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 BlueBirds》 第一季 第一章 喜欢让阳光暖暖地洒在脸上,手上,胸膛,然后慢慢遍及全身,接着自己舒适地躺在紫藤躺椅上,风缓缓地揉碎着我的头发。就在这么一个无所事事的午后,无所事事地打发时间。 身旁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周洺的短信,无非就是找我去打桌球或者是看展览,要不便是有什么活动想拉我一起去。然而我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那舒服的躺椅,于是我懒懒地用手将手机挪开了一点……尽管那完全无济于事……手机很快又震动了起来。 我极不耐烦地拎起手机,然而当看到两次发件人都是“琪琪”的时候,我迅速地跳了起来,边看短信边“夺门而去”。我时常会在这种时刻想起高中生物课本上关于“兴奋”的定义: 动物或人体内的某些组织或细胞感受外界刺激后,由相对静止状态变为显著活跃状态的过程。 当然,可以适当地删掉前三个字。 我差点忘了今天是父亲41岁的生日。而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天刚从意大利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要和我去挑蛋糕。当我来到蛋糕房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包括我的父亲和继母也是在。 我的生母在台湾,早在我2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了。对于她我没有丝毫的印象,从小到大都是继母在填补着她的空缺,而继母的女儿也成了我最亲密的异性之一。 继母安华是一个独特的女人,说她独特,是因为她总是以无上的姿态对待外界的一切,而在家中却像一个唯唯是诺的小保姆。无论是对待她的亲生女儿也好,还是对待我和周洺也好,都是唯恐关心不完的周到。 说到这里,我想我有必要介绍一下我的家庭。如果加上我离家的那位生母的话,一共是6个人。我,父亲,母亲,继母,我的亲哥哥周洺,还有左少琪。 父亲早在我很小的时候,面对我那一大堆“妈妈呢?”“妈妈在哪啊?”之类的问题,总是会以一句“她去台湾了。”或者是“不要再问了!”来结束话题。而在他背过身去的时候我也终于发现我始终弄不懂他。甚至于我的母亲究竟有没有死我都还无从得知。十几年来我都是被“她去台湾了。”这句话“安抚”着。而我也不愿意用“母亲”来冠在安华头上,对我来说,母亲就是母亲,继母就是继母,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就像李商隐,杜牧和孟子一样。李商隐的词填得再好,杜牧的诗写的再妙,他们只是小李杜;孟子的“民贵君轻”再符合人心,他只是亚圣。同样的,安华对待我再好,她也只能是继母。 我也知道自己很不近人情。面对她我始终只是叫安华而不是妈妈。我突然发现我没有叫过任何有关“爸爸”“哥哥”之类的称呼。取而代之的是“周景”和“周洺”。说起来,周洺也只比我早一个小时到这个世界而已,所以我大可不必毕恭毕敬地叫他哥哥。关于这个问题周洺也“教训”了我不少,可我依旧歪着脑袋把他的吼叫当作耳边风,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打岔道:“今晚上太阳真好。”于是留着周洺一个人干瞪眼,自己大步流星似的走开…… 而关于左少琪,我一直把她当作亲妹妹看待,可是她却把我当作男朋友来使唤。 就像她前年去意大利留学,我必须每天晚上陪她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到半夜甚至第二天早晨。由于时差的关系,我强压住困意和她“交流”的时候,正值她兴高采烈地挽着金发帅哥逛街购物的时候。而当我提出要推迟到下午进行这项“惨无人道”的活动时,她在电话里狂喊:“你还想不想让我睡觉了啊?!” 于是熊猫眼就此练成。直到她今天回来,我才感受到了重见天日的狂喜。 话题扯远了。 父亲远远地就看见我了,低头对左少琪说了些什么,便和周洺他们一起进去了。我走到左少琪面前,双手捏着她的脸说:“小琪琪,这次回来是不是带了洋男友一起回来啦?”然后她也捏着我的脸说:“那你什么时候把嫂子领回家给爸妈过目吖?” 我交女朋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了,她叫林素染,但我从没把她带回家过,父亲也总是会半开玩笑地跟我说:“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啊。”左少琪在一旁偷偷地笑,周洺一脸茫然地看着我,而我则是半愠不火地盯着电视屏幕上不语。 我们家就琪琪一个人见过素染,那次素染还误会我有“外遇”了,因为我经常会和左少琪玩互相捏脸的无聊游戏。 其实我也知道左少琪是有男朋友的,只是她的保密工作做的比谁都好罢了。 走进蛋糕房,父亲已经拎了蛋糕准备出来,于是我也拉着妹妹走了出去。父亲他们说要坐车回去有点急事,让我陪妹妹逛一会儿,于是我头也没回地一个人往反方向走,也不管周洺和安华在后面大叫我的名字。 他们总是这样,尽管我没把左少琪当作累赘,可是我不喜欢他们用这种方式让我来照顾她,我情愿一个人跑到图书馆和素素发短信。 是的,我叫林素染为“素素”。 走了几分钟,发现左少琪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挽住我的胳膊,用“分辨率”极低的声音说:“你……你休想……休想……甩掉我……” “你什么时候变成结巴了?”我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你去死!”于是她试图把我往前面的饰品店里拽。那家饰品店我已经和她还有素素逛了无数次,我一脸漠然地被她拉了进去。 “呦,兄妹俩感情真好。”冷冷的声音从背后猝不及防地穿透过来,再熟悉不过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谁。“素素,这么巧,呃……今天我妹妹刚从国外回来,”我看了一眼正在笑眯眯地望着素素的左少琪,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所以……”“我知道。”素素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哎,流年不利。 回家路上收到周洺的一条短信。 “爸爸出了车祸,很严重,现在在综合医院急救。”我望了一下琪琪和素素远去的身影,迅速拨通了周洺的电话。 当我赶到急救室前的时候,发现周洺背靠着墙默默地抽烟,而安华则在一旁静静地抽泣着,我突然感到身体里好像有一部分被抽走了一下。我已经想像到了父亲的身体上盖着的那条干干净净的白布,从头到脚,无所不及。那些在肥皂剧里看过无数次的生死离别的桥段,居然如此真切地在我身上放映着。 周景就这么走了,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我。 等到左少琪来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我今天有生第一次叫他“爸爸”。可惜他永远也听不到了。 回到家,左少琪趴在我肩上哭了好久好久,安华仍旧呆在医院里,她说她想再多陪他一会儿,我说了声“谢谢。”于是忍住眼泪别过头去和周洺还有左少琪打车回家。左少琪哭的最轰烈的,也就是这一次,我觉得心在一阵一阵的绞痛,川流不息般的轰涌而至,悲痛在血液里肆意地发泄着,跳动着,钻心似的蔓延着。想哭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那种令人窒息的胸闷,此起彼伏,不知疲倦。 挂掉安华的电话后,我又一次崩溃了,她的那句“你的爸爸终于如愿以偿地随你的生母而去了。”简直像是把我从悬崖边狠狠地拉进了深渊,尖叫声回荡在在四周的崖壁之间,绝望的气息弥漫在我的周围。 我觉得我被这整个世界都骗了。 我恨周洺,我恨我的生母,我恨所有骗过我的人。 三个月后,我们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我和素素在父亲书房后的天台上吹风。这是她第一次来我家。我以前经常喜欢这样一个人发呆,仿佛一到天台就变得轻松,这里是一个消除烦恼的好去处。然而虽然这次有素素陪着我,我却仍旧自管自沉默着。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勾着我的手臂,同样不说话,我们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远方。突然她回过头来问我:“子轩,如果从 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应该会很刺激吧。” 是的,她说的是“跳”和“刺激”,而不是“摔”和“恐怖”。 第一季 第二章 玩笑归玩笑,不过我还是对她不和时宜的捉弄感到恼羞。然而她却天真地说:“谁让你一脸郁闷啊,我只是想逗你开心嘛。”我笑了笑,没再作声。 自从父亲的那件事以后,安华明显变得沉默了许多,也木讷了不少,仿佛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对着周景的照片发呆。于是,家务便由我哥哥一个人承包。我一直很无法揣测他究竟是怎样以极快的速度干完那么多的家务。直到后来我有一次早下班回家发现一个老女人正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才惊讶于周洺的狡诈。 然而唯一不同的是,父亲的书房一直以来都是安华一个人整理的,其实是安华一直坐在里面罢了,她经常用手摩挲着周景用过的东西,看过的书。她不让任何人碰那些东西。每次当我习惯性地穿过书房去天台的时候,安华总是会用惊恐的目光看着我往返,而我也早已无谓于那种注视。 我很喜欢在天台上一个人怀念和父亲那种亦父亦友的温馨关系。突然素素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转身下楼了。 林素染一个人拎着lv挎包站在公园门口,我还依稀可以记得那款挎包是我去年送给她的,呵,这丫头还真是节俭啊。这么想着,我走上前去,问,“你说要让我看什么啊?”她往边上瞟了一眼,伸出手指了指远方的湖边,说:“你自己看吧。”我无力地看了一眼她,又朝她指的地方望去。 左少琪正在和一个男生热吻。 而那个男的怎么看都很像周洺,或者说,他就是周洺吧。 我很不客气地泡上前去把他们俩扯开,冲着周洺破口大骂:“混蛋!你知道你这是在干嘛吗?你真他妈的不要脸!居然对自己的妹妹下手!”周洺一脸不屑地甩开我的手,淡淡地开口:“周子轩,我劝你最好搞清楚状况再冲动。”左少琪也过来小声地说:“哥,回家再跟你解释好吗?”林素染则是一脸忧郁地看着我们兄妹三人。 我愤愤地盯着周洺,一字一句地说“好!我,看,你,们,怎,么,解,释!!”扔下这句话后,我就拉着林素染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家走。 左少琪在我身后大喊:“哥,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啊!”而周洺还是那种欠扁的口气:“随他去吧。”“可是……”“没关系,不用怕的。” 我加快了脚步,试图将那些语句甩到脑后,林素染显然有点跟不上我,叫道:“子轩,慢点啦。”我突然停下来,转过身问她:“素素,我该怎么办?”我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因为“乱伦”这种事发生在我的家庭中真的是我不敢想像的。林素染轻轻抚着我的脸,温和的声音已经消除了我大半的焦虑和不安。 “子轩,你放心,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一步呢。” 我握住她的手,感激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去和平鸽广场散散心吧。”她轻声地建议道。我看着她的眼睛,望了很久很久之后,顿顿地回过头,说:“好吧”于是我便被她牵着手去“散心”。 其实我更多的不是气愤,而是害怕和彷徨。这种有血缘关系的爱恋,这种违背常人伦理道德的爱恋,真的让人难以启齿,为什么这种事要发生在我的亲人身上……我似乎已经失去呐喊的力气,或是因为过度恐惧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我不觉地咬了咬牙,手一用力,却把素素捏疼了,她轻轻叫了一下,侧过头来,很关切地问:“还在担心吗?”我强颜欢笑了一下,“呵,还好啦。”可随即我的脸又暗了下来,素素叹了一口气,也不说什么了。 其实我真的不想把林素染也牵扯到这件事里,她已经为我付出的够多了。我停下脚步,在她惊讶之中将她迅速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然后我等她的手也环住我的腰之后,在她的耳边呢喃道:“素素,我爱你,真的。”可是她却轻轻推开了我,很正经地说:“子轩,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既然我是你的女朋友,那我就有责任也有义务替你分忧,懂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去烦恼的!如果你爱我,就让我再为你付出一点。”没等她说完,我早就已经哽咽了。 也许爱就是应该这么简单这么单纯的。 送完林素染回家后,之前还是大好的晴天突然下起了雨,我的心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低落了。素素的理解和开导着实让我的心态好转了不少。 冒着细雨,我快步赶回家。推开家门,发现屋子里端坐着三个人:周洺,左少琪,还有……呃,sherry?我记得sherry是周洺很久以前的女朋友,至于他们现在是否还在一起,就不得而知了。“周子轩,是吗?”sherry扬起头问我,显然她已经从周洺那里打听了我不少事情。所以我对她这种明知故问的态度非常不满。我没有理她而是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sherry起身拦住了我,我仔细地大量了一下她,确实比想象中成熟,特别是她身上那股刺鼻的香水味让我和不舒服。 “我想和你谈谈。”她甩了甩头发,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我。 “没这个必要。”我躲开她的目光,试图推开她拦住我的手。可是她却更用力地堵住我。“我认为很有必要,这对你好,对我们大家也好,去你的房间谈吧。”虽然很不情愿,不过我实在不想再这么近距离地被兰蔻刺激着我的嗅觉,所以只好妥协答应。 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引用苏格拉底的名言:“我平生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为什么是那么的无知。” 至少从房间里出来,我是这么想的。我一脸愧疚地望着周洺和左少琪。sherry靠着门框,对周洺做了一个鬼脸,周洺无所谓似地耸了耸肩。而琪琪则如释重负般地吐了一口长气。 我们总是那么容易地被自己的眼睛所蒙骗,明明是周洺为了帮左少琪摆脱那个纠缠不清的男生而不得已套用电视剧里常用的“借位”的伎俩,却被冲动的我误解;明明他们的计划快要成功,那个躲在灌木丛中的男生就快“知难而退”的时候,却被我的“横空出世”,让左少琪前功尽弃。而据说sherry当时也在现场“监督”周洺…… 我想向左少琪道歉,可是当我张开嘴巴的时候那些道歉的话也随之从齿间的缝隙中溜走了。周洺看看我,笑了一下,说:“好了,弟弟,我理解你的心情。”他边说边走到sherry的身旁,用手揽住她的腰“我们还有些事情,晚饭不回来吃了。”我看着他们离开家门,心想原来他们还在一起啊,已经快3年了吧。 左少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我身后了,她拍了拍我的肩,用很“肉麻”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哥,没事啦,我不会生气的。”我之所以认为很肉麻,是因为她第一次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和我说话。我突然感觉很不自在,向旁边跨了一步,机械地笑了一下,“呵呵,这样啊。”不过,我还是有些疑惑,既然她想让周洺假扮她的男朋友,那她真正的男朋友干嘛去了? 当我向琪琪提出这个问题后,她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她只是冷冷地甩了一句“不知道!”就摔门而出了。我叹了口气,也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也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谁也没有资格勉强谁,不是么? 总之,风波过去了,那就好。 后来在和周洺一起出去出差的时候了解到,那个纠缠左少琪的男孩叫曹磊。在左少琪出国前曾和她是同桌。