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门》 第1章 卢国公府 室内昏暗,一股难闻的霉味挥之不去,小闲双眼呆滞趴在褥上,想不通跳下泳池救人怎么会穿到平行空间的古代,成为一个十岁的小丫鬟。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梳双丫髻的少女手端托盘,鬼头鬼脑走了进来,返身张望一下,确定外面没人,才把门关上。 “小闲,快起来吃饭。”少女把托盘放在褥上,伸出手臂扶小闲起身。 小闲侧过身,屁股碰到褥子,疼痛难忍,忍不住哼了一声。人家穿越,她也穿越,穿成小丫鬟也就罢了,还是个挨了三十棍子,屁股被打得稀烂的小丫鬟,再没有比这更悲催的了。 穿过来两天,只有这个叫小菊的丫鬟每天早晚送两餐稀粥过来,别的人一个没见着。据小菊说,她和小闲同是卢国公的如夫人梅氏房里的小丫鬟,因卢国公和小闲说笑一句,被梅氏瞧见了,小闲才屁股开花的。 看着像麻杆一样的手臂,小闲为原主感到悲哀,这具没有发育完全的身体,怎么承受得了三十大棍,不打死才怪。或者两人的名字相同,所以她才穿越到这具身体身上吧。 喂小闲吃了一碗凉热适中的稀粥,小菊收拾碗筷,蹑手蹑脚走了。 小闲又发起呆来,从一个白领转眼间变成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丫鬟,巨大的落差实在不容易适应。 大概梅氏气消了,第七天上,小菊引大夫过来诊治,敷了金创药后,伤好得很快。 这两天结了疤的皮肤痒得厉害,小闲不敢用手去挠,折腾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着。睡梦中又回到公司,对一大票手下好一通训,直说得口沫横飞,大失白领丽人的仪态。不对,脸上真的湿湿的。 小闲睁开眼,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一张精致的脸快贴到她的鼻子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她,又是委屈又是心疼,看得她的心直抽抽。这个女人,用女人的眼光来看,也是天生尤物,我见犹怜呀。 一颗泪滴在小闲脸上,小闲摸了摸,脸上一片泪痕。 小菊捅了捅她,道:“姨娘来了,还不快起身见礼。” 梅氏便从袖中抽出一条香喷喷的锦帕,虚点了点眼角,道:“她这是记恨我呢。” 小菊陪笑道:“姨娘肯来探她,她这是欢喜得傻了。”一边说着,一边拧了拧小闲的肋下。 小闲只好学着电视剧中的声调,道:“见过姨娘,谢过姨娘活命之恩。” 梅氏又滴了两滴泪,让小菊出去,道:“你刚来,不懂府里的规矩也是有的,可是你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娘子,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卢国公也是你能勾搭的?教训你,是为你好,要是落在夫人手里,可不是打几棍子能了结的。” 小闲道:“是,婢子知错了。” 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难道你男人问话,我能不答吗? 梅氏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人把小闲抬出这间又脏又臭的屋子,回到原先住的屋子,又赏了两样点心,照梅氏的原话:“好生歇着,我还有重用。” 这是回廊尽头一间小房子,一张匡床放在屋正中,墙角一个窗户开着,清新的风吹进来,小闲深深地吸一口。 小菊欢喜地捧来两个匣子,打开来,一匣鱼儿造型的绿豆糕,一匣油腻腻的麻花,还透着香味儿。 这些日子一直靠小菊照顾,小闲早知道两人同时进府,同在梅氏院子里侍候,亲如姐妹。吃了半个月稀粥,见到点心,小闲也没客气,拿起一根麻花往嘴里送。 照说卢国公府的吃食应该很美味,小闲却勉强吃了一根麻花,又尝了一口绿豆糕,再不肯吃,无论小菊怎么劝,小闲只是摇头。 接下来的日子,小闲一直在这间屋子养伤。这儿偏僻,并没什么人经过,只有两个**岁的小丫鬟香儿和苏儿偶尔过来瞧瞧她,传些府里的闲话。 小闲慢慢了解,自己的主子梅氏很得卢国公叶德宠爱,不过卢国公夫人陈氏很是厉害,梅氏见了她,像老鼠见了猫,饶是这样,卢国公和梅氏还是好得蜜里调油。 身为一个现代穿越者,小闲为那位没有见过面的卢国公夫人感到气愤,老公非要跟小三腻歪,她有什么办法呢。还没感叹完,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转移了小闲的注意。 院子里来了好些个衣着光鲜的仆妇,约一盏茶时分,才走。 晚饭时,小菊匆匆放下食盒就跑,掌灯时分才回来,心有余悸道:“下午可把我们吓坏了,汪嬷嬷突然过来,训了姨娘一顿。” 卢国公府开府百年余,乃是讲规矩的人家,小妾再受宠,在有面脸的管事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却不知梅氏什么事惹得内院管事汪嬷嬷不高兴? 一场小雨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小闲的棒伤总算养好了,回到岗位当值。 梅氏院子里丫鬟仆妇不少,小闲和小菊进不了梅氏屋里,平时也就是跑跑腿,混日子。 初夏午后,主子们要歇息,到处静悄悄的,小闲撑一把油纸伞,东张西望走在去北院的甬道。大丫鬟盈掬吩咐她给四娘子叶馨送东西,小闲趁出来放风的机会,顺便观赏古建筑的雅致。卢国公府的府邸可是京都有名的好看呢。 左侧方好象传来阵阵花香,小闲伸长脖子边走边望,人走成弧线。 突然身体撞在重物上,耳边传来“哎哟”一声叫。小闲忙扭过脑袋放下油纸伞,只见眼前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饶有兴趣似笑非笑地瞧她,少年旁边,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瞪了她一眼,道:“走路也不带眼睛!” 卢国公育有四子,却不知眼前的少年是老大还是老二,只好含含糊糊道:“见过郎君。” 这称呼,可真让人浮想联翩。 少年“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对小厮道:“走吧。” 小闲回到院里,交割完差事,走到门口,盈掬慢条斯理道:“以后走路看着点儿,冲撞了贵人,谁也救不了你。” 小闲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转过身结结巴巴道:“姐姐怎么知道……” 盈掬笑了笑,剔了剔凤仙花涂的指甲,道:“姨娘在府里有多艰难,你是知道的,可别到处惹事生处,让姨娘不自在,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小闲低低应了声“是”,走出房门,**早就湿了,被廊下的风一吹,遍体生寒。 第2章 小试身手 小菊咚咚咚跑进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累死了。” 过几天是梅氏的生辰,连着四五天,盈掬一直带着仆妇丫鬟们打扫屋子,清理庭院,要不是实在太高,站梯子上还是够不着,院子里两株榆树叶子她还要着人细细擦一遍呢。小闲和小菊几个小丫鬟更是被她指挥得团团转,一天下来腰酸背痛。 小闲递过一盏用井水镇过的李子蜂蜜汁,是用新上市的李子去核切小块加牛奶和蜂蜜调制的。小菊倒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极是好吃。 连着吃了三盏,小菊才舒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道:“我这里还有两个包子,你尝尝。” 小闲接了,打开来,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复又放下。 两人是好姐妹,小菊并不讲究,就着小闲咬过的边沿接着吃起来。两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只能吃两餐,佐餐以素菜居多,所以常常肚饿。 柔媚的歌声传来,两人往东厢房方向望了一眼,小菊吐吐舌头道:“国公爷最喜欢听姨娘唱曲儿了。” 幽州土话(普通话)跟这里的京话有很大差别,小闲暗中学习,现在根本听不出什么口音了,梅氏的唱腔虽如黄鹂般婉转,小闲愣是一个字没听懂。 小菊听得如痴如醉,拉着小闲来到假山后。小闲探头望去,打开的窗户里影影绰绰的,梅氏身着几近透明的翼蝉纱,玲珑凹凸的身体在灯下纤毫毕现,两道灼热的目光随她边歌边舞移动。 盈掬退了出来,一个身着家居常服的男子扑了过去,歌声像被人拿剪刀剪断,销魂荡魂的声调传来,小闲不禁脸上一红,不想看现实版的岛国动作片,拉了目瞪口呆的小菊转身就走。 小闲被摇醒,梆子才敲四下,看清眼前一张涂了厚粉的脸,吓得整个人噌的坐了起来。 小菊咧开“血盆大口”,道:“我这样打扮,好不好看?” 真是的,被梅氏刺激到了。小闲二话不说,打水把她脸上的胭脂水粉洗掉,道:“你也想给人当小妾吗?” 小菊蹙眉想了想,犹豫道:“当小妾也没什么不好啊,姨娘的衣服很漂亮,首饰都是金的,头上插三支步摇呢,可好看了。唉,就是夫人厉害了些。” 小闲没好气道:“你不是说,府里很多姨娘进门没多久便被夫人或打死或发卖,不得善终吗?你也想这样?” 小菊为难地道:“所以我拿不定主意嘛。” 这丫头!小闲摇了摇头,真不知该为她的天真浪漫高兴还是担心。 很快到了梅氏生日正日,一大早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去给陈氏磕头,丫鬟仆妇们早等在堂屋给她磕头,小厨房早煮好了长寿面。 梅氏吃着面,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小闲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这个十六岁却嫁作他人妇的少女,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梅氏打赏,丫鬟仆妇们谢了赏。 叶德来了,每人再赏两个银锞子,可把丫鬟仆妇们乐坏了。出了堂屋,小菊迫不及待问小闲:“你得了多少赏?” 小闲把梅氏的赏拿给小菊看,一个二钱的银锞子。小菊有些失望,主子好小气,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好得卢国公赏得多啊。 小闲把赏银和这个月的月例放在一起,香儿在门口喊道:“小闲,依依找你,快去。” 梅氏屋子里两个大丫鬟,盈掬跟梅氏亲如姐妹,另一个就是依依了。依依是出了名的彪悍,小丫鬟们远远见了她,扭头就跑。 既然是这位主儿找,小闲不敢怠慢,把箱子锁好,急步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里没人,梅氏起居的东厢房传来腻腻的笑声,小闲往回走时,香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急急道:“依依姐在小厨房里等你呢,还不快去。” 梅氏原没有自己的小厨房,大厨房送来的饭菜不合口味,跟叶德哭诉后,才从大厨房调了人来,在后厢房开火。 平日里,盈掬负责梅氏的箱奁首饰衣裳,梅氏的打扮妆容全是她一手操持。依依负责梅氏的饮食起居,重中之重,是让梅氏保持诱人的身材,如花的容颜。今天是梅氏的芳辰,陈氏赏了两只肘子,一只羊腿,一块鹿肉,这会儿胖胖的厨娘秀禾已经把两只猪脚收拾好了,准备做红烧肘子和糟肘子。 依依一见小闲便道:“你会做果浆?现成的材料,做来我看看。” 筐子里有葡萄、李子、桃子、橙几样水果,梅氏喜饮三勒浆,筐里反而没有南洋来的那种做三勒浆的果子。 小闲道:“天气渐热,不如做橙味酸奶,加上饴糖,用冰镇了,酸酸甜甜的开胃。” 依依扭头看秀禾。秀禾手在围裙上搓了搓,道:“姑娘说的是哪一品?” 依依皱了皱眉,像挥苍蝇似地挥了挥手,对小闲道:“你教教她。” 小闲应了,又道:“不如做两道清淡些的菜,肘子太油腻了,国公爷不见得合胃口。” 太阳明晃晃挂在空中,知了时断时续地叫着,虽说不能白昼宣淫,但国公爷一向不靠谱,梅氏自然是予取予求的,两人一番激烈运动下来,确实应该准备些清淡些的菜。 依依不耻下问和小闲讨探做些什么菜合适,最后确定下来两素两荤素搭配四个菜:奶汁菘子(白菜)、桂花糖藕、三色清爽鸡丝、肉末鱼香茄子,汤是用砂锅熬的雪耳香菇猪肘汤。 前世,小闲是个吃货,业余的时间全用来搞鼓吃的,旅游也是为了寻找美食。穿到这儿两三个月,天天吃稀粥面片儿,嘴里早就淡出花花来了,现在有机会呆在厨房,自然要和秀禾套套近乎。 秀禾主厨,小闲烧火,两人手下不停,嘴也没闲着,几句不着痕迹的马屁过后,秀禾打开话匣子,诉说在大厨房怎么受排挤,被派到梅姨娘这没有前途的小厨房。 小闲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对她做出来的菜却没有品尝的欲望,好在砂锅里的猪肘熬得烂烂的,盛在青瓷碗里端上去后,还剩下小半砂锅。小闲吃了两盏,又用帕子包了两块肉厚的肘子带给小菊。 小菊啃得满嘴流油,含含糊糊道:“依依姐真是好人,我昨天才跟她说你做的果浆很好吃,今天她就找你去啦。” 这是要抢秀禾饭碗的节奏吗?好在秀禾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要不然以后连稀粥都没得喝了。 下午秀禾来找小闲商量晚上要做什么菜,依依传了姨娘的话,夸了她呢。 晚上这一餐,小闲亲自操刀,做了一份素丸子,和一个羊肉煲,饭是用新鲜荷叶包起来蒸的荷叶包饭,打开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把小菊叫来,和秀禾三人吃着特意留下来的荷叶包饭就着羊肉汤,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当晚,叶德留宿在梅氏屋里,日上三竿才离开。 依依过来唤小闲:“姨娘有话问你。” 第3章 有意 淡淡的香味儿在室内缭绕,梅氏懒庸地倚在大迎枕上,脸上**未褪,随意道:“没想到你识厨艺。秀禾是夫人派来的人,不便撤换,以后你帮着依依,她若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多提醒她些儿。” 两道凌厉的目光射来,小闲忙推辞道:“一切都是依依姐安排的,婢子也没做什么。” 梅氏笑看依依一眼,道:“你前些天不是起了收徒弟的心思吗?小闲聪明伶俐,一定是你的助力,不妨收下她。” 依依道:“前些天奴婢不是病了嘛,人在病中,总是多愁善感些。奴婢还年轻呢,过两年再收徒弟也不迟。” 正因为聪明伶俐才不能收呢,免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小昵子不知中了什么邪,挨了三十大棍没死,反而变聪明了。 梅氏朝小闲招了招手,小闲走近前,她托起小闲的下巴,细细看了,道:“倒还清秀。”语气酸酸的,不知是不是想起叶德和小闲说话的情景。 小闲才十岁,模样未长开,美人是算不上的,跟梅氏这种风骚入骨的大美人更没法比。这些天,小闲刻意离叶德远远的,倒没招来梅氏的妒忌。 依依带小闲到侧房,道:“你进府快一年了吧?以前没见你有什么手艺,这是跟谁学的?” 小闲小心道:“跟我娘学的,我娘做得一手好菜。” 不知原主家庭情况怎么样,要是没蒙对,还得找个因头混过去。 小闲表面淡定,心里没底着呢,没想到依依却点了点头,道:“原来跟你娘亲学的,难怪。”再没说什么。 站在廊下候梅氏用过午饭才回屋,回廊尽头,小菊早等在那儿了,一见小闲飞快迎了上来,道:“你以后在姨娘屋里侍候啦?” 小闲递过去一包绿豆糕,特地给小菊留的。 小菊低低欢呼一声,塞一块进嘴里,吃得很香。 依依到底还是找小菊去问了,小闲怎么会厨艺。小菊说不清楚,只再三强调小闲手艺很好,语气无不骄傲。 依依没有为难小菊,小闲却没有好待遇。小厨房本就缺个烧火丫头,小闲算是合适人选。 自从小闲到小厨房后,梅氏总能吃到清淡可口的饭菜,不知不觉中吃多了,脸圆润了,腰肢也丰满了些。 大热的天,红红的灶膛里火光熊熊,小闲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拿起一根柴塞灶膛里,脸上又是汗又是油,跟在办公室叹空调比,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柴草边出现一角翠绿色的裙角,小闲抬头,手摇洒金扇的依依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盯着她看呢。 小闲站起来行礼,道:“依依姐有什么吩咐?” 今天闷热,小闲已经准备了几样开胃菜。一些现代新创的菜品秀禾是做不来的,每次小闲做好,会变成秀禾出品,送到梅氏的食案上。 小闲脸上一道道的灰,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依依皱了皱眉,训道:“成天邋里邋遢,没的辱没了国公府,还不去把脸洗了。” 小闲清清爽爽洗了脸回来,依依站在廊下一脸不耐烦:“做什么都磨磨蹭蹭的。”随手指了指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以后小厨房的事不用你管,你把花草侍弄好就行。” “……” 依依走后,秀禾一脸哀怨,道:“说是你害得姨娘的身材变形,不让你在小厨房做了。” 小闲理解地点了点头,依依是梅氏进了府后才从府里挑的,长相一般,人又知情识趣,才得以进了屋里侍候。现在小闲得梅氏亲点,插手她的事务,她的危机感肯定很重。 秀禾叹了口气,道:“不如我去求求管家,让你在小厨房帮忙。” 府里有名份的姨娘就那么两个,她又是从大厨房派来的,看在梅氏份上,大概这个脸面管家会给。 越级告状在职场中可是大忌,小闲摇了摇头。 院子里花草不多,平时由洒扫的粗使丫鬟浇水。依依把小闲支使开,小闲反而得清闲,早上花半个时辰浇花,其余时间自便。 每餐做些什么菜呈上去,秀禾依然来讨小闲的主意,时不时还得小闲指点一下,才能侍候得梅氏满意。 午饭过后,小闲坐在廊下,手拿针线,帕子绷紧了,就着花样子绣牡丹花,好不容易绣半瓣花瓣,累得腰酸背痛。院子里传来依依的骂声:“小蹄子跑哪去了,花都晒死啦。” 小闲放下花绷过去,依依站在大太阳底下,单手叉腰做大茶壶状。 盈掬拉她回去,小声劝道:“她还是个孩子,你跟她计较什么?” 依依道:“姐姐就是心善,小蹄子奸诈着呢。” 先是意图**国公爷,接着插手一日三餐,再没有比她更奸诈的了。 盈掬道:“若是不好,回明夫人和姨娘,叫人芽子发卖出去也就是了。” 依依便有些意动,低头想了一想,道:“小蹄子手艺不错,做的几样菜合国公爷和姨娘胃口,姨娘有些回心转意了,怕是舍不得呢。” 若不是梅氏回心转意,她的危机感可没那么强烈。 盈掬还想再劝,瞥眼见小闲站在榆树下,便道:“看你也是个伶俐的,怎么没一件事干得好呢。” 小闲默然。 “也罢,姨娘常夸你厨艺好,你先跟我吧。”盈掬无奈道。 依依脸上神情变幻一刻,掉头就走。 盈掬独住一屋,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地上的席子一尘不染。示意小闲在席子上坐了,道:“以前学过些什么?” 一句话把小闲问住了,她哪里知道原主会些什么,难道能说英语六级,电脑熟练? 盈掬淡淡一笑,道:“我不是那不能容人的,会什么直说好了。” 小菊说过盈掬和依依不大和睦。小闲试探道:“跟娘亲学做了几样菜,别的不会。” 盈掬松了口气的样子,道:“你年龄还小,不会学就是了。回头我跟姨娘说一声,收你当徒弟,你以后跟我吧。” 小闲很意外,庄重道了谢,回自己屋揉血脉不畅的腿去了。 晚上叶德没过来,梅氏把小闲叫去,笑道:“不知盈掬怎么看上你了,既然如此,你就跟她好好学。” 在梅氏跟前行了拜师礼,奉了茶,盈掬喜笑颜开,道:“待小闲**出来,还请姨娘开恩,放奴婢出府。” 梅氏是莳花馆的清倌人,叶德一眼看上,花重金买回来的。盈掬跟了她几年,好不容易跳出火坑,便动了有个归宿的念头。梅氏在卢国公府没有依靠,只有靠美色笼络住叶德,盈掬一手化妆技巧出神入化,还得她帮几年,待有个儿子傍身,才放她出府嫁人。 盈掬想收个徒弟代替自己侍候梅氏,以保梅氏的宠爱,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太聪明的不放心,太笨又看不上。如果不是依依故意针对小闲,小闲还真没落入盈掬的眼。 这时盈掬重提要求,梅氏自然应允。小闲胆敢和卢国公私语,她一气之下吩咐打了三十大棍,原想着活活打死算了,没想到她竟然挺了过来,人也变得规矩了。 梅氏气早消了,认为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还可以**。 小闲回屋,小菊拿出一块四角绣了梅兰竹菊的手帕相贺。晚上,秀禾留了一屉肉馅包子相贺。小菊还偷偷尝了两口浊酒,满足得直哼哼。小闲嫌酒里有白色生物漂来漂去,坚决不喝。 第4章 暗流 小闲成了盈掬的跟班,做些琐碎活儿。 盈掬侍候梅氏歇午觉,自己在外室轮值,小闲得空,来寻小菊说话。上次绣了一朵牡丹花儿的帕子已经绣好了,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花样儿,再学一种花样。 小菊把珍藏的花样儿一古脑拿出来,道:“只有这些。你记性好,只看一遍就会,多拿两个去。” 说来也怪,自从穿越过来,小闲学什么不用别人手把手地教,只站在旁边看人做一次就会了,不知这算不算穿越成功的福利。 小闲挑了两个花样子揣袖子里,坐在匡床床沿上听小菊传府里的飞短流长。 “三郎君诗做得好,马也骑得好,先生向皇上夸三郎君呢。”小菊一脸与有荣焉,三郎叶启名扬京城,身为奴婢的她,脸上也添光彩不是。 族中排名第三的叶启是叶德的嫡长子,乃是陈氏亲生,真正有高贵血统的主子。比叶启小一岁的是四郎叶邵,族中排行第四,小妾王氏所生。 小闲不知前些天在甬道遇见的少年是叶启还是叶邵,脑中重现当时的一幕,少年并没有纨绔子弟的骄娇气。 “四郎君可就比三郎君差多了,不能进鸿蒙馆上学,只能在府里的私垫混。” 小菊一脸的鄙视让小闲很无语。叶邵庶出,卢国公又是个醉卧花丛成天不干正事的,他怎么可能去鸿蒙馆上学嘛。 小菊还想说什么,小闲看了一下日影,估摸梅氏也该醒了,盈掬侍候梅氏梳洗,她得在旁边递梳子什么的,可不敢偷懒。 没到东厢房,先传来训斥声,细听,却是梅氏的声音。她说话柔媚,训人同样软绵绵的。 小闲在门外候着,半天,梅氏才住了嘴。盈掬出来,见小闲垂手站着,冷冰冰道:“倒茶来。” 小闲见她眼眶红红的,脸上气愤愤,不知出了什么事。小心沏了梅氏爱喝的煎茶,进门却见梅氏最是心爱的瑶琴断了三根弦,搁在琴架上。 梅氏怒气未消,瞟了小闲一眼,道:“别学你师傅毛手毛脚的。” 小闲莫名其妙,望向盈掬。 盈掬一张脸涨得通红,道:“是奴婢不小心。” 梅氏把喝了一口的茶盏往凭几上一顿,添加了肉沫的煎茶溅了好些在凭几上,道:“你是我带进府的人,要是院子里的奴婢们一个个跟你一样,我还活不活啦!” 这话说得重了,盈掬腿一软,立马跪下。 小闲只好跟着跪下,膝盖硌在青砖上,很不舒服。 梅氏眼眶里蕴满了泪水,吸了吸鼻子,道:“都起来吧。” 盈掬递了锦帕,梅氏拭了拭眼角。小闲去打了水,梅氏重新洗了脸,由着盈掬重新给她画了眉,化了妆,贴上梅钿,才洗手净香,把断的琴弦抽了,重新换了,细心调校。 悠扬的琴声响起来,盈掬得空出了东厢房,对跟出来的小闲耳语:“饭菜送来,先送到我这儿。” 秀禾只负责梅氏的饮食,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依然由大厨房做了送来。梅氏只是小妾,大厨房的厨娘们时常疏忽她的丫鬟,送些冷了的素菜理所当然。要不然,小闲也不用馋成那样。 丫鬟们待盈掬依依侍候梅氏吃完晚饭,才各自回房用饭。 小闲叫了小菊打算去秀禾那里蹭些好吃的,转过后厢房,一声惊叫划破落日余晖。 小菊拉了小闲的手飞跑,依依的房门口围了好些丫鬟,米饭和菜撒了一地。 小菊很快打听完毕,和小闲分享:“依依姐的饭菜里有几只虫子。” 其实不是虫子,是小强,两只死的,一只活的,早钻进依依香喷喷的箱子里了。 依依在梅氏跟前嘤嘤地哭。梅氏无奈地道:“大厨房的人就那德性,你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 “可是别人的饭菜里没有这东西,只有奴婢那份有。”依依气苦。 梅氏可没有勇气去找大厨房的晦气,想想要是没个说法,以后在丫鬟们面前没有威信,只好道:“让秀禾匀我的份例给你重做一份也就是了。大厨房那些人,自然有国公爷治她们。” 吹枕边风可比强出头保险多了,也是她的拿手好戏。 依依叩谢后让人去给秀禾传话,点了四个菜慰劳自己,又让小丫鬟打了水来洗漱。 一直站在旁边的盈掬不紧不慢道:“不会是她想攀上高枝吧?哪有那么巧的事呢。” 别人的饭菜都好好的,只有她的那一份加了料。 梅氏脸色变了变,过了一会儿才道:“国公爷见的美人多了,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往跟前凑。” 盈掬道:“姨娘还是小心些的好,日常饮食是她的份内事儿。她自己那份都这样,何况姨娘的?” 梅氏只觉嗓子眼痒痒的,干呕了两声,却呕不出什么来。 夜里,小闲躺在匡床上,望着屋顶的瓦片,直到三更天才合眼。 清早起来,天灰蒙蒙的,闷热得很,却没有下雨。午后,传来大厨房发卖了两个人的消息。梅氏脸有得色,依依也觉得有脸面。 内院管家汪嬷嬷来见梅氏,道:“大厨房人多手杂,一时不察也是有的。姨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跟老奴说,国公爷是做大事的人,这等庖厨小事,可不敢劳动他老人家。” 汪嬷嬷是陈氏的陪嫁,当了十几年的内院管事,瘦长的脸上一副精明能干样,往那儿一站,梅氏的头不自觉的就低了下去。 依依恭恭敬敬端上的茶,汪嬷嬷看都没看,两句话说完,昂首挺胸地走了。 待带来的仆妇走得干干净净,依依才小声“呸”了一声,道:“姨娘是国公爷的枕边人,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指手划脚了。” 梅氏长叹一声没说话。 盈掬道:“且忍耐一两年,待姨娘有了小郎君,看她如何威风。” 梅氏摸摸平坦的肚皮,想想叶德十天中倒有六七天歇在她房里,余下三四天没过来,却是和狐朋狗友去青/楼,要说得宠,府里断没有人比得上她的,又开心起来,说要排一出新舞,留盈掬在房里说话,余下的人都在廊下侍候。 铅云堆积,天气又闷又热,小闲在廊下站不到半个时辰,衣裳湿透,又怀念起在空调房的日子。 晚上大厨房送来的菜多了一碗红烧肉,指明给两位有头脸的丫鬟盈掬和依依的。 盈掬借口油腻腻没胃口,全给了依依。依依像得胜的大将军,夹着油汪汪的红烧肉站在院子里台阶上,吃得津津有味,就差吧唧嘴了。 小菊远远看着,咽了口口水,道:“这么大一碗红烧肉,吃不死她。” 小闲笑了,道:“你喜欢吃,我给你做。” 第5章 好人好报 噼哩啪啦的雨声从模糊到清晰,冷风猛灌进来,小闲打个激灵,爬起来关窗。 沉沉夜色中,大雨如注。 及至天明,小闲睡过了头,匆忙起身梳洗,已经迟了。东厢房外,盈掬依依带几个手捧洗漱用具的小丫鬟侍立。 “怎么这时才来?”盈掬低低道,说话间打了大大一个喷嚏。 洗脸水换了好几次,估摸着到晌午了,门里柔媚的声音唤盈掬。 小闲帮梅氏穿衣。通过观察,小闲发现梅氏在叶德面前或要见叶德的时候喜欢穿着暴露的衣裳。果然,这件胸口很低的缠枝啡色妆花纱短襦很合她心意。 梅氏先把叶德的头发盘好,用碧玉簪绾了,侍候叶德净了面,奉上新煎的茶,才坐到梳妆台前,由盈掬梳头。 叶德斜倚凭几,目光在梅氏身上梭巡,梅氏妙目流转,两人四目交投时,便相视一笑。 “啊嚏!” 盈掬转头及时,一个大喷嚏才没喷在梅氏头上。 叶德微微皱了皱眉。 梅氏道:“下去歇着吧,小闲替我梳头。” 盈掬告了罪忙退下,走到门口,担心地瞥了小闲一眼。她可从没教过小闲梳头,梅氏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万一梳得不好,在国公爷面前,怎么收场? 小闲接过黄木梳,把梅氏浓密的墨发梳顺,盘了个如意高寰髻,挑了一枝金雀钗插在云鬓上。 梅氏修长雪白的脖颈转动间,钗头的雀儿一晃一晃的。 叶德脱口吟道:“蜻蜓飞上搔头,依前艳香未歇。(1)” 梅氏又喜又羞,瞟了叶德一眼,指了指食案上没有撤下的包子,对小闲道:“赏你。下去吧。” 叶德笑道:“看不出小丫头手倒巧。” 梅氏警惕地盯了小闲一眼,道:“可惜年纪小了些,若是年长一两年……” 穷人家的女孩子十一二岁便嫁作他人妇,要这样算起来的话,小闲也不小了。 小闲微微一笑,道:“还小着呢,再过二十年再成亲也不迟。” 叶德哈哈大笑,道:“小丫头倒有趣。” 梅氏莞尔一笑。 小闲在他们的笑声中端了包子出门,一场灾祸就这样消弥于无形。 盈掬到底病倒了。她是梅氏的大丫鬟,平时严厉有余,关爱不足,一倒下,在依依的暗示明示下,竟然没有人近前,连晚饭也没人给她送来。 梅氏把小闲支使得团团转,待得小闲得空出了东厢房,来到盈掬住的侧房,已是一更天,房里昏暗一团。 点了烛才发现盈掬绻缩在床角,一动不动。 小闲一摸她的额头,好烫。去回了梅氏给她请大夫,又让秀禾煮稀粥,然后端了水,晾凉了,一勺勺喂她。 盈掬早觉得口干得厉害,水壶就在凭几上搁着,却抬不起头,挪不动身。 她张大嘴,咕咚咕咚大口吞咽,连喝了三盏水才作罢。 “幸好有你这个徒弟”盈掬依在小闲怀里,虚弱地道。 大夫诊了脉,说是着了风寒,开了两剂药。 盈掬拉着小闲的手道:“依依在府里根基深厚,想弄死我容易得很,药还是你亲自煎的好。” 小闲不知这两位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些天冷眼瞧着,确实是有矛盾的,要说为在梅氏跟前争宠又不像,盈掬是梅氏带来的,依依靠什么跟她争?再说,盈掬想出府嫁人,只要她出了府,依依便是第一等的大丫鬟了,实在没必要置她于死地。 雨滴答滴答地下,比昨晚小许多。小闲在屋檐下支了小炉子,边煎药边听雨声。 依依提了灯笼走来,在小闲旁边停下,望了一眼虚掩的门,意味深长盯了小闲一眼,转身走了。 两剂药下去,出了一身汗,盈掬勉强能起身,过来拜谢梅氏延医拿药的恩情。 梅氏身着淡红撒花齐腰裙,裙幅直垂,飞流直下,奔腾扩散,肩上罩浅金桃红短襦,那一对半遮半掩,波涛汹涌的腻/白让人迷醉。盈掬看得呆了,没注意梅氏梳了个新发式。 “既然好了,照常当值。”梅氏的声音柔媚中透着懒慵:“短短时日,小闲被你调理得不错,以后在屋里侍候吧。” “啊……”盈掬看看垂手侍立一旁的小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姐姐病了,小闲可着劲儿巴结姨娘,”苏儿觑眼前没人,悄悄对盈掬道:“把姨娘哄得团团转呢。” 盈掬面无表情看了苏儿一眼。她病得快死了,没一口水喝的时候,这些嚼舌根的人在哪儿? 小闲发现盈掬的笑容亲切了,以前就算笑,眼神也是冷冰冰的,现在笑的时候,笑容自然,眼睛活泛,是发自内心的笑。 梅氏应文信侯十七姨娘之邀,去文信侯府赏花。 盈掬趁梅氏不在院里,把她的箱子一一打开,指给小闲看:“这是放姨娘诃子的箱子,这是存放冬衣的,底下那个姨娘一般不让动,原是当姑娘时候的物事,留做念想。” 梅氏自小被卖到莳花馆,只怕没有什么愉快的回忆,不过人总有过去,有留存在记忆深处不能忘记的某个人,某个瞬间。 盈掬打开梅氏的妆奁,里面五六枝赤金步摇,四五枝簪子,上次小闲别出心裁插在梅氏头上的金雀钗并没有在里面,妆奁底层有一个锁上的小抽屉,放些贵重首饰。 盈掬道:“国公爷送姨娘的珍珠,好大一颗呢。” 小闲一一记在心里,随盈掬走出东厢房,到侧房。盈掬接过小闲奉上的茶,喝了一口,道:“我们这里人不多,关系却复杂,收你为徒,原是看你伶俐,过两年**你,上手容易。” 难怪一直让她做些琐事。 盈掬凝视小闲一刻,道:“没想到你倒心善。依依是夫人的人,一直找姨娘的错处,嫌我碍眼,早就想把我除去了。” 陈氏在外的风评不错,大家都说她贤惠,把偌大的卢国公府打理得蒸蒸日上,卢国公不用操半点心不说,整天流连**,美人一个又一个纳进府去,从没她见拈酸吃醋。 只有府里的下人才知,陈氏不是不拈酸吃醋,她有的是办法整治纳进府的美人儿。要不然,怎么府里只有梅氏和王氏两个妾侍呢? “我一向小心,姨娘同样步步提防,总算没让她算计了去。” 梅氏一日三餐的饮食皆由依依经手,不知她怎么躲过去,难道大妇小妾之间有不准下毒的约定不成? 盈掬看出小闲的疑惑,低声道:“每餐只有我一人侍候。” 小闲恍然。 盈掬狡黠地眨了眨眼,道:“姨娘不喜欢香料。” 恐怕不是不喜欢香料,而是担心陈氏在香料中下毒吧。据说以前有一位妾侍喜欢沉香,某天在睡梦中死得无声无息。 盈掬谈兴正浓,小闲尽量忍受加了盐的煎茶那种怪味道,适时把滚了三滚的煎茶续进她盏里。 小菊匆匆跑来,道:“盈掬姐,不好了。” 第6章 天上掉下表兄一枚 叶德又带回一个美人,确切地说,又纳了一房小妾。 跟梅氏去文信侯家的是汪嬷嬷派的人,盈掬不好派人去报信,只是光着急。 陈氏亲自见了这位方姨娘,着人打扫院子,就在梅氏隔壁安置下来。 文信侯十七姨娘特地禀明主母,单请梅氏一人,梅氏回府时,有五六分醉意,脸红扑扑的。听说国公爷纳了一位只有十四岁的小妾方氏,酒马上醒了,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她能依靠的,只有叶德的宠爱。 “小闲,你厨艺好,用心做几样国公爷爱吃的菜。”梅氏抹泪道。 小闲心里叹口气,去了小厨房。不一会儿,红油手撕鸡、五香肘子、盐水河虾、金钩翠芹,外加一样酱肉菜卷就上了食案,砂锅里炖着一味菊花骨香汤,咕噜冒泡,只等叶德一到便撒上菊花端上来。 烛花噼啪响了一下,梅氏站在廊下,脸上泪痕未干。 盈掬垂头丧气进来,道:“国公爷在方姨娘屋里歇了,这会儿吹灯安寝了。” 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卢国公的德性?有了新人,哪里记得旧人翘首盼望? 天快亮,梅氏才在盈掬的劝说下回房安歇。 一连三四天,隔壁不是乐声靡靡,便是笑声喧天,越发显得这边冷清。 梅氏天天咬牙切齿站在院中怒视隔壁的方向。小闲顺着她几欲把墙头炸开的目光,发现院子上空飘了一个风筝。 “哎呀呀,妹妹在家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的美妇人笑吟吟推门而入。 梅氏苦笑迎上前,两人手把手进了堂屋。 小闲在廊下侍候,听王氏深表同情道:“……妹妹年轻貌美,哪个男人见了不爱?可惜国公爷不是寻常的男人,妹妹还是看开些吧。” 这是赤果果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么?听说那位方姨娘是郑国公送的,真正的人比花娇,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梅氏的泪滴在衣襟上,呜咽道:“小妹到底比不上方妹妹。” 王氏走时,小闲瞥见她唇边浮起一抹嘲笑。 盈掬细细把梅氏妆扮一回,小闲目送她身着华服,在盈掬跟随下趾高气扬出了院门。不过三盏茶功夫,她又回来了,妆容完好,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晚上,盈掬悄声道:“姨娘去找姓方那小蹄子了。” 小闲道:“没找着便宜吧?” 盈掬点了点头,道:“那小娘子笑脸迎人,一口一个姐姐,姨娘没找到她的错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礼数周到,嘴又甜,梅氏确实没辙。 叶德喜欢一个人时,倒是全心全意。以前和梅氏好得蜜里调油,天天往这儿跑,陈氏那儿都不大去。现在心尖儿上人的是方氏,眼里除了方氏,再没别人了。 梅氏派盈掬请了无数次,叶德一句不得闲就把盈掬打发了。 小闲明显感到院子里低沉的情绪在蔓延,大家都没精打采的,时常出现衣服忘了收,院子没有扫的事。 一个从没见过的小丫鬟在门外东张西望,见小闲在门口,上前道:“请问姐姐,姨娘在家么?” 小闲瞟了瞟廊下发呆的梅氏一眼,小丫鬟道了谢,过去不知对梅氏说什么。很快,盈掬跟小丫鬟走了。 依依踱过来,问:“盈掬去做什么?” 小闲摇了摇头。 依依道:“盈掬也真是的,没一点做人师傅的样子。” 身为大丫鬟之一的依依,如果果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收徒,不过梅氏一直提防她,怕是没那么容易答应。 盈掬回来,梅氏重新让人打了水洗了脸,让小闲梳了个飞天髻,在盈掬陪伴下出了门。 看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的神情,满院子的人围着依依问个不停。 “说是远房表兄来看她了。”依依消息灵通。 梅氏回来时,眼眶红红的,新施的胭脂淡了许多,显然哭过。 小闲悄悄问盈掬,盈掬神色激动,道:“说是小时候一起玩过,几年不见,没想到找到这儿来了。” “他来做什么?”既有亲戚,梅氏沦落风尘时,怎么不见他伸出援手?小闲对这位寻亲的表兄本能的抗拒。 盈掬叹气,道:“说是两家原有姻亲之约,后来姨娘家里过不下去了,把她卖进莳花馆,就没来往。现在到了娶亲的年龄,记起两家的婚约,才找来。” 这会儿想践行婚约,早干什么去了。小闲鄙视。 盈掬幽幽道:“姨娘哭得不行。他虽小门小户,却不会三妻四妾,过了门就是当家大妇,哪里是予人作妾可比?” 小闲深以为然。 盈掬又道:“我跟随姨娘日久,待姨娘生下小主子,地位稳固,便离府。” 小闲知道盈掬有了可心人,那人是梅氏的马车夫,今年十八岁,两人一见钟情,暗定终身,只等梅氏开恩,放她出府便成亲。 卢国公府的规矩,成了亲的丫鬟,不能再在房里服侍主子。 一提起心上人,盈掬脸上容光焕发,道:“他跟我说,攒了几百钱,待我们成亲时,好给我置聘礼。” 小闲对铜钱没概念,既然可以做聘礼,想必不少。 那位表兄自此之后隔三差五过来,开始时两人在外院见面,慢慢在依依带领下进了内院,有时候在院子里吃午饭。 小闲手拿两块花样,朝王氏院子的方向走去。 最近和王氏走得勤了些,王氏的针线好,绣的花鸟像活的一样。梅氏少不得向她借几个花样。她现在已不希望叶德会再来她这儿了,不是怀念儿时和表兄的过往,便是细心打扮。 前面两个丫鬟脑袋凑在一起低低说话,小闲脚步轻,两人没发觉,待走到跟前,听得一人道:“什么表兄,明明是奸夫嘛,夫人好度量,要是我,早把他们浸猪笼了。” 另一人笑道:“所以你才做不了夫人嘛。” 小闲暗暗心惊。梅氏这么光明正大把表兄领进内院,怎么可能不落人口实? 把花样交给王氏院里的丫鬟思香,急急往回走。 依依似笑非笑站在门口,道:“怎么不在王姨娘那儿多玩会儿?” 东厢房里传出男子爽朗的笑声,小闲不答反问:“秦郎君又来了?” 梅氏那位表兄姓秦。 依依瞟了东厢房一眼,道:“可不是,一来又要吃又要喝,倒不知来探表妹,还是来要吃喝。” 说话间,秀禾端了托盘,托盘里两样菜,一壶酒,进东厢房去了。从里面出来,瞧见小闲,过来道:“你倒清闲,快过来帮忙。” 厨房里灶火熊熊,半只羊腿洗涮好了只等下锅。 “这位爷,”秀禾朝东厢房指了指,道:“嘴可刁着呢,姨娘又待他极好。他啊,比国公爷还难侍候。” 小闲顺着秀禾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眼神沉遂。 ……………… 又到了忐忑开新书求支持的时候,珂珂一直在扑街的路上狂奔,不知这一本你可喜欢?珂珂用心写,写得很慢,只求你能点开看一看,顺手给个收藏。 第7章 风云突变 方氏像个初中生。小闲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小萝利,已经转过两个男人的手。 “原来是表兄啊。”她和秦大郎见礼,笑对梅氏道:“姐姐好福气,还有亲戚惦记。” 梅氏轻笑,道:“妹妹自小在郑国公府长大,生活优渥,也是福气。” 方氏走后,梅氏不无得意对屋里的人道:“以为有国公爷宠爱,就可以眼高一切。哼,且看国公爷能宠她到几时。” 国公爷哪里及得上表兄情深意重,几年不见,依然寻来。 方氏的背影消失半晌,秦大郎才收回目光,口水差点滴在小闲新端上来的红烧肉上。 叶德终于来了,白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梅氏喝了酒,脸蛋儿红扑扑的,脚步踉跄上前行礼,还没弯下腰,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彻底把梅氏打懵了。 秦大郎吓得手里的筷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汪嬷嬷带人来的时候,秦大郎吓尿了,长衫下摆黄色液体滴滴答答。 叶德刚进门,小闲就知坏了。两个腰圆膀阔的仆妇不由分说把她带到一间屋子,那间屋子只有几平方大,空荡荡的,地上除了灰尘,一无所有。 更鼓声准时响起,初秋的京城,入夜气温骤降,小闲又饿又渴又冷,绻缩在屋角。 不知梅氏会受什么样的处罚,盈掬小菊秀禾又在哪里? 柴门吱呀一声响,有人站在门口道:“出来吧。” 耀眼的阳光照得小闲睁不开眼。那人并没催促。 一个胸围腰围臀围一般粗的仆妇上下打量小闲几眼,平静无波道:“走吧。” 去哪? 仆妇头也不回疾步走,小闲只好跟着。 穿过一座座院落,来到通往大门的青石板路,高高的基座上一座气派的院子。 仆妇道:“在这里等着。” 卢国公府占了一条街,府里规矩森严,没事乱跑是要打屁股的。小闲也就在梅氏住所附近转转,从没来过这里。不过,飞檐上的吉兽,院落的规模,让人一见便知这里是正屋所在,也是陈氏的居所。 等了许久,一个十一二岁的丫鬟出来道:“夫人让你进去。”又叮嘱道:“在夫人跟前好生回话。” 小闲应了,随那丫鬟弯弯曲曲走过许多回廊,回廊上或开或闭许多的门,跨过两三个院子天井,来到一间宽大的堂屋。 堂屋里坐了两个妇人,上首一位长相清秀,衣着华贵,神态端庄,想必是陈氏。右侧一位便是王氏,含笑切开一个石榴,递给陈氏。 丫鬟垂手禀道:“夫人,小闲带来了。” 陈氏摘了一粒饱满的石榴子儿放嘴里,吸吮了汁液,淡淡道:“哑巴吗?” 丫鬟忙向小闲打手势,让小闲行礼。 小闲上前两步,行礼道:“小闲见过夫人。” 陈氏吃了半粒石榴,小闲膝盖都蹲酸了,才听她道:“跟谁学的厨艺?” “小时候跟娘亲学了一段时间。” 小闲看了陈氏一眼,刚好陈氏抬头,饶是小闲心理素质过硬,凌厉的眼神还是让她心里打了个突。 陈氏像是一眼要把小闲的前世今生看穿。 “先做两样菜你们尝尝。” 丫鬟应了一声,带小闲七转八转,来到一个热闹所在,站在门口,扬声道:“夫人说了,让她做两样菜尝尝。” 刀子切在案板上的咚咚声,说笑声,打闹声,全都停了,所有人齐齐望着小闲,眼中透着好奇。 出来一个年轻仆妇把小闲领了进去,来到一个圆脸的女子面前,道:“见过赵嬷嬷。” 既是嬷嬷,自然是管事了。 赵嬷嬷一双手搅拌盆里的面没停,道:“你就是那个做桂花糖藕的丫头?” 小闲微觉意外,做这类凉拌时用的桂花是去年存下来的,并不是新鲜的桂花,不知她为什么会看上,又是怎么尝到这一味的? 赵嬷嬷道:“桂花的香,藕的脆,你都做得很好。食材简单,能做出好味道才见功夫。” 便有人附和道:“嬷嬷说得是,嬷嬷不就是做得一手好豆腐么?” 豆腐本身没有味道,又嫩又易碎,要做成美味,确实费心思,不知得有多少好东西煨呢。 赵嬷嬷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茬,看了小闲一眼,道:“早上才送两筐白菜来,你做两样我看看。” 白菜也是简单廉价的食材。 小闲想起黄蓉同学做的白菜心,洪七公老人家叫好不绝,嘴角便微微上翘。 厨房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分站两排,看这个夫人特地吩咐的小丫鬟怎么把普普通通的白菜做出美味。 小闲剁碎猪肉,加入香菇和盐、葱,搅均了,把白菜叶子洗净,汆水,摊在案板上,备好的馅料放在白菜叶中间,握起来,用韭菜扎紧。一个个白菜烧卖做好了,放锅里蒸。 至于白菜盒子的做法跟韭菜盒子差不多,一样的香飘三里。 赵嬷嬷先送去请陈氏过目,陈氏“嗯”了一声,道:“卖相不错。” 赵嬷嬷识趣,先各试了一个,再奉给陈氏。陈氏就势尝了,道:“烧卖也还罢了,这白菜盒子却是极香。” 这就算面试合格了。丫鬟带小闲到一间小房子住下,小闲一直想打听盈掬小菊秀禾去哪儿,梅氏怎么样了,却不得其便。梅氏院子里的人,好象从不存在似的,没有谁提起过她们。 陈氏吃得少,每餐的定例却多,小闲因是特例进的厨房,免了从烧火、洗菜的杂役做起,专门负责白菜一例,只要是赵嬷嬷定下的菜牌上有白菜,那便是小闲的活计。 很快,小闲有了外号“小白菜”。 跟梅氏只有秀禾一个厨娘不同,厨房里光是掌灼的的厨娘便有三个,每人各司其职,又有点心厨娘两个,一个专做糕点,一个专做烧饼蒸饼,呃,就是包子馒头。 小闲多听少说,不挑活,没少帮粗使丫鬟做些杂活,人缘挺不错。 赵嬷嬷在厨房里很有威信,她交待下来的差事,没人敢违拗。小闲听说,她是陈氏从娘家带来的厨娘,陈氏吃惯了她做的饭菜,一餐不吃,浑身不舒坦。 瞧她的年纪,跟陈氏应该差不多,难道驻颜有术?小闲细心留意,并没见她吃什么补药,每餐的菜以素菜居多。 赵嬷嬷发现小闲在注意她,赏了小闲两个菜:“我不爱吃这个,你拿去吃吧。” 她是陈氏得用的人,份例可比梅氏强太多了,照厨房里的规矩,每餐应该八个菜,一壶酒。不过她只让做四个菜,就这,还常有菜没有动过,只拣喜欢的吃两口。 她赏的,一份腊肉,一份五香兔肉,都是荤菜。 “兔子是三郎打下来的。”赵嬷嬷看小闲狼吞虎咽,笑眯眯道。 秋天了,正是打猎的好时节,王孙公子们闲来无事,相约外出打猎平常得紧。 第8章 粥惹的祸 秦大郎怎么会找到卢国公府来?陈氏又怎么肯让梅氏一再相见,甚至带进内宅?要说里头没有猫腻,小闲断然不信。只是旧人一个不见,无处说起。 秀禾是大厨房派来的人,不知会不会回大厨房?小闲一直在寻找机会向大厨房来的人打探。 府里所需的肉菜,由采买着人送到府上后,再由汪嬷嬷派人送到各房。叶德生有四子四女,各有两个儿子和女儿择院另居,有自己的小厨房,这些都是有份例的。 送肉菜来的是两个粗使仆妇,每天寅时小闲会找各种借口在厨房门口晃悠,交接的人叫腊肉,每次都用小眼睛瞪小闲,神色不善。 小闲装没看见,探头探脑看那两个仆妇把竹筐抬进厨房,放好。 一只手搭上后背,小闲寒毛直竖。 “你在这里做什么?”赵嬷嬷圆圆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小闲脑筋急转,刚要随便找个借口混过去,赵嬷嬷接着道:“腊肉说你天天在这里窥探,我过来一看,果然没错。” 小闲瞪了那个见赵嬷嬷出现,已认真检视肉菜的女子,很是无语。 腊肉是府里的家生子儿,自小喜欢吃腊肉,慢慢的大家都叫她腊肉,父母起的名字倒没人再唤。陈氏食用的腊肉出自她手不说,几位郎君娘子的腊肉也由她供应,实在是府里再没有比她腌制腊肉腌得更好的了。 她不是只喜欢腊肉吗,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赵嬷嬷拎起小闲的耳朵,朝厨房旁边的屋子而去。那儿是赵嬷嬷平时休息吃茶的所在,有专人洒扫,干净异常。 食案上放一锅粥四样小菜。赵嬷嬷在食案后坐了,道:“说吧。” 小闲过去把门掩了,在下首坐了,道:“嬷嬷可认识一个叫秀禾的人?” 赵嬷嬷想了想,摇了摇头,府里几百号人,厨房好几处,哪里都识得。 小闲把和秀禾的情份简略说了,道:“当日她不怪我无意中抢她的风头,诚心待我,实是难得,所以想探听她是不是安全。” 赵嬷嬷随手盛了一碗粥晾着,道:“你怎么不问问,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阖府上下,谁不想进夫人的院子,就算在这儿做粗使丫鬟,出了院门别人也得给几份面子。小闲一个妾侍的使唤小丫鬟,怎么说进就进? “怎么进的?”小闲傻傻问,难道遇上她这位贵人? 赵嬷嬷自顾自吃起了粥,小半碗粥就两筷子小菜,也就饱了。示意小闲把碗筷撤下去,待小闲再次回来,才道:“你做的菜,我尝过几样,味道都不错。” 小闲惊奇,她怎么会尝到自己做的菜?嘴上却道:“谢嬷嬷赏识大恩。” 眼前这位,可是夫人跟前的红人,不过是开口要个小丫鬟,夫人当然不会拔了她的面子。 赵嬷嬷意味深长道:“梅姨娘在饮食上,防得可真严。” 要不然也不会大半年难以得手。 小闲见赵嬷嬷似乎没有恶意,大着胆子道:“不知盈掬姐姐、小菊她们去了哪里?” 赵嬷嬷漫不经心道:“盈掬?梅姨娘带来的丫鬟吗?早就不在了。” “他跟我说,攒了几百钱,待我们成亲时,好给我置聘礼。” “我跟随姨娘日久,待姨娘生下小主子,地位稳固,便离府。” 话犹在耳边,人却不在了吗?那个一心憧憬与心上人双宿双飞的女孩,就这样在尘世间消失了吗?小闲眼中的泪一颗颗滴下来,落在衣襟上。 赵嬷嬷静静看她,良久,叹息一声,道:“没想到你倒是个重情义的。盈掬是你师傅吧?” 小闲点头。两人没有举行过拜师礼,盈掬生怕把她叫老了,也不许她称呼师傅,只以姐姐相称。可是,盈掬真的教她很多东西,有的是她做,小闲默默在旁边看到学会的,有的是她手把手教的。 有人在门外道:“嬷嬷,孙大娘病了,十郎君现要的粥没法子呈上。” 十郎是陈氏亲生的小儿子,名标,今年才八岁,因是早产儿,出生时只有猫儿那么大,陈氏总觉得亏欠了他,一向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爱。 这位小祖宗只喝孙大娘熬的粥,别人熬的,他从不吃。如今孙大娘起不床,熬不了粥,不知有多少人会受波及。 赵嬷嬷顾不得和小闲谈话,急急起身。 起居室里一片凌乱,一个身着玉衣的小孩在地上撒泼哭闹,丫鬟们跪了一地。 “这么多人,连个熬粥的都没有,你是怎么做事的?”陈氏凌厉的眼神像箭一样射在赵嬷嬷身上。 赵嬷嬷低头,道:“孙氏已收拾好了开始熬粥了……” 陈氏怒道:“着了风寒的人不好好歇着,成心要把病气过给别人吗?” 过给别人没关系,一个病人熬的粥,怎么能让十郎吃呢。 赵嬷嬷这才觉得自己疏忽。 孙大娘发着高烧,神智迷糊,坐在小凳子上打摆子,砂锅里的粥滚开,漫出来,浇灭了小炉子里的炭,屋子里一股烧焦味儿。 赵嬷嬷让人扶她回房去,发愁地道:“这可怎么办好。” 如果是别的菜,她亲自出手,一定能让主子满意,可是十郎就是喜欢孙大娘熬的粥的味道,自三岁时吃这粥到现在,别人做的,他吃到嘴里马上吐出来了。 厨房里人很多,不过都各司其职,孙大娘的本职工作就是每天熬这一锅粥,别的,没她什么事。 小闲选取山西贡米、北方珍珠米、江南丝米按一定比例搅均,淘净揉搓,浸泡小半个时辰,砂锅用大火煮开,小火慢熬,边熬边搅拌,以防粘锅。 忙碌的仆妇们慢慢停下手里的活计,一人先出声道:“哪里来的清香?” 赵嬷嬷熬好了粥,呈上去,叶标只吃了一口,便吐出来,接着大哭。如果赵嬷嬷不是一向信得过的人,早拖出去杖毙了。 小孩的哭声不停,赵嬷嬷真的无法可想,差点跪地哀求:“小祖宗,你消停些吧。” 垂头丧气神思恍惚,不知碰在谁身上,她也没在意。 被她撞了一下的少年停步,看她一副梦游状态,跌跌撞撞朝厨房方向而去。 “三哥在看什么?”身后一个年岁相若长相柔美的少年快步追上来。 先前的少年收回视线含笑。他大概十三四岁,面容俊朗,身上只着一件素白布衫,衬着他白得透明的一张脸,黑黑的眼眸,让人一见难忘。 布衫少年是叶德的长子叶启,族中排行第三,府中一向以三郎称之。 赶上来的少年是庶次子叶邵,王氏所出,只比叶启小一岁,族中排行第四。他脸型肖了王氏,看起来柔美许多。 两人并肩入内向陈氏请安去了。 ……………… 如果你喜欢本书,请放入书架,以方便阅读,珂珂感激不尽。 第9章 宠溺 叶标哭闹后累了,伏在陈氏怀里沉沉睡去,睡梦中不时抽搐一下。 陈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一腔怒火发泄在屋里的丫鬟身上,已有两人被拉下去打得屁股开花,剩下的人战战兢兢,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里去。 赵嬷嬷再次端了托盘进来时,陈氏怒瞪她一眼,皱了皱眉。十郎从早起到现在,除了哭闹,一口热粥没喝,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 赵嬷嬷摆好碗筷,道:“用三种南北不同的米熬的粥,既嫩滑又有嚼头,更有米的清香,不知合不合十郎的胃口。” 热气缭绕中清香扑鼻,陈氏舀了一勺吃,虽不是孙氏熬出来的味道,却更香甜,口感更好。 王氏一脸忧色进来,道:“听说孙大娘病了,可怎么好?” 她一向急陈氏之所急,想陈氏之所想,要不然也不可能进府十余年,能安稳生下儿子,存活至今。 陈氏示意她尝尝新呈上来的粥,王氏便舀了小半碗吃了,道:“很香,很滑,比孙氏熬的还要强些。” 陈氏轻拍叶标后背,柔声道:“十郎,醒醒,吃饭了。” 叶标揉了揉眼睛,一骨碌爬起来,就着陈氏手里的勺子把粥喝了。 赵嬷嬷提心吊胆看着,生怕他才入嘴,又吐出来。这可是几锅粥里最香最滑的了,若是再不合意,谁能承受得了夫人的雷霆之怒? 陈氏眼巴巴看叶标嚼了两下咽了,再次张大口。 赵嬷嬷松了口气,只觉腿一软,一跤坐倒在地。 王氏殷勤挟了一条酥脆的萝卜条放在叶标面前的碟子里,叶标只是指着砂锅里的白粥,来不及嚼,张着小嘴吃个不停。 一小锅砂锅见了底,叶标打个饱嗝,满足地靠在陈氏怀里。 陈氏摸了摸叶标圆滚滚的小肚子,笑对王氏道:“看来真是饿狠了。” 要真是饿狠了,你会笑得这么开心?王氏心里腹诽,表面却含笑附和道:“可不是,从早上就没吃,一直饿到现在。” 陈氏对赵嬷嬷挥了挥手,示意她收拾碗筷,道:“以后凡事思周全些。” 赵嬷嬷退出来,找到守着一筐白菜的小闲,道:“以后你专事熬粥。” 有人张嘴要说什么,旁边的人扯一下她的袖子,她就不吱声了。 小闲浑不在意点了点头。只不过十月天气,并不十分寒冷,每天送来的青菜只有白菜一样,再没别的菜了,接下来还有几个月才到明年开春呢。只要是白菜,便归她折腾,一味白菜天天变换花样呈上去,几个月不重样,还得陈氏吃不厌,换了谁不为难啊。 有人出了厨房,有人继续忙活,眼看到晌午了,再过一刻,夫人该传膳了。 厨房再忙碌,下午也有一个时辰的闲暇,此时有得空睡午觉的,也有与谈得来的姐妹凑一堆儿做针线说闲话的。 赵嬷嬷从小炉子里取下滚烫的铁壶,磨好装碗里的的茶末、肉沫、盐、香料已准备好,开水倒进去,奇怪的味道刺鼻,小闲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赵嬷嬷笑道:“这么好的煎茶,可不是随谁都能吃到,偏偏你不喜欢,可真是怪了。” 这也能叫茶?小闲苦笑。 赵嬷嬷享受地吃了一口,道:“没想到你来厨房短短两个月,便脱颖而出,难得的是,心地纯良,不比那起奸诈的。” 要是奸诈小人,怎么会为盈掬伤心落泪。 小闲待赵嬷嬷吃完茶,道:“盈掬姐姐葬在哪儿?我想去祭祭她,也算全了我们一场师徒情义。” 不知她的心上人,那位车夫,又是如何下场? 赵嬷嬷叹道:“府里的规矩,盈掬以前没告诉你吗?此等人,怎么可能下葬?” 能有一个洞穴下葬的,不是良民籍,便是忠义的家仆,为主家尽忠而死,才有资格葬在主家的墓地。 小闲变色道:“那她……” “自然是扔在乱葬岗,被野狗果腹。” 小闲只觉心痛如绞,心口痛得她抚胸弯下腰。 那么年轻富有朝气的女子,就这样入了野狗之腹,叫人怎么接受得了? 赵嬷嬷低声道:“你且节哀。她死时并没有受多少苦,一会儿的功夫便去了,已比杖毙的人好得多。” 一条白绫勒住脖子,确实死得很快。 小闲情绪低落,呆呆坐着,眼看日影西斜,赵嬷嬷不得不提醒道:“还不快去熬粥。” 是啊,现在可是身不由已,如果饿着叶标,被杖毙扔到乱葬岗的便是自己了。小闲想想初来这儿被打得屁股开花的惨状,又想起小菊,难道她的归宿也是乱葬岗吗? “哭丧着脸做什么?”腊肉不知站在小闲身后多长时间,看着砂锅咕咚冒泡,清香扑鼻,再想起小闲天天偷窥她,不知是谁派来监视她的,便觉得十分不爽。 小闲抬手拭了眼角的泪,抬起脸时,唇边已带笑,道:“腊肉姐这是去哪儿?” 腊肉道:“能侍候主子们饮食,是我们做奴婢的脸面,你怎么一点不知趣,天天一副死人脸,难道主子们还辱没你不成?” 小闲心道我哪有,嘴上却道:“腊肉姐可不敢乱说,让主子们听见,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初来这儿,许多事儿不懂,还请腊肉姐指点。” 腊肉“哼”了一声,道:“我很闲么?” 你确实很闲,要不然怎么会抢着每天早上验收送来的肉菜。送菜来的人隔三差五悄悄递上的红包,小闲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话不能这样说。小闲只好笑笑,随她去。 在传膳之前,陈氏先让人传粥:“先侍候十郎吃了再说。” 赵嬷嬷这次有信心得多,看叶标吃得香甜,对陈氏道:“不如在粥里加些桂圆。” “不要。”叶标嘴里含了一大口粥,含含糊糊道:“孙大娘煮别的不好吃。” 陈氏便笑了,宠溺地摸叶标的头,叶标把脑袋扭开,继续吃碗里的粥。 门外脚步声响,伴着丫鬟们的行礼声,叶启和叶邵一前一后进来,放下手里的盒子,向母亲行礼,道:“孩儿给十郎弄了新奇玩艺儿。” 叶启的盒子里是一个大风筝,叶邵的盒子里是一副七巧拼板。 叶标一声欢呼,跳起来道:“三哥四哥,我们明天去放风筝。” 陈氏笑道:“这孩子。” 以为叶标有了好玩的,不想吃饭,没想到他欢呼两声,又坐回食案前,舀起粥吃得津津有味。 叶邵道:“十郎吃得真香。” 陈氏点头,道:“难得他喜欢。” 叶标一下子吃了两大碗,锅里所剩已不多,陈氏让丫鬟们取来碗筷,给叶启和叶邵一人盛了半碗,道:“你们也尝尝。” 粥有些凉了,味道已不如温热时候,两人还是吃得香甜。 叶邵道:“不知谁熬的粥,如此美味。” 赵嬷嬷回道:“新来的一个小丫鬟,名叫小闲。她年纪虽小,倒还聪慧。” 叶启眸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低头把碗里最后一口粥吃了。 …………………… 收藏点击惨不忍睹啊,珂珂哭死了,求收藏点击推荐票支持。 第10章 目的 孙大娘退了烧,挣扎起床,脚步虚浮出了门,迎面一阵风,只觉寒冷彻骨,不过两三天功夫,就入冬了。 厨房里忙碌或假装忙碌的人们看看孙大娘,看看小闲,神态各异。 小闲总算摆脱白菜的困境了,每餐只熬这一锅粥,菜肴自有别人伺候。不过叶标挑食得紧,时常只吃白粥,肉菜没有动筷,完好无损撤下来。 一只手伸过来,小炉子上一锅冒泡的粥呼啦一声掀翻在地,要不是小闲躲得快,这一锅滚烫的锅就浇在她身上了。 “小蹄子!”一只手狠狠扇了过来。 小闲退后两步,躲了过去。 “你应该感谢我为你解围,要不然赵嬷嬷受责罚,你也落不了好。”小闲淡淡道。 要不是小闲及时站出来,谁知道陈氏盛怒之下会不会把孙大娘杖毙呢,看看那两个无辜的丫鬟,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 孙大娘气极,上前一步,再次挥手扇来。 小闲还是个半大孩子,怎么打得过她,果断扭头就跑。 腊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挡在门正中,小闲跑不出去。 两人绕着长长的案板追逃,好几次孙大娘差点抓住小闲,又被小闲一扭身逃脱,看得同情她的人一身汗。 “不用干活了吗?”赵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腊肉悄没声息向右跨了一步,让出一条路。 仆妇们向赵嬷嬷行礼。孙大娘停下脚步,行礼后禀道:“嬷嬷,这小蹄子真是不听话,我教训教训她。” 她病体初愈,一番激烈追赶,脚软得支撑不住身体,靠在墙边只是喘气。 赵嬷嬷道:“你病了,没人接替你的活计,我让小闲接替你几日,现在你回来,接着干你原来的活吧。” 孙大娘大喜,道了谢,转头朝小闲不屑地“哼”了一声。 陈氏坐在食案侧边,叶标坐在食案正中,拿勺子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随即皱了皱眉,道:“没有中午的好吃。” 不一样吗?陈氏吃了一口,是不同,没有这两天的粥香,跟以前的味道一样。这是,孙氏熬的吧? 赵嬷嬷感觉到陈氏的不解,解释道:“孙氏病好了,还是由她熬粥。” 咣当一声,叶标把勺子扔了,嘟嘴道:“我不要。” 陈氏道:“好好儿的,怎么换了人?把十郎当成什么了。” 赵嬷嬷含笑恭顺应是。 孙大娘又病了,气的,晚上也没吃。 借着夜色掩映,腊肉放轻脚步来到孙大娘的房间。烛光下,见她脸色潮红,一摸额头,不烫啊。 孙大娘拍开腊肉的手,道:“我没病。” 没病?没病怎么让请大夫?腊肉讶异。 孙大娘披被坐起来,恨声道:“在粥里放一指甲大小的茴香,十郎君因此吃得香,我才得以保了五年的安稳。不知那小蹄子放什么,怎样迷惑十郎君的,让他对我辛辛苦苦熬的粥那么嫌弃。” 说到最后,眼眶一红,眼泪就下来了。 原来你在粥里放茴香,那么肯下本钱,难怪十郎除了你,谁熬的粥也不吃。腊肉恍然,嘴里却道:“你还不知道呢,小蹄子可是大有来头的。府里没了梅姨娘这一号人,多少丫鬟发卖的发卖,死的死,就她毫发无损,还能进我们这院子。” “什么来头?”孙大娘瞪大眼问。 真有什么大来头,早就进夫人房里侍候了吧。 腊肉也瞪眼,道:“我怎么知道?” 这话就谈不下去了。跟这些人说话真没劲。孙大娘别过脸去。 腊肉道:“我们都是手里有活的,本来这一辈子衣食也就无忧了,安安心心在卢国公府养老就是了。这不是来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嘛,我们要不抱团取暖,更没有好日子过。” 腊肉一向与赵嬷嬷不亲近,这是拉帮结派对付她吧?孙大娘警惕地道:“姓赵的根基可深得很,夫人还时小娘子时就吃她做的菜,现在她虽不下厨,每餐只有她试过了,夫人才会下筷。” 这样深受夫人信任的人,怎么可能撼得动。 腊肉诡异的笑了笑,道:“我可没说要动姓赵的,只是怀疑小蹄子是姓赵的安插在厨房里,伺机对付我们呢。” 孙大娘沉思半晌,道:“她要对付我们,有的是手段,哪里用得着这些。” 凭夫人对她的信任,撤换几个看不顺眼的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府里真正说话的人可是夫人。 腊肉换了个舒服些的坐姿,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是府里的家生子儿,父母亲戚故旧全在府上做事。她纵然得夫人信任,却也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孙大娘便不言语了。腊肉是府里的家生子儿,她可是八年前进的府,先在大厨房被呼来喝去三年,才靠一锅粥进了这个院子,成了一个有脸面的人。 另一间屋子,小闲与赵嬷嬷相对而坐,赵嬷嬷道:“可别想着偷懒。你虽有些小聪明,到底年纪小,还差得远呢。” 小闲拈了一块果脯往嘴里送,在厨房做事就是好,从来不缺零食。 “嬷嬷有什么压箱底货,不如教了我吧。” 赵嬷嬷看她,道:“没一点正形。你要学我的手艺,可有想到后果?” 小闲嘻嘻笑,道:“我给嬷嬷养老送终。” 赵嬷嬷有三十多了吧?就这年纪搁现代也是剩女,何况是这个早婚的时代,别人到她这年龄,早就当婆婆了。只是不知她为什么不成亲,难道是夫人舍不得她,不放她出府吗? 其实真要是特别信任的,也可以指给府里得力的小厮,成亲后在内院做个管事,呃,她现在就是管事。 赵嬷嬷盯着小闲的眼睛看,一直看。小闲并没有退缩,就那么迎视着她。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风呼呼刮过。 “在府里活下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赵嬷嬷开口,声音低沉,道:“我十岁进的府,不是卢国公府,是魏国公府。后来侍候十八娘子,一直跟十八娘子到了卢国公府,每一步看着顺遂,其实很不容易。” 忆当年,魏国公府只有这位十八娘子是嫡出,长辈寄予的厚望,姐妹们各怀机心的妒忌,内宅那些事,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哪。 小闲这才知道陈氏原来出身当朝第一勋贵魏国公府,难怪一进门便是当家大妇,难怪这些年怎么折腾,手里人命无数,大家都当没瞧见。 “卢国公爷是个不着调的,畏夫人如虎,夫人一个女流之辈,什么都得靠自己,着实不容易。我们做下人的,更是得步步小心。” 不小心的下场,梅氏已是活生生的例子。小闲用力点头。 赵嬷嬷突然笑了笑,道:“你许多次想问旧主子发卖去哪了吧?” 小闲确实想问梅氏的下落,只要知道她还活着,也就可以放心了,只是梅氏的事实在犯了男人的大忌,给国公爷戴绿帽,亏她够胆做。 赵嬷嬷道:“她跟盈掬在一起。” 小闲觉得很冷,冬天真的来了么? …………………… 书评区只有广告,感觉一直是珂珂在单机,好希望能看到书友们的评论啊。 第11章 陈氏的情史 第一场雪无声无息地来了。 小闲前世是南方人,没见过雪,一早起来见院子里一层白,天又灰蒙蒙的,不由跺脚道:“怎么不白天下雪呢。” “要不,你跟老天商量一下?”旁边一个带笑的声音道,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在雪地里显得特别亮。 这是同在厨房干活的丫鬟素心,小闲一向觉得她没穿去现代当狗仔队实在浪费人才,府里的大事小情没有她不知道,没有她不敢传的。 侍候完了早饭,小闲抢着帮粗使仆妇们扫雪,没抡两下扫把,先堆了一个雪人。粗使仆妇们劝道:“姑奶奶,你就别添乱了,等会儿秀王妃要来,地要没扫完,我们有没命活么?” 秀王妃?王妃!那是珍稀动物啊。小闲被粗使仆妇们劝走,径直去找狗仔队代言人素心童鞋。 “秀王妃么?”每当有人专心求教,有显示八卦党优势的机会,素心都不会错过,在榻上坐了,盘起了腿,尽量像个闺秀的样子,双手放在腿上,面带笑容,声音轻柔,道:“是夫人未出阁前的闺蜜,后来两人同时喜欢上秀王了。秀王挑中了现在的秀王妃,夫人一气之下,赶在秀王大婚之前嫁了国公爷。两人好几年没来往,不知怎么的,这两年又开始走动起来了。” 小闲汗,情敌上门,陈氏一定会做到最好,以显示自己嫁得好。只是叶德**之名传遍京城,陈氏这么做,没有掩耳盗铃之嫌么?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行人簇拥一个美妇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过庑廊,陈氏迎了出来,和美妇把臂进了暖阁。离得远,听不见两人说些什么。 素心虚指满头珠翠的小姑娘,道:“瞧见没,那是秀王妃的嫡长女,丽蓉郡主。” 秀王是当今皇帝的胞弟,身为亲王,女儿自然诰封郡主。 “小闲还不快去。”一个丫鬟在门外喊道:“嬷嬷找你。” 赵嬷嬷亲自下厨做点心,是最高的礼遇了。自从上次谈话后,午后休息的一个时辰里,赵嬷嬷一直趁厨房没人,把自己的手艺教给小闲。这会儿叫小闲过去,是想让她学做几种点心。 小闲只看一遍就会了,不用她教第二遍。 四样精美的点心,由赵嬷嬷呈了上去,小闲回到和素心说闲话的耳房。素心却不在,院子里传来孩子的嬉笑声。 丽蓉郡主和一个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子互相掷雪球,两人笑得欢畅,身边的丫鬟婆子一脸无可奈何,只是小声地劝。 叶馨族中女子排行第四,丫鬟们都以四娘子相称,她是陈氏的亲生女儿,叶启的妹妹。 小闲远远见过她几次,每次她都是抬头抬胸,双眼望天,有一次小闲几乎以为她要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摔下来了,为她捏了一把汗。 叶馨团了一团雪,准准掷中丽蓉的脸,丽蓉一怔,随即哇的一声哭了,丫鬟要上来擦脸,她扭头跑进屋去了。 叶馨“哼”了一声,不知说了句什么,双手倒背在背后,随后进屋。 不知大人们怎样调停,赵嬷嬷很快回厨房,做了一碗面片儿汤。 面片儿汤是平民百姓家中的吃食,类似今天东北的猫耳朵,小闲在梅氏的院子里吃这个吃得快吐了,天天盼着能改善生活。 看出小闲的诧异,赵嬷嬷道:“丽蓉郡主最爱吃府里做的面片儿汤,刚才玩了雪,这不,饿了。” 堂堂郡主喜欢这个? 小闲凑近闻了闻,很香,跟以前吃到的寡淡完全不同。 “她最爱吃嬷嬷做的吧?”小闲恍然。 赵嬷嬷笑了笑,道:“也没什么特别,除了放羊肉和茱萸,就是火候刚刚好。” 小闲表示理解,羊肉面有人做得美味,有人做得难吃。厨房里的羊肉煮的时候,可是加了松棒的,放这东西煮出来的羊肉汤,特别鲜。 一碗面片儿汤呈上去,丽蓉倒是安抚住了,叶馨不干了,哭闹着也要吃,于是赵嬷嬷又回来做了一碗。 晚上,赵嬷嬷让小闲温了一壶酒,两人对坐慢饮。 风把廊下的灯笼吹得直摇晃,烛光摇曳,照在一个身披披风,兜帽遮住面容的人身上,影子拉得老长。 “怎样?”门被推开,涌进的风让腊肉打个寒战。 孙大娘拿下兜帽,摇了摇头,道:“外面可真冷。” 谁让你说这个了。 在榻上坐下,喝了盏热水暖和后,孙大娘才道:“我没机会进屋。” 腊肉愕然。王氏不过是一个小妾,地位可不比她们这些下人高多少,怎么就拿腔作势起来了?这是平时那个和善的王氏吗? 孙大娘又道:“我们再想别的法子吧。” 与赵嬷嬷作对,府里又有什么好的人选?娘子们还小呢。 腊肉突然眼前一亮,附在孙大娘耳边说了一通话。 孙大娘想了想,摇头,道:“让夫人知道,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那就不要让夫人知道。”腊肉一脸决然之色。 孙大娘双手连摇,只是道:“这事,你自己去吧。” 可别躲在背后指手划脚,有胆子,你自己出面啊。 腊肉一咬牙,道:“我来就我来,怕什么。” 要是暗地里做的那些事让赵嬷嬷知道,同样会死得很难看。 两人又细细计议了,孙大娘才披上披风开门出来,一踏出门,惊道:“又下雪了。” 吃了两盏酒的小闲隔着穿纸,看着外面好象有像柳絮一样的东西,开门出来一看,欢喜道:“又下雪了,我找素心去。” 赵嬷嬷把自己的手套递给她,道:“别冻着。” 小闲递回来,道:“不用。” 素心屋子里没有火龙,靠着消息灵通,好不容易弄了一点好炭,这会儿坐在炭盆子边做些针线。天气冷了,做件马甲,凑和着穿。 “什么?赏雪?这黑窟咙咚的赏什么雪?”素心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下雪天不躲在屋里,跑外面挨冻,这是疯了吧。 小闲好说歹说,素心就是不答应。无奈,小闲只好一人带了伞,慢慢走向屋后,那儿有一片空地,种了几株**花。 庑廊里空无一人,小闲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突然脚步声加重。她试着放松脚步,不,她的脚还没落地呢,脚步声依然响起。 小闲猛然转身,昏暗中,后面一人,头脸罩在斗蓬中,一步步走来。 小闲惊得张大了口,一时喊不出声。 倒是那人觉得异常,一抬头,瞧见一个小丫鬟吃惊地瞪他,便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清朗,语气温和,不像异界生物。小闲才放下心,伸长脑袋仔细打量。 那人见小闲看他,把兜帽拿了下来,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十三四岁的样子。 这人,小闲第二次见。第一次在甬道撞了他的小厮,这是第二次面对面遇上,但在这之前,却无数次远远见他来向陈氏请安。 以前不知他是谁,现在却知此人乃是卢国公府的嫡长子,三郎叶启。 第12章 风雪夜 昨晚上下了入冬第一场雪,又恰逢文秀馆休学,几个纨绔嚷嚷着去曲江池赏雪。其实曲江池水还没结冰,一整天都没下雪,不过是行酒令胡乱喝酒罢了。 这一来二去的,回府晚了,晨昏定省也晚了,刚才来的时候,挨了母亲几句训。 风吹在脸上,酒意上头,前面的小丫鬟有些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在雪夜中看来,漆黑明亮。 “你在这里做什么?”叶启又问了一句。 小闲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该不是和院子里哪位漂亮丫鬟勾搭成奸吧?要真是这样,被她撞破好事,会不会杀人灭口啊?小闲突然想跑。 叶启修长的手指向前一指,道:“后院有一个角门儿,我回院子近些。” “这样啊?”小闲还真不知道后院有一个角门儿。 叶启的目光无意中瞥见小闲手里的伞,道:“拿来。” 小闲双手奉上,道:“要不要去把你的小厮叫来?” 叶启摇头,接过伞,走了几步。不知是前面太黑,还是那儿有台阶,小闲看着他直直摔了下去,伞压在身下。 小闲奋力扶他起来,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儿,见他虽强自站定,一抬腿却脚步踉跄,于是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且等会儿,我去取灯笼来。” 叶启道:“不用,我走熟了的。” 小闲嗔道:“再摔破了相,可怎么去上学?” 叶启好象认真考虑了一下,同意了,点头道:“倒也是。” 小闲折回来问赵嬷嬷要灯笼,赵嬷嬷倒没问什么,赏雪可不是得有灯笼才看得清么。 回来时叶启靠墙站着,斗蓬被风吹得扬起来。 他脸色潮红,果然喝醉了。卢国公府家教可真严,这样了还来请安。 小闲提了灯笼照着前面的路,时不时提醒:“小心,拐弯了。”或者是:“前面有一级台阶。” 绕出庑廊,风夹着雪刮在脸上,生疼。 叶启打开伞,罩在自己头顶,小闲只好自认倒霉,任由风灌进衣领,雪落在头上身上,又湿又冷。这时才知,赏雪并不是时时都那么有诗意。 后院东南角靠墙好大一丛竹,竹后一个角门儿。 叶启敲了两下,角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弯着腰的仆妇恭声道:“三郎君要回去了?” 叶启“嗯”了一声,径直出了角门,走了两步,回头道:“跟上啊。” 小闲在角门边站住了,院门早就落锁,仆妇哪里会给她这个小丫鬟留门?没的风雪夜露天冻一夜,不冻死才怪。 “灯笼你自己拿着吧。”小闲坚决道。 叶启大概没遇到这样的丫鬟,一时反应不过来,仆妇已骂道:“小蹄子怎么跟三郎君说话?这就回了夫人,活活杖毙了事。” 小闲翻白眼,把灯笼递给仆妇,道:“你送三郎君回去吧。” 仆妇大喜,伸手接过灯笼。 叶启大概理出头绪,对仆妇道:“你给她留门儿。” 仆妇应了声是,悻悻把灯笼还给小闲。 小闲无奈,只好跨出门去。 好在叶启住的院子距离陈氏的正房不太远,抄近道一柱香也就到了。 门已关了,叶启道:“拍门。” 敲了一下,门便开了,显然门后有人守着。 几个丫鬟涌出来,一人道:“怎么喝这么多?”簇拥着叶启进去了。 门很快关上,剩下小闲站在门口欲哭无泪:“你好歹把雨伞还我呀。” 仆妇果然守在那儿,见小闲回来,陪笑开了门,道:“姑娘看着眼生,是哪处的执事?”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才回过味儿来,要不是夫人屋里的,哪敢对三郎君如此粗声大气的说话。守着这角门儿没别的好处,三郎四郎进出时不时打赏,一个月下来捞不少好处,要是到别处当差,可没这般好处。 小闲浑身上下湿透,冷得牙关格格作响,勉强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道:“天色不早,你也歇了吧。” 她没回答,仆妇更以为自己猜对了,恭恭敬敬送小闲进角门,讨好地道:“若是姑娘以后需要留门儿,着人来说一声就成。” 小闲含糊应了一声,巴不得快点回房。 换下湿衣裳,又喝两大碗姜汤,睡到后半夜,只觉得脑袋沉重,情知是感冒了,不免发誓:“以后再不去赏什么雪了。” 孙大娘得知小闲病了,赵嬷嬷已回了夫人,着人去请大夫,便冷笑一声,借口去和腊肉对帐:“最近送来的白菜数量好象不大对。” 陈氏对一早来侍候的王氏道:“这些下人三天两头的生病,真是让人头疼。” 王氏谄笑道:“这么一大家子,还是夫人管理有方,要不然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呢。” 这话陈氏爱听,坐直了腰,道:“我当闺女时也是娇生惯养的,一到这个家,偏生离了我就不成,天天放下簸箕又拿起扫帚,没个安生时候。” 多少人想要掌这个家,还不是你牢牢把着不放。王氏腹诽,道:“我就常说,幸得有夫人主持中馈,我们才能过安生日子。” 说话间,叶启几兄弟前后脚过来请安,叶标听说熬粥的丫鬟病了,嘴撅得老高,道:“我不许她生病,娘亲快让她好起来。” 陈氏安抚道:“你先前不是一直吃孙氏熬的粥吗?娘亲让人去传她替两天也就是了。” 叶标在陈氏怀里扭着身子道:“我不嘛,先前那个熬的粥味道太浓了,不及后来这个熬的好。” “好了好了,”陈氏道:“就替两天。” 王氏想起什么似的道:“前几天听说谁家也有仆妇熬的好粥。”她装做努力回想的样子,拍着额头道:“瞧我这记性,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叶标大声道:“不要不要不要!” 一个个拿他当小孩子糊弄,当他不知道吗? 叶启回房后喝了醒酒汤,倒下就睡,早上醒来,只记得昨夜有人提了灯笼跟着,是谁,长什么样却想不起了,只有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一直留在脑海里。 他并没有把厨房里病倒的丫鬟与自己联系起来,见叶标吵闹不休,向他招了招手,道:“哥哥那里有上好的鹿肉,要不,我们烤鹿肉吃?” 叶标嘟着嘴,很不乐意地扭了两下屁股。 叶邵笑道:“粥有什么好吃呢,寡淡无味,鹿肉烤得金黄金黄的,可是香飘三里哦。” 叶标赌气道:“我要熬粥的丫鬟烤。” 一句话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 王氏笑道:“那丫鬟只会熬粥,别的可不会。” 叶标道:“让她现学去。” “好好好,让她学去。”陈氏哄着,让叶标在身前坐好,道:“三郎今天不用进学吗?” 叶启回道:“昨天喝了酒,估摸着今天上不了学,都着人向先生告假了。” 儿子一向过目不忘,一天不上学也没什么,不过,该问的还是得问。陈氏道:“三皇子也告假?” 叶启回道:“是。” 陈氏便不言语了。 …………………… 新书成绩好差,哭死偶了,求亲们支持~ 第13章 病了 似乎在家,妈妈叨唠快点找个男朋友,一转眼却看到盈掬吐着舌头躺在地上。小闲惊醒,窗纸上透出青白的光。 “你真的病了吗?”门口一个男童声音道。 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回答,男童推开虚掩的门进来,隔着帘子看躺在被里的小闲:“你真的病了吗?” 小闲转头,床前一个**岁的小厮,一副精明相,却是不认识。 小厮对上小闲呆滞的双眼,自言自语:“真的病了。” 小厮跑出去,门没关上,风灌进来,室内冷了许多,小闲想起身,却浑身酸软无力。 好在这时,赵嬷嬷来了,放下手里的托盘,道:“起来吃饭,大夫很快就来。” “嬷嬷把门关上。”小闲只觉得声音干涩难听,好象不是自己的。 赵嬷嬷这才发现炭盆子被风吹熄了,骂道:“哪个下作的,故意开了门?” 小闲简单明了把刚才来了小厮的事说了,说了一句话,嗓子更是冒火,便指了指几上的水壶。 赵嬷嬷一摸,早冷了,只得喊一个小丫鬟重新烧了水来,道:“平时你不是跟素心要好么?怎么没见她?” 小闲苦笑,她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丫鬟,素心跟她交好,哪里及得上对风寒的恐惧?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地照顾她? 赵嬷嬷也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摇头笑了笑,扶小闲起来吃粥。 大夫诊了脉,小厮取了药来,赵嬷嬷唤了小丫鬟来煎药,自己坐在小闲床前,煎了茶喝。 屋里又是药味,又是难闻的茶味,熏得小闲受不了,便道:“夫人那儿还得有人服侍呢,嬷嬷快去吧。” 赵嬷嬷美美啜了一口煎茶,慢条斯理道:“夫人坐了牛车出府,想必进宫了。” 此时外出虽以马车为主,但有一些勋贵依然承袭前朝风气,喜坐牛车。一辆豪奢的牛车,慢悠悠走着,既显示自己的风范,又显示自己的身份。 陈氏出身勋贵世家,每次进宫,都会坐牛车,以表示对皇后的尊重。 皇帝一家子,可不是最大的勋贵? 赵嬷嬷非要在这儿守着,小闲只好捏着鼻子认了,盖了两床被子发汗。 卢国公府占了一条街,府中一个院子套一个院子,鳞次栉比自不用说,花园中还有一个天然的湖泊,每年夏天娘子们在这儿划船。湖的东北角有一个八角亭,地基高出平地许多,原是夏天赏花,冬天赏雪用的。 八角亭三面用布幔围起来,只留临湖一面,亭中火龙烧得旺旺的,丫鬟们把加了佐料的鹿肉串在铁芊子上,慢慢翻动。 叶标抱怨道:“汪嬷嬷越来越懒了,湖里的破荷叶怎么不让人拔了去,难看死了。” 已经入冬,湖面上变黑干枯的荷叶确实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叶邵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道:“我不让拔的,这样看,多有意境。” 叶启在湖边站了一会儿,返身入亭,让丫鬟们退下,坐到炉子前,亲自翻动鹿肉。 一个**岁的小厮悄悄进来,在叶标耳过说了句什么。 叶标便喊:“来人,让汪嬷嬷着人去请大夫。” 叶启抬头看了他一眼,叶邵已笑道:“谁病了?我们十郎也有挂心的人了?” 叶标没理叶邵打趣,只是连声催促人去把汪嬷嬷唤来。 汪嬷嬷不知这位小祖宗又有什么事,连跑带喘,一溜烟儿来了,气没喘均,马上进亭子回话:“十郎君有什么吩咐?” 叶标回头问垂手立在布幔边的小厮:“叫什么名字?” 小厮道:“叫小闲。” “你去,着人给夫人厨房的小闲请个大夫,好好瞧瞧,要是明天起不了床,我就告诉娘亲去,说你偷懒。”叶标像个大人似的吩咐,只是最后一句话不免弱了气势。 “厨房?”叶启和叶邵对视一眼。 叶邵噗嗤一声笑了,道:“不会是那个熬粥的丫头吧?” 叶启也莞尔。 叶标被两个兄长一笑,脸上挂不住,跺脚道:“丫头怎么啦,怎么就不是人不成?” 低着头笑的丫鬟们眼中闪过亮光,微弯的腰肢不知不觉中挺得笔直。 叶启温声道:“就着人去看看也无妨,我们府里一向没刻薄下人,治好了也是功德。” 叶邵便收了戏谑之色,肃然道:“是。” 叶标有些得意地坐到大哥身边,抢着要翻动铁芊子。 很快,汪嬷嬷派去查看的人回来了,她得了确信,才上前禀道:“已请了大夫,这会儿正在煎药。” “谁病了?”亭外一人道,随着这声音,丫鬟参拜声传来。 叶启叶邵迎出来,眼前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浓眉国字脸,相貌堂堂,身后跟着两个佝偻着腰的内侍。 叶启上前搭他的肩,道:“你怎么来了?” 叶邵规规矩矩行礼道:“参见三皇子。” 三皇子摆了摆手,和叶启并肩入内,笑道:“你们好会享乐,也不叫我。”一转头,见叶标脸上一抹煤灰,诧异道:“自己动手?” 叶启笑道:“自己动手才有趣儿。” 三皇子看了看叶标面前的酒,鄙视道:“小孩子喝的玩意。快换酒来。” 叶标瞪了他一眼,道:“没人让你喝。” 三皇子自然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转头对叶启道:“这天气真是怪,夜里下雪,白天放晴,还让不让人赏雪了。” 天依然阴沉沉的,指不定等会儿又要下呢。 叶启接过丫鬟新换上的酒,给三皇子满上,道:“这才入冬,以后有的是机会。” 叶邵吩咐摆一桌菜肴,指明了要赵嬷嬷亲自下厨,这才坐到三皇子下首,讨好地道:“天气冷,还是烫热了再吃。” 三皇子仰脖喝了面前的酒,道:“无妨。” 赵嬷嬷离开时,小闲又沉沉睡去,并没发觉床边没人。待觉得异样,努力睁开眼时,见到的却是素心那张脸。 “你可真会睡,天都黑了。”素心笑嘻嘻道,手里拿了什么东西放进嘴里。 可不是,室内点了烛,昏昏暗暗。 小闲手撑床板坐起来,拉高被子,挡住风,道:“下雪了吗?” “没有,下午出了一小会儿太阳。” 那怎么还这样冷啊。小闲望向门,关得严严的呢。 素心把一个小碟子放在被边,道:“你可真是好脸面,十郎君不仅差人来问,催着给你请大夫,还着人送了烤得喷香的鹿肉来。”她语气夸张,拔高声音道:“听说是三郎君亲手烤得哦。” 烤得喷香的鹿肉?小闲低头看,碟子里一小块焦赤的肉,油脂结在上面,早就冷了。 那么一小块鹿肉,最多只有两口。想来叶标不致如此小气,不知谁顺手顺了一些去。 鹿肉没吃过,确实诱人。不过小闲没胃口,装作没看出素心两眼红心的样子,道:“放案上吧,给赵嬷嬷留着。” “嬷嬷要吃什么没有?”素心愤愤不平:“她可是管事!” 小闲淡淡道:“这是我的心意,不同的。” 素心略坐了坐,绷着一张脸走了。走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门没关紧,风从小缝里灌进来,室内冷得像冰。 炭盆子不知什么时候又熄了。 ……………… 新书求支持,嘤嘤嘤。。。。。。 第14章 谁操心 天光大亮,陈氏坐在铜镜前,心腹仆妇江嬷嬷站在身后,为她梳头。 磨得锃亮的镜面上,照出眼底的青,陈氏叹了口气。 江嬷嬷劝道:“夫人不用思虑太过,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明后天圣旨就下了呢。我们家三郎这样的才学,又一向深得圣宠,哪里用得着费心。” 陈氏道:“你懂什么。” 秀王妃实则有深意,而故作吃茶闲聊无意地说,千牛备身有了缺。她着人细细打听,果然下个月其中一人年纪到了,皇帝有大用。当过千过备身的人,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的。 能在御前为皇帝奉刀的千牛备身一共只有十二人,不知多少双眼眼盯着呢。三郎今年十四了,明年就不用指望啦。也就是说,只有这一次的机会,错过这一次,就再没有了。 江嬷嬷是跟着陈氏自小一起长大的,她的心思一向能猜得七七八八,一向又在国公府中行走,内中情由,自然明白。 “陛下的眼睛雪亮着呢,”她放下玉梳上头油,道:“哪家的郎君有我们三郎出色?” 陈氏便笑了,可不是,她的三郎能文能武,小小年纪便名满京城,而且长得好,站在陛下身旁,陛下看着也赏心悦目。 江嬷嬷拿一面小些的铜镜照发髻的后面给陈氏看,道:“这样可好?” 陈氏只瞄了一眼,想到什么,又道:“着人去查查,皇后娘家是否也有适当的人选。” 昨儿她特地进宫见皇后,婉转提起这事,皇后却以**不得干政为由推辞了。谁不知道皇帝对这位发妻情义深重,要不然,她的后位能这样稳固?这事,只要她肯稍带着提一提,哪有不成的。 江嬷嬷答应着去了,陈氏又让人去请叶德。 想到这位形如摆设的丈夫,陈氏便懊悔不已,当初真是瞎了眼,满京城的青年俊杰,怎么就偏偏挑了这样一个废物呢。 叶德又新纳了两房小妾,一夜荒唐,此时睡意正沉,被唤醒,才要发脾气,听说夫人有请,睡意消了大半,忙让小妾侍候穿衣,赶了过来。 “一大早的,什么事?” 陈氏坐在食案前吃饭,见叶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放下碗筷,道:“成天没个正形,府里的事不上心,儿子的事也不上心。” 叶德和几个损友在青/楼吃酒,二更天才回,回来又和两个小妾荒唐,实在不知府里发生什么事,挨了训,不敢还嘴,耐着性子道:“儿子怎么啦?” 几个儿子,一向不用他操心的嘛。 陈氏瞪了他一眼,强压下心头的烦躁,把出缺的事儿说了。 叶德不以为然,道:“三郎用得着我们操心?只要他跟三皇子说一声,不就成了?” 所以说,妇人眼窝子浅,一点小事便揪心。 陈氏抚额,还是勋贵世家呢,利害关系怎么一点不懂? “这事,三皇子去说合适吗?”她深吸口气,要不是强自克制,早就把面前的食案掀了。 叶德瞪大眼,道:“三皇子是未来的储君,他去说不合适,还有谁合适?” 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三岁夭折,宫女所出的二皇子也只活到八岁就没了。三皇子可是现今的皇长子,虽然不是嫡出,呃,以皇后如今的年纪,也生不了啦,无嫡,自然以长为尊。这道理,多简单哪。 哗啦啦一声响,食案上的炊饼点心汤粥全倒了。 陈氏气极之下把面前的碗碟推了。 仆妇忙忙低头进来收拾。 叶德脸色也不好看,道:“外面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里里外外哪一件不用她操心?若是靠他,卢国公府早过不下去了。勋贵可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那没落的,不要说每年年节的晋见,日常几个丫鬟还请不起呢。若不是她日日操持,他哪来的银钱逛**,纳小妾? 陈氏刚要训斥,门被推开,叶标跑进来,见父亲在堂,便收住脚,似模似样地行礼:“给父亲大人请安,给母亲大人请安。” 室内紧张的气氛稍微缓解了些,叶德难得占一次上风,笑容满面向儿子招手:“十郎来。” 叶标看了母亲一眼,再次向母亲行礼:“见过母亲大人。” 难道是因为熬粥的丫鬟病没好,所以母亲生气么?不如等会儿让人把大夫打一顿,给母亲出气。 府里下人生病,请的自然不是有名望的大夫,更不是太医馆的太医。 陈氏勉强挤出一丝笑,道:“快些吃饭上学去罢。” “儿子刚才问了,丫鬟生病还没好。没有粥吃呢。”叶标趁机告状。 叶德一听,大为不满:“什么?府里连给十郎做饭的厨子都没有?你主持什么中馈?” 陈氏一刻都不想再见丈夫的面了,扬声道:“请国公爷去书房。” 真是岂有此理,每次都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叶德逗小儿子的心情顿时没了,一甩长袖,掉头就走。 叶标望望父亲的背影,看看母亲绷紧的脸,也蹬蹬跑了。 昨儿孙大娘等了一天,到底没人来让她接替小闲的活计,到晚上才听素心说,郎君们在一起玩了一天。 小蹄子运气倒好。她咬牙道,且看今天能不能混过去。 一大早,她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和这个说笑两句,和那个搭一把手,看着忙碌异常。 赵嬷嬷叫住她,道:“放下别的活,熬一锅粥给十郎君送去。” “哎呀呀,”孙大娘笑道:“奴婢手艺不好,熬了十郎君也不吃的。” 不是说,吃鹿肉时心心念念不忘那小蹄子吗?怎么不带病起来干活,非得在床上挺尸呀。 赵嬷嬷道:“干好你的活就是了,主子吃不吃,是主子的事。” “话不是这样说,”孙大娘笑得又甜又亲切,道:“既然得主子看重,自然不能辜负了主子的恩情。十郎君要是吃不到合心意的粥,怎么能安心进学呢。” 这会儿求她来了,早干什么去?当她是那起软柿子,想捏就捏吗? 赵嬷嬷当场拉下脸,道:“既然你连一锅粥都做不好,那就做你会做的吧。” 孙大娘只是冷笑。 腊肉站在她身后,看赵嬷嬷走远,捅了捅孙大娘的手臂,道:“要不,去回一下夫人?” 孙大娘道:“用不着。” 在府里八年,她好歹经营了一些人脉,姓赵的再嚣张,也不能一手遮天。 一众人等正吃早饭,几个仆妇走来,当先一人道:“孙氏,汪嬷嬷指派你去浆洗房。” 所有人都怔住了,齐齐望向呆若木鸡的孙大娘。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把她贬去浆洗房,谁来给十郎君熬粥? 孙大娘脑子全乱了。 腊肉大吃一惊之余,仗着是府里的家生子儿,大着胆子道:“这位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孙大娘会被贬去浆洗房?” 寒冬十月,天天洗那些厚衣服,哪里是在厨房做些轻松活计能比的? 仆妇面无表情道:“这个不知,上头吩咐下来,我等只是照做。” 第15章 生气 浆洗房里十几个人手里拿着东西心满意足地散开,孙大娘脸的沉了下来,看着散在榻上空空的包袱,积攒几年的体已,就这么没了。 一切,都是从那个小贱婢进厨房开始的。没错,都是她。 小闲! 孙大娘的切骨仇恨小闲可一点不知道。昨天出了一身汗,又再次着了风寒,重感了,一直沉睡。 赵嬷嬷好不容易把叶标哄着吃了一碗粥,已是声音沙哑,嗓子冒烟。 收拾完到小闲这边,摸摸小闲额头,见额头不烫,给她掖了掖被角,让小丫鬟去煎药,自己守在床前,拿了茶饼在火上炙烤,准备吃茶。 “小菊!”小闲一声凄厉惊呼,人直直坐了起来。 跪坐门边的小丫鬟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打翻药锅。 赵嬷嬷放下磨得细细的茶饼过来看时,小闲迷迷瞪瞪道:“我梦见小菊了。” “她怎么样?” 一定好不了,要不然也不会吓成这样。 小闲眼睛看着那一盆炭,幽幽道:“梦见她被人把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我想去救她,一直走,一直走,却走不到她跟前。” 这孩子。赵嬷嬷叹气:“我记得梅姨娘出事,只是处死一个盈掬,别的人都派到各处。她应该没事才是。” “真的?”小闲紧紧盯着赵嬷嬷的眼睛。 赵嬷嬷点头,道:“待好了,自己去打听吧。” 去哪里打听?卢国公府好几百号人呢,要是明目张胆到处问,不被陈氏发卖了才怪。 “慢慢打听,总能打听到的。”赵嬷嬷倒了盏水递过来。 经此一吓,再出一身汗,小闲倒觉得头没那么沉了。 黄昏时分,腊肉捧了托盘,托盘上一荤一菜一碗肉,走向自己的小房间,准备吃晚饭。不提防刚进门,一人闪身进来,随即把门掩上。 腊肉吓了一跳,定晴一看,却是孙大娘。 “可有听说那小贱婢病重不治?”孙大娘在垫上坐下,一脸的渴望。 腊肉摇头:“没有。”想起什么,又瞪大眼道:“你暗中给她下药吗?” 孙大娘也算是厨房里的一号人物,虽然不算拔尖,但要弄到一把泻药,让小闲吃了腹泻虚脱,还是能办到的。加上她本得了风寒,已然病着,双管齐下,一命归西也不是不可能。 孙大娘恨恨道:“怪我心善,倒没想到这上头,只是昨儿几次让人把她屋里的炭盆子弄熄,又开了门。” 腊肉便哦了声,这样做,能加重风寒不假,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不致命吧? 孙大娘道:“照你这么说,还是得弄点儿药……” 腊肉吓了一跳,道:“我可没这么说。” 她的目标可是赵嬷嬷,小闲不过是个供赵嬷嬷支使的小丫鬟,就算窥视她,想来也是得了赵嬷嬷的嘱咐。一个小丫鬟,想除掉自己,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跟找死没差别,只要不是疯子,不会这样做的。 孙大娘低头不语,腊肉以为她转别的念头,劝道:“要不,你去求求夫人,或者夫人心软,会让你回来呢。” 孙大娘没有吭声。 原想趁那小贱婢病,拿拿乔,让人知道,粥还是得她熬出来的十郎君才满意,也好让小贱婢死了心。没想到赵嬷嬷一点机会不给,一点面子不讲。 “不知那贱婢怎么盅惑老不死的,这样置我于死地。”孙大娘的下唇咬出几个齿印。 其实赵嬷嬷并不老,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孙大娘也有二十多了。 腊肉扫了一眼托盘里的饭菜,再说下去,都凉了,有些心不在焉道:“或者两人有些别的机缘,谁知道呢。” 孙大娘若有所思,道:“说来也是,那贱婢的眉眼长得不错,却不知是谁生养的。” 腊肉没有说话。 孙大娘做贼似的从耳房出来时,院门大开,十几支灯笼照得院门亮如白昼,人群簇拥一个三十二三岁,长相俊雅,形容**的男子迈过门槛。 叶德补了觉,脑子清醒了,回想早上的事,不免惶恐,思来想去,硬起头皮过来陈氏这边赔不是。陈氏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她也不用做别的,只吩咐帐房一声,他便不能随意支取银子了。 男子汉大丈夫,身上银钱不能随意取用,岂不是贻笑大方。 暖阁里灯火通明,陈氏坐在食案前,赵嬷嬷坐在案侧,为她布菜。 听到“国公爷回来了。”的传报,陈氏头也没抬。 赵嬷嬷起身行礼,退后几步,垂手侍立。 叶德摆摆手,道:“你们退下吧。” 一众人等退出,赵嬷嬷走在最后,把门带上。 “呵呵,”叶德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盘腿坐在妻子对面傻笑。 陈氏白了他一眼,慢慢夹起一筷白菜,放进嘴里。 叶德抢着拿起赵嬷嬷布菜的筷子,道:“夫人喜欢吃什么,为夫给你夹。” 陈氏又白了他一眼,依然没说话,自顾自又夹了一片鹿肉放进嘴里慢嚼。 叶德夹的菜放在陈氏面前的碟子里,陈氏看也不看一眼。 叶德讪讪道:“昨晚上吃多了酒,早上失态了,夫人别见怪。” 陈氏筷尖夹起几粒米吃了,又舀了一勺汤,放下筷子,道:“来人,撤下去吧。” 进来两个丫鬟抬了食案下去,又进来一个丫鬟把垫子换了,收拾好,重新带上门。 “夫人……”叶德陪笑。 陈氏的贴身丫鬟明月在门外道:“夫人可要喝茶?” 陈氏的习惯,吃过饭后,必要吃一碗茶的,因茶瘾稍大,不似闺阁中女子用盏,而是跟外间男子一样用碗。 陈氏道:“煎来吧。” 明月煎得一手好茶,这才得以成为贴身丫鬟的。 叶德插话道:“给我也来一碗。”边说边看陈氏脸色,道:“我从下午到现在,还没吃茶呢。” 陈氏依然没看他。 不一会儿,明月倒了茶来,果然一人一碗。 叶德大喜,端起来一口饮尽,赞道:“明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明月捂着嘴笑,道:“国公爷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里吃茶?” 可不是,一向夫人不请,国公爷是不会来的。 叶德又讪讪笑,道:“哪有。” 门外一人道:“娘亲可用过饭了?” 叶启迈步进门,发现父亲也在,不免有些意外,稍微一怔之后,才行礼。 叶德见儿子如见救星,大模大样嗯了一声,道:“今天可上学?” 他这里考校儿子功课,陈氏一转身进内室去了。 叶德便朝儿子挤眼,低声道:“你娘生气啦,你劝劝她。” 父亲畏娘亲如虎,府里谁人不知?这是又要纳妾,才惹娘亲生气吗?叶启答应一声,扬声道:“娘亲,儿子拉得动一石弓了。” 一石弓?陈氏欢喜,脸上带笑走出来,道:“可射得中红心?” 在儿子周旋下,陈氏总算不再当他是空气了,叶德暗自松了口气。 ………………………… 求收藏推荐票支持。 第16章 嫁祸 小闲铺一张垫子在台阶,懒洋洋地晒太阳。 一颗木球骨碌碌滚了过来。木球上红色的漆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这是新做的呢。 小闲捡起来,在手里把玩。眼前人影幢幢,不知以前一起打球爬山的闺蜜们,过得可顺遂?闲暇时有没有想起她? “喂——”张扬的童声打断了小闲的思绪。 一个**岁的瘦弱男孩站在面前,挡住了脚边的阳光。 小闲站起来,行礼:“见过十郎君。” 叶标伸出手:“把球还我。” 原来是他的。 叶标拿了球转身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回头道:“你是那个给我熬粥的丫头吗?” 小闲应了声是。 “别人熬的粥不好吃,以后不许生病了。” 小闲一怔,如果没有赵嬷嬷照顾,一个小小的风寒不知能不能挺过来呢,谁愿意生病啊。 “听见没有?”想是没有得到小闲的回答,叶标很不高兴,语气加重。 “十郎!”一个小姑娘站在远处朝叶标招手:“我们去找三郎玩吧。” 小姑娘身披大红斗蓬,颈间一条白色狐狸毛领更衬得她肌肤粉嘟嘟的。 叶标瞟了她一眼,扭过脸看着小闲,显然她没一碗粥重要。 见叶标没有理她,小姑娘并不生气,一步步走过来,去拉叶标的手,道:“我们去找三郎玩,让他带我们去打猎。” 小闲只好行礼道:“见过丽蓉郡主。” 丽蓉看也没看小闲,手被叶标甩脱,又去抓,道:“走吧。” 叶标再次甩开丽蓉的手,道:“我不去文秀馆。” 四郎说,再过两年,他也要去文秀馆上学,那里的先生讲课都听不懂,他可不去想去。 在小丫鬟面前一再被落面子,丽蓉恼了,大声道:“我不跟你玩了。” 叶标撇嘴,道:“我才不跟你玩呢。”抱了球跑开了。 丽蓉一张小红涨得通红,大声道:“我告诉娘亲去,我,我,以后不来你们府了。” 真是小孩子。小闲重新坐下,直到日头快移到天空正中,才起身去熬粥。身体虽然没好利索,熬一锅粥还是办得到的。 两三个仆妇在水槽边洗鱼洗肉,见小闲走近,纷纷让开,一人笑道:“姑娘先来。” 小闲含笑道了谢,倒了泡米的水。 “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又一人讨好地道。 自从病后重新进厨房,这些人或是不停打量自己,或是刻意讨好,却不知为什么。 看着小炉子跳动的火焰,不知不觉,脑子里又浮现前两天做的梦,小菊在哪儿呢?照赵嬷嬷所说,她应该还活着才是,却不知身在何处? 鼻中闻到香味儿,小闲眼珠子动了动,眼前一个碟上,两个煎得焦黄的羊头签。 厨房里专司做点心的朱九娘笑盈盈站在身边,柔道:“尝尝。” 这朱九娘一向不怎么理她,这会儿怎么这样热情?小闲站起来,推辞道:“这是为夫人准备的,我怎么敢用?” 朱九娘笑道:“我多做了几个,不妨事的。” 周围人来人往,并没有人面有异色,倒觉得朱九娘这样做理所应当一般。 “小闲姐姐,你可吃煎茶?我这里还有一盏。”一个小丫鬟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果然放着一盏煎茶。 小闲摆手:“我不吃这个。” 朱九娘接过煎茶,放在摆小炉子的矮几上,道:“羊头签配茶正好,你尝尝,味道不错。” 这茶,不会是丽蓉不吃,才撤下来的吧?小闲心里嘀咕。 说是羊头签,碟子上两个网油卷状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做的,她虽得赵嬷嬷照顾,学做了好些新菜,却也不是所有点心都熟知会知。这个,以前就没见过。 “用新鲜的羊头肉和猪网油做的,香着呢。”朱九娘看出小闲的好奇,极力推销:“明月姑娘让人来说夫人想起吃这个,不是我夸口,府里做这个,就我做得好。” 这个小闲相信,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做,端到秀王妃面前的吃食,一向是由赵嬷嬷亲自经手的。 拿起一个放嘴里咬了一口,第一个感觉就是油腻,嗓子眼像是被油堵住了。 小丫鬟殷勤地递上茶,笑得眼睛没了缝:“这个得配茶吃。” 加了十全大补料的煎茶还是算了吧,小闲只是摇头,自己倒了开水喝。 “姐姐不喜欢吃茶吗?”小丫鬟挺关心这个。 小闲道:“不是,不喜欢这种茶。” “这么好的茶,还不喜欢!”小丫鬟惊奇中:“那姐姐喜欢吃什么茶?” 喜欢吃什么茶?当然是能预防辐射的绿茶,颜色好看的红茶,要不然奶茶也行。小闲一脸怀念。可惜,在这儿,这些统统喝不到。 小丫鬟和朱九娘对视一眼,两人走到外面说悄悄话去了。 赵嬷嬷一直在暖阁侍候,小闲只得送了粥去,自有外间的丫鬟接进去,秀王妃并没有留在这儿吃饭。 “郡主吵着要回去。”一个小丫鬟告诉小闲:“王妃原想吃过午饭才走的。” 下午赵嬷嬷再次回了陈氏,请了大夫来诊了脉,开了调养的药。 取药的小厮道:“姐姐好福气,别人不过是请大夫看一次,姐姐看了两次呢。” 是,府里的丫鬟并不是个个病了都能请大夫的。 她这里才舀水煮药,外间却喊起来,许多人跑来跑去。 小闲不知出了什么事,药炉子里的药又离不了人,当然,有事也摊不到她身上。 小闲这次想可错了,这事,还真跟她有关。 素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道:“十郎君病了,拉得快虚脱了。” “什么?!”小闲吃了一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叶标年纪小,一天只上半天学,在学堂上跑进跑出上茅厕,一开始先生还以为他不专心进学,喝令他站好,要打手心,戒尺还没打下,他拉了一裤子,跟着的小厮这才慌了。 素心眉眼乱动,毫不掩饰她的兴灾乐祸:“刚送回来,已经套车去请太医了。” 好好的,怎么会拉肚子? “跟十郎君的人已经关起来了。”素心道。 小闲低头看小炉子上的药,怎么还不开呢。 “小闲,跟我们来一趟。”两个仆妇说话还算客气,手里拿着绳子,并没有上前捆了她。 小闲跟仆妇走时,眼角余光瞄到素心笑得很开心。 “小郎君是吃了不洁的东西。”李太医把了脉,道:“先吃两剂药看看如何吧。” 消息很快传到陈氏耳里,一旁的赵嬷嬷脸色发白。十郎一向挑食,怎么会吃了不洁的东西?哪里来的不洁的东西? “查,给我查,十郎今天吃了什么。”陈氏冷冷道。 敢把主意打到她的十郎身上,看来是不想活了。 “夫人,十郎一向只吃小闲那个丫头熬的粥,您看……”一个仆妇似有意似无意道。 第17章 前情 室内一点点暗了下来,透过窗纸能看到外面朦朦胧胧的光,外面已点了灯笼。 没有火龙,没有烧炭盆的屋子,冷得像冰。小闲的脚冻麻了,手拢在袖里在小小的屋子里不停地转圈。 窗户被咚咚敲响,小小的用纸包的物事递了进来。 “嬷嬷让送来的。”低低的声音,很熟,是这两天帮着煎药的小丫鬟。 小闲道了谢,刚要关窗,小丫鬟又递进来一个手炉:“嬷嬷说已经在想办法了,让你放宽心。” 手炉烧得正旺,小闲心里也暖暖的。 出了这样的事,赵嬷嬷又有什么办法?她能把自己摘出来就是运气了。 纸团里是两个馒头,两个炊饼,尚温热。 小闲大口吃着,噎得直打嗝。肚子饱了,感觉便没有那么冷,抱着手炉坐在地上,让手炉暖冰冷没有感觉的脚,靠着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陈氏坐在叶标床沿,脸色铁青,叶启三兄弟以及叶馨四姐妹都围在床边。 “十郎君中午吃了一碗粥,肉和菜并没有动筷,秀王妃来时带的点心,十郎君吃了一个用炒米花拌饴糖做成的欢喜团,吃了半盏煎茶,再就没有什么了。”仆妇垂手禀道。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粥里加了不应该有的东西。 陈氏让叶启带弟妹们离开,叶启知道娘亲有正事要办,带弟妹们行礼退下了。 “粥还是那个小丫头熬的吗?”陈氏望向赵嬷嬷。 赵嬷嬷的心剧跳两下,语气却没有一丝异样,道:“是。” 陈氏似是在想什么,过一会儿才道:“你看,她会不会因为梅氏的事,忌恨于我,报复在十郎身上?” 赵嬷嬷只觉得一颗心似乎要跳出胸膛。 “奴婢细细打听过,她原是府里从人牙子买来的丫头,梅姨娘进府后才拨过去的。当时拨她过去,也是因为她人笨。过去后,不知为什么事,梅姨娘吩咐打了她三十棍子,本来都以为打死了,没想到反而活了。人好后,不仅变得有眼色,而且会做一些菜。”赵嬷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颤抖。 小闲是她举荐到厨房的,原想着她有些手艺,人又老实,没想到相处下来,很是合她的脾胃,两人竟处出感情。 她相信小闲不会这样做,不会蠢到这样做。 可是,她要怎么让夫人相信小闲没有害人害已? “小闲那丫头跟梅姨娘并不怎么亲厚。”说话的是汪嬷嬷。 赵嬷嬷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感情不深厚,断然没有为梅氏报复毒害小主人的道理。 陈氏道:“怎么说?” 汪嬷嬷似是想笑,又忍住,敛容道:“据当日同在梅姨娘跟前侍候的丫鬟说,梅姨娘怀疑这丫鬟**国公爷,才想三十棍子把她杖毙,没想到她命大,活了下来。” 身为一个妾侍,刚进府不久便杖毙府里原有的丫鬟,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在夫人跟前也难以掩饰,因而只说打三十棍,没说杖毙,想来三十棍足以打死了。没想到这丫头命大,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活了。 大家关注的焦点显然不是三十棍能不能打死人,而是小丫头去**国公爷的**案。 仆妇们脸上都露出兴奋好奇的神色。 陈氏也很意外,望着汪嬷嬷道:“当真?” 现在的场景确实不适宜笑,可是谈论到此事,汪嬷嬷还是忍不住,嘴角弯了弯,语气轻快了些,道:“当日小丫头在廊下,国公爷来了,问了她两句话,梅姨娘迎出来时,顺口夸这丫头长得好。待国公爷离去,梅姨娘便发作了。” 原来是这么“**”的,众人脸上便露出古怪的神色。 陈氏道:“怕是梅氏杀鸡儆猴吧?” 众人便恍然。可不是,看上的丫鬟先通房,得主人欢心的话,再给个姨娘的名份,是大家族惯有的做法。梅氏这是拿这倒霉的小丫头做法给心思灵活的大丫鬟看呢。 汪嬷嬷道:“想必如此。” 陈氏鄙视道:“那贱婢自己妖妖娆娆的,要不然怎么**得国公爷神魂颠倒?她自己做得,反而害怕别人学她了。真是小气。” “可不是。”众人随和。 赵嬷嬷道:“既如此,想来为梅姨娘报仇一说便不成立了。” 两人之间只有仇,哪来的恩,没有恩,怎么会为她涉险报仇害人? 陈氏把事情想了一遍,道:“派人去秀王府问一声,王妃带来的点心是哪个厨子做的,别的人吃了,可有什么不妥。” 这是怀疑秀王府的人了做了手脚了。 自有人答应一声去办理。 耳房里,孙大娘和腊肉相对而坐,案几上一包点心,两碗煎茶。 “你果然好手段。”孙大娘举起煎茶:“我敬你。” 腊肉面有得色,举起碗和孙大娘碰了一下,喝了一口茶,道:“这有什么。” 这一次,那小贱婢再没有翻身之日了吧。敢对夫人视如眼珠子般的十郎君下手,那是不想活了。 “可惜没有酒,要不然,我们喝个一醉方休。”孙大娘笑道,脸色红润,神采飞扬。 不过是酒而已。在厨房有点脸面的人,趁机拿一点半点并不是难事。 腊肉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扁嘴壶出来,道:“吃酒最好吃肉。” 两人望向厨房的方向,那里灯还亮着,灶火没有熄,原是预着夫人吃个宵饭。现在自然更会留着,或者十郎君要吃点什么呢。 “今夜谁轮值?”孙大娘问。 腊肉想了想,道:“自然是姓赵的人,算了,我们只吃酒吧。” 梆子敲了两下,叶标翻了个身,对一直坐在床前的母亲道:“娘亲,我饿。” 这一声饿,把陈氏的眼泪都勾下来了。她呜咽道:“我的儿,这就传饭。” 叶标有气无力道:“我不吃饭,我要吃粥,小闲熬的粥。” “叫小闲过来。”陈氏想了想,道:“在屋里熬粥。” 小闲又被冻醒,听梆子声响,不觉犯愁,夜越深,气温越低,可别黎明前冻死在这儿。心里隐隐又有期盼,不知死了,能不能回到前世的家? 窗纸上映出一片红色,越来越亮,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门被打开,一个仆妇高声道:“夫人命你去熬粥,还不快去!” “啊——”小闲呆了,这么快就没事? 踏进暖烘烘的室内,小闲幸福得想哭,这才是人呆的地嘛。 叶标的声音飘了过来:“我要吃粥。” “是。”小闲早忘了先前又渴又冷,麻利地淘了米,在搬来的炉子上放了砂锅,跪坐下来看火。 一个仆妇进来,在陈氏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陈氏道:“她也太不小心了,新来的厨子弄出来的东西,怎么能带到我们府。” 莫不是秀王妃有心害死十郎?这个念头才起,门外有人道:“夫人,王妃派人过来探望十郎郡。” 陈氏摇了摇头,晃去这个念头。 这两年两家走动勤了些,她却不是为了这个。陈氏心里是明白的。 ……………… 新年快乐!祝2015年一切顺遂! 第18章 得脱 小闲眼观鼻,鼻观心,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小泥炉,和泥炉上的砂锅。 陈氏凌厉的眼睛居高临下把小闲小小的身子罩住,小闲有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陈氏倒想看这个大难不死的小丫头能搞出什么花花来。 强大的气场让屋子里的丫鬟仆妇们噤若寒蝉。 扑通一声,近门处一个仆妇承受不了这样的威压,腿一软,跌坐下来,发出一声响。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仆妇咚咚磕头。 室内的气氛更凝重了,不少人觉得快窒息了,头低低垂在胸前,张大了口强压喘气声。 小闲若无其事看着炉火,待沸后,再次用勺子搅拌,以防粘锅。 瞧不出,挺镇定的。陈氏唇边浮出一抹笑,冷笑。 不就是一双要吃人的眼睛吗?小闲心里暗笑,一点点压力就扛不住,还怎么做现代白领?她也太小瞧人了。 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如泰山压顶般的凝重,让丫鬟仆妇们暗暗松了口气,犹如胸口移去大石。 “娘亲,”叶启身披斗蓬,身后一个小厮手捧食盒,他接过放在床前的矮几上,道:“我让人做了几样点心,都很美味,或者十郎会吃一点。” “哥哥。”叶标可怜巴巴叫了一声,道:“我不要吃点心。” 陈氏眉头蹙成一团,道:“这孩子真是挑食。” 她养了几个孩子,小妾的孩子也养在她名下,从来没有一个孩子像十郎一样挑食,甚至除了粥,什么也不吃。 叶启露出细白整齐的牙齿,拿起一块红红白白很好看糕点,道:“很好吃的,十郎尝尝就知道了。” 这糕,看着十分抢眼,叶标似乎有些动心。 “吃一块试试。”叶启说着把叶标抱坐起来。 叶标靠在哥哥怀里,就着哥哥的手,吃了一口。 可算肯吃了。陈氏欣慰。 “呸!”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会咽下,再吃一口时,叶标张嘴把糕吐了。 “不好吃,味道怪怪的。”他小脸皱巴巴看着叶启道。 叶启笑,慢慢道:“不好吃啊……” 这是他回去后让厨娘赶着做的,还热乎呢。 “不好吃!”叶标很肯定道。 陈氏气:“这孩子真不像话。” 那还不是你宠的。丫鬟仆妇们心道。 室内只有咕噜咕噜砂锅冒泡的声音,小闲感觉到一双深遂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然后停在她面前的砂锅上。 侧过头,一张俊脸映入眼帘,长眉入鬓,星目朗朗,偏生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怎有这般手艺?叶启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一刻,各自转开。 奇怪,府里哪个丫头下人敢跟他这般平等对视?叶启再次将目光投过来。 长得不错,难得的是这份沉着从容。只是,她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份犹如长者的沉着?多少双眼睛看着,却能泰然自若,安坐如此? 这人怎么这样。小闲睨了一眼叶启,再不看他。 小丫头生气了呢。叶启微微笑了,多少人求他看,他不看呢,能得他关注一刻,是天大的荣幸,小丫头还生气了呢。 粥好了,赵嬷嬷端上来,放在食案上,陈氏道:“先让她吃。” 要是有毒,先让她死。 赵嬷嬷应了声,给小闲盛了一碗。 小闲狂喜,在小黑屋关了大半天,又饿又渴,有一碗热粥吃,实在是太好了。 陈氏看小闲狼吞虎咽,把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神色复杂。 “我要吃。”叶标雀跃道,一把抢过叶启手里的勺子,道:“我不要哥哥喂。” 叶启笑看叶标大口大口的吞咽,道:“真的很好吃吗?” 叶标顾不得说话,几大口吃完,把空碗递过来:“还要。” 吃了两碗,叶标依然把空碗递过来,叶启哄道:“一下子吃太饱不好,不如把丫头留在这儿,过两个时辰再熬一次粥。” 叶标任由陈氏给他擦嘴,嗯了一声,指着小闲道:“你留在这里。” 小闲垂首应了一声是,站在帷帐边,这儿暖和。 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望过来,小闲抬眼看去,那道目光却收回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陈氏看着沉沉睡去的小儿子,手挥了挥,汪嬷嬷便带仆妇们出来,小闲蹑手蹑脚跟在后面,汪嬷嬷像是脑后长了眼睛,道:“你留下。” 小闲靠在墙边快睡着时,有人拉了拉她的头发。 叶标站在身前,道:“不许贪睡。” 天已快亮,这位小祖宗又吃了两碗粥,心满意足地上床,再次睡去。 这次的粥,小闲加了两个鸡蛋,撒一把葱花。 叶启走进来时,香味儿还未散。 “做了什么,这么香?”他道。 锅里剩下的,小闲毫不客气吃了,这会儿满足地欣赏窗外天色一点点变亮。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行礼,道:“鸡蛋粥。” “鸡蛋粥?”叶启深深看了小闲一眼,道:“你手倒巧。” 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鸡蛋粥,怎么就手巧了?小闲不解,叶启却自顾自走到床边。 获准回自己的小屋,已是快晌午了。打着呵欠推开门,眼前一幕如同遭了贼。确实也是遭了贼,不过是汪嬷嬷吩咐下来,搜她屋里是否有让人吃了腹泻的药物,那些人哪里会客气,粗匡床被翻起,几件换洗衣裳丢在地上,扎头发的头绳被踩脏。 匆匆收拾一下,倒下就睡,被唤醒天已快黑。 “十郎君找你呢。”一个小丫鬟把门敲得咚咚响,大声道。 夜色中,室内一灯如豆,孙大娘和腊肉对坐,两人都无精打采。 “没想到让她逃过一劫。”孙大娘道。 不应该啊,夫人一向心狠手辣,对十郎又疼爱异常,怎么可能轻轻放过她? “没想到姓赵的手段通天,竟然有办法让夫人不起疑。”腊肉手攥得咯咯响。 必死的局,就这样被解了吗? 腊肉想起什么,道:“我们疏忽了。” 孙大娘看她。 “如果在那小贱婢的屋里搜出药来,她怎么也洗脱不清了。” 孙大娘恍然。 不过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一旦发现不妥,直接杖毙也就是了,怎么可能去搜寻证据?是她们想得太简单了么? “姓赵的一直没有过男人吗?”孙大娘突然道。 腊肉愕然,赵嬷嬷做为陪嫁进卢国公府,一直在厨房,不要说出府,夫人的院子也极少出去,有什么男人? 孙大娘道:“没有男人,我们给她弄一个。” 怎么弄?一向心思极多的腊肉有些呆呆。 赵嬷嬷端了一壶酒,两个菜,放在矮几上,含笑道:“给你压惊。” 能死里逃生,赵嬷嬷一定费尽心思,小闲心里感动,不习惯给人磕头的她,只是紧紧拉着赵嬷嬷的手,用力道:“谢谢。” 谢谢,两个字,道尽了一切。 ……………… 新年第一天,亲们可有去玩?放假玩得开心点哦,看完文,顺手把福临门放入书架吧。 第19章 酒肉 两天了,朱九娘夜里睡不安稳,白天又提心吊胆,总觉得下一刻汪嬷嬷就会凶神恶煞出现在面前,粗壮的仆妇会把她捆起来,活活打死。 “朱九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一个在厨房掌勺的厨娘关切地道。 朱九娘吃了一惊,差点惊叫,总算及时捂住嘴。 “夜里凉,冻醒了。”她定了定神掩饰道。 冻醒了?厨娘狐疑道:“前儿发了炭,没人给你送来吗?” 府里一向不会刻薄下人,她们是夫人的使唤人,在厨房又有些脸面,夫人一向优待,虽然没有银霜炭,送来的炭也是上等的,烧起来又旺,又耐烧,还没有味儿。 “送来了。”朱九娘含糊道。 厨娘更不明白了:“那你还冻醒?” 谁让你这么多事?朱九娘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好在这时,身后有人道:“朱姐姐,你在这儿啊,叫我好找。” 有人解围了。朱九娘大喜,转头一看,脸色倏变,犹如见鬼。 小闲笑得很亲切,一只手拿着两个油纸包,香气儿从油纸包里透出来,一只手抱着一个酒壶,不用说,那里盛着酒。 有酒有肉。 几个路过的人停下脚步,一人笑道:“小闲今儿请客?” 其他人也跟着笑,有人还附和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啊。” 什么日子也不是,朱九娘想拔腿跑路,只是不知为什么,腿软软的挪不动。 “是这样的,”小闲大大方方笑道:“我们厨房里,就是朱姐姐做的点心好,我想着,多门手艺多条路,所以想求朱姐姐教我做几样点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呢。” “原来这样啊,你这是拜师酒吗?”有人打趣道。 原来这样啊,朱九娘心道,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小闲却认真道:“哪里敢说拜师酒,不过是请托的诚意,若是朱姐姐肯了,我少不得拿出这个月的例银,整治一桌酒席出来,才好拜师。请嬷嬷们看在我一片诚心份上,帮我说句话吧。” 又一人咦了一声,道:“你不是拜赵嬷嬷为师吗?” 便有不少人点头,每天下午,赵嬷嬷时常在厨房里忙碌,身边只有小闲,可是有许多人看见的。有亲眼见的人说,赵嬷嬷每次都教小闲这小丫鬟一个菜。 小闲垂下头,道:“蒙嬷嬷青眼,得以给嬷嬷打打下手。说到拜嬷嬷为师,我们厨房里,有天份的人比我多得多,哪里就轮到我了呢。” 这话大家都爱听,便有人对朱九娘道:“难得小闲想学手艺,快去吧。” 那件事,她应该不知道的吧?朱九娘想着,和小闲一前一后去了她平时居住的耳房。 房间比小闲居住的稍大一些,中间用布隔开,朱九娘住里间,外间一张矮几,两只矮榻,再没有其他物事。这间房住了两人,打杂的小丫鬟夜里把矮几矮榻移开,铺上垫子,便是一张床了。 油纸包打开,一包是切得细细的猪头肉,一包是两个肥肥的鹅腿。酒是上好的琼浆酒,倒在杯子里,满室皆香。 酒香勾起朱九娘的酒瘾,她咽了口口水,跪坐下来,想吃,又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小闲道:“我特地托十郎君的伴当买的酒,就是为了孝敬姐姐的,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朱九娘顾不得去想十郎君的小厮才多大,怎么就能单独出府去打酒,小闲又怎么使得动十郎君的小厮,直往鼻孔里钻的酒香让她迫不及待仰脖子把面前的酒一口饮了。 真是香啊,果然不负琼浆之名。 “姐姐最近与什么人来往?”小闲又给满了一杯。 朱九娘大口啃鹅腿,含糊道:“没有啊。” 一张嘴又要吃肉又要吃酒,哪里有空说话。 “没和孙大娘走动吗?”小闲又满了一杯,酒壶里的酒不多了。 朱九娘啃完一只鹅腿,又吃一杯酒,顾不得去擦嘴边的油啧,又拿起一只鹅腿,啃了一口,边咀嚼边道:“孙大娘不是去浆洗房吗?我怎么会和她走动。” “那你会和谁走动?”小闲晃了晃酒壶,最多再倒一杯。 怎么眼前有两个人呢?原先那个笑眯眯的傻丫头去哪儿了?朱九娘直着眼道:“腊肉,你什么时候来了?” 腊肉!小闲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 腊肉打了个喷嚏。她抬头望了望天色,天还没黑,太阳明晃晃挂在天边,厨房里灶火烧得正旺,热气腾腾,怎么就着凉了呢? “要说人还是得有一门手艺傍身。”两个烧火丫鬟低声说笑,一人道:“朱九娘子不过是点心做得好,小闲就买了酒肉请她吃,肉味儿隔了十丈闻着都香。” 一人道:“你懂什么,要说朱九娘子的手艺,可是真的好,几样点心,做得又好看又好吃,别人哪里比得上。” 腊肉心里一跳,道:“谁请朱九娘吃酒了?” 烧火丫鬟道:“小闲。”生怕腊肉一时想不起哪个,补充道:“就是那个专司给十郎君熬粥的丫头。” 先前说话的丫鬟道:“我先还觉得她运气好,仗着一锅粥入了十郎君青眼,现在看来,人家确实有些不同。” “可不是,”另一人道:“怎么我就没想到请朱九娘子吃酒,求着要学她的手艺呢。” 两人感慨后悔不已,冷不防腊肉嗷的一声叫,丢下手里腌制的肉,转身就跑。 “她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两个烧火丫鬟摇了摇头,丢开腊肉,各自盘算要讨好谁,多少学一点手艺在身。 朱九娘趴在矮几上,低低打着呼噜,口水流得老长。 一阵阵寒意直从腊肉心里往外涌,陡然间,气温似是低了许多。 朱九娘被冷水泼醒时,脑子还有些懵,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腊肉时,不禁大怒:“你为什么用水泼我?” 大冷天的,想冻死她吗? 腊肉冷冷道:“你跟小贱婢说什么了?” 说什么?好象说馒头怎么做才好吃,欢喜团要加饴糖,配炒米花,团成一团吃起来才香,呃,还说了什么?怎么想不起来了? “只是说怎么做点心?”腊肉狐疑道:“她找你,真的只是做点心?” 朱九娘拍了拍晕乎乎的脑袋,道:“可不是。” “就没问你别的?” 别的?朱九娘猛然跳了起来,大声道:“没有!” 是没有吧?或者真的没有!那么一个小丫鬟,懂什么啊。 真的没有? 夜色深沉中,腊肉一个人躺在床上,眼望帐顶,越想越觉得这件事玄乎。小贱婢有赵嬷嬷这样一个高手,怎么会去拜别人为师? 不好,那件事,得赶快进行才是。 浆洗房大通铺靠里一个位置上,孙大娘翻了个身,腿不小心压着旁边一人,那人低声道:“你还没睡吗?” 孙大娘低低嗯了一声,道:“不知为什么,我的心跳得厉害。” 那人叹息一声,道:“从高高在上的厨娘一下子打落到这儿,不习惯吧?” 孙大娘没吭声,是不习惯,怎么能习惯得了。要不是这些年积攒的体已分给这些人,又有几个向来交好的同伴上下打点,其中一人更是与浆洗房的付嬷嬷是亲戚,她在这儿不知被糟贱成什么样呢。 ……………… 我想写好每个人物,又不知亲们会不会觉和是剧情太慢,真是纠结呢。 求收藏推荐票。 第20章 遇鬼了 廊下站了两排回事的仆妇,人虽多,却鸦雀无声。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从厨房方向走来,还没迈上台阶,便被人拦住了。 “夫人忙着呢,有什么事,下午再来回。”一个执事模样的仆妇不耐烦道。 这仆妇是第一次见,想来初次得以进陈氏的院子,不免得意。 小闲含笑道:“夫人唤我来的。” 仆妇讶然,这会儿是管事的嬷嬷们回话听候吩咐的时间,哪里有一个小丫鬟什么事。 明月提裙出来,一眼看到小丫鬟,招手道:“快来,夫人问了两次了。” 仆妇陪笑道:“姑娘有事说一声就是了,怎么出来了。夫人找这丫头么?” 明月哪里去管她,拉了小闲的手,在仆妇们瞪圆的眼中径直进屋去了。 “你在十郎的粥中加了鸡子?”陈氏放下茶碗道。 十郎告诉他,清早的粥比往常要香,嚷着要开小厨房,让这小丫鬟当执事。她一问才知,粥里加了些别的,最可恶的是,锅里剩下的,小丫鬟不声不响的就自己吃了。她问起来,小厮们都说不知怎么个好吃法。 “是,加了两个,打成蛋花倒进去的。”小闲道。 两个鸡子而已,算得什么事,可是十郎却吃得香甜。这孩子自从断奶后便不爱吃鱼肉青菜,只爱吃白粥,虽然一点点地长大,相比起同龄人,却是瘦弱多了,没同龄人高,更是瘦得让人心疼。 怎么没想到把鸡子加在粥里让十郎吃下去呢?陈氏内疚不已。 “赏。”陈氏最终说出的只有这个字。 小闲拿着一贯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跟梅氏时攒下的几个钱,被关小黑屋时就成了别人的了。来到陈氏的院子,她连一身换洗衣裳也没有,好在到的当晚,发了两套新衣,大致相当于制服。 再次被关小黑屋,屋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到这儿拿的例银自然被搜屋的人揣进腰包了,请朱九娘的酒菜是赵嬷嬷置办的。 没想到,才一转眼,又有了钱。 “还不快谢夫人。”汪嬷嬷皱眉道。小丫头就是不懂事啊,一贯钱有什么好看的。 迈出门槛,身后传来陈氏的声音:“以后在粥里加些鱼肉。” 小闲应了,拿着一贯钱在一众仆妇们奇怪的眼神中,招摇而过。 与此同时,腊肉提着裙子从墙边飞跑而去。 “咦,你跑什么?出什么事了?” “哎呀,怎么这么臭?” 有人指着地上一滩黄黄的物事叫了起来:“哪个天杀的在厨房拉屎?” 可不是,地上一滩淡黄色的物事,再稀,那也是粪。 “腊肉姐刚跑过去。”一个丫鬟怯怯道。 “呸!” 有人啐了口,不知是啐丫鬟胡说八道,还是啐腊肉那么大个人了还干这不着调的事。 这边围了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门外一个衣着光鲜的丫鬟扬声道:“腊肉在吗?” 这丫鬟十三四岁年纪,梳了双丫髻的头胪高高扬着,眉头微皱,显然对于厨房这样的油烟地不屑踏进去。 便有人回头看了眼,认出这丫鬟,陪笑迎上来,道:“雅琴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 这丫鬟名雅琴,是叶馨院里的丫头,身为一个跟了嫡长女的二等丫鬟,却被差来这儿,实在是晦气。 “腊肉呢?四娘子让我过来取些腊肉,中午要配餐的。”雅琴很不耐烦道。 有人要笑又不敢笑,有人面露不屑,却没一人说话。 “问你们话呢!”雅琴陡然拔高声音。 换了裙子面色腊黄的腊肉扶着墙慢慢走来,真是见鬼了,早上不过吃了两个炊饼一碗小米粥,怎么一上午拉个不停,这都跑多少次茅厕了。 “腊肉。”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叫住了,雅琴神色不善道:“你挺清闲啊。” 一大群人围着说笑,当真清闲得很,可得跟娘子说去,府里再宽容,也不能养这么些闲人。 腊肉的笑容很难看,语气很没有诚意,道:“是雅琴姑娘啊,四娘子有什么吩咐?” 拉稀拉得腿软,要能笑得出来才怪。 这笑容落在雅琴眼里,更是心头冒火,不愿意笑就别笑,没人逼你,别以为仗着一样腊肉,就能对四娘子不敬,眼里没有四娘子。 “要取一坛子腊肉啊……” 腊肉刚要说现在就取去,肚子一阵响,雅琴只觉得臭味冲鼻而来。 “算了,不愿意给就别给了。我回娘子去。” 真是太过份了,啊,不,臭成这样,腌出来的腊肉怎么能入高贵的四娘子之口? “雅琴姑娘。”腊肉想解释,肚子又是一阵响,这一次,所有人默契地退开了,腊肉周围三尺之内空无一人。 不知谁跑去告诉了赵嬷嬷,走廊尽头赵嬷嬷急步走来。 “这里是厨房,是夫人的厨房!”赵嬷嬷脸上如罩了一层寒霜,道:“不干不净的东西,怎么能入得了夫人之口?腊肉,你是府里的家生子儿,自小在府里长大,府里的规矩不会不知道吧?” 腊肉不敢挪步,新换的纨裤裤底已臭不可闻,地上一大滩屎尿要是让赵嬷嬷见到,可怎么得了。 她只能哭丧着脸道:“奴婢知道,奴婢知罪。” “看在你是家生子儿的份上,罚你三个月例银,下次再敢如此,赶了出去。”赵嬷嬷厉声道。 拉肚子已经快拉到虚脱,加上心虚,不敢去找赵嬷嬷回夫人请大夫,此时再受到责罚,腊肉一跤向后跌去。 浆洗房,一群人在院子里洗涮衣服。付嬷嬷对其中一个大盆踢了一脚,怒道:“孙氏死哪里去了?” 周围的人神色古怪,有人朝茅厕的方向指了指。 茅厕里,几乎站不起来的孙大娘直觉遇到鬼了,要不然,怎么她从府外弄了泻药交给腊肉,由朱九娘在十郎君的粥里下药,打算栽赃小闲,此时拉到虚脱的却是自己? 系好裙带,她虔诚双手合十念叨几句佛祖保佑的话,不顾地面又脏又湿,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才稍微安心。 夜色再一次笼罩了层层叠叠的卢国公府时,小闲洗了个热水澡,倚在枕头上,时不时地笑出了声。 一人推门进来,道:“傻笑什么呢。” 小闲不高兴地道:“嬷嬷,你能不能先敲门?” 赵嬷嬷在烧得旺旺的炭盆子旁边坐下,道:“到你这小丫头屋里,我用得着敲什么门?你这房间还是我安排的。” 那倒是,要不然,她一个小丫鬟,怎么也不能独住一间,最少得跟几个小丫鬟挤一挤。 “敲门显得你有素养。”小闲笑嘻嘻道。 赵嬷嬷不以为然,拍了小闲脑袋一下,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快烧水煮茶。” 煎茶的怪味道在室内弥漫,小闲拿出陈氏赏的一贯钱放在赵嬷嬷面前,道:“嬷嬷大恩,无以为报,只好借花献佛了。” 赵嬷嬷把钱推回去,笑道:“想不到你这丫头一点不肯吃亏,居然想出这个怪法子。” 朱九娘酒后吐露出幕后指使之人,和她同住的小丫鬟又找出没用完的半包泻药,以赵嬷嬷的手段,事情就简单得很了。 小闲给赵嬷嬷续茶,道:“她们害得我九死一生,哪里就能这样算了呢。” 要不是运气好,怕是从小黑屋出不来了吧。 第21章 迁怒 如同往常一样的白粥加入香油、酱油、葱、姜、盐,收了火,盛在雪白的碗里,与往常不同的是,碗里装了剔骨洗净,切得薄薄待用的生鱼片,搅动间,生鱼片烫熟,香气扑鼻。 “好香。”叶标顾不得烫,大口吞咽。 小闲劝道:“十郎君小心。” 什么破称呼嘛,太拗口了,还不如叫公子呢。小闲实在不习惯。 叶标哪里顾得上别的,很快吃完一碗,忙忙去看锅里,生怕人跟他抢一般。 小闲再次盛粥的时候,叶德来了,风尘仆仆,身上的斗蓬又是沙又是雪的。 叶标依依不舍看了一眼粥碗,站起来行礼:“父亲大人回来了。” “你不是病了吗?好些没有?李太医怎么说?”叶德连珠炮的发问,让叶标有些呆呆,不知怎么回答。 “什么这么香?”叶德刚坐下,便耸了耸鼻子,然后双眼停在面前几案上一碗冒着热气的鱼脍粥,再也移不动。 叶标快哭了,心中天人交战,应该给父亲盛一碗吗?可是,剩下的不多了。 “嗯,香,好吃,不错。” 听到声音回过神,叶标眼眶红了。 父亲三口两口把一碗鱼脍粥吃完,开始盛第二碗,甚至迫不及待,没有让丫鬟们侍候,自己动手,满满地盛了一碗,砂锅已经底朝天了。 应该跟父亲哭闹吗?可是先生说,要孝悌。 好在叶标没有为难多久,母亲来了。 陈氏在叶德对面跪坐下来,绷着脸道:“怎么这时候才回?” 请太医时就让人去禀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人才回来,不就去京郊赏腊梅吗,两个时辰也该回来,这都几天了? 叶德埋头把碗里的粥吃完,接过丫鬟递来的锦帕擦了擦嘴,道:“昨天才接到消息,连夜赶了来的。” 昨天才接到消息?陈氏狐疑,让人去传出城的小厮来回话。 叶德好生心虚,岔开话题道:“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下人们怎么侍候的?都该发卖了事。” 小闲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里去。都说现代白领生存不易,哪里想到在古代,要活下来更是艰难。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被人陷害,主家不是发卖就是杖毙,哪里有现代好,大不了跳槽再换一份工作就是了。 叶标心疼地看着贴身丫鬟收拾碗筷下去,没有听到父亲说了什么。 陈氏淡淡道:“十郎就爱吃她熬的粥,事儿都分断明白了,没她什么事。” 叶德叫起来:“十郎不小了,怎么能一直惯着?粥是谁经手的?发卖出去。” 不这么做,怎么显得他是一个爱护子女的好父亲呢,不过是一个厨娘而已。 既然有机会重活一次,当然要好好活下去。小闲深深吸一口气,半年来,她很小心,尽可能融入这个环境,对每个人和善,可是为什么依然在生死边缘徘徊呢? 发卖出去,要是能卖到好人家,这句话不会成为威胁恐吓的口头禅。 叶标被小闲瞪回了神,嚷着:“父亲不如把我卖了,反正没有粥吃,我也活不了。” “什么话。”陈氏道。 见母亲不高兴,叶标不敢再说,蹬蹬蹬跑出去了。 叶德道:“夫人啊,饮食一道,最是惯不得,我们家的孩子,怎么只能吃白粥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陈氏最爱面子了,夫妻十几年,他怎么会不知道。 陈氏喝了一口丫鬟端上来的煎茶,道:“小孩子的性情时时变,十郎现在也爱吃鱼肉了。” “那不正好,把那可疑的厨娘发卖了,省得她盅惑我们十郎。” 盅惑?陈氏回头看了眼垂手站在墙角的小闲,这丫头是有些手段,要不然也不会把十郎的胃口死死攥在手里。不,十郎还小,男女之事哪里懂得。 陈氏面无表情道:“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叶德讪讪笑了,道:“就算不发卖,也不能留在这院里了,谁知道下次会吃出什么事来。” 你刚刚吃了我熬的粥,也没见你有什么事。小闲心道,只是这话没有喊出来。 蹬蹬蹬的脚步声又回来了,叶标身后还跟着一人。 叶启行过礼,跪坐下来,陈氏望望外头的天色,道:“今天不用上学吗?” 站在叶启身后的叶标捅了捅叶启的肩头,叶启回头笑了笑。 “要上学。”叶启道:“听说父亲要发卖那个熬粥的丫头,我想着,我那里正缺个会这个的,不如送我那里去。” 叶德瞪大眼:“你是来帮她求情的?” 了不得了,不过是一个丫头,两个儿子都舍不得,这得多有手段。 “是哪个丫头,唤来我看看。”他气呼呼道。 “好了,”陈氏道:“十郎要是舍得,三郎领了去吧。” 叶标嘻嘻笑:“母亲,我怎么舍不得。” 舍得还赶着去搬救兵。陈氏道:“以后可得好好吃饭,不许挑食。” “嗯。”叶标大力点头。 叶启告退,走到院子里,叶标追了出来,拉着的袖子让叶启蹲下来,在叶启耳边道:“哥哥,我以后去你那儿吃饭哦。” 叶启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道:“人小鬼大。” 父亲的话一向可以忽略不计,用得着这么紧张吗?真是小孩子。 随着话题告一段落,主子们离开,小闲松了口气,总算再次逃过一劫。 要好好活下去,还得小心小心再哪。 小闲拨去三郎君的院子的消息不到一刻钟就传遍了,往日相熟的人都过来恭喜,有人道:“可攀上高枝了。” 旁边的人不乐意了:“说得在夫人院里没有前途似的,小心传到夫人耳里。” 在夫人院里当差,可是府里所有奴仆的梦想,要是这个没有前途,还有什么有前途的? 先前那人自知失言,忙笑着掩饰:“若是能被郎君们瞧上,过几年做个姨娘,岂不是比一辈子做厨娘强。” 说得也是,厨娘说到底是服侍人的。众人便一副了然的神态。 “嬷嬷们、姐姐们想多了,我只想好好当差,别的可不敢想。”小闲道。 要是能不当奴婢,不用担心生命财产安全就好了,跟一群女人共用一个丈夫这种事,就别摊在我头上了。小闲心道,脸上却笑得真诚。 “小闲真是懂事。”便有一人赞道。 和众人告了别,来到赵嬷嬷的房间,赵嬷嬷并没有在房里。 自有仆妇催道:“姑娘快些收拾了过去吧,三郎君可是吩咐了,午饭前必须到呢。” 小闲央求道:“妈妈且等等,我想和嬷嬷告个别。”说话间,一把钱递了过去。 仆妇把钱揣进袖里,嘱咐道:“可得快点。” 仆妇催了两三回,看看到了午时一刻,赵嬷嬷才回来,叹道:“四娘子把夫人闹腾坏了,非要把腊肉赶出去,夫人哄了半天,好容易安顿下来,我才得便回来。” 早让人递话了,要是能回来,早就回来了。 小闲道:“腊肉不是拨去倒夜香了吗?” 她实在对夫人大敬,居然在夫人的厨房里拉稀,既然那么喜欢屎尿,那就天天与屎尿为伴吧。和她一起的,还有孙大娘。 “是啊。”赵嬷嬷道:“不知她怎么得罪了四娘子的丫鬟,总之四娘子要为丫鬟出气,所以不依不饶的。” 那可真是可怜。 ……………… 求收藏推荐票哦,要是喜欢,还请放入书架。 第22章 各有心思 小闲拎着小小的包袱,随仆妇迈进院门时,不禁回头看了眼大开的门,那夜被关在门外,又着了风寒,没想到今日到这儿当差。 院里几个丫鬟在捉迷藏,一人眼睛上蒙了布,张开双手乱摸,一下子把仆妇抱住,嘴里嚷道:“锦香姐姐。” 在众人的笑声中上下乱摸一通,发现着手处上下一般粗,扯开眼上蒙的布,看清眼前的仆妇时,不高兴地道:“怎么是你啊。” 虽然只是一个小丫鬟,仆妇可不敢无礼,陪着笑脸道:“锦香姑娘可在?” 合抱粗的槐树后走出一个皮肤白哲,鹅蛋脸儿,嘴角一粒美人痣的丫鬟,年约十四五岁,微微一笑,明艳动人。 “可是三郎君要的人送来了?”说话间,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在小闲身上转了转,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是啊,这是小闲,熬的粥极好的。三郎君吩咐安置在厨房。”仆妇笑道,一边示意小闲上前行礼。 这位,就是叶启的贴身大丫鬟锦香了。小闲上前一步下蹲行礼。 锦香虚扶,道:“没想到这么小。” 叶启的厨房可比陈氏小多了,只有两个厨娘,几个小丫鬟拣菜烧火。互相见过后,锦香给小闲指了房间,想必是叶启亲自点名要的,小闲得了一个单间,比在陈氏院里的还大些。 房间里有一个窗,阳光洒进来,室内采光充足。小闲握了握拳,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里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刚安顿好,锦香便让人过来找:“十郎君来了,叫你去一趟。” 叶标坐不住,和几个丫鬟玩捉迷藏呢,跑来跑去让蒙了眼的丫鬟去捉他,那丫鬟直直走去,不提防前面一棵树,一头撞上了。 叶标拍手大手,小厮们也跟着大笑,一起玩的丫鬟也笑,院子里笑声一片。 小闲在台阶下站定。 叶标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身子左摇右晃,一扭头,看到小闲垂手站着,便跑过来,道:“小闲姐姐,你以后在哥哥这里给我熬粥,我每天过来吃哦。” 小闲蹲身行礼:“谢十郎君救命之恩。” 活了两辈子,如果还看不出叶标求叶启救自己,那可真是白活了。 叶标像个大人一样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你以后在这儿住下来吧,哥哥的人不敢欺负你的。”顿了顿,又道:“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告诉哥哥去,打折她们的腿。” 一旁的锦香噗嗤一声笑,道:“十郎君说笑了,我们这里可是出了名的和睦。” 那倒是,三哥院子里的人,个个都听锦香的话。 叶标嘱咐锦香道:“哥哥要上学,天天忙,你帮我照看着她些儿。” 锦香意味深长地看了小闲一眼,应了一声是。 叶标在这儿吃了午饭回去,待他走后,陈氏把小闲叫去,道:“好好当差,若有差错,你十条小命也不够杖毙的。” 小闲当然没有十条小命,但是她有父母亲人,嗯,应该有的吧?陈氏或者有线索查到?小闲看了陈氏一眼。 旁边汪嬷嬷已竖眉喝道:“放肆!” “怎么?不要小命了?”陈氏语气冷淡。 小闲看着陈氏,道:“小闲一定好好当差报答十郎君的知遇之恩,一刻不敢偷懒。” 陈氏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汪嬷嬷把小闲拽到廊下,斥道:“做人要懂得自己的本份,可不敢乱来。别以为得十郎君看重了便自骄,难道除了你,府里再没有熬粥的人了?” 当然不是,大把的人等着搏出位呢。 锦香在厨房划出一小片地方,让人围了起来,说是专门供小闲熬粥用,又道:“要用什么,跟我说,我让人给你送来。” 厨房里两个厨娘窃窃私语:“什么来头,锦香姑娘这么另眼相看?” “说是三郎君问夫人讨来的,锦香姑娘当然要好生对待了。” 两人说着,眼角不时瞟一眼小闲,小闲笑微微看她们,只当她们议论的不是自己。 赵嬷嬷来了,带了一个大大的包袱:“有什么不自在的,跟我说,要什么,也跟我说。” 小闲打开包袱,里面一些日常用的东西,还有两匣子点心,尚有余温,看来是刚做的,还有一套煮茶的器具,一个小泥炉子。这是把这里当茶室了么? 赵嬷嬷熟练地烤茶,如行云流水般做完全套,直至点茶,看着茶碗上的图案,满足地叹气:“真是美味。” 小闲无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窗外一株叶落尽的小树孤零零的随风摇摆。 “房子不错。锦香这丫头用了心思。”赵嬷嬷收回视线,看小闲,认真道:“她聪明用心,对三郎君忠心耿耿,三郎君的喜好就是她的三喜好。只要你能得三郎君青眼,她自然对你不差。” 这是特地来提醒她的么?小闲递了一块点心给赵嬷嬷,道:“我理会得。” 虽然刚刚接触,但锦香提到叶启时那种眼神,自小看偶像剧长大的小闲,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这话,却不好乱说。 赵嬷嬷道:“夫人夸她懂事,把三郎君日常穿的带的打理得井井有条,在主子面前又不多话,是个能放心使唤的人。” 嗯,就像袭人姐姐。小闲道:“这院里,只有一个一等丫鬟吗?” 怎么一切都是她在打理呢?难道不是二个一等丫鬟各司其职吗? “原来还有一个,去年病死了。”赵嬷嬷啜了一口茶道。 病死?小闲眼中射出一道光,随即又敛了,露出笑,道:“没有加一个吗?” 二等丫鬟四个呢,怎么没有给恩典? 赵嬷嬷摇头,道:“锦香倒是提过几次,好象三郎君不愿提拔。” 那是郎有情妾有意了?小闲两眼闪闪发光,开启八卦模式,看来,这位三郎还真是多情。再想锦香的外貌身材,确实很美,要搁现代,怎么着也是一个校花,难怪叶启动心。 小闲正在脑子里把这两位自动代入某偶像剧成为男女主角,门口一个柔美的声音道:“赵嬷嬷来了?怎么不到我那里坐坐。” 说着话,锦香迈步进来,双手拢在暖袖里。 赵嬷嬷到底是陈氏的人,又管着厨房,是一个执事,锦香行了礼,在下首坐下。 赵嬷嬷给她煎了茶,她双手接过,连声道:“怎么敢劳动嬷嬷。” 赵嬷嬷笑道:“无妨。不怕你笑话,小闲这孩子很对我的脾胃,我还要请你多多照看她些呢。” 锦香一怔,难道这几天听到的传言是真的?细看眼前两人的长相,并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五官也不像。赵嬷嬷长相普通,小闲可是一个美人胚子,就是年龄小,还没长开。 赵嬷嬷哪里知道她的龌龊心思,兀自笑道:“她不只粥熬得好,几味菜也做得好,在点心上头可不输于我,你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尽管使唤,别客气。” 锦香还没回过神,喃喃道:“不像啊” “什么?”赵嬷嬷没听清。 第23章 遇见 “姑娘手可真是巧,小小年纪便熬了一锅好粥。”一个厨娘陪笑站在小闲身前,伸长脖子往咕噜冒泡的砂锅望。 这么一会儿,这样的话已说了好几次了。小闲真担心她们溅出来的口水喷进锅里。 “妈妈们见笑了。” 没有脸面,又上了年纪的仆妇,丫鬟们一般客气地称为妈妈。小闲客气又有礼貌道:“不过是凑巧十郎君喜欢这个口味,哪里是我熬得好。” “哪里的话,十郎君吃食上头可真是挑,在这儿吃饭时,总是挑三拣四,我们哪次不是因为这个挨锦香姑娘的训了……” 话没说完,另一个厨娘咳了两声。 做的菜叶标不爱吃,可不是得挨训,只是要合叶标的胃口,可不是那么容易。小家伙挑食极了。 “妈妈,我家郎君让我来取粥。”门口一个小丫鬟下蹲行礼说道。 两个厨娘让开两步转过身,小闲也抬头看去,门口灯光下一个圆脸的丫鬟垂眼直起腰。 一个厨娘迎了过去:“是十郎君院里的吧?外面冷,快进来喝盏热茶。” 那是十郎君的人,怎么也不好冷落了。 小丫鬟迈步进来,感觉到两道视线一直看着自己,回望过去,不禁呆住了。 或许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或许只有一秒,两个年纪的相若的小丫鬟一个扑过去,一个站起来。 “小菊!” “小闲!” 看两人抱在一起,两个厨娘呆呆。 “没想到你在十郎君那儿,可想死我了。明儿下午你过来找我,我们好好聚聚。”小闲强抑激动,拭去小菊脸上两道泪痕道。 眼前还有两个陌生人呢,不是说话的场所。 小菊用力点头:“明天下午未时我过来。” 小菊提了食盒出门,小闲一直送到院门外,看着小菊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可算找到了。这是她来到这儿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啊,如果没有她悉心照料,那时皮开肉绽的,小闲怎么可能活过来,别的不说,躺在床上不能动,饿也饿死了。 “大冷的天,在这儿干什么呢?”一个清朗的声音道。 叶启站在门口,身披黑色滚金边斗蓬,身后跟了几个小厮,整个人朦朦胧胧的。 “多谢三郎君救命之恩。”小闲认真行礼。 叶启摆了摆手,道:“谢就不用了。整治几样菜我尝尝就行。” 小闲一怔。 “简单的白粥都能熬得那么好,做几个菜更不在话下吧?”叶启道。 小闲也笑了,还真是聪明人。 听说要为三郎君做菜,两个厨娘没有二话,反而帮着洗菜递盘子,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一个道:“三郎君说我做的菜还可以,就是少了些什么,现在且看看姑娘怎么做的,我也学学,做出味道来。” 少了些什么,还做得可以?小闲失笑。 锦香接了叶启进屋,帮着解下斗蓬,道:“郎君可吃过饭了,厨房里留了几个菜。” 叶启道:“已让新来的丫头烧几个菜了,你先倒茶来。” 新来的丫头?过了一刻,锦香才想起上午送来的那个小丫鬟,那不是十郎君寄在这儿的么?怎么成了新来的了? “十郎君晚上没过来。”锦香想到什么说道。 叶启接过丫鬟递来的毛巾擦了脸,才道:“他住在夫人那儿,哪里方便餐餐在这儿吃。” 何况他不在的时候,还过来,那成什么样子了。 锦香便哦了一声,摆开茶具,开始煎茶。 待得茶好,见叶启坐在几案旁,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不敢出声打扰,只轻轻放下茶碗,跪坐一旁。 娘亲对宫里的事倒是上心,只是非得去争千牛备身不可吗?叶启微微蹙了蹙眉。 像他这种勋贵世家子弟,自然以获圣宠分三六九等,但也不是只有千牛备身这条路可走,为此求了皇后又求贵妃,费尽心力可就不值得了。 皇帝精明着呢,宫里又耳目众多,她这样上窜下跳的,难道不会让皇帝反感?可是劝了总是不听,说什么我不上进,不为她分忧。 就是为她分忧,才不用她去人情走动,我自会争取,用得着娘亲出面吗?叶启叹了口气。 锦香马上紧张起来,声音绷得紧紧的,道:“郎君可是不舒服?” 一回家便出神,是有什么事了吧?难道又挨夫人训了吗?夫人也真是的,怎么对三郎君那么严苛嘛。 锦香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叶启端起几案上的煎茶一口喝了,扫了两碟子点心一眼,道:“这是谁做的?” “我们厨房做的啊。”锦香不解。往日的点心不也是厨房做的吗? 叶启嗯了一声,没有动。 原来白菜要上盘前才放盐,煎鱼时灶火要热。两个厨娘恍然大悟。 小闲做了四个菜,厨娘争着要送过来:“外面冷,姑娘身子单薄,可吹不得风。” 小闲微微一笑:“怎好劳动妈妈们?” 厨娘笑得眼睛没有缝:“应该的,应该的。” 一人提了食盒,一人提了灯笼,并肩出了厨房的门。 “妈妈们送了吃食来。”廊下的丫鬟进来禀道。 锦香再次一怔,不是说新来的丫鬟做的吗? 锦香要接出去,走到门槛边,传来叶启的声音:“叫她们进来。” “郎君让我们进去?”两个厨房又惊又喜,因为厨艺一直没有长进,她们在这院里的地位很尴尬,三郎君并不如何看重,等闲也不能跟他说上一句话,唤进屋里说话的时候更是从来没有过。 两人行礼时一颗心狂跳,看也不敢看那个端坐如松的少年郎。 “小闲,是叫小闲吧?”清朗的声音似远似近传来:“以后厨房里的事,她说了算,她要做什么,你们不得阻拦。” 在食案上摆碗筷的锦香愕然,两个厨房也怔住了。没想到三郎君叫她们进来,是说这个。 小闲在烧水,一天不洗澡就难受,偏偏这儿没有热水器,只能烧水提水,然后美美地泡一个热水澡。 “姑娘姑娘。”那位姓江的厨娘急急嚷着跑进来:“姑娘要做什么只管吩咐一声,我来就好。” 随后提着空食盒跑进来的厨娘紧跟着道:“我真是该死,怎么没想到给姑娘烧水呢。” 江妈妈便白了她一眼,你不是上赶着跑三郎君跟前献殷勤了么。 小闲坐在灶前,小脸被灶火照得红扑扑的,回头一笑,道:“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两人哪里肯,半拉半劝,把小闲劝回屋了。 浴桶很快被抬进屋里,热水很快倒进去,在厨房里烧火的小丫鬟一脸不愤道:“你还有什么吩咐?” 小闲抓了一把钱递过去:“拿去买糖吃吧。” 小丫鬟犹豫一下接过钱,道:“你不是跟我们一般大吗?怎么会做菜?” 她们还只是烧火的丫鬟呢,成天被江妈妈呼来喝去的。 小闲哈哈笑了,道:“因为我是一个吃货,我喜欢吃啊。” 小丫鬟挠头,吃货是什么? ……………… 求推荐票收藏,看着数据惨淡,珂珂想上吊投河了,嘤嘤嘤…… 第24章 心计 叶启洗浴后换了家常服,依着凭几看书。 锦香几次想张口又缩了回去,看着面前长眉入鬓,星目垂下,长长眼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的少年,深吸一口气,道:“郎君为什么对那个小丫头另眼相看?” “嗯?”叶启侧过脸看她,一时不明白她说些什么。 这么快就忘了。锦香不自禁展开笑颜,道:“新来那个丫头啊,那么小,能管好我们小厨房吗?” “哦。”叶启又低下头看面前的书本,道:“没管过怎么知道呢。” 没管过怎么知道?锦香一怔,道:“她那么小,才十岁呢,还是个孩子。” 才十岁啊。这么小,神情举止却沉稳如山,就算是宫里的公主们也没她这么沉稳呢。叶启的眼睛越过书本,一个小小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 门轻轻被推开,卷进来的风吹得宫灯摇晃。锦香轻手轻脚出去了。 门外呼呼风声中夹杂着敲门声,小闲刚坐起来,门被推开了,裹着斗蓬的一个人带着风走进来。 小闲睁大了眼,兜帽推开,露出锦香那张漂亮的脸。 “不知你在这儿可习惯,我过来看看。”她笑吟吟道。 晚上没有小菊闲聊,没有赵嬷嬷作伴,可不是很无聊很不习惯。只是她一个贴身大丫鬟不去服侍主子,跑自己这儿干什么呢? 锦香倒不客气,自顾自在榻上坐了,道:“你在夫人那儿当差多久?” 原来是了解情况,只是以她的手段,这大半天过去,该了解的还没了解吗?是想听当事人怎么说吗?她在疑心什么? “承蒙郎君们青眼。”小闲笑道:“其实在夫人那儿只当了几个月差,说起来也是运气。” 可不是运气,要不然怎么能得赵嬷嬷看重,以至于能进了陈氏的院子。又不是运气,上大学的时候最不喜欢吃粥,偏偏室友都喜欢吃,为了融入大家,此特地研究过的。 “运气啊……”锦香若有所思,道:“可见你是个讨人喜欢的,要不然十郎君也不会求着三郎君保了你。” 说到底,她的身份还是尴尬吧,说是十郎君的丫鬟,又在三郎君的院里。 一夜就这样过去,午后阳光洒在院子里,几个丫鬟围坐做针线。小闲站在廊下,时不时望一下天色,不知小菊可得便过来。 门被敲响,小厮过去开门,不知说了什么,急急跑来,道:“小闲姐姐,有人找你。” 垂手站在小闲身旁的江妈妈抢着道:“这儿这儿。” 做针线的丫鬟便齐刷刷看了她一眼,一人道:“江妈妈越活越回去了。” 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片子毕恭毕敬的,中午做什么菜得请示,丫头们的菜式都是有份额的,用得着这么拍马屁么。 小厮顺着喊声望去,一个衣着朴素的小丫鬟快步走来,便立住脚,道:“你就是小闲姐姐吗?有人找你。” 院子里一个穿棉袄的丫头噗嗤一声笑,道:“你比她还大两岁吧?叫什么姐姐啊。” 一起做针线的丫鬟都笑起来,小厮讪讪的也笑了,道:“怎么能以年龄大小论呢。” 这位主儿虽然年龄小,可是小厨房里的主事,三郎君亲口吩咐的。昨儿晚上,锦香姐姐还在她屋里叙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可见是有来头的。 小闲不理会丫鬟们,认真向小厮道谢。 小厮连连摆手:“应试的。” “你在这里人缘真好。”小菊两眼发光道。 不过是借了叶启的福罢了,小闲笑笑没说话,带她回自己住的小屋。 上午就备下了四色点心,都是以前小菊爱吃的,又拿出赵嬷嬷留下来的茶,学着赵嬷嬷的样子炙烤起来。 吃着点心,吃着茶,小菊一脸幸福:“你命真好,能到三郎君这儿。” 小闲道:“这两个月你去了哪儿?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可急死我了。” 怎么会被打发来取粥呢,在陈氏的院里一直没有见过的。 小菊苦笑,道:“梅姨娘出事后,我被打发到十郎君那儿做些杂活。暖冬姐姐厉害着呢,不许我们随意走动,说句不好听的话,像是坐牢一样。要不是昨儿找人到三郎君这儿取食盒,偏巧我抢了先,我们哪里能见面。这些天,我日日想你,不知你可还好,有时候夜里还做恶梦。” “可不是,我也常常做恶梦。”小闲紧紧拉着小菊的手,道:“你这会儿出来,没事吗?” 不是说跟坐牢一样吗,那自然是不能随意走动。 小菊摇头,道:“我禀过暖冬姐姐了,暖冬姐姐听说我们先前认识,问了你许多以前的事。我不敢瞒她。” “说了什么?” 小菊支吾一刻,道:“也没什么,就是问你怎么会熬粥,跟谁学的,还会什么,从什么时候起会的。” 以前的小闲应该不会做饭吧,为什么三十棍打下来,反而会熬粥,会做美味的菜,会做可口又好看的点心?想来,小菊心里也是疑惑的。 小闲看看小菊那张惶惶不安的脸,道:“我跟我娘学的,以前一直没机会近厨房,所以你们都不知道我会这个。” 小菊哦了一声,道:“是,机会是要自己争取的,好在你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争取到了成为厨娘的机会,有一门手艺傍身吗?小闲摇头:“我还差得远呢,我娘教我的时候,我还小,一些新菜式还在摸索之中,好在赵嬷嬷教了我许多。” 要不然,这个时代流行的菜式点心她就不会做了,迟早会露馅的。 “小闲。”小菊突然反手握住小闲的手,急切道:“我能跟你学做菜吗?我会认真学的,我不笨。” “你不是不能随意出来吗?”小闲看着她的眼睛道。 叶标住在陈氏后厢房,侍候的丫鬟都是千挑万选的,大丫鬟暖冬更是深得陈氏信任,也没听说她有多严厉,更没听说跟叶标的丫鬟像坐牢一样。难道是小闲平时没在意,才没听人提起? 小菊在榻上跪下,道:“你能不能跟十郎君说,拨我到三郎君院里?” 跟十郎君说?叶标愿意送,也得叶启愿意接啊。 小菊被小闲看得不自在,干笑道:“你跟十郎君说一声,他自然会安排好的,不是吗?” 叶标才多大,八岁孩子的话,谁会当真? “小闲……”小菊眼中泪水盈盈,呜咽道:“我在十郎君那儿实在没活路了,求你救我。” “这是怎么说的?” 小闲放开小菊的手,给她续了茶。 小菊低下头不说话。 三郎君已成年,十郎君还是个孩子,得熬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十郎君只听暖冬一人的话,暖冬又是一个不容人的,在这儿,怎么熬出头嘛,哪里有小闲轻轻松松能得两位郎君看重的机缘,过几年不管跟了哪个,都是好归宿。 第25章 自大 “让十郎的丫头跟你学做菜?”叶启看着眼前和他平视的小丫鬟,讶异道。 小闲背脊挺得直直的,应了一声是。 站后一步的小菊已跪下咚咚磕头,怯怯道:“求三郎君开恩。” 叶启看了小闲一刻,笑道:“你的手艺好到可以收徒弟的程度了吗?” 才十岁,已经可以为人师了吗?这才是让他讶异不已的。 小闲解释道:“哪敢为人师,只是姐妹相处,教她做几个十郎君喜欢的菜,十郎君日常要吃,也方便。” 叶启嗯了一声,道:“既然这样,连怎么熬粥一并教了吧,省得十郎两处来回跑。” 小闲答应了。 小菊大喜,磕了三个头才起来。哼,学会了小闲熬粥做菜的本事,倒要看暖冬还敢不敢苛待于她。不过是仗着跟了十郎君几年,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呢。 “她学做什么菜?”后厢房暖阁里,暖冬脸阴得拧出水。 一个丫鬟道:“说是跟三郎君的丫鬟学呢,三郎君打发人来说的。” 咣当一声,手炉丢在几案上发出一声轻响。难道因为十郎君年纪小,三郎君就可以在他屋里指手划脚了吗? 丫鬟手指竖唇,做个嘘声的手势,低声道:“姐姐小声些,小心让夫人院里的人听了去。” 十郎君还小呢,过两年搬出夫人院子就好了。听说当年三郎君八岁生日一过,已有自己的院子了,夫人可真偏心。 “收徒?”陈氏表情古怪,看着仆妇们,道:“那个叫……”她一时想不起名字也很正常,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就别拘泥名字了,跳过这个道:“那个人没长齐的小丫鬟,敢放言要收徒?” 要不是十郎腹泻把她查了个顶掉,陈氏哪里记得这么一个小丫鬟。 “是的,夫人。”仆妇也是一脸古怪表情,道:“锦香亲自过来和暖冬说了,想必三郎君会跟十郎君说一声的。” 到底是十郎君的丫鬟,天天往三郎君院子跑太不像话。 陈氏想了想,道:“唤她来,我问问。” 这件新鲜事一下子在府里传开了。 赵嬷嬷自然也听说了,皱了皱眉,净了手,让小丫鬟去找小闲,小丫鬟还没出院门,又跑回来:“嬷嬷,夫人去叫小闲了,等会儿她来了,我请她过来就是。” 连夫人都惊动了。这叫什么事。 不过是学做几个菜,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夫人知道了。小闲同样讶异。 “姑娘快去吧。”仆妇再不敢指名道姓的了,也跟郎君娘子屋里的大丫鬟一样尊称姑娘,都要收徒的人了,可不简单。 小闲迈步要走,小菊一脸惊恐,拉住小闲衣袖,可怜巴巴道:“夫人要是不许,可怎么办好呢。” 本就是借小闲的势,不,是借三郎君的势对抗暖冬,若夫人不许,回去暖冬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别人不知内情,当事人可门儿清着呢。 小闲安慰小菊道:“夫人是个讲理的人,你对十郎君这么尽心,哪有不许的道理。” 是这样吗?是这样吧!她能熬十郎君喜欢吃的粥,做十郎君喜欢吃的菜,想必夫人也会高兴的。 小菊想着,脸上露出笑容,收回手,道:“夫人可有唤我一起去。” “没有。”仆妇回答得很干脆。 小菊有些怅然。是啊,府里像她这样没用的小丫鬟一抓一大把,夫人怎么会花时间见她呢,所以说,人必须自强,只有自身强了,才有说话上台面的机会。 看着一身三等丫鬟服饰,站在堂下行礼的小丫鬟,陈氏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小闲稳稳站着,双眼平视,既没有惊慌,也没有得意,脸上平静得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赵嬷嬷到底不放心,借着上点心,站在陈氏身侧,悄悄向小闲使了个眼色。 小闲嘴角向她弯了弯。 这丫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夫人岂是易相与的。 “你不过十岁,能有多大本事,就敢放言要收徒?”陈氏拿了点心慢慢吃,吃了一半,缓缓道。 语气听不出怒气。赵嬷嬷松了口气。 丫鬟当然可以收徒,这等事,却不是一个三等丫鬟能做的。小闲要不是从厨房里出来,以她的年纪,只能是一个没等级的小丫鬟,平日只能打打杂,能服侍一等大丫鬟就烧高香了,不要说见着夫人的面,平时能远远见到夫人的背影就算运气不错了。 小闲却不知卢国公府有这等规矩,不过是教小菊几个菜,想来教她半个月也就够了,哪里想到连陈氏都惊动。 “没有收徒,不过是拣十郎君爱吃的菜教小菊几样。她回去也好做给十郎君吃。”小闲道。 陈氏笑了,一块点心吃完,接过明月递来的锦帕,拭了拭唇角,对屋里的人道:“这还不算收徒,什么才算呢。” 屋里的丫鬟仆妇们都跟着笑起来。 待笑声稍歇,赵嬷嬷道:“两人原是认识的,想来小孩子心性,以为不过几个菜,教了也就教了,哪里有想那么长远呢。” “这更要不得。”汪嬷嬷道:“倒显得府里没了规矩,没的让人笑话。” 陈氏便点了点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既然她熬的粥十郎爱吃,那拨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去学了来,半天也该学会了。以后,十郎就不要跑到他哥哥那里混饭吃了。” 得,连着两位郎君也落不了好。丫鬟仆妇们看向小闲的目光,有怜悯的,有嘲笑,更有兴灾乐祸的。 小闲只得应了声是,出了陈氏的暖阁。回头望去,赵嬷嬷没有出来,院中的人们三言两语说不尽的嘲讽。 小闲只当没听见,出了院子,站在路边等候。 果然,一柱香后赵嬷嬷匆匆而来,一见面便抱怨道:“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来和我商量?夫人这些天心情一直不好,要是惹恼了她,岂不糟糕?幸好三郎君先准了,要不然你的小命还在吗?” 小闲眨巴眨巴眼:“有这么严重?” “你还没站稳,就把手伸到十郎君屋里,还说不严重?”赵嬷绷紧了脸,道:“夫人对十郎君有多上心,你会不清楚?那小菊,不过是屋里洒扫的,能近得了厨房吗?” 是啊,主子们入口的东西,可不是得妥当人才能置办。要不是赵嬷嬷,怕是她也得去做些扫地倒马桶的差使吧。 小闲两手一摊,道:“小菊肯定会伤心。” 赵嬷嬷跺脚:“先顾你自己吧。要是能让三郎君在夫人面前说两句好话,才得安稳,要不然,发卖出去不过是夫人一句话的事儿。” 其实不用夫人发话,汪嬷嬷一句话小闲就得被卖到勾栏妓/院,永世不得超生。 “这么严重啊?”小闲神色凝重。 …………………… 书评区好冷清,大家看了文,有什么指教的,还请说一说。 第26章 说笑间 门外不停有人探头探脑,说笑声不断。 “锦香,你家出了神童啦。”一个十六七岁明艳照人的丫鬟笑嘻嘻跨进门道。 三郎君的院子,不相干的人怎能窥视?锦香拉着脸,在丫鬟仆妇们的跟随下气势冲冲要来驱赶探头探脑的丫鬟仆妇们,不提防被这丫鬟劈面一句话说得顿住了脚。 “暖冬!”她喊着这丫鬟的名字,带几分警告道:“可不许乱开玩笑。” 府里能称为神童,能出的神童,只有郎君们。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三等丫鬟可以称为神童了,传进夫人耳里,别说被人讥笑的丫鬟,说的人也脱不了责罚。 暖冬收了笑谑,正了正神色,道:“快让我见见你家的小厨娘。” 院门口一片乱糟糟,房里小菊哭泣不肯回去:“暖冬姐姐一定会折磨死我的,她有的是手段折磨我。” “学做菜不是为了十郎君吗?为主子好,为她分忧,为什么要折磨你?”小闲道:“你和她分说明白不就行了。” 再说,并不是以后不能学。 半大丫鬟跑来道:“小闲妹妹,暖冬姐姐来了,和锦香姐姐说话呢。锦香姐姐让你过去。” 小闲应了一声起身,小菊死死拉住小闲的衣袖:“暖冬会挑拔锦香对付你的。” 一等大丫鬟的权力,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说什么呢。”小闲拨开小菊的手,对丫鬟道:“你陪她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转过走廊,来到厢房,还没进门,蹬蹬蹬跑进来一个头戴棉帽,身着锦袍的小孩,一见小闲便气鼓鼓道:“你不肯给我熬粥啦?” 顺着走廊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厮仆妇乱哄哄道:“郎君快回去吧,夫人催得急呢。” 叶标没理会这些下人,仰起小脸,愤愤道:“我要跟娘亲说,我要自己搬出来住,我要你给我当厨娘。” 小闲笑了,道:“哪里是我不愿熬粥给你吃,这不是身边有个人,使唤起来方便嘛。” 叶标瞪大眼,道:“我和哥哥住一起,使唤你也方便吧?” 小闲笑笑没说话。 跟着的仆妇哄道:“十郎君先回去,待三郎君回来,把小闲指给十郎君。” 这话叶标爱听,转身蹬蹬蹬跑了。 屋里锦香暖冬面面相觑。 小闲迈步进门,行完礼抬起头,不免多打量暖冬两眼,府里的大丫鬟气质都不俗,锦香如是,暖冬也如是。 暖冬也在打量小闲,半晌,含笑开口:“听说你一手好厨艺,特别是熬得好粥?” 小闲也含笑道:“哪里,只是跟着娘亲学了几个菜,粥嘛,要熬并不难,也不用加别的,只用米的清香就可以。” 说了用的三样米,怎样的比例,两个丫鬟听得直点头,对视一眼,道:“果然简单。” 仆妇在廊下道:“锦香姑娘,夫人指来学厨的人来了。” 这是夫人派来的人,锦香不敢怠慢,忙站起来,暖冬同样如此。 派来的丫鬟原在陈氏厨房里做事,算是小闲的旧相识了,两人相视一笑,丫鬟行礼道:“美心见过锦香姐姐,见过暖冬姐姐,见过小闲妹妹。” 三人还了礼,暖冬问道:“夫人可曾吩咐,你以后拨到十郎君院里?” 若是拨到叶标院里,对待自然不同。 美心便笑道:“是,夫人说了,以后专司为十郎君做菜熬粥。” 叶标只吃小闲做的菜,她师从小闲,以后自然离不了她。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小小得意,能得十郎君看重,可说前途一片光明。 暖冬亲热地迎了上去,牵了美心的手,走到小闲面前,道:“可麻烦你了。” “说哪里话,”小闲笑道:“不过是份内事。” 锦香唤小丫鬟进来:“去看看厨房可有点心,摆上来吧。” 暖冬并没客气,打趣道:“若有煎茶,还请来上一碗。” 主子小,这些大丫鬟几乎当了主子半个家,日常吃穿用度可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夫人娘子要好得太多了,煎茶虽然贵重,却也常吃。 锦香故意道:“我们这儿可没好茶,要吃好茶,只能自家屋里拿去。” 暖冬呵了呵手,猛伸向锦香腋下,便要去呵她的痒。 手还没碰到身子,锦香早笑软在毡垫上,双手乱挥,只是拿暖冬没办法。 暖冬咯咯笑,回头对小闲道:“可记住了,锦丫头最怕痒呢。” 竟当小闲是同等级别的丫鬟。 小闲笑道:“不知暖冬姐姐最怕什么。”说着,双手放在唇边呵了呵,上前一步。 暖冬跳开,护在身前,对笑软了爬不起身的锦香道:“我却忘了原来在你的地盘。” 小闲扶锦香起来,锦香喘着气,道:“我们这儿有三人呢,还弄不过你。”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要把暖冬按在垫上。 暖冬笑着讨饶。 小闲拉住锦香,道:“过门是客,先饶了她这一遭吧。” 暖冬赞道:“还是小闲丫头懂事明理,哪里像你这野丫头,实在粗鲁。” 说笑一阵,摆上点心茶具,三人围坐,美心识趣,坐在小闲身后。 “这点心不错,纵然冷了,依然又香又酥。”暖冬吃了一口手里的点心赞道。 暖冬笑问小闲:“你做的吧?”见小闲点头,又对美心道:“好好学,别丢了你师傅的脸。” “师傅什么的可不敢当,”小闲正色道:“大家取笑,当不得真。不过是我嘴馋,喜欢搞鼓这些,又得锦香姐姐娇纵,才能随心所欲。” 到这儿后,锦香不仅没有为难,还多有关心,虽说看在叶启面子上,但到底承她的情。 锦香一副维护自家人的样子,道:“可不是,小闲到底还小,怎么当得起师傅的称呼。” 美心乖巧道:“徒弟只在心里这样叫。” 三人便都笑了。 笑声中,小闲想起一事,道:“还想向暖冬姐姐讨个人情,小菊是我同在梅姨娘那儿的姐妹,现在十郎君那儿,还望暖冬姐姐多多照料。” 三双眼睛看着,暖冬笑容微微一僵,低头思忖一刻,道:“这丫头鬼心思倒多,好吧,我以后多照看她一些就是。” 小闲道了谢。 暖冬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微微叹口气,又拿起一块点心吃起来。 小闲喊廊下侍立的小丫鬟去把小菊叫来。 这里茶也吃过了,点心也吃完了,小菊才期期艾艾过来。一进门,对着暖冬便磕头,脸上泪水涟涟。 暖冬笑对小闲道:“我可没亏待她。” 小闲抽出袖子里的手帕递给小菊擦泪,低声道:“快别这样了。我拜托暖冬姐姐照拂你呢,以后谁敢看低你,自有暖冬姐姐做主。” 有了小闲这话,小菊脸上露出笑容,重重对暖冬磕了三个头,擦了脸上的泪。 暖冬脸色变幻一刻,道:“十郎君饮食上头,还请你多多用心。” 小闲应了。 暖冬似乎意兴阑珊,再没有坐下去的兴趣,起身告辞。 …………………… 还请把本书放入书架,方便下次 第27章 恩宠享受 虽然锦香回禀了,但小丫鬟们的事,叶启并没有放在心上。 “夫人主意就好。”他道。 锦香接过叶启的斗蓬,抿嘴笑道:“看来我们是有福气的呢,小闲不仅粥熬得好,点心做得更好。” 摆在面前的两碟子点心不仅色泽金黄,引人流口水,香气更是直往鼻子里钻。 叶启拿起一块四四方方的饼子,咬了一口,软、糯、香、甜俱全,嚼了两下咽下,再咬一口,内里有馅,别有一番香味,却是与外面的香不同。 “这是什么?”看着垂手站在身旁的锦香,叶启指着碟子里只剩一块的点心道。 小闲已经收拾要睡了,头发打散,披在肩上,丫鬟来说三郎君唤,只好匆匆盘起头发过来。原来是问点心。 “是椰香饼,用椰蓉做的。先蒸熟后再放在油锅里煎,便成这样了。” 不知哪个倒霉蛋被发配去琼州,山长水远送当地土特产来,要不然小闲哪来的椰子可以做这个。很长时间没吃了,还真是想念啊。 叶启哦了一声,道:“在这儿可习惯?” 话一出口,觉得不妥,神色不自然道:“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小闲转身出门,隐约听得锦香笑道:“可见好吃,三郎君都辞不达意了。” 不知叶启说了什么,内里传来咯咯的笑声。 大概叶启把碟子里最后一块椰香饼赏了锦香。第二天待叶启出门后,她马上来找小闲:“快,昨天的点心,再做几块尝尝。” 小闲看汪妈妈涮锅呢,听她这么说,往窗外望了一眼,冬日日出得迟,天刚蒙蒙亮。 椰香饼刚起锅,锦香拿起一个往嘴里送。 “烫,慢点儿,凉一凉再吃。”小闲忙道,可别烫了嘴,回头哭鼻子。 锦香一边甩烫红的手,一边嘶嘶吸气把一块椰香饼吃完,两眼发亮望着锅,那里又有两块色泽金黄飘散香味儿了。 汪妈妈看得直咽口水,小闲起了两块,道:“待凉些,妈妈也尝尝。” 早就等这话呢,汪妈妈告了一声罪,顾不得在锦香面前失礼,手便抓向盘子。 这里吃得热闹,不提防门口一人道:“锦香姐姐在这儿啊,叫我好找。” 猛然被点了名,锦香手一抖,一块吃了大半的饼掉在地上。 随着话声,一人迈步进来,笑道:“什么好东西,我也尝尝。” 小丫鬟早把掉地上的饼捡出去。 锦香已定下心神,啐了来人一口:“人吓人可是要吓死人的,你就不能别装神弄鬼吗?” 听听这口气,倒像是夫人那边的人,仔细一看,可不是三郎君屋里的二等丫鬟书棋嘛。虽是个二等丫鬟,日常却在三郎君的书房侍候,书房洒扫整理,甚至为三郎君磨墨,都是她的差使。可惜不识字,哦,不,好在不识字,要不然早成了一等丫鬟,跟她分庭抗礼了。 书棋笑道:“一大早的,在厨房这腌脏地方,姐姐吃什么呢,吃得这么香。” 盘子里只有一块了,又来一人,几只手同时伸过去,一个打杂的小丫鬟手快,抢到手,顾不上别的,直往嘴里塞。 书棋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什么东西这么好吃?” 锦香净了手,拉了小闲就走,笑道:“我们吃茶去。” 三郎君出了门,这院里啊,就是她做主了。 最不爱吃这怪味怪道的茶了,小闲笑着推辞:“还要教美心做两个新菜呢。” 锦香头也不回道:“下午再教就是了,不拘这一会儿。” 这些天,美心自然在这儿当差。她笑着行礼应是,道:“妹妹快去吧。” 地龙烧得暖暖的暖阁里,锦香笑盈盈坐在上首,纤纤十指拿了茶饼,在火上炙烤。 书棋与小闲相对而坐,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把小闲每一处仔仔细细看个分明,末了,笑问:“果然才十岁?” 小闲笑着应是,目光掠过锦香手中的茶饼,以及散布在她身周的葱姜盐花椒大枣桂皮肉沫糖等作料。 锦香感觉到小闲的目光,看了过来,道:“小闲可喜欢吃茶?” “不,”小闲坚持自己的本心,道:“我一向喝白开水。” 一直都是三等小丫鬟,哪里有资格吃茶。锦香一副了然的神态,很快收回心神,道:“我们的茶可是上等的,日常吃的,是报国寺觉丰大师送的茶。三郎君爱吃茶,做得一手好煎茶。三皇子也送了些,不过我可不敢随意拿那个。” “她聪明用心,对三郎君忠心耿耿,三郎君的喜好就是她的喜好。只要你能得三郎君青眼,她自然对你不差。” 赵嬷嬷说的没错,叶启喜欢吃茶,锦香便喜欢吃茶,以叶启的喜好为喜好。 小闲微微一笑,书棋已满脸惊叹,道:“锦香姐姐果然与众不同,郎君的茶,我们身为婢子,怎么敢随意享用。” 随意享用主子吃食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日常她拿不到而已。想到如果不是锦香作梗,她早就是与锦香平起平坐的一等丫鬟,书棋满满的恨意。 一等二等之间,差的可不是几个钱的月例,而是权力,以及接近三郎君的机会。哼,谁不知道锦香这贱婢的心思,她以为她能独占三郎君吗?三郎君现在还小,过几年大了,看她还怎么把持,再说,还有未来的少夫人呢,她能讨得三郎君的欢心,还能讨得少夫人的欢心不成? 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直冲鼻端,呛得小闲打了两个喷嚏,揉着鼻子不好意思道:“看来是着凉了,这茶,还是没福气享受啊。” 锦香便咯咯的笑,指着小闲道:“可惜了。” 分了三碗,这么一来,锦香理所当然吃了两碗,舒服地道:“真好吃。” 书棋睨了锦香面前的空碗,笑得很勉强。 锦香似是没有察觉,兀自对小闲道:“你的点心,配茶刚好,我早上没吃别的,光吃这个了。” 你吃的可真不少。小闲道:“这椰香饼不易克化,还须多吃些浓茶才好。” 是浓茶,可不是加了十全大补料的煎茶。 锦香连连点,就差说出你是知已的话了,道:“正是,郎君的茶,平常我也不敢乱动的,可不是刚好吃了这点心。”又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这点心啊,是郎君赏我的呢。” 书棋倏然色变。 小闲恍然大悟,道:“一大早的吃这个,是三郎君准的啊?” 锦香便得意的笑得咯咯的,一转头见书棋难看的脸色,笑容僵在脸上,笑声像被人拿剪刀剪断了,语气冷淡道:“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呢。” 不是说叫你好找吗?怎么找到人,又不说事了? 室内的气氛有那么一会儿凝固了,书棋不情不愿道:“也没什么,就是三郎君用的纸还须再买些儿。” 小闲灵机一动,道:“三郎君可练字?” “练啊。”锦香抢着道:“三郎君每天练半个时辰的字,从不间断。” “那,能不能把他写的字给我几张?”小闲一脸天真无邪的笑,道:“纸可以做鞋样儿。” “瞧你这没出息样。”锦香笑骂道:“不过是要郎君几张没用的纸,有什么呀。” 书棋看了锦香一眼,撇撇嘴角,道:“明儿给你吧,这个不算什么。下次有点心吃的时候,可别忘了我。” …………………… 地龙火龙记混了,现在改过来。顺便求一下推荐票,请把本书放入书架,方便以后 第28章 假如 乱纷纷的传言嘲讽搅得赵嬷嬷心绪不宁。 “在府里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谁让你这么大言不惭了?”她恼怒道。 一进门脸便黑如锅底,早就猜到是因为这件事。小闲笑嘻嘻道:“我的意思,跟她们可不同。” 不过是教做几个菜,怎么扯到收徒上去了。现在还是在教啊,不过教的是美心。 赵嬷嬷拍几案:“你什么意思重要吗?谁要知道你什么意思!” 谁会在乎一个十岁三等小丫鬟是什么意思呢。不过是各人怎么想,就怎么说,添油加醋谣言满天飞。 小闲伸了伸舌头,笑了两声,道:“我现在不是没事嘛。” “你没事,不过是在三郎君院里,搁夫人院里你试试,这时候早杖毙扔乱葬岗了。”赵嬷嬷瞪眼怒道。 以她今时今日在府中的地位和与夫人自小的情份,教小闲做菜依然不敢声张,不许厨房里的人多嘴。小丫鬟胆子可真大,要收徒的话就这么放出去了,一点没考虑后果。 小泥炉上壶里的水咕噜冒泡了,小闲往炙烤好研碎放茶碗里的茶叶里加了佐料,把水倒进去,强忍呛鼻的气味,搅拌均匀了,往赵嬷嬷面前推了推,嬉皮笑脸道:“嬷嬷说了这么多话,口一定干了,快喝口茶湿湿嗓子。” 赵嬷嬷看她半晌,叹气:“你这孩子!” 到底还是端起碗吃了一口,又皱眉:“味道不对,盐放少了。” 吃太多盐易得高血压血管易硬化的。小闲心想,面上笑嘻嘻作势要加,小勺子上哪里有盐,只有空勺。 赵嬷嬷气得抢过来,加了半勺盐才作罢。 这次,轮到小闲苦着脸了。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探出一个脑袋,一双骨碌碌的眼睛转了两下,又缩了回去。 赵嬷嬷喝道:“滚进来。” 小闲劝道:“嬷嬷小声些,小心院里的人听见,又惹闲话。” 门再次被推开,小菊低头畏畏缩缩进来,声细如蚊道:“我不知道嬷嬷在这里。” 夫人跟前的红人,就算少在府里走动,机灵点的丫鬟还是认得的。 小菊要知道赵嬷嬷在小闲屋里,绝对不会过来。赵嬷嬷有多厉害,府里少有人不知道的。 赵嬷嬷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直看得她恨不得地上裂开条缝,让她可以躲进去。 “嬷嬷!”小闲拉了拉赵嬷嬷的衣袖,道:“其实不关小菊的事。” 赵嬷嬷戳了戳小闲的额头,道:“你呀,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小菊在叶标院里什么处境,小闲见过暖冬后就有所了解,赵嬷嬷过来又说了她打听到的。 梅氏死后,小菊先被指去前院做些跑腿的活,十几天前不知和叶标说了什么,叶标把她要了去,进院里第二天,便把手伸向叶标,挑唆叶标不上学。暖冬怎么能容她?碍着叶标的面子,只罚不许出后厢房,做些洒扫的活。 那天错眼不见,便自告奋勇跑来取食盒,于是惹得阖府风雨。 “这丫头就是个扫把星。”赵嬷嬷下结论道。 想要活得好不是错。站在小菊的立场,努力甚至不择手段往上爬有什么错。当然,别人自然不这样看。可是,什么事都顾忌别人的想法,那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她只不过太急功近利了。 小闲同样想活得好,要不然何必专司一道,专注于厨艺呢。不过是遵循前世的习惯,有一技傍身罢了。假以时日,肯定能活得自在。 “嬷嬷,”小菊跪下道:“我与小闲生死相依,并没有起意害她,那些人乱传,不是我想像得到的啊。” 小闲突然会做菜,会熬一锅好粥,她曾经有疑问过,无数个夜晚翻来覆去想小闲没有挨打之前的事,一点一点地想,哪怕小闲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都没放过。 那时候的小闲,傻乎乎的,哪里会做什么菜。哦,小闲解释说,那时候没有机会近得厨房。可为什么她挨打后就有机会了?机会还不是自己争取的,她不是没有机会展示厨艺,没有机会近得厨房,是那时候不会做菜吧? 这么说来,肯定是挨打躺在床上那一个多月发生什么事了。那时候,她每天端别的婢女们吃剩的菜,有时候是她自己吃剩的菜来给小闲吃,小闲多数时候只吃饭,少动菜,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不接近小闲,她哪能知道。只要知道机会在哪里,以她的机灵劲儿,一定能学到比小闲更高明的手艺。 到时候,府里几个郎君还不是随她心意手到擒来。嗯,最好能学些抓牢男人的心的手艺。 小菊掩去嘴角一丝笑,咚咚地磕头。 小闲不落忍,一边扶小菊起来,一边劝道:“夫人并没有怪罪我,嬷嬷不要太苛刻她了。” 赵嬷嬷狠狠瞪了小闲一眼,拂袖而去。 小菊惊惶道:“嬷嬷生气了,可怎么好?” 小闲安慰她道:“没事。”扶她坐下,道:“你跑出来,暖冬知道吗?” 小菊一脸感激地点头:“多亏你在暖冬姐姐面前帮我说好话,我一说来你这儿,暖冬姐姐就答应了。” 是吗?小闲把话题岔到别处。 说了一会儿话,小菊再不提学做菜的事,倒是美心过来道:“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呢,不知妹妹什么时候方便。” 明明是师傅,却只能称呼妹妹,可真是别扭。美心心道,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菊恨恨地瞪了美心一眼,道:“这位姐姐就是跟你学做菜那位么?” 美心被小菊瞪得不自觉后退一步,眼前的小丫鬟看着面生,更没有结怨,为什么看她的眼神如此怨恨? 小闲道:“你且安心在十郎君院里呆,过段时间,想学什么,我让美心教你。” 美心这才恍然,原来就是这个小丫鬟惹得师傅处在风口浪尖。 “我愚笨,不知能不能学会,转了一道手,就怕做出来的,不及妹妹十分之一。”美心谦虚起来。 小闲道:“菜之一道,每个人做出来的纵然不尽相同,却也差不了多少。” 又不是德国人那般古板,每道菜用料得用天平称出几克几两,哪里会做出来一模一样呢。 不过是找借口推托不肯教我罢了。小菊恨恨地想。 小闲向小菊解释:“美心以后在十郎君那儿,你们一个院子,方便。” 小菊心里更恨,面上堆起笑,向美心行礼:“以后有劳姐姐了。” 美心还礼道:“不敢。” 小菊避着人回去了,小闲和美心一前一后走向厨房,在门口遇上书棋,道:“我想着这会儿没人,你快做几块你们早上吃的点心我尝尝。” 早上没反应过来,那看着金黄金黄,闻到香喷喷的点心一下子就没了。 小闲和美心相视一笑,小闲对美心道:“那我们今天就做这个。” 书棋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物事,道:“我不白吃你的。” …………………… 开书快一个月了,还没一位读者朋友打赏呢,难道写得不好么?珂珂掩面哭去。 第29章 不舍 陈氏院里静悄悄的,廊下侍立的人看小闲走过,只当没看见。 赵嬷嬷独自吃茶,见小闲笑嘻嘻进来,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小闲在赵嬷嬷身边坐了,拉着她的胳膊摇晃,撒娇道:“嬷嬷不要生气啦,你老人家为我好,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小菊于我有救命大恩,我怎么能不帮她?” 当时,如果不是她送来饭菜,小闲就饿死了。就算送来的是残羹剩饭,小闲也承她的情。再说,她是小闲到这儿后认识的第一个人,第一个朋友。小闲又怎么能做到不应她的请求? 赵嬷嬷瞪了她一眼,叹气:“你迟早会让她害死。” 现在已经惹得满府到处传说了,再下去可怎么得了。 小闲殷勤给赵嬷嬷续了茶,拿出带来的食盒,道:“我新做的点心,您尝尝。” 都递到唇边了,还能不尝吗?赵嬷嬷嗔怪地白了小闲一眼,到底没再生气,对小闲,她也无法真的生气。 从赵嬷嬷房里出来,回事的仆妇们已经散了,几个小丫鬟在台阶下晒太阳说闲话,一见小闲经过,都跑过来。 小闲悄声道:“没事到我那儿去,我给你们留点心。” 小丫鬟们一声欢呼,簇拥小闲出了院门,直送到叶启所在东院的院门边。 小闲招呼她们道:“都进来吧。” 锦香忙着准备叶启出门的物事,听说小闲在厨房招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鬟,不由摇头道“真是无法无天,偏又有手艺,别人还真拿她没办法。” 这是三郎君的厨房,小丫鬟们不敢多呆,每人欢天喜地装了一匣子点心,抱着跑了。 午饭时间快过了,锦香还没让人拿取食盒,小闲便给她送过来。 锦香一拍额头:“哎呀,我给忘了。” 吃饭还能忘了? 屋里男式衣袍散满匡床,床边堆了几双牛皮靴,地上的毡垫上还有各式衣服。 “你这是做什么呢?”小闲看着一屋子乱乱的衣服问道。 锦香挽着袖子,脸蛋红扑扑,笑道:“三郎君差人来说,明天陪陛下去打猎,着准备衣物。”她想起什么,又拍了拍额头,道:“瞧我这脑子,真是忙坏了,忘了跟你说,多做些点心,三郎君明天带去。” 时间太紧促了,要不然做些腊肉,点心可不耐饿呢。 “三郎君要去打猎啊?”小闲看着一屋乱乱,像是要搬家的样子,道:“去多少天,得带这么多东西?” “不知道呢,不过临近年关,估计时间不会长吧?”锦香并不确定。 “你先吃饭吧,”小闲递上食盒:“热了一遍了,再吃就不好吃。” 锦香邀小闲到外屋坐下,打开食盒,闻了闻,道:“真香。自你来后,我每餐多吃半碗饭呢。” 吃了几口,想起什么,又喊:“去,把顺发叫来。” 顺利是跟在叶启身边的小厮,日常叶启带着出门的。 锦香饭没吃完,顺发来了,道:“锦香姐姐有什么吩咐快说吧,我要去文秀馆了。” 锦香放下筷子笑骂道:“瞧把你能的。你跑一趟,问一下郎君要去多少天,我好安排衣裳用具,省得带的少,到时候要用不方便。” 衣物自然往多里带,郎君的衣裳不能假手他人,她收拾一上午了,看这个也不错,那件也好,竟是一件都不愿丢下。 顺发答应一声去了,锦香又细细叮嘱小闲要多做些吃食,小闲不便多坐,告辞去忙碌了。 待得叶启回来,天已经黑了,才净了手脸,锦香让人把小闲叫来,问:“点心菜肴可有备下?御厨做的菜不好吃,可别饿着郎君。” 小闲道:“点心备好了,菜肴晚上再做吧,为方便携带,只备两只烤鹅。” “那怎么够?”锦香急道。 “行了。”叶启坐下端起茶碗,道:“哪里用得着许多,打下猎物现烤着吃不是更好?带一大堆菜,知道的是府里的人关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饭桶呢。” 一句话说得屋里的丫鬟们都笑了。 锦香笑了一下,又急道:“这么冷的天,要是挨了饿,可怎么好?” 叶启摆手:“快别说了,跟着陛下还挨饿,你这是巴不得府里被弹赅呢。” 锦香讪讪笑了,跟小闲去厨房查看要带去的点心吃食。 一夜无话,天还没亮,锦香指使小厮们装车,再三交待,不能饿着郎君,恨不得自己跟了去。 叶启一身戎装,英气勃勃跨上马,在锦香迷醉的眼神中,被小厮们簇拥而去。 锦香像失了魂,恍恍惚惚跟在汪嬷嬷后面向陈氏回话。 “三郎不在府中,你们要谨守门户,注意火烛。”陈氏的声音似远似近。 锦香懵懵点头,回到院里,不知怎么的,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门外传来敲门声,小闲道:“锦香姐姐,你早饭没吃呢,想吃什么说一声。” 小闲不用送叶启,忙到天色大亮,想起锦香像个保姆似的,叮嘱这个叮嘱那个,一大早水都来不及喝,便过来问一下,反正和她打好关系总是没错。 锦香打开门,带着哭音儿道:“我不饿。” 哪里吃得下呢。 小闲低下头,掩去怪异的眼神,转身要走,又被锦香叫住,道:“你陪我说说话。” 虽然她吃不下,小闲还是让汪妈妈送来几样点心,两人相对而坐。 小闲静静看她。 “郎君圣眷隆重,我们做下人的自然高兴,可是伴君如伴虎,可担心死人了。” 真的是这样吗?恐怕不是吧。 小闲劝道:“郎君自小习弓箭练骑马,又请了武师教导,虽然不能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拉得弓,使得刀,舞得剑,哪里用得着我们担心。” 世家子弟人前光鲜,却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除了读书,还要骑得好马,拉得好弓,会做诗,会跳舞。叶启据说书读得好,释经讲义不仅先生夸赞,皇帝也说好,诗辞歌赋更是名满京城,至于弓箭马术,是必备功课,自然没得说。 而他,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搁现代,也就是一个初中生。 小闲不得不赞古人早熟。 “我们要不担心,就没人担心了。”锦香压低声音凑过来道:“国公爷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夫人又偏心十郎君,对我们郎君那般严苛,常常斥责。” 议论主母,跟议论上司一样,不是好现象。小闲闭口不言,只劝她吃点心。 说了小半个时辰话,锦香发泄一通,舒服多了,看着面前的点心道:“不如我们偷偷拿点三皇子送的茶煎了吃,配点心正好。” 三皇子的茶,怕是她惦记很久了吧。小闲失笑。 这边刚摆上茶具,两个丫鬟并肩而来,一人道:“你们好会享受,我们就不能这般自在了。” 说着越过前面引路的丫鬟直往房里闯。 小闲定晴一看,说话的是雅琴,后面跟着惊诧的素心。这两人怎么凑到一起的呢? 第30章 君恩 骊山皇家猎场一改往日的平静,呼喊哨呐声此起彼伏,几十骑在树林山间驰骋包抄,驱赶得黄羊兔子们惊慌逃窜。 十几位身着戎装的少年纷纷弯弓搭箭。 一只兔子屁股着箭,惊慌逃窜而去,引得一个少年拍掌大笑,嘲讽道:“三哥的箭术又进步了。” 三皇子脸不改色,从箭筒里再抽出一支箭,拉满了弓,却有一支箭如流星赶月,飞一般追着那逃窜的兔子去了。 少年横了松开弓弦的叶启一眼,招呼同伴:“走,我们到另一边看看。” 呼啦啦,几十骑簇拥少年去了。 叶启和三皇子拍马往另一个方向去。 天色渐黑,营帐前火把照耀亮如白昼,一行人飞奔而来,为首一人,年约四十,神采奕奕,缰绳一勒,骏马奔驰正急,却能收住身形,在山呼的万岁声中跳下马。 “瞧瞧,谁打的猎物多。”他道。 一堆堆的猎物堆在地上,勋贵们有交头接耳的,也有斗嘴的。皇帝走到一人面前,停了下来,看着这人的眼睛,道:“都是你打的?” 叶启面前的猎物尤其多,这个时候并不是打猎的好时节,动物大多躲藏过冬,大点的猎物犹其难得,叶启脚下却有一只捆得结结实实的豹子,活的。毛色鲜亮,一身漂亮的金钱纹。 叶启应了声是,顺着皇帝的目光停在豹子身上,笑了笑,道:“受了伤,性命无碍。” 皇帝看了一刻,没吭声。 叶启又道:“待伤好,献予陛下。” 皇帝笑骂道:“胡说,朕是夺人所好的人吗?” 叶启道:“遇到这头豹,臣与三皇子说过,打下来献予陛下,因存了这个心思,才没有伤它性命,为此赶了三十里山路呢。” 三皇子在一边帮腔:“是啊是啊,三郎可是一片诚心。” “那还罢了。”皇帝说道,又转头骂三皇子:“你的箭术也该长进了,怎么连豹子也射不中。” 要是射下豹子的是他,老子拿儿子的东西,岂不天经地义? 三皇子两手一摊,抱屈道:“儿臣马失前蹄而已。马不如人家好,跑不过人家,有什么办法嘛。” 另一边的少年撇撇嘴,对身边的同伴道:“明明是箭术不行。” 少年是五皇子,因生母的妃位比三皇子生母高,打小对三皇子不太尊重。三皇子并不以为意,多次挑衅都因三皇子息事宁人而作罢。 皇帝回头斥责五皇子:“还说,你看看你的猎物,可是年轻一辈中最少的。” 亲王勋贵重臣们自然围绕在皇帝身边,少年们年轻气盛,不耐烦跟在父辈身边受拘束,相约一起,半途中又分为两组,这时一看,可不是五皇子那一组的猎物少,其中尤以五皇子的少。同伴要把自己的猎物均些给他,他哪里落得下这个脸,硬是没要。 受了斥责,五皇子脸一红,辩解道:“儿臣还小嘛,力道弱了些。” “好,过两年要是没长进,看朕不打折你的腿。”皇帝半真半假道。 对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宠溺些也是人之常情。 入夜,又在山里,气温陡降,围着篝火吃着烧烤喝歌跳舞谈天说地的勋贵们纷纷添加了衣裳。内侍劝皇帝入营帐安歇。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些,陛下国事操劳,可不敢熬夜。” 皇帝盘腿坐在胡床(马扎)上,朝叶启招了招手,才回应内侍道:“朕没那么金贵。” 他正当壮年,又喜好武力,无奈身为帝王,不能御驾亲征,只能忙中取乐,轻车简从出来打打猎。就这样,还要受这些人的聒噪,天子也不能随心所欲啊。 叶启快步过来,行礼道:“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道:“坐吧。” 自有内侍搬了胡床放在下首。叶启谢赐坐后坐下。 “朕听说你母亲天天求见皇后,要朕赏你个千牛备身,可有此事?” 皇帝冷不防冒出这句话,身后侍立的内侍陡觉寒冷的气温又低几度。 叶启好象没有听懂皇帝话里的意思,淡然道:“其实臣不太想要这个,天天没事站几个时辰,累也累死了,不如读书来得轻松。” 皇帝两只腿盘着,轻松随意,听见叶启这么说,一条右腿横扫踹了过去。叶启不敢逃,硬是挨了一下,看得勋贵们目瞪口呆。皇帝对皇子们还没如此过呢,这是要把叶启这小子当成子侄教导的节奏吗? “就知道轻松。”皇帝的声音这才响起来:“难道为朕捧刀会把你累死吗?” 要知道,千牛备身确实牛,只有十二个名额不说,每天站在皇帝身边为皇帝捧刀,混个脸熟还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朝堂中有个风吹草动,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君心难测,能猜对帝心,在朝堂上是多大的便利? 叶启挠头:“……” 一道道羡慕妒忌恨的目光如箭般射来,文信侯离得远,只能不停使眼色,叶启装没看见。 皇帝又道:“你想偷懒,朕偏不让你如意,过了年,给朕站班轮值吧。” 山风中传来不少吸气声,既然不满卢国公夫人的行为,还把位子留给叶启,只能说皇帝对抬举叶启了。 叶启只好答应一声,脸上一副勉强欠揍的表情。文信侯就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 “还有啊,跟你母亲说,**不能参政,妇人同样不得议政。” 这话说得太重了,叶启依惯例跪下替母亲请罪。 皇帝摆了摆手,道:“你母亲是你母亲,你是你。从来没有听说儿子管教母亲的。你把朕的话传到就行。” 叶启叩了个头谢了恩站起来。 皇帝也在内侍的劝告下进了营帐,到底岁月不饶人,在马上奔驰一天,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哪。 听得外面喧闹声起,乱糟糟的要叶启在莳花馆请客。 “这些小子们。”皇帝笑骂。 文信侯把被围在中间的叶启拉出来,道:“你怎么能在陛下面前说不要千牛备身呢?” 刚才他后背可是出了一身汗,夜风一吹,到现在还冷嗖嗖的。 叶启笑了笑,道:“世伯可曾觊觎这个?” 谁家没有十几岁的小子呢,只不过不是嫡出没有指望罢了。文信侯的小儿子今年刚好十三岁,也随驾打猎来了。 文信侯不悦道:“我家十三放荡不羁,人又蠢笨,哪敢送放他到陛下身边,我们合族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那倒也是,叶启乃是京城四少之一,他家十三却是京城最大的泼皮,除了没有强抢民女,其他的坏事没一样少得了他。 叶启郑重行礼道:“多谢世伯关心。” 文信侯没好气道:“真不知卢国公那样的人才,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小子。唉,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一定会乐得晚上睡不着的。” 叶启笑道:“天天晚上睡不着可不行,会累垮的。” 这边说话,远远听见不知谁喊:“有没有点心吃,吃了一肚子烤肉,腻得慌。” 又有内侍斥道:“陛下歇下了,都安稳些。” …………………… 求推荐票,票票实在少得可怜。 第31章 出气筒 皇帝在猎场说的话,天还没亮,已传回京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这样埋汰我,叫我以后哪有脸出门。”陈氏来回踱步,语气算不上气愤,也算不上伤心,只是有些落不下脸。 叶德一大早被从莳花馆叫来,本就没睡醒,不停抬袖掩面打呵欠,劝道:“陛下也就那么一说,你别当真。” “天子金口玉言,哪里是随便说说了。”陈氏看面前的男人睡眼惺松,面容苍白,眼帘子快睁不开,不由悲从中来,当年怎么就嫁了这样一个男人呢。 叶德被老婆瞧得心里发毛,睡意消了不少,两只脚用力,做好随意跑路的准备,道:“或者传的人有误也不一定。陛下不是随便议论人的人,哪里会在背后说这样的话。” “他没背后议论人,他当着我们三郎的面说呢。”陈氏的声音不知不觉拔高。 怪不得勋贵们接到口谕陪皇帝打猎,自家去的是三郎,说什么和三皇子在一起,被三皇子拉着一起去了。哪里是三皇子拉着去的,要没有皇帝点头,三皇子会拉三郎去吗?送他个胆也不敢啊。 瞧瞧眼前的男人,空顶着国公爷的名号,却是一个废物,偏偏自己当年鬼迷了心窍,一心要嫁他。 陈氏心里一团火熊熊烧了起来,错眼见几案上的茶碗,猛然抓起来丢了出去。 茶碗砸在一个人身上,然后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陈氏怒气冲冲望出去,院里一个小丫鬟胸腹的衣服被茶水湿透,小脸儿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偏骨碌碌乱转,对上她的眼睛后马上扑通跪下。 “大胆,敢窥视主母,拖出去,杖十。”陈氏的怒喝声在院子上空回荡。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菊只觉得无边的威压压得她喘不过气,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里只喊饶命。 早有执行家法的仆妇过来,拖了她就走。 冤枉啊,她怎么敢窥视主母,是小闲来了,在赵嬷嬷那儿,让小丫鬟叫她过去。她想着能趁机讨好赵嬷嬷,便急急来了,从后院绕到赵嬷嬷那儿的路偏又堵上,不得已只好走前院,哪里知道祸从天降。 十棍子把她打得死去活来,屁股上鲜血淋漓。 “有位姐姐从院子里过,挨了十棍。”小丫鬟跑来道。一脸的兴灾乐祸,见过倒霉的,没见过这么倒霉的。 从前院经过就挨了打,还是夫人亲自吩咐的?小闲忙问出了什么事。 小丫鬟说不清楚,只是咧开嘴笑,大有他人的不幸就是自己的幸福的意思。 “嬷嬷,我去看看。” 最近很多丫鬟以各自主人的名号跑来讨点心,细问之下才知是小菊在背后怂恿,啊,不,是宣传,小闲心里有气,特地要小菊从前院过,不过是想让她挨汪嬷嬷一通训,出出心头的郁闷,哪里想到一叫她,就出了这么件事呢。 赵嬷嬷道:“你是出了院子的,别乱跑。”吩咐小丫鬟去打听是谁这么倒霉。 小菊被抬回后院交由暖冬看管,暖冬不知夫人为什么动怒,小菊又怎么触了霉头,诚惶诚恐去陈氏门外磕了个头。 打听消息的小丫鬟回来道:“是十郎君院里一位姐姐,因不在前院行走,又恰巧从前院过,所以夫人才让打的。” 小菊和两个年龄相当的小丫鬟共住一屋,此时躺在床上呼痛。 同屋的小丫鬟没好气道:“好好儿的,你自去找打,怨得谁来?” 又一个道:“叫什么叫,吵死了。你要再嚎丧,我去回了暖冬姐姐,把你抬柴房去。” 小闲站在门外,把里头的对话听了个十足十,心中五味杂陈。 “是三郎君院里的小闲姐姐么?”先前说话的小丫鬟一转头,发现了门外的人,仔细辩认后展开笑脸迎上来:“快请屋里坐。” 小闲一进门便瞧见俯趴在床上的小菊。 小菊披头散发,小脸煞白,没有一指宽,瞧见她,喊了一声:“小闲。”泪水就下来了。 说到底,她这样,很大原因是自己设计的。小闲还是有些不忍心。 在床榻上坐了,拿出小小的钱袋递给小丫鬟:“我不方便过来,小菊以后麻烦你们照顾。” 两个小丫鬟嘴里说着不敢,伸手接了钱,说去烧水,给她们留下说话的空间。 “怎么就打得这样重?”小闲看着伤势,可真是下死力的。 小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道:“我哪里知道。从前院中经过,院子里垂头站着好些嬷嬷姐姐,也没人提醒我些儿,就听厅堂里隐隐传来夫人和国公爷说话的声音,然后就有一个茶碗砸出来,然后……” 她还想走慢些,好听真切呢,哪里想到成了出气筒了。 小闲便叹气:“你傻啊,侍候的人都退到院子里了,可见不方便让人听,你不说快点退出来,还上紧着往前凑。” 她要找死,跟自己可真不相干。小闲内疚稍减。 “难得离夫人这么近。”小菊抹了一把泪道。 离夫人近,意味着风光,意味着手头的权力大。府里的人谁不想引起夫人注意,能得夫人重用,能跟在夫人身边。 小闲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的碗。凭一点鬼心思,就能得夫人重用?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小菊哭了一阵,想起什么,抬头道:“可是夫人和国公爷为什么要吵嘴呢?” 小闲抚额,真是无药可救了这人。 看在银钱份上,两个小丫鬟烧了水,拿了干净衣裳过来。 夫人吩咐打的,谁敢去回请大夫给小菊瞧瞧?只好熬着。小闲先前得的金疮药在关小黑屋时被搜走了,她是净身出户,两手空空到陈氏院里的。这时也没法。 回到赵嬷嬷屋,赵嬷嬷道:“你别乱跑了,就在这里吃饭,午后回去。” 午后,夫人要歇觉。 小闲答应了,和赵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门外一人鬼鬼祟祟地探头,道:“你果然在这里啊。我还以为挨打的人是你呢。” 说着话,素心进来。 赵嬷嬷变脸变色骂道:“没打听清楚胡乱说,你再这样嘴巴不把门,下一个就是你了。” 素心伸了伸舌头,自己拉过一张垫子坐了,道:“听说没,陛下让人传话训斥夫人呢。” 小闲和赵嬷嬷对视一眼,所以陈氏才生气和叶德吵架的吧?这么说来,小菊的运气可真不好。 “不过,我们三郎君可是得了陛下的夸奖呢。国公爷已经准备待陛下回京进宫谢恩了。”素心得意洋洋道。也就是她才能打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可不是该得意。 训其母赞其子?果然天恩难测。小闲问道:“为什么夸三郎君?” 素心学远远看到的夫人的样子,想像夫人风情万种的丰姿,抿了抿鬓角,道:“自然是我们三郎君箭术出众,陛下见了欢喜,所以才夸。” 赵嬷嬷不屑道:“说得你好象亲眼瞧见一样。” 素心便笑,道:“我们三郎君的风采,要真能亲眼瞧上一瞧,就是死了也甘心。” 小闲噗嗤一声笑,打趣道:“要不要我跟锦香说一声,问汪嬷嬷把你要到我们院子?” 像她这样的三等丫鬟,只要汪嬷嬷一句话就行了。 素心两眼发光,不过看到赵嬷嬷瞪眼看她,又口是心非道:“那倒不用,其实在夫人院里挺好的。” 在哪里都是三等丫鬟,都近不了主子身边,可不是挺好的。 原先打听消息的小丫鬟蹬蹬蹬跑来道:“小闲姐姐快回去吧,十郎君找你呢。” 第32章 归来 小闲回去,叶标等得不耐烦,带人不知跑哪儿玩去了。 锦香一直傻笑,坐也傻笑,站也傻笑,迈过门槛时实在是太开心了,没有看路,绊了一跤,擦破了手。 小闲把她扶起来。她拉着小闲进屋,非要和小闲说话。 说的自然是英雄三郎,三郎字写得好,书读得好,能百丈射柳,天上的鸟儿说射左翅膀绝不会射右翅膀…… 小闲含笑听,适时给她续茶,脑子里想着晚上做什么吃,鱼脍吃不习惯,不过如果有芥末的话也不错,要不做只叫化鸡?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小闲得以脱身去了厨房。 江妈妈早得了吩咐,把鸡收拾好了。 一只叫化鸡,两样小菜,再加一壶酒,小闲让人送到房间,准备去请赵嬷嬷过来共进晚餐。解下围裙净了手,锦香又找来,道:“这院里就数和你谈得来,晚上夫人赏我两个菜,我们一起享用。” 叶启出息,跟的人陈氏自然要赏。可不只是两个菜的事儿,那是荣耀,是脸面,锦香能来请小闲一起吃,可见对她很看重。 听一下午三郎,小闲耳朵里早长茧子了,推托道:“夫人赏的菜,我哪里敢用,要是让夫人知道,一定会受罚的。” “哪个敢让夫人知道,我一定处罚她。”锦香拿出一等贴身大丫鬟的气势,掷地有声道。小厨房里的人在她凌厉如机关枪般的目光扫射下,都低下头,尽量矮了矮身子。 小闲见推托不过,只好让小丫鬟去把叫化鸡和小菜端来一起送到锦香屋子。 陈氏赏的菜稀松平常,倒是叫化鸡一用小锤子砸开外面的泥,香气四溢,锦香又偷偷倒了一小壶叶启平时待客的好酒,两人细斟慢饮,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别有一番滋味。 又一天过去,天色擦黑时,人来报三郎君回来了。 锦香喜极而泣,先嘱咐小闲做几个好菜,再梳洗打扮,均了面,化了妆,穿上过年时才舍得穿的衣裳,站在院门口候着。 小厮们抬了许多野味进来,锦香看一样,赞一声三郎君好样的,把几个二等丫鬟逗乐了,大家纷纷拿她打趣。 叶德今天破天荒没有在脂粉堆里混。一来陈氏一肚子气,生怕惹怒了她,零花钱被限制,二来信使说皇帝午后起驾回京,陈氏上窜下跳,啊,不,千盼万盼的千牛备身总算花落他们家,三郎又得了赞,身为父亲,无论如何他都得进宫谢恩。 骊山离城不过三十里,是离京最近的皇家猎场。可是直到天快黑,派去城门口守着的小厮才飞马来报皇帝入城。待天子仪仗过去,他赶到宫门口求见时,天已黑,宫门落锁,递了牌子还没有答复呢。 叶启伴驾到宫门口,待皇帝的仪仗进了宫门,和三皇子以及几个同伴告别后才回府。 叶启传达皇帝的话,惹得陈氏又是一阵抱怨,把丫鬟仆妇赶去院子里吹冷风,关上门把皇后骂了一场,郁闷稍减,才让人上茶,母子对坐,问起在猎场的事。 说了半天话,叶德回来,又得从头说起。 叶德抱怨道:“你小子太不懂事,没透一点风声,怎么着也得跟你父亲我说一声,为父可是射得一手好箭,到时候我们父子一起夺了头名,岂不是美谈。” 皇帝虽然一年打几次猎,但也不会突然心血来潮去了骊山,照叶德看来,一定是要让少年们比试,谁的箭法好,谁打的猎物多,谁便得了千牛备身的荣耀。这不,他家小子就因为猎物最多最好,所以得了。 叶启应了声是,低头吃茶。 陈氏翻了翻白眼,道:“就凭你?几时见你练过箭。” 年轻时空长一副好皮囊,却是绣花枕头,没半点用,哪里拉得开弓呢。 叶德讪讪笑。 陈氏便吩咐传饭,又特地吩咐把三郎打的猎物做两个菜端上来。 叶标叶馨等兄弟姐妹也来了,候在厢房,待兄长与父母说完话,过来互相见了礼。说起叶启过了年要去宫里轮值,都欢喜不已,暖暖灯下,笑声一片。 叶标拉着叶启的衣袖,仰起小脸,道:“三哥,我也要射箭,你教教我。” 叶邵笑道:“你站起来还没长弓高呢,等你像三哥这么高了再练。” 姐妹们便都掩着嘴笑,叶标被笑得耳根子都红了,扯着叶邵的衣角不依。 这边说笑,陈氏的眼角无意间扫到庶出的叶丰,笑容凝滞了一下。叶丰族中排行第七,家中排行第三,出生不到三个月生母便去世,寄在她名下,一直由乳母抚养长大。他可不小了,一直就这么混日子。 跟不成器的父亲可真像。她厌恶地想。 叶丰笑看兄弟纠缠,猛然感觉到陈氏冰冷的目光,心往下沉了沉,笑容僵了僵,拿起一块糕做掩饰,慢慢吃起来。 就会吃。陈氏更厌恶了。 猎物抬来,兄弟姐妹们一哄而出,叶馨先要了两只兔子一只山鸡,叶标要了叶启的箭把玩,叶启叮嘱不能弄伤手,才给了他。 叶丰跟着兄弟们出来,避开陈氏阴寒的目光,感觉寒冷的空气中呼吸顺畅了不少。 叶邵帮叶标挑了一只黄羊,哄他说明天烤羊腿吃。叶标玩了一会儿,嚷肚子饿了,才一齐进屋。这时,饭菜早摆好,新做的两个野味也上了桌。 叶德看看叶启,吃一盏酒,吃一盏酒,再看看叶启,直至大醉,被两个美妾扶下去。 陈氏恨恨瞪了他一眼,可惜他醉得一塌糊涂,并不晓得。 锦香腿快冻僵了,叶启还没回来,小闲劝她进屋,道:“脸都冻坏了,快进来暖暖,派两个人轮油去夫人院里守着就是了,待郎君吃完饭飞奔来报,我们再在门口迎接。” “是啊是啊。”冻僵的又不止她一人,大家附和道。 锦香还是不放心,派两人去陈氏院里守着,两人在自己院门口守着。 看看到二更三刻,叶启还没回来,饭菜早凉了,丫鬟们饿得不行,有人便婉转提出是不是先垫垫肚子,好有力气等郎君回来。 锦香气得掉泪,骂道:“小蹄子们,一餐不吃,就饿坏你们了吗?” 问题不是吃不吃,而是刚才真的冻坏了嘛,冷风直往肚子里灌啊,二等丫鬟也是养尊处优的好不好,谁受过这个罪。 小闲仗着在厨房当差,早吃饱了,这时安静站在一旁。 锦香拉着小闲的手,感动得泪眼洼洼道:“到底还是小闲有我们郎君的心,再饿也挨着。” 丫鬟们要杀人的目光都射了过来,小闲苦笑道:“哪里,我不过是人小言轻,姐姐们主意就好,我自然只有听的份,哪敢乱说。” 锦香咬牙:“再饿也得挨着待郎君回来,我们为郎君庆贺。” 不少人忙去倒热水热茶吃,先把肚子暖一暖。 第33章 讨好 虚掩的院门被推开,伴着蹬蹬蹬的脚步声,小丫鬟喊:“三郎君回来了。” 倚着凭几睡去的小闲被吵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锦香噌的一声站起来,带翻几案,匆忙中抿了抿鬓角,整整衣领,道:“快去迎接。” 为在母亲面前替父亲周全,叶启多吃了几盏,叶邵又提议在席上吟诗,输的吃酒,叶标自然每轮必输,次次由叶启替吃。如此这般一来,叶启不免吃多了。 顺发要搀扶他,被他推开了,虽然头有些晕,步子还是迈得稳稳的。 “恭喜三郎君,贺喜三郎君。”丫鬟们曲膝行礼齐声喊,然后围拢过来,倒把小厮们挤开了。 “外面冷,回去吧。”叶启说着当先而行。 风中隐隐传来酒气,小闲落后两步,转身去了厨房。 取出温好的酒壶,锦香斟了两盏,娇笑道:“奴婢敬三郎君一盏,恭贺三郎君前程似锦。” 叶启还没说话,书棋斟了一盏,抢前一步,挡在锦香面前,道:“奴婢恭贺三郎君自此平步青云。” 锦香差点没气晕过去,手一抖,酒洒了出来,滴在糯裙上。 叶启随手接过酒杯,道:“你们辛苦了,吃了这一盏,都歇了吧。” 便有丫鬟不依道:“奴婢们还没敬郎君呢。” 要是一个个敬酒吃酒,怕是得醉倒了。 叶启道:“天色不早,都收拾歇了吧。热水侍候,我洗个澡。” 郎君既然这么说了,不情不愿也好,心有不甘也好,都只得退下。 小闲手捧托盘进来,锦香因被书棋挡在前头,心里不爽,没好气道:“酒菜都撤下了,你还来做什么。” 郎君连她精心安排的菜肴都没尝一口呢,三天啊,三天不在家里,可饿坏了吧。 小闲微微一笑,道:“煮了醒酒汤。” “有醒酒汤?”里间叶启大步出来,从托盘上取出白瓷碗,一饮而尽。 锦香讪讪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叶启放下白瓷碗时,不经意扫了眼前小丫鬟一眼,长眉疏淡有致,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从剪水双眸中,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你是……”他想了一刻,道:“那个熬粥丫鬟。” 小闲笑道:“是。天色不早,郎君奔波一天,还请早些安歇。” 看着小闲退出去的背影,叶启有些怔神。 “郎君。”锦香唤了两声,又扯了扯叶启的衣袖,道:“热水好了。” 叶启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净室。 锦香站在净室门口,一脸无奈,郎君洗浴一向自己亲力亲为,从不用丫鬟侍候,倒显得自己挺没用的。 旨意很快下了,送礼的的人踏破了门槛。 “小闲,你来。”锦香朝坐在廊下晒太阳的小闲招手。 箱笼打开,锦香拿出一件一件的锦袍,道:“你帮我看看,明天的宴席,郎君穿哪一件。” 明天,夫人宴请京中的勋贵们,请了有名的戏班子德胜社唱大戏。可想而知,三郎君一定会万人瞩目,不好好打扮一番怎么行呢。 新做的衣裳花花绿绿的,男人,就算是少年,穿这么花真的好么? 小闲看了半天,道:“你问过三郎君没有?” 锦香道:“我先挑,挑好了再让三郎君过目。” 她太在意了,生怕叶启不能在客人们面前闪亮登场。 “三郎君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小闲笼统道。 锦香便点头,不无骄傲地道:“那当然,我们郎君继承国公爷和夫人的长相,长得可真是好。特别是那双眼睛,跟会说话似的。” 是吗?小闲只觉得叶启双眼深如谭水,高深莫测,哪里会说话了。 宴席那天小闲特地留意了,叶启穿的是一件大红锦袍,更显得唇红齿白,神色飞扬。 前院的喧闹跟丫鬟们无关。后院的宴席摆在花园里,就在湖边,用帐幔围起来,那儿原有地龙,每逢大型宴会,陈氏都会在那儿设宴,物什都是现成的,仆妇丫鬟们也是忙中有序,在汪嬷嬷指挥下有条不紊。 侍候的是陈氏惯用的人,小闲闲着没事,拿了小棍子在沙地上练字,远远听得丝竹鼓乐之声传来,颇有现代京剧的韵味。 “姑娘原来在这儿。” 江妈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倒把小闲吓一跳,忙用脚把写的字弄乱,在沙地上乱画。 “锦香姑娘被汪嬷嬷赶回来,在屋里哭呢。”江妈妈神神秘秘道,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很滑稽。 被汪嬷嬷赶回来?她跑去花园做什么?这时候叶启在前院,不是应该由小厮们侍候吗? “这些话不要乱说。”小闲伸了个懒腰道。 江妈妈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在姑娘面前嘛,要是别人我怎么会说这个。” 这是现管的顶头上司,有机会总得卖卖好。 有江妈妈在一旁,小闲自然练不了字,站起来道:“走吧,看看中午吃什么。” 院子里阳光下,眼眶红红的锦香和一个身着浅粉缎子风毛披帛的少女对峙。 小闲远远望了一眼,转身往厨房方向去了。 江妈妈站着看了一小会儿,道:“这不是秀王妃府里的丽蓉郡主吗?她不在花园里坐席,跑这里做什么?” 这是你一个厨子该关心的事吗?小闲白了她一眼,道:“进来。” 江妈妈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恨不得脑袋拧向后。 今天是夫人为三郎君庆贺的好日子,锦香昨儿一晚没睡,巴不得没日没夜把能安排的事儿都安排得妥妥贴贴的。可是,早上起来,赶到花园,还是没能插上手。汪嬷嬷先还客气,后来话说得难听。可恨的是,仆妇们跟着奚落她,让她下不来台。 现在丽蓉郡主又来找事,非要进三郎君的起居室等三郎君回来。这院里什么时候阿猫阿狗都能进了。 小闲看了看今早送来的肉蔬,想了想,道:“做葱油饼吧。” 江妈妈愕然,今儿前院后院大开宴席,夫人心情好的话,说不定会赏些席面,跟随的三郎君出息了嘛。就算夫人忙,忘了赏,也不能吃面食啊。 葱油饼这东西,小闲姑娘做过几次了,虽然很香,但到底上不得台面。 “姑娘……”她刚要说做些肉食,冷不防外面尖利的声音响起:“把她给我扔出去。” 江妈妈打个寒战,喃喃道:“谁啊这是?” 敢把郡主扔出去,锦香是嫌命长了吧。 小闲探头一看,两个内侍面无表情把锦香挟在中间,一人不知说了句什么,锦香放声大哭。 哎呀我的亲娘,江妈妈抚着心口,差点站不住。原来是丽蓉郡主要把锦香扔出去啊。 小闲慢慢踱了出去,在丽蓉十几步外站住,行礼道:“见过郡主。不知郡主要怎么处置锦香姐姐?” 丽蓉倨傲地挥了挥手,两个内侍一人一边,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锦香提起来,如果两人身有武功的话,恐怕能原地不动轻轻松松把锦香扔出院子。 小闲看着丽蓉,道:“锦香姐姐冒犯了郡主,郡主怎么处置都是该的。只是郡主可曾想过,您私自处置三郎君的婢女,三郎君的脸面往哪里搁。” 丽蓉蹙了蹙眉,三郎高傲得紧,可不值得为一个奴婢与他斗气。 她摆了摆手,两个内侍把锦香放下。 …………………… 收藏惨淡,好桑心,请把本书放入书架,方便阅读,谢谢。 第34章 针锋相对 丽蓉到底进了叶启平时做起居室的东厢房,又要茶,又要点心。 锦香让把前两天剩下的点心装两碟子给她送来,又让把二等丫鬟们喝的茶煎来。 丽蓉只吃了一口,整碗茶都砸在锦香身上。 锦香狠狠哭了一场,小闲劝了半天,好不容易止住悲声,脸还没洗,马上打发小丫鬟去看宴席结束没有,三郎君是不是回来。 小闲无语。 小丫鬟没回来,顺发来了,道:“郎君让我问小闲姐姐拿些点心。” 前院珍肴满桌,还要来拿点心?小闲在廊下见顺发,道:“可有说要多少,做什么用?” 顺发并没有一丁点跟在叶启身边的跋扈,垂手道:“前日带去的点心郎君们吃了都说好,今儿问我们郎君讨要,郎君便让小的过来取了。” 原来这样啊,叶启回来时小闲看过,装点心的匣子空空,还以是随从们吃了呢,没想到却是勋贵们吃的。 丽蓉在屋里听见,支使侍女出来问:“姐姐府里可是有好的点心?” 小闲鄙视,好好的席面不吃,跑这儿吃点心,脑子没病吧。 “我这里还有几样没呈上去,姐姐不如拿去尝尝鲜。”小闲不卑不亢道。 丽蓉在屋里扬声道:“拿来。” 侍女转身躬身应声是,再转回来对小闲道:“有劳姐姐了。” 