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徒成妻:谪仙神医》 1.第1章 俪妃难产 双妃同孕,帝谕,先诞之子,立储。 凤宸宫描金绘彩,珠帘华翠,富丽堂皇。 檀木花架上白底彩釉汝窑牡丹花瓶温润莹亮,倒映来往宫女太监焦急奔走的身影。 素日平静华贵的凤宸宫,此时宫人往来内外殿端盆送帕,鲛绡帷帘不住摇晃。 内殿中阵阵低呼痛吟断断续续,鎏金铜盆触目惊心的血水一盆盆端出,惊得众多宫女太监手脚都开始打颤。 守候帘外的数名老太医额头冷汗涔涔,焦躁地来回转圈。 “娘娘!您千万不能睡!小殿下还没出来,您再用点劲儿!” 内殿之中,接生嬷嬷满头大汗,连声催促。被子底下鲜血淋漓,胎儿却迟迟不出,再拖下去只会胎死腹中! 俪妃脸色惨白如纸,五指紧抓被褥,咬的嘴角渗血,生生让自己保持清醒。 “保……保住本宫的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 “娘娘!您和小殿下都不会有事。”采萍心急如焚,手脚抖索地接过新端进来的热水换下血水。 俪妃五官清丽雅致,发丝因沾染汗水凌乱铺撒,即使是在此刻,她一双乌黑的眸子依旧凌厉果决,指背青筋凸起,紧攥锦绣龙凤被褥,声音羸弱却不容置疑,丹凤眸冰冷地盯住接生的嬷嬷。 “保孩子!” “是!娘娘!”在场数人心中一凛,慑于俪妃多年威势不敢反驳。 俪妃秀眉紧蹙,咬紧牙关,按照嬷嬷的叮嘱用力推挤出腹中孩子。这是她第三个孩子! 深宫诡谲,她的无知已经葬送两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她所有的希望,也是她此生唯一的骨肉。她的身体再也无法孕育下一个孩子,这一次绝对不能有丝毫闪失!她会拼尽一切保护孩子平安诞生! 先诞之子,立储。 她的孩子先生下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宫人皆知她这一胎怀像特殊,势必是一位皇子。 “娘娘!小殿下脑袋出来了!您再加把劲儿啊!” “娘娘!小殿下快出来了!快出来了!” 内殿中一片呼声,俪妃脸色僵白如纸,纤长的五指抓紧被子青筋凸起,几近痉挛。 “啊!”俪妃一声凄厉惨嘶,一鼓作气,猛地直起上身推挤胎儿,感觉身下一松,孩子溜体而出。 “哇啊哇啊——” 婴儿的啼哭声如同破开阴霾的一束阳光,整个凤宸殿皆听到了这一声嘹亮的啼哭声,殿外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小殿下出生了!” “太好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殿外欢腾之声不绝于耳,一众太医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擦了擦额头的汗,瘫软无力,跌坐一地。俪妃深得皇宠,此胎更是万众瞩目,若有个闪失,他们都得脑袋搬家。 “将小皇子抱过来给本宫看看。”俪妃娇颜汗透,奄奄半倚在软枕上,强撑精神。 “娘娘……”将新生儿交到俪妃手中,采萍支开多余的宫人,只留下四位俪妃最信任的宫女嬷嬷。 娘娘一直盼着一位皇子,但是这个孩子…… 俪妃一双乌墨凤瞳盯着采萍,瞳仁微缩。柔荑抱过娇嫩的婴儿,掀开明黄襁褓的一角,只一眼便放下。 她支起身子,冰冷的目光如利刃扫视接触过孩子的另外三名宫人。三名跪在冰玉砖地的宫女嬷嬷脸色惨白,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一声不吭。 “娘娘为皇上诞下皇子,可喜可贺!”采萍双掌交叠,额心抵在手背,跪俯地面,嗓音高昂。 采雯与另外两位嬷嬷立刻会意,齐声道:“恭喜娘娘诞下小皇子!” 俪妃纤长的眉睫轻覆,遮敛眸底深幽慑人的冷芒,冷淡道:“宣连公公。” “是。”采萍给采雯使个眼色,采雯起身出去。 她走出内殿不到半刻时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吵嚷之声。 “太医救命!我们娘娘要生了!”一名身着淡青绣花罗衫的小宫女急匆匆赶过来,急促焦躁,高声呼喊。 数名太医刚卸下心头重担,正欲贺喜俪妃娘娘喜得皇子,乍听此言,耳畔轰鸣,险些站立不稳。淑妃理应还有一段时日生产,不曾想今日竟凑在一起! “几位太医速去钟毓宫为淑妃娘娘接生。” 不知何时,一直垂首安静立于罗帷之后的连公公走了出来,目光幽深地望向淑妃钟毓宫的方向,淡青色的宦官服饰衬得他身材颀长,白净秀美的面上没有半丝表情。 太医提着药箱脚不沾地地匆匆赶往钟毓宫。 钟毓宫中人仰马翻,太医刚走进去,险些与宫女太监迎面撞上。 “发生了何事?为何娘娘会动胎气?”白皙如玉手腕从帘内伸出,太医搭脉试探,淑妃胎气震动以致早产! 元香急的跺脚,怒道:“都是元锦这贱蹄子撞着娘娘,娘娘才会发动!如今皇上不在宫中,这当如何是好?” 凤宸宫的俪妃已传出消息生下小皇子,她们娘娘万不能出事!元香急匆匆进殿,淑妃娇汗淋漓,阵痛袭来,嘴唇咬的发白,娇媚的容颜痛苦难抑。 好在淑妃身体底子尚佳,虽是早产,折腾两三个时辰,午夜时分,新生儿顺利出世。元香抱起孩子,欣喜地递到淑妃面前。 “娘娘,是个小皇子!您快看。” 淑妃累极,长睫微颤,淡晕灯烛下,婴儿淡粉左肩上一颗精致红痣如豆,皱巴巴的小婴儿蜷着小手,因是早产,啼哭如小猫呜咽,轻弱细小,仔细听才听得清晰。 淑妃见孩子平安出生,恬然淡笑,昏睡过去。 元香抱起小皇子正要出去,元眉伸臂接过,笑道:“小皇子我带过去交给奶娘。” 话毕,抱起孩子走出寝殿,元香不疑有他,将小皇子交给元眉,转头去伺候淑妃。 元眉抱住小皇子,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钟毓宫,溜出内殿,从侧门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将孩子交给我。”连公公立于曲折回廊尽头,黑夜如魅,冷泉般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元眉脱手将孩子放到连公公带来的檀木食盒中。 “淑妃已经昏迷,暂时醒不来。”元眉眸底掠过冷芒,连公公掀开襁褓,确定是男孩方盖上食盒。 2.第2章 狸猫换太子 “事情做得利落些,不要留下痕迹。”连公公交代一句,乘着夜色提起食盒离开钟毓宫。 “公公放心,元眉定不会辜负俪妃娘娘所托。” 钟毓宫淡粉帷帘层叠如雾,镜奁妆台摆设精致华美,不到片刻,元眉手抱明黄襁褓,披发垢面冲出殿,一路跌跌撞撞地尖声呼叫。 “不好了!淑妃娘娘生了个怪物!快来人呀!快来人啊!” “什么?” “怎么回事?” 来往的宫女太监惊诧莫名,数名太医脸色大变,其中一人跨步上前掀开襁褓。 “啊!” 一看之下,吓得面皮发青,猛地倒退数步。 “怪物!怪物!” “不祥之物!” 元眉抱住一只被剥皮的血肉糊模的狸猫疯疯癫癫地冲出宫,黑夜深浓,阴森鬼气,所到之处,来往宫人尖声惊叫,四散奔逃。 钟毓宫此刻寂静如鬼殿,明晃晃的灯火颤动摇曳,一名圆脸接生嬷嬷拿起案上鎏金云鹤高脚烛台,脸色冷漠地点燃洒满桂花头油的妆台。 火焰赤红如血,殿内,淑妃昏迷未醒,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淑妃的三名贴身宫女,狰狞大火如发怒的狂兽,直冲坠地帷帘,殿内一片火海。 “不好了!钟毓宫走水了!快救火!” 熊熊烈火噼里啪啦地窜起,火龙冲天如血染夜空,通红一片。尖叫声、奔走呼号声乱成一团。烈火映红一双双惊恐的眼,眼睁睁看着恢弘华丽的钟毓宫如一只巨大的火把,付之一炬! 淑妃娘娘,还在里面! 哭嚎声响成一片,钟毓宫在火光中轰然倒塌。 连公公手提檀木红漆食盒踏入金漆彩釉的凤宸宫,采萍与采雯面无表情地站在帘外等他,见他进来,撩开鲛绡帷帘示意他进内殿。 “娘娘刚醒。” 连公公一语不发,俪妃一头乌墨青丝慵懒散开,清艳娇颜苍白中透出素雅柔媚。 她微微撑起纤润手臂,眉梢恬静安然,纤长柔软的五指微曲,轻触怀里新婴儿红润娇小的粉唇,没有平日的冷煞残酷。 连公公平静的眸子微微漾起一层波澜,随即俯身跪在冰凉的地面,一旁伺候的采萍接过他手中的食盒,打开呈到俪妃面前。 “娘娘,送来了。” 食盒中,安静地躺着一团裹着明黄襁褓的婴儿,正是淑妃所生皇子。 俪妃眉宇未动,一心逗弄自己怀里的亲生子,冷淡道:“给本宫拿远点!” 采萍垂首提着食盒站到一旁,小婴儿蜷在食盒中,抽噎涕泣细弱如猫儿。 俪妃眉梢掠过一抹煞气,猛然抬头。 “扼死他!” 采萍脸色一变,猛地跪下。“娘娘!” 俪妃娇颜扭曲,涂染凤仙花汁的葱指直指采萍怀中稚儿,厉嘶冷笑:“贱种!本宫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没了!凭何他能得到那狗皇帝的护佑活下来!” 俪妃掀开被子,扑过来要掐死声息孱弱的婴儿。守着外头的采雯听到动静,赶忙上前阻止! “娘娘当心身子!” 连公公脸色平静,双掌贴地,额头抵在掌背,浸凉的嗓音带着抚平人心的力量。“娘娘三思,娘娘莫忘了,先诞之子,立储。” “哈!”俪妃如失去灵魂的木偶,冷笑倒退。“本宫的孩子才是最尊贵的身份!” 连公公与另外三名宫女低声不语。娘娘一时想不通,待想明白,自会清楚当前形势。 如今君上无嗣,淑妃生下怪物,钟毓宫已毁,再构不成威胁,只要一个皇子,娘娘便是名正言顺的中宫之主! “哇啊哇啊——” 榻上婴儿娇弱稚嫩的哭声响起,俪妃一怔,小心温柔地抱起孩子轻声呵哄。 小婴儿蜷着小拳头,小脸依赖的蹭了蹭自己的母亲,俪妃心中一痛,抱紧孩子。 这个孩子是她的骨中血,她拼却一切才平安生下的健康孩子。 采雯给采萍使个眼色,采萍乘势将另外一个婴儿抱到俪妃面前。“天将大亮,娘娘早作决定!” 俪妃冷瞥了一眼采萍怀里皱巴巴的婴儿,啼哭之声好似被人扼住了喉咙,还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俪妃不出声,揽紧小公主,脸贴脸的轻蹭她的小脸蛋,稚嫩脆弱,这个孩子是她公仪琳的女儿,是姜国皇室现如今唯一的公主,也是第一个孩子。 “采雯,将我妆台下的花梨螺钿盒拿过来。” 俪妃打开采雯递过来的方形小盒,盒子中央丝绒缎上放置一枚洁白晶莹的丹丸。 俪妃捻起雪丸,目有不忍,片刻后凤眸坚决。 公仪家的女儿,美貌向来是走向悲剧的开端,就如同她自己。 连公公垂首不语,看着俪妃让采萍端来温水一点点将药喂给小公主。 “娘娘,这是?”采萍见小公主明净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低呼一声。 俪妃扫了一眼富丽辉煌的凤宸宫,明珠椒兰,翠宝金钗,无一不彰显她高贵的身份,冷哂:“这世上,有两种奇药,枯颜与驻颜。驻颜服之不老,可保二十年容颜不变;枯颜掩藏娇美,待洞房花烛那一刻才能看清真颜。” 珍惜陋颜之下的真心才能得到她最宝贝的孩子。 “娘娘,时辰不早了。” 俪妃从床头下拿出一枚玉质均匀剔透的玉佩,明润玉石触手生温,莹润透光,玉石分作两半,俪妃将其中半轮刻有“姜离”二字的月环玉佩戴在小公主脖子上,塞入襁褓之中。 玉石虽名贵却并不难寻,唯一特殊的是这雕工,这是当初她在怀孩子时皇帝亲手所刻。 玉佩上的“姜离”、“姜无双”两个名字,只有她与皇帝知晓此事。生下公主名无双,生下皇子叫离。 俪妃抚摸着小婴儿晦暗的小脸,低声道:“姜离……将离……以后小公主便是姜离……” 夜色静谧,皇城空荡,只有打更的太监与值夜的铁甲侍卫。连公公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大内,经过一夜连续走水诡事,此时宫外门禁正是松懈时刻。 连公公到达正宫门,已是寅时,天际泛起暗青色,恢弘的宫殿群顶端黛青色的琉璃瓦蒙一层薄薄朝露。 刚出宫门没多久,青石路上传来齐整的达达马蹄声,迎面而来一队明黄华盖的圣驾队伍。 数匹毛色雪白的高头大马迅如雷霆,达达马蹄与驾马呼喝声由远及近,如此上去,定会直接撞上! 3.第3章 明月神医 连公公神色微变,转身从左侧耳门穿过。 “这不是连公公?” 连公公闻言一凛,余光瞥见侧耳门内停着一辆运送杂物的驴车,他立刻将食盒放置在车尾杂物间。 刚放好小公主,一名蓝褂太监满头大汗地一溜小跑过来,瞧见他,焦急道:“哎呦喂!果真是小连子,你怎么不在俪妃娘娘宫里伺候?皇上昨儿个听说宫里两位娘娘生产,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此刻正要你前去问话,还不赶紧去?” “娘娘产下皇子,正让小的亲自去告知皇上,不曾想在此遇到安公公。”连公公余光瞥见驴车中的檀木食盒,确定不会被人发现,随安公公一道前去见皇帝。 连公公前脚刚离开不久,拉车的黑毛驴子打个响喷,嗷叫两声,一名身穿灰色直裰粗布衫的中年汉子提着裤子从茅厕走出来,瞧见驴子叫,一巴掌打到驴脸上。 “嗷什么嗷?大清早的嚎丧!” 驴子甩了甩长耳朵,踢踢蹄子,驴车一阵动荡,中年汉子系好裤带,拉住驴子的缰绳,骂骂咧咧地坐上驴车,“喝!”的一声扬鞭,一路慢悠悠地朝市郊方向驶去。 錾花松鹤檀木食盒放置在车尾,食盒盖子并不严实,俪妃担心憋着刚出世的孩子,侧边开了两个小孔,新生儿嗓音稚嫩娇弱。 连公公垂首向年轻的帝王说明宫中昨日发生之事,十二旒玉质冕冠下是一张温和俊逸的面容,眸底流淌的欣喜掩饰不住,显然对俪妃生下皇子之事甚是高兴。 连公公谈及淑妃生下血肉模糊的狸猫,钟毓宫走水毁于一旦之时,温煦俊逸的年轻帝王瞬息阴沉,一双冷凌的黑瞳盯着连公公幽深不见底。连公公眉睫一颤,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正当此时,他眼角余光正好瞥见驴车缓缓走出视线,转眼便消失在眼前,当即脸色煞白如鬼! 小……小公主! 驴车穿过喧闹繁华的市区,商贩吆喝声逐渐远去,驴车辘辘行驶至郊区,疏林薄雾透出春末夏初清新的泥土气息。 “哇呜……呜呜……” 錾花檀木食盒盖子经过一路颠簸早已松开跌落,小婴儿饿地哇啦叫,郊区凹凸的地面颠地小家伙泪眼汪汪。 车上杂乱地堆积装满潲水油脂的木桶,哐当声硬是将她可怜兮兮的小嗓音压下去。 小家伙乌瞳水润,长睫纤长浓密,稚嫩的小脸皱成一团,咿呀叫唤一路也没人搭理她,委屈地瘪瘪粉嫩粉嫩小唇,蜷着小拳头往嘴里送。 “嘚!”中年汉子一甩汗巾,催促驴子。没有察觉到自己车上多了位小娇客。 檀木食盒底部光滑,随着颠簸一点点往驴车板外移动,眼看就要跌落地面。食盒里小家伙嘤嘤轻唤。 “嘚!”赶驴人长鞭一甩,车轮撞上地面凸出石块。“哐!”的一声,驴车猛地一震,潲水桶都颠地半移,小家伙一阵天旋地转,提溜溜随着食盒整个人被抛出老远! 赶驴人哼着小曲儿扬长而去,这么一段插曲他丝毫没有察觉。 好在襁褓够厚实,小身子滚了几圈摔进草丛中。 郊外花草茂盛,叶片扎到软嫩小脸,小婴儿伸出软软的小手一阵吱哇。 数个时辰过去,正午时分,天空日头高照,茂盛的草丛掩住小小的身子,小家伙饿得奄奄一息。 此时暗中已有数批人马一路追着驴车的轨迹疾驰而过,没有人发现要找的孩子就在眼前。外面天翻地覆,草丛中虫子聒噪。 黄昏时分,夕阳为丛林镀上一层柔和的橙红光晕,两匹浑身雪白毛色柔亮的宝马拉着錾花木镂团云纹红木马车驶过这片密林。 驾马的是一位面容冷峻的年轻人,眸光冷毅目视前方,齐整笔挺的素锦格子绫衫穿在身上愈发衬其周身气质凌寒。 经过草丛之时,花棱格子车窗打开一角,露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停车。” 温润如水的嗓音清冽如天山甘醇的雪水,柔和的光晕中走出一名身着雪白暗绣银纹的锦袍公子。 腰束雪色锦缎云纹绣缎带,如水流苏璎珞玉环悬于腰侧,青丝如泼墨,如同画中走出的谪仙。 他微微垂首掀帘下车,两条玉色发带顺着精致的侧颜流泻而下。抬首刹那,锦绣山河、精雕玉质难描一双琥珀瞳眸风流之万一。 白色长靴落地,不染纤尘。 温润的眸子凝聚草丛之中朱红锦绣襁褓包裹的小小幼儿,粉嫩的唇瓣青紫灰白,卷翘的长睫安静的无一丝声息。 他俯身抱起草丛中昏睡的婴儿,小家伙嘤嘤低鸣,已饿的将他当做自己的娘,粉嫩小唇吮住白衣人指腹,细腻的触感拨动心底敏感的丝弦。 “公子这孩子……” “带回去罢。” 马车继续行驶,草丛中,朱红精雕的檀木食盒倾倒侧翻半掩。 三日后到达俪妃手中只剩残盒,宫苑高墙风云暗涌,俪妃卧床两月,最终黯然收场,无人知晓还有那么一位小公主。 一年后。 凌云山脚的凌云镇繁华喧闹,烟柳画桥,风帘翠幕。茶坊、酒肆市幌旗帜迎风飘扬,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道旁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街道旁,金玉满堂点心铺围满不少看热闹的客人,瞅着眼前的情形掩嘴偷笑,也不急着离去。 “哇呜……呜呜呜……”小姜离水润清澈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自家师父,两只小肉手抱着铺子老板的裤管不撒手。“师父……呜……” 稚嫩的小嗓音委屈无比,小家伙身着喜气的朱红描金团绣鱼戏莲叶衣裳,脚腕、手腕上戴着精致的攒珠银质铃铛圈,水汪纯净的墨瞳狭长,长睫卷翘如蝶翼,远远看去,好似精致的小人偶。 宁徽玉还是头次遇到这种事,没想到小徒弟竟做出这般举动来,一时好气又好笑。 上前正欲抱起软糯的小身子,小姜离揪得掌柜裤管都要扯下来,惊得掌柜提紧裤子不敢放松。 “师……父……阿离一定好好学医术……” 4.第4章 良师幼徒 “离儿乖,过来。”宁徽玉很是无奈,金玉满堂的点心甜腻,离儿乳牙尚未长全,不宜多吃。 “哇呜……师父……”小家伙委屈地跟什么似的,漂亮的大眼睛浸了一汪水,眼瞳愈发纯净如水晶,与她黝黑黯淡的肤色极为不衬。 “小家伙,你师父也是为你好,别哭了。”一名身穿玫瑰色绣折枝堆花襦裙的少女看着小姜离低劝道。 远看这孩子还挺可爱,没想到近看之下皮肤黑黄,发色干枯无光。 “师……师父是坏银……影酥酥好……” 宁徽玉身后的追影假装没听见,赶紧往后挪步子。 “这位公子,小孩子还小,贪嘴也是正常……”一位中年妇人瞧着这孩子娇憨稚气,忍不住劝宁徽玉。 宁徽玉暗叹,蹲下颀长的身子。“过来师父这里,给你买。” 小姜离眨了眨卷翘的长睫,晶莹的泪花抖落如珠,清亮的眸子一亮,欢呼一声,迈开小短腿,如乳燕投巢般扑入宁徽玉的怀里。“师父好好!” 宁徽玉抱起小姜离,小家伙一手抓一块甜点往嘴里塞,还不忘递给宁徽玉和后面的追影。 “师父吃。”小家伙捻起一块自己啃了一半的甜点递到宁徽玉的嘴边。 追影瞧着眉头拧成团。公子洁癖严重,别人坐过的地方都不会站,怎会吃小丫头沾口水的糕点? 然而他还没转过弯,就瞧见公子神态自若地咽下。 公子竟吃了? “影酥酥吃……”小家伙一双小肥手抱着师父的脖子,大眼睛弯成月牙儿,边吃边好心递给追影半块。 追影脑门冒黑线。 是影叔叔……不是影酥酥…… 宁徽玉轻笑,擦净小家伙脸颊上的点心碎末,认真道:“以后不能多吃知道么?” “嗯!”小姜离忙不迭点头,叮叮当当的铃铛声清脆明亮,街道上时不时有路人回首张望。宁徽玉揽袖挡住小姜离的小脸,温和的眸底透出阴寒冷芒。 不知是何人对待一个刚出世的孩子下这般狠手?小家伙眉眼精致,发质肤色却晦暗无光,宁徽玉轻抚小家伙发顶几根黄毛,摇头无奈。 以后还需多泡药浴,小家伙刚出生便被弃之郊野,救回来时已是危险,又因毒素影响,身体受损,不好好调理以后恐要落下病根。 明月山庄位于姜国与湄国交界的凌云山,地位在诸国尊崇特殊,庄中住着无病不治的神医宁徽玉,世人多称其明月神医。 宁徽玉行踪不定,游历各国为人解除病痛,其人无病不治,却并不常住山庄。 宁徽玉换下面上薄薄一层易容面具,走出房间时,追影已让人准备好了给小姜离泡浴的汤药,他伸手把小家伙从黑乎乎的药桶中抱出来放到另外一个木桶中。 小姜离坐到干净的温水中,大大的眸子看着宁徽玉咯咯笑,挥舞两只小手啪啪乱拍水,水花溅出,拍了宁徽玉一身。“师父……咯咯……” 宁徽玉白色的中衣溅湿,柔亮的青丝贴着温润的玉颜,明媚的眸子掠过一丝无奈,拿过屏风上的干爽棉绒外衣裹住小姜离光溜溜的小身子。 小家伙刚长出来的几颗白牙贴着宁徽玉的耳朵,心满意足地留了两个乳牙印子。 “胡闹。”宁徽玉擦净小家伙抱到榻上,小家伙一沾床,软绵绵地站不稳,迈开短小的四肢乱爬,在馨软的被子里到处钻,被子底下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乐不可支。 宁徽玉连人带被子抱到怀里,小肉团像毛毛虫似的蠕动,无辜地瞅着宁徽玉。“师父睡睡,睡睡。” “离儿乖乖的,不要胡闹。”宁徽玉躺好,被子一拉,小姜离整个人被裹在被子中,小家伙从宁徽玉的颈边钻出来,拱了拱师父的颈,吐着泡泡安静地闭上明亮的眸子。 宁徽玉唇角微弯,感觉身边多了一只小猪,伸臂将宝宝揽入怀中。 不曾想一年时间竟过得如此快,生命中多了一位要守护的孩子,这种感觉……不讨厌。 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照进木棱格子窗,宁徽玉感觉到脸似被咬中,他微微睁开眸子,一阵好笑。 伸手抱住身上乱爬的小肉团的小肥腰,小家伙哇呜叫,咬住宁徽玉殷红的唇使劲吮,没吮到吃的,又似有些嫌弃,扭动“小蛮腰”开始扒师父的胸。 宁徽玉莞尔不语,小家伙一溜烟溜入被子中,宁徽玉撑臂,勾起被吮的淡红的薄唇,瞧着小家伙迈动四肢像地鼠打洞般到处钻。 不到片刻,他微微一僵,白皙如玉的面上浮起一抹艳丽的胭脂红,妩媚如水,妖娆如魅。 他伸手掀开被子,小家伙钻进他的衣襟,白白的乳牙在他胸口留下两颗牙印,竟将他当作乳娘,宁徽玉云淡风轻的面上露出一抹窘迫。 拎起小家伙的后领,提到被子外头,无奈地看着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小肉团哭笑不得。 “你这孩子怎如此顽皮?” “哇呜……”小家伙瞪着明媚乌亮的眸子,歪着圆圆的脑袋,无辜地瞅着师父,短短的小肥腿乱蹬乱踹,直接抵蹬到宁徽玉的脸上。 时光匆匆,盛夏到来之际,小姜离已满一岁。 明月神医回庄,各地身患奇症的商贾、士绅、江湖豪客纷纷上门拜访。 宁徽玉是极好说话之人,性子温和敦柔,来者不拒。庄中药材消耗很快,所幸凌云山面积广袤,林木花草茂盛,药材种类繁多。 宁徽玉时常身背竹篾编制的精致药篓上山采药,凌云山面积数千倾,终年烟云弥漫,苍松峭壁,深渊茂林,地貌奇诡,数日不回也是常事。 如今正值盛夏蝉鸣之季。 宁徽玉大清早带着小姜离上山采药,庄中来了三名身着黑衣的冷面陌生人求见。 追影见到他们派人释放信号,但等待了一日,宁徽玉也未回返,他只好无奈表示主子带着小主子,一时半会就是天塌下来,大约也得他们顶着。 凌云山树木茂盛,荆棘丛布,宁徽玉背后药篓中零散搁放几株青葱翠绿的药草,胸前以柔软的丝缎绸子编制一枚口袋挂在脖子上。 口袋中小姜离后脑勺对着师父,小肉手扒在口袋边缘好奇地抓着一只松球,她也不瞧能不能吃就拿尚未长全的门牙啃。 5.第5章 驻颜枯颜 宁徽玉行至青云涯边驻足,悬崖边缘一株红色叶片的植株在风中摇曳,倒“人”字型的叶片中央,长长的叶梗上一朵重瓣杏黄色花朵亭亭玉立。 他看了一眼万丈高崖,云遮雾绕看不见崖底。 “哇哩……”小姜离眨巴乌亮的眼睛,探首往下瞧,笑得没心没肺。“师父,花花,师父采花花。” 宁徽玉淡笑,一手捏住崖顶一根麻绳粗细的长青藤,一手扶稳怀里不安分的小姜离,背依崖壁,纵身跃下,稳稳停在小黄花所在地方。 崖壁啸风冷飕,小家伙脑门磕到宁徽玉的胸口,痛得龇牙咧嘴,扭动小身子背对着师父。 她一双明媚的眸子骨碌碌转悠,瞅见崖壁上一株椭圆叶片的小草,小草青叶边缘呈锯齿状,中央长着一枚色泽红艳的果子。 她霎时眸光一亮,伸手揪住蛇盘草果子往怀里拉。可惜小手太短,小家伙憋红了小脸,吱哇叫唤一阵,还是只能勾着红果子的边儿。 宁徽玉正采草药,一时未顾着孩子。 小家伙鼓着腮帮子,哇啦哇啦地虚张声势,伸半晌没用,小脸皱成包子。 这时,从青碧的叶片下扭爬出一条翠绿翠绿的“树枝”,该生物盘成一团,绿油油的竖瞳懒洋洋的瞄了一眼小姜离,很人性化地打了个呵欠,睬也没睬眼前这位牙还没长全的大宝宝。 小姜离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立刻转移了目标。眼前这物什好似影酥酥做的放多了葱花的大饼。 她毫不客气地一手抓过去,好巧不巧地捏住了蛇脖子!捏的青蛇差点翻白眼,滑腻的长尾蓦然绷紧,狰狞挣脱,缠住了小姜离肥肥的手腕。 “咦?师父看大饼……影酥酥饼……” 宁徽玉刚放下药草,一个不防,小姜离小手举着狰狞的蛇头递到他眼前,她欢喜地松手就将目露凶光的青蛇凑到他鼻子前。 “离儿!” 宁徽玉脸一青,尚未来得及反应,青蛇倏然转头,尖牙一口咬住小姜离的脑门! 小家伙没想过大饼会咬人,愣了半晌才感觉到脑门爆痛,霎时眼泪汪汪,“哇啊”一声,扑到师父怀里。“师父!大饼要吃阿离……” 宁徽玉迅速捏住青蛇七寸,甩手扔开,腾身跃上崖顶! 小家伙左眉眉峰立刻肿起,青紫伤痕弥漫半张小脸,哭声哽咽,显然是疼得狠了。 竹叶青,毒蛇。 宁徽玉的脸色阴沉,抱稳小姜离,将两个尖牙伤口的淤血吮净,拿出竹篓中一株白花蛇舌草折成一段段揉碎,敷在小家伙的眉头上。 小家伙泪眼婆娑,一抽一抽地哭得好不可怜。抱住师父的脖子小脑袋枕在宁徽玉的颈窝,红彤彤的眸子委屈又难过,眼睛已肿得好似长了个大青瘤子。 宁徽玉轻轻哄她:“别怕,师父吹吹不疼,离儿乖……” 他伸手无声无息地点了孩子的睡穴,小姜离抽噎着睡着了。 小家伙情况十分不好,宁徽玉把脉发现小家伙心率慢的几乎探不出来,这与中毒心率加快完全相反。 他系紧软口袋,让小姜离脑袋枕在他胸口,背起竹篓步入深山。 空中白色的烟雾信号传来,宁徽玉冷瞥一眼不予理睬。 崖壁边缘,原先咬中姜离的青蛇衰败萎缩成灰褐之色,宁徽玉神色怔仲,纤长如玉的指尖触及怀里软嫩的孩子,震惊地半晌无法回神。 枯颜! 为何忌惮一个刚出世的孩子容颜?竟用了此药。 这世上有一对奇药:枯颜与驻颜。 此药药性迥异,相生相克,乃是扶支国上一代大祭司所制。枯颜崩毁容颜,唯有处子血能解。 驻颜熨养青春,美艳情绝。 这一对药丸乃当年大祭司为仇敌研制,扶支的传说中大祭司所爱的女人背叛他爱上仇敌,他欲下此药到对方身上令其断子绝孙。 双方中药,枯颜得解,但所生孩子会停滞成长,直至最终中毒夭折。 大祭司未能将此药下到仇人身上扶支国便陷入战乱,他亦死于战争流矢,驻颜与枯颜流落民间。 如今鲜少有人知晓此事,只当是遮掩容貌与保驻青春之用。 此药只针对对方,离儿长大后出阁,只要不遇上驻颜之人,倒也无事。 只是,竟如此巧合? 宁徽玉停驻在潺潺山泉石畔,流水叮咚,水面映出清逸绝伦的温雅玉颜,美轮美奂。 他暗自摇头,感概世事玄妙。 洗净手中药材放于药篓中,并未再纠缠此事。 如今时局变幻,各国纷争,他享一时清闲,指望一身医术能有位继承人。 他微微垂首,殷红的唇漾起一抹淡笑,离儿聪慧,十个月便会歪歪扭扭地发音。 他尤记得她第一次叫他师父时,那软糯歪斜的稚嫩嗓音如春雨化田渗入心底,惊得追影半晌没回过神。 …… 回到凌云山附近的小城镇,已近黄昏。 姜离或因身中枯颜的缘故,与旁人相比痊愈速度惊人,蛇毒解后立马活蹦乱跳。 “好吃喔。”娇糯的小嗓音透出欢喜,软软的含糊不清,像是嘴里塞着东西说话。 嗯? 宁徽玉俯首一瞧,一个闪神的功夫,刚刚还和小狗似的跟在身边打转的小徒弟不见人影。 他一扭头就看到青石街道对面挂着红色市晃的甜食小铺,软糯的甜糕馨香浓郁,半条街都能闻到,小徒弟早被香气勾走,黑曜石般亮晶晶的墨瞳隔着街道瞅他。 两只小胖手,一手一只糖糕,每个糖糕都被她事先咬了个牙印,圆嫩小腮沾着雪花般的糕点星子。 这…… 甜点铺的掌柜是个身穿葛布灰褂的中年人,面目和蔼可亲,对于眼前穿着精美,一走路浑身叮叮当当的小肉团偷吃糕点之事也不恼怒,他只笑眯眯的盯着宁徽玉,手一伸。“一共十文钱。” 宁徽玉:“……” 回到明月山庄时,夜幕已垂,零星暗淡,山庄四周静寂无声,连虫鸣都相距甚远,庄内四角翘檐石灯烛光如豆,透过透明的琉璃罩,映亮灯脚一方土地。 小姜离歪在宁徽玉臂弯睡得昏天黑地,估摸此时下一道霹雳也打不醒她。 “主上,那边来人了,需要您回去处理。”宁徽玉刚放下姜离从内室出来,追影将一封密封的信函递到他手中。 宁徽玉黑眸淡润,瓷白的指尖展开信阅览一遍,随手托起竹雕灯笼罩子将信件置于火苗上,燃烧的火光忽明忽暗,他一双黑色瞳眸幽波尽敛。 细心拉了拉小徒弟的被角,温暖的指腹抚去她唇角的点心末。 他忽然不知将她养在身边是对是错。 6.第6章 卖花女 初春时节,凌云山脚的凌云湖畔碧柳垂丝绦,清风袭来,雪白杏花雨夹着柳絮飘落碧波。 本是诗情画意的一副初春画卷,但凌云湖畔搭满草棚,人声噪杂。天际乌青,朝阳尚未升起已有三三两两小贩与卖时新春花的小童在人群中穿梭吆喝。 “明月神医这两日就回庄了吧?” “是啊,这都二月中下旬了,他这些年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回庄。” “听说神医唯一的徒弟这个月二十过生辰,今天都二十了,他一定会回来。” “卖花了!又香又漂亮的鲜花!” “小姐要买一枝吗?这杏花可好看了!” 一群身穿青布单衫的卖花小童围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贵人小姐们打转,凌云湖畔的草棚分作两边,泾渭分明。 湖畔靠东,锦衣华服、玉带博冠的富商贵戚或坐或站,简便的茶棚桌椅上摆放着茶水果点,身边小厮丫鬟成群,井然有序。 西侧,简陋草棚住着一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普通百姓,初春时节春寒料峭,这些人浑身上下只着打满布丁遮不住手脚的灰褂布衣。 其中一半人病容憔悴,歪倒在铺满稻草的地铺上,草棚拥挤脏乱,四处是人。他们无一另外,直愣愣盯着唯一的上山小径,等着那位医术无双,却不收贫苦百姓医药费的神医。 在东越这片古老大地,强国林立,小国成群,历来信奉资历越老医术越好,但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明月山庄的宁徽玉。 传言宁徽玉十年前就曾为最强大的东郯国皇帝治好绝症,一举闻名。 十年间断断续续医好成百上千位疑难杂症病患,更有人声称自己当初已被家人入棺预备下葬,被游历中的神医救活。且这位神医遇到贫贱病人不收分文,时人皆称他是神仙下凡,更有甚者说他能起死回生。 这种荒谬言论遇到一个正常理智之人皆不会相信,但却盛传十年不衰,如今更有愈演愈烈之势。 半年前,东郯大帝亲临姜国再次遇到宁徽玉,发觉十年来,世事变迁,宁徽玉却丝毫未变,此事一时之间成为奇谈。 事实上,世人根本不知他究竟年岁几何,也无人知晓他的来历,即使是江湖之上消息最灵通的麒麟阁也查不到宁徽玉的真正身份,只知他十年前曾有一段时日在湄国天月宗前任宗主门下学医。 天月宗是诸国最负盛名的岐黄宗门,创立数百年,历经七代传人,整个东越九成以上的成名大夫出自此宗,各国御医院都有天月宗门下弟子。 前任宗主活到一百五十余岁,是目前为止所知的最长寿老者,但他九年前就已过身,宁徽玉身份也因此成迷。 这般传奇人物,在这战乱年代既有医术又有善心,对于囊中羞涩的贫苦百姓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每年初春杏花盛开时凌云山脚下都会聚集来自四面八方的病患。 不少豪门勋贵不远千里慕名而来,只为一睹神医神采。 谁都知道明月山庄的宁徽玉一年之中只有很短的时日逗留山庄,其他时候皆在外游历,行踪不定。但自从他十年前收了一位弟子,每年孩子过生辰时都会回庄,风雨无阻。 “又香又能治病的杜鹃花!三文钱一枝!十文钱四枝!神医最爱的杜鹃花!便宜卖啦!” “英俊的公子,您要买一枝送给身边这位漂亮小姐吗?” 一名看着八九岁上下黝黑纤瘦的小姑娘,捧着一捧红彤彤的映山红凑到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面前,小姑娘瞄了一眼那活像怀胎八月的大肚子,目光定在富态大叔那身华贵褐金缂丝缎袍上,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热情微笑。 杜鹃花有香味吗? 当然没有。 英俊公子英俊吗? 站在富商身边的一圈人眼角微抽,默默扭过头当自己是路人甲。 “神医喜欢杜鹃花?”富商的女儿,一座不亚于富商的圆形肉山,她胖脸一抬,本来不算大的眼睛挤成一条闪亮光缝。 “嗯!当然!”那小姑娘点头如捣蒜,墨眸亮若黑曜石。“若是像您这样美丽的小姐戴着杜鹃花,神医定是心花怒放,一见钟情!” “我全要了。”胖小姐胖手一挥,身边站着伺候的圆脸小厮从钱袋中掏了掏,掏了半晌,掏出一块最小的银块递到卖花小姑娘的手里。 他递给小姑娘银子的动作顿了顿,银子可不是普通百姓能找的开,正犹豫要不要找人换成铜板付那点子铜钱,抬头就看到藏在一捧鲜艳欲滴映山红后的那双灿若繁星的黑眸,动作一怔。 这是一双令人惊艳到极致的眸子。 “谢谢!”小姑娘闪电般将还带着晨露的山花塞给小厮。 那小厮还在惊怔状态,还想着这小姑娘长得有几分姿色,谁成想花一移开,露出一张肤色黝黑暗黄的丑八怪,霎时瞪大了眼睛。 一回神,手心空空,不仅那块银锭,连带着装银子的那只价值不菲的暗金元宝纹金线钱袋子都不见了! “真是个二愣大傻蛋!”不远处,小姑娘坐在杏花枝头,手中随意甩着半偷半骗来的钱袋子,晃荡着两只小短腿,笑得见牙不见眼。 洁白杏花随着她摇晃的动作纷扬如雪,落到小女孩略显焦黄的发丝上,四周叮叮当当的清脆铃铛声欢快。 她纤细的手腕脚腕佩戴玉质镶银的辟邪手环脚环,玉环暗光流转,嵌刻繁复的古老铭文,狰狞龙蛇异兽鲜活如欲挣玉而出,银铃诡异,原本落地的杏花雨速度加快了几分。 外围草棚等候明月神医归来的人群中,数名耳力超常之人隐约可闻铃声,只觉胸闷欲呕,一阵心惊。 “怎么回事?” “噗!” 其中一位身有伤疾的壮汉脸若金纸,没能忍住那股呕意,一口吐出来。 “哪来的铃声?” 壮汉身边两名身着短褐的男子面容铁青,紧扶受伤的男人,惊骇的看着自己兄弟喷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喷出的血色泽泛青,显然此人之前中剧毒到此求医。 随着他的倒下,一道白影如雪雁掠过,直奔声源而去。 小姑娘似乎没察觉到自己无意识的动作造成的异常,悠闲的转动钱袋子,正准备去找下一个倒霉蛋,纵身从枝桠跃下。 “顺手牵羊的本事提升不少。” 清玉般柔和的嗓音,声线温柔如质地上佳的绸缎,透三分笑意,两分无奈,五分宠溺。 姜离小朋友明眸乍然迸射漫天星光,下一秒就落到温暖包容的熟悉怀抱。 7.第7章 将离 “师父!”脆亮的嗓音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姜离如一只撒欢的灰兔,素衣皎润的男子唇角漾起柔和的弧度,广袖拢紧幼徒,姿势温柔亲昵。 他一袭象牙白锦缎长袍,袖口袍角缀明亮金线滚云边,广袖飘逸不染纤尘,青丝柔顺乌黑如云,肆意飘散。 “师父!” “嗯。” “师父!” “嗯。” “师父!师父!师父!”姜离一个熊扑栽入他怀里。 宁徽玉笑而不语,手中动作愈发轻缓柔和,轻轻拍扶姜离。 “师父,你回来了!”姜离欢喜的蹭了又蹭,如八爪章鱼似的粘在宁徽玉身上,清脆的笑声如铃。 宁徽玉发上雪白的锦带随着她扑来飘扬飞起,青丝流水般滑落肩头。他唇角含笑,手掌环住小徒弟纤纤腰肢,防止她从怀里掉下去。 掌下的小腰触感让他眉头微蹙,凉玉般的嗓音略带几分心疼。 “瘦了些。” 姜离抱住师父的脖子,明眸弯弯,黑亮狡黠。“这叫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她捧颊佯叹,颇有几分老夫子的模样,眸光灼灼。 宁徽玉好笑,食指微曲,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言辞溺爱。“还会念几句歪诗了。” 姜离笑的只见一口亮闪闪大白牙,树袋熊般挂在师父身上,脑袋乖巧的挨着宁徽玉的颈。 “是阿离听河边的酸秀才念的。” “一个人跑出庄,追影知道吗?”宁徽玉放下姜离,弯腰,拇指指腹拭去她唇角的红色花瓣残片。 这孩子,什么时候有食花的习惯了? 阿离撇了撇嘴,她现在要出庄,追影也追不上她。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的:“庄子外来了好多人,阿离偷偷跑出来的。” 宁徽玉扬眉,轻叩小徒弟的脑袋。“外面人多嘴杂,以后莫要轻易出来知道么?” 他说此话时,把小徒弟揽入臂弯,余光瞥见杏花林外噪杂人潮,眸光淡了几分。 “阿离只在这里帮他们卖花,没出凌云山喔。”小丫头信誓旦旦的保证。 宁徽玉没再开口,抱起姜离回庄。 这些年,每到二月份,庄外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离儿跟着学了些不好的习惯,这让他有些不悦。 姜离感觉到师父不高兴,吐了吐舌,乖乖的没说话。 “《方技》和《脉经》背完了吗?” “……” “为师离庄前让追影教了你一套寒霜剑,练到第几层了?” “……” 怀里叽叽喳喳的小徒弟悄无声息,宁徽玉心下微微叹气。 三年前,离儿天赋令人惊叹,彼时她虽年幼顽劣,却也比他当年学东西快了数倍不止。然而自三年前开始,如今离儿已十岁,天赋却远不如幼年,不说比他当年,就是在同龄孩子中也相形见绌。 “师父……”姜离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师父的衣袖。“阿离会好好学的。” 她眸光璨润,隐藏在宁徽玉墨缎青丝中,纤长浓翘长睫如蝶翼,安静的伏在他臂弯。 宁徽玉轻抚她暗黄的发丝,不忍苛责。 也许是自己要求太高。 离儿所中枯颜无解,待她出嫁自然解除,也因中了此毒的缘故,她比同龄孩子瘦小,今日离儿满十岁,却只有八九岁的身量。 他不知枯颜是否在制约她的成长。 “师父,他们都是来看病的。” 宁徽玉身形如电,在人群中掠过,旁人只能感觉到一股清风拂过。 路过道旁脏乱的草棚时,姜离手中钱袋掷出,准确的落到五丈之外一名少年的灰褂中。 灰衣小乞丐一惊,却没有立刻拿起,挪了挪身子遮住钱袋子,继续打盹儿。 姜离出手迅速,避开了宁徽玉的视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缩回师父怀里。 从娴熟度看,她做这事不止一两次了。 刚刚那一掷的力道,准确度控制的极好。 宁徽玉脚步没有一丝停顿,纤长的指尖微微拢了拢怀里的孩子,目光幽深,只作不知。 “主子。” 宁徽玉避开人群回庄,追影第一时间发现他。 他看到主子怀里章鱼似的姜离时,目光有一瞬愕然,宁徽玉微微叹气。 姜离爪子晃晃,笑眯眯的朝追影打招呼,大白牙都快咧到耳后。“追影小酥饼早上好!吃饭了吗?” 追影:“……” “又顽皮。”宁徽玉点了点姜离的额头,抱着她回房。 他一年之中只有一两月时间住在山庄,房间装设简单,梨木条案后有一排乌木书架,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年代久远的医书与兵法,房内没有桌子,只有一张简易木榻。 他抱着姜离进去时,庄子内的下属都自觉避开。 走进屋,房内有清冽梅香袭面,条案上放置着一只高颈白瓷花瓶,纯净不染一丝杂色的雪白,瓶身釉质清透如水,斜插一株亭亭玉立的嫩黄花蕊腊梅,晨光下,花蕊上晨露晶莹如珠,简单的房室生出勃勃生机。 宁徽玉微愕,唇角微抿成线。 姜离从他怀里下来,双手反剪背后,满屋子转了一圈,凑到梅花上,笑嘻嘻的歪首瞧他。“嗯,好香喔!” 宁徽玉不语,凌云山脚杜鹃含苞待放,梅花早已凋谢,要采新鲜的腊梅需上山,在雪线附近才能找到。 这孩子…… “过来。”他朝姜离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嗯?”姜离一溜烟跑过来,仰着脖子希冀的瞅着他,明眸亮若繁星。 “下次不许上山采花了知道吗?”他白皙的中指点了一下姜离的脑门。 “喔。”姜离摸了摸被点中的额头,撇了撇嘴。 宁徽玉微叹,知道她没听进去。“师父不喜欢梅花。” “嗯?”姜离黑眸一瞪。“师父喜欢什么花?阿离摘给师父。” 宁徽玉弯腰将她揽到怀里,轻笑。“师父喜欢芍药,扶支国圣都盛产芍药,有花都之称,将来离儿会看到。” 他言及此,淡色瞳仁倒映着徒弟小小的身影,波光诡谲。 “芍药……”姜离从未出过凌云山,只在医经中知道芍药的药用价值。“师父为什么不喜欢牡丹?书上说,芍药是花中之相,排列牡丹之后。” 宁徽玉低笑。“世间万物各有各的好,何来排位前后之分?” 姜离似懂非懂,宁徽玉也不催她,瞳眸暗影浮动,春风过窗入室拂起雪白衣袂,他但笑不语。 芍药,还有一个别称,他没有告诉她。 8.第8章 姜王后 二月二十日,姜离十岁。 世人只知明月神医对唯一的弟子寄予厚望,年年风雨不动回庄为其庆生,却从来无人见过这位弟子,也不知是男是女,年岁几何。 战乱年代,贫苦百姓家计艰难,老人难得高寿,孩子生辰谁会记得? 至少,在姜离的记忆中,记住这一日只是因为这一天师父会回来。 宁徽玉房内竹帘撩起,一身黑色窄袖短衫的追影走了进来。他面色冷凝,腰间长剑不离身,步伐很大却落地无声,帷帘一丝风声也无。 “主子……”追影看到榻上熟睡的小主子,垂首立于一侧,压低声音。 “如何?”宁徽玉声线温若暖泉,透了丝慵懒,他坐在榻边,隔着藕色妆花缎面被褥轻缓拍抚小姜离。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查离儿的身份,却没有多少有用的线索,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自幼戴在离儿颈上的半轮玉佩与当日裹孩子的襁褓。 “查到小主子所戴玉佩是昆山合灵暖玉,这种玉石乃姜国贡玉,姜皇曾赐给姜国五位异姓王侯与世族,包括姜姓的齐山王、秦南王、聿郡王,还有宫中的姜王后与十年前死于火灾的白淑妃,另外,姜皇也曾将此玉作为礼物赠予湄国国君。” 只是小主子玉佩上刻有姜离,自然排除非姜姓之人。 “淑妃?十年前?”宁徽玉捕捉到敏感的数字。 似乎猜到主子会有疑问,追影言辞清晰。“十年前的今日,姜王后与淑妃先后生产,淑妃生下狸猫惊动朝野,死于当日宫殿大火。” 时间很巧合,为此他专门令人仔细查过十年前的旧事。 “姜王后生下太子姜无双不久,淑妃诞下狸猫,此事乃宫廷隐秘被姜皇严令压下,涉及此事的淑妃宫人与当日见证者被尽数灭口,听闻姜王后产后受惊,卧床两月,因事情年代久远无法查到更详细的信息。” 这种宫禁丑闻,可信度很低,多是市井流言。 且不论其他,公仪家的那位姜王后会被这种事吓到病倒? 这些年,姜后公仪琳只手遮天,权倾朝野,公仪家更是门庭若市,鲜花着锦。 说起公仪家,也是耳熟能详,历来是出美人的名门。 公仪一门出过六位王后,囊括姜国、东郯与西凤三国,每一位王后皆是瑰姿秀妍的绝代佳人。公仪家文臣武将更是数不胜数,教出的女儿秀外慧中,嫁出去的王后无不德才兼备众口交赞。 公卿侯门以能娶公仪之女为傲,这些出嫁之女不是以贤惠温柔著称于世就是才能德品出众,颇有魏晋之时王谢之女盛名。公仪满门鼎盛,说是文成武就毫不夸张。 即使曾出现西凤前公仪太后牝鸡司晨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逆之事,公仪家女儿依旧是历代王后的首选,说到底西凤王朝当今国主身上还流着四分之一公仪家的血,再优秀也是公仪家的女儿教出来的。 而姜王后是公仪家嫡长女,自幼慧名在外,听闻容貌青出于蓝,艳绝人寰,吸引了当时尚是太子的姜皇的全部心思,这样的女人在佳丽成群的后宫之中一枝独秀,说她被一场火灾吓着? 估计天塌下来眉头也不皱一下。 “淑妃生下的狸猫最终如何处理?”宁徽玉从织锦芦花软枕下取出姜离平日佩戴的玉佩。 玉佩质地细腻透亮,幽光流转,触手生温,如握一汪暖流。 合灵暖玉在皇室宗族贵戚之中算不得稀罕,但绝不会出现在平民百姓身上,可见离儿是被贵戚世家所遗弃,可能只因她是无法继承家族的女孩子。 “当日的狸猫被一名宫女带出宫,之后此人在火灾中消失无踪,据说是发疯被焚。”追影的声音缓了下来,时隔太久,很难查出更多线索。 淑妃不可能生下狸猫,但她所生孩子失踪,不是被姜王后暗中处理掉,就可能是被人抱走…… 追影看了一眼抱着主子手臂睡得甜美的小主子,当日小主子就是在发生宫乱的次日黄昏时分出现在京郊草丛,又同是新生儿,实在巧合。但主子当时有要事在身,未曾来得及查探小主子身世。 宁徽玉沉默,食指轻捻玉佩上的姜离两字。 追影禀告完消息,缓步退出去,室内壁角的乌骨镂鹤纹落地铜灯散发出柔和的橙色光晕,夜晚静谧无声。 姜离…… 姜是姜国国姓,但在姜国,姓姜的多如牛毛。 他想起当日离儿身上所穿襁褓,少有的使用了白叠丝纩填充,以绯红丝绸精细缝制数层,整个襁褓看不到一个针脚,保证纤细丝纩不会溢出对孩子造成呼吸障碍。 白叠多为民间贫贱者所用,贵戚不屑使用,这种绵软白花一直被当做观赏花木,少有贵族会使用这种花瓣作为袄裙内衬填充物。 其实白叠质地绵柔保暖性良好,价格昂贵的缂丝锦绒也难以企及,尤其是新生儿皮肤稚嫩经不起丝毫磋磨与寒冷,白叠花瓣的丝纩十分适宜。 只是白叠目前尚未大面积种植,所以知之者甚少,没想到会出现在离儿的襁褓中。 很显然,离儿的长辈清楚白叠的优点,襁褓丝面没有绣任何累赘花纹,充分考虑到保护孩子的实用性,没有一味强调物品贵重华丽。 这样精细的设计不可能出自普通士族,是有些底蕴的家族手笔,姜国已故淑妃出自姜国新贵一族的白家,靠积累战功崛起,不可能做到对一个新生儿襁褓都如此细致入微。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当真只是巧合? 想在公仪琳的眼皮子底下把孩子抱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孩子失踪,以公仪琳谨慎的性格绝不会就此事了。 宁徽玉剑眉微拧。 “咿。”榻上睡熟的姜离翻了个身,也不知她梦到什么,抱住宁徽玉一只手,张嘴咬住他的食指,来回磨牙。 宁徽玉无奈,将玉佩重新放入枕下,小心的拉回自己的手,他看了一眼指头上又新添的牙印心中好笑,拉紧小姜离的被子,将她蹬出被窝的小脚丫子塞回被子底下。 9.第9章 天才废才 “叮铃。” 不经意间碰到小丫头脚腕上的银色脚环铃铛,宁徽玉动作稍顿,想起回来之日小家伙在杏花林中闹出的动静。 没想到这铃铛短短一年就认了离儿,当真发出鬼音,这可真是……出乎他的预料。 去年,他亲手给她戴上,将这副铃铛送给小家伙当生日礼物,孩子兴奋的模样如在眼前,原本没想过真会发出异声,毕竟,它近百年没有动静。 “师父……”姜离迷瞪着眼睛,听到铃声,她这个从来睡觉雷打不动的人第一时间醒了,泪汪汪的打了个呵欠,脑子还有些懵。 宁徽玉愣了一下。“乖,睡罢。” “师父也睡。”姜离从被窝里伸出手臂圈住宁徽玉的腰,窝进他怀里,往他肚子拱了拱,眼睛一闭,脑袋一歪,秒速梦游去了。 宁徽玉无声低笑,腰上温暖一团,他不忍扰了孩子清梦,拉过被子盖牢姜离,只露出她一个脑袋枕在他肚子上。 从未想过有那么一日,会自己养一个孩子。原本捡回离儿时打算转手交给别人抚养,究竟是为什么最后变成自己养着了? 宁徽玉也想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这孩子生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也或许只是因为……这世上有一个人全身心依赖着他。 无论他走到何处,总有一个小人儿翘首以盼等待他回家。 …… “小主子,今日要学流星戟第二层。” “大酥饼放开小爷!放手放手!” “放开我!放开小爷!” 大清早,明月山庄就一阵鬼哭狼嚎,追影拎兔子似的提着小姜离的后衣领,不理她乱蹦跶,直接拖回练武的空地。 “放开我!大酥饼,你怎么忍心残害祖国未来的小花苗?辣手摧花的大笨蛋!” “混蛋!流·氓!白痴!大粪!屎壳郎!” 瘦瘦小小的小姜离叽里呱啦一连串,气都不喘一下,把她从山脚听来的所有骂人的话都溜出来一遍招呼追影。 宁徽玉刚从房内出来,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大串,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这孩子,哪里听来的这些不堪入耳的词汇?他从来没有教过他这些新鲜词,没有他的命令,庄子内的下人也绝对不敢在小主子面前说这话。 相对于宁徽玉的不悦与震惊,山庄内的下属奴婢们都被荼毒的习。以。为常了,面不改色的各干各的,在经过宁徽玉身边时,躬身朝他行礼,没有一丝异色。 这下子宁徽玉的脸全黑了。 他停下手中动作,绕过曲折的回廊,走到追影教小姜离武艺的地方。 这是庄子里专门开辟出来的一大块空地,四周遍植毒花毒草,整个山庄设置庞杂的奇门遁甲,外人很难进入,空地上的沙坑、箭靶、武器刀剑,不胜枚举。 追影把姜离拎回来,姜离扭头想跑,怎奈追影早有准备,场地四周重要位置守着七名山庄里身手最好的侍卫,彻底堵死她的逃跑路线。 姜离苦着脸,心里把追影来回鞭尸n次。 如今追影对付她的手段是越来越层出不穷了。 追影对这位小主子一向当作大敌看待,实在是她太能折腾了。姜离四岁开始练武,前三年,小主子是个勤奋好学的刻苦孩子,学什么都快,速度吓人。 从七岁开始,孩子开始漫长叛逆期,他们是斗智斗勇三年,无论他教什么新招数,只有第一次展示时,小主子贪新鲜看的还算认真,然而你要让她学? 简直像是要她老命! 从此他们开始猫捉老鼠的戏码,只有在主子回庄的日子,小主子会收敛爪牙当乖宝宝。 见风使舵的本事无师自通。 “接住铁戟!”追影抽起一柄成人身高的画戟扔向姜离,对于她的抗议视若无睹。 姜离一怔,长戟笔直飞来,她黑眸一凝,刚要一脚踹飞砸死追影大酥饼,余光瞥见回廊上站着的雪白锦袍人,登时目光一瞪! “师……” 长戟直面而来,姜离还没回过神,条件反射的抱住铁戟。 但是,经过追影那一推之力,加上长戟本身重量不轻,姜离那小胳膊小腿哪经得起它一砸? “砰!” 姜离被方天画戟仰面压趴下! “救……救命……”姜离两眼一翻,差点被压断气。 丧尽天良的影大酥饼,看见她被压也不支援一下。 “今日不必练戟了,罚抄《明本草》七卷。”宁徽玉声线柔和,将画戟拿起扔给追影,转头就走了。 姜离吓得差点没把爪子塞进嘴里握紧一排白牙,防止自己牙关打颤。 她猛然回神,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连拍衣服上的灰尘忙追上去。“师父,您回来!我错了!” “那个劳什子草有二百三十七万字啊!徒儿手抄得抄好多年!” 姜离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追影挑眉,站在原地瞧着小主子哭丧着脸追在主子身后连声哀嚎。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为此,姜离彻底偃旗息鼓了一阵子,开始了苦逼的罚抄生涯。 宁徽玉每日上午为庄外重症病患轮流看诊,用完午膳后,未时开始教姜离习字、医术,偶尔还会谈及兵法与时下各国局势。 他并不在意姜离是否能听懂,只是专心教授,偶尔为她指出方向。 每当这个时候,小徒弟总是十分乖巧安静的聆听。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姜离的字因为练得少,那鬼画符只有她自己能看得懂写的是什么。 “小主子的字风格独树一帜,和那狗刨似的。” 某日,追影瞧见姜离惨不忍睹的字后,忍不住发出感概。 姜离瞅着追影的背影幽怨的瞪了一个时辰,怎奈碍于定海神针般的师父虎踞一旁,她只能继续干瞪眼。 抄了五天的医书,姜离两眼发花,眼前发黑,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荣登极乐。 第五日,凌云山脚下聚集的人群逐渐散了,宁徽玉每日亲自督促姜离学习。 “这字……”宁徽玉看着姜离交上来的成果,摇头。“字形不正。” 姜离如一只被扒壳的蜗牛趴在桌子上,欣赏师父美颜的心思都没有了,哼唧两声就不动弹了。 她自觉自己是个天才,唯一废才的地方就是字有点“抽象”。 “来,这张重写一遍。”宁徽玉依旧温和如水,玉颜清润,把姜离抱到身边来,将一支兼毫笔递到她抽筋的手上。 10.第10章 诡变 姜离握紧笔杆,手臂抖索,叫苦不迭。 宁徽玉握住她的手,小小的人儿,手指纤细,骨节精致,好似轻轻一捏就要捏坏。 “上身坐正,左手按住纸张,右手握笔。”宁徽玉纠正清楚姜离的姿势,带着她下笔。“走笔时,开头笔划从左到右,收尾时要自然,笔势朝左收敛。” 他的语气柔和,手掌温暖包容,一手撑着条案,一只手带着姜离走笔。 姜离黑眸微凝,有片刻迟疑,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蹿遍全身,鼻尖萦绕淡淡的青草药香,是独属于师父的温柔的味道,似乎只要一回首就能触碰到他的侧颜。 “无论何字,起笔皆是从左至右,从上到下……” 宁徽玉琥珀色的瞳仁柔软清润,认真仔细的讲解,拢在怀里的小姜离今日格外沉静安宁。 宁徽玉自己都未曾发觉,他没有再念医经中的句子,怀里的小徒弟笔下却不自觉的写出了第七卷详细纲目。 二百多万字的草木名录,七大卷分类,谁会想到,一个才十岁的孩子靠着超越常人的天赋与惊人的记忆力默背下来,即使是宁徽玉自己,恐怕也无法全部默下。 时间不知不觉间走的飞快,夕阳西下,室内只闻彼此浅淡呼吸。 姜离伸了伸僵硬的手指,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师父,天快黑了。” 她笑靥灿然,忽然转过头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殷薄棱唇,墨瞳灼灼的看着宁徽玉,黝黑的小脸面色如常,耳根蓦然漫一层艳丽迷人的胭脂云霞。 不知道为何,觉得很开心。 姜离黑眸如宝石,干净通透,倒映着宁徽玉雪白颀长的身影。 宁徽玉恍如从一场梦境中惊醒,直到唇上一软,一股诡异的感觉直击心底,琥珀眼瞳掀起滔天巨浪,他不知是在震惊怀中孩子惊人的天赋,还是发现这轻轻一触已然变质。 “师父?” 宁徽玉沉默下来,瞳仁幽沉,暗不见底,仿若瞳孔深处有一个陌生的灵魂。 姜离敏感的查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直觉这一刻的师父很陌生。 她有些不知所措,握紧了手中的笔,垂眸不再开口。 “以后不要随便碰男人的唇。”宁徽玉声若珠玉坠盘,朗润中透了丝诡谲,他缓缓直起身,幽邃眼眸认真的审视身高只到自己腰腹的小弟子。 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心思太单纯了些。 姜离指骨一紧,手中的笔差点没捏稳,有些不可置信,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说这样的话? 他是在为刚刚她碰了他而生气? 可是,他们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为什么现在师父嫌弃了自己? “不仅是唇,男人的任何部位你都不能随便去碰,也不要让人碰你……小丫头,听清楚了么?”他的嗓音平淡,细长的眼角微微扬起,看着眼前缄默的小姜离,红唇微扬,冰凉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庄子外的男人都很脏。” 他的语气诡异,姿态更古怪。姜离愕然的抬头看着自己的师父。 什么? 还不等姜离开口,身后一道劲风忽然袭向她,她条件反射的转头去看。 眼前一黑,宁徽玉点了她的睡穴。姜离倒入他臂弯,人事不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主子,你……”追影目光一颤,只看了一眼眼前之人,迅速单膝跪地。 刚接到主子保护小主子的命令,他正奇怪,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年年不顾危险的跑回来,这么宝贝着,金屋藏娇?可也太小了些,还得养多少年才能下得动嘴?”一道妖异鬼魅的嗤笑声在室内回荡。“这模样……啧啧,养大了本座也啃不下去。” 追影脸色发青,声音低沉,隐带抗拒。“小主子是主子的徒弟。” “砰!” 下一刻,追影被猛地击飞出去。 屋内站立的男人目光阴鸷冰冷,他轻拍了拍怀里的小姜离,冷漠的转身回屋,嘴里念念有词。“不如本座替他提前享用了,虽然青嫩了些难免咯牙,也省得他老惦记着跑回来坏我大局。” “主子!”追影闻言,面色大变,顾不得受伤,扑入室内。“三思!” 若是小主子被眼前之人毁了清白,主子情何以堪,以后如何面对小姜离? 追影尚未入内,一股巨大的力道兜头袭来,他正要迎上,那气劲转瞬消失,他差点扑倒在地。 “把离儿带走!” 一声嘶哑低呼传出,追影抬头就看到小主子被扔出来。 他纵身跃起接住,转头飞奔。脚下一紧,他心中惊骇,不待做出反应,整个人被拉扯倒飞回屋。 追影目光坚韧,绝对不能让那个人碰到小主子!他拼命挣脱脚下细若游丝的金线,抽出腰间削铁如泥的长剑劈向金线! 呲! 金线与刀刃剧烈摩擦,火花迸溅。 “一个小小侍卫也敢在本座面前献丑?”阴凉的嗓音如幽冥地狱发出,数道金线扑袭追影。 追影躲闪间,怀里姜离滚落,一条金线笔直缠向她的脚踝。 “住手!” 追影眼看小主子就要落入对方手中。 “叮铃。” 轻细的铃声平地起波,犹如无形的屏障,飞出的金线被反弹驳回,那人大惊,被反弹之力击伤手腕都毫无所觉,目光震惊到无以复加。 “九冥铃竟然认了她?怎么可能?” 追影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他乘此间隙,抱起姜离,飞速没入夜色。 不到片刻,宁徽玉的屋内传出剧烈争执声。 “你竟将圣物交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你可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你若敢伤她一分,我便打断自己的腿,你休想回去。” “不过一个不知世事的蠢丫头,也值得你如此作为?这个月你若不回国,我绝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丑丫头!” “你伤不了她,九冥铃已经择主。” “本座是伤不了,但那丫头对你可没有一点防备,杀她易如反掌!你——宁徽玉!你干什么!” 屋内声音变得气急败坏,大约两刻钟之后安静下来。 守在山庄暗处的侍卫听到屋内传出虚弱温和的声音,一股甜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进来罢。”宁徽玉微叹。 11.第11章 关心则乱 去而复返的追影抱着小姜离走入房内,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沉默未语。 “咳。”宁徽玉殷唇血色尽褪,食指抵唇,低咳一声。 他看了一眼追影怀里没有意识的小弟子。“今日之事,切莫让离儿知晓。” 也不知那人对她说了些什么,似乎把孩子吓着了。 “是。”追影应声,抬头见主子的模样,眼皮子跳了跳。 宁徽玉雪白金线纹绣的袖口沾染点滴鲜红,艳丽妖冶,如冬日雪地盛放的红梅。衣摆右下方,鲜血从右腿漫开,砖地上积了一滩触目惊心的红。 他纤密眉睫微掀,以手覆住腕上的伤痕,头也未抬,语气淡漠。“一点小伤罢了,他也能安分些时日。” 追影素知关于那一位主子向来讳莫如深,见主子受伤,他正欲抱着小主子离开,方便主子疗伤。 “等等。”宁徽玉叹了一口气。“把离儿抱过来给我看看。” 他的右腿伤重,不便移动,又怕血污沾到孩子衣裳上,也不敢把小徒弟抱过来。 追影起身,将小姜离送到主子面前。 宁徽玉掀开追影给姜离裹上的披风一角查看她是否受伤,小徒弟歪在追影臂弯没有意识,紫锦软缎下,眉目平和,呼吸均匀。 宁徽玉唇角弯起一抹柔和笑意,然而,笑意尚未抵到眼底,指尖一颤,触电般收回手,脸色沉郁。 追影匆忙掩下披风,遮住小姜离颈边被侵犯的指痕与暧昧咬痕,退到一旁。 这些痕迹都是那一位留下的。 宁徽玉闭了闭眸子,眸底升起一缕从未有过的冰芒与怒意。 “主子。”追影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属下让摇光为小主子上药,这些伤很快就会消褪。” “不必了,把她抱到榻上,我会处理。” “是。”追影相信自己主子的医术,主子敢认第二,世上就无人敢应第一。 宁徽玉处理干净身上的伤口,换下染血的衣服,已经到了下半夜。 烛光摇曳,他仔细的为小姜离颈项的淤痕涂抹散血药膏,室内弥漫淡淡的香气。因担心用普通药物会让小家伙发觉,他在药膏中加了一些宁神的香料调和。 他不敢相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小家伙被伤成这样。 而且,这个伤她的人…… 宁徽玉唇线抿紧,一语不发,看着自己的手,有那么一刻想掰断它。 指腹揉覆小姜离纤细的颈,颈项是人脆弱敏感的部位,宁徽玉不敢有丝毫放松,指腹过处,细微的淡光拂过,原本青紫的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相信再经过药力作用,一夜之后就会彻底消失。 姜离的痊愈速度历来出奇的快,以她非人的恢复能力,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都不会造成什么实质危害。 宁徽玉关心则乱忘记了这一点。 “师父!你的手受伤了!” 次日清晨,宁徽玉房内就传出差点掀翻屋顶的鬼嚎。 “等着!阿离马上给你治好!” 端着茶水盘的婢女抬起手腕刚准备敲门,门哐的一声自动打开,姜离一阵风似的从她面前刮过,转眼消失在回廊尽头。 小婢女有些茫然,往后退了一步,伸长脖子朝小主子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 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受伤了? 主子不就是最好的大夫?若是小主子出手,他们真担心主子没病也能给治出个半身不遂。 宁徽玉摇头无奈,还没来得及说没事,姜离就不见了。 初醒时,他担心她问起昨日之事,刻意早起坐在一旁翻阅医书,没让她发觉异常,哪知道姜离神经比较粗壮。她一醒,没想过追究昨天发生什么,看到师父,第一反应就是粘上去,无意间碰到宁徽玉的手腕。 宁徽玉低叹,他当时真的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小家伙就是扑过来时碰到他衣袖,哪知道他不过动作稍微一顿,她就异常敏感的发觉不对,非要缠着要看他的手。 于是,小徒弟一看到他手腕包裹的纱布,就惊叫一声冲出门去了。 宁徽玉是又无奈又好笑。 …… “小伤而已。”宁徽玉抚了抚正细心查看他手腕伤口的小弟子的头发。 他虽如此说,却并未收回手,由着姜离如临大敌般小心翼翼的包扎,唇角弯起浅淡的笑弧,有丝丝绕绕的暖意萦绕心头。 小姑娘眼眸认真,扶着宁徽玉的手,眉头拧成一团。 “不是小伤。”姜离眼圈潮红,师父手腕上的伤口很小,按理说不可能流很多血,可是…… 她的手从宁徽玉的脉上收回,气血低迷,脉搏快而低弱,手掌温度降低,这分明是失血过多造成的症状。 可她师父唇色殷红,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宁徽玉见她垂头,看不清小姜离的表情,但她的声音都哑了,他掌心轻抚她温暖的小脸,把她扶起来。“离儿,为师无事。” 姜离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 宁徽玉低笑,食指轻刮她的鼻尖。“还学会和师父闹脾气了。” “师父……”姜离不着痕迹的避开宁徽玉的右腿,环住他的腰,埋进他温暖的怀里。 宁徽玉轻拍安慰她。“别担心,师父很好。” 姜离垂眉不言,长睫安静无声,专心的听着他的心跳节奏。 因为宁徽玉受伤,姜离没心思回想师父之前反常的举动,这让宁徽玉微微松口气。 但是,事情似乎又变得异常古怪。 午膳的时候,宁徽玉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就没法淡定了。 桌子满满当当摆着猪肝、羊肝、牛肝、鸡肝还有猪肺、羊肺、牛肺、鸡肺,以及猪蹄、羊脚、牛脚、鸡腿、鸡爪…… 宁徽玉一向温和的俊颜皲裂开一条裂缝,筷子不知道放哪里才好。 这一桌子菜…… “师父,快吃,今天要全部吃完!”姜离热情的给宁徽玉夹了一只猪蹄,大蹄髈霸占他饭碗的半壁江山。 姜离笑眯眯的看着他,大眼睛亮闪闪发光,目露希冀,明晃晃闪着几个大字:吃哪儿补哪儿…… 宁徽玉抿唇,看了一眼站得老远的追影。 追影望天。 天地良心,他真的什么都没对小主子说。 12.第12章 阿离不笨 实在不忍那瞪着亮晶晶大眼睛的小人儿失望,一顿饭下来,宁徽玉半条命都快吃没了。 下人收拾碗筷退下,姜离叮嘱一番师父好好休息,自觉的去书房练字。 她刚一离开,宁徽玉当即容色发青,掩唇。“来人!” 紫珠与紫菀两位美婢飞速端来痰盂、漱口茶水、湿帕子。那速度,追影和七位守在暗处的守卫都叹为观止。 好一番折腾,吐得脸色微白,半刻钟后,宁徽玉才恢复正常脸色,再来几遭,他是不成了。 “主子,小主子她实在是……” “咳!”紫珠出门前,轻咳一声。 紫菀瞟了他一眼,那锋利眼刀子…… 大白天见鬼了,一阵凉风袭脖子。 追影眉头微抽,没胆再说下去。 宁徽玉只当没听到,端起桌案上的茶水轻抿一口。 追影退出屋,走在廊上,正打算去看看小姜离,刚拐过一个弯,横里一只白皙的胳膊勾过来,娇俏的嗓音勾魂摄魄。“追影。” 追影浑身一炸,玩命奔逃。 一转身,眼前一黑! 他当即抬臂挡脸,一股大力推得他倒退数步,脖子一紧,被人从后勾住。 他往下一墩,火速避过那只手,转头就跑! “哪里跑!” “给老娘站住!” 两声娇叱,直追他身后而去,追影历来信奉好男不跟女斗,头也没回,朝着姜离练字的地方飞奔。 朱红房梁上,探出一只俊秀的脑袋,桃花眸机灵流转,瞧着两女追一男的好戏,肆笑狂谑。“哈哈哈!摇光,你快来看追影那窘样!” “追影铁定又在背后说小主子的坏话被紫珠和紫菀逮住了。”房梁上又探出一只脑袋,甚是深沉的感概。 双紫姐妹花守着小主子长大,发起飙来像护犊的母牛,追影还敢当着她们面说小主子坏话,真是皮痒。 “摇光……咦?天权?摇光呢?” “摇光在小主子的屋里守着。” 房梁上一刹那安静下来,一眨眼,人都不见了。 追影一路飞奔到小姜离屋前,脚步放缓,透过棱形窗柩,小主子正伏案练字。 “摇光,你说师父为什么总是要离开呢?山庄不好吗?” “开阳那个大笨蛋好喜欢说话,你们一走,都没人陪我说话。” 追着过来的一群人登时瞪大了眼睛,齐刷刷瞟向身后目瞪口呆的桃花眸黑衣少年郎,黑衣少年龇牙,指着自己的鼻子,张牙舞爪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但这里靠近小主子书房,北斗七卫与庄子中所有下属皆不许打扰,紫珠与紫菀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大有他闯门就捏死他的架势。 屋内,没听到摇光的声音。 摇光那冰冷的性子,也不大可能理睬小主子的念叨。说来也奇怪,七卫之中,摇光最为冷漠沉默,但小主子就是喜欢和摇光呆在一起。 “师父总是不在,外面的人都说师父是去治病救人……” “阿离是不是很笨?让师父失望了?”小姑娘歪首想了想,她咬着笔杆,抿唇。“他们都说阿离是大笨蛋,什么都学不会,比外面的小孩都笨。” 姜离苦着脸,大大的眼睛浸了一汪水,憋紧唇,忍着没掉下泪珠子。 “阿离不笨。” 冰凉的嗓音,从房内另一角响起。 开阳桃花水眸微微瞪大。 是摇光。 光影阴暗处,站着一名容色冷漠的黑衣少女,她的嗓音仿佛天生冷彻沁骨,此刻却隐约透出一丝暖意。 小姜离眼眉弯成月牙儿。“摇光,最聪明!可是,阿离喜欢当大笨蛋。” 小主子一本正经的宣言让一群听墙角的下巴咔嚓一声掉地上。 摇光定定的看着小主子,目光闪动,小姜离认真道:“阿离很笨,师父就会陪阿离好长好长时间,慢慢教阿离。” 暗处,一脸苦大仇深的开阳不知想到什么,嬉色尽敛。 追影陡然沉默,面上不辨喜怒。 七岁之前,小主子天赋惊人,他从未见过如此小的孩子学东西会这么快,记忆力如此惊人,别人学一套招式需要一两年,她只需要一个月,别的孩子夙兴夜寐苦读,她几乎是过目不忘,天生超越常人的天赋,让他们望尘莫及。 然而,从七岁开始,从天堂跌落尘埃。小主子的天赋一夜之间消失,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似乎是三年前主子回庄的时候。 有时恨铁不成钢,却不知自己拥有的是宝石。 那孩子天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与耐性。 宁徽玉目光沉静,情绪的起伏,使他指尖有些发抖。 “怎么?心疼了?”一声森凉嗤笑。 “若是我彻底瘫痪,你觉得你能回去吗?”宁徽玉温凉的嗓音透了丝恨。 “你最好搞清楚一件事,本座才是主导,你想让令人敬仰的明月神医永远从世上消失?你舍得你那个愚蠢的徒弟?” “你住嘴。” “听听,从来不发脾气的神医,你是在恨本座?你有什么资格恨我?这世上本就不存在宁徽玉。” 这样的世道,仁慈不过是累赘,只有铁血才能生存! 宁徽玉一语不发,阴郁的气息笼罩,他努力平息翻涌的情绪,不要被牵动,每年他都能保持一两月的正常理智,但如今这时间却越来越短了,他也在被影响。 恨意、怨毒这些负面情绪,只会不断缩短他的时间。 “宁徽玉,你的口味也真是独特,谁会想到不近女色的明月神医会在自己庄子里藏着一个小娇?你那个小徒弟虽说黑丑了些,皮肤却细腻娇嫩的……” 那冰冷的声音忽然被强行截断,宁徽玉喉头一股腥甜上涌,唇角溢出血丝,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主上!”七卫之中,天枢从暗处闪出,扶住宁徽玉。 宁徽玉瞳仁泛赤,那一道冰冷的声音带着恶意挑衅,故意挑起他的愤怒,气得他浑身发抖。 “下去。” 天枢不敢违逆,松开手,没入暗处。 宁徽玉扶住墙才不至于倒下,他深吸一口气,苍白的唇恢复了些血色。 “宁徽玉,你在恐惧,你有了弱点,这可不好。”宁徽玉的弱点搞不好也会拉他下水,这一点绝对不允许发生。“就算本座现在无法亲手解决她,那群老古董知道了会如何?剥皮?抽筋?你徒弟资质不错,做傀儡药人倒是最佳。” 宁徽玉额角青筋暴起,情绪频临溃散的边缘。 “你休想……” “师父!你出来了?”小姜离在屋内听到天枢喊了一声主上,拿着笔一溜烟跑出来,探出头朝外张望,看到宁徽玉,瞳仁一亮。 宁徽玉脸色苍白。 离儿,别……别过来! 13.第13章 留守儿童 姜离黑眸凝聚一丝疑惑,手心攥着的兼毫笔墨汁染黑了衣摆。“师父?你怎么了?” 她扔掉笔,快步跑近宁徽玉。 “小主子!”追影和天枢察觉到宁徽玉情形有异,欲拦姜离。 “让她过来。”嗓音阴凉幽暗。 这个语气! 追影一僵,天枢几人却是一凛,当即默然退下去。 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他们七人与追影不同,他们不是明月山庄之人,他们的主子是宁徽玉,但其实也不是。 “师父!” 姜离刚要跑过去,被人从身后拎住。 “摇光!你快放开我,师父生病了!”姜离担心宁徽玉,挣扎着要跳下来,怎奈她人小腿短,被摇光这么拎着,无法动弹。 摇光沉默,抱住小主子的腰,朝着宁徽玉的方向,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你敢违逆本座?”冰冽低沉的声音透着无形的压力,一道气劲随着他的话音猛地迸射向摇光。 暗处其他六卫的气息一紧,清楚的看到摇光身形一顿,嘴角溢出血丝,开阳见状,捏的梁柱一紧。 “主子曾吩咐,属下的使命是保护小主子。”摇光垂眉,语气淡漠。 她此话一出,追影当即感觉到主子身上弥漫一股森冷阴寒的杀气。 摇光知不知道,此刻面对的是她真正的主子? “蝼蚁。” 一股寒意直击摇光胸口,若是被打中,摇光定然当场毙命! 开阳目眦欲裂,狠狠扭过头不去看她。 这是北斗七星的使命…… 摇光不避不闪,眉宇未动。 “摇光!” 那充满杀意的一击只针对摇光一人,旁人并不受影响,即使那一位根本没有将下属的死活放在眼里,但他的动作受到宁徽玉的影响,直觉的避开了小姜离。 怎料,姜离猛地撞向摇光。 天生的警觉性与敏感,让她条件反射的第一时间保护摇光。 摇光猛然惊怔,素日毫无起伏的冰冷嗓音此刻变腔走调,猛然扑向姜离。“小主子!” 北斗七星,本就为了保护主子而生,几乎每一个身体反应都是牺牲自我。 摇光反应速度惊人。 但是,怎样都慢了。 一切发生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姜离扑过来的刹那就明白为何刚刚浑身汗毛直竖,推开摇光的瞬间,她立时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 “砰!” 两道白芒猛烈撞击在一起。 姜离在那锋利刀刃般的杀意袭来时,抬手抵抗,怎奈她如何是对手?下一秒就被击飞出去! “离儿!” “小主子!” 宁徽玉声嗓嘶哑,在姜离遭受重创的一瞬间清醒,闪电般冲出去。 姜离觉得胸口被巨石击中,哇的吐出一口血,身体一轻,好像飞起来了,和第一次跟着追影学轻功,她控制不好,飞到半途从屋顶掉下来时的感觉一样。 浑身都痛。 因为摔断了好几条肋骨,一只胳膊也摔折了,师父提前回庄。 当时她摔得半死,之后虽然痊愈,但心底害怕练轻功,学的就慢了。 那日,她在山庄找一只受伤的黑猫,找到师父的书房,在屏风后睡着了,听到师父和追影说话。 师父说,她学不会,他在山庄多留几日教她。 因为她学的慢,师父多留了五日,在她学会的第二日师父就走了,七卫也走了。 追影就知道练功,紫珠和紫菀要忙很多事,庄子里的人都不敢和她说话,只在暗处保护她的安全。 每年的除夕,她都能听到山脚镇子的爆竹声,那声音隐隐约约的从很远的地方传到庄子上来。 她在书上看到过,过年的时候全家会在一起守岁,新年后互相串门拜年,在门上贴门神。可她只有一个人过,一个人吃年夜饭,一个人看山脚下亮一夜的小镇子。她知道,过了年,还有两个月师父就会回来看阿离。 阿离想着想着,瘪瘪唇,脸埋进枕头里,哭的稀里哗啦。 阿离也想和师父一起守岁…… 她念念叨叨的,越发委屈的无以复加,抱紧被子乱蹭一通。 宁徽玉叹气,轻轻拍哄埋在他怀里哭成泪人儿的小徒弟。 已经五日了,小家伙度过最初的危险期,宁徽玉松了一口气,想起离儿高烧时憋红了的眼圈,退烧后,仿佛心底所有的委屈都倾泻出来,一边哭一边喊他,宁徽玉目光幽静,令人看不清情绪。 “师父……不走……”小姜离就是不愿醒,抽噎的打嗝儿,哭得一哽一哽的。 宁徽玉连人带被子将小姜离抱入怀里,放低了声音,轻轻拍她的背。“师父不走,离儿不哭了,乖孩子……” 当日,离儿受伤,他已经清醒,从未如此害怕过。 害怕她真的会死在自己手里,若她死在那一掌,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小姜离恢复速度快,加之宁徽玉寸步不离的细心照料,没过多久,她又精神百倍。 初夏时节,万物都活跃过来。 宁徽玉少有的在明月山庄连续住了两月。 姜离恢复后整日和一只雀鸟似的绕着宁徽玉打转,宁徽玉的腿早已恢复正常。 经过姜离重伤一事之后,他的精神稳定许多,庄子里的日子总是格外平静祥和。 凌云山是个独特的存在,在东越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之上,凌云山是少有的净土,地处姜国与湄国交界。 姜国的战争多是与北凉和扶支,北凉雄踞北面,扶支位于南方,接触不到此处,而湄国又是个特殊的存在,十余年来都未曾受战火波及。 “师父,湄国人少贫困,东越大陆各国割据,那为什么不争湄国呢?”湄国也算好大一块肥肉。 这阵子,宁徽玉有意偏重教导姜离军政,了解各国形势,此刻,宁徽玉谈及湄国,小姜离仰首,瞪着疑惑的大黑眸。 宁徽玉淡笑,玉颜明媚和煦,没有立时回答。“离儿觉得是何缘故?” 他一袭家常的素色锦袍,青丝随意散落,眉目精致,仿若画中人,云淡风清。 姜离想了想。“是因为湄国太穷了,打下来没有意义?” 宁徽玉没有说话,只是以鼓励的眼神示意她继续。 姜离也觉得这不太可能,想起曾经在书中看过的描述:“湄国多山地,国土广袤,凌云山脉纵横南北,水脉之源,民生困顿,时得周国接济……百姓还都是各国杂居……” 14.第14章 纸蛊傀儡 姜离一下子站起来! “师父,阿离听闻,十余年前北凉意图攻占湄国,结果惨败而归!徒儿一直想不通,北凉素来彪悍,能征善战,无论是西凤还是姜国都曾在他们手中吃过败仗,何以会落败?竟打不过一个苟延残喘的贫弱国度?原来是因水脉。周国接济……周国接济……原来如此……” 宁徽玉微微一怔,他并未教离儿这些,她说到此却头头是道,分明十分熟悉各国基本局势,竟已知晓十余年前,北凉与湄国平野之战。 “嗯?”宁徽玉笑望兴奋的小徒弟。“水脉如何?” 姜离站起身,双手负在背后,微扬下颌,灼灼的看着宁徽玉。“徒儿知道!” 宁徽玉含笑,淡青衣袂抚于膝上,他放下手中书卷,素白指尖莹润如玉,笑容柔和如春日熏风,朝小姜离招了招手。 姜离坐到他膝上,认真道:“湄国位置特殊,与东越几大强国接壤,西凤、姜国、东郯三大国母河起源湄国最高的凌云雪脉,是以形成最大的湄河,湄河分支各国,正是三大国的母亲河,等于湄国把持三国命脉,湄国贫弱无力争雄,也非三国之中任何一国的对手……” 小姜离想起自己曾经看到的关于湄河的介绍,在湄国境内有一个独特的地理环境,湄河出境有一个口袋型盆地,在境内分支出三条支流,流经三国,滋养水域内万物生灵,一旦水源有问题,绝对是致命性的! 虽然要干这种截流逆天工程很不现实,但若是整个国家被狼子野心者占据,狠心截流,或者在战争之时污染水源,后果不堪设想。整个东越,实际上都依靠湄河存活,毕竟这片大地所处的地带历来干旱缺水。 宁徽玉没有打断她,只是轻抚她暗黄的发丝,一缕一缕的捋顺。 “师父,徒儿猜想,当日北凉妄想占据湄国,他面对的不仅仅是湄国,而是东郯、西凤和姜国等四国联军讨伐,即便他有天大的能耐也绝无可能同时对付得了四国齐攻。” 所以,北凉势必落荒而逃。 湄国如此特殊,倘若被好战的北凉占据,三国都将受到掣肘,这三方怎会视而不见?即便三国原本有矛盾,在出现共同敌人时,绝对是先碾死敌人再你死我活。 姜离说完,一双爪子扒在宁徽玉衣襟前,黑亮的眸子炯炯瞅着宁徽玉,就差上书:师父快夸我。 宁徽玉琥珀色的眼瞳掠过一丝笑意,他低咳一声,严肃道:“不是说没看过《地域志》吗?好孩子怎能说谎?” 嗳? 姜离眨巴眨巴眼,一时之间脑子都没转过来。 随即回神,太得意忘形,把《地域志》中看到的内容说出来了,上午才说没背劳什子地狱天堂。 这…… “徒儿听追影小酥饼说的。”姜离小手一指,追影躺坑里中枪。 他目视前方,正义感十足,毫不怯场,淡定道:“属下不认字。” 姜离:“……” “不仅属下不识字,山庄其他奴婢下属也不识字。” 彻底截断姜离的后路,看你扯谁。 “哦,这样……”姜离想了想。“昨晚师父说梦话,阿离听见了。” 暗处的七卫都快笑岔气,他们怎么不知道主子有说梦话的习惯?倒是小主子自己时常说梦话。 宁徽玉屈指敲了姜离额头一下,佯怒:“净说胡话。” “阿离知错了。”姜离暗自吐舌,抱住宁徽玉乱蹭。 宁徽玉薄衫缓带,玉面朱唇,被姜离一蹭,衣襟微散,锁骨精致,春色撩人,殷唇湿漉,带着男子特有的性感,偏又清润如玉。 姜离坐在他膝上,脑袋靠在他胸口,只嗅到他淡淡的药香,静心听着师父平和的心跳声。 宁徽玉哪里会苛责她的小谎言?她善于藏拙,奈何年幼阅历不足,容易露馅,但小家伙也总能给他意外的惊喜,有时候他都无法知晓离儿的底限在哪里。 仅凭书面三两语就勘破湄国局面,已超越一个孩子该有的认知与思想。 《地域志》看过也没什么,但那本书放置在书房顶格角落,她怎会看到此书,张口就来? 姜离暗想今日太蠢,以后绝不能再这么傻兮兮不打自招。 师父不在庄的日子,她除了练习师父和追影教的武艺,其他时间都在藏书阁和师父书房,里面的古卷医经看了七七八八…… 她知道师父希望她学会更多的东西,可学东西太快,他就要走了。 姜离情绪低迷,樱唇抿成一条直线,揪紧宁徽玉的衣襟几分。 宁徽玉目光温柔,也不阻止,由着小姜离往怀里蹭,环手拢住她,孩子没有安全感,是他这个师父的不称职。 七卫声息收敛,追影倒是没感觉,摇光眉睫微垂,沉默不语。从七卫的角度看过去,主子与小主子的姿势犹如彼此深爱的恋人…… 小姑娘深深的依赖信任,男人浓郁的温柔纵容。 是她的错觉吗? 主子教育小主子的方式有问题,模糊了小主子的伦理纲常,他们相处时总觉得哪里不对。 “师父。”姜离抬头从宁徽玉怀里直起身,视线却是望向云层高空。 摇光回神,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一只浑身漆黑的海东青笔直如箭矢,飙射直下。 追影当即神色一凛。纵身跃起,正欲在半空之中抓住海东青。 岂料姜离忽然惊呼:“小心!” 小小的青影就要跳出去,宁徽玉搂住她的小腰,把她摁回怀里。“别担心。” 追影在听到姜离呼声时就立时倒退,身后嗖的一声,传来一阵指风,直击发狂的海东青。 “砰——!”海东青炸裂开,画着诡异图文的赤红色纸片飘洒四散。 “咦?”其中一片飘到姜离身边,姜离伸手去接。 “小……”追影大急,有剧毒!刚要出口阻止,姜离已接住纸片。 令追影和七卫惊讶的是,小主子没有一丝不适。 宁徽玉手中多了一封信,他目色冷淡的打开信件,随手焚除信上的剧毒。 “这是扶支的纸蛊吗?”姜离来回翻看涂满黑血的海东青剪纸残片。“还是傀儡术?” 宁徽玉指尖一僵。 七卫和追影都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15.第15章 他还会回来 “这个……不是吗?”姜离见状,干笑。 为什么都这么看着她?她摸了一下脸,她脸上开出一朵花? 宁徽玉扫了一遍信件,拢下长袖再次去揽姜离时,信件已化作粉末,他把姜离抱起面对着自己。“又是为师说梦话告诉你的?” 扶支的傀儡术和纸蛊甚少有人知晓,看来离儿这些年没有真的只给追影闯祸。 姜离敛睫,她环住宁徽玉的脖子,目光黯淡。“师父要走了吗?” 宁徽玉不语,轻轻拍抚姜离。孩子的心思单纯的如一条直线,以为自己学的慢,他就会一直呆在山庄,不惜当一个愚笨的人,隐藏自己的天赋。 如今的世道,学会藏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他只希望离儿在自己的羽翼下健康快乐的长大,将来继承他的衣钵。 “离儿已经十岁了,要好好学医,将来长大了,师父再带你出去好不好?”宁徽玉指腹摩挲着小丫头温热的脸颊。 姜离长睫如扇,落下一排淡淡的剪影。 “嗯。”她低嗯一声,语气有些沙哑。 宁徽玉顺着她的青丝,将小徒弟裹入怀里。“在家里要听话,不要随意出庄。” “嗯。” “吃饭的时候不能挑食,上山让追影和你一起去,不要再和以前一样把雪豹雪狼带回山庄了。”想到追影说离儿曾因为带回来一只受伤的雪狼崽,导致雪狼群下山围堵山庄,宁徽玉有几分无奈。 “嗯。”姜离嗓音发闷。 宁徽玉细细嘱咐了一堆,七卫和追影都退了下去,姜离听着他轻缓的嗓音不语。 初夏的夜空,星光黯淡,独一轮明月高悬。 哄睡了小姜离,宁徽玉披衣走到室外,月华皎洁,青丝如流水,衣角纹丝不动,走在地上没有一丝声音。 “主上。”数名黑色紧身衣男子一字排列开,单膝跪在地面,语气冷漠机械。 明亮的银色月光让他们更显冰冷森寒,腰间黑色的长剑剑鞘反射森冷的冰芒,头上戴着古怪的黑色尖帽。 “今日寅时离开。”微凉的嗓音比夜色更幽暗。 “是。”黑衣黑尖帽的身影鬼魅般消失无踪。 四周静谧无声,月华为整个山庄镀上一层银辉。 宁徽玉赤足回屋,青丝如瀑,容颜精美如玉。明月清辉撒入室内,夜色中只有风撩起衣袂的声音。 他坐在榻边,目光凝固在小姜离的面上。她黝黑的面色在月光中被隐藏,稚气的轮廓精致如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剔透秀致,随着孩子逐渐长大,枯颜在这样的夜晚都无法掩藏她的光芒。宁徽玉轻抚小徒弟温暖的小腮,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开。 “你徒弟……她没睡着,你没看出来?” 心底那略带嘲弄的嗓音透着邪佞恶意,宁徽玉敏感察觉到那一位心底冒出的那一丝惊艳,眸色冷了三分。 但他的话…… 宁徽玉脚步一顿,回首看向床榻,莹白月光中,小姜离无声呜咽,眼泪没入枕头中,她没有发出声音。 她一点也不想他走。 小家伙在难受。宁徽玉心底某处被刺了一下,疼痛难忍。 “看她这么伤心,不如本座替你去安慰她?”不怀好意的嗓音中透着揶揄与冷漠。“她中了枯颜?真是巧。” 那道声音低沉两分,带着不明的诡谲情绪。 宁徽玉毫不犹豫的离开,他不能再待下去,明日他的时间就到了,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清醒的面对离儿!他害怕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明年……明年他就会回到她身边来。姜离看着师父消失在夜色中。 她掀开被子,鞋都没穿,小跑出去。“师父!摇光!” 夜色中,只有山鸟怪叫声回荡,扑棱棱的惊飞枝桠,没一会儿,山庄又安静下来。姜离望着夜空的明月出神。 师父走了。 七卫也走了。 和小老头一样的天枢、唠唠叨叨的开阳,还有面冷心热的摇光…… “小主子,主子明年还会回来。”紫菀走到她身边,弯腰将只穿着白色中衣的小姜离抱回去。单薄冰凉的身子让紫菀一阵难过。 “师父……他还没看到阿离临摹的字……阿离已经学会了……” 师父一年才会回来一两次,这些日子加起来很短很短。 她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师父去了哪里? 紫珠和紫菀小声的安慰姜离,追影隐没暗处,山庄的暗中守卫在主子离开后增加了一倍。 大约,是害怕那群疯狂的妖鬼老不死会找到这里。 “小主子,等你长大了,就能出庄找主子。”紫珠轻声道。 “阿离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等小主子能打过追影、七卫,能够自由出入庄子不被鬼卫发现,不会再被毒虫毒草扎中的时候吧。” 姜离没有再说话,夜色中,追影和双紫姐妹看不清她的表情。 追影斜靠着门框不语,主子一直将小主子纳于自己羽翼保护之下,并不希望她卷入是非之中。 十年前,捡回小主子只是一时兴起,但这十年来,小主子已经成为主子的重心。 倾尽毕生所学,悉心教导她。除了小主子,这世上从来没有第二个人如此靠近主子。 也因为小主子的存在,让主子从一开始一年只能保持十几日的清醒到最后延长到几十日,甚至一两月…… 一个人有了念想就会有前进的动力与奋斗的目标。 离开,只是为了更好的守护。 东越近年来风起云涌,大陆征战不断。 自十四年前北凉因在平野之战中遭受重创,近年来未曾大举进攻姜国,只是时不时偷袭扰边,两方在边界断断续续打了四年,大大小小战役不断。 扶支靠近南方,这几年来在大祭司的带领下逐步壮大,扫平南部诸多小国,看这局势大有一统南方的心思。 半年前,扶支不知为何忽然将苗头直指姜国,姜国两面受敌,一时之间捉襟见肘。 乱世出英雄,姜国大将卫陵骁勇善战,重创北凉,双方求和,结束了长达数年的战争。 南方锋芒毕露的扶支也在年初忽然放弃大好局势,停止进攻。 二月初,各国迎来了短暂的休战时期。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季,凌云山脚的凌云小镇人头济济。 “扶支近年来风头是越来越盛了。” “都说扶支的大祭司心狠手辣,专练魔功,连死尸都能站起来打仗,和妖魔一样,可不吓人吗?” “姜国没两个月就失陷了三座城池,你说扶支怎么在这势头鼎盛时突然就停战了?” 16.第16章 宁徽玉的心肝宝贝 “谁知道!最近镇子里的人可比往年多出不少,战事一开,不知多少人来这里求医。” 小酒馆内,四面八方的客人络绎不绝,不过此时大多数外地人都是奔着同一个目的。 “还有半月就是二十号了吧?” “这个月神医要回庄了。” “终于不用经过明月山庄那鬼童的手了!” “是啊,那小子真是个小恶魔!” “鬼童?小恶魔?”低沉磁哑的嗓音回荡在座诸人耳中。 小茶楼内的客人抬目望去,心中一悸,难掩惊艳之色。 来人是一名大约二十上下的艳冶男子,诡艳比女子更胜三分。 肤色白皙五官精美,眼线微挑,眼尾晕染艳丽的紫红色胭脂,妩魅妖娆,棱唇如点绛,邪肆勾起,凭添几抹瑰丽魅色。 