周洺随即掏出手机把曹磊的照片翻出来给我看。 那是一张拥有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的脸,线条轮廓都很清晰。是一个标致的英俊青年。我转过头问周洺:“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而且还有他的照片?”周洺没有看我,而是把头扭向窗外,斯条慢理地吐字:“啊,也许你还不知道,我已经扮演了琪琪的男友不止10次了。”我又一次忍不住问:“那……那她男朋友呢?”这时周洺才回过头看我,可是我还是 不能确定他忽闪迷离的眼神是否真的再往我这边放射。他总是这样,对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漫不经心。而且少言寡语,真不知道sherry当初是看上他哪点。 “据我所知,她还没有什么男人。”他说完便起身离开旅馆。 已经出差了四天,都没有什么时间和林素染联系。今天难得提前完成任务,于是我找了当地一所图书馆,随手拿了一本《欧洲经济概论》,挑了一个在角落的位置坐下。边漫不经心地翻书,边兴高采烈地和素素发短信。我总是习惯在这类场合与她联系,我很安逸于图书馆的安静和那种能让灵魂放松的气息。 可是好像这几天她也很忙,发了她好多短信到现在还没回,我摇了摇头,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去吃晚餐了。我匆忙地起身还书离开。我突然有中不好的预感。在大街上我打了个电话给素素,可是电话那头却传来“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顿时有点慌了,因为我和她交往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关机过,即使是我们闹矛盾几天不理对方,她也仍旧24小时开机,除非遇到欠费停机之类的意外。 我拦了一辆的士,我决定回去一趟,路上我又打了一个电话给素素,可是那边仍旧是关机的提示。 车外是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霓虹灯闪亮了一座座豪华的建筑,一辆辆高级轿车毫不客气地从我四周飞驰而过。人行道上的人们绷着一张张冷漠的面孔,却很好地配着身上时尚的服装,以显示他们的地位不低或者是身价不菲。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弥漫着富豪的气息。但此时我对这一切都毫无兴趣。我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请司机再开快一点,于是周围的一切繁荣都变得模糊了,因为我现在牵挂的只是远方而已。 素素,等我。 22:10。 我终于到达她家楼下,我迅速地跳下车,抬头看见素素房间的灯还亮着,我急得连电梯都忘了乘就一口气跑到12楼,我发疯似的敲响她的家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么着急,也许只是一次无足轻重的关机罢了,可我真的很担心。 大概在我捶了5分钟的门之后,林素染披着一条浴巾出来开门了。我不顾一切似的抱住了她,她本能地尖叫了一声,想要挣脱开,可随即反应过来了,“子……子轩……你怎么回来啦,你不是在出差嘛?”我自动忽略掉她的惊喜,不停地问:“素素,你没事吧?” 她推开我,用很奇怪的目光大量我,“子轩,你才有事吧,怎么了嘛?”我又一次抱紧她,也许是过于紧了,我明显听见她的娇嗔。“你为什么关机啊,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呢,所以提前赶回来了,你真的没事吗?” 她笑了笑:“子轩,你抱得太紧了啦……嗯……那个啊,这几天我太忙了嘛,所以手机没电了也忘了换电板了吖。”我稍稍松开了点,心头也释怀了很多。“这样啊,那你在忙什么啊?”我坐到沙发上,她帮我泡了杯果汁,轻轻放在我前面的茶几上,随即坐在我的旁边,靠在我的肩膀上,说:“你的妈妈要结婚了,你和大哥都出去了,所以我来帮忙啊。” “什么?改嫁!这么夸张?!”我差点没把嘴里的果汁喷出来,我承认我受了不小的刺激。 “是呀,你不会反对吧?”“哦,不会啦。”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心想父亲刚去世没多久,她就……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即使安华对我们兄妹三人再好。 我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可是看着她不放心的眼神,又想到这几天她一定很累,于是心头一酸。我摸着她的脸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出去,去一个好地方。”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便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她家。 快到家的时候,周洺打来电话,说公司领导已经知道了我擅离岗位的事,也许我会被处罚。轻则扣薪水,重则降职。 除了哑口无言,我只剩下哑口无言了。 我突然觉得很迷茫明天是否还要带素素出去兜风,或者是先解决好自己的烂摊子,还是继续为安华改嫁的事伤脑筋。 我顿时感觉天昏地暗。 第一季 第三章 在一幢华丽无比的高大建筑物里,我每天都必须墨守成规地面对那些繁文缛节的大堆文件而跋涉在虚伪的官样文章之中。就这样循序往返地扮演着一个普通白领的角色,做着那些重复的工作,枯燥而又单调。平时还要费尽心机与周围的人周旋,也要苦心孤诣地讨好上司领导。偶尔有几次出差的机会,可以出去透透气散散心,可也还是要以全身抽搐为结局的代价去完成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工作量。当然,比起那些整天守在自己的小格子里的那些小职工们,我还是够幸福的,至少每年有那么多的休假,而且完全不必担心疯狂加班的危机,更不会一天到晚被上司当成出气的对象。 只是,我早已厌倦或不满于现在的工作,现在的形式,所以难免有时候会昏了头脑去犯一些大大小小的错误,就像这次,虽然纯属我自找的,可我还是怨天怨地地驾着公车早早地来到了公司。因为公司不报销油费,所以我一般只有上班才会开车,况且公司离我家也不远,于是我开车的几率是少之又少。我这个人嘛,情愿多走几步路,也不远多付一点油费。 我的顶头上司……杨洪天,显然早已对我最近的不在状态而感到反感,我以为他这次会重重地罚我。可是往往我们所说的“我以为”,到头来都是“我错了”。他微笑着把我请进了他的办公室。杨洪天是一个不到40岁的魁梧男子,事业鼎盛,虽然人已到中年,可是看上去还是一副30左右的“嘴脸”。我之所以用这个词汇,是因为我也早已对他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而厌恶。可是今天他态度的突然180度大转弯,无疑让我感到措手不及,于是我很木讷地走进他的办公室。他还是微笑着,可我觉得那只是脸抽筋罢了,我很疑惑今天他是不是吃错药了或者根本就是忘记吃药了。他帮我冲了杯咖啡,“殷勤”地请我坐下。如果用无所适从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简直再恰当不过了。 “呃……杨部长,您……您有什么事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确实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他坐到自己那舒适的办公椅上,笑容也渐渐从他的脸上褪去,我的心一紧,静静地等待他的“审判”。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叠a4纸,一脸严肃地走到我的面前,我的心越悬越紧,即使我已经预料到是这总结果,可是一旦末日来临,我还是本能地露出积压已久的诚惶诚恐。我恨不得把眼睛都闭上。 “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就升职为营销经理了。这是一些必要的材料,拿去。明天8点到人事部报道,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了。”他友好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而我觉得他是把我悬在喉咙口的心也一起拍下了肚子。我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洪天走到门口,说:“不一起去吃早餐吗,现在还早得很呢。”“是,部长!”我谢谢都没说,甚至连原因都没问,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出去了。 从公司出来,远远看见左少琪靠在我的车上摆弄着手机。我突然很想捉弄她一下,于是我打了个电话给她,而我从她身后的方向慢慢靠近她。她看了看手机屏幕,很惊喜地按下接听键,“喂,哥~”。我没有回答,也没有挂断,而是悄悄地向她走去。她等了一会,改用试探性的口气说:“喂?”等到她第三次很生气地叫道“喂!!”的时候,我正好站在了她的身后,用力地拍了下她的肩,说:“喂~~好妹妹~~”她显然没有意识到我会这么做,用手揉了揉被我拍疼的肩,并用另一只手拍着我,说,“哥,你吓死我了!” “嘿嘿,跟你开玩笑啦,”我停顿了一下,“对了,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升职了,我现在可是营销经理哦~~”左少琪楞了一下,可随即又拉下脸来,一把拉开车门,边往里面坐,边嘲讽地说:“得了吧你,快回家吧,大哥妈妈都等着呢。”我看她不信,也急了。“什么嘛,这么不信任我,喂,我可跟你说哦,以后缺钱了别找我,我现在工资绝对比以前多多了。”说完我启动了车子,准备回家。 “就你?哼,算了吧。”说罢还朝我做了个鬼脸。“嘿~你说你这丫头!”“怎么样,不服啊?小心我告诉嫂子你欺负我。她现在可宠我呢~”“你!……”“你什么你!”“好好好,不和你吵了,谁让咱是你哥哥呢。”“切~~” 一路小闹回到家,果不其然,大家都在,其中还包括一个陌生男子。我想他应该就是继母的未婚夫了吧。我礼节性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也还一个微笑,于是家庭会议算是开始了。 说是会议,其实在我看来就像是小学生入学时的自我介绍……我们每个人都显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腼腆。当然,除了周洺,他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我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到底什么才能打动他,我也很难想像他和sherry在一起时是如何尴尬的一副画面。呵,谁会知道呢。 安华准备把她的未婚夫……danel留下来一起吃晚餐。当我听到很娇气地和他说:“丹,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时,我明显感到我的上下两层牙齿在“打架”……这实在太震撼了,继母从没有过用这种口吻和周景说话,这个被继母爱称为丹的男人究竟有多大魅力?我和左少琪相视一笑,决定彻底“侦查”一下danel,反正我现在的工作比以前轻松多了,况且左少琪也正处于“无业游民”的状态,闲着也是闲着嘛。 可是往往像我们这种“市井小民”总是会为自己所犯的一点小聪明而沾沾自喜,其实不等我们付诸行动。danel早就发现了我们的端倪。安华出去买菜之后,他刻意坐在我边上,漫不经心地和我聊天。交换了手机号码之后,他居然破天荒地提议道:“怎么样,子轩,一起去看看你的父亲吧。”话音刚落,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左少琪拿着电视遥控器坐在布艺沙发上愣愣地看着danel,连周洺也停止了敲击键盘的动作,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我可以想像出他的头上冒出了三条黑线……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电视里某个娱乐节目中的主持人在叽叽喳喳。而danel则用很茫然很无辜的眼神环视我们。最后我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同意了他的建议。 事实上,这个男人还是很不错的,一路上他一直很关系我的工作还有大家的情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应该是一个合格的爸爸吧。他又和我说了一下他的事情。他比安华大一岁,曾经是她的大学同学,但读了2年就退学随其父亲经商。去年刚从日本回来。曾结过一次婚,有一个女儿,但不久后便离婚了。 怎么说呢,我觉得我开始渐渐接受他了。他很健谈,也很会关心人。重要的是,他能给安华幸福,这就足够了。车子驶过大桥,再经过一片果园,父亲安息的地方也就到了。danel下车后从后车厢里拎出一篮子东西,款款地向墓地走去。我合上吉普车的车门,心情一下子变得凝重了很多。跟继母的“新欢”去看父亲,呵,还真是讽刺呢。 他很快来到父亲的墓碑前,盘坐在青青石板地上,四周苔藓丛生,空气里孕育着阴湿寒冷的氤氲。即使已是午后,可是温度仍旧很低很低。远处希拉地植着几棵青松,而那些青松也早已饱经风霜了。树根处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杂花杂草。墓地里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一座座灰色的墓碑,和围墙是一个颜色。天然而又庄重。围墙上雕刻着一些奇怪的图腾,模糊不清得,显然年代已经很久远了。danel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里。我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他则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父亲微笑的照片。忽然他的眼神深邃了许多,也黯然了许多。 良久,他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我依稀可以看见那些是普通上坟用的东西,很落俗套。因为我一向认为这类东西毫无用处。我眯着眼睛靠在一棵树上,双手环保在胸前。我忽然听到danel在说些什么,可是却听不真 切。应该是在和父亲“聊天”吧。呵呵,他的聊天技术确实很出色。 我现在可以很好的理解触景伤情的含义。那就是当你看着这副安静祥和的画面时,也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以往和父亲的点点滴滴,或者说下意识地掏出皮包凝望着那张珍藏很久很久甚至已经泛黄了的父亲的照片。而当你重复着这些动作的时候,你会发现有一种液体再你的眼眶里滋生蔓延着。 通常我们把这种液体成为“眼泪”。充满了太多太多悲伤无奈以及那些无法名状的斑驳过往的名词。是一个相当残忍的词语。因为它们会在你不知不觉中汩汩留下,但当你想要努力收回的时候,却发现它们更加肆意地覆盖着你的脸颊,脖子,甚至是你脚下的土地。 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墓地的寂静,就像一声凄厉的响雷划过沉默的黑夜。我笨拙地用手背抹掉脸上的一点眼泪,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sherry冰冷的声音:“回家一趟,有事找你。”接着在我想要开口回答她的时候,里面却是一阵一阵的忙音。danel转过头看看我,我很无奈地朝他摇了摇头。他小跑过来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机械地点点头,脑子里还零星地闪着父亲生平的片段,忽明忽暗地让我头疼。他看着我,叹了口气,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说:“走,上车吧。” 而周洺此刻也收到了sherry的信息正从宣传现场往回赶。因为sherry的声音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上车不久后,我又收到了她在“waiting”酒吧等我的短信。我跟danel说明了目的地,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清楚,sherry,哦,就是周洺的女朋友让我去一趟。”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把身子探到前面去,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嗯……大概下一个月初吧。”我缩回身子,把头靠在后面的靠垫上,嘟囔着:“这么快。