小闲连称不敢。 锦香站在门口,大声道:“剩下的不多了,郎君既然要,自然得紧着郎君,郡主还是下次再尝吧。” 真是一点面子不给。 起居室里便传来咣当一声响,不知丽蓉郡主又摔坏什么东西。 锦香扬声道:“屋里的摆设都是郎君精心挑选的心爱之物,等闲不让人碰的。若是有人碰坏了,可记得自己去郎君跟前请罪。” 这一次,屋里再没声息。 小闲笑对绷着脸的锦香道:“过门是客,郡主应夫人之邀而来,我们自然要招待好。不过是些点心,就请郡主品评品评又如何?” 锦香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入内。 小闲和顺发相视一笑,请侍女入内,两人向厨房而去。 顺发很是乖巧,主动带后半步,找话题道:“姐姐进府多久了?早就听说姐姐的点心做得好,只是一直无缘尝一尝。” 可不是,带去骊山的,他们连个响儿都没听见,就被主子们抢光了。 小闲笑道:“都是在院里当差,哪里就这么见外了。我日日有做点心,你若想吃,随时来拿就是。” 顺发大喜,两眼发光道:“当真?” 小闲点头,道:“当真。” 顺发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道:“谢谢姐姐。” 其实两人年龄差不了多少,顺发因是男孩子,身量还比小闲高些。小闲问他年龄,比她大一岁。 顺发便摸头,为难地道:“还是得叫姐姐啊,我只是小厮,你是厨房的头儿。” 小闲笑得不行,道:“不用,都叫名字吧。” 满满装了两大匣子点心给顺发带去,又给丽蓉装了两盘,也就没了,约好顺发明天来拿。 丽蓉吃了两块点心,点了点头,道:“不错。” 小闲退到门口被叫住,丽蓉道:“三郎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 小闲含笑道:“婢子是在厨房当差的,屋里的事不清楚。” “在厨房当差?”丽蓉上下打量小闲几眼,道:“不像。” 她家里的厨房,一个个胖圆胖圆的,最少二三十岁,三四十岁也有呢,眼前的小丫鬟长得清秀,瘦瘦小小的,重要的是,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油烟气。 小闲笑了笑,退了出来。 锦香让人把小闲喊去,气呼呼道:“为什么对她那么客气。” 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敏感又多疑,可是锦香身为丫鬟,这么做可就没了本份了。 小闲劝道:“难道让她哭着去找夫人,当着满座宾客落夫人的脸吗?” 丽蓉到这儿,陈氏或秀王妃总该知道。小闲心中一动,想到什么,又抓不住,只觉得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锦香默默坐了一会儿,叹气:“我们做丫鬟的,主子不在,便身不由已了。” 如果三郎君在,丽蓉郡主一定不敢这样嚣张。 书棋不知什么时候在门边冒出脑袋,笑道:“你这性子,太耿直了些。若是郎君娶了少夫人,可怎么好?” 小闲看着书棋笑,难道你没有别的心思,大家大哥别笑二哥。 书棋心虚地低下头。 锦香却呆呆坐着,两眼空洞。 是啊,郎君总有一天会有他的妻,不要说她是一个丫鬟,就算名门闺秀,也无法阻止他纳妾,除非是公主,才能一夫一妻和和满满地过日子。 锦香第一次为自己的身份感到悲哀,第一次羡慕身份高贵的皇室贵女。如果自己出身皇室…… 小闲摇了摇她胳膊,道:“想什么呢,笑成这样。” 锦香回过神,长长叹了口气,道:“没什么。” 小丫鬟来报:“郎君和三皇子,文信侯府的十八郎君,郑国公府的十四郎君一同出府了。” 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锦香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尽似的。 小闲吩咐小丫鬟:“去花园看看宴席结束没有。” 丝竹之色还在继续,不知贵妇们在看戏还是在打叶子牌,这会儿是交际交流信息的好时机,估计没那么快散吧。 果然,小丫鬟很快回来道:“宴席撤了,人还没散,摆了两桌打叶子牌呢。” “秀王妃呢?回府了没?”锦香插话道。 “秀子妃和乐平公主吃茶呢,一时半会的怕是不得走吧。” 乐平公主是皇帝的妹妹,三皇子的姑姑,秀王妃的小姑子。 锦香咬牙:“什么地方不能吃茶,跑我们府里吃茶来了。” 小闲没想到不仅皇子来了,公主也来了,很没出息地啊了一声,道:“公主也来了?” 公主可是珍稀动物,想起前世在媒体网络上看到的欧洲公主,便有了去偷窥的冲动。 锦香嗤之以鼻,道:“一定是秀王妃拉她来的。乐平公主很好说话的。” “你怎么知道?”小闲眼珠子快掉了。 锦香道:“谁不知道啊。这位公主的母妃出身低微,所以在京中出名的谦和。” 原来因为母亲出身低,不得不放低姿态。看来实力才是硬道理啊。 隔壁传来咣当一声响,脚步声细碎,远远去了。 丽蓉得到叶启出府的消息,气得又砸碎了茶碗,带着人走了。 锦香一骨碌跳起来,去检视丽蓉损坏的物品,以便晚上三郎君回来时,好狠狠告一状。 “三郎出府了?”陈氏诧异道:“你们没告诉他丽蓉在这儿吗?” 仆妇低头小声道:“说了。三郎君原是要回来的,郑国公府的十四郎君非拉着三郎君去莳花馆,说让三郎君请客听曲儿。” 莳花馆的规矩,白天只是听听曲儿,要那啥,是夜幕降临才会做的勾当,所以白天也有女客,少年人白天去倒不妨事。 陈氏要说什么,秀王妃忙道:“丽蓉小孩心性,哪里真有什么事,由她去吧。” 陈氏才不说什么了。 第35章 出手 书棋颇有些兴灾乐祸,看着一样一样认真清点的锦香,悄悄对小闲道:“她可真敢,连郡主都敢招惹。” 小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书棋讪讪的笑了笑,没话找话道:“你的厨艺跟赵嬷嬷学的吗?赵嬷嬷很严厉的,你怎么说动她的啊?” 小闲不咸不淡道:“投缘吧。” 书棋哦了一声,还要找些话来说,小丫鬟跑来道:“书棋姐姐,夫人唤你。” “夫人唤我?”书棋大喜,来不及细问,扭头就跑。 小丫鬟是院里的人,小闲和锦香吃茶吃点心时,她跑前跑后端点心添水,可见是锦香的人,有些话,锦香并没有避开她。 真的是陈氏找吗?小闲转头望向起居室,那里传来锦香不绝于耳骂人的声音,郡主她自然是不敢骂的,这会儿骂的是小丫鬟。 “三郎君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屋里锦香的声音像被剪刀剪断,随即一个身着大红棉袄的人冲了出来,声音也变得温柔动听:“郎君回来了?不是说去莳花馆么?” 此时不过午后,距天黑还早呢,去莳花馆怎么可能一个时辰不到就回。一定是小厮们听错了,郎君可不是纨绔,怎么会去那等腌脏地方。锦香堆起甜甜的笑。 从叶启面上看不出喜怒,直接进书房去了。 顺发过来问:“书棋姐姐去哪儿了?怎么没来侍候?” 锦香倒了茶来,冷冷一笑,道:“不知攀谁的高枝儿去了。” 顺发一怔,回头望了望书房门,天气冷,门口挂着厚重的帘子,不知这话,郎君可有听见? 锦香掀帘进去了,嘀嘀咕咕不知跟叶启说什么。 书棋脸黑如锅底,气势汹汹大步进来,站在院中扯着嗓子喊:“哪个缺德带冒烟儿的,做下这等下贱勾当骗我。双儿,给我滚出来。” 垂手站在廊下侍候的,收拾来往搬抬贺礼的,洒扫院子的,闲下来说话聊天吃东西晒太阳的,全都呆若木鸡,怔怔望着她,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书棋摸摸脸,看看手,脸上没有炭灰,再看看衣襟穿着,虽然刚才当着贵妇们以及各家的嬷嬷丫鬟的面被骂得狗血淋头,再被罚去扫大门,身上的衣衫还是齐整的。可是大家为什么这样看她? “双儿,给我滚出来。”她没有细想,只是怒喊骗她去夫人跟前的小丫鬟出来见她。 双儿把她骗走后不知跑哪儿去了,哪里会在院里等她回来。 “好了!”锦香掀帘出来,板着脸喝道:“郎君读书呢,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郎君在读书…… 书棋呆住了,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看她像见了鬼。 “郎君,实是双儿这死丫头骗我说夫人唤我,我才会冒冒失失去夫人跟前回话的。”书棋跪在叶启面前,不停磕头。 叶启斜倚案几,懒散坐着,脸上一层如胭脂般的绯红,可见酒意未散。 “你去汪嬷嬷处分说吧。”他懒懒道。 书棋哇的哭出声来,泪流满面道:“奴婢真的冤枉啊。” 小闲端了醒酒汤进来,瞥眼见跪坐在叶启身侧的锦香脸上又得意又活该的神色,看了书棋一眼,默默把醒酒汤放下,转身退出来。 锦香能长居一等大丫鬟之位,而且是唯一一个一等大丫鬟,确实不简单。任书棋蹦得多欢,她只不过伸出一根小指头,书棋便万劫不复。 汪嬷嬷还是来了,和气地要见叶启。 锦香客气地道:“不巧,三郎君吃了酒,已经歇下了。” 宴席上,损友们一个个拼命灌他酒,有那一起妒忌他的,打着恭贺的借口排队上来敬酒,总之,他吃了许多。席散损友们又叫嚷着要去莳花馆,只好一同去了,此时松怠下来,酒意一阵阵往上涌来,好在吃了醒酒汤,头倒不怎么痛。 汪嬷嬷是来告知书棋的事的,道:“可要再买几个丫鬟过来侍候郎君?” 三郎君对院里的丫鬟挑得可严了,并不是随便便能进得了的,府里的下人虽多,不一定有能入得他眼的,不如着人牙子挑几个出色的来。 锦香道:“待回过三郎君,若要添人再麻烦嬷嬷。” 两人说着话,汪嬷嬷无意中看见小闲站在廊下,犹豫了一下,向她微微一笑。 小闲微笑点头回应。 锦香便道:“这位是新来的小闲。”又对小闲道:“快给嬷嬷行礼。” 小闲刚曲膝,汪嬷嬷已笑道:“不用。闲的时候回去看看老赵,她常常念叨你。” 听见这话的人,无一不心里浮起异样,赵嬷嬷对小闲可真好,连带着汪嬷嬷对她也和善。 锦香亲自去书房打扫收拾,叶启得知后,让顺发接手。 顺发看锦香面色不好,宽慰道:“郎君是看姐姐太忙了,生怕姐姐累坏了呢。” 锦香才笑了,道:“哪里有那么忙啊,不过是日常这些事。” 书棋虽然是个丫鬟,一直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大门口递贴子求见来往的人多,须时刻打扫,要不然车马经过,北风刮过,尘土飞扬的,像什么样子。可是半天扫把抡下来,双臂酸痛得抬不起来。 膀大腰圆的仆妇嫌弃地道:“没有娘子的命,就不要学娘子的做派,你现在不是郎君屋里的使唤人了,装什么上等人!” 书棋眼中的泪滴落尘埃,更惹来仆妇的白眼。 夜色深沉,重台楼阁隐入重重夜色中,到处静悄悄的。一间炭火烧得旺旺,暖烘烘的厢房中,一个中年妇人倨傲凭几而坐。 “嬷嬷,求嬷嬷救我一救。”书棋跪在江嬷嬷面前,不停磕头。 江嬷嬷慢慢端起面前的茶饮吃了一口,听着眼前砰砰的磕头声柔弱的哀求声,半晌,缓缓道:“你丢了卢国公府的脸面,落了夫人的面子,我怎么救你?又怎么救得了你?” 书棋额头一片乌青,瘀血渗了出来,垂下泪眼,道:“嬷嬷可知锦香是谁的人么?” 江嬷嬷眼曝精光,倏忽敛去。 “自然是三郎君的人。”她语气低沉,淡淡道。 那是自然,若不是三郎君的人,怎么能做三郎君的贴身丫鬟,掌管三郎君的体已。可是,在跟三郎君之前,她又是谁的人,她父母亲戚可是在府里做事的。 书棋应了一声是,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不再说。 良久,江嬷嬷抬了抬手,道:“下去吧。” 书棋重重磕了个头,悄无声息退出厢房。 江嬷嬷一口一口把茶饮吃了,不知坐了多久,听着外面的更鼓声,面露笑容,自言自语道:“小丫头倒鬼精灵得很。” ……………… 推荐一本好书,已肥可宰,大家不妨去看看。 心晴花开书号:3136452一只可爱僵尸的修神之路~ 第36章 讨要 寒风呼呼,铅云密布,眼看着雪就下来了。 一个身披大红狐狸毛斗蓬的少女在丫鬟的簇拥下直冲进院来,锦香得报,迎了出去,含笑道:“四娘子来了,快请屋里坐。” 叶馨看都没看她,望向东厢房,道:“三哥呢?” “三郎君上学还没回呢,您且屋里坐坐,这时候也该回来了。”锦香说着,打起厚厚的毡帘。 叶馨游目四顾,道:“你们这里那个做点心很好吃的丫头呢?” 打发雅琴来拿点心,到底还是吃得不过瘾,而且厨房有什么拿什么,不过是人家用剩的,怎么及得上专门为她做,做她爱吃的好呢。 锦香微微一怔,道:“您找小闲?” 叶馨再不说话,进屋内去了,丫鬟们簇拥而入,倒把锦香晾在外面。 雅琴出来对锦香道:“你去煎茶,我去找小闲吧。” 最近来得勤,小闲性子温和,易相处,两人已经很熟络了。 看雅琴朝厨房而去,锦香只好由得她了。 “四娘子要吃这几样点心?”小闲讶异地看雅琴,这是点菜来了? 雅琴道:“四娘子喜欢甜食,皮要酥脆,馅要甜腻。你上次做那个滴酥泡螺也要一些,我们院里的人都喜欢吃呢。” 合着把她当免费厨娘了。滴酥泡螺是花式点心,用奶油,掺上蜂蜜,掺上糖霜,挤在盘子上,一边挤,一边旋转,倒不难做,就是太甜了,不能多吃。 小闲道:“一时半会的,也做不了许多,我做了明天一并送去吧。” 美心学了半个月便回去了,听说如果哄的话,叶标肯吃一点肉食了。 江妈妈她们不知是没有上进心,还是笨,精致的点心却做不来。 雅琴笑嘻嘻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戒指,道:“我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你拿着玩吧。” 小闲怎能要她的东西,无奈雅琴硬是要给,推来推去几次小闲只好收下了。 “你的点心四娘子很喜欢,最近我在四娘子跟前很得力呢。”雅琴贴在小闲耳边小声道。 小闲便笑了,做的东西有人喜欢,也是一种肯定吧。 雅琴又道:“要是我能升一等大丫鬟,手头阔绰了,再来谢你。” 又是一个有野心的,说起来,能跟在郎君娘子身边的人,哪个不做梦都想往上爬呢。哪里像小闲,只想好好活下去。 小丫鬟双儿跑来道:“小闲姐姐,四娘子唤你。” 四碟点心,叶馨吃了三碟,这会儿在吃茶。 “我向三哥讨你过去,你专门给我做点心可好?”她紧紧盯着小闲道。 小闲从碟子上收回视线,微微一笑,道:“这个,可不是婢子说了能算的,主子派给婢子什么差使,婢子尽力做好就是了。” 可不是,换了三次地方,什么时候由得她做主了。 自从来到这儿后,她的厨艺突飞猛进,以前可没那么多时间搞鼓这些,不过是照着美食书或是度娘上的做法做一下罢了。而且在赵嬷嬷的教导下,还学会了许多这儿的美食,就是大多偏甜,小闲不是很喜欢。 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在哪儿都一样吧。 叶馨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倒是个懂规矩的。” 又让派个小厮去文秀馆看看,眼看着快下雪了,怎么三哥还不回来。 冬天黑得早,天气又不好,不过申时末天就黑了,雪倒是一直没下。 叶馨是个坐不住的,留下三哥回来说一声的话,带着丫鬟们回去了。 锦香送到院门口,转身去了厨房,看小闲在厨里忙碌,叹息道:“人都说艺多不压身,我看你是艺多惹祸。” “怎么说的?”小闲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上不停。 锦香把厨房里的人打发出去,掩上门,道:“四娘子刁蛮任性,难侍候得很,可没有我们郎君好脾气。” 原来是为这个,小闲淡淡一笑,道:“三郎君自有主意,不用担心。” 叶启城府深着呢,可不是没有主见的人。年龄虽小,却有职场中人的沉着,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不见得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慈善。小闲是在职场中混过的,谈判桌上这种笑脸相向,却使尽手段的人见得多了。 锦香凝眉盯了小闲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才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识人之明?不过一个奴婢,妹妹开口要,郎君怎会抹了她的面子? 小闲见锦香忧心忡忡,一边揉面筋做点心,一边安慰她道:“你应该对郎君有信心嘛。” 如果是别的人也就罢了,这些天与小闲相处下来,觉得她懂进退又没有野心,嘴又紧,正是得力臂助,偏她先是惹了闲话,闹得府中议论纷纷,现在又被四娘看上,四娘那性子…… 锦香重重叹气,道:“我就是对郎君有信心,才担心嘛。” 三郎君可是好说话得很,又是自家妹妹,是亲妹妹啊。 叶启直到晚饭前才回来,道:“陛下传见,去了一趟宫里。” 锦香侍候洗漱净手后,扭头跑去厨房告诉小闲:“陛下传见郎君了,可见对我们郎君另眼相看。” 小闲笑着打趣道:“你是不是想敲锣打鼓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啊。” 锦香满脸红晕,啐了小闲一眼,又跑了。一出门,咦了一声,道:“下雪了。” 可不是,廊下灯光照在院子半空,雪粒子已飘了下来。 “去哪儿了呢?传饭吧。”叶启换了衣裳,从里室走出来。 室内温暖,灯光投下桔红色的光,倍觉温馨。嗔怪的话语钻进耳里,锦香眼神迷离,呵呵笑着。 叶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坐下。 “三郎君,四娘子院里的人来了。”廊下的小丫鬟在帘外道。 雅琴道:“四娘子要来三郎君这儿吃饭,不知可方便?” 叶启笑道:“自家兄妹,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等她就是了。” 叶馨并没有让叶启等多久,丫鬟们撑着伞,手炉脚炉齐全,很快送了过来。 兄妹俩相对而坐,这才真的传饭。 “三哥,我想问你讨一个人。”动筷子之前,叶馨娇声道。 叶启给她布菜,放下筷子道:“我这院里的丫头,除了一人之外,别的任你带走。” “谁?”叶馨睁大眼。 叶启道:“小闲嘛。她是十郎寄在我这里的,你要,问十郎去。” 叶馨愕然,随即明白什么,转头向跪坐一侧侍候的锦香怒目而视。 锦香听得郎君拒绝,唇边的笑才绽开,猛然被一双凶狠的眼睛怒瞪,那表情,像是要活吞了她,不由打个寒战,苦着脸道:“四娘子,这事,我还没机会向三郎君禀报呢。” 叶启点头:“我确实不知情。小闲这丫头的来历你让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我要把她送你,十郎非来闹我不可。” 十郎啊,那可是娘亲的心肝宝贝,不要说自己一个女儿,就是三哥身为长子,也得让他几分呢。 叶馨嘟着嘴,道:“可是她做的点心很好吃嘛。” 叶启轻笑出声,道:“想吃,就到三哥这里吃嘛。” 一旁的锦香深深看了叶启一眼,少年雪白整齐的牙齿在烛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不觉一颗心狂跳起来。 耳边似远似近传来叶馨的声音:“好,我以后常来。” …………………… 推荐朋友一本好书,很好看哟。 翠色田园3171652誓言无忧 携儿又带女,吃喝来发家,这是一个吃货逆袭的故事~ 第37章 笑话 雪渐渐大了,由雪粒变成雪花。 顺发肩头落了一层雪花,从廊下过,与从厨房出来的小闲迎面相遇。 “小闲,”他笑得眼睛成一条缝,高兴地道:“可有什么吃的么?” 小头双手拢在袖里,风刮起雪花,飘在脸上,凉凉的。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体验。 “有热汤,快来吧。”小闲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灶火还没有熄,屋里暖烘烘的。顺发坐在小马扎上,擦了一下在外面冻出来的鼻涕,笑嘻嘻道:“天可真冷,我一下午就在想,要能在你这儿讨口热汤吃就好了。” 小闲把盛给叶启剩下的汤盛了一碗给他,拿两样点心装盘里,道:“你先垫垫肚,我给你下碗面片儿汤。” 顺发一手端碗,一手抓了点心往嘴里塞,站起来拦住小闲,含糊不清道:“能有一碗热汤吃,已很感谢了,哪里能让你再下锅煮面片儿汤?” 小闲道:“灶火现成的,点心凉了,天冷,还是吃碗热的好。” 这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片儿汤下肚,可诱人得很。当然,这得是小闲做的面片儿汤,要是别人做的,热是热了,倒不好吃。 顺发把点心咽下,再把冒着热气的汤一口吃了,抹了一下嘴巴,道:“既然这样,我去叫金哥儿一并来吃,可好?” 金哥儿也是叶启的小厮,平是不言不语,总是板着一张脸,与小闲从没打过招呼。 小闲自然答应,顺发欢天喜地飞奔而去。 水烧开时,顺发带了一个壮实的半大小伙进来。金哥儿站在门边,顺发一拉,向里走了两步,又递给他一张马扎,他便坐了。 小闲笑了笑,往锅里捻一寸长的面片,待面片儿浮上水面,撒上葱花,便可以装碗了。 雪白的面片,鲜红的羊肉,淡绿的白菜帮子,翠绿的葱花,不用深深一闻,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可谓色香味俱全。 顺发兜头一揖,道:“谢过小闲。” 金哥儿闷头大吃,一碗吃完,把空碗往小闲面前一递。 顺发看不过眼,在他脑袋上拍一巴掌,道:“怎的这么没礼貌。” “随他去吧,在一个院里当差,哪里计较那么多礼数。”小闲笑道,又给他装了一碗。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两人可真能吃,一锅八分满的面片儿汤全让他们吃光了。 顺发抹了一把脑上的细汗,摸摸圆鼓鼓的肚子,道:“小闲这么仗义,我可没客气,以后怕是会常来噌饭吃。你若有什么事我能使得上力的,也不用客气,尽管吩咐就是。” 小闲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买些笔墨纸砚,一直出不了府……” “你早说啊。”顺发把胸脯拍得砰砰响,道:“我们跟三郎君外出,有时候会去卖文房四宝的店铺,顺便帮你买就是了。” 小闲拿出钱袋,道:“普通的就好,太贵的我可用不起。” 顺发坚持不接铜板,两人推让半晌,还是小闲道:“以后少不得还要麻烦你,让你掏腰包不好。” 顺发这才收了。 两人说话,金哥儿一直望着盘子里的点心,估计想拿回去当宵夜,小闲一并装了给他们带回去。 明天休沐,叶启夜里多看了半个时辰书,一觉醒来,窗纸上透出白光。他伸个懒腰下了地。外面轮值的丫鬟听到响声问:“郎君起来了么?天还没亮呢?” 天还没亮?可不是,窗纸被雪一映,倒似天光大亮。 这一起来,叶启便没再躺回去,洗漱后坐在凭几前看书。 丫鬟把烛台上的烛全点亮,移到叶启跟前的几案上,道:“郎君小心眼睛。” “去看看雪停了没有。”叶启头也没抬道。 不一会儿,丫鬟禀道:“还没停,只是小了些,天上堆的云层没有昨天厚。” 叶启嗯了一声。 锦香得知叶启提前起床,,不由气急,骂丫鬟道:“郎君醒了,怎么不告诉我?你们哪里晓得郎君的习惯,要侍候不好,看夫人不扒了了你们的皮。” 丫鬟垂首站着,锦香没注意她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然。 说得好象只有你会服侍人似的,把郎君全把持了,倒绝了我们的机会。丫鬟恨恨地想。 拍门声响时,小闲睡得正香,被叫醒,一阵迷糊。 “郎君醒了,锦香姐姐让你快点做了早饭送过去。”双儿在门外道。 叶启早起上学,放学后才习武练箭,所以一般起床后便吃早饭。 小闲望望天色,天早亮了,忙一骨碌爬起来,匆匆挽了下头发,赶去让小丫鬟烧灶,然后才回来梳洗。叶启现在同样只吃小闲做的饭菜。 端托盘进屋,叶启看了她一眼,见她发髻歪了,也不提醒,咧开嘴笑了,道:“今天三皇子过来,你准备一下。” “要准备什么菜?”小闲问,她可不知道三皇子喜欢吃什么。 叶启摆了摆手,道:“我们烤鹿肉吃,你准备些点心就好,哦,他还要带些回去。” 又是一个馋嘴的。好在昨天做得够多,叶馨要的点心昨晚已让小丫鬟送去,给顺发装了一匣子,还剩下些。 小闲问清三皇子的口味,回厨房又做了一些。 顺发和金哥儿抬了半片鹿肉过来,道:“郎君说了,切两只腿烧烤。” 这个自有江妈妈收拾,不用小闲操心。 把点心做好,看着热乎乎香喷喷的,小闲一时兴起,拿了一个,边走边吃。 “吃什么呢,吃得这么香?”一个带笑的声音从院子正中传来。 小闲扭头一看,身披靓蓝斗蓬,貂毛领上露出一张国字脸,不是三皇子是谁? 这人好象挺古板的,怎么也会开玩笑?小闲看看手里吃了一半的老婆饼,略一犹豫,拿着饼便行礼:“见过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看出小闲的窘状,哈哈大笑,道:“把你正吃的饼装两碟子来,我也尝尝。” 看他大步而去,小闲朝他的背影皱皱鼻子。 器具一早备好,自有仆妇抬去,收拾好的鹿腿整只一并送去,又抬了一坛子好酒。估计这两人是要吃喝一天了。 小闲提了食盒到门口,便听得内里一阵大笑,三皇子的声音道:“你没看那丫鬟窘成什么样了。我还以为她全把饼塞进嘴里,在裙子上擦了手,才行礼呢。” 这是编排她呢吧?小闲翻翻白眼,倒要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叶启清朗的声音响起,道:“你也真是的,捉弄她做什么。” 三皇子道:“你不知道,小丫鬟一边走,一边吃,还满脸享受的样子,一看就是个馋嘴的。再说,我要不叫住她,她就要撞柱子上去了。” 内里又传出两人的大笑声。 廊下的丫鬟忍着笑看小闲,表情怪怪的。 有这么不堪吗?哪里会撞上柱子了,还离着十万八千里呢。 小闲腹诽,掀帘子进去,面无表情道:“点心来了,还温热着呢。” 三皇子瞧见她,又是一阵大笑,直笑得前俯后仰,指着她笑得说不出话来。 小闲狠狠剜了他一眼,放下食盒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叶启的声音:“既然喜欢吃,就留下吧。” 什么?小闲脚步一顿。 ……………… 推荐朋友的美文,已经完结,可以开宰哦~ 完结美食文,作者:容自若,书号:3065927 第38章 有趣的丫头 小闲悄悄摸摸发麻的腿,再次换个坐姿。长时间跪坐,真要人命啊。 锦香发现了,不停向她使眼色。 小闲只当没瞧见。 鹿腿的油脂不时滴在银霜炭上,传出嗤的一声轻响。锦香尽责尽职地转动手柄,以便受热均匀。 小闲从不知一向惜言如金的叶启竟是话痨,三皇子更是一改平日庄重肃穆的形象,两人斜倚凭几,说着文秀馆的趣事,不时大笑。好象他们还捉弄过先生来着,先生没找到始作俑者,叫嚷着要找皇帝告状,后来却不了了之。 叶启切了一小片鹿肉放进嘴里慢嚼,示意可以吃了,于是三皇子拿起小刀,开始切鹿肉吃。而小闲和锦香只有看的份,锦香安于身份,小闲却没有做奴婢的觉悟,那口水,水免吞得多些。 “果然是个馋嘴的丫头。”三皇子笑道。 叶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刚好看见小闲很没骨气地吞口水,也笑了,切下一大片鹿肉,道:“赏你吧。” 锦香面上露出异色。 小闲大喜,毫不客气,问叶启要过小刀,切了一半给锦香,余下的,用手抓起往嘴里送。 锦香推辞道:“奴婢怎敢和主子们同食。” 三皇子笑指小闲对叶启道:“这丫头有趣。” 活了两世,小闲还真没吃过烤鹿肉,尝个鲜也好嘛。再说,闻了半天香气,确实馋了。 叶启眼中闪过异色,两人都没注意锦香说什么。 锦香好不尴尬。 小闲可不在乎有四道目光像探照灯似的盯自己,大口吃完,才发现锦香面前的鹿肉没动。 “你要不吃,我可一并吃了。”小闲的话,再次引得三皇子大笑,又切了一片给她。 笑声未歇,外面传来行礼声,人报:“四娘子来了。” 到饭点,打听叶启休沐的叶馨过来噌饭了。 帘子掀起的那一瞬间,叶馨有一刹那的失神。这就是与三哥互为挚友的三皇子?真是长得一生人才,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亲王,是陛下所有儿子中最年长的皇子,他极有可能登上宝座,君临天下! 屋里的人同样望了过来,却没有人注意帘外一人悄然离开。 “怎么不进来?”叶启刚刚大笑一场,清朗的声音还带着笑音儿。 近前,年少的皇子脸上荡漾着笑容,眼中蓄藏着笑意,更迷人了。叶馨行礼,他摆了摆手,道:“无须多礼。坐吧。” 声音真好听。叶馨脸不知怎的红了,羞涩地低下头。 叶启吩咐小闲:“做几个菜,加四样点心。” 那是为叶馨准备的。 小闲有了出来的机会,站了几次,腿却麻得站不起来,好不容易扶着墙,狼狈万状,毫无仪态直起身,腿依然无力支撑,只好继续挠墙。 三皇子又是一阵大笑,连声道:“有趣有趣。” 小闲有些恼怒,这有什么有趣的,还不是跪坐太久,腿部血液不流通导致的嘛。 叶启示意锦香搀扶她,笑对三皇子解释:“这丫头平时没在屋里侍候,想是拘束得紧。” 三皇子乐不可支道:“宫里的侍女们只会一板一眼,哪里见过这样随意自在的,这哪里是拘束,分明是真性情。” 这是真性情?叶启不解。被锦香搀扶着,一腐一拐走向门口的小闲也不解,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疑问。 “哪个奴婢腿麻站不起来,敢扶墙?”三皇子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屋里除了小闲,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时候,小闲应该跪下磕头求饶恕,而不是不屈不挠非要扶墙站起来。事实上,她两只脚都麻了,基本就站不稳嘛。 毡帘掀起,听得叶启道:“有道理,确实是真性情。” 内里再说什么,被帘子隔断,听不真切。 廊下侍候的丫鬟们奇怪地看小闲,一人关切地问道:“怎么啦?” 小闲摇了摇头,让小丫鬟搬来马扎,坐下揉腿。 锦香责怪道:“你呀,幸好郎君性子温和,三皇子又大度,要不然,岂能不受责罚?” 这个倒是。小闲谦意地笑笑,催锦香快进去侍候。 丫鬟们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都咋舌,道:“好得是在郎君面前,要在嬷嬷们面前试试,不扒掉你一层皮岂能善罢干休。” 又有平时与小闲交好的,关切地道:“以后小心些,切切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并不是次次都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的。 小闲道了谢,不敢久歇,勉强能行走时去了厨房。 做了四个菜,煲一个汤,加上四样甜食点心,送到厨房,又引得三皇子大加赞叹,转头对叶启道:“小丫鬟不得了啊,这才多大,做几个菜犹如信手拈来。不如,我问你讨了去,回头送两个聪明伶俐的来。” 锦香脸上浮起异样的神色,看了小闲一眼。 小闲巴不得快点离开,生怕再呆一秒就得在这儿跪坐,放下食物,拿了托盘急急退走,哪里顾得上去理会他们说些什么。 叶启摇头,道:“聪明伶俐的丫头,你自己留着吧。” 叶馨一直低着头,这时想起前几天问三哥讨要不得,便插话道:“我问哥哥开口,哥哥也没答应呢。” 那意思,分明是说,这么好的奴婢,我哥哥不肯给我,怎么肯给你? 不管她是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三皇子是这么理解的,不由定晴看了叶馨一眼。这是自叶馨进来后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倒把叶馨看得头几乎垂到胸前。 她是大家闺秀,平时见的贵人不知有多少,从没如此刻这般扭怩。 叶启重重咳了一声。 三皇子若无其事转过头,和叶启说起过几天去打猎的事。 叶启道:“算了吧,这时候动物藏匿过冬,哪里能打到什么好猎物,不如过几天我们去证果寺赏梅。” 三皇子只不过借此转移话头,并不拘泥于非得打猎不可,于是两人说定,下次休沐,去证果寺。 三皇子又道:“记得把那个有趣的丫头一并带去。” 叶馨一怔,哪个有趣的丫头? 锦香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像是想起什么,随即又摇了摇头。小闲实在太小了,过了年才十一岁呢。 小闲自在吃过饭,回屋里歇着,并不知主子们在谈论她,就算知道,她也不在乎。现代职业女性要是在乎区区流言,还用混嘛。 一直到下午,叶启没让人来唤她,倒是听说锦香被夫人叫去。 又是以夫人为借口,这次又有什么事呢?小闲和锦香相处得不错,有些担心,过来一问,三皇子刚走,夫人院里的仆妇便把锦香带走了。 “四娘子回去了吗?”小闲问。 廊下侍候的丫鬟不少,一人道:“吃过午饭就回去了。” ……………… 快用推荐票砸我吧~ 第39章 站队 雪停,天也黑了,院子里两个粗使仆妇用力扫雪。 小闲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风还是直往衣领里灌。看样子,雪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停啊。 锦香一直没有回来。 晚饭吃完,小闲看情形不对,吩咐双儿去陈氏院里探探消息时,锦香回来了。灯光下,一张脸铁青。 “怎么去这么久?”小闲递上热水问道。 锦香一把推开小闲的手,瞪眼道:“你是不是向夫人告我的黑状?” 小闲顾不得手腕被推开,水洒了下来,把碗往几案上一放,道:“告你黑状于我有什么好?我可有动机,可能得利?” 锦香瞪眼看了小闲半晌,摇了摇头,在垫上坐了,脸上神情变幻,一会儿迷茫,一会儿气愤,一会儿又咬牙切齿。 小闲静静看她,末了,道:“说吧,怎么回事。” 锦香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呜咽道:“不知哪个杀千刀的,向夫人禀报说我与三郎君共食。夫人把我唤去,为这事训了我一顿,罚我在雪地里跪呢。要不是汪嬷嬷求情,我是回不来了。” 小闲这才注意到她裙子膝盖的位置湿了。这么冷的天,在雪地里下跪,小闲只能深表同情,吩咐江妈妈给她煮姜汤。 锦香神色稍缓,道:“今天的事,还是你起的头,我可不敢在郎君和三皇子面前吃鹿肉。可是为什么夫人罚我,却对你的事一无所知?” 所以她疑心小闲陷害她。刚好大半天时间,小闲没有在起居室里侍候,悠闲自在的,有的是做案时间。 奴婢不能与主子共餐,叶启赏了鹿肉,小闲得谢赏,带到厨房食用。这个,小闲是懂的,只不过在当时的气氛下,没在意。说到底,前世二十多年的生活习惯,还是在当时起了作用。 可是陈氏并没有提到她,也没有责罚她,以陈氏对锦香的信任,处罚依然如此之重,如果得知她拿起就吃,怕会活活杖毙了她。 小闲只觉浑身冷嗖嗖的,原来鬼门关离她是如此之近。 “当时屋内只有我们四人,郎君和三皇子自然不会说这个,夫人怎么知道此事?” 锦香质问的语气让小闲很不舒服,刚要帮她分析白天的情形,门外有人道:“锦香姐姐,江嬷嬷来了。” 江嬷嬷贴身服侍夫人,府里的杂务一向极少插手,怎么这时来了? 锦香心下一惊,忙迎了出来,待得看清江嬷嬷身后的人,不由急怒攻心,差点晕过去。 小闲跟在锦香身后走出来,一眼看到廊下灯笼红色的光照在一个丫鬟身上,那丫鬟原来白嫩的肌肤被风刮得有些粗糙,身上是粗使丫鬟常穿的粗布棉袄。 书棋眼中阴狠的光一闪即逝,曲膝向锦香行礼,叫了一声:“锦香姐姐。” 江嬷嬷不咸不淡道:“夫人说了,有锦香这样没规没矩的丫头,也怪不得书棋跟着没规矩,书棋受罚已经知错,现在还回三郎院里当差。锦香,夫人的话,可听清楚了。” 锦香只觉胸膛几欲炸裂,脸颊涨得通红,呼呼喘气,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嬷嬷并不是来问她意见的,两句话说完,转身温声对书棋道:“以后好好当差,若有差池,再也饶不了你。” 书棋跪下磕了个头,应了声是。 小闲微笑向书棋点了点头,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锦香的胳膊,道:“外面冷,回屋里说话吧。” 书棋很快被打发回原来的屋子。锦香一进屋,便向小闲行半礼道:“姐姐错怪了你,向你赔不是。” 今天的事,再清楚不过了。 小闲还礼,拉她坐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没什么大不了,用不着生气。” 在雪地中跪着,受来往丫鬟仆妇们指指点点,害怕失了夫人的欢心,不能再在郎君身边侍候的恐惧,一切的一切,都是书棋这个贱人的算计。只是,她怎么能得知今天的事,又怎么说动江嬷嬷帮她呢? 锦香拉住小闲的手,道:“院里已经漏风了,再也不是以前那样如铁桶一般。我们之中,有了别的人。以后,还请你帮我。” 锦香一向自信,自认为在这院里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事实也确实如此,丫鬟们以她为尊,仆妇们更不用说,她虽没有少夫人的名份,却如少夫人一般在这里发号施令。没想到,一眨眼间,一切全成了泡影。 书棋小贱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瞄上她?肯定不是为郎君庆贺那天开始的,抢着敬酒,她认为是小贱人挑战她的权威,原来却是向她发难。 小闲反握住锦香的手,道:“家和万事兴,有什么事别闹到院外去。” 如果非得选择站队,小闲当然选择站在锦香这一边,一来两人相处得不错;二来,小闲没有取锦香而代之的野心,犯不着为书棋作嫁衣裳。 锦香用力点了点头,对付一个小贱人,用得着闹到夫人跟前吗?小闲太小瞧她了。 清晨,天放晴,反而更冷。 小闲在厨房忙碌,掩上的门被推开,书棋怯怯站在门口,道:“小闲,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呗。”小闲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书棋站在案板前,双手互握,有些局促,又有些自矜,道:“待你忙完,我有话跟你说。” 不知她有没有见过叶启,叶启又有什么说法。小闲点头,道:“你再等我半个时辰。” 近午时分,两人在小闲屋里坐下,书棋开门见山道:“你生性恬淡,却有一手好厨艺,郎君对你看重三分,你却能不骄不躁,只做自己的事……” 小闲截口道:“有话直说。” 书棋淡淡一笑,道:“我与锦香是对头,不知你能不能帮我?你放心,只要你帮我把锦香挤走,我一定让你成为一等大丫鬟。你知道的,郎君身边,本来有两个名额。” 小闲道:“我喜欢美食,不喜欢勾心斗角,你们怎么闹都成,不要把我牵涉在内。” 这是两不相帮?书棋笑了,道:“看来,昨天你也在屋里的事,江嬷嬷没告诉夫人,是正确的。只要你两不相帮,我们还是姐妹。” 这是威胁?小闲断然道:“我虽不喜犯人,但人若犯我,却也不会客气。不信,你试试。” 书棋哈哈笑了两声,道:“我信,怎么会不信呢。我没有敌意,只是想告诉你,你欠我一个人情罢了。” 昨天,江嬷嬷的人并没有看清屋里两个丫鬟有没有在吃东西。不过栽赃陷害并不需要真凭实据,而以夫人的爱子之心,也断然不容许丫鬟有非分之想。谁敢**郎君,一定会被活活杖毙。 锦香贱婢能脱身,不过是仗着汪嬷嬷滥用私权,只稍做惩戒罢了,算她运气好,下次支开汪嬷嬷,看她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至此,昨天的事,小闲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个人情,她可不受。 “郎君有命,我自当遵从。要说人情,倒是郎君欠了你的人情。”她含笑道。 郎君哪里会欠婢女人情?书棋脸色倏变,道:“你真会说笑。” 第40章 大丫鬟的权力 书棋跪在叶启面前。 叶启倚凭几而坐,手里拿一本书,头也没抬,道:“既是夫人让留下,那就留下吧。锦香,你给她安排一个差使。” 跪坐一旁的锦香爽利应了一声,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触目惊心。 书棋磕了个头,哀求道:“奴婢一向在书房当差,还请郎君开恩,容许奴婢回书房。” 叶启好看的长眉微微蹙了一下,道:“你在书房不过做些洒扫的活儿,这些活顺发同样能做,他识几个字,整理书籍有章法。” 这是不要她了?书棋大惊,连连磕头,道:“求郎君看在奴婢勤恳的份上,让奴婢在书房洒扫,只要能在书房侍候,奴婢就是死也甘心。” 千万不能落在锦香贱婢手里,要不然,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锦香似笑非笑道:“书棋妹妹真是有心,郎君平素在书房的时间最多,果然是在书房侍候更能得郎君欢心。” 叶启瞪了锦香一眼,朝书棋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这样的决定,出乎小闲的意料。 “你怎样安排她?”两人对坐,小闲问道。 锦香笑得欢畅,道:“以为有了江嬷嬷做靠山,就能在我们院里横着走,太天真了些。我给她派了个好差使,她不是喜欢洒扫么,以后院里洒扫的活计就归她了。” 小闲失笑,道:“你就不怕江嬷嬷在夫人跟前给你下眼药?” 小闲无心之言,落在锦香耳里,倒让她有一丝不祥预感。江嬷嬷可是时刻跟在夫人身边,比汪嬷嬷在夫人身边的时间多得多,她要有心对付锦香,锦香怎么招架? 锦香的笑容僵了,扳着小闲的胳膊,道:“你说怎么办好?” 她比小闲大了四五岁,这会儿反而问起小闲来,可见真是乱了分寸了。 小闲安慰她道:“或者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会这么龌龊的。” “不是,”锦香越想越有可能,道:“这次的事,明明是她的手笔,小贱人再能,也不可能在我们院里安插人手。” 何况这个人,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那你只能去夫人跟前,说些让郎君上进向学的话,夫人一定爱听。只要夫人对你信任有加,别人一时半会的,也无法在夫人跟前编排你。”小闲道。 至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或者江嬷嬷碰一鼻子灰后,不会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了呢。 锦香一拍掌,道:“有道理,我现在就去。” 小闲忙拉住她,道:“得觑个没人的时机,可不能当着满屋子的人说。” 锦香连连点头,对小闲谢了再谢。当天晚上,拿了一对赤金手镯到小闲屋里来,非要往小闲手上套,倒把小闲吓了一跳。 一大早,院里响起扫地的声音,小闲从廊下望过去,书棋牙齿咬得格格响,抡扫把像打仗,击打的对象是谁,不言而喻。 她感觉到小闲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闲向她点头还礼,快步朝厨房去了。 年关将近,免不了做些腌肉,叶启又让多做些点心,他要送人,因此小闲忙了些。待得忙完这一段,已到腊八节。 小闲装了些腊八粥,来到陈氏院里后厢房的小耳房。 房门虚掩,轻轻一推,应声而开。 小菊的棍伤已经结了痂,要不是小闲关照,暖冬哪能容她从容养伤,只赶去干杂活了。 “你来了?”小菊看清来的是小闲,惊喜道。 同屋的小丫鬟嫌她被子没有翻晒,衣裳不能勤快换洗,弄得屋子里有味儿,天天冷言冷语嘲讽,饭食更是时时短缺,要不是暖冬有时候想起来,让人给她送饭,说不定已经饿死了。 小闲打开门窗通风,从食盒里取出腊八粥,道:“趁热吃吧。” 小菊趴在床沿上,大口大口吃起来,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吃食了。 小闲静静看她,心里五味杂陈。 “到过年的时候就能下床了。”小菊很快吃完,用手背抹了抹嘴,热切地道:“不知暖冬姐姐会不会给我做新衣裳。” 下人们的衣裳,由大丫鬟们安排,照说,这时候也该送来了。 小闲明白她的意思,道:“我去看看。” 暖冬屋里,丫鬟们济济一堂,说笑声喧喧。 “小闲来了?”暖冬笑容明亮,看见小闲出现在门口,招呼一声,朝丫鬟们道:“快让开,让小闲进来。” 屋里地上堆了好些衣裳,都是丫鬟们的式样。 小闲进屋,和暖冬互相见礼后坐下,说起小菊来:“多谢你照料,她才能好得这么快。” 暖冬笑道:“你要是为这个特地来谢我,倒不用,只要把你拿手的菜做几样我尝尝就行。” 一句话说得小闲笑了,屋里的丫鬟仆妇们也跟着笑,都道:“早听说小闲手艺好,不知什么时候有福气尝尝。” 小闲摆手,道:“闻名不如见面,还是别尝留点念想的好。” 众人又道:“果然有本事的人都谦虚。” 暖冬拉着小闲道:“别人我不管,总之,你给我做几个菜,过两天我上你那里吃去。” 小闲道:“现成的红烧肘子,你吃不吃?” 暖冬便去呵小闲痒痒,道:“怪腻的,谁吃那个,你别想用些剩菜打发我,赶紧的,现做去。” 两人打闹一阵,才拢了头发坐好。 小闲问起小菊过年的新衣,暖冬指了指屋角一套三等丫鬟的棉衣,道:“在那儿。” 人家还有事,小闲不便久坐,告辞回来时,院里尘土飞扬,丫鬟们一个个脸色难看,避之不及。 “怎么了?”小闲拉住一个丫鬟问道。 丫鬟悄声道:“书棋发疯呢,拿大扫把乱挥,真是晦气。” 丫鬟们过年的新衣送来后,书棋很快发现没有她的份,立即拿起大扫把,冲锦香就过去了。要不是锦香躲得快,肯定满头包。 锦香气还没消,黑着脸坐在几案前,见小闲进来,冷笑道:“听说了吧,那贱婢还想要新衣呢。她既是江嬷嬷的人,怎么不找江嬷嬷要去。” 小闲在她对面坐了,道:“你也真是的,不过一套衣服,跟她计较什么。” 要对付她,有的是法子,用得着这么直接吗? 锦香狠声道:“怎么不计较。难道因为要过新年,我还得把她供起来?” 好吧,这儿你当半个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小闲懒得说,拿了自己的衣服回屋去。 锦香跟在她后面,进了小闲屋,道:“我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刚才不是故意要跟你发脾气,你别介意。” 小闲道:“我知道。只是你探听清楚她跟江嬷嬷是什么关系,里头的水有多深了吗?” 要对付她,是不是先对付江嬷嬷才能釜底抽薪?江嬷嬷背后,可是陈氏。难道叶启会为两个丫鬟惹母亲不快? 锦香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脑子。” 第41章 蛇精转世 年关将近,东西两市人潮涌涌。 顺发紧紧跟在叶启身后,生怕一个错眼不见,把郎君跟丢了,嘴里碎碎念:“要知道郎君来西市,多带几个人来,好歹可以开路。” 叶启在刀枪库挑了一把剑,再七弯八拐去了书肆。站在书肆门前,顺发闭上了嘴巴。 规模齐整些的书肆并不仅仅卖书,文房四宝也是一应俱全。 叶启是这儿的常客,掌柜的亲自迎出来,把他让进屋里坐下,呈上两方端砚,道:“这是新到的上品,请三郎君品鉴品鉴。” 叶启赏玩一回,挑了其中一方砚,站起来要走,外间传来顺发和伙计说话的声音:“就要普通的就好。” 伙计像是有些意外,道:“三郎君也用普通的纸笔么?那怎么成。” 往常送到卢国公府的,都是上好的宣纸和湖笔,什么时候用过普通货色了。 顺发道:“问那么多,让你拿你就拿来。” 掌柜的刚要为伙计开解两句让叶启下台,叶启已扬声道:“顺发,进来。” 顺发一进门便道:“小闲托我捎些纸笔回去,特别交待了,不用买贵的,普通的就可以。” “小闲?”叶启愕然道:“她要纸笔做什么?” 顺发道:“小的不知。” 掌柜见不是府里的娘子所用,自然不再多话。 叶启闲着没事,帮顺发挑了两款笔和纸,顺发拿出小闲给的钱付帐后还剩下不少,一拍脑袋,道:“既然用得着纸笔,想来还需要书,要不然拿什么做样写字呢。” 自作主张买了两本时下最流行的话本。 叶启失笑,道:“你该买字帖。” 顺发傻笑两声,道:“姑娘家,可不是爱看话本儿么?” 叶启自然随他去。 ………………………… 卢国公府门口,送礼攀交情的,通家之好互送年货的,热闹非凡,各府的车子排成长龙。 府里小厮丫鬟们忙着洒扫庭院,这不是要过年了么,把平时洒扫不到的旮旯细细清理一番,窗明几净迎新年嘛。 锦香站在台阶上,大声斥责书棋:“想来你是夫人特地派到我们这里的,面子分外大,扫地真是太屈才了,我该去回夫人,升你为一等丫鬟,要不然,你这地是没扫干净的时候了。” 擦拭窗棂的丫鬟,清洗几案的仆妇,都笑了,有人附和道:“可不是,书棋到我们院里,真是屈才了。” 书棋满脸悲愤之色,紧紧咬住下唇,直到下唇咬出血来,低头抡动扫把,继续扫地。 “哎哟,你想作死呀。”锦香惊叫道:“不就说了你一句么,用得着把灰尘往我身上扫!” 小闲指挥江妈妈和小丫鬟们清理厨房的污垢,锦香的声音清晰传来。她摇了摇头,天天整这些有的没的,徙然让人妒恨,于事无补,又有什么用? 江妈妈在盆里浆洗用做抹布的旧衣裳,咧嘴笑道:“书棋不知死活敢惹锦香姑娘不高兴,被整治也是应该的。” 锦香最近和小闲越发走得近,每餐必和小闲一起吃。她的份例菜多,小闲是厨房的头儿,自然不会亏待自己,所以两人摆开的食案上,颇为丰富。 “我尝尝你新做的菜。”锦香指了指小闲食案上的如意香菇酿,那香气阵阵直往鼻子里钻,她早就忍不住了。 小闲把如意香菇酿递过去,道:“你要真不愿看见书棋,寻个因头打发出去就是了,何必天天这样呢。” 如意香菇酿是小闲新研究出来的菜,香菇上面涂了豆腐粒、内末、芹菜粒搅拌均匀的馅料,用大火蒸熟,香菇的香,豆腐的嫩,芹菜的脆融合在一起,口感十分好。 锦香连着吃了两个,算是过了瘾,道:“你没看过猫戏老鼠吗?就是要这样才好玩,跟我斗,她还嫩了点。” 还以为贱人跟江嬷嬷有多深的交情,不过是她抱了大腿,还没成为心腹,难道真闹了,江嬷嬷会为她撕破脸?锦香可是陈氏信任的人,是叶启的贴身大丫鬟,又是家生子儿,算是根基深厚,怎么会怕一个小丫头片子。 小闲劝了两句,锦香不听,只好由她去了。 锦香有午睡的习惯,饭后吃了茶,和小闲聊了一会,便回房了。 小闲刚走到廊下,尖锐的尖叫声划破院子上空,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柴房里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冷笑着把一碗稀粥倒进嘴里。 猛然一个人跑了出来,从温暖的屋里来到寒冷的廊下,冷得双手抱臂,簌簌发抖。 锦香的发髻解了下来,只穿中袄,光脚没有穿袜,脸色惨白,神色惊恐,道:“蛇……蛇……” 蛇?小闲冲进厢房,只见掀开的锦被里,一条五六寸长的小蛇扭来扭去。可怜的小蛇想是处于冬眠状态来到温暖所在,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闲很快让人去前院喊一个小厮来把那条不明状况的蛇捉走,小厮嘟囔:“太小了,要是大点能做蛇羹就好啦。” 得,这位还想着吃呢。 锦香不敢进屋,外面又太冷,站了不一会,不停打喷嚏。 小闲让小丫鬟们把床铺重新整理一遍,确认再没有别的小动物,再拥她进去,扶她坐下。 “小闲,你一定得陪我。”锦香紧紧抱住小闲,身子抖个不停。 小闲轻拍她的后背,道:“好,我陪你,你先放轻松,别紧张。” ………………………… 叶启一路来到起居室,还是没见锦香像往日一样迎上来。待丫鬟接过他的斗蓬,上了茶之后,锦香还是没现身。 叶启倒没什么,顺发奇怪地道:“咦,锦香姐姐呢?” 垂手侍立的丫鬟道:“病了。” “病了?可有请大夫?”叶启截口道。 府里的规矩,丫鬟病了得自动到僻静的地方养病,以防病气过人,确切地说,是防把病气过给主子。 一个多嘴的丫鬟抿嘴一五一十把午后的事说了一遍,顺发虽然瞧不见她笑的样子,但她双眼灵动,眼中的戏谑笑意,是藏也藏不住的。 “府里哪来的蛇?再说,这个季节怎么有蛇?”叶启道。 丫鬟细长的眼睛笑得没了缝,道:“是啊,奴婢们都奇怪得很呢。都说蛇有灵性,会不会锦香姐姐跟蛇有缘……” 锦香是蛇精变的,要不然为什么她的被里会有蛇呢?不到半日,这样荒谬的传言在下人们中间传来传去,或者此时已经传出院子,传遍府里的每个旮旯角落了。 叶启打断道:“胡说八道,把锦香叫来,我问问是怎么回事。” 几个时辰没见,锦香的形容让顺发大吃一惊,叶启也皱起了眉,道:“怎么憔悴成这样。” 锦香在小闲的搀扶下跪下,道:“有人陷害奴婢,求郎君为奴婢做主。” 半天来,锦香一刻也离不开小闲,小闲想上茅厕都不行,只要不抓紧小闲的手,她就吓得浑身抖个不停。她跪下,小闲只好跟着跪坐在地上。 叶启道:“传我的话下去,谁再乱嚼舌根,立刻打发人牙子来领了去。” 多嘴的丫鬟肃容应是,下去传叶启的命令。瞬时,交头接耳的下人们都忙碌起来,这个说活还没干完,那个说去看看有什么活可干。 …………………… 请把本书放入书架,以方便阅读,若是您手中有票票,快砸下来吧。 第42章 新差使 “蛇是书棋捉来的?”叶启凝眉,道:“好好儿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锦香吓破了胆,开始不分场合说话了。小闲叹了口气,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这样直接说破,真的好么? “三郎君,锦香姐吓懵了,我先扶她回房歇息。这件事,还请三郎君查明。”小闲道。 叶启点点头。 锦香磕头不肯起来,哭道:“一定是书棋这小贱人干的,再没有旁人了。” “锦香姐姐!”小闲喊道:“郎君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锦香一怔,转头看小闲,眼中满是疑问。 小闲肯定地向她点了点头,道:“我们先回去。” 两人走到门口,叶启道:“送锦香回去后,你马上过来。” 小闲应了声是,扶锦香回房,让两个丫鬟在一旁陪她说话。 锦香不肯让小闲走,紧紧拽住她的衣袖,道:“我怕。” 当掀开锦被瞧清楚糯动的一团是一条蛇时,锦香崩溃了,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一等大丫鬟的骄傲,统统崩塌。 小闲轻拍她的手,柔声道:“这件事需要三郎君还你一个公道,你现在这样子无法清晰表达你想要的,我去回三郎君的话,争取得到他的支撑。” 三郎君!他是一剂强心针,让锦香增添不少勇气。 “你快去。”她道。 小闲掀起毡帘,书棋已磕完头。她的头发绾了起来,换了干净衣裳,跟上午蓬头垢面抡扫把时判若两人。 “求三郎君开恩,让奴婢去书房侍候吧。”书棋的声音温柔又楚楚可怜。 叶启对走进来的小闲道:“你去书房取,现在就去。” 去取书?小闲莫名其妙,却还是应了声是。 书房门紧紧关着,这里是叶启最隐秘最私人的所在,勋贵官宦人家重要的客人请到书房,叶启却请到起居室,以三皇子之尊贵也不例外。 书房,是叶启一个人的世界。 所以,书棋在书房做些洒扫的活便有足够的资本和锦香抗衡,锦香要对付她,只能借助陈氏的力量。 钥匙古色古香,花纹繁杂,可见叶启对书房的重视。 这是小闲第一次踏进书房。没想到地方这么大,与墙齐高的书柜,满满的书籍,靠北墙墙边铺着厚厚的毡垫,檀木几案上摊几本书,香气儿从铜香炉的鹤嘴上袅袅升起。顺发一定来过了,地龙已烧开,屋里很温暖。 几案上摊开的书里并没有论语。 小闲就近一排排的书柜看去,想来,这样日常要用到的书,一定会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一盏茶过去了,三盏茶过去了……所有的书都看遍,无数孤本让小闲眼前一亮,独独没有。 “还没找到吗?”叶启清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闲回头,看到他带笑意的眼睛,才知被捉弄了。 “还没找到。”小闲平静道。 叶启笑吟吟从袖中抽出一物,慢慢展开,上面蓝色封面上写着两个字:论语。 小闲看他。 叶启笑了笑,目光从她微扬的下巴,紧闭的双唇上扫过,走到垫上坐下。 “你果然识字。可曾进学?”叶启把放在几案上,饶有兴趣道。 这时代,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读书识字,很多富商的孩子还没有机会延请私垫呢,何况是女子。只有那起耕读传家的清贵人家,才会请老学究教家里的女儿们读书。 卢国公府开府百余年,除了幕僚,奴才们识字的,每一代也就那么几个,大多是郎君娘子们的伴读。像顺发,就是跟在叶启身边,耳濡目染识了几个字,就这,已经了不起了。 小闲点了点头。姐不算幼儿园,可是足足上了十六年学呢。 “以后你就在书房侍候吧。洒扫的差使由顺发干,你负责整理书籍,我会吩咐顺发给你打一把钥匙。”叶启眸中的笑满溢,偏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拿起一本书翻开,似乎漫不经意般道。 在书房侍候?这里环境安静优美,地龙烧得暖烘烘的,可比烧炭暖和多了。 小闲道:“我还有厨房的差使。” 叶启想笑,又忍住,咳了一声,道:“你只需侍候我的饮食,其余的人的饭食自然有江氏她们去做。” 这样吗?小闲想了想,道:“书棋呢?她不是想回书房吗?还有锦香,你有没有为她讨回公道?” 天地良心,小闲本不想用这样硬梆梆的态度的,可是在这公子哥儿面前,总是自尊心作崇,完全没有为奴作婢的觉悟。 叶启往凭几上一靠,道:“我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他怎么处理的?小闲出了书房,还有些迷糊。 “小闲。”顺发在后面叫住她,把一个小包袱递上来,道:“帮你买了这些,你看看可合意。”大概生怕小闲不中意,又补充一句:“郎君帮着挑的。” 原来这样。小闲接过包袱,道了谢。 …………………… 夜渐渐深沉,陈氏斜倚在大迎枕上。江嬷嬷跪坐在她身后,为她按揉肩背。 “还有几家的年礼没有送到?”她疲惫地道。 每年一到腊月,便有数不清的大事小情,大到宫里,小到勋贵们,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还得根据圣眷厚薄做不同调整,可真累死她了。 跪坐在她面前的汪嬷嬷便打开帐册,翻看一会儿,道:“还有三家,前些时有传言说延平郡王的女儿会嫁与秦家,最近又没有什么消息。夫人您看……” 若是两家结亲,秦家的还礼自然得大大送一份,若是两家亲事没有结成,这还礼嘛,倒不用太在意,一般物事就好。当然,卢国公府一般的物事,在别人家也很贵重了。 江嬷嬷按到陈氏颈项处,陈氏舒服地呻/吟一声,微闭双目,道:“你打听去。” 各府的管家可都走动着呢,亲事成与不成,和秦家的管家吃吃酒,闲聊一刻也就清楚了。 汪嬷嬷应了声是。 看看再没什么事,汪嬷嬷收起帐册退了出去,江嬷嬷便笑道:“说起来,我们府里的锦香年纪也不小了,夫人可有什么打算?” “锦香?” 陈氏想起前些天锦香悄悄过来禀道:“三郎君日日苦读,倒似要考功名一样,奴婢看了心里欢喜。只是文信侯家的十四郎君时常来约郎君去玩,那十四郎君斗鸡走马的,可别把三郎君带坏了。” 江嬷嬷的手往陈氏背部移,道:“是啊,过了年,她便十五了吧?” 说起来,她与三郎同年。陈氏恍然,道:“这丫鬟是个懂事的,先放着吧。” 江嬷嬷笑应了一声是。 待得按揉完,陈氏想起什么,道:“好好儿的,你提她做什么?” 江嬷嬷取下陈氏头上的首饰头面,一一放在梳妆台上,道:“下午恍惚听得有人说她是蛇精转世……” “什么!”陈氏双眼募地睁大。 第43章 众生相 没有炭盆的柴房冷如冰霜,书棋缩在被里发抖,手上的冻疮又裂开,血水流了出来。 屋外,除了呼呼风声,再没有别的声响。 书棋飞快下了地,趿上鞋,飞快向厨房的方向跑去。 厨房的门紧紧关闭,两个轮值的仆妇坐在灶前说闲话,灶火已经熄了,室里点了炭盆。 书棋从窗边走开,来到一个虚掩的门口,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返身把门关上。房间里没有黑漆漆的,并没有人。 小闲坐在锦香床前,像哄小孩一样哄她:“郎君已经说了,谁乱嚼舌根马上发卖出去。再没人敢乱说了。” 锦香恨恨道:“可是贱人栽赃陷害双儿。这事,谁都知道不是双儿干的。” 书棋在叶启面前狡辩,说蛇是双儿放在锦香被里。理由是,双儿的父亲是猎户,能捕获冬眠的蛇。至于怎么送到卢国公府,自然需要双儿招认,她是不知情的。 锦香得知这个消息大急,愤怒战胜了恐惧,反而不再躲在被里簌簌发抖了,非要去和书棋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以叶启的狡黠,会相信书棋所说,会不查明事实真相?小闲是不信的。 “放心,事实胜于雄辩,总会有人瞧见她进你房间的。”小闲笃定道。 锦香急道:“要是瞧见的人被她收买,或者被她灭口呢?” 越说越荒唐了,一个丫鬟,能随便在卢国公府里杀人灭口?这是肥皂剧才会有的狗血情节吧?小闲见她不可理喻,只好去回了叶启,给她请大夫瞧瞧。 吃了安神的汤药,锦香总算安静睡去。 小闲揉揉发酸的腰,这一天可真够累的。 回到自己小屋,刚点亮火捻子,猛然见墙上有一个影子。 小闲身子僵住了,认真看去,影子有些熟悉。 “是我,书棋。不好意思吓着你了。”书棋充满谦意地道。 小闲提着的一颗心才回位,长吸一口气,把烛点了,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书棋从屋角走出来,曲膝行礼,道:“今儿的事你都知道了,锦香勾结双儿陷害我。我在这儿势单力薄,你何曾不是如此,不如我们结个联盟,一起对抗锦香这个强大的存在。” 小闲不知她是否联络过别的丫鬟,可是小闲与锦香走得近,她总该有所了解,为什么会一而再要求一起对抗锦香呢? 小闲不用猜测,书棋接着道:“锦香一人把持住郎君,除了她,谁也近不了郎君身边。我们理应合力把她推倒,才有出头之日。到时候,你我就是一等大丫鬟了。虽然你年龄小了些,但处事沉稳,一定能得郎君欢心的。” 什么能得郎君欢心,不过是看我没有野心,没有害人之心,好利用罢了。小闲笑了笑。 书棋继续说服大业:“你站在她那边,也只是一个三等丫鬟而已,于你有什么好处?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何苦为她天天做牛做马?她是个心眼小,容不下人的,把三郎君当成自己男人似的,过两年,待你长大些,她能容得了你?” 小闲道:“郎君让我到书房当差了。” 书棋脸色倏变,道:“她有这么好心,会向郎君举荐你?” 小闲笑,道:“与她无关,是郎君亲自吩咐的。你还会和我结成盟友吗?” 书棋脸色数变,道:“你用的什么办法?” 小闲耸了耸肩,道:“没有。” “怎么可能!”书棋叫,随即捂住嘴,一双眼睛凶狠地瞪着小闲,半晌,一字一顿道:“这是她许你的好处,对不对?” 小闲摇了摇头,道:“不对。” 书棋恶毒地瞪着小闲,突然跑了出去,被用力推开的门来回晃了一下,碰到墙又弹回来。 清晨,院门刚刚打开,一道小小的身影便冲了出去。 开门的仆妇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天天闹腾,也不怕闪了腰。” 吃了药,加上一晚的歇息,锦香好了些,生怕有什么变故,不敢躺下,又起来了。 双儿眼睛肿得像核桃,边给锦香梳头边抹泪。 “成了,知道这事不是你做的。”锦香不耐烦道:“小闲只比你大两岁,处事多老练,你就不能向她学着些儿?” 双儿不敢抹泪了,任由泪水淌下来,呜呜咽咽的,说些什么锦香没有听清。 午后,汪嬷嬷待陈氏歇午起来吃茶的功夫,来回:“查了,被里发现一条小蛇倒是确有其事,说是一个小丫鬟带进院里玩的,没想到吓着锦香。” 陈氏道:“确实?” “确实如此。”汪嬷嬷道:“蛇精的说法,怕是有人无中生有。奴婢细细查了,三郎君院里的人都说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言。” 陈氏嗯了一声,道:“让三郎放学后到我这里一趟。” “那这事……”汪嬷嬷试探着问陈氏处理意见。 陈氏摆了摆手,道:“既是小丫鬟贪玩,教训几句也就是了。” 双儿惶惶不安,昨晚哭了一夜,早上起来又不停抹泪,一双眼睛已不能见人了。偏生叶启没问她话,倒让她无处辩白。话说回来,真到了叶启面前,也不知她能不能摘清自己。 晌午,书棋又跑出去一趟,得知陈氏大事化小的态度,心里很是失落,又咬牙切齿一回。回到柴房,关起门来恨恨道:“这样都整不死她,算她命大。”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书房的差使到底被小闲得了去,又恨不得把小闲生吞了。 小闲把厨房的活计指派后,便没什么事了。钥匙还没打来,书房她暂时进不去。 锦香与她约好晚上一起庆祝,只要这个差使不被书棋得了去,她就高兴。 “她今天两次去找江嬷嬷,鬼鬼祟祟的,还当没人知道呢。”锦香冷笑道。 小闲与锦香对坐,一人吃茶,一人喝白开水,小闲道:“既然夫人说了不予追究,就算查出来也耐何不了她。只能另找一事处置了。” 昨晚书棋的神色,让小闲深有危机感,小闲可不认为发了疯的书棋不会迁怒于她,不会认为自己动了她的奶酪。 有些事,还是提前预防的好。 “你说的没错,要处置她,得先处置江嬷嬷才是。”锦香道:“先前探听过,姓江的对她并没怎样看重,怎么突然如此袒护她?” 江嬷嬷自小陪着陈氏长大,是陈氏的玩伴赚贴身丫鬟之一,要扳倒她,当真没那么容易。 不过,锦香也不简单。 小闲静静喝水,不置一词。 一碗茶吃完,锦香坐不住,还是出了一趟院子。 小闲看天色快黑,净手做了几个菜,放在蒸笼里热着,随时候叶启回来传饭时可以端上。 “蛇精?没听说过。”叶启此时坐在陈氏的暖阁里,头摇得像拨浪鼓,道:“谁向娘亲传这些不着调的东西,就该杖毙扔出去。” 跪坐在陈氏身后垂首默不作声的江嬷嬷心漏跳了一拍,眼角扫了叶启一眼。 三郎君还是站在这个丫鬟一边哪。她心想。 第44章 年关近 叶启回来,锦香跟往常一样满面堆笑站在院门口迎接。 “病好了?”叶启在起居室坐下,顺口问道。 锦香跪下磕头:“奴婢谢郎君活命之恩。” 如果不是眼前俊朗飘逸的少年郎,以夫人的脾气,有了这样的传言,她会被活活杖毙,扔到乱葬岗,父母叔伯婶娘在卢国府也没有了立足之地,会流离失所,在京城活不下去。 叶启漫不经心道:“起来,煎茶来吧。” 锦香应了一声是,重重磕了一个头,才爬起来去煎茶。 顺发把一枚纹饰繁杂的钥匙交给小闲,郑重道:“以后书房就麻烦你了。” 他跟随在郎君身边,可不能时时在书房候着,书棋在书房侍候时,除了磕一地的瓜子皮外,也没干别的。 小闲双手接过,道:“还请放心,书房是郎君看重的地方,我自然不会随便让人进去。” 那是叶启心灵的栖息地,怎能让不相干的人乱闯?叶启不在院里时并不是没有人要进书房,不过门上锁,又没有钥匙,只能作罢。现在小闲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她所肩负的,是保护叶启的私人重地的责任。 吃过饭,丫鬟们退了出来,金哥儿悄悄近前,禀道:“门房里有人瞧见一个耍杂耍的在府门前流连,后来不知走到哪儿去了。” 这些江湖人,惯会弄这些蛇啊猴的,金哥儿几乎可以认定,蛇是府里的人从杂耍者那里弄来的。 “昨天只有几个丫鬟出过院子,书棋是其中之一,双儿没有出去过。不过,书棋没有机会进锦香的屋子。”金哥儿又道。 叶启道:“不是没有,是没有人瞧见罢了。好了,这事先到此为止吧,以后多注意书棋。” 金哥儿应了声是,悄无声息退出去了。 面前两个硬梆梆的馒头让书棋无法下咽,呆坐半晌,狠狠把馒头掷向墙上,馒头碎成几块落在地上,泪水涌了出来,她伏地大哭。 门就在这时被敲响。小闲敲了三下,不管她愿不愿意见自己,径直推门进来。 “能留在院里就算不错了,还哭?”小闲云淡风轻站在书棋面前。 面前一双素淡的绣花鞋,书棋把头抬起来,匆匆擦掉脸上的泪痕,道:“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狼狈相吗?” 小闲轻笑,道:“我可没兴趣看你哭,郎君心软,放你一马,你若是再不悔改,可别怪郎君翻脸无情。” 书棋双眼亮晶晶,道:“是郎君不追究此事?所以锦香那个小贱婢才安然无事?” 小闲道:“郎君已查明所有的事都是你搞出来的,只是想大事化小,所没有追究罢了。” 小闲自然不知道叶启暗中调查这件事,不过是为防书棋狗急跳墙才警告她,却没想到猜了个七七八八。而且,叶启不是没有原则的人,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锦香。 书棋默然,小闲走后,她依然呆呆坐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怎样才能改变当下的局面?” 不知是书棋处在迷茫期,还是小闲的警告起了作用,总之接下来的日子,安静得让锦香意外。除了让双儿天天守在房门口别让人进去之外,就是忙着过年的事了。 而小闲,却难得的有一段闲暇时光,躲在书房里,看着那些孤本心痒难耐。 窗外传来爆竹声,各处已在挂桃符贴春联了。 赵嬷嬷特地让人给小闲送来新衣裳。午饭时,小闲做了几个菜和点心,两人一起吃了饭。 “手艺有长进。”赵嬷嬷放下筷子评价道。 小闲道:“我画了几副模子,年后让匠人打造出来,到时候再做几样又好看又好吃的点心您尝尝。” “小昵子别只想着吃啊。”赵嬷嬷道:“不是说现在去书房侍候了?” 小闲点头,道:“暂时没什么事,三郎君最近应酬多,在书房的时间少。” 可不是,临近过年,同窗之中总要互请,纨绔们又要互送年礼,这个还跟以卢国公府的名义送的礼不同,有些是要自己送,才能表情达意的。而且就要休学了,到元宵后才上学呢,长达二十天的假期,要怎么玩,纨绔们自然也需要议出个章程来。 因此,最近几天,叶启很晚才回来,有时候身上还有酒气,估计是去喝酒了。 赵嬷嬷点头道:“没想到你是个有福的,既然能合了三郎君的眼缘,以后可得小心侍候。” 那是自然,她还想好好活下去呢。小闲笑着应是。 回去的路上,瞧见叶标带几个小厮放爆竹,把一竿竿竹子扔火盆里烧,冒出暗红色的小花火,忙得满头大汗。 这就是爆竹?小闲站住脚看。 竹子烧完,叶标兴犹未尽,指使小厮再去抬些来,一抬头,瞧见小闲,招手道:“过来。” 小闲走近两步,行礼,道:“十郎君怎么现在玩这个?” 要说制造鞭炮并不难,怎么玩这个,还能玩得这么尽兴。小闲无法理解。 叶标小脸红扑扑的,抱怨道:“哥哥把你抢了去,你就不理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小闲失笑,道:“美心一直侍候您饮食哪,十郎君可有什么不满意?” “她熬的粥没有你熬的好吃。”叶标脱口而出,又嘟着嘴道:“待我分院另过,一定会向娘亲求恳,让你给我当厨娘。” 做什么事都得讲究个天赋,美心虽然聪明,天赋却一般,想来做的菜与小闲相比,总是差上那么一点,没有小闲做的那种味道。只是两个主子为一个厨娘起争执,倒霉的一定是厨娘,主子是不会倒霉的。 “待十郎君分院另过,我给十郎君做一些响亮的爆竹,可好?”小闲笑指还有明火的火盆子道。 叶标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玩的东西吗?” “当然。”小闲笑道:“不过也很危险,所以待等你长大才能玩。” 叶标认真想了想,估计是觉得这买卖值得,便点头:“我们三击掌,你可不能反悔。” 两人击了三下手掌,小闲才离开回院里去。 晚饭时候,叶标找了过来,道:“我想吃你做的菜。” 真是小孩子心性,由锦香侍候他茶水,小闲下厨做了几个菜。 “哥哥今天不回来吃饭吗?”看着摆在面前的菜,叶标吞了口口水,强自问道。 这时候要是让他等叶启回来一同进餐,怕是他会哭鼻子吧,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惹人发笑呢,只是世家子弟到底是世家子弟,该有的礼数一点不缺。 锦香道:“三郎君最近很晚才回,这时候没回来,想是晚上不回来吃晚饭了。”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叶标说着拿起筷子,果然没客气,鼓动腮帮子大吃起来。 叶启回来,得知叶标找吃的来了,吩咐小闲明天再做几个菜送去。 第45章 除夕夜 大年三十夜,卢国公一家子团团围坐吃团圆饭,妾侍们在旁侍候,丫鬟们在廊下侍候。 叶启这边,跟去的只有锦香一人,其余的人乐得自在,围坐在一起,吃酒吃菜。菜肴异常丰富,几个主菜都是小闲亲手做的。 眼前的热闹说笑,接连不断的爆竹声,似乎离得很远,小闲坐在屋角神游天外。到这儿大半年,从没有这一刻那么想家,想再也见不着的父母。 小闲双眼含泪,举起酒杯,轻轻说了一声:“祝爸爸妈妈身体健康。”仰脖子一口饮尽。 来自南方的甜酒玉冰烧穿喉而过,一滴泪落在衣襟上,小闲只想痛哭一场。 两个丫鬟为投壶还是九射格闹了起来,又有要打叶子牌的,要行酒令的,总之乱糟糟一片,热闹非凡。坐在屋角独自惆怅的小闲越发显得孤单。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小闲的肩头,小闲转过头,眼前一张白皙的脸,鼻尖上两颗雀斑。 “怎么不跟她们一起玩呢。”声音语气很温柔。 这是一个叫剪秋的二等丫鬟,平时与小闲并没什么来往,或者说,她跟丫鬟们都没有什么来往。小闲遇见她来来去去,只是一个人。 看着剪秋的脸,小闲眼前渐渐浮现另一张脸,那是闺蜜的脸,两张脸渐渐重合了。 “是不是有心事?”剪秋移过一张毡垫,在小闲旁边坐下。 小闲以手托脸,掩饰脸上的泪痕,低头无话。 剪秋从放在小闲身前的酒壶里倒了一盏玉冰烧,啜了一口,道:“我是被婶娘卖到这儿来的,开始的时候,很想家,现在已经不怎么想了。” “嗯。”小闲简单回应。 “我出世时,娘亲难产死了,三岁,父亲也病死了。他们都说我克死父母,婶娘能养我到五岁已经很不容易了。” 剪秋的语气听不出悲喜,小闲却知,唯有这样的语气,才是最伤心。成为孤儿,却被亲族嫌弃,所以她才不愿与人走得太近,才不会相信任何人吧。 小闲苦笑,道:“没想到你比我还惨。” 剪秋同样苦笑,道:“幸好卖到了卢国公府,我才能活到现在,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如果卖去青/楼勾栏之地,怕是早就没有活路了。小闲明白她的意思,照这么说,好在小闲穿成小丫鬟,要是穿成一个文艺工作者,她同样没有活路。 两人一时颇有些惺惺相惜,不约而知举起酒盏,碰了一下,一口饮干。 丫鬟们分成两边,要投壶的自挪开几案,要打叶子牌的又坐在一起,拼了两张几案,有打牌的,有参战的,各有各的乐处。 剪秋道:“三郎君今晚要守岁,想来是不会回来了。” 也就是说,丫鬟们可以玩乐一晚了。能在暖阁里吃酒玩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丫鬟,小闲如果不是在书房侍候,也不能坐在这儿的。 小闲长吸一口气,道:“不如我们去外面走走。” “好啊,花园里的梅花开了,我们去赏赏。”剪秋说着拉了小闲站起来。 花园地方大,不仅种两株梅,还种了一片桃花。 自有小丫鬟拿了斗蓬手炉来。小闲明面上虽然还是一个三等丫鬟,实际待遇已提高不少,有一个小丫鬟袖袖侍候,又换了大点的房间,例银自然也提高了,在书房侍候了嘛。 小闲从没在晚上来过花园,这时有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又有剪秋作伴,倒不觉得冷清。 梅花果然开了,花蕊在寒风中随风摇摆,很是傲娇。 小闲绕梅树转了一圈,道:“不如我们在这儿摆一张食案,来一锅拔霞拱,又暖和,又能赏梅,又有意境,岂不是好?” 梅树枝丫苍劲粗壮,想来自开府就有的了,满树的梅花,阵阵幽香,让人心旷神怡。小闲真舍不得看赏一回就离开,可是没遮没掩的树下,久站又很是寒冷。 剪秋不解道:“拔霞拱是什么?” 小闲还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这个名字的,难道这个朝代没有火锅么?小闲侧头细想,还真没见府里有谁吃过这个。 小闲回头吩咐袖袖取一口锅、一个小泥炉,炭,切成薄片的肉若干,还有洗净的青菜若干。 今天是大年夜,灶里没有熄火,江妈妈她们得随时候着,以备大丫鬟们随时要添酒添菜。 “原来是吃的。”剪秋释然,随即又道:“我们在这里吃喝,好么?” 如果是府里的娘子,这么拉风自然没问题,她们可是丫鬟,虽说是三郎君屋里的丫鬟,身份高些,但到底还是丫鬟嘛。 “也是。”小闲想了想,道:“不若我们折一枝梅花回房,慢慢吃喝。” 为了活下去,自然稳妥第一,要是拉风到有生命危险,那就太不值得了。 剪秋自然赞成。 灯笼昏黄的光照在梅树上,两人自选一枝折了,赶紧溜之大吉。 小闲还兼着厨房的头儿,江妈妈很快挑了最好的肉切两大盘来,除了肉菜鱼,还送来四样鲜果,四样蜜饯,都是叶启的份例。为了拍头儿的马屁,可算费尽心机。 炭盆儿烧得旺旺的,两人对坐,剪秋学着小闲的吃法,把肉在倍看的锅里涮了涮,连声道:“真是鲜美。” 小闲却皱了皱眉,让剪秋等会儿,亲自去厨房做了酱料。 蘸上酱料,剪秋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了。 两人边吃边谈,说些小时候的趣事,小闲拣能说的,讲给剪秋听,思乡情稍解。 不知不觉三更梆子响,爆竹声不减,反而更响亮起来。 小丫鬟们乱乱往外跑,道:“郎君们放爆竹了。” 前院近大门处,烧了好大一个火堆。陈氏一声令下,儿子女儿们都兴奋地往前院跑,把早就备好的爆竹往火盆里扔,熊熊火光照着每一张笑脸,爆竹炸裂时响起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因为闹着要去看“驱傩”哭了一场睡过去的叶标这时很精神,抢着往火盆子里扔爆竹,想起什么,拉着叶启要他俯身。 叶启不知他要干什么,只好蹲了下来。 叶标扒在叶启耳边嘀嘀咕咕,叶邵笑道:“说什么呢,让我们也听听。” 叶丰站在父亲身边,不时觑一下陈氏的脸色。 爆竹声太大了,叶标哪里听得清叶邵说什么,就是凑到叶启耳边,也得说很大声,说了几遍,叶启才听清他。 “真的?”他反问。 叶标认真地点头,道:“哥哥,不如你把这个丫头还给我吧。” 叶启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没想到一个小丫头本事还不小,不仅会做一手好菜,还识字,现在又说要给叶标做好玩的爆竹。她一个小女孩儿,哪里懂得这么多? 叶标不断摇叶启的胳膊,撒娇道:“好不好嘛。” 叶馨试着放了两节爆竹,又捂着耳朵跑开了,一转眼见到叶标和叶启咬耳朵,便跑过来,道:“三哥帮我摇爆竹吧,我们家的,没别人家响呢。” 叶启笑道:“是吗?看我的。” 果然,放了几根大的爆竹后,盆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叶馨欢喜得拍着手又笑又跳。 …………………… 快用票票砸我吧~ 第46章 小心思 和剪秋一起围在火堆旁体味一把古代的年味,然后,主子们回去守岁,丫鬟们也散了,只有各处留下的轮值人员。 小闲是被外面的笑声喧哗声吵醒的,昨晚酒喝多了,只觉头痛欲裂,不知身在何处。 双儿把门拍得震天价响,道:“小闲姐姐快来,三郎君发赏银了。” 小闲定了定神,挣扎几次,还是起不了身。 门被推开,双儿笑吟吟进来,大大的银锞子在小闲眼前晃了一下,放在她枕边,道:“三郎君赏你的,快去给三郎君拜年啊。” 身为丫鬟,睡到日上三竿,确实太不像话。小闲在双儿帮助下把头发绾好,洗了把脸,换上新衣,提了裙袂就跑。 锦香站在叶启旁边,修得细细的眉,精心画的妆,身着胭脂红糯裙,小团花对襟窄袖衫,外罩半臂衫,手臂间搭一条细长的泥金披帛,一副贵妇人的气派。认识的说是一等大丫鬟,不认识的只看衣着,还以为是少夫人呢。 “你来了,快给郎君磕头。”锦香笑不露齿,招手道。 小闲自然没二话,磕了头起来,叶启又递过银封。小闲谢了赏,回头看站在身后的双儿。 双儿只是笑,上前两步,跪下磕头,道:“给三郎君拜年。” 然后小闲就瞧见叶启递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银封过来,双儿谢了赏收下。 原来可以多次领压岁钱啊,小闲摸了摸膝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算了,女子膝下有黄金,就多赚了。 锦香清点人数,道:“都到齐了。郎君也累啦,不如歇一歇。” 从昨天忙到现在,加上一晚没睡,叶启确实有些睏了,道:“若是有客到再叫醒我。” 外间有人低声议论:“打扮得好象当家主妇一样,要是让夫人瞧见,还不活活杖毙了事。” 又有人道:“你当夫人不知道么,不过是没过明路罢了,过得两年,三郎君大了,我们就得叫她姨娘了。” 这话,引起一片惊呼声,有人妒忌,有人羡慕。 小闲拉住双儿问刚才的银锞子是怎么回事,双儿笑嘻嘻道:“锦香姐姐为你求来的,说你一人领两处差使,怪不容易的,郎君说了,你年龄还小,是挺难得的。” 小闲把银封拆了,果然又是一个银锞子。 待锦香侍候叶启安歇,从房里出来,小闲过去谢她。 “值得什么,就得感谢。”锦香笑拉小闲的手,道:“你识文识墨,以后少不得有麻烦你的时候,哪里就用得着这样客气了。” 写个信,帮着记个账什么的,哪里用不着呢。要人看重,也得自己有人看重的本事。 小闲自然一口应承,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今天虽然是大年初一,大家开心就好,不过还须小心,衣着上还是注意些的好。” 夫人自然不会过来,但要是让来的宾客见到了呢?或者有人乱嚼舌根传到夫人耳里,这等不守本分的丫鬟,还能留在府中吗? 锦香一副了然的样子拍拍小闲的手,道:“不用担心,我这就换去。” 原来是要陪叶启一同接受丫鬟们磕头才做这样的打扮。小闲望着锦香回房的背影,心情复杂。把主子当自己男人对待,真的好么? 接下来几天,叶启忙得团团转,世交得他去拜年,勋贵世家也少不了他,相反,叶德就可以在家等小字辈们来给他拜年了。 小闲倒是清闲得很,每天上午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练字。 小闲前世从小学三年开始练字,到大学毕业一直没有搁下,曾经得过书法大奖。只是工作两年,时常要加班,便没有时间练了。这时重新沉浸在练字的乐趣中,是来到这儿之后难得的娱乐了。 “小闲在么?”门外有人喊。 小闲应了一声,来人便推门进来,却是穿了一身新衣的素心。 “哎哟,你识字啊,写得这么好。”素心大呼小叫起来。 小闲搁下笔,把墨迹未干的纸收拢收拢,道:“胡乱写的,哪里好了。你可别到处说,当心我被人笑话。” “那是自然。”素心把胸脯拍得怦怦响,道:“我一向最是嘴紧了,要撬开我的嘴巴没那么容易。” 你要信得过,母猪也会上树了。小闲笑笑让坐,并不说破。 “你这儿还有茶啊。”素心见旁边柜上放一套茶具,两眼发亮,再闪惊叹。 这是赵嬷嬷过来时用的,小闲从不喝这儿的茶。 “别人寄放在我这儿的。”小闲并没有拿出茶来待客的意思,给素心倒了水。 素心一双眼睛骨碌碌转,道:“过了年,三郎君就要去宫里当差了,你们都跟着长脸,以后自然更不用说,哪里是我们这些没用的可用的,唉,我们就这么混日子吧。” 她看着就不是混日子的样子,明明是打听八卦来了,偏偏装出这样一副可怜相。 “是不是最近又有什么新闻了?”小闲笑道。 素心叹气:“就是没有才让人心焦哪。上次有嚼头,还是锦香的蛇精传闻,可是很快不让说,说什么传的人要发卖的。唉!” 她一脸的落寞。 小闲失笑,道:“你不用套我的话,我也不敢说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不远处传来女子的一声叫嚷,素心立马跳起来往外跑。 小闲问:“你要去哪?” 素心头也不回道:“好象有人吵架,我去看看。” 小闲去关门,刚好一人走过,两人迎面碰上。 剪秋看看小闲,道:“我反正闲着没事,可方便进来坐坐?” 小闲闪身让开一步请她进来。 剪秋几次张口,又低下头,难以启齿的局促样子。 小闲一样给她倒了水,道:“有什么话就说,跟我可用不着客气。” 这儿并不是通往后园和到东西厢房的必经之路,哪有那么容易遇上,不知她在附近遛达多长时间了,偏偏要扮一副偶遇的样子。 剪秋羞涩地笑,道:“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开口么。” 难道她也看上叶启了?小闲好奇地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真看不出叶启是一个香馍馍啊,那么多人哭着喊着抢着往上扑。她不会要自己帮她写情书吧?小闲脑洞大开,无限幻想。 一条手帕让剪秋绞成了麻花,在小闲无数次催促之后,剪秋才吞吞吐吐道:“你能不能教我识字……” “什么?!”小闲嘴张得可以塞进一只鸭蛋。人家哪里用得着她帮写情书,人家是要识字自己写情书。 剪秋的头快垂到胸前了,读书识字本来就不是丫鬟能享受的福利。可是她真的很想读书,年前传出小闲识字后,她就起了心思,一直悄悄注意小闲的动静,要不然,大年夜怎么会和小闲一起喝酒呢。 小闲收敛心神,道:“你想读书啊?” “我……”剪秋心如鹿撞,声细如蚊,结结巴巴道:“我知道不应该这样想,可是……” “嗨,早说啊。”小闲打断她的话,道:“我教你就是了。” “嘎!!!”这回,轮到剪秋目瞪口呆了。 第47章 仇人见面 素心很快回来,兴奋得满脸通红,激动得声音发抖,道:“快去瞧,丽蓉郡主来了。” 小闲和剪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跑了出去。 好些天没来的丽蓉一身华服,只是怒气冲冲,很没风度的双手叉腰和锦香对峙。 小闲低声问素心:“怎么了?” 素心很有狗仔队的觉悟,连珠炮般道:“丽蓉郡主来找三郎君,锦香不让她进门呢。这不,两人杠上了。丽蓉郡主脾气真是不错,要是我,先把挡路的锦香打三十大板再治她的罪……” 打三十大板还不是治罪?小闲瞅了她一眼,道:“天色不早,你也该回去了,当心汪嬷嬷有差使指给你。” “不急。”素心双手攥拳,站在丽蓉一边为她打气,就差高喊:“丽蓉郡主加油了。” 小闲摇了摇头,离开她两步。 两人积怨已深,互不让步也是正常。一个丫鬟没放在丽蓉眼里,可是这丫鬟背后是叶启,那就另当别论了。 “郡主见谅,我们郎君有命在先,任何人不得进东厢房。”锦香不紧不慢道。 丽蓉小鸡般的胸脯不停起伏,看来是气得狠了,话也说得结结巴巴,道:“这等恶婢,打死了事,想来三郎也不会怪我。” 锦香冷笑。 喊着打死,却不敢指使身边的内侍动手。那内侍见围的丫鬟婆子越来越多,小声劝道:“郡主先回去吧,三郎君若回府,自然要去向王妃和夫人请安的。” 今天陈氏做东,回请秀王妃母女。 丽蓉细细打扮过,特地穿了这件通体没有一根杂毛,雪白可爱的羊羔毛对襟窄袖糯,茸茸的短毛衬得她脸色更加雪白,咋一看,雪团团的非常可爱。她一心想问三郎,这样打扮好不好看的。 可是一到卢国公府,才知三郎不在,说是一早和堂哥三皇子一起去证果寺赏梅了。这也罢了,陈氏已经派人去叫他回来啦。可恶的是这个丫头,怎么老和她作对呢。 “郡主且先回正堂,稍后三郎君就回来了。”内侍继续劝说。 丽蓉赌着一口气,道:“偏不。” 小闲看不下去了,回房继续练字。 练完字,去厨房做点心时,素心找来,满脸都是看完精彩大戏后的满足,道:“你怎么走了?夫人把锦香叫去训斥了一顿,锦香那张脸,别提多臭了。” 小闲头也没抬,道:“为了秀王妃的脸子,训斥锦香几句算什么。三郎君回来没?” “回来了呀。”素心道:“一回来,丽蓉郡主便哭着告状,非要三郎君把锦香发卖了。” 小闲抬头看她,道:“你一路跟着看啊?汪嬷嬷没骂你吗?” 府里什么时候这样没规矩了,丫鬟胆敢顶撞贵客,还让下人们一路围观? 素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有些是我打听来的。我看你没在,特地来告诉你。” 小闲道:“多谢你啦,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素心看了江妈妈一眼,压低声音道:“锦香这样厉害,没为难你吧?” 小闲摇了摇头。 江妈妈便朝另一个仆妇笑。 …………………… 年前约好去证果寺赏梅,因为叶启成为千牛备身,庆贺后勋贵们回请的很多,抽不开身,一直拖到现在。以三皇子为首的几位损友得到叶启的通知,兴奋不已,纷纷找借口溜出来。 一行人兴冲冲到证果寺,刚开始吟诗,卢国公府的小厮便赶了来,说秀王妃来了,让叶启回去。 文信侯府的十八郎岳关,郑国公府的十四郎周川都起哄起来,三皇子也拿眼瞅叶启。 叶启慢慢喝了一盏酒,似笑非笑对三皇子道:“秀王妃很闲啊。” 三皇子摊摊手,道:“她闲不闲的,我哪知道。” 岳关调侃道:“肯定是看上你了,要捉你回去做女婿。” 一众损友都大笑起来,岳关更是笑着把桌捶得咚咚响。 周川走过来,前后左右看了叶启一番,摇头晃脑道:“嗯,天庭饱满,鼻直口方,一表人才,一表人才啊。” 叶启冲他的胸口就是一记老拳。 小厮待笑声稍歇,上前在叶启耳边求恳道:“夫人再三嘱咐了,一定要三郎君回去赴宴。” 叶启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就说我随后就到。” 小厮犹豫半晌,道:“那你您得快点。” 叶启哪去管他,道:“刚才轮到谁了?” 秀王妃眼巴巴等着,陈氏只好再让小厮去催,三催四催的,菜都热了两遍,只好先吃了。 下午,叶启才姗姗来迟,宴席早就撤下了。 “三郎怎么这时才来,可吃饭了没有?”秀王妃心疼地道。 屋里侍候的丫鬟们心里都不以为然,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吃晚饭了,怎么可能没吃午饭嘛。又有人忍不住笑,转过头去。 门外一片行礼声,丽蓉郡主怒气冲冲大步进来,道:“三郎院里的丫鬟又欺负我。” 秀王把她揽进怀里,宠溺地道:“又去三郎院里调皮了?” 陈氏一迭声让人把锦香找来。不一会儿,锦香来了,态度恭谨,低眉顺眼道:“郡主要进三郎君的书房,奴婢尽力拦阻,若有不对,还请夫人责罚。” 以为能像刚才一样训斥我吗?锦香心里得意,表面上越发恭顺,眼睛只盯着旁边一角袍袂。三郎君回来了,一切都好说。 果然,叶启接口解释道:“这个不怪锦香,是我吩咐过了,书房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进去。丽蓉啊,书房没什么好玩的,你要什么尽管说,我让小厮给你淘来就是了。” 谁要去书房了,明明是要去起居室嘛。丽蓉气哭了,跺脚道:“她撒谎。” “好了好了。”秀王妃对陈氏道:“小孩子不懂事,我们做大人的可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这个叫锦香的丫鬟是可恶,可是堂堂郡主跟一个丫鬟纠缠,不是大**份嘛。秀王妃凌厉如刀的目光扫了锦香一眼,眼波一转,望向陈氏时,却很亲切。 陈氏训锦香两句,让她退下,才对叶启道:“你也真是的,书房别的人不能进,难道丽蓉也不能吗?什么破规矩嘛。从今往后,丽蓉在我们府,想去哪就去哪,谁也不要拦。” 嬷嬷应声是,把命令传出去。 秀王妃眼中真正有了笑意。 叶启面无表情坐在下首,就跟没听到陈氏的话似的。 丽蓉破绽为笑,拉了拉叶启的衣袖,道:“三郎,我们去看桃花开了没有好不好。” 叶启要起身,起了一次,没能起来。 秀王妃瞧在眼里,对丽蓉道:“三郎骑了一天的马,累了,改天再去赏桃花吧。” 丽蓉嘟起小嘴不依。 秀王妃连声道:“让三郎歇一会儿。” 叶启趁机告辞,道:“过两天再过府拜见王妃。” 看叶启就这样走出去,丽蓉拉着秀王妃的衣袖撒娇,秀王妃连使眼色,她就是没理会。 陈氏干笑一声,道:“三郎这孩子见了女孩儿就害臊,过两年就好了。” 秀王妃笑了,道:“可不是,哪个少年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第48章 损友 叶启一回院子,马上把小闲叫来,问:“丽蓉闹着要进书房?” 小闲瞅了垂手站在一旁,扮可怜相的锦香一眼,道:“锦香姐姐这么说,不过是权衡之计。” 背黑锅的事,小闲是不干的;得罪锦香的事,小闲是不能干的,只好为锦香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过去。 叶启却已明白,瞪了锦香一眼,道:“以后不准这样糊弄夫人。” 锦香应了一声是,忍不住抿嘴笑,道:“郎君这里并没有金山银山,丽蓉郡主也真是的,怎么非要硬往里闯呢。” 叶启道:“你让她难堪,不是让夫人丢了脸面吗?以后万万不可如此了。” 锦香正容应了,接过小丫鬟端来的温水侍候叶启净面洗手。 一夜无话,清早,书棋麻木地抡着大扫把洒扫庭院,三皇子便来了。 叶启昨夜看书看得晚了些,此时还在酣睡,冷不防一双冰冷的手塞进脖领里,他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大清早的,你来干什么?”把三皇子的手拍掉,叶启捂紧被子,懒洋洋道。 三皇子一把掀掉叶启的被子,道:“快起来吧,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叶启呈大字型躺在匡床上,道:“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三皇子嘻嘻笑了两声,道:“说起来不怕你不起来。我可听说了,秀王向父皇提起你。” “嗯?”叶启睨了三皇子一眼,道:“好好儿的,提我做什么?” 三皇子在床沿上坐了,道:“刚好我去向父皇请安,才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你要如何谢我?” 叶启踹了他一脚,道:“快说。” 三皇子踹回去,道:“丽蓉过了年便十四了,要为她拣婿呢。” “什么!”叶启一下子跳起来,道:“陛下怎么说?” 开什么玩笑,娶了丽蓉以后还有好日子过么。 “你要怎么请我,先说清楚,我再接着往下说。”三皇子耍起了无赖。 “莳花馆一席酒,怎么样?”叶启似笑非笑道。 三皇子连连摆手,道:“快别提莳花馆了。上次刚进去,酒还没上,宫里便来了人,那一趟,我可是在父皇宫门外跪了两个时辰哪。膝盖都跪破了。” 提起这事,三皇子便丧气。不就是叶启进宫当差,大家伙为他庆贺才去吃酒的么,怎么就这样不让人自在呢。 叶启道:“那算了。快说,陛下怎么说的。” 三皇子翻了个白眼,道:“明摆着你是没有请客的诚意嘛。算了,兄弟一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秀王对你印象不错,不过父皇说了,丽蓉还小,过两年再指亲不迟。” 十四岁的女孩儿不小了。叶启好象看到一抹曙光,道:“陛下真这么说?” 三皇子一本正经道:“不过,父皇说,叶启那小子太顽皮了,配不上丽蓉,不如指给哪位公主……” 话没说完,叶启扑上去叉住三皇子的脖子,不停摇晃。 三皇子奋起反抗,两人在床上打斗,把床板踢得啪啪响。 廊下侍候的丫鬟们听内室不停传来啪啪声,都相视一笑。自家郎君与三皇子的交情,真是好到没话说。 书棋朝东厢房的方向望了一眼,收回目光时,却见小闲顺着回形庑廊向这边而来。 小闲收拾完书房,过来看看为什么还没传饭,突然发现有人怨毒地盯着自己,抬眼望去,对上书棋的眼睛。 小闲走到书棋面前,道:“如果你想识字,我可以教你。郎君要找个识字的人打理书房……” “不用你卖好。”书棋冷笑一声,道:“我迟早会回书房,却不是跟你一样靠狐媚子功夫。我们走着瞧吧。” “随你哦。”小闲无所谓道,说完转身,再不瞧书棋一眼。 书棋在小闲背后啐了一口,小闲只当没听见。 锦香见小闲进来,道:“正要着人跟你说,三皇子来了,今儿的早餐,多备一份。” 小闲点头自去,小半个时辰后双儿跑来喊:“小闲姐姐,快,传饭了。” 三皇子看着摆在面前的小米粥和大肉包子,两样小菜,道:“你早上就吃这个?” 叶启把一个大肉包子塞他嘴里,道:“尝尝,难得的美味,京城中只有我家能尝到呢。” 不过是普通的馒头(注1),有什么呀。三皇子狐疑地咬了一口,三两下嚼了,又飞快再咬一口,不一会儿,一个大肉包子进了肚里,手上已拿了两个。 “慢点吃,包管够。”叶启很得意。他也是偶然发现小闲做包子有一手,褶均匀细密好看之外,味道更是鲜美。 三皇子消灭了三个包子,摸摸滚圆的肚子道:“这是那个馋嘴小丫头做的?” 叶启点头。 “我给你送来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着也得投桃投李吧?”三皇子奸笑道:“不要你别的,把这个小丫鬟送给我就行。” 叶启吃相斯文,一个包子吃完,道:“你要取笑我,尽管取笑个够。丽蓉可是你堂妹,你这么胡说八道,就不怕毁了她的清誉?” 什么秀王对叶启有意,向陛下提及丽蓉的婚事,全然是他们一群损友在叶启离开后商量好的,不过是丽蓉跋扈,他们瞧不过眼,拿他开玩笑罢了。 阴谋被识破,三皇子并没有丝豪尴尬,瞅瞅叶启,道:“她对你的情意,难道你感觉不出?装什么装啊。” 叶启一巴掌拍在三皇子头上,道:“她是你妹妹,亲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说起来,三皇子与丽蓉年龄相当,两人却玩不到一块。他看不过丽蓉高高在上的姿态,丽蓉也觉得这位堂哥不疼她。叶启看不惯她,并没有和她死磕,能让就让,所以她愿意找叶启玩。两人渐渐长大,一群损友不免想到别的地方去。 纨绔们少有没受丽蓉的气的,不会真拿她怎么样,就是嘴上编排她两句,出出气罢了。 三皇子嚎了一嗓子,回拍过去,被叶启避开,一转头,发现屋里只有锦香侍候,便道:“那个丫头呢,叫什么来着?叫她过来。” 叶启挥了挥手,锦香亲自去把回房间练字的小闲喊来。 “三皇子唤我?”小闲惊讶。 三皇子围着跪在面前的小闲转了两圈,对叶启道:“好象长大了些。” 可不是,最近半年,吃好喝好,营养跟得上,气色好了,身量也长高了。 叶启打量小闲一刻,反问:“有吗?” 天天见着,好象没有怎么觉得啊。 三皇子又绕小闲转了两圈,肯定地道:“长高了。” 这叫什么事儿。小闲哭笑不得。 锦香笑道:“三皇子好眼力,小闲是长高了。” 三皇子一拍掌,道:“对嘛,我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怎么,现在还吃鹿肉吗?” 小闲汗,鹿肉这东西,哪是天天吃得着的,又怎么能天天吃呢。 “没有呢。”小闲道:“这不是过年了嘛。” “哦。”三皇子恍然,又道:“回头我送你几斤,用冰冰起来,什么时候想吃就吃,很方便的。” 叶启咳了一声。 三皇子吩咐锦香:“快上茶,你们郎君噎着了。” 叶启手挥过去,三皇子避开。 ……………… 唐宋,馒头有馅,是我们现在的包子。本书架空唐朝,所以三皇子有这样的想法。 求收藏推荐票,数据差到作者君眼泪哗哗的。 第49章 好差使 闹腾了一阵,两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三皇子说起元宵节送皇帝的礼十分苦恼:“年年扎元宵灯,年年要有新意,真难为了匠作监。” 元宵节天子要与民同乐,会在御街赏花灯。当然,能在御街与天子一同赏灯的,都是勋贵以及四品以上的官员。 身为儿子,为表孝道,皇子们会在元宵节这天送皇帝礼物,最应景的,当然就是元宵灯了。只是年年如是,匠作监的匠人再有才,也不免黔驴技穷。 叶启道:“你为什么不自己扎一个呢,就算粗鄙些,是你亲手做的,陛下也会欢喜。” 三皇子眼前一亮,道:“不错,我怎么没想到。” 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儿,什么时候会有自己动手的想法了。看他匆匆离去,锦香道:“郎君今年可去御街上赏灯?” 若是叶启要去,她们身为婢女,自然得去侍候。 叶启漫不经心道:“去。” 怎么能不去呢,那么好玩的元宵灯会。 丫鬟们互相用眼神传达喜悦之情,待锦香得空出来,都围了上来。 锦香望着一张张期盼的脸,自傲感油然而生。郎君去御街赏灯,会让几个侍候的丫鬟跟去,这几年只要她报上去,夫人从没驳回过。 “锦香姐,你上次说我绣的鞋样儿好看,我给你拿来了。”一个丫鬟殷勤地递上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鞋面儿,塞进锦香怀里。 早有人搬了胡床来,拉锦香坐下,又有人煎了茶来,喊着快抬几案来,好安置煎茶。 屋里丫鬟们跑进跑出,忙成一团。 小闲站在屋角,看着眼前纷乱的一切。做为一个现代穿越者,高端上档次的春晚那是自小看到大的,再好看的元宵灯能有现代绚丽多彩的舞台灯光好看?她颇有看土包子进城的感觉。 锦香吃了茶,道:“这事,我会认真考虑的,谁跟着去,谁在家里守紧门户,自然是有规矩。你们该干什么还该干什么,散了吧。” 不管愿意不愿意,丫鬟们还是菜了,各人忙着使劲儿去。 小闲准备完叶启的午餐,从厨房走出来,瞧见一人顺着墙根儿向外而去,瞧那背影,不是书棋是谁?这些天,她倒是老老实实扫地,并没有搞小动作。 午后,小闲倚着大迎枕看顺发买来的话本儿,锦香过来了。 “这些丫头们真是烦人呢。”锦香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做丫鬟做到这份上,她可算心满意足了,就算以后三郎君成了亲,新进府的少奶奶没有她这些人脉,对三郎君的脾性没有她了解,怕离了她也玩不转呢。 想起三郎君,她的心口莫名地就跳了起来,那样一个美少年,偏名满京城,进退有倨,礼数周全,不愧是卢国公府的郎君呢。 “是啊,谁都想去凑热闹嘛。”小闲顺着她说。 锦香便笑了,道:“院里这么多人,哪能个个都去,了不起,派四个丫鬟跟去也就是了。依郎君去年的意思,只有我和书棋两人去,然后就是顺发金哥儿两个小厮,再没有别人了。” 说起书棋,她眉头皱了一下,道:“小贱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说好好抱团取暖,还想害我,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长什么样子。” 书棋一直被她压制,要不然也不会使出蛇精转世的狠招,那是看准了陈氏的软肋来的。可惜被叶启压下去了。一想到三郎君站在自己这边,锦香便觉得三郎君对自己是有情意的。 当然,小闲以旁观者的角度,觉得叶启确实对锦香有感情,不过是主子对奴婢的感情,可不是男女之情。养只宠物,时间久了还有感情呢,何况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小闲应了声是,道:“今年还是跟去年一样的成例吗?” “可不是。”锦香脸有得色,道:“自然是我跟了去,再指一个人就是了。哪有那么多名额呢,跟郎君出门可是荣耀,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 说话间,陈氏打发人来说,秀王府着人来问三郎君去不去赏灯。 小闲和锦香相视一笑,这是秀王府的管事特地为丽蓉郡主打发人来问的了。 锦香站起来回了话,肯定三郎君会去,来人才带着笑容回去回话。 锦香不无得意道:“丽蓉郡主身份尊贵又怎么样,我们郎君可是深受陛下看重呢。” 小闲想提醒她,这话在家里说说就好,在外个面前千万别说漏嘴,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锦香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既然这样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上次争执之后,丽蓉郡主再没过来吧?”小闲转了话题道。 这位郡主好奇心实在重了些,运气又太差,十次来,倒有九次叶启不在,不在就不在,偏偏非要去叶启的屋子,不知想看些什么呢。小闲不觉失笑,这样的小女儿心态,确实可爱。 锦香有些不屑道:“你没听说嘛,她有时候借着看三皇子,直接去文秀馆呢。元宵节后,三郎君就要进宫当值,我且看到时她拿什么借口进宫去。” 小闲笑了,道:“她可以进宫看望公主呀。” 皇帝有好几位公主呢,年龄与她相仿的就有两位。 锦香一拍大腿,道:“哎呀,还真是。” 小闲便低声笑,锦香的样子还真有趣,她不由想到一个可能,道:“若是丽蓉郡主成了我们少奶奶……” 锦香一呆,这并非不可能,这两年秀王妃和夫人走动得那样勤,对三郎君比对亲儿子还好,恰恰说明,秀王府极有可能怀着莫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万一被她们得逞,丽蓉郡主成了少奶奶…… 锦香打个寒噤,不敢想像下去。 就在这时,上房一个小丫鬟探头进来道:“锦香姐姐在这儿呢,倒让我好找。” 那小丫鬟是陈氏院里的,偏锦香心情不好,拉着一张脸道:“找我做什么。” 小丫鬟道:“江嬷嬷说了,今次御街赏灯的人定了下来,三郎君院里就姐姐和书棋姐姐两位。” 锦香眼睛瞪得滚圆,道:“江嬷嬷?我们院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江嬷嬷说话了。” 小丫鬟道:“这个我哪知道呢。”说着蹬蹬蹬跑了。 锦香半天才回过神,气得一拍几案站起来,道:“我得早早把名单回夫人去。本来要跟你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的。” “啊?”小闲没想到锦香会把这个好差事落到自己头上,虽然她一直不热衷,但人家好意,她也会接受的。 锦香急匆匆走了,小闲从窗口望出去,刚好看到一脸倔强的书棋站在对面廊下死死盯着这边。她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一直偷窥她们呢。 锦香回来了,脸黑如锅底,道:“江嬷嬷在夫人跟前给我上眼药呢。” 小闲问:“她说什么了?” “说什么书棋老到些,带出去放心。哼,不过是走了江嬷嬷的门路,故意给我添堵。”陈氏语重心长让她放宽胸怀的话,她自然不会告诉小闲。她还要给小闲留一个夫人信任她的印象呢。 小闲安慰她道:“她大了两岁,去年曾跟去,有经验,让她去原也不错。” “我呸。”锦香啐了一口,道:“去了又不用侍候什么,哪里用得着经验。” …………………… 出门几天,存稿不够,今天更晚了些,见谅啊。 第50章 碰软钉子 书棋一下子长脸了,扫把一丢,头发一拢,立马有了大丫鬟的神韵。两个平时负责洒扫的仆妇恨得咬牙,却不敢吭声,人家有江嬷嬷做靠山呢。 叶启被三皇子拉去匠作监,忙到晚上才回,一进屋,锦香便示意丫鬟们出去,自己在屋里嘀嘀咕咕不知和叶启说什么。 廊下侍候的丫鬟们拉着小闲低声说话,不提防江嬷嬷来了,板着一张死人脸,道:“三郎君回来,你们不在屋里侍候,在这儿干什么呢?” 丫鬟们个个噤若寒蝉,垂首站直不敢吭声。 “你!”江嬷嬷食指指向小闲,厉声道:“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小闲瞅了一眼江嬷嬷身后嘴角噙笑的书棋一眼,不紧不慢道:“到饭点,来请示三郎君是否传膳。” 江嬷嬷回头问书棋:“她还没交了厨房的差使吗?” 书棋低眉顺眼应道:“回嬷嬷,还没呢。” “这怎么行,汪姐姐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这样疏忽。”江嬷嬷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跟汪嬷嬷说一声,从今以后小闲丫头就在厨房侍候,书房还是书棋侍候。” 小丫鬟答应一声要走,厚厚的毡帘里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江嬷嬷来了?快请里面坐。” 老一辈体面的仆妇在年轻主子面前,是当得起一个坐字的。说话间,锦香挑起帘子,含笑道:“嬷嬷屋里快请。” 江嬷嬷也不客气,迈步进屋,一边道:“你们到底年轻,不晓怎么管束底下的人。主子在屋里,不说小心侍候,反而围拢在一块儿说闲话,传出去,我们卢国公府的脸面都丢光了。” 锦香皮笑肉不笑道:“嬷嬷教训得是,这些小蹄子们,须好好整治才是。” 说话间,两人绕过屏风,叶启已站了起来,道:“这么晚了,江嬷嬷还过来,可是娘亲有什么吩咐么?” 江嬷嬷道:“夫人倒没说什么,就是为着元宵灯会上侍候的丫鬟,老奴想着须派两个老成持重的,夫人也觉得老奴小心,所以答应了。这不是听说郎君回来了,老奴特地来跟郎君说一声,免得到时人多忙乱,若有不齐备的地方,不要说汪姐姐,就是老奴,也是万死莫赎。” 这话太牵强了,锦香撇了撇嘴,江嬷嬷只当没瞧见。 叶启哦了一声,道:“那嬷嬷觉得派谁去好呢?” 江嬷嬷指指锦香,道:“锦香是极妥当的人,自然算一个,再一个,就是郎君屋里的大丫鬟书棋了。她原在书房侍候,现如今还是回书房去吧。” 叶启往榻上一坐,道:“好教嬷嬷得知,书房有人侍候了。”又对锦香道:“你安排一下,给书棋派一个轻松些的差使。” 锦香还没开口,汪嬷嬷抢着道:“这个老奴知道,小闲还赚着厨房的差使,哪里忙得过来,没得让人说我们府苛待下人。” “这是娘亲的意思么?”叶启忙道:“这么一点小事,还得劳动娘亲费心,真是该死,某这就去向娘亲大人请罪。” 江嬷嬷尴尬地道:“不是不是,夫人并没有这样说。” 做势要从榻上站起来的叶启夸张地松了口气,道:“那是嬷嬷的意思?” 江嬷嬷有些丧气,不得不承认道:“是,老奴也是为郎君着想。” “汪嬷嬷怎么说?”叶启不理她,转向锦香。 府里的人事安排由汪嬷嬷负责,郎君们院里的人怎么安置,只须报汪嬷嬷备案即可。 锦香清脆响亮地道:“回三郎君,汪嬷嬷说了,只要三郎君用着顺手就好。” “这样啊,”叶启瞅江嬷嬷,一副你看,我就是用着顺手的眼神。 江嬷嬷一张老脸臊得通红,只好深深吸一口气,语气僵硬地道:“既然如此,书棋就由锦香姑娘安排一下,再跟汪姐姐说一声就是了。” 锦香做沉思状,半天,道:“既然江嬷嬷觉得书棋用得,那就回屋里当差吧。” 叶启屋里的丫鬟,虽然只是二等,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可比做粗使丫鬟强太多了。再说,书棋原就在屋里侍候,因为聪明伶俐,才被派去书房的,这样安排也合理。 书棋进来磕了个头,由锦香领着去汪嬷嬷院里了。 江嬷嬷临走前,狠狠剜了小闲一眼,小闲微笑回应她。 站小闲旁边的丫鬟在小闲耳边道:“以为夫人宠她,就没了边,连郎君们的事也管起来了,当我们郎君是软柿子么。” 小闲道:“你没有看她臊了个大红脸回去么?” 那丫鬟扁扁嘴,道:“该!看她还敢惹咱们郎君不。” 书棋回了原来的屋子,不一会儿,换了身衣裳过来侍候,第一件事便是指使小闲道:“你也不看什么时辰,这时候郎君没传饭,就该提醒一声儿。” 小闲似笑非笑道:“郎君要传饭了吗?” 看着小闲的脸色,书棋突然心虚起来。回郎君屋里当差,她可还没恢复二等丫鬟的身份呢,人家小闲稳稳的是三等,这会儿地位比她高。 眼瞅着没人,双儿悄悄拉了拉小闲的衣袖,走到没人的地方。 “小闲姐姐,书棋肯定会找我麻烦的,我可怎么办好呢。”双儿着急道。 这些天,本着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她可没少找书棋的碴,这会儿想想,不免心惊肉跳。 小闲对她耳语一阵,她不断点头,喊一声:“我知道了。”蹬蹬蹬跑了。 关院门前,汪嬷嬷亲自过来了,道:“老奴一时疏忽,让郎君受委屈了。” 叶启放下书本,淡淡道:“受委屈谈不上,只是以后不相干的人,不许到我这院里指手划脚。” 汪嬷嬷恭敬应了声是。 得知事情原委,汪嬷嬷便说了江嬷嬷一通。两人地位稍有差别,在陈氏面前却是一样得宠,江嬷嬷自然不服,少不得顶几句嘴,吵了几句。 汪嬷嬷又把书棋叫到跟前,直看得她头垂到胸前,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钻进去,才冷若冰霜道:“别以为有江嬷嬷做主,就可以横着走。府里一向不会苛待下人,但也不会容忍下人骑到主子脖子上。你自求多福吧。” 不过一盏茶功夫,大冬天里,书棋汗湿**,被寒风一吹,打了两个喷嚏。 几个丫鬟约好了到小闲屋里闲坐,一人埋怨道:“还以为今年能去御街上与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并赏灯呢,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下子没了指望。” 一人笑拍先前那人的肩头,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长相,怎么就轮到你了。” 先一人道:“我长得又不差,起码比书棋长得好吧?瞧她整天垢头蓬面的,也能出门?没的吓坏人。” 又有一人道:“我还以为今年的好运气会落在小闲身上呢,没想到被书棋抢了去。” 她那语气,可是很抱不平的。小闲警惕地道:“我刚来不久,又是三等丫鬟,诸位姐姐轮了个遍,也轮不到我呢。” 那丫鬟便道:“可是你一人兼着两份差使呢。” 能兼两份差使的人,自然是深受郎君器重的人了。 小闲感觉到赤果果的眼红和妒忌,忙干笑一声,道:“不过是郎君心善罢了。” …………………… 啊啊啊,又晚了,明天争取早一点儿。顺求收藏点击推荐票。 第51章 得失 锦香忙着准备叶启去御街赏灯要带的物事衣着,小闲在一边瞧着,算是开了眼界,古代男子的衣物种类还真是多呢。她却没想到,叶启是贵公子,跟一般男子可不同。 锦香得了小闲的建议,挑了两件喜庆又不俗的外袍,以备叶启挑选。 “郎君好侍候得很,随和又不挑剔。”锦香喜孜孜道。 在她看来,叶启的一切都是好的,说句粗俗点的话,叶启放的屁也是香的。小闲理解地点头,道:“能侍候这样的主子,是我们的福气。” “是啊。”锦香得遇知音,眼睛亮晶晶的,道:“能有这样的主子,我们死了也甘心。” 小闲笑而不语。她还想好好活下去呢。 锦香的手轻轻抚过床上摊开的锦袍,爱怜横溢。 小闲小心提醒道:“不用的,收起来吧?” 用抚摸自家男人的表情抚摸这些锦袍,看得小闲心惊肉跳。她到卢国公府时日尚短,进这院里更是只有几个月时间,可不知陈氏有没有让锦香当袭人的打算,要是如她所愿还好,万一叶启娶了彪悍老婆,比如尚公主之类,不能纳妾,可就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了。 锦香不答,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小闲没眼看,正要移步出来,听得外间一声尖利的哭喊,脚步声大作。 小闲抢出房,与跑来的一个小小身影撞在一起,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这时,小闲才看清,撞了她的是双儿。双儿见小闲如见救星,一骨碌爬起来,扶起小闲,喊:“小闲姐姐救我。” 话音才落,追的人赶到了,叉腰手指着双儿大骂:“你个骚蹄子,谁让你在院里玩爆竹的?要是走了水,你担当得起吗?” 小闲屁股摔成四瓣,疼得不行,在双儿搀扶下站起来,边揉屁股边道:“大过节的,哪里就不许放爆竹了。你这是咒我们院里,还是咒卢国公府呢。” 明天元宵节,城中到处爆竹声不断,叶标早把放爆竹当成职业了。 书棋有心寻双儿的错,无奈双儿在小闲叮嘱下很小心,瞄了她两天,一点错儿也没抓着。这才让小丫鬟们去怂恿双儿一起放爆竹,要不然,放爆竹的一共五六人,她为什么紧追双儿不放呢。 小闲的样子很狼狈,嘴里的话却依然犀利。 书棋被噎得直翻白眼,定了定神,才道:“这里是郎君的起居之处,你不在书房侍候,跑这里做什么。” 这是连小闲都有了不是了。小闲笑道:“你是屋里侍候的,跑外面跟小丫鬟们争放爆竹,郎君屋里没人,锦香姐姐只好让我过来帮忙了。” “你……”书棋气得再次白眼说不出话来。 小闲对双儿道:“我做了几样点心,你给赵嬷嬷送去,就说过节了,我孝敬她的。” 眼望两人离开,书棋一张小脸冰若冰霜,在这院里,她还是势单力孤啊。她已粗糙的手攥得紧紧的,刚留了一点点的指甲戳得手心生疼,一转头,才发现锦香比她更冰冷的目光。 屋外的争吵,怎么能避过锦香呢,她只不过想看看小闲怎么处理罢了。小闲这人,看着年龄小,却处处透着与年龄不相衬的成熟。她问过小菊,小菊信誓旦旦说,小闲挨了三十棍,活过来后便性情大变。想来,在鬼门头走过一遭确实能让人迅速成长。 可是这样的口才,是在鬼门关转一遭就能会的么?锦香自问当此处境,她不能举重若轻,把书棋噎成这样,最多以势压力,把书棋训一顿,指不定书棋顶嘴,两人吵一场,气得半死的还是她呢。 两种处理方法,能一样么?锦香一个人静静坐了很久。 双儿出了院子,不知跑哪儿玩去了。 小闲与赵嬷嬷对坐,赵嬷嬷慢慢吃着小闲送来的点心,道:“手艺又有长进了。” 自从练字后,心便静了很多,一些以前在度娘看到的美食做法也想起来了,闲着也是闲着,小闲自然会尝试做一做,这样一来,手艺自然越来越好。 “你果然聪明。”赵嬷嬷拿过锦帕拭了拭嘴角,道:“就是可惜了,偏偏成了丫鬟,要是生在大户人家,有良师教导,也是一位琴棋书画皆通的娘子。” 小闲哈哈一笑,道:“世道艰难,能活着,活得自在随意已不容易,哪能事事追求完美呢。” 重活一世,她可真不敢苛求穿越者的身份。 赵嬷嬷也就那么一说,能在卢国公府当个体面丫鬟,不见得就比大户人家的娘子差了。 两人说些闲话,看看天色不早,小闲告辞到后厢房看小菊。 小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垮着一张脸,不知和谁呕气呢。 “怎么了?”小闲把食盒放下,道:“给你带两样吃的。” 小菊勉强笑了一下,把食盒打开,见是一碗肘子,一碗红烧肉,才欢喜起来,道:“还是你知我的心。” 身为没有等级的小丫鬟,日常能吃到肉的机会真的不多。小闲没有执掌厨房之前亲身经历过,怎么会不晓得呢。 啃了大半个肘子,小菊才有心情诉苦,道:“夫人说十郎君年龄小,多派两个人跟去,我原指望能去凑凑热闹,拍了暖冬两天马屁,就盼着能得一个名额,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小闲讶异。她可真敢想,叶标的丫鬟们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两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大丫鬟,都是齐全的,恐怕六人里还有人不能如愿呢,凭什么让她一个没有等级的小丫鬟去呀。 “不去就不去,反正元宵节年年有,花灯也年年有,以后总有机会赏到的。”小闲安慰她道。 小菊叹气,道:“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暖冬几个年龄大了,说不定过两年夫人开恩放出去。” 小闲看她,难道暖冬放出去,一等丫鬟就轮到她了? 小菊满腹心事,并没留意小闲的异样。 “哎,要不,你跟三郎君说说,把我也捎去吧。”突然,小菊想到什么,兴奋地拉住小闲的手,急切道。 小闲摇头,道:“江嬷嬷指了人,我们院里,锦香和书棋去呢,没有我的份。” 小菊把小闲的手一丢,失望地道:“你也不能去么?” 小闲宽她的心,道:“主子们都去御街赏灯,府里必定松懈些,到时候我做几个菜,我们聚一聚,说说笑笑,岂不是好?” “我不要。”小菊眼中慢慢蓄了泪,道:“府里有什么好看的,就算不能去御街,能出府赏灯也好啊,偏生我们哪儿也去不了。” 是的,元宵灯会,京城热闹的地方多着呢。这些天,听丫鬟们提起,小闲便有一种前世去逛北京庙会的感觉。可是,热闹必定人多,她还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呢。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小闲觉得无趣,拿了食盒走了。 叶启已经回来,扫一眼挂在衣架上的锦袍,随手一指,道:“就这件吧。” 锦香微一怔神,这是小闲挑的。 “小闲呢?”叶启往几案前一坐,道:“传饭吧。” 可算把花灯扎好了,和三皇子两人从早上忙到现在,午饭也没时间吃,饿得很呢。 小闲迈步进门,便听得一叠声喊她。 第52章 名声在外 随着夜幕降临,灯火如繁星点点。卢国公府高达三丈的花树矗立在府门前,从后院廊下望去,还能看到如霓虹灯般闪闪发光的枝丫。 丫鬟们各寻谈得来的姐妹,说笑玩乐去了。 小闲站在廊下仰望空中,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蔚蓝澄清,这是现代难以见到的。亮如银盘的的月亮带着小闲的思绪飞越千年。 “怎么在风地里站着?”剪秋手提一个食盒,笑吟吟走近,道:“比起你,我的厨艺不怎么好,不过今儿日子特殊,献丑做了几个菜。你别嫌弃,我们一块儿喝几杯,就当我孝敬老师了。” 这些天,小闲每天教剪秋五个字,剪秋勤学不辍。 小闲回首一笑,道:“好。” 两人朝小闲房间走去,把满院子的热闹关在门外。 御街上,搭了高台,皇帝与臣民同乐。 三皇子不停张望,脖子几乎望酸了,才看到叶启一行人朝卢国公府的帐蓬走来。他不停朝叶启使眼色,无奈叶启始终没有望过来,倒是一旁的皇后察觉他的异样,看了他一眼。他忙正禁危坐,做端庄状。 帐蓬分前后两进,叶启待陈氏坐定,招呼顺发和金哥儿两个小厮,要出去和三皇子打声招呼,叶德道:“你急急忙忙又要去哪里?” 难得他这个当父亲的在场,几个儿子围在身边,怎么着也得享享天伦之乐。 父子几个围坐,叶标和叶德下棋,后面女眷们说笑声一阵阵传来,来往密切的几家,当家主妇都过来了。 秀王妃的到来,掀起了一阵小**,女眷们都夸她身上的衣服好看。 叶邵和叶启耳语:“不如我们去外面赏灯吧,再坐下去快闷死了。” 秀王妃来了,丽蓉自然也到,叶启点头表示同意。两人刚站起来,叶标便抗议道:“父亲赖棋,三哥快来帮我。” 赖一个小孩子的棋?叶启三兄弟诧异地望向棋盘,叶德已拍了叶标的小脑袋一拍掌,道:“胡说八道什么。” 叶标拉紧叶启的手,把他往榻上扯,道:“三哥棋艺精湛,快把父亲杀个落花流水。” “你个臭小子,有这样对待父亲的吗?”叶德尴尬极了,佯怒要打叶标的屁股。 叶标大呼小叫往叶启身上爬,正闹着,丽蓉来了,正儿八经向叶德行礼,叶德只好咳嗽一声,摆了摆手,道:“你们玩去吧。” 锦香和一众丫鬟们垂手站在帐蓬边,绚丽的彩灯和不断炸起的烟火让她们目不暇接。 “能看到这样的美景,能有这样的荣耀,我就是立即死了,也甘心。”书棋心道。 暖冬低声对锦香道:“瞧这阵势,你们院里一等大丫鬟的缺也该补上了。” 锦香瞟子一副陶醉的书棋一眼,道:“三郎君说了,这样挺好。” 暖冬便捂嘴笑,道:“怎么说?” 原先书棋去书房,这一等大丫鬟的份例就该给她了,只是不知怎么,一直没有派下来。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府里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嘛。 锦香笑道:“郎君的心思,岂是我们身为奴婢能猜得出的。” 暖冬瞟了书棋一眼,道:“现在书房侍候的是小闲吧?该不会是三郎君要把这个份例给她?她也太小了些。” 锦香道:“这个还真难说,有的人仗着一点小聪明,真做起事来笨手笨脚,有的人平时看不出什么,却是真正会做事的。” 她这么说,暖冬自然明白,笑笑不再说话,看向书棋的眼神,便冷了许多。 岳关和周川一前一后过来,道:“你家郎君呢,怎么半天不见影儿啊。” 锦香行礼含笑回道:“和我们国公爷说话下棋呢。” 周川咦了一声,惊奇地道:“你们国公爷也来了?” 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卢国公什么时候参加过家庭聚会了,他也就会在烟花柳巷混罢了。 岳关向周川使个眼色,两人一起整了整衣冠,进帐蓬去了。 丽蓉和叶标一人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叶启坐在中间。对面,叶邵对叶丰道:“真难为三哥了,要是我,早烦死啦。” 叶丰便讪讪地笑,他倒希望有人这么跟他说话,只是一直是个小透明。 走出帐蓬,叶启笑道:“怎么这时才来啊。” 周川揽了叶启的的肩头走在恍如银河般璀璨的御街上,道:“这是怪我们了?你要不摆一席酒谢我们,我们……” 叶启笑道:“怎样?” 周川想了想,对岳关道:“我们还真不能把他怎样。” 三人一齐大笑,笑声稍歇,岳关道:“我可听说了,你府里有个小丫鬟厨艺十分了得,三皇子都尝过几回了,你要不让她做一桌酒席我们尝尝,我们可不依啊。” 叶启一把推开周川的手,道:“行啊,你们各弄一匹好马来,就让她做一桌席面又如何。” “美的你。”周川道。 三皇子可算瞧见三人了,不敢有大动作,只能用眼神传情达意。 看看天晚,夜风又起,皇帝在皇后的劝说下回宫了。三皇子替代天子与臣民同乐,瞅着皇帝的仪仗进了宫门,犹如解了紧箍咒的猴子,走到高台边,咧嘴直朝三人笑。 叶启用唇形提醒道:“殿下快回去坐好,小心明天御史弹劾你。” 三皇子笑容满面回榻上坐下,招手让内侍过来。 不一会儿,内侍小跑传话道:“殿下说了,一直想念卢国公府的吃食,却不得空儿。明天请三郎君在府中等候,殿下要过来呢。” 元宵过后,各衙门开始办公,叶启也很快要进宫轮值了,要不趁明天再聚,又不知什么时候得空了。 周川和岳关一齐抚掌大笑,道:“殿下果然与我等甚有默契。” 叶启摸着鼻子应了,内侍自去回话。 周川凑上来道:“听说三皇子对你府里那个小丫鬟的手艺很是赞赏,几次三番要讨了去。可是真的?” 叶启果断道:“那是十郎的丫鬟,谁能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连一个小丫鬟都不给他留着?” 周川和岳关又是大笑,周川更大笑道:“有趣有趣。” 小闲可不知贵公子们谈论她,和剪秋一起闲话,稍后又有两个丫鬟一起过来,虽然没有赏灯,倒也热热闹闹过了节。 叶启赏灯回来,赏了丫鬟们汤圆吃。 “馅做得不错。”咬了一口,叶启道:“小闲做的?” 小闲应了声是。 叶启道:“院里人多,江妈妈她们几个也别闲着。” 厨房里江妈妈打了个喷嚏。小闲嫌她磨的粉不够细,不用她帮手,难道让郎君察觉了? 小闲印象里,叶启一直不怎么说话,许多时候锦香说,他偶尔嗯一声罢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迎着小闲不解的目光,叶启笑了笑,道:“你的名声传扬出去了。” “嗯?”小闲更不解了。 第53章 不信 过了元宵,年才算过完。 锦香斜倚门框,看着仆妇们收拾用具。 岳关和周川联袂而来,都是自小玩到大的玩伴,从来就没有通报一说,门房里的人也见怪不怪了。 “你家郎君呢?”岳关问锦香。 锦香笑着行礼,道:“郎君在练武场射箭呢,郎君们请坐,奴婢这就着人去请。” 最近,叶启每天增加一个时辰的练武时间,射箭改在早上了。 周川却东张西望,道:“你家那个很厉害的小丫头呢?” 锦香抿嘴一笑,对一个小丫鬟道:“去唤小闲过来。” 小闲同样看着江妈妈几人收拾器具,过年过节的,平时用不到的器具、高档碗筷、点心模子都拿出来,现在年节过完,可不是得清洗干净一样样归档。 “郑国公府和文信侯府的郎君找我?”小闲笑道:“是不是你说错了,郑国公府和文信侯府的郎君怎么会找我?” 人来客往不关小闲的事,小闲大多数时候,不是在厨房,便是在书房。叶启的朋友,除了三皇子见过之外,其他的都只是耳闻,并没有见面。 “没有错,我听得真真的。”小丫鬟把周川的话学得维妙维肖,不无羡慕道:“周十四郎君特地来找你呢。” 小闲连连摆手,道:“可不能乱说。” 吩咐江妈妈等人接着收拾,小闲随小丫鬟过来。 起居室里,锦香已煎了茶。 “你就是那个小丫头?果然很小。”周川绕着小闲转了一圈,转头对岳关道:“不会是三皇子跟我们开玩笑吧?这么小的丫头,也就在厨下洗洗菜切切葱。” 可不要小看切葱,豪奢的人家,切葱也有专门的丫头的。 岳关也一副不相信的神气,看了看笑而不语的锦香,再看看小闲,道:“你多大了?” 多大了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据小菊说,小闲只有十一岁,可照小闲的心理年龄,那得二十五了。 “你看,傻傻的。”周川对岳关道。 锦香噗嗤一声笑了,看了小闲一眼,道:“还不见过两位郎君。” 小闲行礼后在锦香身侧跪坐下来。 “你真会厨艺?是个厨娘?灶台你够得着吗?”周川连珠炮般发问。 锦香笑道:“十四郎君说笑了,我家小闲厨艺可是很好的。” “不信。”周川下了结论。他还有些失望,这么小的一个小女孩,懂什么呢。 哪里够不着灶台了,小闲营养充足,在同龄人中身量算高的。不过,面对质疑,小闲并没有反驳,只是笑笑。 周川盯着小闲看了一会儿,对锦香道:“不会是三郎糊弄我们的吧?” 几个损友之间恶作剧是有的,不会是叶启和三皇子两人合起伙来算计自己吧? 锦香道:“那倒没有。” 周川指小闲:“这明明是个傻子嘛。” 观察了小闲半天的岳关插话了,道:“不是傻的。恐怕人家把你当傻子呢。” “嗯?”周川一怔,随即炸毛:“她敢!” 岳关道:“小丫头眼神清澈,表情自然,不亢不卑,傻子能是这个样子?” 周川一听有理,从垫上爬起来,鼻尖几乎凑到小闲眼睫毛,鼻中只闻到淡淡的幽香,不觉心跳加快,脸一红,强嘴道:“不是傻的,也离傻不远了。” “我不在,你们胆敢欺负我的丫头,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叶启清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从他这个角度看,周川是趴在小闲身上的。 周川掉转头蹦过去,道:“你就恶心我们吧,弄一个这么小的丫头胡弄我们。” 锦香已禀道:“十四郎君不信小闲会一手好厨艺呢。” 叶启练了箭,洗漱过,换了衣裳,这才过来。神清气爽在主位上坐下,道:“你跟一缺心眼的人争论什么呢。” “谁缺心眼了。”周川吼,揉身就要扑上。 他一向喜欢用拳脚解决问题。当然,真打起来,不一定能赢得了叶启。 “慢来慢来。”岳关拦住了他,道:“先让这丫头做一席席面来,我们尝过便知。” 锦香抿嘴笑道:“十四郎君才说,小闲是傻子呢。傻子怎么会做席面嘛。” 周川气急,指着小闲道:“你瞧瞧她,在这儿半天,不言不语的,可不是傻子。” 叶启哈哈大笑,道:“确实是傻子。这么说来,今天的席面只能让富贵锦送来了。” 富贵锦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也是一众纨绔日常的聚居地,那儿做的浑羊殁忽最是有名美味,须提前几天预订才有呢。 周川被叶启这么一嘲笑,牛脾气发作,梗着脖子道:“就让这个小丫头做,我倒要看看,她能做出什么花花来。” “她做不出花花,只能做出世间美味。”三皇子迈步进来,身后的内侍把手里的匣子递给小闲,道:“殿下说了,你也尝尝我们的点心。” 小闲谢了赏,打开一看,是四样点心,用梅兰菊竹的模子印的。 众人行了礼,还没站直腰,周川抢上一步,拉着三皇子的衣袖道:“你说的,就是这个丫头?” 岳关笑着摇头,这还用说嘛,要不然,三皇子会巴巴从宫里给她带点心? 小闲把点心呈上,叶启看了一眼,道:“既是殿下赏你的,你或自用,或送人,随你的心意吧。” 锦香悄声对小闲道:“给我留一点儿。” 小闲应了,把匣子抱在怀里,行礼退下要去准备午宴,三皇子道:“做几样清淡的吧。” “是,预备了鱼脍。”小闲道。 三皇子便不说什么了。 “哎哎哎,”周川直叫唤。 锦香揶揄道:“十四郎君若是不信,不妨去厨房看看。” 君子远疱厨,身为纨绔,周川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走近厨房的。却没料到他一咬牙,道:“好,我去看看。” 锦香目瞪口呆。 叶启三皇子岳关几人都相视一笑,岳关道:“三郎不日就要进宫轮值,以后我们就不能天天厮混在一起了,今天这顿宴席,我借花献佛,祝三郎以后步步高升吧。” 三皇子笑道:“你倒会做人,借人家的席面祝人家高升。” 岳关理直气壮道:“要是我家也有做得好席面的丫鬟,自然请诸位到我府里去,这不是没有嘛。” 周川哪里管他们说些什么,一甩袖,大步流星去了厨房。 虽说主菜是鱼脍,但配菜、汤、甜品、点心还是要备下的。小闲用萝卜雕花,打算做一味清淡的汤。 周川探头进来,见小小的丫鬟身系围裙,神情专注,俨然间是个佳人,不由呆了。 江妈妈一转头,见一位身着锦袍的郎君站在厨房门口,定睛一看,居然是郑国公府的十四郎君,不由吓了一跳,失声嚷道:“十四郎君您怎么在这儿?” 周川也吓了一跳,低声喝道:“别嚷。” 被他的眼神气势所慑,江妈妈不敢再嚷,紧紧捂住嘴,眼睁睁看他一步步走近,来到小闲身边。 ………………………… 求收藏推荐票哦。 第54章 吃食 一朵朵小巧洁白的“玫瑰花”在小闲手上呈上,只看得周川眼都直了。 小闲只当周川不存在,该干啥干啥,厨房里其他人先还战战兢兢,放不开手脚,待见小闲如此淡定,才渐渐安稳下来,接着干活。 顺发寻来,道:“十四郎君快去吧,我家郎君煎了好茶呢。” 周川被顺发拉走,一见叶启便道:“把这丫头送我吧。” 三皇子抚掌大笑,道:“能要得到,我早要走了。” 岳关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从不相信到深信不疑,当中一定有些什么故事。 周川道:“她用萝卜雕花呢。” 能用萝卜雕花不稀奇,很多酒楼的大厨就会,但是一个小丫头,会这个,确实让人惊奇。就算她学自名师,天赋过人,确实有一手技艺,可是在他的强势注视下,却能当他恍若无物,这份养气功夫,就不是一个小丫头所能有的了。 三皇子道:“我对今天的席面很期待啊。” 和他们相处时,三皇子并没有用皇子的尊称“孤”,更没有摆皇子的派头。 岳关看看三皇子,看看周川,站起来道:“我也瞧瞧去。” 叶启拉住他,道:“你就别跟着胡闹了。” 岳关重新坐下,对锦香道:“你去问问,能开席不。” 看来,都迫不及待了。 “可以。”小闲答复。 薄如蝉翼的生鱼脍,在清汤中载浮载沉的“玫瑰花”,软糯却味道刚好的甜品,酥香的点心,无一不冲击贵公子们的视觉味蕾。 周川已把早先的怀疑抛到九霄云外,一张嘴塞满了鱼脍,筷子却伸向盛汤的碗。 三皇子吃相斯文,鱼脍沾了小闲特制的酱料,边吃边点头,突然放下筷子道:“这酱,装一份。” 小闲应了一声是。 叶启道:“这酱以前怎么没尝过?” “鱼脍味腥,特别用这酱辟去腥味。”小闲道。其实原理跟现代的芥末相类似,小闲不过费了心寻找代用的原料罢了。 叶启哦了一声不言语了。 岳关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一改以往翩翩佳公子的形象,风卷残云般吃完,看着面前的残汤空碗,道:“还有么?” 小闲自然再送上一份。 四人直吃得肚子滚圆才舍得搁下筷子,还没等上茶,周川先抚着肚子嚎起来:“饱得很,太难受了。” 岳关吃了两份,他可是吃了三份的。 叶启笑道:“谁让你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呢。” “不行,”周川耍赖道:“你得把这丫头借我几天,要不然我这肚子就要撑破了。” 一句话说得屋里的人都笑起来,三皇子敲敲他的肩头道:“我先开的口,有我在场,三郎是不会先借你的。” 叶启也笑了,道:“说来惭愧,这丫头,还挂在十郎名下呢。说不得,过两年他大了,会来问我要回去。” 众人忙问怎么回事,待了解清楚情况,一齐决定过几天再来吃,这次,只吃粥。 其实叶标现在也吃菜吃肉,并没有以前那么挑食。不过,是跑叶启这儿吃。他总嫌美心做不出小闲的食物的味道。 美心很委屈,她就差拿秤把小闲教的食材秤一遍再下锅了,就这样,还是差了些火侯。 晚上,锦香摸到小闲屋里,道:“快把宫里的点心拿来我尝尝。” 其实卢国公府有陈氏支撑,叶启又争气,虽然算不上勋贵中的第一等,但比起许多空有爵位的人家却好得多,偶尔宫里也有吃食赏下来。只是,锦香是侍候叶启的丫鬟,纵然有恩宠,也轮不到她,早就被上房里体面的嬷嬷们分光了。 小闲拿出点心匣子,让人去叫剪秋,以及几个平时谈得来的丫鬟。 锦香打开匣子,深深闻了一口,陶醉地道:“宫里来的美食,想必比我们平时做的好吃。” 这是真正的宫廷贡品了,小闲也很好奇。 “我们可是开了眼界了。”几个丫鬟都欢喜地过来。 剪秋拿了两条新手帕送给小闲,笑道:“一直沾小闲的光,我们却没有什么可孝敬的,你别嫌弃。” 小闲收下,众人围坐吃点心吃茶,对宫里的点心交口称赞。 锦香拿了两块竹形的糕饼细心用帕子包起来,小闲不解,道:“要留着明天吃吗?那再拿两块。” 其实一匣子并不多,每人也只能尝那么一块而已。 锦香扫了在场几人一眼,含羞带怯,凑到小闲耳边小小声道:“我带一点给三郎君,你晚上就不用煮宵饭了。” 小闲:“……” 叶启没有吃宵饭的习惯,不过若是晚上饿了,不介意吃一点。可是,她这举动,是为小闲着想,让小闲省心,不用做宵饭么? 锦香瞅瞅小闲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捅捅小闲的手臂,欲盖弥彰地道:“想什么呢?” “没。”小闲道,表情怪怪的。 锦香再坐一会儿,便告辞了,既然她要走,其他人自然不好接着坐下去,于是都告辞了。 “这是什么?”叶启看着锦香双手捧到面前的一个小小锦包,不解地问。 锦香眼睛亮亮的,语气温柔,道:“这是早上三皇子赏的,奴婢给郎君留下了。” 叶启哭笑不得,道:“总共一匣子点心,你们都去打小闲的秋风?拿回去还给她吧。” “郎君……”锦香想说什么,很多话堵在心口,说不出来。这哪里是三皇子赏给小闲的点心,锦帕里包的,是她满满的情意啊。 叶启丢下一句:“你们要喜欢吃,过两天给你们带些来。”然后进洗漱间去了。 锦香呆站半晌,猛然想起,三郎君和三皇子天天一起上学,一起玩耍,宫里的点心不知吃过多少,还真不稀罕。 可是,这两块点心不同,那是她的情意啊。 锦香很委屈。 叶启从洗漱间出来,时刻注意,随时等待侍候的书棋抢了上去,帮叶启拿了更换的衣裳。 小闲收拾了,准备歇下,门却被敲响,打开一看,眼眶红红的锦香站在门前。 “这是怎么了?”小闲说着把锦香让进屋。 锦香默默坐着,就在小闲摸不着头脑,不知怎么安慰时,她突然站了起来,打开门,抬脚走了出去。 寒风和冷流涌进来,小闲只着小袄,打个寒噤后忙把门关上。 这一晚,锦香辗转反侧,悲自身身世,更多的,还是患得患失,听得五更鼓响,只好起来梳洗。 清早,小闲一见锦香,吃了一惊,道:“昨晚问你,你又不肯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锦香眼底的乌青,连粉都盖不住。她摇了摇头,道:“现在人来人往的,有闲再跟你说。” 小闲哦了一声,想安慰,两个丫鬟过来,她只好接着忙碌。 侍候叶启吃过早饭,顺发过来请示要不要备马,小闲瞧见了,远远向他招手。 顺发得了指示,才拐过来,道:“有事?” 小闲拿了一个小匣子给他,道:“昨儿三皇子赏的点心,这是你和金哥儿的。” 顺发大喜,打开一条缝瞧了一眼,也没瞧仔细,便道:“我们早听说了,三皇子给你好大的恩典。我还说呢,怎么把我们忘了,金哥儿还说你不会呢。” 看来,不给他们留一份,以后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了。 第55章 妒忌 顺发抱了点心匣子往外走,迎头遇上书棋。 短短几天,书棋已完全不同,穿了新衣,梳了双丫髻,抹了桂花油,离得三里远,桂花油味随风飘送。 顺发侧身让在一旁。 两人错肩而过,顺发已经迈步向前走,书棋却转身叫住他,道:“你拿的是什么?” 身为小厮,顺发并不太清楚后院丫鬟们复杂的人际关系,书棋在书房时,两人时常见面,虽然话说得少,但他认识书棋。 “三皇子赏小闲的点心。书棋姐姐吃过了没有?”顺发好心道。 三皇子赏小闲点心!内侍把点心递给小闲,廊下侍候的丫鬟们便飞快把这个消息传遍了院子,自然有人向府里传播。那可是三皇子呢,等闲人等,要见一面也难。 可是对有心人来说,堂堂三皇子,赏一个小丫鬟点心,有何用意,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小闲不知道的是,如果叶启没有在场的话,不用半个时辰,汪嬷嬷便会叫她过去问话。 当然,书棋的关注点不是这个。自从小闲在书房侍候后,她对小闲恨之入骨。人人艳羡谈论小闲的奇遇,猜测小闲接下来的命运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时,书棋咬碎了银牙,就差扎小人诅咒小闲了。 如果她识字,或者已经扎了。 现在听顺发这么一说,大受刺激,马上变脸变色道:“我为什么要吃她的点心!” “呃……”顺发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书棋自然不在小闲邀请的名单之内。为这事,她昨晚气得一宿睡不着,脑子里盘旋来去,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顺发还没找到台阶下,书棋突然冲上去,抢过他怀里的匣子丢在地上,用力踩了两脚。匣子散开,点心掉在地上,再被踩,稀烂一团,实在看不得了。 顺发目瞪口呆,看书棋气冲冲扬长而去。 “她把点心踩了?”小闲笑得很灿烂,道:“下次有机会多给你留两块哦。” 顺发快哭了,道:“不是这个,她……” 她这么做是不对的。顺发想这么说,可是他生性不会跟人呕气,叶启正是因为他性子随和,做事勤快,才把他从马廊调到身边的。 小闲爽快道:“没事,下次三皇子来,我问他要。” “啥!”顺发无语了。三皇子的东西,是你想要就能要得到的? 锦香很快得知这件事,把书棋叫来训斥了一顿,罚例银三个月,理由是:“毁坏三皇子的东西。” 书棋在气头上,自然会顶嘴,说来说去说半天,无非是:“这是我与那个小贱婢的事,与你无关。” 小闲在外面听了都为她着急。 午后,剪秋过来,道:“书棋毁坏三皇子赏的点心,可是真的?” 这事,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吧。小闲点了点头,道:“可惜顺发和金哥儿尝不到了。” 吃块点心不稀奇,平时小闲没少给顺发他们留着。重要的是,这点心是三皇子赏的。再没比这个更有脸面的了。 剪秋道:“可跟汪嬷嬷说了么?” 小闲笑,道:“哪里用得着我去说,锦香早向汪嬷嬷禀报了。” 为这事,汪嬷嬷又把书棋训了一顿,如果不是碍着江嬷嬷的面子,早发卖出去了。三皇子都不放在眼里,府里还有谁能被她放在眼里?这人是断不能留了。 书棋气疯了,不过是两块点心,凭什么罚她三个月例银,一个两个的都来训她。就在她撸袖子要去和小闲干架时,江嬷嬷派人把她叫去。 “三皇子是她的挡箭牌,你懂吗?”江嬷嬷吃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书棋不懂,怔怔瞧着做贵妇人状的江嬷嬷。 “所以,你也要找一个挡箭牌。”江嬷嬷的声音像飘在云端。要是知道这个丫鬟蠢成这样,她怎么会让她贴上自己的标签,没的辱没了她的智商,惹人笑话。一想到这时汪嬷嬷一定笑掉大牙,她便怒火中烧。 书棋不明白。她一直努力想往上爬,可手头有什么可用资源却一直懵懂。 江嬷嬷总算瞧了她一眼,白眼,嫌弃地道:“你在三郎君身边侍候。” “是。”书棋应了一声,不明白为什么江嬷嬷要提这个,能进入三郎君的屋子,还是仗着她出力的,要不然,此时自己还在门口吃西北风。 看她无可救药,江嬷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在三郎君身边侍候,这是玄机么?接下来几天,书棋一直瞑思苦想江嬷嬷这句话。 只不过过了一天,迫不及待的周川便约了三皇子和岳关一起再次来蹭饭。 三皇子临出门时被皇帝叫去,差了小内侍来说,不一定能到。 周川一进门便大呼小叫嚷嚷:“那个小丫鬟呢,快快快,让她熬粥。” 丫鬟们都抿着嘴笑,饥荒年也没见这么着急吃粥的人。 小闲行了礼,道:“两位郎君想吃什么粥?有萝卜火腿粥、咸鱼肉片粥、皮蛋瘦肉粥、状元及第粥、滋补猪肺粥、香葱鸡肉粥……” 听她清脆爽快麻利地报菜名,周川眼中全是圈圈,张大了口回不了神。不过是一锅粥,也有这么多名堂么? 岳关打断小闲,道:“那个萝卜火腿粥来一份,状元及第粥来一份。我们虽然不用考状元,沾沾状元的喜气也是好的。” 周川想半天,道:“不跟他重样就行。” 小闲笑着应是,自去熬粥。 叶启自顾自练字,周川坐不住,进了书房,一把抢过叶启手里的笔,道:“你的字怪好的了,不用练啦。” 周川是纨绔里边的粗人,平时舞刀弄捧,至于让他拿笔,不如杀了他。 叶启重新从笔架上取了一枝笔,接着写,并不理会他。 岳关站在旁边,认真看叶启运笔,良久,叹道:“难怪陛下夸你的字写得好呢,我先还不服气,现在看来,陛下确实眼光独到。” 叶启笑了笑,抬头瞟了他一眼。两人虽然是好友,但岳关凡事喜欢跟自己比较,每每总输自己一筹,这等心思,叶启怎么会不知道。 陛下夸奖,还是从三皇子那儿传来的呢,叶启可从没当真。 就在粥快好时,三皇子来了。 周川上去冲他胸前就是一拳,道:“不是说不来嘛。” 三皇子笑道:“有好吃的,我怎么会落后,御前奏对完毕我马上赶了来。” 叶启练完字,小闲的粥也熬好了,过来请示什么时候摆膳。 周川抢着道:“快端上来。” 岳关取笑道:“看来早上没吃,才会这么着急。” 三皇子道:“不要说他,我早上也只垫一下底呢。说起来,我们几人里面,还是三郎最有福气,天天得享美食。” 叶启笑得那叫一个得意,道:“你们应该说,我有一双善于发现人才的眼睛。” 屋里嘘声四起,周川嘘得尤其大声。 都是钟鸣鼎食之家,谁家的厨子不是千挑百选呢,能侍候这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公子们的,哪个不是有一身技艺在身。只是小闲做出来的吃食独肯创意,偏又味道独特,食之让人难记忘。 ………………………… 请把本书放入书架,以方便阅读,再求推荐票。 第56章 一车点心 撤下食具食案后,锦香上了茶。 三皇子吃了两口,想起什么,问叶启:“小丫鬟煎的茶怎么样?” 煎茶是一门大学门,不同的人,煎出来的茶无论从口感还是外观,差别大着呢,高手还能在茶上做画。前朝有一位皇帝,用小勺子在茶碗里一顿搅,水面上立时现出一幅工笔画,夜风吹拂,疏星朗月,要多逼真有多逼真。(注1) 叶启被问住了,小闲除了在书房整理书籍之外,便是侍候一日三餐,其他时间,并不在眼前,细想起来,并没见她煎过茶。 小闲刚坐下准备吃饭,又被叫了过去。 “煎茶?不会。”小闲答得很干脆。 三皇子颇为失望,道:“你为什么不会呢?” 为什么不会?因为不喜欢啊,喝惯了现代的茶叶,怎么吃得了现在这种加十全大补药的茶嘛。可是话不能这么回答,小闲想了想,道:“煎茶分茶是贵人们吃的,我……婢女哪里会这个嘛。” 哦,原来是没有机会学。 三皇子释然的同时,又数落叶启:“你们府里规矩太严了。” 其实宫里也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吃茶的。叶启揶揄地瞟了三皇子一眼,对小闲道:“着锦香教你煎茶吧。” 小闲汗,道了谢退下,走到门槛边,周川说话了:“这是我长这么大吃得最好的一锅粥,丫头过来,赏你这个。” 小闲回头,见周川从腰上扯下一块玉佩。 岳关边在袖子里摸索,边道:“对对对,应该赏。” 可是他摸索半天,啥也没拿出来。 小闲转身看叶启。 叶启道:“十四赏你,你就收下吧。” 能被周川挂在腰间的玉佩自然不是凡品,屋里丫鬟们的眼睛瞬间都亮了。 三皇子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摸了摸下巴,道:“你想要什么,孤赏你。” 小闲谢过周川的赏,对三皇子道:“不敢。上次殿下赏的点心,院里的人吃了都说好,就是量有点少,好些人没拿到……” 叶启几人都笑了,周川尤其笑得大声,道:“听见没,小丫鬟嫌你小气呢。” 三皇子也笑,对廊下侍候的内侍道:“去,多装几匣子来。” 内侍震惊中,还没有回过神,旁边笑得直不起腰的丫鬟推了推他,他才躬身应了声是,走了两步,想起不知三皇子吩咐什么,又回来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这下子,不要说屋里、廊下,连院子里侍立的丫鬟都笑翻了。 内侍更摸不着头脑了,还是锦香待笑声稍歇,把三皇子的命令再传达一遍。 内侍咋舌,深深看了小闲一眼。 “小闲,你胆子可真大。”另一个二等丫鬟书宁拉过一张垫子让小闲坐了,一脸崇拜道。 她们这些近身服侍三郎君的丫鬟虽然能时常见到三皇子,但府里规矩,主子没问话,下人是不敢胡乱说话的,就是答话,也有规矩。小闲倒好,一开口便说三皇子送的点心不够丫鬟们分。三皇子还不生气。 小闲望向起居室的方向,要不是看准了少年郎要脸子,三皇子不会在朋友们面前跟一个小丫鬟置气,她怎么可能这么说呢,何况她还特地夸了一句。只是夸的话人家没注意,注意力全都放在不够分上头了。 “三皇子对你很是不同呢。”书宁加了一句。 小闲吓了一跳,忙道:“可不能乱说,三皇子不过看在三郎君份上。” “也是。”书宁自知失言,忙说些别的岔过这个话头。 丫鬟们看小闲的目光,犹如看英雄,敢跟三皇子如此说话,那是得有舍生忘死的勇气的,一般人做不到。 小闲倒淡定,自去吃饭了。 估计内侍深受震撼,回东宫后对厨子传达三皇子的命令时加了些油和醋,总之东宫的厨子卖了大力气。 三皇子和周川岳关告辞后,叶启把小闲叫过去,看了她两眼,道:“胆子不小呀。” 小闲装傻,道:“我实话实说而已,确实不够分嘛。这样说不对吗?” 外面传来一片惊叫声,伴随着跑动的脚步声,叶启扬声问:“出什么事了?” 小闲很想出去看看,无奈在回话,只好按耐下好奇心。 锦香快步进来回道:“宫里送了一车点心过来,整整一车啊。” 一马车点心?小闲傻眼了。 叶启快步出去一看,果然一辆小巧的马车停在院门前,车帘已被掀开,码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个朱漆匣子呈现在眼前。 “这得多少点心啊!”耳边不时响起丫鬟们的惊叹声。 小闲看向车旁的内侍,那内侍一本正经道:“殿下有命,给你送点心。” 这么多点心,可以开点心铺子了。 小闲对内侍道:“谢殿下,谢公公。” 叶启似笑非笑道:“你面子可真大。” 小闲苦笑,哪里料到一句话,人家真大方到送了一车呢。 丫鬟小厮们抢着把点心搬进来,一匣匣叠好。小闲请锦香分配,锦香也不客气,拿出一等大丫鬟的派头清点人数,一匣匣发放下去。 “书棋姐姐,快去领点心。”一个小丫鬟怀里抱了点心匣子,喜孜孜道。像她这样的小丫鬟,平时哪里摸得着一点点心渣子,这可是整整一匣子新做的点心啊,是三皇子赏的呢。 书棋对小丫鬟怒目而视,吃人的目光把小丫鬟吓了一跳,一扭身飞快跑了。 三皇子派人拉了一车点心送那个贱婢!书棋脑子里只有这句话,手攥得紧紧的,不管江嬷嬷的话是什么意思,她都决定要小闲好看。 院里的丫鬟外加叶启身边几个得力小厮,人手一匣之后,还剩下四匣,全归了小闲。 “你可真行。”顺发嘴里塞了点心,朝小闲竖大拇指。 小闲笑着打开匣子,朝书房的方向看了看。 叶启在书房练字呢,外面的喧闹没有打扰到他。 锦香前两天碰了一鼻子灰,伤心一晚上,这次犹豫再三,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再送一匣子过去。 小闲却没有她那么多顾虑,也没去想本来应该先奉给主子的,抱了两匣进了书房。 “孝敬我的?”叶启头也没抬,道:“放下吧。” 一个时辰后,小闲奉命洗笔洗砚时,叶启淡淡道:“没你做的好吃。” “嗯?”小闲抬眼看他。 叶启下巴指了指几案上的匣子,道:“拿回去吧。得空做些老婆饼,过两天我进宫轮值拿给他们赏赏,让他们开开眼界。” “这是……”小闲摸不着头脑,难道他觉得现代烂大街的老婆饼比正宗的宫廷点心还美味?怎么可能嘛。 吃人的嘴短,无论小闲走到哪,无论遇到的是哪个丫鬟,都对小闲笑脸相迎,小闲在这院里受欢迎的程度,直线上升。 当然,只有一个人除外。书棋没有出现在领点心的丫鬟们中间,锦香也不会特地给她留着,小闲当然更不会。 晚上,小闲亲自拿了两匣子给赵嬷嬷送去。 赵嬷嬷抚着点心匣子感慨万千,道:“夫人都没这样的恩遇呢。” 那可是一车点心呢,嬷嬷们听说这事,都哗然,连夫人都惊动了,特地派人去瞧瞧。来人的形容让上房的人们目瞪口呆。 “你没孝敬夫人吧?”赵嬷嬷道。 …………………… 注1:宋徽宋 最近两章会不会太拖了?大家觉得怎样啊。顺求推荐票,数据实在不好,亲们看文时点一下收藏好不好啊。 第57章 不见了 点心不过小事,真正的大事是叶启要进宫轮值了。 日子下来了,是正月二十。 阖府都动起来,汪嬷嬷忙前忙后,一应用具都打造新的,把顺发金哥儿几个跟的小厮叫过来,板着脸训道:“以后跟三郎君进宫,一切都得小心,要有差池,小心你们的肉。” 小厮们只能在指定的地方等候,是不可能在宫里到处窜的。汪嬷嬷太小心了。 叶德在陈氏的坚持下,开祠堂祭了祖,又请了几家至亲,就是叶德几个兄弟,一起吃了餐饭。席上,叔伯兄弟们对叶启的夸奖之词如滔滔江浪,绵延不绝。 不过是当个千牛备身,有什么了不起的。叶德很是不爽。 千牛备身说起来是捧刀的,好象没什么了不起。可是捧刀,也得看给谁捧。那是跟在皇帝老爷身边,捧的是皇帝老爷的大刀啊。皇帝放心把大刀交给你,不担心你哪天神经错乱来个弑君,那得是对你多大的信任,一般人有此荣幸吗? 叶启吃了几盏酒,推说还得回去准备,便回自己院子了。 房里,新送来的官服挂在衣架上,锦香和几个丫鬟围热烈观中。 “郎君穿这身袍服一定好看。”书宁骄傲地道。 国公爷没有请立世子,夫人对郎君要求又严,府里的下人对三郎君不看好的人还是占了很大一部份。但是现在不同了,三郎君已经支撑起卢国公府的门楣,世子的名份非三郎君莫属,迟早会落到三郎君头上的。 现在走出院子,丫鬟嬷嬷们对她们多是笑脸相迎,身为丫鬟,她们感到荣光的同时,一股自傲感油然而生。她们可是三郎君院里的丫鬟呢。 锦香不满地白了书宁一眼,道:“我们郎君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书棋嗤笑一声,道:“谁不知道呢。” 谁不知道什么呢,几个丫鬟侧目。 锦香勃然大怒,竖眉喝道:“没规矩!” 书棋以前自命清高,谁都看不上眼,还真没几个朋友。这次重新进院里,又忙着和锦香斗,和小闲对着干,没什么时间精力拉帮结派交朋友,再说了,院里的丫鬟大多是锦香的人,她要拉过去并不容易。 丫鬟们自发与她站开一些。 书棋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锦香气得跳脚,道:“真正岂有此理。” 丫鬟们的老大在这里,她怎么能中途退场? 书棋转过回廊,猛然瞧见叶启大步走来,不由惊喜地迎上去,满脸堆笑道:“郎君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奴婢这就去端醒酒汤。” “不用。”叶启摇了摇头,道:“小闲在书房里么?” 书棋最听不得的名字就是小闲了,脸色倏变,咬牙道:“这个奴婢不知。” 锦香召二等丫鬟们商量准备郎君进宫的行头时,小闲识趣,以自己不是二等丫鬟为由,没有去凑热闹。 书房的门关着,里面乌灯瞎火的,小闲肯定不在里头。 顺发赶上一步,把锁打开,进去点了灯,恭请叶启入内。 叶启丢下一句:“唤小闲过来。” 小闲过来的时候,端了醒酒汤。得知今天有酒席,她早早做了醒酒汤放在灶上温着。 叶启一饮而尽,道:“以后书房就交给你了,除了我和顺发,谁也不许进来。” 小闲一凛,忙应声是。 叶启定定看了小闲一会儿,见她神色肃然,目光端毅,才放心地道:“先回去吧。” 那是不用侍候了?小闲应了声是,慢慢退了出来。 书房对任何官宦人家来说,是重地,在勋贵中更是身份的像征,上门的客人,若是能得主人一句请到书房用茶,说明这个客人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书房里藏的是书,和信,或者是主人曾经写过的只言片语。这些,在某些时候可能酿成抄家灭族的大祸。所以,交情一般的人,是不可能被主人请到书房的。 叶启的书房,一向没有请客人进去过。这次他为什么一反常态这样郑重嘱咐呢? 小闲想了半天,估计是他走上仕途,以后再不是以一个纨绔的身份行走于人前,因而对书房特别重视吧。 帮他守住书房!小闲握紧了手,只觉这个责任重大。 新的一天在锦香的紧张激动忐忑中到来了,从早到晚,锦香没停下一刻,把丫鬟们指挥得团团转不说,隔一会儿便去瞧瞧官服,瞧瞧官靴,瞧瞧明天要带的玉佩荷包。总之阖府最忙碌的人就是她了。 天擦黑时,同样紧张激动外加兴奋与有荣焉的陈氏送走最后一位来贺的客人后,把锦香叫去训话。 “三郎第一天进宫当值,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用的带的吃的,你可有亲自过目?” 其实不用陈氏说,锦香比谁都上心。 锦香认真地禀报了带什么去,什么人跟去,预计几时唤郎君起床,几时吃早饭,几时出门,骑马还是坐车,走哪条路。 陈氏很满意,道:“若有什么没有齐备的,跟桂花说一声。” 桂花是汪嬷嬷的小名。 锦香在心里再细细回想一遍,道:“已经齐备了。” “如此甚好,你先回去吧。”陈氏道。 待锦香走后,陈氏对身边侍候的人道:“这丫鬟办事,我很放心。” 江嬷嬷抢着道:“夫人慧眼识人,拔这丫鬟去侍候三郎君,是最合适不过了。” 汪嬷嬷慢了一步,只得附和道:“正是。” 锦香一路走,一路还在思忖,有什么没周到的地方,思来想去,该预备的都预备了。走到院子,刚好看到叶启传膳,小闲和端食盒的丫鬟们从屋里出来。 “明天要带的点心可齐备了?”锦香随口问了一句。 小闲笑道:“都齐备了。郎君要的老婆饼也做好,交给顺发了。” 一天别的没干,就忙这个呢。 锦香点了点头,自去侍候叶启吃饭,小闲自回厨房。 三柱香后,一声惊叫划破院子上空。 正在吃饭的小闲停筷问坐在下首的江妈妈:“是锦香的声音?” 江妈妈愕然点了点头,风光无限的锦香什么时候叫得这么凄厉? 很快,不断有人向东厢房跑去。小闲实在不看凑热闹,可事到如今,也不能不去关心一下锦香,只好放下碗筷,站起身走出去。 走到院子,大门无声无息关上了。 小闲的心一沉,真的出事了。 东厢房廊下跪了一地的丫鬟,锦香面色惨白,浑身发抖,语不成句。 “出什么事了?”小闲蹲下问剪秋。 剪秋扯了扯她,眼望地上,示意她快快跪下。 小闲只好随大流跪下,再问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需要这么大阵仗?什么事把锦香吓成这样? 剪秋脸色一白,没有回答,只是望向高高挂起的毡帘。 食案已撤下,叶启反背双手站在屋中。 “发生什么事了?”小闲不解,问另一侧的书宁。 书宁长叹一声,在小闲耳边道:“郎君的腰带不见了。” 小闲睁大眼,望向屋里的叶启。 如果是平常的腰带不见了,自然不用如此大阵仗,此时满院子跪下领罪的丫鬟不用这样慌张,锦香不用面色惨白,浑身发抖。 能让她们这样害怕,不见了的只有叶启明天进宫要穿的官服上的腰带。 就在此时,院门外传来拍门声,外头有人喊:“快开门,汪嬷嬷来了。” 第58章 谁干的 一屋子丫鬟仆妇个个面如土色,籁籁发抖。 拍门声更响了,先头的声音大喊:“里头的人干什么呢,快开门。” 大有不开门就把门撞开的势头。 锦香腿一软,跌坐在地。 “开门。”叶启镇定的声音在屋里屋外回荡。 两个平时看守门户的小丫鬟胆战心惊,脚酸手软之下爬了几次,才互相搀扶着爬起来。 门栓刚移开,外面的人已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汪嬷嬷一脸寒霜,凌厉的眼睛扫过一地如待宰小鸡般的丫鬟仆妇,向叶启行礼,道:“夫人派我来查明此事。” 叶启还了半礼,道:“有劳嬷嬷了。” 玉带不见,自然不能善罢干休。几个粗壮的仆妇把院里所有人驱赶到一旁,然后逐间房舍进行搜查。 小闲蹲在人群中,隐约听得丫鬟们住的房间传来物品倒地或是摔碎的声音,身边的书宁怕得狠了,浑身无力,一下子倒在她身上。 小闲忙扶紧她,轻拍她的后背,道:“别怕。” 剪秋抖开帕子,垫在地上,让小闲坐下,不经意间一回头,发现不远处书棋看着小闲,脸上浮着诡异的笑。 剪秋心一沉,不顾身边都是人,小声对小闲道:“你刚才有没有离开房间?” “有啊。”小闲道:“刚才传膳,我去了东厢房。” 剪秋脸色很不好看,嘴唇哆嗦着。 小闲不解,道:“怎么了?” 剪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但愿我想多了。” 此时书棋已转过头,小闲顺着剪秋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书棋的后脑勺。但从剪秋的眼神里,小闲一切都明白了。 天天在这院里走动,不可能出了房便锁门的。 眼看汪嬷嬷气势汹汹,要是屋里藏有赃物,非死不可。这可怎么办呢? 小闲脑中急转,筹思良策。 搜到后厢房的仆妇们很快从一间布置清雅的房间的枕下搜到了那条玉带。 汪嬷嬷如厉鬼附身,脚步仿佛把地震得嗡嗡响,厉色道:“东厢右侧第三间房是谁的?” 所有人神色一松,不由自主把目光对准一脸坚毅的小闲。 剪秋死死扯住小闲的衣袖,眼中泪水滚来滚去,呜咽道:“别……” 小闲扯开她的手,掷地有声道:“我的。” 汪嬷嬷没有二话,厉色道:“带走。” 在一群蹲在地上的丫鬟们中间,傲然挺立的小闲如鹤立鸡群,眼角余光扫到一脸得意,笑得挺欢的书棋。在这一刻,一向不喜欢血腥,凭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信念,与人为善的小闲动了杀机。 两个仆妇抢了上来,一把扑向小闲。 剪秋哭着把小闲抱紧,嘶声喊:“不是她做的。” 两个腰圆膀阔的仆妇只用一只手,就把剪秋推倒在地,剪秋死死抱着小闲不放,小闲被带得一块儿跌倒,跌在剪秋身上。 书宁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行礼道:“嬷嬷可查明了……” 话还没说完,汪嬷嬷厉喝:“掌嘴。” 一个仆妇上前扬起了手,响亮的脆响过后,书宁脸上出现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小闲对剪秋和书宁道:“嬷嬷是公正严明的人,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件事一定能查明白的,你们尽管放心。” 话虽然这样说,但小闲心里还是一点底都没有。这些管事嬷嬷们手段有多毒辣,那是多有所闻哪。 汪嬷嬷冷笑道:“倒是牙尖嘴俐,给我掌嘴。” 赏了书宁一巴掌的仆妇迈步上前,扬起了手。 “住手。”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嬷嬷且先别动手,要说别人还有可能,要说这丫鬟,怕是动手的机会不大,丢失玉带时,她正侍候某用膳呢。” 叶启站在廊下,朗声道。 仆妇扬起的手硬生生停在空中。 汪嬷嬷木着一张脸,对叶启道:“玉带是在这丫鬟房中搜到的。” 叶启微微一笑,道:“可是当时她在某跟前侍候呢。” 书棋的脸色十分精彩,低下头紧紧咬住下唇。千算万算,没算到三郎君会站出来为这小贱婢说话呢。 “你看她不仅没有一点害怕,还一脸倔强,可不像做贼心虚的样子。”叶启微笑道:“虽说捉贼捉赃,不过在某看来,还有个嫁祸于人呢。这事既然发生在某院里,断不可轻易放过了。某要仔细查问,嬷嬷既已找到腰带,还请回去向娘亲复命吧。” “这……”汪嬷嬷似是拿不定主意。 三郎君现在可是在皇帝身边行走的人了,说出来的话自然有份量。只是,这件事,夫人一定不会如此轻易放过的。不过是一个丫鬟,就算冤枉了又如何?可是三郎君的面子不能不给。夫人那边又怎么交待呢? 叶启瞪了惊吓过度,处于痴呆状态的锦香一眼。 锦香一个激灵,忙道:“郎君说得是,奴婢自会好好处理此事,还请嬷嬷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哼!美言!”汪嬷嬷道:“这么大的事,美言几句就能过关了?” 叶启道:“锦香,你随汪嬷嬷回去,向夫人禀明此事。” 汪嬷嬷双眼猛然寒光闪现,这是要把此事揽在事上的节奏啊。 叶启向锦香使了个眼色。 锦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裙上的灰尘,一溜小跑上前,笑吟吟伸手去搀汪嬷嬷,道:“奴婢跟嬷嬷一道去回夫人,奴婢管教无方,这就去领夫人的罚。” 有三郎君撑腰,锦香变得十分精神。 汪嬷嬷狠狠瞪了小闲一眼,点了点锦香的额头,道:“你确实该罚,这就走吧。” 一行人扬长而去,压在头顶的大山陡然移去,丫鬟们松了口气,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去,一个个跌坐在地。 小闲提着一口气,本想硬着头皮接了这一招,没想到叶启出面救了她,十分感激的同时,上前跪下磕头:“谢郎君救命之恩。” 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只有这个头磕得心甘情愿。 叶启敛了笑脸,道:“进屋回话。” 书棋目送叶启和小闲一前一后进屋,脸色灰败,郎君真是糊涂了,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么大的事,能揽得往吗?且看夫人如何发落吧。 叶启手里把玩着得而复失的腰带,玩味地道:“你在这院里的人缘没有我想像中好嘛。” 小闲苦笑应了声是。 这个仇人,还是你制造出来的,现在可害死我了。 “锦香去上房回话这段时间,有几人进出东厢房?”小闲问。 叶启指了指自己鼻子,笑了:“你问我?” 小闲摊手:“我不是在厨房忙碌,不清楚嘛。” 叶启喊一嗓子道:“刚才谁进来过?” 剪秋和书宁抢进来,一齐回道:“刚才喜儿说还有些衣服没洗,来回奴婢,我奴婢一时没多想,让她进去了。” 郎君的屋子并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书宁懊悔不已,自责道:“都是奴婢太大意了,早知道她存了坏心,不该让她进来的。” 就在这时,有人喊:“喜儿上吊了。” …………………… 求收藏推荐票~ 第59章 胆大包天 陈氏听完汪嬷嬷的禀报,对跪在地上的锦香道:“待查明此事后,自己去领五棍责罚。” 锦香一凛,磕了个头。 她自小进府,是陈氏的丫鬟,用心服侍,百般小心,加上一点点运气,才在叶启分院另居时派到叶启身边侍候。在汪嬷嬷的监视观察下,过了两年战战兢兢的日子,方得到陈氏承认,成了叶启屋里的一等大丫鬟。 几年来,陈氏对她很信任,一个时辰前还对屋里的人夸奖了她。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她却已受了惩罚。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她一直得到陈氏信任宠爱,怕是不止打五棍这么简单了,也不会待事情有个结果才受罚。 锦香心里恨意滔天,面上感恩戴德,重重磕了三个头,回去干活了。 一进院门,见满院子的丫鬟乱跑,锦香不由火大,厉喝一声:“跑什么!” 连她这个一等贴身丫鬟都得受责罚,这些小蹄子们没事敢胆乱跑,嫌皮痒痒了吧。 奔得正急的几个丫鬟连忙站住,双儿怯怯道:“喜儿上吊了。” 锦香心里一沉,怎么在这当口,出了这要命的事啊。 双儿见她脸色不对,忙加上一句:“没死成。” 锦香大怒,喝道:“怎么说话呢!掌嘴。” 得,连服侍她的双儿都被掌了嘴,别的丫鬟更是连大气都不敢踹一口,生怕被她瞧见自己站在这儿,把身子缩了缩。 双儿红肿双颊,跟在锦香身后向下人房去。 小丫鬟们四五人合住一房,此时房里乱哄哄的挤满了人,一个**岁的小丫鬟头发散乱,哭丧着脸跪在地上,不停吸鼻子。 锦香不在,书宁代替她行使审问权,刚审完。 锦香得到的审问结果是:喜儿招认说,小闲分点心的时候,没有分给她,所以她怀恨在心。找借口进叶启房里盗了玉带,趁小闲不在房里,栽赃陷害,就是为了出心中一口气。 锦香照喜儿的脸狠狠啐了一口,道:“三皇子赏的点心是我分发的,你这是要栽赃陷害我吧。” 想到落了一个挨五棍的结局,还是记帐,她气往上涌,从头上拔下簪子,便往喜儿的头脸钻去。 喜儿不敢躲闪,只是不停求饶。 小闲分开人群,拦住锦香,道:“行了。你既然回来,重新问一遍不就成了。”又对围观党道:“都回去。” 锦香如此凶残,围观党们早想走了,又怕激怒锦香,小闲刚好给她们一个台阶下。 叶启依着凭几看书,问进来的小闲:“还没问出来?” 书宁一不动刑,二不威吓,那么多人围观,能问出来才怪。 小闲道:“没有。” 叶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这一眼,吓得小闲汗毛直竖。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锦香到底没有辜负一等大丫鬟的名号,喜儿被摧残得遍体鳞伤,九死一生,没能坚持住,最终吐露指使她的人。 书棋的房门大开,人并没有在里面。 又是一阵忙乱,最后确定,书棋没有在院里。 逃了?!锦香震惊。 府里还从来没有婢女犯了错,敢于一逃了之的。再说,府里戒备森严,逃也逃不出去,就算逃出去,也难以安身。京城的市民没有谁敢收留来历不明的人,因为一旦查出,要充军一年半的。 果然,门房的人回报,并没有丫鬟单独外出。 叶启大感意外,笑道:“这丫头倒是个有胆识的。” 锦香气得跺脚,道:“郎君还笑得出来。” 要让夫人知道,她可不是领五棍了事。 在叶启的叮嘱下,丫鬟们四处寻找,不敢生张,只能往假山树丛里寻,看有没有躲在里面。眼看天色已黑,府里地方又大,寻找很是困难。 锦香催促丫鬟们快快行动,又担心叶启,跑回来道:“郎君先安歇了吧。” “这才什么时辰,就安歇。”叶启手拿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小闲,你也去花园瞧瞧。”锦香想到什么,又道。 花园里地方大,黑蒙蒙的,只有两点亮光移动。夜风一个劲地吹,那两个亮光反而显得阴森森的,十分怕人。 小闲沿着湖边往前走,离那两个亮光远一些。 “谁?”有人喝问。 小闲停住脚步,亮光越来越近,到近前,才发现是书宁和另一个丫鬟。 “你吓死我们了。”书宁拍着胸口道。 猛然间发现一点亮光沿湖边移动,她们差点失声尖叫,那个丫鬟已吓得僵直,动弹不得,还是书宁鼓起勇气,拉她过来瞧瞧。 小闲笑了,除夕夜,她和剪秋一块儿在花园赏梅,那时候到处点缀得五彩宾纷,能瞧见对面人的五官。现在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到底晚上来过,倒不怎么害怕。 “你们去树林假山找,我沿湖走,看看前面亭台楼阁有没有。”小闲道。 书宁点头,道:“你小心些。” 湖上有几座桥,有亭子,依山而建。平时陈氏宴客,大多选择在这里,夏天临风赏荷,冬天用帷幕围了,地龙烧得暖暖的,可以一边吃酒一边赏冰。隆冬,湖面会结一层冰。 一连查看了两个亭子,除了寒风呼号,再没有别的。 爬过一个矮坡,有一个两层高的八角亭。小闲在楼下查了一遍,抬步上楼,咚咚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风中传得很远。 楼上,白天宴客没有拆下的帷幕被风吹得哗哗响,在黑夜中飞扬。 一阵风过,帷幕角拂过小闲手中的灯笼口,蜡烛应声而灭。 黑蒙蒙的亭子里,小闲睁大双眼,想看清没有月亮,没有烛光的空间时有没有书棋躲藏。 突然,蹬的一声响,把小闲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就在这时,一只形体小巧的动物窜了出来,越过栏杆,跳下地,沿着小径跑得不知踪影。 原来是一只猫。 小闲按了按心口,决定回去点了灯笼再重新来寻找。转过身步下楼梯,走了两级,身后有声音,小闲下意识转身望去。 一股大力袭来,推了她一下。 小闲双手乱挥,却什么也抓不住。不过两三秒,小闲摔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坏了,不会半身不遂吧?这是小闲惊魂未定时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接着,屁股的巨痛袭来。小闲松了口气,会痛就好,会痛就说明脊柱没事。 巨力袭来时,小闲感到一双有体温的手掌推在她背上,做出这件事的,肯定不是什么邪崇,可是此时人单势孤,又该怎么办呢? 第60章 除去 楼上没有动静,书棋不知为什么,没有下来查看小闲摔死了没有。 小闲稍稍缓过气,不敢久留。她比书棋小了两三岁,人比她矮了半个头,身体比她单薄,力气没有她大。 小心挪了出来,弄好没有碰到什么几案,没有发出声响。小闲喘了口大气,摸摸差点摔成四瓣的屁股,躲在一丛光秃秃的芍药后面,紧盯着八角亭,生怕书棋从亭里逃出来,重新找地方躲藏,再找,就麻烦了。 很快,小闲冻成了冰棍。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如果没有人来,小闲又不肯离开去的话,只好活活冻死在这儿了。 难不成把面前的芍药拔了,在这儿开个篝火晚会? 小闲非常非常怀念前世的手机,要知道会穿越,肯定会把手机一并带过来。 就在小闲一筹莫展,只好搓手揉腿加速血液循环时,一点灯光由远处移了过来。 书宁来了,小闲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随着灯光移近,隐约看见来的是一高一矮两个人。 不是书宁?小闲又缩回芍药丛后。 两人显然没有发现附近有人,只是向远处张望,一人道:“晚上要在这里找个人,很难的。” 另一人道:“可是剪秋姐姐说的有道理,万一小闲姐姐……” “袖袖!”小闲惊喜地喊,从芍药丛后窜了出来。 “小闲姐姐!”矮个子小丫鬟惊喜回应,转过头发现一个人影奔近,忙迎了上来。 来的是服侍小闲的小丫鬟袖袖,还有另一个三等丫鬟绿草。绿草平时有点呆,反应比常人要慢,在府里混到十八岁,还是个三等丫鬟。平时只是做些杂活。不知这次怎么被袖袖忽悠过来,只是越走越怕,一路走一路努力找借口回去。 小闲对袖袖耳语两句,实在不放心让绿草一人在这儿守着,于是两人一起蹲回芍药丛后。 袖袖一路飞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人一冲进院里便大喊:“快来人,找到书棋了。” 丫鬟们大多派了出去,回来的不多,闻声出来的只有五六人。锦香去几个郎君娘子的院里打探,并没有在内。 “在哪儿?”一个丫鬟问。 锦香一没在,立马就群龙无首了,袖袖又是一个小丫鬟,号召力基本等于零。 叶启放下书本走出来,道:“谁发现的?在哪里?” “郎君!”袖袖气还没踹匀,一见叶启很是激动,抢上两步,大声道:“小闲姐姐发现的,生怕被她跑了,一直在那儿守着。” 叶启没有多问,抬腿迈步,道:“走,看看去。” 丫鬟们顿时士气高涨,气昂昂提了灯笼跟在叶启身后大步向花园而去。袖袖撸了撸袖子,紧紧跟随。 “郎君?”小闲见到叶启很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叶启问:“在里面?” “是。”小闲点头,道:“在二楼楼梯口推了我一下,我从上面摔下来。” 有丫鬟惊呼出声。 “你没事吧?”叶启看了小闲一眼。 小闲十分庆幸地道:“好象没事。” 叶启道:“让她自己出来。” 小闲走近两步,扯开嗓子道:“书棋听着,三郎君让你马上出来,要不然我们马上进去捉你,活活把你打死。” 书棋手脚冻得僵硬,冷得发抖,听到脚步声,壮着胆子悄没声息出来,把来人推下去后,却没勇气下去查看来人是死是活,想逃到别处,又生怕外面到处是人。 听到小闲的声音,她恨恨啐了一口,一声不吭。 小闲等了一小会儿,又喊了一遍。 叶启已接过一个丫鬟手里的灯笼,当先向八角亭走去。 几人都道:“郎君小心。” 叶启如闲庭信步般走上二楼,丫鬟们有郎君壮胆,相继跟上。 叶启举灯笼一照,发现缩在柱后发抖的书棋,不用他吩咐,几个丫鬟一拥而上,把她双手反剪在背后,押了下来。 小闲没有上楼,走了两步,屁股实在疼得厉害,只好留了下来。 书棋迎面瞧见小闲,一口唾沫吐了过去,被风一吹,掉落尘埃。 小闲苦笑,道:“你差点杀了我,怎么还这么大火气。” 要不是小闲命大,从楼下摔下来,就没命了。 其实书棋并不知道被她推下楼的是小闲,哼了一声,回头又吐一口唾沫。 一巴掌扫在她脸上,一个凶狠的声音道:“吐什么吐,快走。” 小闲感叹,任何时候都不缺少投井下落的人哪。感叹完,让一位丫鬟往梅林方向寻找书宁,把她们叫回来。 一行人回院子,小闲越走越慢,走不到一箭地,腿沉得抬不起来。 袖袖用力搀扶她,道:“姐姐,你怎么了?” 要是有一顶软轿把她抬回院子就好了,小闲叹气。 袖袖人小力弱,走没多久已无法承担小闲的重量,又急又慌,道:“姐姐,我去喊人来。” 也只好如此了。小闲在一块石头上坐了,静待袖袖去喊人。 锦香闻讯赶回,二话不说,一甩手就是一巴掌,书棋牙齿掉了两颗。 “想害我?你还嫩了点。”锦香二话不说,喝令丫鬟们:“乱棍打死,扔乱葬岗。” 棍棒如雨点般落下,书棋哭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啊,是喜儿这贱婢自己做的。” 如果你不跑,还有个对质的机会,现在还用得着说吗?锦香一想到帐上记着五棍子,一边喊丫鬟们:“给我狠狠地打!”一边抄起棍子,亲自动手。 袖袖跑来喊人时,书棋已没有声息。 “小闲被这贱人推下楼?”锦香感到意外。 刚回来的剪秋忙道:“你带我去,我背她回来。” 袖袖在前引路,剪秋在后紧跟,来到花园门口,遇上从梅林回来的书宁。 “我们一起去。”书宁果断道。 小闲在几人轮流背负之下回到院子,一问起书棋,锦香哼了一声道:“在乱葬岗。” 小闲吃了一惊,没有禀报陈氏,便打做了了断吗? 剪秋拍拍小闲的肩,安慰道:“想想你被她害成什么样子。” 如果不是叶启挺身而出,被活活杖毙扔乱葬岗的就是小闲了。 小闲深呼吸,朝剪秋露出一个笑脸。只是灯下看来,她脸色苍折,笑得很勉强。 大夫很快来了,说没事。 小闲不知他怎么诊断的,只能在剪秋的帮助下回房歇着。 “袖袖,你也歇会儿。”小闲对袖袖道。 卢国公府占地近百亩,从叶启的院子到花园,可真不近,她来回跑了两趟呢。 袖袖实在脚酸手软没有力气,一交坐倒在地,道:“好。” 剪秋去倒了水喂小闲喝了,道:“终于除去这个害人精了。” 小闲道:“不知江嬷嬷会有什么后着。” 书棋是江嬷嬷的人,她不会善罢干休吧? …………………… 推荐好朋友一本新书,真的很好看,大家有闲,不妨去踩踩。 ,3408985,作者:容自若,简介:大妇当关,万夫莫开。 第61章 着急 小闲一点一点按摸自己的腿骨,骨头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可是要抬腿却很难。 说不清怎么回事。 和袖袖两人一在床上,一在地上,沉沉睡去,一觉来,天光大亮。 或许是好好休息的缘故,屁股还疼,双腿还无力,但能行走了。 叶启五更天便进宫了。 之所以能一觉睡到天亮,原来是锦香领着一众二等丫鬟恭送叶启进宫后,自动去上房向陈氏禀报事情始终,领了五棍责罚。 既然事情已水落石出,加上今天叶启进宫,陈氏很是紧张的,没有心情再责罚锦香平时管理不善。 可是行刑的仆妇今天不知发了什么疯,一点不顾及锦香一等大丫鬟的身份,抡起棍子往死里打。五棍,把锦香打得屁股开花,血染糯裙,九死一生。 小闲见到锦香的惨状,吃了一惊。当初她挨三十棍,也不过如此。 “这是怎么了?”小闲接过书宁手里的锦帕,帮锦香擦去额头的汗水。 锦香已经陷入半晕迷状态,疼得不停冒汗。 书宁叹气,道:“估计有人叮嘱过了。要不然,以锦香姐姐的身份人缘,断不至此。再说,夫人只是稍作惩戒,并不是真的要责罚锦香姐姐。” 小闲默然。早就猜到江嬷嬷不会善罢干休,小闲以为她会找机会报复自己,没想到她连锦香也不放过。要是十棍,她还有命么? 大夫来了,熟练地诊了脉,开了药,递上一包上好金疮药,临出门时摇了摇头。果然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些勋贵人家的丫鬟,表面看着风光,怎么三天两头的屁股开花哪。 锦香的待遇还是不同的,下午,汪嬷嬷亲自来了,好言抚慰几句,又把小闲叫来,叮嘱道:“做几味药膳帮她好好调养。” 小闲应了,和书宁送汪嬷嬷出去。 回转时,小闲问:“汪嬷嬷和江嬷嬷同是夫人的陪嫁,两人关系怎么样?” 对于府里复杂的人事,小闲本着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方针,一向不怎么留心。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了解清楚了,眼见得江嬷嬷分分钟能把魔爪伸向自己,为自保计,也得心里有底。 书宁看看周围,没有外人,道:“听说两人自小不和,斗了半辈子。” “嗯?”小闲侧目。从陈氏当姑娘时斗起,斗到现在,几十年过去,陈氏不烦吗? “汪嬷嬷管里家务的能力很强,是夫人的左臂右膀,夫人在魏国公府当娘子时,就有自己的产业,一直由汪嬷嬷打理。”书宁向往地道:“而江嬷嬷却有一手梳头的手艺,两府都没人梳得比她好,平时做事又合夫人心意。” 明白了,两人各有用处,以至于她们虽然不和,陈氏并没有因此放弃其中一人。 两人对陈氏有用,加上搞平衡是领导的通病,肯定不会动这两人。但小闲只是小虾米,江嬷嬷要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这可怎么办好? 小闲的处境,书宁全瞧在眼里,书棋对小闲的仇恨满院子没人不知。 “江嬷嬷是大管事,不会跟你计较吧?”堂堂大管事,对一个三等小丫鬟下手,不是很掉价吗?想来,她不会这样做。 小闲摇头苦笑,江嬷嬷连锦香都没放过,何况自己?说这些徒然让书宁担心,小闲转了话题,道:“不知郎君进宫会遇到什么事。” 皇宫,在丫鬟们心里,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书宁果然露出期盼的神色,道:“顺发几人运气真好,能陪郎君进宫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闲隐约听说,此次小厮们可是竞争激烈,最后还是叶启一槌定音,点了顺发金哥儿等四个小厮,才平息纷争。 世道艰难,做什么事都不易,当个小厮丫鬟要出头也很难的。 小闲深深吸了口气,去了书房。今天书房还没洒扫呢。 因为叶启进宫当差,这个年过得热闹多了。一些十几年没有来往的勋贵,有的送了年礼,有的派了辈份相当的夫人走动。不用说,眼看卢国公府要兴旺了,抢着巴结呢。 陈氏心里冷笑的同时,不免得意。丈夫靠不住,她还有儿子呢。 叶启晨昏定省时,她不知提醒多少次,进宫后要如何如何,切切不可造次。可是当叶启真的进宫,她还是紧张得不行。要在宫里呆六个时辰呢,三郎不会惹皇帝不快吧? 她不时遣人去宫门口打探,可是每次都被拦住了。 她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真慢,日头怎么不动似的?还是江嬷嬷明白她的心事,不停说笑开解她,午后又提议打叶子牌,几个嬷嬷卖力逗她开心。 “天已经快黑了,三郎怎么还不回来?”陈氏的心思全不在牌上,唤过汪嬷嬷,道:“再派人去瞧瞧。” 这一次,依然在宫门口被拦了回来。 眼看宫门就里落锁了,陈氏再也坐不住,霍地站起来:“我亲自去。” 汪嬷嬷吓了一跳,进宫必须先递话,得到宫里允许,才能在规定时间进去。皇宫,哪是谁想进就进得了呢。 “夫人,指不定三郎君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呢,您且再等等。”汪嬷嬷打着拖字诀,要传出堂堂卢国公夫人在宫门口被拦的笑话,以后还怎么去见人啊。 江嬷嬷不冷不热道:“夫人心忧三郎君,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陈氏便瞅了汪嬷嬷一眼,眼神中的不满,那是白痴都瞧得出来的。 汪嬷嬷可顾不得陈氏高不高兴,今天不停派人去宫门口打探,已是不妥。若是夫人一时激动,在宫门口再做出什么有**份的事,卢国公府岂不是成了京城的笑柄,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如,请秀王妃进宫瞧瞧?”汪嬷嬷急中生智道。 瞎子都看得出来,丽蓉郡主对三郎君的情意,秀王府可是把三郎君预定为未来乘龙快婿的。未来女婿在宫里表现如何,她们不去打听,谁去打听? 陈氏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道:“持我的拜贴去一趟秀王府。” 江嬷嬷故作担忧地道:“若是宫门落锁,任何人不能进出,秀王妃又怎么进得去?” 天已经黑了,皇帝也该回**歇息了,身为千牛备身,皇帝的贴身跟班,为皇帝捧刀的叶启,此时也该回来了。秀王妃轻松一句话,就能把人打发回来。 “是啊。”陈氏眉头皱得紧紧的,道:“秀王妃也进不去的。” 这可如何是何?陈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吩咐人去看时辰。 进宫出宫的时辰,早就烂熟于胸。越听丫鬟报时,她就越心焦。 “怎么还不回来呢?”她不停道。 门外传来脚步声,陈氏欢喜地迎了出来,却见叶标飞跑进来,道:“娘亲,四哥欺负我。” 陈氏大失所望,竖眉道:“就会贪玩!” 叶标一怔,随即哇的一起,坐倒在地,哇哇大哭。 她一向宠爱叶标,叶标已经习惯被捧在手心,成为府里的中心,猛然间被母亲高声喝骂,怎么受得了。 陈氏更烦了。 …………………… 快过年了,不求红包压岁钱,只求收藏推荐票支持。 第62章 自来熟 陈氏紧张地过了一天,叶启却无比轻松地过了一天。 说起来,站在皇帝御座不远处,一举一动全在皇帝眼皮底下,无论如何是轻松不起来的。可是叶启偏偏觉得很轻松,有时趁皇帝不注意,把大刀由右手交到左手,双腿交拢前后站,让自己舒服些。搞这些小动作,皇帝好象没有发现。 散朝随皇帝仪仗进奉天殿,依然捧大刀站在御座旁边。 内侍进了点心和茶,皇帝突然朝叶启招了招手,道:“小子,过来。” 叶启放下大刀,走过去,皇帝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叶启头上,看得内侍目瞪口呆。 “你小子搞些什么呢,以后再不老老实实站着,小心你的皮。”皇帝训道。新员工上班第一天,不好好表现,总搞小动作,不是找打嘛。 叶启笑嘻嘻的不以为意,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几案上的点心,那意思,不言自明。 从五更天吃一碗粥两个包子,到现在,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皇帝瞪了他一眼,道:“就会吃。” 话是这样说,还是拿了一块糕递给他。叶启二话不说,直接往嘴里塞,内侍再次傻眼。你倒是客气一下啊,起码谢恩。 叶启两口吃完,又朝点心碟子里看。 皇帝吃了两块,再吃一碗茶,也就够了,见叶启的馋嘴样,没好气的把一碟没动过的点心全递给了他。叶启这才心满意足站回原位,把刀往弯臂里一靠,吃倍看心来。 皇帝示意内侍给叶启端碗煎茶,然后拿起奏折开始办公。 看了半天奏折的皇帝,大概想找人聊聊天放松放松,又招手把叶启叫过去。 叶启自小逢年过年进宫拜见皇帝皇后太后,九岁进文秀馆读书,与三皇子成为好友,此后,在皇帝的关注下成长,对皇帝并不陌生。 皇帝高高在上,威严无比,对叶启却是例外,有时对他比对皇子们还宽容。叶启自小聪明,书读得好,字也写得好,弓马娴熟,这些只是基础,最主要的是,叶启在皇帝面前,从来不拘束。 一老一了一会儿话,皇帝伸个懒腰,又看起奏折,然后召见大臣。 眼看到了出宫的时辰,叶启向皇帝行礼,准备走人。 皇帝把他叫住,道:“陪朕走走。” 叶启只好答应,随皇帝的步辇去了御花园。 陈氏派来的人,在宫门外被拦住,得不到一点消息,那是因为叶启一整天跟皇帝呆在一起,谁敢去奉天殿看叶启有没有空,什么时候回家?还是客客气气把人劝走,免生事端的好。 直到申时末,皇帝散完步,准备回**,此时叶启才得以出宫。 值守宫门的禁军把情况一说,叶启方知道母亲一直在担心,心里感动的同时,不禁失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娘亲也太小心了。 等得无聊的顺发几人一见叶启,精神大振,牵马的牵马,披斗蓬的披斗蓬,顺发笑道:“以前天天见到倒不怎么样,现在一天没见着郎君,还真想念得紧。” 可不是,跟坐牢似的呆了六个时辰,又不能乱逛,可不是挺想念以前跟着叶启的日子。 叶启快马加鞭赶回卢国公府,到府门口把马鞭一甩,大步入内见娘亲去了。 陈氏难得地打了叶标的小屁股两下,喝令不许再哭,喊暖冬把他带回去。叶标见娘亲心情不好,不敢再闹,乖乖跟暖冬走了。 “娘亲不喜欢我了。”回到后厢房,他眼泪洼洼对暖冬道。 暖冬哄他道:“娘亲不是不喜欢十郎,娘亲担心三哥呢。” “三哥去宫里,娘亲担心什么?”叶标不明白。 暖冬猜测道:“担心三郎君行事不当,惹怒陛下,会为我们府惹来祸事吧?” “哦。”叶标想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三哥本事不行,娘亲才会担心。” “小祖宗,可别乱说。”暖冬大惊,一把捂住叶标的嘴。 就在此时,前院一片欢呼声:“三郎君回来了。” 情绪是会传染的,特别是当家主母的情绪。陈氏紧张了一天,下人们的神经也紧绷了一天,这时得知三郎君平安归来,个个喜笑颜开,奔走相告。 “儿子不孝,让娘亲担心了。”叶启道。 总不能埋怨母亲多事吧。 陈氏上上下下打量叶启一番,细细问了在宫里的情形,叶启拣可圈可点的地方说了。陈氏不停点头,道:“没想到你长大了,懂事了。” 原来不仅没有举止不当,还简在帝心,这就好,卢国公府奋起大有希望了。 母子说了会儿话,陈氏留叶启一起吃饭,席上不停打量儿子,越看越觉得儿子一表人才,眉疏目朗,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探听消息的小丫鬟赶回院子报信,郎君回来了,和夫人说话;郎君回来了,和夫人一起吃饭。 小闲早上睡过头,因为出了昨天那档子事,一直和她做对的书棋被人道毁灭,锦香自顾不瑕,倒也没人怪罪。可是小闲还是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做了丰盛菜肴,等叶启回来,为他庆祝。毕竟第一天上班嘛。 在上房蹲守的小丫鬟回来报告叶启在上房用膳,小闲看着满满两几案的菜,叹了口气。 难得有机会伺候主子早餐的江妈妈一天处于亢奋状态,笑得眼睛没了缝,道:“留着给三郎君当夜宵也好。” 这么丰盛的大餐当夜宵?小闲翻了翻白眼挑了四样给锦香送去,再把剪秋和书宁叫来,准备开动。 “这样好吗?”江妈妈口水滴答响,偏还坚持原则。这是给主子做的菜,主子没有赏,私自吃掉,是大不敬。 小闲指了两样给她,道:“这样好吧?” 江妈妈讪讪地笑,道:“谢姑娘赏。” 这边吃完饭,叶启也回来了,得知锦香挨了罚,好言抚慰几句,去了书房。 小闲过来问要不要伺候,原想叶启累了一天,也该歇一歇,没想到他道:“磨墨。” 寂静的书房,一人磨墨,一人练字,俱都聚精会神。 练足一个时辰的字,叶启放下笔,道:“昨天摔了一跤,没事吧?” 小闲摇了摇头,道:“大夫说没事。就是觉得特别累,走路腿有些酸痛,别的倒没什么。” 叶启嗯了一声,今早书宁回说小闲起不来,他想着可能摔坏了,并没有责怪。 “谢三郎君体谅。”小闲道,遇到好领导不容易。 叶启又嗯了一声,道:“我还要看会儿书,你先下去吧。” 小闲走到院子,回头望了望书房灯火明亮的窗口,感叹道:“纨绔也不容易。”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剪秋在廊下道。 她出奇不意,把小闲吓了一跳,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锦香打发我来看郎君歇了没。”剪秋笑嘻嘻走来。 …………………… 亲们**快乐!把推荐票投光光再去约会吧。 第63章 上进心 锦香在病中,念念不忘自己的职责,不停问郎君回来没,郎君吃饭没,现在夜已深,自然要问郎君歇了没。得知叶启还在书房,让剪秋把小闲找去。 “你劝劝郎君,早点歇了吧。”锦香倒趴在床上,有气无力道。 小闲给锦香掖了掖被子,道:“安心养病才重要,你操那个心干嘛。” 叶启歇不歇息,小闲是不会去劝的,这是当妈当老婆的活儿,不是她的活。 锦香挣扎着要起来,无奈划拉了半天手臂,就是起不来。 “好好儿的,这么折腾自己干什么?”剪秋含笑嗔道。 锦香苦笑,道:“我是个操劳命,哪里闲得住呢。” 其实不是闲不住,是放不下手里的权力吧。剪秋侧过头撇了撇嘴。 锦香挨打,丫鬟们倒没有人嘲笑,毕竟她是一等大丫鬟,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背谁背?可是都这样了,还不好好歇着,难得吃了药清醒片刻,非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好象离了她,院里就没有干活的人。这就让人不爽了。 小闲又坐了一柱香功夫,告辞道:“明天还要早起,这就回去了。” 以前上班七点起床赶地铁已经够悲剧了,现在居然四更三刻,也就是四点多就得起床,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锦香喊住小闲,道:“听说你今早睡过头,没有侍候郎君早饭?以后断断不可如此,不能因为郎君和善好说话就胡来。” 不知哪个耳报神打了小报告。小闲做出诚心诚意的姿态,道:“锦香姐说得是。” 锦香又叮嘱两句,才放小闲离去。 小闲路过书房时,发现灯还亮着,犹豫了一下,进去问要不要做宵夜。 叶启想了想,道:“来一碗面片儿汤加两样小菜吧。你上次腌制的酸菜不错。” 年前小闲腌了些酸菜,叶启尝了一口,觉得太酸,再没动筷,没想到今儿想起这个。 厨房里一个仆妇值夜,已经躺下了,被小闲喊起来烧水。 “郎君在夫人院里没吃饱吧?”仆妇坐在灶前,想了半天,认真道。 要吃饱了,怎么会饿呢,不饿,怎么破天荒要吃宵夜? 小闲道:“就你话多。” 仆妇振振有词:“阖府就您做的饭菜最是可口,张大娘跟您比,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这是赤果果的拍马屁,小闲可不会相信。张大娘同样是陈氏从魏国公府带来的厨娘,做得一手好素菜,而且只侍候陈氏一人,没有陈氏开口,叶德也吃不上。 “再胡说,我可不敢留你在这儿,没的惹祸。”小闲表情很严肃。 府里耳目众多,要是这话传出去,岂不是把张大娘得罪得死死的,同时给陈氏留下一个张扬的印象。当然,陈氏现在对她有没有印象还在其次,可是没有印象总比留下坏印象,时不时给小鞋穿好。 仆妇见小闲动怒,不敢再说,闷头烧火,不一会儿面片儿汤做好,加上一碟酸菜,一碟豆腐干,小闲亲自送去书房。 刚掀起毡帘,叶启便抬起头,道:“闻着香。” 大口大口吃完,搁下筷子,叶启道:“我这里还缺一个一等大丫鬟,你看谁合适?” 小闲很意外,通常来说,主动提起新职位的领导,大有提拔下属的意思。可是,院里还有三个二等丫鬟眼巴巴看着呢,要是越级提拔,难免遭人嫉恨。 “郎君怎么突然想起这一茬?”小闲顾左右而言他。有升职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可是眼见得前面就是刀山火海,还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叶启拭了拭嘴角,放下锦帕,道:“锦香卧床不起,院里没有个主事的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不知锦香知道缘由,会不会气得吐血? “这个,人选方面,我也说不好。”小头吐吐吞吞。 领导,你什么意思,能不能直接说? 叶启漱了口,道:“书宁性子随和,怕不能服人,剪秋倒好学上进,只是话不多,是个闷嘴葫芦。” 原来自己想多了。小闲脸红了,好在灯光下叶启没有注意。 “那,锦香姐的意思呢?”小闲道。两人搭档,还是要问问伙伴的意见。 叶启摇了摇头。他不过是找一个话题随意和小闲聊天,并没有把这么一件小事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再说,这事哪里轮到锦香说话。 “郎君还是早点歇息吧。”小闲收拾碗筷退了出来。 回房收拾洗漱后躺下,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叶启的话。他会挑谁呢?这么一来,二等丫鬟就有两个缺,谁会顶上去? 更鼓敲了三更,小闲决定不费劲想这事,闭上眼睡了。 可是院里睡不着的却有好几个,都是三等丫鬟,希望能补上书棋的缺。 看似平静的日子其实暗流涌动,时不时就有传言说谁要升二等丫鬟,当然,呼声最高的,是小闲,因为她在书房当差,又掌管厨房。 小闲先还一再辟谣,后来便一笑置之。 于是,再爆出内定小闲的消息,传得有鼻有眼,依据就是,有丫鬟道:“如果不是她,怎么她这样淡定。” 淡定从容也是错了。小闲干脆不理会传言,该干啥干啥。 剪秋看不过眼,对小闲抱怨道:“郎君也真是的,怎么不补一个人呢。” 要是补了人,小闲就不会被说闲话了。当然,在剪秋心里,是希望补的这个人是小闲的。 升二等丫鬟,例银可是见涨的,说话也有份量多了。 小闲道:“你有没有想过,争取当个一等丫鬟?” 那晚叶启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吧?院里的事,哪一件瞒得过他?剪秋与小闲交好,尽人皆知。 “我?”剪秋睁大了眼道:“先不说我的事,现在你在风口浪尖上啊。” 自从书棋死后,没人再觊觎一等丫鬟那个缺了,爬得越高死得越快,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原位呆着。倒是一众三等丫鬟们,个个有奋不顾身的勇气。 小闲道:“我觉得你应该争取一下,和锦香谈谈,争取得到她的支持,由她向郎君提议,这事就成了。” 剪秋愕然,然后只是摇头,道:“锦香不会容忍院里有两个一等丫鬟的。” 小闲把那天晚上叶启的话和盘托出,剪秋吃惊地道:“这么说,郎君属意我?” “有可能。”小闲道:“趁锦香养伤不能理事,你赶快争取一下,说不定就成了呢。” 锦香卧床不忘理事,依然把院子里的大小事情牢牢握在手里,还天天把顺发叫来,问叶启在外的事儿,大有一副缺了她,叶启不能活的架势,若是待她伤好,剪秋一定没有机会。 “能成吗?”剪秋很不自信。 …………………… 推荐朋友的新书:,3408985,作者:容自若,简介:大妇当关,万夫莫开。 第64章 落实 剪秋犹豫不决,还没行动,锦香已放出风声,待她伤好,即向夫人推荐一个众望所归的人当二等丫鬟。 谁众望所归?小闲疑惑。 这样一来,有意于升职的三等丫鬟们都跑去拍锦香的马屁,从早到晚,锦香房里再没离过人。 “锦香果然不肯有人与她并肩。”剪秋拿定主意,不与锦香为敌,还是老老实实在原位呆着好。 做什么事都有风险,人家自己不愿意,小闲自然不好强逼。 “你多去锦香跟前走动。”剪秋反而催促起小闲来。错过这次的机会,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闲笑着摇了摇头,锦香有举荐的权力,真正的决定权却在陈氏手里,拍她马屁有什么用,还不如把活干好。 剪秋急得不行,却同样拿小闲没办法。 小闲依然上午在书房,下午在厨房,两头不落,不过好在针对她的传言渐渐平息了。 这天,小闲收拾完书房出来,双儿过来喊她:“锦香姐姐让你过去一趟。” “中午想吃些清淡的,你给我做吧。”锦香屋里温暖如春,趴在软软的锦被上,懒懒道。 床前散坐几个丫鬟,七嘴八舌道:“小闲也真是的,怎么这样不识趣。” 不上紧着巴结,还得人家锦香去找。 叶启说过,小闲只负责他的饮食。无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小闲和她商议了几个菜式,略坐一坐,便走了。 身后,传来一个三等丫鬟的声音:“以为有郎君宠着,眼里就没人了。” 这话很厉害,在锦香这儿,郎君的宠爱,只能给她一人。 小闲脚步一顿,回头瞪了那丫鬟一眼,瞥眼见锦香的脸色变得铁青。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没的让人笑话。”小闲不咸不淡道,说完扬长而去。 大概丫鬟的话让锦香不安,午后,锦香把屋里的人赶了出去,只留下小闲,语重心长道:“我们身为奴婢,不能有非分之想,否则让夫人知道,断断没有容身之地。我这么说,可是为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小闲笑道:“这个自然,我虽然年龄小,一直谨计本分呢。” 剪秋听了这话,不屑道:“她对郎君的心思,瞎子都瞧得出来。” “或者夫人曾对她暗示过什么呢。”小闲猜测道。 丫鬟最好的归宿,莫过于给郎君们当妾侍,既能改变儿女的身份,又能保住自身的生活水准。这院子里想给叶启当姨太太的丫鬟不知有多少呢。 剪秋想了半天,道:“我觉得,夫人不会这样做。她一直希望郎君争气,重振卢国公府。” 以陈氏的性格,断不能容忍叶启沉迷女色。 小闲想起一事,不解道:“锦香对郎君的心思,夫人不知吗?” 是个人都瞧出来了,难道陈氏被蒙在鼓里? 剪秋少在上房走动,并不清楚。 其实站在陈氏的角度,还真没有想到这个处处为叶启着想的丫鬟竟然春心萌动。她要是知道,怕早把锦香发卖出去,绝不会留在府里。 叶启自从当了千牛备身后,开始了与朝中各位大臣的走动。确切地说,是朝中重臣向他伸出橄榄枝。这样一个在皇帝身边一呆就六个时辰的人,只要稍微透露一下皇帝对朝事的意向,让他们有的放矢,他们就受用不尽了。不用心巴结怎么成。 所以,叶启不用轮值也少有时间在府里,每天练字习武,只能见缝插针安排时间了。 让小闲佩服的是,就这样,他还天天勤练不缀。 锦香勉强能下地,马上跟到练武场给叶启递帕子。 “伤还没好,再歇几天吧。”叶启接过锦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淡淡道。 锦香心里甜甜的,柔声道:“多谢郎君,奴婢能行。” 叶启蹙了蹙眉,道:“平时有瑕,多教导丫鬟们。” 身边只有一个得用的人,倒让人笑话了。他是嫡长子,得力的丫鬟反而比不上几个弟弟,传出去难免会让人说娘亲的闲话。 这一天应酬回来向陈氏请安时,叶启向陈氏提出要增加一个一等丫鬟:“锦香一个人忙不过来。” 锦香挨了打,陈氏对她很关心,三天两头向汪嬷嬷问起她,得知她一天好似一天才放了心,又说:“打得忒重了些。” 江嬷嬷插话道:“锦香这丫头自小在府里长大,说句不怕夫人恼的话,我们府里的丫鬟,哪个不是娇生惯养,比官宦人家的娘子还娇贵?” 可不是。陈氏点了点头,对汪嬷嬷道:“你平时多用心,千万不能让她们太娇惯了。” 汪嬷嬷只好答应。 这时见叶启提出要补上一等大丫鬟的缺,便道:“你属意谁?” 叶启道:“娘亲看谁好用,让谁补上就好。” 陈氏笑了,道:“后院的事,原不该你们男子理会,是娘亲问得差了。待娘亲好好想想,挑个可心的给你。” 消息很快传回去,一院子的丫鬟们都张大了口合不拢,没想到二等丫鬟的人选没落实,一直悬而未决的一等大丫鬟反而有人了。 锦香绞碎了手锦,咬碎了银牙,想了一宿,第二天喊双儿:“快扶我到上房见夫人。” 既然事情不可挽回,人选自然得由她定。这样,以后这人在她面前就得退一步了。 两人走到半道,恰好遇到汪嬷嬷带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走来。 锦香停住脚步,含笑道:“嬷嬷上哪儿去?” 汪嬷嬷一指身后那丫鬟,道:“这是翠烟,夫人让拨到三郎君院里。你既然来了,跟你回去吧。” 锦香自然认识翠烟,只是这时候拨了人,怕不是那么简单吧? 锦香震惊中。 翠烟大大方方上前两步,牵起锦香的手,道:“以后我们一起侍候三郎君,院里的事,自然是有商有量的。” 靠,谁跟你有商有量啊。锦香就差骂娘了,她的棍伤没有好利索,不过是强撑着打理院里的事务,这时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再也撑不住了。 锦香被送回去了,请了大夫,灌了药,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睁开眼,只有小闲在跟前,平时凑来拍马屁讨好的一众人等全然不知所踪。 “你醒了?”小闲端起了碗,道:“刚好粥凉了,先吃点粥吧。” 锦香还没说话,廊下传来一个声音:“绿草,上午交给你的活干好了没有?要是一个时辰内干不完,小心你的皮。” “谁?”锦香颤抖着道。 小闲怜悯看她,道:“翠烟。” 这位主儿实在名不符实,名字给人温柔软弱的印象,人却十分剽悍,和双儿把锦香抬回来后,马上召集院里一干人等开了个会,然后分派任务,限期完成,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 “她凭什么呼来喝去的?”锦香再次气晕过去。 …………………… 推荐朋友的文文:书名:,书号:3171652,作者:誓言无忧,简介:携儿又带女,吃喝来发家,这是一个吃货逆袭的故事~ 第65章 初来乍到 因为翠烟的到来,缓慢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了。她好象有无穷的精力,无时无刻不在忙碌,更要命的是,她自己忙碌也就罢了,非逼着大家跟她一样忙个不停。 这下子,做针结活,传八卦,闲聊天的时间全都没了。 不过两天,一众丫鬟仆妇已怨声不绝。其中以绿草怨气最大,原因无他,翠烟好象对她特别青睐,什么事都喜欢差她去做,然后不停催促她尽快完工。 这不是要人命嘛。 “她跟我有仇。”绿草说这句话的时候,泪水滂沱,滚滚而下。 小闲安慰道:“她不是针对你,在上房时,她就这副德性了。” 就这么两天,不,实打实,只有二十个时辰,翠烟大姐的前世今生已让人翻了个底朝天。她在上房时是二等丫鬟,上房嬷嬷们众多,一个小小二等丫鬟实在不起眼,手底下没有人,可是她一人干了三个人的活。就这,还嫌活不够多。 正因为如此,才入了陈氏的法眼,这一次叶启这边需要得力的人,于是把她派过来。 她自己愿意干活,乐此不疲地干活,大家都欢迎,可是让所有人跟她一起以干活为兴趣,大家就受不了了。 大姐,我们追求的不是干活,而是吃好穿暖有钱有时间的悠闲生活啊。 绿草哭得起劲,翠烟却不会给她太多发泄的时间,一嗓子又把她喊出去了。 望着她踉跄的背影,小闲只能祝她好运。 小闲领了两份差事,在翠烟眼里是个勤快喜欢干活的人,受到的“关照”便少了些,反而有充足的时间练字。最不济,往书房禁地一躲,翠烟也拿她没辙。 很快,有人发现了小闲这个避风港,翠烟一找,便说小闲吩咐下来,有什么差事。 “有活干就好。”翠烟一开始倒没在意,可次数多了,心里便不爽,于是找上门来,准备和小闲好好谈一谈。 小闲在练字,桌上摊了几张写好的纸。 翠烟推门进来,一眼瞧见桌上的纸,马上惊呼道:“你怎么敢乱拿郎君的字?” 你先看清楚好不,郎君的笔迹可不是这样。小闲翻白眼,提了提毛笔,道:“我的字。” 翠烟这才注意到小闲手里的毛笔,张大了口,半天,一个字一个字,语不成句,蹦出一句话:“你识字?” 小闲又扬了扬手里的笔,一脸高深莫测的笑。 两天来,翠烟第一次收起一等大丫鬟的自信,低下了高高的头颅,改了咋咋呼呼的大嗓门,细声细气道:“我能坐下来吗?” 多新鲜,刚才推门的时候,门扉因为受了大力,撞上了墙,反弹回来,发出好大一声响。这时候想起应该问主人一声,不是很滑稽吗? 小闲淡淡道:“坐吧。”把笔搁在笔架山上,问:“要吃茶还是喝水?” 翠烟小心翼翼挪动脚步,自己移过一张垫子,在小闲几案对面坐了。 小闲给她倒了水,道:“我现在没空,你有什么事交待我去做,要再过半个时辰,我才有时间。” 现在忙着练字呢,没时间招待你。 “哦哦。”翠烟乖巧地道:“我没什么事,就是随便坐坐。” 你是一个闲得下来,到处闲逛串门的人吗?小闲看她。 她便讪讪地笑,道:“院里几十号人,没个管事的实在不行。我这不是初来乍到么,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请您搭把手,帮个忙。” 见鬼了,她居然用了敬称“您”。小闲惊奇地看她,道:“府里没什么秘密,院里数得上号的人你都曾经听说过吧?” 翠烟点头,如锦香之类的大丫鬟,那是如雷贯耳啊。小闲虽然是三等丫鬟,做得一手好菜却是早就人尽皆知了。要不然,她怎么会两天来一直对小闲挺客气呢。 事实上,她确实对小闲很客气,没呼来喝去不说,还没强行给小闲分派活计。对她来说,这就是对小闲另眼相看了。当然,现在,她觉得自己相当高明,眼前可是一个会识字的主。识字,那是娘子们才会的,一个小丫鬟也会,自然令人惊为天人。 “锦香性子太过柔和了。”翠烟道:“院里的人平时里都这样怠工吗?我看,后园的花树没有修剪,门前的路没有压实。” 天气没有转暖,花草不到修剪的时候吧?至于院门前那条土路,呃……好吧,确实没有压实。 卢国公府占地广阔,从大门通往正房的大路当然是青石板路,扫得一尘不染。但是,通向别处的院落,就没有青石板铺路的待遇了。 叶启住的是府里最普通不过的院子,并不是世子所居的吟竹轩,所以出了门,同样只是黄土路。话说回来,这时又没有沥青,京城的大道,同样是黄土路。 “这些,应该报给汪嬷嬷,由汪嬷嬷派人处理吧?”小闲实在想不通,黄土路没有压实关她什么事。 “怎么能这样想呢?”一说起公事,翠烟暂时忘了眼前是一个识文断字的文化人,马上义正辞严与小闲抗争:“这条路,我们每天都在走的。” 其实不一定吧,丫鬟们只有很少几人需要出院门,去别的院落送取东西。不过小闲没有与她争辩,只是问:“你想怎么办呢?” “我们压实。”翠烟认真道。 小闲哦了一声,不认为这事与自己有一毛钱关系。 可是院里大多数丫鬟仆妇听到这个消息时,马上炸了窝了。有这样折腾人的吗?一群弱女子,做男人们的粗活? 锦香是被丫鬟们摇晃醒的,眼没睁开,耳边叽叽喳喳嘈杂一片。 “我还没死呢,又怎么了!”锦香有气无力一声喝,声息微弱,气势却在。 众人推书宁上前,书宁犹豫了一下,道:“锦香姐姐,你还是快点好起来吧,翠烟实在闹得太不像话了。” 一听翠烟的名字,锦香像打了鸡血一样,腾的坐了起来,瞪眼道:“她又怎么了?” 翠烟被请来,大大咧咧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锦香,再扫一眼在场众人,道:“你伤好了吗?那起来干活吧。” 在场众人汗。小闲看向翠烟的眼神也很奇怪,这人来自火星吧,怎么眼里只有干活? 锦香拍的一声,拍了床板一下,喊双儿:“服侍我梳洗换衣服,我要去上房。” 够了,这个脑子坏掉的女子,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双儿巴巴跑上来,取了干净衣裳给锦香换,一众丫鬟自动退出屋子。 小闲走在前头,后头翠烟紧赶两步,拉住小闲道:“锦香每天都得向夫人禀报吗?” 小闲没好气道:“禀报什么?” 人家拼死也要去告你黑状,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 明天的文提前到下午三点上传,祝大家新年快乐,吃好穿好玩好。 推荐朋友的文文,大家过年放假可以去看看:重生异能女,书号3251901,作者:爱吃松子,简介:这就是一个异能世家原本不具备异能的特警女子被重生之后重掌异能,改变自己改变家族命运的故事。 第66章 黑状 陈氏见到锦香时,着实认不出眼前这个形容憔悴,步履艰难,须人搀扶才能站稳的丫鬟是往日那个衣着光鲜,又乖巧又贴心的锦香。 “怎么成这副样子了?”陈氏让人把锦香扶起来,又破天荒赏她在垫上坐下,道:“伤还没好利索,就不用来给我请安了。” 这丫头可真有心。陈氏心里很感动。 “夫人,”锦香未说话泪先流,呜咽道:“奴婢该死,奴婢让夫人失望了。” 陈氏叹气,对锦香,也对屋里的嬷嬷丫鬟们道:“这孩子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怎么五棍子打成这样了。” 江嬷嬷递了一块点心到陈氏嘴边,含笑道:“夫人就是心善,惯得这些丫鬟们不知天高地厚了。” 锦香差点被口水呛了,她已然得知,如果没有江嬷嬷在后头使坏,不至于伤成这样。她已经决定,待伤养好,无论如何得走走汪嬷嬷的门路,往日汪嬷嬷对她印象不错,想必不会把她推开。 这话陈氏爱听,扫了屋里的丫鬟们一眼,道:“好在锦香丫头还争气,虽然皮肉娇气,到底没忘记自己的本分。” 这算是夸,还是贬?屋里丫鬟们望向锦香的目光便多了几分玩味。 锦香只当不知,继续道:“……三郎君的日常琐事,皆是奴婢在服侍。这些天奴婢卧床不起,让三郎君受了委屈,是奴婢该死。只是,眼见得奴婢的伤一天好似一天,再过几天,就能行走如常,能像往日一样服侍三郎君了。” 在场的人都听出味儿来了。 陈氏嗯了一声,拿眼看她,没有说话。 “……夫人拨到院里的翠烟是极好的,奴婢心里感激。”锦香接着道:“翠烟是个能做事的人,什么事都办得妥妥贴贴。夫人能把这么能干的人派到三郎君院里,是三郎君的福气。” 江嬷嬷嘴边浮起一抹笑,翠烟是她举荐的。 陈氏又嗯了一声,眼望江嬷嬷,道:“看来翠烟丫头依然勤快。” 并不因为升了一等大丫鬟便改变爱干活的习惯。这让陈氏很满意。 “……只不过,”最重要的一句,由锦香嘴里轻轻吐了出来:“她曾放言,只要侍候好三郎君,便能改变命运。” 陈氏一怔。 能改变命运,改变什么命运?当然是做丫鬟的命运了。 陈氏有底线,是绝对不能逾越的,或者说,豪门大户的当家主母心里都有一条底线不能逾越。那就是,丫鬟不能对服侍的郎君们有非分之想。只要越过这条线,轻则发卖,重则杖毙,没有第三种可能。 当然,锦香并不觉得自己对叶启的感情,属于非分之想的范畴。她只是用心服侍三郎君而已,觊觎三郎君的,一律都在棍杀之例。翠烟是最大的威胁,现在正好借她犯了众怒的机会除去,这样既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又能除掉最强劲的对手。 而陈氏的底线,是最好的那把刀。 陈氏再次望向江嬷嬷,脸上阴晴不定。 有那么一刹那,江嬷嬷惊呆了。可是很快她就醒过神,道:“翠烟到三郎君身边,这才三四天,怎么就有非分之想了呢?不可能吧?” 陈氏问一直没说话的汪嬷嬷,道:“翠烟几时到三郎院里的?” 府里的人事由汪嬷嬷安排,陈氏要拨翠烟过去,依然由汪嬷嬷着手。 “上月二十八过去的。我还说从这个月起才升她的例银呢。”汪嬷嬷不用翻人事册子,直接道。 陈氏算了一下,道:“这才五天哪。” 五天时间可以干很多事,也可以什么都没发生,怎么辨别呢? 江嬷嬷道:“这些天锦香姑娘一直养伤,三郎君身边的事想必没有亲见,想来是有人跟姑娘说这个?” 这话十分厉害,若是锦香答得不好,陈氏一定会疑心她造谣,继而认为她不能容人。 屋里的人个个屏气凝神,眼望锦香,看她如何应答。 锦香抬起头,直视江嬷嬷,道:“好教嬷嬷得知,爱慕三郎君的话,是翠烟亲口告诉奴婢的。” 此言一出,屋里的人都愕然。 翠烟再没有脑子,也不会对一个只认识几天,躺在床上起不来的贴身大丫鬟说这话吧?除非她认为锦香伤重将死,活不转来了。 “唤翠烟过来。”陈氏道。 翠烟正满院子撵绿草和另一个丫鬟去抬土来压实路面,绿草死活不肯,躲在小闲身后不肯出来。 小闲劝道:“翠烟姐姐,你且消停些,压实路面这事,还是由汪嬷嬷处理比较好。” 她的手被绿草攥得生疼,又甩不脱,只想劝翠烟安静片刻,别这么折腾,大家安生把日子过下去。 “说什么呢。”翠烟急道:“你没看现在一天暖似一天,眼看春雨季节就要来了。再不压一压,春雨下来,路面可就难走了。” 路面难走,抑或沆沆洼洼,让府里负责修修补补的匠人过来弄不正好嘛。 翠烟说着,越过小闲去抓绿草,绿草大叫一声,紧紧攥着小闲的手,叫喊道:“我不去,你别什么事都找我。” 翠烟拖绿草,绿草拖小闲,三人串成一串,拖行了两步,旁边的丫鬟们没人敢劝,要笑又不敢笑,情形诡异。 就在这时,找人的仆妇来了,一见眼前的局面,大奇,道:“你们干什么?” 玩老鹰捉小鸡吗?好象不像啊。 那仆妇来过多次,绿草一见,如见救星,放开小闲的手,扑了过去,哭喊:“妈妈救命。” 向前拉的一股大力突然消失,小闲朝前栽去,摔倒在地。 仆妇被绿草扑得一个趔趄,后退两步才站住,道:“这是怎么了。” 绿草只是哭。 小闲撸袖子一看,手臂一片乌青,五根红肿的指印触目惊心。 翠烟并没闲着,追上去抓住绿草的衣领把她往后拖,嘴里道:“妈妈快放手,我有活让她干呢。” 仆妇边用力瓣绿草的手,边吃力地道:“夫人有请,翠烟姑娘快过去吧。” “夫人找我?”翠烟倒没多想,望望天色,道:“你们别偷懒,我去去就来。” 看她风风火火大步流星地去了,小闲和一众丫鬟们才上前把绿草拉开,把仆妇解放出来。 仆妇揉揉被绿草箍得发红的脖子,叹道:“你力气可真大。” 可不是,生死关头,不用力怎么行。绿草讪讪地笑。 小闲把手臂拿给绿草看,道:“她让你去抬土果然没错,你有的是力气。” 一众丫鬟仆妇都笑了。 剪秋过来帮小闲敷药,狠狠骂了绿草一顿。 绿草不怕骂,只是嘻嘻笑。 有丫鬟道:“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看你明天怎么办。”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绿草欢快地跑了。 ………………………… 给亲们拜大年了,祝大家羊年学业进步,事业有成,爱情得意,大吉大利。 推荐朋友的文文,大家过年放假,有空去看看吧:书名:书号:3323803作者:风解我简介:重活一世,远离渣男。 第67章 为难 “回夫人话,我在三郎君院里很适应。”翠烟快言快语道:“三郎君人很好。” 屋里的人脸色怪异,锦香唇边浮起一抹笑。三郎君很好,你说得真好。 陈氏脸一沉,厉声道:“我的三郎自然很好!” “嘎!”翠烟瞪大眼,不明白怎么夸了三郎君,夫人会一瞬间变身母老虎。 江嬷嬷给翠烟递了个眼色。翠烟不懂。 “所以,你对三郎君起了别样心思?”递眼色实在说不清楚,江嬷嬷只好直接揭开谜底。 “啥?”翠烟一个字出口,脑子转过弯,脸色骤变,尖声道:“没有!” 这事实在不能乱开玩笑。她眼睛睁得大大的,道:“嬷嬷,您不能乱说啊。我什么时候对三郎君有别样心思了?我的心思,是服侍好三郎君,做好一个丫鬟的本份。” “你亲口对我说,三郎君人长得俊,让人见了心喜。”锦香不咸不淡道。 翠烟如五雷轰顶,整个人跳了起来,大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对啊。”江嬷嬷道:“你可有人证?” 锦香望向汪嬷嬷,汪嬷嬷神情无波,眼望前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只是一个看客。 锦香深恨自己愚蠢,没有早一点投向汪嬷嬷这一边。任何时候,站队都是必须的,只有站好队,才有人庇护。这时陈氏已经疑心,只要汪嬷嬷肯为她说句话,助一臂之力,翠烟死定了。 可是汪嬷嬷又不傻,她凭什么为锦香说话? 陈氏脸黑如锅底,屋里的人都感到寒森森的,烧了地龙的室内,好象突然被冰雪覆盖,胆小的人不禁打个寒噤。 江嬷嬷步步紧迫,紧紧盯着锦香的眼睛,道:“说,有何人证?!” 生死关头,锦香不免心慌,口不择言道:“当时小闲也在场。” 说完这句话,锦香只觉四肢无力,要不是跪坐在垫上,只怕会跌倒。 翠烟不可置信道:“我这么说过?你和小闲在场?你不是做梦么?” 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人家早结成同盟要置你于死地,还说做梦。你现在才是做梦!江嬷嬷瞪了翠烟一眼。她已认定锦香与小闲事先商量好,翠烟已无胜算,她决定不趟这浑水了。 屋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翠烟死定了。 陈氏脸现怒色,慢慢从薄薄的唇中递出三个字:“唤小闲。” “夫人叫我?”小闲不解。自从到叶启院里,除了叶标时常来蹭饭,叶馨三天两头派丫鬟来要点心之外,可没有人记得她。陈氏管着那么大一家子,怎么会记得她一个小丫鬟? 仆妇点了点头,道:“这就走吧。” “妈妈,”小闲拿住起几案上两条新手帕,递了过去,道:“我的针线粗糙,你别嫌弃。” 仆妇接过看了一眼,一条绣了牡丹花,一条绣了两只蝴蝶,俱都活灵活现,便揣进怀里,压低声音把事情经过说了。 “叫我作证?”小闲惊呆了。 真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降。好好儿的,关她什么事,为什么非要逼着她站队,还把一条鲜活的生命交到她手里?这件事,最残酷的地方在于,无论小闲指证翠烟有没有说过这话,两人都有一人必然送了性命。 对生命的敬畏,让小闲无所适从。 “夫人还等着呢,姑娘快点走吧。”仆妇说着当先而行。 开始几步,小闲如踏在棉花上,在回廊遇到剪秋领两个小丫鬟捧了匣子走来,道:“锦香姐姐和翠烟姐姐都不在,秀王府的回礼还须她们做主呢?” 不时不节的,送什么礼?小闲没心情理会,闷头往前走了。 陈氏已不记得小闲了,认真看了两眼,道:“好象有些眼熟?” 江嬷嬷便笑了,道:“可不是,原在我们院里服侍过,就在厨房,给赵姐姐打下手。” “哦——”她这一说,陈氏倒想起来了,道:“长高了些,模样出脱得更好了。” 初见小闲的人,谁不说她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勋贵之家,长得好的丫鬟多了去,小闲可从没觉得长得好是优势,要活下去,还是得有一六手艺傍身,不能靠脸。 “夫人找我,有何吩咐?”小闲老老实实道。 陈氏道:“你且与锦香翠烟对质,翠烟可曾与你提过三郎?” 锦香不停向小闲使眼色,翠烟却脸色苍白。她何曾不知,罪名一旦成立,只有十死无生。可是小闲与她认识不过几天,这几天,她一直忙着整顿院里消极怠工的风气,对小闲既无恩惠,又无交情,小闲凭什么帮她? 小闲道:“翠烟姐姐与锦香姐姐以及婢子提起三郎君时,三郎君也在场的,当时说的话很多,婢子手里又在做针线,并没细听。” “三郎也在场?”不仅陈氏江嬷嬷意外,屋里的丫鬟们也觉得不可思议,锦香与翠烟更是瞪大了眼,郎君怎么会为她们圆谎? 小闲肯定地道:“是。那天三郎君休沐,就在东厢房,我们在廊下说话,郎君还偶尔搭一两句。” 陈氏当即决定:“你们且先回去,待三郎回来,我问他便了。” 锦香由双儿搀扶,和翠烟分开走,两人中间的距离足可以并驾行驶两辆马车。小闲走在中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摇了摇头。 出了上房,锦香喊住小闲,低声怒道:“你可真能编!” 小闲苦笑,道:“姐姐拖我下水,我不如此,岂能自保?” 选择站队不难,难的是抹杀良心,害了翠烟的性命。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如花般十六岁的女孩。小闲怎么下得手去? 翠烟过来,拉着小闲的手道:“谢谢你,你的救命之恩,我永世不忘。” 小闲笑了,道:“话可别说得太早,此事的决定权在郎君手里,且看郎君如何决断吧。” 这正是小闲的聪明之处,拿叶启当挡箭牌,交由叶启处理,自己不趟浑水。 两人都看她,眼中都自信满满。 锦香以为凭自己与叶启的情份,叶启一定会帮她圆谎,翠烟没有说过,自然不怕。 小闲叹气,道:“锦香姐姐,你不应该去与郎君对一对说词吗?万一郎君不知情,直说了呢?” 问话的方式有很多种,叶启是儿子,不是奴婢,陈氏只要不经意间拐弯抹角问一句,叶启毫不知情,肯定露馅。 “对对对,快派人跟郎君说一声。”锦香着急起来。 小闲坚持实话实说,锦香无可奈何。这事她终究心虚,来龙去脉又复杂,总不能让小厮传话,让郎君帮着欺骗娘亲吧? 既不能用小厮之口,自然只能由小闲写一封信了。 小闲不肯说谎。 …………………… 大年初一,若珂给各位亲们拜年了,祝大家新年行好运,心想事成! 第68章 各有手段 叶启在富贵锦。豪华宽大的包厢里,几个白胡子黑胡子老爷爷分坐在叶启周围。这些人,都是朝中重臣。能够混到重臣的份上,年纪已然不小。叶启坐在他们中间,朝气蓬勃,青春逼人,特别显眼。 几人在做诗。 叶启年纪最小,从叶德那儿论,又是晚辈,自然由他执笔,把席上众人做的诗誉下来。 顺发递上小闲的信时,他的身后站了三个老头。 一个白胡子老头随意瞟了一眼,惊讶地道:“深得颜体真髓。谁的字?” 在构思应和诗句的另外三个人有放下酒盏的,有不再抓思挠腮的,有停止踱步的,都过来看什么字能得如此高的评价。 信封上五个楷书,写着“三郎君亲启”。 “果然好字!”抢上来的老头其实不太老,一部长须根根乌黑,他二话不说,一把抢过叶启手里的信,撕下封口。 “慢来慢来。”另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拦住他,道:“正主儿还没看呢。” 那是人家的私信,你怎么能喧宾夺主呢,再说,今儿几人相约到此吟诗作对,虽是以文会友的借口,谁不是心知肚明,那是与叶启这个皇帝新宠打好关系,以讨好他为目的的,万万不能以晚生后辈对待。这样不顾主人在场,抢夺人家书信的事,实是做不得。 长胡子老头得同僚提醒,方才醒悟,把撕了一半封口的信递回去,讪讪道:“主人先看,主人先看。” 叶启也不客气,接过,撕开了,侧过身一目十行把信看了,对顺发道:“谁送信来?就说某知道了。” 长胡子老头伸长脖子还在等叶启把信借他一观,没料到叶启说着话,就揣进袖里,不由哎哎两声,道:“谁写来的啊?” 重要的是,字是谁写的? 叶启笑道:“赵大人见笑了,那是府中一个小丫鬟写的便条,说的是一些琐事。” 府中的丫鬟能写出这么一手好字?长胡子老头诧异极了,道:“真是一个小丫头?” 白胡子老头却注意到另一个问题,有事不让人传话,却写了满满一页纸的信,可见府中发生了什么大事。而叶启接到信后没匆匆离去,依然与他们谈笑吟诗,可见,这事,对写信的人来说是急事,对他来说,不是事。 卢国公府中,发生什么事了呢? 顺发生怕小闲担心,又担心送信来的小厮说不清楚,自己骑上马,跑了一趟。 “郎君既已说知道了,想必心里有了计较,你不要担心。”顺发开解小闲道。 小闲悄声把经过说了,顺发半天说不出话来。锦香的胆子可真大,这种话也说得出来,难道郎君会替她主动承担不成? 身为郎君,**服侍的婢女,也会受夫人责罚的。 “太莽撞了。”顺发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小闲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去吧。” “你小心,别掺和这些。”顺发叮嘱两句,脚步沉重回去富贵锦。 天色将黑,叶启才回来。门房早得了小丫鬟的传话,一见叶启来到府门前翻身下马,马上迎过去,接过缰绳,道:“三郎君,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叶启嗯了一声,一撩袍袂,上了台阶。 新派个人过去,不过短短五天,便闹出这么大的事,陈氏实在心塞。更让她不放心的是,儿子一天到晚由这些丫鬟们服侍,眼见得儿子一年年大了,服侍的丫鬟也一年年大了,纵然儿子没有乱来,架不住丫鬟们人大心大,万一真个做出什么丢人的事,岂不是丢了她的脸。丈夫已成全京城的笑话,若是儿子跟丈夫一个德性,她有何脸面见人? 打发走锦香和翠烟后,她马上吩咐汪嬷嬷亲去调查,看看两个丫鬟谁对叶启动了心思。 汪嬷嬷还没回来,她等得心焦,刚要着人去催,仆妇报:“三郎君回来了。” 叶启一进门,劈头盖脸便挨了一顿训:“瞧瞧你身边服侍的都是什么人,一个个不用心服侍,光会**主子。” 如果没有小闲的信,叶启不知发生什么事,一定莫名其妙,少不得分辩两句。有了小闲那封信,叶启心知肚明母亲指的是什么,淡定行礼,道:“儿子天天在外忙碌,少在府里,若有不妥当的人,娘亲打发便是。” 一句话说得陈氏一颗心落了地,既能随她打发,自然没有私情。 “锦香十六了,我想给她指门亲事,打发出去,你看如何?”陈氏假意道。 叶启接过明月端来的茶,吃一口,润润嗓子,道:“这些事娘亲做主就是,不用和儿子商量。”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要问你的意思。翠烟同样十六了,你看有哪个小厮年龄相当,一并打发出去吧。”陈氏笑得像只老狐狸。 叶启笑了,道:“娘亲不如把日常跟儿子的小厮叫进来,看看哪个合适,一并打发。” 这下陈氏满意了,笑眯眯道:“好,娘亲自会安排。” 这边母子说话,那边锦香已得到叶启回来的消息。这大半天于她就是煎熬,不仅度日如年,还患得患失。 “郎君回来,就在上房,你看……”锦香和小闲商量道:“不知郎君会怎么说?” 小闲微微一笑,道:“迟些自然会知道。” 几个月在上房不是白混的,总有些谈得来的丫鬟,小闲交待一声,肯帮忙的人还是有的。 锦香稍觉心安,吩咐双儿守在院门口,只要有人来串门,马上请进来。 “不要急,且放宽心。”小闲安慰道。 事关生死,锦香哪能宽心,一颗心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没一刻安宁。 另一边,翠烟没事人一样,继续喝令绿草和丫鬟们抬土压实路面。 丫鬟们愁眉苦脸,本来以为锦香能除去这个瘟神,哪里料到事情僵着,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锦香姐姐也是的,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夫人怎么会相信嘛。”绿草和另一个丫鬟嘀咕。上房的事,已传得阖府皆知。 “汪嬷嬷找人问话呢,放机灵点啊,到时候该怎么说,你们心里要有底。”双儿趁翠烟没注意,觑个空儿,叮嘱道。 绿草道:“知道啦,哪里用得着你个小屁孩多话。” 不趁这个机会,把瘟神送走,以后就会受无穷无尽的苦楚了。 几个抬土的丫鬟对视一些眼,点了点头,达成共识,无论如何,不能让翠烟再呆在这里了,让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汪嬷嬷单独见的小闲,道:“你个小滑头,自以为把事情往三郎君身上一推,就能全身而退了吗?” 小闲给汪嬷嬷煎了茶,笑道:“我只是一个三等丫鬟,只想平平安安混口饭吃,一等大丫鬟哪个也惹不起啊。嬷嬷放过我吧。” 汪嬷嬷似笑非笑道:“就知道你奸似鬼,说吧,实情如何?” 第69章 过去了 汪嬷嬷一向与赵嬷嬷交好,而赵嬷嬷与小闲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小闲在这位实权人物面前,一向以晚辈自居。 “照常理揣测即可。”小闲笑道。 照常理,翠烟如果不是脑子坏掉,是不可能刚来五天便到处宣扬她对叶启有情意的。就算她真的情根深种,也不可能。 汪嬷嬷点了点头,道:“可是很多人都说,翠烟对三郎君有意。” 小闲哦了一声,道:“是非真假,只能由您自己判断了。” 锦香恰到好处的出现,让汪嬷嬷下定决心,站在她这一边。投诚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就是利益。 翠烟是江嬷嬷举荐的,自然是江嬷嬷的人,这么多年来,汪嬷嬷对锦香多次伸出橄榄枝,不过锦香自忖有叶启足够,没有握住这些机会。这次的危机,让她主动靠了过来,汪嬷嬷自然欢喜不已。 不过,对于这件事,小闲并不知情,才会对汪嬷嬷实话实说。 汪嬷嬷回去了,在门口遇到与陈氏叙谈完出来的叶启。 “郎君可是吃了酒?”汪嬷嬷关心地道:“吃酒伤身,还是少吃些吧。” 叶启道了谢,道:“夜晚风大,嬷嬷还须多加衣裳。” 两人分别,顺发步前一步,小声禀道:“汪嬷嬷调查了,问了许多人。” 叶启嗯了一声,结局可想而知。这里,是锦香的地盘,翠烟不过是个外来户。 “郎君!郎君!”锦香在双儿搀扶下来到东厢房,跪在地上哭,语不成声道:“郎君来迟一步,就看不到奴婢了。” 翠烟刚接过叶启的斗蓬,听到这话,翻了翻白眼。这话,应该她说吧。 她神经再粗大条,汪嬷嬷带人在院里不停找人谈话,问些什么,她猜也能猜出来。 “起来吧。”叶启道:“大家在一个院里生活,还是以和为贵的好。我不想一回府便看到你们吵来吵去的。” 锦香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布满泪痕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翠烟,”叶启接着道:“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在这里,由锦香说了算,有什么事,你先请示过她再做,不许擅自行动,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啊?!!!”翠烟愕然。 锦香两眼放光,心里一个声音狂喊,她的郎君还是向着她的。只要郎君心里有她,就算受些委屈又算什么。 “传膳吧。”叶启道。 小闲看锦香容光焕发,待侍候完叶启用膳,悄声问她:“有好事么?” 锦香得意洋洋把叶启的话告诉了小闲,道:“郎君怎么可能瞧得上那个女子!” 小闲笑笑没说话。在叶启回来之前,上房的人已窥了个空,把听到的话告诉了小闲。 一晚上,锦香犹如打了鸡血,不用双儿搀扶,便强撑着到处转,像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土。 与之相反,翠烟像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窝在自己的房间,关了门不出来。 旁观者小闲全盘掌握了所有人的立场,却只能闷声大发财。 翠烟总算收敛了些,锦香开始带伤理事,再不理事,地盘就有可能得而复失了。 就在小闲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没有受罚时,锦香病了。不是伤,而是病,突然就卧床不起,病势汹汹。 小闲纳闷不已,追问再三,锦香才闷闷道:“你是不知道郎君跟夫人说了什么。” 小闲道:“我知道啊。这正是郎君的聪明之处,若他不这么说,怎么能保全姐姐?” “是吗?”锦香眼角落下一颗泪,道:“他若要保全,有的是法子,为什么要这样说?” 为什么他不直接向夫人表明要把自己收房呢?勋贵世家的子弟,未成亲有几房妾侍很正常啊,像文信侯府的十八郎君,年前不是纳了一房妾么,他不过比郎君大两岁,已经有两房妾侍了。 小闲完全无法理解她的心思,道:“夫人已起了疑心,这时万万不能节分生枝。” “嗯?”锦香看她。 小闲干笑道:“郎君只有一碗水端平,才能表明与你们无私啊。夫人对郎君寄予厚望,怎么可能在这时给郎君纳妾?” 果然是万恶的旧社会,怎么有人一心巴望着要当妾呢。 想起下午陈氏的脸色,锦香情绪稳定了些,喃喃道:“夫人确实不同意。” “所以嘛。”小闲道:“与其冒险,还不如有把握时机再说。” 这样吗?锦香半信半疑,想了两天,又把小闲找去,道:“为什么夫人没把翠烟打发出去?” 不是说要给她们,哦,不,是要给翠烟找个小厮打发出去吗?怎么一直没动静啊。 她却不知,当翠烟从江嬷嬷那儿得到这个消息时,大惊,哭着央求江嬷嬷在陈氏面前说情,求陈氏不要把她打发出去。 十六岁是成亲的好年华,可是她不想嫁给一个小厮啊,起码在府里混个管事,至于嫁人么,下辈子再考虑也不迟。 江嬷嬷不想失去她这枚棋子,自然帮她出力,在给陈氏梳头时,落力为她说情。 陈氏原没真打算打发走翠烟,有这么一个乐于干活的人,还不使劲使唤,怎么舍得让她嫁人呢。于是顺水推舟,卖了江嬷嬷一个人情。这事,也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过去了。 至于把锦香许配小厮,那就是一个玩笑,锦香是陈氏信得过的人,就算偶有不合心意,也不至于打发走呀。 锦香并不知道内情,对小闲发了牢骚后,便去找汪嬷嬷。 汪嬷嬷是了解陈氏的,好言安慰她一番,也就是了。 倒是跟着叶启的小厮们,好几人到了说亲的年龄,眼巴巴等了半个月,还没动静,托人到上房一问,基本没有的事,才打消了这个心思。 而锦香与翠烟之间,已经撕破脸,有了叶启必须请示的话,锦香处处压翠烟一头,翠烟又是急性子,气得不行,却无计可施。 “想跟我斗,还嫩了点。”锦香冷笑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场雨夹雪宣告了春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不出翠烟所料,院门口的黄土路果然一片泥泞,叶启出门时说了一句:“汪嬷嬷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路面没让人来压实?” 就这么一句话,让翠烟有了扬眉吐气的理由,她觉得,三郎君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又要抬土啊?”松口气没多久的丫鬟们又叫唤起来,看来,这次苦力活是不可避免的了。 翠烟大声道:“三郎君吩咐下来的事,你们敢不做?” “谁说三郎君吩咐下来,由我们的人做?”锦香适时出现在翠烟视野。 人堆里的小闲心想,战争开始了。 这些天,双方都在休养生息,现在也休息够了,不开战,更待何时? 第70章 各出绝招 “这件事,还须姐姐拿个主意,一场雨下来,到处泥泞一片,不抬土修路是不行的,但是汪嬷嬷那儿,可腾不出人手。”翠烟快人快语道。 她本就不笨,到这儿已有一段时间,早就把底摸清,暗中拉了一帮人,不再是刚来时的孤身英雌了。 锦香喊书宁去找汪嬷嬷,让她派匠人来修理。 翠烟只是冷笑。 翠烟暗中的活动,锦香忙着调养固权,并不清楚,小闲有所察觉,见她神色颇为自信,便向锦香递了个眼色。 锦香接收到小闲递来的信号,却不明白信号的含义。她已走了汪嬷嬷的门路,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翠烟敢发飙,自然有她的道理。在下命令要院里的大小丫鬟出来抬土立威之前,她派人去找了江嬷嬷,江嬷嬷帮她绊住了汪嬷嬷的手脚。 说起来,倒不是江嬷嬷有多么大的能量,而是事有凑巧,刚好汪嬷嬷分派不出人手。 书宁很快回来,同来的还有一个仆妇,恭谨地向锦香行礼,道:“汪嬷嬷让奴婢回禀姑娘,府后山体下滑,嬷嬷派人培土,分不出人手,还请姑娘见谅。待过两天抽调出人手,再过来修理。” 卢国公府背靠一座矮山,每年春天梅雨季节来临,山泥受雨,难免下滑,府里养着泥瓦匠有一部份原因倒是因为这个,这个时候会派人去培土。 只是现在不过雨夹雪,并不大,跟雨季的大雨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照往年规矩,并不会在这个时候派人。 这正是江嬷嬷的功劳了,今早给陈氏梳头时,无意间说起,府外后山南面山坡滑坡,陈氏自然发话让汪嬷嬷派人。 锦香很失望,却无计可施。难不成让汪嬷嬷把人抽回来,先照顾自家院门口的黄土路? 翠烟得意极了,喊一嗓子:“走,挑土去。”当先领路而行。 丫鬟们眼巴巴看着锦香,就是不挪步。锦香气得脸通红,就是张不了口。 “翠烟姐姐,”小闲拦住她,含笑道:“我们没有夯土的经验,抬了土也压不实,反而会弄得路面坑坑洼洼,让三郎君责怪。不如待汪嬷嬷派一两个有经验的匠人,在匠人指导下再劳作,也可免得徒劳无功。” “对啊对啊。”剪秋大声附和,道:“若是弄不好,路面无法行走,可怎么好呢。” “这个……”翠烟的心眼实在不多,想想若是弄不好,三郎君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确实该死,便点头答应了。 丫鬟们都松了口气,一哄而散。 翠烟对小闲道:“你去找汪嬷嬷要一两个匠人。” 如果能抽调出人自然最好,若不然,她也能再把人召集起来马上开工。 小闲答应了,自去找汪嬷嬷。 只是要一两个人,而不是要一群人,汪嬷嬷看在赵嬷嬷的面子上,一口应了下来。 翠烟这才满意,命令下去,明天辰时抬土。丫鬟们又唉声叹气起来。 没有旁人时,锦香问小闲:“你向我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时候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小闲道:“翠烟最近与书宁几人走得很近,言语多有拉拢之意,你小心点吧。” 书宁和剪秋与小闲交好,对锦香不过是面子功夫,翠烟刚好看准这一点下手。 锦香确实分不出精力来拢络人心,再说,院里一直由她说了算,天长日久,难免有些不服她的人,平时不敢声张,此时有了机会,难保不会跳出来咬她一口。 小闲的提醒十分及时。 “她许了什么好处?”这年头,没有好处,谁跟你干啊。锦香一语切中要点。 小闲笑道:“还用说吗?” 不是名就是权,要不就是权利双收。以翠烟干实事的风格,一定会许以实权的。 锦香冷笑一声,道:“就她?以为这儿她当得了家,做得了主吗?” 晚上叶启回来,锦香抢上来告了一状:“翠烟每天好象很闲的样子,份内的活不愿干,非要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事,自从她来我们这里,就没一天安生。” “嗯?”任由锦香和剪秋服侍脱去外袍换上道袍的叶启看了锦香一眼,嗯了一声,再没说别的。 “郎君!”锦香做委屈状,道:“很多人对她甚有怨言,你就没听到吗?” 叶启认真想了一下,道:“听到了,这不是你说的嘛。” 锦香的泪水就下来了,道:“自从她来后,郎君不再相信我了。” 叶启微微一笑,道:“不是。” 小闲听到锦香告状的事,对剪秋道:“郎君肯定不会处置她。” 以叶启的个性,怎么可能单凭锦香一句话就把翠烟赶回上房。而且自翠烟来后,丫鬟们被逼干活,变得勤快多了,院子里人浮于事的现象一下子改观。要说叶启没发现新形象新面貌,那不可能。 所以,锦香这么做,也就过过嘴瘾,算是发泄一下。 剪秋笑道:“可不是。郎君回头还夸了她呢,说她勤快,带得底下的人也勤快。” 晚上,锦香来找小闲,表达了她想撞墙的心思。 “哪有主子不喜欢爱干活的下人?”小闲道:“她已经渐渐站稳脚跟了,你要解决她,越拖,难度越大。” 锦香急了,拔高声音道:“我哪有拖,还不是那天对质,你不肯作证。” 作证这件事,总得有个协议,有个章程啊。小闲道:“栽赃这种事,得先通个气吧?再说,你一下子玩那么大,怎么可能得逞?这不是笑话夫人没有察人之明吗?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是动不了她的。” 而真的证据确凿,势必牵涉到了叶启。锦香是无论如何不肯把叶启牵涉在内的。 这些天,锦香对小闲一直有怨气,两人直到现在才谈开这个话题。 锦香跺脚道:“要不然怎么办嘛。” 一直以来,她的生活太顺遂,没有地位相当的对手,此时难免无所适从。 小闲笑道:“拿出你一等大丫鬟的气势来啊,急什么。” 锦香走后不到一刻钟,翠烟来了,这已是她第三次晚上来找小闲沟通感情了。小闲掌管书房和厨房,一个是叶启最重视的地方,一个管叶启的胃,重要性毋庸置疑。 “翠烟姐姐真是客气,我刚来不久,只是一个三等丫鬟,哪里当得起姐姐的礼。”小闲笑眯眯把翠烟递来的一个锦盒推回去。 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任何帮派都是假的,只有紧跟叶启的步伐才是正确的。小闲有自己的主意,只想在两人中间保持中立。 翠烟不收,陪笑道:“我初来乍到,很多地方不熟悉,还须妹妹指点一二。” “不敢当。”小闲道:“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吩咐。” 第71章 两不相帮 翠烟离去,从廊下柱后闪出剪秋,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步敲响了小闲的房门。 “翠烟刚走?”剪秋开门见山。 小闲点头,手里把玩翠烟强留下来的精致锦盒。 “你觉得这样好吗?”剪秋明显很激动,眼见得锦香和翠烟斗得你死我活,而小闲却成了狡诈的中间派,中间派就中间派吧,可是她还时不时帮锦香出个主意,与翠烟打成一片。你到底什么立场啊。 小闲看剪秋,道:“不好吗?” 为了自保周旋在两人之间,不好吗?难道非得站队,待两人分出胜负之后,或被发卖,或死于非命? 命运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小闲的准则。 剪秋在小闲对面坐了,道:“你……” 她年龄比小闲大,却尊小闲为师,可是一路看下来,越来越失望。晚上本是过来找小闲叙谈,先后见锦香和翠烟进了小闲的房门,一时无法接受,忍不住出声指责。 小闲道:“你站在哪一边?” 剪秋也是中间派,不过是默默站在人群中,不显山不露水,两不相帮的类型。可是两不相帮,跟两边泼油加柴是有很大区别的。 “不知道。她们的事我不掺和。”剪秋想了想,认真道:“你也别管她们的事了。” “你也瞧见了,她们找上的我。”小闲很无辜。 剪秋无语,两人默默坐了会儿,剪秋默默告辞。 夜里又下起了雨,天亮时还没停。 早上翠烟召集丫鬟们准备出工时,锦香拦在院门口,道:“下雨天,不是做这个的时候。若是丫鬟们淋病了,倒显得卢国公府苛待下人了。传出去,你让夫人的脸面往哪搁?” 几个锦香的人都朝锦香竖了大拇指。路不压没关系,夫人的脸面却是不好丢的。 翠烟坚持,道:“正是因为接连下雨,才应该抬土把路压实,要不然,三郎君回来,怎么行走?” 三郎君也是很重要的,弄得三郎君有家不能回,这个罪过你锦香愿意承担吗? 锦香向小闲投去求助的一瞥,小闲望向汪嬷嬷派来的匠人。锦香会意,道:“下雨天,可适合压实路面?” 其实做与不做,无关下不下雨。匠人看起来粗粗壮壮,却是粗中有细,恭恭敬敬道:“回姑娘,下雨天确实费工费料,压起来路面又会被雨点砸得沆沆洼洼。” “既然如此,你们先回去,待雨停再来。”锦香果断道:“派一个人去门房,郎君回来,请郎君骑马进来就是。” 自然有人应了一声去了。 于是翠烟眼睁睁看着手底下那群人再一次一哄而散。 “你怎么能这样!”她冲锦香大喊:“以后这条路我不管了。” 要的就是你不管。锦香笑眯眯目送翠烟掉头而去,快步追上小闲,露出开心的笑容,道:“她以后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经过这次打击,看她还怎么威风!锦香脚步轻快,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春风里,而这时却是春寒料峭时节,冬衣还没离身呢。 叶启回来时雨还没停,听了小丫鬟的禀报,并无二话,也没骑马进来,而是踏着泥泞进了院子,新上脚的靴沾满泥土。 “郎君回来了。”锦香迎了上去。 斜刺里一道矫健的身影越过她,向前冲去,直到叶启面前,行礼道:“三郎君回来了,奴婢已备好法脸水,这就去端来。” 锦香血往上冲,恨不得当场把翠烟掐死。真是岂有此理,她怎么敢越过她! 小闲端了姜汤迤逦而来,道:“外面湿冷,郎君且饮盏姜汤。” 叶启接过姜汤,喝了一口,道:“拿干净的衣裳来。” “是。”锦香和翠烟齐声应道,各自去开箱笼取衣袍。 小闲垂手站在一侧,瞧着这一幕,不由拿眼去看叶启。 叶启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道:“翠烟,你且过来。” 翠烟放下手里拿的一袭长袍,跑过来道:“三郎君有什么吩咐?” 叶启喝了姜汤,把盏递给小闲,道:“院门外那条路你就别弄了,交给汪嬷嬷吧。” “这……”翠烟本打算待叶启回来好好告上一状,没想到不待她开口,叶启已做出决断,一时间很受打击,扁了扁嘴,倔强地别过脸去。 叶启微笑道:“某一路走来,好几人跟我说起这事,实在很烦。你还是不要管了。” 翠烟霍然转头去看锦香,如果说不是她安排的,谁信呢。 锦香若无其事取了靓蓝家常道袍过来,道:“郎君不用再出去了吧?” 下这么大雨,想必也没有客来。叶启点了点头,道:“要那套翠绿色的。” 叶启一直在长个头,皮肤又白,翠绿色的道袍上身,更显得唇红齿白,好一个翩翩美少年。锦香都醉了。 小闲咳了两声,锦香才回过神,翠烟也警觉起来,一双眼睛在小闲脸上转来转去。 “昨晚上着了凉。”小闲干笑道。 叶启一边抬脚往外走,一边道:“请个大夫瞧瞧吧。” “不用不用,喝点枇杷膏就好了。”小闲道,小跑跟上。 叶启去了书房,开始练字,小闲自然站在旁边磨墨。堪堪写了两张纸,门外一个声音小声道:“小闲,小闲。” 是翠烟。小闲以为有什么大事,放轻脚步出来。 “跟郎君说一声,我有事禀报。”翠烟央求着。 小闲皱眉,道:“翠烟姐姐,你不是不知道,郎君在书房中不许杂事打扰,你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若是书房能任人随意出入,锦香怎么不抓住机会对她进行攻击呢。 “我有急事。”翠烟道:“外面都是锦香的人,说句什么话,一下子传到锦香耳朵里的。” 翠烟只是没有那么多心眼,并不傻,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发现只有书房的保密性最高。当然,书房是禁地,却是她进这个院子的第一天汪嬷嬷就警告过了。 小闲头摇得像拨浪鼓,道:“姐姐恕罪,我可不敢去禀报。” 待叶启练完一个时辰的字,放下笔,才道:“谁?” 想来,刚才多少也听到了。小闲道:“翠烟,说有事禀报。” 叶启接过小闲递来的锦帕拭手,道:“她与锦香真的无法共处吗?” 小闲摇头。一山难容二虎啊,就算是母老虎,也一样。 叶启道:“锦香不能容人哪。” 小闲抿着嘴笑了。要说院里发生的事他不清楚,打死小闲都不相信。 “你劝劝锦香,别处处针对她。她是个勤快的姑娘,认真做事就行,别的不用管太多。” 瞧瞧,各打五十大板呢。小闲笑着应了,回头自然把叶启的话带到。 翠烟得了夸奖,干劲更足了,天天变着法儿操练院里的一众丫鬟仆妇们。锦香明着不说什么,暗中使使绊子还是要的。 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了。 第72章 忍无可忍 几个夫人和陈氏相对而坐,交谈甚欢,气氛热烈。 两个丫鬟端了点心上来,分放在夫人们面前的几案上。 一个腰身似水桶的夫人笑道:“一向听说卢国公府的丫鬟做得好点心,今天有幸得见,那是一定要尝的。” 说完不待陈氏回应,招呼在座的贵妇一声,取了一块糕点毫不客气放进嘴里。 这几个夫人以前与陈氏并没什么来往,叶启成了千牛备身之后,几人央求秀王妃牵线,在秀王妃举办的宴席上结识,自此开始走动,与陈氏成为闺蜜。 胖贵妇一口咬下去,神色闪过一丝错愕。 其他人看在眼里,伸出去取点心的手便迟疑了一下,有的便缩回去了,有的犹豫一下,继续拿。 虽说各人的举动神情变化只有一瞬间,但陈氏瞧在眼里,还是十分不快,脸色不由一沉,唤过在旁边侍候的明月,道:“今儿的点心谁做的?” 明月回道:“是新来的厨娘做的。” 点心能手朱九娘已去倒了夜香,陈氏的点心一直由赵嬷嬷经手,这不是赵嬷嬷有事外出么,只好让平时打下手的丫鬟上了。 陈氏便皱了皱眉,道:“这人调去大厨房吧。” 也就是说,她手艺不过关,不能在上房侍候了。 胖贵妇好不容易把一块糕点吞进肚,吃了一口茶,空出一张嘴道:“外间传言,卢国公府一个丫鬟做得好点心,怎么……” 难道是她们的诰命品级不够高,或者是她们的老公官阶太低,所以不够资格享用?放眼望去,在座夫人们的丈夫可都是当朝三品以上大员,要是她们不够格,还有谁够格呢? 陈氏先吩咐明月:“去,把三郎那里叫……叫……”反正不记得叫什么名字,先含糊过去:“唤她来,为夫人们做几样点心。”然后含笑向贵妇们解释:“外间传言尽不可信。不过是有一个小丫鬟嘴馋,喜欢弄些点心吃着玩。几位稍待,我的侍女已去唤了。” 目送明月的背影迈出门槛,夫人们似乎才明白厨艺最好的丫鬟居然不是陈氏这个当家主母在使用,不由再次愕然。 还是胖贵妇八卦,道:“怎么,这个名闻京城的丫鬟不是夫人的侍女或厨娘么?” 其实陈氏习惯了赵嬷嬷做的饭菜,并不觉得小闲做的比赵嬷嬷嬷更好。叶启开口要,她便大方送了。此时听胖贵妇这么一说,倒显得她在府里的地位极一般似的。 陈氏挺了挺胸,道:“京城传言,实不可信。再说,府里点心做得好的人多了去,并不只有她一人。” 呃……原来卢国公府人才济济。只是为什么端上来的点心像极了路边摊呢? 夫人们对视一眼,有的用袖子做遮掩偷笑,有的侧过脸就这么笑了。 陈氏再也坐不住,喝问道:“赵氏呢?怎么还没回来!” 赵嬷嬷一早来回陈氏,家里年近七十的老母亲病了,要请两天假,去瞧瞧老母亲。丫鬟们都心知肚明,却配合着一个劲传赵嬷嬷。自然有小厮飞跑去马廊牵了马,赶去赵嬷嬷在城外的家,把她接来。 明月来的时候,小闲很忙。 翠烟一直受锦香排挤,虽说有了几个心腹,也是在院子里没有地位不受待见的,拉到自己阵营除了凑人数,实在说不上话。而小闲表面看,两面不得罪,其实向着锦香,翠烟一再向小闲示好,起到的效果甚微。 今天一大早,锦香把扫地的仆妇叫来,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那仆妇当面不敢说什么,回头就向翠烟告了一状,求翠烟为她出头。 翠烟早就心里窝火了,在仆妇的泪眼中,她忍不住,出头了。 锦香见到翠烟找上门来时,便笑了。就知道扫地的仆妇是你的人,才借由头教训她的嘛。要不然,你以为老娘很闲吗? 大战由此而起,硝烟弥漫中,翠烟败下阵来。骂人,她拍马也追不上锦香,一开口便被甩三条街。 于是,翠烟多月受排挤的怒气被点爆,反正已经撕破脸了,也没伪装的必要。 翠烟撸袖子冲上去动了手,一巴掌扇在锦香脸上。 锦香正洋洋得意,全然没防备翠烟在劣势的情况下会动手,一声脆响后,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疼。 翠烟第二巴掌扇过去时,站在身侧的双儿反应过来,拼死挡了,半边脸一下子高高肿起。 小闲看不过去了,一边喊着:“不要打架,有话好好说。”一边喊屋里的丫鬟:“快拉开呀,再不拉开要出人命的。” 随着小闲一嗓子,丫鬟们相继回过神,于是纷纷涌上来,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腰的抱腰,把翠烟紧紧抱住。 翠烟自小干活,从没娇生惯养过,力气很大,用力一挣,两个丫鬟被推倒到一旁。扫地仆妇又上前帮忙,拿头顶其他人,也不管哪儿,只要顶着人就行。有人被顶了后背,有人被顶了肋骨,书宁被顶了胸,哇的一声大叫,松了手。 明月过来时,瞧见的是一副奇景,一等大丫鬟翠烟把同是一等大丫鬟的锦香撵得满院子跑,边撵还边叫嚷道:“看我打不死你。” 紧追在两人身后的,是小闲,同样跑得气喘吁吁,边跑还边喊:“有话好好说。” 在暴力面前,小闲和稀泥的本事一点没用上,心里急得不行。 明月避过前面两人,把小闲拦住,道:“夫人唤你,快去。” “没空。”小闲反手拉住明月,道:“快帮忙拦下翠烟姐姐,要不然会出人命的。” 大家都使暗招,偏生翠烟是个直性子,不按套路出牌,就这么直接亮刀子,真是个危险份子。瞧她这架势,要不拉住,就锦香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用不了两三拳,就被打死了。 当然,锦香的人也是追的,不过拳头当前,大家都不约而同选择有节制地追,嘴里喊得十分起劲,其实行一步退两步,怎么看都离翠烟好几丈远。 明月急了,临出门时陈氏的脸色,那是真的生气了,她自小服侍陈氏,怎么猜不到陈氏的心意? “你还有闲心在这里胡闹!夫人们等着你做点心呢。”明月喝道。 “啊?”小闲一怔,定晴一看,惊叫道:“明月姐姐!怎么是你?” 明月气急,敢情刚才没认出她呀。也不多话,拽起小闲就走。 小闲一步三回头,道:“可是……” 可是锦香已经被翠烟扑倒在地了。 “快走,迟了夫人发火,谁也救不得你。”明月拉起小闲飞跑而去。 小闲回头喊:“郎君回来了。” 翠烟把锦香压在身下,粉拳纷纷落在锦香背上头上,猛然听得一声郎君回来,不由一惊,赶紧跳开。 第73章 高升 “这么小啊!”好几声惊叹从堂上传来。 早就听说卢国公府有个小丫鬟做得一手好点心,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小。胖贵妇和旁边一个夫人耳语:“只有十二三岁吧?” 小闲行完礼站直身子,上头陈氏发话:“先做四样点心夫人们尝尝。” 小闲应了,自去厨房准备。很快,两咸两甜四样点心冒着热气端了上来。 胖贵妇依然第一个动手,取了一个咬一口,赞道:“色泽金黄,皮酥馅甜,确实美味。这是什么?” 小闲道:“这是老婆饼。” 几个贵妇人同时伸向摆在面前的老婆饼,一人笑道:“看着可爱,名字更可人。” 四样点心一一尝遍,夫人们纷纷交口称赞,一人道:“果然不负盛名。” 陈氏笑道:“你们是来找我叙话,还是特地来吃点心的呢?今儿人倒齐。” 胖贵妇也笑,声振屋宇,道:“她们不敢开口嘛,看我是个嘴馋的,托我提要求。来到卢国公府,不尝尝点心,岂不是白来?” 夫人们都笑了起来。陈氏望向小闲的目光却若有所思,待夫人们走后,把小闲叫到跟前,道:“你在三郎院里,却挂在十郎名下,自今日起,升为二等丫鬟,拨你服侍三郎吧。” 以前算是借用,现在是正式调动。 书棋死后,二等丫鬟空了一个缺,不知汪嬷嬷是有意还是疏忽,一直没有补上,此时陈氏一开口,便把小闲提了起来。 小闲很意外,不过是听命来做几样点心,没想到天上掉馅掉。 汪嬷嬷随即派人去库房取二等丫鬟的衣裳,让小闲带回去,例银自然从即日起升了。 小闲回到院子,刚进门便遇到书宁,一瞧小闲手上的衣裳,问道:“你这是……” “高升。”小闲耸耸肩。 书宁欢喜道:“恭喜。我去一趟四娘子院里取两样东西,回来再约她们几个晚上聚一聚,为你庆贺吧。”说着抬腿要走。 “锦香姐姐怎么样了?”小闲叫住她问。 书宁呶呶嘴,道:“在房里呢,你自己瞧瞧去。” 有了小闲临去时那一嗓子,锦香伤得不重,可是伤了脸面,比伤了身体更让她无法接受。大夫已来瞧过,诊了脉,开了两剂通肝化瘀的药。 锦香躺在床上,天气已暖,身上盖了一床薄被,头上缠了抹额,微阖双目,听到脚步声,睁眼望来。 “你来了?”她坐了起来,道:“多谢你。” 要不是小闲一直拦着,要不是小闲喊一句郎君回来了,只怕她已被翠烟那贱婢打死了。 小闲在床旁的榻上坐下,道:“姐姐客气了。可惜我人小力弱,拦不住她。” “哼,且看她能蹦达几天。”锦香冷笑道。 小闲没接话,想来,歇这么半天,一个能置翠烟于死地的阴谋已在锦香谋划中了。 “夫人唤你去,有什么事?”锦香道。 叶启的事一向由她向陈氏禀报,去上房是她的差使之一,就算同是一等大丫鬟的翠烟,刚来时气势汹汹,抢着去了几次上房,每次都碰一鼻子灰回来。说到底,陈氏最信任的只有她一人。而今天,明月亲自来唤小闲,真是非同小可。要不是遇上翠烟发疯,锦香早派人去上房打听了。 “唤我去,做了四样点心。”小闲实话实说,道:“想是夫人高兴,又赏了我一个二等丫鬟的身份。” “哦?”锦香盯了小闲一眼,道:“夫人亲自赏的?” 卢国公府规矩大,要提谁,一般由管事嬷嬷们提议,夫人或准或不准。当然,只要管事嬷嬷提议,竞争不太激烈的话,陈氏一般会同意。但是由陈氏自己开口提起来的,那就稀奇得很了。能得此殊荣的,只有以前陈氏陪嫁来的丫鬟,现在的嬷嬷们。 小闲道:“是。” “夫人为什么突然唤你去做点心?”锦香拔高声音道。 小闲离开陈氏院里大半年了,陈氏恐怕早就忘了有小闲这么一个人了吧。 小闲把堂上有几个贵妇的事说了,锦香自然明白,是这几个妇人的要求,不由幽幽道:“你虽然年龄小,还有一手好厨艺,哪里像我,除了服侍人,什么都不会。” 俗话说,三年饥荒年,饿不死伙头军。只要有一手厨艺,什么时候都能养活自己。小闲正是意识到这一点,穿到这儿之后,才拿出当年背单词的毅力,认真钻研厨艺,不论荤素冷热点心炖品,一概认真学习,自主创新。 “姐姐说哪里话。我连服侍人都不会呢。”小闲笑道。可不是,到这儿后不是呆在厨房就是呆在书房,极少在叶启跟前晃荡,只埋头干活,不搞内斗。 锦香勉强笑了一下,道:“三郎君那么看重你,还说不会服侍人。” 我靠的是实力。小闲心道。 说了一会话,小闲退出来,剪秋等人已接到消息,过来道了喜,再次相约晚上再聚。 小闲抽空去看翠烟,好家伙,正生龙活虎指挥两个小丫鬟擦地呢。 “你乱喊什么呀,吓我一跳。”一见小闲,她便埋怨道。 小闲道:“你要伤了她,怎么向夫人交待?” 锦香可是在陈氏那儿挂了号的,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翠烟大大咧咧道:“就是要打死她,只要能打死了她,就算夫人责怪,我也担了。” 到底有多么大的仇恨让她连命都要搭进去?小闲无法理解,只好溜了。 陈氏自然很快听说了这边的事,把在床上装死的锦香和斗志昂扬的翠烟一并叫去,由汪嬷嬷骂了一顿,做出处置,翠烟罚跪。 被放回来的锦香很快等来了叶启。 “打架?”叶启反问受命报告此事兼添油加醋的书宁:“为什么打架?” 为什么打架?这个很难说清楚啊。书宁想了一下,认真筹词,道:“翠烟姐姐一向对锦香姐姐不是很尊敬,所以,两人之间……” 两人之间一直有矛盾,郎君你也是清楚的啊,积怨嘛,总有爆发的一天,怎么明知故问呢。书宁脑筋打结,话更说得不利索了。 “又是锦香挑事吧?”叶启打断书宁结结巴巴的话,果断道:“早对她说过,不要没事惹事,她就是不听。” 书宁目瞪口呆,瞧这意思,郎君是向着翠烟?那是不是应该掉转枪头和翠烟结成同盟? 叶启换了衣裳,道:“去,把锦香叫来。” “她……”书宁很想照锦香所教,说她伤重起不了身,可是一碰上叶启郎如星晨的眼睛,一句话哽在喉咙口,愣是说不出。 叶启大步出了东厢房,去了书房了。 “这……”书宁呆在原地。 第74章 不请自来 “高升了?”叶启道。 小闲行礼道:“谢三郎君提拔。” 叶启在几案前坐下,道:“夫人的恩典,跟某可没有关系。磨墨吧。” 小闲应了一声是,往砚台里滴了两滴清水,开始磨墨。不知他在晨昏定省时有没有向陈氏提起过什么,例如提出增加一个一等丫鬟,所以有了翠烟的到来? 小闲忍不住望了叶启一眼。 叶启回望过来,微微一笑,道:“真没跟夫人说什么。” “……”就这么一个眼神,居然猜中自己的想法。小闲实在无语。 晚上,剪秋几人向叶启请了假,各自带了礼物过来恭喜小闲。小闲早备下菜肴水酒瓜果,摆了满满两食案。 “你早该提拔了,一直管着两处,却还是个三等丫鬟,说出去都没人信。”剪秋颇有些扬眉吐气地道。 她堂堂一个二等丫鬟,拜小闲这个三等丫鬟为师,暗地里没少被人笑话。现在好了,小闲的身份提了上来,且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又有什么话说。 书宁笑道:“我们都为小闲抱屈,锦香姐姐忒小气了些,一直没提议提拔小闲。现在好了,到底老天爷有眼,她不提,夫人还是瞧在眼里的。” 出了缺,提议合适的人补上,是锦香的职责之一。而她一直没提,却不是对小闲有意见,而是压根不想有人补这个缺。书棋死后,好些人眼巴巴盯着这个缺,没少讨好锦香,没少给她送好处,一日不补上缺,一日好处不断呢。 翠烟来后,这个缺便成了她拉拢人的手段,同是一等大丫鬟的她,同样有向上举荐的权力。她拉拢的两个三等丫鬟,就是冲着这点站在她这一边的。 小闲道:“锦香姐忙着呢,哪里想得到这个,你们快别说了。” 几人心里明白,小闲这是防着墙外有耳呢,便转了话题,取了算筹来,行了酒令,开始吃酒。 算筹是特制的,上面的字比不得郎君娘子们用的高深,小棍子上面写的是一些粗深的话。 小闲从筒子里抽出一根,上面写的是:“着绿色衫者饮酒一盏。” 纵观在座几人,只有剪秋着浅绿色衣衫深色糯裙,于是在几人起哄下,她端起酒盏,一口饮了。 剪秋饮罢,抽了一根,上面写的是:“得好姻缘者饮一盏。” 在座几人都是云英未嫁,瞧见这筹,不免取笑剪秋两句。剪秋不依,打闹一回,重新再抽,抽出一根,写着:“长相美者饮一盏。” 能跟在郎君娘子身边的丫鬟大都长相不差,起码得有个中人之姿。试想,要是歪瓜裂枣,主子天天对着,岂不倒胃口。可是真要说谁最美,倒不好评了。就算都认为自己长得最美,也不好公开表态啊。 剪秋扫了在座几人一圈,拿眼评比一番,最后纤纤玉指指向拿着鸡腿大啃的小闲,笑而不答。 小闲喜欢吃鸡腿,是前世上大学时养成的习惯,现在掌管一方厨房,这习惯竟改不过来,再丰富的菜,逢鸡腿总放不下。这时两手油洼洼,只顾张开樱桃小口嘶咬一片鸡腿肉,突然发现几人都望向自己。 “怎么了?”小闲露出油腻腻油光闪亮的双唇道。 剪秋放下算筹,扳过小闲的脸蛋,朝向几人,笑道:“你们看,这脸蛋,这眉眼,这皮肤,可不是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书宁率先点头,道:“确实是。” 剪秋把一盏酒塞在小闲手里,道:“快吃。” 小闲笑眯眯把酒盏放回剪秋面前,道:“脸蛋长得美算得了什么,女人嘛,要身材好,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仪态万方,才是真的美。我们这里,剪秋姐身材最好,当得起美人两字。这酒该你吃。” “也对。”绿草道:“小闲还小,没长开呢,论长相,还是剪秋最美。” 几人都笑了。绿草一向是男人婆,凭她,还能分出长得好不好来? 书宁笑得倒仰,道:“绿草说得没错,剪秋长得最美。”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又惹来一屋子笑声。 笑声中,门被推开,一人冷冷道:“你们好兴致。” 掉了筷子,倒了酒盏,碟子砸在垫子上,乒乒乓乓一阵响,几人手忙脚乱站了起来。 “锦香姐姐。”参差不齐的叫声中,小闲把啃了一半的鸡腿搁下,迎了上去,道:“你怎么来了。” 小闲并没邀请锦香和翠烟。她自然知道是瞒不住的,所以才没请,省得到时又打起来。没料到锦香不请自来,一进门便板着一张脸。 “你们好会乐呵。说说,谁长得最美。”锦香在主位上坐了,淡淡道。 这事私下说笑无妨,在锦香跟前说,就是找死了。自认长得最美,存的是什么心? 几人对视一眼,绿草刚张嘴,书宁扯了她的袖子一下,绿草侧头望她,一下子忘了说话。 “我们正说呢,这院里要说好看,除了锦香姐姐还有哪个?”小闲嘴唇上还是油,笑得却欢,道:“可惜今晚上锦香姐姐没过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才提锦香姐姐,锦香姐姐就来了。” 说谎可耻,可是不说谎剪秋就有**烦了。 “是啊是啊。院里就锦香姐姐长得好。” “你真不会说话,什么院里,是我们府里,要说长得美,除了锦香姐姐,还有哪个?” 几人争先抢后附和着。 锦香自得一笑,她的容貌确实是她自信的来源。以前院里不是没有来过比她长得漂亮的丫鬟,不过来一个她收拾一个,无一例外。 当然,是不是长得比她好,要照她的标准去衡量。 此事到此为止,剪秋惊出一身冷汗,涉险过关。 既然锦香长得最美,自然该饮一盏。她并不推辞,接过小闲递来的酒,一口饮尽。 “这个有什么好玩,不如玩九射格。”锦香提议道。 身为叶启的贴身大丫鬟,没有机会练射箭,那就在九射格上下功夫,以期跟郎君拉近距离。这是锦香的想法。九射格她是下过一番苦功的,每次投射,几乎必中。 “这个……”小闲眼望在座几人。 九射格是竹筒里的小竹棍刻九种动物,抽中啥射圆盘上相应的动物。这玩艺小闲一向不喜欢,好好吃酒就是,还得爬起来射飞镖,实在麻烦。 书宁深知锦香擅长这个,犹豫了一下,还是赞成了,道:“那我和绿草去取来。” 绿草哦了一声,跟在书宁身后走向房门,门却先被推开了。 “你们去哪?”翠烟笑嘻嘻站在门口道。 屋里的人全都望向锦香,锦香一张脸黑如锅盖。 …………………………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75章 打还是不打 锦香挨了打,躺在床上扮重伤,原想在叶启面前扮柔弱,没料到叶启直接去了书房,慰问一声也无。她又气又急,一个人生闷气。双儿跑来说,小闲和剪秋书宁几人一起吃酒,她再也坐不住了。可是来了要做什么,却是不清楚的。 直到翠烟出现,她才找到来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找翠烟出出气嘛。 翠烟对锦香完全无视,走到小闲面前,送上小小一个盒子,道:“恭喜你。” 剪秋几人看看锦香的脸色,都为小闲捏了一把汗。 小闲打开,里面一块滴水状的碧绿玉坠。这礼物可算贵重了。 小闲道了谢,大大方方收下,道:“两位姐姐大驾光临,我无以为报,只好再去厨房做几个菜招待了。姐姐们稍待。” 这就溜了?书宁和剪秋大眼瞪小眼。 “呃……我突然想起来了,郎君明天出门要穿的衣裳还没准备好。”剪秋先开口道,说完不待屋里其他人说话,立马跑了。 “我……我给郎君绣的鞋面还差一朵花儿,这就绣去。”书宁也匆匆忙忙跑了。 另两丫鬟跟着找个借口也走了,绿草反应最慢,最干脆,接口都没一个,直接溜了。 屋里只剩锦香和翠烟两人。对峙半晌,翠烟冷笑一声,道:“还接着打吗?” 锦香同样冷笑一声,道:“你敢吗?” 以锦香弱柳扶风般的身姿,怎么可能打得过女汉子般的翠烟?翠烟很自信,被陈氏罚跪的仇还没报呢,趁此机会把锦香海扁一顿,也算报了仇,出了气。 锦香同样很自信,叶启回来了,如果翠烟敢动手,叶启自然会为她出头,正好借叶启的手彻底把翠烟除去,而她重伤在床,不正是和叶启亲近的好机会吗? 当小闲带袖袖端了托盘推门进来时,眼前的情景让她很意外。两人相依无事,一人吃酒,一人吃鹅脑,各得其乐。 “她们几个呢?”小闲很快露出笑脸道。 锦香笑笑,道:“都跑了。” 枉她这么多年一心关照书宁,打着待自己得道飞升,成了姨娘后把书宁扶上自己现在位置的打算。现在看来,是养了只白眼狼了,瞧她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不说寸步不离,还跑得比兔子还快。 翠烟又吃了一盏酒,洋洋得意道:“不跑等挨打吗?” 她可是打遍院里无敌手的,哪个不怕死,敢冲过来? “这就对了嘛。”小闲在下首坐下,示意袖袖放下菜肴后退下,笑道:“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天天喊打喊杀的多伤和气。不如两位姐姐化干戈为玉帛,和解了吧。郎君天天忙着朝廷大事,我们也让他省省心。” 要是以往提起叶启,锦香的心里一定会暖暖的,脸上一定会露出或甜蜜或骄傲的笑容,但是今天是例外,因为叶启对她不闻不问。她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只怕有人仗着夫人宠爱,非要独霸一方。”锦香长长的指甲挑了鹅脑里白色的物事吃了,拖长音调道。 这就是扯淡了,谁不知道陈氏最宠的是你。小闲笑望向翠烟。 翠烟哈哈大笑两声,道:“不知是谁刚在上房廊下跪了一个时辰。” 罚跪的人可是她。青砖把膝盖咯得生疼,回来一看,青紫一片呢。这帐,她还没跟锦香算,行啊,现在就拿出来算一算。 锦香道:“你可是在郎君的起居室里打人,夫人只罚你跪了一个时辰,还说不是宠你?” 不巧,锦香在东厢房,翠烟找了来,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翠烟气极,道:“这么说,你是嫌夫人罚得少了?” 锦香笑而不答,给她来个默认。就要激得你再次动手,你待怎么滴。 翠烟霍地站了起来,小闲已准备出去喊人了,没想到她又坐下,笑道:“我不上你的当。” 能混到服侍主子的丫鬟,确实不是一般人,如翠烟这么神经粗大条的人,居然也在一瞬间看穿锦香的阴谋。 小闲给两人满了酒,劝道:“一个院里住着,一个屋里服侍,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各退一步吧。” 两人对望一眼,各自侧过身去。屋里一阵沉默。 小闲无语,好歹都是十六七岁的人了,让她这么一个小丫鬟当和事佬,真的好么? 剪秋回自己屋略坐了坐,到底不放心,悄悄过来从窗缝往里一张望,三人坐了吃酒呢,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一脸迷茫地回去了。 走到半路,想着叶启那里只有书宁一人侍候,便往东厢房了。 叶启倚凭几看书,见她如梦游般走进来,不由奇道:“怎么了?” 书宁也望过来,道:“你不是告了假去小闲那里吃酒吗?” 剪秋行了礼,回叶启的话道:“不知小闲说了什么,锦香姐姐和翠烟姐姐相安无事呢。” “哦?”叶启坐正了身子,道:“小闲说了什么?” 这丫头不争不抢,安安份份的只是干活,已属难得,现在又露了一手好口才吗?以叶启对锦香的了解,刚吃了这么大的亏,见了翠烟断没有善罢干休的道理。 剪秋两手一摊,道:“就是不知道啊。” “把小闲叫来。”叶启果断道。 得,把郎君的好奇心挑起来了。剪秋只好去叫人。 一听叶启有事,三人都站了起来,一齐往东厢房来。剪秋落后两步,拉着小闲问:“她们怎么没打起来?” 小闲笑,扫了前面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走的两人,道:“看在郎君面子上。” 剪秋自然听明白了,向小闲竖了竖大拇指。 “都来了啊?”叶启懒洋洋道:“我这院里,容不得无事生非的人,再有人挑事,一律交由汪嬷嬷处置。听明白了?” “是。” 锦香和翠烟垂手道,各自心里庆幸,幸好刚才没再打一架,要不然怕是没好果子吃。 锦香神情又有些幽怨,他竟一点面子也不给么?转念一想,在翠烟面前,自然得表现得大公无私,不能落翠烟的口实。 小闲察觉到锦香望向叶启的眼神满满的都是爱意,便看了她一眼。 “小闲留下,你们都下去吧。”叶启好象没有察觉,吩咐完又低头看书。 待屋里的人都退下,叶启才抬眼道:“她们听你的劝?” “也不是。”小闲道:“我只是让她们不要让郎君太闹心罢了。两位姐姐俱都是识大体的人,自然一点就透。” 谁识大体?叶启仰起了头,不知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挥了挥手。 小闲行礼退了出来,锦香等在廊下,一把攥紧小闲的手,道:“郎君说什么?” …………………… 接责编通知,明天上架呢。珂珂在这里先求一下订阅,写文不易,请亲们多多支持~ 第76章 怒火中烧 桂宝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的女儿,那时候她不叫桂宝。五岁时父亲得病死了,母亲守了两年寡,日子实在无法过下去,只好带着她改嫁。 继父家里也不富裕,除了要养活前妻的子女,还要养活桂宝母女,负担很重。 桂宝在这个家,时常受继父几个孩子欺负,那时候她有一个专用名字:拖油瓶。几个哥哥总能找到揍她的理由,而母亲,从来不敢吭声。 然后到了元宵节,继父难得地对她露出笑脸,带自己几个孩子去看摊戏的同时,也肯带她一并去。 她头上扎了红头绳,穿着唯一一件没有打补丁,但是袖子短了半截洗得发白的花衣衫高高兴兴跟在几个哥哥身后出了门。 看摊戏、赏花灯的人实在太多了,不知不觉,她与继父和哥哥们走散了。 一个留两撇鼠胡的男人收留了她。后来她才知道,那人是拐子。 几天后,她到了人牙子手里。幸运的是,卢国公府的管事嬷嬷挑中了她,她成了一个跑腿的小丫鬟。 她运气不错,在卢国公府奋斗了五年,成了一个三等丫鬟,还是叶启院里的丫鬟。她对锦香刻意巴结,日子过得还不错。 她盼了许久,才等死了书棋,空出了一个二等丫鬟的位置。升了二等丫鬟有多少好处,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为此,她上下活动,又担心在书房的小闲挡了道,便使出非常道手段,对小闲造谣中伤,目的是让小闲知难而退。 小闲以不变应万变。只做好自己的事,由得谣言满天飞。她误以为小闲怕了。 翠烟来后,她坚决站在锦香这一边,成了锦香的铁杆粉丝。因为锦香承诺,会在适当时候向陈氏举荐她。 她一直满怀希望,期待成为二等丫鬟,光鲜靓丽行走在卢国公府的一天。 没想到突然之间。传来陈氏亲自升了小闲的消息。 这个消息于她无异于五雷轰顶。先被雷得外焦内嫩,接着便愤怒了,锦香明明亲口答应过她。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可是找锦香理论,她没有这个勇气,也没有这个胆量。咬牙切齿半天,最后把气全撒到小闲身上。不就是仗着会做几个菜吗。拢络得夫人对她另眼相看。 小闲平时与桂宝的关系还不坏。小闲待人和气,谁都不会得罪;桂宝呢。表面上远远瞧见小闲,都会满脸堆笑快步迎上去,叨唠两句,说些诸如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废话。再各分东西。 小闲并没有把桂宝当成对手,也不知桂宝对二等丫鬟的宝座志在必得。 庆贺酒在锦香与翠烟齐心合力地捣乱下,匆匆结束了。小闲应付了锦香。回了自己屋子。 袖袖已把残菜食案撤下,笑吟吟道:“以后跟了小闲姐姐。我就有奔头了。” 小闲年龄跟她差不多,升得却快,最这么下去,估计待锦香成了姨娘,小闲就是一等大丫鬟了。到时候,她在这院里横着走,大概没问题吧? 小闲赏了她两个银锞子,道:“别乱说,任何时候低调都是保命之道。” “哦——”袖袖伸伸小舌头,揣了银锞子跑了。 天色大亮,小闲从厨房出来,袖袖跑来道:“姐姐,十郎君院里的小菊找你。” 昨晚临睡前,小菊才听说小闲高升的事,同样不亚于五雷轰顶。想当初,两人一起在梅氏院里侍候,小闲还因得罪梅氏挨了三十棍,被打得奄奄一息。没想到否极泰来,三十棍不仅没打死她,反而从此行了好运,从一个小丫鬟升为三等丫鬟,现在又升二等丫鬟。而自己却是原地踏步,依然是一个小丫鬟。 “早知道,我也愿意挨那三十棍。”小菊一晚上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总觉得小闲占了大便宜。 挨到天亮,在妆奁里翻了半天,找了两条手帕当贺礼,到这边来。 自从小菊挨了十棍后,与小闲渐渐不怎么走动。赵嬷嬷和美心等人相贺,全在小闲意料之中,小菊前来相贺,小闲还真没有想到。 “你怎么来了?”小闲上下打量小菊,见她眼底乌青一片,神色憔悴,关心地问:“暖冬又欺负你啦?” 暖冬口碑不错,小闲对她的印象也好,就是不知小菊怎么总和她相处不来。 小菊苦笑,摇了摇头,道:“没有,最近天气不好,吃得少,有些瘦罢了。你倒是长高了不少呢。” 可不是,从夏天开始,小闲开始长高儿,这会儿比去年长高了一个头呢。 两人说着话往小闲屋里走去,在她们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闪进了厨房。 “你有什么事?”江妈妈在案板前切肉,对不请自来的桂宝并没有好脸色。一个三等丫鬟还不放在她眼里,她的头儿,现在可是二等丫鬟了呢。 桂宝堆着笑,道:“我有几句话和你说,且借一步说话。” 厨房里还有烧火丫鬟以及打下手的仆妇,实在不方便得很。 “忙着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江妈妈挥舞了一下手里的菜刀,着实显示了一把优越感。领导品级高,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桂宝笑着往江妈妈手里塞了一个银锞子,柔声道:“借一步说话。” 有银子,那就不一样了。江妈妈放下菜刀,和桂宝走出厨房。厨房前是院子,那一片刚好没有花树,无法藏人。 很快,厨房里几人便听到江妈妈很大声地道:“不行,我劝你别动歪脑筋。” 烧火丫鬟转过头,刚好看到江妈妈把桂宝的手推回来,她的手里,拿着什么物事,在阳光下发着金黄色的光。 桂宝感觉到一双眼睛望过来。侧过身,又对江妈妈道:“小声些。” 江妈妈严厉地道:“小闲待我不薄,我劝你还是别乱动心思的好。” 想栽赃嫁祸除掉小闲,找她江氏,那是找错人了。江妈妈唾沫直喷到桂宝脸上去,道:“这次我饶了你,不告诉小闲。你若再不走。我肯定告诉小闲去。” 桂宝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边走边低声问候江妈妈的母亲祖母等家里一众女性。 “你自言自语说什么呢?”骂得正欢。不提防一个声音从面前传来,把她吓了一跳。 还好,是绿草,这位只会干活不会来事的主。桂宝马上拉下脸。道:“关你什么事!” 绿草望着桂宝离去的背影纳闷:“我就是随口问一下,用得着生气吗?” 小闲与小菊已许久没有这样一起聊天了。小菊见小闲独住一间屋子。窗明几净,从窗口望出去,后园的景致尽收眼底。而自己和几个小丫鬟共住一屋,时常呕气争吵。放一点物事都有人反对,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不由悲从中来。 其实小闲的屋子她去年曾经来过,只是当时并没有这样的感触。 “十郎君还小。过两年就好了。”小闲劝道。 陈氏说过,过了年,拨一所院子,让叶标别院另居。到那时,侍候的人都从上房出来,有自己的小天地。 小菊叹气:“有暖冬在,我依然只是一个小丫鬟。” 过了年就十二了,连个三等丫鬟都没混上呢。 小闲不说话了。这事,真的超出她的能力,也不是她该开口的。 沉默半晌,小菊拉着小闲的衣袖,道:“你现在是二等丫鬟了,能不能跟锦香说一声,把我调到三郎君这里?” 二等丫鬟与三等丫鬟最大的区别,是二等丫鬟对主子的一些事有发言权,例如提拔个把小丫鬟。 小闲摇了摇头,道:“我在这里也很艰难,根基又不稳,说了也没用。” 锦香与翠烟势如水火,锦香同意,翠烟必定反对。再说,此举肯定会让翠烟误会她站到锦香这一边,几个月来的中间派形象便荡然无存了。 小闲是不想在她们之间打上任何硌印的。 锦香野心太大,翠烟性子太直,两人都不是合适的跟从对象,不如保持中立,才不会受到牵连。 小菊很失望。送上带来的两条手帕告辞了。 小闲打开妆奁,取出两支钗子,用手帕包了,递给她,道:“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 小菊眼中闪过一丝妒忌,收了钗子,叹道:“十郎君还小,打扮给谁看呢。” 小闲心中闪过一丝警惕:“这就是她要来叶启院里的原因么?” 十郎年龄小,三郎可风华正茂,乃是一翩翩佳公子。她到底存的什么心哪。 小菊出了门,回头看了小闲一眼,道:“你以后有了好去处,可不要忘了我。我们是自小玩到大的姐妹呢。” 小闲正色道:“别胡说,我哪有什么好去处。” 虽然卖的是死契,但世事难料,小闲盼望有一天能离开卢国公府,落得个自由身。为了以后有一技谋生,她努力学习厨艺,同时天天练字不辍,从没想过依靠某个男人过一辈子。 小菊勉强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小闲站在廊下目送她离去,不经意间看到一个头戴黑纱幞头,身着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腰束蹀躞带的少年,摇摇摆摆走进来。 阳光照在少年身上,像踱上一层金光。任谁一见,都要叹一声:“好个美少年。” 叶启跟他一比,多了些阳刚气,少了一层柔美。 小闲还没感叹完,锦香迎了出来,一句话打破小闲的幻想:“我家郎君不在,你先去夫人那里坐坐吧。”(未完待续) ps:上架咯,求订阅啦~ 第77章 出大事 果然是双兔傍地走,安能辩我是雌雄。美少年一开口,却是清脆的女声。 小闲走近些,定睛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哪里是什么少年,原来是丽蓉郡主。 小闲自穿到这儿后,从没有机会出府上街逛逛,自然不知最近京城流行女扮男装,潮女们,啊不,淑女们一个个穿上男装,招摇过市。 丽蓉十次来,倒有九次叶启不在,她并没有意外,迈步便向起居室走去,道:“煎碗好茶来,我在这里等他。” 起居室是叶启招待宾客的所在,丽蓉此举并无不妥。 可是锦香对丽蓉有很深的敌意,提裙紧追两步,道:“郡主还是先回府吧,待郎君回来,奴婢自然会向郎君禀报。若是郎君有闲,自然会请郡主过府。” 当面赶人,对方又是堂堂郡主,锦香在丫鬟中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照以前剧情,丽蓉这时就该大发雷霆,和锦香大吵一场了。小闲躲在院中柏树后,静待好戏开始。 可是出乎小闲意料的是,这一次丽蓉并没有发作,而是无比严肃认真地道:“休得胡闹,我有正事找你家郎君。” 小闲呆住了,锦香也呆住了。 这是官方语言,或者说外交辞令。照这么看来,或者她真的不是来无事生非的? 丽蓉就这样大摇大摆在起居室坐下,一再催促锦香煎茶。 锦香无奈,只好上茶,同时摆上两样点心。 丽蓉抱怨道:“谁不知道你们这里一个丫鬟做的好点心,偏生取这个来。” 这些点心卖相一般,是江妈妈的手笔。日常供应有脸面的丫鬟们。丽蓉在三皇子那里尝过卢国公府出名的点心,虽说品种不同,却是识货。 锦香板着一张死人脸,道:“现在只有这个了,郡主若不喜欢,等郎君回来,自然有好的招待。到时再吃吧。” “哎!”丽蓉欲待发作。屁股离榻,不知想起什么,复又重新坐下。沉声道:“我不与你一般计较,你家郎君去哪里?你派个小厮请他回来吧,我有急事找他。” 娘亲说过,别自降身份与下人一般见识。我且先忍了这口气,以后再慢慢折磨你也就是了。丽蓉想起秀王妃的话。长袖一拂,纤细白哲的手指端起茶碗,慢慢吃了一口。 今天是怎么了?锦香懵了。 一定出了什么事。小闲直觉觉得能让活火山丽蓉郡主安静如厮肯定不是小事,而是大事。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今天叶启轮值。一早进了宫,这会儿刚到午时,不可能回来。丽蓉关心叶启超出一切。不可能不知道叶启这会儿在奉天殿,却还是情愿在这儿受锦香白眼。到底是什么事值得她这样做? 小闲沉思半晌。不得要领,于是去了书房。 昨晚叶启看了一半的书搁在几案上,桌上几张纸,是昨儿练的字,并无任何来往书信手书。小闲把几案收拾了,又打了一盆清水,细细擦拭。一排排书柜,一列列整整齐齐的书,并无异样。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堪堪擦拭完毕,门外书宁的声音道:“小闲,你出来一下。” “什么事呀?”小闲手拿抹布,走了出去。 门外不仅有书宁,还有锦香,一脸焦急,道:“你写一张纸条,着人递给宫里的郎君。” 叶启进宫轮值大半年,早在宫里有自己的人,若是府里有急事找,不用再像第一天那样在宫门外干着急,自然有人通消息。 “发生什么事了?”小闲真的很想知道。 锦香叹气,道:“我也不知道啊,夫人打发人把我叫去,当堂问郎君的去向,屋里坐满了人,有尚书的夫人、侍郎的夫人、还有几位郡王妃。” 夫人们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丈夫,也就是说,不管重臣还是勋贵,都急着从叶启这里得到消息。而他们想得到的这个消息,不见得是叶启肯透露,或是能透露的。 小闲道:“你想让我写什么?” 锦香不能进书房,望着书房门焦急地道:“夫人的意思,让郎君探探陛下的心思。” 小闲脸色倏变,拔高声音道:“陛下的心思,是郎君能猜的么?” 身为臣子,还是近臣,不仅猜测皇帝的想法,而且公诸于众,这是想置叶启于万劫不复之境么? 锦香见小闲脸色不善,不由退了一步,道:“夫人唤我去,是这么吩咐的。” “当众吩咐还是悄声吩咐?”小闲急道。陈氏不至于这么糊涂吧。 锦香慌了,怯怯道:“叫到跟前,悄声吩咐的。” 小闲松了口气,那还好,还不至于太糟。 “你去回夫人,为郎君前程计,为卢国公府计,还是把来客的来意告知郎君就好,至于郎君知道些什么,不知道些什么,待郎君回来再说吧。”小闲盯着锦香的眼睛,直看到锦香低下了头,沉声一字一顿道。 锦香也知道事态严重,可是夫人吩咐下来,怎么能不听? “我自己去跟夫人说。”小闲把手里的抹布丢给书宁,反身锁了书房门,大步朝上房去。 “……”锦香与书宁面面相觑,书宁举举手里的抹布,一脸担忧。 “夫人在会客,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小闲在廊下被拦住了,透过窗棂,依稀能瞧见屋里云鬓高耸,夫人们个个珠光宝气。可是内里安静得很,既没有人高谈阔论,也没有人交头接耳,更没有笑语喧喧。 小闲对拦住她的丫鬟道:“麻烦姐姐把明月姐姐请出来,我有重要事禀报。” 那丫鬟瞧了她两眼,道:“刚当了二等丫鬟,就有要事?” 语气说不出的嘲讽,小闲却无心计较。道:“是。” 明月很快出来,道:“信写好了吗?” 小闲拉明月的手,走到庭院中,确定不会有人躲在一边偷听,周围并没有人,才压低声音道:“眼见朝廷一定出了大事,怎能有三郎君妄自猜测圣意的传言?不如坦承郎君进宫。无法联系。再悄悄告知郎君消息。” 明月也是聪明人,要不然不可能成为陈氏身边第一得用大丫鬟,形影不离。 她稍一思忖。马上明月小闲的用意,颌首道:“说得是。若是传出郎君妄自猜测圣意,传到陛下耳中,岂不是……” 谁愿意让一个喜欢把自己的一举一动现场直播。让朝廷上下众所周知的人呆在身边?若是传出这样的风声,叶启的圣宠算是到头了。千牛备身不用干,光明前途也会不复存在。 “幸好有你提醒。你且回去,把来人告知三郎君,我去跟夫人禀报。”明月一双樱嘴。贴在小闲耳边,把来人的官衔姓名一一报与小闲。 小闲默默记在心里。 临分手时明月用力捏了捏小闲的手,再次用力点了点头。 “夫人怎么说?”锦香等在院门口。一见小闲马上迎上去。 以小闲的级别,是见不到陈氏的。何况陈氏此时有客,更不会理会一个二等丫鬟。 小闲道:“明月代为禀报。” 锦香露出笑容,心想,你倒聪明。她以为小闲不是被训斥,就是被罚跪,无论如何跟陈氏说不上话,没想到小闲另劈蹊径,达到了目的,以后陈氏若追究起来,自然有明月顶着。 小闲很快写就密信一封,交由小厮快马送了出去。 眼看日已过午,丽蓉郡主还没走的意思,锦香只好不情不愿问她,是不是要在这里用餐。 丽蓉笑了,道:“让你们做得一手好菜的那个丫鬟做席面上来,我今天赏光尝尝,看看她的手艺是不是如传言中说的那般好。” 谁要你赏光?没的浪费粮食。锦香嘀咕两句,交待小闲道:“随便做两样菜应付就行。” 人家是郡主,当然不能太寒碜。小闲做了两荤两素四个菜,外加一个汤,一碗梗米粥。 丽蓉吃后大加赞赏,赏了一个羊脂镯子。 小厮送来了叶启的回信,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陈氏的客人同样赖着不走,午后又来了几个人,更是热闹。 明月来了,对小闲道:“夫人夸你呢,说待客人走后再赏。” 小闲道了谢。赏就没必要了,这么做不光是为卢国公府,为叶启,更是为自己。若没有卢国公府这个遮风蔽雨的所在,小闲又能到哪里去呢。 明月又道:“进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还有那级别不够,不能进府,只能递了拜贴,在门房干坐的。送上来的拜贴就有二十多张。” 也就是说,此时卢国公府已成了焦点,一举一动俱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小闲打个寒噤,道:“还请姐姐转告夫人,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皆须小心。” 或者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被有心解读,就会惹出滔天大祸。 明月见小闲说得郑重,点了点头,道:“夫人晓得的。” 只怕不见得。陈氏虽说出身勋贵世家,到底没有人提点,叶德又是个不靠谱的,难免无意中一言半语行差踏错。 明月匆匆离去,锦香再次派人去宫门口守着,只要叶启一出宫门,马上回府报信。 小闲估计,此时守在宫门口周围的人一定很多。 眼看天色渐渐黑了,又有消息传来,来了好些官员,借口是来接老婆回府。 小闲双手笼在袖子里,不停地想,叶启会怎么做呢?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搁在现代,不过是一个高一学生。(未完待续) ps:这一章码得偶也很紧张,呵呵。 第一章订阅超出偶的意料呢,感谢大家支持,再次求订阅~ 第78章 信任问题 奉天殿里,殿角垂手而立的内侍大气不敢喘一口。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不是闹着玩的。 几案前随处丢着奏折,皇帝脸黑如锅底,腰绷得直直的,端坐不语。 叶启手捧大刀,如石雕般站在位置上,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严对他不复存在一般。 又一本奏折被丢在地上,两个内侍头垂得更低了,身子往墙角贴了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里去,心里暗暗祈祷,皇帝别把怒火倾泻在自己身上。 今天早朝,御史台监察御史陆进在上了一本奏折,请求皇帝早立太子。 皇帝五子,长子次子早夭,皇三子已经十六岁了,照理说,立太子这事早该提上日程。可是皇帝好象得了失忆症,迟迟不提这事。 朝廷上下早就议论纷纷,经过一番试探、商议,最后达成共识,八品的陆进被推出来投石问路,试探皇帝的态度。 可是皇帝心机深沉,看了奏折后脸上波澜不起,所以大臣们才散朝后一窝蜂派夫人跑到卢国公府打探消息。 皇帝的态度,决定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或是死磕,不达目的不罢休;或是换种做法,步步为营,最后达到目的。 其实在皇帝看陆进的奏折时,站在不远处的叶启明显感觉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只是一闪而过,可是叶启捕捉到了。 皇帝到奉天殿后才发作,几案上的两大摞奏折已扔得差不多了。 叶启完全能理解皇帝此时的心情。他还正当壮年,大臣们已准备别起炉灶了。他怎么能不愤怒? 当然,站在大臣们的角度,他们只希望帝国后继有人。把继承人给定下来。 叶启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到一声暴喝:“发什么呆呢,滚过来!” 皇帝的怒火烧到叶启头上,两个内侍暗自庆幸,就差拍手庆贺了。 叶启放下大刀,平静地走过去,道:“陛下有何吩咐?” “坐下。陪朕聊天。” 聊天就聊天。用得着搞成威逼吗?叶启腹诽,扫开几案另一侧的奏折,跽坐下来。 皇帝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转头喝令内侍:“拿酒来。” 酒上来后,又吹胡子瞪眼骂叶启道:“还要朕给你倒酒不成?” 叶启早就起身伸手从几案上拿起酒壶,看在他深受刺激的份上。不跟他计较,倒了两盏酒。一盏放在他面前,道:“陛下请吃酒。” “哼!”皇帝鼻孔朝天道:“你小子平时跟羽郎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三皇子名程羽,皇帝皇后私下称为羽郎。皇帝这是怀疑三皇子组织大臣逼宫了。 叶启捋袖子端起酒盏。吃了一口,斜睨皇帝道:“羽郎平时跟臣厮混,绝不跟大臣往来。今儿上奏折的可是陆进。不是臣。” 随着年龄渐长,三皇子为避嫌疑。除了跟他们几个自小玩到大的玩伴还有来往外,跟大臣们可不曾有任何私交。 “今儿的事,你小子事先就没听过一点风声?”皇帝也斜睨叶启道。 叶启摇头,道:“没有。臣母虽与几位诰命夫人有私交,臣与大人们只是风花雪月,不敢论及朝政。陛下召大人们一问便知。” 朝中大臣相约吟诗作对,诗酒应酬,怎么也瞒不过皇帝。而他并没有一言相责,可见不反对。 朝臣们与叶启交好,不过是先打个埋伏,这么一枚重要的棋子,哪舍得轻易动用,一旦用了,自是到了危机万分的时候。 叶启在应酬中极少吃酒,从不吃醉,防的就是酒后吐真言。 皇帝哼了一声,道:“用得着你说?” 如果他不是确定叶启嘴巴极紧,早不会放他在自己身边。每次叶启与朝臣饮酒吟诗,不用一个时辰,席间谁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诗,吃了几盏酒,皇帝便心中有数。 “所以臣很无辜。”叶启苦着一张脸。 皇帝一巴掌轻拍在叶启脑门上,道:“吃一点苦便喊天喊地,算什么好汉。” 一壶酒吃完,皇帝也发泄过了,内侍把地上的奏折收拾了呈上来,皇帝开始办公。 叶启上茅厕时,收到了小闲的信,信卷成一条,上面列了一些人名。 叶启看后丢进茅坑,又若无其事走出来。 到了时辰,从奉天殿出来,守在宫门口的小厮忙迎上来。叶启一瞥眼,见七八个小厮打扮的人从不远处抻长脖袋望过来。 皇宫除了是皇帝的办公场所,后妃们的居住场所,还是宰相们的办公场所。当然,是专拨出来的一所宫殿,以方便宰相们随时奉召,有事请示皇帝也方便。所以,宫门外有小厮一点不奇怪。 但是叶启知道这些小厮不是跟随宰相的小厮。 “回府禀报夫人,某还有事。”叶启丢下一句,翻身上马,带了随身侍从拍马而去,留下小厮呆在当地。 府里还有一堆客人呢,三郎君这样好么? “什么?三郎没有回府!”陈氏接到消息,只觉阵阵眩晕。应付这些人一天,她已经很累了。 客人们很失望。 因为来了男客,叶德被小厮从莳花馆找来,原就吃高了,两碗醒酒汤灌下去,神志还不大清醒,一听叶启没回来,当场就炸了。 “混帐小子,跑哪去了,你们快追上去把他绑回来。”一声大喝把堂上的客人和堂下的小厮都轰懵了。 还是大管家老李反应快,马上按住撸袖子要去绑儿子回来的叶德,细声细气劝道:“想必三郎君有事要办,不能及时回府,且派人去看看,待事情办完,请三郎君快马加鞭赶回来也就是了。” 这是一个好台阶,于是客人们纷纷拉住叶德,道:“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平时这些人见面,也就是面子上的事儿,随便拱拱手了事,哪里会像今天一样对自己恭恭敬敬?一想到难得有在这些重臣们面前扬眉吐气的机会,叶德跟打了鸡血似的,人越劝,他越要去把叶启绑回来。 堂上乱成一团时,小闲已得到消息,叶启避出去了。 小闲不禁松了口气,这正是她写那封信,确切地说,写那条纸条的目的。至于能躲到什么时候,那就走一步算一步了。 “郎君去哪儿了?有谁跟着?带的衣裳可够?”锦香如炮珠般问回来报信的小厮。怎么府都不回就走了呢,起码让人回来捎带换洗衣裳呀。 小厮呆呆摇头,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三郎君要走呢,还走得那么急,好象后边有人追赶似的。 锦香气得跺脚,对小闲道:“你看,这叫什么事儿!”又对那小厮道:“你别在前院侍候了,赶明儿交了差使,去马廊喂马吧。” “啊……”小厮大吃一惊。喂马是最差的差使了,只怕以后没出头之日的机会。 小闲劝道:“郎君那么大的人了,顺发金哥儿又在身边,怎么着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能在这时候一走了之,这分决断,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他是贵公子,身边带着侍卫小厮,有的是银两,露宿郊野是不可能的。 “哎呀,在外面,哪里比得家里舒服。”锦香快急疯了,顾不上理会小闲,一叠声喊人:“去,带上衣裳吃食,找到郎君。” 看她跑来跑去忙个不停,小闲忙拉住她,道:“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锦香挣开小闲,道:“多叫几个人出去找。” “哈哈,可惜了,郎君没回来,白费了有的人一片心。”翠烟不知从哪冒出来,缺德极了,当着锦香的面笑得极欢。 小闲不知她笑什么,这时卢国公府处在极危险境地,大家只有万众一心才能度过难关,有什么好笑的? 锦香横了翠烟一眼,道:“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计较。” 现在重要的是郎君,晚上宿在哪里,可吃得饱,穿得暖,睡得好。至于翠烟,以后再找机会收拾她不迟。 小闲紧紧拉住往外跑的锦香,道:“我有要紧话跟你说。”说着,连连眨眼。 锦香看出蹊跷,跟小闲进屋去了。两人关上门的时候,桂宝刚好迈步来到门口。 “有什么话快说,我都急死了。”门一关上,锦香便道。 她确实很急,急得不行。 小闲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真的?”锦香眼睛瞪得铜铃大,道:“这么危险?” 小闲点头,道:“可不是,现在要紧的是不去找郎君,我们安安静静的就好了,就是帮郎君了。” 她们这些跟叶启的人,越像平常一样,越不会被人抓到把柄,卢国公府越安全。 锦香想了想,拿不定主意,外边却喊起来了:“国公爷带人去找三郎君了。” 叶德闹腾,只有陈氏才压得住。陈氏与贵妇人们应酬了一天,累得够呛,大家嘴紧得很,愣是不肯说找叶启什么事,加上叶启没回府,而是不知跑哪去了。这时,陈氏才想起来,应该派人去打探一下。 她找借口离开贵妇人们去派人时,叶德已带了人骑上马去追叶启了,正堂上的男宾,那些重臣,自然也跟着去了。 “去哪儿追?怎么追?”小闲立马跑出来抓着说这话的仆妇的衣领问。 想必小闲的表情很狰狞,那仆妇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79章 乱成一团 丽蓉郡主被晾了一天,很不耐烦,要不是来之前,秀王妃再三叮嘱一定不能发脾气,她早把跟前的几案掀翻了。 外面吵吵嚷嚷,不知说些什么,已经掌灯了,怎么三郎还不回来? 门被推开,小闲快步进来,来不及行礼,跪坐在丽蓉对面,恳切地道:“三郎君有事不能回府,郡主还请自便。” “三郎不回府?他去哪儿?”丽蓉惊讶道。 小闲苦笑,道:“郡主今儿在这儿等了一天,只是为与三郎君叙旧吗?” 以丽蓉的性子,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坐一天?她本来就是个坐不住的人。 小闲从丽蓉的表情得到了答案,道:“想必郡主已经清楚发生什么事。郡主想知道什么,三郎君不方便透露,还请郡主见谅。” 丽蓉很意外,不过是个在厨房做事的小丫鬟,居然有此见识?她深深看了小闲一眼,道:“你来见我,可有话说?” 既然话已说开,只怕不是受锦香之命来赶她走。要赶她,锦香一向亲力亲为,不会让一个小丫鬟出场,小丫鬟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是,”小闲道:“国公爷带人去追三郎君了,传扬出去,于三郎君不利。” 丽蓉自小在王府长大,受的是皇家教育,见识与一般人不同。稍一凝眉,即明白小闲的意思,当即站了起来,道:“我去劝他。” 小闲和锦香换了男装紧跟在后,出府时得知,陈氏已坐了马车追出去了。 夜幕降临,已经宵禁。街上除了巡城兵士,只有一群骑马的男人横冲直撞。这群男人的来头还挺大,巡城校尉只有点头只腰放行的份。 接着是一溜儿的马车,领头的车上高挂写着卢国公府的灯笼,后面挂的是三四品大员的灯笼。 “真是遇见鬼了。”一个年轻兵士目送马车离去,嘀咕了一句。 旁边一个年长兵士道:“卢国公府出什么事了?国公爷这会儿没在莳花馆,满大街瞎跑什么呢?” 另一个矮个子兵士听见了。笑道:“没瞧见卢国公夫人急急追去?想必卢国公躲避夫人也说不定。” “捉/奸?”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接着哄堂大笑。 丘八们要在城中主干道巡到天亮,长夜漫漫,说些富贵人家的风流韵事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校尉也笑了,笑完,抖官威喝道:“休得胡说。” 矮个兵士笑道:“要不然,卢国公夫人大半夜追出来干嘛。还打听卢国公朝哪里去?” 夜幕降临不到半个时辰,捉/奸啥的还早。校尉下意识望了望天,再望望平康坊的方向,将信将疑。 兵士们却开了荤腔,越说越不像话。直到得得声响,又一辆马车驶来。 车夫出示了秀王府的腰牌,倨傲地道:“可曾见过卢国公爷?往哪个方向去了?” 校尉和兵士们都傻了眼。怎么秀王府也找卢国公爷,这又是怎样的风流韵事? 得到答案后。丘八们清晰无比听到车内传出一声娇叱:“快追!” 是个女的。待马车快速离开,丘八们又炸开了窝。 车里,丽蓉比小闲还着急,不停催促车夫快点。车夫先还以安全第一相劝,无奈丽蓉不听,只是不停催促,生怕叶启被叶德追上,坏了大事。 听说陈氏出府,小闲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回位,有陈氏阻拦一下,估计她们赶得及。 其实叶德并不知道去哪追叶启,只是一个劲朝皇宫赶,在御街上遇到禁卫军,一问,叶启往春明门去了。 出城了?叶德大急,骂了一声:“兔崽子,这会儿出城干什么?” 跟随的官员心想,躲得可真彻底,却不知谁透的消息? 卢国公自是特权人物,要叫开城门并不难。可是如巡城兵士所说,真是遇见鬼了,不管他怎么说,守城官就是不肯下令开城门,不仅不开城门,还不肯说叶启有没有来过。 在重臣们面前丢了脸,叶德气得直跳脚,只会咒骂,还是一起来的侍郎拍马而出,喝道:“难道本官来了,也不能开城门吗?” 随从提了灯笼,在侍郎面门照了一照,灯下一张五旬的清瘦面容,可不是侍郎是谁? 守门官清冷的声音在城门上传来:“离得远,没看清。” 侍郎气得吐血。卢国公爷你看得清,本官你就没看清?本官要收拾你一个守城门的,很难吗? 又一个官员拍马上前,喝令开城门时,陈氏的马车到了,夫人们的马车也跟着到了。 守城官兵们居高临下亲眼目睹了大官们夫妻相会的戏码,以及证实了卢国公爷怕老婆的传言。 据一位守城兵士日后跟人说的:“好家伙,卢国公夫人一下车,把卢国公爷狠狠训了一顿,卢国公爷那么大的官,吭都不敢吭一声,说上马就上马,说回府就回府,都没二话。”最后下结论:“真不是爷们!” 丽蓉的马车走到半道,遇见了垂头丧气的叶德。朝臣们接了夫人,各自回府了。 “你们怎么来了?”陈氏见锦香和小闲从马车里下来,诧异道。 锦香禀道:“奴婢们想着三郎君公务繁忙,无暇回府,国公爷又急着送衣裳,所以赶来侍候,好在还来得及。” 什么送衣裳,不过是给叶德台阶下。 陈氏瞪了叶德一眼,心道,一个丫鬟的见识都比你高。 凭良心说,要不是叶德口口声声要把叶启绑回府,她担心儿子,断不会追来。可是听说叶德追向春明门,她已经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若非泼天大事,叶启不会避出城去。 叶德垂头丧气,半天时间。把脸面都丢光了,先受守城官戏弄,再挨老婆训,以后怎么有脸出去混哟。 回府后,派去打探的人回来,陈氏才明白出了什么事。 可是小闲不明白,随陈氏回府后。她回了自己屋子。 锦香在上房候着。陈氏把她叫去,道:“三郎没事。” 锦香大喜,这么说。夫人知道三郎君去哪儿了? 小闲得到这句话,肯定陈氏不知道,只是为了锦香不夜不安枕,也不说破。 晚上。小闲躺在床上,望着屋顶。想,叶启能去哪儿呢? …………………… 从宫门口出来,出了御街,叶启一行人拍马向东。去了春明门。叶启把守门官叫来,叮嘱两句,一行人纵马出城。在城外兜了大半个圈子。来到安化门,凭千牛备身的腰牌叫开城门。进得城来。直趋临近皇宫的平太坊,叫开坊门,在武侯的恭送下来到一处安静的院落。 院落小巧,只有前后两进,却布置精巧。平时只有一个老苍头打扫,虽没住人,却收拾得异常干净。 老苍头在睡梦中被叫醒,披衣出来,道:“三郎君来了?” 这是叶启购下的一处院落,原是一位京官的住宅,因犯了事,被充军,院落低价发售,叶启看价钱便宜,便让顺发出面买下了。 可不要以为叶启只与三皇子周川等人厮混,纨绔们在叶启的带领下,早就插手一些生意,不过是没有出面,由妥当的人打理罢了。 叶启擦了把脸,叫过金哥儿,附耳几句,金哥儿一声不吭牵马出门去了。 顺发不敢问,端了洗脸水倒了,亲自寻了一处小吃店,买了一大包烧饼。折腾一晚上,他们半点吃食没进肚呢。 烧饼还温热,顺发看叶启吃烧饼,眼泪吧哒吧哒直往下掉。 “哭什么?”叶启奇怪道。 顺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道:“小的去把小闲接来吧。” 三郎君自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街边不干不净的吃食了?白天还在皇宫里与皇帝一块儿聊天吃茶,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沦落到如此地步?这是怎么了? 叶启笑了,扬了扬手里的烧饼,道:“虽然没小闲做的好吃,好在还算新鲜。” 顺发哭得更凶了:“三郎君……” 吃完饼,洗了个热水澡,周川来了。 “他们到处找你呢,你家可热闹了。”周川笑得没心没肺。 叶启道:“找你有正事,你明天一早找个由头进宫,跟三皇子这么说……” 周川不停点头,道:“交给我,放心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照常理,三皇子明天不可能上学,他要上奏折,表明支持老爹的决心。 周川跟做贼似的,躲躲闪闪出了小院落,在太平坊七绕八绕,绕了半天才回府。 …………………… 小闲天没亮起身,开始和面做点心,江妈妈打着呵欠进厨房时,小闲已和了一大盆面了。 “你这是做什么?”江妈妈惊道。 小闲笑了笑,把一缕头发拨回耳后,道:“做老婆饼。” 一晚上睡不踏实,总觉得顺发会来取点心。 天色大亮,陈氏把小闲叫了去,上上下下打量她半天,道:“你劝丽蓉郡主拦下国公爷,劝锦香稍安勿躁?” 小闲道:“是。” “为什么?”陈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小闲,似乎要把小闲看穿看透。 小闲在陈氏的凌厉眼神下,淡淡道:“婢子只是觉得三郎君不回府,自然有不回府的道理。我们做奴婢的,自然唯三郎君之命是从,就算没有命令,也该配合三郎君行动才是。” “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吗?”陈氏的语气冷得像冰。(未完待续) ps:请亲们设置成自动订阅,这样看更方便。 推荐朋友一本书:容自若3408985,简介:催眠圣手沈大妇,反被催眠困情商。 第80章 打算 小闲确实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朝廷里一个八品小官上一封奏折,搞得卢国公府乱成一锅粥这种事,怎么能是她一个二等丫鬟能够参与的? “婢子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需要领会郎君的意图,照郎君的意图去做就好。”小闲清脆的声音在陈氏面前响起。 领会主子的意图,照主子的意图去做,是做为奴婢的最高境界,也是主子可遇不可求的。若能遇到这样的人才,主子是要当成心腹对待的。 陈氏很意外,非常意外。 “你回去吧。”沉思半晌,她道。 小闲就这样回来了,继续在厨房做老婆饼。 午后,汪嬷嬷来了,后面两个丫鬟捧了四匹绢。 “夫人赏小闲的。”汪嬷嬷笑得和气,对锦香道:“快请小闲姑娘出来吧。” 锦香脸色骤变,汪嬷嬷从没对一个丫鬟这么客气,连姑娘都称呼上了。 “你跟夫人说了什么?”锦香赶到厨房,对忙着在自制的烤炉里往外端老婆饼的小闲道。 小闲道:“烫,让让。” 可不是烫得很。锦香待小闲放下手里的铁篱子,一把拉住她的衣袖,道:“怎么好好的,夫人会赏你绢?” 绢是可以当钱使的,是皇帝赏赐大臣的必备物品,档次那叫一个高。赏绢,那是夫人把小闲当个人物了。 小闲忙完手里的活,拿起一个老婆饼,递给锦香,道:“尝尝,还热着呢。特别香。” 锦香都急得火上房了,进府这么多年,从没见陈氏赏过哪个丫鬟绢,这是要扶作姨娘的节奏么?不对呀,没见过哪个姨娘有赏过绢的。 小闲见她不接,自己吃了起来,在锦香吃人的目光下。慢慢道:“我只是回了夫人的话。可没说什么,为什么赏绢,你得问夫人去。” 小闲是穿越者。不晓得绢的特别意义。 汪嬷嬷等了半天,没见小闲过来,自己寻来,满脸堆笑道:“快去谢恩吧。” 小闲洗了手。换了衣裳,去了上房。 陈氏含笑道:“好好干活。” 这就是入了陈氏的眼了。小闲在上房厨房做事的时候,陈氏可没能记住她。 四匹绢两匹红色,两匹缠枝花纹,都是年轻女孩儿当穿的颜色。丫鬟们羡慕得不得了。剪秋道:“小闲是个有福气的呢。” “可不是,咱们府里,有哪个丫鬟能有这样的福份啊。只有小闲呢。”书宁笑得脸上如开了一朵花。 “哼,又不是你们得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双儿皱了皱鼻子道。 身后,桂宝笑着接了话,道:“可不是,又不是我们得了,有什么好看的。” 没想到夫人既如此看重她,她究竟做了什么? “哪有什么,不过是怂恿丽蓉郡主去把国公爷追回来。”身为一等大丫鬟,翠烟还是知道些内情的,只是她很不以为然。 昨天那档子事,桂宝不大了解,府里乱成一团,出了事那是肯定。 “翠烟姐姐,我上次看你的鞋样儿好漂亮,能借我描花样吗?”桂宝对翠烟道。 翠烟看中了那匹玫红色的绢,正想怎么开口问小闲讨了去,听桂宝这么说,也没多想,挥手道:“在我屋里,自己取去。” 桂宝扯了扯她衣袖,使了个眼色。 “有事?”翠烟当着满屋子的丫鬟就这么堂而皇之问了出来。 桂宝急了,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绢上。 两人从人群中出来,进了翠烟的屋子,关上门,桂宝道:“翠烟姐姐好糊涂,小闲一向与锦香姐姐走得近,如今又有夫人撑腰,你也不想想,一等丫鬟只有两人呢。” 一直被锦烟压制,根基不稳是翠烟的致命伤。桂宝的话,彻底激起她的危机感。若是小闲顶了她的位置,怎么办? 两人在屋里嘀咕,小闲来了,抚摸绢,感受绢的手感,对锦香道:“怎么分,还得锦香姐姐说了算。” “那怎么行?”锦香拔高声音道:“这是夫人赏你的呢。” 小闲扫了一屋子的丫鬟,道:“既然这样,我拿出两贯钱,姐妹们加个菜,吃点酒,乐呵乐呵。” 这么多人,四匹绢除非剪碎做手帕,否则是不够分的。 听说有酒吃,还加菜,小丫鬟们欢呼起来。 夜幕降临时,顺发来了,先和锦香说了几句话,再来找小闲,道:“来取点吃食,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呢。” 小闲把准备好的老婆饼和几个红烧肘子一只烧鹅交给顺发。 顺发惊讶:“你都备好了?” 小闲微微一笑,道:“郎君吃惯了府里的吃食,在外一定吃不惯。” 是吃惯了小闲做的饭菜,嘴养得很刁,别人做的,肯定不合口味。 顺发竖了竖大拇指,道:“郎君一切安好,你且放心。” 没有问叶启的去向,不是不担心,而是不该问的不问。顺发不说,同样是不该说的不说。 送顺发走后,小闲去了锦香的屋子。锦香在抹泪,脸上泪痕没擦干呢。 “郎君有顺发和金哥儿照顾,没事的。”小闲安慰道。 锦香点了点头,泪如断线的珍珠,呜咽道:“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呢。” 自小乳娘护着,丫鬟哄着,不要说独自住外边,就是在府外过夜,也从没有过的。 小闲静静坐在一旁,待她哭得差不多了,道:“多谢姐姐在夫人跟前帮我说好话,要不然夫人不会赏我。” 陈氏不知是一时没想到,还是故意的,赏小闲那么丰厚,对锦香半点赏也无。锦香要是心里能平衡,那才有鬼了呢。 一提起这个,锦香也不哭了,眼一瞪,道:“夫人对你可真是好得没了边。” 她才是夫人的人好不,立下这么大的功,一点说法都没有。 小闲笑,道:“夫人看重姐姐,若是赏,就见外了。我是一个小丫鬟,夫人若是不赏,倒让下人们寒了心。” 言外之意,陈氏赏小闲,是为搏个善待下人的好名声,可不是真的要赏她。 是这样吗?锦香将信将疑。 小闲道:“姐姐请想,我这么一个小丫鬟,都能得夫人重赏,府里那么多位姐姐,可不是有劲一处使,只要是为卢国公府好的,一定会向夫人提建议。嗯,也就是个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小闲不知这个故事锦香懂不懂,打算好好给她上上课,使劲儿把这事忽悠过去。 “这是千金买马骨?”锦香眉开眼笑了,道:“这故事还是以前听郎君讲过,没想到用在这地方。夫人可真是博学多才。” 小闲松了口气,听得进去就好。 “所以啊,以后我们要更加努力才是。”小闲打算做总结后走人。 锦香却道:“你虽然年龄小,却透着老成,就没想过以后吗?” 以后,以后什么事?小闲不明白。 面对小闲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锦香加重语气:“女儿家,总有一天必须面对的婚姻大事。” 我的天,前世大学毕业后开始被老妈逼去相亲,现在更离谱,她才十一岁,就要面对婚姻大事了?小闲目瞪口呆。 锦香却毫无羞涩感,她的年龄,若搁在一般百姓家庭,已算晚婚了,父母这会儿一定为她的婚事着急上火。而此时,她更有了心上人。 “三郎君是人中龙凤。”锦香含笑道:“你又深得他信任……” 行,不用再说下去了。小闲打断她道:“我还小呢,再说,我希望有一天能出府,开个小店,最好是点心铺子,靠手艺吃饭。” 锦香双眼亮了起来,道:“你都想好了?” 真是太好了,公认的美人胚子小闲居然对三郎君没有一点点的动心。锦香顿时心花怒放起来,不知不觉中声音也爽朗了,道:“你说的是真的?不会过两年又改了主意?” 小闲又年轻,又聪明,又长得好,举手投足不像丫鬟,倒像娘子,又做得一手好菜好点心,还识文断字,这样的女子,三郎君怎么可能不动心嘛。 事实证明,锦香想多了,小闲肯定地道:“想好了。” “好妹妹,你可真是好人。”锦香就差把小闲拥进怀里了。 小闲笑了,道:“我只是一个小丫鬟,可不敢有非分之想。” 敢勾搭叶启,那是死路一条的。为安全计,小闲还是安安份份做个丫鬟好,不多说,不多想。 可不是,三郎君不是花心的人呢。锦香放了心,转念一想,又担心起叶启来:“不知郎君住哪里,此时做些什么,可有人服侍?” 小厮们笨手笨脚的,怎么服侍得好嘛。 小闲道:“郎君那么大的人,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话锦香不爱听,道:“郎君什么时候会照顾自己了。” 得,当自己没说,反正该安抚的也安抚了,小闲打算告辞出来,锦香却拉着她说个不停,说的,都是叶启的旧事。 叶启自小书读得好,五岁便能背论语啦;叶启从不调皮,总是彬彬有礼啦;叶启待下人极好,从没有打骂过啦…… 总之,叶启什么都好。 小闲静静听着,末了,轻声道:“可是,郎君总会有自己的妻子,我们,只不过是……” 丫鬟最好的归宿,是妾侍。想到得和无数个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小闲就兴致缺缺。(未完待续) 第81章 回府 皇帝对陆进的奏折留中,算是保留意见。 两天后,侍御史汪注上奏折,同样要求立太子。 叶启得到消息后,从太平坊的小院落回府。 陈氏望着在外三天的儿子,淡淡说了句:“以后不可招呼不打一声就跑。” 不吱一声就跑,留下一个烂摊子让谁收拾?还不是劳烦了她,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叶启认错道:“是儿子的错,儿子应该派个人回府说明情况,娘亲才好做出适当的回应。” 陈氏满意地点头,道:“这次多亏你院里一个小丫鬟,叫什么小闲的,若不是她,府里不知得多乱呢。” 虽说当时也很乱,但主要是叶德引起的,又及时制止,在可控范围内。想到堂堂国公爷不如一个小丫鬟有见识,陈氏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闲?”叶启讶异。 陈氏嗯了一声,挥手道:“你也累了,回去吧。” 叶启见母亲兴致不高,告了退,离开上房。一路上,顺发把打听来的情况一五一十禀报叶启:“连丽蓉郡主都说动了呢,与锦香姐姐一同坐了车,出府追赶国公爷。” 能说服丽蓉,确实不一般。叶启加快脚步。 “郎君回来了——”坐在屋里发呆的锦香听到一声喊,鞋来不及穿,光脚跑了出来,一见叶启,立即放声大哭。 从各个屋子里跑出来的丫鬟们都呆了,三郎君毫发无损回来,哭啥呢? 小闲最先反应过来,低声道:“郎君平安归来,应该欢喜才是。你哭什么?” 锦香抽抽噎噎道:“我高兴。” 众人无语了。 锦香从袖里取出帕子,擦泪。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失态,这不是两三天一直担惊受怕,心提在嗓子眼,一旦松驰下来,只觉无尽的委屈,只能用眼泪倾泄了。 “好了。不要哭了。”叶启说着。脚步不停,进了屋。 翠烟紧跟在后,又是吩咐打水。又是备下毛巾,侍候叶启净了脸,柔声细气地道:“郎君可饿坏了,待奴婢传膳。” 叶启还来不及说话。翠烟又扬声对候在廊下的小闲道:“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准备几样郎君爱吃的菜呈上来。” 难得锦香光顾哭。她才能抖抖威风。 小闲闻声望了过来,叶启的声音紧跟着传来:“不急,小闲,你进来。” 翠烟讪讪退到在一旁。偷偷打量叶启,不在府中三天,也没瘦啊。估计依然吃好穿好,身上的衣裳。还是日常穿的呢。 正想着,就听叶启道:“你出去。” 翠烟一怔,只好应了声是,带了小丫鬟们退出去。 小闲站在叶启跟前,道:“郎君有什么吩咐?” 叶启先不说话,静静看她,半晌,道:“平常看什么书?” 小闲很意外。穿到这儿后,看书先是为了努力适应繁体字,后来在叶启书房,就着他看了散在几案上的书看,算是偷看,不知他知不知道,反正没训斥过,小闲当他默许。现在问看什么书,是什么意思? 叶启在几案后坐了,道:“不用紧张。你怎么知道应该安抚锦香的情绪,又怎么劝说丽蓉出来拦阻国公爷?” 原来为这个。小闲笑了,道:“凭直觉。” 凭直觉?叶启蹙了蹙眉,道:“直觉可信?” 连他都迷糊了,直觉怎么可能做为凭据呢,而据母亲和顺发所说,当时小闲可是相当坚决的,丫鬟们不知发生什么事,不知所措,乱成一团时,她可是相当镇定。直觉能让一个人如此相信,并据此做出判断? 小闲察言观色,见叶启不信,解释道:“若不是发生了大事,郎君不会凭白无故不回府,夫人们也不会一早前来拜访,至晚还不告辞。” 早朝结束,消息便在朝廷传开,机灵点的,马上派夫人来卢国公府探消息。大家为防叶启跑路,不约而同闭口不谈早朝上的事,把陈氏蒙在鼓里。这一天,陈氏过得可是相当憋屈。而身为小丫鬟的小闲不仅嗅到不同寻常的气味,还做出正确的判断。如果她不是天赋异禀,那真的是撞了大运。 “所以,你据此认为,一定发生大事?却为何认为应以静制动?”叶启问。 叶德急冲冲要把叶启追回来,小闲怎么确定此举不妥呢? “郎君若是能回府,自然回了,不用国公爷去找郎君回来。”小闲一副白痴都懂的眼神瞧着叶启。 叶启没有说话。 锦香要进屋,被门口的翠烟拦住,翠烟拦人理直气壮:“郎君跟小闲有话说。” 锦香一把推开翠烟往里闯,门推开,叶启吩咐道:“备水,某要淋浴。” 锦香猛点头,可不是,郎君三天没回府,在外面怎么能如在府里一样,随心所欲,有人服侍呢,怕是洗个澡也没热水吧。 小闲道:“婢子下去了。” 叶启道:“书房里的书,你若想看,只管拿去看,不要带出书房就好。” 就是说,能呆在书房,还能光明正大看书?小闲大喜,两眼发光,道:“真的?” 叶启微微一笑,道:“当然。” 小闲一路哼着歌儿走了,留下门口的翠烟一头雾水,不就是看书嘛,用得着这么高兴? 岂不知,习惯了电脑手机随时上网灌水的小闲,在这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一到晚上只能坐在烛下发呆或是做针线的地方,能用书本打发漫漫长夜的时光,是多么幸福的事儿。 桂宝适时冒泡,在翠烟耳边道:“莫不是郎君许她什么了?” “许她什么?”翠烟神经粗大条,一时没反应过来。 桂宝笑笑,道:“我们的计划得改一下。” “什么?”翠烟更不明白了,这几天人心惶惶,商量好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现在又要改? 桂宝朝厢房的方向使眼色:“来,我们商量一下。” 晚上,起居室只有锦香一人服侍。她细细打量叶启,良久,幽幽道:“郎君瘦了。” “嗯?”叶启从书本上抬起头,道:“有吗?” 除了第一天晚上吃了烧饼,其余时间可是点心吃食照旧。跟往常一样是小闲出品。每晚宵禁前。顺发过来取吃食,以及换洗衣裳。 “有。”锦香肯定地道:“就是瘦了嘛。” 最后的嘛字,带了尾音。听上去有些撒娇的味道。 叶启的头早埋进书本里去,似乎没有意识到锦香语气中的不同。 “以后有什么事,郎君可得提前说一声,人家担心死了。”锦香接着道。 叶启嗯了一声。瞟了门口一眼,道:“小闲呢。怎么没来?” 为了能与郎君有个安静的谈话环境,能够传情达意,倾诉相思,锦香把丫鬟们都支使开了。小闲却不用她赶。吃过饭,钻进书房翻书去了。叶启藏书丰富,很多孤本。这下子可得好好看看。 书房不大,藏书多。空间都用来放书柜,坐卧的地方没有起居室那么舒服,所以没有客人时,叶启会带了书在起居室看,懒散地倚着大迎枕或是凭几,很随意。 “小闲,大概在忙吧?”锦香假意朝门口望了一眼,道:“郎君找她做什么?” “你去叫她来。”叶启道。 锦香无奈,只好起身,吩咐廊下侍候的剪秋去找小闲。 待她重新进屋,叶启又道:“以后遇事,别慌慌张张的,跟小闲学着点。” 锦香很委屈,三天两夜哭瞎了眼,不是因为担心郎君,关心则乱么,怎么成了慌慌张张了?可是最终,她还是低低应了一声是。 小闲打开书柜,取了平时想看而不可得的一本孤本,小心翻开,看得入神。外面传来剪秋的声音:“小闲,郎君唤你,快去。” “你在做什么?”叶启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小闲道。 旁边锦香大为吃醋,刚才叶启跟她说话,眼睛一直停在书本上,正眼没看她一下。 小闲真心实意道谢:“谢郎君,婢子刚才在书房看书呢。?” “看什么书?”叶启说着站了起来,道:“走吧,去书房。” “这……”锦香抓狂中。 叶启指着一个书柜,道:“这里的书,你先看。” 小闲看了几本书名,都是些话本,也就是文言文。叶启要背经义,要练字,要练骑射,依然喜欢看这些话本,考虑到小闲的文化水平,特此推荐。 小闲笑指对面角落里一个表面缕花书柜,道:“我先看这个。” 这里放的,是史书。 叶启再次讶异,道:“你喜欢看史书?” 难怪小小年纪有此见识,原来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小闲道:“当故事看的。” 她最想看的,是大周录。在这个朝代混了大半年,才搞明白这儿是大周朝,已立国一百多年,这本大周录除了本朝之外,一百多年的来发生的大小事宜,都有所记录,实是居家必备之良书。 叶启恍然,小女孩儿嘛,可不是喜欢看故事书,历史比话本可精彩多了。 “你叫两人来,把这儿收拾了,某以后在这儿读书。”叶启修长的手指划过屋中间的空地,那儿放一张矮榻,一张几案,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小闲明白,叫了剪秋和书宁,把几案撤了,让锦香开了库房,取了两张厚毡,铺在地上,又放了大迎枕,一张小凭几,再摆一个小巧的金鸭香炉,揭开镂空盖子,从金莲瓣缠枝银盒里取出百合香。 不久,金鸭的扁嘴,吐出一缕缕似有似无的氤氲。 经小闲巧手略一妆扮,略显冷清的书房温馨无限。 叶启满意颌首,道:“这样好多。”(未完待续) 第82章 吃醋 “锦香姐姐,吕嬷嬷派人送了冬装来。你过目一下,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送回去修改就是。”书宁道。 天气越来越冷,负责府里主子们四季衣裳的吕嬷嬷及时把冬衣送来了。叶启的四季衣裳虽说各人分管,但真正说了算的,还是锦香。 没想到锦香横了书宁一眼,不吭声。 书宁又含笑说了一遍 锦香突然爆发,脸黑如锅底,道:“让她先放着。” 书宁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是怎么啦? “出去。”锦香没留半点情面。 书宁很快知道,锦香对她已很客气了,与小闲走得近的剪秋,已经莫名其妙被训了几次。 大家都明白,锦香最近心情不好,之所以会心情不好,是因为叶启不再在起居室读书了,改去书房。而书房,是丫鬟们的禁地,包括锦香。 只有小闲是例外,且被特准在书房看书。 锦香接到这个消息时,胸膛都要气炸了,小闲只是一个二等丫鬟,怎么能越过她,和三郎君独处呢?最气人的是,在这件事上,她无能为力,只好眼巴巴干看着。生气,是无能的表现,在这一点上,锦香表现得非常明显。 小闲并不是没有察觉到锦香的异样,可是锦香不开口,她反而不好提。 这天黄昏,浆洗房送来叶启的衣裳,刚好书宁在,便收了。 过了一会儿,锦香来了,眼见得叶启的衣裳搁在几案上,没有放进箱子里,不由大发雷霆。骂道:“屋里养着一大群闲人,一个个光吃饭不干活,衣裳也不收起,养着干什么,不如回了夫人,打发出去。” 书宁翻了翻白眼,陪笑道:“这不是刚才手没干嘛。我这就收起来。” 锦香抢上一步。翻了翻那叠衣裳,皱眉道:“怎么没有郎君的中衣纨裤?” 叶启的中衣纨裤等贴身衣物一向由屋里的丫鬟们洗,并没有送到浆洗房。不在里面也正常。 书宁道:“还没回来呢,我现在收去。” 锦香气道:“我不说就没人收,我不说吃饭,你们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书宁没理她。来到晒衣裳的地方,把上面叶启的衣裳收了。又咦了一声,道:“怎么没有郎君的中衣?” 在地上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天色已黑。只好抱了衣裳回屋。 “丢了中衣?怎么会丢的!”锦香一下子炸了。 不就是一件衣服嘛,虽说质地好,但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书宁勉强笑道:“可能下午起了风。被风刮走吧。” “被风刮走?”锦香不依不饶道:“怎么别的衣服没刮走,偏偏刮走中衣?” 中衣。相当于现代的睡衣,叶启每晚穿着睡觉的。她们轮值时有时候叶启要茶要水,见惯了的。 书宁依然陪笑,道:“要不,我让她们去找找?” 喊在廊下侍候的丫鬟:“去,叫几个小丫鬟,提了灯笼去找找,看有没有被风刮到枝丫上,假山上也找找。” 丫鬟答应要走,锦香一声暴喝:“回来!” 丫鬟不知所措望着书宁,腿有些发抖。现在锦香是名副其实的母老虎,惹不得啊。 “……”书宁有点打怵。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说话间,叶启回来了,道:“这是怎么了?”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发生什么事了? 锦香没有如同往日一样巧笑嫣然地迎上去,而是拉着一张脸,当叶启的面训丫鬟们道:“做什么事都不小心,以后我要不在了,你们怎么办?” 书宁唯唯不敢出声,叶启不乐意了:“什么叫没了你怎么办?” 锦香一听,特别伤心,屋里的大小事儿不是她一手操办吗?如果没了她,郎君要穿红穿绿,谁给他找?要棉的中衣绫的中衣,谁给他拿?怎么没了她还能一切照常? 泪,如断线的珍珠,直往下掉。 这话,有什么不对吗?书宁傻了眼。 叶启皱了皱眉,道:“有话好好说。” 最烦不说话光哭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哭个不停。 锦香还真兴哭,虽然哭在叶启面前没什么效果,但胜在能发泄情绪,让叶启明白她有多么伤心。至少,她这么认为。 叶启不理她,在几案后坐了。 小闲听说叶启回来,过来问要传膳了未,一进门,便见锦香哭得稀里哗啦,不解地望书宁,书宁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 锦香一见小闲,顿时不哭了,把脸一抹,不管妆花了,往哪一站,冷冷道:“一下午没见你,去哪儿了?” 小闲一般只在两个地方,不是在书房便是在厨房,能去哪儿? “在厨房为郎君做几样菜,郎君,要传膳了吗?”小闲乘势转向叶启问道。 叶启道:“传。” 和几个死党骑了一天马,中午也没能好好吃,早饿得很了。 锦香气得跺脚。现在她一见小闲便成斗鸡眼,偏偏要见很难,小闲总躲在书房,厨房那地方油烟太多,她又不愿落一身油烟味儿。 眼见得小闲走出来,吩咐袖袖道:“传膳吧。” 那派头,像是高高在上的娘子。锦香不知怎么的,火直往上冒,憋了好些天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一句话冲口而出:“别在这儿装了!” 小闲不解,丫鬟们呆了,叶启不高兴了,道:“什么叫别在这儿装了?她装什么了?” “郎君!”锦香哇的一声哭了,道:“她不过是一个小丫鬟,有什么呀,书房归她管,厨房还归她管,低下的人怨气有多大。你知道吗?” “我们没怨气啊……”书宁嚅嚅道。只是声音实在太小,除了她自己,谁也没听见。 叶启喊书宁:“锦香病了,扶她回去歇息吧。传小厮去帮她叫个大夫,好好瞧瞧。” “我没病。”锦香这个气呀。 翠烟适时站出来,道:“锦香确实太累了,回去吧。歇一歇就好了。”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自从叶启准了小闲在书房看书,桂宝就说了,以静制动。比什么都强,果然,锦香先跳出来发作了。真是难得,从她进这院子。还是第一次觉得锦香这么可爱呢,要是能借此机会大家合作一把。把小闲赶出府就好了。 几人上来搀扶锦香,桂宝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铁香挣扎着不想走,郎君这么偏心,往后可怎么好。 几人围上去要扶。锦香挣扎着不让扶,推搡之间,啪的一声响。一巴掌扫在桂宝脸上。 桂宝没想到居然挨打了。她可不会想到锦香是无意的,平时锦香就不待见她。这会儿借撒泼之机给她一巴掌,不是正常得很吗? 可是,打了也是白打,叶启不会为她出头,翠烟更不会,她还想跟锦香深度合作呢。 “你太累了,一天到晚操不完的心。”翠烟说得和善。可不是,指挥人的事全是锦香干,粗活重活全是她干,想想心里就不平衡。 锦香急了,奋力推开她们,跪在叶启面前,哭道:“郎君!” 想说什么,一时气急,什么都说不出来。 屋中乱糟糟,小闲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此时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道:“可能锦香姐姐不喜欢婢子在书房看书?不在书房也没什么,若是郎君肯让婢子拿到住的屋子里看,也好。” 不过是看书,只要有灯,环境安静,在哪看不一样。 “不用。”叶启沉下脸,对锦香道:“不许胡闹。” 出乎小闲意料的是,锦香一下子安静了,在叶启面前抽泣不说话。 叶启道:“这样胡闹,成什么样子。” “郎君。”锦香解释道:“奴婢,奴婢……” 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说不出来,一急之下,道:“不是丢了郎君的中衣,奴婢心里着急么。” 瞧,她对郎君多么体贴,一件中衣也如此看重。 翠烟撇了撇嘴,道:“怎么丢了呢?可不是被人偷去吧?” 不少丫鬟都偷笑,院子里就叶启一个男人,女孩子们偷一件男式中衣做什么使? 叶启没有笑,道:“找去。” 郎君有命,大家自然遵从,而是大部份人手都提灯笼满院子翻找,只有江妈妈和袖袖端了饭菜来,小闲摆下食案,侍候叶启吃饭。 叶启瞟了锦香一眼,道:“妆都花了,还不梳洗去?” 最近,锦香对妆容特别在意,每天早上花半个时辰化妆穿衣,只为侍候叶启洗漱时能得叶启夸奖一句。不过,叶启很少注意到她的衣着,这么多天,总共也就随口夸了这么一句。就这一句,让锦香开心好几天。 妆都花了!锦香顾不得哭,捂着脸跑了。 翠烟分派了人,进来侍候,帮叶启布菜时,没夹好,失筷将红烧猪肘掉在毡上。 “行了,我自己来。”叶启吃饭随意,并不需要人布菜,不过是府里有规矩,若丫鬟们要执行,他并不拒绝罢了。 翠烟放下筷子退后两步,瞅了一旁的小闲一眼,道:“郎君可得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小闲抿着嘴笑了。 叶启瞥了小闲一眼,停筷道:“笑什么呢?” 小闲忍住笑,道:“没。” 翠烟自己也觉得别扭,不会拍马屁就是不会拍马屁啊,以后可得好好修这门课。 就在这时,东边有人喊起来:“找到了。” 为一件中衣闹成这样,太过份了。叶启蹙了蹙眉。(未完待续) ps:抱歉,更新迟了。 第83章 露馅 “小闲,你做的好事!”锦香抖了抖手中那件白色男式中衣,眼中如欲喷火,枉她把小闲当成姐妹,没想到小闲年纪虽然小,心却大,暗恋郎君也就罢了,还把郎君的中衣藏在枕头底下。现在人赃并获,她才如梦初醒。什么只盼有朝一日能赎身出府,我呸! 锦香当着小闲的面,啐了一口。 小闲独住的小屋里站满了人,一个个神色怪异。 小闲上前认真看了,确认是男式中衣,问剪秋:“真的是郎君的?” 剪秋点了点头。 锦香不停冷笑。 小闲哦了一声,道:“如果我藏的,会让你们搜到吗?除了我的屋子,别人的屋子都没搜吧?刚才谁先进我的屋子,谁发现这件中衣,衣服就是谁藏的。” 大家眼睛望向站在匡床边的小丫鬟信儿。信儿顿感压力大增,脸色苍白如纸。 剪秋道:“不是说在树枝假山中找么,你怎么会找到小闲屋里来,,还一找就找到了?” “我……我……”信儿吱吱唔唔,眼睛只是望着人堆后的桂宝。 桂宝干笑一声,道:“大概信儿一路找过来,才会找到小闲屋里吧。也是巧了,一找,就找到。” “是吗?”剪秋冷笑,喝令门外看热闹的粗使仆妇:“把信儿绑起来,送去柴房,先饿两天,再好好问问。姑娘们的屋子,是她能随便进出,随便搜的吗?” 小闲是二等丫鬟,照府里的规矩,小丫鬟们和粗使仆妇见面得尊称姑娘。当然。只有像锦香这样有权力的丫鬟,院外的仆妇们才这么称呼,但是府里的规矩毕竟就摆在那里。从来没有小丫鬟可以私自跑到二等丫鬟屋里来的,何况是去搜二等丫鬟的屋子?反了她了! 信儿哭喊叫救命,挣扎着,扑向人群后的桂宝。 桂宝低下头,退开两步。只当没看见。 小闲冷眼旁观。待人群散后,对脸色阴晴不定的锦香道:“锦香姐姐真认为是我做的吗?” 小闲的屋子一切井井有条,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只枕头被掀开,如果说,信儿不是知情人,谁又是知情人? “一问便知。”锦香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小闲在她背后道:“姐姐还须提防有人杀人灭口。” 不过是一个**岁的小丫鬟,真正的幕后主使要干掉她。实在是易如反掌。 锦香脚步一顿,复又加快脚步,去了。 翠烟正向叶启禀报:“……锦香姐姐很生气呢。小闲也真是的,怎么能藏郎君的中衣?” “别胡说。”叶启瞅了她一眼。道:“这话以后不许再说。小闲不是这样的人。唤锦香。” 翠烟干活是一把好手,回话就有点缺根弦了。叶启一向不怎么跟翠烟说话,今天她趁机凑上来。很不习惯哪。 翠烟悻悻去找锦香,心里那个高兴。如桂宝所说,一箭双那啥,一下子把小闲和锦香打倒不说,还让她们自相残杀,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天下了。 锦香没空。 柴房里,信儿被锦香头上的簪子扎得鬼哭狼嚎,只是叫喊饶命。 锦香冷冷道:“饶你不难,快说,谁主使你的。” 秋天的夜风很冷,吹在小闲脸上,凉嗖嗖的。小闲眼望黑漆漆的天空,只是想,桂宝这么做,动机又是什么呢? 就算再低调,再与人为善,还是有被栽赃陷害的一天,难得非要逼得她先发制人,先栽赃害人吗?她做不到,两世为人,良心依然存在,做不到呵。 “会没事的。”剪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小闲身边,柔声道:“锦香姐姐会问个水落石出。” 到底还是怀疑了她,因为她跟小闲走得近,又有师生之实,所以审问信儿时,把她支开。剪秋心里不好受,还是过来安慰小闲。 “我知道。”小闲依然望着没有月亮的天空,道:“真相总会大白。” “那你……”剪秋不明白,既然看得开,为什么要在这里吹风。京城的秋天,太阳落山后,气温骤降,夜风又大,可冷得很。 小闲微微一笑,道:“走吧。” 翠烟跟到起居室,告知锦香动私刑,然后得意地看叶启,希望叶启能开口为信儿说一句话。只要他说一句此事作罢,信儿的小命便能救下来了。当然,信儿能不能活,她并不太关心,重要的是别让桂宝暴露在人前。她依仗桂宝的地方还多着呢。 可是她等来的只有叶启另一句话:“你下去吧。” 叶启淋浴换了道袍后,去了书房。 翠烟一人在廊下发呆。 “唉呀,你怎么在这儿,快来,我有话跟你说。”桂宝心急火燎找到翠烟,把她拉走了。 这是翠烟自打进这院子后第一次近距离打量叶启,以前不过是点头的交情。 大家都说三郎君长得好看,真是名不虚传哪。可是,他正眼没看自己一眼,好看又有什么用?翠烟还没绕出来。 “就要露馅啦,你快去绊住锦香,要不然信儿一定会把我们抖出来的。”桂宝急道。 翠烟一怔,可不是。她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埋怨道:“我就说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你偏不信,你看看,这可怎么好。” 搞阴谋诡计本来就不是她的擅长,反正只要耐心等下去,等到锦香被叶启收了房,她就成了这院子里最大最有权力的丫鬟了,急什么呢。 翠烟不知道的是,露馅的是桂宝,并不是她。 信儿并没有坚持多久,不过收了人家两贯钱,实在犯不着把命搭上。 “锦香。”翠烟边拍门边喊:“郎君去了书房了,我得了空,来帮你,可问出来了?” 她并不傻,现在只要一提书房,锦香一定跳起来,或者顾不上审问信儿,不顾叶启在书房,一气儿去找小闲的麻烦也有可能。 可是,屋里寂静无声。 “锦香——”翠烟拔高声音喊:“快开门。” 一刻钟后,门开了,书宁站在门口,似笑非笑道:“翠烟姐姐好有空,还是请回吧。” 翠烟伸长脖子往里张望,道:“可问出什么了?我过来帮忙。” “不用。”书宁说着迈出门槛,顺手把门带上,走了。 “这……”翠烟很尴尬。 躲在不远处偷窥的桂宝大急,不停向翠烟打手势,可惜翠烟没转身,没瞧见。 没办法,看看周围没人,桂宝只好跑出来把翠烟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你傻啊,应该把锦香引开,我们才好下手。” 什么帮忙,难道你能当着锦香的面跟信儿说,只要你别招,我再给你两贯钱?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翠烟哦了一声,如梦初醒。欲重新拍门,却听脚步声响,有人朝这边走来。到得近处才看清,书宁和喜儿一前一后来了。 门重新打开,喜儿留在柴房,锦香和书宁走了,灯光摇曳,瞧不清锦香的脸色。 “完了完了。”桂宝快哭出声来:“信儿一定招了。” 信儿确实招了,锦香的心情已经平复。说来奇怪,只要这事不是小闲做的,锦香没有被出卖的感觉,那谁做的便无所谓了。不管谁做的,目的何在,她只要下死手把人收拾了就成。 说到底,还是被背叛被出卖的感觉让她怒火中烧。 双儿来叫小闲时,小闲在书房里煎茶。 “进步很快。”叶启尝了一口,勉强满意。 小闲微微一笑,道:“可惜我不会画画,无法在茶面上点茶。” 没有画画基础,无法在茶面上画出楼台亭阁,煎茶看起来便不那么赏心悦目了。 叶启淡淡一笑,道:“你很有写字的天赋,又天天练字,已算不错。” 这个不错,是从丫鬟的角度说的。若是娘子,如叶馨,自小便请了老师,琴棋书画全方面发展了。 小闲确实喜欢练字,思念父母时,练练字便能忘记悲伤,孤独时练练字便能心境平静。可是对画画,一来没有老师教导,二来她的兴趣也不大,反正她从没碰过。 小闲打趣道:“跟郎君相比怎样?” 叶启的字是公认的好,轮值时,皇帝开朝会,还让他做记录呢,可见真的好。 叶启认真想了一会儿,道:“不相仲伯。” 小闲一怔,没想到叶启会有这么高的评价。就小闲看来,自己的字还不够好,还需要继续练。 “就女子来说,却是好得很了。”叶启接着道。 小闲瞧他不像开玩笑,不像打趣,不由怔怔看他。 叶启笑了,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道:“不信?赶明儿问四娘要一张字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叶馨的字,其实说不上好。 小闲应了,却很不解。要对比,总得找字写得好的吧? 两人说着话,门外双儿道:“小闲姐姐,锦香姐姐请你过去。” 叶启笑道:“问出结果了,快去吧。” 小闲疑惑,道:“郎君怎么不怀疑我?” 他就那么笃定中衣不是自己偷的? 叶启轻轻笑出了声,道:“你不会这样做。” 为什么?小闲很想问,叶启却低下头看起了书,只好轻手轻脚走出来,带上门,隔绝外面的冷气。 “可问出来了?”小闲一见锦香,开门见山道。 锦香笑,道:“你什么时候结下的仇人,要这样整你?”(未完待续) 第84章 不认 桂宝的担心成了现实,锦香和小闲连袂找她谈话,不,审讯。 桂宝一口咬定信儿胡说八道,又是放声大哭又是满地打滚,说信儿得了失心疯,陷害她。 锦香对小闲道:“会不会真的是信儿为了脱身胡乱攀咬?” 怎么可能,信儿不攀咬别人,偏偏攀咬她?小闲反问:“你信吗?” 锦香信,深宅大院里这种事,屡见不鲜。 小闲见她动摇,道:“如果信儿胡乱攀咬,那么幕后主使是谁?动机呢?” 桂宝有没有动机?锦香认为没有。 平时桂宝人缘极好,见了人都是一副笑脸,见了锦香,离得三丈远,便恭谨地站在一旁,垂手侧身行礼,甜甜地道:“锦香姐姐好,锦香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这么一个人,既然她说冤枉,说她没有做过,锦香自然是信的。 “我再去问问信儿。”小闲的问题,锦香答不上来,想了半天,只好这么说。 “不用。”小闲道:“让她们当面对质好了。”又喊剪秋:“一起去吧,人多些,防止桂宝狗急跳墙,动粗伤害信儿。” 锦香不悦道:“怎么这样说话。” 当着她的面,桂宝怎么会动粗呢。 锦香却没注意到听说去和信儿对质,桂宝一闪而过的得意神情。小闲注意到了,所以叫上剪秋。书宁刚好跟剪秋在一起,便一块儿来了。 信儿脸上被金簪扎了无数个孔,锦香扎得深了,孔里流出细细的血丝,一张脸又红又肿。此时。她蜷缩在屋角,默默地流泪。 桂宝说此事万无一失,不会有人知道,不会牵连到她,全是骗人的,呜呜呜。 “哭什么哭。”喜儿喝道:“早跟你说没事别乱来,你偏不信。这下好了。小命说不定就没了。” 喜儿跟信儿同时进府,一直看不惯信儿的行径。信儿不是羡慕人家的新衣裳漂亮,就是羡慕人家的头面好看。最妒忌的人,就是小闲了,能天天吃好吃的。这下好了,羡慕来羡慕去。把自己羡慕进柴房。 信儿爬了过来,抱住喜儿双腿。哭道:“姐姐放了我吧,只要姐姐放了我,来生我做牛做马报答姐姐的大恩。” 只要能逃出柴房,便有了活命的机会。最不济,逃出府,到亲戚家避过风头。再找一家主顾便是。 喜儿一把推开她,怒道:“你自己作死。别把我拉上。” 放了你,我岂不是得替你去死? 锦香管理才能还是有的,喜儿看不起信儿,要不是冲着这一点,她也不会命令喜儿在这儿当临时看守。 信儿放声大哭。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锦香当先迈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灯光又亮了,信儿抬起泪眼一望,马上爬了过来,连连磕头,哭道:“锦香姐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柴房狭小,里面又堆了半屋子的柴草和炭,几人一进门,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你说这事是桂宝干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干?”锦香的声音自头顶飘下来。 信儿只是喊饶命,别的一概不理,锦香连问几声,得不到回答,气得踹了她一脚。 小闲道:“好好回话,若能戴罪立功,我向郎君和锦香姐姐求情,饶你不死。” 这话不是威胁,而是开恩。勋贵们府里打死奴婢,基本是奴婢不告,官府不究,死了也是白死。哪个奴婢敢把勋贵主家告上衙门?那是活得不耐烦了。再说,能被打死的奴婢,大多在府里没有后台没有人脉,属于绝户,死了也是白死。 信儿是河间府人氏,被卖到卢国公府,父母家人还在河间府呢。 信儿这才看清小闲站在锦香身旁,逐一望过去,发现桂宝也来了,有些怯,可一想到小闲愿为她求情,自此她就算是小闲的人了,胆气又壮起来。院子里谁不知道,小闲是郎君跟前的大红人,唯一一个能跟郎君一起在书房看书的人呢。 桂宝却不乐意了,先打个哈哈,道:“小闲这是暗示什么呢?” 论身份地位,她得尊小闲一声姐姐,可是小闲年龄实在小,于是自上到下都叫名字。 小闲转头看她,道:“你现在是嫌疑犯,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喝令剪秋和书宁:“绑了,和信儿对质。” 两人答应一声,解下桂宝的腰带,把她双手双脚捆了个结结实实,拉到信儿对面,和信儿跪在一起。 锦香道:“何必这样。” 用得着把桂宝当犯人吗?当着桂宝的面问信儿两句也就是了。 信儿已经悔青了肠子,银钱再好,也得有命花啊。一见桂宝就在身边,马上道:“小闲姐姐,她给我两贯钱,让我偷偷收了郎君的中衣,趁你不在房里,藏在你枕头底下。是她指使我做的,不关我的事啊。” 小闲一吩咐绑,桂宝就知要坏事,无奈剪秋和书宁手快,她还来不及向锦香求情,已经被绑了。这时只好用比信儿更大的声音道:“没有的事,我与小闲情如姐妹,怎么可能栽赃陷害小闲?都是这小妮子眼红小闲能天天吃好吃的,时时有新衣穿,才害小闲的。” 信儿急了,道:“桂宝给我的两贯钱,我还没花,就放在我床下的木箱里。” 虽然她很想买一大堆好吃的一次吃个够,不是不能随意出府么,跟小厮们又不熟,又找不到相托的人,所以钱还在。 这就简单了,剪秋亲自去,很快从信儿的床下找到两贯钱,提了过来。 小闲问痛哭不止的桂宝:“你有什么话说?” “我哪有两贯钱?小闲你试想,我不过是一个三等丫鬟,每个月的例银又要买胭脂水粉,又要拿些回家,四季衣裳虽说由府里针线房做了送来。但冬天寒冷,总须多加两件,也是要钱的啊。”桂宝也急了,这罪名若是落实,活不过今晚的就是自己了。 两贯钱,也就是二两银子,两千个铜钱。以现在的物价。不算少了。要说桂宝有,小闲不大信,所以她的背后肯定还有人。 “你是说。你也是受人指使?”小闲道。 此言一出,大家都呆住了。桂宝是吓呆,锦香等人是发呆。 怎么单凭这句话,就断定桂宝背后有人呢?锦香差点叫出声来:“不是我指使的。” 剪秋上前。一巴掌扇在桂宝脸上,道:“快说。要不说,马上禀明郎君,杖毙了你。” 桂宝相信,只要小闲跟叶启一说。叶启肯定不会保自己,到那时,想把自己怎么样。全由小闲说了算。谁摊上这事,都不可能大度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简单在脑中衡量一下,桂宝没有悬念,没有犹豫,马上招了:“是翠烟姐姐让我找个人陷害小闲的,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被逼的。” 死道友,莫死贫道,再说以翠烟的地位,死不了吧。 翠烟!小闲很吃惊,她一向和翠烟的关系不错,打从心里欣赏她的勤劳苦干,有活干活,没活找活干,怎么她会莫名其妙找人坑自己? 说到底,还是锦香反应快,一听翠烟的名号,马上联想到她的动机:“通过陷害小闲,断我臂膀吗?” 小闲许多次站出来帮自己,遭翠烟妒忌了吧。 小闲很快平复心情,道:“重新找个房间把桂宝关了,派人守着。” 院子里空房间还有两间,只是一向没人打扫,要多脏有多脏。当然,这时候也没人在意,直接抬了桂宝扔进去,把门锁住,派粗使仆妇在门口守着就是了。 翠烟已经歇下了,睁着眼盘算怎么引起叶启的注意。她是大姑娘了,女孩子情窦早开,只是她一向神经粗大条,晚上细细打量了叶启后,不觉动了心。嫁个长得帅的,总好过嫁个丑的,何况叶启知书达理,风度翩翩。 还没想出个头绪,门被撞开了。锦香那是相当的不客气。 “你们想干什么?”翠烟对撞开门的两个扫地仆妇大喝,真是瞎了她们的狗眼,敢惹到她头上来了。 仆妇不敢言语,弯腰退了下去。 锦香随后趾高气扬进来,身后跟着微蹙眉的小闲。能拍门,为什么要撞门,能好好说话,为什么要气势汹汹呢。 翠烟气极,道:“锦香,赶明儿我去夫人跟前告你。” 要不是此时天色已晚,夫人早就歇下,她一定此时告去,就算夫人再偏心,也不会纵容锦香如此无法无天。 锦香笑得很奸诈,道:“我奉郎君命令,绑你去问话。” 开玩笑,这么大的事,能不禀明郎君就动手嘛。郎君断断容不得她在这里胡搞瞎搞,把好好的院子搞得乌烟障气的。 翠烟一时脑子没转过弯,道:“郎君绑我做什么?一定是你胡说八道。别以为你侍候郎君的时间长了些,就可以蒙蔽主子,胡乱来。” 这两人,说了半天,就说不到点子上。小闲道:“翠烟姐姐还请穿上衣服,郎君有几句话问你。” “真的是郎君唤我?”翠烟大奇。 锦香一向对她不感冒,所以轮夜的事没安排她,她也不以为意。她从没在叶启安歇时进过东厢房,叶启也不会半夜三更找她。 小闲道:“是,快换了衣裳挽了头发走吧。” 锦香瞪眼道:“跟她客气什么。” 不是客气,而是要让叶启看到一个衣裳齐整的翠烟,以免他动了侧隐之心,她们这些人也好减了殴打她的嫌疑。(未完待续) 第85章 挑开 叶启刚刚躺下,得到锦香禀报,从床上坐了起来,值夜的丫鬟书琴忙取了外袍给叶启披上,又煎了茶来。 翠烟长发披在肩上,衣裳倒是齐整,跪在床边,道:“奴婢没有做过的事,断然不会认的,还请郎君明察。” 叶启见她一脸倔强,双唇紧紧抿着,便笑了,道:“今日这事,容易断得很,谁得益,谁便是主使。” 锦香和翠烟都怔了,郎君不用审问,便能断案,比包龙图还包龙图? 小闲站在屏风边,听到这话,看了叶启一眼。她一直怀疑叶启在院里安插了人手,可来来去去屋里就这么些丫鬟,她逐一排查过,并没有怀疑的对象。如果没有安插了人手,院里发生的鸡毛蒜皮的事,他哪样不知道?只不过假装糊涂而已。 “传下去,信儿交人牙子发卖,桂宝杖十下,扣半年例银,翠烟杖十下,降为二等丫鬟。”叶启淡淡道,语气神态虽淡,说出来的话却重如泰山。 翠烟蒙了,一句没问,就降级,成为二等? “郎君,奴婢冤枉。”翠烟扬了扬头颅,大声道。这样处置,她不服,死也不服。 叶启居高临下看她,一双眼睛似看透人间世情,道:“纵然信儿与小闲有矛盾或是妒忌小闲,以她的身份,没有人撑腰,怎么敢栽赃陷害小闲?而且看准了夫人不能容许的事情下手。桂宝再胆大包天,没有后台,怎么保证陷害小闲后能如愿以偿?” 没有翠烟在陈氏跟前进言,打点好汪嬷嬷,没有了小闲。桂宝依然只是个三等丫鬟,升不了二等。 翠烟马上反驳道:“此事或者是锦香做的。奴婢与小闲一向交好,怎么会陷害她?” 有保举资格的,可不只她一人,锦香也能。 “不是我。”锦香忙道,理由么,一时却说不上来。 小闲微笑着看叶启。静待他说下去。 叶启却没有看她。只是看着翠烟道:“锦香不会这样做。” 在这一刹那,小闲明白,锦香对他的感情。他是了解的,只是一直装糊涂而已。深爱一个人,怎么会把这个人的贴身衣服藏在另一个女孩枕头底下呢,就算是为了栽赃。也不会。 锦香如遇知音,感恩戴德道:“郎君明察。” 小闲瞅了锦香一眼。她到底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翠烟显然无法接受叶启如此偏心,满面怒容道:“郎君这样偏袒,是与锦香有私情么?” 此言一出,可以说满座皆惊。小闲诧异极了。就算你看出锦香的心思,就算你再不会说话,也不能当着绯闻男女主角的面。就这么赤果果说出来啊。 锦香哭了,大哭。然后要去上吊,哭喊:“我没脸活了。” 小闲紧紧抱住她,无奈人小力弱,抱不住,只好求助,于是书宁跑过来帮忙。 “掌嘴。” 叶启处置完翠烟,又沉下脸对锦香道:“再不消停,一并交由汪嬷嬷发卖。” 锦香不敢不消停,靠在小闲肩头低声啜泣。 仆妇把脸颊红肿的翠烟和桂宝拖去打了,小闲又让剪秋书宁扶锦香回去,顺便哄哄她。 小闲留了下来,走到叶启床边,瞅着他问:“其实你懂锦香姐姐的心思,对不对?” 那么明显,怎么会不懂呢。 叶启微微有些讶异,从没有哪个丫鬟敢对自己平视,敢这么直视自己。他微一踌躇,道:“得闲,劝锦香一劝。” “劝她什么?”小闲道。 以叶启的能力,真对锦香有了心思,陈氏再严厉,府里的规矩再严,他也有办法的吧,不过是把贴身丫鬟变成通房丫鬟,待娶了正妻后再纳为妾侍,陈氏不会不许吧? 叶启取下肩上的外袍,丢给小闲,躺了下来,道:“劝她不要想太多。” “你不喜欢她?”小闲依然单刀直入。 叶启翻身向里,不理小闲。 小闲皱了皱鼻子,凭什么你不自己拒绝她,却让我得罪人,搞不好,还会引起锦香的误会呢。 闹了这么一出,倒把值夜的丫鬟书琴给忘了,待小闲看到书琴站在门口意味深长地看自己,才意识到坏了,私密话让她听了去。还好小闲反应快,一把拉住她,道:“好姐姐,还请嘴下留情。” 书琴笑道:“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没听见才有鬼了呢。院子里平时八卦满天飞,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哪个是省油的灯,哪个不会传八卦?再说书琴看似乎没有门派,只闷声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其余全然不管,但在假中立的小闲看来,她的水很深。 小闲灵机一动,道:“我年纪小了些,大人们的事搞不懂呢,不如姐姐劝劝锦香姐姐,我谢姐姐就是。” “可别,”书琴笑道:“郎君没吩咐,我做不来这个。” 要让叶启发话还不容易。小闲二话不说,返身入内,对做入睡状的叶启道:“郎君,书琴姐姐去劝锦香姐姐最合适不过了,不如让书琴姐姐接下这个差使?” 她返身入内,书琴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得她清脆的声音说了这个,才大急,赶进来,道:“你要死呀,郎君歇下了,你怎么还打扰?” 小闲理直气壮道:“我们一直在说话,郎君哪里睡得着?” 里间外间,不过隔了一架屏风,跟现代在房中拉布帘没有区别吧,怎么有隔音效果? 书琴要拉小闲出去,小闲喊一声:“就这样说定了哦。” “小妮子,你真是作死,敢这么扰郎君清梦。”书琴骂道:“快出去吧。” 刚杖了两个,怎么胆子这样大,难道不怕郎君生气,一块儿打了吗。 叶启当然没睡着。拉过被子遮住脸,偷乐得不行。小丫鬟倒机灵,知道这是得罪人的活,这以快就找到替死鬼了。 “别闹了。”叶启拥被坐了起来,道:“书琴去吧。” 书琴见叶启被闹起来,低下头,准备请罪。待发现叶启脸上带笑。没有生气的意思,不由意外地瞟了小闲一眼。 换了谁这么胡闹,郎君能不生气? “好了。下去吧。”叶启对小闲道。 小闲交了差使,兴兴头头走了,书琴回外间临时搭的小床上,坐着发呆。 折腾了半夜。更鼓已敲三下,小闲回屋。踢掉鞋子,倒头就睡,先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刚朦胧入睡。门被拍响,剪秋在门外道:“小闲,锦香姐姐找你。” 小闲很不高兴。五更就得起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门一打开。剪秋拉起小闲的手就走,道:“锦香姐姐有事托你,若你不肯答应,她说她不活了。” 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锦香要托的是什么事,小闲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 “你就说我睡了,明天还得早起呢。”小闲不去。 剪秋道:“有什么办法呢,你快去吧,快点完事,大家好安歇。” 小闲叹了口气,披上披风,随剪秋一起来到锦香屋里。 锦香已洗了脸,解下头发,却一脸坚毅,端坐静待小闲到来,看来,如果小闲不来,她就要这么坐上一晚了。 “什么事啊。”小闲很无辜。 锦香起身,郑重向小闲一拜,道:“烦请妹妹探一探郎君的口风。” 既然翠烟把面纱挑开,不如趁此机会向叶启传情达意,说不定只要把话递到,就成了呢。 小闲苦笑,劝道:“锦香姐姐,我们身为奴婢,还是别多想的好。郎君本来就是人中龙凤,不是我等这些人能攀得上的。” 这是从身份门第上说。当然,门第不是问题,问题是,叶启没有那个意思。 锦香脸上闪过怒色,但又忍了下来,道:“我们姐妹一场,我一向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这样说呢?难道我们身为奴婢就不是人了?” 很多奴婢没有被当成人看待,但不包括她们这些在屋里服侍的贴身丫鬟,锦香一向生活优渥,手握大权,能处置小丫鬟们的大权,时间长了,便有些当家作主的错觉了。 小闲又叹了口气,道:“锦香姐姐有没有想过,你的情意,郎君可曾回应,郎君可曾对你表白,郎君可曾承诺过什么?” 当然,很多主子看上丫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是锦香不同,她的真心,大家都能感觉得到,如果叶启有意,早就回应了,而不是让小闲来劝她。小闲不想得罪人,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先摆平眼前再说。 “郎君怎么知道我……”锦香含羞带怯,声细如蚊道:“郎君怎么知道我的心意。” 真是痴心女子负心汉。小闲再次叹气,道:“你的心意,瞎子都明白了,郎君怎么会不了解?” 如果不是锦香在这里一手遮天,叶启又一直没有表态,她的情意怕是早传进陈氏耳朵里了吧。 锦香低头不语,半晌,道:“没问过,怎么知道?” 没问过,怎么能死心呢。 小闲终究没有把叶启的话转告她,好不容易劝她先歇息,等天明,再去找书琴,通报了情况,让她赶快传达重要指示。 书琴为难地道:“我一向不理会这些事,要不,你去说?” “万万不行,我也就是年纪小,要不然锦香姐姐非生吃了我不可。”小闲道:“我比较特别,在书房侍候呢。” 书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书琴一下子明白,理解地点头,勉为其难地道:“好吧。”(未完待续) 第86章 后遗症 小闲开始躲着锦香走。 得知真相的锦香,接受无能,一夜之间憔悴得怕人,看起来反而比受了杖打的翠烟和桂宝更凄惨。在床上躺了三天后,再出来,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逮谁骂谁,除了叶启外,院里的人,没有不挨骂的。 挨骂最多那一拨人里,有小闲。因为在书房的缘故,算是遭了池鱼之灾。 小闲真是有冤无处诉,只好避之大吉了。可是有时候,并不是想避就能避的。 这天,锦香把小闲叫过去,道:“昨晚的萝卜汤可是你做的?谁让你做这个?你脑袋瓜子天天闲着没事想什么呢,没经我同意,就敢胡乱做了呈给郎君?” 俗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地龙已烧起来,萝卜正当时,有什么吃不得?再说,昨晚的萝卜炖排骨汤清甜可口,叶启吃了还夸奖呢。昨晚的吃食,等到这会儿才来训,不是没事找事嘛。 小闲道:“郎君吃着觉得还不错,让今晚上再做呢。” 锦香本就没事找事,自从婉转被拒后,她最听不得的就是郎君说,小闲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她厉声道:“以后不许再做萝卜汤。” 以为伤了她的心,想吃就能吃得上吗? 小闲明白了,敢情昨晚一块儿侍候的书宁把叶启连吃两碗汤,说好吃的话传给她了。 “锦香姐姐,厨房的事,郎君亲自管的。”小闲似笑非笑道。厨房的事,归小闲管,小闲负责叶启的吃食。怎么着也轮不到锦香插手。 锦香骂道:“小蹄子,这么说,我管不了你了?” 院里再次只剩她一个一等丫鬟,哪个丫鬟仆妇不归她管了?小闲这是要造她的反吗? 小闲一脸为难道:“郎君吩咐今晚上再做,姐姐还是自己去禀明郎君吧。” 锦香气道:“你个小蹄子,这是拿郎君来搪塞我啊。” 谁不知道现在她最不愿意见的人就是叶启了,小丫头片子学会看人下菜。拿她开涮了。 说着。她随手拿起几案上的鸡毛掸子,就往小闲身上抽去。小闲一弯腰,从她胳膊肘下跑了。边跑边道:“待郎君回来,我会问他的,他要是不吃,我以后自然不做。” 锦香紧追不舍。 剪秋站在廊下。摇了摇头,对一旁的书琴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书琴早就悔青了肠子了,一时心善,没坚决拒绝小闲,去跟锦香转达。成了锦香重点关注对象。这些天,天天挨锦香训,没一件事能让锦香满意。不要她的是三郎君。又不是自己,干嘛把火撒到自己身上嘛。 小闲低头猛跑。跑得气喘吁吁,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得多锻炼,起码每天没事跑跑步。只顾开小差,一不留神,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嗷的一声叫,道:“作死啊。” 小闲肩头一阵疼痛,忙站住,定晴一看,来了几人,走在前面的是许久没来的周川,后面是叶启,最后是岳关。自从叶启几天不归后,他们再没来过,这么说,危急的形势过去了? 周川也看到小闲,一边捂着胸口,一边道:“好好儿的,你跑什么?” 小闲回头,见后面锦香已不见了,不知躲到哪里。 “嘻嘻,我练跑步呢。”小闲装作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三郎啊,你瞧瞧,把小丫头惯成什么样了。”周川回头对叶启道:“哪有人满院子乱转练跑步的,撞了人怎么办啊。” 要不是撞了他,撞得他生疼,他理那么多呢。 叶启笑道:“我不是没在府里么,要在,断然不许她这样没规矩。” 说是这样说,却没有责骂的意思,和颜悦色道:“我们去起居室闲坐,上茶上点心吧。” 周川又高兴起来,道:“对对对,我很久没吃到小丫头做的点心了,可馋死我了。” 这些天人人自顾不瑕,可不敢来往频繁,有什么事,派个小厮,跟地下党接头似的,以周川的性子,实是难以忍受。 岳关走过小闲身边时对叶启道:“小丫头长高了些。” “是吗?我倒没注意。”叶启道。 三人说着话一径进去了。 小闲抹了抹汗,四处张望。待他们走过后,锦香现身出来,冷冷看她。 小闲苦笑,道:“主子吩咐,我唯命是从。” 意思是,你的命令我不是不听,只是上头的命令我不能不听。 锦香瞪了小闲一眼,转身走了。最近总这样,叶启一回来,她便躲到自己房里,轮夜也重新安排,把自己撤下来。 “你们劝劝她吧,”小闲对廊下的剪秋和书宁道:“要么坚持,要么放弃,这样算怎么一回事嘛。” 不见,并不是死了心,而是逃避现实。 两人对视一眼,掉头就走。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敢去劝她。 小闲苦笑,喊剪秋:“来客了,去煎茶吧。” 自己去厨房取了四样点心,进门时,周川口沫横飞道:“……可不是,陛下发了火,他们才消停些。只是苦了三皇子,没的受此无妄之灾,天天在府里不敢出来,跟坐牢似的。” 自从请立太子的奏折递到皇帝案前,各级官员都跟着起哄,奏折雪片似的飞到皇帝御案。皇帝先是留中不发,后来眼看局势失控,便下旨训了几个激进份子。可是群臣见皇帝总算开口,反而受了鼓舞,新一轮奏折攻势再次把皇帝淹没。 皇帝真火了,当场打了十个大臣的板子,十人在殿前褪下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一顿猛打,大臣们总算暂时消停了。 局势就此缓解。叶启自事发时不顾与众位重臣诗酒唱和的情谊,独处一室,卢国公府也闭门谢客,除了至亲骨肉之外,谁也不见。 周川岳关等死党,被父亲被在府里,免得一不小心惹上是非,直到此时才放出来。一能出府,便来找叶启,恰好在路上遇见,便一起过来。 周川看着眼前四样形状精巧,色泽可爱的点心,一口一个,不停往嘴里塞,他跟前的几案,一下子就剩下四个空碟子。 “再拿几个来。”周川顾不上吃茶,对侍立一旁的小闲道。 哪里想到他们要来呢,本就没准备多少。小闲笑道:“已经没有了,十四郎君请稍等,我这就现做去。” 周川挥手道:“快去快去。” 岳关笑道:“你几天没吃饭了?” 四碟子点心,虽说小巧,也有十六个,这一会儿功夫全塞肚子里去了。他细嚼慢咽的,只吃了一半呢。 叶启道:“多做些。你们走时带些回去。” 周川哼哼:“用得着你说?” 他在这里从没当自己是外人,不让带还不行呢。屋里的人都笑了,叶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家呢。” 小闲很快做了两样,端了上来,周川拿起就往嘴里塞,小闲道:“小心烫。” 周川皮糙肉厚,还真不怕,烫得直嘘,还是咽了下去。 “陛下待你如何?”岳关见屋里只有小闲一个丫鬟侍候,压低声音道。 岳关最担心的,就是叶启受此事影响。他跟三皇子的关系朝廷中无人不知,两人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要是皇帝怀疑叶启是三皇子放在身边的棋子,那就糟了。 叶启细细想了,摇了摇头,道:“很好。” 帝王心难测,皇帝疑心最重,为了不让他怀疑,无论朝臣多么激动,叶启始终不发一言,不为三皇子辩护,也不提立太子一事。 身为皇帝活着的长子,三皇子这些日子很难熬,叶启只是暗中让人传话,并没有任何可以让人抓住把柄的地方。当然,三皇子也及时闭门谢客,比卢国公府更彻底,连文秀馆都不去了,天天在家自学。 叶启依然是千牛备身,依然进宫轮值,看来情况跟以前并无不同。岳关总算放了心,道:“还是要小心。” 叶启明白,点了点头。 小闲退出起居室,和剪秋几人一起在廊下侍候,不一会儿,传来周川的哼哼声:“撑死我了。” 屋里的叶启岳关,屋外小闲几人都笑了,这么个吃法,不撑着是不可能的。 一通忙乱,又嚷嚷请太医,最后还是叶启建议周川在院子里散步:“为这个请太医,没的让人笑话。” 周川拉两个死党相陪,于是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三个贵公子绕着院子转圈圈。 小闲手捧托盘跟在后面,托盘上是茶壶,以防他们走渴了要吃茶喝水。 叶启对周川道:“你在府里就没练练,只吃不动吗?” “胡说八道。”周川不高兴了,每天敢不练箭不读书,那是让老爹打死的节奏啊。 岳关道:“说起来,好些天没有出城了,不如等第一场雪下来时,我们去证果寺赏雪。” “证果寺赏梅是极好的,赏雪却未必,此时梅花未开,去了也没什么好看。”周川反驳。 叶启道:“今年陛下没有心情秋狩,不如我们一块儿去打猎,乐呵两天。” 最近两个月过得小心翼翼,不要说周川,他都快憋坏了。 周川和岳关一致同意,周川开始扳着手指头算,要带这个去,要带那个去。小闲在后面抿着嘴偷乐。 就在这时,前院一个小厮跑来,道:“三郎君快去吧,国公爷酒吃多了。”(未完待续) 第87章 各有难处 叶德确实吃了很多酒,从早上陈氏的豪华马车离开府门,回娘家,他就开始吃了。 最近这段时间,像从山顶跌落低谷,先是达官贵人们对他伸出橄榄枝,争先恐后讨好于他,让他过了一把高高在上的瘾。就在他自我感觉良好时,叶启回府了,卢国公府闭门谢客了,朝臣们对他恢复爱理不理的旧态了。 叶德很受伤,只好借酒浇愁,可惜陈氏在府里,总吃不痛快,去莳花馆,又常遇到那些变脸的朝臣,听些冷言冷语,有些缺德带冒烟儿的朝臣少不得说他能得瑟,不过仗着生了个好儿子,把他气得胡子根根翘了起来。 所以,莳花馆已经有些天没去了。 卢国公府地方大,叶启赶到时,叶德披头散发,外袍敝开,手拿酒壶,直接往嘴里倒,身边的小厮随从焦急万分,却没人敢上前夺下他手里的酒壶。敝开的外袍已经被酒溅湿了。 叶启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远远掷了开去。 叶德醉眼迷蒙,并没有看清眼前到底是谁,心爱之物被人抢了去,这些天又受了极大的窝囊气,崩溃了,一屁股往地上一墩,老泪纵横,哭诉道:“你们就会欺负我!就会欺负我!” 这就过份了。岳关很尴尬,以周川的大大咧咧,也倍感不好意思,两人不约而同向默默站在后头的小闲打个眼色,悄悄溜走了。 叶启双臂用力,强行把叶德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堂屋。叶德哭闹着,鼻涕眼泪全擦在叶启前襟。 小闲吩咐小厮取了热水毛巾来,又让赶紧煮醒酒汤。 叶德哭了好一会儿。总算发泄完了,大概累了,趴在叶启怀里沉沉睡去。 小闲递上热毛巾,叶启为他擦了脸,吩咐抬来软轿,把他抬到书房,喂他吃醒酒汤。服侍他躺下。 小闲第一次来到前院。第一次进叶德的书房,不免多打量两眼。书倒是挺多,只是他曾经摸过书本吗? “这些书是祖辈传下来的。一直摆在这儿。”叶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小闲微觉诧异,深深看了叶启一眼。叶启也在看她。 “郎君若要留在这儿,我去取替换衣裳来。”小闲被叶启看得浑身不自在,想找个借口离开。一向爱洁的叶启前襟上一大片鼻涕眼泪。确实也难为了他。 叶启微微一笑,道:“好。” 小闲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他的眼睛好象能穿透人的五脏六腑,把人看透。 小闲急急走了。 “站住。” 取了叶启的外袍,用包袱包了,从房间里出来。一声断喝,锦香面有怒声拦在门口。 书宁一副你小心点的表情站在锦香身后。 本来,跟随到前院是锦香的活儿。怎么也轮不到小闲,只是刚才三人在院中转圈。周川特地吩咐小闲侍候,小闲才一并跟去。 其实为保证活得长一点,不该看的,小闲不看,不该听的,小闲不听。今儿这事,实在没法,小闲只好硬着头皮把活干完。 “锦香姐姐,郎君在国公爷书房,麻烦你把衣裳送去。”小闲把包袱递上。 不知叶德会不会有任何不合身份的言行举止,你是心腹丫鬟,听了不该听的也没什么。 锦香脸色稍缓。听双儿说小闲随郎君去了前院,她便怒火中烧。其实叶启身边总得有人侍候,可是小闲在,她便抑制不住,只想骂人。 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堵回去。 小闲一脸无辜,完全不以成为叶启身边唯一一个服侍的丫鬟为荣。她到底年纪小,不晓得知道郎君的秘密越多,跟郎君越亲/近哪。 “你去吧。”锦香一番权衡后,装作不在乎道。 此时让她与叶启独处,她怕会哭。 小闲很为难的样子,道:“我刚才没认路,不记得怎么走了。” 旁边的书宁很无语,既然不认路,怎么从前院回来的? 锦香脸上闪过一丝笑,又绷住,道:“顺原路回去就可以,若是迷了路,问一下路过的人。” 卢国公府很大,大到占了一条街,出了院子迷路是正常的,她初次去前院时,哪次不迷路?好在府里下人多,只要不太偏僻的地方,总能遇到人,一问,便能找到路了。 “哦……”小闲撅了撅嘴,走了。转过身,抿着嘴便笑了。怎么可能不认路呢,再说虽然亭台楼阁多,但府里景色精致,移步换景,只要稍微用心,要记住不难。 叶德又呕吐了,小闲进门时,小厮刚好拿了污物出门。 叶启弯腰给叶德盖被子,动作又温柔又细心。 小闲放轻脚步,待他盖好被子,在榻上坐了,才道:“郎君请更衣。” 叶启道:“回来了?” 小闲从没贴身侍候过他,前世今生都没侍候过人,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下手,取了包袍呆呆站着。 叶启微微一笑,接过小闲手里的袍子,转到屏风后,自己换了。 他不是自小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吗?怎么会自己穿衣服?小闲惊奇中。 叶启从屏风后转出来时,小闲忍不住多打量他几量,还好,衣裳穿得挺齐整,没扣错扣子,腰带也系得恰到好处,腰上的玉佩荷包等饰物一应俱全。 “随陛下秋狩时,顺发几人不能近身,穿衣叠被都得自己做呢。”叶启道。 小闲再次有被看穿的感觉,不,是真的被看穿了,要不他不会特地解释。 “陛下注重仪表,曾经有贵阶子弟衣裳不整齐被训了。”叶启又道。 原来这样。小闲道:“郎君没被训过吧?” 当众被皇帝训,应该很难堪吧,给皇帝留下坏印象,以后还怎么混?小闲又看了叶启一眼,皇帝是否也让他看透了呢。 “没有。”叶启道:“自小娘亲带我进宫。与陛下混熟了。” 果然,皇帝的性情早就被他摸得一清二楚了。想到他进宫轮值,立太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却依然深得皇帝信任,小闲不由高看他一眼。 叶启在榻上坐了,道:“你先回去吧。” 小闲从包袱里取出叶启看了一半的书,递了过去。问:“晚膳送到这儿么?” 不知他要在这儿当孝子。还是吩咐人侍候,然后果断回去? “送到这儿吧。”叶启深深看了小闲一眼,接过书。 这丫头比锦香细心多了。知道在这儿枯坐无趣,特地取了书来,还是他昨儿没看完那本。 院门口翠烟没压实的那条黄土路,差点让锦香来回踱步给压实了。一会儿担心小闲错走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叶启没衣裳换;一会儿又担心小闲会对自己形成威胁,脑中转过七八种把小闲收拾了的念头。 小闲出现得太及时了。再不回来,锦香已在脑中拿了刀把她切成两断了。 “怎么这时才来?”锦香虽是责怪,脸上还是带了笑。 小闲道:“半道上迷了路,多走了一段。来迟了。” “以后出门记得认路,天天迷路,说出去没的让人笑话。”锦香道。 小闲应了。道:“郎君一人在书房呢,要不要派两个人过去侍候?” “当然要了。身边没人。要茶要水怎么办,难道让郎君自己动手倒水煎茶不成?”锦香充份体现了一个合格丫鬟的职业素养。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义不容辞,现在非常时期,可派谁去好? 此时不同往时,在国公爷书房不同在自己院子里,派谁去,岂不是暗示谁将是另一个一等丫鬟?翠烟被撸下后,又空出一个缺了。 小闲自去厨房准备晚饭了,留下锦香一个人苦恼。 书宁不放心她,过来劝她回房,见她站在寒风中,一张脸皱成一团,不解地问:“怎么了?”又道:“不披件斗蓬便跑出来,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好?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对,锦香一拍额头,道:“对,没错。” “什么没错?”书宁莫明其妙。 锦香大步进院去了。书宁嘀咕:“天天神经叨叨的。”也跟着进了院子。 小闲备了切成薄片的羊肉,一只切好的兔子,几样青菜,和一个小炉子,炉子下面炭火烧得旺旺的,再带上一个锅,以及酱料若干,用大托盘装了,着两个小丫鬟捧了,往叶德书房而去。 小丫鬟把食案取出来,各式物事一字摆开。 “路远,怕刚出锅的菜肴到这儿冷了,所以备下火锅。”小闲道。 叶启笑了,道:“不错,此时天冷,吃这个正好。我记得还是大年夜吃过一次,之后再没吃过了。” 他这里坐下吃饭,院子里得到灵感的锦香已让双儿提了冷水来,装满一浴桶,自己脱光光跳了进去。 冻冷入骨的冷水冻得她不停打喷嚏,皮肤冻得通红。 双儿在外面拍门,急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 那可是冷水,眼看着天随时下雪,早晚滴水成冰,这个天气,怎么能洗冷水浴呢? “怎么了?”书宁听到喊声,出来看情况。 锦香看着不大对劲,是不是应该向郎君禀报一声? “书宁姐姐,锦香姐姐洗冷水浴呢。”双儿哭道。 “什么!”书宁大惊,用力拍门道:“有话好好说,犯不着作贱自己身子,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剪秋取了锦香的份例菜,过来陪她吃饭,离得老远便听到书宁的声音,马上急步过来,道:“锦香姐姐怎么了?” 不就是郎君不收房么,过两年请汪嬷嬷回了夫人,许配个体面小厮,好好过日子也就是了,犯得着不要命么?(未完待续) ps:感谢g_1976投的粉红票,好鸡冻啊。顺求一下粉红票,亲亲。 第88章 不惜身 小闲睡得正香,门被拍响,剪秋在门外喊:“小闲快醒醒,郎君回来了。” 小闲挣扎起身,拉开门,天色昏暗,廊下灯笼在风中摇曳,冷风灌进来,打了个激机,立即清醒无比。 “快穿上外衣,新送来的斗蓬呢?快披上。”剪秋闪身进屋,赶快把门关上,翻箱倒笼,取出箱面上的粉红色斗蓬,二话不说给小闲披上。 小闲连打了几个喷嚏,用斗蓬捂了好一会儿,总算暖和了。 “这天气,可真是冷。”小闲解下斗蓬重新穿衣,道:“郎君一宿没有合眼吗?” “可不是。几位郎君和娘子略坐一坐就走了,只有我们郎君一直在床边侍候,直到国公爷醒来,发了一通脾气,又睡了,郎君才回来。” 醒来,是酒醒了,发脾气,是下不来台,老羞成怒了。 小闲匆匆挽了头发,道:“我去熬粥,一晚上没点东西下肚,吃碗热粥最好了。” 剪秋和小闲一起出房,道:“可不是。不过郎君说了,还是下碗面片儿汤吧,吃了眯一会儿。眼看天就要亮了,再耽搁,打个盹也不能了。” 叶启梳洗后只着中衣,倚在床上看书,见小闲进来,微微一笑,道:“吵醒你了?” 笑容温暖明亮,并没有一宿未眠的疲惫。 小闲也笑,道:“时辰差不多了,也该起来了。” 最多再睡半个时辰,就到起的时候了。 吃了两小碗热气腾腾的面片儿汤,叶启漱了口,把书递给小闲,躺下了。 小闲吹熄烛火。因为天将亮,没有在屋角留一盏灯,悄悄退出来,对打着呵欠倍“看”小说睁不开的剪秋道:“我在这里守着,你快去睡吧。” 剪秋也真睏得很了,没有推辞,便走了。 小闲坐在外间值夜的床上。就着微弱的灯光看叶启没看完的书。 窗纸透出亮光。廊下脚步声走动,丫鬟们低低的说话声时断时续,天亮了。 小闲放下书。把被褥收起来,打开门走出去。 “小闲今晚轮值?”廊下几个丫鬟有些意外。锦香从不安排小闲轮值,说是她还小,让她再安稳歇两年。其实她们心里都明白。锦香防着小闲呢。能不能轮值,也得论资排辈。就像她们,倒盼着能轮上一轮,就是没资格。 小闲道:“没有,替了剪秋半个时辰。” 几人哦了一声。心里瞬间平衡,旋即又后悔起来,这么好的机会。自己怎么错过了。 小闲步向厨房,江妈妈备下小米粥和馒头。笑道:“可吃一点?还是要另做?” 若是有现成,看着又可口的,小闲并不挑剔,有时候也吃江妈妈做的。 小闲揭开锅盖,大白面馒头闻着香,随手拿了一个,道:“这就挺好。” 江妈妈脸上浮起满足的神情,每次小闲吃她做的吃食,都能让她的满足感和自信心膨胀不已,陡然觉得自己高大上起来。 一个馒头没吃完,书宁来了,道:“锦香姐姐病了,已经去请大夫,你快去看看吧。” 陈氏回娘家未归,叶启安睡未起,只好去回了汪嬷嬷,差人去请大夫了。 “病了?”一口馒头含在嘴里,小闲被噎了,费力咽下去,道:“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昨天不还好好的么? “可不是。”书宁叹气,道:“半夜发烧了,不停说胡话,双儿贪睡,天亮才发觉。” 发烧最要紧的是喝水,一晚上没人理会,要是烧坏脑子可怎么好?小闲皱眉道:“双儿太不小心了。” 双儿想必挨了训,眼睛红红的,正在喂锦香喝水。 锦香脸颊通红,嘴唇干裂,汤勺递到唇边,便机械地吞咽。 小闲摸了摸她额头,烫手,怕不得三十九度。 “快拿盆盛水放外面冰了。”小闲吩咐道,等不及,先用冷手拧了毛巾捂在锦香额头,又催粗使仆妇去前院:“看看大夫请来了没有?” 要是烧成一个傻子,她一辈子就白废了。 书宁叹气,道:“刚去请,再快也得等半个时辰。” 专门给丫鬟们诊病的大夫自然不会住同一个坊,驾了马车去请也不能立即到的。 捂了五六次毛巾后,锦香的烧退了些。小闲看着她喝下一大壶水,放了心,问书宁:“好好儿的,怎么会病成这样?” 从昨天到现在,叶启不在,她又受什么刺激了? 书宁重重叹气,看了一眼双儿,道:“她自己泡冷水,生生冻病的。” 双儿低下头,分辩道:“姐姐让我拎冷水来,我可不知她要做什么。书宁姐姐,求你不要再骂我了。” 想是一大早被骂得狠了,双儿很委屈。她一个小丫鬟,成年人的世界哪里懂嘛。 “泡冷水?!”小闲大惊,道:“好好儿的,为什么要泡冷水?” 难道脑筋搭错线了?就算寻死,也不应该等到现在啊,前些天被拒就该一条白绫吊死了事,泡冷水除了得感冒,多受些罪,又有什么用? 书宁又叹气,双手笼在袖子里,不言语。 小闲催了七八次,仆妇去大门口看了七八次,大夫总算来了。 毫无疑问,自然是风寒,开了两剂药,叮嘱两句走人。 锦香昏昏沉沉中,还挂念一件事,一件对她来说无比要紧的事。 小闲拿了药吩咐双儿仔细煎,别煎糊了,还没转过身,就听她道:“郎君可知我病了?” 一瞬间,犹如一盆冷水自头顶浇下来,小闲瞬间明白她为什么要自我摧残了。 书宁还想遮掩,小闲冷冷道:“郎君安睡未醒,哪里知道这些?” 书宁看了小闲一眼,忙道:“待郎君醒了。一定会亲来探你的。” 小闲想再说两句,让她清醒清醒,书宁用眼神示意她别说,小闲只好沉默,却不愿在这里呆了,一甩手出了屋。 剪秋到底睡不踏实,稍微打个盹就起来。见小闲黑着脸走进来。道:“锦香姐姐病了?” “嗯!” 剪秋等了半天,再没第二句,不由大奇。道:“你怎么了?” 小闲气道:“身体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她不好好爱惜,我能说什么?” 为一个明确表态不爱自己的男人折腾自己。值得么?小闲很生气,后果一点不严重。 叶启直到午后才起身。书宁第一时间禀报锦香病了,病得很严重,只剩一口气了。 叶启来到锦香房中,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憔悴。头发散乱的女子,脸颊潮红,呼呼喘气。不停咳嗽。 叶启在床前的榻上坐了,道:“好好儿的。怎么病了?” “郎君!”锦香抬起失神的眼睛,奋力凝聚眼中的焦点,吃力地道:“奴婢快死了,不能好好侍奉郎君了,还请郎君珍重。” “快别胡说。”叶启道:“大夫的药方某看过了,不过是得了风寒,调养两天就好。你好好养病,病好后我有话说。” 病好后有话说……锦香顿时感觉到有了希望,连连点头,道:“是,奴婢一定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 床幔边,书宁嘀咕:“何必呢。” 既希望快点好,又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锦香长得不错,反正这时代男人可以娶很多老婆,叫法不同罢了,叶启看在她一片真心的份上,顺水推舟接受也不无可能。小闲目送叶启离开,对锦香道:“姐姐快点好起来吧,以后别作贱自己了。” “我要吃粥。”锦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要吃小闲熬的。” 从早上到现在,半粒米不肯下咽,只是喉咙干得受不了才喝水,这会儿真的很饿。 小闲哄道:“只要你能快点好,想吃什么都行,我现在熬粥去。” 小闲算是见识了爱情的力量了,单方面的爱情,也算吧?双儿不太靠谱,只好让书宁守着,自己去了厨房。 粥还没熬好,锦香将成为新姨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院子,有冲出院子,走向卢国公府的倾向。若是真的成了好事,那就是新一辈里第一个新人了。平日里对锦香不满,这些天看锦香笑话的丫鬟,马上转了口风,说起锦香的好来。 人情冷暖,大都如此。小闲摇了摇头,专心熬粥。 剪秋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小闲身边,道:“岳十八郎君和周十四郎君来了,我估摸着他们来探国公爷的。” 小闲看了她一眼,道:“国公爷还好吧?” 剪秋苦笑,道:“还不是外甥点灯笼——照旧。” 叶德昨天丢了那么大的人,今天醒来,倒没觉得不妥,又开始吃酒。小厮们不敢劝他,妾侍们自然奉迎他,这会儿吃得兴起,和姨娘们胡天胡地呢。 那可真没法了,小闲不禁有些同情叶启,摊上这么个爹,确实够悲催的。 书琴过来道:“郎君说了,多备几个菜,和两位郎君把酒夜话呢。” 得,老的吃酒,小的也吃酒,全成酒瓮了。 进卢国公府之前,岳关特地叮嘱周川,不要提叶德的臭事,给叶启留点面子。 周川不高兴道:“用得着你说?” 他又不是傻子,连这点眼力都没有,还怎么在京城混?岳关太小瞧他了。 岳关只好陪笑,道:“我不是不放心你嘛,你嘴快。” 周川哼了一声,抢在前头。 叶启见他们来了,有些些不自然,瞧他们神色没有异样,才揭过去,三人坐下开始计划过几天去打猎的事。周川念念不忘小闲做的菜,坚决要留下来吃饭。 叶启自然欢迎。(未完待续) 第89章 以大欺小 起居室里温暖如春,叶启与两个死党为了说私密话,把丫鬟们都赶了出来。 冷风刮过廊下,一阵冷似一阵,小闲回屋把二等丫鬟配的那件粉红色斗蓬披上,又抱了烧得暖暖的手炉,赶回来在门口站着。 “你倒会享受。”书宁笑道。又不是冷得不能忍受,怎么就这样不经冻呢。 几个丫鬟都捂嘴轻笑起来,一人道:“怕是要显摆她的斗蓬吧。” 府里衣裳是有一定定例的,只有二等丫鬟以上冬装才有斗蓬。一等丫鬟与二等丫鬟的斗蓬又有所不同,二等丫鬟的斗蓬是羊皮缝制,一等丫鬟的斗蓬是狐狸皮,是毛色次点的狐狸皮缝制。通体没有一根杂毛的狐狸皮,那是娘子们的配备。 不过,不用花钱能穿上货真价实的皮草,小闲很满足,知足常乐嘛。 由得同伴笑话,小闲老神在在。 天色全黑透了,夜风更急,书宁低声埋怨道:“郎君们也真是的,怎么有那么多话说。” 要不是周川和岳关在这儿,这个时辰叶启该在书房了。叶启在书房,从来不用她们在廊下侍候,书房门口三尺之内属于禁区。 剪秋道:“低声,小心周十四郎君听见。” 周川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要让他听见了,会受罚的。书宁心领精会,不再言语。 仆妇来请示要不要关院门,小闲道:“先关了吧,小心些,待郎君们要回去,赶着开了便是。” 仆妇应了。走到院门口,刚好遇见乳娘牵着叶欢的手走来。 陈氏生两子两女,两个儿子叶启叶标,两个女儿叶馨叶欢,叶欢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与叶启也最亲厚。只是她年龄尚小,陈氏不许她到处跑。因而到这儿的次数并不多。 乳娘稍一打听便带叶欢往起居室来。叶欢眼尖,在行礼的丫鬟们中认出小闲,道:“你有什么好吃的拿来。我要带回去。” 乳娘大臊,道:“九娘子怎么能这样说?我们院子里什么都有的,回去就吃。” 堂堂娘子,跟一个小丫鬟要吃食。真是丢人。 叶欢不依,扭着小身子道:“不嘛。我要吃她做的,她做的好吃。” 叶欢族中排行第九,与叶馨住一个院子,两人分住东西厢房。叶馨在这儿顺回去的点心,她没少吃,所以牢记小闲有好吃的。 乳娘还要劝。小闲劝道:“嬷嬷太小心了,不过是几样点心。不值什么,九娘子若是喜欢,我马上装了,着人送过去就是。” 叶欢摇头,道:“不要。我带回去。” 小闲不解,叶欢又道:“送过去让四姐姐吃光了。” 小孩子的心思特别单纯,想到什么说什么,一句话把丫鬟们都逗笑了。剪秋笑着夸道:“九娘子很聪明呢。” 小孩子得人夸,不免有些得意。 叶启刚好走出来,听到了,便吩咐小闲:“装两匣子先送过去吧,待会儿九娘要回去,再让乳娘拎一匣子去。”想了想,又道:“七娘那里也送一匣去。” 卢国公府还有一位庶出的娘子,名叫叶芸,是王氏所生,族中排行第七。因是庶出,独住一个院子,就在卢国公府东北角一个僻静所在,那地方,就是大白天也少有人到的,特别荒凉。 小闲应了,自去办理。 叶启弯腰抱起叶欢,亲了亲她的小脸蛋,道:“九娘怎么来了?” 叶欢环住叶启的脖子,道:“九娘想娘亲了。” 因陈氏的母亲,魏国公府的老夫人卢氏病了,陈氏回娘家尽孝,于床前服侍汤药。生怕小孩子调皮捣蛋,扰了卢老夫人养病,因而没有带叶欢叶标一块儿去。 叶欢两天见不着娘亲,想念得紧,晚饭时叶馨又抢了她最爱的甜点红豆糕,一时思亲之情大作,哭闹一回,在乳娘哄骗下便来找叶启了。 叶启抱她进了起居室,还没坐下,她便告了叶馨一状,小大人似的扁了扁嘴。 周川大为她抱不平,好生声讨了叶馨一番,刚巧小闲下午做了红豆糕,比叶欢院里的厨娘做的好吃得多,叶欢有了吃,倒忘了别的了。 逗了一会儿叶欢,岳关便拉着周川告辞,临出门道:“记得把你家那个丫鬟带上。” 叶启笑着应了,周川又叮嘱道:“说话算话啊。” 一句话没说完,被岳关拉了脚不点地走了。丫鬟们捂着嘴笑。 叶启披了斗蓬,抱了叶欢回去。叶欢手上的红豆糕有一大半糊在叶启前襟斗蓬,连他脸颊都糊了几点。 叶启低声训乳娘道:“你平时怎么教导九娘的?” 身为大家闺秀,虽然年纪幼小,一举一动也该有风仪,是为大家风范也。与一般百姓家的小儿无异,怎么能算是大家闺秀? 乳娘畏惧,不顾路面冻得又冰又硬,当场就跪下了,磕头道:“奴婢该死。” 娘子有专门教导礼仪的嬷嬷,但日常是否遵守,却要乳娘督促。如今叶欢这样,肯定是乳娘见陈氏回娘家,松怠所致了。 叶启回头道:“跟汪嬷嬷说一声,九娘的乳娘不堪职守,着遣出府。” 手拎点心匣子跟着的是小闲,应了一声是,把点心交给叶欢的贴身丫鬟,转身去了。身后传来乳娘的磕头求饶声,小闲回头一看,灯笼移动,叶启早去得远了。 平时叶启待人温和,待下人宽厚,从没有这样重地处置过下人,何况对方还是乳娘?小闲第一次领教了他的厉害。 汪嬷嬷在训人,道:“……夫人不在府中,你等要比平时小心十倍,力求别出差。若有差错,处置也会比平时重十倍,可听明白了?” 上夜的仆妇们齐声应是,道:“嬷嬷放心,我等不敢不小心。” 汪嬷嬷道:“知道就好,天冷风大,不许偷懒吃酒,半个时辰到处巡视一次,不可松怠。” 仆妇们又齐声应是,汪嬷嬷摆了摆手,仆妇们各自提了灯笼散了。 小闲走上前。 汪嬷嬷脸色和缓了些,道:“小闲来了?想必赵嬷嬷在厨房,你去找她吧。” 小闲笑道:“今次来,有正事呢。”传了叶启的命令,道:“烦请汪嬷嬷遵从。” 叶启从没插手后院的事,不知汪嬷嬷听还是不听呢?毕竟开除的是乳娘,不是一般丫鬟。小闲心里有些没底。 她还在想若是汪嬷嬷不听,要怎么下说辞,没想到汪嬷嬷爽快地道:“请姑娘回禀三郎君,今儿天色已晚,明儿一早,派人送王氏出府就是了。” 既是奉三郎君的命令来的,汪嬷嬷便以姑娘相称了。 小闲道了谢,顺道儿去瞧了赵嬷嬷,站着说两句闲话,才去叶欢的院里找叶启。 “姐姐来了,三郎君在东厢房呢。”一个丫鬟笑道,引小闲过去了。 在廊下听到一阵哭声,是那种很假很夸张地哭声。小闲心里大奇,掀帘子进去,叶启倚着凭几坐着,轻松自在。 叶欢像个小淑女般跽坐在榻上,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手里的红豆糕。 小闲刚要行礼,一件超级暗器飞了过来,小闲忙低头避开,暗器无声无息落地。小闲定晴一看,原来是一个大迎枕。 这时哭声又传来,小闲望过去,才发现叶馨怒容满面,随手抓起一个茶碗,掷了过来。 茶碗犹如带了眼睛,冲小闲飞来。小闲大惊,这东西要磕上,搞不好要带彩的。 “够了!”叶启道:“再闹,禁足三天。” 小闲匆忙避到一边,茶碗落地,碎成几片。 “三哥就是不疼我,只疼九娘。”叶馨大声道:“待娘亲回来,我告诉娘亲去。” “你若想念娘亲,今儿让丫鬟们收拾了,明早我送你回外祖母家,你和表姐妹们好好玩几天。”叶启道。 叶馨跺脚,道:“哥,你是我的亲哥么?哪有这样欺负我的?” 叶启笑了,道:“我为你好啊,赶明儿去外祖母家,又不用被我欺负,又可以马上告状,多好的事儿。” 叶馨扑哧一声也笑了,道:“你明知娘亲向着你。哼,我就说你欺负十郎,且看娘亲还向着你说话不。” 府里谁不知道叶标是陈氏的心肝宝贝,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若不是卢老夫人需静养,叶标也不愿意去外祖家,陈氏是一定要带他去的。就这,还一天几次差人来问十郎吃饭了没,衣裳可穿暖和了。 叶启脸色僵了一下,又恢复自然,道:“随你。要不要我劝十郎帮你撒谎啊。” 叶馨又不乐意了,大声道:“你就欺负我,就欺负我!” 小闲不知两人闹什么,悄声问一旁的丫鬟,丫鬟低声笑道:“四娘子要去打猎呢,三郎君不让。” 原来是叶馨想出府放风,叶启不想带累赘。小闲点头表示理解。 “三哥带我去嘛,回头我给你做双鞋面。”叶馨眼珠子一转,转换风格了。 叶启哈哈大笑,道:“你的针线见得了人么?” 叶馨一向不喜欢女红,陈氏虽逼着她学过几天,到底没学成。 叶馨老羞成怒了,扑上去挥拳便打,粉拳雨点般落在叶启身上。 叶启挥手格开,道:“你写一幅字来,若写得好,我便带你去。” 这话一出,不要说侍候叶馨的丫鬟们,就连小闲都笑了。叶馨的字,同样见不得人。(未完待续) 第90章 坚持 锦香出了一身汗,吃了两剂药,风寒稍好点,匆忙起身。 剪秋劝她:“才好稍好一点,还是再歇两天,好齐整了再说。” 锦香哪里忍得住,两天来时睡时醒,无论在梦中还是清醒,脑中转来转去的只是郎君会做什么承诺,夫人会有什么反应。 她迫不及待想成为新姨娘,梳妇人发髻。 “郎君身边没个贴心的人,我怎么能放心?”锦香目光流转,那笑容,从心里一直往外溢出来,藏也藏不住。 小闲扯了扯书宁的袖子,摇了摇头。劝不住,不如不劝。 书宁叹了口气。 锦香不知道,她们可是清楚得很。两天来,叶启只淡淡问过一次锦香可好些了,并没有移步再过来瞧她。心情没有受到影响,该出府出府,该在书房练字练字,世上就算没有锦香这个人,叶启的日子依然过得从容。 锦香在双儿搀扶下如弱柳般走进来时,叶启刚练完箭,换了家常道袍,斜倚凭几而坐。 锦香行礼时咳了两次,短短一句话歇了一次,看着实在不好。 “好利索了再来。”叶启道。 锦香摇头,道:“不妨事。郎君说有话和我说,不知是什么话?” 叶启挥了挥手,屋里侍候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房中只余两人。 剪秋好奇,悄声问一旁的小闲:“你说,郎君会对锦香姐姐说些什么?” 小闲摇了摇头,真相有时候很残酷。 另一边绿草探过头来,兴奋地道:“会对锦香姐姐表白,让锦香姐姐当了姨娘吧?” 能当姨娘。还是美得让人心眩的三郎君的姨娘,可真让人羡慕。锦香是侍候叶启长大的,感情非同寻常,就算以后娶了少夫人进府,也无法相比呢。 “一定是这样的。”另一个丫鬟接口道。 站在廊柱边的翠烟翻了个白眼,锦香若成了姨娘,还是得宠那种。又是新纳的。她以后哪还有好日子过? 书宁面有忧色,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身为奴婢。怎可在背后胡乱议论郎君?” 小闲握了握她的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担忧。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锦香撑得住才好。 绿草道:“哪有在背后议论郎君?我们是为锦香姐姐高兴嘛。” 一句话没说完。门咣当一声被拉开,锦香快步走了出来,一只手紧紧捂住嘴,低低的呜咽声飘入众人耳内。 绿草愕然。叫了一声:“锦香姐姐。”追了上去。 书宁对小闲道:“我去看看。” 小闲嗯了一声,望向房门洞开的起居室。叶启面有恻隐之色,碰到小闲的目光。低下了头,拿起几案上的茶碗把玩。借以遮掩。 小闲挺了挺脊背,走了进去,把门带上,在叶启下首坐下,直视他的眼睛,道:“郎君对锦香姐姐说了什么?让她那样难过?” 叶启眼中闪过一丝难过,但还是抬起头,和小闲对视,道:“某不过实话实说。” 小闲一时不知如何措词,难道劝他,反正你可以娶许多老婆,既然她对你一往情深,不如收了她吧? 叶启静静看了小闲片刻,道:“你去劝劝她,若是她看上府里哪个小厮,某回禀夫人,准了就是。” 每次叶启以主子的身份与小闲说话,便自称某。某是这个时代有地位的男子的自称。 小闲明白,此事已无挽回的余地,叶启如此自称,那是命令,她只须遵从。 小闲只好应了,出门时,不经意间一瞥,见翠烟毫不掩饰脸上的兴灾乐祸,不由气往上冲,心想,总有一天,你也须面临婚姻大事。 锦香哭倒在床上,眼泪把枕头都湿了。 “不肯说呢。”绿草对小闲道。 书宁轻拍她的肩头,不停劝着,只是效果甚微。 小闲长叹一声,道:“郎君看重你,才没有接受你的情意。” 一言既出,哭声骤歇,锦香止住了悲声。书宁诧异转过头,眼睛里满是问号。 小闲接着道:“情到浓时情转淡,你自小与郎君一起长大,交情非比寻常,郎君对你敬重异常,自是不肯把你收房,只想给你说门好亲,看你幸福才安心。” 这话扯的,小闲自己都不信。 可是锦香信了。 “真的么?”含着一泡泪,她颤声道。 “当然。”小闲挺了挺胸膛,大声道:“比真金还真。” 锦香露出欢喜的神色,道:“我一片心,终归没有白费。” 就在小闲三人以为把她劝住,接下来云收雨住时,她却转身俯在床上再次痛哭起来。 三人面面相觑。 这一次,锦香没有哭太久,不过一刻钟,又起身问小闲:“真的么?” “真。”小闲硬着头皮道。会不会谎言说过了,起了反效果? 锦香道:“郎君对我的一片心,我自是晓得,他不过担心日后娶了少夫人委屈了我。” 你自己想开就好。小闲点头。 “以后,我会好好服侍郎君。”锦香掷地有声道。 你现在的本职工作就是这个。小闲腹诽。 锦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喊屋外的双儿:“吩咐江妈妈做几个菜,来一壶酒。” 小闲几人呆呆看她,这是化悲痛为食量么? 锦香道:“吃了两天稀粥,可饿死我了。我得快点好起来,才能像以前一样服侍郎君啊。” 原来是这样,小闲几人都松了口气,连声应是。 说到府里的小厮任她挑选,锦香断然拒绝:“女子哪有水性杨花的道理?” 好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小闲只好丢开这个不提。 晚上叶启练完字,问起锦香来:“话可传到了?” 怎么晚饭时她那么奇怪呢。非要为他尝汤的冷热咸淡? 小闲把话原原本本转达了,道:“想来她是感动了,所以暂时不考虑小厮们。” 锦香是一等大丫鬟,深得叶启和陈氏宠爱,若是要放出去,不知多少有脸面的嬷嬷争着为家里的儿孙聘了去呢。可惜了。 叶启深深看了小闲一眼,道:“你倒会说。只是以后怎么办?” 他的本意可不是太爱了。不敢接受;而是一点不爱,所以不肯接受。小闲一通胡说八道,倒让锦香对他更死心塌地了。 小闲干笑两声。道:“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时间是医治一切的良药,或许过几个月,她的心思淡了。又想许人了呢。” 叶启很不以为然,道:“她一向死脑筋。怕不会轻易改变。” 这个,小闲真的没办法。 叶启要训小闲两句,刚张嘴,外面传来锦香夹杂咳嗽声的声音:“帐蓬得预三顶。器皿开了库房取去,马儿明天叫顺发挑去,郎君平时最喜欢那匹踏雪一定要加了细料好生照看……” “她做什么呢?”叶启问小闲。 小闲讪讪道:“大概为后天郎君打猎做准备呢。” 不知哪个嘴快告诉了她。听说叶启要去打猎,她马上忙活起来了。先前书宁和小闲商量着预备下的,都被退回库房,一切以锦香大姐的命令为准。 叶启出了书房道:“你去叫她来。” 小闲把锦香叫到起居室,然后准备溜走,转过身还没迈步,叶启道:“回来。” 小闲只好灰溜溜站回屋角。 叶启想解释他的意思不是小闲说的那样,又担心引起更大的不便,末了,只好道:“你病没好利索,不便风餐露宿,后天你留在家里吧。” 锦香急忙道:“奴婢已好了**成,再吃两剂药,后天就全好了,陪郎君打猎没问题。” 也就是她,要换了小丫鬟得了风寒,早就移出府回家养着去了,没有十天半月哪能回来。陈氏一向对丫鬟们的病十分忌讳,生怕过了病气儿给儿子女儿们。 叶启耐心劝道:“以后某去打猎的机会多着呢,下次你再去不迟。” 卢国公府在郊外有别业,还有一座山头,平时山上的果树动物有人照料,为的是秋冬主子们来打猎时不至于扫兴。 “郎君,”锦香态度坚决,道:“奴婢几天没在郎君身边侍候,已很不尽职,郎君外出,怎能不让奴婢相陪?” 谁能比她尽心呢。 多一个人分担,她们还能少一份责任,小闲帮着求情:“锦香姐姐熟悉郎君的喜好,服侍又尽心,若是到时风寒好了,不如一起去。” 锦香投来感激的一瞥,道:“小闲还小,书宁一个人哪里顾得过来?” 言外之意,没有她是不行的。 叶启本不大管这些事,挥了挥手不说话了。 锦香大喜,道:“谢郎君。” 这就是默许了,赶紧敲定砖脚,免得郎君又说不带她去的话。 剪秋手拿一幅字进来道:“郎君,四娘子着人送了字来。” 小闲强忍着才没笑出声,剪秋见她脸色古怪,低声道:“怎么了?” 叶启打开字扫了一眼,道:“跟来人道,字不好,重写一张吧。” 待剪秋出去传话,叶启笑对小闲道:“四娘若有你的天赋就好了。这幅字怕是写了一天呢,只是临阵磨刀,又济得甚事?” 小闲笑道:“不敢,婢子不过是借练字打发时间罢了。” 叶馨很快来了,拉着叶启衣袖不依道:“哥哥明是为难我,这字哪里不好了。” 叶启对小闲道:“把你平时临的字拿一张给她看。” “嗯?”叶馨瞪大眼,道:“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字还不及一个丫鬟?” 叶启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大笑声中,叶馨老羞成怒,整个人扑在叶启背上。(未完待续) ps:感谢y738155投的粉红票。昨天感谢来着,然后后台一直提示有违禁字,抹汗。。。。。。 再求粉红票,大家手里若有粉红票,快砸下来吧。 第91章 性情各异 叶馨到底看到小闲的字,只瞄一眼,便撕得粉碎,冲叶启吼:“有你这样的哥哥吗?拿自己的字假丫鬟的名义羞辱我,我告诉娘亲去。” 一叠声地喊备车,要去魏国公府告叶启一状。 叶启忙拉住,吩咐剪秋备文房四宝,对小闲道:“现写一张字让四娘瞧瞧。” 小闲忍笑应是,在几案前坐定,旁若无人提笔写字。 叶馨又跳又吼,直到大丫鬟雅琴在她耳边道:“娘子快看,小闲真的写得很好呢。” 叶馨怔了一下,突然抬手给了雅琴一巴掌,道:“你个小蹄子哪里知道好坏。” 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叶馨一巴掌,虽说打得不重,雅琴还是下不来台,心里委屈,不敢说什么,只应一声是,退到一边。 “你是卢国公府的娘子,怎么动不动打人?”叶启蹙眉道:“她若有不是,自该交由管事嬷嬷处置,哪有娘子亲自动手的道理?” 叶馨真的生气了,涨红了脸道:“你是我亲哥呢,怎么向着一个丫鬟说话?”说话间,抬手又给了雅琴一巴掌,冲叶启抬了抬下巴,颇有示威的意思。 叶启对锦香道:“跟汪嬷嬷说一声,四娘子禁足三天。” 锦香应了一声是,叫了仆妇来,在叶馨的挣扎叫喊声中,把她抬回院子,关进房间。 屋里乱成一团,小闲一概不理,直到把一张字写完,交给叶启。 叶启仔细看了,道:“不错。” 不知是说她的字不错,还是说她的表现不错。 叶启叹道:“四娘若有你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屋里的丫鬟们脸色都变了,这话,岂不是说卢国公府嫡出的娘子还比不上小闲这个丫鬟?要是传到叶馨耳朵里,小闲还能活么? 剪秋不停向小闲使眼色,让她自贬。 小闲只是微微一笑,道:“郎君言重了。” 不卑不亢,自成风度。叶启暗暗赞许。道:“拿这张字去给四娘子看。告诉她,某待她禁足后再去打猎,到时带她一并去。” 小闲笑着应了。觉得他倒像父亲,表面装得凶,其实是爱之深,责之切。 “放我出去!”叶馨很生气。非常生气,不停用脚踢门。砰砰声在院子里回荡。 小闲摇了摇头,站在门口传了话,也不知她听到没,又把字交给雅琴。转身走了。 下台阶时,叶欢跑了出来,后面跟着贴身丫鬟可儿。连声道:“九娘子慢些。” “姐姐疯了,我怕。要去找三哥。”叶欢站定在小闲跟前,仰头看小闲,一字一句道。 小闲牵了她的手,对可儿道:“我带她去,你们带了九娘子的应用之物过来侍候吧。” 叶欢一见叶启,便扑到他怀里,道:“姐姐踢门,很凶,我害怕。” 叶启不停哄她,又让小闲拿点心来,道:“九娘喜欢吃什么呀?” “红豆糕。”叶欢答得又快又响亮。 小闲笑道:“婢子这就做去,九娘子稍等。” 叶欢小大人似地点头,道:“这位姐姐比四姐姐可亲呢,不如我以后跟着你。”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道:“哪有娘子反跟着丫鬟的。” 吃了热乎乎的红豆糕,叶欢倚在叶启怀里沉沉睡去。可儿要抱她回去,叶启道:“让她留在这儿吧。” 当晚,叶启亲自照顾这个小妹妹。 接下来三天,叶启没有出府,谢绝见客,专心陪叶欢玩,有时把庶出的七娘叶芸叫来,一起玩拼图,笑声不断。 小闲连做了三天红豆糕,叶欢一见她便欢呼雀跃,喊:“红豆糕来了。” 锦香私底下笑称小闲是“红豆糕”,道:“身上都有一股子红豆糕的味儿。” 小闲只不理会。 消息传到叶馨耳朵里,她几乎气死,把雕花门板踢坏一扇,发泄了才作罢,又让人去魏国公府告诉陈氏:“三哥虐待我,我就要活不成了。” 卢老夫人病体稍有好转,陈氏原想回来,卢老夫人不高兴了,道:“难道离了你就不行?过了门十多年,从没在娘家住几天,今儿我做主,你且住下,享几天姑奶奶的福。” 魏国公夫人,陈氏的大嫂张氏又极力挽留,盛情难却,陈氏只好住下了,天天和嫂子弟媳妹妹们相聚,张氏又请了德胜社过来唱戏,卢老夫人在暖阁挂了帘子,听戏。 叶馨绝望了,娘亲听让人训了叶启两句,既没有回来,也没有要接她去外祖家住几天的意思,这日子还怎么过? 叶启垂手听了母亲的训示,转过身便丢到九霄云外,接着和叶欢玩得不亦乐乎。 小闲含笑站在一旁侍候,在玩七巧板时,时不时给叶欢支招儿。 第三天晚上,叶启让锦香去把叶馨放出来,并道:“让她准备一下,明天辰时出发。” “我不去。”叶馨随手抓起一个碟子掷了过来,好在锦香避得快,要不然脸上一定开花。 “四娘子既然不去,奴婢回禀郎君就是。”锦香说完转身要走。 叶馨喝道:“站住。”走到锦香面前恶狠狠道:“你敢胡说,瞧我不扒了你的皮。” 都说四娘难侍候,果然传言无假。锦香道:“四娘子要我如何回禀郎君?” 去或不去,你总得给个准话,这样闹来闹去,有意思吗? 叶馨瞪了锦香一眼,大步走了,雅琴取了斗蓬在后追去。 锦香还没走到起居室,叶馨的声音已传来。 “……你就会欺负我,就会欺负我,呜呜呜……” 小闲微微摇了摇头,知道的是妹妹撒泼,不知道的还以叶启骗财又骗色呢,瞧这哭的,梨花带雨,别提多伤心了。 叶启待她哭了一会儿,道:“禁足三天,可曾反省?” 叶馨大怒,她的情绪总是在波动中,说变就变。小闲见她突然柳眉倒竖,忙往屏风边移了移,生怕一下子又是碗又是抱枕满天飞。 飞来的是叶欢的拼图,没有飞到小闲站的角落,而是如天女散花般扬扬洒洒自半空中飘落。叶欢睁着大眼睛看她,然后对叶启道:“姐姐不乖。” 小闲抿嘴笑了,向叶欢招了招手。 叶欢蹬蹬蹬跑了过去,投入小闲的怀抱,在小闲耳边道:“姐姐好凶。” 可不是很凶。小闲也悄声道:“我们到外面玩去。” 叶欢便点头,从小闲怀里溜下来,牵了小闲的手,去别处玩了。 叶启目送叶欢和小闲离开,摇头道:“还是一点没变。算了,待娘亲回来再说吧,我懒得理你。” “我不用你理,你就是偏心。”叶馨忿忿道。 叶启摊摊手,道:“好吧,你明天去不去?可别现在说不去,到时候又说我欺负你。” “你就是欺负我嘛。”叶馨又不怒了,好整以瑕坐了下来,拿起几案上叶欢吃剩的红豆糕,一口一口吃起来。 叶启抬脚就走。 “哥哥,”叶馨道:“我明天穿哪件衣裳好?” 真是有病。叶启嘟囔一句,头也不回走了。 一宿无话,五更天,锦香便催着小厮们快点装车,足足了三大辆车,才装完。 在锦香的坚持下,剪秋被刷了下来,由她代替。小闲是周川指定的人选,得以跟随。 叶启特地为她们准备了一辆马车。这是小闲第二次出卢国公府的大门,上一次为追赶叶德,心民慌意乱之间,哪有心情赏沿街的景色,今天可就不同了,可得好好观赏一番。 剪秋特地把手炉烧得旺旺放在小闲怀里,叮嘱道:“山里冷,可别冻着。” 山里也有房子,如果选择住房子的话,有地龙,应该不太冷吧。小闲想着,道了谢,抱在怀里。 马车套好准备出发时,叶馨来了,她一闪亮登场就把所有人都雷倒了。 只见她头戴幂篱,身披大红色狐狸毛斗蓬,大红的曳地糯裙摇曳生姿。 这是要打猎还是参加晚宴?小闲嘀咕着,放下车帘。在这位女汉子面前,时刻注意安全才是上策。 “回去换衣裳。”叶启道:“你哪怕换一身男装也比这个强。” 这糯裙拖地五尺,是打算去山里清扫枯枝吗? “不去,我这样挺好。”叶馨扭了扭腰身,倔强地道。 叶启大为头痛,道:“不换就别去了。”招呼小厮随从们:“走吧。” “哥,你就会欺负我。” 所有的人都在心里默默道,又来了。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叶启叹了口气,语气放缓,道:“哥哥等你,回去换了衣服再来。” 小闲从半掀起的车帘里露出小半张脸,道:“四娘子,其实你穿男装很好看的。” “真的吗?”叶馨兴奋了,唤雅琴:“快快快,换衣裳去。” 所有人无语。 锦香问小闲:“你怎么知道四娘子穿男装好看?” 小闲笑:“哄她的。” 锦香的脸马上黑了,道:“她是娘子。” 小闲笑道:“这话我只跟你说说,出了马车,打死我都不认。” 可儿牵着叶欢来了,道:“幸好赶得上,九娘子非要来跟哥哥道别呢。” 果然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小闲掀起车帘,看叶启抱起叶欢亲昵,答应打猎回来送她一只小兔子,让她养着玩。 叶欢大喜,在叶启脸上哒的亲一下。(未完待续) 第92章 迷路 周川和岳关带了小厮随从来了,人既齐,便上路。 刚走到灞桥,叶馨和周川便闹翻了。 开始还好,两人以前见过几面,虽然没有深谈,倒有印象,彼此礼貌客气,周川还夸叶馨马术不错。其实叶馨不过在陈氏威逼下勉强学会骑马,好是说不上的,她到底是女孩子,又是叶启的妹妹,周川自然另眼相看。 可是叶馨一会儿说马上风大,吹皱了如雪肌肤,要坐车;一会儿又嫌车里人多,气闷,锦香会骑马,只好自动自发滚下车爬上马背;一会儿又嫌车里视线不够开阔,不如骑马的好……如是者三五次,车队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由着她骑马坐车来回折腾。 周川终于忍无可忍。岳关瞧他脸色不对,不停向他使眼色,让他瞧在叶启面上,忍耐些儿,别让叶启难堪。 周川憋红了脸,嚷了一句:“三郎,你家妹妹好不爽利。” 在他来说,这话已算客气。 叶馨大怒,柳眉倒竖,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好个母夜叉。”周川嘟囔一句,拍马跑开。 “哥哥,十四郎欺负我。”叶馨怒而向叶启告状。 叶启苦笑,道:“你和小闲好好儿在车里坐着不成么?小闲带了你爱吃的点心呢。” 车队再一次停下来,让她弃马登车。 一路上的景色让小闲如痴如醉,无论是高门大户显赫宽大的门庭,鳞次栉比的商铺,还是一片片待来年春暖花开时再种植稻谷的良田,都让小闲看得入了神。原来。古代就是这个样子啊。她在心里赞叹。 叶馨很快觉得无聊,有一搭没一搭找小闲说话。 小闲把视线从车窗边收回来,陪她说话,又取了点心,劝她多吃点:“郎君们要打猎,怕是不能那么快开饭呢。” 你把嘴堵上,别那么多话啦。 今天去的别业是最远的一处。说是在郊外。其实离城二三十里。走过郊区,还有好长一段路,原先是崎岖小径。因是卢国公府的别业,特地平整了路,现在能容马车通过。 冬的颜色在山野间显现,美不胜收。 周川渐觉无聊。勒马在路边,待马车驶近。凑到窗口,对小闲道:“你怎么不会骑马?待回来,我教你如何?” 马车前的叶启和岳关相视一笑,这货。还真是闲不下来。 小闲还没答应,一物飞出窗外,接着周川如同杀猪般叫起来:“叶四娘。某跟你没完!” 叶馨得意地哼了一声。 小闲定睛一看,不禁失笑。忙让马车停下。 大半个时辰过去,叶馨还没忘了刚才的不快,见周川在马上俯身和小闲说话,手一甩,吃了一半的蛋糕准准掷中周川额头,奶油把他双眼都糊住了。 叶启和岳关听到叫声,忙拨转马头过来, 小闲忙从车里出来,帮周川擦拭,连着换了两条帕子,还没擦拭干净。 叶启连声向周川赔不是:“我教导无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不关你的事,这是我跟她之间的恩怨。”周川大气地挥手,抢过小闲手里新换的帕子,自己擦拭起来。 岳关帮着劝:“男子汉大丈夫,别跟一个小娘子一般见识。咱不理她不就完了。” 周川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大声道:“你看她哪里像个小娘子了?分别是个母夜叉。” 这下子叉手在一旁瞧热闹,乐得嘻嘻直笑的叶馨不干了。母夜叉的称呼要是传出去,她以后还在京城名媛中怎么混?赏花会上一定有人笑话她的。 “周川小子,我跟你没完!”叶馨纤纤玉指差点戳到周川面门。 这时代,直呼人名那跟骂人差不多,何况叶馨还加上骂人专用术语:小子。周川气得直跳脚。 叶启沉下脸,喝道:“四娘!你再无礼,我马上着人送你回府。” “你就会欺负我,就会欺负我。”叶馨嘟嘴道,不敢再和周川吵了。 叶启道:“向周家哥哥赔礼。” “我不!”叶馨一扭小蛮腰,上车,把车帘放下。 周川气道:“谁要她赔礼。” 小闲着人就近打了水来,侍候他洗了脸,道:“十四郎君与我家郎君交情非同一般,四娘子自小与我家郎君打闹惯了,这是把十四郎君当成自家哥哥一般呢。” 周川道:“你别替她说好话,她敢把点心掷三郎脸上?我才不信呢。” 话虽是这样说,到底气消了些,一翻身上了马,率先向前奔驰。 别业在半山腰,有夯实的黄土路直通到大门口,留守的人一早不知出来张望多少回了,见车队到了,欢喜地迎上来,道:“回三郎君,已有两天没给山里的动物留食了。” 岳关见周川一直气呼呼的,便道:“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先射猎一回,比比谁打的猎物多,再吃饭好了。” 太阳已升到半空,再过半个时辰也该吃午饭了。叶启抬头望望天色,道:“也好。” 三人带了随从拍马向前奔去,自有小厮把车上的物事搬了下来。 叶馨叉手站在车前,目送一行人烟尘滚滚而去,骂道:“哥哥真不是东西,没安置好我,自顾自走了。” 小闲笑道:“四娘子英姿飒爽,是独挡一面的人物,哪里用得着郎君操心,快进屋去吧,我们先弄点吃的垫垫肚。” 天还没亮吃的早饭,到现在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别人吃不吃小闲不关心,她是一定要好好吃一餐的。 一听有吃的,叶馨来了兴致,道:“都说你做的菜美味,先整治几样我尝尝。嗯,吃剩的倒掉也不给哥哥吃。看他还敢不敢弃我不理。” 小闲连哄带骗,总算把叶馨带进屋,自己进了厨房。 锦香望着叶启的背影出神,眼中流露出迷离的神色,直到叶启一行人转过山坳,才收回目光。 吃过饭,小闲独自一人走出院子。顺着山道慢慢走着看着。初冬的景色。既有秋的萧瑟,又有冬的冷飒,树木上的黄叶已落尽。枯草偏还倔强地扎根在泥土里。 山里的天黑得早,太阳落在山那边,只余落霞满天,要往回走时。才发现迷路了。 紧了紧斗蓬,小闲辨明方向。向前走去,转过几个弯,发现及目所望,景色都是刚才没有见过的。眼前只有槐树,连彩霞都瞧不见了。 摸一摸身上,幸好带得有火种。只是不知山里有没有狼呢?小闲开始拣枯枝,准备烧篝火取暖。 突然马蹄声响起。远处灰尘冲天而起。 小闲吃了一惊,这里不是卢国公府的别业么,怎么还有骑兵?待要把刚点烧的篝火熄灭,却再也来不及了,当先一匹马急奔而来。 小闲急忙避到两人合抱粗的槐树后,按按心口,慢慢探出头。 “咦,这里有人。” 小闲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回归原位。周川的声音,刚才心慌意乱之下来不及细看,原来他性子急,一马当先奔在前头。 “散开,四处看看。” 这是叶启的声音。 小闲笑容满面连跑带走从槐树后出来,扬声道:“郎君!” 什么叫他乡遇故知,大概就是这种心情了。比喻虽然不恰当,心情却是一样一样的。 “小闲?”叶启眼珠子差点凸出来了,诧异道:“你不好好在营地里呆着,怎么到这儿?” 周川大为惊奇,绕着小闲转了两圈,对叶启道:“不会是我们打猎把狐狸精打出来了吧?变成小丫头的样子糊弄我们。” “别胡说。”叶启斥责他一句,跳下马,走到小闲跟前,道:“这儿离营地有两个时辰的路呢,你怎么在这儿?” 小闲两手一摊,道:“我出来看景致,走啊走的,就走到这儿了,找不到回去的路啦。” “所以在这儿烧篝火?”叶启用马鞭指了指烧得正旺的枯枝。 小闲点头。 周川也跳下马,竖起大拇指:“胆气真壮。” 单身少女在山中迷路,不紧着哭鼻子,还淡定烧篝火取暖以及躲避野兽,胆气确实壮。 小闲道:“郎君稍待,我把篝火熄灭了,免得引起山林大火,再一起回去。” 哪里用得着小闲动手,叶启扬了扬马鞭,一群随从纵马过去,很快枯枝便熄灭了。 叶启伸出手,只一提,小闲便觉得身子离地而起,不由惊呼一声。 周川哈哈大笑,道:“三郎轻些,别吓坏小女孩儿。” 岳关也笑了,道:“别怕。” 直到坐在叶启马前,小闲还惊魂未定,道:“不会掉下去吧?” 电视上有掉下马背的画面吧?现在想起来很惊悚啊。 “不会。”叶启的呼吸就在耳边,有力的手臂环紧了小闲的腰,一提缰绳,马向前奔去。 小闲没提防,又是一声惊呼,双手在空中乱舞,找不到可以借力的地方。 “别怕,没事的。”叶启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是风驰电掣,景色急速往后退去。 到院子门口时,小闲已晕头转向,头晕目眩了。 锦香早守在台阶上,见叶启回来,喜不自胜迎上去,陡然见他怀里抱着一个女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差点晕过去。 “下来吧。”叶启翻身下马,笑吟吟向小闲伸出手。 小闲惊魂未定,道:“我还活着吧?” 回应她的,是少年们的哄堂大笑。(未完待续) ps:感谢thirl投的粉红票,亲们若还有票,快砸下来吧。 第93章 夜半 小闲脸色苍白,惊魂未定,叶启让她先回房歇息。 刚才的一幕太震撼了,锦香半天回不过神,脚步虚浮如神游太空般迈进院子。 院子里热火朝天,随从们把打来的野兔山鸡清理干净,又堆起柴火,准备烤着吃。从早上饿到现在,大家都饥肠辘辘,干起活来十分利落。 “锦香姐姐,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在连续两次撞上在院子里无目的转圈的锦香后,顺发觉得不对劲了。她像是在梦游,好几次和人相撞而不自知,向她道歉她又呆呆飘过。 顺发连问两句,锦香毫无察觉,眼前晃来晃去都是叶启怀抱小闲的情景。 难道在门口相迎还不够,要步行几里再迎,才行么?若是能同乘一骑,别说几里,哪怕几十里,她也甘之如饴啊。 小闲走了一下午的山路,并不觉得累,主要还是第一次乘马的不安全感让她惊魂未定,脚踏实地后有一种虚空感。不得不赞叹古人的伟大,翻上马身便奔驰,确实不是现代人能会的。吃了热汤后,才稍定。 然后,她从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里觉察到锦香的不对劲。 酒已抬了上来,周川拉着叶启非要和他斗酒,道:“今儿你又拔了头筹,我就不信,次次都输给你。来来来,我们吃上三大碗,看谁先醉。” 叶启哪有心情和他吃酒,道:“等会儿,我去看看四娘,再和你吃。” 院子里闹翻了天,叶馨一直没有动静。这不像她的性格。叶启很担心。 周川不知嘀咕一句什么,自顾自仰脖倒了一碗,道:“好酒。” 小闲慢慢走出来,在侧廊转角处与叶启相遇,叶启道:“不用你侍候,回去歇着吧。” 小闲道:“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叶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叶馨已经生了半天闷气。说是一起来打猎,到后便丢下她不管,也没有邀她一起去的意思。这算什么哥哥? 雅琴劝了再劝,她只是不听。 “妹妹,新打的野味,快一起尝尝。”叶启说着迈步进门。 一言未毕。一只茶碗迎面飞来。叶启侧身避开,茶碗落地摔成几片。 叶馨用后背对叶启。 叶启道:“今儿是临时起意。真正打猎明天才开始呢。明天哥哥带你去,我们去山林深处,看看有没有縻鹿。” 天气冷了,很多动物开始过冬。下午转了半个山头,他的猎物最多,也只有十几只野兔。四五只山鸡,大点的动物一只没见到。 “真的?”叶馨来了精神。侧身盯着叶启道:“你是坏人,没信用,我信不过。” 哪有这样跟哥哥说话的,雅琴抹汗。 “你不和十四闹,明天一定带你去。”叶启趁机提条件。 十四就是周川了。 叶馨道:“那得他不先惹我,他要先惹我,我是一定要还手的。” 姑奶奶,你不惹人就谢天谢地了,谁敢惹你啊。 叶馨随叶启来到院子,一眼瞧见锦香推了小闲一把,小闲没提防,摔倒在地。 院子里有那么一瞬间安静下来。 小闲劝锦香回屋里去,锦香只是不言不语,后来大概看清眼前的人是小闲,怒火填胸之下,狠狠推了她一把。 “你怎么打人呢?”周川站在篝火边,翻动一只山鸡,锦香呆滞的样子他没有往心里去,哪个主子会去理会奴婢们心情好坏呢。小闲过来牵锦香,他也没在意,女孩子们的事儿,男子们哪懂得。但是,小闲被推了一下,他却胸口一滞,这句话不经思索冲口而出。 “怎么啦?”叶启也道。他是真没注意到锦香的异常。 岳关打圆场:“可能有什么误会吧?” 随从们见两个丫鬟如此受郎君们重视,更是噤声,只目不转睛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小闲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斗蓬上的泥土,笑道:“没事。” “没事就好,野味还得好一会儿才烤好,有什么吃的先端上来。”岳关接话把事儿揭过去。 吃的当然有,小闲出品的点心嘛。 小闲应了一声,带了这儿两个仆妇去端了来,大家一见点心的形状模样,都欢呼起来。 趁没人注意,顺发跑过去,对锦香道:“姐姐有什么话,等会儿和小闲说开就好。” 她刚才一闪而过的凶悍,谁不是瞧在眼里呢,都是明白人。 锦香神志恢复了些,没理顺发,拉着脸顺着走廊回了屋。 “你也歇去吧,这些,让她们做就好。”叶启对小闲道。 瞧她头发蓬松了,裙角粘满泥土枯草,这半天不知受多少罪呢,亏得这时候还忙前忙后。 小闲看看吃食也上得差不多了,点了点头,道:“那我歇去啦。” 叶馨不知哪根弦抽了,喊了一句:“小闲,中午的菜再做几个来。” “野兔烤了喷香,若是吃了菜,再吃不下野兔,岂不是遗憾?”叶启道,一边向小闲呶呶嘴,那意思,你不用理她。 小闲笑着走了。 回屋一沾榻,屁股生疼,好家伙,锦香那一下,真是用了死力啊。 “姐姐跟我有仇啊?”小闲没好气对独自生闷气的锦香道。 锦香咬牙,道:“小蹄子,什么时候跟郎君勾搭上的?还说你只想以后能有机会出府。亏得我把你当姐妹,你就这样骗我?!” “什么叫勾搭上?好难听。”小闲边揉屁股边笑,道:“你想多了,我不过贪看景色迷了路,以为今晚要冻死在山里了,没想到运气好,遇见郎君他们回来路过那儿,顺道把我捎回来。” “郎君带的随从那么多,就不能让他们捎你,还得和你共乘一骑?”锦香一万个不信。 这个,小闲也不知道,她想了想,道:“当时应该没想那儿多吧?要不,你问郎君去?” 谁带不是带,能回来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喧闹声直到夜深才散,吃了许多酒,周川跳了一支舞,又拉着叶启一起跳。 看他们扭身扬臂,袍袖甩动,旋转腾踏、招手遥送……小闲笑翻在窗前。 “郎君跳得真好。”耳边传来锦香的呢喃声。 呃,你的郎君啥都好,行了吧。小闲腹诽。 叶启吃得半醉回来,锦香陪着小心道:“郎君下午怎么和小闲遇上的?” 叶启躺平,笑,道:“这个傻丫头出来看风景迷路呢,要不是遇上我们,就丢了,呵呵。” 果然是迷路?锦香总算一颗心落了地,细心帮叶启盖上被子,回到和小闲共住的屋子,向小闲陪不是道:“是姐姐莽撞了,妹妹莫怪。” 小闲用热水泡脚,摆摆手,道:“不用行礼,不过是误会,说开就好。只是姐姐还没放下么?郎君怎么和你说的?” 不是再次深谈过嘛,难不成叶启许诺她什么了? 在小闲的注视下,锦香缓缓摇了摇头,道:“郎君说,自小与我一起长大,当我是妹妹一般。他与我待的时间比跟妹妹们在一起的时间多得多,会把我当妹妹也正常。无论他怎么想,我都会默默陪着他。” 小闲默然。把你当妹妹,是男人拒绝的一个托辞好不。 “郎君总有一天会成亲,成亲后会纳妾。”锦香声细如蚊,道:“我等着就是了。” 等他纳你为妾?小闲睁大眼,道:“以郎君的身份地位,娶的正妻一定身世显赫,若是少夫人剽悍,你又怎么办?” 锦香沉默半晌,道:“不过是命。” “难道天底下,除了他,再没有男人了?”小闲气往上冲。什么命,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吧,叶启承诺会为锦香找一个好夫婿,府里的小厮,只要她看中,会为她做主。 别以为身为奴仆就卑贱,小厮中也有人才,只要主子开恩,改了贱户,成为良民,一样有出头的日子。 锦香悠悠道:“天底下男人纵然多,却只有一个他。” 小闲无话可说,提了洗脚水倒了,倒头便睡,再不理锦香了。 半夜,叶启睡得正沉,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人,迷迷糊糊中吃了一惊,道:“掌灯。” 其实房中有一盏灯,就在壁角。 一条腿伸过来搁在叶启身上,却是一条男人的腿,叶启定了定神,掀帐子一看,原来是一场虚惊。 周川吃多了,口渴,起来找水喝,不知怎么摸到叶启房里。因在别院,叶启没有要锦香轮值,外间没有人,他就这样直闯进来,见床倒下便睡。 叶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给他盖上被子。 天色微亮,叶启只觉肚子被压得难受,醒了过来。 小闲昨天走路多了,有点累,还在睡,锦香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已经起来。 “郎君今天起得倒早,可是认床?”锦香含笑过来侍候。 叶启指了指床帐,道:“把他弄醒。” 叶馨穿了男装,佩了箭壶,英姿飒爽。 岳关夸了她两句,她不免得意,不停走来走去。 “你晃得我眼晕。”周川很不高兴。其实头很晕,倒不是叶馨晃的,而是宿醉。 岳关悄声问叶启:“你妹妹需要人服侍吧?怎么不把小丫头带上?” “嗯?”叶启看他。 岳关讪讪地笑,道:“她可以穿男装,让人带着她就行了。” 周川猛点头。(未完待续) 第94章 默默 小闲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退后两步,摇了摇头,道:“我还是留下来为你们准备晚餐的好。” 昨天被吓得半死,有了恐马症,今天说什么都不去了。 岳关温声道:“你做的菜,等回京再吃不迟。要不这样,我带你。” 小闲只是摇头。 周川埋汰叶启道:“谁让你纵马呢,瞧把小丫头给吓的。” 一见马儿便大惊失色,昨儿得吓成什么样。 叶启翻身上马,手臂一长,小闲只觉身子腾空而起,向上直飞。她不禁再次惊呼出声。 侧身坐在马背,整个人斜倚在温暖的臂弯,感受到叶启身上的气息。小闲刚要把他推开,马儿迈开长腿,向前奔去。马背颠簸,小闲只好抱紧了他。 一行人纷纷上马,随在叶启身后去了。 锦香呆呆看着马儿扬起的灰尘,只觉一颗心不断往下沉去。郎君从没这样待过我,从没!心里的声音如狂风海啸般把她吞没。 叶启明显放慢马速,为了照顾到小闲的感受,比昨天慢多了。 很快,周川便越过他们,大呼小叫射到了一只山鸡。 小闲坐在马前,显然不方便叶启张弓搭箭,半天下来,他只打到一只兔子,一只锦鸡。 周川挑衅般扬了扬手里的猎物,道:“哈哈,我可算赢了你一次。” 他今天收获不错,还打了一只野猪。 眼看近午,天色陡变,山风骤起,天上堆起厚厚的铅云。 小闲的脸冻得冰凉。环紧叶启的腰的一双手也僵硬起来。 叶启大概感觉到小闲冷,勒马道:“吩咐下去,天要下雪,这就回去吧。” “这么快就回去啊?下雪怕什么。”周川打得兴起,听说要回去,老大不高兴。 叶启把斗蓬紧了紧,把小闲包在怀里。道:“下雪天路滑。山路不好走,还是早点回去吧。你今天收获不错,晚上有野猪肉吃呢。” 周川道:“再打一个时辰。天黑前回去就可以了,都来了多少次啦,怎么现在反怕难走?” “回去吧。”岳关赞成道。 二比一,只好回了。周川很不情愿。鞭子在空中乱舞,差点抽到驱马驰近来的随从。 岳关驱马近前。对他道:“瞧见没?” “嗯?”周川不明白。 岳关眼珠子往叶启的方向转了转,周川还是不明白。 “算了,回去再和你细说。” 此时在马上,山风呼啸。不是说话的场所。 驰到半路,雪粒子开始往下掉,风夹着雪。打在脸上生疼。 叶启轻揽小闲的后脑勺,让她把脸靠在自己胸膛。道:“风大。” 透过厚实的衣料,仿佛能感觉到细腻肌肤的触感,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只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到院子附件,雪粒已变成小片雪花,眼前一片白茫茫。 锦香在房里伤心,越坐越冷,起初还以为是心冷导致的,直到仆妇喊下雪了,才知已经变天。出房一看,可不是下雪了,好大的雪。 “锦香姑娘,外面风大雪大,你且回房歇息。”仆妇为她撑伞,劝道。 谁知道郎君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站在门口干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仆妇心里埋怨,面上一点不敢表露出来。 锦香很担心,风大雪大,山路难行,天气又不好,万一……啊呸呸呸,郎君吉人天相,哪里会有什么事呢,最好随他一起去的小闲马失前蹄,掉落山崖。 虽然明知两人一马双骑,不可能一人安然无恙一人出事,锦香还是情不自禁有此念头。 终于马蹄声轰响,白茫茫一片中出现一片朦胧身影。 锦香快步迎了上去,娇声唤道:“郎君。” 当先一匹枣红马扬起双蹄,唏唏唏在门口停住,一人从马上跳下来,道:“贼娘天,打个猎也不痛快。” 不是周川是谁,他早把不情愿回来给忘了,雪打湿了衣裳,又冷又粘,十分难受。 “快烧水,某要淋浴。”周川嚷。 随后来了很多随从,接着岳关和叶馨也到了,叶馨一路上都嘟着嘴,一进门便冲仆妇发了好大一通火。 “我家郎君呢?”锦香揪住一个随从问道。 随从朝后一指,道:“在后面。” 不会出什么事吧?锦香很担心,郎君从不会落后于人,怎么这么多人都到了,他和顺发他们都不见影踪? “你个死丫头,只会躲在屋里生火取暖,要作死啊!”廊下叶馨骂雅琴的声音传来。 锦香分明看到雅琴又挨了一巴掌。 “锦香。”身后有人喊她。 这声音一入耳,如纶音,可不是她熟得不能再熟悉的郎君回来了。锦香提裙顺声音来处急奔过去。等得看清眼前的人,又停住脚步。 叶启扶着一个娇小的女子,那女子几乎站不住脚,半挂在他臂弯里,他的神情是那么的怜惜,由着那女子一小步一小步颤颤巍巍地走。身后的随从亦步亦趋慢慢跟随。 在马上坐了几个时辰,加上紧张,不能动,小闲两腿麻木,无法下地,还是叶启抱她下来的。双脚落地,只觉钻心地疼。 “锦香,扶小闲进屋。”叶启瞧见锦香站着发呆,招呼了一声。 锦香默默上前。 小闲勉强露出个笑脸,道:“锦香姐姐,让我搭把手,我腿麻了。” 真是遭罪,早知道拼着挨骂也不来这儿了。小闲心中无限懊悔。 热水还没有烧开,周川在屋里坐不住,又出来,一见眼前情景,道:“这得走到什么时候。我抱你进屋吧。” 叶启色变,道:“不用。”一弯腰把小闲抱了起来,大步进了院子。 周川摸摸脑壳,不解地道:“怎么了?” 岳关拍拍他的肩头,道:“走吧。” 周川一把拉住他,道:“在山里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进了屋,岳关道:“你没注意到吗。三郎对那小丫头有些不同。” “有啥不同?”周川不明白。道:“她不是腿麻了嘛。” 又不涉私情,干嘛想那么多? 岳关静静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道:“咱们可是兄弟,那可是兄弟的丫鬟。” “是啊,那又怎样?”周川瞪眼道。 岳关看了他半晌,转身走了。 “喂喂喂……”周川在后面直着嗓子叫唤。岳关哪里去理他。 叶启进了屋把小闲放下,扶她在榻上坐了。又喊锦香:“到哪儿去了?” 小闲浑身又湿又冷,不停打摆子,哆嗦半天,道:“大概有事忙去了吧。” 叶启便喊顺发:“烧火。把炭火加旺。” 大家都浑身湿透,厨房这会儿可不正添柴草烧热水,至于地龙。同样烧得旺旺的,这些事。哪里用得着吩咐呢。 因是临时出行,小闲并没有带换洗衣裳,这里的仆妇战战兢兢取了干净的衣裳来,不停赔罪:“奴婢该死,粗布衣裳上不了姑娘的身。” 这位姑娘来头显然比一等大丫鬟锦香大得多,要不然郎君怎么如此看重呢。想到昨天她进厨房做饭自己没有抢着来,只顾拍锦香的马屁,仆妇便想拿块豆腐一头撞死,太没眼色了。 锦香进屋时,小闲已换了干衣服,裙边放脚炉,怀里抱手炉,只盼能快点让身子暖和。 “你和郎君……”锦香声音干哑,吐字艰难。 小闲苦笑,道:“我说什么事都没有,你信不信?” 锦香摇了摇头,她的衣裳在门口被雪湿透,此时只觉浑身冰冷,由里往外直冒冷气。 一阵忙乱后,总算都淋浴换了干净衣裳,周川想了半天岳关的话,没想明白,从淋室出来便跑到小闲这边,却发现门关着。 小闲洗了热水澡,感觉好多了,挽了袖子要去请示晚饭怎么安排,打开门,发现周川站在门口,双手倒背,做望天状。 “十四郎君,你这是干什么呢?”小闲笑问。总算一起打过猎,感觉亲近了不少。 周川啊了一声,道:“这雪还真大啊。” 可不是,现在已经是鹅毛大雪了,再这样下去,不知会不会大雪封山,回不了京城。 “以前十月天气,也下这么大的雪吗?”小闲道。 周川想了想,道:“不知道。” 他什么时候用得着自己记日子了,哪里知道这些。 就在小闲转身要走时,他又添了一句:“回头我问问。” 他来找小闲,要问什么来着?周川好象有些想不起,仰起头走了。 这位周十四可真有意思,小闲目送他离开,脸上不禁浮起一抹笑意。 “笑什么呢?”叶启从隔壁房间出来,已换了轻裘,一圈毛领衬得他更是唇红齿白。 小闲多看了一眼,叶启似乎有所察觉,脸微微红了一下,垂下眼帘。 “晚饭吃什么?从府里带来的菜做了吃,还是打来的野味做了吃?”两人面对面,小闲便没有刻意在前头加上称呼,很自然地说了出来。 叶启好象怔了一下,深深看了小闲一眼,眼中闪过亮光,柔声道:“要是不把野猪烤了吃,周十四一定不答应。你也累了,歇会儿,不用理他们,由得他们去吧。” 小闲得了准信,准备回房,叶启又道:“你想吃什么,让他们给你备下。” 中午没有吃,到现在饿得很了,此时就算是馒头,小闲也会吃得津津有味的。 “什么都好,跟他们一样吧。”小闲道。 叶启颌首,道:“他们做好了我叫你。” 小闲还没有说话,身后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三哥,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未完待续) ps:亲们手里要有粉红票,快砸下来吧~ 第95章 放不开 叶馨已经生了一天闷气了,说好带她打猎,却对她不理不睬,假装没看到她次次箭走空着,好几次箭飞出去后不知去向,马前的猎物反而被后面的周川射中。 哼,身为哥哥,不能为妹妹出头,还做什么哥哥嘛。 叶启心虚地道:“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四娘啦,瞧我们四娘气成这样。” “你欺负我,就你欺负我。”叶馨刚淋浴,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上,嘴嘟起可以挂三斤猪肉了。 叶启陪笑道:“外面冷,快进屋说话,小闲,煎茶来。” 叶馨一指转身要走的小闲,道:“我不想瞧见她,让她走开。” “锦香没空,不要她侍候,可没有热茶吃哦。”叶启哄着,把叶馨拉进屋。 野猪肉质粗糙,并不是好的食材,在有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岳关坚持不吃。周川拗不过他,只好让仆妇宰了兔子,片了几大盘兔肉,吃起火锅。 这么一来,小闲就不方便和他们一起吃了。