓鼓道:“坏人!” 江水遥心头泛起一股好笑,以神念回应道:“我咋了?又不是我杀的胡宁。” 金色稚童大声反驳道:“胡大哥只是元神被斩,没有死!” 江水遥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咋没跟着一起出去?” 金色稚童泫然若泣道:“他元神粉碎的时候我没在他手上,自然也就出不去了。” “那我能带你出去么?带你去找他。” “我为啥要相信你?!” 江水遥默然,游龙枪的枪灵不相信自己本就在情理之中,他也懒得多费口舌,转身继续朝黄沙之地深处下潜。 谁知没过多久,游龙枪又自行追了上来,贴着江水遥出声道:“你真的会带我去找他?”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可以这么认为。” “好!我信你!” 游龙枪落寞出声:“不信你的话,估计我再也见不到胡宁大哥了。” 江水遥哑然失笑,作为绝品品秩的游龙枪能孕育出枪灵并不奇怪,但枪灵却是这么一个稚童,倒是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你要去哪?” “地底。” “抓住我,我带你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一世 玄佑和离采薇你追我赶,在最后十丈时,玄佑忽然胳膊一酸,慢了离采薇半分发力,让红袍少女抢先一步登上峰顶。 离采薇嘴唇微咬,等玄佑上来后两人朝凝珠儿恭敬行了一个大礼,随后站起身子朝祝琅微微鞠躬,做足礼数。无论是离采薇还是玄佑,对于祝琅出现在这里只是微微有些意外,但也谈不上有多吃惊。毕竟在祝琅和胡宁武擂比试的时候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祝琅晕倒的演技和刚才玄佑假装手臂酸痛一样,实在是拙劣得很。 凝珠儿回头望了祝琅一眼,笑问道:“戏都看完了,还不走?” 祝琅不予理会,只是看着玄佑冷哼一声,赏出两字:“蠢货!” 玄佑微微低头,默不作声。凝珠儿也懒得跟祝琅计较,目光倒回玄佑,问道:“为何在最后关头突然放水?” 玄佑落寞一笑,答道:“弟子左腿已废,即便是得到传承也难于尽数施展心中抱负,不如让给采薇师妹吧!另外玄九族长说得也对,青丘州由玄狐一脉打理了百年,如今退下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凝珠儿不喜反怒,苍老手掌朝着玄佑空荡荡的左腿一点,金光乍现,竟使玄佑缓缓长新生骨骼血肉。 “就修士自身而言,的确是要到武皇镜的层次才能有再长躯壳的本事。但以你玄佑的脑子,怎么会想不到本座既然身为狐族一族老祖,自然也有能力替你造出躯干?说到底,你不过是想从密境出去后手刃金川为玄诗橘报仇,但又怕处在族长的位置上举止不得不为大局考虑不能杀他,这才索性退了一步,好让自己了无牵挂的圆了自己的念想,对否?” 玄佑脸色涨红,继续不吭声。 “到底是师从玄九,这闷头闷脑的脾气,倒是端的得了玄九真传。” 凝珠儿接下来的话中似有所指,叹气道:“罢了,你们口中活了上千年的神仙心间尚有执念,何况你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其实密境中最后给你们的奖励便是一泉三池九汤,第四阶段无非就是去争青丘之主这个位置,你既已放弃,就且去吧!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仍是青丘子民,仍是玄狐子嗣,日后所作所为,也要有所担当才是。” “出去以后带话给玄九,他接下来的两年需带着离采薇学习做青丘之主的一应事务。两年后,由离采薇正式传承青丘之主的位置。” 玄佑深深一拜,随即脚下光华一闪,被传送出了密境。 见玄佑一走,离采薇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挽着凝珠儿手臂俏皮一笑,甜声道:“师父。” 其实自离采薇与那颗精魄彻底融合后,红袍少女便已经恢复了记忆。离采薇总算明了为何令狐以南会有帮江水遥抗下第二杀劫的本事的同时,也知道自己这一世之所以先要在承天剑宗出生,随后才与精魄相融,皆是为了蓄势。借承天剑宗与青丘之势,为这一世的江水遥铺路。换言之,她与江水遥的相遇,湖心岛变故等等事件,都在于敬等人的计划之内。 上一世的江水遥在往生台上战败之时,曾说过他一世需重回世间走上一遭。作为仙帝两妃之一的离采薇,也就是上一世的银芷儿,毅然决然的选择跟他在一起重入轮回。 离采薇扭头望了一眼祝琅,问道:“这是来看我们的笑话?” 祝琅鼻孔出气,玩味道:“难道不是笑话?” “战火起,赴危城,万万生灵皆系此,凡人凡人,如何去...” 离采薇忽然低声念了一句仙论中的第三杀劫,随即重新抬头,望着祝琅问道:“我来抗,如何?” ———————— 被游龙枪拖拽前行的江水遥下沉了足足大半日时间,身前流沙已如火粒一样变得通红。江水遥尚且能咬牙承受这种煎熬,但是游龙枪灵先天便是五行之中的金属性,越发的架不住地心之火的炙烤,说了一句记得完成承诺后便极不仗义的自行钻进江水遥纳戒里躲难去了。 江水遥又独下潜行了个把时辰,涌动的赤红岩浆如同海面一样已经出现在眼前,与黄沙泾渭分明,拦住了江水遥的脚步。 江水遥四处寻觅,他可不至于傻到以肉身之力直接触碰火红岩浆,贴着交界游离半晌过后,江水遥有些惊奇的发现在不远处的岩浆中竟然有一条红鲤,在岩浆与流沙中窜上蹿下,好不欢快。 江水遥缓缓探去,谁知刚刚离它不到一丈距离,鱼儿便极为机警的瞬间游开,重新与江水遥拉开距离后又停住身子。 