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演的未来不是终局》 第一章 歌钟十三街 新历71年，联邦首都圈，东五区。 一块电子路牌孤零零立在歌钟十三街路口，蓝紫色的霓虹闪烁，于湿漉漉的沥青路面反射着幽光。 “啪嗒。”一只造型夸张的皮鞋踩在地上，溅起一蓬水花，披着半透明雨衣，烫染黄发的青年身体微躬，快步奔入狭窄逼仄的旧巷。 飘雨的小巷中，唯有一间修理铺内，仍亮着灯，隐约照见柜台后坐着的一个人影。 “小许老板，这个能修不？”青年迈入雨棚，将怀中的物件“咚”的一声，按在柜台上。 那竟是一只造型精巧的机械手。 黑色凹槽里嵌着红铜饰带，充斥着金属的精密与美感，于灯光下闪烁微光。 “可以。”柜台后的人影站了起来，打量片刻，平静回答：“但需要点时间。” 呼……绰号“拳王”的黄发青年如释重负，紧绷的肌肉松弛，脸上有了笑容：“我就知道，小老板你不是凡人。” 说着，青年将自己摔进雨棚下的椅子，岔开双腿，扯开雨衣，显露穿着： 尖口皮鞋、破洞牛仔裤、敞开两粒扣子的立领花衬衫下，是精瘦身躯上的字母纹身。 标准的“帮派”打扮。 身为社团打手，拳王好勇斗狠，唯独对两种职业尊敬有加。 医生，与机修师。 “谁能想到，一个维修家电的，连机动装备都搞得定……小老板，听说你以前在私立高中念书，怎么流落到外环来。” 拳王抽出只余三根手指的右手，将一根香烟塞进嘴里，左手“啪”地甩开旧式金属打火机。 点燃。 视线透过青色烟雾，望向对面。 目光所及，先是一张原木色泽柜台，中央上方垂挂暖色台灯，照得工作台纤毫毕现。 柜台左侧，是摊开的黑色工具箱，内里分门别类，整齐摆放各式金属工具。 再往左，墙壁上贴着一张价目表，往后，琳琅满目的仪器、工具、待维修的家电填满了置物架，延伸至店铺深处，将只有十几平的空间塞的满满当当。 工作台右侧，固定着机械悬臂，此刻，一双手拉动悬臂，“咔哒”一声，完成调校。 那是一双格外漂亮的手，匀称修长，骨节明晰，指尖很细，指甲修理得干净整齐。 “不要吸烟。”手的主人轻皱眉头。 “哈哈，忘了。”拳王讪笑了下，掐灭烟头，塞回口袋，看向系着围裙，约莫只有十七八岁，体型单薄，脸孔干净的黑发少年： “忘了你这的规矩。” 少年许言眉头舒展，挑起气动螺丝刀，灵巧地拆卸机械手，仿佛早有准备般念道： “……我幼年丧母，父亲是个中级机修师，在南二区攻壳机动公司任职，攻壳的薪资很好，才能供养我们姐弟在昂贵的私立学校读书，本来一切还好，直到两年前，他出了车祸，撞了人。” “然后？” “车祸全责，伤势极重，卖了房子，欠了债，人还是没救过来，当然也支付不起在中环的生活费用，只好辍学，开店养家。” “你这手艺，也是跟父亲学的？” “恩。” “哦，挺厉害的。”拳王挠头，安慰道。 这种事，在繁华的首都大圈每天都在发生。 短暂沉默。 “还好，芯片主板核心没坏，焊点松动，骨架结构扭曲形变……怎么搞的？”许言摘下扫描镜，问道。 “嗨，社团新换了个老大，其余人不服，昨晚内乱，打了一架，就搞坏了。”拳王一脸满不在乎：“说起来，新老大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骨头比铁还硬，简直不是人……” 拳王所在的社团名为“旧街帮”，盘踞于周遭街区，靠收取保护费与倒卖非法纳米材料牟利。 许言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这才发现，拳王身上多处青紫。 大雨淅淅沥沥，打在头顶雨棚上，发出鼓点闷响，世界安静极了。 “……嗨，不说这个了，”拳王好奇道：“小老板，这么大雨，别的店铺都关了，你咋还开着门。” 许言沉默了下：“我在等人。” “谁？”拳王诧异，忽然道：“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许言打开热风枪：“哦？” 拳王抓耳挠腮，组织语言：“就是……更沉稳了，好像一下长大了几岁。” 许言没吭声，低着头，庖丁解牛般卸下电子元件，旋即，他停下动作，抬起头，目光穿透小巷中的雨幕，望向空荡的巷口。 两秒后，一辆黑色光轮200商务车撞破雨幕，驶入歌钟街，车轮卷起大片积水，最终停在小小的巷口前。 车门打开，一条修长的腿跨出，将身子拔了出来，旋即，是骤然撑开的黑伞，雨丝中看不清容貌，只隐约窥见伞下的同色探员制服。 “条子！”拳王应激站起，丢下一句：“我先走了。” 步履匆忙地从另外一侧跑开。 在宪章光辉笼罩下的联邦首都圈，即便在藏污纳垢的外环，治安管理委员会（pce）仍具有强大的威慑力。 然而，预想中的追逐并未发生，许言挑起眉毛，凝视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并肩走来。 他们竟是奔着他来的。 “你是许言？这家店的老板？”为首的女探员确认般看了下电子平板，询问道。 她约莫二十五六，身材高挑，额头光洁，容貌姣好，黑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眼神锐利，带着审视的意味。 在她身旁，是一名身材挺拔，颇为英俊的青年，只是那略显轻浮的气质，与倨傲的神情令人本能生出不喜。 “我是。”少年点头。 倨傲青年问道：“你认识贾文吧？” “他怎么了？”许言反问。 “是我在问你。”青年沉声呵斥。 女探员蹙眉，似是对于同事的问话方式不悦，她带着一丝歉意地看向许言，却发现，少年比预想中更为平静。 “如果你们指的是隔壁街八号典当铺的老板，那个贪婪吝啬的中年胖子，那我认识，前不久还替他修过机械手表，费用还没结清。”许言冷静说道。 停顿了下，他转而看向女探员：“他怎么了？” 女探员沉默了下：“他死了。” “什么？”许言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愕然，好似排练过千百次。 女探员说道： “今日一早，治安署接到报案，贾文被人杀死在典当铺内，死状凄惨，初步判定仇杀，我们按照死者近期接触过的人进行排查……不要紧张，只是调查，请你回忆下最后一次与死者的交集经过，帮助我们查案。” 许言张了张嘴，似乎在消化这件事，片刻后，才回忆： “两天前，也是这个时间，傍晚……” 他仔细描述了经过，女探员又追问了几个问题，按灭电子平板，笑道： “好的，感谢配合，希望没有影响你的生意。” “倒也没有。”许言摘下围裙，穿上开衫连帽卫衣，走出店外，按动遥控器，灯光熄灭，头顶的卷帘门徐徐落下： “正好，我也要下班了。” 女探员见他没有拿伞，温和道：“你住哪，我们开车送你吧，这么大的雨。” 许言双手插兜，忽地扯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用了，这雨下了一天，也该结束了。” 旁边的英俊青年嗤笑道：“你以为你是气象台……” 许言一步跨出。 这一瞬，淅淅沥沥的冷雨骤然停了。 嘎……青年的话卡在嗓子里，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干练的女探员也瞪圆了眼睛。 二人望着身穿灰色连帽卫衣，双手插兜的少年渐渐远去，耳畔传来对方的声音： “雨后路面打滑，容易出事故，记得系上安全带啊……警官。” …… …… 黑色商务车内，随着“彭”的一声响，女探员宁兰关闭车门，扭头看向挡风玻璃上摆动的雨刷，说道： “赵治安员，这个少年，你怎么看？” 驾驶位上，东五区警署治安员赵天易启动引擎，撇嘴道： “装神弄鬼，我查了气象台预告，方才天上有除雨飞行器经过，巧合而已。” 宁兰表情凝重： “当然是巧合。我指的是案子，你注意到没有，那个少年有些异于常人，刚才问询的时候，有些过于平静了。” 赵天易正色起来：“你觉得这小子有嫌疑？” 宁兰摇头： “缺乏作案动机，我联网查了他的资料，两年前就读于紫兰花私立高中，成绩优异，突逢变故，与同校就读的双胞胎姐姐流落至此，案底很干净，况且，倘若有嫌疑，没道理刚杀了人，还冒雨营业……当然，最重要的是，杀死贾文的凶手，未必是普通人。” “小兰，你觉得是超凡者所为？” “只是怀疑，”黑色制服，额头光洁，脸蛋姣好的女探员看了他一眼，说道：“另外，赵治安员，请注意称呼。” 赵天易一脸歉意：“抱歉，是我唐突了。” 说话间，眼底掠过不满。 虽同在区治安署任职，二人却分属不同部门，区别于他pce“治安员”的身份，宁兰隶属于“联邦调查局”，负责刑事案件的“探员”。 本次案件由其调查，赵天易配合协助。 私下里，他屡次追求后者，屡次遭拒。 “好了，先回署里吧。”宁兰有些疲倦地说，汽车发动，她本想闭目休息，脑海里却突兀闪过那少年临走时的提醒。 雨天路滑……宁兰想了想，还是扯出安全带，“咔”的一声扣紧，望着车窗外霓虹闪烁的城市，昏昏沉沉小憩。 不多时，汽车汇入主干路，逼近十字路口，突兀间，宁兰心头警兆升起，猛地撑开眼皮，被两束璀璨的灯光刺得眩晕。 一辆巨大的货车，如猛兽般咆哮着，朝她撞来。 “该死！” 高大英俊的治安员惊恐地将刹车踩到底。 刹车片与轮胎摩擦而起的尖锐声、轮胎抓地的刺耳声，一同响起，却因路面湿滑而失控。 “轰！” 空气被挤压的近乎扭曲，黑色商务车发出凄厉尖啸，翻滚着飞了出去，撞在绿化带上，车门破损，玻璃蛛网般裂开。 惊呼声，鸣笛声，撞击声，路口一片混乱。 宁兰滚翻爬出，又扯出赵天易，面色惨白地站起，望着不远处熊熊燃烧的货车，一阵后怕。 就差一点！ “雨后路面打滑，容易出事故，记得系上安全带啊……警官。” 脑海中，少年的声音适时响起。 宁兰眼神茫然，这……也是巧合吗？ …… ps：萌新求收藏 第二章 推演 歌钟十三街28号，许言穿过敞开的门禁，行走于这片老旧的公寓小区内。 不同于首都中央的摩天大楼，这片建筑低矮，破旧，墙皮斑驳脱落，租户鱼龙混杂，物业消失多年，每逢雨天积水横流，臭气逼人。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便宜。 许言凭借记忆，爬上五楼，掏出钥匙拧开老式机械门锁。 “咔哒。”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狭小、整洁的客厅，两侧紧密排列着主辅两个卧室、卫生间、厨房，以及一个仅能容人转身的阳台。 房间昏暗，视线尽头是半敞的窗帘。 “呼……”许言没有开灯，靠在门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直到此刻，他卫衣下紧绷的肌肉，才彻底松缓下来。 “这个时间，车祸应该发生了吧，不知道她有没有记得我的提醒。” 许言神色复杂。 昨夜，他还是一名深夜加班的勤恳社畜，许是过劳猝死，头晕目眩后，转眼，就已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成为了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 残存的记忆帮助他迅速明白了所处的环境： 这是个与地球文明似是而非的世界。 朝着历史轨迹的前路眺望，273年前，那场毁灭旧世界的大灾变影响还在持续，人类文明虽已恢复巅峰，但仍有大片土地笼罩着致命的“瘴气”。 不宜生存。 被历史学家称为“群星璀璨之年”的星火年代也已远去。 71年前建立的联邦政府主导了新世界。 21座超大型城市，以及城外的大片荒野组成了联邦版图，宪章光辉下，五大财阀控制着联邦的方方面面。 军用科技方面，以机动装甲、浮空飞艇、源能塔为代表的设施占领了尖端科技领域。 由此催生了一大批科技公司，以及“机修师”职业。 民用方面，与许言穿越前的社会区别不大，只在少数地方偶有差别。 人们仍用手机通讯。 汽车、飞机、公交、地铁仍是主流的交通工具。 尖端科技与普通人的生活，好似隔着条鸿沟，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这让许言一度怀疑，自己穿越到走歪科技树的“平行世界”。 除了……超凡。 在这具躯壳的记忆中，历史上曾出现过诸多，因灾变诞生的超凡者，与相关事件，但不知为何，在百年前，相关讯息急剧减少。 至今，在网络上已难检索相关资料，只剩传说故事。 大部分人，只当超凡者是幻想中的存在。 “可它是真实存在的。”许言苦笑一声，做出判断，并非因为亲历了穿越事件，而是…… “啪！” 许言按开灯。 明亮的光线填满了昏暗的客厅，黑暗骤然缩离，房间里的一切变得纤毫毕现。 许言快步走入自己的卧室，来到床边的书桌前，其上摆放一本褐色封皮，状若古籍的笔记。 他先扭开了一旁的台灯，点亮光源。 旋即，深吸一口气，抬手将笔记掀开，而后快速后翻。 纸张的哗啦声里，一行行文字隐约呈现： “联邦通缉犯‘王徒’，在一次旧世界遗迹探索中，偶然获得了一本封印状态下的笔记，基于他过往的见识，判断其为一件来历不凡的超凡物品，价值不菲。” “作为一名f进化链条一阶超凡者，他急切地渴求获得晋级二阶的‘禁果’，却缺乏资金和渠道，反复思量后，他决定冒险前往首都圈，为笔记寻找合适的买家，此时的他，尚不知晓等待他的是什么。” “王徒用伪造的身份卡，顺利混过关卡，为了避免被政府察觉，他习惯地选择了治安松懈，并不繁华，地处外环的东五区，并通过自身渠道，尝试接触这里的超凡者圈子，然而对方的报价却并不令他满意。” “正在他试图寻找另外的买家时，敏锐机警的他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并意识到，有人想要不付出代价，白嫖他的货物。” “在一个小巷中，王徒与追击者进行了交锋，因为笔记的拖累，他身受重伤，侥幸逃跑，这让他意识到，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王徒没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安排，为了增大生还机会，他决定将笔记藏在联邦，等摆脱敌人再来取回。” “急迫之下，他走入‘八号典当铺’，将笔记以‘古物’为名，进行典当，当期半年。封印状态下的笔记于普通人看来，毫无特殊，这虽不甚保险，但逃命状态的他没有更多选择。” “而后，携带当票的王徒成功逃出首都圈，返回了荒野。” …… “八号典当铺的老板贾文，是个吝啬而不守规矩的商人，他之所以同意典当，是看中了笔记外壳上，附带的密码锁，认为其是一件可能值钱的旧货。” “对复杂机械一窍不通的他，无力将其解开，又担心价值贬损，并未尝试暴力开启，这于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接下来五个月，王徒并未到来，贾文判断其不会赎回，决定将笔记拿到旧物市场售卖，即便此时半年当期未满，但前文说过，他不很守规矩，而这个决定将在不久后，令他追悔莫及。” “摆放在地摊上的笔记并未引起人们的青睐，贾文只好调低了价格。” …… “年仅十七岁的许言对神秘学颇为向往，这既源于少年人的天性，也因为他渴望改变现状。” “为了赚钱，经营一家电器修理铺的他时常前往旧货市场，低价购买坏掉的电器，修理后售出，这为后文的发展埋下伏笔。” “某次扫货过程中，他被摊主极力推销，看中了一本据说记载了神秘学知识的古代笔记，许言并不完全相信，但笔记外壳的密码锁吸引了他，他有信心解开，窥见内容，况且它的价格实在低廉。” “原谅这个年轻人吧，谁能抵挡得住开盲盒的诱惑呢？” “将笔记买回家后，对机械结构颇有天赋的他尝试破解，这比预想中困难。” “在一个深夜，许言再次尝试破解，这次，他成功了。他解开了这件物品真正的‘封印’，并成为了它的主人！” “如果按照一般故事的发展，掌握了‘外挂’的他，将凭此崛起，开启一段传奇人生。” “然而，令人万分遗憾，无比痛惜的是，作为普通人，强行破开‘封印’，本就要付出惨重代价。” “他死了。无声无息，死在了迈入超凡的前夜，在封印的反噬下失去生命。”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痛失‘主人’的笔记虽难掩哀伤，但仍积极地，准备等待下一任主人的到来。” “我们的故事尚未展开，就迎来了结局……” …… “等等！” “天啊！基于某种难以理解的缘故，令拥有‘推演未来’、‘预见死亡’能力的神秘笔记都无法理解的是……本已死去许言竟再次‘苏醒’……他究竟如何抵挡下了封印的反噬？这不神秘学！” “可……即便再如何诧异，事情终究发生了。” “只是……复活后的少年，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但无论如何，值得庆贺的是，经历了短暂的插曲，我们的故事得以继续。” “许言幸运地避开了这次死劫，可他并没有意识到，事情远未结束，命运的波澜将推动着他走向截然相反的路口。” …… “王徒回来了。” “逃入荒野后，这名通缉犯躲藏了起来，休养伤势，而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通过中间人，搭上了新的买家，对方看过笔记照片后，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开出了令他满意的价格。” “但吃过亏的王徒极为谨慎，不惜耗费时间反复试探，最终在达成交易约定，并拿到了‘定金’后，这名通缉犯抵达了首都圈，准备赎回货物，而此时，距离他离开，已过去五个月余。” “终于，当王徒闯入八号典当铺时，得知笔记已被售出，这令他极为愤怒。” “王徒使用残忍手段拷问贾文，得到线索后，本想毁尸灭迹，却不慎惊动邻里，只好仓促逃离。” …… “东五区治安署探员宁兰得到任务，负责侦破贾文死亡案，基于《现场痕迹学》，她判断出事件可能涉及超凡，这引起了pce高度重视。” “为了获得线索，她与治安员赵天易走访调查，因为下雨，店铺关门，他们未能见到许言。” “然而此刻的她尚不知晓，一场蓄意谋杀已悄然布置。” “二人返回警署的路上，精神疲惫的宁兰并未系上安全带，这不符合她严谨的性格，这多少与熬夜看《恐惧迷城》这部影片有关。” “经过十字路口时，一辆货车疯狂撞来，他们试图躲避，可雨后湿滑的路面成为了阻碍。” “车祸中，宁兰头部重创昏迷，赵天易受伤。” “警署接手，发现货车司机精神混乱，疑似受到超凡力量影响，当即循此线索追查……可这必然不会有结果，因为这恰是王徒刻意为之，他担心被pce追捕，故而制造事故，目的是将警方视线吸引到错误的方向。”23sk. “如果探员们聪明一点，及早将此案与半年前，王徒被追杀时引发的动静联系起来，或可锁定凶手身份，可惜没有如果。” …… “王徒找到了许言！这得益于贾文提供的线索。毫无准备的少年被残忍杀害在家里，这次，他未能复生。” “来历神秘的笔记对此非常遗憾，倘若少年能更果决，或拥有更多时间，利用笔记提供的信息提早应对，或许还有转机，虽然王徒是超凡者，但不擅长战斗的他并非无法战胜……旧物市场里的某件蒙尘之物亦能提供帮助……” “王徒携带笔记离开，因胃病不适而提早回家的姐姐发现了少年的尸体，悲痛欲绝。” “贾文死亡的案件无疾而终，东五区恢复了平静，唯独出院后的宁兰对此耿耿于怀。她试图以私人身份调查，却遭遇了来自上层的阻力，连带案件相关的记录，也被清除。” “数月后，一具腐尸意外从河中打捞出，根据面部骨骼还原，确定死者为通缉犯王徒，他的身上别无它物。” 少年那只漂亮的手微顿，略显慎重的，翻开最后一页。 只见泛黄的纸张上，一行文字醒目欲滴： “本次推演，到此结束！” 第三章 姐姐 哗啦啦……啪！ 纸张翻动间，许言将棕色笔记合上，旋即，将自己塞进硬木座椅，闭目，抬手按压胀痛的额头。 良久，他徐徐吐气，眼皮再次撑开，略显青涩的脸庞上，笑容苦涩： “穿越福利么……” 昨夜，他醒来时，就是伏案的姿势，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桌上开着台灯。 面前，摊开这本笔记。 当时纸上尚且空白，几秒后，才有这些文字浮现出来。 ……恩，这具身体残存的记忆与书中所写部分吻合，所以，这就是原身的死因？因解开了一件“超凡物品”的封印，被反噬杀死？ “要不要这么倒霉……”许言扯动嘴角。 怎么说？不作死就不会死？ 想到这，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把造型精巧，呈亮银色，金属质地的密码锁，其主体由一根贯通锁扣的转轴，与镶嵌于凹槽中的九个独立数字组成。 许言轻轻拧动转轴，九个数字“咔哒咔哒”转动。 眼神飘忽，陷入沉思。 事情似乎清楚明白……原身因为意外，卷入了一场“超凡事件”，而他恰好猝死魂穿，借壳重生。 机缘巧合，成为了笔记的“主人”。 而按照文字描述，这件笔记的能力是……预言？不，更像是对笔记拥有者后续命运的“推演”或“模拟”。 触发条件呢？是预感到了“主人”的死亡，所以给予提示？ 换句话说：笔记上的故事，前半部分是已经发生的，后半部分，是即将发生的。 不过，这既定的命运，并非无法改变。 “按文字描述，今天下午，那两名探员本该见不到我的……但我选择了照常营业，这证实了，命运可以改变的猜测。” 许言摩挲着密码锁，后者于台灯映照下，流动亮银光泽。 是的，在梳理所处境况后，许言刻意等在店铺中，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验证“推演”的真实性，并尝试更改。 其二，是尝试与治安署建立联系。 他当下最大的危机，来自王徒，按照推演，对方不久后，就将找到他，杀死他，而许言毫无抵抗之力…… 作为长在红旗下的一代，许言本能想向官方求助。 但仔细研读推演内容后，他忍住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这并不安全！ 按照文字描述，东五区的探员似乎缺乏对抗超凡者的能力……当然，按照逻辑，即便治安署不行，可政府里肯定有相关人士…… 但，真正的麻烦在于…… “王徒死了！” 推演结尾，王徒携带笔记逃离，却很快死掉，笔记也消失无踪……谁杀了他？ 之后，宁兰尝试调查，却遭遇阻力，案件相关档案也被清除……这信息量实在巨大。 “王徒被杀，极有可能是因为有人盯上了这本笔记……呵，能预见命运的物品，用脚趾想也无比珍贵。” “而凶手抹除档案，大概率是为了掩盖此事，能轻易将力量渗透进首都治安系统……细思恐极。” 许言难掩警惕。 很大可能，凶手身居高位，这种状况下，他主动投奔官方，会不会羊入虎口？被灭口？ 他不敢赌！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不需要治安署的力量。 “按文字描述，王徒明显是忌惮官方的，否则不会安排车祸，多此一举，如果能救下探员，起码能给王徒制造麻烦，给我争取喘息时间。” “另外，适当表现出特殊，引起官方对我的关注，也可以令王徒投鼠忌器……” 代价则是，将自身纳入官方视线，但总比被通缉犯砍了好，一个是必死，一个是可能被灭口。 两者相较取其轻。 不过，相比于指望治安署，许言当务之急，是如何增强自身实力，应对危机，甚至，完成反杀。 且最好，是不被人察觉地解决王徒，否则，一旦后者落入官方手中，供出许言，就会很麻烦。 至于如何做…… 他没忘记，推演内容给予了提示：旧物市场中，有东西可以帮助他。 “咔哒。” 许言将密码锁归零，眼神坚定起来，明确了接下来的目标。 心中，一个反杀计划勾勒雏形。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试一试。 我不要轻易地狗带！ 这个时候，突然，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继而，是钥匙插入门锁的拧转声。 “原身的姐姐回来了……”许言一惊，忙站起身，先将密码锁丢进抽屉，又将棕色封皮笔记塞了进去。 而后飞快检查了下略显凌乱的卧室，面无表情地走向客厅。???.23sk. 按照记忆，原主与姐姐的关系并不好，说来理由也很无语，这源于父母对姐姐格外的偏爱。 从小到大，父母总将更多的爱给予女儿，尤其在原主母亲死后，更为凸出。 很自然的，原主心生怨愤，父亲离世后，姐姐肩负起了管教弟弟的责任，二人屡屡爆发争吵。 关系恶劣。 最大的一次矛盾发生在父亲死后，因无力承担学费，姐姐主动辍学，准备打工供养原主读书，但进入叛逆期，自尊心强烈的原主不愿接受恩惠，要自力更生，二人为此大吵一架。 从此，开启长达近两年的“冷战”。 姐姐在原主的眼中，也是个“歹毒恶女人”形象，每个善意的举动，好似都暗藏心机。 “啧，没想到我还是个叛逆少年人设……”许言吐槽，必须承认，在脑海中回放着过往记忆，原主就……挺混蛋的。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他融入身份……只要板着臭脸就行。 这个时候，许言走出卧室，正看到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弯腰站在门口，一手扶墙，一手将鞋子脱下，换上粉色廉价拖鞋。 她穿着一身浅蓝色印花连衣裙，左手腕上的五彩绳是唯一的装饰，黑发披洒，露出半张侧脸，神情充满疲惫。 打扮素雅文静，但看得出，一身廉价衣物洗了很多次，略显发白。 “你回来啦。”许诺听到声音，抬头望来，有些诧异。 女孩很漂亮，一张瓜子脸精致干净，眼角一颗泪痣，虽不施粉黛，但因青春年少，皮肤依旧充满光泽。 许言板着脸，瞥了眼墙上挂钟：“今天你回来的很早。” 记忆中，女孩打两份工，白天在奶茶店帮忙，晚上去附近一家酒吧驻唱，回来的很晚。 这些收入承担了家中主要开销，包括九百元的房租；二百多的水电煤网；吃穿用度；以及交给“旧街帮”的保护费，还要不时接济修理铺，经济拮据。 许诺愣了下，小声解释道：“今天下雨，酒吧通知说晚上不用去了。” 驻唱歌手一般通宵，但许诺只唱到最晚十点，所以并非唯一的歌手，这样收入锐减，但她没办法。 原本的许言对她去驻唱抱有极大偏见，认为职业不干净，可没有文凭的她找不到更赚钱的工作。 为此，许诺只去清吧，不做通宵，就连衣着也趋向保守，饶是如此，许言仍时常出言讥讽。 瞧见他的脸色，女孩忙说：“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做。” 说着，她先进卧室，换下了裙子，这才直奔厨房，拧动水龙头，却只听后者传出“嗤嗤”的气流声。 “好像停水了。”许言说道。 许诺一怔，疲惫的脸上浮现懊恼的情绪：“我……忘交水费了，没看到账单，我去隔壁借点。” 她假装是忘记，而不是钱不够，才没能及时缴费。 “不用了，”许言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角落的桶装水：“我早上就发现了。” 