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名身穿黑色紧身衣男女,两人气息冷漠阴森,身姿笔挺如松,明明极为抢眼,但周遭的人却下意识的忽略了他们。 “这位客人有所不知。”小二提着茶壶过来,对这人有些发憷,没见过这种怪异装扮,想必是外地人,小心翼翼的解释道:“这鬼童是明月山庄的人,医术十分了得。” “明月山庄?”男子把玩着茶杯,修长苍白的五指精雕玉砌,指骨分明,指甲洁净莹润,他斜靠椅背,颇有几分懒散。“既是明月山庄的人,为何被唤鬼童?” 此时节到凌云小镇的外地人多数是为了明月神医而来,小二心道此人大约也是如此。 “这鬼童与神医完全不同,治病全看心情,看不顺眼的还不治,不是快死的人也不治。” “好大的口气!”他喜欢! 男子红唇妖异,粗茶也能让他品出别样滋味。 “可不是,去年年底不知是哪家贵少爷上门挑衅,一点小病也找上明月山庄,非得要见神医……”那小二说到此,本想买个关子,但眼前男子周身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他不敢,只稍稍顿了顿。“结果……” “喔?死了?”男人忽然开口,冰凉的嗓音让店小二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没……没有,那鬼童怎么也是明月山庄的人,倒是没杀人,却把人毒的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没人能治好,最后不得不求上明月山庄,还是那鬼童给治好的,自此之后,再无人敢挑衅。”小二语速飞快,换好了茶水,赶紧离开。 男子红唇微挑,轻抿一口薄茶。“去查查怎么回事。” 他身后一对男女眨眼消失在小酒楼之内,旁边的人未曾察觉到丝毫异常。 明月山庄何时出现一个冒名的小子?他提起茶壶正欲倒茶,指尖微微痉挛,有些不受他的控制,倒茶动作稍滞。 他凝着茶杯微微荡起的水纹,绛唇微勾。“这么大反应?可别忘了,别人说的是一个臭小子,你的小甜心明年就及笄了,说不准是她乘你不在养在庄里的小白脸。” 他邪笑肆意,晃荡着茶盏。 话说回来,今年在外聚集的人潮不曾和往年一样堆在凌云湖畔,大都集中在山脚小镇,这是为何? 小镇不曾经受战火,又是这个特殊的二月,格外热闹。 走在街头,男子随手捻起小摊贩货架上摆设的刺绣,白色绢帕上绣着含苞待放的玫粉色芍药,他狭长的黑眉微扬入鬓。 “客……客官是要买给您的妻子吧?只要……二十文……” 摊贩是名鬓发灰白的老者,他看着这名打扮诡异的男子,口齿有些打结。 虽说此人长相艳比常人,但周身的气息着实让人发憷。 这样的人行事就是如今的官府也无法约束。 “妻子?”那人嗤笑一声,随手欲扔,手心却攥着帕子没动,他眉头微皱,恶意划破了帕子,随手扔弃。 想要? 他偏不给! 摊主眼见帕子被毁也不敢开口,男子走后,一名手拿黑剑一身黑衣的女子蹲身捡起地上的帕子,她身边同样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掏出二十文钱递给小贩。 小贩正要说帕子已经坏了,抬头望去,差点吓死。 面前哪有人? “大爷、姑娘行行好。” “大爷,行行好,可怜俺家上有老下有小,都揭不开锅了,您行行好。” 穿过小镇繁华地带,男子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隐没暗处。 男子一身黑色贴身装束,衣领一丝不苟竖起,可见白色里衣的领子,贴身的设计愈发衬得身形矫健,双腿修长,胸腹性感。 他随意立于街头,打量着眼前的人潮车马,引起周围不少热烈的视线。 男人看他的目光多有忌惮,女子羞怯躲闪,不便多观却忍不住频频投来惹火的目光。 “大爷,行行好!” “呀!” 街头人潮往来,一名小乞丐似被人一推,迎面踉跄地朝他扑来。 男人细长魅眸微眯,潜意识不是躲闪,抬手欲击。 “砰!” 两人撞到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 小乞丐低着头连连道歉,一溜烟绕过他就跑,如一尾鱼入海。 他神色微寒,来不及奇怪为何自己下不去手,刚欲抓住那小乞儿,目光一沉,他掌心一贴胸口。 空空如也! 当即一股怒焰飙升,这世上竟有人近身盗走他的东西。 而且那半轮玉佩……是宁徽玉的心肝宝贝! “站住!”他抬手向那名小乞儿后领抓去。 青衣短褂的小乞丐一惊,连头也没回,飞速窜入巷子中。 “开阳、摇光。” 声音一出,他身后暗中跟着的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跟上小乞丐。 三人刚从小巷口消失,巷子外的糕点铺子走出刚刚窜进巷子的小乞丐。 手中掂了掂顺来的锦囊,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大变态,一个男人弄得比女人还像妖怪,真恶心。” 小乞丐一脸嫌恶,提着锦囊上的黑璎珞绳结,也不急着打开,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糖糕塞进嘴里,悠闲的在街头乱逛。 “小主子,您吃饱了吗?”追影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飘。 小乞丐手中锦囊咔哒掉地上,她也没心思去捡,手里糖糕一口塞进嘴里,扒开人群,一秒奔不见。 追影眉头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瞥见掉在地上的红色锦囊,看到锦囊上的图纹,目光一变。 这是…… 17.第17章 熊孩子 主子的东西? 锦囊上黑色异蛇图纹在山庄内,除了小主子手腕脚踝套的银铃环外,其他地方绝不可能出现。 主子严令禁止庄内有可能泄露那一位身份的物品。 这个锦囊的出现是不是说,主子回来了? 追影嘴角微抽,捡起锦囊,望着小主子逃跑的方向,难掩诧异。 貌似……好像,主子回来了,还被小主子顺手牵羊成功? 只是,小主子为何没认出主子?这不合常理。 追影一栗,猛然想到另一个可能,虽然很不可能,但只有这一种解释。 是另一位? “立刻找到小主子。” 追影身后紧随而来的数名黑影得令消失在原地,跟上姜离。 姜离蹲在猪肉贩的砧板后,探头朝外张望,见追影和一干庄中守卫离开,这才拍拍衣服,施施然站起身。 她身型瘦小,看上去十二三岁,五指修长,头上斜戴着一方破破烂烂的灰麻布随意折叠而成的帽子,小脸脏乎乎的,只能瞧见一双贼亮的剔透琉璃黑眸。 “真是的,不就是出来那么一会儿吗?上天入地的追着不放。”她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您出来有三个时辰,不是一会儿。”追影凉凉道。 姜离眸子一瞪! 她想跑,发觉自己脚在奔,人还在原地。 追影揪住她的后领。 “看招!” “叮。” 追影淡定的横剑挡面,挡住姜离吐出的银针袭面一击,拎着姜离回庄。 “看我葵花点穴手!” “嘶!” 下一秒,姜离苦着脸,掰正诡异弯曲的手指痛嘶。“搞没搞错!连战甲都穿上了!” “您消停点吧。”追影面不红心不喘。 跟在这位小祖宗身边十四年,她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她在想鬼主意。 十四年的斗智斗勇,吃过无数次暗亏后,他终于能还击一二。 “放开小爷!”姜离拳打脚踹,如一只被母猫叼住后颈的猫崽,充分发挥撒泼耍刁的本事。 追影干脆点了她的穴位,将干瞪眼的姜离夹在腋下。 “追影大酥饼!小爷回庄后一定要让你去吃·屎!” “您老有那个本事再说吧。” “你敢夹小爷!这是赤果果藐视本小爷的权威!我要告师父去!” “您告吧,小的保证不会告诉主子您偷看他洗澡之事。” “小爷什么时候偷看师父洗澡!” “属下何时夹您来着?谁瞧见了?”追影瞄一眼四周跟着的黑衣卫。 黑衣卫目不斜视。 他们都没瞧见。 姜离瞪圆了眼睛:“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您睿智。” “……” 一群黑衣卫眼角直抽,感概追影大人铁齿铜牙,整个山庄,也就追影老大能和小主子大战三百回合稳立不败之地。 姜离被追影臂夹着在房顶腾跃,直线朝山庄方向飞奔。 不是追影故意用这方式,而是某人鬼主意太多,背着她、抱着她,只要抱她之人不是主子,那她绝对有一百种方式让你好看。 姜离瞅着屋下摩肩擦踵的行人,目光一转,追影心中警铃直响。 然而,还不等他反应,姜离大喊:“明月山庄的人被劫了!救……” 下一秒,姜离戛然而止,哑穴也被点了。 如果眼刀子能杀人,追影已经死了百八十回。 姜离瞪完人,笑眯眯的瞅着他。追影汗毛倒竖,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何方宵小!站住!” 很快,不好的预感成真。 追影瞧着眼前两名拦路江湖人,真想抬手朝熊孩子小屁股来一下!果然古人言不打不成器不是没道理的。 姜离翻脸如翻书,一秒从幸灾乐祸变悲愤欲绝,冲着两名江湖好汉泪汪汪表示自己是无辜受害者。 面前站着两名身形彪悍、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彪壮虎汉,皆穿利落的暗蓝色短打,一人腰佩宽刃弯刀,一人手持锋利大斧,肌肉如雕刻,刚猛有力,虽样貌平凡,但挡不住人家满身正义感。 两方在屋顶对峙。 追影发现他们所站位置正是人流聚集地,因正值用午膳的时辰,他们脚下又刚好是一家挂着旗晃营业的酒楼,楼内已有不少人出来,抬头观望。 还有不少身份各异人士停在不远处,审视追影腋下的姜离时目色各异。 “二哥、四弟!”又两名年青武者跃上屋顶,看样子是拦路的两名大汉的兄弟。 “我明月山庄之事,奉劝各位不要多管闲事!”追影目光冰冷,在外人面前可没有那么好说话。 “呸!明月山庄的人?老子刚听到那小兄弟喊救命,明月山庄的人会当街劫持弱小?” 弱小? 追影暗想,弱小的某位小祖宗能搅得整个山庄高手严正以待,就怕一个不留神遭辣手。 两名拦人大汉磨刀霍霍。在凌云山脚竟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劫持明月山庄的人! 他们兄弟几个深受明月山庄庄主的救命之恩,今年上山正为感谢神医,不成想在这里会遇到有人挟持明月山庄的人,怎能袖手旁观? “二弟。”一名青色长衫作年轻文士打扮之人制止了大汉的话,目光在姜离和追影身后七八位黑色紧身衣的影卫身上打转,心中暗自惊骇这群人的功力。“几位声称是明月山庄的人,如何能证明?” 四周不少江湖人士,更不乏一些皇室族亲与士族,他们这群人皆为宁神医聚集于此,凡是涉及明月山庄,就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若这群身手不凡的黑衣影卫是明月山庄之人,这个被捉的黑脸小子要么是胡说八道,要么就可能是明月山庄内部问题。 无论哪一种,他们有求于人,都不宜插手。 但这些黑衣人若不是明月山庄的,而是朝廷或者江湖某个帮派势力试图通过劫持明月山庄之人达成某种目的,他们出手,就能让明月山庄欠下了一个人情。 明月山庄的人情可是能在关键时刻救命的。 因此不少人观望,却不敢贸然出手。 姜离是不想费脑子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但追影可不同,他目光冷谲。 “让开!否则,休怪我等无情!” 18.第18章 丑八怪大变态 他除了自己主子,可没有看别人脸色的好习惯。 让他证明,他就证明? 何况,此次任务是抓小混球,多是暗中行事,做这一行的最忌讳身上有任何代表身份的东西存在。 要他证明,还真没有。 “既然不能证明,我们兄弟恐怕不能让你们将这位小兄弟带走。”文士身后跟着的另外一名大汉目色不善,对追影冷漠的态度很是不爽。 “这位小兄弟说自己是明月山庄的人。”文士的目光转向姜离。“不知可否证明一二?” 姜离翻个白眼,问她也白搭,她被点穴后无法动弹。 “这个小乞丐有点眼熟……”身后的看客有人认出姜离。 “哎?是她!那个小恶魔!”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惊奇道:“她那张臭嘴铁定又得罪了人。” 这话一出口,等于确定了某个小混球的身份,文士脸色当即一变,他身后数股势力齐齐越众而出。 追影与身后的黑衣卫气息诡秘,身手敏捷,明眼人一看即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影卫之流。 明月山庄成名数十年,还从未听说过山庄内有这样的人存在。时下之人敬畏明月山庄,多因宁徽玉举世无双的医术。他救治之人不计其数,上有皇亲贵胄、下有普通黎民,囊括三教九流。 宁徽玉仁善心慈,本人弱不禁风不懂武艺,治病不问出身,曾有人阻止他救治仇敌上门暗杀,但人还没到明月山庄就被其他派系挫骨扬灰。 也有江湖大盗被其救治,害怕泄露身份,事后恩将仇报欲想杀人灭口,结果被受了神医恩情的麒麟阁老阁主所知,当即下发通缉令,没两日,那人惨死街头。 明月山庄是一个特殊所在,庄主宁徽玉不问世事,他只救治病患。你不招惹他,他也不理睬你,但是招惹他的人,皆下场凄惨。 手无缚鸡之力,影响力却十分惊人。这是明月山庄在外人眼中固有印象。 突然冒出一群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声称是明月山庄的,可信度很低。 相反,姜离这一年因为不爽什么人一点破病都跑来麻烦她师父,出手整治了那些头疼脑热也跑来的娇小姐、恶少爷,被人套上一个小恶魔的称呼。 她时常出入别人根本无法进入的明月山庄,身份已是众所周知,且治好不少重症不治者,身份可靠。 毕竟冒充明月山庄的人又这么招摇的,还没有缺胳膊断腿,众人默认了她的身份。 她虽性格恶劣,处事让人恨得牙痒痒,但受她之恩的人不少,这些人极力为她说话,在小镇之内,也算小有名气。 “胆敢当众抓明月山庄之人,奉劝几位束手就擒!” “大哥,何必和他们废话!看我一斧!” 最先阻拦的大汉,抡圆大斧,冲着追影砍杀。 追影目光泛冷,夹起姜离避退,他身后的八名暗影鬼魅般窜出挡在他面前,速度快的在原地留下一个个残影,惊得旁观者心中一凛,光这速度就少有人敌。 “别打死了。”追影目光淡漠,语气轻飘。 什么? 还没来得及骂他狂妄,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听到一声闷哼。 持斧大汉被一拳重创,数道黑色鬼影接连暴击,大汉山岳般重躯轰然倒地。 “二弟!” “二哥!” “恶徒!看我一剑!” 从旁跃出十几人加入战斗,追影依旧站立原地,岿然不动。 姜离黑眸瞪的老大,看着那八位整日上天入地追杀她的大叔把一群英雄豪杰打得吐血,简直和玩儿似的。 再瞅瞅追影,一张俊脸,狂拽冷酷,好像传说中泰山崩与眼前面不改色的大侠。 平时没感觉,此刻只觉得那群江湖大侠真是太孬了,看看黑八对面的大叔,黑八一拳打过去,还不知道躲闪,傻傻的站着被打。 瞧瞧黑六,一脚踢来,要是她,一记掏心手不成,一脚踢老二也能让他立刻退避三舍。 再看看黑老大,连弯刀都没用,就把人砸到屋顶下面去了。 姜离小脸随着战况丰富多彩,最后,一群打抱不平的哼哼唧唧起不来,人家屋顶都被人肉砸出好几个坑,她的一张脸都黑了下来。 这群人也太……傻了吧唧……站着被她家大叔打。 姜离有点目瞪口呆。 可怜小姜离就没出庄几回,身边的人随随便便上天入地,一柄钝剑随手一挥就能劈断大树,还以为天下人都这样。 八名黑衣影卫收拾完人,齐整退到追影身后,气都不喘一下。 “走。”追影夹起姜离飞奔。 “慢着。”阴凉的嗓音石破天惊,一名身着黑色紧身衣的长腿诡艳妖异男子不知何时站在追影身后。 追影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浑身一僵。 八名影卫目光一窒,条件反射的欲跪。 “你们可以滚了。”冰凉微哑的声音一开口,八人目光一变,转头消失原地。 追影腋下夹着的某人不见了。 姜离瞪着大黑眼,一脸不可置信,她被人偷走了!在追影小酥饼的手里被偷走了! 而且,怎么回事?八位守门神大叔竟然真的滚了?太没面子了。 追影面色万般变幻,他垂眉,余光看到小主子瞪圆了的大眼睛,心中叹气。“阁下,这位是我们山庄的小主子。” 他话音一落,刚刚大打出手的众多人等,脸色犹如彩虹。 真是明月山庄的? 小主子?没听说过明月神医成亲的消息,什么时候连小孩都这么大了? “偷了本座的东西,拿她来抵,你说好不好?小恶魔?”男人妖娆眼尾微挑,指尖捏着姜离的下巴,声线哑磁。 姜离狠狠的瞪着他,朝他翻个大白眼。 不男不女的丑八怪! “哟,这双眼睛还会骂人,真是稀罕,不如挖出来作标本。” 男人低笑,眼底透了丝恶趣,拇指却有些不受控制的摩挲姜离薄绯小唇。 他目光沉了沉,原来是宁徽玉当成心肝的蠢丫头。 怪不得在这小子撞过来偷东西时他没下得去手。 姜离拼了命的给追影使眼色,还不扁死这个臭妖怪! 奈何追影只能当她眼抽筋。 姜离一阵悲愤,虎落平阳被狗欺,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来人眨眼就消失在屋顶上,顺手拎走姜离。 姜离:丑八怪!大变态! 19.第19章 斗智斗勇 追影松口气,不能点明那位的身份,只能在小主子面前装傻。 “请问,阁下当真是明月山庄的人?”起初拦下追影的青年文士清咳一声,他实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八成是明月山庄的那位小恶魔又出来作乱了。 不过,小镇内的鬼童是明月山庄的小主子?神医的儿子?但是之前从未听人说神医有孩子。 倒是听说有一位倍受宠爱的……徒弟? 但若是徒弟,怎会是明月山庄的小主子? “贵庄小主子被劫……” “我明月山庄之事不劳外人插手。”追影面无表情,没有理睬别人是何反应,纵身离开。 姜离被颠的晕头转向,胃里一阵翻滚,脑袋上一群星星在转圈。 “小恶魔,怎么不动了?”纤长的食指勾起姜离的下颌,呵气如兰,男子语气阴邪,指尖冰冷。 姜离被暴力的扔到木塌上,小腰都快摔断了,愤怒的瞪着他。这妖怪是故意的! “不说话?”戳了戳她的小脸,温热软和,手感还不错,越戳越上瘾,就是这肤色和包青天有的一拼。 枯颜威力不小。 不过,枯颜的解法…… 男人俯身贴了上去,胸膛贴着姜离还没长全的小身板,性感的腰腹蹭她。 姜离凤目唰的瞪圆。 “小恶魔,要不,本座勉为其难收用了你?”男人嫌弃的瞟了她胸口一眼。 那个,胸呢? 女人不都该有胸的吗?还是宁徽玉搞错了性别? 登徒子!大流·氓! 姜离眼见这人的手解她衣带,急的脸色涨紫,张口想喊,怎奈追影当时害怕她逃跑,用了最刁钻的封穴手法,她想挣开得花一阵力气。 姜离黑黢黢的小脸烧红,如发怒的狮犊,愤怒的瞪着妖魅的男人。 她张口想喊,喉内只嘶嘶发出混乱的音节,男人目光微微眯成一线,轻抚她的小脸。 并非他不愿解她穴位,而是这个孩子一举一动对宁徽玉影响太大,稍不注意就让宁徽玉占据身体主导。 并且,这种影响在逐年增加。 “唔……”姜离呜鸣,目露痛苦之色。 男子冰凉的手卡住她纤细的颈项,掐住她的咽喉,手掌一寸寸收紧。 如果她死了,宁徽玉的精神将遭受重创沉睡,就不会总在关键时刻多事。 这些年来,每到二月份宁徽玉都会固定苏醒,无论他使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压制!为此,他被迫放弃了当前大好形势,不得不暂缓一些事务。 今年他干脆乘着宁徽玉尚未苏醒提前到此,解决掉姜离这个隐患。 “唔!”姜离呼吸被制,双眼禁闭,额角纤细的血管蹦起。 混蛋!她和这个人无冤无仇,不就是偷了他一个瘪钱袋,这个变态竟然要杀她! “乖,安安静静的去死。”他低魅的笑声压抑,伸出猩红湿热的舌细细轻舔姜离因充血潮红的唇瓣。 你妹才要安安静静去死!她难道要阴沟里翻船? 怎么办……怎么办…… 快挣开!快挣开穴位! 还差一点点!一点点! 但这一点点时间足够这个妖孽阴沉的疯子送她下地狱。 “嗯……小恶魔……”男人撕开她的衣襟,轻舔她精巧锁骨,手掌从她短褂下摸入她纤小的身子。 触手细腻宛若温软脂玉,她如挂在枝头带露的青杏,青涩却馋人眼。 男人的手摸遍了她青嫩的身体,姜离在生死边缘徘徊,所有的感官皆被剥夺,只有咽喉窒息的痛苦清晰冰冷地印在脑海。 “唔!滚开!”姜离脑子一根弦崩断,瞬间冲破穴位,她一脚踹向身上之人,手中银针光芒闪烁,三根细若游丝的银针直袭男人面门! “砰砰砰!” 险险避开她的毒针,脚跟刚站稳,清影突闪,姜离倒握短刀,欺身直逼男人腰腹! 泛着冷芒的短刃戾意逼人,若当真被击中,他不死也得被开膛破肚等死。 “下三滥!”姜离怒意勃然,一击不成,指尖袖口银线如蛛丝,锋利柔软,缠住对方的手脚,猛地收束! 呲。 男人目光微动,手脚被银线割破,渗出细细的一条血线。 “小家伙,你的身手不错,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只可惜……” 教她的人是他。 “呲!”男人手指扯动银线,姜离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整个人被指尖银丝扯动扑向他! 姜离目光一冰,乘势飞起一脚蹬来! 男人看到姜离光裸精巧的小足,目光一闪,没有躲避,抬手擒住她的脚踝。 “小东西,你不是本座的对手。” “哼!”岂料,姜离被他抓住脚,不怒反笑。 那狡黠又带点恶意的笑容让人微微一呆。 下一刻,男人就发觉浑身发麻。 他抬手看了一眼掌心,一条乌黑色的血线迅速蔓延开。 有毒? “这是什么毒?”他微微出神,已经有些年不曾中过毒,没想到这个小恶魔在自己的脚下毒。 “这叫五毒天香脚,小爷的香脚丫你也敢碰,找死!”姜离冷哼一声。 她拾起两只小靴子,四下环顾一周。 “在找这个?”男人低笑,手里拿着两只白袜。 姜离琉璃眸瞅他一眼,挑眉。“本想饶你狗命,既然自己找死,真是命衰。” 嗯? 还没等他反应,手指一僵,浑身无法动弹。 姜离已轻而易举欺身,从他手里拿下自己的袜子。 一扯,没扯出来。 再扯,还是没扯出来。 男人唇色因中毒乌紫,笑眯眯的看着她,也不急。 “手指僵住了,要不要考虑为本座解毒,拿回你的袜子?” “不用那么麻烦。”姜离瞟了他一眼。 “咔嚓。” 掰断了他两根指头。 “……” 姜离穿好鞋袜,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眼前的妖怪男。 中了她的簇天香和乌叶紫,就是神仙一时半会也休想动弹。 “小恶魔,你觉得本座身材如何?”男人唇角邪笑。 姜离双手反剪背后,瞟他胸腹一眼,摇头。“腹肌没我师父多,身材没我师父好,身手比我师父烂,这脸……” 她瞥一眼他那张艳绝人寰的脸,嫌恶道:“连我师父脚趾头都比不上。” “……” 男人抿唇,眼角微抽。随即,他颇有深意的看着姜离。“你见过你师父光身?” 20.第20章 神医回来了 姜离一噎。 如果说没有,等于承认这色·鬼身材比她师父好。 说她看了师父光身? 姜离耳根一烫,流·氓! 她眨了眨眼,古怪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目光深沉,极具穿透性。他盯着姜离,刚刚那一瞬,虽然很短,但是他清楚看到这丫头眼底有一抹超越了孺慕的情丝。 他心中冒出一丝怪异,这小丫头对宁徽玉…… “小恶魔,你是不是……” “砰!” 姜离拳头亲密接触他眼窝。 “这一拳赏你了,以后别来招惹小爷。”姜离施施然收回手,吹了吹打疼的手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临走前朝那位黑了脸的熊猫眼挥手致意。“小爷的师父岂是你这种丑八怪能比的。” 她师父当然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身后安静的诡异,也没人拦他。 “主上。” 七卫单膝垂首半跪地面。摇光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室内。“启禀主上,已查出鬼童乃小主子一年前闯下的名头。” 男人眉目淡漠,瞧着扭曲的食指与中指,咔嚓一声接正被掰错位的骨头。 臭丫头深受宁徽玉婆婆妈妈仁慈性格的影响,下手都留有分寸。 “一年前?” “是。”摇光继续道:“因主子每年二月皆会回庄,庄外聚集人群逐年增加,主子仁善,看到病患不忍相拒,小主子得知后暗中吓退不少人,今年所有人皆聚集在小镇内,不再靠近凌云湖畔。” “那臭丫头声称不是快死之人不治,她的医术与她师父相比如何?”男子单手撑住左眼框,暗中运气散开淤血。 虽然他很想瞧瞧宁徽玉得知自己被徒弟打了是何表情,但顶着黑眼眶实在有碍观瞻。 “小主子从不在庄内兄弟面前展示,属下等不好妄自揣测。” “罢了,那臭丫头最善装傻充愣,也就在宁徽玉面前乖得像只兔子。”他冷嗤一声,不予置评,随意摆摆手示意所有人下去。 竟然让他吃个大亏。 说到底还是小看了那黑炭头,他这个身体对那丫头下不去手。 也不知是受那丫头体内枯颜影响,还是宁徽玉不忍的缘故。 她那几下身手已是不俗,仅是她当时持匕冲来的速度恐怕就有七卫七八成的水准。 大约是宁徽玉每年临走前对追影交代过,这些年追影不再向他报告庄内情况,恐怕宁徽玉自己也清楚,即便来信,他也会销毁。 没再多想,他中了两种毒素,必须先清毒。 他刚坐下,随即眉目一动。虽不将世间毒物看在眼里,但那臭丫头这么对他,这毒让她师父消受去罢。 “咳咳!”宁徽玉低咳一声,颇为无奈,指尖还残留些疼痛感。 “你徒弟的手笔,你自行消受了。” 随着那冷森的声音消失,宁徽玉眼尾勾描的靡艳绯色胭脂凤尾消褪无踪,暗夜般深浓瞳仁澄净如剔透琥珀,肤色渐熨些许血色,不再诡白。 唇色恢复正常,而非异常的妖红,眸光清润,五官线条柔和。 他抬手打散黑缎半束的青丝,一一摘下发间坠饰发环等一系列华丽异族银饰。 “来人。” 温和如水的嗓音,柔润的声线,已有近一年不曾出现的熟悉声音。“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一个时辰后,身着雪白滚边广袖月白袍的宁徽玉走出来,他眉目柔和,衣着素淡,青丝银冠挽束,冠尾流苏柔顺,两缕青丝从肩头垂落胸前。 即便是早有准备的七卫,在看到他时也有片刻晃神。 这种惶然不为别的,而是很难相信一个人能够有如此之大的变化。甚至算不得易容,只是面部与神态的改变、性格的转换,导致一个人产生如此之大的变幻。 也或许,只是因为差距过大,习练不同武艺导致的剧变。即使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还是让人无法联想到天壤之别的两人会是同一人。 不要说小主子,即使是跟随主子十几年的他们,每次看到依旧恍惚,难以回神。 “回去罢。”宁徽玉语气中多了一丝异样。 体内毒素已无碍,再三确认面部没有遗留离儿打的淤伤,宁徽玉才敢走出来。 他颇有些难以言喻,被那丫头给打了,这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让开!快让开!” “呀啊!” “救命!” “快躲开!” 人流攒动的街市如同被一斧强行劈开。一辆青布圆顶马车横冲直撞。街道两旁商贩因行人躲闪接连撞得货摊倾洒一地,街头一片叫骂声。 宁徽玉神色一顿,眉宇微蹙,视线穿过人群看到对面街道上,一名身穿麻衣之人帽子上插一根草跪在地上,那人垂着头,头上戴的粗麻孝服看不清模样。 受惊的马拖着马车,疯魔般笔直碾压过去。 “天枢。” “是。” 天枢已知自家主子的意思,纵身跃众而出,直奔发狂的马,强行拽住失控的马缰绳。 他的力气惊人,拉的白马恢律律仰颈嘶鸣,千钧一发之际,扬高马蹄,停住了。 “砰!” 巨大惯性之下,整辆马车猛然朝前倒翻。 “啊——!” “救命!” 马车中飞出一道粉衣倩影,直扑前方卖身之人。 两人撞的连翻几个滚,砸中好几名行人才停了下来。 宁徽玉原本打算离开的步伐,在看到痛呼受伤的人群时停了下来,他微微叹气,走了过去。 …… 阿离逛了一圈小镇内的乞丐窝棚,替几个患病的老弱扎了几针,留下几袋顺手牵羊来的银子,这才满腹怨气的准备回庄。 追影这个欺软怕硬的混蛋,把她给抛弃了独自逃命,如果不是她聪明,就被那个大变态给掐死了。 此仇不报非姜离。 “让开!让开!” “快去看!是神医!神医回来了!” 姜离气冲冲的准备找追影算账,街头人群涌动,把她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 什么?神医! 21.第21章 以身相许 姜离以为自己幻听。 “神医?什么神医?在哪里?”阿离拽住一个逃难似往前挤的矮子。 矮个子被姜离拖住衣摆,转头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当然是明月山庄的明月神医,在凌云山附近,还有别的大夫有资格叫神医吗?连这个都不懂!乡巴佬!” 他对着孤陋寡闻的姜离劈头盖脸一顿训,把姜离训的一愣一愣的。 明月神医? 师父! 姜离目光蹭蹭蹭的冒光,不可置信,师父提前回来了! 姜离左排右挡飞快挤进人群,东大街本就不算宽敞,此刻更是人山人海,姜离一副小身板挤得东倒西歪,被人潮推着往前走。 宁徽玉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人看病,每年二月份来找他之人皆会集中凌云山脚,最后被安排到山庄脚不远的临时庄子统一领木牌,按照病情轻重缓急,依次诊治。 明月山庄安排的地方,位置虽宽敞,光线却不甚清楚,且四周有山庄守卫看守,更不许病人之外的闲杂人等进入,以免打扰宁徽玉诊治。 谁都知道,宁徽玉有严重的洁癖,不喜吵扰。 虽然每一个病人都说宁徽玉是一名温文尔雅的年轻大夫,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看到他的真容,人群目光发直,在他附近,四周反而诡异安静,生怕打扰到他。 没有哪一个地方的人比凌云小镇的居民更清楚宁徽玉的名声,可以说凌云小镇的兴起只因他一人。 十四年前,他们已知眼前俊逸似仙的神医是这般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如传说中一样让人心驰神往。 “多谢神医。” “多谢神医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宁徽玉起身之时,摇光搭手扶住他,冷漠的将贴上来的人群隔离在外。 “姑娘自重。”她的神情冷若冰霜,语气更是万年寒冰,让靠上前的男男女女面露赧然,不少人看向她的目光不善。 “主子。”天枢已将马车赶到宁徽玉面前,宁徽玉面色淡淡,掀起衣摆,雪白镶嵌金线的长靴踏上车板正欲上马车。 “神医请留步。”身披粗麻孝衣的清秀女子连滚带爬的跪倒马车面前,双手铺地,泪眼婆娑的朝着宁徽玉磕头。“求神医可怜可怜小女子,今日承蒙神医出手相救,小女子才能在马车下捡回一条命,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报答神医救命之恩。” 她身形羸弱,却有一股书香文气,孝衣加身,头插稻草,看这装扮便知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定然是在此卖身葬亲人,马车失控虽被天枢拦下,却因此撞到不少无辜路人,宁徽玉不得不停下就地看诊,此刻事件已平息,那位从马车上飞出的不知哪家小姐被撞昏过去,这一位被撞的有几分狼狈,却并无大碍。 她双眼红肿,磕头十分用力,额头沾着泥土砂砾,楚楚可怜。 宁徽玉秀致眉头微微蹙起,琥珀色的眼眸蓦地望向人群后方。 摇光和天枢脸色冰冷如雕塑。“姑娘请回吧,我们山庄不收陌生人。” “神医菩萨心肠,小女子无家可归,求您……” “这位姑娘怪可怜的,卖身葬母。” “神医不会见死不救。” 人群看着这一身孝衣,文弱纤细,哭得可怜的女子,忍不住出声帮衬。 摇光和天枢没有一丝感觉,眉间反添几分厌恶不耐。 宁徽玉从不轻易伤人性命,他是一个大夫,看见病人无法袖手旁观,但是对于其他事却十分冷淡甚至漠然。 摇光七人跟着主子,见多了贵小姐、贫贱女以救命之恩为借口要对主子以身相许,若当真每一个都答应,他家主子后宫三千都塞不下。 但此时,宁徽玉这一顿,却让七卫暗中惊讶。怎么回事?难不成主子真看上这个卖身葬母的? 前两年还遇到一个卖身葬父要以身相许呢,这年头,到处打仗,逃难的人死伤频繁,卖身的多了去,哪够他们收留的? “你们可曾听到什么声音?”宁徽玉侧首,声线温润。 摇光和天枢一脸没表情,视线盯着跪在他们马车面前的卖身女。 听见什么?这个女人要为奴为婢的一番悲苦哭诉? 宁徽玉暗暗叹气,按理来说不太可能,那丫头离开后,定是第一时间回庄找追影算账。“回去罢。” 宁徽玉上车,天枢正要赶车离开,人群传来一阵惊呼。 他倏地皱眉。 只见跪在马车前的卖身女咬唇,一脸凄苦决然,一头撞上他们的马车!一旦受伤,神医就不得不救。 “开阳。”摇光看都不想看一眼那女的。 “嗳!”开阳拔高嗓子应和。 “砰!” “哎呦!撞的我小心肝一颤一颤的。” 女子一头撞到开阳的胸膛,开阳伸手一推,将她推出两丈之外。 他摸着胸口,桃花眸流转,瞪着被眼前情况搞懵的卖身女。“我说,姑娘,你要卖身就去青楼,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成不?” “不想卖身,这附近酒楼茶馆多着,你帮着洗碗刷盘子活不成?还是你的手格外金贵?只能往我们山庄钻?” “你知道你的头有多硬吗?撞坏了我家主子的马车你赔的起吗?” “你瞧瞧你这模样,一副克夫样,挨近我家小光光,万一克着她了,我找谁赔去?” 开阳叽里呱啦一大堆,挡在那女子面前,天枢没理睬她,径直驾着马车离开。 “神医……”女子大急,爬起来想追,开阳鬼魅般挡在她面前。 对她一阵奚落。“急什么急?没见过我家主子这么俊俏的男人?” “想男人就去青楼卖身,腿一张就来银子,瞧瞧也不用给我家主子为奴为婢。” 他言辞刻薄,语气讥讽,说起荤段子更是一溜一溜的,卖身女目光喷火,羞愤欲死。 “你——你你——” “你什么你?被我说中了?瞧你那张丑脸,也敢肖想我们主子?连我们小主子的脚趾都比不上!” 开阳一开口就停不住,他的声音又大,周遭原本为卖身女打抱不平的人都以一种看货品成色的目光打量那女子。 女子脸色涨红,气得快要晕厥。 开阳还欲滔滔不绝,人群里挤出一个脑袋。 “太阳大叔,你的口才真不错,不过,本少爷的脚趾快被人踩烂了。” 22.第22章 偷吻 姜离脑袋探出来,小胳膊小腿还没能被解救,人太多,快把她挤成皮子。 “小主子,您怎么出庄了?”他明知故问,把姜离拉出人群。 小主子? 喧闹拥挤的人潮听到这一声,当即大惊。 两个多时辰前,一群江湖人士与明月山庄几名影卫交手之事尚未传开。此刻明月山庄的人说眼前瘦瘦小小的乞儿是……小主子? 神医何时娶妻生子了?而且,这打扮? 姜离灰扑扑的帽子歪斜,身形纤小,脸上脏兮兮的尽是尘土炭灰,被挤得晕头转向,青色的短褂乱糟糟。 她拍了拍衣裳,摆正帽子,视线四处张望,没看到自己的师父。“师……” “神医什么时候有了儿子?” “是啊,这不是明月山庄的小恶魔?” “原来是神医的儿子。” 姜离黑眸眨了眨,瞪着和没事儿人一样的开阳。她怎么变成了师父的儿子? 开阳摊手,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样。别人乱想,和他无干。 何况,谁知道他们主子究竟多大?这年头,年满十三就得被征调,战场无情,死伤乃家常便饭,有些人家老早就给孩子成亲,希望留点血脉,主子若当真和那些人一样,没准真能生出小主子这么大的女儿? “你……你是神医的儿子?” “我当然不……”姜离刚要反驳,转头瞧见身穿白色孝服,容色楚楚的清秀女子,她语气一顿,上上下下打量眼前这名纤纤弱质的俏丽女子。 女子额头擦到地面砂砾略微红肿,贝齿轻咬,见姜离说不,盈盈水眸乍露惊喜。 “太阳大叔,她是谁?”姜离站在原地没动,这个女人好像巴不得自己不是师父的儿子?她当即不爽。 “哦,一个想爬……”开阳一怔,随即憋紧嘴巴,不敢在小主子面前溜出荤话,婉转道:“就是想当您的……娘。” 师娘。 “什么?”姜离大愕,把卖身女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她想当我娘?我爹高大威猛虎背熊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她胸这么小、腿这么粗、脸这么大,这是要给我爹倒尿壶?” 开阳半晌无语。 高大威猛就算了,主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虎背熊腰? 女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盯着开阳和姜离的目光愤恨怨毒,这些人如此侮辱她,想当初,她也是大家小姐,不过如今落魄,她绝不会就此罢休。 “小主子,此地人多,您看是不是先回庄?”开阳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皱眉,这里面什么人都有,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出明月山庄的宁神医膝下有一子。 姜离视线瞥见人群里有几个熟悉的小乞丐也往这边挤过来看热闹,连连点头。 “我爹呢?”怎么没看到师父?不是说师父就在附近? “主子坐马车离开,就在刚才……哎!小主子等等属下!”开阳话未说完,姜离已经去追山庄的马车。 宁徽玉正坐在车内闭目养神,车壁安放的镂云鹤焚香炉中燃了宁神香,他支颐靠在条案上休憩,浓密的长睫如扇,阳光透过车窗的月光纱映到面上,精致如瓷,面部线条柔和,薄唇因驱毒不久又连番为人看诊,略有些苍白,尽管如此依旧难言眉宇清华。 马车缓慢行驶,车厢是以优质的木料所制,前后以屏风隔开内外,车身坚固牢靠且十分隔音,除了轻微摇晃,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袅袅香雾中,宁徽玉原本安静阖下的眼睫微微一颤,似要掀起睁开眼,但也就一瞬,又安静下来,没有动作。 姜离蹑手蹑脚的绕过屏风,车内铺了厚厚的地毯,她小靴子落地无声,一点点挨近宁徽玉。 师父似乎睡着了。 姜离坐在他休息的条案前,半身扒在条案上,一点点靠近,近距离凝视宁徽玉。 姜离无声唤了一句师父,双手捧颊,墨瞳一眨不眨的注视他。 孺慕、依恋、欣喜、满足,复杂又清澈。 一年没看到他了,姜离默道。视线不知不觉落到宁徽玉略微苍白的唇上,她有些发怔,好像……脸有点烫。 她失措的覆脸,这是怎么回事?脸好热。 车内气氛有一点点的不同了,温度似乎在缓慢攀升。 姜离慢吞吞的爬上条案,鬼使神差的挨近宁徽玉面容,近到她能够嗅到师父身上淡淡的青草药香,能够数清师父睫羽。 “师父?”她唤了一声,那一声堪比蚊子叫。 嗯,师父确实睡着了。 姜离此刻脑子发懵混沌,压根没想过以她师父的功力,别说蚊子叫,别人靠近马车,也断没有不醒的道理。 姜离屏息,做贼似的,一点点靠近宁徽玉,双手撑着条案,轻轻的……轻轻的挨上宁徽玉苍白微干的薄唇。 宁徽玉的衣袖颤了一下,眉睫一抖。 姜离触到师父的唇瓣,触感不怎么好,她阖紧的眸子微蹙,然后,她小心翼翼做了一个小动作…… 伸舌轻润他干涩的唇,微微抿唇,抿含宁徽玉下唇。 宁徽玉呼吸陡然紊乱,手中动作稍大,姜离猛地一个激灵,触电般蹦出条案! 这时,条案上的杯盏因她忽然闪避,骨碌碌滚下,姜离眼疾手快,劈手接住落下的杯子。 当她再次抬头,对上了宁徽玉那双清明温和的琥珀色眼眸。 “离儿。”宁徽玉嗓音有一丝丝几不可查的颤抖。 “师……师父,你醒了?呵呵呵……”姜离干笑,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条案,退到一旁,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吓得要死,更不可能去注意其他。 “主子,到了。” 正当姜离不知所措时,车门外传来天枢的声音。 宁徽玉敛衣起身,姜离伸手扶他。 宁徽玉的手顿了顿,神色如常的握住了姜离纤细修长的手。 他感觉到她的掌心有轻微汗意,心跳很快,目光躲闪不敢看他,宁徽玉眸色幽深,手指微微紧了紧。“怎么了?” “没……没什么!”姜离如被踩中尾巴的猫,回答的快速无比。 23.第23章 纵溺 宁徽玉唇角抿成直线,唇畔有淡淡的糖糕甜香,他眉睫微覆落下浅淡的阴影,眼底情绪莫名。 姜离收紧十指,握住宁徽玉,拉着他往前走,心中懊恼,也不知刚刚是抽了什么风,怎么会做这么猥琐的事? 一想到此,脸就有点烫。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发现?她余光偷瞄一眼神色淡淡的宁徽玉,见他没反应,又觉得自己多心。 还好不知道,小心肝吓的够呛。 宁徽玉心绪翻涌,淡雅的瞳仁晕染浓色,眸光触及姜离黯淡的肤色,想到导致如此的缘故,他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 姜离有片刻犹疑,不明所以。 “主子。”追影恭声在庄外迎接,姜离那一点疑惑还未升起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臭、追、影!”姜离墨瞳一圆,想起自己被他抛弃后被那妖怪折磨的惨状,气不打一处来。“吃本少爷一记暴打龟孙拳!” 她怪喝一声,一个燕子翻身,捏紧拳头闪电般直袭追影正脸。 追影半跪于地,姜离袭来,他侧移一丈之外,原地残影未散,姜离目光一凛,半道改袭他左移方向,欺身逼近,长腿一记横扫下盘! “哪里跑!” 她的速度惊人,追影左闪,她一秒至左,追影右躲,她后发先至。 两人一追一逃,满山庄猫捉老鼠,连宁徽玉都被抛之脑后。 宁徽玉琥珀色瞳仁略透惊讶,离儿轻功不错,虽不知力道如何,速度却与追影不相上下。追影在整个山庄,历来以速度著称,离儿小小年纪有此修为,他也十分意外。 “你给我站住!看我打狗棒!” “你个贪生怕死的王八蛋!小爷一定要让你去吃·屎!” 姜离追得气喘吁吁,扶着小腰大口喘气,黝黑的小脸如同熟透的乌红苹果,黑中透红。 “小主子您不是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打不过对方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属下这可是贯彻您的宗旨。”追影挑眉,抱剑站在姜离身边,阴阳怪气道。 姜离干瞪眼,恶狠狠的盯着追影。“你给小爷等着!” “哎,小主子,您也说过放狠话是弱者所为。”追影瞧着不远处站着的主子,有恃无恐。 某个小祖宗顾忌师父在场,不敢使出全力,可不是碾压她的好机会? 姜离气的心肝疼,她指着追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师父!”姜离干脆利落的转身,两眼泪汪汪,立马寻求支援。“追影欺负阿离。” 她抱住宁徽玉的腰,泪眼婆娑,哽的一抽一抽的告状。 反正这事她没少干,看她今日不报仇雪恨。 宁徽玉轻轻拍了拍姜离,摘下她灰扑扑的帽子。“近日是不是又在外胡闹?” “才没有!追影这个大面饼!他……他……”姜离语气一滞。 她不能说出自己被掳之事,她不知道追影和八位守卫为何在当时会弃她独自离去,但心中也清楚若是将此事说出来,后果不是她想看到的。 在心里,追影和山庄的每一个人不是下属,是她的亲人。 “离儿打算如何惩罚他们?”宁徽玉却忽然开口,他月白素衣雅淡如霜,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和冷漠。 姜离没发觉,追影发觉了,他一惊,单膝跪地,沉默未语。 主子生气了。 宁徽玉的确心中不虞,追影和庄内影卫当时毫不犹豫的将离儿交给那一位,这件事让他十分不悦,当时若非离儿急智,恐已遭了毒手。 这种事,他绝不想再看到。 不给追影一点教训,他是不会记住的。 “不如,让追影……” “扫茅坑一个月!”姜离扬起头,目光如小太阳,灼灼的瞅着宁徽玉。 宁徽玉一怔,姜离仰起小脸,青丝自然后垂散落,黝黑小脸上,一双墨瞳如黑色宝石闪闪发亮。 然而,吸引宁徽玉注意的是她左耳耳垂戴着一只精巧绯红芍药耳钉。 “好。”他没有注意其他,随口应了小徒弟,温热的手轻揉姜离的耳垂,触到那只红石雕琢的芍药耳钉,这只耳钉使小徒弟多了一丝独特的魅,让他心底增添些微异样。 指尖触及耳钉的瞬间,他能从那沾染了离儿体温的耳钉上感受到某种情丝缠绕的执念。 这东西…… 姜离正为师父答应让追影扫茅坑高兴,冲着追影抛出个欠扁的嘚瑟奸笑。 追影心中叹气,某个粗神经压根没发觉不对,他松了一口气,因为小主子的搅合,他没受到什么严惩。 按照门规,若是主子让他自行领罚…… 追影指骨一青。 “快去吧快去吧!小酥饼!”姜离冲他摆摆手,笑眯眯的目送“垂头丧气”的追影离开。 “离儿认识了新朋友?”宁徽玉不动声色的拢指,察觉到这只红石芍药耳钉梗与整只耳钉是浑然一体雕琢而就,心底似被什么刺了一下。 雕琢这只耳钉的人定是花费了极细腻的心思。 何时,他的小丫头牵动了别人的心思? “新朋友?”姜离侧首想了想,点了点头。“是阿离四年前认识的朋友,他们都和阿离一样,不是追影大叔喔。” 小丫头谈到她的新朋友,目光闪亮。 “以后不许随意出庄,知道么?”宁徽玉不知她是何时穿的耳洞,且似乎只有一只耳朵,这些年来,他在她身边的时间太少了,为了不让那一位身边的危险波及到离儿身上,他没有再让追影给他送信告知她的近况。 离儿身边一直没有同龄孩子,他竟然都不知道她交了新朋友。 “嗯。”姜离垂头,有些闷闷。“师父不在,没人陪阿离说话。” 山庄每一个地方她都走遍了,她只在山脚转悠,没离开过凌云山。 宁徽玉说不清心底的感觉,轻轻顺着小徒弟的青丝,让姜离的脸贴着他的胸口,他叹了一口气。“离儿,外面的世界并不好。” 如果有可能,她不希望她卷入外面的世界。 “阿离不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阿离只想和师父在一起。” 她才不在乎,她只想在师父身边,可是每年师父离开山庄都不告诉她去了哪里,追影和山庄里的人都瞒着她,无论她怎么套话都没用。 24.第24章 公仪家来人 宁徽玉沉默,他也想将她带在身边,可他不能。 掌心的绯红芍药耳钉如烙铁,令他不适。送离儿此物之人是否清楚芍药代表的意义? “主子。”天枢抱拳,单膝跪地,将一封缂绣青色麒麟的白色信封递到宁徽玉面前。“庄外一名自称公仪家二爷之人求见,这是麒麟阁前任老阁主的介绍信。” “麒麟阁……公仪家?”宁徽玉轻抚阿离,神色微凝。 “麒麟阁很厉害吗?”姜离从天枢手里接过信,上下翻看,视线停留在信封的青色麒麟上。 龙头鹿角,利爪青鳞,头颅高昂,气势凌人。 她在小镇上也能偶尔听到麒麟阁的威名,但并不是很了解。 “麒麟阁是收集情报的江湖组织。”宁徽玉打开信件看了一眼,脸上神色淡淡。“姜王后旧疾复发?” 姜离侧首,眉头微挑,姜王后这个名字她听得比麒麟阁还多,小镇上很多外地人说起这位皇后都一脸激愤,总是蹦出:姜后无道、姜皇昏庸宠爱奸后之类。 听这抱怨,她都能感觉这位姜王后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宁徽玉触及信封上的麒麟,心中沉思,姜后是公仪家的嫡女,公仪家出面求到他很正常,但此事竟劳动了麒麟阁? “主子,姜后远在姜国王宫,属下是否要回拒公仪家的人?”天枢道。 明月山庄的规矩,除非是主子在外游历之时遇到病人出手求救,其余病患须自行前来凌云山主子才会援手。 公仪家的人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才会动用麒麟阁的介绍信,主子与麒麟阁的老阁主相识多年,在外人看来,如何也会卖麒麟老阁主一两分薄面。 但事实上,麒麟阁与主子根本毫无交情,主子钦佩老阁主为人,当初无意中救了老阁主一命,事后因麒麟阁多次为主子出头教训寻衅之人,才给外人两家交好的印象。 姜王后有旧疾?竟严重到求上主子?恐怕确实不好,姜后公仪琳是公仪家女儿中的佼佼者,公仪家的崛起很大程度上是因她之故。 即便如此,破坏了山庄的规矩,主子不救,公仪家也不能如何。 宁徽玉眉峰微蹙,沉思不语。 姜王后……姜…… “师父?”姜离见宁徽玉捏着信件不语,拉了拉他的衣袖,墨色的眸子清澈见底。 宁徽玉摸着姜离的头发,琥珀瞳仁闪过一道异色,吩咐天枢。“把公仪家的人带进来。” “是。” 天枢讶然,主子是一个极重规矩之人,怎会如此轻易答应?难道是因麒麟阁老阁主的信? 天枢奉命出去,开阳倒吊在房檐上,瞥一眼盘坐练功的天璇,感叹:“听闻麒麟阁号称天下之事无所不知,公仪家权倾姜国,在外执掌数十万大军,在朝又有一位姜后呼风唤雨,主子若是得罪了他们,怕是庄子不安宁。” 小主子如今住在山庄,若主子不在被人钻了空子,事情就大发了。 “你只知其一,不解其二。”天璇气运丹田,睁开眼,盘腿坐在一旁,却是看向神情冷淡的摇光。“前两年主子交代摇光和天枢查探小主子身份,所有线索都直指姜国皇室,虽不能确定,但也能大概了解不是诸侯王之女,就是姜皇……” 他言及此,摇光冷瞥他一眼,天璇摇头,继续闭目养神,不再开口。 这几年主子已经不再查小主子的身世,对于主子而言,小姜离身份不重要,无论是谁,她都是明月山庄的小主子,是他唯一的徒弟。 但如今机会送上门,且又在主子清醒之时,没道理不答应。 摇光沉思,目光穿过回廊,注视着正一脸好奇朝外张望的小姜离。 小主子还什么都不清楚,甚至父母的概念都没有,大概父亲与母亲只是一个存在于字面上的符号而已。 摇光叹气,暗中跟上姜离,有外人在场,七卫都会自觉守在主子身边以防万一。 “素闻明月神医仪采不凡,行事光风霁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敞亮待客厅之内,七名年纪各异的男女在宁徽玉进来时站起身,领头拱手朝宁徽玉行平礼的是一名八字须中年文士。发束玄纹金冠,一身栗色直裰,腰佩青玉腰带,脚蹬黑皮长靴,一眼看去,易令人心生好感。 “公仪大人不必客气,请坐。”宁徽玉容色清俊,唇边笑容温润,举手投足风雅如画,中年文士身后的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面露异色。 一行人,在庄内奴婢指引下各自坐定,四名灰衣侍卫各自站在中年文士和两位公仪家公子小姐身后。 “滢儿、茂儿,还不见过宁神医。” 中年文士话音刚落,他身后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站出。 少年抱拳,恭敬道:“在下公仪茂,久仰宁神医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幸会。” “公仪滢见过明月神医。”少女双颊染霞,屈身朝宁徽玉行礼,杏眼桃腮,花颜月貌,继承了公仪家美人的美貌。 她行礼之后退回兄长身后,美目胶着在宁徽玉如上弦月般皎润的面容,痴痴不移,闪过一道志在必得的热切光芒。 这世上竟有如此完美之人。 甚至比无双表哥更胜一筹,这位神医公子身上有一种令所有少女沉迷的成熟男子特有的沉敛温和,容颜更是举世无双,她从未见过如此仙姿玉色的男子,容颜羞煞天下美人。 “素闻宁神医医术无双,明月山庄从无外人能擅闯入内,在下今日所见,甚是敬佩。”公仪覃的目光落到如标枪一般笔直站在姜离身后的追影身上,视线最后转移到姜离面上,带了一丝奇异。 若是没有猜错,这个孩子就是宁神医的儿子? 姜离小脸黑黢,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黑灰,唯独一双细长的凤目明亮异常,在这样待客场合,她独自一人在一旁玩耍,宁徽玉却并未阻止,可见的确如外界所言,十分宠爱。 公仪覃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世族良好的教养使得他并未冒然开口询问。 姜离正使劲瞪追影,她的帽子已被宁徽玉摘下,宁徽玉随手给她挽了个丸子头出来见客。 “这位……小公子是?”公仪滢黛眉微扬,视线落在小姜离脑门的丸子头上,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嫌恶。 25.第25章 不可顽皮 作为世家女,教养就是不要表露恶意,若不能做到,就不要让人看出你的不喜,这是一种起码的修养。 公仪滢显然做不到,在族中历来只有旁人让着她,从未看过人脸色,也没人敢给她脸色看。即使她语气和善,视线收敛极快,又怎能逃过在场之人的眼? 暗处的开阳又开始不爽,这女人跑到他们山庄求人,还敢摆出这副姿态,也是够蠢。 宁徽玉面无异色,态度却淡了些。 “宁神医见谅,滢儿唐突了。”公仪覃目光冷扫公仪滢,没眼色的东西,今日她是怎么回事?万一耽误了正事,谁负责? 公仪滢撇开眼,心下不以为然,她当然知道外面的传闻,可眼前瘦不拉几的小乞丐就像打秋风的,何况,宁神医怎么能有儿子? 她实在不明白二叔为何对明月山庄如此敬畏,明月神医也罢了,其他人凭什么让她恭恭敬敬的?以公仪家如今声望,谁不上赶着巴结? “宁公子,今日前来,是望阁下能进宫救治在下姑母。”公仪茂出声道。“神医任何要求,我们公仪家只要能做到,都能满足。” 他言辞难掩倨傲与自信,单手负于身后,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如果我要你们从我家爬出去学两声狗叫,你也肯?”姜离忽然转头盯着他。“你们公仪家一定能做到。” “你——”公仪茂脸色一变。 “茂儿!”公仪覃抬手阻止公仪茂。“若神医能出山救治娘娘,不说这位小公子的要求,我公仪覃便是留下一命也不无不可。” 他言辞隼利,视线如刀直逼姜离,奶毛尚未褪干净的小儿,他虽敬重明月山庄,却也不能容忍对方侮辱公仪家。 “哦?”姜离忽然脆笑,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公仪覃目光猛地震颤,瞳仁蓦地瞪大,脖子一僵。 “什么?!”公仪覃身后的护卫如临大敌,震惊的半晌没回过神。 公仪覃感觉到脖子上有尖锐冰凉的利器抵住,不敢轻易动弹。 “你干什么!” “小子,你放肆!” 公仪滢和公仪茂惊得倒退两步,看到一根足有筷子长短,两头尖锐的银针被那小乞丐握在掌心,而银针的一头抵在二叔的死穴。 “本少爷管你什么公仪家还是皇帝家,胆敢在我家耍威风,本少爷让你见阎王!”姜离黑眸明亮如皎月,速度迅雷不及掩耳。“你觉得是你们公仪家来找小爷麻烦快,还是弄死你比较快?” 她脆笑如铃,手腕环佩银铃响动,公仪覃身后四名侍卫噗的一口血吐出来! “砰砰!”四人笔直的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鬼童!”公仪覃目光一缩,脱口而出。 明月神医宁徽玉敦柔温和,从不伤人,但明月山庄里这几年却出现一个异类,就是被凌云镇居民称为小恶魔的鬼童。 听闻,不少被其救助之人都是被她打得半死不活又救回来,这些人对她又恨又怕,但却无可奈何,听闻她救人也能把人整的半死不活。 然而,明月山庄的小恶魔除了恶劣的脾气和毒舌之外,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她似乎懂得百年前覆灭的鬼方国驭音术,能够以铃声伤人。 铃声一响,公仪覃就知道自己今日用错了方法。 明月山庄何时存在没人知晓,至少七十余年前这座面积惊人的山庄的就存在,这么多年,附近国土几经易主、皇权更替频繁,唯独这里安然无恙,形成小规模的凌云镇。 先礼后兵,历来是公仪家对待他人的态度,这世上除了与姜国敌对的北凉和扶支,没有哪一个势力不给他们姜国第一世家三分薄面。 但这明月山庄…… “鬼童?”姜离挑眉,撇嘴。“真难听!” 她动作不受控制,刺中了公仪覃的脖子,伤口虽小,却有血珠溢出,公仪覃只感觉脖子被毒蜂蛰了一口,一股不该存在的剧痛从针眼透入肌理,他脸色瞬间煞白,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离儿,不可顽皮。”宁徽玉抬指,指风准确击中公仪覃受伤的伤口。 公仪覃浑身一颤,一股冰凉又柔和的气息窜入体内,他精神一震,惊疑不定。 伸手摸向伤口,什么都没有,若非凝固的血珠存在,他几乎以为自己从未受伤。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师父!他们敢瞧不起你!哼!”姜离狠狠的瞪了一眼公仪覃,他是带头的。她指着面露惊色公仪茂和公仪琳。“还有那两个丑八怪,再敢这么和师父说话,本少爷让你们永远开不了口!” 她指尖一翻,整整齐齐七枚长银针寒光奕奕。 公仪滢和公仪茂倒退两步,警惕的盯着她。 “小徒顽劣,让公仪大人见笑。”宁徽玉嗓音薄淡,唇角那抹极易让人卸下心防的笑弧从未改变过。 姜离不爽,宁徽玉抬手将她唤到身边,轻轻拍抚气哼哼的小姜离。她护短,护得是他,他怎会生气? 于他而言,麒麟阁也好,公仪家也罢,都一样,不过几名外人。 “原来这位小公子就是二月二十生辰的高徒,今日一见,在下惭愧。”公仪覃态度大转,心中暗想怕不是这位神医给他一个下马威?又当面治好他,这般医术确实如外界传言一般神乎其技。 无论如何,娘娘的病还得仰仗宁徽玉。 公仪滢难看的脸色稍霁,果然不是神医的儿子,不过是个徒弟而已。 这种没规没距的下贱胚子,竟敢这么对她! “几位今日到此的目的,在下已知晓,既是凤老阁主的朋友,在下愿尽绵薄之力。”宁徽玉的目光落到姜离的脑袋上,丸子头让小徒弟有点滑稽,倒像是道观里的小道士,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难怪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男孩子,偏偏离儿对外人说话刻意改变声调,让所有人都潜意识这么认为。 “多谢宁神医。”公仪覃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痛快,看刚刚宁徽玉的反应,他以为还得费一番功夫。“只是娘娘病情危急,还得劳动神医出庄……” “无妨。”宁徽玉不甚在意,轻揉姜离的耳垂,琥珀瞳眸看着小家伙耳根子泛红,染了浅淡笑意。 姜离大眼睛盯着脚尖,师父怎么总喜欢揉她耳朵,痒痒的…… 26.第26章 好爱你 公仪滢紧盯着宁徽玉,见他笑容温柔,只觉得心脏如被丝弦拨动。 公仪茂拉拽她的衣袖,示意二叔已经谈完事,两人要告辞,她才回过神。 “多谢神医出手相助,路上我已打点,明日辰时马车便到庄外接神医。”公仪覃与宁徽玉商议完毕,正准备离开。 岂料公仪滢莲步轻缓,放柔声嗓,她一点也不想离开这里,若是能在庄子上住一晚,也能私下多与神医接触,想至此,娇笑莞尔。“明月山庄地处凌云山,风景独特,不知夜里景致如何?” 她的声音娇脆,但室内无人应和她。 宁徽玉不予置睬,侧首和姜离温和的说着什么,小徒弟心情有点郁闷,他柔声劝哄。 公仪滢面色发红,窘迫难当,愤恨的瞪了一眼姜离,还待开口让宁徽玉允她住在山庄,公仪覃一个眼神制止了她。 “二叔……”公仪滢心有不甘。 一行人被送出山庄,送人的奴婢刚转身,公仪滢甩开公仪茂的手,怒道:“不知哪里来的小乞丐,宁公子好脾气怎么认了这种徒弟?” “你懂什么?”公仪覃警告她。“此次务必要将宁徽玉平安请入宫中为娘娘治病,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大伯饶不了你。” 说到公仪家的现任家主,公仪滢一滞,只敢小声不忿。“我当然知道姑母的病重要,二叔你刚刚为何不让我说话?如果我们能留在明月山庄,不是能更好的拉拢宁公子?” “滢儿,你要留在山庄里,恐怕不是为了姑母的病吧?”公仪茂声露讽刺。“瞧你看那个男人的眼神,就差扑上去了。” “你……你胡说!”公仪滢一声娇嗔,扭过头不去看他。 公仪覃负手而立,看着公仪滢的视线漠然。“你以为刚才暗示宁徽玉的话,宁徽玉当真没听到?” “你以为宁徽玉是什么人?你对他了解多少?你知道他年岁多大?就瞧见一张脸露出这般没羞没臊的眼神,丢我公仪家的脸!” “二……二叔……你怎么能这么说?滢儿不过……”公仪滢欲解释,公仪覃却是一声冷笑。 “别说要你嫁给谁是家主所决定,由不得你,就说这个宁徽玉,据闻七十余年前就与天月宗前任宗主相识,虽不知两人的关系,但据天月宗的传闻,那时候他已是少年模样。”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却丝毫未变!如此诡秘之事,甚至引来东郯君主的注意,妄图长生,说不得他年纪都能当你爷爷的爷爷!” “什……什么?他……他竟然……”不仅公仪滢,就是公仪茂都大吃一惊,外界虽有传闻说明月神医宁徽玉与天月宗的前任宗主有某种渊源,但没想到其中还牵扯到这种事。 “可宁公子看着不过才……才二十出头的模样……”公仪滢无法理解,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少动你那不切实际的歪心思,当务之急是尽快完成你大伯的嘱托。”公仪覃说完,快步离开明月山庄。 公仪家传承数百年,自然有自己的渠道知道一些隐秘之事。 江湖之上号称无所不知的麒麟阁也是一大情报楼,可就这般庞大的组织,却查不到宁徽玉的来历,甚至他常年外出游历,也无法让人摸清去了哪些地方。 他总是忽然出现在某地,又可能突然失去踪迹。 十几年前,宁徽玉的行动没有丝毫规律可循,即使他无病不治,也很少有人能捕捉他的行踪,也就是这些年他固定出现在明月山庄才让不少人找上门求医。 明月山庄遍布奇门遁甲、精密机关,即便侥幸闯过这些关卡,庄子内到处是毒虫毒草,旁人若是没有庄内之人带路进去,十条命也不够丢。 公仪滢满怀不甘的跟着离开,她就是想自己进庄也做不到,她活了十六年也没这么憋屈过,被人拒之门外! 宁徽玉真的是那般不可思议的年纪又如何?反正她就是喜欢他。 姑母宠她,想将她嫁给无双表哥…… 表哥长得俊朗不凡,可他那个性子真是够呛,谁能受得了? 如果她嫁给神医,宁公子不就能为公仪家所用?明月山庄若能成为公仪家的势力,大伯肯定会同意。 “师父要出去……”姜离还在郁闷,揪住宁徽玉的衣摆,攥出好几个印。 宁徽玉好笑,将她抱到膝上。“你呀,什么时候学的无影针法?” 他温热的手从姜离袖口取出七枚银针,银白的针却只有姜离纤细的手指长短。宁徽玉似乎毫不奇怪,指尖抿针,银色的无影针瞬息增长到手臂长度。 “哇!”姜离看直了眼,一时间不高兴都抛之脑后。“师父厉害!” “练到七针,还不错。”宁徽玉指尖一收,银针又恢复原状。 这小鬼,若非今日公仪覃口出威胁,她怕是不打算告诉他此事。这种针法别人练一生也就九枚针,她倒好,直接出来七针,银针长度看她刚才对付公仪覃的程度,虽然达不到完全控制,但以她修习内力的时间来说,效果已十分惊人。 这针法依靠的是本身功力,通过释放内力伸缩银针,从而达到意想不到的伤人目的。 “外面的人都说师父连抓一只鸡的力气都没有呢。”姜离想起师父和自己练剑时的情形,她就从来没赢过。 宁徽玉轻笑。 “师父,阿离不想你走。”姜离兴奋劲一过,想到师父要走,情绪又低落下来。 “明日,你与师父一起去,好不好?”宁徽玉食指曲起,轻刮小徒弟的鼻尖,笑容温软。 “师父……耶?”姜离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和宁徽玉大眼瞪小眼。 “带你一起去。”宁徽玉低笑,将姜离揽入怀里,轻拍她后背,轻声道:“这次离儿陪在师父身边好不好?” 姜离还有些不敢相信。 师……师父要带阿离一起去? 她眼眶一红,扑入宁徽玉怀里,紧紧圈住他的颈项,小脸往他颈窝蹭。 “师父!阿离好爱你!” 27.第27章 姜皇子女 宁徽玉手中动作一僵,唇边笑容凝固。 心绪浮动,有人无孔不入。“臭丫头没别的意思,你别自己想多了。” 宁徽玉眉睫敛覆,他的确想多了。离儿第一次和他一起出门,她高兴而已。 “宁徽玉,你徒弟中了枯颜,她的毒……” “不必你管。” “是不用我管,你可别忘了驻颜和枯颜代表了什么,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清楚?你徒弟这辈子都不能有……” “别说了!”宁徽玉霍然掀睫,脱口而出,言辞冰冷。 姜离愕然松手看着师父。“师……师父……” 宁徽玉猛然回神,下意识的将小弟子抱紧,轻轻拍抚,放缓声。“无事,师父不是说你。” 姜离松口气,可师父是对谁说的? “明日出庄,你跟在师父身边,不可在人前随意出手知道么?”宁徽玉担心小姜离阅历不足容易得罪人,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在山庄附近不会惹来多大仇敌,但外面不比凌云山。 “好。”姜离答应的爽快。 宁徽玉好笑又无奈。“有人说师父,你也不许出手,明白吗?” 姜离鼓腮,喔了一声,声若蚊蚋,也就她自己能听见。 “唉。”宁徽玉微叹,却也不再强求。 “师父,小镇上来了一个丑八怪,那个大妖怪很厉害,阿离打不过他。”姜离想到那个掳她的怪男人,虽然她很讨厌那个人,但是那个人的身手很好,明知她是明月山庄的人还敢对她不轨! 她想想就牙痒痒,再遇到,非得毒瘫他!上次因为穴位被制,她落了下风,以后可不会。 “丑八怪?大妖怪?”宁徽玉一呆,某位已经发飙要蹦出来掐死小姜离。 第一次有人这么贬低他。 姜离郑重地点头。“那个人脸上有只鸟,嘴红的和血一样,脸白的和面粉似的,和妖怪一模一样。” 脸上有只鸟…… “离儿,你去准备一下明日出门的东西。”宁徽玉轻咳一声,赶紧把小徒弟支走。 “好!”姜离从宁徽玉怀里蹦下来,一脸欢喜的去收拾东西。 话说回来,她也没什么要带的行李。 摇光说出门带脑子就行,天玑说出门要带银子,天权说只要武功好走遍天下无敌手…… 那她带银子?跟着师父,她好像不用带银子。 姜离想着想着,也没纠结大妖怪的问题。 “宁徽玉!本座要撕了那丑丫头的臭嘴!” “你别以为能护她一辈子!臭丫头!别落在本座手上!”看他不捏死她。 宁徽玉对于某人气急败坏的威胁没有半丝感觉,他从怀里摸出上次被离儿偷走的的锦囊。 锦囊玄黑为底,上绣赤蛇异兽图纹,一看即知是异族之物,绣面狰狞诡异的蛇类图案与小徒弟戴的铃铛系出同宗。 追影也是看到这图纹,事后直接交给他。 宁徽玉拿出那半轮合灵暖玉雕琢的玉佩,玉面雕刻姜离二字。当日,他捡回离儿时,看到这玉佩上的字才为她取名姜离。 “你徒弟或许真是淑妃之女。”阴沉的嗓音有些幸灾乐祸,见宁徽玉不痛快就高兴。 不过,倒是没想到宁徽玉随手一捡,就捡回来一个有点身份来历的。 姜离这样的身份对明月山庄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对于宁徽玉来说更是如此,若是哪家王爷的私生女还好说。 就打探来的消息来看,齐山王、秦南王,还有那位聿郡王都算不得什么,说不得知道一个私生女变成明月山庄的小主子,还得想法子勾搭上宁徽玉这个香饽饽。 但若是淑妃的女儿,那情况可就不同了,以如今公仪家的威势,还有姜王后的手段,若知道这个孩子没死,绝不会善罢甘休,一个女儿或许对皇位继承来说没什么威胁,但淑妃的死可蹊跷的很。 有点脑子的都清楚,八成是姜王后所为,只是苦无证据。如今淑妃的娘家白家与姜家各执姜国一半军权,虽比不得公仪家,但公仪家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姜国朝廷也就这两股势力斗得不可开交,不然姜皇早已被姜王后暗害。 “都说白家护短,若是知晓淑妃的女儿没死,非得拼命不可,你的宝贝徒弟想留也留不住。” “白家不是公仪家的对手。”他也不会让姜离卷入夺嫡之争。 “狗急了还跳墙,何况白家?”白家的崛起,也可能是姜皇有意造就,这一点,宁徽玉也该清楚。 姜国皇帝行事矛盾,行为倒是有些意思,他一边宠爱姜后,对公仪家和姜王后势大坐视不理,又有意扶植白家,导致如今姜国双雄争斗的局面。 单说宫里后来出生的几个皇子公主,妃嫔怀孕时他会使点小手段让孩子平安降生,但是孩子生下来,他对那些妃子皇子又不管不问,任他们自生自灭。 在姜后的手段下,宫里到如今就三位皇子两位公主,除了太子姜无双,其中一男一女都是姜王后宫里的宫女所生,依附姜后,三皇子今年才一岁,而二公主也就两三岁。 二皇子,据说是一个低阶嫔妾所生,生完孩子就难产血崩死了,具体是不是真的难产,谁在乎?这个二皇子生下后被姜皇随手扔到后宫,也没管,活的比奴才还不如,对太子构不成任何威胁。 大公主也是一个低阶宫女所生,据闻宫女怀孕后害怕姜王后,自己吃药堕胎,结果没堕成被姜皇发现,撑到七个月生下个痴傻公主,孩子活下来了,母亲还是死了。估计姜后一看是个傻公主,没理会她的死活。 统共,姜皇就五个孩子,若是姜离这个臭丫头真是淑妃的女儿,也就三男三女。 宁徽玉并不希望姜离卷入皇室争储漩涡。“也许,仅是我多心。” “你带姜离入宫,就不怕被姜王后看出端倪?都说女儿长得像母亲,若是她与淑妃……” “离儿如今模样,谁能认出来?”宁徽玉目光微微带了丝凉意。 “哈!你说得也不错,中了枯颜,她那黑碳的模样,亲娘也认不出。” 28.第28章 暗妒 宁徽玉眉头拧起,虽说离儿身中枯颜,掩盖了原本模样。但有一点,他一直想不通。 是谁下的枯颜? “若是姜后所为,她为何要这么做?”她对付淑妃所生子女,只须直接处理,不必多此一举用上枯颜遮掩容貌。 “也或许是十四年前将臭丫头抱出宫的人所为,害怕孩子遭受报复?”使用枯颜,真是愚蠢。 不过,也怪不得世人愚钝,枯颜和驻颜的效果旁人只知表面效用,根本不知其副作用,以为只要不碰到同样中这种毒的人就无事? 枯颜的确是在洞房夜之后自然解毒,但是它的后遗症也不是谁能够经受得起。 “这世上之事也真是巧。”冰凉的嗓音带了莫名的情绪。“没想到你真会遇到中枯颜之人。” 还带回庄抚养,都这么多年了,枯颜在战乱中失踪,以为没希望了。 宁徽玉就是他,他就是宁徽玉,他们骨子里都有一点不变,都将世俗规矩视作粪土,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徒弟中枯颜,而你……” “那又如何?”宁徽玉截断他未出口的话。“离儿是我的弟子,终生都不会改变。” 他的心思坚定下来,心底那道幽冷的声音消失。 离儿是他唯一的徒弟,他此生已经不奢望孩子,一直以来,离儿是他全部的希望,他把他的所有都给她。 宁徽玉阖上长睫,修长的指骨攥紧红木椅靠。 “你会把自己的心也给她?” 宁徽玉霍然睁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搞清一件事,我可不喜欢你那个单纯到愚蠢的徒弟,你把她养成这样,她的心性无法成为继承人,地神绝对不会选择她。” 冰冷的声音透着阴霾寒霜,宁徽玉凝眸。“离儿比你想象的要聪慧。” “宁徽玉,你何必自欺欺人?你的徒弟文不成武不就,就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和医术,如何是那群怪物的对手?” 他实在看不惯宁徽玉纵容姜离的模样,把她娇纵的无法无天,那丫头自幼长在山庄,宁徽玉如此作为,只让那个没有伦理意识的丫头一心依赖宁徽玉。 这世上没有哪个师徒是宁徽玉和姜离这样亲密的,那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恐怕还以为很正常。 想到此,那声音一顿,似乎是有什么异常反应,宁徽玉温雅秀致的玉颜色变,触到那一位心底的想法。 “你……” “宁徽玉,你竟然……什么时候……” 随即,那声音彻底消失,宁徽玉神情略有些异常,目色幽深,薄唇潮红。 这件事……不会被人知道。 宁徽玉捻磨手心硌人的物什,眸色黯邃,一缕红砂随着他松手散入空气,不留痕迹。 …… “师父!京城有凌云山大么?是不是和小镇上一样这么多人?皇宫是什么样子?追影说皇宫里住着一群很凶残的人!师父放心,阿离会保护你的!” 朱红色的轻木制双驾马车上,青兰车帘被挑起,车窗推开一扇,姜离趴在车窗前,兴奋的好似乡巴佬进城,只恨老娘没多给她生出一双眼睛。 她第一次跟随宁徽玉出远门,第一次走出凌云山,兴奋的把七卫念的避她如避瘟疫洪水,追影都想留山庄继续扫茅坑,也不想看她傻样了。 车外跟着的皆是公仪家明处的守卫,包括公仪家二老爷公仪覃和三房的次子公仪茂也都是骑马跟在马车旁,公仪滢是女眷,单独一辆马车。 车外的侍卫和公仪家一老一少听到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已经麻木了,这都出来第三天了,这位小祖宗怎么还这么精力十足? 他们从一开始的轻蔑到后来的嫌烦,再到如今的麻木…… 现在一看到姜离趴在窗前,他们连鄙视她的心思都没了,光速闪避,以防又被逮住问十万个为什么。 公仪覃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姜离,倒是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他看得出来这个孩子确实从未出过远门,宁神医十分看顾,她总是在宁徽玉视线范围之内,稍微离开一会儿,宁徽玉就不放心。 “离儿,乖乖坐好。”宁徽玉轻斥一声,将手中正翻阅的书搁到案上,换一本翻看。 “喔。”姜离放下车帘,乖乖坐正,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黑琉璃般的眸子流光溢彩,瞥向师父手里的《姜策》。 姜氏崛起史,也就是一部姜国史论。 说起来她好像也姓姜?她为什么不是姓宁呢? 姜离第一次想到这个深奥的问题。 追影说她是师父在垃圾堆淘来的,开阳说是师父买包子,包子铺赠送的……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反正她有师父、有追影、有阿菀和阿珠,有七卫和庄子里一大群大叔,还有…… 还有阿敏和利利他们…… 阿敏…… 想到自己在小镇认识的小伙伴,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耳耳垂,难得垂头丧气起来。 阿敏送给她的耳钉不见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那可是阿敏送给她今年十四岁的生日礼物,阿敏亲手刻的…… 如今耳钉不见了,她觉得很对不起小伙伴。 宁徽玉余光一直关注着小徒弟,见她摸了好几次空空如也的耳垂,目光幽暗。 小徒弟有点难过,她那般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的乐天派很少会露出低迷的情绪。多数露出这种情绪都是因为他……但是这一次是为了别人…… “怎么了?”宁徽玉的视线没有从书页上移开,淡淡开口。 姜离焉了吧唧的叹气。“阿敏送给阿离的耳钉不见了。” 宁徽玉眉睫一闪。“阿敏?” “是啊,他是个好人,是阿离四年前在凌云湖认识的,住在小镇上,有好多弟弟妹妹要靠他乞讨才能养活,阿离有时候帮他们卖花。” 宁徽玉眉头皱了起来。 四年前就认识了? “阿敏对阿离很好,他说话和师父一样好听,那只耳钉是阿离的生日礼物……” 可现在被她弄丢了。 “过来。”宁徽玉朝阿离招手。 姜离走近,宁徽玉将她抱到膝上,唇畔笑容柔和,温热的指腹拂过姜离的左耳。 姜离一怔,手再次摸到耳垂时,感觉到多了一只耳钉,如暖玉温和。 “耳钉不见了,这一只可好?”他声线暖如春风,摊开掌心,一枚赤红如烈焰的芍药耳钉安静的躺在他手心,与姜离戴上的一只正是一对。 29.第29章 中伏 “真好看。”姜离黑瞳明亮,目色惊喜。这只耳钉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越看越觉红色玉石光泽莹亮,触之生温。 不过,与耳钉的价值相比,关键是师父送给她的。 宁徽玉眸含浅笑,成功转移了姜离因之前耳钉丢失的不愉。 他的目光注视姜离耳垂上艳丽夺目到诡异的耳钉,眉睫敛下,落下一排淡色剪影,唇角勾勒一抹柔和的弧度。“离儿……” “嗯?”姜离拥紧宁徽玉的腰,偎入他怀里,轻蹭他的胸口,寻个舒服的位置,阖眸小憩。 宁徽玉低唤一声,她眸子都没睁开,嗓音带着懒懒的软糯。 “以后若师父不在身边,不可随意接受别人的东西。”宁徽玉扶稳怀里的阿离,轻轻顺着她的青丝。“尤其是贴身之物。” “朋友的也不可以么?” “好孩子不可随便接受外面男人的东西。”宁徽玉的声音轻缓。 他从未教导离儿这些,庄子内也不可能放着三从四德之类的无用书籍,他并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孩子被教成一个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的女子。 他宁徽玉的徒弟不是为了迎合外面的男人,她该是独一无二的,明月山庄的小主子,未来接任他的继承人。 宁徽玉指尖一动,不受控制的朝姜离的脖子移,他目光微寒,一点点收回去。 他感觉到心底忽然涌起的杀意,他知道那一位时刻想窜出来借他的手害离儿,只要他如今的意识不灭,谁都别想伤害到她。 两股意念交织挣扎,宁徽玉鬓角渗出薄汗,如今他有了一拼之力,不是当初完全随时随地被压制的一方。 “师父?你怎么了?”姜离贴着宁徽玉,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师父脉象开始紊乱,气息不稳唇色潮红,额角手背青色的血管挣起,琥珀色的瞳仁渐深,仿若在忍受巨大痛苦。 “……无事。”宁徽玉语气如常,手掌抚到姜离的后脑,将她按到胸口,随手点了她的睡穴。 姜离对宁徽玉没有半分防备,靠在他怀里不省人事。 “你别太过分,只要我存在一日,休想伤她一根汗毛。”宁徽玉小心翼翼的将姜离安置在马车内的小木榻上,扶住车壁起身,火速远离她,以防一不小心对她又做出什么事。 “我过分?宁徽玉,你连血玉都给刻成了耳坠子送给她!” 血玉对他的意义非凡,如今只剩下一只耳钉,宁徽玉的心思他岂有不知之理?眼瞳转换之际,恨不得掐死姜离,情绪激烈暴跳如雷。 宁徽玉喜欢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他可不喜欢! 不要被他找到机会!总有宁徽玉意识被限制之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留这个祸害,已经变成宁徽玉的弱点,迟早给他招惹麻烦。 宁徽玉遏制自己翻涌的戾意,眼瞳在黑褐之间不断转换,最终持住明润的琥珀光泽。 “你不懂,你只有征服的野心,只想凌驾权势之上,一切掌握在手心,我和你不同……” “哼!别和我扯你那可笑的悬壶济世、兼怀天下,别忘了,你我是怎么出现的!” 宁徽玉闻言,唇色一白,突咳了两声,指骨捏的桌角扭曲。“我们还算是人吗?” 这一次,冰冷的声音消弭了。 车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帷帘随着车身节奏轻晃。 宁徽玉苦笑。“若是我们死了,谁会为我们流一滴眼泪?” 大概只有离儿会痛苦,她被他养的全世界只有他,他也是这么潜移默化影响她的。 明显到七卫和追影都察觉异常,他也明白自己教离儿的方式不对,山庄里的人甚至按着他的意思也在这么影响她。 他若是死了……她该怎么办? 也许在得知她中了枯颜之时,他就下意识这么教她。 “宁徽玉,你应该知道,你和她不可能,且不论你和姜离的关系为世人所不容,你们所中之毒也将如同诅咒跟随你们一生,比她与别人在一起终生孤寡更可怕!若她将来懂得世事,知道真相,定会恨你一生。” “你……” “砰——!” “哐当!” 车身忽然剧烈震荡,整个车厢失重,宁徽玉第一时间抱起姜离,破窗而出。 “嘭嘭嘭!” 数道带着凛冽罡风的箭矢惊险的从宁徽玉脸侧擦过钉入车壁,箭尾受巨大的余力波及,一阵震动。 “保护宁公子和小姐!” “小心!” 聚拢在一起太容易成为所有弓箭手的靶子,一阵高空攒射,五十米开外就能随随便便去掉他的一半人。 公仪覃厉声指挥侍卫分作两股,将公仪滢和宁徽玉分别守在身后,他们行踪一直很小心,就担心半途出问题,没想到还是被人发觉遭受伏击。 宁徽玉避过接连不断飞来的箭矢,在马车坠入深坑前一刻,侧身跃出,他的动作看似很慢,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箭矢。 “保护主子和小主子!” 暗处跟着的追影与七卫火速将两人围在背后,斩下不断飞来的箭。 “啊——!” 公仪滢被一支流矢射中小腿肚子,疼的一阵尖呼,站不住脚。 说来她运气也不知是好是坏,这几日,除了车队偶尔停下歇脚露宿外,多数时候宁徽玉不出马车,他也不喜旁人进入他的私人范围,公仪滢几次想要上他的马车都被天枢不冷不热的打发走。 也只有在歇脚时,公仪滢才能找到机会和宁徽玉搭话。公仪覃是个老油条,准备的三辆马车一模一样,就是防止宁徽玉变成目标。 对于公仪家来而言,大小姐公仪琳是整个家族支柱,此次请到宁神医万不能中途出岔子,他也清楚皇后娘娘是多少人的眼中钉,多少人巴不得她出事,知道他们请到宁徽玉,定会暗中阻挠。 三辆马车别人也不能确定哪一个是神医的马车,攻击范围加大,万一其中一辆被袭击,他们也有足够反应的时间。 很不巧的是正值用午膳的时辰,公仪滢兴冲冲的下车跑来宁徽玉马车前等他,话尚未出口,就被埋伏者锁定。 三辆马车连同拉车的马同时坠入倒插尖利木锥的深坑,所有箭矢全部朝着宁徽玉所在马车齐射。 30.第30章 丑角 若她在车内,绝不可能有宁徽玉的速度,恐怕早已连同马车,与两匹拉车的马一样被穿成筛子。 盯着那几匹被木锥钉穿的血马,公仪滢尖嘶声都在打颤,吓得脚软,惊恐的攥着公仪茂的手臂,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何曾见过这种真刀真枪的血腥场面,旁边全是死人。 “宁……宁公子救……救命。”她哆哆嗦嗦的痛嘶,腿肚上的伤疼得她不断的倒吸冷气,冰冷痛感刺激神经。视线旁移,气得她一口血险些吐出来。 “摇光,把披风拿过来。”宁徽玉站在七卫身后,神色镇静,犹如闲庭信步,他怀里抱着没有意识的姜离,小心地将她的脑袋摁在胸口,单手覆住她的耳朵,怕吵醒她。 摇光听到他的吩咐,二话没说,退出七卫和追影的圈子,跃下大坑,一剑劈开马车车顶,跳入车厢。 再次出来时,手里抱着一件雪白的披风,披风袍角绣赤红滚边,落到宁徽玉白皙的指尖,衬得公子修如玉竹,鲜艳皎润。 他拿起披风裹住姜离,确定外界的喧闹不会吵醒她,才有兴致关注场上两方厮斗。 “主子,这些人是否要留活口?”天枢一剑斩下一名蒙面刺客的头颅,避开飞溅的鲜血。 宁徽玉侧眸瞥一眼掉入陷阱惨死的两匹马,四五根粗壮尖锐的木锥穿了几个血窟窿,他眉睫暗敛。“不必。” “是!” 七卫目露凶芒,手中黑色剑锋调转方向,攻势陡变犀利,步步杀机,不留情面。 冲上来的黑衣刺客不到一炷香时间已变成一地尸体,看得不远处的公仪覃眼皮子直跳,险些被一名刺客当胸刺中。 没想到明月山庄影卫如此悍勇,刺客首领高喝:“接我几记雷火弹!” 雷火弹? “不好!后退!”公仪覃大惊,一群侍卫领着公仪家三人立刻退后避开刺客扔来的雷火弹。 “嘭嘭嘭!” 数道爆炸声在地面炸出几个大坑,待所有人再看,地上只剩尸体,其他人逃离无踪。 开阳蹲身,拉下一名黑衣刺客的蒙面巾,仔细翻找尸体上的痕迹,摇光和天枢、天璇几人陆续翻看其他死尸,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线索。 “这些人嘴里、指甲都藏有毒囊,身上没有什么特殊标志证明身份。”摇光捏住一个刚死不久的刺客下巴,掰开他的嘴,挑出他牙缝的毒药辨认嗅闻。“是普通蚀心草提炼而成的毒囊。” 公仪滢看着摇光的目光有几分恶心,从死人嘴里挑东西,她忍痛拽了拽公仪覃的袖子。“二叔,我不要再呆在这里,我们快走吧。” 公仪覃没有理睬她,径直行至宁徽玉身侧。“没想到会有刺客埋伏此处,让神医受惊了。” 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到七卫和追影身上,惊讶万分,没想到明月山庄深藏不露,能人异士颇多,这几人的身手远超他的预想,更令他暗惊的是,若非此次遭遇突袭,他根本不知道这几人跟在暗处。 “公仪大人,拒此地还有半个时辰的脚程有一处小村落,我们小主子也乏了,不妨先过去歇脚再做打算。”天枢道。 宁徽玉轻拍怀里的阿离,她因是第一次出远门,在马车上睡不安稳,如今一番变故也未曾惊动她,倒不如让她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还和平常一样。 “如今也只能如此,我留下一部分人清理这里,其他人先步行过去。”公仪覃注意到宁徽玉一直抱在怀里的孩子,目露诧异,他现在也很怀疑宁徽玉的小徒弟是否真是宁徽玉的亲生子? 这个孩子一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怎么现在睡着了?这么大动静不可能吵不醒她。 他心中清楚,应是宁徽玉不希望她瞧见这种血腥场面,所幸让她一直睡着。 “宁神医,您一直抱着人,手酸了罢?不如让下属背着?”公仪茂见队伍里不少人挂彩,尤其是滢儿,小脸惨白,腿肚子插着一支断箭,泪蒙蒙的看着宁徽玉,仿若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宁徽玉琥珀色眼眸温若暖流,淡扫一眼在场众人,他轻轻叹气,有几名侍卫已受了重伤,只怕撑不了多久。“摇光。” 摇光走近,从宁徽玉怀里接过姜离,雪白的披风将她罩的严严实实,呼吸均匀绵长,摇光不自觉的就露出一点笑意。 小主子倒是好眠。 “有劳神医。”公仪覃朝宁徽玉微微示意,指挥其他还能动的侍卫将马车拉上来。 七卫和追影守在摇光身边,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公仪家仅剩的五十几名侍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三辆马车抬上来,公仪茂看得眉头皱成山峰。 两百余人,不过几个回合,只剩五十几人,其中还有不少受伤,失去战斗力,他担心他们无法平安抵达京城。 “呀!好疼。”公仪滢娇嗲的嗓音让开阳一个哆嗦,他搓了搓手臂冒起的鸡皮疙瘩,朝声源看去。 可惜,因公仪滢是女的,士族规矩重,主子给她看病得单独隔开外面侍卫。公仪滢那一点破伤,随便撒点止血药,包扎一下不就完了?还要主子看什么? “滢儿怕血,神医帮我上药好不好?” 开阳翻个白眼,大家小姐不是都很看重闺誉,让主子看伤口,不害怕自己的腿被看了吗? 也不知主子又说了什么,他的功力听不到主子的声音,只能从公仪滢的话中猜测。 “宁公子难道当真如此绝情?见死不救?宁公子……宁公子等等……” 没一会儿就听到主子低磁的声线。“摇光。” 主子叫摇光,开阳自动靠近她,做一个伸手求抱抱的姿势,朝摇光一阵挤眉弄眼,不过他主要意思是将姜离接过来。 摇光看也没看他一眼,抱着小主子绕过他。 “呀!宁公子!您要对我做什么?”马车旁仅一帘之隔,传来一声高亢的娇呼,这声音委实响亮,几乎所有人都目光发亮的朝那边望去。 公仪茂当即一惊,目露惊怒,掀开帘子就要冲进去。“宁徽玉!你对滢儿做……” 他的声音在看到帘后情形时戛然而止。 31.第31章 计败 帘子掀开,在场不少男子眼睛登时发直,直勾勾的盯着一团丰软半挂粉红兜衣的公仪滢。 她仿若被人强行面朝下按倒在一块凸出石面上,臀部圆滚上扬,纤腰楚楚,姿势勾人,一双杏眼泪珠盈盈,红唇轻咬,仿若受到惊吓。 公仪茂呆滞的忘记放下帘子。 若是宁徽玉站在她身后,这是一场极其香艳的臆想之景,但是…… “把离儿交给我。”宁徽玉声若珠玉落盘,从摇光臂弯将暖洋洋的姜离重新抱回怀里,掀开披风一角查看,人已站在三十米开外。 姜离下意识的往他颈窝蹭了蹭,蹭的宁徽玉唇畔扬起浅淡的笑弧,侧首贴了贴她的额头。 不知为何,开阳却觉得,主子的笑容阴森森的,和那一位有些像。 一般那位露出这种笑容,就有人倒霉。 他的视线看向帘后卖弄风骚的公仪滢,好整以暇的瞥了一眼七卫中排行第五的大色星玉衡。“你瞧着如何?” 玉衡挑眉,露出一个色眯眯的笑容,摸了摸下巴。“胸还没你家光光大,腰没小主子细,屁股比不上……我什么都没看见。” 数道目光如刀子般睃向他,玉衡自打嘴巴,火速闪避开阳伸来的毒手,看他臭嘴,一个没忍住。 宁徽玉眼眉微挑,掌下小徒弟腰肢纤纤,他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玉衡,玉衡吓得立马噤声。 “公仪滢!你在干什么!”公仪覃一声暴喝,拉回众人神思。 他刚才正吩咐下属做事,冷不防看到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一张老脸铁青,阴云密布。 公仪滢目光盈盈含泪,羞怯的看向原本站在她身后的宁徽玉,然而,透过被公仪茂掀起的帘子,却看到宁徽玉离她十万八千里,她尚未来得及想为何宁公子一瞬间移动这么远,更可怕的是,所有的侍卫,包括二叔和公仪茂全都盯着她。 