江水遥再追,鱼儿又跑。拉扯许久后,江水遥骤然发现不远方有个球形小空间,将流沙与岩浆通通阻挡在外。那个小空间一半处在流沙,一半处在岩浆,最奇特的是空间当中有一处莲台,不大不小,刚好够一名修士盘腿坐下。 江水遥稳稳落在莲台之上,朝红鲤拱了拱手,随即盘腿坐下。红鲤一个转身,黄沙海面游去,跃出之时,化成陆坤的模样。 陆坤一跃千丈,身形停住时,落在凝珠儿三人身旁。 面对几人祝琅无需隐藏,早就便会天帝本来模样。只是此刻他脸色谈不上有多好,冷冷开口道:“我虽然说过你们可以帮他,但帮到寻路都要你去指引这个地步,会不会太过分了一些?” 陆坤哈哈一笑,回应道:“做为修士而言,你降世时便已知晓万千无上武学,无需像其他生灵一样为了一本功法拼得你死我活,是不是也过分了一些?” “如非是他,我会来这世间吃尽苦头?!” 天帝骤然发怒,无上威压从天儿降,凝珠儿轻托离采薇后背,让她不被这股滔天气势迫出峰顶。 陆坤微微踉跄后稳住身形,反问道:“当年你转世为人,他可曾像你现在这样处处干扰?你在害怕什么?!” 仙帝仰头大笑:“我害怕他过得太顺遂!我害怕他吃不到我当年吃的苦头!我害怕你们这帮老东西千方百计的作弊,让他无论做什么事都轻而易举!” 不待陆坤回话,仙帝脸色微变,朝着虚空一处方向大喝道:“滚出来!” 于敬嘿嘿一笑,从虚空中踏出,另有两人身形被氤氲遮掩,让离采薇看不清模样。 仙帝冷哼一声道:“一下来了那么多人,怪不得有了敢与我顶嘴的底气。于敬,你怎么不把同样转世的火圣金圣一起带过来,好让我再回味回味你们那太初阵的威力?” 于敬讪笑道:“又不是来打架的,带他们过来做啥?” “不来打架,难不成是来与我叙旧?” “讲道理。”于敬重复道:“咱们过来讲道理。” “他既然选择转世,那自然要历经磨难方才不负此行。我们本就无心过度干预,只是你的出现让许多计划提前了而已。你若不怕,敢不敢与我们一样赌上一场?你我皆不插手,给他一甲子时间,看他到时候能成什么模样?” “我为何要听你的?”仙帝怒极反笑道:“其实你们帮他也好,让他恢复记忆也好,我原本不是在在意。但转念一想,我自降世到现在事事不遂愿,如今我也要让你们、让他同样如此,这样才算得上公平。” 于敬轻叹口气,欲言又止。 “变态。” 一直默不作声的凝珠儿冷冷出声:“别拿你那恶毒的眼光看我,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怕你作甚?至于眼前这些人现在我虽然在意,但等我死后也就是一个一了百了,他们死活我看不到,也不想看。” 仙帝发狠道:“那我便先杀了他们后去寻到你的转世,再替你灌注你这辈子的记忆,如此反复,让你生生世世的都活在你的痛苦之中!” 凝珠儿哂笑道:“现在的事,和下辈子的我有什么关系?” 不待仙帝说话,离采薇率先出声道:“我也这样觉得。” 众人一愣,离采薇微微踏前一步,继续说道:“这一世的他即便不知道自己曾是天帝,也会凭着自己的担当与责任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出南承州,走出人界,甚至走向往生台。而我即便不知道自己是银芷儿,不知道上一世开始就是他的妻子,但这一世,我依然爱他,愿意和他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离采薇朝凝珠儿于敬等人深鞠一功,平静道:“诸位长辈的好意,我们三人都心领了。其实即便知道上一世的记忆后并不会对现在的我们造成什么危险,反而会是一种累赘。他愿意重新开始,我和她也愿意陪着她一起重头再来。不管如何,我只坚信一点,那就是即便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头来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你们说呢?” 于敬等人沉默不语,仙帝也难得没有吭声。狐啼山总算宁静了片刻,离采薇望着仙帝出声道:“收去我们的记忆吧。这一世,他是江水遥,我是离采薇,和上一世已经没有关联。你若是真的期待公平一战,那就回往生台去静静看着,就像当年他看着你一样,不管以后有多难,我们总会自己走上往生台来,与你见面的。” 坐在莲花台上的江水遥双眸紧闭,嘴角挂着笑容。 第一百一十九章 坍塌 仙帝愕然离场,倒是省了于敬几人出手的力气。 在于敬的计划里,如果他执意要捣乱的话,哪怕是他们这几人今天全部死在这里,也要借凝珠儿将死之躯做成阵法,把仙帝困在这密境内,好给江水遥争取成长的时间。 随着众人散去,狐啼山巅只剩凝珠儿与离采薇两人。 凝珠儿满脸柔和,就像一名普通老妇一样轻轻抚摸着离采薇脸庞,淡笑道:“这一世也是个大美人。” 离采薇嘻嘻一笑,凝珠儿接着说道:“玄九那孩子呀~~~性格过于踏实,当年将青丘州交给他打理我本不放心,不过你又跟着那小子去了天界...青丘州,总归是要个人坐镇才行。其实话说回来,要不是被我按住,当年玄九也很想和你们一起飞升去天界的呢。玄九当了那么多年的青丘之主,一直以来没出什么大乱,等你出去后你要多向他学习才是。至于这些年金赤二家包藏祸心我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有些懒得去管的成分,但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想看看玄九会如何处理。现在看来,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也罢,天地秩序都被那人打破,或许青丘之乱,也是这方生灵命定的劫数。