许诺“奥”了一声，撸起袖子，麻利地忙碌起来，状若随意地说： “下次没必要买这个，给我发短信，我知道哪里有更便宜的……” 女孩絮絮叨叨，一副持家有道的姿态，许言靠在门框边，审视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今天生意不好？”感受到他的注视，许诺扭头看来，黑褐色的眼眸带着探寻，仿佛误会了什么，说道： “雨天肯定没什么生意，是不是缺钱了？买零件不够用？还是铺子的租金……没关系，我这有。” 记忆中，许言虽手艺精湛，但修理铺经营惨淡，租金加上铺子额外要上交的“保护费”，常常入不敷出，这也是原主渴望接触超凡，“逆天改命”的原因之一。 看着正处青春的女孩将水淋淋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扭头从包包中翻找出零散钞票的一幕。 许言沉默了下，用生冷的语气拒绝道：“你想多了。” 旋即，他转身进屋，将笔记与密码锁塞进背包，拎着走到门口：“我吃过了，出去一趟。” 许诺愣了下，似乎猜到他要去哪里：“晚上可能还要下雨。” “不会的。”许言拧开门把手，突然想起来什么，从衣兜里摸出一盒胃药，丢给她：“一次两片，一日三次，记得吃。” 推演中提及，许诺因生活重压，已经患有胃病，只是从未向他提及。 说完，关门离去。 只剩客厅里，女孩愣愣地捧着那盒胃药，怔怔出神。 这……是在关心她……吗？ 第四章 旧货市场 旧货市场距离公寓并不远，就在相隔三条街外，由许多店铺与地摊组成。 售卖大量二手货，以及部分有些年头的“古董”，前者以物美价廉著称，后者则是“捡漏者”的天堂。 许言背着包，将卫衣的帽子拉起，罩住头，径直朝目的地走去。 “推演”中提及，那里藏着某件“蒙尘之物”，可惜语焉不详，许言甚至不知该如何找到。 不过，他也并不准备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此。 作为一名野生机修师，想要制作一样防身武器，并不是件难事。 夜幕下的城市霓虹灯璀璨，一栋栋楼宇高耸，公路上车流不息，经过商厦时，可以看到巨幅广告牌上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光影。 不过，相比于首都圈核心动辄上百层的大厦，东五区的夜色就相形见绌了。 “呦呦~” 经过街角酒吧时，许言注意到门口空地上，一群松垮街头风打扮，戴着镀金项链的年轻人在打篮球。 酒吧内的光影斑驳中，飘出说唱歌手个性的曲调。 一名肚脐装打扮，爆炸头的女孩踩着气动滑板从他前方呼啸而过，掠过布满涂鸦的街巷，撞到了一个从酒吧出来，多巴胺芯片使用过度，呆滞傻笑的醉鬼。 然后是争吵与厮打。 记忆中的世界，一点点变得鲜活，好在联邦并没有泛滥的义肢改造，法律对器官买卖的限制，与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条例一样严苛。 类似“拳王”那种终归是少数。 否则…… “还真以为到了什么赛博朋克。” 许言嘀咕一声，并未停步，转过一片街区，眼前陡然出现一座挂着led灯牌的街道。 旧货市场到了。 雨已停歇，不曾影响夜市的开张，这时候，市场内人流攒动，摩肩擦踵，不少人都背着背包，穿行于一个个店铺间，那是以倒卖“二手电子产品”为生的商贩，俗称“背包客”。 原主也是其中一员。 “异界华强北了解一下。”许言莞尔一笑，汇入人群，没有钻入二手店铺，而是径直朝最深处走去。 旧货市场由外及里，分为三个区域： 最靠前的是二手商铺，中间是类似“潘家园”的古董区，最深处，也是人流量最差的地方，才是摆摊的地界。 许言抵达时，这里人还不多。 他扫了一圈，走到一个摆放许多电器的地摊前，蹲了下去，没有理会不同功能，琳琅满目的家政机器人，抬手拿起了一张外表漆黑的卷轴屏。 三十余岁，体态瘦削，蹲在小马扎上的摊主眼睛一亮： “小哥好眼光，‘乐萌’去年发售的r30款卷轴晶屏，原彩超清，绝对的好东西，就是边框有点磕碰，角落有几个小黄点，不影响，拿回去看电视一点不比新的差。” 许言摩挲着铝合金外壳：“多少钱？” “给一千五就行。” 东五区远离市中心，普通职员薪水在2-3千，许言的修理铺要先垫付购买零件，修好后客人才付款，加上经营不善，存款极少，购买“笔记”后，手里仅剩一千。 都不够交下月租金。 许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嗓音低沉地说： “粘合剂新涂的，螺丝劣质，屏幕折痕明显，侧边漏光，重量比标准款轻三成……没猜错，用乐萌5年前的旧款改的吧，芯片和主板换的什么？水鬼？” 摊主表情一滞，讪笑道：“行家啊，那你开个价。” “五十。” “……没您这么砍价的。” 许言一指不远处一块高能电池：“加上那块电池，二百我打包。” 不多时，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许言丢下二百三十块钱，将电池与卷轴晶屏塞进背包，又从其他地摊，用五十八块，购买了一个坏掉的防狼电棍，一张不记名黑卡，与其余几样材料。 采购完毕，手里的钱还剩六百块。 “推演中提及的物品该怎么找？”做完这些，许言才开始考虑这件事。 “能帮助我对付超凡者，肯定不是普通物品，要么是管制枪械，但这里不大可能有，要么，就是与笔记一样的，处于“尘封”状态的超凡物品。” 念及此，许言迈步走向了市场中部，准备去售卖旧物古董的店铺撞运气。 而就在他走过来时，突然看到前方某处骚乱，兴奋的呼喊声，议论声交织，极为醒目。 许言一怔，好奇凑了过去，发现一群人挤在一间旧货商铺前，激动交谈，他听了会，才弄清楚经过。 大概是，这家商铺推出新玩法，将许多价值不一的古董旧物随机放进盲盒，向外售卖。 一名青年欧气爆棚，只花了几百块，开出个大灾变前，价值上万元的青瓷鸟食罐，以及重启年代的一枚“劳动者”徽章。 “真的假的？不会是托吧。”有人质疑。 “应该不是，这人我认识，而且其他几个盲盒也都还行，不算亏。”旁边有人解释。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有些骚乱。 这个时代的人对盲盒玩法见怪不怪，也都明白，你可能血赔，商家绝对不亏。 但明白是一回事，上套是另一回事，赌博这种根植于人性的东西，多少年也没变过。 “给我拿一个。” “我要和他一样的。” 转眼功夫，人群汹涌，许言挤在人堆里，望着店铺货架上一个个不同标价的盲盒，最便宜的也要五百星元，不禁咋舌，摇摇头就想离开。 就在这时候，突然，他只觉后背猛地炽热。 许言一愣，挤出人群，将背包里的笔记本拿了出来，只觉棕色封面异常发烫。 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一刻，推演描述中的那段文字流淌过心头，许言灵光乍现，他猛地将笔记揣入怀中，挤入人群，循着一种玄奥的感应，将目光锁定一片区域。 “拿个盒子给我。”许言忍痛从钱夹取出五张墨绿色纸钞。 店员捧过来一只，怀中笔记温度并未变化，许言面不改色：“换旁边那个。” 女店员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给他换了个，还是不对，许言要求再换，直到换到第五个，圆脸女店员神色也冷了下来： “你到底买不买。” 感受着怀中愈发滚烫的笔记，许言没理会对方态度，将钞票塞了过去，为了匿名，他没有选择电子转账。 没急着打开，许言捧着盲盒挤出人群，一直到僻静处，才小心地掀开。 铺着丝绸的盒子里，放着五样物品。 一根老式钢笔、一块玻璃罩破损，只有秒钟有一搭没一搭走动的手表、一只按键手机、一只戒指，以及一本花花公子杂志。 许言依次触碰物品，都没反应，直到触及那只银灰色，造型普通的戒指，怀中笔记愈发炽热。 “就是它！” 许言屏住呼吸，取出棕色封皮笔记，只见其自行翻开，空白页上，缓缓浮现出文字。 第五章 试验 编号：空白 名称：潜能戒指 类型：饰品 功能：激发潜能 品质：一阶 描述：这件物品出现于重启年代，自一具曝尸荒野的超凡者尸首上长出，被一位‘拓荒者’获得，辗转流传多位主人，它的品质并不高，但具有的能力颇为实用。 附录一：传达强烈的‘开启’意念，可以激发能力，令佩戴者短时间潜能爆发，各项身体机能大幅提升。 附录二：使用后，佩戴者会进入虚弱期，须进行至少八小时的完整睡眠，方可恢复。 …… 泛黄的笔记本上，黑色墨渍略显模糊，却异常醒目。 许言愣住，这是他未曾设想过的。 所以，手中这本来历神秘的笔记，非但具有“推演”的能力，还可以感应其他超凡物品，并给予“鉴定”？ 虽然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神秘体系，但许言仍觉得，笔记的能力有些超纲了。 源自天性的直觉提醒他，这件物品，可能比自己想象中更神秘。 但无论它藏着怎样的秘密，起码在此刻，它是属于自己的。 “啪。”许言将笔记合拢，并未心急，当场研究。 而是将其连同几样旧物一同塞入背包，继而脸色沮丧地走开，又在市场中转了一阵，确认再无发现，才意兴阑珊离去。 这个时候，他全部身家，只剩下一百多星元，但生死危机在前，他已顾不得这些。 …… 东五区，治安署大楼。 夜幕中，整座由玻璃墙面覆盖的建筑烨烨生辉。 宁兰从医疗室中走出，经过检查，她并无大碍，只是光洁额头上添了一块纱布，几块淤青。 已是万幸。 “宁探员。” “兰姐。” 走在灯光雪白的走廊里，沿途有同事打招呼，宁兰点头应答，只是显得心不在焉。 走到拐角时，手臂擦伤的赵天易掐灭烟头，迎了过来，露出关切神情：“宁兰，你没事吧。” 容貌姣好的女探员摇头：“皮外伤。下班了，怎么还没走？” 赵天易一脸真诚：“我担心你，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宁兰皱眉，礼貌拒绝道：“不用了，这起车祸不简单，我得回去了解情况。” “那好吧。”赵天易遗憾说道。 宁兰点头，错身进了电梯，抬手暗亮“六”号键，她所处的“刑侦部门”在第六层。 电梯上升，很快“叮”的一声打开，她迈步走出，前方是个宽敞的开放空间。 左边是属于文员们的格子间，右边是休息区，摆放沙发，咖啡机等物品。 空间两侧延伸出走廊，连通不同房间。 这时候，格子间里几名值班文员聚集一处，低声讨论着什么，颇为热闹，其中一个年轻女文员抬头，惊喜道： “兰姐，你回来了。” 女文员名叫“小圆”，有着一张亲切的圆脸，穿着黑色制服，笑容甜美，青春可爱。 “恩，探长呢。”宁兰问道。 小圆瞥了眼走廊，低声说：“在会议室，说你回来的话，立马过去。” “好。”宁兰点头，干脆利落地走向右侧走廊，来到会议室门前，敲了敲门，等里头传出“进”字，推开进入。 只见，会议室内，四五个人围绕在长桌旁，皆身穿黑色制服，为首的是个发福的中年人，这时候，投影仪亮着，一人正在介绍什么。 中年人示意了下继续。 宁兰没吭声，拉了把椅子坐下，安静倾听，这场会议讨论的就是这场“车祸”。 发言的探员说道： “……因货车撞击侧翻，导致肇事司机头部受创，重伤昏迷，我们联系了创伤小组，目前伤势稳定，但尚未清醒……这是现场摄像头图像……” 投影仪闪过一张放大数倍的图片。 “可以看到，司机面目狰狞，结合现场痕迹，可以判定，对方是奔着宁探员的车来的，但我们调查了此人的资料，发现他与宁探员和赵治安员素无交集。” 身材富态，留着两撇胡子，梳着背头的中年探长打断：“就是说，他没有作案动机。” “是的，所以才很奇怪。” 中年人眉头皱成“川”字，继续道：“有没有可能是买凶杀人？” “不太像，司机底子太干净了。” 中年人下意识伸手摸雪茄，但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不在办公室，身体后仰，手指轻敲桌面：“你们怎么看？” 一名探员说道： “我怀疑与杀死贾文的凶手有关，时间点太巧合了，而且，倘若司机是受到某种‘非自然’因素影响，这起谋杀就解释的通了。” 众人点头。 中年人没吭声，忽然看向女探员：“宁兰，你说说。” 刷——数道视线投过来，作为当事人，宁兰极有发言权。 女探员愣了下，似乎这才从走神状态抽离，张了张嘴，说：“我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中年探长点头，敲定道：“那就抓住这条线索，以此为突破口，倘若的确是凶手做的，那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是。”几名探员应下。 中年人又看向神情恍惚的女探员，神色柔和：“你这次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放你两天假，这起案子交给我们。” “探长，我没事……”宁兰欲言又止。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没人知道，从打回来，她脑海中一直闪过那个名叫“许言”的少年。 一个荒诞的想法时隐时现，可因为过于荒诞，以至于她觉得更像巧合。 要不，明天再去修理铺一趟，见见他？ 宁兰鬼使神差地想到。 …… 歌钟街28号，许言走进老旧的公寓时，夜色已深。 离开市场后，他并未立即折返，而是趁着夜色，将周遭环境了解了一番。 “怎么回来这么晚？”当他走进门，按亮客厅的灯，许诺从卧室里走出来。 女孩早已洗漱完毕，黑发垂在脑后，素白脸蛋上眉毛微皱，身上的粉色小熊睡衣略显紧绷，裤腿露出大截脚踝，粉白如玉。 这身睡衣还是两年前父亲给她的生日礼物，当初松垮，但这个年纪发育迅速，如今已不太合身。 “吃饭吧。”许诺没等到回答，麻利地从保温锅里取出饭菜，摆在桌上。m.23sk. 芹菜炒肉片，淋着深色酱汁，搭配白米饭，颇为诱人。 许言本想拒绝，但胃部不争气地痉挛，只好拿起筷子，在女孩期待的目光中吃了口。 “怎么样？热了好几次，可能有点软烂了。”她忐忑道。 感受着热乎乎的饭菜滑入胃部，虽然合成肉的口感劣质，基地种植的蔬菜也味道寡淡，但许言仍发出了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恩，倘若不久之后，就要被王徒杀死，这算不算吃一顿少一顿？许言心中吐槽，不顾形象大口吞咽起来。 餐桌对面，许诺嘴角翘起，呆呆地看着他吃，眼睛弯成月牙。 她已不记得，姐弟两个多久没如此融洽，若是以往，弟弟大概率冷着脸摔门进屋，按照少年的想法，是：不吃嗟来之食…… 呵，男人奇怪的骨气。 是啊，两个相依为命的人好久没这样，温馨地坐在餐桌边了……在少女心中，不吵架已经算得上“温馨”。 还有那盒胃药……她抿了抿嘴唇，有些害怕这只是昙花一现，原本的“许言”并不知道，拼命支撑这个家的女孩有多渴望来自亲人的关心。 毕竟，早慧的她终究也只有十七岁啊。 “吃完了，我去刷碗。”许言用勺子清空最后一点食物，起身走向厨房。 许诺这才回过神，下意识“啊”了声，显得有点蠢萌。 这姑娘怎么有点傻乎乎的……难为原主把她当成宿敌了……许言无奈，冷着语气：“你明天不还要上班？” “哦，对对，我去睡觉。”许诺瞥了眼挂钟，猛地跳起来，脚趾用力，抓着拖鞋往卧室走。 因为太急，还踢掉了一只。 与往日的沉稳形象大相径庭……许言愈发无奈，随口道：“晚安。” 女孩身体一僵，仿佛难以置信，微微垂头，两秒后再抬起，没有转回身，声音略显哽咽地“恩”了声。 然后步伐轻快，略带雀跃地钻进被窝。 面临死劫的许言没心思关注少女的想法，简单洗漱后返回卧室，拉开金属拉链，从背包中取出那枚银灰色，样式简单，好似金属环的“潜能戒指”。 戴在了手上。 心中默念：“开启”。 他准备试验下这件物品的能力。 ps：感谢内鬼两万赏、凰儿五千赏、暗虎子千赏、蓝胖子五百赏，西岛百赏、2814百赏以及大家的月票鼓励！萌新压力倍增，哭唧唧。 第六章 看破人心的少年 好困……清晨，许言从床上撑起身体时，扭头看到电子闹钟上显示八点整。 昨晚，他成功激活了戒指，体验了短暂的“超凡时刻”，但代价是只维持了一分钟，就栽倒在床上。 “这也太快了……”嘴上吐槽，但他心中还是满意的，生死搏杀，一分钟足够分出胜负。 但考虑到敌人是位“超凡者”，他仍觉不够。 翻身下床，许言踩着拖鞋来到客厅，窗外阳光正好，许诺已经出门了，餐桌上放着卡片，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饭在锅里”。 多好的姑娘啊，如果没血缘关系就完美了……许言笑了，弹飞卡纸，快步冲入卫生间。 清空膀胱，完成洗漱，用五分钟解决早饭，这才拎着背包，前往修理铺。 路上，他听到有街坊谈论，说昨天附近出现车祸，治安员都来了。 “不知道那俩探员怎么样。” 许言想着，拐入旧巷，结果惊讶发现，在他的店铺外，赫然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黑发马尾，额头贴着块纱布……那名叫“宁兰”的联邦女探员？ “小许老板，我们又见面了。”这时候，气质精干的女探员也发现了他，微笑招呼道。 宁兰没穿制服，上身卡其色衬衫，下身休闲长裤，白色运动鞋，穿搭偏中性，意外符合气质。 保留了干练，少了几分凌厉。 “宁探员，”许言面露惊讶，瞥了眼她的额头：“您这是……” 宁兰神情复杂，用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昨天回警署路上，遭遇了一场车祸，好在只是皮外伤，我今天特来答谢，要不是小老板你提醒，我恐怕就要躺在医院里了。” 不是恐怕，是必然……许言故作惊讶，旋即，瞥了眼她的双手，揶揄道： “宁探员也没带些礼物。” 宁兰尴尬，一时语塞，他昨晚满脑子都是案子，以及对许言的好奇，加上磕破了头，忘了这茬。 “开个玩笑，进来坐吧。”许言反倒笑了，打开卷帘门，任凭阳光照进逼仄的店铺，熟稔地开始除尘： “见笑了，这地方乱得很。” 刚一见面，就被对方拿到了谈话主动权……宁兰愈发惊异，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不简单。 她客气了几句，也不急着问，而是好奇地观察这间店铺。 编程器、万用表、示波器、稳压电源…… 十几平米的空间，堆满了工具与电器，无处下脚，唯独右侧一张矮桌，很是整洁，上面摆放两本机修师初级资格证教辅材料……???.23sk. 恩，很上进嘛，宁兰暗暗点头。 抬起头，墙壁上贴着一张电影海报，是去年造星工坊出品的一部电影，女主演凭清纯脸孔一夜成名。 “没想到，你也追星？”宁兰打趣道。 许言放下除尘器，摇头笑道：“这个……倒没有，不过平常店里没工作的时候，的确常看电影解闷。” “哪种电影？”宁兰下意识问，旋即意识到，这句话带有歧义。 许言却好似没听出，坦然道：“最近恐怖类型看的多些。” 宁兰仿佛找到了同好，眨了眨眼：“血腥暴力那种？” 她觉得，以对方的年纪，可能更追求感官刺激。 “恰恰相反，”然而许言的回答却很认真： “用血浆与暴力刺激感官，是很低级的恐怖，在我看来，一部好的恐怖电影，描写的应该是另一种真实，以丧尸片为例，一般电影要求演员的表演要有个性，但丧尸演员恰恰相反，必须完全抹除个性，群体的无个性，稀薄的存在感，会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才构成了恐怖的氛围……这是其它类型电影绝无罕有的。或者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即：描述人性对未知的恐惧，毕竟，我们唯一需要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 女探员愣住，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引出如此令人深思的回答。 恍惚间，她甚至有种对方并非是个无证机修师，而是个资深影评人的错觉。 尤其，是最后那句…… “我们唯一需要恐惧的，是恐惧本身。”宁兰细细咀嚼，看向少年的眼神愈发惊奇：“这句话，很有味道。” 许言表情淡然，并不意外，毕竟这句话是罗斯福说的…… “那你最近有看过哪部片子？”作为一名恐怖电影迷，她来了兴趣。 “电影的话……恐惧迷城吧，这部凸显的就是对神秘的未知。” 宁兰眼睛更亮了。 许言将她的神色揽入眼底，心下轻笑，很惊喜？那就对了。 笔记推演中，就曾提及，女探员深夜追这部电影，导致睡眠不足。 有心算无心，倘若说，方才他在宁兰眼中，还只是个披着些许神秘意味的少年人，那如今，就有些“知己”的意味了。 察觉到自己心理的转变，宁兰猛然警惕。 选择从兴趣切入话题，本来是想令对方放松戒心，从而为后续的“问询步骤”做铺垫，可哪想，三言两语的功夫，倒是自己先放下戒心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对方只是个小屁孩而已！ 排除杂念，调整心态，宁兰转换策略，故意笑道：“如果不是看过你的档案，我都要怀疑你会算命了，这部电影也是我最近喜欢的。” 言外之意：小子，我看过你的资料了，慌不慌？ 猝不及防的慌张最容易暴露马脚。 少年认真道：“算命的确不会，但我看人还是蛮准的。” “哦？”宁兰轻笑，不甚在意，心说果然是少年人，故作老成，不经夸。 她似笑非笑道：“那我考考你，恩，电影说完了，那你再猜猜，我最近读了什么书？” 许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开玩笑般道：“难道是……《现场痕迹学》？” 滴—— 巷子外，马路上有堵车的车主暴躁鸣笛。 惊起附近小区不知何处的白鸽飞起。 清晨的阳光洞穿建筑，打在铺子里原木色的柜台上，映出一片光斑。 这一切，都衬托的小巷格外寂静。 骤然安静的气氛中。 宁兰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 第七章 纠偏 当许言说出书名时，尚且带着一丝不确定，因为他仅是从“推演”中得知，眼前女探员读过这本专业书籍，并运用于贾文案中。 但当他目睹宁兰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而对女探员来说，心情在最初的震惊后，就变得无比复杂，心中更难免生出被眼前少年看透的古怪感觉。 有那么一秒，她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意志强大的联邦探员很快压制了这股情绪，她微不可查地吐了口气，旋即，勉强笑道： “我真怀疑，你在我家里安装了摄像头。” 顿了下，她用玩笑般的口吻道：“能告诉我，你怎么猜到的吗？” 因为我提前拿到了剧本……许言心中吐槽，表面不露声色，给出了准备好的回答： “这本刑侦学书很有名，我恰好听过，想着警官你也许看过。” 就这样？宁兰难以接受。 但似乎，的确是唯一合理的答案。 想了想，宁兰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穷追猛打，而是趁势眯起双眸，故意说道： “我来的时候还在想，小许老板昨天怎么突然想着提醒我，又恰好出了事故，是巧合，还是机修师的经验，但现在看来，更像是天赋。” 图穷匕见，明晃晃的试探。 然而，就在宁兰以为，眼前少年会推给巧合的时候，许言的话，却令她无比意外： “昨天提醒你们的确是出于经验，但如今看来，那场车祸或许并不简单。” 又给你猜到了……女探员愣住，心脏不争气地狂跳，刀子般的目光，死死钉在少年干净的面庞上。 这个答案，既出乎她的预料，又隐隐是她所期盼的。 宁兰衣服下肌肉绷紧，精神高度专注，警惕道：“什么意思？” 治安署掌握关键信息，能做出此判断不意外。 可一个少年人，何出此言？ 站在工具台前，半边身子沐浴在阳光里的少年并未回答，拿起一块无尘布，旁若无人地擦拭那只机械手，反问： “宁探员，我能冒昧问下，对于那起车祸，治安署是如何看待的？” 闻言，宁兰眸光愈发凌厉，短暂思索，回答道： “我们怀疑，可能与杀死贾文的凶手有关。” 她将昨晚会议内容，简略提及，即便这并不符合规定。 许言耐心听完，心下轻叹，事情果然如笔记所写一般，探员们被转移了视线。 他疑惑道：“动机呢？” “什么？” “动机。凶手为什么要袭击你呢？难道说，你已经掌握了关键线索，他必须予以灭口？否则，这样的行为只会激怒治安署。” 许言冷静指出。 宁兰想了想，回答道： “也许是威胁，令后续调查的探员不敢出全力，借此阻挠调查进度，隐藏一些秘密。这并不很罕见。” 探员也是人，也会惜命，虽然不想承认，但宁兰明白，倘若凶手极度危险，治安署的调查人员亦将权衡利弊。 没人愿意为一个素昧平生的典当铺老板付出生命。 普通罪犯畏惧pce，或许不敢如此，可倘若涉及“超凡”……当然，这些她不方便说。 许言不置可否：“也许吧。” 宁兰表情凝重：“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许言将机械手的传动连杆分门别类放好，笑了笑：“宁探员，你还记得，周围街区上一起恶性事件吗。” 宁兰精致的眉头锁紧，陷入回忆。 “半年前，”许言提醒道： “大约半年前，附近发生过一场连环车祸，十几辆车莫名相撞，很多住户都知道。当时治安员也来了，却对调查结果讳莫如深。” 女探员恍然：“好像是有这件事，你的意思是……” 半年前，她还没入职东五区。 许言认真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昨天的车祸与半年前那一起，存在某些关联？而凶手知道，如果不做干扰，任凭你们按照原有方向对周边进行排查，会查到凶手身份？他也许并未远离？而一场袭击，则会让你们将精力投向错误的方向？” 轰—— 他的话仿佛一道惊雷，于宁兰脑海中炸响。 令她思绪纷呈，灵感迸发，而许言的话还在继续： “我昨日之所以提醒，是因为观察到你们神情疲惫，恩，疲惫驾驶又撞上雨天路滑，这种事故很常见……我父亲当初出车祸，也有这方面缘故，所以我会格外注意些。” “本来，我也没想太多，可听到你描述的情况，让我联想起了半年前那件事……当然，也许是单纯的巧合，是我想多了。” 宁兰突然道：“不！你没想多！”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不自主地抬高，脸色红润，显得有些激动的女探员竭力控制着心头翻涌的情绪，忽地正色道： “你提供的思路很重要，我会提交给上级。” 女探员没想到，此行竟有意外之喜，至于对“车祸”的精准预警，也在许言的解释下有了符合逻辑的答案。 怀疑仍有，但不多。 