目光各异,有暴怒有惊怔有鄙夷,更有大批淫·邪视线盯着她曼妙半·裸的身子。 “啊——!”公仪滢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惊慌失措的遮住大片雪白的波涛汹涌。 公仪茂回过神,猛地放下帘子,心中一沉。 公仪滢完了。 “不知羞耻的东西!”公仪覃暴跳如雷,公仪滢是大哥和娘娘看中的人选,是要送进宫成为太子妃的! 这一次也不知为何鬼迷心窍的对宁徽玉纠缠不放,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这可如何是好? 公仪覃的目光转向宁徽玉,用脚趾头想也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宁徽玉接受公仪滢也罢了,但他的态度…… 宁徽玉看都没朝这边看一眼,他身后的一名黑衣人,一剑削平一块巨石,蒙上绸子,宁徽玉此刻抱着他的宝贝徒弟坐在石面上休息。 “我还以为世家小姐连脸都不敢给人看呢,没想到有人还想我们主子给她包臭脚。” “也不想想,那脚这么臭,万一熏着主子怎么办?” “就是!你们猜,刚刚是不是主子色心大起,饿虎扑食扑倒这位丑八怪?” “呿!怎么可能?想当年东郯国君最宠爱的小公主还给我们主子下春·药来着,那才是天仙似的娇美人。” “可不是!东郯第一美人呢!还是东郯公主,碰了主子的衣袖一下,主子嫌脏,衣裳都没要!” 开阳和玉衡你一言我一语的胡侃,那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所有人都能听到,公仪覃老脸一阵青一阵紫。 明晃晃的讽刺公仪滢不要脸,且不说东郯乃是整个东越大地最强大的国度,单凭身份,公仪滢和东郯国主最宠爱的女儿相比,那也是草鸡和凤凰的鲜明对比。 放着天仙似的美人不要,碰你一只自荐枕席的草鸡? 宁徽玉这样身份的人是断断不会撒谎,且外界对他的桃色新闻也一直热衷不减,不少艳闻甚嚣直上,成为说书人口中津津乐道的故事。 东郯公主之事不是没人说过,但他之前何曾对这种街头巷尾的不实流言放在心上?没想到竟是真有其事。 本以为公仪滢刚刚大嚷之话会让宁徽玉出面,他们公仪家好歹也是东越诸国中数一数二的大世族,他自问不比明月山庄差到哪里,何况公仪滢姿色不差,但没想到宁徽玉根本对公仪滢不屑一顾。 公仪滢这小贱人公然使手段对付宁徽玉,没想到宁徽玉功力如此之高,眨眼之间人就到了数十丈之外,让她在众多下属面前丢尽颜面,以后谁敢娶她? 公仪覃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公仪家的女儿,无论嫡庶皆是富养,教养也是上等,不会偏私一毫,就是为了将来嫁出去能够撑起一片天为家族谋利,以他们家族如今的荣耀和历来女儿挣出的名声,就是庶出的女儿嫁给一般公卿侯门,也是当得正妻的。 但是三房的公仪滢却是他三弟最喜爱的小女儿,虽是庶出,却因为是三弟最喜欢的妾室所生,宝贝的紧,养成如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偏偏嘴甜的紧,不仅哄得三弟宠之若宝,就是皇后娘娘对其也甚是宠爱,这才养的这般轻浮。 如今在这里给毁了…… 公仪覃恨的要死,想起她原本的价值,都替他大哥心痛。 现在如何是好?若是被娘娘知晓,还会把这么个女人嫁给太子吗? “二叔,天色不早,众位的伤势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先送神医和伤者去附近的村落落脚。”公仪茂目光晦涩,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并掌成刀,朝公仪覃做了一个一刀切的动作。 公仪覃目光一闪,余光扫了一眼五十几名侍卫,明白公仪茂的意思,他勉强压下心头恼恨,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也罢,今日让神医受惊了,留下一半还能行动的人收拾这里,其他人随我保护神医先走。” 公仪茂点头称是,乘机凑近,低声道:“二叔不必忧心,这五十几人到时候全部‘为保护神医牺牲’。” 公仪覃没说话,算是默认。 宁徽玉眉睫微掀,轻拍怀里阿离。 32.第32章 温情 姜离醒来时,夜幕已垂,队伍投宿附近的石家村。 小村子里不足五十户人家,因连年战乱征兵,村落里没有青壮年,一眼望去皆是老弱妇孺,老村长拄着圆木拐杖将这群陌生人安排在村中各户人家。 原本公仪茂和公仪滢不愿住这种随时都可能倒塌的破房子,奈何在村中转了一圈,最后黑着脸还是选择了老村长的安排。 开阳打探附近的情况,回到宁徽玉住处时,摇光和天枢刚进去,他在外稍等片刻,本想和平时一样抱胸靠在门框上还担心把土屋子靠塌了。 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天权凑过来。“如何?” “唉!”开阳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村子总计四十三户,最年轻的男人都在六十岁以上,最大的孩子只有十岁。” 其实,就这村中的情况来看,他们清楚代表什么。 “看来情况差不多。”天玑打着哈欠,满眼睡意。“我一个铜板都没瞧见,整个村子最值钱的就是两头黄牛和三头驴子,还有一头牛犊子,畜生住的地方比人还金贵。” “公仪二爷还想着在附近买几匹马,看来是甭想了。”天阳两手一摊,摇头。 “没有马,牛和驴子也不是不可,只是……”天玑不知想到什么,一脸贱笑。“不知道公仪家的那位小姐受不受得了驴板车?” “离儿。”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屋里传来宁徽玉温润的声线,天玑一扭头就看到身后站着一人,手里提着他金灿灿的钱袋子,正猫着腰踮着脚打算溜之大吉。 “啊——!”天玑一声尖叫。 “呵呵……”姜离干笑,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天玑不客气的提住后领,拎回主子身边,顺带揪回自己钱袋。 摇光和天枢已经交代完事情出来,瞧着姜离的表情就像看一只试图翻墙逃离猪圈的猪崽。 “不问自取视为偷,以后不可再做出偷盗之事。”宁徽玉轻敲姜离的脑门,将她揽到怀里。 姜离被天玑准确的扔给她师父,她干脆章鱼似的缠住宁徽玉,泄愤般咬住宁徽玉的耳朵磨牙,又不忍心咬痛她师父,只在他耳垂上留下一排牙印。 宁徽玉起身,她也不撒手,扒在他身上。 “阿离将来要做神偷侠盗!偷尽天下大坏蛋!”她自觉这是一个伟大的梦想。 宁徽玉好笑,伸手卸下发上玉冠,青丝披散,乌发如墨,坐回收拾好的木塌上,烛光下玉颜精魅。“神偷?” 他是知道她轻功不错,偏偏用在了偷窃被抓包时的逃跑上。 “天玑是大坏蛋吗?”宁徽玉点了点她的鼻尖,抽出阿离发上的香木簪,把她的头发放下来。 姜离撇嘴。“师父不是说,当神医就要看好多医书、认识很多药材,为许许多多的人治病才能行吗?” “所以离儿就多偷天玑?”宁徽玉挑眉,这是什么理论? 宁徽玉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小徒弟变成小偷。“阿离成为神医不好吗?可以救很多人。” “神医很好。”阿离低笑,紧了紧手臂。“神医最好。” 她师父就是最厉害的神医! “好了,天色晚了,该休息,嗯?”宁徽玉将浴后香喷喷的姜离从怀里摘出来塞进被子里。 虽然此地地处偏僻,但公仪覃准备充分,马车虽毁,里面的东西却还在,布置的屋子明亮舒适。 他曾不屑于此,却不希望他最重要的孩子受一丝苦楚。 姜离只着白色中衣窝进被子中,一双浸水珠般的凤眸露在被子外,长睫如扇,纤长卷翘,没有一丝睡意。“师父,阿离睡不着。” 白天一直在睡,也不知道是怎么到这里的,不是要去京城吗? “睡不着?”宁徽玉目光转向窗外,本是月圆之夜,夜空却漆黑如墨,阴沉压抑。 阿离扭头看向窗外,拉高被子,低声道:“明日是不是会下雨?下雨了,我们也要赶去京城吗?” 身后一沉,姜离感觉到背后一暖,头顶有温热的气息。“下雪了都要去。” 宁徽玉的声音平静如湖,目光透过暗夜射向远方。也许该让离儿看到…… 外面的世界。 姜离的视线凝固,不知何时,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下半夜的时候,雨势渐大,噼里啪啦的砸中窗户,不多时电闪雷鸣,一个霹雳下来,整个黑夜都被照亮。 “轰!”不知是雷电,还是什么声音,炸的姜离一个激灵。 声音太响了!地面都在震动。 “师父……” 姜离心底隐隐不安,她不怕雷电,可是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雷电? 刚才是什么声音? “别怕,师父在这里。” 宁徽玉将阿离揽入怀里,让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胸口,目色晦暗。 雷电与亮度相隔只有几秒,说明闪电劈中不远处,这些房屋皆是草棚,好一些的是黄土砖垒成。 越高越危险。 窗户已被关闭,外面的雨势影响不到这里,但是雷电却持续不减,黎明时分,姜离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主子,公仪家的五十余名侍卫所居之地被雷电击中,外面正乱作一团。” “村子中有十余人也在雷电中丧生,八人被烧伤,其中两人被电击重伤。” 宁徽玉刚走出屋,追影面色凝重的汇报情形。 “他们的动作倒是快。”宁徽玉目光幽沉。 “属下查到在受雷击的屋顶有铁杵引线。”天枢将其中一根焦黑铁杵递到宁徽玉面前。“五十余名守卫仅剩五人生还。” 这五人是公仪覃的心腹,公仪覃身为公仪家二爷,外出之时总要带着几名可靠之人。 宁徽玉眸色暗沉,没有开口。 七卫心中已是一片骇然,摇光脸色阴沉,没想到公仪覃连引雷都知道,公仪家实在惊人。这种法子少有人知,而且方法太过冒险。 “公仪滢不过一个三房庶小姐,为何公仪覃对其如此重视?不合常理。”摇光蹙眉,甚至为其牺牲这么多人,就为了保全她的名声,还在这个危险的时候除掉身边人。 “以为她是公仪家未来的公仪琳罢。”宁徽玉语气薄淡,眸底多了一丝阴鸷,语气倏地森凉,伸舌轻舔红唇,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意。“公仪琳那个女人,不容小觑,此次八成想把卫陵调入南方对付本座。” 追影闻言脸色一变,眼看着眼前之人面上逐渐晕染开一层妖异,殷唇如涂胭脂云霞,眼尾艳魅的凤尾勾魂摄魄,分明是素白的衣袍,此时的宁徽玉却如同供奉祭祀的鲜艳诡异傀儡,凭添几分狂肆妖娆。 33.第33章 逃离 七卫迅速散开四方,以防出现其他人。 他瞥一眼如临大敌的追影,勾唇邪笑。“你说,本座会让宁徽玉治好公仪琳吗?” “你想干什么?”追影见他转头朝屋里走,横剑拦在门外,不许他进去。 小主子还在屋内休息,上次就因他的放任,置小主子于险地,这种事以后都不会发生。 “真是烦人。”抬手一挥,追影被一股剧烈的掌力当胸击中,一口血喷出,猛地撞上泥墙,墙头扑簌簌落下一层灰尘。 暗处的摇光目色一沉,开阳抓住了她的衣袖,摇了摇头。 若是惹怒主子,追影性命难保,何况他们七人还有其他任务。 “宁徽玉的小心肝,本座瞧瞧。”他看了一眼外观堪忧的土房子,走进去,光线昏暗,夜明珠被罩上一层细腻黑绸,地铺华艳西域地毯,墙面罩上锦帛,里外完全是两个天地。 屋外水汽重,室内熏了祛湿的香料,一走进来,他的目光凝固在榻上拱起的一团,简陋的木塌上铺了数层茜红锦褥,装设如同新婚新房,越看越不顺眼。 “臭丫头!这次看宁徽玉如何保你!”他掀开锦被,抬手劈向被子底下。 “嘭!”锦褥被掌风击散,褥子散洒,雪花般满屋飞扬。 “什么?”被子底下只有一个拱起的芦花枕头,根本没看到人。 屋子很小,一眼扫遍,他的目光定格到开启的木窗,转身出了土房子。“七卫!滚出来!” “主子?”七人整齐的出现在屋外,听候命令。 “把那个臭丫头给我找出来!” “是。”七人垂头,看不清神色。 待七人陆续离开,追影支着剑扶住墙壁站起,衣服蹭上湿泥,腿脚脏污湿腻,他一手覆住胸口,不可置信。“你怎么会……” 这个时节不该是他。 “怎会在此时醒来?”他冷笑邪佞,杀戮越重他越活跃,公仪家要除掉五十名无辜之人时宁徽玉负面情绪起伏。若是平常,他早已占据主位,奈何臭丫头跟在宁徽玉身边,他现在才突破。 宁徽玉宁愿破坏规矩,当真要进宫见公仪琳,以宁徽玉的性子做不到见死不救。 他此时状态不稳无法回到原来的位置,恰好公仪琳病重也无法反击,若是公仪琳病愈,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他怎能让宁徽玉进宫? “你最好放聪明点。”他抬手凌空抓住追影,追影猛地侧身避开,就地翻滚,一剑挡开他袭来的锋利金线。 “你根本不了解小主子。”追影躲避过程中,内力震荡,喉头腥气上涌,刚才不该受那一击,可不受那一击如何让这个妖魔般心狠手辣的男人放松警惕? 七卫和他不同,七卫是这个男人的下属,但他们七个也是看着小主子长大…… “当真不管追影?若是他惹怒了主子恐怕……”玉衡忍不住担忧,看了一眼摇光怀里抱着的小姜离。 “他不会有事,还需要他才能进行接下来的事。”开阳揉了揉肚子,抬手就想敲打被点中睡穴的小姜离,被摇光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讪讪住手。 “这个小混蛋,下手真是狠,孩子都快被她打出来了。”开阳摸肚子,至今还痛的紧。 “你有那功能吗?”天权白了他一眼。“还是尽快把小主子带离这里,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真正的主子可不是善茬,宁主子之前就交代过他们保护小主子,他们也没办法拒绝,何况,宁主子也是他们的主子。 “幸好这小祖宗不安分,想翻窗出去溜溜。”不然他们也赶不及在主子眼皮子底下把她带出来,没成想,他一上前捞她,就被小混蛋一拳擂中肚子,打得他差点吐血。 幸好摇光够机灵,乘她不注意,点了她的睡穴,这才有机会把她扛出来。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小祖宗真的变得像只小恶魔了。 “如今怎么向公仪二爷交代?”主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们是不担心会被认出来,可是那位的身份更要命。 开阳一脸郁卒。“主子突然出现在这里,又好巧不巧的宁主子失踪,万一被那群老不死的猜到宁主子的身份可怎么办?” 此地遭雷击电死五十多人,不是小事,太过引人注目。昨日那批刺客保不齐又会卷土重来,他们怎么这么倒霉? 普通刺客也罢了,若是那群老不死的人来了,他们七个什么都干不成。 “先离开这里。”摇光沉声道。 姜离一个鲤鱼打挺,苏醒过来,眼瞳一阵茫然。 她记得师父离开后,自己爬出窗户,准备出去看看昨晚发生何事,怎料刚跳下窗户,就被人突袭,她一拳头打过去才看清是开阳,她当时正奇怪,就被人从背后击昏。 没错!她被人打昏了! 关键是,开阳在她面前,而且一般没人能悄悄潜入她背后,没可能她没察觉到危险? “醒了?” “耶?追影!你怎么受伤了?”姜离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被追影背在背上疾行,追影身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快放我下来!” “不行。”追影脚步没停,他的呼吸声粗重,姜离伸手贴着他的脖子上的人迎穴,摸出他脉搏紊乱急促。 “你必须停下来!再跑下去也跑不远。”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地上没有留下血迹。追影的手臂被层层裹住,鲜血透出布帛,他的手臂受伤了。从脉象看,腑脏也受到震荡导致内出血才会变成如今模样。 追影置若罔闻,神情凝重。“小主子,你还记得当日掳走你的那个人吗?” 姜离伸手点住追影的动作一顿。“是他?师父呢?” 追影没有回答她,继续道:“那人手下有一群黑衣尖帽的鬼卫,由七个百岁以上的老者协领,身手不输七卫,一出手就一定要死人,他们和我们山庄有仇怨,还发现了你……” 追影嗓子干哑,没想到那群人还是找来了! 可是,为何这么快? 是否那个妖异的男人早就知会了那群老怪物?他这么恨小主子,自己当初怎么会认为他就是主子,所以不会伤害小主子? “师父呢?”姜离目色微凝。“我师父他在哪里?” 34.第34章 生不出蛋 “公仪家的二爷?”邪肆低凉的嗓音如寒冰冒出的丝丝凉气,透骨沁霜。 公仪覃脸色铁青,面前站着一名妖艳绝伦的男人,墨玉带束腰,青丝金冠慵懒邪肆,玄黑底绣赤蛇缠芍药的贴身黑衣,狰狞的赤蛇,鳞片与艳丽芍药交相辉映,愈发衬得男子鬼魅冶艳,浑身上下弥漫一股成熟的性感。 十几名黑色紧身衣杀手面色阴沉的站在他身后,公仪覃见到他们手中的黑铁弯刀,以及面上戴着的狰狞鬼面就一阵心凉。“是……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公仪琳病了,我这个熟人怎能不送份大礼给她?” “你……宁……宁公子他……”公仪滢浑身颤抖,被一名尖顶黑帽的鬼面男子以弯刀抵住咽喉。 宁公子一直没有出现!那八名暗卫也不见踪影,难不成他们已经…… “主子,追影受伤,带着小丫头逃跑了。”一名黑衣男子声音机械的回禀情况。 “跑的倒是快。”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太阳穴,男人目光阴森。“只要宁徽玉还在,不怕姓姜的臭丫头不回来!” “姓……姓姜的臭……臭丫头?”公仪滢第一时间回神,仿若听到什么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一直被宁公子抱在怀里的小乞丐是女子?怎么可能?他们明明是师徒…… “不愧是公仪家出来的,虽然是个下贱的身份,脑子却灵光。”男人尖笑狂肆,他慢悠悠的踱步到公仪滢身边,公仪滢吓得瘫倒在地,连连后退,仿若被厉鬼追赶。 “你……你别过来!妖怪!”公仪滢尖声惊叫,拼命往离她最近的公仪茂身边缩。 “妖怪?”男人眉峰一挑,眼底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暗芒,这个称呼怎么这么耳熟呢? “砰!”他抬臂一扫,一股罡风袭向公仪滢。 “啊——!”公仪滢被铲出五丈之外,砰的一声重重砸中地面,惨叫一声痛昏过去。 公仪茂瞳孔凝缩成针,吓得牙关打颤,抵住他咽喉的黑衣人已经退后,妖诡的男人走近一步,公仪茂便退后一步。“你……你就是……” “哼。”一声低哼。 “茂儿!”公仪覃惨呼尖利,眼睁睁看着公仪茂的头颅骨碌碌落地,那双眼睛还保持着生前惊惧的神情,甚至不知是怎么死的。 速度太快了! “你这个怪物!你有本事杀了老夫!竟敢在姜国境内杀我公仪家的嫡孙!我公仪家势必与你不死不休!”公仪覃目眦欲裂,两撇八字胡剧烈抖动,气得浑身发颤。 “本座早就与姜国不死不休,一个小小的公仪家算什么?你想救公仪琳那个臭女人?本座偏不让宁徽玉救。”他一脚踢倒公仪覃,黑色长靴踩在他的胳膊上,公仪覃额角开始冒冷汗。 咔嚓。 骨头被踩裂,公仪覃整个人吭都没吭一声就昏了过去。 “真无趣。”公仪家还算有几个硬气的老骨头,可惜新一代的子孙却是公仪滢和公仪茂这样的孬种,在朝为官撑起一片天的全是上一辈人,公仪琳之后的一代没几个拿得出手的子孙。 光瞧着公仪滢这种蠢女人都变成香饽饽就知道如今公仪家下一代变成了什么样子,说起来也奇怪,公仪琳精明世故,怎么会看上公仪滢这种没脑子的女人? “主子,小主子她……”待公仪家所有人都不省人事,在场的皆是鬼卫,七卫才现身,天枢语气略有些迟疑,主子难道真的想要小主子的命吗? “小主子?凭她也配?若不是宁徽玉护着,她早已死了几回,本座杀不了她,你们去杀了她!”他这一次绝不会纵虎归山,一旦宁徽玉反主,他又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 “主上,什么小主子?”苍老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一名身材佝偻,拄着黑蟒骷髅拐杖的干瘪老头子一步一步慢慢的踱步出来。 摇光指骨发青,垂头盯着地面。 老头子枯瘦如朽木,活像被吸干的干尸,长着老年斑的手和脸都凹陷下去,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但他的眼睛犀利如隼,透着一股子阴邪又诡谲的幽暗,被他盯住,好像自己就是被毒蛇盯住的猎物。 黑衣妖异的男子邪笑着居高临下的盯着老头子。“都半身入土了,本座的事,你少管,若是一个不小心埋骨他乡,大长老可得为你伤心难过。” “主上说笑。”老头子目光犀利。“我族继承者条件苛刻,地神只承认亲系血缘,经受密音七道鬼门,主上定然不会忘记。” “那又如何?” “主上若是能与我族伺鄄、伺音两位圣女诞下地神承认的血脉,长老院绝不阻拦。” “你们宝贝孙女不是立志要成为下一任继承者?怎么?如今又想爬本座的床?”男人邪笑,说出的话令严守规矩的老头子脸色阵阵青黑,手中拐杖都在地面戳出一个深坑。 “主上怎可侮辱圣洁的巫女?” “侮辱?可笑,难不成你想那对姐妹花随便怀个野种充当本座的继承人?”他说话毫不客气,目光诡谲锋利如刀子。“五长老记性不好,莫不是忘记本座是何人?还是找到了我族圣药的另一半?” 老头子铁青着脸,冷哼一声,拄着拐杖,健步如飞的扭头而去,走到半道,又神情凝重的回头。“主上莫要忘记,即使您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也生不出继承人。” 敢说他生不出蛋?! 男人挑眉,恶意道:“是么?如果是枯颜的主人呢?” 就算宁徽玉动机不纯,他也对那根豆芽菜没兴趣。不过,恶心恶心老不死的,他也不亏。 “什……什么?!”老头子猛地转头,神情大震,仿若被雷劈中似的,一下子杵到宁徽玉跟前。“找到了此人?在哪里?孩子生下来吗?难道就是明月山庄的那个孩子?不对啊!若是生下婴儿,断断不可能长这么大!” 35.第35章 独行 “……” 饶是他有意恶心老头子,也没想到是这反应。推开两眼放光的糟老头,双手环胸闲站一旁,语透讽刺:“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本座的另外半身?如今倒是挺会装蒜。” 五长老神色一敛,拉了拉宽大袍袖,严肃恭敬。“主上,复兴我族壮大圣城是我族使命,族群的延续必须是亲缘血脉,若非我族遭受诅咒,也断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地神选择了您,谁曾想,您的情况……” 谈及此,五长老脸色发沉,不欲纠缠此事,事已至此,无从更改。谁知晓找了数十年才依据地神的提示找到了上一代圣主子嗣,却不曾想经受七道鬼门考验时出意外,主上这种情况史上从未出现。 “五长老事忙,怎有闲情到此?莫不是见这姜国景色怡人,吸引了你这个大忙人?”他挑眉,言辞总带刺。 五长老对他这种不友好的语气习·以为常,只关注另外一件事。“主上,明月山庄的宁神医莫不是……” “那又如何?”宁徽玉这一次休想再护着臭丫头,明月山庄也不再是姜离的护身之所。 “听闻十四年前宁神医收养了一位弟子……”十四年前主上的确曾在姜国逗留过一段时日,之后每年都会到此。 他们七人虽知晓主子的情况却不知另外一位究竟是何人,主上行事谨慎,身边鬼卫口风甚紧,他们查寻十几年也没有任何进展,唯有这些年发觉一些规律。“主上,若当真是小主子……” “谁说她是本座的种?不过一个丑丫头,也就宁徽玉当成心肝。” “主上刚才说枯颜是何意?”五长老皱眉。 “姜离十分得宁徽玉的眼,明为师徒,暗地里谁知道是什么关系?”他欲言又止,讽刺的瞧着五长老乌青的老脸,艳唇妖冶,蛊惑道:“万一宁徽玉与他徒弟发生什么不堪人伦之事,你找到枯颜的主人又能如何?” 还能强行让人睡了对方? “此等天地不容之事,岂能让他发生!”五长老脸色大变。“姜离?她叫姜离?现在何处?” “这就要看五长老的本事了。” “如此,老夫告辞。”五长老拄着曲虬的骷髅拐杖,一刻也不想停留。“如今我方形势大好,主上忽然失踪,还是尽快归国为好,这边的事老夫会与大长老交代。” “不送。” 姜离被追影带走,没看到宁徽玉不可能回庄,追影知道宁徽玉是他,不知会说什么阻止姜离? “臭丫头,没了宁徽玉,看你能逍遥多久!” 男人眸色幽沉,艳丽的五官鲜艳妖魅,姜离对宁徽玉的影响越来越大,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 自从捡回姜离,宁徽玉有个奔头,每年二月份都会固定苏醒,他就处于被压制的地位。但随着姜离逐渐成长,这一两年来宁徽玉情绪极不稳定,明明急于见到姜离,有时又生排斥,这种古怪的心理让他十分不解,却也给了他突破的机会,这才能在二月份也占据主位。 本是出其不意,没想到还是被臭丫头跑了! …… 咔哒咔哒 一辆装满稻草和麻袋的驴板车在赶驴人的呼喝声中晃晃悠悠地驶入罗城,车轱辘时不时磕到地上凸起的砂砾,车身颠簸的犹如下一刻就要散架。 “咳咳!到了吗?” 驴车上躺着一男一女,说话的是蓄着八字须的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脸色苍白,撑在稻草堆上抬头问车夫,另外一只手臂怪异的垂在肩上,在他身边,麻布袋遮盖的女子只露出一方裙角。 赶驴的车夫是位肤色蜡黄的独腿年青人,头上戴着破损的斗笠,闻言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前面不远就是宝丰当铺。” “多谢。”公仪覃支撑不住又躺了回去。 宝丰当铺是公仪家在罗城的当铺分号,找到宝丰,他才能通知他大哥这里的事。 半柱香之后,驴车停了下来,公仪覃被车夫扶着进了当铺,拉车的驴子系在门前碗口粗的椿树上。 这时,驴车底下探出一颗灰扑扑的脑袋,乌黑的眸子晶亮清澈,她左右环顾一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手脚并用的从车底爬出来,拍了拍衣服的灰尘。 街道上行人寥寥,她又不认识路,肚子正唱空城计。 “这是什么地方?”姜离漫无目的的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打量着四周的建筑,街头行人更是不住的盯着她。 她还穿着昨晚宁徽玉为她换上的抹胸雪绸广袖羽衣,细嫩双肩线条柔美,颈项幼嫩,腰束软质薄带,纤纤细腰,当真是不盈一握。 宁徽玉常年给她泡药浴压制枯颜负面作用,即便人不在庄子里也吩咐双紫姐妹每晚给她泡着。 她自幼养得娇,肤质细嫩敏感,怕痛怕得要死,贴身的衣物,束腰的宫绦皆质地柔软,若是在旁人面前,宁徽玉是断然不会让她这样穿着,但昨晚只有他在姜离面前,姜离逃跑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之后被追影背着跑,更不可能有衣裳给她换。 “饿死我了。” 她穿的虽勾人,奈何走起路来步步生风,长长的羽衣下摆被她抄起来挂在腰上方便行走,虽身段纤纤,怎奈肤色偏暗,人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实在是……除非是有恋童癖的才会饥不择食。 姜离形单影只,在荒凉的街道上走了大半时辰竟然没看到一家甜品店,青石板路坑坑洼洼,她饿的嗷嗷叫,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一点东西。 这个小镇怎么和凌云镇相差这么大?街上不仅没有几家店铺,街道两旁的房舍门窗紧闭,走在路上的行人都是老人和女子,偶尔出现的青壮年还都是缺胳膊断腿的。 “这位大婶,请问……” “我不知道!不知道!” 姜离想找个人问问哪里有卖吃的,刚拉个挎着竹篮的大婶,她话未说完,人就摇头跑掉了,好像她是洪水猛兽。 这? 姜离又拦住一位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大爷,摆上最和善的笑脸。“请问……” “不清楚!不清楚!你找别人问去!” 刚刚还和蜗牛爬似的大爷跑得比大婶还快。 姜离无语,这是见了鬼了? 36.第36章 被拐 连续询问了六个人都是这种情况,她一靠近,原本盯着她看的路人和见了鬼似的飞奔,姜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自己看起来凶恶到路人瞧见她就跑的地步? 她摸了摸脸,她貌似没丑到这惊天动地的程度。 逛了两条街,满目萧条,雨后破碎的路面泥泞难行,姜离的软缎绣鞋湿透,穿在脚上十分不适。 悔不当初出门时没换上男装,只来得及在裙底套上条白绫裤,原本以为只是出来看看热闹,谁成想事情变成这样? “师父……你在哪里……”姜离欲哭无泪,瞟视四周,当真是连一家茶馆都没有,棺材店和纸马店倒是一条街有好几家。 正当姜离瞄准一位干瘪老头,打算霸王硬上弓时,一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青褂妇人主动走上前来。“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大婶帮忙?” 妇人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姜离身上的衣服,目光闪了闪,她跟着这位小姑娘有一段路了,一个人走在街上,衣着料子上乘,到处问人,一看就是不知世事,和家人失散的千金小姐。 姜离连连点头,可怜巴巴的举袖抹了抹眼泪。“爹爹不见了……阿离好饿喔。” 她救命稻草似的拽住一看就是“好心人”的大婶的袖子。 大婶心中一喜,语气愈发和善。“好孩子,别哭了,大婶帮你找你爹去好不好?” 她说话时,去牵姜离的手,姜离眸底闪过一丝厌恶,避开了她的手,睁大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的看着她。 妇人一愣,只道是小孩怕生,不喜欢陌生人碰触,也就没注意。 “你真的要带我去找爹爹?”姜离泫然欲泣,长睫若鸦羽,虽肤色暗淡,但人小眼睛大,泪汪汪的一双黑宝石般天真无邪的大眸子扑闪扑闪,活脱脱就是一只纯良小白兔。“阿离好饿。” 妇人生出一股怜爱之心,心想再仔细调教一番,卖给大户人家值不少银子。 “乖,别哭了,大婶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妇人安抚可怜兮兮的小姜离。 “真的?”姜离饿傻了,一脸惊喜。 “当然是真的。” 妇人就这么由着姜离拽着衣摆,连坑带拐的把她骗走了。 妇人心中高兴,引导着姜离说自己的“身世”。 阿离“纯真无暇”,全都倒豆子似的招认了。 于是,带着女儿去京城的大户老爷一不小心丢失爱女的悲惨故事出炉。 妇人心道捡到个大宝贝。“阿离姓宁?爹爹认识很多药材?” 姜离吃着大婶给她的饼子,含含糊糊的点头。“是啊是啊。” 师父告诫她好孩子不说谎,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师父也算半个爹,刚好是个认识药材的。 妇人狂喜,忍住心中冒头的打算,笑得愈发像个弥勒佛。“阿离告诉大婶,你认识药材吗?” “会啊,师……爹爹说阿离最聪明,阿离认识好多好多药材,《神农百草经》、《伤寒杂病论》阿离都看过。”她随口扯出几本知名医著。 “阿离可真聪明!”妇人笑眯了眼,把阿离往自己的贼窝拐。 庆城的确有一个擅长医药的宁家。 宁家自然是比不上高山仰止的天月宗和明月山庄,但是在这样的乱世里,擅长医术尤其吃香,宁家姓宁,自然格外醒目,谁不知道明月山庄的神医听说也姓宁? 虽说巧合,但宁家人一向以此为荣,扯出了八代以上的关系和明月山庄的宁神医有点亲缘。 这年头受伤死人太频繁,平常人家,能认字就顶天了,会开个治疗伤寒方子的乡医都尤为抢手。 没想到随手一捡,捡回来个医药家族出来的大小姐,妇人乐的合不拢嘴。 宁家祖籍在庆城,即使如今去了京城,京城里比宁家贵气的大户不少,何况把这位小姐卖到深宅大院,宁家的人怎么着也找不到他们的麻烦,会点医术的那价钱可是平常丫头的好几倍。 姜离被领去了一家小院子,令姜离意外的是院子里有二十几名孩子,小的不过五六岁,大的十六七岁。 “阿离啊,你以后就住在这里,我们过几日去京城,不要乱跑知道吗?”妇人领着她进了院子,院里有两名形容猥琐的干瘦男子走了过来,两人眼珠子在姜离身上转了一圈。 姜离“一脸惊恐”的躲到妇人裙摆后,睁大怯怯的水眸躲着眼前两人。“婶婶……阿离怕……” “别怕别怕,他们是好人。”妇人拍了拍阿离,朝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阿离是新来的,还不去准备一下。” “好好好。” “这就去。” 那一高一矮的两名男子极有眼色,瞥了一眼姜离身上的衣服眼睛就亮了亮,赶紧去给姜离安排住处。 妇人领着姜离进屋,经过院子时,院子里的其他孩子以一种又是惊恐又是可怜的目光盯着姜离,姜离一眼瞥过去,他们又立刻转开眼。 “看什么看!都干活去!” 妇人高喝一声,原本砍柴、洗衣的男男女女噤若寒蝉,埋头做事。 姜离被安排和五个女孩一起住,另外五个女孩年纪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各个清秀可人,指如嫩葱,别的孩子都在干活,这五人坐在一旁绣花,看到姜离被人领过来时,五个女孩露出讶异的神色,尤其是看到她黝黑的脸时,这种惊诧更明显了。 姜离无语,她有这么丑吗?都一脸惊色的盯着她的脸? 这五个女孩之所以怪异,不过是因为知道她们为何与别人待遇不同,她们可都是要被卖入大户人家伺候有身份的人,脸蛋和肌肤万万不能损毁,有一点瑕疵价钱都会拉低。 眼前的姜离若是站在平常人堆里姿色也就一般,但是和一群肤色胜雪的俏丽丫头站一起,当即黑的格外明显。 “富爷,这么个丑丫头怎么也放在我们房里?” “是啊,万一身上有什么怪味熏着了我们怎么办?” “也不知是哪里捡回来了,不会有什么脏病吧?” 37.第37章 贼窝 骂她有病? 姜离指尖一枚银针闪烁冰凉的寒芒,不介意让这几个女人真正有病。 “胡咧咧什么?绣你们的花。”妇人警告地瞥了这五人一眼,五个姑娘扭头哼了一声,又各自坐回原位,对于姜离这个外来者,自发的当做了竞争对手。 姜离暗自翻个白眼。“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你说什么鼠?”其中一个俏丽的女孩横眉竖眼,直觉不是好话。 “文盲。”姜离朝她做个鬼脸,说话毫不客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还之。 “你——” “行了,阿离还小,别动不动欺负她。”妇人喝止,听到姜离念出一句貌似是诗?心下更确定她的身份。 随手指了五人中最大的姑娘吩咐道:“玉玲,把阿离带下去换身衣裳。” “是。”叫玉玲的女孩心不甘情不愿的领着姜离去内室换衣服。 姜离既来之则安之,人牙子这行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凌云镇时阿敏就与她提过有人专门拐小孩转卖。 追影告诉她师父遇到黑衣服的怪男人后怕她出事,让他送她回庄,等师父平安回来会去山庄找她。 她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追影一定没说实话,师父不可能一句话不和她交代就离开,她思来想去决定去京城找师父。 她把追影击晕后藏好,出来时刚好遇到公仪家二爷的驴板车路过,就悄悄扒在板车下面跟着进了罗城。 但是罗城实在与凌云镇有天囊之别。 “你是怎么跟着田妈进来的?”姜离垂头想事,玉玲开口问道。 姜离没回答她,反问:“为什么我在街头找人问个路,他们都好像很怕我的样子?” 玉玲心道她定是被拐骗来的。“难道你不知道,在罗城不能随便搭讪人吗?” “为什么?”姜离瞪眼,她哪是搭讪人?她就想问个路。 “罗城的知州最恨我们向陌生人谈论他,上一任知州就是被朝廷来的一个大官微服私访给拉下马的。”玉玲一脸你好蠢的表情。 姜离没想到这么夸张。“原来‘道路以目’还真有现实版。” 这得是多苛政?搭个话都不成了? 玉玲没再理睬她,似乎连她是什么人都不想问,到这里的每一个人身后还不都是一段悲惨故事,千篇一律。 姜离更没有八卦的心思,暂时只得在这里住下。 这个院子里的有八个中年男女,领着二十来个孩子,姜离在这里住了三天,这三天里妇人又从外面带回来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姜离瞧着一进门就啜泣不停的两人,晃着光脚丫子躲在树杈上看热闹。 “哭什么哭!再哭老娘打断你的腿!” 田妈如今算是原形毕露,对一群男男女女的小孩恐吓加怒骂如家常便饭。一般刚来的小孩,一开始知道自己被拐还会反抗痛哭,甚至逃跑,最后全都会被打的服服帖帖,逃跑的更是被残酷毒打。 还有一类是被家人贱卖给田妈的,玉玲说被家人卖给田妈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姜离不太明白为什么,被五个姑娘一顿白眼。 按照玉玲说的,女孩在家里那叫“赔钱货”,一般家庭不是走投无路的都不会卖掉男孩,只会拿女孩换钱养着男孩子。如果有男孩被家里卖了,就三种情况。 一种是家里男孩很多,过不下去了卖掉最弱的一个换其他人活下去。一种是家里实在穷的快饿死了,男孩在家也是死路一条,只能卖掉,这种情况很少,实在是打仗打的把人饿疯了才会卖掉独子。 最后一种,是有钱人家的主母偷卖掉小妾庶子,或者家中有什么私宅隐晦,故意把人卖给人牙子,还让人牙子转手脏地方,比如京都的伶官坊和各地黑矿场。 而女孩就不同,不管是不是活不下去了,一般穷人家女孩多了都会直接卖掉换银子。没有特别的条呈。 这话把姜离气的七窍生烟,好是一番愤慨,慷概激昂的大骂狗·日的。 她那一番愤愤不平,诡异的赢得了几个看她不爽的女孩的好感,没再整天臭着一张脸给她脸色看。 姜离没问也能大概猜出来估计她们也是被家里卖给人牙子换银子的。 “哇啊哇啊……” 外面女孩的哭嚎和打骂声吵醒了房内的一名婴儿,田妈听到哭声,眉头皱起,愈发怒气冲冲,抄起鞭子狠狠地朝两个抱头痛哭的女孩身上抽,打得她们连声尖叫。 “还哭!老娘打死你们!一个个都不省心!”她甩起鞭子抽在肉上,发出刺耳的鞭打声,两个姑娘吓得哽咽,哭都不敢了。 旁边干活的人没一个出声,脸色惨白哆嗦发抖,就怕鞭子落到自己身上。 姜离正待跳下去说句什么,听到屋里婴儿断断续续的哭声,眉心微蹙。 这哭声…… 她当即脸色一变,悄无声息的跃入房内,看到木榻上哭的声嘶力竭的婴儿。 婴儿刚出生没几日,脸上的褶子也才消失不久,裹着一件大人的粗葛外套当做襁褓。此时小脸涨红,唇色乌紫,哭声断断续续,小拳头蜷在一起,十分痛苦的低声呜鸣。 “玉玲,快去叫田妈来!”姜离朝刚进门的玉玲喊了一声。 玉玲一愣,还是去找了正气头上的田妈。 外面又是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姜离没空理睬,她轻拍婴儿试图安抚他,但孩子气息急促,温度滚烫,情况没有丝毫缓解。她只得解开襁褓,摸向婴儿的小颈、手腕和小脚,轮流探了一遍,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这孩子快死了。 “干什么?如果没什么事,老娘削死你!”田妈一把推开房门,看到姜离时也没好气。“找我干什么?” 姜离撇过来看了她一眼,那一双乌黑凤眸冰冷如霜,有一瞬间的锐利杀气蹦射,田妈一个哆嗦,忍不住倒退半步,然而她再仔细看时,姜离还是和平常一样。 “田妈,这孩子快病死了。” 38.第38章 救婴 她指了指榻上的婴儿。 这是个长得十分漂亮的男婴,睫毛卷翘,小脸比一般婴儿耐看。 据玉玲说婴儿是在她来小院的前两日一个老女人偷偷抱来的,听闻田妈不再罗城呆了,让她顺带把这个孩子给卖到别处去,希望给找个好点的人家。 田妈是不收婴儿的,因为养婴儿成本太大还容易半路夭折,买家也少,正常情况下都是买主提前要婴儿,人牙子去物色直接转交。 这样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死亡率太高,他们也折腾不起,等于做赔本买卖,但送婴儿过来的人急于脱手,白送一个孩子,还倒贴了十两银子。 据那人说是她们姨娘生的孩子不得大妇喜欢,害怕被知道偷生了少爷会性命不保只能把孩子送人,求田妈务必要给孩子找个好人家,田妈这才同意。 十两银子,够买三四个丫鬟了,算是白送钱。 田妈把孩子抱来后看到襁褓布料不错,绣的花纹栩栩如生,就把孩子襁褓给当了,随便扯了件衣服给孩子包上,为这事,同寝的玉帘还暗地里骂田妈黑心。 姜离听说过,前两天她时常半夜能听到婴儿啼哭和田妈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一个幼儿在这里没人有经验带,孩子皮肤娇嫩,自然不舒服,何况田妈不太可能很仔细的照看他。 姜离掀开湿漉漉的襁褓,即便她很少生气,看到婴儿蛰的通红的快溃烂的皮肤还是一阵恼怒。 婴儿尿湿了田妈根本不管,任由他不适,无论孩子怎么哭都不理会,哭的没力气了窒息也就不哭。 难怪昨夜孩子一声不吭,大概是不行了,今天又被强行吵醒才哭出怪异的声音。如今婴儿小脸青灰,眼看就要救不活。 “快死了?”田妈闻言,大步走进来,看了姜离掀开襁褓的地方,婴儿一看就不成了,皮肤呈现一种衰败的青灰,屋子里有一股浓郁的异味,她嫌恶的掩了掩鼻子。 “整夜吵的人睡不着觉,死就死了,把他扔远点。”田妈不以为意,送孩子来的人已经走了,这个孩子又是个见不得光的身份,死了也没人理睬。 她随意摆了摆手,转身出门。 “前日听富爷说京城有位刘员外家财万贯却生不了儿子,他夫人想要抱养一个小的,续接香火。”姜离仔细解开襁褓,声音平淡。 田妈脚步一顿。 姜离继续道:“婴儿年纪小不记事,阿离想,刘夫人一定能看上,以刘家的财力,若是看中了,起码出价百两以上。” “阿离呀!你是个懂医的千金小姐,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救活这小崽子!”田妈拉住姜离的袖子,态度急转。 两月前刘夫人还让她留意有没有适合的孩子,她一直没往这么小的孩子头上想,只要四岁以下的都符合,她惦记着这事,前几日还和富爷几个商量在回京城的路上弄个三四岁的小儿。 她清楚这个孩子也符合刘夫人的要求,但她颠簸到京城还有段时日,孩子活不活的成还两说。 她手上现在也没有其他符合的孩子,姜离这么一提醒,她想起眼前这位可是个会医的,眼睛当即就亮了。 “阿离啊,这孩子如今可得靠你了。”田妈谄笑凑过来殷切嘱咐她。“你可得想法子,妈妈我一定给你找到失散的爹!” “我尽力。”姜离直臂托起婴儿,对她的保证置若罔闻。“我需要一些药材。” 田妈看她抱孩子的姿势,眉头微抽,暗想姜离在家里从未带过婴儿。“玉玲,你教教阿离怎么抱孩子。” 玉玲低声应了,纠正阿离抱孩子的方法,让她托着婴儿背部和臀部,把孩子脑袋枕在肩上。玉玲心中有几分惊讶,她虽然想过阿离可能是大户人家出身,但没想到阿离会医术。 对于药的事田妈当做没听到,药这么贵,怎么也得花不少铜钱,她可不想在一个婴儿身上花冤枉钱。 姜离总算抱孩子有点上手,想起这个姿势,她眼圈一潮。 师父就是这么抱她的。 她慢慢想起来,熟练的轻拍婴儿的背,避开他青灰的患处。“田妈,我想单独隔开一个房间治他,不然,半夜吵着房里其他人。” “也罢,你住到东厢侧门的那间空屋。”田妈说完就走了。 姜离接手这么个烫手山芋,屋内外不少诧异的目光盯着她,觉得她大概是疯了。 姜离没理会旁人眼光,快步走进新房间。正得她意,单独一间,出门不易被人发觉。 玉玲和玉帘想过来帮一把手,被田妈拉去缝补衣服。 两人并排坐在院子,春日阳光和暖,玉玲时不时望向姜离房间的方向,看到姜离端着一木盆冒热气的水绕过回廊进屋。 “你说阿离真能救活那个死婴吗?” “不知道,那孩子都被折腾的不成人形了,唉,还不如死了干净,就怕到时候还得在田妈手上受罪。”玉玲低声道。 “没想到阿离会医术,难怪之前田妈让她和我们住在一块儿。”玉帘抿断线头,意味不明。 两人看到阿离的房门打开,姜离出来换水,又回头端了一盆热水进去。 她进出了五六回,第七次出来后,回屋时手里从负责杂务的李妈妈处讨来了一块质地柔软干爽的料子。 屋里木窗都打开通风,婴儿身上的患处被她清理干净,浑身上下擦洗了好几遍。 因为没有药材,她只能用针暂缓病势,必须得要有药才行,不然伤口太容易感染腐坏,而且如今天气越来越热。 田妈这些人根本不会把婴儿的命当命,只有银子才是她们的命根子。 她身上有一个从追影那里顺来的钱袋,但也清楚送出去也是有去无回。 她掂了掂钱袋子,收入怀里,决定先从田妈嘴里套出附近哪里有药铺,晚上出去一趟。 “咦……”小婴儿被清理干净后,又被姜离扎了一通银针,暂时止住痛,大约是舒服了些,轻咦一声,小短腿蹬了蹬被子。 39.第39章 太子 姜离忙的团团转,想起他该饿了,不得不认命的出去给他找吃的。 姜离翻遍厨房没找到一点东西,最后乘人不备翻进管理厨房的老妈子房中找到半壶凉透的乳白色米汤,又跑进田妈房里偷了两勺白糖加进米汤中。 她捏着茶杯晃了晃,冰凉的米汤不多时便冒出热腾腾的白雾。 若是此时那位整日说她文不成武不就的妖孽在场,铁定要咒她扮猪吃虎,内劲练到实质烫热茶水,已是一流高手的水准。 “咿……”小婴儿饿坏了,对姜离略有些笨拙的喂食动作没反应,胃口还不错。 吃饱后,小东西嘤咛一声蜷缩进被子里进入梦乡。 姜离摸了摸小婴儿的光脑袋。“明明是个早夭的命,我还多管闲事。” 师父常说,医者救世,断没有见病患放任不管的道理。可若是早死命被她拉回来,也不知会怎样? 她虽不是神棍,好歹学了点天文地理、奇门卜筮。 不过,新生儿,命理本就易变。 “哎,算你命大。”姜离托腮,愁眉不展。 明日田妈等八位人贩子回京,她只能借此搭个顺风车前往京城找师父。 她不想再傻傻的呆在庄子里等他回来,她要去找他。 姜离伸出手臂,露出腕上银色铃铛,镂空银雕,铃面镂纹由两条狰狞异蛇组成,攒铃手环如一条盘缠的银蛇缠绕手腕。 她手腕轻轻一动,铃铛叮铃作响,两年前她前往凌云山狩猎时就发觉铃铛的声音怪异,总有野兽聚集。有一次,手肘磕到铃铛,铃声竟震碎一头雪豹腑脏。 “这究竟是什么?”她碰了一下铃铛,叮叮当当,毫无异常,只要不使用内力,似乎和平常铃铛无甚区别。 以前她不太清楚用途,无意中把追影和阿菀击成重伤。 有一段时日她独自练习师父教她的剑法,因为无法控制体内奔走的内劲,庄子里的人都不敢近她身。她一动,铃声伤人,搞得她很是恼火又奈何不得。 如今她已经能够轻易控制铃声。 出庄后,她不想徒增麻烦,惹人觊觎,袖子遮住腕上铃铛,也就不会被人发觉。 摸了摸左耳耳垂,绯红耳钉小巧精致,她在玉石上涂抹一层细腻的草汁,耳钉鲜艳的血玉呈现一层黯淡杂色,和普通货郎卖得贱价耳坠一样,不易引人注意。 她抱膝蜷缩成一团,轻轻晃了晃铃铛,清脆悦耳的声音熟悉又安心。 这些对别人来说是催命符,但是对她意义非凡。她虽能轻易离开这里,可是离开后,她不知道京城怎么走。 …… “娘娘,公仪二爷回来了。” 一只白嫩如葱的手撩开玲珑珠帘,轻声步入香气袅袅的殿内,珠帘后层层绉绸帷帘逶迤潋滟,银勾挽挂,绣鞋踩在猩红的异域毡地毯上无一丝声响。 采雯隔着妃红帘子,将一封尚未开启的信递给出来的采萍。 “人可请来了?”采萍压低声音,询问采雯。 采雯摇了摇头。“这是公仪大人令人送来的信,说是路上出了大事,去的时候有两百余人,只有公仪二爷和八小姐回来。” 采萍微微一惊,也没再多问,将信送入寝殿内。 “咳咳……”绉绸帘后,女音声线柔若燕莺,低低咳嗽,气息短促紊乱。 “娘娘。”采萍与采雯连忙小心掀开帷帘一角,采萍往锦榻上女子背后塞入金丝团牡丹的软缎大迎枕,轻顺她的背。 “把信拿过来给本宫看看。”榻上美人美目微抬,柳眉青黛,凤眼含媚,风流柔婉。 她唇色微白,轻微喘气,蹙眉胜西子三分清婉,侧眸凝来,眸底却挟冰霜寒刃。 采萍将信拆开递与她,她靠在软枕上,眉目低垂,仔细看完信中内容,娇颜淡漠。 “竟然是他。”公仪琳指尖苍白,阖眸沉思,薄唇抿一道冷薄弧线。“圣音。” 采雯和采萍不敢贸然打扰她,自从十四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娘娘便落下心绞痛的毛病,任是看遍天下大夫也无用。 偏偏娘娘多思多虑,十四年来心绞痛愈发严重。 “咳咳咳……”公仪琳想到那心狠手辣的南国祭司,眸光冷了三分。 公然跑到姜国境内,阻她之医、杀她族人。 “娘娘,保重身体。”采雯和采萍见她动怒,心中担忧。 “都这么多年了,本宫也不指望能好。”公仪琳有几分意兴阑珊,眉际艳色淡了些,透着病态的苍白。 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的病好不了,都已过去十四年,她暗中寻遍,不惜借用公仪家和麒麟阁的力量,也没能找到她的将离。 她也知道,那孩子怕是早已不在世上。 公仪琳想到此,心口一阵绞痛,娇颜一白,又剧烈咳嗽起来。 “娘娘!” “快去喊御医!” 采雯见主子情况不好,连忙出殿喊人。 公仪琳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她对采萍道:“茂儿因我才遭遇不测,你代我出宫去吊唁,顺便问问滢儿和二哥的伤势。” 她有几分疲惫,圣音到姜国,总不可能是为游山玩水而来,她必须想办法解决此事。 “娘娘放心,奴婢稍后就亲自去一趟。”采萍扶着她小心躺下,低声安慰。“如今娘娘伤势要紧,太子殿下和皇上都十分担心娘娘,皇上一下朝就过来看望,见娘娘睡着了,远远瞧了一眼才回的勤政殿。” 公仪琳臻首微转,面上没有异色,躺下时,淡淡道:“太子最近功课如何?” 采萍一顿,拉了拉锦被,语气微妙。“殿下乘人不备把太傅从台阶上一脚踢了下去,太傅尾椎骨给跌断了,陛下大怒,把太子身边的随侍打了十五板子,太子被罚禁闭,还在东宫抄书罢。” 公仪琳翻了个身,眸底无澜。“这是第几位太傅了?” “第十五位了。” “和他老子还真像。”公仪琳忽然道。 采萍一怔,觉出语气厌憎,她抬眸望去,女主子已转过身去,只看到散落迎枕的乌墨青丝如晕染的墨汁。 “娘娘,出事了。”刚出殿不久的采雯神情微焦,匆匆进殿。 “何事如此惊慌?” 40.第40章 盗亦有道 “太子殿下不见了。”采雯双手交叠于小腹,垂立在帷帘侧。 皇后冷薄的嗓音连起伏都没有。“不见了就派人去找。” 太子失踪也不是一两次,他就从来没闲过。近日接二连三发生意外之事,她又旧疾复发,没有闲心再去管东宫。 “娘娘,东宫里外都翻遍了,据守宫门的侍卫说,两个时辰前有几名采买太监出宫。”采雯顿了顿。“用的是东宫的令牌……” 公仪琳阖闭的眸子倏然睁开,掀开被子。“他的胆子愈发大了!” “娘娘。”采萍知道这回主子是休息不成了,她扶起皇后,让她靠在迎枕上。“太子殿下年幼,难免贪玩,交给京城金吾卫私下寻找即可。” 公仪琳低咳,柳眉颦蹙。“外面不比宫中,你出宫后将此事告知公仪家主。” “是。”采萍恭声退下。“奴婢这便去准备。” “扶本宫起身。”公仪琳眉峰蹙起,太子的性子实在太过纨绔不着边际,如此顽劣,实难定性。 采雯唤了两名宫婢进来伺候梳洗,从屏风后取下鹤髦为公仪琳披上。“娘娘,此事是否要知会陛下?” 公仪琳按了按眉心。“不必。” 这么大的事,他会不知道? 公仪琳眸底掠过讥诮之色,采雯也不好再问。 京城未经战火,繁华富庶,街头驰道宽阔纵横南北,来往行人如织,道旁各色店铺林立,宾客盈门。 “抓小偷!抓小偷!” 青石街头一连串尖呼,一声高过一声。不少人闻言朝身后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短褐,头上戴着蓝灰色布帽的小少年如一尾灵活的鲤鱼在人群中左右穿梭,他身后一大群穿着奇形怪状的异域男子穷追不舍,诡异的是这群人各个胖如大山,行动却十分敏捷。 一大群乌压压冲来,吓懵路人,慌里慌张的分开一条康庄大道。 异域人后面还跟着一名肥头大耳、一脸肥膘的黄衫胖大叔,大胖一步三喘,身上肥膘犹如三道游泳圈,跑一步抖三抖。 “抓住他!” 大胖叔怒气冲冲,跑的气喘如牛,手中捏着一柄纸扇直指在前头百米冲刺的小偷。 小偷回头瞥了他一眼,朝他吐了吐舌头。“大胖猪。” 什么?! 那胖大叔耳朵特别灵敏,一听这话,当即小宇宙爆发,两只小眼睛燃起冲天大火,怪叫一声,胖身体如风一般急速飚来。 一大群路人目瞪口呆,小偷下巴都快掉地上,两秒之后,胖大叔杵在他面前,一脸狰狞的指着他鼻子,咬牙切齿:“小子,你刚说什么?” “哦……”小偷一呆,眨巴眨巴漆黑的星星眼,一脸崇拜。“小的说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实乃举世无双、貌赛潘安的绝世大美男!” “小兄弟眼光不错!” “过奖!过奖!” 众人绝倒。 一群人发懵的看着刚还喊打喊杀的一对仇人,一眨眼功夫相见恨晚,称兄道弟,你侬我侬。 “哎,小兄弟何以到了街头流浪的境地?实在凄凉。” “唉,斐兄有所不知,小弟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小儿,身世之凄惨,实乃一言难尽啊!”小乞丐一脸痛心疾首,一秒打探出这位大胖叔姓斐。 旁人瞧着他那十一二岁的小身板,眼皮子直抽。 “小子,你这小身板能生出嗷嗷待哺小儿吗?”一道吊儿郎当的少年音穿插过来,打破两人“互诉衷肠。” 小乞丐眯眼,扭头瞧见人群中走过来一名紫衣白靴少年郎,看上去十三四岁,眉目清秀俊逸,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手里摇着一柄美人出浴墨扇,一双眼睛长在头顶,仰着下巴昂着脖子,啧啧摇头,一脸老学究的模样。 “小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偷窃财物,可知何罪?”少年慷慨陈词。“念在你少不更事,本少爷从轻发落,既往不咎,你……” 奈何半晌没人回应,他一扭头,发觉周遭的人以一种看猴子的表情看他。 而那两位已经勾肩搭背,远在数丈之外继续相见恨晚。 “原来是宁贤弟,久仰久仰!” “斐兄客气客气。” “宁贤弟家计艰难,如此这……”斐大叔本想把自己银袋子赠给小乞丐,随即想到已经被偷,又从腰上取一枚桃木雕刻的玉佩坠子交给小乞丐。“这块桃木玉赠予贤弟。” 小乞丐愣了愣,凤眸掠过一道异芒,显然没想到他会送这个给自己。 “桃木玉?一块烂木头嵌玉,真是没品位。”玉佩半道被一只养尊处优的大白手给抢了过去,掂了掂手感,摇头。“玉石还是镶金嵌银金贵。” “你——” 斐胖叔怒目圆睁,正欲呵斥,玉佩下一瞬就从冒出来的紫衣大少爷手里转到小乞丐手心,他喝止的声音就这么半道顿住。“宁贤弟?” 小乞丐把玉佩递还给他。“多谢斐兄好意,小弟不能接受。” “呿!”某位程咬金大少爷又来彰显存在感。“东西都偷了,现在又矫情什么?” 他看稀奇般盯着小乞丐,刚才这小子是怎么变戏法似的从他手里把玉佩抢过去的? “滚粗!”小乞丐一拳头把他捶老远。“碍事。” “砰!”某位呈抛物线状落入人群,消失。 斐大叔张目结舌,他身后的一大群大胖一脸诧异。 小乞丐二话没说,强硬的将玉佩塞进斐大叔手心。“拿着!盗亦有道,无功不受禄,说不收就不收!斐兄再会!” 他扭头就走,没有一丝扭捏的意思。 “哎!宁贤弟……” “不送!”小乞丐头也没回,抬手挥了挥,一眨眼消失在人群中。 “王爷,这名小乞丐的身法不简单。”身后跟着的一名肥壮男子低声提醒斐大叔,他们刚刚在追赶过程中就发现了,有意无意的加速却都无法捉住小偷。 斐大叔整了整衣服,扇子一展,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 一群下属大惊。“王爷,这不是刚才被偷的那只……” “是啊,被他塞回来了。”斐王爷掂了掂,目光不定。“什么时候还回来的,本王都不清楚。” 41.第41章 狗咬吕洞宾 这样的人又怎会简单? 一个十来岁的乞儿,动作敏捷如狐,超越了他们一国最引以为傲的速度。 要说是个普通的乞丐,谁信? 姜离原本打算回去,临了,转个弯,也不知是哪根筋抽了,扒开人群把半路杀出的公子哥拎出来。 “混……混账……竟……竟敢打爷……”某位大少爷眼冒金星,晃晃悠悠站起身,甩了甩头,视线方才慢慢清晰。 他竟然被一个乞丐揍了!满腔怒火无法发,忿忿的四处寻找仇人。 “喂!”姜离蹲下身,啪啪两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漆黑凤目囧囧有神。“你不会傻了吧?” “臭乞丐!”他一瞧见仇人,上手就掐姜离的细脖子。 “砰!”姜离一拳头揍到他脑门。“看来没傻,疯了。” “啊痛。”大少爷捂住头呜咽,手一摸,摸到一个圆包,他一脸不可思议,摸了又摸,不敢相信自己又被揍了。“你……你竟敢打本宫?” 姜离蹲在他面前,乌亮的眸子眨了眨,觉得这人真有毛病,脑子不太好使。 “你家在哪?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街上坏人多,万一被拍花的拐了,你哭都没处哭去。”姜离循循善诱,自觉自己是个大好人。 “你以为你谁啊?傻帽,谁要你送?滚开,脏死了,别碰小爷!”大少爷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脑门突突的疼。 “狗咬吕洞宾。”姜离一巴掌呼向他后脑勺,打得他脑门差点磕到地面青砖。“随便你,我走了。” 她瞧着眼前衣冠楚楚的大少爷,看上去和她年纪差不离,一看即是非富即贵,指不定暗处还有嘉定护卫保护他安全。 这半个多月以来,她跟随人牙子队伍一路辗转,见识各种拐人手段。也知道有些小孩人牙子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前呼后拥,仆从成群,是家人的心尖尖,若是拐骗没成功,拍花的被家丁抓住,当场打死不论,官府看都不看你一眼。 姜离想想就伤心,若是师父在她身边,她也是有人疼的小孩。指尖碰到腕上铃铛,抿了抿淡绯薄唇,起身回去,没再理会找茬的大少爷。 这阵子,人牙子陆续买进和拐带的孩子不算她已累积到四十二人,都集中在院子里教规矩。 她这次是偷溜出来,想打听一下师父是否在京城,现在必须尽早赶回去,不然小婴儿醒了没看到她又要哭的撕心裂肺。 自从救回小肉团子,田妈故意甩手不理,让她照料,她哪会照顾小孩?差点没把她折腾成精神分裂。 婴儿这种逆天生物就是专门折腾人的,她这半个多月就没睡过一次好觉,换尿布喂奶什么的不分昼夜,她简直要崩溃。白天还能把肉团子扔给玉帘和玉玲带着,晚上她想丢出去都没处丢。 晚上的婴儿就是一个炸弹,隔一会儿炸一炸,院子里所有人晚上都对她退避三舍。 不过,半个多月的“相依为命”,虽有时恨不得把肉团子扔出门,但那小东西安静下来,雾蒙蒙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瞧着她,咿咿呀呀的小模样,让她想起在山庄时救的雪狼崽。 不知道小狼如今怎样了? 当初搞得狼群围攻山庄,追影差点没把她吞了,小狼伤好之后嗷呜了好一阵子,后来跟着它的狼爹狼妈回山了。 姜离感慨一番,在屋顶上连番腾跃,最后停留在一家酒楼的厨房窗外,厨房中厨子忙得热火朝天,食物香气飘散弥漫。姜离倒挂窗沿,敏捷如猫,钻入厨房。 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只滚烫的白瓷盅。 她对斐大叔也没完全说谎,虽无八十老母,却有只嗷嗷待哺小儿。 回到小院,院落内的人稀稀落落的做着事,看到她回来,面色古怪。 姜离莫名其妙,她经常出门,田妈和院子里的人牙子也奈何她不得,整个小院内的人伤风伤寒都依靠她。论武力,院子里的十几名打手给她塞牙缝都不够。 她的随意进出与其他人一步都不能离开相比是个异类,不少人搭伙试图逃出院子,被逮回来就是一顿毒打,偏偏她回回没事人一样进进出出,人牙子为什么不抓她? 久而久之,即便姜离救了院子里不少人,有些人甚至被毒打后几近丧命被她从阎王殿拉回来,但是在这些人心里,她依旧是帮凶。 院子里的孩子都不喜欢她,总是私下给她下绊子,田妈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有意给姜离好看,愈发使得他们行为猖獗。 “哟,回来了?今天又带回来什么好东西?真有能耐。” “有能耐又如何?还不是奶妈子的命?” 几名少年少女围在一起对她冷嘲热讽,姜离挑眉,她无法理解这群人,自己太弱没法逃出去,看她能出去就恨她,这是为得什么?不是应该自我反应?骂她顶鸟用?她还是能出去,她们还是不能出去。 姜离踱步过来,一群少男少女警惕的盯着她。“你想做什么?你别以为自己不可取代,今天刘员外就会抱走那个小孩,你……” “抱走小孩?”姜离一怔,内院适时传来婴儿啼哭声。 一名梳着妇人髻的老嬷嬷抱着婴儿走出内院拱门,她身后跟着七八位身材高大的家丁。田妈和另外几位人牙子谄媚的和老嬷嬷说着好话。 “您慢走,这孩子健康着呢,我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可花了不少银子,这样貌保准夫人和刘员外满意。”田妈睁眼说瞎话,看到姜离回来,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哇啊哇啊……”小东西双目紧闭,哭得肝肠寸断小脸涨红,无论老嬷嬷怎么哄都无济于事。 “这孩子怎么一直哭?” “您听听这哭声多有力,许是要离开,总有些不习惯,时间长也就好了。”田妈拍了拍小肉团子,笑道。 余嬷嬷也觉有理,这孩子小手小脚踢蹬有力,养的不错,想必夫人看后定然满意。 她搂着婴儿,拉了拉襁褓挡风,动作细致轻缓,姜离目光闪了闪,踏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42.第42章 大叔你死了吗 这半个多月,她早已明白,孩子她只是暂为照看,不可能将他养在身边,他总要有自己的新家。 刘员外的事她也打听清楚,家财万贯,据说与夫人伉俪情深,成亲十年没有一男半女,便打算抱养一个孩子养在膝下。 与这里所有的人相比,小肉团拥有最幸运的落脚处。 姜离默了默,站在原地没动。老嬷嬷抱着嚎啕大哭的小婴儿从她身边过去,嗅到淡淡的药香和奶香。 她手里端着白瓷盅,米糊混合甜甜奶香飘散,老嬷嬷怀里的小家伙哭声一噎,睁开泪汪汪的通红大眼睛,朝她咿呀。 半个多月的相处,孩子熟悉了她的味道,此刻在陌生人怀里感觉熟悉的气息在身边,呜咽的想回到她怀里。 怎奈月份太短,动作并不明显,除了小院内熟悉姜离和小婴儿的人,其他人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等等。”姜离眼看他们出门,快步上前。 老嬷嬷皱眉看了她一眼,脚已踏出院门槛。 “阿离,你干什么?”田妈恶狠狠的盯着她,以防她又做出什么事来。“这是刘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余嬷嬷。” 姜离没有理睬她,把瓷盅随手递给老嬷嬷身边的一名家丁,快速的脱下外衣。 院子里的人大惊失色,余嬷嬷眉头皱起,不知道这个少年想干什么。 姜离脱下中间夹层的雪白小衣,精致的银色滚边绣着一簇簇含苞待放的芍药,平绣针织的花朵栩栩如生,衬得她身形纤小玲珑。 她褪下外面灰扑扑的衣衫,露出腕上的银铃手环。无论是这件小衣,还是一看就知价值不菲的手环,院子里的人眼睛皆是一缩,田妈眼睛里露出贪婪之色。 余嬷嬷也有些眼力,打量姜离的目光有片刻犹疑。 没想到小少年是个小少女,看她里外穿了数层,加之年幼,又把头发套在帽子里,让人以为是个小子。 她外面套着旧衣有意隐藏小衣,明显这件小衣对她十分重要,如今在人前露出来,怕是要给她惹麻烦。 “小姑娘,你这是?” 姜离脱下雪色小衣递给余嬷嬷。“把这个套在襁褓里。” 余嬷嬷目光闪了闪,姜离靠过来时,怀里嘶声啼哭的幼儿抽噎着往她身边靠,她清楚代表了什么,接了姜离手中小衣。 她手一触及这件小衣就惊了一下,指腹摸了摸,心中一片骇然。 明明手里捏着衣裳,却仿若无物,质感细腻的让人心惊,她的目光朝姜离的衣襟看了数眼,原本以为她只穿了三件衣裳,如今一看,恐怕不止三件,这衣裳也太……轻薄了,但是目之所及,却与普通衣物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花纹精致如真正银色芍药盛放艳冶。 余嬷嬷将小衣裹入襁褓,果然,原本哭得撕心裂肺的婴儿抽噎的蹭了蹭襁褓,哽咽两声,安静下来。 姜离眸色平淡。“他比较认生,月份短又不认得人,只认得亲近人的气息。” “有劳姑娘了。”余嬷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前应该都是她在照顾这个孩子,孩子才会只亲近她。 “希望刘府能够好好待他,若是他日被我知道你们苛待了他……”姜离眸光一冰,凤目陡然迸显锐利寒霜冷剑,吓得余嬷嬷和一旁数名家丁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两步。 姜离仿若没有看到,收敛气息,垂首漫不经心的抚了抚腕上铃铛。“不要以为我在说笑。” 她说完,转身进了内院。 她背影纤瘦,走路也带着孩子气的跳跃,余嬷嬷几乎以为刚才是她的幻觉,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发出这么惊人的煞气? 姜离关上房门,背靠在房门上,仰头深吸一口气。 这一仰头就看到房梁上盘踞一名黑色紧身衣的蒙面人,那人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忽然抬头,两人对视一眼,姜离盯着他像看屋顶掉下一只肥蜘蛛。 黑衣人更没想到她是这反应,一眨眼,人就到了她面前,一柄利刃抵在她纤纤嫩脖子上。“不许喊叫!” 姜离侧耳听着外面脚步声逐远,余嬷嬷应该是带着小肉团走了,她抬手碰了碰刺客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刃,嫌恶的撇撇嘴。“刀上有血,别沾到我脖子上。” 黑衣人噎了一下,她有没有身为人质的自觉? “你心跳紊乱,呼吸急促,浑身血腥味,手还乱抖,又闯人房间,本公子猜测,有一群人在追你,你打不过,被戳了不少窟窿……”姜离挑眉,戳了戳身后大叔的腹部,头顶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大叔差点被她戳昏过去。 她反正是一点也不急。“再劫持本公子两刻钟,你就会因失血过多翘辫子,死状凄惨无比。” “你这个——” 黑衣人剑柄劈向她后颈。 啪嗒。 黑衣人身上掉下一枚赤铜铭牌,姜离蹲下去捡,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刃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击退,黑衣人跌撞桌沿,噗的吐出一口血,惊诧的盯着她。 “卫?”姜离翻来覆去的翻看铜牌,反面浮雕龙虎图案,正面刻端正“卫”字。“原来是姜国著名大将卫陵将军的手下,怎么会这么惨?谁把你揍成这样?” 黑衣蒙面大叔被她连番打击,刚才又被她内劲正面击中,剧痛让他短时间内说不出话来。 姜离环胸,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一脸高深莫测,自言自语。“据我所知,卫将军从北方调入南方,正打算对付南方扶支……” 姜国京都位于姜国腹地中央,卫将军应该是半道回京,他的手下怎么会被人打得这么惨? “喂,大叔,你死了吗?”姜离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卫平神智模糊,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卫将军怎么会有这么怂的手下?”姜离碎碎念,点了卫平的数道大穴,血流速度缓了下来,她扒掉卫平的衣服,指尖一翻,数枚银针扎到卫平各大穴位。 卫平呼吸放缓,清醒了些,看到在他身上忙来忙去的小少年,晦暗的目光倏亮,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动的盯着她:“你……你会医术?” 43.第43章 扶支剧毒 “啪!”姜离一巴掌拍开他的血手。“到处是血,别沾到小爷衣服。” “小兄弟,求你救救我们将军!”他噗通一声就要跪倒姜离面前。“小兄弟,你一定要……” “罗里吧嗦。”姜离光速闪开,一针扎的他无法动弹,黑衣人眼珠子都要蹦出眼眶,双手还搭在姜离肩上。 将军被人半道截杀重伤,无奈之下,所有护卫尽数分散吸引追踪者。他与将军一道被扶支大祭司圣音的追兵锁定,为了摆脱追兵慌不择路逃到附近民宅,机缘之下躲避此处,没想到一进来就被人发现。 将军重伤应该就在附近,密音宗鬼卫擅长千里追踪,他也是万般无奈不得不躲入这处人贩子的窝点。 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在这种地方遇到擅长医术的人。 但是,这位少年郎的脾气…… 卫平拼老命的眨眼,姜离不理他,在他身上按来按去,查看流血不止的伤口,翻到卫平手臂一处破皮。“中毒?” 卫平一楞,目光不由的瞅向自己的左手臂膀,一见之下眼皮子一翻,心头只有一个感觉:我命休矣。 难怪他感觉左手臂麻木的没有一丝感觉。整条手臂呈现诡异的白色,好似被水泡发的腐尸。 他目光瞪大,这是扶支密音宗的“苍雪”,是一种剧毒。如果手上有伤口,碰一下,整只手都会腐坏! 在与扶支的战斗中,“苍雪”曾让姜国的士兵受尽苦楚,但凡沾到一星半点就必须剜肉切除,不然会迅速通过伤口感染整个人。可想而知,被生生剜除一块肉是何种剧痛,在战场上会瞬间丧失战斗力。 他记得当时有一支箭偷袭他,但是他躲过去了,只是被箭矢擦到手臂,没想到因这一点擦伤,竟使毒素迅速蔓延到整条手臂。 “苍雪,竟然是苍雪!”姜离兴奋的就差手舞足蹈,在卫平呆滞的目光下,抄起卫平的短刀挖他手臂的伤口,使劲挤出伤口的血。鲜红的血因中毒变成白色,放水似的滴到他的袖子上,直到整个袖子染成腐白色,姜离一刀割断他的衣袖,甩了甩,那白色的袖子自动变干。 然后,他看到那个少年一脸兴奋的把袖子收进了衣袋里。 卫平:“……” “我想想,解苍雪需要什么来着……”姜离从榻上的支架取下一枚格子小布袋斜背在肩上,方形的小布袋垂到腿部。 她埋头在布袋中翻找,找出几颗褐色药丸,碾碎其中三颗掺和在一起,念念叨叨:“还差一味白芷……白芷……” 她在屋内一阵转悠,一拍脑门,从木格窗户翻了出去,一条腿跨出窗沿,又忽然想起什么,扭过头叮嘱卫平:“待着别动!不然我还得从屋子里搬死尸出去,晦气……” 她后面那句话没朝卫平说,自顾念叨。卫平虽然重伤,功力却没丧失,听得一清二楚,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姜离回来的很快,手里拿着雪白的白芷薄片,碾成粉末加入刚才的三颗药丸粉中。 卫平见她手指轻轻一捏,指骨纤细的手就把白芷碎成粉末。碾块状干燥的草药很容易,但是要碾成粉可就不同了。 “算你好命,碰到本公子。”姜离用小刀划开他手臂上的伤口,将混合的粉末洒到他的伤处,又从布袋中翻出一段纱布给他包扎。 简单处理卫平的伤处,保证不流血,洒了些伤药包扎,临了,勾指系个灵巧的活结算是完成。 卫平看她忙上忙下,最后全身被裹成僵尸。 “好了。”姜离搞定他的伤,翻找卫平的衣服口袋,只掏出两枚飞镖,另加他腰上都快砍翻刃的占满血的长剑。“太穷了。” 她把玩着飞镖,点开卫平的穴位。 卫平咳嗽一声,这次总算没有大惊小怪,只用一双激动过头的眼神盯着她,连他家将军都抛之脑后。“小兄弟,你会解……苍雪?” 他感觉左手臂有些微刺痛,这种痛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像刚才麻木到好像不是自己的手,这说明手臂的毒在缓解。 他不敢相信,苍雪被解了! 当初将军还曾为此求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母家公仪族亲中有天月宗的直系弟子,“苍雪”在天月宗只有现任掌门能解,但天月宗掌门拒绝了他们。 天月宗是久负盛名的岐黄宗门,掌门医术无双,或许只有明月山庄高踞神坛的神医能媲美,他们几次前往明月山庄,明月神医只给当时前往山庄的中毒士兵一人两份解药。 明月山庄的规矩,不插手国与国之间的纷争,他们也毫无办法。拿到解药后,他们交给大夫研究方子,怎奈其中两味药无法确定来源,更别说方子草药剂量无从调剂。 此刻让他遇到能解苍雪的人,怎么可能不激动? 卫平还是扛得住的沉稳性格都激动的不行,就担心自己嗓门太大吓着眼前的小个子。 “苍雪是扶支的独门剧毒,我在典籍中见过,有五种解法,但是没亲眼见识苍雪的毒性与症状。”姜离从口袋里掏出占满卫平毒血的半截干袖子。 “五种解法?”卫平脑子有点晕。 “你的伤好了,这半截袖子就当是诊费吧。”姜离挥挥手把他仅剩的两支飞镖丢给他,研究袖子去了。 苍雪,是南地雪山独产的一种叫苍雪的小白花提炼,这种花在扶支境内的圣山上大量出产,当地人用苍雪的草叶和花朵当做食材调料增香,只要不刻意提炼精纯苍雪花汁液的毒素,这种花草无毒。 山庄里有一座地下三层的藏书楼,藏书以万计数,囊括天文地理各项技能,因医术是师父所长,藏书楼以医书种类最多,很多都是孤本。 她三岁时师父教她识字,从那时开始接触各类书籍。藏书楼原本只有师父能进,她很小的时候进不去,每次下藏书楼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地上。后来,有一年,她不知为何又能进去。之后师父不在庄子的时候,她除了练功,其余时间大都呆在藏书楼中。 山庄日子太难过,师父一年之中也只有一两月呆在她身边,她不找点事做,十来年也不知该怎么过来。 “小兄弟!”卫平拽住她的衣袖,终于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将军!” 44.第44章 卫陵大将军 “你们将军?”姜离挑了挑秀气柳眉,侧身靠在墙壁上,凤目打量手里的赤铜铭牌。“我虽然会医术,也不过领会皮毛,定然不比明月神医,你们将军也算个大官,直接进宫求神医不是更好?” “明月神医?”卫平摇头。“明月山庄的规矩向来古怪,宁神医并不轻易出庄,也不曾进宫。” 师父没有进宫?姜离有不好的预感。“听闻王后旧疾复发请明月神医出庄,神医答应了。” 卫平一楞,还待开口询问,屋内阴影中响起一道低沉稳重的男音。“小兄弟如何得知此事?” 若王后当真请得神医,以她谨慎的性格绝不可能炫耀的天下皆知。 卫平一惊,条件反射的摆起防卫架势,待看清来人,心中一松,一个箭步欲上前。“将军!” 他人还没跑过去,后裤腰带被姜离拉住,他扭头,忙解释:“小兄弟,这就是我们……” “卫陵卫将军,在下久仰大名。”姜离目光透亮,却没有一丝惊异的举动,仿佛他出现在这里稀松平常,她手中动作没变,稳稳拽住卫平。 卫平不敢挣扎,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她扯下裤头。“小兄弟你……” “你给我坐回去。”姜离一脸狞恶,态度极其恶劣。“你在大夫面前不惜命,是在挑战我的权威吗?” 在凌云镇没有患者敢在她面前有妨碍伤病痊愈的举动,现在又遇到一个,姜离一点好脸色也没有。她可没有师父的好脾气,好声好气的劝导患者顾惜身体。 卫平一个大男人,面色涨红,呆了呆,张口结舌,被一个只到自己胸口下方的小矮个指着鼻子教训,这真是……怪异。 “小兄弟……” “什么小兄弟!现在我是大夫,你死了干净,让人质疑我的医术,那是万万不成!” 卫平不敢乱动,实际上,他被裹成粽子,动作幅度也实在大不到哪里去。“将……将军。” 卫陵安静的站在阴影中,存在感很低,窗户映射下的光影中,他半边轮廓棱角分明,唇型厚薄适中,因受伤没有一丝血色。 屋内浓郁的血腥气说明他的确身负重伤,卫平作为他的副将,第一次是将军站着,他坐着,这让他浑身都不舒服的想站起来,怎奈肩头一只细细纤纤的小手就这么随意往他肩头一搭,简直像一座巍峨大山压在肩上。 卫陵的目光即便是平常看人也带着战场杀伐的凌厉刀锋,眼前这位行为跳脱古怪的少年让他直觉诡异。她行事作风不受常理约束,与扶支的白衣大祭司圣音有几分相似,这让他心头一凛,目光如利刃刀锋,寒霜凛冽。 何况…… “将军,多亏这位小兄弟救了属下,她能解苍……” “苍雪乃扶支密音宗独门剧毒,你是何人?为何会解此毒?”卫陵低沉的声音极具压迫感,即使重伤,依旧是头蛰伏的悍勇雄狮。 卫平愣住,目光也不由望向闲靠在一旁的小少年。她五官黝黑,平庸无常,一双眼睛却异常黑亮清澈,干净的一尘不染。卫平这才发觉自己遗漏了很多疑点,不知不觉的相信她,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双少见的黑眸。 “卫将军都站半天了,我敢打赌,不出一炷香时间,任将军你是铜墙铁壁,也得……砰!”她咧嘴一笑。“倒下。” 卫陵目色不变,从阴影中走出,他站着的地方有一滩鲜红的血渍。卫平惊住,将军在这里站了很久?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娘娘请明月神医到宫中?你究竟是何人?” 姜离挑眉,摊手,对他不断释放的压力没有一点感觉,凉凉道:“卫将军,你再继续释放内劲,只会加剧心脏压力,血流速度加快。” “你……”卫陵刚走出一步,胸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他捂住胸前伤口,扶住一旁木椅才勉强站稳,卫平看得心惊肉跳,紧张的抓了抓姜离的衣袖。“小兄弟,我们将军平时脾气很好,只是……” “只是我似乎是个大坏蛋,搞不好背后会有更大的阴谋?”姜离瞪大眼,她双手一摊,仰头望天,感叹:“大人的世界真复杂,纯洁善良的我不懂。” 卫平努力控制面部不要露出扭曲的表情。 姜离见卫陵神色活像追影生气时要吞了她,连忙退到卫平身后,食指敲了敲他的肩膀。“你们将军是不是严重缺爱?” “哈?”卫平傻懵,话题扯太快。 “他看全世界反常的事都觉得是潜伏危机,这说明,他人品不好,身边的人全是坏蛋,他才会养成这种扭曲性格。”姜离摸了摸下巴。 “这个……”卫平努力将话题扯回正途。“小兄弟,你能不能先帮我们将军治伤?” “我在帮啊。”姜离一瞬不瞬的盯着卫陵。 卫平一头雾水,她好心解释:“我在等他倒地不起,我再上下其手,扒光他。” “……” 他决定还是闭嘴比较好。 卫陵紧盯姜离,不知是否自己疑心病太重,他上上下下扫视眼前的少年,发觉她周身很多装饰与穿着皆与扶支类似。 她衣着繁复,窄袖长裤小皮靴,看似杂乱如乞儿,但实际上街头哪个乞儿有她穿着讲究细节?繁杂的短褂挟一种独特的异域美感,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头上的帽子、身上背的布袋都在告诉他,眼前的少年很可能不是姜国人,若说她的装扮最像哪国人? 他第一个闪现的就是——扶支! “砰!” 卫陵在卫平惊骇的目光下倒地。 姜离上前,把银针从卫陵的穴位抽出来,对着光线看了看,没有中毒,好迹象。“不亏是战无不胜的卫将军,不得不刺一针才能让你倒下。” 45.第45章 千钧一发 “小兄弟,我们将军没事吧?”卫平原本以为将军倒地就会昏迷,转头就看见一双厉眸盯着姜离,大将军竟然清醒着? 姜离把卫陵翻过身,见到一张英伟不凡的俊脸,浓眉利眼,双唇紧抿,看上去三十五六岁。 她记得卫陵今年应该有三十九岁,不久四十大寿,在凌云镇不少人谈及他四十寿辰之事。 姜离解开他上衣查看伤势,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时,饶是她见过不少伤者,也不由动容。这位沙场老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刀枪箭矢、火烫鞭烙各种狰狞伤疤纵横全身,新的伤口就在旧伤之上叠加。 他腹部破开一个血洞,即使点住穴道,还在潺潺流血。左胸下方,一只被折断的箭矢扎进肌理,他竟无一丝感觉。 姜离抿唇,神色凝重下来。“箭矢刺入了心膜。” “怎么会这样?”卫平一听,脸就白了。“刺……刺进了心脏?” “心脏是人体除了脑子外最复杂的地方,腑脏之间有隔膜隔开,你们将军也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坏,箭矢深度刚好刺进隔膜中。”差一分就能避开,也差一分就直接刺入心脏,若是心脏被刺穿,就是师父也救不了他。 “什……什么意思?”卫平不懂这些。 “说了你也不懂。”姜离目光如炬,先止住他腹部的血,趴在卫陵心脏上查看伤势,对于这种高难度的拔箭与修复,不容一丝错漏与闪失。 “把你们将军挪到榻上,不要牵动他伤口,他胸口上的箭矢和心脏挨着,你脚下一绊,他就被你捅穿心脏了。” 卫平面皮发紫,被她吓得搬动卫陵像对待一根羽毛,小心翼翼的抬到姜离的榻上。 姜离的榻太小,卫陵的腿大部分都在床尾吊着,他脸色古怪,被姜离扎中穴道,虽然意识清醒,但是无法开口,只能干瞪着卫平和姜离两个忙活。 “还需要我帮什么?”卫平放平卫陵,暗自抹了一把汗。 姜离从布袋中拿出蓝布包裹的一整套银针,掏出不少制成丸子的伤药碾碎待用。“卫将军的伤势太严重,我动手需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完成,中间若有人进来,我稍微一个小错手,他就得见阎王,所以,你守在门边……” “我明白了。”卫平点头,他虽然受伤,但是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 姜离抬头看他一眼。“这个院子是人牙子聚集点,不出意外,稍后会有两个人可能进来,一位是个中年妇人,一个是与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子。” 姜离准备好所有要用的物品,点了火折子,将一柄小刀来回烤了一遍。“若是女子进来,你在她未反应过来前击晕她即可,若是一位中年妇人进来……” 她看了一眼卫陵,没有任何的止痛措施,锋利的刀锋触之生寒,她其实唯一担心的是卫陵的承受力,但是在看到他身上的伤痕时,她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卫陵心中一震,不知为何,从这个小少年眼中仿佛看出她在说什么,他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抿唇,目光镇定。 姜离垂眉,知道他的意思,刀刃已熟练割开箭矢刺中的左胸,卫陵额头开始冒冷汗。 “若是中年妇人进来我该怎么……”卫平扭头就看到姜离在剖将军的胸口,他手一个哆嗦,剑都差点没拿稳。 鲜红的血液丝丝流淌,屋内一股血腥味,饶是他杀过不少人,也被眼前血腥的情形吓得够呛。 姜离神色凝重,手中动作快速又细致,如最精于刀功的庖丁,锋利薄细的刀片在她手中翻动,触目惊心的血肉翻飞,血液却没有想象中流的多,她熟练的避开了重要血管。 卫陵被点住穴道,因剧痛,身体依旧轻微颤抖,他额头汗如雨下,嘴唇惨白如雪,一声不吭,目光紧盯眼前心无旁骛的姜离。她此刻毫无刚才的调笑轻佻,神色冷凝,眼中只看得到病人的伤口,动作迅速熟稔,看到如此血腥的情形也没有半分胆怯。 卫陵瞳仁微缩,这个孩子应该不过才十来岁出头,为何有这样出神入化的医术? 盯久了姜离巴掌大的小脸,卫陵目光有些涣散,又似乎透过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熟悉的轮廓、熟悉的眼神……同样桀骜不羁的少女…… 少女? 对,那个人是女子,眼前的孩子似乎和她有些相似? 是错觉罢?都这么多年了,曾经天真浪漫的少女早已成为深宫最毒的罂粟花。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门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喧哗,有妇人高嚷着推门进来。 “田妈,阿离也许累了,您要不明日再来看她?” 守在门后的卫平心口一缩,是中年妇人和年轻女孩的声音…… 他不清楚替将军治伤的少年为何能准确算出是这两个人,但是两人同时进来,他打晕少女,那另外一个中年妇人? “砰!”房门被妇人直接推开,连门都没敲一下。 玉玲跟在田妈身后,有心阻止却没有办法,那个孩子毕竟和阿离有着深厚的感情,突然被抱走,阿离怎么可能一点也不难过? 她心不在焉的跟在田妈身后,稍后她安慰安慰阿离,孩子有个好归宿,阿离也许就不那么难过。 田妈推开房门,房内光线昏暗,只有床榻正对着窗户,光线明亮,她一眼看到榻上躺着一个血人,阿离正埋首在解剖那个人的心脏,手里拿着血淋淋的刀片,扎向那个血人…… 田妈瞳孔剧烈凝缩,鼻端是浓郁的血腥气味,她眼睛一瞪,一秒的呆怔后,猛然张嘴,指着阿离,正待尖叫…… 卫平一掌击昏玉玲,点住田妈的穴道,她张大嘴,眼睛大睁,一脸惊骇欲绝,手还保持着向前指的方向。 “砰!” 被击昏的玉玲倒在她脚边,她开不了口,眼睛瞪大如铜铃,吓得脸色惨白如鬼,看到身穿黑色刺客装束,一身血气的卫平,白眼一翻,就要昏过去。 卫平关上房门,拉住她们两人的腿拖进来,田妈的后脑勺磕到门槛,痛的她眼眶通红,没能昏过去。 卫平不敢在关键时候打扰姜离,姜离抿唇,额角也有薄汗渗出,屏息进行最后的分离。 46.第46章 小露身手 此时容不得一丝失误,她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头也没抬。 手中薄刃飞快,肌肉分离,箭矢顶端露出。姜离小心拉出血肉中的箭矢不触及心脏,她甚至已经透过血肉看到跳动的血红色心脏。 “当。”箭头被丢出。 姜离埋首缝合伤口,因靠近心脏,血液流速加快,她加紧手中动作,想封锁卫陵周身大穴,又担心心脏缺血停止跳动。 手心湿漉漉的皆是粘稠的血液,若是师父,一定有办法阻止血液流速如此快速又不伤及病患。 姜离抿唇,抬头看了一眼卫陵,他脸色雪白如僵尸,已到崩溃的边缘,浑身无法遏制的抖如筛糠。若是旁人,针扎一下都痛的尖叫,何况他简直是开肠破肚,即使理智让他忍受,身体本能却是不可抑制。 姜离心下一横,指尖淡白薄光渗入伤口,卫陵颤抖的幅度缓慢降低,直至最后停止,他涣散的瞳孔凝聚,紧盯着脸色微白的姜离,目有骇色。 姜离埋首咬断线,伤口缝合。 她第一次在治伤过程中使用内力,无法做到师父那般熟练。凝聚气力、精神高度集中之下,使得她回过神时,脚底发软。 “好了。”姜离扶着床榻,坐在脚踏上平复呼吸。 手上粘滋滋的沾满鲜血,但她现在也顾不得许多。 卫平自始至终一直盯着她,看到她完成,眼睛才眨动一下,他有些不确定,咽了咽口水,干涩道:“你刚才指头的薄光是内息外放?” 姜离没回答他,休息片刻恢复过来,声音都弱了几分,她瞥一眼倒在地上吓得发抖的田妈,对卫平道:“你让她出去端一盆热水进来,不要让其他人发觉。” 姜离从自己的布袋中掏出两颗药丸丢给卫平。“这是两颗普通的毒丸,红色的有毒,褐色的是解药,吃下红丸,一个时辰内不吃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说完,她背靠床榻,闭目休息片刻。 卫平点头,扯过已经吓得神智不清的田妈,掰开她的嘴将红丸塞入她嘴里。 田妈瞳孔剧烈骤缩,一股腥臊味从裤底弥漫,卫平眉毛皱成一团,点开她的穴位,打开房门,一把将她扔出去。“去端一盆热水过来,若是敢让其他人知道,知道什么后果?” 田妈拼命点头,连滚带爬的爬起来,飞快的去院子里端水,她一脸骇色,抖得不行。 卫平并不担心她跑掉或者叫人,走近姜离身侧,看了一眼卫将军。 卫陵双目紧闭,也在休息,但气息已经逐渐平稳,卫平松了一口气,又一脸好奇的盯着坐在脚踏上的姜离,今日真让他刷新一向以来的认知。 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不仅有一手起死回生的医术,而且内力修习到足以释放成形的地步。 他练武二十余年都达不到这程度,也就大将军能够做到,但也没听说过内息能够透过伤口释放,不仅没伤人,竟然用来治伤?从来没听说过。 即使能够使用内力治伤,也有诸多限制,比如内力同根同源,或者属性相同才行。 比如,走刚猛路线的内力与走阴柔内息的两人,即使双方都是高手也不能帮助对方,两股不同内力混合,在伤者身体中出现,等于要对方的命。 