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侦探团》 一、黑怪物 一、黑怪物 据说那怪物全身漆黑,像涂了墨似的,黑得吓人。 “黑怪物”的流言已经传遍整个东京,但不可思议的是,不曾有人见过怪物的真面目。 那家伙只在黑暗中出现,因此即便知道黑暗中正有一个黑漆漆的家伙正蠢蠢蠕动,也无从分辨那是什么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就连是成年人还是儿童,都无人知晓。 据说负责某僻静住宅区值夜打更的大叔,一如往常打着梆子路经长长的黑色木造围墙前时,黑色板壁的一部分像是突然断裂了似的,蹦出了一个与板壁同色的人形玩意儿,晃晃悠悠地在马路中央现身,在大叔的灯笼前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怪物这一秒还在咯咯大笑,下一秒竟如一阵黑风绝尘而去。 隔天早上,值夜大叔把这件事告诉众人:那家伙通体乌黑,就像半空中飘浮着一口大笑的白牙,这辈子从未遇见过如此荒谬的事。大叔依旧脸色铁青,神情万分恐惧,描述的同时,不时惊恐地左顾右盼。 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名顺着隅田川而下的船夫,发觉自家的小船旁边溅起异样的水波。 这是个连星光都没有的暗夜,河水漆黑如墨,船的四周只有船桨划过水面时才会激起一道道微微的白色水波。但是,船边突然接二连三地掀起奇怪的波纹,且与平时的波纹不同。 那水波仿佛是游泳的人激起来的。但船夫只见波浪,压根儿看不到人影。 船夫说,那水波实在诡异,他吓得瑟瑟发抖,仿佛有人在他背上泼了一盆冷水。但是,他还是强忍住恐惧,扯高嗓门,朝看不见的泳者大吼: “喂……谁在那里游泳?” 话音刚落,划过水面的白浪停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船夫看见了那家伙的面孔,按照位置推测应该是脸,上面有一样白色的不明物体。 定睛一看,那玩意儿应该是人类的门牙。只有这雪白的门牙在漆黑的水面上缓缓漂动着,不一会儿又发出咯咯咯的诡异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船夫害怕极了,不敢再往下看,头也不回地拼命划桨,逃也似的离开了。 此外,还有一个有趣的传言。 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一位大学生站在上野公园的广场上,眺望空中美丽的月亮。猛然回神,发现脚下的地面映着自己漆黑的影子,奇怪的是,那影子纹丝不动。不管他怎么摇头、摆手,影子就是不动。 大学生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影子也有生命,也会死亡,死了就不会动了吗?他越想越觉得可怕。该不会是自己疯了吧?想到这里,他再也待不下去了,拔腿就往前跑。 结果,啊,怎么会这样,影子还是纹丝不动。即便大学生已跑到三五米之外,影子还是一动也不动地映在原先的地面上。 大学生惊呆了,傻了似的站在那边。虽然他极力避免去看,但越觉得毛骨悚然,反而越忍不住想盯着那影子看。 不料,就在他凝神观看之际,发生了更可怕的事。影子的面孔中央突然像裂开似的,出现了一道白,换言之,是影子开口露出白牙,接着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请诸君想象自己的影子露齿而笑的情景,天底下还有比这更骇人的事吗? 想当然,赏月的大学生放声惊叫,头也不回地拔腿就逃。 那同样又是黑怪物干的好事。事后想想,大学生当时望着月亮,影子应该在身后,但黑色人影却躺在眼前,被大学生无意间错当成自己的影子了。 就这样,黑怪物的流言一日胜过一日。 有人说他埋伏在黑暗中,随时蹿出来掐过路行人的脖子;也有人说如果儿童独自走夜路,他会像黑色包袱皮那样覆住孩子,一路滚地而去。各式各样的谣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奇,年轻的女孩和儿童吓得发抖,晚上都不敢出门了。 二、追踪怪物 二、追踪怪物 这位披着黑暗外衣的怪物,在东京市神出鬼没。怪物喜欢隐在黑暗中露出那一口白牙,而后发出瘆人的笑声——这个诡异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东京,连报纸也大篇幅报道了这起事件。 老人们十分害怕,私底下说这一定是有魔性的东西在恶作剧,一定是妖怪;至于年轻人则压根儿不相信世上真有鬼怪,直说那肯定是人。他们认定那是不知打哪儿来的笨蛋做出的荒唐行为,而目的只是为了寻开心。 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人们渐渐明白,不管是妖怪还是凡人,那黑家伙并非只是恶作剧,肯定是在策划什么可怕的阴谋。 事后回想起来,黑怪物的出现,其实是一桩非同寻常的犯罪事件的开端。事情主要发生在东京,但涉案的人物却不仅限于日本人,称得上是一起国际性犯罪事件。 接下来,就由我按顺序一一叙述黑怪物的恶作剧是如何一步步演变成犯罪事件的吧。 读者们熟悉的由小林率领的少年侦探团中,有个少年叫桂正一。桂家位于世田谷区玉川电车沿线,他和羽柴壮二等人不同校,但正一与壮二是表兄弟,于是在壮二的邀约下加入少年侦探团。 桂正一不仅自己加入侦探团,还介绍了同样住在玉川电车沿线的同学筱崎始一同加入。这两个人虽然家住得远,但之前也和其他团员一起,在帝国博物馆前逮捕二十面相的事件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一天晚上,桂正一去了相隔电车一站距离的筱崎家,在筱崎始的房里写作业、聊天,玩到八点左右,没想到在回家途中遇上了那可怕的东西。 如果换作胆小的少年,可能会绕远路走电车大道回家,但正一是学校的相扑选手,是个有胆识又威武有力的少年,所以他抄近路走了后巷,大步往前行。 巷弄的两侧净是长长的木板墙、水泥墙、篱笆,路灯也昏暗不明,虽非深夜,却不见半个人影,非常冷清。 时值春季,天气一点儿都不冷,但走在这深夜死寂的小巷道里,不知怎的背脊竟一阵阵发冷。 拐过一个转角,抬头往前一瞧,二十米外的路灯下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往前走。奇怪的是那人既没戴帽子,也没穿衣服,却从头到脚漆黑如墨。 即便是胆大的少年桂正一,乍见这不寻常的黑影,也不由得一下子惊呆在那儿。 “说不定正是那怪家伙,就是最近传得很邪乎的黑怪物。” 桂正一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一股寒意迅速掠过背脊,他差点儿就落荒而逃了,但勇敢的他还是在最后关头及时止了步。 那时候桂正一一下子想起自己是了不起的少年侦探团的成员。而且,就在刚才,在筱崎家,两人还聊起黑怪物了呢。 “如果我遇到那家伙,一定叫他现出原形。”当时他就是这么夸下海口的。 桂正一想到少年侦探团,全身上下又鼓足了劲儿。 他躲在篱笆后仔细一瞧,怪物好像丝毫都没察觉到身后有人,仍一蹦一跳地往前走着。没错,的确全身漆黑,那形体看着就像一只黑猫。 “果然不是妖怪或鬼魂,看他走路的模样分明是人。” 桂正一当下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偷偷跟上去,不让对方发现。 怪物宛如地面的影子,摇摇晃晃地向前迈步。他健步如飞,速度快得惊人,一下子就走得老远。为了不暴露自己,桂正一不得不在暗处躲来闪去,费尽心思地紧跟着对方。 离开市区后,来到没有人家的开阔地带走了一会儿,眼前毫无预警地出现了一座黑魆魆的建筑物。星空下,大寺庙的佛殿耸立如妖怪。那是建造于江户时代的古老寺庙养源寺。 三、拐带 少年侦探团 三、拐带 悠读文学网 墓地事件后的第二天,同样是晚间八点左右,筱崎始家气派的大门里走出一位年约三十的妇人,她气质高雅,牵着一位五岁左右、穿一件可爱洋装的小女孩。妇人是筱崎始的姨妈,女童是他的表妹,她们傍晚到筱崎家玩耍,现在正要离开。 妇人打算走到大马路上再拦车,便牵着女童的手快步走过光线昏暗的住宅区。 这时,两人身后出现了那道熟悉的黑影。 怪物在围墙之间闪躲前进,悄无声息,一点点,一点点地缓缓靠近这对母女,逼近至一米左右的距离时,猛扑向可爱的小女孩,将她一把抱起来夹在腋下。 “哎呀,你想做什么?” 妇人大吃一惊,想拽住对方,但黑影迅速抬起一只脚踹倒妇人,一咧嘴露出那口森森的白牙,咯咯咯……放声大笑。 妇人倒下时终于看到了对方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的脸。当她意识到那正是传说中的黑怪物时,过度惊恐让她条件反射地尖叫了一声,之后就这么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了。 怪物趁这期间抱着女童逃得不知去向,那么,黑怪物是可怕的人贩子吗?直到那天深夜,人们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到了十一点左右,一名四处巡逻的警察在一个僻静的住宅区——同样位于玉川电车沿线,距离筱崎家约一公里——看见一名年约五岁的女童,正孤零零地站在马路中央哭。那正是之前被黑怪物抢走的筱崎始的小表妹。 警察细心地反复询问,年幼的女童却无法明确回答,但这名警察还是从她零碎的片断里拼凑出了一些事实,黑怪物把孩子带到一个没有人迹的空地上后,便拿出糖果哄骗她,问她的姓名,当她按照母亲的教导回答自己名叫“木村幸子”后,怪物瞬间变脸,粗鲁地一把把她推开,撇下幸子一人自己走了。 经警方初步判断,怪物抢错了人。他并非不分对象随机抢人,应该是有特定对象的,只是不小心找错了人。那他到底把幸子误认成了谁呢? 紧接着,第二天又发生了相同的骚乱。 同样在筱崎家门前。这次不是晚间而在光天化日之下,邻家一位四五岁的女童独自在门前玩耍时,锣鼓宣传队伍正巧行经此处。 走在队伍前面领头的男人扮成丹下左膳、胸前挂着一个大鼓,后面跟着穿洋装弹三弦琴的年轻女子,头戴大礼帽身穿燕尾服的男人负责发放传单,还有一名穿日式大褂的人拿着旗子,一行人配着音乐,扭腰摆臀款款走来。 队伍最后方跟着一名身着红白相间肥大而滑稽服装的小丑,头戴坠有铃铛的尖顶帽,面部化妆得像个西洋人。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看到筱崎家门前的小女孩便来了几个滑稽的动作。 女童似乎很活泼,被人家这么一逗,便笑嘻嘻地朝小丑装的男人跑去。 “这个给你。”小丑把手中包装精美的棒棒糖放在女童手上,“还想要的话,就跟我来。” 小丑说着拉起女童的手大步往前走。小女孩想要漂亮的糖果,便顺从地任由他拽着手。 没想到,就在前行了一百米左右时,小丑突然脱离了锣鼓队,拽着女童拐进一条冷清的小巷子里。锣鼓队的人倒也不讶异,继续往前走。 小丑一拐进小巷就加快了步伐,把女童带进附近神社的树林中。 “叔叔,我们要去哪里?” 女童环视四下无人的树林,依旧没察觉出不对劲儿,只是天真无邪地问了一句。 “好地方。有很多糖果,很多洋娃娃的,好地方。” 穿小丑装的男人似乎不是东京人,他操着奇怪的口音,说话一顿一顿的,说得万分艰难。 “小妹妹,说说你的名字吧。你叫什么?” 四、被诅咒的宝石 四、被诅咒的宝石 且说,在门前玩耍的妙妙被拐带的那一晚。筱崎始的父亲忧心忡忡地坐在里屋,脸色苍白。他悄悄唤始和他的妻子进来。 始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么一筹莫展。 “到底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一看这架势,母亲和始担心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父亲环抱双臂坐在和室的壁龛前。那个壁龛,向来放花瓶的紫檀木台上,今晚放着奇怪的东西。 一个内侧铺着紫色天鹅绒的方形盒子中,放着一块光彩夺目的大宝石,直径有一厘米。 