至于“许言也是超凡者”这个可能性，她压根没有考虑，因为对超凡有一定了解的她很清楚，“预言”是何等高阶且稀有的能力。 那不可能是一个少年能拥有的。 “感谢你提供的帮助，我现在要回治安署一趟。”宁兰深深吐出一口气，认真说道。 许言客气送她离开，等女探员远去，他脸上的笑容才敛没消失。 这番操作有些冒险，但生死危机当前，他必须尝试撬动治安署的助力。 “可别让我失望……”许言呢喃。 …… …… 治安署大楼外。 宁兰急匆匆跃出车门，穿着一身休闲装直奔电子门禁。 刷卡验证虹膜后，她在一楼大厅治安员们惊讶的目光中钻入一部空闲电梯，狂按六号键。天籁小说网 金属电梯按键周边亮起绿色光圈，缓缓启动，她却从未觉得如此缓慢。 终于，当“叮”的一声开启，宁兰几乎是飞奔出来，一眼瞥见端着咖啡经过的女文员。 “探长在吗？”宁兰急声问。 小圆愣了下，巴掌大，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圆脸上露出错愕：“在办公室……” 宁兰抛下一头雾水的年轻姑娘，直奔右侧走廊最深处，几乎是撞开了棕色木门： “探长，我有重要情况汇报！” 嘶……办公室内，探长宋庆山悠闲地靠在真皮座椅上，刚点燃一支雪茄，给这一惊，手一颤，亮着红光的雪茄啪地掉下。 他脸颊抽搐，心疼地捡起，无奈道： “说了多少次，进来要敲门……咦，你说什么？” 年近五十，身材富态，蓄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很快捕捉到关键词。 宁兰走过来，一脸正色：“贾文的案子，我们可能被误导了。” 宋庆山小眼睛陡然眯起，沉稳道：“慢慢说，不要急。” “是这样的，”宁兰回想了下许言的话，问：“我听说，半年前歌钟街附近，曾发生一起连环车祸。” 宋庆山皱眉：“确有其事，那时候你还没调过来，怎么想起这桩案子。” 宁兰语气认真：“我怀疑，这两个案子存在关联。” 她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页面： “我过来的路上，登陆内网查了下卷宗，那起车祸事故，也很奇怪，部分幸存的司机状态与昨天的那个类似……” 她将许言的猜测，大概转述了一番。 起初，宋庆山尚不觉如何，但越想，越觉可疑……只是两起案子隔了许久，中途又经历了许多案件，以至于，昨夜无人将其联系在一起。 此刻，经由宁兰提醒，这位经验丰富的探长敏锐察觉华点。 “哒、哒、哒。” 踩着一双鳄鱼皮鞋的中年人缓缓踱步，陷入思索，宁兰并未打扰。 片刻后，中年人停下脚步，忽然问：“这些……是你想到的？” 虽然对这位联邦调查局精锐颇为器重，但宋庆山知晓，女探员并不擅长推理分析。 宁兰坦诚摇头：“不是。” 然后，迎着中年人问询的视线，她神情复杂，语气古怪道：“是一个机修师提醒了我。” 机修师？ 宋庆山诧异：“哪家公司的技术人员？” “不是……”额头光洁，脸蛋姣好的女探员有些心虚：“野生的。” 继而，她将与许言的交集简略叙述一番。 出于某种莫名心态，她省略了被屡次猜中心思等细节。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位治安署探长真的惊讶了，不过眼下并非闲聊的时候，他斟酌了下，冷静吩咐道： “这样，你立即通知其他人，来会议室开会。同时，转告治安部门，让他们加强对案发周边街区的进一步排查和巡逻，倘若对方的确在阻挠我们，那凶手很可能还停留在附近，且有下一步动作。” 顿了顿，补充道： “另外，货车司机这条线仍要调查，两个方向一起推进，毕竟，眼下的一切都只是猜测。” “明白！”宁兰挺胸抬头，转身离开。 宋庆山一脸惋惜地将雪茄按灭，旋即，站在窗前，将黑色制服的纽扣一粒粒系好。 嘀咕道：“可别再出什么事。” …… 中午。 许言没有回家，抽出五张一元面值钞票，在附近一家拉面馆里解决了午餐，回来的路上，明显察觉到附近治安员巡逻力度加强。 “动作很快嘛。” 许言思量着，看来治安署这条布置已经起效，希望能令王徒投鼠忌器。 而就在他迈入胡同时，突然，许言只觉一股寒意自脊椎骨窜起，后背汗毛乍立。 他近乎本能地扭头，望向街角，只瞥见一道模糊身影，一闪即逝。 夏日当空，许言如坠深渊。 第八章 制作武器 许言想过王徒会来，但并未想到，对方来得这样快。 这令他刚松缓的心弦骤然紧绷。 好在，治安署加强的巡逻力量起到了威慑，直到许言返回修理铺，都再未察觉被窥伺。 “笔记中并未提及王徒杀死我的时间点，但看样子，倘若治安署没有动作，今晚或许就是我的死期。” 修理铺内，许言坐在硬木座椅上，脸色难看。 良久，他深深吐了口气，眼神坚定起来。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将自己武装起来。 念及此，许言端正坐姿，将“拳王”的机械手搁置一旁，拉开抽屉，取出一套纸笔，圆规直尺等物。 将白纸于柜台摊平，他修长的手指轻巧地一勾，将一支铅笔塞入卷笔刀，缓缓转动。 同时，努力榨取原主记忆里的“知识”。 很快，一个个记忆碎片应激而出，拼凑成一张电击棍简易设计图。 以当前处境，他并无渠道获取枪械，更没有手搓左轮的时间，能够释放大量电力，简单实用的电击棍就成了首选。 虽仍属管制器具，但制作材料较易获得，昨晚逛旧货市场，他就将材料收集完毕。 不过，考虑到敌人是超凡者，许言唯恐威力不足，准备进行小幅“魔改”。 “呼。”他抽出铅笔，吹了下，笔尖触及纸面瞬间，便自行拉出优美的弧线。 说来也怪，分明脑海中的知识无比陌生，但却好似本能，只要触及图纸、工具等物，源自原主的记忆，便自行接管了双手。 “我上辈子绘图要有这水平，也不至于被老板骂……”许言用吐槽缓解紧张。 同时，心头霍然冒出一个疑问： 记忆中，原主父亲很早就开始教授儿子机修知识，且颇为严厉，以至于，原主小时候没少吃苦头，这也为他奠定了远超同龄人的深厚基础。 但，却从未将一身本领传授女儿。 这在原主眼中，则成了父亲偏心的证明： 相比于他动辄挨打，与机械打交道，姐姐的生活轻松太多。 “可掌握一门技术，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许父为什么区别对待？重男轻女？明显不是……穷养儿富养女？唔，有这个可能，但起码教些编程技术也好啊……” 许言困惑不解。 总觉得许父的举动透着股怪异，但他也没继续想，如果撑不过这轮死劫，万事皆休。 …… 接下来一个下午，许言照常营业。 在完成了图纸绘制后，又将所需材料进行了处理。 直到太阳坠入地平线，黑夜笼罩城市，他才伸了个懒腰，短暂休息。 “以推演中王徒透出的谨慎，在白天治安署出动人马的情况下，大概率不会冒险，但也不能排除铤而走险的可能。” 许言犹豫再三，拿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给许诺发送了一条消息： “晚上有工作，睡这边不回去了。” 几秒后，收到女孩的回信，很简短：“不要太累。” 多好的老姐，一点不懂珍惜……许言愈发鄙视原身，按灭手机，用中午打包的食物填饱肚子，按动遥控器。 随着卷帘门在“嗤嗤”的电机声中落下，整个店铺被封闭起来。 头顶台灯亮起，将逼仄狭小，堆满了电器、工具、零件、线材的房间照亮。 一股强烈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步骤了。”许言洗了把脸，返回工作台前，摩拳擦掌。 在他面前的长桌上，已经摆放好了诸多“材料”。 在原主的认知中，电击棍种类不少，比如治安员配备的，就兼具击打、刺穿、照明等功能。 不过，许言不需要那么复杂，他的要求是稳定实用，且兼具隐蔽性质。 原理也不复杂，一根合格的电击棍，主要分为三个部分：高能电池、高压转换器与电击头。 前者提供能源，后者将电流释放出来。 可想做到这点并不容易，必须由“转换器”为中介。 “普通的直流低压通过高压转换器，将电压转换为高压脉冲，以此让电击形成脉冲震荡……” 许言榨取着脑中知识： “唔，这与前世没区别嘛，不对，还是有差异的。” 他想起，在联邦的科技树体系内，高压转换器已被更强劲的“微型电流发生器”取代。 而后者常用于某些机动装甲。 许言面前正中央，就摆放着一只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发生器，黑色金属外壳，巴掌大，正面镶嵌显示屏，背面是固定螺丝。 “可这类发生器的效能是固定的，从芯片层面，就限制了最大电流阈值……唔，一方面是减少危险，另外，也是法律要求……防止被人拿去改造……” “哦，防的就是我这类人。”许言自嘲一笑。 大公司芯片加密极为严格，何况是这类物品，想要用非法手段突破芯片封锁极难。 许言也不准备头铁，他选择另外一个路线： 伪造一张假芯片，替换掉原厂芯片，以此突破封锁！ 听起来难度爆表，但在他翻找原主记忆后，发现并不无可能，甚至，许父教授的知识中，就涉及这部分。 不过能否成功，他也没底就是…… “不管了，不试怎么知道不行？” 许言戴上手套，系好围裙，坐在工作台前，三下五除二，拆开了“发生器”的外壳，并找到了芯片所在位置。 而后用工具将其取下，塞进了一个类似u盘，有着半透明外壳的读取器中，并插上笔记本电脑。 旋即，他骨节修长的双手弹奏般于键盘上跳跃，打开解码器，开始输入命令行，尝试读取……这部分并不困难。 “好歹是大品牌的低端芯片，加密措施这么差的吗。”等数据复制完成，许言愣了下。 意外的顺利。 不过，读取数据后，原厂芯片就报废了，再无法写入。 “人在塔在，塔亡人亡？” 许言低声吐槽，将废掉的芯片丢弃，然后，又将程序进行了篡改。 主要的改动在于，将最低输出电流调至理论上的最大值……这将大大减少使用寿命，或许只用几次，却可以换来更强的杀伤力。 做完这部分，他站起身，在身后的货架上翻找片刻，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几枚芯片。 内部空白，未被写入的单片机！ 旋即，他拉开抽屉，取出俗称“面包板”的，用以测试元件的主板，将空白芯片固定，并用黑红两根线材接通电源。 吐了口气，许言拿起u盘大的“烧录器”，插入电脑，连接主板。 电脑程序跳出串口识别信号，红色指示灯闪烁，代表一切正常…… 等等，正常来讲，红灯闪不该是故障吗……许言张了张嘴，觉得这设计反人性。 摇了摇头，将吐槽的情绪压下，他敲击键盘，打开编译器，在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窗框弹出又关闭中，烧录程序启动。 屏幕上，一根绿色的进度条缓慢而坚定地增长。 “咚！” 然而，进度条走到一半，突兀加快，一贯到底，而后“写入失败”的窗口弹出。 失败了……许言难掩沮丧，但很快振作了精神，程序烧录失败是极寻常的，搓了搓脸，他开始检查故障源头。 并很快发现问题：烧录器驱动和认证似乎都有问题。 许言果断更换了新的元件，开启第二次尝试。 这一次，绿色进度条在他紧张的视线中，成功走到尽头。 “烧录成功……”许言按耐激动，运行测试程序，然后，眉头再次拧紧：“程序虽然写入了，但无法运行。” 压抑着烦躁，许言第二次检查，这一次，他用了更久的时间，才终于察觉原因： “程序格式与芯片格式不符！” 是了，怎么忘了这个……找到问题源头，许言很快修改了格式。 这次没有立即烧录，而是起身，先去铺子后头，在墙壁隔开的狭窄卫生间洗了洗手，这才返回。 “老君佛祖耶和华保佑！” 许言双手合十，平复心情，开启第三次尝试。 屏幕上，绿色进度条有条不紊地走到终点，而后，测试程序运转，一行行代码于荧光中向下滚动。 “运行成功！” 盯着文字提示，许言愣了几秒，才如释重负般靠在椅子上，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笑容。 最困难的一步完成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抬头看向电子钟，发现指针转过了好大一个圈。 不敢耽搁，许言稍微休息了下，开始组装电击棍本体，这个部分不难，但很耗时间。m.23sk. 尤其，他需要骗过王徒，不能让对方察觉这件武器，好在，他早已想到了方法。 …… 歌钟街28号，许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公寓。 换上拖鞋，将手中拎着的一个纸袋放在餐桌上。 容貌脱俗，穿着长裙的女孩怔怔坐下，掏出手机，按亮，看着短信界面上许言的头像，抿了抿嘴唇。 打了一行字，但犹豫再三，还是删掉，并未发出。 旋即，她从纸袋中抽出一只切好的小蛋糕。 今晚酒吧有人过生日，作为歌手，她分到了一块草莓蛋糕，满心幻想着回家，许言看到蛋糕的惊讶神色，但事与愿违。 少女脸上难掩失落，但很快就振作起来。 “放一晚，应该不会坏吧。”她将蛋糕放入冰箱冷藏，旋即小心地脱下长裙，挂入衣柜。 这是她仅有的两件，可以拿得出手的衣服之一，要换着穿。 做完这些，许诺来到卫生间，简单洗漱后，钻进被窝，却辗转反侧睡不着，少女双腿夹着被子，侧身望着黑暗里电子钟的数字，忍不住想： 他睡了吗？还是在熬夜工作？ 倦意渐渐袭来，许诺在眼皮合拢的刹那，轻声嘟囔： “晚安。” …… “完毕！” 修理铺内，当额头见汗的许言将一根简陋的电击棍塞入“乐萌”卷轴晶屏，他难掩兴奋地吐了口气。 工作台上，一根铝合金侧边，柔性屏为主体，漆黑如墨，极有科技感的卷轴晶屏静静安放。 一只修长匀称的手将其握起，轻轻推动开关。 “哒哒哒……啪！” 一阵奇异的声音于修理铺内响起，淡蓝色的电弧宛若夺魂的美丽线条，自卷轴前端激射，电离空气，并于少年身周旋绕一个半米左右的圆弧，最终回归轴尖。 威力之大，令许言都挑了挑眉。 倘若有治安员在场，定会瞠目结舌，单论威力，军中配备的器具也不过如此。 而最关键的是。 此刻的许言并未意识到的是，如此轻易地破解芯片加密，这本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 …… 【这章写的头秃，作者对相关技术一窍不通，查了一晚上资料，才挑拣了很少一部分写了进来。 其实没必要写这么细，用一章写制作过程也显得啰嗦，但我总是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刚接触网文时，看过的两个桥段。 一个是主角制作机械傀儡，另一个是制卡……分明也没什么剧情冲突，但就是令人记忆深刻，我想了下，可能对人类而言，“创造”本身，就很快乐吧。】 第九章 诱敌 黑暗中，许言猛地惊醒。 肌肉下意识绷紧，应激从折叠床上弹起，额头沁着细密汗珠，皮肤滚烫泛红，宛如煮熟的大虾，瞳孔因恐惧缩成一个小点。 右手下意识触碰塌边的卷轴晶屏，后者冰凉的触感将他拉回现实。 “……做了个噩梦。”许言长长吐了口气，心有余悸般低语。 昨夜，他完成武器的组装后，身心俱疲，倒头睡下，梦中看见有黑影劈开卷帘门，将他切成两截。 “上次做这种梦，还是小时候看完电锯杀人狂……”许言用吐槽缓解紧张，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打湿。 好在，逐渐清晰的视野中，陈旧的卷帘门完好无损，室内一片黑暗，有些许光亮自铁皮门上的几颗小洞透进来。 如同夜空里的星辰。 他先将手探入枕头下方，确认笔记仍在，旋即看向墙上的荧光数字： 10：05 已经这个时间了吗，许言摸索出手机，按亮，看到消息栏里是许诺发来的信息，大意是冰箱里放了蛋糕，提醒他吃。 恩，是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 许言键入“知道了”，点击发送，这才旋亮台灯，囫囵洗了把脸，穿上外套，按开店门。 随着卷帘门缓缓升起，惨白的阳光照进室内，许言残留的惊惧一点点消散。 唔，城市上空乌云笼罩，阴天啊，怪不得这么暗……许言心情也随之沉甸甸的。 感受着腹中饥饿，他招呼了邻居帮忙看店，自己朝巷子外的面馆走去。 考虑到白天王徒有所忌惮，他并未随身携带武器。 然而，刚走出不远，昨日那种熟悉的“窥伺感”再次袭来。 是王徒？他在附近盯着我？这个通缉犯果然没走……许言强行控制表情，并未转头寻找，假装并无察觉。 说起来，虽然很多人都会对旁人的注视有着本能的警觉，但他的“第六感”似乎格外强烈。 莫非与绑定了两件超凡物品有关？ 许言想不明白，便也不深究，他一如既往地走向目的地，举止如常，大多数人身处此境，皆难免紧张，可他恰恰相反。 愈是紧张关键时刻，许言便愈发冷静，有如猛兽遭遇天敌，精神与肉体皆调整至巅峰。 吃饭、付钱、回返……直到他返回修理铺，那股如芒在背感才骤然消失。 许言脸色无比难看。 王徒比他预想中胆大，分明治安员巡查力度不减，对方却毫无退缩，如同咬住猎物的鹰，盘旋不去。 忽然间，许言生出一股强烈预感： “今晚，最迟今晚，他绝对会动手！” “治安署转变调查方向，越拖下去，他暴露的危险越大，昨天王徒摸不清状况，谨慎观察，但他很快会察觉这点。” 推演中简单的描述，足以呈现对手的性格特征。 王徒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他同样不是。 念头纷呈间，许言很快有了决断，他摩挲着银灰色戒指，将卷轴晶屏放在趁手位置，拿起“拳王”的机械手，开始修理。 仿佛并未察觉危险临近。 接下来整个下午，许言工作一阵，便闭目休息，养足了精神。 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他先佯装给客户打电话，旋即翻找出陈旧外套，穿上，又戴上同色鸭舌帽。 拿起那根卷轴晶屏，锁门朝巷外走去。 修理铺有送货上门服务，部分家电修好后，距离不远的，许言会打电话送去客户家，多赚几元钱。 因此，他的举动并不突兀。 熟悉的窥伺感再次涌来，好似一根根钢针抵在后背。 路口蓝紫色灯牌照亮他的侧脸，许言眼神平静，径直走向路口停车区，扫开一辆共享单车，骑车朝某片街区行去。 冷风轻拂，掀起少年的衣袂，周边楼宇灯火璀璨，夸张的广告牌上，联邦新锐女星笑容灿烂，却无法引起少年丝毫的注意。 窥伺感从未消失。 许言骑车穿过歌钟街，穿过堵车的十字路口，穿过行人稀少的天桥，最终停在了四条街外的某处偏僻小区外。 这里距离“八号典当铺”稍远，可以避开治安员与行人的视线，但距离治安署大楼又很“近”，开车可以很快抵达。 这是他前夜考察过的地方。 许言用腿支撑着单车，头顶是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束，少年拿起手机，好似联系客户般拨通了一个号码，说了什么，当他放下手机，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 深呼吸……下一秒，许言仿佛察觉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身后，动作幅度颇大。 夜晚僻静的街道朝远处绵延，路灯分列两旁，无比幽静。 然而，不远处却有一个面目模糊的身影在走近，对方好似有些意外，脚步微顿，旋即加速靠近。 许言惊疑不定地盯了两秒，然后撇下单车，抱着卷轴晶屏朝另外一处路口走去。 整个过程，他的表现就像个少年人察觉不对劲后的正常反应。 这两天，贾文被杀的消息已传开，治安员们屡次提醒居民，警惕可疑人员。 故而，许言眼下的举动符合逻辑，不会令人起疑。 黑影毫无掩饰，转向追来。 少年加快脚步，且不时扭头回望，仿佛试图甩掉后者，黑影却同样加速。 许言似是惊慌失措，竟大步奔跑起来，黑影照猫画虎。 两人越跑越快，距离不断拉近。 这一幕无疑有些诡异，僻静的街道，无声追逃的两道身影。 终于，少年仿佛无头苍蝇般，钻进了一条破旧的巷子，巷子很有年代感，墙皮剥落，露出一块块斑驳红砖。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阴暗的巷子内，于一片安静中传开，再无杂音。 许言心跳加快，血液伴随激烈的“嘭嘭”声，喷薄流动。 突然，他停下脚步，绝望地看到前方一堵用铁丝编织的隔离网拦住去路，唯有不远处楼顶灯带投下稀薄的光，照亮这处角落。 他闯进了死胡同！ 少年脸色瞬间惨白！ “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嘲弄的声音。 少年霍然转身，瞳孔骤缩，只见，黑暗笼罩的旧巷中，一道身影缓缓靠近，只是看不清。 当后者跨过地上，那道因角度形成的，斜斜的，光与暗的分界线，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蒙着灰尘的马丁靴。 然后是末端塞进靴子里的深绿色长裤，继而，是一件磨破边角的夹克衫，最终，是一张干瘦、粗糙、生着青色胡茬的中年男人的脸。 面相普通，唯有一双眸子狠厉如狼。 “你……你要干什么？”少年吓坏了，面无血色，紧张地抵着隔离网，试图用一根卷轴屏幕保护自己。 联邦通缉犯，一阶超凡者王徒缓缓开口：“你，就是许言？” 第十章 反杀 治安署六楼，某间办公室内。 宁兰坐在属于自己的工位，放在鼠标上的手指滑动滚轮，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切换的罪犯档案。 这间办公室内并无其他人，灯都忘了开，很是安静，唯有电脑屏幕散发微光。 “呼。”终于，宁兰疲惫地暂停工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抬手端起桌上贴着黑猫贴纸的杯子，抿了口冷掉的咖啡。 眉头紧皱。 通过调取半年前的案件卷宗，她进一步了解了那场车祸，愈发认为与这次相像，只可惜，当初那起案子同样未寻到元凶，办成了悬案，仅有的线索指向一起“超凡者争斗”。 这无疑令她不满，好在，也不是一无所获。 当初的调查锁定了一批通缉犯，虽无确凿证据，但种种线索皆指向这些人。 通过宋庆山的权限，她从联邦调查局数据库中调取到这批通缉犯名单，头铁地尝试筛查。 可缺乏足够线索的前提下，从茫茫多的档案中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怎么办？难道还要第二次让他逍遥法外？”宁兰心头憋着一股气，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候，突然，脚步声传来，而后虚掩的门被敲开，小圆手中捧着一只平板，充满活力的脸上带着喜色： “兰姐，有进展了！” “什么？”宁兰猛地站起身，抢过平板一边看，同时听圆脸女文员绘声绘色道： “调查组扩大了对附近街区的摄像头调取，通过不同视频片段串联比对，筛查出了一个可疑人物，就是这个。” 平板上，赫然是几张图片，有些模糊，一看就是从摄像截取的。 宁兰点开最清晰的一张，将其放大，那是一个穿着皮夹克，戴着帽子的男人侧脸。 “就是可惜，只拍到半张脸，不过只要继续查，相信……兰姐？”小圆说着，突然看到，梳着单马尾的飒爽女探员呼吸急促，眼神凌厉。 她……好像看过这张脸！ 没有犹豫，宁兰一个健步，扑到工位前，先将平板上的照片发到电脑上，而后，用鼠标将其拖动到人脸比对软件中，与数据库进行对比。 1%、2%……100% 当比对程序终止。 一份档案弹了出来，抬头，便是通缉犯照片，旁边用红色标记： 相似程度：82% 考虑到只有半张脸，几乎可以认定，就是同一个人。 “找到了！”宁兰按耐激动，鼠标拖动页面，扫过详细资料： 姓名：王徒 性别：男 年龄：41岁 等级：f-001 描述：该犯人具有一定的格斗能力，熟练使用枪械、刀具……作为f进化链条的一阶超凡者，他拥有着“仇恨转移”的能力，可以对周边范围生物施加影响，将目标对自身的“仇恨”转移至其他目标…… 备注：针对能力特性，抓捕此类罪犯，切忌多人近身，建议远距离枪械狙击，或远程操控机动装甲实施抓捕…… “仇恨转移……原来如此……”宁兰恍然大悟。 这时候，突然，走廊中急促脚步声传来，第二名文员攥着手机闯入，急声道： “兰姐！我们刚才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了一个地址，并说杀死贾文的凶手就在那里，要求我们立即出警！” 这个时间，探长与其余行动组人员不在办公室，宁兰顺位主持大局。 谁举报？王徒出现了？为什么……宁兰一愣，脑海中念头纷呈，只觉诸多不解，甚至怀疑真实性。 不过思绪转动间，她仍果断下达命令： “立即通知探长与行动组人员，同时请治安部门配合，立即实施抓捕！” “是！” 不多时，警署大楼外，数辆警车无声发动，带着肃杀之意，朝某个地址疾驰。 …… …… “你，就是许言？” 王徒缓缓说出这句话，灰褐色瞳孔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旧巷昏黑寂静，唯有远处的建筑投来朦胧的光，金属隔离网有些旧了，部分染上斑驳铁锈，黄底黑字，写着“前方施工”的标牌亦脏污难辨。 他很满意。 无论从任何角度，这里都是远比“修理铺”更合适的动手地点。 想到这里，他看向少年的眼神，除了嘲弄，又多了一丝怜悯。 “我没见过你。”许言故作愕然，而后，试探地问，“你找我？是有电器要修？” 王徒笑了，被面前猎物的愚蠢逗笑了，下一秒，他蓦然收敛笑容： “贾文说，你从他手里买走了一本笔记。” 贾文……许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变幻，突然失声道：“难道杀死他的人是……” “是我。”王徒不屑道：“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叫，我只要那本笔记，将它交给我，我放你走。” 许言脸色愈发苍白：“它不在我身上，我可以回去取。” 王徒摇头，幽幽道：“你告诉我地点就行。” 许言沉默，微微垂头，好似在挣扎什么，下一秒，他突然发足狂奔，贴着巷子一侧，试图强行逃走。 毫无预兆，王徒身体一晃，便拦住他，右腿倏然前踢，血肉之躯此刻竟仿佛变成钢铁铸就般，携着恐怖的气势。 “彭！” 毫无意外，许言仿佛迎面撞上飞驰的火车头，剧痛袭来，少年躬身如虾，身体沙袋般倒飞，狠狠撞在生锈的铁丝网上，半跪着滑落。 脸色瞬间涨红，额头冷汗沁出，却咬牙不肯发出痛呼。 “小子，在我面前还想跑？” 王徒阴恻恻地笑了，缓缓收腿，脸上浮现出戏谑残暴的神色。 然而，他皮夹克下紧绷的肌肉却松缓了下来。 虽然笃定对方不可能掌握那件用途不明的笔记，但生性警觉的王徒仍习惯地保持了警惕。 这也是他方才没有立即动手擒拿，而是出言试探的缘故，直到此刻，看到少年颓然软倒的表现，他才真正放下心来。 准备将对方打晕带走，这里虽偏僻，但终究不够保险。 “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是不会老实了。”王徒冷笑迈步，来到少年身旁，抬起手刀朝他后脑砸落。 然而，就在这时，侧躺在地上的许言脸上的恐惧蓦然消失了，就仿佛从未有过。 他的眼眸变得无比平静，好似风暴即将来临前的大海，海面下，没有恐惧，只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许言于心中默念：“开启。” 这一刻，套在他手指上的银灰色戒指表面，掠过微不可查的银光。 轰——脑海中有如雷霆炸响，体内的基因锁瞬间松动，时间在他眼中突然变慢了，空间也变得粘稠。 许言瞳孔中，王徒斩落的手刀突然被放慢了无数倍，他明白，这是因为他的神经反应速度，近乎突破了“人”的极限。 在潜能戒指的催动下，起码在这一刻，许言对肌肉纤维，乃至神经思维的掌控，都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周边环境的一切细节，笔记中对王徒的描述段落，自己计划中的各种应对……顷刻间都化为一条条信息要素，涌入他的脑海。 自大脑意识发出的生物讯号沿着肌肉神经与结缔组织构成的路径，化为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朝全身扩散开。 震动他的每一细微躯体，牵动他的每一根神经束，许言裸露在外的肌肤应激生出一粒粒小突起，肌肉如水波般荡漾开。 这一个瞬间，许言的躯体蓦然舒展，继而以一种人类难以做到的古怪姿势，以极快的速度，刁钻的角度，难以理解的沉稳与冷静站起，侧身躲开了王徒的手刀。 而后，腰力扭转，宛若转动的巨大齿轮，全身力量传递到抡起的右臂，传递到他右拳中悄然攥紧的一根钢钉，狠狠朝王徒右侧太阳穴砸去。 危！ 这一刻，王徒心头升起极为强烈的警兆，源自本能的恐惧于心底炸开。 来不及思考，他下意识使用能力，一股无形力量荡开，瞬间，许言的右手仿佛有了自主意识，扭转方向，朝着斑驳的红砖狠狠刺出。 他对王徒的“仇恨”发生转移！ 发生了什么？许言来不及思考，身体已拖曳着钢钉于巷子墙壁上拉出一条猩红的伤痕。 “嗤嗤……” 砖石粉末簌簌落下。 同时，王徒也趁机前扑，与许言交换了位置，并转身，在惯性的作用下靠在铁丝网上。 右手腕拧转，猛地抓住了握在许言手中的那根卷轴晶屏末端，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将其拽回，防止后者拉开距离。 电光火石间，二人位置互换，身体抵靠在铁丝网上的成了王徒。 拦在他面前的成了许言。 两人之间，只有一根黑色漆皮，铝合金边框，印着“乐萌”logo，拿来看电视的，毫无威胁的金属轴。 远处的灯光打过来，照亮两人的侧脸。 “你找死。”王徒惊怒交加，他竟险些阴沟里翻船，死在一个少年手中。 不过，接下来，对方不会再有机会了。 许言眼神古怪地看着他，说道：“是你找死才对。” 王徒眼中闪过困惑，旋即，他就看到许言推动了卷轴屏的开关。 “哒哒哒，啪！” 绵密的爆炸声中，幽蓝色的电弧自金属轴尖端激射，高压脉冲毫无阻碍击穿后者的血肉之躯，并扩散蔓延于那堵高达两米，金属质地的铁丝网。 联邦通缉犯，一阶超凡者王徒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浑身痉挛，皮肤瞬间焦黑炭化，他想发动能力，却已来不及。 哒哒哒…… 蓝色电流点燃了整座铁丝隔离网，好似成了一个巨大的电烙铁，照亮许言平静的脸庞，吹起凌乱的头发。 足足十秒后，电流熄灭，一切归于黑暗。 …… ps：这章是中午的更新，提前发一章。 第十一章 看不见的手 滋滋……伴随残余的电火花熄灭，许言死命抵住电击棍的手松开，整个人蹬蹬后退，终止了“潜能戒指”的使用。 与此同时，负面效果袭来，许言只觉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疲惫、萎靡、困倦、虚弱纷至沓来。 他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凭借双手支撑，大口喘息。 “噗通。” 铁丝隔离网上，浑身焦糊，生机断绝的通缉犯也滑落跌坐。 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刺目的电光消失了，这里仍旧是昏暗僻静的陋巷，可有些东西已经不同。 “死了……死了？”许言强打精神，确认般盯着后者的尸体，好一阵，才确认自己击杀了对方。 意外的，并没有强烈的生理性不适。 自打穿越以来，压在心头最大的危机解除，饶是心知后续尚有麻烦，他仍长舒了一口气。 “必须在官方抵达前离开！” 来不及复盘战斗细节，许言竭力起身。 在将王徒引入这里前，保险起见，他用从旧货市场购买的“黑卡”，给治安署拨了个电话。 倘若自己反杀失败，紧随而来的官方力量就将成为最后的救命稻草，不过，如今成功杀死王徒，接下来要面临官方追捕的，就成了自己。 只能说，任何安排都有利有弊。 不敢耽搁，许言从口袋里扯出准备好的手套，开始搜刮王徒的尸体，他不确定对方身上是否留有与自己关联的证据。 很快的，他翻出个钱包，扯开，里头除了伪造的身份卡，电子支付卡等物品，还有几张面值不等的墨绿色纸钞。 忍住将其占为己有的冲动，许言将钱包塞了回去。 旋即，意外地从王徒衣服内袋中，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布袋”。 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用黑色串珠的绳子扎紧。 但藏在内袋里，想必很珍贵。 没有犹豫，许言将其塞入自己的口袋，捡起钢钉与卷轴晶屏，匆匆抹去脚印等痕迹。 而后踩着金属高墙，一步步往上爬，最终翻了过去，遁入黑沉沉的夜幕。 也就在许言离开没一会。 夜空中，低沉的嗡鸣声由远及近。 两架结构精巧，充斥着科技美感的无人机缓缓落下，底部蓝色光点闪烁，摄像头伸缩转动。 一架停在了王徒的尸体前，对准他的面部聚焦，悬停不动。 另外一架，拉升高度，于四周探查。 不多时，巷子外一辆辆警车停下，车门拉开，一名名荷枪实弹，身穿制服的治安员鱼贯而入，为首的，赫然便是宁兰。 “宁探员，快看！”有人惊呼。 继而，伴随战术手电白色光束聚焦，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愕然望着巷子尽头的一幕： 陈旧冷硬，高达两米的隔离金属网焦黑锈蚀，一具皮肤焦黑，表情惊恐莫名的尸体颓然坐在标记“前方施工”的金属牌下方。 死状凄厉，双眼外凸。 嘶……人群中传出吸气声，更有人下意识蹬蹬后退！ 宁兰神情凝重，迈步靠近，缓缓蹲下。 等看清尸体的五官，这位英姿飒爽的女探员瞳孔骤缩，失声道： “王徒！” 她不会认错。 眼前的死者，就是联邦通缉犯，一阶超凡者，疑似杀死贾文的凶手：王徒。 那个举报电话是真的……可，是谁杀死了他？女探员一阵恍惚，只觉疑云笼罩，事件愈发破朔迷离。 “让开！”这时候，巷子外再次有人抵达，赫然是接到通知，火速赶来的“行动组”探员，为首的，正是探长宋庆山。 这位身材微胖，梳着背头，蓄着两撇小胡子的探长挤出人群，眼神凌厉，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可当目睹那被电死的尸体，本能吸了口凉气。 “宁兰，到底怎么回事？”他开口询问。 女探员起身，看着身后一众同事们探寻的目光，嘴唇颤抖地，将自己如何确定凶手身份，又如何接到报案电话的过程全盘托出。 末了道： “探长，因嫌犯能力特殊，我们在车上就操控无人机提前锁定了这里，不过那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宋庆山亦大为惊愕，这一切都太过离奇了。 这位富态的中年人迈步走近，蹲下仔细检查了死者尸体，又扫过周围环境，目光在墙壁上钢钉犁出的痕迹处短暂停留，微微闭目，凭借丰富的经验，于脑海中大致还原经过。 两秒后，他撑开眼皮，沉声道： “显而易见，这里爆发了一场搏斗，死者被高强度电流杀死，而对方提早逃离。” 一名男性探员走过来，皱眉： “难道还有另外一名超凡者？掌控电流的那种？” 不外乎他这般联想，眼前一幕太像超凡者搏杀了。 “不一定。”宋庆山蹲在地上，拉起王徒的手掌，掰开，指着手心的圆形伤痕： “看这里，电击显然是从这里蔓延开，据我所知，这种痕迹可不太像超凡能力。” 顿了下，中年探长目光深邃：“倒更像是，军用电击器造成的。” 军用设备？ 一群探员面露惊讶，这件事还涉及军方不成？ 宋庆山抬手，止住手下议论，沉声道： “只是怀疑，一切有待调查，杀死王徒的‘凶手’很大可能还没走远，治安部门立即向周遭排查，寻找可疑人员，注意安全，一旦发现不要贸然接触……” “是！” “红博，你带着其他人勘察现场，看是否有发现。” “是！” “通知技术部门，追踪那通电话的实名信息、位置，采集声线……我要找到举报人，这是重要线索！” “是！” 伴随宋庆山下达命令，一群人忙碌起来，封锁现场，安抚周边民众，一架架无人机也闪烁着蓝光，以此为中心，朝四周搜寻。 宁兰低头沉思，片刻后，看了眼望着夜空出神的中年人，问道： “探长，您觉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庆山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没有点燃，只在鼻端嗅了嗅，低声说：m.23sk. “小兰，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宁兰茫然：“什么？” 这位经验老道的探长眯着眼睛： “在这起案件背后，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一切，无论王徒，还是我们，都在那人的计算中行动着，我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听着微胖探长的感慨，宁兰没来由打了个寒战，只觉黑暗里危机四伏。 就在二人沉默的时候。 不远处，一名蹲在地上，握着手电筒，戴着黑色边框眼镜的青年小心地用手指从泥土里夹起一根末端微焦的发丝。 “探长，”青年压抑着惊喜： “我好像找到‘凶手’留下的痕迹了！” …… 歌钟街28号，紧闭的公寓门打开，许言警惕地进门，确认家中无人，才双腿发软地，背靠着防盗门缓缓滑下。 ps：上试水推荐了，看了下，这本书相较于同期作者少了个网页推荐位，嘶……这该死的既视感，好像每次开书都要从逆境一点点杀上去，竟然有些习惯了，总之，求追读啊，别养。这本又是逆风局，咱们看看能不能翻个盘，干翻同期。 第十二章 禁果 许言的脸色略显苍白，这是透支体力的结果，好在这次提早中断能力，所以消耗并没有上次那般大。 离开现场后，他避开摄像头，转折返回修理铺，过程中将衣服手套等作案工具，丢入下水道，并尝试与邻居交谈，制造不在场证明…… 即便这其中仍有漏洞，但于他而言，已经做到了能力范围内的最好。 “这个时候，官方应该已经找到了王徒的尸体，开始对我进行搜捕……我选择的路线几乎没摄像头。呵，幸好是在外环，藏污纳垢的东五区，如果在摄像头铺满街道的中环，乃至内环，早就暴露了。” “手机卡是不记名的，举报时也掐了嗓子，改变声线……但不排除后续的上门问询，这是获得官方协助的代价……” 直到这时，许言才有机会思考后续。天籁小说网 王徒已死，但他的危险并未彻底解除。 一方面，是治安署的后续调查。 另外，则是他不确定，除王徒外，还有多少人知晓“笔记”落在他手中。 “根据推演内容，王徒杀死贾文和我，都是为了灭口，而在杀死我后，周边并未再出现命案，由此可以推断，并无其他知情人…… 但王徒是否将消息告知他人？无法确定。” “不过鉴于他被黑吃黑的经历，以及谨慎性格，这个可能性很小。” “不……还有一个漏洞，那就是笔记的‘买家’！ 在推演中，王徒成功携带笔记逃离，却被抛尸，笔记也不翼而飞，根据逻辑，最大的可能是他又一次被‘黑吃黑’了……实惨。” “那这里就有个关键点，买家是看到笔记后，意识到其价值珍贵，才杀人灭口，还是之前就知道笔记的情况，本就蓄谋已久？” 许言回忆着推演文字。 上面写明，王徒并不知道笔记的能力。 忽然，他察觉到一个矛盾点： 倘若王徒拿走了笔记，短暂成为其主人，那么，他是否同样“预见”了自己死亡的命运？ 如果有，那为什么还是死了？ 恩，也可能是反抗失败，这条世界线已经更改，无从查证。 将思绪拉回： “换个思路……无论买家是否知晓，当得知王徒死讯后，都会有所反应，毕竟，他们提前支付了‘定金’……没道理毫不关注，有可能派人来查，这是个潜在风险。” “不过，只要我与王徒没有直接关联，就查不到我身上！” “退一步，即便追查，可若买家不清楚笔记的价值，那投入的精力很可能有限！” 许言在心中安慰自己，尝试往最好的方向思考。 但心头的阴霾仍旧盘亘不去……归根结底，他太弱小了，毫无抵抗威胁的能力。 就如今晚的反杀，看似顺利，实则无比惊险。 王徒关键时刻发动的古怪能力，直接让许言的偷袭失败，若非对方错判了“卷轴晶屏”的威胁，并倒霉地靠在铁丝网上，未必就会死。 那样一来，死的就是许言了。 而这，还是在他提早进行了准备的情况下。 这一刻，许言无比渴望变得强大。 …… 将这些抛在脑后，他转而想起另外一件事： “说起来，推演中曾提及，王徒拿了‘定金’，难道就是布袋里的东西？” 好奇心一经生出，便止不住。 许言缓缓站起身，按开灯，旋即走入卧室，将自己摔进座椅。 而后，他并未急着打开布袋，检查战利品，而是从背包中取出褐色封皮，状若古籍的“神秘笔记”！ 哗啦啦…… 当笔记触及桌面，纸页自行翻动，在许言惊愕的目光中，推演的文字竟肉眼可见地淡化，消失，眨眼功夫，泛黄的纸张上空无一字。 消失了！ 这……难道是因为我改变了命运导致？ 许言又等了片刻，并无新的推演内容浮现。 心头却突兀生出明悟： “如果说，这笔记是预见到我近期将面临死亡，才会进行推演，那么如今页面空白，岂不是证明，我近期不会死？” 这只是他的猜测，毕竟，截至目前，他仍对这件物品的能力细节一无所知。 可饶是如此，这仍给他莫大的慰藉。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真切明白生命之可贵。 “呼，不想这些了，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怎么能这么悲观？” 许言忽然用力搓脸，笑了起来，眼眸中洋溢愉悦笑容： “接下来，到了愉快的清点战利品环节。” 他作势掏出布袋，但想起昨晚烧录芯片的过程，又止住，转身迈步去了卫生间。 用淡黄色香皂狠狠洗了手，擦去水渍，又虔诚祈祷完毕，这才脚步轻快地返回桌前。 从背包里掏出细绳扎口的布袋，形似锦囊，用手触摸，隐约感受里头有两样坚硬物品，一方一圆。 解开绳子，许言手腕倾斜，布袋封口处先露出一角猩红。 似乎是玉石？玛瑙？ 很快，一枚半个巴掌大，两枚硬币厚度的方形玉牌抖落出来。 这枚玉牌玉石质地，通体血红，于台灯下呈现出半透明，凝胶般的质感。 顶部有一枚拴绳的小孔，正面赫然浮凸雕刻着一只狰狞可怖的骷髅头！ 骷髅双眸空洞，却给许言一种，正与他对视的诡异错觉。 这东西……许言脊背窜起凉意，本能汗毛倒竖，生出厌恶之感。 也就在这时，放置一旁的褐色封皮笔记自行翻开，哗啦声里，空白纸页有文字浮现： 编号：空白 名称：血骷髅玉牌 类型：饰品 功能：恢复伤势 品质：一阶 描述：这件物品由一名邪恶之徒死后析出，蕴含着强烈的恶念，它对鲜血与生命无比渴望，甚而会蛊惑人心，达成嗜血的目的，历史上曾被长期封印，后于意外中遗失，它的代价很残忍，但回馈亦丰厚。 附录一：当玉牌处于“满血”状态，将其含入口腔，压在舌下，可以汲取其中蕴含的生命力，缓慢恢复伤势。 附录二：使用后三小时内，必须为其献祭一具新鲜的尸体，以填补损耗的生机，否则玉牌会自行吸取“主人”的生命。 附录三：注意，这件物品蕴含强烈的恶念，随着使用次数增多，拥有者的性格会受到影响，变得残忍嗜杀。 …… 墨渍深黑，相比于第一次“鉴定”潜能戒指，许言心情要平静许多。 果然是件超凡物品，治疗的能力也很实用，可在阅读使用代价后，许言心头的炽热瞬间冷却。 “这东西……有点邪门啊。”许言咋舌。 按照描述，岂不是说，每次使用后都要杀个人？唔，如果放在特定场景下倒还好，比如身处战场，新鲜尸体管够…… 可这种场景终究罕见。 况且，对性格的影响也很要命，这几乎注定了，掌控这件物品的人迟早会变成邪恶之徒。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摇了摇头，许言将玉牌放在一旁，决心不去使用它，转而将注意力投向布袋里的第二件物品。 “骨碌。” 这次，手腕只是稍作倾斜，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实”便滚了出来。 不规则的椭圆形，呈现淡黄色，有些像李子，但果肉格外晶莹剔透。 当它跌落在桌上，竟有一圈淡而朦胧的光圈呼吸般闪烁着，犹如天上星辰。 这又是什么？ 许言愣住，他扭头看向笔记，只见纸页再次翻动，有新的文字呈现： 物品：禁果 编号：a-001 名称：读心 品质：一阶 描述：作为诞生于世界树枝叶上的一阶果实，它拥有着令凡人跨入超凡领域的能力，同时，作为26条进化链条的首条序列，a系列禁果的能力偏向于心灵领域，传说中，在这条路径走到高阶，可以用心灵干预物质世界，可惜现有资料并无详细记载。 附录一：a-001禁果的名称是“读心”，恰如其名，吞服这颗禁果踏入一阶的超凡者将拥有“读心”的能力，可以读取他人的念头想法，同时，大脑领域增强，思维、观察力，记忆力皆有一定程度强化。 附录二：人的念头瞬息万变，难以准确捕捉，所以读心者虽拥有窥探内心的能力，可大多数时候，读取的内容并无价值。 …… 第十三章 上门调查 禁果？ 卧室内，许言盯着纸页上的文字许久，心中翻江倒海。 他并非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在上次“推演”中，曾提及，王徒之所以要售卖笔记，目的是购买晋升二阶的“禁果”。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颗果实，是某种超凡领域晋级的“材料”。 “王徒是f进化链条一阶，而我这枚编号a-001，属于a链条的起始……这也属于定金的一部分？” 短短的描述信息量巨大，许言只觉心乱如麻，口干舌燥。 当然，相比于陌生的超凡领域，他真正在意的是，按照文字描述，服用这颗“禁果”，就可以跨入超凡。 怦然心动。 或许，每个少年都曾有过幻想，希望自己某天收到来自霍格沃兹的信件，踏入一个新的世界。 许言概莫能外。 而更现实的意义在于，他已经卷入其中，并要面临后续可能的追查，如果能成为超凡者，抵抗危险的能力也将大幅增强。 吃不吃？ 许言拿起a-001号禁果，仔细打量，可以看到那浅淡光晕中散碎金色尘埃，如同星云，瑰丽万千。 “冷静，这可是吃的东西，最谨慎的做法是先观望，想法子了解更多的信息后再做决定。”许言面露迟疑，旋即，理智渐渐占据上风。 面对陌生事物，苟一点总没错！ 然而就在他做出决定的刹那，异变突生。 那握在手中的“禁果”无声燃烧起来，眨眼间崩散为无数光点，而后，那些金色光点径直涌入许言的掌心，汇入血肉，化作一股精纯神秘的能量。 与他融为一体。 “等等，我还没想好……”许言张了张嘴，旋即，他察觉到胸口仿佛燃烧起一团火，皮肤肉眼可见变红，一股乱流直冲脑海。 轰——???.23sk. 一团庞杂的能量于意识深处炸开，许言眼前一黑，只觉好似有无数钢针，刺入脑海，伴随着搅动！ 痛！ 痛！痛！ “啊！” 他脊背瞬间绷直，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血管疼痛充血，整个人后仰栽倒，撞翻了椅子。 整个人如同缺氧的鱼，在地板上痉挛抽搐，额头紫色青筋隆起。 剧烈的头痛令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觉意识混乱驳杂，耳畔回荡无数庞杂虚幻的声音，一次次冲刷进攻着他的意识。 仿佛要将他击垮。 一轮、两轮……五轮……十轮…… 许言双眼圆睁，不知道身处何地，残存的意识好似风中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放弃吧，不要死撑了，死掉以后就能回到地球了。” “就是，这个世界太危险了，何必苦苦支撑？” “超凡有什么好，平淡才是真！” 一个个念头浮现，带着蛊惑的意味。 许言承受着剧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国骂：“滚……你……妈……” 轰。 蛊惑的声音溃散，剧痛如潮水般退去，许言眼前一黑，短暂失去意识，躺在地上不动。 足足过了十分钟，散乱的意识重聚。 许言缓缓坐起，擦了下额头的汗水，房间中的景物变得清晰。 “撑过去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心有余悸地感受着身体状态，继而发现，自己的大脑无比清明，思维、记忆、反应速度都得到提升。 心头蓦地有所感悟： “我成为超凡者了。” 这个意识来的突兀又自然，无需测试，无需确认，无比笃定，就仿佛与生俱来。 他阴差阳错“服用”了a-001号禁果，成为了一名掌握“读心”能力的一阶超凡者。 就这样？是不是有点缺乏仪式感……许言嘀咕，不过回想了下方才那濒死体验，他咧了咧嘴，这一点也不轻松！ 差一点，他刚才只差一点点，就要放弃。 关键时刻，似是刺激到了这具身体“原主”残存的些许意念，两股求生意志合力，才撑了过来。 如果撑不过去，是不是要死……许言嘴角抽搐，抹了把汗水，深深吐了口气。 这样才正常，倘若普通人无须考验，只吃个果实就行，那这个世界的超凡者岂不是要泛滥？ 许言怀着复杂心情起身，再次看向桌上的笔记，突然，他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与它的联系更紧密了。 “说起来，这笔记之后怎么处理？不好携带，藏在家里？一件古物也太突兀，如果能换个外皮就好了……” 他刚升起这个念头，陡然间，令他惊愕的一幕发生： 那褐色封皮，状若古籍的笔记，缓缓蠕动，竟幻化为了一本普通的，最常见的日记本的模样。 这……许言张了张嘴，所以，直到自己晋级超凡，才真正“掌控”了它？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正在许言打算仔细研究时，突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许诺回来了！ 许言一个激灵，将“血骷髅玉牌”塞入布袋，丢进抽屉，又借着镜子整理了仪容，这才迈步朝客厅走去。 “你回来啦！” 开门进屋的女孩红扑扑的瓜子脸上绽放笑容，似乎颇为高兴。 还是那件蓝底长裙，帆布鞋，黑色长发披肩，漂亮的脸蛋上，黑亮的眸子带着些许迷蒙。 “你喝酒了？”许言颦眉，嗅到了淡淡的酒气。 许诺脸上闪过慌乱，忙解释说： “今天有客人送了酒，只要喝就多给两百提成……房租和铺子的保护费这几天该交了，我……我以后不喝了好不好。” 祈求原谅的语气。 按照过去的经验，一旦她带着酒气回家，必然遭到许言的冷暴力或讽刺，以往都会用香水遮掩好，但今天有些疏忽…… 她突然很担心，这会让二人稍有缓和的关系重回以往。 然而，预想中的冷嘲热讽并未到来。 许言只是平静道：“知道了。” 就这样？没有发脾气……许诺怔了下，眼看后者转身往回走，她忙道： “冰箱里给你留了蛋糕，没吃吗？” “没……” 许诺佯嗔，换上塑料拖鞋，进了厨房，从小冰箱里端出切好的草莓蛋糕，殷勤道： “坐下吃吧。” 许言杵在餐桌旁，忽用幽深的双眸凝视她，发出邀约： “一起吧。” 许诺努力将目光从蛋糕上移开，撇头说： “我偷偷吃过了。” 与此同时，初次尝试发动“读心”能力的许言心底浮现女孩的心声： ‘应该很甜吧，上次吃蛋糕还是两年前……快别想！别想了！有什么好吃的，甜腻会发胖！’ 唔……许言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这就是读心？ 嘶，姑娘你言不由衷啊…… “我说一起吃。”许言板着脸憋笑，加强语气。 咦，突然有点像霸总是怎么回事，如果是霸总，应该这么说：喂，女人，这是命令！ 呕……好尬，如果这姑娘也会读心，我刚才就原地社死了…… 许诺并不知道弟弟在想什么，闻言愣了下，微不可查“恩”了声，乖巧地坐下，先用塑料餐刀切开，然后塞进嘴里。 一晚上经历了那么多事，许言是真饿了，大口吞咽的吃相与少女形成鲜明对比。 女孩小口吃着，也不说话，眉眼弯弯，嘴角也翘了起来。 许言眨眨眼，再次尝试“读心”。 许诺：‘他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唔，好吃。’ 读取到这个念头，许言吞咽的动作停顿了下，目光转柔。 “你看我干嘛。”许诺被盯得有些脸红。 许言坦诚道：“我在想，你刚在才想些什么。” “当然是工作上的事情。”许诺理所当然道。 呵……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殷素素诚不我欺……许言撇嘴。 见他不以为然，许诺放下勺子，用舌头舔了下嘴角的奶油，有些心虚，旋即，准备端起姐姐应有的威严。 她组织了下语言，准备从人生规划角度劝诫下弟弟，过去的少年根本不听，但她觉得今天可以试试：“其实……” 才吐出两个字，便被许言打断： “你想说修理铺的生意不重要，专心复习准备考机修师证才是要紧事，我知道，但考试月份还早，我有打算。”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啥……许诺愣住，她抿了抿嘴唇，再次张嘴： “我也……” 许言打断她： “你想说你也不是要干涉我，只是给出建议，相比于开个小店，进入大公司工作才有光明的未来。我当然知道，但积累动手经验并不是浪费时间。” 你又知道了……许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神情，她张了张嘴： “你怎……” 许言平静道：“我猜的。” “呃。”女孩噎住了，茫然地看到后者擦了擦嘴，起身往卧室走，丢下一句话： “甜就多吃点，不要怕发胖，剩下的交给你了，加油。” 他又又又知道了！ 