我还想在你们之前和素素出去旅游呢。” 然而他并没有听到我的牢骚,只是把车开得更快了。边上的景物飞快地掠过我的耳边,窗外的喧嚣也融化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 “waiting”是地处于市中心的一家很受欢迎的酒吧。占地面积并不大,从外部看上去是具有哥特式风格的建筑,并配上豪华的装饰,顶上是“waiting”的霓虹灯字,再加上两侧墙壁上或英文中问或奇怪图案混杂的彩色喷漆,使得这家酒吧看上去很另类,或者说我思想太“腐朽”,跟不上“潮流”了……周洺比我们先到,我让danel先回去陪安华,我过会就回去。他没多说什么,摇上车窗走了。 酒吧内部和其他酒吧大同小异,四周墙上挂着几幅抽象派还不是野兽派的油画,还有少数几张裸体女人的素描。我看到周洺和sherry坐在位于角落的位置上,点了好几大杯的黑啤,我穿过稀稀拉拉的醉鬼坐在他们对面,问sherry:“什么事这么急?”sherry张口说了几句,可是酒吧里太吵了,我连一个字都没听清。我摆出一副不解的表情。她笑了一下,边拿起杯子往嘴里送边在手机上摁了几下,然后朝我扬了扬眉,于是乎我收到了这么一条短信,“你们的妈妈要结婚了,你们还跟着她吗?” 说是说“你们”,不过我想周洺应该早就和她通过气了。我放下手机,往边上瞟了几眼忽然感觉到有些厌恶的眩晕,毕竟我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样,”我指了指周洺,他也抬起头看我,我把自己的目光移开,更大声地喊,“反正我是自己过,你们满意了吧。”在用了保证他们俩都能听得到的音量后,我也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用力地将杯子敲在桌子上,转身小跑出了酒吧。这才发现外面的空气居然这么新鲜。尽管当今温室气体愈演愈烈,全球变暖已经成为当今世界最大的环境问题之一,而且机动车尾气的排放量也早早得就超过了标准值,甚至于空气中可吸入颗粒的数量都以触目惊心的速度衍生着。可就算如此,在我“逃离”了酒吧后,还是迫不及待地猛吸了几口“清新的大气”。 而当我打车离开后,周洺和sherry却还在那浑浊的空气中和幽暗的灯光下陶醉地上演长吻好戏。全然不顾耳边疯狂的呐喊声和震天响的重金属摇滚乐。 我知道周洺和sherry担心的是什么,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脱离周家,过着自己的恩爱生活,周景是死了,父亲是倒下了,可并不意味着这一个家就垮了,先不说danel,就说安华,是的,她确实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20多年来含辛茹苦地照顾我们的是她,关爱保护我们的也是她,反倒是那个和我们有血缘关系的所谓的母亲呢?父亲说她去台湾了,继母说她死了。确实到现在我连她在天上还是人间都还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的容貌是否美丽,我不知道她的性格是否温柔,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于是否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都令我怀疑过。有时候,我们并非需要真正的血亲,而只是贴心的呵护与关怀。 周洺在公司里的地位比我高,sherry也是一家知名化妆品公司的经理助手,这么说吧,他们两的实力确实已经到了可以独自成家而不用父母的一分钱。只不过sherry急躁的心情让我对她又多了几分厌恶。 司机按我说的把我送到我事先和林素染约定好的地点后,很客气也很殷勤地请我走好并向我告别,只因为我的一句:“不用找零了。”我看着那辆北京现代离开后,怀揣着“现在这个世界的人性还真够可以”的讽刺想法,用目光搜索林素染的影子。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了,可是还不见她人。我随便坐在了边上的一张长凳上等她,。忽然眼前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左少琪。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曹磊。 曹磊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呵,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相当精明的小伙子居然也会用这么俗气的办法,太老套了。我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准备看他们的好戏。这时候素素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差点没把我吓坏,我用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朝琪琪那里努努嘴,用手拍了拍长凳,让她坐下。她饶有趣味地看了看那边,坐了下来,朝我会意地笑了笑。 可是当我们都准备好好欣赏这场好戏的时候,左少琪和曹磊都不知道消失到了什么地方了。我无奈地耸了耸肩。微微转过身来对素素说:“素素,跟你说一件事,我想……带你出去旅游,就这几天出发,可能时间不长,一个月左右。安华就要结婚了,我想,等我们回来就差不多可以参加他们的婚礼了吧……嗯……然后……恩……我们也交往了那么久了吧,你看……是不是也要考虑下结婚的事情啊?”我发现我越说到后来语气越软,声音越来越小,心跳却越来越急促了。 素素看着我,用手放在我的手上,脸微微地泛红,轻声地说道:“我都听你的,你决定吧。” 我和林素染是初中认识的,高中也考到了一起,于是在高一我们就成为了恋人,甚至高考的时候都考入了同一所大学,虽然所选修的科目完全说不到一块,而且之后的工作也是牛头不对马嘴。但我们还是彼此相安若素,尽管生活比较平淡,但总还算是细水流长。小小的感动,小小的吵闹,小小的幸福,小小的惊奇。 我们对彼此都非常了解,互相的默契程度都不亚于亲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所包含的寓意,都逃不过彼此的眼睛和心灵。林素染目前在一所国立小学教美术,工作也算很稳定了。再加上我这次的升职,让我萌发出了想要结婚的强烈的念头。可是安华却偏偏闹了“改嫁”这么一出,让我大跌眼镜,所以我不得不等到她完婚后在计划我和素素的事情。 “子轩,出去旅游的话,我还 想去一次我爸妈家,好吗?”素素说。我楞了一下,“哦,对哦,我都没想到呢。好吧,也该去看看你的爸妈了。”“恩……”接着她把头埋在了我的怀里,我抬头看看天空,不觉睡意缓缓来袭。于是我们眼睛答吧答吧地就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此时城市上空开始慢慢暗淡了下来,远处的钟楼上那掉了漆的指针还在不知疲倦地运转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消失掉了。慢慢地,慢慢地,周围开始变得宁静了。我轻轻摇了摇林素染,说:“素素,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吧。”她揉了揉眼睛,微微打了个哈欠,莞尔一笑,“恩,好吧。” 我们的对面是一个废弃的小花园,里面杂草丛生,断垣残壁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或是草丛中。偶尔有几棵枯松的大树,却也是朽木了,随时都有倒下或横断的可能。再远处是一滩快枯竭的泉水,池水混住不清,潭中只剩下不知死活的几尾小鱼。湖面上弥漫着黯无生机的气息。 我望了望这么个地方,牵着素素的手出去了。虽然这个地方很偏僻,不过很快我们就拦到了一辆的士,离开了郊区。素素又靠在我的身上睡着了。我的头始终是向着窗外的,外面的天空越来越暗越来越黑,云也积压得越来越厚越来越沉,一场倾盆大雨是在所难免的了。 第一季 第四章 “我知道这个项目很复杂很困难,我也已经增派了一个执行小组到你那里了啊。不管怎么样,后天你一定要把任务报告书交给我的秘书。”挂掉电话,我又拨通了隔壁秘书凌舞的电话:“凌舞,把我移动硬盘里那份申请打印出来,我随后就要用。”接着迅速结束通话。 我快步走出办公室,穿过走廊,再绕个弯跑到我的部下林宪国的位置上。“宪国,我让你做的那份列表有没有完成?”“已经做好了。”“那好,一会发到我的邮箱上。”“嗯,没问题。”回到办公室,我抄起桌子上凌舞已经打印出来的请假申请,往部长办公室走去。 sherry和左少琪在ktv狂欢,今天是sherry和周洺恋爱了三年的纪念日,周洺在外面准备礼物。左少琪向sherry抱怨:“大嫂,现在我都没工作,还要问两个哥哥要钱,特别是这样很容易被他们欺负。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什么工作啊?”sherry轻轻皱了下眉,随即又笑了起来:“好的,包在我身上了!”此时周洺推开门,拎着一个精致的小袋子,在嘈杂的声响中,面对sherry期待与妩媚的眼神,亲手将那条新款的铂金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 杨洪天批准了我申请后,又让我把这一个月的工作计划做出来,于是我真正了解了什么叫焦头烂额。把计划表下发之后,我整理了一下办公室,再发了个短信给素素。接着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公司。因为请了一个月假,所以必须提前做好一定工作。而且我还把很多后续工作交代给了凌舞,也就是说在接下来我请假的一个月里,凌舞将代替我管理部门和调控公司的运作。 sherry告诉琪琪说可以帮她介绍到sherry现在所在的公司,但一定要经受很繁杂的手续和大大小小的考试,“年少轻狂”的左少琪也许根本不在意这些,或者说她都没有资格在意这些琐碎,一口气答应了。周洺在一旁破天荒地唱起了一首不太流行的流行歌曲,看来真的是喝高了呢。然而当唱到一段rap的时候,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地停止了“吼叫”。 素素在我家和安华还有danel拉家常,看来她已经按我短信上说的整理好行李了,我放下从公司带回来的手提电脑,边往洗手间走边说:“安华,我和素素要出去旅游一段时间。等周洺他们回来了转告他们一声。”我打开水龙头,里面的液体有些微热的温度,我停顿了一下,“公司里该处理该布置的都完成了。”我洗完手,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回来的时候就差不多参加你们的婚礼了。”我挽住素素,拎起行李箱。“好了,我们走了。”danel在安华耳边说了什么,站起身来跟我们说:“我送送你们吧。”“不用了,我有车。”说完我拉开家门,发现周洺正牵着sherry准备进门。我和他们打了个照面,然后我和周洺同时开口问: “左少琪呢?怎么没回来?” “你们打算去哪吗?” “哦,她啊,说是有什么事出去了一下。”sherry回答道,又问:“那你们呢?”“他们准备出去旅游呢。”danel叼着烟,含糊地说道。我摆了摆手,想挥开那些烟雾缭绕的固态尼古颗粒物。“那,我们走了。”“好。”周洺没再看我,拉着sherry走进了房间。 我和素素所乘的航班在19:30起飞。 左少琪和曹磊所乘的航班也是在19:30起飞。 而我们四人的目的地都是香港。 也就是说,sherry所说的“有什么事出去下”就是指和曹磊出游咯,当我在飞机上见到他们坐在一起时,我是这么想的。登机的时候还算顺利,但因我突然的闹肚子,差一点就错过了航班,不过最后还是搭上了“末班车”。素素很快睡着了,我将衣服披在她身上后,打算四下走走,因为冗长的航程会很无聊。 我是在隔壁机舱发现左少琪他们的,左少琪闭着眼睛,在耳朵里塞了耳机,脸上的微笑若隐若现;边上的曹磊在安静地翻看着一本名叫《rollingstone》的摇滚杂志。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是陌生人一样,真是“伪装”得很好啊。 我没有走上去跟他们打招呼,而是陌路似的轻轻走过他们身边。我绕了个圈子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素素。可是她却不在位置上了,我披在她身上的衣服也掉落在了地上,我捡起来拍拍上面的尘土,眯起眼睛坐着等她……我也有点困了。 此时飞机正在几万英尺的高空极速飞行俯瞰下面的城市,该进入梦乡的都差不多乖乖入睡了,偶尔有几点忽闪忽现的亮光,却也是黑压压的一片。窗外有几次闪电划过,但从没听到轰鸣。透过厚厚的圆形玻璃望出去,仿佛身处黑暗中无法呻吟的压抑。我可以想像飞机外部的空气是稀薄到如何的程度,而飞机内部的人心是冷漠到如何的程度。 我的后背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我回过头,正好对上林素染微微愠怒的目光,她压低了声音说:“你瞎跑到哪里去了,害我找了你好久。”我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我看你睡着了嘛,所以想去走走。”她坐了下来,像突然想起什么事一样,惊喜地抓住我的胳膊,“子轩,你知道吗?我刚才看见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在这看到的人!”我得意地撇了撇嘴,继续她的话说:“那个人是左少琪吧~”她楞了一下,“艾,你也知道啦?”“嘿嘿~” “我认为我们很有必要去打个招呼!”素素的两只手在不停地比划着,因为我的耳机中正播放着很震撼的音乐。我站起身来准备检查一下行李,经过很久的飞行,我们也差不多要到达目的地了。“我不这么认为。”我拉开运动挎包的拉链,戴上我的j。 p。 g。运动太阳眼镜,“如果换做你,你希望自己的亲人来打扰你的蜜月旅行吗?”“这是两回事……”我迅速把她前天刚买的y-3花边帽套在她头上,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拉上拉链,把边上的行李箱拿下来,继续说:“再说了,我们也没有空去照顾他们啊。”“可是……”“别可是了!!”我重重地合上箱子,可看着她一脸的委屈,我的心又软了下来,我摘下耳机,轻轻的抚摸她的脸颊,温柔地说:“好吧,听你的,去和琪琪打个招呼。”“嗯!”见她又笑了出来,我叹了口气,把行李箱又放了回去。 此时天空微微泛白,在远方可以浅浅地看出一丝亮光。飞机内也开始渐渐喧闹了起来。 林素染兴冲冲地拉着我准备去找左少琪。我问她:“你刚刚看见了,为什么不自己去打招呼啊?”她疑惑着看着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啊?为什么不能和子轩一起呢?”我稍稍愣了一下,素素这简简单单的两个问句,让我心底漾起一层一层的幸福与温暖。在以往和她交往的日子里,她经常能带给我许许多多的满足感。算了一下,我们相爱了9年了,从高一到现在出来工作了2年了。我们尽管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但我们并没有因此而生疏也没有因时间的长短而腻味而乏味。我们彼此依偎,彼此关怀,彼此全身心地爱着对方。我们对对方都深信不疑。在那一刻,我真的有种冲动,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即使这种想法很幼稚,可是年轻的我们总是会轻易地立下这一类的誓言。殊不知这种突然间的荷尔蒙激素增长随时都有搁浅的可能。就像那些开得最艳最盛的花朵,往往是最先凋败的。 所以我并没有轻易地对她说过任何过重的诺言,我只是把这种想法深深地埋在了心里,埋在了最深的地方,最好一辈子也不要触碰到。素素以前经常会问我那些恋人之间很寻常的问题:“你会爱我多久?”“你是真的真的很在乎我吗?”“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也许在她的学生面前,她会是一个和蔼而严格的老师。但在我面前,她只是一个温柔可爱的小女人,拥抱着我,在我 的耳边低语。真的,生活只需要这样,就足够了。 真的,只要这样,就够了。 我看着眼前兴奋的素素,又看着同样兴奋无比的琪琪,无奈地摇摇头。她和左少琪没完没了的谈天说地,完全忽略了曹磊,也许她真的像我想的那样把曹磊当成只是同一航班的陌生人。我瞟了一眼曹磊,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左少琪,却从不瞄一眼素素,看来他们都无视掉了对方。我拉了一下林素染和左少琪,故意干咳了一下,说:“你们能不能小声点,会打扰别人休息的。”我指了指曹磊,于是他马上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脸上明显地抽搐了一下。左少琪拍了拍脑袋,尖着嗓子说:“呀!我忘了介绍了,嫂子,这是我的大学同学,曹磊。石头,这是我嫂子,林素染,虽然还没有结婚哦,不过先这么叫啦。”“石头……”我在心里汗道,“这外号真性感。”曹磊准备和林素染握手,我一怔,马上抢先一步握住曹磊的手,不顾这三个人的惊愕,自管自介绍了起来:“你好,我是左少琪的哥哥,”我又揽住素素的腰,继续说,“也是素素的男朋友,呵呵,认识你很高兴,石头~”曹磊的脸色变得更尴尬了,勉强地笑了笑,而素素则是一脸无助地看着我。 