始之前从来都不知道家里居然藏着一颗这么美丽的宝石。 “我还没告诉过你们,这块宝石受了可怕的诅咒。我本来不相信的,不想让你们知道那些无聊的传言后跟着瞎操心,所以一直隐瞒到今天。 “但是,现在已经瞒不住了。昨晚的女童诱拐事件看来非同小可,我们一家人得千万小心。”父亲的语调低沉,好像即将宣布一个极为重大的秘密。 “那么,你是说这块宝石和昨晚的事有关吗?”母亲也和父亲一样脸色惨白,心惊胆战地轻声问道。 “是的。这块宝石被人下了可怕的诅咒。我现在才明白那种说法并非无稽之谈。你也知道,这块宝石是前年我去中国时,在上海从一个英国人手里买来的,价格低得惊人。不到市价的十分之一,才一万七千圆。 “当时我以为自己捡到宝,非常高兴,但后来另一个英国人偷偷告诉我,这块宝石有段古怪的渊源,知道的人绝对不会入手,所以才会以这么低廉的价格脱手。至于那个古怪的渊源……” 父亲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举手示意母子俩靠近一些。 始便往父亲那边靠了靠,他预感到会听见恐怖的怪谈,背上倏地掠过一丝寒意。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向来明亮的电灯今晚似乎也暗淡了一些。 “这块宝石,据说原本镶嵌在印度内地某座古寺供奉的大佛额头上。始,你在学校想必学过,就是所谓的白毫。 “此事距今已有六七十年了,当时那座寺庙附近的印度人发起暴动。英国的印度驻屯军被派往镇压,其中一名英国士官趁乱偷走他觊觎已久的佛像白毫,也就是之后辗转落入我手中的这块宝石。 “英国士官除了抢走白毫,还犯下一桩罪行。他杀死了一位小姑娘,那是寺庙所在部落中一位很有威望、受人尊敬的长者的小女儿。他当然不是故意的,是镇压暴动时失手击中了小女孩。 “部落的印度人对这两个悲剧无法释怀。他们立誓夺回相当于佛像生命的白毫,同时也要替长者报仇。这两件事合在一起,铸就了这块宝石上的诅咒。 “那是全印度信仰最虔诚的部落,部落中的人疯狂地崇拜那座佛像。他们为了佛祖不怕任何艰辛,就算搭上生命也在所不辞。 “于是,他们决议替佛祖惩罚那个玷污佛像的神圣、夺走长者女儿性命的英国人。于是便派出两个人,代表部落实施复仇计划。这两人懂魔术、不怕死,从他们到达遥远英国的那一刻起,复仇就不曾停下过。 “身负报仇使命的两个人如果病死了,就增派其他年轻男子去。于是,无论过了几十年、几百年,在宝石没有回到佛像额头上之前,这个诅咒都不会解除。 “从此,宝石的主人,总会不断地被黝黑的家伙袭击。尤其是当那户人家有稚龄女童时,为了替长者报仇,他们会先掳走女童偷偷杀害。之后警察再也无法找到尸体。 “这是我从另一个英国人那里听来的。我自然不信,世上哪有这么荒唐的事,一定是那个英国人也想买那块宝石,却被我捷足先登,不甘之余告诉我这种无凭无据的怪谈,吓唬我,让我放弃好以原价收购。因此之前我一直没把诅咒放在心上。 五、黑色的手 五、黑色的手 这时,始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啊”的惊呼了一声。他盯着父亲身后的壁龛,当场僵成化石一样。说到始的表情那可精彩了,只见他脸色铁青,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张大着嘴,就像诡异的生人偶。 父母亲都被始的模样吓了一跳,急忙转头望向壁龛,顿时两人的神情也变得和始一样,惊恐万分。 壁龛旁的书院窗不知什么时候竟被拉开一条缝!而缝隙之间,竟架着一只黑色的手。 “啊,不好!” 还来不及想到这儿,那只手已一把抓起花台上的珠宝盒,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于纸门的缝隙间。黑怪物实在胆大包天,竟然当着三个人的面夺走被诅咒的宝石。 事出突然,父亲和始吓得魂飞魄散,不仅没扑上去抓住黑手,甚至忘了起身,就这么呆坐着,直到黑手缩回去后才回过神来。 父亲先反应过来: “今井,今井,有小偷,你快来……”他大声呼唤书生。 “小绿会不会出事了……”母亲也尖声嘶喊。 “我们快去看看!” 父亲说着正扑出去拉开纸门,偕同母亲跑向小绿的房间,幸好小绿平安无事。 听到父亲的叫声急急赶来的书生今井,则与始联手捉贼,由于走廊的落地窗有一扇敞开着,他俩便从那里跳下院子,追捕恶贼。 黑怪物就在眼前疾奔。要在昏暗的庭院中追一个全身乌黑的家伙,相当费事,幸好院子围着一般人难以翻越的水泥高墙,只要把恶贼逼到墙边,便可说胜券在握。 果不其然,恶贼跑到墙边后似乎不知所措,当下调转了个方向,沿着墙的内侧跑。 墙边,栽种着高高的青桐,还有低矮繁茂的杜鹃等各色花木。恶贼穿梭于树木间,跃过低矮的树丛,跑得像一阵风。 不料,就这么跑了一段路,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只见恶贼的黑色身影跳过一丛矮树,下一瞬间竟如忍者般消失无踪。 始以为对方一定是蹲下藏身于树丛后,于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却发现树后没有任何人。只能说恶贼凭空蒸发了。 过了一会儿,接到电话的两名警察匆忙赶来,警察和家中的人各持一支手电筒,分头搜遍院子里的每个角落,但还是没发现可疑的人影,当然也没能找回宝石。 这就是印度人的魔法吗?如果不是施展魔法,怎能消失得这么干净利落? 各位读者,可还记得有一晚,筱崎始的朋友桂正一在养源寺的墓地中跟丢了黑怪物的事?这次和那回的情形一模一样,恶贼就在众追捕者的眼皮子底下,像一阵烟似的消失了。 啊,印度人的魔法!难道印度人真如始的父亲所言,懂得施展那奇异的魔法?也许,这不留痕迹的消失术,其实是某种出人意料的魔术手法吧! 六、两名印度人 六、两名印度人 众人在骚乱中过了一夜。第二天,筱崎家里里外外都布下森严的警戒,防范之严密连只蚂蚁都爬不出去。 小绿被安置在内室中的一间,纸门紧闭。父亲、母亲自然不用说,还各有两名书生、女佣以及一名老奶妈,大家全都坚守在那个房间里。十几只眼睛连眨都不眨,就这么紧盯着幼小的小绿。 屋外,辖区警署的几名便衣刑警守在门前和围墙周围,戒备实在是太森严了。 但是,父母亲依旧无法安心。根据窃贼昨晚的犯案手法判断,对手的本领不下于忍者,最可怕的是可能警戒未必拦得住。时间在极度不安中流逝,过了下午三点,放了学的始匆匆跑回家。 “爸,我回来了。小绿没事吧?” “嗯,现在正玩得开心呢。倒是你,今天怎么回来得特别晚?”父亲关切地问道。 “这是有原因的。我放学后去找过明智老师。” “原来如此。那么,你见到老师了吗?” “那倒没有。老师出远门了,听说好像去了个很远的地方办案,所以我就和小林哥哥商量。他果然聪明绝顶,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爸,你猜是什么?”始得意扬扬。 “这个嘛,爸爸可猜不出来。你说说看。” “那,我说了,爸你把耳朵靠过来。” 虽说应该不至于,但万一隔墙有耳就糟了,于是始把嘴贴在父亲的耳边低语。 “我跟你说,小林哥哥叫我们给小绿乔装。” “啊?你说什么?给这么小的孩子……”父亲也不由得压低嗓门悄声问道。 “对,就是这样。小林哥哥问我有没有和小绿特别亲近的阿姨。我说品川区是有一位这样的阿姨。爸,你忘啦,就是小绿最喜欢的野村阿姨呀。我就告诉小林哥哥那个阿姨的事了。 “结果小林哥哥说,既然这样,不妨偷偷把小绿送到野村阿姨家暂住一段时间。你看,这么一来,那些只知道盯着我们家的家伙,不就白忙一场了吗? “不过,就怕送小绿途中会被发现,但他已经想好应对的办法了。小林哥哥先带一名住在附近的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必须是男孩,带来我们家玩耍。然后,让小绿换上那个小男孩的衣服,接着,小林哥哥离开时就带着乔装成男孩的小绿,神色自若地走出家门。爸,这样你懂了吧? “但这件事一定要非常小心,到时候得叫我们家平常叫的汽车,让我们家的书生今井哥坐在副驾驶座上,再把人一路护送到品川的阿姨家,这就万无一失了。爸,这主意很棒吧?” “嗯,原来如此。不愧是你们的队长小林!真是好主意,爸爸赞成。其实爸爸也想过暂时托人照顾小绿。但是路上太危险,便迟迟下不了决心。” 小林的妙计令父亲大为佩服。他找母亲商量,母亲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但是,那个带来的小男孩怎么办?别人家的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好交代。” 母亲细声问道。 “那倒不必担心。那个黑家伙对小绿以外的孩子却不感兴趣。就算万一被掳走了,也不会有危险的,况且,小林哥哥说他很快会回来接人。他也会再准备一套相似的男童装,让男孩穿上再离开,一个男孩两次出门。很有意思吧。坏蛋一定会傻眼的。” 始的这番说明总算令母亲首肯,于是他立刻致电明智事务所,以事先约定的暗号向小林报告此事。 等到小林带着身材和小绿差不多的可爱男童来到筱崎家时,已是日暮时分。 众人立刻把内室门窗紧闭,替小绿乔装。小绿穿上可爱的水手服,把一头短发藏进水手帽中,一眨眼的工夫,可爱的小姑娘变成神气的小男生。 七、银徽章 七、银徽章 小林完全蒙了。刚才在筱崎家门口上车时,书生和司机明明都是肤色白皙的日本人。如果司机是印度人,小林绝不可能上车的。 可是,车子才开了不到十分钟,原本是日本人的两个人,就像快速变脸似的,摇身一变,就成了肤色黝黑的印度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据说印度有号称世界之谜的神奇魔术,难道这也是那类魔术之一吗? 不过,现在由不得他想这么多了。一定要保护好小绿。一定要设法跳车,逃出敌人的魔掌。 小林下意识地把小绿抱到身侧,打开车门,打算跳出奔驰中的汽车。 “嘻嘻嘻……不行,不行,你敢逃就一枪毙了你。” 黑脸司机操着怪腔怪调的日语一字一句地恐吓道,紧接着两名印度人的手向后一伸,两把手枪枪口瞄准了小林与小绿的胸口。 “可恶!” 小林气得咬牙切齿,不甘心之余也无可奈何。如果只有自己一人,逃走的办法多得是。但如果要保护小绿不受伤,很遗憾,除了任由对方摆布别无选择。 印度人见小林似乎妥协了便停下车,打扮成书生的人走下前座,打开后座车门,先后将小绿及小林的双手捆在身后。接着,又拿出准备好的手巾,堵住两人的嘴。 捆绑过程中,留在位子上的司机一直拿枪对着两个人,小林压根儿不敢抵抗。 但是,两名印度人却丝毫不曾发觉,虽然小林表面上任由对方处置,暗地里却趁隙偷偷做出奇怪的举动。 扮成书生的印度人捆绑小绿时,小林迅速将右手伸进口袋,抓出一把闪闪发亮看似钱币的东西,小心不让对方发现,放在车门外的踏板角落。为了不让印度人踩到,他放在最里头。 那些东西乍看之下像是五角铜板,实际上并不是。那是看起来像银色徽章的玩意儿。数目应有三十枚。 幸好印度人不曾发现,他把手巾塞进两个人的嘴巴里后,就关上车门回到前座。车子再次在没有人烟的荒凉旷野上漫无目的地行驶着。 这时,宽敞的踏板上发生了怪事。之前小林放置的形似五角铜板的玩意儿,随着车身的摇晃缓缓移动,一个接一个震落到地上。由于踏板上铺着橡皮垫,在摩擦力的作用下,并没有一下子全部掉光。 于是,等到三十个左右的徽章全部掉到地上时,大约花了七八分钟,而汽车在那些徽章掉光后不久,突然停在一个僻静的住宅区前。 事后得知,那里同样属于世田谷区,方位与筱崎家的正好相反,那一片住宅区还没盖上多少房子,显得十分荒凉。 车子一停下,印度人不由分说地拖出后座上的小林及小绿,推搡着进了一旁的一栋小洋房中。 就在进洋房的大门时,小林再次做出奇怪的举动。在那之前,小林一直把反绑在身后的右手握得死紧,现在,他小心地避开印度人,边走边松开手心。 是和先前放在汽车踏板上形状一样的银色金属,从小林右手一枚接一枚、悄无声息地掉在柔软的地上。从汽车停放处直到门内,沿路总共有五枚徽章,每隔两米就掉下一枚。 各位读者,这种看起来像钱币的徽章究竟是什么?小林身上又怎么会带着那么多徽章?还有,他费尽心思在汽车行驶途中及洋房门前撒下徽章,到底有何用意?请各位想象一下。 