叶启吩咐另片了兔肉送给小闲、锦香和雅琴三个丫鬟,也不用她们侍候,让她们自在吃去。 雅琴心里明白,叶启这么做,是为了小闲,不由对她亲热起来。 小闲见她脸上还有五条淡淡的指印,对她不免起了同情,侍候这么个情绪起伏不定的主儿,实在难为了她。 两人打得火热,锦香只是闷头大吃,肉才下锅,在水中滚了一滚,便一大筷子捞起来。全放自己碗里。 小闲默默看她,实是不知该怎么劝她。 雅琴只作不知,不停打听小闲平时的喜好,喜欢吃什么食物,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喜欢在帕子上绣什么花样,喜欢府里哪处景致。等等等…… 突然。锦香用力放下碗筷,大声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姐妹一心。” 小闲和雅琴相顾愕然。 锦香直瞪瞪看着小闲。道:“我们都是侍候郎君的,自此以后,一起侍候他便了。” 她在侍候两个字上加重语气,显然这个侍候。不是平时那样的侍候了。 雅琴低下头夹了一片肉放嘴里,假装兔肉很好吃。吃得很认真。 小闲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由气道:“你说什么呢,我没那个意思。” 谁要和你两女共侍一夫呀。看她刚才那样。想来做这个决定也是做了很大牺牲的。 “你的意思……”锦香迷茫了,这样小闲还不肯答应么? 小闲气道:“我说过,如果有出府的机会。我想出府,自食其力。” 这话。够明白了吧? “你对郎君……”锦香更不明白了,既然对郎君没有情意,为什么和他共乘一骑呢? 小闲不晓得她的意思,就算晓得,也会不以为然。共乘一骑本来就不是她的意思,再说,来自现代的小闲,价值观和她有很大差别,两女共侍一夫这种狗血剧情,她是不做的。 小闲被锦香看得没法,只好道:“晚上我帮你说一下,劝郎君把你收房吧,省得你一天到晚别的没干,只想这事。” 锦香羞红了脸,含笑低下了头。 酒把淋了雪的寒气一扫而光,地龙又烧得暖暖的,周川兴致很高,吃到一半放声高歌,又跳了舞,最后醉倒了事。 叶启同样吃多了,一晚上,他脸上都带着笑,显得心情很好,其实打的猎物他最少,随从都比他打得多。 锦香避开了,叶启回房没有发现锦香,并没觉得异常,问小闲道:“晚上吃得可好?” 小闲笑着道了谢,接过他的外衣,道:“锦香托我和郎君说句话,不知郎君听是不听呢?” 叶启摇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她还没转过弯吗?” 若是继续纠缠下去,说不得,只好做出处置了。 小闲道:“我看她对郎君一片痴心,又是自小服侍郎君,知根知底,不如……” 反正你可以娶许多老婆,不如顺水推舟从了吧。这话到嘴边,硬被小闲咽下去。 叶启定定看她,良久,道:“你真这样想?” 如果小闲真只是一个小女孩,看不懂他的眼神,也就罢了,可是小闲活了两世,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五岁了,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她的心弦颤了一下,一个念头浮上脑海。 他不会喜欢我了吧? 看看自己瘦弱的身躯,青涩得很,哪里吸引他了? 叶启轻叹一声,道:“有些事,须为自己着想,别一心为了别人。” 小闲低下了头,心里有些愧疚,自己会不会不厚道了些? 锦香觉得自己做了好大让步,虽然她不让步同样无法挽回,但是,主动让步,还是让她觉得自己很伟大。是的,很伟大。 可把小闲盼来了,从小闲脸上看不出叶启是否答应。 “郎君……他怎么说?”锦香迎上来,拉着小闲的手道。 又有些害羞,又有些兴奋,好纠结啊。 小闲微微摇了摇头。 “没对郎君说么?”锦香以为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这个,难道要她自己向郎君提? 小闲道:“不是。郎君什么都没说。” 锦香一脸失望,不是把她当妹妹么?俗话说,哥哥妹妹好做亲,怎么到她这里就不成了? 一晚上大雪不停,这样的天气,自然无法打猎。 周川不死心,派了小厮去探路,跌得满身伤回来,才作罢。 岳关约了叶启对奕,周川闲不住,在旁边指手划脚,到后来一人分饰两角,白黑两子都由他下,岳关笑对叶启道:“我们只看着就好了。” 玩了一会儿,周川又觉得没意思。叫了小厮玩投壶,总之没一刻安静。 叶馨独自生闷气,坐了半天,觉得无聊,便过来,站在屏风边看周川投壶。一个小厮准头奇差,连投三次都不中。叶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道:“十四。你调教的好小厮。” 那小厮羞愧地低下头,退到一旁。 周川现在一见叶馨便来气,撸了袖子冲到她面前。道:“要你管。” 这边两人又闹起来,外面,小闲撑了伞,出来赏雪景。雪太大。不敢走远,只在附近转转。饶是如此,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昨天来时看到的枯草已被白雪覆盖,及目所望,到处一片白茫茫。真正是银装素裹,美到极致。难得的是,山并不高。山下的村庄有小黑点移动,应该是人在走动。形成一幅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的画卷。 小闲看得入了神。锦香站在身后而不知。 “雪有什么好看的,回去吧。”锦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言不由衷地劝着小头。 小闲笑道:“你们的事,我不掺和,你还是自己去跟他说吧。” 自己又不是红娘,锦香也不是莺莺,小闲不想再为他们的事忙活。 锦香泫然欲啼,道:“好妹妹,还求妹妹周全。” 往日她叫妹妹倒没觉得什么,此时小闲心里一阵恶心,道:“我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呢,怎么懂得你们大人之间的事嘛。” 锦香脸色古怪,百姓人家的闺女,十一二岁嫁人的可不少。五六岁算孩子,**岁便是半大的姑娘了,十一岁还小?这是从何说起。 小闲转身走了,在门口遇到顺发,道:“你去哪了,郎君找你呢。” 周川和叶馨吵起来,自然要找叶启评理,叶启无心理会,吩咐取书来,才知小闲独自外出。这样的天气,若是迷路,冻也冻死了,所以让顺发组织小厮们出去寻找。 幸好,在院门口便遇上了。 “我没事,难得出来,又遇上大雪,刚好看看山中的雪景。挺美的。”小闲笑得很灿烂。 叶启蹙了蹙眉,道:“就算要出去赏雪,也该让人跟着,一个人独自外出,若有危险,怎么办呢。” 就是呼救,也没人理会的。 岳关抬起头打量小闲,小丫头又长高了些,小荷已露尖尖角了,难怪三郎这样上心。 问起周川和叶馨吵架的缘由,小闲笑道:“十四郎君,你是堂堂男子汉,就让一让我们四娘子又如何?” 叶馨哼了一声,道:“他?心胸狭窄之辈,哪能容人。” “我……”周川欲待反唇相讥,想起小闲的话,扬起下巴道:“好男不与女斗,不,好男不与泼妇斗。” 叶馨大怒,道:“谁是泼妇?” 小闲笑道:“四娘子中了十四郎君的计了,他故意激怒你呢。” 叶馨一想,可不是,也换了脸色,高傲地道:“本娘子不与你一般见识。”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顺发笑道:“从府里带有上好的点心,小闲亲手做的,不如郎君娘子们边赏雪边吃点心,和和气气的可不是好?” 周川听到小闲亲手做的,神色微微一动,道:“这样的天气,不赏雪可不是蠢物?不如我们移到山上,山顶原有一座旧亭子,稍事修葺,围上帐幔,烧上炭火,吃酒赏雪最好不过。” 又要上山,又要修葺,顺发苦着一张脸,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叶启道:“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就在这儿,愿意吃喝的在屋里,想赏雪自去廊下也就是了。” 飘飘扬扬的大雪充塞天地,哪里不可去,非要大动干戈? “正是,就在这里好了。”小闲赞成道。 此事,就这样定了。(未完待续) ps:有些不舒服,又卡文,所以更新迟了,抱歉。 第96章 意外 大雪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停,一行人下山回到府中,已近黄昏。 同样回府的,还有陈氏。下雪了,她很不放心叶标叶欢两个小儿女,嚷着要回来。卢老夫人以雪天路滑为由,强留她住下,直到雪停,她坚持要回。魏国公派了近百人,沿街扫雪,把两府之间的路面清扫后,才送她回来。 “你身为兄长,不在府里教养弟妹,反而呼朋唤友去找猎。”陈氏火气很大,大声训斥叶启道:“如此作为,哪里配身为兄长?” 叶启禀道:“原想着打两天猎就回,没想到陡遇大雪,要回,回不了。儿子很担心弟弟妹妹们,所以雪一停,马上回来了。” 山中路径雪深及马腿,好在没有驾马车,要不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呢。 陈氏很生气,拍着几案道:“你父亲不像话,你也跟你父亲一样不像话,什么时候去打猎不好,非得娘亲不在府中去打猎?丢下十郎怎么办?他还小呢。” 卢国公府开府百余年,有的是五六代忠心耿耿的家仆,叶标身边更有最出色最忠心的人侍候着,哪有什么不放心。再说,卢国公府占地近百亩,房屋鳞次栉比,叶启与叶标的住处远着呢,就算在府里,哪里照顾得过来。 不过是陈氏心里有了愧疚,又担了两天心事,需要找个宣泄口。不巧,叶启刚好当了这个出气筒。 看叶启挨训,叶欢从毡上起来,扑到陈氏怀里,求情道:“娘亲,三哥哥去打猎。九娘很乖的。三哥哥是为给九娘捉小兔子才去山上的。” 这孩子。陈氏搂了搂她,板着脸对叶启道:“九娘如此待你,你臊也不臊?” “娘亲,不要训三哥啦。娘亲回来,九娘好欢喜。”叶欢拿脸噌噌陈氏脸颊。 叶启好容易出了上房,走在青石板路上,身后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叶欢小跑追来。气喘吁吁道:“哥哥。哥哥,等等我。” 叶启笑着转身迎上去,一把抱起她。道:“谢谢九娘。” 叶欢小大人似地摆手,道:“不谢。咱们是兄妹,有难同当么。” 叶启亲了亲她的小脸颊,道:“哥哥给九娘带了两只兔子。我们瞧瞧去。” 叶欢大喜,这两天。她每天念念不忘的就是小兔子,担心下雪了,哥哥不能捉到兔子。 两只大白兔的腿被箭伤了,包扎后蹲在笼中。见有人围在跟前,眼都懒得抬一下。 “好可爱。”叶欢拍着小手欢呼,不忘在叶启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自有跟的人把笼子提回去。 晚上叶丰来了。怯怯地道:“三哥一切可安好?” 叶丰是府里唯一的庶子,自小在陈氏的高压下生活。平时谨慎无比。他对叶启恭敬,却很少到叶启这边来,今天也不知怎么了。 叶德的妾侍虽然多不胜数,怀孕的也许多,但真正能把孩子生下来的,只有两人,活着的只有王氏一人。自小,叶丰就明白,必须仰仗陈氏鼻息生活。 叶启招呼他坐了,道:“这些天可进学?” 府里有私垫,除了叶启进文秀馆,其他人都在私垫上学。 叶丰读书的天赋平平,好在勋贵子弟不用走科考的独木桥,假以时日,待叶德为他谋个职位也就是了。 叶丰规规矩矩道:“是。先生让我选择科目,我拿不定主意,特来请教兄长。” 所谓通晓经义,那是学霸才能办得到的,一般人能通晓一经就算不错了。叶丰今晚上来,貌似来讨叶启的主意,专攻哪一经好些。 叶启想了想,道:“看个人兴趣吧,我喜欢。我看你不如选吧。” 叶丰道了谢,又说些闲话。似有意似无意间提起,陈氏好象张罗与叶启说亲。 他一介庶子,哪里知道什么消息,肯定是王氏让他转告,为的是讨好叶启,以后有所依附。选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对前途助力甚大,乃是人生大事。若此事定了,叶启的前途将更为远大。 叶启哦了一声,道:“娘亲中意谁?” 以陈氏的性格,肯定是挑门第,人其次。 叶丰有些为难,道:“刚传出风声,人选好象还没定。据说是外祖母觉得三哥也该到了说亲的年龄,娘亲才下定决心的。” 他称呼陈氏为娘亲,自然称呼卢老夫人为外祖母。 叶启出了会儿神,道了谢。 又吃了一碗茶,叶丰才告辞。 一旁侍候的锦香心里很不是滋味,郎君终于到了说亲这一天么?怎么这一天来得这样快!以后,他最亲近的人,就是少夫人,而不是自己了。 叶启不知想什么,发了半天呆,吩咐道:“唤顺发书房见我。” 顺发很快来了,道:“郎君有什么吩咐?” 若不是要紧事,哪有大晚上传他到后院的。眼见得他们也是一年比一年大了,每每到内外院相隔那条巷弄口止步,若没有要事,不敢往里乱钻。 “去查一查,夫人准备为某说亲的是哪一家。”叶启有些心不在焉。 顺发笑了,道:“还能有谁?若是公主们有年龄相近的,肯定尚公主。可惜陛下几位年长的公主已婚配,剩下的都还小,并没有合适的。依奴才看,也就剩秀王府那位了。要不,她怎么有事没事往咱们府里跑呢。” 丽蓉郡主与锦香不对付,又几乎没有一次遇上叶启,所以最近一年,只以拜会陈氏为借口,到上房略坐一坐,逢年过年,单独孝敬陈氏的礼都是花了心思的。 叶启蹙了蹙眉,道:“休要胡说,好好打听去。快点来报。” 顺发答应了,猫着腰出了书房,在走廊遇见端了点心走来的小闲,便停步笑道:“这么晚了还下厨么?郎君可是饿了?” 小闲也笑了,道:“想起一个新点心,试了试,直到此时才做成。你要不要尝尝?” 顺发看看左右无人。拿了一个放嘴里。又揣一个进袖子,那是留给金哥儿的,点点头快步走了。 书房里。叶启心事重重。他已经十五岁了,此时说亲并不早,可是他却打从心底里抗拒。要如何让母亲放弃与皇家结亲的打算呢? 皇帝三位未成年的公主,最大的丹阳公主芳龄十岁。恐怕母亲打的是这位丹阳公主的主意呢。平日里她总说,我的儿子只有公主才配得上。 小闲站在几案前一柱香了。叶启还没有察觉。 “郎君想什么呢,想得这样入神?”小闲含笑道。 叶启听到耳边有人说话,微微一惊,抬眼见是小闲。脸色稍霁,道:“没什么。” 鼻中闻到一阵焦香,拿起一个。凑到鼻边闻了闻,道:“这是什么?” 从山下上来。小闲与叶启共乘一骑的事瞬间传遍了院子,有嘲讽的,有羡慕的,叨扰半天才散。小闲心里无法平静,只好去厨房做点心,多干活,少想事,人才开心点嘛。 “小麦脆饼,看着卖相一般,香着呢。”小闲道。 在厨房里翻到麦面,便做了这个。 叶启咬了一口,果然香。连着吃了两个,道:“上茶。” 不知不觉吃多了,叶启看看天色,道:“陪我走走吧,消消食。” 雪后气温更低,风如刀般刮在脸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后园。 “郎君好象心情不好?”默默走了一会儿,小闲打破沉默。 叶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闲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他随风飘扬的斗蓬。 一年多来,好象没见他有不开心的时候,也许他善于控制情绪,可是今晚这么反差又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挨陈氏几句训便如此不开心?肯定不可能,那到底出了什么事? 上个月叶馨开了赏菊会,此时却已是菊花残,满地伤。菊花只余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乱舞。 叶启越走越快,小闲渐渐跟不上,只好小步跑,一跑动,这两天被马颠得生疼的屁股更疼了。 “郎君,你能慢点不?”小闲实在受不了了,有什么事你好好说不行么。 叶启这才注意到小闲已跑得气喘吁吁头发散乱。 “回去吧。” 待小闲追到跟前,等来的却是这一句。 回到书房,小闲实在忍不住,头发也不挽,直接道:“有事闷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哦,不如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叶启只觉心头烦闷,为什么烦闷却说不上来,这时见小闲这副模样,不觉轻笑出声,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能参详什么。” “不信,说出来听听。”小闲扬了扬眉。 不过是个古灵精怪的表情,叶启却看得出了神。不知不觉中,小闲长高了,脸也长开了,竟比刚来的时候长大不少,有了少女的风韵。 小闲见他呆呆出神,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怎么从山上下来便怪怪的? “没什么事,我口渴,你去倒水来。”叶启脸微微红了,掩饰道。 怎么在她的注视下脸红了呢,真是见鬼了。 过了两天,叶启晚上去请安,和陈氏说起锦香:“如今长大了,娘亲或把她许了人,或让她回来服侍,我那里人手也够,并不差她一个。” 陈氏意外,道:“你的意思……” 当初把锦香放在叶启院里,要说一点想法没有,那是不可能的。锦香对三郎有意,陈氏早隐隐约约听说过,她只扮不知,估摸着有一天叶启会来回她,要把锦香收房呢。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结果。(未完待续) ps:总觉得起章节名很难啊~ 第97章 你错了 小闲传出“绯闻”的同时,不少丫鬟向锦香投去质疑的目光,怎么与郎君共乘一骑的不是她,而是小闲呢? 锦香心里的苦涩,无处诉说。 听说陈氏让她过去,忙重新梳了头,换了新做的衣衫,强打精神,去了上房。 陈氏亲自见她。 “什么?要把奴婢许给外院二管事的儿子云夷?”锦香大吃一惊,瞠目结舌。 当陈氏询问可有合适的人选,把要锦香配出去时,管事们就打破了头,争着抢着,巴结着汪嬷嬷和江嬷嬷为她们家的小子说好话,力促让锦香花落自家。 多少年没有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外放出来了,况且又是叶启的大丫鬟。叶启是嫡长子,迟早会成为世子,接着成为下一任卢国公。到时候凭这层关系,让锦香出面,帮丈夫谋个六七品的官儿做做也不难呢。 陈氏还是做了一番筛选的,二管事家的小子云夷,人长得精神,嘴又甜,现是府里的二采购,陈氏亲眼看过,非常满意。 “夫人……夫人……为什么要把奴婢许人?”锦香半晌回不过神,张了半天嘴,语不成句,带着哭音儿道。 江嬷嬷笑了,道:“夫人可是为着你好。你也不小了,到了该许人的时候啦。云夷这孩子,今年十八,和你年龄相当,又有出息,你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何愁没有钱银花用。” 这位云夷,还是江嬷嬷的嫂子的妯娌的小儿子,要不是她出了大力,在为陈氏梳头时吹了耳边风,还不一定能选上呢。 旁边几个嬷嬷便点头。道:“可不是,十八岁已经是二采购了。老徐老了,干不了几年啦。等老徐回家抱孙儿,这小子可不就成了大采购。到时候,你在府里比现在还威风呢。” 采购哪有不吃回扣的,就算不吃回扣,光是商贩们的孝敬。就吃喝不尽了。这话。也就是陈氏在场,不好说得太明白。 锦香泪流满面而不自知,呜咽道:“奴婢自小服侍三郎君。情愿一辈子不嫁人,只愿服侍三郎君到老。” “这孩子……”江嬷嬷笑道:“三郎君自有人服侍,哪里缺了你一个。” 府里传得风言风语的,江嬷嬷怎会不知。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儿女的痴心,只要红盖头一盖。天地一拜,入了洞房,也就好了。谁没有个少女怀春的时候,谁又没有过去呢。只要去了锦香。汪嬷嬷也就少个臂膀了。 锦香重重向陈氏叩了个头,掩面急奔而出。 “这丫头……”背后是嬷嬷们的指责声。 陈氏倒不恼,淡淡道:“好了。随她去吧。” 汪嬷嬷一直没出声,此时才道:“既然锦香不愿意。夫人的意思……” 若是陈氏坚持要许婚,自然着她的老子娘带出府去,择日成亲。不过是一个丫鬟,哪里有那么清高,可以随心所欲呢。 陈氏想了想,道:“你去问她,可愿意在我这里服侍。” 屋里的人一怔,陈氏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汪嬷嬷心里明白陈氏的意思,应了一声是。 锦香一路哭着回去,沿路少不得被指指点点,特别是粗使丫鬟仆妇们,更有一种报复般的快意。平时这些贴身服侍的丫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等大丫鬟更比娘子们还嚣张,现在好了,报应来了,果然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 小闲听说锦香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不知发生什么事,拍了半天门,她就是不开。 “这样不是办法呀。”小闲去找书宁,道:“你去上房探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书宁也忧心,马上答应了。 上房已经传开了,并不难打听,书宁很快回来,道:“不知夫人为何要把锦香许人。” 小闲愕然,失声道:“夫人要把锦香许人?” 想起前天晚上叶启的行为,难道因为这个,所以他才失态么? 叶启在书房,手握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小闲几次欲张口,又不忍打断他,只好退回自己座位,也看起书来。 天气渐泠,地龙烧得旺旺的,所以日常依旧坐在毡垫,并没有坐在榻上。 叶启换了个姿势,伸长了腿,翻了一页书,继续看。 不知他知不知道锦香的事?小闲想着,总是无法静下心来。锦香服侍了他七八年,就算是养一只宠物,也有感情吧? 门外有人敲门,没待小闲过去开门,门被推开,顺发走了进来,道:“郎君可在里面?” 看他一身风尘仆仆,不知从哪儿来。 “你出去吧。”叶启头也不抬道。 小闲怔了一下,才明白他对自己说话。顺发咧开嘴向小闲笑了笑,道:“外面起了风,可真冷,不知有没有吃的?” 小闲翻了个白眼儿,用得着这样哄骗自己离开么? 门关上那一刻,小闲瞥见顺发凑上去,用极低的声音禀报什么呢。有古怪,小闲心道。 书宁在书房外来回踱了许多次,见小闲出来,忙迎上来,道:“还是不肯开门呢。我打听过了,许的是府里的云夷,人长得不错,又得主子青睐,看起来倒是一门好亲。” 这时代流行的是门第户对,勋贵世家说亲是这样,普通百姓也是如此,就连奴婢也是一样。云夷这样的条件,府里不知多少丫鬟暗中芳心暗许呢,锦香不过仗着叶启的丫鬟才得了先儿。 小闲摇头道:“不是这个。锦香姐姐的心事,我们都知道,不要说是二采购,就是当今皇帝要纳她为妃,她也是断然不肯的。” 来自现代,有过自由恋爱经验的小闲,相对能够理解锦香的心情。原先还以为她一个巴掌拍不响,此时却有些说不准了。或许叶启也喜欢她? “那怎么办?”书宁急道。 她一向与锦香交好,真心盼她有个好归宿。 小闲想了想,道:“我找个机会问问郎君,若是他有意,不如我们掇合他们……” 书宁连连点头,如果能这样,那是最好的结果了。 两人一齐来到锦香房外。小闲道:“郎君回来了。唤姐姐去侍候呢。” 门应声而开,锦香一双眼肿得像核桃一样,蓬头垢面站在门口。 书宁暗暗向小闲竖了竖大拇指。两人一起进门去。小闲在榻上坐了,道:“怎么不烧炭火,你存心冻死不成?” 主子的房子才烧地龙,丫鬟们屋子里只有烧炭了。不同等级的丫鬟,发下来的炭也不尽相同。此时屋子里冷得像冰窖。小闲忙添了炭,烧了火。 书宁拉着锦香的手,陪她哭了一会儿,道:“我们去求求郎君。总有法子的,何致如此。” 书房里,叶启写了一封信。交给顺发,让他即刻送出去。 顺发走前。吩咐小丫鬟:“去请小闲过来侍候。” 郎君身边没个端茶倒水的人,怎么行呢。 小丫鬟一路寻到锦香屋外。若是平时,她可不敢在锦香门外大呼小叫,自锦香一路哭着回来,在小丫鬟们心里可就掉了价了,她也没了顾忌,扯着嗓门喊:“小闲姐姐,小闲姐姐。” 书宁出来斥道:“没规矩。也不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怎的如此喧哗。” 见是书宁,小丫鬟低下头不敢还嘴,陪着小心道:“郎君着小闲姐姐过去侍候呢。” 房里锦香一听这话,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般往下掉。 小闲忙道:“快别哭了,我去帮你问一问。” “可是要点心?”小闲问那小丫鬟,小丫鬟哪里知道。 小闲推门进了书房,道:“郎君要什么?” 叶启不解,抬眼看她。 小闲看他面前的茶碗是空的,炉上的水咕嘟咕嘟滚着,坐下一边煎茶,一边道:“夫人要把锦香姐姐许人呢。” 叶启嗯了一声,只是看她,确切地说,是看她研茶的手。那双手,纤小修长,指甲上没有涂任何花汁,只有淡淡的肉红色,更是可爱无比。 小闲瞟了他一眼,道:“郎君若对她有意,为什么不向夫人禀明,把她收了房?” “嗯?”叶启抬眼看她,那双深遂的眼睛,直看到小闲心里去。 小闲坦然和他对视,道:“她哭死过去了,坚决不肯许人呢。” 叶启缓缓道:“你真这样想么?” 小闲不明白,道:“什么?” 此事她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怎样想重要吗? 叶启语气低沉,极缓极缓地道:“我听说,你曾说过,爱情的世界里,不容许第三人存在。怎么这会儿又如此大方了。” 小闲是这样说过,那是什么时候来着,不过是几人聊天,在小伙伴们幻想有一天能当上姨娘时,说了这么一句。却不知怎么传到他耳里。再次验证了,这院里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小闲庆幸,好在平时没说他什么坏话。 小闲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一抹嘲弄,不由道:“我是这样说过,可郎君毕竟不同。” “有何不同?”叶启眼里的嘲弄更浓了。 小闲把滚水倒进碗里,搅拌着茶末以及加的各种佐料,道:“国公爷不是妾侍成群么?既然风气如此,郎君自然可以仿效。” 叶启静静看了小闲足足一柱香时间,突然放声长笑。 小闲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接着老羞成怒,拉着脸不说话了。 叶启的笑声远远传了出去,无数房间里探出脑袋,又缩了回去。 “你看错人了。”叶启笑够了,认真无比,严肃无比,一字一句道。(未完待续) ps:求粉红票,呜呜,被赶快两百名开外了~ 第98章 立威 小闲、书宁、剪秋、书琴四个二等丫鬟一字儿排开,垂首听陈氏训话。 “……你们几个平日里服侍三郎,别迁就着他,由着他的性子来,该劝阻时要劝阻,该小心时要小心,若有丝毫疏忽,小心你们的皮。” 小闲等四人躬身齐声道:“是。” 陈氏便挥了挥手。 汪嬷嬷上前,道:“有什么事,由小闲向我禀报,我再向夫人禀报,可听明白了?” 看看这四个丫鬟,小闲太小,其余三个又很一般,三郎君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哪。好在已经开始议亲了,撑个一年半载,少夫人过门,她就能松口气了。 四人鱼贯出来,锦香早等在廊下,眼睛哭得红肿。她虽然万般不情愿,叶启不发话,只能由陈氏安排。在许人和到上房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到上房当差。 锦香收拾包袱回到久违七年的上房耳房,不禁悲从中来。好在,这次,她没有哭多久,陈氏一句话让她吃了定心丸。 只是,终究还是要与郎君分别,以后不在同一个院子,相见就没有以前那样方便了。 “郎君就拜托你们了。”锦香一个个望过去,最后眼睛停在小闲脸上,她会有怎样的结局,以后两人是否有共侍一夫的可能? 小闲哪里知道锦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既然汪嬷嬷指定由她向上禀报,也就是明确了四人里头,以她为首了。她拍拍锦香的手臂,道:“放心,我们为自身着想。一定会尽心。” 服侍不好会有性命危险,谁敢不用心? 锦香依依不舍,直送到院门外,小闲几人都道:“姐姐有闲一定要过来坐坐。” 锦香哽咽点头,她一定要去,没有她在身边,郎君喜欢的衣裳放在哪里。喜欢的鞋袜放在哪里。又有谁知呢。郎君离了她,怎么行呢! 走出老远,小闲回头望。锦香依然痴痴站在那儿。 “郎君也真是的,怎么就不吱一声呢。”书宁抱怨道。 那天的话,验证了小闲心中的猜想,自此。小闲更小心了,等闲不开口。 剪秋叹道:“郎君也有郎君的难处。” 以郎君的身世人品。正妻一定是天仙般的人物,虽说没有娶妻先纳妾在纨绔中是常事,偏生郎君又不是一般的纨绔,自然不会先纳妾了。 真正有身份的人家。未必肯让女儿嫁给纳妾的郎君,或者郎君出于这样的考虑,才没有把锦香收房吧。 小闲瞟了两人一眼。道:“慎言。” 已经成为众丫鬟之首,小闲自有一股威严。两人不敢再说。 后院一直是女人的天下,身为主子的叶启反而超然物外。七年多来,锦香一手把持,院里的丫鬟仆妇都揣摩锦香的喜好行事,锦香突然离开,她们无所适从。 小闲踏进院子的大门,眼前一柄扫把横在地上,东一群丫鬟,西一群仆妇,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上头会派谁来,新来的大丫鬟能镇得住小闲这个妖孽吗? 小闲咳了一声,嗡嗡声静止了五秒,然后哄的一声,老中青各年龄段的女子们一哄而散。 “到院子里集中,开会。”小闲抛下一句,走了。 书房里,叶启在练字,顺发站在一旁磨墨,见小闲进来,咧嘴笑了笑。 小闲向叶启行礼。 叶启头也不回道:“回来了?娘亲怎么说?” 锦香离开,翠烟成了二等丫鬟,堂堂卢国公的嫡长子,身边连一个一等大丫鬟都没有,那怎么成。陈氏原想指自己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冬雪过来,无奈叶启坚持不愿添人。 最近叶启与一个小丫鬟一马双骑传得沸沸扬扬,陈氏怎么可能不疑心。小闲原先给她留下的印象不过是一个喜欢在厨房搞鼓吃食的小丫鬟,虽然身上没有菜油味儿,跟倾城倾国的美人还是有差距的。此时再一见,不由失笑,瘦瘦弱弱的,三郎怎么看得上?自然不放在心上。加上闲谈中问起,叶启分说只是因为小闲不会骑马。她也就信了。 可是小闲几人去上房,叶启还是没来由的烦躁,只好借练字平复心情。 小闲道:“夫人让我等小心尽力服侍。” 叶启便嗯了一声,刚好写完一张,把笔往笔架山一搁,示意顺发洗了笔然后下去。 既然母亲没有因为传言为难小闲,他自然放了心。 丫鬟仆妇们早在院中按等级站好,院中寒冷,有人不免低声抱怨,身边的人少不得提醒:“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心些,可别让她把火发你身上。” 别的不说,就凭郎君对小闲的信任,大丫鬟非小闲莫属,谁也争不去。 小闲出来,众人肃静,除了呼呼的风声,连咳嗽声也无。 “锦香姐姐回了上房,郎君由我等服侍,以后大家务须同心协力,把差使做好。”小闲清脆的声音在风中飘散。 翠烟撇了撇嘴,不知嘀咕了句什么。本来捱到锦香走了,站在人前训话的应该是她,可惜她受了罚后一直不受陈氏待见,此次受命去上房的也没有她。翠烟直觉江嬷嬷放弃她了。而不管她多么努力,叶启对她都淡淡的。 干再多的活,也没用啊。 小闲的训话时间并不长,然后留下书宁、剪秋和书琴一起去起居室议事,同为二等丫鬟的翠烟又被无视了。她恨恨瞪了小闲一眼,随众丫鬟离开。 有那不开窍的小丫鬟嘴碎,咦了一声道:“翠烟姐姐,你不也是二等丫鬟么?” 翠烟瞬间发飙了:“老娘用得着你这小贱婢说么?” 小闲和书宁等三人刚转身走向台阶,陡然听到翠烟尖锐的声音,回头一看,她的手指戳到小丫鬟额门上,小丫鬟吓得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小闲不得不管了。当下停住脚步,温声道:“做什么呢,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在翠烟心里,第一恨的人是锦香,第二恨的人是小闲。现在锦香不在了,小闲自然荣升第一,可惜小闲并不知情。 “小闲好大的威风。难道我教训小丫鬟也不行?”翠烟冷笑道。 府里的小丫鬟哪个不是一路挨训上来的。小时挨训,大时就能训人了。像小闲这样破格提升的,开府百余年来绝无仅有。 小闲正色道:“她若有错。也不该你教训,她又不是你手下的小丫鬟,你凭什么教训她?” 翠烟沦落到负责后园树木的管理,已经不能进叶启的屋子了。偏生小丫鬟是负责跑腿的活计,与翠烟八竿子打不着。 小丫鬟一听小闲为她说话。马上站了起来,理直气壮道:“正是,我有错也不归你管。” 说着一溜烟跑到小闲身后,大有求小闲为她们撑腰的意思。 本来四散走开的丫鬟仆妇们见此情景又站住了看热闹。一个个脸现兴奋之色。没想到小闲第一天站到前头,翠烟就挑战她的权威了,不知她会怎么处置呢。 翠烟是行动派。二话不说,拔腿就去抓躲在小闲身后的小丫鬟。 剪秋柳眉一竖。喝道:“反了你了!” 同样是二等丫鬟,也分个尊卑,现在小闲代行一等大丫鬟的权力,谁敢没大没小伸手向她头上抓去? 翠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挥手间有了偏差,拍向小丫鬟头顶的手转而朝小闲头上拍落。 两条手臂同时挥来格开翠烟的手,却是分站小闲左右的剪秋和书宁。 剪秋用力一推,把翠烟从台阶上推下去。 小闲淡淡道:“关柴房三天。” 自有仆妇上前架起翠烟就走,翠烟破口大骂,满院子看的人都装没听见,在小闲目光扫视下低下了头。 叶启听到叫骂声从书房踱出来,道:“怎么了?” “郎君为我作主啊。”翠烟扯开嗓子喊。就算郎君护着小闲,能恶心恶心她也行啊,要是这么一闹能惹得郎君对小闲反感,那就赚到了。 可惜,叶启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望向翠烟这边。 “院子里的事由你处置,你不用有所顾虑。”叶启凝视着小闲温声道。 书宁和书琴对视一眼,那意思,是不是说院里由小闲做主? 锦香在时,虽然一手遮天,也有所顾忌,上要看叶启脸色,下要堵众人悠悠之口,做事总得思前想后,掂量再三,务求完美,什么时候有做主一说了。 能做主的,只有女主人,未来的少夫人哪。 小闲躬身应是,转头对仆妇道:“把她的嘴塞上。” 说到底翠烟是夫人院里派来的人,又是二等丫鬟,仆妇不敢太过份,只架起她,往柴房方向拖去。听小闲这么说,那就没有顾虑了,脱下翠烟的鞋,扯下她的袜子,塞进她的嘴。 翠烟气得发晕,想呕又呕不出。 这就算立威了。叶启悠闲站在小闲身边,远远望去,犹如两人并肩而立,剪秋等人退后一步,拱卫在他们身边。 锦香牢牢把控着叶启日常的衣着穿戴,现在这一块空了出来,照理本该小闲负责。可是一来小闲不耐烦天天费神帮叶启打扮,二来也确实没时间,她还管着厨房和书房呢。 所以,小闲把差使重新分配,由剪秋负责这一块。 剪秋忐忑道:“郎君的衣冠岂是小事,我怎能办得好?” 既要照顾到叶启的喜好,又得穿出卢国公府的脸面,最重要的是,还得负责服侍叶启穿衣,小闲真的不介意吗? 小闲笑道:“开始接手没有把握时多问问郎君的意思,时间长了自然就好。”(未完待续) ps:推荐朋友的书,很好看哦,亲们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凌澈??想姑奶奶和你一起造反?做梦去吧。 叶草心,重生女pk重生男,携手共创美好未来! 第99章 往事 小闲所居的耳房,突然之间就热闹起来了,同为二等丫鬟的书宁剪秋书等人,大事小情汇报不说,三等丫鬟的绿草们有事没事也往这里跑。 以前小闲不显山不露水,只埋头干活,从不张扬,真没几人把她放在心上,不过是面子事儿罢了。现在小闲成了名副其实的头儿,可不得上紧着巴结。 两天下来,小闲就忙得腰酸背痛。 “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不用向我请示。”小闲再三道。 所谓无为而治,才是管理的至高境界呀。 绿草平时总给人缺根弦的印象,其实她也有心眼,也想往上爬。以前不是没机会么,只好装成没心没肺的样子,现在不同了,小闲年龄小,好忽悠。 所以,这两天,数她跑得最勤,什么事都不干,就泡在小闲身边,小闲想喝水,杯子已经递到手上,小闲想做点心,盆已准备好。 活儿被抢,袖袖唯有翻白眼的份儿。 “你还做回你原来的差使。”小闲耐心道。 绿草嘻皮笑脸地道:“我原来那活,重了些,小闲给换一个呗。” 因为翠烟对她另眼相看,所以她被指去后园做些粗活,时不时得修剪村枝,抬抬土。若是修剪得不好,还得挨骂。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儿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呢。小闲以前并没有拉帮结派,自然也就没有自己的班底,这时怎么可能为了绿草做工作调动? “以后有新的差使,我会考虑的。”小闲道。 绿草瞅了一旁拉着脸的袖袖一眼,道:“不如让我跟你吧。” 这时代。想抱大腿实在不容易,要知道她有这一天,以前就多巴结了。绿草不无懊悔。 袖袖啐了她一口,道:“绿草姐姐,小闲姐姐一直由我侍候的。” “小闲现在身份不同了,多一个人侍候也不为过。”绿草依然笑嘻嘻的。 谁不知道呢,小闲很多事都亲力亲为。袖袖都闲出毛病来了。天天吃饱没事干和小丫鬟们玩呢。能拨去侍候她,等同于吃饱饭不干活,还可以狐假虎威。 小闲蹙了蹙好看的眉。道:“你再这样不着调,可别怪我不客气。” 再三声明一切照旧,还来这一出,难不成翠烟的例子不够威慑? 绿草还想说什么。小闲道:“叉出去。” 袖袖等这句话好久了,一听小闲吩咐。马上用力把绿草推出去了。 屋里等着抱大腿的人都捂着嘴笑。 小闲扫了她们一眼,冷冷道:“还有谁想接着来?” 这样被赶出去,没脸面是一定的了。众人忙敛了笑,低下头。鱼贯而出。 总算清净了。小闲吁了口气。十几平方的小屋子,站了十多个人,连空气都污秽了。再这么下去,呼吸要不畅了呢。 剪秋过来。见屋子里静悄悄的,不复昨天连站的地儿都没有的样子,不解地道:“人都到哪儿去了?” 小闲笑道:“被我赶出去了。” 剪秋也笑了,道“这些人,可真势利。” 以前小闲一人住一间屋子,她们言三语四的,现在又上赶着来抱大腿,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袖袖道:“还有更可笑的,绿草还要求着来侍候小闲姐姐呢。” 侍候大丫鬟的都是没等级的小丫鬟,绿草的行为,无导于自降身价。 剪秋笑道:“她也不小了,总这样没着没落的,大概心急了吧。” 府里像她这样年纪一大把,却做些粗活的丫鬟多了去了。三人说笑一回,袖袖殷勤地倒了水来,小心在一旁侍候。 晚上,叶启吃过饭,接过小闲递来的锦帕拭了拭嘴角,道:“可还习惯?” 以前一切有锦香顶着,现在全落在她小小的肩上,她顶得住吗? 小闲微微一笑,用托盘接过叶启递回来的锦帕,道:“还好,一切还像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最大的变化,就是每天侍候吃饭的人由锦香变成了小闲。 叶启道:“我日常要穿的衣裳,你收了吧,让剪秋别忙活了。” 小闲一怔,这是不要剪秋插手吗? “你也别偷懒,夜里轮值别只让她们三人干。”叶启想起什么,又道。 小闲应了一声是,果然肩上的担子重了不少。 叶启一早去了卧房,解了道袍,只着雪白中衣,拉过被子,往床上一倒。 屋角做工精美的铜鹤香炉的鹤嘴里,吐出一缕缕袅袅香烟,淡淡的百合香味儿在室内弥漫。 “郎君今儿怎么这么早安歇?”剪秋把烛台移出外室时,不解地问从柜里抱被子出来的小闲。 小闲摇了摇头,今晚她轮值,没安稳觉好睡了。 “这儿就交给你啦,晚上警醒些儿,郎君有时候会踢掉被子。”剪秋叮嘱道。 多大了还踢掉被子,小闲小小鄙视了一下,道:“放心吧。” 剪秋吹熄了多余的烛火,轻手轻脚把门带上。 小闲把被褥铺好,进去看叶启被子盖好了没有,才发现他居然就着微弱的烛光看书看得入神。 “郎君既要看书,我多点两枝蜡烛。”小闲说着,便去取烛台。 叶启抬眼笑道:“不急在这一时,不过是闲着无聊,消磨时间罢了。” “嗯?”小闲看他,烛光下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一轮光圈。 叶启放下书,坐直了身子,道:“不如我们聊聊天?” 小闲拉过矮榻在床边坐了,道:“郎君想聊什么?” 叶启拍拍床铺,道:“坐上来,你坐那么远,想把一院子的人都吵起来吗?” 好吧。坐上去就坐上去,还怕了你不成。小闲二话不说,一屁股坐上床沿。 叶启把被子分一些给他,道:“冷,盖着。” 哪里冷了,地龙烧得旺着呢。 小闲拿被子盖住糯裙,道:“你想聊什么?” 叶启做思考状。片刻后。笑道:“你以前,进府之前,在哪儿。做些什么?” 小闲差点被口水呛着,她能说以前坐在办公室里,天天对着电脑通过网络平台聊天吗? 叶启眨着眼睛,道:“我小时候。娘亲忙着府里的事儿,没空理我。我和几个小厮一块儿在花园里疯玩,有一次掉进湖里呢。” “掉进湖里?”小闲吃了一惊。 叶启点头,道:“我吓得哇哇大哭,吃了好几口湖水。才被捞起来。” 他是当趣事讲的,小闲可以想像,和他一起玩耍的小厮有多么悲惨的下场。 “从此以后。我不敢在湖边玩了。”叶启摊了摊手,颇为遗憾的样子。 小闲道:“小孩子在水边玩。本来就很危险的。” “你呢?小时候玩什么呀?”叶启又眨了眨眼睛。 他怎么老眨眼睛?小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也没玩什么,就是……就是在父亲书房里拿笔乱画。” 急中生智,只能乱编了,现代的小孩,可不是自小就喜欢拿什么都往墙上涂么。 叶启道:“你父亲……有书房?” 啊,露馅了。能卖身入府的,一般都是贫苦人家,哪里有书房了。小闲脑筋急转弯,想怎么把谎圆回来,叶启却轻轻一拍手,道:“对了,你家,原来住在哪里?” 小闲哪里知道,不由吱唔道:“那时候小,哪里记得。” 叶启有些怅然,道:“你好好想想,记起来了,我让人帮你找找,说不定能跟亲生父母见一面呢。” 小闲只好道谢。想到这一辈子都不能见到亲生父母,眼眶都红了。 叶启瞧在眼里,以为她想念亲人,不由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帮她找到父母。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二更鼓响,小闲劝道:“时候不早了,郎君早些歇了吧。” 虽说明天不用进宫,但叶启并没有睡懒觉,总是时辰一到便起来。 “好。”叶启说着,便躺下了。 小闲给他掖好被角,点了一盏灯,把灯移到屋角,以防灯光影响他睡眠,吹熄了烛,这才出来。 久压在心底的乡愁一朝被叶启唤醒,小闲只觉心如刀割,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 “小闲。”轻轻一声唤,从内室传来。 小闲应了一声,掀被起来,披了外衣走过去,绕过屏风,见叶启已坐了起来。 “郎君要喝水吗?”小闲道。 小泥炉上的壶一直温着水,以防叶启要喝。 叶启摇了摇头,道:“你有心事。” 小闲瞪大了眼,半夜不睡觉,把她叫来,就为说这个? 叶启深遂的眼睛黑如深潭,道:“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告诉我,我能帮你。” 小闲干笑两声,道:“郎君说笑了,我哪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你父母,一定身受苦楚。你不要怕,说出来,我能把他们救出来。” 小闲讪讪道:“郎君如何得知?” 真要命,忘了这货能一眼看穿人心了。 叶启道:“你翻身的声音,我听得清清楚楚呢。你不要怕,再难,有我呢。” 身盖锦被,哪有什么声音,小闲严重怀疑这货耍诈,偏生她还真的像烙饼一样不停翻身。 在叶启的注视下,小闲无所遁形,只好道:“天色已晚,明天再说吧。” 叶启道:“当真?” 小闲点头。 “好吧。”叶启总算重新躺下了。 小闲回到自己小床,再不敢翻身了,只是睁眼望着屋顶,原主的身世怎么样,父母在哪里呢?(未完待续) ps:感谢妙芙儿投的粉红票,亲们若有粉红票,快砸下来吧。 再次推荐两位朋友的文: 书名:书号:3323803?作者:风解我??简介:重活一世,远离渣男。 重生异能女,书号3251901,作者:爱吃松子,简介:?这就是一个异能世家原本不具备异能的特警女子被重生之后重掌异能,改变自己改变家族命运的故事。 第100章 传言 叶启如同往常般去了练武场,小闲叮嘱剪秋几句,抽空去了上房后厢房。 陈氏发话,叶标年后迁院另居,又指了与上房相邻的一座院子给他,丫鬟们都上紧着把院子收拾出来呢。 小闲到后院一看,没有人。一问,都忙着呢,只好往回走。 回到院门前的台阶边,一个小丫鬟在后面喊:“小闲姐姐,汪嬷嬷请你过去一趟。” 汪嬷嬷是内院总管,独住一所院子。 堂屋里好几个大丫鬟坐着说话,一见小闲进来,都笑道:“你可来了。” 小闲定晴一看,叶馨的大丫鬟雅琴,叶欢的大丫鬟可儿都在里头,另外还有一个长相一般,笑的时候只抿一抿唇的丫鬟,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是叶芸的大丫鬟菜油。 说起菜油,还有一段故事,她不是家生子儿,也不是卖身进了卢国公府,却是大管家老李在大街上捡的。后来不知怎么和叶芸玩到一起,叶芸坚持要把她拨到自己房里,不过一个丫鬟,汪嬷嬷答应了,调教了两个月,送了过去。 在小闲青云直上之前,菜油在卢国公府是励志的典范,奇迹般的存有,不知有多少不得志的丫鬟暗中向神佛祈祷,有一天能跟菜油一样,得某位主子青眼呢。 据说,汪嬷嬷曾经要改了菜油的名字,菜油死活不肯,说这名字是她亲娘给起的,不愿改。汪嬷嬷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了。 “嬷嬷找我,有什么事?”和大丫鬟们打了招呼,小闲问道。 可儿笑道:“你等会就知道了。还有几位没来呢。” 小闲在毡上坐了,问起叶欢:“最近怎么不来我们这儿玩?” 可儿道:“原想过去的,夫人说天气越来越冷,不让出暖阁,生怕着了风寒呢。” 小闲哦了一声,叶欢并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人,哪里一出暖阁就会着凉了。不会是陈氏别有什么心思吧? 这时。雅琴插话道:“听说你掌了院子。我原想过去向你道贺,只是这几天一直不得闲儿。可巧今儿遇见你,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一点小小心意,你别嫌弃。” 说着,雅琴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银镯子,做工精美。可惜是银的。 小闲推辞不接,道:“我还是二等丫鬟。在你们面前还矮了一截呢,哪能要你的礼。” 可儿和菜油一见雅琴的举动,也从身上褪下物事递了过来,道:“应该的。” 雅琴更道:“你不过是年龄小了些。过得一两年,自然升了一等还你。” 几人推来推去间,叶标的丫鬟暖冬。叶丰的丫鬟素衣,叶邵的丫鬟扫雪都到了。她们自然少不了向小闲道贺。于是又一阵忙乱。 好不容易重新坐下,说起闲话,小闲道:“汪嬷嬷呢,怎么不见?” 可儿道:“说是让我们在这儿候着,她向夫人禀完事便过来。” 此时正是禀事的时候,哪里有空呢,却不知为何让她们在这儿干耗。小闲心里记挂找小菊的事,不免向暖冬打听。 “小菊啊,十郎君最近很喜欢她,已经升了三等啦,你不知道么?”暖冬若有所思道。 小闲还真不知道,自从洞悉她的心思后,小闲不免对她疏远了些,而且服侍不同的主子,相当于身处不同的部门,自然不似以前那般亲近。 “你既有事找她,待我回去后让她得空去看你。”暖冬想了想道。 小闲道了谢。 扫雪上下打量小闲一刻,道:“外间传言,三郎君对小闲妹妹很是青眼有加,不知可是真的?” 她说话的神态,不免让人联想到某些方面去,可儿翻了翻白眼,道:“有些人无事便要平地起风波,扫雪姐姐怎么不加分辨?乱说的话也信得?” 叶欢与叶启亲厚,可儿与小闲又谈得来,不免向着小闲说话。 扫雪转向可儿,道:“我不是问你,哪里用得着你多嘴?” 她服侍的可是四郎君,可儿不过服侍九娘子,过几年,九娘子嫁人,可儿不过是一个陪嫁丫鬟罢了,怕她何来? 这话可儿不爱听,小脸蛋儿一板,道:“你搬弄是非,人人说得。” 自己服侍的可是嫡出的娘子,扫雪不过服侍一个庶出的郎君,干嘛怕她? 眼见两人斗鸡眼似的互瞪对方,小闲忙道:“扫雪姐姐说笑了,外间传言不足信。”又扯了扯可儿的袖子,向她眨了眨眼。 可儿会意,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就在这时,汪嬷嬷从外面进来,丫鬟们马上整衣站了起来。 “让你们久等了,”汪嬷嬷笑得很和气,道:“今儿让你们来,为的是眼看年到节到,丫鬟们也该做新衣裳了,你们把各自院里的人数份例报上来吧。” 丫鬟们应了,都有准备,一个个张口就来,轮到小闲时,小闲苦笑道:“我回去清点后再报。” 汪嬷嬷自然允了,道:“你刚接手,不熟悉情况也是有的。” 几人离开时,小闲听得前面扫雪对素衣道:“不过仗着色相上位,有什么不了起的。” 素衣诺诺不敢吭声,回头瞥了小闲一眼,加快脚步迈过门槛,走了。 “你……”扫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跺了跺脚。 可儿和小闲并肩而行,路过扫雪时,瞪了她一眼,走到岔子路口,安慰小闲道:“她就那样,你别理她。” 小闲笑着摇了摇头,道:“知道。” 难不成外间传言很不屑么?回到院里,剪秋迎了上来,道:“怎么这时才回来,郎君问了你几次啦,岳十八郎君也问起你来着。” “岳十八来了?”小闲望了一眼起居室的方向道。 起居室里。岳关皱眉对叶启道:“被拒绝了。看来,人家是非你不嫁啊。” 虽然皱眉做悲苦状,语气却是调侃的,道:“我就想不出,你到底哪里比我强了?” 叶启哪有心情和他说笑,蹙眉不语,呷了一口茶。扬声道:“取酒来。” 廊下小闲应了一声是。吩咐人去取了上好的玉冰烧,笑吟吟端了进去,道:“郎君们吃着玩。可别吃太烈的酒。” 玉冰烧是甜酒,度数相当于现代的啤酒,只要酒量不太差,一般不会喝醉。 叶启和岳关齐声道:“你回来了?” 岳关接着又道:“好你个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便成了大丫鬟,再过两年可怎么得了。” 小闲笑道:“十八郎君说笑了。一样是侍候郎君的,哪里分什么大丫鬟小丫鬟。” 岳关笑指小闲对叶启道:“以前总以为她是闷口葫芦,没想到竟是这般伶牙俐齿。” 叶启也笑了,只是眉梢那一抹忧色挥之不去。道:“别以为人家年小便可欺负,你却是打错了主意。” 岳关叫起撞天屈来,道:“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叫人传出去,我还有脸见人么。” 平时岳关沉默寡言。小闲从没见他这么活泼,不由多看他两眼,道:“十八郎君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怎么今儿这样高兴。” 岳关两手一摊,道:“唉,我这里快愁死了,哪里高兴啦。” “愁什么呢?”小闲说着帮两人倒酒。 岳关道:“求亲被拒了,唉,苦啊。” 求亲?小闲瞪大眼,道:“十八郎君求的是哪一家的淑女,怎么被拒了?” 岳关好歹是文信侯府的嫡子,勋贵之后,自身又长得一表人才,加上在禁军混了个校尉,可以说要家世有家世,要前程有前程,怎么却被拒了? 小闲的目光望向岳关,完全没注意到叶启向岳关大打眼色。 岳关吃了一口酒,含糊道:“是啊是啊。你刚才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贪懒了呢。” 小闲出门时并没有说去哪里,现在丫鬟们以她为尊,剪秋也不敢问她要去哪儿。 因为汪嬷嬷交待下来的事,小闲倒有了借口:“去汪嬷嬷院里,为着过年做衣裳的事。” 叶启道:“跟汪嬷嬷说一声,若有狐狸皮,给你做一件斗蓬,银子从我帐上走。” 过年做的新衣里,并不包括斗蓬,只有换季衣裳才有这一项。小闲一怔,道:“我的斗蓬刚做不久,很新的。” 这些天冷了才上身,还是新的呢。 叶启道:“你这么跟她说就是了。” 岳关笑了笑,道:“三郎既这么说,你便这么做便了,跟汪嬷嬷说,毛料要好的。” 再蠢笨的人也看出岳关的笑容怪怪的。小闲心里一跳,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廊下丫鬟们侍候着,剪秋站在外侧,眼望院中,不知想些什么。 小闲拉了拉她的衣袖,走向侧房。 剪秋随后跟去,两人进了屋子,剪秋道:“有事?” 小闲示意她把门关了,别让冷风灌进来,然后才道:“你可曾听到外面的传言?” 剪秋一时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她。 小闲道:“我的事,是不是传得满府皆知?” 不知下人们传得多不堪呢。 剪秋微微一怔,道:“并没有。不过是说你运气好,一步登天罢了。” 其实下人们说的是,小闲挤掉锦香,用美色搏上位,把叶启迷得神魂颠倒。剪秋一来不忍告诉小闲真相,二来她还是个大姑娘呢,这话不好说出口。 小闲果断不信,道:“扫雪说的可不是这样。” 扫雪?剪秋不解,这事,与扫雪有什么相干?(未完待续) ps:一百章了呢,求粉红票票激励吧~ 接着推荐朋友的文哦,都是很好看的: ,3408985,作者:容自若,简介:大妇当关,万夫莫开。 书名:,书号:3171652,作者:誓言无忧,简介:携儿又带女,吃喝来发家,这是一个吃货逆袭的故事~ 第101章 试探 冬日的午后,阳光懒洋洋照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上。 陈氏倚着大迎枕,从摆在面前几案上的碟子里拈了一枚酸枣儿含进红唇,慢慢嚼着。 明月端了一碟子软糕放在酸枣儿旁儿,道:“夫人尝尝这糕儿,杜大娘新做的。” 张大娘于点心一道上并不在行,力不从心之下,几次向汪嬷嬷进言,务求聘一位点心师傅进府。汪嬷嬷几经挑选,聘了安仁坊杜氏点心铺子的杜大娘,专门负责陈氏的日常点心,别事不用她理。 江嬷嬷掏出雪白的帕子接了陈氏吐掉的酸枣儿的核,含笑道:“上茶可好?” 点心得搭配煎茶吃才好呢。 陈氏嗯了一声,挑了一块糕儿。软糕色泽淡黄,略透明,在鼻端底下一闻,有淡淡的香味儿。 轻轻咬一口,温热,入口即化。 明月道:“夫人尝着,觉得怎么样?” 怎么夫人眉头微蹙呢,难道杜大娘做得不好么? 陈氏把软糕咽了下去,用锦帕拭拭没有一点食物渣的唇角,淡淡道:“甜了些,不如九娘的红豆糕。” 屋里的人微微一怔。叶欢喜欢吃红豆糕,特别是小闲做的红豆糕。据说最近日日派丫鬟去讨,当饭吃呢。难道小闲做的红豆糕,比极有名的杜氏点心铺子的软糕还美味么? “我恍惚听说小闲这丫头对三郎君极是爱慕,一日三餐变着花样为三郎君整治各种美味吃食,每晚与三郎君同宿书房,不知可有其事?”一个约摸三十二三岁的嬷嬷不自信地笑笑,低声对旁边另一个年长的嬷嬷道。 书房地方虽有大小。格局却大同小异,都是前间做书房,后进一间偏小的房子,里面卧床被褥齐全,两房之间有一个小门进出。说到底,卧房是女主人的天下,书房是男主人的天下。现在叶启还没有成亲。卧房书房皆可睡卧。 年长嬷嬷偷偷瞥了陈氏一眼。斥道:“这话也能乱说不成。” 虽是斥责的语气,脸上的表情却很精彩。 无关年龄大小,八卦都是女人们的最爱。 陈氏脸一沉。道:“昨儿院子里两个丫鬟窃窃私语说些什么,你们都听见了吧?怎么没人向我禀报?” 嬷嬷们露出兴奋的眼神,却一个个装做面面相觑的样子,低下头去。 “桂花。这事,你怎么看。”陈氏坐正了身体道。 恰在这时。江嬷嬷端了煎茶上来,陈氏没好气道:“先搁着吧。” 汪嬷嬷略一思忖,笑道:“小闲那丫头还小呢,瘦得跟豆芽似的。” 话里的意思。叶启风华正茂,怎么也不会看上空有一张脸,要胸无胸。要臀无臀的小闲。府里的丫鬟多了去了,远的不说。锦香就是一个美人,年龄相当,长相端庄。放着这样的美人不要,偏挑豆芽菜似的小闲,谁信呢。 先前说话的嬷嬷道:“想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是有的。” 年长的嬷嬷打趣道:“纪嬷嬷跟着夫人,戏文听多了,还会掉书袋啦。” 嬷嬷们便笑出了声。 纪嬷嬷不无得意,道:“可不是,跟着夫人,什么都学会了。” 陈氏冷冷道:“我可没教你们流水落花什么的,府里的丫鬟你们不好好调教,一个个不顾廉耻,只想攀高枝儿。” 笑声嘎然而止。陈氏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真的恼了。 汪嬷嬷道:“待老奴把小闲叫来一问便知。” 陈氏瞪了她一眼,道:“若她承认对三郎有情,你做主把她许配给三郎不成?” 这个,她是万万不敢的。汪嬷嬷躬身道:“夫人的意思……” 陈氏沉思片刻,道:“唤她来吧。” 可不是得问过才知嘛。汪嬷嬷不敢多说,马上派小丫鬟去唤小闲过来。 今天天气晴好,叶欢总算争取到来找叶启玩的机会。不过可惜,叶启并不在府中。 “小闲姐姐,你教我做红豆糕好不好?”叶欢倚在小闲身上,撒娇道。 小闲捏了捏她如红苹果般可爱的脸蛋,笑道:“九娘子现在还小,身量没有灶台高呢,再过两年,我一定教你。” “这样啊,”叶欢做思考状,想了半天,道:“那我搬来和小闲姐姐一起住吧。” 旁边忙着吃点心的可儿吓了一跳,道:“这怎么使得,若被夫人知道,岂不打折我的腿?” 堂堂卢国公府嫡出的娘子,怎么说出与奴婢同住的话来,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叶欢哦了一声,道:“那算了吧。” 能为丫鬟着想的主子实在不多,小闲对她好感更增,亲了亲她的脸颊,道:“九娘子等一会儿,我去做些红豆糕,你等会儿带回去。” 叶欢牵了小闲的手,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手牵手从起居室里出来,便遇上汪嬷嬷派来传唤的小丫鬟。 “娘亲找小闲姐姐?”叶欢仰头看看小闲,转头看看小丫鬟,道:“你去跟娘亲说,待小闲姐姐做了红豆糕再去。” 小丫鬟脸现为难之色。 小闲却知陈氏唤她,一定有事,现在不比以前,一些与叶启有关的事一定得嘱咐她。 “我先去夫人那儿,再做红豆糕,做好派人给九娘子送过去。”小闲蹲下来哄叶欢。 叶欢并不执拗,欣然道:“我与小闲姐姐一块儿去吧。” “娘亲,”一到暖阁门口,叶欢便放开小闲的手,蹬蹬蹬跑了进去。 见到叶欢,陈氏很意外,道:“你不是去找三郎玩么?” 随后见小闲婷婷娉娉进来,又拉下脸,对叶欢道:“娘亲有事,你先回去吧。” 叶欢欲待留下来等小闲。见母亲脸现不愉之色,不敢再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小闲,你今年十一了吧?”陈氏淡淡道。 小闲应了一声是。 “十一岁也不小了,我把你许给三郎,你可愿意?”陈氏道。 满屋子的嬷嬷丫鬟目瞪口呆。 小闲吓了一跳,双手连摇。道:“婢子不愿意。婢子只愿当个丫鬟,老实本份干活。” 陈氏脸上露出笑容,眼中却是冷冰冰的。道:“抬举你成为姨娘,从使唤人变成主子,谁有这个荣耀,你怎么会不愿意?你可想好了。” 姨娘的地位介于主子与丫鬟之间。算是半个主子吧,若是当家大妇不厉害的话。日子还是过得去的,起码生活优渥。 小闲只是摇头,道:“不要。” 纪嬷嬷震惊之后马上变了脸,开始劝起小闲来:“你现在地位再高。也是丫鬟,就算过几年主子开恩,勉强配个小厮。一辈子是奴婢命,生下的儿女也是奴才。哪里及得上许了三郎君,夏穿绸缎冬穿裘,若生下一儿半女,也是堂堂正正的主子。这样的机会,上哪找去,还不谢夫人大恩。” 小闲瞅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恨不得迟生二十年,好嫁给叶启的模样,不由失笑,但这笑容一闪即逝,沉声道:“嬷嬷说笑了,人各有志,勉强不来。婢子只想做丫鬟,不想做姨娘。” 开玩笑,当个姨娘,落得梅氏一样的下场,很好么。 陈氏向汪嬷嬷使了个眼色,汪嬷嬷这才明白,忙道:“三郎君风流倜傥,乃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你可想好了。” 叶启确实长得好,是不折不扣的帅锅,可是帅又不能当饭吃,凭什么他长得帅,我就得当小三呀。小闲坚决道:“想好了,婢子宁死不从。” 这话一说出来,屋中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若说先前小闲装腔作势,现在连死字都说了出来,可见是真的不愿意了。 陈氏的声音冷得像冰,道:“那你去死好了。” 小闲愕然,道:“夫人要婢子怎么个死法?” 难道不认你做婆婆,就得自杀? 陈氏道:“上吊也好,投湖也罢,任选一样吧。” 纪嬷嬷惯会见风使舵,马上道:“夫人开恩,赠你三尺白绫。”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难不成不当小三就得去死?小闲气往上冲,道:“谢夫人。” 见小闲气冲冲转身就走,陈氏眼中泛出笑意,一张脸早笑成了一朵花,声音出奇的温柔,道:“回来吧。” 小闲理都没理她,提了裙袂迈过门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 汪嬷嬷招呼廊下侍候的丫鬟:“把她带回来。” 小闲再次站到陈氏面前,毫不畏惧直视她的眼睛,道:“你还想怎样?” 陈氏哈哈大笑,道:“我这么出色的儿子,你竟然瞧不上。回去吧,好好做好你份内的差使。”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起来,能跟在陈氏身边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这时候怎么会不明白陈氏在试探小闲,若是小闲说出“愿意”两个字,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小闲摸不着头脑,出了暖阁,并没有离开上房,而是借故去了赵嬷嬷处。 赵嬷嬷怜爱地拍拍小闲的手背,道:“没想到你有今日。府里人多口杂,诸事小心。” 前两天聆听陈氏训诫后小闲曾来赵嬷嬷闲坐片刻,那时她满心欢意,着实夸了小闲一回,现在却是满腹心事。小闲心里起疑,把刚才在暖阁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赵嬷嬷默然良久,道:“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得罪谁了?小闲悚然一惊,难道刚才只是试探,陈氏并不是有意把她许配给叶启?(未完待续) ps:推荐朋友的文哦: 心晴花开书号:3136452一只可爱僵尸的修神之路~ 林月初又一游戏文力作- 林月初古言种田推理文力作- 第102 众生相 锦香站在假山下的门洞里,目送小闲离去,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府里几百号人,能脱颖而出成为屈指可数的大丫鬟,本身就有过人之处。当锦香得知小闲代替她成为叶启身边的大丫鬟时,仇恨便像毒蛇,不停吞噬她的心。 枉她对小闲这么好,自打小闲来后,她对小闲照顾有加,可是小闲却夺了叶启的心,还故作大方劝她放弃。哼,放弃,让你独占么!她眼中寒意森森,唇边的冷笑更浓了。 很快,小闲不识抬举的消息传了出来。锦香只是冷笑。 晚膳时分,嬷嬷们都退了出来。纪嬷嬷打量没人注意,悄悄折向耳房。 门虚掩着,透出一线灯光。 “这事,很难办。”纪嬷嬷在榻上坐了,神色间有些后悔。 她跟小闲无怨无仇,不过是拿了锦香一份重礼,现在陈氏当着一屋子的人试探过了,小闲可不像对叶启有意的样子。 锦香把一碗煎茶推到纪嬷嬷面前,含笑道:“再难,总有办法的。夫人天天听这些话,迟早会疑心。” “今天的事,你听说了吧?小闲那丫头情愿死,也不愿成为三郎君的姨娘。”纪嬷嬷存了抽身而退的心,反过来劝说锦香,道:“夫人已经试探过,怎么可能再相信这些传言,不如姑娘收手了吧。” 都怪自己事先没有了解清楚,若是得知小闲丫头没这个意思,她怎么可能趟这浑水。 锦香开锁从柜子里取了一个匣子,递给纪嬷嬷,道:“嬷嬷辛苦。一点点心意,你且拿去。” 与上次急切打开匣子查看内里的物事是否贵重不同,纪嬷嬷推辞不接,道:“这怎么可以,姑娘还是留着傍身用吧。” 谁不爱钱呢,可也得有命花才是。 看纪嬷嬷匆匆离去,锦香怅然。汪嬷嬷位高权身。轻易不是银钱能打动的。她思量再三,才挑了纪嬷嬷,三言两语挑动。再送上一份厚厚的礼,驱使她为自己在陈氏面前传小道消息。没想到,现在连出了名贪财的纪嬷嬷也不敢伸手了。 她要拉谁下水,谁能为她所用呢? 同一时间。小闲和剪秋书宁几人围坐吃饭。书宁慢慢挑着碗中的米粒,道:“翠烟还是照旧在的园中干活么?” 三天禁足期满。翠烟已放了出来,不知小闲怎么安排她呢? 小闲从面前的盘子里挑了一根白菘,吃了,道:“让她做原来的差使吧。院子里这些人,若没有大错,我不想挪动。” 一切维稳吧。她年龄太小,骤升高位。本就难以服众,不知多少人想看她的笑话,找她的碴儿呢,要变革,也得自身先站稳脚跟再说。 书宁应了,又慢慢挑着碗中的米粒。 小闲停筷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剪秋和书琴一起停筷看她,这半天,只是挑米粒,算怎么回事嘛。 书宁放下筷子,盯着小闲道:“听说夫人把你许给郎君了?” 剪秋和书琴马上掉头去看小闲。这话,她们也听说了,现在府里都疯传呢,有的说府里要出一位新姨娘了;有的说,小闲是狐狸精转世,这才多久,就勾搭上三郎君了;有的翻出以前的老帐,说小闲原先就不安份,两年前就向国公爷下手了,不过是被当时的梅姨娘打个半死,可惜没死成…… 剪秋心塞半天了,她眼里的小闲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众口一词,她哪里分辩得过来。 小闲坦然迎着她们的目光,道:“夫人是提过。” 咣当一声,书宁的筷子掉在青砖上。 几人里头,数书宁与锦香走得近,锦香的心思无人不知,难道一切都是命?还是说,小闲伪装得好,其实如外间传言所说,是狐狸精,把三郎君从锦香手里抢过来…… 小闲瞟了书宁一眼,接着道:“我拒绝了。” 幸好拒绝,要不然,此时不知是死是活呢,哪能在这儿坐着吃饭。 “为什么不答应?”既然有夫人作主,剪秋是乐见其成的。 小闲摇了摇头,道:“我想出府,开间小店铺,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吃饭。” 三人都怔了,这是要脱奴籍吗?谈何容易。 叶启一早出府,此时才回,把马鞭甩给顺发,大步往院子里赶。 “郎君最近总是急着回府呢。”顺发接过马鞭,笑对金哥儿道。 金哥儿嗯了一声,急赶几步,追着叶启去了。 顺发笑了笑,把踏雪牵去马廊,亲自叮嘱马廊的小厮道:“别贪懒,好好侍弄,要不然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小厮笑道:“小的哪敢呢,踏雪可是郎君心爱之物,能侍奉它,是小的福气。” 另一个小厮鬼鬼祟祟探过头,对顺发道:“顺大哥,可听说了,今儿内院里出了一件大事呢……” 以顺发的年龄,没什么大事不敢进院子,可是下午这事……他犹豫再三,还是觉得有必要跟郎君禀报一下。 叶启面前摆上食案,几样他爱吃的菜一一端了上来。 “你们吃过了吗?”叶启随口问一声,取筷,直奔面前一碗清炒蘑菇而去,蘑菇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呢。 小闲道:“吃过了。” 叶启有言在先,若他不在府中,不知几时回来,不用等他,可以先吃饭。 身为主子,断然没有派人回来告诉丫鬟们他回不回来吃饭,什么时候回来的道理,若是遵从府里的规矩,他若三更才回,丫鬟们岂不是要等到三更,侍候他吃完饭才开吃?所以他吩咐若他不在府中,丫鬟们可以先吃。 叶启瞟了小闲一眼,嗯了一声,动筷。 就在这时,书宁进来禀道:“顺发有事求见。” 已经入夜。后院都是女眷,顺发自动自发唤了个小丫鬟进来说一声。 “让他进来吧。”叶启道。 顺发见到小闲时,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凑到叶启耳边低语。 叶启脸色微变,淡淡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顺发迈出门槛时,又回头看了小闲一眼。 小闲约摸他们说的是下午的事。只作不知。低着头在旁边布菜。 饭后,叶启道:“小闲留下,其他人出去。” 屋里只余两人时。叶启却又不说话了。 小闲先打破沉默,道:“夫人试我来着。” “嗯?”叶启挑眉看她。 小闲把府里的传言说了,道:“想是夫人听到传言,特地以此试我。” 叶启道:“若夫人说的是真话。你又怎么应对?” 小闲心里突的一跳,掩饰道:“我还小呢。” 叶启便不说话了。小闲不知他想什么。上了茶,退了出去。 夜里的风穿过走廊,外面冷得很,小闲站在风中。望向左侧的厢房,那里原是锦香住的地方,此时空着。 就在此时。门被拍响,有人在门外喊:“小闲。小闲。” 剪秋紧了紧斗蓬,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不是我幻听吧?” 难不成小闲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念及此,她唬得脸色发白。 小闲仔细辨认,顺着风传来的声音,越听越像小菊,不会她这么晚还赶来吧? “去开门。”小闲吩咐道。 剪秋大惊,道:“多找几个人来。” 从多,阳气盛,便不怕了。 仆妇哆哆嗦嗦打开一条门缝,亮光照进来,一人道:“小闲可在?” 仆妇看清楚是一个做丫鬟打扮的少女,看着眼熟,把门缝开大点,问清楚后才放进来。 小菊一脸的笑,道:“外面好冷。” 小闲迎上去,见她缩着脖子,弯着腰,脸颊冻得通红,忙把她让进屋。 “怎么这么晚还来?”小闲嗔怪道,倒了热水递上去。 小菊放下灯笼,双手来接,道:“你现在好威风,我洗了一天的地,快冻死过去了,暖冬还催着我赶紧过来,说你有事找我呢。” 看暖冬那么紧张,可见对小闲的重视。 小闲倒不好意思起来,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想问你,可还记得我进府之前住在哪儿?我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小菊纳罕地道:“你自己不知道,反而问我?” 小闲干咳一声,道:“你也知道,我先前挨过打,差点死了,过后很多事都忘了。” “哦。”小菊羡慕地道:“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你现在这样,我倒信了。唉,换作是我,也愿意挨这三十棍的。” 她也挨过,不过只有十棍,现在想来,难道是打得少,才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么? 小闲心有余悸道:“我情愿从没挨过打,要不是当时有你照顾,我早死了。” 一说起这事,小菊又兴奋起来,道:“我们好歹一起受过难的,你得多关照我才是啊。” 小闲苦笑,道:“我也只能拜托暖冬,以我的力量,实在做不了什么。” 小菊埋怨了暖冬几句,道:“好在最近十郎君对我不错,我的日子才开始好起来。”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只有讨得叶标欢心,才能出人头地。 小闲安慰她道:“待过了年,搬到新院子,就好了。” 在陈氏眼皮底下,到底有许多不自由。 小菊嫌弃白开水,道:“把你的好茶煎一碗我吃,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好茶。” 小闲给她煎了一碗,她细细品着,半天,才道:“说起来,你以前还真跟我提过,你家在哪里呢。” 小闲坐直了身子,道:“在哪里?”(未完待续) ps:感谢g_1976投的粉红票,亲亲。亲们手里要还有票票,快点砸下来吧。 第103章 丽蓉的女红 小菊吃了不少点心,两碗茶,又看中小闲头上的盘丝金簪,拢在袖里,才慢条斯理道:“当日你说过,你家原住在崇义坊的,你自己怎么反而忘了?” “崇义坊?”小闲吃惊道:“我是京城人氏?” “嗯啊,”小菊比小闲还吃惊,道:“难道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闲当然没有一点印象,难道她能说自己是西贝货? “你以前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刚开始认识你,我们在你面前都很自卑。后来你挨了打,昏迷三天,醒过来后开始不怎么说话,我还以为你脑子坏了,等到你开口,全变了腔调。小闲,我估摸着,你在乡下住过吧,肯定是小时候在乡下住过,要不然,怎么三十大棍打下来,口音就全变了。” 小菊越说越兴奋,能爆一爆小闲的底,很能满足她的虚荣心。 小闲抹汗,刚穿过来时,她说的是标准电视话好不好,什么乡下口音,真是没见识。 “我父母在哪儿,你听说过没有?”小闲道。 来这儿快两年了,没一个亲戚找过她。 小菊道:“不知道。”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小闲新上身的糯裙,那是羊毛织成的毛织料,穿在身上毛茸茸的,很是娇憨可爱。 “你这身裙子很漂亮嘛,一当上大丫鬟,待遇也上来了啊。”小菊说着,手不断抚摸小闲的裙子。 小闲退了两步,道:“我只有一条,没办法给你。” 开玩笑,这时代没保暖裤,只有仗着厚实的毛织料保暖了。要不然。大冷的天,一天到晚,两条腿总是冷冰冰的,长久下去,会得关节炎的。 小菊有些不满,道:“这样的裙子,暖冬也有一条……” 所以说。级别到了。享受也就到了。小菊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爬上那个位置。 上闲看再问不出什么,只好让小菊走人了。 剪秋已经来门口望了两回了。见门打开,忙凑过来道:“郎君去书房了。” 去书房的意思,是需要小闲侍候了。 小闲叮嘱道:“下次无论谁来,你都得过来说一声。” 叶启很不习惯。时不时往下首的空位瞟一眼。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身边多了一个人。就算一晚上没有说过一句话,只要有她在,冷清的房子便变得温馨起来。 门轻轻响了一声,毡帘掀起。带进了风。叶启忙低下头,装做认真看书的模样。 小闲告了罪,道:“我不知郎君这么快过来呢。” 今天没有杂务要处理吗?而且。他怎么那么快淋浴好? 叶启道:“今天出城,回来有些倦了。想早点看书。” 小闲取了茶,道:“汪嬷嬷新送了秋茶来,不知郎君可要尝尝?” 秋茶香气浓郁,口感较好,只是没有春秋耐泡。在小闲看来,春茶秋茶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加了那么多东西,哪里分得出香味儿来。 叶启哦了一声,道:“煎来我尝。” 小泥炉上的壶咕嘟咕嘟冒着泡,静室中听来,特别清脆。叶启干脆放下书本,看小闲研茶,笑道:“手法越发娴熟了。” 小闲笑了笑,研茶又不是多难的事,难的是点茶,到现在小闲都没法在茶面上弄出图案,哪怕是一朵花儿。 一碗茶端到叶启面前,叶启尝了一口,见小闲取出一只空碗,抓一把茶叶放碗里,倒上水,冲掉沫,重新加水,茶叶在碗中飘浮,不由瞪大了眼,道:“这样的茶,怎么吃得?” 小闲把碗放鼻端,深深吸了一口,一脸陶醉,真是久违了,清淳的茶香。 “真的吃得?”叶启又问了一句,夹手夺过小闲手里的茶碗,轻轻呷了一口,随即皱眉道:“寡淡无味。” 小闲微微一笑,道:“你细品,茶的自然清香,可比加佐料强呢。” 是吗?叶启又喝了一口,这次味儿强了些。他道:“苦。” 小闲笑了,道:“苦中带甘,细品,回味无穷。” “是吗?”叶启又喝了一口,蹙了蹙眉,端起放在几案上的煎茶,吃了一口,再回过头喝口清茶,两相比较,一脸纠结。 小闲难得见他这样的萌态,不觉笑出了声,道:“你喝惯了这个,再也吃不惯煎茶的。” “喝?”叶启重复了一句,又喝了一口清茶,道:“果然是甘的。” 小闲添水烧开,重新泡了一杯清茶,茶一冲开,便大大喝了一口,这种滋味,很的很久没喝到了。 叶启看小闲很享受的样子,学着她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把清茶喝完。 “你怎么喜欢吃这个?”一碗茶喝完,叶启好奇地问,难道她以前家里吃的是这种清茶? 小闲笑道:“这样喝有茶的清香,比加各种佐料好多了,味儿纯正。” 叶启嗯了一声,看看面前微温的煎茶,再看看小闲,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吃呢? 小闲笑眯眯看他,道:“不若我重新煎一碗?” 叶启摇头,道:“你在笑话我呢。” 看吧,他的眼睛能看透人心。小闲并不否认,道:“我做了几个包子,煎来你吃吧。” 当香气四溢的煎包端上来时,叶启笑得眼睛没了缝,道:“我就知道你给我留了夜宵。” 小闲不解,这也能看出来? 一连吃了三个煎包,叶启才停筷,漱口拭手后似乎漫不经心道:“你可想起来了?” 小闲微微一怔,随即恍然,道:“好象是在崇义坊,具体在哪条巷弄,我是记不得了。” 只要有个大概地址也就行了。至于能不能找到,那两说。 叶启热切地道:“我让人帮你找找。可记得家门口有什么特征,比如巷口有没有树之类?” 三品以上大员才能临街开府门,三品以下以及平头百姓只能把大门开在坊内。照小闲的情况看。最多就是一个百姓,或者是穷苦百姓,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才把她卖了换几贯钱买米。 小闲只是摇头。其实她被卖到卢国公府已经九岁了,算是大姑娘了,怎么可能不记得家里的情况。无奈原主已经不在了,小闲真是两眼一抹黑。想编也编不出来。 叶启安慰小闲道:“你不要急。总能打听到的。” 小闲应了,其实她还真有点好奇,她所凭借的这具身体。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世。 第二天上午,叶启练完武后便去书房看书,小闲进去侍候茶水,叶启道:“我一个人静静。你去忙吧。” 许多事儿都须小闲拿主意呢,小闲也不矫情。告了罪,道:“要不让剪秋或者书宁进来侍候?” 总得有个人吧,要什么能使唤。 叶启道:“你让她们在廊下候着吧。” 到底不肯让她们进书房。 剪秋和书宁倒是很兴奋,能在书房门外候着。也是莫大的荣耀。 小闲查看活儿时,小丫鬟拿了拜贴进来,道:“小闲姐姐。秀王府的人来了。” 小闲起初还以为是丽蓉来,道:“我去问过郎君再请进来吧。” 小丫鬟道:“是秀王府的内府管家。有事求见小闲姐姐。” “见我?”小闲很意外。丽蓉最近好象不怎么过来了,难道与叶启闹矛盾了? 秀王府的管家李嬷嬷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生得一脸福相,一笑两个下巴颤啊颤的,道:“听说姑娘领了原先锦香姑娘的差事,我们郡主着我过来瞧瞧。” 这是打探情况来了?小闲道:“不知郡主有什么吩咐?” 李嬷嬷道:“我们郡主最近忙着学绣花,没空过来,特地派老奴来问一声,三郎君一切安好?” 这是代主问安了,小闲正色道:“谢郡主关心,我家郎君一切安好,前儿还进宫轮值呢。” 李嬷嬷道:“我家郡主说了,年关将近,想为三郎君做一件袍子,不知三郎君的身量尺寸,还请姑娘告知。” 丽蓉郡主不仅在学女红,还要为叶启做袍子?小闲着实震惊,张大了口期期艾艾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嬷嬷请稍待,我着人去针线房问一下。” 显然看到小闲的表情,李嬷嬷很满意,颌了颌首,道:“好。” 小闲赶忙打发人去针线房问,又让人上点心,小心翼翼道:“不知郡主……” 不知你家郡主为何要给我家郎君做袍服。现代女孩子送毛衣给男孩子,那是有特定意义的,难道古代男女之间也是如此?丽蓉郡主的追求公开化了吗? 李嬷嬷笑得下巴直颤颤,道:“姑娘难道不知,你我两家已经议亲了么?” “议亲?!”小闲愕然。 这事,小闲从没听说过。如果是以前成月不出院子的二等丫鬟也就罢了,现在她可是叶启的大丫鬟,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是啊。”李嬷嬷怡然自得道:“我家郡主秀外慧中,誉满京城,追求者众。贵府陈夫人与我家王妃乃是自小的手帕交,因此上,近水楼台先得月。” 小闲表情怪导地道:“所以秀王妃准了我家郎君的亲事?” 难道不是你家郡主上赶着倒追我家三郎的吗?怎么成了我家向你家求亲了。小闲腹诽。 小闲的表情李嬷嬷只当没瞧见,依然怡然自得道:“正是。” 小闲定了定神,道:“既然如此,嬷嬷且坐,待我去问我家郎君一声,喜欢什么颜色,要绣什么花,一并问清楚了嬷嬷也好回去回话。”(未完待续) ps:病了,更新迟啦,抱歉。 第104章 勾起 锦香恹恹的,候在廊下,不知神游何方。 旁边一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素心,笑嘻嘻道:“是不是你家郎君要娶亲了,你欢喜得傻了啊。” 素心原不敢这么跟锦香说话,这不是锦香灰溜溜回来了么,丫鬟们都说她被小闲挤走的。既然是失败者,她也就不用那么尊敬啦。 锦香先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注意到素心话中的重点,猛然瞪大眼道:“我家郎君要娶亲了?” 娶的是谁家姑娘,为什么她从没听说过? 素心道:“说娶亲是夸张了点,不过也差不多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果然很失败,身在上房,难道就没人告诉她吗?素心怜悯地瞟了锦香一眼,悄悄挪开一步。如此失败的人物,她是不屑多交往的。哎呀,不如等会儿取两条手帕儿,去小闲那儿坐坐,好长时间没和她套套交情了。 锦香茫然摇了摇头,道:“说的是哪家姑娘?” 素心抿了抿鬓角,道:“我刚想起来,还得给九娘子送手炉子呢,得闲儿再说吧。” 看她故作姿态款款离开,锦香啐了一口,既然不得闲儿,撩拔我做什么。 回头问同在廊下侍候的丫鬟,都说不知。 不怪丫鬟们不知情,实是陈氏瞒得紧,连叶启都瞒在内,为的是生米煮在成熟饭。这时代子女的婚姻,父母多少还是会征求当事人的意见的,若是当事人不愿意,做父母的少不得费一番唇舌,分说明白才放定。 陈氏太了解叶启了。他绝对不会喜欢丽蓉,若是先征求他的意见,以他的能力,恐怕早搅黄了。 她却不知叶启非但一早知道这事,而且还真的搅和了,只是没搅黄,此时还在继续努力力中。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汪嬷嬷等两三个心腹人。连叶德都被瞒在鼓里。素心不过偶然听汪嬷嬷提了半句,便把自己当个知情人,到处炫耀。 锦香哪里晓得这些。以为丫鬟们排斥她,不肯跟她说实话。自从重新回到上房,昔日对她笑脸相迎的丫鬟们冷淡许多,好些人还冷言冷语。她在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小闲!”她转过身。握紧拳头,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 小闲打了个喷嚏。推开书房的门。 叶启一张脸皱成了包子,道:“我衣服够穿,让她别操这个心。” 小闲应了一声,站在原地不动。 叶启感觉小闲目光怪怪的。心虚地道:“你不打发李嬷嬷回去,还在这儿做什么?” 小闲表情古怪地道:“郎君与丽蓉郡主订亲了?” “没有!”叶启想也没想,断然否认。 小闲似笑非笑道:“李嬷嬷说。因为秀王妃与夫人交情非比寻常,才在众多求亲者中挑了郎君的。” “她胡说八道呢。快赶出去。”叶启脸红脖子粗,声音大了起来。 候在门外廊下的剪秋和书宁听着内里叶启的咆哮声,相顾愕然。自家郎君从小温文尔雅,举止有度,从没这么失态过。小闲这是把郎君怎么了? 明明心虚嘛。小闲腹诽,行了礼退出来。 剪秋上前一步,低声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想来,小闲不至于失了丫鬟的本份。 书宁也道:“我们身为丫鬟,说话得注意分寸。” 因为锦香的缘故,书宁总有意与小闲若即若离。小闲心里明白,她责怪自己,只是这事无论怎么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不如留待时间证明一切,只要她不故意捣乱也就是了。 “没什么事。你们留心着点,郎君要茶要点心的,可别疏忽了。”小闲叮嘱道。 两人齐声答应。这半天,也没见郎君唤过人哪。 小闲去了堂屋,把叶启的话转告李嬷嬷。 李嬷嬷笑容有点僵。两家说亲,原得男方主动,现在倒好,男方弄得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不敢见人,几次把秀王妃气得差点吐血,还是她献计探探叶家三郎的意思。这不,人家直接就给拒绝了。 小闲含笑道:“男孩子都粗心……” 看在李嬷嬷下不来台的份上,小闲为自家主子辨解一下,算是给她一个台阶,然后赶快走人。 李嬷嬷眼前一亮,小丫鬟看着年龄小,还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呢。 也没见她什么动作,一碇黄澄澄的金子就塞到小闲手里,李嬷嬷把小闲的手合拢,再拍拍小闲的手背,笑眯眯道:“你家郎君如何看待这桩婚事?” 小闲把金子递了回去,道:“嬷嬷客气了,我家郎君如何想的,我一个小丫鬟怎么知道?” 李嬷嬷笑得像弥勒佛,道:“姑娘说笑了,三郎君身边统共也就你一个得用的人。我过两天还来,若是三郎君有什么言语,还请姑娘给透个底。” 说着,把金子重新塞到小闲手里。 这是让她当内应?小闲笑道:“只怕我还小,肩负不起这么大的重任。” “姑娘不用做什么,只要把三郎君日常做些什么告诉我即可。”李嬷嬷笑道。 小闲把金子收了。 李嬷嬷见小闲收了金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不放在她眼里,只要她出马,什么事办不下来? 小闲送走李嬷嬷后,去了书房,把一碇黄澄澄的金子放在叶启面前。 叶启抬眼看她。 小闲把李嬷嬷的话转述了一遍,道:“看来,秀王府对你这位娇客很在乎呀。” 叶启皱眉道:“不许开这种玩笑。” 谁是他家娇客了。这不还在努力把丽蓉转让给别人么。 小闲抿着嘴笑,在下首坐了,道:“丽蓉郡主又漂亮又高贵,郎君怎么就看不上呢?” 以前还隔三差五跑来找叶启,一来就和锦香吵架。花痴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叶启板着脸道:“不要乱说。” 岳关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求父亲文信侯为他出面向秀王爷求婚,被拒绝了。据岳关说,秀王爷原先一口答应来着,回府后跟丽蓉一说,丽蓉寻死觅活的,秀王爷只好婉转说秀王妃在跟卢国公府议亲,而拒绝了。 说到底。儿女亲事。还是当家主妇作主的权力大于一家之主的男人。 说起这事,岳关便觉不忿,他已经做出牺牲了好么。丽蓉还待怎样? 叶启比他更来气,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怎么就死盯着他不放呢。 当然,这些无法跟小闲分说。 小闲注意到叶启拿书的手微微发抖。他这是生气吗? “郎君中午想吃什么?”小闲转了转眼珠,岔开话题。 叶启松了口气。只要小闲不提丽蓉就好,吃什么有什么相干呢。 明月快步掀帘进了暖阁,在陈氏耳边低语。 陈氏面色骤变,道:“人呢?” 明月道:“门子说已经走了。” “胡闹。人走了才来禀报。”陈氏脸一沉,道:“唤小闲过来。” 书房里,小闲和叶启热烈讨论中午做什么吃呢。主食是八宝饭还是炸酱面? 叶启不懂什么叫八宝饭,小闲自然要详细解释一番。至于炸酱面,就得说说什么是酱,以及如何制作酱了。这种自清朝传到现代的美味,叶启自然是听都没听过的。 叶启听得入了神,大手一挥,道:“中午就吃炸酱面。酱既然这么难做,我帮你好了。我们一起做。” 小闲说得口干,刚吃了一口茶,叶启最后一句话出口,她嘴里的茶直喷出去,落在面前的几案上。 叶启撸袖子道:“我行的,我给你打下手。” 你是金枝玉叶的公子哥儿,给我打下手也得我担得起呀。小闲拭了嘴角的茶渍,唤人进来把几案换了,道:“不用不用,郎君吃现成的就好。” 叶启兴致勃勃道:“听你说得有趣,我倒想亲手试试。吃自己亲手做的,滋味儿是不同的吧。” 那是自然,可也不能让你下厨呀。小闲这边正劝着,上房一个叫秋香的小丫鬟来了,在门口道:“小闲姐姐快去吧,夫人等你呢。” 叶启接声道:“夫人找小闲什么事?” 秋香听出叶启的声音,恭恭敬敬道:“回三郎君,这个奴婢不知。” 叶启道:“回夫人,小闲此时有事,走不开。若是要紧的事儿,让她现在去一趟,若没有要紧的事儿,午后再去吧。” 小闲瞠目结舌看着叶启,低声道:“这样好吗?” 叶启道:“这不忙着呢嘛。” 他的食虫已经被小闲所说的炸酱面勾起来了,那么繁复的酱料,得花很长时间才能制作成功吧,哪有时间去理会母亲鸡毛蒜皮的小事。 秋香心惊胆战回了陈氏,陈氏大怒,道:“他们做什么?” 秋香头快垂到胸口,道:“奴婢不知。” “没用的东西,拖出去杖十棍。”陈氏喝道。 在秋香的求饶声中,满屋子的丫鬟头都垂得低低的,生怕下一个倒霉蛋就是自己。 门外候着的锦香越众上前,道:“夫人,奴婢愿意去唤小闲过来。” 就想看你怎么死的,你自己还作死,夫人有命,还敢不从,最好坚持不来,夫人直接杖毙扔乱葬岗喂狗。 锦香唇边噙着冷笑,慢吞吞去了叶启的院子。沿路不停和这个打个招呼,和那个闲聊两句,又拐了个弯,去叶馨院里瞧瞧在那儿当二等丫鬟的堂妹。(未完待续) ps:月底了,亲们手里要有评价票的话,还请投一投,记得点第五个星哦,爱你们~ 第105章 下厨 叶启跟在小闲身后去了厨房。一路上,丫鬟们都目瞪口呆看着小闲,哪有主子走在婢女身后的,小闲这也太牛了。 小闲越走越觉不对,回头一看,哭笑不得,道:“你跟着我干嘛?” 叶启一本正经道:“我想拜师学厨。” 听到这话的丫鬟们眼珠子差点掉地上,君子远疱厨,士大夫们一辈子是绝对不会踏近厨房一步的。何况自家郎君是堂堂卢国公府的嫡长子,当今皇帝的千牛备身,身分尊贵无比,怎么可能走近厨房? 小闲翻了翻白眼,道:“既然你坚持要学,那就在旁边看着。” 叶启应了,对丫鬟们道:“今天的事不许传出去,若是谁传出去,立即发卖到青/楼,听见没有?” 丫鬟们齐声应是,望向小闲的目光中充满敬畏,能让郎君动容者,唯小闲一人呀。 江妈妈陡然见到叶启迈步进来,腿软得站不住,双手扶着灶台,哆嗦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院子里人多嘴杂,若是传到夫人耳朵里,可怎么好? 江妈妈把烧火丫鬟赶了出去,浑身不自在坐在灶前烧火,一会儿觉得火烤得难受,一会儿又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叶启笑微微拢手站在一旁,看小闲做甜面酱,偶尔问一句,为什么要放上有肥有瘦的大肉丁儿呀,还得炸哪…… 小闲只是嗯了一声儿,手下不停。 剪秋总觉得这事不妥,若是传到夫人耳里,小闲吃不了要兜着走的。 “你能不能安静会儿,”书宁蹙眉道:“晃得我眼晕。” 剪秋都绕了小半个时辰的圈了。厨房的香味儿已经飘了出来,眼看着小闲的表演就要结束了,一切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书宁心里着恼,同样心神不宁。她的烦躁跟剪秋不同,既不愿派小丫鬟悄悄去上房吱一声,又看不惯小闲那么屌的样子。 虽然叶启如此放低身段并不是小闲的要求。但他却是为小闲如此。甚至可以说是放浪形骸了,想想可怜的锦香,书宁就觉得不舒服。 “不行。我得把门关了。”剪秋突然想起这么长时间,院门大开,任何人可以自由出入。说不定早有人跑去向夫人报信了。她越想越怕,急步向院门口走去。走着走着,提了裙袂跑起来。 书宁懊恼地跺了跺脚。现在再想派人去,已经办不到了。 翠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冷冷道:“真懦弱。” 书宁瞪她。 她道:“我刚得到消息,来迟了。你一直在这儿。怎么会没有动作?” 被公认没有脑子的翠烟鄙视,让书宁恼怒,声音不免大了点。道:“你又知道些什么!” 翠烟已被排除在圈子外,成天跟那些粗使仆妇混一块儿。衣着更不讲究,举止更粗鲁了。不知多少人在猜,也许用不了多久,院子里就会没有这号人。也有人劝她,好女不吃眼前亏,现在小闲有郎君撑腰,还是低头服软的好。 小闲从没对人使过计耍过阴谋,可是在翠烟眼里,至奸至诈者莫过于小闲了,那是扮猪吃虎的行家,看着无害,其实吃人不吐骨头。 翠烟天天想的,是报仇。恢复一等大丫鬟的欲望远远比不上把小闲干掉。每天看小闲风光无限地听丫鬟们禀报各种事儿,分派活计,只要叶启在院子里便能跟在他身边,和他呆在一起。 这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呀。 小闲要知道她的想法,不知有什么感觉。两人何曾有仇呢。 厨房里,小闲擀了面,道:“待会儿弄点腊肉腊鱼做配菜,味道好着呢。” 自从酱的香味充塞屋子,叶启就不知流了多少口水了,只是点头,哪里说得出话来。 就在这时,江妈妈突然道:“有人拍门。” 小闲侧耳听了听,门外哪有声音。 可是江妈妈坚持:“有人拍门的,郎君快回去吧。” 若是让外人得知堂堂三郎君在这污秽的厨房,那就糟了。 叶启笑了,道:“妈妈不是幻听了吧?” “不是的。”江妈妈平时的耳朵并没有那么灵敏,此时却自信地道:“有人来了,郎君快走吧。” 叶启笑着打趣小闲道:“看来你人缘不错,大家都担心你。” 叶启以为江妈妈紧张过度幻听了,其实人紧张到极致,倒不一定幻听,有时会激发出潜力,做些平时做不到的事。 江妈妈平时听力一般,这时却仿似长了千里耳,清晰无比听到院门被拍响的声音。 是的,逛了大半个时辰的锦香,终于来了。一见大白天的大门紧闭,不由警惕起来,难道郎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会不会。她安慰着自己,手持门环,用力拍打起来。 门旁小屋里的仆妇听到门响,唬得面无人声,连滚带爬跑到剪秋跟前,只是叫:“姑娘!” 剪秋同样面无人色,问旁边的书宁:“这可怎么好?” 书宁别过头,装没听见。 听到仆妇来禀报那一刻,翠烟就知道小闲大祸临头了,她二话不说,疾步冲了出去,许多人不知她要干什么时,门咣当一声开了。 “你……”剪秋差点晕厥。 门刚开一条缝,锦香便推开厚重的门扉,冲了进来,道:“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翠烟笑了笑,道:“你不妨去厨房看看再说。” 厨房?原先的猜想全然落了空,锦香一颗心总算归位,瞪了翠烟一眼,朝厨房走去。 “锦香姐姐来了,快请里面坐。你总说一定要过来,却怎么也没来,我们想念你得紧呢。”短暂的慌乱后,剪秋强笑着迎了上来。 锦香一把推开她。道:“小闲呢,在厨房吧?” 厨房里有什么勾当,得亲眼看了才知。可是这个点,郎君没有外出的话,小闲小贱人此时应该在厨房为郎君准备午饭才是。 剪秋不知她是否得到消息,赶来一探究竟,只是僵硬地笑着。要拉她去厢房。道:“外面冷,快进屋里坐。” “我去厨房。”锦香干脆利落道。 糟了。剪秋心虚,更认准锦香是得了消息赶来的。不知谁泄露了消息,若揪出来,一定不容她。剪秋暗暗发誓。 此时身边一个小丫鬟都没有,要派人去报信让小闲迎出来已来不及。剪秋不由暗恨自己刚才反应不够快。 锅里的水已烧开,小闲下了面。叶启跃跃欲试道:“接下来怎么做,我来。” 不过是捞面加酱,哪里用得着你。小闲腹诽,道:“好。” 江妈妈急道:“许是夫人派人来了。郎君快走吧。” 情急之下,她差点要说出你快走,别连累小闲的话了。 “你想多了。夫人不会来的。”叶启接过空碗和笊篱,在热气蒸腾冒着白汽的灶前站好。道:“是这样吗?” 把笊篱伸进锅里,捞了捞。 再这么玩下去,面要坨了。小闲道:“是,捞半碗就好。” 锦香推开门时,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天啊,她看见了什么,眼前一身鸦青色暗纹番西花家常道袍的少年是谁?她揉了揉眼睛,再看,那少年笑容如外面正午的阳光,刺得她张不开眼。他的眉眼是那样的熟悉,正是几天不见,她在梦中不知梦过多少回的那个人。 风从洞开的门卷了进来,灶里的柴火被吹得一明一暗,锅上的白汽被吹散,露出叶启专注的神情。 锦香耳边忽远忽近传来那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呀,太满了。” 一笊篱下去,捞了一碗满溢出来。 小闲回头望了门口一眼,锦香背对门口,面容被光线挡住了,看不清。 “你看,”叶启像个孩子,举着一碗坨了的面条给小闲看:“太满了。” 小闲接过他的碗,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们重新来啊。” 叶启嗯了一声,重新拿一只碗又捞了一笊篱,这次有了经验,总算装了比上一次好了。 小闲表扬道:“不错不错,有进步。” 江妈妈已经频临晕迷状态,有人不告而入,眼前这两位还在玩什么呢,难道就不怕夫人发怒吗? 叶启接连捞了四次,直到把下的面条捞光,总算能勉强捞到半碗的量了。 “看,我做到了哎。”他兴高采烈举着手中精致的瓷碗,讨好地道。 小闲嗯嗯两声,道:“郎君学得真快。” 可不是学得快,一般人第一次进厨房,第一次动手,不打翻几个碗就算好的了。 叶启嘻嘻笑,很是得意。 锦香只觉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人摇摇欲坠。 在门口等着看好戏的翠烟半天没听见里面的动作,不由心急起来,探出半边身子朝门里张望。这一看,便看到叶启举着碗向小闲求表扬。 她也呆了。这是神马情况啊。 剪秋闭上眼,等待锦香的咆哮,却始终没有听到声音,睁开眼,便见锦香慢慢软了下去,露出叶启笑得灿烂无比的脸。 锦香这一倒下,小闲倒瞧出她的真容了。 “锦香姐姐,你怎么来了?”小闲惊奇地道。 原来她在院里安插了人手,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到了呢,只是不知夫人知不知道?小闲瞥了一眼笨手笨脚把甜面酱倒在面上的叶启,心想,她会晕,是为了他吧? 看清厨房内的情形,剪秋醉了,小闲可真大胆,还真让郎君自己动手啊。(未完待续) ps:一直取不好章节名,想来想去,还是取两个字吧,亲们忽略就好。 第106章 怒极 “锦香来了?”叶启接着对小闲道:“溢出来了。” 甜面酱粘粘的,一倒基本就停不了,叶启不得不向小闲求救。 小闲忙接过来,细瓷白碗上已淌了不少。叶启摊开手给小闲看,十指都是酱,他一副小孩子做错事的无辜表情。 小闲忍着笑,吩咐剪秋打水。 剪秋书宁等人已看呆了,郎君拿笔的手,怎么可能成了这个样子?他自小到大,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呀,洗个脸,毛巾都得帮他拧好的。 小闲唤了两声,剪秋才回过神,看向小闲的目光中,充满崇拜。小闲太伟大了,夫人都无法做到的事,小闲却做到了。 厨房的水自然是不能用的,有油烟味儿。郎君怎么能用厨房的水洗手呢。 剪秋跨过倒地的锦香,因为跑得急,迈过门槛时,被裙子拌了一跤。她飞快爬起来,来不及拍打身上的尘土,朝起居室的方向飞奔而去。 丫鬟们呆了半晌,才纷纷醒过神儿,有的朝剪秋飞奔的方向跑去。打水这种小事,哪能让剪秋亲自动手呢。有的赶进厨房侍候。 锦香悠悠醒来,几次挣扎要爬起来,每次刚抬起上半身,便有一双小巧的脚迈了过去,有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裙袂拂过她的腰身,示威似的。 小闲用锦帕抹了叶启手上的甜面酱,百忙之中匆匆一瞥,刚好瞧见翠烟翠绿色的裙袂扫过锦香的大腿,忙道:“快扶锦香姐姐起来。” 真是的,门口还躺一人呢,就这么赶进来。 书宁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深受震撼,一时五感交集。那些夜深人情时,锦香和她私语的话,一句句在耳边流淌而过。锦香心心念念的郎君,此时对另一个女子笑得那么灿烂,可曾看到锦香晕倒在地? 锦香被书宁扶起来,头脑突然清醒了过来。推开书宁。奋力往外跑。 剪秋快步走在前头,小丫鬟端半盆温水走在后面,刚到门口。突然里面冲出一人,剪秋往旁边一闪,小丫鬟却躲闪不及,两下里一撞。一盆温水全扣在身上。 剪秋这才看清跌跌撞撞跑向大门方向的是锦香,一怔之下。她忙喊仆妇:“关门。” 院子里的情况,看大门的仆妇哪里清楚。两人坐在门旁的小房间里,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埋怨这么冷的天。也不给发些炭,快冷死了,基本没听到剪秋的话。 剪秋吩咐快哭了的小丫鬟重新去端水。提了裙袂不顾风度追了出来,没走走廊。斜刺里冲向院子,到底还是迟了一步,还没迈上门前的平台,锦香已冲出大门。 “你们干什么呢!”剪秋暴走。 两个仆妇这才丢下瓜子跑出来,一口一个姑娘,道:“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剪秋咬牙:“一人扣三个月例银,以后若再这样,马上赶了出去。” 两个仆妇跪下哀求,剪秋哪里去理她,急急回来,道:“锦香走了。” 小闲等了半天没等到水,总不能让叶启摊着两只手,只好让书琴就手舀了厨房水缸的冷水将就给叶启洗了,道:“回房再重新洗过就是了。” 叶启道:“看来我煮饭不成,还得你重新来。” 在场的丫鬟们面色古怪,厨房本来就不是郎君该来的地方,说什么煮饭啊。 小闲在她们眼里已是天人般的存在了,哪怕以后娶了少夫人,郎君也不可能踏进厨房一步的。小闲比以后的少夫人还牛哪。 小闲见一个个看自己的眼神亮晶晶又崇拜,不由斥道:“都发什么呆呢,不用干活了吗?” 所有人都跑厨房来了,厨房也得有那么大的地儿才行啊。 叶启已洗了手,听到剪秋的话,对小闲道:“我去娘亲那儿一趟。好好的炸酱面让我掺和坏了,看来只好晚上你重新做。我要吃三大碗哦。”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剪秋苦笑道:“若是夫人得知,一定饶不了小闲的,郎君哪里还吃得上。” 怕是处罚会不轻,不过就算死了也值啊。丫鬟们想着,站过来,把小闲围在中间。 叶启笑了笑,道:“没事的,我会跟娘亲分说清楚。” 你自然会没事。剪秋腹诽,看向叶启时不免有些怨气,太任性了,怎么能把小闲放在火上烤呢,以夫人的性格,能饶了小闲吗? 小闲推开面前的丫鬟,对叶启道:“分说明白应该没事的。” 不过是公子哥儿好奇,想尝试一下自己的动手能力,有那么严重吗? 叶启见小闲淡定,不由点点头,也没换衣裳,就那样来了上房。 锦香发髻歪了,前襟两滴血,紫色衫上大片的油渍灰尘。她一到上房,见到的人无不侧目,这是遭贼打劫还是…… 锦香激愤之下,强撑着一口气,奔到暖阁,对着坐在首位的陈氏直挺挺跪了下去,叫了一声:“夫人。”身子一歪,又晕过去了。 陈氏在吃饭。她出身魏国公府,自小锦衣玉食,吃食一道上一向讲究。此时面前一张巨大的食案,上面摆了八个热菜,四个凉菜,四样果子,她筷子上挑了一小块水晶脍,檀口微张,正要放进嘴里。突然毡帘被挑起,一人冲了进来,然后倒地不起。 坐在下首布菜的明月眼尖,讶然道:“锦香怎么了?” 锦香再次醒转时,未语泪先流。 汪嬷嬷等一众人等在陈氏跟前服侍,见锦香这副模样,面面相觑。 陈氏慢吞吞吃了水晶脍,看了汪嬷嬷一眼。 汪嬷嬷会意,越众而出,道:“出了什么事?” 锦香抽抽噎噎道:“奴婢本想去唤小闲前来,到了院门口,大门紧闭。叫开门,听说小闲在厨房,奴婢赶去厨房,丫鬟们都在厨房门口候着,厨房门紧闭……” 陈氏脸色一沉,眼睛凌厉起来。 汪嬷嬷道:“说重点。” “是。”锦香道:“奴婢推开厨房的门,一眼瞧见郎君站在灶前。” 她在“郎君”两字上加重了语气。说到要紧处。便停了。 在场的人都愕然。陈氏更是错愕,环顾身边,道:“她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三郎怎么会出现在厨房? 明月低下头去,装作布菜,挟了一块鹿脯到陈氏面前的碟子里,道:“厨房新做的。夫人尝尝。” 陈氏不愉道:“我问的是,她说什么。” 想混淆视听么。她又不是老糊涂。 明月低低应了一声是,不敢吭声。 陈氏问江嬷嬷:“她说什么?” 江嬷嬷苦笑道:“奴婢听着,好象说在厨房见到三郎君。想必这丫头眼花了。” 陈氏望向汪嬷嬷,意示询问。 汪嬷嬷笑得很勉强。道:“奴婢听着,好象也是。” 也是什么,当然是三郎君在厨房的说法了。 陈氏再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嬷嬷丫鬟们都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我没听错?”陈氏不敢置信地道。 她的三郎,她自小捧在手心里,吃饭都得人布菜,就差每餐着人把菜喂到嘴里的三郎,怎么可能出现在厨房? “你看错了吧?”陈氏茫然问跪在地上的锦香,道:“可是在书房见到了三郎?” “夫人,奴婢进不了书房的。”一见陈氏的神情,锦香的信心又增强了几分,不知从哪来的精神头,坚定无比地道。 陈氏摇了摇头,表示不信。 汪嬷嬷道:“三郎君在灶前做什么?” 一院子几十人难道都死绝了吗?叶启怎么可能出现在厨房。 锦香拭了拭眼角的泪水,道:“三郎君用笊篱捞面……” 话没说完,便被嗡嗡的议论声淹没了。 江嬷嬷道:“这丫头怕是失心疯了吧,快把她赶出去。” 锦香重重磕了个头,道:“奴婢绝无虚言,求嬷嬷把院子里的人拘来一问便知。” 就在此时,廊下的丫鬟齐声行礼:“见过三郎君。” 叶启清朗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毡帘传进来:“罢了。娘亲在屋里么?” 接着毡帘掀开,叶启走了进来。 一屋子的人全都睁大眼看他。 陈氏只觉眼前金星一阵阵,三郎袖子上,好象有一块污迹,难道是她看错了么? 汪嬷嬷垂下眼帘,对锦香的话已经心里有数了。 “娘亲用膳了?儿子正觉肚饿。”叶启行了礼,在明月原先坐过的位子上坐下,笑吟吟道:“明月,取膳具来。” 若是平时,明月听弦音而知雅意,听叶启说肚饿,马上派人去取碗筷,哪里用得着叶启吩咐。 “不用了。”陈氏冷冷道:“把残茶剩饭撤下。” 丫鬟们都没回过神,还是汪嬷嬷吩咐了一句,才有两个丫鬟上来,把食案抬了下去。 汪嬷嬷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丫鬟上前把锦香架下去。锦香见到叶启,更觉心灰意冷,被人一架,顺从地出去了。 “娘亲,”叶启收起笑容,道:“这是怎么了?” 陈氏太阳穴一阵阵地跳,深呼吸,道:“你衣袖上是怎么回事?” 叶启抬起衣袖看了一下,左袖滴了一滴面汤,落下一片颜色稍深的污秽。 “哦,我见丫头们做炸酱面好玩,所以动手试了一试。”叶启漫不经心道。 咣当一声,刚摆上的几案被推倒,陈氏的声音让屋子里的丫鬟们浑身发抖:“你堂堂一个郎君下厨!” “是啊。”叶启沮丧地道:“原来做成一道菜是极不容易的。” 陈氏更怒,喝令汪嬷嬷:“把那个狐媚子给我抓来。”(想知道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ps:感谢y/y738155投的粉红票~ 第107章 缘故 叶启一走,小闲便被围住了,一个个七嘴八舌全说开了,厨房里一片娇声。 绿草排众而出,找来一张矮榻,用袖子擦了擦,恭请小闲坐下:“姐姐辛苦了,快歇一歇。”又对丫鬟们道:“还不快上茶。” 虽然小闲年纪小,但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众丫鬟都得称呼她一声:“姐姐。”也就是小闲性子随和,与剪秋几人又名字相称惯了,所以相互之间还是唤名字。而三等丫鬟们却在自觉或不自觉之间改了称呼。 卢国公府规矩大,一向以身份为尊,哪能论年岁呢。 剪秋担心得不行,见绿草如此拍马屁,翻了个白眼儿,道:“小闲快想办法吧,若是夫人……” 以夫人的性子,断然不会放过小闲的。 江妈妈开始带人收拾灶台,小闲从厨房出来,道:“各忙各的去。”又对一脸担忧的剪秋道:“没事。” 人都散了,只有剪秋跟在小闲身后去了厢房。 小闲嘴里说得满不在乎,其实心里还是很紧张的。陈氏是人精中的人精,自小长在豪门大宅,什么花样没见过,若想单凭一张嘴忽悠,很难呢。 自从成了大丫鬟,小闲开始喝清茶,剪秋知道她的习惯,泡了一杯,放到小闲面前,自己在下首坐了。 “小闲姐姐,”绿草讨好的声音在门外传来,道:“你在屋里么?” 自从小闲进了这院子,随和的性子和谁都谈得来,绿草对小闲的印象更是不错。饱受翠烟摧残后,她痛定思痛,深觉只有抱小闲大腿才能逆袭。把翠烟踩在脚下。这些天一直没有机会,现在不是机会来了么,所以瞅瞅周围没人,又蹑手蹑脚过来了。 剪秋心里不安,没好气喝道:“干什么?” 绿草吓了一跳,难道小闲没在里面? 小闲呷了一口茶,道:“有话进来说。” 绿草大喜。屁颠屁颠跑进来。道:“小闲姐姐,中午想吃什么,你吩咐一声。让江妈妈做去。” 小闲被她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点饿了,看看时辰,已是午时五刻。便道:“吩咐江妈妈熬点小米粥,再蒸一屉肉馒头吧。” 这里的馒头。也就是现代所说的包子,有素馅也有肉馅。 绿草答应了,兴冲冲跑出去,却和慌慌张张冲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剪秋吃了一惊,道:“你们……” 袖袖慌张跑来禀报上房来人。却与绿草撞个满怀。 两个粗壮的仆妇板着一张死人脸进来,小闲便知是陈氏派人来押她过去了。这两人小闲并不陌生。以前在上房,时常见她们捧陈氏之命杖打受罚的妾侍丫鬟。 “可是夫人有命?”小闲起身道。 剪秋冲上来一把挡在小闲身前,道:“锦香说的并不是实情。” 两个仆妇昂然道:“夫人命拘了小闲前去。” 小闲按了按剪秋的肩头,道:“我去看看,应该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剪秋急得眼泪在眶中滚来滚去,只是挡在小闲身前,道:“我跟她们去,谅她们不会对我怎么样。” 小闲心里一暖,道:“你别掺和进来,若是夫人把我们一同责罚,到时你非但救不了我,还要搭上自己。” “我不怕。”想想大半年在小闲教导下学字练字,两人说是姐妹,实是师徒,剪秋心口一热,血往上冲,张开双手臂把小闲护在身后。 小闲在她耳边道:“郎君先行前去说情了,谅来没有大碍。” 剪秋又惊又喜,原来郎君去上房,是为了帮小闲说情哪。郎君对小闲可真好。 小闲从剪秋身后走出来,对两个仆妇道:“走吧。” 两个仆妇早等得不耐烦了。夫人要责罚的人,哪一个能逃得了?在她们眼里,此时的小闲已经不是叶启身边的贴身丫鬟了,之所以忍耐没有发作,不过是看在小闲与她们曾有交情的份上。 两人一左一右把小闲夹在中间,往上房而去。一路上,不停有丫鬟指指点点。 锦香已换了衣裳,吃了热汤,听说叶启在暖阁,迫不及待跑来,在门口被另一个丫鬟明芳拦住了:“夫人与郎君叙话呢。” 锦香抻长了脖子往里张望,可惜毡帘挡住,什么也看不到。郎君除了晨昏定省,从不在中午过来的,难道是为了那个小贱人么? 暖阁里,叶启苦着脸,道:“下个月就是娘亲芳辰,儿子原想亲手为娘亲做一个菜相贺。到时端上桌,娘亲也有脸面,可比送玉石宝贝都强。唉,可惜儿子笨手笨脚的,学了一个时辰,就倒酱料这件小事还做不好。看来,只能去看看碧云居可有什么新样式,为娘亲采购了。” 碧云居是京城最有名的老字号珠宝店,据说开店已有两百多年,年代比现在的大周朝立国还久远。贵妇人们头上插的,身上佩的,不是碧云居出品,都不好意思带出来见人。 陈氏震怒中先没听明白,直到叶启长叹一声,仰身往地上躺了下去,翘起了二郎腿,才茫然道:“什么?” 叶启只是叹气。 旁边江嬷嬷笑着把叶启的话重复了一遍,笑着奉承:“难得三郎君如此孝心。” 其实锦香与小闲斗个你死我活正合她的意,只是叶启的借口,用来拍陈氏的马屁最是合适不过。府中梳得一手好头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二十年来只有她能在陈氏身边侍候?还不是她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马屁功。 陈氏先是愕然,接着半信半疑,道:“真的?” 儿子大了,懂得孝顺了。不顾身份踏入只有女子才入的厨房,只是为了学做一道菜贺她的生辰? 叶启侧头道:“儿子改主意了。赶明儿去碧云居看看,吩咐张大掌柜绘几个新式样,一定挑几件娘亲合意的头面。” 陈氏定了定神,断然道:“不不不,碧云居的头面也就那样,有什么好的。三郎还是别出心裁些好。” 如果名满京城的儿子端着亲手做的菜闪亮登场,那些花枝招展平时一个个炫耀自身有多幸福的贵妇人们。以后在她面前是不是再也不敢炫耀了? 陈氏一双丹凤眼瞬间亮了。 叶启道:“儿子笨。学不会,反而让人说闲话。” “谁敢说我们三郎闲话!”陈氏义愤填膺道:“吩咐下去,若有人敢嚼舌根。发卖出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汪嬷嬷提醒道:“夫人,锦香丫头禀报小闲怂恿三郎君去厨房……” 人还在押来的路上,你不会改主意了吧。 陈氏挥手,道:“锦香知道什么。”想想觉得这么说不妥。又改口道:“锦香也是太过爱护三郎了。” 锦香在门外,隐隐约约听到里头提自己的名字。马上接声道:“奴婢在。” 明芳只好任由她进去了。 “郎君!”几天不见,锦香一见叶启恍若隔世,哽咽着行了礼,道:“郎君瘦了。” 叶启甩了甩袍袖。道:“哪里瘦了。你在这里可还好?” “好好好。”锦香心情激荡之下,泪水盈眶,连着说了三个好。别的一句也说不出来。 陈氏道:“锦香,你误会三郎了。” 江嬷嬷接着把叶启进厨房学做菜的真正原因告诉了锦香。锦香瞪大眼,真的是这样吗? 江嬷嬷道:“夫人对你另眼相看,才解释的,以后可别听风就是雨了。” 为了给夫人贺寿?锦香含着一泡眼泪,道:“郎君辛苦了。” 她很想抓过叶启白皙修长没有一点瑕疵的手指看看有没有烫了,耐何在陈氏跟前,终究不敢放肆,只好强自忍耐。 门外明芳禀道:“夫人,小闲押来了。” 一路上,小闲转了十七八个念头,最后选择了最佳方案,希望能说服陈氏相信,叶启进厨房实是意外。 两个仆妇看她淡定从容,还真有几份佩服,态度上便和气了许多,并没有为难她。 三郎为了自己才进厨房,这事跟小闲就没一毛钱关系了。陈氏嗯了一声,道:“让她进来吧。” 廊下的丫鬟们很意外,小半个时辰前还雷霆震怒喝令去拿人,怎么这会儿变成和风细雨了?到底三郎君跟夫人说了什么呢? 锦香见到小闲那刻,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扑上来吃了小闲。 小闲规规矩矩行礼,道:“夫人唤我做什么?” 这么一折腾,陈氏倒把先前李嬷嬷来没禀报她的事给忘了,道:“没什么,你回去吧。” 在儿子心中,什么女人也比不了自己这个当娘的。此时她心满意足,自然不会为难小闲。说起来,小闲还有功呢,没有她这个师傅,叶启向谁学做菜去? 小闲和锦香同时一怔,一是喜,一是愤。 小闲微微一怔,之后便行礼道:“婢子告退。” 锦香失声叫了一声夫人,道:“她……” 她勾引郎君踏进厨房这等污秽之地,怎能就这么轻轻放过? 陈氏淡然道:“你也下去吧。” 锦香不甘心,情急之下,又叫了一声夫人,道:“若以后丫鬟们有样学样,岂不带坏郎君们?” 陈氏道:“原讳你已知道了,怎么会带坏郎君们呢?锦香啊,凡事看长远些,该放宽心时得放宽心。” 锦香已走了汪嬷嬷的门路,此时她不得不提醒锦香一句:“先下去吧,夫人与郎君叙话呢。” 这时,门外明芳禀道:“夫人,丽蓉郡主来了。” 叶启马上跳了起来,道:“娘亲,儿子还有事,先告退了。”(想知道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book2002)(未完待续) ps:感谢微笑像天空一样蔚蓝投的粉红票。这个月收到七张粉红票呢,谢谢亲们,珂珂会继续努力滴,希望亲们下个月继续支持~ 第108章 大妇 众妾侍围绕在秀王妃身边,百般讨好说笑。秀王妃无意间一回头,发现丽蓉无比乖巧坐在角落,似是在倾听众人说话,又似是在发呆。 “这孩子。”秀王妃发自内心的感叹,真是女大不中留,不过是派李嬷嬷去卢国公府探一探叶启的口气,她竟然有耐心在这里耗,就为了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丽蓉哪里会绣花了,被秀王妃逼着学了几天,纤纤玉指刺了好几个小孔,疼得她眼泪洼洼。可是为了她的三郎,还是发下宏愿,要为叶启做一件袍子。 真不知道,如果叶启接受她这份情意,她要怎么完成。 李嬷嬷回来了,脸色不大好。妾侍们惯会察颜观色,一个个识趣地找了借口离开,暖阁中只剩下秀王妃母女。 李嬷嬷把小闲的话一转达,丽蓉马上坐不住了。 秀王妃蹙起好看的蛾眉,道:“丽蓉,娘亲明天约陈夫人去东市逛逛。你去一趟卢国公府,替娘亲跟陈夫人说一声。” 秀王妃与陈氏之间相约,只需使人打声招呼,从来不下贴子。 丽蓉会意,回房细心装扮一回,坐了车往卢国公府来。 卢国公府是常来的,门房见了秀王妃标识的马车,自然不会阻拦,也不用通报,马车从侧门熟门熟路直接到内外院相隔的巷口停下。 明芳通报时,丽蓉已来到暖阁门口。 见叶启跳起来要走,陈氏横了他一眼,道:“你又有什么事。丽蓉来了,你替娘亲招待招待。” 大概从十岁那年开始吧?儿子只要一见丽蓉就有事,就算没事。也成了有事,一下子跑得不见影儿。 叶启拂拂身上不存在的尘土,道:“周十四病了,儿子得去探探他。” “周十四病了?”陈氏扬眉道:“前儿不是还来找你玩么,怎么一下子就病了?” 母子说话间,丽蓉掀帘而入,低低欢呼一声。道:“三郎!你怎么在这儿?” 叶启苦笑。摸摸鼻子,道:“来了啊?我还有事,先走了。” 丽蓉匆匆向陈氏行了半礼。上前两步拉住叶启的衣袖,轻轻摇了摇,撒娇道:“三郎,好几天没见你。天天说忙,在忙什么嘛。” 叶启不着痕迹抹开丽蓉的小手。一本正经向陈氏行礼道:“儿子告退。” 当着丽蓉的面,陈氏不好说破,只好摆摆手道:“去吧。” 丽蓉眼睁睁瞧着叶启飘散然离去,心里急得不行。 僻静处。锦香恶狠狠威胁小闲道:“若再对郎君不敬,我对你不客气!” 小闲笑了,揶谕道:“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 先造谣生事。接着恶言中伤。好吧,就算今天的事是事实。但两人共事那么长时间,总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锦香冷笑道:“别以为郎君偏心于你,我就对你没办法了。” 郎君不过图个新鲜,还真以为郎君对你情意深重了。锦香突然扑哧笑出了声,道:“不知郎君可曾把你收房?” 她有一种看穿世情的优越感,想看小闲从高处跌落,从得宠到失宠,落得个被叶启如扔破抹布一样扔掉的下场。 小闲睁着一张妙目,看她一会儿冷笑,一会儿笑得开心,如看一个疯子。真是可怜,叶启不喜欢她,她便如此反常了。 剪秋的声音远远传来,道:“小闲,小闲,你可在这里?” 小闲被仆妇带走,剪秋不放心,跟了来。叶启从暖阁出来便问小闲的去向,剪秋刚好过来探消息,忙到处寻找。看守门户的仆妇一口咬定小闲没有外出,有丫鬟看到小闲被锦香叫走,便指了后院的方向。 小闲道:“我走啦,有空过来坐吧。” 锦香望着她施施然离去的背景,一会儿笑得很贱很贱,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个路过的丫鬟看了她足足半柱香,纳闷地问:“你怎么了?” 小闲和剪秋来到暖阁廊下,叶启早走了。 叶启为了防备丽蓉纠缠不清,早溜得飞快。 小闲向廊下的丫鬟道了谢,和剪秋刚要离开,丽蓉已向陈氏告了罪,追了出来。 “剪秋,”丽蓉没见过小闲几次,印象最深的便是剪秋了,喊了一嗓子后提了裙袂追过来道:“三郎在忙什么啊。” 两家已说定亲事,明年,她就是卢国公府的大少夫人了,却连自已夫君在忙什么还不知道,想想真是汗颜。 剪秋不大会撒谎,吱吱唔唔道:“这个,奴婢不大清楚。郡主问问小闲,小闲可是代行一等丫鬟之职了。” 说起来真是倒霉,工资福利全照二等丫鬟发放,干的却是一等丫鬟的活儿。 小闲微笑道:“郡主下问,本来应该实言相告,只是郎君去哪儿婢子实是不知,无从说起。” 丽蓉脸色瞬间晴转多云,道:“难道跟的人都不知道三郎的去向?” 哪有跟的人都不知道的道理,分明是糊弄她。 小闲道:“跟的人自然知道,要不,郡主问问跟郎君一并出府的小厮们?” 丫鬟们只在后院侍候,不会跟着郎君们到处跑。丽蓉脸色稍霁,道:“不用了。” 现在大动干戈唤小厮过来问,不免让人觉得她小题大作。丽蓉略一沉吟,道:“以后你们留心些,服侍上,也用些心。” 说着,从腕上褪下一对玉镯子,分递给两人。 小闲和剪秋对视一眼,推辞道:“怎敢要郡主的礼物。” 小闲又道:“郡主若没有什么吩咐,婢子告退。” 还是快点走吧,省得再起风波。现在小闲如果还没有猜出叶启真的与丽蓉议亲,那她就是猪脑子了。而叶启的意思,瞎子也瞧得出啦。 “我也很久没过去了,一起走吧。”丽蓉说着。当先而行。 剪秋一怔,想说什么,小闲摇了摇头,道:“是。” 两人走在丽蓉身后,倒像她的丫鬟。 两个看守院门的仆妇时不时张望一下,见丽蓉进来,忙赶过来行礼。道:“郎君出府去了。请郡主自便。” 小闲觉得奇怪,叶启什么时候对丽蓉这样体贴了,望向仆妇时。仆妇苦笑着低下头。 小闲秒懂,原来是叶启让她们拦着不让丽蓉进院子。她们拦得住吗? 果然,丽蓉迈步进内,道:“我在这里等他。” 两个仆妇大急。不停向小闲打手势。小闲微微颌首,表示知道了。两个仆妇才松了口气。 起居室里。丽蓉在上首坐了,道:“听说你做的点心不错,来两碟子本郡主尝尝。” 小闲吩咐月琴去取点心,自己坐在下首煎茶。道:“郡主特地来寻我家郎君的?” 瞧把叶启吓的,以后两人可怎么过日子? 丽蓉凝视小闲片刻。 小闲觉得,她好象有示好的意思。又有些挑剔,还有些妒忌。眼神挺复杂的。 “三郎在府里时,都做些什么?”丽蓉道,声音有些嘶哑。 小闲把沸水倒进碗里,慢慢搅动,道:“不用进宫的日子,练武练习骑箭,然后看书练字。郎君很少有一整天在府里,所以这些事,都得紧着紧间做。” 丽蓉嗯了一声,不知想什么,过半天才道:“都是你侍候?” “不是,院子里丫鬟多,每人专司一样。婢子不过做了郎君一日三餐的吃食,以及在书房洒扫。”小闲把煎好的茶端到丽蓉面前。 俗话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想必皇帝的侄女也不愁嫁吧,却不知她怎么就对叶启情有独钟。难道真是当局者迷,感觉不到叶启对她没有情意么? 丽蓉又嗯了一声,道:“谁侍候衣裳?” 她们是金枝玉叶,自小被丫鬟乳娘嬷嬷们服侍,哪个自己动手穿过衣裳了。随着一年年长大,得以近身服侍衣裳的,必是最贴心的人。对许多郎君来说,服侍衣裳的丫鬟,往往意味着以后纳为妾侍。所以丽蓉有此一问。 小闲原命剪秋接手这项活儿,叶启不干,非要小闲做。 “郎君大了,淋浴着衣不须婢子们服侍,婢子只服侍郎君穿外袍。”小闲不紧不慢道。 让她帮叶启穿内衣她还不干呢,好在叶启不是暴露狂,两人才能相安无事。 丽蓉细细看了小闲一回,道:“这么说,是你服侍?” 小闲有种以后你就是妾侍的感觉,笑得很勉强道:“内衣里衣都是郎君自己动手。” 这个可得特别声明,免得产生误会。 “你今年多大了?” 丽蓉的语气让小闲很不舒服,勉强告诉她后,问廊下的丫鬟:“怎么点心还没取来?” 丽蓉自顾自道:“有你陪在三郎身边,吃食一道,自然不用我操心。” 小闲皱眉。 “我与三郎已经定亲,”丽蓉脸上泛着光彩,昂头道:“以后,你等只要尽心服侍,我自不会亏待你们。” 这是提前打招呼了?小闲应了一声是。 好在这时,点心终于取来。小闲接过放在丽蓉面前的几案前,道:“郡主请尝。” 叶启若娶了丽蓉,便成了郡马,成了皇亲国戚,卢国公府因此进入帝国最高权力中心,成为第一等的勋贵。有这么多好处,陈氏应下这门亲事乃是人之常情,倒是叶启,他为什么对丽蓉不感冒? 小闲开了小差,没注意到丽蓉把两碟子点心吃了一半,道:“装两匣子带回秀王府。”(未完待续) ps:感谢wy为爱痴狂的粉红票。新的一月又开始了,亲们有保底月票,还请砸下来,珂珂拜谢~ 第109章 委屈 掌灯时分叶启才回来。 书宁刚好从厢房里出来,迎头碰见叶启,似笑非笑道:“郡主还候着呢。” 叶启脚步一顿,转身往外便走。 “三郎君回来了。” 丫鬟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听来特别刺耳。 “三郎回来了?”丽蓉的声音跟着响起。 叶启咬牙,不得不慢动作转过身。先前出声呼喊的丫鬟已接声道:“是啊,郡主,三郎君总算回来了。” 原来是丽蓉带来的丫鬟,难怪了。 两个时辰了,小闲一直在应付丽蓉,她的问题未免太多了些。从叶启洗脸的水是温是热,到叶启每餐偏爱哪几个菜,事无巨细,问了再问,就差问叶启的内裤是什么颜色了。 小闲很不耐烦,可再不耐烦,也得应付着。 “郎君回来了。”灯下,小闲笑得很灿烂,总算能摆脱她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学锦香,一开始就跟斗鸡眼似的呢。 罩了红色灯罩的灯笼,射出红色的光,照在小闲脸上,仿似一层琥珀在小闲细腻的肌肤上流动。叶启一瞬间看呆了。 丽蓉提裙奔出来,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扑进叶启怀里时,她改扑为抱,一下子抱住叶启的胳膊,把脸贴在叶启的黑色貂皮斗蓬上,不停磨蹭,轻声道:“你可回来了。” 可恨锦香在时,每次来,都和她吵,把她赶走,害得她对三郎的生活细节了解不深。丽蓉对小闲满意至极,大有以后把她当成心腹之意。而且,了解到叶启生活的细节以及爱好后。更觉得叶启可爱。 叶启抽出手臂道:“你怎么还没走啊。” 去周川那儿混到天黑,原以为丽蓉一定回去,才回来的,没想到她竟然赖在这儿,叶启好不失望。 “等你嘛。”丽蓉说着,又去抱叶启的手臂。 这次,叶启有防备。侧身退了两步。丽蓉抱了个空。还以为在丫鬟们面前,叶启要扮君子。她倒不伤心,娇嗔道:“这么冷的天。快进屋里说话。” 合着你还想在这里过夜啊。小闲悄悄翻了个白眼。 叶启道:“小闲,派几个人送郡主回去。” 小闲应了一声,还没张罗人,丽蓉跺脚道:“人家等了半天。一来就赶人家走。人家不嘛,就要再坐会儿。和三郎一起用膳。” 太嗲了,小闲鸡皮疙瘩都起来啦。 叶启道:“我吃过了。小闲,上几个菜,着人侍候郡主用膳。你随我来。” 一直非要等叶启回来一起吃。这下好了,人家都不想见你。小闲忍着笑,吩咐书宁道:“上菜。”又对丽蓉道:“郡主这边请。” 叶启朝书房方向走了两步。回头道:“小闲过来。” 那意思,丽蓉让别人侍候去。你来侍候我。 小闲应了一声,向丽蓉告一声罪,随叶启而去。 看两人一前一后转过庑廊,丽蓉呆了半响,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苦候半天的委屈,受冷落的屈辱,非哭声无以发泄。 丫鬟们都呆了,怎么说哭就哭,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啊。 叶启在书房中坐惯的位子上坐了,吁了口气,道:“以后她再来,你不用理会她。” 这是对待未婚妻的态度?小闲斜睨了他一眼,道:“她可是郡主。” 也是卢国公府未来的长媳,将来的大妇,怎能不理会她? “那又怎样?”叶启反问,随手拿起一本书,道:“有点心没,先拿来垫一垫,我可饿坏了。” 小闲眨眼,道:“你不是在郑国公府吃过了么?” “哪有,郑国公府的饭菜没有你做的香,我吃不惯。”叶启斜倚凭几,道:“哪知道她赖着不走呢,以后你准备好点心,让顺发随身带着,我要吃时也方便。” 小闲又觉好笑又觉可怜,道:“你就不能跟她说清楚?这样躲到什么时候?” 叶启只是摇头,道:“说不清楚。她一向胡搅蛮缠,哪里说得清楚了。” “你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这样躲着不是办法呀。”小闲好心当和事佬。男女主人相处和蔼,她们这些侍候的人日子也好过些不是。 叶启瞪了小闲一眼,道:“谁要和她过一辈子呀。嗯?你听谁说的?” 小闲笑,道:“丽蓉郡主呀,她都把自己当成这儿的女主人了。” 把丽蓉说的,“我与三郎已经定亲。”加重语气说了,笑不可仰道:“难道你还不想与她过一辈子?” “真不要脸。”叶启低声骂了一句,道:“她那是一家之言,做不得数。” 对于叶启在这件事上的鸵鸟心态,小闲很不以为然,道:“事情发生,总得积极去面对,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难道等新人进门,才说不想和她成亲?秀王府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叶启嘟哝:“我这不是在想办法解决么。” 哪里料到丽蓉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么赤果果杀了上来呢。叶启憋屈极了。 门外,剪秋道:“郎君,丽蓉郎君哭了。” 真是的,跑这儿哭来了,谁劝也没用。剪秋担心叶启骂她们没用,不免有些惴惴。 叶启与小闲对视一眼,挥手道:“哭也送回去。快送回去。” 回家里哭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叶启说着,仰身还躺下了。 “郎君……”剪秋央求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还不是受你冷落才哭,你不去哄,怎么能破啼为笑?难道真让她这么一路哭着回秀王府?恐怕就算此时已半夜,秀王妃也会杀回来的。 “郎君还是去看看吧,和她好好谈一谈。”小闲劝道:“不为别的,为让夫人省心。” 母亲再违背自己的意愿,叶启也不愿在小闲面前说母亲的坏话。他站了起来,道:“我们去瞧瞧。” 丽蓉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有多大的冤情呢。 身边的丫鬟小声哄劝着,书宁等人急得直搓手,却是无计可施。郎君也真是的,怎么丢下人家在这儿吃风,自己跑去书房了呢。 “哭什么哭。”叶启如一阵风般来了,脸上写满不耐烦,语气硬梆梆,道:“这么晚了不回家,在这儿干什么呢。” 听到叶启的声音,丽蓉很是惊喜,可喜还没来得及消退,叶启接下来的话,又把她心中的委屈给激发出来了。脸上布满泪痕,精致的妆早花了,就那么扬着脸冲叶启嚷嚷:“我偏不回去,死也死在你家。” 对丽蓉的性子,叶启早有了解,一点不觉得意外,道:“你想死哪死哪,跟我有什么相干?你们回去,由她去吧。” 丫鬟们面面相觑。 跟在小闲身后的剪秋怔怔道:“怎么能这样?” 丽蓉往地上一坐,放声大哭。 小闲扯了扯叶启的袖子,蹲下哄道:“郡主,郎君是为你好呢,这么晚了,外面又冷……你看,是不是先回去,明儿再来?” “我不来了,我不来了,死也不来了,呜呜呜……”丽蓉哭道。 叶启抬头望天,大有你不来正好的意思。 小闲劝道:“还是和我家郎君好好谈谈吧,这样也不是事儿,日子总是要过的嘛。” 丽蓉哭声一顿,是啊,日子总是要过的,娘亲也说,男人唯有柔情才缚得住。 小闲一见有门儿,马上和她的丫鬟琉璃一起搀她起身。 洗了脸,重新在起居室坐下,剪秋上了茶,小闲推了推叶启,示意他也坐下。 叶启脸黑如锅底,不情不愿坐了,道:“亏你还是大家闺秀呢,能不能不要这么丢秀王府的脸面?” 丽蓉决定扮小白兔,并没有出言相讥,楚楚可怜道:“谁叫你不理人家的。” 小闲出来张罗酒菜,仆妇领了一个丫鬟过来,那丫鬟道:“夫人让我来问问,郡主回去了没?” 小闲定晴一看,可不是明芳,不知丽蓉哭闹的声音传出去了没有,道:“还没呢,与郎君在东厢房叙话。” 明芳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犹豫了一下,对小闲道:“定亲的事,夫人瞒得极紧,原想着待下月芳辰再告诉三郎君,没想到秀王府忍不住,自己跳出来了。你劝一劝三郎君吧。” 府里谁不知道叶启对小闲非同一般,但律文规定,奴婢只能当妾,不能当妻,所以大家都认为,小闲最好的结局,不过是一个宠妾,就连丽蓉也这般认为。 明芳这是跟小闲交心呢。 小闲点头,道:“才劝来着。你也知道,三郎君执拗得紧,哪里劝得动呢。” 仆妇带人来后已经回去了,明芳看看周围没人,小声道:“若不是国公爷不争气,哪里用得着与秀王府结亲呢,夫人的苦心,有谁能理解呢。” 府里的消息一向传得快,此时怕是大半人都知道两家要结亲了。 为了卢国公府基业长青,与皇家结亲,乃是陈氏下的一盘棋,叶启只不过是盘中的棋子。说起来是政治婚姻,不免令人吹嘘,可是他是卢国公嫡长子,这是他应尽的义务,无论是陈氏,还是上房的人,都这么认为。 小闲默然。除了秀王府,就没有别的闺秀了吗,非得牺牲叶启? 剪秋从屋里出来,道:“明芳也在这儿?”又对小闲道:“郡主问可有上好的胭脂。” 没有化妆的脸,怎么能在心上人面前出现呢。(未完待续) 第110章 怒火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更多支持!)室中烛火明亮,散发着百合香的香气,叶启黑如宝石的眸子上,倒映出淡黄色的烛火。 丽蓉看得失了神,樱桃小口微张。 她的眼神让叶启蹙了蹙眉,道:“我一向当你是妹妹,并没有别的想法,你可别误会。” “……” 叶启又重复了一遍。 “啊……什么!”丽蓉好象回魂,尖叫起来:“你说什么?” 叶启很诚恳很诚恳地道:“是啊,我一直当你是妹妹,跟四娘一样的。” 丽蓉咕咚一声向后便倒。 剪秋还在张罗胭脂水粉,丫鬟们的东西,自然不能让郡主用,只好去问叶馨要了。 小闲和明芳说完话,回到门口,便见叶启喊:“小闲,进来。” 小闲进到里面,见丽蓉仰身躺在毡上,不由吓了一跳,望向叶启的目光便很奇怪。 叶启没好气道:“晕过去了,你掐她人中,把她弄醒,安排人送她回府。” 他竟连救人也不愿碰一下她。小闲为丽蓉感到悲哀,好在前世上大学时曾学过急救。很快,丽蓉悠悠醒转,一眼看到身边的小闲,怒气勃发,狠狠用力推了过去。 小闲跌坐在地。 “这里是卢国公府。” 清冷的声音飘了过来,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扶起小闲。熟悉的气息,温柔的动作,让小闲很不适应。 “没摔着吧?”叶启的声音温柔得出奇,让小闲深深怀疑上一句话不是出自同一人之口。 “我不活了。”丽蓉跳了起来。嚎哭着冲出门去。 门外侍候的丫鬟愕然。她带来的丫鬟下意识跟上,书宁她们却互相用眼神探询,又怎么了,怎么就这样大哭着跑了? 叶启出现在门口,道:“着人跟上,送回秀王府。” 书宁应了一声,自去吩咐。顺发很快带人骑马跟了上去。 小闲只是跌坐一下。并没大碍,见丽蓉嚎哭着冲了出去,就知道坏了。事情弄大了。 “你怎么这样啊,让你好好跟她谈,没让你把她弄晕啊。”小闲嗔怪道。 叶启挠头,道:“她自己要晕。我有什么办法?” 这样做会引起什么后果,叶启好象一点不担心。随即便嚷嚷肚饿,催着上菜。 菜是早就备好的,不过为着给两人制造一个安静的谈话环境,所以没有上而已。此时一一端了上来。 小闲看叶启自在吃喝,不由一阵无语。 剪秋从叶馨那么取了上等的胭脂回来,进去才发现只有叶启一人。不由一呆,道:“丽蓉郡主呢?” “回去了。”小闲苦笑。 剪秋满腹狐疑。发生什么事了。 叶启饭还没吃完,汪嬷嬷就来了,把小闲叫到厢房,道:“丽蓉郡主回去了?” 小闲看她一脸严肃,就知大事不好,若不是陈氏得到消息,便是汪嬷嬷得到禀报,连夜责问来了。 “是。”小闲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 汪嬷嬷注视小闲一刻,神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道:“小闲啊,你比别人聪明,夫人和我都心知肚明,要不然也不会挑你近身服侍三郎君。为了能在三郎君身边,迁就三郎君些儿,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不能总是这样纵容他,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贴身服侍的丫鬟不仅得侍候好主子,在主子行为出格时,还得尽力规劝。若主子惹下祸事,第一个要处置的,自然也是身边的人。 汪嬷嬷这一番话可谓语重心长,若不瞧在赵嬷嬷是她闺蜜份上,小闲又与赵嬷嬷情如母女,这番话,她万万不会说。 小闲只有苦笑,道:“嬷嬷,我没少劝,只是郎君不肯听啊。” 不劝还好,越劝越变本加利呢。要是不让他和丽蓉好好谈谈,最多得罪了她,以她对叶启的痴心,生两天气也就完了,哪里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是怎么劝的?”汪嬷嬷果断不信。 小闲拿不准她知道多少,反问道:“这么晚了,嬷嬷到来有什么事么?” 汪嬷嬷一副你看,我说得没错,就只会由着他的性子来的神气。 小闲道:“往日这时候,院门早关,嬷嬷也已歇了。今儿却是为了何故?” 汪嬷嬷是从热被窝里被人叫起来的,本就一肚子气,看在赵嬷嬷面子上强自忍耐。小闲不问还好,一问她便暴发了,道:“你还有脸来问我怎么了?当我是死人不成?” 这么说,就是全都知道了。小闲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想去求嬷嬷一个主意,又想着天色已晚,不好打扰嬷嬷歇息,正犹豫呢。嬷嬷既然全都知道了,接下来要怎么应对,还请明示。” 汪嬷嬷气极反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一切为了卢国公府,”小闲道:“还是齐心协力把事圆过去的好。” “你威胁我?”汪嬷嬷脸色骤变,她在府中位高权重,是实权第二的人物,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教训了。难道只有小闲懂得应该站在卢国公府的立场上办事,她活了大半辈子,反而不懂? 小闲摇头,道:“郎君有多执拗,嬷嬷是看着郎君长大的,比我还清楚。这事,哪里是我能劝得动的。” 所以说,身为奴婢,有时候难免得替主受过。可惜小闲没有替人受过的觉悟,再说,这事,也不是她能扛下来的。 汪嬷嬷脸色稍霁,道:“夫人动怒。一会儿就过来了。你自求多福吧。” 叶启刚放下碗筷,汪嬷嬷便进来了,道:“郎君太任性了。” “汪嬷嬷来了,快坐。”叶启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招呼着汪嬷嬷,又让小闲:“把昨儿我拿回来的好茶煎一碗嬷嬷吃。” 汪嬷嬷摇头,道:“老奴怎么吃得下?” “发生什么事了?”叶启讶然道。 汪嬷嬷瞪眼道:“郎君这话跟夫人说去。” 以为夫人没在身边。好糊弄么?汪嬷嬷对叶启疼爱有加。嘴里责怪小闲纵容他,其实真正纵容他的,却是她自己。不过她已习以为常。没有意识到罢了。 叶启眨了眨眼,道:“娘亲要不知道,嬷嬷怎么会来?” 这孩子,这时候还调皮。汪嬷嬷无奈。 她却不知。这样的结果,是叶启想要的。他已经让十几个文秀馆的同学。同是纨绔的勋贵子弟说服家里托人向丽蓉求婚,只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现在文秀馆的纨绔们反过来劝叶启:“你还是从了吧。” 以他们的身份,娶妻自然是门当户对,他们也有以婚姻为家族谋发展的觉悟。所以丽蓉也好,别的名门闺秀也好,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至于看上眼的别的女子,安置一点不成问题。若是奴籍,则纳为妾,若是家世稍低,不还可以纳为平妻么。而家里的长辈们只要求他们正妻娶该娶的人,别的老婆则可以由他们自已做主。 这也是他们十分不理解叶启的行为的原因了。不过是娶个妻子,把她娶回来,往家里一丢就完事,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 叶启坚持不接受丽蓉,原因却是无论纨绔们如何使尽手段,都不肯说的。 小闲劝他和丽蓉说清楚,他略一思考,便决定接受小闲的建议。把脸撕破,把事闹大,秀王府总不会再把丽蓉硬塞给他了吧。 丽蓉过来这边,上房的自然有人跟来,虽然不久后离开,但小闲相信,从这儿到上房,陈氏肯定安插有人手,不停传递消息。卢国公府是陈氏的地盘,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只不过叶启的实力越来越强,为不致引起他反感,陈氏没有直接派遣人手光明正大监视罢了。 给汪嬷嬷上了茶后,小闲安静站在屋角,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陈氏来了,一进门便把小闲和汪嬷嬷赶了出去。 丫鬟嬷嬷们在门外听着屋内陈氏的咆哮声,表情各不相同。剪秋等人腿都在发抖,夫人发起火来真是太可怕了。 小闲凝神细听,隔着厚厚的毡帘并没有听到叶强的声音。 顺发哭丧着脸回来了,低声对小闲道:“让郎君小心些儿。” 以前他们在秀王府受到礼遇,今晚却在秀王府门口挨了打,顺发躲得快,身上还挨了三棍子,只是这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小闲点了点头,望向毡帘的目光十分复杂,此时真正为难的,怕是陈氏吧。 陈氏接到消息很生气,当场就一脚踢翻了几案,江嬷嬷上赶着劝解,挨了她一巴掌,悻悻地退下。 此时再后悔自己为什么会生这样一个混蛋儿子于事无补,陈氏深呼吸好多次,总算稍稍冷静下来。丽蓉是秀王妃的掌上明珠,受了极大委屈哭着回府,不知秀王妃要怎生为她赢回脸面呢。 陈氏一问叶德,明月回说在莳花馆没回来,陈氏又是一阵心塞,儿子不让人省心,丈夫更是有跟没有一个样,这日子还怎么过? 狠狠骂了叶启一顿,抑郁的心情总算稍解。 叶启由着母亲骂,只是不吭声,待她骂得口干,便倒了水过去。 “我为的是卢国公府。”陈氏劈手夺过水,喝了,剜了叶启一眼,道:“你是嫡长子,有责任有义务为卢国公府分忧。” “我身为长子,自当撑起门庭,却不是仗着妻子的裙带。”叶启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定,神态坚决道。 陈氏熄下去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喝了一口的一碗水连碗带水全掷在叶启头上,咆哮道:“不知好歹的混帐行子!”(我的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111章 拒绝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更多支持!卢国公府的大门被大力拍响,惊醒了门子。他骂骂咧咧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胆敢这样无礼。” 这里可是占了整条街的卢国公府,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摸卢国公府的虎须? 门刚开一条缝,便被人用力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你们……”门子来不及喊人,早被掀翻在地。 秀王妃带了人,熟门熟路往里头走,直至上房。 陈氏得报,丢下叶启赶了过去。 秀王妃身着朝服,一脸寒霜端坐堂上。 这是要以势压人么?陈氏露出笑容,道:“宸娘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秀王妃小名宸娘,自从贵为王妃后,也只几个手帕交的姐妹日常说笑来往时如此称呼。陈氏与她交情最好,这两个字是自小叫惯了的。 秀王妃睥了陈氏一眼,没说话,十多年身为王妃养成的气势却排山倒海向陈氏压过来。 陈氏暗恨,如果不是七郎瞎了眼,成为秀王妃的便是我了,哪有你什么事。脸上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道:“明月,昨儿三郎送的好茶呢,快煎一碗来,让宸娘尝尝。” 秀王妃听到三郎两个字,眼中精芒大盛,冷冷道:“你养的好儿子!” “可不是,这混帐小子与丽蓉吵架,居然把丽蓉气走,我正骂他呢。你就来了。”陈氏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秀王妃道:“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两家说亲的事你没告诉他。” 他要是愿意,会说出把丽蓉当妹妹的话来吗? 陈氏一怔,合着秀王妃半夜上门兴师问罪,不是要求惩戒叶启,而是冲着她来的? “难道秀王府的郡主还配不上你家小子?”秀王妃这句话,是咬着牙说的。 这些天卢国公府一直遮着藏着,愣是不肯承认两家定亲。偏最近丽蓉行了桃花运。一天两三家勋贵托人上门求亲。她疲于应付。心里又憋气,不趁着这会儿陈氏理亏,要个说法。更待何时? 陈氏在主位坐了,叹道:“谁说不是呢,丽蓉瞧得上三郎,那是三郎的福气。偏偏这小子一根筋,非说跟三皇子是至交。和三皇子一样把丽蓉当妹妹。这孩子,我正劝呢,偏生丽蓉过来了。你看,两人都年轻气盛。一下子谈崩了。” 轻飘飘两句话,便把责任转嫁给秀王府了。 谁不知道叶启是京城名缓们的梦中情人呢,要不是有个花痴般倒追的丽蓉郡主。求亲的人早踏破了卢国公府的门槛。以叶启的条件,便是公主也配得起。和丽蓉定亲,那是丽蓉高攀好吗。 陈氏在心里吐槽。 秀王妃一时反而不知说什么好,自家女儿除了身份高贵,文不成,武不就,性格既不温柔,又没有驭夫的手段,真不知嫁过来后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陈氏见她脸色稍缓,道:“今儿是丽蓉受委屈,我心里明白着呢,赶明儿让三郎过府向丽蓉赔个不是。年轻夫妻,谁还没个磕磕碰碰的。有时候我们大人反而不方便插手,由着他们去好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秀王妃道:“你把三郎唤来,我问一问他。” 陈氏吓了一跳,道:“三郎已经被我好一通骂,这会儿在书房反省呢。” “把他唤来,我有话对他说。”秀王妃越发坚持。 陈氏离开,丫鬟们都眼巴巴望着小闲,那意思很明显。果然是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小闲只好站出来道:“郎君,秀王妃半夜怒气冲冲带人问罪,郎君不如……” 不如怎样,小闲还在筹词,叶启已微微一笑,道:“没事,由得她去吧。” 这样还没事?小闲怔,丫鬟们也怔,廊下一时一片安静。 “热水侍候,我要淋浴。”叶启吩咐完,进了屋。 自有粗使丫鬟提热水侍候,小闲去准备叶启要换的衣裳,剪秋悄悄跟过来,道:“我看,秀王妃一定不肯善罢干休的。” 丽蓉那是多尊贵的身份,却被叶启骂得一路哭着回府,此事若是传出去,秀王府的脸面往哪搁?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叶启岂不是吃不了得兜着走? 小闲也在担忧这事,从箱里取出一件月白道袍放好,又从另一个箱里取出纨裤以及内衣裤,道:“可不是。只是郎君一向不听人劝。今天这事,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连夫人的话都不听了。” 陈氏的厉害,是个人都知道,恐怕这件事由不得叶启,他愿娶也得娶,不愿娶也得娶。偏生叶启是个有主见的,这事,真不知要如何收场呢。 两人说着话,丫鬟来回热水备好。 浴室里温暖如春,叶启张开双臂,由小闲解下外袍的扣子。 “不用怕,没事的。”叶启突然道。 小闲苦笑,道:“丽蓉郡主与郎君门当户对,郎君为什么不喜欢她?” 这话说的,小闲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来自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新女性,不过在这儿呆了两年,便一口一个门当户对,对得起前世受了十五年新式教育吗?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让我喜欢的人成为我的妻。”叶启声音温柔,眼眸泛着异彩,眸中滋润,凝视着小闲。 小闲的心突的一跳。这是回答她的问题,不是向她表白。小闲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你先出去吧。”叶启柔声道。 他好美,美得炫目。 小闲不知怎么走出地龙烧得旺旺的浴室,心里只是想,他喜欢谁了? “小闲,小闲?”剪秋晃了晃小闲的手臂。道:“夫人使人唤郎君过去呢。” “啊?啊!”小闲应了一声,对上剪秋的眼睛才回归现实。眼前还有大/麻烦需要应付呢,发什么呆啊。 小闲很不对劲啊,剪秋满腹狐疑道:“郎君可是有主意了?” “没有没有。”小闲道:“我去回郎君,让郎君快些过去吧,去得迟了,夫人又要发火。” 叶启一点不急。慢吞吞泡了热水澡。半个时辰后才唤小闲进去侍候。 “家常道袍就行。”叶启坚持要穿小闲先前准备那件。 小闲不让:“那怎么行,有外客。” 秀王妃还在呢。穿道袍太不礼貌了。 叶启撇嘴:“是她自己跑来的,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对她礼貌?” 小闲无语。难道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这是把秀王妃也一并讨厌上了不成? “郎君要是不换上见客的衣裳,夫人一定会责怪我们。说不定汪嬷嬷赶不及明天,连夜就赏我们几棍子。”小闲道。 这可不是小闲杜撰出来的。陈氏十分好面子,让叶启穿这一身过去,肯定落了她的面子,到时候倒霉的只能是丫鬟们。 “好吧。随便取件外袍来。”叶启无奈妥协了。 秀王妃早等得不耐烦,陈氏熟知她的脾气,少不得拣些她爱听的八卦说了。屋中的气氛渐渐好起来。 叶启姗姗来迟时,秀王妃脸上还带着笑容。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又怎么了?” 叶启没料到她竟用这样的神态语气说话,不由呆了一呆,道:“我只是实说实话。” “你们年轻,懂得什么。两人青梅竹马一般长大,可不是情如兄妹,待得成了亲,进了洞房,自然如胶似漆,恩爱无比。”秀王妃瞟了一眼陈氏,不忘把她拉上,道:“是吧?” 陈氏点头,道:“可不都是这样。三郎啊,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丽蓉比你小,你让让她又怎么样了。动不动就吵,没的让丫鬟们笑话。” 叶启低头站着不说话。 “瞧,还害羞了呢。”秀王妃轻笑出声。 丽蓉能如愿以偿嫁给叶家三郎,她真心觉得是走了狗屎运。以叶启的条件,名门望族都争着抢着呢,怎么会轮到丽蓉。丽蓉也就仗着一个郡主的身份。可这身份,在叶启眼里,什么都不是。有能力的男人,哪个稀罕靠妻子娘家呢。 陈氏得意地笑,道:“三郎品性纯良,家教又严呢。” 前些年勋贵中还有人道,叶德如此德性,生的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随着叶启越来越出色,持这种观点的人自然越来越少。可是陈氏却一直耿耿于怀,一有反击的机会绝不放过。 秀王妃看叶启,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越看眉眼越顺,笑容越甜,道:“丽蓉还小呢,你让着她些儿,别天天吵了。” 这是一个母亲的请求。 叶启一撩袍袂,在毡上坐下,正色道:“母亲,王妃,我再申明一遍,无论何时何地,我对丽蓉都只有兄妹之义,没有夫妻之情。”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离开,头也不回。 秀王妃愕然,问陈氏:“他说什么?” 只有兄妹之义,没有夫妻之情。这是什么意思? “臭小子。”陈氏心里早骂开了,面子上却同样装做十分不解,道:“这个,我也不知。唉,孩子们大了,我们也老了,理解不了他们啰。” 不是的,她要问的不是这个。秀王妃只是摇头,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问问姑爷,什么意思。” 叶启大步流星回到自己院子,一进门便喊:“关门,谁来也别开。” 仆妇面面相觑,莫不是郎君子惹了什么祸事吧? 叶启一进屋,便对小闲道:“我跟她们说清楚了。” 早就该这样一言而决了,以前走了弯路啦。 小闲倏然变色,道:“麻烦来了。” 秀王妃是那么好说话的么?(我的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最近数据很惨淡啊,书评区更是冷清,票票也少,粉红票绝迹。珂珂已哭晕在茅厕了。各种求~ 第112章 隐瞒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更多支持!两家定亲的事,锦香却是天亮后才得到消息。 她与丽蓉一向不对付,却没有深仇大恨,只是都深爱叶启,看对方,自然而然便来气。说到底,不过是吃醋罢了。 丽蓉与叶启定亲,让她很失落。丽蓉成为少夫人,以后她要回叶启身边更难了。 午后,遇见素心,素心见她没精打采的,便道:“你运气好,昨晚发生的事才没赶上,怎么还不高兴啊。”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锦香心里一跳,难道郎君出事了么?不像啊,若是郎君出事,哪能这样平静呢。 素心最喜欢卖弄了,最喜欢看到锦香这种表情,当下神神秘秘道:“秀王妃兴师问罪的事你不知道么?哎呀,你也太不关心三郎君了。” 谁不关心郎君了,锦香瞪了她一眼,道:“有话好好说。” 素心咯咯笑了几声,才绘声绘色把昨晚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她也是从别处听来的,加上自己的猜想,以及夸张的语气,把锦香听得一怔一怔的。 真没看出来,小闲这么厉害,胆子这么大。 锦香自然是不会编排叶启的不是的,所有的错,在她眼里,全成了小闲的。 “姐姐,夫人可得闲儿?我有话向夫人禀报。”锦香和素心分开,马上赶到暖阁。 明月刚挑帘出来,明月在这儿,陈氏自然是在的。 “小闲色诱三郎?”陈氏昨晚一夜无眠。刚让人去找叶德,有事与他商量,一听锦香这么说,先是微微一怔,接着想起先前的事,道:“这事不是过去了吗?怎么又重提。” 她试探过小闲了,小闲决绝的神情。宁愿死。也不愿成为叶启的妾,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要不然,她也不会放心让小闲留在叶启身边。 “夫人。小闲那是做戏呢。”锦香急急道:“她和郎君每晚一起在书房读书,孤男寡女,能读出什么好来。” 旁边侍候的丫鬟都神色古怪,若说一起读书便有嫌疑。那每天晚上的轮值,岂不是更有空子可钻?夜深人静。独处内外两室,做什么都没人知道呢。 陈氏显然也想到这点,笑道:“你对三郎的心我都知道。先为三郎娶亲,待三郎成了亲后。再把你收房。你自小服侍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会亏待你的。开了脸,马上成为姨娘。” 姨娘也是名份。比通话丫头地位高不少呢。。 丫鬟们便笑起来,明芳打趣锦香道:“锦香妹妹把心放肚子里吧,夫人心里有数呢。” 还有丫鬟讨要喜糖吃:“锦香姨娘,恭喜了。” 锦香心头如鹿撞,幸福来得太快,让人意想不到,一时羞红了脸,不知说什么好。 明芳笑道:“她欢喜得傻了。” 小闲被陈氏唤来,刚到暖阁门口,锦香喜气洋洋向她打了个招呼:“来啦?” “是啊。”小闲应着,一头雾水。每次锦香瞧见她,都是恨不得吃了她,今天这是怎么啦? 素心不知从哪冒出来,道:“锦香姨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谁说好事不出门呢,好事也是传千里的。满院子的人都知道锦香即将成为三郎君的妾侍。 小闲却不知情,还以为跟叶德扯上关系,惊奇地道:“锦香姨娘?” 难道她只是想成为姨娘,而不是对叶启爱到无法自拔么? 素心再次有机会卖弄,不由得意洋洋道:“小闲还不知道吧,锦香姐姐以后会成为你们院里的姨娘哦。” “我们院里的姨娘?”小闲不解地道:“什么意思啊。” 锦香只是笑,道:“你别听她的。” “哎哟,夫人都发话了。三郎君成亲后,便收房了。以后啊,锦香姐姐就是主子了。” 言外之意,以后锦香就压小闲一头了。贴身大丫鬟,还是丫鬟,哪有主子的枕边人地位高呢。再说,姨娘也是主子,虽说地位相对低点,但已跟丫鬟不是同一档次了。 锦香脸有得色,以后,她如果要使唤小闲,小闲自然是无法推托的。 小闲并没有锦香期待那般失落,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道:“恭喜。” 陈氏累了大半天,难得歇会儿,懒洋洋斜倚在大迎椅上,道:“三郎执拗,你得闲劝劝他,别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又是这话。小闲苦笑道:“婢子没少劝,只是郎君不肯听说。” 陈氏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别的话我不多说,以后用心些吧。” 没有责骂,让小闲意外。照说叶启表明态度,秀王妃一定不肯干休,陈氏怎么着也得拿她们这些丫鬟出出气才是。这是什么情况? 叶启一早出府,到天快黑才回。 “纳锦香为妾?”叶启一口茶喷出老远,道:“亏她想得出来。” “郎君。”小闲似笑非笑乜他,道:“恭喜。” 叶启翻了翻白眼,道:“你这样说,我很不高兴。” 呃……这是什么语气?小闲道:“要不然该说什么?” “什么都别说。” 叶启站了起来,去上房向陈氏请安了。 上房廊下不停有嬷嬷来去走动,汪嬷嬷拿了帐册给陈氏看,陈氏看了半天,道:“从一号库房中拣吧。” 汪嬷嬷应了,自带人去办理。 叶启察觉到异样,却没往心里去,只是径直挑帘进去。 喝得醉熏熏的叶德打着酒嗝,睁着醉眼睨了叶启一眼,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该有的尺度得有。别胡来。” 叶启应了一声是,道:“父亲可是从莳花馆来?” 叶德嗯了一声,道:“待你成亲后,莳花馆也去得。” 叶启没吱声。 陈氏瞪了叶德一眼,道:“以为我的儿子跟你一样德性呢。三郎啊,过两天去秀王府向丽蓉赔个不是,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叶启道:“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赔不是?这事。本就是丽蓉一厢情愿,她应该反省思过才对。” “这孩子。”陈氏对叶德报怨:“都是你平时没好好管教,才把他娇惯成这样。” 叶德不敢对陈氏说半个不字。受了陈氏奚落,一拍几案,道:“不许顶嘴,听见没有。” 叶启淡淡道:“儿子还没练字。先告退了。” 陈氏埋怨道:“天天忙,也不知忙些什么。” 其实她花在叶启身上的时间很少。叶启自小不用她操心。她这不是心虚嘛,总担心叶启在这节骨眼上没事也给她弄点事出来。 叶启没说什么,退出暖阁,走到院门口时。和李嬷嬷碰上了。开始叶启也没注意,府里嬷嬷那么多,谁去认真瞧呢。 可是李嬷嬷把叶启看得真真的。一见叶启,大喜过望。马上追了出来,道:“恭喜姑爷,贺喜姑爷,以后两府便成一家了。” 叶启不悦道:“这是怎么说。” 李嬷嬷只是呵呵傻笑。 叶启沉下脸,道:“以后别叫某姑爷了,某不是你家姑爷。”说完不待李嬷嬷开口,掉头走了。 上房一晚上都灯火通明,到底在忙些什么,阖府并不知道。 赵嬷嬷像往常一样早早歇了,可是睡梦中总有说话声和若隐若现的脚步声传来。开始她还以为做梦,可是越听越真实,心里狐疑,便披衣起来。 远远望去,暖阁灯火明亮,廊下丫鬟们悄无声息垂手而立。 夫人这是还在理事么?赵嬷嬷嘀咕着,把衣裳扣好,披了斗蓬走出来。 一个丫鬟急急走来,道:“嬷嬷来了正好,夫人吩咐准备夜宵,我正要去请你呢。” 陈氏没有提前吩咐,灶上并没有留火。赵嬷嬷问:“夫人还在忙么?” “可不是。”丫鬟道:“为了三郎君的亲事,一直忙到现在呢。” “三郎君的亲事?”赵嬷嬷心里一惊,道:“不是黄了么?” 秀王妃夜闹卢国公府,别人家不知道,自家早就人尽皆知了。怎么闹过后,亲事还在上呢?陈氏可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那丫鬟看着很忙,顾不上和她多说,叮嘱两句要些什么,便小跑着去了。 赵嬷嬷自去唤烧火丫鬟起身,忙着做一碗热腾腾的索粉,加了陈氏最爱吃的鹿脯,送上去,心里到底不能释怀。 昨天没事,小闲提起的心放了下来,一早忙着侍候叶启进宫,然后回自己房里吃早餐。 筷子还没放下,赵嬷嬷来了。 小闲见她脸色不好,忙问:“可是病了?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一年多的相处,两人已情如母女,小闲是真的关心她。 赵嬷嬷摸摸脸,笑道:“哪里就那么金贵了,不过是昨儿睡得不好。” 只是偶尔失眠,那便不妨事,小闲问明她吃过早饭了,让袖袖把食案撤下去,自己煎茶。 屋里只剩两人,赵嬷嬷过去把门掩上,刻意压低声音道:“郎君的亲事,你可曾听说过?” “不是明确拒绝了吗?”小闲睁大了眼,赵嬷嬷既然这么说,自然有这么说的道理。 赵嬷嬷把昨晚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小闲惊呆了。 其实陈氏倒不是故意瞒着赵嬷嬷,只是她一个厨房管事,放定下聘全然用不着,自然不会派她活计。所以她不知情。 赵嬷嬷道:“我寻思着,若是郎君愿意,断然不会夜里悄悄准备。所以过来跟你说一声,你快禀报三郎君吧。” 小闲道:“这会儿传出去,夫人一定疑心嬷嬷,再说,郎君去宫里了。” 敢情陈氏是算准了叶启不在府里做这些事啊。 赵嬷嬷一拍大腿,道:“不好,快去告诉郎君啊!” 小闲也意识到了大事不妙,顾不上多说,马上提笔写了一张纸条。(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从昨晚卡文卡到现在,上传迟了,抱歉。求票票~ 第113章 外援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更多支持!奉天殿里地龙烧得旺旺的,皇帝和叶启对坐对奕。 黑子攻势凌厉,白子守势看似节节败退,实际却是守住中原腹地,只要黑子一个疏忽,即行反击。 白子不声不响慢慢侵吞黑子的生存空间。 哗啦一声响,皇帝丢下手里的黑子,笑骂道:“你小子就不给朕留一点面子么?” 一个多时辰过去,他就没赢过,最气人的是,每次都只输一两子。叶启要不是故意的,才有鬼了呢。 叶启恭恭敬敬道:“臣不敢。陛下英明,臣才敢大胆争先。” 那意思,赢你还是给你面子呢。 皇帝接过内侍奉上来的醍醐,喝了一口,示意内侍给叶启端一碗,道:“油嘴滑舌。你就是这样把丽蓉小妮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身为皇帝,这样用词很不妥当。一旁侍候的内侍抿了抿嘴角,垂头退下。 “陛下啊,不要提丽蓉还好,一提丽蓉,臣一个头有两个大啊。”叶启太了解皇帝了,最近议立太子的风声渐渐平息了,皇帝的心情实在不错,开开玩笑有益于增进君臣感情,叶启很配合。 皇帝英明能干,密探遍布朝廷内外,大臣们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何况丽蓉倾心叶启是公开的秘密,许多事他比身为父亲的秀王清楚得多。 “说说,她怎么了。”皇帝身子后仰,内侍适时把大迎枕垫上。 叶启吃着醍醐。大倒苦水,把丽蓉苦追不舍,深合母心,已经到了正式议亲的程度简略说了一遍。 皇帝不时哈哈大笑,道:“可惜几个公主年龄幼小,朕还想着过两年你若没订亲,便把丹阳尚你。” 瞧他一副遗憾的样子。叶启只有苦笑。道:“臣有心仪之人了。” “你有意中人了?”皇帝大感兴趣,道:“谁家小娘子入得了你小子的法眼?” 满京城的勋贵中,哪家的女儿适龄又才貌出色?说话间。他已在脑中过了一遍,道:“不会是宋居的女儿吧?” 梁国公宋居有一个女儿,族中排行第六,人称六娘。长得那真的是如花似玉,貌若天仙。偏生她性情温婉,还是有名的才女。才女的标准之一,就是会做诗。宋六娘只要有诗稿流出,不少官家子弟不计成本。争先一睹为快。 皇帝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她了。也只有她,才配得上京城第一美男子。诗文才情第一的叶启了。 叶启道:“陛下取笑了。臣与宋六娘只有一面之缘,哪会对她心仪。” 美人自是赏心悦目的。但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只爱美人好不。 “那是岳坤家的小娘子?”皇帝道,一副这次肯定对的表情。 文信侯岳坤是岳关的父亲。叶启说与宋六娘只见过一面,没有感情,皇帝便猜是文信侯家了。文信侯的小女儿,岳关的小妹,族中排行第二十二,人称二十二娘的,虽只有十三岁,却以琴艺出众扬名京城。别说在勋贵之中,就是京城的普通百姓,也大多听说过二十二娘。 叶启只是摇头,道:“臣心仪的女子,才情一般,也不是名门世家。还请陛下不要再猜了。” 再怎么猜,也是猜不到的,再猜下去,你要是老羞成怒的,我还得哄你,麻烦。 皇帝更好奇,道:“说说,是谁家的女娃娃?” 密报中没有叶启与任何女子接触频率的报告,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他向内侍使个眼色,内侍悄没声息走了出去。 宫门口,接了纸条的禁军找个借口把张条递了进去,到了一个小内侍手里。小内侍是奉天殿的小太监,因为叶启对他有救命之恩而成叶启的人。 卢国公府传讯,肯定有急事,可是叶启和皇帝下棋,他无论如何无法把纸条递到叶启手里。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不由大急。要是误了事,可怎么对得起叶启呢。 躲在柱后见内侍匆匆离开,不远处一个内侍捧一大叠奏折不急不慢走来,小内侍灵机一动,迎了上去,道:“我送进去吧。” 捧奏折的内侍从中书省来,原是服侍宰相们的太监,见了奉天殿的太监本就恭谨,此时当然没有二话。 小内侍捧了奏折迈步进殿,把奏折放在御案上,回身皇帝禀道:“陛下,这是中书省新送来的。” 说话时,飞快梭了叶启一眼。 小内侍一向懂规矩,不会乱搭手,这时一反常态,叶启早就留心。 两人目光稍一碰触即各自转过头去。 叶启对皇帝道:“臣内急,去去就来。” 皇帝还在思忖情报网有没有漏洞,倒没发现小内侍的眼神,漫不经心道:“懒人屎尿多。这半天功夫,这是第二回上茅厕了吧?” 上一次自然是真急。 叶启道:“可不是臣贪懒,实是吃了陛下赏的醍醐,由不得臣。” 皇帝笑着一脚踹过去,道:“还是朕的不是了,怎么朕不内急呢。” 小内侍笑着退出去,赶去候在茅厕,不久叶启进来。 “可是有事?”叶启检查一遍,发现四下没人,只有小内侍装模作样提着裤子,低声问。 小内侍顾不得裤子掉在脚边,从怀里掏出密封的纸条,递到叶启手里,道:“府里送来的,特别交待尽快送到三郎手上。” 叶启一听“府里”两字,心一跳,强作镇定,拆开信封。 情况不明,小闲只能说个大概,可是这件事的后果。却是叶启万万无法接受的。 叶启把纸条撕碎丢进茅厕,向小内侍道了谢,又解了手,才装作若无其事回奉天殿。 皇帝依然倚在大迎枕上,双眼半闭,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是要继续下棋,还是……”叶启垂手道。一副你要是不下棋。我可捧大刀回屋角站着去了。 皇帝一直在想。情报网还有什么需要加强的地方,哪里有心思再下棋,摆了摆手。道:“撤下去吧。” 自有内侍过来把棋盘撤下,道:“时辰差不多了,陛下可要进些点心?” 皇帝一日三餐吃饭时间没定,半晌午总会用些点心。垫垫肚,公事告一段落后才吃正餐。 皇帝没吱声。 内侍望了一眼刚送来的那叠奏折。心想,昨晚批奏折到五更天,以为能偷一天闲,没料到又送了新的来。 大周朝的朝臣每五天休一沐。并不是每天上朝。今儿刚好是休沐的日子,皇帝昨晚把奏折批完了才去歇息,早上起来。便和叶启下棋,算是难得清闲。可是奏折哪里批得完呢。内侍叹息着。 “取点心来吧。”就在内侍转身走的时候。皇帝发话了。 “三郎坐吧,”皇帝瞟了一眼叶启刚才坐过的矮榻,道:“说说你心仪那位女子,是怎么让你动心的。” 叶启笑了,道:“其实臣对人家动心,人家不一定看臣合眼缘呢。” “嗯?”皇帝大为惊奇,接着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叶三郎也有忐忑的一天呀。” “臣斗胆求陛下成全,丽蓉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不如陛下为她择一门好亲事。”叶启笑嘻嘻,半真半假道。 “你小子,”皇帝骂道:“朕怎么可能胳膊肘向外拐。你若不说说看中哪家娘子,与丽蓉的亲事,自然无从推托。” 丽蓉是他侄女,可是侄女总亲不过亲生女儿去。皇帝存了私心,希望叶启能成为他的女婿,所以并不为叶启另有心仪之人而着恼。 叶启哭丧着脸,道:“这个,实是说不得。再说,人家今年才十一岁。” 皇帝一怔,接着又是一阵大笑,道:“你这小子,可真是有趣。” 既说只有十一岁,范围便小了许多,大臣们家中嫡出的女儿只有十一岁的,也没多少。 “强扭的瓜不甜呢,臣为丽蓉着想,不如以兄妹相称的好。”叶启又道。 皇帝道:“你答应朕一件事,朕帮你这个忙也无妨。” “什么事?只要是臣力所能及的,臣自当尽心。”叶启道。 皇帝抬头出神半晌,道:“替朕去瞧瞧羽郎吧。朕好些天没见他了,听说他把自己关在府中,足不出户已有半年。” 羽郎便是三皇子了。叶启有时候天黑后悄悄去探他,只是不知皇帝是否知情。 叶启凝视皇帝时,皇帝也在望他。这一刻,叶启看到的,是一个思念儿子的父亲,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皇帝一举一动在大臣们眼中皆有意义,此时若是召三皇子晋见,在大臣眼中,便是要立皇子的信号了,恐怕明天请立皇子的奏折便会如雪片般飞来。 所以,皇帝再思念三皇子,也不能亲自见他。 叶启郑重点了点头,道:“臣明天便去瞧瞧他。” 偷偷摸摸相见,不过是为了避免皇帝起疑心,以为他是三皇子一党。是,他是三皇子党没错,可这事,不用嚷嚷得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吧。 皇帝脸现落寞之色,道:“告诉他,不用担心。” 叶启应了一声是。 “让他回文秀馆进学吧,天天闷在府里,迟早闷坏了。” 王府占地广阔,就算在府里跑马也是可以的,哪里会闷坏了。只是皇帝这么说,三皇子指使大臣上书的嫌疑便能取消了。 叶启心里欢喜,脸上却不动声息,应了一声是。 点心奉上来,皇帝取了一块吃,示意叶启一起吃,叶启一点没客气,挑了一块绿豆糕放嘴里。内侍们见怪不怪,又上了两样。(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天气升突然三十几度,悲催的本本热得可以煎鸡蛋,加上卡文,码了一天,到现在才码完。求粉红票票评论订阅安慰~ 第114章 示好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更多支持!一个个檀香木箱子整齐摆放在陈氏卧房外间,汪嬷嬷再次清点一遍,道:“都已齐备了。” 陈氏合上黄历,道:“明月,传我的命令,让三郎明天去秀王府。” 明月应了一声,来到叶启所居的院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日头西斜,叶启一直没有传回口讯。小闲渐渐沉不住气,要怎样应对,需要如何配合,总得来个人说一声才对嘛。 明月是少数几个知晓内情的人之一,叶启的脾气她并非全无了解,对陈氏不经过叶启同意,便自作主张的做法很担心,脸上自然而然带有忧色。 “明月姐姐来了,快请里面坐。” 小闲收拾心情,迎了出来。 明月苦笑道:“我传了夫人的话就走。” 夫人下了严令,这件事不能有一丝一点漏露,言多必失,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引起小闲的疑心,岂不是引来祸事。 “姐姐难得来一趟,今日不知是哪来的香风,把姐姐送到这里,岂能不坐一坐,吃一碗茶,尝尝点心再走。”小闲不由分说,亲热地挽起明月的手臂,往里便拉。 赵嬷嬷只是起了疑心,要得到内情,只能着落在明月身上。 明月挣了一下,道:“我还忙着呢,哪里得闲。” 陈氏离不开她,走到哪都带着她,她确实少有时间到处逛。 如果是别的时候也就算了。这一次,是她自己送上门来,小闲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的。一边拉着她往里走,一边招呼剪秋:“把我们的好茶煎一碗来,明月姐姐可是稀客。” 剪秋不明月小闲为什么突然这么热情,以她对小闲的了解,小闲这么做。自然有小闲的道理。于是。很有默契地过来,挽起明月另一只胳膊,道:“昨儿刚好送来上好的茶饼。郎君还没尝呢。姐姐是稀客,我这就煎一碗姐姐尝尝。” 明月顾不得挣扎,正色道:“三郎君还没尝的东西,我们身为下人。怎么能先尝。你们平日都是这样没上没下的吗?” 剪秋只为配合小闲把她留下,一时没想到这上头。不由讪讪。 小闲笑道:“哪里的话,姐姐说得重了,我们可受不起。平时我们都没吃茶,只不过姐姐是稀客。才大着胆子请姐姐吃一碗。” 说话间,拉着明月进了屋。 此时的茶,一般人吃不惯。普通百姓吃不起。在某些地区更是被当成治病的药吃。 勋贵世家流行吃茶,不过是这十几年间的事。因为太后喜好这一口。上有所好,下必仿焉。贵妇人们先是以入宫晋见时得太后尝一碗茶而夸耀,慢慢的,也开始以吃茶为荣。到现在,叶启这一辈,都习惯了吃茶,反而不大吃乳酪。 卢国公府在陈氏苦心经营下,家道日渐好转,收入也年年上涨,如汪嬷嬷这等有实权又体面的管事们也开始吃起茶来。只是大丫鬟们一来没有自己的院子,吃的倒少。 所以小闲才会以此交好于她,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上一碗好茶。 既然进了屋子,明月只好坐下。剪秋飞快把茶具摆了出来,取了一块完好无缺的茶饼给明月看,道:“姐姐请瞧,还没开封呢。” 可不是,确实没人动过。明月心里感动,拉住要瓣茶饼的剪秋,道:“快别,来碗乳酪也就是了。” 乳酪是日常饮品,相当于现代的饮料。 小闲道:“郎君性子随和,不会责怪的。再说,请的是夫人身边的明月姐姐,那也是半个长辈了。” 府里规矩,在长辈身边侍候的嬷嬷们见了后辈主子只需行半礼,主子还得还礼。若是在长辈身边侍候年月久的,若有个三五十年,见了主子还无须行礼呢。厚道的人家,也把这样的下人当主子侍候。 明月连连摆手,道:“当不起当不起。” 她还年轻,不过在陈氏身边侍候了十年,哪里当得起半个主子了呢。 剪秋二话不说,马上瓣了一块茶叶,放火上烤。茶香渐渐透了出来。 “哎呀,这怎么行呢。”明月很不好意思。 小闲喊廊下候着的丫鬟:“去厨房取四碟子点心来,要的是我上午做的。” 明月两眼发亮,好长时间没吃小闲做的点心了,就算得到一块半块,也是放了几天的,不大新鲜。就算不新鲜,丫鬟们也当宝贝抢呢。 点心取来,茶也煎好了。 明月拈起一块金黄金黄的饼子,在鼻端闻了闻,道:“好香。这是什么?” 小闲道:“老婆饼。姐姐尝尝,可合口味。” “老婆饼?名字新奇,样子又别致。”明月轻轻咬了一口,道:“很香。” 小闲笑道:“姐姐快尝这茶。剪秋煎的茶比我还好呢。” 那是自然,剪秋用心学过呢。这样煎出来的茶确实是贵族流行的煎茶法,身为现代人,小闲是不习惯的。 明月端起碗,吃了一口,只觉浑身松快,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紧绷的双肩也塌了下来,见小闲随意地倚着大迎枕,便拉过旁边那个,倚了。 “三郎君时常不在家,院里由你做主,你可真是自在。”明月羡慕极了。 在陈氏身边侍候,时刻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陈氏待下人严苛,容不得半点瑕疵,哪怕一点小小的失误,也会受到责罚。哪比得上小闲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呢。 要的是就你放轻松。小闲笑道:“姐姐说哪里话,姐姐是一等一的人才,才能在夫人身边服侍,像我们这起上不得台面的,只好在这里混了。” 剪秋拿了一块老婆饼给小闲。笑道:“可不是,夫人身边,哪是一般人能近得了身的呢。” 明月苦笑,道:“你们是不知道,在夫人身边,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能听。很多事由不得自己。” 小闲道:“话虽然这样说。可是见识毕竟多。姐姐跟在夫人身边,可曾听夫人提过,给三郎君说门什么样的亲事?” 明月的表情很古怪。过了半晌,道:“不是说了秀王府的丽蓉郡主么,府里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难不成她听到什么风声?不可能啊。夫人下了严令的,而且除了夫人房里几个心腹人。再没有晓得这事的了。 小闲示意明月吃茶,道:“郎君已经拒绝了嘛,姐姐怎么还说秀王府,都是老黄历了。” 明月再次端起茶碗。一口茶,一口老婆饼,。吃得有津有味,吃完老婆饼。道:“是么?” 她踌躇的神态,借吃老婆饼掩饰的样子,全落在小闲眼里。小闲使个眼色,剪秋退了出去,顺手带上门。 小闲道:“屋里没有外人,姐姐有什么话,直说了吧。” 明月一口茶直喷了出去,洒得石榴红的糯裙上点点茶渍,道:“你说什么?” “可是夫人依然还在与秀王府议亲?”小闲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单刀直入道。 明月心虚,用帕子擦茶渍的手太用力了,把裙面扯得直绷绷的。 “姐姐不说,我也猜得到。俗说话,没有不透风的墙,夫人今早从库房抬了好几个箱子,一路上瞧见的人那么多。”小闲淡定道。现在,不用明月往白了说,小闲也确定赵嬷嬷的猜测成了事实。 “夫人瞒天过海,想生米煮成熟饭,骗郎君去秀王府,其实只要郎君出门,后面两辆车跟上,把聘礼一起送到秀王府。对也不对?” 小闲直勾勾盯着明月。 “……” 明月语塞。什么都瞒不过你,还问我做什么。 小闲道:“姐姐放心,今天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意思是,我不会透露出是你告诉我的。 明月直到走到上房门前的青石板上,还懊悔地拍额头,枉自己自负聪明伶俐,察人于微,最后却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 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过来一趟,这边马上把情况摸透,陈氏不怀疑是她透出去的才是怪事,失了陈氏的欢心,她可怎么活? 小闲可顾不上明月的心情是好是坏,待她一告辞,马上派小厮再去宫门口守着,看看叶启有没有回信。又担心早上送的信叶启没有收到,要不然这么大的事,他不会无动于衷。 剪秋瞧出小闲神色不对,悄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闲道:“夫人瞒着郎君定下秀王府的亲事呢。这事如何瞒得住,迟早露馅。” 剪秋惊得呆了。郎君是男子,要做新郎倌的,要去迎亲的,又不是女子,上了花轿,便身不由已。这事如何瞒得过去? “卢国公府这是要把皇室得罪个透啊。”小闲叹气。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是要完蛋的节奏。 剪秋急道:“快给郎君报个信啊。” 天渐渐黑了,这个时辰,郎君也该出宫了吧?剪秋急忙去看沙漏,外面已一叠声喊:“郎君回来了。” 小闲松了口气,回来便好,平时还不觉得,这一天没有得到他的消息,没有主心骨。 叶启大步流星进来,道:“小闲呢?” 小闲刚好走到门口,应声道:“我在这儿。” 随着毡帘挑起,叶启松了口气的样子出现在眼前,道:“你在这儿就好。” “嗯?”小闲不明白,什么意思?(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啊啊啊,今天又迟了四十分钟~ 第115章 猜疑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更多支持!不过一天没见,感觉像一辈子那么漫长,一颗心悬在半空,就是没着没落。 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叶启真真切切体验了一把,何止三秋,漫长的都望不见尽头。 见到小闲的一刹那,叶启悬着的一颗心才回归原位,整个人如沐春风。 小闲不明白叶启为什么看着她傻笑,又急着问他有没有收到纸条,要怎样处理,于是没好气道:“外面冷,郎君快进来吧。” “好好好,”叶启说着,神色温柔地飘进室内。 小闲返身把门关了,道:“夫人那里连聘礼都备好了,就等着诓郎君去秀王府,顺带把聘礼送去呢。” 她着急是为这个?叶启心情舒畅,笑眯眯道:“没事,已经处理好了。” 没事?怎么可能。小闲瞪大眼看他,道:“夫人让你明天去秀王府赔礼,实则是送聘礼,你去也不去?” 叶启解下斗蓬,道:“秀王明天没空,等会儿会派人过来跟娘亲说一声的。你不用急,我们先吃饭,吃过饭,娘亲就会派人过来说,明天不用去秀王府了,后天再去。然后,后天就更不用去了。” 叶启是后辈男子,去秀王府的话,府里自然是男子出来接待,秀王两个儿子还小,只能自己出面了。正常程序是,两人吃茶后。再由秀王领着,去后院拜见秀王妃。所以秀王若是没在府里,一切免谈。 什么叫明天不用去,后天更不用去?小闲不解。 叶启从小闲漆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小小的影子,轻笑出声,道:“传膳吧。” “你有主意了?”小闲道。 叶启点头,道:“当然。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已经知道了。自然不会让娘亲得手。” 所以说,纸条他还是收到了。小闲总算放了心。 饭吃到一半,明芳来了。传陈氏的话,明天不用去秀王府,后天再去。又说已经下了贴子了,不能改。让叶启一定要去。 叶启站着听完,道:“好。” 明芳看了送出来的小闲一眼。犹豫了一下,道:“明月下午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呀。”小闲眨眼道:“能发生什么事?” “那为什么她回去后一直恍恍惚惚呢?跟她说话她全然没听到。”明芳嘀咕。 小闲借着低头的瞬间,偷偷笑了。没想到明月这么可爱。还有心理负担。 ………………………… “娘亲,你看我穿这件好么?”丽蓉手持粉红色绣金糯裙,在身前比划着。 秀王妃含笑道:“我家丽蓉穿什么都好看呢。” “娘亲!”丽蓉娇嗔道:“你就会胡弄我。” 琉璃进来禀道:“王妃、郡主。王爷回来了。” “你父亲回来,想必有好消息。”秀王妃笑着起身。道:“你好事将近,你皇伯父一定有所表示。” 丽蓉嘟了嘟嘴,放下手里的糯裙,和母亲一起迎了出来。 秀王脚步沉重,眉头紧皱,摆手道:“外面冷,不用出来了。” “父亲,”丽蓉上前挽着秀王的胳膊,道:“皇伯父召你进宫,有什么事啊?” 是立刻下旨封叶启为郡马,还是赐一座大大的府坻做为她与叶启的爱巢呢?丽蓉很是期待。 秀王叹气,当先向暖阁行去。 母女俩对视一眼,紧随在后。 进屋坐下,秀王妃问:“陛下召你进宫为了何事?不会是为了丽蓉的婚事吧?” 秀王府与卢国公府结亲的消息,是她散布出去,想必此时皇帝也该听到风声了。皇帝一向对叶启青眼有加,叶启能进为皇室一员,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几个公主年纪又小,不可能许配叶启,丽蓉是最好的人选了。 可是瞧丈夫的神色,怎么极不开心呢? 秀王沉默良久,伸手抚了抚丽蓉的头顶,长叹一声,道:“皇兄召我进宫,确实是为了丽蓉的婚事。” “真的啊,”丽蓉欢喜道:“皇伯父可是要封三郎为郡马了?” 想想叶启身着郡马的袍服,衬着他唇红齿白,鼻端眸正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秀王妃瞟了丽蓉一眼,深为女儿如此没有眼色而担忧。 秀王再次长叹一声,道:“不是。你皇伯父说,你还小,想再留你两年,两年后一定为你择一个如意夫婿。” 丽蓉先是一呆,接着大声道:“我不要。我只要三郎!” 果然不出所料,难怪内侍传旨后,她眼皮一直跳。秀王妃蹙眉道:“丽蓉已经十四了,再留两年,可就成老姑娘啦。” 十六岁还没有成亲的姑娘可真不多。秀王担心的正是这个,皇帝金口玉言,以后谁敢再上门求亲?再说,叶启不可能等丽蓉两年。他是卢国公嫡长子,有传宗接代的义务。 “我不要,我不要,我找皇伯父说去。”丽蓉跳起来,叫嚷着就要冲出去。 秀王妃忙抱紧她,道:“你父亲自有办法,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皇伯父已经发话,父亲还有什么办法!”丽蓉放声大哭。不能和三郎在一起,还不如死了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秀王妃让琉璃带人把丽蓉扶下去,眉眼间深有忧色,道:“陛下怎么突然要再留丽蓉两年?可是叶启跟他说什么了?珏娘说过,三郎昨儿轮值,你刚才进宫,听到什么?” 陈氏小名珏娘。 秀王道:“那倒没有。刚才在御街上遇见他,他带了小厮要去三皇子府上。瞧见我,还下马和我说了两句话。” “他神色如何?”秀王妃道。他才多大。若是他暗中捣鬼,断然做不到神色如常,没有一丝破绽。 秀王仔细回忆,道:“跟往常没有不同。” 那会是谁呢?秀王妃默默在心中把圈子里的贵妇们都过了一遍,谁家有适婚未嫁没有定亲的女儿,谁家会妒忌她得了叶启这样一个剩龙快婿?越想许多人有嫌疑,越想越觉得周围都是敌人。不由气道:“我平时交往的都是什么人哪。” 年轻时陈氏是她的情敌。现在女儿的情敌竟是遍布周围。 “来人,”她道:“备车,去卢国公府。” 秀王道:“恐怕珏娘还不知情。你这是做什么?” 难道就这样跑去告诉她,皇帝不答应,我家丽蓉不能嫁给你当儿媳妇了?要真这样说,以陈氏的性子。只怕当场得吵起来。 秀王妃道:“我和她商量个方法出来,看看能不能让三郎等丽蓉两年。先把亲事定下来。两年后再让他们成亲。” 叶启今年才十五,再拖两年也不迟。男子嘛,迟两年成家也没什么。 秀王担心地道:“这样有用吗?” 他没有明说的是,或者他的皇兄想拖两年。把丹阳许给叶启。想想自己只不过晚生几年,皇位没份,现在连女儿的亲事也没有保障。不觉火大。只是规矩如此,又能怎样? 秀王妃见丈夫紧紧抿着唇。那是生气时才有的表情,便走过来,抚了抚他的肩头,道:“总有法子的,不用担心。” 以她对陈氏的了解,不与秀王府结亲,除非有更好的人家。比秀王府更尊贵的人家,只有皇帝了。几个公主还小,不用指望。只要她把话说透,陈氏自然站在她这一边,两人结成阵线联盟,还怕谁来? ……………………………… 为防叶启过来请安时疑心,装聘礼的檀木箱子早抬到侧房,上了锁,派人看守,以防不相干的人走近,走漏风声。 陈氏一天没有出门,所有应酬都推了。 丫鬟报说秀王妃来时,陈氏很是意外,这个节骨眼,两人走动频繁,要是引起叶启疑心怎么办?可是人都进来了,总不能往外赶。 “你怎么来……”陈氏一句话没说完,发现秀王妃脸色不对,忙道:“出什么事了?” 秀王妃进了暖阁,先把丫鬟们都赶出去,再把皇帝的旨意说了,道:“现在怎么办?” 陈氏呆住,皇帝很疼爱丽蓉没错,可是哪家会因为疼爱闺女,就不让闺女嫁人呀。这是什么道理? “你可有听说什么风声?”秀王语气很不好。 陈氏不明白:“什么风声?” 难道丽蓉得了暗疾,皇帝不得已出此下策?或者秀王不得已求皇帝出面,把此事遮掩过去,待丽蓉治好暗疾,再嫁过来? 秀王妃却不知陈氏此时怀疑秀王妃的居心,自顾自道:“可有人对陛下进言?或者求陛下赐婚?” 如果不是陈氏非要静悄悄地办,他们夫妻俩原想请皇帝赐婚,这样面子里子都有了,又可以大操大办,两家都有脸面。 对,没错,都是陈氏的错。秀王妃狠狠瞪了陈氏一眼。要不是她不肯声张,让皇帝下旨赐婚,也就没有现在这些烂事了。 陈氏哪里知道秀王妃怨到她头上,道:“没听说过呀。” 最近也就他们两家结亲,没听说勋贵中还有要结亲的人家。 小闲对叶启所说如绕口令般的明天后天的话不甚了解,借口求见夫人,过来探消息。 明月一见她,吓了一跳。 明芳迎了上去,道:“夫人和秀王妃在屋里呢,没要紧事的话先回去吧。” 秀王妃来了?小闲朝窗户的方向望了一眼,可惜没有千里眼,看不穿内里秀王妃的表情是什么样,只好道:“没要紧事。” 秀王妃来,会不会跟亲事有关呢?回去的路上,这个想法一直在小闲脑里盘璇不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又晚了,明天一定争取在八点准时更新。 第116章 变化 晚上,明芳过来传话,明天不用去秀王府了。 叶启神采飞扬,语气中不无得意,对小闲道:“怎样,我说得没错吧?” “你说动陛下,劝秀王妃放弃这门亲事?”小闲不敢置信道。丽蓉对他那么痴心,是个人都瞧得出,她怎么可能放弃? 叶启原是内敛沉静的性子。可此时,面前的人是小闲,他不知怎的,就是忍不住想手舞足蹈,好容易克制住,竖起一根食指轻摇,道:“不不不,陛下不会劝,只会下旨。” 原来是皇帝下旨不许两家结亲。不会是皇帝认为和卢国公府结亲,会让秀王的势力大增吧?小闲腹黑地想,秀王是亲兄弟,在皇帝心中,到底还是不如权力,不如叶启呢。 叶启摆出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等了半天,小闲只是发呆,不由“喂”了一声,道:“我是不是很能干啊?” “是,”小闲老实承认,道:“恐怕秀王妃没想到你连皇帝都利用上了。这会儿只怕闹起来了,你怎么办?” 叶启笑容僵了一僵,道:“秀王妃再闹,有秀王呢。秀王绝对不会放任她去陛下跟前闹的,她也没有这个胆子。” 皇帝的尊严比天大,若是失了帝心,秀王就算是亲王,秀王府也会没落。秀王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小闲一想,果然是,道:“你坚决拒绝丽蓉郡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如果叶启说他有心上人,小闲一点不意外。瞧他这上窜下跳的,如果没有心上人,才是怪事呢。而且他的心上人地位肯定不如丽蓉。要不然他直接跟陈氏坦白非某人不娶,不就完了?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劲。 没想到叶启脸红了,白哲没有一点瑕疵的脸庞像染上一层红胭脂。 他长得真好看。小闲移开眼睛,望向别处。 小闲眸中一闪即逝的异样眼神被叶启捕捉到了,他心中狂喜,只想,她也是喜欢我的吧? 室内的气氛有点暧昧。小闲很不自在。站起来道:“我着人去瞧瞧,夫人那里可有什么情况。” “嗯。”叶启鼻音儿轻颤。 秀王妃眼泪淌得那叫一个多,道:“外面谁不知道丽蓉说的是你家。现在陛下下了这样的严旨,以后三郎另娶,我们丽蓉可怎么办?你让我们丽蓉怎么嫁人!” 不就是想让三郎等丽蓉两年嘛。陈氏心里嘀咕。如果不是三郎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等两年也不是不行。只是,三郎愿意等吗?而且两年后丹阳公主十二岁。也到了出嫁的年纪。皇帝对三郎青眼有加,说不定会指婚呢。 陈氏略一思忖,马上决定不跟秀王妃缔结两年之约。 “丽蓉乃是金枝玉叶,怎么会愁嫁?听说最近一天两三家上门求亲呢。说起来。还是三郎高攀了。”陈氏微不可察坐离秀王妃远一些,声调也变生硬了,道:“两年后。不知哪家有福气的娶了丽蓉呢。唉,不知我家三郎有没有这个福气啊。” 秀王妃又气又急。道:“怎么没有,三郎福气好着呢。你聘礼已经齐备,我们择日下聘,两年后再迎娶也就是了。卢国公若是不敢向陛下提,让我家王爷进宫,当面向陛下分说明白也就是了。” 皇帝并没有不许丽蓉现在定亲,只要两家下聘礼敲定亲事,叶启自然不会再有别的念头,就算丹阳长大成人,也构不成威胁了。 陈氏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道:“这可是逆旨,搞不好,有抄家杀头的大罪。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可不敢乱拿主意。还需与我们国公爷商量才是。” 说着,喊候在门外的明月:“去,着人去找找,看国公爷去哪,请他马上回府,有重要的事儿商议。” 秀王妃气极反笑,脸上挂着两串珠泪,那笑容看着十分诡异,道:“谁不知道卢国公府你说了算,什么时候卢国公说得上话了?” 难道叶启那晚拒绝的话,确是出自真心?还是陈氏存了这山望着那山高之心? 暖阁里面两人各怀鬼胎,小闲派来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哪里知道,只探听到秀王妃还在屋里,没有离去,别的一概探不到。倒不是小丫鬟没本事,而是丫鬟们都被赶出来了,没人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秀王妃还没走?”小闲沉吟道:“她还没死心吧。” 叶启倚着凭几看书,闻言抬头道:“由得她去,再折腾也没用。” 叶德回来,吱吱唔唔半天,道:“还是问三郎的意思吧。” 自己这个儿子,主意大着呢。再说,他娶老婆,为什么要我拿主意?天底下有这样的事么?叶德面临选择时,都是别人替他拿主意,他什么时候有过主意了? 秀王妃道:“只要你们诚心结亲,一切由我家王爷出面,一定办得妥妥贴贴的。” 身为女方父母,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真难为了她。 陈氏哪敢把叶启叫来当面询问,她本就打着生米煮成熟饭,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主意,就算下聘,也是得依先前的主意,万万不能让叶启知晓的。 三人分坐两边,大眼瞪小眼半天,秀王妃真急了,道:“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眼看天色就要黑了,在这儿半天,不知丽蓉怎么样了,要是丽蓉出了事,她也不想活了。 叶德弱弱道:“夫人做主就好。” 陈氏瞪了他一眼,暗骂一声:“废物!” “事已至此,也不急在一时。”陈氏语气放缓,道:“待我好好想一想,过两天答复你,你看如何?” 这不是拿人开涮吗?秀王妃一言不发,站起来就走。 陈氏假意挽留,道:“哎,哎,这是怎么了,留下来用了晚膳再走啊。” 秀王妃哪里去理她,径直登车,车夫扬起鞭子,精美异常的马车飞快驶向卢国公府的侧门。秀王妃坐在车中只是垂泪,刚才是做戏,这会儿是真伤心。丽蓉心心念念,就想嫁给叶家那混帐小子呢。 陈氏假意相送几步,待马车转个弯,马上回头吩咐道:“唤三郎过来。” 屋里,自斟自饮,已经喝上的叶德,睁着混浊的老眼,道:“为何不答应她?” 他只是懦弱,并不是傻瓜,和陈氏夫妻十多年,若还瞧不出她不愿意,十多年夫妻岂不是白做了? 陈氏在刚才的位子上坐了,唤明月重新煎茶上点心,慢慢抿了一口茶,眼睛直直看着面前厚厚的宣城红地毯上绣的一朵艳丽牡丹。 “娘亲唤我过去?”叶启和小闲对视一眼,道:“姐姐可知娘亲有什么吩咐么?” 来的是陈氏四大丫鬟之一的明珠。明珠性子活泼,飞快道:“不知道呢,秀王妃刚走,夫人便派奴婢来请你过去了。” 一定跟亲事有关。叶启与小闲又对视一眼。 待明珠走后,小闲道:“不会是夫人依然强要你娶丽蓉郡主吧?” 秀王到底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再怎么着,也是骨肉情深。若是秀王请出太后,由太后主婚,婚事一定能如期举行。 叶启心情沉重,道:“我过去瞧瞧。” 叶启不是没想到后/宫里还有个太后,他赌的是秀王夫妇抹不开这个脸面。女方死缠烂打非要嫁给他,传出去,岂不笑掉勋贵们的大牙,以后秀王夫妇还怎么见人? “三郎,陛下要再留丽蓉两年。你既瞧不上丽蓉,娘亲自然听你的,刚才秀王妃再三央求,娘亲可是没有答应她让你等丽蓉两年呢。”陈氏很慈蔼,像一个打从心眼里疼爱儿子,一切只为儿子着想的好母亲。 叶启道:“谢娘亲。” 丫鬟抬了食案上来,陈氏道:“今儿在娘亲这里用膳,我们夫妻母子好好叨叨磕。” 陈氏应了一声是,望向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的叶德,道:“父亲今天回来的倒早。” 叶德含含糊糊,不知说了句什么,叶启没听清。他一向不会发出自己的声音,叶启也不在意。 菜式很丰盛。原是听说秀王妃来,陈氏让赵嬷嬷预备下,要好好招待亲家母的。没想到秀王妃没吃成,反倒便宜了叶启。 卢国公府讲究食不语,三人无声用膳。 待丫鬟们把食案撤下去,侍候漱了口,陈氏才道:“与秀王府结亲的事以后休提。” 叶启没想到母亲态度转变得如此彻底,不由愕然望她。 陈氏道:“三郎不愿意,娘亲自然不会勉强。以后,你与丽蓉兄妹相亲吧。” “是。”叶启应了一声,依然眼都不眨望着她。以他对母亲的了解,如果不是有更好的人家,断然不会放弃与秀王府结亲的。 果然不出叶启所料,陈氏接下来满面堆笑,道:“翁贵妃所出的丹阳公主,今年已经十岁了,眼看着到了说亲的年纪。过了年我会多进宫走动,你在陛下跟前也要好好表现。若是你能尚了公主,才真是卢国公府的荣耀呢。” 说是尚公主,其实若不是嫡出,皇帝又当心肝宝贝那般疼爱的,一般都会下嫁。当然,男方也得是勋贵中数一数二的人家。卢国公府不是顶儿尖儿,但胜在叶启本身特别优秀,才干突出,又简在帝心。好好争取一下,大有希望哪。(未完待续) ps:总算赶得及,没有拖过啦~ 大家每天的推荐票不投会清零,浪费了怪可惜的,不如都投给吧。珂珂在这里求一下票,推荐票、粉红票快砸下来吧~ 第117章 雪天 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小闲偶尔想起,还觉得很不可思议。皇帝那是高高在上存在,不,在小闲脑海里,只存在于电视剧和历史书里。怎么会掺和大臣们的亲事呢,而且不向着自家侄女,而是向着外人。不知叶启是怎么说服他的。 天气阴了一天,开始下雪,小闲披了斗蓬,带上袖袖,准备出去走一走。刚走到院子里,遇见汪嬷嬷派了人来。 一个身材瘦削的管事带几个丫鬟手捧托盘,一个个走得脸颊潮红。 管事笑道:“此时才下雪真是运气,要半道上下雪,衣裳被雪淋湿了,可怎么好?” 小闲停住脚步看着,并不上前。 剪秋迎了上去,笑道:“杨嬷嬷来了,快请里面坐,吃碗热茶。” 这杨嬷嬷是汪嬷嬷手下得用的人,最是精明能干,又心胸狭窄,丫鬟们很是怕她。 杨嬷嬷没有客气,跨入屋里,又示意剪秋派人把丫鬟们手里的衣裳接了,道:“你们这里各式人等的新衣,全在这儿,你点一点吧。若有不符,说了,我好回复汪大娘。” 不用剪秋吩咐,自然有几个丫鬟上前,接了托盘,清点托盘里的衣裳,对了帐。 要过年了,小闲默默想着,转过身,向院门口走去。 袖袖道:“姐姐不是要去后院么?” 说好去后院赏雪的,怎么变了主意呢。袖袖嘟着嘴,瞥一眼手里的食盒。到后院就能吃了,这是要去哪嘛。 年的脚步越来越近,琐事越来越多。小闲越来越忙。又是接手后第一个年,不敢掉以轻心,能抽空放松一下的时间真的很少。小闲忙,袖袖也跟着忙,最近有些情绪。不过身为小丫鬟,跟野草似的,有情绪也不敢表露。 走到院门口。小闲接过袖袖手里的伞和食盒。道:“怪冷的,你回去吧。” “姐姐不去赏雪了?”袖袖奇怪地问。 小闲嗯了一声,道:“我去探探赵嬷嬷。你回去,若是有什么事儿,到赵嬷嬷那儿找我。” 每到过年,小闲便特别想念父母。想到他们膝下空虚,心情便低落。赵嬷嬷跟她情似母女。这是到那儿寻求心理安慰了。 赵嬷嬷在厨房里忙碌,见小闲来了,甩了甩手里的面团,笑道:“你先坐会儿。我做完馓子再跟你闲话。” 馓子是大周朝流行已久的点心,也是赵嬷嬷拿手的点心之一,她炸出来的馓子又酥又脆又香。特别好吃。这手艺赵嬷嬷教过,不过小闲自认做得不如赵嬷嬷的好。 “我来帮你。”小闲说着。洗了手,撸起袖子,帮着拉成细面条状,面条上面粘上黑芝麻,再重叠扭成粗辫子下油锅炸熟。嗯,类似现代的天/津麻花。 “你怎么了?”赵嬷嬷奇怪地道:“谁欺负你了?” 怎么眼眶红红的呢。 “没。”小闲道:“油烟熏了眼。” 是吗?赵嬷嬷狐疑,想了想,道:“三郎君的亲事,暂时告一段落吧?” 小闲点了点头,可不暂时告一段落,现在府里都没人再说这事了。所以小闲才敢过来。 赵嬷嬷凑近小闲耳边,道:“听说锦香很是失望了一阵子呢。” “为什么?”小闲捞起一条炸得金黄的馓子,头也不抬道。 赵嬷嬷笑了笑,没说话。小闲随即明白了。 “嬷嬷,谢谢你。”小闲轻声道。 赵嬷嬷微微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炸好馓子,两人回到赵嬷嬷房间。 关起门,吃着烫嘴的馓子,小闲道:“夫人没有为难你吧?” 那天赵嬷嬷可是亲自过来的,万一陈氏起了疑心,那就麻烦了。 赵嬷嬷笑道:“她没疑心到我。再说,我侍候她二十年了,就算疑心,不过责骂几句,不会有事。” 小闲才不信呢。赵嬷嬷不过安她的心罢了。 “我拿了几样新做的点心,嬷嬷尝尝。”小闲打开食盒。她做得最多的,还是现代的点心,这些点心又好看又可口又新奇,府里的人无不喜欢。 赵嬷嬷打开食盒看了,笑道:“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每一个都那么好看。” 装食盒时,小闲就有想过要过来的,要不然,独自赏雪,哪里用得着带什么点心呢。 两人说着话,门外有人道:“嬷嬷在屋里么?”随着话声,一人推门进来。 锦香这些天,一直在煎熬。丽蓉成为少夫人,她煎熬;丽蓉没戏,她同样煎熬,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没个安宁。刚才听两个小丫鬟议论,那个做得一手好菜好点心的小闲又来了,这次不知带什么好吃的给赵嬷嬷呢。 她二话不说,便过来了。 “锦香姐姐?”小闲很意外,道:“你这是……” “嬷嬷好,”锦香先向赵嬷嬷行礼,然后转向小闲,道:“有几句话问你。郎君与丽蓉郡主的亲事,是不是你搅黄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别以为郎君宠着你,你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再蹦达,你也成不了少夫人。” 虽然叶启很帅,美得炫目,可是小闲偏偏就没有要嫁给他的想法。 “锦香姐姐放心,我不会成为少夫人的。”小闲淡淡一笑,道:“若是郎君开恩,肯消了我的奴籍,我去西市开家点心铺子,自食其力。到时候还请锦香姐姐光顾哦。” 开家点心铺子?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卢国公府的姨娘,还不如一个卖点心的?锦香才不信呢,冷笑一声,道:“骗谁呢。” “好了好了,”赵嬷嬷道:“小闲是来看我的,你要没别的事,就回去吧。我们静静说会儿话。” 锦香一口气憋在胸中,赵嬷嬷不是她能撼得动的。 待锦香离开后,赵嬷嬷道:“府里人多口杂,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你凡事小心,别留下把柄让人抓到。” 这孩子,运气好得爆棚。却无处不透着危险。到处是敌人,可真叫人揪心。 小闲应了,其实她已经很小心了。现在叶启对她很是信任。剪秋等人又唯她马首是瞻,境况比以前好多了。 两人说了小半个时辰闲话,主要是赵嬷嬷传授在卢国公府的生存之道。 下雪天黑得早,屋里的光线一点点暗了。小闲起身告辞。 外面风雪比来时更大了,赵嬷嬷非要小闲披上蓑衣。道:“也没带个撑伞的人,这样子怎么走路呢。” 一个人,若是撑着伞,被风吹倒可怎么办呢。 小闲不肯。道:“穿上这个,怪气闷的,我还是拿着伞好了。又不远,不过几步路就到。” 两人推来让去。一个人穿过庑廊过来,道:“姐姐在这儿呢,叫我好找。” 两人望过去,见是一个不相识的丫鬟,不由齐声道:“你是谁?” 那丫鬟约十四五岁,尖尖的下巴,一笑两个小小酒涡儿,道:“奴婢是九娘子院里的,新拨到九娘子身边服侍。” 叶欢的人啊。小闲道:“你找我,有事?” 丫鬟道:“九娘子在三郎君那儿呢,让奴婢来请姐姐回去,说是商量晚上的吃食。” 小闲一拍额头,道:“三郎君回来了?她们贪懒,也不来唤我一声儿,待我回去,看我不抽了她们的皮。” 叶启一早外出,小闲才放心在这儿聊了这么久。若是叶启回来,不说回去侍候,起码得准备晚饭。别人也罢了,剪秋袖袖不找来,实是不可原谅。 赵嬷嬷在旁边听着,也变了脸色,道:“你快回去吧。” 见小闲撑了伞便走,又赶在后面喊:“别急着赶路,小心着点。” 就说这孩子身边危险重重嘛,偏她自己还不觉得,真让人担心。 小闲一路小跑,把那个丫鬟甩在后边,那丫鬟不敢让小闲等她,只好提了裙袂急奔。此时积雪已有好几寸厚,她一个不小心,落脚不稳,摔了一个大跟头。脚踝扭了,一拐一拐的,噙着泪,勉强走着。 难怪人都说三郎君院里这位小闲是个怪胎,果然是真的,要不然怎么跑得那么快呢。丫鬟心里想着,脚踝上的疼痛一阵阵传来。 小闲一气儿迈进院子,看门的仆妇在屋里瞧着是她,刚迎出来,小闲已转到庑廊,走向起居室。 “跑那么快做什么呢?”仆妇纳闷儿。 起居室里,叶欢怀抱一只大白兔,倚在叶启身边道:“三哥不知道,兔儿可乖了,每天只会吃和睡,从不吵人。” 叶启哈哈大笑,道:“只会吃和睡,那可成了猪了。” 毡帘被挑起,带进一阵风。叶启转过头,马上推开叶欢,喊剪秋:“快取干净毛巾来。” 只顾赶路的小闲头发上、肩上落满了雪。浓密的墨发上,一片片没有融化的雪,让叶启的心一阵阵地疼。 剪秋候廊下,见了小闲这副模样,震惊中,还是叶启的喊声惊醒了她。 “这是怎么了。”她取了毛巾急急跑进来,刚要递给小闲,已被叶启一把抢过去。 小闲道:“郎君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个人过去唤我,我这就准备晚饭去。” 起居室里地龙烧得旺,只这一眨眼的功夫,小闲头上肩上的雪融化了大半,水珠滴滴答答往下滴。 “不忙。”叶启说着,一条大毛巾把小闲头脸裹住。(未完待续) ps:从昨晚卡文卡到现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求票票~ 第118章 心动 小闲到这儿后,不知不觉受环境影响,对自己的份内事不敢有所差池。再说,就算在现代,去单位上班,不也得把本职工作干好嘛。 小闲急着赶来,头脸落了雪,倒没觉得冷,而且身上衣服厚,淋湿了斗蓬,一层层的衣服还没湿呢。 小闲还想问有什么事,一条大毛巾兜头把她裹住,吓了她一跳,失声叫了起来。 “把头发擦擦。”叶启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隔着毛巾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剪秋早瞧得呆了,洗个脸还得人拧毛巾的郎君,居然就这么给小闲擦头发上的雪水。 小闲头上的簪子金钗一件件往下掉,落在两人脚边。 “小闲姐姐的头面掉了。”叶欢道:“三哥,你好粗鲁。” 呃……小闲心道,这话说的,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剪秋晕了,怎么这兄妹俩同一个德性啊,堂堂郎君在亲自动手,九娘子不仅没有喝止,还向着小闲,这是什么道理。 叶启松开手,小闲梳得整整齐齐的墨发早就乱得像鸡窝了。叶启从没干过侍候人的活儿,难免下手没个轻重,小闲头皮被揉得发麻,咋一得见光亮,不会有些晕。 “哈哈哈,你们看,小闲姐姐的头发。”怀抱大白兔的叶欢指着小闲的头爆笑起来。 从小被要求头发得梳得纹丝不乱,衣裳得整整齐才能见人的叶欢,陡然见了小闲这副模样,不免兴灾乐祸起来。不过,她并没有恶意,只是取笑一下罢了。 小闲伸手一摸。发髻差不多散了。 “婢子先去整理仪容仪表,再来侍候郎君和九娘子。”小闲告罪道。 剪秋在叶欢的笑声中回过神,也跟着笑起来,道:“我给你梳头。” “把衣服换换,湿了对身体不好。”叶启道。 小闲一出门,候在门外廊下的丫鬟们集体失神,一个个呆若木鸡看着小闲苦着脸走过。后面剪秋手搭小闲的斗蓬。紧紧跟随。 小闲转过庑廊,身后传来一阵参差不齐的笑声,和嗡嗡的议论声。 又有她们嚼舌根的了。小闲颇为无奈。今天这事要传到陈氏耳里,不知又生出多少风波,要传到锦香耳果,怕是她会杀了自己。 “郎君对你果然与众不同。”两人在妆奁前坐下。剪秋含笑道。 她是小闲的人,是小闲的心腹。小闲很多事不瞒她。可是此时,小闲却不敢确定她这话的意思,只好转过头看她。 剪秋笑道:“我在郎君身边侍候了五年,还没见他对哪个丫鬟如此看重。就是娘子们。也没见他如此上心呢。” 小闲从她眼里看到的,只有欣慰。 “或者郎君只是随手而为,你想多了。”小闲道。 剪秋笑道:“郎君从不越雷池一步。” 他是主子。自有主子的气度。主子又怎么会为奴婢擦头擦脸?今天的举止,可真耐人寻味。 “不过是举手之劳。”小闲道。 小闲确实把叶启的动作理解为举手之劳。没有别的意思,同时暗暗警告自己别想太多。眼前可有两个先烈了,丽蓉和锦香的下场,有目共睹。自作多情,可是要承担代价的。小闲付不起。 两人说话间,剪秋手上不停,很快梳了一个飞仙髻,道:“晚上我替你,你早点回来洗头吧。” 披头散发是不能在叶启面前出现的,所以就算头发未干,也只能尽量擦干,然后梳好。 叶启坐着发怔,眼睛无意识地盯着门口毡帘上绣的一对仙鹤。 毡帘掀起,一个发髻歪了,身上湿漉漉,裙子上一大片雪迹污泥的丫鬟狼狈地进来,哭丧着脸道:“回九娘子、三郎君,奴婢找到小闲姐姐了,不知她回来了没有?” 正是去找小闲那个丫鬟。她本来持伞,可是摔了两次,衣服早湿,有没有伞关系也不大了。小闲早跑得不见人影了,只好气喘吁吁赶来复命。 “你怎么这副样子?”叶启不高兴地道:“府上的教养嬷嬷是怎么教你的?” 丫鬟们进府,有教养嬷嬷教她们规矩,要不然哪能一个个举止得体,比富裕人家的娘子还优雅。 丫鬟吓了一跳,腿一软,便跪下了,道:“路上湿滑,奴婢走得急,跌了两跤。” 叶欢蹙着小眉儿,道:“怎么小闲姐姐好好的,你就跌跤了呢。真没用。” “下去吧。”叶启冷冷道。 丫鬟惶恐退下,出了门还打听小闲回来了没。待众人告诉她,小闲散着头发走了,她心里不免有了平衡,看来小闲也挨了训了。三郎君果然严厉。 小闲重新换了干净衣裳,过来时,叶启换了个姿势,依然盯着毡帘发呆。 毡帘掀动,叶启垂下眼帘,装作抚弄叶欢怀里兔子背上雪白的毛。 “小闲姐姐来了。”叶欢一声欢呼,抱着兔子跑了过来,道:“看,兔儿这么大了呢。” 叶启送的是一对小白兔,这些天,叶欢一直当宝贝养着。要不是可儿坚决不答应,她每晚还要抱着心爱的兔儿睡呢。眼看着长到这么大,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很有成就感呢。 “这么大了啊。”小闲笑着接过兔子。兔子性子温顺,并不会只认主人,被小闲抱了,乖巧地依在小闲怀里。 “嗯嗯。”叶欢用力点头,道:“我亲自喂它吃的哦。” 小闲夸道:“九娘子真乖。” “嗯嗯,我很乖的。”叶欢说着,和小闲一起往里走,道:“小闲姐姐去哪儿了?” 叶启似有意似无意瞥了小闲一眼。 小闲道:“去夫人院里了。” 叶启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头也不抬道:“娘亲唤你过去,有什么事?” 母亲忙着准备各家的年礼,怎么还有时间关心自己呢? 小闲笑道:“不是。我去探赵嬷嬷,好些天没去瞧瞧她。想念得紧。两人坐着说话,忘了时辰。对了,郎君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她们也不唤我一声。” 叶启修长的手指再次落在兔子背上,只是这次抱兔子的人换了。兔背与小闲的衣裳隔着短短的两寸,叶启只觉指尖发烫,好象兔儿混了小闲身上的香味儿。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脸唰的红了。 “郎君?”小闲又唤了一声。怎么好好儿说话。他却发起呆来呢。 叶欢一屁股坐到叶启腿上,道:“三哥,小闲姐姐跟你说话呢。” 怀里坐了轻轻巧巧的一个小人儿。倒把叶启吓了一跳,往后缩,道:“坐开去。” 叶欢很委屈,道:“三哥。你不要我了么?” “没有没有。”小闲哄她道:“三哥在想正事,我们到外面玩去。别打扰他。” 叶欢牵了小闲的手,兴兴头头道:“我们去喂兔子吃萝卜,可好玩了。” “就在这里玩吧。九娘,你不是想吃小闲做的炸酱面么?”叶启道。 叶欢抬头望向小闲。一脸期盼,道:“姐姐教三哥做炸酱面,我也要学。” 你还没灶台高呢。学什么学。小闲腹诽,道:“郎君学了孝敬夫人呢。九娘子学来做什么呀。” 说着,把兔子还给叶欢,对叶启道:“今晚吃炸酱面么?配两荤两素四样小菜可好?” 自从禀了陈氏后,叶启算是过了明面儿,光明正大去了几次厨房,总算把炸酱面学了个七七八八。当然,他学的只是如何把面丢进锅里,以及如何捞出来,至于酱和面,自然是小闲备好的。 “我要吃我要吃。”叶欢忘了刚才受哥哥冷落的不愉快,拍手欢呼道。 叶启进厨房的事传得满府皆知,因为叶启的缘故,大家都暗中谈论,炸酱面到底有多好吃,不知有多少人神往,要是能吃到一碗小闲做的炸酱面…… 丫鬟们的谈论传进叶欢耳里,于是,她便找来了。 “郎君、九娘子稍待,我这就做去。”小闲最近做得多了,早就吃腻了。 小闲款款离去,叶启指尖好象还残留着清香,他不禁拿到鼻端闻了闻,真的好香。把兔子抱在怀里,喃喃道:“你真是好运气。” 兔子哪懂什么,只是抖了抖长长的耳朵。 一大碗炸酱面吃下去,叶欢撑着滚圆的肚子直哼哼,道:“真好吃,我明天还来。” 小闲真怕她吃多了。府里的规矩,每餐只许吃八成饱,绝不许暴饮暴食,除了叶德,每个人在饮食上头,都很节制。 “肚子会不会不舒服?我们去外面转转吧。”小闲摸摸叶欢的小肚子,担心地道。 外面风雪越发大了,好在府里地方大,九曲回廊更是数不胜数,若是绕着庑廊走,也能起到散步的效果。 叶欢倚在叶启腿上,挺着小肚子,仰头道:“三哥,我要搬来和你一起住。” 进来抬食案的剪秋和书琴都笑了,剪秋道:“九娘子说哪里话,府里可是有规矩的,娘子们独居一院。” 陈氏怎么可能让叶欢搬过来嘛,小闲也笑了。 叶欢苦着脸,道:“我想餐餐吃这个。” “那你明天还来,我明天不出府,在家里陪你。”叶启随即吩咐道:“传令下去,明天收拜贴,不见客。” 剪秋应了,自去吩咐。 叶启帮叶欢揉肚子,眼睛却瞟向小闲的墨发,还没干呢。因为没干,头上半点首饰也无,反而衬得肤白如雪,发黑似墨。 叶启一颗心咚咚咚地跳。(未完待续) ps:求推荐票粉红票~ 第119章 相争 侍候叶启叶兄妹用过晚膳,小闲向剪秋丢个眼色。剪秋会意,轻轻点了点头。小闲悄悄退了出去。 江妈妈早备好热水,小闲不习惯让袖袖侍候淋浴,只让她打开发髻,侍候洗了头,再退出来。 泡在暖暖的热水里,只觉浑身舒泰,淋了雪后,侵入寒气的身体,就在热水中暖和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袖袖的声音:“九娘子你不能进去,小闲姐姐在沐浴呢。” 叶欢来了?小闲忙起身穿衣,衣服穿到一半,门被推开,探出叶欢的小脑袋,道:“小闲姐姐,我们一起下棋嘛。” 小闲汗,回头道:“我不会下棋,你和郎君下去。” 叶欢嘟了嘟嘴,道:“不会怕什么,不是有三哥嘛,他会教你的。” 叶欢去年开始学棋,不过对棋的兴趣不大,怎么会突然要下棋?小闲疑惑着,飞快套上一层层的衣服。 起居室里,叶启一人分饰两角,盘中黑子白子斗得难解难分。 小闲因为刚洗了头发,又被叶欢叫走,匆忙之中,墨发披散在肩头。待见叶启的目光落在披肩长发上,小闲窘得低下头。 “我……先告退。”小闲声细如蚊。 “哦?哦,不用。又没外人,这样挺好。”叶启道。 天天一个院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有时候有那么不凑巧的时候。小闲自我安慰着,便没坚持要退下。 叶欢已拉着小闲坐下,道:“我们来下棋。” 叶启也道:“你陪她玩吧,小孩子好胜心强,总想赢。” 那意思。叶欢找上小闲,是因为小闲不会下棋,能稳赢。 真是小孩子呢,小闲失笑,认真向叶欢求教:“怎么下呀。” 叶启已拣起棋子,分放入白玉棋笥中,叶欢似模似样伸手做请。道:“姐姐先起手。” 她和别人下。都是别人先起手,所以她有此一说。 小闲看过叶启下棋,只是从没学过。这第一子应该下在哪儿?她不由转头望向叶启。 叶启拈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小闲不懂为什么要放在这儿,有什么讲究,又转头去看叶欢。 叶欢拈起白子。 棋局就此开始。 可是小闲从没看过棋谱。连棋盘上纵横十九道是怎么回事都不懂,每下一子都只能指望叶启。没一会儿就烦了,让开座位,道:“还是郎君来吧,我去煎茶。” 叶启并没推辞。 叶欢嘟着嘴道:“可是三哥总会把我杀得片甲不留的。” “我让你十子如何?”叶启笑眯眯道。 叶欢拍手道:“是你说的。可不许赖。” 小闲去取茶饼,剪秋跟过来道:“刚才郎君哄九娘子去唤你。” 小闲微微一怔,什么意思?就在这时。传来叶欢悔子的声音,道:“我不下这儿。” “好好好。随你。”叶启的声音里充满溺爱。 小闲与剪秋相视一笑,心里倍感温暖。 就在这时,一人掀帘进来,道:“三哥好偏心,只疼九娘,不疼我。” “七哥?”叶欢蹬蹬蹬跑过去,炫耀道:“我们吃了好吃的炸酱面呢。” 好吃的炸酱面……小闲手一抖,茶饼差点掉了。 “我就是闻到香味儿才来的。”叶标说着,给叶启行礼,然后在下首坐了,道:“明知我最喜吃小闲做的吃食,有好吃的三哥偏不叫我。” “你要想吃,明天让小闲再做一次就是了。九娘明天也来呢。”叶启笑道。 “嗯嗯嗯。”叶欢用力点头,道:“我明天一定来的。” “不用了,”叶标道:“开了年,我便独居一院。能开小厨房,又缺个管事的丫鬟。我想着,小闲原是我托三哥从娘亲那里要来的人,算起来,该是我的丫鬟才是。我今天来,特地来跟三哥说一声,我迁新居,便来接小闲过去。” 