不过这并不等同与江水遥那仙论九劫一样,其实在我看来,他只是在画地为牢而已。” 离采薇微微黯然,轻声答道:“其实他也有他的苦衷...” 凝珠儿不置可否,接着说道:“在最后关头才知道‘欲修天道,先修人道’的道理,似乎晚了一些。而且他这次转世来到下界,你以为花费的代价很小么?” 凝珠儿意兴阑珊,轻咳一声继续说道:“罢了罢了...不提这事了,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去走了。你是银芷儿时师父没有护住你全身而退,你是离采薇时师父好像除了压给你青丘州这个担子,也并没给你什么礼物。好在你已恢复记忆,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如何修炼。重头再来一次也行,师父相信你会比上一世走得更远。对了,三秋之毒畏惧高温,青丘州虽然日日有春光,但气候还是偏冷了一些,不足以杀死它。当年我以自身灵力为引,借助春芽、夏烈、秋萧、冬凝四枚灵珠造出四季分明的青丘秘境,你出去后可借助夏烈珠的能力解决三秋之患。具体使用方法,可向玄九请教。” “芷儿?采薇?”凝珠儿眼神涣散的片刻,随即笑道:“都是我的孩子...” 离采薇泪光朦胧,沉沉点了点头。 “为师以肉身缝补棉山那道裂缝,精血化作一泉三池九汤赐予你们,灵力维持密境多年不毁,那是送给整个青丘州的造化。生时空空,死时空空,合情合理。” “孩子,你去找他吧...” 凝珠儿挥了挥手,一股柔和之力将离采薇送至身在黄沙池底的江水遥身旁。红袍少女身前同样浮出一个球形光罩,把流沙与岩浆隔离在外,使她在这里行动自如。 离采薇朝着狐啼山巅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泣声道:“恭送师尊。” 狐啼山巅,陆坤身形重新浮现。 他轻轻抱住昏昏欲睡的凝珠儿,柔声道:“睡吧...我在...” —————— 江水遥盘腿坐在莲台之上,细心感悟这里法则。 他并不知道那条指路的红鲤是陆坤所化,但前些年与于敬闲聊时曾得知无论天地秩序还是阵中世界,皆绕不开一个“法”字。当年于敬曾说过就“法”字而言,乃是任持自性之意。天地有法则全,万阵有法则成。初入黄沙之底时江水遥不敢像那条红鲤一样随意触碰岩浆,正是因为与不熟悉这片天地之法,不懂化身游鱼之法。而陆坤特意在这里给他造了一个莲台,看似隔绝外界之物,却未曾断绝外界之气。别看江水遥坐在里面的这几个时辰毫发未伤,其实那里恰好是两种能量冲击得最为猛烈的地方。 细说下来,凡人人生为天定,江水遥来历特殊,虽不能用对待常人那套思路来推断,但无一例外的魂心宫却是后天而成。再或者说譬如柴阙当年发现江水遥魂心宫中有能储藏雷劫之力时恨不得惊为天人,但其实他魂心宫中的锐金属性也是后天得到的,并且柴阙获得金属性灵力的方法却是与仙论记载中全然不同。说到底,修士各有各的机缘,那是个玄而又玄的东西。 就像棉山上被琳玉摘到的那株冰凌草,如果它有意识的话,或许会以为在金川摘到后是拿来炼药,而不是重新放在另外一个地方当作诱饵。琳玉也不会想到,她梦寐以求的冰凌草到最后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而是自己对于金川而言有利用价值,所以才得到了这份机缘。 咯嗤一声。 江水遥身前的球形护罩露出蛛网裂纹,三息时间后,裂纹布满球形护罩,再过片刻,护罩巨颤一瞬,化成粉末。黄沙与岩浆如同大获全胜,眨眼淹没江水遥身躯。 离采薇身形不动,不是并不焦急,而是知道这是江水遥要获得土属性灵力必经的一个过程。江水遥并未祭出血衣抵抗,任凭岩浆把流沙烤着暗红后浇打在自己身子上面。红袍转眼化成飞灰,少年身上瞬间散出一股带着糊臭的黑烟。江水遥猛然睁眼,身前杂物趁势充斥进那对眸子,却遮不住眸中迸发出来的清澈目光。他身上血肉已经彻底损毁,就连骨架也变得焦脆,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能随之化成齑粉。可即便情况如此糟糕魂心宫也没有随之萎缩一寸,反而在流沙的洗礼下隐隐冒着微光,像是这片世界里一颗异样的星辰。 不知过了多久,江水遥身躯彻底碎裂,融于流沙。 离采薇四处观望,很快便发现一颗亮晶晶的光点正缓缓变大,有人形凝聚。 与此同时,离原降下一团天火,青翠嫩草转眼变得枯黄。 黄沙戈壁与百兽沟剧烈颤抖,一草一木眨眼便被尘土盖住。 棉山境内,被金川等人炸开的那个窟窿重新裂开,漫天雷电劈下。 狐啼山脚,地面轰鸣,随之裂出百丈沟壑,无数在密境中生长的野兽正发疯似的朝山顶奔袭。 离采薇神色忧伤,心有所感是因为老祖仙逝,才导致这片世界开始崩塌。而就在她失神这点时间,眼前光斑化成一条青鱼模样。青鱼身子几乎与她身高齐平,正把她托在背上,缓缓朝着黄沙上方游去。 青鱼适应身前黄沙之后,速度越来越快。约莫上行了五百多里距离时,青鱼鳞片变成金黄,鱼头也随之变成了龙头模样。 再往上走,龙须冒出,龙身浮现。离采薇俯下身子,紧紧抓住龙背。 狐啼山巅,陆坤抱着凝珠儿轻轻摇晃,嘴里轻声吟唱着: 你穿绣衣,我着白甲,随着仙帝征天下。 你穿红袍,我着白甲,红烛一对成了家。 你穿华服,我着白甲,分道扬镳天已塌。 你离开后,我无白甲,此生从此无牵挂。 天塌塌... 无牵挂... 让我如何放得下... 凝珠儿身上皱纹褪去,变成年轻时那副绝美模样。 她伸手抹去陆坤眼角泪珠,留下在时间最后一个笑容,轻声呢喃道:“傻瓜...” 陆坤傻傻一笑,抱着凝珠儿一跃而起,身形消失在天际。 黄沙池内,离采薇身下金色巨龙原本已有百丈大小。不过在他们冲出黄沙海面的瞬间,巨龙骤然变回江水遥的模样。 