两名印度人,一个抱着小绿,一个推着小林,走进洋房。他们沿着狭窄的走廊,将两人带进内室,定睛一看,那个房间角落的地板上开了一个方形黑洞。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给我进去!”狰狞的印度人下了令。 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小林,完全无力抵抗。他束手无策,只能听命行事,利用搭在那里的简陋梯子,颤巍巍地乖乖走下地底的地窖。 八、少年搜查队 八、少年搜查队 就在小林和小绿被绑架期间,筱崎家附近的养源寺门前,六名小学高年级学童正边走边聊天。 领头的是筱崎始的好友,体形壮硕的桂正一。桂正一在学校听筱崎始谈起这次的事件后,先打电话给表弟羽柴壮二,再请羽柴转告其他少年侦探团员,一同前往桂正一家里会合,之后再前往筱崎家。团员之中有三人不巧没空,因此集合的仅有六人。 少年侦探团员早已许下坚定的誓言,只要成员之中有人遭逢危难,一定要互相帮助。现在,团员筱崎始家遭到可怕恶魔的攻击。而且,那又是之前就已轰动东京的“黑怪物”,因此少年侦探团无法坐视不管。尤其是得知他们的团长小林应筱崎的请托已经行动了,孩子们更是跃跃欲试。大伙儿摩拳擦掌,立志亲手逮住黑怪物,好让大家见识一下少年侦探团的厉害。 来到养源寺门前,桂正一停下脚步,把那一晚的冒险经历告诉其他团员。各位读者想必还记得,当时黑怪物在养源寺的墓地凭空消失不见的事情吧。 “他真的就像一缕烟,一眨眼就消失了。我不相信世上有鬼,但那是墓地,又是黑漆漆的夜晚,连我都忍不住吓得发抖,当下落荒而逃。我说的那个墓地,就在这正殿后面。” 桂正一说着走进寺庙的门内,指向正殿后方。一干少年也随之鱼贯而入,日暮时分的寺内十分冷清,众人四下打量,最年少的羽柴壮二不知发现了什么,大惊失色地拽住桂正一的手臂。 “正一,那边,那边,你看那边好像有东西。” 壮二颤抖着说道。正一朝壮二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真,在门旁篱笆边的低矮灌木丛中,好像有东西在蠢动。那看起来很像人腿。人腿混杂在树丛中,就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着。 众人发现后,虽然平常神气地宣称是侦探团的团员,但毕竟还是孩子,个个都吓得呆若木鸡,彼此对望一眼,恨不得立刻逃走。 这也难怪。在看什么都影影绰绰的傍晚,置身于冷清的寺庙院落,听桂正一说自己诡奇的遭遇,正说着昏暗的树丛间竟惊现一条人腿。如此,即便是成年人恐怕也很难不被吓破胆吧。 “好,我过去一探究竟。” 不愧是相扑选手。桂正一留下胆怯的众人,独自走近树丛。 “是谁?谁躲在那里?”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但是也没有逃走,唯有倒立着的两条腿,像毛毛虫一样,动得益发剧烈了。 正一又往前走了两三步,探头朝树丛背后窥视。他不知看见了什么,背一下子挺得笔直,二话不说回过身向大家招手。 “快过来,有人被绑住了。有两个人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得知不是鬼怪,团员们顿时士气大振,纷纷跑上前去。 一看之下,果然,树丛后有两名大人,却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连嘴巴都被堵上了,躺在地上。其中一人似乎连衣物都被抢走了,身上只剩汗衫和内裤,非常狼狈。 “咦,这是筱崎家的书生。”桂正一指着那名只穿了一件汗衫的青年大叫。 接着,六人手忙脚乱地帮他们解开绳子。拿掉嘴里塞的东西后,两人总算得以开口说明事情原委。 被捆绑的两人中,只穿汗衫的是筱崎家的书生今井,另一名穿西服的是经常出入筱崎家的轿车司机。 不必听他们说明,读者们想必也猜到了吧。书生今井奉主人之命去叫车,找了熟悉的司机一同折返筱崎家,行经养源寺门前时,突然被两名蒙面怪汉拦下,其中一人持枪威胁,束手就擒。 接下来,其中一名怪汉剥下今井的西服,伪装成今井,两人跳上抢来的汽车,就这么驾着车子不知去向。 九、地下室 九、地下室 话分两头。被扔进地下室的小林和小绿,在一片漆黑中,好一阵子连动一动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瘫在地上,待眼睛逐渐习惯黑暗后,才依稀看清了周遭的情况。 这里,是一个极为狭小的水泥地窖,只有约六张榻榻米大。普通人家不可能建这么古怪的地下室,肯定是印度人买下这栋洋房后,为方便做坏事才偷建的。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总觉得这地下室是新砌的,墙壁和地板上的水泥也才干透。 小林总算恢复了精神,在黑暗中站起来。潮湿的水泥气息阵阵扑鼻而来,他寻了一遍没看到一丝缝隙,心里明白没有逃走的希望。 他想起之前潜入二十面相位于户山原的老巢,后来不慎被关进地下室。那时候,地下室的天花板上正好开着一个小窗。再加上他带着七大工具和鸽子哔啵,所以才得以顺利脱逃。可这次没那种天窗,况且他做梦也没料到会被强行带到敌人的老巢,因此没有准备七大工具。这时候,哪怕有个迷你手电筒也好,可惜也没带。 不过,纵使脱逃无望,为了预防万一,最起码得确保身体上的自由。 于是小林背对着躺在小绿身旁,利用还能活动的指尖,尝试着解开小绿身上的绳结。 黑暗中,小林只能靠不甚灵活的指尖艰难地解着绳结,虽然耗费了很长时间,总算成功地让小绿的双手活动自如。 虽说小绿只是个五岁幼童,但极为聪明伶俐。她立刻猜到小林的用意,于是先拿去塞在自己嘴巴里的东西,抽泣着绕到小林身后,双手摸索着替他解开绳结。 此举又费了一番工夫,但最后小林也重获自由,拔掉塞在嘴里的东西,总算松了一口气。 “小绿,谢谢你。你真聪明。别哭了。警察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救我们出去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来,靠过来一点。” 小林说着把可爱的小绿拉到身旁,双手紧紧抱住她。 好一阵子,他们就这么紧紧相拥着。突然间,从天花板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杂沓的声响在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处停下了,不久又响起奇怪的咕嘟咕嘟声。 小林屏气凝神,仰望黑暗的天花板,虽然看不分明,但隐约可见天花板上开了一个小洞,洞口好像插进了一根类似粗管的东西。是直径宽达两厘米的粗管。 怪了,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正当小林惶恐地盯着那粗管之际,又响起嘎嘎嘎的声响,只见一股白色的物体挟着飞沫从管口飞溅而出,像瀑布一样。是水,水。 啊,各位读者,此时小林是多么恐惧。 黑怪物非常残忍,竟想水淹小绿和小林。那倾泻而下的水,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六张榻榻米大的地下室淹没。最后,两个人必然溺死其中。 就在这说话的空当,水已经淹没了整个地下室的地板,坐是坐不得了。小林抱着小绿闪到水花喷溅不到的角落。 水,就这么漫过小林站立的双脚,淹过脚踝,徐徐地,徐徐地朝小腿爬上来。 就在这时,少年搜查队的筱崎始和桂正一这一伙人,总算来到印度人的车行经的僻静空地附近。 这条路是目前为止最冷清的,必须详加调查,因此虽然没有特别打听到什么线索,他们还是不死心地继续往前走,就在即将走进笼罩着夕阳余晖的空地时,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迎面走了过来,走到杂货店的电灯前。 “筱崎,你看那男孩胸前发亮的徽章。是不是很像我们的徽章?” 桂正一的话让两个人立刻凑近孩子,别在他胸前的,如假包换,正是少年侦探团的徽章。 所谓的徽章,是由小林提出设计方案,不久前才刚制作完成的侦探团员徽章。 十、消失的印度人 十、消失的印度人 水位从膝盖升到腰部,从腰部升到腹部,又从腹部升到胸口,小林与小绿已经连站都站不住了。 小林把哭叫的小绿背在背上,在漆黑的地下室里游泳。但是,他能游到几时呢?最后,还是会耗尽体力溺死在水里的吧?不,在那之前,水恐怕很快就会升到天花板,想把头浮出水面都没办法吧。 就在这危急关头,筱崎始和相扑选手桂正一,以及在“怪盗二十面相”事件中被读者们熟悉的羽柴壮二等人组成的七人少年搜查队,很快发现了印度人的逃逸路线。 这要感谢侦探团的徽章,被印度人强行带走的小林一路上丢下不少,这些徽章成了大家前进的路标。七名搜查队员埋头寻找散落在夜路上的银色徽章,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那栋古怪的洋房门前。 “喂,这栋房子很可疑。你看,门里也有一枚徽章。就在那边。” 少年羽柴一眼就看到了门里的线索,悄声向桂正一说。 “真的。好,进去找找看。大家趴下。” 桂正一一面打手势,一面低声指挥众人,七名少年当下消失了,说消失当然不是说他们使用了魔法,而是在一声令下后一起卧倒在黑暗的地面上,摆出趴伏的姿势。训练有素令全体团员井然有序。 接着,七人犹如爬行的黑蛇,匍匐爬进洋房大门里,眼尖的团员立刻看到了从大门到洋房的门厅之间,躺着五枚徽章。 “看样子,果然在这里。” “嗯,小林团长与小绿,一定被关在这栋屋子的什么地方。” “我们得赶紧救他们出来。” 众少年保持匍匐的姿势,低声交头接耳,商讨对策。 七人当中最轻巧的羽柴悄悄爬上门厅,从门缝之间往里偷窥,但里面一片漆黑,不见任何人。 “绕到后面,从窗子往里偷看吧。” 羽柴对大家轻声说道,并爬向建筑物后方。众人尾随其后。 绕到后方一看,果然,二楼有个房间亮着灯,窗户透出光线。但是,里面的情形看不清。 “要挂上绳梯吗?” 一名少年摸索着口袋低声问道。少年侦探团的七大工具之一,是丝线做的轻便绳梯,揉成一团后只有一小撮,一手就可以握住了。 “不,抛绳梯时如果发出声音就糟了,倒不如用叠罗汉。来,你们依序踩到我肩上。羽柴最轻,站最上面。” 少年桂正一话才说完,双手已扶着洋房墙壁扎下马步站稳了。壮硕的相扑选手桂正一,自愿担任叠罗汉的脚搭子。 接着,一名身材中等的少年爬上桂正一的背,踩着他的肩,手扶墙壁站稳后,轮到身轻如燕的羽柴。他像猴子一样攀住两人的肩膀,一使力跳上第二名少年的肩膀。 本来一直弓着背的桂正一和第二名少年,看准时机猛得挺直腰杆。于是站在最上面的羽柴,面孔一下子升高到二楼窗户下缘的位置。 这简直就像杂技团的表演,但平时侦探团员连这种本事都练习过了,以备不时之需。 羽柴抓着窗框,偷窥室内。窗子虽然垂挂着窗帘,但仍有很大的缝隙,室内的情形得以一目了然。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呢?虽然羽柴并非毫无预想,但那不可思议的情形还是令他差点儿尖声惊叫。 房间中央坐着两名面色狰狞的印度人。乌黑如墨的肤色,闪着诡异白光的眼睛,血红的肥厚双唇,服装也和照片上的印度人一模一样,头上裹着……那应该叫缠头巾吧?把白布一圈一圈缠在头顶上,至于服装,则是从肩头垂挂下来的像大块包袱巾一样的白布。 印度人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幅看似妖魔的可怕佛像画。画前的台子上,巨大的香炉正吐出紫色烟雾。 十一、四个谜 印度人自世田谷的洋房消失后的第三天,前往东北地区处理侦探事务的明智侦探,顺利完成任务,回到东京事务所。 印度人自世田谷的洋房消失后的第三天,前往东北地区处理侦探事务的明智侦探,顺利完成任务,回到东京事务所。 侦探一回来,还来不及消除旅途的疲惫,就把助手小林叫到书房,听取他外出期间发生的各种事情。 小林早已恢复了元气。据悉,小绿也在第二天退烧,忘了前一天可怕的遭遇,还和原先一样快乐。 小林一见明智,便迫不及待地把印度人的怪事一五一十地报告给老师。 “老师,我实在是不明白。但我不相信那些印度人真如大家说的会施展魔法。