室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小闲现在已经是叶启的大丫鬟,掌管一院,手底下几十号人全听她的号令。叶启出门穿什么,带什么,回来吃什么,看什么书,东西放在那儿,全归小闲管。离了小闲,叶启不抓瞎才怪。 最近叶标忙着新院的事,小孩子嘛,有自己的院子,自然忙着满京城淘弄摆件装饰新房子去。最近卢国公府炸酱面大热,几个兄弟姐妹都过来蹭饭,唯独他没过来。叶启还以为他有了新院子,改了吃货的性子呢。没想到他来这一招。这是釜底抽薪啊。 剪秋看看小闲,低声道:“郎君一定不会答应的。” 意思是,你不用担心。暖冬跟叶标日久,一定有自己的心腹,小闲若是过去,会受压制。 小闲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叶启淡淡的声音响起:“七郎,想必你忘了,娘亲已把小闲划归到我这里了。” 各院都有名册,类似现代户籍。现在小闲的户籍就落在叶启这儿,虽然明面上没有升为一等大丫鬟,但大家都以她为尊,该请示的请示,该汇报的汇报,从没乱了规矩。 “是吗?”叶标笑,道:“那我跟娘亲说一声。我现在开了院,多几个人侍候也是应该的。三哥院里那么多人,也不缺这一个。” 错了,院里唯缺这一个。叶启心道。 “你不是有暖冬吗?小闲过去,暖冬怎么办?”叶启道。 叶标很光棍地道:“暖冬和小闲同为一等大丫鬟嘛。我有两个一等大丫鬟的名额呢。” “我也有。”叶启道:“我现在就有,你却须等到开春。” 府里规矩,只有别院另居的郎君娘子们才能使唤两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大丫鬟。现在暖冬只是二等,只有等到叶标从陈氏后厢房搬出来才能升。 叶标跳起来。道:“我现在就找娘亲去。” 毡帘被用力掀起,带进一阵大风,吹得烛火差点熄灭。 小闲取了茶饼,剪秋端了茶具,从内隔过来。 叶启道:“取斗蓬来。” 这是要去上房吗?小闲抬眼看他,烛光下,他脸色铁青。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 “三哥。我跟你一起去。”叶欢跑过去,牵了叶启的手道。 叶启蹲下身抱了抱她,哄道:“天色晚了。九娘先去睡/觉好不好?” 叶欢道:“不嘛,我要跟三哥一起去娘亲那儿。七哥不好,想抢小闲姐姐呢。” 其实就算小闲到叶标院里,她一样能过去蹭吃蹭喝。小闲没想到在她小小的心里。已有是非之分。 “九娘子先回去,明天再来。七郎抢不走我的。”小闲帮着哄。 这时。叶启深遂的眼眸盯着小闲的眼睛,道:“你不愿意过去,是吗?” 谁愿意啊。小闲腹诽,道:“一切由郎君作主。” 叶启点了点头。披上斗蓬,大步走了。 小闲喊候在门外的书宁:“提了灯笼小心跟着。” 叶启在府里一向习惯独来独往,以往去上房向陈氏叶德请安。也不要人跟。今天小闲有些心神不宁,便吩咐书宁。带了人跟去了。 陈氏最近很忙。可以说,每近年关,她总是很忙。一来各府的年礼需要她过目,二来她生日在即,府中各处该修整的修整,该添置的添置,又需斟酌宴客的名单。重中之重,是寿宴当天的穿戴,既要显出她卢国公府女主人的独特地位,不被妖精似的妾侍压下去,还要不显张扬,免得贵妇们笑话她轻狂。为这个,她每每费尽心思。 此时,陈氏卧室中摆满了各种毛织料和绸。 陈氏的手抚过滑滑的绸,在一匹泥金撒花绸布上停下,道:“这件如何?” 汪嬷嬷瞥了一眼针线房管事吕嬷嬷,吕嬷嬷沉吟道:“颜色太暗了些。” 也就是说,以她的专业眼光,这匹绸是不合适的。 她挑了四五匹,都被陈氏否决了,室内暖和,她额头微现汗珠。每到年底,对她来说,真是生死考验啊。 江嬷嬷是陈氏的身边人,关键时刻说得上话。平日里吕嬷嬷从不敢少了她的孝敬。此时江嬷嬷看出吕嬷嬷不自在,陪笑道:“不如开了库房,多取几件来挑。” 吕嬷嬷立刻拿了钥匙吩咐得用的人去取,特别交待:“做披帛用的。” 叶标一踏进室内,便怔住了,道:“怎么这么多布料?娘亲,我要做两件圆领袍。” 陈氏抬头看他一眼,道:“新衣送过去没有?” 汪嬷嬷笑道:“下午送过去了,暖冬收的,说毛料厚实呢。” 陈氏点点头不言语了。 叶标一听送去了,又道:“我的院子,要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称呼起来,才威风。” 卢公公府亭台楼阁多不胜数,却只有几个地方有牌匾,盖因开府的老祖宗不欲张扬的缘故。所以叶启住的的院子门楣上光秃秃的,并没有牌匾。 陈氏嗯了一声,道:“不许乱起。” 也就是准了。 “我还要讨回我的丫鬟。”叶标一气儿道,语气气呼呼的。 陈氏这次正眼看他,不解地道:“你的丫鬟跟了谁?” 汪嬷嬷也怔住了,从没听说七郎的丫鬟跟别人跑了呀,下午去后厢房的人回说,暖冬检了新衣裳,很满意的。若是短了人,这眼皮底下,岂有不知的道理。 江嬷嬷唇边却闪过一抹冷笑,颇有兴灾乐祸的意味。(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ps:如果我说五十粉红加更一章,你们的唾沫会不会把我淹死? 第120章 得脱 当叶标说出小闲的名字时,陈氏脸色冷了下来,道:“把小闲唤来。” 狐媚子她见得多了,还没见过小小年纪功力这么深的。居然把她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半夜三更跑来要人。 往日锦香说的话不知不觉浮现在脑海里。陈氏板着脸,又想,怪道要把她许给三郎她不愿意,原还以她没有勾引三郎的心,原来她瞄上了七郎。 陈氏是越想生气,布料也不挑了,往榻上一坐,沉脸道:“跟娘亲说说,为什么要讨回小闲?” 叶标自小被宠得无法无天,从来不怕陈氏生气。他再惹陈氏生气,陈氏也不会责罚他,只会责罚身边跟的人。 不过是奴婢,受了责罚也是该的。他总这么认为。 “娘亲,小闲会做点心,会做菜,人又乖巧。我本来就看上她了,只是暂时留在三哥那里。没想到三哥用着顺手,不肯归还。”叶标坐到陈氏身边,倚在陈氏身上,不停扭动撒娇。 陈氏事多,一个丫鬟些些小事哪里记得起,望向汪嬷嬷,眼含询问。 汪嬷嬷道“小闲原是梅姨娘的丫鬟,梅姨娘没了后,拔来上房。后来跟着赵氏学厨艺,这丫头倒是青出于蓝,一手菜肴比赵氏出色多了,赵氏倒被她比了下去。” “瞧瞧,谁粘上她谁倒霉。”陈氏不悦道。 早知道她先前侍候过梅氏那个狐狸精,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进自己的院子。陈氏怨嗔地瞪了汪嬷嬷一眼。 这一眼,把汪嬷嬷瞪得心里格登一下。自己说错了什么? “娘亲是没尝过她熬的粥,要是尝过,肯定不会这么说。唉。美心那丫头手艺可比她差远了,我每次都是忍了再忍才咽得下。”叶标诉苦道。 “美心是谁?”陈氏问。府里几百号人,除了近身侍候以及儿女们的大丫鬟,她哪里记得住那许多。 汪嬷嬷估摸着既然是叶标提起,应该是他的丫鬟。 陈氏此时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道:“唤她来我看看。” 要是长一副狐媚子的模样,赶早发卖出去。 “娘亲。”叶标央求道:“我就要小闲到我院里当厨娘嘛。她做什么都好吃。” 江嬷嬷笑道:“这丫头还真有一双巧手。最近人人谈论的炸酱面,就是她捣鼓出来的。几位郎君和娘子都去吃了呢。” “是吗?”陈氏不信,什么美食在堂堂卢国公府也算不了什么。真能引得她这些自小就锦衣玉食的儿女趋之若鹜? 江嬷嬷笑道:“是呀。三郎君为此还特地进厨房,学做这个为夫人贺寿添福呢。” 这事陈氏倒记得,既然这样,那引得儿女们赶去吃炸酱也是真的了。 “我断断容她不得。”陈氏怒道。 美心来了。话还没说上一句,陈氏便喝令拖出去。先打十棍再说。 就在这时,毡帘掀起,叶启迈步进来,道:“娘亲还没歇息?” “三郎来得正好。”陈氏道:“你院里那个叫小闲的丫鬟,明儿叫了人牙子发卖出去吧。” 叶启一进门,叶标便扭过脸去。 叶启道:“她可是犯了错?若是犯了错。娘亲责罚她也就是了。我们府,一向善待下人。又恰逢娘亲寿辰在即,若是发卖丫鬟,传出去让人笑话,于娘亲脸上无光。” 这话说中陈氏心坎,她叹气道:“你是不知道,这贱婢做别的不好,却去勾引七郎,我怎么容得了她?” “勾引七郎?”叶启讶异,道:“怎么会呢。刚才七郎去我院里,非要抢小闲,小闲可没跟他走。怎么能说两人有私情?再说,七郎只有十岁,还是个孩子呢。” 其实十岁在现代是个孩子,在大周朝却是半大的小伙子了。叶启故意把他说小了,以便为小闲开脱。 “我是大人了。”叶标气呼呼为自己辩解。 叶启不理他,道:“儿子听说,前些天,娘亲要把小闲许给儿子?不知可有此事?” 陈氏翻了个白眼儿,道:“我倒起了这心思,人家情愿死,也不愿意跟你呢。” 想起这事她就来气,当初她还以为小闲真是好丫鬟呢,没想到却是觊觎她的七郎,真该活活打死,扔乱葬岗去。 从母亲嘴里得到证实,叶启身体微微震了一下,随即展颜笑道:“娘亲请看,儿子比七郎如何?” 灯下,叶启目如朗星,鼻如悬胆,棱角分明的薄唇红润动人,端坐在榻上,比叶标高了一个头不止。陈氏暗暗赞叹一声,不愧是我的儿子,果然丰神如玉。 叶启道:“儿子年长,比七郎更具男子气概,小闲对儿子尚且不动心,何况七郎?” 他也真是豁得出去。 一屋子人都笑了,江嬷嬷笑道:“瞧三郎君说的,她不过是个丫鬟,爷们瞧得上她,是她的造化,哪里轮得到她挑三拣四。” 陈氏狠狠剜了汪嬷嬷一眼。江嬷嬷悚然一惊,低下头去。 帘外丫鬟回道:“夫人,小闲唤来了。” “进来吧。”陈氏的语气已不似无前冷冰。 小闲挑帘进来,先向居中的陈氏行礼,道:“夫人唤我有什么事?” 接到传唤,小闲只好盘了发髻,换了衣裳过来,所以迟了。 陈氏哼了一声,道:“你倒好本事,勾引得两位郎君为你吵闹不休。” “娘亲!”叶启蹙眉低声道:“分明是七郎不懂事,与小闲何干。” 这话要是刚才说,只怕陈氏会立即喝令把小闲拖下去杖打。 “三哥,你总针对我,到底想怎么样?”叶标受够了,跳出起来大叫。 还是他的兄长呢,只顾自己。一点不体谅他。他不过瞧中一个丫鬟而已,居然不肯送他。何况这个丫鬟,原就是他暂寄在叶启那儿的。叶标怒火中烧,以前叶启对他的种种好全抛到脑后,只觉得眼前这人十分可恶,仗着先出世几年,便欺负他。 叶启含笑道:“七郎。为兄全然为你好。” “鬼才信。”叶标说着。愤愤出门而去。在母亲面前,他到底还是不敢对叶启怎么样。 陈氏忙道:“可有人跟着。”又让汪嬷嬷:“过去看看,他还是小孩子呢。好生哄着他。” 小闲站在屋子正中,本来在弯腰回话,陈氏没让她起来,她不敢站直。此时眼见叶标被气走,不由低下头去。唇边悄然露出一抹笑。 “小闲。”陈氏喝道:“拔你去七郎君院里,你可愿意?” 小闲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一时犹豫不答。 叶启上身前倾,叫了一声:“娘亲。” 陈氏目不转睛盯着小闲。毫不理会叶启。 “婢子只是一个奴婢,哪里敢有什么主意。只是跟随三郎君日久,与同院中的姐妹们感情日深。舍不得分离,还请夫人开恩。就让婢子在三郎君院里侍候吧。”小闲明知此话一出,极有可能惹恼陈氏,可是不知怎的,叶启往日对她的好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谨听吩咐的话便说不出口。 叶启老神在在坐了回去,脸上如绽开的春花,笑得那叫一个欢畅。 在场的人瞧了,都想,怪道外面风言风语,三郎君对这丫鬟果然与众不同。 锦香得到消息,悄悄在廊下候着,想到小闲即将倒霉,寒风刮在脸上,不觉得冷,反而有如春风。 陈氏脸上阴晴不定,半晌,道:“你既是我这里出去的,还是回我这里侍候吧。” 叶启的笑容僵在脸上。 小闲应了一声是,准备退下,回去收拾行李,明天搬家。 陈氏却又大喘气道:“罢了,还是照旧吧。不过一个丫鬟,我懒得费心。” 原来她又挖了个坑。如果刚才小闲没有爽爽快快答应,恐怕她就会真的要小闲留下了。 小闲暗道好险,又应了一声是。 这起起伏伏峰回路转地也太大了,叶启只觉浑身像散了架,比骑马奔驰一天还累。 “时候不早了,三郎回去吧。”陈氏手道。 叶启从暖阁出来,早候在廊下的锦香迎了上去,关切地道:“郎君……一切可安好?” 得见朝思慕想的心上人,她的泪花止不住地往外涌,只想扑到叶启怀里,一诉别来的相思之情。 叶启道:“还好。你安心在这儿,待过了年,我请夫人为你说一门好亲。” “不不不,”锦香大惊,道:“奴婢不愿嫁人,奴婢只盼能一辈子侍候郎君。” 叶启摇头道:“女孩子怎能不嫁人?你年纪已是不小,再蹉跎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郎君嫌我老了?锦香茫然。 小闲跟在叶启身后,见锦香与他说话,便退了几步,远远站着。直到叶启招呼她:“走吧。”才迈步。 “小闲?”锦香不敢置信地道:“你没事?” 美心只不过曾跟她学厨,屁股就被打烂。两位郎君为她吵到夫人跟前,她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小闲无奈,只好打招呼道:“锦香姐姐,你也在这儿啊。” 锦香如见了鬼,蹬蹬蹬倒退三步。 叶启再没理她,回头看了小闲一眼,走了。 从上房到叶启的院里抄近路需要通过一条窄巷,平日很少人走,此时积了厚厚的雪,还没清扫,十分难行。 叶启停步伸手,道:“我扶你。” 小闲怔住,剪秋怔住,跟的人也怔住了。大家一齐呆若木鸡地望着他。 叶启咳了一声,道:“那……你自己走吧。” 许多年后,剪秋每当忆起这事,都笑得直不起腰。当然,这是后话了。(未完待续) 第121章 寿礼 卢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送礼的,拜寿的,排了长龙。 那没资格进府的,只能送一份礼,附上拜贴,在门房里略坐一坐,略表与卢国公府亲近之心。 几个门子忙得脚不沾地,迎客的,倒茶的,跑腿的,都累得一头的汗。 华哥儿的姐姐是叶馨院里的丫鬟,求了汪嬷嬷才得了门子的差事。这可是肥差,半年不到,老婆本已经攒下了。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大门前停下,车门左侧是一朵云的图案。这是秀王府的标识,门子们都是见贯了的。 华哥儿小跑过来。 车把式含笑道:“小哥儿通报一声,秀王妃前来拜寿。” 秀王妃好些天没过来了。华哥儿微微一怔,道:“请稍待。” 很快,一身新衣的老李迎了出来,躬身道:“王妃请。” 鼓乐响起,马车从大门徐徐驶过去。 “瞧见没有,连秀王妃都来给陈夫人拜寿呢。”门房里一个身穿承议郎袍服的中年男子对坐在身旁,身着骁骑尉袍服的青年男子道。 骁骑尉眼望门外,只当没听见。 承议郎因官职低了对方一级,只好讪讪笑了一下。 又一辆牛车在大门口停下,这辆牛车造型古朴,车上没有任何标识,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谁的牛车。 承议郎轻呼出声:“啊,邢夫人也来给陈夫人拜寿么?” 邢夫人的丈夫,工部尚书余庆乃是陇西贵族,一向遵循古例,用牛车代步。 骁骑尉似乎对他的大惊小怪很是不满,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屋中坐满了人,早就拣别的矮榻坐了。 华哥儿上气不接下气跑进去通报。唉,没办法呀,自从三郎君当了千牛备身后,前来拜访的人多了许多也就罢了,今儿夫人生日,这客人。可比往年足足多了一倍不止啊。看来满京城的勋贵公卿都借夫人的寿辰。行夫人外交,和卢国公府套交情呢。 卢国公府占地广阔的后花园未名湖旁,已搭好大一个大厅。地龙烧得旺旺的,贵妇人们三五成群,或品评碧云居新上市的首饰,或谈论京城中新近流行的服饰。实是热闹非凡。 陈氏身着玫红色糯裙,缠枝纹披帛。既高贵又不张扬。 坐在她左侧的是秀王妃,笑容勉强,道:“若不是看在我们近二十年交情的份上,今儿我可不会来。” 丽蓉被传得很不堪。可这傻丫头,偏偏一颗心还是放在叶启这混帐身上,苦苦哀求她过来。就怕秀王府与卢国公府没了联系,断了她的指望。 唉。若不是为了女儿,她怎么会过来丢人现眼呢。 陈氏笑靥如花,紧紧拉着秀王妃的手不放,道:“你也真是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就算有小小误会,又怎么会解释不清呢。我派人给你送的鹿肉,你还退了回来。” 秀王是皇帝的胞弟,冲着这点,陈氏也不愿得罪秀王妃。本着买卖不成仁义在的精神,她着实派人给秀王妃送了几次东西,每次送的都是日常吃的用的,以表两家非同一般的情义。不过,每次都被退回来了。 今天秀王妃肯纡尊降贵过来,她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苗条面容姣好,三十出头的贵妇手牵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迈步进厅。那少女娉娉婷婷,一副弱柳扶风之状,一进门,便把满座珠光宝气,各呈妖娆的贵妇人们,以及各家娘子们给比下去了。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长这么美?” “你怎么不认识她?她就是岳二十二娘啊。” “原来是她啊,果然人比花娇呢。” 低低的议论声不绝于耳,那少女恍若未闻,缓步走到陈氏面前约十步处停下,行礼道:“见过伯母。” 因岳关与叶启交情甚笃,所以她向陈氏行晚辈礼。 陈氏早迎了上去,揽住她的肩头,笑对岳夫人道:“你家姗娘越长越漂亮了。” 岳夫人微笑道:“你可别夸坏了她。” 一个脸如圆盘的贵妇人道:“听说岳二十二娘琴艺乃是京城一绝,今日有幸得遇真人一面,不知有没有耳福欣赏二十二娘绝妙的琴音呢?” “对呀对呀。”不少人随声附和。 据说岳二十二娘不喜交际,只喜琴艺,京城名缓的聚会,她极少参加,见过她的人极少。 许多人猜测,大概因为兄长十八郎与叶家三郎交情甚笃的缘故,二十二娘才会过府拜寿。 起哄的人中,不少人好奇于她琴艺京城一绝的传说,说是想开眼界,倒不如希望验证真假,以后也好做为谈资。 岳夫人只是微笑爱怜地凝视女儿。 岳姗含笑道:“奴过府拜寿,愿奏一曲贺伯母福禄安康。” 这是有备而来啊。 大厅里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岳家母女微笑在丫鬟引导下入座。 秀王妃神色微微一动,向后招了招手。垂手侍立一旁的丫鬟忙凑耳过去。她吩咐一句,那丫鬟微微颌首,匆匆出厅去了。 陈氏是女子,又当壮年,勋贵公卿们为避嫌,大多派夫人过府拜寿,只有极少数几个通家之好的人家,才有后生晚辈过来。 岳关与周川一早就到,先去叶启院里会齐,再一起过来。 “给伯母拜寿,祝伯母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两人一齐躬身行礼道。 陈氏笑得合不拢嘴,道:“免了免了。” 叶启和周川又向岳夫人行礼,外面报说郑国公府周夫人到了,于是三人又一齐迎出去。 先前的圆脸夫人笑道:“一晃眼的功夫,三郎长这么大了。” 陈氏笑道:“可不是。我还记得他四五岁的时候,夏天爬上树掏鸟儿,这一眨眼的功夫。已是比他父亲还高了。” “岂止是长高了,我看啊,他肖夫人,长得是丰神俊朗,一表人才哪。”一个尖下巴的贵妇人取了一块寿糕,却不忙着吃,应了一句。 这一句。又引来不少人赞同。又有人道:“不知谁家的闺女好福气。得嫁如此佳婿。” 尖下巴的贵妇人嘴里塞满了寿糕,无法说话,只是不停点头。 另有一人取笑道:“惠姐姐可是有了合适的人家?想做这个大媒么?” 那惠姐姐瞟了一眼上首的秀王妃。故意叹息道:“想倒是想的,只是手头没有合适的小娘子。我家里那两个,怎么配得上三郎?” 一句话,大厅里炸开了窝。大家纷纷拿自家闺女出来攀比。这个说自家闺女别的一般,就是字写得好。哎哟哟,女孩儿家家的,就该相夫教子,字写得好有什么用呢。那个说。自家闺女除了一张脸蛋长得漂亮,就没别的手拿得出手,反正嫁了人是当大妇的。俗话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当家大妇用得着长那么好嘛。 秀王妃越听越生气。什么字写得好,也就是识得几个字,什么长得好,比丽蓉差远了。 母亲们自夸,一起来的女儿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只有岳姗儿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自顾自与叶馨说话。 丫鬟们点心流水般送上来,一个贵妇人拿了一块烤得焦黄喷香的点心道:“这饼做得好,有几分我家八娘的神韵。” 厅中安静了。 京城中谁不知道卢国公府有个点心作得极好的丫鬟,许多人早上没怎么吃东西,就是存着肚子跑这儿吃点心来的。什么这饼有你家八娘的神韵,实在说,你家八娘做的饼,能入得了口就算不错了。 说话间,周夫人以及前后脚到的几个夫人一同进来,叶启周川岳关几人倒不见踪影。 又是一通行礼以及把臂言谈后,岳夫人问:“孩子们呢?” 周夫人道:“等会儿就来。” 岳夫人便不言语了。 不久,明月来报郎君们娘子们来向夫人拜寿。叶馨这才跑了出去。陈氏不禁摇了摇头,这孩子,举止娴淑怎么就学不会呢。 由叶启领头,四兄弟鱼贯而入,叶丰后面,是叶馨三姐妹。叶欢手奉礼盒,走在叶馨身后。庶出的叶芸走在最后,脸上一副神惶神恐的神色。 来到陈氏面前,男在前,女在后,依大小嫡庶排成两排。 “母亲生辰如意。”七人躬身齐声道。 然后,叶启献上礼物。 大家对他手里捧的朱红漆盘早就好奇得很了,怎么盘里一个大碗,还冒着白气,闻着香甜呢。 “母亲,金银财宝都是府中之物。儿子身无长物,唯有亲自下厨,为母亲做一碗寿面,祝母亲福泽绵长。请母亲尝尝。”叶启朗声道,把炸酱面轻轻放在陈氏面前的几案上。 亲自下厨!!! 贵妇人们瞪大了眼。 “真孝顺哪。”有人道,恨不得自己化身陈氏,吃一口几案上的面。从叶启进来,就闻到浓郁的香味儿了。 没吃尚且如此,若是真的尝了,该是如何美味? “好好好,三郎有心了。”这是儿子亲自下厨做出来的寿面呢。陈氏在宾客们羡慕妒忌恨的目光注视下,虚荣心爆棚。 手持银筷,挑起一根面条,就着酱香,咬了一口,浓郁的甜香瞬间充塞口腔,让她不忍下咽。 一旁的秀王妃羡慕地问:“味道如何?” 不少人翻了翻白眼,就算这碗面食不下咽,叶启这份孝心也足以感天动地了,怎么问起味道来,真是大刹风景。 “美味极了。”陈氏微闭双眼,陶醉地道:“这是我长这么大吃过的最美味的面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许多咽口水的声音。(未完待续) ps:这章从昨晚写到这会儿,卡得俺快哭了~ 第122章 福份 高大宽敞的大屋子里,房梁上吊着风鸡熏肉,墙角屋檐下放着醋瓮酱缸,几十个厨娘丫鬟忙着洗剥切剁,厨房里一片热火朝天。 小闲腰系围裙,掀开冒着白汽的大锅盖,把一屉做好的羊肉香包放进去。 汪嬷嬷向叶启借小闲三天,从前天开始,小闲一直在上房的厨房忙活。几十样点心,前两天先做好,今天该蒸的该蒸,该烤的烤,该炸的炸,要不然哪能供应那么多人同时食用? “又来催上点心了,这都上了多少趟啦,这些人难不成是饿死鬼投胎?”一个肥胖的丫鬟嘀咕着来到小闲身边,道:“小闲姐姐,还要再上些点心。” 小闲站在灶前,手拿一个大笊篱,从滚烫的油里捞起炸好的羊肉签,头也不回道:“案板上有的是,要什么自己装去。” 肥胖丫鬟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赵嬷嬷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过来道:“今儿的点心吃得忒多了些,等会儿正席怕是会剩很多菜。” 正席的菜单是赵嬷嬷定的,她是今儿的大厨加主管,负责全场,那道顶顶有名的大菜浑羊殁忽就是由她掌勺的,哦,她烤的。 小闲重新放些羊肉签进油锅,抽空回头道:“她们可真会吃。我可是按三百人的量准备的,这一趟趟的往外搬,眼看少了一大半了。” 赵嬷嬷叫住一个路过的烧火丫鬟,道:“你去,看看可有不相干的人趁机捎带。” 那是烧火丫鬟,半边脸熏得乌黑,她能查出什么?小闲无语。 烧火丫鬟兴奋极了,总算不用守着灶膛,能去见见世面啦。回到自己负责灶火的大灶旁,叫了别的丫鬟帮看柴火,脸也没洗,便跑了。 “该开席了,我去回夫人。”赵嬷嬷扫了一眼井井有条的厨房,摇头道。 小闲道:“嬷嬷不用担心,点心只是小道,夫人们怎会本末倒置?” 减少,小闲估摸着丫鬟仆妇们假借宾客们之名,暗中连吃带拿。来的都是贵客,哪个会稀罕几块点心呢。 赵嬷嬷又摇了摇头,走了。为了今天的宴席,她费了一个月的心血。万万没有想到餐前让客人垫肚的点心消耗如此之大,若是客人们用点心把肚子填饱,到时候宴席上的菜肴没有人动筷,岂不是她的责任?谁相信客人们已经吃饱了呢,夫人一定会责罚的。 小闲看看身后空空的案板,擦了擦手,只觉浑身像散了架。 肥丫鬟又一次来取点心,陪笑道:“姐姐做的点心真好吃。” 不用说,她一定吃了,而且还偷藏起不少。 小闲点了点头,道:“你们好些服侍,客人用剩的,分给你们。” “谢谢姐姐。”旁边几个耳朵长听到的人齐声道。 离得远听不清的人忙问什么事,自然有人把小闲的话重复了,于是一个个放下手里的活计,乱乱地喊:“谢谢姐姐。” 小闲看连三四十岁的仆妇都喊她姐姐,抹了抹额上的汗,笑了。 赵嬷嬷回来,脸色不大好,下命令道:“准备开席。” 几十个身着新衣,年约十四五岁的俏丽丫鬟排成一排,按先前分派好的次序,端起长长的案板上的菜肴,放进食盒,向未名湖畔的大厅走去。 一个颌下有痣的厨娘吁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家什,走过来,对坐在在马扎上喝水的小闲道:“可算开席了。” 小闲嗯了一声,一眼望去,切菜剁肉的案板前已没有人,大灶前也只有烧火丫鬟看着火。大家都把手里的活计做完了,洗手的洗手,说闲话的说闲话,厨房里已不复刚才的紧张气氛。 这时,烧火丫鬟跑来道:“姐姐,我问了,夫人们吃了好多点心。” 赵嬷嬷让你去看有有没有丫鬟婆子偷藏,谁让你去问夫人们吃了多少点心了。小闲翻了翻白眼,道:“知道了。” 开席了,赵嬷嬷更忙了,小闲没去打扰她,歇了会儿,感觉恢复些力气,便扶了袖袖的手臂,到大厅去。 搭棚子的时候自然有考虑到,特地搭了一间小些的屋子让客人们跟来的丫鬟们吃茶歇息。这时,里头坐满了丫鬟,一个个衣着华贵,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娘子穿的还体面。 一个长相俊俏,身段妖娆的丫鬟站在屋中间,眉飞色舞道:“哎呀,你们是没瞧见,叶三郎亲手端了亲自下厨做的长寿面,呃。。。。叫什么炸酱面来着,为陈夫人上寿呢。亲手下厨做的哦。” 好象叶启亲自下厨,为她做了面贺寿一样。 听的人便露出羡慕的神色,七嘴八舌道:“陈夫人可真有福气。” 锦香指使几个三等丫鬟上菜,这菜是大厨房做了送来的。她今儿派了招待客人们跟来的丫鬟的差使,不能得见郎君的风采,心中不爽,听着这话,嘴角撇了撇。 就在这时,小闲带了袖袖慢慢走来。做为一个穿越者,对古代的正式宴席,她是很好奇的。可是以她的身份,又不可能进大厅。在外面转了一圈,便往丫鬟们的屋子里来了。 尚有余温的菜肴也堵不住丫鬟们谈论叶三郎的热情,一个个眼中闪着红心。那俏丫鬟,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道:“我运气很好呢,还瞧见了三郎的侧面。” 便有人哇的叫起来:“真的啊真的啊,长什么样?” 旁边的人鄙视道:“三郎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你说长什么样?” 哄堂大笑中,小闲进来了。一时不知她们笑什么,还以为自己衣着有什么不对,毕竟从厨房来么,于是捋了捋衣服。 其实丫鬟们说得热闹,哪里去理会门口来了谁。注意到小闲的只有锦香,她脸色早变,脸黑如锅底,今天若不是夫人的寿辰,不能在外人面前闹笑话,只怕马上喝令小闲滚出去了。 屋子里济济一堂,小闲倒没发现锦香,望来望去,没找到空位可以坐下,便道:“我们回去。” 这里吵得厉害,不如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俏丫鬟待笑声稍歇,才以高人一等的语气道:“我都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啦,长得那是真的好。唉,若是能成天在他身边,就是当个丫鬟我也愿意呀。” 立即有人啐道:“你本来就是丫鬟。” 又有人抢白道:“难不成你以为你是娘子?” 再次的哄堂大笑。 俏丫鬟倒不在乎别人笑话,兀自发花痴道:“丫鬟跟丫鬟也有不同,那能在他身边服侍的,不知前世修来的什么样的福份……” 话一句句钻进耳中,锦香只觉得头嗡嗡地响。前世修来的福份!前世修来的福份,哪及得上今世会使狐媚子手段。 “站住!” 俏丫鬟还沉浸在幻想之中,丫鬟们跟着感叹自己前世没修,今世无缘。突然一声大喝,让所有人愕然,俏丫鬟更是惊愕。她不过感概一下,惹了谁了? 随即丫鬟们便发现不是指她们,因为此时门口站了一个身着丫鬟服饰的少女,发髻有些松散,在一片高档面料珠光宝气中,不免显得寒碜。 “谁呀,这是?”大家互相悄声道。 被问到的人都摇了摇头。 做为主家的丫鬟们自然明白,这是锦香大姐的死敌,小闲姐姐。能被拔来这儿的,都是陈氏屋里的二三等丫鬟,算是丫鬟中的中层,高不成低不就的,眼色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断然没有人会蠢到在此时站出来的。 小闲慢慢转过身,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这才知锦香也在这里。 “锦香姐姐,有事?” 锦香冷冷道:“这儿是你能来的地方吗?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谁。” 锦香回上房,干的是二等丫鬟的活,领的是一等丫鬟的例银。倒是小闲实际的一等丫鬟,名义上还是二等。叶启几次要跟母亲提,鉴于母亲总疑心小闲勾引他,为避免小闲受伤害,只能暂时忍下。 一等丫鬟喝骂二等丫鬟,那是相当的天公地道。 丫鬟们都来自地位显赫的人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丫鬟与丫鬟之间也是明争暗斗的,古今皆然。 袖袖脸上变色,若不是小闲紧了紧她的手腕,她便要发唇相讥了。 小闲淡淡道:“我是侍候三郎君的丫鬟,三郎君来与夫人贺寿,难道这儿我来不得?” 侍候三郎君的丫鬟!!! 屋中顿时炸开了窝,难道这个衣着不高贵,头上一根簪子也无的小丫鬟,就是侍候三郎的人?俏丫鬟口中前世修来的有福份的人? 不知谁先动的身,只一眨眼功夫,小闲便被团团围住,周围一片嘈杂声,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锦香眼巴巴看着,气得吐血。 小闲听不清,也不理会她们说些什么,只想推开里三层外三层把她紧紧围住的人,回房歇着去。 可是无论她怎样用力,丫鬟们筑成人墙,纹丝不动。 袖袖急得快哭了,这些人真是疯了,好好儿的围着她们做什么? 小闲用力拍了拍掌,清脆的掌声把所有嘈杂声都压了下去。 总算耳根清静了。小闲淡淡道:“你们拦我做什么?”r1152--44631+d0547013--> 第123章 失控 “三郎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三郎平时喜欢吃什么食物、点心?” “三郎性子和善吗?” …… 小闲居中而坐,丫鬟们团团围坐一圈,举着小手,等待袖袖点名,点到的才能提问。 所有的问题,都跟叶启的生活息息相关。小闲从不知叶启有这么多粉丝。 锦香站在外围,只觉血直往头上涌,此时居中而坐,娓娓而谈的人该是她才对。都是小闲这个狐狸精,霸占了她的位子。当然,如果是她,绝不会把郎君的一切信息跟府外的丫鬟们共享。 “你来。”她向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招了招手。 那丫鬟腰系绿腿带,是府里的三等丫鬟,名叫桃花。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见锦香向她招手,不情不愿走过去,道:“姐姐有事?” 锦香在她耳边低语两句,她皱眉道:“这样好吗?” “让你去,你就去,哪里这么多话。”锦香不悦道。 桃花无法,只好嘟着嘴慢慢出门去了。 小闲略坐了坐,简单答了几个问题,便站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先前因为亲眼见到叶启侧面的俏丫鬟不待袖袖的手指指向她,便抢着道:“我能跟妹妹一起回去吗?我只转一转便回,决不打扰到妹妹。” 她的话提醒了丫鬟们。小闲衣着普通,头上连最低等的丫鬟该有的银饰都没有,最多也只是一个极低等级的丫鬟。若是能跟她到叶三郎的院子里,一定能遇到二三等的丫鬟,一定会得到更多爆料。回府也好向各自的主子禀报,讨主子们的欢心。 她们却不知小闲为了在厨房干活利索,把头上那些沉甸甸又碍事的簪子钗子取下来,又特地向剪秋借两件半新不旧,面料一般的衣裳穿上。穿得再光鲜,在厨房给谁看呢。 小闲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能。府里规矩严,我又地位卑微,哪能领你们到处走?” 说到地位卑微,丫鬟们立即信了。只要稍微有点地位,也不至于头上一头头面也无啊。 小闲往外走,桃花刚好从外面进来,跑得急了,差点和小闲撞上。 她好象没有瞧见小闲腰系的是二等丫鬟的粉红色腰带,一气儿跑到锦香身边,低低说了句什么,也没人在意。 大家跟在小闲身后,俏丫鬟缠着小闲道:“也不是妹妹领我们啦,我们过府作客,随便逛逛,刚好逛到三郎君的院子,可真是巧了。” “是啊是啊,只是凑巧嘛。”丫鬟们齐声附和。 话音未落,一人急步走来,把丫鬟们撞开。有人便尖叫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那人赶到小闲跟前,手掌高高扬起,一巴掌便向小闲头上扇去。 丫鬟们吓呆了。这是神马情况? 小闲早在提防锦香,如果知道锦香在这儿,她便不会进来了。倒不是怕了她,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她忙了三天,累得快散了架,哪有精力和她纠缠。 身后丫鬟们尖叫声传来,小闲回头瞄了一眼,见是锦香挤过来,马上意识到她要动粗,忙侧身挪了一步。 袖袖走在小闲身边,来不及躲闪,锦香一巴掌结结实实拍在她脸上。 “小贱婢,真是胆大包天,夫人院里的东西你也敢偷!”锦香厉声道。 袖袖完全被打懵了,捂着火辣辣的脸,愕然望着锦香。 锦香一句话出口,才发现打错了人。她对袖袖没有一丝好感,却不至于自降身份跟她一般见识。要找,自然是找正主儿。 “偷东西!”丫鬟们张口结舌,虽说各府都有些龌龊事,但在外人面前,公然发作的还是少见。 万籁俱寂中,传来小闲冷淡的声音:“锦香姐姐,你再怎么闹,三郎君也不会让你回去。” 小闲在“三郎君”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什么?两个时辰来一直跟她们在一起,态度不冷不热,笑容勉强疏离的大丫鬟,居然跟叶三郎有莫大关系? 丫鬟们瞬间激动了,马上丢下小闲,把锦香围住。 小闲牵了袖袖的手,悄没声息闪出人群,扬长而去。 锦香被围在中间,只能干瞪眼。说什么呀?诉说她对郎君一片痴心,郎君却只想把她许配给小厮吗?传出去,她会被满京城的人笑掉大牙的。 出了屋子,小闲托起袖袖的脸,柔声问:“疼不疼?” 袖袖先还委屈的含着一泡泪,此时已经明白锦香针对的不是她,而是小闲。什么偷东西,只不过是她打人的借口。心里反而有些庆幸,幸好打的是我,不是小闲姐姐。 “不疼。”袖袖道。 小闲道:“我们去厨房看看。” 厨房里人还没散,大家闲坐,吃些瓜果点心,谈论哪府的夫人衣着有品位,哪府的娘子长得好看,哪府的小妾凭子稳固地位。说的唾沫横飞,听的悠然神往。 “宋妈妈,可还有香蕉?”小闲问支一张马扎坐在门口,听得入神的一个仆妇。 那仆妇回过头,哎呀一声,道:“姑娘来了。” 仆妇们都站起来,往里让,争先恐后道:“姑娘既然来了,用些瓜果吧。” 这个季节,自然没有新鲜瓜果,可是卢国公府是什么人家,自然有的是办法。府里的冰窖十分巨大不说,贮藏食物瓜果的地窖也是勋贵中数一数二的。秋天的水果摘下来,包好,放上冰,再放进地窖,为的就是在陈氏生日及过年宴客时上桌用。 只要食物从地窖中取出来,稍有地位的仆妇们自然有的是办法过手沾水。今儿是陈氏的寿辰,客人众多,所需食物瓜果更多,厨房里的人可没少拿。 小闲扫了扫案板,几个金黄的香蕉散落在各种水果中,便伸手指了指,道:“要这个。” 回到房里,把香蕉捣碎了糊在袖袖脸上,道:“坐着别动。” 剪秋见了袖袖的模样,着实吃惊,道:“这是怎么了?” 厨房没有袖袖的事,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和人争执。 小闲把竹屋的事说了,道:“锦香对我误会极深呢。” 这是利益之争,怕是和解不了啊。 剪秋想了半天,直到小闲泡了热水澡,疯乏尽消,坐下吃东西时,才道:“虽说她先前待你还算不错,但你也不能只挨打不还手呀。这一巴掌力道有多大,你可是瞧见的。” 小闲点了点头。要反击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想不想罢了。 “你再不想个办法,难道……”总有一天会受她所害的话,剪秋到底说不出来。 泡在浴桶里时,小闲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挨打不还手不是她的性格,锦香这样没完没了的纠缠,也得想办法了断。 剪秋又问:“听说今儿来的宾客极多,四品以下的诰命夫人都不能在大堂上坐席,只能在厢房用餐,可是真的?” 竹棚不仅有大厅,也就是堂屋,还有左右厢房,以及下人房,可谓一应俱全。 小闲道:“大概是吧。” 她过去时,左右厢房人声鼎沸,反而大厅极安静。离开时又有悠扬的乐声响起,要不是袖袖脸上五道指印宛然,她可真想停步听上一听。 剪秋再问,小闲笑道:“我在厨房干活呢,席面上的事,哪里知道嘛。” 剪秋一想也是,便笑了。她们几个先还羡慕小闲能过去侍候,见见世面,此时看来果然只是去干活。 实在累狠了,小闲想躺一下,没想到一觉醒来,屋角点了一盏灯,发出微弱的光。 天黑了?小闲披衣走出来时,廊下的灯笼已点亮,起居室门外垂手站了两排丫鬟。 叶启回来了?小闲转身回屋,准备换衣梳头,身后脚步声响,剪秋道:“你起来了?郎君问了你几次啦。” 小闲回头,道:“郎君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客们在前院堂上吃酒,由叶德叶启父子作陪,投壶、燕射、管弦、作诗、行酒令、跳舞,那是一样都不能少的。宴席时间极长,一般从中午吃到天黑,叶启要是不吃醉才怪,怎么能这么早回来? 剪秋道:“郎君回来有小半个时辰了,客人还没散,郎君便回了。” 原来是提前退席。小闲道:“可曾吃醉?” “那倒没有。”剪秋显然也有些惊奇,在此情况下还能不吃得烂醉如泥,只怕只有叶启有这样的本事了。 既然叶启连问了几次,小闲只好加了两件衣裳,至于披肩长发,那就披着吧,就这样去了起居室。 叶启脸颊潮红,倚着凭几吃茶。小闲墨发披在肩上,自有一股懒散的风情,他不由眼睛发亮,声音沙哑道:“可累坏了吧?” 小闲低头看看自己,衣裳还算齐整,就是头发没梳,并不太失礼啊。他怎么眼神怪怪的? “很累。”小闲直接道。 叶启点了点头,道:“辛苦了。客人们对你做的点心交口称赞呢。想来,不久之后,你便名满京城了。” 以点心扬名京城?小闲笑了,道:“没丢了卢国公府的脸面就好。” “锦香找你的麻烦了?”叶启话题急转直下,道:“我已处置了她,你不用担心。” 消息传得这么快?小闲奇怪,道:“郎君怎么知道的?又是如何处置她的?” 叶启只是笑了笑,对剪秋道:“晚上帮小闲捶捶腿,让她解解乏。”r1152--44631+d0547014--> 第124章 表白 陈氏生日,热闹了三天才歇。这天之后,丽蓉郡主又开始过府走动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街上不断传来爆竹声。叶启端坐几案前挥毫写春联,小闲跽坐下首磨墨。 门外,几个丫鬟低声说笑。 剪秋缓步转过庑廊,小丫鬟喜儿小跑迎上去,道:“剪秋姐姐,你跟小闲姐姐说一声嘛,明儿晚上,去看摊戏。” 大年三十,御街上举行驱摊仪式,可热闹了。当然,她们这些丫鬟是不能私自出府的,要去,也得随自家主人才能出府。如果叶启去看的话,她们就有机会了。 是个人都知道,叶启很看重小闲。如果小闲肯开口的话,就算他不想去,也会为了小闲,破一次例的。 剪秋横了喜儿一眼,道:“今儿的活可做完了?可别一到年节就偷懒。” 喜儿陪笑道:“哪儿会呢,早做完了。” 剪秋便不理她,径直向书房走去。 宁几个大丫鬟说得热闹,见剪秋过来,都笑道:“怎么这半天不见你,去哪儿了?” 陈氏生日正日晚上,锦香被汪嬷嬷好一通训,夺了一等大丫鬟的身份,降为二等,罚去大厨房烧火半个月。 据说,仅仅是据说,因为她打了小闲的丫鬟袖袖一巴掌,才被罚的。 自此之后,书宁对小闲虽然依旧不冷不热,却不再给剪秋脸色瞧了,偶尔也会与剪秋说几句不相干的话。 剪秋明知她心里畏惧,为自身计,不得不略做妥协,自然不会和她较真。剪秋得空去挑了明儿要穿的衣裳,姐妹们问起,自然是不会说的了。 “你们想去看摊戏么?”她含笑道。 书宁笑道:“也就是这么一说,郎君一向不喜欢热闹,这些年,可从没去看过。” 刚才是你起的头,这会儿却推得干净。宁一眼,腹诽,转向剪秋,笑道:“我们才在说,不知小闲去不去呢。” 小闲么?几人一齐望向被毡帘挡住的门。 叶启写完春联,小闲拿了砚和笔出来清洗,一下子被几个丫鬟围住。 “你们想去看摊戏啊?”小闲愕然。这是她穿到这儿过的第三个年了,前年听她们说得热闹,还以为是什么新奇东西,一问,估摸好象跳大神活动,又好象巴西狂欢节,果断没兴趣。 说起来,书宁最为热切,以前怂恿锦香向叶启提,叶启一句不去,便没了下文。可是看摊戏一直是她的心愿啊,为此,她不惜向小闲露出笑脸。 “是啊是啊,好热闹,好好看的。”她两眼放光,不停点头。 印象中,没有进府当丫鬟时,曾经跟随父母看过一次,那一次,真是永世难忘啊。 人踩人,人挤人,有什么好看的?小闲不解。 “你去看了就知道有多好看啦。”书宁只恨自己嘴笨,描绘不出摊戏的热闹场景。 “你们想去看摊戏啊?”叶启掀毡帘出来,笑眯眯道。 难得郎君主动搭腔,书宁望向小闲,希望小闲能说一声想去。 小闲苦笑,道:“她们想去。” 她们想去,不是我想去。 叶启道:“明晚吃过饭后,我带你们去转一转,你们可别走散了,小心拐子拐了去。” 丫鬟们拍手欢呼,真是天大的运气,郎君也想去凑热闹呢。 书宁福至心灵,拍马屁道:“摊戏驱邪,祝愿郎君在新年大吉大利。” 书琴啐道:“郎君什么时候都大吉大利,福星高照的。” 叶启只笑吟吟听着,指了她们几个,道:“都去吧。” 小丫鬟们刚才还雀跃不已,见没她们的份,不免失望。只是身份低微,不敢多话。 一夜的爆竹声,吵得小闲睡不安稳。好容易捱到天亮,推门出来,好一个晴天,太阳斜挂树梢,天空蔚蓝蔚蓝的,只是冷,却没有风。 大丫鬟们脚步轻盈,只是盼着天快些黑。 晚上,叶房去上房和父母兄弟姐妹一起吃团圆饭,小闲和剪秋在廊下侍候。小闲安静站在一旁,倒是书宁,话特别多,细听,却是与暖冬显摆等会儿要陪郎君去看摊戏呢。 “可惜十郎君还小,夫人是一定不肯让他去看的。”暖冬郁闷地道。 要是别的人家,父子一同去看,孩子小些也不妨事,可是叶德整天流连花街柳巷,哪里顾得上几个儿子,又怎么可能陪儿子去看摊戏呢。 书宁笑着安慰:“再过两年,夫人一定允的。” 再过两年,不知十郎君身边服侍的是谁呢。书宁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书宁不停数着上了几个菜,酒吃到哪一步了,旁边扫雪看不过去,道:“还早呢,你急什么?” 叶邵是早就说了不去的,她没机会去玩,心情正不好呢。 书宁望了一眼天色,道:“天快黑了。” 可不是,天色渐渐暗了,已经有丫鬟手持火捻子开始点灯笼啦。 小闲低声道:“别吵,郎君自有主意。” 早知道她这样急不可耐,就让剪秋来了。 小闲开口,书宁不敢多话。 好在一柱香后,叶启出来了,道:“走吧。” 小闲接过书宁臂弯里的斗蓬给叶启披上,道:“现在就去吗?” 叶启点了点头。天黑了,小闲瞧不清他眉眼舒展,如沐春风的神态。其实他比书宁更迫切,更盼着能早一点出府,所以席未散,便告了罪,离开了。 陈氏想着他现在有官职在身,子时还得进宫陪皇帝守夜,想来小孩子心性未泯,才想偷空玩会儿,便准了。 街上人来人往,越往御街走,人越多,到最后,人挤人。剪秋东张西望走得慢了,被踩了好几次脚。 前面一个卖面具的,摊前围满了人,叶启丢个眼色,离得近的侍卫挤过去买了好些个回来,人手一个。小闲的是一个笑容可掬的老翁,巧得很,叶启的是一个笑容可掬的老婆婆。 剪秋几人都笑得直不起腰。 叶启微微一笑,把面具戴上,道:“走吧。” 转过街角,已经望见不远处灯火明亮的御街。 一对男女,头戴老翁、老婆婆的面具,在前头边跳边舞,这是摊翁、摊母。围在他们身后的,有近千个戴小孩面具的,叫护僮僮子,另外的人就是戴各种鬼怪面具,当反面角色。大家边跳边吹边弹唱,围观群众以凑热闹起哄为主。 整个场面乱哄哄的,各种嘈音汇聚在一起,前面摊翁摊婆唱的什么,小闲愣是没听清。 随人流汇入御街,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挤得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要不是侍卫们手挽手拼死护住,只怕他们的脚会被踩肿了。饶是这样,小闲还是几次跌进叶启怀里,又几次挣扎着站起来。 打死下次也不来这地方了。小闲泪奔。 第n次跌进叶启怀里后,小闲依然奋力挣扎想要站起来,身子却突然离地,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呵着热气道:“别动。” 每一次,温软的身子被人潮挤得站立不稳向怀里跌来时,叶启都伸臂抱住,心跳瞬间加速。可是他还来不及品尝这甜蜜滋味,怀里的人便推开他,奋力站了起来。 幸福总是如此短暂。 而当他怅然若失时,那个人又立脚不稳,再次向他的怀抱跌来。 就这样,周而复始,得到复失去,幸福复失望。再后来,周遭的一切已不重要了,他唯一在乎的,便是身边那个温软的身子什么落入自己怀抱。当他被撩/拔得快发疯时,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双手把小闲抱了起来。 她的身子好轻啊。 叶启只希望时间静止,涌汹的人群,长长的队伍就这样永远走下去,没有停止的时候。 “放我下来。”小闲用力要把叶启推开,可是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把她紧紧箍住。 叶启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脖颈上,痒痒的。 “再不放我下来,我可生气啦。”小闲道。 话一出口,便哑然失笑。她还以为这是在二十一世纪吗?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生不生气的,谁会在乎呢。 娇嗔的语气,让叶启心弦一颤,不由自主地,把小闲放了下来。 小闲落地,发觉站在叶启脚背上,忙往外挪了一下,身边的侍卫硬是挤开一步,为她争取那么一丁点地方。 偷偷瞧一眼同来的剪秋书宁几人,不由吓一跳,她竟与书宁四目相对。敢情刚才的情况,她全收眼底啊。 不对,为什么她走在自己左侧,能走得如此稳当?难道说,自己多次立足不稳,是她推的?小闲回想一下,只觉得是有人推自己,却没有去看是谁。周围都是人,一股股大力涌来,哪里能去理会是谁呢。 如果不是她所为,侍卫们手挽手围成一个圈,把他们护在里面,断然没有跌倒的道理。 想到她跟锦香一向是好姐妹,小闲肯定了几分。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果是锦香跟叶启出来,她为锦香制造机会,还说得通。 又一股大力涌来,这次小闲留了个心眼,发现最终推得她站不住脚的,果然是书宁所在的方向。 小闲怒了。这次要能站稳,一定回击。 叶启再次用怀抱欢迎小闲的到来,把她紧紧抱住,在她耳边道:“我喜欢你。”r1152--44631+d0564968--> 第125章 时间 闹哄哄中,清清楚楚的一句话传入耳里,小闲像被雷劈了似的,整个人傻了。 之后,人潮如何汹涌,驱摊如何热闹,都离小闲很远很远。脑海中浮起的,是叶启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是寒冬中与他相对而坐,各自读书的温馨。 原来,他喜欢我啊。小闲脑中盘旋来去,只有这一句。 不知什么时候,呼吸顺畅了,冷凛的风拂在脸上。小闲没有焦距的眼睛慢慢聚焦,发现不远处沿街而开的大门里,透出熊熊火光,火光照得脚下的青石板路亮膛膛的。 一双柔情无限的眼眸凝视着她。叶启道:“就快到家了,你累不累?” 小闲这才发现,前面就是卢国公府。怎么走回来的? 跟去年一样,堂下院里也烧着一个巨大火堆,火堆旁围满了人,有扔爆竹的,如叶标;有扔旧扫把的,如汪嬷嬷。 小闲定了定神,稳了稳脚步,向汪嬷嬷迎去。 自那天晚上后,叶标再不理小闲。此时他玩得满头大汗,忙着指使两个小厮抬一杠长长的竹子,往火堆上放,不经意间瞟见小闲,马上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汪嬷嬷,我们院里的旧扫把也去收一些来。” 这里的规矩,除夕夜把不要的旧扫把丢进火堆里烧掉,说是可以令仓库不虚;至于旧鞋,则要埋到后院,这样才会出当大官的儿子。每个时代或地方都有不同的习俗,小闲自然只能遵守。今年这些是她的活儿,要不是瞧见汪嬷嬷这么做,她还真给忘了呢。 酒席还没散,叶启去向父母禀明已平安回来,被叶德拉着吃了两碗酒,跳了一回舞。 终于有机会表白,他心里舒畅,扭身扬臂、袍袖甩动、旋转腾踏……越跳越是兴奋。 陈氏已微熏,眼见叶启跳得畅快,担心他累着了,劝道:“待会儿还须进宫,快歇会儿。”又埋怨丈夫:“你自己跳也就罢了,怎么拉上三郎呢。” 千牛备身只是六品下,按品级算,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宫陪皇帝守夜祈福的。但是皇帝特地下旨,让叶启于子时进宫。所以,今年的除夕夜,叶启无法与父母兄弟姐妹一起守岁。 嫡出与庶出就是不一样啊。叶邵垂下眼帘,埋藏心里的怨恨,笑道:“正是,父亲若想跳,儿子陪父亲就是。三哥刚看摊戏回来,快歇歇吧。” “我不累。”叶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想再跳一支,被叶邵拉去坐席了。 扔了旧扫把,埋了旧鞋,小闲回屋里。这一坐下,只觉浑身像散了架,比前几天为陈氏的生日宴准备点心还累。再一看,脚底磨出两个大泡,脚一沾地便钻心地疼。真不知刚才怎么走回来的。 剪秋琴先后过来,各自手里端着自备的点心蜜饯,都是托相熟的小厮从城中有名的铺子买来的。 “你忙了一年,也歇歇,尝尝我们的。”剪秋笑着。 小闲也托顺发买了安仁妨杜氏点心铺子的点心,尝了两块,觉得不过如此。此时一并取出来,摆在几案上。 剪秋给小闲泡了一杯清茶,笑道:“今晚可遂了心愿,过了瘾了。往年只听她们说摊戏如何热闹,到底怎么个热闹法,不曾亲眼见过,总有些遗憾。” “是啊。”书宁道:“好生热闹,我以前看过,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只是跟着父母随人群往前走,哪能像今晚一样看得清楚呢。” 书琴点头称是。 她们都没有被人推得跌进叶启怀里的遭遇,体会自然与小闲不同。 她们说得热闹,小闲一双眼睛只是看着书宁。 书宁只是微微地笑,大胆迎着小闲的目光,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说笑间,绿草来报:“郎君回来了。” 几人一起迎出去,叶启脸颊潮红,眼睛明亮深遂,道:“更衣,进宫。” 小闲取来官袍,遣剪秋几人出去,对叶启道:“恐怕锦香报复了。” “锦香?”叶启道:“好好儿的,提她做什么?” “在御街上,书宁站我旁边,我时不时被人推得跌倒。”小闲道:“如果不是她故意的,很难解释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几人走在御街上,小闲左边是书宁,右边是叶启,叶启的右边是剪秋,外围是侍卫。 想起温软的身体入怀那种销魂慑骨的滋味,叶启神魂飘散荡,拉过小闲的手,道:“我得感谢她呢。” 小闲抽回手,翻了个白眼儿,道:“你没想过这里头的危险么?” 危险?叶启悚然一惊,收敛心神道:“你是说……” 母亲是断断不许丫鬟勾引郎君的,当然,如果是郎君勾引丫鬟,她也会认为丫鬟主动勾引。小闲果然很危险啊。 “我跟娘亲说去,求她把你许给我。这样,我们过了明路,任谁想使绊子也没办法了。”叶启官袍穿了一半,说走就走。 小闲忙拉住他,道:“快别,夫人怎么可能允了此事。” 锦香在陈氏面前说了小闲多少坏话,不久前叶标又因为小闲与叶启闹翻,若是此时叶启去禀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最重要的,小闲没有做妾的打算。 叶启皱眉道:“糟糕,我得进宫呢。” 陪皇帝守岁到天亮,然后还要参加大朝会,一通折腾,不到下午回不来的。 锦香与书宁既然蓄意报复,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她们动作。,待叶启参加完一系列新年活动回来,怕是只能为小闲收尸了。 “不如让顺发替我告假,说我临时得急病,无法进宫。”叶启道。 小闲再次翻白眼,这是赤果果的欺君啊。以皇帝对他的宠爱,只怕消息递进去,太监就会过府探视,顺便把太医捎来,到时候就等着皇帝降罪吧。 “算了,你先进宫吧。”小闲道。 不能总是依靠别人,还是得自救啊。小闲道:“你放心进宫去,今儿是大过年的,大概夫人不会在此时动手。再说,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啊。” 叶启不放心,道:“我在宫门口留了人,又让顺发随时通报消息,一旦有事,让剪秋去前院找顺发。” 小闲答应了。 叶启临出门,道:“御街上,我对你说的话,你可听到?” 小闲没想到这时候他还问这个,不由呆了呆,道:“这个……” “那就是听到了。”叶启眉飞色舞,大步出门去了。 听到是听到,我可没答应你什么啊。小闲干瞪眼。 剪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小闲身后,慢吞吞道:“御街上,你是有意的?” 她也只是偶然转头,无意间瞥见小闲倒在叶启怀里。开始她还以为小闲立足不稳,后来发现连着好几次都这样,不由她不往某方面想。过了年,小闲十二岁啦。 小闲摇头,道:“书宁推我的。” 剪秋大惊,道:“有阴谋!” 果然是好姐妹人,一语中的。 两人重新进房坐下,不久,袖袖来报:“书宁没在院里,说是去瞧庭燎。” 在院子中烧一个大火堆,一堆人围着火堆放爆竹,主人们在堂上吃酒,这叫庭燎。 “一定找锦香去了。”剪秋气道。 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这个年过不去了? 书宁此时在大厨房院里一个耳房中。房间狭小,与她对坐的是一身粗布衣裳的锦香。 锦香被罚到大厨房烧火半个月,时间还没到,不能回去。 “我原只想着利用她去看看摊戏,没想到御街人上那么多。”书宁说起来便得意,神采飞扬,道:“她既存心害你,我岂能容她?这么大庭广众的勾引郎君,想来夫人是一定不会留她了。待过了年,我便向夫人禀报去。” “不成。”锦香细细想了一回,道:“郎君对她极是回护,若是郎君在府中,一定会极力保她。须趁此时郎君进宫去,禀明夫人,逼夫人做出处置。” “今儿是除夕……” 书宁有所顾虑也是正常,谁会在大过年的日子处置犯错的奴婢? 锦香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想了再想,道:“须趁此时去回,你附耳过来。” 书宁从阴冷的耳房离开时,爆竹声大作。已到新旧年交接的时辰,京城中许多人家都在这时燃烧爆竹,希望赶走“年”这个怪兽,祈求新的一年万事顺遂。 书宁悄悄摸到上房,丫鬟们都在廊下候着,见她过来,明芳招了招手。 到处是爆竹声,再大声说话,对方也听不见啊。书宁无奈。 又是一阵犹如爆炸般的爆竹声过去后,短暂的安静,反而让人不适应。 书宁刚要问陈氏在做什么,明芳已先开口道:“怎么你来了,小闲呢?” 爆竹声再起,书宁回答的话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在廊下候了半晌,爆竹声一直不绝于耳。书宁心里埋怨,京城中的人怎么这么爱烧爆竹呢,十郎君长这么大,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呢。 她不要说只在心里埋怨,就算大声说出来,也会被爆竹声淹没的。 一个丫鬟掀帘出来,手里端了些吃食,丫鬟们只能从她的嘴形上理解,是夫人赏她们的。 看看天色快亮,书宁分外焦急。天亮了,夫人便要进宫参见太后皇后了,又有各位诰命夫人之间互相走动。必须快,尽快把这件事捅到夫人跟前去。r1152--44631+d0564969--> 第126章 躁动 皇帝居中而坐,文武百官分坐两排,每人面前的食案上摆满荤素点心瓜果,以及屠苏酒、椒柏酒,还有除夕夜家家户户必备的五辛盘。 大臣们除夕夜须进宫陪皇帝守岁,是从前朝传下来的规矩。可是皇帝也不会不近人情,只让大臣们干坐着等天亮。再说,能够当到三品以上大员的,都是些七老八十的老头,让他们久坐不打瞌睡也不现实。所以,这一夜,酒管够,食物管饱,想吃多少吃多少。 放眼望去,满殿的白胡子黑胡子,只有右排末座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少年,面无表情慢慢转动着手里的酒盏。 “叶三,想什么呢?”皇帝带笑道。他注意叶启半天了,这小子像泥雕菩萨一样一直没动弹过。 大臣们齐唰唰全望向叶启。这小子果然圣宠深重,这时候皇帝还时刻注意他。 叶启停住手里精致的琉璃盏,道:“臣晚上吃撑了,想着若能走动走动,消消食,就好了。” 大臣们的酒水喷了一地。敢这么答皇帝话的,眼前这位,不仅前无古人,还后无来者呀。 皇帝依然笑眯眯的,道:“朕准你遛遛弯,消消食,如何?” 大臣们再次傻眼,这是在守岁好不好,遛什么弯啊。 “谢陛下。”叶启起身行礼,扬长而去。 “陛下,这……”几个大臣不约而同转向皇帝,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皇帝笑道:“他还年少,坐不住也是有的。” 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和羽林军们厮混,不想跟他们这群老头子一起在殿上枯坐而已。少年人嘛,坐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皇帝自以为猜透了叶启的心思。 叶启一出承天门,便快步走向朱雀门,平时倒不觉得什么,这时心里焦急,只觉这段路怎么走也走不完。 朱雀门值班的羽林军只留两人在紧闭的宫门口站岗,其他人都躲在值班房里闲坐吃酒。今儿是大年三十,满城的爆竹声声中,大家不免放松了些儿。 叶启来到朱雀门口,并没有瞧见他留在这儿的人。站岗的人已瞧见了他,笑着跑过来,道:“大人怎么得空过来?” 叶启是皇帝身边近臣,官职又比他们高得多,加上为人随和,平时和他们的关系都不错。 叶启笑道:“酒吃多了些,有些热,出来吹吹风。你们可吃酒了?” 若在平时,轮值时断然不敢吃酒,此时不同,那羽林军便笑道:“这个时辰轮到小的,待过了这个时辰再吃。” 叶启拍拍他的肩头,道:“虽然过年,也要小心些。过几天某拜完年,再与你们一起吃酒,热热闹闹。” 羽林军士恭恭敬敬道:“不敢,不敢,哪里敢劳动大人。” 屋子里听到动静的录事丢下酒碗跑出来,行礼道:“大人怎么来了,快请屋里吃碗酒。” 叶启道:“好。” 屋里坐了十几人,却并没有他要找那个。叶启这才放下心,吃了他们一碗酒,说了一会儿闲话,相约初五一起去富贵锦后,叶启走了出来。 既然小闲没有送信来,想来书宁没有发动。 ………………………… 叶标、叶欢都被轰去睡了,陈氏看看沙漏已到四更三刻,吩咐按品大妆,准备进宫了。 天色陡黑,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分。明月掀起毡帘,陈氏缓步而出。 书宁情知白等一晚,只能明天再寻机会了,目送陈氏被丫鬟们簇拥而去,悻悻然去锦香的小屋商量对策了。 明天,有机会吗?过了明天,机会更难寻吧? 不断的爆竹声声,把小闲吵醒了几次,她只好在耳朵里塞了两块布碎,才睡得安稳。 跟平常一样,五更时分,她醒了过来。 此时,江嬷嬷正为陈氏戴上凤冠。 陈氏看着铜镜中自己雍容华贵的尊容,感概道:“我当娘子时,每逢元日,都陪娘亲进宫向皇后请安。那时候总盼着,有朝一日自己也着诰命朝服,进宫去。一眨眼近二十年了,当日的皇后早成为太后,我也老了。” 汪嬷嬷笑道:“夫人哪里老了,有资格进宫的夫人们中,哪个有夫人好看,哪个有夫人年轻呢?” 陈氏便笑了,道:“怎么没有,安国公夫人华氏,还不到三十岁呢。我都快四十了……” 说到年龄便伤感哪。也不知叶德能活多久,一朝他不在,由儿子继承爵位,自己可就成为老夫人,只能混吃等死了。 江嬷嬷嗤的一声笑,道:“安国公夫人年轻有什么用,顶头还有一位严苛婆婆呢。” 老安国公死得早,现在的安国公七岁便继承爵位,十七岁上娶了现在这位夫人,却婆媳不和,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的。安国公府是京城的笑话呢。 江嬷嬷的话不知怎的触动陈氏的心事,她敛了笑,道:“三郎就是不听话,若是他肯娶了丽蓉,以丽蓉的教养,断不至悖逆我。” 江嬷嬷左右端详,确认凤冠戴得端正,退后两步,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道:“说起三郎,不知夫人听到没有,昨儿他们去看摊戏,小闲被书宁推倒,踩了三郎的脚后跟呢。” “是吗?”陈氏不悦道:“这个小闲,怎么到哪儿都能惹事啊。” 江嬷嬷道:“应该不是。几人中就她身板单薄,看摊戏的人又多,推来挤去的,站不住脚也是有的。” 可不是,瘦高瘦高的小身板,风一吹就倒了,哪禁得人潮推来推去。 “没带随从吗?” 陈氏话一出口便知问错了,叶启有的是死忠,走到哪跟到哪,这些人情愿自己死了,也会保护叶启不伤毫发。不过,如果是一个丫鬟的话,照顾不到也是有的。 陈氏自行脑补了现场。 “怎么又说书宁推她呢?”陈氏想了想,想不起书宁长什么样子。以前到她跟前回话的,只有锦香,后来换了小闲。丫鬟们来来去去的,她哪有精气神理会。 江嬷嬷笑道:“所以她们才当笑话说呢,书宁被挤得站不住脚,倒向小闲,小闲又被书宁推得站不脚,踩了三郎君的脚跟,要不是三郎君穿了靴子,怕是连鞋都踩掉了。” 陈氏想像叶启被踩掉鞋的狼狈样儿,不由也笑了,道:“所以说,人多的地方危险得紧。我一向不爱去这些地方,也就他们年轻,不知轻重,才兴致勃勃跑去。” 江嬷嬷附和道:“可不是。” 此时拿了手炉进来的明月回道:“时辰差不多了,夫人也该上车啦。” 好在卢国公府离皇宫不远,要不然怕是五更天就得出发呢,哪能边打扮边说闲话。 有江嬷嬷陪着说了一会儿聊话,陈氏一宿未眠的疲倦消了不少,接过明芳奉上来的参汤喝了,披上斗蓬,上车去了。 江嬷嬷并没有随同前往,她回房小憩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翠绿色没有一丝杂质的玉佩,看了又看,抚摸半晌,小心放入最底下的箱子里,自言自语道:“待小四成亲,给她做嫁妆。” 这块玉佩自然是小闲送的。 叶启走后,小闲想了再想,只有先向陈氏吹吹风,让她有心里准备,而且吹风的人还得是她的心腹,又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技巧。在汪嬷嬷与江嬷嬷之中,小闲选择了江嬷嬷。 倒不是陈氏最信任的人是江嬷嬷,而是汪嬷嬷忙得很,身边跟了一群人,哪有时间耐心和小闲闲谈? 江嬷嬷就不同了,她贪财,易说动,此时又没有事,和一群管事嬷嬷自行在厢房吃酒呢。 当然,这也得益于小闲平时人缘不错,与江嬷嬷没有直接冲突。虽然翠烟对小闲仇恨得很,但翠烟并不是江嬷嬷的得力心腹,只不过是她投靠了江嬷嬷而已。 在翠烟与小闲之间,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啦。 所以,小闲悄悄过来,不仅送上玉佩,还许诺让江嬷嬷的小女儿小四进院里服侍,从三等丫鬟做起。 那块玉佩已经让江嬷嬷动心了,不过说两句话,就得到如此重的报酬。再提到让小四进院子。江嬷嬷马上对小闲没口子的道谢。 能在叶启身边服侍,万一被叶启看上,成为姨娘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她的外孙可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想想她便想觉前途一片光明。 叶启一晚上又是散步,又是上茅厕,来回折腾了几次,到最后,不要说大臣侧目,就是皇帝都不悦了,佯怒道:“你小子今儿是怎么回事?” 好容易捱到天亮,大朝会开始前,叶启到底没沉住气,遣人回府问:“没有什么事吧?” 小闲懒懒才起。陈氏进宫去了,待她回来才去磕头领赏钱,这段时间反而可以歇一歇。 “郎君急待消息?”小闲既感动叶启的关切,又惭愧,忙道:“你快回去禀报郎君,此事已揭过去了。” “揭过去了?” 叶启听宰相念完贺表,随大臣们山呼完万岁,算是拜年仪式完成,便不顾一切,第一个冲出太极殿。老头子们从昨晚熬到现在,早累得够呛,看到一个身影冲出去,只有感叹:“果然英雄出少年”的份。 叶启听完小闲捎来的话,骤然紧张之下,猛然得到放松,只觉手脚酸软。 揭过去了?她是怎么揭过去的?r1152--44631+d0577699--> 第127章 可否 正月初一就这样乱乱地过去了,天色微黑,叶启回到院子,吩咐关院门。 看守院门的仆妇好生奇怪,今儿过年,怎么这么早关门? 剪秋等人窝在小闲屋里,边吃点心边说闲话,话题当然离不开夫人赏的银锞子。今年跟往年不同,她们得到的都一样,每人四个。 书宁也在座,只是神色有些不自然,话很少。 “郎君回来了。”候在起居室廊下的丫鬟喊了一嗓子, 小闲几人忙丢下手里吃了一半的点心迎出来。 叶启大步走来,一见小闲,丢下一句:“你们候在外面。”一把把小闲拉进了屋。 丫鬟们目瞪口呆。 小闲卒不及防,差点被门槛绊倒。 “那件事,怎么揭过去的?”叶启急急问道。 他担了一宿的心事,就怕回来再也见不到小闲了。为此把皇帝大臣们丢在脑后,恨不得在小闲有危险的时候能插翅飞到小闲身边。可是最终,传话的人只传来这么一句话。这一天,他都在抓心挠肝中度过的。 小闲用力从他掌中抽出手,手腕有一道淡淡的指痕。 抚着指痕,小闲把向江嬷嬷行贿的事说了。 “这么简单?”叶启瞪眼道:“要是她能帮得上忙,她家那个什么小四,过了年让她过来吧。” 只要小闲平安无事,不要说添一个丫鬟,就算要一个小官他都肯帮忙说项。 小闲道:“夫人今天忙得很,估计真听到什么,也没时间处置。过两天没事,才是真的没事。” 叶启连连点头,道:“这几天我不出府,天天在家里守着,若有个风吹草动,也好及时施救。” 勾引郎君的罪名一旦落实,轻则发卖,重则杖毙,叶启真不敢掉以轻心。 小闲翻了翻白眼,道:“大过年的,你不用去向亲戚长辈拜年吗?” 别的不说,魏国公府总得去吧,郑国公府、文信侯府也得去吧?怎么能不出府门呢。 叶启蹙眉不语。他是真的不放心哪。 小闲劝道:“为儿女计,乃是人之常情,不要说我送她那玉佩价值百金,仅仅答应让小四进我们院子一项,她也会动心。你要是不放心,明儿我去问问,看她为我们说项了没有。” 或者明早她为陈氏梳头时,便说了呢。 叶启又连连点头,道:“不错,总得讨个准信。你跟她说,小四的事,我准了。元宵节后便进来吧。” 小闲应了。 从三十早上一直忙到这会儿,府里大多数人都没怎么安歇过,眼见天色已晚,匆匆拔拉两口饭,便安歇了。 叶启没有一点睡意,泡了热水澡后,还要去。 “你去歇了,我侍候吧。”小闲见剪秋强忍着上下眼皮打架,没精打采候着,便道。 剪秋实在撑不住,也不坚持,道:“有劳了。” 书宁昨晚上来回折腾,跑了大半个卢国公府,不仅腿差点跑断,人也快累瘫了。早上小闲精力十足,她们又只能陪着,下午又去上房,到现在,只想倒地便睡,哪里顾得了别的。 小闲似笑非笑睇她,慢吞吞道:“你们也去歇了吧。” 书宁如蒙大赫,应了一声,飞快跑了。 倒是书琴,关切地道:“若是累了,唤我起来,我来替你。” 虽说书房她进不去,但是在门外侍候也是可以的。 小闲道了谢,道:“都回房去吧。” 几人说话,叶启在书房里一直听着,待得小闲挑帘进来,他笑容满面道:“都走了?” “都走了。”小闲应了一声,道:“可要吃茶?” 刚才他好象没怎么吃饭,只是啃了一条鸡腿,也不怕腻。 “你平时喜欢吃的清茶,给我来一碗。”叶启拉过毡毯,在小闲对面坐了。 小闲瞥了一眼他平时坐的位置,那儿宽敞,又对着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叶启顺着她的目光扫一眼,走过去把摆那儿的几案搬来,道:“这样说话方便。” 小闲煮开了水,取一嗫茶叶,放进茶碗里,倒进沸水,看茶叶在水中舒展腾挪,不由暗自遗憾,要是有玻璃杯就好了。可惜这个时代的玻璃制品珍贵无比,哪里舍得拿来用,何况是她这样的丫鬟身份,更是不用想了。 “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叶启一双漆黑的眼睛只是凝视着小闲,见她若有所思,不由关切地道。 “没什么。”小闲摇了摇头。玻璃器皿怎么制出来的,真是没有印象了,要不然做一批出来,肯定赚大钱。 “前晚对你说的话,你还没答复我呢。”叶启的下巴差那么一点点就碰到小闲的脸颊了。 小闲茫然道:“前晚的话?” 前晚说过什么话来着? 叶启一脸严肃,加重语气,道:“我说了,我喜欢你。” 小闲差点被口水噎了,他好象是说过来着,可是,这个……那个,能作数吗?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叶启不依不饶。 小闲在那双漆黑深遂的眼睛逼视下,无所遁形,只好道:“我还没考虑。” “还没考虑啊……”叶启毫不掩饰他的失望,勉强道:“也是,从昨天忙到现在呢。” 小闲低下头。 “你慢慢考虑,三天,三天时间够不够?”叶启很快又道。 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吗?小闲无奈,道:“好。” “嗯嗯,”叶启殷勤地给小闲端茶,道:“你尝尝,这茶合不合口味。” 这是我泡的好不好。小闲哭笑不得。 叶启自小吃的一直是煎茶,清茶入口,寡淡中透着苦涩,不由蹙了蹙眉,见小闲看他,又展眉笑道:“不错不错,好吃。” “这样冲泡,有茶的甘香,你细细品尝,习惯之后一定不会再喝煎茶了。”小闲忍笑道。 叶启故意大大喝了一口,道:“果然甘香。” 这样刻意讨好,反而增加了小闲的心理负担。她不再说什么,翻开看了一半的书,低头看起来。 室中安静,街上偶尔传来断断续续的爆竹声。 “小闲,你饿不饿?”叶启轻声道:“我给你带了点心呢。”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锦帕包着的小包,打开来,里面两块水晶龙凤糕,还带着他的体温。 米糕白亮如水晶,配上红莹莹的枣子,托在他修长白哲没有瑕疵的手里,好看得爆棚。 “昨晚上在宫里拿的,你尝尝。”叶启取了一块,递到小闲唇边,大有让小闲就着他的手吃的意思。 他去宫里守岁,还给自己带吃食。小闲心里一暖,张唇咬了一口。 叶启笑了,整张脸舒展开来,眉眼灵动,神采焕发,淡黄色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像在缓缓流淌。 小闲看呆了。 叶启感觉到小闲的呆样,轻笑出声,道:“我好不好看?” 若是别的男人问出这句话,小闲一定啐他一脸唾沫星子。可是眼前的少年若不好看,世上再无好看之人了。 小闲点了点头。 叶启突然探过身,在小闲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温润的唇一触即逝,小闲的心猛地一跳,脸不知怎的红了。 叶启温柔地看着小闲,只是傻笑。 不知过了多久,廊下脚步声响,有人在门口道:“小闲姐姐,上房来人了。” 小闲吃了一惊,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竟不知如何应答。 叶启朗声道:“谁来了?” 门个的丫鬟道:“上房江嬷嬷来了。” 江嬷嬷?叶启和小闲对视一眼,叶启道:“知道了,请去东厢房待茶吧。” 丫鬟答应一声,自去招呼。对于小闲没有在书房侍候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小闲定了定神,只觉嗓子眼发干,喝了一口已凉的茶,润润喉咙,才能发出声音,道:“我去看看。” 刚才来禀报的像是三等丫鬟绿窗,不知她起疑没有。 叶启取过斗蓬,给小闲披上,道:“小心着凉。” 小闲抬头看他,道:“你是郎君,大可不必如此。” 叶启摇头,郑重道:“不,我是三郎,必定如此。” 郎君是主子,三郎却是夫婿。小闲明白他的意思。 “我会想办法帮你脱籍,娘亲那里,还须慢慢设法,你不用怕。”叶启轻轻拥了拥小闲,在她耳边道。 脱籍?脱去奴籍吗?小闲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她一直盼着能脱去奴籍,开家点心铺子谋生,却没有想到这句话从叶启嘴里说出来时,却有另一层意思。 “不,夫人断然不许的。”小闲道。 叶启语气坚决道:“我来设法,你要相信我。” 不是三天考虑吗?怎么谈论起这个了?小闲从叶启的眼眸中看到小小的自己,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一切有我呢。”叶启把小闲送到门口,在她耳边道。 这是两世为人,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对她说,一切有我。 小闲轻轻嗯了一声,迈步出门,差点被绊了一交。叶启给她披上的是自己的斗蓬,他比小闲高出一个头不止,斗蓬披在小闲身上又长又大,一不小心便绊倒了。 “瞧我。”叶启轻拍额头,道:“我去取你的斗蓬来。” “不用。”小闲把斗蓬解下来,交给叶启,道:“不过几步路,哪里就冻着了。”r1152--44631+d05309--> 第128章 心事 江嬷嬷服侍陈氏歇下,想想小女儿的远大前途非常非常重要,于是不顾周身疲乏,带了小丫鬟赶了过来。 收钱办事,天公地道。可是事办了,总得跟正主儿说一声,顺便问一问小四什么时候能进来。 拍开院门,仆妇见是夫人跟前的大红人,马上小跑进来通报,江嬷嬷紧跟在后。 丫鬟们都散了,只有绿窗绿草两人轮值。听说江嬷嬷来了,不敢怠慢,一人招呼着,一人跑过来禀报。 “嬷嬷请稍待,郎君随后就来。”绿窗陪笑道。 郎君?江嬷嬷纳闷,道:“小闲呢?叫她来见老身。” 绿窗的表情很古怪,道:“小闲姐姐有事,可能来不了。你老请坐。”又让绿草:“快,煮水煎茶。” 煎茶这么高级的活计,什么时候轮到绿草做了,茶饼搁哪都没摸清。 她向绿窗瞪了一眼,道:“还是你来煎吧。” 果然没有一个老成持重之人坐镇就是不行,瞧这乱的。江嬷嬷摇了摇头,道:“大过年的,你们可别松懈,郎君那儿随时要有人侍候,各房要小心火烛,可明白了?” “嬷嬷放心,已经安排了人。”小闲在门口接话,随即掀帘进来,向江嬷嬷行礼,道:“嬷嬷辛苦。”又对绿草绿窗道:“你们下去吧。” 两人如蒙大赦。 两人在毡毯坐下,小闲自然是要煎茶的。 “这些丫鬟可不能惯着,”江嬷嬷含笑道:“你若软弱可欺,她们便无法无天了。” 小闲也含笑应了一声是,道:“大家都忙了一天一夜了,昨晚也没歇,守岁的守岁,贪玩的贪玩,今儿不免让她们早些去歇了,免得明儿来了客,没了精神,忙中出错。” 江嬷嬷不管事儿,不过是仗着老资格,又是陈氏得用的人,才拿大一回。小闲乖巧恭敬,并没有不耐烦,心里的好感又增了一分。 “夫人对你冒冒失失的举止倒没说什么,不过是哈哈一笑而已。”江嬷嬷装作漫不经心般道。 小闲心知肚明,这是来回信了。 “多亏嬷嬷周全。小四的事,我已经禀明郎君,过了元宵节便让她进来吧。”小闲投桃报李。 江嬷嬷得到准信,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吃了一碗茶,便告辞了:“还要到别处走走,你们也早些歇了吧。” 小闲送到院门口,道:“嬷嬷慢走。” 绿草探头探脑从柱后闪出来,道:“大半夜的,她来干什么?” 院里从没有管事嬷嬷夜里过来查探什么,何况是不管事的江嬷嬷。她和绿窗两人讨论半天了,绿窗不敢问,她仗着和小闲亲近,便自告奋勇跑来问一句。 小闲边往里走,边道:“不过是过年过节,生怕我们贪玩,没人轮值,过来看上一看。” “那为什么不是汪嬷嬷过来?”绿草化身好奇宝宝,紧跟在小闲身后,问题一个接一个。 小闲失笑,停步转身,道:“我哪知道,要不,你问她去?” 借绿草两个胆子,她也不敢哪。当即吐了吐舌子,跑了。 小闲四下巡视一圈,叮嘱守夜的仆妇好生照看,小心灯烛,才回来。 叶启站在廊下,风吹动他的袍角,扬起老高。 今晚该剪秋轮值。她略躺了躺,不敢睡熟,便穿好衣裳,抿了头发,过来了。 书房门紧闭,窗户没有透出一丝灯光,想来叶启已回卧室。 走到东厢房门口,一丛光秃秃的芍药旁突然扬起一角袍袂,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叶启在等小闲回来,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叫,他还以为是小闲,吓了一跳,抢上道:“怎么了?” 剪秋软倒在地,待听到是叶启的声音,才回了魂儿,紧紧捂着心口,吸着气儿道:“郎君!你怎么在这儿?” 叶启看清是剪秋,退后两步,淡定道:“你去瞧瞧,怎么小闲还没回来。” 小闲去哪了?剪秋摸不着头脑。 “哦,不用了。”叶启接着道。 不远处一人手提灯笼,转过曲曲折折的庑廊,瞧那人的身型,可不正是小闲。 “快进屋,别冻着。”叶启迎上去,接过小闲手里的灯笼,关切地道。 谁是主子谁是奴婢?剪秋呆了,坐在冰冷刺骨的地上,愣是忘了起身。 “剪秋?”小闲奇怪地道:“你怎么坐在这儿,不冷么?” 剪秋泪奔,谁管我冷不冷啊,哪里像你,有人知冷知热的。 叶启侧身为小闲挡着风,护着她进屋去了,小闲想把剪秋拉起来都没机会。 “怎么去这么久,都说些什么?”叶启倒了热水递到小闲手里,道:“若是她办不好,我有的是办法。” 只要不是进了宫出不来,总有办法可想的。 小闲道:“她来说办妥了,我许她小四元宵节后进来。就是想着大过年的,大家都松懈,巡了一圈,才来迟了。” 叶启这才放下心,道:“外面冷得很。哪里用得着你去巡视,你要不放心,说一声,让剪秋去就是了。” 剪秋总算挣扎着起身,拍了拍冻得快僵了的屁股,扶着墙迈进门,便听到叶启这么说。真是好心酸,丫鬟与丫鬟之间的区别咋就这么大呢。 “我哪里就这么金贵了?”小闲白了他一眼,问剪秋:“可摔着?怎么好好儿的,就摔了?” 剪秋幽怨地瞟了叶启一眼,道:“是我不小心。今儿是我轮值,想着你也累了一天了,总不好让你替我。” 谁让你来碍事了!叶启老大不乐意,狠狠瞪了剪秋一眼。这一眼,只把剪秋瞪得心里打鼓,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小闲确实有些累了。她是丫鬟们的头,又是第一次接手这些事,这些天忙里忙外,唯恐遗漏什么,落人口实。剪秋心疼小闲,想着让小闲歇一歇,却哪里晓得叶启的心事。 “谢谢你,还是你体谅我。”小闲道:“你收拾收拾准备安歇吧。” 叶启临睡前,铺床是一定的,还要加了百合香,把房间熏得香香的,还有一些物什也得放妥当,以备叶启伸手便能拿到。 剪秋进内室去了。 叶启马上贴了过去,可怜巴巴道:“我在外面等了半天呢,只是怕她威胁你。你瞧,手都冻僵了。” 说着,手便握住了小闲的手。 暖得很,哪里冻僵了。 这是赤果果的吃/豆腐啊,小闲哭笑不得,道:“我们约好考虑三天的。” “嗯嗯,”叶启点头,样子乖得很,道:“你现在考虑好了没有?” 这是没法谈了。小闲道:“我累了,先回去歇息啦,有什么事你吩咐剪秋。” “我不要剪秋在这儿。你让她回去,我们再一块儿说说话。”叶启柔声央求。 小闲惊奇,道:“你昨晚在宫里守岁,也没歇,难道不累?” 今天又是参加大朝会,又在陈氏跟前尽了半天孝,还要陪着叶德应付一些至亲,到现在一点不疲倦,真是铁打的人不成? “没有你在身边,我才累。” 这就是胡扯了。小闲果断不信,甩下他扬长而去。 第二天早上,剪秋一双眼圈黑如大熊猫,把小闲吓了一跳,道:“你这是怎么了?” 剪秋快哭了,道:“郎君昨晚也不知怎么了,一会儿要茶,一会儿要水,一会儿要点心。我刚躺下,他便喊我,这一宿,竟是不曾合眼。” 小闲默然。 待得见到叶启,他老成在在坐在食案前吃早饭,一点瞧不出一宿未眠的模样。 ………………………… 过年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有见不完的客,走不完的亲戚。卢国公府今年走动的人比往年多了许多,别的不说,朝官们看无不趁这个机会走动走动,就是那起没有资格进府吃一碗茶的,也会送一份礼,在门房坐一坐。 叶启还须回拜,自然忙得脚不粘地,这些天,大多数时候不在府里。 陈氏忙得团团转,夫人们之间总得互相走动。不过,往年丈夫不争气,每每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有时候还生一肚子气回来。今年不同,每到一处,叶启都是贵妇名缓们谈论的焦点,好几家勋贵的夫人还带着婷婷玉立的女儿,半真半假笑问陈氏,做你家长媳可合意。 哼,她们以为嫡女就配得起我家三郎了。陈氏心里冷笑,谁不知道三郎圣眷隆重,前途无限呢。 “听说至今还没有通房丫鬟。” “可真是难得,也不知哪家闺女有福气得了去。” “你没看秀王妃跟斗鸡眼似的么,这是生怕他被别人家抢了。” 两个贵妇人凑到一起窃窃私语,刚好让去如厕路过的陈氏听到了。 陈氏唇边绽开一抹笑,她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 宴罢,回府的车上,明月跽坐为陈氏捶腿。陈氏不知不觉打了个盹,梦中,叶启娶亲,娶的是丹阳公主,真是好大的排场。她乐得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乐醒了。 明月不解地看她,道:“夫人做了什么梦,这么开心?” 马车已经停在前后院之间的巷弄,只是丫鬟们都不敢唤醒她。 下了马车,陈氏心情愉快往上房而去。不远处,假山后两个人说话呢,一人道:“你可瞧仔细了,真的扑进三郎君怀里么?” 另一人道:“可不是,我瞧得真真的。” “哎呀,这是在勾引三郎君吧?”先前一人惊呼道。 陈氏勃然大怒,竖眉喝道:“谁?滚出来!”r1152--44631+d0605604--> 第129章 惹祸 两个丫鬟畏畏缩缩从假山后挪出来,一个皮肤白哲,一个高高的鼻梁。两人来到陈氏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两人陈氏都不认识,她们腰系粉红色腰带,应该是二等丫鬟了。 陈氏望向明月。 明月道:“素心、慧中,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夫人,明月姐姐,我们在这里没干别的。”那个叫慧中的吓得不轻,趴在地上,身体抖个不停。 陈氏道:“谁扑在三郎君怀里?说!”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陡然拔高,身边跟的人吓得腿都软了。 素心和慧中不停磕头,道:“奴婢胡说,做不得真,求夫人饶命。” 陈氏怒极,喝道:“唤桂花来,好生拷问。” 江嬷嬷很快着人把这两个丫鬟押到耳房去。一丈红什么的还没用,慧中就招了。 慧中是叶邵院里的丫鬟,过了年已经十六岁啦。她老子娘的意思,是希望她能被叶邵收房。叶邵对她也有那个意思。不过顶头还有个叶启,风头正劲,给陈氏挣了好大的光彩,又是嫡出。他既没纳妾,又没有通房丫头,叶邵倒不好做得太过明显。 最近不知从哪儿开始传来的流言,把叶启与小闲说得很是不堪。说的人绘声绘色,听的人羡慕者有之,妒忌者有之,不一而足。 慧中又羡慕又开心,如果四郎君也如此深情对她,就好了。再说,若是叶启有了通房丫鬟,叶邵自然也可以趁机向陈氏提出要把她收房的事。叶邵只比叶启小一岁呢。 可是这些话,只是丫鬟们暗地里乱传,也没个准信。刚才她去叶馨院里送东西,遇到闲着没事东游西逛的素心。许多人都知道,卢国公府没有素心不知道的事。 果然,素心说得有鼻子有眼,还信誓旦旦说是她亲眼所见。慧中却没有去想,素心又不是叶启的丫鬟,怎么可能一起去看摊戏,所谓的亲眼所见,完全是一派胡言。她关心的是,自己与四郎君是情投意合,而可怜的小闲,只能不要脸到用身体去勾引三郎君的地步。 汪嬷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喝令仆妇们把素心拖出去先打十棍再说。 素心大惊,哭喊道:“嬷嬷饶命,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不是为了让慧中相信么,所以才说我亲眼见。嬷嬷,我跟小闲是好姐妹,有没有这回事,你让我去问问小闲就清楚了。” 汪嬷嬷啐了她一脸,还是让仆妇把她拖下去,打了十棍子,直打得她鬼哭狼嚎,凄惨无比,真是闻者无不伤心,见者无不落泪。 陈氏得报,更生气了,道:“这些乱嚼舌根的人可恶,再打二十棍,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幸好慧中脑子没坏,和叶邵私通的话到底没说,所以发落较轻,挨了十棍子。 陈氏又把叶邵唤来,好一通训。 至此,叶邵也不敢提要把慧中收房的话了,佯装乖巧地讨好嫡母,好话说了一萝筐,又给陈氏捶腿,又是讲笑话儿,使尽浑身解数,才把这事圆过去。 素心被打得奄奄一息,还不忘让人把小闲找来。 小闲见她像一个血人似的,着实吓了一跳,道:“大过年的,你犯了哪条惹恼夫人,把你打成这样?” 这三十棍的威力,可比当初小闲穿过来时恐怖多了。 素心眼前阵阵发黑,气若游丝道:“你要不救我,我就活不了啦。” 小闲瞬间明白,敢情她以为原来的小闲挨了三十棍,还撑了下来呢。 “我帮你想办法,看能不能弄点好金疮药,你一定要撑住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闲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忙去找顺发,让他帮着弄点金疮药。 陈氏生完了气,猛然想起素心来,道:“我怎么瞧着那个鼻梁高高的眼熟呢?” 明月苦笑,到底避不过去。都在同一个院子,素心又是个呆不住的主,这一天到晚到处晃荡。有时候陈氏瞧见也是有的,只不过她一向不怎么把那些低等丫鬟当人罢了。 “什么!我这里的丫鬟?”陈氏怒了,道:“叫人牙子来,发卖出去。” “夫人,她能不能捱过今晚还两说呢,三十棍,谁挨得起呢。”明月心下不忍,帮着求情道。素心只不过嘴巴没把门,喜欢到处八卦,人还是不坏的。 实打实的三十棍,十几岁的女孩子怎么捱得了呢。这些年,受了三十棍活下来的,只有小闲一人,可也因此性情大变。 陈氏想想也是,便道:“桂花呢,让她看着些儿。人要是死了,悄悄扔了就是,别声张,大过年的,晦气。” 明月应了,派人去传话。 明芳进来禀道:“三郎君与周十四郎君来了。” 周川过府拜年,两家是通家之好,自然要到后宅拜见陈氏。 叶启与周川连袂进来,陈氏越看叶启,越是笑得合不拢嘴,道:“十四来了,快坐。” 周川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在下首坐下。 “十四啊,听你母亲亲说,过了年,你要去羽林军了?”陈氏笑眯眯道。 看吧,两人一起玩耍到大,三郎由皇帝亲点成了千牛备身,而周十四却只能通过家里父兄多方奔走,才能成为羽林军的校尉。陈氏骄傲啊。 周川道:“是,十六便去报告。到时候还须仰仗三郎多多照拂。” 陈氏便呵呵地笑,道:“这个自然,三郎,若有机会,可要在陛下跟前为十四美言几句。” 这是一个母亲骄傲的时刻,她的三郎,就是与众不同嘛。 叶启道:“是。” 又向周川丢了个眼色,周川眨了眨眼,又说两句闲话,便告辞了。 陈氏心情极好,笑眯眯道:“你们有你们的事,我就不留你们了。”又叮嘱叶启:“留十四吃了饭再走。” 两人一出上房,便勾肩搭背的,往叶启院子里来。 “说吧,你有什么事求我。”一进起居室,周川便大刺刺在主位坐了,一反刚才在陈氏面前的乖巧谦卑。 叶启笑喊小闲:“快把那套琉璃茶具取来,我要煎茶待客呢。” 周川笑着作势虚踹叶启一脚,道:“休要惺惺作态。” 小闲打开三层锁,从精美的檀木箱子里取出整套玻璃碗,那表情,可真是精彩。要搁现代,外层这个雕工精美的檀木小箱子,不知能买多少套这样的玻璃碗呢。 自从小闲在叶启身边侍候,还没见叶启煎过茶,这时不由也好奇在旁边围观。 “先说明啊,若是点茶不好,可不作数。”周川笑嘻嘻道。难得叶启有事相求,不好好为难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叶启往小泥炉上添水,道:“放心,保你满意。” 接下来,小闲像欣赏一副工笔画一样欣赏到叶启在茶面上的画,在周川那碗茶,他画了一座亭台楼阁,在自己那碗茶的茶面上,他画了一个月下仕女。 周川瞄了一眼,怪叫起来:“我怎么觉得这个美人像小闲呀。” 可不是像小闲,只是换了一副衣裳,手拿团扇而已。 小闲凑过去看了,狐疑地睇叶启,道:“这是……” 感觉像是她的画像。 叶启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笑了笑,把茶端到面前,也不顾烫,一口吃下。 周川看得目瞪口呆,道:“这是怎么说?” 叶启拭拭嘴角,对小闲道:“你忙你的去。” 这是让她退下?小闲应了,到廊下候着。 剪秋悄声问:“我恍惚听得,大过年的,汪嬷嬷还杖了丫鬟?犯什么事,要这时候处置,等不及待年后?” 一般为体现主家的宽厚仁慈,过年到元宵节这段时间,下人犯了错,会关起来,一般关在柴房,待元宵节后再处理。 小闲摇头,道:“不知。被打的是素心,估计是她那张嘴惹的祸。” 她成了血人,那样凄惨,小闲哪有心情去问她犯的是什么事。至于慧中,小闲本就不熟,更不关心。 剪秋蹙了蹙眉,一转头,却发现书宁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似乎站都站不稳。 “可不要着凉了,还是回去歇一会吧。”剪秋关心地道。 小闲一摸她的手,哎哟一声,道:“怎么这么冷,快去加件衣裳。” 书宁的手,冷得刺骨,感觉不像是活人的手呢。 书宁勉强笑道:“我没事,今晚是我轮值吧?哪能去歇呢。” 书琴道:“我是明晚,跟你换吧。” 估计是着凉,喝碗姜汤,好好捂一捂,也该好起来吧。 书宁道了谢,感觉小闲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更是心虚,道:“想必今儿穿得少了,这儿风又大。” 是吗?素心到底为什么挨了三十棍子?小闲不知怎的,突然很想知道。 屋里,周川听完叶启的计划,张大了口无语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你说,不仅要脱了小闲的奴籍,还要我认她当义妹,让我父亲认她为义女?” 文信侯的义女,身份地位可不一般,虽然不如嫡出的女儿那么高贵,但肯定比庶女强。 “你想干嘛?”周川的脸直逼到叶启跟前。 要说叶启脑袋让驴踢了,他是不信的,如果怪异的行为,肯定有他的理由。 叶启平静地道:“我原想请陛下认她为义女,封她个郡主什么的……” 吧哒一声,周川下巴掉了。 叶启接着道:“……后来一想,陛下不大好相与,还是退一步吧。” 敢情找上文信侯,叶启还觉得委屈。r1152--44631+d0605606--> 第130章 议亲 叶启一早去魏国公府,天黑才回,一进门,便道:“小闲留下,其他人回避。” 又怎么了?丫鬟们侧目,小闲不解。 “今儿是第三天,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叶启急急道。 一早表哥便来接,到魏国公府才发现已经聚了一院子人,大多都是表哥表弟们的亲戚至交,趁过年走亲戚的机会,托他们引荐,以求与叶启交上朋友。 大家年纪相仿,又是勋贵子弟,除了走马章台,还能干什么呢。 叶启一心记挂问小闲要答复,却哪里拗得过表哥们,捱到天黑,借口须跟母亲回府,才得脱身。 回府路上,母子同乘一车,陈氏还埋怨他道:“表哥们热情,你怎么回来了,就是晚上在舅父家留宿也未尝不可。” 因为这个儿子有出息,她今儿可没少受奉承,连带着老母亲大嫂也沾了光呢。 叶启哦哦两声,道:“是儿子思虑不周。” 陈氏笑着抻抻他的袖口,道:“可曾见你十七表妹?” 今儿卢老夫人抽空跟她提起,想把十七娘许给叶启,问她的意思。 十七娘是张氏所出,家里人都说她长相举止酷似年轻时候的陈氏。 先前丽蓉对叶启有意,郡主身份又摆在那儿,张氏想亲上加亲,也不敢鲁莽。与皇室争亲,不是自寻死路么。现在不同了,皇帝公开表态要再留丽蓉两年,若是能在这两年内成亲,岂不是好。 叶启前途远大。若能得这样一个乘龙快婿,魏国公府更上层楼指日可待。 对这个侄女,陈氏自是极满意。不过,她还是属意丹阳公主。若是大哥大嫂肯把侄女许给叶启当平妻的话,那就完美了。可是,这个却难。 这话,自然不能马上回,还须问叶启的意思,再慢慢回旋。 叶启摇头,道:“没有。” 一进府便被一群男子们围住,就是进后宅见外祖母舅母们,也是行个礼便被表哥们拉走。只瞄到外祖母身边围满一君花枝招展的少女,他并没细看,自然不知表妹们有没有在里头。 “三郎,你大舅母说,要把你十七表妹许配给你,你可合意?”陈氏认真看着叶启,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这孩子,城府深着呢。 叶启微微一惊,哪里又跑出个表妹来了。 “娘亲的意思呢?”叶启反问。 陈氏没从叶启脸上瞧出什么,沉吟着道:“若是从人品上考虑,十七娘是极好的。” 叶启看她。瞧她这话里有话的,肯定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 果然,陈氏接下去又道:“但是,娘亲想着,现在陛下对你恩宠极深,或者在婚事上,也会有所安排。” 叶启无语,难不成她还想尚公主?公主也分嫡庶,也有身份高低。皇后所出的丹凤公主只有六岁,难不成母亲想让自己等上十年? “翁贵妃所出的丹阳公主,过了年十一了吧?”陈氏小心翼翼道。 叶启呆了呆,道:“娘亲不觉得丹阳公主的母亲只是贵妃,不如丹凤公主尊贵吗?” “是啊,”陈氏颇为无奈,道:“可是丹凤公主只有六岁,还得等好几年呢。” 皇后太不争气了,不说没有儿子,连女儿都这么小,害得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叶启心知坏了,母亲这么变态,他想娶小闲,那是门儿都没有啊。 因此,他更是迫不及待想知道小闲的答案。只有两个人齐心协力,才能战胜母亲,结为连理呀。 小闲哪里知道事情这么复杂。这三天,她还真有考虑过,只是想来想去,古代男子普遍三妻四妾,无论当大妇还是当小妾,都得与别的女人,不,许多女人共用一夫。做为现代人,这个,她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的。 若是提出只能一夫一妻,大概会被当疯子关起来吧。 面对叶启期待热切的眼神,小闲只是苦笑,道:“深宅大院不适合我,我还是想开家点心铺子,自力更生过日子。” 叶启瞪大了眼,这是什么鬼理由? “我已经拜托文信侯认你为义女,周川认你为义妹,待举办过结拜仪式后,你便是文信侯府的十四娘子了。” 小闲一惊,没想到叶启为了她,如此费尽心思。这个时代阶级森严,要让文信侯认一个奴婢为义女,不知叶启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郎君!”小闲真诚地道:“你无需为我这么做,身为奴婢,不是有更多机会在你身边么?” 叶启大喜,紧紧握住小闲的手,道:“你也想跟我在一起的,对不对?” 小闲默然。 “对不对?”叶启追问道。 小闲低头思忖半晌,道:“容我再想想。” 她真的被叶启感动了。如果不得不嫁人的话,再没有比叶启待她更好的男人了。可是,两人之间巨大的身份鸿沟,又是明摆着的事实。 叶启从袖中抽出一份文书,递了过来。 小闲接过一看,呆了。那是一份解除奴籍的文书,有了这份文书,从现在起,小闲就不再是奴婢,而是平民了。 这半个月封衙,不知他怎么把文书弄到手。 “你以后自由了。如果想住卢国公府,另拨一所院落,如果想住到外面去,我给你添置一所宅院。”叶启柔声道。 小闲深知,在外面买一座宅院,以他的经济实力,没有任何问题。可是,那样算不算金屋藏娇? “不,我还是愿意在这儿当一个丫鬟。”小闲摇了摇头,把文书贴在心口,语气坚决。 叶启笑了,把小闲拥进怀里,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墨发,道:“这儿就是我们的爱巢。” 小闲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只觉一片平安喜乐。 良久,剪秋在门外道:“郎君,国公爷请你过去一趟。” 却是陈氏回府后与叶德商量起叶启的婚事,说起娘家这位十七娘,赞不绝口。 叶德在老婆yin威下,不敢发驳,马上着人来唤叶启过去。 叶启轻声道:“我去去就来。” 小闲轻轻应了一声儿,离开他的怀抱。 “什么事呀。”掀帘出来时,叶启怡然自得,眼睛晶莹湿润,神情平静安宁。 一个丫鬟行礼道:“三郎君,国公爷在夫人那儿,请你即时过去。” 叶启回头望了一眼,小闲没有出来,为厚厚的毡帘所隔,瞧不清她的容颜。 “好。”叶启迈步,走了两步,又吩咐道:“不用等我,你们先吃饭吧。” 府里规矩,只有侍候主子吃完饭,下人们才能吃。他这是说给小闲听呢。 剪秋等人应了。 那丫鬟深深看了剪秋一眼,心想,三郎君这么体谅下人,能当三郎君的丫鬟,真是福气。心里便存了一定要拨到叶启院里来的想法。 叶启自然不会去理会身边的丫鬟想些什么,来到上房,陈氏与叶德正在吃饭。 “三郎可用过膳?”陈氏笑吟吟道:“再取一份,你多少吃点吧。” 一进门便急着欲知答案,叶启直到此时,才觉腹中饥肠辘辘。今天酒吃得不少,吃食还真没怎么吃呢。 食案摆上来,叶启吃了一碗粥。陈氏这才看出他回院子半天,竟是没有吃饭。 “小闲怎么做事的?”陈氏不高兴了。 叶启笑道:“不关小闲的事,我原先不饿,所以没传饭。这不是看娘亲这里的粥做得好,所以吃得香甜么。” 可真会胡扯。谁不知府里熬粥,小闲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在一旁侍候的明月真听不下去了。 吃完饭,叶德说起与魏国公府的亲事:“十七娘是个极好的孩子,你怎么看?” 叶启惊奇,道:“父亲同意这门亲事?” 难道他受母亲压制一辈子还不够,还希望儿子也受压制一辈子么?十七表妹可是以母亲为榜样,样样学着母亲的举止来的。 叶德老脸一红,咳了一声,道:“亲上加亲,我如何不同意?” 陈氏对丈夫的表现极是满意,道:“说起来两家也是门当户对,只是……” 只是,如果儿子跟丈夫一样是个窝囊废,那娶侄女也算相宜。现在儿子如此出色,侄女便有些配不上了。 正妻讲究的是门第和主持中馈的能力,以及娘家是否能成为夫家的助力,至于长相身材等等娱人耳目的条件,一概不重要。 陈十七娘贵为魏国公嫡女,身份自是尊贵,本人长得也好,又是自小刻意培养,能力自然也不差。可是陈氏存了娶公主当儿媳的心思,便觉得侄女配不上了。 叶启紧紧抓住母亲话中未尽之意,探究道:“娘亲有话不妨直说。” 陈氏长叹一声,道:“十七娘再好,也及不上丹阳公主。” 翁贵妃乃是公认的后宫第一美人,以宫女之身受皇帝宠幸,一级级升到贵妃的地位,可见品貌能力。丹阳公主眉眼已开,长相犹在陈十七娘之上。 叶德低头吃酒不说话了。也就是陈氏心情好,才顺嘴问他一声儿。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插嘴了。 叶启道:“娘亲说得是。” 先把表妹这档子事糊弄过去,公主的事,以后再说。 陈氏却以为儿子属意丹阳,惊喜交加道:“三郎也这样认为?” 叶启点头应是。 陈氏像是放下一块大石般轻松,含笑道:“明儿我回一趟娘家,就说国公爷不同意这门亲事。” 叶德一口酒喷出老远,期期艾艾道:“我不同意?” 他什么时候不同意了。 陈氏白了他一眼,道:“当然要这样说。”r1152--44631+d0605608--> 第131章 身份 忙忙碌碌热热闹闹中,元宵节过完了。皇帝开始上朝,衙门开始开衙,一切又恢复正常。 叶标的院子也收拾好了,拣了好日子准备搬迁。 自从那晚为小闲闹到陈氏跟前后,叶标再不似以前那样和叶启亲近了。绝足不到叶启这儿不说,遇上了,只是叫一声三哥,再没有别的话说。 叶启自然不会和他计较。过年还送了他一匹小马做为礼物,这才把关系修好了。 这天,他兴冲冲来找叶启,道:“三哥,你帮我写几个字。” 叶启与叶邵、叶丰闲坐吃茶。叶标侨迁在即,两人过来请教叶启,送什么礼物合适。 听他这么说,叶邵很是奇怪,截口道:“要写什么字?” 叶启的字,在京城中大大的有名。过了年后,不用进宫轮值的日子,只要是大朝会,皇帝会特命他设一张几案,在朝堂上做记录。 这一举动,可比金口玉言地夸奖更有说服力。一时间,叶启的字热了起来,许多勋贵开始以求到叶启一幅字为荣。 叶邵虽是兄长,却是庶出,叶标一向不怎么搭理他,转头对叶启道:“三哥就写锦绣轩三个字即可。” 叶启笑道:“这是何处的牌匾?” 他还以为谁托叶标向他索字呢,看在十郎的面子上,说不得,这字还真得写。 叶标扬扬下巴,骄傲地道:“娘亲许我挂牌匾,我想来想去,还是这三个字霸气。” 室中一时静寂。卢国公府的规矩,只有世子所居才有牌匾,次子庶子所居,只是普通的院子,是不挂牌匾的。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以此区分尊卑,突出世子作为继承人的身份。 现在,母亲准许叶标挂牌匾,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有立叶标为世子的想法? 叶邵、叶丰望向叶启的目光便十分玩味。 叶启先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语气平淡道:“小闲,取文房四宝来。” 不过三个字,自是一挥而就。 晚上,向陈氏请安时,叶启在无意间说起:“下午帮十郎写了三个字,他给自己院子取名锦绣轩。” 陈氏道:“这孩子,就是调皮,非缠着我要挂牌匾,说这样叫起来容易与别处区分。三郎,你若是想挂,给自己所居院子取个名字吧。” 这是做为补偿吗?可是第一个挂牌的人却是次子叶标,而不是长子叶启。 叶启神色依然平静无波,淡淡应了一声是。 回去后,便写了三个笔走龙蛇的大字:启闲轩。 自那日两人把关系挑开后,小闲还是在启闲轩当她的丫鬟,只是没有别人在跟前时,却是倒过来,反而由叶启侍候她。 小闲一直担心被人瞧破,会惹来闲话甚至麻烦。所以现在叶启只要回来,便去书房。然后唤小闲进来,两人独处,其乐融融。 看看那三个墨迹淋漓的大字,看看叶启,小闲笑而不语。 叶启也笑,道:“我原想叫闲启轩,想了想,觉得不及启闲轩好听。” 把谁的名字放在前头,小闲并不介意。她细细观摩这三个字,道:“比我写得好。” 叶启便开心地笑,道:“你的夸奖,比陛下还难得呢。”把字收起来吩咐顺发拿去装裱店做成匾,道:“明儿下午去一趟文信侯府。” “嗯?”小闲不解睇他。 “文信侯夫人要见你。既然要认人家当义母,人家自然要见见义女啦。你不用怕,我会陪你一起去。”叶启说着,把小闲的手放在掌心。 小闲深吸一口气,道:“你付出什么代价?” 还是问清楚的好,免得她惴惴不安的胡猜。 “也没什么,以我与周十四的交情,以周十四在文信侯府的地位,并不难说服两位老人。”叶启说着,亲了亲小闲的手背。 小闲想了想,道:“难道没有要你在皇帝跟前进言?” 她想了好几天,唯一能说动文信侯夫妇的,应该就是这一点了吧。 叶启扶小闲坐下,又给她泡茶,道:“周十四的长兄,最近想挪一挪位子,托我向严春芳提一提。” 严春芳,当朝宰相,年已七十八,是个白胡子老头。 小闲不知他为人如何,但既能当宰相,自是十分利害的人物,不禁担心地道:“你与他关系如何?” 宰相有驳封权,皇帝的圣旨他要是不同意,是可以退回去,让皇帝想办的事办不成。这样的人物,叶启如何说服他?再说,文信侯自己都没办法的事,叶启又怎么能办成? 小闲越想越担心,道:“若是太为难,便算了吧。不认他为义父,我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又不是有真感情,认什么亲哪。 叶启见小闲为自己着想,高兴得直想蹦哒,眉开眼笑道:“严春芳是个老古板,不过要摆平他也不难。” 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拿准他的弱点,什么事不能成呢。 瞧他这样子,一定摆平了。小闲总算放了心。 第二天一早,叶邵便联同叶丰过来,道:“还请三哥在娘亲跟前为我们说情,我们也想挂牌匾呢。” 身为庶子,在嫡母跟前,总有许多不自在的。 叶启自然一口应承,三人一起往上房而来。 陈氏瞄了叶邵叶丰一眼,皱了皱眉,道:“既然三郎许了,那便挂吧。” 那嫌恶的口气,听了着实让人不舒服,叶邵叶丰陪笑没口子的道谢。 待两人离开,陈氏板着脸训叶启道:“不过是两个庶子,哪有资格挂匾,以后不许大包大揽。” 这是挂匾的事吗,这是有关嫡庶长幼的大事。 叶启应了,面上虽没露出什么,心里难免有些嗝应。回启闲轩的路上,特意绕道去了吟竹轩。 自从叶德继承卢国公爵位,从吟竹轩搬出来后,这儿便再没住过人了。虽然年年修缮,到底没有生气。 看守吟竹轩的老仆坐在院门口晒太阳,叶启推门进来,才被惊醒,待得看清叶启的服饰长相,忙行礼道:“见过三郎君。” 三郎君已经长这么大了,却不知国公爷什么时候请立世子? 老仆在前领路,带叶启从假山庭院到东西厢房,连二楼阁楼都上去看过,卷帘新换不久,只是空无一人。 叶启想像小闲坐在卷帘后的坐床上欣赏庭院里春花烂漫的娇嗔模样,不由痴了。 老仆见三郎君想事想得入神,不敢打扰,默默在后站着,不一会儿又打起了磕睡。 叶启从吟竹轩出来,感叹着这儿的宽敞与清静,特别是院中那一大丛蓬勃生长的竹子,更是让人喜爱。 小闲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只有成为世子,才能住进这里。 叶启握紧拳头,快步走向启闲轩。 小闲在房中发呆,去拜见文信侯夫人,穿丫鬟的服饰肯定不合适,可是穿娘子的服侍,从启闲轩到前后院的巷弄,这一路又好象太张扬了。 “你这是……” 剪秋推门进来,满屋子的衣裳,让她诧异。又不是换季,怎么搬这么多衣裳出来? 小闲苦笑,这些都是丫鬟样式的衣裳,她的衣裳并没有别的样式。 剪秋返身把门掩上,把堆得到处都是的衣裳推开,在小闲身边坐下,道:“你们……最近怎么了?” 最近她总觉得怪怪的。叶启看小闲的眼神很奇怪,在小闲面前的举止也很奇怪,小闲倒是极力想掩饰什么,可是整个人明明跟以前不一样了,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啊。 小闲很难启齿,这种跨越世俗,穿越古今的爱情,她能理解么? “你知道些什么?”难道还是被人瞧破了吗,小闲心虚道。 剪秋直直地盯着小闲,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跟郎君好上了?” 小闲低下了头。 剪秋一下子明白了,急得声音都变了,道:“锦香的下场,你没看到吗?怎么还玩火!” 锦香在大厨房当了大半个月烧火丫头,最后还是送了礼才回到上房。一回去,再也不能在夫人跟前侍候了,做了杂径。 这还是没好上的呢,就这么悲惨,像小闲这种真好上的,怕是小命会没。剪秋很为小闲担心。 小闲道:“他……应该是真心的吧。” “勋贵子弟,哪有真心!”剪秋道:“若是他光明正大把你收房,倒还真有几份真心,这样不清不楚的,算什么?” 小闲很想说,其实他想娶自己为妻,而不是纳自己为妾。只是估计说出来剪秋不信,叹口气,道:“我有原则的,你放心。” “你这样糊涂,我怎能放心?”剪秋急得不行。 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要是再年长几岁,断不至于如此轻易被郎君拐骗。不过话说回来,郎君翩翩佳公子,要人才有人才,要家世有家世,哪个女孩子不动心呢。 这时,门被拍响,书宁的声音道:“大白天关门干什么呢。小闲快过去,郎君找你。” 剪秋压低声音咬牙道:“看吧,他就是图新鲜。待他新鲜劲儿一过,你的下场就惨了。” 小闲颇不以为然,两世为人,真情假意她还是分得清的。 叶启依然把剪秋等人打发出去,只留小闲一人,道:“下午去文信侯的衣裳我准备好了,到时候你在马车里换上就行。” 原来,这样简单吗?r1152--44631+d0614409--> 第132章 认亲 小闲低头乖巧跟在叶启身后,走向停在前后院巷弄口的马车。一路上,丫鬟们都向她行注目礼。郎君们很少带丫鬟出府,于叶启来说,这是第一次。 前面岔道口,小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先向叶启行礼,然后跑上来,拉住小闲的手,夸张地大声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闲微笑道:“送郎君出府。” 路旁几个丫鬟侧耳偷听,不过是送郎君出府,不是一起外出,她们心里平衡了点,装作若无其事离开了。 小菊眼珠转了转,道:“三郎君要去哪里啊,还得你送。” 又不是远游,送什么送呢,一定有猫腻。 小闲笑道:“你瞧,郎君走远了,我再不过去,是要挨骂的。” 两人停步说话,叶启快速回头瞥了一眼,脚步不停,早走出十几丈远了。 小菊还真不在乎小闲会不会挨骂,只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可是小闲敷衍两句,忙忙走了。小菊只能望着小闲背影开动脑筋胡猜。 小闲紧走几步追上叶启。叶启放慢脚步,瞥见她走近,才恢复原来的速度。 到马车旁,小闲小心左瞧右瞧,确定无人,才跨上马车。 叶启已在车里坐好,见小闲紧张成这样,打趣道:“娘亲迟早会知道的。而且,你认了亲,就不会再做我的丫鬟了。” 小闲苦笑道:“可以不让夫人知道。” 这就要出府开点心铺子了吗?理想来着这么快? 车夫扬起鞭子,马车缓缓驶动,叶启靠在大迎枕上,拿锦帕盖住脸,道:“你换衣裳吧。” 冬天衣裳穿得多,小闲只需更换最外面那件,倒不怕叶启偷看。 叶启盖在脸上的锦帕是白色的,上面画了一株老梅,薄薄的绢帕隐约能看见他双眼张开得大大的。装什么不看,其实全神贯注呢。 瞧见他失望地别过脸去,小闲禁止不住笑出声来。 叶启袍袖一拂,干脆把整张脸盖住了。 郑国公府与卢国公府隔了两个坊,不算太远,马车行驶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郑国公周信祖上跟随太/祖皇帝起兵征战,取得天下,封了公爵。传到他这一代,已经大不如前了。嫡长子平庸,幼子周川人还机灵,就是性子太耿直了些,不适合在朝堂混。好在交了叶启这个朋友,总算让他稍微放心。 当周川说叶启有所求时,周信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时候卖叶启一个人情,以后周家便多一份机会,何乐而不为。至于会不会得罪陈氏,那是人家母子的家务事,他自然不会关心。 郑国公夫人乐氏听说要认一个婢女当义女,不由大奇,一大早让丫鬟把新做的衣裳取出来,试了又试。丫鬟们都取笑她:“夫人紧张了呢。” 可不是,既然能让叶启如此重视的人物,自然非同一般,她不认真应对,怎么行呢。 周川早等在门房,一见叶启的马车到来,马上接进去。 叶启先出来,站在车辕上给小闲托着车帘,小闲才从里面款款出来。 周川一见小闲,便笑道:“不过几天没见,与以前不同了,又长高了些。” 小闲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又跟得上,可不是可着劲儿长,就是不长肉,瘦高瘦高的。 小闲要行曲膝礼,周川忙拦住,道:“以后我们兄妹相称,这些虚头巴脑的礼就别再行了。” 叶启也笑道:“以后称呼他十四就行。” 周川勾过叶启的肩头,在他耳边笑道:“以后,我是不是成了你的大舅子?” 叶启看了小闲一眼,笑嘻嘻道:“可以这么说。” 小闲瞪了叶启一眼,脸却红了,假装欣赏四周的景色,不去听他们胡说。 周信在书房等候,笑容满面挽着叶启的手臂说了一会儿话,只是扫了小闲一眼,便端坐受了小闲大礼。 他年轻是曾在风月场中打滚,步入中年才收心养性。小闲年龄幼小,像青涩的果子,虽然长相清秀,却没有成熟诱人的风姿。而且这件事,本就是卖了叶启的人情。既然是叶启看中的人,他身为长辈,也不便多看。 小闲也只扫了他一眼,便遵叶启在马车里的叮嘱,跪下磕了三个头,口称:“义父。” 待小闲磕完头,周信离座虚扶,道:“十四娘请起。” 不过是做个样子,开祠堂禀告祖宗的仪式叶启没提,周信估计族里的兄弟不会答应,也就装糊涂,拿起几案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小闲,道:“这是义父一点心意。” 小闲道谢收下。 “你去后院见过义母。”周信吩咐道。 叶启和周川在前领路,三人穿过重重楼阁。小闲边走边看,只觉处处透着大气古朴,应该也是百余年前留传下来的古庭院,不由对周川高看了一眼。 来到后院暖阁,只见一群年龄不等的女子簇拥一个中年贵妇,姿色倒是一般,但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却不是一般人学得来。 果然,叶启抢先上前行礼,道:“见过伯母。” 乐氏笑道:“快起来,”又向小闲招手,道:“这就是小闲吧,果然长得美若天仙。” 小闲一进屋,便见齐唰唰无数双眼睛像镭达,把自己上上下下扫了无数遍。估计这些人是郑国公的妻妾,便大大方方含笑由她们看去。 这时,上前跪倒,道:“小闲见过义母。” 乐氏待小闲磕了三个头,一把扶起她,细细地看了,道:“果然长得标致。” 小闲暗把她与陈氏做比较,长得没有陈氏好看,也没陈氏年轻,倒是气质与陈氏相肖,估计都是大家闺秀,有显赫的娘家。 乐氏拉着小容在身边坐下,对叶启和周川道:“我们娘儿俩说些闲话,你们忙你们的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一旁的女子们便吃吃笑起来。 叶启和周川行礼退出。叶启走到门口,回头用眼神鼓励小闲,再退出去。 乐氏笑道:“他对你可真有心。” 这一眼的意思,在场谁看不出来。 小闲低头不语。 乐氏便指着两个青年妇人道:“这是七嫂,这是九嫂。” 这两位,就是周川的嫂嫂了。至于妾侍,自然不会被介绍,以后见了小闲,她们还得向小闲行礼呢。 小闲重新起身行了礼,两人还了半礼,各有礼物送上。 丫鬟摆上点心,七嫂亲自煎茶,妾侍们都退了出去。 乐氏笑道:“她们非要瞧瞧能得三郎青眼的女子美到什么地步,我拗不过她们,你别见怪。现在我们娘儿们安静说话,都是自己人,你别生份。” 小闲笑着应是,道:“我在这儿可算有了亲人,哪里会生份呢。” 乐氏叹道:“真是好孩子,就这份不卑不亢,多少大家闺秀都做不来呢。” 她原为着郑国公府的前程着想,才极力配合演这场戏,此时见了小闲,可真是打从心眼里喜欢她了。想想自己两个女儿,还真没这么落落大方过。 “去,唤八娘,十一娘过来与妹妹相见。”她吩咐丫鬟道。 正在研茶的七嫂手停了一下。唤两个小姑子过来相见,那是要真的认亲了。 其实八娘和十一娘就偷偷躲在帷幕后面,丫鬟才转身,两人已掀开帷幕跳了出来。 八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量不高,有些壮壮的感觉,十一娘年龄跟小闲差不多,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看了小闲半天,道:“你就是卢国公府那个丫鬟?” 乐氏大声喝止,向小闲道歉道:“都是我宠坏了,你别介意。” 小闲还真不介意,本来就是丫鬟嘛,她又没说错。 “是啊,我是丫鬟,我愿意和我一起玩吗?”她笑眯眯对十一娘道。 乐氏和两个儿媳妇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得多自信的人,才能坦然承认自已丫鬟的身份? 乐氏把小闲拥进怀里,感慨地道:“三郎没有看错人。” 能得叶三郎青眼的人,确实不简单。 十一娘认真想了一会儿,道:“好啊,我跟你玩。” 这孩子,不是弱智吧?小闲开始怀疑她的智商。 乐氏问了小闲的生辰,小闲自然不知,好在十一娘比小闲大了一岁,不用叙出生日期,也是姐姐。 和十一娘说了一会儿话,小闲总算确定她智力正常,只是一直受父兄庇护,有些不通世事,显得天真灿漫。 叶启在周川院里,可真是坐卧不安,周川一柱香时间便派一个丫鬟过去打探。 “夫人与十四娘子谈论诗文呢。” “十四娘子在煎茶呢。” “哎呀,十四娘子教八娘子做点心呢。” …… “你看,小闲跟我娘亲挺合得来吧?”周川摊开手脚躺在毡上,望着站着不肯坐下的叶启道。 叶启只好坐了下来,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去啦。” 周川望望外面天色,道:“就在这儿用饭又怎么了。小闲可是做得一手好菜,让她做一桌菜孝敬孝敬义母,又怎么了?” 叶启不乐意了,踢了周川的小腿一下,道:“小闲过来做客,又不是过来做厨娘。” 想吃小闲做的菜?门儿都没有。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说得兴起,谁去理会天色早晚。直到丫鬟们进来点灯,小闲才惊觉应该回府了。 叶启等得心焦,借口辞行,刚来到上房台阶,便与出来的小闲碰上。八娘和十一娘直送到前后院相隔那道月亮门,再三约过两天再见,才依依惜别。r1152--44631+d0620559--> 第133章 意外 陈氏分派了事,管事嬷嬷们领了差使,自去办理。 屋子里只剩汪嬷嬷与江嬷嬷这对老冤家陪伴在陈氏身边。 “秦国公府老夫人停灵三天,明天发丧,夫人可要亲自去送她一送?”汪嬷嬷请示道。 陈氏沉吟不语。 以两家的交情,去送也未曾不可。只是现在三郎圣宠正隆,卢国公府已非昔日可比,陈氏便有些懒得动弹了。送葬,也是应酬的一种,不仅须有哀容,须安慰主人,也是与吊唁的女眷们交际的平台。 现在,她不用再为了卢国公府能支撑下去,而强打精神在贵妇们中周旋了。 汪嬷嬷察颜观色,见陈氏没有要去的意思,便笑道:“既然夫人不去,奴婢着人把礼物送过去。” 陈氏便嗯了一声,端起碗吃茶,心里盘算着下次进宫怎么套贵妃的口风。 天气还冷,毡毯严严实实把寒气挡在外面。江嬷嬷煎得一手好茶,室内又温暖如春,陈氏坐着坐着,有些睏了。 明月见陈氏懒懒地斜倚着大迎枕,闭上了眼睛,便取了毯子轻轻给她盖上。 陈氏漫步府中,到处张灯结彩,叶启身着状元袍,身边一个少女,羞羞答答,可不正是丹阳公主?鼓乐喧天中,两人在自己和叶德跟前拜了天地,就在要送入洞房时,有人在耳边低唤:“夫人醒醒,夫人醒醒。” 耳边的声音吵得她心烦,转过头想去看新人的俊俏模样,这一动,却醒了。 眼前是明月大大的眼睛,什么新人,什么鼓乐喧天,统统不见了。 “夫人,郑国公夫人来访。”明月禀道。 周川与叶启交好,郑国公府与卢国公府却来往不多,乐氏来做什么? 乐氏带了一大堆礼物,笑容可掬道:“我来接我家女儿回去。” 此言一出,不要说陈氏,就是陈氏身边侍候的人都不明所以,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郑国公府的娘子,怎么可能滞留卢国公府。 陈氏张口结舌半天,道:“夫人取笑了,府里哪有贵府千金。” 乐氏笑道:“夫人还不知道吧?十四郎顽皮,认了府里的丫鬟小闲为义妹。既是十四郎认的义妹,自然是我的义女。我今儿是来接她回去的。” “小闲?!!!” 所有人眼里都打着问号。难道小闲与周十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不对啊,若是两人有私情,断不至于认为兄妹。 陈氏一气儿把茶吃了,努力定了定心神,吩咐道:“唤小闲过来。”又对乐氏道:“还请容我问清楚。” 乐氏自然应允。 丫鬟不顾奴婢的身份,私自与勋贵结拜,身为主母的她竟然一点不知情,确是失责。陈氏心里有气,脸色便沉了下来,道:“三郎呢,一并请过来吧。” 院里一枝红杏已然出墙,却不知他知是不知。这个丫鬟,断然是容不得了。 乐氏见陈氏脸色铁青,只当没看见,微笑吃茶。 这两天,她越想越觉得这事有必要做全套,才能交好叶启。想叶启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小闲身份低微,想给她个好出身,既然如此,断然没有捂着的道理。只有把小闲接过来,与府里嫡出的娘子一样对待,以后小闲出阁,花轿也从郑国公府走,才能卖叶启一个天大的人情。而且,她也确实喜欢小闲。 与周信周川商量后,今儿她便来要人了。 从郑国公府回来后,小闲明白,开点心铺子的想法不太现实。无论是叶启,还是周川,都不会让她抛头露面去当老板娘。思来想去,还是保持原状留在卢国公府最好,现在有了这层关系,算是有了性命保障,陈氏或汪嬷嬷再不能把她活活打死啦。 这才安心没两天,上房来了丫鬟,神色古怪地唤她过去。 “姐姐,可是有什么事?”小闲和那个叫春桃的丫鬟并肩走着,装作若无其实问道。 春桃上下瞅了小闲两眼,道:“你心可真大,居然敢与周十四郎君结拜为义妹,现在郑国公夫人来要人了。” 小闲心里一硌登,瞬间明白想再留在卢国公府是不可能了。 “姐姐先走两步,我回去换件衣裳。”小闲停步道。 春桃怜悯地道:“府里戒备森严,你是跑不掉的,还是快走吧。” 小闲苦笑,见一个三等丫鬟服饰的丫鬟迎面走来,便向她招了招手,道:“你去启闲轩禀报三郎君,就说郑国公夫人来了,我现在也去上房。” 那丫鬟摸不着头脑道:“郑国公夫人来了,与你何干?” 又不是自家夫人,哪里管得到你? 小闲顿足道:“快去。”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递给她。 那丫鬟倒有眼色,知道小闲深得叶启信赖,若是交好她,好处可不止一只镯子,推辞不接道:“哪里敢受姐姐的礼,我这就禀报去。” 小闲急道:“要快。” 看那丫鬟提裙袂飞跑而去,这才稍稍放心。 大概平时春桃在上府不受待见,没人愿与她说话,这时逮着小闲,一路说个不停:“……你也真是的,自己府里的郎君不能勾搭,便去勾搭周十四,现在人家娘亲找上门,夫人怎能丢这么大的人?我看啊,这次连神仙也保不住你了……” 小闲白了她一。她情愿面对暴怒的陈氏,也不愿听春桃叨唠。什么都不知道,却自以为是地教训人,难怪年龄不小了,还是个三等丫鬟。 春桃被小闲远远甩在后面,话也说不上了,只好叹气,道:“你自己急着送死,可怪不得旁人。” 叶启这些天没什么事是不出门的,一直赖在启闲轩守着小闲,不管小闲做什么,他都在旁边看得兴致勃勃。 屋子里的丫鬟若是还看不出这两人有情愫,那真是瞎子了。书宁恨得牙痒痒的,只是拿小闲没办法,生怕锦香知道后会气得吐血,连她也不敢告诉。 叶启早下了严令,谁要传出去,马上卖去青楼,没得商量。谁敢多嘴? 陈氏唤小闲过去,叶启并没有多想,直到那个传话的丫鬟与明芳的到来,叶启细问之下,才知乐氏自作主张,把事态扩大。 本来还以为他们不会真的来接小闲过去呢。叶启唇边浮起一抹笑,换了衣裳便去上房了。 陈氏一见小闲,怒火万丈,马上喝令平素行刑的仆妇:“给我掌嘴。” 乐氏笑道:“这是我家十四娘子,谁敢动手?” 平时行刑的仆妇看看陈氏,再看看乐氏,手足无措。 陈氏拍着几案喝道:“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京城中哪个府第的丫鬟敢去勾搭外客,还做出兄妹情谊的事来?卢国公府的脸面都让这个贱婢丢光了。 仆妇挪了挪脚,立即便有乐氏带来的丫鬟婆子上前拦在小闲面前,道:“虽是认的干亲,却与亲生无异。我家娘子,怎能任由人欺负。” 谁欺负谁还两说呢。陈氏气得发晕,道:“你不管束你家十四,跑到我这里胡闹,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认一个丫鬟为义女,这事也就她做得出来。 乐氏淡定笑而不语。 “去,持三郎的拜贴,请周十四过来叙话。我倒想看看他做出如此丑事,有何话说。”陈氏咬牙道。 汪嬷嬷答应了转身要去安排,叶启已掀帘进来,道:“不用了。” 他行了礼,站起身道:“娘亲,是儿子托伯母认小闲为义女的,与十四无关。” 陈氏只觉两眼金星乱冒,十指长长的指甲几乎嵌进几案的案几上,才能稳住身子,嘶声道:“你要乐夫人认这贱婢为义女,何为何来?” 叶启道:“儿子想娶小闲为妻,无奈小闲出身低微,只好脱了她的奴籍,可是这样依然不够。周十四自告奋勇认小闲为义妹,这样小闲也就配得起我卢国公府……” 咣当一声,陈氏把面前的几案推翻在地,厉声道:“不配!她永远不配!” 原来自己这个混帐儿子看中这个贱婢,难怪啊难怪!想起锦香先前的话,陈氏悔恨不已,手指小闲,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娘亲!” “夫人……” 陈氏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眼看卢国公府乱成一锅粥,乐氏歉意朝叶启笑笑,带着丫鬟婆子告辞了。本来想拍马屁,最后弄巧成拙,她得赶快回府与丈夫儿子商量个对策,千万不能得罪叶启才要紧。 叶启抱着人事不知的母亲,哪里有空去理会乐氏,只道:“小闲,送送夫人。” 走出上房,乐氏握住小闲的手,苦笑道:“是我疏忽大意,没先与你们商量,把事情搞成这样。” 这事,迟早瞒不过去的。小闲叹气,道:“义母为我着想,是我太不争气了。” 乐氏拍拍小闲的手背,道:“你要小心,我让十四过来,若有不测,也好送你回府。” 小闲心里一暖,道:“那倒不用,三郎会护我周全的。” 乐氏点点头,道:“他果真是个男子汉,有担当。” 小闲往回走时,刚好遇到叶德满身酒气脚步虚浮跌跌撞撞走来,一边走一边问老李:“好好儿的,夫人为什么会晕倒?可曾去请太医?” 老李费力搀扶着他,道:“已着人去请,想来此时也该在回府的路上了。” 小闲避在一旁,老李的目光无意间在她面上一转,认出了她,脸色骤变,喝道:“你怎么还在这儿?”r1152--44631+d0629116--> 第134章 比较 小闲勉强笑了一下,此情此景,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叶德醉眼朦胧,哪里站得稳,老李一分神,他整个人便向前扑去,带得老李一同摔倒。 小闲只好去喊人,很快,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赶来,把两人扶起来。 叶德是个老帅哥,身材高才,却不胖肥,老李也太逊了。小闲瞧向老李的目光,便有些鄙视。 老李精瘦精瘦,手跟麻骨似的,哪里有力气扶住叶德。见了小闲轻蔑的眼神,更是恼怒,狠狠瞪了小闲一眼,便命侍卫把叶德搀扶去上房。 陈氏躺在华丽的匡床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纸。 叶德见了她这副模样,酒也吓醒了,攥住叶启的胳膊问:“你母亲亲这是怎么了?” 叶标兄弟以及叶馨姐妹都围在床边,他们已经听贴身丫鬟说了三哥的荒唐事,不约而同都不理睬叶启了。 叶启又是请太医,又是灌参汤,哪里有空理他们。 叶馨不待叶启答父亲的话,抢着道:“娘亲被小闲那个贱婢气成这样了。” 叶标大声分辩道:“明明是三哥惹娘亲生气。” 小闲最是乖巧温顺,哪里会惹母亲生气呢,分明是三哥强要霸占小闲,才惹得母亲不高兴。是他不孝,把母亲气成这样的。 叶德一头雾水。 小闲认郑国公夫妇为义父义母的奇事,后院早就传开了,丫鬟们羡慕妒忌恨,各种不堪的传言也在后院流传。叶德刚从莳花馆来,反而不知情。 “父亲,是儿子不孝。”叶启脸沉似水,缓缓道:“娘亲只是一时急怒攻心,待太医用针之后便会醒来。” “明明是你害死娘亲。”叶标眼中喷出怒火,恨不得咬下叶启身上一块肉来,指着叶启大声道:“你还我娘亲来。” 叶德探探陈氏鼻息,还有呼吸,便道:“瞎嚷嚷什么,你母亲亲还好好的。” 叶邵叶丰因是庶出,不敢吭声,只是跽坐在床边的毡毯上。 叶馨却爬起来,一把拍掉叶标几乎指到叶启鼻子上的手,道:“你有种,就去把那个狐狸精杀了。只会拿自己兄长出气,算什么男子汉。” 叶标受姐姐一激,胀红脸道:“什么狐狸精,她是被迫的。” 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小丫鬟,在叶启yin威之下,哪能自己做主。 “才不是,她就是狐狸精,迷惑你,又迷惑三哥,连周十四郎也迷惑。这样的女子,就该浸猪笼。”叶馨越说越是气愤,想起打猎时三哥不理自己,对她却体贴入微,血便往上冲,喝令在廊下侍候的雅琴:“把她绑了,乱棍打死。” “你敢!”叶标红着眼睛喝道。他不敢对姐姐无礼,恶狠狠对雅琴道:“你若打死她,我就打死你。” 在他杀人般的目光下,雅琴吓得倒退两步,腿一软,坐倒在地。 “别吵了,都下去。”叶德被儿女吵得心烦。 儿女们不敢违拗,低声应是,退了出去。远远的,还传来叶标和叶馨的吵闹声。 叶启一直坐在床边,喂陈氏喝水。一勺水,有大半从她口里流出来。刚才喂参汤时也是如此,可是叶启并没有放弃,他做得很认真,很专注。 叶德静静地看着叶启,长叹一声。 几个儿子,只有长子成器啊。 陈氏惯常看的是薄太医,他人品出众,医术又高。宫里有品级的嫔妃很多人也由他请平安脉,若是嫔妃有了身孕,更是除了他不敢相信别人。 他年纪已大,却精神健旺。顺发慌慌张张到太医局,本想拉了他就走,没料到他进宫给翁贵妃把脉。好在宫里谁能传消息,顺发心里有数。 薄太医听说陈氏晕了过去,不敢在翁贵妃宫里多耽搁,收拾医箱马上出宫。 叶发一见白胡子飘飘的薄太医从宫门出来,马上拉了就跑。 “慢点慢点,再这样拉,我的老命就没了。”薄太医一路小跑,嘴上不停, 顺发哪里去理他,拉他到了马前,一把抱上马,自己跳上马背,两腿一夹,骏马嘶鸣一声,奔驰出了御街。 闹市上纵马狂奔,那是杀头的大罪。可是一想到陈氏因为小闲的事被气晕过去,顺发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路引来无数人咒骂,又把薄太医吓个半死,风驰电掣赶到卢国公府门口。顺发把浑身瘫软的薄太医扛到肩上,便往府里跑。 “真是该死,怎么能这样对待太医?”叶德训斥顺发两句,又给薄太医赔罪:“小厮不懂事,万望勿怪。” 薄太医只是苦笑,吃了一碗茶压惊,便给陈氏把脉施针。 陈氏悠悠醒来,第一眼便瞧见叶启那张沉静的脸,想给他一巴掌,又发现手在他掌中。 “娘亲醒来了。”叶启声音嘶哑,展开笑颜道:“可要吃粥?” “你个混帐小子,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话。”陈氏抽出手,没头没脑朝叶启头上身上拍下。 叶启没有躲闪,任由她拍打。 “好了好了,你身体虚弱,不宜大动肝火。”叶德说着拉叶启离开。 薄太医实不知一向剽悍的陈氏为何会被气晕,心中早存了疑问,此时哪里还会不明白。哪个勋贵府里没有几件肮脏事呢,他加快收拾银针,想快点离开。 “三郎,你陪薄太医到外间开方。”叶德向叶启使眼色。 千万不能让儿子落下不孝的罪名。这一点,叶德再糊涂也是清楚的。 “薄太医这边请。”叶启很快恢复以往的神情,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束手做请。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居然能做到片刻功夫便不动声色。薄太医心里感叹着,随叶启到外间坐下。 陈氏只是急怒攻心,并没有大碍。薄太医开了些舒肝明目的药,便告辞了。 小闲听说陈氏醒来,松了一口气。这个时代孝道大过天,若是陈氏有个三长两短,叶启一生前程尽毁,自己也会内疚一辈子的。 剪秋坐在她对面,神色不善。 两人是好姐妹,这些事小闲从没向她透露过,直到谣言满天飞时,她才从别人口中知道此事。而她当面质问小闲时,小闲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真是岂有此理嘛。 “夫人醒过来,你也活不成了。她断然不会允许你活着离开卢国公府的。”剪秋冷冷道。 早就提醒过她啦,还是陷了进去,郎君有孝道在身,随时会牺牲她的,哪里就靠得住了。剪秋又心疼又担忧,气得胸膛要炸开了。 小闲倒没有生命走到尽头的觉悟,反而安慰剪秋道:“你别太悲观,哪里就有你想像中那么严重了呢。” 只要陈氏醒过来就好了,一切都会安然度过。 剪秋气极,指甲嵌进肉里而不自知,道:“在府里几年,再体体面面的嫁人,不好吗?你平日里总是说安全第一,安全第一,不争功,不夺利,只是为了能活下去,现在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两年,先是书棋,接着翠烟,再后来的锦香,一个接一个,都要置小闲于死地。要不是小闲小心谨慎,哪里能活到现在?现在可好,跟郎君扯上关系,不死那是没天理了。 小闲叹了口气,取出脱籍文书给剪秋看。 剪秋这两年跟着小闲学字练字,一般文书全文通读那是没有问题的。 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揉揉眼睛又再看两遍,不敢置信地道:“你……” 律法规定,奴婢是主家的财产,跟财物没有两样,平民就不同了,那是受法律保护的百姓。 杀死奴婢,最多有个为富不仁的名声,官府不会追究。就算奴婢的家属告上官府,这官司也打不赢。事实上也没家属敢告官,死了是白死。 但是若杀死平民,那是一定会被治罪。勋贵有特权,不会以命抵命,但手尾也是相当麻烦,一般勋贵不会这么做。 也就是说,小闲手里这份文书能保她一命。 更何况,叶启已经给她上了户籍,相当于现代,在派出所上户口。她的小命,那是相当有保障的。 小闲点了点头。 剪秋呆了半晌,突然扑上去紧紧抱住小闲,眼泪鼻涕四流。 小闲的愿望,是能成为一个百姓,然后开一家点心铺子!说实话,每当听小闲这么说,书宁几人都嗤笑不已。没有人认为小闲有一天能成为百姓,呼吸自由空气。 可是,小闲手里这份文书,却是如此真实。 小闲回抱她,道:“郎君帮我办的。” 最重要的是,叶启没有拿这样一件文书要胁她,或是利用它要求什么。 小闲也正是通过这件事,看出叶启对她是真心的,才答应他的追求。一个对自己真心实意的男人,她怎么能错过? “你真是好运气,遇到好人。”剪秋嚎啕大哭。 刚才为小闲喜极而泣,现在却是为自己没有遇到如此良人而伤心了。 小闲肩头的衣裳被剪秋的眼泪打湿了,看她哭个没完没了,只好像哄小孩一样哄道:“凡事皆有可能,只要心存希望,总有一天能做到的。” 这样吗?剪秋泪眼婆娑看着小闲。 袖袖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书琴,奇怪地看着两人,把一张四四方方的纸递给小闲,道:“郎君给你的。” 小闲打开一看,叶启纸上只有一行字:“不要怕,我会处理好的。”r1152--44631+d0634371--> 第135章 动刀 夜渐渐深了,推倒两次食案,摔坏无数杯盘碗盏后,陈氏总算冷静下来了。 “唉,你并不是寻常妇人,怎能学那起无知妇人,来这一出?”叶德坐在一旁,不停唉声叹气。老婆闹脾气,儿子不怕,他可是心惊胆战啊。 陈氏横了他一眼,叶德打个寒战,不敢再说。 “你们母子有话好好说,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啊。指责老婆小题大做,那是取死之道。叶德决定不趟浑水,临走前还拍拍儿子肩膀,以示同情。 陈氏咬牙。这个男人,真是没有半点用处,年轻时候如此,老了依然死性不改。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贪图他卢国公的爵位,义无所顾往火坑里跳呢。 叶启起身送父亲,见父亲向他挤眉弄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吧,那贱婢,什么时候开始勾引你?”陈氏的声音冷得像冰。 叶启道:“儿子已为她脱了奴籍,她是我大周百姓,可不是什么贱婢。” “什么?!”陈氏一惊,接着哗啦啦一声响,面前的几案再次被推倒,几案上的点心和碟子,以及热茶、碗,洒了一地。 叶启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 陈氏却明白,儿子羽翼已成,不要说小小的京兆尹,就是当朝三品以上大员,大都当他是子侄辈。可别以为人家是看在叶德以及她的面子上,完全是因为叶启太年轻,跟人家的孙子辈,曾孙辈年纪相仿,人家才托大。 那完全是高官们与他亲近的方式。 “你胆敢为她脱籍,可有问过我这个娘亲的意思?”陈氏胸膛不停起伏,只觉阵阵眩晕,若不是明月在她后背垫上大迎枕,只怕她此时已经倒下了。 叶启平静地道:“儿子查过了,小闲原是犯官之女,并不是贱民。为她脱籍虽然费了不少功夫,却也不难。” “犯官之女?谁的女儿?”陈氏瞪大眼问。 坏了,这种犯事的官员,沾惹上可是会倒霉的。她的儿子此时前途一片光明,哪敢沾惹上这些。此时,陈氏顾不得与叶启置气,一叠声追问小闲的来历。 犯官的家眷有卖到青楼,成为官ji的;也有发卖为奴仆的;更有发到掖庭,成为宫中的杂役。这些人的命运,全然在办事官员一句话,真正的身不由已。 发卖为奴仆的,都是年幼的孩子,一般会成为勋贵以及官宦人家的奴婢小厮。 小闲进府时已经十岁,却不知为何没有卖去青楼?陈氏发誓,若是被她查出哪个混蛋官员经手此案,绝不会饶过他。 叶启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道:“儿子还在追查。” 他已经查了几个月,小闲对以前的事没有印象,连住的地方都不大清楚,调查起来难度很大。 还好,什么都没查出来。陈氏冷哼一声,道:“既是犯官之女,料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以为为她脱籍,便能娶进卢国公府,你想都不要想。” 堂堂卢国公府,怎么能为嫡长子娶一个犯官之女为儿媳,就算纳为妾侍,她也断然不会同意的。 叶启微笑道:“虽然不知她的生身父母是谁,但出身书香门第总是不错的。如今,郑国公又认她为义女,她的身份,可不低。” 陈氏大怒,丫鬟们刚抬上来的一张几案再次被她掀翻。 “把几案劈了当柴烧。”她对上来收拾的丫鬟怒道。 丫鬟们不明所以。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陈氏全然没了以往的优雅举止,一脚踹在倒翻在地的几案上。 丫鬟们忙抬了下去,走得急了,一人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一群笨蛋。”陈氏随手抓起小泥炉上的铜壶扔了过去,冒着热气的沸水洒了一地。 “娘亲,过几天郑国公府会派人过来议亲,还请娘亲应允。”叶启诚恳地道。 虽说女方向男方提亲没面子了些,但要让陈氏出面过府替叶启提亲,更是难上加难。叶启与周川商量后,决定不要面子,只要里子,先把亲事定下来再说。 丫鬟们刚抬了新的几案上来,还没放下,便听陈氏大叫一声:“休想!”然后从壁上抽出宝剑,一剑劈在几案上。 这下好了,厨房可以省些力气。 ………………………… 陈氏又晕了过去。这次,薄太医施针后,对叶启道:“病人还须静养,不可大动肝火。” 叶启点了点头。 这一晚,他通宵守在母亲身边。 小闲听说陈氏又晕了过去,心里内疚,在房里坐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来到上房,有几句话和叶启说。 刚到院门口,叶标的声音远远传来:“……你身为长子,却不孝不悌,一天之内把母亲气得晕倒两次,枉为人子。” 接着叶馨的声音响起:“你指责三哥,难道就兄友弟恭了?三哥平素对你那么好,你可曾念他一点好处?明明是那个狐狸精迷惑三哥,你为什么总是指责三哥?” 声音里还带着哭音儿,想来是边哭边反驳。 小闲一声叹息,狐狸精的美称,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了。却不知大清早的,两人怎么会吵起来。 “都闭嘴,回去。”叶启的声音跟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叶标大叫:“你还我娘亲。” 可是很快,两个仆妇便抬了叶标出来,往锦绣轩方向走。 叶标瞥见小闲站在路边,挣扎着要下来,却哪里挣扎得开那两个力大无穷的仆妇,只好扯着嗓子大叫:“小闲不要怕,我来救你。” 到现在为止,他还认为小闲受叶启胁迫,不得已才与叶启相好。 叫喊声越来越远,一行人转个弯,看不到身影,叫喊声依然远远传来。 小闲心中五味杂陈,实是不知说什么好。 “卢国公府混乱如此,是不是如了你的意?”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身后冒出来。 小闲飞快转身,看清眼前的人,吃了一惊。不过一个月多月没见,锦香便如老了十岁。她怨毒地盯着小闲,道:“如你意了吧?” “锦香姐姐……”小闲苦笑,在这样怨毒的目光下,什么话都懒得说了。 锦香得知乐氏前来接小闲,又听丫鬟们各种羡慕妒忌恨,怎么这么好的事没有落在自已身上,喉头一甜,生生把到嗓子眼的一口血咽了下去。 这一天一晚,于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几年在叶启身边侍候的点点滴滴,如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回放。 她的郎君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太善良了,轻易受小闲那个贱人所骗。 想起小闲初进启闲轩时人畜无害的模样,她便心如刀割。当时就该该找个由头把这个贱人打杀了,怎么能留她在院子里魅惑郎君呢。 又恨又悔中,她在院前青石板路旁一株槐树后候了一夜,等待小闲的到来。 “夫人……”就在小闲开口想问陈氏的病情时,锦香突然扑了过来。 小闲下意识退了一步,初升的阳光下,亮光一闪。 小闲大骇,蹬蹬蹬连退三步。她已看清,锦香手中握着一柄短刀。 锦香若是像平时一样走近前,小闲断然不会警觉,但她面部狰狞,小闲吓了一跳,退了一步。这一步,为她争取到活命的时间。 “来人啊。”小闲转身就跑,边跑边喊。 锦香在后紧追不舍。 从上房跑出来的丫鬟站在台阶上,青石板路旁,看两人一追一逃,不停惊呼,却没有人上前夺下锦香手里的刀子。 这里是后院,若没有召唤,随从小厮断然不敢进来。丫鬟们与小闲交情不错,却还没有到以命相帮的地步,自然不会以身涉险。有的为小闲捏了一把汗,有的暗暗为锦香加油,惊呼声起伏不停。 叶启守在母亲身边,突然听院门口娇呼声不断,问候在旁边的明月:“出什么事?” 明月出来一看,唬得魂都没了,跌跌撞撞跑进来道:“锦香……锦香追杀小闲……” “小闲”两个字刚出口,眼前一袭靓蓝色的道袍一闪即逝,床边的毡毯上已空无一人。 锦香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没有进食,又在寒风中站了一夜,体力精神都不济,哪里跑得过小闲。 一柄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的刀子就在身后,饶是小闲活了两辈子,也吓得手脚酸软,不停对自己说:“跑快一点!跑快一点!”可是脚像灌了铅,哪里跑得动。 她不停回头看,台阶上站满了人,她嗓子都喊破了,却没有人过来制止锦香。 难道我平时人缘差到这地步?这一刻,小闲深深地怀疑自己。 就在这时,台阶上的人被人推得东倒西歪,一条靓蓝色的身影两下起伏,掌缘如刀拍在锦香颈后。锦香的身子软软倒了下去,刀子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小闲一口气松了,再也支撑不住,向后便倒。 叶启抢上一步,把小闲捞在怀里。见她双眼紧闭,气若游丝,不由心中大痛,一弯腰,捞起她的腿弯,把她抱了起来。 一挨粗壮仆妇松手,叶标马上赶了过来,这时来到院门口,刚好碰到叶启打横抱着小闲走来。r1152--44631+d0657097--> 第136章 变故 “住手!”叶标大喝一声。 十岁的叶标,搁在现代还是个孩子,在古代,已经是半大的小伙子了。叶标出身豪门,自小身边围绕着许多女孩子,耳闻目染的,男女情事一知半解。加上有叶德这个好榜样,不早熟那是不可能的。 眼见叶启横抱小闲,而小闲小脸苍白,并没有挣扎,自然以为叶启当众对小闲猥琐。他如何能忍? 叶启哪里去理他,吩咐围观党们:“快取参汤让小闲压压惊。” 丫鬟们乱乱应了,哄的一声便散了。 叶标又惊又怒,抢上来张开双臂拦在叶启身,两眼通红,道:“放下她。” 叶启看着随时可能扑上来撕咬的弟弟,平静地道:“她受了惊吓,需要休息。” 叶标如何肯信。年前两人为小闲闹到陈氏面前,叶标已认定小闲受哥哥胁迫,才不敢跟自己走的。此时更认定小闲一定遭了哥哥毒手。不过一个丫鬟,原本算不得什么,但是一旦把这事跟自己的面子扯在一起,那性质便变了。 何况,陈氏一向偏袒他,叶启又让着他,不知不觉把他惯得无法无天。 “放手。”他冲上去抬腿便踢。 在明月的惊呼声中,叶启侧身避开。 “管妈妈何在?”叶启道。 平时负责行刑杖打犯事丫鬟婆子的粗壮仆妇管氏应声而出,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粗壮的仆妇。 “带十郎回锦绣轩,夫人没有理事之前,不许出锦绣轩一步。” 这就是软禁了。 管妈妈应了一声,在叶标的怒骂声中,如老鹰捉小鸡般挟了他两只手臂,面无表情道:“十郎君累了,回去歇息吧。” 叶标骂不绝口,被几个仆妇带走了。 明月惊恐地看着叶启,道:“三郎君……” 夫人病成这样,国公爷又是个不靠谱的,府里自然是三郎君说了算。他现在连同胞兄弟都不放过,是要干什么? 叶启温声道:“你回去守着夫人,若是夫人醒来,过来禀报一声。” 明月连连点头,决定看紧夫人的饮食,就算是一水一汤,也要用银针试过没有毒才能送进夫人嘴里。 小闲靠在叶启怀里,由他喂了一碗参汤,慢慢回过神,想起刚才的可怕场景,伸手抱住叶启的脖子。 叶启轻拍她的后背,道:“没事了。” “嗯。”小闲离开他的怀抱,道:“夫人没事吧?不如我离府到外面租房,省得她心烦。这样一再晕倒,很损身体的。” 叶启摇了摇头,道:“不用。她只不过一时转不过弯来,过段时间就好了。你回启闲轩去,不用理她。” 恐怕不只锦香,还有许多人也想置她于死地。小闲明白,现在只有启闲轩是安全的。 唤了剪秋和袖袖侍候小闲回去,叶启重新到陈氏卧榻前。 明月道:“夫人刚才醒过来一次,没有说话,又很快沉沉睡去了。” 想是看到明月在身边,才放心安睡。 叶启不再守在匡床前,而是吩咐把几案抬到外间,一个人静静坐着。 薄太医又来把脉,道:“脉像沉稳,只要不受刺激,将养几天便好。” 叶启暗叹一声,送薄太医出府。倒是叶德听说陈氏没有大碍,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 陈氏这一觉,直睡到天黑。睁开眼,见床边只有明月,吁了口气,道:“那个逆子呢?” 明月想起早上的一幕,犹自心有余悸,道:“三郎君在外间。四郎君、七郎君以及几位娘子都来过,除了九娘子陪伴三郎君在外间等待夫人醒来,其余几位都回去了。” 陈氏脸一沉,道:“让他滚回去。” “夫人,三郎君一连两天两夜衣不解带服侍夫人。”明月想着措辞,道:“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她先还担心叶启会对陈氏下毒手,发现叶启不再碰吃食,连药也不碰,才放心。也是,三郎君一向孝顺,怎么会对夫人不利?她很为自己的荒唐念头羞愧,此时不免替叶启说好话。 陈氏冷哼一声,道:“累死活该。” 以往叶启让她感到多荣耀,现在就让她有多恼火。纳那个贱人为妾也就罢了,他竟然异想天开,想娶她为妻,除非自己死了,要不然这事休提。 叶启听到内室有人说话,便缓步过来,离床约摸一丈站住,道:“娘亲醒来了,我这就吩咐传膳。” 一天下来,只是喂些汤汤水水,想必这时饿得很了。 陈氏别过脸去,道:“你若非要和那贱人勾搭在一起,我情愿饿死。” 叶启叹气,道:“娘亲可知,她差点让锦香刺死?” “是吗?”陈氏大喜,不知哪来的力气,不用人扶,自己一挺腰,坐了起来,道:“可刺死了没有?” 明月看看苦笑的叶启再看看目露凶光的夫人,手足无措。 “锦香呢?我要重重奖赏她。”陈氏拥被道。 明月回道:“她手持凶器行凶,被汪嬷嬷关在柴房。” 锦香被叶启用掌缘斩在颈部,立时晕了过去,汪嬷嬷赶来后,马上吩咐拖去柴房,待陈氏醒来处置。 “母亲,这人是断然容不得了。”叶启坐下道。 陈氏冷笑一声,吩咐明月:“去,传我命令,唤锦香吃饱饭过来。” 这是要放了她?明月惊疑不定。夫人这是受刺激过甚,疯了么?手持凶器追杀府里的人,怎么还容得她,早就该活活打死扔乱葬岗去。 陈氏横了明月一眼,道:“怎么,你想奉那个贱人为夫人,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这话说得重了,明月不敢再迟疑,马上出去派人。 叶启并没有阻止,小闲已经对锦香有了防备,就算此时放了她,又如何? “娘亲,你好了吗?”叶欢见母亲说完话,便爬上母亲的床,抱着她的脖子,道:“你快好起来吧。” 陈氏心里一暖,紧紧抱着叶欢,眼角滴下两滴泪,还是女儿贴心哪。 锦香目光呆滞坐在冰凉的地上,有时候脑子里浮现叶启温和的笑脸,有时候又回想起追杀小闲的场面,说不清什么滋味。 眼看窗外渐渐黑了下来,柴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她闭上了眼睛。 郎君是不会来救自己了,如果能再见他一面,就是死也甘心哪。 灯火照在她的脸上,她依然闭眼一动不动。 桃花不知她是死是活,用脚踢了踢她,道:“喂,你死了没有?要是没有,快点起来,夫人唤你呢。” 至于让锦香吃饭,她哪来的闲功夫,很快就要死的人了,吃不吃无所谓吧。 “夫人?”锦香猛地瞪大眼睛,道:“夫人让我过去?” 不是立即杖毙吗?锦香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桃花,拔腿就跑。 “喂,喂……”桃花叫唤了两声,见锦香往夫人卧室的方向跑,便没再喊。 锦香一气儿跑到陈氏床边,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道“求夫人让奴婢见三郎君一面,奴婢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夫人大恩。” 陈氏叹气,道:“你这样蓬头垢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见了有什么用?呶,三郎就在你身左。” 锦香霍然转头。可不是,叶启坐在左侧的毡毯上,慢慢吃着茶,却没有看她。 “郎君!郎君!”锦香跪行过去,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虽然往时和善可亲的郎君此时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能见到他,真是太好了,只要能见他一面,就是死,她也甘心。 “三郎,”陈氏道:“你也不小了,到了娶妻纳妾的年纪啦。锦香自小服侍你,品性不错,我想把她收房。你看可好?” 收房!纳妾!幸福来得太突然,锦香嘤咛一声,晕了过去。 叶启淡淡道:“儿子只想娶小闲,别的女子一个没瞧在眼里。” 陈氏呵呵笑了两声,道:“待我死了,你再娶吧。” 叶欢不知死是什么意思,见母亲不高兴,抱着她的脖颈,道:“娘亲,我养的兔子又生了一窝啦。” 陈氏摸摸她软软的头发,没说话。 叶邵、叶丰过来,得知陈氏没有大碍,都做出欢喜的样子。 叶邵道:“娘亲安康,可比什么都好。王姨娘一早去佛堂诵经,为娘亲祈福呢。” 他是王氏亲生,却不能叫王氏娘亲,只能认大娘陈氏为母。天知道陈氏晕倒,王氏有多开心,所以才要去佛前诵经拜谢佛祖。府里生下孩子并且养大的妾侍,只有她一人,其中的惊险和艰辛非外人所能想像。 从昨天开始,她便去佛堂诵经祈求佛祖把陈氏收了去,好让她后半生无忧。 只是这话,断然不能让陈氏知晓。 在陈氏看来,小妾为自己诵经祈求平安,是该的。她只淡淡道:“天气寒冷,让王氏把手炉带上。” 叶邵心里暗恨,含笑应是,道:“儿子待会儿送手炉过去。” 陈氏不再理会两个庶子,对叶启道:“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叶启确实疲倦,又担心小闲,道:“儿子先告退,明儿一早再来探望母亲。” 陈氏指了指晕迷不醒的锦香道:“带她回去,明晚便圆房吧。” 叶邵马上瞪圆了眼睛,三哥可以纳妾了? 叶启袍袖一拂,扬长而去。r1152--44631+d0657098--> 第137章 安排 启闲轩一改往日的宁静,丫鬟们三三两两做一堆说得热闹,仆妇们更是脑洞大开,各种奇思怪论层出不穷。 “我竟没发现小闲什么时候与郎君好上。”书琴脸上带着笑,神色间有些失落。 “你自己迟钝而已,我是早就瞧出来了。”久受排挤的翠烟,难得能出一口气。 老天有眼啊,自从她来到启闲轩,可是一直对小闲客客气气的。这是到了收获的季节啦,小闲一定会投桃报李,对她另眼相看的。 你天天在后园种树,能瞧出什么来了。书琴翻了翻白眼,果断去找别的丫鬟感慨了。 “……我就说嘛,小闲看着不声不响的,可是个能人呢,连郎君都能搞到手。”一个仆妇色迷迷笑道。 旁边两个仆妇心领神会地笑了。三郎君那么俊俏,谁不想着能亲近?她们身份低微,可是午夜梦回之时,也会大着胆子想上一想的。 “我早就看出不对劲啦,书房只有小闲能进去,别人可进不去。郎君只要在院里,又常常在书房。”不远处一个仆妇望着紧闭的书房门,意有所指。 另一个仆妇马上接嘴道:“可不是,孤男寡女的,谁知道做些什么呢。” 自从消息传出来,她们就抓心挠肝,妒忌得想拿头去撞墙。 也有人找借口,故意绕一圈,打小闲房门前过,就为了看小闲在房里做什么。 房门紧闭,小闲随意坐在毡毯上,背靠大迎枕,脸色有些苍白。 剪秋陪在一旁,得知锦香拿刀追杀小闲,她差点吓晕过去,好半天喘不过气。这会儿还喃喃道:“没看出来,锦香心这么狠。” 锦香自然不是善人,这几年,只要打扮妖娆些的,哪一个不是遭了她的毒手,死得无比凄惨?但是,命令别人动手,跟自己亲自动手,完全不是两回事啊。 小闲反过来安慰她:“大概她太爱郎君了吧。好在现在没事了,你别再想这个。” 其实是因为自私吧。事已至此,小闲不想再提她了。 袖袖板着小脸沉默半晌,突然发狠道:“早知道,先把她干掉,先下手为强。” 袖袖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小闲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袖袖发现小闲看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在侍候小闲之前,她只是启闲轩里被仆妇们呼来喝去的小屁孩。自从拨去侍候小闲之后,有人欺负她,小闲一定会为她出头。随着小闲在院里的地位越来越高,许多往日以欺负她为乐的人,开始拍她的马屁,看她的脸色。她无意间随口吩咐一句,便有人屁颠屁颠把事办成。 她虽然小,却知道,只能依靠小闲这株大树而活。 小闲道:“千万不能学她,一条道走到黑才是她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主因。” 袖袖应了。 小闲站起来,道:“走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指不定现在院子里人心浮动,总得安抚一下。 小闲一出现,花丛后、树后、假山后、柱后、门后,唰唰探出无数脑袋,以及无数双眼睛。 “吩咐下去,都过来,我有话说。”小闲道。 剪秋答应一声,自去安排。 “现在就以少夫人的身份向我们训话了?真不要脸!”书宁愤愤道。 这两天,她的心像油煎似的,要偷偷去看锦香,又不知道锦香在哪里。在她想来,一定是活不成了,一定被小闲这个狐狸精害死了。 绿草奇怪地道:“书宁姐姐,你怎么知道?” 不过是召集她们去院子里,小闲有话说,可没有说少夫人有话说哦。 书宁一向瞧不上绿草一根筋,这时高高昂起头颅,做不屑状。 绿草问旁边的绿窗:“说是少夫人有话说吗?” 绿窗扯扯她的衣袖,低声道:“别多话。” 现在是非常时期,可不能多话,要不然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挨挨挤挤的,几十人在院子里站成两排。一个个神色古怪,望向站在台阶上的小闲。 小闲清楚听得人群里有人道:“没有换衣裳。” 少夫人的衣裳,跟丫鬟的衣裳,那是绝对不同的。 小闲扫了她们一眼,道:“最近这两天,出了一点事情,大家不要多想,尽心干活总是没错。若是有谁搬弄是非,家法侍候。” 没人吭声。 “都散了吧。”小闲道。 脚步错动中,没有人走。书宁越众而出,道:“听说小闲就要成为我们的少夫人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对啊对啊,是不是真的?”底下很多人附和。 小闲脸一沉,道:“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再有搬弄是非的,打十棍。” 许多人以为,小闲这是心虚了,低下去的头中,不少人撇着嘴。她们难以遏制的妒忌心总算有一点平衡。再得郎君宠爱,最多不过是一个妾侍。越得郎君宠爱,以后死得越快,梅姨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书宁还想分辩两句,被人拉走了。 走出老远,还能感觉到小闲看她的目光。看来,她在这里再也呆不下去了。她突然想哭,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儿呢? 剪秋要搀扶小闲进屋,被小闲拒绝了:“我没事。” 这时候不能软弱,以她的性子,也做不出咄咄逼人的姿态,说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小闲暗叹一声,迈步进屋。 “小闲姐姐,”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在门口道:“门子说,有人要见你。” 小闲大奇。她在这里除了卢国公府的人,确切地说,除了启闲轩和上房的丫鬟,哪里认识什么人。 门子被叫来,偷偷瞥了一眼小闲,那眼神,很是复杂。后院早闹翻了天,身为消息灵通人士,他们自然知晓内情。 “是一个年约二十的少年,指名要见你。”门子说着,深深看了小闲一眼。 不要说门子,连剪秋都表情古怪。来了一个少年,不会又是男女情事吧? 小闲想了想,实在猜不透来的是什么人,道:“请他在门房候着,我这就过去。” 少年一袭青衣,身披黑色披风,皮肤黑中透红,反背双手站在门口台阶上。 小闲在剪秋陪伴下出来,两人目光相对,少年露出笑容,迎上来道:“妹妹,我找得你好苦。” 小闲和剪秋对视一眼,一齐后退一步。 小闲是西贝货,从不知原主有一个哥哥,剪秋却是从没听小闲提起过她有一个哥哥,自然把他当成骗子。 少年止步,道:“你不记得我了?小时候我上树给你掏过鸟蛋呢。” “你是……”小闲努力回想小菊说过的话,小菊并没有提过自己有一个哥哥,或者她也不知道? 少年道:“我是你的亲哥哥,柳洵。你原名柳滟,小名小闲。因为父亲获罪,才卖入卢国公府为奴。如今父亲已起复,我们一直在寻找你,好不容易才寻到这儿。” 柳滟?小闲好生迷茫。 叶启很快过来。这时,柳洵已被请到中堂,由小闲作陪。小闲不停询问小时候的事,柳洵以为她怀疑自己的身份。不过两年没有见面,怎会完全不认识?难道自己变化真的这么大? “三郎君,”柳洵出示相关文书,道:“舍妹得三郎君照拂三年,家父与在下感激不尽。还请三郎君开恩,放舍妹出府,让我们一家团圆。” 叶启接过文书,看得很仔细。没错,是京兆尹出具的文书,上面还有鲜红的大印。 几个月来,叶启一直在寻找小闲的家人,希望能施以援手,却一直没有眉目。没想到在这节骨眼,柳洵却自己冒了出来。 “你且回去,待我调查清楚,再做处置。若是小闲愿意出府,我自然答应。”叶启道,并没有说明小闲现在是自由身。 出于安全考虑,对于柳洵的身份,他希望弄明白,才能让小闲出府。 柳洵再三致意,又留下地址,果然家在安业坊。 待柳洵离开后,叶启唤了顺发过来,细细叮嘱一番 顺发拍着胸脯道:“郎君放心,小的一定好好查访。” 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离谱了,先是与叶启的恋情爆光,陈氏晕倒两次;接着一直没有印象的家人突然出现,要来接她回去。小闲有些懵。 叶启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匆匆洗个热水澡,便去睡了。 小闲确定陈氏已能起身,饮食如常,又唤了一众管事嬷嬷议事,这才放心吩咐关院门歇息。 这一晚,小闲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天光大亮,汪嬷嬷过来,同时一块儿来的,还有做姨娘打扮的锦香。 “锦香姐姐!”书宁咋见锦香,热泪横流,不顾一切扑了上去,紧紧抱住。 她以为锦香已经死了,只想着在哪儿为她烧纸钱。没想到她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还荣升为姨娘。 锦香也抱着书宁哭,再相见,恍若隔世。 “夫人已准三郎君纳锦香为妾。从今往后,你们以姨娘称呼她。”汪嬷嬷脸上看不出喜怒,望向小闲的眼神,却有些惋惜。 锦香挺直胸膛,面有得色。 她到底遂了心愿。许多丫鬟心想。有小闲的奇遇在前,大家对锦香的喜事并不怎么妒忌。 郎君属意谁,谁得宠,谁受冷落,瞎子都看得明白。 “嬷嬷来得好早。”叶启身着家常道袍,墨发用一根白玉绾住,如仙人般缓步而来。r1152--44631+d0666136--> 第138章 执着 汪嬷嬷含笑道:“郎君,夫人命我送锦香姨娘过来。” 锦香眼泪洼洼凝视叶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绾着妇人的发髻,化着精致的妆容,身披半臂,跟昨天判若两人,看起来确实美艳。只可惜,叶启的眼睛瞧都没瞧她。 “某还未娶妻,不敢纳妾。”叶启瞟了瞟站在一旁的小闲一眼,笑眯眯道。 为了那个贱人,连妾都不纳吗?锦香涂了粉的脸颊一下子变得苍白,胭脂都盖不住。 叶启吩咐道:“来人,送嬷嬷。” 剪秋应声而出,道:“嬷嬷,锦香姐姐,两位请。” 想抢在小闲前头,门都没有。 汪嬷嬷笑了,道:“既然如此,老奴只好回去复命。锦香,咱们走。” 锦香的眼泪水流了下来,脸上精致的妆都花了,叫了一声:“嬷嬷。” 汪嬷嬷人老成精,十多年帮助陈氏主持中馈,早就练成火眼金睛,什么事能瞒得过她。她拍拍锦香的手臂,道:“别的事犹可,男女私事,还须你情我愿哪。” 丫鬟们看看叶启,看看小闲,再看看锦香,每个人的表情不尽相同。有羡慕妒忌小闲的,也有同情锦香的。大家都是丫鬟,凭什么你现在要压人一头?锦香不同,那可是夫人准了的。 锦香跪下,膝行几步,抱住叶启的腿,呜咽道:“奴婢不要名份,只盼能侍候在郎君身边。”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能天天看着他,就算没有姨娘的名份又如何?锦香虽然心痛如绞,却在一瞬间做出选择。 “起来。”叶启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比外面的寒风还冷,让锦香情不自禁打了个寒禁。 小闲朝剪秋使个眼色,剪秋上前扶起锦香,道:“姐姐累了,快回去歇着。” 两个小丫鬟很有眼色上前一左一右把锦香搀住,拉起就走。 汪嬷嬷无奈,只好跟在后面。 小闲和叶启相视一笑。剪秋带着人退了下去,随手关上了门。 “你还好吧?” 两人同时关切地道,话出口,又都笑了。 叶启一直在上房尽孝,两天两夜没有回来,也没有歇一会儿;小闲受了惊吓,被送回启闲轩。两人彼此担心,却碍于陈氏晕倒,不能太张扬,虽有剪秋来回传递消息,到底不如亲眼所见来得放心。 昨晚叶启回来,又出了柳洵的事,叶启想让小闲静一静;小闲又想让叶启好好睡一觉,两人竟没有说一句体已话。 直到此时,才能好好诉说。 剪秋带了几个平时跟小闲交好的丫鬟候在廊下。丫鬟仆妇们对小闲羡慕妒忌恨时,她们极力为小闲分辩,只是人数上不占优势,最后只能以沉默对抗了。 书琴走过来,道:“我吩咐江妈妈准备了早饭,你看……” 剪秋心里一暖,这两天,心里有事,都把吃饭给忘了,也不知小闲昨晚吃了没有。 “让他们再叙会儿话,我再去回。” 书琴点了点头,和剪秋并肩站在一起。 这是表示自己人的意思吗?剪秋看了她一眼。 书琴笑了笑,道:“如果小闲成为少夫人,以她的为人,一定不会为难下人。” 在一个强势的主子手下生存,比在一个温和的主子手下生存,要困难得多。不管叶启娶了谁,都没有小闲性子温和。小闲,一向当她们是姐妹,就算不怎么走动的,也能做到尊重。 几个围在两人身边的丫鬟都点头道:“书琴姐姐说得极是。” 其中一人道:“跟小闲姐姐在一起,心绪特别平和。” 她们几人,是发自内心跟随小闲的。正是喜欢跟小闲相处,平时才走得近。 说话间,书琴使了个眼色,朝右边庑廊呶了呶嘴。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转角处,翠烟大步走来。 “你们都在啊?”她好象对这儿有这么多人很意外的样子,对书琴警惕的目光毫无防备,大大咧咧道:“锦香那个贱人不会善罢干休的,我们得想个法子,断了她的念想。” 剪秋怀疑地道:“你……” 之前,她不是迁怒小闲吗,还曾经欲置小闲于死地,怎么一下子变成为小闲着想了? 翠烟嘻嘻一笑,道:“小闲上位,总好过锦香。锦香那人,心狠手辣,连刀子都拿出来了,谁敢跟她走啊。” 目前的形势,不站队是不行的了,谁想继续保持中立,那是死路一条啊。翠烟自然不会承认当初欲置小闲于死地的事,那是锦香嫁祸于她的好不。 书琴微微一笑,道:“你可别为利益所驱,朝三暮四。” 翠烟在后园种了一年多的树,痛定思痛,相比起以前只会一味蛮干,长进多了。 “那怎么会,不论以后小闲是姨娘还是少夫人,我都一条道跟她走到黑。”翠烟掷地有声道。 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先跟小闲搞好关系,过得一两年,求了小闲,许个她相中的小厮,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岂不是好。 书琴哼了一声,道:“可要说话算话。” 翠烟咧嘴笑道:“那是自然。我以前不是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受锦香那个贱人所骗么?” 一个丫鬟指着院门口走来的一行人,道:“怎么又来了?” 可不是,汪嬷嬷又带了锦香过来。 翠烟道:“真不要脸,我要是她,早一头撞死算了。” 锦香依然是刚才那副打扮,只是神色黯淡了许多。 “郎君呢?”汪嬷嬷问向她行礼的剪秋,道:“夫人有命,新姨娘一定要留下。你们收拾房间,请新姨娘安置了吧。” 剪秋道:“嬷嬷稍待,奴婢回过郎君再说。” 说话间,叶启已打开门,站在门口,道:“嬷嬷还是不死心吗?” 应该说,锦香不死心。若是她放弃,陈氏自然不会再送她过来。 汪嬷嬷苦着一张脸,道:“三郎君,夫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千万不要让老奴难做。” 大把的事等着她拿主意呢,一大早的便为着这么一件小事,两处奔波。不说丫鬟们笑话,耽搁了夫人的事,谁吃罪得起呢。 小闲站在叶启身后,瞅了一眼眼巴巴望着叶启的锦香,道:“那就留下吧。剪秋,着人打扫一下她原先的屋子,安置了吧。” 叶启回头,道:“不行。” 留下她,算什么。 小闲凝视叶启,道:“没事,我来处理就好。” 叶启便不说话了。 小闲越过叶启,从屋里出来,道:“书宁呢?拔她去侍候锦香姐姐吧。” 锦香又惊又喜,只要能留下,便有机会。叶启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小闲瘦瘦弱弱的身体,哪里比得上自己前凸后翘的身材? 书宁脑中想过千万种杀死小闲的办法,只是没有勇气付诸行动,只好躲在屋里抹泪。这会儿又惊又喜,奔出来和锦香抱头痛哭。 重新进屋,叶启埋怨小闲道:“留她在这里做什么,没的惹厌。” 小闲道:“关键在于你,不在于她。你就当是一个闲人,养起来也就是了。” 叶启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陈氏得知小闲留下锦香,冷笑一声,道:“还真把自己当大妇了。” 想用贤良淑德讨她欢心?想都不用想! 汪嬷嬷把柳家来人认亲,要领小闲回去的事禀报了。 陈氏冷笑道:“倒好象她是香馍馍,都抢着她似的。她不肯跟着去吧?” “是。” 汪嬷嬷先还站在小闲这边,这两天发生的事太突然,她迅速转变立场,对小闲好感不再。 她自小跟着陈氏,是陈氏的心腹,一切都是在遵从陈氏的意愿之下,以陈氏的意愿为自己的意愿。 陈氏既然不待见小闲,她自然也不待见。 陈氏冷笑道:“她那点小心思,我是看得真真的。只有三郎那个傻小子才受她蒙骗。” “夫人说得是。”汪嬷嬷恭声附和。 江嬷嬷等人自然一通马屁奉上。 陈氏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因为一个奴婢被气得两次晕倒。传出去,以后再也没脸在贵妇圈子里混了。如果不是投鼠忌器,她早把小闲撕成碎片喂狗了。 “夫人,郑国公夫人来了。”明月蹙眉进来禀报。 这几天,周川天天派人过来打探消息。周信又亲写了一封长信,向叶启解释乐氏鲁莽的行为,并为此深深致歉。 陈氏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郑国公府可就彻底把卢国公府得罪了,以后不要说人情,不成为死敌就算是好的。 乐氏是来道歉的,这一次,态度放得很低。 陈氏只说了两个字:“不见。” 她敢认小闲为义女,那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约摸三柱香后,明月进来禀道:“郑国公夫人去了启闲轩。” 陈氏大怒,再次把面前的几案掀翻,道:“去瞧瞧。” “夫人,”汪嬷嬷劝道:“你yu体还没康复,这……” 薄太医再三叮嘱,她现在不能动气,要好好将养。这样明刀明枪杀过去与乐氏掐架,最后受伤害的还是自己呀。 陈氏横了汪嬷嬷一眼。汪嬷嬷不敢再说。 江嬷嬷自然是不会劝的,吩咐丫鬟们取诰命服来,决意要给乐氏一个下马威。 陈氏赞许地对江嬷嬷点点头,还是她懂自己的心。 丫鬟们如临大敌,这种同级别的夫人掐架,可从没有见过。r1152--44631+d0671639--> 第139章 再吵 乐氏并不仅仅希望与陈氏修好,卢国公府出了这样的变故,想来小闲日子不好过。这几天,她在府里坐卧不安,很是担心小闲受责。 周信安慰她道:“放心,三郎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这时,她抚摸小闲的发丝,爱怜地道:“可真是苦了你了,待陈夫人大好了,你便跟我回去吧。” 小闲居住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就在十一娘隔壁。 小闲笑着摇头,把柳洵前来认亲的事说了,道:“既然是我亲哥哥,我自然是要跟他走的。不过是三郎不放心,再去访查。” “趁这段时间,回府住几天。”乐氏笑道:“既然认了亲,自然得回去住,断然没有只认干亲的道理。” 说着,丫鬟端上来两个盒子,却是一套毛织料的衣裳。依旧俗,认亲时,义父母要给义子女做一套新衣裳。这几天,郑国公府的针线房照小闲的身才尺寸赶了这套衣裳出来。 小闲拜谢收下。 乐氏又道:“那锦香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怎么还收留她在院子里?” 换作是她,自然有一百种法子弄死她,哪里容她这样光明正大留下来呢。 小闲道:“从来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三郎若是不愿意,留她在这里也无坊。” 若是叶启有沾花惹草的毛病,就算屋子里没有女人,他也不会守着小闲一个人。 乐氏连连摇头,道:“你还年轻,不懂得其中的厉害。男人都是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的货,又是咱们这般的人家,哪个不是妻妾成群?你如此不设防,迟早吃大亏。” 不成,得教教她当家理事的本事,不能由着她这么仁善。乐氏吩咐廊下的丫鬟:“请三郎君过来,我有事相商。” 小闲大奇,道:“你找三郎有事?” 不是来瞧她的么,怎么又有事找叶启了? 很快,叶启从书房过来,道:“伯母有事找我?” 几天来,积压了好些文件信件,他这才着手开始处理。 乐氏道:“我要带小闲过去住几天,好些话需要嘱咐她。” 叶启想了想,道:“也好,小闲在这儿,有些尴尬。过去小住几天,待我娘亲转过弯来,我再去接小闲回来。” 乐氏眼中忧色更甚,这才把那个狐狸精小妾放在院里,这就巴不得快点把小闲送走了。亏得她还以为叶启对小闲有多情深意重呢。 去卢国公府小住,真的好吗?小闲向叶启投去询问的眼神。说实话,她对乐氏的感情还停留在这是个贵妇人的阶段。 叶启点了点头。 “我去收拾衣物。”小闲起身走向自己房间。 这两年,小闲还是有一点积蓄的。这些钱物,开一家点心铺子绰绰有余,不过现在看来,点心铺子是开不成了。 剪秋跟了过来,眼眶红红的,道:“真的要去郑国公府暂避吗?” 在她看来,郎君无论如何是拗不过夫人的,小闲接下来的日子一定很难过,要不然也不用躲到郑国公府去。可是寄人篱下,日子只会更加艰难的。 小闲道:“乐夫人看在郎君面上,不会为难我。最不济,我租间小院子,也能过活。” “那怎么成,”剪秋急道:“一个人太危险了,你若租房居住,我求了郎君,去与你作伴。” 小闲心里暖暖的,笑道:“那里就到这一步了呢。” 两人说着话,外面突然吵嚷起来。 乐氏与叶启分说小闲需要学些什么,才能打理好卢国公府。要知道,勋贵们的嫡女,自打一出世,便是重点培养对象。如何识人,如何看帐,如何处理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如何帮助丈夫甚至夫家整个家族更好发展,都是需要学习的。至于延请名师,学得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更是必备的功课。 在乐氏看来,小闲如未琢磨的美玉,品性纯良,却没有心机,以后是要吃大亏的。既已认了她为义母,她自然有义务好好教导,让小闲有大妇的风采。 叶启对乐氏的看法深以为然,别的不说,今儿留下锦香,就太善良了。 两人开始拟订小闲须要学习的课程,突然门被哗当一声推开,因为用力太大,又反弹回来,撞上门槛,再次发出哗当的响声。 陈氏带了一大群丫鬟仆妇,气势汹汹冲进启闲轩。守门的仆妇早吓呆了,张大了口,保持半站起身的姿势。 “乐氏,这里是我卢国公府,还轮不到你胡来。”陈氏劈头盖脸喝道,一点情面都不讲。 乐氏愕然,如此撕破脸皮,怎是名缓所为? 叶启迎了上去,劝道:“娘亲,切勿对伯母无礼。” 两家乃是通家之好,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陈氏单手叉腰,做茶壶状,食指几乎点到乐氏脑门上去,道:“我府里一个丫鬟,你巴巴的认为义女,如今为了这个狐狸精,不顾体面,连我这个当家主母都不放在眼里了。难道说,你们郑国公府没人了,阿猫阿狗的都领回府去?” 陈氏年轻时,在京城名缓圈中,那是有名的泼辣,要不然秀王也不会退避三舍,望风而逃了。 乐氏气得浑身发颤,一张脸涨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启把母亲的手按回去,道:“娘亲!你与伯母乃是亲家,怎么可以如此说话?” 他迟早要喊乐氏岳母的,母亲如此做为,不过是给自己难堪。 陈氏挥手便向叶启脸上扇去,叶启侧头避开。 “你若娶这个妖女,为娘便一头撞死。”陈氏怒道。 乐氏定了定神,吩咐丫鬟:“去看看十四娘子收拾好了没有,若是收拾好了,我们回去。” 其实什么都不用带,郑国公府什么都有。让小闲收拾行李,不过是为尊重她而已。堂堂十四娘子,不能两手空空回家。 小闲已经赶了过来,昂然道:“夫人不用为难我义母,小闲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气冲着我撒好了。” 昨天还在延医调理,这会儿生龙活虎的在这儿当泼妇,就是会装哪。小闲佩服得不行。 陈氏喝令汪嬷嬷:“把这个丫鬟捆了,乱棍打死。” 她咬死小闲奴婢的身份,为的是羞辱乐氏。而且卢国公府的奴婢,身为郑国公夫人,是带不走的。 小闲笑道:“我是京城中的百姓,有京兆尹出具的文书为证。夫人可是质疑京兆尹的分辨能力么?” 汪嬷嬷踏上一步,做出要去派人的姿态,其实一双眼睛一直在看叶启的神情。小闲不足道,叶启的意思才是重点。 他们是母子,再不和,也有和好的一天,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奴仆,若是分不清形势,就是取死之道了。 叶启拦在小闲身前,道:“请娘亲延媒向伯母求亲,求娶郑国公府中的十四娘子。” 陈氏怒极,只觉脑中嗡嗡地响。有了先前两次晕倒的经验,她强自支撑,扶了江嬷嬷的手,尖声道:“回去!” 一众丫鬟仆妇都怔了,这么气势汹汹地来掐架,怎么没说上两句,就要回去? 江嬷嬷感觉到陈氏紧紧抓住她的手不停发抖,指节白得吓人,知道大事不妙,忙道:“夫人有命,回去。” 当先扶了陈氏向外走去。 乐氏刚站起来要与陈氏理论,一行人已如潮水般退去。 “这……” 真是太玄幻了,她摸不着头脑,只能求助般望向叶启。 小闲道:“你快去瞧瞧,夫人好象旧病复发了。” 就在她尖声喊回去时,小闲注意到她整个人好象站不稳似的,微微摇晃,若不是强自支撑,怕是早倒下了。 叶启也觉诡异,向乐氏告一声罪,匆匆离去。 “义母,最近几天,夫人身体不太好,我还是过段时间再回去小住吧。”小闲想了想,坚决道。 陈氏可不是主母那么简单。此时一走了之,若是有朝一日,成为婆媳,便是留了把柄在人手,一顶不孝的帽子,随时可以扣在头上。 乐氏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语重心长道:“一切小心。”又指一个丫鬟道:“青柳身有武功,紧要关头用得上。” 瞧刚才陈氏那气势,那是分分钟钟要打死小闲的节奏啊。 那丫鬟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上前向小闲行礼:“见过娘子。” 第一次被人称呼娘子,小闲不大适应。 既然会武,小闲自然不会推辞,道了谢把她留下,袖袖带她去安置了。 乐氏叮嘱再三,才上车离去。回府马上备了一应吃穿派人送来。陈氏这个样子,她实在是不放心。 看着小半屋子的礼物,小闲很是感动。不过是受叶启之托才认了她,没想到竟是真把她当女儿看待。 “替我谢过义母。”小闲郑重嘱托送东西来的老管家老廖。 老廖恭敬地道:“是,娘子一切小心。” 夫人可说了,十四娘在卢国公府不太安全,恨不得把十四娘接回去呢。 小闲从腕下褪下镯子,道:“老人家家里可有女儿?我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令千金拿着玩吧。” 老廖双手连摇,道:“当不起,当不起。小女哪里当得起十四娘子的赏?夫人说了,侍候好十四娘子是老奴的本份,十四娘子若是到家去,那是跟家里的娘子一样看待的。” 吩咐剪秋送走老廖后,小闲把青柳叫来,道:“义母可曾吩咐什么?” 刚才老廖来时,把青柳的行李送来,又细细叮嘱她一番。 青柳道:“夫人说,让奴婢好生服侍娘子。别的没有吩咐。”r1152--44631+d0676204--> 第140章 欲狂 陈氏卧房门紧闭,汪嬷嬷一脸沉痛,站在门口,道:“郎君请回。” 无论叶启怎么磨,陈氏就是不肯开门,只打发汪嬷嬷应付他。 叶启一撩袍袂,跪下了。 “夫人,郎君从下午跪到现在呢。看来,确实是悔改了。”江嬷嬷脸贴在门缝往外望,然后小跑回到内室,满面堆笑道。 陈氏唇角一勾,她的儿子,无论怎样都是向着她的,那个贱婢,凭什么和她斗? 她出了启闲轩,便须靠江嬷嬷和汪嬷嬷搀扶才能行走。到上房,急急吃了薄太医留下来的药丸,又吃一盏参汤,头晕目眩心跳悸动的感觉才好些。叶启马上赶了过来,又让她心安不少。儿子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娘亲的。 既然儿子在乎她,她自然得好好利用,最好能趁机把贱婢扫地出门。 眼看天色已黑,江嬷嬷掌了灯,她心里更得意了。此时,贱婢一定惶惶然吧? “夫人,国公爷回来了。”江嬷嬷再一次偷窥后,现时直播。 这几天,陈氏两次晕倒,叶德不敢去莳花馆鬼混,只在几个小妾房里厮混。听说儿子在陈氏院里长跪不起,带着一身酒气,匆匆赶来。 “快起来。”叶德一把把叶启扯起来,道:“你母亲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氏是遇强则强,跟她对着干,那是要遭殃的。二十年夫妻做下来,叶德深有体会,向儿子传授机宜道:“你顺着你母亲的意思来,准没错,何必把自己搞到如此狼狈?” 不过是一个女子,妻子也好,妾侍也罢,有什么要紧呢。 叶启看了父亲一眼,道:“父亲用膳了没有?若是没有,我们一起吧。” 叶德一拉,他便顺水推舟起身了,跪下,不过是做做姿态,表表孝心。他可没有指望一跪下,母亲便同意他与小闲的婚事。 “夫人,三郎君与国公爷一同去前院了。”江嬷嬷很是意外,夫人没有原谅他,怎么就走了呢。 陈氏斜倚在榻上吃点心,随着江嬷嬷的话声,一块吃了一半的绿豆糕被扔过来。 “去,看看两人做什么。”陈氏脸黑如锅底。丈夫不仅帮不上忙,还上紧着拆台,真是岂有此理。 叶德的书房里,父子两人对坐小酌。 “你瞧瞧你闹成什么样了。”叶德呷了一口酒,道:“不过是一个女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把她纳为妾也就是了,用得着闹成这样吗?” 对他来说,只要是女子,便不是什么大事。 叶启笑了笑,夹一筷下酒菜吃了,道:“父亲可同意这门婚事?” 叶德瞪着丹凤眼看了叶启半天,道:“为父同不同意,都不能影响你母亲的决定。你母亲心大得很,最近往贵妃娘娘那里跑得勤,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你说一门好亲。如今她可是连丽蓉郡主都瞧不上,更不用说你看中的那个丫鬟。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不过是一个丫鬟,纳为妾侍算抬举她了,还想着八台大轿抬进门,成为卢国公府的大妇?真是异想天开。叶德把面前一盏酒一饮而尽,摇了摇头。 叶启为他满了盏,道:“父亲与娘亲二十年夫妻,可能举案齐眉,幸福美满?” 叶德哈哈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这门亲事,是他的父亲老卢国公定下的。当初,在媒人掇合下,春日游曲池,他与陈氏相识。刚开始还好,觉得她挺漂亮的。可是当他看到她在船中朝一个仆役大发脾气时,他就萌生退意。无奈,父亲看中陈氏主持中馈的能力,非说她出身魏国公府,差不了。 他娶了个河东狮回来,有何幸福可言? “儿不愿重走父亲的老路。”叶启说得斩钉截铁。 叶德笑声倏歇,讪讪看着儿子。儿子比自己有勇气哪,人若是连自己的幸福都不敢争取,又怎么能幸福得? 叶德一盏接一盏喝个不停,直到叶启夺下他手里的酒盏,扶他进内室的匡床躺下,为他盖上被子,吩咐平素跟的小厮好生侍候。 叶启快步走在回启闲轩的路上,三四个时辰过去,不知小闲急成什么样呢。 启闲轩门口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照出一条长长的人影。 “大冷的天,怎么不回房里?”叶启把在院门口来回踱步的小闲拥进怀里,心疼地道。 小丫鬟传来消息,叶启在上房罚跪,小闲的心一下子抽紧了。想做两个垫毛料可以绑在膝盖上的小包包,又想着她此时不宜过去,叶启也不会接受她的好意。 数遍府中,竟没有一人地位比陈氏高,没有一人能镇得住她。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闲再也坐不住了。 点灯时分,小丫鬟跑来禀道:“国公爷把郎君救走了。” 小闲才松了口气。叶德在小闲印象中,也就是个老纨绔。要不是他整天混吃等死,叶启何必小小年纪便撑起门庭?没想到他有勇气在陈氏的yin威下把叶启拉走。 袖袖一直在陪在小闲身边,待报讯的小丫鬟离开,忧心忡忡道:“国公爷不会带郎君去莳花馆吧?” 虽说此时已经禁宵,但国公爷自然有特权夜间在城里自由行走,他可别带坏郎君。 小闲笑了,道:“郎君主意大着呢,谁能带坏他?” 果然,不久消息传来,两人去书房喝酒了。袖袖拍着小小的胸脯舒了口气,萌态把小闲逗乐了。 小闲吩咐小丫鬟去前院候着,只要叶启从书房出来,马上飞奔来报,自己去厨房为叶启做些好吃的。 当顺发提了灯笼,陪伴叶启从书房出来,小丫鬟马上飞奔回启闲轩。 小闲得到禀报,马上迎了出来,袖袖一直陪在她身边,门口风大,这会儿入内为小闲取斗蓬去了。 半天的心疼、担心、忐忑不安,让小闲在叶启温暖的怀抱里低声缀泣起来。 真丢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小闲暗暗鄙视自己,泪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叶启一颗心疼得直抽抽,用力把小闲紧紧搂在胸里,不停道:“我没事,我没事。” 把她吓坏了吧?自己不该丢下她,无论如何,都不该丢下她。叶启自责不已。 “这儿冷,我们进屋。”小闲脸上带着泪,唇边含笑,牵了叶启的手,柔声道。 叶启抬手帮她拭泪,凝视她道:“我以后再不会让你哭泣了。” 小闲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只觉双脚腾空,却是被他打横抱了起来,不禁一声低呼,搂紧他的脖子。 袖袖取了斗蓬迈出门槛,刚好见到眼前一幕,小脸一红,避到一旁。 “瞧把手冻的,这么冰。” 暖暖的起居室里,叶启把小闲放在榻上,跪坐一旁,为她搓手。 小闲道:“膝盖可疼?我瞧瞧。” 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跪了那么久,一定很疼吧。 叶启笑道:“不疼,小时候顽皮,娘亲常常罚跪,早就习惯啦。”卷起纨裤,让小闲瞧。 小时候常常罚跪!小闲轻轻抚摸叶启红肿的膝盖,泪水又不争气地往下掉。 叶启捧起小闲的脸,亲吻她的泪,喃喃道:“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两人在室里柔情蜜意,哪里知道斜对面的廊下,站着一个梳妇人髻的十六七岁少女,盯着起居室窗棂透出的灯光,咬碎了银牙。 锦香重回启闲轩,原以为有了姨娘的名份,平日里对她恭敬奉承的丫鬟们会上紧着来讨好拍马屁。毕竟有陈氏撑腰,什么都不是的小闲,在她面前,也只有被她指使得团团转的份。 没想到,丫鬟们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就算她命令她们站住,她们也跑得飞快。 而仆妇们的风言风语和嘲弄的眼神,却一次次刺痛她的心。 她离开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宁把一件半旧的斗蓬披在锦香肩头,涩声道:“夜寒露重,姐姐小心着凉。” “郎君回来了!”锦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往昔,每天晚上,她都会在院门口等候郎君回来,迎接郎君回来。现在,郎君回来了,她清清楚楚看着他怀抱那个贱婢,一脸关切地踏进门槛,在平时坐卧的起居室里,与那婢贱卿卿我我。 如万箭穿心般,只这一眼,便把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再无完好了。 书宁不知说什么好,两行泪无声流了下来。别人不知,她却是明白的,锦香九岁第一次在上房遇见三郎君,自此一颗芳心便系在他身上。天可怜见,夫人果然拔了她来侍候三郎君,几年来,她天天做着能有一天与三郎君同卧锦榻的美梦。没想到,梦醒时分,现实如此残酷。 纵然她肯与别的女子分享,别的女子也不愿她近郎君身边。 隔着宽阔的院落,听不见对面廓下丫鬟们说什么,只见江妈妈带两个丫鬟,提了两个食盒掀帘进去。 锦香突然大步走去。 “姐姐。”书宁大惊,低声道:“你要去哪里?” 锦香充耳不闻,转过庑廊,走过一间间耳房,已经能看到在起居室廊下的灯笼照耀下,剪秋和书琴的脸。 她们都在,因为郎君在里面,还有那个贱婢。 锦香右手按住心口,身子摇晃了一下。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书宁忙扶住她。r1152--44631+d00280--> 第141章 一击 从角门儿绕到起居室后窗,捅破一点窗户纸,张着一只眼睛往里望,便见叶启与小闲对坐用餐,食案上两荤两素,四个菜。 “贱婢,竟敢与郎君平起平坐!”锦香一拳重重擂在窗棂上。 叶启与小闲同时侧头望去。很快,剪秋带了人,把锦香和书宁拿住。 小闲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五花大绑,不停扭动身子,努力想挣扎开绳子,恨不得扑过来咬她一口的锦香,脸沉如水,声如寒冰,道:“郎君一向待你们不薄,你们怎么能躲在暗处暗箭伤他?” 剪秋手拿两具弓,几枝箭,丢在两人脚边。 书宁大惊,嘶声道:“冤枉,我们冤枉,我们……” 书琴手拿一块破布,塞进她嘴里去了,她便呜呜咽咽地嘶鸣着。 锦香|优|优|小|说|更|新|最|快|.|激愤欲狂,不顾一切向小闲扑去,恨声道:“你敢!” 剪秋恨她拿刀追杀小闲,脱下鞋子,剥下袜子,团成一团,对绿草绿窗道:“拿住她。” 锦香疾声大呼:“郎君,郎君,你忍心看贱人糟贱我么?” 起居室里寂静无声,唯有风从树梢刮过,沙沙地响。 锦香拼命挣扎,绿草绿窗好几次抓住她的胳膊,又被她挣开,直到翠烟冲过来,帮忙把她的头按住,剪秋才得以把脏袜子塞进她嘴里。 虽说女孩子的袜子一天换洗一次,但从早上穿到现在,多少也有些味道。何况锦香曾是启闲轩的大丫鬟,一直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喉间咯咯作声,似是要呕。 “把她们关到柴房,着人看守,明早回明夫人,再做处置。”小闲道。 剪秋等人自然遵从,当下分派人手,把柴房守得死死的。 小闲回起居室,重新坐在叶启对面。叶启已经快吃完了,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小闲笑。 小闲摸摸脸颊,道:“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绣花。” 叶启放下筷子,笑道:“瞧不出来,还真杀伐果断,让人刮目相看。” 自打小闲留下锦香,瞧出小闲太善良的,可不仅仅只有乐氏一人。 锦香执迷不悟,最不愿意她留下的就是叶启了。瓜田李下之嫌不说,她还有可能在他们之间制造误会。最让叶启无法接受的是,她分分钟有可能对小闲造成伤害。 陈氏准她做姨娘,把她打发过来,目的就是借她的刀,杀小闲。 所以,汪嬷嬷送她来,叶启坚决送她回去。 没想到小闲留下她,原来是为了书宁。 书宁表面上看,循规蹈矩。可她却是锦香的铁杆,若不除掉她,到底留下后患。偏偏她从不犯错,一时半会的,哪里找得到机会呢。若是让她跟锦香在一起,那就不同了。没有机会,锦香会为小闲制造机会。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女子,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小闲被叶启说破,并不否认,笑道:“让你担心了。” 叶启敛了笑,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道:“可不是,害得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再次亮出刀子。” 听他说得夸张,小闲先还笑,慢慢的郑重起来,道:“是我不对,我早该跟你分说明白的。你还记得素心和慧中被夫人责罚吗?摊戏上有关我们的流言,就是书宁散布出去的。驱摊大会上,几次把我推得跌进你怀里的,也是她。” 这件事,叶启却不知,讶然道:“原然如此啊。这么说,我还该谢她才是。” 小闲白了他一眼,道:“她就在柴房,你要怎么谢她呀?” 叶启做沉思状,道:“照她犯下的错,自然应该活活杖毙。如今看在曾经立下大功的份上,饶她不死,找人牙子发卖出去吧。” 小闲失笑,横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 自从小闲知道书宁故意把她推向叶启的怀抱,便有除掉她的心思了。放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她怎么能放心得了呢。 只是活活打死这么残忍的事,小闲是做不来的。原先的打算,就是找个由头,发卖了她。拨她去侍候锦香后,小闲便派了两个心腹丫鬟暗中监视她。要不然,锦香弄出声响,哪能这么快被拿住,又怎么会这么快安了罪名呢。 一切,都是有计划的。出乎小闲意料的是,没想到这么快,连一天时间都不用,锦香便给了她这么好的机会。 意图射杀主子,搁在哪个府邸,都是不可能留下了。 危险解除,启闲轩里再没有人能伤害到小闲,让叶启很是愉快。 移过毡垫坐到小闲身边,叶启给小闲布菜,道:“你借用我的名头,可要怎么谢我?” 若是说意图射杀小闲,最多也就训斥一顿了事。以两人目前的身份,锦香是姨娘,想处置一个丫鬟,无论是陈氏还是汪嬷嬷,都不会阻拦。因此,真正让锦香和书宁无法翻身的,是她们拿着弓箭,躲在暗处,准备射向叶启。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锦香情愿自己死,也不会伤害叶启。 可是小闲一口咬定锦香和书宁这么做,而叶启默认,又是当场拿住。当然,剪秋等人都知道所谓的现场,不过是她们布置的。 这又如何?只要有了借口,能让陈氏保不住锦香,事情就成了。 小闲一手策划了这一切,自然明白叶启在说什么,笑道:“你要我怎么谢你?” 话一出口,便知道上当了,忙改口道:“不如我做两个你爱吃的菜谢你,可好?” 叶启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凑到小闲耳边,道:“这么大的人情,两个菜哪行。” 小闲坐开一些儿,道:“鼻息喷到我脸上啦,痒痒的。” 叶启又贴上来,在小闲耳边说了一句话。 小闲一怔,道:“不行。” 叶启坐直身子,很无赖地道:“好吧,明天娘亲问起,我就说没有这回事。” “你……”小闲横了叶启一眼,别过脸去。 叶启嘻嘻地笑,央求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好不好?” 小闲没吭声。 叶启道:“就这样说定了。可不许反悔。” 小闲故意道:“一定反悔,你能拿我怎么样?” 叶启只是看着小闲笑。 第二天清晨,一觉醒来的叶德把账房唤来,问:“夫人可曾说过什么?” 帐房忍着笑,装出垂头丧气的样子,道:“夫人昨晚派人传话,以后国公爷支一百两银子以上,须经夫人同意。” 叶德仰身往匡床上倒去,叹道:“又是这招,就不能换点别的?” 每次惹陈氏不快,总知会帐房,限制他支银子。男人没有经济大权,怎么行呢。或许昨晚受儿子刺激了,这一次,他不想再低声下气去求老婆,吩咐小厮青松:“请三郎君过来。” 叶启在练武场练箭,只应了一句:“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青松不敢催,一溜小跑回来禀报。 叶德等不及,梳洗了赶过来,站在场边看儿子箭箭中红心,鼓掌道:“三郎箭术越发进步了。” 叶启无奈,只好收箭行礼:“父亲可要为儿子示范?” 勋贵人家的子弟,哪一个不是自小读四书五经,练骑射?叶德年轻时候也是京城中一株名草,要家世有家世,要长相有长相,箭术虽然一般,那也是上得马身能骑,拉弓能射。只是十多年混迹欢场,现在已经拉不得弓,射不得箭了。 叶德上前,一把挽了叶启的手臂,道:“且回书房,为父有话说。” 回到前院的书房,叶德殷勤煮水煎茶,道:“可用过早膳了没有?若没有,让厨房备几个菜,我们父子小酌两杯。” 叶启笑道:“父亲有话且说,儿子还须练武呢。” “这么辛苦所为何来?”叶德叹息,道:“可别苦了自己。” 想自己十五岁时,妾侍已纳了三个,通房丫鬟更是有了好几个。十六岁成了亲,自此便逍遥脂粉丛中,不知不觉已人到上年,真是年华易过哪。 叶启应了一声是,让小厮们退出去。 叶德把门关了,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听说,你在建州有一个船厂,造的好大船只,可是真的?” 叶启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谨慎道:“那是三皇子的,只是他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借了儿子的名字。” 叶德哦了一声,道:“那商队出海,赚得好大的利钱,可有你一股?” 造船为了什么,何况造的是巨船?目前四海升平,并无战事。此去东南,尽是小国,既野蛮又落后,武力征服的话,没有价值。但是做生意,却是一本万利哪。 叶启苦笑道:“父亲有话请直说。” 大清早的,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叶德一张脸皱成了包子,道:“家有良田万顷,商铺无数,却由你母亲的人在打理。外人看着我们府,奢侈豪华,却哪里知道我的苦楚?唉,除了一个不值钱的爵位,为父是什么都没捞到啊。” 叶启道:“父亲可是缺银子使?家里一应钱银,都是父亲的。父亲是一家之主,就是娘亲也得听从父亲的吩咐才是。” 缺钱使你就说,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叶德长叹一声,道:“你母亲如河东狮,我是样样不得自由哪。” 父母间的事,身为儿子的叶启不便插话,只应了一声是。 叶德刚要大倒苦水,门外的小厮道:“三郎君,夫人有请。” 叶德吓了一跳,双手乱摇,道:“千万不能说为父找你过来。” 叶启无语。r1152--44631+d04611--> 第142章 笃定 陈氏心情很不好。若是以往,天刚亮,叶德便赶了过来,又是哄又是讨好,扮足小狗,咳咳咳,老狗样。现在日头已经升起来了,还不见人影。派人去找,妾侍们那里都没去呢。 她正要把帐房找来,吩咐即日起不许他支银子,剪秋押了锦香和书宁来了。 “拿弓箭射杀三郎?”陈氏愕然,怎么可能嘛。 剪秋道:“回夫人,确实如此。” 她一挥手,绿窗便把两副弓和四五支箭呈上,倒退几步站回剪秋身后。 两副弓,都是再普通不过的。 汪嬷嬷仔细看了,道:“夫人,没有标志。” 没有标志,也就是说,不知主人是谁。 陈氏望向披头散发,五花大绑,被两个仆妇押着才能站立的锦香,道:“你为何要杀三郎?” 锦香自小在府里长大,一向听话温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锦香扭动着身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汪嬷嬷过去,从她嘴里扯出臭袜子,她嚎了起来:“夫人,奴婢冤枉啊。” 陈氏没心情处理这桩糟心事,吩咐汪嬷嬷押下去好好拷问,便着人去找叶德了。 妾侍们过来请安,见陈氏面色不佳,一个个胆战心惊,不知道这些天没有侍奉汤药,会不会被她找借口卖去青/楼? 汪嬷嬷的办事效率很高,不过三柱香时间,便来回道:“老奴以为,此事还须问过三郎君,才能决断。” 妾侍们互相看看,由叶德新纳的小妾吴氏领头,告了退。 陈氏道:“可问出什么来?” 汪嬷嬷道:“锦香和书宁死也不认,剪秋却有人证物证。老奴猜测,此事或与小闲有关。是不是唤小闲过来问一问,再请三郎君示下,妥当些。” 陈氏便明白,汪嬷嬷怀疑小闲栽赃陷害。或者说,汪嬷嬷认为,陈氏若要除去小闲,可以拿此事做伐。 “唤那个贱人过来吧。”陈氏拉着脸道,想了想,又道:“再去请三郎。” 提到小闲,她心里很不舒服。这个贱人,害得她连着晕倒两次,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 小闲依然一身丫鬟装扮,道:“郎君吃饭时,锦香和书宁躲在起居室后窗处,弯弓搭箭,隔窗对着郎君。幸好天可怜见,锦香不慎弄出轻微声响,郎君才发现此事。” 说词与剪秋所说并无不同,应该是对好的了。 汪嬷嬷不为所动,道:“你们且在此处,待问过三郎君再说。”又吩咐手下得力的管事:“好生看住她们。” 小闲和剪秋站在一起,对面松了梆的锦香与书宁委顿在地,做一堆儿。汪嬷嬷竟是把四人一同对待。 门很快锁上,门口有人道:“好生看紧了,要是出一丁儿点错,小心我剥了你们的皮。” 剪秋在小闲耳边道:“有人看守。” 小闲微微颌首,陈氏站在锦香一边,早在她的预料中。若说锦香拿弓箭射杀她,怕是此时被关起的是她,而不是锦香了。 锦香坐在地上,突然脱下一只鞋,朝小闲掷来。 小闲只见黑影一闪,连忙避开,鞋子掷到墙上,反弹回来,落在剪秋脚边。 剪秋低声喝道:“你不想活了吗?” 锦香连声冷笑。 书宁恶狠狠瞪着小闲,道:“且看谁能活到最后。” 她也看出汪嬷嬷有心偏袒她们,心里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陈氏站在她们一边,倒霉的一定是小闲。 小闲笑了笑,道:“好,且看谁能活到最后。” 叶启走到隔开前后院那条巷弄,袖袖哭丧着脸上前行礼,道:“小闲姐姐被夫人唤去上房了。” 夫人一定会想法子弄死她的。袖袖一颗心早提到嗓子眼。 叶启道:“你先回去吧。” 袖袖求道:“郎君快去救小闲姐姐,去迟了,就来不及啦。” 叶启笑了,道:“一切有我呢。” 袖袖在后跟着,叶启挥挥手,道:“回去。” 袖袖不敢不听,怏怏而回。 “娘亲找我?”叶启进门便道:“儿子正想过来向娘亲请安呢。” 陈氏板着脸坐在几案前,道:“一大早的,为着你的事,娘亲很是不快。听说,锦香昨晚想杀你?可有此事?” 叶启在下首坐了,叹了口气,道:“是啊。昨晚原想即刻押来交由娘亲处置,又想儿子不孝,惹娘亲生气,让娘亲操心,二更天了,还不让娘亲歇着,于是吩咐她们今早才押过来。” 陈氏看他。 叶启坦然迎视陈氏的目光,道:“如今娘亲只信奴仆,不信儿子了吗?” 陈氏心里一软,他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一手带大的儿子。 “不是那个贱人设下的计,故意陷害锦香?”陈氏依然盯着叶启,注意他的神色。 叶启笑了,道:“在娘亲眼里,儿子的性命还不如一个锦香?” 屋里侍候的丫鬟们心下一悚,头垂得低低的。 陈氏敛了笑,起身,走到叶启身边,把叶启的头抱进怀里,道:“娘亲不是担心你受那个贱人蒙敝么。” 叶启不动,没说话。 陈氏轻轻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我们母子生份到这个地步了?都是那个贱人暗中挑唆,才让我的三郎与我生疏了。” 叶启阖上双眼,腰板挺得直直的,依然没有说话。 陈氏叹了口气,轻轻放开叶启的脑袋,道:“对我来说,三郎重于一切,一个丫鬟算得了什么。” 儿子这样坚决,是不能利用这件事打击那个贱人了。与其让儿子心里不痛快,母子间生了缝隙,不如顺了他的意,把锦香发卖了。 汪嬷嬷就在廊下候着,对陈氏的决定,她从来没有质疑过。当即派人去把人牙子找来。 锦香和书宁骤闻噩耗,如同被雷劈了。连着几天大悲大喜,昨晚又在柴房冻了一晚,到这时候实在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汪嬷嬷吩咐仆妇道:“府里一向善待下人,她们又在府里侍候日久,准她们把细软带上吧。把她弄醒,一同回去收拾,。” 这些年,两人一定积攒下不少金银首饰,准她们带去,便是给了她们一条生路了。 书宁强忍悲痛,跪下给汪嬷嬷磕了三个头。掐了锦香的人中,把她唤醒,两人一同在门外给陈氏磕头。 陈氏想想几年来的主仆情份,叹了口气,让明月传话:“着卖到积善人家。” 听说两人是卢国公府郎君身边的大丫鬟,人牙子哪敢轻慢,口称“姑娘”,把她们带了出去。 耳房门大开,小闲和剪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不过关在里面不到一个时辰,剪秋却恍若隔世,眯缝着眼看洒落在院子里的阳光,回过身来,紧紧抱住了小闲。 若不是小闲一直很镇定,她早就崩溃了。 小闲轻拍她的后背,道:“没事了。” 有叶启在,她才能如此镇定。陈氏断然不会为了两个丫鬟跟儿子闹翻的。 明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边,道:“夫人唤你们过去。” 陈氏双眼如刀,射在小闲身上。小闲只觉后背发冷,寒毛直竖。 “娘亲吃茶。”叶启把一碗晾到刚刚好的煎茶放在陈氏面前的几案上,道:“加了芝麻,特别的香,娘亲尝尝。” 陈氏狠狠瞪了叶启一眼,道:“昨晚谁侍候?” 不用说,一定是贱人侍候。哼,想和她玩这一手,还嫩了点。 叶启笑道:“昨晚上儿子觉得累了,想歇一会儿,把她们都打发出去,跟前没人。” 陈氏气得抓起手边的大迎枕,兜头向叶启砸了过去。 叶启笑吟吟地受了,对跪在地上的小闲道:“天色不早,回去准备午膳吧。” 小闲马上道:“婢子告退。”拉了剪秋,跑得飞快。 陈氏气极,一把把面前几案上的茶掀翻,道:“想纳她进门,休想。” 叶启只是笑,并不说话。 “混!”陈氏瞪眼道。 叶启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 “回来。”陈氏喝道。 叶启停步转身,笑道:“娘亲不是见了儿子心烦么?儿子这就躲得远远的,不惹娘亲生气。” 陈氏怒道:“有了狐狸精,不要娘亲了?想都不用想。今儿不侍候娘亲用完午膳,不许回去。” 这就有些赌气的味道了。 她不过是想惩戒一下小闲,叶启上紧着拦住,又把她支走,一点没让她有发泄的空间,真是气死她了。 叶启返身坐回原位,丫鬟们已把茶汁收拾好,换了几案。 “儿子学了新的泡茶法,此时闲来无事,不如泡一碗给娘亲尝尝。”叶启道。 陈氏拉着脸不置可否。 叶启便吩咐摆上茶具,煮水泡茶。 看一碗沸水里飘着几片舒展开来的叶片,如鱼儿般上下浮动,陈氏惊讶地道:“这是什么?” “娘亲尝尝便知。” 陈氏呷了一口,只觉清香扑鼻,虽然没有煎茶的浓香,却别有一方滋味。 明月掀帘进来,对叶启道:“四娘子和剪秋吵起来了,郎君快去看看。” 剪秋和小闲一起走的。叶启飞也似地走了。 陈氏不解,道:“四娘怎么会和剪秋吵起来?” 明月吞吞吐吐道:“小闲和剪秋在上房外面遇到四娘子,不知说了什么,四娘子动手打了小闲,没打着,自己趔趄了一下,要不是雅琴手快扶住,怕是得摔倒呢。为这个,这会儿大闹起来了。” “岂有此理,欺负到四娘头上来了。”陈氏果断掀翻了几案。r1152--44631+d0690081--> 第143章 闺秀 百余年来,卢国公府一直出资设了男女学堂,族里的娘子们未出阁前,都可以在女学堂里读书。 到叶馨这一代,叶芸因出生便没了母亲,又是庶出,不受陈氏待见,养成一个软弱的性子。叶欢年龄还小,没有上学。学堂里只有十几个族里的女孩子,叶馨自认为高人一等,不屑于与族里那些女孩子来往。 所以,她在学堂里没有朋友,也不愿读书,每天找种种借口不去。今天也是。 赖过了上学,又觉得无聊,雅琴劝了半天,才到上房来。原想着在陈氏跟前尽尽孝,没想到在上房门口遇到从里面出来的小闲和剪秋。 陈氏晕倒,叶馨自然认为小闲是罪魁祸首,一直想打小闲一顿出气,就是没机会。这下好了,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优|优|小|说|更|新|最|快|.|小闲行了礼还没直起腰,一巴掌便扇了下来。要不是叶馨站在背阳面,小闲见一片日影投下来,忙跳开,这一巴掌,一定结结实实扇在脸上了。 看在叶启面上,小闲没和叶馨计较。 剪秋却不答应,质问道:“四娘子为何一言不发,挥手便打?” 她们可不是叶馨的丫鬟,就算做错事,也该交由汪嬷嬷或是叶启处置,她有什么权力动手打人? 叶馨踏上一步,挥手又向小闲扇去,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小闲从容避过。 剪秋拦在小闲身前,怒道:“雅琴,把你主子拉开。” 这话颇为无理,叶馨并没有细想,对剪秋喝道:“闪开。” 雅琴扯了扯叶馨的袖子,劝道:“什么事有三郎君做主,娘子还是进上房去吧。” 门口这么一闹,早有丫鬟飞奔进去禀报了明月,明月马上入内禀报。陈氏不喜听到小闲的名字,她不敢提,只说剪秋。 叶启怎么会不明白,一提袍袂,飞奔出来,喝道:“四娘,你做什么?” 叶馨板着小脸,气呼呼道:“我要打死这个狐狸精,为娘亲出气。” “胡说八道什么?”叶启道:“你堂堂一个大家闺秀,在这里无理取闹,成何体统?”回头关切地道:“可受了伤?” 小闲摇了摇头,道:“我们先回去。” 不等叶启答应,拉了剪秋就走。 “三哥院里的丫鬟,就这样无礼?”叶馨尖声道。 叶启皱眉看着叶馨,半晌,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她比小闲还大两岁,可小闲处事有理有据,又懂事又通情达理,她却如此胡闹,真是被宠坏了。 “我怎么啦?你就是偏心,偏袒那个狐狸精。”叶馨倔强地瞪着叶启,眼泪在眶里滚来滚去。她真的很委屈,母亲被狐狸精气到晕倒,三哥还偏向狐狸精,这还是她的三哥吗? 叶启看她,脸上的表情又是痛心,又是可惜。 明月赶了出来,道:“三郎君,四娘子,夫人让你们进去。” 其实陈氏让她追出来,是想让她看着些儿,别让叶馨受了委屈。自己这个儿子现在全副心思都在那个贱人身上,保不齐女儿会吃亏。 “娘亲。”叶馨扑在陈氏怀里放声大哭。打人的是她,倒似她挨了打似的。 陈氏向叶启怒目而视,这次,真的动怒了。 叶启摊了摊手,道:“不让她打人,她便不高兴。剪秋有不是,让管事嬷嬷管教也就是了,哪有娘子亲自动手的道理。四娘也不小了,眼看着就要说亲,传出去可怎么好?娘亲劝劝她吧。” “三哥让那个狐狸精走。”叶馨不依道:“他向那个狐狸精,没向我。” 这才是让她伤心的原因,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那狐狸精,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丫鬟罢了。 陈氏叹气,觉得叶启说得没错。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别一口一个狐狸精,”陈氏道:“瞧瞧你现在,多像泼妇。哪个丫鬟惹你不高兴,跟汪嬷嬷说一声,由汪嬷嬷处置便是。” 她说的是惹你高兴,可不是做错事,只要叶馨看不顺眼,想怎样便怎样。叶馨没注意母亲话里的字眼,叶启却深深看了母亲一眼,道:“娘亲可还吃薄太医开的药?” “嗯?”陈氏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启道:“这两天可觉得身子不爽利?” “你小子这是咒我早点死吗?”陈氏笑骂道。 叶馨道:“三哥原不是这样,都是让那……让那女人教唆的。” “别胡说。”叶启训斥了妹妹,才笑对陈氏道:“我这是关心娘亲呢。昨儿听说嘉树堂有一株两百年的人参,儿子已经让人淘弄去了。拿回来,娘亲吃了补一补。” 陈氏听了,才开心起来,笑道:“不会是嘴上说说哄我的吧?” “真的,儿子已经吩咐金哥儿去淘弄了。”叶启要母亲补一补身子,为的是她身体强壮了,不再晕倒,省得府里上下都在传小闲气晕了她。小闲以后可是府里的长媳,有这个名声,还怎么管束下人? 一两百年的人参很难得,以卢国公府的手段,也没能淘弄到一枝。府里珍藏的,还是两枝五十年的。 陈氏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道:“我还以为你把娘亲丢到脑后呢。” “哪里会呢。只要有好东西,儿子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娘亲了。”叶启笑嘻嘻道,带着撒娇的味道。 两百年的人参,无论如何,小闲现在是用不着的。 叶馨靠在陈氏膝盖上听两人说话,这时气鼓鼓道:“我呢?三哥送什么好东西给我?” 叶启道:“过两天带你去骑马可好?” 叶馨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卢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一无是处。叶启真不知道她把时间花在哪儿了,天天混日子,还混得挺忙。 叶馨做思考状,大概在权衡得失,考虑是否有更好敲竹杠的方式,想了半天,道:“不许带那个狐狸精。” 叶启正色道:“开口狐狸精,闭口狐狸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没教养。吃亏的是你自己,她可有一丝损失?你若是这样,不去也罢。” “娘亲……”叶馨不依。 陈氏截口道:“你三哥说得没错,女孩子家家的,怎能口不择言?以后不许这样。” 她不会为小闲考虑,也得为叶馨考虑。若是传扬出去,门户相当的好人家,怎肯娶一个善妒的女子当大妇?勋贵人家的男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不过是大妇身份地位超然罢了。 母亲没向着她,叶馨嘟了嘴,没敢再说。 叶启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出来了。 小闲和剪秋回到启闲轩,守门的仆妇道:“郑国公府来了人,已经等你小半天了。” 小闲问明郑国公来的人在起居室,加快脚步过去。 起居室里,书琴陪一个年约五十,一脸精明强干的老妪闲谈。若是平时,她自然会着人向小闲禀报一声。今天有点特殊,不知陈氏会怎么处置,又不愿这些龌龊事落在这个姓史的嬷嬷眼里,所以借口夫人找小闲有事,没敢告诉。 哪府没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史嬷嬷老于世故,从书琴的神情中早看出蛛丝马迹了。何况她是乐氏的心腹,晓得陈氏不待见小闲。所以安心坐着吃茶,与书琴说些闲话。 她原先没见过小闲,书琴一介绍,她马上站起来行礼,道:“老奴史氏见过十四娘子。” 小闲避开,还了半礼,道:“史嬷嬷好。不知义母有何吩咐?” 史嬷嬷指几案上十余匹绢,笑道:“府里要裁春装,夫人让我送花色请娘子挑选。” 这是把小闲与府里的娘子一般看待了,又不知小闲喜好,所以特地带了绢过来让小闲挑。 小闲心里暖暖的,道了谢,细细看了一回,挑了四个花色。 史嬷嬷只是微笑着看她,并不多话。 因史嬷嬷举止气度,不像一般仆妇,倒有几分汪嬷嬷的风采,小闲不敢怠慢,特地吩咐书琴取了两件摆件,道:“嬷嬷辛苦。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两件摆件,只造型奇巧,不值什么钱,嬷嬷摆着玩吧。” 史嬷嬷哪里肯收,两人推让不下,还是书琴道:“这是顺发看着好玩,买了送小闲的,与卢国公府无关,嬷嬷放心收下就是。” 史嬷嬷这才道了谢收下。 绿草挑帘进来,在小闲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小闲低声道:“还是请郎君见他一见吧。” 史嬷嬷估摸着小闲有事,告辞道:“夫人很是挂念娘子,若是方便,还请娘子过府住几天。老奴这就告辞了。” 小闲送到院门口,刚好遇见叶启快步走来。小闲吩咐小丫鬟送史嬷嬷出府,凝视叶启道:“四娘子……” 叶启牵了小闲的手进院子,道:“我替她给你赔不是,看在我面子上,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小闲翻了翻白眼,道:“要不是瞧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只挨打不还手?” “可打着哪里?”叶启吃惊道。先前小闲摇头,他以为没打着呢。 小闲再次摇头,道:“当然没有啦。” 要是真打着哪里,肯定要找补回来的。 叶启松了口气,道:“柳洵找过我几次,我没见他。这会儿又来找你,你真的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若真是兄妹,怎会没有印象? 小闲苦笑,道:“我挨了梅姨娘三十大棍,受了惊吓,以前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叶启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们见上一见吧。”r1152--44631+d0278--> 第144章 准信 柳洵手提一个食盒,含笑走了进来。 “这是妹妹爱吃的七返膏,妹妹快趁热吃吧。” 打开食盒,里面一匣子略温热的圆形花朵状的蒸糕。原是用极软的面团层层抹上油膏,反复折叠翻转七次,做成圆花状蒸出来的。其实就是现代的花卷。据柳洵说,小闲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他天天往卢国公府给小闲送吃食,每次都少不了这个。 小闲道了谢收下。 柳洵又道:“不知三郎君可访查确实?下月初二是个好日子,家父想接小闲回家团聚。” 这都五六天了,怎么还没个结果呢。若不是父亲柳慎拦着,他早上门理论了。 