许诺僵在原地，纤细白嫩的手还攥着塑料餐刀，一张脸蛋突然红透了，羞赧的无地自容。 姐姐的尊严，碎了一地。 …… 关上房门，许言嘴角不可遏制露出笑容。 库库库……读心真有意思，就是能力用多了有点头晕……恩，果然超凡能力也不能无限发动…… 吃饱喝足，透支潜能带来的疲倦如洪水般席卷过来，许言眼皮打架，累到没有脱衣服，按灭了灯，整个人钻进被窝，沉沉睡去。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 咚！ 咚咚！ 夜色中，一阵敲门声响起，许言从梦中醒来。 谁在敲门？ 大脑昏昏沉沉，初步恢复意识，思维迟滞，许言勉强爬起，浑身沉重而疲惫，窗帘的缝隙中透出些许星光，他看向墙上的电子钟。 凌晨4：58 这么早，谁大早上不睡觉……许言生出强烈的起床气，翻身下床，走入客厅，就看到穿着粉色小熊睡衣的许诺也从卧室里走出。 姐弟二人对视，旋即，一同将目光投向防盗门。 “谁啊。”许诺隔着门喊道。 门外，传来一个不带感情的声音：“东五区治安署探员，找许言先生配合调查。” 刷——瞬间，许言身躯僵直，睡意荡然无存！ 第十四章 供认不讳 治安署的人来了？ 怎么这么快？ 不，应该说为什么会上门？！ 听到门外的声音，许言如遭雷击，心底难以遏制地浮现些许慌乱。 他的确想过官方可能有后续的调查，但绝不是这种方式。 “冷静……冷静，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倘若对方掌握了确凿证据，没道理这么坦诚，更大的可能是破门而入，或者自称查水表……” 许言疯狂进行心理暗示，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 他瞥了眼面露茫然的许诺，深吸口气，主动迈步走到门前，抬手握住门把手。 要不要跳窗逃跑？这个念头突兀跳出，但转瞬便被压下…… 自己可不想当通缉犯……况且，他并不认为仅掌握“读心”术的自己可以武力对抗联邦政府…… 拉开房门，昏暗的楼道里老式声控灯照亮两名警员。 其中一个，赫然是身材高挑，额头光洁的女探员宁兰。 她身旁，站着另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青年，寸头，国字脸，面无表情，给人种危险的气质。 “宁警官……”许言故作诧异，“发生了什么事？” 宁兰眸光深邃地凝视着他，足足三秒，才缓缓道： “贾文的案子，出了一些小状况，需要你配合调查。” 顿了下，她目光越过门缝，看了眼穿着睡衣，紧张无措的女孩，补充道： “冒昧打扰，希望你跟我们去署里一趟。” “不是……这位警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许诺慌了神，快步走过来，将许言保护在身后，活像只护崽的小母鸡，胸脯起伏，结结巴巴解释，“我弟弟他……” 宁兰挤出笑容，温和道： “你是许诺吧，不要急，只是了解些状况。” “可……” 女孩还要解释，纤细的手腕却给许言攥住了。 “不要紧的，我认识这位警官，去去就回来，你在家等我。”许言用平静而强硬的语气说。 许诺大而圆润的眸子定定看了他几秒，勉强点头。 许言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看向两名警官：“前面带路。” “好。” 他穿上运动鞋，在两人一左一右，隐隐夹击下缓步下楼，气氛凝重而紧张，即将出单元门时，宁兰突然问了句： “你睡觉不脱衣服的么。” “没啊，这段时间起床比较早，看复习资料来着，你们就来了。”许言面色如常道，“十一月有资格证考试，我姐唠叨个没完。” 宁兰回忆着修理铺桌上的资料书本，没说什么。 楼下，两辆灰蓝色，喷涂pce白色硕大字母的，关闭了警灯的汽车停靠，车旁站着数名探员，紧张戒备。 从他们手按在腰间的动作可以看出，随时准备拔枪。 “上车吧。”宁兰说。 许言没有反抗，钻进警车后排，女探员与那名寸头青年跟上，坐在他左右。 旋即，后者突然从口袋里扯出一根高强塑料绳，说道： “抱歉，请配合一下。” 用高强度材料制造的绳索，软而强韧，很多时候替代了金属手铐的作用。 许言抿了下嘴唇，余光瞥见车外探员们手中的枪械，从心地伸出双手。 等被绑上，探员们蜂拥上车，车辆缓缓驶出小区，他才愤愤地说： “宁警官，到底什么意思？贾文的案子为什么来抓我？你们总不会怀疑我是凶手吧。” 宁兰沉默了下，道： “具体情况等到署里会和你说的。” 而后便不再说话，警车内陷入沉寂，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街道，呼啸着朝治安署大楼返回。 …… 凌晨五点钟的首都圈，天已渐亮，霓虹灯大多熄灭，稀薄的晨雾于钢筋水泥构造的城市中飘荡。 许言眯着双眼，透过铁网密布的观察窗，看着外面的景色，心乱如麻。 期间，他尝试读取几名警员的念头，但得到的信息大多混乱无序，毫无价值。 他的手依然被紧紧缚着，这无疑是嫌疑人才有的待遇，这意味着，对方绝不是简单问询，而是通过某种关联，锁定了自己。 哪里出的问题？ 是返回的路上，没有完全避开摄像头？ 还是对王徒的尸体搜刮并不干净？ 他毕竟缺乏犯罪经验，无法短时间理清头绪。 “换个思路……先假定是最糟糕的情况，我杀人的行迹的确暴露了，那我该如何自救？按照联邦法律，通缉犯已被剥夺人身权利，我又是反击，所以法律层面不是重点……” “真正威胁我的，是其中涉及的超凡因素，尤其是那本笔记……未曾露面的‘买家’能影响官方，所以，我绝对不能暴露自己拥有笔记的事实，这是底线…… 呼，幸亏我晋级了超凡，对笔记的掌控能力提升，后者已经进行了伪装，否则干脆自爆算了……” “唔，伪装后的笔记能否被人看出特殊？不确定，希望不会……” 许言思绪起伏，考虑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审问。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玻璃表面，气势恢宏的治安署大楼。 警车驶入大院，停在灯火通明的门口。 “下车吧。”宁兰拉开车门。 许言有些费力地跳下来，被警员们“簇拥”着。 这时候，许言突然大声道： “宁警官，配合pce是市民应尽的义务，但法律会保护每个无辜的公民，对吧？” 一道道目光投来，神色各异。 宁兰愣了下，认真盯了他几秒，肯定地点头：“当然。” “那就好。” 许言仿佛吃下了定心丸，迈步被带入大楼，略微眯起的眸子深处，掠过一抹亮色。 就在刚刚，他刻意用语言引导，尝试进行了“读心”。 并听到了宁兰心底的声音： ‘他为什么这么问？是被吓住了吗？说起来，难道这件事与他无关？是了，他只是个履历清白的普通人，可王徒的死亡实在疑点重重，这个通缉犯的目的是什么都没搞清楚……’ 唔，官方也不知道王徒的目的么……这点对我很有利…… 许言念头急转，被押入电梯，升上四层。 带到一间审讯室内。 而后宁兰二人离开，只留下许言独自一人，拷坐在冰冷的塑料审讯椅上。 他面前是一张桌子，房间四壁皆空，只在左前方墙角，固定着摄像头。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没过多久，审讯室房门打开，进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四十余岁，身材微胖，梳着背头的中年人，不怒自威。 左侧，仍是老熟人女探员，手中多了个笔录本。 右侧，是一名短发青年，戴着厚厚的黑色边框眼镜，看着有些书卷气，手中是一只电子平板。 三人在他对面坐下，头顶灯光偏移，照在许言脸上，刺得的他眯了眯眼。 “知道我们找你做什么吗？”宋庆山面无表情，率先开口。 许言摇头，又点头，一副紧张的神色： “宁……宁警官说，是贾文的案子。” “你对贾文的案子有什么了解？” “我……第一次知道是宁警官来走访，后来又和她闲谈了一次。” “你如何知道凶手与半年前的那起车祸有关？” “我……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巧，都是司机莫名其妙撞人，所以猜测可能有关系，怎么，我难道猜对了？” “猜的很对。”宋庆山盯着他的脸，似要捕捉到许言表情的细微变化： “杀死贾文的凶手已经找到了，不过，我们找到他时，已被人杀死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什么？”许言惊愕，仿佛极为意外： “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只是个修家电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表情无比真实，宁兰与书卷青年不禁对视，眼底有些讶色。 宋庆山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好，那我问你。昨晚19：00左右，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许言回忆了下，说道： “我天黑的时候下班，想着去旧货市场逛逛，但路上想起铺子里机器没关，就回了铺子一趟，之后天黑了，就直接回家睡下了。” “你期间打没打过电话？” “这个……真没有。” 恩，那张不记名黑卡我回来路上就丢掉了，手机记录也进行了清除，根本不怕查……许言丝毫不慌。 宋庆山突然笑了，是冷笑：“红博，把照片给他看。” 那名戴着厚厚眼镜，有些木讷的青年将手中平板推给许言： “我们追溯了那通电话，发现是张黑卡，但号码激活时间就在不久前，所以尝试联络了附近的‘零售商’，查到了售出黑卡的店铺，连夜上门调查，这是那间店里的摄像记录，上面出现了你的身影。” 许言低头看去，视频里，的确是他购买手机卡的一幕。 虽然用帽子遮住了半张脸，但仍能依稀看清。 再不济，只要找那名店主来此对峙，就能确认身份。 名叫“展红博”的青年扶了扶眼眶，又取出一个封装的塑料袋，里面是一根末端烧焦的头发： “这是我们在现场找到的头发，根据dna化验，并不属于王徒，如果你愿意，我们稍后可以与你进行比对。” 许言沉默不语。 审讯室内陷入一阵安静。 宋庆山老神在在靠着塑料座椅，去摸口袋里的雪茄，脸上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 作为审讯老手，他已确定眼前的少年的确是“举报者”，并且曾抵达案发现场。 这意味着，少年大概率目睹了王徒死亡的经过，并很可能知晓杀死王徒的‘超凡者’的身份！ 是的，在场三人从未想过眼前少年就是凶手，那太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许言只是个“知情人”、“目击证人”的角色。 是个寻找真正凶手的“突破口”！ “我承认。”安静的气氛中，许言脸上没了佯装的紧张与无辜，变得无比平静。 宋庆山笑了笑，展红博摇头，宁兰面露惋惜之色。 然而下一秒，许言的话便令三人齐齐抬起头来，露出愕然的神情。 “我承认，王徒是我杀的。” 审讯室内，鸦雀无声。 m.23sk. 第十五章 匪夷所思的审讯 他说什么？王徒是他杀的？ 冰冷的审讯室内，当许言平静说出这句话，三人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宁兰更是难以遏制地显露惊容，作为警署中与面前少年最熟络的人，她并不希望后者与案件扯上关系。 在她想来，最好的结果，便是许言只是个无辜路人，偶然目睹了这件事。 可许言的回答，却推翻了这个可能，导向了一个更匪夷所思的答案。 “啪！” 短暂寂静后，宋庆山猛拍桌案，站起来，身体前倾，呈现出一个极具压迫力的姿态： “你在开玩笑？！” 他怒极反笑，有种被人愚弄的愤怒。 一个普通的辍学高中生，依靠维修家电的为生的少年，自称杀死了一名战斗经验丰富，身怀异能的通缉犯……这无疑是极挑战三观的。 许言没有面对铁拳的恐惧，他缓缓摇头，语气诚恳： “人的确是我杀的，证据链完整，我无法否认。”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宋庆山胸口发闷，厉声呵斥： “所以，你是不愿供出真凶，想要揽下这桩案子，替人顶罪？你觉得我会相信？” 许言有些无奈，说真话都没人信…… 他当然明白，供认不讳存在风险，可依照对方掌握的证据，起码在杀死王徒这件事上，他缺乏撒谎的空间。 自称是路人，偶然撞见，冒险举报？听上去最清白，可只要稍加思索，就漏洞百出。 在过来的路上，他已于心中打过许多份腹稿，草拟过数种谎言，但他明白，想要欺骗一群老警探是何等困难。 与其编造一个极容易戳破的谎言，不如用一件匪夷所思的真相，遮掩住最关键的信息！ 高明的谎言总是真假各半。 许言组织了下语言： “首先，我并没有替人遮掩，虽然可能有些难以相信，但人的确是我杀的。 其次，我并不认为被迫反击，杀死一个在逃的杀人犯违反，这不属于‘犯罪’，也就不存在‘替人顶罪’这个说法。” 宋庆山愣住，他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谎言，但他失败了。 少年镇定自若，非但并无心虚，就连应有的恐惧都无。 抛开案件，这一刻，宋庆山心底竟浮现出一丝欣赏。 要知道，饶是心志坚定之辈，坐在审讯椅上，也会被抽干气力，如此年纪就有这般表现，实属罕见。 “很好。” 沉默片刻，宋庆山突然收敛了怒容，重新坐回椅子，脸上重新浮现奇怪笑容： “你可知道，被你杀死的人并不普通。” 他仍旧不相信，但想听听这少年怎么说。 许言点头： “知道。他的搏击能力很强，我远不是对手，而且，在与他搏斗的过程中，我的手突然不听使唤地转换了袭击目标，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再结合古怪的车祸……恩……我突然有点相信，网上那些关于‘超凡’的说法是真的了。” 这……对面三人交换了下眼神，都看出彼此的惊诧。 手突然不听使唤……改变目标……这不正是资料库中，王徒拥有的超凡能力么？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宁兰咬着嘴唇，握笔记录的手停顿下来，有些动摇。 旁边的展红博也放下了平板。 宋庆山沉默了下，缓缓道： “我不知道你如何知道的这些，他的确是个超凡者，也是联邦通缉犯，掌握着特殊的能力，这也正是我不相信你的原因，如果你想证明，那必须说服我。” 他加重语气： “说服我，你是如何做到的？” “充分的准备，以及一点点运气。”许言目光平静，扫过三人神态，他决定尝试把控这场审讯的主动权，略作沉吟，他反问道： “你们既已到过现场，应该知道，他是被高强度电流杀死的吧？” 宋庆山颔首： “的确如此，我们还原了现场，确认发生过短暂而激烈的搏斗，嫌犯也死于电击……可附近并无电源，这说明，杀死他的人同样掌握着超凡手段。” 老探长挖了个语言小陷阱。 许言毫不上套，摇头否定道： “我不清楚是否有超凡者能做到这点，但我只是用了一点科技手段。” “比如？” “一根能够短暂释放超强度电流的电击棍。” 宋庆山眸光一眯，另外两人亦难掩惊讶，这恰好是探长在现场勘查后，说过的猜测。 “市场上没有这种强度的武器，除非是军方设备，你如何搞得到？据我们所知，你没有这个能力。”中年人质疑。 许言笑了笑： “我的确买不到军方设备，况且也没钱，但我想提醒各位，坐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机修师，我采购了一些元器件，进行了改造。” 宋庆山不懂技术，不明白各中难度，皱眉道： “证物呢？空口无凭可没用。” 许言毫不犹豫报出一个地址，补充道： “我逃回来的时候，将它丢进了下水道里，现在过去应该还能找到。” 这么笃定？ 中年探长蹙眉，想了想，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立刻去一个地方，确认下水道里是否藏有证物。” 他复述了具体位置，待下属应下，才挂掉手机。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宁兰与展红博表情古怪，心中生出强烈的违和感。 等等，我们真的是在审问嫌疑人吗？ 为什么觉得哪里不对劲？正常程序不该是嫌疑人矢口否认，我们竭力恐吓施压，击穿对方心理防线，从而艰难获取线索么…… 可眼前这一幕，好像反了过来。 嫌疑人相方设法证明自己“犯罪”，三名探员抵死不信，“犯人”缺乏应有的敬畏，甚至“反客为主”，侃侃而谈。 探员的心理防线则节节败退，从开始的荒谬，到动摇，再到现在，听着对方条理清晰的陈述，竟生出信服之感。 就……很不对劲！ 宁兰摇头，将纷乱念头丢开，扭头看向探长，只听中年人继续道： “寻找证物需要时间，我姑且相信你改装出了武器，可这仍旧无法解释，你如何能杀死王徒，毕竟，武器无法抹平武力的巨大差距。” 第十六章 完美说谎者 “咦，通缉犯叫王徒么？”许言假装初次得知，微笑道： “这就是我说的，需要一点运气。 当然，也有战术的加持，对方与你们一样，并不认为我有反抗的能力，所以，我故意示之以弱，令他放下警惕，这才获得了偷袭的机会……” 他简略将搏斗经过叙述一番，巧妙隐去了“潜能戒指”的作用，只说自己面对生死危机，超常发挥……这同样符合逻辑。 例如他上辈子看过的一条新闻，一名母亲为了救压在车下的孩子，竟徒手掀翻了一辆汽车…… 果然，听完他对战斗细节的还原，宋庆山并未反驳。 许言的说法符合他对现场的“还原”！ 理论上，在条件恰当的情况下，的确有杀死王徒的可能。 毕竟……说到底，一阶超凡者与普通人的差距，也并非无法抹除。 不过，宋庆山很快注意到另外一个华点： “按照你的描述，你对这场袭击早有准备，你之前也说过，自己是被迫反抗……我看过你的资料，很干净，我很好奇，你在这件案子中究竟扮演怎样的角色。” 顿了下，中年探长语气深沉： “或者说，王徒……为什么盯上了你？！” 话落，宁兰与展红博也竖起耳朵。 这场审问到此时，才涉及案件核心，是的，王徒到底想做什么？这名少年又缘何卷入其中？ 这正是困扰所有人的谜团。 这次，许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下，脸上显出谨慎的态度： “其实，我与你们一样，并不完全了解真相，至于王徒为何盯上我，也很简单，因为我机缘巧合，拿走了他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恩……我不完全确定，但可能涉及超凡。”许言敏锐察觉，当他吐出“超凡”两个字，对面探长表情明显严肃。 他继续道： “那是一枚血红色，表面浮凸骷髅头的玉牌，它就放在我卧室的抽屉里。” 骷髅玉牌？宋庆山眼底掠过困惑，旋即，再次拿起手机，拨通第二个电话，吩咐道： “立即上楼，确认嫌疑人卧室抽屉里是否有一枚玉牌。” 嘶……我家附近果然还有探员留守……许言挑了挑眉，说道： “我家人并不知道内情。” 宋庆山看了他一眼，握着手机，补充道： “注意态度，不要惊扰到其他人。” “是。”话筒那头传来声音。 再次按灭手机，宋庆山示意他继续说。 许言组织了下语言，说道：“事情，还要从一次交易说起……” 他先陈述了自己平素向往超凡，而后，仔细说起了向贾文购买“笔记”的那次交易，不过，在他的描述中，他从贾文手里买来的东西，成了那枚玉牌。 “……贾文对我说，这是从某个年代久远的遗迹中挖掘出的，其中蕴含着超凡的力量……这让我很心动……” 宋庆山问道：“所以，你就买下了它？” “它真的很便宜。”许言给出了个符合人设的回答，见对方并未质疑，他继续说道： “买到手后，我进行了研究，但并没有找到超凡痕迹，一度以为被骗了。 再然后，贾文找我维修一块机械表，我就和他说起了这件事，想尝试挽回损失，可他当然不会同意，只是反复和我强调，这东西来历神秘，并和我说，这是大约半年前，他从一个客户手里收购的，就在发生连环车祸那天。 可能是为了增强说服力，他还神秘兮兮地描述客户怎么古怪，可能与那起车祸有关，他之所以卖出玉牌，就是不想惹麻烦。” 半年前的车祸……攥着纸笔，专心做笔录的宁兰抬起头，眼神一动，仿佛明白了什么。 至于“贾文修表”，这也是她去走访那天，获得过的信息，前后可以印证。 “继续说。”宋庆山来了兴趣。 许言说道： “不过，当时我并没有信，只以为是他在忽悠我，直到不久后，宁警官过来走访，我才得知，贾文被人杀死了。” 他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非常紧张，因为我突然想起贾文和我说的那些话…… 贾老板虽然人品很差，也得罪过一些人，但无论如何，都不至于闹出人命，何况还是‘仇杀’…… 而算算日子，最近恰好是玉牌当期截止的日子，这太巧合了，如果不是这样巧合，我或许也不会联想到这件事，可如果呢？ 如果贾文那天所说为真呢？ 玉牌的主人的确与半年前那起车祸有关，那么，这件事就值得警惕了。” 听到这里，那名戴着眼镜，名叫“展红博”的青年脱口而出： “所以，你猜测，王徒杀死贾文，可能是与玉牌有关，对方回来赎回物品，可却得知东西被卖掉了，所以愤而杀人？” 咦，小哥你很会捧哏嘛……许言颇为意外，赞赏地点头： “没错。不过，我觉得未必全然是怒而杀人，还可能有‘灭口’的考量。” 展红博好似进入了推理状态，兴奋道： “没错！如果是这样，那么，买到了玉牌的你就很危险了，对方大概率从贾文口中得知了玉牌去向，那等王徒找到你，很可能也将你灭口！” 许言轻轻叹了口气： “就是这样。我同样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心生警惕。” 安静旁听的宋庆山突然打断： “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什么没与宁兰说起这些？” 许言没有迟疑地摇头： “因为恐惧，也因为时间仓促。我当时心乱如麻，既没有将思路捋清楚，也担心说出这些，会被你们当成‘嫌疑人’调查。 我只是个普通人，面对一件命案，撒谎撇清关系是我的本能反应，我不想惹麻烦！” 宋庆山缓缓点头，这个回答很符合逻辑。 许言继续道： “告别宁警官后，我不敢再留在铺子里，急匆匆回家，然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整件事，觉得最保险的方法，是联系治安署，寻求保护，但同时，我也很犹豫。” “犹豫什么？” “我既担心是我想多了，反而惹火上身，又心存侥幸，想着也许凶手并不知道买走玉牌的是我，这样的话，我主动联系你们，岂不是暴露了自己？反而危险？”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着，或许可以用匿名电话的方式举报，”许言说道： “这种方式最保险，所以，当晚我就前往了旧物市场，购买了一张不记名电话卡，但这并不能让我感觉安全，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我想制作一件武器保护自身，所以顺便购买了一些材料。” “继续说。” “等我回家后，已经很晚了，我不想在头脑混乱的状态下做决定，所以准备第二天再打电话，”许言微顿，看了宁兰一眼，幽幽道： “结果，当我醒来，就得知宁警官遭遇了车祸。” 原来是这样……宁兰抿着嘴唇，只觉豁然开朗。 许言的讲述还在继续： “在详细了解了车祸情况后，我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件事绝对与半年前那起事件有关，可这时候，我反而打消了举报的念头。” “为什么？”三人异口同声发问。 “因为恐惧，” 许言坦然与他们对视： “如果连探员自身都会受到生命威胁，我如何相信，你们有能力保护我？” 这……三人哑口无言。 是啊，连调查案件的官方人员都险些被杀，这少年如何敢将安危系于他人？ 短暂沉默后，宋庆山语气温和了些许： “继续。” 许言看了他一眼，说道： “在发觉治安署并不能提供庇护后，我决定将命运攥在自己手里，但我势单力孤，而虽然放弃了举报，可我想，官方的力量仍旧可以借用。 尤其我从宁警官口中得知，你们准备将调查方向放在那名肇事司机上……无奈之下，我只好隐晦地‘提醒’了她。” 宁兰羞愧地垂下头，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一切。 宋庆山假装没听出少年话语中暗含的讽刺。 许言停顿了下，继续说： “而不久后，我发现街区巡查力度增强，这说明我的提醒发挥了效果。 可这时候，我也隐约察觉，有人在盯着我，这让我异常紧张。 所以，当晚我没有回家，而是睡在了修理铺，并用了一整晚，制作了一根电击棍，并养好了精神。 这时候，我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行动起来，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将凶手引出来。 否则，一旦对方选择暂避风头离开，等这阵子过去，再回来找我……那怎么办？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修理铺太狭窄了，不适合逃跑，一旦被堵住会很麻烦，我又不能回家，思前想后，我决定冒险往治安署方向走，但并没有选择人多的路段。 我担心那样一来，对方会选择隐匿，也容易逃掉，所以选了个交通方便，但人少的区域，而后，用黑卡通知了你们。 按照我的想法，最好的结果是对方尾随着我，与你们汇合，直接将对方逮捕，恩，在这个计划里，我起到‘诱饵’的作用……” “而一旦对方选择出手，而你们还没赶到，我就只能放手一搏。” “很不幸，王徒选择了后一种，他毫无掩饰地追赶我，我只能慌乱逃跑，尝试拖延时间，却倒霉地撞进了死胡同。” 许言自嘲一笑： “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反而冷静了下来，而王徒也果然向我索要那件物品，他想问出东西的下落，所以没有下死手。 在我反抗的时候，他也留了气力，可能担心把我弄死……可他肯定也没想到，最后死的人是他，赢的人是我。” “杀了他以后，我没敢停留，担心被你们逮住，这毕竟是杀人，与其承担未知的风险，我更愿意没人知道是我干的，深藏功与名…… 至于之后的事情，我想，就不用我赘述了。” 安静。 当许言讲述完毕，审讯室内一时无人发声。 而不同于他“认罪”时的静谧，这次，在场三人脸上再没有惊愕，只有深深的震撼。 