我想,一定是有什么凭我们以往的经验无法参透的秘密存在。老师,请你指点迷津。我真的急于知道老师的想法。” 在小林的心目中,明智老师就等同于万能的天神。他深信在这世上,绝对没有老师不明白的事。 “嗯,我在外地也看到了报纸,心中有一些想法,不过就算你这样催促,我也无法立刻回答你。” 明智侦探笑着深深坐进安乐椅里,交叠起两条长腿,抽起他喜爱的埃及香烟。 这是明智侦探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一根、两根、三根,眼看香烟化为灰烬,紫色烟雾和埃及香烟的气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啊,对了。小林,你过来一下。” 突然间,侦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贴在房间一面墙上的东京地图前,招呼小林过来。 “那座养源寺,是在哪一带?” 小林靠近地图,指出目的地。 “筱崎的家呢?” 小林再次指出地点。 “果然如我所想。小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看,养源寺和筱崎家町名不同,感觉上好像相隔甚远,但其实是背靠着背的邻居。照这张地图看来,之间或许隔着两三户人家,但相隔其实不到十米呢。” 侦探别具深意地微笑着,望着小林。 “啊,真的呢,我也太大意了!听起来是两条街道的名称,以为隔得很远。但是,老师,我还是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其实很简单。你仔细想想,就当是你的作业。” 侦探说着,又深深坐回到安乐椅上。 “说到这里,小林,这起事件里有一些无法用常识解释的疑点。我们不妨一一例举出来吧,这是侦探要学的第一课——先从事件中找出疑点,再试着一一找出各种可能的解释。 “在这起事件当中,先是黑怪物在东京各地现身,造成大家的恐慌。这恶人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做出那种举动呢? “这次犯罪的目的,是偷出筱崎家的宝石并绑架女童小绿,但如果新闻报道黑怪物在各地出没,不就等于通过媒体警告对方:我是黝黑的人种,你们要小心! “还有,黑怪物一点点接近筱崎家,并刻意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接着又故意拐错了人,连着拐走两名不相干的女童。 “犯人既然准备如此周全,还确实打听出了宝石在筱崎家,万里迢迢专程从印度来到日本,又怎么会犯下那样的疏失呢?照理说至少该事先了解小绿的长相吧。小林,这些个疑点你不觉得奇怪,不觉得说不通吗?” “之前我压根儿没想到这些,现在回头一想的确很不寻常。那家伙,等于要让天下人明白,我是印度人,我将用这种方式绑架孩子。” 小林这才注意到这一点,吃惊地望着老师。 “你看吧。若是一般的犯人,都是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身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他却反其道而行,大张旗鼓地宣传。小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侦探说着浮现出古怪的微笑,但小林可完全猜不透老师在想什么。老师这么一笑,他心里忍不住一阵发毛。 十二、悬挂的脑袋 十二、悬挂的脑袋 明智侦探想和把房间租给两名印度人的洋房主人春木见面,以便当面询问各种疑问,便立刻联络春木,探询对方什么时间有空,结果对方表示白天不太方便,请他在晚间七点光临。 侦探在电话里和春木约定了时间后,立刻离开事务所。他说见春木前,还有很多事项需要调查确认。 小林虽一再恳求老师带他一起去,但明智侦探说他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命他在家留守。 至于明智侦探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不久各位读者自然就会明白的,因此暂且略过。我们就从当晚七点,侦探造访春木的洋房说起吧。 青年绅士春木亲自到玄关迎接,一见明智侦探便笑容满面,开心地说道: “欢迎光临,久仰大名。我一直都想拜访你并当面请教,没想到你竟特地大驾光临,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吗?来,请进。”说着便领着侦探到二楼气派的会客室。 两人隔着桌子坐下,正为初次见面寒暄之际,一名年约三十、穿着白色立领上衣的仆人,送来了红茶。 “我的妻子过世了,只剩我一个人。说到家人,就只有这个厨师,家里实在太宽敞了,我才把房间租给那两个印度人,未曾想惹上了大麻烦。不过,那两个人也是拿着正式的介绍信来的,因此我才会一时误信。”春木目送厨师离开,辩解道。 明智侦探借机切入正题。 “老实说,我今天是想请您亲口讲讲昨晚的情况。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两个印度人怎么转眼间就消失了呢? “我想你也知道,那些天真的孩子组成了一个侦探团。昨晚中村警部带着警员赶到这里的前二十分钟,那些孩子明明亲眼看到府上二楼不知哪个房里有两名印度人。但当你早警察一步回到这里时,他们却已不在屋里,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期间,那六个孩子一直在房子周围进行严密的监视。正门自然不用说,就算印度人想从后门或翻墙逃走,照理说也躲不过孩子们的眼睛。” 经侦探这么一说,春木连忙点头称是,“是啊,我也觉得这一点非常不可思议。那些人或许懂得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妖术吧。”春木面露惧色。 “可是,还有一件事很奇怪。你回到府上是在那些孩子确认有印度人之后,到警察赶来之间。那时他们应该已经在各自的岗位上就位了……你是从正门进来的吧?” “对,我是从正门进来的。” “当时正门有两名孩子守着。你看到他们了吗?他们说自己就在门柱边,像卫兵一样站着。” “哦,这样吗?我一点儿都没注意到呢。说不定那时他们正巧跑到一边去了。说是戒备森严,毕竟是年幼的小学生,恐怕靠不住吧。” “你可不能小瞧了孩子们。一旦他们专心致志,可不会像大人心有旁骛。像这时候,我认为儿童反倒比大人更值得信任。 “我来贵府前,先去办了一些事,其中之一便是去见了在正门站岗的孩子。经我仔细询问,那两个孩子坚称绝对不曾离开过半步,甚至不曾东张西望。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那么,他们说看到我了吗?” “不,他们声称没看见。他们的回答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任何人进门,也没有任何人走出去。” 明智侦探说着,紧盯着春木俊美的脸庞。 “哎呀,听起来好像连我都懂得了什么魔法似的。这倒是有趣。哈哈哈……”春木笑得不太自然。 “哈哈哈……”明智侦探似乎也觉得很滑稽,一同放声大笑,笑声却中仿佛蕴涵着讽刺。 “减二再加二。这意思你懂吗?结果就和原来一样。这是简单的减法和加法。”侦探说出谜一样的话后,便岔开了话题。 十三、屋顶怪人 十三、屋顶怪人 明智侦探毫无察觉,继续往下说: “所谓的‘倒置’,其实颠倒的是犯人的真面目,真正的罪犯其实和他一再宣传的形象完全相反。换言之,犯人不是肤色黝黑的印度人,而是白皙的日本人。拐走筱崎家的小女儿,也是为了让人误以为这是与宝石有关的诅咒,绝不是想夺她的性命。 “后来小绿和小林都平安获救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罪犯真打算下毒手,不可能费了那么大工夫抢了人,却没等人断气就先行离开了。罪犯的铺垫都只不过是为了将世人的注意力引到其他事情上。罪犯如此大费周章,可见其肯定是人尽皆知的人物。你说,不是吗?” “你是说,犯人不是印度人?”春木的声音莫名地沙哑起来。 “是的。我认为罪犯一定是日本人。”侦探脸上浮现出微笑,定睛凝视春木的脸。 “可是,不是的确出现印度人了吗?就算明智先生不相信我出租了房间,但孩子们可是亲眼看到两个印度人在二楼房间里。据我所知,小林和小女孩也说了,他们亲眼看到搭乘的那辆汽车的司机与助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变成了肤色黝黑的家伙。” “哈哈哈……春木先生,如果那通通都是假的,你怎么看?据小林说,起初坐上那辆车时,坐在助手席上的的确是筱崎家的书生今井。后来怎么就变成黑人了呢? “不,不仅如此。与此同时,真正的今井却被人绑住了手脚,倒在养源寺的院子里了。一个今井竟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这是不可能的。春木先生,这一点实在有趣。我认为要破解本案之谜,最重要的关键就在这里。” 听到这里,春木脸上浮现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诡异微笑,仿佛极为佩服: “啊,不愧是名侦探。你已经思考到这一步了。那么,你解开那个奇妙的谜团了吗?” “对,当然解开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好一阵子,两个人都只是沉默着互相看着彼此,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严肃。好像都在竭力地想看穿对方的心思。 “请解释一下。”春木惨白的脸上汗如雨下,他叹息着说。 “车中的两名罪犯突然变成黑人,其实用的是欺骗孩子的把戏,没什么稀奇的。他们大概是趁着车子行走之际,趁着座位上的人不注意,迅速低头利用事先准备的颜料——我想八成是煤灰之类的吧——把脸和手抹黑。 “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骗术。在所有的乔装手段中,再没有比化装成‘黑人’更简单的事了。谨慎起见,我还特地问过小林,他从后座看到的前面的人脖颈的肤色是什么,但他说前面两个人都用衣领和鸭舌帽把那一带遮住了,完全看不见肤色。” “那么,书生今井同时现身两处的谜团呢?”春木简直像要决斗一样,声音洪亮有力。 “看来你非常在意呢。哈哈哈……关于这一点,只能解释为罪犯先绑架了今井,再换上今井的衣服,连脸孔都化装成今井的模样,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但是,罪犯能够化装成和今井一模一样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大的日本,有一个人能使这种不可能成为可能。” “是谁?” “二十面相。” 侦探嘴里突然蹦出这个令人意外的名字,说完后紧盯着春木的双眼,令人窒息般的瞪视大约持续了三十秒之久。 “二十面相”是谁?各位读者想必早已知道。那是号称拥有二十张不同的面孔的易容高手。不过,他现在应该被关在监狱中,是举世罕见的珠宝大盗。 “喂,二十面相老兄,好久不见了。” 明智侦探慢条斯理地说着,啪地拍了春木的肩头一下。 十四、恶魔升天 十四、恶魔升天 不管怪盗说什么,中村警部都不与他争论。他认为怪盗只是无意义地虚张声势罢了。此时,他终于向屋顶上的警察下达最后攻击的命令。 与此同时,十几名警察齐声吆喝着朝两名歹徒冲去,眼看屋顶上的警察包围圈正逐渐缩小。 两名歹徒立在屋顶中央,手拉着手一动不动。他们已经没有移动的空间了。 “上啊!” 中村警部使劲吆喝着朝两人扑上去。接着二、三、四人……警察像要把怪盗压扁似的,从四面八方飞奔过来。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呢?就在中村警部猛飞扑上前的同时,两名歹徒竟然一溜烟消失了。 