一番戏剧性的介绍后,我们四个人马上结伴通行了。下飞机之后,我问左少琪:“你们这次来准备玩多久?”可是她没有回头看我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仍然对着路边某家品牌包包点的橱窗发呆。我可以想像到她的口水已经流了一地了。曹磊回答说:“大概一个星期吧。”“这么短?”素素边使劲拉地着“走火入魔”的琪琪,边吃力地对曹磊说,“那等会住一起吧。”曹磊欣然答应了。我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次的二人世界又泡汤了,哎…… 香港是一个年轻的城市,沉浸在文化的急流中和金属的碰撞中,然而它并没有上海钢坚无比的冷漠与放肆膨胀的物质力量;也没有北京城浓墨重彩般的政治气息。作为中国最受瞩目的现代化城市之一,香港也同样拥有那些悠老古镇所含有的古典人文色彩,和那些在大陆山河上也能欣赏到的魅力风光,还有繁华都市所特有的精致的夜生活。这是一个充满神话和令人无比激动的城市。世界级的建筑,快节奏的生活,时尚摩登的娱乐享受,无不凸现出这座城市的惊艳魅力。这里的人们疯狂地浸淫在摩登社会的物质享乐中,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让这里遍地都是金子。 香港不缺女人,也不缺金钱,这是一个人们享受生活的地方。 一天的疯狂购物之后,我们四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黄金海岸国际度假酒店,其实我和素素本不想这么奢侈的,可是当我们看到曹磊拿着p-per全屏触摸概念手机把原本别人预定好的房间硬生生的抢过来和左少琪脸上无法掩饰的得意时,我和素素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曹磊的好意。不过说实话,在这里只要看一眼那些琳琅满目的花式价单和那些天书似的专用英文注释,你就会立马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贫穷和庸俗。 晚上我一直在和凌舞联系,起初是在商量工作上的事,但没多久就扯到别的地方,像是两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话多。素素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看着肥皂剧,是不是地转过头来望望我。我还在一旁对着手机嘻嘻哈哈。“呐,我手机快没电了,下次再聊吧。”“嗯,好。对了,周sir,你可得快点回来啊,不要让我太想你呦~呵呵,开玩笑啦,公司里的人都很牵挂你呢。”我楞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不过是嫉妒我的长假而渴望我快点结束假期罢了,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继续说:“我知道,小舞你也要自己保重哦,晚安啦~”“嗯,安~” 挂掉电话,我往沙发上一躺,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素素在我身后,双手环绕在我的脖子上,因为我的头是仰着的,所以她很方便地俯下身子深深地吻住了我的额头,我没有看见她眼睛里闪着的泪花,但我明显感觉到了她心里的委屈。这么多年了,我们早已心心相通了。 她离开了我的额头,我坐起身来,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素素,凌舞是我的秘书,她平时在工作上一直很帮助我,我……”“我没有怀疑过你什么,倒是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可是她马上又说:“既然没什么,而且天这么晚了,快点睡吧。”“素素,我不会对你变心的,真的……”可是她很快走到自己的床边,关掉了灯,她的身体很自然地往窗外侧着。我呆在了那里好一会后,重重地将自己摔在床上,却终于没有感到如释重负。 我在她眼里看到了淡淡的仇恨,对我,也对凌舞。 此时周洺正在公司连夜打出企划案,因为董事长明天一早就要检查。他在电脑面前飞速地操作着,这关系到整个公司的正常运转。sherry则拎着一套套舞衣在城市里的各个酒吧疯狂地赶场子,在那些近乎撕扯的歌声中寻求精神的快感。他们的幽会定在了凌晨,所以他们必须尽快做完这些为钞票卖命的事。而隔壁房间的曹磊正按自己预先计划好的一样向左少琪示爱,999朵一束的玫瑰,外加当场背出一封长达3000多字的情书。虽然是天底下最老套的表白方法,不过琪琪还是满足地把自己的初吻献给了他。唯独我和林素染,在宁静的夜空下,无声息地躺着。两张床隔得并不远,远的只是彼此心与心的距离,就像寂静的黑夜下,躁动的是怨恨与愧疚的心灵。 沙滩上的人们随着太阳的抛物线运动而逐渐增多,隔音玻璃外是一望无际的海与同样一望无际的天,他们在远方的远方连成一片,融汇成同样的颜色彼此交融在了一起。我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素染比我早起,现在这个时侯她很可能在外面晨跑,或是背着画板出去写生了。我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侧过身,继续倒头大睡。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素素坐在我的床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迷迷糊糊地挤出一丝笑容,“早哇,素素~”她见我醒了,弯下腰吻了一下我的脸,说:“不早了,我都跑步回来了。点心曹磊已经帮我们叫好了,快起来吃吧。”我伸出双手,“恩,那你拉我起来吧。”素素调皮地说:“这么大的男孩子了还撒娇,羞不羞~”接着她用力拉起我,我顺势往前一倾,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素素,昨晚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不该用那种口气和凌舞说那么久的。对不起……”“没关系啦,”她也环抱住我,“这事也不能怪你,是我太任性了啦。” 此时此刻,我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幸福而且释怀的微笑。 那么,就这样过去了吗? 是啊,就这么过去了吧! 自从昨晚曹磊和琪琪在一起了之后,他们主动要求单独上街购物游玩。林素染最近一天到晚背着个画板出去写生。她说香港可画的地方简直太多了,而我却忙着预定迪士尼乐园酒店的房间,可是每一次他们不是说“过几天”就是“已经预定完了”,连“对不起”都不说。然而当我后来在电话里向小舞抱怨的时候,她却说这种酒店的房间是要提前21天预定的。我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于是放弃了和这类酒店打交道的念头。在随后的几天里,我很安分地关掉手机,“乖乖地”陪素素写生逛街。她有的时候画起画来往往要坐上半天甚至一天,所以我在旁边站得双腿发软,还要承担起替她买午餐的责任,而酒店的食物是不允许外带的,所以我经常要跑到很远的地方去选购她喜欢的口味的食品。当然偶尔她也会被琪琪叫去逛那些“女性专区”,于是我可以安静地拿着自己喜欢的《环球》杂志,坐在露天阳台上,边喝咖啡边享受阳光。 “子轩~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快来看看~”林素染边打开房门,边对着阳台上的我吼道。顺便说一句,我对于素素的这类“偶尔性”的“河东狮吼”并不惊讶,她的职业习惯嘛 。“什么啊,这么难得。”我放下杂志,拉开玻璃推门,却看到曹磊和她一起进来,而且曹磊还帮她拎了很多东西。我并没有太在意,笑着问他:“琪琪呢?”“哦,她在房间上网呢。”素素接过曹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到了地上,说:“曹磊,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呵呵,这点小事没关系的。那……我还有点事就先回房了。”“嗯,再见。” 等他走后,我问素素:“今天琪琪和你们一起去的吗?”“子轩,你知道吗?曹磊他今天好绅士啊。”“就你们两去的?”“他帮我拎包,挑礼物,帮我问路,帮我拦的士,香港的的士好难打啊。”“呃……对了,素素,你刚才说要给我什么东西啊?”“那里的服务员还对我说,你的男朋友真帅啊,你知道吗,他当时脸超级红的~”“素素……”我的脸瞬时暗了下来,可是她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变化,仍旧在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她和曹磊逛街的情景。我突然发觉眼前这个女子好陌生好陌生,我把目光从她身上慢慢移开。“林素染,”我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哦,没什么,我是说我想出去一下。”我边踢开地上那些她买回来的时装与化妆品边往门外走。“周子轩。”她叫住我,用那种咬牙切齿的声音对我说:“你也终于明白这种感受了吧!”我没有侧过脸看她,而是一把拉开门,冷冷地说:“原来你还是这么小心眼地在意着。”“对!你说的没错,我小心眼!我就是这么在意!……”我摔上门,不想再和她争论下去。 黄金海岸上尽是那些具有地中海浪漫气息的欧陆式建筑。海滨大道上,三三两两的情侣傲慢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沙滩上的比基尼依旧耀眼。城市上空的骄阳渐渐接近一天的尾声,地平线的号召力永远是最可怕的。我漫无目的地穿过人群,我想要紧握收心,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控制自我。 她从来没有胜过这么大的气,她从来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素素,这是为什么呢? 而也许还没有人知道,远在我的家乡,sherry正在酒吧卖唱,一群五大三粗的人把她拉到一张圆桌前,座位正中的一个胖子扔出一叠钱,要求sherry给他们跳段脱衣舞,这儿本来就不是一个正规的场所,所以这类事情经常发生,然而sherry确实头一次碰到。“又不是让你全脱光,留条底裤就行,那么闷骚干嘛,还穿这么骚!”其中一个酒鬼指着她,用很大的声调喊着。邻桌的人都回过头来看她。sherry却只能干瞪着眼,屈服地顺从了他们的欲望。而她几乎都不知道,就在她为了那厚厚的一叠纸币摇晃着身体的时候,周洺因早下班而专程赶来接sherry回家。可是本想带给她一个惊喜,却怎么没想到反倒是她给了自己一个意外。周洺默默地低下头,干咽了一下,转身走出了酒吧。 他把背影留给了自己而不是sherry,就像他总是自己把苦果下咽,却从不给sherry一个解释甚至是澄清的机会。因为他没有看到sherry脸上的眼泪,因为他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在那样一个环境中面对一群男人时的无奈与屈辱。 凌舞打了个电话给我,我正在往咖啡馆走去,那儿会比这里安静许多,也会舒适许多。“跟你说一下哦,我现在正要随我的临时上司来香港出差,到时候说不定会来看看你哦……”没等她说完,我迅速地挂断了电话,我的脑子几乎要被抽空了,离谱地疼了起来。万一凌舞她把握不好分寸,那么按素素现在的心态,兴许我买一大箱太太口服液也不管用。盛大的夜空正逐渐降临,凌舞和她的临时经理也正在准备登机。我知道绑定了悲伤和无奈的黑暗正朝我缓缓进军,在夜幕下伸出巨大的漆黑的尖锐的触手,延伸至暗无天日的人类最脆弱的心脏里,搅拌着血肉,钻心剜骨的疼痛从身体四处传来,轻而易举地就能把我们摧毁得体无完肤。 林素染还在左少琪的房间哭着说:“他是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对我……”揉成团的潮湿的纸巾扔了一地,左少琪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她。曹磊一脸深思地站在窗边,头扭向外面,沙滩上的篝火会还在继续。而我坐在咖啡馆冰冷而又精致的椅子上,对着那杯已经消散掉热气的cappino发呆。 danel正在家盯着屏幕疯狂地摁着手柄,画面上的格斗场面紧张而又刺激,却同样也枯燥而又乏味。安华在一旁为他削苹果,一边还不时地望着家门口,因为周洺到现在还没回家,她朝着专注的danel叹了一口气,递上苹果,可是danel并没有看她,继续他的游戏。这对夫妻都还不知道,周洺正坐在空荡的大街上,用树枝在地上来来回回地划着“whore”的字样。而与此同时,sherry却抽泣正往周洺家拼命地跑,她的瑞思菲尔包包里装着厚厚的一叠叠的百元大钞,她想早点见到周洺,她想早点对他说:“我们可以买那期房子了!我们的钱够了!” 检查完签证后,凌舞拎起行李箱,问走在她前面的高大男人:“森经理,这次我们去的话有预定酒店吗?”森青没有回头,把他的外衣脱了下来,递给凌舞,接着皱着眉头说:“这本应该是你负责好的,不过你昨天刚调过来,我就不追究了。”“那……”“放心好了,都办妥了。因为我要先去黄金海岸会议中心参加一个总公司的重要会议,所以我们就住在度假酒店好了。”“恩,好吧。” 我们的人生就这样交错横飞,只是有许多事是我们所不知道与无法理解的。我们就这么愚昧地活着,愚昧地对待着周围同样愚昧的人们。 我们习惯性地称之为“混沌”。 第一季 第五章 阴冷潮湿弥布着整个城市,房间里的冷气同样打得很低很低。林素染蜷缩在左少琪的床上,她的脸上满是泪痕。左少琪一只手搭在素素的肩上,虽然睡着了,但还是一脸复杂的表情。曹磊则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是开着的,但早就进入了“节电模式”。林素染其实早就醒了,或者说根本就没睡着过。就像在咖啡厅里坐了一夜的我一样,然而不同的是,林素染想了一晚上的心事,而我则是发呆发到了现在。把我叫回现实的,是一阵清脆的短信震动声,想想也知道是凌舞发来的,我慌张地关掉手机,然后捂着胀痛的脑袋离开了这座虚漠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物。林素染慢慢地挪开左少琪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曹磊半睁着眼睛望着她,他等林素染悄悄关上门房后,轻轻叹了口气。没人知道他是在惋惜什么,因为左少琪也只是把曹磊的这声叹息当成了他在梦呓而已。 是的,为了我和林素染的事,左少琪和曹磊也陪着素素彻夜未眠。左少琪边揉着自己蓬乱的头发边艰难地挣扎着爬起来,看来失眠的噬力真的很厉害,她转过头望了望假装睡着的曹磊,当然,她并不知道。琪琪走过去帮他掖了掖披在他身上的大衣,顺便关闭了电脑,接着轻轻带上门离开了。左少琪在洗手间找到了林素染,林素染正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左少琪没有走过去,而是躲在门背后看着她。林素染一夜之间变得很憔悴很虚弱。突然,林素染的一阵干呕引得左少琪尖叫了一下,她冲上去握住素素的肩膀,连“你怎么了”都问不出,只在那“你”了半天,因为哪一幅画面能带给她的震撼实在太巨大太巨大了。林素染装出一脸轻松的样子摇了摇头,轻轻推开左少琪非常用力的双手,说:“我没事,只是胃有点不舒服,有点恶心。”可是看看左少琪脸上的惊恐还没有全部消散,反而增加了一层疑惑的神色,林素染马上补充道:“老毛病了,只不过昨天晚上忘记吃药了。”左少琪这才松了口气,劝她要好好保重,因为今天她和曹磊就要离开香港了。“家里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帮忙呢。”左少琪苦笑了一下,因为接踵而至的就是安华和danel的喜事了。 看来林素染暂时是瞒过了琪琪,事到如今,她还是准备一个人将这个事实隐瞒下去,仅仅是为了我和林素染之间的那份感情。而在林素染轻巧的借口下,是一个谁也不会想到的事实。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我因为应酬而喝醉酒,跌跌撞撞地走到素素家,将她粗暴地摁在床上,接着我疯狂地在她身上发泄着自己的欲望,没有人知道,那一晚,我趴在素素的身上,可嘴里却一直在叫着凌舞的名字,没有人知道,林素染是忍受了多么大的悲哀和痛苦,没有人知道,在第二天清晨她还要不动声色地趁我睡着的时候迅速地洗干净身体……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她选择了自己承担。即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晚上她都是在惶恐和寂寞中渡过的,甚至有时候素素半夜醒来,会发现自己的枕头已经湿了一大半,她都还来不及考虑自己的肚子里是否有生命在跳动着…… 直到这次突如其来的干呕,让她清醒了很多很多。