双方都是同属性刚猛路线,也只是通过内力帮助对方调息,使得受伤的一方恢复更快,但是真没听说过能帮助直接恢复伤口,还能止痛? “你看什么?”姜离睁开眼,与卫平大眼瞪小眼。 “小兄弟,你还能动吗?”卫平有心要扶她一把。 “我又没断胳膊断腿。”姜离一个鲤鱼打挺,纵身跃起,扭头查看卫陵的伤势。 卫平有些目瞪口呆,她怎么……还能这么活蹦乱跳?不应该使用内力过度脱力吗? “看什么看?快把水端进来。”姜离恢复如初,开始替卫陵处理腹部的伤口,虽然止住血,但她十分清楚,不出几个时辰,卫陵一定会高烧,必须提前准备一下。 卫平还没开口询问,门口就传来田妈的叩门声。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眼前的小矮个一眼,这才去开门。 田妈哆哆嗦嗦的端着水盆,大半盆的水被她洒了一半,卫平冷眼盯着她接过木盆,田妈头皮发麻,想出去又不敢,眼珠子忍不住看向姜离。“这个……阿离,解药……” 她都快哭了,早知道打死她也不进来。 姜离从卫平手里接过湿帕子处理干净卫陵的伤口,把原先预备的药粉洒到伤口上,回头准备包扎时发觉纱布用完了。 “你叫阿离?”卫平出声道。 “闯荡江湖,怎么能不取个名?”姜离瞥他一眼,又准备翻窗出去。“解药你半个时辰后给她,先端几盆水进来擦干净他伤口四周的血。” “你要出去?” 姜离哀怨的盯着他,没好气道:“你没瞧见本公子的纱布全缠到你身上了吗?你有钱买纱布买药吗?” 她自己都是个穷光蛋,想她以前连馒头多少钱都不知道,还以为一个馒头要一锭银子的巨款才能买到。 卫平赧然。“这个……出门时没带银子,下次……” “谁稀罕,等着。”姜离扭头准备走。 “……等……等等。”卫陵语气沙哑,伤口剧痛令他嗓音有些干涩。“我袖子里有……碎银子。” 姜离一秒出现在他面前,那速度,不仅田妈犹如见鬼,差点尖叫,就是卫平都被她吓到。 姜离抬起卫陵的袖子,掏出一个青色回纹钱袋,打开沉甸甸的钱袋,里面放的都是一二两的小碎银。“没看出来,你一副大老粗的模样,行事这么周到。” 银锭太大,买东西很难找开,也容易招惹觊觎,一二两的碎银,用起来比较方便。 她拿出一块一两的银子,把钱袋扔给卫平。“有钱好办事。” 一两银子足够买她需要的药材和纱布。 卫平打发田妈出去端水,自己站在卫陵旁边。“将军,您怎么样?” 47.第47章 她叫阿离 “无事。”卫陵皱眉,伤口疼痛是难免的,但好歹没有生命危险。他一时也难以表达心中是什么感觉,那个孩子究竟是谁?为何会有这般出神入化的医术? “将军,我们是否要暂时留在这里?您还不能随意移动。” “此处不宜久留,圣音的鬼卫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先想办法回府。” “现在回府?”卫平一惊。“可是,阿离小兄弟出去买药了,您的伤口刚刚缝合,恐怕到时候会高烧。” 他们常年征战在外,战士负伤过重,很容易高烧不退,不少兄弟都是高烧时没熬过去。 “我无事,你届时拿着我的令牌进宫一趟,请几位御医过府。”卫陵目光复杂,他也想知道是否自己少见多怪,那个叫阿离的孩子表现太过异常,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够直接以内力化实形治疗伤口。 就是自己也很难持久释放内息,更遑论控制到指尖渗透伤口帮助恢复,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正常认知范围。 “……好。”卫平有几分遗憾不能亲自告别,但也知晓他们身后跟随大批身手狠辣的杀手,继续待下去只会给救命恩人惹来更大的麻烦。 “大……大侠,水来了。”田妈端着水盆进来,战战兢兢的放到一旁。 卫陵目光冰冷的盯着她,田妈缩到角落,不敢与他对视。 “主子,这个女人要不要解决掉?”卫平如看死人,他进来时就知道这个院子是个人牙子安置拐骗孩子的地方,对这个女人没有半丝好感,遑论自己救命恩人也可能是被拐骗来的孩子之一。 “大侠饶命!饶命!”田妈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卫陵摇摇头,眉峰蹙起,他冷盯着吓得直打哆嗦的田妈。“你听好,我们两人身后有大批杀手到此,你最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将这个屋子里的血气处理干净,若是你表现异常,即使我们不杀你,追踪者知道我们在此停留,不仅是你,这个院子里所有人都会没命。” 卫陵说完,气息紊乱,闭口不再言语。 “听清楚了吗!”卫平一脚踢到田妈身上,把她踢的一个翻滚。 田妈连滚带爬,拼命点头,脸白的和僵尸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平将姜离留下的褐色药丸丢给她。“那个小兄弟与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她既然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若是再敢对她蹬鼻子上脸……” “小妇不敢!小妇不敢!”田妈抓起地上的药丸,迫不及待的咽下去,不停的朝卫平磕头。 如今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那个灾星。 “我们走吧。”卫陵试图起身,卫平赶紧扶住他,让他靠在肩上,支撑他的体重,与将军相比,他的伤势要好一些,没有那么严重。 两人正要离开,卫陵脚步一顿。“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田妈一惊,见他是问她,赶紧道:“她……她叫阿离。” “阿离。”卫平接口。“她的全名是什么?” “不……不知道,小妇是在罗城遇到她,她……她自称阿离。”她这里的孩子最后都是要卖出去的,主子会给她们另外取名,所以以前叫什么名字,没人专门去注意。 卫平没再说什么,扶着卫陵,几个腾跃就离开这座小院。 田妈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气,顿了一会儿,又猛然想起这两人走之前留的话,脸色一变,赶紧起身打开所有窗户散味,端着水盆出房门,对于倒在地上一直没反应的玉玲看也没看一眼。 姜离回房时,房内血腥味淡了很多,两扇木棱破窗大开,床上的被单全都置换一新,地上的血迹也没瞧见。 她瞪大眼睛整个房子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一滴血,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跑得倒是快。”她拍了拍又鼓起来的布袋,心情正好,一错眼就看到还倒在地上没醒的玉玲。 姜离跑过去解开她的穴道,玉玲才蒙蒙然醒过来,后脑勺钝痛,她有些奇怪的摸了摸后脑勺。“怎么回事?” “你……” “你刚才突然昏倒,我怎么打你都不醒。”田妈端着一盆子洗干净的床单过来,看着姜离的目光有些畏惧,她站在老远的地方没打算走近阿离。 姜离斜靠在门框上,也不打算解释。 “你还不赶紧去干活。”田妈瞪了一眼玉玲,玉玲看了看姜离,这才爬起来离开。 只剩下姜离和田妈两人,田妈支支吾吾道:“你……你……” “他们走了?”姜离瞥到田妈支在腰间的木盆,木盆里的床单可不就是她床上的?“走了也好。” “你以后就当从来没见过那两个人。”田妈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姜离的目光发憷,刚才那两个男人问她阿离是谁,她也不敢说是姓宁,就怕宁家的人找她的麻烦,幸好当时那两人也没有注意。 姜离伸个懒腰,舒展双腿双脚,转头回屋。“我今天见过谁了吗?不就是见到刘家的人抱走我的小乖乖?” 田妈脸色发黑,也不敢再说什么,如今她只想早点摆脱这个瘟神。 姜离关上房门,独自一人呆在屋里,四肢大敞,倒向床铺。本想睡一觉,但今日发生太多事,她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黑眸明亮,睡意全无。 师父没进宫,她这几日出门打听也没打听到师父的行踪,若是师父来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甚至在几家人流最多的酒楼盘踞了几次,蹲房梁蹲了不少时日,打听到的消息让她心中一阵发凉。 师父曾经待过的地方都没人知道,她不止一次听到“明月神医”这个称号,她知道师父每年都会出山庄游历四方,可是,竟然没人知道他的行踪,这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师父,究竟去了哪里? 还是,王后请他进宫是秘密行事,所以没人知道?但是为何卫陵都不知道此事? 姜离翻个身趴在床上,抱头嗷呜。“师父,您老到底跑哪里去了。” 48.第48章 有刺客 她身心俱疲,越想越默然。甩掉了追影,师父和七卫又不在身边。养在身边的小孩虽然时常吵的她想扔了他,但真正被抱走,屋子忽然安静下来,心里多少有点难受。 已经到了京城,她也没必要再跟着田妈这群人,但是她又没处去。 真是悲剧。 姜离脸埋进被子里,捶了两把软乎乎的褥子,又是蹬腿又是怪叫的,她这境遇也太惨了。 “对了!”姜离猛地从榻上蹦起,黑眸大亮。“那两个倒霉鬼还没付医药费!” “卫陵……卫陵……卫大将军府不就在京城吗?” 姜离找到个打秋风的好去处。 京畿阳春三月,百草滋荣,清晨疏林薄雾中,街头三五成群的脚夫商贩牵着羊驼、推着独轮辘车悠悠的前往东城赶早市。 路过卫大将军府时也不由驻足多看一眼朱漆铜环大门上的御赐匾额,两座石狮雄踞大门两侧,朱漆大门左右各守一名腰佩长剑的轻甲守卫。 说起卫陵卫大将军,整个姜国少有人不知其名,战功显赫,大败北凉,驱逐敌寇,在将士之中口碑甚好。众所周知,卫将军的夫人还是公仪家的女儿,当今皇后的妹妹,听闻卫将军与皇后幼年还曾一起在和风学院念书。 卫将军与白家三兄弟同掌姜国数十万雄师,论起来,卫将军府也是公仪一门的夫婿。 公仪家的女儿嫁入不少公卿府邸,整个族群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大都数人都将其与公仪一门算作一派系,是否当真如此也无人去质疑。 姜离屈膝坐在将军府门的屋顶上,歪首支颐,望着府内曲折回廊偶尔三三两两走过的婢女下人。 她还想着要不要真的下去,无论是否有用,先傍着也成,将军府势力不小,也许可以打听打听师父的行踪。 她这么一想,觉得主意不错,正待下楼,就听到廊下一名小婢女抬头瞧见了她。 “有刺客——!” 咦? “有刺客!有刺客!” 一名婢女叫起来,府内所有人当即警戒,一抬眼就看到她,尖声惊叫。 姜离十分无语,她这样的像刺客吗?有她这么光明正大的刺客吗? “抓住她!” 府内的侍卫看到她,甲胄加身,一队列的人走路一阵金属撞击声,将军府内外靠近大门处被侍卫和暗处的守卫、弓箭手围得水泄不通。 姜离岿然不动,看到里里外外的弓箭手和侍卫起码两百余人,据她所知,像卫陵这样的将军府,府兵也不能超过一百五十人,但是这里人数似乎不止这个数? 她哪里知道,将军府已经不止迎接一波刺客,这样的人数还是因为卫陵顾忌当今圣上不肯增加之故。 “你是何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将军府内外的仆从都退到后方,一名身穿红色轻铠的侍卫直指屋顶的姜离。 姜离这态势实在太淡定,而且光天化日的坐在屋顶,也太明目张胆了,现在被人围攻也不见动一下,实在古怪。 “你们将军伤好了?”姜离觉得卫陵暂时应该在养伤,估计也出不来,想找他身边的那个或许还行,但她当时没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你到底是谁?我们将军不曾受伤!”侍卫长怀疑姜离在打探他们将军是否伤重,自是不肯承认。 “没有受伤?”姜离摸了摸下巴,她站起身,门下所有人严正以待,箭矢直直对着她,大有上前一步就把她射成筛子的意味。 “这不是你们将军的牌子?”姜离随手把当日卫平掉落的铜牌扔给领头之人。 那人一惊,条件反射的伸手欲挡,待看清飞来的物什,伸手接过来。“这……你怎会有卫平副将的令牌?” 侍卫长从铜牌后面的卫字下方看到一个小小的“平”,这是卫平的东西。 “原来那笨蛋叫卫平?”姜离恍然大悟。“他的伤应该还没严重到不能移动,你把他叫出来,就说我来收药费来了。” “……” 这是怎么一回事?下方一群人一头雾水,什么叫收药费? 侍卫长将信将疑,招手让一名小兵去后院把养伤中的卫平副将叫来。 姜离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既然她要抱大腿,自然先找熟人,携恩求报什么的,她是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啊!小兄弟!” 卫平刚听人说有刺客,正好赶过来就碰到准备去找他的小兵,他看到眼前的对峙情况正打算询问,就瞧见悠闲坐在屋顶上看风景的某人。 “平副将,此人你认识?”侍卫长见卫平一脸惊喜,忍不住问道。 “认识,认识,小兄弟,你快下来!” 姜离盘腿坐在屋瓦,斜挎在肩上的格子布袋压在膝盖上,她朝卫平挥了挥手。“我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射成蜂窝,让你和你们将军下半生都活在悔恨自责中。” 卫平默了默,好歹习惯了她曲折的脑回路,扭头对侍卫长道:“你们都下去。” 身穿轻甲的年轻侍卫抬手挡在眼前,仰头瞥向姜离,凑近卫平:“她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小神医吧?” 年纪和脑抽的行事风格都挺像。 卫平没理他。 侍卫长讨个没趣,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去。 姜离和观音菩萨似的坐的四平八稳,还朝离开的侍卫长摆摆手。“好走,不送。” 那人眼眉一挑,提着自己的长缨枪又小跑回来,站在卫平身边。 姜离眨了眨眼。 “小兄弟,你可以下来了。”卫平冲她挥手。 姜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背着她的小布袋子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动作敏捷如雨燕。 “好俊的轻功!”侍卫长赞叹。 “没见识。”姜离翻个白眼。 “……” “不是说过,不要和她多说话。”卫平一脸面瘫。 姜离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一拍卫平的肩。“你们将军死了吗?” “……没死。”卫平瞪直眼。 “卫平、黎青,你们有客人?”一道略显不悦的嗓音从三人身后响起。 姜离探头一看,见一名容色冷艳,眼如秋水的美妇挟几名丫鬟嬷嬷款款而来,她一袭雪纱裙,鼻腻如脂,双手交叠,下颌未抬,有几分清高自诩,此刻一双眼眸看着姜离略有不虞。 49.第49章 师从何处 姜离挑眉,目有亮色,目前为止,这位美人是她见过的最漂亮最有气质的一位。 “见过夫人。”卫平和侍卫长黎青恭声问礼。 “不知这位是何人?在我将军府做客,公然诅咒将军是何道理?”美人身边一名俏丽的绿衣丫鬟蹙眉,目光看向姜离,率先出声。 丫鬟在主子声前责问,主人不曾开口制止,只能说明丫鬟只是代主子表现不悦。 “夫人,这位小兄弟并不曾……” “本公子诅咒卫陵怎么着?你有意见?”姜离一把手扫开碍事的卫平,倏然出现在小丫鬟的面前。 “啊!”小丫鬟惊叫一声,她距离姜离起码有五步距离,也不见姜离移动,忽然就出现在她眼前,吓得她忍不住往后倒退两步。 她身后是回廊朱色栏杆,一退,人就往后栽。 “哎!”姜离伸手一捞,把她捞起来。 绿衣丫鬟扑到姜离怀里,她瞪大眼睛,嗅到少年郎身上独特清冷的药香,一时懵住。 姜离把她扶正,又站到了卫平身前,打量眼前的美妇。“夫人?” 卫平点头。“是我们将军夫人。” 他看向姜离,向卫夫人介绍道:“多亏这位小兄弟救了将军和属下,刚才她所言并非诅咒将军。” 卫夫人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想到数日将军回府时血淋淋的模样,她还心有余悸。“即是客人,你们两人好生照看,我在场反倒不美。” 她也不客气,和姜离点点头,扬了扬下巴,转身又领着一群丫鬟仆从高贵冷艳的走了。 姜离目光亮了亮。“你们夫人真有意思。” 卫夫人脚步顿了一瞬,并未回头。 “小兄弟,你怎么有空?”卫平记得这位不是被拐卖了吗?怎么就这么大咧咧的出来了? “我当然是来抱你们将军大腿的,没看见我穷的叮当响?”姜离拍了拍布袋,双手一摊。“身无分文,流落街头,要多惨有多惨。” “若将军知晓小兄弟到此,定然欢迎。”卫平一口应下,小兄弟是将军的救命恩人,将军绝对不可能拒之门外。 “你是个大夫?”侍卫长黎青瞥了眼她斜背着长带子的格子纹布袋,凑近能嗅到极淡的药香,有这么年轻的大夫吗?医术一定烂爆了。 “我看你尖耳猴腮、印堂发黑,一副短命相。”姜离拍开黎青的爪子,怒目以对。 “原来还是个神棍。”黎青一脸嫌弃。“你轻功还行,不知师从何处?” “我师父?说出来怕吓死你,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能害人性命呢?”姜离哼了一声,自顾走了。 刚走两步,又倒退到卫平身边。“你们将军在哪里?带我去瞧瞧死了没。” 卫平点头,习惯了她的毒舌。“原本将军打算伤势好了去寻小兄弟,没想到小兄弟先到府上。” 毕竟会解“苍雪”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极重要的发现,不久将军就要到南方应战,扶支的“苍雪”若能配制解药,定然能救不少将士性命。 “本公子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既然遇到你,这就是缘分呐。”姜离仰头大笑。 “你又不是和尚,还四海为家?”黎青对此嗤之以鼻,瞧她一个小矮个子,牙都没长齐。指不定运气逆天,刚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也就给将军包扎了伤口。 “谁说和尚才能流浪?我是一个大夫,自然四处走动,长长见识,你们不知道明月神医,他一年四季大都是外出游历,所以医术这么厉害!”姜离捏了捏拳头,一脸咬牙切齿。 一年四季,三季半都没见人影。 “明月神医……”卫平眼角微抽,这能比吗? “还明月神医?小兄弟,我看你不是大夫,你分明是个病患,妄想症受害者。”黎青大笑,使劲拍了拍姜离的脑门。 姜离被拍得一钟一钟,差点咬到舌头。 “哼!”姜离打开黎青的毒手,目光炯炯。“我一定要找到他!” “谁?” “当然是明月神医。”姜离扭头。“这次我也不要你的医药费了,你以后有个头疼脑热都可以来找我,只要人没断气我都能随治随走。” 卫平一脸呆滞的瞄着她,口气太大,他一时被哽住。 姜离环胸,径直走在前面,一脸郁卒。“我前几日不是和你说过吗?明月神医来京城为皇后治病,我这次来就是找他的。” 她站住,转头看向卫平和黎青。 两人目光微微凝固,古怪的盯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将军也是今日才确定此事,凌晨时公仪家派人来,求助将军府,暗中寻找失踪太子的下落,他们说话间谈及皇后请明月神医之事。 之前将军就很奇怪小兄弟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娘娘请明月神医是秘密行事,为了保障安全不得不如此,一般人不可能知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我会告诉你,我是从明月山庄一路跟过来的吗?”姜离白了他们一眼,她蹙眉思索片刻,找到个天衣无缝的理由。 “本公子本来住在凌云镇,这次是要找神医,哪知前往明月山庄,听说神医被朝廷的人请走,我只好一路风餐露宿的跟过来,半道还被人拐了,其坎坷程度,真是一把血泪史……” 她慷慨激昂,越说越为自己鞠一把心酸泪,痛悟胸口,哀怨的回眸瞪一眼卫平,卫平有种想跑的冲动。 黎青脸都紫了。“你是凌云山的人?” 他上上下下打量姜离,不说也罢了,一说,发觉她的打扮真的有点异域感,总觉得她周身打扮与姜国不同,但一时又察觉不出来,现在她一说,还真有那么一种感觉。 凌云山的凌云镇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因为明月山庄的缘故,附近聚集不少慕名前往的各国人士,随着年代变迁,那里的习惯与饮食也趋于多样化。 “原来你是凌云镇的人。” “有问题?”姜离扭头,望向被一名下人扶着过来的卫陵。 “明月神医宁徽玉是你什么人?”卫陵觉得她的医术不可能仅仅是无名小卒,无论放在哪里,缺 的只是一个时机,终有一日大放光彩。 50.第50章 圣音 “是我……”姜离瞪眼。“最崇拜的人。” “你的医术若是拜在宁徽玉门下,定能更进一步。”卫陵觉得一般人也做不到千里迢迢一路跟着明月神医寻找他的下落,世人找宁徽玉无非两条,一个是为治病,一个无外乎拉拢。 显然眼前的小少年两样都不是,她医术精湛,想来是为了拜师。 曾经也有不少人曾想拜入明月山庄,尤其是宁徽玉十几年前收了一名徒弟之后,期间拜师之人更是络绎不绝,但宁徽玉从未答应。 但他觉得,以眼前这位的医术和天赋,宁徽玉看到或许也会动心收徒,有天赋和根基的孩子总是更讨人喜欢。 “拜师?”姜离眨眼。“他还会收徒弟吗?” “我相信以小兄弟你的医术,也不是没有可能。”卫陵对她颇有好感,这样的人才收入府中,如虎添翼,他就忍不住鼓励两句。 其实,明月山庄的宁徽玉只收过一位徒弟,应该比眼前的小兄弟大个两三岁,宁徽玉每年二月份回庄为徒弟庆生是众所周知之事,也因此才让人有机会在明月山庄找到他。 原本这个消息也只是传闻,但从今日公仪府得到的消息,这个传闻已经被确认,而且还是一位女徒弟。 宁徽玉行医这么多年,也就有兴趣收一个宝贝徒弟,世人也从未见过这位小徒弟,据他从公仪府中得知,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或许有可能是宁徽玉的女儿,十几年从未出凌云山,可见宁徽玉尤其看重。 姜离没想到卫陵会思及这一层,她挑眉。“神医真的不在宫中?” 卫陵摇头。“小兄弟有所不知,宁神医与公仪家的护卫在半途被扶支的人袭击几乎全军覆没,公仪府的三房嫡子被害,宁神医也因此不知所踪,此事我亦不能坐视不理。” “扶支?”姜离一怔。“我师……我说,神医不可能束手就擒,扶支算什么?他们根本不可能是神医的对手!” 她师父不会有事的!七卫跟在师父身边,她很清楚师父的身手,她还没有见过比师父还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出事? 姜离脸色不好看,她想起追影带她离开时身上受了重伤,当时追影告诉她先回庄,师父回来后就会回去找她,可她那时候见到追影这个样子,想到师父不知所踪,怎么可能还有心情一个人安逸的呆在庄子里等他? “小兄弟不必担心,宁神医德高望重,医术无双,扶支的大祭司不会将他如何。”卫陵见她脸色大变,赶紧道。 “扶支……”姜离秀眉拧成疙瘩,又是扶支。“我听说将军要被调入南方与扶支作战?” 卫陵点头。 “我能不能……” “若是有小兄弟在场,我军定是欢迎之至。”卫陵毫不犹豫的答应,随军之中也会有军医。 眼前的小少年医术了得,更重要的是,她会解苍雪。 而且,他看得出来,小少年涉世未深,做事都是直来直往,但她的医术能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 姜离心不在焉的应下,师父不在京城,难道是被扶支的人带走了? 师父从不伤人性命,对方人多势众,若是被人强行带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离越想越气愤,愤怒滔天,竟敢绑架她师父!她一定要让对方知道明月山庄不是好惹的! 扶支,密音宗,画壁雕刻黑色四翼鸣蛇,獠牙利齿,面孔狰狞。 冰冷的光线中,半壁峭岩,一整座山峦中空凿壁成宫殿,空旷宫殿浮雕将离花盛放华美瑰丽,雕琢各色诡异龙蛇图腾的石柱足有三人合抱粗,成百上千成石林,支撑整座地宫。 地宫地面铺着猩红色的华丽地毯,一眼望去,触目惊心的猩红如血。 各道门洞守着头戴圆顶尖帽的鬼面暗卫,如宫殿中矗立的黑色幽灵,在墙壁倒挂的石柱宫灯下隐隐绰绰。 地宫内殿,妖冶妖娆如鲜红玫瑰花瓣的黑衣男子斜靠在躺椅上,沉香木椅铺设绣着大朵血红芍药的绒毯,男人漆黑如墨缎般的青丝披泻如瀑,散落椅靠,如晕开的墨水,妖异肆意。 猩色地毯上,跪着三名黑衣鬼卫,五长老阴沉着一张枯槁的老脸,佝偻着背,拄着骷髅拐杖杵在一侧。 “如何?找到那小丫头了?”座上黑衣男人姿势慵懒邪肆,红唇潋滟臻美,黑色的外袍随意系拢,露出性感有力的腰腹。 他晃荡着手中的黄金樽,语气雅魅沁骨,眼尾微微一挑,紫红色的凤尾妖艳绝伦。 “明月山庄无人。”五长老脸色面沉如水,他寻遍了整个凌云山脚都没看到人,倒是打听出不少宁徽玉之事,尤其是那位特殊的弟子,从未出现在人前,可见之前宁徽玉就一直在防范他们。 “臭丫头没回庄?”他倒是略有些惊讶,目光瞧着黄金酒樽中鲜红的液体,凉声浸骨。“五长老,别告诉本座,你这么些日子,连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都没找到。” “属下怀疑她已进京寻找宁徽玉。” “哦?进京?”狭长的眼眸半眯,那臭丫头怎么可能进京?她从未出过远门,一直在宁徽玉的羽翼下呆着,要她毫发无损的去京城怎么都不现实。 此事,他根本不急,即使他不收拾,这世道也够她吃尽苦头,宁徽玉总想守着她,就怕她磕着碰着,不知道瞧见宝贝徒弟落魄流亡是什么表情? 他思及此,心口一窒,指尖酒樽中的液体一阵晃荡。 宁徽玉,别急,等找到你徒弟的尸体,你再慢慢反抗罢。 他拿不稳手中酒樽,随手掷出,鲜红的液体渗出猩红地毯,有淡淡血腥气。 五长老瞥一眼侧翻的酒樽。“主上,卫陵被人半道所救,我们是否要继续之前的行动?” “谁救了他?”圣音挑眉,长腿随意搭在靠上,他当日可是一箭射入了他的心腑,即使没射穿,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把他从阎王殿拉上来。“天月宗的人干的?” “不是。” “哦?” “是一个小孩。” “小孩?”圣音屈膝直起上身,有几分兴趣。 51.第51章 我会保护你 “据闻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目前住在卫陵的府上。”五长老也十分意外,这世上除了天月宗的弟子,甚少有如此年幼医术了得之人。 圣音凝眸,他直觉不对,难道是那个臭丫头? “查清楚!” “是。” 五长老拄着拐杖离开。圣音目光沉凝,嗓音暗哑幽冷。“也许本座该去瞧瞧。” 他心里并不怎么相信宁徽玉不成器的徒弟有多大的能耐,何况这些年来被宁徽玉骄纵的不成样子。 他虽在宁徽玉与姜离相处之时多处于沉睡状态,但他才是这具身体的主导,得知小鬼的存在后,能够隐约从宁徽玉的情绪和记忆片段中偶尔看到她。 姜离自幼惯会偷奸耍滑,无论宁徽玉教她剑法还是医术,她每次也就一开始有兴趣,没练一两次就厌倦,学习医经典籍更是如此,翻阅一遍就丢一边,最喜欢粘在宁徽玉身边。 在宁徽玉与姜离每年一两月的相处中,姜离从未认认真真的学过什么,宁徽玉纵得她无法无天,就姜离那点道行,在凌云山一带也就附近的人顾忌明月山庄不敢得罪她。若当真行走江湖、 朝堂,以姜离不靠谱的性子,离开宁徽玉的庇佑境遇绝对不会好过。 但不知怎地,他还是觉得哪里怪异。 姜离住在将军府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尽快治愈卫陵,卫陵伤愈后才到南方战场。 扶支白衣大祭司回到扶支,扶支士气大盛,姜国频频受挫,南方的态势已是刻不容缓。而皇宫因为丢失太子,京城到处可见金吾卫巡视。 姜离闲来无事,回原来的小院一趟,准备和玉玲她们告别。 然而,当她走近小院,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小院的门半敞,姜离皱眉,走近前,瞳仁微微放大,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小院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地尸体,全都是之前院子里的人,姜离心中发寒,指尖冰凉。 “怎么回事?”暗处跟着保护姜离安全的卫平和黎青也耐不住出现,看到眼前的场景,心中一片惊骇。 小院内到处是血迹和尸体,死去的尸体早已冰冷僵硬,地上的血迹半凝固,显然这些人死了起码有半日以上。 “玉玲、玉帘!”姜离一个箭步跨过地上僵冷的尸体,到处寻找熟悉的身影。 虽然这个院子里的人很多人原本都很不待见她,可是当他们一个个化作冰冷的尸首躺在地上,姜离心中一阵闷痛,早上她离开时,他们还都在各自忙碌,玉玲还唠叨她不要到处乱跑。 姜离一个个翻找尸体,走进屋子里时,田妈的尸体面目惊恐,横躺在门槛上,脖子上一抹鲜红的剑痕,地上漫开凝固的鲜血。 “田……田妈……” 姜离瞳仁一缩,快步跑进屋。 “小兄……”卫平刚要叫她,屋内就传出姜离一声变腔的惊叫声。 “玉玲!玉帘!” 黎青和卫平心中一凛,顾不得惊讶,快步越过众多的尸体进屋,一看到屋内的情形,心中一阵不忍。 两个小姑娘的尸体躺在一起,面上惊恐的表情永远凝固在脸上,在她们的颈上动脉被利刃横刀切断,地上的血迹如小溪般弥漫开,卫平还记得,其中一个小姑娘正是当日小兄弟在为将军治疗伤口时,让他打晕过去的人。 姜离抱住两个小姑娘的尸体痛哭,鲜血沾到身上都毫无所觉。 一路漂泊无依,所有人都以恶意冰凉的目光盯着她,想方设法在她身上榨取价值,在这个人贩子窝中,只有这两个朋友。 在田妈欺负她的时候,只有玉玲藏着馒头悄悄递给她,在别人背后辱骂她时,只有玉帘出面为她说话。 前一刻还在唠叨她的朋友,下一刻就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剧烈的反差令姜离窒息。从未经历过死亡,从未经受过朋友离去。 但是这一刻,她亲身体验。 “究竟是谁……是谁!”姜离低嘶,目光狰狞。 “这一招致命,血尽而亡的死法是扶支鬼卫的惯用手法。”卫平将门槛上田妈的尸体翻了过来,看到她颈部的伤口,眉头蹙起。 扶支鬼卫手段残酷,在切断动脉时,人已经步入鬼门关但又不会立刻死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血尽而亡。 这个人牙子应该是在房内被杀,但死前挣扎的爬出来,只是没有爬出门,大量失血就已经要了她的命。 “这里大都是十来岁的少年少女……”黎青脸色发青,满院子里没有一个活口,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卫平看着这些人,脸色唰白,扶支的鬼卫不会无缘无故的杀这些人。 是因为他们。 是因为将军和他出现在这里,在这里被救,定然是被扶支鬼卫发觉了。 “死了这么多人,我让京畿衙门的人来处理。”黎青脸色阴沉,这里年轻孩子有四十余人,加上人贩子,死亡人数在京城已是大案。 姜离目光僵直。 扶支……扶支…… 少年指骨捏的发白,她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咔。”一声细微的脆响从房间角落响起。 卫平在门外查看尸体情况并未发觉,黎青出去找衙门的人,不在此处。 姜离目光机械,然而,她似是猛然想起什么,一下子跳起来,跑过去,掀开挂在床榻两侧的帷幔。 一双惊恐欲绝的眼瞳盯着姜离,少年全身蜷缩在帷帘中,死死的捂住嘴,浑身打摆子。 姜离呆滞的眸子安静了两秒,终于从震惊与悲恸中醒过来,她张了张嘴,却一时之间无法开口,伸手朝少年递了过去。“别怕。” 她的指骨修长纤细,掌心还沾了血迹,躲在帷幔中的少年惊魂未定,数日前的锦缎衣衫换作了蓝灰色的粗糙布衣,一双黑色的瞳仁睁得大大的,他看着姜离伸出的手,迟疑的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她的手很小,却很温暖,莫名的让人心安。 “别怕,我会保护你。”姜离握住他的手,将他从帷幔中牵出来。 她从未关注过院子里新增了谁,又缺少了谁,可她认出眼前这位躲在床幔中逃过一劫的少年。 当日她在街头遇到的锦衣少年! 没想到几日不见,当初趾高气扬风采卓然的少年会变成如今落魄惊惧的模样,她甚至不知田妈她们是哪一日把他拐来的。 52.第52章 姐弟 少年惊恐不安,看到地上冰冷的尸体,瞳孔一缩,紧紧抓住姜离的手。 他看起来比姜离还年长两三岁,但此刻只有满心惊惧,亲眼见到一群黑衣人手起刀落,杀死院子里所有的人,鲜血染红整座院落,被杀的人甚至连惊叫反抗都做不到。 若非他当时躲在暗处,早已变成地上尸体中的一具。 “小兄弟,黎青他……这孩子?”卫平走近,看到姜离身边惊恐的少年,一阵惊讶,竟然有人躲过鬼卫的刺杀。 少年紧紧挨着姜离,尚未从杀戮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躲避卫平。 “我能不能把他带回……”姜离话未说完,院子外传来一阵惊呼和呕吐声,大批人马涌入院落。 “是京畿衙门的人到了,你带着这个孩子先回府,这里交给我和黎青。”卫平叹气,死的人太多,但这件事,恐怕京畿衙门也无可奈何,何况,这里死的人谁会关心? 姜离点头,心情阴郁到极点。 扶支!她一定要与卫将军一起上南方战场! 姜离带着少年从院子中出去,黎青正与一名官员说话,看到姜离领着一个小孩出来,微微惊讶,尤其看到她身边亦步亦趋,神情还有些呆滞的少年时,面上露出骇然惊色。 他盯着那少年,半晌没回神,眼睁睁见姜离带人离开。 因为将军府的缘故,京畿衙门的人对于姜离的离开也没有过问。 “卫平!你来说明这件事,我有要紧事,先走一步。”黎青小心肝受到强烈的惊吓,他是上过战场之人,即使是这里一地尸体对他的冲击都没有看到刚刚被姜离带出去的少年给他的惊色更多。 他赶紧跟上姜离。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是……太子殿下! 搞没搞错!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失踪数日,宫中和公仪家都快翻天了,平日里太子殿下就不安分,但是从来没有失踪这么久的情况。公仪府的人也是病急乱投医跑到将军府让私下留意。 卫平没见过太子,但他经常接到保护夫人的任务,曾在公仪府中见过太子。 黎青都惊悚了,看太子刚才的情形,布衣灰褂,神色惊惶,哪有平日的无法无天,说到底毕竟才十四岁的孩子,没想到会被人贩子拐到这里来,难怪京中找遍了也没找到。 黎青觉得有必要快些通知将军府和公仪府,公仪家的人都快急疯了,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孩子,正经储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黎青光想想若是太子惨遭扶支鬼卫毒手的后果,就一阵冷汗。 “小家伙等一等!”黎青赶忙跑上前,跟在姜离身边,他看了一眼惊魂不定的姜无双。“他……你认识他?” “认识。”姜离心情不好,也不想多说话。 黎青想说什么,但见无双的模样一时反倒不知该说什么。 回到将军府,黎青仔细叮嘱下人一番,好好照顾姜离和无双,心急火燎的跑去了卫陵的书房。 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先知会将军一声。 “什么?”卫陵得知消息,心中一惊。“太子殿下在府中?他情况如何?” “脸色不太好,大约是受到了惊吓。”太子平日顽劣,但也从未闹出人命,如今亲眼目睹一场血腥屠杀,怕是吓得不轻。 卫陵面沉如水,只能暗中庆幸太子运气不错,若是死在扶支手中,对公仪家怕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你先去通知公仪府一声,我去看看太子。” “是,属下这便去。” 黎青离开,卫陵径直去了姜离住的地方,他尚未进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两个孩子交谈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 “你叫什么名字?” “姜……姜无双。” “以后,你当我弟弟吧,我罩着你。” “我……”姜无双木然的眸子眨了眨,终于回神,下意识反驳。“我比你大。” “我今年都十四岁了,肯定比你大。” “我也十四岁了。”无双秀气的眉头蹙起,他在宫中一直是哥哥,虽然他不喜欢他的弟弟妹妹们。 “那你月份是多少?” “二月二十。” 姜离一听,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怎么会这么巧? 她还真没想到随手一捡就捡回来一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那你什么时辰?” “未时。” 姜离眯眼。“那我是姐姐。” “我要当哥……你说什么?”姜无双猛地清醒,一双黑色的眸子彻底褪去刚才的萎靡不正,如看怪物般盯着眼前的小不点。“姐……姐姐?你……你是女的!!” “我当然是女的。”姜离蹙眉。“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她一直性别女,可从来没有隐瞒过。 姜无双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他瞟了一眼姜离胸前的平原,眉头抽了抽,宫里随便一个小宫女这里都是鼓的,还有宫女曾想拿包子蹭他,结果被母后知道杖毙了。 姜离一巴掌呼到他脑门上。“看什么看!我一直是女的!” “真不像。”姜无双嘀咕一声,难道女子在这年纪都这么瘪? 姜离还待敲他,敞开的房门被人轻叩了两下,卫陵走了过来,他惊讶的看着和无双太子大眼瞪小眼的小少年,没想到是个小女娃? 姜离对他的到来毫无意外,一双剪水墨瞳剔透明亮,没有一丝负面阴暗情绪。“卫将军都站半天了,进来坐吧。” 卫陵心中微窘,没想到小姑娘知道他的到来,他轻咳一声,目光转向她身边的俊秀少年。“太……” “大叔,你是谁啊?这么听墙脚好意思吗?”姜无双狠狠的瞪了卫陵一眼,目光都快喷出烈焰。 卫陵微微一怔,太子殿下不想让身边的小姑娘知道他身份?他正待换个说辞,姜离还好心的给姜无双解释:“老头子是这座房子的主子。” 卫陵有几分无奈,直接从大叔升级到老头子了。 “喔。”姜无双一脸恍然大悟。“好心的大叔一定肯收留我这个落难的可怜人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背着姜离,一脸警告的盯着卫陵,大有卫陵敢拆穿他,就拆了他房子的架势。 卫陵瞧着太子,又望了一眼一脸希冀希望他收留“可怜小弟弟”的小姑娘,他有些好笑。“自然,你们姐弟俩住多久都行,只是小兄弟的家人若是找来,我也不好阻拦。” 姜无双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53.第53章 二世祖驾到 他很清楚,他母后绝对会把他逮回去。 他本来只是想出宫散散心,好容易才甩脱身后的侍卫,怎么会想到半路被人胆大包天的击昏? 等他醒来,身上衣服被扒了,换成粗糙的布料,他一心要逃出去,被那群人贩子打得现在伤还没好。 那群人根本不信他的身份,把他关在一间小屋子里每日只送一顿饭,饿的他浑身无力,今日凌晨他发觉四周没有人看守,偷偷逃出来,在那间屋子里碰到两个女子,他害怕被抓,就缩在帷幔中,怎料忽然看到外面冲进来十几名戴着黑色尖帽的鬼面人,一刀就杀了田妈。 他当时怕极了,昏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屋内全是死人。 姜无双一想到那戴着鬼面的黑衣人,脸色惨白,死死拽住姜离的手臂。“姐姐,我不走……我不走……” “没事,没事……”姜离见他脸色发白,安慰他。“姐姐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嗯……” 姜离安抚他几句,对坐在一旁的卫陵道:“卫将军,无双的家人……” “我不要回家!”姜无双突地出声,十分抗拒。“他们来了,抬走我的尸体!” 卫陵深思的看了眼前俊秀的少年太子一眼,他眉宇清澈,眼底却十足的厌烦和抗拒。 想来,宫中关于皇后与太子关系僵持的传言是真的。但无论如何,太子是皇后的亲生子,即使说皇后不喜太子,太子忤逆皇后。但实际上,聪明人也能看出,公仪家所作所为都在为太子铺路。 不然,以太子这些年的胆大妄为,若是换作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一百条命都没了。 以他对皇后的了解,她也一直是冷漠的性子,不可能当慈母。何况,太子的父亲是皇上…… 卫陵敛容,淡淡道:“若是太……咳,你的家人找来,我会告知你的意愿。” 姜无双冷哼一声,挨到姜离身边。 姜离挑眉,十分诧异。“无双,你为何不愿回家?” “我想跟姐姐一起,姐姐,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无双秀眉精致,眼底桀骜不羁,仿若又恢复了当日街头嚣张的贵公子模样。 卫陵暗中无奈,他正要离开,随即又似乎想起一件事。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他问的是姜离。 “宁离。” 宁离? 卫陵目光一亮,姓宁,来自凌云山,又到处找宁徽玉。宁徽玉唯一的徒弟与宁离年纪一致,他原本以为宁离也就十一二岁,没想到十四岁,又是二月的生辰。 联想到之前得到的消息,他几乎肯定,眼前的小姑娘很可能是宁徽玉的女儿。 难怪她会解苍雪,若当真是宁徽玉的女儿,会解也正常。 卫陵刚出姜离的房门就有下人告诉他,公仪家的人来接太子殿下。 他想起太子的反应,快步走了过去。 宁离不知道太子的身份,但他却清楚太子的性格,无法无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太子要留在他府中一阵子,倒也不无不可。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卫府是公仪家的姻亲,外人以为卫陵也是公仪家一脉,但实际上卫陵待公仪家态度历来冷淡,夫妻关系相敬如冰。 卫陵手握重兵,公仪家也不能如何,想拉拢此人无从下手,如今太子要留在这里,卫陵还愿意当说客,公仪家的人也就顺水推舟,甚至乐见其成。 太子那种惹事精,呆在宫中都能搅得后宫上下不宁,皇后娘娘性子冷不喜热闹,对他都厌烦的紧又无可奈何,只得由着他上天入地,只要不来烦她就成。 如今得知他安全的很,愿意呆在卫府就留在那里也罢。 跟着公仪家来的几个宫人在离开卫府时,一脸同情的盯着卫陵,搞得卫陵莫名其妙。 虽然太子顽劣了些,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夸张?他们怎一副送走瘟神的模样? 然而,很快,卫陵就领教了太子上天入地的本事。 这日,姜离出了将军府外出采购药材制药丸留用,有些药材成色和种类特殊,她并不想假手他人。 无双罕见的没有粘上去,他一脸乖巧,挥着帕子,笑眯眯的目送他姐姐离开,保证会安分的在原地等她回来。 姜离前脚刚走,无双后脚就踹飞了卫陵的房门,满府敲锣打鼓,把所有人都给敲了出来。 “梆梆梆!”金色的铜锣敲响,简直要刺穿人的耳膜。 “都给本宫出来!”无双大摇大摆的站在卫陵的房门前,指使两名小厮,把府中所有下人都聚集过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有何事交代小的一声,小的去办,请您快下来!” “殿下!殿下,您快下来!上面危险!” 姜无双站在垒起的两把太师椅上,对着一大群人吆喝,他身边围着一圈卫府的下人。 这位爷若是有一点闪失,他们一百条命也不够赔。 卫陵站在他身后,一脸无奈。“殿下,你若是有何要求,告诉我一声便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姜无双从椅子上一跃而下,把旁边的下人吓得够呛。 他窜到卫陵面前,站在门槛上,拍了拍卫陵的肩。“卫大叔,咱俩打个商量。” 卫陵斜觑他。“殿下召集他们是为何事?” “唉,你也知道,本宫历来体恤民情,为了我大姜国黎民百姓福祉,微服出巡,自然不能让人知道本宫的身份。”他耸了耸好看的眉头,一脸好商量的表情。 卫陵扫一眼在场犹如惊弓之鸟的下人。“殿下如今身份,满府皆知了。” 他自己敲锣打鼓宣传的。 “嗳!”姜无双撇嘴。“这怎么会呢?” 卫陵挑眉。 姜无双盯着下面一大群噤若寒蝉的下人,勾勾手指,让管家上前。“你,过来。” 管家左看右看,最后发现太子爷指的是他,只得硬着头皮上。 他还没开口,姜无双凉凉道:“你知道本太子的身份?” 卫陵:“……” 管家不明所以,连连点头。“知道,知……” “砰!”管家整个人被他一脚踹飞。 姜无双又朝另外一个下人勾勾手指。 那蓝衣裳的下人吓傻了,太子殿下可是在将军面前踹人,一点都不带犹豫的。“殿……殿下……” “你知道本太子的身份?”姜无双笑容和蔼。 那名下人实在搞不懂为毛,战战兢兢的点头,人还没说话,姜无双直接一脚将他踢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这下子,底下所有人都清楚这位二世祖想干什么了。 “你过来。”他又勾起白皙的手指点一个小个子。 小个子都不等他问,死命点头。“小的不知道您是谁,真的不知道!” “嗳,真乖。”姜无双一脸贱笑。 54.第54章 专业坑姐 他笑眯眯的瞧着卫陵。 瞧瞧,这不是不知道他身份吗? 卫陵一脸吃狗·屎的表情。 他终于知道为何那群宫人在离开前,这么同情他。而且他夫人都闭门不出,就自己蠢,跑出来了。 在太子殿下武力镇压下,整座将军府的人都不知道他是谁了,看到他无不退避三舍。 姜离回到卫府时,府中下人见到她无不胆战心惊,好似她是洪水猛兽,姜离手拿一大堆的药材,正打算招呼两人帮忙,岂料话还没开口,下人看到她,犹如惊弓之鸟,跑的活像后面有野兽在追赶。 这是见了鬼了? 卫陵对此表示无奈,殿下不想宁小兄弟知道他的身份,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姜离在明月山庄待久了,好奇心虽强,但性格却比较白,接触的人不多,山庄的守卫哪个是这样的?也许外界的将军府下人就是这德行也说不准? 她已打算和卫陵一起前往南方战场,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每日待在房中分拣药材练手开方子。 “阿离,你真的要去青彦城?”无双双手托腮,支着脑袋看姜离做药丸。“可是军营里不许女子进。” “我这样子谁知道是男是女?而且我是以军医的身份前往。”又不是和士兵冲锋陷阵,花木兰不是谁都能当的,和一群士兵日夜相对,掩藏身份难度不低。 姜离正拿着药杵捣药,头也没抬。她清楚自己现在扮男装不被认出来不过因为自己还没到前·凸后·翘的年纪。 “可是,你这年纪,谁敢放心让你治?”无双瞧着眼前的小萝莉,说是他姐姐?他真是一口血哽在喉管。 看着起码比他小两三岁,说比他大?他才不信。 “卫陵敢就成。” “哼。”无双不屑。“也就阿离当他是个宝。” 若是他对他家老爹说阿离的坏话,保准卫陵就算是大将军也没辙。 “嗳,要我说几遍?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姐姐,别整日阿离阿离的叫。”姜离回过神来,伸爪子敲了一把无双。 无双揉了揉脑门,撇嘴。“我要当大哥!” “一边儿玩去。” “我知道你一定比我小,当日不过是我头昏眼花随口一喊才叫错姐。”反正他死不承认眼前的小矮子比他大,不过他真的没想到这么巧,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 这真是缘分呐缘分。 姜离都不想理睬这笨蛋了,纠结这个都纠结好几天了。“别闹,过阵子我就要离开,你还是别赖在卫府。” 她不清楚为何卫府下人怎么看见她和无双都一副猫见耗子的模样,但她也不是傻瓜,就卫陵那前后态度,她也能猜到几分,八成这蠢货暗地里认识卫大将军。 无双语句坚定。“我也要去战场建功立业!” “我期待。”姜离道。 “真的?” “期待你爹妈打断你的狗腿。” “……” 姜离和无双年纪差不离,将军府中,除了卫陵,无人知道姜离是女的。只当是太子又抽风祸害无辜良家少年。 姜离犹如一尾鱼离开鱼缸游进大海,不制药的时候,本性大爆发,和无双两个狼狈为奸,整日外出闲逛。两人在某些本质上颇为相似,看什么都稀奇,活像乡巴佬进城。 “哎!快看!快看!那条扇头风在跳舞!”姜离伸爪拽住正四处乱瞄的无双,一双乌黑眼瞳仿佛看到新大陆。 街头,有域外的艺人正吹着笛子,眼前扁头的大蛇摇头摆尾,不少百姓在围观瞧热闹。 姜离认出了那蛇是一味有名的药材,不过这大扁头蛇会跳舞是咋回事? 果然还是出来见识多。 “外域传进来的玩意,不好看,去那边看看,有好多人围着。”无双在宫里曾远远见过,小时候还曾一弹弓射中大蛇脑袋,至于结果…… 那艺人被发飙的蛇咬了一口险些没救回来,他又被母后关禁闭思过。 姜离被无双拎走,一双黑眸还盯着那“跳舞”的药材。 凌云山的地势都没瞧见过扇头风,她见过的扇头风都是晒干的,还是头次看到这么生动的活生生大扁头蛇。 无双拉着姜离挤进人群,街头跪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少年,他们头上各自插着一支稻草,身形瘦小,衣衫褴褛,脸上灰扑扑的看不太清具体长啥样。 男孩抹袖子偷偷掉眼泪,瑟瑟发抖的蜷缩着身子,小女孩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过往人群,那小眼神,谁瞧见谁掬一把同情泪。 两个小孩面前的一块木板上用木炭写着歪歪扭扭的“卖身葬大哥”五字。 姜离一瞧见这情形,浑身警报都拉响了。 在凌云镇不是没见过强买强卖的卖身女,一个个的死命往她亲爱的师父身上扒,可以说,她对此类生物天生警惕。怎么老有这么多的卖身葬谁谁谁。 “阿离,你看他们。”无双同情心大爆发。“我堂堂大姜国京城,竟有如此可怜之……嗳?阿离?阿离?” 他一扭头就见姜离身影在一丈开外,赶紧拎住她后领拖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我没铜板买他们!”姜离这阵子是深深领教了这位大少爷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看见一个乞丐乞讨就差哭天抹泪感慨一番朝廷无道。 朝廷得是和他多大仇? 姜离捂紧自己的布袋,她还得留着几个铜板买药材,可不想再施舍穷人了,她才是最需要救济的。 “阿离,他们实在太可怜了不是?”无双揣起她的布袋,拖走。 姜离被无双拎小鸡似的拎过去付账,她一脸苦大仇深,心中只恨自己“太弱小。” 扒开人群,姜离这才认真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孩,要说他们长相,虽然脸上有些脏,但她是个大夫,很明显瞧得出两人长得一点也不像,不可能是兄弟。 难道又遇到了打劫面前这位善心大发笨蛋的卖身者? “大爷,行行好。”小少年哭腔呜咽,可怜兮兮的嗓子里挤出的颤音,很像鼓足了勇气才说出的话。 姜离一听,认命的被无双拽过去。 好罢,真的很可怜的样子,她听着就有种忍不住掏银子的冲动。 “小哥哥……”在小少年身边是个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的望着姜离,那软糯的小嗓音啊…… 姜离也不等猪队友拎鸡仔了,心痛的去掏自己的布袋子。 然而,她一掏,冷不防就从自己的布袋里掏到一只冰冰凉凉的手,姜离机械的扭过头去看那手的主人…… 55.第55章 凶残的神经病 “呵呵呵……”手的主人干笑,若无其事的抽回来,拍了拍姜离斜背的单肩布袋,惊呼:“哎!这个花纹真漂亮耶!” 姜离一脸无语,能靠谱点吗? “小偷!”无双惊叫一声,一手抓住对方的衣领,怒目以对,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偷阿离的东西。 他一喊,四周围观人群唰的闪电般与他们三人隔开距离,警惕的盯着那位被当场抓包的小偷。 “误会!这是个误会!”小偷欲哭无泪,被无双拽住无法脱身。 “什么误会?你这个盗窃犯!”无双恶狠狠的揪着眼前这个和阿离差不多高度的少女,他可不想这么算了。 姜离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小偷,脸圆圆的,身量单薄,一双黑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头发随意在脑后高高扎一个马尾辫,马尾很长,扎在脑后都垂到腰际。看年纪和无双差不多。 少女见姜离打量自己,冲着她甜笑璀璨,使劲卖萌眨大黑眼。 姜离被她那笑脸晃花眼,这位小贼不会是眼睛患上什么她都没见过的奇疾? 司空留真没想到自己这么背运,下手的时候这么巧被抓现行,这对于她这样的神偷来说简直不能忍,以后都没脸见她那三个难兄难弟了。 眼前的小鬼看着就十分好骗,刚才不就被那两个骗人精给诳了还想着掏钱买人?这种善心大发的小鬼如今可真不多见,当然,善良的小鬼都比较心软。 姜离环胸,学着老大夫的模样摸了摸没胡须的下颌做思考状。“你的脉象正常,心跳在我摸到时忽然加快,是被抓时受惊之状,可见心理素质有待加强。” “……”啥? “你的眼睛正常,脉象气血不足有营养不良之症,没有什么大病。” “……”遇到一个奇葩。 “按照姜国刑法,十岁以上偷盗以财物多寡量刑,当街偷盗未遂,当是鞭笞二十。”无双揪住小偷,气势汹汹的要送衙门,把小贼吓得小圆脸寡白。 “侠士饶命啊,我冤呐!”她太冤了。 “我亲眼所见,冤枉你妹夫!”无双丝毫不为所动,正义感爆棚。 姜离见他义愤填膺,连同情原本俩兄妹卖身的事都忘记了,也就默不作声的迈动小短腿乐颠乐颠的跟上去,一路装傻。 话说回来,她瞄了一眼躺在掌心的五枚铜板,心中哀嚎,她真的好穷。 所有连坑带蒙从卫陵手里敲诈的诊金这阵子全被她用来换药材和救济难民了,她是没那么好心,可身边有尊“观世大士”,她真是……变成了散财童子。 盯着仅剩的家当,姜离哭都没处哭去。 姜离正哀叹自己的悲惨财运,身边两个身影忽的冲过去,冲力撞到她的肩膀,把她撞的朝前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她刚要骂人就听到无双气急败坏的惊呼。 “小偷!别跑!给我站住!” 他惊呼也就罢了,还跟着穷追不舍,把捕头的职责也尽了。 姜离眼看那两个熟悉的瘦小纤弱身影推开无双,解救“人质”后冲着人潮一溜烟就钻了进去,跑的时候腋下还不忘夹着一块木板。 姜离瞪大眼看了一眼那木板写着:卖身葬大哥! 刚刚还凄霜苦雨的兄妹俩身手真是前所未有的娴熟干脆,一看就是配合无间的惯犯。 姜离也没心思再想了,因为某个无脑大笨蛋已经气吼吼的追赶过去了,她再不采取措施,那蠢货就要离开视线。 “无双!你给我回来!”姜离心里在崩溃,最后还不得不认命的呼啸跟上。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他是专业坑她。 等姜离气喘吁吁地追上无双时,肺都快跑炸了,她死拽住他的裤子才阻止这个专业坑姐户继续追赶。“你……你给我站住。” 她扶着墙壁大喘,跑了不下十条街,街头人来人往,她又不敢使用轻功,真是跑死她了。 姜无双俊脸跑的通红,扶着墙也快断气了。“那……那三……三个混蛋。” 他呼哧呼哧喘气,在宫里有专门的武师教导他武艺,虽然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好歹比学文态度要端正那么一点点,不然跑十条街,他保不齐直接口吐白沫倒地横着抬出去。 “你……你这个……”姜离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快速调整呼吸才不至于被坑死。 “阿离,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姜离两眼一翻,无语凝噎。她都不想理睬这个正义大侠了。 她打量一下四周,残壁断垣,四周大都是泥砖砌成的简陋房屋,看样子有些年头,泥砖外层几乎看不出砖石的砌痕,经过岁月的侵蚀犹如泥土糊成,在墙角下方长满了黛青色的青苔。 “这是什么地方?”在姜国京城还有这样破败犹如难民窟的地方? “不清楚,那三个混蛋跑进了这个院子就不见了。”无双恢复的比姜离慢,说话还有些喘。 姜离站直身,这样偏僻的地方,距离喧哗的正街已经很远,看样子倒是和阿敏他们的聚集的院子很像,只是更加破败。“进去看看。” 司空留三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无法摆脱身后穷追不舍的神经病,就是京畿衙门的捕头都没这么凶残,硬是跟着他们跑了十条街,再跑下去,她就要荣登极乐了。 “疯……疯子……好……好像……” “追……来……了。” 如果说姜离他们是快断气了,眼前三个是真的去掉半条命,小脸不是红,完全都跑的雪白。 简直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疯子,她可是什么都没偷成就被狂追十条街,要是她偷了一个铜板,说不准直接被拍死,今天出门得是没看黄历。 三人本想分开跑引开神经病,怎料那人认准司空留一路狂追不舍,最后另两个不得不汇聚在司空留身边,想甩开身后的人都甩不开,只好跑回自己大本营寻求庇护。 “你们三个这是怎么回事?”一道冷漠的嗓音在三人头顶响起。 56.第56章 护短 一名身穿打着布丁青衫的少年皱眉看着司空留三人。 他容色冷漠,手里拿着一柄断刃,额头有微微汗意,看到三人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皱眉询问。 “大……大哥……” 夹着“卖身葬大哥”木板的少年一脸怯怯,缩了缩脖子。“外面有个疯子在追赶我们。” 冷漠少年的视线在弟弟腋下夹带的木板看了一眼,瞥到上面狗刨似的炭字,眉头抽了抽。“你们三个又跑出去骗人了?” “哎!冤枉!”司空留欲哭无泪。 “谁知道遇到一个不知变通的冬瓜。”在拿木板少年身边的小女孩出声,兰花指一翘,掩面跺脚。 无双远远走过来就听见这几人谈话,听到小女孩的声音,眼睛大睁。“你你你……” 男的! 不是苦逼兄妹卖身葬大哥吗?怎么变成了两个男的?和那个小偷还是一路的! 无双那个气愤,脸红脖子粗。敢情是这两人故意卖身吸引人注意力,让混在人群中的小贼浑水摸鱼找肥羊下手。 姜离个子低,身形纤小,站在他身边没什么存在感,在场的其他几位少年目光都聚集在无双身上。 司空留大怒,指着姜无双对身边的大哥道:“刹哥,就是那个长冬瓜!” 傻哥? 姜离挑眉,没开口,站一旁看热闹。 无双听到长冬瓜三字,小俊脸涨成猪肝色。“你们这群小贼,说谁呢?谁是冬瓜?你全家都是冬瓜!” “小弟小妹得罪了两位,在下代为赔罪,他们心性未定胡顽,还望不要与之计较。” 拿着短刃的少年将利刃反手收回,目色微垂,腰板笔直,十分礼貌的赔罪,但他语气冰的和示威一样。 无双在宫里谁人敢这么敷衍他?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怒火熊熊飙升。 尤其这个伪君子说一大堆文绉绉的什么鬼?分明是恶意嘲笑他文盲。 可怜韩刹比窦娥还冤,他还从未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这么多话就为了给三个倒霉催的弟弟妹妹赔罪。 “废话不多说,小爷今日一定要把他们几个骗子小偷送官!”无双怒火冲天,别以为顶着一张拽脸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瞧瞧他是谁。 他气势汹汹的要拉人法办,三个少年兔子似的躲到大哥韩刹的背后。 韩刹寸步不让,凛凛与无双这位纨绔子弟直视,视线冷漠凛冽,周身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气直飚。 姜离抱胸,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让她十分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相伴她十几年,和追影发飙时散发的冷气一样冻死人。 眼前的少年明显和追影不在一个档次,那张脸再年长个十年也许就有追影那种气势了,不过,她也是第一次在同龄人身上感觉到煞气。 韩少年往前一站,锦衣玉食长大的纨绔太子殿下实在不是对方的对手,气势高下立见。 恨得无双想挠花对方狂拽炫酷的冷脸。 事实上,他真怎么做了。 姜离不忍直视,眼瞧着某人被气昏头了,大叫一声和牛犊子似的冲锋陷阵。 砰! 被一拳头击中腹部! “啊——!” 无双没想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还有凶徒敢伤人,还敢打他?这简直就是反了天了。 某位完全没想过他在对方眼中就是一个傻缺。 眼看无双被揍回来,飞过来就要砸中泥墙,姜离身形一闪,出现在无双的身后,伸手扶住他,无双才不至于和墙壁亲密接触。 但腹部被击中一拳,打的他五官都皱在一起,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起不来。 姜离的眼色变冷了三分。 “大……大哥……你下手不会打死那笨蛋吧?”司空留扒住韩刹的一只袖子偷瞄一眼痛的喊不出来的无双,浑身一个哆嗦。 韩刹没开口,他的目光落在姜离身上。 她是那个纨绔子弟的同伴,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攻击力,像一个跟班。但就在那一瞬,这个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小女孩笑嘻嘻的眸色褪了干净。 韩刹先礼后兵,对于动手之事没有后悔,保护三个弟弟妹妹是他绝不会有丝毫犹豫之事,但是他也知道,眼前的小女孩很可能和他是同一类人。 “你敢打他?”姜离慢慢踱步走近,目光冷如冰,黝黑的小脸没什么表情。 实际上,她瘦小的身板看上去没多少威慑力,但是那沁凉的嗓音,还有随着她走动无意间发出的清脆铃铛声,不知为何,让韩刹在内的四个少年心口闷痛。 姜离这一次无比生气,无双固执蛮不讲理,但此事他没有半分错。他不过是好心被欺骗之下的愤懑,他行事不靠谱,但却有一副大侠心肠,以为天下事除了黑就是白。 眼前的几个乞丐独自在一起,存活不易,她本不想干涉,但是出手伤了无双…… “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要你们的命。”姜离轻飘飘道。 什么? 韩刹和其他三个少年脸色微变,他们立刻感觉到心脏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越捏越紧,几乎要掐断心脉。 “唔!” “好痛!” 韩刹身后三个人痛苦的倒地翻滚,扒不住韩刹的裤角,捂住胸口在地上痛嘶。 韩刹脸色唰的雪白。“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砰! 韩刹被一拳捣中腹部,砸到身后两丈之外的泥墙,墙面在巨大的撞击下,灰尘扑簌簌的落下,韩刹灰头土脸。 “觉得打人很爽?”姜离蹲在韩刹面前,冰凉的食指捏住他的下颌,小眉挑起,面无异色。 韩刹心中一窒,她……她什么时候……到他面前的?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姜离不理睬他的问题。 “我也算是个善良的人了,从来不伤及无辜,也没杀过人,不过……”姜离咧嘴一笑,天真无邪,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我还是很喜欢看死人,也喜欢解剖死尸。” 韩刹脸上都是灰尘,看不出脸色,只能看到一双震颤不定的眼睛。 “活的我也不介意。”姜离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像在打量他适不适合被解剖。 韩刹身后躺着的三个吓得面无人色,眼前的小鬼还是人吗?不是恶魔变的? 57.第57章 小尾巴 “你……到底想怎样?”韩刹见自己三个弟弟妹妹爬起来,暗松一口气。 “阿离,把他交给我。”无双缓过劲,弓着背揉着肚子蹭过来。 他面部表情无比狰狞扭曲,捏了捏拳头,捏的手骨咯吱响,把司空留和身后两个少年吓得小脸雪白。 “成。”威逼教训也够了,姜离站起身,把位置让给无双。 韩刹一张冰脸对撸袖子的无双直冒寒气,姜离瞥了他一眼,扭头去瞧三个受惊的小兔子,韩刹立即收回反击无双的视线。 砰! 无双对着韩刹的脸就是一拳! 三只小兔唰的蹭过来。“别打我大哥!” 两个少年,一个少女,三双惊恐的大眼睛泫然欲泣,噗通一声跪在姜离和无双面前,其中一个少年想抱姜离的裤腿,姜离一个眼刀子过去,他眼眉一垂,泪珠盈睫,黑眸汪汪。 姜离瞧着他就没好气,这位是刚才跪在人群中卖身的小女孩,娇软的嗓音甜腻脆亮,带着那么点哭腔,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没想到竟然是个雄的。 无双狗仗人势揍了韩刹好几拳才满意,他还是头次被乞丐揍,在宫里就算他杀人放火也没人敢对他拳脚相向。 “满意了?”姜离觑他一眼。 “哼。”无双扭头望天,如一只高傲的大白鹅。 姜离撇撇嘴。“走罢。” “就这么算了?他们可是小偷。”无双觉得留着实在是祸害,也许以后还有人要倒霉。 姜离懒得理他,径直朝院子外走。她一路从凌云山到这里,见过太多事,在姜国京城百姓的日子和其他地方相比是天堂,但也聚集了不少从外地逃难而来的人。 朝廷不喜满大街乞丐,会定期驱逐流浪者,很多乞丐会聚成一个整体,这也导致有些没能力的乞儿为了活下去剑走偏锋,想其他法子存活。 眼前这四位明显就是如此。 护着三个弟弟妹妹的大哥也就比她大个一两岁,却有一双成年人才有的凛冽眸子,这只能说明经历世态炎凉太多。 她没必要出手狠辣到杀人灭口的地步,把他们送官等于间接要了他们的命。 “哎!阿离等等我!”无双按着还有些小痛的肚子,赶紧跟上去。 见两个大瘟神走了,三个受惊的小鬼连忙涌到大哥面前。“大哥……” 韩刹的脸都不能见人了,无双专门找脸揍。 韩刹不敢反击,就怕跟在那个纨绔子弟身后的少年又对付他的三个弟弟妹妹。 “你们过来……”韩刹低声对司空留和另外两个少年说了什么,三个少年听后,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阿离,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他们就是一群小偷,以后还得骗人。” “那两个小骗子简直比唱戏的还能演,尤其是那个扮成女的人妖,口技炉火纯青。” 无双围着姜离聒噪个不停,虽然不停抱怨,却难掩惊讶。 “你能不能闭上臭嘴?”姜离都快被他烦死了。 “哎!阿离,走慢点啊!” 姜离无语,她脚步一顿,扭过头看向喧闹的街头一角,无双正奇怪她忽然停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没觉得特殊的地方。 “怎么了?” “有人跟着我们。”姜离挑眉。 “什么?!”无双当即摆出防御架势。“是不是有仇家杀人放火?还是江洋大盗杀人夺财?” 姜离白眼一翻。“想象力太丰富。” 她转身就走。 她能够感觉到是谁,对方对她实在没什么威胁,所以没理会,一路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大门敞开,两侧的侧门偶尔有府中下人来往,正门有侍卫严正以待的看守,但没有哪个下人敢从大门进出。 姜离和无双两个上了高高的台阶进去,一身甲胄面露肃穆的侍卫见到无双,眼皮子一抽,权当没看见他。 姜离并不清楚等级差距,她从未接触这些,不知道将军府的大门一般人不能进,只有两品以上的官员王侯能够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踏入。 若是旁人过来,侍卫早已拦着不让,但她身边有一个混世魔王的太子。府中上至主子,下至买菜仆从就没有不认识他,而且他的储君身份也有资格从正门进。 而姜离,将军的救命恩人,府中的护卫更不能阻拦,这两个就这么光明正大众目睽睽之下从大门进去了。 将军府外过往行人暗中猜测这两个小少年的身份,会不会是哪座王侯府中的少爷公子? 躲在石狮子后的三颗脑袋伸出来,一脸惊吓的盯着将军府的大门。 “他们进去了耶。” “是啊是啊。” “果然有门道!”司空留大眼睛放光。 姜离走进将军府,回头瞧了一眼,三只兔子貌似回去了。 她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岂料,从此之后,她每次出门身后就跟着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去哪里都跟着。 她逛药铺,出门就能瞧见门口一溜排三个举着缺口的碗蹲在殿外喊:大爷,行行好。 她听说书人讲故事,提到大将军横扫千军,座下就传来马鸣律律声,讲到病美人为情郎黯然神伤就听到耳边美女娇喘。 在旁人见鬼惊悚的视线中,她的一张脸堪比关公包青天。 那不是她发出的声音! 一出说书人的小茶馆,迎面就有人从她和无双身边擦肩而过。 姜离伸手拽住那人的大马尾,把她拖回来,小手一伸,面无表情。“钱包拿来。” “嘿嘿。”马尾少女露出一排白牙,颤巍巍的把一只绣金线的钱包拿出来。 无双眼睛一瞪,颇觉眼熟,一拍胸口,空空如也。 “又是你!”他劈手把自己的钱袋子夺过来,对于眼前这位被捉第十七次的大马尾不良少女简直连生气都生不出来了。 “嗨,小帅哥,你又长帅了不少!”司空留朝他挥挥手。 无双一脸面瘫,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无比后悔当初怎么招惹了这么几个跟屁虫,死也甩不掉,简直比流·氓还无耻。 “你们以后别跟着我,明日我就会离开京城。”姜离没再多说什么。 司空留一怔。“你真的要和卫将军带领的大军一起到青彦城?” “那里一点也不好!饿死好多人!好可怕……”身量瘦小的少年聃蜀一脸怯意,躲在司空留身后,提醒姜离。 “就是一群野蛮人,打女人,还吃小孩。”兰花指一翘,任涯手臂一甩,做了一个甩水袖的动作,无比风流婉转。“还差点把小老鼠也吃了。” “啊?”无双一脸恶心。“吃老鼠?” 显然他没把吃小孩放在心上,以为是夸张。 任涯却指了指小脸发青的聃蜀。 58.第58章 母子交锋 无双一脸茫然,没看懂,姜离露出深思的神色。 易子而食,她不是没听过,和人贩子在一起时途径不少饥荒城池,田妈一路上收罗不少幼童,有的地方两个面饼就能换一个女孩,但那些孩子与没经过战火的城池孩子完全无法相比,身上很可能带着伤病,因此田妈并不敢多收。 “你们是青彦城人士?”姜离问道。 司空留神色难看,想起不太愉快的经历。“我们祖籍在南方,一路北上时经过青彦城,如今青彦城以南的疆域尽数落入扶支手中。” 姜离看向这三人的目光极为微妙,她能够感觉的出来,包括他们的大哥韩刹,四人行为言辞都和普通的乞丐不同。“你们读过书?” 姜离一说此话,聃蜀缩到司空留身后,睁大黑眸子怯怯的望着她,司空留表情一僵,任涯低头瞧自己的手指。 能够读书识字的小孩绝不可能出生在平常人家,如今各国纷争,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谈上学堂和私塾。即使在姜国京城,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识字的也不多,姜国不像东郯科举取士,民间秀才很少。 无双探过头,回过味来。“阿离说的不错,你们说话文绉绉的。” “哈哈,这是你的错觉。”司空留干笑,躲闪姜离的目光。 姜离也没再深究,对于她来说,他们几个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以后兴许不会再遇见。 “哎!阿离等等啊!你真的不能去青彦城!” “是啊,扶支的人都是妖怪,会妖术。” “不能去哦。” 三人见姜离不理睬他们,呼喊着跟上去。 “你们烦不烦?不要整日跟着我们!”无双怒目圆瞪。 “笨蛋,你也要跟着阿离去青彦城吗?”司空留冲他挤眉弄眼。“我瞧你细皮嫩肉的,是哪家的公子哥,你爹妈舍得你上前线送死?” 无双有一种打死她的冲动,不过,司空留的话让他也是一惊,连生气都没心思了。 没错,卫陵不会允许他去青彦城,母后和父皇要是知道了,铁定打断他的腿也不会让他去。 他当即脸色就臭了。“你滚,别烦我!” 司空留撇嘴嘁了一声,挥挥手继续去做姜离的思想工作。 姜离心如磐石,目光冰冽。“我一定要把扶支白衣大祭司赶回老家!” 她也是姜国的子民,保家卫国有何不可? 何况,扶支……扶支! 她两个姐妹的仇一定要报回来,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是谁杀了她们,但至少知道是扶支的鬼卫。 还有她师父,若非扶支的人,师父不会失踪。 一想到师父,姜离心底直冒寒气,扶支大祭司,她总要会会他! 她一脸冰霜寒气,司空留怔住,回头与身边的两个小伙伴对视一眼,两个小伙伴垂眉没说话,眼底却掠过一道黯然。 阿离眼中目光,与曾经的他们何其相似? 可惜,如今他们唯一能想到也不过是保全一条性命,报仇雪恨离他们太过遥远。 姜离与无双两人回到将军府,府门大开,卫陵身后跟着乌压压一大群人,就连不常露面的卫夫人也站在卫陵身后送两名身穿红色官服之人。 无双有点恹恹的,一抬头冷不防瞧见卫陵府门热闹的场景,他看到其中两名熟悉的身影,脸色一变,扯住姜离就往侧门躲。 “你认识他们?”姜离被他连拖带夹的拖到侧门后,她干脆扒在门框上朝正门看。 “卫陵身边的两个红色官服的人是朝中一品大员,你看他们袖口的一圈蓝色回字纹,那是姜国第一世家的标志。”无双扒在姜离头上,解释道。 “公仪家的人?”姜离想起当初在山庄见到的公仪家的那几位。“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应该是来传旨的吧?明日卫陵就要带军支援青彦城。” “传旨不该是太监吗?”姜离不耻下问。 “你以为是皇帝口谕?重要的旨意都是朝廷大员亲自上·门,接旨的可是要摆香案穿上正统服饰,你看卫夫人那身隆重的诰命服。”无双等着公仪家的人赶紧走,不然他没法进门。 他可不希望在这时候被人揭穿身份,这段时日和阿离在一起感受了一番完全不同的生活,他不想被打回原形。 姜离瞄他一眼,幽幽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无双鄙视的看向姜离。“这是常识好吗?你在京城随便拉一个人出来也知道。” “好罢。”姜离见那两人还在和卫陵唠嗑,忍不住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躲着他们?” 无双:“……” 他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找什么理由。 姜离目光沉静,看着门口的两名公仪家官员,视线停留在他们和卫陵的嘴唇上。 “皇后娘娘过两日便派人过来府中接人,娘娘让下官代为转达,多谢将军。” “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卫陵目送公仪家的两位大员离开,转头正要回府,扭头就看到太子殿下鬼鬼祟祟的从侧门钻出来,伸长脖子朝外看,见人走的没影了才拉着阿离赶紧进府。 卫陵挑眉,还不待他开口,姜离疑惑道:“皇后娘娘要接无双吗?” “什么?!”无双好似被人踩中尾巴,紧张万分的盯着姜离。 “你认识姜王后?”姜离瞥他一眼,目光半眯。“听闻她是妲己再世,褒姒复活,天下最可怕的皇后。” 无双呆滞两秒,随即拼命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卫陵面皮直抽搐,有这样诋毁老娘的儿子吗? 卫夫人看着太子殿下拉着小大夫旁若无人的骂她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实在听不过去了。“咳,姜公子你说什么?” 姜无双背脊一僵,忘记老娘的亲妹在旁了。 十四年来,深受冰脸老娘的荼毒,太子殿下委实是反抗过无数回,奈何老娘段数太高,对付起他来毫不手软。 卫夫人十分无奈,她也知道太子与姐姐之间关系不融洽,太子从小就不在皇后宫中长大,皇后性格冷漠,母子情分浅薄。 起初太子行为出格,皇后还会管教一二,后来母子数次交锋,太子都处于被动地位,太子正值叛逆年纪,母子关系降至冰点,皇后管都懒得管,随便他大闹天宫,只要不再她眼皮子底下蹦跶就成。 59.第59章 一物降一物 这才养成了太子如今这般不靠谱的性格。 姜无双面皮发紫,扯开话题。“你们……明日就要走了吗?” 他拽着姜离的衣袖,目光晦暗。想到她要离开,他就不高兴。 卫陵和卫夫人没说话,转头进府,姜离站在无双面前,她抬高手拍了拍他的脑顶。“明日和你爹妈回去吧,等我报仇回来。” 无双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是出去游玩吗!” 说完,恨恨的扭头不理她,怒气冲冲的冲进将军府,一把撞开卫陵和卫夫人,昂着脖子把自己关进房里。 姜离跟上去时,房门砰的一声在她鼻子前关上。 她抚额,敲门。“这是我的房间。” “什么时候你打消了去边疆的念头再来理我!” “无双!你给我出来!” 无双把正主关在门外,收拾出姜离房内所有的药丸扔到痰盂中,掏出她装罐的膏药全部倒扣在桌上,还不解恨,干脆把捣药的瓶瓶罐罐尽数扔出窗外,连石锤都没放过。 姜离进来时差点没被气死过去。 卫陵老远就听到那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气运丹田的咆哮。 “无双!你给我死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你给我站住!我打断你的狗腿!” 姜离怒气勃发,抄起笤帚满府追打某位太子殿下,打得无双嗷嗷叫。 看到无法无天的太子殿下那上蹿下跳的惨样,将军府的下人都一副被雷劈的表情,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还有下次!” “没——没有啊!嗷——!” 卫夫人正端着汤盅来看卫陵,瞥眼瞧见被一棒槌打中不雅位置的太子殿下从面前冲过去,摸着臀部躲到卫陵身后,胆战心惊的盯着气冲霄汉杀气腾腾的姜离。 卫夫人呆了呆,一脸呆滞的盯着姜离手中不知何时换成的大棒槌。 这是下人捣衣的棒槌吧?没想到瘦瘦小小的小少年发飙这么吓人,太子殿下得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把整日笑眯眯好脾气的小兄弟气成这样? 卫陵无奈的放下手中兵书。“阿离,放下武器。” 姜离咬牙切齿,随手将棒槌扔出房门外。 砰! 外面的地上砸出一个坑。 卫夫人眼皮子抽了抽,冰脸皲裂。“将军,妾身稍后过来看你。” 她端着汤盅差点没拿稳。 卫陵满脸麻木的点头。“夫人先回罢。” 卫夫人走的格外勤快。 姜离朝她点了点头,一脸匪气的进房,无双犹如耗子见到猫,拽住卫陵这块挡箭牌不挪身。“姐……姐姐……” 卫陵伸手邀请姜离坐下。“阿离过来的正好,两个时辰后我们起程前往城外军营。” 姜离跪坐在条案前的软垫上,闻言,看了无双一眼,点了点头。 无双指骨攥紧卫陵的衣袖,一寸寸收紧,她还是要去吗?无论他做什么,她还是不会改变主意。 “无双他……”姜离欲言又止。 她从未过问无双是谁,但他姓姜,又与公仪家如此密切,无论是姜皇后还是将军府,都隐约与无双关系不浅,她多少猜出他的身份。 但他既然不希望她知道,她便不知道罢。 “明日会有人来接他回家。”卫陵看着坐在身边状态萎靡的太子。 太子殿下以为这样可以隐瞒自己身份,阿离聪颖敏慧,恐怕已经知道无双是何人。 “姐姐……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姜离断然拒绝。“你不许跟着。” 无双抿唇不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阿离和殿……无双不同。”卫陵安慰年轻的太子,他其实很担心以太子的性格会暗中跟着。 与其强行将他关在府中,还不如开导开导他。 “我和姐姐一样,凭什么不一样?”无双眉梢浮现一丝暴戾,双眸充血。“你们一个个都是这副德行!” “你生来肩负的责任不同。” “狗·屁!”他一掌拍中桌案,整个桌案砰然碎裂! 卫陵目光一闪。“你……” “姐姐,你也要这么说吗?”无双盯着姜离,说什么责任?说什么江山社稷?根本从来没人在乎过他的想法!整座宫中从来没人把他当做姜无双,只把他当做太子! 如果他不是太子,谁在乎他?还不是和他的二弟三弟一样! 三弟? 姜无双目光掠过一抹森冷戾意。 三皇子就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在他这个无能太子作死后可以替补的吧? 卫陵从未在太子眼中见到这种充满恨意和报复的目光,他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然而这种目光却如此明显甚至赤·裸裸。 无双目光泛赤,忽然变成另外一个陌生的人。 “无双。”冷越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姜无双一怔,眼睛蒙上一双冰凉的手,姜离直起身伸手覆住他充血的双眼。 他眼瞳滚烫如火,触到冰凉的触感,眉睫一颤,往她掌心蹭了蹭,柔软,凉丝丝的。 满心暴躁陡然平息,心底冒出一丝委屈。“……姐姐。” “无双的责任是每一天都开开心心,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姜离手掌岔开两指,却见无双阖上了眸子,她微微一愣,低笑。“姐姐说过的话永远作数。” “可是,你要走了。”无双撇撇嘴,睁开眼睫,长睫刷到她的掌心。“你骗人。” “每一个姜国子民都应该保护脚下土地,无双,姐姐终有一日会让你站得更稳,无论将来你的选择如何,我都尊重你的决定。”姜离黑眸清澈见底,坚定不移。 多么巧合,他们俩个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共同一个姓氏,也许这就是缘分。 她从小就在山庄长大,身边一个同龄人也没有,也没有姐妹兄弟。如今既然有了,那么姐姐保护弟弟天经地义。 卫陵见太子殿下情绪稳定下来,看样子不会再后续发疯,让他暗松一口气,太子若当真不管不顾,恐怕免不了伤到他。 “我不想你走。”无双还有些不爽,情绪低落。 “我还会回来。” “真的?”目光一亮。 “真的!” “我们拉个钩。”他伸出手,一脸郑重。 “好!” 60.第60章 拒之门外 黎明第一缕阳光升起,天际泛着鱼肚白,京都苍青色城楼之下,旌旗蔽空,大军浩浩荡荡开拔,呼喝之声直惯九霄。 巍峨城墙之上,人潮济济,华盖明黄。远望而去,帝后两人目送城外列队将士离开京城前往前线。 城内百姓大清早汇聚送走将士,或激动或悲戚,被拦马栅拦在城内目送走亲人。 这一去,将会有很多年轻的士兵永远留在青彦城再也回不来。 “你……是阿离?”卫平环顾四周,最后拉了拉坐下马缰绳停在一名少年面前,语气有几分不确定,实在是……差别太大了。 少年抬头看他一眼,黑眸剔透如晶,点了点头。 士兵已全部集结完毕,卫陵是主将,领着将士走在前头,身为副将的卫平留在队尾。 当最后一队士兵离开,距离第一拨已过去一柱香时间,十万人的队伍,即便训练有素,尽数离开也需要时间。 卫平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身打扮……不错……” 他上上下下打量站在一匹白马身边的少年,若非附近只有这位没有穿轻铠,年纪也对的上,他实在认不出来。 “走吧!” 姜离拍了拍白马,翻身跃上马背,动作爽利干脆,卫平眼前一亮。“一日不见怎么长高这么多?你是怎么做到的?” 卫平的目光落在姜离的鹿皮小皮靴上,褐色的小长靴子裹住裤腿,将少年修长的腿衬托出来,少年腰肢很细,身材十分养眼,一身利索贴身的窄袖马装穿在身上,有着年轻人独有的阳光活力。 “既然要易容,自然要做出些改变。”姜离没有回头看巍峨的城墙,勒紧缰绳。“驾!” “你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你要和无双道别。”卫平驱马跟上去。 “我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伤春悲秋离别。”姜离扭头,露出一抹笑意。“何况,他已经来送别了。” 说完,一声呼啸,快速驱马超越行经的军队,一阵风般消失在地平线。 卫平扭过头朝城墙上看了一眼,远远望去,以他的功力能清楚看到城楼之上大片的皇亲贵胄送别,帝后已相继离去。女墙后,一袭明黄的少年望着地平线逐渐升起的太阳,微微眯起眼。 “殿下,陛下和娘娘已经离开了。”他身边的近侍垂首站在一旁低声提醒他。 无双没有说话,明亮的太阳从远处升起,他已经看不到那道雪白身影,耀眼的阳光照亮了姜国厚重的城池,整座古老的京都镀上一层炫目的光边。 姐姐…… 她答应过他会回来。 他等着她回来。 …… “哦?是么?算算日子也该来了。”邪肆的嗓音带三分雅魅,圣音曲腿坐在龙安城千疮百孔的城墙之上,食指随意的搭着膝盖,听到鬼卫的汇报,眉峰微挑。 “主上,龙安城已布置妥当。”开口的是七卫之一的天枢,他双目微垂,神色冷漠恭敬。 “等着罢。”圣音兴致缺缺,卫陵前来支援青彦城,只可惜…… 他唇角勾起,眼底渗透冰凉的阴戾之色。他可是准备了一个大礼等着卫陵。 天枢等了一会儿,见主子没有继续吩咐的意愿,正打算悄然离开。 “查到卫陵府中的孩子是谁了吗?”冰凉的食指微曲,支肘抵在膝盖,托着下巴懒洋洋的瞥向天枢。 天枢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嗓音如常。“卫陵府中如铁桶,查不到此人的身份,只知其是卫陵的救命恩人,卫府的人……”说到此,天枢语气几不可查的顿了一下。“喊她阿离,与姜国太子相熟。” “……阿离。”圣音声线低魅,低声喊出这两个字,音调透了丝捉摸不透的缠绵。 宁徽玉向来喊臭丫头离儿。 他眸色幽暗,真是那个臭丫头? “她如今还在卫府?” “她以军医的身份跟随卫陵不日到达龙安城。”天枢道。 “竟然跑来边境?还真是有胆,本座倒是要看看是不是那个臭丫头。”来了正好,他把臭丫头弄到身边,随便使点手段折磨她,宁徽玉负面情绪一起,永远别想战胜他。 姜离是宁徽玉的弱点,可惜不是他圣音的。“把她的画像弄一副过来。” “是。” 天枢领命离开,圣音目光深沉,即使很有可能是宁徽玉的小心肝,但一日不确定,他就不安心。 “明月山庄是什么情况?”他目光望向城墙之下冉冉升起的太阳,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开口。 “启禀主上,一切照旧,五长老与三长老前往明月山庄都未曾找到有用线索,追影没有回去,已被属下擒住,他说要见主上。”一名黑衣尖帽的鬼面人单膝跪在城墙青砖上,恭声道。 事实上,是追影主动透露行踪,他们没有废什么功夫。 圣音低笑一声,邪佞妖魅。 追影是宁徽玉的人,他要见自己无非是想告诉宁徽玉姜离之事。 他没心思忧心姜离的安全,若是卫陵身边的阿离是她,他也不需要追影透露什么消息。何况,追影对宁徽玉忠心耿耿,臭丫头是宁徽玉的宝贝疙瘩,他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卫陵领军十万一路赶往青彦城,大军开拔,行军速度惊人。 姜离跟着大军,一路啃干粮,当军队停驻在龙安城郊,已是一个月后。 