第十七章 脱罪 “啪，啪，啪……” 安静许久后，身穿黑色制服，端坐中央的东五区探长，宋庆山轻轻鼓起了掌。 而后，宁兰与展红博才后知后觉，从少年亲述的故事中回过神来。 “厉害，实在厉害，” 宋庆山目光复杂，既有解开谜团的振奋，也有意味难明的赞叹： “面对这等危险，短短时间，竟能布置下这样周密而大胆的计划，更行动果决，以奇制敌，成功反杀一名超凡者……我在你这个年纪，也许都做不到这般。” 呃……探长又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把“也许”俩字去掉才对，这简直妖孽好吧……展红博心中嘀咕，看向许言的眼神，已充满敬佩。 作为部门内的“推理能手”，他对这种谋而后动，步步为营的行为极为欣赏。 至于宁兰……眼神中更已是异彩连连。 她心中，更已全盘接受了许言的话。 毕竟，这整个逻辑链条严丝合缝，且与掌握证据完美契合，若说是编造的谎言，未免也太侮辱他们的智商。 恩，来自女探员的迷之自信。 “很精彩的应对。”宋庆山不吝夸奖，心底，同样已信了七八成，只是出于谨慎的态度，他还是正色道： “不过，截至目前，这一切都还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许言神色泰然，微笑道： “相信等相关的‘物证’送来，就能证明我的话。” 宋庆山缓缓点头，恰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想了想，按下了“免提”键：???.23sk. “喂，情况如何？” 电话那边传来声音： “探长，我们的确从嫌疑人卧室里搜到了一枚玉牌，血红色，浮凸雕刻骷髅头，这东西有点邪性，好像不简单。” 是真的……宋庆山深深看了许言一眼，说道： “很好，把东西送回来吧，对了，没有乱翻人家卧室吧。” 对面愣了下，旋即，好似品出了话中隐藏意思，答道： “您放心，仔细查过了，没有其他发现。” “……”宋庆山脸色一僵，突然后悔按了免提。 不过到底是探长，若无其事挂断电话，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心底，对许言的话已信了八九成。 又等了会，审讯室门被敲开，一名探员捧着一套脏污的衣物，以及一根末端焦黑的卷轴晶屏进来： “探长，这是从下水道找到的。” “哦？”宋庆山低头打量，没有去看那些衣服，径直拿起了那根金属轴，迟疑道： “这就是……” 许言点头：“我进行了伪装，开关在下边。” 宋庆山依言摸到开关，略一思索，朝着空气按了下去。 “哒哒哒……” 顷刻间，尖端金属电极爆发刺目亮光，一道幽蓝色的电磁脉冲激射，环绕室内一圈。 “啊……”众人都是一惊，宋庆山忙抬手，心有余悸： “这东西的威力怎么这么大？军方的都比不上吧。” 许言贴心解释道： “不能这么说，军方武器肯定要追求稳定、安全和使用寿命，我这个为了追求杀伤力，只能用几次，您再按一次，也许就报废了。” 原来如此……顿觉合理的众人神色稍缓。 宋庆山也并未再做尝试，目睹了“证物”，再结合诸多调查线索，他心底已信了许言的说辞。 恩，还要等“玉牌”送回来确认，不过那是货真价实的超凡物品，等验证后，只会增强许言话语的真实性。 “探长，那接下来……”宁兰见状，忍不住开口。 显然，倘若事情真相如此，那一切都已明白： 王徒半年前涉及超凡者斗争，或许出于藏匿的目的，将一件超凡物品典当掉，半年后前来赎回，却被缺乏信用的贾文坑了…… 许言并非“嫌疑人”，而是击杀通缉犯的英雄……这般审讯，就不合适了。 “许言是吧，”短暂沉吟，宋庆山看向少年，语气温和： “很抱歉连夜把你请过来，有所唐突，还望见谅，不过毕竟涉及案件性质特殊，还需要走一些程序，这样吧，你先在这里休息下，等会给你结果。” 说完，他起身领着众人离开。 眨眼的功夫，房间里再次只剩下许言一人。 等等……“手铐”还没解开，还有，谁要在审讯室休息……许言张了张嘴，最终没吭声，好似疲惫般靠坐在塑料椅上，目光下垂，令双眼避开摄像头的窥伺。 直到此刻，他心底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察觉到，后背竟已被汗水打湿。 这算……蒙混成功？ 不太确定，但从那个探长的神色，以及读取到的“心声”判断，八九不离十。 没人知道，审讯过程中“镇定自若”的许言，全程顶着何等样大的压力。 面对面，欺骗三名经验丰富的联邦探员，将谎话说圆，这都不能说是刀尖上跳舞，简直是虎穴里拔毛…… 倘若不是“读心术”不时给予正向反馈，让他时刻能把握后者心中想法，他怀疑自己根本撑不到现在。 “不……不止如此，应该和我吞服禁果后，思维反应速度提升也有关，这项增幅令我更敏捷地思考……这才能堵住所有的漏洞，解决逻辑矛盾问题……恩，这么说，这阴差阳错的晋级还挺及时的。” “治安署不清楚王徒的真实目的，而‘血骷髅玉牌’的价值，想必足以掩盖掉‘神秘笔记’的存在…… 呼，对方果然搜查了我的卧室，但没有发现，这说明伪装后的笔记躲过了他们的筛查…… 我手上的戒指也没被注意，恩……他们并不掌握将超凡物品从一堆普通物件中分辨出的能力？” “是普通人无法察觉，还是一般超凡者同样无法感应到？像王徒就没发现潜能戒指的特殊……” “唉，我对超凡的了解还是太少，几乎两眼一抹黑。” “恩，先不想这个，眼下尚未脱离危险，希望别再出幺蛾子……王徒死了，可‘买家’的威胁犹在，我得想想，好好想想……” …… 而就在许言思考后续的同时。 审讯室外，几人刚走出，宁兰与展红博就惊诧看到，探长突然皱紧了眉头。 第十八章 邀请 “探长，怎么了？难道是他的供词有问题？”宁兰关切追问，“推理能手”展红博也疑惑看来。 “哦。不是这个，”中年探长回神，意识到两名属下会错意，解释说： “虽然没有确认，但许言的供词应该是真的，我只是突然想起，该如何处置后续。” 后续？宁兰疑惑道： “有什么问题吗？既然他是无辜的，那按照流程走就行了，这件事也没有波及其他人，很好处置，恩……您担心许言泄露消息？签一份保密协议就好。” 联邦一直封锁“超凡”相关讯息，但也只在大方向上禁止，网上小道消息众多，不差一个知情者。 宋庆山叹了口气，眸光深邃： “可他终究还是杀了人，王徒的确是通缉犯，但这并不意味，任何人杀他无罪！” 此前，许言在审讯室内说，自己并不认为杀死通缉犯是罪，但这个说法并不准确。 法律层面，一码归一码。 举个极端例子，死刑犯押送去刑场路上，被人撞死了，那肇事者仍旧犯罪。 只是包括“原身”在内的，大多数公民，对律法的理解往往存在偏差。 这……宁兰皱眉，辩白道： “即便如此，他也是正当防卫，恩……起码可以往防卫过当上解释。” 她的隐藏意思是：死者无法提起诉讼，那事情如何定性，就是咱们说了算…… 宋庆山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提醒道： “刘署长和我关系不佳，这次抓捕行动里，他的人也在。” 宁兰一怔，她很聪明，只是不擅长推理分析，一经提醒也反应过来。 区治安署内，同样存在派系斗争，很不巧的是，名义上的最高官员与宋庆山不睦。 平常还好，可若要帮许言“脱罪”，免不了要违反一些程序，这瞒不过对方。 “您担心，刘署长会借题发挥？”宁兰皱眉。 宋庆山捏着雪茄，摇头道： “不确定，但他肯定不会帮我，这样一来，即便公事公办，这个许言几个月内，也别想释放了。” 宁兰美眸眨动：“您难道是想……” 按照程序，案子已结，许言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人物，宣判也好，释放也罢，宋庆山本可以不做理会。 但既然提了，大概率是有想法的。 宋庆山没吭声，而是将雪茄放在鼻端吸了下，略作沉吟，突然慨叹道： “这小子是个人才，放掉可惜了。” 宁兰露出笑容：“那我去说？” “恩，交给你了，红博，召集人去会议室，把案子后续处理下。”宋庆山迈步离开。 性格木讷，戴着方框眼镜的展红博一脸茫然，目光于二人脸上挪移，张了张嘴：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啥？ …… …… “什么？所以说……我一时半会没法离开，甚至有可能进监狱？” 审讯室内，许言盯着女探员，脸色难看。 不久前，后者独自回返，将他的情况简略描述。 宁兰温言安抚道： “不要急，这只是最坏的情况，我们会帮你争取，只是‘防卫过当’的话，问题不大。” ……你别欺负我不懂法，我也是看过张三老师视频的……我这种蓄谋引诱的反杀，未必算“过当”……许言一颗心沉了下去。 无论前世今生，他对法律条文都一知半解。 好不容易扛过审问，又要面临监禁风险，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等等……未必是绝路……突然，他心中一动，眸光深邃地凝视近在咫尺的女警： “宁警官过来，有别的话想说吧。” 宁兰一怔，暗赞这少年的敏锐，她斟酌语气： “恩，是这样的，说到底，这次是你帮助我们破获了案件，正所谓投桃报李，总不好坐视你被审判……可法律程序难以违逆，所以……宋探长有个法子，可以帮你脱罪。” 果然有后续……许言好奇道：“愿闻其详。” “加入我们。” “什么？”许言难掩错愕，这和他预想的不同。 宁兰坦然道： “加入我们，成为刑侦部门的一员，对外就说，今晚的抓捕行动是我们安排的，你居中配合，如此一来，你有了官方身份，就不是杀人……而是击毙罪犯。恩，你可以理解为，官方抓捕犯人时，必要时候，开枪击毙对方……这是不用承担责任的。” ……不是，我有点乱，许言皱眉： “你确定这样说，别人会信？” 宁兰眼角带笑：“这不重要。重点是，联邦探员的身份特殊，可以避开常规程序。” 恩，准确来说，是可以避开刘署长的插手！ 许言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疑惑道： “治安员可以豁免法律？” 在原主的记忆中，联邦三权分立，彼此制衡，大法官由执政官任免，是一套独立而强大的体系。 “纠正下，我们是探员，不是治安员。”宁兰严肃道。 “有什么区别？”许言反问。 宁兰解释说： “治安署里，划分许多部门，通常意义上的‘治安员’，专指治安部门的人，当然……一般来说，大家习惯用这个名字统称所有穿制服的……但我们部门例外，我们虽接受治安署管理，但直属部门是联邦调查局，恩，后者与治安管理委员会同级。” “你可能不好理解，恩，我举个简单例子吧，我们宋探长职级比刘署长低很多，但权力相当。” 唔……这我就有概念了，特殊部门嘛……许言轻轻点头。 宁兰道： “‘豁免’倒不至于，但的确有操作空间，总之，只要你点头，我们可以用特殊人才引进条例，将你特招进来，后续的问题，我们来解决。” 说完，她投以期待的目光。 “为什么？我只是个机修师，还没证。”许言沉默了下，抛出疑问。 宁兰双手交叠，认真道： “因为你展现出的能力，得到了我们的一致认可，探长觉得，这样的人关进监狱，或者被埋没在一间修理铺里，实在浪费。” 她没撒谎，这正是宋庆山决心帮忙的原因，许言在这起案件中表现出的胆大心细，实在太过惊艳。 探长生出惜才之心。 见许言陷入沉思，宁兰温和道： “当然，你不要误会，这份邀请并非强迫，即便你不答应，我们也会竭尽所能，帮你斡旋，争取无罪释放，但关押一段时间难以避免。” “待遇呢？”许言突然说。 啥？女探员愣了下。 “薪水、福利等待遇，”许言认真强调，“你们要招人，得说清待遇吧，还有，我这进来算合同工，还是有编制的？” 宁兰：“……” 她设想过少年的反应，但眼前的一幕，仍超出了她的想象力，所以……这家伙不是在迟疑，考虑风险，而是在判断工资？ 这么务实的吗？ 是了，根据个人资料，这对姐弟生活拮据，很缺钱。 邀请似乎简单了许多，但宁兰却有种一拳打空的挫败感，她进来前，反复思考话术，先令少年绝望，再给予希望什么的……???.23sk. 毕竟，联邦探员接触的都是命案，颇具危险性。 “没编制吗？”许言见她不吭声，皱了皱眉，有些失望。 “有……”宁兰强颜欢笑： “正式合同都是有的，不过你进来的话，前半年实习期，一年期满，可以转正。薪水……不算高，毕竟政府公职人员待遇比不上大企业，转正也才四千元，但这是底薪，奖金比较多……” 她怀着复杂心情，介绍起待遇。 联邦存在公务员，但与许言上辈子不同的是，这里的公务员薪资待遇并不好，远低于大企业普通职员。 加上消费水平高，导致联邦并没有“公务员热”。 不够，饶是如此，一份稳定且有隐性权力的工作，也令许言心动了。 当然，真正令他在意的，是“联邦调查局”这层身份。 现如今，他已暴露于官方视野，这意味着，一旦“笔记”的买家投来目光，进行调查，必然会注意到自己。 这将无法避免。 这种情况下，就必须转换策略，苟在修理铺成为糟糕选项，反过来，有官方身份，假使“买家”想试探他，也会有所顾忌！ 更何况，成为探员，也会有机会名正言顺，打听“超凡”知识。 这恰是他渴求获取的。 综上，许言只略作思索，便有了打算。 “……当然，我知道你在考证，想要成为机修师，这的确比探员有钱途，不过那毕竟还早，大不了，你以后实在想走，辞职就是。”宁兰劝说道。 “好，我答应了。”许言说道。 “……你可以仔细考虑下的……”宁兰噎住。 许言笑了：“不用了，这个结果比我想象中好的多，再者……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宁兰抿了下嘴唇，以为他指的是“监禁”的事： “好，那你签下意向书，以及保释文件。” 她递过去手中文件夹，摊开，又塞过去一根圆珠笔。 准备的还真齐全……许言咧嘴，用捆绑着的双手费力地签下名字，丢下笔，无奈道： “现在，可以解开我了吧。” “当然。”宁兰露出真挚笑容，起身解开了高强度塑料绳，递过去一只纤纤玉手： “欢迎，我们的新同事。” 许言很有分寸地浅握了下：“我能回去了吗？” “还得走一些流程，不过你可以趁着这功夫，进行入职测试。”宁兰微笑道。 第十九章 入职测试 “入职测试？”许言诧异问道：“还有考试吗？” 我不是已经加入了…… 身材高挑，额头光洁的女探员看出他疑惑，笑着解释： “咱们部门的人不算多，抛开普通文员，就更少，但每个都有专长，新入职的探员需要通过测试，确认在哪个方向更有潜力，定向培养。” 哦……类似霍格沃兹分院帽么……许言点头，好奇道： “怎么测试？” 宁兰说道： “测试分为四项：逻辑推理、近身格斗、枪械射击以及……机甲操控，分别由不同探员充当考官负责……这也是新老队员熟悉的机会。” 机甲操控？ 许言忽略了前三个项目，捕捉到这个名词……恩，这个世界不存在机甲高达，这里的“机甲”，是“机动类装甲”的简称。 这时候，宁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似在与同事沟通，而后，又拿来几个小面包，以及热咖啡，让他填肚子。 许言没客气，一通折腾，他也是饿坏了，食物入腹，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安排好了，跟我走吧，这就带你去测第一项。”宁兰放下手机，笑道。 许言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眼瞅着按亮“10”层的按键，好奇问： “第一项是什么？” “逻辑推理。我们调查案件时，很需要这方面的能力，我知道你很聪明，但不要小瞧了考题，难度不小。”宁兰侧头解释，又补充道： “测试结果关乎你的被重视程度，记得尽力而为。” “恩。”许言点头，打起精神。 …… 很快，电梯停在十层，二人沿着空荡的走廊，进入一间临时充作考场的会议室。 房间内，摆放着木质长桌，以及两排座椅，灯光雪亮，只有一道身影坐在桌后，安静等待。 “是你？”许言看清“考官”，惊讶开口。 鼻梁上架着黑色边框眼镜，身穿黑色制服的短发青年露出笑容： “我们又见面了。” 展红博！第一场的考官，竟是这个木讷的理工男。 ……恩，印象里，这家伙颇为热衷推理，还配合地当了捧哏，所以，在团队中擅长这方面？……许言恍然。 “请坐。”展红博对这名比他小几岁的少年很友好，示意许言坐下，旋即，将面前的一张a4纸推到他面前： “测试很简单，解开这道题目，就算过关。” 题目？许言垂眸，看到纸上打印着几行文字。 展红博笑着拿起一只秒表，说道： “越短时间解答出分数越高……准备好了吗？” “呃……” “计时开始！”展红博按动秒表，屏幕上数字飞快跳动。 卧槽……说开始就开，年轻人不讲武德……许言心中痛骂，飞快浏览题目： 联邦监狱中有甲、乙、丙三个死囚，新任执政官决定在亲政之日特赦其中一位囚犯作为庆祝；但要在同日将另两位枪决，以正国法。 执政官抽签选出那位幸运的囚犯之后，签署特赦令，通知监狱长，哪两位囚犯将要被处决，哪一位囚犯将要被赦免。 但他特别要求后者，不可让死囚知晓自己即将被处死或被特赦，以免影响囚情。 甲听闻执政官即将赦免三人中的一人，赶紧私下向监狱长询问自己未来的情况，监狱长答：“我不能告诉你，你会被赦免还是处决。但我可以告诉你，乙会遭处决。” 甲听说乙会被处决后，非常高兴，认为现在只有自己跟丙可能会被赦免，所以自己有五成的机会活命，他高兴地将喜讯分享给狱警，狱警却摇头，说： …… 狱警说了啥？许言茫然地看着题目末尾的一条下划线，旋即明悟： 这是道填空题！ 所以……是要我推理出空缺的话？ 既然是考校逻辑推理，肯定不是无厘头答案，咦，这分明是道数学题嘛……那话语就不重要了，重点是“解”…… 唔，这题的模型我上辈子好像看过…… 房间内，气氛紧绷。 宁兰站在一旁，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生怕影响许言。 题目是从题库随机挑选的，她也不知答案，扫了一眼，顿觉头大如斗。 这是什么鬼……许言麻烦了，小红不会是故意选的吧……她看向展红博，后者嘴角微翘，好整以暇，不觉得对方能很快答出。 然而下一瞬，就见许言倏然抬头，盯着他，说道： “不对，你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 “啪！”展红博下意识按下秒表，旋即，才听清答案，神色微变，等瞥见表盘上的数字，再看向少年的目光，有些恍惚。 “我答对了吗，考官？”许言微笑。 展红博沉默了下，突然问：“你看过这道题？” “没有。” “能写出思路么？” “好。” 许言拿起圆珠笔，刷刷刷于空白处写下几行字，展红博看后，没说什么，示意这场结束。 等二人离开，前往第二间考场。 展红博深深吐了口气，起身，前往第六层会议室。 “小红哥，这么快就回来啦，怎么样？” 格子间里，小圆姑娘看到他，眼睛一亮，八卦道。 展红博一声不吭，走向会议室，留下一头雾水的小圆。 “回来了？” 会议室内，一群探员坐满座椅，宋庆山坐于主位，刚结束案件后续的商讨，气氛十分轻松，看他回来，微笑道： “那小子答上来没有？” “恩。” “不错嘛，”一名资深探员接过考题纸，“呦，这道题啊，他用了多久？” “十五秒。”展红博闷闷道，“算上读题的时间。” 刷——瞬间，一群人投以惊讶的视线。 宋庆山大手抢过a4纸，看了眼密密麻麻的文字，咧嘴： “我记得，当初红博你进来，也是做的这道题吧，用了多久？” 展红博愈发难受了：“三十秒。” 相差一倍。 而不同于展红博名牌大学信息专业的学历，那个叫做许言的少年，只是个高中辍学的机修工。 宋庆山摩挲下巴，眼神溢出笑意： “还真捡到宝了。不过，下一项他要吃苦头了。” …… 治安署十三楼，许言与宁兰抵达第二扇门前，这是第二项的考场。 第二十章 抢人 “第二项是格斗，不过鉴于你并没有经验，更多是看下你的基础，以便培训。”宁兰侧头看向他，突然眨了下眼睛，“不要逞强。” 不要逞强？什么意思？ 许言愣了下，想要追问，宁兰却已推开了门，他只好压下疑惑。 迈步进屋，眼前豁然开朗，不同于会议室，这间“考场”要更宽敞，褐色木质地板光可鉴人，墙壁粉白，缺乏摆设。 考官站立等待，赫然也是个“熟人”。 寸头，国字脸，二十七八岁，鞋裤仍属制服，上半身，却是一件军绿色背心，显出流畅肌肉线条。 是此前，与宁兰一起，将他逮捕过来的男探员！ “孙寻，咱们部门的‘格斗大师’，近身搏斗很厉害，这场他考校你。”宁兰笑着介绍。 格斗精通……怪不得，之前仅两人就来抓我，是因为有这位武力担当？许言解开疑惑，点头道：“孙哥，麻烦了。” 孙寻挑眉，寡言少语的他露出笑容： “你没学过搏击，只要竭力在我的进攻下支撑，时间越长越好。” 恩，这和上一场恰好相反…… 要不要动用潜能戒指？许言心中跳出这个选项，旋即打消。 那样尽管可以拿到更好的“分数”，风险却过大。 见许言没吭声，宁兰笑道： “以孙寻的能力，普通人撑不过一招，你不要有压力。” 与考校智力不同，她不觉得许言能在这一项有突出表现，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许言吐气，笑道：“那得请孙哥留手了。” 孙寻笑笑，下一瞬，两只脚擦着地面横移，双腿快速抖动，震起地板上几缕灰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带动整个身躯向许言压来。 同时，一直张开的右手，化为一只虎爪，撕碎气流，中食二指分开，刚劲如两根铁条，悍然朝后者肩窝戳去！ 快！ 好快！ 许言浑身汗毛根根立起，仿佛回到了昨晚的小巷，面对王徒踢来的一腿。 若是寻常人，面对这般突袭，莫说抵抗，只怕都来不及反应。 可或许是吞服a-001后，脑部能力获得提升，非但令他解开了数学题，更于电光火石间，操控躯体横移。 “噗！” 孙寻两指擦着许言的胳膊，戳破空气，隐隐发出呼啸声。 闪开了？他颇为诧异，动作也有了一丝停滞，而许言则趁机拉开距离。 “想跑？”孙寻扬眉，双腿钉在原地不同，腰杆如齿轮，右手宛若机械手臂般向右横扫。 风声呜咽。 然而，许言却仿佛早有预料，双膝弯曲，整个人“矮”了下去，狼狈地翻滚，再次闪避成功。 又躲开了……一侧，旁观的宁兰张了张嘴，以她的见识，看得出许言的确没有格斗底子，那狼狈的样子做不得假。 但他的反应速度却极快。 孙寻老脸一红，连续两次出手失败，顿觉羞愧，拧身便要扑杀过去，结束战斗，却听少年果断出声： “我认输！” “……”孙寻愣住，有些无语。 宁兰也哭笑不得，心说你倒是听劝，让你不要逞强，是真不逞强…… 许言狼狈起身，咧嘴笑笑，他又不傻，差不多得了。 寸头青年收手，也无奈笑了： “底子薄弱，但反应很快，好好锻炼下身体，潜力不低。” 说话间，目露赞叹，理解这少年如何能反杀王徒了。 “多谢孙哥手下留情。”既已入职，许言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当下道谢，与宁兰赶下一项。 孙寻拿起评分表，送往会议室。 …… “第三项是射击了吧。”电梯内，许言好奇道，“我还没摸过枪，也要考吗？” 宁兰见识了他两场表现，对他评价又高了一层，嘴角微翘： “正常来讲，这项可以跳过去，但我建议你不要。” “为什么？” 宁兰没答，按下“负一层”按钮，不多时，电梯门打开，源自地下通风系统的气流涌入，迎面的墙壁上绿色消防标志明亮。 “走吧。”她率先走出，踩着大理石地面，发出哒哒的脚步声，于地下回荡。 故弄玄虚……许言吐了口气，欣然跟上。 转过拐角，眼前豁然出现一处小型射击靶场！ 偌大空间，空空荡荡，近处摆放几张桌子，远处是固定靶子。 “因为，这一场的考官是我。”宁兰促狭一笑，迎着少年错愕目光，说道： “别以为我听不出，之前审讯的时候，提起车祸调查方向，你是不是想说我蠢？” 许言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呵，”宁兰没搭理他，自顾自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确不太擅长推理，但我也很强。” 你哪里强？让我康康……许言忍住挑衅冲动，只见女探员竟一颗颗解开制服扣子，将外套脱下，显出里头的女式衬衫。 宁兰本就身材高挑，如今更显腰细腿长，平添飒爽。 许言扬眉，继而，就见宁兰走向墙角储物柜，扫描虹膜，打开，拎出一只黑色皮箱。 “咚。” 将皮箱放于桌面，掀开，许言眸光一亮，只见其中赫然是拆开的，保养很好的枪械零件。 “我在部门里，擅长枪械，尤其是远程狙击。” 叮叮当当！ 五枚亮银色，篆刻编号的子弹相继落在桌上，宁兰又将其一枚枚压入弹匣，说道： “这是室内练枪用的液态金属子弹，打在墙上也不会乱反弹，比较安全。” 话落，宁兰将弹匣放在左手边，而后，只听“咔哒咔哒”声里，一杆狙击步枪就被她组装成型。 没有加装镜筒。 “大多数超凡者能力都有使用范围，所以，面对这些人，远程狙击最为好用。” 宁兰完成校准，拿起一只造型奇特的半透明眼镜，戴在鼻梁上，按动侧边按钮，本来空无一物的玻璃表面上，顿时出现了几排字符。 “辅助校准眼镜可以帮助模拟弹道，测算距离，但也只是辅助作用……看好了。” 她从裤袋里摸出一枚硬币，突然“叮”一声弹向空中。 你要干嘛……许言目光追随过去，便见宁兰气质倏然沉静，双手持握狙击枪，没用支架，指向半空，用物理准星套住目标，扣动扳机。 “砰！” 硬币到达高点，旋转下落，可伴随液态子弹出膛，一抹银光擦着硬币掠过。 “叮！” 硬币受力，翻转上升。 没有结束。 “砰！” 第二枪，再次下坠的硬币凌空跃起，仍未落地，反而越飞越高。 许言已明白她要做什么。 砰砰砰……又是三枪，每次硬币落下，都被反弹回去，直到最后一枚子弹将其正面击中。???.23sk. 熄声。 宁兰放下枪口，得意地扬起下颌，马尾甩动，摘下眼镜递给许言：“你试试？” 许言看了她几秒，委婉道：“有点难度。” “嘁，让你打固定靶子，喏，那个。”宁兰用下巴示意远处标靶。 心中得意，让你嘚瑟，这回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她眼带促狭，如果说解题可以用聪明通关，格斗可以用反应速度闪避，那射击就无法取巧了。 没有足够训练量的普通人，脱靶才是常态。 神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 她没说的是，入职考核既是评价新人，也是展示能力的一环，敲打下新人，让其尊敬“前辈”，好好学。 可前两项都没起到效果，她只能亲自来了。 先展示枪法，“震慑”对方，再让他自己尝试，挫败一番……恩，这样一来，应该能恢复在这家伙面前的“前辈威严”了吧？ 宁兰装填好子弹，又教授了射击方法，不无得意地说道： “射击最大的难点，在于‘稳定’，手不够稳，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尽量调整呼吸，保持稳定，前几枪脱靶也没关系……” 手要稳定吗？