在我们所生活的世界里,那些我们不愿提起的往事都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像照片无限量曝光一样重叠在我们的面前,那些我们都还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像海浪般波涛汹涌,冰冷的海水铺天盖地地打在我们的头上,我们蜷缩着哆嗦着,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四周没有救援队路过,也没有伸手可以触及的救命稻草,我们颠簸着,直到一个个海浪发疯似的将我们吞没为止。 曹磊忍着头脑的巨大酸痛对着手机嬉笑,只因对方是他不得不讨好的一个女孩,“好好好,我的大小姐,我们今天就回来,哦,不是,我是说我们这班航班……对对对,就我一个人,好,那我挂了,恩,我也爱你。拜~”放下手机,曹磊无奈地笑了笑,觉得这种政治联姻也好商业联姻也好,全他妈的可笑透顶。一个个虚伪到了极点……曹磊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将巨大的落地窗帘拉开,于是阳光便如愿以偿地夸张地灌了进来。他眯起眼睛,遥望着远方的海湾,安静而又美丽,他是多么渴望永远这样远离繁杂的尘世。而在更远处,一架民航叫嚣着降落了,载着形形色色的旅客,载着贪婪和野心,还有那些蠢蠢欲动的欲望。这时曹磊的眼睛眯得更细了,他突然转过身拿起桌上的手机,准备删除刚才和杨熙玲的通话记录,接着迅速走出了房间,跑向酒店底楼的大厅。 都还没有人意识到那是凌舞和森青的航班。曹磊趴在大理石前台上急迫地问着退房的事宜,左少琪则和林素染在各自的房间整理行李。素素将画板上的厚厚一叠画取下来,全是画有我的素描,素素将它们铺在床上,静静地盯着看了很久,然后很不舍地收起来,接着打开窗户,决绝地扔了下去。 我在外面兜了一圈后还是打算回去看看,毕竟让那么多人担心我并不是一件多么心安理得的事情,尽管现在的我不太想去理别人。当我慢悠悠地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他们三个都准备好了行李坐在那等我。曹磊一脸如释重负的笑意,琪琪则是用略带责备而又不乏温柔的目光看着我,接着示意我快点过去。然而林素染既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转向了另一边。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但表面上还是装得无所谓,对曹磊说,“走,送你们去机场。”曹磊点点了头,揽着左少琪先走出了酒店。林素染这才抬起头来看我,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轻蔑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踏着几个月前我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那双高跟鞋蹄嗒蹄嗒地走出了酒店。我拎起沙发上素素已经帮我收拾好的旅行包,摸了摸已经造反的肚子,顶着疼到快爆炸的脑袋,满腹牢骚地跟了上去。 我沉默了好一会,突然走上前去想替素素拎包,她没有拒绝,很爽快地把行李箱递给我,然后挽住琪琪的手臂,不再看我。曹磊很快拦下了一辆的士。我正在犹豫着该坐哪,却被左少琪掐了一把,“你进不进去倒底?不进去算了!”我刚想开骂,却看到一旁的素素皱着眉,我也就不说话了,曹磊摇了摇头,一个人坐在了最前面,于是后排从左到右便是我,素素,琪琪。可是林素染一直紧靠着琪琪,和我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我的内心挣扎着该怎么办,毕竟爱了那么久的一个人了,我不甘心就这样失和。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将素素拉过来,用两只手将她整个人摁在了座位的靠垫上,接着迅速地吻住了她,我整个人都紧紧贴住了她。曹磊和左少琪都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们,并发出抑扬顿挫的“哦~~”的声音。一开始素素还是有点无力地反抗,但很快就回吻了,双手缠住我的腰,零距离的接触让我感觉我们快要融为一体了。许久之后,我缓慢地离开了她的嘴唇,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随后我含着眼泪对她轻轻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真的……”她摇了摇头,把我抱得更紧了。左少琪和曹磊相视一笑,大家都释怀了先前将近12小时的冷战。 路上素素开始一直靠着我,而因此“冷落”了左少琪,她开玩笑地生气道:“好啊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女人,居然就这么抛弃我了~”“说什么呢你,我可是你嫂子啊!”“就是,没大没小的。再说,你不是有石头了嘛。”说着曹磊转过头来苦笑道:“我说大哥啊,你没事扯到我身上干嘛啊,你还是慢慢和嫂子调情吧。”接着琪琪双手向前揽住他的脖子,得意地朝我们笑,“就是说呀!”素素看了,也学他们的样子抱住我,还朝他们做了个鬼脸,于是我很配合地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很深情地吻了下去,并对曹磊挑了挑眉。然而他和琪琪坐的位置并不能够做这样的动作,所以左少琪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曹磊则很大方地笑了笑。 现在想想以前周洺给我看曹磊照片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会是个很精明的人,可是他这几天的 绅士风度和那种大男孩所特有的憨厚可爱着实让我感到很意外。当然,也许这只是他在这种场合戴的一个面具吧,回到那个尖锋锐利的城市,他还是要恢复干练的一面。 对了,说到周洺,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那么让我们转换时空来看看,远在我的家乡,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sherry一只手捂着红肿的半边脸,另一只手不停地擦拭着汹涌翻滚的眼泪。出租车司机用很奇怪的目光通过后视镜来回打量着这个一身名牌服饰的女人,究竟是什么能够把她惹成这样? 应该只有她和周洺知道吧,就在我和素素和好的一瞬间,在离我们万分遥远的时空中,发生了什么。就在刚不久,sherry气喘吁吁地找到了躺在广场长凳上的周洺。她惊喜而又一脸担忧地叫醒了他,然而当她刚要开口的时候,周洺激烈地吻住了惊愕的sherry,她先是一愣,继而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回吻,可是突然周洺推开了她,sherry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周洺难得的怒容。接着发生了一件令sherry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事:周洺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是非常用力的那种,从异常清脆的响声可以得知,sherry嘴角的那一丝血丝流得有多么疼。“这是最后一次了。”周洺说完后,冷静从容地走开了。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什么?最后一次亲吻?最后一次打耳光?最后一次见面? 可能都是……sherry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足足半个小时,突然她才想到摸摸自己滚烫的脸,然而其实她的脸早就变得冰冷了,上面还挂着很多晶莹的液体。sherry舔了舔嘴角的泪水和血水,可是眼泪马上又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sherry蹲下来,把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手臂里。过了好一会,她才拖着自己因连夜寻找周洺而疲倦的身体,打车回家。在钻进车门的那一刻,她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一脸仇恨地将包包扔向远处的草丛里。也许没人会知道那里面是几百万的纸币和支票。 “那些钱曾经应该属于你,可是现在,没那个必要了。”关上车门,她是这么想的。可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如此轻易地将她的自尊完完全全地打碎了。就在被周洺打下耳光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就开始慢慢走向死亡,所有不求回报的付出,所有奉献出的完美的青春,都在那一刻,渐渐消亡……原来心死了,就真的什么也不愿去努力了。 当年卓文君得知相如大哥变心了之后,所写的那首诗,恐怕现在也无法比拟sherry悲恸的心情,清照姐的那种“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愁思,在sherry面前,也显得微茫了许多。而在周洺强忍住眼泪走出不远之后,他是回头过的,只不过,他看到的是sherry毅然将他送给她的包包扔向远处而已。“呵,那就没有挽回的必要了。”这么想着,周洺将手指上的戒指狠狠的拔了下来,甩到了路边的垃圾箱里,而且还是“不可回收”的格子里。 也许真的如某个人说的那样,人在了解了什么是爱之后,同时也就背负了仇恨。 当然还在香港的我和左少琪并不知道我们的哥哥和“大嫂”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会有这么一个烂摊子准备我们回去后处理。在sherry在出租车上流着眼泪伤心的时候,我和林素染正牵着手站在通道外开着琪琪和曹磊准备进去安检。左少琪回过头来向我们招了招手,曹磊因为拎了所有的行李,腾不出手来,所以只对我们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再见咯~”琪琪看着素素,眼睛有些微微的发红,然后素素下意识地把手握得更紧了,我叫了起来:“喂喂,你们俩干嘛,弄得像生死别离一样,再过2个星期左右不是还要再见面嘛。”左少琪听罢,为了报复我破坏她们刚才“依依惜别”的气氛,“哼”的一声就转身走了,曹磊歉意地笑了笑,也跟上去了。等到他们走远了之后,我才回过头朝素素笑了笑,她也微笑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子轩,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啊?”素素挽起我的手,温柔地问。“回酒店吧。”我边揽着她走边说。“酒店?可是,可是那里很贵的诶,你确定要住那吗?”“没关系啊,这段时间开销都是曹磊帮我们报销的,所以……嘿嘿~~”“这时候正在飞机上找座位的曹磊打了一个相当响亮的喷嚏,他想:”也是呢,快要10月份了,应该转凉了吧……嗯……“然后左少琪歪着脑袋看看他身上的大衣,再看看他一脸释然的表情,眉毛情不自禁地凑到了一块去。”我们是散步回去的,可是……与其说是“散步”,还不如说是“逛街”,因为原本只要半个小时的路程,被素素的“这家店不错诶,进去看看吧!”“这里有我最喜欢的包包品牌呢,进去看看嘛~”之类的“软磨硬泡”硬是拖成了2个小时的“马拉松竞走”……回到酒店安顿好一切后,我索性躺在床上两腿一蹬说什么也不想动了。林素染看着快虚脱的我,也躺在我身边,一只手放在我的胸口,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弥漫在我的周围。我侧过头来,朝她的脸凑过去。 然而她突然躲开了我的亲吻,慌忙地说:“子轩,那个……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还没等我回答,她就一侧身跑出了房间。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继续躺着发呆。 林素染在原来房间的窗户外呆呆地站着,突而又发疯似的开始翻搜附近的垃圾箱,她头上已经满是汗水,那几幅被她视为将要送我的“纪念礼物”也许此刻正在安静地躺在运往垃圾场的垃圾车上。想到这,素素又加快了寻找的速度。然而因为昨晚一整晚没睡而劳累交加的她慢慢停了下来,弯下腰用双手撑住膝盖,边大口大口地喘气,边忍住眼泪朝我的房间望了望,于是咬咬牙又开始了…… 而我在这个时侯正坐在床上对着手机里那条凌舞发来的短信发呆,我完全被震撼住了。这么理解吧,我发现现在自己是恨自己而不仅仅是后悔了。 “周sir,我们现在在黄金海岸度假酒店,不知道你在哪呢。” sherry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司机说出了她父亲所住的别墅的地址,她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着前面这个见钱眼开的中年男人,顿时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于是她甩了一张100元过去,拉开车门就大步大步地走开了,也不管他在后面大叫:“喂,找钱还要不要啦~”其实那是她身上最后的财产了。然而一下车她就后悔了,因为她本不想来找她爸爸求救的,“来都来了,怕个屁啊。”sherry小声的嘟囔道,于是用极其优雅的姿势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和带着满脸泪痕地朝门口走去,并一脸视死如归地摁响了门铃。 门像她预料的那样缓缓打开了,带着孤傲和笨重的节奏,里面的佣人看了一下sherry又回头望了望主人,接着在主人的点头示意下傲慢地让她进来,并附带了一句:“别弄脏地毯。”sherry小心翼翼地踩着地毯走进厅堂。里面坐着三个有点面熟的商业巨头。“你来干什么?”她的父亲看上去对这个不速之客并不怎么欢迎。“我……”sherry始终是低着头,咬紧了嘴唇,刚刚好不容易收回的眼泪又一次在挑战着她的底线,“我……身上一分钱也没了……您……您能不能……”“滚。”雄浑但并不过分响亮,足够震撼人心的力量,屋子整个安静了下来。 sherry调整了一下呼吸,抬起头等着眼前这个威严魁梧的男人,语气又回复到以往的尖锐和冰冷:“乔叶仁,你当初就是这样赶走我妈妈的是吗?怎么,现在你还想这样赶走我?”“你别提她!”“我就是要提!如果我不提,你是不是早就把这个为你付出生命的女人忘得一干二净了?!怎么,你怕了吗?你还会于心不安吗?!少做作了!你这个混蛋!”“乔静雯!别以为你现 在很了不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立足之处!!”双方语气都愤怒颤抖到了极点,周围的空气弥漫着浓厚的火药味,好像稍微一丝丝的火星,就可以使这里爆炸,甚至成为废墟。这时坐在旁白的一个男人出来打圆场。“好了,老乔,别这么动气,小孩子不懂事,啊~犯不着生这么大气。”乔叶仁没有看他,径直走向了里屋,说:“洪天,杨朋,我们进去谈。老李,送客。”接着那个被称作“老李”的佣人一脸鄙夷地对着sherry向门口伸出手,sherry强压住火,摔门而出,背后还传来老李愤慨而又不屑的声音:“火什么火,不就是被董事长抛弃的女人的孩子吗,摆什么架子!”sherry朝门口骂了一句“操你妈的!!”之后,滚烫的泪水也顺着脸颊留下。 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sherry蹲在灌木丛边,一边虚弱地呜咽着,一边翻看手机里以前和周洺的短信。简短的,却又充满了甜蜜和幸福,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可能在今天和她的泪水一样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那些暧昧的句子,那些贴心的关怀,那些浪漫的约会,那些销魂的热吻,那些缠绵悱恻的夜晚……好像一切都如此真实的存在着,可是,可是,一切都不属于她了。 一切,都,不属于她,了。 杨洪天就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突然低头看了一下妻子发来的短信,然后迅速的回信:“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今天就不回来了。”合上手机,整理一下衣服,接着慢慢地向sherry走去。 我在大厅里碰到了凌舞,还是很礼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嗨,小舞。”可是脸上的尴尬却完完全全地显露了出来。她奇怪地看着我,“周sir,啊~~原来你也住这啊~”“啊,是啊,事先没告诉你,对了,你的新上司呢?”“不是新上司,是临时上司,”她耐心地解释道,“他还要开会呢,总之,回去后我还是你的人,放心啦。”我楞了一下,皱着眉头思索着这句相当有歧义的句子,就在我走神的时候,她踮起脚尖凑过来,此时她的脸离我的脸非常近,“周sir,你变黑了许多呢。”“呃……是吧,呵呵。”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脸上开始发烫,我非常尴尬地别过脸去,看到她手上都是行李包,问她:“要帮忙吗?”