密境崩塌,黄沙海面留下一个四五十丈宽的时空裂缝,既是让江水遥和离采薇能借此逃出生天,也是给从狐啼山脚涌来生灵的唯一退路。 江水遥与离采薇涌出裂缝后,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不多时已然出现在密境外的一处高山之上。 离采薇朝四周打量一圈,出声道:“这里是固戍村,距离青丘城不到百里。” 江水遥微微点头,两人正欲动身,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穿着一身缟素的跛脚汉子,正拖着一块盖着白布的木板缓缓朝悬崖边上前行。 张七娃眼前两行热泪,身后木板上躺着的是自己的妻子。自三秋之毒蔓延到现在,夫妻俩已经苟延残喘了将近两年时间。 为了避难,夫妻两人从固戍村搬到这座深山之中。中了三秋之毒后两人依旧生活在一起,但平时都是用布条封住自己嘴巴。到饭点时由一人做好吃食分成两份,两口子各自端着自己那份与对方离开四五里地远后才自己解开口上布条,吃完后又重新聚在一起。 张七娃媳妇历来体弱,搬入深山老穴后一直抗不住洞内湿寒,但又不敢出门,故而洞内一直生着火。这两口子不知三秋之毒惧热,张七娃只觉得自从搬进山洞内后自家媳妇犯病的次数少了很多,尤其是这大半年基本上没有犯过病,慢慢的也就放开了顾虑。可这几天春雨绵绵,导致张七娃腿病复发走不动路,偏偏洞里的干柴也在这个时候烧完,两口子便盘算着先熬上几天,等天气转晴后再出门寻找柴火。谁知道就是这一时的大意,两口子首次聚在一起吃饭时竟双双犯病开始相互撕咬,等张七娃恢复神智时,自家媳妇已经被自己咬断了气。 张七娃万念俱灰,打算带着媳妇一起从这山顶跃下,谁知道刚刚走到崖边,便看见一名修士凌空而来,隐隐有拦住自己脚步的样子。张七娃顿时跺脚大喊:“我感染了三秋之毒!你不要过来!” 修士充耳不闻,轻点指尖,一缕灵力灌入张七娃眉心。十来息后,有一丝黑气从张七娃眉间冒出,修士轻轻挥手,将那股黑气彻底打散,随后说道:“你身上的三秋之毒已解,不用寻死了。” 错愕片刻的张七娃凄然一笑,朝修士深鞠一功,回头抱起那具已经冰冷的躯体,从崖上一跃而下。 第一百二十章 自己走 祝琅对张七娃依然选择跳下悬崖并没有多大感触,他身形继续往前,落到江水遥与离采薇身前后根本不待两人说话,一双手掌分别搭在两人眉头,以极其蛮横的姿态探查两人神识,顺带抽丝剥茧一样抽去两人关于上一世的所有记忆后飘然而去。 以江水遥和离采薇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反抗,两人如同木桩一样呆在原地杵了许久,随即像如遭雷劈一样猛然苏醒,然后匆匆忙忙的去往青丘城。 三年时间,进入密境的入境修士仿佛就像去了一趟世外桃源,只是有的人记得回家的路,有的人迷失在了那里面。但不管怎样,兜兜转转一圈后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可是当玄九得到玄诗橘身亡,玄佑不知所踪的消息后,这名向来稳重的城主再也压抑不了心头的怒意,将身前茶杯狠狠一掷,摔成粉碎。 其余几大家主神色各异。 似乎一切早就经过了无数次彩排似的,城主府内有四道道身影不分前后,疾驰而入,半跪在大厅中依次出声道: “报!斥候来信,西北海域有上万青鱼族士卒整装列阵,看样子要攻打迎阳城!” “报!秀城流寇作乱,已占据秀城、檀山城!” “报!负责研制三秋之毒的医师那边派人传话过来,银钱告急,需支取两亿萤石在民间购买药材!” “报!城中有流言四起,说是三秋之毒来源于于墨山镇!” 墨山镇是玄狐族祖地,离金狐祖地秀城相隔不过四五千里。自玄狐族掌管青丘州后墨山镇跟着鸡犬升天,虽直至今日仍是属于镇这一等级,但城内人口已达二十万之数,即便是与青丘城相比,也弱不了多少。 三秋之毒祸乱青丘州,使得这里经济一退数十年不说,府库的存钱存粮也消耗得干干净净。这三年来他殚精竭虑,又是实行宵禁,又是自掏腰包安置流民。效果显著,但也是治标不治本。只要三秋之毒仍在一日,青丘州就不得安宁一日。 玄九深吸口气,环视一圈众人问道:“各位有何办法?” 韦自清眯着眼默不作声。金临眉头紧皱,似是一下子也拿不出万全之策。赤梅依端着茶杯吹气,神色看不出深浅。唯有银千灵答了一句道:“一切为城主马首是瞻。” 这话说出,金临瞬间有些不乐意了,扭头望着银千灵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马首是瞻?做为银狐一族的主事人,要有拿定主意的本事!” “那金族长如何看?” “我和那群匪寇打了多年交道早就摸清了他们的脾气,其实那些人造反,说白了就是为了钱财二字,要是给足了他们好处,流寇之患便可解决。青鱼族嘛,早些年就闹腾着他们祖仙本就是居于陆地,这次举兵来犯,多半是想占去一些土地筑城。这一点我金临是个门外汉,不敢多言。不过秀山城那边若城主肯拨付两亿萤石出来,我金临也愿意提着脑袋去当说客,让那些流寇退回深山老林去,还给两城百姓一个清静。” 不待玄九等人说话,赤梅依补充道:“别看赤狐族祖地临海,要是青鱼族真的举兵打来祖地会受牵连,但我赤梅依依然主战,哪怕是让我去带兵也成!集合青丘兵力把这些深海王八打回海里去才好!和青鱼族不需要讲道理,这个世道,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 大厅沉默许久,玄九问道:“韦族长,银主事,你们如何看?” 银千灵顿了顿,答道:“医馆所缺那两亿萤石,我银狐族出。” 韦自清笑道:“韦某虽担任杂色族长之位,但全身家当只有烂命一条,既没你们几家那么阔气,也没你们几位那么有本事。