叶启道:“若是访查确实,自会着人请大郎过来接。” 柳洵是小闲的哥哥,自是家中排行第一,所以叶启称呼他大郎。 柳洵忍了又忍,才没有发作,道:“还请三郎君大人大量,体谅家父与我想阖家团圆的一片心,准小闲回家。” 卢国公府有的是丫鬟,基本不在乎小闲一个。对他们一家来说,却不同。小闲是他的亲妹妹,骨肉之情,怎能轻易放弃?可是话又说回来,小闲是柳慎获罪后,由官府发卖到卢国公府的,卢国公府就算不放人,也没什么不合情理。 这几个月他到处奔波寻找时,无数次午夜惊醒,只怕得到确信时,小闲已不在人世。当得知小闲在卢国公府时,他欣喜若狂。卢国公府是京城中数得上号的人家,自然不会刻薄下人。 见到小闲时,柳洵更是喜出望外,小闲不仅长高了,而且长开了,眉目如画,身姿苗条,气质娴雅,活脱脱是一个淑女呢。难怪能在名满京城的三郎君叶启身边侍候。 可是一次次前来,又一次次的失望,耗尽了他的耐心。 叶启淡淡笑道:“估计就在这两天,会给大郎答复。” 若不是看在小闲面上,以他的身份,柳洵怎么可能见到他? 柳洵欲言又止,顿了顿,长叹一声,道:“如此,有劳。” 也不知有劳什么。叶启笑笑,转身出了起居室,给他们兄妹留下谈话的空间。 只不过没有访查到实信不放心,生怕小闲过去后有什么意外,一旦救助不及,他会悔恨终身。事实上,柳洵若是人贩子,就算遁地三尺,他也有把握让他死得惨不堪言。 在,心总是静不下来,刚要去后园子里转转,看看槐树上新发的芽儿,顺发悄没声息进来,道:“回郎君,柳家的事,访查出来了。” 叶启道“说。” 顺发道:“柳洵的父亲柳慎还真是小闲的亲生父亲。两年前因上奏折弹劾宰相汤有望奢侈,嫁女在老家大宴全城,因而得罪了汤阁老。没过几天,不知怎么的,他家一个仆人告发他在给同年的信中议论陛下,因而获罪。” 两年前,叶启忙着安排人手开拓海上生意,朝政上的事,倒不大注意。不过,他与三皇子一向过从甚密,但凡朝里的大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对这件事,他竟没有一点印象,估计是汤有望挟怨报私仇,一手操作的了。否则就算议论皇帝,也不至于家眷卖身为奴。 在大周朝,上奏折光明正大弹劾皇帝都没事,在私信里议论皇帝几句,哪里就会获罪了。 叶启点头,道:“后来呢?” 顺发道:“柳大人和儿子充军,小闲发卖为奴。” 叶启瞪大了眼,道:“没有人为柳慎说情吗?” 一般这时候,柳慎的同年故旧肯定会为他奔走,或是请有份量的中间人说合,或是劝柳慎低头,照汤有望开出的条件认错,哪里会真的全家获罪呢。 顺发苦笑,道:“还真没有。那柳大人性子刚毅,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物。他是两榜进士出身,当了十余年的官,才做到工部郎中,正是到处得罪人的缘故。何况大家都知道他得罪的是汤阁老,哪里敢乱开口呢。” 汤有望当了八年宰相,深得皇帝信任,一手遮天说不上,权高位重却是一定的。若不是去年他一病不起,恐怕现在还是当朝宰相。严春芳依然只能给他打下手。 “现在又是谁为柳慎说话?”叶启十分好奇,柳慎是怎么从弃军到官复原职的。 顺发忍着笑,道:“吏部尚书陈大人与汤阁老不对付……” 话没说完,叶启已经明白,定是吏部尚书陈行看在他是汤有望的死对头上,为他说话。柳慎原也没什么大罪,皇帝大笔一挥,便准了。 看来,又将掀起一轮血雨腥风了。只是不知清洗汤有望的门生旧故是皇帝的意思,还是严春芳的主意。 叶启挥了挥手,顺发退下。 叶启再回到起居室,柳洵还在说话:“……妹妹小时候可乖巧了,大家都说你模样儿长得好,性子和顺,像极了母亲……” 提起母亲,柳洵神色黯然,又很快强笑道“现在看来果然没错,这眉眼,可不是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闲自然不知道原主的母亲孙氏,是并州第一美人。 柳洵展开一幅画像,画中是一个极美极柔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眼的少妇。 这少妇,自然就是孙氏了。 眉眼神态果然与小闲有六七分相似。 小闲看着看着,突然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叶启大惊,瞪了柳洵一眼,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以后好生侍奉令尊也就是了。” 小闲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拭了拭眼角,嗯了一声。 柳洵看看叶启,又看看小闲,狐疑地道:“你们……” 小闲只是一个丫鬟,叶启怎么可能给她递帕子,而小闲居然泰然自若接过。更离奇的是,她用的是叶启的帕子。 叶启干笑一声,道:“我们名为主仆,实则跟兄妹差不多。你若对小闲不好,某可不依。” 主子与奴仆相处融洽,处出感情来,也不是没有。那样的奴仆,便是忠仆,必要的时候可以替主子去死。柳洵半信半疑,道:“小闲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小闲道:“不知父亲所居何职?他老人家的身体可好?” 这些天,小闲很是心虚。瞧在柳洵眼中,以为因为父亲获罪才导致她从堂堂的娘子沦落为奴婢,所以记恨在心,才疏离。现在小闲肯关心老父,不由让他欢喜起来,道:“父亲已官复原职,回京后便去工部上衙。只是一路上受了风霜,苍老了许多。” 或者前世电视看多了,一般充军便会受罪。小闲担心地道:“脚腿没事吧?” 柳洵不懂小闲为什么特特问起柳慎的腿,想了想,才道:“就是刮风下雨膝盖会疼。” 没被打残就好。小闲松了口气。她对这个家庭的情感,自从她看到孙氏的画像时,便被唤醒了,由此更联想到自己的父母。 看小闲再没问什么,叶启道:“你且回去,过两天有了确信,我自然会遣人通知你。” 柳洵起身告辞,道:“我明天再过来。” 明天来,依然会送七返膏。 叶启笑道:“小闲做得一手好点心,吃食上头,你不用送。” “是吗?”柳洵先是两眼一亮,接着想到妹妹这两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又叹了口气。 小闲明白他的心思,也笑道:“郎君待我极好,府里没人欺负我。做点心是我嘴馋,与别人不相干。” 柳洵到底怏怏不乐。 待他走后,叶启把访查结果告诉了小闲。 在看到画像时,小闲已经差点认下他了。 “他既然说下月初二是好日子,那便下月初二出府吧。”叶启情绪低落,道:“以后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小闲抿了嘴笑,道:“我是卖了死契的,你可以不同意。” 叶启当然不愿意,只是,若想娶小闲为正妻,那是一定要让她回家,以官宦千金的身份嫁过来。 “你当我愿意你走么?”叶启幽幽道。 今儿已是三十,离下月初二不过两天。当晚,叶启不让小闲动手,吩咐江妈妈做了几个小闲爱吃的菜,两人对坐。 “你父亲的事,我会想办法帮忙。”叶启道。 小闲不解,睁大眼睛看他。 父亲不是官复原职吗?还有什么事? 叶启伸长手臂,轻弹小闲的额头一下,道:“小傻瓜,你父亲不过是一个从五品上的郎中,以他的性子,想来一辈子也升不到三品大员的位置。” 小闲明白了,道:“你是说,我家的门楣,配卢国公府不上?” 小闲是个丫鬟时,叶启便动了娶她为妻的念头,并为此而努力。此时说出这话,小闲并不觉得受辱,反而有一种他在想办法的感觉。 叶启点头,道:“娘亲一定不会同意的。若是你哥哥没有来接你回去,还可以从郑国公府出阁,现在却不成了。” 若是她在郑国公府出嫁,御史一定会弹劾叶启势利眼,瞧不起岳家。世人皆以孝道第一品评一个人的人品,如此作为,不要说叶启失了帝心,就是小闲也会被世人唾弃。 所以,叶启话里的意思,是想帮柳慎升官。 “你昨晚答应我的事,可还没办。”叶启话风一转,笑眯眯道。r1152--44631+d0703305--> 第145章 出府 一整天,剪秋都跟着小闲转,小闲走到哪,她跟到哪。 小闲哭笑不得,道:“我去茅厕,你去吗?” 剪秋眼眶一红,道:“以后就是想跟你一块儿去茅厕,也不能了。” 小闲出府的日子已经定下,剪秋身为丫鬟,哪能随时出府探她?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小闲一向与剪秋交好,这时分别,原也舍不得,不过是强自忍着不露出悲伤之意罢了。这时笑道“你若想我,求郎君准你过来探我也就是了。” 剪秋望了望上房的方向,低声道:“你还会回来吗?” 回来不是问题,以什么身份回来,才是问题。小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到上房一角高高的飞檐。 陈氏自是不肯放的,小闲在府里,有的是机会由她搓圆搓扁,出了府,便是鱼游大海,她再也鞭长莫及了。 还是叶启道:“人家已是良民身份,在我们府里帮工,全属自愿,现在人家要走,娘亲凭什么留人家?” 什么良民身份,还不是你这混帐小子帮人家办的。陈氏气得把面前的煎茶摔了。 叶启道:“小闲的父亲已官复原职,乃是五品官,凭什么在我们家当丫鬟呀。就算儿子不为她办脱籍文书,也留不得她。” 不是留不得,只是传扬出去,于卢国公府的名声不好听。陈氏气得胸膛起伏不停,恨恨道:“她既出去,以后别想回来。” 一个五品官的女儿,想嫁入卢国公府当大妇,那是做梦。不,就是想嫁进来当小妾,也是做梦。 汪嬷嬷到启闲轩,倨傲地道:“夫人有命,只许净身出府,任何物事一概不许夹带。” 剪秋书琴等人都觉不愤,小闲倒想得开,笑道:“家里什么都有,哥哥已帮我置办好了。” 既然体已一概不许带出府,剪秋等人所送的礼自也不能带。小闲把两年来积下的体已都留给剪秋,衣裳头面分给了书琴等丫鬟。 几人推辞不受,小闲笑道:“你们帮我保留着,我要用时,再让顺发问你们要。” 几人这才含泪收下。 此时,剪秋望着上房飞檐出神半晌,幽幽道:“夫人为什么总跟你过不去呢。” 小闲道:“我走后,你和书琴就是一等大丫鬟了,郎君的事上点心。” 剪秋的泪就下来了,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侍候的。” 书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小闲身边,吸了吸鼻子,道:“顺发有事要见小闲。” 小闲走后,启闲轩自是又有一番变故,以夫人的精明,规矩只有更严,怕是以后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 顺发凝视小闲好一会儿,才道:“你只管放心。” 话中之意,小闲明白,重重点了点头。 一天就在惜别依依中度过,很快到晚上,书房毡帘低垂,门扉紧闭,叶启和小闲紧紧相拥。 “我会去看你的。”叶启把头埋在小闲脖颈,一想到以后再不能随时随地见到她,便有了不让她离开的冲动。可是,他要进宫轮值,终究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为她的安全着想,还是回去的好。 小闲轻轻抚摸叶启的墨发,道:“我会好好的,你放心。” 自从穿越,是卢国公府给了她存身的空间,从梅氏到上房,再到启闲轩,虽然惊险连连,好在她事事小心,又有叶启庇护,倒是有惊无险。如今要离开,还真是舍不得。 叶启把怀里的小闲紧了紧,捞起她的腿弯,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小闲挣扎了一下,叶启央求道:“明儿你就要走了。” 那天,他提出的条件就是这个。小闲一直没答应,然后叶启非把她抱上,放自己腿上。 两人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烛花爆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小闲轻声道;“夜深了。” 叶启嗯了一声,却不松手。 三更鼓响时,巡夜的仆妇看到书房的灯光,过来问道:“郎君还没安歇么?” 以前仆妇也会这样问,小闲便拿了一吊钱出来,道:“郎君还在读书,妈妈们辛苦了,拿去吃酒吧。” 现在,仆妇连着问了几声,叶启才不情不愿松了手,嘴里嘟囔着:“剪秋去哪儿偷懒了。” 剪秋哪里偷懒了,不过是明天小闲要离开,今儿她们都避开,让两人说说知心话儿。小闲看了他一眼,取了一吊钱,开了门掀帘出来。 仆妇不好意思地笑,道:“姑娘明天就是娘子了,老奴怎能要姑娘的赏。” 小闲道:“以后还靠你们看紧门户呢。天咋冷还寒,你们巡夜不容易,拿去喝盏酒吧。” 两个仆妇连声道谢,道:“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姑娘留个念想,不过是看紧门房而已。姑娘还请放心。” 以前她们跟小闲说话,透着恭敬巴结,现在却透着客气。人还没走,茶已开始凉了。 小闲没说什么,进了书房。 江妈妈打发小丫鬟过来问:“可要做夜宵,灶上火还没熄。” 小闲离开后,叶启的饮食自然由江妈妈负责,想来他会吃不惯。小闲把江妈妈叫来,把叶启爱吃几个菜的做法,哪一步做好才能做出好的味道,细细嘱咐了。 江妈妈连着记了两遍,才勉强记住。 叶启从书房里出来,道:“做几个菜,烫一壶酒吧。” 这是要夜谈,不打算睡了。 两人重新回书房,叶启苦笑道:“以后见你一面不容易,容我任性一回。” 小闲心里一软,没有再劝。叶启贴了上来,再次把她拥进怀里。 小半个时辰后,江妈妈带了两个丫鬟,送了酒菜过来,道:“照姑娘教的法子做的,姑娘尝尝合不合意。” 她也客气起来。 小闲每一样尝了,颌首道:“以后就照这样做吧。” 把食盒提起书房,取出来放在几案上。小闲道:“明天要早起,可不能多吃。” 说到底,小闲还是警惕了些儿,生怕叶启借着酒劲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叶启笑道:“放心。我若不是你信得过的人,你还信得过谁呢?” 他竟把她的心思瞧得一清二楚。 这样磨磨蹭蹭到五更,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叶启叹道:“这就要走了啊。” 他一晚没睡,为的是多点时间和自己在一起。小闲心里感动,握着他的手,道:“不用如此。” 叶启悄声道:“放心,我会说服娘亲,到你家提亲的。” 小闲嗯了一声,道:“我们还小,不急。” 生怕他为此和陈氏闹翻,到时候传扬开来,叶启孝道上头不好看。 叶启笑道:“你忘了陛下只给我两年时间?再说,娘亲一直中意丹阳公主,不紧着下手怎么成。” 如果娶了公主,于叶启仕途上,会更进一步吧。若是自小在大周朝长大,小闲一定会劝叶启放弃自己,与皇家结亲。可是她来自现代,断然没有放弃到手的幸福,把爱人让给别人的道理。 叶启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小闲道:“你做事,我很放心。” 再没有比他更妥当的人了。 剪秋等人早过来侍候,只是没在廊下候着,而是站在台阶下。 小闲看看时辰不早,喊了袖袖帮她重新梳头,又侍候叶启吃了早饭,才去换衣裳。 辰时正,柳洵来了,在门房候着。 小闲带了袖袖青柳,在叶启陪伴下出来。迈出高高的门槛,回头望,心情很是沉重。 柳洵一身新衣,含笑迎了上去,道:“妹妹,我们走吧。” 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上前行礼,口称:“娘子。”道:“我是大郎君买来侍候娘子的丫鬟翠玉。” 连丫鬟都带来。叶启翻了个白眼。 柳洵向叶启拱手,道:“多谢三郎君照顾舍妹。” 叶启拉着脸没理他。 一晚没睡,小闲顶着两个黑眼圈,和叶启挥手告别。 上了柳洵雇来的马车,小闲一直掀帘往后望,站在台阶上的叶启慢慢变小,成了黑点,最后再也看不见。 小闲的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原来,不知不觉中,对叶启的依赖是如此的大。 安业坊与卢国公府所在的太平坊相距四个坊,马车走半大个时辰也就到了。只是柳家是五品官,不能临街开府门,马车进了坊,走到一条巷弄口停了下来。 小闲和袖袖翠玉下了车,青柳下了马,静静站在小闲身后。 这是一片民居,每家的院落都不大。左边第一家的大门开着,一个老妪坐在门口,看着柳洵笑,道:“洵哥儿回来啦?” 柳洵恭恭敬敬道:“是,接了妹妹回家。”又对小闲道:“这是邻居钱大娘。” 钱大娘打量了小闲几眼,笑道:“好漂亮的小姑娘,以后若有什么事,言语一声,大娘能帮的一定帮。” 小闲道了谢,和柳洵走进巷弄。 柳家的院子在第二家,是两进的院落。原先柳慎获罪,已被官府没收,此次柳慎官复原职,又发回给柳慎。 前院中堂,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搓着手不停走来走去,直到小闲一行人进来,才停住脚步,站在中堂门槛边,看着小闲没说话。 柳洵快走两步,禀道:“父亲,儿子把妹妹接来了。” 这位就是小闲的父亲,那位以刚毅闻名同僚的柳慎了。 小闲上前拜见,抬头间,眼眶便红了。 她总算有了父亲哥哥,在这世上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r1152--44631+d0707736--> 第146章 柳家 柳慎定定看了小闲一会儿,连着说了三个“好”,然后吩咐柳洵:“带你妹妹去后院歇着吧。” 小闲愕然。不是应该叙一叙父女之情吗? 柳洵显然十分欢喜,笑得眼睛没了缝,道:“妹妹请随我来。父亲不善言辞,你以后就知道了。” 院子分两进,中间砌了堵半人高的墙,隔开前后院。后院三间厢房,四间耳房,东厢房被褥齐整,都是新的。小闲的卧室就在这里。 “是翠玉挑的花色,妹妹看看可合意。”柳洵指着匡床上一床桃红色的锦被道。 红彤彤的,倒像新房。小闲不知为何有这样的感觉。 翠玉很紧张,道:“奴婢胡乱挑的,娘子若是不合意,奴婢拿去换了就是。” “不用,这样挺好的。”小闲笑道。总不好拂了哥哥的好意。 袖袖已放下自己带来的小包袱,打了水,开始擦拭放衣裳的樟木箱子。 青柳自去离东厢房近的耳房安置。她的任务是护得小闲周全,平时的杂活不用她管。 翠玉看她一直冷着脸,不知她什么来头,有点怯,不敢和她说话。 小闲笑道:“青柳是乐夫人送我的,平时沉默寡言,你不用在意。” 翠玉连连点头,既是什么夫人送的,自是比她这个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丫鬟有脸面。她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千万不要惹她。 柳洵为了勾起小闲对儿时的回忆,把家里的事说了个底掉。柳慎是并州人氏,原是寒门子弟,为了让他进私垫读书,母亲庄氏,也就是小闲的祖母,卖掉了陪嫁的一副金手镯,才凑够一年的束脩。 好在柳慎读书刻苦,人又聪明,很得先生喜欢,不仅第二年起免了他的束脩,还在他十八岁那年,把独生女儿嫁给他。便是小闲的母亲孙氏了。 柳慎于二十二岁中了秀才,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三十一岁便成了两榜进士。孙老先生很为自己有识人之明而得意,本想靠着女婿荣养,过几天好日子。没成想,好日子没过几年,柳慎一封奏折得罪了当朝宰相汤有望,落得个男子充军,女子卖身为奴的下场。 孙氏接到噩耗,当天便悬梁自尽。孙老先生遭受连番打击,加上年事已高,再也支撑不住,一命归西。 庄氏已于出事前两年病故。 柳家原没什么老仆,柳慎高中之后雇了几个奴仆丫鬟,都在出事后做鸟巢散。此时虽雇了几个奴仆一个丫鬟,后院却只有小闲一个主人。 陪着小闲逐间房看过,柳洵道:“以后家里妹妹拿主意就好。我还要读书,准备明年的院试(考秀才)。” 充军两年,书丢了不少,把妹妹找回来后,他便要奋发图强了。 小闲道:“哥哥上进是好的,还请注意身体。” 柳洵答应了,道:“有劳妹妹费心。”又取出银子帐本,交给小闲。 小闲接了,家里只有父子兄妹三人,倒也简单。后院只有翠玉一个丫鬟,两个仆妇,都是新雇的,前院只雇一个书童,两个老仆,都是极简单的。 奴仆仆妇见过了小闲,小闲安抚两句,各自散了。 看看近午,小闲问翠玉:“家里可有厨子?” 人都见过了,独独没有厨子,难道他们不吃饭? 翠玉苦笑道:“奴婢来后,一日三餐都是奴婢做的。” 说话间,隔开前后院的角门儿被人推开,钱大娘手抱一个牛皮纸袋走了进来,道:“小娘子,家里冷锅冷灶的不是办法,还是让人牙子找一个得用的厨子吧。” 小闲应了一声是,道:“大娘请坐。”吩咐翠玉:“把家里的茶饼拿来,煎一碗茶大娘尝尝。” 翠玉茫然道:“家里哪有什么茶饼。” 小闲傻了眼。 倒是钱大娘噗嗤笑出声来,道:“小娘子想必从高门大户人家来的。小门小户人家,哪有茶吃?” 小闲郝然。 袖袖卷着袖子进来,道:“娘子,房间收拾好了。奴婢去买菜吧。” 钱大娘把牛皮纸袋递了过去,道:“家里新做的几个蒸饼,小娘子不要嫌弃。” 不用看,不是馒头就是包子。小闲道了谢,吩咐翠玉收下,取了钱,让袖袖去买柴米油盐肉菜。 钱大娘笑眯眯看着,道:“小娘子这两年,在哪里过活?” 柳家的事,街坊邻居都一清二楚,本以为这一家子再也翻不了身了,没想到不过两年功夫,又官复原职。小闲身披狐狸皮斗蓬,一身毛织料,看着更像富贵人家的女子,来时又带了三个丫鬟。这三个丫鬟,个比个的出色,身上的衣料,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置办得起的。 不要说钱大娘,刚才在巷口瞧见的人,心里都嘀咕。 小闲前世是领教过三姑六婆的厉害的,哪里敢多话,只是腼腆地笑。 又漂亮又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微低着头,就那么睇着她,把钱大娘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家里没个娘就是不行,你要有什么事,买个东西什么的,在门口喊一声儿,让我家小三儿给你跑跑腿。”钱大娘和蔼可亲道。 从耳房出来,静静站在小闲身后的青柳强忍受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钱大娘自然没发觉,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几口人,做些什么营生,青柳几次差点要打断她的话。又没有托她做媒,说这些做什么。 翠玉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道:“娘子,外面来了两辆车,一个管家说是郑……郑国公府的人,给你送东西来。” 她说话都不利索了。郑国公府,那是云端上的人物,哪是她们这种人家交往得起的。不会是她做梦或是听错吧? 吧哒一声,钱大娘的下巴掉了。 小闲回头对青柳道:“请管家进来吧。” 很快,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管家,和青柳说着话走进来,进门便向小闲行礼,神态恭敬,道:“老奴胡海奉夫人之命,来给十四娘子送些日常用的物事。夫人说,十四娘子刚到这儿,想必一切不趁手,先送些日用的来,若夫人有什么思虑不周的,十四娘子派青柳过去说一声儿。” 这是表明袒护的态度了,若是柳家对她苛刻,郑国公府自然会为小闲出头。 小闲侧身避开,受了半礼,道:“老人家辛苦,请坐下歇息。”又让青柳取了一绽纹银出来:“老人家留着吃碗茶。” 胡海推辞不接,道:“十四娘子无须如此,夫人再三叮嘱,请十四娘子安置好后,过府住几天。” 几次接触,小闲的举止乐氏都看在眼里,从最初奉承叶启,到现在真心把小闲当义女,其中的心理变化,只有她最清楚了。如今,是真当成自家的女儿,才会送日常用品过来。 钱大娘只觉头嗡嗡地响,看出来的人,都是三个影儿。她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这些国公家的人,只存在于她们这些妇人们平时里嘴上的谈论,那是远在云端的人物,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眼前。虽然只是一个老管家,那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她想出去喊左邻右舍过来围观,看一看神仙似的人物,一双脚却挪不动。 翠玉呆呆看着小闲,这位娘子,不是说在哪儿当一个丫鬟么?难道是在郑国公府?怎么郑国公府说是他们家的十四娘子?她心头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青柳麻利地指挥着府里两个老仆把车上的东西抬下来,家具如几案食案、匡床、榻,小的如碗筷汤勺,更有两大匣子裁好的衣裳,攒珠盒子里装的是头面首饰,还有十匹绢。至于日常家用的,应用尽有。 柳慎和柳询闻声赶了过来,柳慎把老管家请去叙谈,柳询却瞪大了眼,惊愕得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门外围了好些人,一个个交头接耳,惊叹声此起彼伏。 一个中年妇人指着马车对另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道:“说是郑国公府送来的,郑国公府哦——” 拖长的声调,透着一股子与有荣焉的荣耀。 另一个青年妇人道:“这是什么人家?连郑国公府都要送礼过来。” 一句话遭来围观党们集体的白眼,先前的中年妇人道:“你懂什么。” 其实她也好奇得很,要不为什么挤得近近的,探头往车里张望,想看清车里装的是什么宝贝? 袖袖从集上回来,见门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惊,生怕陈氏派人过来生事,抱着一篮子肉菜飞跑过来。待得看清两个老仆从车里抬一架屏风出来,才放了心。 那中年妇人眼尖,认出这是从柳府出来买菜的丫鬟,一把拉住袖袖的衣袖,道:“你家什么来头?” 袖袖翻了个白眼儿,甩开她的手,弹了弹被她碰过的衣袖,傲慢地道:“与你何干?” 再怎么说,小闲姐姐也不会与这些平头百姓来往的吧? 中年妇人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三十几岁的妇人道:“你这丫鬟怎么说话的?杜三娘好心问你,你不好好回话,是什么道理?” 柳家的大郎柳询见了她们这些街坊,还一副笑脸呢,不过是一个丫鬟,神气什么? 袖袖又翻了个白眼,掉头进府去了。 气得那妇人破口大骂:“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蹄子,柳家后院没个主事的人,才会买了这个小蹄子来。”r1152--44631+d0712138--> 第147章 街坊 妇人的骂声引来更多人围观。小门小户的人家,自然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女子也要做些活计赔补家用。 所以,堵在巷口的,不仅有年龄不等的妇人女子,更有那起闲汉,也跟着起哄。 隔着一进院落,妇人的骂声小闲也听得清清楚楚。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古训,你不知道吗?”小闲说了袖袖两句,带了青柳往外走。 钱大娘这才回过神来,道:“花九娘有口无心,小娘子不要见怪。” 若是让这位大有来头的小娘子记恨上,只怕花九娘一家有灭门之祸。钱大娘莫名地感到恐惧,急急为花九娘说情。 小闲道:“街坊邻居,自应一团和气才是。我们初来乍到,我年纪又小,身边的丫鬟不懂事,还请大娘周旋,让那位花九娘不要再骂了吧。” 多少年没见人这么骂大街了,如果骂的不是袖袖,她实在不介意听上一听,围观一下的。 几人来到府门口,哪里出得去,两个老仆也被人堵在门口。 真个是人山人海,比庙会还热闹。 青柳返身从后院耳房取来马鞭,分开人群,挤了出去,一鞭子抽在门前的黄土路上,只见尘土飞扬,路面上一条清晰的鞭痕,深入半尺,见者无不寒心。 “我家娘子有话要说,闲杂人等到让开。”青柳板着小脸,冷凛的声音比咋暖还寒的天气更冷。 脚步错乱间,你踩了我的脚背,我撞了你的腰,一时无数人嚎叫起来。 但门前还是空出一大片地儿来。 钱大娘胆战心惊,抢了出来,训斥花九娘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家,就这样泼辣起来。” 花九娘却是死鸭子嘴硬,心里怕得要死,偏偏嘴上不肯服输,道:“柳家不过是获罪人家,他家的丫鬟就敢目无街坊。住在我们这一片儿的令狐御史,不要说他府里的姐姐们,就是令狐御史自己,不也是跟我们打成一片么?那可是见得着皇帝老爷的人物。” 令氏狐御史住在东巷,离这儿三条巷弄。 不管多大的官,都不会轻易得罪待坊邻居,这是有碍官声的事。若是在街坊邻居面前落个仗势欺人的口碑,传扬出去,以要升迁便难了。 再者说,平头百姓在路上遇见当官的,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笑脸相迎?不过是应一句吃饭了没,去哪儿之类的话。又可以和气生财,又可以搏个和睦乡邻的名声,哪个脑袋让驴踢了,会推了这样的好事? 围观党中就有令狐御史的家丁,听花九娘提到他们家,不由把胸膛挺了挺,自觉很是荣耀。 钱大娘急得额头冒汗,一把把花九娘扯到一边,在她耳边道:“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家?那是郑国公府。郑国公府啊!” 郑国公府!花九娘腿肚子打颤,道:“你可别吓我。” 百姓们茶余饭后倒是常说点勋贵公卿府里的笑话儿消遣,大致相当于现代人八卦明星。拿人家当谈资是一回事,见着真人是另一回事。 钱大娘急得跺脚,道:“我吓你做什么,我在她们家,听得真真的,那个老管家自报家门,说是郑国公府的。” 这时,一个看热闹的闲汉大声笑道:“钱大娘,有什么笑话儿说来大家伙听听。这样和花九娘咬耳朵,可不是你的本/性。” 钱大娘仗着上了年纪,每天坐在门前,东家长西家短的,以谈论别家的闲话混日子。街坊邻居若有什么事,定然瞒不过她。 便有人附和,道:“对对对,说出来大家伙乐呵乐呵。” 若是平时,钱大娘少不得端端架子,把听到的消息拿出来显摆显摆,搏个消息灵通的美名。此时却唬得脸无人色,道:“我哪里有什么新消息,时候不早了,你们各自家去吧。” 闲汉笑道:“好没意思,难道只有花九娘听得,我们都听不得?” 一群人越发起哄了。 小闲看时候差不多了,走出来道:“这位是花九娘吧?我的丫鬟年小不懂事,我这里跟你赔个不是,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闲汉们起哄得正得劲儿,突然见一个眉眼弯弯,像天仙一样美貌的小姑娘含笑跟花九娘说话。那小姑娘仿佛一阵风便吹走了似的,他们不由自主把呼吸都放轻了。 花九娘看看眼前的小姑娘,再看看身边掐了她一把的钱大娘,不敢置信道:“她是郑国公府的?” “正是。”胡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边,坦然道:“这位是府里的十四娘子,暂时住在这里。还请街坊邻居们多多照应些儿。” 不少人都瞪大了眼。 一同出来的还有柳慎柳询父子。柳慎已知道乐氏认小闲当义女的事。想到自己一世清高,到最后却因为女儿的缘故与勋贵攀上了亲,不由十分沮丧。 柳询却十分机灵,站到小闲身边,解释道:“是结的干亲。” 妹妹可是父亲亲生的,跟那郑国公府,不过是认的干亲,做不得数。 许多人望向小闲的目光中,有羡慕,也有好奇,更多的是膜拜。 如果是郑国公府里亲生的娘子,人家胎投得好,自是没话说。可结的是干亲,自是这位小娘子长相做事十分惹人疼爱,郑国公府才会结了这门干亲。郑国公府那是什么人家,他们可是连人家的大门朝南开朝北开都不清楚。 钱大娘在屋里本来就怀疑,只是不敢相信,此时得到证实,不免有些飘飘然。她的消息还是比别人灵通,早知道了那么一刻钟。 花九娘又被钱大娘掐了两下,才省过神,结结巴巴道:“小娘子不用多礼。我……我……” 认错的话到底说不出口。 围观党们哄堂大笑,大笑声中,闲汉道:“花九娘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小闲向街坊邻居们行了个礼,带了青柳回后院。 门口却依然热闹,议论了很久,说什么的都有。到了中午,有人回家吃完饭再兴致勃勃参加议论;有人干脆端了碗,边谈论边稀哩呼噜吃着面片儿汤,又填饱肚子,又凑了热闹,两不相误。 说的,是柳家小娘子长那么美,难怪能成为郑国公府的娘子。 大家已经一致认定,小闲能得郑国公府认为义女,肯定是因为长得漂亮的缘故。 不少壮汉想起小闲柔柔弱弱的模样,便流口水,只是碍着婆娘就在身边,不敢露出别的心思。 天色将晚时,人还没散去,却有一辆古朴厚重的马车缓缓驶来。 有人眼尖,早就瞧见啦,猜测道:“不会又是郑国公府的人送东西来吧?” 他们不识字,自然没注意到马车上的标识,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懂。 马车在众目睽睽中停下,一个十四五岁长相清秀的小厮从车辕上下来,道:“请大娘让一让。” 钱大娘就坐在柳家门口的台阶上。 众人有的露出讶异的神色,道:“还真是郑国公府啊。” 也有人露出了然地神色,道:“除了郑国公府,还有谁?” 肯定是郑国公府啊,他早就猜到了的。 来的是顺发,闻言只是笑了笑,推门进去了。 柳家并没有门房,大门虚掩着。 门口众人竖了耳朵听,一人道:“好象说的是什么国公府……” 先前一人抢着道:“我早就说过是郑国公府啦,你还不信。” 那人讪讪道:“我哪有不信。” 他不过是听到了“国公”两个字,想显摆一下而已。 小闲不过离开卢国公府一天,感觉倒像离开一年似的,见了顺发,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顺发道:“郎君好生想念你,安排好后便来瞧你。你不要急。” 小闲嗔道:“我哪有急了?” 把她当什么人了嘛。 顺发便低着头笑,道:“是郎君急了。九娘子也急,听说你走,缠了郎君一整天,非要过来看你。” 小闲吓了一跳,道:“可别。她还小呢,怎么能乱跑?” 叶欢还小,怎么能随便出府?若是让陈氏知道叶启跟小闲还有来往,更是不得了。 顺发道:“缺什么你就说,明儿我给你带来。” 这儿他访查的时候来过几次,连屋角都查看过了,熟门熟路的。 小闲把上午乐氏派人送两大车东西来的事说了,道:“跟郎君说,代我谢一声儿。” 顺发感慨:“乐夫人人可真好。这是真当亲戚行走了。” 怕不止当成亲戚。 两人说了半天话,直到天色全黑下来,门外呼儿唤女回家吃饭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顺发才道:“着两个人把车里的东西搬下来吧。” 也是来送东西的。 跟乐氏送的不同,这次抬下来的,都是小闲平时用惯的东西。有她用了一半的胭脂水粉,临过的贴,等等。一样样包好了,整整理齐齐摆在屋里。 “郎君拨了我在书房侍候。”顺发低声道。 小闲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今年新摘的春茶还没送来,这是去年十月的。”顺发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是两块茶饼,道:“你将就着吃吧。” 匣子里垫着明黄绸布,可不是皇帝赏给叶启的。据说这批贡品一共才二十块,叶启总共就得了这两块,一直舍不得吃。 小闲取出一块,道:“你带一块回去。” 顺发笑道:“郎君说,放在你这儿,他要吃时,过来吃也是一样的。”r1152--44631+d0678--> 第148章 走动 三个丫鬟做了分工,青柳不用干活,袖袖负责小闲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一应擦洗跑腿的粗活归翠玉。翠玉很是不愤,觉得小闲偏心眼。可是青柳和袖袖是小闲带来的,她一个外来户,势孤力单,不敢多话,只是嘴嘟得老长。 小闲挽了袖子进厨房,很快香气飘了出来。不到半个时辰,袖袖便端出四个菜。青菜翠绿,红烧肉油汪汪,一条两斤重的鱼刻了刀花,放了葱段清蒸,还有一大碗香喷喷的蘑菇炖鸡,那香气,让人垂涎三尺。 翠玉吃惊道:“这是娘子做的?” 袖袖哼了一声,支使她道:“请阿郎、大郎君过来用膳吧。” 柳慎坐在食案前,半晌不语。 小闲不了解他的脾性,见他阴沉着脸,朝柳询望了望,见柳询发现,回望过来,便呶了呶嘴。 柳询劝道:“妹妹以前受了许多苦,幸好菩萨保佑,吉人天相。从今往后再也不用在外面受苦。父亲应该高兴才是。” 敢情是因为自己会做菜,所以内疚?这个时代的女子不是得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吗?难道会做菜还不是好事? 她却不知,柳慎虽然为人刚正,常常得罪同僚,却是个慈父。两年前获罪时,他被五花大绑,还理直气壮。可是看到儿子跟着遭罪便心如刀割,接到女儿被卖为奴的消息时,更是捶破了手。 这两年,他再苦再难,甚至几次性命不保,从没放在心上。日夜只担心小闲,担心她被卖入青/楼,担心她贞烈,担心她受苦,担心她受欺负。 当柳询亲眼见到小闲,回来告诉他小闲长高了,出落成了大姑娘,他少有的喝得大醉。 现在,看着面前香气喷鼻的菜肴,他仿佛看到小闲过得艰难的日日夜夜,心痛如绞的感觉再次袭来。 “吃吧。”柳慎强自克制,满腔父爱,最终化成了两个字。 饭后,柳慎不想在儿女面前暴露身为父亲的软弱,一言不发回了前院的书房。 小闲道:“累了一天,早点睡吧。” 袖袖要在外间值夜,被小闲阻止了:“在这里,不用讲这些规矩。” 袖袖道:“娘子夜里若想要个茶要个水的,也好叫奴婢。” 在翠玉跟前,她称呼小闲娘子,翠玉若是不在跟前,她称呼小闲姐姐。小闲由得她去。 “不用。”小闲坚持。 袖袖拗不过小闲,只好做罢。 小闲躺在床上,摸着身下硬硬的床板,只是想,自己有了哥哥父亲了。家的感觉,让她倍感温暖。 “娘子可歇了么?”翠玉在门外小声道。 小闲躺下,并没有熄灯,翠玉估摸着小闲还没睡,所以摸了过来。 小闲不知她有什么事,道:“歇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翠玉嘟着嘴,悄悄走开了。 这一晚,小闲又是兴奋,又是不习惯,竟直到天蒙蒙亮,才朦胧睡去。一觉醒来,满室亮晶晶。她也没多想,打开门,吓了一跳。 院子里坐了十几个妇人,一个个眼巴巴盯着她看。 小闲怔了怔,喊袖袖:“进来。”把门关了。 家里来了这么多身着粗布窄袖短襟糯裙的妇人居然不禀报?只不过出了卢国公府一天,反了她了。 袖袖哭丧着脸,对妇人们道:“大娘们可真是害苦了我了。”这才小跑着推门进了小闲的卧室。 妇人们当然是街坊邻居。本朝实行宵禁,时辰一天,坊门落锁,坊与坊之间的大路,武侯(片儿警)那是要来回不停巡视的,一旦发现有人行走,先抓起来再说。但是坊内却不设防,可以自由走动,或是串门,或是走亲戚,武侯们一概不管。 昨儿晚,钱大娘回家吃过饭,花大娘便来了。接着,像约好了似的,平时谈得来的妇人们都陆陆续续过来。大家谈论这位新来的柳家小娘子到半宿,还意犹未尽,相约明天一早过来串门儿。探听一下,为什么高高在上的郑国公府的娘子,会住在这儿。好歹有一个了不起的邻居,断然没有不亲近的道理嘛。 哪儿知道,她们辰时过来,却被告知娘子还未起身。她们好奇,想知道富贵人家的娘子,都是怎么过活的,所以坚持留下来等。 这一等,就等到午时初,柳家小娘子一头墨发披在肩上,一身小衣,打开了门。 敢情富贵人家的女子,可以睡到自然醒啊。她们咋舌,来不及搭话,小闲已把门关上了。 屋里,小闲戳着袖袖的额头好一通训。 袖袖委屈地道:“无论我怎么劝,她们死活不走,我有什么办法。” “你不会叫我起床吗?”小闲白了她一眼。 袖袖快哭了,道:“我刚推开你的房门,她们全都跟了过来,一看就是要涌进来的样子。我哪敢进来啊。” 没见过这么没素质的人好不好啊,姐姐怎么能怪她呢。 小闲无语,让袖袖帮她梳头,然后打水侍候梳洗。 外面早嗡嗡地议论开了。只是大家慑于郑国公府的威名,说话都极力压低声音。 小闲再次打开门,看到十几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说什么,只觉得膈应。 “不知大娘们过来,怠慢了,真是不好意思。”小闲干笑道:“袖袖,怎么不上茶?” 袖袖应了一声,招呼翠玉去取茶具茶炉。 妇人们瞪大了眼,茶啊,那么金贵的东西,这是要请她们吃茶吗? 小闲也不请她们进堂屋坐,就在廊下坐了,道:“钱大娘,你老人家真是有心,这么早就来看我。” 要是以后天天往我这里跑,那就麻烦了。小闲掐死她的心都有。 钱大娘呵呵地笑,小闲和她打招呼,让她觉得很有面子,妇人们也露出羡慕的神色。果然能者无所不能,钱大娘居然能让贵人记住呢。 “我这不是过来看看么,你一个小娘子……”钱大娘笑了一阵,觉得应该说两句什么,可一句话没说完,十几道箭一样的目光就射过来。她不知道哪里说错,只好打住话头。 小泥炉加了烧得通红的了炭,上面放着紫砂壶,摆在托盘里端了来。一套精致的茶碗摆在另一个红漆托盘,再有四色点心。 妇人们啧舌,富贵人家的娘子可真是不知柴米贵哪。 袖袖煎茶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可就这样,妇人们还是吃得不停砸舌,就差把舌头吞下去了。 “大家乡邻乡亲的,还须互相照顾,”小闲道:“柳家若有什么事需要乡邻们帮忙,还请大娘们伸伸援手。” 要不是为着父亲哥哥的名声,小闲哪里耐烦和这些三姑六婆打交道。 “这个自然。”以钱大娘为首的妇人们纷纷拍胸脯保证会好好看顾柳家。 花九娘更道:“若有人敢对小娘子言三语四,我第一个容不得他。” 妇人们都笑起来,道:“九娘吵架可是一把好手。” 说话间,茶也吃完了,日头明晃晃挂在头顶,妇人们依依不舍地告辞:“可惜得回去给爷们儿做饭,以后再来打扰娘子。” 小闲吩咐袖袖送她们出去。 青柳冒了出来,道:“这些人若是再来,要如何处置,请娘子示下。” 不过是一群妇人,对小闲又无恶意,她倒不好打出去了。这半天,郁闷得不行。 小闲道:“以后守紧门户,不相干的人不要乱放进来。” 青柳明白小闲的意思,应诺。 袖袖刚把茶具收拾了,钱大娘又来了。因柳家大门虚掩,也没有通报一说,她推开门便走了进来。 这里的习俗,路不拾遗说不上,但是家家户户不关门,却是普遍的存在。 “我家大郎从市上买了半只猪腿一条鱼。我想着,街坊邻居的,一人送一点。”钱大娘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当尝个鲜吧。” 小门小户人家,可不是人人吃得起肉,能天天吃肉的。 小闲估摸着,钱大娘为表亲近,大出血让儿子买了鱼肉,分一半过来。她让翠玉把一片猪肉接了,道:“早上袖袖买了一条鱼,我们家里人少,还吃不完呢。这半条鱼大娘拿回去,给小孙子炖点鱼汤吃。” 钱大娘只是呵呵地笑,并不和小闲客气。 小闲吩咐取两匣子点心,道:“这个给小孩子吃着玩吧。” 钱大娘打开一看,低呼一声,道:“哎哟,跟花儿一样,怎么下得去嘴?” 袖袖哭笑不得,道:“这个就是做来吃的。” 钱大娘哦哦几声,刚才人多还不觉得,现在只觉在小闲跟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青柳似笑非笑道:“大娘也该回去用膳了吧?” 钱大娘不知“用膳”是什么意思,“回去”两个字却是懂的,哦了一声,才要告辞,花九娘手捧一个粗瓷碗,来了。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煮了角豆儿,新上市,香着呢,盛一点娘子尝尝。”她满脸讨好地笑。 小闲几人齐齐抚额。 小闲吩咐收下,取两匣子点心回礼。 花九娘惊叹良久,道:“比画上画的还好看,我一定留到过年招待亲戚。” 袖袖没好气道:“这东西不经放,还是吃了吧,没的放坏了。” 待两人走后,小闲马上去找柳询,让他雇两个人当门子。 下午,人牙子带了一个胖胖白白的中年汉子过来,说是请的厨子。r1152--44631+d026--> 第149章 爬墙 袖袖收拾了两天,总算把乐氏和叶启送来的礼物归置好。 小闲坐在几案前看书。这是新出的话本,小闲离开卢国公府时看了一小半,叶启心细,连着一些小闲感兴趣,还来不及看的书一起打包送了来。 袖袖泡了杯清茶,放在小闲右手边,嘀咕道:“三天了,郎君也不说来瞧瞧姐姐。” 小闲抬头要说什么,眼角瞥见窗棂闪过一个黑影。 她的卧室在东厢房,西厢房被袖袖收拾出来做了书房,东西厢房中间的堂屋用来待客。房子自然没有启闲轩宽大,不过,并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和卢国公府比。 袖袖见小闲侧过脸看窗棂,便走了出去。这时,那黑影又很快闪了过去,这次看清是一个人影。 “鬼鬼祟祟的,你在这里做什么?”袖袖很不高兴地道。 接着是翠玉的声音,道:“我找娘子。” 小闲眉头微蹙,有事找她,大大方方进来就是了,这样在窗外跑来跑去算怎么回事。这丫头,真的得好好调教才成。 “进来吧。” 翠玉光着一双脚,手里提了两只脚,神情不善瞟了袖袖一眼,道:“娘子,奴婢有话跟你说。” 并没有行礼。 小闲睃了袖袖一眼,袖袖便出去。 小闲示意翠玉把鞋子放下,道:“找我有什么事?” 翠玉把鞋子放在脚边,并不穿上,很随意地坐在小闲对面,看得小闲暗暗摇头。她道:“青柳姐姐和袖袖都是娘子带过来的,我却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因父亲赌博,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只好把我卖了。我自小在家,也是父亲疼母亲爱的……” 话没说完,眼眶一红,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直往下掉。 小闲放下手里的书,斜倚在大迎枕上,道:“她们欺负你了吗?” 翠玉连连点头。 翠玉今年十三岁,比青儿小一岁,比袖袖大三岁,可是举止做事,连卢国公府里五六岁的小丫鬟都不如。她这样,青柳只会鄙视她,绝不会说她什么。只有袖袖,为她着想,会指点她。没想到她却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 小闲看了她半晌,语气温和,道:“你是好孩子,可是身为一个丫鬟,有些事一定要懂。这样吧,我让袖袖教你。” 翠玉大惊,她就是担心小闲把她交到袖袖手里,才犹豫了两天,一直不敢来找小闲的。 小闲只好耐心道:“我们从卢国公府来,你若是知道卢国公府的规矩有多严,就一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袖袖在卢国公府只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可你看,她行事比你有章法得多吧?以后我去郑国公府,可是要带你们一起去的。你这样子,我怎么带得出去?”又问她:“你想不想去郑国公府逛逛?” 又是卢国公府又是郑国公府,把翠玉绕晕了,但小闲最后一句话她却听懂了,不免雀跃起来,道:“我能去吗?” 小闲道:“只要你跟袖袖把规矩学好,就能。” 翠玉一张脸便成了苦瓜脸。 小闲便喊:“袖袖。” 袖袖一直在门外候着,只到呼唤,便走进来。 小闲道:“把卢国公府的规矩教了翠玉。” 袖袖应了,又皱眉道:“她不听呢,以为我看她不顺眼。” 想必两人相处两三天,已斗过嘴了。小闲道:“你现在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以后这些丫鬟们,可都归你管。你要是连翠玉都管教不好,我凭什么用你?” 袖袖胀红了脸,道:“是。” 她是小闲出府时,叶启送给小闲的,卖身契也在小闲手里。小闲若是不用她,只会把她卖了。以两人的交情,小闲断然不会这么做,可小闲当着翠玉的面这么说,她还是觉得难堪。 小闲继续看书,室内一时静谧。院子里却有嘟嘟嘟的敲墙声。 袖袖出去看是谁,翠玉如蒙大赦般爬起来跟着跑出去。 她这一出去,顿时呆若木鸡。只见后墙头上探出一个头来,前儿来过那个清秀小厮站在梯上,朝着袖袖笑呢。 “快拿梯子来,郎君来了。”顺发道。 袖袖低低发一声喊,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道:“姐姐,姐姐,姐姐,郎君来了。” 后院安静,顺发的话,小闲也听见了,早丢下书,出来了。 “去抬梯子。”小闲推了灵魂出窍的翠玉一把。 翠玉如大梦初醒,转身问:“他……他怎么会从那边探出头来?” “关你什么事,快抬梯子。”袖袖抢白道,已奔向最末做为杂物间的耳房。 青柳听到动作出来,帮着袖袖抬了梯子来。 顺发下去,很快一脸灿烂笑容的叶启便从墙头上冒出头来。 然后小闲三人便听到翠玉喉咙响了一声,口水流个不停。袖袖气得狠狠踩了她一脚。 叶启顺着梯子下来,目不斜视走到小闲面前,端详她半天,道:“好象瘦了?” “哪有。”小闲笑着,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就这样在庭院中默默对视,眼中爱意横溢。直到袖袖道:“郎君快请屋里坐,我去取茶具。” 小闲这才想到应该带他看看自己的新居。 叶启边看边点头,道:“不错,这样挺好。” 只要小闲觉得好,就是好。 最后两人在书房坐下,袖袖早把茶具摆好,小泥炉上的水还咕噜咕噜响着。 叶启道:“你们都退出去吧。” 袖袖应是,把口水流了一地的翠玉扯了出去,青柳走在最后,带上了门。 “你怎么从那儿冒出来?”小闲不解。 柳家的院子位于这条巷弄的第二家,第一家便是钱大娘家,第三家不知是谁,小闲没了解的兴趣,却没想到叶启会从那边爬墙进来。 叶启便笑,道:“你回家,我自然是要来探你的。顺发说这里走动的人多,不方便。我便让他把你家隔壁的院子买了下来。在你出府前一天,这户人家拿了银子,高高兴兴回乡下去了。” 想来,叶启是高价买下的院子。 小闲道:“你要来,只管光明正大地来,何必破费。” 安业坊在市中心,虽是巷弄里的院子,想必价格不菲。 叶启动手沏茶,道:“你一个姑娘家,我一个男子,来来往往,人多嘴杂,于你清名有亏,多不好。” 这一点,小闲却没想到。 叶启道:“以后我只要不进宫轮值,便过来。” 小闲关切地道:“夫人那里……” 叶启撇了撇嘴,道:“娘亲这两天看着心情不错。” 其实打发走小闲,陈氏还是不甘心,觉得这样放过小闲太便宜了她。还是汪嬷嬷道:“那柳郎中为人刚正,最不喜的便是权贵,绝不会答应让小闲嫁到卢国公府。夫人去一强敌,有何不好?” 陈氏着人细细打听,柳慎果然是个与谁都合不来的,她便放了心。这两天不仅心情大好,觉得空气清新,景色宜人,更是忙着递贴子进宫求见,打算赶这个机会把叶启和丹阳公主的婚事定下来。 丹阳十一了,也该说亲啦。 她的贴子还没递到翁贵妃手里,叶启便得到消息,去了三皇子府。两人一通合计,三皇子便进宫见太后,说要为丹阳公主做媒,用以试探翁贵妃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没想到太后不仅没告诉翁贵妃,反而训斥起三皇子来:“你不好好跟着师傅读书,学人做什么媒?真是白费了你父皇和我一片心。” 待三皇子走后,又对身边的宫女道:“三郎年龄也不小了,去请皇上过来,我有事和他商议。” 竟是起了为三皇子说一门亲事的想法。这是三皇子和叶启始料未及的。 叶启接到消息,这才放了心。所以直到今儿才来。只是这话不能对小闲说,免得她担心。 小闲哪里知道这些,闻言一颗心落了地,道:“只要她不为难你就好。”想起他在院子里跪着,青石板硌得膝盖一片红肿,心疼得不行,道:“膝盖的皮肤好了吧?” 叶启笑道:“早好了。” 提了纨裤让小闲看了,只余一片淡淡的红色。 小闲这才放心,又问起他的日常起居。 叶启眼中的笑意便从眼角一直漫延开来,道:“剪秋和书琴都小心侍候,没出什么错。书房我指了顺发侍候,只是晚上他不方便留在内院,有时候免不了自己倒茶倒水。这也没办法,慢慢就习惯了。” 他自小锦衣玉食,吃茶有人送到嘴边,更衣有人穿到身上,什么时候自己动过手了。 小闲道:“你提拔剪秋在书房侍候吧。” 叶启只是摇头,道:“我们两家打通,砌一个小角门儿吧?” 总不能每次过来都爬墙。 小闲自然没有二话,道:“你下次带剪秋过来,充作隔壁邻居的女儿,我才好和父亲哥哥提。” 叶启应了,叹道:“我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自由自在在一起。” 小闲何曾不想。 叶启晚上在这里用膳,因要多一点时间和小闲呆在一起,便没让小闲下厨。新来的厨子抖擞精神,做了八个菜,又做了莲子羹。 叶启每一样都尝了,道:“手艺普通得很。” 袖袖在旁边侍候,笑道:“郎君是这会儿来了,要是前儿来,冷锅冷灶的,连水都没得喝呢。” 叶启凝视小闲,道:“你受苦了。” 早就知道柳家不比卢国公府的,要不,他怎么一直不愿小闲回来呢。 小闲还没说什么,青柳像箭一样闪身进来,道:“娘子,大郎君来了。”r1152--44631+d0726362--> 第150章 父兄 柳慎刚开始上衙,几个月积下来的文案堆积如山。他又是个做事认真的,一早说好晚上不回来吃饭。柳洵却是去拜师,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想来先生没留他吃晚饭,所以这会儿到家。 青柳神色间不免慌乱,奔出去阻拦。 叶启淡定起身,对小闲说一声:“我走了。”几个起落,直接越过墙头去了。 原来他身手敏捷,基本不用爬墙。 小闲微微出神间,青柳的声音传了过来:“大郎君可用膳了没有?要不要让厨加两个菜?” 柳询不疑有他,道:“妹妹还没用膳吗?” 袖袖奔过去把梯子斜放在墙角,小跑着来到小闲身后,虚扶了小闲往外走。 “哥哥回来了?”小闲笑靥如花道。 柳洵见了小闲,那笑便从眼底止不住的漫延开来,扬了扬手里一个牛纸包,宠溺地道:“我为妹妹带了单笼金乳酥,妹妹快趁热吃吧。” 小闲道了谢,把柳洵让进堂屋坐下,道:“哥哥去拜访洪老先生可顺利?” 洪老先生洪锋,少年得志,二十五刚岁中了举子,把一辈子子的好运气都用完了。从此屡试不第,考了二十年也没考中进士。只好开了家私垫谋生,十余年下来,倒也略有名声。 他教学严谨,又因曾中过举,有丰富的考试经验,寒门出身的童生大多以拜他为师为荣。十余年来,他的私垫确也出过几个秀才,不免名声渐响。 只是他拣生十分严格,首重人品。柳洵很是担心他嫌弃柳慎曾经罢官充军,不肯收留,所以辗转托了朋友杜大海说项,今天一同前去。 其实看到他的笑容,小闲便知道洪锋肯定收下这个学生了。 果然,柳洵笑道:“洪老先生考校了我的功课,让我做一篇时文,然后便答应我明天去上学了。” 小闲听了自然欢喜,笑道:“恭喜哥哥。”让袖袖:“让厨房添两个菜,一壶酒,为哥哥贺。”想了想,又道:“派个人去跟父亲说一声,请父亲早一点回家。” 回家几天,小闲除了每天早晚的晨昏定省之外,从没见到柳慎。早晚请安时,柳慎说是女儿大了,男女大防要紧,没让她进屋,就在门外行个福礼,然后回后院。 至于吃饭,除了第一餐的团圆饭之外,一直是各吃各的,每人两个菜,饭管够,生活十分俭仆。 柳洵喊了新来的门子福哥儿去请柳慎,和小闲说起洪老先生:“为人十分端正,授课也严……” 小闲笑微微地听着,想像接下来他所要经历的头悬梁锥刺股的生活,便有些心疼。 柳洵兴致却很高。 天暗下来时,福哥儿回来了,回道:“阿郎说,大郎既已拜洪老先生为师,还是早点歇了,明天第一天进学,早点上私垫。为父公务没有办完,你们先用膳吧,别等了。” 竟是不肯早一点回来。 柳洵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强笑道:“父亲说得是。” 小闲很不以为然,一味读,有什么好的。她侧头问袖袖:“晚膳可备好了?” 袖袖去看了,回道:“早备好了。娘子,现在传膳吗?” 柳洵知道小闲在卢国公府过惯了奢侈的生活,不由羞愧地道:“妹妹受委屈了。” 在这里起码性命有保障,不用天天提心吊胆,担心小命不保,已比在陈氏跟前好多了。小闲笑道:“有什么委屈的。” 兄妹俩吃过饭,柳洵因有父亲的嘱咐,不敢多呆,马上回房,关灯睡觉。小闲只是摇头,父亲实在是太过迂阔了,带得哥哥也呆板起来。 回到房里,袖袖悄声道:“翠玉要怎么处置?” 她一想起翠玉像没有见过男人似的,看着叶启流口水就觉得恶心,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三郎君是她能觊觎的吗? 小闲道:“发卖出去吧。” 倒不是她没有容人之量,也不是吃醋,这样一个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摆不正的丫鬟,没有必要留在身边,就是调/教她,也是浪费时间而已。 袖袖应了,道:“今儿天晚,明早叫了人牙子来。” 柳慎靠俸禄养活一家人,除了必须拿的炭敬之外,别的一分不拿。柳家又没有别的进益,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巴。现在小闲回来,添了好几口人,更是捉襟见肘。以柳慎的性子,自然不肯要了女儿的体已贴补。 小闲想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必添人了,你们辛苦些儿,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袖袖应了声是,握了小闲的手,道:“柳家人口简单。我和青柳都很喜欢,姐姐不用担心。” 小闲点了点头。 快二更了,小闲已经朦胧睡去,却仿佛听得前后院相隔的儿门儿响了一声,她吓了一跳,半点睡意也无。 她起身披衣,准备去耳房叫了青柳一并去看,青柳已在门外道:“娘子可歇了?” 小闲忙开门让她进来。 青柳半边脸隐在黑暗中,眼中却露出戾气,道:“翠玉跑出去了。” 半夜三更的,跑出去做什么? 小闲忙往身上套衣服,青柳帮着绾了头发,护着小闲提了灯笼出来查看。 好在有青柳在,要不然身边没个有武功的人,又不清楚此时什么情况,她和袖袖一定吓坏了。此时小闲对乐氏很是感激。 角门儿大开,前院东厢房窗棂上透出灯光,映出一个男子的侧影。 父亲回来了?小闲正要吩咐青柳到处查看,她去给父亲请安,东厢房突然传出柳慎的声音:“你说,有陌生男子翻墙进来?” 这一句,犹如一桶冷水自小闲头上浇下,她半晌动弹不得。 青柳柳眉倒竖,就要闯进屋去,发现身边的小闲神色有异,忙揽住了她的肩。 屋里一个女子声音道:“是。那男子从后院墙上爬梯进来,与娘子相谈甚欢。奴婢想着既是从墙外爬进来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特来禀阿郎一声。” 这女子,不是翠玉,又是谁? 她脑袋让驴踢了吗,这样告黑状能落得什么好? 屋子里,柳慎半天没有吭声,好像什么事很难决断。 翠玉跪在门边,屏风后一灯如豆,柳慎的身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她一见从墙上走下来一个丰神俊朗,如天仙般的男子,便一见倾心,一颗心像飞在半空,脑中只是想,这人好美。 可是叶启从头到尾连眼角都没看她一眼,却与小闲相谈甚欢。在她想来,小闲是犯官之女,又当过丫鬟,就算长得好看,到底出身不好,哪里比得上她。她是清清白白人家的女儿,这不是不得已才卖到柳家当丫鬟么,而且她卖的还是活契,要走随时可以赎的。 叶启走后,袖袖又把她训了一顿,罚她晚上不许吃饭。这下子,愤懑和不平瞬间爆发。她想来想去,只有把小闲私会男子的事捅了出去,才能借柳慎的手收拾了袖袖。 小闲到底是柳慎的女儿,就算怎么处置,大不了饿几顿,袖袖就不同了,搞不好会被卖入青/楼,永世不得翻身。 主意拿定,她便躲在角门边儿,侧目细听,待得听到外院传来脚步声,马上开了角门跑出去,向柳慎告状。 “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现在夜已深,先回房去吧。”柳慎的声音透出深深的疲倦。 屋里的翠玉和屋外的小闲青柳都怔住了。 柳慎又温言说了一次。 翠玉才回过神,答应一声,慢慢退了出来。 “娘子?”忐忑不安步出房门,瞧见小闲,把她吓得不轻,心如擂鼓,道:“你怎么在这儿?” 小闲没理她,提步向前,走向柳慎的房间。 青柳冷冷道:“只许你在这儿,不许我们在这儿,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翠玉呆呆看着小闲主仆进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回房了。 “父亲回来了?”小闲在屏风外行礼。 与以往不同,柳慎从内室走了出来,他一身官袍,还来不及换下,一脸的疲倦。 “父亲可曾用膳?灶上的火还没有熄,若没有用膳,让青柳去端饭食过来。”起初的心虚之后,小闲开始镇定下来。这时的风气,男女大防并不十分严,亲戚之间的兄弟姐妹结伴出游,是常有的事。 虽然如翠玉所说,有男子翻墙确实是一大丑闻,但来自现代的小闲还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只不过秘密被人说破,咋听还是有些心虚。 柳慎批阅公文到此时,早饥肠辘辘,道:“还没有。” 青柳起身出去,顺手把在外面偷听的翠玉拎回耳房,捆了。 柳慎坐了,示意小闲在下首也坐下,一张脸皱成了包子,道:“你可是有了意中人,若有意中人,告诉为父,为父一定延媒上门提求。” 真是丢死人了,哪有女方上门提亲的?小闲都为他脸红,难怪叶启说他不通世务呢。 “没有。”小闲断然否认,道:“翠玉做错事被袖袖训斥了一顿,受了打击,精神错乱,才胡言乱语,父亲不可听信。” 柳慎听了脸色好看了些,道:“这个丫鬟确实大有问题,半夜三更跑到家主屋里,像什么样子?我想明天打发出去,你看如何?” 小闲自然应诺。r1152--44631+d042--> 第151章 姐妹 一大早,柳慎让老仆去叫了人牙子,把翠玉发卖了。 翠玉走时,面无人色,簌簌发抖,想必柳慎告诫过她了。 乐氏派人请小闲过去,与上次送东西不同,这次来的是屋里颇有脸面的周嬷嬷。 周嬷嬷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披狐狸毛斗蓬,走动间露出一角厚重的深灰色毛织料裙袂,看着比大户人家的当家主妇还气派,哪里像一个仆妇了。 “夫人挂念十四娘子,想请十四娘子过去小住两天。”周嬷嬷道:“也没请什么外人,就是姐妹们聚一聚。” 小闲明白乐氏的意思,道:“待我回过父亲,派个小厮过去说一声。” 周嬷嬷笑眯眯地点头,一脸慈爱,道:“夫人一定高兴坏了。” 柳慎依然起更才回来,半天没坑声,末|优|优|小|说|更|新|最|快|.|了,道:“你与权贵人家多有交好?” 这些权贵,俱是些上层社会的寄生虫,每天吃饱穿暖走马章台不管百姓死活。来自社会底层的柳慎,对这一群体的印象,要多恶劣有多恶劣。偏偏女儿出自卢国公府,又与那郑国公府来往甚密。 这两天,他也曾打听郑国公府的情况,不仅什么都没问出来,同僚反而很奇怪,笑话他:“什么时候你也关心这些勋贵了。” 如果不是为了女儿,谁有功夫关心这些人渣啊。柳慎一头黑线。 小闲斟酌道:“女儿蒙郑国公夫人青眼,认为义女。” 这事,柳慎已知道了。所以心里才存了疑问。这些权贵,可是常常狗眼看人低的。若是有事,只差一个管事到衙门,一印主官便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要是都像他们这样行事,岂不乱套了。 “没有别的?”他尽量让语气温和些,别吓着女儿。 这还不够?小闲摇头,道:“没有。” 柳慎皱了半天眉,道:“你想去便去吧。” 义母也是母,总不好让女儿不尽孝道。 小闲应了,派了福哥儿去郑国公府说一声。第二天一早,胡海带了随从亲自来接,前呼后拥,坐在巷口闲谈的街坊们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钱大娘仗着与小闲见过两次面,远远地扬手朝踏在脚踏上准备上车的小闲招呼:“小闲,这是要去哪啊?” 好家伙,出个门就带这么多人,皇帝老爷也没这么威风吧? 小闲笑着扬了扬手,算是回应,袖袖撩起车帘子,她弯腰进去了。 一路上,小闲心情轻松掀了帘子一角看外面的景致。袖袖却有些紧张,道:“不知郎君有没有在郑国公府,若是……” 若是郎君没在,郑国公府里有人看菜下碟儿,觉得以她们现在的身份,不配过来走动,可怎么好? 青柳睨了她一眼,道:“夫人人极好,你不用担心。” 对哦,她可是从郑国公府出来的。袖袖便笑挽了青柳的肩膀,道:“好姐姐,你说些乐夫人的事儿给我听听呗。” 她一副娇憨可爱的模样,倒把青柳逗乐了,道:“夫人最是心善不过,见不得人受委屈,身边的姐姐嬷嬷都团结友爱。” 小闲笑了,主持一府中馈的乐氏,怎么可能只有一副菩萨心肠,而没有霹雳手段?她是河东乐氏的嫡女,家里也是诗书传家的大族,本人气质高贵中透着书卷气。这样的人,绝不是善茬。 说话间,来到郑国公府门口,门子开了角门,马车通行无阻进去。 胡海直送到前后院相隔的月亮门,目送小闲进去才转身。 八娘和十一娘早迎出来了,十一娘还嗔道:“怎么这时候才来?” 八娘便解释道:“十一妹比平时早了三刻钟起身,早饭也没顾得上吃,就是等你。” 小闲没想到十一娘如此有心,带着歉意地道:“因要待父亲上衙才过来,是我疏忽了,该着人过来说一声的。” 十一娘已牵了小闲的手朝前走,道:“你的房间我着人收拾好了,在这里住两个月,我便不生气。” 真是个孩子,哪能在这里一住便两个月? 八娘只是抿了嘴笑。 乐氏屋里外间堆了好些布料,几个手拿软尺的裁缝站在一旁等待吩咐。 这是在忙么?小闲有些迟疑,脚下一滞。 乐氏已瞧见她们,笑吟吟朝小闲招手:“快进来。” 小闲进屋,行礼,道:“义母这是……” 不会是明知她要来,才叫了裁缝在这里候着吧? 乐氏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道:“瘦了些。” 柳家的日子过得节俭,却也吃得饱,日常吃什么买什么,又是小闲说了算,哪里就瘦了。小闲笑道:“大概长高了些。” 她现在像竹子似的,身量见天往上拔。 “是长高了。”乐氏点头。 两人说了会儿话,丫鬟摆了茶具,乐氏吩咐裁缝:“给我们十四娘子量一量身量。” “前些天义母才让胡管家送了衣料,还没裁呢。”小闲笑道:“不用。” “你姐妹都做了。”乐氏道:“你要不做几件,十一娘会说我偏心的。” 十一娘便接口道:“可不是。十四妹新来,应该多做几件才是。” 这个还论新来不新来吗?小闲汗,拗不过,只好让裁缝量了,又被十一娘拉着挑衣料。这时候是做春装,小闲选了一匹葡萄枝缠纹的细布,一匹素面杭绸,道:“这就够了。” 然后才坐下说话,乐氏身边的大丫鬟春阳把茶煎好,分了碗。 十一娘吃了一口,嫌弃地道:“今年的新茶还没来吗?真难吃。” 现在吃的是十月的秋茶,哪里比得上今春的新茶。这个时候,正是摘春茶的时节,要制成茶饼送到京城,怕还得过些时候。 “你这孩子,真是麻烦。”乐氏训着,眉梢眼角尽是宠溺,道:“新茶还得过一个月呢,现在哪里能有?” 八娘便和小闲咬耳朵:“十一妹最不喜欢吃茶了,每次吃茶,都挑事。” 原来是没事找事。现在小闲也算是勉强吃一点这种大杂烩般的茶,听八娘这么说,道:“若是新茶来了,最好是清明前摘的茶,不用制成茶饼,就那么沏了,香味扑鼻,味道极好。” “真的?”十一娘欢喜道:“待新茶来了,我们沏来吃吃看。” 看小闲的目光,更是引为知已了,竟研究出新的沏法,肯定不喜欢煎茶。 八娘和乐氏相视而笑。乐氏道:“你瞧瞧你,比小闲还大一岁,怎么这么孩子气。” 小闲忙道:“十一姐率性耿直,哪里是孩子气了。” 十一娘便向母亲扮个大大的鬼脸。 窗外有人道:“哪里来的猴子,这么难看。” 随着话声,毡帘挑起,周川和叶启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三郎来了。”十一娘笑对叶启道:“哥哥嘲笑我呢,你帮我教训一下我哥哥。”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乐氏更是边笑边摇头,道:“她可真让我不放心,以后出了阁,可怎么好。” 十一娘的脸便红了起来,拉着小闲说别的去了。 叶启和周川向乐氏行礼,在左手边坐下。 两家因是通家之好,小闲又曾是叶启的婢女,乐氏便没让她们避开,笑着吩咐春阳道:“你去看看厨房准备了什么点心。” 满屋子只听到十一娘叽叽喳喳的声音:“小闲前儿没过来,好可惜,我原想着给你下贴子的,又想我们是姐妹,哪里用得着下贴子?让秋菊给你说一声就是,偏生你不在府里。” 这借口找的,小闲实在服气。 还是八娘道:“你要秋菊去找小闲,恐怕不仅是递个口信吧?” 十一娘便讪讪地笑。 八娘道:“她还让秋菊捎了她两件新做的衣裳,可惜你那里没有立牌匾,秋菊找来找去没找到。” 柳府在坊内,又因新近刚官复原职,也是柳慎一向不在意小节,倒没想到牌匾上去。那一带大多是民居,秋菊转了快一天,问来问去,没人知道也就罢了,还有人以为她是私奔的小媳妇,更有闲汉调/戏了她。回来还哭了一鼻子。 小闲心里感动,握着十一娘的手,道:“不用如此。” 叶启只是微微地笑,手里摩挲吃茶的碗。周川碰了碰他的肘子,道:“如何?住在我家,你可放心?” 胡海从柳家回去,说起柳家的情况,乐氏便起了把小闲接过来的念头,道:“这么局促的地方如何住得了人?” 还是周信拦住了她,道:“你总得让人父女兄妹团聚几天吧?” 周川和叶启一说,叶启只道:“这事还得问小闲自己。” 所以周信以为他不同意,生怕小闲在郑国公府受欺负。 这时,周川一说,叶启道:“我如何不放心?只是小闲难得清闲几天,不如放任她在柳家也好。” 周川瞪眼,道:“怎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娘亲呢?” 有娘亲撑腰,就在这里住一辈子又怎么了? 小闲三人说得热闹,陡然听到周川拔高声音,都望了过来,见周川脸红脖子粗的,十一娘便拍手道:“哥哥在三郎那儿受了气吧?好极,瞧你还笑话我不?” 周川气得倒仰,道:“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妹妹?”r1152--44631+d043--> 第152章 做客 听着周川兄妹拌嘴,小闲唇边含笑。柳洵和她说话,那叫一个客气,哪里像周家兄妹那样无拘无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样子? 乐氏笑吟吟听着,并不阻止。 八娘悄声对小闲道:“十四哥一直喜欢逗十一娘,偏生十一娘小心眼……” “谁小心眼呢!” 八娘本想向小闲解释一下,没想到十一娘耳尖。她窘得满脸通红道:“没。” 十一娘大声道:“你怎么能背后嚼舌根呢。” 说这话时,她眼眶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她难得有个朋友,姐姐怎么可以在她的朋友面前说她的坏话呢。 小闲忙揽过十一娘的肩头,道:“我们十一娘人最好了,这些天我一直念叨着,想约了十一娘去玩呢。” 十一娘道:“真的?” 小闲点头,道:“过些天天气暖和了,我们去曲池泛船,可好?” 早就听过曲池的大名了。曲池位于京城东南方,一半在城内,一半在城外,景色迷人,空气清新,是春日踏春的好去处。小闲在卢国公府听叶欢说起过,小妮子吵着要叶启带她去玩呢。 果然,一听说去曲池玩,十一娘马上高兴起来,转头对叶启道:“三郎可听到了,小闲要去曲池泛船呢。” 乐氏母女都笑了起来,犹以周川的笑声最大。小闲脸一红,推了推她,道:“你怎么能这样?” 十一娘洋洋得意道:“这事三郎答应了,那便成了。要是十四哥答应,还不一定成呢。” 周川的笑声嘎然而止,黑了脸道:“怎么我答应了就不一定成?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叶启向小闲使个眼色,装作解手的样子,踱出门去。 大概过了五息,小闲笑问八娘:“外面翠绿翠绿的是什么啊,好像开花了?” 这时节,开花还早呢。八娘顺着小闲指的方向一看,道:“是榆树,发了芽儿。” 小闲笑道:“是吗?我看看去。” 八娘好生疑惑,谁没见过榆树?看小闲款款走出去,起身想跟去,乐氏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便停住了脚步。乐氏眼睛看向她坐的矮榻,她只好一头雾水回矮榻上坐下。 绕过厢房,院子里有几株高大的榆树,叶启站在榆树下,对走过来的小闲微笑。 “你特地约我在这里见面?”小闲问。 叶启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周十四昨晚给我送信,你今儿会来。” 想必乐氏认为两人见面不容易,特地给他们找机会吧。这也是为什么叶启约她出来,会在榆树下说话的缘故了。从吃茶的宴息室望出去,刚好瞧见这几株榆树。既是乐氏牵线搭桥,自然应该光明磊落,于小闲闺名无损才好。 叶启从袖子里掏了两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递过来。小闲奇道:“这是什么?” “东市两间铺面的地契,掌柜伙计都是熟手,你不用管,每个月只管收利钱就是了。”叶启笑道:“给你零花的。” 小闲接过地契,心里暖暖的,父亲俸禄微薄,他应该知道吧?这是生怕她缺钱使吗? “本来想过两天去你家,再拿给你的。”叶启见小闲脸色微凝,以为她不高兴,解释道:“我想,手里宽裕些总是好的。” 小闲点了点头,道:“谢谢你。” 叶启笑着打趣道:“要谢的话,以身相许便是。” 小闲横了他一眼,也笑起来。 榆树透过来的阳光照在小闲的脸上,肌肤透明似的,叶启看呆了。 乐氏端坐上首,看似在看眼前儿女拌嘴,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榆树下两人身上睃巡。她让周川把叶启约来,可不想小闲吃亏。好在,叶启举止落落大方,并没有不雅的行为。 小闲似乎感觉到了乐氏的目光,回头望,乐氏朝她笑了笑。 “回屋去吧,义母不放心呢。”小闲道。 叶启哼了一声,道:“亏她想得出来。” 要做点什么,也不会在她眼皮子底下啊。再说,他对小闲那么敬重,又会做出什么了?把他看成什么人了! 话虽如此说,还是随小闲进屋。 八娘铺了纸,在拟邀请去曲池泛船的人名,难得出去玩一趟,自然要把几个谈得来的朋友邀上。 十一娘在大口吃茶,和周川拌嘴,没赢不说,说得她口干,这会儿嗓子冒火了。 “他就会欺负我,以后我一定欺负他儿子。”十一娘对小闲道。 小闲问:“十四哥开始议亲了吗?” 周川咳了两声,干笑道:“别听她胡说。”又吓唬十一娘道:“你若胡说八道,我让娘亲把你嫁得远远的,一年也回不了京城一次,看你还作怪不。” 十一娘又怒又急,扑过去抱住乐氏的胳膊不放,道:“娘亲,你看十四哥,总是欺负我。你不罚他在庭院跪两个时辰,我可不依。” 周川赌气别过脸去。 小闲和八娘都看了,都笑得不行。 乐氏抚摸她的头,笑道:“傻孩子,你十四哥说把你远嫁,娘亲就会把你远嫁吗?” 一句话,一屋子的人都笑了,有丫鬟实在忍不住,背过身子,肩头抖动,想是笑得不轻。 十一娘更不好意思了,把脸埋在乐氏怀里,只是不依。 说说笑笑间,用了午膳。乐氏去歇午觉,叶启去了周川的书房。 十一娘非要拉小闲去她的院子:“我给你准备好房间了。” 小闲今天来,只是过来拜访,可没有小住的意思。 八娘看出小闲的尴尬,道:“小闲刚回家,怎么能这么快到我们家小住?你这人,一点情理也不懂。” 十一娘今天饱受打击,这下子再也受不了了,气呼呼冲八娘嚷:“我再也不理你了。”甩手就走。 小闲忙追出去,把她拉住,道:“八娘故意气你呢,你怎么一下子就上当。” 十一娘脸色稍霁,道:“她和十四哥一样是坏人。” “可不是。”小闲挽着她的胳膊往回走,道:“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八娘吩咐丫鬟:“把我早上备下的点心端来。”拉着小闲坐了,跟小闲商量:“娘亲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准我们去曲池。我想邀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去,你有什么朋友也一并邀来,可好?” 你连名单都拟出来了,才跟我说。小闲腹诽,脸上笑吟吟的,道:“好啊。” 她的朋友,是剪秋书琴等丫鬟,跟八娘十一娘这些国公府小姐怎么可能一同泛舟湖上,共赏曲池秀美风光? 八娘便拿出名单给小闲看,道:“我谈得来的就是秀王府家的丽蓉郡主、梁国公家的两位娘子。这几人,都是平素相熟的。娘亲说,你第一次在外行走,还是别请太多人的好,过段时间,待你习惯了,再多请几人也不迟。” 不过是担心人家嫌弃她曾是丫鬟的身份,若是能得到丽蓉郡主和名满京城的梁国公小女儿宋十七娘的肯定,别的人自然没二话。 小闲明月她的意思,但笑不语。 十一娘吃着点心,道:“别让十四哥去。” 家里女孩子们出门,肯定会让兄弟们一路护送,只不过他们在另一只船上吃酒听曲吟诗作对罢了。不让周川一同前往,显然不现实。八娘直接无视了,又与小闲商量细节。 叶启在家里请的只有周川岳关三皇子等几人,再说女孩子的聚会与男孩子们自然不同。小闲只是倾听,时不是时附和一两句。 八娘十分精明能干,是个有想法的,并不是真的要征求小闲的意见,此时有条有理说出来,又拿了纸一样一样写下来,忙到乐氏歇完午觉,还没写完。 向乐氏行礼之后,乐氏道:“我刚才看了,十六是吉日,你们姐妹一起去玩吧。” 十一娘便有些不乐意,道:“还有七八天呢,不如明后天便去。” “你懂什么,”八娘抢白道:“时间长点,我们也好做新衣裳,再说,又要下贴子,又要准备酒席,哪里不用时间?” 她还有一样没说,卢国公府是没有画舫的。 十一娘被抢白了一顿,焉焉的,坐到小闲身边,道:“不如明天我去你家做客?” 姐姐太要强,还是小闲好说话。她愿意跟小闲呆在一块儿。 小闲向乐氏望去,乐氏笑问:“可方便?” 小闲道:“没什么不方便。父亲要上衙,哥哥去学堂读书,平时家里也只有我一人。” “那就好。我马上收拾衣裳,去你那里住两天。”十一娘一声欢呼,大声喊身边的丫鬟:“把我那件鹅红色葱绿柿蒂纹的糯裙带上。”又转头对小闲道:“我最爱这件了。” 乐氏直摇头,道:“这孩子,怎么老长不大呢。” 小闲笑道:“十一娘生性率直,天真活泼,岂不更好?” “唉!”乐氏叹气:“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这样子怎么行呢。” 以十一娘的身份,自然是要嫁到门户相当的人家当大妇的,现在她只为两个女儿的婚事忧心,周川倒好说。 “娘亲,十六**也去吧?”十一娘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她也正想去呢,周川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去相看相看也好。 “好,娘亲邀几家来往的夫人一同前往。” 十一娘长叹一声,像泄了气的皮球。 小闲不明所以,望向八娘。这一次,八娘脸色微红,不肯再和她咬耳朵了。r1152--44631+d044--> 第153章 剪秋 小闲直到酉初才回家,没想到的是,柳慎已在家里候着她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柳慎温声道,眉眼间满满的尽是忧色。 小闲把十六日要去曲池泛船的事说了,道:“因是八娘子做的东,不好推辞。过两天她会派人过来下贴子。” 柳慎的眉皱成川字型,半晌,才勉强道:“既已应承了那位八娘子,不好改口。以后若是她再约你,你不要去。与这些勋贵人家过往甚密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闲身后的袖袖嘴角扯了扯,低下头。 小闲应了声是。 柳慎又道:“你若想游览曲池,让你哥哥向先生请一天假陪你去便是。” 一踏进后院,袖袖笑翻了,道:“我看阿郎那样子,是不是想扯胡子啊。为什么不能跟八娘子一起去玩呢?” 青柳冷冷道:“迂腐。” 她就是看不惯柳慎那副防备的样子,郑国公府又不会吃人,防备什么呢。 小闲面露倦色,道:“烧热水,我想淋浴。” 还是春暖乍寒时节,洗澡还得烧热水。 袖袖自去厨房传话,青柳走到小闲身后,帮小闲按捏肩膀。 周氏姐妹看在叶启面上,自不会给她脸色看,但是别人呢?特别是丽蓉郡主,那可是天之娇女,以前她到卢国公府,自己可是以婢女的身份与她应答过的。她能接受与一个婢女出身的人一同泛舟湖上吗? 小闲越想心里越是没底,不禁后悔不应该信口开河。 半夜里却下起雨来,敲在窗棂,叮叮咚咚地响。小闲披衣起身,要去关窗,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 袖袖撑了伞过来,道:“好冷。” 小闲见她只穿小衣,忙把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道:“冻着可怎么好?” 袖袖便嘻嘻地笑。在柳府,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人也开朗不少,跟小闲相处,自然也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小闲留她一块睡了。天明,青柳进来,看到抱着小闲一只胳膊睡得香的袖袖,一把把她推开,待她迷迷糊糊起床,又是好一通训。 小闲劝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就不要讲那些规矩了。” 青柳道:“娘子,规矩怎么能乱呢?我们是主婢,那就该有主婢的样子。她这样没规没矩的,传出去人家只会笑话你持家无方。” 卢国公府自是规矩森严,但小闲来自现代,在柳家后院当家作主,跟袖袖一样,简直是如鱼得水,巴不得一觉睡到自然醒,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里肯重拾那些规矩。可是若放任下去,习惯成自然,只怕传出去真的会被人笑话。老爹好歹也是五品官呢。 小闲只好道:“以后你们俩轮流在外间值夜吧。” 晚上也有个人说说话。 青柳这才做罢。 待她去打洗脸水,袖袖便朝她的背影扮个鬼脸,道:“比汪嬷嬷规矩还大。” 小闲梳洗完毕,到前院向柳慎请安,见柳慎身着青色圆领缺骻袍,不禁奇怪地道:“父亲今天不上衙么?” 柳慎是工作狂,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离不开办公室那种,休沐也在衙门里处理公务。 “为父今天休沐,在家陪陪你。”柳慎像是做了重大决定般,慢慢道。 小闲抿了嘴笑,道:“那敢情好。” 既然父亲有的是时间,小闲自然要露一手,表表孝心。亲自去厨房看了,见只蒸了两屉包子,加一锅稀粥,便挽袖子动手,和面拌馅料,做了两样点心。 柳慎看着面前澄黄澄黄的老婆饼,眼睛瞪得老圆,道:“这是你做的?” 不是说女儿是卢国公府三郎君身边的大丫鬟么,怎么会烹饪? 小闲笑眯眯道:“女儿在卢国公府时常做这个,上上下下都说好吃。父亲趁热快尝尝,香着呢。” 柳慎拿了一个放嘴里咬了一个,心中一酸,若不强自忍耐,泪水就要掉下来了。 那些勋贵人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女儿在卢国公府,不知受了怎样的苦楚呢。他想着,这一口老婆饼就怎么也咽不下了。 小闲还以为他节俭惯了,不吃这个,劝道:“这个其实用不了几个钱的。” 柳慎更觉心酸。 福哥儿蹬蹬蹬跑了进来,道:“阿郎,门外有个小娘子,说是新搬来的,要与邻居们见面,认个门儿。你看见是不见?” 自从设了门房,钱大娘花九娘等邻居再没来过。倒不是柳家的门槛陡然提高了,而是她们不习惯等人通报。都是邻居,串个门像进自家的菜园子,还要通报,不是寒碜人嘛。所以,她们干脆不来了。 小闲正不要她们来呢,倒乐得自在。 柳慎认真问了,是隔壁新搬来的人家的女儿,说是刚从乡下来,带了些土仪,来认邻居,以后也好走动。不是说么,远亲不如近邻。 柳慎想了想,对小闲道:“你去见见吧。” 人家来的是女眷,他自然是不方便见的。 小闲应了,带了袖袖青柳到门口迎接。 只见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一双眼睛澄清明亮,顾盼之间颇有神彩,不施脂粉却粉光致致,青布包头,一身精布糯裙,手臂间挎了个竹篮子,用白布盖着。 几人一见面,都笑了起来。 这姑娘,可不正是剪秋。 钱大娘一早在巷口亲坐,已经打量了剪秋半刻钟,心里暗暗纳罕,怎么又来了一个漂亮姑娘呢。见小闲出来,便招手大声道:“小闲来了,你昨天去哪儿呀?”不待小闲回答,又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呢?长得可真俊,跟小闲一样呢。” 小闲年纪还小,要不然这姑娘再美,也没小闲好看。钱大娘自认人老成精,这话自然是不会说的,只在心里打个转也就是了。 剪秋向小闲挑了挑眉,难怪顺发说这里的人都是奇葩呢。 小闲笑着大声道:“大娘可吃了早饭?” 钱大娘已三两步赶了过来,同时,随着两人的对话,巷里的大门探出很多脑袋。 “前些天听说老刘家的把院子卖了,这是卖给你家吧?你家里有什么人,怎么这几天没瞧见你出来走动?”钱大娘围着剪秋转了两圈,又拉起小闲的手,道:“大娘想去你家坐坐,偏生你家门口站了两个人。哎呀呀,大娘胆子小,可不敢再进。” 这是赤果果的告状。小闲借抿鬓角甩脱她的手,笑道:“大娘想来就来,哪里用得着担心。不过是父兄不在家,家里劈柴挑水的重活没人干,才雇了两个人。” 福哥儿早翻个白眼和同伴说笑去了。 小闲对剪秋道:“姐姐有心,请家里坐吧。” 剪秋应好,两人并肩而行,袖袖和青柳跟随在后,都没料到钱大娘也跟她们进了门。福哥儿倒不好拦了。 剪秋要求拜见柳慎:“特地给伯父带些土仪来。” 柳慎隔着窗,道:“小娘子客气,男女有别,拜见就不用了。小闲,你赠些回礼。” 剪秋在小闲耳边悄声道:“这样一个老古董,你怎么受得了?” 袖袖咯的一声笑,乐不可吱。 钱大娘急道:“你们说什么呢,快说来我听听,我也乐一乐。” 小闲瞪了袖袖一眼,道:“大娘请后院坐。” 剪秋看了看小闲,再看看柳慎所在东厢房的房门,高声道:“谢伯父。” 反正只是打个马虎眼,他见不见的,倒没什么相干。 几人到后院坐下,剪秋扫了一眼,道:“现在正是春天,妹妹为何不种些花树?” 后院光秃秃的,可真不习惯。此时的启闲轩,早就绿荫满地,过些时节,月季、茉莉、蔷薇等花儿也该开了。 小闲正有这样的打算,道:“已经让小厮去买花苗了,只是没淘到好的品种,只能慢慢选了。” “我倒有几盆好茶花,才分盆不久,不如分两盆给妹妹。”剪秋用手指了指前院厢房前面的空地,道:“再在这儿种两棵槐树,可不是好。” 钱大娘忙道:“我哪里也缺两盆花儿,小娘子,你若是有好的花儿,分我两盆。” 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没问,便急急要花儿。袖袖狠狠白了她一眼,钱大娘只作不知。 剪秋做沉思状,道:“我种的花儿也不多,若是有剩的,给你挑两盆也没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挑两盆普通品种的花儿送她倒没什么,就是自来熟实在太讨厌了,她们要说体已话也没办法。 钱大娘满心欢喜,连连道谢。 小闲吩咐袖袖取了点心来,袖袖借机出了门,到隔壁钱大娘家门口,给她小孙子两个铜板,小孙子便嚷着要奶奶带她买糖吃。钱大娘这才不情不愿地告辞,又约定明天再来。 “可算走了。”剪秋笑对小闲道:“难为你受得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没声没息自己贴上来?小闲回家,难道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小闲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买两个小厮充当门子?”又问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郎君呢?” 若没有叶启带出来,汪嬷嬷一定不会让她独自出门的。 剪秋便笑着指了指后院墙,道:“一早说要和周十四郎君游玩,送我过来。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小闲莞尔。r1152--44631+d045--> 第154章 角门 顺着剪秋的手指,顺发从墙头露出脑袋,整齐的大白牙在阳光下闪着光。 “郎君让我送剪秋姐姐过来。”顺发说完,拿起老婆饼,大口大口吃着。 剪秋便跟小闲说起这些天发生的事:“夫人着了诰服进宫去,回来后心情很是不好,一连发卖了两个小丫鬟,连明月也有了不是,被扇了一嘴巴,七八年的脸面都没了。现在上房侍候的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丝毫大意。” 小闲道:“郎君可曾与夫人争执?” 在她想来,她出府,叶启与陈氏自然不会吵架了。 果然,剪秋笑道:“郎君早晚晨昏定省,母子俩坐下吃一碗茶,说几句话,可不知多母慈子爱。” 小闲和袖袖也笑了。小闲心里又有些失落,以前他们母子不和,难道是因为她? “九娘子过来找了你几次。十郎君打发人在路上堵我,问你住在哪里,我没敢告诉他,只说不知道。”剪秋想起什么,又道。 叶欢一定很想她,她何曾不想叶欢?不知她这些天做什么,谁陪她玩呢。 “你没告诉十郎君很对。”小闲道:“千万别让他知道。” 不管他想干什么,反正自己不想和他掺和在一起。 剪秋道:“我想着他口口声声说你只不过是一个丫鬟,想着他找你一定不是好事。” 小闲明白她的意思,道:“谢谢你。” 顺发吃了四五块老婆饼一碗茶,拍拍肚皮,很满足地吁了口气,道:“对了,郎君让我告诉你,他安排了十个侍卫,就住在隔壁院子。你有什么事,让袖袖喊一声,他们会过来。” 小闲很意外,眼眶也湿润了,道:“我在这里好好的,要侍卫干什么?” 这里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哪里会伤害她了。 顺发笑道:“郎君说,没事最好,若是有事,也有人使唤。”说着,走到墙边敲了敲。不到五息,墙头上便出现一张枯瘦的脸,大约三十岁的样子,头发绾成个纂,很快顺梯进来,向小闲行礼:“周大见过娘子。” 这便是侍卫首领了。小闲道:“你们辛苦了。”让袖袖拿十两银子赏他:“拿着喝酒吧。” 周大道了谢,爬梯子过了墙。 不知为什么,小闲心里很踏实。 青柳咕嘀道:“不是有我吗?娘子怎么会有事。” 她可是乐夫人送过来的,乐夫人有话在先,若是小闲出事,第一个不放过的人就是她了。她怎么可能不尽心嘛。 小闲安抚青柳道:“三郎君担心若是发生情况,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是啊,你要保护小闲,又要打跑敌人,哪里顾得过来?”剪秋笑道。 青柳不再说什么。 说说笑笑,半天就过去了,小闲干脆留剪秋在这里用午膳。 剪秋直到未时才告辞。小闲送她出门时,钱大娘在大门口转来转去。 小闲直接无视了。 柳慎一直在东厢房看书。前院的布局和后院是一样的,柳慎住东厢房,柳洵住西厢房,剩下四间耳房住了两个老仆,一个书童,两个当门子兼跑脚的小厮,一个厨子,一个烧火小厮,地方就局促得很了,没能给他腾出书房来。所以,他是卧室兼书房。 “父亲,”小闲进屋,行礼后在毡上坐下,一副长谈的样子,道:“女儿与剪秋很谈得来,想在后院的墙上打一个角门儿,门锁在我家这边,不知父亲能同意否?” 柳慎手握书卷,哪里看得进去,派了小书童去前后院相通的角门儿探听,只说里面笑声不断。哪有人第一次来访便留下用膳的?他总觉得来的这个小娘子不是好人,起码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可是女儿独自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难得有个谈得来的朋友。 “若是你与她谈得来,不妨时常请她来家里做客。嗯,待为父休沐时请她来家即可。”柳慎想了又想,婉转道。 小闲笑,道:“钱大娘天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女儿若是与剪秋姑娘来往过密,谁知道她会说些什么?” 柳慎两条浓眉绞在一起,确实是,这个钱大娘没事还要说三道四呢。 “若是两家打通角门儿,我们来往也方便,钱大娘又不会知晓,岂不是好?”小闲道。 柳慎像是拿不定主意似的,想了半天,道:“待为父再想想。” 过了两天,小闲晚上去请安时,柳慎道:“你想打个角门儿,若是叶家同意,那就打吧。” 剪秋来时,假托姓叶。 小闲欢喜应诺。 看着小闲灿若夏花般的笑靥,柳慎叹了口气。女儿正是多动多思的年纪,一个人拘在家,确实不是办法。仅有的一点顾虑也打消了。 打通角门,自然需要运些废土出去,钱大娘得知后,马上跑来找小闲,道:“你有这么好的法子,怎么不早点说。我们也打通一个角门儿,可好?” 她后院的墙正好对柳家的前院,这样一来,她到柳家,就能避开门口的福哥儿了。 小闲哪里肯,道:“我家前院尽是些杂役男子,大娘后院却是嫂子住的地方,不方便。” 过了两天,钱大娘又跑来告诉小闲:“那叶家,家里好多男子,怪吓人的。” 她故意装作路过,在叶家院门口张望了好几次,除了砌墙的工匠,还有好几个身着圆领袍的男子。这么多男子,又开角门儿,怕不是好事。 “不会吧?”小闲很惊讶的样子,道:“那叶家小娘子不是说,家里只有她和一个哥哥么?怎么可能有很多男子?” 钱大娘急了,道:“不信,你自己去看。” 小闲义正词严,断然拒绝,道:“大娘说哪里话,我一个好人家的娘子,哪有去窥视别人院子的道理。” 钱大娘想想自己的行径,确实不是正经人的做为,不由老脸一红,讪讪地道:“我也只是路过。” 袖袖笑道:“一定是大娘瞧错了。” “可是,她家那个老苍头,每天买好些鱼肉米面,家里只有两人,哪里吃得了这很多?” 小闲笑道:“人家有钱,想怎么花我们哪里管得着,或者吃剩的扔掉呢。” 钱大娘便心疼地念了几句“阿尼陀佛”,从此每天吃饱没事,总在叶启买的院子大门口晃荡。 角门儿打好,柳慎亲自去看了,见确实把锁安在自己后院这边,才放下心来。 袖袖待他离开去前院,拍着小胸脯对小闲道:“阿郎好迟钝,怎么不问问梯子怎么一直耽在这儿?害得我的心怦怦跳。” 刚才柳慎碰到梯子了。 袖袖那副又惊又怕的样子,把小闲青柳笑翻了。 笑了一阵,青柳道:“这位柳大人,可真是个书呆子。” 小闲嗔道:“不许这样说我父亲。” 虽然他确实是个书呆子,但也不能说得这样直白嘛。 叶启扮成一个秀才,坐车来到坊门口,顺发把车赶到别处去,他和扮成书童的金哥儿摇摇晃晃进了叶家的院子。 钱大娘跟到大门外伸开脖子往里张望,可惜院门很快关了。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哪。”钱大娘嘀咕道,转身离开。 叶启从打开的角门儿走了进来,笑吟吟地打量小闲:“可想我?” 小闲白了他一眼,道:“我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想你?” 叶启忙问:“你忙什么?” 两人在西厢房坐了,小泥炉上的紫砂壶上水还未沸,几案上放了两碟子点心。 小闲拿一块绿豆糕给他,道:“明天就十六日了,八娘早给我下贴子,我正为与丽蓉身份不衬而烦恼呢。” 闺阁中相交,也是要讲究门楣的,你父亲官居何职,是几品官,在通报介绍时,第一个会被人提及的。 丽蓉郡主的父亲,可是皇帝的胞弟秀王,与自己这个五品官的女儿,那可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了。 叶启接过绿豆糕,笑道:“那有什么,我等会儿让顺发去打个招呼也就是了。” 小闲摇头,道:“我总不能样样靠你。” 再说,这样利用丽蓉对叶启的爱慕,对她也不公平。 叶启笑道:“明天三皇子也去,只要三皇子对你和蔼,别人看在他面子上,自是不会说什么。” 原来是跟三皇子打招呼。 小闲这才放心。丽蓉对叶启一片情深,小闲实在是不想利用她。 两人说没几句话,福哥儿在隔开前后院的角门儿门口道:“娘子,钱大娘来了。” 话音未落,钱大娘的声音已响起:“我家大郎买了几个蒸饼,我拿两个给小闲尝尝。” 随着话声,钱大娘已不请自进。 谁稀罕你的蒸饼啊。这时代的蒸饼,就是现代的馒头。 袖袖迎了上去,道:“大娘前院坐会儿了,娘子在沐浴呢。” 硬是拉着钱大娘往前院去了。 小闲苦笑道:“她就是这性子。” 叶启蹙眉,道:“要不,我把她们家的院子一并买下来?” “算了吧,她就是好奇,总觉得我们吃穿与她不同。”小闲无意驱赶钱大娘一家离开,又不是恶人,只不过是八婆而已。前世,这种人见得多了。 叶启道:“明天去曲池,可备下穿的衣裳,戴的首饰?” 若是没有现成的,他着人送来还来得及。 小闲点头,调侃道:“我是五品郎中的女儿,可不能穿金戴银,与郡主争出风头。” 叶启笑了笑,没说什么。五品官的爹又怎样,一切有他呢。r1152--44631+d0754755--> 第155章 曲池 马车出了安业坊,驶向京城东南方。 小闲掀了帘儿,朝外张望。 宽阔的黄土路两旁植着高大的槐树,嫩绿的芽儿在阳光下清楚地看见脉络。挑担的,骑马的,来来往往,一幢幢高大的院落,像是一眼望不到边。 越往东南走,房屋越少,绿色越多,突然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跳入眼帘。 曲池到了。 极目远眺,好大一个湖泊,南北长而东西短,西岸弯曲,所以有了曲池之名。先帝在位时,曾经人工改造过,引来更多水流。这片水域,据说有一千二百为呢,蔚为壮观。 这是叶启前些日子告诉小闲的,两人曾向往泛船曲池,效那鸳鸯,戏一戏水。 小闲在袖袖搀扶下下了马车,抬眼四望,一座座恢弘的庭院点缀在绿树如荫,繁花似锦的曲池江畔,却不知是哪些人家的私家庭院? 前面一条三岔路,游人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却是每条路都有人行走。 周大禀道:“娘子,我们这边走。” 引着小闲往右边的路上行,护卫们紧紧跟随。 曲池是大型公共游览区,平头百姓也是可以来游玩的。这儿贵人多,皇帝每年都曾来。游人见小闲一行人倒没人大惊小怪。 走了大约一箭之地,一个脸圆圆的十七八岁丫鬟急急走来,一见小闲身边的青柳,便露出笑容,道:“可找到了。”随即上前行礼,道:“见过十四娘子,八娘子让奴婢过来接。” 这丫鬟,自是郑国公府的人了,想来是周八娘身边服侍的。 小闲道:“八娘和十一娘都到了么?”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呢,难道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小闲不禁抬头望望天色,一轮红日挂在树梢。 那丫鬟道:“梁国公府的三位娘子都来了,丽蓉郡主还未到。十一娘子念叨十四娘子,八娘子便让丫鬟过来接了。” 大概是梁国公府的娘子到了,周八娘便派人过来找找,看自己到了没有。 丫鬟在前带路,很快来到一处庭院,牌匾上三个隶书大字“浮云阁”,绕过照壁,堪比足球场还大的院子上嫩绿豆绿油绿……深深浅浅各种绿,除了绿没有别的颜色。一眼望去,让人胸襟为之一宽。 “十四娘子这边请。”丫鬟依然在前引路,七弯八拐的,走进一处白墙飞檐的院子。 小闲早迷失在绿色的海洋中,也不认路,只跟着她走。 突然,眼前一簇红,粉红玫红大红,各种各样的红,却是一片开阔地上,种着各种颜色的玫瑰。花开正艳,花香随风飘送,让人如同置身花海之中。 小闲忍不住停下脚步,弯下腰,嗅一嗅那花香。 “我这院子,可还看得?”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郎君!”袖袖惊喜地叫道:“姐姐,是郎君呢。” 小闲抬头,叶启一身青色祥云杭绸圆领缺骻袍,腰系绦带,绦带上一个五彩丝线荷包,一块羊脂玉佩。那笑意,从眉梢眼色一直漫延出来,一双眼睛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亮。 “你怎么在这儿?”小闲知道他会来,却没想到他会此时在这里出现。 叶启笑眯眯道:“这是我们的院子,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我们的院子!袖袖青柳以及护卫们,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开去。 小闲惊愕道:“我们的院子……” 这么一幢豪宅,是他的产业? 叶启弯腰采了一朵开得正好的玫瑰花,插在小闲鬓边,慢条斯理道:“是啊。曲池江畔的宅院,都是勋贵高官们的别产,我恰巧在这儿也有一座。你不是要游曲池么,我便把我们的院子拿出来啦。” 小闲嗔道:“难道你弄座院子在这里,只是为了当摆设?” 叶启只是笑。 “你可来了。”身后一个声音喊道,人也跟着扑过来,道:“怎么这么晚呢?” 一团红影把小闲搂住,叶启脸上便有些不好看。 十一娘接着道:“我早就说接你家去住,今儿一起出来。都是八娘不听我的,害得我一早上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来,真是太过份了。” 谁过份啊。小闲无语。 周八娘安安静静站在两人身边,淡定从容道:“她从昨晚一直聒噪到现在,吵得我头晕。” 这是要出游,兴奋过度了吧? 小闲推开周十一娘,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又问周八娘:“人可齐了?” 因为小闲名义上是周信的义女,这一次周信夫妇也有借此把她推出去的意思,所以倒不方便以她的名义下贴子。勋贵圈中还不知道有她这一号人呢。这一次是由周八娘下的贴子。 周八娘强忍不满道:“丽蓉郡主还没到呢。”说着又吩咐引小闲进来的丫鬟:“你去看看,可来了没有。” 周十一娘可不管这些,拉着小闲说个不停:“娘亲也要来,还请了几位要好的夫人。我们难得出来一趟,她倒好,非得拘着我们。” 小闲向叶启望去,道:“我义母也要来吗?” 叶启笑着点头,又朝小闲眨了眨眼睛。小闲看看把丫鬟指使得团团转的周八娘,再想想叶启促狭的眼神,明白了,一定是乐夫人借此机会,要把周八娘带到某些人面前。 当年,叶德与陈氏不就是在曲池相看么? 小闲便劝周十一娘:“你也不小了,等会在夫人们面前,别毛毛躁躁的。” 周十一娘嘟了嘟嘴,老大不高兴。 一行人在周八娘邀请下进了起居室,好宽敞的一间房,并没有用屏风隔开,只在靠东的墙边摆了一架齐墙高的多宝架,放些西洋来的玩艺儿。倒显得活泼又明亮。 周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拉了叶启便走,道:“你快去看吧,岳十八快把你的屋子拆了。” 叶启随周川走了,周十一娘却好奇起来,拉着小闲道:“我们瞧瞧去。” 小闲不去,道:“义母很快就来了,小心到时候训你。” 周十一娘便垮了肩,在毡毯上不停扭着身子,没半刻安静。 乐氏约齐了梁国公夫人齐氏,魏国公夫人张氏,文信侯夫人赵氏,一起来的。 众人自有一番见礼阔契。三位夫人见了小闲,都觉惊艳,张氏拉着小闲的手,啧啧称赞,道:“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 乐氏笑道:“我可是认了女儿的,你不能跟我抢。” 一句话,把众人都逗乐了。 赵氏便道:“也就是你,要是我见了,马上定下来。小姑娘可订亲了没有?” 女儿是要嫁到别人家的,儿媳妇是一辈子留在家里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自然是聘为儿媳妇合算。 张氏和齐氏很快反应过来,都道:“正是,可订亲了没有。” 小闲佯装含羞低头,和八娘十一娘,以及梁国公府三个娘子一起告罪,到厢房说悄悄话去了。 乐氏便道:“还小呢,想再留几年。” 赵氏道:“却不知生身父母是谁?” 这是极有诚意的了,才会细问。 齐氏却估摸着,小闲的出身不怎么样,要不然也不会一开始便说是义女,没有说是哪家的姑娘。她向赵氏使了个眼色。 赵氏是极机灵的一个人,忙道:“她能拜你们为义父母,也是她的福气。”把这茬揭了过去。 乐氏抿着嘴笑了一下,道:“说来不怕你们笑话,她也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女儿,父亲是工部郎中,就是那位有名的铁汉,柳慎柳大人的幼女。” 三人都怔住了,还是张氏反应快,先笑道:“没想到那柳大人是有名的铁面无私,却养出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柳慎弹劾汤有望,震惊了朝野,同时也给自己搏得个铁面无私的名声。连权倾天下的汤阁老都敢弹劾,可不是铁面无私?要不然,他充军时怎么可能没受什么苦呢。不仅一路上有人照顾,到了沧州也不怎么受苦。 赵氏和齐氏齐声称是。 乐氏才真正松了口气。她真心希望小闲能融入这个圈子,以后与叶启议亲,阻力也会小些。 接下来几人不免说起各自儿女的婚事。小丫鬟进来禀道:“丽蓉郡主来了。” 乐氏一边吩咐人去唤小闲等人,一边和赵氏三人迎了出来。 只见丽蓉身着大红色织金糯裙,粉红色半臂,头插丹凤朝阳金步摇,那凤嘴含的珠子,足足有拇指大。 众人行了礼,丽蓉受了半礼,待瞧见小闲时,不禁愕然,道:“你……” 这人,好象三郎府院里的丫鬟,只是怎么会在这儿?她犹着要不要问一下,如果只是长相肖似,这么贸贸然问出口,可就得罪人了。 小闲早知会这样。挺了挺胸,踏上一步,道:“小闲见过郡主,好些天不见,郡主一切安好?” 这么说,便是承认她曾是叶启丫鬟的身份了。 丽蓉眼中犹有因惑,却笑容满面上前亲热拉了小闲的手,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左右打量,哪里有叶启的影子。 想起从宫里传出的消息,胸口又像被一块大石堵住了似的。 乐氏向八娘使了个眼色,八娘便笑道:“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上画舫,再细谈。” 画舫还是叶三郎的呢,先前让哥哥弄一只,他偏偏不听,回去一定要再叨唠,非让他买一只不可。周八娘思忖着,当先在前引路。 一行人出了浮云阁。r1152--44631+d0760316--> 第156章 画舫 丽蓉借故与小闲走在后面,再三打量小闲,见她不仅长高了些,眉眼也长开了,梳着双螺髻,身着嫩黄色缠枝窄袖半臂,白色镶芽边糯裙,行走间若隐若现露出半截绣鞋,鞋头一颗莲子米大小的珠子。 任谁一见,都会以为这是哪家世家大族的娘子,哪有当初启闲轩小丫鬟的模样? 小闲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 “你怎么会认了郑国公夫人为义母?”丽蓉温声道,特意在“郑国公”三个字上加重语气。 见面到现在不到三刻钟,小闲却觉得她与以前大大不同。以前,她每次出现,或多或少都有咄咄逼人之感,更有舍我其谁的嚣张。锦香越是不肯让她进叶启的起居室,她越是非进不可,为此不惜自降身份与锦香吵得不可开交。 像现在这样好声好气说话,放在以前的丽蓉身上,那是不可想像的。 “蒙乐夫人青眼,”小闲含糊其词,道:“想必是看在家父铮铮铁骨的份上,又与我投缘吧。” 丽蓉狐疑,道:“是吗?” 乐氏出身河东大族,百余年来,族中出了一个状元,二三十个两榜进士,声名显赫。乐氏眼界何其高,一个小小郎中怎么入得了她的眼? 小闲心虚地道:“家父弹劾汤阁老,无故获罪……” 河东乐氏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可是汤有望当权时,并没有人站出来指责他奢靡。 丽蓉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离开三郎院子,现在他身边是谁在侍候?” 小闲估摸着她好些天没去卢国公府了,起码没去启闲轩,这个倒不用瞒她,便道:“是剪秋。” 丽蓉想了半天,才想起是那个鹅蛋脸细长眼睛的姑娘,道:“她看着倒还稳重。” “是。”小闲应着。 那边,冲在前面的周十一娘猛然回头,发现小闲不在身边,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才瞧见她跟丽蓉走在最后。 丽蓉与她素来不合,她自然不用顾虑什么,自顾自跑过来,扯起小闲的胳膊就跑,道:“快点,我们上画舫去。” 从浮云阁到码头不过三箭之地,一行人并没有上车,侍卫们隔开游人,把女眷们围在中间,大家有说有笑向前走着。 周十一娘这么一扯,小闲跌跌撞撞跟她往前跑不说,游人也纷纷侧目,有人还踮起脚尖,又有那登徒子打趣道:“美人跑起来,果然别有一番韵味,当浮一大白呀。” 小闲大窘,道:“你先放手。” 周十一娘只顾着抢先上画舫,占个好点的观景位置。当然,也不排除能上画舫玩兴奋到忘乎所以了。 乐氏皱眉,正要叫身边的大丫鬟果儿去训斥,身后却传来威严的呼喝声,以及游人的抗议声。 几十个侍卫急步而来,一个个对窥视她们的游人怒目而视,手中长长的马鞭像是要随时挥出去,把那些不怀好意的登徒子打得伤痕累累似的。 乐氏不禁松了口气。她就说嘛,怎么儿子和叶启还不过来。 本来,说好男女各驶一只画舫,也就无所谓非得一起走了。想必看到小闲被人围观,叶启才会出手。难道这几步路,叶启也派人暗中保护?她向小闲望去,只见小闲好不容易挣脱十一娘的手,甩着手腕不知说了句什么,看样子是在埋怨,可就算是在埋怨,却也是神态温婉,身形纤细,惹人怜爱。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样莽莽撞撞?”她快走几步,来到两人面前,蹙眉训着女儿,道:“这是在外面呢。” 偏生她们身着女装。 周十一娘大笑着朝母亲扮个鬼脸,只觉十分畅快。 依次上了了画舫,周十一娘更是欢喜得直蹦达,把个乐氏气得道:“下次不带她出来了。” 两世为人,小闲第一次上画舫,只觉雕梁画栋,十分华丽,看那摆设,也处处透着富贵,却不知这画舫是谁家的? 丽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小闲身后,拉着小闲走到舷边,装着看风景,低声道:“三郎心意如何?你在他身边侍候日久,可曾听说?” 小闲一时不明白她说什么,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睇她。 丽蓉见她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还小,或许不懂。” 小闲想了想,福至心灵,明白了她话中所指,不由脸颊潮红。自己这算不算横刀夺爱? 丽蓉暗自神伤中,突然瞥见小闲害羞的神色,还以为她猜到自己的心事,不由再次起了打听的欲望,道:“外间都在传三郎好男风,难道是真的?” 若果真如此,她可真是无话可说了。 小闲却是第一次听说,闻言大吃一惊,道:“谁说的?” 丽蓉见小闲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从她漆黑的眸子里还能看见自己的剪影,长长的眼睫毛一闪一闪的,不由失笑道:“难道不是?” 一言既出,心里便欢喜起来。 “当然不是。”事关叶启的名声,小闲当然要澄清一番,道:“谁这么乱说呀?” 若是被叶启查出来,怕是会死得很难看吧。 丽蓉突然抱住小闲,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小闲怔住了。难道丽蓉才是好女风? “你还不知道呢,陈夫人前些日子进宫为三郎求娶丹阳公主了。”丽蓉幽幽道。 小闲整个人傻掉了。难怪剪秋说陈氏身着诰妇命服进宫,可是为什么回来却大发雷霆呢?在小闲的印象里,公主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不过配叶启的话……啊呸,小闲突然回过神来,若是他娶公主,那自己算什么呢? 小闲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倒让丽蓉心里好受了些,叹了口气道:“你也没想到吧?我娘一直说我是天之娇女,等闲人家配不上我,若不是三郎乃人中龙凤,卢国公府就是抬了两百四十抬的聘礼,也休想娶我。没想到,陈夫人还认为我配不上她家呢。你说,卢国公是个没用的,她又厉害得紧,卢国公府凭什么配得上丹阳公主?” 小闲心里酸酸的,语气也变得幽怨起来,听在丽蓉耳中,更引为知已。她道:“你听谁说的?消息可属实?” 怎么没听叶启说呢,这混蛋,真是欠收拾。 丽蓉露出讥讽的笑容,道:“翁贵妃是我庶伯母,丹阳公主是我堂妹,你说,消息能假得了吗?” 原来是翁贵妃传出来的。小闲道:“贵妃娘娘可准了?” 丽蓉伤心,在于自己乃是嫡出,再高贵也及不上庶出的堂妹,更何况母亲与陈氏早有口头婚约,此时陈氏却毁了誓言,亲自进宫求亲。 小闲关心的是,翁贵妃答应了没有,若是答应了,自己又该怎么办呢?一想到与公主争夫,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丽蓉嘴角微张,才要说话,周八娘却走了过来,笑道:“怎么你们两个在这里说悄悄话?” 她与丽蓉自小交好,一向是无话不谈的闺中蜜友,却没想到丽蓉一见小闲便抛下了她。先前,她还担心丽蓉嫌弃小闲曾是丫鬟的身份,没想到这两人倒是一见如故,倒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不免为小闲高兴。 丽蓉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瞬间笑靥如花,上前一步拉了周八娘的手,道:“今儿你是负责的人,自然需要面面俱到,哪里有我们悠闲?我因与小闲曾经见过,不免叙叙旧情。” “是啊,”小闲也笑道:“承蒙郡主不弃,把我引为知已。” 这么一说,丽蓉一个折节下交,平易近人的名声是少不了的。而小闲也能借此踏进京城名缓圈。勋贵公卿的娘子们再尊贵,哪能越过身为皇室贵女的丽蓉郡主? 梁国公宋居家的三个女儿也走了过来,刚好听到小闲的话,那位艳冠京城的宋十七娘走在最前,未语先笑,道:“既一同游玩,哪有弃与不弃之说?小闲是卢国公府义女,又比我们差在哪里了呢?” 她声如黄莺,肌肤赛雪,长长的黛眉,一双丹凤眼,身姿妖娆,举手投足间无处不媚。好一个天生尤物,所谓的倾城倾国也不过如此。 丽蓉对她好象很不感冒,微微别过头去,眼望别处。 就在此时,岸边的景致轻轻移动,画舫开了。 小闲只好迎上前,和宋十七娘寒暄道:“姐姐长得好美。” 宋十七娘见小闲语出真诚,笑了笑,道:“妹妹年龄虽小,也是美人胚子。” 自她懂事,夸她长得漂亮的人多了去了。 跟着宋十七娘来的,是一个庶出的姐姐宋十五娘,一个堂妹宋十八娘。 几人互相见了礼,小闲才发觉周十一娘不在。 “十一娘在舱中挨训呢。”周八娘在小闲耳边悄声道:“娘亲很是生气。” 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位夫人,却不知这几位夫人家中可有适婚的嫡子?难怪乐氏生气,无法忍到回府再惩戒十一娘。 小闲轻笑。 宋十七娘问小闲:“妹妹琴艺如何?” 她名动京城,可不仅仅靠美貌,还有琴艺。每次名缓们聚会,压轴戏都是她,只有她抚琴一曲,聚会才不会让人遗憾。 小闲汗颜,老老实实道:“这个……还在启蒙。”r1152--44631+d027--> 第157章 游湖 宋十七娘神色间闪过一丝不屑,转过头和丽蓉说起了话。 周八娘很尴尬。好在丫鬟们见娘子们在甲板上说话,素性端了食案,抬了矮榻,把瓜果点心酒浆摆上。 周八娘借机请众人入座,遮掩了过去。 小闲也是个有脾气的,既然宋十七娘不值得交往,那就没必要坐在一起了。她看似随意,实则有心,挑了离船舷近的位子坐下。 因是出来玩,长辈们又说了在三楼不下来,因而周八娘吩咐不用讲规矩,只随意把食案摆成两排,大家不拘束,随意坐着聊天。 丽蓉被宋十七娘拉着,分坐左边第一二张食案旁,宋十五娘和宋十八娘坐在她们下首。小闲坐在右边最末一张食案旁,算是离她们最远,神色淡淡的,放眼远眺曲池两岸的美景。 青柳抱了个三四尺长,两足宽,白底绣牡丹花的大迎枕,笑道:“夫人吩咐奴婢送大迎枕给十四娘子靠一靠。” 众人不免侧目。曲池湖面平稳,画舫又驶得慢,哪里就颠簸了呢,还怕小闲站不稳,要拿个大迎枕让她靠着?望向周八娘的神色不免有些古怪,乐夫人对义女如此细心,身为亲生女儿的周八娘不会妒忌吗? 周八娘在众人注视下落落大方,笑道:“是我疏忽了,十四妹快靠一靠吧。”又向众人解释:“十四妹有些晕船。” 小闲在众目睽睽下微笑着懒懒倚在大迎枕上。 肌肤白中透红,哪里像是晕船的样子?宋十七娘姐妹腹诽着,口不由心地称赞乐夫人想得周到。心里却想,这位十四娘,果然很得郑国公府看重。要不然也不会特地如此抬举她,生怕别人不知道乐夫人看重她,特地派个丫鬟抱了超级大迎枕出来。 宋十七娘三姐妹交换了一个眼神,宋十八娘便笑道:“妹妹今年多大了?若是晕船,该补一补的。” 这是说她身体虚弱吗?小闲身形纤细,前两年翠烟曾经笑话她瘦得像竹竿似的,这两年不止长个子,该长的地方也跟着长,倒出落得婷婷玉立。 小闲含笑瞟了宋十八娘一眼,笑道:“是药三分毒,并不是吃多了补药就好。义母常说,吃再多的补药也不如平时多走路来得强身健体。” 并没解释为什么会晕船。 周八娘笑着接口,道:“可不是。娘亲常叮嘱我们姐妹,要多多走路,可别整天呆在闺房中做针线活,久而久之把身体搞坏了。” 丽蓉身处皇室,自小这些勾心斗角早就看得熟了,怎么可能瞧不出宋家三姐妹瞧不上小闲?她对小闲印象本来不错,加上看在叶启面子上,更是不可能投井下落。 “我们虽然是闺质弱柳,却也不能天天像个病美人似的,走动间得人搀着扶着。”丽蓉拈起一块蜜饯,笑吟吟道。 宋十八娘翻白眼,谁说吃补药就是病美人了? 宋十七娘却颇有心机,见丽蓉以郡主之尊,却出面维护小闲,她便留上了心,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宋十八娘。 宋十八娘也是冰雪聪明的人,遂转了话题,道:“我们只顾着说话,可别错过了景致。”说着,侧头望向湖中。 在座几人自然借机打住了话头,欣赏起景色风光。 此时是春日,湖中既有如她们这样的画舫,也有官船、小舟,更有甚者,还有几只竹排,竹排上或站几个身着短褐的男人,或站几个老翁。 曲池,无论春夏秋冬,都是很热闹的。其中犹以春天游人最多。 突然一艘跟她们所乘画舫差不多大的画舫犁开平静的湖面,向她们直冲过来。 宋家姐妹吓得花容失色,宋十八娘更是差点失声惊叫,双手紧紧捂住心口。 小闲喊青柳:“去瞧瞧是谁家的画舫。” 这样横冲直撞过来,考虑过后果吗?想到自己画舫上除了底舱的水手护卫,画舫上可全是女子,小闲便气往上冲。 青柳躬身应是,还没直起身,那画舫却硬生生停住了,离她们不过两箭之地。那么大一艘画舫,光是惯性也会把她们的画舫撞个窟窿吧?却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小闲惊讶地张大了檀口,就见对面画舫上,有人向她们扬手。 “是十四郎君和叶三郎君以及岳十八郎君。”青柳眼尖,转身禀道。 原来是他们三人组。小闲没好气地吩咐青柳道:“你去,问问他们,可是要吓死人。” 青柳应了声是,手在船舷上拍了一下,整个人如燕子般飞了出去。 刚回过神来的众人齐声惊呼。小闲也很意外,没想到青柳身手这么好。 周八娘也没料到周川如此不靠谱,此时很是不好意思,对小闲抱怨道:“十四哥也真是的,那么大的人了,还这么顽皮。” 小闲笑道:“想来没料到我们胆子这么小。” “是啊,娘亲也在画舫中呢,看他回府怎么受责罚。” 两人这一唱一和的,把这茬揭过去了。 丽蓉伸长脖子直勾勾望着缓缓驶近的画舫,道:“没想到三郎也来了。” 阳光照在斜倚在船舷的少年身上,那张美得眩目的脸,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不是叶启是谁? 小闲心里一动,丽蓉人还是不错的,只是一缕情丝错系在叶启身上,注定是无言的结局,不如帮她留意可有合适的大好少年。转念一想,以她的身份,多好的人家找不到?还得帮她牵线搭桥,找一个有情郎才是。 说话间,两艘画舫中间搭起跳板,当先两个少年并肩而来。 小闲等人起身。 “三皇子?”丽蓉惊呼出声,已经近一年没有出过亲王府的三皇子,怎么会在这里现身? 宋十七娘脸色剧变,顺着丽蓉的目光望去,与叶启并肩站在一起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肤色有种不健康的白,略嫌瘦弱些,却眼神清正,含笑向小闲点了点头,向丽蓉打招呼:“十二娘也在这儿?” 丽蓉在皇室中排行十二。 宋十七娘无比震惊,怎么堂堂三皇子会认识小闲这个五品官的女儿?难道郑国公府地位有所提高,以至乐夫人认的义女也与皇室来往密切?不对啊,三皇子对根正苗红的周八娘并没什么表示。 她疑惑不已,转头朝宋十八娘看去,宋十八娘也满面震惊,口张得大大的。 小闲行礼道:“见过三皇子。” 因周八娘没有引见,三皇子又身着圆领缺骻袍,虽然衣着高贵,腰系玉带,不认识的人也只会以为是个世家公子,哪里料到竟是皇子?所以众人都没有行礼。 随着小闲行礼,周八娘才记起自己这个主人没有介绍,不由拍了拍额头,行下礼去,道:“拜见三皇子,奴家思虑不周,没有及时为三皇子引见,还请三皇子勿怪。” 三皇子一向以贤名播于四海,哪里会见怪,笑道:“不知者不怪。”转头对叶启以及身后的周川岳关道:“我们去三楼吧。” 周川在前引路。一行人上三楼去了。 小闲不知他们为什么特地来晃这一眼,更不知道三皇子什么时候来的,不由蹙了蹙眉。旁边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小闲望过去,却是宋十八娘,低声道:“你跟三皇子很熟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小闲怫然不悦,道:“跟三皇子很熟的是那位。”下巴朝站在前面的丽蓉郡主呶了呶。 人家是堂兄妹,自小一块玩到大,能不熟吗?宋十八娘无语。 周八娘邀众人重新坐下,宋十七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脚步错动间,坐在小闲身边。 小闲心里冷笑,只当没有发现。 丫鬟们重新换了茶和点心,周八娘笑道:“娘亲和几位伯母为了我们能玩得痛快,没打算下来,几位不妨自在些。” 画舫已荡到湖心,清风徐徐吹来,碧波荡漾,让人心旷神怡。岸边绿树映得湖面一片绿油油的,湖心处却清澈见底,阳光映照下,依稀可见一尾尾大大的鲤鱼在水中腾挪。 丽蓉笑道:“难得出来一趟,可得好好玩一回才是。” 小闲总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勉强,眼角余光不时瞟向通往三楼的楼梯,偏生叶启几人上去后便没有下来,也不知从三楼过那边画舫,还是一直与乐氏几人说话。 小闲想着,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不妨找机会与她再谈谈,正想找个由头约她去舷边看鲤鱼,衣袖又是一紧。 宋十七娘满脸堆笑,与刚才听说小闲琴艺不行别过脸去的不屑完全不同,热情地道:“妹妹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 小闲笑了笑,道:“也没什么,我年纪还小,不过是学学针线,练练字罢了。” 说话间,几不可察的挪了挪,离她远点。 对面,宋十八娘又笑道:“妹妹喜欢吃什么?我这边有新上市的李子呢。” 把面前的琉璃果盘朝小闲这边挪了挪。 李子刚上市,又青又涩,小闲是不吃的。 小闲道了谢,一根手指也没有动。 气氛便有些微妙。 周八娘打着圆场,笑道:“你们尝尝这些点心,又好看又好吃,都是小闲做的。” 宋家姐妹齐声道:“妹妹会烹饪?” 那眼睛,亮得吓人。 小闲淡淡道:“不过贪吃,学着做几样罢了,哪里就会了。”r1152--44631+d0776224--> 第158章 不见 直到用午膳,叶启等人都没有再出现,不仅丽蓉频频望向铺着绣祥云图案毡毯的楼梯,宋十七娘也频频抬头。 小闲让青柳去看看周十一娘什么时候过来,为了这次能出来游玩,怕是高兴得昨晚睡不着,一上午被拘在母亲身边,以她的性子,怎么受得了? 丽蓉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对小闲道:“不知三皇子回去了没有?” 小闲望了望那艘跟在她们后面的画舫,心想,你是想问叶启吧? 丽蓉在小闲耳边道:“你能帮我打听打听三郎的心意吗?” 小闲微微蹙眉,睃了在座几人一眼,道:“我去一下官厅,郡主可要一起去?” 丽蓉一下子明白过来,这里自然不是说话的场所,忙道:“我也正想去呢。” 宋氏姐妹又交换了一下眼神。周八娘吩咐小丫鬟在前引路,道:“待你们回来再摆午膳。” 茅厕官话叫官厅,在画舫末尾。两人一前一后转过舱房,小闲让丫鬟们站远些,倚在船舷上,笑道:“郡主想让我打听什么?” 丽蓉脸微微一红,和小闲并肩站着,道:“不知你出府后,与卢国公府的丫鬟们可还有来往?我想请你帮我问一下三郎的心意。你也知道,我现在去卢国公府不方便。” “怎么会不方便?”小闲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 丽蓉苦笑,道:“今时不同往日,陈夫人想攀高枝儿,我岂会再去讨嫌。” 小闲道:“不知翁贵妃可答应陈夫人的求亲?” 问出这句话时,小闲心跳莫名加速。陈氏进宫求亲,叶启知不知道?为什么叶启一直没有告诉她? 丽蓉眼望波光鳞鳞的湖面,并没有察觉到小闲神色间的变化,显然陈氏此举对她打击很大,过了约半刻钟,才低声道:“没有。宫里一直是太后说了算,贵妃又算得了什么。陈夫人进宫前一天,三皇子向太后请安时,便提起丹阳的婚事,太后派了得力的姑姑去紫宸宫传话,说她老人家要留丹阳几年。这么一来,陈夫人求亲,贵妃哪敢答应。” 三皇子?小闲不知怎的,便想起他刚才向自己微笑的样子,好象有点调侃,有点顽皮。他堂堂皇子,为什么要开自己玩笑,难道是叶启曾向他说过什么? 小闲狐疑。 丽蓉道:“你在三郎身边,可曾留意到他平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小闲心里很是不舒服,道:“你可想过,若是他喜欢你,自然会有所表示。这几年,,他可曾承诺过什么?” 倒不是小闲要查叶启有没有前科,而是想借此劝劝丽蓉,别再在叶启身上浪费时间了。 丽蓉神色黯然,摇了摇头,道:“他说当我是妹妹。” 可别以为哥哥妹妹好做亲,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当你是妹妹,那就是对你没意思了。 小闲轻轻揽了她的肩,道:“为什么不试试放手呢?别的少年,也不比三郎差呀。” 以她的家世容貌,怎么嫁,也不会差的。 丽蓉垂头不语。 小闲不好再劝,两人一时无话。 青柳回来禀道:“十一娘子被夫人拘在舱里练大字呢,她托奴婢稍了纸条来。” 青柳怎么忍,那笑也绷不住。估计周十一娘的境界实在不妙。 小闲展开纸条一看,里面只有一句话:“你再不来救我,我就要死了。” 完全是一副无赖的口气。 小闲也忍俊不禁,笑对丽蓉道:“我去看看。” 丽蓉正想上楼,就是找不到借口,就着小闲手中看了纸条,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还有几份薄面。” *光正好,乐氏和齐氏几人也在舱头赏景。可怜周十一娘被禁在船舱中,要抄十遍才能出来。画舫再平稳,也是在湖上,她笔都拿不稳,一颗心又飞到二楼,抄了一个多时辰,还抄不到一遍。 守在门口的丫鬟见是深受夫人宠爱的十四娘子,悄悄退到一边。 周十一娘一见小闲丢下笔便扑了过来,道:“快救我出去。” 小闲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也真是的,明知义母最重脸面,偏还让她没脸,最后还不是自个儿吃苦。” 周十一娘嘟着嘴道:“我就是不想让她们相看嘛。” 倒也不傻嘛,知道来的几位夫人是来相看她们姐妹的。 小闲道:“等着啊。” 想来,乐氏不过做个样子,哪里是真的要惩罚她呢。 乐氏见小闲与丽蓉一同走来,笑着招手,道:“快过来坐。” 小闲坐下,笑着求情道:“难得出来玩一趟,把十一娘拘在舱里,岂不是把她闷坏了。不如让她先玩半天,回府再抄。” 丽蓉也道:“少了十一娘,无趣得很。” 乐氏做沉默状,齐氏便笑道:“孩子哪有不调皮的,你关得她也够了,还不快让她出来透透气。” 赵氏干脆道:“十四娘,快去把十一娘放出来。” 张氏不停点头,道:“快去快去。” 小闲答应一声,拉了丽蓉到了舱里。十一娘站在舱门口,眼巴巴望着,一听说可以出来,一声欢呼,抢出舱,回过身抱着小闲不停地跳,道:“还是小闲待我好。” 三郎没在呢。丽蓉很是失望,落寞地站在一边,与周十一娘的欢喜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闲问守在舱口的丫鬟:“郎君们去哪里?” 那丫鬟回道:“见过夫人们后便离开了。” 从二楼来,从三楼走,有什么深意么? 丽蓉已走向后舱,那里可以望见后面的画舫。小闲让周十一娘先去二楼。 后面画舫甲板上静悄悄的,只有四周侍立的护卫,并没有叶启几人的踪影。 不要说丽蓉,连小闲都诧异了,人到哪里去了呢? 突然,有人慢慢走过来,那人一袭青衫随风飞扬,露出雪白的纨裤,却不是叶启是谁? 他朝小闲挥手,眼睛比太阳还亮。 丽蓉顺着他的目光落在小闲身上,脸色倏变,整个人摇摇欲坠。在不远处侍候的丫鬟忙抢上扶住她,道:“郡主怎么了?” 小闲看着叶启出来,一颗心欢喜得如要炸开来般。本来以为他不知跑哪里去了,没想到他不仅在画舫中,还很快发现了她,意外之喜让她眉梢眼角都飞扬起来,哪里会去注意丽蓉是什么心情,有什么表情? 叶启几人一同前来拜见乐夫人后,便直接从三楼越过船舷,回后面的画舫去了。几人在船舱中吃酒说笑,拿叶启打趣儿。叶启心不在焉,一直往这边望,哪里顾得上理会他们说些什么。 脖子快望断的时候,小闲终于出现了,见到她纤细如杨柳般的身姿,叶启哪里还移得开眼,不要说旁边站的是郡主,就是皇帝,也会被无视的。 他对着小闲做各种鬼脸,把小闲逗得咯咯直乐。 丽蓉如遭雷击,对面眉眼温润,浑身上下洋溢着说不尽的爱恋的那个人,是她认识的三郎么?可是他的眼里,却只有小闲。 小闲招手吩咐青柳:“送些点心过去。” 青柳应了,道:“郡主脸色苍白,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 小闲心里咯噔一下,回头朝叶启笑着挥手。 叶启挤眉弄眼的,也挥手。 丽蓉不在甲板上,也不在船舱中。宋氏姐妹奇道:“你们不是一同去官厅么?” 一去大半天,早知有鬼啦。 小闲哪里顾得上她们心里怎么想,越发着急,道:“不过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回想适才与叶启眉来眼去,丽蓉又不是傻子,怎么瞧不出两人之间有猫腻?何况她满腹相思无处倾诉,正合了刚才的剧情,这一番打击,可怎么受得了?她不会想不开吧? 画舫再大,也不过这么点地方,一个大活人,哪能凭空消失?周八娘要叫了丫鬟们过来问,小闲瞥眼见宋十七娘脸上闪过兴灾乐祸的神情,心里打了个突。 周十一娘却没想那么多,自告奋勇道:“我上楼去瞧瞧,兴许郡主和娘亲聊天呢。” 这说的是什么话,她们刚从三楼下来。小闲一把扯住她,道:“别让义母知道。” 若是传扬出去,她与叶启的恋情,是否也会公开?虽然这时代相对开明,但也只是相对,还没有谁高调宣布自由恋爱结婚的。这件事,于叶启不过是风流韵事,于她呢? 周十一娘道:“反正她不见了,娘亲迟早总会知道的。” 小闲问青柳:“刚瞧见她们往哪里去?” 青柳迟疑一下,道:“是往舱头的方向走,可是……” 可是舱头上并没有。 宋十七娘笑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丽蓉郡主要不告而别呢?” 宋氏姐妹瞧着小闲,誓要问出个答案来的样子。 小闲道:“大概郡主与我们捉迷藏吧。” “捉迷藏?”宋十七娘嗤笑一声,道:“郡主与你很熟吗?” 两人一见面便窃窃私语,现在又玩失踪,要说没有内情,鬼才信。她也是在京城名缓圈中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与丽蓉郡主在各种赏花会见过数十次,丽蓉什么时候曾与她说悄悄话了? 小闲却不想与她纠缠,咬牙道:“当务之急,还是把人找到再说。” 这是在湖上呢,万一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那边有动静,奴婢去看看。”青柳不知发现什么,丢下小闲跑了。r1152--44631+d01413--> 第159章 情伤 小闲紧随其后,大步向舱尾走去。 一只小舟刚好荡到后面画舫旁边,有人架了踏板,让小舟上的主婢上画舫。 小闲呆了。走在前面脸色苍白,身着大红半臂窄袖衫的少女,不是丽蓉是谁? “奇怪,郡主怎么去了三皇子的画舫?”宋氏姐妹眼睛掉了一地,宋十八娘自言自语道。 早说一声嘛,她也想跟去。 宋十八娘已经对随后赶来的周八娘道:“不知画舫上还有没有小舟?” 不如大家一起聚聚算了,分什么男女不同舫呢。 周八娘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边有三皇子,没有得到三皇子的准许,给她十个胆,也不敢送宋氏姐妹过去。丽蓉那可是自己跑去的,她是三皇子的堂妹,自然不同。 宋氏姐妹很是失望。 宋十七娘眼珠一转,道:“十四娘可有什么好办法?” 谁不想给三皇子留个好印象呢。宋十七娘念头刚转过,想起三皇子向小闲微笑的样子,心中一窒,人家怕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吧?哪里用得着借此机会让三皇子留个好印象呢。 果然,小闲蹙眉道:“没有。” 从这边望过去,可以看见丽蓉和三皇子周川几人见了礼,然后拉了叶启出舱,两人不知在船舷边说些什么。 “郡主好激动啊。”宋十八娘一副白莲花的语气,道:“她跟叶三郎很熟吗?” 她的手差点戳到叶三郎面门,怎么叶三郎不把她扔进曲池呢? 小闲暗叹口气,道:“我们别在这里站了,若是让郡主发现就不好啦。” “正是。我们还是去坐席吧。”周八娘打着圆场。 不远处一只画舫传出丝竹之色,一个女伎依依呀呀唱着曲儿。 小闲笑道:“这样干坐着好无趣,不如请了劝班子来唱戏。” 宋十八娘捂着嘴笑道:“戏有什么好看?” 若不是今日走这一趟,哪里晓得传言不是空穴来风,丽蓉郡主与叶三郎的关系果然非比寻常呢。只是不知一向深居简出的三皇子,是否也有意中人? 梁国公府嫡出庶出姐妹众多,她在众多姐妹们长相出挑,自小好强,刻苦用功,几乎除了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练琴,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名声得显,能嫁个如意郎君。 这两年,只要有人邀请,她必定赴约,宴宴不落空,才落得个琴艺名满京城的美誉。上门求亲的人家自也不少,但在她看来,并没有能如意的人家出现。 她想嫁的,可不是达官显贵。再得宠的勋贵也得仰皇帝的鼻息过活。可惜一直无缘与皇子们相遇。其实不要说皇子,便是养在深宫的公主们,也从没有参加勋贵们举办的赏花会的。 她焦急不已,却苦无良策。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天竟能有缘得遇三皇子。 昨天娘亲得到消息,太后有意为三皇子议亲。没想到今天就遇上,真是天意啊。只是,三皇子可知她是谁家的女儿,族中排行第几? 宋十七娘暗暗着急,细细回想,三皇子好象只跟丽蓉郡主说过一句话,向小闲微笑,并没瞧她。她心中的无名火腾的一下烧了起来,若不是小闲突然冒出来,三皇子怎么可能不注意到她,又怎么可能不被她的美貌所迷呢? 她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小闲只想着尽快把丽蓉叫回来,低声吩咐青柳什么。 青柳点了点头,道:“奴婢试试。” 小闲又吩咐一直默默跟在身边的袖袖:“就说我说的,不用抛锚,把画舫先停下,夫人要问起来,有我呢。” 袖袖应了,自去传令。 画舫在湖心游荡,速度本来就不快,暂时停止划浆,让画舫处于静止的状态,三楼的乐氏等人并没有察觉。 周八娘紧张地拉住小闲的衣袖,道:“你想干什么?” 出了这样的事,不是应该请大人们出面吗?凭她们怎么可能处理得当? 一直没有开口的宋十五娘突然蹙眉埋怨道:“郡主也真是的,有什么话禀三皇子也该上岸后再说呀,这样私自见面,算怎么回事嘛。” 小闲看都没看她,反而深深看了周八娘一眼。她怎么和这样的人交往?还特地做为最好的朋友首先介绍给她认识? 周八娘脸宠微红,低下头去。宋十七娘名满京城,她不过想着小闲若能得到她的肯定,以后在名缓圈中站稳脚跟容易些,哪里知道宋氏姐妹为人这样不堪呢。 后面的画舫还像刚才一样不紧不慢跟随在后,这边一停,两边的距离就拉近了。 青柳再次施展身轻如燕的功夫,飞了过去。 这边几人都瞪大眼紧张看着。 丽蓉在丫鬟搀扶下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回舱头去,走了几步,到底没能压住心头那一口气。这样的画舫,秀王府也是有的,为着出事时可以逃生,也为着奴仆们可以上岸取东西传话,一般都备有几只小舟。 可是见到叶启的那一刻,满腹的话,却不知怎么说。 而当叶启依然冷淡,打个招呼后转身继续欣赏美景时,她的怒火又瞬间爆发了。 “为什么你不求皇伯父赐婚?为什么皇伯父要留我两年,你不为我说话?为什么……” 丽蓉泪流满面,很多个为什么倾泻而去。 叶启先是愕然,接着狼狈,被问得哑口无言。 三皇子岳关一干损友捂脸不敢看,周川却捂嘴偷笑,对岳关道:“他也有这一天。” 你不总是淡淡的么,不是在丽蓉面前扮兄长么,现在人家把窗户纸捅破,看你怎么装? 丽蓉越说越气,手差点戳到叶启额头,叶启只是温言安慰。他不好声好气也就罢了,他越温和,丽蓉越伤心。平时,他对别的女人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副嘴脸?再一想到他刚才向小闲扮鬼脸,怒火又大炽。 就在丽蓉一发不可收拾时,青柳过来了。 “郡主怎么在这儿?快请回去吧。”青柳说着,二话不说上前扶起丽蓉。 丽蓉大怒,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丫鬟来指使她了?刚要抬手给她一巴掌,手却被钳住,动弹不了分毫。 丽蓉就这样被带回来。 宋氏姐妹看小闲的目光便带着敬畏。她真的只是郑国公府的义女,五品郎中的女儿吗?连堂堂郡主都敢挟持啊。 青柳把丽蓉放下,垂手退到一旁。袖袖已吩咐小丫鬟打来洗脸水,放在她的面前。 “快把脸洗洗,妆都花了。”小闲柔声道。 丽蓉几欲晕倒,一句话冲口而出:“你与叶三郎,是否有私情?” 若小闲像以前一样只是一个丫鬟或只是一个五品郎中的女儿,她再生气,也不会忌惮,大不了,纳为妾侍罢了。可是她现在还是郑国公府的十四娘子。郑国公府的娘子,怎么可能给人作妾? 一个想法在她脑中浮现,惊得她目瞪口呆。难道,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众目睽睽之下,被丽蓉如此质问,小闲很尴尬。 “这是怎么了?”乐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二楼,眉尖微蹙。 周八娘像遇到救星,叫了一声“娘亲”,道:“郡主吃醉酒了。” 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周十一娘像抓到浮木,扑进乐氏怀里,道:“娘亲!” 太可怕了,丽蓉郡主追男人追到三皇子的画舫上呢。 小闲行礼叫了声“义母”,道:“郡主不胜酒力,时候又不早,不如回去吧。” 午膳还没吃,怎能说时候不早?宋十七娘撇了撇嘴。 乐氏轻抚十一娘的后背,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嬷嬷,道:“跟三皇子说一声,我们先回去了,请他们自便吧。” 那嬷嬷答应了,自去传话。 这边,丽蓉已经在丫鬟们的服侍下重新梳洗上妆。 宋十七娘悄悄扯了扯小闲的衣角,把小闲拉到一边,小声道:“丽蓉郡主与卢国公府的三郎,可是确如传言所说?” 丽蓉刚才的质问,又是怎么回事? 小闲反问:“外间传言怎么说?” 宋十七娘干笑道:“你不知道么?外间都在传,丽蓉郡主与叶三郎已订婚。” 小闲不知是她编造出来的,还是确有其事,淡淡道:“是么?我倒不知道。要不,你问问郡主本人?” 现在问这个,不是得罪丽蓉的节奏么?宋十七又干笑两声,道:“刚才她们小两口为什么吵架来着?” 怎么好好儿的,丽蓉突然性情大变? 小闲翻了翻白眼,道:“我哪里知道?” “你们不是一起上官厅么?”宋十七娘并没打算就此揭过,眨着眼道:“一去去那么久呢。” 小闲没好气道:“便秘不行么?” 便秘?是啥?宋十七娘不解。 小闲道:“不知三皇子那儿回消息了没有,我看看去。” 哪里用得着看,一叶小舟已回来,那个嬷嬷提了裙袂上了画舫呢。 小闲在周八娘耳边说了什么,周八娘便道:“今儿不巧,过几天家里的月季花开了,我再开个花会,到时候咱们多邀几人,热闹些。” 三皇子那边传回来的是:“一起回吧。” 曲池一日游便这样草草结束了。 天还没黑,丽蓉郡主为情所伤一事,传遍京城名缓圈。 丽蓉回府向母亲哭诉,秀王妃气得肝疼,一心想找小闲的麻烦。这些,小闲自然不知道。r1152--44631+d0310--> 第160章 无解 小闲回到家,才知柳洵刚到学堂,便被柳慎派人叫回来。 “父亲让我等妹妹回来。”柳洵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妹妹玩得可开心?” 在家里等她回来?这是不放心她被郑国公府的马车接出去吗?还是不放心她去游曲池?小闲道:“早知道哥哥在家,便请哥哥一同去了。郑国公府有两只画舫呢。” 柳洵连连摇头,道:“那怎么成。” 他盼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可不想跟勋贵家那些二世祖混在一起。 小闲看了看时辰,道:“才午时末,哥哥快上学去吧。” 柳洵天天攻读,那是相当刻苦。看小闲毫发无伤回来,遂放了心,道:“妹妹在家歇着,我去学堂了。”收拾了书本,又道:“可有什么想吃的,我放学时买回来给妹妹吃。” 小闲笑着摇头,道:“哥哥快去吧。” 目送柳洵出了门,他走到巷口还回头笑着朝小闲挥手,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小闲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吩咐福哥儿守紧大门,便回了后院。 袖袖服侍小闲换了家常衣裳,青柳端了茶上来。 小闲吩咐青柳:“你去义母那儿瞧瞧,梁国公府三位娘子可有说什么。”又让袖袖:“让郎君来一趟。” 青柳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回话:“画舫上发生的事,夫人都知道了。已把丽蓉郡主送回府,也嘱托梁国公府几位娘子不要乱说。就是不知三楼上几位夫人知不知情。” 这不是掩耳盗铃吗?梁国公夫人齐氏在三楼,怎会没有听到风声,难道她带来的丫鬟嬷嬷都是死人不成?宋氏姐妹在现场,又怎么可能回府后不详细告诉母亲齐氏? 小闲总觉得宋十七娘对三皇子有兴趣,细想两人并没有交流过,又说不出什么。可是,宋十七娘看三皇子的眼神,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头。她能不利用这个机会吗? 小闲猜不透乐氏是不欲她卷进里头,还是到底隔了一层,没有和她交底。想来想去,与丽蓉到底身份地位差得太多,没有好到可以互相走动的地步,要不然送两条帕子过去,顺便打听打听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院相通的角门儿一直没有被敲响,福哥儿却来报有人找。袖袖出去一看,赵嬷嬷来了。 “嬷嬷!”小闲欢喜地迎出来,扑进赵嬷嬷怀里,抱了抱她,又离开一些,仔细看她,道:“一切可好?” 赵嬷嬷笑眯眯抚摸小闲的头,道:“好,好,好。想过来瞧你,一直出不了府,今儿是我娘家侄儿来回了夫人,让我回娘家一趟,我才出得来。这不是吃过午膳便急急忙忙往城里赶,就为了见你一面么。” “前些天托人送的点心可曾收到?”小闲心里感动,她何曾不是想念赵嬷嬷,却无法过府探望,只能托人送些吃食。 赵嬷嬷连连点头,道:“收到了,很好吃。” 两人只顾说话,还是袖袖提醒道:“姐姐快请嬷嬷屋里坐。”又去端了茶具进来,道:“嬷嬷最爱吃茶了。” 赵嬷嬷便连声夸赞袖袖:“真是好孩子,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了。” 吃了一碗茶,两块点心,赵嬷嬷便告辞:“天色不早,再不回去便要宵禁啦。” 她可没有卢国公府的腰牌,大晚上的无法叫开坊门,也无法在主干道上溜达。 小闲依依不舍,道:“要不,着个人回府跟夫人说一声,再告一天假,今晚上你就在这儿歇了,我们好好说说话儿。” 赵嬷嬷惋惜地道:“下次,下次一定在这里歇一晚上。” 出城一次,来回两天也说得过去。只是这时候,让侄儿特地去卢国公府却是来不及了。 小闲直送到巷口,钱大娘窥到机会,凑上来问:“这位是谁?” 她可瞧见了,一大早有华丽的马车来接,中午又给送回来,下午再来个像有钱人家当家太太的中年妇人,这位柳家小娘子,来往的都是什么人? 小闲哪有闲心应酬她,敷衍两句便回了家。 直到掌灯时分,角门儿才响,袖袖去开了门,顺发闪身进来,道:“郎君让我捎口信过来。” 袖袖忙问:“郎君可好?” 不是一同回城么,怎么一下午抽不开身,也没差人送个信来? 顺发便叹气,道:“不知乐夫人怎么搞的,好好儿约了张夫人一同游船。刚上画舫,张夫人便认出了小闲,偏一声不吭,却派了小厮回府跟我们夫人说了。郎君一下画舫,便被李大总管请回府了。那张夫人真是不嫌事大,还亲自跟去。” 袖袖瞪圆了眼,道:“魏国公府张夫人?” 顺发点头:“可不是。” 袖袖惊呼出声。张氏可是陈氏的亲嫂子,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小闲被郑国公府的马车接走,柳慎着实不放心,到放衙时间马上往家里赶。这会儿与小闲在堂屋说话呢。 “乐夫人虽是好意,但这种聚会,于调养身心无益,以后还是少参加的好。”柳慎温声劝道。 女儿不过两年不在身边,性子变得不一样了,是因为见识了卢国公府的繁华么?柳慎深感忧心,想了想,又道:“为父想再留你两年,说亲的事,不着急。” 小闲抿了嘴笑,想必他担心乐氏邀她游曲池,有为她做媒的心思。人家确实有这心思,为的却是自个儿的亲生女儿。 柳慎拍拍额头,道:“如果你母亲尚在,我自会与你母亲商量。这不是她不在了么?” 语气不无惭然。 小闲笑道:“哥哥年长,理应先为哥哥娶了嫂嫂。” 柳洵二十啦,搁在普通人家,孩子已经能跑能走了。他因为充军两年,误了亲事。 柳慎道:“他呀,待明年下场之后再说吧。” 若是能考中秀才,也能说门好亲事。 袖袖在廊下站着,趁柳慎不注意,呶了呶嘴。小闲轻轻点头,道:“哥哥也该回来了,女儿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柳慎叹道:“你这样忙里忙外的,为父实是心痛。” 女儿就该娇养,哪能小小年轻便管理后宅呢。 小闲心中一动,道:“父亲可有续弦的想法?若想续弦,请了官媒过来便是。” 柳慎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又佯装生气,瞪眼道:“这说的什么话,为父一把年纪了,续什么弦呢。” 小闲笑道:“父亲正当壮年,再娶一门亲,有个伴儿,后宅又有人打理,有何不可?” 她说的是心里话。与其他现在整天盯着自己,不如娶门亲,有了精神寄托。 柳慎只是摇头,道:“这话以后不要再提。” 小闲出了堂屋,袖袖忙跟上,在去厨房路上把顺发的话禀了,道:“姐姐可认出了张夫人?她怎么认出姐姐呢?” 早上见到张夫人时小闲也吓了一跳,又一想,卢国公府丫鬟下人那么多,她怎么可能记得自己?就算觉得面熟又如何,毕竟身份地位差别极大。却没想到张氏不仅认出自己,还即时着人通知陈氏。 “一定是陈夫人以前跟她说过什么。”小闲道:“或者魏国公府有与郎君年龄相近的娘子,张夫人有意亲上加亲。” 要不然无法解释她的行为。 袖袖急道:“那怎么办?” 魏国公府可是一等一的勋贵人家,身份地位比卢国公府有过而无不及。魏国公陈历深得皇帝信任,乃是西方北大营的统帅,可不是叶德空有爵位,没有实权可比。 小闲心中一动,停住脚步,道:“一定如此。” 袖袖睁大眼睛看她。 小闲冷笑道:“没想到他倒是香馍馍,是个人都要抢到碗里。” 袖袖道:“姐姐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妹妹,我回来了。”身后一个带笑的声音道:“给妹妹买了烧鸡,今晚加餐。” 小闲回身含笑道谢,道:“哥哥回来了,快请洗手上坐,这就可以用膳了。” 柳洵高高兴兴把手里的烧鸡交给袖袖,道:“这就去。” 小闲待柳洵走远,道:“顺发呢?” 袖袖道:“还在候消息。” 小闲点了点头,吩咐袖袖传饭,自己去了后院。 “郎君说非你不娶,夫人生了好大的气,把屋里的东西都砸了。”顺发心有余悸地道:“张夫人就在一旁劝,郎君却不松口。” 小闲道:“现在郎君在哪里?” 不会给关起来吧? 顺发道:“夫人禁了他的足,要不是国公爷回来,郎君哪能窥到机会让我带口信来呢。郎君让你不用担心,他有办法。” 小闲沉声道:“你去告诉他,让他一切小心。怕是夫人不会甘心。” 陈氏想娶的儿媳妇是丹阳公主,连郡主都觉得配不上叶启,怎么会准她进门?这事儿,本就是无解。 顺发也知道事情紧急,道:“我这就去。” 小闲叮嘱他路上小心,送他到角门。角门儿打开,叶启一身靓蓝色缺骻圆领袍站在门边,手伸着,却是要敲门。 两下里一碰面,都怔了。还是小闲先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被禁足么? 叶启笑了笑,道:“来看看你。” 小闲还待再问,袖袖跑来道:“姐姐,阿郎找你呢。咦,郎君怎么在这儿?”r1152--44631+d0796398--> 第161章 糟心 菜已摆好,柳慎父子等小闲一起吃饭呢。 小闲哪有心情,扒了两口饭,便说饱了。 柳慎以为她病了,严肃地问柳洵:“你妹妹回来时可还好?” “好着呢。”柳洵想了想,道:“还让我回学堂上学。” 柳慎哪里放心,放下筷子,赶到后院,无奈前后院的角门儿锁上了,只好拍门,道:“若是病了,让你哥哥请大夫去。” 叶启还在屋里呢。小闲快步出来,道:“我没事。害父亲担心,是我的不是。父亲快请回去吧。” 柳慎哪里肯,仔细打量小闲的脸色,道:“可别在曲池上吹了风,着了凉,还是让你哥哥去请大夫来瞧瞧吧。” 明明是糟心事太多,哪里是着了凉呢。小闲不好挑破,强笑道:“下午点心吃多了,肚子饱得很,晚饭便吃不下了。并不是着凉,跟去曲池没有关系的。” 烛光下,小闲眉尖微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柳慎更是担心,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跟为父说的?待为父去请了钱大娘过来。” 妻子不在,女儿有些话难以启齿也是有的。 小闲哭笑不得,道:“真的没有。” 柳洵也赶了过来,劝道:“妹妹只吃两口饭,菜也不吃,肉也不吃,父亲不知有多担心呢。妹妹若是没事,怎么不吃饭?” 小闲轻轻叹了口气,道:“让父亲哥哥担心,是我的不是。这就吃饭去。” 叶启在东厢房,把他们父子兄妹的对话一一听在耳中,见柳慎出自肺腑地关心小闲,满意地颌了颌首。 待他们出了后院,袖袖歉意地道:“阿郎就是这个样子,总是把姐姐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叶启笑道:“这样不是很好么?” 只要柳慎善待小闲,就算是提拔他也没什么。叶启盘算着六部中有什么职位适合柳慎,若是不动声色升一级,便是从四品了。 袖袖取了点心,放在叶启面前的几案上,道:“郎君将就吃点。” 叶启早上吃一碗粥就两样小菜,中午没用午膳下了画舫,回府又被母亲一顿吵,到现在还真有些饿了,拈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道:“可是日常花费不够?” 要不然怎么做绿豆糕呢。 袖袖苦笑,道:“阿郎为官清正,又没别的进帐,日子自然过得拮据。姐姐想贴补些儿,又怕阿郎起疑,总是不敢拿太多出来。” 小闲姐姐现在穿的衣裳,还是乐夫人送来的呢。这个倒不用告诉郎君。 叶启皱了皱眉,道:“柳大郎也不做点营生,只是一味读书?” 早知这样,就不该把小闲送回来,没的让她受委屈。这过的什么日子,连日常吃的点心都没了保障。 袖袖道:“大郎君不是要读书么?明年要下场呢。” “读死书吧?都二十了连个秀才也没考中。”叶启鄙视。 中个秀才哪有那么容易,要不然怎么会有七老八十的童生呢。只是这话,袖袖是不敢说的。以前她没能在叶启跟前侍候,能远远见叶启一面就不错了。现在还是有小闲壮胆,在叶启面前说话才不磕巴。 “家里连几亩田都没有吗?”叶启扭头问闷头大吃绿豆糕的顺发。 顺发差点被噎着,又不是他家无余财,问他干什么呀。 喝了两口水,把绿豆糕咽下去,顺发顺了顺气儿,道:“柳大人是有名的清官,只靠俸禄生活,人情往来也不多……” 话没说完,瞥见叶启眉头皱了皱,顺发便住了口。 叶启道:“还说不是死读书。柳大人也真是的,日子过得紧巴巴,连人情往来都拿不出钱,真不知道他当官为的是什么。” 顺发笑道:“为的是天下百姓啊。当年弹劾汤阁老时,他老人家在奏折里这么说的。” 叶启撇嘴。汤氏是河东大族,从前朝绵延至今,族中有人打理庶务,也有汤有望这样能力出众的读书种子。汤有望出仕为官之前,河东的水田便有半数是汤家的。他再奢侈,那也是家中庶务的产出,可没有收受贿赂的行为。 柳慎出身寒门,又是死脑筋,哪里懂得这些。只是他是小闲的父亲,倒不便直言说他的不是。 郎君是赚钱的好手,哪个赚钱的产业里没有郎君的手笔?一文铜钱他能生出两文来,他瞧不上柳慎那也是应该的。顺发笑道:“他这性子,只是苦了小闲。” 难道让小闲一个姑娘家,抛头露脸去做赚钱的营生? 叶启摸了摸下巴,道:“不如带那柳大郎做些生意,贴补家用?” 顺发双手连摇,道:“恐怕不成。柳大郎一心读圣贤书,希望明年下场,能顺利考中秀才。” 叶启又撇了撇嘴。 顺发也觉得很为难,学着叶启摸了摸下巴,眼睛瞄到面前几案上的点心,劝道:“小闲亲手做的呢,郎君不妨多吃一些。” 叶启又吃了两块老婆饼,拭了拭嘴,不再吃了。心中只是想,到底要给柳慎找个什么营生好,难不成送他几亩上好的水田,让他收租过日子? 小闲不敢露出异样,像往常一样吃了一小碗饭,放下筷子告了罪,才离开。 柳慎看着光洁没有一粒米粒的空碗,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他的坚持下女儿便吃了一碗饭,可见女儿是要关心的。 一进入后院,袖袖不用吩咐,马上把角门锁上。 小闲急步进了东厢房,见叶启懒散地倚在凭几上,不知在想什么。 “可饿了?我下厨给你熬粥吧?”小闲在叶启对面坐下,扫了眼几案上的点心道。 点心可没怎么动哦,难道自己手艺退步,做得不好吃? 叶启笑道:“不用。吃了几块点心垫垫肚。” 顺发在旁边煮水,道:“小闲吃煎茶还是清茶?” 小闲道:“自然是清茶。”又问叶启:“到底怎么说?” 叶启不愿让小闲担心,淡淡道:“没什么,我向娘亲承认非你不娶,娘亲一时无法接受而已。待她冷静下来便好了。” “你在禁足,如何能出府?”小闲很是担心。 叶启晒然一笑,道:“你以为什么地方能禁得住我?” 那倒是。小闲垂眸沉思半晌,猛抬头,发现叶启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笑,不禁脸一红,道:“我脸上又没长花,瞧什么呢。” 烛光下,小闲白哲的肌肤如绚丽的朝霞,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两道剪影,小巧的鼻子微微嗡动,紧紧抿成一线的粉红色唇瓣让人忍不住要亲上一亲。他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顺发更是把头埋在胸前,恨不得当自己是透明的。 “你在想什么呢?”叶启的声音柔得滴出水来。 小闲蹙眉,叶启便觉心猛地一抽,只听她轻声道:“我们隔空喊话,丽蓉郡主全瞧在眼里,我怕她察觉我们之间……” 这时代男女大防并没有明朝那么严重,但男女有别却也是必须遵守的规则。两人私相授受,传出去,可怎么好? 叶启哦了一声,道:“现在不妨事了。” 不妨事?小闲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阻碍在他们之间的是陈氏,现在陈氏已清楚他们不仅没有分手,更有白头之约,丽蓉如何想,确实不重要。小闲与她并不是朋友,并没有从此不再来往的忱惜。 “可是……”小闲想到她对叶启的深情,欲言又止。 叶启道:“在发觉对你有情之前,我已经跟她说清楚,此生只当她是妹妹。我待她,如三皇子。” 也就是说,叶启不亏欠她什么。 小闲稍微心安,道:“你有什么比较出色的朋友,帮她介绍一个呗。” 叶启应了,道:“我会帮她留意的。” 静谧中突然传来拍门声,顺发和袖袖都吓了一跳。 一更鼓已敲响,难道父亲还有话说不成?小闲对袖袖道:“你去看看。” 袖袖定了定神,步伐沉稳走了出去。 “钱大娘?这么晚了,你老怎么还没歇息呀?”袖袖明显夸张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叶启问小闲:“谁?” 饶是他的情报工作做得到位,也不知从哪冒出位钱大娘来。这半夜三更的,想干什么? 钱大娘的声音并不响,听不清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袖袖走了进来,道:“说是要做件春裳,问姐姐有没有好看点的花样子。我让她明天再来。” 不过是想来探听些什么罢了。 叶启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柳大人怎么住这样的地方?” 小闲笑道:“父亲只是一个五品官,吃穿用度当然比不上卢国公府。钱大娘并无恶意,大概见我早上坐了郑国公府的马车出去,所以过来问问。以她的性子,能忍到现在已属不易。” 叶启道:“我在安业坊有座院子,倒还安静,不如你搬到那儿住去。” 小闲白了她一眼,道:“有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叶启越发觉得小闲现在的环境不好。 小闲劝道:“天色不早,你还是回去吧,免得夫人得知你出府,又闹起来。” 叶启只是不动身。 小闲说了几次,直到二更鼓响时,实在捱不过,只能郁闷地告辞。因为再呆下去,会影响小闲歇息。 小闲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没想到刚用过早饭,丽蓉便寻来了。r1152--44631+d031--> 第162章 保媒 柳慎还没上衙。身为五品官的他,是不用天还没亮起床,赶去上朝的。他正要让小书童去角门儿问一声,看看小闲起来了没有,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群丫鬟婆婆子簇拥一个满头珠翠,衣着高贵的少女昂首闯了进来。 “你们……”他话还没说完,一群女子已向后院赶去。 前院站满了一身劲装的侍卫。 柳慎气结,这可是他的家。 梳洗完毕准备过来请安的柳洵跨出房间便被院子中的动静惊着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柳慎已瞠目大喝:“谁敢私闯官员府邸?!” 当他这个朝廷命官是摆设么? 一个二十多岁,身材瘦长,侍卫头领模样的人上前拱了拱手,道:“我家娘子年少任性,柳大人原谅则个。” 柳慎哼了一声,还知道这是柳家府邸,是他柳慎的家么? 说话间,角门儿打开,探出青柳的脸,然后柳家父子便叫青柳叫了一声“郡主”,道:“这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 丽蓉怒气冲冲,推向青柳肩头。青柳不敢运气相抗,顺势退开一步,道:“待我禀报我家娘子。”转身奔向东厢房。 小闲在袖袖服侍下穿好衣服,顶着两个黑眼圈打呵欠。一听丽蓉来了,心里咯登一下,迎了出来。 丽蓉横眉怒目,道:“你们都出去。” 袖袖青柳看小闲没有阻止,低头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敢情你把三郎勾引了,还装没事人一个,看我笑话是吧!”丽蓉的口水直喷到小闲脸上去。 如果不是昨天她亲眼所见,怎么知道一向冷面冷心的叶启有如此活泼的一面?回府一说,母亲便起了疑心,特地派人去卢国公府打探。 秀王妃与陈氏这两年走动得勤,贴身的丫鬟嬷嬷自然也相熟,有几个关系还不错。只是叶启与小闲的事到底与卢国公府名声不雅,哪个不是人精,怎么会不知道轻重,又怎么会跟秀王府的人说? 可是现在小闲已经离开,此事已成旧事,加上秀王妃派去的人刻意奉承,那一起吃酒的纪嬷嬷酒到酣处,话匣子打开,倒是无话不说。 秀王妃母女才知,原来一直以来,叶启的心都在小闲这个小丫鬟身上。 照丽蓉的脾气,即时便要来找小闲理论,还是秀王妃不许,道:“你堂堂郡主,与一个小丫鬟争风吃醋,传出去成何体统。” 她一晚上气得睡不着,待天亮,不管不顾,带了人冲了过来。 小闲深知这事解释不得,越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不由叹了口气,道:“郡主请坐。” 丽蓉不坐,恨恨道:“亏我昨日还向你打听三郎的心意。我真是瞎了眼!” 小闲自顾自坐下,道:“三郎是个人,成年人,有自己的主意。你自小跟他认识,可曾左右过他的意志?卢国公府美貌的丫鬟何其多,像我这样的,不知有多少。郡主开口闭口说我勾引三郎,三郎岂是能勾引的?” 你一直想勾引,只是人家不理睬你罢了。小闲腹诽。 丽蓉咬牙道:“卢国公府的丫鬟那么多,为什么是你?” 小闲笑,道:“我现在是官家小姐,可不是什么丫鬟。” 对,怎么把这茬忘了。丽蓉怒道:“你别太得意了。不管你是什么,想嫁进卢国公府,也是做梦。” 小闲笑了笑,不说话。 丽蓉瞪了她一眼,走了。 一群人如潮水般很快走得干干净净。 廊下的青柳和袖袖抢了进来,一左一右围住小闲,道:“她可曾伤害娘子?” 小闲塌下肩膀,换个舒服的姿势,道:“打水进来侍候我洗面吧。” 一大早的便来闹腾,她也是醉了。 一群人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柳慎一肚火没处发,干瞪眼。还是柳洵道:“快去瞧瞧妹妹,可别那什么郡主伤害了妹妹。” “这些勋贵人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柳慎恨恨道,抢先赶到后院。 小闲露出一张笑脸,道:“父亲哥哥担心了,丽蓉郡主没把我怎么样。” 柳慎两条浓眉皱成川字型,道:“这些权贵人家惯会以势压人,你以后别跟她们来往。” 瞧这气势,根本没把人放眼里啊。 小闲点头,道:“好。” 两人本来就不是朋友,以后更不会有任何交情。 同一时间,秀王妃盛装上车,马车驶向御街。昨晚她递了请见的贴子,翁贵妃准了。 昨晚皇帝没有歇在紫宸宫,又不用在太后那儿立规矩,皇后无子,又不受皇帝敬重,一向是被忽略的。宫女禀报秀王妃晋见时,贵妃才懒懒起身,坐在镂空鎏金铜镜前由年老的宫女梳头。 “这么早?不是说了辰时正进宫么?”翁贵妃道:“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宫女看了沙漏,回道:“才卯时三刻。” 翁贵妃便蹙了蹙眉,过五息才道:“请她进来吧。” 好歹是妯娌,总不好让她在外面等着,于秀王脸上不好看。 宫女自去请秀王妃在花厅用茶,又问她用膳没有,上了点心。 秀王妃哪里有胃口,一早上吃了半碗奶酪,到此时早就消化完了。 “娘娘还没用膳吧?我等娘娘一起用。” 宫女自是不会多说什么,去回翁贵妃:“秀王妃气色不大好呢。” 翁贵妃心情也不好,皇帝最近迷上张美人,好些天没歇在紫宸宫了,再这样下去,她不失宠便没天理了。 “你可问出什么?”她语气里便有些不耐烦。 宫女摇了摇头,道:“没有。” 翁贵妃边想着心事,边由着宫女梳了个如意高寰髻,吃了一碗奶,才扶着小宫女的手,来到花厅。 秀王妃已等了小半个时辰。 “一早起来有些不爽利,起得迟了些。”翁贵妃笑着示意站起来的秀王妃坐,道:“让你久等了。” 不过是个小妾,要搁在官宦人家,哪里有在她面前坐的地儿。秀王妃腹诽着,笑道:“是我来得早了,没扰了娘娘歇息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高卧不起,太后也真是宽容。 翁贵妃道:“没有没有。不知你找我可有什么事?” 一大早的,不去太后跟前尽孝,跑我这里做什么。翁贵妃尽量克制自己,别露出不快来。 秀王妃瞄了跟前服侍的宫女一眼。翁贵妃便明白了,挥了挥手,宫女都退了出去。 秀王妃吃了一口茶,道:“我是为卢国公府的三郎来的呢。你也知道,丽蓉那丫头一颗心都在叶三郎身上,叶三郎倒是得陛下看重,只是卢国公那人,我看着太不像样。因此上,很不赞成这门亲事。” 翁贵妃含笑听着。陈氏前些天才进宫为叶启求娶丹阳公主。她还真觉得叶启不错,只是他与丽蓉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丹阳与丽蓉又是堂姐妹,为着这个,也不能让丹阳受人非议。她犹豫不决,太后倒是一言而决,说丹阳还少,要再留几年。 现在秀王妃又为着叶启而来,这次,又想干什么呢? “……丽蓉这丫头自小被我宠坏了,怎么劝也不听。我想着,不如釜底抽薪,为叶三郎保一门亲事。这样,丽蓉也好死心。”秀王妃继续道。 “哦?”翁贵妃扬了扬眉,笑道:“这事,王妃应该跟陈夫人说才对啊。” 秀王妃笑道:“陈夫人那人,一向踩高踏低,女方门户却有些低。只是忠烈之后,父亲所作所为,着实让人敬佩,要不然我也不会想着催成这门亲。所以,我想着,若是娘娘肯做这个大媒,陈夫人脸上一定大有光彩,亲事也就能成了。” 说了半天,是想让自己当媒人?翁贵妃讶异,道:“却不知女方是谁?” 秀王妃道:“就是铮铮铁汉柳慎的独生女儿,小名小闲。” “柳慎的女儿?”翁贵妃更是吃惊,道:“那柳大人最是见不得权贵,怎么肯把女儿嫁到卢国公府?王妃莫不是看走眼了吧?”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陷阱,秀王妃若是变着法儿要把她绕进去,说不得,她只好在皇帝跟前吹吹枕边风了。 秀王妃笑道:“一边是深受陛下信任的少年才俊,一边是不畏强权的忠烈之女,可以说得上男才女貌。这么一门亲事,想必陛下也是喜闻乐见的。” 翁贵妃暗哼一声,道:“陛下日理万机,自家儿女的婚事都顾不过来,哪里有空去理会别人家的婚事?这事,还须问过男女双方才好。” 想拿皇帝压我,门都没有。翁贵妃心里冷笑。 秀王妃目的达到,再说几句闲话,便告辞了:“去瞧瞧太后。也不知太后礼佛好了没有。” 从头到尾,翁贵妃都没有吩咐摆膳。待秀王妃出了紫宸宫的宫门,便吩咐身边得力的太监:“去查查卢国公府与秀王府最近怎么回事。” 难道秀王妃与陈氏宿怨如此之深么? 太后这个时间,应该在佛堂诵经。秀王妃自然没有见着。 从太后所住的永福宫出来,弯弯曲曲走了半天,才到宫门口,却见一个身着一品诰妇命服的妇人带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急步走来,定睛一看,不是陈氏是谁? 陈氏感觉到有人瞧她,望过去,一时怔住,再一转念,太后健在,秀王妃进宫也是人之常情,便向她点了点头。 秀王妃微微颌首,两人没有说一句话,擦肩而过。r1152--44631+d0730--> 第163章 撕打 陈氏是昨天下午递的晋见贴子。 翁贵妃笑对身边的宫女道:“陈夫人莫不是也为了叶三郎而来?” 宫女笑道:“这个叶三郎,可真有本事,既得陛下宠信,又得丽蓉郡主倾心,也不知道谁家闺女有福,嫁了他。” 翁贵妃叹道:“如果不是被丽蓉抢了先,我还真希望有这样一个女婿呢。” 宫女不明白,睁大眼睛看她。 翁贵妃便道:“前几年京城中可曾有人提起过卢国公府?就算有,也不过说太祖天恩浩荡,赐了那么大一座底邸给叶家。卢国公可是一年见不上陛下一面的。现在怎么样?陛下走到哪,都把叶三郎带在身边,谁不瞧在眼里?” 皇帝看重谁,宠信谁,谁便风光无限,这个道理,勋贵人家怎么不懂?身在深宫中的宫女更是感同身受。她恍然大悟,道:“难怪娘娘待陈夫人与往年不同。” 以前,陈氏十次递贴子,能有一两次得见便不错了,哪能像现在,次次能进宫呢。 翁贵妃笑了笑,吃了一口茶。 陈氏由宫女引着进去拜见。 秀王妃刚从紫宸宫离开,又不是什么机密,宫女并没有特别隐藏,陈氏放低姿态一问,那宫女便说了。 陈氏把手攥得紧紧的。 行礼毕,翁贵妃赐坐。陈氏便道:“臣妇在宫门口遇到秀王妃。” 这样的开头,倒省了许多功夫。翁贵妃笑道:“是啊。她来求本宫为你家三郎做媒呢。女方是柳慎柳大人家的千金,小名叫小闲的。” 一句话说完,见陈氏一张脸胀得通红,眼中如欲喷火,不由奇道:“怎么了?” 陈氏想杀了秀王妃!这个妇人,好生恶毒。丽蓉嫁不成三郎,就想把一个丫鬟塞给他。堂堂卢国公府,怎么可能娶一个丫鬟为妻?不对,就算那贱婢现在已经不是丫鬟,曾经做过丫鬟,那也万万不行。 陈氏胸中燃起熊熊怒火,再也顾不得眼前是一位皇妃,匆匆起身告辞道:“臣妇还有事,待日后再来赔罪。” 翁贵妃惯会察颜观色,微笑颌首,道:“本宫也要去永福宫向太后请安,你且先回去吧。”吩咐宫女送陈氏出宫。 陈氏急步出了宫门,上了自家马车,吩咐车夫:“去秀王府。” 秀王妃来到上房,丽蓉已等在那儿,眼睛肿得像核桃,道:“娘亲可是去找小闲为我出气?我一大早去找过她了。” “傻孩子,要找小闲也不是现在。”秀王妃叹了口气,道:“她原是丫鬟,你不知她与叶启有私情情有可原,不用自责,也不必迁怒于她。” 若是以前,丽蓉进门后把小闲纳为妾侍,再拿捏她也就是了。叶启心爱之人又如何,丽蓉占着大妇名份,整治得小闲生不如死易如反掌。现在却是大大不同,小闲已是官宦人家之女,嫁给谁,都只能做大妇。 秀王妃接过丽蓉递来的茶,吃了一口,道:“为娘进宫,为叶启那小子请翁贵妃做媒,求娶小闲。” 丽蓉大吃一惊,失声道:“娘亲!” 小闲可是她的情敌,娘亲不说好好收拾她,还为她出面,这是什么情况? 秀王妃把茶吃了,放下茶碗,让丽蓉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温声道:“陈氏一向爱面子,你是郡主之身,她都瞧不上眼,若是嫡长子娶了小闲,面子一下子丢光了。娘亲这是为你报仇呢,以后只要那小闲一露面,自然有人宣扬她的丫鬟身份,以此羞辱她,连带着打卢国公府的脸。你的气,可不就出了。” 丽蓉的泪就像珍珠,一滴滴往下掉,道:“那三郎呢?” 他娶了别人,自己怎么办? “傻孩子,”秀王妃叹气,道:“陈氏已经向翁贵妃求娶丹阳了。难道你想姐妹易嫁?你乃堂堂郡主,怎堪被人如此羞辱?” 如若不是恨陈氏踩高踏低,她又怎么肯出此下策。 丽蓉还是不甘心,正待对母亲表白自己爱叶启之心,廊下侍候的丫鬟急急进来,道:“陈夫人来了。” 话音未落,陈氏已闯了进来,横眉怒目喝道:“宸娘!”随着话声,挥掌便打。 都是大家闺秀出身,什么时候动过手了?秀王妃完全没提防,被陈氏一巴掌扇在头上,发髻也歪了,人也懵了。 丽蓉傻了,屋里服侍的宫女也呆了,一时间静悄悄的。 当陈氏顺势抓住秀王妃的发髻,剧烈的疼痛传来,人的本能让她挣扎反抗,一头把陈氏顶得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带得秀王妃也向前扑。 两位贵妇当着一屋子*女像两个泼妇般扭打起来,互相扯头发衣领。 丽蓉吓得直哭。 廊下服侍的内侍冲了进来,一见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马上上前制止陈氏,道:“夫人请自重。” 陈氏手腕被那瘦瘦小小的内侍钳住,半身酸麻,再也出不了力气。 宫女们忙上前搀扶秀王妃。 陈氏带来的丫鬟随后也冲进来,见陈氏头上的步摇簪子掉了一地,发髻歪了,衣衫不整,不由望向秀王妃。秀王妃披头散发,一枝簪子在发间摇摇欲坠,身边同样金光灿灿一堆首饰头面。 明月用力扶起陈氏,哭道:“这是怎么了?” “我们走。”陈氏带着人如来时一样呼啸而去。 在马车上,明月帮陈氏梳头整理衣衫,待她心情稍微平复,才道:“那秀王妃好狠的心,把夫人的脖子都勒红了。” 陈氏死扯人家的头发,还不许人家扯她的衣领么? 陈氏倒不在乎脖子上的红痕,恨恨道:“贱人居然请翁贵妃出面保媒,要把小闲那个贱婢嫁到卢国公府。” 明月张口结舌:“啊……” 实在说,她没觉得小闲成为少夫人有什么不好,只是陈氏的脾气她一向深知,这话是万万不敢说的。 “贵妃娘娘答应了没有?”她陪着小心道。 陈氏哼了一声,道:“翁贵妃倒不蠢,没有应承。” 说话间,马车驶进卢国公府角门。陈氏一下车,便吩咐道:“去看看三郎可在启闲轩,让他过来一趟。” 自有小丫鬟飞跑而去,明月明芳一左一右扶着陈氏进了东厢房,吩咐小丫鬟打水来给她梳洗,换了衣裳,上了茶,才屏声静气退下。 陈氏越想越气,想让卢国公府成为全京城的笑柄?门都没有! “去,把国公爷找来。”陈氏厉声道。 卢国公府面临生死时刻,这混蛋无论如何也该站在她这一边才是。 一大早发生的这些事,叶启自是全不知情。大舅母张氏一直想把表妹许配给他,魏国公府没有皇室高贵,母亲推脱时,想必用他与小闲做了借口。所以大舅母在画舫上见到小闲才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叶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面前是一个小泥炉,炉上的紫砂提梁壶上冒出白烟,水咕噜咕噜地响。 顺发垂手站在屋角,看看紫砂提梁壶,看看叶启,心里暗暗叹气,郎君练完弓箭回来一直坐到现在,连姿势也没变过,到底想搞哪样? 门外的说话声很轻,顺发还是听到了,再次看了看叶启。 “夫人找我?”叶启得到门外剪秋的禀报,唇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又有什么事呢,天天这么折腾。 小丫鬟大气不敢出,跟在叶启身后去了上房。 陈氏一言不发就那么盯着叶启看,叶启拉过一个大迎枕,往那儿一靠,半闭着眼,任由母亲看去。 半晌,陈氏道:“为娘一定会为你求娶丹阳公主为妻,就算再等几年,为娘也一定会等。” 叶启睨了她一眼,道:“说完啦?说完我回去了,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办呢。” 什么态度?屋里的丫鬟们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陈氏差点吐血,道:“以后不许跟丽蓉那小贱婢来往,兄妹相称也不行。” 叶启瞟了明月一眼,意示询问。 明月苦笑道:“夫人不如把今早的事告诉郎君吧?” 陈氏瞪了明月一眼,道:“还不去看看国公爷回来了没有。” 这一大早的便跑出去鬼混,他是活腻味了。 明月不敢再说,低头出了东厢房。 叶启随后告退回启闲轩,吩咐剪秋:“找个借口去明月那儿套套口风,今早发生什么事了?快点回来禀报。” 剪秋忙丢下做了一半的针线,来到上房。走近东厢房的庑廊,便传来茶碗摔在地上的声音,廊下侍候的人一个个头快垂到胸头了。 剪秋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在前引路的守门仆妇吓得掉头就跑,连眼前还有一个大活人都顾不上了。 虽然心里害怕,好奇心还是驱使剪秋伸长脖子往东厢房的方向张望。 丫鬟们都在廊下侍候,像两道屏风把房门围住,虽然换了湘妃竹帘,屋里还是什么也瞧不见。 明月一转头,瞧见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剪秋,心里打了个突,忙放轻脚步走过来,低声道:“你这会儿来做什么?” 剪秋一把拉住她,道:“天气渐渐暖和,我想做件春裳,来问问你可有新式的花样子。” 这时候谁还顾得上花样子。明月能混到陈氏身边第一人的位置,自然不是吃素的,她似笑非笑睇着剪秋,道:“是不是三郎君让你过来的?这会儿国公爷在屋里呢,没得闲,你下午再来吧。” 原来夫人对国公爷发脾气呢。剪秋不敢再说,道了谢,一溜烟跑了。r1152--44631+d020956--> 第164章 偶遇 秀王妃请翁贵妃做媒,为叶启求娶柳氏女,不到一个半天便传遍京城勋贵人家。 不要说勋贵们觉得不可思议,就是勋贵家的千金,也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子,才请得动秀王妃出面呢?一时间,很多人开始打听小闲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怎样的家世人品。 这些,小闲自然不知。 她抽空去了位于东市的几家店铺。东市北与皇宫毗邻,西临著名***平康坊,乃是达官贵人聚居的场所,所卖货物价值极高。 每天午时一刻,开市的钟声响起,各家店铺御下门板,开门营业。早就等在东市大门外的百姓们一涌而入,顺着四通八达的青石板路,慢慢逛着。 小闲带了袖袖青柳走在人群中。 前面一家珠宝店,两个满头珠翠的妇人带了婢女刚刚离开。婢女手里捧了几个红漆雕花匣子,看样子收获不少。 小闲走了进去,一个眉清目秀的伙计迎了上来,满面堆笑道:“娘子想买些什么?请随小的来。” 店里还有几个带婢女挑首饰的妇人。 小闲随那伙计来到摆放金钗的货柜前,只见或金镶玉,或金镶珍珠,各式各样的金钗晃得人眼张不开。 伙计取出两枝钗子,却是赤金的,钗头镶着一块翠绿玉,道:“这是今年最新的款式,小娘子戴最合适了。” 小闲笑问了价钱,又看了几款别的,就在伙计以为她会挑中他卖力推荐那一款时,袖袖凑过去道:“这是东家。” “啊?”伙计一怔,道:“请稍待。” 很快,胖胖的掌柜从里间出来,把小闲迎了进去。 “东家,这是最近三个月的帐,你请看看。”胖掌柜姓赵,早得了嘱咐,验过凭证后,马上把帐册奉上来。 这是东市最有名的珠宝店,生意不是一般的好。小闲才看了一页帐,脸上已变了色,这可是金蛋哪,有这么一家店,不要说吃喝不愁,就是置田置地也不在话下。 叶启怎么弄到手的? 赵掌柜道:“原先的东家犯了事,三郎君才盘下的。” 小闲吁了口气,没有仗势欺人强抢就好。 赵掌柜陪着小心看小闲的脸色,道:“小老儿没见过三郎君,是一位叫顺发的小哥儿与小老儿接触,说三郎君把小店送予娘子,手续俱全,一切由娘子做主。小老儿等了好些天,可算等到娘子了。” 赵掌柜说着激动起来。 文书手续确实是全的。 小闲好言抚慰几句,吃了一碗茶,才离开。 转了个弯,一家三开门面的绸缎庄门口围满了人。小闲望了一眼牌匾上三个楷书大字:花慕容,不由笑靥如花。 青柳上前道:“让一让。” 有人瞪了她一眼,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婢,不仅不让,反而脚步错动,那能窥见前面的一点空缝都给堵死了。 青柳哪里是好惹的,手腕微一用力,按在那人肩头,那人只觉半力身子酸麻,被青柳轻轻一推,便让开了。 如此这般,青柳在前面开路,小闲袖袖紧跟其后,不一会儿三人挤进店里。 眼前一条灿若云霞的裙子,一边是彩色的,一边又是灰色的,临近裙边处,却是黑色。这么多色彩聚于一条裙上,偏偏没有违和感。 小闲在心里赞叹的当儿,袖袖已道:“好美的裙子,怎么织出来的啊,好多种红色。” 小闲吃了一惊,她看到的是彩色,灰色,黑色啊,哪里是好多种红色了? 旁边一个衣光宝气的妇人嫌弃地道:“没看清楚不要乱说话。” 看清楚什么?小闲刚要走近两步好好看看,一旁的掌柜笑道:“小娘子不知,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百鸟裙。乃是采集百鸟的羽毛织就而成,裙子上又织有一百种鸟的图案。客官请走近一步看看颜色可相同。” 小闲果然上前一步,裙子的色泽又变了,却是绚丽多彩,红黄白蓝紫皆有。 不过一步的距离,差别便这么大。小闲三人瞠目结舌。 掌柜姓张,是一个头项微秃的五十余岁老汉,一张圆脸笑得像弥勒佛,道:“这条裙子不同的人看,是不同的颜色,这还是在屋里,若是走在大太阳底下……” 话没说完,嗡嗡声一片。 原先站在前排上胆容长脸少女向身边的婢女使个眼色,婢女大声道:“这条裙子,我家娘子要了。” 先前嫌弃袖袖的妇人道:“这条裙子是我先看中的。你有没有家教啊,先来后到懂不懂?” 言辞间极不客气。 那少女自是不甘示弱,反唇相讥起来。一时间,唇枪舌剑,加上两人带来的婢女加入战团,围观党们不停起哄。声浪远远传了出去,又引来更多的人,花慕容门前人山人海。 “战火”一起,小闲便悄悄退后两步,站在旁边观战。 待声势大时,张掌柜笑道:“这样的裙子,需顶顶出色的织娘织三年而成。还需有花色品种合适的羽毛才成。最少三年内,这样的裙子普天之下只有一件,也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本店原是没有打算转手的……” “我出五千两。”妇人截口道。 五千两!可以买一百亩上好的良田了。无数人咋舌。 “六千两。”少女清脆的声音让不少人的心怦怦乱跳。 张掌柜为难道:“小老儿得请示一下东家,这裙子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妇人一只胖胖的手掌拍在裙子旁边的柜台上,厉声道:“一万两!” 全场寂静,哪怕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到响儿。 少女显然没料妇人如此大出血,不禁张大了樱桃小口合不拢。 张掌柜怔了有一息,道:“这个……” 妇人大声道:“贵店东家是哪位,可否请出来一见?” 一万两银子买一条裙子,只有傻瓜才不卖。 “卖了吧。卖了吧。”围观党们开始起哄。 小闲笑吟吟地看着张掌柜,不知他在此等情景下会做何决定? 张掌柜为难地揪着自己稀稀疏疏的胡子,道:“小老儿可是担了偌大的责任。” 妇人吩咐身边的婢女:“把名贴留下。”又对张掌柜道:“我身上只带两千两银票,先做定金,现派人去取银两。” 也就是说,这条裙子她要定了。 送到面前的是两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张掌柜“纠结”了半天,才伸手接了,道:“既是魏国公府上的夫人,小店自是要给面子的。夫人这边请用茶。” 那妇人面有得色,随张掌柜进了里间,待随从回府取银。自有伙计把那条裙子细心包装好,放在那妇人身边。 魏国公府!小闲吃了一惊,这妇人不是张氏,却不知是魏国公府的哪位,有如此大手笔? 围观党们见百鸟裙的事尘埃落地,哄的一声抢起店里的成衣来。速度之快,付款之豪爽,让小闲再次目瞪口呆。 这条百鸟裙自是让花慕容的档次提高不少,衬得店里其他成衣的品格也高了起来。 一条披帛售价八百两,那个胖胖的妇人眉头都不皱一下,便让随身的婢女取出银票。那件粉红色交领窄袖衫,居然卖出一千二百两的高价。 袖袖摸了摸怀里的钱袋,腿肚子直打哆嗦,里面只有十几两碎银子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原本她以为已经带了很多钱,没想到还不及人家一个零头。 伙计们收钱收到手软,一时倒无人理会小闲。 待店内的货品被哄抢一空,围观党们聚在门口静等妇人的随从送钱来时,店里的小闲主 婢便显得突兀了。 伙计们开始从店后的库房搬货物过来补充,小闲站在那里便有些碍手碍脚。 袖袖轻轻扯了扯小闲的衣袖,道:“我们到店外候着吧。” 她也想看那位夫人是否能从府里取出银子,一万两呢,可不是小数目。 小闲微微摇头。 一个约十六七岁的伙计含笑过来,道:“娘子请稍待,小店很快补齐货物。”又问小闲:“可要到里间吃茶?” 小闲微笑颌首,在围观党们的议论声中昂步走进摆设矮榻几案,明显是贵宾室的里间。 妇人倨傲地睨了小闲一眼,冷哼了一声。 小闲笑道:“逛了半天,有些渴了,讨碗茶吃。” “有有有,娘子请稍待。”张掌柜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在分茶时,却分了小闲一碗。 “不知夫人如何称呼?”小闲主动和妇人搭讪。 妇人不理,她可看得真真的,眼前的小姑娘站了半天,可没买一丁点东西。她最瞧不起这种人了,光看不买啊。 小闲笑道:“不知魏国公府张夫人与夫人如何称呼?我还是前几天见过她一面,不知她近来可好?” 妇人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道:“你见过张夫人?” “是,”小闲脸上依然带笑,神情却淡淡的,道:“前些日子卢国公乐夫邀请我一同游曲池,张夫人也在座,却不知夫人为何没去?” 张氏游曲池的事,妇人自然知道。小闲这么一说,她便信了,笑道:“在下是张夫人的妯娌,娘家姓王。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原来是张氏的妯娌,陈氏的二嫂,却不知她哪来的大手笔,一出手便是一万两。 小闲笑道:“在下姓柳。” 王氏啊了一声,指着小闲道:“你……你就是……” 好在她反应快,把狐狸精三个字吞回肚里。她便上上下下打量起小闲来。 张掌柜露出释然的神情,语气恭敬地道:“小娘子请吃茶。” 原来是东家到了。r1152--44631+d020957--> 第165章 解决 在围观党好奇的议论声中,回府取钱的随从沮丧地回来了。 “帐房上只支了四千两,李先生说,再多却是不能了。”随从越说声音越低。 李先生是帐房,魏国公府的帐房。陈历身为嫡长子,世袭魏国公之职。但是府里的庶务并没有分开,几兄弟依靠每年的分红过日子。也就是说,他们分房不分家。 帐上的银钱,由住在魏国公府前院,深受陈历敬重的帐房李先生掌管着,只有每年的年末才发放分红。 能支四千两,已是不易。可是众目睽睽之下,王氏如何收场?只见她柳眉倒竖,厉声训道:“你是怎么做事的?连几千两银子也支不出来?” 围观党中有人冷笑:“好大的口气。” 几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能在花慕容购物的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也没见谁有这么大的口气。再说,大家可都是拿银票支付,没有谁拿不出钱来的。 王氏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大声斥责那个随从:“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我养你们做什么……” 那随从平日在王氏跟前也是个有脸面的,这时当众被她如此训斥,头垂得低低的,脸红似关公。 小闲向张掌柜使个眼色,张掌柜微微颌首,当先推开里墙上一扇小门,向里走去。那门隐在多宝格旁,又跟多宝格同色,一般人还真没注意。 小闲没想到里面还有一间屋子,举步时,青柳也跟着站起来。她不放心,紧紧跟随。 小心些总没错。小闲默许她跟着。 把小门儿关上,张掌柜拱了拱手,道:“小老儿见过东家。” 小闲笑了笑,把凭证拿给他看,道:“你刚才做得很好。” 不过是几句话,便把一条裙子卖到一万两的高价,这样的人才确实难得,不知叶启从哪儿请来的。 张掌柜细细验了凭证,还给小闲,谦逊道:“不敢当东家夸奖。” 小闲道:“那条裙子本钱多少?” 张掌柜不明白小闲的用意,但还是恭恭敬敬道:“两千两银子购下的。还是三郎君做的主,说虽然贵了些,先在店里放一段时间,三郎君自有用处,并不急着出手。没想到今天遇到两个傻子,争着买这条裙子。小老儿连价都没开呢。” 小闲笑问:“若由你开价,你开多少?” 谁会想到有人花一万两买一条裙子呢。 张掌柜也笑了,伸出一只手,道:“三郎君说,能卖五千两,便是小老儿的本事了。” 神态间不无得意。 京城勋贵满街走,但人情来往,成群奴仆要养活,出则非马车即马匹,入则居豪宅,富丽堂皇的投设,夏绸缎冬毛皮,腰间的羊脂玉,头上的珠翠,哪样不要钱? 百姓们看着风光无限的勋贵,但凡没有别的进帐,靠朝廷发的俸禄生活,不要说被勋贵圈子瞧不起,就是生活质量,比老百姓还不如呢。 屈指算来,真的没有几个人会花五千两银子买一条裙子,一万两更是想都不用想。 小闲笑道:“三郎没有看走眼,你确实能干。”夸了他几句,转入正题,道:“我想为那位王夫人保证,让她先把裙子取走,不知可否?” 这也是小闲为什么拿出凭证的原因了。总不能说我是东家,你让人赊帐吧? 张掌柜脸上诧异之色一闪即逝,笑道:“东家吩咐,小老人遵命便是。” 你是东家,你做主。 真是聪明人,小闲不由高看了他一眼,道:“我自会跟三郎说一声。” 张掌柜拱手称谢。 从小门儿出来,王氏还在训斥那位随从,若不如此,她实在是没有台阶可下。 外面围观的人更多了,先前有人花一万两买一条裙子的传言把花慕容提高到无可比拟的地位,不要说东市,就是西市的成衣店绸缎庄的掌柜或赶来,或是往这里赶,就是想瞧瞧此事的真假。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王氏拿不出钱,丢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脸面,连花慕容都有人质疑。 小闲从小门儿出来,便听一个小眼睛男子对另一个中年男子道:“不会是花慕容想出名想疯了,设的局吧?” 若此事成真,花慕容可就成行业第一,再没人可以与它比肩了。 小闲笑吟吟对气急败坏,额头冒汗,声嘶力竭的王氏道:“小女子与夫人一见如故,又蒙张夫人青眼有加一同游曲池,也算你我有缘。若是夫人手头一时不方便,我倒可以立下写据,以三天为期,为夫人做保。” 正经来说,王氏并不能称为“夫人”。不过仗着魏国公府的名头,世人又多喜抬高踩低,她是花慕容的常客,也是东市的常客,来了,谁不称呼她一声夫人? 王氏一怔,手还戳在那随从额头,待得反应过来小闲愿意给她做保,不由大喜,道:“如此,多谢了。还请掌柜立字据。” 若是三天内她拿不出四千两的余款,花慕容可是要向小闲追讨的。她一时没想到张掌柜凭什么相信小闲,只觉得遇到一个大大的好人,解了她的围,当下没口子道谢。 张掌柜二话不说,挥毫写下字据,一式三份,让两人签了字,按了手印,拿到店门前挥了挥,对围观党们道:“这位夫人虽然手头一时不方便,好在同来的这位小娘子慷慨解囊,现如今这条稀有的百鸟裙便归这位夫人所有了。” 先前说话的小眼睛男子凑上来扫了一眼字据,摇头对中年男子道:“天底下怎有这样的傻瓜?” 若是这位妇人赖帐,小姑娘岂不是白白赔进去四千两?那是四千两啊,这样规模的店面也可以盘下两间了。 中年男子道:“你没听说人家是相熟么?” 不少同行摇头叹息,没想到事情会圆满解决,花慕容果真卖出一条一万两的裙子。 看热闹的百姓却兴致勃勃谈论起豪掷万金的王氏,以及有钱没处花的小闲,一个个不停啧舌,这些有钱人,果然只能让他们仰望。 待人散尽,王氏郑重向小闲道谢:“过两天再过府拜访。” 小闲笑道:“夫人不必客气,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王氏咬牙切齿道:“府里是大嫂当家,一向与我不和,今儿是故意这么作贱我呢。我怎么能与她善罢干休?你虽敬她是长辈,我却不怕她。” 小闲但笑不语,道:“魏国公府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多嘴。” 王氏吩咐贴身丫鬟抱了装百鸟裙的檀香匣子,道:“我这就去与她理论理论。” 小闲目送她离开,回转身对张掌柜道:“记得去催帐。” 张掌柜微微弯腰,笑眯眯道:“是。” 小闲上了马车离开时,东市的关市鼓已敲响。一路上,袖袖出神半晌,幽幽道:“郎君待姐姐真好。” 这哪里是送铺面,简直是送会下金蛋的母鸡,不用说,那些良田也是上好的了。 小闲心里何曾不是倍觉温暖,他可真有心,这份情,她又要如何回报呢? 青柳却一路沉默,到柳府门口,要下车时,才道:“其实夫人待娘子也不错。” 小闲哑然失笑,道:“夫人自是待我极好,只是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可要有归属感才好。” 说话间三人下车,袖袖付了车钱,车夫自去。 福哥儿在门口探头探脑,一见小闲走来,忙迎上来道:“娘子,下午有一位极美的小娘子找你,在车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你还没来,特地让小的转告一声,她明天上午还来,请你在家里等她。” 说着递上贴子。 小闲看了,很意外,边往里走,边道:“宋十七娘找我做什么?” 和她的交情并没有好到相互走动呀。她想干什么? 小闲想不通,自然不再想,让袖袖去隔壁传话,让叶启得便来一趟,然后把厨子叫来,看晚膳准备好了没有。 晚上下起了雨。 小闲担心叶启冒雨赶来,算了算日子,今儿叶启须进宫轮值,怕是这会儿才回府,想必还没接到她的消息。她喊了袖袖几声,袖袖却一直坐在窗下傻笑。 青柳上前推了推她,她才望过来,道:“做什么呢?” “你笑什么?”小闲好奇道。 袖袖挪到小闲身边坐下,道:“姐姐一下子成了有钱人,我高兴呢。” 她刚才粗粗算了一下,小闲这是日进斗金啊,照这么下去,买房置地,再买一幢大宅子也不在话下。 到时候,她跟在小闲身边,成了和汪嬷嬷一样的内宅大总管,奴仆丫鬟们个个俯首听命,数不清的银钱经她手里过。她想嫁谁,央求小闲准了,世世代代在小闲的子孙手下当大总管,可不是好? 小闲哪里知道她想得这么长远,翻了个白眼儿,道:“这些都是三郎的产业,不过先放在我这里罢了。” 袖袖呵呵地笑,道:“郎君与姐姐不分彼此。” 青柳耳朵灵敏,道:“我听着外面有人敲门。” 撑了伞出去,不一会儿,身着蓑衣的叶启走了进来,青柳放下雨伞为他解蓑衣呢。 “雨这么大,你怎么来了?”小闲忙递了帕子过去。 叶启却不肯接,把脸凑上来,意欲小闲帮他擦。 小闲娇嗔地横了他一眼,眼角儿上挑,媚眼如丝,把叶启都看呆了。r1152--44631+d025705--> 第166章 露馅 “下这么大雨,怎么还来呢。”小闲心疼地给他擦脸上的雨珠。 叶启嘻嘻笑了两声,道:“我从皇宫直接过来的,反正得赶路,来你这儿也是赶,回府也是赶,有什么不同?” 在他心里,她在的地方便是家。 小闲收了帕子,轻轻依在他怀里。 叶启伸臂揽住小闲的腰,袖袖和青柳脸色绯红,悄没声息退了下去。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良久良久,小闲才抬起头,凝视叶启的脸,却只见到他光滑的下巴。小闲道:“我去东市了。” 叶启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亲了亲小闲的额头。 “那么好的铺面,怎么就送了我呢?”小闲嗔怪道。 笑意便从叶启眼底溢了出来,拉着小闲在矮榻上坐了,柔声道:“给你备下的嫁妆呢。” “嫁妆?!”小闲轻呼出声,瞬间明白,胸臆间便被满满的感动充满了。 以父亲的古板刚正,哪里能为她积攒下什么嫁妆?可是最近几年,攀比之风大盛,京城富贵人家嫁女,嫁妆已经高达两万两以上。叶启这是为她考虑,生怕别人说三道四,特地先过户到她名下,以后就算有人起疑,也不会说闲话。 小闲双手环住叶启的腰,头靠在他胸前,道:“这些天,夫人给你气受了吧?” 母亲自从跑去秀王府与秀王妃打了一架后,回来便开始歇斯底里,不仅派人盯他的梢,查他的岗,还天天找碴和父亲吵。 秀王府自然有皇帝派去的人,这边打架,那边便把消息递进宫里。皇帝去了紫宸宫,和翁贵妃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然后,翁贵妃便放出话来,丹阳公主自不娇生惯养,可是要找一个温柔宽厚的婆婆的,太剽悍的婆婆,丹阳公主承受不起。 只是这话,却不方便告诉小闲,没的增加她的心里负担。叶启挑开心的话说,道:“太后要为三皇子说亲了呢,你知道挑来挑去,挑中谁家吗?” 三皇子十七岁了,要搁在寻常人家,都当爹了。 小闲见叶启避而不谈,心里更是担忧,仰着脸看他,道:“说了谁家的姑娘?” 叶启笑道:“你想都想不到。千挑万选的,最后选中翰林编修伍思略家的闺女。” 小闲很是意外,道:“为什么会选中他家?” 皇室不是最重血统,最讲究门当户对么?怎么找了翰林这样一个清贵的亲家? 叶启笑道:“三皇子听说,也很是意外。我们便商量着要去会会这位伍氏,你猜怎么着?” 他笑逐颜开,胸膛微微起伏,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小闲眸中现出痴迷之色,道:“怎么样?” 叶启先笑了一阵,才道:“我派人去打探,得知伍氏要去报国寺进香,我们便扮做香客,一大早赶了过去。到的时候,刚好伍氏下车……” 说到这儿,他已笑得不行。 小闲好奇心起,道:“不会是伍氏特别美貌,三皇子做了出格的事吧?” 若是如此,皇帝一定饶不了他,御史们弹劾的奏折淹也淹没了他。想必叶启也不会乐成这样。话一出口,小闲便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叶启拉了小闲的手道:“哎哟,笑得肚疼,快帮我揉一揉。” 这时的他,哪里还有平时身姿挺拔如松的样子。小闲的手隔着圆领缺骻袍,触到他平坦结实的小腹,手指微僵,心跳不由加速。 抬起头,却瞧见他亮晶晶的眼睛,和眼睛中喷出的一团火。 小闲猛地抽回了手。 叶启的脸红红的,别过脸去,道:“伍氏头戴幂篱,长什么样倒没瞧见,只是那身材,滚圆滚圆的,好生福态。周十四一见便笑出了声,三皇子脸上挂不住,推了周十四一把,周十四没提防,脚下一个趄趔。 “我们打闹,本来也没什么,没想到那伍氏竟会差身边一个小丫鬟过来训斥我们,说我们乃是登徒子……” 说到这儿,叶启笑得喘不过气,再也说不下去了。 小闲望见他绾着墨发的后脑勺,一颤一颤的,不由也笑了起来,道:“三皇子不满意这茬婚事啊?” 想来他们一定不仅仅是互相推了一把,肯定还有别的出格行为,要不然伍氏也不会气得支使丫鬟去训斥了。只是,报国寺的僧人还没说什么呢,她也太多管闲事了。 叶启好容易笑歇了,回头道:“可不是,最近正和太后闹着不要这门亲呢。” 小闲听他声音有些嘶哑,便从他身边离开,拿火折子点亮几案上小泥炉里的银霜炭。 叶启忙道:“你怎么做这个,唤袖袖来吧。” 小闲不想屋里多个人破坏两人的独处,笑道:“我烧火煎茶,我们再说会儿话。” 叶启从怀里抽出锦帕,拿起小闲的手,细细擦了。雪白的锦帕上还带着他的体温,以及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儿。 他以前只在屋里熏淡淡的百合香,衣裳上是不用熏香的。小闲凑近细细闻了,道:“这是什么香?” 刚才只顾说话,怎么不觉得? 叶启笑道:“翁贵妃新制的香,呈给陛下的。我在奉天殿站了一天,不知不觉身上便带了这个香味儿了。” 难怪呢。 小闲想像皇帝那么一个老男人,屋里熏这么浓的香,不由抿着嘴笑。那弯弯的眉眼,调皮的神态,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叶启看呆了。 室内一时静谧。 紫砂壶里的水咕噜冒泡,小闲去提壶,叶启才回过神,忙道:“小心烫。”抢着接了。 袖袖恰在此时在门外低声道:“姐姐,阿郎来了。” 小闲吃了一惊,道:“父亲怎么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又下雨,他还没歇下么? 小闲想着铺面的事还没细说,还有魏国公府的情形式没有问,叶启却已道:“我先走了。” 半夜三更的,就算没做什么事也是有嘴说不清。叶启主意已定,开了门,闪进雨幕里,飘身而去。小角门儿原没关死,一推便开了。 这边,柳慎的声音继续喊着:“小闲,你可歇了?” 接着便是砰砰的拍门声。 小闲深呼吸,示意站在小角门边的青柳开门。 门儿才下了栓,柳慎已闯了进来,急吼吼道:“小闲呢?” 小闲见他没有撑伞,雨又大,浑身都淋湿了,又想到刚才叶启走的时候也没撑伞,不由看了袖袖一眼。 袖袖脸色苍白,看来吓得不轻。 袖袖是这个时代的人,自己可是来自现代,又没干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小闲沉住气,道:“父亲怎么不撑伞,瞧瞧都淋湿了。” 说话间,青柳已把油纸伞递给柳慎,柳慎并没有接,直接冲过来,道:“你今天去东市了?可是发生什么事?” 小闲让袖袖取干净毛巾来,一边把柳慎往堂屋让,道:“是,去东市逛了逛。” 柳慎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保持迈过门槛的姿势,愕然看着小闲。 小闲不解,道:“发生什么事了?” 柳慎叹气,进了屋子,也不坐,只是盯着小闲看,半天才道:“外间都在传,你为魏国公府做保,一保便是四千两银子。可是真的?” 一晚上来了几拨同僚,他就觉得不对劲,再听他们对自己极尽奉承之能事,更是让他诧异。细问之下,才知原来外间都在传他有万贯家财,比魏国公府还富有。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工部那些同僚近水楼台先得月,马上箅下礼品过来套近乎。 他再三解释,他靠俸禄过活,却再也没有人相信。 最后,还是一个比较厚道的同僚道:“你若没有万贯家财,你家千金哪能为魏国公府做保?你可是比魏国公府还有钱哪。” 他一听就懵了,把那同僚丢在前院堂屋,一溜烟跑来向小闲求证。 要不然也不会把门拍得砰砰响,像要拆墙似的。 小闲不过跟乐氏游了一次曲池,平时并没什么交际,自以为没有人认识自己,怎么消息传得这般快? 她不知怎么解释好。 “你哪来的银两?”柳慎一见小闲的神色,心里明白传言不虚,不由痛心。他清清白白的女儿,哪来的银子? 小闲苦笑,道:“女儿不过见义勇为,给王氏一个台阶下而已。哪里用得着出半个铜板?” 柳慎断然不信,道:“俗话说无商不奸,那等商贾最是奸滑不过,你若没有把银票押在哪儿,他怎肯让你做保?” 要不然,为什么消息会传得这么快呢? 小闲挠头,大家都这样想吗? 福哥儿不敢进后院,在角门边跳着脚道:“阿郎,兵马司郎中赵大人求见。” 平时门可罗雀,今儿怎么来这儿多官员?真是见了鬼了。福哥儿一边腹诽,一边禀报。 兵马司!他一个工部郎中,什么时候跟兵马司搭上线了?柳慎头痛地道:“请进来吧。” 这下真是捅娄子了。望着柳慎急急离去的背影,小闲头痛不已。 当时围观的人那么多,到底是谁认识她,并把消息散布出去,有什么目的呢?王氏不会散布出去,这是一定的。 小闲想不出头绪。 袖袖急道:“等会儿阿郎回来,要怎么跟阿郎解释?” 这才是重中之重呢。 小闲苦笑道:“你有什么办法?”r1152--44631+d034682--> 第167章 为难 又是一个听风就是雨,跑来巴结盼高升的。 柳慎忍气把那位素未谋面的兵马司赵大人送走,脸黑如锅底,再次来到后院。 “为什么那么多人和我走动?”他苦涩地问小闲。 小闲心虚地咳了一声,道:“女儿怎么知道?” 她只是一个闺阁女子,不过是和乐氏游了一趟曲池,带着袖袖青柳逛了一次东市,哪里就能知道官场中事了。 柳慎闭了闭眼,把一腔怒火压了下去,道:“郑国公府有权有势,乐夫人≮↙wan≮↙shu≮↙ba,⊕ans∞☆om为什么会认你为义女,邀你一同出游,送你银钱?” 是女儿对她有大恩,还是女儿特别出众?这个疑问,这些天总在柳慎脑海挥之不去。 不过两年,眼前的女儿,已经陌生得很了。 他虽然暗中访查过,可是高门大户的,他又能访查到什么?在官场中,他是一个孤臣,没什么朋友,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小闲不敢看父亲的眼睛,低声道:“不过一见如故罢了。” 柳慎更不信了,大声道:“你与她,地位悬殊,哪里来的一见如故?” 说到这里,本来脑中如浆糊一般混沌一团,突然清明起来,道:“莫不是她想把你送进宫去?” 细看女儿,虽然年龄幼小,但出落得清丽难言。若是郑国公府有心挑一个合适的人进宫,陪伴圣驾,以女儿的美貌,自然是胜任的。 自以为真相了的柳慎。只觉一阵阵晕眩,早就说那些权贵没一个好东西了,连他宝贝女儿的主意也敢打。 小闲哭笑不得,道:“哪有此事。陛下乃是有道明君,哪里会近女色了?再说,郑国公府怎么可能用女色固宠?父亲想多了。” 柳慎松了口气,道:“没有最好。” 他回到前院,想了半夜,一早让小书童去卢国公府投拜贴,求见卢国公。这件事。不当面问清楚。他是吃不下睡不好了。 还没到衙门,离得老远的,一个三络长须长相清癯中等身材的男子便笑着向他拱手,道:“柳大人。好遇。好遇呀。” 柳慎两眼瞪得老大。结结巴巴道:“华大人,你这是……” 这位华侍郎,平时可是眼高于顶。一向当他是空气的。 华侍郎笑吟吟地道:“等会儿到我公庑中来,我们叙叙话。” 这是要与他结交么?柳慎只觉浑身不自在。 进衙没多久,小书童哭丧着脸回来,道:“郑国公府把拜贴退回了。” 柳慎很是吃惊,道:“你可问清楚了?” 乐夫人如此看重小闲,郑国公怎么会不把他这位父亲放在眼里呢? 小书童道:“小的好说歹说,那门子就是不肯通报。小的身上又没有银钱可以打点,正在没办法的当口,刚好一位郎君带了一群人出来。小的拦住那位郎君的马头,把拜贴递上。那位郎君瞧了一眼,把拜贴掷回小的身上,纵马而去。” 柳慎挠头的时候,一个身着员外郎官服,年约五十的男子引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厮进来,道:“柳大人,卢国公府有人找你。” 那小厮递上拜贴,道:“请柳大人跟小的走一趟吧。” 大红的拜贴,上面写的是卢国公府四个隶书大字。却是以卢国公府叶德的名义相邀。 柳慎一头雾水离开时,工部上下议论纷纷。有人开玩笑道:“他也就是个表面清高的,瞧见没,一见了卢国公府的贴子,跑得那叫一个快。” 这话,引来一阵哄笑。不少人心里酸溜溜的,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充军流放的柳木头,能混得这般风生水起。 ………………………… 小闲也是半宿没睡,一直听外面的叮咚雨声,三更天雨停后才朦胧睡去。 才用过早膳,送柳慎出门上衙,宋十七便盛装而来。 雨水把树上的嫩芽洗得青翠欲滴,宋十七娘恰似那嫩芽般,让人眼前一亮。一条翠绿色的糯裙,偏化着精致的妆,头上插着金灿灿的步摇,一步三摇而来。 “不愧是郑国公府的义女,妹妹不仅为人豪爽,还是个小富婆呢。”宋十七娘的笑容较之前几日又热情几分。 外面在轰传发生在东市的事,她们姐妹听到可着实吃了一惊。她们是根正苗红的嫡女,全部私房钱加起来也没一千两呢。 小闲道:“姐姐快别说笑了,也不知谁把这个消息透了出去,现在家父以及小妹都焦头烂额呢。” 简略把昨晚的事说了。 宋十七娘咯咯娇笑,道:“我也想来抱妹妹的粗腿呢。” 要不然怎么一上来便姐妹相称?她是谁?她是京城名缓圈中有名的淑女,可不是随便便与人搭讪的。 小闲道:“不过是掌柜的瞧在卢国公府的面上,给我面子罢了。我哪里有什么钱呢。” 宋十七娘笑笑不语。这话也就哄哄小孩子罢了,谁信呢。 袖袖摆上点心,小闲煎茶,说了一会儿闲话,宋十七娘把话题转到画舫中去,道:“怕是因为三皇子也去,所以才分坐两只画舫吧?” 小闲笑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外间传言,叶三郎与三皇子一向交情极好,却不知是不是真的?三皇子与郑国公府可有走动?我瞧着,那天周十四郎也在座吧?” 她的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悦耳极了。 小闲分了茶,笑道:“姐姐想说什么?” 宋十七娘便遣了屋里服侍的丫鬟。她既如此作态,小闲也只好让袖袖青柳去廊下候着。 屋中只剩她们两人时,宋十七娘娇羞无限地道:“不知三皇子可订亲了?” 果然为三皇子而来。小闲想起叶启说的伍氏的话。噗嗤一声笑,又觉失态,忙收敛心神,道:“这个,倒不曾听过。” 皇家把消息瞒得好紧,却不知伍氏知不知道自己曾与王妃之尊擦身而过呢? 宋十七娘佯怒道:“我很可笑么?” “没有没有。”小闲忙道:“我是想起另一桩事来,姐姐勿怪。” 宋十七娘脸色稍霁,道:“我就说嘛,妹妹并不是这样的人。” 小闲道:“还真没听说三皇子订过亲。不过,也许我消息有误。” 也有可能订了亲。只是小闲不知道。 宋十七娘眼睛亮晶晶的。道:“郑国公府深得陛下看重,可不是我们这些三等勋贵能比,所以消息通透些。家母一直希望我能嫁个好夫婿,却不知谁是我的良缘。” 怂恿小闲去请乐氏出面为她说媒原是她设计好的一环。要不然。她又何必纡尊降贵。跑这一趟。 小闲装傻,道:“梁国公府不是名声显扬么?怎么……” 宋十七娘开始大倒苦水:“哎呀,你是不知道……” 小闲不想知道。她自己麻烦一大堆。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好容易听宋十七娘倾诉完,小闲为难地道:“三皇子是陛下长子,照理说,眼界应该很高。姐姐美若天仙,又是名门之后,与三皇子倒是良配。只是,我地位低微,与义母又隔着一层,倒不好为姐姐说话。” “你看,谁能说得上话呢?”宋十七娘忙道。 小闲蹙眉想了半天,道:“姐姐该与令堂商议才是。” 宋十七娘便叹气,道:“家母也只逢年过节才得以进宫,进宫后也不得与太后、皇后说得上话,不过随着众人参拜罢了。” 要不是梁国公府落魄到此地步,她何必抛头露脸搏名声呢。 小闲只是为难地看她,并不说话。 看看近午,宋十七娘不得不留下多多走动的话,告辞离去。 小闲与袖袖闲话,道:“太后必定把勋贵人家适龄的姑娘都过了一遍,既然觉得她不适合,自然有不适合的道理,知道内情的人,谁会去触这个霉头?” 袖袖皱了皱小鼻子,道:“她好势利,要是我,也不要她。” 一句话把小闲逗笑了。 ……………………………… 小厮把柳慎带到卢国公府的门房,把他丢在那儿,便走得不见人影。 柳慎一直在门房等着,眼看太阳越升越高,门子们开始吃午饭,他又饿又渴,只有干瞪眼的份。 太阳从正中开始西斜,还是没人来叫他。 他实在坐不住了,只好问一个胖胖的门子:“小哥,请问国公爷唤我何事?” 胖门子瞪眼道:“我哪里知道?国公爷刚才出门去了,你为何不问他?” 柳慎大吃一惊,道:“国公爷出门了?” 进进出出的人挺多的,他并没有看到一个蟒袍玉带的人骑马出去啊。 胖门子翻了翻白眼,道:“是啊,半个时辰前,一辆挂湘妃竹帘儿的马车驶出府去,车侧不就是我们府的标记么?” 柳慎傻了眼,他哪里记得什么标记。不过半个时辰前倒是有一辆豪华马车驶出去。 “那国公爷唤我来,有什么事?” 胖门子道:“不知道。你去门外坐着等吧。” 连国公爷都不愿搭理的人,门房可是不收留的。他毫不留情把柳慎赶了出去。 柳慎无奈,只好步出门房,来到大门前的台阶上。 “喂喂喂,好狗不挡道知不知道?一边站去。”胖门子喝道。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依然没人理他。柳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禁左右为难。 “柳大人?你怎么在这儿?”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美少年勒马在他面前道,随即翻身下马。(未完待续……) 第168章 怨气 叶启瞧见在大门口发呆的男子是柳慎,忙翻身下马,满脸堆笑,道:“柳大人,你这是……” 柳慎不认识叶启,见少年气质不凡,衣着高贵,前呼后拥,最主要的是,居然有人主动搭理他,于是道:“请问是……” 跟在叶启身后的顺发道:“这位是三郎君。” 柳慎恍然,道:“原来是三郎君,小女小闲,多承三郎君照拂……” 都说卢国公府的三郎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果然名不虚传。 叶启打断他的话∟wan∟shu∟ba,↖ans■←om,道:“柳大人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吃碗茶?” 柳慎很尴尬,道:“这个……” 总不好说在这儿等了一天,没人搭理吧?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柳慎又不善撒谎,一下子张口结舌起来。 好在叶启没有再问,把缰绳丢给顺发,束手做请。 柳慎为难地道:“不知府上哪位把我叫来……” 若不说清楚,到时候叫他来的人找不到人,耽误正事可怎么办? 叶启吩咐:“就说我请柳大人去启闲轩吃茶,若是有事,到启闲轩找吧。” 把柳慎赶出来的胖门子后背上全是汗,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小的晓得。” 叶启头前大步走了,一群小厮把柳慎拥进角门。 柳慎不敢乱看,眼观鼻,鼻观心,跟着小厮弯弯曲曲走了三四刻钟,进了一个四扇红漆大门的院子。 一个身姿婀娜的婢女端了托盘进来。柳慎垂下眼帘,只看自己放在膝上的手。 剪秋却吃了一惊,怎么小闲的父亲会到这里来?匆匆放下托盘,让书宁进来侍候,自己避开了。 点心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柳慎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咕咕声。他满脸通红,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叶启仿佛怔了一下,然后若无若事地道:“我这里的点心还略微吃得,柳大人尝一尝便知,味道很是不错。” 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柳慎在叶启热情地劝说下。还真取了一块淡黄色的点心。那叫不出名字的点心入口即化,口腔中充满香甜,他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了。 叶启亲自煎茶,待他把四碟点心全吃了。又吩咐再上。这下子。柳慎再也不好意思了。出声阻止。 唉,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卢国公府来了。 叶启并不勉强,笑着再分一碗茶推到他面前。道:“润润喉吧。” 柳慎脸红似关公,这茶,吃得可就没滋没味了。 顺发悄悄进来,道:“是夫人拿了国公爷的名贴请柳大人过来的。不巧,魏国公府那边有事,夫人只好先过去了。” 不过是一个五品的京官儿,羞辱了也没什么。 叶启眼睛眯成一条线,道:“夫人回来了没有?” 顺发瞟了柳慎一眼,没吭声。 叶启微微点头,道:“你下去吧。” 顺发应是,轻手轻脚退下。 叶启笑道:“想来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柳大人先回去,若有事,某派小厮去传话也就是了。” 柳慎一时回不过神,道:“什么?” 难道让他白等一天不成?他还有很多公务需要处理呢,此时正是治里河堤的最佳时机,他可忙得很。 叶启摸了摸鼻子,道:“家母有事回外家,还未回来,在外家住一晚也有可能。我看,柳大人就不必再等了吧。” 再等下去,就得睡大街上了。 “不是卢国公唤下官前来?”柳慎还没转过弯。 叶启扬声道:“去看看国公爷回府了没有,若是回府,请柳大人过去一叙吧。” 柳慎听见门外一个清脆的女声应了一声,然后再没声息,想来是去找卢国公了。 “贵府门子一个时辰前说国公爷外出,却不知回来了没有。”柳慎皱眉道。 他可是朝廷五品官,哪能这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成何体统? 叶启苦笑,解释道:“家里的庶务由家母打理,若是有什么事与柳大人相商,只好拿了家父的名贴相邀。柳大人切勿见怪。” 闺阁女子的名贴只能在闺阁中流传,可不能使动朝廷官员,也不可能下到外男那儿去。陈氏这么做,完全合乎规矩。 柳慎脸上怒气一闪即逝,心里只是想,这些该死的勋贵,连朝廷官员也不放在眼里。 叶启含笑道:“待家母回府,某问清楚后再去工部与柳大人商议便是。” 以叶启的身份地位,这么说话,已是极放低姿态,若是周川在这儿,一定会很诧异,非打趣他不可。 可惜柳慎站到腿抽筋,又饿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得喝,他平时对勋贵又有偏见,这时哪有好脸色。 很快,一个十七八岁,明眸皓齿的婢女进来禀道:“国公爷还未回来。要着人去请么?” 叶启摇了摇头,道:“备车,送柳大人回府。” 书宁应了,自去安排。 叶启送走柳慎,来到上房,陈氏刚传膳。 “三郎回来了?”陈氏笑道:“一起用膳吧,想吃什么,让厨房做了端上来。” 叶启在陈氏对面坐下,与陈氏隔着一张食案,食案上摆满了菜肴。 “娘亲为何要戏弄柳慎?”叶启缓缓道。 陈氏笑着睇了叶启一眼,眼中有得意,也有怨毒,道:“我想戏弄便戏弄,有何不可?” 以为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便幻想嫁进卢国公府,做梦去罢。 叶启静静看了她半晌,一言不发起身走了。 陈氏顿觉没有胃口,把筷子一丢。道:“撤下吧。” 柳慎生了一肚子气,打着饱嗝,回了家。 柳洵已经回来,来回在门口看了几趟,见是卢国公府的马车送父亲回来,奇怪地道:“父亲怎么与卢国公府走动?” 不是最讨厌这些仗势欺人的勋贵吗? 送他来的是顺发,翻身下马,笑道:“柳大人凑巧与我家郎君遇上。不知小闲可在家?” 柳洵道:“小闲不方便见外男。” 不过是一个小厮,小闲怎么能随便见呢? 顺发本想把来龙去脉跟小闲说一说,让小闲开解一下柳慎。见柳洵神色不善。柳慎又怒气冲冲,只好摇了摇头,上马走了。 听了全过程的小闲好一阵无语。明显就是陈氏拿父亲出气,要不是叶启看在她面子上。这会儿父亲还在卢国公府门口吃西北风呢。 “哦。对了。”柳慎道:“你平时做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点心,味道好象还不错。厨房里还有没有,让你哥哥也尝尝。” 这都哪儿跟哪儿?小闲不解。 袖袖已去厨房端点心。道:“阿郎哪里知道,卢国公府的点心,就数娘子做的最好吃。外间都在传,卢国公府有一个会做各式点心的丫鬟,说的就是娘子。” 让你吃你说奢縻,应该禁止,现在倒想吃,什么人呢。 柳洵问小闲:“妹妹在卢国公府时可曾受到虐待?” 小闲道:“没有。”又带着撒娇的口气道:“我饿了,我们用膳吧。” 天早黑了,掌了好一会灯了,要是平时,早就吃过了。 柳慎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女儿挨饿,心痛得不行,把对卢国公府的怨气先放在一边,道:“吃饭吃饭。” 过了两天,叶启来到工部。自有工部尚书余庆亲自迎进去,吃茶闲谈间,叶启漫不经心地提起柳慎,余庆忙让人把柳慎找来。 柳慎的气还没消。 “下官正忙着,没有闲情陪三郎君叙谈。”他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完了朝余庆拱拱手,头也不回走了。 这是对待长官的态度?