许言端起步枪，看着自己如持握手术刀医生般稳定的双手，不禁想： 对一名优秀的机修师而言，这似乎从不是问题。 “砰！” 许言扣动扳机，远处的电子标靶应声亮起，有电子播报声传来： “命中：十环。” 宁兰话语戛然而止，露出见了鬼的神情。 …… 治安署六楼，会议室内。 “所以，他在你手底下撑过了两招？”身材富态，梳着背头，手中掐着根未点燃的雪茄的探长诧异地看向孙寻。 孙寻坐在桌旁，想了想，实话实说道： “如果他没投那么快，应该能撑三招，这小子反应是真的快……” 室内众探员面面相觑，都知晓孙寻格斗能力的强大。 脑子好使，格斗也有不俗潜力？ 一名老探员突然开口： “探长，这个人我要了，他进来以后，我带着吧，培养一段时间，肯定是个出外勤的好手。” 另外一名文质彬彬的老资格急了： “跟着你们行动组打打杀杀才是暴殄天物，办案要靠脑子，这孩子脑子活泛，最重要的是有勇有谋，来调查组才合适。” “有红博还不够？” “那红博我不要了，我要这个小许。” 坐在角落的展红博茫然抬头，感觉受到了成吨伤害。 其余探员笑呵呵看热闹，一名精通枪械的老探员起哄道： “那你们得好好争一争，反正人落不到我们火力小队。” 他看过许言资料，知道这少年没有枪械经验。 就在这时候，突然，会议室门打开，额头光洁，面容姣好的女探员失魂落魄走进来，手中捏着一份打分成绩单。 “咦，小兰怎么回来了，都考核完了？” 宁兰摇头，神情复杂道：“没，我把他送到白姐姐那边，测最后一项了。” 宋庆山敏锐察觉不对，突然问：“那小子射击成绩多少？” “十环，”宁兰讷讷道，“第一枪，满分。” 空气再度陷入安静。 突然，那名之前开口起哄的老探员咂咂嘴，说： “其实我们这也挺缺人的……” 第二十一章 不会开机甲的机修师不是好探员 无耻……一群人闻言心中愤慨，旋即，又生出强烈的迷惑。 前两项表现优异，都还可以解释，但一个没碰过枪的人，如何能做到这点？ 仿佛察觉到同事们所想，宁兰深深吸了口气，解释说： “他的确是个新手，但靶子比较近，关键是……他的手很稳。” 手很稳……唔，机修师的特点么……探员们恍然。 作为整日与电子元件，电路焊点打交道的技术人员，这种人的手的确更稳定，再加上地下靶场，没有气流影响……勉强可以解释。 但仍旧难免令人惊讶。 “我突然有点好奇，他在机动装甲上的表现了。”有人开口。 却引来一阵善意的轻笑，宋庆山肥胖的手指夹着雪茄，笑着说： “这个就不要想了，操作那堆铁疙瘩，需要的可是真正的天赋。” 孙寻、展红博等人也点头赞同。 没人觉得许言能过第四项。 这无关推理能力，也无关反应速度，更与长久训练习得的稳定双手毫无关联。 只看天赋，而根据联邦数据中心研究院的统计，能成为“机师”的人，只占人群的0.12%。 只有宁兰默不作声，还在回想少年放下枪时的平静眼神，突然有点期待。 …… …… 最后一项考核的地点在地下二层。 当许言根据指示牌，拐入一条走廊时，只望见尽头伫立一座合金闸门。 灰银色金属质地，细细的门缝几乎看不见，这意味着超高的机械加工精度。 闸门右侧墙壁上，是一台生物门禁牌，分为上中下三部分： 顶部是方口人脸摄像头，中部是掌纹识别屏幕，勾勒手掌轮廓，有红色的扫描波纹循环往复，下方，是老式密码锁，用以在紧急情况启用。 ……科技感这不就来了，说起来，我还没亲眼见过机动装甲……???.23sk. 原主记忆里，许父生前倒是给他看过一些设计原理图，但没机会触碰实物。 许言念头转动，好奇心难以遏制上浮，脚步加快，可等走到门禁旁，又犯了难。 这东西，怎么开？也没个门铃，小兰你也没说……许言心中腹诽，突然，摄像头顶部绿色指示灯闪烁。 低沉的电机声中，合金闸门自行打开，柔和明亮的灯光从房间中蔓延出来，一个柔和的女声传出： “你就是许言？进来吧。” 许言深吸口气，迈步进入，旋即，一间布置类似实验室的房间映入眼帘。 头顶的日灯管投下白光，照亮同色墙壁，地面平铺绝缘层，视线尽头是另一扇合金闸门，通往另一个房间，但此刻紧闭着。 以闸门为中心，两侧摆放一个个方形基座，旁边是柱状充电桩。 而在基座上，则陈列着一架架充斥着科技感，设计美感，金属外壳，结构精巧的“机动装甲”。 机械警犬、机械蜘蛛、机械蜂鸟无人机……以及，瞬间黏住许言视线的……人形机动装甲！ 不同于前世电影中动辄擎天彻底的沉重机甲，亦迥异于仿生机器人。 这台铁疙瘩身高约莫两米，体态近乎于人，纯黑色机体表面反射淡淡的哑光，匀称、流线形的机体充斥力量感，并未加装武器，赤手空拳。 它身后延伸出的诸多电缆，嵌入电桩上的各个端口，根据作用不同，被漆成迥异的颜色，红、黄、蓝、白……好似，立于荒原，身披缤纷彩带，迎风飞舞的覆甲武士。 他一时看呆了。 “哈，看够了没？真奇怪你们这些男孩，对这种东西莫名的感兴趣。”右侧，柔和的女声再度传来。 啊……许言猛地回神，扭头循着来声看去，只见，在工作台旁，站着一个气质温婉的女人。 打扮神采约莫三十余岁，但皮肤雪白，富有光泽，看着只有二十七八，穿着一件白大褂，烫染的淡金色头发披洒，扎成一束，末端蓬松微卷。 鹅蛋脸上，五官秀美，鼻梁上架着无边框眼镜，正笑吟吟审视着他。 医生……教授……许言脑海中浮现相关职业，脸上露出少年人的青涩拘谨： “抱歉，第一次看到实物，您是白姐姐吧。” 白姐姐……这是宁兰口中的称呼。 白水仙含笑点头，饶有兴趣自我介绍道： “听小兰说，来了个很厉害的新人，没想到这么年轻。” 不知为何，面对这位女探员，许言颇为拘谨： “她过誉了，恩……您是署里的‘机师’？” 他知道，操控机动装甲的人，简称“机师”。 但温柔大姐姐，气质温婉的形象……有点不搭啊。 白水仙浅笑摇头，又点头： “严格来说，我是部门里的后勤主管，但因为上一个机师调走了，所以暂时兼职，恩……你应该听说过吧，只有极少人才有操控的天赋。” “知道，”许言挖掘着原主知识，说道： “操控这些机械，利用的是神经元接驳技术，而这里，最重要的指标是‘同步率’，只有达到60%的，才有操控的能力，而这仅占人群的千分之一。” 白水仙点头，这不算隐秘知识： “不完全，事实上，60%只是最基础的门槛，同步率越高，操控起来越得心应手，这场考核，就是测试你有无这方面的潜力，恩，我倒是蛮希望你可以的，这样我就解放了……不过，这终究是小概率，你也不用有压力。” “好。”许言喉结滚动，难免期待，“怎么测试？” “很简单，”白水仙递来一个类似耳麦的东西： “这是头戴式操作仪，我已经临时解开了权限，你戴在头上，闭上眼，然后尝试用意念控制这里的任何机动设备，恩，通过仪器你可以‘看’到这些设备的位置……一般来讲，体型越小的越容易，你可以从‘蜂鸟’开始，能令其开机，就算合格。” “呵，不要想着操控它们运动，我锁死了这部分权限，毕竟新人没有经验，没潜力也还好，万一有，胡乱操作，姐姐我可没力气阻止。” 她开了个小玩笑。 许言紧绷的情绪逐渐松缓，接过操作仪，触摸着其上密密麻麻的感应元件，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庄重地戴在头上。 白水仙看着少年模样，只觉有趣，笑着拿起一杯浓咖啡，浅浅抿了口。 鉴于机师的稀有，治安署内但凡有新人入职，很多都要拉来测试，不拘泥于探员。 故而，她早已习惯，知道绝大多数人都没潜力，少数的那一撮里，也大多在65%左右。 唔……第一次的话，能激活蜂鸟，算合格，激活蜘蛛算不错，激活机械犬，那说明同步率超过了70%，潜力不俗，至于那台“机动步兵……算了。 她没去想，那已是天才的领域。 说起来，这孩子模样倒是不错，挺好看的……就是年龄太小，否则可以帮他介绍个对象什么的…… 转着诸般念头，白水仙眸光越过眼镜，只见少年站在原地，已然闭上双眼，表情起初有些紧张，而后，眉头紧皱，好似遇到了什么难题，或者……困惑。 再然后，他眉头舒展，一切变得平静安然。 没有机动装甲被激活，就连最小的“蜂鸟”也沉寂如初。 白水仙毫无意外，甚至于在她看来，没有反应才是正常情况。 一般来讲，这时候就可以结束，但考虑到测试者的心情，她往往会多等几分钟。 这次也不例外，她缓缓喝了几口咖啡，抬起手腕看向手表上的数字，五分钟了。 空出的右手抽出一支圆珠笔，落在打分表上同步率一栏中，“无”的选项。 然而就在她即将落笔的刹那，突然，操作台屏幕上，一串指示灯倏然亮起。 低沉的嗡名声于寂静的房间中回荡。 白水仙豁然抬头，朝陈列的一架架充斥科技感的机动装甲望去，旋即，瞪圆了双眼。 只见，那沉眠的蜂鸟、蜘蛛、机械犬、乃是最后的机动步兵，灰暗的机械眼，近乎同时绽放猩红的微光。 开机，启动！ 而这时，少年也睁开了双眼。 “啪！”白水仙手中咖啡杯跌落，手中的圆珠笔也在纸上划出一道歪七八扭的线条。 “天……天才！” …… ps：又是六千字，追读走起来！ 第二十二章 预支薪水 治安署六楼，会议室内，桌上的茶水已续到了第三轮。 若是以往，议题讨论完毕后，大家会各自散去，可今日一群人却都扎在座位里，争夺着“新人”的归属。 说争夺，略有夸大，相比于体量庞大区治安署，刑侦部门的人并不多，划分的几个小组，也非正式……所以，更准确来说，是争夺一个“带优秀新人”的资格。 宋庆山悠然坐于主位，饶有兴趣观看探员们斗嘴，气氛轻松愉悦。 了结一桩案子，又有颇具潜力的新人加入，怎么看都是件喜事。 只可惜，部门里目前最缺的，其实既非推理能手，也非格斗大师，更不是神枪手……恰恰是“机师”。 不过，他并没有天真地认为，这么巧，就能撞见。 老宋已过了幻想的年纪。 “这过了好一会了，也该结束了吧。”忽然，一名探员看了下时间。 同步率考核还是很快的，但始终没有结果反馈。 糟了……这家伙不会迷路了吧……宁兰虽觉不大可能，但亦不排除，想到这，站起身说： “我去问问。” 宋庆山刚要点头，突兀的，他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伴随着震动。 众人目光瞬间集中过来，前者扬眉，看到“来电显示”上，是白水仙的个人名片。 “喂，怎么样，那小子同步率多少？有没有很失望？” 宋庆山按下接听键，听筒贴近耳朵，打趣道。 紧接着，他脸上笑容突兀一凝，瞳孔放大，猛地挺直腰背，身子前倾，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拔高声音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多少？你确定？！” 发生了什么？ 会议桌旁，一群人尽皆错愕，他们跟随探长许久，极少看到他这般失态。 展红博与宁兰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所想： 难道……许言那家伙，真的有天赋？是人群中的千分之一？ 物以稀为贵，在pce系统内，大部分机师都被笼络于独立的“暴恐机动队”，分派到各地治安署的很少。 就算只有60%，但经过长期训练，也足以胜任普通的装甲操控。 “探长……白姐姐怎么说？”宁兰等宋庆山放下手机，忍不住发问。 富态的中年探长略显失神地坐着，沉默了两秒，才沙哑这声音说： “许言……同步率不错。” 他真的有天赋？ 我们部门里终于要有属于自己的机师了？ 闻言，一群探员惊诧又振奋。 要知道，在一些棘手的案件中，拥有一名机师同事，可以大大减轻伤亡。 然而，也有人察觉异样： 倘若只是合格，以探长的阅历，不至于反应这般大。 “等等，您说他同步率不错？有多不错？”展红博揪出关键词。 宋庆山咽了口吐沫，犹有些难以置信地吐出一个数字： “80%以上，这是咱们这里设备的上限，具体多高不确定。” 嗡的一下，许多人只觉脑子被棒子抡了下，有些发懵。 饶是外行，他们也知晓，同步率跨过80%门槛，那意味着“天才”的领域，且不提军队，单在首都圈“青藤六校”的机动装甲系，也是拔尖的成绩。 天才机师……这就给我们……捡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惊喜过于巨大，竟一时难以接受。 “宁兰！”沉默中，宋庆山腾地起身，突然命令道：“你快把小许带回来，立马签合同，办理入职。” 宁兰懵了下：“可按照程序……” “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先签合同，程序后补！”宋庆山斩钉截铁。 如果说，不久前他招揽许言，还存着“欣赏”的心思，那么现在，就成了争抢了。 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啊，我这就去！”宁兰快步出门，宋庆山嘴角这才难以遏制咧开，难掩笑容。 突然，他想到什么，扭头严肃地扫过众人： “这个消息暂时封锁，谁都别往外说，明白没有？” 木秀于林，许言本就背着“故意杀人罪”，一旦消息走漏，很容易引来麻烦，尤其是刘署长与他敌对的眼下。 这既是防止被抢，也是对许言的保护。 …… “兰姐，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当许言再次见到宁兰，语气有些无奈地问。 宁兰幽幽道：“我没看你，我看的是怪物。” 许言：“……” 心头不由苦笑，虽说知道机师的稀少，但这反应多少超出预料。 不过对于同步率，他心中同样诧异，思维能力、反应能力归功于服用“禁果”。 双手的稳定得益于原身从小的训练。 可这同步率，就真出乎预料了……恩，是原主本就天赋惊人，只是被埋没，还是说……a-001禁果开发脑域，同样提升了这方面？ 许言有点不确定，亦或者，是两者兼有。 他摇摇头，不做多想，总之看样子是件好事，他虽已是“超凡者”，但掌握的能力并不擅长战斗，若是能成为“机师”，自保力将大增。 甚至于，他突兀冒出个想法：或许，以后可以用机师的身份掩饰超凡能力！ 对于自己“超凡者”的身份，他决心隐藏下来，既因为禁果的来源难以说清，推给王徒是个选择，但定会引来官方怀疑。 又考虑到，一旦日后“买家”追查到自己，遭遇危险，那“超凡者”这张底牌就将成为救命稻草。 这个世界看似繁华文明，实则隐藏着诸多危险，他必须多做准备，这是王徒用生命教给他的道理。 思绪转动间，二人已返回六楼。 宁兰将他带到休息区，摁在沙发上，拿来纸质文件、印章，与他完成了正式合同的签署，又拍了证件照，交给同事制作。 许言注意到，合同虽是“实习员工”，但薪资标准享受与正式工同等……这与之前的说法略有出入。 是因为自己的价值提升了？ 许言靠坐在抹茶色布艺沙发里，看着对面穿着白衬衫的女探员合上文件： “不是说，需要走些程序才能正式入职吗。” 宁兰翻了个白眼，说： “效率高些不好？还是说，你不想快点回家？” 许言讪笑了下。 “等一会，证件就能制作好，制服的话，会有人按照你的身材准备……入职后，你先跟着白姐姐实习，她会教你操控机动装甲的知识……还有问题吗？”宁兰问。23sk. 果然被分配当机师了……唔，白大褂大姐姐带自己么……许言自无不可，闻言却迟疑了下，才有些尴尬地说： “的确有个问题。” “说。” “能预支薪水吗？” “哈？”宁兰诧异地看向他，旋即回忆起对方档案资料，仿佛明白了什么： “没钱了？” “恩。”许言坦然承认：“房租什么的快交了，钱本来是够的，但因为要制作电击棍，就花光了……” 宁兰抿了下嘴唇，英姿飒爽的女探员目光中流露温暖，见许言支支吾吾还要说话，她笑了笑，说： “我替你去申请，问题不大。” 许言如释重负，真诚道：“谢谢。” 宁兰含笑，终于找回了前辈的气势： “不客气，另外，你别忘了，咱们部门是有奖金的，你击毙了通缉犯，奖金也不少的，恩……鉴于事情发生在你入职前，奖金要换个名义，也要少了很多，这个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帮你争取下。” 奖金？许言眼睛一亮，露出来自穷人的渴望。 宁兰抱着文件夹起身，说道： “我这就帮你去办，顺便让小圆带你去见探长。” “探长要见我？”许言忐忑道：“干嘛？” 额头光洁，面容姣好的女探员神秘一笑： “你难道不想知道，超凡的秘密吗？” 第二十三章 世界树、禁果与劫 超凡的秘密？ 听到这话，坐在沙发上的许言身体前倾，呼吸一紧。 他险些以为，对方看出了他“超凡者”的身份，旋即意识到，并非如此。 “我……可以了解这些吗？”许言怦然心动。 宁兰抿嘴笑道： “先前不行，但如今你已成为探员，当然可以，毕竟我们偶尔也要与超凡事件打交道，恩，我知道经历了王徒的事，你肯定好奇，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大胆问探长。” 说着，她抱着蓝色封皮文件夹，朝着另一侧格子间喊了“小圆”的名字，继而快步离去。 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许言难掩期待，随之起身，这恰是他急缺的。 “嗨~”刚转身，一张洋溢着甜美笑容的圆脸映入视野，伴随着欢快的招呼。 唔……果然好“圆”！人如其名了……许言心中吐槽。 青春靓丽，甜美可爱的女文员眼睛亮亮的，方才，她就频频朝这边“窥伺”，对这名新人颇为好奇。 “跟我走吧，探长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她说。 “麻烦小圆姐了。”许言嘴巴很甜，无耻装嫩。 小圆年纪本来在部门里最小，如今来了个更小的，顿觉“辈分”增长，颇为高兴，边领着他走，边忽闪着大眼睛： “喂，你真的反杀了那个通缉犯？依靠一根改装电击棍？这么厉害？那可是超凡者啊，当时就不害怕？还有，你入职考核怎么回事，我看‘小红哥’回来时，就不对劲……” 嘶……这姑娘还是个自来熟，八卦精……许言心中莞尔，忽地捕捉到关键词： “小红是哪个？” “就是展红博，小红哥啊。”小圆理所当然道。 呃……许言脑海中浮现戴方框眼镜的理工男形象，哑然失笑。 这时，二人沿着右边走廊行走，两侧连通不同办公室，部分敞开，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的桌椅、电脑，以及摸鱼的员工。 门上挂着电子信息牌，蓝底白字，颇为正式。 小圆歪头看着少年漂亮的侧颜，心想这人还挺好看的。 “小圆姐，等下见探长，我有什么要注意的？”许言突然问。 啊……女文员回神，略显慌乱，旋即笑道： “这你可问对人了，咱们部门里的人，我最熟了，恩……探长的话，你别看办正事的时候又凶又严肃，但私底下很平易近人的，所以，你不用太拘谨，随意一点比较好，另外……探长很喜欢抽雪茄，且乐于分享，等下他如果问你要不要，你可以接着，他会很开心。” 许言认真记下，真诚道谢。 这时候，二人也走到尽头，来到一间办公室外。 “你进去吧，我可嫌烟味了。”小圆吐舌，告辞离开。 “好的，麻烦你了。”许言深吸口气，沉稳屈指，扣响深棕色木门。 三声后，门内传出声音： “进。” 许言握住把手，转动开门，看见宽敞的办公室内，摆放着一组沙发，净水器，一盆绿植，以及格外宽敞的办公桌。 敞开外套，身材发福的中年人坐在桌前，身后是一排木质书架，其上规整地摆放精装书籍。 在他面前，摆放一只褐色泛红，雪松木质地的方盒，火柴等物，看到是他，宋庆山脸上浮现春风拂面的笑容： “小许来了，快坐，办完入职手续了吗？” “呃……办完了。” 许言回忆着面前中年人，于审讯室中的咄咄逼人，很难将其与面前这个和蔼的胖大叔联系在一起。天籁小说网 “哈哈，那就好。来，快坐吧，不要拘束，以后都是一家人，”宋庆山热情温和，招呼他坐下： “刚巧，昨晚熬夜太狠，准备剪一只，你也试试。” 他掀开桌上木盒，其中规整排列深褐色外皮雪茄，其上贴着“南方烟草公司”的标签。 唔……果然与小圆给的情报相符……许言依言坐下，略显迟疑： “我没接触过这种。” 如今的联邦里，电子烟横行，普通人吸的都是烟弹，反而是古老的香烟变成了昂贵的消费品。 除了家境富裕者，便是类似“拳王”那种喜欢充面子的混混，钟意烟草。 原主不喜烟味，电子烟都不碰，何况雪茄。 宋庆山笑容满面：“那更要试试。” “那……谢谢探长。”许言从善如流，果然察觉宋庆山笑意愈深。 中年胖子左手拿起一支，右手两根手指穿过“雪茄闸刀”的金属洞，将烟头剪开，而后，又从火柴盒中抽出一根火柴擦燃。 这种火柴比许言见过的更长，也更耐烧。 宋庆山先将雪茄于火焰上两厘米处徐徐转动，而后由边缘至中心点燃，手法熟稔，接着递给许言。 许言接过，迟疑地塞进嘴里，在后者期待的目光中深吸了一口，而后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宋庆山笑道： “雪茄尼古丁含量远超普通香烟，尤其这牌子茄衣深褐色，口味醇烈，含在嘴里用舌尖搅动即可，不要入喉。” 你怎么不早说……许言无言以对，摆手表示受不了，宋庆山哈哈一笑，也不勉强，自顾自点燃一支，靠在真皮座椅中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神情惬意。 许言见铺垫差不多了，正色问道： “探长，我想了解下超凡者的事。” 宋庆山毫不意外，他拿起遥控器，开启新风机，驱散烟气，而后嗓音略显飘忽的说： “你知道旧世界是如何毁灭的吧。” 怎么说起这个……许言一愣，榨取原主记忆，说道： “当然，历史课本里说，273年前，有地外行星坠落极地，旧世界的各国联合科考队前往调查，却并无发现，可那些科学界回归后，却开始生出古怪病症，先是高烧昏迷，而后皮肤发硬，近乎灰色，理智丧失……唔，有些类似于电影中的丧尸，但没那么变态…… 最麻烦的是，这种病症出现人传人现象，迅速席卷各国，被命名为‘失心症’，而让形势愈发艰难的是，患有失心症的人似乎通过呼吸，向空气散播了某种未知物质，各地开始出现雾气般的‘瘴气’，身处其中的人难以生存……这也是旧世界毁灭的根源。” 说起这些，饶是并非土著，许言心底仍不免生出感慨。 果然，人类对毁灭的想象力存在共通之处，只不过，在地球没有发生的事，在这个世界出现了。 宋庆山粗短的手指夹着雪茄，感叹道： “是啊，那场灾变持续近十年，令星球上的生命缩减到了极低的数值，只有少部分人，许是因为基因的原因，活了下来，能够在瘴气笼罩的，被称为‘秽土’的土地上生存，这段历史也被史学家称为‘毁灭年代’。” 许言接话道： “再然后，新出生的人拥有了免疫‘失心症’的能力，瘴气也渐渐开始消退，残余下来的人类凭借旧世界的遗留，以及智慧和勇气，开始重建文明，这个过程持续48年，被称为‘重启年代’。” 顿了下，他补充道： “我在网上看过一些说法，现如今那些关于‘超凡’的传说，也诞生于这个阶段。” “没错，”宋庆山颔首，给予肯定： “事实上，没有公开的是，那个阶段，人类中的确出现了超凡者，他们掌握了种种匪夷所思的能力，甚至有资料表明，最强大超凡者拥有堪比神灵的力量……呵，这是一些宗教的用词，咱们不信这个。” 唯物主义者粉碎仙神……许言默默跟了一句，好奇道： “所以，这种能力是怎么出现的？因为基因？” 他给出了个符合人设的推断。 “并不是，”宋庆山果然予以否认，解释道： “事实上，这种力量源于一种果实……恩，就如你说的那样，侥幸于灾变中活下来的人，尝试穿行于秽土，采撷文明的余晖，结果偶然发现，笼罩‘瘴气’的秽土中，诞生了一种奇怪的树种，后来称之为‘世界树’…… 这种树不只一株，随机出现在各地，且极为神异，一夜间破土而出，生长壮大，开花结果，转瞬又会凋零，而后留下果实……被称为‘禁果’……啧，我这说法是不是特别神秘学？但很奇怪，就是这样，有研究者猜测，是某些植物发生了变异，吸收了瘴气，诞生出了这种果实，但无法证实。” 禁果！ 再次听到这个词汇，许言心下一跳，面上如常：“禁果？” 宋庆山并不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名偷尝“禁果”的超凡者，他侃侃而谈道： “是的，世界树有很多种类，诞生的禁果也有许多种，且具有的超凡力量也有强弱区别，动物和人服用后，就有几率掌握超凡能力，不过人的成功率远大于其他动物……” 许言捕捉到关键词： “有几率？所以，超凡者并不是只要服用禁果，就能成为？” 他猛地想起，自己服用a-001后，伴随着濒死的头痛，所以……这东西果然有代价的么…… 难道是因为“瘴气”聚集于禁果内，产生的毒素？人类体内抗体不够，撑过去的跨入超凡，撑不过去的凉凉？ 许言尝试用已有的科学观，合理解释神秘学现象。 然而接下来，宋庆山的话却推翻了他的猜测： “没错，恩，我就以普通人服用禁果为例吧，当他初次食用后，就会迎来属于该超凡能力的‘劫’。” 中年探长眼神飘忽，仿佛回忆着某些过去，语气复杂地，在最后一个字上读了重音。 第二十四章 进化链条 “劫？那是什么？”办公室内，许言凝望着中年人指尖雪茄暗红的烟丝，以及吐出的青色烟雾，忍不住问。 这听起来像个专有名词。 宋庆山想了想： “恩，你可以理解为一种考验，当人服用禁果，就要接受来自它的考验，而具体的形式，则与这枚果实蕴含的超凡能力关系密切……就以你杀死的王徒为例，他掌握的能力是‘仇恨转移’，据我所知，这枚果实的‘劫’，是当人服用后，会成为周围数百米内，所有生命的仇恨对象，遭受攻击，服用者若能撑到禁果消化，便算‘渡劫’成功，从普通人跨入超凡，倘若没撑过去……自然就是失败。” 这样的吗……许言先是诧异，继而有所明悟： 是了，按照这个逻辑，自己服用的禁果，能力是“读心”与脑域增强……所以，自己遭受的“劫”同样源于大脑与心灵。 那阵近乎令他死去的头痛，便是“劫”的体现，而他听到的，蛊惑他放弃抵抗的“声音”，想来，便是他自己的“心声”…… 豁然开朗……许言心有余悸地问： “失败了会死吗？” “一般不会，”宋庆山摇头： “但会受伤，其中不乏难以治愈的伤势，并且一旦失败，几乎就无法尝试第二次，彻底失去晋升的可能。” 呼，看样子还好……唔，这就能解释，为何我服用禁果前，笔记没有“推演”提示……因为我没有生命危险！ 许言解开了第二桩疑惑。 宋庆山见他神色严肃，笑了下，语气轻松说： “在初期，的确失败率很高，不过随着人们对禁果种类的熟知，对渡劫经验的累积，也积攒出了一些应对‘劫’的方法，仍以王徒为例，他若想确保安全，就完全可以跑到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服用，如此一来，只要周围没有‘生命’，自然可以安全渡劫。” 啊这，许言瞠目结舌，这算卡bug么…… “当然，不是所有的‘劫’都这么容易避免，事实上，越是高阶的禁果，其蕴含的‘劫’越难抵抗，每次晋级，风险极大。” 宋庆山语气恢复严肃： “而若跳过低阶，直接服用中高阶品质的禁果，那么非但渡劫成功几率近乎为零，失败的代价，也不再只是受伤，而是死亡。” 许言悚然一惊。 默默记下这个知识点。 