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龙安城距离青彦城只有七八日路程,军队已分成三拨。 姜离站在山丘上,远眺大军驻站的空地,一眼望去,帐篷看不到边际。这一个月来,她第一次和军队近距离接触,不得不说,卫陵治军严明。 军队日常作息规律严整,斥候提前查探路线和宿营之地,卫陵一声令下,到达目的地就地休息。前半个多月,急于赶路,除了下雨,她很少见到帐篷,休息之地十分简陋,越接近青彦城,行军速度逐渐放缓下来。 她坐在山丘凸起的峭壁巨石上远望大片白色帐篷,篝火升起,天色已暗了下来。 一路上,城池荒芜,越往南越是如此,龙安城空空荡荡的,一阵风吹过来,地上落叶无人扫。 所见触目惊心,道旁尸体被大群乌鸦啄食,也不见人收尸。大军前来龙安城,城内百姓估计以为是扶支军队进攻,犹如惊弓之鸟,墙头守军看到军队乱箭齐发。 到如今,他们都无法进城,大军竟然被拒之门外。 61.第61章 夜袭 姜离回到军营的帐篷群时,夜幕降临,巡逻的士兵四处查看,甲衣摩擦发出轻微咔哒声,大群士兵围在篝火堆前用晚饭。 姜离找个位置坐下,篝火中支起一口黑色大铁锅,咕噜噜的冒着泡,食物的香气在夜色中飘散。 卫陵和卫平前往龙安城内交涉,到现在还未回来,她随手接过一个士兵递给她的馕饼啃了一口,嚼了半晌才哽着脖子咽下去。 这是什么鬼? 姜离哽的差点翻白眼,这才注意到手中的干粮,是切成片状的类似烙饼的馕,咬下去和啃兽皮似的,饼皮干硬,嚼起来腮帮子酸痛。她都不知道这得是储存了多长时间才有这口感。 馕饼太硬太干,勉强咽下一口就放到一旁,她肠胃不太好,这么硬咽下去,今晚都别睡了。 姜离傻眼的模样让四周年轻的士兵大笑起来。“小子,奶牙还没长全吧?怎么也被征来了?” “看你是南方人吧?吃不惯这些。” 坐在姜离身边的士兵都是同住一个帐篷的,有几名老兵带领,她身边的士兵递给她一碗热汤。 姜离点头,喝了点汤才顺过气来了。 “小兄弟,你多大年纪了?” “我看到你就住在大将军旁边的帐篷,难不成是大将军的儿子?” 围在篝火四周的士兵在火光映照下,露出一张张年轻的脸,此时放松下来,忍不住互相调笑。 这支军队中有近一半人是新征的将士,年纪不大,聚在一起训练的时间不超过一年,都是第一次远征,还处于跟在老兵后面学习阶段。 姜离闻言摇头。“我是一名军医。” 她原本还想说你们只要没死就尽管来找我,但话到嘴边咽回去,心中隐有阴郁,这些士兵今日都鲜活的坐在她身边说笑,但战争代表的是死亡与血腥,任她本事滔天也不可能顾得过来十万人。 他们只要上战场,就绝不可能一点伤也不受,他们会有人埋骨异乡,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这样的场合,她不希望挑起将士心中的痛苦。 “军医?你竟然是大夫?”将士们夸张的瞪着她,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谁能告诉他,这么小的小鬼头竟然说自己是大夫?大夫这行当,讲究的是经验与丰富的积累,一般有名的大夫都上了年纪,没听说过这么小的大夫,这个年纪的小鬼头一般也就跟在老大夫后面跑跑腿打打酱油。 “有你这么年轻的大夫吗?谁活的不耐烦了,敢让你给他治伤?” “哎!小兄弟,志向很伟大!”一名老兵拍了拍她的肩,明显不信。 姜离不干了。“我真的是大夫,我医术很好的!” “好好好,你是大夫,你是大夫。” “这志向还不错,跟着营中军医多学学,说不准过个十年二十年你就能治个伤看个病了。”旁边篝火堆的士兵们听到这边的笑声也探过头来插一句。 姜离无语,为什么都没人信她是个天才大夫? “敌袭!敌袭!” 一群人正在说笑,军营东南角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喊,片刻后响起示警号角,所有的士兵猛地窜起,抄起武器等待指令。 东南方一片火光升腾,深夜看得尤其清楚。 “怎么回事?” “快!列队!” 姜离不分属任何一个小队,钻入人群中前往东南方,那里是龙安城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事?卫将军也早该回来了。 “列阵!弓箭队准备!” “左侧翼、右侧翼截断敌军后路!” “骑兵冲锋!” 姜离赶到时,附近的军帐燃起熊熊烈火,一支队伍正在扑火救援,两名军官指挥物资转移。正前方传来兵器交接的锵锵声。 大片整齐的弓箭队严正以待,守在后方等待指令。不同的士兵负责不同的区域,由将领指挥作战。 姜离第一次亲眼见到军队作战,纸上谈兵终究无法和实地亲眼所见相提并论,她忽然间似乎想到什么,但又抓不住要领。 她看着眼前的军阵,如一个巨大的棋盘,对面的敌军正势如破竹,突破层层防线。 骑兵、步兵、弓箭队、摆放位置,不同地点、不同的作用与技能。 心底忽然涌出一股热血,盯着眼前手握长枪冲锋陷阵的骑兵,她瞳孔微微凝聚,不对……此刻不该是骑兵冲锋! 此地地势不平,且与敌军距离过近,根本无法完全发挥骑兵冲锋的优势。 远距离高空攒射能迅速消耗掉一半以上的敌方军力。半夜时分根本看不清敌方行事,怎能直接消耗骑兵? 今晚是东南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腐烂的气息,她心底隐隐不安,嗖嗖嗖的爬上营地高高竖起的旗帜上方查看前方具体情况。 她爬杆的速度惊人的敏捷,让旁边正在等待的弓箭队战士看到,愕然瞠目,若非此刻情况危及,他们都要惊呼出声。 这货是猴子托生吗? 姜离没有心思管旁人是怎么想,透过火光,远眺前方。 两队人马正在激烈交锋,空气中浓郁的腥臭味更添几分血腥气。 冲锋之前的步兵队伍显然遭受惨痛打击,距离如此之远已经闻到血腥味,姜离瞳仁微缩,不是敌军!是百姓! 隔得太远,又是夜晚,她看不太清晰,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穿着褴褛布袄,动作迅猛诡异,直来直往,如同提线木偶,四肢僵硬又拥有闪电般的速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龙安城的百姓为何大半夜的袭营!” “将军怎么还没回来?” 凭着敏锐的听觉,姜离捕捉到指挥作战的将领气急败坏的嘶吼。 龙安城的百姓? 姜离隐约觉得不对,她望向袭营百姓,杀人动作干脆,有的甚至一只手直接削掉了士兵的脑袋,手刀捅穿将士的心腹。这怎么可能是普通百姓的身手? 过于惊惧尖锐的惨叫声让将领们察觉到异常,士兵发出的惨叫包含着某种未知的恐惧,战场上,士兵皆有死的觉悟,绝不可能整齐的发出这种变调的惊恐欲绝的尖呼。 黑夜笼罩,遮住了视线,姜离盯着诡异的人群,这些人的动作早已超出了人该有的范围,她甚至看到一个百姓忽然一百八十度扭转头颅。 电光火石间,姜离看清楚了那人的神情,当即脸色剧变! 她纵身从旗帜上跳下,飞速穿越弓箭队,直奔指挥作战的两名将领,抬起一脚将其中一人踢下马飞身而上,抓住另外一人的衣领,厉喝。“蠢货!马上收拢骑兵!撤回来!快——!” 62.第62章 提线傀儡 什么?! 发号施令者一眼认出姜离是跟随在将军身边的人,但她年纪太小,旁人只当是贵胄公子跟着出来历练,没想到此时忽然发难,还是在这节骨眼上。 “你是何人?不要以为跟着将军就能擅自干涉布局!还不速速退下!” 被他拽住的青年揪住她的衣袖,要将姜离甩下马去。 姜离目光森寒,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多几条死在龙安城的冤魂,她毫不客气的一把掐住指挥将领的脖子,清越嗓音毋庸置疑。“撤军!不然拗断你的脖子!” “你敢当众袭击将领!可知是何……” 砰! 姜离一掌将其击昏,抓起他手中的令牌,把他扔下马。 她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冲着前方冲锋的骑兵怒喝:“骑兵全部退回,步兵架起盾牌阻止傀儡!弓箭队准备!” 夜色中,她的声音清晰无比的响彻在每一个冲锋陷阵的士兵耳中,如炸雷一般轰鸣。 之前被她踢下马的那名将领看着被砸下来的同伴,还未来得及惊呼姜离胆大妄为就听到这一声厉喝,震得他一时忘记反应。 深夜时分,又正值士兵们六神无主之时,忽然听到这一声响亮的指挥,当即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原本前方冲锋的骑兵本就被眼前的情况吓得魂不附体,此刻接到撤退的命令,当即后撤。 不过,傀儡? 什么傀儡? 身在后面的步兵和弓箭队不解,手持半人高盾牌的防卫队当即上前接应骑兵,当所有骑兵后退,立刻挡住前方冲来的敌军。 当他们看清楚敌军时,几乎是在一瞬间明白了指挥者口中所谓的傀儡是什么了! “天呐!” “我的老天!这都是什么怪物!” 一群人吓得脸色白如僵尸,骑兵们后撤速度超乎想象的快,举着盾牌的士兵们看到那一大群蓬头垢面,惨白着脸几乎是以飞的速度驰来的百姓尸体,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快!弓箭队准备!听我喊到一百,即刻放箭!” 姜离看着那群傀儡飞快追赶的速度,心跳如鼓,此地没有任何躲避的壁垒城墙,只能以步兵的盾作挡,希望能拖延一点时间。 眼看那群眼珠子都吊在眼眶外半腐烂的尸体扑过来,饶是做好死的觉悟的士兵也心惊胆裂。 “一百二十米!”姜离开始计数。 持盾的步兵当即束起盾牌,后方支援的士兵举盾扛在头顶,以防被已方弓箭手误伤。 “一百一十五米!”姜离的声音响在在场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一百一十米!” 疯狂奔跑的傀儡尸体速度惊人,有的尸体腐烂过巨,跑的过程中断手断脚,看得盾牌的士兵眼珠子都快蹦出来,胃里一阵恶心。 “一百零五米!”数到此处,所有人的呼吸都几乎停顿,弓箭手拉满弓弦,蓄势待发。 “一百米!射!”姜离清喝声如平地生雷,箭雨嗖嗖嗖的从步兵头顶飞掠而过,扎中前方疯狂的傀儡。 “弓箭队第二队准备!” 密集的箭雨只能阻挡一时,盾牌后的步兵和龙安城百姓已经接触。 “步兵不可与傀儡正面交锋!铁盾防护!” “弓箭队攒射!” 前方传来一阵阵箭矢扎中肉·体的钝响,前方的将士长枪透过盾牌扎向试图突破防线的傀儡。 这些尸体毫无痛感,发了疯般用手臂腿脚冲击铁盾,巨大的力气撞到盾牌上,盾后三四名士兵才能抵住一张盾牌的冲击力。 士兵们面如菜色,鼻端前浓郁的腥臭味熏的他们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手中动作更是发挥到极致,恐惧下,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死也不能让这些怪物冲过来。 骑兵们已经撤回后方,两股颤颤,说不出话来。 和活人战斗他们不怕,但是怎么都没想到竟然和一群死人打仗,他们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 弓箭队的箭矢不要钱的疯狂射向高空,通过重力冲击扎向前方,他们还不知道究竟前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此刻下意识的听从唯一的指挥者。 所有受伤的骑兵被赶来的后援抬下去治疗,前方战斗还未停止,帐内所有士兵都听到夜色中那陌生又清晰的指挥声。 “指挥的是什么人?怎么听声音有些陌生?” “前方是怎么一回事?” “是不是敌军偷袭?” 受伤的骑兵们被抬下去,他们脸色僵白,抖得和筛糠似的。“不……不是敌军。” “不是敌军?” “是……是龙……龙安的百姓。” 什么? 听到这颤抖的声音,其他的士兵一脸茫然,为什么龙安城的百姓会聚集起来偷袭他们?而且,这么直接疯狂射杀百姓是怎么回事? 不少不明真相的士兵脸色难看至极,在他们看来,这些百姓都是无辜的,可能是被人怂恿,这么残酷的射杀殆尽,简直丧心病狂。 没听过守城军围剿百姓的,而且他们一路行军过来,路上所见百姓站都站不稳。 “指挥的是什么人?将军若是回来,饶不了她!” “还不快阻止射杀!” 还有不少年轻的士兵试图冲向前方阻止。 “不——!”原先回答的受伤骑兵连伤势都忘记,忽然发疯似的扑向要出去的士兵。“不许拦!阻止他们进来!阻止他们袭营!” “你这是?”众人不解。 帐篷内还有不少其他躺在铺上呻吟的士兵,军营内的军医们正在止血包扎,然而,看到伤者身上迅速溃烂的伤口,脸色发白。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无效?” “什么无效?” 帐篷内的气氛诡异,外面又传来一阵阵箭矢呼啸声。 姜离面沉如水,前方的百姓数量大约有近千人,之前骑兵消耗了部分,再加上如此密集的射击,即使肉·体靶子也会被射成筛子,此刻也无法动弹了。 黎明即将到来时,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动弹的百姓,后方帐篷的火势已经扑灭,姜离早已停止射击。 “所有士兵暂时原地休息,箭矢天亮再收拾,其他人加紧军营四处守卫。” 弓箭队的战士和步兵们经历了一夜苦战,弓箭手们手酸的快抬不起来,他们还没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前方的步兵们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都死了好久了。” 士兵们拿起盾牌,缓过气来,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 “这些百姓死了有两个月以上,身上穿的都是冬日的衣服,若我没猜错,是最低级的近程提线傀儡。”低越的嗓音在耳旁,将士们一脸愕然的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小少年。 陌生是因他们大部分人不清楚她是谁,而熟悉…… 她的声音! 63.第63章 溜之大吉 指挥官! 一群士兵盯着眼前的少年,哐当一声,下巴掉地上。 “这一定是错觉。”有人飘忽道。 “嗯,绝对是错觉。”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姜离歪头,双手环胸,指头捏着下巴,打量眼前灰头土脸的一群新兵蛋子。“什么错觉?” “嗷——!” “就是这个声音!” 他们又幻听了,一定是幻听。 瞄见一群人见鬼般的模样,姜离怪异的看着他们逃也似的身影,转身回自己的帐篷。 袖子被人拉住。 “干什么?”姜离扭头看过去,眉头一挑,这人貌似有点熟悉。 被姜离第一个踢下马的指挥将领看恐龙一样盯着姜离上上下下打量,好像她长着三头六臂。“小兄弟,你昨晚的一脚踢的挺狠。” 姜离:“……” 想起来他是谁了。 “呵呵。”姜离干笑。“你认错人了。” 她说完就要脚底抹油,两名孔武有力的士兵架住了姜离,把她拖回来。 “放手!想绑架吗!放手!”姜离气急败坏,左冲右突。 易容后她增加了高度,身高恢复十四五岁正常少年的身高,面貌也趋于这个年龄段,而不是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幼齿模样,但与军营中训练有素的士兵相比,她那点小身板还真是不够看。 两名士兵直接把她架离了地,姜离踹人骂街都少了几分气势,何况她此时理亏又不敢使出全力打人,憋屈。 “小兄弟,昨晚你称呼龙安城袭营的百姓为傀儡,应当是对他们有一定了解罢?” 两名士兵把姜离抬过来面对着这名青年指挥官,姜离扭头望天,拿下巴对着他。“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你这臭小子,怎么和白副将说话的!”架住她的士兵之一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姜离。 “又不是和你说话!”姜离一脚踹向对方老二。 敢惹她! “嗷——!”彪悍的士兵惨叫一声,捂住老二蜷缩成一团,满地打滚,吓呆了在场所有男性生物。 姜离抬脚欲踹另一位,另一位跑的比兔子还快。 开玩笑,看到她那毫不犹豫的利索动作,是个男人都要退避三舍,就防着她这断子绝孙的一腿。 姜离顺利摆脱钳制,她捏了捏拳头,刚向前走一步,前方一丈之内的士兵退散。 姜离挑眉,怎么这招效果这么好?“哦,我一不小心踢中的,不是故意的。” 在场的士兵面上表情没有一点变化,骗谁呢!这么干脆利落,分明就是有意的。 姜离无比冤枉,她好像没使几成力气,那人怎么就嚎成这样? “小兄弟,你可知,你昨晚击昏的是谁?私自指挥军队知道是什么罪名吗?”白副将见她年纪不大,有些不敢相信昨晚发号施令的是她。 私自指挥军队? 旁边正在休息的士兵面色大变,还真的是她!不是他们幻听。 昨晚形势危急,生死关头都没人质疑那道声音,何况指挥者无比坚定,在一片嘈杂混乱中清晰可闻,没有一丝怯场颤抖。还真是眼前这名只到他们胸口高的小子? 太不像了! “谁说是我?当然不是我!”姜离嗓音一甜,立马变成软软的萝莉音。 这声音一出,把四周的人吓了一大跳,前后落差太大了吧? 白副将一脸面瘫。“口技不错。” 民间有擅口技者,一人可模仿数百种不同声音,他也不是见识短浅之辈。 “你有完没完?谁说是我?你哪只耳朵听到是我!”姜离死不承认,软糯的萝莉音听着让一大群将士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好像一个软萌小妹子在傲娇。 口技他们是知道,这位小兄弟真是……一直保持这嗓音也行啊。 “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还看到了。”白副将也不急,人在军营,怎么也跑不掉。“我那兄弟还躺在地上没醒,要不,让他也认认?” 昨晚可不止他一个倒霉蛋,他那兄弟因为阻碍了她,被直接一手刀打晕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姜离撇嘴。“烦人的大叔。” 天快亮了,天边透着蓝青色,太阳还未升起,即使没有火把也能隐约看到人影。 “白副将,总计有一百零三人牺牲,一百二十七人重伤,两百零四人轻伤,另外有七十八匹战马死亡,两百多匹受伤。”统计伤亡人数的士兵走过来报出一个数字。 损失人数与敌方人数对比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但是他很清楚,这是一个很大的伤亡字数,因为他们仅仅是冲锋一个来回!死的大都是骑兵。 骑兵和战马是最贵重的兵种,训练不易,一个来回竟然死伤如此严重,若不是当时这位小兄弟忽然冲上来指挥,临时改变战术,死亡人数绝对要超过对方的人数。 不足一千人就险些被他们直接冲入营地……白副将脸色发青。 “白副将!”大群将士从各个方位赶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晚指挥的人是谁?” “是啊,我怎么听说偷袭军营的是龙安城的百姓?”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自指挥士兵屠戮百姓?” 陆陆续续有人赶过来搀扶累趴下的士兵,四周巡逻的人不敢有丝毫放松,白副将听着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的声音,没有多言。 他一开始也不太清楚,但战斗结束后他第一时间赶往,看到原地的情况也受到不小的惊吓,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 姜离乘机溜之大吉,军队中军令如山,她昨晚的行为搞不好被扣一个天大的黑锅,干涉指挥官,擅自调遣军队,够她投胎好多次。 天际破晓,东南风吹来,带来一股腥臭气息,原地的士兵掩鼻。 “这是什么味?” “快吐了。” “别站在这里,其余人等迅速带领士兵收拾昨晚战场!把箭矢都拿回来。”白副将也没有闲着,天亮了,必须尽快收拾干净,处理伤员。 在骑兵所在帐篷群中走出一队队身穿轻甲的年轻将士,他们脸色发白,没有像其他队伍一样第一时间赶往现场。 清晨空气中飘来阵阵令人恶心的恶臭,他们脸上神情愈发阴沉。 想起其他受伤的兄弟昨晚所说,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 而先他们一步,正气势汹汹想找姜离算账的一群人被白副将派到前方收拾战场,他们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不是正常的战争场面。 64.第64章 老牛啃嫩草 骑兵营里,队伍刚走过去没多久,迎面就看到一群人青着脸从他们身边冲过去,弓着背在一旁狂吐。 现场一片混乱,比昨晚战斗时还可怕,从前方过来的士兵,没有一个表情正常的。 “你们这是?” “我……呕!”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对士兵想说什么,话一开口就闻到那股味,当即脸色扭曲,飞一般的步了前面队伍的后尘。 只来得及在离开前指了指身后,骑兵营的人皱眉。 是不是太夸张了? 他们快步上前,两名白着脸的士兵抬着一具尸体过来,尸体被盖住,经过他们身边时,带起的风鼓起尸体脸上的枯草,露出半张腐烂的脸。 一群士兵脸色一变,紧紧捂住嘴。 “这……就是昨晚袭营的龙安百姓?”领队的小队长之前有一定心理准备,勉强忍住尸体散发的恶臭,拉住抬尸体的兄弟询问。 抬尸体的士兵僵着脸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把所有尸体全部堆积在一起焚毁!”白副将正在指挥将士收拾残局,场面比较惊悚,饶是他见过不少战后场面也没见过这种。 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瞪着惨白的眼睛死不瞑目,腑脏散落一地,若是盛夏季节,恐怕仅仅这味道就能要人命,白色的蛆虫在腐肉中窜动,收拾的士兵看到尸体的眼珠子中冒出一只硕白蛆虫,前一晚吃的饭全都吐个干净。 昨晚和尸体战斗的兄弟真是英雄,这种情况,他们看一眼都要吓半死。 白副将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更别谈其他人。如今更重要的是安抚人心,将军和卫平尚未回来,恐怕是遇到了什么情况,这让留守军营的将领心中不安。 “打扫的如何?”一名中年副将摸了摸钝痛的脖子,走到白副将面前,他脸上表情十分阴沉。 “所有箭矢已全部回收,尸体稍后一起火焚,过不了多久就到夏季,还不知会不会再出现尸体傀儡,炎热季节容易发生疫病,若是瘟疫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昨晚是将军身边的那个小子偷袭?”刘易目光阴郁,脖子都到现在还痛的厉害。“袭击将领,就是将军也保不住她!” 战场上,卫陵还带着一个拖后腿的小子,对其多番照顾,早已让军中不少将领心中不平。 “昨晚的情况,你看看现场。”白副将指了指堆积在不远处的断肢尸首。“若不是她,恐怕死伤不是现在的情况。” “哼。”刘易冷笑。“还变成了她的功劳?即使没有她,我们照样能取胜,不过就是一群僵硬的尸体罢了!十万人还怕区区一千死人?” 他说完,没有多看一眼现场,调头就走。 “僵硬的尸体?”白副将走至两名抬尸体的士兵面前查看尸首。 尸首被乱箭扎成筛子,只能分清头部和大概躯体。 对方人数不多,士兵在夜色中不宜轻易出击,弓箭队的弓箭投射,阻碍了这些尸首的行动。 “这是……”白副将目光一定,看到一丝亮色一闪而逝。“把他翻过来。” “白副将,这些人都死了两个月,经过昨晚,尸体散的很。”士兵掩鼻,还是把只剩半截的尸首翻了个面。 白副将从尸体下抽出半截黑色的线,对着初升的太阳一看,反射着锋利的光芒。 “难道这就是提线傀儡使用的线?”另一个士兵见状,忍不住开口。 白副将一怔。“你怎么知道?” “昨晚和这些人战斗的兄弟说的,好像是有人说什么提线傀儡。” 提线傀儡? 白副将立刻想起姜离,怎奈那位一转眼就不见了,之前她就说这是低级的近程提线傀儡,低级的都这样?若是来个高级的,他们还打不打仗了? 白副将赶去主将住的帐篷区时,姜离正牵着马从里面出来,看样子正打算出营。 “小兄弟,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又是你?”姜离调头,直接无视他。 “你是怎么知道提线傀儡的?”白副将远远喊道。 他的声音一点也没有压低,左邻右舍的帐篷将士全都往这边张望,姜离是没法走了。 她一脸恼怒。“大叔!你有完没完?不就是踢了你一脚吗?至于这么死缠烂打吗?小爷对老牛不感兴趣!” 嗬! 四周一瞬间探出无数个脑袋,两眼放光的盯着这边,这次所有的目光全都放在了白副将的脸上。 老牛啃嫩草! 没看出来,白副将好这一口。 说起来,白副将也是一大好青年,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常年呆在军营,怎么着也是个俊光棍,在军营这种地方,一眼望去全是雄性,看多了男人,母猪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没有雌性,一腔热血对着兄弟耍流·氓解馋也凑合。 白副将一张充满正义感的脸都紫了,完全是臊的。 “你……你……”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小子还是人吗?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说这种流·氓话。 姜离懒得理睬他,什么傀儡不傀儡的,她一时口快说了出来,以后一定不能嘴贱。这件事还是等卫陵回来,全都交给他比较妥当。 “你站住!”见姜离又要走,白凌高喝一声,赶忙追上去。 “大叔,你看,左边帐篷的小柳,虎背熊腰,你去找他。”姜离小手一指,指着其中一个帐篷中看热闹的庞然大汉。 那大汉脸一呆,冷不防被点名。 “你够了。”白凌脸色涨紫。 “看不上?那你瞧那边的小李?弱柳扶风,绝对符合你的口味。”姜离继续乱点鸳鸯谱。 “我不喜欢男人!”白凌眼见四周的视线更扭曲,狠狠的瞪了一眼悠闲的姜离。 “这里有母马。”姜离指了指自己的马。 白马甩了甩尾巴,恢律律一阵吁声,扭头不屑的看了一眼白凌。 白凌被彻彻底底气走了,连自己来的目的都气忘了。 这混蛋小子身边的马都成精了! 姜离打个口哨,甚是愉快的准备出营找倒霉催的卫陵和卫平。 他俩八成凶多吉少,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好歹卫陵是她的金主,别还没到青彦城,人就挂了。 她正牵着马,打算掏令牌给守门的士兵,迎面军营外就看到一个男人牵着一匹马朝这边走过来,男人身后的马驮着两个血人。 姜离本是随意一瞥,待看清牵马的黑衣男人面目,狭眸半眯。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65.第65章 气死老不死 浑身一瞬间竖起警报,姜离下意识的想喊人,她的目光落到黑衣男子手里牵着的枣红色马背上,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是卫陵和卫平! “你是什么人?”站岗的士兵也看到了来人,架起长枪拦住对方。 “是将军和平副将。”姜离目光只在黑衣男子的脸上停留不到两秒,为了防止引起他的注意,她没有看第二眼。 “将军?”守门的将士一凛,看到马背上血淋淋的两人,脸色大变。“快!快把将军放下来!马上叫随行军医!” 姜离点头,余光看向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黑色的衣料贴身,精致柔和的五官俊逸如玉,潮红的薄唇微微勾起,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尾眉梢勾勒无尽幽魅。 “卫将军昏迷前让我将他送回来。”他语气薄凉,言辞带了丝刻意的礼貌。 姜离近距离看他,浑身发凉,动作僵硬。 明明是当日在凌云镇当着追影和山庄侍卫的面掳劫她的那名黑衣诡魅男人,可他脸上的凤尾却不见了,净瓷一般精美的面庞,她竟然看到了自己师父的痕迹。 这张脸褪去那妖魅的图案,为什么和师父这么像? 她可以肯定,自己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他不是她师父,可长相实在有七八分相似。 她有些浑浑噩噩的跟在士兵身后进了卫陵的帐篷,脚步发飘。 追影说过,这个男人身边有一批武艺高强黑衣尖帽的鬼卫,出手必有死伤。 鬼卫……鬼卫…… 鬼卫的主子是圣音!扶支的白衣大祭司圣音! 姜离指骨发紫,此人竟敢明目张胆的到敌方军营来,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为何没有人认出他? 姜离沉默不语,牙关紧咬,恨不得掐死他。 “多谢你救了我们将军。” “你在哪里看到将军?将军昏迷前可还说了什么?” 账外,断续的士兵询问的声音传进来,姜离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还感谢他?感谢他把卫陵和卫平算计成满身血的模样? “快!纱布!” “先处理将军身上的伤口,必须尽快止血!” 军帐内,一群军医手忙脚乱的给卫陵治疗,姜离脑子一片麻。 圣音变成卫陵的救命恩人,她如果跑去说那个人是圣音,估计没人信她。即使有人相信,若是旁人问她怎么知道,她如何回答? 身份一瞬间就得曝光。 深吸一口气,姜离平复下心绪,她有的是时间和圣音耗! “血止不住!这可怎么办?” “是苍雪!这是扶支的苍雪!” “怎么会这样?” 姜离一回神就听到军医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苍雪?与当日她第一次和卫平见面时卫平所中的毒一致。这种毒当时被她所解,为何又会被下到卫陵的身上? 她拧眉,嗅到阴谋的味道。奈何,明知这可能是个陷阱,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卫陵就这么交代了。 “苍雪无解!这……这当如何是好?” 军营内一干中年大夫面色煞白,眼看着腐白的毒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卫陵整条手臂。 “要保命必须尽快切除将军的右臂!” “这……切……切除右臂?”帐内气氛瞬息低迷,卫陵是一代大将,若是手臂被砍,就是活下来人也无法再继续待在战场,一生都毁了。 “没时间了,必须早作决定!” 一名军医掀开帐篷走出去通知外面候着的将领,他神情焦急,一脸沉痛。 圣音眸光眯了眯,见到大夫正手舞足蹈的和外面一群将领阐述卫陵中了苍雪,形势如何危及,必须切除手臂才能保命,他勾了勾唇角。 还没出现吗?他要找的人。 他吩咐七卫给他弄一张“阿离”的画像,但之后一直没有机会接触,既然如今卫陵都已经到了龙安城,距离青彦城骑马也不过一两日时间,他索性自己来看看是不是姜离。 不弄死她,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心安。 帐外,一群将领脸色唰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骂扶支。 “混账!那群卑鄙小人,又使用这种阴毒的东西!” “这可怎么办?难不成真得要砍断将军的手臂?” “各位大人,没时间争执了,你们赶紧做决定。”老军医都快急死了,苍雪毒发极快,在以前与扶支的作战中就有不少士兵中过此毒,根本无法可解,只能剜肉切除伤口。 白副将和在场所有将领皆一脸阴沉,拳头捏的青筋暴起,这仗还没开始打,大将军就被暗算,如何与皇上皇后交代?还赔上将军一条手臂,对于战士来说,手的价值和生命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切除吧!”不知是谁咬牙切齿道。 其他将领一言不发,实在无法做下这个决定,若是将军醒着,恐怕宁愿没命,也不愿意砍断手臂。 “那好,我马上让所有军医开始……” “无知小儿!你干什么!” 老军医刚掀帘进去,帐内就传来数名军医愤怒的叫喊。 账外诸位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圣音目光一亮,下一瞬就消失在帐外,此刻也没人注意他。 姜离面沉如水,甩开碍手碍脚的大夫。“我说,我会解苍雪。” “你会个屁!谁把她放进来的,赶出去!”一名微胖的中年大夫挡在姜离面前,不许她靠近卫陵。 “庸医。”姜离冷冷瞥他一眼。 “你——你这无知小子!竟敢辱骂我,此地还轮不到你放肆!”中年大夫暴怒,高声冲着帐外叫喊。“来人啊!把她给我赶出去!贻误了将军的病情,你担待的起吗?” 姜离甩开围上来的大夫,目光冰冷。“我承担的起,就怕你担待不起。” “你简直反了天了!滚出去,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主治大夫目光阴沉,在军营中所有的士兵,包括卫陵都对他礼待三分,哪里来的小子,竟敢这般和他说话? 姜离冷笑一声,寸步不让。“老不死的,该滚出去的是你,迟早也会治死人,还不如早点去阎王殿报道,也算积德了。” “呵……”帐内一阵低魅的笑声传来,轻不可闻。 “齐大夫!”帐篷中一片混乱,两名大夫赶紧扶住中年大夫,齐大夫气得险些背过气去,颤抖着胖指头指着姜离,你你你了半天,硬是说不出话来。 66.第66章 见面不识 “你什么你?动不动砍手,你以为你是谁啊?知道砍一品大将的手是何罪吗?”姜离气势冷锐,丝毫不为所动。 “发生了什么事?”帐外涌进两名普通士兵,以及五六名身穿甲胄一脸焦色的将领。 “白将军、刘将军,你们来的正好,此人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有心拖延治疗,不知是何居心?”齐大夫目露狠色,直指姜离。 姜离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无知庸医,这等人也放在军中,大概也就给人治治外伤,给她师父打下手都不够格。 白凌一看到姜离,愣在原地。 怎么是她? “又是你!”站在白凌身边的刘易也认出姜离,新仇旧恨一起,他想也未想,命令士兵。“来人!抓住这个违抗军令,意图谋害主将的叛徒!” 两名士兵毫不犹疑的上前抓她,姜离速度极快,在两人靠近时闪脱。 “你竟敢拒捕!来人!”刘易朝帐篷外喊了一声,跑进来五六位身强体壮的士兵,帐篷内空间变得拥挤,姜离就是想跑也没处跑。“宁离,你今日休想逃脱。” 八名士兵,外加帐篷内诸多二三品将领在场,姜离被人困在中央。 她淡瞥一眼刘易。“你与我有私怨?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哪根葱,不过,你确定要抓我?任由卫陵自生自灭?” “满嘴胡言!还不将她拖出去!军棍五十!”刘易大手一挥,在齐大夫得意的目光中,姜离被人反制住双臂。 “住手。”白凌制止了士兵。“你会解苍雪?据我所知,苍雪无解。” “谁说无解?也许有群庸医就是想着砍了卫陵的手臂,刚好便宜了扶支。”姜离探头,盯着阴沉的刘易。“说不准还有人想着卫陵废了,自己当上主将。” “你……”刘易上前一步,扬手朝着姜离的脸挥去,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被我猜中,要杀人灭口?”姜离眨眼移步到帐篷内的另外一个角落,嗓音清越。 刘易一个不查,险些栽倒,心中不甘。“果然是叛徒!一般人怎会有这般身手?” 帐篷内的人皆十分诧异,扭头望向身后,姜离在瞬间就移动到另一边,这速度,他们自问达不到。 圣音目光凝固,仔细打量着移到身旁的少年,狭长的墨眸泛着淡赤。 宁离? 是巧合姓宁? 近距离看她,少年比姜离高出一个头,双腿修长笔直,目光明亮镇定,冷静敏锐,而且看得出来轻功极佳,武功在姜离之上。 面貌与姜离相比稍白,长相更加男性化,他微微眯瞳,一时之间不能确定。 容貌他从未在意,宁徽玉擅长易容,姜离也可能会,但一个人的身高和性格却不会变,姜离并不会缩骨术。 缩骨术可自由伸缩骨骼,但此术有碍少年身体成长,以宁徽玉对姜离的宠爱,绝不会让她学这个。 正常人不可能一两个月的时间长高这么多。 他紧盯着眼前少年,究竟是不是姜离? 姜离自幼在宁徽玉的羽翼下成长,娇气任性,宁徽玉教导她时从不勉强她,姜离学习能力低,最喜欢找理由粘着宁徽玉,学什么都是半吊子。 他心里十分不喜温室娇花,偏偏宁徽玉爱的和什么似的。 “老大叔,你自己无能就非得要旁人和你一样蠢?”姜离察觉到身后的异常气息,目光微凝。 帐篷里还有其他人!她身后之人是谁?方才移过来时竟没有察觉到。 她开口之际转过头,与圣音目光碰撞。 圣音一窒。 她发觉他了! 姜离视线冷漠如冰,一眨眼又移动到卫平躺着的地方,指尖一动,数枚银针扎向卫平。 “住手!你在干什么!”齐大夫一声尖锐的厉喝。“快阻止她!她想杀平副将!” 什么? 帐篷内数人一齐击向姜离,满脸暴怒,就是白凌脸色都变得难看。 姜离脚下速度惊人,满帐篷竟没人能碰到她的一片衣角。 圣音眸色暗沉,半面遮挡在阴影中,“拂花掠影”是扶支百年前就失传的轻功步伐,宁徽玉都未曾涉猎,他只在宗门壁画中得知一二,这个叫宁离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使用扶支密音宗的秘法? 姜离站定,面色不变。“你们不去救你们将军?” 她一提醒,齐大夫脸色唰的惨白如纸,卫陵榻前,一名年过花甲的老人正在为卫陵把脉,他摇头叹气。“苍雪毒素已扩散到右胸,神仙难救。”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白凌脸色一变,掀开卫陵的薄被,整条右臂已呈腐白色,毒素逐渐朝胸口蔓延,整个右胸口都逐渐变白。 “如今就是切除右臂也救不了将军。”老大夫摇头。 “都是她!是这个叛徒故意拖延时间,分明想至将军于死地!”齐大夫满脸恶毒,一口咬定姜离,将所有责任全部推到她身上。 姜离挑眉。“是吗?看来是你们是救不活了。”她摊手,耸耸肩。“那真是遗憾呐。” 她说着遗憾,可没有半点遗憾的意思。 帐篷内的一干将士满脸青紫,看着她的目光阴沉,如看杀父仇人。 “你这个叛徒!枉费将军如此待你,竟然恩将仇报!” “我今日势要你血溅当场!” 数名将领抽出腰间长剑,堵死帐篷。 其中一人转头出了帐篷吩咐将士围住帐篷,姜离看着他们忙碌,没有一点着急逃跑的意思。 “抓住她!” “小兄弟,你怎么会……”白凌欲说什么,姜离朝他摆摆手,指了指身后,他一顿,扭头望向身后。 “呃……”卫平痛吟一声,扶住额头,苏醒过来。 帐篷内的大夫一拥而上,齐大夫见他醒过来,立马告状。“平副将,你终于醒了,可怜卫将军身中苍雪,如今已是回天无力,都是这个叛徒……” “苍雪?”卫平脑子有些混沌,一听又是苍雪,微微一凛。 他深知苍雪的厉害,脸色白了白,随即猛然想起一人,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被刘易打断。 “把这个害死将军的叛徒抓下去行刑!” 叛徒?什么叛徒? 卫平一瞥眼望过去就看到一大群气势汹汹的士兵抓住姜离,他顿时大惊。“还不放开她!” “平副将,她恶意延误我等治疗将军,其心可诛,断断不可轻饶!”齐大夫不死心,今日一定要这个小子死。 卫平根本不理会他,顾不得伤势,想要翻下榻,被白凌赶紧按回去。 “别管我,苍雪只有阿离能解,先救将军。” 67.第67章 针锋相对 他说完话,帐篷内一片寂静。 怎么可能? 齐大夫不死心。“平副将,你病糊涂了?她怎么可能会解苍雪?苍雪无药可解,这是大家公认……” “你们几个,给我放开她!”卫平白着脸,捂住受伤的胸口,言辞冷厉。 帐篷里气氛凝固,刘易沉着脸,没有半点放人的意思,姜离闲站原地,余光却望向圣音藏身的角落。 他在刚才已转移方向,姜离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圣音有意调换位置,他可以肯定,宁离锁定了他的气息。 唇角勾起,黑眸带几分阴凉笑意。他索性光明正大出现,此刻除了姜离也没人关注他一个局外人。 姜离冰冽的视线盯着他,透出十足敌意。一个鸟笼中出现一只在暗中窥伺的狐狸,她怎可能察觉不到? “你真的会解将军的毒?”白凌的话打破了帐篷内的寂静。 姜离收回视线,也不等他说话,卫平站出来。 “废话!当日我被扶支鬼卫暗算,中了苍雪剧毒,若非阿离,早已见了阎王!”卫平怒喝。“放开她!” “若是你真能救将军,我便不追究你的责任!”立刻有将领出声。 姜离嗤之以鼻。“追究本公子?你有资格吗?” “你——!” “你别嚣张!若是治不了,休想活着离开!”刘易冷笑,摆手示意挡在她面前的士兵退下。 “聪明人不会得罪一个大夫,尤其是一个面带血光之灾的人。”姜离看了他一眼,冷笑。“求菩萨保佑你别求到本公子头上。” “哼!放心,我就是一死也不会求你!” “是么?”姜离眉头一挑,双臂环胸,长靴一顿,又退了回来。“我倒是会解苍雪,只不过……” “不过什么?”卫平焦急不安,帐篷内的将领都快急死了。 “让他求我,我就救。”姜离修长的食指朝后一挑,直指暴跳如雷的刘易。 “你这小儿!” “嗳,事先说好。”姜离竖起食指摇了摇。“你们将军马上就要毒入心腑,若是再拖下去,主将英勇就义,害死他的可都是这位。” 刘易一口老血差点没呕出来。“你……你这个……” “要杀人灭口?”姜离有恃无恐。 “刘副将,求她一次又如何?救将军要紧!” “是啊!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 齐大夫脸色都青了,如果这个狂妄的小子当真会解苍雪,那他们算什么?他脸色拢罩一层阴霾。“她怎么可能会解苍雪,不过哗众取宠!上不得台面!” “那又如何?你能救将军?”白凌冷道。 齐大夫一噎,愤愤不平的盯着姜离。 “刘副将!”帐篷内所有人几乎一面倒全都盯着刘易,面带不悦,都什么时候了,他的面子重要还是将军的性命重要? 刘易当真要气死,目眦欲裂,恶狠狠的盯着姜离。“求你救将军。” “什么?今天天气真好?”姜离黑眸狡黠,咧齿露出一个无比“纯真”的大大笑脸。 白凌都想打她那张得意洋洋的贱笑脸,刘易憋红了脸,冲着姜离暴喝:“求你救将军!” 声音差不离方圆五里可闻,姜离作势掏掏耳朵,一脸嫌弃的甩了甩头发丝。“真恶心,喷我一脸口水。” 刘易简直要冲上去抽死她,若非还有点理智尚存,八成要把姜离撕成一瓣一瓣的。 姜离这才施施然的踱步到卫陵面前,掀开被子,瞄了一眼他的状况又转开眼,随手指了一名打下手的年轻士兵。“把他衣服扒了。” 啊? 年轻的士兵一脸呆。 “扒光他的衣服,不然我怎么看他伤到何处?”姜离瞪眼,没好气道。 小士兵连连点头,赶紧去脱卫陵的衣服。 姜离又调头指使其他人。“把所有凉水全都拿出去倒了,重新倒几盆热水进来。” “还有,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别杵在这里,我没心情欣赏一群大男人。”她嫌弃的摆摆手,捂鼻,好像在场的都是一坨坨熏人的大粪。 在场的汉子脸都黑了,卫平算是最平静的一个,见识了这位时不时抽风的行为,他都习惯了。 什么时候不抽风了,他才会奇怪。和太子相比,阿离抽风程度实在是乖巧可人。 帐篷的士兵都出去了,没事的将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刘易更是站在角落牢牢紧盯姜离。 姜离不甚在意,就着其他大夫端来的热水净手,这才转头正眼看向卫陵,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哎!住手!住手!我让你脱他衣服,谁让你脱他裤子!” 小士兵触电般收回手,一下子站直身体,这才保住了卫陵的贞操。 白凌无语,卫平一脸木然。其他人狠狠的瞪着姜离,等不得瞪穿她似的。 姜离皮实的很,对于诸多视线洗礼完全无视,长腿一伸,捞出床榻边的一只矮凳,她走到矮凳后,拿出银针扎了卫陵几处大穴,手一翻,掌心落下一把锋利的薄刃短匕。 短匕闪烁着寒光,帐篷内的将士心中一紧,齐大夫一见此景,当即目光一亮,觉得抓住了姜离的把柄,大嚷:“你想干什么!” “闭嘴。”姜离目光变得冰冷,头也没回,嗓音冷若寒霜。 圣音微微眯瞳,这个状态…… “你们快阻止她!她想对将军不利!”齐大夫恶语相讥,心中不屑。“你不是说自己会解苍雪?怎么还不动手?拿刀子做什么?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姜离抿唇,五指凌空抓握,圣音目色一凝,迅速望向身侧的烛台。 烛台嗖的一声,下一秒就稳稳落到姜离的掌心。 “嘶——” 帐篷内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凌空取物! 她这才多少岁?怎么可能? 白凌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离没有空理睬他们。“火!” 卫平早有准备,立刻让士兵给她手中烛台点火,帮忙点火的小士兵还有些恍惚,橙黄的烛火跳跃。 姜离将刀片在火上烤了片刻,她神情已与刚才迥然不同,锋利的刀片划向卫陵的右手臂,帐篷内一声尖叫。 “你干什么——!”齐大夫一声尖利的惊叫。 “闭嘴!”姜离眸光森冷,最厌恶关键时刻被人打断,她甩手闪电般袭向身后,一道银色冷光直击吵嚷不休的齐大夫。 圣音眸色一闪,一道指风从指间打出,击向她射出的银针。 银针半途改道,在齐大夫惊恐欲绝的目光下,呲的一声没入他的正胸膻中死穴。 68.第68章 是你杀了他 齐大夫猛然捂住胸口,呼吸困难,面色紫涨。 肥胖的身体一晃,张口想说话,脑后哑门穴被击中,他瞪大眼珠子,捂住脖子却只能发出困兽般的嘶嘶声。 旁边的将领和大夫见他捂脖子,还以为是被姜离嫌他啰嗦点了哑穴,也就没人管他。 齐大夫惊惧交加,捂住窒息的胸口,伸手欲抓旁边一名大夫呼救,却发觉自己无法动弹! 他面色潮红,双腿双臂被不明丝线缠住,胸口剧痛,脸上因窒息逐渐青白,他嘶嘶的试图发出声音,却是枉然。 帐篷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姜离的动作吸引,没人注意他。 空气逐渐从胸腔消失,心悸、恐惧笼罩,强烈的窒息令他嘴唇发紫,目眦欲裂,面色狰狞。 “呵……”颈后低笑如阵阵阴风,诡魅阴凉。他拼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机械的扭头,看到一张妖魅容颜,赤色瞳仁如红宝石,勾唇浅笑,红唇如血。 他浑身止不住的发抖,耳畔只听到魔鬼秘声低笑。“小东西倒有些斤两,比宁徽玉的宝贝疙瘩讨喜,不过,晕厥有何用?愚蠢的人不如死了干净。” 他低笑邪肆,无声妖异。“你放心,我会告诉旁人是小东西杀了你,诅咒她去罢。” 齐大夫瞳孔睁大,死不瞑目。 他的尸体却好好的站在原地,在帐篷内逐渐变凉。 圣音好整以暇的站在角落,目色翻涌,盯着抿唇处理伤口的姜离。 姜离熟练的操刀剖开卫陵受创部位,神情冷漠严肃,创口流出白色浓稠的血液,她另一只手不间断的施针,卫陵半边身体都扎满银光闪闪的银针。 旁边的将领们看不太懂,这么多针扎在身上看着就痛的要死,数次想问,但见她目色冷若冰霜,额头渗出薄薄汗珠,又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不敢打扰。 卫平一声不吭,他不止一次见阿离治重伤病人,尤其是救了将军两次。 她帮人治伤的手段粗犷吓人,着实血腥,但这里站着的人无不是久经战场,对鲜血有一定的抵抗力,这才能在她拿出刀的时候没第一时间冲上去和她拼命,换个心理承受弱的,还不得要死要活? 此刻,饶是最恨姜离的刘易也一声也不敢吭,紧张的看她熟练处理卫将军的伤口。 原本不算大的伤口被她强行破开放毒血,手臂中毒的肌肉泛出红白色,红色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 白凌咽了咽口水,屏息盯着卫陵的手臂,轮番施针与放血使得原本腐白的手臂逐渐有点正常的样子。 卫陵中毒时间太久,姜离短时间内根本不敢像治疗卫平一样简单残暴,她一面施针防止血流速度过快,一面又得让毒血流出。 卫陵情况不太乐观,之前重伤刚好又遭遇暗算,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给他含一片参片!快一点!”她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漠然和冷戾。 “参片!我这里有!”旁边看的发怔的大夫赶紧把自己之前为预防万一的参片强塞进卫陵嘴里。 “把这五颗药丸碾碎。”姜离将布袋中储存的药丸拿出来,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再加几片紫苏叶。” 接过药丸的老大夫颇为吃惊,他转头去碾磨药粉,拿起几颗药丸闻了闻,闻出几味药性相斥的草药也参杂其中,更是不解。 紫苏?紫苏有解寒的效果,但是,为何在诸多解毒药材中又画蛇添足? 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 姜离从老大夫的手中接过碾碎的药粉,当卫陵伤口不再只流白色血液时,封住他的穴道,收回银针,挑线缝住伤口,直到卫陵手臂被她缝出一条大蜈蚣才将药粉敷到他伤处。 “小……小兄弟,毒血还没有清干净,为何……” “等清干净,他也血尽而亡。”姜离忙完了大半,舒了一口气。 她还没包扎卫陵的伤口,跑到水盆边洗手,把一双白嫩爪子洗干净了,这才对一旁战战兢兢的众多大夫道:“把伤口四周的血清理干净,给他包扎上。” 守在一旁的大夫才回过神,赶紧去给卫陵包扎。 姜离自顾拿起桌面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一杯水润润嗓子,长腿一勾,勾过一把木凳,正要坐下去。 圣音唇角微掀,食指一挑,木凳一脚被线缠住,往旁边侧移。 姜离刚一屈身,腿如同长了眼睛,勾住侧移的木凳,和木凳开始拉锯战。 圣音漂亮的眉头一挑,抬头就见姜离挑衅的盯着他,口齿开阖,无声对他说了两个字。 “土鳖。” 这种小儿科也用来对付她? 骂他? 圣音五指收拢,放出的所有透明长线尽数收回。 “砰!” 齐大夫尸体失去支撑,轰然倒地。 “怎么回事?” “齐大夫?你怎……啊!”站在齐大夫身边的一名大夫惊叫,吸引了帐篷内所有的视线。 “鬼叫什么?”卫平皱眉。 “齐……齐大夫……”那名大夫吓得牙关打颤,颤抖的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齐大夫。“他……他他……” 站在一旁的刘易也察觉到不对劲,踢了踢齐大夫。“喂!” 齐大夫被踢得翻过身,露出一张狰狞僵硬的僵白色面孔,他紧捂胸口,痛苦与扭曲不甘凝固在死前的面孔上。 “啊——!”数名大夫齐齐倒退数步。 刘易脸色一变,他蹲下身试探齐大夫的鼻息,却发现他的尸体早已冰冷。 “他死了。” 刘易说完,扭头盯向姜离。“是你杀了他。” 帐篷内谁都知道齐大夫和这个叫阿离的少年发生冲突,在阿离给将军治疗时齐大夫大喊大叫,这位少年嫌烦,分明是出手对齐大夫做了什么他才会突然噤口。 原本他们以为,她不过是点中齐大夫哑穴。 “没想到你如此心狠手辣,竟然对一名军医下毒手,你可知杀害一名随行军医是什么下场?” 虽然她救了将军,死罪可免,但杀害军医对一支军队来说意味着间接杀害了众多将士!谁都清楚,在战场,稀少的军医对战士意味着活命的机会,此刻却因为与这位少年几句口角被杀。 姜离一眉挑起,一瞬移到齐大夫的尸体身边,伸手摸向他的颈部动脉,眉头皱成山丘。 该死的!那个王八蛋! 69.第69章 澄清 她拿开齐大夫捂在胸前的手,正要解他上衣,刘易冷冷的拦住了她。“你想毁尸灭迹吗?” “滚。”姜离被人阴了,心情很差,只手推开刘易。 刘易被她随手一推,硬生生倒退了三四步,撞到身后站着的白凌身上。 他顿失颜面,还待冲上去阻止,被白凌拽住。白凌没有看他,只盯着姜离。“她没有必要毁尸灭迹。” 她救了将军,在将军未醒之前,谁也不能动她。 “阿离,你怎么把他杀了?”卫平头疼,又躺了回去。 姜离拉开齐大夫的衣服,看到他胸口正央的膻中穴有一点血珠。 “这……这是膻中穴!”立马有大夫叫出声。“是人的三十六道死穴之一。” 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打中齐大夫的死穴,以她诊治卫将军的施针手法看,她针法熟稔,一针下去致人死命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瞬息,帐内知道厉害的大夫看姜离的目光变得十分忌惮,下手也太毒了,齐岩人品不好但刚才与她也只是口角争辩,她就杀人。 姜离没应声,她微微凝眸,指尖微拢,凌空上拉,双指抿出一枚细小的银针。 银针上没有下毒的痕迹,暴死的大夫脸色、唇色青紫应该是窒息所致。 “就是你杀了他!”有大夫义愤填膺,现在证据确凿,她想抵赖都不行。 姜离掰过齐大夫的脑袋,仔细的查看一番他的脑后,捏住他下巴,拉开他的衣袖,愈发肯定心中猜测。 “他的确死于我的银针。”姜离转头望向卫平,对于其他人,看都没多看一眼。 卫平无奈。“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别杀一个人这么淡定行不行?虽然他也不喜欢那个暴死的大夫,但军中配制的大夫本来就少,死一个少一个。 姜离挑眉,捻起桌上的软步包裹银针,抿掉针上沾的污血,态度冷淡。“我本是打算一针封锁他的行动,没必要为这种庸医脏手染血。” 她收好针,伸手仔细查看自己的一双嫩手。师父向来教导她仁慈宽和,悬壶济世。 她虽然没那么烂好心,但没危及她的性命,她从不杀人,她的手可干净着,怎么可能为这种小角色开荤染血? “你……你休想抵赖!” “没错!你骗谁呢?这么准确的打中死穴,这枚银针就是杀人凶器!” 换作以前,这群大夫是怎么都不信针能杀人,更别说在场的诸多将领了,但今日却不得不信。 “医术,可治人也能杀人。”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老大夫叹气,他也觉得这一次是姜离抵赖不认账。 若非有意,不可能准确扎中膻中穴,而且力道不足也不可能让人立时丧命,显然,这个少年存了杀人的心思。 姜离纵身坐到木桌上,双手环胸,邪笑。“老头说的没错,不过让你们失望了,那边的死人不是我杀的。” 她也不看旁人如何激愤,只盯着圣音站定的方向,薄唇勾起一道鄙薄的嘲弄,不懂医道,在她面前摆弄小手段,还这么嚣张的留下一堆明显的证据,是否太过自信? “你们都是大夫吧?”姜离斜眼瞧着老大夫,一脸质疑。 她轻鄙的态度让在场之人无不是恨之入骨。 “你别以为救了将军就能无法无天!”刘易眼神阴鸷。 “你们是大夫,也应该知道打中膻中穴后,患者的反应吧?”姜离根本不理睬刘易的吠叫,颇为漫不经心。 老大夫却是一怔,猛然回神,察觉到一丝不对。 姜离指了指齐大夫的尸体。“你们去看看他,表情狰狞,一脸不甘心,显然死前挣扎的十分厉害……” “是你杀了他,他当然不甘心!你这个杀人犯!”军营中的大夫可不喜欢姜离,立刻有人呛声。 “平副将,你今日包庇了她,他日说不定我们也会遭她毒手。” “一定要处置了这个杀人犯!将军英明,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包庇罪犯。” 接二连三的有人出声,各个义愤填膺,目光怨恨。 “你说的不错,齐岩的神情能说明什么?”老大夫对姜离的医术颇为惊讶,心中不免起爱才之心,此时他也察觉出有些问题。 “阿离,人真不是你杀的?”卫平有些不信。 姜离翻个白眼。“他死前这么痛苦,显然是剧烈挣扎导致,击中膻中穴,中者会窒息、心慌、剧痛、咳嗽等一系列症状,所以他紧捂胸口,一手抓喉,应当是胸口闷痛无法呼吸所致。” “这……又如何?”白凌忍不住道。 姜离简直对这群愚蠢的人类无语,话都说到这份上,还转不过弯来。 “咳……”老大夫大约也看不过去了,出声替姜离解释。“小兄弟的意思是,齐岩死前一定曾想呼救。” “呼救?” “是的,膻中穴虽是死穴,但击中后并不会立即死亡,中间有一个过程,若抢救及时,是有可能救回来的。” “可是……”白凌指了指齐岩的尸体,话一出口,猛然一拍手!“他可以呼救却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姜离挑眉。“他死前还被人点中哑门穴,无法开口,四肢被束缚,所以无法求救。” “阿离,你怎么……这么恨他?”卫平脸色有些难看,击中死穴还不放过他,接连让他无法开口,无法行动,可以想象齐大夫在死前是多么不甘心和怨恨,难怪有这么可怕的表情。 姜离一听,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怒喝:“你是猪吧!” 且不说哑门穴在脑后方,她的针不可能击中膻中穴还绕道去脑后扎人,而且齐岩挣扎求救时身边没人察觉,就很能说明问题,她当时还忙着治卫将军的伤,是个人都知道不可能是她做的。 卫平很冤枉,因为帐篷里的大夫们,甚至有好几位兄弟都一副你是猪的表情看他。“我……我说错了什么?” “看来,他确实不是小兄弟杀的。”老大夫摇头无奈,他撸起齐岩的衣袖,果然在他臂弯上看到一道黑色的血线如臂环留在他手臂上,死前有人束缚了他的手脚。 身后一群恨不得杀了姜离的大夫面色各异。“究竟是谁?这个帐篷里面……” 有人偷偷在背后杀死了齐岩! 70.第70章 找回场子 这般悄无声息游走在黑暗中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夺走你的命。 姜离拧眉,眸光冷冽,她的视线太过赤·裸,完全不加掩饰。 顺着她的目光就看到站在帐篷门口,正抬手掀开帘子准备进来的修长男人。 男人眉目温和,见所有人都在看他,明润的眸子微愣。“卫将军的伤如何?” 姜离迷眸,这只狡猾的黑狐狸!装得可真像! “多亏了宁离,将军已无生命危险。”卫平对他十分信任,开口解释。 虽然他搞不太清楚怎么忽然间所有人都相信阿离没杀人,但他一向相信阿离为人,他不清楚也没关系,只要人不是阿离杀的就成。 “宁离……”圣音低笑,诡谲柔和的目光看向姜离。“姜国姓宁的人不多,宁小兄弟医术精湛,又姓宁,不知可认识明月山庄的宁徽玉宁神医?” 他此言一出,帐内大夫们目光霎时亮如繁星,齐蹬蹬的飘向宁离。 宁徽玉!宁神医! 当大夫的,十个人里面起码有九个把明月山庄的宁神医看做一尊神。 姜离唇角那一抹淡笑悄然消失,黑瞳幽深如夜,死死盯着圣音,他在试探她? 究竟试探什么?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自认自己的易容术尽得师父真传,身高也做了调整,行为处事,除了庄子内常年陪她练武之人,外人根本不知道,圣音不可能认出她。 姜离凝眸,圣音主动提及她师父,她可不认为是好事。 “你装得还挺像。”姜离一刹那移到圣音身侧,她身形笔直,双手还保持着环胸的动作,侧首凑到圣音耳畔,低声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试探什么,不过,告诉你,你那点道行,别在本公子面前显摆,太过——粗劣。” 圣音唇边笑容一点点扩大,有意思,第一个敢瞧不起他的人。 “没想到阿离和宁兄弟一见如故,宁玉也姓宁,与宁兄弟刚好同姓,这真是缘分。”卫平笑容满面。 姜离表情一僵,他是哪只眼睛看到她和圣音一见如故? 宁玉? 她对这个名字十分不爽! “宁玉?有人真觉得自己是宁神医呢?还是以为自己貌比宋玉?也不照照镜子,长得丑也罢了,牛粪还跑出来熏人就不对了。”她说完,嫌恶的掩鼻,又出现在卫平身旁的桌子上。 卫平掩面,说多错多。 圣音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帐篷内的人看清他的容貌,露出惊艳之色,其中有三名大夫更是面带愕然。 “宁……宁神医……” “你……你是宁神医?”老大夫大惊失色。 “宁兄不是明月山庄的宁神医,他们只是有几分相似。”卫平解释道,他第一次见到宁玉也以为是宁神医。 “他当然不是,就他这副猥琐模样,也敢和宁神医比较?”姜离冷哼,哪里像她师父? 她师父温柔体贴,医术无双,光明磊落,绝对不会做这等小人之举!这个王八羔子顶着她师父的脸跑到这里杀人放火陷害她,别被她揪住狐狸尾巴! 卫平和姜离的话给兴奋的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老大夫摇头无奈。“几年前,我曾在凌云山见过明月神医一面,与这位公子很是相像。” 他开口,身后两名在看到圣音时露出惊色的大夫连连点头。“确实很像,只是……仔细一看,还是有些不同,宁神医他……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这位兄弟……” “啊,我绝没有任何看低宁兄弟的意思!”说话的大夫连忙解释。 “他一脸阴森,一看就是宵小之辈。”姜离适时补刀。 圣音笑容不改,凝视着姜离,一脸温柔。“小东西年幼,童言无忌。” 小……小东西…… 姜离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上下不得,扭头怒瞪他。“你才是小东西!你全家都是小东西!” 圣音眉峰轻拧,下意识张口就道:“不可学人说脏话。” 姜离一脸吃惊的盯着他,讶然无声,眨了眨眼,有些没回过神。“你……” 刚刚那个语气…… 她一定是耳背了,有那么一瞬觉得很像师父! 她一定是疯了! 师父,徒弟对不起你,竟然把这个人渣看做是你,以后绝不会出现这类蠢事。 姜离默念忏悔,亵渎了她神圣的师父大人。 圣音亦是心中一惊,目光闪烁不定,忽然说出这句带着浓重宁徽玉风格的话来,真是奇怪。 他现在分明是清醒的,不可能受到影响才对。 两人各怀心思,齐岩的尸体被抬走,所有人对于齐岩被暗杀之事三缄其口,但心底却隐有不安。 杀死齐岩的凶手没找到,就可能会再出人命。 “宁离。”刘易喊道。 姜离回神,想半天才想起来是叫她。“怎么?还想栽赃本公子?” “哼!别以为你就可以逍遥法外,即便齐岩的死有蹊跷,也是你的针击中他的死穴!你心思阴毒,此处容不下你这等阴险狡诈之辈!”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让他半死不活,还给他机会求救?若是本公子想杀你,绝对让你一秒上西天。”姜离冷笑,这个人几次三番想对付她,若是再有下次,她可没那么仁慈! 她很清楚是圣音在她射出银针时做了手脚,只要是聪明人稍微一想就知道她不可能真的下死手,但眼前这个人却和她有仇怨,和疯狗一样逮着她不放。 “巧言令色!将军醒了,你也得滚出军营!”刘易说完,甩帘而去。 “无知鼠辈。”姜离收拾收拾自己的布袋子,把桌子上剩下的几卷纱布顺走塞进自己的布袋里,瘪了多日的袋子又鼓起来,姜离心情飘飘然。 圣音在一旁看着挑眉,刚要出声恶心她,姜离抬头盯着他,大喝。“你竟敢偷平副将的令牌!是何居心?” 她猛然趋身靠近圣音,抬手抓往他衣袖。 圣音凝眸,长腿往朝后退了一步,却是闪电般避开姜离,没有让她近身。 岂料,他正以为躲开姜离的暗算,袖口却掉下一枚赤铜调军令牌。 “当!”当着所有人的面落到了地上。 71.第71章 各有输赢 圣音完美无缺的俊颜有一秒僵硬,黑眸幽幽凝视“义愤填膺”的姜离。 “是将军的调军令牌!”白凌身侧站着的几名将领脸色难看,其中一人见到从圣音袖口落下的令牌,大惊失色。 “调军令牌?”姜离拣起令牌,眯瞳盯着没有一丝异色的圣音。“我见到他偷藏一枚令牌,还以为是平副将的,没想到胆大包天,敢偷调军令。” 她随手把令牌扔给白凌,白凌慌忙接住,一看之下,抬头时,看向圣音的目光带着冷漠和质疑。 “你究竟是何人?”白凌对一个陌生人可没半点好感,刚才是感激他救了将军,但人心叵测,谁知道他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 何况,若非阿离在场,将军中了苍雪,根本无药可救。 龙安城周遭数百里常年征战,此地接近扶支与南方诸国,战乱频繁百姓困苦,温饱难继,大部分人皆逃亡北方,而宁玉着装齐整,气质出众,根本不像布衣百姓。 对于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圣音唇角依旧含三分极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笑弧,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驻在姜离身上,见她悠闲的斜靠在桌角,轻笑。“我想各位误会了,本人并无偷盗调军令的动机。” “是么?”姜离斜觑他。“我倒是想听听,你是何方神圣,又这等巧合的偶遇将军和平副将,真是用心良苦。” 她意有所指,目光隼利,言辞带刺。让原本想求情的卫平都是一怔,欲言又止。 死狐狸,不能挑明他的身份,她也容不得他呆在军营里兴风作浪。 敌方的头子盘踞在已方阵营,大军稍有意向完全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这种事,她岂能让他发生? 圣音挑眉,眼底划过一道异芒,她这是发觉了什么?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 若是知道他的身份,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即使是宁徽玉的徒弟,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才对,他从未主动透露,宁徽玉行事更是小心谨慎,明月山庄中没有半丝他圣音的痕迹。 眼前这位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或者说,她到底是什么人? “宁小兄弟似乎对我颇有偏见?”圣音一阵见血。 何止是偏见,一开始就一直在针对他。 “对于一个功力在我之上的杀人犯,自然有偏见。”姜离身形如电,眸光一厉,如风一般倏然出现在圣音面前,手掌一翻,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匕直袭他面门。 陡然迸发的杀气,令帐内所有人脸色一变,站在圣音身边的将领已下意识的做出防御反应。 “阿离!” “宁小兄弟!” 圣音手掌一动,条件反射的伸手反击,然而,在看到姜离时,他眸色微闪,站着一动不动,仿若完全被眼前的情况惊呆。 “阿离别冲动!”卫平大急。 人在危急时刻,身体会本能的保护自己,激发出潜在力量,姜离眼看圣音狐狸尾巴要露出来,结果又快速收了回去,差点没呕死。 “算你狠!”姜离咬牙切齿,短匕锋利的刀刃抵在圣音的咽喉。 圣音挑眉,目露讶色,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匕首。“宁小兄弟这……这是做什么?刀子可是会伤到人的,在下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宁小兄弟的好武艺,绝不敢信口胡言。” “阿离!”卫平快被她吓死,虽然他心中对宁玉身份疑惑,但还没到杀人的地步。“你千万别冲动,有事好好询问!” “询问什么?你怎么解释这个令牌?人证物证俱在,休想狡辩。”姜离语出警告,若非这么多人在场,她这一刀子可不是挨着他这么简单!非得把他扎一百个窟窿! “在下也不知这令牌是怎么到衣袖之中,刚刚只与宁小兄弟接触过。”他凑近姜离耳畔,后一句说的轻不可闻,却充满危险的味道。 白凌站在一旁,见他唇齿开阖和宁离说话,皱眉。“你说什么?” “他说敢揭穿他就让我好看。”姜离扭头道,完全没理睬圣音。 “小东西,本座让你这么讨厌?嗯?”他唇角笑弧邪肆,靡丽诡谲。 姜离面无表情。“他又威胁我,你们还是将他处死算完,关起来还得浪费粮食。” “此事要等将军醒来后再做决定,这次多亏宁兄,我和将军方能从那座死城中逃出。”卫平叹了一口气,语气复杂。 姜离目色一变,其余几位将领更是惊呼出声。“死城?!” 卫平点了点头。“龙安城内尽是残壁断垣,里面的百姓早已死去多日,我与将军带领的小队前往城内谈判,岂料刚一入城就遭遇伏击,城内迎战的皆是死尸。” 他不太愿意想起当时的情形,夜色昏暗,一开始他们没有发觉异常,只是觉得守城军行动僵硬迟缓,还以为是长期困守,恶劣的环境导致身体状况不佳。 “将军并不想残杀无辜百姓,受了重伤,当我们发觉异常时,被人从暗处偷袭寡不敌众,随行的将士全军覆没,我与将军冲出重围躲在暗处,试图找机会出城但因重伤行动不便,若非宁玉兄,我和将军只怕会葬送在龙安城中。” 说到底,卫平还是十分相信宁玉,当时的情况,若是丢下他们不管,他们两人绝对活不过第二天。 姜离冷眸,收回短匕,抬手将圣音往前一搡。 圣音纹丝不动,意味不明的看着姜离。“你还怀疑我?” “一座死城,你为何还活着?”姜离冷哼。 所有人都是他的杰作! “没错,龙安城若当真被屠城,将军和平副将与小队损失惨重,你既然没有武功,为何会平安无事?又是怎么带着将军出来的?”白凌没有一丝感激,只有怀疑。“这不是很奇怪吗?” 他们是亲身体会那群死尸的厉害,以一抵十,死的绝对是他的士兵。 姜离不再插口,帐篷内所有人都开始怀疑圣音,她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我原是白相分派在青彦城的监军,青彦城失守后,军队退守龙安城和附近的尚庸城。”圣音拿出一块与先前的令牌十分相似的铜质令牌。 白凌目光一变,劈手夺过令牌,脸色不断变化。“你……你是我父亲的人?” 姜离感觉脸侧炽热诡谲的视线,黑眸一转,冷冰冰的回视圣音。 72.第72章 怪病 打不死的无耻败类,手段层出不穷。 什么监军?根本是胡扯。 白凌几人十分惊讶,反复查看令牌,的确是白家所属的军队监军身份牌,白凌极为诧异。“是白鳞军。” 他爷爷目前带领的军队。 他面色难看,这么说,龙安城内的白鳞军凶多吉少? “你随便拿出一块令牌就说你是监军?当我是三岁小孩?” 姜离跳下桌面,慢踱至圣音面前,在距他三步之处站定,每一根头发都散发出浓浓的鄙视和敌意。“龙安城的守军全体阵亡,若你是扶支之人,拿到一块令牌轻而易举。” “龙安城内有一支小队被困城中,暂时无法脱困,也许该派军接应。”圣音挑眉,朝前走了两步。 垂眉就能看到姜离戴着淡灰色的素麻帽子,他瞄了半晌,这种随手扎成的帽子貌似在乞丐堆里常见。 “龙安城中还有白鳞军活着?”白凌大喜。 圣音这么说便是表明龙安城守军中有人认识他,姜离咬牙,盯着他那张熟悉的脸。 若他易容成监军模样,他们当然认识他! “龙安城被一群尸体组成的傀儡占据,你们要怎么破开城门?”姜离心下恼怒,怎么才能把这个瘟神踢出军营? 若是能单独引开,暗中解决他,战场上铁血无情,死在哪个傀儡手中,她可没有任何责任…… 思及此,她目露凶光,冷道:“大叔,你既然能带将军出城,想必对龙安城十分熟悉,这个艰巨的任务不如交给你?也能证明你的清白。” 大叔?圣音意味不明的看着姜离,唇角笑意愈发浓厚,对于这种明显的挤兑毫不生气,态度良好。“我虽空有一腔报国之心,怎奈单枪匹马能力有限,带出将军与平副将已是九死一生,带出小队,这难度……” 是不是太大? “我点一队士兵与你一起去!”白凌无论如何都无法眼看白家带出的军队困死龙安城,哪怕还有一个人活着也不能坐视不理。“我和宁兄……” “有多少人被困?”姜离问道。 “我出城前大约有一百余人罢,如今只怕……”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沉痛模样。 姜离心中鄙视。“既然人数刚好在能证明你身份的数目,也不必派更多的人,我与你一道前往即可,他就算了。” 她看了一眼白凌。 “我……”白凌想表一下忠心。 “去的人太多反而容易暴露目标,若是救人不成反搭上更多士兵,得不偿失。”人太多,她可不好下黑手。 当初在凌云镇,她被点住穴位受制于圣音,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 当时圣音莫名其妙的要掐死她,若非她反应快,早就死在他的手中。这个仇,她记忆深刻! “你要与宁兄两人前往龙安城?”卫平坚决反对。“这不行!城内尽是被控制的死尸,你以为还是以前的龙安城?” 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和太子交代?太子殿下非得撕了他不可。 “我和你们一起去。”白凌更不放心,宁玉毫无武力值可言,宁离还是个孩子,若进了那地方,等于羊入虎口。 “不必。” “不用。” 姜离和圣音异口同声。 圣音看了姜离一眼,姜离没看他。“此事就这么定了,若我们救不回来人,逃跑还是足够的。” “哎,我说你小子怎么……” “唔。” 卫平还想劝阻,榻上昏迷的卫陵低唔一声有醒来的迹象,卫平一惊,帐篷内的其他人皆是面露喜色。 “将军醒了。” “阿离不许去……”卫陵声音干涩沙哑,手臂毒素清理后,疼痛如附骨之疽,他刚毅的面庞雪白。 姜离从斜背的布袋中翻找一通,翻出两颗褐色的药丸递到卫陵嘴边。“吃了它。” 卫陵没说什么,接了过去。 他咽下药后,缓了缓不济的精神,又道:“你不能去,让白凌带着一百人和宁兄弟一起前往救援。” 姜离干脆坐在他榻边,双手往胸前一环,挑眉闲道:“我一定要去,你是拦不住我的。” “来人……” “别叫了,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你应该很清楚。”姜离起身,阴森森的盯着圣音。“我一定会让陷害本公子的杀人凶手得到报应。” “杀人凶手?”卫陵感觉疼痛感减轻了不少。“什么杀人凶手?” “刚才有个大夫在这个帐篷里被人暗中杀了。”姜离语气好像在说今天你吃了吗? “什么?”卫陵目光看向卫平和帐篷内其他将领,一群人面色难看。 “最不可饶恕的是,这人还妄图把屎盆子扣在本公子头上,宁兄,你说这种人是不是人渣狗·屎?”姜离目带挑衅,一言一行皆是陷阱。 圣音唇边笑容微微凝滞,眼尾上扬,黑眸闪过幽暗之色。这小子,又在指桑骂槐。 “阿离,此次多亏宁兄,我才能从龙安城出来。”卫陵能感觉姜离对圣音强大的敌意。 姜离不置可否,圣音手段了得,她清楚此次恐怕占不到便宜,但他也不可能一直这么顺遂。 “平副将!白副将!骑兵营出事了!”一名士兵掀开帘子,神情焦急。 圣音眸光一闪,一抬眸就看到姜离冰冷的目光正望过来,他朝她露出一个狼外婆式友好微笑。 姜离暗自咬牙,这贱人,又做了什么好事? “发生了什么事?”卫陵头疼,扶支的大祭司圣音打仗从不按常理来,他几次三番栽在他手中,此人实在不好对付。 “骑兵营的伤员发疯的攻击大夫,有两名大夫……被……被杀了。” “什么?!”卫平一声怪叫,直接躺回了床上。 又死了两个! 帐篷内的大夫大惊。“这……这怎么可能?” “伤员怎么会伤人?”还杀了救治自己的大夫!这简直匪夷所思,卫陵脑壳胀疼。 “是真的!将军!那群人受伤后伤口一直无法痊愈,今日有受伤士兵暴起,红着眼睛发疯的掐住治病的大夫,现如今大夫们根本不敢靠近。” 73.第73章 你让我恶心 “没想到会发展到这地步。”老大夫幽幽叹气,语气无奈,摇了摇头。 “文大夫?”卫陵诧异。 “将军有所不知,老夫也曾为骑兵营的将士看过伤口,却发现他们伤口溃烂速度惊人,普通伤药完全无效。”他无能为力,诈尸作战已经超出他们能接受的范围,被尸体所伤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对战士而言,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是巨大的打击。 “我之前听闻扶支大祭司有让尸体站起来打仗的本事,没想到是真的。” “会不会是尸毒?” “尸毒也毫无办法,糯米我们都试过。”一群大夫面露赧然,自从来了这里,见过的匪夷所思之事太多,也不能怨他们疑神疑鬼的使用驱鬼的东西。 姜离听着无语,目光寒霜逼人,圣音笑容邪肆,两人目光交接,火星四射。 “所有受伤士兵单独隔离,暂时不要让其他大夫靠近。”卫陵目光沉了沉,他在前来扶支战场之前就做足准备,充分了解扶支与姜国的作战模式。 与北凉马上硬拼不同,扶支的军队诡计多端,善于利用地势与当地独特气候,且扶支人擅长毒术,光明正大用在与姜国的战场上,姜国的军力损失惨重。 “难道不管将士的死活?若是不让大夫医治,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白凌没法置之不理,此地连安置伤员的地方都没有,附近荒凉,周遭百里一个村子没有。 “我去看看他们的症状。” 姜离蹙眉,当晚与傀儡作战的情形她很清楚,尸体没有使用武器,都是徒手扑抓,力气惊人,将士受的伤应当都是被尸体抓破皮肉所致。 姜离也不多话,转身欲出帐篷,掀开门帘时,回头看了圣音一眼。“卫将军,此人嫌疑很大,最好找人看着他,若他是扶支内应,我就是有天大本事怕也无力回天。” 她说完,身影消失在帐篷内,所有人目光都停留在圣音面上。 圣音笑意浅淡,眼底却是凉意飕飕。 那小子,临走还不忘摆他一道! 姜离人还没到伤员所居帐篷,隔老远就听到一阵阵野兽般的嘶吼,数顶圆顶帐篷外守卫是其他帐篷的数倍,站岗的士兵面带惶恐。 “快抓住他!不要让他逃出去!” “勒紧绳子!” “按牢!按牢!” 姜离听着惊讶,事情竟然如此严重? 守门的将士见她过来,刚要阻拦,帐篷门帘忽然掀开,一团黑影嘶叫滚出。 两名大夫和两名士兵和一名浑身帮着纱布的伤员抱成一团从帐篷中滚出来,守门的士兵大惊,也就顾不得姜离了。 “快抓住他!他挣脱了绳索!” “吼——!” 五个人滚打成一团,姜离这才看清,一名伤员死死咬住一名大夫的手臂,面目狰狞凶狠,似要咬下一块肉来。被咬住的大夫嘶声痛叫,另一名大夫拉住患者肩膀,两个士兵试图解救惨叫的大夫,三个壮汉拉拽病患都无法将他和被攻击的大夫分开。 姜离有些吃惊,视线落在受伤的士兵脸上。 “力气太大!” “快拉开他!拉开他!” 四周看守的士兵一拥而上,又拉又拽,有人抱住患者的大腿,有人勾住他的脖子,其他人又是抱腰又是抡拳。 “啊——!”听到大夫一声尖呼,终于在一群人的帮助下和发疯的患者分开,手臂硬生生被咬下一大块肉,痛的大夫面色苍白如纸,惨叫一声,扭头痛昏过去。 “按住他!不要被他咬了!” “绳子!” “不要放松!” 一大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摁倒在地,病患犹自疯狂挣扎,脸被按在土地中还不死心的嘶吼尖叫。 姜离凑过去,蹲在他面前,立即闻到一股血肉腐臭味,食指碰了碰鼻尖,皱了皱眉。 被按住的病患看到她,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如野兽般冲着姜离喷口水嘶叫。 “你是谁?赶紧滚一边,不要被好奇心害死!” “谁让她跑过来的?还不把她带走!” 制服了发疯患者的几名老兵横眉冷目,看到姜离跑过来,朝她怒吼。 姜离掩鼻,抬手迅速点住被按在地上的病人数道大穴,嘶吼的疯病士兵瞬间僵硬如雕像,只能睁大红眼嘶狺。 一群压制他的士兵不可思议的看着姜离,手下的病患突然不动了。 “臭死了。”姜离皱眉,捏住病人的下颌,仔细看了看他的症状。 眼袋黑肿,口水横流,伤口隐隐发黑腐烂,浑身腥气浓郁,形若疯狗。 把脉片刻,姜离黑眸沉静,又是毒。 扶支究竟是多喜欢使毒? “把他抬进去吧。”姜离说完,起身走了,只留给现场士兵们一个高深的后脑勺。 姜离思索着解毒需要的药材配比,这么下去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难道次次要被攻击后回击? 主动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军队还没到青彦城接二连三出事,青彦城估计也失陷了,必须先将龙安城夺过来。 等于说姜国与扶支的战斗已经开始。 “如何?想到解毒方法了?”阴凉的嗓音在耳旁,与刚刚温和完全相反,一双邪佞细长的眼眸似笑非笑的凝注在姜离僵硬的面上。 “你……”怎么在这里! “很意外?”圣音笑靥妖异,修长的指尖欲触姜离下颌,姜离闪身躲开,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别碰我,恶心。”变态! 她话音未落,阴森诡谲的气息闪电般出现在她身后,脸颊一凉,圣音的指腹快速摩挲而过。 姜离目光一冷,一脚反踹! 圣音转眼移到她一丈之外站定,殷唇笑意魅乱。“小子,虽然长得丑,皮肤手感还不错。” 没感觉出来是易容的,是正常肤质的温热细腻感,他眸色微动,指尖微曲,指腹还带着淡淡的细腻热度。 这是她的本来面貌? 圣音的目光落到她的左耳垂,没有耳洞的痕迹,难道真是自己疑心过重? 他目色一闪,身影在原地消失,食指欲触姜离耳垂。 摸上去就知道有没有耳洞…… “呲——!” 下一秒,圣音就被迫退开,他缓缓抬起指骨分明的右手,食指指端一枚银光闪闪的银针刺入肌理,硬生生刺穿了食指。 “你让我恶心。”姜离黑色的眼眸冰冻三尺,衣袖狠狠的抹脸,墨瞳中怒意翻滚。 74.第74章 郁卒 圣音目色幽深,若她是姜离,不该厌恶他这副身体的触碰,姜离对她师父天生有着一种全心依赖。 但她竟敢嫌弃他? “小东西,你那是什么眼神?”他抽出刺穿食指的银针,脸上无半分异样,好像被刺的不是自己。 “圣音,别以为装成别人我就不知你的身份。”姜离黑瞳冷漠,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卫陵和卫平虽然心有疑虑,却放他在军营内四处行走,可见心底并不愿怀疑他。 他的确有点本事,当初还做了何事让卫陵到了这地步还觉得他是好人? “你到底是谁呢?”圣音摸了摸精致的下颌,侧眸凝她。“你见过本座?” “我不需要见过你,我只需知道,鬼卫的主人,是你的人杀了我的朋友!”姜离语气森冷,还有她的师父也是被他带走的! 师父不是轻易受制于人的人。 “原来如此。”圣音眉尾微挑。“不过,死在本座手中的人成千上万。” 难怪这么恨他,原来是找他报仇的。死在手中的姜国人这么多,他怎可能全记得? 姜离不想与他多说,得先将中毒士兵的解药配出来。 扶支,谁会想到到如今地步?曾经,她一度希望将来有机会出庄,前往传闻中药毒并存的独特国度学习,如今只想摧毁它! 再好,伤害了她的师父,她都无法原谅。 “小东西,想报仇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圣音轻笑,活了这么久,他都厌烦了,太多人信誓旦旦的要除掉他,如今却已化作黄土。 “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姜离没有回头。 圣音跟上去。“我等着。” 姜离看他就烦。“不要跟着我。” “那可真遗憾,你们将军亲口答应让我跟着你,以防我逃跑。”他笑盈盈的看着她恼怒的模样。 这是不是叫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小东西想算计他,既然要防他,跟在她眼皮子底下自己岂不就是跑不掉也无法放消息给别人?卫陵自然就应了。 姜离郁闷的吐血,她是想限制圣音,可不是要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 每天多看他一眼都要少活好几年。 她脸色阴沉的要滴水,一声不吭,脚步飞快。 圣音不紧不慢的跟在身边,怎么都甩不掉,军营外巡视的士兵就感觉眼前两阵风刮过去,回过神就没见影子。 “别跟着我!”姜离走至军医们的帐篷,一扭头就看到圣音气定神闲的站在旁边。 帐篷中不少大夫进进出出忙碌,帐篷外还有不少人在晾晒纱布。 “这里真不错,不知道其他帐篷里是不是都住着大夫?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一两个……”他眼眉微亮,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 “跟我进来!”姜离小脸发黑,咬牙切齿。 圣音笑眯眯的跟上去,殷唇鲜艳欲滴。“既然你如此诚恳邀请的话。” 姜离脑顶都快冒烟了,放他独自一个跑出去,等于狼入羊群,她实在扛不起后果。 “宁小兄弟来了,快请进。”文大夫看到她进来,停下手中捣药的动作。“不知那边的情况如何?” “我去看过,解毒不是问题,只是伤员过多,需要各位一起帮忙配药。”姜离走进帐篷,帐篷里有五六位大夫正在分拣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听到她随口说出的话,大夫们视线都聚集过来,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是尸毒?”她就这么去一趟就会解? 虽然见过她救治将军,但没想到尸毒也有办法,他们用了不少方法都无法控制,她怎么…… “他们身上中的并非尸毒,而是扶支一种血犬毒素,是家禽携带的一种传染病提取而来,被咬中的人也可能被传染,也许过了今日,病人会增加。”算得上一种特殊的毒素,严格来讲,应该是将兽类的病用在人身上。 “血犬毒素?”问大夫微惊,从未听闻家禽的病会传染给人。 姜离点头。“可以找军营内的兽医帮忙看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军营里因为马匹的存在,也会配制兽医。 圣音目光灼灼盯着姜离,她竟连这个都知道。“宁小兄弟似乎对扶支十分了解。” “那又如何?” “我很好奇,你的着装似乎不像姜国人。”圣音视线定格在她身上。 她装束随性,窄袖小皮靴,斜背的四方格子布袋斜挎至大腿,头上戴着淡灰麻布帽子,与其说衣装凌乱有种乞丐风,倒不如说是浓郁的南方异族风格,虽然贴身短褂外衣朴素,但露出的里衣领子布料细腻名贵。 且她行事风格爽利干脆,与北方大国贵族子弟完全不同,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 “我当然是姜国人,难不成还和你一样是卑鄙无耻的扶支人?”姜离端起一碗煮好的药碗嗅了嗅,苦涩的味道让她眉头簇成小山丘。“这味药里再加一勺砂糖或许更好。” 文大夫闻言眼底有几分笑意,到底还是小孩,吃药怕苦。 “这是治汤火伤,可将砂糖抄至块状佐之冰片末,用香油涂抹伤处,会好的更快一些。”姜离到了这里又开始犯职业病。 文大夫点头,拿起一张方子递给姜离。“宁小兄弟,你看这个方子可需要添减?” 姜离凑上去。“这里加一味竹实,益气下积,效果更佳。” 文大夫想了想,目光一亮。“不错不错,小兄弟你看看这个……” 两人转眼讨论的热火朝天,完全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没多时就聚集好几位大夫跟着讨论,争得面红耳赤。 圣音脸色微黑,发觉自己掺和不进去,他盯着宁离,她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药毒这方面的知识他其实算个门外汉,宁徽玉深谙医道,他却十分厌恶,军中使用的毒物来源于族中密音宗提供,他更喜欢毒物造成的死亡和鲜血。 他本身并不俱毒素,因此也不将此放在心上,可以说,毒术他完全看不上,这世上唯一用毒暗算成功的人似乎只有一个人。 圣音眸色幽暗如深渊。 宁徽玉的宝贝徒弟!为何能用毒制住他动弹不得,他到今日也不知究竟是何缘故,虽然时间很短,但那是他第一次被毒牵制。 那个臭丫头究竟躲到哪里去了?别让他找到她! 75.第75章 暴乱 在姜离与一干大夫配制药物过程中,军营内人心惶惶,中毒的士兵发狂咬伤者全都出现不同程度的高烧症状,变成一个个眼睛血红的怪物,见人就咬,一时之间营内响起不同的声音。 只有烧死中毒者才能平息传染病般的毒素! “将军,不能再等了,为防止病情再发展下去,不得不这么做。” “是啊!将军,你没看到他们是什么情况,一个个和野兽一样已经疯了,凡是被咬伤的士兵和大夫全都变成了怪物!” “将军!早做决定!” 卫陵议事帐篷中聚集十几位不同等级的将领,面上阴沉,卫陵伤口还没有完全痊愈但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很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他不得不出面。 “将军,不能这么做!这不是寒了将士的心吗?” “受伤的士兵都是冲在前线的勇士,现在却要烧死他们?你们怎么做得出来!” “白副将,你搞清楚情况!任由他们下去只会让更多人丧命。” “将士们知道这种情况又怎会怪罪?” “你们说得可真好笑,不是你亲人中毒,你当然这么说!”