人家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等闲巴结不上,你好歹陪着坐一会啊。余庆哭笑不得,只是没口子向叶启陪不是。 叶启和颜悦色道:“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过闲着没事来逛一逛,这么客气做什么呢。” 余庆连声称是,道:“择日不如撞日,若是三郎有空,我在富贵锦订一桌酒,我们好好阔契阔契。” 叶启应了。 这一桌酒直吃到太阳西下,余庆吃得熏熏然。 第二天上衙,把柳慎叫来,道:“你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叶三郎在席间特地叮嘱我照拂你。说不得,我只好多担待你一些。” 柳慎哪里相信,翻了翻白眼,待余庆说完,衣袖一甩,走了。 四千两的传言余庆是听过的,再联想到叶启席间说的话,再也坐不住了,唤了亲信的小厮,道:“你去打听打听,柳慎与卢国公府可有交集。” 他能坐稳工部第一把交椅绝非幸运,那可是呕心沥血才得来的。 那小厮也是个人才,不过七八天,便访查到了,禀报道:“原来柳大人的女儿曾是叶三郎的婢女,柳大人官复原职才接回来的。” 这就解释得通了。 余庆抚着胡子,道:“柳家小娘子年芳几何,可曾订亲?” 若没有订亲,说不得,他只好和柳慎这个老古板做亲家了。 小厮道:“大人的意思……” 余庆的意思他秒懂,只是担心主子婢女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没的污了尚书大人的名头。 余庆笑道:“叶三郎少年才俊,若是动了心,早收做妾侍,何必归还柳家?这等犯官家眷,一向是卖了死契的。想来,这位柳小娘子举止不凡,很得叶三郎看重,因而眷顾柳慎这个老古板。可笑柳慎得了女儿的福,还不自知。” 小厮道:“大人英明。” 一溜烟再去探听了。(未完待续……) ps:感谢miacat投的粉红票。 这个月粉红五票。感谢亲们的粉红票,说好十票加更的,我想加一章两千字的小章,感谢亲们的支持,同时为下个月求票。下月若是十票粉红,加更四千哦。 加更的,明天上午八点上传哦。 从明天开始,每天两更四千。第一更大概在十二点左右,第二更依然在晚上八点,希各知照。求订阅~ 第169章 有意 今年天热得早,奉天殿屋角已摆上了冰。 皇帝把朱笔搁在笔架山上,揉了揉手腕,内侍忙把晾得刚刚好的煎茶奉上,又摆上两碟子点心。 皇帝吃了一口茶,道:“别弄乱奏折。” 长长的几案上放了四大摞高高的奏折,皇帝的面前,刚摊开一本。 内侍惶恐道:“奴才该死。” 忙不迭把点心撤下,回头向扛着大刀站在冰盆旁边神游太虚的叶启使眼色,希望叶启帮着说两句好话。 皇帝吃了茶,出了一会儿神,再看奏折,可是看了两页,突然啪的一声,把奏折甩在几案上。 屋里服侍的内侍吓了一跳,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叶启也吓了一跳,侧过脸望过来。目光与看他的皇帝遇上了。 “过来,陪朕说说话。”皇帝道。 叶启把大刀靠墙放好,走过来笑道:“谁惹陛下生气了?” 皇帝把奏折甩给叶启,道:“你自己瞧瞧。” 奏折题目叫,洋洋洒洒一万多字,哆哩哆嗦,引经据典,说的只有一个主题,太祖皇帝立国之后分封从龙之臣是不对的,后果是严重的。因为这些有爵位的勋贵,一个个是寄生虫,除了吃掉粮食没有别的用处。 叶启边看边笑,皇帝瞪他,他也笑个不停。可是看到最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末尾署名是:臣柳慎。 连一百多年前的太祖皇帝,皇帝的老祖宗都挖出来骂,柳慎这是嫌命长吗?他是不是非要来个抄家灭族才觉安心? “呃……柳慎素有铁汉之称,陛下素有明君之名。是君臣相投……”叶启搜索枯肠,道:“正所谓,有贤明的国君,才有忠肝义胆的臣工。若不是陛下圣明,柳慎哪里敢弹劾勋贵?” 他不仅把皇帝的祖宗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带着把勋贵阶层也得罪光了。不就是母亲戏弄他一番吗。怎么能这样偏激呢?叶启心里直叹气。 皇帝似笑非笑道:“你这是给朕戴高帽子?” 叶启苦笑。道:“臣是实话实说。” 皇帝挥手对由侍道:“都下去。” 待内侍们退出去后,他道:“你可是中意柳氏?” 皇帝手底下有密探,大臣们的举动大多在他眼里,他得知自己与小闲多有来往。叶启并不奇怪。只是刚刚为柳慎说情。便被皇帝说破。饶是叶启淡定,也不好意思,干笑道:“这个……” 皇帝呵呵笑道:“照你说。朕若整治他,便是昏君?他不是讨厌勋贵吗?行啊,朕即日下旨,把柳氏许配你,他与勋贵做了亲家,朕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啊……”叶启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皇帝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道:“你母亲想为你求娶丹阳,被太后拨了面子,最近上窜下跳的,天天缠着贵妃。若是你的亲事定了下来,贵妃也可以免了这些麻烦了。” 叶启并不是没有想过求皇帝赐婚,但是小闲过门之后总得与母亲相处,强扭的瓜不甜啊,以后母亲要整治小闲,还不是手到擒来? “陛下,柳氏年龄还小,过两年再议亲也不迟。”叶启推辞道。 你老人家就别掺和了。 皇帝轻拍几案,道:“就这么定了。先把亲事定下来,待柳氏及竽再成亲不迟。”说着喊内侍:“拟旨。朕倒要看他还有何话说。” 柳慎有独立的公庑,地方不大,约两丈余。这会儿,与他相对而坐的是有一部好看的胡子的华侍郎。 华侍郎屈尊到这儿来,对面门儿的同僚很是吃惊,已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柳慎心里存了事,早上来工部之前,已去棺材店订了一口薄板棺材。华侍郎客气话说了两萝筐,他全然没听进去。 看他心不在焉,若是往日,华侍郎定然发作,现在却不同。他略一沉吟,单刀直入道:“实不相瞒,本官今儿前来,是受尚书大人所托,来做一回月老的。” “哦哦。”柳慎随口应着,心里却在想,不知皇帝看到奏折没有,想来龙颜大怒也就在这两天了,但愿不会波及儿女,只杀他一人。 “柳大人,”华侍郎提高声音道:“尚书大人有一子,今年十四岁,与令千金刚好年龄相当。尚书大人有意与你结为儿女亲家,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这截木头真是不开窍,无论他怎么说,都没有反应,他也只好摒弃所有华美的辞藻,有一说一了。 “哦哦……什么?”柳慎随口应着,待得反应过来,眼睛便瞪圆了。 尚书,那是正三品的高官,也算得上位极人臣了。除了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宰相,就算这个官儿大。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五品官,余尚书凭什么与自己结为儿女亲家? “不不不,”他连连摇头,道:“小女高攀不上,高攀不上。” 再一想到女儿是卢国公夫人的义女,气息又弱了,道:“小女年幼,还想再留在家中几年,望华大人周旋。” 说得好象余庆要抢亲似的。华侍郎失笑,道:“令千金品貌娴淑,与余大人家的五郎正是良配呀。尚书大人可是探听清楚,才请本官做这个冰人的。还望柳大人切勿推辞。” 瞧他这慌慌张张的样子,难道生怕余庆挖坑让他跳?他想了想,提点道:“若能与尚书大人结亲,柳大人在官场中可就如鱼得水了。” 他特地一口一个尚书大人,正是为此。 以后捅了娄子,也有余庆拉一把。昨天余庆下贴子请他过府,说要与柳慎结亲,他虽然一口答应下来,却想了一晚上怎么也想不通。余庆怎么会看上柳慎这个老古板呢?摊上这样一个亲家,以后怕是有得苦头吃了。 柳慎苦笑道:“华大人有所不知,小女年方十二,下官充军时又分隔千里两年,正想享享天伦之乐,让她承欢膝下,怎忍让她早嫁?” 一句话没说完,外边一叠声道:“圣旨到,柳慎接旨。” 工部中人人侧目,若说余庆接旨,那是常有的事,现在怎么越过余庆这个主管官? 柳慎只觉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来得好快啊,他还没有和儿女话别呢。 华侍郎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道:“柳大人圣眷正隆,让人羡慕呀。” 难怪余庆不惜搭进一个儿子,与之结交了。(未完待续……) ps:亲们,儿童节快乐~ 求票票,求订阅。 第170章 为之 内侍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堂中回荡,震得众人耳膜嗡嗡响。 众人面露难以置信之色,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官儿,皇帝会特地下旨赐婚? 内侍念完,把圣旨递给柳慎,双手拱了拱,道:“柳大人,恭喜,恭喜啊。” 柳慎呆呆接过,嘴唇嗡嗡,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皇帝没有抄他的家,灭他的族,更没有杀他,而是让他与卢国公结为亲家?他这是做梦么? “柳大人,恭喜,恭喜啊。”一众同僚纷纷上前道。∫∵wan∫∵书∫∵ロ巴,a●nshu$ba. 一张张笑脸呈在眼前,柳慎却呆若木鸡。 华侍郎眼露敬畏的神色,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所以连余大人都推了,原来是攀上高枝了。余庆虽是书香门第,却并不是出身大族,哪里比得上传承百余年的卢国公府。何况叶三郎少年得志,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却不知柳氏女何德何能,能得此娘缘? 华侍郎恍然大悟的当儿,余庆已听说此事。他从办公的公庑赶了过来,刚好瞧见内侍向柳慎告辞,柳慎呆呆站着。 “公公辛苦了。”余庆马上迎了过去,拱手笑道:“快请吃碗茶再走。” 内侍笑道:“余大人不必客气,咱家还得回宫复旨,这茶么,可没时间吃了。” 送走内侍,余庆看了陪在一旁的华侍郎一眼。 华侍郎会意,跟在余庆身后进了他的公庑。 “这么说。他不仅与郑国公府有来往,跟卢国公府关系更密切?”听完华侍郎说了做媒的过程,被柳慎毫不犹豫的拒绝,余庆并没有生气。在房中来回踱了几圈,道:“看不出来,这个老古板人事上还真有一套。” 一个五品官,想搭上勋贵已是异想天开,能得勋贵看重,更加难于上青天了。 两人商议半天,不得要领。 余庆吩咐长随道:“请柳大人过来一趟。” 柳慎混混沌沌的。人家让他坐他就坐。让他吃茶他就吃茶,全然不知身在何处,要做些什么,倒把同僚乐坏了。都笑道:“柳大人欢喜得傻了。” 卢国公府也接了旨。陈氏当场晕厥过去。叶德忙着请太医。一时间,阖府鸡飞狗跳。 薄太医进宫为太后诊平安脉,不得空儿。刚好平时在府中走动的李太医在,只好请了李太医过来。 “急怒攻心,没什么大事。”李太医开了舒肝理气的药,道:“将养几天就好了。” 叶德道谢,送了出来。 李太医走到门口,想起什么,道:“听说三郎的婚事定了下来,是陛下做的冰人?恭喜……” 一句话没说完,明月奔出来道:“太医留步,夫人……又晕过去了。” 李太医愕然,这叫什么事? 好在医箱里有现成的针,李太医用了针,陈氏才悠悠醒转。睁眼见到李太医那张清癯的脸,她只觉得头晕,很失态地拉过被子盖住了脸。 叶德请李太医到外面坐,吃了茶,问了病情,送上诊金,把人送走后,对汪嬷嬷道:“我看这李太医医术平常得紧,说是醒来,就没醒利索。” 汪嬷嬷抹着额头上的细汗,道:“李太医人情世事上欠缺了些。” 他哪里知道现在夫人最听不得婚事的字眼呢。 “快去煎药吧。”叶德道:“瞧把我累的,我去书房歇会儿,三郎回来跟我说一声。” 汪嬷嬷不敢多话,送了他出去。 陈氏在江嬷嬷搀扶下坐起来,道:“一定是三郎搞的鬼。怎么他说什么皇上信什么呢?堂堂一国之君,没个主见,像什么样子!” 江嬷嬷吓得顾不得尊卑,紧紧捂住陈氏的嘴,道:“求夫人看在阖府近千人的份上,口下留情,万万不可胡言乱语。” 陈氏差点被她捂死。 汪嬷嬷安排心腹仆妇去煎药,和明月前后脚进来,一见这情景,两人大惊。 待得江嬷嬷松了手,陈氏大大喘了两口气,道:“我是不准那个贱婢进门的。” 江嬷嬷为表忠心,率先出主意道:“若是不让她进门,夫人怎么拿捏她?只有让她进了门,搓圆搓扁随夫人的意,到时候让她立规矩,整治得她死去活来,谁又能说什么?” 明月听着心里不落忍,看了江嬷嬷一眼。 陈氏却眼前一亮,手在锦被被面上用力拍了一下,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个主意。”又夸奖江嬷嬷道:“看不出来,你鬼心眼倒多。” 汪嬷嬷不咸不淡道:“可不是,她一向脑子灵活。” 陈氏坐直身子,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待我身子大好了,马上请媒人过去提亲,年内便娶进门来。哼,我倒要瞧瞧,她能撑多久。以为卢国公府的媳妇是那么好当的?” 明月小小声提醒:“夫人,圣旨上说了,小闲年龄还小,待及笈再行迎娶。” 陈氏白了她一眼,道:“陛下可把丹阳公主许了人?” 她倒想看看是谁家敢虎口里夺食,跟她抢儿媳妇。 汪嬷嬷道:“这个倒没听说。” 以前在第一时间内把消息传来的是秀王妃,陈氏进宫探听肯透露的是翁贵妃。现在与秀王妃撕破脸,翁贵妃又对陈氏避之不及,一时间竟没有人了。 陈氏恨恨道:“我白养了这个儿子。” 真是让她寒了心,为了一个女人,连亲娘都算计,竟然耍出求皇帝赐婚这一招来。 明芳端了药碗进来,陈氏气道:“倒了。” 江嬷嬷劝道:“夫人还须保重玉体,才能与那柳氏斗智斗勇呢。” 要搓磨人,也须有副好身板才行。 陈氏一想不错,仰脖子把药喝得点滴不剩,咬牙道:“看是谁长命百岁吧。” 这是要死磕的节奏么?明月欲言又止,明芳却不明所以,望向明月,意示询问。 “去,看看那个混帐行子什么时候回来。”陈氏道。 既然他要那个贱婢不要娘,从今以后便不是她的儿子了。 消息传开,太后特地把叶启叫去,叮嘱道:“已经是订了亲的人了,可不许再顽皮啦。”又赏了一个羊脂玉瓶给他:“就当是本宫的贺礼。” 叶启道了谢,涎着脸道:“臣已经订亲了,不知三皇子的亲事什么时候定下来?” 太后笑对跟前服侍凑趣的一众妃嫔道:“这小子还得寸进尺了。” 妃嫔们都笑,道:“难得他待三皇子一片心。” 太后便道:“本宫倒是看中了几家不错的,这不是还要相看么?都是你们闹的,要不然那来这么多事。”(未完待续……) 第171章 细谈 这么大的事,当然得好好喝一杯,庆贺庆贺了。叶启被羽林将军、千牛卫将军以及一众同僚拉去富贵锦,直吃到月上枝头,微有醉意才回来。 守在门口的小厮上前悄声把家里发生的事细细禀告了,道:“郎君小心。” 叶启微微颌首,道:“你下去吧。” 上房灯火通明,陈氏得报叶启回来,等不及唤叶启过去见她,气势汹汹带了丫鬟仆妇赶了过来。 叶启刚回启闲轩,接过剪秋递来的毛巾擦脸。 剪秋一↗,a⊕ns±︽m脸担忧,道:“夫人一下子气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怕只怕小闲过门后,日子艰难啊。 叶启道:“有我呢。” 后院是女人的天地,夫人要作践小闲,你能济得什么事?剪秋翻了翻白眼,还来不及说话,一群人呼啦啦冲了进来。 “夫人?你……”剪秋失声道,好在悬崖勒马,把“你不是病了么”这句话吞入肚中,要不然第一个遭殃的一定是她。 陈氏基本没去瞧别人,直直走到叶启面前,抬手便是一巴掌。 叶启捉住了她的手腕,道:“娘亲病体未愈,不宜大动肝火。” 陈氏冷哼一声,道:“你不是我儿子。” 叶启笑,道:“娘亲要早这么说,我就不该求陛下收回成命了。陛下也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像老顽童似的,跟一个臣子置什么气呢。” 陈氏一怔。什么意思这是? 汪嬷嬷劝道:“夫人先消消气,坐下听三郎君慢慢说,指不定当中有什么误会呢。” 被汪嬷嬷抢了先,江嬷嬷狠狠剜了汪嬷嬷一眼。 “醒酒汤呢?怎么还没来。”叶启松开母亲的手腕,转头对剪秋道。 醒酒汤早就在灶上温着,小丫鬟刚端到廊下,一见眼前的阵势,腿肚子早打哆嗦,哪里还敢进去。书宁忙接了,应声道:“这就来。” 吃了醒酒汤。叶启一撩袍袂。在矮榻上坐了,道:“娘亲可要听听今儿在奉天殿中发生什么事?”又道:“都下去吧,一大群人挤在这儿,呼吸都不顺畅了。” “是。”剪秋带了启闲轩的人先退下。 汪嬷嬷见陈氏没反对。也带了人退下。江嬷嬷是最后一个走的。走到门口回头望了陈氏一眼。心想,到底是母子,没有隔夜仇。 待陈氏黑着脸在主位上坐了。叶启才把柳慎弹劾太祖,触怒皇帝的事说了。 “所以你为救他,趁此机会提出赐婚?”陈氏半信半疑,儿子的本事她深知,不会是一石二鸟之计吧? 叶启撇嘴,道:“小闲还小呢,女孩子太早成亲,于生育不利,不要说婴儿会早夭,有时候孕妇也会难产而死。我怎么舍得害她?” 这话是小闲说的,这个自然不能提,要不然母亲一定会说她不知廉耻,还没嫁人便讨论生育的事。若不是小闲坚持再过几年再成亲,他哪里按捺得住?娶小闲的法子多的是,哪里就只有赐婚一条路了?。 陈氏信了。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了解,这孩子一向聪慧,怕又是从哪听来的古怪说法吧。 “任你舌灿莲花,反正我不许她进门。”话虽说得绝对,语气却软了。 叶启笑道:“行啊,那我就一辈子不娶妻。” “你……”陈氏气结。 叶启收敛调侃的笑容,诚挚地道:“娘亲不过是嫌弃小闲的出身不如丹阳和丽蓉。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靠老婆的裙带关系,你看儿子是靠裙带关系活着的人吗?儿子靠自己的本事便能闯出一片天来,哪里用老婆帮衬?我的老婆,那是要在家里享福的。” 陈氏心弦震动,看着叶启半晌无言,神色复杂。 怎么亲生父子之间,差别这么大呢,这到底是谁带出来的?心里转而埋怨起叶德来。 叶德哪里知道儿子一番表白会让自己遭受池鱼之灾?他把新纳的小妾叫去书房,两人嘴对嘴吃皮杯儿,正在兴头上,小厮报三郎君回来了,再报夫人去启闲轩。他只好遣了小妾,自己过来。 掀起湘妃竹帘儿,陈氏劈头盖脸道:“你来干什么?我病了,也没见你在床塌前多坐一会儿。这么大年龄纪不着调儿,你就不能干点让人放心的事么?” 叶德老脸臊得通红,低声下气央求道:“在儿子面前,给我留些脸面。” 叶启无语地低下头。 陈氏接着训道:“……你也知道要脸面?好在儿子不像你,要不然卢国公府还有救吗?瞧瞧你这样子,连祖宗的脸面都丢光了。” 刚与小妾鬼混,左边脸颊上还有半个鲜艳的唇印,难怪陈氏要生气。 叶德低头看看自己,衣裳还算完整。可是老婆一向凶悍,现在心情不好,拿他出气,他也只好忍了。 他干脆一脸傻笑椿在那儿由得陈氏训。 叶启实在看不下去了,道:“娘亲病了,还是早点歇息吧。明儿一早,儿子去请薄太医过来诊脉。” 自家事自家知,陈氏白了他一眼,道:“死不了。” 话是这样说,还是站起来走了,竹帘儿甩得老高,门外候着的丫鬟仆妇呼啦啦跟上。 叶启从怀里掏出锦帕,指了指自己左边脸颊,示意老爹擦一擦。 瞧见了帕子上殷红的胭脂,饶是叶德一向脸皮厚,这时也不禁连耳根都红了。 叶启只当没看见,吩咐整治几个菜,和父亲对坐小酌。 吃了两盏酒,叶德才把唇印的事遮掩过去,道:“你小子聪明,挑了个性子柔顺的老婆。” 当年他也想挑一个温柔和顺的,可是父亲却说,他性子软弱,得挑个有才能,堪当担起卢国公府重任的。陈氏是把卢国公府的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他也没了幸福。 叶启道:“父亲同意这门亲事吗?” “同意,当然同意。”他把胸脯拍得砰砰响,道:“为父就等你言语一声,好请了媒人去提亲。没想到你小子行啊,请动圣旨,哈哈哈。” 他当然同意了,儿媳妇娘家势弱,过门后对他这位老公公可不就得恭恭敬敬的?要是娶了丹阳或者丽蓉,他天天得去请安,哪有半个当老公公的乐趣?陈氏真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不自在。 好在儿子争气啊。(未完待续……) 第172章 得知 小闲从东市挑了些花草,卷了袖子,准备在后院的院子里种些花,免得院子里光秃秃的,又难看,夏天又没个遮阳的地方。 小闲指着位置,青柳挥动锄头,才锄了两下土,顺发来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喘着气道:“郎君让我来告诉你,圣旨在去工部的路上。” 顺发快马加鞭跑来报信的,半路上撞了卖货郎的担儿,丢下一碇五两的银子,那货郎来不及叫骂,已喜不自胜。 小闲一头雾水,道:“什么圣旨?” 自打叶启传出消息,他得到信儿,一颗心便飞了起来,只想快点把喜讯告诉小闲,←wan←书←ロ巴,a≈nshub∞a.这件事,在他心中早就转了千百回,真到小闲面前,却连话都说不清楚。 袖袖笑着倒了温水递过去,道:“先喝碗水润润喉咙。” 顺发咕咚咕咚仰脖喝完,稳了稳气息,打趣道:“恭喜少夫人,贺喜少夫人,陛下赐婚,两家结两姓之好……” 顺发话没说完,袖袖一声欢呼,抱住青柳雀跃跳了起来。 青柳手里还拿着锄头,脸上也乐开了花,道:“定下来就好,定下来就好。” 满京城的男子,再没有一个比叶三郎更好的了。自家娘子得嫁此人,自己也跟着沾光。 小闲张大了口,良久,道:“陛下怎么会突然下旨?” 叶启的婚事,迟早会经由圣旨公开,就算卢国公府请媒提亲。皇帝得知后也会下旨的。这是叶启深得圣宠的殊荣,不管女方是谁,全然是叶启的面子。 可是,为什么这样突然?而且她跟叶启说过,过几年再成亲,于两人都好,于孩子也好。他为什么这样迫不及待? 顺发率先发现小闲脸色不对,挠头道:“好象是柳大人把陛下恼怒了,郎君为柳大人说情,陛下就说。‘你既然为他求情。朕便把他的女儿嫁给你。’” 他听到喜讯早就欢喜得胸口快炸了,脑子乱糟糟的,别的就没听清了。 父亲惹恼皇帝?!小闲倒吸口凉气,道:“我父亲没事吧?” “没事没事。”顺发忙道:“就算有事。不还有郎君嘛。” 袖袖想起先前也是因为柳慎。小闲才会被卖为奴。不由埋怨道:“阿郎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总是闯祸呀。” 青柳连向袖袖使眼色,道:“你怎么能这样说阿郎。” 阿郎确实不着调。可看在娘子的面子上,也得忍一忍嘛。 “郎君让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儿。郎君说,柳大人对勋贵有偏见,还挺深,怕是不同意这桩婚事,让你小心些儿,若有什么过激行为,去那边叫人。已拔了人在那边候着。” 所谓的那边,自然是隔壁院子。 他一直在为她着想。小闲心里暖暖的,点头道:“好,我会小心的。夫人反应不知如何激烈,你让他也小心。” 顺发笑道:“夫人那边你倒不用担心,郎君对付夫人很有一套呢。”、 要不是郎君,和丽蓉郡主、丹阳公主的婚事怎么会黄了呢。不过这事郎君不让告诉小闲,他才忍着不说。 哪个母亲能拗得过儿子。小闲点头,道;“他若是忙,这几天就不要过来了。” 指不定此时卢国公府闹成什么样呢。再大半夜的跑过来,累坏了怎么办。 顺发答应了,又喝了一碗水,抹抹嘴,从角门儿走了。 袖袖兴高采烈地道:“娘子应该派个人去郑国公府说一声才是,乐夫人一定高兴坏了。” 说得是,虽然他们现在肯定得到消息,但在情在理,也应该派个人去说一声。小闲点头,青柳已道:“我去吧。” 小闲又想得跟赵嬷嬷说一声儿,让袖袖去看看顺发走了没。顺发已骑马走了,那边重新派了个人去。 小闲坚持把花苗种好,洗了手,在廊下坐下,发起了呆。 袖袖像只小鸟,不停走进走出,又去吩咐福哥儿:“雇辆车去工部瞧瞧,阿郎什么时候回来。” 福哥儿明显感觉到她浑身直往外冒的喜气儿,不由多嘴道:“姐姐可是有喜事?” 袖袖小手指儿向天上一指,清脆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陛下赐婚,娘子的亲事定了,你说是不是喜事?” 巷子里陡然静得像没人似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升斗小民哪里见过赐婚?那只有在戏文里才能瞧见啊。 一刻钟后,钱大娘犹豫着问:“刚才袖袖说什么?” 袖袖早进去了。 花九娘不敢确定地道:“好象说陛下什么来着?” 陛下也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随便议论的么?果然做官的人家就是不一样啊。 钱大娘恍惚了半天,决定做为邻居们的代表,去柳家当面问个清楚。 小闲怅然地望着天空,不知远隔时空的父母此时在做什么,若是他们得知她的亲事定了下来,不知会怎么高兴呢。 一滴泪,从小闲的眼角滚落下来。 袖袖吃惊道:“姐姐怎么了?” 难道她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么?可是每次郎君过来,两个人不是有说有笑吗?她和青柳候在廊下,隔着帘子,时不时听到屋里传出笑声。 “没事,就是想起了母亲,若是母亲在世,不知如何高兴呢。”小闲拭了拭眼角道。 袖袖哦了一声,深表理解,道:“要不,你去给夫人上柱香?” 小闲心里一动,道:“赶明儿去大报国寺进香吧。” “那敢情好,待郎君得闲儿,一起去。”袖袖又高兴起来。 钱大娘来了,把小闲好一通看,道:“我仿佛听袖袖说,皇帝……给你赐婚?你成了公主娘娘啦?” 在她看来,只有公主娘娘下嫁,才能赐婚。 小闲瞪了袖袖一眼,袖袖噗嗤一声笑,道:“大娘戏文看多了。” 钱大娘尴尬,小门小户人家,哪能说看戏就看戏呢,她还是七八年前看过一回,那时是坊里陈大员外的儿子中了秀才,唱了三天大戏。 小闲道:“是,陛下赐婚了,不过不是因为我是公主娘娘,是因为男方家是皇帝近臣。” “哎呀,那敢情好。”钱大娘拍着手掌,一溜烟跑了出去。 福哥儿天黑透才搀着路都走不动的柳慎回来。 他被拉去吃酒,碗碗不落空,早醉得不醒人事。(未完待续……) 第173章 病倒 扶柳慎在匡床上躺下,让小书童为柳慎擦面净身,小闲在外间候着。一切收拾好,为柳慎盖了被子后,小闲才回后院。 东厢房灯光明亮,顺发候在廊下。 他歉意地朝小闲笑笑:“郎君来了。” 湘妃竹帘内,叶启一袭素白色长袍,身姿挺拔,反背双手站在窗前。月光洒在他身上,像是罩了一层洁白的光。 听到竹帘响,他回过头来,黑宝石般的眼睛溢满笑意,快步迎上来,把小闲拥进怀里。 “这么晚了…,↗ans≤≠om,怎么还来?” 鼻端处是淡淡的皂角香味儿,小闲仰头看他,用翡翠簪绾起来的墨发还湿漉漉的。他这是淋浴了才过来? 淡淡的女儿香让叶启心旌摇动,忍不住低下有关当局亲了亲她的脸颊,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闲睇他。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有没有吓着你?” 谁也没想到皇帝突然要赐婚,就是他,也很意外呢。 小闲想了想,道:“我还以为你求皇帝赐婚呢。” 所以有些生气,觉得不被尊重。要不是顺发说清楚了,这会儿可就不理他啦。 叶启道:“你不是说过两年么,我当然听你的话啊。” 一句话说得小闲心里暖暖的,双手环住他的腰,调侃道:“你就不想快点娶我进门?” 叶启便呵呵地笑,在她耳边呢喃:“想。做梦都想。” 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真的不知道怎么捱过来的,要不然,他怎么天天往这儿跑呢。只是以前只能翻墙或是走角门儿,现在可以光明正大走动了。瞧把他笨的,应该早些求皇帝赐婚才是。 小闲哪里猜到叶启心里想些什么,笑道:“油嘴滑舌。” 叶启突然手臂用力,像是要把小闲钳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小闲几乎不能呼吸。 “不如我们择个日子成亲吧。”叶启在耳边道,热热的气息喷在小闲耳朵上。 他再也不想忍了。 小闲吸着气道:“先放开我。” 他的手箍得她的腰好疼。 叶启略松了松手,却把头靠在她肩上。道:“好不好?” 小闲强忍着要答应他的冲动。道:“不是说好再过几年么?” “可是……”叶启只觉身体里的血脉咚咚地响,快把持不住了。 小闲苦笑道:“我可不想难产而死。” 古时代婴儿存活低,除了医疗条件差之外,孕妇年龄低。身体没有完全发育也是重要的原因。她这具身体今年才十二岁。若是今年成亲。明年生育,呃,怎么吃得消? “呸呸呸。”叶启急道:“好的灵坏的不灵。” 小闲便咯咯笑起来。 叶启噙住她的唇,狠吻一通,气喘咻咻道:“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 叶启纠纠缠缠的,直到月儿西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很快,寂静的巷弄里响起马蹄声。 小闲怅然若失,他回到卢国公府,天也快亮了吧? …………………… 柳慎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眼望帐顶发了半天呆才隐约记起昨天的事,但是总觉得不真实,莫不是做梦了? 小书童掀帐子望了一眼,欢喜道:“阿郎醒了,小的去请娘子过来。” 柳慎唤住他,道:“我恍惚记得,昨天……” 真有些说不出口呢,就算是做梦也太荒唐了。 小书童没有注意到柳慎的脸皱成包子,听到“昨天”的字眼,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道:“娘子已经知道了。我们家与卢国公府结亲,以后再没人会谄害阿郎了吧?” 听说柳家以前可是充过军的,阿郎的性子又太刚烈,他也怕得很。 “真与卢国公府结亲?”柳慎喃喃道。原来不是梦啊,他就说嘛,怎么会做这样离奇的梦呢。 “是啊是啊,圣旨还是阿郎亲自接的呢。”说起这个,小书童更是神采飞扬,激动得脸都红了。圣旨可不是谁家想接就能接呢,柳家以后是不是要发达了?他是不是跟了个好主子?谁不想安稳过日子呢。 柳慎只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尽了,脊梁骨也被抽没了。 小闲进来的时候,见老爹面如金纸,呼出的气多,吸入的气少,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不由大吃一惊,道:“快请大夫。” 半个时辰前她来过去,睡得正香,怎么这会儿成这模样了? 小书童如奉纶音一溜烟跑出去。从这里出去,隔三条巷弄,便住了一位朱大夫,邻里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请他医治。 朱大夫刚送走病人,坐下来准备看医书,被小书童拽起就跑,跌跌撞撞来到柳府。 柳家接了圣旨的事,经钱大娘之口,已传得整个安平坊沸沸扬扬。听说是新闻人物柳大人病了,朱大夫不由揣测道:“可是高兴太过?” 换作他遇上这好事,只怕当场高兴得发了疯了。 小书童拽着朱大夫来的时候,小闲正在喂柳慎喝水。 柳慎双眼呆滞,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把朱大夫吓了一跳。 细细把了脉,朱大夫眉头皱得紧紧的,左手换右手,右手再换左手,诊来诊去,诊个没完。站在小闲身后的袖袖瞧得不耐烦,道:“你这大夫,可会诊脉?我家阿郎到底生什么病?要不要紧?” 朱大夫苦笑道:“柳大人看着没病啊,就是了无生气。” 这是陡遭变故,绝望到极点的人才有的脉像。柳慎刚接圣旨,又与勋贵结亲,有什么事想不开呢? 小闲心里了然,父亲一向仇视权贵,卢国公府既是权贵,又是勋贵,圣旨一下,再无更改,以父亲皇权至高的思想,也没敢有更改的念头。他现在可不就是生不如死? 小闲道:“麻烦大夫开药吧。” 朱大夫更奇怪了,这是赞成他的诊断么?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烧起来,道:“请问娘子,柳大人为什么会心如死灰?” 眼前的小姑娘十二三岁,却长得明眸皓齿,如弱柳扶枝,想必许了卢国公府的便是她了。朱大夫头也不敢抬,只眼角瞥了一眼。 “没有的事,家父昨晚宿醉,不过是饮酒过度罢了。”小闲断然否认。 朱大夫活了一大把年纪,自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讪讪应了,自去开药。 柳慎大病一场,好的时候已是盛夏。(未完待续……) ps:感谢zgzheng_1976投的粉红票~ 第174章 翁婿 柳慎生病这段时间,叶启隔三差五过来探望。一开始他有些不待见这位名满京城的新姑爷,又不能不见,别别扭扭的。 好在每次叶启总是送上礼物,问了病情,略坐一坐便告辞了。 既没有权勋的嚣张,也没有勋贵的傲气,倒显得平易近人。 这么一来二去的,渐渐改变了他对叶启的看法。 重新上衙办公后,天天有同僚宴请,还推托不开,以前人人避之不及的老古板,现在成了香馍馍,每天晚上都喝得醉熏熏才回家。  ◆,≌anshu▲ba.;今儿柳慎休沐,难得在家。 叶启和柳洵并肩从西厢房过来,柳慎忙站起来,道:“不是要指导大郎功课么?” 叶启端端正正向柳慎行了礼,道:“小婿识得一位大儒,叫宋俞,想推荐大郎到那儿进学。刚才跟大郎说了,大郎倒是愿意,不知岳父大人怎么说?” 虽然柳慎病了,叶德夫妻还没请媒提亲,但是有了皇帝赐婚,这桩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了,所以叶启从第一次提礼物上门便称呼柳慎岳父。要不然,柳慎也不会乍听好生别扭。 柳慎吃了一惊,道:“宋俞?!” 宋俞出身江南大族,少年时有神童之称,是本朝唯一一个连中三元,因科举载入史册的人物。偏他生性淡薄,不喜政务,只想做学问。状元入第后在翰林院做了两年编修,便去国子监当博士(助教)。今年六十五岁。乃是当世大儒,桃李遍天下,两任皇帝的老师。当今皇帝便是他的得意学生之一。 叶启道:“是。前些天遇到宋俞,小婿跟他提起,他一口答应了。” 已跟宋俞谈好?柳慎不通人情世故,只觉得这事太过玄幻,绝不可能。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不会是哪里搞错了吧?” 多少青年才俊想见宋俞一面不可得,更别提拜入他的门下了。他是帝师,做了他的学生。岂不是跟皇帝做了同门师兄弟?光这一层。已是无数人不敢做梦的了。 宋俞为人严谨,择徒极严,除非天资聪慧逆天到不是人类的学子之外,还得人品端方。一心向学。也就是说。不是天才加勤奋的学生。那是不用指望的。 柳洵哪条也搭不上边。 叶启笑了笑,道:“没有搞错,已经约好明天未时和大郎过去拜访。” 柳慎瞪圆了眼。喝斥儿子:“还不快去读书。” 明天就要参加入学考试,这会儿就算是抱佛脚,也得临时去抱了。 柳洵神采飞扬,眼中尽放异彩,道:“父亲无须担心,三郎一切都打点好了。” 这位妹婿果然人中龙凤,再为难的事,在他这儿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柳家真是祖坟冒青烟,才能得这样一位佳婿。 柳慎做势欲打,柳洵无可奈何,只得和叶启告辞,道:“我先去读书了。” 翁婿坐下闲话,小闲带了袖袖端了点心过来。 柳慎看看眉眼如画,温婉如水的女儿,再看看英气勃勃,俊朗非凡的叶启,在心里赞叹一声。两人如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再配般没有了。 小闲并没有退下,在柳慎下首坐了,问叶启:“你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夫人不会说什么吗?” 以前是晚上过来,现在改白天了,街坊们不仅认识他,还会恭恭敬敬和他打招呼,说上两句闲话。 叶启反问道:“不然呢?” 小闲嘟了嘟嘴。 叶启便向她眨眼,那意思很明显。小闲瞪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柳慎便训小闲道:“怎能这样对三郎?” 夫是妻纲,刚才低眉顺眼的样子就很好,怎么还瞪起女婿来了呢。 叶启朝小闲扬了扭眉,转头对柳慎道:“岳父身体安康,你我两家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家父请了文信侯做冰人,下午便过来提亲。” 柳慎“啊”了一声,道:“甚好,甚好。” 小闲用嘴型问叶启:“夫人怎么说?” 叶启笑笑用嘴型回答:“想开了。” 不想开又怎么办?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皇帝跟前闹啊。 叶启又道:“三皇子的亲事也快定下来了,说的是你的义姐,郑国公府的八娘。” 小闲很是意外,道:“太后怎么挑中八娘了?” 先前说的伍氏与郑国公府的地位一在天上一在地下,变化怎么这样大呢?再想到宋十七娘的请托,小闲又道:“没有人相中梁国公府的娘子吗?” 叶启轻笑一声,道:“这些天你在家里服侍岳父,外面的事多不知道。太后原是挑了几家,三皇子相看了都不满意。梁国公夫人又有意把他们家的十七娘许给三皇子,不知三皇子嫌弃她什么,死活不愿意。后来还是我提的头,说其实八娘不错,两家又知根知底。” 三皇子与叶启、周川、岳关几人一起在文秀馆上学,可以说自小玩到大,小时候到处乱窜又没人管,几府的事儿还真是门儿清。 小闲奇怪地看他。没想到是他做的媒,可是他为什么不为叶馨牵线呢?三皇子家世相貌自然是没话说,更难得的是人很好,温文尔雅。 叶启惯会洞悉人心,笑道:“四娘天真没有心机,不适合嫁入皇室。” 小闲道:“太后会听三皇子的吗?” 这两年,郑国公府混得不错,难道皇室不担心外戚太强?三皇子可是皇长子。皇帝的长子和次子都夭折了。 叶启点头,道:“太后特地把八娘叫进宫去,说了半天话,印象还不错。约摸着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圣旨会很快下的。” 真是没想到。 两人说话,柳慎半句也插不上,干坐了一会儿,道:“我出去一下。” 小闲不知他要干嘛,拦道:“外面太阳这么毒,有什么事也等申时太阳弱了再说。” 柳慎不听,带了小书童出门去了。 叶启笑道:“岳父可真是有趣,不会特地给我们留机会说悄悄话吧?” 小闲摇头,道:“绝不可能。” 以父亲的性子,他说有事,那就肯定是有事了。 叶启没有走的意思,小闲也不想他走,于是留他吃饭。饭菜早好了,柳慎还没回来。 直等到午时二刻,柳慎才满头的汗,带了肩上背一个小包袱的小书童回来,道:“亲家要来,可不能失礼。” 打开包袱,是一套崭新的缺骻圆领袍,一双新靴。 小闲眼眶湿润。(未完待续……) 第175章 定亲 叶德找岳坤当冰人,岳坤二话没说,一口答应。 不要说这桩婚事是皇帝赐婚,就是冲着叶启的面子,他也得应下来。何况女方父亲虽然官儿小了些,女方却是郑国公府的义女,地位自是不低。 一番见礼,在中堂坐定,岳坤示意小厮把一对大雁奉上,笑眯眯道:“贵府千金温柔娴淑,品貌俱佳,堪配卢国公府长子。陛下深感合适,极力促成这对佳偶。老夫忝为男方冰人,还请柳大人允了这桩婚事。” 都说柳木头很难搞,今儿的事,若是他不肯,自己可没有脸面在勋贵圈中混了。所以岳坤一上来便把皇帝摆出来。但愿柳慎看在皇帝赐婚的份上,应下这门亲事,不要为难他。 两只大雁毛色油亮,精气神儿足,确是上品。这个季节并没有大雁飞过此地,也不知卢国公府从哪弄来的。柳慎在心里狂赞自家女婿一通,脸上的皱纹像舒展的菊花,道:“小女有幸得配高门,真乃前世修来的福份。下官断无不允之理。” 岳坤傻了。不是说柳木头最厌憎勋贵吗?怎么一张口便应承了? 柳慎等了半天,见岳坤张大了口,再没半句话,只好问道:“不知男方有何打算?” 男方什么时候迎娶,总得说一声吧? 岳坤咳嗽两声,掩饰失态,道:“卢国公的意思,既然已经定亲,还是快点迎娶的好。也可以快点为卢国公府开枝散叶。三郎是长子。” 柳慎心头疼得直抽抽,宛如被剜去了心头肉,呲牙咧嘴道:“这么快?” “是啊。卢国公说,最好今年内完婚。”岳坤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柳慎沉默不语,就在岳坤以为他驴脾气发作,婚事将生波折时,柳慎沉痛地点了点头,道:“好。” 既然许了人家,再舍不得,也得答应啊。 岳坤松了口气。再说几句闲话。告辞离开时,只觉后背出了一层细汗。与这位柳木头打交道,果然不是一般的累啊。 小闲听说年内就要完婚,不由大急。 追出来时。岳坤的马车早去得远了。 第二天叶启过来时。她便埋怨道:“国公爷怎么能这样?你没跟他说清楚吗?” 难不成陈氏生怕不能早点整死她么?这么急不可耐。 叶启在榻上坐了。道:“父亲自作主张,我有什么办法?先前就说好了,先订亲。把名份定下来,陛下的圣旨也这么说。偏生他不听,这会儿急巴巴进宫去了。” 小闲还从没听说过叶德出入过宫廷,不由惊奇地道:“进宫干什么?” 其实是想问,他怎么进去的?难不成皇帝肯见他? 叶启抚额,又洞愁她的想法般,道:“去求陛下让我们早点成亲。陛下看在我的面子上准他进宫了。” 小闲好一阵无语。 叶启心虚似地低着头,道:“真的要等几年吗?” 小闲板了脸,道:“你反悔吗?” “没有没有。”叶启连忙道:“你说怎么样便怎么样,我哪敢不听你的?” 小闲轻喝道:“还不快进宫跟陛下说清楚?” 若是皇帝改了主意,让他们即时成亲,就再无转寰余地了。 叶启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去了。 叶德在奉天殿外等了一个时辰,才得以召见,还没说上正题,叶启来了。 最后还是维持等小闲及笈再举行婚礼的决定。 叶德念叨了好久,可是他说了不算。陈氏巴不得永远不娶小闲进门,叶启又被小闲压得死死的。他孤掌难鸣,只好眼巴巴地盼着小闲及笈那一天快点到来。 …………………… 三年一晃而过,转眼间小闲已是十五岁的大姑娘,只比叶启矮半个头。 年刚过完,叶启便提点叶德道:“小闲过了年,十五了。” 叶德天天掐着日子算呢,哪里会不记得,不过还是打趣叶启道:“想通了?打算娶老婆啦?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不急呢。” 叶启道貌岸然,一本正经道:“我是不急啊,就怕父亲急着抱孙。” “你小子,还拿捏上了。”他哪里是急着抱孙,不过是想有个人对他恭敬罢了。再说陈氏一副要吃了小闲的模样,以后肯定会把全副精神放在整治小闲上面,他便自由了。 有这样一副绝佳挡箭牌,为何不用呢。 小闲得以在家多呆三年,可把柳慎乐坏了,女儿乖巧贴心,三餐热饭,四季衣裳,都料理得妥妥贴贴,又时时嘘寒问暖,承欢膝下。 未来女婿又孝顺,四时八节孝敬有加不说,时常陪他聊天,谈些朝政,慢慢的,他比以前开窍不少。有这样一门亲事,同僚们对他笑脸相迎,有什么事要办,比以前易得多了。 柳洵有了宋俞的教导,前年中了秀才,苦读两年,准备明年下场,若能得中,便是举人了。儿子有出息全靠叶启,若没有叶启,怎能拜宋俞为师,得宋俞愁心教导? 再没有比这更顺心的日子了。 唯一的烦心事,却是小闲的嫁妆。柳慎靠俸禄过日子,哪里攒得下钱来? 元宵节刚过,把小闲叫来,道:“你嫁到卢国公府,嫁妆自是少不了,为父想把老家几亩薄田卖了,只是卖了也没几个钱,若是不卖,又哪能筹得到钱?” 都是钱闹的,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哪。 小闲看他为难,心疼地道:“嫁妆的事,父亲不用担心。” 柳慎训道:“说的什么话?女子的嫁妆,可是嫁入夫家的脸面,以后你在卢国公府才不会被人看轻。” 越说声音越轻。他哪有钱给小闲置办嫁妆,不用说时下最流行的两万两银子,就是普通人家的二十四抬,他也凑不出来 小闲劝了再劝,柳慎于只是长吁短叹。 “父亲真的不用担心,女儿在东市有五家铺面,在城郊有两百亩良田……”小闲不得已只好实话实说。叶启送她的铺面良田,这两年多来获利颇多。不要说两万银嫁妆,就是再多,她也拿得出手。 柳慎吃了一惊,瞪圆了眼睛道:“你哪来的银子置办铺面良田?” 小闲道:“三郎送的。原是看父亲清正廉明,先放在女儿这里,做嫁妆用的。” 女婿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银钱?柳慎半晌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ps:感谢帕姬里丝.鬼神投的粉红票,么么哒~ 第176章 稀客 婚事紧锣密鼓准备中,陈氏却撒手不管,不仅不管,还叮嘱叶德道:“我们不在乎有没有脸面,那个贱婢配不上。聘礼过得去就行了。” 叶德哪里敢多嘴,只好给叶启递消息:“你母亲只想糊弄过去呢。卢国公府的脸都让她丢光了。” 叶启心里有数,早就备好了,安慰父亲道:“没事,由着她去吧。” 叶德急了,道:“怎能由着她去?她不要脸面,卢国公府还要呢。我们家娶媳妇,哪能让人看笑话?” 他虽然不靠谱,让勋贵们不屑,但大是大非上头,还是拎得清的。现在娶亲的是嫡长子∴wan∴书∴ロ巴,a○ns≌±om,哪能马虎。陈氏那是脑袋让驴踢了,全然不把卢国公府的脸面当回事。 叶德气得不行,可是二十年积威之下,让他反驳陈氏,他又不敢,只好借酒浇愁,生了两天闷气。 小闲的及笈礼在三月,婚礼定在四月,全然照圣旨颁的来。 到了及笈礼那天,一大早,剪秋来了,笑吟吟做势行礼,道:“见过少夫人。” 小闲忙抢上扶起,嗔道:“你怎么能这样。” 剪秋凑到小闲耳边道:“郎君可想你了,常常独自出神。” 小闲笑拍了她手臂一下,道:“你还能看穿他在想什么?” 或者在思索政事也不一定。三皇子成了亲,又年已二十,朝中立储之声渐响,大多数人拥立三皇子。所谓立长是也。可是拥立五皇子的人也不少,他的母亲淑妃长袖善舞,素有贤名,口碑极好。五皇子已经十五岁了,长得一表人才,谦逊有礼。 以他与三皇子的交情,谁不把他当三皇子的人看?皇室无亲情,三皇子生母早逝,没了依仗,淑妃又常在皇帝耳边吹枕边风。局面棘手得很。 叶启不说。小闲也能猜得到,自古卷入夺嫡纷争的都没好下场,可是就算他没有站在三皇子这边,人家也会把他当成三皇子的人。这事儿。本来就无解。 避不开。只好迎难而上了。 剪秋在叶启身边侍候。却无从得知这些,闻言得意地道:“我当然知道。” 小闲笑笑不语。 钱大娘等邻居送了礼物来,钱大娘围着小闲转了两圈。笑道:“我们巷里也出一位夫人了,老身说出去脸上也有光彩。” 那可是国公府呢。 说话间看到剪秋,道:“好漂亮的姑娘,不知可许了人?” 剪秋已躲入小闲卧室去了。 小闲吩咐袖袖取出备下的还礼,一边笑道:“这是我的好姐妹,小时候已经许了人家了。” 钱大娘深有憾色,道:“我还想着为我侄子牵线做媒呢。” 花九娘取笑道:“人家是小闲姑娘的好姐妹,哪里会嫁到我们这等人家,你也太敢想了。” 说说笑笑一番,邻居们才告辞。走到门口,只见呼啦啦一大群丫鬟簇拥一位气质高贵,糯裙曳地,美若天仙的小娘子迈步上台阶。几人一时避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 袖袖奉小闲之命送钱大娘几人出来,走在后面,瞧见了,忙道:“大娘们快回来。”说话间,屈膝行礼道:“见过郡主。” 钱大娘几人躲在袖袖身后,惊得呆了,来的竟是一位郡主娘娘! 丽蓉下巴巴高高扬起,冷冷道:“罢了。” 袖袖顺势起身,道:“待奴婢去禀报。” “免了。”丽蓉说着,越过她,身后一群人把袖袖挤到门口去。 钱大娘拉着袖袖衣袖还要确定是不是真的是郡主,袖袖一甩她的手,快步追上去,扬声道:“丽蓉郡主到。” 剪秋低声与小闲说笑:“好在你聪明,一句我已经定亲,把她糊弄过去。” 小闲来不及说什么,听到袖袖的提醒,忙迎了出来,道:“见过郡主。郡主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自从皇帝赐婚后,小闲再没见过丽蓉,却不知她今天突然来访,有什么事? 两人在榻上坐下,剪秋自觉端了茶具上来,垂手站在一旁。 丽蓉盯着剪秋看了半刻钟,道:“他对你可真好,连贴身大丫鬟也送了你。” 语气神情说不出的落寞。 小闲自觉有愧于她,勉强笑道:“郡主一向可好?” 她比以前清减,却也比以前出落得更漂亮了。 丽蓉摇了摇头,对剪秋道:“你出去吧。” 剪秋看小闲,小闲点了点头,剪秋行礼退到门外,与丽蓉带来的丫鬟分站两边。 “我母妃与陈夫人水火不容,互使绊子,你可知道?”丽蓉语气里不无苦楚。 叶启自然是绝口不提丽蓉的,倒是已成为三皇妃的周八娘偶尔会提起。听说她的婚事一直不顺,说了几家,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小闲不知她为什么提起这个,道:“不知。” 真的不知道。两年多来,她从没去过卢国公府,陈氏与秀王妃为了脸面,又不可能在名缓圈的宴会上大闹,有什么也只是在暗中进行,小闲何从得知? 丽蓉定定看了她半晌,似是要确定她说的可是实话。小闲坦然迎视她的眼睛,一双大眼睛清澄见底,漆黑明亮。 “陈夫人向翁贵妃进言,要把我许给梁国公的十三郎。”丽蓉咬唇恨恨地道。 梁国公府?小闲对宋氏姐妹的印象并不太好,宋十七娘来了几次,见小闲不冷不热,便没再来。想来一母同胞,梁国公的嫡子也不怎么样吧? “你可是不愿意?”小闲问。 到现在为止,秀王妃曾请翁贵妃做媒,为小闲和叶启牵线的事,小闲并不知情。更不知陈氏为了报复秀王妃,起了坏心,挖了坑要秀王妃往下跳。 小闲到底还是将嫁进卢国公府了。每当想起这个,陈氏越发恨秀王妃。 丽蓉激愤地道:“宋十三郎看着一表人才,其实吃喝嫖赌,无所不能,我怎么愿意?” 他就是给叶三郎提鞋也不配。 小闲瞪大了眼,道:“那你找我,是……” 她能帮他什么忙吗? 丽蓉却又不说了。 小闲劝道:“你跟秀王妃好好说说,想必秀王妃能理解的。” 没有哪个母亲会把女儿往火坑里堆,何况她是秀王妃心尖儿上的宝贝? 丽蓉摇了摇头,泪水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 小闲更不解,只好递了帕子过去。(未完待续……) 第177章 规矩 丽蓉哭了一会儿,渐渐止住悲声,低头着头不说话。 小闲专心煎茶,并不催她。 三皇子妃大张旗鼓送了礼物,门外围了许多人看热闹。小闲和丽蓉只好迎了出去,和内侍见礼。 来的内侍白白胖胖的,笑得一团喜气,道:“王妃常常想念十四娘子,还请十四娘子得便去探望王妃。” 小闲应了,袖袖接过紫檀描金匣子,递上一个荷包,道:“公公辛苦,拿着吃茶吧。” 内侍推辞道:“怎么敢要十四娘子-≡,a≠nshub⊙a.的赏。” 袖袖笑着把荷包塞了过去。 待内侍走了,丽蓉冷笑道:“怪道他唤你十四娘子,原来你还是堂嫂的义妹,我一时倒没想起来。这么说来,我们还是亲戚?” 她的语气神态哪有亲戚之间的和气。小闲苦笑道:“这事勋贵圈中多有人知,你又不是今天刚听到,冲我发什么火呢。” 郑国公府可是把叶启当女婿的,周信人前人后,开口闭口的:“我家三郎……”我家三郎昨儿陪陛下去了西苑,我家三郎参股的商队就要出海了,等等。 不知有多少人眼红他白拣了个女儿,得了叶启这个便宜女婿。 丽蓉慢慢垂下眼睑,声音渐渐低了,道:“这么多年,你还没回答我,是他先喜欢你的,还是你先喜欢他?” 当时在曲池的画舫上,丽蓉问什么小闲已不记得了。 小闲拉着她坐下。道:“他要强,或者不想靠妻子的关系也是有的。” 总不能说你太刁蛮任性,他不喜欢。 丽蓉垂头半晌无语,小闲分了茶,放在她面前,道:“新到的茶叶,你尝尝。” 其实是皇帝赏给叶启的贡茶,不过加了“十全大补料”,想来再好的茶也尝不出好味道。 “三皇子妃告诉我,你能拜她母亲为义母。是三郎的意思。”丽蓉幽幽道。 小闲温柔地看她。没有说话。 “要不然今天我不会来,”丽蓉笑了笑,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道:“我不想见他。却想请他帮忙。三皇兄最近很忙。我去了几次。都见不着他。” 小闲忙道:“有什么需要我转告的?” 因是叶启低声下气追的小闲,所以她伤心之余,再也不想见他了。 “我母亲与陈夫人斗气。中间又夹杂翁贵妃,纵然提了几家人家,都不像话。他不是一向能干吗?我想他帮我留意。” “好,回头我跟他说。”小闲一口答应,道:“你有什么要求,一并告诉我。” 丽蓉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相爱相守已不敢想,只要能找个靠谱点的人,平平淡淡度过一辈子也就是了。天底下的男子,又有谁能有叶三郎那么可人意呢。 待丽蓉告辞,小闲便去三皇子府谢恩。 按例,皇子成亲得分封分府,可是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赐了位于太平坊的一幢宅子给三皇子成亲,却一直没有分封。 三皇子妃挺着一个五个月大的肚子迎出来,一见小闲便笑道:“打发人来说一声就好,怎么还亲自来。我们姐妹哪里用得着这样。” 小闲快步过去,扶住她,道:“你怎么还出来呢。” 入内说话吃茶,小闲告诉她:“丽蓉刚才去我那儿了。” 三皇子妃道:“我知道了。她也怪可怜的。陈夫人不知为了什么事,非和秀王妃过不去,拿秀王妃没办法,便拿丽蓉的亲事作伐。偏偏那位贵人又闲得无聊,硬是插了一脚……” 下午叶启过来,小闲和她说起,叶启想了想,道:“人都说京城勋贵多如狗,难道还不能给她找个称心如意的?再不济,世家望族中的青年才俊总有那么一两个没有结亲的吧?你不要理,我给她留意也就是了。” 小闲望着他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温柔的笑容,只觉心里说不出的踏实。 随着婚期一天天临近,柳府一天天热闹起来。 嫁衣是要由新嫁娘亲手绣的,小闲前世敲键盘的手,这世怎么也拿不好针线。乐氏瞧她不擅长这个,笑道:“三郎把你宠坏了。你都不用操心,府里拨了绣娘专门给你绣,到时候你在衣角上缝两针就行。” 足足有两三年的时间,再精致的绣品也做出来了。 这两三年里,小闲努力的结果,就是给陈氏做了双鞋。俗例上,新妇须亲手给男方亲眷做衣帽。别的就由别人做了,因担心陈氏找碴,才自己动手做的。也不知扎了多少次手,坏了多少鞋面,总算做好。 陈氏派了江嬷嬷过来,说是让小闲学规矩。 小闲笑道:“几年没见,嬷嬷气色越发好了。”说着把她往屋里让。 江嬷嬷抬眼四望,脸上全是鄙视,道:“难得你惦记。都说你回家,由一个丫鬟跃身为娘子,人人羡慕,没想到住的却是这样的房子,日常所用,还不及我们府中一个粗使丫鬟。” 话说得可真难听。 江嬷嬷是陈氏当姑娘时的贴身丫鬟,带到卢国公府后又一日不离,今儿来做什么可想而知。 小闲走在前头,淡淡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地方虽小,到底是自己的家,哪里是任人打骂,看人脸色的时候可比?” 江嬷嬷嘴色抽了抽,似笑非笑道:“怎么,你在卢国公府,有人打骂你么?” 句句不离揭她曾是丫鬟的过往。 “怎么没有呢,服侍梅姨娘时,挨了三十棍,差点打死了。”小闲依然淡淡的口吻,道:“幸好夫人宽容,我在上房时倒没受什么罪。” 提起陈氏,江嬷嬷倒不好说什么,进了屋,坐下吃茶,才道:“夫人的意思,你虽然学过规矩,但那是当年当丫鬟时学的,如今即将身为少夫人,到底有些不同。” 不过是找个由头羞辱她罢了。 小闲道:“夫人说得是,我义母也这么说,前些天特地请了宫中的教养嬷嬷教过我。” 宫中的教养嬷嬷!江嬷嬷便讪讪起来,现在郑国公府可是三皇子妃的娘家。 小闲似笑非笑睇她:“还要再学吗?” 你的规矩做得再好,能比得了宫中的教养嬷嬷不成? 待江嬷嬷垂头丧气离开,袖袖笑得直不起腰,对青柳道:“你没瞧见她的脸色有多难看。”(未完待续……) 第178章 脸面 今儿是下聘的日子,八十担聘礼排得整整齐齐,就待陈氏一声令下,往平安坊而去。 叶德一脸怒容,大踏步而来。转弯处一个丫鬟收脚不及,差点撞上他,抬眼见到他的脸色,吓得当场跪下了。 “当年娶你时,某可是送了一百二十抬的聘礼的。”叶德进门也不瞧瞧屋里有谁,怒气勃发,大声道。 女人就是女人,再要强也分不清重点。八十抬聘礼抬出去,人家嘲笑的可是卢国公府。想给柳氏没脸?哼,人家只会可怜她嫁个小气婆家。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答应的。 谁曾见过这么有男∧wan∧书∧ロ巴,a⊙nsh≥uba.子气概的卢国公?屋里的丫鬟嬷嬷,请的全福人梁国公夫人齐氏,全都怔怔地看她。 “珉姐姐先请去花厅吃茶。”陈氏对齐氏道,又吩咐:“明月,好生侍候齐夫人。” 实在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明月脑子转不过弯,听到唤她的名字,应了一声,还是傻傻站着。 陈氏狠狠剜了她一眼。 齐氏又站了起来。叶德一副吵架的模样,她总不好再在这里坐。 “夫人这边请。”明月引着齐氏出去,屋里服侍的人也跟着退了出来。 陈氏往大迎枕上一靠,扬起下巴,高傲地道:“八十抬聘礼已经抬举她了。也不想想若是嫁到小门小户人家,有二十四抬就不错了。” 还真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做梦去吧! “你可真不要脸。”叶德气得胸膛起伏不停。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不在乎卢国公府的脸面。以后卢国公府办喜事,人家都会拿这桩事出来嘲笑,连带着他被人戳脊梁骨。 陈氏斜睨他,脸上是冷冷的笑,道:“瞧不出来,我们国公爷还真雄起了一回。” 真要在乎脸面,平时又怎么流连花街柳巷?谁不知道他是勋贵人家的坏榜样,多少人家教孩子时都道:“切莫学卢国公。” 叶德气极,抬脚把跟前的矮榻踢飞,道:“马上追加四十抬。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一百二十抬是最少的了。当年因老卢国公看重陈氏。聘礼才一百二十抬,二十年间物价飞涨,聘礼也水涨船高,这两年已是普遍一百二十抬了。 陈氏不屑地道:“你怎么个跟我没完法?” 还想不想去帐上支银钱了?敢这么跟老娘说话。真是反了你。 砰的一声响。叶德踢飞了一只几案。 门外的丫鬟低着头互相看看。脸都白了。 明芳急中生智,道:“你们好生侍候,我去请三郎君。” “找我做什么?”叶启接声道。 丫鬟们一个个抬起头。露出逃过一劫的表情。 叶启迈过门槛上的矮榻,扫了倒地的几案,道:“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陈氏哼了一声,瞧这小子,要娶那个女人了,神采飞扬的。 叶德像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抢上去道:“只有八十抬聘礼。” 何况聘礼上的东西,也很一般。 叶启笑道:“八十抬也不错了,娘亲既然这样安排,自有娘亲的道理。父亲且随我来,我有事跟父亲说。” 叶德急道:“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急?” 聘礼一旦出府,便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叫他如何不急。 叶启笑道:“淮河的盐引下来了,有几家人选,儿子拿不定主意,想请父亲参谋参谋。” 这是要叶德推荐人选的意思?好处可不少。陈氏眼睛锐利如刀,看向叶启,道:“家里的庶务是为娘打理,三郎有事,也该与为娘商量。” 叶德本来还想好好劝说叶启,怎么着也不能让老婆未过门便在满京城的勋贵和家族中落了脸。只怕以后有那促狭之人会当面嘲笑小闲,说些:“你过门时聘礼多少抬。”之类的话,到时让她如何下得来台? 可是陈氏这一插话,他再次气往上冲,一把把住叶启的手臂,道:“走,我们书房谈去。” 叶启被叶德飞快拉走,急得陈氏把几案一推,几案上的茶碗跌落打碎,茶汁溅了一地。 书房门一关,叶启便道:“父亲太心急了,这事怎么不来找我,跟娘亲有什么好谈的?” 她一心要打小闲的脸,让小闲成为笑柄,怎么可能更换嘛。 叶德叹气,道:“你忍心让她被人笑话?” 这可是他自己挑中,千辛万苦求来的亲事。 叶启唇角上翘,道:“怎么会呢。”坐下一本正经和叶德讨论起盐引的事。 叶德却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怎么也坐不住,不时望向窗外,又时时侧目倾听。 叶启颇为无奈,道:“府里的聘礼抬出府,外面自然有人跟上,父亲不用担心。” 叶启大喜,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腕,道:“当真?” 看来儿子搞的是无声的对抗哪。一想到聘礼送到柳家,木已成舟,陈氏再也无法更改,他便乐不可吱。 真是个老玩童。叶启暗暗叹了口气,道:“以后每个月到我帐上支两千两银子吧。” 叶德大喜,道:“为父本来想等你成亲后再跟你说。你一向能干,卢国公府重振门楣指日可待,为父想上折子请封你为世子。” 叶启估摸着有人提醒他,如果没有猜错,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周信。要不然以叶德糊里糊涂的性子,哪里会想到这个。 成亲不过是个借口,若是换了别的人家,早就请封他为世子了。 叶启道:“谢父亲。” 叶德拍拍叶启的肩膀,道:“以后支应门庭就靠你了。” 他就可以放心吃喝玩乐了,至于陈氏,有柳氏制约,以后婆媳肯定如水火般不相容,哪里抽得出空来管他呢。 叶德大有世界很美好之感。 陈氏吩咐明芳:“去打听打听,三郎最近在忙什么。” 明芳不明白,不是在忙娶亲的事吗?可是陈氏神色不善,她又不敢多问,只好借口奉命看新房布置好了没有,去了启闲轩。 汪嬷嬷进来禀道:“夫人,吉时到。” 陈氏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汪嬷嬷理会得,吩咐下去,鼓乐声中,中门大开,身着新衫的仆人们抬着一抬抬聘礼出了大门。 从这里到柳府,路线都是预定好的。别人家是绕城半圈,能走多远就走远,为的是夸耀聘礼厚重。陈氏说了,走最近的路,为的是让小闲没脸。(未完待续……) 第179章 聘礼 卢国公府按制临大路开府,一行人出了大门,走在大路上。领头的是骑在白马上的两个少年,叶启的堂兄叶迁,堂弟叶垠。 叶迁和叶垠去年同时中了秀才,算是有功名在身。照例俗来送聘礼。 两人并辔而行,迎着路人羡艳的目光,只觉风光无比。 跟在二人身后的,是大管家老李的二儿子李海。他突然觉得不对,不是应该拐往左边吗,那是小路。怎么前头这两边二话不说,一点不带犹豫往右边拐呢?往右边可是要绕城的。 再走一段,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不时有人赞叹:“这是谁家送聘礼→↙wan→↙shu→↙ba,a■nsh£uba.?” 旁边便有人抢着回答:“当然是卢国公府啦。” “难怪都道卢国公府是京城第一勋贵,果然气势非凡。” 李海先还暗笑,不过八十抬的聘礼,有什么气势,怎么现如今拍卢国公府马屁的人越来越多了呢。 可是赞叹声此起彼伏。再拐个弯,还看不出这是要绕城一圈的作派,他可就是傻子了。 他有些焦急,夫人特别交待,抄小路到柳家,放下东西马上走人的。这可怎么好?无意间一回头,不由吃了一惊,黄土路上平坦得很,脚下却被绊了一跤。 后面是长长望不到边的队伍。 每个人身着卢国公府青色的奴仆服,跟他一样崭新的,透着一股清爽劲儿。 可是这些人哪儿来的?他怎么不知道?李海大急,忍不住低声喊:“二郎君。五郎君。” 叶迁和叶垠高坐马上,志得意满,哪里听得到。 就这样绕了一大圈,直到太阳毒辣辣照在头顶,人人走得满头大汗,总算来到平安坊的坊门口。 全坊的人闻风而动,全跑出来看热闹,叶迁和叶垠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柳慎今天没上衙,一身新官袍,胡子也修饰过。看着特别精神。 乐氏一早过来。只是看着小闲笑。 她本要给小闲的做及笈礼,柳慎坚决不同意,只好一早送了礼,那天便没过来。今儿下聘。无论如何她是不会错过的了。 “来了来了。”袖袖手舞足蹈跑进来。道:“郎君果然好大手笔,整整四百抬的聘礼,把院子堆满不说。后面还有许多,没地方放。” “四百抬!” 小闲和乐氏目瞪口呆,这也太多了,就是公主下嫁,也没这么多。 “这下子你成了全京城女子们羡慕的对象了。”乐氏笑得见缝不见眼。 小闲举步往外走,乐氏忙拉住,道:“这个时候不能去。” 总得柳慎交换婚书,招待完男方送聘礼的人,小闲才能出去。 “可是没地方……”小闲道。父亲太古板了,她总得帮着想办法。卢国公府送来的东西,珍贵无比,不容有失呢。 乐氏笑呵呵道:“不是还有你哥哥吗?” 柳洵自然是向宋大儒请了假的。 小闲这才停下脚步,喊袖袖:“快去看看,现在怎么样了。” 乐氏只是笑,和身边的丫鬟果儿道:“果然是女生外向。” 果儿便捂了嘴笑,道:“姑爷也真是的,怎么不先说一声儿呢。” 小闲在屋里,只听见外面一浪高过一浪的赞叹声说话声笑声脚步声,更是烦躁,道:“袖袖怎么还不来?青柳,你快去看看。” 青柳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乐氏拉过小闲的手,道:“三郎做事你应该放心才是。”又给她倒了茶,道:“润润嗓子吧。” 小闲吃了一碗茶,平时难吃的煎茶,这时倒不觉得难吃。 等待的人总觉得时间过得慢,觉得过了很久,袖袖才一头细汗提着糯裙跑来道:“院子里放不下的,放进叶家了。柳大人开了大门,让邻居们参观呢。” 乐氏微微皱眉,道:“送的都是什么东西?” 要是有人混水摸鱼可怎么好。 袖袖道:“很多,奴婢也说不清,恍惚听得说绢五十匹,绡五十匹,上好的翡翠手镯十二对,金砖二十块……” 乐氏倒抽一口凉气,道:“这个三郎,怎么能这样任性。” 小闲道:“叶家有什么人?” 乐氏不知,小闲和袖袖可是清楚叶家里头住的都是叶启派来暗中保护小闲的护卫。这些人分派开来看守这些聘礼再好不过了。 袖袖明白小闲的意思,道:“叶家平时倒没什么人,今儿刚好是叶大郎过生日,乡下的兄弟们都来了,足足有二十几人呢。那叶大郎也是个爽快的,一口应承帮着我们守护。” 自然是叶启早就安排好了的,所谓的叶大郎,不过是派来的护卫头子罢了。 小闲便点了点头,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乐氏却着急起来,道:“一些乡下人,可怎么信得过。”吩咐果儿:“拿我的对牌去府里调一百人过来。要快。” 她没想到聘礼这么多,要不然早拨了人在这儿候着了。 门外人山人海,有的人甚至一路上跟过来的。以钱大娘为首的邻居反而挤不进去。 钱大娘大急,这么热闹的所在,怎么能少得了她?可是人实在太多,真的挤不过去啊。 卢国公府送聘礼的奴仆放下聘礼后并没有走开,而是站在所挑的礼物旁边,眼也不眨地盯着担上的礼物。 从第三间院子出来的护卫把两座院子中间那段路,连大门都守住了,谁也不许进。 礼盒敞开,黄澄澄的金砖,红的粉的黄的紫的绡绢在阳光下泛着五彩的光。 不知有多少人流着口水,也不知有多少妙龄女子暗暗祈祷,求月老让她们能得一个这样的良人。 柳慎柳洵送叶迁叶垠出来时,只有二十人跟随,其余人等在留在原地。 李海脑袋一片空白地跟在叶迁身后,魂不守舍地往外走,回去可怎么跟夫人交待? 待得叶迁叶垠一行人挤向人群,柳慎苦着一张脸,道:“这下惨了,不知要添多少嫁妆。” 柳洵倒乐观,笑道:“父亲放心,妹婿自有安排。” 柳慎摇了摇头,道:“请你妹妹出来吧。” 小闲一担担的礼物看过去,越看越是心惊,这得多少银子?这样财物外露,真的好吗?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皇帝会不会怀疑叶启?圣宠如何保持? 很快,马蹄声响,有人大声道:“有正事要办,让一让。” 却是郑国公府的护卫来了。(未完待续……) ps:求票票订阅~ 第180章 病倒 满京城都在谈论卢国公府的聘礼,连皇帝都惊动了,特地把叶启叫进宫去,问:“你小子玩什么花样?” 有钱也不是这样花法。 叶启低头不说话。 “想把皇家比下去吗?”皇帝脸一沉,喝道。 叶启便耷拉着肩,苦着脸,道:“臣跟娘亲斗气,没想到皇家脸面……” 皇帝随手抓起奏折边的白玉扇,打了叶启两下,道:“滚回去。再乱来,看朕怎么收拾你。” &nb※∵,@ans≡≤omsp;陈氏“病”倒了,不能理事。然后汪嬷嬷也跟着累“病”了,强撑着出来了一会,当着管事嬷嬷们的面,晕倒了。 眼看娶新妇在即,事儿千头万绪的,这下子全抓瞎了。 丫鬟仆妇们像无头苍蝇似的,有的事儿没人干,一的事儿一窝蜂抢着干,卢国公府一下子乱糟糟的。 叶德又气又急又怕,他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主持过中馈,理过庶务了? 得知叶启从宫里回来,叶德顾不得着人去唤,自己一路小跑追了出去。 “请二婶过来主持中馈,待娘亲病好再把对牌交回去。”叶启头也没回道,边说边往前走。 对啊,怎么没想到呢。叶德讪讪道:“你去哪?” 叶启停住脚步,道:“娘亲不是病了么?儿子总得去瞧瞧。” 哦,对哦。叶德摸了摸头,又爆发了,吼道:“她那是病吗?分明是……” “父亲!”叶启打断他的话。平静地道:“你跟儿子一起去吧。不知太医可瞧过了没有?” 叶德别过脸,道:“不去。” 叶启摇了摇头,自顾自去上房。 陈氏卧房门口,叶馨和叶标像斗鸡眼似地对峙,两人的丫鬟心惊胆战地站着,因怕吵着陈氏,劝都不敢劝。 “三郎君来了。”小丫鬟小声禀道,眼望垂手候在门口的明芳,意示询问。 明芳还没有表示,叶馨已跳了起来。冲了出去。一头撞向缓步走来的叶启的小腹。 叶启按住她的肩头,面无表情道:“娘亲病了,还这么贪玩,想罚抄书吗?” 叶馨挣开。唾沫直喷到叶启脸上。大声道:“都是你害的。要不然娘亲不会病。” “不就是聘礼吗,八十抬还不行,以为那个女人多高贵呢。四百抬,呸,她也配!”这话,叶馨已经骂了半天啦。偏生叶标对小闲印象好得爆棚,本来想来探望母亲,一听叶馨骂得难听,当即忍不住了,两人立马掐起来。 叶启皱眉,道:“娘亲病了,你不说在床前侍奉汤药,这样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喝令雅琴:“不带四娘子回去,想挨罚吗?” 雅琴吓得小腿哆嗦,上下嘴唇碰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带四娘子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叶启对上房候着的嬷嬷道。 嬷嬷们不敢不听,自带了人上前半拉半劝:“四娘子快回去歇歇,莫打扰夫人歇息。” “够了!”屋子里传出一声巨响,像是瓷器高高举起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陈氏狂怒的声音:“我还没死呢,别作贱你妹妹。” “娘亲,哥哥欺负我……”叶馨嚎哭着冲进卧房。 叶启像是没听见似的,径直迈步进去。 陈氏坐在内室的匡床上,额上绑了抹额,满面怒容,红光焕发,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叶启在床边的榻上坐了,道:“娘亲病了,可得好好歇歇,别操心太多。” “你!!!”陈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对他怒目而视。 叶馨大声道:“还没娶妻,就忘了娘,你可真行。” 叶启不理她,转头问站在一旁的明月:“太医怎么说?” 明月瞄了一眼陈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来的是薄太医,说的话好深奥,奴婢蠢笨,没听懂呢。” 叶启便嗯了一声,道:“可煎了药?” “煎了。才刚喝下。”明月脸不红心不跳地应着。 薄太医开的是调理身体的常药,有什么不可吃的呢。 叶启转向陈氏道:“临近吉期,府里诸事杂乱,不巧娘亲又病了。我想着,不能让外人笑话,不如请了二婶婶来帮忙照料几天,把事儿圆过去。娘亲的意思怎么样?” 叶德兄弟四人,所谓的二婶,是叶德二弟叶阳的妻子肖氏,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父亲是四品知府,为人却是最爽利不过了。 当年,叶德比叶阳先一年成亲,叶启却比叶迁还小一岁。为此,陈氏一直耿耿于怀,对肖氏便不怎么亲热,两家来往不多。叶启与叶迁却是兄弟情深,自小谈得来。 陈氏大怒。想把她架空,还来问她的意思? “不用。不过是吉日那天招待来贺的宾客罢了,也没什么事。”陈氏心里窝着一团火,脸上却淡淡的。 叶启恭顺地道:“是。儿子先告退。” 陈氏目送叶启的背影走向屏风,嘴角噙着冷笑。他不是想给那贱婢脸面吗?且看看她给她什么样的“脸面”吧。保证会成为勋贵圈中的笑话,从此以后,贱婢再也不敢出来交际应酬。这么一想,陈氏心情好了不少。 约摸一个时辰后,小丫鬟来禀报:“二太太来了。” 因叶德三个弟弟没有官职在身,妻子只能称呼“太太”。 陈氏一惊,坐直了身子,道:“她来做什么?” 离正日还有几天呢,难道自己巴巴跑来为她主持中馈,想过一把瘾不成? 说话间,肖氏已经绕过屏风,含笑走来。她四方脸儿,长相一般,但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唇边含笑,道:“恭喜嫂嫂,这下子卢国公府可是大大地露脸了。” 陈氏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坐吧。”她的脸色自然好不了,语气也淡淡的。 肖氏只道她一向盛气凌人惯了,卢国公府又是如此鼎盛,难免得意猖狂,也不与她计较,在榻上坐了,道:“三郎跟我说,嫂嫂病了,府里没人主持,乱糟糟的,让我过来照看几天。我原想着我小门小户出身,没什么见识,不敢担此重任,推辞了半天。还是三郎说,我们是兄弟,卢国公府成了笑话,大家都没脸。我想了想,这话在理,便厚着脸皮过来了。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嫂嫂提点些儿。” 陈氏只觉喉头一甜,一口血尽数喷在肖氏前襟上。 她真是前世造了孽,才生了这么一个混帐儿子!(未完待续……) 第181章 亲迎 不管陈氏愿不愿意,吉期还是如约而至。 大红的嫁衣晃得人眼睁不开。 小闲想笑,又笑不出来,从早上起来,手心便一直是汗,心跳加速,由着乐氏摆布。 “姐姐可真漂亮。”袖袖唇边含笑,目不转睛望着小闲,喃喃道。 乐氏笑拍了袖袖一下,道:“傻孩子,以后再不许称呼姐姐了。” 袖袖用力点头,道:“是。”又郑重向小闲行礼,道:“少夫人。” &nbs∑wan∑shu∑ba,a≤nsh※uba.p;小闲只是傻傻地笑。 乐氏打趣道:“这孩子欢喜得傻了。” 一屋子的女孩子都笑了起来,周十一娘抱着母亲的手臂笑得喘不过气,道:“娘亲快别说了,小闲脸都红了。” 可不是,脸红得跟红布似的。 女方请的全福人是安国公夫人华氏,华氏儿女双全,深受安国公敬重。乐氏一早请了她,她自然乐呵呵地应承了,这几天一直在柳家忙活。 这时,安氏笑着牵了小闲的手,到内室,在她耳边细细说着什么。 小闲的脸更红了。昨晚乐氏已跟她说过了,不过是洞房之夜的事。做为一个穿过来的现代人,多少总是知道些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 喜娘细心地给小闲梳了妇人的发髻,看着铜镜中那张脸,不由发自肺腑地道:“小娘子可真好看。” 那如远山般的眉,弯弯的眼。长长的睫毛,小巧的瑶鼻儿,真是迷死人了。 周十一娘递过一个白玉雕成的小盒子,打开来,清香扑鼻,却是满满一盒子膏蜜。 “八姐特地让人淘弄的,总共两盒,你一盒,我一盒。”周十一娘有些得意地道:“香甜着呢,你试试。” 说完。脸却红了。只是没人注意到。 掏一点捺在唇上,那香甜一直沁到心里。轻轻抹开,薄薄的樱唇仿若流光溢彩,偏那颜色又不张扬。既引人注意。又恰到好处。 “很好。”小闲轻启朱唇。道:“替我谢过八姐姐。” 周十一娘的脸又红了一下。却是想起三皇子妃给她膏蜜时说的话:“我特地照古方让人淘弄的,好着呢。你跟小闲说,出嫁那天用上。你的那盒可着劲儿用吧。待你出嫁,我再重新给你淘弄一盒。” “嗯?”小闲见她没吭声,转过头睨了她一眼,只见周十一娘满脸通红。 小闲便笑了,促狭地道:“义母,也该给十一妹说亲啦。” 一屋子的人都不解地望着小闲,乐氏抿着嘴笑了,道:“待你出嫁后,我再帮她挑一户好人家。” 周十一娘大羞,两只粉拳捶着小闲的肩,跺着脚道:“你乱开我的玩笑,我不依。” “哎呀,我的玉娘,这可使不得。”华氏笑着上前拥了周十一娘的肩,把她拉开,道:“今儿可不能跟小闲开这种玩笑。” 周十一娘虚张声势道:“先放过你。” 又把一屋子人逗笑了。 青柳进来禀道:“夫人,我家阿郎有几话要跟娘子说。” 大家会意,都避到西厢房去。 柳慎脚步沉稳地进来,身后跟着柳洵。他定定地看了小闲一会儿,叹道:“在夫家不比在自己家,以后凡事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要孝敬公婆,凡事小心。” 小闲心里感动,若是母亲在世,这话本该由母亲跟她说。下聘前,乐氏曾跟柳慎好生交谈过,大约是说小闲虽是义女,在她心里跟亲女的没分别,该跟小闲说的话,她都会说。当是柳慎郑重做揖,谢了又谢。可他到底还是不放心。 柳慎见小闲的眼眶红了,嘴里说着:“三郎是可以依靠之人,你不用担心。”却别过脸去,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妹妹,”柳洵上前一步,道:“你放心,哥哥会用功读书,总有金榜题名的一天。到时候我们家一门两进士,你也有了依靠。” 小闲叫了一声“哥哥”,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上的粉的妆淌了下来,道:“我会好好的,你不用担心。” “瞧你,把妆都哭花了。”柳慎努力露出一个笑容,道:“快让袖袖给你重新化一个。” 小闲拿手背胡乱擦了擦,道:“父亲和哥哥都要好好的,我得闲便来看你们。” “可别。”柳慎严肃道:“你上有公婆,理有小叔子小姑子,怎好天天往娘家跑?成什么样子。” 还不是担心她被公婆嫌弃。小闲含笑道:“没事,到时候我让三郎陪我一起来,公婆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无论她怎么做,陈氏都不可能接受她,又何必委屈自己? 一家人说着话,门外一片声喊起来:“新郎倌来了。” 柳慎柳洵急忙迎出去,迎亲队伍全副的仪仗把整条巷都塞满了。叶启身着大红状元袍,柳慎便单膝跪了下去:“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快快起来。”柳慎伸臂扶他起来。 翁婿客气几句,柳慎又说了以后夫妻举案齐眉的话。 叶启来到后院。东厢房门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们二话不说,一个个举着大棍便冲了过来。 叶启往旁边一闪,身后周川推了岳关上去。岳关着实挨了好几下,好在女子们只认准了新郎倌打。棍棒声中,一群人哄堂大笑。 叶启低声下气地求饶,领头的周十一娘才柳眉一扬,道:“我们走。” 于是青柳端了酒上来,当然,这酒不白喝,叶启付了一千贯买酒钱,才算过了这一关。 眼看到东厢房门口,刚才那群悍妇齐齐娇声道:“快做催妆诗来。” 这个自然难不倒叶启:“今宵织女降人间,对镜匀妆计已闲……” 清朗的声音传进屋里,小闲只是微笑。 催妆诗做完,男方亲友团齐声大喊:“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 东厢房大开,华氏扶着小闲拜别父母。 小闲盈盈下拜,抬起头来时,泪如雨下。 柳慎的泪水也控制不住地直往下掉,扶着小闲的手,嘴唇抖个不停,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华氏道:“吉时已到,新娘子上花轿吧。” 小闲泪眼模糊中,看到一身红衣,越发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的叶启,他痴痴凝视小闲,那爱意,从眼底深处直溢出来。 一块红盖头遮住了视线,柳洵弯腰把小闲背起,华氏做着好四句,鼓乐声中,走向大门口的花轿,爆竹噼噼啪啪响了起来。迎亲的队伍接了新娘,向卢国公府而去。(未完待续……) 第182章 婚礼 走红毯,踏火盆,拜堂成亲,直到送入洞房,都顺利无比。 袖袖虚扶小闲手臂,向新房走去。从花轿进大门时她心里就一直在打鼓,生怕陈氏给小闲难堪,直到扶小闲坐在大红喜帐下,才松了一口气。 青柳和她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略微放松。 一大群人涌了进来,叶欢清脆甜糯的声音喊着:“三哥快把盖头掀了,我们看看新娘子。” 小闲耳听得各种各样的笑声在屋里响起,从盖头下只看到好多双绣鞋。 &≠←wan≠←shu≠←ba,☆anshub∽a.nbsp;接着,眼前绣着喜字的红盖头被移开,叶启手持一干秤,呆呆看她。 “新娘子好美啊。” 女眷们交头接耳,都这么说,有的真心,有的假意,却哪里计较那么多。 小闲只觉脸热热的,眼睛只是看着叶启。他脸色微酡,不知是饮了酒,还是未饮先醉。 两人就这么痴痴对望着。 不知谁说了句:“果然情深似海。” 便有人讪笑起来。 华氏笑道:“酒席要开始了,大家快去坐席吧。”和齐氏一手一人拉了两个人就走,小闲也不知她拉了谁,那两人又回头叫人,于是大家都走了。 屋里只剩她与叶启两人。 “可饿了?”叶启柔声道。 花轿几乎绕城一圈,走了近两个时辰,事前为防内急,小闲一定没怎么吃东西。 他在眼前,小闲只觉平安喜乐。微微一笑,道:“在轿里吃了两块老婆饼,这会儿倒不怎么饿,就是有些口渴。” 叶启便对站在角落里的袖袖道:“去打水来,把小闲脸上的粉洗了。涂成这个样子,把好好的肌肤都弄坏了。”然后上前,在几案上倒了水,试了试水温,递到小闲嘴边。 齐氏去而复返,笑道:“新郎倌新娘子喝合卺酒了。” 自有小丫鬟端上托盘。托盘里放了一个酒壶。两个酒盏。 喝过合卺酒,齐氏笑道:“我们就在西厢房,有什么事差丫鬟去唤我们就好。”说着和退了出去。 袖袖打了水,绞了帕子来。叶启接过。要去拭小闲脸上的粉。嫌弃道:“你皮肤那么好。涂成这样,难看极了。” 脸上像刷墙似的刷了厚厚一层白灰,着实不舒服。小闲早就想洗去了。伸手去接叶启手里的帕子,道:“我来。” 叶启不让,轻轻按住小闲的头,小心翼翼去擦她的脸。 叶邵从外面进来,道:“三哥,喊你吃酒呢。快来。”话说完,才发现两人的动作,不由僵了僵,干笑道:“三哥就这么一会儿也等不及啊。” 叶启专心致志把小闲脸上的粉拭完,把帕子交给袖袖,才转身道:“走吧。” 叶邵一张脸,比叶启身上的大红喜服还要红。 青柳端了点心进来,道:“少夫人先垫垫肚。” 其实她们带得有点心匣子,本不用问卢国公府的人要。小闲又好奇一向不声不响的青柳,是怎么要这些点心的,刚要问,一人快步进来。 “少夫人。”剪秋先向小闲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还没站直,便扑了过去,把小闲抱在怀里,道:“想死我了。” 小闲眼中含泪,反手抱住了她。 袖袖去把门掩上,青柳装做看环境,站到外面去。 剪秋坐在匡床边的脚踏上,低声把陈氏最近的所做所为一一说给小闲听,道:“……本来今儿还要在众宾客面前给你下马威的,好在三郎君早料到了,金哥儿把那些铺红毯的奴才的家里人都扣起来了。” 是想让小闲走在红毯上摔一跤吗?袖袖出了一身冷汗,道:“她怎么能这样?” “怎么不能?若是少夫人真有个差错,不仅进府后会被下人们鄙视不屑,就是她也有借口逼着三郎君休了呢。”剪秋气愤愤地道。 小闲颌首,道:“或者这就是她的目的。” 难不成休了她,叶启便能娶到更好的?以翁贵妃受宠的程度,丹阳不可能嫁与已经二婚的叶启吧? 剪秋道:“所以,少夫人还是小心些的好。明儿认亲,还不知她要怎么做怪呢。” “不是说病了吗?”袖袖撇嘴,怎么不一直装下去?这样,小闲便能替代她主持中馈了,看整不死她。 剪秋担心地道:“再怎么着,认亲的时候也会在的。我担心她会为难少夫人。” 就算病得起不了床,也会让人抬了来的。婆婆怎能不喝媳妇茶? 小闲轻拍剪秋的肩,道:“没事,我会小心的。” 青柳带了书宁进来,道:“郎君让少夫人先安歇。” 想来前院吃酒吃得狠了,叶启担心小闲久等,才让人过来说一声。 小闲道:“我等他。” 他如此有心,小闲自也要尊重他。夫妻之间平就是互相尊重,哪能不管不顾,先歇了呢。 书宁传了话,抢上前拉着小闲的手,欢喜地道:“少夫人可回来了。我们都想念得紧。” 小闲微微一笑,反握住她的手,道:“这几年,三郎多亏你们照料,我感激得紧。” 书宁忙道:“少夫人言重了。服侍郎君是奴婢们的本份,哪里当得起少夫人这么说。” 小闲含笑道:“我们原是一起共过事的,可别这么跟我生份。” 正是因为跟你共过事,知道你的过往,才怕被你灭口啊。自从传出两人订婚的消息,书宁就一直心惊胆战。原想小闲最多也就做个妾侍,哪里料到她会一跃成为女主人呢。 “谢少夫人。”书宁再次行礼。 小闲让剪秋扶她起来,剪秋把她扶起来后,正色道:“我们都了解少夫人的为人,你不用如此惶恐。” 书宁低声应是,道:“四娘子被禁足,想来对少夫人甚是仇恨,少夫人还须小心。” 说完,倒退出去了。 袖袖气道:“这些人真是的,怎么老揪着少夫人的过往不放呢。” 封建社会自来等级森严,自己算是个异数,怪不得人看低。小闲正要安抚她们,叶启却回来了。 他脸颊潮红,一身酒气。 剪秋忙去端了醒酒汤来,道:“郎君快喝了醒醒酒。” 叶启一口喝了,望向小闲道:“戴这些首饰怪重的,怎么不卸了去。” 小闲扶他坐了,温顺地道:“好。” 剪秋把袖袖和书宁都带下去,顺手把门关上。(未完待续……) ps:这两天一直卡,特别是婚礼,更是卡得很销魂~ 第183章 洞房 小闲一张脸如鸡蛋清,粉尘不染。 “可觉得头晕?”小闲说着,去摸叶启的额头,并不烫。 手被叶启握住,腰一紧,整个人便倒进叶启怀里。火烫的唇印上她的唇,叶启一双手直往她的衣里钻。 头上的首饰还没拔下呢,小闲推开叶启,道:“满身的酒气,先去淋浴再说。” 叶启咧嘴一笑,把她头上的簪子步摇金钗一件件拔了下来,手一抖,小闲如云青丝瀑布般落下,摊在大红的锦被上,煞是好看。 ∮,⊕ansh≦uba.叶启捧了小闲的脸,又吻了下去。 身子被压在锦被上,小闲莫名觉得心慌。叶启撬开小闲的嘴,直吻到她的灵魂深处。小闲只觉不能呼吸,双手无力地攀在他的手臂上。 良久良久,叶启才松开,沙哑地道:“我并没有吃多少酒,衣服的酒气,不过是先洒了酒上去。出去之前,又吃了醒酒汤。” 小闲讶异极了,道:“你没吃醉?” 叶启一边解身上的大红喜服,一边露出大白牙,笑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我吃醉了,我的新娘子怎么办呢?” 小闲羞不可抑,拍了他手臂一下,道:“就你贫。” 叶启把大红喜服丢开,只露出里面的中衣,果然酒味儿没了。 小闲赞道:“难得你想得周到……” 一句话没说完,发现叶启在解她的衣服,不由去拍他的手。叶启只是笑,由得她拍去。 大红喜帐被放下,龙凤双烛的光朦朦胧胧透进来,只衬得叶启的眼睛又黑又亮,眼里跳跃两簇火焰,像是要把小闲吞没。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减少,小闲敌不过他,只好拉过锦被,把自己盖住。 叶启逼身过来,噙住小闲的唇。不能呼吸的感觉再次袭来。 叶启紊乱的呼吸在耳边响起。小闲清晰地听到叶启剧烈的心跳,双手只是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脑子昏昏沉沉的。直到疼痛袭来,她不知怎么的。张口咬了叶启肩头一下。泪水涌了出来。 叶启在她耳边喃喃安慰着。把她抱得更紧了。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小闲只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是由着叶启哄着。 “你可真狠。都咬破皮了。”叶启突然在她耳边笑道,腻腻的笑,带着鼻音儿。 小闲依然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很累很累。 “看你,满头的汗。”叶启道,接着起身,就那样跳下了床,把小闲吓了一跳,忍不住睁大眼睛看他要干嘛。 只见他就那样返身把小闲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 “去哪里?”小闲下意识搂着他的脖子,傻傻问。 做新房的是叶启原来的卧室,墙重新刷过,因以前曾在这里两年多,自以为对这里熟悉得很,小闲并没有问剪秋,为了这次成亲,可曾改动过。 叶启不答,绕过乌木雕花刺绣屏风,只见用小屏围起来,格开一个小间,里面热气蒸腾,却是一只大大的浴桶,桶下制成一格,里面炭火烧得正旺。 温度刚好的水让小闲舒服得呻/吟一声,随即注意到两道灼热的目光射在胸前,忙把身体缩到水里去,水面上飘浮着玫瑰花瓣,多少能遮挡一二。 叶启迈开长腿迈了进来,钻进水里,一把把小闲抱住。 “别……”小闲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用手推搡他,却哪里推得开。 他的手抚在她身上,比水还轻柔,比水还灼热,小闲狂跳的心渐渐安静下来,以为他只是这样安抚,没想到他却借着水势,就那样进去了。 小闲毫不犹豫地咬他。 叶启笑,咬着她的耳垂道:“还疼么?” 当然疼。 重新回到匡床上,小闲累极,头枕在他胸前,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叶启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拉过锦被把两人裹住,目不转睛地凝视她。她的皮肤极好,初承雨露,又淋浴过,脸颊红红的。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被他吻得发肿的唇……他再也忍不住了,凑过去,轻轻啄了一下,再次那如花的唇瓣含进嘴里…… 小闲睡得香甜,恍惚还在太平坊自己家,直到有人推了她一下,道:“少夫人快起床,时辰不早了。” 少夫人!小闲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张稚气的脸,神色焦急,不是袖袖是谁? “还可以再睡三刻钟呢,你怎么把她弄醒了?” 顺着说话声,小闲看见衣着整齐的叶启,一脸云淡风轻站在床边。 想起昨晚他的需索无度,小闲就来气,狠狠剜了他一眼,翻身坐了起来。 锦被落下,露出粉光致致的肌肤,盈盈一握的肉肉,中间一点樱桃。 袖袖快速别过脸去。 “退下吧。”叶启强抑急促的呼吸道。 就算没有吩咐,袖袖也急着找借口退出去的,这时得了吩咐,脸红到耳根,头垂到胸前,低低应一声是,飞也似地逃了。 小闲觉得胸前一凉,才反应过来。 叶启已上了床,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密密吻着她的后颈,道:“我服侍你更衣。” 小闲只觉浑身燥热,强撑着道:“别闹,若是起得迟了,夫人要责怪的。” 叶启轻笑道:“以后得叫娘亲,叫错了是要罚的,罚你香汤淋浴一次。” 他可真敢想。小闲脑中浮起昨晚在浴桶里的旖旎画面,心跳加速,道:“你怎么这样啊。” 这是古人吗?怎么比现代人还开放啊。 叶启只是一点点亲吻下去,并不说话。 小闲只好推开他,满床找小衣纨裤,道:“我要叫人进来服侍了。” “我服侍你。”叶启说着,在被里摸啊摸的,摸出一件红肚兜,在小闲跟前晃了晃。 小闲愕然:“你……” 叶启一脸坏笑,道:“乖乖坐着别动,我来就好。” 他像变戏法似的,肚兜、小衣、中衣、大红喜服、一件件不知从哪拿出来,又一件件套在她身上,小闲目瞪口呆。 “好了。”细心地帮她整理衣襟裙袂,再把她的墨脱发披在肩上,亲了亲,叶启扬声道:“进来侍候吧。” 小闲只是呆呆看他。 袖袖和剪秋一前一后进来,身后小丫鬟捧着涮口的盂盆洗脸水。 “少夫人,奴婢帮你梳头。”剪秋眉梢眼角都是笑,柔声道。 袖袖一张脸红红的,忸怩地站在一旁绞着手指。(未完待续……) 第184章 翁姑 整个卢国公府都喜气洋洋挂满大红喜字灯笼,衬得到处红彤彤的。 外面笑声说话声猜拳声一浪高过一浪,上房三间正房却寂静没有一点声息,就像是里面没有人住似的。廊下侍候的丫鬟,巡夜的婆子都放轻脚步,尽量离正房远些。 陈氏站在窗前,怒气勃发,手紧紧攥成一团,长长的指甲刺痛了手心。 江嬷嬷站在她身后,柔声道:“事已至此,夫人还须保重。” 连皇帝都派了得力的内侍来贺喜,可见给足了三郎面子,这时再闹下去,怕是会影响母子感情。 ∈□wan∈□shu∈□ba,♀ans↖≮m 自从新人进门,陈氏便一直在这儿站着,江嬷嬷不知她到底要站到什么时候,只好再次劝道:“天色不早,夫人还是安歇了吧。” 人家洞房花烛房,得偿心愿,你再不甘有什么用? 明月轻手轻脚入内禀道:“国公爷来了。” 叶德喝得醉熏熏的,大着舌头,道:“夫人,你怎么不去坐席,很多人问起你哦。” 陈氏翻了个白眼儿,吩咐明月:“扶国公爷去书房歇息。” 以为在这儿歇一晚,就能补偿她吗?她好稀罕吗? 躺在床上,陈氏想了无数种折磨小闲的法子,精神亢奋,哪里睡得着。不知不觉间,天边露出鱼肚白,晨曦透了进来。 晨光透进窗棂,照在几案上,一个琉璃盏被阳光一照,通体透明。流光溢彩。 值夜的明芳不停望向内室,那里一直没有动静。 丫鬟素梅轻轻推开门进来,道:“夫人还没起么?” 明芳摇了摇头,估计又“病”了。 叶启和小闲用过早膳,拜过祖宗,往上房来。一路上,叶启去牵小闲的手,小闲看看周围,一大堆跟的人,忙把手抽回来。 叶启用力握紧了。在她耳边道:“别怕。有我呢。” 小闲便低了头,由他牵着。 来到陈氏卧房门外,明月上前行礼,低声道:“夫人还没起呢。” 既不说病了。也没起来。这是特地甩脸子给新人看吧? “怎么。夫人还没起吗?是不是病了啊。”叶德从祠堂出来便先走一步,在中堂坐着,静等新媳妇奉茶。这时也不知听谁说了。一改往日的胆怯,大踏步过来,说着话,推开卧房门进去了。 明芳无奈,只好行礼,道:“见过国公爷。”又在床边低声唤道:“夫人醒醒,国公爷来了。” 陈氏闭紧了眼,翻身向内,只是不理。 叶德一把把帐子掀开,锦被掀开,拉了陈氏的手臂,道:“日上三竿还不起来,你想给小辈们做个坏榜样么?” 陈氏再也装不下去,挣开他的手臂,坐了起来,道:“我不舒服,这茶就不用喝了。” 还真不喝媳妇茶了。叶德失笑,道:“不管你喝不喝媳妇茶,她都是我叶家的儿媳妇。有婚书为证,也有陛下撑腰。” 陈氏怒极,横了叶德一眼,扬声喊:“来人,侍候梳洗。” 叶启和小闲候在廊下,看丫鬟们端洗漱用具进进出出。 “不用怕。”叶启又道:“有我呢。” 小闲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看在叶启面子上,她也不能嫁进来第一天便与陈氏闹起来。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了,明月出来,满面歉意地行礼,道:“三郎君,少夫人,夫人有请。” 小闲小腿早站酸了,微微一笑,向明月道了谢,便和叶启一起向屋里走去。 陈氏依凭几而坐,一张脸像结了霜。 叶启和小闲齐齐行礼,道:“见过娘亲。” 陈氏锐利如刀的一双眼睛在小闲脸上睃巡不停,满是挑剔。 她不叫起,小闲不敢起身,叶启却满不在乎地直起腰,含笑道:“叔叔婶婶和弟妹们都在花厅候着,还请娘亲一起过去,免得他们久等。” “是啊是啊,让他们久等不好。”叶德打着哈哈,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闲跟我们是有缘份的。” 陈氏看像白痴一样看他,默然半晌,站了起来。 叶启很狗腿的上前虚扶她,陈氏用力把他的手甩开,叶启又把手搭了上去。 小闲直起身,上前两步,和叶启一左一右,扶了她就走。透过两层绸衣,能感觉到陈氏的手微微发抖。 小闲只当不知。 花厅里,叶阳三兄弟面带微笑,安坐如素,肖氏三妯娌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倒是叶馨一张脸黑如包公,一双眼睛似要喷火。 叶标悄声和叶邵道:“她这样气鼓鼓做什么,成亲的又不是她。” 叶邵瞄了叶馨一眼,笑笑不语。 叶馨狠狠瞪了叶标一眼,哼了一声。 叶丰忙打圆场,道:“都少说一句。” 兄弟俩对他的话全然无视,叶标继续对叶邵道:“待我跟父亲说,给她找个寒门学子配了出去,瞧她还神不神气。” 那她非气死不可。叶邵噗嗤笑出声来。 叶馨又狠狠瞪了叶标一眼。 叶丰坐在叶标旁边,惨遭池鱼,在叶馨大杀伤力的眼神下很是吃不消,又劝了叶标道:“快别说了。” 这下子,连叶标也瞪了他一眼。 叶丰虽是哥哥,却是庶出。庶出也就罢了,叶邵也是姨娘所生,不过是不受待见,仆从轻慢,到底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叶丰倒好,从不发出自己的声音,仆从欺负他,他也不敢吭声。 这就太窝囊了,兄弟姐妹没人不当他是透明。 现在不过以为来了个出身低下的嫂嫂,他这卢国公庶子的身份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不少,所以大着胆子插话罢了。 不鄙视他,没天理了。 果然,叶丰低下头,装作欣赏几案上一个花觚,再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哎呀,三哥和三嫂就要来了,你们就别说啦。”叶欢不高兴地扫了叶馨和叶标一眼,伸了伸腿,眼睛亮亮的,唇边含笑。 叶标咳了一声,陪笑道:“九娘,你这是新做的衣裳?” “嗯,新做了两套,昨天那套喜庆些,我穿着坐席。这套是三嫂喜欢的颜色,我特地做了今天穿的。”叶欢笑吟吟地抻了抻衣袖。 她身着翠绿色窄袖衣衫,下着月白色镶绿边绣百合花糯裙,又清爽又精神。 小闲曾夸她穿绿色好看。 叶馨便重重哼了一声,脚在地上跺了跺。(未完待续……) ps:推荐好朋友的文,写得很好哦,大家不妨去踩踩: 容自若,,简介:催/眠圣手沈大妇,反被催眠困情商。 第185章 认亲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叶启笑着,和小闲一左一右虚扶陈氏迈步进来。 大家忙站起来,互相见礼。 肖氏因有了过府帮忙打理娶亲诸事,对小闲便特别亲切,拉着小闲的手,说了好几句话,又转头对三妯娌杨氏道:“三郎媳妇真是漂亮。” 可不是,要不漂亮,三郎怎么非娶到手不可呢。杨氏笑得谄媚,从腕上褪下一只金手镯,道:“三婶没什么好东西,一点点心意做见面礼,你不要嫌弃。” 陈氏如刀的眼睛瞪了她一下,杨氏打个哆嗦。小闲好象没见,面不改色笑着道谢,道:“多谢←,a∞nshub▽a.三婶,还是婶婶们对我好。” 是不是说婆婆对她不好?一直没说话的四妯娌黄氏便瞧了陈氏一眼,见她脸黑得快拧出水来,便打圆场道:“走了这么长的路,可累了吧?快坐下。”又喊在花厅侍候的丫鬟:“快上茶。” “对对对,快上茶。”叶德笑得一团和气,对陈氏道:“夫人请坐,待新媳妇敬茶。” 茶自然是一早就备下的,丫鬟在地上铺了毡毯,小闲跪下,从丫鬟手里的托盘上取过茶,分别奉与翁姑。 “好好好,愿你们百年好合,子孙绵延。”叶德说着,吃了茶,送了小闲一对玉如意:“祖上传下来的,你可要好生保存。” 一屋子人的目光全聚在玉如意上。玉如意色泽翠绿,没有一丝杂质。油润润的,水头很足。 笑直从叶启眼里溢出来,道:“快谢过父亲。” 小闲再不识货,也知道那是好东西,水头这么足的玉,她活了两世,还没见过呢。于是娇声道:“谢过父亲。”双手高举接了。 陈氏嘴唇碰了碰碗沿,有喝没喝没人知道,赏了一套极普通的头面。小闲也谢了收下。 小闲送小叔子小姑子的都是衣裳鞋帽,别人都收了。只有叶馨把雅琴托盘里的那一份扫地地上。 叶启脸沉似水。在座诸人只觉呼吸不畅,如泰山压顶般快窒息了。 小闲含笑道:“既然四娘子不喜欢,袖袖收了,擦地的时候做抹布用吧。” 叶馨大怒。那是给她的好不。怎么能当抹布?当她是什么了。 袖袖应一声是。上前把地上的衣裳鞋子收拢了,叶馨却又不干,一把抢了过来。 “够了!”叶启声音不高。自有一股威严,肖氏等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袖袖手里只剩一只鞋子,转头望小闲,她实在不知怎么办,是要抢回来,还是全送了她? 小闲笑得很温柔,道:“看来四娘屋里缺抹布,给她吧。” 叶馨气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叶阳、叶琪、叶志三兄弟面面相觑。 待回到启闲轩,叶启把玩着玉如意道:“这是太祖皇帝赏给老祖宗的,一向只传给世子。” 难不成叶德借此宣布叶启的世子之位?小闲胸口的怒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从紫檀木匣子里拿起另一只玉如意,细细看起来。触手处冰凉细腻,果然是上品。 夫妻俩把玩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来,珍而重之放进箱笼里。 叶启让丫鬟们退了出去,把小闲抱在怀里,道:“四娘太不像话,我会教训她的。” 小闲把下巴搁在叶启肩头上,轻声道:“是不是让你难做了?” 今儿当着那么多人,若是叶启动手打了叶馨的话,怕老婆的名声怕是会传扬开了。当然,叶启自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可小闲是在乎的,所以抢在叶启之前开了口。 叶启亲了亲小闲的额头,道:“没有。娘亲占了大义,我们得让着她,四娘是妹妹,教训她是应该的。” 小闲嗯了一声。 两人腻歪半天,直到剪秋在湘妃竹帘外禀道:“郎君、少夫人,天色不早了,可要摆膳?” 两人才发现太阳明晃晃挂在半空。 用过膳,叶启非要小闲歇一会,在她耳边道:“你昨晚太累了。” 小闲的脸便红了,拍了他两下,身子也实在撑不住,便回房歇了午觉。叶启去了书房,不知做些什么。 待得小闲醒来,院里一众丫鬟仆妇排着队来行礼,一个个跪下磕头,小闲各有赏。 翠烟依然是二等丫鬟,比初来启闲轩时瘦多了,磕完头起来,道:“少夫人可真了不起。” 叶启是香馍馍,不知多少人觊觎,哪怕做个通房丫鬟也好。没想到只有小闲得到,不仅得到了,而且是正妻,这让胸有大志的翠烟如何甘心? 小闲定定看她,道:“你原是夫人的人,在三郎这里,可是受了委屈?” 陈氏拨她来,原有让她当通房丫鬟的打算,可惜一来便惹了锦香的嫌,被打发去后园种树,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叶启。 叶启与小闲传出恋情,传出订亲的消息,传出婚讯,哪一次她不抓心挠肺?以后要在小闲的淫威下讨生活,想必更加艰难,倒不如说破,让小闲为了名声不好借故收拾她。 听小闲这么一问,她自是大惊,重新跪下道:“郎君待下人一向和气,奴婢哪有受气。” 小闲微微颌首,道:“你是夫人的人,待我问过夫人再说。” 翠烟张口还想再说,小闲道:“下去吧。” 翠烟只好悻悻地下去,原想装做低眉顺眼,只是她一向七情六欲上面,那表情,完全是一副气咻咻的样子,哪里瞒得过人了。 小闲让剪秋:“去瞧瞧三郎可忙完了。” 很快,剪秋回来道:“郎君去前院了,有客来访。” 想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小闲道:“更衣,我去瞧瞧赵嬷嬷。” 好些天没见她了,她也不得自由,要出府总得侄儿来回陈氏,接她回去。 剪秋和袖袖同时劝道:“少夫人去上房,不说在夫人跟前承欢,倒而去瞧赵嬷嬷,传出去于少夫人的名声不好。这也罢了,若是夫人迁怒于赵嬷嬷,那可怎么好?” 小闲坚持道:“嬷嬷与我情如母女,我怎能不去探她?” 唤她来,那是拿她当奴仆了。而且如果陈氏要为难她,就算小闲不与她来往,陈氏一样会有所动作。毕竟赵嬷嬷曾教导过小闲厨艺。 剪秋和袖袖拗不过她,只好提心吊胆跟随她一起去了。 赵嬷嬷一见小闲脸色大变,道:“你怎么来了?”随即想起她的身份,又行礼道:“老奴见过少夫人。” 小闲抢上双手扶起,眼眶微湿。(未完待续……) ps:求票票~ 第186章 妾侍 “她去赵氏那儿?” 陈氏把手里的茶碗摔了,昨晚气得睡不着,从花厅回来,倒是睡了一觉,这会儿才起,管事们还候在廊下呢。 明月陪着小心道:“是,说是夫人酣睡未起,不敢打扰。” 陈氏冷笑。 小丫鬟进来收拾地上的瓷片和茶汁。 汪嬷嬷看看外面西斜的日头,进来禀道:“夫人是不是先把庶务处理了?管事们好几天没见着夫人,想念得紧,二太太处事又不怎么合理,底下的人多有怨言。”<↖wan↖书↖ロ巴,□ans→☆ombr 陈氏嗤笑道:“二太太,会是个理事的人?我倒不知道呢。” 肖氏也是当家主母,在叶阳府里,也是主持中馈的人,哪里不会管理庶务了。不过为让陈氏消气,总得贬低她几分。 陈氏先让小丫鬟去听墙脚,看小闲与赵嬷嬷说些什么,然后才召了管事们进来商议事儿。 赵嬷嬷还是住在原来的侧房,内外两进,外间是起居间,日常倒常在厨房隔壁吃茶分派活儿,内间是卧室,布置极简单,只有匡床、几案,两个装四季衣物的樟木箱子。 剪秋和袖袖站在门口,小闲与赵嬷嬷在内里说话。 赵嬷嬷的泪水一直没停过,唇边却带笑,道:“……自打你与三郎君好上,我便一宿一宿睡不着,这种事,总是女孩子吃亏的。” 小闲心里暖暖的,紧紧握住赵嬷嬷的手。道:“我与三郎有约定的。” 赵嬷嬷便不停点头,道:“是是是。” 其实她并不知道,小闲谁也没说过。 “夫人可曾为难你?”小闲关心这个,若因为她的缘故,害得赵嬷嬷受磋磨,她怎么过意得去? 赵嬷嬷没有一丝犹豫,道:“没有。夫人是我自小服侍长大的,后来她出嫁,又点名要我做陪嫁。她吃惯了我做的菜。” 习惯这个问题,真的可以改的。小闲静静看赵嬷嬷。眼里全是满满的担忧。道:“若是夫人对你不利,你一定要来找我。” 她没有办法,还有叶启,总之不能让赵嬷嬷受磋磨。 赵嬷嬷含笑点头。 小闲叮嘱再三。依依不舍地离开。 叶启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进门唇边含笑。道:“你要饿了便先吃,不用等我。” 小丫鬟探听得他往内院来,小闲便让摆饭。剪秋和袖袖打发了人抬食案呢。 他的笑容依然灿烂,小闲却觉得他有些疲惫,外室人来人往地上菜,她只好把话咽了下去,待晚膳摆好,屏退了侍候的人,小闲自己动手拿了碗筷走向叶启的食案。 叶启往左边挪了挪,给她腾出空来。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小闲一坐下,便看着叶启道。 叶启脸上依然带着笑,道:“我表现那么明显?” 他还自以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呢。 “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你不想在我面前戴一副面具罢了。”小闲叹道。 叶启握住她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亲,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在三皇子后花园挖出了些东西。” 小闲吃了一惊,失声道:“木偶?” 叶启轻轻点了点头。 从古到今,这种把戏层出不穷,却能屡屡只逞,没想到对手会祭出这一招。 “那怎么办?” 当皇帝的一向疑心病极重,就怕有人咒他死翘翘,可以说,只要出这一招,都是通杀。 叶启道:“还好。可巧三皇子妃见花园的花开得好,让丫鬟去摘,想着托瓶用。那丫鬟摘到一半,被蝴蝶吸引,去扑了蝶。无意间发现有人在槐树下挖洞,她还以为藏了什么宝贝呢。待那人走后,悄悄挖开一看,却是这东西,上头写着陛下的生辰八字。” 小闲一颗心总算落了地,道:“想必,这一两天,便有人向陛下进言,三皇子府里有这东西吧?或者会说,三皇子对陛下心存怨望,所以弄了这东西?” 叶启笑着摸摸小闲的头,很高兴的样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还不是得益于前世看的辫子戏。小闲抿了嘴笑,道:“多谢夸奖。” 想必三皇子府此时关了府门大索奸细吧?没想到为那把椅子争得如此激烈。 “不用担心,”叶启见她垂眸沉思,把她拥进怀里,轻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小闲痴痴地望着他,只是点头。 若三皇子为皇帝所忌,他是三皇子的心腹,怎么可能存活? 两人紧紧相拥,突然外面候着的丫鬟齐声道:“见过夫人。” 陈氏来了?小闲忙从叶启怀里挣出来,叶启扶着她站了起来。 屏风前人影移动,陈氏已迈步进来,在主位上坐下。 “见过娘亲。”两人一齐行礼,叶启又道:“本待用过晚膳去向娘亲请安,没想到娘亲反而过来。不知可是有事?” 他十岁分院另过,陈氏从没来过,只唤他身边的丫鬟过去问他的饮食起居。 陈氏锐利的眼睛在小闲身上盯了一会儿,淡淡道:“你是长子,开枝散叶,延续香火十分责任重大。为娘一日比一日老去,别的不想,只盼能早点抱孙。” 小闲心底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她想干嘛? 叶启应了一声是,道:“儿子明白。只是昨天才成亲,就算小闲能一宿而有孕,这时却也脉不出来,还请娘亲宽心,总不致让娘亲失望就是。” 他们都还年轻,怀孕想必不是那么困难。 陈氏皮笑肉不笑道:“是为娘心急了,为娘想着卢国公府能子孙昌盛,所以从教坊司为你择了几个极美貌的女子,你纳为妾侍,也好早日开枝散叶。” 原来目的在此。 陈氏双掌轻击,四个身材高挑,体态妖娆的美人儿便含羞带怯,声如黄莺般向叶启行礼:“见过郎君。” 其中一个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在叶启脸上转了两转,又瞟了小闲一眼。 小闲大怒,若不是想看叶启如何处置,就要当场发作了。 “果然是美人儿。”叶启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道:“前些日子梁国公还说要纳几房小妾,就是找不到看得上眼的美人儿。难得娘亲费了心思寻来,儿子借花献佛,送给梁国公也就是了。” 不待陈氏反应过来,便喊:“剪秋,唤顺发过来,持我的名贴,送这四个美人儿去梁国公府。”(未完待续……) ps:推荐几个朋友的文文: 风解我,,?简介:重活一世,远离渣男。 窗体顶端 爱吃松子,,简介:?这就是一个异能世家原本不具备异能的特警女子被重生之后重掌异能,改变自己改变家族命运的故事。 凌澈,,简介:想姑奶奶和你一起造反?做梦去吧。 叶草心,,简介:重生女pk重生男,携手共创美好未来! 林月初又一游戏文力作- 林月初古言种田推理文力作- 第187章 旖旎 烛光下,陈氏一张脸由红变白,再变红,犹如戏曲剧目“变脸”般,煞是好看。 小闲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妩媚地飞了叶启一眼。叶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紧了紧。 陈氏黑了脸,死死盯着小闲。 小闲朝她笑了笑。 “哼!”陈氏重重冷哼一声,很没风度地拂袖而去。 “恭送娘亲。”叶启与小闲齐声欢快地道。 &nbs≌↙,a□ns≡≌omp;那四个美人跪了下去,七嘴八舌地求着:“奴婢愿服侍郎君,求郎君不要把奴婢送人。” 叶启哪里去理她们,剪秋差人去唤顺发后,进来把她们带了出去,连夜备车送去梁国公府了。 屋子里恢复清静,菜也凉了。 小闲喊袖袖:“把菜热热。” 红烛桔黄色的光照在她脸上,像缓缓流动的彩霞,精致的五官更动人了。叶启瞧得目不转睛。 待菜撤下后,叶启往大迎枕上一靠,道“哎呀,好累啊。” 小闲笑:“你不是不累吗?” 叶启拉了小闲的手按在肩头,道:“肩头酸,帮我揉揉。” 好好儿的,怎么会酸?小闲狐疑,手刚在他肩头揉了几下,突然一股大力把她扯了过去。 小闲一声惊叫,发现自己倒在大迎枕上,叶启一双眸子里全是星光,亮晶晶的照亮了她的脸。 屋里没有星星。小闲心头悸动了一下,一下子想起很久以前。两人一起在书房看书时的情景,那时,她偶然间抬头,他的眼睛也是这样亮亮的,仿如满天星光。 耳边叶启的呼吸声急促而紊乱,热热的气息直喷到她脸上去。 “你不还有几个美人儿吗?烦我做什么?”小闲后知后觉地想起应该和他探讨这个问题,省得陈氏一天到晚往启闲轩塞女人。 小闲话刚说完,唇便被两片唇瓣堵住了,一双大手在她衣里作怪,她顾此彼此。不能呼吸的感觉再次袭来。 江嬷嬷把菜放在大蒸屉热了。亲自带小丫鬟端来。 “少夫人等得饿了吧?”江嬷嬷笑道:“下午人多,也没机会说说话儿。我两三年没见少夫人了,想念得紧……” 丫鬟们如今以剪秋和袖袖为首,青柳一向不应答。书宁又心情复杂难言。没搭话的心思。二等丫鬟们不会轻易吭声,特别在陈氏来过之后,估摸着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 剪秋和袖袖对望一眼。剪秋叹道:“嬷嬷什么时候要见见不着?这会儿郎君在屋里呢。” 江嬷嬷只是笑,道:“我不过是想着不知少夫人口味变了没有,做的饭菜可合少夫人口味,来讨个主意么。” 袖袖翻了翻白眼,不客气地道;“嬷嬷会的很多菜都是少夫人教的吧?” 袖袖离开卢国公府时不过是一个没有等级的小丫鬟,只因侍候了小闲,回来时便变成少夫人身边最得用的人,府里谁不眼红?江嬷嬷脸上虽然堆着笑,眼中却闪过寒光,道:“姑娘就算通禀一声又如何?少夫人说到底,曾是我的顶头上司呢。” 那语气,听在丫鬟们耳里,酸溜溜的。袖袖退后一步,对剪秋道:“你去禀报吧。” 剪秋想了想,道:“好,我禀报一下,还是先摆上菜肴吧,别一会儿又凉了。” 三热四热的,怎么入得了口。 剪秋打起湘妃竹帘儿进去,走没两步,内室传出的异声让她脸热心跳,又不敢退得太快惊动了内室的人,按着心口,慢慢挪出来。 “你怎么了?”袖袖瞪眼道。 丫鬟们眼中露出同样的疑问,江嬷嬷却有些了然,那笑,便有些挂不住,急急道:“今儿天色晚了,我明儿再来。”又吩咐小丫鬟们:“好生摆膳,要是打碎了碗碟,看我不撕了你们的皮。”一溜烟似的去了。 小闲紧紧抱住叶启的脖子,磨着牙道:“你娘亲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叶启喘着气,在小闲耳边呢喃:“好小闲,我的宝贝儿,你放心,保管让我娘亲不能得逞。”动作却更大了。 小闲吃不消,又一口咬在叶启肩头,好象这样,痛楚才能稍减一些。 良久良久,云收雨住,叶启密密亲吻小闲的墨发,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小闲只觉浑身乏力,又汗津津的,脸颊贴在他胸前,闭了眼养神。 “先淋浴吧?你可饿儿?”叶启餍足地道,声音柔得滴出水来。 小闲只觉手指头儿也不想动弹,只用鼻音儿“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叶启把衣裳穿了,又服侍小闲穿衣,待得两人都穿上后,才扬声道:“来人,备香汤。” 不是要用膳么?袖袖愕然。 剪秋到底年长几岁,略懂些。再说,脸上的红潮还未消退,当下应了声是,自去安排。不一会儿,食案撤下,一个大浴桶以及热水都齐备了。 温水能让人去乏,让人增加力量,何况叶启一双大手不停地按摩她的肩背,时不时偷袭她的胸前。 小闲干脆道:“好生侍候,不许乱来。” 叶启笑着应是,果然帮她搓背淋浴。 待得一齐起身,着了小衣让人进来侍候,夜色已深了。 剪秋脑中挥之不去的只是刚才室中的靡靡之音,低垂着头不敢看小闲,连脖子都红了。 小闲先前恍惚觉得有人进来,见剪秋这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转过头狠狠瞪了叶启一眼,犹不解气,又踹了他一脚。 叶启一脸无辜的样子。 屋里香甜的暖昧儿弥漫,连袖袖都觉得心跳加速,十分不妥,道:“菜又凉了,是重做还是再热热?” “重做吧。”叶启道。 袖袖应了一声,红着脸跑了。 剪秋忙道:“奴婢去厨房看看,让江嬷嬷做几个少夫人爱吃的菜。” 小闲又瞪了叶启一眼,道:“去吧。” 剪秋如蒙大赦。 小闲便训叶启道:“你可真丢人,难道不能等夜里安歇吗?瞧把丫鬟们羞的,也不知她们背后怎么笑话我呢。” 叶启夸张地转头望向窗外,入眼是点亮的大红喜字灯笼,两手一摊,道:“现在可不是夜里?你若不想用膳,我们安歇了也好。” “想得美。”小闲又踹了叶启一脚,想让她饿肚子,门儿都没有。想起那四个被当成货物的美人儿,又噗嗤一声笑道:“为什么送给梁国公?” 其实送给叶德也挺不错的。 叶启一本正经道:“我有事托他。”(未完待续……) ps:推荐几个朋友的文文: 励志女音乐家被土大款扑倒的故事,,作者妞妞蜜 萧七七,简介:未嫁拼爹,嫁后拼夫,重生觅良缘 月若兮辰,简介:重生侯门,一雪前耻,踹开渣男, 推荐半枝莲的网文,书名,简介:撞个大神当师傅,报仇游戏戏美男。 隽眷叶子的新书,书名,简介:重生喜事连连,努力争取做个“福”二代 依月夜歌,,简介:穿二代与古代学霸鸡飞狗跳又传奇的故事。 陶小陶,,凤凰涅盘,浴火重生。这是一只小小鸟异世重生,祸国殃民的妖孽人。 第188章 夜访 水晶肘子、清蒸鳜鱼、开水白菜、鲫鱼汤……再来一个八宝饭,丫鬟们还在布菜,小闲已看得眉开眼笑。 叶启满意地点头,道:“赏。” 这么一会儿功夫,新做的菜便端了上来,而且全是小闲爱吃的,可不是该赏。 小闲也实在饿得狠了,挟了嫩嫩的白菜心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叶启停筷笑微微地看着,神色间说不出的宠溺。 食案上的菜消灭了大半,小闲才放下筷子,抚着肚子,叹道:“好饱。” 不知▲,a♀nsh↙uba.不觉便吃撑了,有人疼爱的感觉真好。 叶启也放下筷子,柔声道:“外面月色正好,我们去走走,顺便消消食。” 用帕子拭了手牵起小闲的手。 剪秋和袖袖待跟上,叶启道:“留下吧。” 袖袖望向小闲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欢喜,从心里直往外冒。 启闲轩树木扶疏,静谧中清辉遍地。后山的梅花桃花已谢,桃树上挂了小孩拳头大的桃子,在风中轻轻摇晃。 在这儿当差的时候,每年五月,桃子成熟时,小闲总会和剪秋拿了竹竿打桃子吃。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开心。”叶启含笑道,顺着小闲的目光望向一个个桃子。 小闲唇边的笑,舒展而温和,像是忆起往昔愉快的记忆。当时为了不让母亲看破两人的事,下手伤害小闲,叶启并没有和她来过后山。让小闲回忆起来如此愉快的,自然不是他。 小闲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道:“以前常和剪秋来摘桃子。” 难怪了,叶启道:“你们姐妹情深,以后帮她挑一门好亲事,让她风风光光嫁了出去,也就是了。” 小闲温柔地“嗯”了一声。 叶启心念一动,牵了小闲的手道:“你跟我来。” 从后山的小角门儿出去,走向西边,穿过重重院落。几乎绕了大半个卢国公府。就在小闲要开口问叶启要去哪里时,叶启在一座两扇黑色的大门紧闭的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站在门外,可以听见院里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院门背对月亮,小闲抬头。看不清匾上的字。可是有匾。想必不是普通的所在。 叶启抓起门环敲了三下,院门很快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苍头看清叶启的长相,满脸的菊花舒展开来。笑道:“三郎君来了。” 绕过照壁,清清的月光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竹子幽暗深遂,竟然瞧不清屋子在哪儿。 小闲抬头去看叶启,叶启却只是笑了笑,牵了小闲的手往里面走。 沙沙声响得很,小闲没来由地有些害怕,往叶启身边靠了靠。 “别怕。”叶启低声安慰着,对默默走在后面的老苍头道:“昌伯,你去拿灯笼来。” 昌伯应了一声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很快,一点亮光自远而近,小闲这才看清落脚处是一条青砖铺成的甬道,两旁全被高大的竹子,密密实实的竹叶所遮。 小闲心念一动,想到一个所在,不由瞪大了眼。 走了约摸两盏茶时分,才瞧见前面露出一片白墙来。 “到了,我们坐一坐,便回去。”叶启道。 不用叶启吩咐,昌伯已把三间正房的灯都点亮了,灯光从糊着白纱绡的窗中透出来。 几案矮榻多宝格等物件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叶启和小闲坐了,昌伯垂手站在下首,禀道:“恭喜三郎君、少夫人喜结良理,老奴听闻喜讯,欢喜得紧。” 叶启颌首,道:“这么晚了,你还没歇息?” 门一敲便开了,可见他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呆着。 昌伯道:“是。这里地方空旷,人又少,老奴放心不下,每晚临歇前总会走一走,四处巡查一番。刚好巡到院子里,三郎君便来了。”想了想,又道:“前些天,大约三四天前,四郎君来过一次,问了老奴好些话。” “哦?”叶启扬了扬眉,道:“他问什么?” 昌伯道:“问老奴,这儿地方这么大,日常打扫可艰难,要不要再添两个人帮着打扫。又说老奴年纪大了,恐怕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要拨两个丫鬟来侍候老奴。真是罪过,老奴年纪大倒不假,可是身子骨硬朗着呢,哪里用得着帮手了。老奴这身老骨头,又哪里禁得住被人侍候,没的白白折杀了老奴。” 叶启和蔼道:“若是你不想在这儿,某也可以把你拨到别处。你想去哪儿呢?” 昌伯双手连摇,道:“不不不,老奴一辈子在这里侍候,这儿便是老奴的根,离了这儿,可真真是要了老奴的命了。” 叶启好言抚慰几句,对小闲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离开院子,走了好长一段路,小闲才轻声道:“四郎是不是……” 以前小闲听说过有一处所在,只有成为世子才能居住,若不是昌伯提起叶邵三四天前来过,小闲还真不敢确定就是这里,更没想到叶启半夜会带她过来。 叶启道:“想也是白想。” 叶邵是庶出,既不占嫡,又不占长,世子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前面一片花树,香气随风吹送,阵阵扑鼻,小闲还在想这里是什么所在,叶启轻声道:“父亲说,待我们回门之后,便上奏折请立世子。说起来,早该立了。” 小闲的心突地一跳,站住了看他。 月光下,叶启俊朗的五官更是轮廊分明,一双眼睛璨如星辰,向着小闲微微一笑。 他盼这一天,盼了很久吧?小闲想着,反手握住他的手。 两人并肩回到启闲轩大门口,远远地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台阶上走来走去。瞧见他们,一声欢呼,跑了过来,道:“郎君、少夫人,你们可回来了。” 却是袖袖。 小闲不动声色退后半步,与叶启形成一前一后之势。 剪秋听到声儿也迎了出来,行礼道:“灶上温了莲子百合羹,郎君、少夫人吃一点吧?” 走了大半个卢国公府,小闲一坐下来,只觉小腿酸得很,弯腰揉了揉。 叶启瞅了她一眼,含笑道:“备了热水让少夫人烫烫脚吧。” 这一晚,叶启央求再三,小闲丢盔卸甲,抵挡不住,最后还是如了叶启的愿。 一觉醒来,不免又起得迟了。(未完待续……) ps:抱歉,更迟了。 推荐朋友的文文: 作者:心晴花开??简介:杀手重生,报仇,谈情说爱两不误,获得暖暖幸福人生的故事! 末节花开:花粉女与傻夫君努力奋斗获幸福 娇女悍嫡?作者誓言无忧?一句话简介:宅斗,武力不是万能的,没有武力却是万万不能的! 第189章 回门 上房廊下候着很多回事的管事嬷嬷,一个个屏气凝神,四下里,人虽多,却静寂无声。 陈氏慢慢吃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你是少夫人,要给下人们做榜样的。如今这样,可真让我难做。” 小闲跪在毡毯上,低眉顺眼应了声是,心里却破口大骂:“不过晚起了半个时辰,至于吗?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给我下马威,不就是要让下人知道可以拿我这个少夫人不当回事吗?” 叶启站在旁边,道:“娘亲说得是,只是时辰差不多了,岳父大人一定在家里等候。去得迟了,人家不知道娘亲一片好心,倒似我们不懂礼仪。” &n⊙,⌒anshub□a.bsp;今天是回门的日子。要不,陈氏还不挑这时发作呢。 明月进来禀道:“柳家舅爷来接三郎君、少夫人回门了。” 照例俗,回门时,娘家得有兄弟来接。 陈氏低头吃茶,只当没听见。 叶启对明月道:“请柳家舅爷入内奉茶,就说我们现在过去。” 明月应了一声是,却不动弹,只是看着陈氏。 陈氏把茶碗重重一顿,狠狠剜了叶启一眼。 叶启陪笑道:“在岳父家用过午膳,还得去一趟郑国公府呢。郑国公可说了,他是小闲的义父,三朝回门也得去他那里一趟。” 这是拿郑国公压她?陈氏冷笑道:“新媳妇好大的来头。” “娘亲怎么说这话,小闲成了郑国公府的十四娘子。我们家,与郑国公府岂不是走得更近?虽说陛下不喜欢勋贵之间拉帮结派,可没禁止勋贵之间成为亲戚。”叶启淡淡道。 道理陈氏自然是懂的,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要是娶的是丹阳,儿子成了驸马都尉,可多威风。 小闲道:“不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父亲和义父都曾说,娘亲出身高贵,知书达理,让我和娘亲多学学。” 叶启忍不住笑。只好捂嘴低咳了一声。 陈氏冷冷道:“起来吧。我若让你跪着。便不是知书达理之人了。” 屋里侍候的丫鬟仆妇们好不容易才把笑意忍了下去。 “媳妇不是这个意思。”小闲诚惶诚恐的样子,嘴里说着不敢,却扶了叶启的手,站了起来。站起来便站起来罢。她还微蹙着眉。十分痛楚的样子。又弯下腰去抚膝盖。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她伤得很重。 “明芳,拿药酒来。”叶启一边说着。一边扶了小闲,温柔体贴地问:“疼不疼。” 陈氏气得柳眉倒竖,厉声道:“我还没死呢。” 当着她的脸,就这样惺惺作态,真是狐媚子。 江嬷嬷忙道:“大吉利是,夫人快呸一声。” 陈氏怒瞪了她一眼,吓得她把头缩了回去。 小闲站也站不住的样子,依在叶启臂弯里,楚楚可怜地道:“不碍事。” 看着就不像是不碍事的样子。 叶启道:“娘亲,我们告退。”又对小闲道:“回启闲轩我给你擦药酒去。” 明芳已取来药酒,交给候在外面的袖袖,袖袖急得不行,犹豫着要不要进来搀扶,却见叶启一弯腰,打横抱起小闲就走。 陈氏气得差点闭过气去。 身后传来瓷碗摔在地上的声音,小闲轻笑一声,待出了正房,对叶启道:“放我下来吧。” 叶启在她耳边道:“你欠我一个人情,可要用什么来还?” 说着轻轻把她放在地上,扶她站好。 小闲一边往外走,脚腿利索,哪里是膝盖受伤的样子,一边回头笑道:“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你找我算什么帐?”叶启追了上去。 跟在身后的袖袖见小闲没事,才松了口气。剪秋回头望了望正房,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柳洵身着新衣,笑得见眼不见缝,坐在花厅吃着茶,问垂手侍候的绿窗道:“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好吃?” 绿窗道:“奴婢不知。”又不敢怠慢,想了想,道:“舅爷稍待,待奴婢问一问。” 柳洵忙道:“不用不用。” 看绿窗便越发顺眼,以前他也曾经来过,不要说没有茶吃,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哪个有好脸色了?他也不想想今儿是舅爷,以前却是府里丫鬟的哥哥,谁会对他恭敬? 小闲如一阵香风般飘了进来,叫了一声“哥哥”,道:“你来得好早。” 这才辰时呢。 柳洵笑道:“父亲四更三刻便唤我起来,催着我赶紧来接你。我不过说一句时辰还早,便挨了他一顿训。” 想起父亲发怒的样子,他做了个苦瓜脸。 叶启反背双手进来,和柳洵互相见礼,道:“还请稍待,我们去换了衣裳。” 柳洵见小闲一身粉红色缠枝窄袖衫,大红色糯裙,便道:“这样挺好的。” 意思是不用换,赶紧走吧,父亲早等急了。 “还须穿嫁衣回去。”叶启含笑解释。 柳洵这才明白,道:“那你们快去,快点啊,别让父亲久候。” 叶启不知他吃早饭了没有,吩咐上点心,才陪着小闲去了卧室。 小闲特地插了那枝丹凤朝阳金步摇,一只金璨璨的大凤,凤嘴里含一颗鸽子蛋大的珍珠,不仅珠光宝气,整个人也容光焕发。 再次见面,柳洵张口结舌,道:“妹妹跟刚才像是换了个人。” 刚才像邻家妹妹,现在像贵妇人。 小闲捂着嘴笑,道:“走吧。” 柳慎先是差小书童去门口看小闲来了没有,后来实在不耐烦听小书童一口一个没有,让他别在眼前晃,自己一趟趟跑去门口东张西望。 太阳渐渐升高,钱大娘、花九娘几人早坐在门口等了。 柳家的大门开在巷内,马车不能到,只好等在外面,叶启虚扶小闲,和柳洵一起往柳府走来。 “哎呀,这是小闲?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夫人呢。”钱大娘夸张的惊叹声传了足足有三里。 小闲笑着和邻居们叙谈:“大娘可还好?九娘忙不忙?” 花九娘看着她头上的丹凤朝阳金步摇,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柳慎听到钱大娘的叫声,哪里还有半分迟疑,大踏步出来,推开钱大娘等人,道:“回家去。” 不快点回家,在这儿说什么闲话,难道不知道他等得心焦吗? 小闲向钱大娘等人告罪,款款迈步进门,背后不停传来赞叹声。(未完待续……) 第190章 密报 柳慎左看小闲,右看小闲,见她红光满面,眉眼含春,唇边含笑,悬了几天的心才放下来。女婿当面,他一个大男人,想问什么,又觉说不出口。 倒是柳洵,把小闲拉到一旁,悄悄问:“他对你可好?公婆待你如何?” 小闲含羞点头,道:“他待我极好。公公待我也好。” 至于婆婆,那还用说吗? 柳洵的表情晦涩难明,想了想,道:“一切小心。” 内宅,还是婆婆说了算,丈夫也好,老公公也罢,∧,a¢nshu≧ba.真心帮不上多大的忙。 小闲点了点头,两人的眼睛齐齐望向与柳慎相谈甚欢的叶启。 他感觉到小闲的目光,望了过来,对她微微一笑。 柳慎与叶启说到柳洵的功课:“制艺上还是不大熟练,不知宋大儒可有什么说法?” 叶启道:“这个倒没听说,要不,我再想想,看能不能再找一个制艺名家。” 宋大儒是帝师不假,可不是制艺大家。 柳慎连连摇手,道:“那怎么成。既拜宋大儒为师,自然得跟宋大儒好好学下去。” 叶启知他性子古板,又最尊师重教,也不再劝,待柳洵过来,问道:“你觉得宋大儒怎么样?” 柳洵兜头一揖,道:“谢妹夫举荐,为兄才得以拜在宋大儒门下。宋大儒讲学深入浅出,释义引经据典,十分传神。实是不负一代名师。” 他既对宋俞十分推崇,叶启便不再说了。 小书童在门外禀道:“阿郎,华侍郎求见。” 柳慎已到御史台成了给事中,他性子端方,原本就不适合在工部(建设部)做些修理河堤,修建宫殿这样的事务,与下面的人打道理,在沟通上天然存在困难。这一到御史台,反而如鱼得水,深感学有所用。 只是华侍郎突然来访。又为了什么呢? 叶启道:“岳父尽管去见。小婿和舅兄谈谈制艺也就是了。” 柳慎大感意外,道:“你也懂制艺?” 叶启是不用参加科考的。 叶启笑道:“会一点皮毛。” 既说会一点皮毛,想必懂得还不少,柳慎叮嘱儿子好好听叶启的意见。便赶去门口相迎华侍郎。 叶启自与柳洵去了柳洵的居处。 小闲自回后院。不过三天不在这里住。感觉已陌生很多,来到西厢房,看着书架上一本本书。不由唇边含笑。两三年来,最大的乐趣,便是能自由自在地读书了。 “这些书可要送回卢国公府?”袖袖站在小闲身后,体贴地道。 小闲点了点头,道:“父亲不看这个,哥哥又没时间看,放在这里让虫蛀,不如打包送回启闲轩,我闲时也可以看看。” 袖袖答应一声,自去找箱笼装起来不提。 与后院相通的角门儿依然紧锁,小闲轻轻打开,走了过去。后面的院落空无一人,想来叶启费尽心机娶得美人归之后,那些保护小闲的护卫便撤回去了吧。 院子倒收拾得干干净净,瞧不出住了好些大男人的痕迹,不知叶启有没有打算出售? “少夫人,”袖袖额上有细细的汗,赶了过来,道:“陛下不知为了何事,宣召郎君进宫。你看……” 小闲提了裙袂便跑,急急赶过去,刚好叶启迈步进后院,道:“吕公公还等着呢,陛下催得急。你不用等我,用过午膳便去郑国公府吧,我留了人护送。” 小闲大急,道:“可是……” 可是木偶的事发了?只是这话,却不想当着袖袖的面说。 叶启沉静地点了点头,道:“不妨事。” 他就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自有让人踏实的力量。小闲狂跳的心也安定下来,道:“小心。” 一直送叶启到大门口,回来时却遇见华侍郎从中堂出来。华侍郎睃了小闲两眼,拱手道:“见过少夫人,真是巧了,少夫人可是回娘家?” 他不是特地挑她三日回门来攀交情的吗?只是可惜,还没把话题扯到叶启身上,引父亲让叶启出来相见,叶启便被皇帝召走了。 小闲含笑福了福,道:“见过华大人。可真是巧。” 华侍郎的官阶比叶启高,但她是卢国公府的少夫人,叶启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谁高谁低还真不好论。 华侍郎呵呵笑了两声,道:“下官告辞。” 他还没大胆到与小闲攀谈的地步,瓜田李下的嫌疑还是要避的。 小闲自然道:“送华大人。”让到一旁,由着父亲送他出去了。 用过午膳,郑国公府派人来接,并没有问起叶启,估计已经接到叶启进宫的消息。小闲不由对郑国公府刮目相看。周信父子不声不响的,倒是经营得相当好,比叶德不靠谱,叶启又风头太劲稳妥多了。 乐氏和周十一娘亲迎了出来,小闲向乐氏行礼,又和周十一娘互相见了礼,才携手入内,坐下吃茶。 “听说有人向陛下密报,三皇子心存怨望,日夜诅咒陛下,又说三皇子花园里有了不该有的物事。陛下龙颜大怒,派了最得力的内侍赵公公去三皇子府查看。”一提起这事,乐氏眉眼间的忧愁便挥之不去。 自己儿子周川是三皇子一派,新女婿更是公认的三皇子最得力的人之一,叫她如何不愁。 周十一娘道:“娘亲担心半天啦,从接到消息便长吁短叹的。依我说,十四哥也就罢了,莽莽撞撞的。这不是还有姐夫么,姐夫总有法子的。” 这才是乐氏最担心的,谁不知道周川是一介武夫,对他防备不严,可是叶启就不一样了。他从早上进宫到现在还没出来,怕是凶多吉少。想到小闲才新婚三天,又不敢在她跟前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好训斥周十一娘道:“你一个小妮子,哪里懂什么朝廷大事,就敢如此大言不惭?” 小闲却知三皇子有了提防,又有叶启安排的将计就计,载赃陷害的人必然会吃大亏,心平气和的安慰乐氏道:“义母不必担心,三皇子为人温和大度,自是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乐氏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但愿如此。” 若是善良便能长命百岁,那大皇子二皇子又怎么会早夭呢,一个跌落莲花池溺毙,一个风寒而死。三皇子若不是生母身份低贱,为人低调谦和,那些人对他戒心不重,哪能活到现在?(未完待续……) ps:粉红票排名快到四百啦,呜呜呜,求票票~ 第191章 传言 整个下午,除了派人去皇宫前等消息,便是不停安慰乐氏。小闲本来还很淡定,越是安慰,越是担心,真的不会有什么事吧? 好容易挨到酉时,派去等消息的护侍带了顺发过来,一进门便给乐氏和小闲行礼:“见过乐夫人,见过少夫人,郎君传话出来,并无大碍,请乐夫人和少夫人不用担心。请少夫人先回府去,郎君办完事儿直接回府。” 叶启只让他来跟小闲说一声,他嘴儿顺溜,说得倒似叶启很为郑国公府着想一般,乐氏心里暖暖的,脸上笑得灿烂,道:“快赏。” 顺发时常跟在叶启身边,来过郑国公府这么多次,唯有这次让她觉得这人机灵用着顺手。 <■,≧ansh○uba.br 小闲便站了起来,道:“若是三郎回来,再差人过来说一声。女儿先告辞啦。” 乐氏笑眯眯地点头,道:“好。你婆婆那个性子,我就不留你用膳了。若是她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去和她理论。” 这才像一家人的样子。又回了一车礼物,派了车跟在小闲的马车后回去。 小闲回卢国公府,自然要去陈氏跟前禀一声。 陈氏也接到消息了,听说叶启被皇帝叫去,心里慌得不行,在屋里团团转,只是念叨:“这个三郎,真不让人省心,结交谁不好,偏要结交三皇子,这下子好了,阖府近千人,都被他害死了。” 明月和江嬷嬷在旁边不停安慰着。 明芳进来禀道:“少夫人回来了。” 陈氏皱了皱眉,厌烦地道:“让她回去。”又道:“也不知是不是八字犯冲。这才进门三天,便出了这档子事,若是把三郎克了怎么好。” 明月和明芳面面相觑,俱都低下头装没听见。 再怎么着,也是合过八字的好不,这时候说这些,是要置小闲于何地? 江嬷嬷却接口道:“可不是,我看少夫人瘦瘦弱弱的,不像有福之人。” 明月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明芳却瞪了江嬷嬷一眼。转身出来,到廊下,堆着笑道:“夫人歇下了,让少夫人先回去。”又压低声音在小闲耳边道:“小心江嬷嬷。” 小闲微微点头。轻声道:“多谢。”站直了身子。朗声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好生侍候夫人。” 明芳应了声是,道:“送少夫人。” 小闲回到启闲轩,江妈妈已等在东厢房廊下。行完礼,谄媚地笑,道:“少夫人晚上想吃什么?” 小闲迈步入内,江妈妈便跟了进来,道:“今儿有新到的鲫鱼,做个鲫鱼汤可好?” 小闲一向喜食鲫鱼,主持小厨房时,便细细教过江妈妈鲫鱼的几种做法,江妈妈想来想去,唯有如此方能讨好女主人,便拿这个说事。 小闲嗯了一声,道:“先在灶上炖着吧,待郎君回来再一起用膳。” 这一等,就等到入更,外面已经宵禁,叶启才回来。 “怎么样了?”小闲一边递了帕子给他拭脸,一边关切地问。 叶启咧嘴一笑,接过小闲手里的帕子,一脸歉意地道:“还好。陛下不欲声张,只命暗中查访,这几天我都不得闲了,不能陪你。” 剪秋取了更换的衣裳过来,小闲帮他宽衣,待他换上家常道袍,再坐下说话,道:“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在一起,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呢,不过几天,有什么?你忙你的去,我在家里看看书,养养花也就是了。” 叶启把小闲拥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头发,道:“对不起。” 新婚三天,便不能陪着娇妻,他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又道:“吕公公到三皇子府后,在密报人指定的槐树下,挖了个底朝天,几乎把那棵槐树的根都挖出来,还是没找到木偶。吕公公让人把槐树看守起来,自己进宫复命,陛下下旨不用挖,一行人才撤回宫。” 小闲抿了嘴笑,道:“那人一定很失望。” “可不是,”叶启一双手在小闲胸前乱摸,道:“陛下龙颜大怒,下旨好好地查,又担心打草惊蛇,让你夫君我暗中查访。” 原来皇帝召叶启进宫,是为了让他细查此事,却不是三皇子倒台,受了牵连。小闲拍开叶启做怪的大手,道:“怎么去那么长时间?” 从上午进宫,到此时才回,好几个时辰呢。 “有人密报,陛下便把我找去,问三皇子做下此等不忠不孝之事,我可知情。那时候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已被关了起来。后来没查到,才放出来的。” 原来如此。小闲道:“得派人去郑国公府说一声,我父亲那儿也得去说一声。” 突然被皇帝召走,指不定父亲有多担心呢。 分别派了人,小闲才吩咐传膳。 丫鬟们摆膳的时候,明月来了,道:“夫人请郎君过去一趟。” 陈氏很生气,自己为他担了半天的心,他倒好,一回来不说来请安,倒与那个贱婢卿卿我我,心里哪里有自己这个娘亲。 叶启行了礼,道:“娘亲找我,可是有事?” 小闲可说了,回来便来回过话了,是母亲不见她的。难道她依然不认小闲这个媳妇么? 叶启心里不免有气,面上却没显出来。 陈氏冷笑道:“好得很哪,回门回到皇宫里去了。” 若是听她的话娶了丹阳,至于有今日的事么? 叶启正色道:“娘亲说差了,小闲从娘家回来,来回过娘亲了。丫鬟们不是说娘亲歇下了么?怎么如今又如此说?” 陈氏哼了一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听说三皇子出了事,如今怎么样了?你怎么回来也不来回为娘一声,害得为娘白白为你担心?” 怎么能叫白白担心呢。叶启微微蹙了眉,道:“娘亲也会为儿子担心么?” 陈氏佯怒道:“这叫什么话。” 只听得外面脚步声响,丫鬟挑帘不及,叶德骂道:“没眼色的东西。”自己挑帘进来,道:“可是三皇子出了事?陛下怎么说?” 他到这时候才得讯儿,去启闲轩找叶启,小闲出来见他,说被陈氏唤来上房,于是心急火燎之下不顾形象一通小跑,只跑得帽子也歪了,腰带也扭到一边。 “父亲来了。”叶启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行礼。 叶德急道:“不用多礼,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外间都传遍了,三皇子被拘起来,叶启也被捉拿下狱了。(未完待续……) 第192章 齐心 叶启把经过一说,叶德先松了口气,抹了把汗,道:“可吓死我了,我还想着明天把折子递上去呢,今天就出了这档子事。” 陈氏正想趁机编排小闲,听说叶德要上折子,不由纳罕地道:“你上什么折子?” 他天天跟小妾伎子们混,天晓得多少年没提过笔了,连握笔的姿势怕是都忘了吧。这会儿上什么折子,真是可笑。 叶德哪里顾得陈氏脸上的嘲笑意味越来越浓,他只关心这个:“陛下心情怎么样?折子还能上吗?” 叶启想了想,道:“可以。陛下只是恼怒这些人栽赃陷害皇子。别的应》,≯anshub$a.该不受影响。” 皇帝需依仗他把隐在暗处的人找出来,此时请立他为世子,想必不会驳回。 陈氏被晾在一旁,不由气道:“说,怎么回事!”语气很是不善。 叶德一来在她积威之下下意识地服从,二来立世子这事也得她跟她说一声,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他回府也会告诉她的。 “三郎长大成人,已经娶了亲,我想,也该请立世子了。”叶德理所当然地道。 陈氏的心漏跳了一拍,惊道:“谁让你请立世子的?”对叶德说话,眼睛却转向叶启,不会是那个贱婢怂恿儿子缠着叶德要立世子吧?那贱婢可真敢想啊。 叶德一脸无辜,道:“我就这么蠢,非得有人提醒才懂么?” 他早就想上折了好不,不是一直没空嘛。忙着当那忙碌的蜂蝶儿采花忙嘛。最近叶启让他参了半股海上的生意,这钱还是叶启说动周信帮着垫的,待得生意赚了钱再把本金还给周信,这可是无本万利的收益。 周信也说了,完全是看在叶启是他家姑爷,他们俩是亲家的份上才借钱给他的,要是没有这层关系,那绝对是不借的。 如果这单子生意的收益拿到手,以后就能摆脱陈氏的牵绊了,不就是不能去帐上支银子吗?他好稀罕吗? 陈氏气得变了颜色。对叶启道:“你先回去吧。” 她变颜变色的。叶启一颗心直往下坠,闻言起身行礼,道:“儿子告退。” 启闲轩里,大红喜字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小闲站在门口灯笼下等他归来。 “看你。怎么不先用膳呢。”叶启心里暖暖的。口里却轻声道:“要饿坏了怎么办?” 小闲甜甜笑道:“正好减胖。” “你又不胖。”叶启牵起小闲的手,向内走去。 食案上摆满了菜肴,温热刚好。剪秋和袖袖带着丫鬟们垂手候在廊下。 用完膳。撤下食案,斥退丫鬟们,叶启道:“娘亲不允父亲请立我为世子。” 小闲吃了一惊,失声道:“为什么?” 这个时代的人,不是立嫡立长吗?叶启既占嫡又占长,不立他立谁?旋即小闲明白过来,道:“娘亲是因为我?” 她是想逼叶启在继承人与自己之间做选择吗?她就这样容不得她? 叶启含笑道:“你想多了,跟你没有关系。”过了一会儿,又道:“娘亲一向喜欢十郎,自他出世,便把他捧在手心,或者有别的想法也是有的。” 叶标,可是幼子。 小闲张大了口。 还有叶邵,他莫名其妙跑去吟竹轩做什么?是不是也有什么想法?难道说卢国公府平静的外表下,暗流汹涌么?想到为了那把椅子,那些人陷害三皇子的手段,小闲只觉遍体生寒。 叶启看着她微微一笑,道:“一切有我,你不用担心。” 小闲依在他怀里,心里默默地想,前路就算布满荆棘,也要两人齐心一起闯过去,断然没有让他一人面对,自己独享其成的道理。 “需要我做什么?”她的声音糯糯的,软软的,挠得叶启心尖上痒痒的。 叶启紧了紧搂她的手,道:“想必娘亲会对你没有好脸色,你不要太委屈自己。” 这是担心她委屈求全,吃了大亏么?小闲心里感动,反手搂住他的脖子。 启闲轩里两人心意相通,上房叶德与陈氏却像斗鸡眼似的。叶德怒道:“某不明白,三郎是长子,为何不能请立他为世子?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里里外外都是她一手操持,现在反而瞧不起她一个妇道人家?早年她嫁进来时,卢国公府都快揭不开锅了,下人们过年过节的,连套新衣衫都做不出来。要不是她,他能吃香的喝辣的,天天在花街柳巷混,成了莳花馆的常客,小妾一个接一个往家里买? 陈氏激怒欲狂,手指差点戳瞎了叶德的眼,厉声道:“你个白眼狼,老娘呕心沥血为着这个家,你反而指责起老娘来?” 夫人,你这样真的好么?廊下侍候的丫鬟仆妇们都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让她们可以钻进去。汪嬷嬷忙带她们走到院子中间,道:“都小心些侍候,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要听。今日的话有谁传出去,等着活活打死扔乱葬岗吧。” 大家都感激地望着她,好歹是救了大家的命啊。 屋里响起一通乒乒乓乓,然后是叶德暴怒得变了声调的声音:“你是谁的老娘?我娘已经死了。” 陈氏身子颤了一下,话确实说得过了一点。 叶德见把她唬住,再接再励道:“再如此胡说八通,某休了你。” 说完雄纠纠气昂昂甩袖而去,这样男人的丈夫,陈氏从没见过,惊得半晌回不了神。 同一时间,锦绣轩里,叶标身着小衣从床上爬起来。今夜是暖冬轮值,已在外室躺下,听到里头声响,忙起身道:“郎君可是睡不着?” 叶标嗯了一声,道:“我们去启闲轩。” 暖冬一边点烛,一边道:“这么晚了,想必三郎君和少夫人歇下了吧?” 这都三更天了,人家新婚燕尔的。 叶标心里只觉得烦躁得不行,见暖冬持了烛台进来,烛光下一张鹅蛋脸,脸颊边一缕头发,看着别有一番风情,心里的火便突突往上冒。 前几天叶启成亲,他问跟的小厮长生:“娶亲与不娶亲有什么分别?” 原只是好奇三哥为何一定要娶小闲,虽然小闲长得很漂亮,但是娶来干什么呢?长生和他耳语一番,过了半天,又给他淘弄来几本小人书。他这才觉得自己亏大了,长到十四岁,还啥都不懂。这几天,小人书上的画儿不停在脑海里晃,越晃,心里越烦躁。 这会儿去启闲轩做什么,他也不知道,不过是心里烦躁,睡不着罢了。 见了暖冬这副样子,小腹一团火直往上窜。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搂过暖冬,压在床上。 暖冬刚把烛台放几案上,突然一股大力把她甩到床上,吓得她惊叫出声。(未完待续……) 第193章 请安 小闲生怕起得迟了,给陈氏借题发挥的机会,夜里不敢睡得太沉,不过五更便醒了,看叶启睡得香,轻轻挣脱他的怀抱,想要起来。 欢爱后,叶启抱着她睡,两人手脚缠绕,她这么一动,叶启已经醒了。 “还早呢。”屋角依然点那盏油灯儿,可见外面天还没亮,叶启紧了紧她,道:“再睡一会儿。” 小闲无声地叹了口气,道:“还得去请安呢,起得迟了,婆婆又要生气。” 叶启蹙了蹙眉,道:“以后不用晨昏定省。” &nb≮,a→nsh◆uba.sp;“嗯?”小闲睁大眼睛,天下有这么好的事? 叶启叹气,道:“你去了,只会如肉送上案板,由她磋圆磋扁,还不如不去,倒可以省心些。反正你怎么做,她都看不顺眼。” 道理小闲自然是明白的,却没有勇气如此直白地说出来,更没有勇气果断把这位当家的婆婆无视。 叶启道:“若是有人籍这个找你麻烦,你就说是我说的。你身子弱,当不起早起折腾,身体养好才重要。” 这样真的好吗?小闲怯怯道:“若是婆婆生气,发作起来可怎么办?” 叶启便笑,道:“左右不过给你立规矩,你不接着就是了。你身边那个青柳,不是会武功吗?顺发试过,身手还不错。以后你去上房,带她去,让她一步不离你身边也就是了。” 这是要跟陈氏撕破脸吗?她才过门三天,传出去。一个不孝的名声是走不了的。 叶启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道:“名声好坏有什么打紧,最要紧的是自己活得惬意。若是为了一个虚名,天天受罪,岂不愚蠢。” 小闲豁然开朗,心情跟着好起来,笑道:“以后你可别嫌弃我是恶妇。” 不孝是七出之一,叶启若是要休她,只这一条就够了。 叶启似笑非笑道:“怎么不嫌弃?哪天我看上丹阳了,就用这个休了你。再求娶丹阳就是。” 皇室只求利益最大化。只要有必要,用一个公主笼络臣子之心也是常事,可不会讲究要嫁的男子是不是初婚。要不然古今中外,哪来那么多妙龄公主和亲嫁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以叶启受宠的程度。指不定他若求娶。皇帝还真答应了。 小闲便半真半假地扭动身子做不依状。 她娇柔的身子在怀里拱来拱去的。叶启只觉身体里的血都倍看了,一个翻身,把小闲压在身下。小闲欲待求饶。一张唇已被吻住,叶启的舌头不停吮吸着,手也不停,直往下。 两人好一番恩爱。 锦绣轩里,暖冬却缩在被里发抖。一声惊叫把院里巡夜的仆妇都招来了,叶标斥退仆妇,却认为暖冬给他没脸,那动作越发粗鲁起来。 暖冬哀哀求告,待禀过夫人再行此事,叶标哪里去理她。 叶标餍足,暖冬却害怕至极,若是夫人以为她勾引十郎君,可如何是何?身体的疼痛都顾不上了,只是求叶标,去探探夫人的口风,求得一个通房丫鬟的地位。 要不然,照府里的规矩,她唯有一死了之了。 叶标初尝男女滋味,兴奋不已,复又想到小闲,或者正与三哥做着同样的事,心里莫名的便堵得慌。 同是丫鬟出身,郑国公的义女、给事中的亲女,与一直是丫鬟的暖冬,可谓天真地别。 对暖冬的哀求,他嗤之以鼻,只会哭哭啼啼,真的很烦人。 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太阳喷薄而出,又慢慢升起,阳光洒满庭院。 陈氏气得一宿没睡,直到五更天才合了会儿眼。这时听到外头低低的说话声,一下子醒了过来,还以为是小闲过来请安。她有意晾小闲,复又翻个身继续睡。 “夫人,”江嬷嬷在帐外低声道:“时候不早了,若是国公爷进宫……” 言外之意不说自明。 陈氏霍地坐起来,道:“国公爷呢?在做什么?” 他的奏折不会写好了吧?还想今天递上去呢。 其实叶德还真写好了,就等着叶启和小闲回门后递上去,可是昨晚和陈氏大吵一架,屋子里的家具都打烂了,他倒犹豫起来,生怕陈氏不要命和他闹,他吃不消。 江嬷嬷道:“昨晚是在吴姨娘院子里歇的,今早在外院书房,一直没出来过。” 陈氏冷笑,被她猜对了,他怎么可能写得出折子呢。 “柳氏来了多久了?”她又问道,眼里闪过寒光,还想当世子夫人,真是不要脸至极。 江嬷嬷回道:“少夫人没来。” 陈氏再也躺不住了,掀开帐子,阳光从窗棂洒进来,照得屋角一片白花花的。 “这个时辰还没来?她真当自己是根葱啊。你去,就说我说的,唤她来。”陈氏气极反笑,刚进门,就敢不来请安,是想作死的节奏吗? 小闲被叶启再折腾一回,累得不行,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叶启起了身,洗了个澡,吩咐剪秋袖袖好生侍候,然后神清气爽去练箭, 剪秋和袖袖在门外小声说话,袖袖一向地位低下,猛然和剪秋平起平坐,总觉得不自在。 “郎君于吃食上头,一向精细,”剪秋告诉袖袖叶启的习惯,道:“色香味要俱全,若是食物可口,卖相却不好,那是无论如何不会入口的。” 说话间,江嬷嬷来了,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姑娘说些什么悄悄话呢?” 因小闲还在睡,丫鬟们被打发走了,只有剪秋和袖袖亲自守在这儿。一时间没人出声预警,让她走到门口才发现。 两人一齐行礼,剪秋不亢不卑道:“不敢。不知嬷嬷到来,有失远迎。嬷嬷这边请坐。” 她是陈氏身边得宠的人,剪秋对她分外客气。 江嬷嬷站着不动,道:“少夫人呢?夫人有请。” 剪秋脸现尴尬之色,道:“少夫人身体有些不适,郎君嘱咐她多歇会儿,这当口也该起来了。嬷嬷请到花厅用茶,奴婢进去看看。” 也就是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 “不用了。我这就去回夫人。”江嬷嬷甩袖就走,而且走得飞快,巴不得让陈氏拿这事作伐,好好处置小闲一番。 袖袖快急哭了,拉着剪秋的手眼泪洼洼道:“这可怎么好?” 外面这么一闹,小闲被吵醒了,扶着发酸的腰坐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194章 对峙 “一大早的,哭什么?”小闲看袖袖扁着嘴不停抹泪,奇怪地道。 剪秋苦笑,上前回道:“江嬷嬷来了,得知少夫人沉睡未起,又急匆匆走了。” 小闲点了点头,道:“更衣梳头吧。” 看来接下来有一场恶仗要打,总得打扮好了,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只能先吃了,待叶启回来再摆一次膳。 袖袖帮小闲梳了个坠马髻,又挑了件玫红色窄袖交领袖,小闲摇头道:“穿那件浅黄色的吧。” 这样的天气∮wan∮书∮ロ巴,¤anshu↗ba.,穿浅黄色衫配白色糯裙再好不过了。 袖袖犹豫道:“可是……” 新婚,不是应该天天穿红着绿吗?穿浅色白色,会被婆婆嫌弃的啊。 小闲道:“快去。”又对剪秋道:“摆膳吧,我想吃豆浆油条。” 这东西也是小闲教给江妈妈的,启闲轩里大多数人都喜欢吃,炸油条的小丫鬟因此而在启闲轩里人气急升。 衣服穿好,食案也抬了上来,豆浆油条外加四碟点心摆齐整了,陈氏也来了。 小闲衣着淡雅高贵,却两只手各抓一根油条,啃得满嘴油。陈氏一见她这模样,差点没背过气去。 小闲把两根油条递给旁边的袖袖,油着一双手,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娘亲。娘亲可用过早膳?若是没有,一起用吧。”又对目瞪口呆地袖袖道:“再拿一副碗筷来,添四碟点心。” 就在她再次回过头来。乖巧地问陈氏:“娘亲想喝豆浆还是果浆”时,陈氏大爆发了:“谁教你日上三竿才起,不去向婆母请安,不等丈夫一起用膳,便这样自顾自大吃大喝的?” 声如霹雳,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袖袖吓得发拌,手一软,两根油条掉在地上。 剪秋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腰,上前一步想护住小闲。 小闲已面露微笑。道:“回娘亲。三郎说,媳妇身子弱,得多吃一点。” 陈氏带来的人愕然,这人是个傻子么?剪秋等人却吓了一大跳。这样对婆婆说话。婆婆怎么能忍? 果然。陈氏往榻上一坐,道:“你身子弱?得多吃一点?行啊,来呀。侍候少夫人用膳。” 江嬷嬷应声而出,一只手抓起桌上的老婆饼,一只手便去捏小闲的下颌,手堪堪将触到小闲的肌肤,旁边一只瘦长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顿时,被握住的地方有如火炙,又热又疼。 “青柳!”剪秋惊喜地叫了出来。 这人一直不声不响的,几天来什么也没干,只呆在自己房里,要不是小闲的陪嫁,她可就打发去做粗活了。 江嬷嬷杀猪般的嚎叫声也在此时响起来。 陈氏脸色难看极了,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给我乱棍打死。” 她倒不知贱婢身边还有这等会武术的人物,看来是有备而来了。 三年前,青柳甫到卢国公府便随小闲回家,众人对她没个印象。三年之后,早就不记得这人是乐氏送的了。现在她以陪嫁的身份回来,根本就没人把她与三年前郑国公府送的丫鬟联系起来。 轰然一声响,管氏带了三个胖大妇人手持棍子越众而前。陈氏也是做了动手的准备的,不过原定对象却是小闲。 才过门三天的新媳妇,敢对她怎么样? 青柳凛然不惧,手更加了把力气,江嬷嬷喊得地动天摇。 小闲对青柳道:“吵死了,让她闭嘴。” 青柳伸出一指,快如闪电在江嬷嬷身上戳了一下,她便张大了嘴没了声息,那汗珠却如黄豆般滚滚而下。 管氏等四人已走到青柳身边。 小闲对陈氏道:“我这里的摆设都是极珍贵之物,三郎爱如掌上明珠,若是打碎了就不好了。不如让她们到外面打去,媳妇陪娘亲看一场武戏,娘亲以为如何?” 还敢和她的人动手?陈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汪嬷嬷看着不是事儿,忙招手唤过一个小丫鬟,道:“快去练武场请三郎君回来。” 本是打听得叶启不在启闲轩才来的,没想到柳氏胆子这么大,连婆婆都不放在眼里。汪嬷嬷连呼晦气。 青柳放开江嬷嬷,江嬷嬷立足不住,跌倒在地,一只手犹宛如戴了墨黑的手镯,乌青一片,五只指印宛然,深入肉里。 管氏四人脸都白了,互相对视一眼,握紧了手头的棍子。 青柳看都没看江嬷嬷一眼,昂然面对四个胖大妇人。她苗条的小身板还没一个妇人的大腿粗,脸上却没有一丝惧色。 “少夫人说了,不在这里打。我们到外面去吧。”她淡淡道。 陈氏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地道:“三郎从哪里找你来的?” 这个混帐行子,有好东西不想着孝敬老娘,反而心心念念顾着这个贱婢,白瞎了她十月怀胎。看她不好好教训他。 青柳斜睨陈氏一眼,语气既冷淡又傲慢,道:“奴婢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 那意思是,她只接受小闲的命令,连叶启的命令也可以不听的。 陈氏回头与汪嬷嬷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在想,小闲从哪里找了这么一个人来。若是小厮还容易找些,可是小厮不能进内宅,不能贴身保护,当此情况下,便没作用了。 青柳下巴抬得高高的,问管氏:“还打吗?要打的话,去外面吧。” 四人一进来,屋子都显得窄小了很多,出去的路更是被她们堵死了。 管氏转头望向陈氏。她们不过是力气大,被选来对受了主子惩罚的下人行刑罢了,真遇到会武术的人,只会成为挨打的肉盾。 陈氏翻了半天白眼,才勉强挥了挥手。 四人如蒙大赫,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退下。她们一走,屋中宽敞不少,呼吸也顺畅了。 自有人赶紧把江嬷嬷扶起来,送回院子,又有人忙着去请大夫。 小闲笑得更甜了,唇边两个小酒窝像盛满了美酒,声音糯糯的,道:“娘亲可要用些点心?媳妇肚子饿得很了,再不吃,就要晕倒啦。” 那两根可怜的油条早就被江嬷嬷的身子压得稀烂了,对峙这么久,豆浆早冷了。青柳便喊:“重新摆膳。” 陈氏只觉一颗心按捺不住要炸裂开来,头突突地跳。 就在这时,门外一片惊喜地声音道:“三郎君来了,见过三郎君。” 陈氏的心莫名一松,儿子可算来了,有儿子治这个恶妇呢。(未完待续……) 第195章 败北 明月挑起湘妃竹帘,叶启含笑而入。 “娘亲来了?可用早膳了没有?”他对眼前剑拔弩张的情景视如不见,行礼后不待陈氏说免,便直起身,上前亲热地挽了陈氏的胳膊,道:“以前大家只吃豆腐,没想到不点卤的豆腐汤加饴糖煮了更好吃,就着新出锅的油条,真是美味。哦,娘亲还不知油条是什么吧?剪秋,取一碟子油条来让夫人尝尝。” 剪秋应了一声是,逃也似出去了。 陈氏有点迷糊,盯着叶启看,道:“你为什么不问为娘为什么会在这里?” 叶启笑道:“娘亲过来瞧瞧儿子,不是%wan%书%ロ巴,a︾nshu○ba.很正常么?为什么要问?” 陈氏无语,怎么儿子娶了老婆变傻了?一定是那个女人的缘故,儿子才越来越没脑子。 “你问她,为何进门三天,便不去向婆母请安,这晨昏定省还要不要了。”陈氏手指唇边含笑,娇怯怯情肪肪凝视叶启的小闲,声音又尖又高。 “哦。”叶启道:“她早上原是要去的,儿子情动,逼着她敦伦了一回,把她折腾得吃不消,起不了身。” 屋里屋外的丫鬟仆妇都羞红了脸,连管氏那么五大三粗,瞧不出一点女人特征的女汉子,脸也红得像大红布。 太不要脸了。陈氏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敦伦,所以没力气起身给婆婆请安,传出去,卢国公府岂不是被人笑死?以后她还怎么出门见人? 叶启理直气壮道:“儿子也是想着早点为卢国公府开枝散叶,才心急了些。” “你还知道你心急!”陈氏气得语不成句。头又一阵阵眩晕,道:“有你这样不要脸的?谁家拿这个说事!” 谁家因为夫妇敦伦,不去请安? 叶启道:“夫妇敦伦,乃大义。为何不能拿来说事?” 汪嬷嬷眼色余光扫了对面小闲一眼,见她不禁没有像平常女子那样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央求叶启别再说,反而笑眯眯看着叶启和陈氏母子,大有看热闹的意味。 “夫人不是说要去书房和国公爷说说庶务么?再不过去,国公爷可就要出府了。”汪嬷嬷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柔声劝道。 陈氏心里一凛。对。还有叶大郎那个混蛋,必须劝消他立三郎为世子的念头。这一大早的,被这个贱婢搅和成什么了。 与媳妇斗气,到底不及立世子重要。陈氏很快从善如流扶着汪嬷嬷的手站了起来。道:“这些事伤身。也须适可而止。” 叶启应了,虚扶她送到门口。 小闲忍着笑跟在后面,温顺行礼:“娘亲慢走。” 陈氏回头狠狠剜了她一眼。 待一行人走远。叶启和小闲携手进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门内台阶上,相顾放声大笑。小闲直笑得喘不过气来,只觉爽快之至。 书宁待他们好不容易笑歇,愁眉苦脸道:“少夫人还笑呢,这下子,我们启闲轩一定会成为阖府笑话了。” 小闲边和叶启往起居室走,别道:“对,书宁说得是,以后人家一定拿这个打趣我。”又埋怨叶启道:“你说什么不好,偏拿这个说事?” 叶启一脸无辜,道:“我说的是事实好么?” 书宁再次羞红了脸。难怪郎君成亲后再也不要她们这些人值夜,要是值夜,岂不羞死人了?她庆幸不已,一时间觉得好象被人笑话也不是很严重的事。 剪秋原不用亲自去厨房,这不是为了避开这场是非么,待她带了手捧油条盘子的小丫鬟回来,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精彩的一幕。 叶启的不羁言论,瞬间传遍启闲轩,相信很快会散布到卢国公府每个角落,甚而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少夫人,”剪秋斟酌字句,小心翼翼道:“夫妇大义,人之常情,只是自古到今,还没一人这么大言不惭宣之于口。你看……” 你看,要怎么补救好? 小闲转头去看叶启,笑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说怎么办吧。” 叶启道:“你求求我,我便告诉你。” 小闲呸了一声,道:“摆膳吧。我真的快饿死了。” 剪秋无奈,只好传膳。 喝了一碗豆浆,吃了两大根超级大油条,小闲舒服得直哼哼。 叶启宠溺地道:“你在院子里转转,消消食,我去父亲那儿瞧瞧。” 小闲点头,道:“娘亲不会也在那儿吧?”可别再次冲突才好。 叶启明白她的意思,道:“不会。” 他不过想试试父亲立他为世子的决心,才好决定接下来的动作,哪里会轻易发生冲突呢。 他一走,小闲顿时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实在无趣。小闲喊剪秋,道:“我们到后园摘桃子去。” 剪秋哪有这个心情,可是主子吩咐,又不敢不听,只好让人准备一应工具。 “少夫人,小菊来了。”绿草进来禀道:“说是来贺少夫人新婚。” 好几年没见她了,不知她怎么样?小闲想起刚穿过来时被打得奄奄一息,若没有她照料,怕是活不过来,道:“让她进来吧。” 小菊在锦绣轩,已是二等丫鬟了。 她长高了很多,出落得很是好看,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像会说话。一见小闲,认认真真行了礼,便扑过来,道:“小闲,哦不,少夫人,可想死奴婢了。” 她的动作很快,小闲刚起身去扶,她的礼已行完了。 “我们姐妹,快别这么称呼。” 小闲让她坐下,她推辞两句,屁股沾了一点矮榻,道:“少夫人出府这几年,奴婢一直想去探望,只是不得自由,未能出府。” 两人后来渐行渐远,小闲出府后并没有让叶启关照她,这时听她提起,不由心生愧疚,道:“我却是不方便回来。” 小菊乖巧地道:“奴婢理会得。少夫人成亲,奴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做贺礼,只好绣了一双鞋,给少夫人添箱。” 她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匣子,小闲也不放在心上,却原来是送给她的添箱。小闲心里感动,道:“可真是多谢你了啊。” 喊袖袖:“我妆奁里有一块玉,你拿来。” 一边去试穿那鞋,稍微瘦了些,倒也能穿。 小菊万分歉疚地道:“奴婢凭感觉做的,没想到还是做得不好。” 凭良心说,绣工真是没话说,绣的又是鸳鸯戏水,虽然这图案不适合做鞋面,但小菊做来却不见突兀,可见绣工真的很好。(未完待续……) 第196章 递话 袖袖取了玉来,是一块和田玉,通体青翠,没有一丝杂质,个头只有拇指大,呈椭圆型,着手冰凉圆润。 小闲接过来,对小菊道:“这是我喜欢的小物件,平常放在妆奁里,闲时拿出来把玩的。送给你吧。” 她说的是送,不是赏,可见此时此刻并没有把小菊当成下人,而是朋友。 小菊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道:“怎么当得起少夫人这么贵重的赏。” 小闲顿觉意兴澜栅,道:“拿着吧。” 小菊郑重行■wan■书■ロ巴,▼anshu↓ba.了一礼,才接过来。 “我有些倦了,你先回去吧,我有闲再找你玩。”小闲连说话的兴趣也没有了。 小菊犹豫了一息,应了,告了退。 剪秋进来,禀道:“少夫人,一应工具已备好。” 她显得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 小闲摇了摇头,道:“收起来吧,以后再去。” 剪秋见屋里只有袖袖,便劝道:“夫人是挑剔了一些,但晨昏定省必不可少,要不然一定落人话柄,于少夫人的名声十分不利。” 人活一张皮,若是少夫人不孝的名声传了出去,怕是会连累柳大人呢。 小闲倚在大迎枕上,想了想,道:“我不想找罪受,三郎也这么说。” 两人交情不同,自是可以说实话的。 剪秋吃了一惊,难道郎君也支持少夫人如此做为?却不好再说下去了。 小闲去了书房。书房摆设还是以前的样子,她离府时带走了几本喜欢的书。这时再放回来。沏了茶,坐在以往常坐的位置上静静看起书来。 外书房里,叶德没了昨天的气焰,苦着一张脸,道:“夫人,你想请立十郎,岂不让为夫我成为京城的笑话?若是三郎是个不中用的也就罢了,他这么能干,谁不羡慕我有个出色儿子?这会儿突然请立幼子,不立长子。你让人家怎么看我?再说。陛下能答应么?十郎能支应起门庭么?” 陈氏面南而坐,窗外的阳光洒在她肩上,淡淡道:“外人怎么说,那是外人的事儿。嘴在人家身上。我还能让人家说什么。不说什么吗?至于陛下那儿,你不用担心,断没有你请立折子上去。他驳回来的道理。立谁是我们家的事,他身为皇帝,也不能管得那么宽。” 叶德头摇头得像拨浪鼓,道:“要立十郎,你上折子去,我不上。” 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给皇帝上折子?这个男人,真是没担当。 叶启得知母亲在这里,不让通报,悄悄在外等着。 叶德难得来一趟书房。书房外草长及膝,并没什么花,只有院角几棵一人多高的石榴树,红艳艳的花儿开得如火如荼。 叶启倒背双手站在石榴树下,仰了头观赏这花,想着在启闲轩种几棵。小闲喜欢吃石榴,又能吃,又有好意头,实在不错。 叶德得力的小厮青松走了过来,行礼道:“见过三郎君。三郎君请到花厅用茶。” 叶永转头看他,道:“怎么,父亲的书房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没有没有。”青松忙请罪道:“小的见日头越升越高,天气越来越热,才请三郎君去花厅的。花厅凉快些儿。” 叶启道:“不用了。” 青松便让人赶着拔了草,平整出一块空地来,摆上几案矮榻,四时水果,四色点心,又取了小泥炉来煮水,道:“有今春新送来的茶,三郎君可要尝尝?” 叶启静静看他做这一切,并不阻止,待他问起时,才道:“好。” 眼光扫了琉璃矮口盘一眼,上面红彤彤的樱桃鲜艳欲滴,夺人眼球。 叶启只不过扫了一眼,青松便双手捧上盘子,含笑道:“早上才送来的樱桃,三郎君请尝尝,甜得很呢。” 叶启挑了一颗送进嘴里,果然新鲜。 青松就这么一直捧着樱桃随在叶启身边,待得水沸,请示叶启之后才放下樱桃,煎起茶。 以前叶启与青松接触不多,连叶德都多日不见人,何况他身边的小厮?此时叶启才知他十分会来事儿,难怪能得父亲常带在身边。 “国公爷往常都做些什么?”叶启在几案边坐下,大有长谈一番的打算。 青松侧了侧身,一边研茶,一边道:“常去莳花馆。不蒙三郎君,小的也常劝,只是国公爷不听,他总言道……”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别人,及膝长的草也不能藏人的样子,遂压低声音道:“夫人要强,落了他的面子,他只好寄情诗词歌赋了。” 这时代,男人流连青/楼/妓/院属于风雅之举,叶启对父亲的举止并没有多说什么,身为儿子,也不好在背后议论父亲,何况在下人面前。他只是奇怪青松的胆大,反问道:“父亲为何对你说这些?” “国公爷心里烦闷得很。”青松叹息道:“外人只道他是富贵闲人,不问世事,哪里知道他心里的苦呢。有哪个男人不想一展抱负,可是国公爷却……” 叶启点了点头。他乖觉地截住了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这是知道起了世子之争,所以向他递话吧? 自他十岁起,便常有人提起卢国公为何不立世子的话儿,他从没往心里去,却没想到时至今日,母亲突然跳出来阻止。 十郎十四岁了。难道母亲想为他说一门皇室的亲事,扶他袭爵不成? 青松见叶启蹙了蹙眉,忙道:“三郎君不用担心,国公爷主意定着呢。” 叶启眉头舒展开,微微一笑,从腰间摘下玉佩,道:“拿去玩儿吧。” 青松不敢接,道:“小的怎么敢要三郎君的赏?” “拿着吧。”叶启把玉佩放在几案上,端起茶碗吃茶。 青松道了谢,收入怀中。 “三哥怎么在这儿?”随着话声,一袭青衫的叶邵迈步而入,笑容可掬道:“我还以为三哥新婚,定然在陪新嫂子呢。” 青松忙起身行礼,垂手站在一旁。 叶启淡淡道:“你今天不用上学吗?”又指了指几案对面,道:“坐吧。” 叶邵在叶启对面坐了,笑道:“三哥来找父亲?可见他们说父亲没有出府是真的了。” 打听得还挺清楚。叶启淡淡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慢慢吃着茶,道:“今春的新茶,味儿不错,你也尝尝吧。” 好象来和父亲一起品茶的。(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140618135223371打赏。 第197章 打碴 叶邵先拈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道:“听说昨儿父亲与母亲吵了一架?可是真的?不知为何起的争执,三哥可知?” 叶启笑笑,给他分茶,道:“你也说了,为兄新婚,与你嫂子好得蜜里调油,恨不得时时在一块儿,哪里有闲功夫儿去理会别的。昨儿父亲与母亲吵架了么?却不知为了何事?” 青松低着头,嘴角直抽抽。 叶邵暗骂一声:“狡猾透顶。”干笑两声道:“我也是无意中听小丫鬟们说的,不知真假。” “小丫鬟们敢乱嚼舌根,就该发卖出去。”叶启语气依然淡淡的。<≌≧,+anshu+ba.br 若不是他在母亲身边安插了人,便是她的生母王氏去上房向母亲请安时探听来的消息。王氏惯会做人,上上下下都说她贤惠,连陈氏都常找她说话儿。父亲那么多妾侍,唯有她活到现在,还生下庶子,可见她有多厉害了。 叶启一向对这位庶母疏离而客气,却没想到因为她的存在,叶邵倒有了野心了。若是如此,断然容不得。 叶邵没想到一向不理内宅事儿的叶启这么狠,怔了怔,道:“小丫鬟们想必是无心的吧?三哥不必介意。” 叶启道:“乱嚼舌根是家宅乱将起来的根源,哪能轻易算了?”喊跟着一起来的书宁:“给我细细地查,查出一个发卖一个,绝不手软。” 书宁恭声应是,自去处置。叶邵张口结舌,手伸在空中,要阻拦,却插不进话儿。 叶启看都没看他,站起来走了。 青松追上两步,道:“三郎君……” 叶启淡淡道:“跟父亲说一声。” 青松忙应是,道:“恭送三郎君。” 叶启出了外书房,顺着青石甬道回启闲轩,半路上顺发找了来,道:“郎君。赵阳来了。” 赵阳是叶启身边得用的人。叶启道:“走。瞧瞧去。” 小闲得知叶启在起居室见客,让袖袖送了点心过去。 叶德那边来请叶启过去,青松亲自过来,恭敬地道:“国公爷一听三郎君在书房外等了半天。急得不行。命小的来请三郎君。” 小闲道:“你也看到了。三郎君有客呢。你回复国公爷,待送走了客人三郎君即时过去。” 青松只好去复命了。 来的不知是什么人,小闲也好奇得很。 叶启摒退侍候人。与赵阳在起居室里说了良久,一起出来后,吩咐道:“跟少夫人说一声,我有事进宫一趟。” 居然来不及亲自跟小闲说一声。 陈氏那边打听到叶启出了府,着人来唤小闲过去,来人道:“夫人有几句话和少夫人说。” 是个生面孔,约摸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子瘦小,语气生冷,皮笑肉不笑的。小闲不知她的来头,不过陈氏唤她,总不能不去。 袖袖大急,拉着小闲的袖子不让她走:“夫人一定没安好心的。” 剪秋斥道:“别乱说。” 这话要是传到陈氏耳朵里,袖袖还活不活了? 小闲道:“没事。” 带了青柳,和那仆妇一起去了上房。 管事嬷嬷们进进出出,一片忙碌景象。耳房里,王氏坐着磕瓜子,听说小闲来了,一边飞着瓜子皮儿,一边走了出来,笑眯眯向小闲行礼,道:“难得遇见少夫人。” 她刚屈膝,小闲已伸手虚扶,道:“姨娘快请起。” 王氏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哪里是真要行礼,小闲刚伸出手,她已站了起来。 “夫人还没料理完庶务,看来你得等会儿了。”王氏凑近前道,一片瓜子皮儿粘在涂了大红口脂的唇上,简直是惨不忍睹。 小闲不动声色退后一步,道:“姨娘今儿不忙么?” 她自然是从来不忙的,每天早上陈氏接见管事嬷嬷的时间,她在小佛堂拜佛,为陈氏祈福。下午若是陈氏没有外出没有贵客,她便过来,在陈氏跟前插浑搞笑。只要她来了上房,整个院子便飘满笑声。 难道今天上午她不用拜佛?所以小闲有此一问。 王氏娇媚地笑,道:“今儿的功课做完了,奴便过来给夫人请安……” 她笑得欢畅,脸上厚厚的粉簌簌往下掉。 小闲只觉得恶心,对去启闲轩唤她来的那个仆妇道:“通禀一声,就说我到了。” 那仆妇不咸不淡行了一礼,掀帘入内去了。 一个柿饼脸的嬷嬷正在回话,道:“孙掌柜来说,漕运繁忙,从江南运来的绸缎找不到船。这会儿正是裁布做夏衫的时候,耽搁一天,便少很多生意。孙掌柜说,自从花慕容卖出那条百鸟裙后,生意一直压我们一头,若是新花样的绸缎再赶不上发卖,怕是……” 她不提花慕容还好,一提花慕容,陈氏的心情莫名烦躁起来。不就是一条百鸟裙吗,还卖出一万两的高价,她那二嫂,一有宴会,便穿那条该死的裙子到处显摆,那嘴脸,让她看了真想扇她两巴掌。 “够了!跟孙掌柜说,若是他支撑不了,我自会另请高明。”陈氏厉声喝止那嬷嬷的话,道:“下一个。” 一大早的,从睁开眼睛到现在,就没一件让人省心的事。不,从那贱婢进门开始,就没一件让人省事的。想到小闲,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突然浮出几年的传言,说是二嫂王氏买百鸟裙时短了钱,还是那贱婢借她的。 她一个丫鬟,哪来的银子? 她转身向汪嬷嬷招了招手,汪嬷嬷附耳过去,她悄声道:“去查查那贱婢的嫁妆哪里来的,还有那柳慎,可有贪污不法事。” 汪嬷嬷愕然,脸色都变了,定了定神才应了一声是。 就在这时,仆妇进来禀道:“夫人,少夫人到了。” 陈氏整个人都不好了,把面前的几案都推了,道:“怎么这时才来?她早干什么去!” 不是你让奴婢去唤她来么?奴婢可是一直看着她,她确实没有拖延的意思。 那仆妇不敢辩驳,立马就跪下了。 “桂花,你去,给我掌两个嘴巴子。”陈氏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道:“也好让大家瞧瞧不孝的下场。” 汪嬷嬷一张脸皱成一团,劝道:“夫人消消气,少夫人还小,若有不是,还须好生教导。” 她身边那个丫鬟不好惹啊,江嬷嬷这会儿还在请大夫诊脉呢,汪嬷嬷实是不想步江嬷嬷的后尘。 “难道要我亲自动手不成?”陈氏冷冷道。(未完待续……) ps:求票票~ 第198章 发卖 汪嬷嬷无奈,只好应了声是,在一众嬷嬷们兴灾乐祸的目光中垂头丧气来到廓下。 “少夫人。”她只觉得嘴里像含了胆汁,勉强道:“夫人有命,让老奴赏少夫人两个嘴巴子。” 还是先说清楚的好,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汪嬷嬷对小闲说话,一双眼睛却全然盯着小闲身后的青柳,以防她暴起伤人。 还好还好,这丫鬟只是瞪了她一眼,并没有狠狠反赏她两个嘴巴子。 小闲微笑道:“嬷嬷请去转告夫人,△↖wan△↖shu△↖ba,≈anshub+a.本来长辈赐,不敢辞,只是她老人家这赏很特别,我受不起,还请她收回吧。” 一旁王氏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敢跟陈氏这么说话,真是不怕死。转念一想,怪道桃花说今儿早上少夫人与夫人干了一仗,把夫人打得落花流水呢,敢情是真的。 她抬眼四顾,瞥见花树下的桃花,便向她挑了挑眼。 桃花忙垂下眼睑,走开了。夫人正在气头上,若是让夫人知道她收了王姨娘的钗子,把今早上的事泄漏出去,怕是三十大板免不了。 王氏转过头,发现汪嬷嬷还真的进屋回话去了,不由干笑道:“天气越来越热,少夫人可热么?”喊自己的丫鬟:“快取扇子来,我给少夫扇风。” “免了。”小闲似笑非笑道。 王氏一时僵在那儿,丫鬟递来的团扇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陈氏听了汪嬷嬷的回话。自然大怒,在一屋子的嬷嬷面前又不能坠了威风,深吸了口气,道:“让她在外候着吧。” 这一候,就是大半个时辰,眼看太阳升到半空,地面上热气蒸腾。小闲站得腿酸,扶着柱只是抹汗。 明月得便出屋,悄声吩咐心腹小丫鬟给小闲搬了马扎来,又取来一柄团扇。那小丫鬟不敢多留。放下东西就跑。 王氏早找借口溜走了。门口轮值的丫鬟们,进进出出禀事的嬷嬷们,望向小闲的目光,有同情的。也有解恨的。不一而足。 午时将过。丫鬟们抬了食案,提了食盒入内,想是陈氏摆膳了。 青柳站得像标枪一般。对眼前一切恍如不见。小闲的肚子却咕咕叫起来。 陈氏明显是有意晾着她,让她在下人们面前丢脸。小闲捅了捅青柳,道:“去瞧瞧有什么好吃的,拿点来。还有,最好来一大碗果浆,我快渴死了。” 青柳茫然道:“上哪找?” 小闲不由后悔没带袖袖来,翻了翻白眼,道:“算了,你还是站着吧。” 青柳一脸严肃,道:“郎君说了,若到上房,奴婢一步不能离开少夫人。” 好吧。小闲没好气四处张望,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怀抱一个包袱躲躲闪闪朝这儿来。小闲忙瞪大了眼看着,她果然窥人不注意,提了裙袂飞跑过来,把包袱往小闲怀里一塞,一声不吭,又跑了。 小闲打开包袱一看,里头一只用油纸包着的烧鸡,一个锡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口,清凉甜丝丝的液体顺喉而下,却是用井水冰过的果浆。 小闲喝了几口果浆,把锡壶递给青柳。 青柳摇头不接,道:“奴婢不敢与少夫人共饮一壶。” 小闲点了点头,道:“我先喝,你等会再喝。” 她喝剩赏她,那就可以了。 说着,撕了鸡腿大嚼,她有意与陈氏打擂台,故意咀嚼声大作。越来越多的丫鬟仆妇望过来,见她不顾风度,吃得满脸满手的油,连新上身的粉红色缠枝窄袖衫两只袖口也是油汪汪的,人人纷纷侧目。 小闲正吃得欢畅,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明芳,娘亲可歇午了?” 陈氏有睡午觉的习惯。只是今儿有事耽搁,要不然这会儿多半已睡下。 明芳行礼回道:“见过四娘子。回四娘子的话,夫人还在用膳。” 叶馨迈步要进门时,猛然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侧头一看,眼都直了。她也不进去,径直朝小闲走来,叉腰道:“你个没规矩的贱婢,怎敢在这儿吃东西?” 青柳已闪身挡在小闲面前,她若对小闲动手便还击。 小闲示意青柳让让,然后挥了挥手里的鸡大腿骨,道:“瞎了你的狗眼,敢对嫂嫂这样不敬,你是不想说门好亲了?” 丫鬟们都抿了嘴笑,有人急急背过身去。 叶馨又气又羞,一张脸胀得通红,指着小闲道:“你……” 青柳不客气把她指着小闲的食指拍下,道:“想挨打吗?” 这是丫鬟对娘子说的话吗?叶馨哇的一声哭,跑进陈氏起居室去了。 青柳一脸无辜看着小闲,不明白怎么没动手就把她吓哭了。 小闲朝她翘了翘大拇指,道:“厉害,真厉害。” 这丫头平时不声不响的,一出声便真相了。她出身郑国公府,打卢国公府的小主人,还真没有心里压力。 青柳摸了摸头,一脸迷糊。 陈氏接过明月盛的半碗汤,还没喝呢,叶馨便哭着跑进来,眼泪鼻涕齐流,道:“嫂嫂让那个丫鬟打我。” 屋里所有人神色怪异,难道新媳妇这么没法没天,连小姑子都照打不误?就算公主也没这么威风啊。 陈氏上下看了她一会儿,道:“打你哪里了?” 叶馨扑到陈氏怀里,若不是陈氏早有防备,把汤碗放食案上,一碗冬瓜鸭就要尽数倒在身上了。饶是如此,叶馨的眼泪鼻涕也擦在她的前襟上。 “那个丫鬟吓唬要打我,跟真的打我有什么区别?娘亲一定要把那个丫鬟发卖了,看没了她,嫂子还能做威做福不能。”叶馨大哭道。 早上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她就是听到这件事,气得不得了,才过来的。没想到一来便见着了。不就是有个会武术的丫鬟吗?发卖出去不就行了。 陈氏不言语。 明月劝道:“四娘子,那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 女子的陪嫁,无论财物或是下人,都由女子自己支配,夫家是不能动的。 “陪嫁又怎么啦?不过是一个丫鬟。”叶馨也不哭了,奋勇道:“我现在就去跟她说,要发卖这个丫鬟,嬷嬷去叫人牙子来,即时卖了。” 陈氏叹了口气,难怪当初三皇子说亲时,三郎说,四娘不适合当三皇子妃,若是定了这门亲事,只会害了她。果然如此啊。 一时间,她只觉心灰意冷。(未完待续……) 第199章 整治 丫鬟们抬了食案和食盒出来。又过了一会儿,明月出来,行礼道:“少夫人,夫人有请。” 小闲已经吃饱喝足,拿着绣了并蒂莲花的帕子在拭手。闻声站了起来,跟随明月往里走。 青柳手捧锡壶,刚喝了两口,见小闲走,她也跟着走。门口一个唇边一颗美人痣的丫鬟拦住了她,道:“姐姐且随我来,先在茶房里吃碗茶,歇一歇,待少夫人回去时一并走吧。” 青柳理都不理她,手轻轻一拨,那俏丫鬟立足不稳,向外跌去,要不是手快扶住了门框,非当场摔个狗吃屎不可。 不少人便笑出声来】wan】shu】ba,≌ans∞⊥om,青柳只当没看见,随小闲进去了。 明月头都没回,仿佛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 陈氏倚在大迎枕上,由着另一个大丫鬟明珠修剪指甲。小闲屈膝行礼,她像是睁眼黑加失聪,完全无视。 她不叫起,小闲便只能蹲在那儿。 三柱香过去了,屋里静悄悄的,明珠已修剪好指甲,收了剪子垂手站在一旁。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窗外蝉鸣声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小闲只觉小腿肚子突突地跳,回头瞅了青柳一眼。她跟在身后,一样蹲着,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像是坐在榻上似的,并没有不适。 小闲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有一副好身板呀。 陈氏修剪了指甲,开始吃茶。沸水一倒进茶碗里。混合各种味道的茶香在室内弥漫,熏得小闲头晕脑胀。陈氏太重口了些,姜、葱、醋、肉沫齐全,可真是要了人命了。 就在小闲摇摇欲坠,眼看如了陈氏的愿时,一条人影快速进来,廊下门口侍候的丫鬟来不及行礼,那人已掀帘进去。 叶启先把小闲扯了起来,见她脸色苍白,便心疼地道:“回去歇着吧。” 青柳上前扶住小闲。小闲几乎站不起来。青柳勉力扶着,缓缓走出去。 陈氏瞪圆了眼看叶启,见他一袭宝蓝色缺骻圆领袍,并没着官服。脸上看不出喜怒。坦然和她对视。道:“娘亲何苦为难她?同是女子,相煎太急。” 陈氏把手里的茶碗扔了,茶汁溅了一地。还没出声斥责,一直因为周围太安静,没有出声,快憋坏了的叶馨再也忍不住了,大声指着叶启道:“哥哥娶了媳妇忘了娘。” “还有你。”叶启点了点她,道:“她是你嫂嫂,你不说好好与她相处,搅和什么?你年龄也不小了,这两年就要出嫁的,难道出嫁后不回娘家?回娘家又怎么与她相见?你有没有脑子?” 叶馨又气又急,想起小闲刚才说的话:“说一门好亲……” 她一颗心狂跳,嘴上却不肯服输,道:“谁要见她。” 叶启沉声道:“只要我说一声,你以为娘亲能帮你说一门好亲么?” “混帐!”陈氏怒喝道:“她可是你亲妹妹,你怎能这样害她?” 不给她说门好亲,岂不是害她一辈子?这两年陈氏着实这叶馨的婚事着急上火,真正的高门大户,门风相对的,怕她这性子过去一定吃亏,配那门风稍低的,又觉得没面子,真正的高不成低不就。眼看着一年年过去,叶馨就快在家里留成老姑娘了。 这可怎么好? 现在叶启拿叶馨的婚事吓唬,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你跟我说说,是不是手里有好的人选,就是不肯帮你妹妹定下来?你这逆子!”陈氏不顾国公夫人的风度,失态地冲过来揪住叶启的衣领,又哭又叫又踢,道:“你这个逆子,我打死你算了。” 叶启由她打由她踢,巍然不动,待她闹够了,才道:“娘亲,小闲在家,也是父母捧在手掌心的,她的父母疼她,跟你疼四娘是一样的。”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这个贱婢。她尖声叫道:“那怎么能一样。我的女儿身娇肉贵,她只是一个贱婢。” 叶启叹了口气,轻轻推开她,走了。 陈氏哭倒在地,先是臭骂叶启,接着臭骂叶德,把他们父子说得很不堪。 丫鬟们不敢再听,低着头轻手轻脚闪身出了屋子,只有明月和明芳一人去搀扶她,一人去劝叶馨。母亲哭,叶馨也跟着哭,一时间哭声震天,愁云惨雾,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小闲几乎不能行走,整个人都挂在青柳身上,青柳一手托她的腰,一手扶她的手臂,慢慢走出上房。 不久,叶启从后头赶了上来,打横抱起小闲,大踏步走向启闲轩。 青柳吁了口气,快步跟上。 “快,用热水烫了帕子。”叶启一进门便急急吩咐。 袖袖早等得心焦。剪秋派人去打听,回说少夫人在廊下候着,却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 后宅整治人的法子多得是,剪秋也算是见了不少,像陈氏这样的,不过是常用手法罢了。可是小闲到底禁受不住。试想,半蹲半站的蹲了一个多时辰,深闺弱质,哪个受得了啊。 小闲的腿已经伸不直了,也不知当时怎么能忍着剧痛被青柳搀出来的。 叶启用热帕子敷在小闲的小腿上,为她按摩,又问:“可好点儿?” 小闲眼里含了泪,微微点头,实在痛得忍不住,便咬紧牙关,只轻轻呻/吟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脸颊滚滚而下,沾湿了鬓边的发丝。 她的隐忍懂事瞧在叶启眼里,更是心如刀绞,红了眼眶,动作更细心了。 袖袖失声痛哭,拳头如雨般捶打在青柳身上,边哭边道:“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少夫人么?你怎么做的?” 青柳低头站着不动,由她打去。 “袖袖,”小闲声息微弱,道:“夫人以势压人,青柳也身不由已,没有办法的。” 书宁抱住袖袖,劝道:“你别怪青柳,难道夫人责罚少夫人,青柳能反抗么?” 青柳也是跟着挨了罚的。 袖袖搂住书宁的脖子,放声大哭。 剪秋忙着递帕子,听她哭得凄惨,皱了眉道:“你先下去吧。小心吵了少夫人。” 本来就够堵心的了,有个人这么哭,更心塞。 袖袖哪里舍得离开小闲,书宁叫了绿草,两个人扶她下去歇着了。 小闲努力露出个笑容,对叶启道:“我没事。” 叶启侧过脸,忍了再忍,才没让眼里的泪掉下来。(未完待续……) ps:鞠躬感谢温暖的海水、蝶舞づ天堂投的粉红票。 继续求票票~ 第200章 心疼 “郎君,还是请薄太医过来瞧瞧吧?”剪秋道。 小闲粉红色的的纨裤卷起来,露出雪白修长的小腿,粉光致致。叶启摇了摇头,道:“帕子不够热,换水。” 小闲握住叶启的手,柔声道:“娘亲没有为难你吧?” 让她走,陈氏一定气坏了吧? 叶启苦笑,道:“为难倒不至于,我把她气哭了。” 小闲无语。 叶启%wan%书%ロ巴,≠ansh△uba.把她的腿抱进怀中,后怕地道:“我不过几个时辰不在家,她就把你折腾成这样。若是我进宫轮值,又会怎么样?” 以他的年龄,早就该退出千牛卫队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他将空出来的位子,可是皇帝就是不发话。已经有人跟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打算父传子,子传孙,把千午备身世袭下去了。 叶启的尴尬可想而知。 这一进宫轮值便是六个时辰,怕是小闲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吧。 小闲感觉到他的情绪突然低落,宽慰他道:“我身体太弱了,赶明儿跟青柳锻炼锻炼就好了。她不让我起来,原也不算什么。”又转移话题道:“发生什么事,你要急匆匆进宫?” 叶启的声音有些闷,道:“赵阳来报,那件事查出些蛛丝马迹,看样子是五皇子的手笔,涉及两个大臣,需要陛下的手谕,才好拿人。” 果然为了这事。 小闲哄他道:“待查出来,我们便去田庄。” 叶启成亲。皇帝放他半个月假,他跟小闲商量着三天回门后便去田庄自由自在玩几天。没想到赶在这时候,三皇子府里出了这件事。 “嗯。”叶启道:“约摸这两天就能查出来了,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小闲用力点头,道:“我一定好好的。” 叶启又对红着脸当自己不存在的剪秋道:“你去唤青柳过来。” 剪秋先去唤书宁进来侍候,再去唤青柳。 袖袖被书宁和绿草拉回自己屋,哪里呆得住,待两人一走,又溜回来在廊下候着。见剪秋叫书宁进来,便跟了进来。一进门。扑到床边。道:“少夫人,你可好些了?” 对叶启与小闲的亲昵完全视而不见,一双红红的眼睛只看着小闲的脸,哪怕小闲有一丝假装。也瞒不过她。 小闲点了点头。道:“好些了。” 热巾敷腿。又有叶启按摩,血气上行,已比刚才好多了。 “奴婢去倒水。少夫人半天没喝水了吧?肚子饿不饿?”袖袖急得团团转,道:“是不是午膳还没吃?” 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吃午饭,不要说叶启,书宁的脸色也变了。 说起这个,小闲不免有些得意,把故意吃鸡腿咀嚼得很大声说了,轻笑出声,完全的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样子。 书宁犹豫再三,还是劝道:“以后夫人来请,郎君若是不在,少夫人不如不去。” 找借口拖延,直到郎君回来为止,总之以不受伤为第一。 叶启赞成,道:“对。”对书宁道:“以后上房来人,你便推了。” 这个艰巨的任务算是交给她了,书宁见叶启没有不高兴,也便应了下来。 “传膳吧,只吃鸡腿怎么成呢。再说,我也饿了。”叶启道。 小闲这时才想起来,叶启急匆匆从宫里赶回来,还饿着肚子呢。 江妈妈听说小闲了挨,特地卖力做几个小闲爱吃的菜,如鲫鱼汤,开水白菜之类,亲自带了小丫鬟端来。一进门便喊得地动三摇:“哎呀,我的天,夫人心可真狠。” “别胡说。”小闲斥道:“传令下去,这话别再说了,就在启闲轩也不要说。” 传到外面去,没的让人有机可趁,最不济也是让人看笑话。过门三天便与婆婆撕破脸,好光彩么? 江妈妈应了,道:“听说楚国公府上也是婆媳不和,这个没什么稀奇,少夫人不用放在心上。” 还说没什么稀奇,要真没稀奇,你怎么这会儿拿来说?楚国公夫人与小儿媳不和,是个人都知道,早成了京都的八卦,婆媳各出绝招,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也不知有几成是真的。小闲可不愿自己步她们后尘。她翻了个白眼,道:“再说,掌嘴。” 江妈妈马屁拍在马腿上,只好低了头退了出去。 食案就垫了毡毯摆在匡床上,小闲挣扎着要起来,叶启不依,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道:“我喂你。” 丫鬟们都红了脸。 小闲道:“你们下去吧。” 袖袖刚走到门口,青柳来了。小妮子当着人的脸要强,死捱着不吭声,背了人却仆倒在床上哭得稀里哗啦。剪秋拍了半天门,她才顶着两只核桃眼来开门。 剪秋自然是知道她跟着挨了罚的,不免好言开解,所以直到此时才过来。行了礼,低着头只是看自已裙袂,头也不敢抬。 “以后把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教教少夫人。”叶启道:“挑些没有禁忌的吧。” 习武之人有些不传之秘也是常事,叶启只求小闲不受伤,又不是要小闲当武林高手,并没有多为难她。 青柳应了,憋了半天,道:“奴婢有负郎君和乐夫人所托,请郎君责罚。” “这丫头,”叶启失笑,道:“你也累了,好生歇着去吧,明天再来侍候。” 她还想说什么,被袖袖拉走了。 屋里只有他们两人。 叶启试了试温度,含了一口鲫鱼汤,噙住了小闲的唇,把汤喂进去。 小闲红了脸,轻声道:“大白天的。” 叶启轻笑一声,拿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道:“你刚才的样子,可心疼死我了,你也不帮我揉揉。”一副求安慰的样儿。 小闲呸了一口,却没有把手抽回来。 帘外一个丫鬟道:“见过三郎君,见过少夫人。王姨娘打发奴婢过来,问少夫人可好些儿了,姨娘那里有上好的药酒,可要拿些过来擦擦?” 她倒是消息灵通。 叶启蹙了蹙眉,道:“不用。你去谢过王姨娘,就说少夫人已经好了。” 那丫鬟行礼告辞,绿草送了出去。 小闲便低声把早上在上房遇到王氏的事儿说了,道:“她以前也是这样儿么?” 叶启冷笑,道:“估摸着是听到风声,所以跳出来争那个位子吧。” 做得也太明显了,难道当他是死人不成?(未完待续……) 第201章 劝说 叶馨已被汪嬷嬷连哄带骗,由雅琴带着丫鬟们扶回去了。 陈氏越骂越生气,让人把叶德找来。 叶德面前几案上放着那份写好的奏折,纠结得不行。一听陈氏有请,不由挠头,道:“告诉夫人,本国公爷有事,马上要出府一趟。” 陈氏听说叶德要出府,生怕他一不小心神经搭错线,不顾劝阻,直奔皇宫而去,忙喊汪嬷嬷:“你去,非把他叫来不可。” 汪嬷嬷一直看不惯她对叶德呼来喝去,暗中也不知劝了多少次,这时听她那骄横的语气,先应了,又劝道:“国公爷到底是一家之主,夫人还】♀wan】♀书】♀ロ巴,a↗nshub⊥a.须尊重他些儿。” 陈氏嗤笑几声,道:“就凭他?” 当初若不是她赌气,又怎么会嫁给他?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想想他窝囊成这样,再看看秀王,不仅人前风度翩翩,人后更是把秀王妃宠上了天。当年若不是秀王妃第三者插足,她何至于落到今日这地步? 不期然间,她又恨起秀王妃来。 汪嬷嬷见她不听,只好作罢,来到外书房,行礼道:“见过国公爷。夫人刚与三郎君有些口角,很是伤心,还请国公爷能够移尊步过去一趟,劝上一劝。” 语气恭敬,话又说得客气。 被儿子气了,找丈夫诉诉苦,乃是人之常情。叶德也不好推辞,一边道:“三郎怎么惹夫人生气了?”一边把奏折收起放好,由着青松给他整理衣衫。往上房而来。 一路上,汪嬷嬷择要紧的,客观又不失公允的把早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好好儿的,整治媳妇做什么?”叶德听得直皱眉。 汪嬷嬷不敢接声。 叶德一到起居室外,便听陈氏在屋里大骂秀王妃:“真是狐媚子,跟那贱婢一模一样的狐媚子。” 然后是明月劝解的声音:“夫人消消气,你没歇午呢,歇一会儿吧,奴婢给你梳头,重新打了水进来洗脸上妆可好?” 说到后来。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语气。 陈氏刚要说什么。外面一片声道:“见过国公爷。”只好合上嘴巴,不再说了。 明芳挑起帘子,叶德一眼瞧见她披头散发,泪痕残妆把一张人到中年的脸。弄得花花绿绿。犹如碎了的瓷片。真是惨不忍睹。这么丑的女人,当初他怎么会看上眼呢?叶德懊悔不已。 “见过国公爷,”明月行礼道:“国公爷请坐。” 也不管陈氏愿不愿意。直接吩咐小丫鬟端了水来,侍候陈氏梳洗,又取了铜镜来,细细为她敷粉。 叶德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窗外一簇簇的合欢花开得正好,家里却总是闹腾个不停。他只觉得心塞,脸色便不好看起来。 陈氏重新梳妆后好看多了,只是身上的衣衫还是皱巴巴的。 明月带了人退下去,只吩咐小丫鬟摆了茶具。 “你为什么总是挑事呢?”叶德的眉头皱成“川”字型,道:“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就不能都消停些儿吗?” 陈氏一怔,随即尖声道:“你这是指摘我的不是了?难道我教训一下新媳妇还不行?你要这么说,我可要给她立规矩了。” 叶德道:“她不过是出身低了些儿,人还是温顺和气的,要不然三郎也不会单单瞧上她。人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又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高嫁到我们家,并没什么错。你这是何苦。” 三郎那小子是个好欺负的么?她怎么不去打听打听,满京城出海的商队是他说了算的,就没人敢跟他争,全都看他的脸色行事。若他没有两把刷子,不是个狠角儿,那些人能低头服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儿老婆就是看不透呢。 “没错?难道我们家这样的门楣,就该娶个丫鬟出身的女人?”陈氏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叶德叹气:“亲家柳大郎风评不错的,不会辱没了你。大家都说他铁骨铮铮,士林中人多有敬佩他的。你就别揪着小闲的过往不放,不过是被汤若望所害,不得已而为之。” 谁还没有个过去呢,往上推一百多年,你家老祖宗不也是打铁出身吗?这话叶德在心中转了又转,到底没敢直白地说出来,要不然陈氏非跟他拼命不可。 陈氏气得脸都变了型,道:“照你说,就这样算了?” 叶德摊手,道:“要不然,你说呢?难不成为一个女人,跟儿子生份?” 三郎已经摆明态度维护她了,再这样下去,连儿子都成路人啦,还立规矩,当人家没防备么? 陈氏胸膛起伏半天,冷笑道:“我从不知你口才这么了得。” 这是那个只会押/妓/吃酒的窝囊废吗?怎么和人联手欺负起她来,便这么伶牙俐齿了? 叶德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她。 “如果他不休了那个女人,你不准请立他为世子。”陈氏最终从齿缝蹦出这么一句话。 叶德无奈地看她,道:“如果陛下敲打我呢?” 皇帝跟他的感情,比跟皇子们还要好。虽说天家无亲情,可他是对了皇帝脾气的,若不是担心这个,他也不会要上折子。照他原先的想法,能拖几年便拖几年,不立世子,心里上便觉得自己还年轻着,还没那么老。 陈氏却吃了一惊,道:“你是说,陛下……” 叶德道:“现在还没有,我是怕万一。” 他一向在皇帝面前局促不安。皇帝那双眼睛,像能看透人心,他心里想什么,皇帝全然知道,简直太可怕了。 陈氏道:“待陛下提起再说。总之,没有我允许,你不许上折子。”又叫了明月进来,吩咐道:“放出风声去,就说三郎若是一日不休了那贱婢,一日不能成为世子。” 不能成为世子,自然不能袭爵。 明月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氏,直到陈氏眼神犀利起来,她才打个寒战,应了一声是。 叶德没有再说,甩袖出了上房。 青松跟在他身后,只觉他的腰微微有些弯驼,跟往日那个风流倜傥的国公爷判若两人,好象这么一会儿功夫,老了十岁似的。 回到上房,他默默坐了半天,对青松道:“唤三郎来,某有话跟他说。”(未完待续……) 第202章 讨好 叶启与小闲腻歪半天,非得一口一口喂小闲吃,又非要小闲喂他吃,各种搞怪,吃了半天,菜都凉了,还没吃完。 听说叶德找,叶启不好不去,在脸颊潮红的小闲耳边道:“等我啊,我很快回来。” 小闲啐了他一口,故意赶他:“快去。” 叶启抻了抻衣角,走到门口,回头向小闲飞了个吻,小闲一颗心狂跳起来。这货在人前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儿,怎么私底下却如此轻狂? 叶启转过头,又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声音也恢复清朗,问青松:“父亲今儿没出府?” 青松恭声应“是”,道:“国公爷最近心情不大好。” 谁家后院起火,心情能好?叶启嗯了一声,当先向外书房走去。 落日的余晖洒在树梢,晚风徐徐吹来,让人胸怀为之一爽。 叶启加快脚步,快到外书房时,迎面一个身材略胖的妇人带了一个小丫鬟,小丫鬟手里提一个食盒,缓步走来。 “见过三郎君。”王氏屈膝行礼,笑得亲切,道:“奴做了国公爷爱吃的玉露团,三郎君若不嫌弃的话,还请一块儿用些。” 叶启淡淡道:“姨娘无须客气。” 当先进了外书房,王氏跟随在后。 两人一前一后向叶德行礼,叶德瞪眼问王氏:“你怎么来了?” 王氏眼眶便红了。语带呜咽道:“妾身好些日子没见国公爷了,想念得紧……” 叶德努力回想,好象团圆饭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往常不也如此吗?每年过年吃团圆饭,因她有子嗣,陈氏为示宽大,才让她在旁边侍候的。怎么往年都好好的,今儿就想念他到这个地步了? “好了好了,我跟三郎有话说,你回去吧。”他不耐烦地道。 王氏从小丫鬟手里接过食盒。道:“妾记得国公爷最爱吃玉露团。今儿特地做了,请国公爷尝尝。用的是四季吉祥的模子。” 食盒打开,可不是用豆粉烤干,配龙脑、薄荷蒸入味。凝结成霜状。用四季吉祥的木模子印出来的玉露团? “我爱吃这东西么?”叶德问叶启。他真的不记得自己喜欢过这东西。不就是甜甜香香的嘛,哄年轻女孩子最好了。 叶启自然是不予置评的。 “还热着呢,你尝尝。”王氏说着。用长了斑的手取了一个,呈到叶德面前。 她的指甲上涂了红艳艳的豆蔻汁,在斑的映衬下,特别的触目惊心。 叶德只觉得恶心,一把推开那只像老妖怪的手,别过脸去,道:“放着好了,某饿了自然会吃。” 王氏瞥了垂下眼睑当什么也没看见的叶启一眼,泪水纷纷而落,哭道:“妾老了,连做的吃食也不合国公爷的意。” 叶启唇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府里上上下下都说王姨娘待人和善,天天笑得一团喜气,可见都是装的,且看在谁跟前,需要一副什么样的脸孔。 叶德被她哭得心烦意乱,道:“放几案上吧。”又邀叶启:“一起用些如何?我这里有上好的茶饼,从江南来的,新鲜得很,我们一并尝尝。” 叶启应了,与叶德对坐。 王氏这才收了泪,赶着上前侍候。两人各用了两块玉露团,水也沸了,叶启接过茶饼,瓣碎了开始研茶。 叶德没好气对赖着不肯走的王氏道:“回去吧。” 王氏央求:“让妾侍候国公爷晚膳。” 叶德不耐烦起来,挥手道:“快去快去。”那手势,像赶苍蝇。 叶启做专注研茶状,像老僧入定。 王氏只是央求,非要留下来不可。叶德火了,大声道:“没看某忙着吗?”又把青松叫进来骂:“谁叫你让她进来的?以后不相干的人不可放进来,一律打出去。” 青松表情怪异,应了一声是,低声劝道:“姨娘体谅小的吧,国公爷最近事务繁忙,实是不宜打扰。” 王氏泪眼盈盈做楚楚可怜状凝视叶德,可惜身材不是弱柳扶枝,没有什么好效果。叶德只觉得恶心,干脆背边身去,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姨娘且先回去,过两天国公爷忙完了,你再过来也是一样的。”青松劝着,一边把她往外让。 王氏望向叶启,见他研茶研得忘我,不由幽幽叹了口气,道:“妾先告退。” “去吧去吧。”叶德背对她挥手。 待她不情不愿离开,叶德忙过去把门关了,把食盒扫到地上,道:“三郎,为父如今很是难做哪。” 叶启抬眼看他。 叶德把陈氏的话转告他,道:“为父觉得这样很是不妥,可是你母亲那个人,你也知道,一向死要面子。照我看,你是不是和魏国公说一说,让魏国公劝一劝她?” 父亲一向在母亲面前没有发言权,叶启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竟会想出这一招。叶启哑然失笑,道:“好。” “你不怪为父没用吧?”叶德讨好地笑,道:“为父其实挺佩服你媳妇的,可是……唉!” 可是他在陈氏多年积威之下,已不敢反抗了。 叶启道:“不会。儿子多谢父亲成全。娘亲想立十郎吗?” 叶德轻轻颌首。 叶启便不言语了。 青松在外禀道:“国公爷,小的进来掌灯。” 天色已黑了,两人坐在黑暗中,叶德还不自觉。青松掌了灯退下去,室内一团光亮。 叶启突然同情起父亲来,道:“父亲可恨娘亲?” 叶德半晌没有言语。 门外青松道:“国公爷,四郎君求见。” 想必王氏叫了四郎过来听听他们谈些什么吧。叶启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 叶德厌烦地道:“不见,就说某出府去了。” 青松的脚步声离开,叶德道:“前儿他也来,说了半天他功课很好,弓箭很好之类的话。不过是个庶子,再好又能怎样?还能越过你前头去不成?” 叶启应了一声“是”,提起沸水冲入茶盂,再分入茶碗。 “他的心太大了。”叶德道。 “父亲吃茶。”叶启把茶碗放在父亲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父亲到底大事不糊涂,心里对他的观感不由改观。 叶启从外书房出来,门口一个人影,见了叶启立刻迎上来,道:“三哥。” 却是叶邵。(未完待续……) ps:感谢eee0499ff投的粉红票~ 继续求票票~ 第203章 恍然 “三哥,父亲他……”叶邵脸色凝重,欲言又止。 不是说出府去了吗?怎么三郎却从父亲的书房出来?他到书房做什么? 叶启淡淡道:“父亲累了,你不要去打扰他。” 说完,倒背双后缓步走了,挺拔的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叶邵心底里一股无名火突突直往上窜。不就是生母出身高贵些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闲坐在烛下看书,听到门外丫鬟们的行礼声,抬起头来。 袖袖掀起帘子,叶启含笑进∠□wan∠□shu∠□ba,a☆nshu◆ba.来。 “晚膳想吃什么?”小闲放下书本问。 叶启在小闲身边坐了,道:“等会儿再吃吧,要不,就晚些时候吃夜宵好了。”拿过小闲手里的书,道:“看什么?” 却是一本论语,叶启不由失笑,道:“这是要考状元?” 小闲道:“闲着没事,翻着玩的。” 话没说完,叶启两只爪子已伸向她的衣襟,小闲忙拍开,喊:“袖袖,备水,请郎君沐浴。” 叶启只好讪讪地笑,道:“这么急?” 小闲不理他,坐开去。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叶欢来了,一进门便欢脱地道:“嫂嫂,我好想你。” 认亲时当着陈氏的面,她安静极了。小闲也不好怎么表示。这时细看,她比小闲离府时长高不少,小脸也长开了,粉妆玉雕的,笑起来右脸一个深深的酒窝。 小闲本以为陈氏不待见她。叶欢不会和她亲近,这两天一直没让人去找她来说话。 “嫂嫂,”叶欢又喊了一声,上前拉住小闲的手,道:“不欢迎我么?” “没有没有。”小闲回过神,忙反手握住她的手,打趣道:“灯下看美人,你这么好看,我看呆了嘛。” 叶欢便扭了扭身子,不依地道:“嫂嫂欺负人。” “你嫂嫂怎么欺负你。说来听听。三哥帮你出气。”叶启换了家常道袍,头发湿淋淋披在肩头,漫步进来。灯光照在他白玉般的脸上,越发好看了。原来不仅是灯下看美人。也可以灯下看帅哥的。 小闲一刹那的失神全然被叶启瞧在眼里。他挑了挑眉。 小闲瞪了他一眼。 叶欢已转身迎了上去。有模有样行礼道:“见过三哥。”随即站起身,道:“三哥不是与父亲叙话么?” 这么多人知道?叶启笑道:“是不是有私房话与你嫂嫂说啊?要不要三哥避开去?” 叶欢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好啊。” 还真不让他听啊?叶启意外。也没多说什么,果断转身就走。 小闲让人去厨房吩咐江妈妈做叶欢爱吃的点心,拉着她坐下,道:“有什么话和我说?” 叶欢脸上的笑容便没了,蹙了细细的眉,道:“我听四姐姐说,嫂嫂与娘亲闹得很凶,心里很不开心。可是娘亲一直反对这门亲事,我也不好说什么……” 她辞不达意,小闲却明白了,摸了摸她的头,道:“对不起,我也不想闹成这样。” 谁不想讨得婆婆的欢心呢,可是出身门第这么考验投胎技术的活儿,她却是无能为力的。当初也不知道要穿越啊,要知道,选皇室中的公主郡主穿,兴许陈氏就不会坚不接受她了。 叶欢摇了摇头,道:“不怪嫂嫂。四姐姐在我那儿狠狠哭了一场,我看着心里难受。其实娘亲是娘亲,我们是我们,我不想掺和到里头。” 这是表态吗? 小闲摸了摸她的头。她便喊:“哎呀,嫂嫂把人家的头发弄乱啦。” 小闲问起她这三年的情况,她道:“不过是在府里的私垫上学,也跟着嬷嬷们学规矩、针线,三哥说嫂嫂的字写得好,让我好好练字,把嫂嫂比下去。” 说着捂着嘴笑,想必叶启为了鼓励她练字,拿小闲说事儿。 小闲心里暖暖的,道:“我的字没有你三哥写得好。” “三哥是男子,字好是应该的。”叶欢说着伸出手,道:“嫂嫂写两张字给我吧,我也临募临募。” 小闲道:“好,待我写了着人给你送去。” “好吃的点心也要,不要江妈妈做的,她做的没你那种味道。”叶欢接着提要求。 这小妮子。小闲又应了。 叶欢一扫先前的低落,笑道:“有件事悄悄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哦,三哥也不行。”见小闲点头,便凑到她耳边道:“其实四姐姐一直悄悄喜欢三皇子的,听说三皇子订了亲,还大病了一场。” “真的?”小闲吃了一惊,道:“你三哥知道吗?” 当时小闲曾问叶启,为什么不把叶馨说给三皇子。叶启说叶馨性子太直,没有心机,若是进了宫,只怕迟早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小闲努力回想当时叶启的措词。 叶欢没有多想,直接就道:“三哥怎么知道呢?四姐姐也就是三皇子来时借机过来几次,她常说三皇子以后是要当皇帝的,大概……” 她打住了话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原来叶馨想当皇后,小闲恍然。 小闲想了想,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叶欢,道:“三皇子处境一直很危险,想必你三哥疼爱四娘,不愿她涉险也是有的。” 叶欢一张小嘴成了圆型,道:“好可怕,若不是三皇子妃先发觉,三皇子哪里还有命?” 小闲点了点头,诅咒君父,重刚杀头轻则软禁终身,再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叶欢手托下颌,想了半天,轻轻道:“以四姐姐的性子,断然不可能去摘什么花儿来插的,最多她会指使下人们去摘罢了。” 也就是说,如果叶馨是三皇子妃,断然不可能无意中发现五皇子的阴谋。 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小闲默然。 叶欢突然站起来,道:“我告诉四姐姐去。” 小闲吃了一惊,道:“不可以,这事还没个定论,不能传扬开去。” 若是让有心人传入五皇子耳里,五皇子有了防备,叶启做起事来,必定缚手缚脚。 “可是,”叶欢道:“四姐姐为这事一直怪三哥,若不分说明白,她还是会为难嫂嫂的。” 原来如此。小闲恍然,她就说,从不曾跟叶馨有过磨擦,怎么就那么容不得她,多次指责她,和陈氏联手为难她,原来根源在这儿。 “先前,娘亲有没有把四娘许给三皇子的意思?”小闲问出这句话时,满嘴苦涩。 三皇子妃,是她的义姐。(未完待续……) ps:感谢13458182716投的粉红票~ 继续厚着脸皮求票票~ 第204章 气病 叶启从书房回来,并没有问两人说什么悄悄问。 连着几天,叶欢说的话一直在小闲脑海里回荡,她开始拿不准叶馨是瞧不起她曾经是丫鬟的身份,还是因为没能如愿嫁给三皇子。若是后者,是因为三皇子最后娶了她的义姐,迁怒于她,还是因为嫉妒?嫉妒她如愿嫁了个合心意的人,而叶馨,还待字闺中。 叶启还在为木偶事件忙碌,时不时出府一趟,快则两三个时辰,慢则五六个时辰,总之时常不在启闲轩中。 他担心陈氏又会借故唤小闲去磋磨,特地找了年老又辈份高的嬷嬷守在门口,上房的人一律不让进。那个老嬷嬷姓苏,人称苏嬷嬷,是从祖母方老夫人那一辈儿在府里的。≤wan≤shu≤ba,♂anshub□a.原是侍候方老夫人的,方老夫人殁了后,一直在府里荣养。 方老夫人最是疼爱叶启这个孙子,苏嬷嬷是知道的,一得到叶启的请托,马上答应了。自此在靠近院门儿的耳房起坐吃茶。小闲又生怕她一个人发闷,特地打发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去陪她说闲话儿,顺着她的话头儿说,只要把她哄高兴了就行。 陈氏打发人来唤了两次,都被苏嬷嬷拦住了。 这位苏嬷嬷,因是方老夫人跟前的人,陈氏倒不好处置她,又不能拉下脸来跟一个仆妇斗气,只能憋到内伤,在屋里把叶启骂了个狗血淋头。 叶德听说后,笑得不行。对青松道:“某就说嘛,三郎总是有办法的。” 他要护老婆,总能护住的。 小闲在启闲轩里倒自由自在,或是练字或是看书,惬意无比,直到木偶事件真相大白。 皇帝虽然没有宣之于众,却像是下定了决心,先是封五皇子为临安郡王,封地在沧州,接到圣旨即赴封地。淑妃跑去太后跟前哭天抢地。反而惹得太后厌烦。接着好些个官员坏了事。抄家的抄家,贬官的贬官,乱了四五天才恢复平静。 然后四皇子封代王,择日赴封地。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为何不封三皇子时。皇帝却在朝堂上当众宣布立三皇子为太子。立三皇子妃周氏为太子妃。 圣旨在朝堂上由宰相严春芳写就。皇帝用玺,随后,内侍到三皇子府宣旨。三日后是吉日,迁居东宫。 皇帝的一系列动作把朝臣们都惊呆了,反应快的忙着改换门庭走太子的门路,反应慢的还在犹豫,该不该放下面子,去太子那儿凑凑热闹。 三皇子的人自然欢呼雀跃,只有叶启一如继往的平静,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小闲接到消息时心跳几乎停止了,这么说,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若干年后,她将有个当皇后的姐姐? 剪秋、袖袖们都喜笑颜开,道:“谁再敢说我们少夫人没个硬气娘家,奴婢们可不答应。” 不过半天功夫,肖氏、杨氏、黄氏三妯娌联袂过来恭贺,送上礼物。肖氏因曾在迎娶小闲时替陈氏主持过几天卢国公府的中馈,自认为与小闲亲热些,当先开口道:“我可听说了,真是乐坏了,二婶我以后就靠我们小闲了,呵呵。” 那笑,真的是从眼里透出来的。 小闲早打听到她与陈氏不大合睦,也想与她多多走动,便笑道:“二婶说哪里话来,我们是一家人,互相提携是应该的。” 