“啊?哦,行李啊,不用了,你帮我拂一下头发吧,刚才被风吹乱了呢。”“哦,好。”我没有多想什么,就伸出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整个过程,凌舞都在微微地笑着看我,而我也不自禁地将动作做得很温柔。 然而,我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不到10分钟的“偶遇”中,林素染就那样拿着厚厚一叠画纸,站在大厅门口,静静地看着我和凌舞,接着慢慢地慢慢地往后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手里的画也一张一张地散落在地上,像是将心脏里的鲜血慢慢洒在地上一样。没有声音,没有哭泣,只有撕心裂肺地痛楚和绝望的天空张牙舞爪似地笼罩在头顶上。 快到房间的时候,凌舞问我,“刚才和你们一起在机场的那个女孩子,是你的妹妹吗?就是那个上飞机的女孩。”我摆出一脸不解的表情。接着她笑了笑,解释说:“哦,刚才我在飞机上见到你们的啦,只是不方便和你们打招呼而已。”“噢噢,这样啊,恩,对,她是我妹妹。”“哦,呵呵,没什么,随便问问呢。那,我先回去咯,你也早点睡。”“恩,好。” 告别她后,我轻轻叹了口气,拉开房门进去了。 “你还有脸回来。”林素染坐在沙发上,房间是死寂的一片,灯也没有打开,还有一股不是很浓的烟味。“素素,你怎么了?”而她没有回答我,仍旧坐在那一动不动,她脸上是看不清楚究竟是悲伤还是愤怒的表情。我急忙走过去想抱着她,可是她却很用力地推开我,指着我,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 “请你以后不要再拿那双碰过别的女人的手来碰我!”我突然想到刚才帮凌舞拂头发的事,恍然大悟,摊开双手向她解释:“素素,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是!当然不是我想的那样,而是我看到的那样!”她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吼出来的。我有些急了,“素素,你听我解释,当时她手上都是行李,而她的头发也被风吹乱了,所以……”“呵,难道她不会放下行李自己弄吗?” 我怔住了,呆在那边一声不响,我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层面上去。林素染看着我,眼神里好像在说“怎么样,被我说中了是吧,没话说了是吧!”我咬紧了牙,可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林素染沉默了好久之后,红着眼睛对我说:“周子轩,我恨你。”接着,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极其响亮的摔门声。我茫然地看着远处海天相连的景色,心想,即使看上去再怎么连成一片,可是实际上,它们永远都是两个平行的平面,它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他们永远都不会走到一起…… 我躺在沙发上,终于无力地闭上了眼。我当然不会知道,素素干呕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她就站在离房门外不足十步的拐角处,看着一直没被打开的房门,心想,原来我连这几步路也不值。 其实我和素素都差点忘了,今天,是我们相爱10周年的纪念日。 凌舞在房间整理着一些材料,都是森青第二天要看的东西,说实话,森青都已经把凌舞当成他的私人助理了。凌舞抬头想了想还有没有什么遗忘了的事,突然她拍了一下手,迅速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将一串阿拉伯数字发到了森青的手机上,于是隔壁房间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正坐在床上看杂志的森青难得地笑了一下,尽管没人能辨别出那到底是冷笑,是冷笑,还是冷笑…… 而那一长串阿拉伯数字的主人,现在正在快要着陆的飞机上酣睡,她身上披着曹磊的那带有清香味道的大衣。他并不知道,远在香港,又一个冷漠沉着的男人,已经让自己的秘书从我那边问道了左少琪的电话号码,他当然更不会知道,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像周洺永远不会知道,sherry曾经为了他愿望,吃了多少了苦,受了多少委屈,留下了多少眼泪。 凌舞关灯之前,朝床头柜子上的一张照片望了望,接着带着一丝苦涩难懂的笑容躺下了。照片上是一对看上去很幸福的年轻男女,抱在一起的动作很亲昵,但照片中间有一条撕痕,现在被胶带贴住了两个人笑的很开心,好像在希望这种温馨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当凌舞躺下去没多久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她皱了皱眉,嘟囔着走去开门了。 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的双手枕在脑袋后面,一边想着以前和素素的幸福事迹,一边懊恼着,我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我翻过身,想把枕头摆摆好,却无意间摸到了一张纸,我好奇地抽出来看,可是,当我瞄到纸上的内容后,我就呆住了,心里是说不清楚的滋味,好像一切贬义词都朝我头上狠狠地灌了下来。心里像是被刀子捅进去,又拔出来,再捅进去,再拔出来,那种心痛,是无法用任何形容词或语句能表述清楚的。 那张纸,是林素染对着它哭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怀孕通知单”。 第一季 第六章 我们四平八稳地生活在这个安静却又危机四伏的世界上,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地旋转着。时空,冷漠,还有大片大片的苍白,都肆意地在我们耳边呼啸而过。然而所有的色彩最终都会被虚无所吞没,就像所有未曾背离的感情和那些真挚的言语,都将随着生命的消亡而灰飞烟灭。在这个盛大的规律下,我们是那么的脆弱和微渺。但我们安于现状,我们就这样愚昧地生活着,我们所做的付出和牺牲,都仅仅是为了活在这个复杂而又虚伪的世界上。即使是看着周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去,我们也还是继续面无表情地踏着亲友们的尸体往上爬。我们的心灵荒芜丛生,最敏感的情愫都残忍地被遮天蔽日的杂念,欲望,虚荣所覆盖,冷漠的血液想疯长的藤蔓一样,以一种夸张的速度迅速而又利索地遍及全身。接着,将一切一切的温暖肃清,将所有所有的懦弱铲除。我们如此般地活在暗无天日的虚幻里,没有人会挺身而出,更不会有人会普度众生,所有有关诺亚方舟的预言,都只是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一个不着边际的传说罢了。我们早已失去了手心与手心之间最后一点的温存。于是,我们开始一点一点地丢失希望,于是,绝望的念想开始一点一点地滋生。 秋的味道越来越浓。窗外的风嚣张地扑向一切挡在它面前的事物,然而被窝里却仍然很温暖,丝毫感觉不到寒冷的气息。 等等,被窝?sherry惊醒起来,看着身边豪华的欧式建筑风格的房间。难道自己在做梦吗?sherry拍了拍脑袋,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来…… “好像是……我先是离开了乔叶仁家,然后就在他家旁边哭了好久,到后来哭累了,就睡着了,睡着了……呃……睡着了,睡着了之后我又怎么了?啊~~完全想不起来……”sherry不禁叫出声来。“你睡着了之后我就把你带到我家了。”房门被推开,杨洪天笑着走进来,穿着纯羊毛的睡袍手里端着一盘早餐。sherry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果然也穿着睡袍。杨洪天察觉了她脸色的变化,sherry笑了笑,心想,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对我做什么,因为像你们这种人,是不会对一个睡死的女人感兴趣的,真正的狩猎者,是喜欢那种活蹦乱跳或者惊慌失措的猎物的。杨洪天饶有趣味地看了一样她,说:“早餐在桌子上,趁热吃了。”说完,他就离开了这间卧室。 等杨洪天出去后,sherry的脸逐渐暗淡下来,她朝窗外望去,眼里那抹落寞显露无疑。“这个时侯,周洺有没有在想我呢……”这么想着,两行泪水又顺着她冷艳的脸颊静静地流淌下来。不过她马上回过神来擦掉眼泪。sherry爬出被窝看了看身上的高级睡袍,里面却什么衣服都没穿,自己的衣物被干洗过这叠好了放在枕边,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道。“这些才应该是下人干的活,”sherry边脱掉睡袍,边想着“而这件睡袍。说不定就是他自己帮我穿上的。”穿好自己的一衣服后,她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早餐,想想还是算了,于是整理了一下头发后出去了。 走出别墅区已经是下午2点了,10月份的天气,太阳却还像7,8月份那样放肆着。sherry拿出手机准备打给出租车公司,可是手机早就没电罢工了,她骂了句“shit”后,干脆等公交车或者出租车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好了,碰碰运气吧。她这么“奢望”着,突然就有一辆凯迪拉克停在她的身后,左少琪从车窗里探出来,惊喜地叫道:“大嫂~你怎么在这啊~~” sherry转过身来,像看到救世主一样抓住她,说:“琪琪,快带我去公司,我有急事。哦对了,你如果有时间的话等我处理好一些事情后再带你去应聘。”“好啊,没问题。”曹磊在一旁回答着,左少琪缩回身子,张了张口,可是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化成一声轻轻的“又不关你的事。”当然曹磊并没有听到。sherry钻进车子里,对曹磊说:“恒叶公司。” 一路上都很沉默,sherry一直望着车窗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伤感。左少琪看看她,然后又看看曹磊,用些许忧虑的眼神。曹磊对她笑了笑,接着对sherry说:“sherry……乔恒叶……是你什么人?”“是我爷爷,”sherry始终是望着路边飞驰而过的景色,“不过5年前就死了。”曹磊皱了皱眉,继续问:“那你现在在公司里……”“我是我哥哥的助理,是个不错的职位。”她勉强地笑了笑,她当然也明白曹磊是为了不让气氛太沉闷。左少琪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她,忍不住问:“大嫂,刚才……你怎么会在那啊?”sherry没有回答她,只是苦笑了一下,又继续望着窗外。曹磊从后视镜里疑惑地看了看她,然后示意琪琪不要再问了。 去公司的路很漫长,而车子内诡异而且沉闷的气氛则让这漫长的路程显得更漫长。sherry冰冷的眼神反射在车内每一个角落,塑成了一个压抑到令人几乎透不过气来的空间。当左少琪看到恒叶公司高高在上的顶端在空中向整个城市招摇它的高度和豪华的时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心想终于熬到头了。 精神挫伤也许是最难愈合的创伤,这一点sherry最明白。 “只是,周洺,你如此对我,你要我怎么再对这个世界微笑呢?你要我怎么再面对那些若隐若现的誓言呢?” 也许路人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为什么这三个人脸上的表情反差如此之大,一个看上去异常精美的女人却是泪痕斑斑而且一脸的严肃,而她身后的男人则一脸轻松地拥着一个满脸忧虑的女孩。谁也不会了解他们究竟发生过什么。 “到了,我们一起进去吧。”sherry盯着那个“恒叶化妆品有限公司”看了很久之后,回过头对靠在车上的曹磊和左少琪说。而就在这时,一阵优雅的手机铃声刺入秋凉的空气中,曹磊愣愣地接了电话,“嗯嗯”了几声后跟左少琪道别,慌张而又不乏迅速地开车走了。 “他有点急事,先走了。”“哦,那随便他,我们进去吧。”“恩。” 曹磊把车子开得更快了,他在疑惑这个时候爸爸找他会有什么事呢,杨熙玲的口气又是那么焦急。而当他在开往杨熙玲家的时候,曹磊的父亲曹敬华正和杨朋坐在圣地亚哥咖啡馆碰面。杨熙玲则在家安排好一切之后,等待飞驰而来的曹磊。当然,只有曹磊一个人不明事理地以为他父亲在杨熙玲那出了什么事。看来杨熙玲真是找对了借口哦。 “刚才你抱着的那个女孩是谁?”杨熙玲坐在沙发上,双手盘在胸前,看着愣在门口的曹磊,把头又扭了回去,继续说:“你为什么背叛我?”在一旁的曹磊脸上的表情马上由刚才的惊愕转变为无法压遏的愤怒,他似乎已经明白一切了。他的脸开始扭曲了起来:“原来你是利用我爸爸骗我来这的?”“是又怎样?”“原来你还在监视我??”“是又怎样??”火花碰撞出激烈的焦味,杨熙玲跳了起来,“你给我记住,这是我家,别摆出那副臭脸!你别忘了,你是我的未婚夫!”她把重音完完全全地落在“我”字上。 曹磊愣了一愣,马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低头想了想,毕竟这次联姻是他父亲公司再次崛起再好不过的一次机会了。他自己也不希望成为家庭甚至整个公司的罪人。“老婆……嗯……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会做你不希望看到的事了……”曹磊很自然也很坦然地笑了,可是,谁都看不出他心里有多么地绞痛,因为他接下来的决定也许会让更多的痛苦接踵而至。可是,为了他父亲的事业,为了公司的未来,他不得不这么做。而他更多考虑到的是,如果他继续和左少琪交往下去,说不定,左少琪也会遭受杨熙玲一家的卑鄙打击。 “所以,亲爱的,为了你,我不得不这么做, 对不起, 我。爱。你。” 杨 熙玲略带吃惊地看着他,原本准备好一肚子奚落他的话最终还是没用上。随后,她也微笑着向曹磊走去,挽住曹磊那早已僵硬的胳膊,假惺惺地说:“老公,其实我也不好……那……那个女孩怎么办啊?”曹磊看看她,无奈地笑了下,用近乎绝望的语气说:“我会离开她的。” 而在五分钟之后,正在准备最后一场事关重要的面试的左少琪,意外地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是曹磊。 “我们分手吧。”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在曼哈顿咖啡厅等我。”左少琪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回了短信过去。她看了看sherry,苦涩地笑了笑,“对不起,大嫂,我想我必须放弃这次面试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说着,她已经整理好了包包,准备拉开玻璃门出去。sherry喝了一口冰咖啡,对她说:“如果你现在就放弃的话,那么你就前功尽弃了。”“是的话我也认了,可是我不想放弃我所深爱着的人。” 可是,我不想放弃。 我所深爱着的人。 sherry回想了一遍这句话,又看了看急迫着飞奔出去的左少琪。突然想到了周洺,但是她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敬华,那就这么定了,下个月,我女儿和你儿子结婚。”“呵呵,那好。也不知道我们家曹磊配不配得上你们的熙玲啊~”“哎~别这么说,我还怕曹磊受不了我女儿的大小姐脾气呢。”…… 接着,一声清脆的碰杯声彻底敲碎了曹磊和左少琪两个人的命运。尽管路上左少琪一直在不停地自我安慰,可是泪水还是在眼眶里积压,打转,最后,倾洪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安华朝danel弩了驽嘴,示意他去周洺房间看一看。danel紧皱着眉头,一脸“真是小题大做吗”的表情,十分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游戏手柄,蹑手蹑脚地走到周洺房间门口,安华坐在沙发上,也不顾手里的杂志都拿反了,聚精会神地盯着danel轻轻握住门把,突然,就在danel准备凑上去看的时候,们被“哐唰”一下子踢开了,周洺一身笔挺的西装出现在安华和danel的面前,冷峻沉默的脸一如往昔。 周洺看了看因为连夜打游戏而双眼通红的danel,用他一贯的毫无任何抑扬顿挫的口吻对danel说:“你怎么比我还落拓。”一语道破他们的目的,还不失时机地讽刺了danel一把,老练而又精简,冷酷却也不乏幽默,然而他的脸上却还是一片安之若素平淡无惊的宁寂。接着他无视掉站在一边疯狂抽动面部肌肉的danel和看得目瞪口呆的安华,面无表情地走下螺旋木质楼梯。 安华和danel对望了一下,同时两个人的脑子里都生出了那么一个大大的问号:昨天晚上从房间里传出来的那凄厉的哭声真的是来自于周洺吗?这是已经走到楼下的周洺拿出手机给秘书发了一封短信:“帮我把那份假条发给董事长,你应该知道在哪。”