不过话放在这里,秀城也好,青鱼族也好,只要是战,恰好又缺个带头的人,那我去便是。” 玄九苦笑道:“此时府库中已无余钱,银狐族那两亿可填补医馆那边空缺,但秀城那边,可是堵不住那群匪寇的嘴了。” “那就战!” 金临骤然发狠,咬牙道:“弄死那群狗日的!” 众人再次沉默的时候,府中管家小跑入大厅,恭声道:“禀城主,大周王朝使者来了,说要见您。” “大周王朝?三年来不闻不问,我差点都忘了青丘州尚且隶属这个大周王朝...” 玄九挥了挥手:“恰好几位族长都在,把他请进来吧!” 管家面露难色,低声道:“他说了,只见您...” 这得有多少年没见过敢摆架子的使者的? 玄九嗤笑一声,朝几位说道:“我去会会他,恰好各家入密境的子嗣都已经回来了,要不各位先去陪陪他们?三个时辰后,咱们再议。” ———— 江水遥与离采薇并肩踏入银狐族驻地。 关于离采薇获得武擂第一的消息早就传遍整个银狐族,且不管如何获胜的,但当众人看见离采薇身后九尾的时候,都流露出根本掩饰不了的激动。银狐一族没落多年,如今出了一个九尾,无疑让他们都真正的看到了崛起的希望。 “族长,银主事在城主府中议事,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银霜儿心头如同五味杂陈,嘴唇微咬着这么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当初银狐族一众高层皆放话离采薇要是从密境中活着出来便就是下一任族长,银霜儿如今这么称呼倒也合理。 离采薇无奈一笑,与江水遥这坐下没多久,便看到银千灵踏进门来。 比众人表现更甚,当银千灵看到离采薇身后九尾后恨不得一蹦三丈高,也管不上失态与否,像个孩子似的望着离采薇尾巴一根一根的数了好几遍,开怀大笑。 这一刻,银霜儿脸上失落愈发明显。 银千灵打量了江水遥这位未来的姑爷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听说落隐宗的韩仓比霜儿晚了半日出的密境,我本来想去一趟落隐宗打探打探你们的消息,谁知道赤梅依抢先一步过去,随后整个落隐宗便关了山门。不过我刚刚在城主府听到玄诗橘身死的消息后似乎猜到了什么...玄诗橘是不是死在了金赤两家的手上?” 离采薇轻轻一叹:“金川用丧魂钉偷袭,当时玄佑玄诗橘一死一伤。” 银千灵唏嘘一声,随即问道:“你们几人,最后谁获得了老祖传承?” 离采薇反问了一句:“玄佑没有回来么?” 银千灵答道:“不知所踪,今天玄城主为此还摔了杯子。” 离采薇点了点头,果然如老祖凝珠儿所言,玄佑当初故意晚上半步登顶就是为了放下顾虑为玄诗橘报仇,而现在仍然藏于暗处,多半也是为此。 离采薇稍微组织了一下思路,将凝珠老祖在狐啼山巅说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出乎几人意料,银千灵在得知离采薇将会担任青丘之主的时候反而并没有多大高兴。细想下来,当年玄九坐上城主之位时已在世间闯荡了数百年,而她银千灵也是在活了一甲子后才被推上主事人这个位置。可如今这名少女不足二十岁,便要抗下青丘之主这个担子,在银千灵看来实在是太过于残忍了一些。 离采薇看穿银千灵所想,淡淡一笑。祝琅抽去她前世的记忆后反而让离采薇心思反而更加纯粹,为了解救青丘生灵,为了让江水遥以后走得更远,再重的担子,她也愿意去抗。 闲聊几句后,离采薇收起笑意,正色道:“老祖告诉了我根治三秋之毒的法子,晚些时候我们与你一起去见城主,找到夏烈珠后,便可根治三秋之毒。” 银千灵讶然出声:“夏烈珠?为何我从没听说过?” 离采薇答道:“这也是老祖说的,具体需问了玄九城主后才能知晓。” 银千灵沉声道:“再晚些,金赤两家狼子野心,即便是真有解决的法子,也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离采薇点头赞同。不多时,有一名银狐族弟子来报,说是承天剑宗胡宁到了门外,特来拜访。 银千灵目光望向离采薇,见后者点了点,才让那名弟子退回去请人入门。 银狐族在青丘城的驻地中仅有十来名弟子,而整个银狐族在青丘城内握有实权的更是只有银千灵一人,可以说银狐族这年来没落到了根本没有谁会愿意花精力安置探子的程度。所以不论是玄诗橘之死还是夏烈珠可以治愈三秋之毒,刚才几人谈话并无刻意遮掩。 胡宁到了大厅后,银千灵和银霜儿识趣离开。 江水遥哈哈一笑:“正要想办法找你,你就自己寻上门来了。” 胡宁还未说话,随即便见到江水遥从纳戒中取出一团金光,当即呆立当场。 游龙枪灵被江水遥取出来的时候睡的正香,正要朝江水遥发脾气,忽然间看见胡宁身影,当即雀跃一声,飞奔过去。 胡宁颤抖着取出那柄已经黯沉的游龙枪递向枪灵,迸出一抹耀眼金光之后,游龙枪威风挺挺。 胡宁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如同抚摸自己孩子一样轻轻拿着游龙枪上下擦拭。顿了许久后,他深吸口气,问道:“你可知道,世间有千万种办法禁锢游龙枪灵,甚至可以让你的离渊剑吞噬它,从而使离渊剑一跃成为绝品?” 江水遥正色道:“知道。离渊虽只是珍品,但现在也有了微弱意识,从游龙枪灵进入我纳戒的那一瞬间,离渊剑便告诉了我这个秘密。” “放眼南承州,也绝对找不到第二柄绝品品秩的武器,为什么不做?” 江水遥取出离渊,一样轻轻抚摸剑身,傲然道:“当时我就告诉了了它,我们的道,要靠自己走!” 又是请假条 家中老人过世,请假几天,望诸君谅解。 