由于天色太暗,警察们扑上去制伏的居然是警部,有一阵子,一堆警察扭打在一起。 警部怒吼了一声,这才令众警察回过神来,众人站直一看,这才发现刚才他们压住的不是怪盗而是上司,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灯!灯!谁有手电筒……”警部急躁地大叫。 可是,原本拿着手电筒的人,在扑向怪盗时都把手电筒一扔,在黑暗中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众警察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团团乱转。 就在这时,四周突然亮了起来,屋顶上亮如白昼。警察们被这刺眼的光线照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啊,是探照灯!”有人兴奋地喊了起来。 那的确是探照灯的光。 定睛一看,洋房的大门内停了一辆卡车,车上架设了两座小型探照灯,两名身穿工作服的技工,正将强光对准屋顶的倾斜面。这是警视厅配备的移动探照灯。 中村警部得知歹徒逃到漆黑的屋顶上,便立刻派了一个人前往消防队,又派了另一名警察致电警视厅送来探照灯。探照灯送来后便就近接上电源,照亮屋顶。 警察们在这亮如白昼的光线中迅速展开了搜索盗贼的行动。大家的视线一步步从屋顶向夜空中转移。 “啊,那里!在那里!”一名警察指着黑暗的天空大呼。 这个发现别说是屋顶上的警察,就连地上的数十名警察,看到这意外的突变也惊呆了,不由得发出惊诧的尖叫。 啊!二十面相竟然升空了。恶魔升天了。 夜空中,一个巨大的黑色橡皮球不断上升,它和黑夜融在一起,看不出边界。是热气球,外表全部被涂成了黑色,那是足足有广告气球两倍大的漆黑怪物。 热气球下方悬挂着一个篮子,看得见里面有两个小小的人影。是穿着黑西装的二十面相和白外套的厨师。他们正嘲笑似的定定望着下方的警察。 众人一看这光景,总算解开了二十面相所说的谜题。怪盗的最后一张王牌就是这个热气球。啊,这是多么异想天开的点子,一般的盗贼恐怕怎么也想不出这棋高一着的妙招。 为应付突发状况,二十面相提前备妥了这个黑色热气球。并且,在见明智侦探之前就灌满了气体,漂浮在屋顶上。由于整个球身都是黑色的,在这种黑夜,无须担心被路人发现。 不,不只是路人,连屋顶上的一干警察,也不曾察觉到气球的存在。因为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用热气球逃命,注意力全在屋顶上,至于上方的天空,可瞧都没瞧上一眼。此外,即便张望了天空,恐怕也看不清楚夜空中的黑气球。 两名歹徒想必是在警方一哄而上时跳进热气球的篮子的,情急之下迅速割断了绑在屋顶上的绳子。在黑暗的掩护下,他们的行动成功瞒住了所有人的眼睛,因此警察们才会有一种恶贼突然消失的错觉。 中村警部拖着沉重的步伐,还有满肚子的不甘心,但歹徒既已升空,只能徒劳地喊几声。五十几名警察仰望着天空,七嘴八舌地胡乱吼叫着。 十五、怪热气球的死期 十五、怪热气球的死期 “二十面相飞向天空”的消息一传开,警视厅和各辖区警署自不必说,连各家报社的记者们也都摩拳擦掌,如临大敌。 警视厅高层召开紧急会议,警视总监决定向陆军防卫司令部求援。他打算利用防空探照灯追查怪盗的行踪。 不久,十多座探照灯四处扫射东京及其近郊的天空。这是临时防空演习。市内高楼建筑和报社的屋顶上也射出许多探照灯,各报社的飞机只等天一亮就起飞,因此早已热机待命。 然而,即便费了这么大的工夫,还是没能找到黑色热气球。由于那晚云层低垂,它或许是躲进了云层中。枉费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搜索,直到天明,终究还是没有任何成果。 不料,就在第二天,埼玉县熊谷市附近的人们发现在夜里便已散去云雾的晴空中,飘着一个漆黑的气球,当下掀起一阵大**。 由于这一天的早报已大篇幅报道了昨晚东京发生的事,众人立刻知道了黑气球是怎么回事儿。 怪盗的热气球肯定是随着后半夜的东南风一路飘到这里的。 “是二十面相,二十面相在天上飞!” 熊谷市内的居民自不必说,就连住在附近乡镇的居民,都恐惧地惊叫连连。众人倾巢而出,有的跑上大街,有的干脆爬到屋顶上,眺望着飘荡在蓝天上的黑气球。 高空上的风似乎很强劲,只见热气球迅速朝西北方飘去。转眼间越过村子,越过森林,越过熊谷市上空,朝群马县飞去。 熊谷市的警察望着远去的气球,急得直跺脚,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气愤,也毫无办法。就算对方是怪盗,也不能拿高射炮射下来,又不能出动直升机用机枪射击,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天空中的气球飞远而毫无办法。 不过,这件事通过电话传到东京后,早就等这一刻的各大报社立刻出动所属的飞机。纵然不指望能逮到怪盗,起码可以追踪热气球,拍几张照片,写写新闻,报道事件的经过。 四家报社的飞机相继从东京的上空出发。它们一路突飞猛进,在熊谷市与高崎市之间追上了怪盗的热气球。 之后,一场出乎意料的空中追逐大戏在群马县南部的上空展开。 四架飞机飞过来,试图从四个方向包围歹徒的热气球。没有螺旋桨的热气球无力突围,只能借着风势飘荡。 二十面相现在等于失去了自由。不过,飞机也不可能立刻就让怪盗就范。只能紧紧咬住热气球,以同样的速度飞行,耐心地继续跟踪。 只要这场轰动的空中追击经过的村镇,居民无不扔下手头的活儿,争先恐后冲出家门,伸长了脖子望着天空,指指点点、大声评论着。田里的农民也丢下锄头直愣愣地盯着空中。学校的学生们,看到这情景也无心上课,一个个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火车上的旅客也不例外,纷纷把脸挤在窗口,仰望着天空。 四架直升机组成菱形飞行队列,将气球牢牢围在当中,就像张开一张大网,一直朝前飞去。 有时会有一架飞机摆出气势凌人的姿态,在热气球前面翻了个跟斗。不知道二十面相作何感想。即便身陷如此包围,他还认为逃得出去吗? 最后,就在接近高崎市时,二十面相的好运终于用尽了。黑色热气球似乎突然失去浮力,开始下降。 大概球体上的某一处破了,气体外漏。你看,之前还鼓鼓囊囊的黑气球,正慢慢瘪下来,球面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了。 这真是可怕的画面。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皱纹越来越多,气球就像被手压扁的橡皮球,变了形。 风势越来越强,即便正在下降,气球还是继续飘往高崎市。四架飞机也跟着转舵向下,依旧保持菱形的队列。 十六、黄金塔 十六、黄金塔 二十面相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同时,今后也将光明正大地以怪盗二十面相的身份,专门瞄准宝石和艺术品,展开神奇的魔术窃盗。 东京市民通过报纸得知此事后,比之前听见黑色魔物的传闻更加害怕。尤其是收藏了大量艺术品的富豪,更是担心得夜夜辗转难眠。毕竟那可是连政府的博物馆都敢下手、企图把馆藏艺术品偷得精光的可怕大盗。 话说,就在热气球事件发生的十天后。东京某家晚报突然刊登出令市民大吃一惊、非常可怕的报道。那篇报道是这样的: 本报编辑部今早收到怪盗二十面相寄来的信。怪盗随函附上公定广告费,要求我们将他写的信全文刊载在广告版面上,但本报不能刊登盗贼的广告,当然拒绝了这项奇怪的要求。在该封信上,二十面相表示,已决定于本月二十五日深夜,偷走大鸟钟表店收藏的著名“黄金塔”。根据过去的实例,众所周知,二十面相绝不会出尔反尔。他甚至做出胆大包天的预告,要求明智小五郎君以及相关单位最好提高戒备。 这也许是某人的恶作剧。但是,从二十面相一贯的作案手法看来,令人无法完全断定此为恶作剧,因此本社立刻将这封信送交警视厅当局,并将此事通知大鸟钟表店。 一旁大幅刊载了黄金塔的由来、二十面相素来的作案手法以及明智名侦探的访谈等等。其占据了社会版六栏的大标题,甚至还附上明智侦探的大幅照片。 报道中提到著名的黄金塔。到底是哪里有名呢?关于这一点,我们必须稍作说明。 大鸟钟表店在京桥区一角盖了座高耸的钟楼,是东京数一数二的老店。该店负责人大鸟清藏老先生,是个行事极为招摇的怪人,也是虔诚的浅草观音信徒。一次,他忽然心生一念,决定用店里卖的纯金打造浅草观音五重塔的模型,当做传家之宝。 完成后的作品是底座面积约十二平方厘米、高七十五厘米,气派非凡的黄金塔,连细节都与浅草塔分毫不差,做工精巧至极。而且,这座塔并非空心,而是实心的纯金,因此整体重量估计超过八十公斤,光是材料用的金子市价便高达二十五万圆。 就在这座黄金塔做好时,同行的银座某钟表店被歹徒打破了橱窗,失窃物是陈列在橱窗里的两万圆金块,大鸟生怕自己苦心打造的黄金塔不慎遭窃,便立刻将本来在店内展示的黄金塔移到内室,加上种种防盗措施防窃。 那间内室是一个十张榻榻米大的和室。首先,他将四周的纸门纸窗全换成坚固的木板门,并一一上锁,只有老板和经理门野这两人随身携带钥匙。这是第一道关卡。 万一小偷真有办法打开这些木板门,里面还有第二道关卡。那是安装在房间四周榻榻米下的电动机关,小偷无论从何处闯入,只要一踩上房里的榻榻米,家中将瞬间警铃大作。 但是,关卡还不止这两道。第三道才是能真正守住最后一道防线的,也是最可怕的关卡。 黄金塔放在面积六十平方厘米、高一点三米的长方形气派木框中,再把木盒子放置在该房间的壁龛中。但这个木框另藏玄机。 本来这个木框四面应该镶嵌玻璃的,但大鸟刻意不用玻璃,看起来任谁都可以自由伸手碰触黄金塔。但是,在木框四角的粗柱背后,隐藏着红外线防盗装置这可怕的机关。 四根柱子各有三处,总计有十二个地方装设了发射红外线的光源, 一言以蔽之,黄金塔的上下左右都被肉眼看不见的红外线绳索团团包裹。而且,如果有人想碰黄金塔,就会触碰到红外线,别的电动机关就会产生连锁反应,警报鸣叫的同时,也会朝触动红外线之物的方向开枪射击,是火力很足的装置。木框的上下角落,在外人看不出来的情况下,暗藏了八支装填实弹的小型手枪,就像一座小炮台。不过,如果只是想防盗,把黄金塔放进大型保险箱就行了,但大鸟可不甘心把自己精心打造的傲人宝物不见天日地被默默收藏起来。于是,为了在熟识的老主顾面前尽情炫耀,才想出这么夸张的装置。当然,给顾客看时,他会按下木框柱子背后的秘密按钮,暂时停止发射红外线。 十七、怪少女 起先,有人寄来一张上面只写了大大的“8”字的明信片;第二天店主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的嗓音沙哑难辨,只说出“还有七天”就挂断了。 助手小林知道了这事后,整日心神不宁。他只能向神明祈祷,希望这次一定要让老师亲手逮到二十面相。 “老师,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请尽管吩咐。这次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大鸟上门拜访后的第二天,小林走进明智侦探的书房,十分恳切地说道。 “谢谢。我很庆幸有你这样的助手。”明智从椅子上站起身,不胜感激地把手放在小林的肩头。 “其实我正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呢。这事很难办,只有你才办得到。” “没问题,请务必交代我。只要老师吩咐的事,什么我都干。到底是什么事?”小林兴奋得连可爱的脸颊也涨红了。 “这个嘛……”明智侦探把嘴附在小林耳边,低声说道。 “啊?您说我吗?我真的办得到吗?” “当然,有你出马绝对没问题。另外,师母也会帮你打理一切。你就好好表现吧。”这里的师母,是明智侦探的妻子文代。 “好,那我试试看。我一定让老师满意。”小林神色笃定地回答。 名侦探到底叫他去做什么呢?小林当场反问“我真的办得到吗”,从这句话来看这一定是件颇为棘手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呢?读者们不妨先行想象。 这件事暂且不说。