然后,不紧不慢地钻进车子里。打开暖气,接着松开领带,脱下giordano的logo西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最后启动了车子,准备开往周景安息的地方。 克莱斯勒一路飞驰,路边的落叶立即飞舞旋转起来,天空开始微微下起小雨来。当然咯,没人会知道这一路上周洺用手背抹了几次眼睛。 就在周洺快要到达墓地的时候,杨朋也已经从咖啡馆回到了家,他带着一脸恶心的笑意走向女儿,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对她说:“女儿啊,你和曹磊的婚事,我已经和敬华说好了,就定在下个月,你看怎么样。”杨熙玲听了,“切”的一声说:“人家心里早就有别人了,就算明天就结婚也没什么用。”杨朋瞬时僵住了脸,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急忙问:“谁?是谁?”杨熙玲耸了耸肩,故意装出无所谓的姿态说:“好像是一个叫左少琪的吧,洪天伯伯手下的一个精英的妹妹。不过,无所谓了,你也放下联姻的心吧……”“不行!”杨朋激动地打断杨熙玲的话,像他这样抱着强烈的功利色彩去促成这门婚事的人,怎么可能容许在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发生这种意外。大口喘了几口粗气后,他突然将眼睛像狼一样虚起来,表情也变得越来越诡异,不知道他是在对杨熙玲说还是在自言自语:“放心吧,我不会再让那个贱人骚扰曹磊了。” 杨熙玲愣了一下,脸上的肌肉绷成了石膏一样。 如果当感情和经济效益或者商业号召力挂钩的话,那么再丰厚的物质条件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它丝毫掩盖不住,彼此的虚情,假意。 可是曹磊完全不懂这个道理,他宁可放弃自己的挚爱,也不愿违背公司和父亲对他的期待。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发这种莫名其妙的短信给我?!”曹磊和左少琪站在曼哈顿咖啡馆前面。左少琪一脸不可置信地向曹磊吼道。这时风刮得很紧,琪琪的头发被风吹到曹磊的胸膛上,头顶上的枯叶还在捍卫最后一点“藕断丝连”,迟迟不肯落下,曹磊因为是迎着风向的,所以他的眼睛不得不眯得很细很细。他拉了一下衣领,微微张开口,可是原先设计好的台词在面对自己最爱的人那伤痛的眼神时,都顺着双唇间的空隙悄悄溜走了。 于是,只剩下这句突兀而又绝情的话:“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接下来便是一长段的空白,情节急转直下,就像是过山车经过了那个定点后,便不顾一切地往下冲,就像是闪电呼啸而过的时候,毫无顾忌地砸向地表。左少琪终于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她甚至还来不及考虑这一系列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那个无法被告知的阴暗秘密。此刻风刮得更紧了,漫漫细雨也夹杂在刺骨的寒风打在路人的脸上,身上。左少琪抓住曹磊的衣袖,几乎是要跪下来的样子,她早已泣不成声了,“你骗我……你是骗我的,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也许曹磊在恒叶公司接到那个电话匆忙离去的时候,左少琪就预感到了什么,只是,她并没有意识到,她和曹磊刚刚绽放的爱情之花就这么活生生地夭折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曹磊用力地甩开左少琪,然后决绝地坐进车里,扬长而去。短短的四句对白,就完完全全地演完了原本可以更凄美的分手的戏码。幕布落下,没有掌声,没有欢呼,只有一阵漫长的眩晕和暗无天日的痛楚。 可是, 当左少琪绝望地坐在地上号啕的时候,当她被曹磊无情地甩开手的时候,当她听到那句“我不爱你了。”确确实实是从曹磊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并不知道曹磊的手指关节已经被他自己捏得苍白无比,她并不知道,背身而去的那一瞬间,曹磊承受了比她还要剧烈的内心绞痛……风越刮越紧,雨也是噼里啪啦地放肆着,路边的大树甚至都开始摇晃起来了。左少琪走在空无一人的寂静的大街上,脑海里还回响着刚才曹磊的那些话“我们分手吧!”“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我不爱你了!!!”突如其来的,左少琪顿时感到摇摇欲坠。 10月份的黄金海岸显得更加灿烂夺目,虽然沙滩上的人不像以前那么多了,不过慕名而来度假的旅客依旧络绎不绝,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大家都是带着期待和好奇来到这,并带着欢笑和不舍归去的。很少有人注意到度假酒店的某个空间内正散布着悲怆与愤怒交织在一起的气息,没有人知道,那些黑暗的毒素,正慢慢地肆意地注入我和林素染的体内。 凌舞打开门,看到了两眼通红的林素染站在门外。当然,凌舞并不认识她,况且自己都快要睡着了还被人打扰,心情自然不好。她不耐烦地说:“有事吗?没事我关门了!” 林素染很平静地说:“我知道你肯定会讨厌我。”她顿了顿,抬头看看略带疑惑的凌舞,淡淡地笑了一下,继续说:“但是,我希 望的好好照顾子轩,祝你们幸福。”说完,她准备转身离开。可是凌舞却敏捷地一把抓住了林素染的手,她边上下打量着林素染,边将她迅速地拉进房间,轻声合上门,并顺手锁住门。这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 “你刚才在说什么啊,我一句也没听懂,可是……嗯……莫非你就是林素染?”这回轮到林素染吃惊了,林素染看出了她的心思,说:“周sir经常提起你,只是,我知道,因为我的缘故,你们闹矛盾了是吧。”凌舞看了一眼惊奇的林素染,摆了摆手说:“从你刚才的表情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明白了。”她走到饮水机旁,抽出纸杯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林素染,伸手示意请她坐下,接着继续说:“其实你是误会了,我和周sir并没有什么的,最多也只能说是好朋友吧。他对我很关照,这我承认,但这也只能算是兄长对妹妹的一种关心而已。而且,我完全没有能够威胁到你的地位的实力,他对你很专情,这点我想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你和周sir,不是谁想拆散就能拆散的了的。” 凌舞也坐到沙发上,将左腿抬到右腿上,双手轻轻地搭在膝盖上,看着已经呆住了的林素染,叹了口气,安慰她说:“好了啦,素染,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周sir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你自己,他那么爱你,你可不能让他失望啊,并且,我相信你也同样很爱很爱他吧。所以呢,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傻话了,好吗~” 林素染感激地看着凌舞,一时控制不住感情,趴在她身上放声哭了起来,那是一种追悔莫及的痛,但也同样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凌舞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放心地笑了。她不经意间望向了床头的那种相片。她的笑容慢慢变得苦涩起来,心想:“亲爱的,这个女子,和曾经的我是那么的相像。我们应该会成为很好的姐妹吧,那样的话,亲爱的,你在天国也可以放心了呢,因为我不会再孤单一个人了。” 窗外一群飞鸟极速地掠过广袤的苍穹,海上是一声声凄凉的鸣笛,远处的海平线开始慢慢露出一丝丝金光,红日开始渐渐交融进那海天相连的景致。可是我没有拉开窗帘,也没有打开灯。我木木地看着那张怀孕通知单,即使没有任何光线,即使我一个字也看不到,然而,只要一握到那张微微皱缬的纸张,我就感觉身体里的血液,水分,热量被一点一点地抽光。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恨林素染,或者是去恨那个上过林素染的男人。 只是,在我一遍遍地心痛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其实就是我。我好几次想撕碎那张对我来说相当于末日降临的通知单,没看一次它,脑海里就出现一次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素素温柔的面孔,娇嫩的身躯,完美的线条……可是,这一切妙曼都被扔进了邪恶的大染缸里,肮脏的欲望和忘情的呻吟成立这一帧帧画面的主旋律。 我的心又一次痛了起来,我用力捂住胸口,可是那根本无济于事,我抓紧胸前的衣服,悲恸欲绝的感觉几乎让我昏厥过去。 如果要把这种心情投影出莫奈式的画面的话。 那就像一双无形的黑手把你那水晶般的心脏残忍地挖出来,用尽全力地将它摔得支离破碎,然后狠狠地用脚碾踩它们,最后,再将这些尖利的碎片插进你的肉体内。让你血肉模糊,痛不欲生。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你只能站在那看罢了,千丝万缕的悲痛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罩在你的头上,你张大了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拉开浴室的门,将冷水开到最大,然后衣服也没脱就站在莲蓬头下,冰冷的水硬硬地砸下来,就像是将一把把锋利的匕首连续不断地刺着你的身躯,那种触感,真的很刺激很刺激。 就在我关掉冷水的时候,我听到房门被钥匙转开的声音,那应该是林素染发疯回来了吧。我冷笑了一下,呵,好戏就快要上演了呢。 传说中,人只能见一次撒旦,那就是在他死去的时候,可是,更多的,不应该是在人心死的时候吗? 于是,无论是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隽永,还是现在濒临土崩瓦解的突兀,都随着刀片划过手腕的一瞬间而灰飞烟灭。 “子轩……你……你是从那找到这个的?”林素染惊愕地看着我放在桌子上的那张通知单,上面压着我的戒指,我还记得这只戒指和素素手上的那只是一对的。这是素素用手捂住嘴,眼珠快要瞪出来了,因为她如我所料地将目光从桌上移到了浴室的门口。 在她惊恐万分的视线下,是我冷笑着躺在血泊中的场景。我的右手拿着刀片,而我的左手手腕处,是一条长长的血红的口子,林素染早已控制不住泪水地扑向了我。 窗外的太阳将天边染得通红,那是一种凄怆的美,像是将一杯鸠血打翻在天蓝的画布上,那些血红的颜色深深地渗入每一处缝隙,然后化成一把把尖锐的锥刺,朝我们铺天盖地地砸过来。 素素,我想,我也差不多该去见撒旦了吧。 因为,我实在无法接受。 和我相爱了十年的人,居然会背叛我。 第一季 第七章 闭上眼睛,脑海里瞬时漂浮起那些冗长的,连续不断的过去。皱一皱眉,接着它们就像是曝光一样,重叠着凸现在我们的面前。可是,这些片段太零星了,像是用投影机把那些映像投射在我们的视网膜上一样。于是,我们发现自己的眼睛开始涩涩地生疼了。我们只好用生疏的手法将那些凌乱的回忆抽丝剥茧,离析出一个个温暖的,熟悉的,微笑的,却也同样无比遥远的靥面。然而,没过多久,那些图像就随着往事的酸楚而扭曲起来,它们又回到原先的杂乱无章。以太,尘埃,迷雾,种种虚无的元素充斥着头脑,那些错综复杂的介质传播着一次次回忆的脑电波。抹一下眼角,你会发现是湿湿的,可是,你还迟迟不愿睁眼。最后,在悲伤席卷而来之前,那整个画面便轰然倒塌,于是,我们的世界就随之轻而易举地裂成了无数的碎片,往漆黑的无底深渊极速坠落,划过耳际的是四周尖利的鬼魅的笑声。 可以睁开眼了,但你一定会发现眼前是一片模糊,你甚至还会发现你的脸颊,你的下颚,你的锁骨,都是湿湿的一片。我们没有办法抗拒回忆对我们的摧残,因为我们都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回忆,并毫无还手之力。我们是回忆的牵线木偶,这个时代是映衬于过去之下的花格子布,而我们,又恰恰是这个时代的创造者。 呵,很讽刺吧。 我们不断地被回忆所吞噬,可我们仍在不断地制造回忆,周而复始,无法自拔。 微微睁开眼睛,苍白的天花板悬在头顶,房间里充满了消毒酒精的味道,周围的墙壁也是纯白纯白的,连床单,甚至是透过窗户灌进来的阳光都是白色的。我的意识慢慢恢复过来,才看清原来这是在医院的病房。突然,手腕处传来一阵清晰的疼痛,我整个人也顿时清醒了很多,这才明白自己是被抢救了过来,而不是已经到了地狱。我想抬起头摸一下冰冷的额头,可是挣扎着试了几次,也无济于事——我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去支配我的躯体。 “别动了,不失血过多,现在还虚弱得很。”我歪过头去,看见凌舞望着窗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说周sir,那种感觉,是不是很冷?”“嗯?什么啊?”“当血液一点一点从你身体里流走的时候,那种感觉很冰冷很刺激?”她转过身来,走到我的床边坐了下来,把手放到我的手上,说:“你真的很傻,周sir……”她还想要继续说什么,可是突然就卡住了,她又叹了叹气,站起身来往门外走,房门被关上的时候,我听到她轻轻地说了一声:“你知道吗?我很讨厌现在的你。” 我盯着门口看了很久,“切”了一声,说:“你知道什么……”过了很久,终于又感觉到心神劳累无比,索性闭上眼睛去找周公看电影了……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事实上距我自杀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5天了。而在这五天内,其实早已发生了太多太多我所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感觉手上重重的,斜过头去,发现素素坐在我的床边睡着了,她握住我的右手,头趴在病床的边沿,眼角处还有哭过的痕迹。 记得以前高中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又一次我得阑尾炎开刀住院,她也是这么在我身边陪了我整整一个晚上没睡觉,因为我伤口上的疼痛促使我根本无法入睡。她紧张地几乎要掉眼泪了,我一边忍着痛感,一边安慰她说,没事的,没事的。爸妈早就回去睡了,只有素素一个人陪着我,那次,我们都哭了,我是因为感动,而她则是因为太担心我了。十年之后,一路走来,她还是这么陪在我身边,没有一句怨言。 可是,素素,来香港的这些日子,你为我掉的眼泪,数也数不清了吧。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我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可是她脸上冰冷的温度让我迅速缩回了手,我睁大了眼睛,她的身上居然穿着病服! 这时我脑子里迅速闪过了我恢复意识以来凌舞对我说过的话,“你失血过多……”“你真的很傻……”“我讨厌这样的你……”然后,我才将这一切联系起来,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所以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你没有在我身边,所以你才会穿着只有住院病人才要穿的病服……因为,你把自己的鲜血,献给了我。 我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又重新复活了过来,那一张通知单,像是挣脱不开的阴影,笼罩在我的头上,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无法挥去那些丑陋的画面。 我受惊似的甩开素素的手,咬紧牙齿,紧紧闭住眼睛,拼死也不要让眼泪留出来。脑海里那些和素素的温馨的回忆,都被那张“怀孕通知单”遮蔽得严严实实。黑暗和邪恶的愤怒像是一根根尖锐的触手,从地表破土而出,伴随着血腥的味道,向我的心脏狠狠刺去。 素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 “子轩……你醒啦……”素素揉了揉眼睛,看见我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试探地问道。我没有看她,冷冷地回答道:“呵。你也醒啦,贱人。” 墓地上空的雨滴开始逐渐减少,静谧的环境让周洺平静了许多。他抬头看看头顶上空壮阔锋利的蓝天,轻轻地笑了笑,今天是自己很难得的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吧,尽管是说给已经去世的父亲听。他低下头,心情又变得沉重了许多。“可是,sherry该怎么办呢。”