《尘世之上》又是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发难 玄九与大周王朝使者见面的时候,银霜儿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赤狐族驻地后门外。 三个时辰,小半天光景,足够很多人做很多事。 赤梅依不在赤狐族驻地,玄蕴清也不在玄狐族驻地,金临忙得不可开交。 密境崩塌后,玄蕴清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一下子手里面没了差事的失落,还是至今仍让江水遥那个杀了几十名修士的弟子仍然逍遥法外的愤怒,总之心里生出一股烦闷,竟难得的去了城中悦君楼喝上了闷酒。受三秋之毒影响,整个悦君楼并无几名食客。但仅存的几人看到玄蕴清脸色不好时也急忙悄悄的退了下楼,生怕不小心撞到刀子上成了发泄口。 微醺之后,一袭翠绿衣袍的少女成了第一个“迎难而上”的意外,出现在了楼梯口。 琳玉原本是金氏一族,若要算起辈分来,还应叫上金川一声堂哥。只是当年家中发生了变故,十来人的小家一下子死得七七八八,只有外公和姑姑这两个彼此间带着垄沟亲的长辈逃了出来,带着兄妹二人来这孤逢驿落脚。不过金融歌虽然捡的一命,身上也带了暗疾,这也是此次他们兄妹二人挤破脑袋也要来这密境中寻找冰絮草的原因。 琳玉这次从密境归来并没有几天时间金临随后便找了上来,少女也不知道两人具体谈了什么,然后姑姑金融歌就率先发了话,让琳玉去一趟青丘城指正江水遥滥杀无辜一事。琳玉看得出来这个要求并非姑姑本意,可仅凭她家仅剩的三代三人,如何敢忤逆金临的意思?再然后,琳玉便被金临带来了青丘城,今天又被带来了这悦君楼。 照金临事先给她安排好的措词,这次她是孤身一人来这青丘城向城主告状,为死去的兄长琳桂鸣冤。一切正如金临所料,当玄蕴清听到这个消息时恨不得瞬间酒醒了大半,脸上也有了笑容。 城主府一干下人忙忙碌碌,只因原本正与大周王朝使者谈话玄九忽然出来下达了一个命令,说是让其余家主带着从密境归来的子嗣都来参加晚宴,这才让那股四面楚歌的气氛骤然得到一丝松懈。 江水遥和胡宁本不在此列,可抛开两人身后的家世不谈,单凭着他们在密境中的成绩就有资格被青丘城奉为座上贵宾。席间觥筹交错,赤梅依如约将另一本功法拿了出来,让自家孙儿亲自送去江水遥手上。金临对玄诗橘之死闭口不提,解释了一句玄佑今天虽然不在场,但也应将金少苑打赌输的那一百万萤石双手奉上。只是到了江水遥那里时好脸色瞬间就没了大半,双指一夹,轻飘飘的把十张面值十万萤石的票据送到江水遥桌前就算了事。后者笑眯眯的收进纳戒,对金少苑铁青的脸色不以为意。 酒过三巡,银千灵提议几大家主先去商量早间之事,玄九点头应了一声,正欲说话时玄蕴清抢先一步开口道:“几位家主请稍等片刻。” 玄蕴清轻拍手掌,一直侯在门外的琳玉跨门而入。 她指着这位绿衣少女向众人解释道:“这名少女在百兽沟时亲眼见到江水遥杀死十来名修士,其中就有她的兄长在内。由于当时江水遥在密境中有老祖和陆坤袒护,这名少女心中有所顾忌所以不敢向我指证。今日我把她带来面见几位家主,是想请几位拿个主意,对于江水遥这种滥杀无辜之人,是否真的有资格被我青丘州奉为座上贵宾?是不是有陆坤袒护就可以为所欲为?” 玄九皱了皱眉,根本来不及说话,金少苑已抢先一步喝道:“按密境规定,无故残杀我族修士,当斩!” 离采薇站起身子喝道:“金川用丧魂钉偷袭玄诗橘玄佑,是不是也当斩?!” 金川站起身子朝几位家主依次拱手,随即开口道:“后面的试练玄巡使已经提前讲明,传承争夺修士之间可以动手。我失手杀了玄诗橘,就算有罪,也应只是向玄狐一族赔罪,哪里坏了密境的规矩?至于丧魂钉,你有何证据说我用过丧魂钉?” 离采薇神情一滞,冷哼一声后讥诮道:“该做不敢认?” “用证据说话。” 金川双手一摊,答道:“你重伤金少苑一事我金狐族还没来及找你算账,现在又来偏袒一个人族,离采薇,你是何居心?再说了,世人皆知承天剑宗与血衣魂宗水火不容,你与江水遥如此亲近,岂不是给承天剑宗抹黑?给青丘州狐族抹黑?” “说正题。”金临轻咳一声,看着琳玉出声道:“小姑娘,把你在密境所见如实说出,有我们在,你别怕。” “是。” 琳玉低头咬牙,不与江水遥对视,怯懦出声道:“临近百兽沟与棉山天堑时,我和兄长商量后打算去火山针叶上取一片枯叶留作纪念,谁知道刚上去没多久便看见有一道红袍身影从天而降,仅用了一剑便把我兄长琳桂在内的十三名修士全部杀死。之前我也不敢肯定凶手就是他,但靠近看见兄长死状时,才发现他们是被抹去了生机,与金光宗张晓的死状一模一样...” 见琳玉不再吭声,韦自清挑眉问道:“这么说来,你也没看见那人的正脸,就凭红袍和那一剑,就断定江水遥就是凶手?” “红袍,又有一剑击杀十来名修士镜的人,除了江水遥,还能有谁?” 江水遥笑道:“沈公子不也身着红袍,又隐藏了实力,他就没可能了?” 沈公子哈哈一笑,答道:“狗屁!那会儿我与金川已在棉山境内,哪里有这闲功夫折回百兽沟杀人,再说了,你那一剑,我可使不出来。” “对了,当时我们好像还遇到了落隐宗的一名女弟子,你若是不信,可叫她来对质。以落隐宗与金狐族的关系,她说的话,应该没人会怀疑。” 众人低头沉思之时,金少苑双手锤在桌上砰砰作响,低声道:“坐实证据!杀杀杀!” 银霜儿眉头一紧,提剑指着金少苑喝道:“再要多嘴,我先杀了你!” “把剑收起来。”玄九轻轻拍了拍银霜儿肩头,出声道:“听说柴阙先生已赶来青丘州,不如先委屈水遥小友在城主府小住几日,等柴阙先生到城主府后,如何惩罚,还是当着人家的面处理比较妥当。” 赤梅依冷声道:“虽说密境中江水遥对我赤狐一族有恩,现在也是我赤狐族的荣誉长老。