收到怪盗的预告后,大鸟钟表店的惊慌非比寻常。十名店员轮番日夜不休地看守着,甚至请求警方的保护,前后门增设了便衣刑警岗,加上还委托了私家侦探明智小五郎,戒备已经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 店主大鸟清藏暗暗在心里盘算: “内室有那三道牢不可破的关卡,前方又有包括店员、警察及私家侦探在内的庞大的警戒阵容,就算二十面相真是本领高超的魔术师,这次肯定也无处下手了。因为我的店就等于是个固若金汤的堡垒。” 想到这里,大鸟有些得意。忍不住想扔出几句刺激人的话: “该死的二十面相,有本事你就试试看吧。” 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股气势一日弱似一日,直到最后消失于无形中。他的心境从安心转为不安,不安又变成恐惧,现在,大鸟已经焦虑得坐立不安了。 因为二十面相每天都以不可思议的手段,告诉店主现在离真正下手的时间还有多久。 十六日,晚报刊出预告,距离预定犯案的二十五日还有八天,但光如此二十面相还不满足,之后每日都通过出人意料的手段强调动手时间的逼近,比如: “好,只剩八天喽。” “好,只剩七天喽。” 用这种方式通知大鸟剩下的天数。 起先,有人寄来一张上面只写了大大的“8”字的明信片;第二天店主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的嗓音沙哑难辨,只说出“还有七天”就挂断了。 第二天清晨,准备开店营业的店员们突然一阵**,只见正面橱窗的玻璃中央,居然用白色粉笔潦草地写上一个大大的“6”字,不知道谁写的。 怪盗的预告起先是明信片,接着是公用电话,再来是橱窗,他一天天逼近大鸟钟表店。接下来该不会直接进入店里吧? 橱窗预告的第二天清晨,洗了脸就赶来值班的店员不由得失声惊叫。店内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钟——不论挂在柱子上或摆在架子上的,那些钟直到昨晚都还准时,现在居然全部停下了,短针约好了似的,一律指向五点。 怀表和手表都正常运行,但闹钟、公鸡报时钟、大理石音乐座钟,或者面对正门、高达两米、有着大钟摆的钟,不论大小指针一齐指向五点整,那情景像是中了邪,极其吓人。 不消说,这自然是二十面相“只剩下五天了”的预告。怪盗终于潜入店里了。 十八、奇妙的计谋 十八、奇妙的计谋 “只剩下三天喽。”掌心的预告数字着实吓坏了店主大鸟。 怪盗不仅轻松潜入放黄金塔的房间,甚至还拿毛笔在睡着的老板手掌心写字。 木板门和警铃这两道关卡毫无作用。照这情况看来,第三道关卡恐怕也不能全然信任。在魔术师二十面相面前,也许一切科学力量都将失去其威力。因为二十面相是能变成气体飘浮的妖怪。 大鸟在黄金塔前枯坐,苦恼地抓耳挠腮。他片刻也不敢转移目光,总觉得只要目光稍一移开,宝物就会瞬间消失在眼前。 话说,那天中午过后,大鸟钟表店的老经理门野,抱着个大包袱,避开店员的视线,偷偷来到内室找大鸟。 按过去的说法,门野经理是这家店的大掌柜,自父亲那一代起,已经有两代人担任了这家店的掌柜,可说是大鸟家的自家人。店主也非常信任他,连木板门的备用钥匙都只肯交付他,也告诉过他防盗措施的操作方法。 因此,经理得以自由进入内室。榻榻米下的警报装置,只要按下隐藏在柱子背后的按钮,切断电流,榻榻米下的警铃装置就不会响。 门野经理就这样一趟一趟地小心避开其他人的视线进出内室。先是拿了一个长有一米左右的细长包袱,接着是五个形状虽小、看起来却很沉的包袱。 “喂,喂,门野,你到底拿了什么进来?如果是生意上的事,可以去别的房间说。” 店主大鸟目瞪口呆地望着经理的怪异举动,最后实在憋不住出声了。 经理关好木板门,跪行来到东家身旁,压低嗓门耳语: “不,这与生意无关。老板忘了吗?就是那个嘛,四天前我向您提议过的。” “啊?四天前?对了,你是说黄金塔替代品的事吧?” “是的。事到如今,已经没别的方法了。小偷不是轻而易举就进入这个房间了吗?就连精心装置的防盗设备也不起作用了。接下来除了我建议的,就没有其他防盗办法了。对方用魔术,我们也用魔术应对。”经理晃着一头白发,声音压得更低了。 “嗯,现在看来,我也觉得当初应该听从你的建议,可惜为时已晚,现在就算弄一个假的黄金塔也来不及了。” “不,老板,这点您别担心。以防万一,我当时就已命工匠打造了,今天才完工。这就是那个替代品。”经理极为自豪地指着看似沉重的五个包袱。 “噢,你倒是设想周到。不过,那名工匠该不会向窃贼告密吧……” “您放心。这方面我已再三叮咛,让他务必严守秘密。” “那么,就让我瞧瞧替代品吧。” “没问题。不过,家中如果有内贼可就糟了,千万要小心再小心……” 经理说着站起身,打开木板门,探头确定外面空无一人后,这才慎重地从内侧锁上门。 主仆二人迅速解开五个包袱,取出被分解成五层的五重塔。 五重塔与放在壁龛里的黄金塔分毫不差,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嗯——做得还真像,连我都分辨不出来。” “就是啊。用黄铜做的,再镀上一层金,为了增加重量,里面塞了铅块。如此一来,无论是光泽或重量,都和真的一样。”经理扬扬自得地说。 “你上次说要把真货埋在地板底下,把假货放在壁龛里,是吧?” “没错。这么一来,小偷浑然不觉偷走的是赝品,肯定会很懊恼。虽说是假货,但您也见识到这有多重了,带着这玩意儿,再神通广大的怪盗也跑不了太快。如此一来,明智先生也好,警察也好,就可以趁机抓到他了。” “嗯,如果事情能按这个思路发展就好了,只是不知到时是否真能这么顺利。”大鸟还是有点儿犹豫。 十九、天花板上的声音 十九、天花板上的声音 这样就可以安心了。即使二十面相确实按约前来偷盗,黄金塔依旧安全无恙。到时候,怪盗应该会很得意地把黄金塔盗走,只是他偷走的是赝品。好好耍一下这位神通广大的大盗,岂不令人痛快? 小偷可注意不到地板下面,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自那晚起,大鸟就在埋着黄金塔洞坑上方的榻榻米上睡觉。白天也决不离开那个房间一步。 结果,说来奇怪,自手心出现数字“3”后,预告就这么停止了。其实,那是有深意的,但大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然而,虽说数字没再出现,但对方既已明确宣称将在二十五日晚上下手,就不能掉以轻心。大鸟在那剩下的三天内,一直坚守在埋着黄金塔的房间里。 终于,二十五日的夜晚来临了。 打天一黑,大鸟与门野经理便坐在放了假黄金塔的和室里,从内侧锁上进出房间的木板门,提高警觉看守着。 看守店面的店员比平时提前打烊,因为今晚二十面相就要来了,他们锁上了所有的门锁,众人各就各位,有的负责站岗,有的一手拿着棍棒在屋内四处巡逻,好不忙碌。 饶是二十面相会通天的魔法,在这重重戒备下,又有什么能耐潜入?这次他肯定会失败的。要是他真进来了,并且识破了假的黄金塔,盗走了真货,那么,二十面相就不是一般的魔术师,而是神,是强盗之神。 在森严的戒备中,夜渐渐深了。十点、十一点、十二点,门外大马路的喧嚣声消失了,屋里也变得寂静无声。只有走廊上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巡逻店员的脚步声。 内室里,大鸟与门野经理相向而坐,瞪着座钟。 “门野,十二点整了。哈哈哈……那家伙终究没现身。过了十二点就算二十六日了。这下子不就过了约定的日期了吗?哈哈哈……”大鸟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开怀大笑。 “就是啊。在如此森严的警戒下,二十面相到底输了。哈哈哈……这叫活该。”门野经理也大声嘲笑怪盗。 不料,两人的笑声未歇,不知从哪儿竟传来奇怪、嘶哑的声音。 “喂,喂,现在庆祝还太早。难道你们忘了,二十面相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个词吗?” 那声音阴森森的,难以用语言形容,仿佛来自坟墓,听来让人浑身不舒服。 “门野,你刚才是不是说什么了?”大鸟吓了一跳,他连忙环顾四周,一边问满头白发的经理。 “没有,不是我。不过,我好像也听见什么怪声音了。”门野老人一脸错愕,也朝四周看了看。 “不对劲儿,千万不能大意。你到走廊上看看。该不会是门外有人吧?”大鸟吓得脸都白了,牙齿直打战。 门野经理看似比东家要勇敢些,倒也不怎么害怕,起身往前走,拿起钥匙开门后朝门外的走廊张望。 “没有人。这就怪了。”老人说着正想关门时,再一次的,不知从哪儿又传来那嘶哑的声音。 “你东张西望什么。我在这里,在这里。” 声音阴森森的,就像人在水里说话。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魔鬼一般的声音。 “喂,你在哪里?你到底是什么人?有胆量的就给我站出来!” 门野老人虚张声势,对着空气里的声音大喊。 “呵呵呵……你以为我在哪里?你猜猜看……不过,现在更要紧的是黄金塔,没发生什么意外吧?二十面相应该不是不守约定的窝囊货色。” “你胡说什么。黄金塔不是好端端放在壁龛里吗?恶贼休想碰它一根手指头。” 门野老人在房间里像只无头苍蝇,与看不见的敌人叫阵。 “呵呵呵……掌柜先生,你真以为二十面相这么容易上当吗?壁龛放的是假货,真货埋在土里,这点小把戏你以为我看不穿吗?” 二十、意外中的意外 二十、意外中的意外 隐形人声称早已知道黄金塔的藏身处,大鸟心急如焚,命三名店员离开后,立刻与门野经理掀起榻榻米,搬开地板,让经理挖开泥土查看。 老人撩起衣摆往腰上一扎,拿起放在地板下的铁锹又开始挖记忆中的坑洞。不久,他语带失望地说: “老板,没有。黄金塔不见了。” 听到这里,大鸟惊呆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有好一阵子,就这么茫然地眺望着地板下方的黑暗,之后,他又似乎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事实,歪头思索起来。 “喂,门野,我怎么想都不对劲儿。我把黄金塔埋在这里后,除了洗手间之外,不曾出过这个房门一步。就算有人趁我不在时偷偷潜了进来,照理说要偷走黄金塔,还得掀起榻榻米、搬开地板、挖掘泥土、取出黄金塔……做完这些事情,时间也不够啊。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偷走的?” 大鸟的表情与其说是不甘心,更该说是不愿意相信。 “我也觉得奇怪。如果是普通的房子,还可以从院子下边的檐廊底下钻到地板下。但这间和室的檐廊底下用厚木板封死了,纵使有缝隙,也是连小狗都爬不过去的小缝。 “况且,之前我就拿电筒检查过地板下面了,上面找不到人爬行过的痕迹。这土很松软,那家伙如果真的钻到地板下,不会不留下痕迹的。”门野经理一头雾水,重重地叹了口气。 “呵呵呵……你们很惊讶吗?现在见识到二十面相的厉害了吧。黄金塔我就收下了。那么,告辞了。” 啊,耳畔再次传来那阴森的声音。二十面相到底在哪里?不在走廊上,也不在天花板上,更不在地板下方。除此之外,到底还有哪儿可以供一个大活人藏身呢? 说不定魔法师二十面相化身为透明的空气,正蹲在房间的什么地方吧。 “门野,那家伙果然躲在屋子里了。虽然看不见,但肯定就在这附近。你去吩咐店里的人,看紧出入口。快点儿,快点儿。还有,一定要逮住那家伙。” 大鸟把嘴贴在经理耳边匆匆低语。他现在已顾不得害怕,只觉得一肚子火。他摆出无论如何都非得逮住怪盗不可的气势。 经理似乎也有同感,听见东家的吩咐立刻奔向店头,命众店员把守正门与后门,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就出声通知其他人,合力围捕怪盗。 好了,这下子店内上上下下又一阵大乱。 “二十面相就在屋子里,快把他找出来,大家一起教训他。” 十几名血气方刚的店员,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棍棒与电筒,有在正门和后门口站岗的,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四处搜寻的,忙乱又持续了好一阵。 