杨氏笑得嘴巴几乎咧到耳根,道:“那是那是,我们家小闲自然会关照家里这些弟弟妹妹的。” 她们虽是偏房旁支,可若能搭上太子妃这条线,儿女们说亲,比拿出卢国公府的名头顶用得多吧? 这边说笑,上房却传出陈氏病了的消息。 接着,又传出叶馨病了。 小闲忙带了青柳剪秋袖袖等人,和肖氏三妯娌一齐来到上房。 陈氏躺在匡床上,呼呼喘气,胸膛起伏不停。 几人向陈氏行礼后,小闲越众而出,坐在匡床边的矮榻上,握着陈氏的手,关切地道:“娘亲这是怎么了?” 小闲连问两声,陈氏闭了眼只是不理,也不知睡着没有。 旁边侍候的明月过意不去,低声应道:“早上起来还好好的,用过早膳还和管事嬷嬷们理事来着,也不知怎么的,一口茶吃下去,就不好了。” 其实不是吃茶的事,是听到三皇子成了当朝太子,内侍刚从三皇子府出来时,她才不好的。只是这话,当着肖氏三人的面,不好跟小闲说。 小闲摸了摸陈氏的额头,道:“不烫。可有请薄太医?” “刚着人去请,只是往日这时候,薄太医还在给太后请平安脉。” 言外之意,恐怕薄太医不能那么快过来。 小闲会意,想了想,道:“可着人去请三郎?” 明月道:“已着人去请。” 说话间,叶标叶欢几人也到了,齐齐进来行礼,叶欢眼眶红红的,握着陈氏另一只手,道:“娘亲,你怎么又病了?” 一直没和小闲有过什么交集的七娘叶芸大着胆子看了小闲一眼,那一眼包含的内容,小闲在第一时间便明白了。 她含笑道:“我也是刚得知娘亲病了,只比你们早到片刻。” 这一次,可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别赖在她头上。 叶芸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叫了一声:“三嫂”,道:“怎么没见你到花园子里逛?” 这些天,为防陈氏下黑手,小闲一直在启闲轩自娱自乐。 小闲道:“启闲轩里也有花有树,我还让人弄了架秋千,你有闲的时候,过来玩吧。” 叶芸瞄了一眼陈氏,细不可闻地应了一声,退后两步,把探望的位置让给叶丰。 叶德也赶了过来,肖氏见他们一家子除了叶启差不多都到了,估摸着陈氏这病蹊跷,或者人家要说悄悄话,向杨氏和黄氏使个眼色,一齐告辞了,道:“明儿再来瞧瞧大嫂。” 陈氏依然闭着眼装没醒。 三人又向叶德告辞,和小闲互别。走出上房,黄氏对两人道:“我瞧着怎么像是气的?” 杨氏道:“我看新媳妇温柔敦厚的样子,怎么着也不像那起泼辣的呀。” 迎面两个丫鬟走来,肖氏忙咳了一声,两人打住话头。 待肖氏三人一走,陈氏马上张开眼睛,指着小闲道:“把她赶出去。” 叶德叹气:“你又发什么疯?”(未完待续……) 第205章 不听 小闲低眉垂眼站在那儿,并不出声。 叶欢劝道:“娘亲,三嫂一直很担心你。” 陈氏斥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叶标眼眶都红了,挤开叶欢,上前握住陈氏的手,因为悲伤,声音都嘶哑了,道:“娘亲,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这动作,这声音,配合得可真到位。小闲站在一起,心里只是冷笑,也不知陈氏想立他为世子的消息泄漏出去了没有。或者陈氏已经告诉他了?现在这么做作,想装给谁看呢? &n@wan@书@ロ巴,a⌒nshu◎ba.bsp;果然,陈氏大为感动,道:“好孩子,还是我的十郎最好了。” 叶标又叫了一声:“娘亲”道;“你这样,儿子真是担心。” 小闲默默打量他,他比自己还高一些,稚嫩的脸上露出关切来,偶尔瞥向她,视线在她胸部一闪即逝。 这是小叔子该有的眼神么? 小闲微微蹙了蹙眉,向候在门外的剪秋招了招手,剪秋悄悄进来。 “郎君什么时候回来?”小闲小声问。 剪秋也着急,大家都到了,偏生郎君赶不及回来,若是平时还好,此时有不和传闻,别人不知会有多难听的话出来呢。 “已着人去催了,还没回来。” 今儿叶启销假进宫轮值,能不能及时出得宫来还两说呢。小闲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心些。” 剪秋应了,却不知怎么个小心法。 他们母子说话、表忠心。小闲插不上话,呆着实在无聊,又不想被叶标用眼神审视,便对叶德道:“媳妇去瞧瞧四娘。” 叶德闲坐无聊,吃酒又说不过去,只好让人摆了茶具,自己煎茶吃,闻言点了点头,道:“你去瞧瞧也好。” 这孩子魔症了,非要和小闲过不去。叶德也无奈得很。 叶馨住在西边。为不受拘束,挑的院子离上房颇远。虽然时不时有各种树木遮蔽,太阳还是热辣辣晒得人受不了。 剪秋不知从哪弄来了把伞,撑在小闲头顶。小闲才觉得阴凉了些。 可是丫鬟们还在太阳底下晒着。 “有没有近路?”小闲可不想身边的人一个个晒成像从非洲来的黑人。 “有。少夫人请随我来。”剪秋说着。当先在前带路,斜穿过一条小径,再转过一片小瀑布。不过一柱香时间就到了。 得报小闲来了,雅琴忙迎出来,行礼道:“这么热的天,难为少夫人还想着我们四娘子。” 她说话时语带哽咽,想是因为陈氏病了,大家都顾着那边,倒把叶馨冷落了。 小闲扶她起来,道:“说的哪里话,我跟四娘一向交好,她病了,我哪能不来瞧瞧。”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已经去请薄太医了,三郎在宫里,必能让薄太医早些过来。” “谢少夫人。”雅琴又行礼,道:“我们家四娘子全凭少夫人照料了。” 小闲在启闲轩当丫鬟时,和雅琴也算旧识,大家印象还是不错的。叶馨故意找碴,雅琴劝了好几次,无奈叶馨总是不听,她也无奈得很。 “四娘,我来瞧你,你可好些了?” 两人说着话,来到叶馨的卧房外,丫鬟挑起帘儿,小闲迈步入内。 “滚!”随着话声,“啪”的一声响,一个茶碗落在小闲脚边,摔得粉碎。 不愧是亲母女,都爱摔茶碗。 小闲笑道:“看来没什么事。” 叶馨一只胳膊肘儿支在凉垫,侧身瞪着小闲,想来原是躺着的,听到小闲的声音,起身扔茶碗,所以保持这副姿势。 “我不想见你。”叶馨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她脸色憔悴,一双眼睛凶巴巴的。 小闲回头对丫鬟们道:“都去外面候着,我有话跟四娘说。雅琴,你也下去。” 剪秋等人都应了,雅琴犹豫了一下,想着这是在四娘子屋里,也不怕小闲怎么样,跟着应了。倒是青柳,戳在原地不动。 小闲对她道:“没事,你在门口候着。” “郎君说……”青柳抗议的话刚开口,小闲已打断道:“乖,听话。” 剪秋拉了她一把,她才极不放心地迈出六槛,却紧紧贴着门框站着,保持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便及时扑过来救了小闲的架势。 小闲在匡床的床沿坐了,不理会叶馨的横眉怒目,自顾自用只有叶馨才听得到的声音道:“我不知道你三哥会把我义姐说给太子,知道的时候双方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我还数说了他一顿。” 严格说来,叶启并没有作媒,只是向三皇子提了人选,而偏偏三皇子经过综合考虑,最后觉得叶启的不错。皇子的亲事,照例有礼部的官员把符合标准的姑娘的名单送呈上去,周八娘就是这样进入皇室的视线。经过重重考核,最终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叶馨尖声道:“我不听!我不听!” 小闲叹气,道:“太子与三郎自小交好,若是对你有意,会没有表示么?” 他是皇子,若是对你有意,自会献殷勤,自会利用自己手中的力量影响礼部经办此事的官员,一如看中周八娘时的操作流程。 说到底,不过是你一厢情愿而已。只是这话小闲不好说得太直白。 叶罄拉过被子盖住脑袋,表示坚决不听。 小闲凑到她耳朵边,相信隔着一层薄薄的绸被子,她是听见的,道:“你知道你三哥被我数落时,怎么说吗?他说他只愿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而不是天天担惊受怕。你以为王妃是那么好当的?太子妃是那么好当的?说到皇后,表面看着威风,实则……” 叶馨悄悄拉下被子,张眼看小闲,等着小闲说下去。 小闲微微一笑,道:“……太子是个谦谦君子,当皇子时陛下赏的,太后赏的,皇后赏的,贵妃赏的,还有那溜须拍马之人送的,妾侍何其多。现在当了太子,想必更多。若是到那一天,三宫六院,更是数不胜数。你能忍受吗?” 叶馨只想三皇子是皇帝的儿子里头,活着的最年长的,却没去想以他的身份,身边会有多少女人,小闲这一提起,她还真认真思考起来。 小闲又道:“一大群女人争一个男人,自然要各出手段,你凭性纯良,怎是那些狡诈如狐的女人的对手?” 听小闲当面夸她,叶馨的神色稍霁,哼了一声,道:“我不用你拍马屁。”(未完待续……) 第206章 不错 小闲道:“不是拍你马屁。我们四娘凭性纯良又没有心机,什么都摆在面上,最善良了。” 叶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唇角翘了起来,语气也没有刚才尖利,道:“不要你讨好。” 小闲便笑,道:“我为什么要讨好你呀?” 那语气,好象叶馨说的话极好笑。 叶馨受不得激,一骨碌爬起来,道:“因为我是你小姑子呀。” 你还记得你是我小姑子呀!小闲腹诽,面上却笑呵呵的,道:“我们是一家人,劲要≦,a⌒nsh√uba.往一处使,心要拧成一股绳,对不对?” 叶馨点头,又很快道:“可是你不许惹我娘亲生气。” 在嫂子和母亲之间,她是无条件站在母亲一边的。 小闲叹了口气,道:“可是娘亲看到我就生气,怎么办?” 叶馨侧头想了半天,还真是,只好两手一摊,道:“算了,我跟十娘一样,不掺和你们的事。” 一时想起叶欢劝她的话:“四姐姐,你对嫂嫂不好,三哥会伤心的。” 她从没看叶启伤心过,想必他是不会伤心的吧?可是若把小闲惹急了,小闲会不会朝三哥发脾气?这么算来,还是三哥吃亏,三哥总不能跟小闲对着干呀,好男不跟女斗嘛。 叶馨觉得自己很伟大,为了不让三哥难做,连带着不为难小闲。 小闲笑着道:“怎么又病了?说了这会儿话,可好些儿了?” 叶馨脸红了一下。道:“没什么啦,不过是听说娘亲病了,我一着急,也跟着病了。”她手臂大气地挥了个半圆,道:“现在好多了。娘亲可好些了?” 小闲也不揭破她是听到皇帝立三皇子为太子的消息才病的,亲热地去挽她的胳膊,道:“想必这时候薄太医也该来了,我们去瞧瞧。” 叶馨下了匡床,一时却找不到绣鞋,叫了雅琴进来骂:“你们是怎么服侍的。连娘子我的鞋都弄没了。” 雅琴满心的委屈。不是你刚才生气时自己远远扔掉了吗?小丫鬟去找,还挨你一顿骂,怎么这会儿又装失忆? 可是当着小闲的面,又不好说破。只好行礼道:“奴婢这就着人找去。” 掀帘出去。又随即进来。手里一双绸面绣鞋,鞋头各缀一粒南海珍珠。可见陈氏还是很疼爱她的,要不然也不会拿南海珍珠缀鞋。小闲还没有一双这么高档的鞋呢。当然,这也跟她不喜欢珍珠有关。 雅琴把绣鞋并拢放在叶馨面前,道:“娘子换那件翠烟色的窄袖衫可好?还是要着半臂?” 外面天气热,照她看,还是穿那件翠烟色的衫儿又薄又凉快,但叶馨一向不可以常理度之,谁知道她会不会哪根筋又抽了,非得拧着来?还是问清楚些儿的好。 叶馨瞪了她一眼,道“就那件翠烟色的吧。”又直怔怔对小闲道:“这些丫鬟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点小事也办不好,哪里有你当年能干?” 雅琴大汗,偷偷拿眼偷窥小闲,连称:“奴婢该死。” 小闲只当没听懂,道:“你慢慢调教也就是了。” 雅琴见小闲没有动怒,抹了一把冷汗,忙着去取衣裳来,又叫了另一个名叫被看的丫鬟来给叶馨梳头,屋子里便忙乱起来。 小闲帮着挑了根白玉簪子,道:“这个颜色配这件衣服合适。” 叶馨由着小闲帮她插在头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道:“你这人还是不错的。” 小闲笑了笑,又拿起口脂盒子看了看,只是一般的货色。 “西市上有一家胭脂店,有上好的口脂,比这个香甜多了,待娘亲病体痊愈了,我们逛逛去。”小闲道。 叶馨最爱逛街了,只是陈氏不许她往外跑,这下子有了嫂嫂做借口,自然是不同的。于是越发觉得小闲不错。她连连点头,刚要把日子定下来,小丫鬟掀帘进来禀道:“禀四娘子,薄太医来了。” 薄太医在陈氏那儿诊完脉,由叶标引着往叶馨这儿来。 一见叶馨气色红润,眉眼带笑,站在那儿迎他,不由怔了怔,望向叶标。 叶标一脸迷茫,问雅琴:“不是说病了么?” 还病得挺严重的,叶馨的乳娘还跑去上房哭了两声儿,怎么这会儿活蹦乱跳的? 雅琴垂下头去,这事儿,她没法解释清楚啊。 小闲含笑和薄太医见礼,道:“|薄太医既然来了,还请为四娘请个平安脉吧。” “这位是少夫人?”薄太医瞅了小闲一眼,容光焕发的样子,眉梢眼角又带着春情,不是刚新婚的柳氏,又是谁?他当即上前一步行礼道:“老朽见过少夫人。” “薄太医客气啦,小女子怎么当得起。”小闲说着束手做请,道:“请到花厅奉茶。” 叶馨起得了身,断然没有在闺房诊脉的道理。 薄太医应了,一行人进了花厅坐定,叶馨伸出手,薄太医细细脉了,道:“没有大碍。” 何止没有大碍,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老朽开两贴药,若是四娘子想吃呢,那就着人煎了吃,若是四娘子不想吃,那就作罢。”薄太医说着提笔开了方子。 也就是说,只是强身健体的方子。 叶标一直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却在小闲脸上胸口睃巡个不停。 小闲皱了皱眉,那种讨厌的感觉又来了。 “十郎,三郎回来了没有?”小闲意有所指地问。 叶标不知想什么,一时没有出声,倒是薄太医道:“三郎本来要告假,是陛下留了他说话,走不开,特地叮嘱老朽,好生为夫人诊脉。” 还没回来?小闲略有些失望,道:“如此,还请薄太医多费心了。” “哪里哪里,夫人原也没什么病,略微调养也就好了。”薄太医神色十分愉快,很快便写好方子。 果然是一些日常保健的药材,吃与不吃,干系不大。 叶标送了薄太医出去,小闲便与叶馨往上房来。 陈氏倚在大迎枕上和叶德说话,屋角摆了两盆冰,屋子里倒还凉爽。 “娘亲,你可好些了。”叶馨撒娇撒痴,扑到陈氏怀里打着滚。 陈氏望向小闲的目光微凝,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若是她依然讨厌小闲,断然不会与她并肩而来的。瞧不出,这贱婢一张嘴倒还来得。不对,若不是她狐媚子功夫了得,三郎怎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未完待续……) ps:感谢eee0499ff投的粉红票~ 第207章 羞羞 小闲只当没瞧见陈氏看她的眼神,叫过明月,问道:“药抓来了没有?” 明月出去问了,不一会儿桃花一脸汗地提了药过来,道:“来了。” 明月接过,望向小闲。 小闲向陈氏行礼道:“媳妇去煎药了。” 侍奉汤药是她当儿媳妇的责任,陈氏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待小闲去了西厢房,叶德便夸赞她道:“不愧是柳大郎的亲女,果然知礼仪又孝顺。” &nbs∴⌒wan∴⌒书∴⌒ロ巴,↙ansh≌uba.p;陈氏怒道:“你想气死我吗?” 叶德笑笑,低头吃了一口茶。被陈氏压制了近二十年,可算看到她吃憋了,心里那个爽啊,真如六月天吃冰镇银耳。 说是煎药,哪里用得着小闲亲自动手,不过坐在马扎上看丫鬟们忙碌。 小闲让袖袖回启闲轩拿了一本书,坐在窗边慢慢地翻。 “嫂嫂。”叶欢眼睛亮亮的,含笑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红漆托盘的小丫鬟。 小闲放下书,让丫鬟们再搬一只马扎和抬几案过来,让她坐了,道:“娘亲有没有用点东西?” 距离陈氏病倒,到现在也有两三个时辰了,好象连午膳也没吃。 “没有呢。”叶欢敛了笑容叹气,道:“说是吃不下。” 她不吃,弄得大家也不好说要吃,钟鸣鼎食的人家,一个个正餐饿着肚子。 几案抬来,小丫鬟把红漆托盘放下。却是一盘箸头春,就是烤鹌鹑,一盘金银夹花平截,也就是蟹肉卷。这是下午茶时间呢。 叶欢拿了一只烤得香喷喷的鹌鹑递给小闲,道:“嫂嫂饿坏了吧?快吃。” 小闲心里暖暖的,接过来,道:“你也吃。” “嗯。”叶欢撕了鹌鹑腿放进嘴里吃了,道:“嫂嫂可是跟四姐姐说了什么?” 小闲眨着眼睛道:“我开解开解她,她的病也就好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再没有比这个更灵验了。 叶欢轻声道:“当皇后。是不是很威风?” 当然威风。小闲仔细措词。道:“这个因人而异,须看个人的取舍。” 叶欢便不再言语,低头吃东西了。略微垫了肚子,又坐了一会儿。也就回陈氏卧室了。 药煎好了。剪秋和明月一人捧着一人小心护着。跟在小闲身后进去。小闲奉上药汤,道:“娘亲请用药。” 陈氏背对着她,理都不理。 叶欢便去推她。道:“娘亲快起来,嫂嫂好不容易才把药煎好的。” 陈氏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真是儿大不由娘,女大也不由娘,怎么一个个的被贱婢哄得团团转呢? 叶德难得坐了这大半天,早不耐烦了,道:“起来吃药吧,我还有些事,先去处理一下。”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想去莳花馆鬼混而已。陈氏腹诽。 小闲侍奉了汤药,安顿好小叔子小姑子们,又打发了叶德的小妾们包括王氏回去,天色也黑了,她也累得够呛。 安排了值夜的人,然后才回启闲轩。 一进门靠在大迎枕上,就不想动了。 袖袖轻轻给她捶腰,剪秋进来道:“郎君回来了,往上房去了。” 他自然得先去瞧瞧母亲,小闲“嗯”了一声,道:“准备晚膳吧。” 袖袖手劲轻重刚刚好,小闲又累得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待得醒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遂黑亮的眼睛。 叶启不知在她身边坐多久,手拿执扇,轻轻给她扇风。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闲说着要起来,却被叶启搂进怀里,耳垂被他含在嘴里吸吮,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屋里侍候的丫鬟们红了脸,悄没声息地退下,剪秋顺手把门带上。 “辛苦你了,侍候娘亲一天。”叶启含含糊糊说着,亲了亲她的脸颊,噙住她的唇。 小闲想推开他,却不想动,只任由他胡闹去。 叶启的手伸进她衣襟里,一把握住胸前两团肉,不停揉搓,小闲一个激灵,挣扎道:“不要这样。” 叶启只是低低地笑。 丫鬟们站在廊下,剪秋离门最近,屋里时隐时现传来的声息只听得她耳热心跳。偏生江妈妈打发人来问可要传膳,那小丫鬟也不知听懂了没有,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紧闭的门扉奇怪地道:“姐姐怎么不在屋里侍候?” 剪秋的脸热辣辣的,低声斥道:“谁让你跑到这里乱说话的?” 小丫鬟不敢再说,一溜烟地跑了。 这么些天了,袖袖多少明白点什么,只觉脸热心跳的,低声埋怨道:“郎君也太那个了,一点不顾念少夫人劳累了一天。” 丫鬟们都对她侧目,说得你好象不是从这里出去似的,要是青柳说这个话也就罢了,你怎么能这样说? 袖袖尴尬地笑,掩饰什么似的,道:“我去瞧瞧晚上江妈妈做什么菜。” 这主意好。剪秋马上道:“一起去瞧瞧。” 两大一等丫鬟随便找个借口飘然而去,门里的声音却更响了,一众面红耳赤的丫鬟们恨不得把耳朵塞住,好让一颗心不跳出胸膛。 小闲整个人化在叶启如火般的怀抱里,脑子里只是他的呢喃他的气息他的喘气,感觉着他的冲击他的怜爱,除了他,再也感觉不到别的。 良久良久,叶启的动作慢了下来,轻轻亲吻着小闲,只是不说话。 小闲才觉得他的背上全是汗。 喘息声慢慢平息,叶启看着小闲只是笑。 小闲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自己衣衫凌乱,胸膛敞开,露出两点殷红一片雪白,不由老羞成恼,拍了他的肩头一下,道:“你这坏蛋。” 叶启呵呵笑起来,在她耳边道:“喜不喜欢?” 还不喜不喜欢!小闲翻了个大大白眼,道:“你把我折腾死算了。” 叶启便不再说,把她的胸襟掩好,放开她,略微整理自己的衣衫,打开了门。 小闲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 “剪秋,”他探出脑袋扫了外面一眼,道:“进来侍候吧。哦,对了,备水,某要沐浴。” 剪秋和袖袖在厨房里东翻翻西找找,硬是呆了半天,直到江妈妈狐疑地看着她们,才回来。没想到前脚刚到,叶启便打开门叫人。 不要说她,在场的丫鬟们脸都红得滴出血来。(未完待续……) 第208章 酣睡 小闲浑身乏力,软软地倚着大迎枕,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要滴出水来,连脖子的肌肤都是粉红色的。 屋里弥漫着欢好过后的香甜气息,剪秋头不敢抬,心怦怦地跳,踏进门刚要说话,叶启又道:“算了,你还是去备热水吧。” 这个时候用热水?剪秋不解地看了叶启一眼,却瞅见他敞开的半截光滑的胸膛,立刻张口结舌,话也说不利索了。 “出去吧。”叶启温声道,不待剪秋转身,一把把小闲抱进怀里,倒了温水,柔声道:“喝点水吧。” 琉璃盏凑到嘴边,小闲张口喝了一口。 郎君亲自侍候小闲!剪秋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跳起来跑了出去。 脚步声让小闲回了魂,门还洞开着呢,要不是还挂着湘妃竹的帘子,早就春光外泄了。 “瞧你!”小闲嗔道:“办的这叫什么事,人家会笑话我的。” 恐怕不用等到明天,启闲轩里的人都知道了吧。 叶启理直气壮道:“我们是拜过堂,拜过祖宗,正儿八经的夫妻。哪对夫妻不干这事?有什么好笑话的?” 他还有理了?小闲气极,推开琉璃盏拧了他手臂一下。 叶启吃痛,啮牙咧嘴嚎了一声。 外面的丫鬟们先是见剪秋怆惶逃了出来,接着自家一向沉稳的男主人那声嚎叫更把她们吓了一跳,望向帘子的目光便露出惊惧。难道女孩儿一旦成了妇人,便变得青面獠牙么? 袖袖低声问剪秋:“怎么啦?” 剪秋只是摇头,脑子里却浮现一瞥之下的画面,小闲,真的好美,真的风情万种啊。 小闲也被叶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货还会叫得这么地动山摇,不由去撸他的袖子,道:“真拧疼你啦?” 不会把他的肉给拧下来一块吧? 叶启由着小闲把袖子卷到胳膊上。 小闲在灯下看了,细皮嫩肉的。一片光滑雪白。刚才拧的地方一小片粉红,连乌青都不没有,哪里就有那么痛了? “讨厌死了,不要你侍候。”小闲推他。手触到他结实的胸膛。着手处却滑溜溜的。 叶启眼睛里重现灼热。把小闲吓了一跳,生怕他又要胡来,忙道:“你笨手笨脚的。让剪秋来吧,快点收拾了用膳,我饿了。” 叶启便不再说什么,只温柔地为她把衣衫一件件穿好,道:“出了一身的汗,先沐浴吧。” 小闲戒备地盯着他。 叶启低咳一声,道:“放心,不会饿着你的。” 到底出了汗,衣衫穿上去粘粘的不舒服,小闲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了他了。 当他硬挤进原木做成的大浴桶时,小闲就大呼上当了。这货,真是过份。 江妈妈再次打发人过来问什么时候传膳,这次,再没有人回答她。 小闲被叶启从浴桶里抱起来时,整个人软得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微闭着眼,由着叶启为她把小衣外衫一件件穿上去,最后把墨发披在脑后,亲了亲她的鬓角,道:“饿坏了吧?我们用膳。” 江妈妈第三次把饭菜放进大蒸屉里热了,看着白色的水汽从锅盖中升起,摇了摇头,不知嘀嘀咕咕说了句什么。 小丫鬟道:“妈妈,再热,饭菜就不好吃了。” 少夫人在吃食上头可讲究了,这样三热四热的,味道都变了。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倒了重做?”江妈妈没好气道。 就算重做,也得少夫人发话,她可不敢自作主张。 好在她并没有等多久,一柱香后,绿草进来道:“江妈妈,郎君吩咐传膳。” 食案摆在卧室外间,小闲偎在叶启怀里,打着瞌睡。 叶启把饭菜送到她嘴边,她就张开嘴吃了,没有送,她就闭着眼,好象睡着。 剪秋和袖袖对视一眼,脸又红了。 叶启却神清气爽,完全没有在宫里轮值一天的劳累,喂小闲吃了饭,自己简单吃一点,便道:“撤下吧,灶上的火不要熄,若是少夫人想吃夜宵,再做就是了。” 剪秋道:“已经三更二刻了……” 言外之意,现在是深度睡眠时间,恐怕小闲会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么晚了?”叶启讶异地道:“那就都歇了吧。” 小闲睡梦中好象听到有人说话,实在是睏得睁不开眼睛,还没有一息,又沉沉睡去。再次有了意识,睁开眼时,明亮的烛光照在红帐上。 难道还没有天亮?睡时枕在叶启臂上,此时身边却空空如也,他去哪了? 她掀开帐子,袖袖马上道:“少夫人醒了!”又不知对哪个道:“快,去请郎君,侍候洗漱,准备晚膳。” 然后有人出屋,有人进屋,廊下脚步声有条不紊地响起。 小闲不解地道:“怎么了?” 帐子被卷起,露出剪秋的笑脸,道:“少夫人好睡,从昨晚一觉酣睡到现在。” 睡了一天一夜?小闲不敢置信地道:“怎么不叫我起来?” 婆婆还病着呢,这不是落人话柄吗?指不定此时阖府上下怎么编排她呢。 袖袖从剪秋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欢快地道:“郎君说了,你劳累一天,得好好歇歇。” 小闲想到昨晚的荒唐,脸不自禁红了,佯怒道:“你可是我的丫鬟,怎么尽听他的,不听我的?” 袖袖便呵呵地笑,道:“郎君为着少夫人好,奴婢自然听郎君的。” 言外之意,自然是说,若叶启交待下来的事不利于小闲,她是不会听的。 剪微笑道:“说起来,袖袖还是先在卢国公府服侍的呢。” 小闲起身下床,道:“既是三郎送给我了,自然就是我的了。” 说话间,书宁带了小丫鬟端了洗脸水进来。 小闲过门,只带了袖袖和青柳两人,青柳又是个不会干这些活计的,所以叶启把身边的大丫鬟都派给了小闲,自己身边只带顺发等小厮。 在启闲轩也由她们服侍穿衣等琐事,反正一个主子也是服侍,两个主子也是服侍,小闲又是个和气不挑剔的,丫鬟们倒觉得理该如此。 刚洗漱完,叶启便过来了,笑吟吟看着小闲,道:“可饿了?” 好象为了应和他似的,小闲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一屋子的人都笑了。(未完待续……) 第209章 有理 填饱肚子,小闲漱了口,问:“娘亲可好些了?” 也不知她有没有因为自己睡懒觉而找叶启的麻烦。 叶启道:“原就没什么病,不过一时气恼而已。薄太医开的全是舒肝明目的药,吃了两剂,倒有些效果。” “嗯?”小闲道:“她没有因为我,拿你出气吗?” 不是说时常骂他娶了媳妇忘了娘吗?难道当面装出一副慈母样? 叶启笑,道:“我今天代你在娘亲跟前尽孝哦,你要怎么谢我?” 小闲大大白了他一眼,道:“那是你娘亲,你在跟前尽孝,不是应该的吗?” 还要她谢,可真说得出口啊。 叶启笑得很不怀好意,道:“我是男人,天天在外奔波忙碌,家里的事由你打理。现在你白天睡大觉,我只好代替你在娘亲跟前尽孝,阖府近千人的嚼用上哪出取去?既然为夫替你尽了义务,你没有报答,岂不是说不过去?” 这叫什么歪理?小闲道:“夫君说得在理,这么说,这府中的中馈也是我在主持了?” 剪秋便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觉失礼,忙掩饰地咳了两声。 叶启淡淡道:“下去吧。” 待剪秋出了屋子,才对小闲道:“如果你想主持中馈也无不可。” 小闲很意外,他这牛皮吹得也太大了。 她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惊奇,粉粉的唇微张着。润泽的肌肤吹弹欲破,看着,就想咬一口。叶启咽了口口水,挑了挑眉,道:“怎么?不敢接了。” 小闲道:“你可真敢想。” 真是脑洞大开,若去跟陈氏说要主持中馈,不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才怪。 叶启突然凑了过来,道:“你还没说要怎么谢我呢?” 热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想起他前晚的荒唐,小闲的脸又红了。一把推开他。道:“无聊。”扬声喊袖袖:“叫上青柳,我们去上房。” 叶启在矮榻上坐了,道:“尽尽心意就回来。” 小闲回头看他一眼,道:“什么意思?” 叶启低头吃茶。拿了几案上小闲前两天看了一半的书翻起来。 袖袖和青柳在门外候着。小闲吩咐剪秋好生侍候。便去了上房。 明月出来,客气地道:“夫人已歇下了。听说少夫人累病了,这会儿可好些?夫人下午还说请薄太医过去给少夫人瞧瞧。反而是三郎君说不用了,少夫人年轻,底子好,歇一歇就好。” 小闲恶趣味地想,不知陈氏听了会不会认为叶启在讽刺她?嘴上却道:“多谢夫人关心,已经好了,若是夫人醒来,还请派个人过来说一声,我好过来侍奉。” 明月虽然不知小闲累病了是真的还是假的,但看她这么晚了还过来,对她的好感度还是直线上升的,笑容更灿烂了,道:“待夫人醒来,奴婢会回禀夫人的。” 亲自送小闲出了院门,看着一支灯笼越走越远,直至拐个弯,消失不见。 上房正房透出明亮的灯光,明月掀帘起来,陈氏坐在镂花铜镜前,望着自己的容颜发呆。 “夫人,少夫人回去了。”明月恭声道。 夫人最近变得爱照镜子,是有什么玄机么? 陈氏嗯了一声,道:“她来干什么?” 陈氏一天有叶启在身边说说笑笑,心情大好,巴不得小闲不来才好,省得见了她胸闷。 “说是身子好些了,过来侍奉。”明月说着过去按揉她的肩头,在床上躺了一天,筋骨都僵硬了,气血也不通畅,得按按才好。 陈氏舒服得闭了眼,道:“明天三郎还过来吗?” 以前没觉得三郎陪在身边很好,现在有那个贱婢衬着,觉得他在身边插科打浑的,没和那贱婢在一起,想想就开心。 明月哪里知道,想了想,试探着道:“要不,着人去问问?” 陈氏又“嗯”了一声儿。 明月便指使小丫鬟去启闲轩。 小闲前脚刚到,小丫鬟后脚也来了,行了礼道:“夫人问三郎君明天可还过去?” 叶启一手拿着书,一手化身爪子袭向小闲胸前。小闲刚把他的爪子拍开,听到这话,向他眨了眨眼,道:“明儿还是你过去吧?” 早知道她依然说病了好了,乐得自在。 叶启小声道:“你要怎么谢我?” 小闲拧了他的耳朵,装作凶巴巴的样子道:“那是你的母亲,还要我谢?” 叶启吃痛,一把搂过小闲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带,嘴上却道:“告诉夫人,我明儿有事,不能过去亲侍汤药,由少夫人代劳。” 小闲大急,拧着他的耳朵转了个圈儿,低声道:“有你这样的吗?” 陈氏肯定不想见她,才会过着人过来让叶启过去的,这么一来,她还真不想去讨这个嫌了。 叶启一只手伸进她衣襟里,道:“等会儿别哭。” 小闲忙着去拍他的手,整个人却被他按在床上,压在身上,手臂被压住,手没劲儿,拧他耳朵的手可不就松了? 叶启一边熟练无比在解她的衣服,一边道:“睡了一天,有精神了吧?我们好好说道说道,且瞧是谁有理。” 跟他有什么好说道的,小闲用脚去蹬他,蹬了两下没蹬着,他背后像生了眼睛似的,腰身一扭便逃开了。 突然觉得身上一凉,低头一看,身上的衣衫已被他剥了下来。顾不得啐他,忙捂了胸。接着腿上一凉,连裙子都保不住了。 这下子,真是丢盔卸甲,急得小闲张嘴去咬他。 屋里动作这么激烈,屋外丫鬟们都听到了。剪秋忙道:“都退下吧。”留两个总角的小丫鬟在院子里候着听候使唤。 剪秋走了几步,招手叫过绿窗,道:“你去厨房交待一声,备下几样点心,准备香汤浴桶。” 绿窗红着脸应了,叫了一声“剪秋姐姐”,想说什么,又道:“我这就去。” 剪秋只作不知,转身走了。 袖袖回了房,想了想,到底不放心,又折了回来,低声骂小丫鬟道:“怎么房门没关?” 虽说有屏风挡着,郎君与少夫人又在内室,可房门大开,只挂一领竹帘儿,那怎么成嘛。 小丫鬟期期艾艾的,你推我,我推我,就是不敢过去。她们虽然小,可里头传出来的声音听着怪可怕的,不敢过去。 袖袖狠狠拍了她们的头顶心两下,脸红耳赤过去把门合上。 内室里,已不作抗争的小闲颤声道:“谁?” 叶启动作一滞,道:“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210章 礼佛 小闲又惊又羞,道:“门响了,是不是有人进来?” 她这么一说,叶启所有的激情都消散怡尽,他暴喝一声:“谁?!” 随着话声,一条纨裤无风自动,打着旋儿撞破门扇和竹帘儿,发出砰的一声响,飞向廊下,掉在地上。 两个小丫鬟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说得出话来。 很快,只披了一件外袍的叶启出现在门口,整个人像是往外冒寒气。 袖袖还没走远,听到响声,回过头来,被吓得不轻,急急跑过来∷wan∷shu∷ba,a$nshub↙a.,道:“怎么了怎么了?郎君……” 想说郎君怎么出来了,一阵风过,吹起长袍,露出叶启一双大白腿。她不禁羞得脸颊通红,垂下头道:“郎君有什么吩咐?” “怎么回事?刚才什么声音?”叶启厉声道。 一腔热血无处宣泄反而憋了回去,他此时怒气腾腾,与往日那个沉稳的少年判若两人。 袖袖望向两个簌簌发抖的小丫鬟,道:“你们过来说说怎么回事。” 两个小丫鬟跪在地上,只是发抖。 “刚才谁去关门,可有人进来?”叶启不耐烦道。 两个小丫鬟齐齐拿眼睛去瞧袖袖。袖袖心里打了个突,道:“奴婢大着胆子去关门……” 话没说完,叶启已飘身进去。 屏风和门以及竹帘都损坏了,小闲拥被倚在床屏,好一阵无语。 剪秋赶来。开库房着人重新抬了架美人工笔画的屏风,又要去前院唤工匠来修理门扇,叶启不耐烦了,道:“明天再说,都退下去吧。” 门口重又恢复寂静,小闲看着叶启气鼓鼓的脸,笑得喘不过气来。 叶启哼了一声,背过身去,用后背对着小闲。 那背影挺拔修长,看着就让人心动。还有那双完全垂在床沿上的大白腿。又长又直,可真是好看。小闲笑着贴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他,道:“不要生气好不好。” 好象外袍里面什么也没有穿。这样也能生气? 叶启看都不看她。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 小闲恶作剧般把手探进了他袍里。叶启打了个颤。回身咬牙道:“你个小妖精!” 屋里重新传出那种奇怪的声音,让两个小丫鬟欲哭无泪,她们年龄虽小。听这个也很难受好不好啊。 再次折腾到半夜,小闲连笑话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叶启才心满意足,把小闲抱在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睡。 小闲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轻轻在叶启胸前画圈圈,道:“明天你要去哪里?” 不是说有事么,什么事这么重要? 叶启道:“太子新册立,还有大把事儿要做。再者,父亲的意思,请大舅劝劝母亲,让我去跟大舅谈谈。” “魏国公?”好象他们成亲,魏国公亲至,魏国公的夫人张氏还去新房瞧她,和她说了几句话。小闲道:“他为人如何?” 是古板还是没有立场,会不会与妹妹陈氏一样偏执? 叶启道:“大舅一向瞧不起父亲,对母亲倒是偏爱。不过立嫡立长一向是传统,若能得到他的支持,想必母亲也须听他的意见。” 说到底,叶启不过占了嫡长二字。 小闲嗯了一声,道:“天色不早,睡吧。” 第二天一早起来,和叶启一起用过早膳,待叶启去向母亲请安后出府,小闲便唤剪秋过来,拿了一张贴子给她,道:“你去一趟魏国公府,就说我明天过府拜见。” 剪秋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伸手接了贴子。 小闲含笑道:“张夫人也是我的舅母,你不用担心。” “是。”剪秋只得应道。心想,她可是夫人的嫂子,只是这话不能说。 剪秋思来想去,吩咐备车,亲自去了趟魏国公府。 小闲收拾了,去了上房。 陈氏倚在大迎枕上,面无表情,看小闲的时候,目光从她身上穿过去,好象她是不存在似的。 小闲只当没有发现她的冷淡,行了礼,起身道:“娘亲可好些了?” 她肌肤白里透红,好得不能再好了,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陈氏不屑地哼了一声,示意旁边的明芳把茶碗递给她。 明月随后进来,笑对小闲道:“好教少夫人得知,夫人原本好些了,今儿起来,又觉胸闷,呼吸有些不畅快。” 可不是胸闷,瞧见她,哪还能呼吸顺畅呢。 明月眼里闪过的不安小闲收到了,于是装作一脸担忧地道:“可有去请薄太医?” “薄太医昨儿来诊过脉了,还有一剂药没有煎。”明月说着让小丫鬟搬了矮榻过来:“少夫人请坐,可要用些点心?” “那倒不用,才刚用完早膳过来的。”小闲说着坐下,转向陈氏,道:“媳妇听人说,念佛经可以让人心绪宁静,人人都这么说,想来是不错的。娘亲管理庶务,主持中馈,劳心劳神的,不如闲时念念佛经什么的,也可消除疲乏。再说,礼敬菩萨是最好不过的了,菩萨自会保佑有缘人。娘亲以为呢?” 这是嘲笑她脾气太坏,因而才被气病吗?陈氏大怒,别过头去。 小闲望着窗棂外的花花草草看了一小会儿,便唤袖袖:“取我前儿没看完的书来,我在这里看着书陪陪娘亲。” 装什么孝顺!陈氏心里冷笑,淡淡道:“不用了,我有明月侍候就行。” 明月尴尬得不行,道:“夫人怎么能这样说呢,奴婢侍候得再好,哪里及得上少夫人一片孝心。” 小闲笑着也淡淡道:“母亲说哪里话,三郎嘱托我好生侍奉娘亲的。” 不是我要来看你脸色,是你儿子求我的。 陈氏差点没气死,道:“三郎就是孝顺,可惜被狐媚子迷惑住了。” 明月一听这话,不由大急,那笑容便勉强得不行,打岔道:“有新鲜的果子,少夫人可要尝尝?” 陈氏一指明月,道:“这丫鬟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想放到三郎屋里,你看如何?” 明月不知陈氏意存试探,吓得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 小闲直视陈氏的眼睛,道:“不可。” 两人互瞪着眼,谁也不相让,门外传来绿窗的声音道:“见过夫人,少夫人。太子妃下了贴子,说是府里的荷花开了,请少夫人过去赏荷花。” 给贱婢贴子,却忘了自己这个堂堂的卢国公夫人,陈氏差点没吐血。(未完待续……) 第211章 真心 东宫来的内侍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未语先笑,道:“奴才给夫人、少夫人请安。” 陈氏强忍怒气,道:“你说太子妃明儿在东宫开赏花会?” “是。寒碧苑一池荷花开得极好,太子妃想请几位姐妹一起聚聚,赏赏花儿。”内侍道。 对啊,这贱婢现在可是太子妃的义妹了。陈氏这个气啊,冷笑道:“不知可请丽蓉郡主?” 若是请了她,再请那贱婢,可不是有好戏瞧么? 知道她病了,还邀贱婢去赏花◎wan◎shu◎ba,∷anshu△ba.,这是故意的么? 内侍笑得一团喜气,道:“这个奴才不知,还须问过太子妃。太子妃只是让奴才送贴子过来。少夫人明天可有闲,还请留个准信让奴才带回去。” 小闲瞅瞅笑得很勉强,脸色铁青的陈氏,道:“太子妃可有给我婆婆的贴子?” “哎呀。”内侍轻呼一声,道:“太子妃说,陈夫人还病着,只怕不能过来,所以没让奴才送贴子过来。若是陈夫人能够过去,奴才这就回去补一张来。” “不用了。”陈氏冷冷道。 小闲道:“娘亲好些天不曾进宫了,薄太医又说你的身体并没有大碍,不如趁此机会一起去散散心。太子妃是个很好的人呢。” 陈氏哼了一声。 若是没有贱婢在场,周氏又特地给她下贴子,她倒不介意去转转,可是现在么。哼,她还真瞧不上了。 内侍的笑容便有些尴尬,道:“昨儿太子妃得到消息,说是夫人病了,今儿原是打发奴才过来瞧瞧可好些儿了,奴才嘴笨,不会说话,还请夫人不要介意才好。”说着又转头对小闲道:“奴才这就回东宫去,补送一张贴子过来。” 小闲颌首,道:“有劳。”也不待陈氏说话。着袖袖送内侍出去了。 从卢国公府到东宫并不远。马车约摸三刻钟也就到了。内侍去了半个时辰又来了,双手奉上有太子妃印鉴的贴子,道:“太子妃把奴才好生训了一顿,奴才生性嘴笨。不过是腿勤些儿罢了。还请夫人瞧在少夫人的份上。不要生奴才的气。” 瞧在少夫人的份上!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陈氏气得一口茶差点喷在被面上。 小闲道:“我婆婆大人大量,心胸宽广着呢。不是那起小鸡肚肠的人。公公回去禀明太子妃,就说明儿我们婆媳一定过去。” 内侍应了,告辞而去。 陈氏放下茶碗,把那张贴子翻来翻去看了半天,直到屋子里的丫鬟们以为里面开出一朵花来,才丢下,不屑地道:“周氏不过如此。乐氏教出的好女儿!” 小闲从书本里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她,道:“娘亲还生我义母的气吗?” 自从三年前两人吵了那一架,之后便老死不相往来了,小闲与叶启成亲,乐氏只去柳府送嫁,并没有来卢国公府坐席。郑国公府只来了个周川,算是与叶启兄弟情谊,不涉其他。 真有那么大的仇吗? 陈氏不说话。以前只是气她给小闲长脸,为小闲撑腰,现在却是心里憋了一口气,若是叶馨嫁得好便罢,若是嫁得不好,只怕这个结,一辈子也解不了了。 小闲想了想,对屋里侍候的丫鬟们道:“你们下去,我有话跟娘亲说。” 陈氏瞪眼道:“你想干什么?” 明月带着一众人等潮水般退下,自己守在门口,若是一旦小闲有对陈氏不利的地方,马上唤人进来援手。 小闲只当没瞧出她的意图,轻声对陈氏道:“娘亲可曾想过把四娘嫁进皇室?” 这件事,总归得问个明白才好。 陈氏不说话。 小闲道:“三皇子议亲好长时间,还曾欲说伍翰林家的闺女,不知娘亲可曾得知?” 这个,陈氏还真不知道,不由失声道:“有这事?” 小闲点头,道:“约摸我父亲官复原职,兄长来接我回家之后。算起来也有两三年了。后来三皇子扮做学士,在伍氏去寺里上香扮与她偶遇,没想到那伍氏又古板又强悍,把三皇子吓跑了。” “还有这事?”陈氏反问。 难道是她尽然把心思放在三郎身上,对四娘的婚事不太关注的缘故么?仔细想来,她之前并没有非要把四娘嫁进皇室不可,是传出周八娘成为三皇子妃的消息后,她才怒气勃发的。 小闲笑着点头,道:“其实我八姐是三皇子自己看上的。” 叶启先提出来这事自然是不能说的,要不然叶启又要挨骂了。 果然,陈氏冷笑道:“不是说我那不孝子向三皇子进言的么?” “哪里呀,当时三皇子与三郎以及我十四哥在书房叙话,八姐刚好过来找十四哥,两人就这样遇上了。三皇子故意找碴,八姐得体地应付过去,三皇子回府后便安排人向礼部的官员递话。然后才有了后来的事。” 这件事是真的。不过,却是叶启安排他们在周川书房相看的。 陈氏听了,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三皇子也常来卢国公府,为什么就没看上四娘呢?嘴上却不肯服软,道:“那周八娘我也曾见过,生得一双桃花眼,什么男人勾不到。” 小闲并不生气,叫了一声“娘亲”,道:“你真的以为四娘嫁入皇室合适,八姐可以安排,到时候做个王妃,也是极好的。” 四皇子五皇子还没议亲。五皇子显然不合适,四皇子嘛,长得不错,人品如何叶启想必也是深知的。他与叶馨同年,有太子妃在中间周旋,未必不能成事。 陈氏很是意外,道:“你是出自真心?” 言外之意,小闲哪有这么好心。 小闲失笑,道:“四娘是我小姑子呢,我总是盼着她好的。家里出个王妃也是有脸面的事,只要双方有感情,有何不可?” 如果四皇子喜欢叶馨,她一定乐见其成的。 陈氏想了半天,道:“行,待我与三郎商量后再说。” 积压在心里头的一股怒气,竟然渐渐消失于无形之中。 门外传来王氏的声音:“你们怎么在这里?夫人屋里有谁在侍候?” 陈氏不待丫鬟们回答,扬声道:“三娘,进来吧。” 随着话声,一阵香风飘了进来,明月反而走在王氏身后。(未完待续……) ps:病了,呜呜,躺了一天……求票票安慰~ 第212章 凉菜 “夫人可好些儿?妾今早特地在菩萨面前多念了两卷经文,为夫人祈求平安。”随着香风,王氏飘到面前,向陈氏行礼,直起身时,才发现小闲也在般,“啊”了一声,道:“少夫人也在这儿?”复又向小闲行礼,道:“见过少夫人。” 小闲起身还了半礼,笑道:“姨娘可真有心。” 洒那么浓的香水念经,也不怕熏了菩萨。 陈氏很欢喜的样子,道:“坐吧。” 王氏便在匡床的脚踏依着陈氏坐了,轻轻帮陈氏捶腿,讨好地道:“天气越来越热了,妾想着,夫人病了,胃口想必是不好的,所¥wan¥shu¥ba,a≦nshub¤a.以让厨房整治些清淡的菜式,请夫人尝尝。” 厨房的菜单是提前两天安排好的,方便前一天购买所需的肉菜,她这样随意改动,昨天买的肉菜岂不是浪费了?这话小闲自然不会多嘴,只是低了头看书。 陈氏瞟了小闲一眼,心想,被她气也气饱了,哪有胃口,问垂手候在一旁的明月,道:“三郎午膳可回来吃?” 明月心想,放着正主儿在这儿不问,我哪里知道?面上却恭谨地道:“奴婢不知。可要着人去外院问问?” 陈氏道:“不用了。” 明明是要落少夫人的面子嘛。明月腹诽,应了一声是。 王氏马上接话道:“四郎倒是在家。早上来给夫人请安后一直没出去,原想着要在夫人跟前侍奉汤药的。少夫人在这儿。倒有些不方便。” 叔嫂大防,当然要守的。 小闲笑笑,翻了一页书。 陈氏便道:“不用了,他一个爷们,混在我们娘儿们中间说话也不自在。倒是四娘,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不来瞧我?反而不如九娘孝顺,天天放学了过来。” 叶馨因及笄了,没有去上学,天天被拘在屋子里学做针线。苦不堪言。 王氏道:“四娘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啦。可有什么好的人选么?” 其实她想说的是,她儿子也该说亲了。 陈氏叹道:“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四娘这个性子。可真是难死我了。” 若是个性子温婉贤淑的。早就说给太子了吧?管他是不是真爱。先占了正妻名份再说。依着卢国公府的权势,以及叶启与太子的交情,怎么着也能坐稳正妻之位。 陈氏又有点理解叶启的难处。摊上这样一个妹妹,叫他怎么向太子开口呢? 王氏说了几句四娘子长得那么漂亮,一定是个有福气之类的话,心里却在想怎么把话题转到叶邵身上去。 小闲只觉王氏聒噪得厉害,放下书站起来道:“时间不早了,媳妇去厨房瞧瞧,若是菜好了,也该传膳了。” 走出陈氏的卧房,只觉阳光刺眼,院子中的花儿淋浴在阳光下,红的红,黄的黄,分外好看,不由放慢脚步,走近过去细看。 “少夫人,小心晒着。”袖袖忙撑了伞跟上来。 厨房里热气腾腾,比外面最少要高个三四度,一屋子人抹着汗烧火的烧火,蒸菜的蒸菜,热火朝天的。见小闲进来,都丢下手里的活计行礼。 赵嬷嬷还没直起身,已经拉下脸,道:“你怎么来了?这么热的天,也不在阁楼坐着。” 小闲本来要扶她起来,还没走到跟前,已挨了她的埋怨,于是不客气道:“夫人病了,我哪里能去阁楼坐着?午膳备的什么?” 上房自然是有阁楼的,还是四面挂湘妃竹帘,没有砌墙那种,夏天往那儿一坐,放下帘儿,又凉爽又可赏院子里的景色。 只是小闲进门后,从没享受过此种待遇罢了。 赵嬷嬷道:“夫人昨儿着人来说要蒸鲟鱼,又说天气热,想要些清淡的吃,所以备了天花菜、水晶龙凤糕、清凉霍碎……” 小闲一样样看了,道:“王姨娘安排了什么?” 赵嬷嬷瞪眼道:“王姨娘几曾来过?” 小闲吃了一惊,道:“她不是说备了几个清凉的菜么?难道是大厨房做的?” 大厨房的菜怎能入陈氏之口?这也太胡闹了。 赵嬷嬷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你以为王姨娘指使得动我们?” 小闲拉了她出像蒸屉一样的厨房,来到廊下,风徐徐吹过来,感觉好多了,才道:“可是她刚才确实说备了菜的。” 出了厨房,赵嬷嬷没了烦躁,语气也平和了,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进府,府里什么规矩怎么会不知道。” 这事好生奇怪,小闲蹙眉想了想,道:“这么热的天,你就不用亲自进厨房掌勺了,要是热坏了可怎么办呢?” 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又天天吃好喝好不运动,万一三高了,再高温,可怎么吃得消?劝她没事多运动,她又不听。 赵嬷嬷道:“夫人吃惯了我做的菜,我不掌勺,是想荣养吗?” 小闲一时无语。 无论她把陈氏气成什么样,赵嬷嬷都安然无恙,不就是因为拿捏住陈氏的口味吗?可是看她这样辛苦,小闲又不忍心,道:“要不,多挪些冰来?” “算了吧。”赵嬷嬷用帕子扇着风,道:“卢国公府再有钱也经不过这样糟贱。你试过没,一盆冰放进去,多久融化成水?” 小闲摇了摇头,可想而知,融化的速度一定跟放在烈日下差不了多少。 “辛苦你了。”小闲最后只能握着赵嬷嬷的手,说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赵嬷嬷笑了笑,道;“我习惯了。”又催着小闲:“快回去吧,省得你婆婆找借口与你生份。” 说着转身入内去了。 小闲眼角有些湿,想着有朝一日若能当家作主,一定想办法让她脱离这般酷热的环境。 到摆膳,果然多了几个凉菜。 陈氏与小闲对坐,王氏在旁边侍候,不停夸她多么用心才弄了这几个凉菜,陈氏吃了一定胃口大开。 小闲一筷也没尝,仔细看那些菜,疑虑重重。 用过午膳,陈氏歇午觉,王氏自告奋勇要给她扇风,小闲自然是去茶房煎药。 掌灯时分,叶启回来,跟他说起王氏端来的菜,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未完待续……) 第213章 表面 叶启即时着人去查,不过半个时辰,回说在大厨房做了端来的,还真是王氏亲手做的。 “娘亲可曾入口?”叶启少有的皱紧了眉头。 小闲肯定地点了点头,道:“王姨娘给布的菜,夹到娘亲面前的碟子里,娘亲也就吃了。” 第二天一大早,叶启着人去请薄太医:“就说夫人好些儿了,请他来复诊吧。” 薄太医还没来,圣旨却到了,封叶启为太子洗马。 陈氏大喜,忙让人换了诰命服,抢着出来。小闲∮wan∮书∮ロ巴,a●nsh○uba.见陈氏那副迫切样子,暗笑,虚扶着她,和叶启一起接了圣旨。 太子洗马虽然只是五官的小官,意义却重大,那是太子的死忠,有朝一日新帝登基,便是潜邸时陪皇伴驾的人,谁不高看一眼? 卢国公府的将来,那是稳妥妥的了。 内侍还以为陈氏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着说笑了两句,吃了茶才告辞。 接着薄太医来了,诊脉的时候分外小心,道:“脉像比昨天更有力了。” 叶启肃手做请,把薄太医让到花厅,道:“可有中毒的迹象?哪怕极微弱的症状,也盼能诊出来才好。” 薄太医大惊,道:“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别的府邸也就罢了,卢国公府不是陈氏一手遮天吗?谁敢对她下毒? 叶启苦笑,道:“或者食物之间相克也是有的。” 薄太医这才恍然,道:“待我细细再脉一次。” 陈氏刚要叫明月来唤叶启。一见两人再次过来,不由奇怪地看了叶启一眼,怎么薄太医还没走呢?当着薄太医的面又不好说什么。 这一次,薄太医脉了良久,换了左手再换右手。 陈氏心里着急,连连向叶启使眼色,示意他快点时宫谢恩,又让明月:“去唤十郎过来。” 明月差了小丫鬟去请,不久小丫鬟过来回道:“十郎君不在锦绣轩,暖冬姐姐说天刚蒙蒙亮就出府。不知去哪儿。” 明月悄悄回了。陈氏眉头皱成“川”字? 好在这时薄太医也脉完了,请了叶启到外面说话,道:“细看脉像,并没有你所说的迹像。” 难道是自己和小闲多疑?叶启笑道:“家母三天两头的病倒。倒弄得某风声鹤唳了。” 薄太医道:“叶大人孝心可嘉。” 说话间。由着叶启送了出去。 陈氏忙让小闲:“快备官服。让三郎换了进宫谢恩。” 这孩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不当回事呢。 叶启送了薄太医回来,和小闲回了启闲轩。 小闲问他:“薄太医怎么说?” 叶启把薄太医的话复述了一遍。道:“她真有那么好心?” 以前也不是没有妾侍暗中对陈氏下手过,那些人进府没多久便生了异心,自然没有得逞过。可是王氏不同,她十多年如一日刻意巴结陈氏,陈氏是早就放松警惕了的,若是她想对陈氏下手,怕是防不胜防。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可怎么好? 小闲想了想,道:“或者我太多心了,她有什么理由下毒呢?” 毒死陈氏总得有好处才行啊,要不然她何必担这个风险?她有什么好处?扶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叶启一边由着小闲为他正领子,一边道:“再看看吧。” 小闲指了一个机灵些的小丫鬟去跟王氏那边的丫鬟套近乎,待叶启换好了官服,出门上马,忙过来上房这边,道:“娘亲,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啦。” 陈氏和接到消息及时赶回来的叶德说话,听小闲这么一说,不解地问:“去哪儿?” “太子妃的赏花宴啊。而且,我想顺路去瞧瞧大舅母。”小闲不好说已经给张氏下了贴子,只道:“娘亲病了这么些天,外祖母和大舅舅不知怎么担心呢,如今既去东宫走动,不如顺便去大舅舅那儿转转,也好让外祖母放心。” 陈氏便有些心动。 娶了这么个不中意的儿媳妇,害得她连连生病,母亲不知怎样担心呢。想到母亲顺遂一生,到如今满头白发了,还得为她担心,她一颗心便抽个不停。 “那就走吧。”陈氏说着喊明月明芳进来侍候:“拿那件紫色绡纱窄袖衫。”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也得打扮得光鲜些。 叶德像不认识她似的,待小闲告退回启闲轩换衣服,便问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说话?” 真是稀奇,一向说一不二的老婆,会听看不顺眼的儿媳妇的话。 陈氏张开手臂由着明月为她把衣裳穿上,白了叶德一眼,道:“我一向好说话得很,要不然怎么常受你欺负。” 此言一出,不要说叶德,就连明月明芳都忍俊不禁。 小闲先着人去东宫送信,说可能晚些才到,然后才坐下来由着剪秋给她打扮。为了不落义姐的面子,也为了让魏国公府的人有个好印象,她也得光彩照人于人前。 须臾,婆媳打扮好了,上了各自的马车。 张氏接了贴子还纳罕着,不知新侄媳妇过来干什么,待得人报大姑奶奶和柳少夫人到,才喜出望外迎了出来。 陈氏光彩夺目,却没把旁边虚扶的那位做少妇打扮的姑娘给压下去。张氏暗暗称奇,把婆媳两人迎到起居室,让了坐,笑道:“真真没想到,珏娘的病竟然好了。我原还想打发人过去瞧瞧,没想到珏娘倒来了。” 陈氏笑道:“还是大嫂有心,天天打发人过来瞧我。” 不像那个没良心的二嫂,问都没问一声儿。 张氏转向乖巧地坐在陈氏身边的小闲,道:“可习惯?” 小闲含笑道:“婆婆待我极好,公爹待人也和气,习惯着呢。” 廊下侍候的明月明芳以及剪秋袖袖便对望了一眼,俱都神色复杂。 陈氏看不上小闲,张氏自是清楚的,听小闲这么说,不由多看了陈氏一眼,还以为陈氏当了婆婆,性子稳重了呢。 丫鬟来回道:“老夫人听说大姑奶奶来了,经也不念了,正往这儿来。” 听说病重的女儿突然活蹦乱跳,哪个母亲不心情激动呢。赵老夫人可真真坐不住了。 “我们过去吧。”陈氏也想母亲了,当先站起来。(未完待续……) 第214章 顺眼 赵老夫人一见陈氏,不由老泪纵横,道:“三天两头说你病了,你这身子骨怎么比为娘这一把老骨头还差啊。” 小闲行完礼起身,瞅了她一眼,便垂下头,做温柔娴淑状。只见老太太满面红光,眼神犀利,哪里像是六十多岁的人? 陈氏也跟着哭,道:“女儿不孝,让娘亲担心。” 赵老夫人叹道:“你也知道你不孝?那还不好好活着,非要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这话说得重了,陈氏大哭起来。  ∷∑wan∷∑shu∷∑ba,≯anshu⊕ba.;张氏瞄了一眼旁边做拭泪状的小闲,笑道:“你这孩子,不说劝着婆婆点儿,还跟着哭,成什么样子。”又对赵老夫人道:“如今珏娘连儿媳妇也有了,你老人家快别说这些不开心的话了。明年就要抱重外孙子了,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 一听重外孙子,赵老夫人的泪马上停了,脸上还留两滴浊泪,却拉了小闲的手,道:“可怀上了?” 这才成亲几天,哪里就知道。小闲只有陪笑做含羞状。 陈氏心里格登一下,还真没想到这件事上头,若是小闲怀上了,三郎岂不是有了后? 张氏已笑着拉赵老夫人坐了,道:“哪能这么快脉出来呢。若是有了讯儿,珏娘还不上紧着着人来报?” “那是一定的。”赵老夫人对女儿很有信心,转头看小闲,便越看越顺眼,指了身边的位子。道:“过来坐,我仔细瞧瞧。” 这模样儿,这性子,看着不错,怎么珏娘就是看不上呢?赵老夫人转头对陈氏道:“人哪,得惜福。这孩子虽说出身不好,也是个有福气的,又孝顺,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娘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张氏笑道:“小闲可是太子妃的义妹。” 背靠郑国公府。又有太子妃撑腰。这样的人,在京城横着走都可以了,哪能说“出身不好”的话。 赵老夫人怔了一下,道:“可不是。”又对陈氏道:“你以前不是想跟皇室搭上边吗?现在如了愿。可一定要好好对待这孩子。” 三郎有个太子连襟。可比娶丹阳公主更好啊。皇室无亲情。兄妹之间,怎及得上周氏与柳氏之间的姐妹情? 赵老夫人的意思,陈氏一下子听懂了。话虽然这样说。可想到小闲的过往,心里总是堵着一口气,总是不平衡啊。若是一个个能这样随意飞上枝头变凤凰,她们这些根正苗红的贵女,又怎么活? 听话听音,赵老夫人认可了她,不枉她来这一趟,小闲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见陈氏神色犹豫,为避免尴尬,她道:“时候不早了,娘亲和我该去东宫了。”又向赵老夫人和张氏解释道:“今儿应邀去东宫赏荷花。” 张氏双眼都亮了起来,道:“不知可否带五娘一块儿去?” 五娘是她嫡出的女儿,原想许给叶启的,叶启坚决不同意,最后说给了秦国公的小儿子,打算年底成亲,现在天天在绣房里学做针线呢。 小闲爽快地道:“行啊,只要五娘愿意去。” 张氏便叫丫鬟去传话,让五娘好生打扮了一起去东宫赏花。 陈氏和赵老夫人脸色好看了不少,赵老夫人还向陈氏使眼色,陈氏微微颌首。 陈五娘昨儿就知道小闲今儿要过来,想到是她夺了叶启的心,便觉得心里不舒服,干脆装着不知道,依旧坐在闺房里绣给男主亲眷的鞋袜。 听了丫鬟的传话,想了想,觉得能去东宫见识一番也不错,于是换了衣裳,高高兴兴地过来了。 互相见了礼,小闲见她有几分肖陈氏,一副刚强外露的样子,总算有点明白叶启为什么不愿意了。陈氏的强势,那是在京中勋贵圈中出了名的。 陈五娘也好生打量着小闲,见她温温柔柔的,长得又好看,便笑道:“嫂嫂好一个可人儿,不要说三表哥,就是我瞧了,也动心呢。” 这么一个女孩子,哪个男人不动心呢。不过是她做不来这副模样罢了。 小闲情知她牙酸,这会儿三座大山压在头顶,自然是不能与她争辩的,于是含羞低下头去,摆弄着衣带。 “你这孩子,”张氏训道:“怎么能这样口没遮拦?这要到了东宫,见了太子妃,也这样乱说话,我可真不放心你去了。” 太子妃当姑娘时,陈五娘也见过几次。她在张氏身边坐了,撒着娇道:“我好久时间没见她了,娘亲就让我见见吧,也不知她现在变得怎么样了?” 小闲含笑道:“还是那样的性子,挺着大肚子,还要办赏花会,可见有多调皮了。” 赵老夫人和张氏都笑了,陈氏指着小闲的额头,道:“若是你这样,我可不依。”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又说笑几句,陈氏和小闲告辞。张氏送到垂花门,又细细叮嘱陈五娘一番,看着她们上了马车,才进去。 东宫在皇宫东北方,地方挺大的,由几个宫殿组成,只住着太子夫妻俩,别的皇子都分封出去,所以显得地方更大了。 寒碧苑位于东宫西面,里面种着各种树木,又有一个极大的池子,种了满满一池子荷花,此时正是开花的时节,放眼望去,绿叶中朵朵莲花,又养眼又清凉。 池子旁的凉茶里已坐了几个贵女,太子妃挺着一个七个月大的肚子坐在主位,得报小闲婆媳过来,着人快请,道:“就说我行动不便,让她们自己过来吧。” 丽蓉郡主站了起来,道:“我替嫂嫂迎一迎。”说着走了出去。 陈氏见来迎的居然是丽蓉,颇为意外,深深看了小闲一眼,道:“你也来啦?” 丽蓉到现在还没定亲,说到底,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缘故。照她说,天底下只有一个叶三郎,除了他,嫁与不嫁,也无所谓了。 小闲笑着行礼,道:“参见郡主。” “得了,怎么跟我这样生份。”丽蓉拉了小闲便走,对陈氏再没有以前的亲热。陈氏被晾在当地,不禁有些不习惯。 可是,人家不再有所求,不再以晚辈自居,不是也挺正常的吗? 陈五娘奇怪地嘀咕:“她可真行啊,连丽蓉郡主都收服了。”(未完待续……) 第215章 属意 一踏进寒碧苑,满眼青翠,凉爽扑面而来。 小闲和丽蓉边走边说话,倒没注意到太子妃气度雍容高坐主位。陈氏的目光却锁在太子妃身上,心里有些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两人先向太子妃行了礼,今儿来的都不是外人,有太子妃的亲妹周十一娘,和丹阳公主、丹凤公主两姐妹,于是再向两位公主行礼。 陈氏发现在座的都是年轻女孩子,相比之下,只有她年龄最大,又是上一辈人,不由有些不自在,又觉太子妃既然知道她要来,却不请几位长辈与她作伴,太不通人情世故。 心里这样想着,面∫∠wan∫∠书∫∠ロ巴,︾ans■≈om上还没露出来,太子妃已笑道:“陈夫人赏光,是本宫的荣幸。本宫特地去请了皇后娘娘和翁贵妃娘娘,两人都说不得空儿,所以只好去请家母。因家中有点事儿,可能要晚点才能过来。” 皇后一向不怎么与外界接触,翁贵妃想必不想见陈氏,所以推了。 陈氏听说乐氏要来,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家母与夫人自小一块儿长大,原是极要好的,就算有些小小误会,揭开就好。”太子妃说着,向小闲招了招手。小闲走过去扶起她,她便一手扶着肚子,一手走来,到陈氏身边停下,低声道:“两家既已成了亲家,还是和睦亲近,才让小闲易做些。” 陈氏转头去看小闲,这丫头何德何能,能得太子妃这样的人物真诚相待?为了她在卢国公府不受婆婆磋磨。太子妃居然不惜先行破冰? 小闲也道:“就是,原也没什么大事,有什么解不开的呢。”说着,还狗腿地道:“娘亲,你说呢?” 她还能怎么说?若是坚持不跟乐氏和好,传出去岂不成了小鸡肚肠的人? “臣妾且四处走走,待亲家母来了,再一块儿吃茶。”陈氏笑得很和气地道。 太子妃唤过一个宫人,道:“好生侍候陈夫人。” 待陈氏走后,大家都活跃起来。丹阳先过来拉着小闲细细看了。道:“难怪三郎会喜欢你,长得真好看。” 其实她才是真的生得好,小闲被她赞得不好意思,道:“公主开玩笑了。” “真的呀。她们跟我说你把三郎迷得神魂颠倒。我还不信。现在一看,要是我,也会着迷的。”丹阳公主的话引得在座几人都笑了起来。 太子妃解释道:“你这娇娇怯怯的样儿。可不是最得男人的意么?” 是吗?小闲低头瞧瞧自己,道:“我身体挺好的。” 不过是骨骼小了些,个子又高挑,所以看起来便成了这副样子,其实她一点不瘦的。 一句话又引得一屋子的人笑,这次,连侍候的宫人都抿了嘴偷笑。 丽蓉道:“你想说什么呀?” 小闲被问住了,她想说什么?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么? 丹阳又亲热地挽了她的胳膊,道:“前些天看了你写的一幅字,我临募了几天,总是不得要领,你能跟我说说么?” 她的字?小闲完全不知情,不由转头去看太子妃。 太子妃笑道:“丹阳在我这里瞧见的。” 那是她写给太妃的信吧?好在没说什么须背人的的话,不过是因传话不方便又容易走样,所以写了信。就是平常地问她可有什么想吃的,小闲寻摸了好送来,又说新得了几匹蝉翼纱,可要送两匹过来。 丹阳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纸,可不就是小闲写给太子妃的信? 丹凤一把抢过去看了,道:“真是好字。”又指责丹阳道:“姐姐有这么好的字,怎么不让我也临募临募?” 丹阳一指小闲,道:“正主儿在这儿,你要多少没有啊。” 于是文房四宝摆了上来,小闲被按在几案上写字,四周围了几个贵女。 乐氏来时,见了这副情影,诧异地道:“这是赏花会,还是书画会?” 丹阳笑道:“夫人快找陈夫人玩去,别打扰我们。” 她是太子妃的生母,虽说她是皇室贵女,这么说也太过了。丹凤便道:“姐姐性子耿直,乐夫人切勿见怪。” 乐氏连称不敢。 周十一娘一直没能与小闲说上话,不由发急道:“派个人去取就是了,平日练字的纸总有几张吧?何必现写。” 其实丹阳公主有些不相信这是小闲写的字,非要小闲当场指教,也有考量的意思。 小闲不在乎,太子妃却未必瞧不出,所以并没有阻止。 她让乐氏坐了,又让宫人去请陈氏,特地安排了另一面水阁让两人安静叙话。 陈氏却才得知小闲识字,还写得一手好字,不由愕然问乐氏:“这是你义女还是亲生的女儿?” 乐氏哈哈大笑,道:“他父亲可是大名鼎鼎的柳慎,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说起这件事,她就感激叶启,若不是叶启,她少了个知寒知暖的女儿,八娘也不能成为现在太子妃,以后的皇后。这一切,全是叶启的功劳。所以,她常对儿女们说,要知恩图报,要像对待骨亲骨肉一样地对待小闲。 要不然,太子妃又怎么会这样在陈氏面前抬举小闲?就算叶启是太子得力之人,也不至于把小闲当成亲姐妹般走动。 陈氏低着头慢慢吃茶,半天,道:“你的女儿都嫁得不错,我的女儿还没着落呢。” 这是开出条件吗?乐氏笑道:“你是当娘的,怎么不问问四娘属意谁,或是属意什么样的人家,我们也好就着她属意的去找。日子到底还是儿女们自己过,总得她们满意才行。” 一言提醒了陈氏,想着叶启拼死拼活就为娶小闲,不由苦笑道:“你倒开明。” 乐氏又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从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们费尽心思想着为她好,若是她不中意,还会怨我们害她。这种事,我是不做的。” 是吗?陈氏不禁茫然,想到若是叶启娶了丹阳,以她刁蛮的性子,叶启又是个不肯吃亏的,搞不好还真会吵闹起来。 她默默想了半天,风景也没心情看,只是自问,难道真的错了?心底里又不愿认输,正没做理会处,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未完待续……) 第216章 赏荷 欣赏完小闲的书法,周十一娘紧紧把住小闲的手臂,道:“我们赏荷花去。” 其实是想和小闲说悄悄话。 丹阳公主不依道:“本来就是为着赏荷花来的,怎么就你们两个去?” 要赏荷,最好莫过于泛舟池上。于是几人把太子妃丢到一边,说说笑笑往池边来。 那池子好大,说是池,不如说是湖更贴切些,只是四周用汉白玉砌了,把一池子水圈起来,又整洁又好看。池的西北角建了一个小码头,系着几条小船,已有船娘在那儿候着了。 &nb▲∵,a∽nsh∞uba.sp;陈氏和乐氏闲坐说话的所在刚好把整个池尽收眼底,又在去小码头的必经之路,听得女孩子们说说笑笑而来,不由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笑意。 她们正是春光正好的时候,自己像她们这般的年纪,何曾不是想玩就玩,想吃就吃呢。 小闲和周十一娘把臂而行,猛抬头,瞧见前面阁台上竹帘内两个熟悉的身影。 原来她们在这里说话,不知婆婆会开出什么条件?小闲暗忖,脚步便慢了下来。 周十一娘正说得兴起,道“……我在半道上把他丢下,自己回来了。回到家,生怕娘亲生气,只好装病……” 乐氏为她安排了一次相亲,对方是定远侯家的三儿子,是一个武夫,生得气昂昂雄纠纠。周十一娘一见便倒了胃口,连敷衍都免了。说好了去证果寺,半道上,她让车夫直接回府。 “哦哦,那义母有没有责罚你?”小闲收回心神,走快一步,保持和周十一娘并肩。 周十一娘扁了扁嘴,道:“有啊,娘亲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再不愿意,也得回府着媒人说去。这么落人面子。太过份了。罚我禁足三天。” 禁足三天还委屈。若不是郑国公府如今气势如虹,此举可把定远侯得罪得死死的。现在就算得罪了人家,稍做弥补,人家也不敢说什么。 前面丹阳公主不知跟丽蓉说句什么。两人都笑起来。丽蓉回头道:“你们倒是走快点啊。” 丹凤公主一直竖起耳朵听小闲和周十一娘说话。这时撇了撇嘴,伸手拉了小闲一下,道:“你们姐妹俩可真要好。” 比她和丹阳要好多了。最近母妃要为她说亲,这事她可一点不敢跟丹凤说。 小闲朝她笑了笑,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丹阳脸红了一红,道:“恭喜我什么?” 小闲道:“听说新驸马是新科状元?少年才俊,人品又是极好。” 状元常有,二十一岁的状元郎不常有,还是出身关陇世家大族,可见人品贵重。尚公主,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小闲听叶启说起这事时,便打趣他道:“被人家比下去了吧?” 叶启摸了摸鼻子,道:“我若是下场,考个进士回来应该没问题吧?” 小闲故意逗他,加重语气道:“状元!” 一想到叶启讪讪地笑,抱着她狂亲的样子,小闲唇边含笑,脸颊发烫,怎么有人这样无赖呢,说不过就来动作。 丹阳含羞道:“瞧你说的,不过是母妃起了个头,事情还没一撇呢。” 却没注意到小闲脸妍如春花,娇如海裳的样子。 周十一娘触景生情,叹了口气道:“贵妃娘娘待你真好。” 丹阳的娘亲给她说的是风流倜傥的状元娘,自己的娘亲给她挑的却是一个武夫,同是娘亲,差别怎么这样大呢。 丹阳不无骄傲地道:“母妃待我自是极好的。” 想到母妃常感叹若是她能生为男儿身,自己也就有了依靠,不免挺了挺胸,道:“我也会待母妃好的。” 待她出嫁,一定常常进宫陪伴母妃。 周十一娘不免黯然神伤,顿时觉得眼前再美的景致都没兴致了。 紧紧把在小闲手臂上的手突然变得软弱无力,就那样挂在臂弯里。小闲瞥了一眼周十一娘,安慰道:“天下好男儿甚多,只是缘份未到,若是缘份到时,自然会遇到啦。” 就像她,穿到这儿,成为了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丫鬟,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哪能想到不仅活了下来,还越活越好,而且嫁给一个彼此相爱的人呢。 周十一娘垂头丧气地道:“也不知娘亲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瞧上一个武夫嘛。” 其实在本朝,武官与文官身份互相转换,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像叶启当千牛备身是武官,现在成了太子洗马却是文官。文武之间并没有明确的戒限。 小闲估摸着定远侯府的三郎君长得差强人意,才会让周十一娘如此幽怨,便自告奋勇道:“你想嫁什么人,说与我听,我去劝义母,为你择一个中意的郎君也就是了。” 丹凤回头调皮地道:“是啊,总之让你满意就是了。” 丹阳笑了起来。 周十一娘不依地要去打她,小闲眼角无意间瞧见丽蓉落寞的神情,心中不由一滞。她对叶启情根深种,以至成为勋贵圈中的笑柄。听说,秀王妃嫌弃她丢了秀王府的脸面,已不大理会她的事。如今自己与叶启琴瑟和鸣,还须为她好好挑一门亲事才是。 到了小码头,小闲故意与丽蓉上同一只船,周十一娘紧紧跟了来,气得丹凤大叫:“怎么丢下我们姐妹俩?” 船太小,只能容纳几人,前后有船娘撑篙,坐了小闲三人已没有多余的空地了。 周十一娘因有个当太子妃的姐姐,胆气壮了不少,跟丹凤开着玩笑,道:“你们是公主嘛,我们岂不是要尊卑有别。” 丹阳抢过船娘手里的篙,就要来打周十一娘,人还没站稳呢,这一来便打了个趔趄,把船娘以及在池边侍候的宫人们吓得没了魂。 小闲也吓了一跳,忙道:“快别顽皮了。” 周十一娘更是吓得白了脸,学着男子的样子做揖道:“公主饶了小的吧。” 她的样子把一大群人都逗笑了,道:“瞧把她吓的,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 在阁楼上瞧见这一幕的乐氏笑着摇头,道:“我这小女儿啊,真是被我宠坏了。” 陈氏笑而不语,心里不由庆幸,好在叶启瞧上的是小闲,不是周十一娘,要不然她还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未完待续……) 第217章 坐实 待到坐车从东宫出来,小闲脸蛋红扑扑的,开心劲儿还没过去,只是咧了嘴傻笑。 前面车上,陈氏掀了一角竹帘儿悄悄往后望,只看到车夫扬鞭驾车,以及低垂的布毡,她的心里无比纠结。 身边的人是什么时候被她收买,从而一再为她说好话的呢?连太子妃都给她这么大的脸面,特地为她举办了赏花会。 以陈氏的老到,怎么会瞧不出太子妃的苦心?为了捧小闲,还让两位公主当陪客,也真难为了她。 可是,就这样算了吗?让她如愿以偿? ≌wan≌shu≌ba,≌anshub▽a.陈氏不甘心。 回到卢国公府,小闲急急下车,赶过来扶陈氏。陈氏从脚踏上下来,淡淡道:“玩了一天,回去歇着吧。” 小闲应了,道:“摘得有新鲜荷叶和荷花,待会儿着人送些过去,娘亲沏了水喝吧,加些糖霜味道很好的。” 陈氏嗯了一声,当先往上房而去。 小闲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想什么。袖袖已着人分了一筐荷叶半筐荷花,道:“好生送到上房去。” 剪秋迎了出来,行礼道:“少夫人,郎君回来了。” 叶启午后回来的,一直在书房,不知在忙什么。 小闲来不及换衣裳,就这样提了裙袂小跑着过去。 “瞧你,晒成这样。”叶启丢下书本,张开手臂把小闲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头发。道:“想我了没有?” 不过出去一天,他就不放心了。 小闲笑着从他怀里挣出来,道:“午膳吃的什么?” 以前不觉得,现在怎么一不在家,就会担心他吃得不好呢?小闲有些不自在,想掩饰什么似的,转身去望向几案,道:“看什么书。” 叶启从背后抱住她,道;“说说,今天一天都做些什么?” 她在家。他外出忙碌。并没觉得什么,今儿她外出,他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又有些不踏实。生怕有人给她脸色看。又生怕她玩得不开心。 他的手强而有力。让小闲心里一下子踏实起来,干脆依在他胸前,由着他抱着她。道:“在荷花池里荡了船,还摘了些荷叶荷花,丹阳不知从哪里听说我做的点心美味,说过两天要开个诗画会,让我备些点心。” 叶启道:“一定是太子说的。她们没夸你的字写得好?” “怎么没有,我写了两页字才放过我的。”小闲由他抱着依着大迎枕坐了,道:“你呢?都做些什么?” 叶启道:“中午和大舅父一起用的膳,最近十郎常常去瞧外祖母,孝子得很。” 小闲心里打了个突,道:“魏国公支持十郎吗?” 想起几年前第一次见叶标,不过是一个贪嘴的孩子,没想到几年过去,不仅长大,也会往外祖家跑,有目的的刷存在感了。 叶启拿着小闲的手把玩,道:“没有。不过是说得让娘亲心气儿平了。” 绕来绕去的,问题还是回到原点。小闲叹了口气,道:“太子妃特地给我做脸,也不知会不会起反效果,还请了我义母与娘亲作伴呢。” 叶启亲了亲小闲的手指,道:“时日还长着呢,慢慢来吧。” 就算不能成为世子,继承卢国公府,依着他的能力,也不是没有出路。叶启心里有些烦躁。他什么时候用得着这样低声下气求人了?不免想丢开,爱立不立的,由着母亲去。 小闲能感觉到他的不耐烦。想着不过是一个世子之位,还得他费心费力,不免心疼,又想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若他听从陈氏的话,尚了公主,最不济娶丽蓉,也就没这些事了,心里便有些内疚,忍不住往他怀里靠了靠,道:“如果娘亲的意志不可违逆……” 叶启已截口道:“那我们就搬出卢国公府,另立府邸去。我就不信,以我的能力,不能挣个封爵回来。我又不比我们老祖宗差。” 小闲怔怔地看他,心里又是感动,又是软得一塌糊涂。 看她粉红色的唇瓣微张,眼眸如一潭深水,满满的都是爱意,偏生嘴上说出来的,却是分开的话,叶启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休想摆脱我了。就算不当世子,我们也不分开。” “三郎!”小闲搂紧叶启的脖子,亲了亲他。 软软的唇瓣碰在脸颊,一触即离。 这哪里够,叶启一下子噙住她的唇,好一通狂亲,直亲得小闲钗环散乱,气喘吁吁,软倒在他怀里。 他抱起小闲,径直进了内室,放在书房里那张没成亲时作为歇息之用的小小匡床上。 小闲半闭着眼,由着他把身上的衣衫褪去,只是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好象身在小舟上,随着小舟飘荡。小舟在海上,时而惊涛骇浪,时而和风如雨。她的耳中,只有叶启的喘息声,除了他,别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良久,风收雨歇,小闲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乏力。 叶启亲了亲她,起身倒了水,声音嘶哑地道:“喝口水吧。” 小闲张开眼,看到他光滑结实的胸膛。这货居然身无寸缕,就这样晃荡着喂她喝水。 小闲喝了一口水,低声道:“衣服。” 叶启低头看了看自己,暖昧地笑了笑,咬着她的耳垂道:“你刚才叫得好大声。” 小闲大羞,一把推开他,嗔道:“才没有呢。” 恨不得拉过被子把头脸盖住,这货也太过份了,哪有人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啊。 叶启嘻嘻地笑,喂小闲喝了一盏水,又倒一盏自己喝了,把她圈在怀里,道:“可尽兴?要不要再来一次?” 小闲用力推开他。由着他这么说下去,自己可真无地自容了。 外面却响起明月的声音:“夫人请少夫人一起用晚膳,不知少夫人可得闲儿?” 不知明月来了多久,听去了多少,若是传扬出去,以后自己可就没脸见人了,白昼宣淫的名声是坐实了的。 小闲狠狠白了叶启一眼。 叶启挑了挑眉,郎声道:“回禀夫人,少夫人中了暑,今儿恐怕不能去请安了。待大好了才陪夫人用膳吧。” 门外明月应了一声是,然后是脚步声响起,想是离开了。 小闲用力擂打了叶启的肩头两下,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知道她回去会怎么说,陈氏以后会怎么看她?本来就瞧不起她了,这下怕是不能挽回了。(未完待续……) 第218章 讨好 小闲还要再打,突然意识到叶启的眼神不对。不是,他在看什么? 小闲顺着叶启的目光一看,大羞,鸵鸟般把双眼蒙住了。 叶启哈哈大笑,一双手却没有停。 小闲又羞又急又气,只是想,果然男人是不能惯的。可是这时候说什么都迟了,只好由着他胡来。 待得他餍足地拉过锦被把她卷住,小闲已软得像一滩水,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叶启找了小衣纨裤穿上,吩咐道:“备水。” ≈wan≈书≈ロ巴,a⊙nshub⊥a. 门外却没有丫鬟应声。 先前,室内又传出那种听了让人羞臊不已的声音时,一众在廊下侍候的丫鬟羞红了脸,很有默契地避到院中树下。 明月进门便觉得很奇怪,丫鬟们都在树萌下站着,却没一人在门口候着,若是主子要喊人怎么办呢? 剪秋迎了上来,却把她引到树萌下,问明她的来意,道:“姐姐还是自己去问一声吧。” 她就更奇怪了,待来到书房门口,叶启已在喂小闲喝水,还真没什么怪声。得了确信,她一头雾水地走了,还以为小闲为人宽和,御下太松,以致丫鬟们都偷懒去呢。 小闲见叶启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应答,不由兴灾乐祸道:“该,瞧你乱来。” 想到她们都有了避开的经验,背地里不知怎么笑话她,脸又红得像大红布似的。 叶启眨巴眨巴眼,道:“既然她们都跑得没影。不如我们去湖里沐浴。” 小闲吓了一跳,后山有一个大湖,从外面引了活水进来,夏天里种满了荷花。真要说起来,自家这个湖的荷花开得比东宫寒碧苑的还好,不过人家是东宫,光这个名头就是谁也比不上了。 可是,大白天的跑湖里鸳鸯戏水,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小闲拉着被子就往匡床深处躲。 叶启做势要来拉她。这本来是叶启看书看累了歇息的小床,能有多大地方。吓得小闲花容失色。不得已求饶道:“不要去好不好?” “不好。”叶启扳着脸。一边做找衣服穿上状,一边道:“这会儿太阳西斜,不太酷热,正好可以在水里遨游一番。” 小闲紧紧拉着被子。哀求道:“求你。别去。我不取笑你还不行吗?” 他硬要扛她去的话,以后她可就不用活了,这得丢人丢到什么程度啊。 叶启只是摇头。道:“不行,一定要去。我们满身的汗,不洗一洗怎么行?” 小闲瞪眼看他,或许是怕到极点,反而激起怒气,发作道:“老娘死也不去。” “呃……”叶启傻眼了,手里还提着外袍,道:“你刚才自称什么?” 小闲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干脆不理她,拉过被子把头脸盖住。 叶启约摸干站了两三息,走到外间,掀起帘子,道:“人都到哪里去了?” 小闲听得外面脚步声杂乱,好象丫鬟们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很快,水也备好了,点心也齐备了,水果也洗净端上来了,一切看起来跟平时都没什么不同。 可是小闲缩在被里不想动。 叶启把人遣了开去,连被带人一起抱了,进了浴室,那里一个原木大浴桶,水面上还撒了鲜红的玫瑰花儿。 小闲焉焉地由他摆弄,由他侍候,待得洗干净,擦了水渍,重新躺回床上,才背过身去不理他。 叶启躺在她身边。一只手挠着小闲的背心。 小闲先还强自坚持不理他,到后只觉得痒痒的,实在忍不住,只好翻过身来,瞪了他一眼,嘟了嘴,道:“有完没完啦?” 叶启大笑,道:“我还以为你睡着呢。” 不待她说话,一把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脖子,在她耳边道:“是我不对,不要生气了。嗯?” 那颤着音儿的“嗯”让小闲的心漏跳了一拍,想着他为了她,宁愿不要世子之位,心又软了,依在他怀里没有做声。 叶启只是亲亲她,搂着她就这样躺着,直到天色黑了下来,廊下点了灯笼。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那烛光照进窗棂,便有时长有时短。 小闲觉得饿了,张了嘴轻轻咬了咬叶启抚弄她唇瓣的手指。 叶启轻笑,道:“我们用膳吧。你想吃什么,让江妈妈做去。” 天气越来越热,小闲懒得下厨房,指点起江妈妈来越发用心,江妈妈做的菜越来越接近小闲的水平了。 小闲又咬了咬他的手指,几乎要拿他的手当排骨啃了,慢慢地道:“想吃水晶肘子……” 叶启哈的一声大笑,笑声在静夜中听来十分愉悦,道:“敢情拿我的手当猪肘子啊。” 小闲便无声地笑了,哼了一声,声音中有些得意,又有些娇憨。 叶启便喊“剪秋”,道:“让江妈妈上赶着做两只水晶肘子来,要快。” 那意思是说再不做来,他的手要被啃光了吗? 小闲又咬了他一口。 屋外听到笑声话声的剪秋早红了脸,应了一声是,亲自去了厨房。 江妈妈早把菜做好等着传膳了,徙然说要加两只水晶肘子,不由为难地道:“今儿没这样菜,又是这个时候,上哪找去?” 剪秋想着刚才屋里的声响,低着头,声音有些飘忽,道:“去看看大厨房有没有,若是没有,再去小厨房问问,总能找得到吧?不过是两只肘子。” 江妈妈叹气,只好差小丫鬟去大厨房看看,自己张罗上膳的事儿。 食案摆在内室,菜一样样摆了上来。叶启并不让小闲动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样样地喂她。 丫鬟们自然是在门外侍候的,叶启亲昵的话语时断时续地传出来,一个个只是想,若是自己能得这样一个良人就好了。 江妈妈在王氏的厨房里找到一只肘子,赶着做了送来。两人听说从王氏那儿得来的,都没了胃口,一口都没动。 启闲轩里旖旎一片,上房陈氏已用过晚膳,与叶标坐着说话。 “娘亲好了,儿子也就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叶标甜甜地道:“儿子听说城外有个老大夫,一手好医术,今儿一早便出城寻找,不巧,老大夫上山采药去了。”(未完待续……) 第219章 ** 陈氏疼爱地摸了摸叶标的头,道:“天天往外跑,就不能在院里好好读书吗?” 她的小儿子长大了,懂得为她考虑,为她寻医问药,陈氏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的甜。 叶标撒着娇道:“娘亲!孩儿长大了呢。” 那意思,不要再摸他的头啦。 陈氏便呵呵地笑,道:“若是你像三郎一样能干,才是真的长大了呢。” 小儿子被她娇纵坏了,三郎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支应起卢国公府的门庭,在围猎时出尽风头∷,a←nshub≥a.,深得皇帝宠爱,成了千牛备身啦。 转念一想,又觉叶启一点不顾念兄弟手足之情,要不然他成为太子洗马,空出千牛备身的缺,怎么就不肯跟皇帝说一声,让十郎接了这位子呢,反而便宜了秦国公家的十二郎。 叶标却没有陈氏考虑的那么复杂,眨巴着眼道:“儿子恍惚听说父亲要请立三哥为世子,不知是也不是?” 陈氏神思不属,也没听清他说什么,随口“嗯”了一下。 叶标脸色变了变,道:“娘亲也觉得请立三哥好么?三哥那么能干,就算不袭爵,也能过得很好的。” 自古以来,嫡长子继承爵位。待得叶德百年之后,叶启袭了爵,他们这些兄弟便只能搬离卢国公府,成了旁支了。若没有陈氏闹着请立叶标,叶标会觉得立嫡长兄理所应当,可是陈氏这么一闹。便给他一种错觉,其实他也有继承权的,不过是看父亲给不给而已。 既然有权继承,自然要争取了。 陈氏回过神,看着儿子不高兴的小脸,心一软,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叶标便拉了陈氏的衣袖扭了扭身子,只是不依。 陈氏道:“你想要让你父亲请立你吗?” 母亲的话好直接,叶标低了头不言语。若能成为世子。亲事上头。也能尚了公主吧?他的年纪跟丹凤可是很合适的。叶标一想到丹凤那张圆圆的脸,粉嘟嘟的样子,就心动不已。她可是皇后所生的公主,高贵无比。 陈氏见儿子关键时刻害羞起来。笑着拍了他的头一下。道:“你这孩子。就是不爽利,若是你三哥,想要就说要了。哪会像你一样扭扭捏捏。” 叶标最受不得激,梗了脖子道:“娘亲总是觉得三哥好。” 父母担心的,是不能支应门庭的儿子,最放心不过的,是能干的儿子。陈氏自也不例外,闻言笑道:“那你跟你三哥学着点。” 三郎自小妖孽,三岁识字,五岁做诗,十岁已在皇帝身边厮混,却没想到临了临了,娶了一个这样的妻子。陈氏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能支应起卢国公府的门庭吗?” 京城勋贵多如狗,若是把卢国公府交到十郎手里,能像如今这般兴旺么? “怎么不能?”叶标大声道:“若能当世子,我就求娶丹凤公主。到时,卢国公府比现今还要兴旺呢。” 陈氏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看中丹凤公主? 敢情她还能当公主的婆婆? 通常,勋贵人家不会让世子尚公主,而是会让嫡次子尚公主。这样一来可以减少皇帝的忌惮,二来,是不愿精心培养的嫡长子和未来的家主成为皇室的附属。当然,凡事皆有例外,若是叶标尚了公主,那肯定能让卢国公府风生水起了。 而叶启既得皇帝宠信,又与太子交好,既是君臣,又是知交,不管是皇帝在位还是太子登基成为新帝,都会过得很好。 陈氏本来有些转回来的心思,因为叶标一句话完全活泛过来了。 当晚,着人把叶德请来,把叶标想尚丹凤的话告诉了,道:“若是如此,卢国公府岂不是成为京城第一勋贵?把魏国公府也比下去啦。” 叶德像看怪物一样看她,半晌,道:“放着出息的儿子不立,转而立幼子,你想让我当傻瓜啊?” 嫡长子与嫡次子自小的教育便不同,嫡长子那是要继承门庭,肩负整个家族的兴衰的。叶启一向不用他费心,如此出息,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他。如今倒好,不说立有出息的嫡长子,反而立平平的幼子,人家会怎么看他?叶启又怎么会甘心? 陈氏道:“可是想到要把卢国公府交到那贱婢手里,我到底不甘心。” 叶德怫然不悦,道:“她是你长媳,你别一口一个贱婢的,像什么样子。” 陈氏默然。 当晚,叶德在上房歇了,半夜却被陈氏推醒,道:“我记得当初她被梅氏打了三十棍,是因为你吧?” 叶德睡得迷迷糊糊的,一时没听清,道:“什么梅氏?” 梅氏已死了几年了,尸骨早化成白骨了,这时候提她做什么? 陈氏越想越觉得对,腾的一下坐起来,道:“当年,你对她做什么,引得梅氏要责她三十棍?要不是她命大,哪里能挨得过来。” 要是挨不过来,也就没现在这些事了,她的三郎也就能尚丹阳了。 想到叶启身着驸马都尉的服饰一定好看,她不由一口气堵在胸口。 若是两个儿子都尚了公主,岂不是一段佳话? 叶德却摸不着头脑,道:“你说些什么呀?” 连梅氏都被忘到瓜洼国了,何况当时只有十岁的小闲。梅氏暴病而亡后小闲到上房当差,叶德就没认出她来,可见对她没一丝印象。 陈氏却越想越觉得有理,气道:“这个狐狸精,还真把你们父子迷得神魂颠倒啊。” “不是,你到底说些什么呢?”叶德也跟着坐起来,一边后悔歇在这儿,若是歇在妾侍房里,定然一觉无梦到天明,何来这半夜的折腾? 陈氏又不想细说了,强横地道:“总而言之,你明天上折子,请立十郎就对了。” 叶德一下子清醒过来,气道:“我不去。要上折子你上。” 说完一下子躺回匡床上,翻个身背对陈氏,拉了被子蒙头大睡。 陈氏再也睡不着,挨到天亮,马上着人递了贴子进宫,求见太后。 太后欲待不见,又想她是叶启生母,皇帝对叶启寄予厚望,总说叶启是太子的股肱之臣,以后要靠他帮太子治理国家。看在叶启面上,也不能太冷落她。想了半天,道:“让她下午进宫吧。”(未完待续……) ps:感谢13458182716投的粉红票~ 第220章 过份 小闲得报陈氏身着诰命服坐车出府,也没往心里去。待得晚上叶启回来,表面上依然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可小闲直觉上还是觉得他好象很不高兴。 一边吩咐摆膳,一边问他:“出什么事了?” 他这人吧,年纪虽然小,经历的事却多,一般的事也不放在心上,更不会为了不让她担心而刻意隐藏。 叶启强笑道:“哪里有什么事,就是中午在东宫吃的东西不合胃口,下午又没时间用点心,有些饿了。” 小闲果断不信。叶启自小和太子混在一起,太子怎么会不知他吃食上的喜好,东宫的厨子又怎≯wan≯书≯ロ巴,a∽nsh+uba.么会做不合他胃口的东西? 叶启不待晚膳摆好,一撩袍袂坐到食案前,做出一副真的很饿的样子。 小闲更不信了,待菜肴摆上来,打发丫鬟们下去,看着他道:“说吧,什么事?” “没事啊。”叶启回了一句,动筷吃饭。 小闲只好忍着,直到用完膳,叶启放下筷子去了书房。 他越是不说,小闲越是觉得事情严重,沐浴后便追去书房。 叶启听到竹帘响,抬起头来,笑道:“我有事呢,你不如和剪秋说会儿话,或者,去找九娘玩会儿?” 说到底,就是想把她支开。小闲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在平时常坐的榻上坐了,往大迎枕一靠,道:“你是不是打算今晚不回房,要歇在书房了?” 想起他在书房小匡床上与自己的胡闹。脸不知不觉的红了,道:“你既然要歇在书房,我让剪秋把换洗衣裳取来。” 说着做势站起来,要走的样子。 叶启明知她装腔作势的,就是要自己伏低做小,拙劣的要胁衬着她眉眼灵动的样子,又让他心动不已,抢上一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按回榻上。 小闲挣扎着要起身:“我找九娘玩去了。” “九娘已经歇下啦。”叶启笑着抱紧她。在她耳边吹气。道:“你要是乖乖坐着,我就告诉你发生什么事。” 这还差不多。小闲马上坐好,做乖学生状,道:“快说。” 叶启敛了笑容。望着窗外被夜色笼罩的花树。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轻声道:“娘亲今儿进宫了。” “嗯?”小闲张眼看她,这才知道原来陈氏下午盛装出府是进了宫。 叶启瞧小闲,道:“你知道?” 小闲摇头。道:“我只知道娘亲出府,不知道去哪儿。她进宫见了谁,做什么?” 既是让叶启如此不开心,肯定不是好事。小闲换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算是给他温暖了,以示安慰了。 “她去见太后,用言语试探,表示想请立十郎为世子。”叶启的声音幽幽的,又飘飘渺渺,像在云端飘着。 陈氏阻止叶德请立叶启为世子,以前只是在家里说说,现在却闹到宫里去。而且,请立叶标,以前不过是叶启的猜测,这下子摆上台面,意义自是不同。 叶启得到消息,除了愤怒,还很受伤。 小闲心下一凛,回身把叶启抱进怀里。 叶启把头靠在她的肩骨处,轻声道:“我就这样惹娘亲生厌么?” 消息将很快传出去,那些眼红他圣恩隆厚,平时对他的所作所为敢怒不敢言的人,将利用这一点攻讦他。此举也会在皇帝心里存下疑问,为什么母亲会做出如此选择?是否他不堪大用,没能支应卢国公府的门庭? 默然半晌,小闲轻声道:“大概因为我吧。你娶了我,惹恼了娘亲,她不想让我成为卢国公夫人吧?” 先前不是说,让叶启在世子与小闲之间选一个么?敢情是看他们恩恩爱爱的,所以陈氏忍不住跳出来了。小闲的内疚可想而知。 “别乱想,与你什么相干?”叶启轻轻推开她,凝视她的脸,道:“娘亲一向疼爱十郎,想让他稳定地过日子也是有的。与你没有关系,你别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 “既然与我没有关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小闲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儿担心。这么大的事,却不告诉她,不是怪她又是什么呢? 叶启道:“傻瓜,不就是不让你担心么?太后明确拒绝了,说她是妇人,朝政的事,不会插手,让娘亲别乱来。” 不知太后有没有见过叶标,这件事他有没有在里头掺和?小闲想到昨儿从东宫出来时,陈氏的神色和善不少,不由推开叶启,走到门口吩咐剪秋:“你去打听打听,十郎君这两天可有去向夫人请安,两人说了些什么?” 剪秋道:“这时候?” 这时候上房应该关门了吧? 小闲看看黑蒙蒙的天空,道:“明儿一早去吧。能不能在上房安插我们的人?最好能听到墙角的。” 这些事,以前她怎么没想到呢。小闲正后悔着,叶启已道:“不用了。” 小闲回头,他已走到门口,对剪秋道:“你去打听十郎这两天和夫人说什么就可以了。” 剪秋松了口气,应了。 待两人重回书房,叶启才道:“安插人的事,我来吧。” 小闲低声道:“你不用这样顾惜我。” 她是新媳妇,若是让人知道她进门没几天,便在婆婆跟前安插了人,于妇德有亏。 叶启轻声笑了笑,道:“我手头的人比你多。” 她只有袖袖和青柳,袖袖还是个半大孩子,青柳又只会武功不会管事,哪里能腾得出什么人手。 小闲觉得自己没用,道:“我要怎样才能帮你?” 叶启抱紧了她,像要把她揉进骨子里去,闷声道:“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帮我了。” 小闲没来由地眼眶就红了,他这是说,他只有她了吗? 这一晚,两人相拥而眠。待到天亮,叶启去向陈氏请安前,先去了叶德那儿。 叶德还在小妾院里,听说叶启找,让他去外书房候着,梳洗了才过来。 “什么,这娘们儿胆子可真大。” 听说此事,叶德瞬间怒了。他是说过让她上折子,那不是一句气话么,就是看准了她不敢也没有上折子的资格。现在倒好,闹得到处沸沸扬扬的。以后他还不得被勋贵们笑死。 叶启道:“父亲不知道么?” 他只想确定这是母亲一人所为,还是父母共同协商的结果。(未完待续……) ps:有一点事,更新迟了,抱歉~ 感谢蝶舞づ天堂投的粉红票。 第221章 野心 叶标少有的在陈氏跟前侍候,陈氏洗漱的时候,他在旁边递帕子,陈氏用膳的时候,他在旁边布菜。 昨天从宫里回来,陈氏便有些郁郁,一晚上醒了几次。叶标这么孝顺,让她心中的郁气消解不少,脸上不禁露出笑容,道:“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乖了?” “娘亲待我这样的好,我待娘亲好也是应该的。”叶标一副好儿子的样子,接过明月端来的小米粥,放在陈氏面前的食案上。 陈氏吃一口,真是甜到心里,想着小儿子懂事了,那笑,便从眉梢眉角直溢出来。 外面传来丫鬟们的行礼声:“见±wan±书±ロ巴,▲√om过国公爷,见过三郎君。” 叶德脸黑如锅底走进来,后面跟着神色如常的叶启。 陈氏端坐不动,叶标起来向父兄行礼,叶启又向陈氏行礼。 “你先下去。”叶德沉声对叶标道。 父亲一向宽和,叶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父亲沉下脸,不由害怕地低下头,快步出了上房,在花厅候着。 陈氏见叶德这个样子,不由又是嫌弃,又是不解,道:“谁招惹你了?” 让他别跟那些小妖精鬼混,他偏不听,这是拿脸给谁看呢? 叶德在她对面的食案旁坐了,叶启坐在下首,两人只是看她。 “你胆子可真大啊,敢做我的主了。要不,我跟陛下说说,把卢国公的爵位让你当了算了。”叶德冷笑道。 他只是贪杯好色不着调,可没说肯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当着勋贵们的面,让个妇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陈氏听这话音儿不对,拍的一声,把筷子拍在食案上,道:“这是怎么说的?” 叶德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 这就没法沟通了。陈氏对他怒目而视。 叶启淡淡道:“娘亲可是跟太后禀过,要立十郎为世子,请太后在陛下跟前进言?” 陈氏一怔,道:“你怎知道?” 连太后跟前都有他的人了,他可真是能干。 这话也就是承认了。叶德气往上冲。吼道:“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扶持小儿子争上家产了?等老子死了你再闹也不迟啊。” 陈氏原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跟叶德认识二十年,从没见他脸红脖子粗的。不由被镇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父亲。”叶启拍拍叶德的手臂,劝道:“有话好好说,若是娘亲觉得儿子不配当世子。儿子搬离卢国公府也就是了。”说到后来,他语带呜咽,眼眶也红了,就像随时能掉下泪来似的。 一来,真的委屈,二来,也须做做姿态。若是母亲只是受十郎蒙蔽还好,若是她真的铁了心要立十郎,母子大战也就随即拉开了。 陈氏看到叶启悲痛又强忍着的神情,心里打了个突,道:“为娘想着三郎一向能干,十郎还小,也须有个傍身之地,所以才会想立他为世子。” 意思是,你怎么着都能活得出彩,不如把卢国公的爵位给你弟弟算了。 叶启自然不能答应,这是世袭的爵位,他还想把爵位传给儿子呢。 “娘亲说得是,”他微微地笑,道:“十郎还小,还须历练,家里也还有些田租店铺,现在也到了收租的时候,不如让他跟掌柜们一起下田收收租,也好过这样不事稼穑。娘亲以为呢?” 田庄上多荒凉啊,太阳又毒辣辣地晒着地头,陈氏忙道:“不成不成。” 叶启道:“不练历,如何支应门庭?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如何管理这么大的府邸?难道让卢国公府在勋贵中败落下去,紧巴巴地过日子?” 只要不谋反,爵位总能一代代传下去的。可是只有爵位并不能供一大家子近千人的吃穿用度,还得有赚钱的能力。能赚钱,才能活得好。就叶标这样,把卢国公府交给他,近千人喝西北风去啊? 陈氏的脸色不好看起来,道:“你身为兄长,怎么能不照看着弟弟一点?” 叶启道:“我只是一个旁支,哪有能力照看家主?娘亲真会说笑。” 袭爵的人自然是家主,也是一族的宗主,当然,这人一般是家族自小精心培养的嫡长子。如果叶启坐了这个位子,谁也不会怀疑他的能力,他一定会让大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甚至比现在还好。可若是叶标袭了爵,那就不同了。 陈氏脸色很难看,好象没想到这些个,低头想了半天,道:“你是兄长,自然你是家主。” 叶启笑笑不言语。 叶德已从袖子里抽出奏折,在陈氏跟前晃了晃,道:“我现在就进宫去。” 陈氏吓了一跳,忙道:“这事还须从长计议。” “计议什么!”叶德瞪了他一眼,道:“立嫡立长,有什么好计议的。” 陈氏道:“昨儿我向太后求娶丹凤,听太后那口气,似是有些意动。若是十郎尚了丹凤,再袭爵,自能支应门庭。” 原来如此。叶启淡定不能,唇边淡淡浮起一抹冷笑,眼神锐利看着母亲,没有出声。 叶德道:“尚公主?你还没从梦里醒来?现在应该先为四娘说一门好亲,十郎还小,过几年再说亲也不迟。” 叶馨已经十六岁,再也拖不起了。叶标尚了公主,叶馨断然不能嫁进皇室。女儿心高气傲的,一般人岂放在她眼里?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陈氏一心要叶启尚丹阳公主,而没有来得及把叶馨说给太子的原因了。太子,也就是当时的三皇子生母身份低微,不显山不露水的,成为太子的可能性不大,反不及娶一位公主回来的作用大,能满足虚荣心。 现在,陈氏显然又把叶馨给忘到瓜洼国了,道:“四娘的婚事……” 真是头痛,这个时候怎么又提四娘的婚事? 叶启已不耐烦听下去,站了起来,道:“儿子还有事,先告退了。”也不待两人说话,自顾自走了。 小闲带了袖袖和青柳,提了一篮子樱桃,向上房走来,想借请安探探消息。 青石板铺成的甬道上叶启迎面而来。 小闲忙迎上去,道:“娘亲可曾解释?” 虽然叶启没说,小闲料来他一定去要个说法了。 叶启摇了摇头,道:“我自会去跟陛下说,不予批红也就是了。” 这事,请立谁是当事人,也就是叶德的权利,一般皇帝都会同意的,他怎么能让皇帝驳回?小闲叹了口气,道:“恐怕这事还得着落在十郎身上。” 说不定是他撺掇陈氏进宫试太后的口风呢。(未完待续……) ps:点点新活动,在页面上有一个分享赛,投粉红票后出现一个二维码,扫一下,在**分享便能得分抽奖。大致是这个意思吧。求粉红票,求分享~ 第222章 生气 刚起床,剪秋已来报这两天叶标一直在上房晃荡,说些什么虽然听不清楚,可显然陈氏一日三变是跟他有关的。刚才叶启又在母亲那儿亲眼见到他从没有过的殷勤服侍,就算小闲不说,他也心中有数了。 “回去吧,他在娘亲儿那呢。”叶启道。 小闲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目送叶启往垂花门的方向去。直到他的背影在葡萄架后消失,又站了一会儿,才回了启闲轩。 袖袖洗了新鲜的樱桃端上来,道:“十郎君是不是惹三郎君生气了?” 小闲看她。 &nbs+wan+书+ロ巴,a▼nshu▼ba.p;袖袖被她看得低下头去,讪讪道:“我……我是猜的。奴婢多嘴,奴婢该死。” 自从在启闲轩当了二等丫鬟,拨了袖袖来侍候她,那时候袖袖才**岁,她就没当她是奴婢。与剪秋是师徒,与袖袖是姐妹,现在她这么装,小闲心里更来气,斥道:“掌嘴。” 袖袖偷偷用眼角窥小闲,见小闲一张俏脸冷如寒霜,不敢再说,扬起手便要落在自己脸上,手才扬起,手腕已被小闲握住,道:“算了,去沏茶吧。” 总不能说不让她自称奴婢吧。 袖袖应了一声,咧开嘴笑道:“还是姐姐待我最好了。” 小闲翻白眼。袖袖像只花蝴蝶,脚步轻快地出了起居室。又很快跑进来,道:“少夫人,乐夫人来了。” 说话间,剪秋已引着乐氏进来。因是小闲的义母。又神色凝重,说有急事,袖袖进来禀报,剪秋也就请她进来了。 小闲起身行礼,乐氏声音低沉,道:“让丫鬟们出去吧。” 剪秋一怔,忙向袖袖招手。 屋子里只有母女,小闲见乐夫人脸色不好,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才辰时正呢,谁一大早让她不痛快了? 乐夫人道:“我听说。陈氏昨儿进宫了?” 原来是为这事。小闲点头。又安慰她道:“三郎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昨晚听你义父一说,我当场气炸了,有她这样的吗?若不是你义父和十四郎拦着。我就想马上过来质问她一番。” 消息传得很快呀。既然郑国公府接到消息。想必稍有些手段的勋贵已经收到消息了。想到叶启这会儿已经成为笑话,小闲心塞得厉害,脸上却还得一片云淡风轻。道:“她一向爱惜十郎,偏向他些儿也是有的。” “这是偏向不偏向的事儿吗?若是十郎娶亲搬出卢国公府,她多给些银两田庄,我倒能理解,可这放着嫡长子却要请立幼子的事,从来没听说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三郎有多不孝呢。” 所以才不能袭爵。 乐氏说着说着泪就下来了。 小闲默然,外间的传言,一向不会有好话。叶启少年得志,不知多少人妒忌,想着有机会的时候踩上一脚。现在可算是给了这些人机会了。 乐氏擦了一会儿泪,眼眶红通通的,道:“我这就找她去,要个说法。” 小闲拉住她的衣袖,离得近了,看到她眼底淡淡的乌青,不由内疚,道:“义母昨儿可是没睡好?还须爱惜身体才是。” 乐氏气道:“气不死!” 小闲抱着她的手臂,拿脸蹭了蹭她,道:“义母!你这样生气,白白气坏了身子,有什么用呢。三郎会阻止他们的,那些人说什么打什么紧,新鲜劲儿一过,也就过去了。” 现在叶启圣眷正隆,那些人也只能耍耍嘴皮子,恐怕没几个真敢跳出来给叶启找不自在吧?若是真有,那也是二百五,根本不值一提。 乐氏拍着心口,道:“我这心里疼得厉害。她还是魏国公府的姑娘出身呢,赵老夫人怎么教出这样一个混帐女儿?” 涉及长辈,小闲不好接口。 乐氏骂累了,怒气稍解。小闲拿了大迎枕让她靠着,又吩咐袖袖端了茶具来,亲自煎茶。 剪秋闪掀帘进来,道:“魏国公府张夫人来了,正往上房去呢。” 这是得到消息,马上过来禀报了。 乐氏霍地站了起来,道:“来得正好,我倒要问问她,难道她们魏国公府也是立幼不立长吗?” “义母。”小闲忙拉住,道:“大舅母极有可能就是来问这事的,想来大舅舅也不愿意娘亲闹出笑话来。” 想到魏国公对叶启说的,让陈氏心气儿平了。不过是站在长辈的立场,让他们小辈伏低做小罢了,哪里就真的支持请立叶标了呢。魏国公有八个儿子,张氏所出就有三个,要是照陈氏这么搞下去,魏国公府岂不是乱了套? 乐氏想想也是,便又重新坐下。 小闲又让端了新鲜瓜果来,又让重新上点心,只是哄乐氏,道:“只要义母不生气,我也跟着开心。” 乐氏颇有些无奈,道:“没见过你这样大大咧咧的人,难道你就不担心?” 哪能不担心呢。主要是陈氏此举,对叶启的伤害,不知要多久才能抚平,或许永远都无法抚平?小闲心里叹息一声,口不对心地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还有三郎么?” “你这孩子,倒是个有福的。”乐氏感慨,道:“什么事都有三郎为你顶着。” 可是三郎却为父母所伤,小闲心里黯然。她也得为叶启着想才是。 上房那边的消息不断传来。张氏与陈氏在起居室里说了半天话,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张氏没有留下用午膳便走了。走时,脸上还有气愤愤的神色。 这是没有说服陈氏吧?她怎么就铁了心要请立叶标呢? 然后,门房的人又来说,叶标出府了,不知去了哪里。 他能去哪里呢?小闲蹙了蹙眉,道:“外院有谁在?” 很快,一个微胖的小厮过来,道:“小的安哥儿,请少夫人安。” 小闲认得他,时常跟在叶启身边的人里头,就有他,不过没有顺发那么得叶启的意罢了。 “你安排人跟着十郎君,要注意不要被他发现。”小闲叮嘱道。 安哥儿道:“是,小的晓得,小的亲自跟着。” 小闲摇头,道:“安排两个得力又面生的人跟着吧。” 乐氏在旁边听着,总算消了气。小闲又留她在这儿用了午膳,才回去。(未完待续……) ps:啊啊啊,又晚了~ 第223章 太过 小闲刚吩咐递贴子去东宫,看下午能不能进宫去,袖袖便来报:“太子妃遣人来接少夫人进宫。” 东宫来的就是赏荷时在旁侍候的小内侍,这是第二次见了,他笑得犹其和气,道:“沈青见过少夫人。” “不敢不敢,公公快快请起。”小闲还了半礼,请他到东厅吃茶,道:“太子妃是让我现在就进宫么?” 沈青道:“是。” 小闲忙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马车也备好了,使了人去跟陈氏说一声,然后上车随沈青出府。 &nb¤wan¤shu¤ba,▲ansh⊙uba.sp;太子妃怀了孕,太子很多事不敢让人告诉她,直到午膳时才无意中听两个宫人议论,这才知陈氏好生离谱,生怕小闲心里想不开,忙让人接她过来。 行了礼,在起居室里坐下吃茶。 小闲嗔怪道:“姐姐好生将养也就是了,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呢?” 太子妃失笑,道:“这么说来,反而是我的不是了?”抚了抚圆鼓鼓的肚皮,道:“真没见过这样的人,看着也是高门大户出身,怎么就这样拎不清呢。” 小闲知道她指的是陈氏,没有吭声。 “若是家家像她一样立幼不立长,岂不乱了套?”太子妃接着道。 消息传出,勋贵们都震动了,特别是叶启如此出息能干,生意做得好,是赚钱的行事理手还罢了,最要紧的是得了皇帝及太子的青眼,可以预见。只要立他为世子,卢国公府将挤身一等勋贵圈子。大家看不透陈氏的心思,还以为是叶德的意思,很多人都说他马尿喝多了,人糊涂了。 小闲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皇家也是立长立嫡的。皇后无所出,三皇子乃是长子,所以才被册封为太子,若是皇帝动了别的念头,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子了。当然。皇帝改立太子不容易。大臣会反对,可太子妃自是不愿见到这样的情况有可能发生。 “你别生气,我公公并不同意,完全是我婆婆自作主张。”小闲反过来还得安慰她。道:“张夫人也不同意。一大早过来找我婆婆说话。” 太子妃脸色稍霁。道:“这还差不多。听说太后把她训了一顿。要我说,训一顿还算轻的,就应该让卢国公休了她才是。” 太子妃变得这样厉害了?小闲咋舌。道:“可不敢,她出身魏国公府呢。” 太子妃哼了一声。 小闲好一通劝解,总算说得她消了气,又打消她唤陈氏进宫训斥的念头,看看天色不早,才告辞。 奉天殿里,皇帝正和叶启说话:“……本来挺简单的事儿,让你母亲这么一搅和,可不乱成一锅粥?” 叶启涎着脸笑道:“陛下英明无比,日理万机,这么一点事,怎么难得倒你老人家?你下一道恩旨,立我为卢国公世子就完了。” 皇帝哈哈大笑,指着叶启对身旁侍立的内侍道:“这孩子脸皮可真厚。” 内侍陪着笑道:“陛下宽厚,叶大人才敢放肆。” 这马屁拍的,真是恰如其份,又符合事实。 皇帝笑骂道:“你跟他相处日子久了,也跟他学得一副厚脸皮了。” 内侍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道:“奴才若是能学到叶大人一丁点儿本事,也不枉此生了。” 这就太过了,内侍满头白发,就是当叶启的爷爷岁数上也当得。叶启笑道:“荣公公开玩笑逗陛下开心呢。陛下再不旨,京城就要大乱了。” 陈氏开了个坏头,一不知道有多少嫡子蠢蠢欲动,有多少嫡长子心惊胆战呢。谁也不敢说能耐能强过叶启去,可不是地位岌岌可危么? 皇帝笑着踹了叶启一脚,道:“危言耸听。” 让人传叶德进宫。 叶德一向害怕见皇帝,听说皇帝传,心里暗暗叫苦,又不敢不来,磨磨蹭蹭赶到奉天殿,已是酉时初了。 “你治家不严啊。”皇帝对垂头站在下首的叶德道:“朕对你很失望。” 叶德一颗心狂跳,哪里答得出话来,只是看着自己脚尖。 叶启站在叶德身后,看着不忍心,解围道:“陛下英明,家母此举,家父并不知情。” 皇帝板着脸道:“没你插话的地方。” 皇帝发怒,叶德更是心惊,急急道:“你别多话。” 叶启心里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皇帝道:“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别闹得家宅不宁。” 叶德应了,昏头昏脑往外走,出了宫门,才想起叶启还在奉天殿,欲待请小内侍进来找,又不知怎么开口,只好在宫门口呆呆站着。 叶启待叶德出来,道:“陛下敲打家父有什么用?” 皇帝默然不语。叶德扶不起,所以他才不肯给他实差,就这么混了二十年,老了老了,连老婆也镇不住。 叶启出宫,夜色中瞧见一个人影很是熟悉。仔细一瞧,可不就是叶德,旁边还有一辆马车。只好下马走过去,道:“父亲在这里做什么?” 叶德吁了一口气,道:“你可出来了,走吧。” 当先上车。叶启只好把缰绳丢给顺发,跟了上去。 车子驶离御街,叶德小声道:“你母亲对你并没有偏见,不过是想为十郎谋个出身。” “若要为十郎谋个出身,儿子自问还能做到。”叶启淡淡道。 最烦事情做下了,还要找出冠冕堂皇的借口。既然闹到御前,再这样遮掩有用吗? “你大舅母也不同意你母亲这么做。”叶德想了想又道:“可是你母亲好象不肯听你大舅母的劝,唉,父母爱子之心,古今皆然。” 这叫爱子之心?爱的是小儿子吧? 叶启挑起窗帘,眼望窗外不断后退的树木屋宇,看都没看叶德一眼。 叶德讪讪的,道:“为父夹在中间也很难做。” 叶启不理。车子到了垂花门,下了马车,径直回了启闲轩,留下叶德一个人呆了半晌,才往上房去。 小闲在启闲轩门口迎叶启,道:“已传膳了,可肚饿?” 叶启拉了她的手一起进去。 小闲刻意温柔,亲自给他递洗脸的帕子。 他稀罕地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又道:“你快坐着,这些事不用你做。” “我从东宫回来,在甬道上遇见王姨娘了。”小闲突然道。(未完待续……) ps:看资料说唐代是没有尊称“您”的,所以统称“你”,现在觉得好不方便啊。 第224章 流言 叶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闲看他一眼,道:“好象又做了什么新菜式请娘亲尝了。” 这次叶启开口了,道:“娘亲尝了没有?” “不知道呢。我想,要不要提醒娘亲,她送的吃食最好不要吃啊?”小闲说着,那语气就有些憋屈。 都这样了,还巴巴上赶着去提醒她,弄得里外不是人,可真不是小闲的风格。可是她总觉得王氏的举止异常,或者说,直觉上觉得很异常。说到底,陈氏还是叶启的母亲,她的婆婆,不提醒心里上过不去,提醒了想起她做的这事,又觉得别扭。 叶启示意小丫鬟把铜盆端下去,道:“上次已经说过了,想必娘亲心里有了防备。” 两人传了膳,坐下正要吃,叶邵来了。一脸的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好在我没用膳就过来了。三嫂可是做得一手好菜的。” 做得一手好菜也不是你有资格尝的。叶启心里有些不高兴,脸上便淡淡的,道:“坐吧,不过添双筷子。” 话虽是这样说,到底重新摆了食案,加了几个菜。 小闲要避开,被叶启拉住了,道:“四弟不是外人。” 食不语。静静用完膳,撤了食案,煎了茶,叶邵先开口道:“今早和曲老五几人斗蛐蛐,他们都问,怎么娘亲要请立十郎。” 说到这里,他好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是个庶子,原没指望,三哥是响当当的人物,应该由三哥支应门庭才是。我被他们问住了,费了口舌解释,他们却还是不信。” 小闲看他那样子,好象人家说的话不堪入口,污了他的耳朵似的。他为什么不去问陈氏,转弯抹角地问他们,是什么意思? 叶启依然淡淡的。修长白哲的手研着茶。道:“流言止于智者,四弟不必太在意。” 叶邵只是笑,待茶煎好,茶香满室。他端着茶。低低问了一句:“三哥真的不恼么?” 叶启“嗯”了一声。再没第二个字。 “我为三哥感到气愤。十郎还什么都不懂呢。”叶邵狗腿地道。 一碗茶吃完,叶启起身,道:“我还有些事须处理。不送。” 逐客逐得好直接,小闲差点笑出声来,憋成内伤才忍住了。 叶邵愕然,道:“三哥……” 叶启已走了出去,剪秋向小闲行了一礼,紧跟着去了。 小闲笑笑道:“虽是叔嫂,到底男女大防还得守。四叔这就请吧。” 一个叶标就够让人烦的了,真不知道他这时跳出来想干什么,小闲也就不客气了。 叶邵好象没想到小闲胆敢跟他这么说话,“啊”了一声才道:“如此,告辞。” 接下来陆陆续续的有亲戚内宅的妇人过来,说是拜访,东拉西扯的,最后话题总会转到请立世子这件事上。肖氏三妯娌也来过两次,好象为站队苦恼,含含糊糊的,坐了一会儿就走。小闲也不以为意,要站在他们这一边还是陈氏那边,随她们的便,她们又不是说了能拍板的那个人,纠结什么呢。 陈氏却真真正正感受到压力。娘家魏国公府先是张氏出面,和她详谈了一次,大意是立幼不立长的害处,从三皇五帝开始说起,直说到本朝。举例三皇子就是占了长,所以才被册封为太子,国家国家,国与家都是一样的,等等。 接着,姻亲们也闻风而动,大多好奇她为什么放着出色的长子不立,偏要立平平无奇尚且年幼的幼子,是不是长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所以被夺了继承人的资格。 这时候,她再想说,其实是为小儿子着想,人家却是断然不信的。 一个家族,再没有比传承更重要的事了。放着优秀的长子不立,偏要立幼子,偏生幼子还没什么显迹,要真没什么事,说出去谁信啊。 这些天,叶标又出奇地孝顺,天天侍候左右。看着他那张稚嫩的脸,陈氏不由在心里感慨,当母亲真是不容易。 这天小闲得报柳慎来了,不由吃了一惊,忙迎出来,道:“父亲怎么来了?” 柳洵回乡参加院试,家里只有柳慎一人,想到这些天没有回家陪伴父亲,小闲心里有愧,请他到花厅用茶,道:“您老人家一切安好?” 柳慎脸色凝重,坐下后低沉着嗓子道:“我听外间到处都在说,三郎不孝,辜负了陛下的圣恩,现在连亲生的母亲都闹着不立他为世子。可有这事?” 父亲到底知道了。他所处的位置低了些,直到此时才收到风,想必这个消息让他坐立不安,所以才急急赶来。 小闲叹了口气,道:“不是的,不过是外人胡乱猜测罢了。” 也不知这话是谁放出来的,或者是那些妒忌叶启的人借机踩他?小闲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 柳慎沉默良久,道:“我就说这门亲事不合适。高门大户的,哪有那么容易进?” 现在到底给三郎招来祸灾了,因为娶了个让母亲不中意的媳妇,让母亲嫌弃,说出去,还是女儿妇德有亏。柳慎后悔地道:“当初我就该极力反对才是。” 还说当初呢,当初你被叶启收买的,一听说他来就眉开眼笑。小闲腹诽着,安慰道:“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父亲切勿自责。三郎倒不太担心这件事,婆婆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再说,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柳慎叹气道:“请立哪个儿子,是卢国公自己的事,陛下哪会干涉。” 那语气,好象小闲说的是孩子话。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小闲道:“父亲总该相信三郎会有办法的,事在人为嘛。” 若是真的立了叶标,叶启不孝的名声岂不是坐定了?柳慎想着叶启应该不会放任不管,可也没听说他做了什么去阻止,不由发急道:“他倒是把事态压下去呀。” 话没说完,袖袖进来禀道:“少夫人,十郎君病了,夫人已着人去请薄太医。” 柳慎忙告辞,道:“你快去瞧瞧吧,省得去迟了落人口实。”站起来走了两步,又道:“我既来了,是不是应该去瞧瞧他?” 一遇到女儿的事,他便方寸大乱,不复以往的铁骨铮铮了。 小闲道:“不用不用,你有事,忙你的去吧。”(未完待续……) 第225章 病倒 叶标是在陈氏跟前说话的时候突然觉得不舒服,回到锦绣轩便发高烧的。 陈氏坐在他匡床前,眼泪跟不要钱似地往下淌,对前来探望的小闲道:“这孩子,怎么说病就病了呢,一下子病势汹汹,若是落个病根可怎么好?” 小闲只好安慰两句,又让人取了冰来,化成水,用帕子浸了,给叶标敷在额头,又让人用从井里汲的水,拿帕子沾湿了,给叶标擦身。 暖冬看小闲井井有条指挥丫鬟们,不由心里感慨,果然成了少夫人,举止也不一样。再想想自己现在尴尬的身份,不由黯然神伤。 小闲一∫◆wan∫◆shu∫◆ba,△ans●√m抬头,瞧见站在窗棂边发呆的暖冬,向她招手道:“快来搭把手呀。” 暖冬五味杂陈地过来,接过一个丫鬟手里的帕子,道:“我来吧。” 那丫鬟向她射来箭一样的目光,她一怔,定晴看去,却是小菊。小菊最近总是往叶标跟前凑,她知道她有些想法,没想到在陈氏和小闲面前表现得如此明显。 小闲早就瞧见小菊在丫鬟们里头忙碌。几年过去,她成为二等丫鬟,进得了叶标的房间并不让人奇怪,所以并没有多想。 陈氏镇在那儿,叶标病情来得急,小菊再没眼色,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跑来与小闲套交情,只用眼神打了个招呼。 两人这一番交锋,被小闲尽收眼底,心里有几分了然。却装作没瞧见,转而吩咐小丫鬟道:“着外院的人去瞧瞧,薄太医可来了没有?” 其实薄太医专注妇科,发烧风寒上头并不擅长,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大病,他自然也是懂的。陈氏一向由薄太医诊脉,习惯性的,自然而然请了他。 “娘亲,我们到外间坐一坐吧,让丫鬟们忙碌去。”小闲去扶陈氏。 她镇在这儿。暖冬就是给叶标擦身也顾忌三分。总是担心被瞧出两人之间有别的关系,又担心陈氏嫌弃她不够尽心,不免缚手缚脚。 小闲瞧出她的不自在。 陈氏坐着不动,道:“我在这儿候他醒来。” 小闲只好在旁边相陪。看着暖冬拉起叶标的衣服。为他擦拭后背。她虽是嫂嫂。到底男女有别,借口去厨房准备给叶标醒过来吃的汤水,走开了。 陈氏全神贯注。一眨不眨地望着叶标,想起他这几天的殷勤,眼泪又不停往下淌。 叶馨三姐妹过来瞧了瞧,屋里人实在多了些,呼吸都不顺畅,略站了站,便走了。在廊下遇到小闲,说了几句话,叶欢落后几步,道:“嫂嫂,我明天去你那儿玩。” 小闲应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薄太医到了,诊了脉,开了药,赞道:“谁出的主意?这么处置极好,先吃两剂药,若是还发烧,下官再过来诊脉,若是不发烧,调养两天也就好了。” 暖冬在人堆里寻找小闲,没找到,回道:“是我家少夫人。” 薄太医笑对陈氏道:“贵府少夫人年纪虽然小,到底出身书香门第,有些见识。” 陈氏只是问:“十郎什么时候能醒来?” 对薄太医夸奖小闲的话充耳不闻。 “先前处置得好,最迟天黑前就能退烧,能醒了。”薄太医道。 陈氏道了谢,吩咐明月:“送薄太医。” 小闲备下诊金,明月送了薄太医出去,一路上薄太医不停打听小闲可曾习过医术,为何会处置如此得当。 到了下午,叶标开始说糊话。 陈氏把他抱在怀里,他断断续续说着:“三哥太能干了……你们等着……有一天我也会强起来的……我要当世子……”之类的话。 陈氏的眼泪再次飙下来,都这个时候了,还这样顾念三郎太能干给他的压力,可见平时有多么的委屈。 她不停地哄着叶标,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了脑子里。 小闲接过暖冬端来的煎好的药汁,道:“可要撬开嘴,把药灌下去?” 陈氏的心一下子抽紧了,朝小闲吼道:“你怎么这样狠心?” 平素不都这样灌药的吗?小闲睁着大大的眼睛,道:“那要怎么喂他?” 喂药又不是她的活计,她这是好心好不?小闲干脆把药碗交给暖冬,出了卧室,在外间坐下,静等叶标醒来。 袖袖着人取了大迎枕,道:“少夫人也忙一天了,快靠靠。” 可不是,自从得知叶标病了,她就没歇一下,午膳只草草吃了几口。陈氏端起碗又放下,说一口也吃不下,难不成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好放怀大嚼? “取些点心来吧。”想到吃,小闲的肚子开始咕咕叫着抗议了。 喂了药,陈氏把叶标放下躺好,给他掖了掖被角,对前来请她进点心的小闲道:“我哪里吃得下,我的十郎,从小没受过这样的罪。” 小闲劝道:“薄太医说了,天黑前十郎就会醒来,你要不用些点心,就这么干饿着,十郎醒来后得有多心疼啊。” “我的十郎自然是心疼我的。”陈氏站了起来,扶着小闲的手往外室走,又对候在一旁的暖冬道:“好生照看,若有一丝闪失,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暖冬应了,望向叶标的目光更是晦涩难明。 这些日子,叶标总是需索无度,却从不肯禀明陈氏为她过了明路。她又担心事情败露,落个勾引主子的罪名,到时候就算是死,也落得坏名声;又担心万一肚子大了,遮掩不住。这事,又不敢对别人说。偏生小菊一向想向上爬山,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对她便没有好脸色起来。 照说,她要打发一个二等丫鬟本不是难事。可是有一天,她去沐浴,回来却发现小菊打扮得妖妖娆娆的坐在叶标腿上,若不是她及时赶到,怕是两人就会做出那丑事了。 小菊为此,把她恨到骨子里去。 这件事,该如何是何呢? 暖冬望向外室的方向,紧紧咬了下唇。 外室此时却传来陈氏的怒斥声:“你胞弟病了,你到此时才来,有什么事比你嫡亲的弟弟还重要?” 叶启回府,听说叶标病了,陈氏和小闲在锦绣轩,于是过来。 没想到陈氏当即翻了脸,要不是叶启避得快,一碟子点心就砸在他身上了。(未完待续……) ps:推荐朋友的文文啊: 风解我,,?简介:重活一世,远离渣男。 窗体顶端 爱吃松子,,简介:?这就是一个异能世家原本不具备异能的特警女子被重生之后重掌异能,改变自己改变家族命运的故事。 凌澈,,简介:想姑奶奶和你一起造反?做梦去吧。 叶草心,,简介:重生女pk重生男,携手共创美好未来! 林月初又一游戏文力作- 第226章 朝夕(粉红十票加更一) 掌灯时分,叶标果然醒来,睁开眼见到陈氏便放声大哭,道:“儿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陈氏心如刀绞,流着泪只是叫:“我的儿……” 小闲和叶启看他们抱头痛哭,不由对视了一眼。 叶启把暖冬唤到厢房,居中坐了,道:“十郎为何突然病了,病势又如此汹汹?可曾用过什么,做过什么?” 暖冬本待不说,可是叶启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的眼睛扫过来,她心里打了个突,不敢隐瞒,道:“早上十郎君起床后,吩咐备下炭火,在房里烤了约摸半个时辰,又吩咐备下冷水,沐浴后☆wan☆书☆ロ巴,︾ansh∷uba.去了上房。不久便病了,发着高烧。” 这么热的天气烤火,又在烤得大汗淋漓的时候跳入冷水中,冷热交替,不着了风寒,病势汹汹才怪。 叶启打发走暖冬,回到叶标的卧房,对不停劝解陈氏保重身体的小闲道:“我头有些晕,我们回去吧。” 小闲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对陈氏道:“媳妇先扶三郎回去了。” 说到底,还是丈夫重要,对十郎不过面子情。陈氏心里有气,脸上就不好看,道:“十郎可怜,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这么一病,谁近谁远的,可就看出来了。” 这叫什么话,难道小叔子反而比老公重要?小闲再能忍,也不想咽下这口气,正要开口,叶启已抢先道:“既然娘亲觉得十郎可怜,不如给十郎说一门亲。择日迎娶也就是了。” 陈氏脸上还挂着泪珠,气得说不出话来,。 叶启已道:“儿子告退。”牵了小闲的手径直走了。 回到启闲轩,小闲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怎么觉得叶启很不开心呢?偏偏他面上还若无其事的样子。 叶启把屋里的丫鬟都打发了,拽了小闲进怀里,紧紧抱住她,把头埋在她发间。 小闲回抱着他,轻声道:“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别憋在心里。” 叶启只是紧紧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良久。才松开她,道:“我饿了。” 小闲忙吩咐传膳,看着他像往常一样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突然很是心疼。不由蹭过去。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叶启微微一笑。放下筷子把她拥进怀里,柔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发生什么事?”小闲仰了脸问。 叶启嘲弄地笑。道:“十郎为了逼迫娘亲催父亲上奏章子,使了苦肉计。” 这是图穷匕见啊。小闲的心抽紧了,脸色凝重,道:“我们怎么办?” 瞧陈氏哭得那么凄惨,指不定他能得逞呢。 叶启摸了摸她的头,道:“没事,只要父亲不上奏章就行。” 陈氏是诰命妇,却不能上奏章,更不能越过叶德上奏章请立世子。 小闲想通这一点,心安不少,道:“你不要太伤心了,十郎他,只是一时糊涂。” 叶启凝视着她,微笑道:“我知道。” 两人用过饭,叶启去了外书房。 叶德下午被陈氏从莳花馆找来,到叶标房里望了一眼,然后便去小妾房里鬼混,直到被叶启请到外书房,脸上还有半个唇印,喷着酒气道:“三郎回来了?” “如今外头都在说儿子不孝,以致父亲不想立儿子为世子。”叶启只当没瞧见他右脸上那半个唇印,行了礼后坐下,语气跟平时并没有两样。 叶德断然否认,道:“没有的事,三郎最是孝顺不过,为父怎么会不想立三郎?” 叶启唇角勾了勾,算是回了一个笑容,道:“可惜父亲在书房里说的话,外间的人并不知道。” 嗯?叶德并不傻,马上听出叶启的弦外之音,反问道:“三郎的意思?” 叶启直接道:“若父亲有意立儿子,何惧娘亲?” 只管上奏章就是,母亲就算不同意,就算在府里闹腾一阵,又能如何?何必非得说服她,非得她允许才能把奏章递上去? 叶德揪胡子,道:“你娘亲一向厉害得紧。家有悍妻,为父是心惊胆战啊。” 叶启朝他伸出手,道:“既是如此,把奏章拿来,待儿子替父亲递上去也就是了。” 这也是办法啊。叶德顿觉此计大妙,喜道:“如此一来,你娘亲就算有气,也不能对为父发了。” 说到底,还是怕母亲。叶启颌首,道:“是,让娘亲来找儿子就是。” 叶德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写好了的奏章,刚递过来,却又把手缩回去,道:“还是为父亲自递上去吧。为父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事,难道请立个世子,还得假手他人吗?” 话虽然没错,叶启还是道:“父亲可想好了?若是娘亲发火,父亲如何自处?” 叶德低头想了半晌,道:“为父明儿递了折奏章,就去田庄上住几天,一来避过风头,二来消消暑。” 这也是个办法。叶启笑道:“儿子这就吩咐下去,着人准备去田庄的一应物事。” 就在这时,青松在门口禀道:“国公爷,夫人有请。” 叶德只觉得双腿发软,道:“你就说我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明儿一早,他就走了,过个十天半月再回来。 来请的是明月,在门外道:“回国公爷,夫人说,十郎君病了,想念国公爷,还请国公爷过去与十郎君说说话。” 这个么……叶德小心翼翼道:“夫人心情如何?” 可不要一见面又给他脸色看。 明月忍了又忍,唇边带笑道:“先前十分伤心,这会儿已用过半碗稀粥。” “那我……就去去?”叶德心里没把握,和叶启商量道。 叶启失笑,道:“在十郎面前,想来娘亲不至于为难父亲。何况十郎又在病中,须静养。应该没什么事。” 叶德这才放下心来,重新把奏折放回抽屉,整了整衣冠,道:“那我这就去?” 叶启点头,道:“好。儿子恭送父亲。” 叶德挺了挺胸,颇有些上刑场的意味,慢慢朝锦绣轩挪去。 叶启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朝启闲轩而来。外书房静无一人,掩映在夜色中。 小闲在灯下候着,见叶启回来,忙道:“快去沐浴吧。” 叶启心情大好,涎着脸拉着小闲道:“不如我们一起?” 小闲啐了他一口,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未完待续……) ps:感谢taemiki、13458182716投的粉红票,夜黎丽投的评价票,看到评价十分,珂珂好感动。 这是珂珂第一次粉红票能加更,心里那个鸡冻啊。无奈病了,脑袋一阵阵眩晕想呕吐,挣扎着写了一小章,躺会儿再写去。 第227章 倏变 叶德一摇三摆,比平时多两柱香的时间才走到锦绣轩。 出乎他意料的是,陈氏一改往日的冷淡,不仅笑靥如花迎上来,还吩咐厨房做几个好菜,取珍藏的葡萄美酒来。 叶德真是受宠若惊,不由手足无措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陈氏把叶德按在主位上坐了,自己在下首相陪,道:“国公爷是一家之主,平日对妾身多有纵容,妾身萌感在心。妾身敬国公爷一杯。” 叶德心道,你知道就好。一仰脖,把一盏酒吃了。 陈氏亲自给他布菜,道:“这是炖得稀烂的水晶肘子,又糯又甜,国公爷尝尝。” 这么热的天,吃这样腻的东西,实在没什么胃口。不过既然是陈氏夹的,叶德不好推辞,也就大大咬了一口,肥腻的肉差点粘在喉咙咽不下。 好不容易咽下去,陈氏又夹了一块大大的红烧肉,道:“听三郎说,吃葡萄酒最好就红烧肉。国公爷既吃了葡萄美酒,还请再吃一块红烧肉,才够味儿。” 这肉烧得油光锃亮,看着就让人觉得腻得不行。可是在陈氏笑语殷殷之下,叶德心旌摇曳,半边身子都酥了。就是当年洞房花烛夜,她也没这么温柔过呀。 半瓶葡萄酒下肚,加上之前已喝了不少,叶德便有了些醉意,道:“十郎没什么事,我这就回去歇着了。” 他只觉上下眼皮打架,实在撑不住了。 陈氏拉着他的袖子,温声软语道:“有一件事还请国公爷拿个主意。” 哦,对,对。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那个啥跟啥,陈氏更是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如此热情温柔。叶德这一吓,酒差点就醒了,目瞪口呆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氏笑得和气,道:“妾身想着。不如快点上奏章请立世子。把世子的人选给定下来,也省得外间传言纷纷,于我们卢国公府不利。” 原来是为这事啊。叶德一颗心放回肚子里。道:“我明天进宫求见陛下,把奏章递上去。” 陈氏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本奏章,道:“妾这里重新写了一份,辞藻更为华丽。说出去也更为好听。国公爷不妨用妾身这一份。” 叶德素知她识文断字,文章上头并不输于自己。也没细想,接过来塞进袖子里。 陈氏笑眯眯的只是添酒,直喝得叶德酩酊大醉,着明月扶他去上房歇了。 小闲想着叶启被叶标在背后捅了一刀。为了安慰他那颗受伤的心,不免顺着他些儿,夜里也就荒唐了些。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阳光洒进屋里。落在窗棂边。 床边却空空如也,叶启已梳洗了去东宫。 袖袖听到响声,赶着进来侍候,道:“三郎君吩咐别打扰少夫人。” 小闲想起恩爱时他在耳边呢喃的那些话,脸一热,道:“国公爷可在府里?” “没有,国公爷一早进宫去了。三郎君吩咐人备了去田庄要用的一应物事,还派了人在前院候着。说是等国公爷从宫里出来,便赶去接了国公爷去田庄。”袖袖帮小闲换上外衫,一边纳闷地道。 就国公爷这性子,去田庄怎么呆得住。 小闲嗯了一声,道:“可有派哪个姨娘过去侍候?” “这个倒没有。”袖袖回道,要不怎么说奇怪呢。 小闲却明白,定是叶启为了避开陈氏,才没有让叶德的妾侍收拾细软一起去,到时候若是叶德忍耐不住,再买几个妾给他也就完了,要紧的是不引起陈氏的疑心。 小闲又问:“夫人在做什么?” 陈氏是当家主母,一举一动大多数人瞩目,倒不难注意到。 袖袖道:“夫人一早去报国寺进香了,说是为十郎君祈福。” 叶标病还没好利索,陈氏一早就出了门?小闲一怔,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有什么不妥一时却想不起来。 梳洗后用完早膳,派了剪秋去问叶标的病情,小闲一个人坐在起居室里发呆。 眼看天色近午,江妈妈来请示中午要吃些什么。小闲最近喜吃些清淡的,又要就着当天采买到的菜蔬现做,所以菜单没有提前一天定。 小闲和江妈妈说着话,外面一片声地道:“见过乐夫人。” 小闲一怔,道:“义母来了?” 乐氏没有下贴子,没有通报,就这样闯了进来。 小闲见她脸色煞白,眼眶发红,吓了一跳,忙站起来道:“义母来了?快快请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估计是出大事了,要不然她不会如此失态。小闲让江妈妈退下,又让袖袖备了茶点鲜果茶具上来。 “够了!天塌了,你还在这里瞎忙活什么呢!”乐氏一声吼,把屋里屋外的人都震住了。 小闲茫然道:“义母……” 郑国公府出什么事了?她真的没收到一点风声啊。 “你们都下去。” 在乐氏威严的神态下,丫鬟们不敢多话,一个个低头垂目退得远远的。 小闲上去扶了她,道:“义母有话慢慢说,我们先坐下,坐下说啊。” 乐氏长叹一声,由小闲扶着,在矮榻上坐了,道:“傻丫头,你可知道,今天卢国公进宫了?” 原来为这事,差点被你吓死了。小闲松了口气,道:“我知道啊。他昨儿跟三郎说,今早会进宫递奏章请立三郎为世子。” 乐氏一字一顿道:“他请立的,是十郎。” “啊?!”小闲傻了,下意识道:“不会吧?” “什么不会!宫里宫外都传遍了。陛下接了折子,二话不说就留中了,已召三郎进宫啦。” 这么说,是真的了?小闲脑子乱成一锅粥,期期艾艾道:“可是我公公,昨晚跟三郎说好的,今儿进宫请立三郎。因怕婆婆生气,还准备去田庄避避风头。” 连去田庄的人和一应物事都备下了。 乐氏叹了一口气,眼泪就下来了,道:“白纸黑字,簪花小楷上写的是请立十郎叶标,哪里有三郎什么事。” 连用的簪花小楷的字体都清清楚楚,想必无疑了。 小闲定了定神,道:“这事有古怪。”走到门口叫过候在院中树下的剪秋:“你去前院唤安哥儿去宫门口侯着,看三郎君可有消息递出来。” 好在皇宫里守卫的禁军大多与叶启相熟。想起此时叶启面对的难堪质疑,小闲心中一酸。(未完待续) ps:今天的更新。顺带推荐朋友的文文哈: 励志女音乐家被土大款扑倒的故事,,作者妞妞蜜 萧七七,简介:未嫁拼爹,嫁后拼夫,重生觅良缘 月若兮辰,简介:重生侯门,一雪前耻,踹开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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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里,一时寂静。叶启默默站着,皇帝低头批了几份奏章。突然抬头向叶启一瞪眼,道:“傻了吗?还不过来陪朕说说话。” 屋角侍候的内侍心下一凛,都说叶三郎圣眷隆重。果然半点不假。不仅为他找借口驳回卢国公的请立折子,还威协叶德。再敢请立幼子便让他当老百姓去,又心疼叶启骤逢此事,心情不好,说话开解他。 这样的圣眷,就是太子也没有呢。 叶启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在皇帝龙案三步外停下。 皇帝指指自己肩膀,道:“别闲着,帮朕按一按。” “陛下案牍劳累,不如学一套八段锦,也好强身健体。”叶启边给他按摩边道。 话题由此展开,一老一小说起怎么保健来。 小闲却在启闲轩等得心焦。 留乐氏用了午膳,菜肴摆了满满一食案,可两人都没胃口,不过就着清淡的动了几筷,也就搁下了。 太子妃打发人来问到底怎么回事,魏国公府、文信侯府、安国公府、梁国公府等有来往的勋贵都打发人来问怎么回事。 陈氏倒好,进香躲清静去了,倒是小闲这个受害人,不得不出来见这些勋贵派来的嬷嬷,再三道:“待公公回来,问明情况,再派人过去分说明白。” 也就是说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除了文信侯府,别的勋贵的嬷嬷们神色便有些轻慢。 乐氏眼见陈氏造的孽,倒让小闲面对别人的质疑,胸口堵着一口气,无处发泄,不管不顾地登车去了魏国公府,找赵老夫人狠狠告了一状。 小闲着人送秦国公府的嬷嬷出府,回来才知乐氏不告而别,于是数落书宁道:“怎么不禀报我?” 书宁苦笑道:“亲家太太怒气冲冲的,谁敢拦她啊。” 她们背地里总亲昵地称呼乐氏“亲家太太”,她是小闲义母,也是卢国公府的姻亲。 小闲摇了摇头,觉得累得很了,坐下想歇一会儿,叶欢来了。进门便拉着小闲的手道:“我替娘亲和十哥给嫂嫂陪不是,他们胡闹,嫂嫂不要放在心上。” 小姑娘一副讨好的样子,叫人怜爱。小闲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脸,道:“与你有什么相干?用得着你来陪不是。” 叶欢认真地道:“他们是我的娘亲和哥哥呀。他们做得不对,我便替他们赔个不是也没什么。” 小闲反握了叶欢的手,道:“别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你现在还小,只管快快乐乐地过日子也就是了。” 叶欢陪着小闲说了好一会儿话,见小闲没有她想像中那样难过,也没有哭哭泣泣的,遂放心地道:“嫂嫂比我想像的还坚强呢。” 小闲苦笑,难道她得改名猪坚强? 叶欢走后,小闲又差人去问,叶启可有消息传出来。回禀依然是没有。 小闲遣人去把安哥儿叫来,想着若是顺发在跟前,断不至如此不得力。 就在这时,叶馨来了。 小闲想着,大概叶馨也跟叶欢一样,是来安慰她的,心里还存了好感,想顺带问问她可有合心意的人,要不要替她做个媒什么的。没想这货一进门便道:“听说了吗?连父亲都不想请立三哥了。都是你,要不是你,三哥何至于到如此天怨人怒的地步。” 你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小闲一听就来气,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别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说着喊剪秋:“我们也去哪家寺庙进香去。” 叶馨当场就气哭了。 小闲只当没瞧见,转身去了书房。 剪秋苦笑道:“四娘子何苦来哉。” 叶馨道:“就是她嘛,要不是她,娘亲怎么会与三哥生了罅隙?” 剪秋劝道:“四娘子一个姑娘家,不如在家学学针线,学学如何管家,出了阁也好为卢国公府挣些脸面回来。” 不就是说她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吗?这话叶馨听得懂。(未完待续) ps:粉红加更第二更,求票票~ 推荐朋友们的文文哦: 作者:心晴花开??简介:杀手重生,报仇,谈情说爱两不误,获得暖暖幸福人生的故事! 末节花开:花粉女与傻夫君努力奋斗获幸福 娇女悍嫡?作者誓言无忧?一句话简介:宅斗,武力不是万能的,没有武力却是万万不能的! 容自若,,简介:催/眠圣手沈大妇,反被催眠困情商。 第229章 利害 叶启回来时已未时末。 小闲见他神色温和,眉眼带笑,不由狐疑地上前摸他的额头,着手处并不烫,便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叶启噗嗤一声笑,道:“你是不是想看我凄凄惨惨的样子?”遣了屋里的丫鬟,把皇帝的话照原样儿复述一遍,然后道:“难道你没听说父亲回府了?” 叶德午膳前就回来了,只是小闲懒得去理他,连遣人去问一声也没有。至于前院那些候着去田庄的人,早就解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小闲不好说不想理叶德,只道:“各府都遣人来问,我哪有时间去理会父亲什么时候回府?”又问他“可用膳了没有?为什么不遣人先回来说一声?” 叶启在宫中陪着皇帝用的午膳。 两人说着话,顺发在垂花门外候着,差了小丫鬟进来禀道:“太子爷来了,在外院花厅用茶。” 以前叶启没有成亲,太子一来,便径直来了启闲轩。现在大家都成了亲,启闲轩里住着小闲,他不便到后院,于是去了花厅。 叶启道:“我去去就来,你快遣人去郑国公府和岳父那儿说一声,省得老人家们担心。” 小闲应了,待叶启去前院,遣了剪秋去郑国公府,袖袖去柳府。 柳慎还在上衙,没在府中,直到福哥儿报信才回来,道:“我已经听说了,原想着下衙时去卢国公府瞧瞧,既是没事,明天再去也就是了。” 袖袖应了。 乐氏却还没消气。拉着剪秋好一通抱怨,最后道:“真没见过有这样的母亲。” 剪秋自然只有听的份,直到她说完,才回来回话。 掌灯时分太子才回去,晚上两人在被窝里说悄悄话。叶启道:“太子的意思,给十郎谋个差事,支出府去。” 小闲枕在叶启臂弯里。和他两手相握。道:“总得给他娶一门亲再打发出去开府另过,偏他上头又有四郎。” “这个容易。”叶启道:“四郎的亲事并不难说。倒是十郎,一向得娘亲偏爱。怕是得娘亲看中才行。” 就陈氏那势利眼,要说一门亲事才是真的难。 两人说了半天,相拥而眠。 外书房里,叶德却烦躁不安。陈氏居然没回来。只遣人来说顺道去了魏国公府,要回娘家住两天。难道他打上大舅兄家去不成?就算他有那心。也没那胆啊。 就在他在屋里绕着几案转圈圈时,王氏带了小丫鬟,提了食案过来了,在门外讨好地道:“妾做了夜宵。不知国公爷可要用些?” 对这位人老珠黄的小妾,他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若不是她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他早就把她忘到瓜洼国了。 府里谁主事,谁说了算。王氏在府中日久,自是门儿清。以前只上紧巴结陈氏,对叶德不过是面子情,最近却一个劲往叶德跟前凑,连青松都觉得纳闷儿。 叶德却没有想那么多,被她这么一说,才觉得肚子饿了,于是让她进来。 王氏做了清淡小粥,就着四个温热刚好的青菜,有青翠碧绿的黄瓜,雪白的白菜,香气扑鼻的葵菜,以及闻到就开胃的醋芹。 “国公爷好久没尝妾身的手艺了,妾身日日想着,能再为国公爷做一次饮食,就是死了也甘心。”王氏絮絮叨叨地说着。 叶德连吃了两碗小粥,四个菜吃了大半,放下碗筷,舒服地摸了摸肚子,问青松道:“三郎可回来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回来?青松嘴角直抽抽,道:“小的这就着人去瞧瞧。若是三郎君回来,可要着人去请过来么?” 叶德想了想,叹气,道:“算了。” 这是着人去打听还是不着人去打听啊?青松无奈。 叶标在床上等了一整天,硬是没有等到册封为世子的圣旨,眼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了,灯烛一盏盏点亮,心中的希望也一点点破灭。问起陈氏,暖冬不停着人去打听,负责留守上房的明芳只是道:“夫人今儿不回来了。” 娘亲不回来了,他怎么办?难道父亲没有上奏章吗? 他不敢去问叶德,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才睏极而睡。 陈氏去报国寺进香,用过午膳,歇了午觉,看看天色尚早,回府怕撞上叶德发怒。她倒不怕他,只是这事做得心中有愧,不如避了开去,省得与他口角。 从报国寺出来,她去了魏国公府,想着在赵老夫人那里过一夜,待得叶德火气消了再回去。就算没有看到叶标接圣旨,只要他能如愿以偿,她这当娘的也了了心愿。 没想到一到赵老夫人跟前,先受了赵老夫人好一通训:“你真是糊涂!不要说十郎不能支应起门庭,就是十郎比三郎能干,也不能改立十郎。你这样让卢国公府如何在勋贵圈中立足?以后谁又会与卢国公府来往亲密?” 立嫡立长是祖训,也是各家既得利益者约定俗成的做法。陈氏这样做,无异于破了例。一个坏了规矩的人,是无法在圈子里立足的。 再说,叶启也不是易相与的人。陈氏如此做,他自然不敢对陈氏如何,可是叶标呢?陈氏能护得了他一世吗?怕只怕,请立不成,仇却结下了。 陈氏听母亲分析完利害关系,不由呆了。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叶启不会下得去手吧? 张氏在婆婆跟前尽孝,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插话道:“乐夫人刚走,为的就是这事。娘亲在她跟前好生下不来台。” “啊!!!”陈氏懵了。 赵老夫人斥道:“生了你这样的不孝女,害得为母半截子入土的人在一个小辈面前受辱,真是不如不生。” 陈氏羞愧不已,虽在魏国公府歇下,到底睡不安稳,一会儿想着要和乐氏好好理论,一会儿想着叶启会不会着手对付叶标,各种念头层出不穷。 天明,顶着两个黑眼圈,辞别赵老夫人和张氏,坐了车回府。 叶德一早进宫,在宫门外遇到严春芳,严春芳打趣道:“国公爷可看好了,确定没有拿错奏章么?” 一句话把候着上朝的众多官员们逗笑了。 叶德又羞又急又气,拉着严春芳的袖子低声道:“阁老并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何苦打趣我。” 严春芳笑而不语。 众多官员望向叶德的目光,就像看一头呆鹅。(未完待续) ps:这是今天最后一章更新。 轻伤不下火线,俺今天带病码了四章八千字,打滚卖萌求表扬,求票票,求订阅~ 第230章 仇人 今儿叶启没有去东宫,一早起来,便和小闲调笑。 小闲到底沉不住气,着人去打听,说是国公爷五更天便进宫了。 辰时末,小丫鬟一阵乱跑,道:“三郎君,圣旨到,国公爷陪着宣旨的公公来了。” 叶启与小闲对视一眼,整了整衣冠,一起向外走去。 叶德满脸陪笑陪着常在皇帝跟前侍候的内侍石公公在中堂说话,香案已摆好。 一见叶启与小闲进来,石内侍忙丢下叶德,迎了上来,含笑道:“圣旨到∫wan∫shu∫ba,≈ansh↑uba.,三郎柳氏接旨。” 圣旨由严春芳拟就,皇帝当堂用玺。行文通俗易懂,并不晦涩,不过是把叶启夫妇夸了一通,然后说准叶德所请,立叶启为世子立柳氏为世子夫人。 也就是说,小闲有了诰命夫人的封号。在府里上头有陈氏,丫鬟照常称她为少夫人,可在外面,人家会尊称她为柳夫人。 两人谢了恩,起身接过石内侍手里的圣旨,分宾主坐下说话。 小闲不经意间侧过头,发现陈氏站在中堂门口发呆。 小闲不由望了过去。 叶启意识到小闲的神色微微有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不由一冷,随即恢复原状,却也没站起来迎过去。 叶德与石内侍顺着叶启的目光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氏。 石内侍是认识陈氏的,看看她,再看看叶启和小闲。唇边浮起淡淡的笑。 陈氏一路上还在想,得催叶德把奏章再递上去,得再进一趟宫,太后、皇后、翁贵妃那儿得掰开了揉碎了好好说一说,再提出跟丹凤结亲的事。看在叶标成为皇家乘龙快婿的份上,又有来自后宫的压力,皇帝断然没有再维护叶启的道理。 现如今,只有把这事做成了,叶标有了世子这道护身符,才不致遭了叶启的毒手。可是她的马车一进府。便发现了羽林军。再一问,是护送石内侍来颁旨的。 不顾风度地下马车上台阶,来到中堂,见到的却是叶启夫妇。不是她的宝贝小儿子。 意识到四人都在看她。她望向叶德的目光锐利如刀。都是这杀千刀的杀才。怎么就不能坚持一下,就说本意是请立幼子又怎么了? 气氛陡然萧杀起来。 石内侍是什么人?哪里会意识不到一片欢乐的气氛突然变了,马上借口要回宫复命告辞了。 叶德主动送石内侍出去。两人一前一后从陈氏身边走过。 “见过娘亲。”叶启和小闲对视一眼,双双行礼道。 陈氏脸上神色数变,慢慢跨过门槛,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叶启早就死了几次了。 “圣旨上说的什么?”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一个字一个字钻进小闲耳朵里,小闲下意识往叶启身后缩。 叶启坦然把放在几案上的黄色卷轴递给她,道:“父亲请立世子,陛下准了。” 陈氏颤抖着手接过来,写的什么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双眼只死死瞪在叶启的名字上。那两个,像从锦里钻出来,缠住了她的脖子,让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叶德送了石内侍回来,看到陈氏,想起昨天皇帝的斥责,今早严春芳的嘲笑,火便腾地往上冒,拉下脸道:“你回来干什么?” 不是要回娘家吗?那就在娘家住个够好了。 陈氏手里的圣旨一下子摔到叶德脸上,叶德一时没防备,也没想到她见面就出手,竟然没避开。圣旨打在他的脸上,再掉落在地。他的鼻梁正中一条红印触目惊心。 “你个疯婆子,我跟你拼了。”叶德本就积了一肚子气,再被陈氏当着儿媳妇的面动手打,这面子里子可真是丢得精光,身为一个男人,如何忍得? 陈氏料定叶德没这个胆子,昂了头站着没动。 叶德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 已成为世子,母亲的折腾不过是笑话,叶启还不致于跟母亲一般见识。父母吵架,正要上前劝解,这才要开口,母亲突然动手,接着父亲雄风大作,一下子把母亲掐得快闭过气去。这是神马情况? 小闲早吓得脚酸手软,一颗心突突地跳,想要喊人来分开他们,张了嘴只是发不出声音。 叶启稍一定神,马上去掰父亲的手指,道:“父亲快快松手,有话好好说。” 二十年来被这个女人所欺压的一幕幕在脑中呼啸而过,叶德只想把她掐死,先出了胸中这口恶气再说。 陈氏已经两眼翻白,若是叶德再不松手,就来不及了。 叶启情急之下,握紧了叶德的手腕。叶德感觉到手腕剧痛,不由慢慢松开了掐陈氏脖子的手指。 陈氏只觉呼不到空气,心里只是想:“我要死了。”陡然间呼吸顺畅,不由大力呼了几口气,再一想到叶德凶恶的模样,腿一软,再也站不住了。 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小闲抢上一步扶住。扶着她慢慢在榻上坐了,让她靠在自己肩头,道:“娘亲先歇会儿。”又喊袖袖:“还不打水来服侍夫人洗脸?” 中堂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廊下侍候的下人们都惊呆了,竟没有一人想着抢进来抢救,待到小闲出声,一个个还没回过魂。 叶德喘了几口粗气,指着气息奄奄的陈氏道:“我要休了这个泼妇。” “父亲休要乱说。”叶启拉了他的手臂,道:“儿子新得了一幅画,我们到书房鉴赏去。” 叶德哪有心情赏什么画,却抵不过叶启力大,被拉着脚不点地去了。 一盏茶后,陈氏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闲接过袖袖递来的帕子为她拭脸,见她脖子上一道五指指印宛然的紫瘀,又让袖袖去取雪肌膏,为她敷上。 陈氏哭了一会儿,泪眼朦胧看着小闲道:“他这么狠心……” 那是真的要掐死她啊。她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拼死拼活经营。要不是她,他哪来的钱天天鬼混。现在可好,他吃着她的,用着她的,却要掐死她。 想到伤心处,陈氏哭得那叫一个惨。 小闲轻拍陈氏的后背,低声哄着她,道:“父亲不过是一时失手,娘亲万万不可当真,夫妻间本没有隔夜的仇,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 这话,连小闲自己都不信,叶德那狰狞样子,是一时失手么?(未完待续……) ps:更新又迟了。早上起来眼前就阵阵发黑,几次坐到电脑前又几次坚持不住重新躺下,好不容易才码了这一章。我再躺会儿,接着再码一章。 第231章 守望 陈氏一直哭,就在小闲把能想到的劝慰的话都说了,搜索枯肠实在想不出新的词儿时,她霍地推开小闲,头也不回走了。 避在回廊转角柱后的明月等人忙跟上。 只剩小闲站在中堂发呆。 袖袖走近前,道:“少夫人,奴婢侍候你更衣。” 小闲低头,新上身的衣衫眼泪鼻涕湿了一大片。 说了半天话,实在口渴得厉害,小闲苦笑道:“先倒碗水来我喝。” 连着喝了两碗水,总算觉得好了些,于是带了丫鬟们回启闲轩。 换了衣衫坐下,袖袖凑过来道:“少夫人,我们什么时候搬去吟竹轩?奴婢这就着人去打扫,可要添置什么物事?开了单子好让他们采买去。” 整个启闲轩都倍看起来了,世子名份可算定下来了,跟着世子,走到哪都是高人一等啊。 小闲感慨得不行,叶启再能干,到底还是需要世子这样一个名份,就像再美的美人,还是得霓衫衬托,才能光彩照人。 “搬去吟竹轩的事,待世子回来,与世子商量了再决定吧。”小闲慢慢道:“去打听一下,世子什么时候回来,好准备午膳。” 话音未落,外面一片声道:“给世子请安。” 书宁掀起帘儿,叶启走了进来。 面如白玉,身如青松,步伐稳健,就这样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含笑道:“我脸上长了花么?你就这样看不够?” 谁看不够他了。小闲笑啐了他一口,道:“可安抚了父亲?” 但愿这两位不要再吵起来才好。 叶启道:“劝父亲去外面走一走了,估摸着又去莳花馆。” 妓/院白天也是开门营业的,不过没有夜里那般热闹罢了。叶德是那里的常客。和酒肉朋友会面,也约在那里。 只要把两人分开就好,小闲松了口气,道:“父亲可是受了刺激?” 要不然为什么非要掐死陈氏?想起他刚才的样子,小闲就有些害怕,拉着叶启的衣袖道:“你以后不会这样对我吧?” 叶启笑道:“你说什么呢!” 把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道:“我爱你还爱不够。怎么舍得对你下如此重手?” 小闲想想也是。道:“就信你这一回。” 叶启亲了亲她的脸颊,道:“当初,是祖父非要为父亲求娶娘亲的。两人成亲后。府里的中馈就交由娘亲主持。娘亲能干,卢国公府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在京中的口碑也一天天响亮起来。原先已经有些败落了的。天长日久的,娘亲不免骄横。父亲忍气吞声日久。这口气一直没机会出。” 可见人得有发泄的渠道。小闲后怕地道:“不知娘亲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叶启摇了摇头,道:“娘亲与你不同。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 好吧,她是弱女子。小闲不在这个问题上与叶启争论,转而与他谈论起搬到吟竹轩的事。叶启让取了黄历过来,挑了半个月后的黄道吉日搬过去。 两人用完午膳。小闲打发人去柳府说一声,又换了衣衫打算去一趟郑国公府,人报乐夫人来了。 乐夫人满脸的笑。道:“可见陛下是英明的,先前我还担心呢。” 因皇帝明显的偏袒。叶德成了笑话,大家只说他吃酒吃糊涂了,连奏章上的名字都写错,不如早点把爵位传给叶启。反而没人说叶启的不是。而叶标,更是被当成不存在似的。 叶启不受人诟病,又顺利成了世子,乐氏高兴得什么似的,出门来卢国公府之前就发了贴子,定了后天在园子里唱一天戏,约了贵妇们好好乐一乐。 小闲把着她的手臂往起居室走,道:“我还想着去瞧瞧义母,把这个好消息跟义母说一声呢。” 这件事,可把她折腾得够呛,害得她担了老大的心事。 乐氏笑道:“我一个时辰前得了信,说是圣旨已下了,当即就要过来。没想到安国公夫人先一步到了,和我说了半天话。” 华氏?她不来卢国公府与自己阔契,跑去郑国公府干什么呢?小闲想了想,才明白她又要表亲近,又担心陈氏拿小闲撒气,她若在场于小闲面子上不好看,不仅不能表示两府非同一般的关系,反而会让小闲记恨她。 难怪安国公府一直是勋贵中的一二等人家,瞧华氏这为人处事,真是滴水不漏啊。 小闲心里感慨,脸上便显露出来。 乐氏笑道:“想明白了吧?所以说,不要小看请立世子这件事。三郎再能干,若是没了袭爵的资格,前途也会艰难很多。” 没有爵位,就不是勋贵,不能在贵族圈子里混。就算靠着自己的能力,皇帝的提携,太子的交情,到底只是一个权臣罢了。 小闲想通此节,对乐氏更是感激,握着她的手道:“多谢义母一直为我们周旋。” 为了她,乐氏可是豁出去找赵老夫人理论了一番的。 魏国公手握重兵,等闲人哪里敢去沾惹赵老夫人? 乐氏笑道:“傻孩子。三郎既让你拜我为义母,我们两家便是亲如一家,你嫁入卢国公府,我与陈氏又是姻亲。我自是当你亲生女儿一般看待。以后你我两家相互守望也就是了。” 可不正是如此。小闲连连点头,道:“女儿一定好好孝敬义母义父。” 乐氏摸了摸她的头发,笑了。 两人在起居室里吃茶说话,叶欢来了,欢欢喜喜地道:“我来给三哥嫂嫂贺喜。” 从袖子里取出两块手帕,道;“我自己绣的,嫂嫂别嫌手工粗糙。” 小闲心里暖暖的,接过帕子,珍而重之地让袖袖收好,道:“做绣活伤眼睛,以后还是少做些儿。” 待叶欢走后,乐氏便问:“这孩子多大了?可说亲了没有?” 小闲失笑,叶欢今年才十一岁呢,上面叶馨叶芸都没说人家,哪里轮得到她? 乐氏道:“我瞧着这孩子不错,不如说给十八郎吧?” 周十八郎是乐氏的小儿子,今年十三岁,与叶欢倒是年龄相当。 乐氏越想越觉不错,道:“你婆婆呢?我这就找她说去。” 这么急,连媒人都省了么?小闲笑得不行,道:“你悠着点。” 正要把公婆两人打了起来,陈氏心情不好的话告诉她,绿草慌慌张张跑进来,道:“不好了,夫人与国公爷又打起来啦。”(未完待续) 第232章 休妻 小闲的安慰陈氏一句也没听进去,心里只是怨气怒气冲天,想着自己委委屈屈嫁了这么个窝囊废,辛辛苦苦打理一切,把家无余财的卢国公府打理得好生兴旺,生的儿子又能干又有本事。卢国公府有今天,全是自己的功劳。临了临了,这老货还想掐死自己。 想着刚嫁来时,府里为省几个钱,小衣纨裤全得自己动手做;想着她看到帐本时的心情,每个月就靠公爹爵位领的米粮吃穿,府里一百多人全吃西北风。她心里那个悔啊。 她拿着嫁妆出来,问娘家要最能干的掌柜,一步一步把卢国公府支撑到现在。现在却要掐死她?! 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非要嫁给这个混蛋呢。 明月来报叶启回了启闲轩,叶德换了衣裳上车出门,她就让门子守着,若是叶德回来,快来禀报一声。 叶德本来是要去莳花馆的,半道上不知哪根弦抽了,心想,自己是一家之主,为什么要怕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躲出去呢?于是吩咐回府,他要休了那个女人。 没想到一到上房,那女人像个疯婆子似的,手持一根棍子,不要命地扑上来。 他头上身上落了好几棍。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夺过陈氏手里的棍子,他恶狠狠盯着她道:“老子今天要不休了你,老子就不是卢国公。” 休了她?!陈氏惊得呆了,这话。会出现在这个窝囊废嘴里? 乐氏不便窥人隐私,告辞回府了。小闲带了青柳和袖袖赶到时,陈氏与叶德正对峙,丫鬟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听到一点不该听的,会招来杀身之祸。 “父亲,娘亲,你们这是……”小闲佯装不知,上前扶陈氏:“娘亲快坐下歇歇。” 她已换了衣裳,应该是重新梳了头的。可是现在鬓钗横乱。脖子上的紫痕掩在像鸡窝似的乱发之下,时隐时现。 陈氏目露凶光,蓄势待发,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她一把推开小闲。小闲没防备。被推得趔趄。青柳忙扶住。拦在小闲身前。 小闲转向叶德,劝道:“父亲有话慢慢说,一家人。哪里有说不清楚的事?” 叶德看都不看小闲,一字一顿道:“我要休了这个疯婆子。” 他当着儿媳妇的面说这话!陈氏犹如晴天霹雳,比叶德掐她脖子更让她吃惊,惊恐地瞪着叶德,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就没法子劝了,小闲忙喊人:“袖袖,快着人去请世子爷。” 乐氏过来,叶启行了礼后便去东宫了。他现在东宫上班,那儿又有一群知交好友,没别的事,一般都在那儿。 袖袖二话不说,飞奔去前院找人了。她可听到了,国公爷要休妻,这也太吓人了。 小闲再次上前扶陈氏,道:“待三郎回来,让三郎和父亲好好谈谈。” 在这个一向自己瞧不上眼的儿媳面前,真是丢脸丢到家了。陈氏叹了口气,由小闲搀扶着坐下,那泪再也止不住。 小闲拿了帕子给她拭泪,道:“父亲也请坐下,待三郎回来,自会给你们开解。” 叶德不声不响在地榻上坐了,吩咐取酒来,自斟自饮。 叶标还病着,这次是真病,起不来。叶邵和叶丰得到消息过来时,被小闲劝走了。 叶馨三姐妹就没能进得了上房,明月依小闲吩咐,守在上房门口,一个也没让她们进来。 时间慢慢过去,起居室里静得落针可闻,直到外面一叠声喊:“世子爷来了。” 叶启迈着稳健的步子进来,像往常一样行礼:“见过父亲、娘亲。” 叶德仰脖就着壶嘴饮了一口酒,道:“行了。我要休了这婆娘,你就说怎么办吧。” 叶启一怔,安哥儿飞马来报少夫人让他速速回府,门子又说少夫人在上房,请他过去,没想到父亲开口便是这么严重的事儿。 叶德又说了一遍。 小闲偷眼望向陈氏,见她再没有以前的精明厉害,低了头不知想什么,神色悲怆。 叶启也望向陈氏,但很快收回目光,对上叶德那双痛苦的眼睛,道:“父亲有话,和儿子到书房说吧。” “好。”叶德爽快站起来,搭了叶启的肩头,两人并肩而去。 棍子掉在地上,倒了一只几案,多宝格上一只花觚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虽没满地狼藉,到底这里不能住人。小闲去扶陈氏,道:“媳妇服侍娘亲梳洗。” 陈氏站了起来,走向卧室。 小闲向袖袖伸个眼色,袖袖会意,自去着人收拾。 明月明芳默不作声跟在两人身后。 待得陈氏重新梳洗换了衣裳后,小闲吩咐备下瓜果点心,又取了茶具来煎茶,摆出一副长谈的样子。 屋中只有婆媳两人。 陈氏突地向小闲嘲讽般笑了笑,道:“我一辈子要强,没想到嫁了这么一个人渣,一步错步步错。到如今,这人渣还要休了我?哼,要休,也是我休了他。我要和离!” 原来刚才是在反省。 小闲哭笑不得道:“娘亲说哪里话,你与父亲相濡以沫二十年,夫妻情份深重,哪里就到这一步了呢。父亲说的不过是气话,娘亲万万不可当真。” “不,”陈氏眼神直直望着前面的空地,语气坚定地道:“我要和离。我要回娘家。” 这么大年纪了还和离?小闲轻轻摇她,道:“娘亲切不可如此想,和离这种事,怕是魏国公府也无法接受吧?” 现代女子离婚,家里兄弟还不一定肯接受女子回去呢,何况在这古代? 陈氏突然两眼放光,道:“我有的是银钱,大不了买座宅子,自己过日子。” “越说越不像话了。”小闲又好气又好笑道:“三郎与我如何能让娘亲别处另居?” 传出去成什么了。 陈氏却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双掌一击,道:“就是这个主意。”大声喊明月:“去请魏国公过来一趟,再让几个掌柜的过来。” 她就要瞧瞧,若没有她,那人渣还能有银钱眠花宿柳吗? 明月答应一声正要去,小闲忙叫住她:“你也是聪明人,不说大事化小,还盼着把事情弄大不成?”(未完待续……) ... 第233章 安抚 紫砂提梁壶咕噜咕噜地响,对面叶德却在无声落泪。 叶启无语中。 堂堂男人,不说御妻无术,也不用长达二十年受老婆的气到这种程度吧?起码挣个分庭抗礼啊。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他真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门外青松小心翼翼地请示要不要进来掌灯。 叶德换了条帕子拭泪,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青松垂了头放好烛台,又飞快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小半个时辰后,剪秋在门外道:“世子,少夫人问可要传膳食?” 叶启郎声道:“好。” 很快膳食摆了上来。 叶德的眼睛一下子被食案上的瓷白酒壶吸引住了,定定看了一会儿,道:“怎么还有酒?” 剪秋已退到门口,闻言回身行礼道:“少夫人说,国公爷日常喜欢吃两杯,特地备了最好的琼浆酒,只是这酒易醉,还请国公爷少吃一些。” 待剪秋离开,叶德苦笑对叶启道:“柳氏可真善解人意。你挑人的眼光比为父好太多了。” 如果当年他坚持就好了,没的娶个母老虎放在家里作威作福。 叶启给他倒酒,道:“父亲只看到娘亲性子要强,事事拿主意,没跟你请示,却没看到娘亲这些年为了这个家日夜操劳。娘亲自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难道父亲就没一点责任么?” 叶德大声道:“我有什么责任?” 叶启又给自己倒酒,道:“若是父亲支应起门庭,用得着娘亲一个女子抛头露面么?” 想起小时候母亲早上要见府里的管事嬷嬷,还要见那些掌柜,下午要去同时勋贵的闺蜜那里走动,为的不过是把卢国公府支撑起来。听说原先府里只有一百多人,慢慢增加到现在近千人,这么多人的吃穿嚼用,全由母亲一手打理。自己能挣钱,也只是得便的时候暗中帮扶一把,府里还是由着娘亲在支撑。这两年因为他,那些人不过给卢国公府面子罢了。 叶德没想到儿子没站在他这一边,怔了怔,道:“那婆娘给我机会么?” 你是一家之主啊,说到底夫纲不振罢了。 叶启慢慢挟了一筷子菜吃了,道:“父亲有何打算?” 不会真的要休了母亲吧?就算是真的,他也断然不容许此事发生。 叶德发泄完了,也找儿子诉说过了,心情反而平复下来,道:“总之,不许她再管我。动不动就让帐上不许我支银子,这样下去,我颜面尽失。” 再没提要休妻了。叶启微微一笑,道:“入股商队的分红下个月就能到手了,以后不要再去帐上支银子了。明儿我送五千两银票过来,父亲不要跟娘亲闹啦。” 大有抓把糖果哄小孩子的意味。 叶德盘算着,有了五千两银子,可以置个别院,买两个美人儿。莳花馆的清倌人黛儿就不错,把她赎出来,好生侍候他。正想到开心处,脸上露出笑容,就听叶启道:“父亲拿这五千两置些田地,也好应付日常开支。” 不是每个月给他五千两吗?商队的分红,还得还郑国公的本钱呢。这么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叶德的笑容僵在脸上。 叶启心里叹了口气,道:“休了母亲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有什么话说开就好,好生过日子才是。” 叶德像霜打的茄子,焉头焉脑的,默默用了膳,把叶启支回启闲轩,自己去小妾那儿寻安慰了。 叶启回到启闲轩,小闲刚从上房回来不久,两人见了面,同时道:“怎么样了?” 小闲道:“可算把娘亲安抚下来了,她说要和离,还要让大舅父过来主持公道,又要置宅子独居,劝了半天呢。” 叶启笑着抱了抱她,道:“我就知道我的小闲最会安抚人了。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小闲白了他一眼,道:“少来,我哪里会安抚人了。”又拉了他坐下,靠在他怀里,道:“我跟娘亲说,若是这样,十郎要说门好亲就难了。她马上改主意啦。” 还是为了十郎。叶启脸上一僵,道:“十郎可曾去瞧她?” “病了,才请了薄太医。”小闲道:“又发了高烧。” 这一次没再又烤火又浸冷水吧?叶启心里冷笑,把劝叶德的话说了。 这一天折腾的,把立世子的喜悦都冲没了。小闲便跟叶启商量:“明儿得请几家世交过来庆贺一下,要不然说不过去。义母定下的日子是后天。” 叶启道:“行,你写了贴子,我着人送去。” 这会儿已经宵禁了,不过拿着卢国公府的名贴,也不怕巡城斥候。小闲便坐下来写贴子,叶启在一边磨墨。 袖袖进来加冰,咋舌道:“哪里敢要世子爷磨墨,还是奴婢来吧。” 叶启笑道:“你忙你的事去吧,别在这里杵着。” 小闲也道:“去吧去吧。” 就让他磨会儿墨又怎么样了,难道不许他为她做点儿事么? 袖袖半懂不懂,还想说什么,被剪秋拉走了。 小闲写好了贴子,叶启叫了顺发进来,连夜派人去送。 又有小丫鬟来说去柳府报信的小厮回来了,问小闲是不是现在见。 叶启奇怪地问小闲:“你派谁去岳父家报信?” 小闲道:“当时那情况,我哪里顾得上挑人,还不是剪秋吩咐下去的。” 派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厮,去了柳府,一直等到柳慎下衙,报了信儿,得了赏才回来。一回来不敢耽搁,马上着人递口信进来。 “柳大人赏了小的五钱银子,说明天休沐,过来贺世子、少夫人的喜。” 小厮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话说完,看得叶启直皱眉,道:“去马廊喂马吧,人来客往的事不用你了。” 小厮松了口气,应了一声是,退下去了。 叶启看了时辰,道:“应该亲自去跟岳父说一声才是,不如这会儿收拾了过去?” 小闲想着父亲晚上不是读书便是看公文,也没那么早歇了,便道:“既如此,那就走一趟吧。” 柳慎没想到这么晚了两人还过来,大喜,忙着要去煎茶,被叶启拦住了,道:“我们略坐一坐也就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瞧岳父。” 柳慎道:“我都听说了,原想着明儿过去贺喜的。” 御史台一向是消息灵通的所在,亏他沉得住气。叶启笑道:“我们是小辈,理应我们来报信才是。”r1152--44631+d0x0s+9091165--> ... 第234章 做媒 接到贴子的几家都回了信,周十一娘还捎口信道:“怎么现在才下贴子,人家等了一天啦。” 小闲听了微微一笑,想必义母下了封口令,卢国公夫妇大吵一架的事,到底没泄露出去。 小闲是宅女,平素不大在外面走动,请的不外是那几家。太子妃大着肚子不方便来,丽蓉郡主心情郁闷,借口天气热,不想走动,也不来。来的只有周十一娘、魏国公家和梁国公家以及文信侯家的小娘子。 大家在湖中泛了半个时辰船,便在亭子里坐着吃茶吃点心赏荷花。 周十一娘埋怨小闲道:“这么大的喜事【※,a□nshu↖ba.,也不请个戏班子唱两天戏。” “是啊是啊。”魏国公府的张五娘应和道。表嫂也太小气了些,到底是丫鬟出身,她腹诽着。 小闲哪里敢说为了不刺激陈氏,还是低调些儿的好?只好道:“明儿去郑国公府好好乐一天。” 当着几人的面,打发嬷嬷去跟乐氏说,明天叫了戏班子过来,又打发小厮去定戏班子。 周十一娘高兴起来,道:“这还差不多。” 晚上叶启回来,问起白天的情况,道:“你本来不喜欢这些应酬,意思到也就行了。” 有些勋贵立了世子,巴不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连着唱三天大戏,放一整天鞭炮。像卢国公府这样,立了世子无声无息的,满京城绝无仅有。 小闲陪了她们大半天。也有些累了,指了指肩头,道:“帮我按按呗。” 叶启拉她坐在腿上,一边帮她按捏肩头,一边道:“今儿遇到镇国公世子,中午一起吃了饭,没想到他还没订亲。我想着,给他做个大媒。” “嗯?”小闲扬了扬眉,回头看他,道:“他什么情况?你想把谁说给他?” 镇国公神马的。小闲就没听说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快速在脑中搜索一遍,好象京城没这号人物。不过,既然能与叶启一起吃饭。自然也是身份地位相当的了。只是不知这人才情人品如何。 叶启道:“镇国公永驻西北。若没有陛下宣召。不能进京。世子罗宣文倒是个人才,一杆枪使得出神入化不说,人也长得好。” “是个武夫啊?”小闲略有些失望。脑中浮起的,便是前世电视剧中那些五大三粗的形象了。若是粗鲁武夫,怕是亲事难成呢。 “嘿,勋贵家有哪个不是识文断字的?他又是镇国公嫡长子,五岁封了世子,镇国公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他兵法。” 原来是自小做为家族继承人培养,这还另说。 “那你想说给谁?”小闲其实想问是不是想给叶馨牵线,又觉得她未必会看中这位罗宣文。她一向嫌弃武夫,喜欢风流倜傥的才子。 果然,叶启道:“我原想让他当妹夫来着,可是一想,嫁了他,得随他去西北,娘亲未必愿意四娘远嫁。” 这个小闲赞同。 “跟他说的是丽蓉。他一听说秀王府的郡主,先就有些意动,说是要着人去打听,过两天给我信儿。”叶启说着,手上用力。 小闲先嚎叫了一声,接着道:“既这么说,他也是很慎重的。” “那是当然,过了门就是世子夫人,又是宗妇,哪有不慎重的道理。我想着,他此次进京,也有说一门亲事的打算,要不然不会酒过三巡便诉起苦来,诉说孤身一人的凄凉。” 小闲噗嗤一声笑了,转过身捧着叶启的脸,取笑道:“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你也是孤身一人,也很凄凉。” 叶启自然不会由着小闲专美于前,很快,内室传来两人打闹的笑声。 候在外面的丫鬟们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暗叹一声:“又来了。”不由自主避了开去。 丽蓉吃了干醋,没赴小闲的约,乐氏给秀王妃下贴子,秀王妃却携了她一并过来。 小闲在郑国公府遇见她时,见她眼底一片乌青,显然是一晚睡不着了。两人自那次说开后,关系缓和不少,这次她见了小闲却淡淡的。 小闲涎着脸凑上去,拉了她的手道:“好些天没见,你最近怎么样?” 看她那神情,是想甩开小闲的手的,忍了又忍,总算没动,任由小闲牵着。 小闲便在她耳边悄声道:“我有话跟你说,我们去外面走走。” 丽蓉还没开声,小闲已对座上的秀王妃道:“我们去外面走走,还请王妃恩准。” 丽蓉的心思,秀王妃怎会不知?要不然她也不会费尽心思讨好陈氏了。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生生夺了叶启的心,叶启要死要活非小闲不娶。如今眼看两人如愿,秀王妃对小闲自是没好脸色。 只是小闲说这话时,乐氏就坐在身侧,两人本就一左一右坐在阁台上的。乐氏是太子妃的生母,秀王妃不能不给她面子。 她沉默,小闲就当她答应了,笑吟吟拉了丽蓉的手道:“走吧。” 乐氏叮嘱道:“外面热,略走一走就回来,可别贪玩。” 虽说府里绿树成荫,可到底六月的天气,别贪玩着了暑,就不好了。 小闲高声应了,拽了丽蓉就走。 到外面树荫下,看看四处没人,把镇国公世子的事说了,道:“三郎觉得这门亲事是极好的,我虽没见过那位罗世子,可是三郎看中的,自是不错。不如,你着人暗中打听一下。料来不难打听。” 既是永镇西北的国公爷,本朝也只有这一位,一些有心人应该甚是知情才对。 丽蓉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良久,缓声道:“你让三郎给我做媒?” 叶启本不是多事之人,若没有小闲在耳边聒噪,想必他懒得理这些事的。何况叶馨也云英未嫁,她今年已十六岁,要说陈氏不急,丽蓉还真不信。 小闲讪讪地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可不是因为担心她对叶启死心不息才动了做红娘的念头,但愿她别误会才好。 丽蓉道:“我知道。你不过是心生内疚,觉得抢了我的好姻缘,想做弥补罢了。” “什么嘛,我哪里抢了你的好姻缘了?”小闲果断否认。 丽蓉笑了,笑意从眼底一闪即逝,道:“我会与父王母妃商量,好生考校这位罗世子的人品才学的。” 小闲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爽快。 她已拍拍小闲的手臂,道:“谢谢你啦。”(未完待续……) ps:感谢taemiki投的粉红票,我看昨天还有两票,就是一直没找到显示是哪位投的,无法在这里感谢。 顺带着求一下票票~ ... 第235章 满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接下来的日子,小闲忙着支使仆妇们去打扫吟竹轩,又仔仔细细把那里看了再看,越看越爱。这个院子,位于卢国公府东边,层层叠叠各种各样的竹子,曲径通幽,安祥宁静。这么热的天,走在竹林中,阴凉清爽,可真是太适合夏天居住了。 小闲一天中倒有大半时间呆在吟竹轩,对别的事便不太上心了。直到陈氏着人来请她过去,她才知道秀王妃来访。 秀王妃笑语宴宴,小闲刚行下礼去,她已起身过来扶起,道:“快过来这边坐。”紧紧牵了小闲的手,让小闲坐到她身边。 陈氏脸色很不好看,道:“王妃说你要为丽蓉郡主做冰人。可有这回事?” 自家小姑子成了剩女,不说把那什么镇国公世子整成妹夫,有好处上紧着别人,这是她的|优|优|小|说|更|新|最|快|.|儿媳妇吗? 小闲陪着小心道:“王妃可着人打探那罗世子的事?他为人如何?才情品性如何?” 做媒这种事,若是说个好人家,嫁过去夫妻恩爱公婆疼爱妯娌和睦还好,但凡有一点不对,那是要受男女双方的埋怨的。若不是对丽蓉有愧,小闲真心不想管这些破事。 秀王妃轻拍小闲的手,笑道:“你可真有心。我们家王爷亲自着人打探过了,镇国公对陛下忠心耿耿,乃是世代忠臣良将。镇国公世子少年英才,是乃父的左臂右膀,为人谦和,御下又严。” 也就是无论家世还是男方,秀王夫妇都是极满意的。小闲听着不停点头,道:“不知王爷可曾见过罗世子?” 不管是明着见面还是暗中偷窥,总得见上一见吧? 秀王妃轻笑出声,道:“见过了。果然一表人才,生得极好。” 陈氏再也绷不住,瞬间脸黑如锅底。这么十全十美的女婿上哪找去?儿子媳妇偏硬生生推向别人家。 秀王妃看都没看陈氏一眼,只是紧紧拉着小闲的手,道:“我跟王爷说,多亏了你,要不然三郎也不会想着我们家丽蓉。” 真不知道就在几天前,他们夫妇是把小闲骂得如何的不堪入耳。 小闲不声不响把手从秀王妃手里抽回来,道:“三郎也只是这么一提,若是两家觉得好,不如另请德高望重的勋贵做媒。三郎与我都还年轻,怕是压不住场面。” 正式说亲,男女双方都要请媒人的好吧?至于他们俩,那还是低调些的好。小闲觉得,秀王妃走后,陈氏不剥了她的皮就算好的了。也不知秀王妃哪根弦抽了,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来找她,难道相中了,不会让丽蓉悄悄来跟她说一声吗? 秀王妃呵呵地笑,道:“你还年轻,面子嫩,我与王爷商量了,想请你婆婆做这个媒呢。至于镇国公世子那边,还请三郎去说一声,让他请了媒人过来提亲吧。” 也就是说,这桩婚事要提上日程了。 陈氏果断道:“我最近身子一直不大好,天气又热,这来回奔波的事,怕是力不从心。不如请了乐氏,她有的是闲功夫。” 乐氏不是最喜欢掺和人家的亲事吗?就让她掺和个够吧。 小闲不知罗宣文那边打听后怎样看待这门亲事,道:“还是看罗世子怎么说吧?他毕竟是男方呢。” 可别秀王夫妇满意了,人家罗世子看不中丽蓉,到时候闹了个大红脸,她和叶启都落不了好。 秀王妃连连点头,道:“是这个理。” 再三地请叶启忙中抽闲,去问一问罗宣文的意思。 她一告辞,还没走到垂花门,陈氏便冷笑道:“我倒不知四娘怎么得罪了你们。” 小闲上前虚扶她,道:“外头日头毒,我们回屋里说去。” 陈氏甩开她的手,自顾自走了。 小闲跟在后面,回到上房的起居室,在下首坐了,看着陈氏乌云密布黑如锅底的脸,把丫鬟们打发出去,道:“三郎的意思,那镇国公世子看着是不错,不过镇国公永驻西北,镇国公世子是要袭爵的,嫁了他,就得跟去西北。那地方冬天寒冷不说,还荒凉得很,春天又满天扬沙,怕四娘呆不惯,又担心娘亲舍不得四娘去那么远的地方受苦。” 小闲一头说,陈氏的脸色一头缓和,待小闲说后,她语气又和缓很多,道:“为何不先来问为娘的意思?” 或者她看在那镇国公世子特别优秀的份上,就同意这门亲事了呢。 小闲苦笑,道:“当时娘亲与父亲呕气……” 陈氏明白了,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我再瞧不惯那老货,难道会连亲生女儿的婚事都不放在心上?” 这么多天了,陈氏与叶德还是各过各的,老死不相往来。只可怜叶德最疼爱的小妾吴氏成了替罪羊,被陈氏找了借口发卖出去。 小闲诚恳地道:“娘亲自然是爱惜四娘的。只是事关四娘一辈子,来不得半点大意。娘亲在气头上,做决定未免偏颇。这个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事关四娘的姻缘,由不得三郎与我不小心啊。” 她清澈的眸子流露出的是对叶馨满满的关心,陈氏心里一软,叹了口气,道:“说来说去,都是那老货耽误了四娘。” 婆婆,你这爱迁怒的性子,能不能改一改?小闲好生无语。 陈氏想了半天,道:“三郎回来,你让他到我这里来,我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把四娘的婚事放在心上。那老货我是指望不上了,现在只能指望三郎啦。” 待叶启回来,得了信儿,换了衣裳来到上房,耐着性子听母亲训了一通,然后收到命令:“给四娘说一门好亲事。” 夜里,两人恩爱一番后偎在一起,叶启学着母亲的语气说出这一句时,小闲笑得不行,道:“你打算上哪找一个出色家世又好的男子回来交差?” 叶启耳中听着软软糯糯的轻笑,眼前是粉腻雪白一片,不由一双手乱揉,道:“我明天上街敲锣去。” 小闲便把乐氏看中叶欢,想为周十八郎定下这门亲事的话说了,道:“十四哥可说亲了没有?我上次恍惚听得说,义母相中了谁家姑娘来着?” 周川天天跟叶启混一块儿,她反而不担心他的婚事。 叶启笑道:“周十四没瞧中,黄了。”r1152 ,阅读请。--12872+dxiuebqg+7427437--> ... 第236章 气急 自这天后,叶启每天过去请安,陈氏都要问一声:“那事可有眉目?” 叶启暗地里跟小闲抱怨道:“难道上大街拉一个就成?我这不是为她精心挑选么?” 小闲只得安慰他道:“娘亲心里是明白的,这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吗?” 到了吉日,仆妇们抬了收拾好的箱笼,叶启与小闲搬进了吟竹轩。小闲在里面避暑,再也不想出来了,除了不得不去向叶德陈氏请安之外,其余时间都呆在里面。 周十一娘得知有这么一个清凉所在,也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柳洵中了秀才,从并州回到京城,一进吟竹轩,便笑道:“这才是人呆的地方。妹妹,你是不知道这天有多热,为兄一路向京城进发,马车里半点风也无,太阳烤在黄土路上,像要把马蹄子融化了似的。” 好吧,知道你赶路辛苦。小闲吩咐开了冰了的西瓜端上来,道:“哥哥辛苦,多吃一点。”想了想,这冰西瓜大寒,不好多吃,又改口道:“还是少吃些儿吧。” 柳洵拿起一块瓜,吃了一大口,只觉肚里都凉快了几分,道:“我只吃半个,剩下半个带回去给父亲吃。” 可不是谁家都有冰的,大富之家也不一定能贮存得有冰。能用冰镇的西瓜,除了皇家,京城中也没几家。卢国公府以前也不过把水果汲在井里,要吃的时候提出来。自从叶启开拓了海外贸易,那钱就跟水似的流进来,建一个大冰窖,冬天的时候取干净的水制成冰,放到夏天用便理所当然了。 小闲既感动于哥哥的孝顺。又有些惭愧,道:“你尽管吃你的,父亲那里我着人送去。” 吩咐取几个大西瓜,送到御史台去。 自此三天两头往柳府送瓜果,都是冰过的。 过了几天,柳慎来了,道:“你上有公婆。下有小姑子小叔子们看着。就不要往娘家送东西了,没的让人说闲话。” 小闲笑道:“不过是几个瓜果,难道不许我尽尽孝吗?” 何况叶启还没说什么呢。 柳慎又说起柳洵的婚事:“可算定下来了。说的是伍家的姑娘,为父亲自相看过,端方贤良,很是不错。” 小闲一细问。却是被太子嫌弃的伍氏,不由默默为哥哥点根蜡。 叶启听说。笑得不行,道:“若是伍氏得知曾与太子妃之位擦肩而过,不知有多难过。” 这话小闲不爱听,给了叶启一个大大的白眼。道:“她想当太子妃也得品貌才情过得去才行。就她那样子,配我哥,我还觉得委屈呢。” 大舅哥不觉得委屈。你委屈啥呀。叶启腹诽,看小闲恼了。不敢再说,用别的话岔开去:“大舅兄可有打算明年下场?为什么不考了乡试再回京?” 这么巴巴的回来,明年想考举人,岂不是得跑一趟? 小闲道:“说是过几年再考。” 三年一试,错过明年,就要再等四年了。怕是到时候孩子都会走了。 叶启便不言语了。 七月半过后,天气一天天凉爽,转眼到了八月。 丽蓉的婚事定了下来,婚期定在明年二月。陈氏接到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把叶启叫过去,好生训了一顿:“你是怎么当哥哥的?自家妹妹还没着落呢,倒便宜了别人。” 那镇国公世子她可见过了,人长得魁梧,举止又有礼,确实当得起:“长得极好”四个字,难怪秀王妃最近总是笑得合不拢嘴。怎么自已婚事上输了她,到儿女这一代,还是输了她呢?想想就来气。 这气,只好撒在叶启身上了。 叶启也不知道秀王妃如此不上道啊,非得跑来跟他娘说,这门亲事是他提起的。 小闲看着叶启挨训,心疼得不行,试探着道:“那镇国公世子再好,也离得远,有些不知根底。不如为四娘说一门知根知底的亲事。” 陈氏两眼放光直勾勾看着小闲,道:“你有什么好人远?” 叶启向小闲使眼色,意思让她别多话。母亲可是有迁怒的毛病,若是四娘嫁过去顺遂还好,若是稍有不顺,她这做儿媳妇的可不招母亲恨? 小闲明白叶启的意思,不敢再说,只道:“我想着,京城勋贵多如狗,我们家在京城也是开府百余年的人家,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好的来?” 叶启的眼色陈氏也瞧见了,气得拿帕子掷他,道:“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向着别人,可叫我怎么活?” 小闲努力劝解着,陈氏只是干嚎。 叶启又朝小闲使眼色,道:“娘亲,这事得慢慢寻访,哪里能说有就有了呢。” 陈氏一口唾沫啐到叶启脸上,道:“为娘跟你说了有两三个月了,你怎么不寻访来?” 一句话没说完,小闲突然脸上变色,弯了腰猛呕起来,呕了半天,哪里吐得出什么东西。气得陈氏道:“我不过说了三郎几句,你就装这个样子给我看。”想想丈夫成陌路,儿女不省心,不禁悲从中来,这一次,却是真的哭了。 小闲翻肠倒胃一通折腾,好不容易停了干呕,对叶启道:“快着人去请薄太医来。” 叶启一怔。 小闲催道:“快去。”又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叶启大喜,顾不得哭泣的母亲,先把小闲抱到榻上坐了,再喊剪秋:“拿了我的名贴遣顺发快去请薄太医,要快。” 陈氏气得捶几案,道:“这个家没有我们母女的立足之地,我们搬出去就是了。” “娘亲!”叶启无奈道:“你就快要抱大胖孙子了,再急着搬出去,也等抱了孙子再说啊。” 陈氏一时反应不过来,道:“什么?” 叶启眉开眼笑道:“小闲的葵水有两个月没来了,或者怀上了也说不定呢。” 说话间,小闲又干呕起来。 陈氏望向小闲的目光复杂极了,道:“这就怀上了?” 她可真好命,进门不过几个月,就有孕了吗? 叶启不满地道:“娘亲,你说什么呢,怀上不是该高兴吗?” 陈氏敷衍道:“高兴,娘亲很高兴。” 话虽如此说,可是心里怎么还是有一点不甘心呢。转头看着脸色苍白,倚在大迎枕上喘气的小闲,又有些心软,喊明月:“快取温水来。”(未完待续) ... 第237章 乐坏 从薄太医嘴里证实小闲有孕,叶启一整天都没合过嘴,只是呆呆看着小闲傻笑。 小闲看他那个呆样,也抿了嘴笑,道:“快抬软轿来,我回吟竹轩去。” “哦哦。”叶启应着,却一弯腰,抱起小闲就走。 小闲大急,从上房到吟竹轩的距离着实不近,一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一边道:“剪秋,快着人抬软轿来。” 剪秋早欢喜得傻了,呵呵傻笑出声,跟在自家世子后面一路小跑,听到小闲的吩咐,应了一声是,却没往脑子里去,还是提了裙袂跟在后面跑。 ↗,◇ans◎¢m还是袖袖清醒些儿,一叠声吩咐下去。 两个粗大仆妇抬了软轿来时,叶启已抱着小闲出了上房,走到去吟竹轩的甬道上。 叶启被拦住,侧过身就想绕开面前的软轿和仆妇往前走。 “三郎。”小闲紧了紧他,道:“放我下来。” 叶启手臂稳稳抱着小闲,气不喘,脸不红,笑得眼睛没了缝,柔声道:“我们回去。” 小闲哭笑不得,道:“我想呕吐。” 不知为什么,自从薄太医诊脉之后,她只呕了一次。 “呕我身上好了。”叶启理所当然地道。 小闲心里感动,他这是高兴坏了吧?不顾丫鬟仆妇们像长尾巴一样跟着,两瓣娇嫩的唇瓣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道:“先放我下来再说。” 柔软又温热的唇贴在脸颊上,让叶启一下子回到昨天以前的记忆。 “先放我下来。”小闲再次柔声道。 “哦。”叶启应了一声。小心翼翼把小闲放在地上,双手扶她站稳。就像小闲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他一放手就碎了似的。 那小心翼翼的动作神情,看得一众丫鬟仆妇好生眼热。丫鬟们心想,什么时候能得这样一个良人,就是少活十年也甘愿;仆妇们心里早把自家那个男人骂了几遍。 小闲反手握了叶启的手,俏生生站稳了,指了指身边的软轿,道:“扶我进去。” 叶启抱了小闲入轿,自已扶了轿杠。 一行人回到吟竹轩。叶启抱着小闲进起居室。靠着大迎枕放她坐好,看着她只是笑。 袖袖也乐了,笑对书宁道:“世子可高兴坏了。” 书宁心道,这是高兴傻了好不。好在满屋子的人。还有她一个清醒的。当下上前道:“少夫人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着厨房做去。” 这么一折腾,已近午了,小闲道:“像往常一样备膳吧。” 小丫鬟来报:“国公爷来了。” 叶启的五千两银子有三千两买了五十亩良田一个铺面。今儿一早。掌柜的来跟他说事儿。他又想以后靠这铺子赚的银子花费,耐着性子和掌柜说话,也打听了些经营之道。得报小闲诊出喜脉,大喜过望,忙遣了掌柜的,过来了。 那掌柜的回去后马上备了一份大礼送来。 叶德眼睛亮晶晶的,整张脸发着光,一把攥住叶启的手,道:“真的诊出了喜脉?小心无大错,还是再请两个太医过来诊一诊吧?” 叶启乐呵呵道:“也好。”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咧开嘴傻笑,别的已经不知道了。 小闲扶着袖袖的手出来,向叶德行礼。叶德既想上前虚扶,又觉这是儿媳妇,不好扶。不扶又生怕她曲膝行下礼去,这一蹲下,万一有个发歹,他的大孙子可就危险了,不由手足无措起来。眼角余光瞥见在一旁傻乐的叶启,不由一脚踹了过去:“还不扶你媳妇起来。” 叶启抢上把小闲抱在怀里。自从小闲诊出喜脉后,他就一直抱着不放手。 小闲忙推开他,低声道:“公公在这里呢。” 叶启又“呵呵”傻笑两声。 叶德连连摇手,道:“无妨无妨。” 一旁的袖袖不由抚额,这父子俩,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闲用力推开叶启,喊:“剪秋,拿冰来让世子醒醒脑。” 这才两个月呢,接下来还这样,这日子可怎么过。 剪秋傻笑着让小丫鬟端了冰来,书宁忙扯了扯她的衣袖,道:“你这是干什么?” “少夫人吩咐,我照做。”剪秋高高兴兴道。 能不能有个正常点的啊?书宁快哭了,道:“快别跟着添乱了。” 小闲对叶德道:“府里女眷一向由薄太医诊脉,薄太医医术高明,想来不会错的。” 拜前世铺天盖地的电视剧普及的知识,她这要不是怀孕,难不成是吃坏东西了? 叶德只是不放心,听小闲这么说,道:“没错就好,没错就好。你既有这份自信,那就别再请太医了吧。” 让人把去请太医的小厮追回来。 小闲无语,这是自信不自信的事吗? 叶欢也来了,弯着腰只是盯着小闲平坦的肚子看,几次想伸手去摸摸小闲的肚子,手将将触到小闲的衣衫,又缩了回去。 袖袖看她那又好奇又害怕的样子,噗嗤一声笑,道:“九娘子,快请这边坐吧。” 叶欢冲袖袖小声道:“禁声,别吵着小宝宝。” 小闲失笑,摸了摸她的头,道:“没事,等以后小宝宝生出来,若是他睡觉,才要禁声,不能吵到他。” “他会叫我姑姑吗?”叶欢蹲在小闲脚边,自有丫鬟取了矮榻过来让她坐。她老老实实坐着,双手放在膝下,要多淑女有多淑女,道:“我能不能带他玩儿?” “当然可以啊。”小闲抚了抚腹部,道:“只要你想带他。” “嗯嗯。”叶欢猛点头。 叶芸也来了,怯怯坐着,低着头绞手里的帕子。 对这位庶出的小姑子,小闲一直闹不懂。虽然是庶出,到底是卢国公府的娘子,为嘛见了人总是低着头?在府里这么多年,还没看清她的长相,每次看到的,是整齐浓密的刘海。 “恭喜嫂嫂。”她声细如蚊道。 小闲没听清,忙温声问:“你说什么?” 不知是她误以为小闲故意反问她还是实在太自卑了,头更低了,一声不敢出。 小闲连问了两声,反而是她身边的丫鬟大大方方道:“娘子说,恭喜少夫人,贺喜少夫,但愿头胎得男,卢国公府传承有人。” 小闲不由高看这丫鬟一眼,赞道:“还是你说话利索。” 吩咐打赏下去,阖府人人有份,这丫鬟独得两份。一时间,府里一片声地谢少夫人。(未完待续……) ... 第238章 试探 直到日头西垂,小闲才想起还没遣人去柳府和郑国公府报信。 柳慎接到消息,高兴得直搓手,看看天色已晚,这会儿过来不方便,左等不到天亮,右等不到天亮,在屋里绕了一夜圈圈。 乐氏就干脆多了,接到信,换了衣裳,坐了车即刻过来。 照例,先来见陈氏。进屋一见陈氏一副古怪的神气,很不高兴地道:“怎么,小闲有孕,你不高兴么?” 怎么着也是卢国公府嫡出的长子或是长女,即将荣升祖母的陈氏,无论如何不该是这副表情,换了正常点的人,那早就高兴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陈氏道:“高兴啊,怎么不高兴?只是我总觉得,怎么就要当祖母了呢,我看着有那么老吗?” 乐氏气结。你老不老的,你家卢国公都不看你一眼好不好。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乐氏略坐了坐,过吟竹轩这边。 小闲要起身给她行礼,被她拦住了,对刚行完礼的叶启道:“小闲是头胎,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你们年轻,总有个忍不住的时候,可不能乱来。” 小闲和叶启面面相觑。 乐氏叹了口气,道:“三郎,你去书房吧,我有话要跟小闲说。” 叶启千伶百俐的一个人,此时却像脑子短了路,傻傻道:“你们说你们的,我就在这里坐,不插话。” 他是一刻也不愿离开小闲的。 乐氏笑了,道:“我有些话叮嘱小闲,不方便爷们听到呢。” 小闲也道:“义母说完,就去请你,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 “哦。”叶启站起来。道:“那我到外面候着。” 院子里风吹竹动,发出沙沙声,离得又远,她们说什么,他总听不见了吧? 小闲嫁了这么好一个夫婿,乐氏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感慨,忍着笑道:“那你就去外面站一会儿。待我们说完话。再让丫鬟请你进来。” “嗯。”叶启慢慢走了出去,就这么几步路,回头三四次。 屋里的丫鬟们都笑了。低着头鱼贯出了起居室。 乐氏跟小闲说了有了身孕该注意的事项,末了,拉了小闲的手,道:“你这还有好几个月呢。这些日子,三郎一个人。总有个忍不住的时候,你们少年夫妻,又在恩爱上头,若是一个忍不住。伤及胎儿,可就后悔莫及了。” 前世网络上各种知识铺天盖地,小闲穿前又有两个闺蜜结婚。一个已有身孕,小闲真的不认为怀了孕就不能同房。只要注意体位就行了嘛。只是这个实在说不出口,便唯唯诺诺地应着。 乐氏见小闲态度良好,更是放心,道:“我平时冷眼看着,三郎身边的丫鬟还算识大体,不如你挑两个给他,或是做通房丫头,或是扶了妾侍,总好过外面买的……” 让她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老公?小闲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恶心,嘴上便干呕了起来。 叶启人在院子里,心却在屋里,两人说的什么声音太小听不见,可小闲干呕的声音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他顾不得别的,马上窜了进来,一把把小闲搂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对跟进来的剪秋道:“薄太医怎么说的?今儿的药可都煎了?” 大有再把薄太医请来的意思。 小闲断断续续道:“我,没,事。” 她是被恶心到了好不好,薄太医医术再高明,又不能医治人家要纳妾。 乐氏见叶启对小闲心急上火,不禁想起当时周八娘诊出喜脉,她过府探望可是连太子的影儿都没见到,只有府里几个老成嬷嬷守着。 太子到底是皇室中人,帝国未来的继承者,天家亲情淡薄,却是无可奈何了。 她却没有去想,那时太子还是三皇子,朝不保夕,连个封号都没有呢。 小闲干呕了一会儿,又喝了几口温水,压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依在叶启怀里只是喘气。 乐氏又说了会儿话,道:“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便告了辞。 因不满三个月,有坐胎不稳的担忧,除了娘家,并没有再跟告诉别家。送了乐氏出吟竹轩,再没有别的客人来了。 歇下时,叶启把耳朵凑到小闲肚子上,自顾自跟肚子里的胎儿说话:“宝宝,我是你爹,你以后要乖乖听你娘的话……” 小闲笑得不行,道:“他还小呢,哪里懂得这些。” 两个月的胎儿,还是什么都不懂吧? 叶启严肃地道:“就是他不懂,我才要教他啊。我是他爹。” 颇有教育从娃娃抓起的意思。 小闲只好由他胡闹。 待得并肩儿躺下,小闲闻着他热热的气息,说起乐氏让她为他收房,然后仰了脸看他,也有试一试他的想法。 叶启却是想也没想,果断拒绝道:“不用。你本来有了身子,再弄些乱七八糟的人放在屋里,岂不是坏了你的心情?” 小闲轻声笑,道:“只是怕坏了我的心情?若是人妥当,我又不坏了心情,岂不是可以?照这么说,不如我给你纳两房妾侍,只要人长得好又老实,问题应该不大。” 叶启呼的一下坐了起来。小闲本来枕在他臂上,他这一起来,把小闲也带得坐起来。 “怎么了?”小闲眨着大眼睛看他。 叶启瞪圆了眼,道;“你这么说,让我很伤心。” 就这样不待见他,非得把他往别的女人身上推么? 小闲咬着唇儿道:“我不是为了你好么?” “我才不要。我只有你一人就够了。你如今有了身子,还须些知根知底的人服侍。待你生产了,我原来几个丫鬟年龄也大了,到时候再为她们挑人品性情好的夫婿嫁了也就是了。” 世子身边的大丫鬟要放出去,府里不知多少人上窜下跳要娶到手呢。 小闲见他说得认真,心里再无怀疑,不禁捧了他的脸,吧叽狠狠亲了一口,道:“好,这件事,交给我吧。” 府里近千人,她就不信挑不出几个好的。至于做什么差使有什么相干呢,她自可抬举他们,只要人好,彼此两情相悦就行。 叶启被小闲这一口亲的,半天回不过神,这么多年,小闲还没这么豪放过呢。待回过了神,指着另一边脸颊,道:“这边!”(未完待续) ps:亲爱的们,感谢半年来的陪伴,《福临门》大概这几天就要完结了。新书大纲已给编辑了,大概这个月能开新书呢,希望亲们继续支持,珂珂一定认真写~ 第239章 柳慎 小闲在叶启怀里睡得正香,门外传来书宁的声音:“少夫人,少夫人。”一声声叫唤像蚊子在耳边嗡嗡。 小闲迷迷糊糊的,还没开声,叶启已道:“做什么?” 书宁也是跟了他好几年的老人了,明知小闲有孕,还吵她,是不想在府里呆了吗? “亲家柳大人来了。”书宁尽量让声音保持原样,心里却快要哭出来了。 天才蒙蒙亮好不好,他老人家怎么不等天光大亮,用完早膳再过来?少夫人有了身孕,世子一直抱着没松过手,这打扰少夫人休息的罪名,就够她吃不了兜着走了。 叶启一听岳父来了,对小闲道:“我去见岳父,你再睡会儿。” 小闲懒懒地“嗯”了一声,她倒是想起来,可眼睛都睁不开。 柳慎进了花厅,拉着给他上点心的绿窗问:“可是少夫人有了身孕?” 绿窗心里奇怪极了,你一大早的,不是为这个才来吗?脸上一点不显,回道:“是,昨儿薄太医已诊了喜脉。” 既是太医诊了脉,那是确定无疑了。柳慎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呵呵笑起来。 一晚上心神不宁,不就是没亲耳得到证实吗?看着面前的四色点心,肚子咕咕响起来,才想起还没用早膳。 叶启进门,见柳慎嘴里塞得满满的,手里还拿着一个老婆饼,垂下眼睑上前行礼:“见过岳父。岳父来得正好,不如一起用早膳,我们边吃边聊。” 老人家这得饿成什么样啊,四碟点心空了两碟。 柳慎连连点头,扫了面前的空碗。 一碗茶早吃光了。 “绿窗。传膳。再端茶来。”叶启吩咐着。 候在廊下的绿窗应了一声,马上吩咐下去。端茶来时看了面前的空碟子,不由有些愕然。 吟竹轩的早餐还是很丰盛的,摆了满满一几案,有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巨胜奴、婆罗门轻高面、生进二十四气馄饨等本国原有产品,也有小闲教江妈妈做的老婆饼、鸡仔饼、三鲜饺、鲜虾烧卖皇等后世产品。不过多数说来还是精致而少肉的,一大早。鲜少有吃得满嘴流油。 这对往常两个烧卖或是一碗面片儿汤打发早餐的柳慎来说。已是目瞪口呆。 “岳父请。”叶启肃手做请,待柳慎坐下后自己才在主位相陪。 吃了两个鲜虾烧卖皇,准备拿第三个的柳慎。还是再次确认:“可是诊出喜脉?” 要做到富贵不能淫真是太难了,不过是几碟子点心一顿早饭,他已把女儿怀孕的事丢到九霄去外去啦。柳慎暗暗自责。 “是,薄太医诊出喜脉。不过月份还浅,不宜四处走动。”叶启停筷答道。 柳慎点点头。道:“小闲这是头胎,还须小心些儿。” 大户人家后宅那些弯弯绕他没注意,不过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他叮嘱女婿却是理所应当了。小闲有了身孕。他自然希望叶启顺着她些儿。 叶启应了。 两人用完早膳,又说了会子话,小闲起身梳洗了。扶着袖袖的手过来。 “可害喜?”柳慎仔细打量小闲的脸色,怎么好象瘦了? 小闲道:“有一点。不太严重。” 柳慎叹道:“你母亲有你时,害喜害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你出生时像只猫儿似的,只有四斤二两。” 提起母亲,小闲脸色黯然。虽说她是穿越过来的,对原主的母亲没有感情,可每当有人提起母亲这两个字,她一准想到前世自己的父母。若是他们知道她嫁得好,又有了孩子,不知有多欢喜。 叶启见小闲脸有悲戚之色,忙开解道:“想来各人体质不同。” 柳慎心想不应在女儿面前提起亡妻,免得小闲伤心,情绪波动对胎儿不利,也强笑道:“正是。我们小闲,自然是吃得喝得,待到月份到了,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待送走他,叶启不顾小闲反对,把她抱回卧室,道:“天气一天天冷了,你就不要到处乱跑啦。” 又把丫鬟们叫起来,板着脸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生侍候少夫人,待少夫人平平安安生下孩子,自有你们的好处,若是不然,我定是不饶的。” 都是贴身服侍的人,谁不盼着小闲好?都应了,自此之后一个个小心小心再小心,就连水都不让小闲碰了。 叶馨直到第三天下午才过来,别别扭扭地道:“恭喜嫂嫂。” 心里却想,也不知这丫鬟走了什么狗屎运,不仅嫁进卢国公府,得她三哥敬重,还很快有了身孕,天底下的好事都让她占全了。再想想自己,太子妃之位无望,母亲相中的几户人家她又不合意,不知夫婿在何处,可真让人伤心。 小闲本想劝她几句,若是要风流倜傥的,尽管在金榜题名的进士中寻摸就是了,这个叶启可以帮她留意。可若想要像有太子那样的家世,又要长得好,又要风流倜傥,那就难了。这世上,哪有样样让人占全的道理? 太子妃得到信,虽没亲自过来,却遣了老成的宫人过来,教了她好些保胎的窍门。 小闲早晚害喜,其他时间倒还好,也吃得下,自己也知道只有多吃一些,孩子才能得到营养,所以只要可口的东西,每样都尝尝。 江妈妈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做了好吃的送来。 赵嬷嬷也每天往这里送点心鸡汤,她做的菜小闲本来就爱吃。这么一来,一天吃下来,不下六七顿。 “再这样,我可就胖得像猪了。”小闲笑对叶启道。 叶启点头:“胖一点好,胖了孩子才健康。” 不过一个月,她就胖了一大圈好不好,再这样下去,可真不得了。 就在小闲认真思考要怎么合理安排饮食时,传出太子妃生了,生了一个六斤重的女婴的消息。 乐氏很是失望,来看小闲时道:“若能涎下嫡长子就好了。” 若能为皇帝添一个孙子,太子的位子更稳当些。 小闲劝道:“先开花再结果,岂不更好。” 乐氏苦笑道:“话是这样说,可……” 可自从太子妃有孕,太子便纳了好几房妾。谁又能确保这些妾没有身孕呢,若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妾生下庶长子,太子妃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小闲安慰了半天。 “好在,你十四哥的亲事定下了。”乐氏露出笑脸道。(未完待续) 第240章 定了 陈氏去东宫参加了洗三礼回来,也没回上房,径直去了吟竹轩。 小闲依着大迎枕打磕睡,接到禀报刚要起身,她已怒气冲冲进来了,道:“歇着吧,不用起来。” 小闲看了看她的脸色,道:“娘亲这是怎么了?” 难道谁给她气受不成?叶启是皇帝目前红得发紫的人物,皇帝时常召他入宫叙话,他又是太子洗马,那是太子的班底,只要太子顺利继位,叶启依然是新帝跟前的红人。可以说,未来几十年,卢国公府的兴旺发达是注定了的。谁敢给她气受? 小闲脸上就露出探究的神色来。 陈氏把丫鬟们都支出去,道:“皇后可越来越会端架子了。” 小闲一怔,难道皇后给她气受? 陈氏埋怨道:“怎么你这儿连茶都没有?” 不是你把人都支出去了吗?小闲只好喊袖袖端了茶具进来,坐在下首煎茶。 陈氏是无茶不欢的人,看着小闲研茶,闻那茶香,点了点头,道:“这茶,三郎也孝敬我了。” 不是因为茶香,而是这么好的茶,叶启没有忘了送一份过去。 小闲悄悄翻了个白眼,低头认真研茶,待小泥炉上的水沸了,再依学到的方法把十全大补茶煎好。 陈氏喝了一口,嫌弃地道:“好好的茶,被你煎成这样子。” 丫鬟就是丫鬟,连个茶都煎不好。 谁吃得下你们这里的破茶呀,小闲这次没遮掩,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娘亲刚才说皇后怎么了?” 陈氏慢慢吃了一碗茶。心情舒畅了些,脸色也和缓了,道:“怪道陛下一直没进安宁宫呢,真真不会说话。” 一定还有下文,小闲做洗耳恭听状。 “我好好儿跟她说,丹凤年龄跟十郎差不多,不如把丹戏下嫁十郎。呵呵。她倒好。一口拒绝了。” 小闲听得心惊,原来陈氏还没死心,还想着一心攀上皇室。叶馨还单着呢。弟弟定了亲,姐姐怎么办?她怎么一点不为叶馨考虑? 小闲气愤愤的神色落入陈氏眼中,陈氏还以为小闲也为她被皇后拒绝而生气,第一次产生知已之感。道:“她虽是皇后,不过是陛下想着结发之情。这会儿倒摆起谱来了。” 大有她看上丹凤公主,皇后应该感激涕零的意思。 小闲道:“皇后为何拒绝?” 叶标恶名不显,再说卢国公府有叶启这么出色的孩子,一母同胞的。再差也差不到那儿去才是。 “说丹凤年纪还小,前头丹阳还没定亲。”陈氏悻悻的。 皇家也讲究按顺序说亲呢。你自己不按牌理出牌,还怪人家?小闲道:“既如此。待丹阳公主的亲事定了下来,再为十郎求娶丹凤公主不迟。” 陈氏道:“不过是看着十郎不够出色罢了。若是三郎。皇后怎么会拒绝?” 小闲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指。 陈氏察觉到小闲的冷淡,讪讪的,转了话题,道:“今天可吃得下?要不要拨赵嬷嬷过来侍候你?” 赵嬷嬷与小闲的关系,她一直冷眼看着,也曾经派小丫鬟暗中监视过,好在赵嬷嬷一向摆得很正,没有跟小闲传递过什么消息。要不然,她怎么能不给赵嬷嬷一点教训呢。 小闲不知她是真心还是试探,微笑道:“娘亲吃惯了赵嬷嬷做的饭菜,哪里离得开她呢。我现在胃口好得很,倒不用特地让她过来。” 陈氏道:“她半晌午给你送点心吧?” 这个自然是瞒不过的,小闲大大方方承认了。 陈氏便不言语,略坐了一坐,起身走了。 原来是为了发泄一通。小闲送到廊下,由着她自去了。 叶启回来,小闲把事儿一说,叶启点头,道:“我知道。皇后的意思,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想找个能力强的女婿傍身。叶标很是一般呢。” 看来,皇后已经在物色人选了。 小闲打趣道:“若你未成亲,倒是挺合适的。” 叶启笑笑,道:“勋贵中精心培养的,都是继承人,皇后怕是难找得很。” 世子神马的,一般不会尚了公主。那是家族精心培养出来,肩负家族兴衰,只能一心一意为家族打算的精英,哪能让他尚了公主,把皇家放在第一位呢。 这一辈的年轻人中,嫡子出色的也不少,却不知皇后中意谁。 小闲想了半天,道:“是不是因为八姐成了太子妃,所以十四哥才没有成为驸马?” 叶启认真想了想,道:“很有可能。” 想起去年太后曾召周川进宫,后来又不了了之。想是皇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也或者太后动了念,皇帝为着平衡考虑,否决了这门亲事。要不然,丹阳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定下来呢? 两人猜测了一会儿,也就丢开了。小闲安心在家养胎,过了开头三个月,想着每天早晚散步走动,第一场雪却下来了。 怀抱暖炉,坐在窗前看外面飘飘扬扬的大雪,小闲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乐氏来了,道:“可别着了凉。” 地龙烧得旺旺的呢,哪里就着凉了。小闲笑着让袖袖接过乐氏手上的斗蓬,道:“这么冷的天,义母怎么过来了?” 乐氏笑道:“丫鬟没禀报你吗?我刚从你婆婆那里来。” 刚才是有人来报乐氏去了上房,小闲想着义母一定会过来,因此没有着人去打听冒雪来做什么。反正她来了,问她也就是啦。 现在乐氏主动提起,小闲配合地道:“可是有什么急事?” 乐氏一笑,道:“倒没有,不过是你十四哥的婚事定下来了,十一娘的亲事也议得差不多了。我想着,顺带把你十八弟的亲事也定下来。”又解释道:“眼看着要过年啦,也好走动。” 姻亲送的年节礼跟别家自然是不同的。 小闲福至心灵道:“义母不会为十八郎求娶九娘吧?” 叶馨叶芸的亲事还没着落,这一下子求娶叶欢,陈氏岂不气死? 乐氏点头道:“正是。” 小闲好奇:“娘亲可答应了没有?” 就算叶芸是庶出,又一向没有存在感,可叶馨却是嫡长女,怎么能不为她着想呢。 乐氏笑呵呵道:“你婆婆说,要问过九娘的意思。我估摸着,是要让两人见一面,眼看着就过年了,见面机会有的是。” 也就是说达成初步意向?小闲默默为叶馨点了根蜡。这个亲娘,可真离谱。(未完待续) ps:感谢g_1976投的粉红票~ 第241章 变故 一家有女百家求,陈氏倒没生气,只是待叶欢过来时,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女儿真是越长越好看,很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风采。 叶欢被母亲看得纳闷,道:“娘亲看我做什么?可是我脸上有花么?” 说着噗嗤一声笑出来,心想,每次要是盯着嫂嫂看,她总会这么说。看了看还在下的大雪,想着等会儿去瞧瞧嫂嫂,便喊了跟的小丫鬟过来:“去吟竹轩跟少夫人说一声,我晚上和嫂嫂一起吃饭。” 那小丫鬟应了自去。 陈氏道:“雪这么大,你就不要乱跑了,要是不小心跌一跤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