他这么一反常态地忧虑着,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些微的脚踩在树叶上发出的声音,他回过头去看,左少琪一边抹着眼睛一边动摇西晃地朝自己这边走来。 “哥哥?”左少琪吃惊地看着周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哦,怪不得……那辆车好熟悉。”“你也是来看爸爸的。”周洺把身体转了回去,拿起手边的一听啤酒往肚子里灌。左少琪坐到他旁边,边打开另一听啤酒,边用嘶哑的声音说:“是啊,一遇到不开心的事就想来找爸爸,从小到大都是呢……”周洺看了看她,身体向后微微倾斜了一点,双手撑在背后的地上,舒了口气,说:“不过,这次估计不仅仅是不开心这么简单吧。”左少琪停下了往嘴里灌酒的动作,惊奇地看着他,忽然又释然的笑了,她把头垂下去,轻声说:“嗯……看来真的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呢……”她对周洺微笑了一下,用尽可能轻快的语气说:“哥,能借个肩膀吗?”“恩,那你跟我说说,是谁惹了我们的琪琪公主。” 妹妹,也许等到时间再过久一点的时候,淡忘对我们来说,就不会再是那么遥远的事情了吧…… 可是,哥,你知道吗。等到那个时候,等到我们事业有成,对周围的一切都能高傲地看待的时候,那些曾经峥嵘的岁月,那些被人羡慕的甜美,那些令人心酸不已的别离,都在一次次红灯与绿灯,离合器与油门,登机与下机的转换中,一去不复返了……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周洺和左少琪醉晕晕地坐上车离开了墓地。“琪琪,我觉得你应该和他好好谈谈。”“我?切,我和他没什么好谈的。”“你不觉得他有点奇怪吗?”“奇怪?”“对啊,你刚才跟我说,一开始是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匆忙地走了?”“对啊,怎么了?”“我了解他的家世,他的父亲就是曹敬华,就是前段时间说要和杨朋联姻的那个人。而据我所知,杨朋又一个女儿,叫杨熙玲,我见过她,在一次酒会上。” 周洺停下车,没有看左少琪,但他很清楚左少琪这时一定满脸的惊愕和恼怒。左少琪的下嘴唇被她用力的牙齿给要破了,她不停地念叨“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突然,周洺轻轻握住了左少琪的手腕,她顿时回过神来,她抱住周洺,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哭泣:“为什么,他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抛弃我?”周洺拍拍左少琪的背,说:“好了,妹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放心吧,你们不会有事的。”可是,他在安慰琪琪的时候,他的心却因一遍一遍地思念she rry而绞痛,只是他不忍心向已经濒临绝望的左少琪表达而已。他是左少琪的哥哥,所以,他只能将自己对妹妹的关爱来掩盖自身内心的伤痛。无奈却又无可逃避的使命。 “妈,丹叔叔,我们回来了。”左少琪打开门,刚要脱下鞋子,看到鞋架上有一双陌生的“rockport乐步”高级皮鞋,那是去年冬天才登陆中国市场的美国高档皮鞋品牌,家里人是不会去费这个冤枉钱的,那么,是那个达官贵族会造访自己家?周洺和左少琪疑惑着往楼上走,因为安华和丹一向喜欢在楼上接待客人。“哥,打扰他们会不会不好?”“没关系的。”“真是的,你一直只会说这么一句。”推开书房的门,周洺刚想开口向母亲问好,可是当他看到坐在中间的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完完全全地被震住了,他愣愣地回过头看左少琪欣喜地对安华和danel打招呼。可是他们却都用相当责备和愠怒的目光瞪了她一眼,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坐在中间的那个男人用带着鄙视和嘲笑的眼神望着左少琪,忘得她手足无措,她求助地望向周洺,她完全不知道到底这是怎么了。可是,周洺却一脸怒容地盯着那个男人。 “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杨朋。“ 林素染怔怔地看着我,她没想到5天之后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贱人”。她猛地站起来,可是因为输给了我太多的血,一时供血不上,所以踉跄了一下,扑到我的腿上。我的内心正在挣扎是否要起身扶她一下,她就勉强地爬了起来,撩了一下额前凌乱的刘海,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 然而就是这三个字,把我的思路又重新打乱了一遍,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震住了,我终于明白了,联系凌舞的话,和素素的行动,我终于得知了一切。可是,难道真的会是那样? 我把头扭向另一边,不是不想理她,而是不想让她看到我眼中打转的眼泪。她看看我,又看看窗外,紧张地不知所措,上排牙齿紧咬着下嘴唇,自责的神情被我眼角的余光扫到,顿时我的心又揪了起来,隐隐作痛,好像我先前用刀片割的,不是手腕,而是心脏。 她应该很累很虚弱吧现在。 她应该几天没合眼了吧。 她应该趴在我的身边哭了很久了吧。 她应该会真着急地叫医生一定要把我救活吧。 “素素……你能坐到我的床边吗?我……有话对你说。”林素染一惊,接着略带激动地点了点头,我挣扎着爬起来,她过来扶我,我对她微笑了一下,瞬时将她包抱在怀里。她颤了一下,但很快也抱住了我。我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靠在我的胸膛上,像第一次和我拥抱一样脸红,我低下头去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将她抱得更紧了,我希望她能感受到我的体温,我的心跳,我的一切的一切。 我们拥抱了很久很久,素素问我:“子轩……你为什么不问我那张通知单的事情呢?”我笑了笑,把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心上,说:“傻丫头,我相信你,以前是我态度太恶劣了,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道歉,好吗?”“可是……我可以解释的啊,如果你问我的话。”“不用的,你一定有你的苦衷,我相信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不然你也不会不顾一切地救我的。”素素孩子气地笑了笑,用脸在我的胸口蹭了几下。我继续说:“况且,我也差不多能猜到那个孩子的爸爸是谁了吧。”素素忽然抬起头,正对上我灼热的目光,“素素,我们快点结婚吧,不然,难道你想让我们的孩子一起参加我们的婚礼吗?”素素惊喜地张大了嘴,我淡淡地笑了笑,吻了上去。 凌舞靠在我病房外的墙上,微笑着想“恩……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的嘛。呼我也放心了。周sir,你们可一定要幸福啊。” “子轩,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在飞往家乡的飞机上,林素染红着脸对我说。其实我婷羡慕她的,被抽了那么多血,脸上还能红彤彤的,并保持那么长时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啊?”“哦,那个啊……确实,一开始我并没反应过来,但凌舞的话让我慢慢想通了。”“凌舞?”“对啊,她对我说,我很讨厌这样的你。然后我又联系到你肯为我大献血,而且,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也不会把证据随身带着吧。”我伸出手捧住她的脸,一时间,我觉得很内疚很内疚,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可素素仍旧死心塌地地爱着我。她所给我的,恐怕我这一辈子也报答不清了。 飞机的机翼浅浅地滑过棉花糖一样的云层,洋溢着幸福的味道。素素欣喜地望着舷窗外,用手指着那块最大的云朵,用甜蜜的声音对我说:“子轩,你看,好漂亮吖” 周洺拉住左少琪,一边对书房里的人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一边拽着左少琪往楼下跑。周洺这么聪明的人,当然能猜到杨朋是来干嘛的。周洺关上琪琪的房门,一脸严肃问她:“琪琪,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你还爱曹磊吗?”左少琪有点呆滞地看着她,但她清楚连周洺都着急了就说明事态已经相当严重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周洺松了口气,说:“那好,记住,等会不管妈他们问你什么,你都说你不知道,你只知道你爱曹磊,懂吗?剩下的就交给我。”左少琪其实根本不懂,周洺所说的“剩下的”,指的的什么,她也完全不知道,但她还是一个劲地点头。因为她知道,只要周洺在身边,就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她并不知道,这次的对手,是连周洺都无法对付的。即使极其看中他的杨洪天,是杨朋的哥哥。就在这时,们被重重地叩响了。是安华。 “左少琪,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一下,我们有话问你。” 杨朋离开周家赶到酒店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始很久了,杨熙玲挽着曹磊的胳膊从嘈杂的人群中挤出来向他走去。“爸,您终于来了。”“杨叔叔好。”“哎,你这孩子,还叫我叔叔啊?别忘了,今天可是你们的订婚庆典啊。”“哦,对不起,爸……爸……”曹磊有点底气不足,以至于把最后两个字的发音咬成了“八吧”。杨熙玲边叹气边用手按住额头不住的摇头,杨朋大度地笑了笑,拍拍曹磊的肩说:“去吧,去和你们的年轻人朋友玩玩吧,别冷落了他们。”曹磊顺从地点点头,杨熙玲等到杨朋走开之后,靠在他肩上,笑吟吟地说:“真难得呢,居然能看到你害羞紧张的样子。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爸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吧”曹磊尴尬地笑了一下,托起旁边的一杯红酒慢慢喝着,以掩饰自己的不安。舞池上的司仪还在不知疲倦地发表着自认为是“21世纪最伟大”的演讲。头顶上是嘲哳的音乐,周围一张张虚伪的笑脸,不过是想结巴一下曹,杨两家罢了。曹磊越想越恶心,一阵一阵地在反胃。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就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跑出了酒店透气。 曹磊散布到酒店外的一个小花园,点了一支烟,坐在鹅卵石道旁的一张古铜色的木质长椅上。“为什么,明明早已对这种场合麻木习惯了。”吐了口烟,曹磊脱下了沾满酒精味的hugo boss的西装,仰头看着璀璨无比的夜空,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左少琪,于是胸腔一阵钝痛。他不断地强迫自己要忘掉那些点滴,可是,越是如此,那些如烟的往事就越是清晰成像在他的眼前。召之即来,挥之不去。 飞机顺利地抵达了目的地,我轻轻摇醒了正在熟睡的素素,“亲爱的小素素,我们到家了,起床啦”“唔……这么快啊……我还没睡够呢……”“那到家里再说吧,这样会着凉诶。”“恩……那好吧,听你的。”打车送她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还要回公司处理掉一些事,所以我没告诉家人我回来的信息。我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其实这次香港之行我挺后悔的,给素素和我带来了那么多的伤害。许多事先答应她要带她去玩的地方最后都没去成,连她父母都没去拜 望一下,真的觉得很对不起素素。 而当我推开家门的时候,当我又重新闻到那熟悉的清香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左少琪躲在周洺怀里哭泣的场景。我顿时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安华和danel都不在客厅,谁能告诉我,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正要上前问清事情的原委,安华就从楼上探出身子,叫着:“左少琪,刚才的那些话你给我好好想想!”接着,一声响亮的关门声把我吓得不轻,她并没有看到我。“琪琪……周洺……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一回到家,迎接我的,会是这种无奈的场面。“你回来了。”平淡的语气,并没有上扬的嘴角,只是轻轻抱住左少琪,任她哭泣,也不抬头看我。“到底怎么了?”我有些急了。这两个家伙,从小打到就是这样,一遇到什么事,一个哭,一个抱,谁也不理我。 “杨朋来过了。”周洺终于破天荒地跟我解释了。“杨朋?谁?”“杨洪天的弟弟。”“哦,那个人啊……那,琪琪哭了又是为了什么?”“因为杨朋的女儿……是曹磊的未婚妻。”“……”“并且,琪琪还被说成是第三者。无论她怎么解释,妈妈他们就是不信。”“哥,不要说了。”左少琪已经停止了啜泣。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对我说:“二哥,你回来啦,你看我都忘了去机场接你呢。”她都伤心地不会说话了,我没通知她,她怎么能来接我呢。“琪琪……”“哥,要不要出去刷一顿,当作帮你接接风。”“周子轩,就这样吧,大家一起出去散散心,顺便你把林素染也叫出来吧。”“这……好吧。” 我望着左少琪去洗手间的背影,不免心中一阵心疼,周洺走过来拍了下我的肩,淡淡地说:“我们要像个哥哥的样子。”我明白他的意思,即使他不说,左少琪这个忙,我也帮定了。当然,我和素素,左少琪和安华他们,都并不知道,就在周洺信誓旦旦要和我联手帮助琪琪度过难关的时候,周洺却独自一人承受着旁人所无法想像的痛楚,钻心剜骨,痛彻心扉。 那六个英文字母,是他的命门。 sherry。 恒叶公司的黑色落地玻璃反射出sherry忙碌的身影。乔亦从门外进来,armani纯白衬衫外舒适地套着件卡其色的g-star的休闲外套。毫无皱褶,一尘不染的样子。修长的身材配上一张平面模特般精致的脸。 “总经理?你怎么穿成这样?”“我说静雯啊,现在都已经下班了快半小时了,我可不想整天裹在一件名牌西装里。”“可是……你也不能穿得像农民工一样啊。”恒叶公司里的人,确实都是一身昂贵的服饰,绝对不会有人会穿得想乔亦现在这么“落拓”,尽管这身衣服的价码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天价了。“这个嘛……”乔亦扯了一下衣领,解释道,“如果不穿成这样,我就会被一群记者给活活烦死的。”说着,他掏出一副蛤蟆眼镜戴了上去。“走吧,难得你老哥我今天有兴致,一起吃去吃饭吧。”“可我这里有一份报告还没……”“哦呦,我的好妹妹啊,这点小事以后再说啦,反正你是我的助理,我不催的话,谁还敢问你要,对吧”说完,他拉起sherry的手就往外跑。 “听说最近新开了一家西餐厅,不错呢。”“猫眼?”“诶?你也知道啦?”“当然,我肯定会比你这个农民工博识点吧”“切,怎么,有一个农民工的哥哥,丢你脸了?”“当然不是啦。”看着乔亦笑开的脸,sherry话锋一转,“而是丢了那高高在上的乔叶仁董事长的脸!”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乔亦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过了一会,乔亦牵起她的手,另一只手的小指和拇指相扣,剩下的三根手指向上作发誓状,轻声地说:“静雯,我不管爸爸他怎么看待你,总之,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我发誓。”sherry笑了出来,说:“我知道的,哥哥。” 曹磊被一阵短信提示音闹醒,“天哪,我都睡到了太阳落山了。”他看了看身边虚掩着身体的杨熙玲,叹了口气,拎起自己的衣服走出房间。他打开收件箱,一行陌生号码跳进他的视线,曹磊皱了皱眉,打开短信内容。 “我是周洺,半小时后猫眼西餐厅见,琪琪也会来。不见不散。” 我们的人生就像一场舞台剧,主角,配角,小丑,大杂烩似的聚在一起,然而我们的手中并没有剧本。一切突发的桥段都像是预先埋伏好的地雷一样,我们无法探测出它们的准确位置,可是我们都精准无比地将脚踩到了那一个个禁区上。毫无预兆地,我们触发了爆炸。接着,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我们血肉横飞,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