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卫陵目光发冷,听着两方争吵,忽然道:“阿离怎么说?” 刘易冷笑。“她能如何?钻进军医的帐篷后一直没看到人影。” “她不是挺有本事?现在也龟缩在壳里不敢出来。” 卫平皱眉。“阿离不是这种人,我之前听说他们一直在配制药物。” “配制药物?她也就嘴上厉害,前御医院的文大夫看过中毒士兵都说没救了。” “她把我们营里的兽医都拉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放出来。”负责骑兵营的老将领脸上神色不好看,兽医负责军营的马匹伤病,对于军队来说,马有时候比人还金贵。 “她也太嚣张了!若是马匹出现问题,她担待的起吗!” “目无纲纪!这种人就不该放在军营里添乱!” “去把阿离叫过来。”卫陵摆手,随手点了一名士兵。 士兵点头,正要出去,迎面就撞进一名面露惊慌的守卫,两人差点被掀翻。“将军!病患区出事了!” “什么!”刘易站起身就往帐外跑。 “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怎么回事,病患区的帐篷被人放火,烧死了二十余人,外面士兵乱成一团,听说将军要烧死受伤的人,全都冲过去救人。” 其他将领惊的待不下去,掀帘出去查看情况,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很严重。 私下解决隐患和闹得沸沸扬扬完全是两回事。 卫陵脸色铁青,谁干的!没有他的命令竟敢私自放火! 烧死受伤的将士,不知情的士兵还不知会误会成什么样子,动摇军心才是最可怕的。 军营外很远就能看到阵阵翻滚浓烟,病患区的帐篷外都是面露愤满,倒提头盔装水救火的士兵。 凄厉的嘶叫十分吓人,卫陵面无血色。“快灭火!别管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凌冲进一个帐篷中,看到病人被强行捆拴在一起,被褥和易燃物全都堆积在他们身上,已经有不少人被烧成焦炭。 白凌脸色唰白。 “先救人!水!”卫平紧随其后,看到帐篷内的情况,浑身血液都冲入脑顶。 难怪士兵如此愤怒,这分明是谋杀! “滚开!我们自己会救!” 外面接二连三不断冲入端着水盆的士兵往病人头上浇水。更多士兵没有盛水器具,抄起头盔灌水。 “解开兄弟们的绳子!” “快!” “火越来越大了!” 帐篷倒塌并不会砸死人,但帐篷内温度高的惊人,铺在病患头上的易燃物被引燃,沾上火种的病人尖利变调的惨叫声令卫陵脸色发白。 “是火油!天杀的!” “这些狗东西!” 救人的士兵碰到病人就沾到泼在被褥底下的黑色火油,这些火油都是用来守城攻城的,没想到却用来杀自己的兄弟!如何不怒! 难道受伤失去了战斗力就该死吗!他们在前方冲杀,谁不会受伤?这些人今日的下场谁知道他日不会是他们? 受伤的士兵脸色狰狞扭曲,一个个被绳索困住,犹自疯狂的冲救火的士兵嘶叫。 不少人不顾火势去解绳子,刘易站在帐篷外,见此情形,当即大喝:“你们干什么!不许解开绳子!不能解!” “快阻止他们!阻止他们!”数名将领大叫着命令士兵。 此时此刻,谁会听令?周围灰头土脸救火的士兵目光阴鸷可怕。 “是你们!是你们要烧死他们!” “兄弟们!是这些人要烧死受伤的兄弟!” 刘易和卫陵被愤怒的士兵包围,将士被愤怒冲毁神智,一拨困住赶来的将领,一拨人解救病人。 “你们竟敢违抗军令!” “好大的胆子!” 刘易满目愤怒,抽出刀剑就要砍人,围住他的士兵满目凶光,一拥而上,将刘易按在泥土中。 “放开我!反了!我要杀了你们这些以下犯上的贱民!”刘易还在咒骂,一名黑脸壮汉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他脸上。 “呸!”他狠狠啐了一口,大力碾踩。“狗官!大爷我让你杀我兄弟!” “韩老大,他就是卫将军。”一名士兵认出卫陵,提醒这名大汉。 卫陵大破北凉,在新兵眼中地位不同,虽然此时满心愤怒,但还没丧心病狂到要杀卫陵的地步。 姓韩的虬髯壮汉虎目一瞪,上上下下打量卫陵。“你就是卫将军?” 卫陵目光微沉,他重伤未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站在一群人面前,很难让人忽视他,他见韩忠烈望过来,面色镇定。“你有在此审问我的时间还不如先救火。” “我呸!老子看错了你!你装什么装!”韩忠烈愤怒的瞪着他。 “这里每一个受伤的士兵都是姜国的勇士,站在这里就是为保家卫国,我卫陵绝不会杀真正的勇士!”卫陵目色冷硬,毫无惧色。 韩忠烈一怔,踢了刘易一脚。“不是你谁又敢这么做?这个狗东西当着老子的面要杀老子的兄弟!” “韩老大!别和他客气,官老爷都不是好东西。”旁边满脸烟熏的年轻士兵一脸愤慨,举着长缨枪对着卫陵一群人。 “他不是要杀你们兄弟。” “放屁!” 卫平想解释,可惜没人听他的,他神情焦急,这么多病患一旦恢复自由,后果可想而知! 76.第76章 挑逗 白凌急的要吐血,伸长脖子查看灭火的情况。“你们救火可以,不能放……噗!” 白凌肚子被一拳捣中,整个人飞了出去。 “先捆住他们!”韩忠烈大怒,大手一挥,指挥几个小弟,手脚麻利的将卫陵绑死。 卫陵身边几名副将刚要反抗,卫陵摆摆手,几人又冷漠的退了回去,任由这些人绑住。 麻绳根本无法困住他们,对此,也就没怎么反抗。 他们清楚病患暴动的后果,这些人大概不领受些教训是不会恢复理智听人劝。 卫陵心情沉郁,放任的后果恐怕会有更多人遭受病患攻击,但到了这番地步,绝不能动摇军心影响大局。 究竟是何人心思如此歹毒?无论他是进是退都要蒙受巨大损失! 火势逐渐被控制,但帐篷内的病人却被烧死了三十余人,士兵们冲入帐篷内,看到被浇灌火油蒙上被褥的病人,气得险些没剥了刘易和一干将领的皮。 “快放开兄弟们!” “烧伤了不少人,快去通知军医。” 没有将领的指挥,一大群士兵手忙脚乱的救人,韩忠烈来回穿梭在倒塌的帐篷中,之前救火时被守营的士兵阻拦,导致不少病患被烟熏窒息而亡或因沾染易燃物被活活烧成黑炭。 “嗷——!”诡异的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刚解开病人的绳子,被烧着的病人凄厉的扑到士兵身上,浇灌火油的身体碰到一点火星立即变成火人。 “怎么回事!” “啊——!” “嗷!” 到处都是疯狂嘶叫的火人乱窜,他们惨嚎着扑倒外面救火士兵,张嘴咬中他们动脉。 一时之间军营内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卫陵阴沉的盯着暴乱的场面,火势无形中扩大,中了毒的人早已丧失理智,剧痛和疯狂使得他们一个个形如野兽。 刘易挣扎着抬起头,狂笑不止。“活该!活该!报应!” 卫陵盯了他一眼,目光深沉,没有出声。 “将……将军。”卫平见到两名病人扑过来,面有忧色。“之前听阿离说可以解他们身上的毒,你放心吧,现在关键是我们不能被咬……” 这时候指挥的将领被咬中,要是扶支大军来犯,那后果…… 卫陵心中一沉。 一箭三雕,纵火之人是谁? “不知会是谁放的火。”卫陵见一名中毒士兵被卫平一脚踢倒,目光扫向混乱的军营。 “抓住他们!快抓住他们!” 大个子韩忠烈一脚踹倒一名发狂的病人,五六名士兵一拥而上按住对方,又重新将病人捆成粽子。 “嗷——!”野兽般嘶吼声让救援的士兵们心都沉入谷底,这究竟是什么伤?为何会是这种情况? “狗东西!快说!你们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韩忠烈怒气冲冲的跑过来,看到爬起来的刘易,一脚垛在他背上。 刘易一口血喷出,阴狠的盯着韩忠烈,昏了过去。 “你……你们不能放他们……他们中……中了尸毒……”白凌捂住腹部站起来。 “尸毒?”韩忠烈一拳头砸中一名冲过来的疯病患,直接把他砸昏了过去,白凌瞳仁一缩。 这人好大的力气。 “之前龙安城百姓偷袭你们应该都已知晓,他们身上带着某种毒物,与他们作战的士兵被伤后都变成这副模样,所以将军不得不找人看守。”卫平挡在卫陵面前,防止韩忠烈又出手伤人。 “所以你们就要杀掉他们!”韩忠烈狠狠一跺长枪,枪杆戳入地面深达六七寸。 卫陵侧目,多看了他一眼。 卫平恼怒道:“我们将军光明磊落,怎会做这种事!若是当真如此,我们又怎会让军医夜以继日的调配药物治疗!” “你们前往军医所居营帐寻找宁小兄弟,她已有解决之法。”卫陵站出,声音低沉,多年的战场杀伐练就铮铮铁骨,令韩忠烈都下意识的没敢真对他下黑手。 “你说谁?”韩忠烈态度稍缓。 “宁离,她叫宁离。”白凌举手,腹部剧痛,让他龇了龇牙。 他娘的,下次一定要和姓韩的一对一单挑!刚刚太大意了。 “哼!老子亲自去找她!” “韩大哥,已经有人前往军医营帐,人马上就到。” 营内一片狼藉,原先驻守的士兵多达五百,此次大火吸引附近营帐,有数新兵聚集,很快就制住了发狂的病人,但也有超过四百人被咬中。 卫平只能心中祈祷阿离真的能解毒,不然以这速度扩散下去,和瘟疫差不多了。 瘟疫…… 想到瘟疫卫平脸色就发青,在瘟疫面前,百万雄师都毫无抵抗之力,何况他们? 瞧着混乱差不多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圣音侧首瞥见一群大夫正往这边赶,身影又没入人群中。 小东西估计气得不轻,不过,谁让她整日不理他来着?这下得主动粘上来了。 他露出一抹妖邪魅笑,悄无声息的潜入姜离身侧。 他一靠近,跟在人后的姜离凤眸陡转,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摁到一顶帐篷上,绷直的帐篷凹了进去,显出圣音修长的体型。 “小东西,我不喜欢男人哦。”他低笑魅惑,对姜离的怒火视而不见。“不过,若是你要献身,本座倒是不介意尝……嗯,想打我?” 姜离一拳头击向他腹部,被圣音中途捉住。 她目光喷火,人还在军医的帐篷里就见两三名心急火燎冲进来喊救命的士兵,一问情况,差点没把她气晕过去。 转头就没看到圣音的人影,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做的! “你给我等着!”姜离挣扎的抽回手。 圣音邪笑。“小东西要自荐枕席?” 姜离眯瞳,好似吞了狗·屎一样。“放开,人渣。” “不放。” “放开!” 她猛然屈膝顶他,让你断子绝孙! 圣音长腿果断避开,挑眉,暧昧的贴近她。“啧啧,这么辣,这要是中了,以后怎么宠你,嗯?” 姜离气得胸闷,抿唇,目光一利。 “砰!” “呃……”圣音抚额,脑门迅速鼓起一个肿包。 姜离狠狠的用脑门撞击他,此刻眼前还有些重影,身体速度避他三丈之外。 “恶心的变态!”姜离使劲揉了揉额头,恨不得掐死他。 “宁小兄弟在这里!” 嗯? 姜离定了定神,疑惑的转头,五六人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 不等她提问,一声狮子吼在耳边炸起。“就这个没断奶的娃娃?你们逗老子?!” 姜离目光一眯,危险的瞄过去。 77.第77章 我的小甜心 “黑猩猩,你骂谁!” 姜离几乎在一秒之内从十丈之外移到韩忠烈面前,韩忠烈还没来得及惊愕,人已经如炮弹般飞出老远。 “嘭!”砸到一顶帐篷顶,帐篷很结实,没穿透,韩忠烈凹了进去。 卫平远远瞧见,叹息一声,摇头。“唉,竟敢当着小祖宗的面骂她,勇气可嘉。” 卫陵好笑,若非亲耳听到宁离说她是女子,他真是一点不怀疑她是男孩,举止哪有女孩文静的模样? 也不知宁神医是怎么教导她的,他真的有点好奇以宁徽玉安静温柔的性子怎么生出的女儿这么暴躁? 这难道就是物极必反? “我的老天。” “韩老大飞出去了。” “我看到了。” 白凌听着周遭士兵的吐糟,心下戚戚,没看出来小兄弟这么暴力,还自带怪力。 “不错不错,这力道。”圣音心情良好的瞅到姜离脑门中央的肿包。 姜离重重的哼了一声,扫一眼四周的惨象。“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韩忠烈被士兵从帐篷上扒拉下来,他脚一落地,想报仇却站不起来,肚子疼的抽筋。 “你……你这个臭小子……敢……敢打老子……” 唰! 姜离忽然就到了韩忠烈面前。 “嗬!”人群又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是鬼吗?” 这什么速度! 韩忠烈一愣,指着她鼻子,大喝:“奶娃娃!别以为……” “你给老子——等着——!” 韩忠烈化作一道流星倒飞出去。 这下子,彻底让所有人都闭嘴了。 嘭! 他又挂到了帐篷上。 这回没人去管他了。 “世界安静了,可以说说具体情况了。”姜离收回拳头,扭头,一个指风弹出去,束缚卫陵的麻绳松散开。 卫陵摇头。“不知是何人烧毁了这里,病人跑出来咬伤不少人。” “无妨,只要人没死就行。”姜离朝文大夫挥挥手,文大夫会意,走上前来。 他解释道:“将军不必担心,宁小兄弟已经找到解毒方法,本来打算今日就过来治疗,没想到发生这种事。” 文大夫说话间,身后的其他大夫已经过去替病人症断。 “只是,被咬伤的人又增多了不少,怕是药量不够,还需要将军安定将士的情绪。” 卫陵点头,此次事件恶劣,找出潜伏在军营中的内鬼之前必须先安定军心。 “这里就交给文大夫处理,药量添减与用法他都知道,我先回去了。”姜离摆摆手,并不想逗留。 与她相比,文大夫年纪大,让人看着更像个高人,她可不喜欢被人指着鼻子叫小子。 卫陵知道她性子,也不勉强。 文大夫捻须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此次多亏宁小兄弟,她的医术造诣确实让老夫惭愧。” “你!还不给我跟上!”姜离扭头瞪向笑得和没事人一样的圣音,这次一定要盯紧他! 这人渣不知道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卫陵微微一怔,看到圣音和姜离额头上的肿包。“你们两个这是……” “被猪拱的,无碍。”姜离头也没回,摆摆手走了。 圣音笑笑。“卫将军不必担心,只是在下和小离儿闹着玩。” 小离儿? 白凌和卫平对视一眼,他俩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卫陵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圣音的目光透出一抹深沉之色。 …… “现在前往龙安城?这万万不可!” 夜晚,暮色降临,军营内大部分将士都已进帐休息,只有巡视的士兵来回走动。 卫陵正准备休息,就见姜离走进来,一开口就是要独自前往龙安城救人。 “我和宁玉一起去,夜晚不易惊扰到敌人,再拖下去,龙安城内的人生机渺茫。”姜离盘腿坐在垫子上,军营内一切从简,椅子都没有一把。 “不行!这太危险了,我拨一支小队和你们一起去。”他看了一眼站在姜离身侧的宁玉,目光沉了沉。 “将军放心,我会照顾好小离儿。”宁玉低笑,笑意诡魅,鲜艳的薄唇如涂抹口脂般瑰丽。 卫陵对他的态度变冷不少,最近发生事情太多,他再相信自己也该有些疑虑了,何况,有宁离不断的扣屎盆子,他是当好人都难呐。 “请叫我宁离!”姜离对宁玉的称呼浑身不舒服。 “你不喜欢?”他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姜离不想理睬他。 卫陵总觉得宁玉出现过于巧合,他救了自己,本不该怀疑他,但自从这位进了军营,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且如宁离所说,他的白鳞军令牌根本不能证明任何事,若当真是扶支暗桩,又怎么可能拿不到区区一枚战败者的身份牌? 若宁玉有问题,他不能让宁离独自一人和宁玉在一块,这也太冒险了,宁离毕竟还是个处世不深的半大孩子。 “阿离,我不能答应你。”卫陵沉下脸。“你若是出事,太子殿下也不会高兴,你忘记答应殿下何事?” 姜离抿唇,抚额,一个不小心碰到额头的肿包,她缩了一下手。“我记得。” 她答应无双会平安回去。 圣音挑眉,姜国太子? 难道这小子是姜国太子姜无双?年纪倒是对的上。 卫陵在这时候提起姜国太子,他总觉得是在刻意提醒宁离什么。 “你该知道这一趟的危险性,即使你轻功不错,但龙安城内到处是傀儡尸体防不胜防,你如何保证安全?”卫陵坚决不答应。 姜离无奈。“你真的不答应?” “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好罢。”姜离耸肩。 卫陵有些意外她如此好说话。 “那我只能采取点非常措施。”姜离抬眸,卫陵一惊。 惊觉不对时,一枚银针打中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别……去……” 砰! 卫陵倒地昏迷。 “呵……针法挺准。”圣音走过去。 “收回你的狗腿!”姜离怒道。 圣音挑眉,收回正要踢向卫陵的长腿。 “你很关心他?” “干你屁事。” “说脏话可不是好习惯。” “我只对人说人话。” “我看起来像鬼?”圣音跟着她,身影没入夜色。 军营外巡逻的士兵没有察觉到异常。 “你的废话太多了。” “这不是回答你吗?我的小甜心。”圣音笑意盈盈。 姜离险些摔个狗吃·屎。“闭上你的臭嘴!” “好的,小甜心。” 圣音脚步一动,避开迎面一拳。 78.第78章 这个不要脸的 抵达龙安城,姜离都佩服自己没被圣音这只老奸巨猾的黑心狐狸气死。 圣音却似乎爱上和姜离抬杠,化身八卦龟·公,唠叨个没完。 姜离一路黑脸,韧性得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提升。 “小甜心,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吹吹?” “吹你妹。” “小甜心,你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滚远点。” “小甜心,我知道你深深的爱上了本座。” “我眼瞎。” “小甜心,我觉得我爱上你了。” “我恶心。” “小……” “闭嘴!”姜离一把拽过他,捂住他的嘴,塞进石缝后,自己立刻侧身躲进去。 圣音黑色的眸子透出点点笑意,灼灼的看着扑在他身上的小少年。“没想到小甜心这么热情……唔……”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姜离侧首从断垣后朝外看去,几名摇摇晃晃的守城士兵正到处走动,动作僵硬机械。 这些人应该也是被控制,动作没有活人灵活,控制傀儡的引线在哪里? “那一百多名士兵躲藏在哪?”姜离卡住圣音的脖子,警告的盯着他。“敢耍花样,劈断你的脖子。” “小甜心威胁人也这么个性,我喜欢。” 姜离死死忍住弄死他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你对所有人都这副恶心的德行?” “这是嫉妒吗?”他轻笑。“你真的爱上我了,这可怎么办?我不爱男的。” 姜离觉得他不死都对不起自己。“我觉得你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我上辈子一定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遇到你。” 圣音无声低笑,这小子,忍耐力不错。 “小甜心怎么会是坏人?佛说上辈子五百次回眸,今生与小甜心才能擦肩而过,我们这是缘分。” “那你上辈子得是一辈子都在回头,铁定是脖子断了惨死。” “……” 圣音笑意潋滟生彩,鲜妍妖异,视线灼热如火。 姜离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得是要得道升仙了。 “少给我废话,先找到白鳞军幸存的将士。”等到巡逻的傀儡离开,姜离不客气的将圣音推搡出去。 圣音悠闲的走在黑漆漆的夜里,街道两旁没多少好房子,全都在战火中摧毁,借着月光望去,满目疮痍。 “不怕我跑掉?” “你可以跑,不出三日,暴死街头不负责。” “嗯?”圣音挑眉。 “你看看手心的脉象。” 圣音闻言抬手看了一眼手掌,眼眸乍亮。“这是什么毒?什么时候下的?” “我怎么觉得你很高兴?”姜离斜眼瞟他,难道是自己眼神不好,看错了? “那倒不至于。”圣音艳色欲滴,怎么瞧都一副高兴坏了的模样。 姜离已经不想和他讲话了,变态的思维正常人都想不通。 “是那个时候?小甜心和我亲近时?”圣音想了想,挑起食指,指腹指背被一针穿透,当时没注意到任何异常,但只有那时候和宁离有直接接触。 姜离哼了一声。“本公子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你亲近了?” 算是承认当时下毒了。 圣音眸光闪烁异样的光彩,来回看掌心手脉的黑色血纹。 中招了,第二次。 如今他倒是对毒术产生一点兴趣了,看来宗门那些老不死的炼毒术也不过如此,接连被破,他已经是第二次中毒了。 不过,第一次只是被宁徽玉徒弟暂时定住无法动弹,这次却是实实在在中招了,他竟然一直没察觉到异常。 “你认识一个叫姜离的吗?” 姜离微僵,转瞬恢复正常。“你的谁?” “我徒弟。”圣音眼底露出一抹讽刺。 姜离指骨发紫,这个不要脸的! “还有人拜你为师?她一定是瞎了眼。”姜离气得七窍生烟,这贱人脸皮堪比京都炮火轰不破的城墙,够厚。 谁是他徒弟! “你若是要拜我为师,我勉强收下。”圣音弥勒佛的笑脸再度浮现。 姜离压制住捶死他的冲动。“要拜也是当今世上医术最负盛名之人,至于你?” 姜离不屑的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别做梦了,菜鸟,本公子都能当你师父了。” “哦?要收我?” “没兴趣,资质太烂。”姜离沿街查看半晌,没发觉活人活动的迹象,城内没有一家灯火,房屋全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你说的是明月山庄沽名钓誉的……你很生气?” 姜离眸色骤然一冰,反手一掌劈向圣音,目光冷戾。“你这种人怎会了解身为一个大夫,宁神医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圣音凝眸,心头诡异感弥漫。“你对宁徽玉似乎很不同?” “那又如何?”姜离态度冷了很多,侮辱她师父,找死! “他是你什么人?” “关你什么事!”姜离不欲多说,冷盯着他。“你,前面带路。” 圣音心中奇怪,宁离……宁离…… 姜离……姜无双……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认识姜无双?” 姜离没应声。 “是你兄弟?” “……” “是你爹?” “……” “难道是你情人?” 姜离忍无可忍。“你够了。” “到了。” 圣音话音一顿,姜离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死巷子,他们已经走到巷子的死角,前方没路了。 “你在给我开玩笑?”姜离盯了面前的墙壁三秒,伸手敲了敲,实心的。 “在你脚底。”圣音指了指她脚下。 姜离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的是暗渠的入口,被石板盖住,隐约可以看到轮廓。“这是……” “龙安城废弃的一条暗渠排水阴路。” “我以为你会耍些阴险的手段。”姜离踢了他一脚,指了指石板。“搬开它,别想搞破坏。” 圣音随手一挥,整个石板被掀开,露出空洞洞的坑。 这次他都不等姜离催,纵身跳了下去。 姜离探头看了一眼,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喂,你还活着吗?” “死了。” 姜离暗自翻个白眼,跟着跳了下去,听圣音的声音,距离地下暗渠应该有三米左右的高度。 她往下一跳,正准备落地,腰肢一紧,被人拦腰凌空抱住。 姜离目光一紧,果断上手掐住对方的脖子,狠狠收紧。“你玩的还挺高兴!” 让你高兴!去死吧! 她一个收紧,圣音差点翻白眼。“唔……真想掐死我。” 79.第79章 疯狂 “放我下来。”她低斥,陶土烧制的下水道地面湿漉漉的,因长期废弃,十分空旷,有回声回荡。 从这里就能看出龙安城曾经的繁华,地下排水系统十分完善。 姜离落地,脚踩下去软趴趴的泥泞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恶臭,死水长期积淀,脚下的淤泥散发令人窒息的异味。 “你确定他们在这里?” “我看到他们是在五六日之前,如今我怎知道他们行踪?”圣音不以为意,白鳞军和他是仇人,死了谁对他都没影响,没拍手欢呼算他素质上佳。 “提线傀儡是你的杰作?”黑暗中,姜离的声音冷沉。 下水道中,走路都有空旷的黏答答泥土回声。 姜离屏息,空气混浊,没有一丝月光透进来,他们能行走完全靠着其他感官,扶着墙壁朝前靠近,那一百人躲在此地恐怕也是逼不得已的选择,地面上到处是巡逻的傀儡。 “你认为呢?”圣音声线冰凉。 姜离没说话,空旷的下水道中回声阴森,初夏时节,这里却如寒冬腊月。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浑浊,头顶有滴答的水声。 面上一凉,水珠滴落到面颊。姜离靴子一顿,中指抹捻水珠,鼻尖有淡淡的血腥味。“这是……” “嗯?”圣音的手刚拍下她的肩膀,姜离抓住他的手肘,猛的弓腰竖直朝下发力。 圣音不可控制的朝前栽,在被过肩摔摔倒在地前腾身倒跃,退后三步。 “圣音!”姜离怒喝,一记秋风扫堂腿,直袭圣音。 “被你发现了么?”他轻笑,黑暗中如地狱深处的恶魔低吟,带着致命的魅惑力。“这些人偶真是失败的作品。” 他轻微摇头,声线带了一丝不满,指尖一扯,黑暗中传来一阵血肉碎裂的噗呲声,姜离一惊,迅速倒退两丈,溅落的血肉落的满地皆是,头顶暴露的傀儡被撕碎。 “变态。”她立刻感觉四周被重重包围。 黑暗中腥臭的气息异常浓烈,犹如爬行动物蠕动的声音起伏,失去视觉,其他感官变得尤其清晰。 狭窄的通道中挤满死去多日的傀儡尸体,因为他们没有气息,伏在暗处若是不动,根本不会被发觉。 这里根本就没有活人!即使当初有,如今也早已变成圣音手中的提线人偶。 头顶落下的不是积水,而是鲜血!也就是说,在她四周一直潜伏着数不清的提线傀儡,头顶上也是! “无耻小人!你果然在欺骗卫陵。”姜离一脚踢飞一个傀儡,直逼站在傀儡之中的圣音。 “欺骗?”圣音笑容如夜里优昙,清绝美艳。“小家伙,这叫谋略。” 虽然没能让卫陵派军自投罗网,但得到眼前这么个有趣的猎物也不错,他很喜欢。 姜离数次近身都被傀儡阻挡,想抓住圣音太难,提线傀儡的线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若是不制住他,她根本出不去。 “小家伙,自从卫陵踏入龙安地界,这场战争已经开始,妇人之仁可不是好事。” “圣音,你也太小看本公子了。”以为她没有想过这种情况吗? 黑暗遮住了视线,那么,无论她做什么,圣音也看不出来她武艺的具体路数。 袖口一动,银线如利刃缠绕指尖。无法使用九冥铃,那么,只能用这个了。 呲—— 极细的刮擦声在打斗中并不明显,圣音眉峰微拧,刚才是什么? 圣音身影无声移动,下水道内嘭嘭的厮打交手声,宁离的身手让圣音有些微吃惊,没有感觉到傀儡伤到她。 姜离如一阵风窜入傀儡阵营中寻找穿针的引线,手中银线如刀刃,呲呲数道声响此起彼伏。 圣音手中数道引线松散,失去对傀儡的控制。他指尖一挑掷出没用的线,红唇微微勾起,隐隐带着兴奋与狂热。 “砰砰砰!” 尸体倒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家伙,你真有意思。”二十几人倒下,圣音脚下长靴倏然移动,黑暗中如长了眼睛般站在姜离身后,中指一颤,一条黑色的线缠向姜离的颈。 “呲——” 千钧一发之际,姜离倒退两步,抬手欲挡,手臂猛地一紧,她心中一寒。 一条细长的线如蛇一般缠上她的衣袖。 “过来。”圣音拉紧长线,姜离无法抑制的扑向他,她目色一冷,直冲向圣音方向,抽出一柄短剑刺向圣音。 “你休想!” 圣音侧身避开她迎面一击,姜离一计不成,猛地扯住衣袖上的引线。“狗贼!哪里跑!” 哗哗哗! 接二连三的尸体劈向她,这些死去的人动作诡异敏捷,若是不切断引线根本无法打倒。姜离疲于应付,咬碎一口银牙。 她一刀切断袖口上的黑线,纵身朝后飞奔,朝着出口的方向奔去。 “小家伙,想走可不行。”数道看不见的引线直追姜离而去,速度迅猛,如毒蛇发动攻击捕猎猎物。 姜离抿唇,埋首狂奔向出口,圣音可不想猎物逃脱,一路上埋伏的傀儡尽数站起,硬生生以肉体堵住通道口。 姜离跑出百米,没有任何征兆的反身扑向身后圣音。 圣音欲退已来不及,姜离将他扑倒在地,泛着冰芒的匕首猛地刺向他的眉心!“去死吧!你这个杀人狂!” 圣音握住她的手,锋利的刀尖已经触到他的眉心,若是迟一刻他恐怕就得去见列祖列宗。他目光一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 她的确是想杀死他。 “想杀我,你以为这么容易?”圣音嗓音冷漠阴森,左手小指一动。 姜离身后一名头戴钢盔的士兵飞掠而起,抄起长剑刺向姜离后背! 圣音目光一眯,太桀骜的小兽总要慢慢驯服才会乖顺。 姜离感觉到身后冰冷的剑气,眸光凝固,手脚被圣音束缚,根本无法动弹。她猛地迷眸,拼尽全力撞向圣音。“你也别想好过!” 砰! 圣音胸腔感觉快被敲碎了,一口腥气哽在喉头欲吐,黑暗中,赤色的瞳仁有一瞬间闪过清润的琥珀色。 “圣音!我不会让你得逞!”姜离齿缝蹦出滔天的愤怒,对于身后即将到来的刀锋丝毫不惧,死死拽住圣音,两人朝着刀锋撞去! 80.第80章 吻痕 如此一柄长剑刺来,绝对会将他们两个刺个对穿。 她只要不立刻死就没那么容易死去,谁怕谁! 黑暗幽谧,身后冷风绞灌,姜离只等剑刃刺来,然而,等了许久也不曾有任何动作,身下圣音陡然失去反应,她微微一怔,还没搞清发生什么。 “什么人?” “快来!这边有人!” 姜离猛地一惊,还有人活着? 她刚要乘机摆脱身下圣音,圣音忽然抬手,一记手刀劈向她的后颈。 姜离睁大眼,努力想保持清醒,阴暗的过道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迷前一刻,她还是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圣音为何忽然停止动作? 阴冷的地道中传来一声极轻的低叹。“怎么会这样?” 幽幽喟叹,低柔和煦,在散发着恶臭的阴暗下水道诡异阴森,让听到动静赶来的白鳞军剩余十几人脊背汗毛倒竖,不敢上前。 “喂,有人吗?” “小心,不要靠过去!” 有人低声警告,地上的尸体很快就被发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宁徽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醒来就到了这里,这是什么地方?一眼望去,地上堆满腐烂的提线傀儡。 他抱紧姜离,若是他晚来一刻,离儿就要和圣音同归于尽,这孩子做事怎么如此不顾一切? 宁徽玉隐在暗处,隐约能看到白鳞军身上穿的破碎的鱼鳞甲,认出是姜国的将士,他目光微缩,白鳞军……这里是南方与姜国边境线? 离儿为何会在这里和圣音发生冲突? 她怎么跑到战场来了! 宁徽玉仔仔细细的将姜离检查了一遍,他离开的这两个月,她轻了不少,好在没有受伤,让他松了一口气。 指尖触及小徒弟的五官,指腹的触感很陌生,怀里是张陌生的脸,宁徽玉俯身,面颊贴了贴姜离冰凉的侧颜,来回摩挲。“离儿。” 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他知道是她。 “有人吗?” 漆黑的过道中没有一丝光线,有士兵大声高喝,试图寻找还活着的人。 “地上倒了很多死尸,不知道是谁干的,竟然击倒了这些怪物。” “小心一些,看看和他们交手的人还有没有救。” “你们说会不会是援军来了?” “谁知道呢?” 宁徽玉听着他们翻找的声音,避开他们离开下水道。 他刚有动作,引线牵动地上的尸体,地道内传来白鳞军刀剑出鞘声。宁徽玉眸底露出一抹厌恶之色,他几乎不要多加思考什么就清楚是谁弄出这种恶心的东西。 死者为大,侮辱尸身的行为着实令人不喜。 收回引线,几个纵跃,转眼离开原地。 刚回到地上,宁徽玉立刻感觉到暗处有几道陌生的气息。 他状态不稳,圣音随时有醒过来的可能,他必须在此之前把离儿送走。 断壁后,数名白鳞军士兵惊讶的看着他,他们根本不清楚宁徽玉和姜离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忽然就出现在地面上。“请问……” 宁徽玉不便多言,侧身避过,从他们眼前消失。 龙安城内到处是巡逻的提线傀儡,白鳞军的人根本做不到和宁徽玉一样行走自如不被发现。 找到一家简陋的废弃客栈,宁徽玉放下姜离,这些日子她纤细了些,五官做了细微的变动,柳眉画粗,眼角收拢,趋于男性的打扮,身高也抽长了些。 宁徽玉褪下姜离的小皮靴,靴底有一定的垫高,可她却长高这么多,意识到什么,宁徽玉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明明没教她刻意伸缩骨骼,以后长不高可怎么好? 姜离脑袋枕在宁徽玉颈边,浅淡的呼吸在他颈侧,带着微微痒意。 “师父……” 姜离低唤,往他颈边蹭了蹭,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畔,肌肤相贴磨蹭产生奇异的感觉。宁徽玉眸光柔和似水,殷红湿润的薄唇微扬,轻轻拍抚姜离的背,亲昵的贴着她冰凉的颊,将她抱到榻上。 “乖孩子,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他不会让圣音伤害到她。 龙安城,城外。 姜离睁开眼,茫然的盯着眼前三四张放大的黑脸,脑子当机几秒。 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小兄弟,你醒了?” “小兄弟,是你救我们出来的?” “小兄弟……” “你们……”姜离猛然回神,目光看向他们破破烂烂的盔甲。“你们就是白鳞军的人?” 围在她身边的十来名士兵点头,看着姜离的目光十分古怪。 他们被一群尸体围攻,被打晕后醒来时发现已经出了龙安城,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小少年,他们实在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龙安城内死去的士兵和百姓全都被制作成怪物,一个个力大无穷不知疼痛,他们被打晕后就算不死做成人偶也难逃一死,不可能被好心扔出城,除了是被救出来的,不会有其他可能。 姜离还有些茫然,她抚额揉了揉眉心,她只记得在下水道里被圣音击昏,醒过来时就出来了。 中间记忆断层。 她好像见到了师父? 可是,怎么可能?师父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难道是她太想师父,脑子出现幻觉? 姜离朝后一趟,闭上眼装死。“天呐。” 她都做了什么梦。 “小兄弟,你的脖子受伤了?” “要不要处理一下?” 白鳞军的将士见她又生无可恋的躺回去,视线触及她颈侧、腕上的淤青,语气有几分担心。 “我很好。”姜离摸了摸颈,有一丝丝的疼痛,不是很明显,她手摸上去没察觉到异常,可能是和圣音厮打在一块时被线擦伤的。 她并未放在心上。 “小兄弟,看你很眼生,可能不知龙安城这里怪物的厉害,被碰到一点伤口都可能中毒要命,万万不可不将小伤当一回事。” “我们不少兄弟都是因为一点小伤口感染死去。” “我无事。”姜离并不担心毒,如今很少有毒能够伤到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离开为好。” 剩余的十三人点点头,龙安城不安全,想起这阵子东躲西藏的日子,他们脸色微微发白,一刻也不想多留。 姜离还有些恍惚,垂头盯着脚尖跟在十三人身边发怔,她梦到了什么来着? 走在姜离身侧的两名中年老兵目光古怪的盯着姜离修长的颈项,秀颈玉项大约就是说得她,这位少年相貌虽只算得清秀,但举止让人看着莫名舒服。 “小兄弟,你颈上的淤痕似乎……” “不像是受伤的样子。”立刻有人接口道。 “嗯?”姜离抬头,目露不解。 81.第81章 维护 “没什么,我们大概看错了。”两名老兵赶忙解释。 龙安城是什么地方他们很清楚,除了他们,连活人都没看到几个,怎么会是吻痕? 姜离没空理会他们的猜测,问清幸存的人数后带着十三人前往卫陵驻扎的军营。 她搞不清圣音的去向,当时她那一撞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够他喝一壶的。定时炸弹自己失踪再好不过,她巴不得他被撞个内出血,省得出来蹦哒祸害别人。 宁徽玉见姜离平安离开才回到龙安城内,暗暗调息抚平紊乱的血气,心腑似乎受到严重冲撞导致气血翻涌,还中了不轻的痹毒。“怎么回事?” 内伤还能理解,以他的身体状况竟会中毒? “没什么,被一只桀骜不驯的小狼崽顶伤了。”圣音每次伤后脾气都不好,这一次语气迥然不同,透了一丝莫名的狂热兴奋。 “桀骜不驯的小狼崽?”宁徽玉心中一跳,是离儿? 他第一次听到截然不同的评价,小家伙一向乖巧。 “你把她放走了?”圣音嗓音难辨喜怒,那臭小子和茅坑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得是练了铁头功?硬生把宁徽玉的意识撞出来了。 宁徽玉医术可以称之为举世无双,他们受伤的状态下多半会是宁徽玉意识主导,这是这么多年来身体养成的自我保护意识作祟,所以当初宁徽玉不惜自残双腿保持意识留在姜离身边。 两个念头在多数时候互不干涉,圣音醒来时宁离已经不见了。 “她在姜国阵营?”宁徽玉心中默然,圣音不知道那孩子就是他的离儿。 “那不是更有趣?”圣音嗤笑。 “希望你永远这么认为。” “你以为我是你?”圣音说完,意识渐疲。 胸口钝钝的疼,那臭小子下手可真没留情面。 宁徽玉想问小徒弟近些日子的情况,又担心圣音知道是她后给她下绊子。他既已见到她平安,心中也安心。 那孩子需要成长的空间,她的成长速度令他惊讶,圣音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一般人看不上眼,这次竟亲自跑到龙安城。 “对了。”圣音忽然道。“你知道她叫什么?” 宁徽玉沉默。 圣音颇为无趣,淡淡道:“宁离。” 宁徽玉呼吸一顿,长睫掀起,调息的动作停住,莫名的情绪翻涌。 姓宁吗? 圣音诡笑妖异。“又想起你的宝贝徒弟?” 宁徽玉没理会他。 “你的宝贝徒弟被你养的如同娇花,除了会在你的地盘上耀武扬威还会干什么?真以为她那点本事有多大能耐。” 他嗤之以鼻,和宁离一比真是云泥之别。 宁徽玉不想和他争论这种无意义的话题。“你还打算留在龙安城?” “罢了,那小子如今被你放走,回营后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卫陵的地盘迟早待不下去。”他语气微扬,透了丝邪佞的咬牙切齿笑意。 混蛋小子,也不知卫陵为何如此信任她。 “她知道你的身份?”宁徽玉语气微沉,心中隐隐排斥,他并不希望离儿发现他的身份。 他很清楚在小徒弟的心里,他这个师父是光明正义的代名词,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是以正面的身份出现。 圣音掩饰了身为大祭司的特征后完全是与他用的同一张脸。 离儿不知是怎么想的? “她知道我的身份。”圣音掀睫,刻意隐瞒了她对宁徽玉的推崇。“……所以对我百般不待见,好像是几个老头子带着鬼卫杀了她的谁。” 宁徽玉阖眸,心底十分不安。圣音身处敌对双方,迟早要闹得不死不休。 “宁徽玉,你做了这么多年神医还没腻烦吗?” “仁慈本就不该存在本座的身上!” 圣音冷笑,若非宁徽玉心血来潮半路捡回个孩子,还妄图让她继承衣钵,他们也不会分裂到如此程度。 对于这件事他不可能做出让步,继承人?他只想亲手毁灭密音宗!他不会忘记是谁让他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你遇到一个看中的苗子或许会明白的我现在的心情。” “永远不会有那一日。”圣音冷森道。 宁徽玉不想开口,圣音也不想多言,宁徽玉选择包容宽恕,但他绝不会忘记密音宗赋予他的痛苦! 逼出经脉的毒血花费了宁徽玉些功夫,这让他既欣慰又好笑,没想到自己会中招。 虽说他知晓离儿在自己不在庄子时十分用功,但显然还是低估了养在身边的孩子,她医术上的天赋青出于蓝。 他在离儿的年纪怕是做不到这程度,现在倒有些了解圣音也看中那孩子的缘故。 宁徽玉慢慢修复内伤,姜离已经回到军营,此刻正一脸郁卒的站在卫陵帐外。 “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危险!” “你要是身体少了哪个部件想过太子什么反应吗?他还不得翻了天去!” “还敢袭击主将?你是愈发长能耐了!那龙安城是什么地方?你还一头热往里冲!” “你是冲进去了,想你爹这么多年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他怎么活?!” 卫陵劈头盖脸对姜离就是一顿臭骂,骂的姜离脑门狂抽。 “将军……” “你还敢犟嘴?你知道卫平多担心?地面都被他踩平了。” “那个……将军……” “你爹要是知道你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多担心?” “……我爹?” “你以为那个宁玉长得像你爹,就跟他跑了?你怎么能真相信了他去!” “……” 姜离完全没法插嘴。 卫平眼看周围巡逻的士兵竖直耳朵,伸长脖子看热闹,实在听不下去了。 将军明明是个稳重的,怎么遇到宁离就变成了老妈子? “将军,白鳞军的李琦副将过来接人了。” 卫陵滔滔不绝的唠叨一顿,没好气的骂道:“白老狗现在倒是会捡便宜!一开始死哪儿去了!人救出来了倒是跑的勤!” 姜离见他没注意偷偷摸摸的溜走。卫平往卫陵面前一站,给姜离打掩护。 “哎,阿离!原来你在这里,我正找你。”白凌领着十三位死里逃生的白鳞军士兵兴冲冲跑过来,老远给她打招呼。 82.第82章 你可以滚了 姜离扶额,呜呼哀哉。 “你又想去哪野!”卫陵准确的揪住姜离后领,把她拖回营。 姜离朝白凌十几人摆摆手,被卫陵拎走了。 “这……”白凌傻眼的看着她,卫陵赶苍蝇般让卫平送走这十三人。 卫平无奈。“李琦带人过来接你们,我送你们过去。” “宁小兄弟没事吧?”白凌身后的十几人疑惑的看着一脸苦逼的姜离被拖走,本想过来和她道个别。 “没事没事。”卫平汗颜。 姜离十分无语,她觉得卫陵莫名的追影附身。 “卫将军,我……” “宁玉是谁?”卫陵忽然道。 姜离容色一敛。“我以为你们没人会信。” “他果真是扶支人?” “扶支大祭司,应该是扶支人。”姜离托腮,盘腿坐上卫陵的主位,兴致勃勃的瞧着卫陵丕然色变的黑脸。 “圣音。”卫陵一张脸铁青乌黑,想到各种可能唯独没想过是扶支白衣大祭司。“他竟然是圣音!”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离颇为意外,黑眸清亮如星,卫陵还没老糊涂。 “将军,李琦要见您。”卫平领着一名手抱头盔的中年男子站在卫陵帐外。 “不见!” 姜离秀眉一挑。“龙安城已经失陷,青彦城估计也一样,白鳞军驻守尚庸城……” 卫陵一怔,长叹一口气。“你说的不错,大军唯有前往尚庸城。” 他携领征北十万大军南下,奉当今圣上之命助白鳞军平南方扶支之乱,却没想到南方青彦城失陷,白鳞军退守尚庸城,为今之计唯有会师尚庸城,共御外敌。 “平大叔,还不请客人进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姜离话落,李琦跟在卫平身侧进帐,诧异的看着四平八稳盘坐在首位的少年郎。 刚才在帐外听到的嗓音应该就是这位白衣少年?卫陵极重规矩,却任由她歪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很是信任。 难道是公仪一族的后辈?但卫陵此人一向不齿攀附权贵,更不可能对一个可以做他儿子的小辈如此纵容。 “卫将军,主帅听闻您的到来特意让末将过来接您,愿意收留远道而来的将士。”李琦面有倨傲之意。 收留? 姜离纤长手指敲了敲膝盖,秀眉单挑。 “你们主帅怎没来?”卫陵想起和自己斗了半辈子的白家老爷子,现如今尚庸城领军白黎天白大帅。 李琦面容一肃。“扶支大祭司行事诡谲多变,主帅不能随意出城,以防对方来犯。” 他见卫陵点头,继续道:“驻守龙安城的将士几乎全军覆没,此次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卫陵皱眉,正要澄清,姜离爪子一举。“你们主帅打算怎么谢卫将军?” 随便派个人来,还摆出一副施恩的样子算是谢礼? “这……”李琦皱眉,想挟恩狮子大开口?“此事末将无法做主。” “那就让能做主的过来见卫将军。”姜离冷瞥他一眼。“你们主帅似乎没有弄清楚状况,不是卫将军求着他收留!而是你们没了我们,尚庸城都守不住!” “你……”李琦脸色一变。“你是何人?本将与卫将军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姜离挑眉,懒洋洋的坐回去,该说的已经说了,卫陵的十万士兵风尘仆仆而来,可不是为别人做嫁衣的。 什么收留?说的可真是好听! “阿离说的不错。”卫陵十分上道,宁离将功劳按在他身上,白鳞军便欠他一个人情,这个人情足够挺直腰杆给身后十万将士谋取福祉。 占别人的功劳为卫陵所不齿,但得到正主同意又是为众多将士,他默默顺着姜离的想法实施。 “让白老狗自己过来!若他怕死不敢来算我看错了他!”他的士兵可不是求着别人收留的丧家之犬。 “卫将军……”李琦还想说什么,卫陵已经让人送客。 李琦怒气冲冲的甩脸而去,看到等候在帐外的十三人,冷哼道:“走!站在这里也是碍了人家眼睛,说不定有人故意演的好一出苦肉计,别一个不小心就把仇人当恩人。” 十三位面面相觑,卫平听着怒气上涌。“你什么意思?!” 敢情阿离不顾危险进龙安城救人还成了苦肉计? “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李琦冷笑,戴上头盔,出营前回头看了卫平一眼,呸了一声。“不是挺有本事?有本事别进尚庸城!” 卫平气的脸色铁青。“你……” 他们是奉了当今圣上之命,他区区白鳞军副将有什么资格将他们拒之门外?以为尚庸城是白家的地盘吗! “这是你们大帅的意思?”姜离晃到卫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问李琦。 李琦此刻恨极姜离甩他面子,冷嗤:“那又如何?” “我记着了,你可以滚了。”姜离嫌恶的摆摆手,好像李琦是什么脏东西。 李琦气不过,脸皮发紫,还待骂回去,姜离已经和卫平勾肩搭背的走远了。 “你怎么不让我骂回去?”卫平气半死,他是为阿离不值。 “放心,有你骂的时候。”姜离说到此一顿,拔高声音,冲着李琦的后脑勺大喝:“本公子保证他不出十天就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求你去尚庸城!” “我呸!也不怕闪了舌头!”李琦气的不轻,头也不回的快步出了军营,好像身后有怪物在追赶。 姜离笑的猖狂无比。“别忘了十天后叫我姜诸葛。” “姜诸葛?”卫平发愣。 姜离一噎,食指挠了挠脑门。“嗯,将来的诸葛。” 送走李琦,卫陵也气的不轻。“白家的老头子越来越糊涂了!难不成还在为十四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姜离正好进来,闻言挑眉,她得是听到什么八卦? “此事怎么能怪将军?公仪家的人做出的事和将军有什么关系?”卫平心中不虞。“淑妃的事谁知道具体是……” “卫平!休在阿离面前胡言乱语!”卫陵低喝。 “没事,我当笑话听。”姜离端起半截竹子做的杯子润润嗓子,笑眯眯的瞅着卫平。 卫平瞪了她一眼。“如今我们可惨得很,被人赶乞丐一样拒之门外,十天……十天他们怎么可能会让我们进城?” 姜离转动竹杯,嗓音冰越,黑眸冷漠。“十天?没了我们,尚庸城坚持不了三天。” 83.第83章 揣度人心 她虽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圣音的魔爪,但从龙安城情况来看,尚庸城好不到哪里去。 扶支擅长毒术,圣音身后站着的很可能是一整座百年宗门,她下在他身上的毒牵制不了他多长时间。 三天之内,尚庸城绝对会收到一份扶支原本该送给卫陵的大礼。她既然人在此处,又怎么可能眼睁睁让卫陵带领的十万大军冲锋陷阵当冤大头,凭白让白鳞军在后头捡漏? “三天?”卫陵沉思。“扶支已经占领龙安,下一个目标定然是尚庸城,但他现如今失踪,短时间内怎会卷土重来?” “且依白凌所言,白老爷子至少有三万兵马驻守尚庸城,坚持十天半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卫平思索道。 姜离自顾转着竹筒杯子,长睫卷翘如鸦羽,卫平和卫陵看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只听到她平淡如水的嗓音。 “知道我在何处遇到的白鳞军十三人吗?”她不等两人回答,抬头道:“龙安城地下阴路。” “下水道?”卫平不解,卫陵似有所思,但一时抓不到要点,目光注视姜离。 姜离墨瞳如黑曜石熠熠生辉,薄绯唇角微抿,透了丝淡淡懒意。“我曾在《列国志》上了解到,尚庸城地底盛产石炭,地下石道曲折蜿蜒,连绵城郊百里开外,黑窑远近驰名。” 卫平还有些想不通,卫陵却是脸色一变。“即便如此,白帅不可能不做丝毫措施阻塞里外通道。” 姜离摇头。“他再如何防范也不可能有扶支了解尚庸城,尚庸城黑窑严重阻碍姜国黑炭贸易,姜王后严禁黑窑矿主采买儿童,虽然无法根除黑窑主拐骗百姓,但多少使得他们不敢明目张胆买卖人口,因此多采用南方诸国战俘与百姓。” “与白鳞军相比,扶支百姓更了解尚庸城无孔不入的矿道。”甚至,她怀疑圣音将尚庸城留在最后,原因不是因为白鳞军主力驻扎在此,而是尚庸城根本不堪一击! 卫平明白过来,面露震惊。“尚庸城的防卫岂不是毫无作用?” 若是扶支军队从地下进攻,尚庸城等于被包了饺子,里外夹攻。 “此事必须尽快通知白家老爷子!”卫陵大步走出营帐,面带焦色。 白鳞军也是姜国的战士,为了姜国不惧生死,在前线浴血奋战,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坐视不理。 卫平原本也打算跟过去,一瞥眼看到姜离托腮撑在简陋的木板支起的临时条案上,一点动作的意思也没有,忍不住扭头道:“阿离,白鳞军也是一支忠勇之士,只是……” “只是,有一个老糊涂的领导者,若继续执迷不悟,迟早连累三万将士走向死亡深渊。”姜离眉睫微垂,睫羽安静。 三万士兵,她岂会不知其中厉害?除非丧命病狂之人,谁会真正无动于衷? 卫平叹气。“你有所不知,白鳞军区区一个副将也敢轻视将军,其中缘故多源于白家与公仪家的恩怨。” 姜离侧目。 卫平继续道:“白家女儿嫁入皇宫,本与当今姜王后同为妃位,同时有孕,同日生产,结果淑妃诞下狸猫,宫殿失火被毁,淑妃与宫中一应人等皆死于非命。” “此事与姜王后有关?”姜离对姜国了解愈多,越发觉得姜国朝堂格局十分古怪。 时下朝政有当年高宗时女皇代政前的感觉,姜王后的手的确伸得长,虽然她有时候觉得这位王后与低调的皇帝相比手段更为强硬,更适合当今战火纷飞的姜国,但显然并非所有人都与她想法一致。 女代朝纲,历来被视为牝鸡司晨,是国家惑乱之源。 姜王后历来风评狼藉,她时有耳闻。以姜王后的行事风格并非没有可能,若地位与之相等的淑妃生下皇子,的确很有竞争力,在对手最脆弱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以现如今公仪家的滔天权势,即使白家知道其中有问题,又能如何? 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 卫平点头。“确实如此,白家与公仪家势同水火。” 姜离淡淡接道:“卫将军又是公仪家的女婿。” 被恨上实在正常,何况也是同掌姜国·军权,于情于理都不会融洽如一家。 你岳家杀了我女儿和外甥,你分我兵权,我还和你称兄道弟?不撕了对方才怪。 话说回来,姜王后和老皇帝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两个仇人安排到这里?就不怕还没接触到扶支军队,先自己窝里斗? 现在也的确是斗起来了。 “我估摸着将军连尚庸城的大门都进不去。”姜离眸色冷了下来。“与其让将军去劝说,还不如让白副将前去,就算孙子再不成器和自己对着干,甚至投靠仇家阵营,但毕竟是亲孙子。” 姜离站起身,抬头查看营帐内挂着的一副地形图,给卫平一个建议。 卫平眼前一亮。“怎么把他给忘了!我去找白凌!” 白凌也是个奇葩,他是白家嫡枝所出,听闻很得白家老爷子的宠爱,可惜自幼生着一副反骨,自己出门闯点名堂,白家老爷子本来很高兴孙子这么出息,谁晓得,出息的孙子不是在儿子所在军队出息,而是在死对头的阵营里奋斗。 为这事,白家老爷子更恨上卫陵,估计恨不得要抽他筋喝他血,白凌被白家扫地出门,他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都混到副将的位置上,也不怕饿死,一气之下爷孙俩老死不相往来。 “什么?!” “你让我去见那个老顽固?他怎么可能听我的?他不打断我的腿才怪!” “你还不如让我抹脖子干脆!他绝对不会见我的!” 白凌这两年历练的沉稳一秒失踪,怪叫声大半军营的士兵都能听到,活像上刑场。 卫平可不管他痛不欲生的扭曲表情,死拖硬拽赶鸭子上架,此事涉及重大,无论如何也不容白凌退缩。 姜离一直没出营帐,指尖在地形图上一一划过,落在尚庸城三十里外一处荒芜的村落中。 “希望是我杞人忧天。”姜离淡淡道。 为了那三万热血的士兵和城中百姓,让白凌劝说白鳞军的统帅同意卫陵的军队进入尚庸城是唯一的机会,若是他依旧为了私怨不肯妥协,那么…… 姜离目光一闪,三万人能抵抗多久?即使是最低级的提线傀儡在不懂得对抗方法时,十个人也不是它们一个的对手!若是在晚上行动,达到的效果更惊人。 如果卫将军被拒绝,那么这三万人生存机会渺茫。 “战争都是这样的吗?师父……”明明可以避免的损失,为何还要在这里猜度人心揣测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 84.第84章 心有傲骨 师父说,医者救世,可他们拼却一生救回的人数不及上位者一次决策失利枉送的无辜人命。 当姜离看到白凌被血淋淋抬回营时,她觉得自己还是太愚蠢了,相信所谓亲情是与众不同的。 “……将军,我没用,我没想到爷爷他竟然……”白凌话未说完,嘴里涌出一口血,呛得他脸色惨白发青。 “别说话!”卫陵面上阴沉的可怕,握住白凌的手。“你爷爷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 他瞳仁充满血丝,巨大的愤怒激得手掌发抖,手背青筋爆显。 姜离沉默的为白凌检查身体状况,心中发沉,她手刚碰到他的胸口下方,白凌就吐了一口血,厥了过去。 肝脏被生生重击打裂了! 若非知道白凌是去了哪里,她几乎要以为是在扶支的战场上被仇敌致命一击,离死一步之遥! “快抬他进去!他的半片肝片碎裂了!”姜离声音发沉,如闷鼓敲击在卫陵和在场的将士耳朵,惊得一众人瞳孔瞪大。 “什……什么?” 还不等人惊骇,两名士兵在卫陵的命令下,火速将白凌抬进营帐。 “你干什么!” “快把人送到军医的营帐中,抬进这里做什么!” 几名将白凌抬回来的白鳞军激动的上前阻止姜离,态度极其恶劣,她一个小孩在这里添什么乱! 姜离蓦然抬头,目光如隼犀利冰冷。“从这里滚出去。” “你是什么人!你说孙少爷肝脏裂了就裂了?” “肝脏碎裂了根本就不可能有生机!” “卫陵,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孙少爷的!随随便便来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吆五喝六?” 五六名士兵激动的推搡,卫陵冰冷道:“刘易!送客!” 站在卫陵身后的刘易目光一闪,站了出来。带领一支小队人马强行将白鳞军的六人架出军营。“几位请吧。” 他垂着头,声音阴森森的,没什么表情。 此刻也没人有闲心注意他,六名身穿白色鳞甲的士兵不肯走,高声叫骂。“卫陵!你想杀人灭口吗!若是我们孙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老爷和大帅不会放过你!” “卫陵,你这个孬种!” 卫平冷笑。“别忘了是谁将白凌骗入城中从城楼扔下来的!还有脸在这里叫嚣!” 姜离瞳仁一缩,猛然抬头盯着这六人,黑色的眸子漆黑如夜,透着一股森森的漠然杀气。 那种冰冷的杀意犹如浓稠的沼泽,六人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当胸袭击,连带着架持他们的士兵都被掀飞出去。 “嗷——!” “砰!” 整齐划一的巨大砸地声一起,刚刚还在高声叫囔的六名白鳞军硬是将军营内坚硬的地面砸出数寸的大坑,惨叫一声,呕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霎时,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全机械的盯着容色冰冷森寒的姜离。 刘易目光深处快速闪过一道惧色,心中发冷。 “现在安静了吗?”姜离嗓音冷冽如冰晶,冷漠的套上薄透指套,冷瞥一眼刚从营帐内出来的两名士兵。“将文大夫叫过来,准备切开白凌的腹部。” 她说完,全然不顾已经被吓傻的两个小士兵,两人刚才抬白凌进去,还没弄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按照她说的做。”卫陵回过神,长叹一口气。 “可……可是,将军,这开腹……”确定不是杀人吗? 虽然听说过有大夫想开颅,但结果被人先一步以杀人罪砍了。 “这世上,除了阿离大约也没人能救他了。”宁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天月宗的宗主多年不问世事,只有阿离能够救白凌。 卫陵的话让在场之人一阵沉默,宁离究竟是谁?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将军身边,似乎还与太子相识,将军竟说服皇帝将一个少年带在身边。 而刚刚那一手…… 所有人的目光又望向被击飞出去还没醒的白鳞军士兵,心中暗骇。 六个人同一时间被掀飞出去,不是轻飘飘的飞出去,而是强行被大力砸出去的!看看他们背后的大坑都十分惊人,他们自问做不到随手一挥达到这种效果。 姜离没想过自己出庄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了这么多次的大型开腹治疗,回回接触的都是少见的毒物。 “你出来了。”卫陵站在帐外,见她出来,看了一眼她的衣裳,微微一愣。 “下次穿黑衣服罢。”姜离从营帐内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暮色中,她白色的衣袖、衣摆上触目皆是血色,即使是常见血的士兵,冷不丁看到她还是有些发憷。 文大夫和几名中年大夫在做着善后的工作,或许因为姜离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等超出正常范畴的疯狂之事,对于这次开腹,虽然看得心惊肉跳,但还不至于不知深浅的冲上去叫囔阻止,受不住的也都捂着嘴青着脸跑出去了。 当几位大夫再次进来时,看到站在帐外的姜离,瞳孔一缩,如瘟疫般避开她走。 有人能勉强接受,自然有更多人如避蛇蝎,如果此地不是军营,而是京师,只怕姜离一说出是开腹,连白凌的衣裳都挨不到边。 卫陵皱了皱眉。 姜离眉宇间略有些疲惫,无暇顾忌旁人目光。“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文大夫,我先下去洗漱一下,若夜里有什么事去我帐篷中唤我。” 姜离说完,踏着月色离开此地。 她的袖口还染着鲜红的血色,在各处巡逻的士兵在她路过时,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不堪的话题,无非就是怪物异类,姜离目光冷漠,脚步未停。 她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若是眼睁睁看着白凌去死,她扪心自问,作为一个医者,她还做不到冷眼旁观。 若是师父知道她为了保全名声眼看无辜者痛苦去死,她怎么配做宁徽玉的徒弟? 姜离走远,月影皎洁,她拍了拍斜背在胯间的格子布袋,又扁下去了。 好在白大叔总算是救过来了,起码,她并不后悔。 心情一好,姜离脚下生风,拂花掠影,消失在原地。 她刚离开,修长的身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雪衣乌发,公子如玉。 “她就是……宁离?” 85.第85章 偷窥狂 “如何?”圣音阴凉的声线透了丝莫名情绪。 “嗯。”宁徽玉悄然跟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自觉的跟随。 “这小子染了和你一样的臭毛病,看什么人都喜欢跑去救。”圣音略有不爽,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累成这样,偷偷远离掩藏疲惫,军营里一些没见识的狗东西还闲话多。 若是他? 他冷笑一声,不置一词。 不过,那小子的事与他有何相干?过得惨不是更好? 宁徽玉心绪翻滚,心疼的无以复加。孩子太顽劣,他无奈,孩子太认真,他更难受。 借着圣音的理由跑过来看她,却没想到这些人如此对待他心爱的小徒。这让他如何不恼火? 自己捧在掌心长大的宝贝,在别人这里却遭受冷遇与嘲讽,更将她看作怪物。 圣音没开口,但心里也很不爽,没有察觉到宁徽玉的情绪波动,见他不开口,还以为和以前一样对旁人都一副死人脸。 姜离累得半死,又担心半夜里白凌高烧文大夫他们应付不过来。进了帐篷后简单洗漱,换上一套黑色的贴身窄袖马装,军营里衣服的料子糙的很,她穿着浑身不舒服,到底男子与女子的尺寸相差太大,即使她穿上最小号还是大了一大截。 圣音挑眉,在暗处看着姜离愤怒的和衣服拉扯不休,摆弄了半个时辰才总算像点样子。 姜离是个大夫,行事很有耐性,她不急,急死一旁观看的圣音。 她智商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负值?和宁徽玉的徒弟一样蠢得要死。 宁徽玉感觉到圣音不自觉表达的想法,唇角透了丝笑意,小丫头已经进步很大了。 他们似乎没察觉到看姜离换衣服是多么猥琐,圣音也就罢了,宁徽玉因为是自己看到大的徒弟也下意识没注意。 圣音支配身体,长腿一折,斜靠在布帛隔开的简单屏风后,看了半晌才忽然觉得不对。 姜离摘掉灰扑扑的帽子,落下长长的青丝,发丝微黄,披散下来却有一种独特的阳光气质,五官莫名柔和了几分。 他目光一闪,视线落到她胸口,宁徽玉察觉到自己视线落地的位置,意识剧烈挣扎,强自挪开圣音的眼光,清艳温润的精致五官忽染薄红。 “你……” 他简直无法接受这种事! “你怎么这么大的反应?我不就是觉得这小子也太纤弱了些,怎么觉得有点像个女的?”不过,他又瞄了一眼她的胸口,目测来目测去,想看到高峰,奈何是平原。 宁徽玉都没法控制,瓷白的面容通红。 圣音下结论。“的确是男的。” 宁徽玉:“……” 离儿还小,都还没及笄,她因中了驻颜,成长速度会慢很多,自然……女子的特征也会出现的晚一些。 “不过,这腰是不是太细了点?”圣音又评论道。 宁徽玉想挪开视线都挪不开,圣音看得津津有味,顺带评头论足,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变态猥琐。 或许是宁徽玉意识挣扎的太厉害,姜离似有所觉,蓦然抬眸,厉色一闪,倏然出现在圣音刚刚站着的地方。 她查看四周,布帘都不见动一下,更没看到一个人。 难道是她太敏感? 她不放心的又逛了两遍,确实没有感觉到陌生的气息,她快速换好衣服。 走到明处,一身利索爽利的乌衣,头发束入帽子中,露出少年修长的颈项和锁骨。 她身形笔直,腿长腰细,有着少年人的单薄。 圣音的目光凝聚在她的左耳上,没有发觉耳洞的迹象,他也不知道为何总是下意识的检查这个特征。不过没找到也不算意料之外。 “没有喉结!”圣音目光盯着姜离修长的好似嫩笋的脖子,这么纤细的脖子,他得是一捏就得断了。 这小子虽然长得不咋地,但是肤质很好,让人摸了还想摸,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面画皮都细腻。 宁徽玉沉默片刻,淡淡提醒。“我们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圣音一窒,没再开口了,那小子看着乳臭未干,和没断奶一样,喉结没长出来好像也很正常,这个军营里应该有不少年纪还小就被征来的小士兵。 不过,不知为何,圣音心里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看着姜离的目光难以捉摸。 宁徽玉的徒弟难道不是经常被人误以为是个小子?小姑娘没长大的时候也不好判断男女,何况眼前的小子长得比较“粗犷”。 “不如把她裤子脱了看看?” 宁徽玉的脸彻底黑了,圣音立刻感觉到一股阴暗的情绪升起,他一下子就占据主动,他现在还受伤未愈! 他马上意识到宁徽玉是什么性格,让他做这种事和脱他宝贝徒弟的裤子八成效果差不离。 圣音没再冒出这种想法,何况,他完全能够想象,如果这么做了,宁离疯起来一定会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再狠狠踩几脚泄愤。 不过,真的好想看。 “放弃你可笑的想法。”宁徽玉态度冷漠,冰冷的声音警告圣音。 “你徒弟你什么没看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她睡熟后都做了什么。”圣音冷嘲。 谁都看得出来姜离是喜欢宁徽玉的,宁徽玉不知道吗? 他只怕心里早就不将姜离当徒弟养,有哪个师父会和快及笄的徒儿同床共枕?山庄里的所有人都心中有数,知道姜离中了枯颜,更是默认宁徽玉和姜离的暧昧关系。 驻颜命定之人就是枯颜的主人,想要生下继承人,就必须是对方。即使机会渺茫;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可他们不就是这万分之一几率下的产物? 姜离已经长大了,可她自幼就没离开过明月山庄周围,在宁徽玉刻意模糊伦理纲常的教育下,她根本意识不到和她师父睡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宁徽玉宠爱姜离,怎么都该有个度,可他却什么都没说,甚至纵容姜离对他日益增加的依赖和孺慕。 宁徽玉眸色淡润,良久方道:“你不会明白的,圣音,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你想选择姜离,可我不会认命!我绝不会让我的继承人由那个没本事的臭丫头生下!即使是失败品也不准许!” “你闭嘴!”宁徽玉冰颜陡戾。 86.第86章 众矢之的 说两句那臭丫头,宁徽玉就不高兴。 圣音颇为讽刺。“不要以为我不知你和追影联系过。” 他们受伤后,宁徽玉的意识会盖过他。大部分时候,他们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并不互相干预。无论是他还是宁徽玉,封闭意识后,根本察觉不到对方所思所想。 宁徽玉住在明月山庄他知道,但将捡回来的姜离养在膝下却一直隐瞒他多年! 一直到后来,无论他们是否受伤,宁徽玉每年二月份都会固定苏醒为姜离庆生,甚至因此不得不数次强行停下攻打姜国的进程,他才发现问题。 夜色降临,帐外士兵来往,姜离刚收拾好,就有士兵急匆匆跑来找他。 白凌高烧不退,情况不佳。姜离走出营帐融入夜色之中,宁徽玉没有跟上去,声线冰凉。“你在尚庸城做了什么?” 为何白黎天会对亲孙子下如此重手?若非离儿,白凌熬不过今晚。 “没什么。”圣音笑靥妖冶。“白鳞军的老不死也该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了,我送送他。” “白黎天?” “嗯哼。”圣音低笑妖魅,薄唇鲜艳,眼底掠过残忍冷芒。“也到本座送回礼的时候了。” 白鳞军可没少杀他的人,不全部填命怎么成?损失的人马刚好由他们自己补上。 姜离再次出现在白凌的帐篷外时,情况混乱不堪,十几名大夫挤在帐篷中高声呼喊,又是叫烈酒又是叫热水的,来来回回不停有人穿梭。 姜离形象固定都是一袭风格独特的“乞丐装”外加一个四四方方格子布袋,换了一身乌色男装后,站了半晌愣是没人发现她的存在。 “去去去!到一边儿去,闲杂人等不要呆在这里捣乱!”一名正端着水盆的大夫一手将她扫到一边。 “肚子都被开个洞,肝片都切了一半!那个怪物!” “你们怎么能让她真的这么做!我要杀了她不可!” “不清楚将军是怎么想的,祸害也留在军营里!” “白副将本来不会死,都是宁离害了他!” “还不都给我住口!你们都很闲吗!”卫平进来就听到帐篷里叽叽喳喳的全都在骂宁离,心头火起。“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除了原本照顾的大夫,其他人全都出去!” 宁离暗中看了一眼白凌的情况,伤口缝合后,发烧是很正常的现象,熬过今晚情况会缓和。 文大夫是个经验丰富的医者,四周虽然蠢货太多,但他却没受干扰。 她转身准备出去,碰到身边帮忙的一名年轻小士兵,小兵一开始没注意她的存在,待看清她时,讶然道:“宁大夫,您来了。” 姜离楞了一下。 被人喊宁大夫,有点奇妙。无端想起在山庄的日子,外面的人都恭敬的这么喊师父。 小士兵羞涩的抓了抓脑袋,敬重的语气让听惯了不屑和轻鄙的姜离一时没反应过来。 待她反应过来时,帐篷内所有的目光全都不善的投射到她身上。 “你还有脸来!” 一声厉喝,伴随着一道强劲的拳风突然袭击姜离。 姜离身形一闪,人已经站在了一丈之外。“我为何不能来?” “你这个怪物!都是你!不然白凌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谁听说过剖腹割掉肝脏的人还能活?” “平副将!你想徇私吗?像她这种人只会害别人!” “你现在就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姜离被堵在帐篷角落,她墨色衣装穿在身上多了几分冷意,此刻面无表情。 圣音好整以暇的在一旁闲看,唇角微勾,眼底却是一片冰色。 宁徽玉的意识悄无声息的隐藏,巨大的愤怒让他险些无法控制。 对于圣音来说,对姜离只是多些欣赏,因此对欺辱她之人只是有些不痛快,但对于宁徽玉来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眼前一声声咒骂和怒喝如刀刺在胸口,句句准确击中他的软肋,这群人口口声声喊他的离儿是怪物、让她滚出去!他们怎么敢! 他最看重的孩子被如此侮辱!从未像现在这般厌恶过不相干的人。 心头涌出的滔天愤怒让宁徽玉无法袖手旁观,他冰冽的声线压抑到极致。“看白家的小子伤口情况,处理的极好。” “呵,你这是同意本座的看法?”圣音似有意外宁徽玉少有的夸另外一个人医术,但仔细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宁徽玉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也许,这是你拉拢她过来的好时机。” 圣音没有隐藏他的不悦。宁徽玉感觉的出来,圣音对离儿的欣赏。他只想把她带回身边,一刻也看不下去她这般处境! 圣音默了片刻,忽然道:“宁徽玉,你怎么了?” 怎么会说出这样毫无理智的话来? 现在带走宁离? 若非他了解宁徽玉的确是个他最讨厌的那种正人君子类型,他几乎以为是不是宁徽玉故意想让宁离倒霉。 此刻出面,宁离绝对不会投靠他,只会恨他。 眼前的情况是所有人都对宁离不信任,充满质疑和憎恨,这时候姜离却被他给救了,想想这群士兵得是什么想法吧。 在宁离伤口上撒把盐大概就这效果。 不过,在她最惨的时候来一场英雄救美,顺道给她添点麻烦,好像不错的样子。 圣音跃跃欲试,卫陵手下蠢货太多,他瞧着碍眼。 姜离看着步步紧逼的大群将士和大夫,眉头都没动一下,嗓音幽淡:“让我滚,我就滚?” “宁离,你还要不要脸!” “滚出去!” “你不滚,老子打得你滚!” 数人齐上,愤怒早已在姜离冷漠的反击中愈积愈多。 卫平大声呵斥阻止都没人理会,所有人将他强行和姜离隔开远远一段距离。 姜离拧眉,薄绯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眉梢晕染开独特的幽魅。“一群怂货。” 她眸光一寒,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 众人大惊! “砰砰——!” “哗——!” 五六人倒飞冲天,整座帐篷被人体猛地戳穿,月光从头顶洒入帐篷内。 整个帐篷倒塌砸到原本站在帐篷内的人,还有好几人被支撑帐篷的支架当场敲昏过去。 姜离当着所有人的面收回长腿,纵身跃到白凌的床头,屈膝蹲在他脸侧,伸手探了探他的颈侧,一道微光从指尖晕开。 纷乱的现场到处是惨叫声和叫骂声,没人发觉这点异常,圣音眉梢一动。“这不是你曾经使用过的治疗法子?” 87.第87章 过来我的怀抱 “嗯。”宁徽玉眸色一颤,吃惊不小。 这丫头都瞒了他什么?竟然连这个都学会了!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达到这样的水平。”宁徽玉真是惊喜万分,假以时日,离儿定能超越他和圣音。 圣音挑眉,他虽没有涉猎医药,却知道密音宗内力修到一定境界能够以势伤人,且不说练到这程度的人大都年过半百,转化成宁徽玉这样直接用于治疗病人,那就更加繁琐,操作起来更麻烦。 他见过宁徽玉这么做,没想到会在第二个人身上看到,年纪还这么小。 姜离的动作很快,稍纵即逝,纵身跃出。 夜色中,墨色的衣料融入黑暗,但倒塌的帐篷中只有寥寥几人还站得笔直,她周身冰冷的气息格外明显。 “宁小兄弟。”文大夫满头大汗的挤到她身边,满目狼藉的现场,大部分人都对宁离十分排斥。 看来,并非每一个人都能轻易接受新的思想。 “白副将无事,不要随意让不相干的人靠近。”宁离冷冷丢下一句,转身欲走。 岂料,异变突生。 黑夜中,一声扭曲愤怒的大喝响起,一名身穿甲胄的将领拔起长剑,在姜离转身时,朝着她的后背偷袭。“你这个怪物!我今天就替天行道送你下地狱!” “阿离!”卫平大喝,朝着姜离冲过来。 文大夫和另外几名大夫大惊失色,站在姜离身边不远的两个小战士二话没说朝着偷袭的人拔剑相向。 “宁大夫快躲开!” 姜离眸色微动,青锋长剑,杀意凛冽,直欲取她性命。眼看来人不要命的冲过来,姜离连头都没回。 “真烦人。” 指尖一翻,一枚手掌长度的银针闪烁着白色冷芒。 宁徽玉柔和的眸色微深,这是……无影针。 他正想着离儿无影针操纵熟练了许多,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朝着她冲了过去。 “噗!” 在偷袭的长剑刺到姜离之前,一根黑色的死亡之线刺穿了他的眉心,来人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举起的长剑哐当落地。 “砰!”尸体轰然倒地。 姜离脸黑到底,眯眼盯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嗨,我的小甜心,见到你真高兴。”圣音笑意盈盈,眼尾艳魅夺目的凤尾妖娆万千,狭长的凤眸冲着姜离抛媚眼。 姜离抿唇,一语不发的盯着他,好像看一坨猪粪。 圣音旁若无人,上上下下打量姜离,眸色微亮。“小甜心,你这身衣服颜色不错,和本座正相配,这是不是叫情人装?” 姜离眼角抽了抽。“我和你不熟,扶支大祭司。” 她的话若惊涛骇浪,狠狠击打在所有人耳中,一瞬间原本还疑惑愤怒的士兵,全都自发警惕后退,一脸杀气的盯着圣音。 “你是扶支的白衣大祭司圣音!” “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魔头? 姜离哂笑,形容的还真是贴切。 “我的小甜心,数日不见,你就忘记了本座吗?”圣音笑眯眯道,殷唇艳冶。“真是薄情呐。” 姜离脸都绿了,这个死变态! 圣音的话很有歧义,让本来就憎恶姜离的众多人有了借口,立马死抓不放。“好你个宁离!原来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她是扶支的细作!” “我就知道,凭什么你就敢只身前往龙安城,原来和扶支的大祭司都是一丘之貉!”刘易恨恨道。 这让原先以为是将军派军前往龙安城才救出白鳞军的众多将士略有诧异,但一想到刘易的话,当即补充:“没错!白鳞军一百多人只剩下十三个人回来,分明就是她故意掩人耳目!” “你这个奸细!” “贼喊捉贼!” 卫平气得不行。“圣音!你休要胡说八道!挑拨离间!” 当日是自己蠢,将这么一个敌人头领当做恩人带回军营,才造成今日的局面。“来人!抓住圣音!” 军营内,呼啦啦大群士兵围攻这一方之地,圣音没有一点深入龙潭虎穴的自觉,尤其笑盈盈的看着黑脸的姜离。 “瞧见了吗?你真要为这么一群蠢货和身为爱人的我作对?” “你闭嘴!谁是你爱人!”姜离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恶心,变态! “你都是我的人了……”圣音红口白牙胡诌,把四周的一大群汉子都给恶心住了,看着姜离的目光十分诡异。 看不出来他俩原来是这种关系。 “圣音,身为人妖就要有人妖的自觉,不要随便跑出来丢人现眼,以免恶心到旁人。”姜离冷冰冰道。 “小甜心,这可由不得你。”圣音倏然欺身而上,捕捉姜离。 姜离眸色一闪,数枚寒光奕奕的银针飚射而出,直取圣音数道命门。黑色的身影迅速后撤,与他隔开距离。 圣音一计不成,闪电般避开姜离的针,指尖嗖的黑色的线缠向姜离。 姜离身体后仰,足尖点地,翻身利落闪开。 黑夜中,刀刃与长线交缠,发出呲呲的刺耳响声,两人在转眼之间交手近百招以上! 这让在一旁观战的众多士兵面露骇然,这个宁离究竟是什么人! 此刻,明眼人一看即知他们不会是什么情人关系,有这种所有出手招数都是要对方性命的情侣吗? 圣音越打越兴奋,使出的力道逐渐加大,但眼前桀骜的小兽却比想象中难对付多了,又不能真杀了她,若是没了,岂不是少很多乐趣? 他感觉的出来,眼前的少年再给她一点成长时间,她将来的成就绝对远超自己,有时候天才这种稀有物种真是让人眼红病发作。 他和宁徽玉除却罕有的天赋之外,还有旁人所无法企及的时光积累才有今日,但眼前的小甜心可是实打实的十来岁,这人比人可真是气死人。 以前是他气旁人,没想到也有自己嫉妒旁人天赋的一日。 不再有任何保留,黑线蓦然散开,圣音眸光迸射妖异之色,殷唇潮红,凤眸隐露不可遏制的兴奋。 “呲!”长线猛束,姜离目光一沉。 “小甜心,快过来我的怀抱。” 88.第88章 迷恋 圣音收线,将被束缚的如一只粽子的姜离收过来。 姜离知道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但怎可能乖乖就擒?她咬牙,蹭的跃起,在圣音收线朝着他扑过去时,抬起长腿一脚蹬向他那张欠扁的脸。 圣音对她也算了解个透彻,对于这么突来的一手,第一时间避开,抱起姜离,眨眼从水泄不通的军营中消失无踪。 “阿离!”卫平等人追出去时,夜色深浓,没看到一个人影。 …… “你……你想干什么!我是男的!” 姜离并未被带出军营,圣音将她掳回她的帐篷,行事太过出人意料,估计卫平绝对想不到到处找的人在她原来住的地方。 圣音把姜离扔到榻上,修长的身体压在她身上,眸光灼灼,手脚还十分不老实。 姜离双目圆瞪,拔高声音以壮已胆。 “谁知道呢?”圣音俯身贴着她,狭长的凤眸优雅如绅士,血色瞳仁闪着幽幽的光泽。“让我检查检查,嗯?” “流·氓!住手!住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迟早剁死你!混蛋!狗贼!死色鬼!” 随着圣音不安分的手往衣料中探,姜离双目蹭蹭蹭的冒火,憋红了脸,拼老命挣扎,就差以头抢地撞死圣音了。 她边躲边叫骂,如一只从沸水上捞出来的虾子,把这辈子学的所有脏话都捎带上了。 圣音低笑,声色醇厚如陈酿多年的美酒,看着活蹦乱跳的宁离十分有趣。 指腹下的肌肤温热中带着奇异的触感,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真有点变态的心理,怎么会喜欢去摸一个男人的身体? 他总觉得这小子行事虽很男子化,长得也有那么一点,但是撇开这些,她纤细的身形和她对待男人的态度让他奇怪。 虽然没胸,但当初姜离不就是这么一副模样?顶多比她矮一个头,长得……嗯……这个……貌似姜离和宁离相比那黑脸的容貌还变成好看一类了。 这小子长得确实很“粗糙”。 她似乎很厌恶男人碰她,这是男子该有的反应吗?而且,他发觉她单独住在一个帐篷,而不是和其他士兵住在一起。 圣音将姜离强行摸了个遍,姜离的脸已经涨红发紫光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圣音已经变成灰烬。 “嗯,这里太平了。”不仅看着平,是真没有。 不过,宁徽玉的宝贝徒弟也发育很慢,按照宁徽玉的想法,怎么都得过个一两年才有可能有点女子的特征。 圣音完全没意识到,他已经不自觉把宁离当成女的。 不过,没有一项符合他的猜测,这让他有点郁闷,不能脱了这小子的裤子,宁徽玉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还是我亲自上阵吧。”他轻笑道。 “上你妹!你这个臭流·氓!我说了我是男的!你听到没有!你这个死变态!我……唔唔唔!” “这张嘴太厉害了,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他凑到姜离耳畔,低声道。 他不得不点了姜离的哑穴,这小子若是把其他人叫过来就不好了。 姜离唔唔嘶鸣,愤怒早就让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目眦欲裂的死死盯着圣音。 纤细的脖子、额角都蹦出青色的血管,可见愤怒程度。 圣音贴着她,修长冰凉的手已经滚热,他低低轻叹一声,对身下这副身子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迷恋,不自觉的想靠近。 他不是很明白,却也不打算去想。 “别怕,只是确认一下,乖乖的。”圣音的话低柔雅魅,手掌一点点下移。 姜离唔唔后缩,惊慌之色从眼底浮起,她挣扎的想跑,圣音以身体摁住了她。 圣音不自觉的屏息,他不喜欢猜来猜去,在自己隐约察觉到所起的心思时,必须先一步确认从一开始就不是离谱的错误。 宁徽玉已经选择了姜离,也许是缘分吧,这小子竟然叫宁离。 他不喜欢姜离那种娇花,既然宁徽玉也有几分欣赏小甜心,那么他就有把握让宁徽玉最终接受她。 毕竟,和姜离相比,宁离优秀的让他都足以自惭形秽,不是吗? 宁徽玉教导姜离,难道就不是想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吗?可姜离太蠢,她做不到,总有别人做到!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确认,自己想的不错。 “唔——!”姜离瞳仁猛地一缩,发怒的小兽狺嘶。 圣音动作一窒,微微怔愣,鲜红的瞳仁灼灼如火的盯着她,忽然低头吻了她唇角一下。“……真好。” 真的如他所想。 “砰!” 下一刻,圣音就被击飞。 姜离气怒难平,小宇宙彻底爆发,穴道强行冲破,她一口血喷出,纵身跃起,直追被她一记无影腿踢出去的圣音。“混账!” 她低吼声愤怒到极致,偌大军营都在回荡这个暴怒的声音。 “砰!”圣音堪堪接住姜离的一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的五官。 明明是一双澄净的乌色翦水凤瞳,为何五官却如此平常?他露出一抹深思之色,有宁徽玉易容的先例在前,他对人的面容也嗤之以鼻,那么,他的小甜心也是如此? 毕竟医术如此高超,不是么?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 姜离暴怒的声音一起,四周营帐内的士兵一涌而出。 圣音已经确认,也不再多留,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离,纵身没入夜色。 “你站住!圣音!纳命来!”姜离气得失去理智,冲着圣音离开的方向追赶出去。 圣音心情十分复杂,既觉得庆幸又有一丝疑窦。 “宁徽玉……宁徽玉……” 他喊了几声,宁徽玉没有回应,他一时心绪难以描述。 “哪里走!”一道银色的丝线飞速驰来,圣音猛地侧避开才不至于被穿胸而过。 姜离目光喷火,袭击招式凌厉,满心愤怒无以抒发。 “小甜心,舍不得我吗?”圣音低笑妩魅,停在原地。 “休逞口舌之勇!”姜离手握双锋刺,两头尖端如银针,锋利如隼,逼得圣音倒退两步。 姜离更擅长近身战,速度极快,但圣音更擅操纵银线,从暗处袭击。 姜离尚未来得及靠近,脚踝一紧。 她瞳色一深,一低头就看到泥土中钻出一只腐烂成枯骨的手拽住了她的脚。 她长靴一动,刚要摇动九冥铃,猛地想起九冥铃是师父送给她的礼物,断然不可在圣音面前出现。 “砰!” 一个犹疑,如蛛网般的金属线将她网在其中,一瞬间收束变成了蚕茧。 “我的小甜心,快点长大吧。”圣音轻笑,嗓音雅魅低磁,湿热的长舌忽然伸出,舔向姜离唇角。 89.第89章 小东西迟早是我的 姜离面如僵尸,眼睛瞪的好似铜铃。“你……你你……” 她气得浑身发抖,这个死变态! “嗯,味道不错。”圣音意犹未尽,低低轻笑,温热的唇舌想再揩点油,姜离死抿唇角,恶狠狠的盯着他。 圣音瞧着她想骂死他又不敢开口的模样,低笑不可遏制。“小甜心,我知道你想骂我,没关系,我受着。” 姜离眼珠子涨红发绿。 圣音亲昵的半含她娇嫩的唇瓣,颇为爱不释手,辗转不去。“以后,你都是我的,知道么?” “去你娘的!谁是你……唔唔!” 圣音乘虚而入,抱起姜离倒入一顶漆黑的空帐篷中。 他扣住她的后脑,强行索吻,姜离唔唔往外吐,试图吐出他的唇舌,嘶声冲突躲避。 姜离瞪大眼,懵然呆滞,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从来不知道轻吻可以这样,和师父轻轻如蜻蜓点水完全不同。 “唔唔唔!”她觉得自己快死掉了,窒息死的! 姜离如一只大虫子似的奋力扭动,缠在身上的线牢牢束缚住她的手脚。 圣音眼眸随着深吻柔魅迷离,和她亲近时仿若有一种魔力,鼻尖淡淡的药香让他有一瞬恍惚。 赤色的瞳仁缓缓加深,潮湿朦胧,缓慢注入琥珀般温润的色泽,他的动作轻缓,从刚刚的强势逐渐温柔。 一只温热修长的手搂住姜离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细细摩挲她陌生的面庞,充满怜爱和疼宠。 “我的离儿……” 长久的窒息让姜离脑子很难保持神智,圣音的动作强势霸道的让她连咬死他都做不到。 耳畔熟悉的低唤温柔如水,温暖的触感,柔和宠溺的语气,姜离陷入茫然。 师父…… 她眨了眨眼,试图看清楚眼前之人,迷蒙的水雾让她看不清晰,好像师父在她身边…… “师父……” “乖孩子,别怕。”宁徽玉点了她的睡穴,温热的颊轻贴她的小脸,殷红湿润的唇在小徒弟唇角留恋不去。 他没有想到圣音会这么做,圣音是来真的,刚才那一瞬,两人精神出现明显的间隙,圣音精神飘忽。 “宁徽玉!”圣音再度恢复神智时,刚才那番令人心醉神迷的吻已经结束了,宁离身上的束缚被解除,此刻安静躺在他怀里,没有意识。 “圣音,你在强迫一个孩子。”