但事情一码归一码,这事要是出在我家孙儿的身上,我是绝对不会说什么等我来后再定罪之类的话!何况以我对柴阙的了解,等他来城主府再想处罚江水遥,根本不可能!” 玄九反问道:“那你想如何处置?” 赤梅依毫不犹豫道:“废修为,逐出青丘州!” 此话一出,大厅气氛微微一滞。 赤梅依考虑得也算周到,毕竟此时不比密境,在密境里杀了江水遥后可对外解释他是死于意外,无论哪方势力想怪罪,也找不到青丘州的头上。但如今身在城主府,有几百双眼睛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一旦因此杀了江水遥,反倒让天江城和血衣魂宗有了报仇的由头。特别是以江阔海那个疯牛一样的脾性,说不定真会率众远渡重洋攻打青丘州,这是所有人都觉得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略微沉寂之后,胡宁轻抿一口酒,打破沉默道:“赤族长终究还是太稳重了一些。” 赤梅依还以为是胡宁要趁机落井下石,当下露出一丝笑容附和道:“放在以往咱们可不会那么手软,可如今青丘州深受三秋之毒祸害,可架不住天江城与血衣魂宗的报复。不过若是胡小友若是在密境中也受了江水遥的气,倒是大可以说出来的,胡小友不便出头,咱们替你做主便是!” “赤族长有心了。” 胡宁呵呵一笑,走到江水遥身边接过一本剑谱道:“这本乘风归云剑原名乘风剑,胡宁虽修习枪法,但这些年所阅剑谱也不少,所以当时江水遥肯借我一观后便不难看出这本剑谱里面掺杂了一些其他的心法。” 胡宁将剑谱递于玄九,继续说道:“要不说赤族长稳重呢?其实江水遥只要照着这本剑谱练下去,迟早会变成你手中傀儡,如今要废他修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之前布下的局?” 玄九扫了一眼脸上阴晴不定的赤梅依,拿起剑谱随意翻了几页,发现其中额外掺杂的口诀都被江水遥用朱红细笔全部标注出来。这些口诀断断续续,但以玄九阅历自然知道这些多出来的功法是出自何处。十来息后,玄九将剑谱送还江水遥,声音清冷且不容置疑:“你们二人都且在城主府住下,此事我会亲自调查!” 玄蕴清声音尖锐,大声问答:“大哥,证据确凿!为什么还要让凶手逍遥法外?!” 玄九置若罔闻,刚刚站起身子,玄蕴清手掌骤然浮起一抹灵力,指着江水遥喝道:“滥杀无辜的人类!大哥不敢动你,我来动!”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请君入瓮 玄九抢在玄蕴清前一步挪动身子,同样也是一掌挥出,却是打在玄蕴清脸颊。玄佑压住心头怒火,冷声道:“这青丘州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玄九朝管家使了一个颜色,后者很快把把琳玉带去另一处安顿。玄九则冷冷的说一句晚宴继续后便与几位家主步入内厅,满眼不可思议的玄蕴清捂着脸,此刻的她仿佛成了个最大的笑话。 内厅内依旧只是五人,大周王朝的使者未曾露面。玄九坐在主座,缓声道:“下午我面见那位使者后得到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大周王朝愿意出资萤石兵械等一应物资,助青丘一臂之力。” 金临大喜,连连点头道:“只要萤石到位,给我半月时间,定能稳住那群流寇。” 玄九补充了一句:“下午使者征得吾皇首肯后已动身朝其余州抽调资源,他告诉我一月之内会筹到五亿萤石,两月之后会到兵械两万具,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青丘州等不了那么久。所以我意让赤族长先去迎阳城,不管他们想法如何,只需拖他们即可。等大周王朝的支援一到,咱们对付起那些青鱼来也要轻松一些。至于医馆那边研制配方的事务,依旧由银狐族负责,那边的三亿萤石,也就请银狐族费心了。对了,听说银狐族高层已经放话离采薇将是下一任族长,我在这里表个态,这件事上城主府不会干预,照你们的意思去办就成。韦族长,你负责继续安置流民,不仅是要他们身安,还要让他们心安。对于流言一事,需尽快解决。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应付流寇那些萤石从哪里来。” 旧事重提的玄九像是没打算给几人答话的机会,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这些年这三秋之毒不仅花光了城主府内的存钱,就连我玄狐一族的府库也没能剩下多少。三亿之数,举玄狐全族之力凑齐这也能做到,只是短时间内却是绝无可能。我今天下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看看金赤两家的意见,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先自掏腰包填上这个缺口?你们尽管放心,我愿以城主身份立下字据,只要大周王朝的支援一到,不仅第一时间将这三亿萤石归还,还会多拿出一亿萤石出来,当作利息。” 赤梅依闷不吭声,金临思虑片刻,咬牙道:“为了青丘子民,那三亿萤石我先垫付便是。” “一月之后,四亿萤石定当送到金狐驻地。”玄九脸上露出笑容,接着说道:“银主事带离采薇来见我后再去医馆,其余几位家主各自忙去吧。时间紧迫,一定要稳住迎阳城和秀城,此战不可激进,只能缓图之。” 其余几位家主拱手后陆续散去,银千灵很快带着离采薇与江水遥两人去而复返。