搜查相当彻底,大约费了一个小时,储藏室和壁橱自然不用说,上至天花板下到地板下方也都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不可思议的是,哪儿都没发现怪盗的影子。 难道二十面相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吗?他察觉苗头不对逃走了吗?那么,是从哪儿逃走的?前后门的出入口都有店员守着,逃不出去的。 “门野,你有什么看法。这根本说不通……我总觉得那家伙直到现在还在我眼前,还能感觉得到那家伙的呼吸呢。” 回到原先的和室后,大鸟面带不安。他四下张望,并低声对经理说。 “我也一样,莫名就有这种感觉,毕竟那家伙可是魔法师啊。”门野经理似乎颇有同感。 就在两人茫然相望之际,一名年轻店员匆匆走了进来。 “明智侦探到了。” “什么,明智先生来了?哎,他来得太迟了,要是早一步就能赶上了。他这一阵子一直在忙什么?真是名不副实,什么名侦探,空有一个名头。” 二十一、你就是二十面相 二十一、你就是二十面相 大鸟极为惊讶,不停地扫视室内,却到处找不到怪盗的身影。 “哈哈哈……你别开玩笑了。这里除了我们四人,根本没有别人。” 的确,在门窗紧闭,仅有十张榻榻米大的和室内,除了主人大鸟、老经理门野、明智侦探以及小林少年四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明智侦探到底在说什么?他该不会是脑子出了问题吧?还是,明智具备了一双别人没有的“慧眼”,能看见其他三人看不见的东西? “是的。在场只有我们四人。但是,二十面相的确就在这房里。” “侦探先生,你的话我们实在听不懂。能否请你说得更明白些?” 白发老经理战战兢兢地问侦探。 “哦?连你也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说,你想知道二十面相在哪儿吧?我真的可以说出来吗?” 明智侦探定睛凝视老经理的脸,似乎话里有话。 “啊?你说什么?” 不知为什么,门野老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我是说,就算我揭穿谁是二十面相,也没有关系吗?” 明智侦探目光如炬,冷冷地射向对方。老经理仿佛被他的目光射穿了,竟无话可说,不自觉地垂下眼帘。 “哈哈哈……喂,二十面相,你可真会伪装。装起六十岁的老人还真是惟妙惟肖。可惜你骗不过我的眼睛。就是你!你就是二十面相!” “别,别闹了。那,那怎么可能……” 门野经理脸色苍白,想要解释什么。 主人大鸟插进话来,想帮着门野说两句: “明智先生,我想你是哪里弄错了吧。门野自他父亲那一代就在我店里工作,可说是忠心耿耿。要说此人是二十面相,这绝不可能。” “不,是你忘了,二十面相是易容高手。的确,真门野想必是个忠心耿耿的经理,但眼前的这位并非门野。自从那个犯罪预告信后不久,二十面相就将真门野监禁起来了。而他自己则化装成门野,在你店里上班。 “不,不仅是到这里上班。他还厚颜无耻地每晚都回门野家。就连门野的家里人都没察觉出任何异样。” 啊,真的吗?站在眼前的老人,怎么看都和门野一模一样,没有一处能引起怀疑。难道,二十面相化装的技巧真高超到这个地步了? 众人目瞪口呆,死盯着明智侦探的脸,就在这时。啊,再一次的,不知从哪儿传出可怕的声音。 “呵呵呵……明智先生看来也老糊涂了。眼见二十面相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走心有不甘,居然想栽赃到无辜老人身上。喂,侦探先生,睁开你的眼睛瞧清楚。我在这里,二十面相在这里。” 啊,这怪盗简直太狂妄、太目中无人了,难不成还躲在房间里吗? “先生,就是那个。那就是二十面相。果然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这下你明白了吧。不是门野,门野不是二十面相。” 大鸟仿佛耐不住恐惧,指着天花板低语。 但是,明智侦探不慌不忙。他抿紧嘴唇,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大鸟。突然间,不知从哪儿又响起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喂喂喂,你不要再耍弄骗孩子的把戏了。你以为我不懂‘腹语术’吗?哈哈哈……” 大鸟一听吓得浑身哆嗦。啊,这太不可思议了。那分明是明智侦探的声音。明智的声音也从白天花板上传来。但侦探本人确实就在眼前,一直抿嘴坐着,简直是魔法师的技艺。天花板上是明智侦探的分身吧? “这下你懂了吗?老板。这就是腹语术,不用开口就可以说话的技巧。只要像我刚才这样闭紧嘴巴,说出话来的声音就会像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你觉得声音来自天花板,就会觉得声源在天花板上,觉得来自地板,就会像来自地板下。这下你懂了吗?” 二十二、逃走 二十二、逃走 “哈哈哈……没什么好惊讶的。二十面相逃到地底下了。”明智小五郎不慌不忙,环视惊愕的众人,如此说明。 “啊?逃到土里?这话是什么意思?”大鸟吃惊地反问。 “地底下早挖了秘密通道了。” “啊?通道?” “是的。二十面相为了偷走黄金塔,事先挖了一条通道连到地板下,再假冒经理,一副忠心尽职的样子,劝你把真正的黄金塔埋到地板下面。等一切就绪,他就让部下利用通道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到地板下方,把正好放在洞口的黄金塔轻轻松松地拿走。由此,房间里当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因为他不是走在土上,而是爬行在土中。” “可是,我明明看着他把塔埋到地板下,当时好像没看到洞穴啊。” “那是因为洞口加了盖子。你不妨过来这里仔细看。洞口上方盖着一个大铁板,上头再覆上泥土。刚才二十面相就是打开那块铁板跳进洞里的。他能在眨眼间消失,奥妙就在这儿。” 大鸟、门野老人及小林急忙跑到他身旁,望向地板下方,那里果真扔着一块铁板,旁边有个古井那么大的洞口,张着漆黑的大嘴。 “这条密道到底通往何处?”目瞪口呆的大鸟询问道。 明智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对答如流: “这后面不是有间空屋吗?密道通到那间空屋的地板下。” “那赶紧过去啊,要不然又让他逃掉了!侦探先生,快去那栋空屋吧!” 大鸟已经急不可耐了。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掉链子。那栋空屋的地道出口已有中村搜查警部的五名部下守着。这时候二十面相应该已经落网了。” “啊,这样吗?真难为你准备得这么周到,谢谢,谢谢。托你的福,从今晚起我总算可以高枕无忧了。” 大鸟庆幸不已,他非常感谢明智侦探的周密部署。 但是,二十面相果真如同明智的预期,被五名警察逮捕了吗?那可是名副其实的会魔术的贼,该不会又想出了什么出人意料的鬼点子,反将名侦探一军吧?啊,各位不担心吗? 这时,漆黑的地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假扮成门野老人的二十面相,趁着人们不注意时纵身跳进地道中,顺着狭小的地道爬行,就像土拨鼠一样,急急爬向另一头的出口。 钟表店后巷的空屋,与和室之间只隔着狭小的庭院和围墙,二者间离得很近,仅有二十米左右。二十面相先租下那栋空屋,再命令部下悄悄地迅速挖出地道。因此,地道内侧来不及砌上石墙和砖瓦,就像旧式的矿坑,只架上圆木预防泥土崩落,非常简陋,宽度也仅容一人勉强通过。 爬过地道的二十面相浑身沾满泥土,终于爬到空屋里的出口下方,他才一探头,立即被吓得缩回脖子。 “可恶,连这边都准备了吗?”他气得直咂舌,无奈之下又往回爬。 方才他发现地道外的黑暗中有不少影影绰绰的人影,而且那些人好像都是穿着制服的警察,警帽的帽檐和佩剑的剑鞘在黑暗中微微闪着光。 啊,二十面相终于成了瓮中之鳖了。不,是变成地道里的土拨鼠。恶贼的好运用尽了,再高强的本领也使不出来了。往前走有五名警察,往后退又有比谁都可怕的明智名侦探在等着。这下进退两难。可是,二十面相毕竟不是土拨鼠,在这么潮湿、黑暗的地道中,又能安静地待多久呢? 然而,不知怎的,怪盗并没有露出困窘、懊恼的神色。他在黑暗中退回到地道中间,从墙壁凹洞中取出一个包袱。 “嘿嘿,怎么样?无论怎样的境遇都不能把二十面相击倒。敌人出五我就出十。敌人出十我就出二十。就连名侦探也猜不到,我在这里还准备了这东西。二十面相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呵呵呵……” 二十三、美术室之怪 二十三、美术室之怪 二十面相打开门,刚进了玄关的门厅,听到动静的部下便探出头来。眼前的男人披头散发,满脸胡楂儿,穿一身脏得要命的西服。 “老大回来了……很顺利吧?” 部下笑嘻嘻地问道。看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顺利?喂喂,你在说什么梦话?我可是在下水道里过了一夜呢。已经很久不曾败得这么惨了。” 二十面相越说越生气。 “可是,黄金塔不是已经得手了吗?” “黄金塔?那玩意儿趁早给我扔了。我们拿回来的是假的。这次又是明智那家伙多管闲事。还有那个可恨的小林。他假扮成女佣,明明只是个小屁孩,却偏偏一肚子鬼点子。” 部下被老大这么一顿脾气吓得不知所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点儿也摸不着头绪。” 部下的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 “算了,已经发生的事也不重要了。现在要紧的是,我困得不得了。一切都等我睡醒再说。之后,我要卷土重来。啊……” 二十面相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朝最后面的卧室走去。 部下跟着二十面相,送他到卧室门口,轻轻掩上房门。之后,他独自伫立在昏暗的走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部下就这么在外头站了五分钟左右。房门内,筋疲力尽的二十面相似乎连衣服也没换倒头便睡,很快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听到鼾声响起,满脸胡子的部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喜滋滋地离开卧室门口,他再次折返玄关,走到大门外,朝对面的树林用力地挥了三次右手,那模样就好像是在朝躲在林中的什么人打暗号。 天才刚亮,还不到五点,林子里昨晚的夜色迟迟不肯退去,昏暗一片。这么一大清早,到底有什么人躲在那里呢? 然而,这边的挥手刚结束,对面茂密的树林枝叶马上晃动了起来,枝叶间隐约露出一个白白的圆形物体。由于四下昏暗看不清楚,但那似乎是人脸。 这时,站在建筑物门口的邋遢部下双手向上伸得笔直,往左右两侧一上一下摆动,像小鸟在拍翅膀,重复了三次。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他的确是在打暗号,对方是什么人呢?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判断不出那到底是二十面相的敌人还是同党。 奇怪的暗号比完后,越发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刚才在林子中若隐若现的“人脸”突然消失了,转而林间枝叶瑟瑟抖动,似乎正有一头猛兽穿过,还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只见一道黑影飞也似的一闪而逝,转眼间消失在林子的另一头。 那道黑影到底是何方神圣?