宁徽玉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圣音所做的一切他都感同身受,他们是同一个人,可是…… 难道他心底就是想这样对离儿的吗?怎么会? “强迫?”圣音指腹来回摩挲姜离微肿的薄唇,经过刚才,鲜红如血,真是迷人…… “强迫又如何?”他低头又含吻了上去,体会那迷醉的感觉。“我喜欢的,我就要抢过来。” “你喜欢?”宁徽玉声线低沉。 圣音没说话,他发觉自己很喜欢和这小鬼亲近,是不是宁徽玉对姜离也是这种感觉?可惜他不是宁徽玉。 宁徽玉的性格决定他无法明目张胆去亲近,总是暗地里做些小动作,把姜离往歪路上带,让那个臭丫头主动亲近自己。 他喜欢,他就去做,小鬼不肯,他也不想放弃。“小东西迟早是我的。” “你忘记我们身上有什么?”宁徽玉的话如一盆冷水浇下来。 圣音怒气难平。“那又如何?我不在乎有没有孩子!你和姜离还不是一样?你别以为自己和她能开花结果!她是枯颜的主人又怎样?就算有孩子也永远长不大,只能看着他去死!” 既然这样,还不如没有! 宁徽玉寂静无声。 圣音心中冷笑。“你不敢明着对姜离太过亲近,明明想得很又怕见她,难道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他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活了这么久,密音宗的老不死们不就是害怕血脉断绝吗?几百年了还在想着下一代继承人,可他不想成为配种的存在!那些一个个等着一步登天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拥有他和宁徽玉的种? “圣音,你没到我的程度不会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多可笑。”宁徽玉眸色幽淡。 圣音不过欣赏离儿,想要找一个合心意的反击身为密音宗主人的宿命,可若是感情继续发展下去,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以为有这么轻松,随口一说不要就不要,想停止就停止? 咔哒咔哒。 帐篷外传来大片金属铁衣摩擦的声音,宁徽玉微微叹气。“四周被包围了。” 这里是卫陵的大本营,卫陵可不比白鳞军老迈的将领,不然圣音不会几次三番暗地里来阴的要卫陵的小命。 “那又怎样?”圣音不以为然,指腹细细的碾磨姜离粗黑的眉毛,心不在焉。 他瞧着指尖沾染的碳粉和眉毛,眉梢略有一丝笑意,亲昵的在姜离唇角咬了一口。 宁徽玉抿到了鲜血的鲜甜。 “宁徽玉,她的味道好不好?”圣音刻意的让他感觉到,当然,他也感觉到宁徽玉心情的阴郁。 “圣音,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 外面人真不少,想走恐怕难度系数不低。他点醒姜离,姜离刚醒,目光还有些涣散,然而,瞧见圣音的下一秒,脑子高速运转,自动清醒。 “圣音!你这个淫贼!我……我……”姜离抬手,发觉自己没法动,她咬牙。“你今日休想逃出军营!” 外面起码有上万士兵排阵,应该是卫陵带领的人。 圣音别落到她手里,她势必要将他鞭尸!挫骨扬灰! “放心,人多才好浑水摸鱼不是?”圣音低笑,肆无忌惮的占便宜,不管姜离满脸恶心的表情,缠绵轻吻,抿了抿她的唇。 姜离感觉唇角被咬破了,有血腥气,死盯着圣音,恨不能盯出一个洞来。“我会为你收骨灰的。” “呵……”圣音低笑,拉开她的衣襟,绵密的吻落到她精致的锁骨上。“你夫君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在你没长开前。” “死流·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姜离额角青筋崩出来。 圣音兴致盎然的占便宜,一边占便宜还不忘毒舌两句。“以后要为夫多摸摸,不然长太慢了。” 他一只咸猪手准确的覆在姜离某位置,幽幽道:“比我还平。” 姜离差点没气昏过去。 90.第90章 圣音那狗贼 “圣音,我知道你在里面,放开阿离!”卫陵低沉的声音如闷鼓,圣音红唇如焰,唇角勾笑。 “小甜心,卫陵难道真是你爹?”在这时候还顾忌他怀里这小鬼,没有一口气冲进来。 “我是你爹。”姜离驴唇不对马嘴,狠狠瞪着他。 圣音低笑,食指压在姜离被他蹂躏的鲜红的嫩唇上。“小东西,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大不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呵,我怎么舍得呢?”圣音俯身,滚烫的气息熨在姜离面上,姜离小脸涨成猪肝色,心里把圣音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 “小家伙,惹恼了我,我就喜欢疼你……”圣音的手往她衣摆下方探,姜离眼睛霎时大瞪,目露惊慌。 “你……你住手!住手!” “不要。”圣音低声道,滚烫的手肆意伸入她的绫裤徘徊。 姜离浑身打颤,泪珠子在眼眶打转,强烈的让她眼瞳迸发冰冷的寒芒。“圣音!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他日,我定会百倍千倍让你偿……唔!” 圣音吻上她的唇,封住她未说完的话。“小东西,别害怕,我会等你能承受我时再爱你。” 姜离眼眸泛冷,今日是她技不如人,不代表永远如此! “小甜心,恨我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圣音言辞含糊,唇舌不断与姜离纠缠,美妙的感觉真让人上瘾,难怪宁徽玉总喜欢这样。 宁徽玉爱重他的徒弟,那么,他会让宁徽玉看到,他看中的小甜心比他徒弟优秀百倍! 圣音忍不住扣住姜离的后脑,不断加深这种刻骨的亲密感,黑色的衣袍散乱,男人性感的腰腹轻蹭身下娇软的身子。 真有点想把她抢回去的冲动。 不过。 圣音眸底掠过一道残色,外面可真吵。 “小甜心,我走了之后,别又被人欺负了。”磁哑的嗓音带着点情一欲的味道,他垂眉看着身下小人儿绯红湿润的薄唇,眸底掠过笑意。 姜离易容术再好也被圣音蹭落不少,露出右眼的眼尾细长,墨色瞳仁如最璀璨的黑曜石,卷翘长睫如一排精致的蝶翼,她的五官无疑是十分精致的,可惜被她刻意掩盖。 小甜心易容术不错,被他这么破坏也没能完全褪去。 卫陵盯着从帐篷中闲庭信步般走出的圣音,迅速给卫平做一个手势,卫平立刻进了帐篷。 圣音唇边笑容不改,殷红的唇潋滟湿润,黑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奢艳靡丽,他此时衣袍散乱,性感有力的腰腹若隐若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情-欲后的餍足与艳靡,眼尾紫红色的凤尾诡魅妖异。 所有的士兵看着他都透着一股子厌恶之色,卫陵看到他这副样子从姜离帐篷走出后,脸色剧变,眼神迸射巨大的愤怒。 “圣音!你这个无耻小人!”他大手一挥,怒喝:“死活不论!” 所有聚集的士兵手持佩剑、长枪大喝一声,一涌而上! 对付一个人,他们就不信还能让他逃跑。 “卫陵,本座的小甜心受不得本座的热情,受了些惊吓,你可要好好照料着。” 圣音长笑,黑色长线迸射,他如同香烛供案上靡艳的傀儡木偶,露出妖异诡艳的阴冷笑容飞速倒退,身前近百名士兵忽然反身砍向自己同伴! 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所有士兵应变不及丧生刀下,卫陵脸色一变。“注意引线!注意引线!” “哈哈哈!”圣音森凉的笑声空旷尖锐,如一根根锋利的银针扎入士兵耳中。 “噗!” 接连不断有人吐血倒地,卫陵第一时间察觉不对封锁听觉,那声音却依旧震得心腑乱荡。 “抓住他!” “不要让他跑了!” “封住军营!” 高声命令一个接一个,指挥的将领奋力反击,试图抓住圣音。 然而,仅仅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除了身中提线傀儡术的士兵还在砍杀外,圣音早已不知所踪。 “格老子的!又让那个魔头跑了!” “将军!不见圣音的行踪!” “将军,南面也没有人!” 卫陵脸色阴沉,近两百名中傀儡术的士兵被强行制住后扯断引线,但去除引线后,即使还没死的人也立刻吐血身亡! “八百多人!”卫陵看着死亡与重伤人数,面皮铁青。 “还有两百余人重伤,靠近圣音的将士尽数中毒,其余人等皆是中了傀儡术,还有部分人……” “死于我方士兵手中。” 在场将士无不是心头发冷,都是中术后突然反戈所制。 “没想到圣音如此厉害!” “刚才的笑声也是如此。”一群人覆住胸口,心腑还是一阵呕意。 “他也太嚣张了!竟敢直入我方军营如入无人之境!” “可恨!” 卫陵听着他们愤慨的言谈,脸色始终阴沉,大步走入姜离的帐篷。“阿离如何?” 卫平一张脸气的发紫,人站到一旁,距离姜离还有一段距离,看到卫陵进来,看了看姜离。 姜离已经穿好衣服站起身。“我没事。” 她的嗓子有点哑,卫陵抬头看到她,目光一沉。“圣音那狗贼!” 姜离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衣领竖起,把颈项遮的一丝不露,但是原本薄绯的唇此时鲜红,被侵犯的痕迹无法短时间内抹去。 卫陵想到圣音离开时说的话,脸色青白交加。 “阿离,你……”卫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将军。”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两名身穿甲胄的男子走进来。“外面,出了点事情。” “将军!你不能再包庇宁离了!” “将军,她今日引来圣音,谁知他日还会做出什么来!” “让她滚出营!” “必须把她驱逐出营!” 外面呼喝声让卫陵沉了脸。“阿离这两日好好养伤,此事由我处理。” 他掀帘正要出去,姜离瞳色冰凉,有些人,不给一点教训是不会学乖的。 也该到是她反击的时候了。“将军,若不出意外,这两日白鳞军很快就会求到这里,与扶支一战不可避免……” 卫陵和卫平视线同时望过来。“白鳞军连扶支的傀儡都对付不了,谈何胜利?我这些日子捯饬出几样抗毒的药丸,你分发给士兵防身也好。” 91.第91章 被大魔头睡了 卫陵心中感慨万千,为自己的士兵和手下感到羞愧。“阿离,士兵们只是人云亦云,被少部分人煽动,才会对你如此大的偏见。” “将军,我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初次到军营,没认识几个人,很多士兵把她当做小弟弟照顾,什么都会给她捎一份,篝火堆前鼓励她的行医“大志向”,帐篷外比赛赛跑还故意输给她。 她没有多余好心,可也不敢忘别人给她的好。 奈何,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世上从不缺小人,你递过去一捧鲜花,他只会在你背后捅一刀,有人见不得她好,恶意中伤无中生有,导致不少人对她恨之入骨。 与其多费唇舌解释,不如用行动让所有人闭嘴。 卫陵出面后,军中强制要求赶走姜离的人暂时偃旗息鼓了一阵。 这几日姜离一直在军帐中忙碌制药的事,外面悄然兴起一股难听的流言,在军营传的沸沸扬扬,势不可挡。 “什么!” “是谁在胡说八道!” 卫陵听到流言,气得处置了好几个士兵。 “将军,你生气也无用,谁不知道扶支的那个魔头看上了宁离,还把她给……” “刘易!你还不给我住口!这是你该说的话吗!”卫陵一声暴喝,抄起桌子上竹杯砸向刘易。 “砰!”刘易被滚烫的茶水砸中,额头砸出一道青色,他昂起头,十分不甘。“将军,此事不是末将乱说,当日圣音的话在场的谁不知道?只怪宁离行事不干不净!怎么圣音不找别人就找她?” “你住口!”卫陵气得胸口起伏。 敢情还成了阿离的错?是怪她,怪她太过优秀吗! “是要怪阿离。”带着伤的白凌幽幽开口,盯着满眼不甘的刘易,冷笑:“怪她何必医术如此高超?怪她为何要会解苍雪?怪她何必要跑来帮我们,不顾危险跑去救龙安城的人,落的这般下场,若是她和刘副将一样的是无能之辈,圣音也看不上她,你说是不是?” “白凌!你什么意思!” “哦?难道我说错了?”白凌脸色苍白,虽说当日命被阿离捡回来了,但身体大不如前,还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旁人从数十丈高楼掉下,腑脏碎裂怕是也没命活到现在。 他颇为自嘲,到头来,阿离还被人唾骂,真是讽刺万分。 “将军。”帐篷外看守的士兵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宁……宁大夫已经将药送过来了。” 他低垂着头,说到宁大夫三字时顿了一下,在场的诸多将领听到他的话,一阵沉默。 “她人呢?”卫陵道。 “宁大夫没过来,她是让帐前的士兵送来的。” “知道了。”卫陵叹气。“卫平把药丸全都分发下去罢。” 卫平领命,正要出帐,立即有人冷笑接道:“宁离的药也不怕吃死人,反正我们营不需要!” “我们营也不需要!别没死在战场上,被一个不知羞耻的庸医毒死了。” “你——金月忠!你嘴放干净点!”白凌啪的站起身,冲着一名骂姜离的中年汉子冷喝。 “哼,谁稀罕,我的骑兵营也不要她的东西!”刘易不屑。 卫陵额际青筋暴起,卫平冷眼旁观,到如今,他已经受够了! 跪在地上的士兵还没走,他欲言又止,磕磕巴巴:“宁大夫说……说药丸可以抑制扶支的尸毒。” 可惜,在座的人,没几个听他的,或者听到了也不以为然。 到最后,卫陵气得把本就不多的药全都给了白凌负责的一支五千冲锋的小队。 宁离听到消息时正在和几位小士兵检查药材数量,摇头:“可惜了,自己的领队却为了个人恩怨不顾下属死活。” 几个小兵侧目,不知为何听着心中发寒。 姜离瞳色乌黑幽冷,有条不紊的挑选药材,选的差不多了,才似想起什么,问道:“药抬回来了吗?” “那倒没有。”跑来报信的小士兵挠了挠头,笑道:“白少将搬走了好几箱,一个个盯着手下士兵吃下去了。” 姜离微愣。“白少将?他不是副将吗?还有专门负责的队伍?” “我也不知道,白少将是白家的人,白家除了大帅,有三位少将带领队伍,白少将还是人数最少的,只有五千人。” 与公仪家几乎齐平的白家?原来如此。 “五千人?那应该还有多下来的两箱。”姜离正考虑要不要搬回来,小士兵左右张望,小声道:“宁大夫,没有多下来的。” 姜离一时没反应过来。“药吃多了可不好。” 白凌不会让他的下属吃一堆吧?这不是要害死她? “是其他营私下里有部分兄弟托白凌少将手下的人讨要的,就没剩下了。”小兄弟贼兮兮的展开掌心,露出一枚褐色的药丸。 姜离傻眼。 她敢确定这名小战士绝对不是白凌的手下,好像是个不起眼的看守营帐的小士兵,她随手指来提药材的。 姜离心情格外怪异,她还以为自己算洪水猛兽级别,得是人神共愤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 想到当日有人偷袭她,欲取她性命,除了卫平他们护着她,似乎的确还有两个陌生面孔? 她侧眸沉思。 …… “这就是那个被扶支大魔头睡了的可怜虫的药?” 嗯? 姜离刚出帐篷,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抬眼看到前方不远处数名士兵发生冲突。 被大魔头睡了?可怜虫?! 姜离七窍生烟。 “她的药你们也敢吃?死了要我帮你收尸吗?” “哈哈!就是啊!不会也变成一个被压的吧?” 嚣张的笑声直惯耳膜,姜离掰了掰指头,觉得手很痒,需要发泄一下。 她目光幽幽,阴沉沉的靠上前,准备让这支叫嚣的士兵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就不知道到时候死的是谁!” “就是!别哭着喊着来求我们赐药!” “以为宁大夫是普通庸医可以比的吗?”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另外一支队伍更嚣张,领头的虬髯大汉虎目圆瞪,呼喝之声响亮如锣鼓。“谁再敢骂宁小兄弟,老子打得他满地找牙!” “哟,老韩,挺有种啊,不会是看上了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子了吧?”一道猥琐的声音嘲笑道。 韩忠烈圆目大瞪,冲上去欲给他一拳。一道黑影闪来,一拳头将开口之人脑袋砸入地面! “砰!” 入地三尺。 一只小鹿皮长靴踩在他的脸上,来人单手叉腰,嗓音冰凉清越。“乱吠的狗到处咬人,狗主人快来认领!” 92.第92章 你这个魔鬼 姜离一点没带客气的,脚尖使劲踩,将满嘴污秽的壮汉完全碾压。 这是什么情况? 韩忠烈不可思议,被踩在地的壮汉无法动弹,他身后的士兵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待看清姜离,顿时大怒。“是你!” “就是她!宁离!” 姜离眉梢微扬。“不是满嘴喷粪挺能耐的吗?不过如此。” “宁离,你偷袭又算什么本事!” “没错!你还真以为自己有能耐?如果不是将军包庇你,你什么都不是!” 宁离小小年纪,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背后有关系,跟在将军身后捡功劳的富家子弟,他们最厌恶这种游手好闲没本事的贵族子弟! “无能鼠辈。”姜离冷漠的收回长腿,扫视全场。“只会逞嘴皮子功夫。” “你这小儿!” “可笑曾经热血卫国,驱逐北凉的勇士铁军,如今沦落到市井长舌妇的地步。”姜离冷笑,黑色的瞳仁充满深深不屑,身姿颀长笔挺,站定原地。“可悲可叹。” 她一番话让两个对峙的队伍后看热闹的一些老兵脸色难堪。 “宁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绝对无法容忍一个小儿侮辱他们身为战士的尊严! 宁离目光冷凝,扫向说话之人。“我听闻卫将军带领的军队从北凉战场而来,本以为定是悍猛正直的战士,却不曾想也不过是一群人云亦云的愚蠢之辈!” 她的话冷厉沉痛,语气浓重的失望和愤怒,让外围观望的老兵们神情一怔,望向这个方向。 “扶支攻战在即,我没看到昔日铁血军队的任何备战准备,没看到你们丝毫的战斗士气!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你们一个个如泼皮般扯着可笑的流言,说着污秽不堪的言语自命不凡!” “你们还敢说自己是保土卫疆,守护大姜国尊严的勇士?你们对得起身后对你们寄予厚望的万千百姓?你们听不到龙安城死去百姓的悲鸣吗?你们忍心看他们死后尸身也被敌国侮辱吗!” “如果他日,你们的亲人也被制成傀儡,对你们刀枪相向,你们还笑得起来吗!” 姜离言辞犀利,清越的嗓音响彻整个广大军营。 卫陵和一干将领正在帐篷内商谈对付扶支的办法,冷不防头顶忽然响起震耳发聩的愤怒质问,他猛地的抬头,惊讶万分。 帐篷内所有的人都茫然环顾四周,不少将领脸色发沉,一语不发。 如同当头棒喝,军营十万将士如同打了鸡血,就差跟在后面呼应。 是谁?是谁在说话? 整个一望无垠的帐篷群中,无数士兵涌出来,没有错!他们曾经也是骁勇善战的铁血之军!北凉蛮子都被他们赶回老家,还怕区区扶支吗! “这个声音……”骑兵营中,部分刚刚痊愈的伤员目有惊色。 是当日龙安城傀儡来袭时,夜里指挥作战的声音! 是那个人。 韩忠烈心中一震,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年,她如同一个耀眼的发光体,即使面容平庸,却无法让人忽视她的存在,黑色的凤眸璀璨明亮,充满无与伦比的自信! 他胸口一热,站到姜离身边,大声叫好。 “好!宁小兄弟说的不错!” 姜离侧目望他,颇感意外。 是当初被她打飞两次的大汉,她还记得当时圣音一把火烧了伤员帐篷,造成军营里的将士之间误会,这位还绑了卫陵。 虽说当时误会解除,但这位和一批士兵都被军法处置打了不少军棍。 “你们屁股的伤好了?”姜离哪壶不开提哪壶。 韩忠烈老脸一红。他身后一支年轻的新兵们一脸涨紫,嘿嘿干笑。 “已经好了。” “是啊是啊!” “当日多亏了宁大夫,我大哥才捡回一条命!” “还有我拜把子兄弟也是,多亏了宁大夫!” 一群人叽叽喳喳不停,把姜离围得水泄不通,外面找碴的人脸色铁青,恨恨离去。 因为四周不少老兵以一种不善的目光盯着他们,他们也知道现在不可能把宁离怎样了。 姜离听了半天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当日扶支傀儡来袭时受伤士兵们亲人。 姜离发觉,这十万人的队伍中,新兵中很多被安排在不同的队伍中,年轻人总是更容易抱成一团,刘易率领的骑兵营中刚好上次打头阵冲锋的骑兵们是一支新兵。 一群士兵还愤愤不平,诅咒刘易,新兵们一股热血的往前冲,一心想着精忠报国,在那样的情况下,与其说是英勇,不如说是傻缺,被人当成试金石送死。 姜离蹙眉思索,没想到军营里还有这么多隐藏的问题。 “宁大夫!宁大夫!大将军找你!” 姜离一愣,卫陵找她? 龙安城中,圣音靠坐在城主府中的紫檀长椅上,指尖晃荡着金色酒樽,邪笑的看着匍匐在地的老者。 老者花白的头发散乱,面容惊怒交加,仇恨的紧盯圣音。“圣音!你不得好死!” “啪!”一名鬼卫一巴掌煽向白黎天,打掉了他两颗牙。 老者吐出一口血,早已枯败的身体瘫倒在地,厉眸犹自死死盯住圣音。“圣音,你休想再通过我控制白鳞军!” “那可说不准。”圣音唇角勾笑。“从今日起,世上再无白鳞军,只有新增的三万死灵军。” “你——你说什么?!”白黎天猛地瞪大眼珠子,狰狞的直扑圣音,被鬼卫一脚踢倒。 “主上,一万死灵傀儡已经成功进入龙安城,只待主上一声令下即可入城绞杀。”黑衣的暗卫腰杆笔直,冰冷的声音没有起伏。 白黎天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怎么会……怎么会……” 圣音饮下酒樽中的酒水,薄唇妖娆,低磁的嗓音醇厚如酒。“去罢。” “是。”天枢站起身离开。 “不要留下一个活口,本座可不希望有人去卫陵的地方打扰本座的小甜心。”圣音支颐,笑容艳魅。 天枢应了一声,转眼离开城主府。 “不!圣音!你这个魔鬼!卫陵不会放过你的!他会为我将士报仇的!”白黎天发狂的冲向圣音。 他的三万白鳞军,十万人如今只剩下三万,死后却要变成圣音手中的傀儡,他如何甘心?死了也无法瞑目! 93.第93章 妖魅 “卫陵?”圣音托腮,狭长的赤眸妖绝森冷。“本座很快就会让他与你地下作伴。” “圣音,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圣音笑声妖魅,支肘笑望。“在此之前不妨告诉白帅一件趣事。” 白黎天凶狠的盯着他。“老夫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听说你令人杀了你的亲孙子……”圣音刚说出口,白黎天铁青的脸苍白,强烈的仇恨使双眼充血。 “卑鄙小人!是你!是你!” 圣音起身,乌发殷唇,艳魅如最妖艳的滴露玫瑰,带着鲜血般令人窒息的瑰丽。 他缓缓踱步,身形颀长,笑道:“那小子被扔下城墙,腑脏碎裂,卫陵抬回去时也不知是何感想?” 白黎天身体僵直,木然的跌倒在地。 腑脏碎裂……他知道,阿凌受了重伤被他命人扔下高墙,怎么可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阿凌——!” 他一声凄厉的惨呼,仿佛遭受巨大的打击,那是他最看重的孙子!他其实并不怪他在卫陵营中。 圣音蛊惑人心的低柔魅语如地狱魔鬼的召唤。“你孙子死相凄惨,临死前还不敢相信你这个爷爷会杀他……啧啧,真可怜……” 白黎天猛地喷出一口血,犀利的目光浑浊,跪倒在地。 不是他……不是他…… 圣音唇角噙着诡魅柔和的笑意,绯红的瞳仁深处却尽是阴森魑魅魍魉。 他冷漠的收回视线,一条黑色巨蟒从紫檀椅后蜿蜒游出,长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鬼卫放开白黎天,白黎天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意愿,看着巨蟒爬过来也没有一丝反应。 “嘶——!”黑蟒竖直的眼睛森冷的盯着他,蛇头竖起,张开獠牙,一口咬住白黎天。粗壮的蛇躯紧缠,不到片刻巨大的躯体淹没了白黎天。 府内所有的鬼卫神色平淡,眼看大蛇吞下一个人,蛇腹明显凸起一个山丘,此时爬不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嘴打个呵欠,竖瞳幽幽的盯着圣音。 圣音从它身上踩过去,黑蛇也没半丝反应。 “真无聊,不知道小甜心知道龙安城没了的消息高兴不高兴?”他似是想到宁离那张愤怒的小脸,唇角微扬。 “主上!卫陵率领十万大军正往龙安城的方向来了!”七卫之一的天璇手握长剑,神色冷凝。 圣音眉梢一扬,略有意外,眼眸深处却不可遏制的升起一缕诡异兴奋。“他以为靠人多就能取胜?” 脚步却一刻未停的朝外走,这可不像卫陵谨慎的行事风格! 他有一种预感,一种强烈到血液都在沸腾的预感,卫陵领军毫无征兆之下出现在龙安城外,一定和宁离脱不了干系。 宁离眯眼盯着眼前青灰色城墙,龙安城三字透着厚重的历史气息。 从城外看,城内没有任何异动,城楼上白鳞军身穿雪白鳞甲,手持长枪正在来回巡逻,看到卫陵等人,如临大敌。 卫陵盯着城墙之上的一簇簇黑色的箭矢,面带微怒,白鳞军明知他的身份,到了如今地步竟还对他们刀剑相向! “将军!难道真的要强行冲入城中?” “根本没有什么扶支的军队攻占龙安城!” “现在退回还有商量的余地,一旦攻入城中,我方与白鳞军势必要不死不休。” 卫陵身侧,众多将领面透忧色,愤怒的目光如刀子般射向卫陵身侧的乌衣少年。 她眸色冷淡,视线望向巍峨城墙,空气中似有淡淡的腥臭味。 是圣音的人! “卫陵!你想谋反吗!带着你的人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弓箭手准备!”城墙之上李琦冷笑,嚣张的盯着卫陵一干人,伸手从士兵手中接过一柄长弓,张弓搭箭,箭矢直指城楼之下的卫陵。 “卫陵,这是你自找的!”李琦一声嗤笑,猛地放箭。 卫陵目色一冷,四周将士登时大怒! “李琦小儿!” “保护将军!” 李琦嚣张至极,他还没胆真的杀了卫陵,不过看到一代大将惊慌失措,他就格外有成就感,事后他也有足够的理由撇干净。 宁离黑瞳半眯,冰凉的手闪电般从背后箭袋中抽出一支雪翎长箭。 一道冷光陡然从卫陵身后射出! “砰!” 雪白的长箭以势不可挡之势当空劈断李琦的箭,气势不减,如一道闪电朝着李琦的方向直射而去! 什么?! 李琦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一支箭朝着他直直射来,惊慌之下,连连后退。 “锵!” 雪翎长箭牢牢插入他的铁头盔,将李琦拖的钉入身后城墙。 “哐当!”李琦的头盔已经从头上分离,被箭钉在城楼之上。 现场陡然鸦雀无声,骇然的望向卫陵的方向,这是什么可怕的力气! 李琦脸色煞白,视线穿过重重高楼,紧盯城楼之下,笔直的坐在马背上的乌衣少年。 她眸色冰冽,手中长弓足有成年男子的高度,如此远的地方仿佛还能感觉到她周身冰冷的杀意。 卫陵周围抱怨的将领哑口无言,张口欲喝,却莫名其妙的摄于她此时散发的森冷气息,不敢出声。 “将军,圣音就在城中。”姜离凤目微寒,十分肯定。“空气中弥漫着死尸气息。” 卫陵心中一寒。“又是提线傀儡!” “宁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本将!”李琦恼羞成怒,大声呵斥。“给我放箭!放箭!” 铺天盖地的箭矢飞射而出,李琦暴跳如雷,根本毫无理智,宁离唇角泛起冷笑,冰冷的箭矢握在手中,沉重锋利。 身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流光射出,速度比刚刚一箭快了数倍不止。 “噗!” 李琦被一箭穿眉,砰然倒地,一击必杀。 城楼之上一片喧哗,白鳞军被彻底激怒,弓箭手疯狂攒射,羽箭如雨落下,卫陵目光一凛,迅速领军退后到箭矢射程之外。 “宁离!你疯……”有人欲喝。 “圣音!我知道你在城中,将白帅交出来!”姜离冷越的嗓音如冷泉,响彻守备森严的龙安城楼。 城楼之上白鳞军一听到圣音的名字,如巨石落水,激起阵阵波涛。 圣音!扶支大祭司圣音! 还不待他们厉斥宁离胡说八道,城中接二连三响起白鳞军的惨叫。 “呵……”阴凉鬼魅的低笑倏然出现在所有将士耳畔,轻若鸿毛,令人骨醉神酥。“我的小甜心,你真是令我越发爱不释手了。” 94.第94章 老变态 圣音站在城墙角楼之巅,乌发飘飞,姿容鲜妍,殷唇如血,狭长凤眸波光潋滟。 他的嗓音如有魔力,听者无不如勾魂般神色迷离,卫陵猛地一惊。“不要听他的声音!” 浑厚的低吼如雄狮,将众多将士从茫然状态惊醒,惊骇的捂住耳朵。 卫陵想起什么,扭头去看宁离。宁离是圣音直接传音攻击者,对她的损害迷惑力无疑是最大的。 “圣音,你还是这么讨人嫌。”少年语气冰凉,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眼底只有对圣音的深刻厌烦。 卫陵想起圣音对宁离的所为,宁离恐怕烦透了他,难道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对圣音神奇的免疫?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和宁离相比,这里所有将士无不是对圣音深恶痛绝。 唯一的解释就是阿离有足以抵挡魔音穿耳的能力。 圣音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有点小惊讶宁离仿若未闻,抵挡的毫无压力。 “小甜心想本座了么?如此急不可耐来见本座?”圣音阴凉的笑声如水波漾开,震得士兵们脸色唰白。 这是密音宗的驭音术!与百年前鬼方国失传的驭音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听闻扶支密音宗便是来源于鬼方。 “我想你早点见阎王。”宁离岂容圣音得逞?她一声清喝,强行阻断圣音的攻击。 卫陵胸口一松,压迫感忽然消失,他惊讶的看向宁离。 宁离眸色凝重,她现在还不是圣音的对手,这个老变态比她多活太多年,她能够感觉出来他没有使出全力,可她却用了很大的力气。 若是使用九冥铃还有一拼之力,但暴露身份是小,关键是她很可能无差别杀人。她没办法单方面控制九冥铃只攻击圣音。 这让她真心想吐血。 尚庸城内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城墙之上乱作一团,守城军高声嘶喝开城门,但巍峨厚重的城门被成群傀儡阻拦,纹丝不动。 护城河的阻挡,令卫陵十万大军只能原地驻留,无法进入龙安城内支援。 “攻城!”卫陵一声令下,所有将领即刻就位,大军分裂八大阵营,成方块状组成不同的军阵。 圣音挑眉,青丝肆意迎风飞舞,眼尾凤翼斜飞,魅乱迷离。 从高处看去,卫陵正指挥士兵泅水渡过护城河,后方弓箭手掩护,前方有正在搭建简易桥梁的将士,仅仅不到一柱香时间,护城河中大批身穿海蛟皮水靠士兵,手执工具在水中叮当一气,木桩桥柱已有雏形。 卫陵到底还是有些本事,不过…… 圣音薄唇微勾,笑意邪佞,修长指尖一挑,如演奏最动人的曲调,指节优美,无数看不见的透明丝线在阳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光泽,这些无形的线数量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完全不像正常人能够控制的傀儡数。 “游戏才刚刚开始。”他低笑妩魅。 “可惜,本公子没兴趣和你耗下去。”姜离的嗓音凌空袭来,紧随而后的是一支携风雷之势的破风铁箭,呼啸着冲破空气,化作一道白色流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直逼圣音! 圣音瞳仁一缩。 箭簇朝着他的方向极速射来! 嗖! 千钧一发之际,他头一偏,箭矢惊险的从他鬓边擦过。 他凝眸望去,姜离神情冷凝,手中长弓尚未收回,遥遥与他对视。 一缕青丝飘摇而下,落在黛色瓦片之上。 “小离儿。”他忽然道。 嗓音诡魅幽谧,如情人间最亲密的耳语厮磨,在姜离耳畔响起。 姜离身形一僵,紧抿的唇角溢出一缕血丝,蜿蜒如红色小蛇。 “你太顽皮了。”圣音每说一句话,姜离脸色便苍白一分。 她紧盯着圣音,沉默不语,抬手拭去唇角猩红,缓缓调试紊乱的内息。 圣音没有想到,他到底还是小看了她,她的箭已经达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射程。 “你的确很强,圣音。”姜离抬眸。“但这里不是你说了算!” “冲啊——!”气势如虹的吼声震天,大批士兵冲到城门。 “攻城门!” 护城河之上,无数士兵即将上岸。 空气中,悄然弥漫浓重到窒息的腐烂气息,随着天气逐渐变热,傀儡身上的异味让人在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尤其是数量过巨的情况下! 姜离脸色一变。“卫将军……” “嘘……”圣音柔魅的嗓音忽起。“别说话,我的小甜心。” 姜离脸色一白,猛地吐出一口血,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战场上,卫陵正高喝着指挥将领作战,号角震耳发聩,战士热血沸腾,前俯后仰的列阵渡河。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姜离。 “小甜心。”圣音鬼魅般出现在姜离身边,稳稳的抱住了她。 俯首薄唇吻上她唇角,舔了一下她唇角鲜咸的血线,眸光奕奕。“真甜。” 姜离黑眸一眯,反手一柄短刃刺向圣音。 “呲。” 在贴近圣音咽喉的前一刻,短匕却刺不进去,姜离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阻力。 短匕一翻,细小的透明丝线闪烁着白光,一道道缠绕住匕首,让她无法寸进。 姜离一头撞向圣音! 圣音低笑一声,侧头避过,姜离低头毫不犹豫地咬住他的肩头! “嘎嘣!” 姜离眼泪险些飚出来,牙关都差点咬崩了。 “嗯,我好像穿了天羽衣。”圣音笑得格外妖魅。 他一拉衣襟,露出光裸肩头,笑眯眯的看着她。“要咬么?” 姜离推开他,迅速避退。“老变态!” “阿离,把他交给我!”卫平一身铁黑甲胄,策马奔来,大剑横劈向圣音。 “平副将!”姜离大惊。 圣音目光微寒,指尖飞舞,卫平胯下黑马凄厉长嘶,四肢被利线切断,前倾栽倒倒翻。 卫平从马背上摔下来,圣音刚要结束他的命,侧面一道冷风袭来,他原地后跃,躲过一支冷箭。 他刚躲过去,又接二连三不断有箭矢锁定他。 “平副将!你不是他的对手!”姜离长喝,四周将士配合,举起长剑一齐刺向圣音。 这面的战斗已经引起很多士兵的注意。 “小甜心,你不过来,本座可要不高兴了。”圣音摇头,无数丝线锵然崩起。 “卫将军!傀儡在护城河中!”姜离一声清喝,响彻整个战场,如惊雷轰鸣。 卫陵立即下令所有士兵停止下水,然而不到片刻,河中咕噜噜一阵冒泡,原先下水的士兵一个接一个淹没,水底如同潜伏一个个水鬼,强行将他们拉入深渊。 95.第95章 随便你摸 卫陵大惊失色。 眼看一个个士兵从水面诡异消失。 “所有将士全部上岸!”接连不断的嘶吼和号角下达指令,水中的士兵惊恐欲绝,凄厉异常的惨叫从水底发出。 一只只腐烂的手从水底伸出来,强行将他们拉入地狱,水中士兵拼死挣扎试图摆脱钳制,然而水底的死尸一个个力大无穷,手脚皆是利器,徒手就能撕碎健壮的男子。 水面冒出的发白腐尸吓得岸上支援的将士脸色发紫,完全惊吓过度的见鬼模样。弓箭手手中的箭都无法握紧。 对于大部分士兵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傀儡攻击,当初军营的夜袭发生在小规模营帐中,事后处理及时,影响力远远达不到现在的程度。 僵白无表情的腐烂五官,黑洞洞的眼眶,一个接一个的腐尸从水底冒出来,冲天的恶臭弥漫。 不少士兵吓得两股颤颤,胃部强烈不适,视觉和心理的巨大冲击,让水底的将士在眨眼之间被掐灭生机,徒留满河道尸体。 卫陵险些厥过去。 老兵还能勉强支撑,新兵们早已惨叫着拼命退后,军队完全处于瘫痪状态,士兵轻易被傀儡一手穿胸。 战场惨烈首次出现在五万新兵眼前,以鲜血的代价告诉他们战争的残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然而,面对已死的对手,诡异的情况,即使事先耳闻,真正面对,完全不堪一击。 圣音诡笑魅惑,从水底爬上岸的傀儡死灵队伍狰狞的好似索命厉鬼,疯狂追赶逃跑士兵,弓箭手的箭如同羽毛一样毫无攻击力。 不到一个来回,卫陵失去的人马达到一个惊人数字。 指挥作战的将领们牙关打颤,傀儡根本打不死,被抓一把,痛的他们几乎想立刻死去。 看到死尸腐白尖利的指爪,想到当初夜袭时受伤兄弟所言的尸毒,他们此时才能身处其境想到“尸毒”这两字的可怕。 唯有此时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一道模糊的少年身影,无比后悔当日拒绝她的好意,那可是能防尸毒的药! 然而此刻,即使的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也已经晚了。 “你们想死吗?”耳边如雷炸鸣,一道清越冷漠的嗓音响起,处于惊恐中的年轻士兵们瞳仁一缩。 什……什么? “你们如果不想死,就听好了!一旦退缩,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你们的尸体将成为你们面前的傀儡死灵军,无法逃脱他们的命运,侵占姜国的土地、屠戮自己的亲人,你们想要变成他们吗?” 所有惊惧逃跑的士兵猛然僵住,脚步如灌铅般无法移动。 怎么可能愿意!他们就算死也不想成为这种可怕的怪物! “白鳞军已经没救了,如今你们身后的国土、土地上的亲人只能靠你们自己双手拯救,想让他们面对你们现在所面对的一切吗?想让你们的父母看到你们的尸体向他们举起屠刀吗!” 卫陵无法言表此时的心情,从惊恐到惊疑、从惊疑到镇定、从镇定要坚毅…… 所有的士兵一瞬间仿佛生出无穷勇气。 “勇士们,现在是证明自己的时候!不要被眼前的表象迷惑!斩断傀儡身后的引线!他们不过是一群被操控的尸体!你们难道还怕一群已经死去的人吗!只有你们能让他们安息!” “冲啊——!” “呜——呜——!” 冲锋声与高亢凌厉的号角声使得广袤地面都震颤不止,城楼之上,战鼓雷鸣呼应。 士兵们双目充血,举起砍刀,不怕死的冲入傀儡死灵军中,前赴后继,一浪高过一浪。 箭雨朝着水底不断射出,眼前散发着恶臭的尸体不再恐怖。 没有错!不过是一群死后被操纵的尸体! “砍断引线!在他们的手臂上!” “后脑也有!” “在腿上!” 庞大的数量下,引线隐藏的再好也会被发现。 “他们在水下操纵!” “水底有扶支人!” 噗通、噗通。 不断有人又再度跳入水中,不再像刚才一样发疯的从水底逃上岸。 圣音默然,垂眉看了一眼怀里唔唔挣扎的小子。 她一双乌黑凤眸喷火,唇角鲜红的血液潺潺,艳美夺目。 “松口,小东西。”圣音捂在她唇上的手被咬得出血,那血是他的血。 阿离咬紧牙关不放松。 “嘎嘣”轻细的声音,圣音的手骨被咬脱臼了。 他眉峰蹙了蹙,眼底波澜幽黯,静静的看着她。指尖探入她的口中,捉住她的丁香小舌。 姜离脸色一绿,吐出他的手。 圣音单手锁住她的后颈,修长白皙的手指不肯收回,不断挑逗她的小舌,好像姜离险些咬断的手指不是他的。 “唔唔!”阿离恨死无法动弹的自己,使用传音术后内力消耗过巨,要十万人听得见,她没当场吐血见阎王都算她有本事。 “小甜心,你真让我惊喜。”圣音缓缓收回手,俯首吻住她下唇,水眸潋滟生彩。 十万人传音…… 这得是要多深厚的功底!他想要说这么长的话让十万人听到,也坚持不了多久。 她这小小的身子,是怎么做到的? 他实在是太吃惊了! 经过那一耗,姜离已经外强中干,不然不会眼看圣音乘人之危,如捉耗子般轻易拿捏她,她却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实质威胁。 “不如,我先就地法办了你?嗯?”圣音舔吻她精致的锁骨,红眸妖绝,冰凉的手在她衣内摩挲。 姜离抿唇,一语不发,她说什么,变态都不会改变初衷! 目光死盯着圣音身后,突然扭头对圣音道:“你别杀他,随便你摸。” 反正,她真的什么都没长出来,和师父一样,虽然她体型没师父有料。 “呵。”圣音低笑。“……好。” “魔头!放开宁小兄弟!”韩忠烈大怒,抡圆大斧,劈头砍向圣音后背! 圣音挑线,看不见的锋利丝线倏然如电,直袭韩忠烈。 “砰!” 韩忠烈轰然倒地,双腿被数道利线穿透,人被强硬钉在原地,他暴怒的挥舞大斧,下身无法动弹,他毫不犹豫的甩出大斧,横切圣音! “无耻小人!纳命来!” “扫兴。”圣音挑眉。 巨斧在半空诡异停顿,嘭地炸开无数碎铁块,落地。 溅落的铁块打中韩忠烈脑门,他一瞬间被击昏过去。 “嗯,小甜心,我没杀他呢。”圣音声线软魅,指尖抬起姜离下颌,凤眸幽波荡漾。“怎么奖励本座呢?” 96.第96章 师父到来 他的手缓缓下移。“小东西,男人与女人的区别,你知道么?嗯?”圣音腰腹贴上去,神情魅乱。 姜离神色僵硬,薄唇紧抿成线,眼睛瞪的滚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她也不敢眨眼。 师……师父…… 她一点也不喜欢变态,他太吓人了! 圣音瞳仁靡丽,若软红茜纱,指尖生温,薄唇半含她的耳垂,软笑魅惑,呵气如兰。“小甜心……” “圣音!”心底,宁徽玉薄凉低冷的嗓音充满愠怒。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那是离儿! 圣音手指曲折,一点点,不受他的控制。 他微微眯瞳,神色不悦,宁徽玉很少发脾气,好像什么事都不能让他发怒,世人从未见过身为明月神医的宁徽玉生气。 但是,他见识过几次,无一另外都是为他的宝贝徒弟。 那么,这一次呢? “宁徽玉,我和我的小甜心亲密,与你何干?”圣音神情阴鸷,指腹来回摩挲姜离的耳垂。 他是他,宁徽玉是宁徽玉! 就算他和小甜心有了夫妻之实,宁徽玉也管不着! 他从不认为,自己和宁徽玉是同一个人。 “你不能这么做。” 宁徽玉意识一动,圣音不受控制的将姜离抛出去! 姜离一凛,乘此时机,反掌推开圣音,身体飞速后跃。一落地,扭头跑到韩忠烈面前,一针打向他的痛穴。 “大块头!快走!” 韩忠烈被她打醒,姜离拽住他的胳膊,轻而易举的把他提了起来,两人退入已方军队之中。 潮水般的士兵冲过来,淹没了姜离和韩忠烈,看到不远处的黑衣艳魅男子。 “是圣音!” “杀了他!” 韩忠烈惊呆了,很是不可思议的上上下下打量姜离。“宁……宁小兄弟?” 她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姜离拽着稀里糊涂的韩忠烈跑出老远,回头看向圣音的方向,那边正打得难分难解,圣音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来找她麻烦了。 “你没事吧?”姜离问道。 韩忠烈根本不是圣音的对手,她可不希望他因为救自己而丢掉性命。 韩忠烈连连摇头。 “没事就好。”姜离二话没说,钻入士兵队伍中,调头去找卫陵。 尚庸城已经失守,三万白鳞军与卫陵十万大军,不知还有多少人在这一战中活下来? 姜离远眺尚庸城门,城门外护城河尸体堆积成山,血腥味与腐尸的恶臭令人眩晕。 从一开始,尚庸城内地下暗道,以及护城河中就潜伏了大量死尸,掩藏在这些地方掩饰了刺鼻的恶臭,让他们对傀儡数量预估产生了偏差! 这一次圣音出动的傀儡数量恐怕高达上万。 她的目光落到地上横七竖八的扶支士兵尸体上,这些人身穿青褐色轻铠,与姜国将士打扮完全不同,脸上还刻着狰狞的黑蛇纹。数量虽然没有死灵傀儡多,但众多尸体都是依靠他们操控。 姜离蹲下来,捡起一人手中的引线,白色透明的丝线,坚韧富有弹性。 她挑起线头,三十丈开外,一具半腐烂的尸体忽然竖直,直挺挺的站起身,吓得刚好从它身边走过的数名士兵差点跳起来,举剑警惕的盯着它。 姜离眸色暗敛,若有所思。 失去痛感的时态攻击力确实很强,但是弱点也很明显,无论怎样厉害的傀儡都需要人来操纵,而且距离有限,夏季也不利于掩藏和突袭。 “小心——!” 从她身边走过的士兵,忽然尖叫着冲她焦急呼喊,手中三尺青锋却直劈向她! 姜离眸色一凝,猛然后仰,身体柔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足尖点地,迅速后滑一丈之外。 青锋长剑从她面上扫过去,一剑削下她头上的灰色帽子。 青丝如瀑,豁然泻下,直坠足踝。 姜离抬头,却见突然袭击他的小战士面露惊愕,她尚未回神,身后伸出一只温热修长的手掩住了她的眼睛。 什么?!!! 身后有人,她竟然不知道! 无影针一瞬伸至双锋刺的长度,猛刺向身后,曲肘欲袭,一道熟悉到骨子里的温柔声音轻声微叹。“离儿……” 姜离瞳仁骤缩!手中动作刹那僵硬。 “当啷。”细长的双锋刺坠地,她愕然惊住。 怎……怎么可能! “师……师父!”姜离反身欲扑,宁徽玉遮住她的眸子。 “不要睁开眼睛,离儿。” 宁徽玉细细摩挲她微微尖了些的下颌,薄凉的唇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姜离不知何故,甚是乖顺的阖上眸子窝入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颈,心中哽咽。“师父!师父!” 宁徽玉爱怜的轻顺她柔长发丝,指腹摩挲小徒弟冰凉的小脸,将她搂入怀里。“离儿,答应师父,不要留在尚庸城。” “师父。”姜离语带泣音,满腔依赖和孺慕,密实的蹭摩师父的颈窝。“你去哪里了,阿离好想你。” 宁徽玉温润的眸子化作春水,偏首任由她蹭,微微阖眸,感受这短暂时刻的温柔。“师父无事。” “嗯。”姜离抿唇,眼眶红了一圈。 她到处找他,最终找到了这里,她终于找到了他。 她再也不想离开。“师父,阿离不要和你分开,阿离已经长大了,阿离……” “离儿,不要和圣音正面冲突,无论发生什么事,师父都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师父……”姜离一惊,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嘱咐。 然而,不等她反抗,宁徽玉轻而易举的让姜离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后,他不知道下一次醒来会是什么时候。 圣音再这样下去,他不敢想象,会发展成什么情况,他不希望离儿承受密音宗的诅咒,她不能有孩子! 一旦有孕,将会是灭顶之灾,他怎么忍心让她承受失去的痛苦? 不该是她! 可他又不能告诉圣音宁离就是姜离,圣音会杀了她的。 枯颜,圣音厌恶极了枯颜的主人。他还是没有放下对密音宗的仇恨。因为恨,衍生了他们双重的人格和灵魂,让他们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圣音。”宁徽玉嗓音沉静。 “你……”圣音意识一出现,刚要讽刺宁徽玉两句,感觉到臂弯里的宁离,他语气一顿。“你把她怎么了?!” 97.第97章 暗巷鬼卫 “她无事。”宁徽玉声线淡漠。“你不能碰她,圣音,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因为你的宝贝徒弟?”宁徽玉不喜欢他和别的女人做了男女之事,因为他和宁徽玉是同一个人。 “宁离还未成年。”宁徽玉声若冰玉。“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圣音这下子愣住了。“难怪她混在军营里没人发觉异常,连那个都没来吗?” “没有。” “是么?”圣音笑意妖美,冰凉的指尖来回磨蹭姜离淡绯色的薄唇,娇嫩柔软。 他忽地俯首,伸舌探入,做着暧昧的纠缠进出。“还是个小鬼头,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还不能承受他的宠爱,不代表以后也不行。 他看上的小东西,死也只能死在他怀里。 他浑然忘我的亲昵索吻,唇齿相依,宁徽玉心绪复杂,唇畔柔软痴缠的暖意让他心头发颤,心腑跳动急剧加快,他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影响了圣音,还是圣音影响了他。 或许,都有罢。 如果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 他尝到袭髓入骨的浓烈缠绵滋味,令人醺醺欲醉。 他知道,这种滋味只有怀里的小徒弟能够给他,能够给圣音。 “圣音。” “嗯?”圣音声线迷离。 宁徽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意识渐渐泯没,让他任性一回罢,至少圣音尚未疯狂到去侵犯一个孩子。 随着宁徽玉意识的沉眠,圣音张狂妖肆的性子愈发如盛放馥郁的曼珠沙华,丝丝缕缕的血腥花瓣仿若被鲜血浇灌,肆意疯长。 身体深处住着一头狂野的野兽,冲出来要将身下的娇人儿拆吞入腹,强烈的欲望让圣音几近发疯。 “禽兽!” “魔头!放下她!” 数道暴怒的声音将圣音迷失的神智拉回现实,他快速躲过长剑和羽箭的接连袭击,倒跃尚庸城一座枯败的酒楼二楼朱栏之上,凤眸森冷妖魅,斜瞥一眼愤怒的卫平和几名手持弓箭如临大敌的士兵。 她怀里的少女纤躯半裸,在他意乱情迷之际烙印下暧昧的红梅,她身形纤细,被他抱搂在怀里,脸被圣音一手按入他赤·裸的胸口,看不清具体面容。 一头微黄长发如瀑散开,遮住了玲珑身躯,圣音面容妖魅如魔,绯色棱唇浓艳似血,泛着湿润的艳靡光泽。 他爱怜又宠纵的轻抚怀里少女,诡魅模样让人心悸又惊艳,如祭坛上魔鬼享用丰美的祭品,美艳血腥。 卫平和一干将士只当圣音生性淫·乱,在尚庸城内残害无辜少女被他们撞到。 “喔?这不是卫平?”圣音长笑妩媚,肆无忌惮,湿润红舌迷恋的舔吻怀中人。 “魔头!休要猖狂!”卫平一声令下,队伍迅速分开围攻圣音。 弓箭队的士兵碍于圣音手中有无辜者,不敢轻举妄动。 二楼朱栏转眼被士兵包围,卫平压下心头怒火,想到曾被圣音轻薄的宁离,更添恨怒,又看到圣音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放下她!” 圣音瞳色如常,看都没看一眼围上来的士兵,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 “打扰本座享用小点心。”他幽幽长叹。“还是去死的好。” 他的话一落音,卫平唰的抽出长剑,立刻感觉到空气一紧! 杀气! 大群黑衣鬼面,头戴诡异黑白无常般的尖顶帽子的鬼卫突兀的出现在将士们面前。 “杀!”领头的鬼卫没有戴黑色尖帽,他冰冷的声音仿若从地狱传来,鬼魅般冲入士兵队伍们。 “是扶支鬼卫!” “杀!” 两方交锋,刀剑无眼,卫平和领头的鬼卫首领缠斗。 透过森冷的面具,一双漠然的眼睛看着卫平等人如看木偶死物。 圣音幽幽从朱栏跃下。 卫平大怒。“圣音!你站住!阿离在哪里!” 他反身欲追,怎奈被人缠住,气怒交加。与他交手的鬼卫首领,原本砍向他颈脉的剑势一缓,一剑刺入他胸口! 卫平瞳孔大瞪,面朝下扑倒在地,了无声息。 “噗呲!噗呲!” 接二连三,不断有士兵不到两三回合就被鬼卫斩杀殆尽。 鬼卫首领抽出长剑,淡淡看了一眼卫平,冷声对身后一群鬼卫道:“暗中保护主上和小主子。” “是!” 所有鬼卫来无影去无踪,一瞬消失。 半刻钟后。 “咳——” 原本被一剑刺中胸口的卫平呛咳一声,捂住胸口,抓住朱栏,蹒跚的站了起来,他拧眉,查看一番自己胸口的伤。 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刚才的鬼卫首领大意,并未刺中心脏。 没想到鬼卫当真一直隐藏在圣音身边暗处!只要他开口,就会出现。 卫平扫了一眼地上战死的诸多将士,伤口愈发作痛。 鬼卫出手,定是要对手全军覆没。 天枢领着一干鬼卫隐没在暗处,与自己主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尚庸城内所有潜伏的傀儡和控制傀儡的密音宗外殿成员损失惨重,但主上似乎毫不在意…… 这世上也没什么是他在意的吧?损失这点人马不过博己一悦。 “头领,您刚才说小主子是怎么回事?” 阴冷的暗巷中,一名鬼卫成员低声问他。 角落中,或蹲或站的鬼卫们注意力都集中到这边,有擦剑的手一顿,有闭目养神的侧目,还有正在数钱的又开始重新数。 “小主子……”天枢望着坑洼的地面,面具遮住了脸上了表情。“主上的徒弟……和爱人。” “……” 所有鬼卫都一声不吭,好像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 意外的是,他们的头领却反常的多话起来,冰冷的嘴角扬起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弧度,缓缓道:“把我们当做家人的一个小子,当初离开,还哭得和傻子似的。” 他的话让鬼卫们呈现一种诡异安静,暗巷中的冷风都忽然静止了一样。 天枢似乎也发觉自己太多话了,不再开口。 有些事情,鬼卫不该知道的太多,知道事情多的人,总是活得不长的。 “天枢。”阴凉低魅的嗓音通过密音宗特殊的秘法传到天枢耳中,天枢站起身。 “主上,有何吩咐?” 暗巷内的鬼卫们面容肃穆,垂首站立,如一尊尊黑色的木雕。即使那位和头领说话的人并不在现场。 “把本座的衣服拿一套过来,我的小甜心可受不得凉。” “是。” 98.第98章 你睡了本座 夏季渐至,尚庸城靠近南方,气候更偏湿热。 圣音暗黑薄袍轻若无物,袍面是扶支技艺最精湛的绣娘绣出的大朵艳丽芍药,朵朵鲜红如血,黑色巨蟒盘旋花朵,呈现一种奢靡诡异的浓郁瑰丽。 天枢沉默的递上袍子退下,瑰艳的黑袍缠绕裹住姜离,贴着圣音的高温,她双颊被熨的潮红,微黄的青丝沾染薄汗,被圣音一番蹭摩,稚嫩中带了一丝丝妩媚。 圣音试图擦去她五官上的易容痕迹,他每擦一点,姜离都不可抑制的痛吟一声,软魅的低吟如猫儿般挠着心底最柔软的部位,圣音难耐的紧,很想将怀里的娇人儿揉成水。 姜离被他给擦醒了,好似有人在拔面上细不可见的绒毛一样刺痛,她倒吸一口冷气。 痛死了! 她盯着眼前熟悉的五官,脑子热的混沌,嘤咛一声,环住圣音的颈欲贴上去。然而,脸还没碰到,嗅到一股浓郁的花香,与师父独有的青草般清新的药香迥然不同。 姜离瞳孔猛地一缩,一瞬间冰水灌顶! “老变态!” 她如炸毛的狐狸,蹭的突然蹦出去,圣音盯着她,狭眸愣了一下,薄唇勾勒一抹似笑非笑的暧昧弧度。 姜离第一想到的就是赶紧跑,然而,走了没两步。 她忽然僵住了,感觉一阵凉风袭来,她泰山崩于眼前犹自淡定的脸一点点的变成绿皮青蛙。 她捂住嘴,缓缓蹲下来,咽下险些出口尖叫的噪音。 “小甜心,怎么不跑了呢?你现在跑出去,我不抓你好不好?”圣音笑容柔和,眼底幽暗如鬼域,黑色长靴缓缓踱步至姜离面前。 他伸臂一点点的将姜离抱入臂弯,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湿漉漉的舌缠绵温柔的轻舔她的唇角、耳垂。 姜离僵的脊背生凉。 “你……你这个……”她欲哭无泪,牙关打颤,被气得不轻。 她什么都没穿!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是师父,为什么……为什么醒来会看到圣音?自己竟然一丝不挂在圣音的怀里! 姜离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砸得她脑子短暂失灵。 她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脑子冷静下来,才没有做出疯婆子的举动。 “我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不?我们一直在一起缠绵悱恻,小东西对本座十分热情,睡了本座,是不是该负责?” 圣音勾起她的下颌,赤眸灼热如岩浆的盯着她的唇,凑唇欲吻。 姜离手一挡,圣音吻到她掌心。 他忽然舔了一下她的掌心,笑望她发青的脸。 “我睡了你?”姜离额角抽了抽,咬牙切齿,嗓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怎么不上天呢?” 睡你妹夫! “我们还共赴云雨,确实如入天堂,小甜心一直喊着……”圣音眸光一闪,低魅道:“……徽玉。” 轰隆! 一个天大的霹雳击中姜离,打得她眼前一黑。 不……不会吧?!怎么可能! 她不会说出这么欺师灭祖的话吧?!! 她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直呼师父的名讳。 姜离脸一阵青一阵白,良久沉默,她真的睡着了喊师父的名字? 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那些光怪陆离的梦来,她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梦,可一觉醒来又什么都不记得。 和当初进入龙安城一样,她被圣音击昏后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城外,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那时候也是师父救了她? “你见过宁神医?他在哪里?”姜离沉静下来,仰头直视圣音。 为什么圣音和师父长得这么像?如果不是完全不同的性格,还有怪异的行事风格,她恐怕会把圣音当做师父。 但是,圣音就算站着不动不说话,行为举止也能够让人一眼认出不是她师父! 可师父知道圣音,她在师父身边失去意识,醒来却出现在圣音身边,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圣音指尖勾缠姜离微微焦黄的发丝,目色幽深如潭,瞳眸深处尽是鬼魅妖戾,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冒出来。 “小甜心,你爱宁徽玉么?”他搂住姜离的腰,强行贴着自己腰腹,声音阴森又带着蛊惑的味道。 爱? 姜离有一瞬茫然,然而,圣音下一句话让她从茫然变成了惊愕。 “你爱他也没用呢,宁徽玉爱上了他的徒弟……”圣音幽幽道。 “你……你说什么?!!”姜离脑子彻底懵了。“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圣音靠近她,亲昵的嗅着她清甜的气息,她迟早是他的。 姜离敛眉,只觉得心脏跳动的太快了,脸好烫,她忍不住拿冰手碰了碰脸。 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竟然觉得有一丝欣喜。 不过。 “圣音,你的话廉价的和一根狗尾巴草一样。”毫无真实度可言,说谎信口拈来,说不定被他卖了还兴高采烈的帮他数铜板。 “小甜心,还是你懂我。”圣音诡笑,令人分不清真假虚幻。 姜离心口一松,又觉得难受,这么一番折腾,精神有些恹恹的。“圣音,你究竟和宁神医是什么关系?” 为何他们长得这么像?师父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忽然消失?师父是扶支人吗? 姜离无法说清是什么感觉,至少这一次她确认师父无事,心里有个希望支撑。 圣音笑容可掬。“小甜心,也许我就是宁徽玉呢?你爱上我也是一样。” 去你娘的! 姜离暗咒一声,冷嗤:“你怎么不说你是玉皇大帝呢?” “呵……”圣音轻笑,也不以为意,眼眸深处,暗涛翻涌。 “我的衣服呢?”姜离忍无可忍,缩成一团,努力遮住裸露的身体。 她真的好想弄死圣音! 圣音笑容妖冶,长臂一展,示意姜离过来他怀里。“过来,我的小宝贝,我随时对你敞开胸怀。” 姜离根本不想理他,死也不挪步,眼光冷的似冰。 “小宝贝儿,那边有人来了。”圣音指了指不远处被他一声尖呼引过来的一支小队伍。 身穿甲胄的士兵一听到这声音,快步赶过来。 “是扶支的狗贼!” “抓住他!” 姜离闻声脸色涨紫,二话没说,闪电般飞速扑向圣音怀里。 “我的小宝贝真乖。” 姜离:“……” 她一定要弄死圣音!!! 99.第99章 坑爹不分国界 轻松摆脱了一支百人小队,圣音修长五指轻柔拍抚怀里的姜离,笑道:“小宝贝要和本座再续云雨吗?如此急切?” 姜离揪住他的外袍不撒手,试图拽下一层,但圣音的手搂着她不松开。 对于圣音的胡言乱语,她全当他间歇性发神经,连头都没抬,反正这狗贼的嘴最毒,越反击她越惨。 圣音唇畔含了一丝妖艳笑意,怀里抱着一个小甜心宠着感觉还不错。 姜离拽住他的外袍不松手,抬眸死盯着他一双桃花般乱抽搐的核桃眼。“把衣服还来!” “小甜心穿衣服了吗?”圣音低笑,指尖勾到自己的衣领,神态妖诡,狭长凤眸勾魂摄魄。“我没看见。” “你不还,我就和你拼了!”姜离如暴怒的狮崽。 “嗯?”圣音挑眉。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姜离指了指光溜溜的自己,阴险的盯着他。“不如,大祭司与本公子一起裸奔?” 圣音微愣,唇畔笑意晕染开,手指一拉。 “撕拉——” 清脆的布料碎裂声,姜离发懵,抚额、闭眼。“要长针眼了。” “呵。”低笑不可抑制,胸腔微微震动,圣音滚烫的气息和愉悦的笑声她在耳边熨烫。“小甜心,本座的身材如何?” “变态的思想果然不是正常人能够揣测的。”姜离深觉自己道行不到家,完全不是对手。 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麻烦你穿上衣服,老变态。”姜离牙梆子都要咬裂了。 “嗯?”圣音咬了她耳垂一口,软软嫩嫩的,好似轻轻咬重就要咬出水来。 他情不自禁的轻舔,怀里小甜心抖了一下。圣音眸色微亮,小家伙脸红了。 姜离低呜捂耳,如同失去壳的蜗牛,轻轻一碰就缩成一团,又毫无办法,没有以供藏身的大壳儿让她躲进去。 圣音绯艳瞳仁微眯,将姜离的脑袋按在光裸的胸前。 姜离张口就咬住了他胸口一点凸起! 圣音浑身一颤,诡异的感觉袭遍全身,让他神智恍惚。 电光火石间,姜离五指紧抓手中的黑色袍子,飞身倒跃!把黑袍往身上一蒙,飞速跳下高高的屋檐,转头就跑! 她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脚下生风,跑的飞快。 圣音不过一个闪神的间隙,姜离已经从眼前消失的不见踪影。 “主上?”天枢远远看到一道黑影过去,本以为是自己主子,一扭头看到主子还在发怔,神情诡秘。 要不要追上去?不过现在追好像晚了。 圣音上身赤·裸,腰腹有力,肌理分明,浑身没有一丝瑕疵,唯左胸一点朱红留下深刻的牙印。 被咬青了。 圣音目光晦涩,若非地方特殊不好下口,那小野猫估计是要咬死他不可。对付他可从来没留手。 他披上衣袍,看着姜离离开的方向不语,鬼卫的人并不敢直视他,见他没有开口也没有追赶姜离。 心底有一丝悸然,那不是他的感受,是宁徽玉。 宁徽玉的宝贝徒弟幼年,宁徽玉一直养在身边,他虽是事后知晓,但当他知道一些事的时候,他和宁徽玉会偶尔共有一些记忆片段。 好像透过他们的眼睛看到宁徽玉所看到的一切。 姜离年幼时把宁徽玉当做父母,总是乘宁徽玉不注意把他当奶妈使。 然而,那种哭笑不得的怪异感和今日的感觉却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圣音长袍袍角落下,遮住黑色绫裤中的身体反应。 不一样……他感觉那时候小东西不跑,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过……话说回来。 圣音蹙眉,望了望四周。 那小鬼跑的也太快了!人呢?! 姜离是丝毫不敢托大,裹着袍子,赤着脚,一路飞檐走巷,在曲折回绕的尚庸城暗巷中穿梭,以防被圣音发觉行踪。 初夏时节,黑袍罩在身上发烫,头顶阳光正烈,她抬头望天,伸手挡了挡刺目的烈日。 “热死了。”她摆手朝脸上扇了扇风,长发散下,阳光映射,焦黄的发丝泛着淡淡金色。 跑了大半时辰,确信不会再被找到,姜离溜到街头,伸头左右张望一番,只看到街上巷战后留下的士兵尸体。 她伸手扒下一名刚死的扶支士兵衣服套上,恢复了平日的小少年模样,这才敢走出来。 只可惜,她实在受不了军营里其他士兵们的臭鞋子,只好光着脚丫子。 “臭流·氓!我一定会回来报仇的!”姜离从瓦砾中跳下来,决定去找卫陵了解一下目前的状况。 尚庸城千疮百孔,入目都是残壁断垣,靠近南境的城池,饱经战火,早已面目前非。 姜离目之所及,尸横遍野,触目惊心,无论是对姜国还是扶支,死亡的人随处可见。 冲杀声已经渐隐渐没,这场战斗接近尾声,战场上还有不少人在做着陆续的收尾工作,尚庸城内的这一场战斗,双方损失惨烈,姜国夺下了这座城池。 但是,夺下了又有何用? 姜离沉默,这座死城厮杀过后,寂静无声。地下的暗道和石炭甬道已使尚庸城不堪一击,防御力为零。 姜离刚翻过一道断垣,面前出现一支数千人的姜国士兵集结小队,她看到正前方马背上的卫陵,目色一亮,正要快步跑过去。 她跨出一步,猛地想起自己现在是穿着扶支士兵的衣服! 脸色一绿,这么出去,得是被射成蜂窝啊! 她飞速后撤,然而,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几乎是一眼就被发现。 “是扶支的狗贼!” “抓住她!” “弓箭手!” 嗖嗖嗖,数道箭矢从面庞飞过,姜离脚下速度惊人,若是旁人,早变成筛子了! 坑爹啊! 想她实在做不到对姜国死后的战士下手扒衣服,才换上一套扶支的,完全没想过会来这一茬。 “等等!等等!我是姜……” “呲——”一道细长的银色长线倏然从她颊边飞速掠过,飞来的黑色羽箭被一根长线击落。 “小家伙!快跑!” “是姜国的蛮子!” 大约百名奇异打扮的扶支士兵大怒,其中十几人冲过来,抄起黑色大剑挥舞,当当当的挡住飞来箭矢。 “快走!” “我们掩护!” 姜离愕然,正在惊怔状态,腰间一紧,一名大约二十出头的青铠年轻人夹起她就朝扶支的阵营飞奔。 姜离完全懵住了! 100.第100章 鬼使和大祭司 这是什么鬼情况! 要不要这么戏剧性!她愕然呆滞的模样,在其他扶支士兵眼里,那就是年纪小完全被危险的情况吓呆了。 姜离被扛起,一路飞奔远离姜国的军队,后面飞蝗般的弓箭从耳畔呼啸而过。 卫陵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眼神隼利,一眼认出被人夹在腋下,还处于发懵状态的姜离。 他大惊失色。“住手!停下!” 他火速命令弓箭队停止远程射杀。“扶支小儿!站住!” “快走!” “撤退!撤退!是姜国大部队!” 携带姜离的一群扶支人反应也快,见卫陵来真的,一丝也不恋战,夹着姜离,飞速后撤。 两方人马一追一逃,尚庸城地下暗道曲折,纵横交错,谁也不知道在哪里就会出现一条通道,扶支的士兵们显然对尚庸城十分了解。 穿街过巷,半个时辰不到,卫陵的人就被甩脱。 一行人钻入一个临时搭建的摇摇欲坠的茅厕中,在姜离愕然的目光下,翻开便缸跳了下去。 “快跳进下去!” “这个……”姜离想垂死挣扎一下。 这是实实在在的粪坑啊! 负责照顾她的年轻战士,抱起她的腰肢,两人一齐率先跳了进去。 姜离眼前一黑,跳下去后,没有意料之中的情况,他们落入一条漆黑的石炭暗道中,她讶然的瞪大眼睛。 “伺冰,你带着他们快些离开!” “尚庸城已经被姜蛮子占领,卫老贼很快就会追到这里。” “你要去哪里!” 夹着姜离的年轻士兵放下姜离,拽住扭头要离开的兄弟。 “我要毁了尚庸城!”那名看上去和伺冰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面容秀气,眉宇间有一弯黑色的细蛇纹路,让他整个人有一丝阴暗的戾意。 姜离不动声色,蓦然发觉,这群扶支士兵年纪都在十四五岁到二十岁之间,大部分人额头上都纹着奇怪的黑蛇纹。 这个图案……到底代表了什么? 她摸了摸被扎起来的头发,在她的头发里盘着的手镯上似乎也是这种图案,只是更为精细,好像还有两对翅膀? 师父送给她的东西,她害怕被人发现,因此做了简单外观改动当做束发的钗环,这才能逃过圣音的眼睛。 她的头发很长,藏匿容易,而人的盲点很奇怪,总是很容易忽视近在眼前的东西,她便是利用了这一点。 难道这些东西真的和扶支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你要炸了尚庸城?”姜离的嗓音在黑暗中有一股淡淡的冷越,让人目光一下子聚集过来。 她的话说完,身后的一群年轻的士兵都望向要出去的少年。 那少年神情一冷,还是点了点头。 伺冰默了默。 少年继续道:“这座城地下全是空的,只要在中央地下城中放一把火,他就会自己爆炸,整座城中的姜蛮子都得死!” “他们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他面罩阴寒,满目充斥仇恨的怒火。 “可是你会死的!”伺冰拉住他不肯放手。 “我不怕死!” “你不怕死没关系,可是你炸死了大祭司,地神不会原谅你。”姜离忽然道。 扶支信奉所谓地神,她不知道地神是什么鬼,但是他们都是扶支人,对姜国怀着强烈的仇恨,对自己的信仰有着绝对的推崇。 “大祭司!” “你说大祭司在尚庸城内?” “这……这怎么可能?!” 一群少年闻言又惊又喜,目光透出诡秘的狂热和信奉,伺冰猛地拽住姜离,连劝自己朋友的忘记了。“你怎么知道?” 姜离盯着他的手,盯得他讪讪笑了笑,连忙放下。 “大祭司在城中?”那跨过去的少年大惊,又跑了回来。 姜离点头,实在很难想象,为何他们会这么敬重那个老变态!她立马也露出一脸敬仰之色。“见过,还看到一群戴着黑帽子和……黑面具的人。” “黑帽子和黑面具!” “是不是还穿着黑衣服?面具上画着芍药和鸣蛇?” 姜离严肃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根本没仔细看,谁知道面具上画的啥?她还以为是厉鬼来着。 “是鬼使!果然是大祭司!” “是啊!除了神殿之外,大祭司在的地方鬼使才会出现!” 一群年轻人惊喜交加,说到鬼使都很是尊重。 姜离无语,她抽出一根黑色的断线递过去。“你们看看这个,大祭司在城内应该有什么事要处理。” “黑色的引线!” “我们先离开这里!快走!” 伺冰和那位少年领头,在看到黑线的瞬间已经相信了姜离,带着百来名年轻人赶紧离开。 姜离默默的跟上,暗松一口气,虽然她觉得没炸死圣音有点遗憾,但是让姜国数万将士跟着陪葬,代价太大。 没想到尚庸城地下竟然是空的!这也太要命了!难怪被扶支的傀儡一拥而入。 她仔细查看了一下四周,暂时没法离开。 “我是伺冰,他是月圭。”伺冰指了指身边的秀美少年介绍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姜离一顿。“我叫苏合。” 宁离在姜国的阵营大概没人不知道了,最重要的是圣音也知道,不知道什么缘故,圣音当初在凌云镇就想掐死她,现在又掳走她师父,很可能也知道姜离。 她只能胡扯一个名字了。 “苏合?是帝膏苏合?”月圭看了她一眼。 姜离点头,苏合香,也算一味药,又名帝膏。 “你也是外神殿的人吗?”伺冰好奇道。“我之前没见过你。” “不是,我是尚庸城人,被商贩卖到石炭场帮忙,因为没有衣服穿,所以才……”姜离羞愧的低下头,少年颈项修长幼嫩,让人不忍苛责。 只是,长睫垂下的眉睫淡漠平静,她不是扶支士兵,一旦说谎,就要一堆谎言来圆,总有被戳破的时候,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难怪如此。”月圭幽幽道。 姜离心中一凛,他从一开始就在怀疑她? “你怎么知道?”姜离抬眸,乌黑的凤眸锃亮天真,明媚如阳春三月,在黑暗中的火把映照下熠熠生辉。 101.第101章 黑蛇图腾 月圭一愣,眼神瞟向一边。“你衣服穿反的。” 伺冰移过来一个火把,仔细看了姜离一眼,发现她的里衣黑色内衬确实穿反了。 “原来如此。”姜离深深的看了一眼月圭。“我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太过繁琐。” “那你是……”伺冰略有犹疑。 “她应该是扶支人。”月圭手掌一伸,将一枚黑银手镯递给姜离,看向姜离的目光透着幽幽道不清的情绪。 姜离墨瞳一凝,目色一利。“什么时候的事?” “抱歉,伺冰抱起你的时候,上面的草汁蹭落了。”月圭将镯子还给姜离,姜离在手镯上涂了一层青色草汁,让手镯颜色发生了变化,不会遭人觊觎。 伺冰并未看清是什么,但月圭是什么人他们却是知道的,因此并未怀疑姜离的身份。 伺冰和身后的一群少年惊讶的看着月圭,好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 “月圭竟然会给人道歉?” “天上是要下红雨啊!”旁边几个少年笑道。 一瞬间,洞内原本紧张的气氛轻松了一些。 “我们还是快些走,出了城就安全了。”月圭领着人在一侧引路,不动声色的把伺冰和姜离分隔开。 他秀丽的眸子看向姜离的目光透出微骇与震惊。 伺冰他们都没发现,为何出现在大祭司和鬼使身边的陌生人还能活着?还知道大祭司的行踪?这本身就很让人奇怪了! 大祭司的引线从来不会落到旁人手中,那只镯子上的铃铛分明是四翼鸣蛇。 是四翼鸣蛇,不是无翼鸣蛇,也不是修蛇。 苏合的身份…… 漆黑的石炭洞穴中有一股浓郁的石炭粉末味道,洞内漆黑一片,两侧以木头支撑才不至于垮塌。 火把光芒下,幢幢黑影阴森,众人不知不觉间屏息,走路间洞内都有空旷回声。 与当初龙安城的地下阴路相比,这里的味道和湿度要令人好受一些,姜离面色无常,身边的百来名少年却紧张的大气不敢喘,走了接近一时辰还没有看到出路,众人心中略有焦急。 “月圭,确定是这条路没错吧?”伺冰很是担心,出城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月圭微微拧眉,面色不佳。“不知道,地底太多岔路了。” 很有可能迷路了。 他停下时,又走到了两条岔路前。 “走这边吧。”姜离指了指靠右的一条道。“这边的气味要清一些。” 伺冰和其他少年看向月圭,月圭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火把快用完了,我们必须快些出去。”有少年焦急催促,长时间的高度精神集中,让他们心神不安。 姜离冰凉的指尖触摸着手中的铃铛,瞳仁幽暗,鬼影幢幢。 这群人是扶支人,若是让他们走出去,他日在战场上只会和姜国遇上,要不要在这里解决掉? 杀他们易如反掌,尤其是在这样的特殊地方。 她眸色凝固,盯着月圭的背影,洞穴中,空气似被抽空。沉默中,队伍间的成员好像全都从身边消失一样,只剩自己一人在地下黑暗洞穴行走。 压抑的气息在每一个人心底翻滚。 伺冰盯着月圭,目光赤红,五指一点点的抓紧自己的弯刀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杀了他……杀死他…… 姜离把玩着手中的铃铛,悦耳的铃声如同天籁,她低低一声诡魅轻笑,如妖精般蛊惑人心。 要不要杀了他们呢? 她赤足走在前头,朝黑黝黝的洞穴里面看了一眼。“快到了。” 她想知道,这群人意志有多强大?会不会杀死自己的伙伴? 姜离侧眸认真的看着每一个成员,所有人面色涨紫,完全忘记了姜离的存在,目光通红的盯着身边的同伴。 伺冰的剑一点点的抽出,冰冷的金属剑离鞘声刮擦着耳膜,在寂静的洞穴中很刺耳,但是似乎没人注意到,所有人都沉浸在黑暗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和自己内心的魔鬼做着斗争。 姜离的目光落在伺冰面上,摸了摸下颌,侧眸凝思。 当时就是这个大笨蛋二话没说把她这个死神扛回来的。 这群少年的意志力让她颇为惊讶,若是旁人,几乎会在一瞬间就举刀砍向亲人,但是他们却忍了下来,忍得额角青筋暴突也没下手,尤其是伺冰。 一丝光亮逐渐出现,姜离微微一愣,心有不忍,这些人就是追影口中所说的好苗子吧? 她默默收回了手中铃铛,轻咳一声。“到了!” 一声清喝如同炸雷一般,一瞬间把所有人都给拉回神智。 “天呐!终于出来了!” “是出口!” 所有人欢呼一声冲出去,没有发觉异常。 一出去,地面草地上瘫下一堆人。“累死我了。” “太阳真可爱。” 姜离好笑,抬头看了看四周,已经出了尚庸城,这里应该是城郊外的森林,茂盛的丛林中鸟语花香,斑驳的阳光从树影中投射下来。 她靠着一棵树坐下来,舒展一下四肢。 “小个子,你还好吗?”一名少年凑过来,递给她一颗青果。 姜离接过来。“谢谢你。” “不客气。”少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和他额间黑色的蛇纹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们额头上的是修蛇?”姜离咬了一口青果,有些涩,不过止渴还不错。 修蛇,也就是巴蛇,历史上有名的恶兽。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地崩山摧壮士死,便是史上流传的“五丁开山”传说,而引发山崩地裂的就是巴蛇。 南方很多国度都有蛇类图腾崇拜,神秘强大、呼风唤雨。 比如神话传说中的鸣蛇,更生有四翼,它出现的地方势必大旱,与旱魃倒是有些相似。 说起旱魃,姜离窒了窒,想起那群死尸傀儡。 传言,人死后怨气不散可成低级白僵,白僵逐渐成长最终可成旱魃,凡是旱魃出现的地方赤土千里,而旱魃继续成长就是犼,在北方是辟邪挡煞镇宅的瑞兽,一种能够吃龙的可怕存在。 姜离咽下水果,往后靠了靠,扶支的信仰和行事真是和他们崇拜的东西够类似的。 伺冰脑袋凑过来,笑道:“你没有也没关系,以后说不定也会被选上。” “选上?”姜离不解。 “你不知道?”另一位诧异道。 102.第102章 圣音的亲爹 立刻有人解释。“这是宗门外殿弟子的象征。” 姜离眸色微垂,宗门?扶支最大的宗门也是唯一的宗门就是密音宗! 密音宗!原来如此,他们都是密音宗的人! 月圭的目光一直凝固在姜离身上,神色难明,掌心的汗到现在还未干,他脸色微白,自从出洞穴后就一声不吭。 伺冰朝他打招呼。“月圭,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没什么。”月圭神色难明,盯着手掌不语。 差一点就死了罢?他们所有人,根本毫无抵抗之力,甚至都没人发现异常。 “我一直在姜国长大,被我师父收养,前阵子和他走散了,据说他人在扶支,我就跑过来,还没到这里,我就被人转手卖了。”姜离三言两语解释道。 “被卖了?!” “那些可恶又贪婪的姜蛮子!” 一群少年义愤填膺,连带着把姜离的那份恨也算到姜国人头上。 姜离嘴角微抽。换个阵营后,或许是角度问题,她都快洗脑成姜国人是天底下最十恶不赦的恶鬼了。 “你找到你……师父了吗?”月圭忽然道。 “不知道。”姜离无奈。“在尚庸城见过了,可惜一转眼又不见了。” 月圭垂眉,没再询问。 “你师父是扶支人?为何把你送到姜蛮子哪里?”有人不解。 姜离很不喜欢别人骂姜国人蛮子,这个称呼好像是姜国士兵们骂扶支的?以前她没觉得怎样,如今真是…… 感觉怪异。 “我师父应该是扶支人吧,至于为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姜离心中一暗,师父是不是和圣音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扶支的大祭司和师父这么像呢? 师父以往每年都出庄,是不是回了扶支?所以没人知道他的行踪? 山庄里虽然极力掩饰扶支的所有痕迹,可她能够从紫珠紫菀的行为处事以及着装中看出来和姜国有很大不同,她们也是扶支人吗? 紫珠和紫菀曾经就很喜欢风格迥异的服饰,她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感染,所以第一次见到卫陵时被卫陵误解。 “不必担心,你一定能找你师父!”伺冰拍了拍她的肩膀,哈哈大笑。 月圭暗叹,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怕苏合的师父不是他们区区外殿弟子能够见到的。 姜离被扶支人带走,卫陵是大惊失色,一路追赶伺冰一行人。 他们一共就一百零三人,还有不少人在途中受伤,若是被大军追赶上,结果可想而知。 一群人疲于奔命,实在不明白卫陵到底发的什么疯,领着数万人这么疯狂的追赶他们?他们的命有那么值钱吗? 姜离很无奈,她其实很想溜走,但是罢…… “你要上茅厕?我陪你去!” “哎,别怕,我不会偷看,就在外面守着。” 她刚逃出去没一会儿。 “苏合!苏合!” “会不会是姜国的士兵追来了?赶快找!” 最后,一百零二人硬是在原地停留了五天,就连一直对她若即若离的月圭,看她不见了,也是满世界焦急找人。 结果,这支小队伍被卫陵的人发觉,差点没踩灭了。 她实在没办法!只好冒出来,领着这群人逃命。 可怜她,眼睁睁看着救兵来了,还得领着敌人狂奔远离。 “小盒子,你放心,很快就回宗门了。” 姜离正在给一名年轻人包扎伤口,伺冰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 “是啊,卫陵的人总不可能追到我们的地盘上。” “追来了更好,几位长老一定给他好看!” “没错!小爷削死他!” “小盒子,没想到你医术这么好。” 这段时日,遭遇追杀太多次,这群人经常受伤,姜离又当起了大夫,还被取个小盒子的小名。 她怎么觉得这名字这么像太监呢? “血止住了,别乱动,先找个地方休息。”姜离想了想,拿起手上几株青色草药,全都是整株,还有的带块茎和根:“你们看清楚,这几样都是止血用的草药。” “以后要是受伤了,得自己认识这些第一时间做出处理。” “这几棵用叶子揉碎敷在伤处可止血,这几棵是整株可用,还有这个……”姜离零零散散的拿出好几株常见的止血草药,让他们一一分辨。“这棵是白芨,别看它的根很难看,但是止血效果不错。” “这些你们都记清楚,不然下次谁知道我还在不在?你们再受伤的时候也能做一下应急处理。” 旁边围观的一群少年连连点头。 逃亡的空闲,苏合会经常让他们辨认一些基础的草药,尤其是外伤止血生肌和止痛的草药,辨认一次又一次,如今他们好歹能认出几种来。 姜离很是矛盾,她旁敲侧击的询问了这群和她年纪差不多的战士们家庭状况,本以为和姜国定是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但发觉他们几乎都是密音宗收留的孤儿。 密音宗与姜国有着血海深仇。 貌似密音宗的前任宗主,也算是扶支的前代大祭司,是死于姜国的战争,被不知哪一任的姜国国君用箭射死的。 她很怀疑,前任大祭司是不是圣音的亲爹? 不过。 “死于三百多年前?”姜离闻言大惊。 那肯定不是了,也许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那仇恨也转移的太夸张了,时间跨度太大。 月圭看了姜离一眼,解释道:“前任大祭司被暗害,由唯一的子嗣继任,就是现任的大祭司圣音大人。” 姜离愕然,下巴哐当一声掉地上了! 怎么可能! 伺冰和几个少年瞧见她见鬼的模样,乐不可支。 “哈哈!小盒子,历代大祭司都是亲缘血脉不可,不然地神不承认的,大祭司既然是大祭司,自然与旁人是不同的,他们有地神的庇佑,都能活的很长久,尤其是现任大祭司,据说是活的最长久的,也最厉害!” 说到圣音的时候,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姜离撇嘴,没想到真的是个老变态,是不是活腻歪了,所以个性尤其的扭曲呢? 她正腹诽,此时圣音早已离开尚庸城,翻遍了尚庸城也没瞧见她。跑去卫陵的军营,发现人去楼空,卫陵竟然追赶他扶支的残余势力去了。 103.第103章 尸毒 但是,他总共也就分出三千人左右,被卫陵灭的差不多,能有多少人值得他追杀的这么厉害? “小主子好像被宗门的人带走了。”天枢打听来消息,吓得脸都青了。 圣音挑眉,颇是不可思议。“还有人能带走她?” 这次参战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外殿成员,根本不是宁离的对手,怎么可能会被他们掳走?那群人没死在宁离手中就要烧高香了。 “这……属下不知。”天枢恭敬道:“目前,宗门内尚未传来有生还的弟子回归。” 恐怕凶多吉少。 圣音深知宁离的臭毛病,很可能会扮成无害的小绵羊吃老虎。 “回青彦城。” “是。”天枢正要离开,脊背却是一寒。 圣音冷盯着他,嗓音幽冷。“天枢,你刚刚唤宁离什么?” 天枢单膝跪地。“属下僭越。” “小主子……”圣音唇角沁笑,轻不可闻。“也许,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天枢垂眉,一语不发。 难道宁离不是姜离吗?他一直以为是小主子。若不是,宁主子怎么可能会抱着她回来? 但事实上,天枢并不知道,宁徽玉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瞒着圣音的,而鬼卫即使有疑问,却因圣音是他们的主子,没人敢质疑询问他。 …… 卫陵损失了一半人数赢回尚庸城,可那又如何呢? “接近七万的牺牲,却只取了扶支三千人头!”卫陵一路赶至青彦城外才停下脚步,想到尚庸城的损失,他胸口闷痛难忍。 白鳞军几乎全军覆没,他更是损失了近一半人,谈什么胜利? 这是从未有过的惨败!那上万的傀儡本来就已经死了!不是敌方真正的人马。 凭着所谓胜利,一鼓作气追赶扶支残余队伍至此,他将剩下的人数和白鳞军一起整合,只剩下五万七千余人,还有不少伤员。 如今不能再追下去,伤员的伤势一路上有随行军医,可阿离不在,所有人才意识到扶支毒术的威胁和可怕。 文大夫这一段时日仿佛老了十几岁,他蹒跚的走到卫陵面前,面带忧色。“将军,宁小兄弟不在,此次尸毒又经过提炼,较之上次更毒辣,染上尸毒有近五千人,其中三千人伤势严重,恐怕……” 无力回天。 卫陵抚额,紧闭双眼,指骨捏的发紫。“你们尽量拖延一阵子,我会想办法把阿离救回来!” “是。”文大夫面带愁容,这么长时间了,恐怕宁小兄弟她已经…… 他默默的又回去伤员的帐篷区。 经过尚庸城一战后,死伤惨烈,伤员所居帐篷将士们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尸毒强行腐化血肉,痛苦可想而知。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凄惨的走向死亡。 看着自己腐烂无救,其中疼痛早已超越了伤口本身。 “大夫!你杀了我吧!” “大夫,我不想活了!” 有人甚至踉跄的站起身想自杀,帐篷内的大夫们脸色从未有过的绝望和难看,为了防止病人自戕,把严重者的嘴直接塞住。 “别担心,你们会没事的,别总想着死。” “你们忘记了吗?之前也有人中尸毒,不是都好好的吗?” 见伤员情绪不稳,不少人语出安慰。 文大夫一语不发,的确是有人中尸毒也好好的,但是他们全都是宁小兄弟在主治。 听到安慰并未让痛苦的士兵好转,已经有好几个兄弟死了,他恐怕也会死吧? “你们看,那边的几个人刚开始伤的比你们还严重,现在都要拆纱布了。”一位年轻打下手的大夫指了指不远处几名正在说话的士兵。 本来只是随意一指,但文大夫脸色一变,叱喝:“做你们的事去!没事别在这里乱嚼舌根。” 年轻的大夫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见文大夫这么严厉,忍不住反驳。“文大夫,我说的本来就没错,他们都治好了,这些士兵们也会好的。” 文大夫脸色发青,阴沉着脸盯着他,他当然知道!“你能治好他们?” 年轻的大夫一窒,他听说文大夫他们很多都是太医院出来的,总能治好这些病吧?不是有治好的人吗? “文大夫,我的伤……”一名士兵正要说话,那几名拆纱布的士兵走了过来,跟文大夫道谢。 “近日多谢您老的照顾,我们已经无碍了。” “是啊,多亏了宁大夫的药,幸好我向白少将手底下的兄弟偷要了一颗,不然真不敢想象。” “我们先走了。” 几人撩开帐篷离开,原本正要开口询问的士兵脸色一瞬间似乎想起什么,陡然惨白如鬼,颓然倒下。 宁大夫! 是那个人!那一次她让士兵送药出门的时候找人帮忙,他还是嘲笑了她! 旁边照顾病人的年轻大夫皱眉。“什么宁大夫?这里有姓宁的大夫吗?” 他是从尚庸城征集过来照顾伤员的,懂一点皮毛医术才被分配到这里,这阵子他和军医们都熟悉了,并没有姓宁的大夫存在。 文大夫沉着脸。“以后别在他们面前说有士兵的病已经好了,只会适得其反。” 