玄九一脸慈祥,好几次险些把“小师妹”三个字喊出口,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这副模样倒是让被祝琅又剥去记忆的离采薇和江水遥有些捉摸不透,不过离采薇也不在这里纠结,简明扼要的转述了夏烈珠可以治愈三秋之毒一事,玄九作恍然大悟状,带着几人出了城主府,去往城外一处看起来已经荒废已久的私宅,那里曾经是凝珠儿居住的府邸,也是构建密境的阵眼所在。 当离采薇问起为何玄九不愿自己使用夏烈珠解救青丘生灵的时候玄九始终笑而不语。即便在凝珠儿看来他玄九就像一块榆木疙瘩,但总还是有开窍的时候不是?凝珠儿有意借离采薇之口把这个秘密说出,玄九又怎么会看不透这是老祖有意安排离采薇来解决三秋之患,好让她当上青丘之主时能顺利一些? 出城之后便无灯火通明的光景,四人到达私宅后各自举着一个火把,玄九在堆满灰尘的大厅摸索了片刻后,屋内一处地基轰隆隆的塌陷小半,露出一条幽深石梯,令江水遥惊奇的是这条小道是一种先下后上的结构,走到底部后需穿过一道光墙,然后便是不停的向上前行,将近走了一炷香时间左右,玄九将火把插在石壁上,然后十指相扣,结出一连串结印后朝前一推,小道尽头瞬间撕开一道裂缝,略微刺眼的阳光倾泻进来。 不光江水遥和离采薇觉得不可思议,就连银千灵亦是有些失神,玄九笑道:“阵中世界自然与外面时间不同,且随我来,夏烈珠就在这里。” 说罢,玄九率先踏入这片世界。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根两三丈宽的冰柱从远处轰然砸来! “小心!!!” 玄九刚刚把话喊出口,又是几道黝黑旋风卷来,一切像是早有准备似的,明媚天地瞬间黯沉无光,跟在玄九身后的银千灵脸色煞白,连她都有些抗不住眼前澎湃灵力的威压,更别说身后的江水遥离采薇两人。 轰!!! 玄九脚下传出一声震天响,在他身形坠落之际,玄九朝着银千灵轻轻推出一掌,随即双手朝着自己胸口一扯,尚在石梯上的三人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这道裂缝瞬间再度合拢,玄九身形也随之消失不见。 江水遥等人还没来及说话,便听见银千灵身前传出叮当一声,后者弯腰下一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玄九推自己一掌的时候顺势递出了一块玄铁令牌。 银千灵低喝一声:“亲卫令!” 离采薇问道:“这亲卫令有什么用?” 银千灵急声道:“凭此令可调动青丘城亲卫队!糟了!城主在这个节骨眼递出令牌,多半是预感到了城中要生出变故!咱们快点回去!” 江水遥蹙眉道:“等等!” 石阶狭窄,原本就跟在最后的江水遥恰好拦住两人回退的脚步。看着银千灵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江水遥急忙补充道:“城主既然早就预料到会有变故,为什么要特意把我们带来这里?银主事,敌人既然能提前一步在那里设局等着我们,那回去的路上不用想也能知道一定不会那么简单,一切需小心行事。” 经江水遥这么一提醒,银千灵稳住大半心神,朝两人歉意的点了点头后轻声道:“你们跟在我的后面。” ———————————— 玄九身形瞬间坠下四五丈,他从纳戒中取出一柄厚黑重剑朝着眼前石缝一插,稳住身形后一股青色灵力从剑中涌出,好似地底喷泉一样将自己身子托出地缝。 蒙着面的赤梅依身着一袭黑衣,玄九刚刚冒出了头,便又是一剑劈来! 玄九迎面而上,既然对方不愿暴露身份,他也懒得去拆穿。 两柄兵器轰然撞在一起的瞬间天地仿佛要为之炸开一般,群山颤抖,掀出的气浪径直将方圆百丈内的草木彻底揉成齑粉。仅是一息之间,两柄兵器已经分开又撞上了四五次,战场辗转了四五个地方。 这个小阵世界当年由于敬所创,亦是九尾老祖凝珠儿真正的栖息之地。而赤梅依把于敬困在湖心岛百年时间,自然也偷师到了不少结阵精妙,这才导致她能从另一个位置提前进入阵中,等待玄九进来。 阵中小世界方圆近千丈,摆放四枚灵珠的祭坛位于阵中东北一角,只是如今灵珠已被赤梅依取走,祭坛上空无一物。她与玄九的交手不存在试探一说,两人相识近百年,对彼此之间的攻防套路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好在这片阵中世界足够稳住,不然两名悟意镜强者之间的交手散发出来的灵力,不知道要惊扰多少人。 玄九手中武器有万斤之重,挥动起来破坏力惊人,一击落空,仿佛要把身下整片山头砸平,赤梅依虽然修为境界与玄九相同,但仅是交手百招后,便逐渐落入下风,费力荡开身前重剑后又眼见玄九一记横扫,其势摧枯拉朽,大有将自己碾成肉泥之势,当下仰头嘶吼一声,赤狐本体露出,身形暴涨四五丈,利爪朝前合拢,死死抓住重剑后再度发劲,把玄九连人带剑举过头顶,随即朝着地下狠狠砸去! 玄九身形快至化出四五道黑色残影,砸入地面的瞬间灵力喷薄而出,撕裂赤梅依身前土地后骤然消失,再度出现之时,已在赤梅依本体上方,脚踏厚黑重剑,如同踩在一条黝黑巨龙之上。玄九隔空做出一记手刀之姿,龙身瞬间收缩,化成十丈厚度的黑色剑气,斩向赤梅依颈间! 赤梅依身子后仰,剑气贴着自己胸前扫过,而玄九身形并未停顿,脚下微微使劲,剑身重新露出黑龙模样,同时自己借势一跃四五丈高,亦是化成玄狐本体,只是他的本体模样,比赤梅依硬生生大上一倍不止。 玄九语气平淡:“以你赤梅依的脑子是绝对不肯孤身一人过来杀我的,还有谁,一并请出来吧!” 赤梅依哈哈一笑,打了一个响指,西南角湖水骤然扬起百丈高的波涛。浪花散去大半后,迈出一名身高九尺的中年男子。 “青鱼族云兴,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