还有那名胡子拉碴的部下,他的暗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好了,让我们的故事先跳到七个小时后的事情上去吧。 这时,呼呼大睡的二十面相终于醒了。他睡得很好,因此昨晚的疲劳也得以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往日精力充沛的模样。二十面相走进浴室洗了个澡,按照每天的习惯打开过道深处的秘门,来到地下的艺术品收藏室。 洋房底下增建了宽敞的地下室,现在被怪盗改装成秘密艺术品展览室。诚如各位读者所知道的,二十面相与世间惯常的恶人稍有不同,他从来不干烧杀掳掠的勾当,他的兴趣是各种各样的艺术品。 在此之前,他的老巢在帝国博物馆事件中被明智侦探发现,偷来的各种宝物也尽数被夺了回去。那事情过后,二十面相又偷了不少艺术品,很快就填满了新大本营地下室里的秘密宝库。 这宝库约有二十张榻榻米大,布置得很气派,华丽得简直不像是地下室。四面墙上挂满了日本画挂轴,以及大大小小、千姿百态的西洋画,底下是成排整齐的玻璃柜,陈列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贵金属及珠宝类的小艺术品。此外,墙边还有古老的木雕佛像共十一尊,安放在莲花台座上。这些艺术品,每一件都大有来历,堪称古董精品,这规模等同于一家私人博物馆了。 二十四、大爆炸 二十四、大爆炸 二十面相在十一尊佛像手枪的包围中,在明智侦探的监视下,在展览室中如游魂一样绝望地走来走去。 “啊,我的一番苦心将化为泡影了吗?最令人痛心的就是失去这些艺术品了。明智老弟,就算武士间的惺惺相惜吧,请给我一点儿道别的时间,在此之前先不要喊外面的警察。” 二十面相早就猜到了。他猜得没错,这栋洋房外的确已被数十名警察团团包围,连蚂蚁都无缝可钻。 明智侦探对于怪盗的哀求,或许也萌生一丝怜悯。他动也不动地环抱着双臂伫立原地,仿佛在说“好吧,你就尽情地惜别吧”。二十面相垂头丧气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不觉已离明智侦探有一些距离了。当他走到房间另一头的角落时,却突然蹲下,不知在地板上乒乒乓乓地敲打什么,突然“咣当”一声巨响,等明智侦探反应过来时,他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啊,这正是恶贼最后的一张王牌。陈列室底下还备了更深一层的地窖。二十面相趁着明智的戒心稍微松缓之际,迅速掀开地窖的暗盖,跌跌撞撞地遁入黑暗中。 我们的名侦探再次被怪盗算计了吗?虽已到了这最后的关头,却还是让二十面相逃了吗? 各位读者请放心。明智侦探一点儿也不紧张,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微笑。 侦探缓缓走到那个地窖上方,探头窥视敞开的入口,调侃二十面相。 “喂,二十面相,你是不是昏头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有这个地窖吗?不仅知道,我还拿这里当监牢呢。你仔细看看旁边。你的三名部下应该都被绑住了手脚,堵上了嘴巴,躺在地窖底下呢。那三人妨碍我的工作,所以他们昨晚就被我关在那里了。 “其中一人只穿了件汗衫吧。是我借走了他的衣服,并戴上假胡子,化了妆,就这么成了你的部下。 “那家伙从大鸟钟表店的地道偷了假的黄金塔出来后,我就开始跟踪他了。之后,顺藤摸瓜到了你的老巢。哈哈哈…… “二十面相,你逃跑可没选对地方呢。简直就像自己把自己关进牢里。那个地窖没有其他出口,简直就是地底坟墓。我还真该谢谢你替我省下捆绑你的工夫呢。哈哈哈……” 明智开心地大笑着,转向十一尊佛像。 “小林,这里已经没事了,你带大家出去吧。你告诉警察,请他们进来带走二十面相。” 听到这番话,十一尊佛像仿佛接获将军的号令,迅速跳下莲花台座,在房间中央整队。 佛像正是少年侦探团员假扮的,各位读者想必早已猜到了吧。 团员们无法袖手旁观逮捕怨恨已久的二十面相。就算会拖累明智侦探,也非得插上一脚才甘心。 于是,他们模仿了小林团长先前的妙计,正好恶贼的展览室有十一尊佛像,于是全体团员在昏暗的地下室扮成佛像,让可恶的二十面相吓一大跳。小林和明智说了他们的计划,一再恳求下,大侦探勉强答应了。 那个黎明,看见假扮成怪盗部下的明智侦探打的暗号,从林中掠过的黑色人影正是小林。不久后,小林便率领少年侦探团员,来到怪盗的老巢。 好了,十一尊佛像整齐排成三列,齐齐望向明智侦探,他们一同行了个举手礼,下一瞬间用可爱的童稚之声欢呼道: “明智老师万岁!少年侦探团万岁!” 接着这群诡异的佛像齐齐向右转,在小林少年的带头下,“呼”一下全跑出地下室。 接下来,就是地窖里和地窖外,名侦探与怪盗的对峙。 “这些孩子很可爱。你知道他们有多恨你吗?那恨意非常吓人。按照常理,本来不该让他们来这种地方的,但他们一再恳求,我也只好答应他们了。 《少年侦探团》解题 少年侦探团 解题 一九三六年,江户川乱步首部少年推理长篇《怪盗二十面相》在讲谈社出版的少年杂志《少年俱乐部》月刊上连载,获得年轻读者极大的反响,第二年继续在这本杂志上连载明智小五郎与二十面相的续篇,结集即是本书《少年侦探团》。 “怪盗二十面相”的原型很自然就让人联想到亚森·罗宾,擅长乔装的二十面相也是艺术品的搜集者,专偷有钱人家的珍宝,虽然不能等同于侠盗(其实是个坏角色),但是与侦探之间的较量始终是绅士的、非武力的,从头到尾不曾出现杀人的血腥场面,这是让少年读者心安之处。如同亚森·罗宾与福尔摩斯之间的较量,怪盗二十面相的对手就是江户川乱步笔下最有名的侦探明智小五郎。 我们也知道,一九二五年以后的明智,随着年龄的增长,除了侦探角色特性上的转变(从安乐椅智慧型的侦探转成具行动力的侦探)——更成立明智小五郎侦探事务所,所里有一位后来与他结婚的貌美聪慧的女秘书,还有一个助手小林芳雄。 小林芳雄在角色塑造上,近似福尔摩斯的助手“华生”,这一点读者很清楚,也就是说这个系列,在主要角色的设定上,模仿欧美经典角色与情节设置是相当明显的。 小说《少年侦探团》是《怪盗二十面相》的续作,第一部作品中的人质羽柴壮二,为感谢小林少年的帮助而组织了类似福尔摩斯系列中贝克街流浪少年的“少年侦探团”,小小侦探团在乱步的后续作品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而他们在《少年侦探团》中的表现却奠定了基调,从这个角度评价,该作称得上是“基础之作”。故事从东京都“黑怪物”的传说开始,加上发生了好几起女童绑架案,接着以“少年侦探团”团员之一筱崎妹妹小绿被绑架案为引线,正邪双方展开一连串紧张悬疑的斗智交锋,虽然最终还得由明智小五郎来与怪盗二十面相一决高下,然而《少年侦探团》通篇却是在小林少年与侦探团的活跃处重点着墨,缓缓铺陈少年侦探团成员间逐步建立的默契习性与暗号,这种叙述方式有助于少年读者将情感投注在上头。 当《少年俱乐部》向他邀稿的时候,正值乱步个人事业的低潮,加上当时日本军国主义的氛围,江户川乱步因缘际会转向少年推理的写作,没想到反而大获成功。《少年侦探团》系列由一九三六年起一直出刊到六十年代,历时长达三十年,读者年龄层可说是横跨子孙三代,连日本天皇小时候也是少年侦探迷,所以说这一系列是日本国民读物也不为过,影响自然深远。近年人气居高不下的《名侦探柯南》漫画系列,主角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被黑衣组织强灌毒药导致身体缩小为小学生,便化名为“江户川柯南”,其他出场人物诸如“毛利小五郎”、“少年侦探团”,还有一样有着巧妙的乔装技术与偷窃艺术品癖好的“怪盗基德”等,在角色的塑造上,不无向江户川乱步该系列致敬与模仿之处。 《少年侦探团》系列至今仍受到日本少男少女的强烈喜爱,以成年人的眼光来看,系列前几作,布局与故事性读来也是趣味盎然。但是既然主要面向少年读者,可想而知,故事节奏明快爽朗,冒险斗智才是主轴所在。故事中预告犯罪、易装角色变换,以少年的眼光来看,情节跌宕起伏,加上双方斗智时会有让人透不过气的紧张刺激感,难怪会获得那么多少年读者的喜爱。 无论如何,怪盗败北后乘坐热气球逃跑,似乎也变成一个经典的场面了。 过于孤独的怪人 过于孤独的怪人 想必今后的年轻读者也会继续大量阅读乱步的作品,随之在内心深处萌起崭新的奇异火焰。但在他死后十年,我个人对于似乎已盖棺论定的乱步论有些不同的看法。因为不仅所谓的专家大半都认为只有他的早期作品才是杰作,通俗长篇往往被视做为五斗米折腰而写的低级娱乐读物而遭拒于门外;就连一般读者,似乎也有一种倾向,缅怀过去对乱步作品的热衷,但如今却为自己当年的狂热感到惊讶,把那归结为孩子出麻疹。更别说这些人一提到《怪盗二十面相》以后的少年侦探系列,便普遍面露苦笑的态度了。 在素来将侦探小说视为儿童读物的日本,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但乱步的作品真的那么浅薄吗?真的只做了表面功夫,随便设置了几个诡计吗?在他因为羞赧而紧闭内心大门的深处,恐怕还藏着许多秘密吧。二十面相等于双面人,当我们将那意外的素颜与乱步重叠时,或许透过他拿手的全景图机关会意外地看见另一条地平线。毕竟对象既然是大名鼎鼎的幻影城城主,把乱步本身视为一则推理小说阅读的尝试,或许不会徒劳。 不过,首先我必须声明的是,过去我读乱步读得有些偏颇,从没读过他的少年侦探系列,这个系列我也是第一次接触。纯粹只是机缘巧合,因此在阅读之初,我并没有“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的兴奋,因为我老早就被他的成人作品彻底虏获了。乱步于昭和四年开始为讲谈社撰写读物时,刚上小学的我因家里凑巧有那本杂志,立刻囫囵吞枣地偷偷阅读,异样陶醉。当时的杂志通常加注假名,因此无须顾虑看不懂汉字。比起故事情节更令我着迷的,是从石膏像或镰仓火腿的包装破口处露出一小角暗红色的人肉、红艳艳的小蛇之类宛如白昼幻觉的奇异氛围。此外还有一点,从那时起我就已老气横秋地创作幻想怪诞小说,看到乱步文章中独特的说法时,比如《魔术师》中有一句: ……果不其然,一郎硬是来搅局。 记得光是这一句就令我浑身战栗了。我渴望自己也能即刻尝试这种崭新的叙述手法。不知该说幸或不幸,当时我写的东西并未保留下来,但想必整篇文章都充满了“果不其然”这个词吧。 不过话说回来,《讲谈俱乐部》、《富士》及其《国王》,还有稍显逊色的《朝日》,以及后来的《日出》等读物杂志,都被当成安眠药放在父亲的卧室。再加上我上小学的同时,乱步正巧也开始连载这些通俗长篇,对我来说该算幸或不幸呢?我就像越是被严厉禁止越发对读物渴望的幼儿。回想起当时囫囵吞枣的自己,那种感觉是迷恋并沉溺在惊悚的兴奋中,而不是寻常奇异的兴奋感,那感觉让我不是很舒坦。后来,从《黄金假面》到《盲兽》,我还是不停歇地继续沉溺其中,虽然渐生幻灭之感,还是坚持阅读到战后创作的《化人幻戏》与《影男》,凡是乱步发表在杂志上的作品,我一律热衷异常,只能无奈地说这是难得的邂逅、奇妙的缘分。在那场邂逅过了二十五年后,我忽然萌生创作长篇小说《献给虚无的供品》的念头,执笔过程中一心只想让乱步阅上一遍,故事框架竟在不知不觉中仿效他的《魔术师》,事后察觉过来,不由得苦笑连连。而且“果不其然”,那篇小说直到完成,都没来得及请乱步过目,在此之前便接获了他离世的消息。 如上所述,我打一开始就没机会接触少年读物。我在《亚细亚之曙》连载时,曾经极为热衷的《少年俱乐部》也在昭和十年我上中学的那一年不再碰了。况且比起《少年俱乐部》,《谭海》和《少年世界》本来就更偏惊悚,低级许多,读来也有趣多了。到了中学,在比我更早熟的同学的带领下,我迷恋起梦野久作和小栗虫太郎的作品。因此,从昭和十一年起,《少年俱乐部》上连载了《怪盗二十面相》等系列作品并受到热烈欢迎的事,我压根儿不知情也毫不关心。即便看见了,当时大概也会觉得太幼稚、孩子气,没有耐心读完。不过到了战后,我曾读过一次《侦探少年》(后来改名为《黄金虎》),这个图文故事的开头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