宋庆山再次吸了口雪茄，缓缓吐出： “历史上，重启年代阶段，就有许多人，因为服食了超过承受能力的禁果，丢掉生命，可以说，最早一批超凡者承担了‘小白鼠’的作用，也帮助后来者探明了路。” “也因此，在之后的，持续了144年的‘星火年代’里，非但人类文明得到飞速的重建，瘴气退散，更涌现出了一大批强大的超凡者，后世的历史学家称这一百多年为‘群星璀璨之年’，很多人以为，指的是那些重建文明的智者和英雄，却不知，这句话的原意，指的是那群超凡者。” 学到了……许言腰背挺直。 有种上历史课的感觉，专注倾听。 “而经过漫长的摸索，人类也终于完善了‘超凡体系’，他们将禁果的品质细分为九个等阶，构建出一些，由低至高的，足够安全，成功率也最大‘进化链条’，据说共有26条，用字母a-z标记……” “例如a系列禁果的第一颗，编号a-001，对应的超凡者也即一阶超凡……想要继续晋升，就需要服食编号a-002的禁果，渡劫后成为二阶……以此类推……其余链条亦是如此。” 宋庆山颇为耐心地解释。 然而这段话落在许言耳中，却令他表情略显古怪。 恩，用a链条举例很正常，但莫名有种被“意有所指”的慌张感是怎么回事…… 或是觉得这段话信息量较大，宋庆山停顿了下，抖落一截灰白的烟灰，也给许言消化的时间。 旋即，才继续说： “不过，很可惜的是，随着人类文明重建，秽土范围收缩，世界树出现的频率也大幅下降，到如今，很多禁果已经极少会出产，这也导致，大多数进化链条都已中断，残破不全，只有少数几条仍算畅通……超凡者的数量，也少了很多。” 哪几条……许言强压询问的冲动，担心引发怀疑，强行转换了个话题： “您说的秽土，指的是，目前仍旧残存瘴气的土地？” 宋庆山沉稳点头： “如今，联邦疆域内，已经很少有了，只在部分地区的荒野上，还残存着……呵，对外的说法，是具有辐射的灾区。” 许言好奇道： “我听说，在联邦版图外围，还有大片的旧世界土地，其上笼罩的瘴气仍未散去，军方，以及五大财阀的公司始终在探索发掘，比如很多木料、矿石，就是从那边运回来。” 这属于公开的知识。 他更知道，联邦之所以走上“机动装甲”这条科技树，也正因如此： 瘴气内，人难以长久生存，所以，想要开发那些土地，只能远程操控机器进入。 只不过，联邦边缘的资源开采，距离生活在首都圈的他太过遥远，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宋庆山换了个坐姿，感慨道： “是啊，开采资源是真，但获取新的禁果，则是另一个目的。” 哦？这话信息量很大啊……老宋是在暗示，禁果的获取渠道，被财阀和联邦政府把持着？……许言念头发散。 只是，见后者没有解释的意思，许言明智地并未追问，转而提起另外一个疑问： “探长，那超凡物品又是怎么回事？”天籁小说网 宋庆山笑了笑： “部分没有生命的死物，意外接触到禁果，有几率成为‘超凡物品’……恩，这是很多不明真相者的叫法，其实它有个专门的名词，叫‘禁器’，同样也分九个品级。 但禁器的超凡能力，与人掌握的有所区别，一些能力会显得颇为古怪……优点是，普通人也能用，前提是知晓其所要支付的代价……” 声音停顿了下，他眼眸深邃道： “你获得的那枚玉牌，应该就是禁器。” 许言故作惊诧：“代价？” 宋庆山却没有解释： “这个你无需了解，大部分禁器长期无主，会进入尘封状态，普通人无法‘唤醒’，也没办法使用。” 是吗，但我为什么可以……难道是“笔记”帮我完成了唤醒……许言强行按耐看向手上戒指的冲动。 这个时候，探长一根烟抽到尽头，似乎谈兴已尽，许言抓紧时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那咱们部门，有没有超凡者？” 宋庆山摇头，笑骂道：“你真以为超凡者很多？” 许言奇怪道：“那咱们处理类似王徒这种案件怎么办？” 言外之意，没有超凡者，如何抓人？ 宋庆山嗤笑道： “不要把超凡者看的太高，起码在前三个等级，也就是‘低阶’范围，超凡者敌不过枪械，更何况还有机动装甲，他们的优势在于手段诡异，可战力么……呵呵，你一个普通人，都能杀死一个，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要记住，咱们是联邦探员，是猫，他们是阴沟里的老鼠，那些超凡者会绕着咱们走的，哪个敢出现在我面前？” 呃……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确实坐在你面前……许言心情无比复杂。 “倘若实在棘手，不要忘了，这里是首都大圈，我们只要上报，会有暴恐机动队的‘专业人士’来处理。” 宋庆山将燃尽的雪茄按在烟灰缸里，忽又神秘一笑： “另外，咱们也不是没有超凡手段。” 啥？许言猛地竖起耳朵。 只见宋探长淡笑道： “也不妨告诉你，咱们部门里也放着几件压箱底的‘禁器’，事态若紧急，只要动用禁器，我们也可以掌握超凡。” 许言眼皮狂跳，治安署大楼里就藏着“禁器”？！ 看到年轻下属一副吃惊模样，宋庆山眼底掠过一丝得意，今日与许言说起这些，也有展示实力，吸引他踏实效力的意思。 少年人嘛，又经历了超凡事件，难免向往。 毕竟，自己在对方这个年纪时，也曾经…… 身宽体胖的中年探长心底轻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没再追忆往昔，抬手拿起桌上手机，屏幕自行点亮，瞥了眼锁屏界面的时间，说： “今天就到这里吧，想知道更多，以后有的是机会……毕竟，我们负责的案件，往往较为‘特殊’。至于现在，找宁兰取证件吧，对了，别忘记你的‘奖金’。” 第二十五章 一夜暴富 “好的。”见探长下了逐客令，许言起身告辞，这场谈话虽短暂，但信息量巨大。 最重要的是，令他对超凡体系有了个整体认知框架，而这恰是他亟需的。 恩……只凭这份知识，加入治安署就不亏……许言心头感慨，无论任何时代，获取隐秘信息最快的方式，果然是加入“组织”！ 走出办公室，许言振奋精神，转身循着来路返回。 不多时，抵达了这一层中央的办公大厅。 就看到文员们办公的格子间里，一群同事正将头凑在一起，认真倾听小圆分享八卦： “……你是没看到，那个许言叫我小圆姐姐，嘴巴很甜的，人也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就是个学生，还有点害羞的样子，可可爱爱，一点瞧不出杀了人……” “不过嘛，人倒是蛮机灵的，还跟我打听探长的脾气……” “你说考核？当然是真的，我都找人问了，好几个老员工都在争抢他……” 或许与服用禁果有关，许言耳朵灵敏，听到圆脸姑娘的声音，脸色变得古怪起来，默不作声走近。 恰好，小圆正背对着他，并未察觉后者接近，还撅着屁股兴奋分享，她对面的几名文员猛打眼色，疯狂暗示。 小圆兀自不觉：“咦，你们咋不说话了，是眼睛不舒服么。” “咳咳。”许言故意发出动静。 嘎——小圆脊背微僵，生硬地转回头来，愣住，旋即挤出尴尬、讨好的笑容：“许言你回来了呀。” “恩，”许言露出笑容，“兰姐呢？” “哦，在左手边第一间办公室！”小圆殷切道。 “谢谢。”许言微笑离开，没有理会羞愧捂脸的小圆，敲开虚掩的房门，只见宁兰独自坐在工位，招呼道： “兰姐。” 宁兰笑道：“正要找你呢，诺，这是你的工卡与证件，凭前者出入大楼。” 许言接过打量。 工卡与前世见过的类似： 白色的卡片上是他的照片与信息，内置芯片，套着蓝色软硅胶外壳，系同色吊带。 证件黑色外皮，印着“首都圈东五区治安署”字样，手腕一甩，“啪”的声掀开，内页是加盖防伪花纹的证件。 职位一栏是“实习探员”。 这就吃上公家饭了？许言一阵恍惚，突地回忆起上辈子考公刷题，几百人抢一个岗位的景象。 “这是你的工资卡，预支薪水四千，扣除员工保险和所得税，剩下三千七百星元，还有额外的奖金，一万元整。”宁兰又推过来一张银色首都银行的卡。 奖金比预想的少，但考虑到功劳发生在入职前，只能按“举报重要线索”的名义下发，也就合理了。 不过，对于穷的连下月房租都没着落的许言来说，这已是一笔巨款了！ 一夜暴富！ 许言心头火热，麻利地收起工资卡，听宁兰继续道： “你刚入职，先处理下家里的事，下周报道即可。” “好。”许言深吸口气，认真点头。 又交谈片刻，确定没有其他后，才告辞离开。 …… 治安署一楼，当许言走出大门，晴朗明媚的阳光宣泄般倾倒在他脸上。 他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 “呵，进来时还是犯人，出来就成了公务员了。”许言唏嘘自嘲，“杀人放火受招安，水浒诚不我欺！” 感慨完毕，许言想起便宜姐姐还不知情况，想必在家中焦急万分，忙伸手摸口袋，才想起，出来匆忙，并没有带手机。 “算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许言沿着街道行走，准备在附近的公交站坐车回家。 突然，他脚步微顿，萌生一个念头： 有钱了，是不是该买点礼物回去？ 想起昨夜警员上门，许诺张开胳膊，好似母鸡护崽的举动，他嘴角翘起，有了想法。 先用身上的零钱，乘坐城市公交抵达东五区的商业街，继而，他在商厦附近的一个地摊上，用十块钱买了个廉价书包。 而后，一身地摊货的少年挺胸抬头走向了首都银行外的无人取款处。 钻进封闭的防窥玻璃间，面前是一台取款机，屏幕上是蓝筹公司的借贷广告。 联邦电子支付盛行，无需联网，就可以用电子钱包交易。 但在监管相对薄弱的东五区，很多人喜欢用现金交易，原因也很简单：方便偷税漏税！ 纸钞可以绕过一些买卖货物的交易税，可用电子钱包就不成了。 当然，弊端也很大：有被当街抢劫的风险。 这也是他要先买个包的原因，那些暴力街头族可不知道他是警员，自己又没穿制服…… 许言将工资卡插入凹槽，机器上方摄像头开启人脸识别，进入操作界面。 “请输入取款金额。” 取多少？许言迟疑片刻，还是在''1''后，按了四个零。 恩，其实用不到这些，但有钱任性，一串数字哪里有一叠纸钞握在手里爽？ 千分之一的手续费，勉强能接受。 不多时，机器发出“滴滴”响声，底下出口打开，嗤嗤的机器运转声里，一张张热气腾腾的纸钞吐了出来。 许言捞在手里，一万元并不厚，但摩挲着那花纹繁复，制作精美的墨绿色百元大钞，他甚至有种将其贴进鼻子细嗅的冲动！ 就连钞票上初代联邦执政官的头像都显得和蔼可亲！ “有钱真好……”许言发出穷人的感慨。 将一万元塞入廉价书包，拉紧拉链，许言小心地离开，确认没被人盯上后，才七拐八拐，来到一间时尚女装的店铺外。 隔着落地玻璃橱窗，他一眼锁定人造模特身上，一件优雅大方的印花长裙。 裙子颇具设计感，兼顾复古与现代元素，印花点缀，色彩艳丽却不显俗气，是近来风靡的款式。 记得叫做“米娅长裙”……许言店铺墙上，那张海报明星代言的。 他记得，原主有次偶然看到许诺在橱窗外驻足，久久没动，最后默默离去…… “她应该会喜欢吧……唔，真特么贵。”许言隔着橱窗，看了眼5999的价签，嘴角抽搐，心疼的难以呼吸。 这压根就是在割穷人韭菜……许言心底大骂，却仍迈步走入店铺。 装修简洁奢华的服装店内，一名白衫黑裤的店员走来，看着一股浓郁穷人气质的少年，脸上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有什么需求可以帮您？” 许言深吸一口气，近乎用壮烈的语气指着那条裙子： “那个，包起来。” …… 五分钟后，许言背着鼓起来的书包走出，手里的钞票花光了大半，心情却变得无比轻松。 他没敢在物欲横流的商业街多停留一秒，生怕这帮资本家榨干自己的钱包。 用店铺找回的一元钱乘坐公交，返回歌钟街28号，迈步进入破旧的小区，他发现守在这里的探员早已离开。 应该是接到了老宋的电话……许言欣然钻进楼道，蹬蹬蹬上楼。 然而，他刚上了两层，就听见上面传来难听的喝骂声，伴随着女孩的啜泣和解释…… 女孩的啜泣……那是许诺的声音。 许言脸上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如覆寒霜。 第二十六章 旧街帮 发生了什么？是谁来找麻烦？ 听着头顶压抑的声响，许言拧紧眉头，他没有贸然急匆匆冲上去，而是脑海中念头飞转，双脚下意识放轻，继续沿着老旧的楼梯旋转上升。 随着距离拉近，声音的内容愈发清楚起来，包括“钱”、“费用”、“你弟弟”等关键词……言语间，包含威胁与恐吓。 许言忽然明白发生什么了。 他故意重踏一声，发出上楼的响动，那声音果然停了下来。 许言迈步，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来到公寓走廊。 只见，自家房门敞开，许诺孤独地抵在门口，用双手阻拦对方的进入。 而在她面前，站着三个青年，为首的一个，约莫三十岁，身穿休闲西装，脚踩皮鞋，竖着老式中分头，一副生意人打扮。 在男人身后，是两名花衬衫，九分裤，头发烫染，街头风打扮的“社团打手”。 其中一个甚至略显面熟，是附近旧街帮的成员没错。 许言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 此刻，四人同时扭头，朝这边看来，表情各异。 许诺明显愣住，蒙着些许水雾的眸子里猛地划过惊喜，旋即，又成了浓浓的担忧。 而一名社团打手则小声，对为首的西装男子说了什么。 “哦，正主回来了。” 西装男子露出笑容，脸上也没有社团应有的凶狠，反而颇显斯文。 许言缓步走近：“你们找我？” “他们是……”许诺想要开口，却给那西装男人打断：???.23sk. “没错，歌钟胡同那间修理铺是你的吧，下个月的保护费该交了，早上过去收账，结果店没营业，只好冒昧前来打扰了。” 语气很客气，态度很强硬。 许言蹙眉，说道：“可日子还没到。” 他分明记得，还有一段时间才到“缴费日”……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勒索钱财这件事上，旧街帮还挺守规矩的…… “啊，以往的规矩的确如此，”西装男人歉意道，“这次临时提前了。” 许言平静道： “拳王没和我说，而且以往也不是你来收，我没见过你。” 他言外之意，怀疑对方截胡。 闻言，那名面熟打手冷声道：“拿拳王压人？他算什么东西？” 以往你可不是这个态度……恩，难道与社团权力更迭有关？许言不由回忆起，前两天拳王来店里那次，说起社团换老大的破事…… 所以，那家伙“失势”了？ 西装男人故意皱眉： “态度好些，不要吓到小许老板，咱们做的是长久生意，和气生财。” 这话从一个社团成员嘴里说出，颇为荒诞，却又无比和谐。 前者笑了笑，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来： “鄙人花名‘白纸扇’，以后这片街区的钱，由我来收。” 许言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对方，低头瞥了眼那张白底红字，印刷精美的植物纤维名片。 没有去接，而是迎着三人视线，伸手进口袋，摸出了一张黑色外皮，刻印着“东五区治安署”字样的探员证件。 同样递了过去。 许言缓缓道： “鄙人姓许名言，治安署联邦新任探员，听说有社团勒索钱财？” 楼道内，气氛一下僵住了。 门口的许诺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而双手捏着名片的“白纸扇”，以及他身后的两名气势汹汹的打手，脸上表情则无比精彩。 沉默。 好一阵，那名面熟打手才惊怒道：“你敢耍……” “啪！”许言掀开证件套，露出里面的卡片，白纸扇微微变色，扭头怒斥手下： “闭嘴！” 旋即，竖着中分头，西装革履的男人吸了口凉气，道： “许警官，我说这是个误会你信不信？” 作为时常与治安署打交道的人，他拥有辨别证件的能力。 虽然匪夷所思，但考虑到，这个谎言太容易被揭穿，难以作伪，以及过来的路上，听到说凌晨附近有警车出现的消息…… 白纸扇决定先苟一波。 许言盯着他，一言不发看了几秒，收起证件，说： “我刚从治安署下班回来，有点累。” “明白！”白纸扇并拢双脚，恭敬赔礼：“那我们就不打扰许警官休息了。” 说着，他朝后丢了个眼神，带着两名打手急匆匆下楼。 一路脚步不停，生怕被叫住。 等一直出了单元门，才停下。 “大哥，这小子不会真的……”一名打手犹自难以置信。 白纸扇沉吟片刻，沉声道： “回头找兄弟向治安署打探下，确认下情况，如果是假的，我们再来‘拜访’。” “那万一……是真的呢？” “……”白纸扇沉默了下，深深吐了口气，骂道： “那就回去算下，向人家要了多少钱，原封不动送回去，社团这段不稳，没必要凭白生事，而且，我看了眼，那可是刑侦部门……晦气。” “哦。”两名打手垂头丧气，老鼠般离开。 …… 呼，探长说的果然没错，我是猫，他们只是老鼠……许言见三人离去，心中最后一丝紧张也散去。 虽然有所依仗，可他也担心遇到几个没文化的愣头青。 a-001禁果还是太偏向辅助能力，虽然成了超凡者，但武力值并无提升……恩，等正式入职，可以找宁兰申请把枪…… 许言念头起伏间，终于注意到站在门口，定定看着他的女孩。 “刚才那帮人没怎么样吧。”许言问道。 许诺摇摇头： “他们就是要钱，但我工资还没发，家里只剩下一点生活费，我还想着你要是出事，可能需要钱跑关系……就没给。” 许言松了口气，说道： “那以后也不用给了，恩，等我在部门里站稳脚跟，摸清楚情况，再想办法狠狠收拾他们一顿。” 许诺眼圈略红，不知是因为他被抓急得，还是被几个社团打仔堵门生出的恐惧和委屈，可早熟当家的女孩早已习惯了隐藏情绪。 这时候，过去几个小时里满满的担惊受怕、胡思乱想，全然化为了疑惑： “你……不是配合调查，被带走了吗？怎么……” 她一头雾水，攒了一肚子疑问。 许言嘴角翘起：“先回屋，我再告诉你。” 第二十七章 买家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公寓客厅，许言放下陶瓷水杯，润了下喉咙。 然后抬头看向对面，屈膝坐在旧沙发里的女孩。 许诺手里还抓着只小熊玩偶，这时候手指无意识地陷进去，又松开，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她愣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而后才期期艾艾道： “你是说……你协助治安署破了那起案子，然后那边的人给了你一份工作？你以后就是联邦探员了？” 整件事太过离奇，但桌子上的证件又由不得她不信。 许言纠正道： “准确来说，是‘实习探员’……不然，你以为我会犯什么事？走上了邪路？” “没……”许诺憋出这个字，白净的瓜子脸上，难掩羞愧。 她的确以为，许言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这令她无比紧张，甚而自责自己没有承担起“姐姐”的管教职责。 过去的几个小时，于她而言，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以及找关系捞人的方法，但少女挖空了心思，也想不到有什么“关系”可以找。 哪里知道，真实情况与自己的脑补南辕北辙。 幸福来的实在……太突然了啊。 命运悲苦的她并没有做好承接的准备。 许诺恍惚了下，突然伸手掐了下自己的腿……嘶，好疼……是真的……眼底又有丝丝缕缕的水雾沁出，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喜悦。 这姑娘果然有点傻乎乎的……许言深感无奈，站起身。 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先拉开了前面的格子，手伸进去，再拿出时，掌心多了一卷钞票： “保护费不用交，但房租还是要的，这里有三千星元，你先拿去补贴家用。别用那种眼光看我，这是预支的薪水，拿着啊。” 许诺下意识接过墨绿色纸钞，杏眼瞪大。 还没结束。 许言又拉开锁链，这次，他拎出来的，是一只印刷精美的购物袋。 色块拼接的图案，洁白的棉绳，颇具设计感： “回来路过商业街，顺手买了条裙子，尺码我大概估测的，你试下合不合适，不行再调换。” 裙……裙子？ 许诺呆了下，等看清购物袋里那件“米娅”风格长裙的式样，以及那张价签，整个人好似受惊的小猫般炸开。 “你你你……它……不是，你……它……”天籁小说网 语无伦次，惊慌失措地挥舞了下手臂，然后腾地起身，跳下沙发，深吸口气，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这么贵？你疯了？在哪家买的，走，咱们去退掉！” 说着，一只手提起购物袋，另外一只手抓着许言的手臂，作势往外走。 啊这……许言张了张嘴，按照电影里的剧情，这时候不该是女孩激动地捂住嘴巴，眼含泪花什么的嘛……剧本果然都是编的！ 他深吸口气，站立不动： “品牌店，售货员说了，一旦售出，概不退款。” “……”许诺仿佛被抽去力气，抱着购物袋，噗通坐回了沙发，沉默片刻，终于认清现实，抿了下嘴唇，问： “你拿来的这么多钱……” 预支薪水，也不够吧。 “奖金，”许言悠哉坐回椅子，“举报线索奖励一万，预支的一个月的薪水，我卡里还有小四千元。” 见女孩默默算钱，没吭声，许言继续说道： “有了工作，修理铺下个月退掉，以后也能节省一笔开支，我想了下，把铺子里的电器修好，留下一部分工具，剩下的折算卖掉，还能回笼一笔钱，起码可以支撑到下个月，到时候我正常领薪水，虽然不多，但生活应该能好一点，如果再有案子，发奖金什么的，没准能换套好点的房子……也省的下水道动不动就堵……” 他冷静地盘算着以后的计划。 许诺怔怔地坐在沙发上，没有打断，而是重新屈膝，安静地听着“弟弟”诉说，一时有些失神。 他真的变了好多……就突然，有了种自己可以依靠的感觉了…… 不再任性孤僻，而是成熟自信了好多……什么时候改变的？不确定……但这种感觉并不坏。 两年来彼此冷战的陌生感，迅速消散，听完许言的计划，她抿了抿嘴，低声说： “这边住的还好，没必要换，对了，那你考机修师证的事……” 许言早有打算： “反正考试时间还早，先复习着，能考上再说，考不上也有个铁饭碗托底。” 技多不压身！ 许言已经发现，原主虽然性格有问题，但在机修方面，的确是个天才。 “那……”许诺又想了想，突然紧张道：“治安署的工作，会不会很危险？” 许言道：“我是文职，跟后勤主管学习，负责照看机动装甲。” 恩，这不算说谎吧？白水仙的确是管后勤的…… 许诺闻言，彻底放下心来，脸上终于绽放出笑容，两人又商讨了下店铺转让，以及工作的事，气氛融洽。 说起来，之前许言还头疼，如何让姐弟关系破冰，担心一下子转性，不合适……结果给那三个社团成员一搅合，竟就这样顺理成章了。 唔，想起社团，许言微微皱眉，总觉得旧街帮内部这轮权力更迭怪怪的…… 不过，这是“治安部门”的职权范围……作为新人，尽量不要插手兄弟部门的事，容易犯忌讳…… “那我去试试衣服？”许诺有些跃跃欲试。 而后，一溜烟跑进了卧室，关上门。 许言趁机起身，返回自己的卧室，检查了一番，的确有被翻动的痕迹。 至于那本伪装成日记本的“神秘笔记”，仍好好地放在桌上，这令他心中提着的大石落下。 “恩……按老宋的说法，笔记是一件‘禁器’，而且，从展现出的能力判断，恐怕品级很高，唔，六阶？七阶？” 许言摩挲着笔记本，胡思乱想。 这东西……来头恐不小，留在手里可能会带来无穷的麻烦……要不要扔掉？不，没用的……贾文将笔记卖掉了，结果仍旧被灭口…… 丢掉并不能确保安全，相反的，如果自己对其能力的猜测为真，以后遇到危险，也可以有个“示警”…… 唉，人家穿越都有个系统傍身啥的，自己只有个烫手山芋……许言默默吐槽，想了想，将笔记塞进书桌上方，一排“复习资料”中间。 这时候，隔壁卧室传来拧动把手的咔哒声，许言转身回到客厅，正看到一袭明艳脱俗的长裙走出。 裙摆飘动，质地精良的布料上印染着斑斓的花瓣，却丝毫不显媚俗，艳丽大方。 许诺本就偏瘦，这时黑色长发披肩，略显局促地走出，虽身处贫民公寓，却有种画报明星的感觉。 尺寸意外的合适。 “好，好看吗？”她有些忐忑地问。 “……不错。”许言克制地给予公允评价。 许诺笑了起来，蝴蝶般在客厅转了几圈，又在镜子前顾盼生姿，片刻后，臭美够了，说： “那我先收起来，以后重要的场合穿。” 许言知道她的节省性格，说道： “衣服总不穿就过时了，你去唱歌时候穿吧。” 顿了下，他看了眼电子钟，补充道： “先别脱了，都中午了，今天出去吃，庆祝一下，就附近那家食锦餐厅，环境不错，也不贵。” 可以在家吃的……许诺下意识想反驳，但想到的确应该庆祝下，便默许了，又想了想，说： “还是去居合屋吃自助餐吧，不限时的。” 不限时……意味着可以把晚上那顿也一起吃回本……许言深感有理： “好。” …… …… 云顶大厦伫立于首都圈内环，望都湖畔。 这座拥有170层的建筑造型美轮美奂，每逢夜晚降临，大厦通体玻璃亮起，远远望去，犹如直入云霄的火炬。 立体式桥梁交错盘旋，宛若nda链，无需启动浮空飞艇，只乘汽车，就可以抵达百层楼高。 最妙的是，天气适合的时候，会有无人机搭载干冰，环绕155层喷洒，制造大片浓白的雾气，经久不散。 于是，站在大厦上层朝外望去，仿佛置身于云海之巅。 而这高昂的花费，也只是为了大人物们的偶然一瞥。 此刻，大厦168层的总统套房内，窗帘拉紧，略显昏暗，室内气温湿度保持在最完美的状态。 忽而，床头柜上，一只宛如半透明玻璃般的手机亮起，嗡鸣震颤。 数秒后，床上，被褥里伸出一只男人的手，拿起，接听。 “什么事？” 低沉的语气。 片刻后，听完下属的汇报，男人推开女伴，缓缓起身。 下床。 双脚踩着恒温木地板，一步步走到阔大的客厅，站在窗帘旁，腿上垂下一角白色的睡衣。 “所以，那个王徒死了，治安署调查报告里说，他的目标是一只血骷髅玉牌？” “呵，”男人不悦地笑了声，说，“派人查一查，找到那本笔记……我知道，那东西未必与那个人有关，但起码是条线索。” 电话那头的人点头应是。 “等等，”突然，男人仿佛想起了什么，略作沉吟，说道： “没记错的话，宋阀那位大小姐这两天要去东五区……这样，调查继续，但要隐蔽一些，可以不用急，慢慢来，切记，不要引起宋阀的注意，好，去吧。” 挂掉电话，男人陷入思索。 旁边，一双女人的秀美的脚掌走过来，依靠在他身上，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塞进男人嘴里，另一只手按下打火机，替他点燃： “有要紧事？” “小事一桩。”男人含混不清地说，“你先回去吧。” 女人怏怏不乐地离去。 男人站着不动，轻轻吐出一口烟气，望向窗子。 那白色的窗帘自行缓缓拉开，显出落地窗外湛蓝的天空，浮动的云海，一望无际的城市。 “我会找到你的！” …… ps：这两章埋点伏笔，明天周二，大家记得一定要追读下明天的更新。另外，为啥我修改下正文的词句，本章说也自动被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