什么? “以后别再说了,能治的那个已经不在了。”另外一名大夫好心提醒一句。 那名年轻大夫一惊,连连点头,原来如此。难道那位大夫是在战场上出事了?但是经过她的手的士兵都好了?没有经过她手诊治的士兵那岂不是…… 他想起这短短几日抬出去的尸体,心中发冷。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完。 卫陵十万军队,分属不同的二品、三品将军带领,而卫陵统筹全局。此次一战下来,每一个将领带的人都损失惨重,只有白凌所带领的人只死了不足一千人,一千多的伤员除了两百余人肠穿肚烂的重伤不治之外,其他人竟然一个没死! 和他们营里轻伤腐化成重伤,重伤必死完全不同。 这几乎让所有将领都在怀疑他。 “白凌!你这个胆小鬼!你究竟在做什么,领着你的人躲到哪里清闲!” “老夫定要奏告圣上,你临阵退缩,不敢正面迎军!” 白凌依旧坐在原地,风雨不动。冷眼盯着他们气急败坏的辱骂叫嚣。 只有两名和白凌部队一起行动的将领沉着脸一语不发,脸上表情堪称痛悔和绝望。 104.第104章 悔之不及 卫陵也有几分奇怪,老实说,若非他相信白凌的为人,他也会忍不住怀疑。 “说完了吗?我可以说话了?”白凌瞥了一眼被挤到角落的两位将领。“李秦两位将军有何高见?” 他忽然提名那两人,让在场所有人都很是不解,李庆和秦英脸色青紫,抱拳朝卫陵施礼,并未看其他人,两人单膝跪地,齐声道:“属下有罪!甘愿领罚!” “你们这是做什么?两位也都是三品大员,此次两位所带将士损失不轻。”卫陵叹气。 卫陵这么一说,让两人愈发无地自容。 “将军!” “将军!” 卫陵看向白凌,白凌上次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他站起身,讽刺的看了一眼其他人。“将军可知他们为何请罪?” 他继续道:“他们确实该死!和金月忠、刘易一样,都该死!” “你说什么!” “白少将!你什么意思!” 白凌冷笑。“什么意思?为了一己私欲,枉顾万千将士的性命!是你们害死了他们!你们有何面目来质问我!” “你……” “将军!”白凌当即跪下,面色冷沉。“你可还记得阿离在战前给过我们什么?当时刘易和金月忠是怎么说的?” 卫陵脸色一变,猛然想起此事。立刻又想到这群下属到这里找白凌麻烦的原因,当即喉头一甜,眼瞳充血! “将军!将军!”白凌赶紧扶住他。 “白……白凌你胡说八道什么!”刘易额角青筋跳动,目眦欲裂,他也想起来了。 “白凌,你临阵怯死还敢找借口!那庸医的药……” “你给我住口!”卫陵猛地拔剑,怒目圆睁的步步逼近金月忠,金月忠吓得噗通一声跪下。 “将军切勿冲动!” “冷静!” 一大群人赶紧拦住暴怒的卫陵,白凌不说也罢,他这阵子忙得根本没想起来当初的那点事,可如今一提醒,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气得他真的要呕血,那件事后,各营的人都拒绝了阿离,事后阿离还曾问他若是药不够,可由所有军医一起制作一批出来。 但他知道这群人不肯要,军医帐篷的大夫也有不少人对阿离有意见,他不想矛盾升级,又想着到底只是防治,他们不要也罢,阿离会医治尸毒,等他们受到了教训,再让阿离出面也好。 可谁知…… 世事难料,阿离被扶支的人掳走,尸毒的厉害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死伤不可计数,更没想到的是被傀儡所伤后,凡是没吃过药的全都难逃一死啊! 不知还得死多少人! 因为事后受伤,死亡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上万的大数目,让他情何以堪! 只有白凌的队伍受伤者得救,如此鲜明的对比出来,生生凌迟他的心脏。 “将军保重,如今还需要您坐镇,此事后悔已无用,阿离被掳走,必须尽快找回他,不然那些受轻伤的士兵伤口也会加重。” 和苍雪何其相似,苍雪当时还能剜肉割掉保住性命,可这一次的尸毒是融血之中,沾染一点剜肉都无用。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 刘易和其他将领犹自不愿相信,白凌冷笑。“你们大可问问李将军和秦将军,我因受伤未曾亲自指挥,我麾下的五千人全都是被分散到这两位营中,你们还有意见吗?” 霎时,一群人脸色青紫。 李秦两位跪地不起。“将军,白少将所言属实,属下绝对没有丝毫特殊对待,各位若是不信可查看白少将士兵的伤势。” “他们皆是与其他营的士兵一起被抬入军医帐篷中治疗,此事众多眼睛可作证,他们当时伤势的确和其他营一模一样!” 两人直接证实此事,帐篷中当即跪下一大排。 “将军!属下有罪!” 刘易和金月忠面如金纸,沉默不语。 “将军,我们自知该死,但此刻最重要的是隐下此事,不可让事态扩大,不然势必造成军心不稳。”李英沉声道。 白凌摇头。“只怕瞒不住多久。” “为何不行?白少将,我等自知有罪,但目前稳定军心才是最为重要!” “是啊,谁知道是不是宁离的药造成的?不过是猜测而已,她有那个本事吗?” 金月忠和刘易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冷光,凭什么把伤亡算到他们头上!战场死人有什么奇怪的? 白凌嗤笑一声。“两位,是不是阿离的药救了他们,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 “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想挟私报复吗!你知道散布流言的后果吗!” 两人面露不善。 “报复?”白凌十分不屑,看向刘易和金月忠的目光透了一丝怜悯。“有一件事忘记告诉各位,你们营中都有一部分人私下向我的士兵要过药,零零总总散出去的药大概有近千颗吧。” 两人眼前一黑。 “不用我挟私报复,很快就会有人知道,纸包不住火。”白凌看向卫陵。 卫陵叹气。“为今之计,先找到阿离才行。” 事情迟早要闹出来。 而随着时日的增长,死亡人数的递增,军营中传言疯长,完全势不可挡。 军医帐篷区沸反盈天,尤其是不断有人痊愈,让挣扎在垂死线上的人满心希望的同时又被这个消息彻底推入绝望的深渊。 他们并没有事先吃药! 大起大落之下,怨恨让整个病患帐篷都充斥着一股滔天愤怒。 “都是刘易!都是他!” “还有金月忠!都是他们!是他们对我们说宁大夫是祸害,不能吃她的药!” 几名忍受不住剧烈痛苦和绝望的士兵赤红着眼睛嘶声尖嚎。 “我本来都求白少将的人给我一颗的!都是姓金的让我丢了!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各位!别冲动!别冲动!” 大夫们大惊,赶紧按下暴怒不止的士兵们,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是他们害了我!” 养伤的帐篷中,有人欢喜有人恨。谁知道会造成今日的状况,真是报应不爽,当日不屑嘲弄,如今只能等死。 白凌部下心有余悸,幸好少将和宁大夫关系好,当时没有拒绝,没想到救了他们的命。 105.第105章 密音宗 文大夫沉默的给一名正在拆纱布的小士兵换药,没有吱声。 小士兵伸展痊愈的双手,朝文大夫报之感激的一笑。“多谢文大夫,我的伤口已经无碍。” 文大夫笑了笑,笑容有些牵强。这位小兵也中了尸毒,与白少将营中的其他士兵一样,有宁离的药丸抵抗毒性,伤势已无大碍。 也正因如此,刘易和金月忠,以及当初数位因私怨拒绝宁小兄弟药物的领兵将军被众多将士仇视。 大部分士兵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主将为了一时之气枉顾他们性命。 在战场拼杀的士兵或许平时碎嘴两句,但上战场是用命在拼,绝对不可能在关键时候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但是刘易和金月忠这几人明知是救命的药,却出于私心不管不顾手下数万将士,导致此次死伤惨重。 尤其是和白少将率领的五千人相比,同样的战绩,同样受重创,血淋淋抬来,没几日就健健康康的出去,很少看到受伤的士兵死亡。 他们也是被傀儡死尸抓伤,在数日前,比其他营的士兵伤势更严重,可现在却没事! 所有走出死亡区的人全都无一另外是当日服药之人,这种反差让人心态扭曲。 刘易和金月忠连自己帐篷都不敢出,只能加紧派人去找宁离。 姜离与一群扶支少年穿过湿热的茂密丛林,到达青彦城。 “这就是青彦城?”姜离站在城门外,抬头看城门楼上的大字,端正浮雕青彦城三字。 让她震惊是城楼的高耸程度,和京城有的一拼,不愧是近千年的边境古城,防御力惊人。 南方大陆屡遭变迁,大部分古城在战火中被夷为平地,也有城池在战火中越挫越勇更显庄伟恢弘,眼前这座城池很明显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很震惊。”伺冰笑咧一排白牙。“坚不可摧。” “最终还不是落到我们大祭司手中?” “是啊,城主举城投降。” 几位少年凑在一起,目露兴奋。“现在是我们的城池,卫陵狗贼想拿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快进城吧。”月圭废话不多说。 姜离心中暗叹,究竟是城主太无能还是圣音太凶残?这么厚的城墙、这么高的城楼也能被强行攻破,也是够逆天。 青彦城厚重城门紧闭,两侧有四道侧门,只有最外侧的两道侧门是开着的。 两名少年拿着令牌交给守门的卫兵,一行人十分顺利的进入青彦城。 “快进去吧,听闻姜国的军队就驻扎在不远处,再来晚点就闭城门了。”守卫瞟了一眼令牌,也没怎么仔细检查就放他们进去。 姜离有些惊讶,是否太过轻松? “卫老贼还真的追了一路?”伺冰无语。“小盒子,快走了。” “喔。”姜离连忙跟上。 她小胳膊小腿,没有再使用缩骨术拉高伸长,恢复了正常身高。站在一群少年中间是最矮小的一个,看上去比队伍里最小的孩子还小。 “她也是扶支人?”一名守卫怀疑的看了一眼姜离。 此次出战尚庸城的人中有不少宗门弟子,但是年纪都较为统一,是为辅助新兵操纵傀儡,年纪最小的也有十五岁,姜离显然不像。 而加入战场的士兵年纪都比宗门子弟大不少,更不可能。 姜离了然,原来是因为守卫知道伺冰他们的身份,不盘问,并不代表守卫松懈。 密音宗并不是所有扶支人都能加入,加进去的是一些天赋较好的孩子,无论是外殿还是内殿,对于外人来说,密音宗本身就是神圣之地,看到密音宗的弟子自然不敢质疑。 “她当然是扶支人,不然你以为我们会带着她?”月圭看过来,目光锐利。 “不敢,不敢。”守卫连忙解释。 密音宗的人排外性很强,普通人他们也看不上,跟别谈姜国人。 “小盒子,发生了什么事?”伺冰和先前进城的一群人又跑回来。 “没什么。” “那快走吧,这次回宗门,以小盒子的能耐一定可以进入内殿。”伺冰和姜离勾肩搭背的一路高笑进城。 姜离暗自翻个白眼,谁要加入密音宗?她可是以弄死密音宗老大为目标才进来的,知已知彼才能抓住圣音老变态的死穴。 守卫见一群人离开,还心有余悸。 “你们怎么随随便便让这么多人进城?” 一名青甲的首领老远看到伺冰他们离开,浩浩荡荡的上百人进城,目标够显眼的,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首领,是前阵子出城参与尚庸城之战的密音宗子弟。” “密音宗的?”那人吃了一惊。 “他们不少人额头上有修蛇的标志,错不了。” “没想到还真的有人能够活着回来,他们怎么没有直接回宗门,到这里做什么?”那人心中奇怪,抱着头盔看向伺冰他们离开的方向。 “不清楚,也许是听说了姜国的军队在外面赶来支援。”最近宗门那边已经派了两位长老前来。 领头的人没再多说什么,卫陵十万兵马被最低级的傀儡都给收拾的只剩下一半,尚庸城的那批新手实验品就把姜国人打得丢盔弃甲,现在可是在青彦城,他们的将士就有七万人,加上城中百姓足有十三万人,还不算傀儡数量。 此战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必赢之局,不知为何长老们如此紧张。 …… “哦?有一百零三人进入青彦城?” 青彦城,密音宗临时行宫内,猩红地毯铺展华丽,层层黑色的鲛绡幔纱后,磁哑低醇的嗓音如美酒甘酿。 “是,皆是尚庸城幸存之人,其中有八十三人是外殿弟子,另外二十人皆是普通士兵。” “一百零三人……”圣音指尖轻叩椅靠,姿态慵懒,黑色华丽长袍半遮半掩,露出健硕有力的腰腹,他曲肘支着下颌,狭眸光彩流转。“人数不少,查查有没有陌生人在其中。” “是。”天枢与其他六卫得令退下。 转身之际,摇光看到偎在主上脚下的几名风格各异的女子,眉头微拧,心内一阵不舒服。 “祭司大人。”七八名身段妖娆,妆容精美的女子见七卫退下,攀缠欲上。 106.第106章 温柔乡 圣音冰冷的指尖勾起一名美人圆润的下巴,美人美眸迷离,痴迷的看着他,檀口半张,软舌舔唇,妖媚惑人。 其他几人见此,软如无骨地紧贴而上,心跳加速。 若是成为大祭司的女人…… “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模样。”圣音低笑鬼魅,殷唇欲滴,凤眸如蒙雾岚,艳绝人寰。 他的小甜心还是太小了些,得养两年。她皮实的紧,从来不肯安安静静的在他身边儿呆着,也许该抱过来养,宁徽玉不就是这么把姜离给养得全世界只有他最好么? 他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要不也把小甜心抢来当他徒弟? 师父和徒弟缠绵悱恻?他浑身叛逆因子活跃起来,宁徽玉那伪君子不就是爱他徒弟爱的死去活来的又死不承认? 他眸光靡丽,情·欲浸透森凉的凤眸,蛊惑人心。 “主上……”美人轻舔他修长指尖,柔声媚唤,媚眼如丝。 “祭司大人……” 他动情的模样令人迷醉,棱角分明的线条柔和,眉宇宛若飞雾流烟,比最妖冶的芍药艳美三分,既艳且魅,透着浓郁男性麝香,让粘在他身边的女人心跳不止。 圣音目光微微眯起,眼底一簇冰冷的火焰腾腾,一股肮脏厌恶油然而生。 指尖的力道一点点加重,美人痛呼。“大……大祭司……”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 “嗷——!”凄惨无比的惨叫声从内殿传出来。 七卫脚步未停,开阳却看向天枢严肃的脸。“你确信主上看中的真是小主子?” 天枢皱眉。“不知道,我并不能确定,但宁离是宁主子亲自抱回来,在尚庸城,也是宁主子暗中带出城。” “那应该没错,除了小主子,宁主子从不肯让人近身,更别说抱谁。” “还姓宁。” “还叫宁离!” “没错!就是她!”天璇一阵见血。 摇光抬头。“宁主子没有让主上知晓。” “嗯嗯嗯,摇光说得对。”开阳应和。 七人得出此结论,马上意识到症结所在,心中一凛,互相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以后,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七人各行其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主上不知道宁离就是姜离,宁主子有意瞒着主上。 有宁主子在,大祭司多多少少也跟着有点洁癖,最厌恶被人接触,主上为何没发觉他对小主子格外不同呢? 其实圣音早发觉了,但给自己的解释是…… “难道我特别欣赏那小子,所以喜欢和她亲近?”圣音修长的五指沾染鲜血,湿热黏腻,他抬眸扫一眼跪在地毯上瑟瑟发抖的几个女人,突生一股厌烦。 明明刚才还有点正常反应,他瞟了一眼自己腿中央,又消下去了。 “把尸体处理了。”圣音嗓音慵懒,随意摆摆手。 诡秘角落,仿佛从阴影中走出的鬼魅,两名黑衣鬼卫揪起地上死透的女人消失在原地。 两名面容机械的黑衣侍女端来金盆跪在圣音面前。 圣音就着冷水洗去手上血渍,侍女双手奉上干净的帕子。 圣音刚擦净手,两位身形佝偻,拄着骷髅拐杖的老头子慢悠悠的走进来,他们行动很慢,然而仅一眨眼的功夫,枯枝般苍老的身体已经到了圣音面前。 两人弓腰,齐声恭敬道:“见过主上。” 圣音懒洋洋的支颐,伸手捻一颗甜丝丝的蜜饯送入嘴里,仿若没瞧见他们。“这东西太甜了,给换个水果上来。” 他的话一落,身前的盘子眨眼之间被鬼卫换成切好的鲜果。 圣音拿起牙签插一支送入嘴里,掀掀眼皮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你们几个过来……”他朝地上跪缩成一团,花容失色的几个女人道。 “……是。” 亲眼见过大祭司眨眼翻脸弄死一个女人,几人旖思全无,娇躯颤抖。 “主上!”五长老无奈至极,他站半天了,主子硬当他不存在。 “主上,卫陵的人马驻扎在二十里外,他们的人很大部分中了我军傀儡的毒术,若此时开战,正是良机。”五长老身边,一名身形更显矮小的干瘦老头沉声道。 他一双灰色眼瞳如蒙一层尘埃,瞳仁却犀利矍铄。 圣音压根儿没理睬,好整以暇的捏着美人下颌,手感不怎么好,胭脂油腻,没有小甜心摸起来舒服。 美人娇躯打颤,圣音凑上前,美眸微眯。“你在害怕本座?” “不……不敢……” “本座好看么?”他吐气如夜昙,嗓音魅惑如妖,鲜唇湿润,美人心跳加速,目带痴迷。 他如同最致命的罂粟之花,美艳绝伦,却带着致命毒素。 即便如此,依旧让人心神皆摄,令人心甘情愿飞蛾扑火,寻求一丝他给予的温柔旖旎。 “呵……”圣音低笑,瞧瞧,他还是有些魅力的不是?为何宁离那小子就是对他不屑一顾呢? “陛下……”美人情不自禁的欲亲近。 “咳咳!”五长老狠狠咳嗽。 圣音笑意依旧,被他捏住下巴的女子迷得五迷三道,对五长老的警告置若罔闻。 五长老头顶都快冒烟了,他主子行事让人无语,在他们面前都这么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 大长老面色不变。“主上若是喜欢,能生下继承人自然是好,若主上不满足,今年圣女大选,不妨多选几位。” 圣音额角青筋微凸。 大长老面容严正,语气不变。“主上也莫要强求自己,历代大祭司皆是与圣女结合,即便不能雄起,我族秘药也定能……” “闭嘴。”圣音瞳仁赤赭。 “啊——”被他扔出去的女子低呼一声,吓得连忙止住声音,匆匆跪倒一旁,不敢出声。 她心中微骇,不知长老为何说大祭司不能雄起?她们刚才明明感觉到大祭司已经……有很强的反应。 “主上。”大长老继续道:“卫陵似是追我族外殿子弟而来,属下怀疑今日进城的一百零三人之中定有什么特殊才引得卫陵如此行事。” 圣音冷嗤。“你消息倒是灵通。” “不知主上是何看法?” “八成本座的小甜心也在其中。”圣音低笑,意味不明的瞧了一眼大长老。“大长老。” “主上有何吩咐?” “你说,如果本座瞧上一个小子,还和她行了周公之礼,这可怎么办呢?” 咔嚓。 大长老冷漠的脸皲裂。 107.第107章 公仪家秘辛 “主上!您疯了不成!”五长老大惊。 “主上在开玩笑吗?”大长老面容冰冻三尺。 “也许。”圣音笑意绮丽,言辞慵懒,似是而非的回答让两位长老脸色乌青。 他漫不经心的敷衍态度让人气炸肺,他犹自悠闲。 “她在那一百零三人之中?”大长老准确捕捉到大祭司新增的称呼。“小甜心?” 圣音托腮,笑得人畜无害。“谁知道呢?她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她是密音宗外殿弟子?”大长老死抓不放,灰眸锐利。“妄图勾引大祭司,坏了宗门规矩,理应交给地神处置。” “随便。”圣音态度依旧,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大长老额角青筋跳了跳,五长老想起眼前这位主子还有个身份。“不知主上是否找到神医的徒弟?” 圣音扫了他一眼,冷笑。“谁知道死在哪个角落?” 他可没有闲情逸致去找姜离,宁徽玉的意识短时间内都不可能苏醒,除非到了明年二月份,目前离那个时间还早着。 “哼。”大长老冷哼一声,一个个都不省心。“卫陵的军队人心惶惶,没有解决尸毒之法,短时间内不敢来犯。” “你们自己去给死鬼老头子报仇,本座最近还忙着,没空。”圣音执起香几上的琉璃酒盏,透明的琉璃光可鉴人,西域而来的果酒透着深红血色,艳丽明润。 他轻抿一口,薄唇潮红臻美,狭眸朦胧。 小甜心在不在那群人之中还两说,就算在又如何?若是随便来个人都能让她吃瘪,也不是他的小甜心了。 他还真不是很担心,又不是宁徽玉没用的徒弟。 他不屑嗤笑,懒洋洋的躺回去,衣袍散乱,糜乱绝艳。 “都走吧,别叨扰本座休息。”他嫌恶的摆摆手,鬼卫整齐划一的笔直站在两位长老面前,目光森寒的强制送人出门。 两位长老脸色乌紫,怒气冲冲而去。 两人一离开,圣音狭长凤眸幽幽睁开,眸底冰冷阴森如鬼域。 老东西还有点理智存在,卫陵的五万人马,根本不足为虑,但为了以防万一,宗门之中大长老竟然亲自到来。 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尚庸城之战虽对外声称是傀儡试验,参战的人数也不多,但傀儡数量却达到上万,没想到并未将卫陵葬送在尚庸城,大概让七个老头子感觉到了威胁。 随着夏季到来,傀儡难以偷袭,若是一个不好,大量尸身造成瘟疫的话…… 圣音眸色幽冷。 原来如此,惧怕瘟疫吗? 南方夏季疫病有多可怕?听闻百年前鬼方灭绝不过因一场瘟疫,传染病感染百万军队,整个南方变成阎罗地狱。 鬼方从版图上消失了。 南方自此割据,形成如今诸国征战局面。南方小国成群,稍微有点影响力的应该是扶支、楼羌、聃国,之后排在二流三流的包括魏国、肥子国、猎国等一系列小国。 他稍稍翻个身,聃国好像被楼羌吞并了?魏国与楼羌联姻,肥子国投靠姜国以寻庇佑。 猎国?好像是个盛产动物的小国?别的不多,就猫狗羊牛之类的牲畜多,属鬼方分裂出去的一支,马匹产量惊人,质量上乘。 北方国度,只有五大强国,东郯、西凤、姜国、北凉、湄国。 除却湄国依靠水脉得已幸存的特殊国度,综合实力算姜国最弱,能够击败北凉,恐怕不仅仅依靠本国实力,还有东郯和西凤的援助。 尤其是西凤和姜国历来以友邦自称,两国国君有一定血缘关系,这两国的三任国君全由姜国的第一世家,公仪家的女儿所生。 公仪家…… 的确有两把刷子,似乎连上天都偏爱公仪家,族中所出女儿教养与美貌皆是一流,吸引了多少皇室子弟? 公仪家的男丁亦是文武兼修,数代家主目光长远,教养的子弟在北方各国不少青史留名。 公仪家上一代掌权者,现任姜王后的父亲,就是一代鸿儒,姜国前任宰相,桃李遍天下。听闻年轻时貌赛潘安,曾独占鳌头舌战群儒,才华冠绝天下,时评一代天骄。 一生可算锦墨华章,娶的更是当时西凤国皇后养在膝下的公主,风光一时无二。 这对夫妻生下了二子一女,大儿子就是现任公仪家的家主,二子公仪覃,女儿便是姜王后。 听闻公仪宰相与公主夫妻感情和美,羡煞旁人,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圣音冷笑,若当真夫妻和美,三房公仪平这个儿子又是谁生的?前阵子被他弄死的公仪茂以及公仪滢好像是公仪平的儿子和女儿? 且卫陵的妻子也是公仪家庶出,虽说是姜王后的妹妹,可不是同一个母亲,与公仪平的母亲也不是同一个人,好像是姜王后母亲身边的侍女所生?生下没多久就病死了,孩子交给西凤公主抚养。 公仪家历来在教养女儿方面不分嫡庶,说到底不过为了家族长远利益。女儿教养的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在内斗得过小妾,还能稳夺夫君宠爱,把持中馈,对娘家便是莫大的助力。 在当时,卫陵的妻子自出生开始就养在嫡母房中,行为举止也算过得去,毕竟和姜王后是一样的教养,旁人也看不出她是庶出。 至于三房的公仪平?不知何故,竟未曾被当时的嫡母,也就是西凤公主抱过来。很可能是生下公仪三爷的妾室十分得宠,直接养在妾室那里。若不得宠,当时的公仪丞相只要有点理智就知道不该交给一个见识浅薄的小妾养着。 西凤公主贤惠之名历来被广为传颂,可惜病逝多年,他当年倒是见过几次,也难怪养出公仪琳这样的女儿。 聪明敏慧的女人往往过得不错,而聪明又执着的女人一旦爱上变心的男人,只会如枯萎的花儿,化作秋冬的落叶。 西凤公主就是这样的女人,贤惠温柔和煦,和宁徽玉脾气很像,行事低调缜密,嫁入公仪家后,人人称赞。大概没想到后来的结局,郁郁而终。 公仪家似乎就是从西凤公主死后开始走向低谷。 108.第108章 扶支圣女 西凤公主死后,公仪玮递交辞呈不再为相,退出朝堂,后不知所踪。不过,他查到公仪玮当了道士。 从姜王后这一代开始,公仪家开始出问题,百年世家从内部糜烂。 三房这个烂疮如附骨之疽,诡异的是公仪琳有意遮掩,次次庇护。 无论杀人放火,作奸犯科,她都一手兜着,公仪家名誉渐扫。 公仪家主总不可能真的手刃兄弟,只得忍着。 更诡异的是公仪琳竟然想把公仪平的女儿公仪滢嫁给太子当太子妃,此事遭到公仪家主的强烈反对,导致三房和大房暗地成仇。 公仪家的矛盾更突出,盛名不复当年,现在的公仪家,在外看似风光,内地里早已被蛀空。 兄妹反目、兄弟成仇,下一代子弟庸碌无为,女子眼识浅薄,偌大公仪家,若非前人创造的根基尚在,靠着公仪家主和公仪覃支撑,早已大厦倾覆。 “姜王后……你到底想做什么呢?”圣音凤眸幽冷,他怎么觉得这种行事方式这么熟悉呢? 圣音似是想到什么,瞳色一明,诡笑不止。 原来如此! “想摧毁公仪家?”他记得公仪琳在未进宫前有过一段艳闻? 只是后来嫁入皇室,没人再敢提及,如今过去多年,世人早已忘怀。 艳闻的女主人是姜王后,男主人却并非姜皇。 那个男人后来怎么着了? 好像是死了,怎么死的?貌似是被当时的公仪家掌权人,公仪琳的父亲公仪玮毒死的。 公仪琳历来与公仪家甚至当今姜国皇帝都不咸不淡,或许这才是缘故。不过,竟然能做到牺牲自己儿子利益报复公仪家? 太子妃再出自公仪家,迟早出事,公仪平野心膨胀,只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总有公仪琳兜不住的时候。 到那时候,公仪家也差不多走到尽头。 只是,公仪琳为何不将亲子看在眼里,竟然也设计在内?有这样的母亲吗?又不是后娘,姜无双乃是姜王后的亲生儿子! “皇后……太子……淑妃……大火……”圣音眸色诡谲。“后娘?淑妃?” 他猛地一惊!瞳色倏亮! 后娘! 如果姜无双根本不是姜王后的儿子呢?如果是仇敌之子,一切就说得通了! “没想到,姜离这个臭丫头竟然是公仪琳的女儿!”圣音蓦然站起,这是一个摧毁公仪家的机会,同时也足够挑起姜国储君内斗。 难怪姜离会中枯颜,一定和公仪琳脱不了干系。 前任大祭司死于姜国的战争中,外人只道枯颜和驻颜因此丧失,其实失落的只是枯颜而已。身为公仪家嫡女,当时又是宠妃的公仪琳怎么可能不知道枯颜? 她定是害怕姜离长大后被人发觉,却又不忍伤其性命,那么,对姜离下枯颜就情有可原了。 只是,姜离当时怎么会出现在城郊被宁徽玉捡到?姜王后没有理由在下了枯颜之后又将其遗弃。 难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为今之计,先找到姜离才是正事,那个臭丫头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与卫陵斗,不过损姜国皮毛,若摘除姜国心脏,姜国又会如何呢? “来人。” “主上。” “把七卫叫过来,本座要去姜国赏赏景。” “……是。”鬼卫恭声退下。 此时,他尚未想过,因为一个错身,影响了后来太多事。 后世传颂不衰的幽灵军,那个战无不胜的般存在的传说就是从这座城池诞生。 “长老真的要见我们?” “我头发没什么问题吧?” “我衣服歪了没?” 一群少年紧张的站在一道重重守卫把守的大门外,小声嘀咕个不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姜离翻个白眼,靠在墙壁上小憩。 大清早看到两名灰衣男子站在床前,差点没吓死她,还不等她发飙赶人就听到隔壁的尖叫声。 这群突然出现的人额头上纹着黑色鸣蛇图纹,是密音宗内殿的人,说是他们长老有请。 还直接冷冰冰的爆出有请一百零三人。 那态度……瞧着,她就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姜离打个呵欠,仰头瞥一眼面无表情的守卫,原来所有人都这表情,不是土匪抢劫,难怪伺冰他们的暴脾气也没生气。 她原本以为圣音这种人会住在城主府,没想到会另外开辟一块密音宗的地方,据说这座城的城主是个很受姜蛮子爱戴的穷鬼,住的地方不配圣音老变态。 姜离蹙眉深思,看来要对青彦城的城主另眼相看,以圣音的残酷手段,附近城池全都变成了他傀儡收集地,青彦城还有百姓活着,应该和这位城主有些关系。 举城投降好歹保住一些百姓的性命。 姜离暗中打量这座建筑,从刚进来的时候开始,这里的气氛就十分阴森,地面上铺着厚重鲜红的异域地毯,地毯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花,建筑石柱、壁画全都是面露獠牙的狰狞黑蛇缠绕着鲜红芍药。 她有丝诡异感,拉了拉月圭的衣袖。“上面绣芍药和鸣蛇有什么特殊含义?” 月圭一愣,低声解释。“芍药是我国国花,你常年住在姜国可能不知,我们圣城又称花都,盛产一种赤血芍药,连茎叶都是血红色,每年赤血芍药盛放的时候,满城鲜红,听说地神也会从鬼门中出来。” 又是地神。 鬼门是什么? 姜离不敢细问,因为站在门侧领着他们一行人的一名青衣男子侧目望了过来。 青衣男人的目光扫过姜离稚嫩的五官,露出一丝质疑之色,宗门中不会挑选这么小的孩子出战,扶支的士兵也和姜国不同,不满十五是不允许上战场的。 “进来。”门内走出一名容色高傲冷漠的美丽女子,雪白的长袍拖到地面,发束繁复的银色钗环,盘成精美的发髻,发髻上点缀诸多银饰,银光闪耀,耳朵上戴着蛇形耳坠,额际配玉色流苏额环。 姜离暗自咋舌,目光盯着这位胸前巍峨高峰,忍不住双手捂胸,脸色发绿,终于知道为什么圣音老变态说她比他还平了。 月圭见她的动作,眼角抽了抽。 白袍女子走过来的时候,在场所有守卫全都恭敬的垂下了头,伺冰和月圭惊得单膝跪地,地上乌压压跪着一大群少年。 “见过圣女!” 109.第109章 怪蟒 伺冰赶紧拉下还站着的姜离,姜离蹙眉,面带不悦,她连她师父都没跪过,还给别人下跪不成? 她刚被拉的蹲下,头顶冰凉的嗓音冷冷道:“你们就是尚庸城之战的逃兵?” 月圭面色一白,伺冰和身后一群少年们一脸不可置信,他们不是逃兵! “圣女大人,我们不是……” “伺鄄,让他们进来。”昏暗的室内传来苍哑的男音,如刮砂纸般艰涩。 姜离眼尾微扬,兴师问罪的可能性很高。 “起来吧。”白袍女人态度冷漠倨傲,目不斜视,看他们的时候头都没有垂下,只用眼睛下瞟一眼,漠然转身走了回去。“不要妄图狡辩你们的罪行。” 一群少年神色惊惶,惴惴不安,伺冰几次张口欲言都被月圭拦了下来。姜离乘势直起身,她个子最矮,蹲下去也没被人发觉。 不知道活了太多岁数的老妖怪有什么怪癖,姜离放慢脚步默默的隐入少年们右后方,低着头做惊慌失措样,没有丝毫异常举动。 走入宽敞的内室,四面窗户皆被罩上黑色帷帘,帘子很长,帘尾坠地,遮住墙面大窗。一走进来就闻到一股细微腥膻,姜离猛地瞪大瞳仁,脊背窜起嗖凉嗖凉的寒意,紧咬牙关,脸色发紧。 这个味道是…… 嘶嘶…… 空旷的室内光线昏暗,地面上数条游动的黑色巨蟒嘶嘶吐信,见到他们进来,幽幽的游过来,微腥是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 姜离发觉自己的反应和身边的少年相比还算正常,月圭他们见到身边的黑蟒时,脸色惨白,脚步都是掩饰不住的蹒跚。 姜离默默缩到队伍中央,有主人的蛇好歹能牵制蛇发狂咬人,可眼前的大蟒,一口就能咽下一个人,这个房子的主人九成想让他们当蛇的晚餐。 室内面积空旷,上百号人站在里面还很宽敞,在房间正前方,两名老者正与一群灰衣人说话,灰衣人僵硬的脸上带着恭敬之色。 之前那位白袍伺鄄圣女正襟危坐一旁,昏暗光线下,她的神情略有阴森,脚边趴着一条黑蟒。 黑蟒懒洋洋的歪在一旁,蛇头搭在尾巴上,连信子都懒得吐,似乎是在休息。 他们进来时,它黑色的竖瞳才瞥过来一眼,信子探了探又缩回嘴里。 姜离知道,蛇看不见听不见,依靠蛇信子感知外界。 “是一百零三人?”和灰衣人说话的其中一位面色阴沉枯槁的干瘦老头冷道。 “是的,五长老。”带领他们进来的灰衣男子态度和对待他们相比,堪称天上地下的区别,无比尊敬。“所有人都在这里,一个不少。” “嗯。”五长老拄着拐杖,慢腾腾的瞟过来。 姜离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在她头顶一扫而过,身边的其他少年浑身绷紧,与刚才进来时的激动相比,此时似乎还有一丝畏惧和惊恐? 这些蛇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了什么?所以平日里嬉声笑语的同伴态度大变? “你们可知犯了何罪?”五长老厉声一喝,伺冰和月圭蓦地跪下,其他少年惊恐的一齐跪地。 姜离无奈,她是绝对不会跪别人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跪又绝对不可能蒙混过关。 所有人统一跪下,她就格外明显,黑暗中所有目光全部聚集过来,她如芒在背。 姜离心中想骂娘,态度却无比恭敬,外加被蛇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可怜样,小嗓音颤颤巍巍、抖抖索索。“五……五长老……我……我们不知犯了什么……什么罪。” 五长老拐杖上的骷髅眼眶空洞,目光如利刃戳向姜离,姜离一副惊恐欲绝快倒下的模样,往兄弟们身边缩了缩。“我……我们也不是逃兵。” “你叫什么名字?”五长老身后走出一名更加矮小的干枯老头子,他的一双眼睛冷厉吓人。 久居上位者,往往习惯发号施令,气势惊人。 姜离能够感觉出来眼前这一屋子人的功力高低,根本不可能被他们吓倒,圣音老变态世间少有,她打不过也罢了,但眼前这些人…… “小……小盒子……”姜离瞪大乌黑的大眼睛,一脸惊吓,揪住身边一名少年的衣襟似乎是想汲取一点点勇气。 天知道少年此刻已经快被苏合的话吓死了,她竟然这么大咧咧的说自己叫小盒子?这是他们给取得外号,又不是真名。 月圭低着头,眉头微抽,大概只有他知道苏合是在故意消遣长老。 “小盒子?”大长老眼睛微眯成缝,慢慢踱步走了过来,目光严厉。“你是扶支的士兵?” 扶支绝对不会用这么小年纪的士兵!她若是敢撒谎…… “长老,小盒子真的是士兵,她今年虚岁十五。”一名年轻的小兵战战兢兢,说话连珠炮一样,一口气说完。 很明显,在说这句话之前,他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以防话语打结。 “大长老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伴随着冰冷高傲的女音,一道冷光击向他。 小战士被猛地打飞出去,掉入数条黑蟒盘绕的角落,蛇蟒嘶嘶的快速爬过去。 姜离瞳仁一缩,面色发冷,该死的老女人! “瓯越!”她一脸惊色的跑到他面前,面色涨红,完全符合一个被冤枉后又无奈的小兵形象。 瓯越吐了一口血,面若金纸。“小……小盒子……不要留在这里……会死的……会死的……” 他说完,瞳仁渐散,姜离心中一骇,一股滔天的杀意蔓延,瓯越的心脉被震断了! 阴暗的角度,姜离指尖渗透微光没入瓯越的胸口,察觉到他心腑受伤的程度,瞳仁一片赤红,臭女人!什么圣女! 这群少年和她一路从尚庸城到这里,经历过生死,闯过一道道难关,早已成为她不可分割的同伴,什么密音宗?敢伤害她的同伴!她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小盒子!”瓯越拉住她的手,摇头。“别管我。” “你放心,我们都会安全离开这里,等我一会儿……”她放下瓯越,冰冷的目光紧盯着盘绕过来嘶嘶吐信的巨蟒,一股无形的势压从这一方角落扩散。 110.第110章 诡异的黑蛇 该死的畜生,胆敢伤瓯越一根头发,她要把它们碎尸万段! 一群巨蟒竖瞳紧缩,仿若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调头游开。 远在密音宗宗门阴暗的地底,低沉振动轰鸣,整座密音宗宫殿都在震动,层峦叠翠的山峦鸟兽惊恐乱飞。 密音宗内,一派纷乱。剩下的几位长老大惊,纷纷从闭关中惊醒。 “怎么回事?!七道鬼门在振动!” “是地神!是地神苏醒了!” “什么?!!” 此时此刻,青彦城内空旷昏暗的室内,原本趴在伺鄄圣女身侧休息的黑蛇忽然抬高蛇头,嘶嘶吐信。 伺鄄眼皮子一抬,瞥了它一眼,心中略惊,怎么回事? 在大祭司不在场的时候,黑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大长老,我们不是逃兵!” “不知我们所犯何罪?还望大长老告知。” 伺冰见兄弟受伤,顾不得现在是什么场合,月圭拽住他,以防他一时冲动。 “说,卫陵为何要对你们穷追不舍?将卫陵大军引至此地,还说自己没有过错?”五长老冷声道。 大长老心中奇怪,目光注视姜离,为何黑蛇不吃刚才的小子?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长老,尚庸城虽被卫陵攻占,但城池地下中空,毫无防御力可言,卫陵收拾战场后怎可能停留?”月圭直言,虽然他觉得卫陵很可能是因为苏合的缘故穷追不舍,但他此时不可能说出来。 谁都清楚,尚庸城打下来也无用,既然无用,姜国又迟早要与扶支决一死战,卫陵到达青彦城根本是情理之中。 他们不过是倒霉鬼,刚好变成卫陵乘胜追击的借口。 “巧言令色。”伺鄄漠然道。 大长老却颇为意外的瞥了一眼月圭和他身边的伺冰,目光微眯。 “你是黑月一族的人?” 月圭一怔。“是。” “听闻黑月族人拥有一双能看透真相的眼睛。”五长老语气诡谲阴冷,想到自己主子口中的小甜心。“你倒是长相不错。” 在这一群少年中,月圭五官无疑最为清秀完美,心思缜密,言辞清晰,颇有城府。 “你又叫什么名字?”大长老望向伺冰。这支队伍里的少年隐隐以这两人为首,无论怎么看,大祭司看中的人都只可能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 那名叫小盒子的少年年纪过小,五官平庸黝黑,很可能是老三为了充数,还没到年纪的孩子就给充军了。 年纪太小沉不住气,伺鄄打死叫瓯越的小子,这个小盒子竟然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主上的眼光之毒,怕是看不上。 这一百零三人,估计因为年纪差不多组织在一起,运气不错,逃过了姜国士兵的屠杀。 他们的天赋素质与宗门的内殿弟子相比不过尔尔,脑子不够灵活,又没有什么背景,难怪被派出去当探路石。 唯有这两人天赋尚算不错,在这群孩子中间鹤立鸡群,而唯一他们看不清功力的最小的孩子,恐怕连内功都没学过。 伺冰被点名,微微咬牙。“我叫伺冰。” “伺字辈?”五长老和大长老都是一惊。 五长老立刻道:“你是哪一脉?” 伺冰垂眉。“是……是七长老一脉。” “伺字辈却混迹在外殿,真是丢人现眼。”伺鄄圣女冷瞥一眼,目露轻蔑。 伺冰脸涨成猪肝色不敢反驳,他天赋不好,又只是旁支,无法进入内殿。 “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带出去吧。”大长老摆摆手。 伺鄄淡瞥一眼月圭秀致清艳的五官,眼底一丝狠色闪过,她摸了摸身边直起蛇头的大蟒。“它们也该喂食了。” 她的话落地,黑暗的宫室内走出一群灰袍人,是刚才和两个老头子说话的人,他们表情僵硬,抬着五个黑色大铁笼,铁笼用黑布遮掩,里面隐约传来唔唔嘶鸣和铁栅栏哐当声。 姜离目光一寒,黑布被掀开,幽冷室内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少年们吓得面无人色,是人!全都是青彦城内不服扶支统治的姜国人,有的被抽打的血肉模糊,有的还十分健壮,眼珠子充血,嘴里塞着东西无法说话,两只手紧抓铁笼剧烈摇晃。 掀开最后一个笼子时,所有少年都是一脸惊怔,满是不可思议,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事。 姜离怒不可遏。 是孩子!一笼的孩子! 这些孩子小的不过四五岁,大的也就九岁到十岁,小脸惊恐欲绝,抱成一团。 “打开笼子吧。”伺鄄目光幽冷,盯着月圭。“黑月族的人,你去打开那边幼兽的笼子。” 月圭脸色唰白,根本无法移动,他从未想过有这种事!再厌恶姜国人,他也知道孩子是无辜的,而且青彦城内的居民已经降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僵在原地。 “你想成为它们的食物吗?”伺鄄冰冷的声音比毒蛇更阴森,两位长老不置一词,他们绝不会允许区区外殿子弟迷惑主上。 虽然主子没见得多在乎他,但是任何有可能阻碍密音宗继承人出现的可能,他们都不会允许其存在! 黑月一族的人虽然难得,但是内殿也不是没有。 “你们跟着我走吧。”带他们进来的灰袍人再次出现。 姜离将瓯越交给队伍中的同伴,一群人站在原地没动。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嘶嘶……”伺鄄身侧的黑蟒游动,黑色鳞片细腻光滑,比其他的巨蟒体积大了一倍不止。 它游到月圭身边时,锋利的獠牙青光森冷,月圭脸色青灰。 “月圭!”伺冰挡在他面前。 “既然你们不想走,就给它们当食物。”伺鄄冷眼旁观,她站起身,微扬下颌,傲气逼人,头上银色的发饰叮当作响。 姜离走过来,手中的铃铛轻不可闻的微微一震,黑色巨蟒蓦然摇摆身躯,它扭头,忽然暴起,弹起半边身子,獠牙突然刺入高贵典雅的伺鄄圣女脖子! 动作快如闪电,意外发生的让人措手不及。 “啊——!” “圣女!” “圣女!” 伺鄄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利惨叫声。 111.第111章 它游过来了 大长老和五长老大惊。“快救圣女!” “把食物笼子全都打开!全都打开!” 现场一片槽乱,令姜离古怪的是,所有人都试图吸引黑蟒的注意力让它放开他们高高在上的圣女,却无人胆敢伤害这条蛇半分。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黑蛇也就一瞬间的攻击性,咬中伺鄄后又盘回身子,不管别人手慌脚乱一脸惊恐不知何处惹它生气,径直悠闲的游动滚圆的蛇躯,似乎并没有进食的欲望。 姜离发现,这畜生朝着她游过来了! 她大惊,悄然的转换位置,在百来人中穿梭,可是那条没毛畜生逮着她不放,跟着她不停的变幻游动方向。 姜离一咬牙,晃动九冥铃,她刻意压低细微的声音,人听不到,但蛇类能感受到震动。 “啊——!” “快!快离开这里!” 房内所有的巨蟒全都涌过来,巨大的身体压住那条大它们体积一倍的黑蛇,一条又一条的堆过来,压住了黑蛇的游动。 姜离暗吁一口气,她还是有点怕蛇的,貌似被蛇咬过不止一次。不知是否因为师父自幼让她泡药浴的缘故,她恢复力比旁人强,基本算得上百毒不侵。蛇毒不会致命,但每次都痛的她哭天抹地的。 她只喜欢晒干后的蛇干,蛇胆、蛇衣、蛇骨全是宝贝,可活蛇…… 她一个激灵,速速退散。 黑蛇嘶鸣,咬伤了数条巨蟒,不得不停止了追赶姜离。 “怎么回事?主上的黑釉怎么会发狂?” “关住黑釉!快关住它!” 一大群灰衣长袍的男人强行按住暴躁的黑蛇,抱头的、抱身体的,一连上了四五十人一拥而上。 他们不敢伤害这条黑色巨蛇,只能与数条黑蟒一起压住了黑釉。 黑釉竖瞳森然,很不满被这么“粗暴”对待,露出獠牙嘶嘶吐信。 姜离心有余悸,这条大黑畜生力气不小,这么多人都制不住它。 黑釉一扭身体,爆发的力量惊人,看来刚才咬伺鄄的那一口真算不得什么了。 “嘶嘶——!”大黑蛇猛地翻滚身体,庞大的身体压住了两个人,两人眼珠子暴突,眼看就要被压死了。 “快来人!来人!”五长老大喊,门外涌入更多的人。 大长老忙着给圣女看伤势,被黑釉咬一口,那绝对是要命的,屋内涌进来的人过多,不相干的人被清出去。 几个大铁笼子被慌忙抬出,姜离拽住伺冰和月圭,朝两人使个眼色,一百零三人乘乱离开昏暗压抑的屋子。 那条黑蛇是圣音养的?难怪能搞出这么大动静也没人敢伤它一块鳞片。 “瓯越的情况不好,我们先回去。” “好。” 经过刚才那一闹,一百多人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月圭脸发青,一语不发,黑釉是大祭司养的,刚才它是在找苏合? 那刚才的动静? 他忧虑的目光望向正给瓯越查看伤势的姜离。 姜离侧目回视,将瓯越托给伺冰照料,走到月圭面前。“黑月族人的眼睛能看穿一切真相?” 月圭眼睫微垂,不敢看姜离。 “倘若真是如此,你第一次看出我不是扶支士兵,应该不是因为我衣服穿反了。”姜离语气淡淡,没有多少情绪在其中。“密音宗不是你们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月圭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加入了密音宗就无法退出,退出的只能是尸体。” 历年来,也没人会想着退出宗门,扶支的子民以加入密音宗为荣。 姜离挑眉。“只要你们愿意,就能退出来。” 月圭默然,强行退出会遭受鬼使的追杀,不死不休。 “只要有我在,即便是刚才的两个老头子一起上,我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姜离嗓音冰凉,有一瞬杀机隐现。 “刚才的骚乱是……” “是我干的。”姜离没什么不能承认的。“老女人想你死,还震断了瓯越的心脉,轻易下毒手致人死命,这种毒辣的臭女人,我看着就讨厌。” “黑釉也是?”月圭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苏合。 “那条大黑蛇?”姜离抖了一下。“就是借它的嘴给了那女人一口。” 月圭:“……” 黑釉是大祭司所养,她竟也能指使动它咬圣女?就是长老也做不到。 姜离不语。那条黑蛇明明是条巨蟒,獠牙却是青光闪闪,应该是有剧毒,咬不死圣女也够她喝一壶,她还不能打击报复咬她的黑蛇。 想想就美得很。 等他们从混乱中醒过神,也得过一阵子。 姜离看到瓯越惨白的面容,脸色就阴了下来,伺鄄圣女?她记住了! 伺鄄圣女被黑釉咬伤,这件事几乎震动半个密音宗,大长老连夜把伺鄄带回宗门疗毒。 而宗门中地神苏醒,使得所有长老与门中弟子惊惧万分,在查探原因的时间里,圣音改头换面前往姜国京城。 姜国京师之中因一条流言掀起轩然大波。 太子姜无双不是姜王后所生,乃是当年淑妃之子,被姜王后杀母夺子。 姜王后一怒之下,心悸发作,病倒了。太子姜无双与皇后关系降至冰点,皇帝每日临朝皆是身心俱疲。 前线传来的消息雪上加霜,十万大军虽夺下尚庸城和龙安城,却只剩下一半人数,白鳞军几乎全军覆没! 白家和公仪家暗斗转为明争,朝堂成为战火燃点。 “白相,你此言何意?!白鳞军技不如人还能怪罪何人?” “卫陵将军领军支援尚庸城却被白帅拒之门外!白鳞军咎由自取,能还剩下七千得亏卫将军!” “公仪大人,你难道认为区区三千人能让五万大军命丧尚庸城?卫陵当日举兵攻占尚庸城,我三万白鳞军却只剩寥寥七千众,轻重不一的伤势接近五千!按照前线战报所说,如此人数竟然说无法救治!你骗谁呢!” “三千人?真是笑话!一万傀儡死灵军难不成还变成了摆设?是谁让扶支傀儡进城的!” 白家与公仪家分作两派,朝堂之上争吵的脸红脖子粗,言辞愈发锋利,若非是在朝殿之上,恐怕要直接动手厮打。 “众位卿家稍安勿躁。”高坐之上,一身明黄蟠龙长袍,十二串琉珠垂挂的姜皇嗓音醇厚如酒,冕旒之后,是一张俊逸温和的面容。 112.第112章 她是谁 两方冷哼一声,暂时闭嘴。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尚庸城之役,卫陵与白家三位少将皆在军中,罪责如何定夺,也待几位平安归来方是。”帝王平和的声音带着抚平人心的力量。 “白帅牺牲,白相身为人子悲痛亦在情理之中,白家三位少将两位在尚庸城重伤,卫陵大军遭受重创,当务之急,众位卿家理应想办法解决卫陵传递而来的困局。” 争论平息下来,公仪覃手持玉笏,垂首道:“陛下所言甚是,白帅之事臣亦有所闻,扶支以尸体作战,尸体浸透毒素,抓伤士兵无药可治,导致大面积士兵牺牲。” 白相沉着脸,想到自己儿子还在前线,按下心头悲戚。“臣已加派寻找名医,太医院众位太医调离,还需陛下准诺。” 卫陵和自己儿子传来的情况基本一致,前线受伤将士无法医治,似乎是能够医治的大夫被扶支掳走,生死不明。 必须想办法救治尸毒。 白相想到家中三个子侄,自己儿子跑去卫陵阵营,二弟两个孩子都受了重伤,支援前线大夫之事迫在眉睫。 说是半个月就死了两三千重伤将士,病入膏肓者诈尸发狂伤人,伤了不少人,而原本轻伤转化成严重腐烂伤口,军营中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他能不急吗?他就白凌这么一个嫡子!二弟儿子倒是多,可出息的两个全在战场上,这要是全没了?他都不想活了! “寻找大夫之事,交给太医院首调配合适人选。”姜皇叹气,侧眸问道:“公仪爱卿,你看天月宗是否能派出几位大夫上战场?天月宗向来救死扶伤,此事若是得他们出手,事情便好办许多。” 公仪覃恭敬道:“陛下,天月宗向来不插手战争死伤,只怕天月宗主不会答应派遣人手,但公仪族内倒是有几名后辈选入天月宗,让他们归家帮忙,天月宗主应当不会反对。” “如此甚好。”姜皇暗松一口气,扶支尸毒只怕平常大夫做不到药到病除,前往战场的文大夫便是曾经的太医院院首,他都束手无策,只怕不是普通毒素。 天月宗内,五名公仪家子弟说明缘由,天月宗主叹了一口气,并未横加阻拦。 一袭长白袍的老者站在窗前捋须长叹,雪白长发飘飞。“扶支尸毒……” “宗主,扶支尸毒是为最低等的毒素,威胁尚在苍雪之下,五位弟子中,恕儿应当可解。”一名中年男人见老者叹气,出声安慰。 老人摇头。“只怕未必,此次尸毒症状不是血犬之症,伤口沾染即可传染,威力尚在苍雪之上。” “什么?怎么会?之前听传来的消息说曾有人会治,只是那位大夫被扶支掳走,可能已经牺牲,这才求到我们。” 世上有比宗主的医术更好的大夫吗? “难道那位大夫是……” “不会是他。”天月宗主摇头。“他从不介入战争,此次出现的大夫听闻是个孩子。” “孩子?!”中年男人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简直是天方夜谭! 苍雪之毒世上能解之人不会超过五人,超越苍雪的毒,除了宗主和明月山庄那一位,他想不出还有谁,何况对方还是个孩子? 任何医术的积累依靠岁月的积淀,不是一蹴而就,这是常理。 “听闻明月山庄前阵子有数拨扶支势力光顾,却没有找到人。” “明月山庄的庄主应当不在庄内。”中年男人想起宁神医的规矩,如今已是五月,按照往年惯例,庄内应该没人。 “只怕来人不是去找他的。”不然不会明知庄主不在,数次造访。 “去明月山庄不是为找明月神医?”怎么可能呢? 老人淡笑,提醒道:“听闻十四年前,他收了一位弟子。” “是她!”中年人一惊。“难道出现在卫陵军营中的孩子是她?可是,明月神医的弟子这年纪也太……” 太小了,也成不了什么事,宗门内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只是入门,能认全草药就不错了。 “这么多年了,他才想起收这么一个徒弟,又岂是平庸之辈?”还护得滴水不漏,十四年,若非他偏纵举动太过明显,也不会让人连他行动都摸到规律,每年二月份都守在庄子外。 凌云镇在这些年都发展了起来。 “可是,才十四岁,怎么会……” “之前就听闻这位小大夫能解苍雪,尚庸城战役中得她的药物者皆得以痊愈,这样天赋的孩子,老夫倒是想见一见。”老人笑道。 “扶支的人掳走了他,就不怕明月山庄的人插手?” 明月山庄的影响力在东越大陆十分惊人,扶支只怕还没意识到问题,若是知晓宁神医唯一的弟子被劫走,只怕江湖人士的骚扰就数不胜数。 老人闻言摇头。“这只是老夫的猜测,外出历练的孩子,又怎能暴露身份?” 他也仅靠那孩子暴露的医术天分有几分猜测罢了,不懂医术者又怎会因苍雪和尸毒就猜想解毒的大夫,从而想到大夫的身份? 这个时节,无论是姜国卫陵的大军还是扶支都陷入短暂的内乱时期。 卫陵为了将士的伤焦头烂额,满世界求医,扶支因地神突然苏醒和圣女中了黑釉的剧毒而心惊肉跳。 圣音搅得姜国京师乱成一团。 青彦城内,姜离正忙着续接瓯越的心脉,其他的队员全都被她轰出去买药。 “小盒子一看病人就变得很可怕,我的小心脏,也不知道瓯越情况如何?圣女出手也太恶毒了,看着这么漂亮,身材还这么好,怎么一出手就要人命?难怪被大祭司的黑蛇咬了。” “你们怎么不理我?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那条蛇本来懒趴趴的软在地上,没想到突然暴起这么吓人。” “幸好我这么善良可爱又天真,毒蛇果然就喜欢恶毒美女蛇……” 一名秀秀气气的瘦弱少年叽里呱啦一大串,从出门说到街头,从街头侃到药店,从药店又一路扯到回程。 113.第113章 色鬼 “话唠,你能不能闭嘴?我耳朵快炸了!你再说,我让小盒子把你的臭嘴缝起来!”另外一名少年血管突突,掐住陈默的脖子,忍不可忍了。 “哎哎哎!要死人了!我哪里多话了?你知道,我是最不爱说话的……” “……我一向沉默寡言,信奉沉默是金的原则,这世上哪有我这么不爱说话的人?我真是……” 巴拉巴拉…… 身周一丈之内无人。 伺冰伸过头来,瞪眼摇头,陈默这人,也不知他爹妈怎么给取这么个名字,真是绝了! 他还不是密音宗的人,听闻是被征调当兵的,大概因为话太多没人愿意和他一起行动。他独自行动迷路后在尚庸城内到处逛,结果运气好到爆,所有士兵都死绝了,他愣是迷路走到死巷子中逛不出来,最后遇到他们,就一起行动了…… 一个典型的话唠,除了睡觉之外,吃饭上茅坑都话多,自说自话都成。 月圭好笑。“快走吧,小合要等急了。” “等瓯越的伤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吧。”伺冰忽然道。 他话一开口,身边跟着说笑的几名少年陡然沉默。 他们中大部分都是密音宗的人,想离开,只怕后果…… “我们二十个不是密音宗的人,离开也没什么,就担心你们。”陈默难得只说一句话。 他也是扶支人,曾一度想进入密音宗,如今经过前阵子那一遭,真是糟心的很。 年轻人,热血的同时更容易接受新思想,曾经相信密音宗,然而亲眼见到同伴险些被杀害,心中不愤怒是不可能的。 近些日子在青彦城看到的一切,让他们心冷。 “快走!驾!快走呀!” 一名额头纹着修蛇的扶支少女,拿着鞭子抽打趴在地上给她当马骑的妇人,妇人膝盖一片血色,看上去格外血腥。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的腹部,微微凸起,显然有了身孕。 “我们小姐让你走快点!没听到吗!”在少女身后跟着七八位身材健壮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男人抬脚踢了妇人一脚。 妇人咬牙,四肢伏地朝前爬。 一路上,青彦城原住民敢怒不敢言,街头过往扶支人则目不斜视,看都没看一眼,似乎早已习惯。 伺冰拳头捏得青筋暴起,一个箭步欲上前阻止,被月圭拉住。“此事你们都不能管。” “可是,他们也太过分了!” 月圭看了他一眼。“你忘记在半个月前,你也是其中一员。” 不将姜国人看在眼里,和对待奴隶有何区别?这是身为扶支密音宗弟子的骄傲,和伺鄄圣女一模一样的优越感。 伺冰咬牙。“那又如何?” 自己当初太无知太蠢了而已! 不知当时的自己在有心人眼里是否和小丑一样可悲可笑,欺软怕硬的软脚虾。 “我们现在已经很显眼,若是再引起注意,忘记当日长老之事?”月圭叹气。“瓯越的事,小合不会希望再出现第二个。” 周遭愤怒的少年沉默,这个该死的地方,他们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走吧,沉住气。”一名密音宗少年拍了拍伺冰的肩,摇头。 伺冰一张脸冻成冰,冷盯着骑在孕妇背上的少女,明明长着一张讨喜的脸,心却肮脏不堪。 “喂!你看什么看!本姑娘自己买的奴隶,想怎么就怎样!”她娇哼一声,抬腿朝妇人的肚子踹去。 “如此美丽漂亮的小姐,莫要为了一个奴隶而脏了您的靴子才是。”小队中,笑容明媚阳光,看上去十七八岁的颀长少年郎轻笑道,伸手将少女掉落的手帕递到她手中。 少年长相平凡,笑容却亲切令人如沐清风。 踹人的少女一见他额头的修蛇,原本对伺冰的恼怒消失。“你也是宗门弟子?” “是啊,我们听说青彦城多了一项奴隶交易,不知在何处?”少年笑道。 “这样啊。”少女从妇人背上下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变,指着不远处的集市介绍道:“往前走不远,那边人挺多,都是从猎国来的猎犬马匹还有东郯运来的昆仑奴,也许有你们需要的奴隶种类。” “多谢美丽的小姐。”少年还帕子时,温热的指尖似是无意间触到她的手背,少女俏脸一红。 “小姐,您何必和这些身份低贱的奴隶为伍?凭白辱没了您高贵的身份。” 少女羞涩的看了他一眼,娇嗔的扯过帕子,没再去骑人马。 伺冰听到他的话,差点没冲过去给这个色鬼一拳,月圭勾住他脖子,不许他胡言乱语。 “月彬大色鬼说得什么话!”伺冰气哼哼。 “闭上你的臭嘴吧,大笨蛋。”一道低越的少年音从众位少年身后传来,伺冰目光一亮,连忙转身。 “小盒子!” “小盒子!你怎么来了?” 姜离好整以暇的歪首在一旁看着月彬三言两语让美少女收敛泼性子,笑道:“什么时候伺冰有月彬一般讨女孩欢心的本事就成了。” “谁要和色魔一个样子,看到女人连路都走不动了。”伺冰愤愤不平。 “得了吧,小盒子说的没错,你真是蠢到家了。” “盒子什么时候说我蠢了?” 姜离补刀:“蠢瓜无药可治。” 伺冰一脸不服气,月圭解释道:“你如果冲上去,那位孕妇铁定活不过今日,说不定孩子现场没了,你以为你英雄救美很厉害?” “谁说的?”伺冰气焰一低。 “你现在看看,妇人好端端的站在一旁,那女人因月彬的缘故也不会再刻意挑刺,好歹性命无碍。” “这就是区别,笨蛋。”姜离敲了他一记。“遇事多用用脑子。” “……多谢小姐。”月彬当真是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少女侧目就看到不远处一群少年正看着这边打趣说话,少女脸色一红,依依不舍的和月彬道别,这才离开。 月彬走过来,几个兄弟朝那少女打了个口哨,羞的少女小脸娇红而去,几人和月彬一阵勾肩搭背说笑。 “小盒子也来了?正好,刚才得知一个好地方。”月彬见到姜离,长臂一伸,勾过来,朝她抛个媚眼儿。“想不想知道?” “妓院?”姜离一脸嫌弃的摘起他的爪子,速速退后。 114.第114章 太刺激了 “我是那种人吗?” “你就是那种人。”立刻有人搭腔。 月彬捂胸,一脸受伤,转头笑眯眯:“还是兄弟们了解我!” “到底是什么地方?”虽然这支队伍里的人各个不靠谱,但是关键时候顶得住。 姜离侧眸睨来。“东边的奴隶市场?” 月彬被一剑穿胸,无比郁卒:“小盒子,你能不能别总和月圭一样不解风情成不成?” 那么一阵见血。 “不成!”伺冰冲过来揪住月彬的衣领。“奴隶市场有什么好?烂地方!” 月彬摇头,揪下他的手,朝姜离和月圭道:“那地方有我们目前需要的东西。” 姜离沉思,月圭接道:“猎国的马!” 一群少年一惊,没错,他们目前的确很需要这东西。 “去看看也好。” “可是我们连买根马毛的银子都没有。” 一片哀嚎,他们这群人一有钱就花没了,想存钱委实很难,在宗内好歹是包吃包喝,他们出来没一个月,都快穷成乞丐了。 姜离撇嘴,一脸嫌弃。“没出息。” 她双手一扬,三四五六个五彩缤纷的各色钱袋出现在眼前,一群少年大惊,一拥而上。 “天啊!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一手绝活?快教我!” “快教我!” 姜离对他们表示十足的鄙视。“学小偷算什么?学会医术,治一个快死的富商官老爷,够你们吃十年的。” “那还是算了,我只学小偷就成。” “是啊是啊!” “来钱快啊!” 姜离无语。“总不能真的靠偷盗为生,这里只有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吓了一大跳,她随手一捞就捞了这么多!真的够平民百姓吃十年了! 姜离瞪眼,她对银子数目没多少计量,在山庄的时候,从来不需要为银子担心,在凌云镇给人治病,那些人动辄出口上千上万两的。 之后被拐倒是品尝到了没银子的痛苦,知道一两银子可以买一堆包子,而不是一个包子。但那时候身有巨款又不敢用,也就买个药,抱一堆回去刚好要一二两银子,感觉银子一会儿就没了,跟着卫陵这个金主后又不用担心银子,到现在她还没仔细想过财政问题。 “二百两恐怕也买不到五十余匹马。”月圭提醒道。“猎国的马历来价格昂贵,一匹至少需要十两银子。” “谁说要买马?”姜离把钱袋扔给月圭。“我们先去长长见识,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银子的事那都不是事,放心!” “小盒子,你真是太可爱了!” “如此可爱的盒子,真是太萌萌哒了!” “来,给哥香一个!” “流·氓!”姜离五爪一伸,挪走凑过来的大脸。 月圭立刻化身护花使者,牢牢挡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兄弟面前。 奴隶集市是最为混乱的交易场所,在一些城池的地下暗市进行,很少会出现在明面上,各国虽私下里睁只眼闭只眼,却不喜大张旗鼓买卖人口。 与正常的人口买卖不同,奴隶市场的人口买卖完全没有不走正规手续,奴隶和牲畜价值相等,且多是战俘、罪犯家眷以及外域人。 除非是特殊性质的奴隶,比如美貌的异域女奴,或者作为炫耀资本的昆仑奴,身形彪悍,力大无穷,这两类价格昂贵。其他的大多数奴隶甚至比不过丝绸和马匹的价格。 奴隶市场的奴隶,和官府登记在册的家仆性质不同,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尤其是在青彦城这个特殊的失陷城池。 这里简直是黑市的温床。 姜离一行人进来时,立刻引起了周围客人们的注意,纷纷侧让,四周的商贩两眼冒光的盯着他们。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密音宗弟子,额头的标志很明显。 密音宗!这可是有钱的主。 当然,仅限于密音宗内殿弟子,像他们这样天赋平平的外殿弟子,又是一群攒不住银子的年轻人,实在是囊中羞涩。 不过,外人又怎会知道? 闹市内气味混杂,类似专门开辟的坊市,姜离皱了皱眉。到处都是摊位,这些摊位和平常外面集市不同,类似于一个个小型舞台,分列两边,一个小木台就是一个商铺,一眼望去,姜离差点没自戳双目。 老天爷! 难怪集市内的女客人数量寥寥。 一眼望去,全是黑皮肤、白皮肤的没穿衣服的奴隶,无论男女,稍微好点的好歹在关键位置遮块布,大部分连布片都不遮,尤其是女奴,全都是赤。裸着供参观买卖,很多摊位上一溜排站着全是身无寸缕的女奴,这些女奴有的以手遮住眼睛,有的麻木的侧目看着一边。 姜离见一个猥琐男人正上下其手的摸一个女奴的阴私各个部位,一阵阵的恶心反胃,有一种打死他的冲动。 “小合。”月圭握住姜离的手臂,他面色涨红,大概没想到是这种情形,情急之下就去遮姜离的眼睛。“要不,我们不进去了?” 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情况,身后的一群少年,有的兴致勃勃,两眼放光,有的大惊失色,俊脸涨紫。 天……天啊!太刺激……啊不,太伤风败俗了! 姜离也很无语凝噎,要是被师父知道,她简直要以死谢罪。 “我的心灵纯洁又干净,绝对没有任何淫·秽心思。”月彬一脸兴奋,完全没有在外面勾搭良家女时的翩翩公子样。 “无事,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裸女呼啸而过,我依旧纯洁无暇。” “嗯嗯嗯!有道理!” 姜离听着这群伪君子的话,眼皮子微抽。 这群贱货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可她是女的好吗! “小合,其实,这里的男奴隶都会贴几片破布的,并没有……露那里。”月圭最后三字轻的细不可闻,俊脸通红,不敢看姜离。 姜离愕然。“你……” 他到底还知道什么真相啊! 她一把揪住月圭的衣襟,压低声音,危险道:“以后有人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能说我看过他们知道吗?!” 月圭点头如捣蒜。 “那纯洁的我也绝不会被污染的!”姜离严正言辞道。“去瞧瞧。” 115.第115章 昆仑奴 他们年纪都不大,虽谈不上光鲜亮丽,却胜在是翩翩少年郎,不是猥琐老头和大腹便便的胖大叔,加之长相都对得起人类,又有几位堪称潘安在世,引来不少女奴希冀侧目。 姜离很是无语,所谓人不可貌相,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小盒子,你看那边有位身材十分有料的裸女,你要不要买回去暖被子?”月彬一脸微笑,目不斜视,一派君子作风。 姜离眼皮子一抬。“喔,那倒不用,天太热。” “小盒子,你瞧那边有个美女在朝我抛媚眼儿。” “嗯,确实是美女,有四五十岁了吧?看不出来你挺重口味。”姜离瞥一眼陈默,见他还欲夸夸其谈,立刻道:“你要再多说,我就那个老头买下来给你暖被子。” 陈默:“……” 伺冰闻言,顺着姜离的目光看到一个黑瘦的老头正光着身子朝陈默谄笑,浑身一个哆嗦。 “各位,要买奴隶?我们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奴隶,不知道各位公子需要什么类型的?”一名头上戴着圆顶蓝帽子中年商人走过来向月圭推销商品。 在他身后,整齐站着一排光身女奴,年轻貌美,长发的、卷发的、短发的,有妩媚的,也有矜持的,样貌确实比其他摊位的奴隶品相好了不止一个台阶。 月圭没搭理他,伺冰更是恶狠狠的扭头瞧一边儿。 姜离一眼扫过去,笑道:“我们不需要女奴。” 她的话一出口,周围店铺的女性奴隶们难掩失望之色,被他们买走总比跟着老头子好。 “我们有不少男奴,不知道客人……” “谁说我们要买他们!滚一边儿去!”伺冰一瞧见那铺子就冒火。 姜离正奇怪,月圭赶紧朝他挥手捂眼睛。“裸男。” 姜离秒速挪正脸,坑爹!做生意别这么投机取巧成吗!男奴又不是女奴。 月圭小声解释:“那边的男奴有很多是外域运来的,身强体壮,会有……女商人和一些特殊女人来买回去……所以……”光身子,待挑选。 姜离:“……” “长相好的也有可能,不是说姜国有不少干这行的,叫小倌儿?”一位少年探过头,摸了摸下巴。 “没错,我听说他们和卖身的女人一样,不仅伺候怪癖男,还伺候女人,之前听人说起过,不过那个店里的男奴都是挑剩下的,不值银子,外域运来的一种黑皮肤的昆仑奴,身强马壮、体格魁梧,力气很大,听说能一拳头打死一头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陈默话唠病大爆发。 “经过调教之后卖出去昆仑奴价格不菲,充当打手护卫或者买回去干见不得人的脏事取悦自己,还有一些是发泄情绪的,奴隶的下场都不是很好,不过这种稀罕的奴隶在贵族中很受追捧,成为炫耀的资本。” “另外……” “停!”姜离侧目,问月圭。“一位昆仑奴在什么价位?” “正常的都在二十两到五十两之间,不过听说曾经有出现过一位卖出五千两的天价,但这种情况很少,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特殊的地方?如果带一只病狗算不算?”姜离忽然道。 月圭一头雾水,什么带一头病狗? 他顺着姜离的视线望过去,在一家不起眼的摊位木台上看到一名黑瘦黑瘦的黑皮肤昆仑奴,浑身上下就蒙了一块灰布遮羞,但是因为人全身上下都是黑的,蹲在角落里都没人注意到。 更奇怪的是,他怀里抱着一只半大的黑白相间的小狼犬,和狼很相像,这种种类的狗月圭还是第一次见到,和狼太像了,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一只狼崽。 但是仔细看就能看出来只是一只饿瘦的小狗。 月圭的目光扫一眼他怀里的狗,目光停在黑瘦的昆仑奴身上,隐隐透出一丝惊讶,忍不住转头问姜离。“小合,你要不要买下他?” 蹲在角落的高瘦奴隶似乎生了重病,瘦弱枯败,皮肤黯淡,没有一点光泽,精神怏怏的,还抱着一个病狗,奴隶主看都懒得看一眼。 但是月圭看出来他是真正的昆仑奴!他的骨骼与常人不同,分明是宗门选拔上最看重的骨骼形态,这种人多半天生怪力,在武道上天赋异于常人。 月圭暗自惊奇,小合竟然在这种场合一眼相中他,看奴隶主对待他的态度,估计当废品卖了。 “当然要买下来。”姜离目光泛亮的盯着他。 月圭有些担心,这里的商贩各个刁钻狡猾,如果表现太过急切,会恶意抬高价格。 他们真的很穷,买不起太贵的人。 周遭摊位上的人不断推销也没见他们意动,有些泄气,心中犯嘀咕。 不买女奴又不买男奴,跑到这里想买什么? “哎,小盒子,想好买什么了?”几位少年见姜离径直朝一个方向走,也立刻跟上去。 奴隶主见她过来,喜得眉开眼笑,严令所有奴隶摆出最好的状态,实际上,不必他说,看到这样的客人上门,所有奴隶都努力展现最优秀的一面。 不少女奴朝少年们轻笑,有的女奴甚是羞涩的轻拉小队中的成员。 伺冰的衣角被拉了一下,他一抖,立马躲开,奔到姜离面前。“小盒子,我们不是要买马吗?” 姜离指了指蹲在角落里的黑奴隶。“我要买他。” 月圭无奈,苏合直奔这里,他想开口拉价都来不及。 奴隶主见状,心中暗想真是一群毛头小子,不懂行情,但面上丝毫不展现出来,惊呼一声,笑道:“小兄弟真是好眼光!别看这个奴隶瘦瘦巴巴的,但他可是上等昆仑奴的品相,领回去养几天保准高大威猛!看家护院,绝对没问题!” “是么?看家护院不错……”姜离喃喃道,目光发亮。 “我看小兄弟很有眼缘,只要一百两!”奴隶主笑眯眯道,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 “一百两?”姜离皱了皱眉。“我要摸摸有没有病。” “啊?”身后一群少年目瞪口呆! 116.第116章 新的队员 不是吧! 蹲在角落里的昆仑奴都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奴隶主有一瞬间的僵硬,没看出来啊,这么个瘦瘦小小的小毛孩,竟然有这怪癖?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奴隶主笑道,又不是大夫,还能摸出有没有病?就算有病,这里所有的奴隶不少都焉了吧唧的,他说是饿瘦的也行。 姜离走过去,伸手欲摸,五六个少年一齐拦住她。 尤其是月圭,他一脸崩溃。“小合,我们替你摸就成了。” “我自己来。”姜离挪开他们,走到昆仑奴面前,冷喝一声:“你!给我站起来!” “客人让你起来,你还不给我起来!”奴隶主踢了他一脚,高瘦的黑皮肤男子抱着病狗蹒跚的站起身,棕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姜离,瞳仁里竟带了三分怯弱和天真。 姜离与他对视的瞬间,愣了一秒,但也就一秒,视线立刻转移到他胸前……抱着的小狗。 她手一伸,直接抢过来。“让我摸摸,太可怜了,小东西。” “呜……”小狗被她摸得低呜一声,大约是碰到了伤口。 姜离无比娴熟的捋开它乱糟糟的毛,小狗的眼上角不知被什么利器砸伤一个血坑,伤口溃烂,小狗又小又瘦弱,再不管估计会死。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一百两!你当我是好欺负的吗!”姜离怒喝,指着小狗额头上明显的伤口。 奴隶主已经傻了。 伺冰和月圭他们一群人都懵了。 月彬笑眯眯的,抚额无语,小盒子压根没看到那位大个头吧? 月圭更无语。原来这么远一眼瞧见昆仑奴,不是慧眼识人,而是瞧上了他怀里可怜巴巴的受伤小狗。 话说回来,一百两买只病狗?这狗是金子做的吧? “客人,您这是……”奴隶主欲哭无泪,这毛孩子思维得是多奇葩? 现实版买椟还珠啊!虽然他觉得高乐也不是珠玉,但是和那黑白狗相比,还真是金珠了。 “我要买它,送你一两银子吧。”姜离大手一挥,觉得自己做了好事。 月圭不忍直视,一只病狗,没准还不等抱回去就死了,送人都没人要。 奴隶主本以为来大生意,没想到这么戏剧性。 姜离是明摆着瞧上这只小可怜,她的态度明显的很,说什么也要抱走这只小狗。 “客人喜欢就卖给你吧。”一两也是银子,奴隶主觉得还是有得赚的。 付了银子,姜离抱着小可怜转身就要走。 “你……等等……”昆仑奴的声音沙哑干涩,姜离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的病再不治,撑不住五天就要去见你们昆仑神了,你好自为之吧。” “你能救小哈吗?”他忍不住道。 “那是自然,我们小盒子可是小神医!”伺冰十分自豪的接话。 一行人陆陆续续要离开,奴隶主十分郁闷,听到他们的话,眼珠子直转,月圭不动声色,他状似无意的对姜离道:“这只小狗一直和昆仑奴在一起,看他快死了,要不要花几两银子买过来,就当是日行一善……” 奴隶主眼睛光芒一闪,赶紧拦下姜离。“这位小兄弟,其实这只小神犬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看也实在可怜,不如十两银子算我白送给您?” 姜离皱眉。“他哪里值十两?患了严重伤风,说不定还会传染呢……” 她嘀咕一声,转头要走,奴隶主大惊! 会传染! “哎!小兄弟您等等……” “五两银子我们就买下了。”月圭掏出五两银锭,看了缩在一旁的黑奴一眼。“就当是谢他救了小哈。” “五两就五两吧。”奴隶主摆出一副不舍的样子,看到月圭掏出银子,目光发亮,一把拿过来,生怕他反悔似的。 月圭给一旁的同伴使个眼色,两人过去把买回来的奴隶带走,犹自不爽念叨吃亏了,快死的人还买回去,不是五两银子打水漂吗? 姜离担心怀里的小可怜,一行人离开了奴隶市场,决定下次有机会再来。 一出奴隶市场,姜离脚步顿了顿,站在高瘦的昆仑奴面前,眼前的奴隶看着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个子很高,姜离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脸,是小队里最高的一位。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似乎有些微迟钝。“高……高乐。” “是吗?不愧是最刚猛的勇士一脉,病成这样还活着。”姜离笑道。“欢迎加入我们小队。” “小盒子,你说他?”伺冰一脸不敢置信。 “原来小合看上的真是他,我还以为是这只小狗。”月圭笑道。 姜离眨了眨眼,一脸小人得志。“伤风也不会传染的,哈哈哈哈!” 谁让他们穷得揭不开锅呢?银子不省着点花,他们一群人得要露宿街头。 五两银子买个货真价值的昆仑大力士,赚翻了。“这只小可怜就当买一送一。” 她心情良好的打道回客栈。 先治好高乐和小可怜。 不过,在治病的时候得想办法赚银子。 姜离满世界挣钱养家的时候,卫陵上天入地的找她,军中斥候和部分探子想尽办法潜入青彦城,朝堂派来了大批支援人马,对外声称卫陵大军收复了龙安城和尚庸城等一系列失陷城池,鼓舞士气。 两万新兵从京师赶往青彦城与卫陵接应。 “不知道阿离怎么样了?都这么长时间了将军还没找到人。” “天月宗的人也不过如此,架子还天大!真不爽!” “是啊是啊,没有治好士兵,说是暂缓伤势呢。” “可怜的阿离,不知道瘦了没有?有没有被扶支的怪物虐待?” 四名小兵围在一起长吁短叹,倏地,其中一位眼睛大亮。“大哥,我们不如潜入青彦城看看?” “会不会被扶支人砍死哦?” “呜,可怜的阿离。” “去一趟也好,只是要小涯替我们改变一下面容。” “好!没问题!悲催的小阿离,留姐姐来救你了!” “你小点声!让人知道你是女的,拖出去扒光了军法处置!”任涯兰花指一翘,赶紧捂住司空留的嘴。 聃蜀小心翼翼的四处查看,小声道:“没事没事,没人听到的样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司空留一脸兴奋。 于是,月黑风高夜,四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推着粪车以挑粪工的身份进了青彦城。 117.第117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1 “大爷,行行好!” “可怜可怜我们兄妹,好几天没吃饱饭了。” 奴隶市场外,一对兄妹梨花带雨,跪在一块写着“卖身葬大哥”的木板后,小妹妹可怜兮兮的低声抽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软软的嗓音带着哭腔喊过路的客人。 他们的嗓子不错,哥哥看上去胆小羞怯,妹妹眼眶通红,年纪不大,小嗓音却有一股媚意,纤细的兰花指一扬如花儿一般,引来不少过路的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但是吧…… 兄妹俩一抬头,那五官…… 路人立马打消了勾搭的龌龊心思,实在是长得反。人类。 塌鼻歪嘴,小眼厚唇,白瞎一副好嗓音。 难怪跪在奴隶市场都能安然无恙,还没人要买他们。 三三两两的人群唏嘘一声各自散了,十分扫兴。两个兄妹哭天抹泪,楚楚可怜。 站在人群不远,刚从面店做完工出来的韩刹,一张冷脸都麻木了,他已经被三个弟妹葬了无数回。 “嘻嘻。”一个圆脸点雀斑的马尾姑娘笑嘻嘻的一蹦一跳走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大哥,瞧瞧!” 她举起一大串钱袋,十分得意。“这下不用你再给人搬货了。” 韩刹沉了脸。“以后别再这样,若是被人抓到怎么办?” “没事!不会被发现的。”司空留收好钱袋。 “上次若非碰到的是宁小子,你们已经牢房,我都救不了你们,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偷盗到底非正经行当。”少年脸色严肃,三个小的若是被抓,他该怎么办? 他们根本斗不过官府,像他们这样的人,命如草芥。 司空留低嗯了一声,小声反驳。“阿离那一次不是意外吗?她是贵家子弟,也不缺吃短穿,不知道为什么手脚这么利索?” 她到现在还是很奇怪,当初被阿离抓包,还以为是巧合,没想到事后他们兄妹跟着阿离,几次三番暗中下手次次被抓,一两回也就罢了,四五六七回就奇怪了。 “意外?你自己知道是不是意外。”韩刹实在没办法,没想到小留成了惯偷,还和小涯小鼠合作,如今更是喜欢干这个,可这种事到底是见不光的阴损行当。 司空留不敢再说话了,大哥就是太严肃,她偷窃还是很有原则的,绝不会偷穷人,只偷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和富户千金、商人。 “怎么回事?” “钱袋不见了!” “刚刚还在,你再找找。” “全身上下都翻遍了,这可怎么办?” 卖身葬大哥的兄妹俩面前人群散的差不多了,但还有几名“光鲜亮丽”的少年面色焦急的站在原地。 正是姜离所在小队的五名成员,听说猎国有一批新马要贩卖,由月圭带人过来询问马匹价格,姜离把近日外出替人看诊得来的九百两银票全都交给了他们。 这是他们第一次携带这么大数目的银钱,自然格外小心,但少年们到底年轻,见一群人围着,也跑过来看热闹,一时放松了警惕。 岂料这么一看热闹,转眼等人散了,钱袋不见了。伺冰脸色微白,装银票的钱袋就放在他的衣袋中,刚才人挤人,什么时候不见的他也不清楚。 “那是我们所有的银子,小盒子好不容易才赚到的。”伺冰心中愧疚,给那些富贵老爷们治病虽然银子多,可小盒子没少被人白眼。 她有了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他们所有人全都换了一身衣料上乘的衣裳,说是以后出门也没人敢给他们脸色看。 “别担心。”月圭面色镇定,目光扫向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敏锐如鹰。 装银票的钱袋他接触过,若是小偷还在附近,还有拿回来的希望。 “没事,我们再找找。” “小盒子不会怪你的。”几位少年安慰他。 “月圭,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月圭摇头。“应该是被偷了,但是这些人都不是。” 奴隶市场附近来来往往都是客人,月圭暂时没发现携带他们钱袋的人存在。时间拖得越长越糟糕,说不准小偷已经离开,很可能会扔掉钱袋。 而且他们的钱袋样子平平,很不起眼,十分大众,只有袋口的银色引线异于寻常,那是小合使用的引线,一种异常坚韧的蛛丝,他从未见过,只是听小合说是她师父留给她的。 小合的师父……给小合的东西,即使是一小段,恐怕本身价格就敌得过钱袋里的九百两银票。 他心底也略有焦急。 任涯和聃蜀跪在地上,默默对视一眼,他们低着头,面无异色,但是这群人说的话却都听清楚,心中暗惊。 老天,虽然他们两个听不懂这几名公子哥说的什么意思,但从只言片语中知道,他们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偷钱袋的小留。 小留似乎无意中招惹到大麻烦,话说回来,小留出手一向有分寸,谁会想到这五位一看就是富贵公子的人会这么在乎那袋银子呢? 两人抬头朝小留躲藏的地方看去,小留已经离开了,很可能是去销赃了。 他们暗松一口气,小留做事还是很谨慎的,应该不会留下特征明显的钱袋。 司空留被大哥骂了一顿,怏怏的将所有的钱袋都掏出来给他看。 零零总总有八个钱袋,几乎各个精致完美,从钱袋上绣的花纹就能看出主人的身份和性别,有郁郁葱葱的青竹绣纹,还有牡丹、芍药等花卉,尤其是芍药,八个钱袋里有五个是鲜红色的芍药。 “这五个钱袋应该是扶支人所有,扶支的国花是芍药,他们对芍药有一种特殊的偏爱。”司空留将银子倒出来,五个钱袋扔掉。 虽然都是芍药,但是有的细致婉约,有的恢弘壮观,能看出钱袋主人是男是女。 她又拿出青竹和牡丹的扔一边,韩刹看了一眼,应该是青彦城本地商贾或者是东郯和南方其他诸国贵戚富户所有。 “咦?”司空留翻开最后一个钱袋大吃了一惊。 “怎么了?”韩刹接过钱袋,打开一看,也略微惊讶。 118.第118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2 “九百两的银票!”司空留十分惊奇,来回翻看钱袋。“是姜国百姓用的粗麻料,随手一抓就能看到,没什么特别,没想到那几个公子哥行事挺缜密。” 这可是她偷到的最高数额,一般钱袋都用来装银锭和铜板,很少用来装银票。 司空留仔细查看一下钱袋,确定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图纹,将所有银子都装进这个钱袋中收起来。 韩刹叹气。“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司空留暗自吐舌。“我们去找小老鼠和人妖。” 聃蜀和任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给对方使个眼色,聃蜀小心翼翼的扶着“妹妹”起来。 “哥哥,这里没人买我们,我们走吧。”任涯在人前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自己该扮演的角色,他红着眼睛,抽噎着抱起木板,和“哥哥”一起扶持着离开。 “我来拿板子,你身体不好,要小心哦。”聃蜀牵着妹妹的手,愁眉苦脸的离开。 必须要快点被小留报信!千万别回来! 伺冰几位少年见状,很为不忍,月圭正望着奴隶市场的进出口,没注意到这边。 其中一位少年上前,从怀里摸出两颗用油纸包裹的松子糖递给可怜巴巴的兄妹俩。“你们以后不要在这里乞讨,这附近人流虽多,却也危险,快走吧。” “谢谢大哥哥。”任涯小指微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奈何,他易容后的脸惨不忍睹,实在不怎么好看。童土笑了笑,也没在意,叮嘱了一番。 聃蜀和任涯接了他的糖果,颤颤巍巍的可怜两兄妹感激涕零的走了,其实内心那个狂躁啊,脸色涨红。 谁让他们还没到丧尽天良的地步,此刻真是良心各种被抽打。聃蜀抽了抽鼻子,绷着小丑脸,任涯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回头让小留偷偷塞回去还给他们就行了。” 聃蜀点了点头,两人牵着手走了。 月圭目光蓦然望过来,视线停留在任涯的背后,瞳孔闪过一道异色。 “两位小兄弟还请站住。”月圭身影一闪,拦在了任涯和聃蜀面前。 伺冰几人一愣,出于对月圭的信任,也下意识的拦住这对难兄难妹。 “两位……小兄弟?”伺冰惊讶道。 “自然。”月圭笑道,视线停留在任涯面上。 羞涩的小妹妹好像被他们吓到,缩进哥哥怀里。“你……你们想干什么?” “月圭,他明明是……”童土想反驳,但是一想到月圭是什么人,当即住口,惊讶的看向任涯。 “他是男的,两人都易过容。”月圭一阵见血。 “什么?!难道是他们偷了我们的银子?”伺冰大怒,扯过任涯的衣领,怒目圆瞪。“快交出来!” “应该不是他们偷的,他们只算是同伙。”月圭道。“不过,既然小偷与你们认识,想来也不会对你们袖手旁观?” 任涯和聃蜀闻言,小脸惨变,任涯一脚踹向伺冰,大喊一声:“老鼠,快走!” 两人乘机脱身,掉头就跑! “想跑?哪有这么容易?”五名少年虽然比不得密音宗内殿弟子,但是和普通人相比,绝对是高手。 轻而易举就抓住了两人。 “你的同伙应该就在附近,麻烦你们两个乖乖呆着,否则,我捏断你弟弟的手骨。”童土温和的面容变得冷漠,他最讨厌骗人同情的骗子。 聃蜀脸色发白。“你……你别伤害人妖,你捏断我的骨头吧。” 童土一愣,伺冰冷哼一声。“谁稀罕碰你们?” “哦,那能不能麻烦你们不要报官?小留会把钱袋还给你们的。”任涯小声央求。 五位少年没说话,干脆坐在原地等着。 “几位公子,我们是好人,来投亲的,结果城门关了,走投无路才没办法的。”任涯娇声娇气,嗓音如水蜜桃似的。 几位少年鸡皮疙瘩直冒,若不知道他是男的也罢了,现在知道他是个带把的,这么甜蜜蜜的撒娇,实在很瘆人,说话效果比陈默那话唠还惊人。 “大爷,你们不要杀我们,呜呜呜……”聃蜀眼眶红红,可怜巴巴。 月圭点住他们穴位,五人立马离他们两个远点。 这两个就没一个正常的。 一个胆小如鼠,见人喊大爷,一个骚包的人妖。 司空留和韩刹收拾好走过来时,远远就看到聃蜀和任涯两人僵硬的站在一旁,挤眉弄眼的拼命充可怜,一边不忘找机会给她使眼色让她知道情况。 司空留的视线落到两位兄长不远的五位少年脸上,面色一僵,马尾都直了。 出事了。 “怎么回事?”韩刹察觉到问题,立刻就要出去保护两个弟弟。 司空留小步跟在他身后。“是九百两银票的主人。” 他们是怎么发现老鼠和人妖的? 韩刹无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现在两个弟弟的安全要紧。 “他们来了。”月圭看向大步飞奔过来的韩刹和司空留,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司空留身上。“钱袋在他身后的马尾少女身上。” 聃蜀和任涯听他的话,惊呆了。 他怎么……知道? 伺冰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要抓司空留,一柄断剑横在他面前。 一位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冷脸少年挡在偷钱的少女面前。“你想干什么?” 司空留知道闯祸了,摊上大事了,两只手搅在一起,躲在大哥的背后,小声道:“你们把我哥他们放了,我就把钱袋还给你们。” “你这个小偷!也不怕遭报应!”伺冰气得不行,那可是小盒子给他的全部家当!他撕了司空留的心都有了。 “喂,我还给你们还不成?你们放了我哥哥,你们要抓就抓我,是我偷的,和他们没关系。” 月圭目光在司空留的身上扫了一眼,落在她腰间,侧首对一边的一名队员说了一句什么,队员点头,身形速闪,直奔司空留。 “不许伤害我妹妹!”韩刹顾不得伺冰,纵身扑向他。 那名少年的速度很快,飞速绕过韩刹,伸手抓向司空留,仅仅三四秒的时间就退回了月圭身侧。 司空留连忙低头看自己的腰间。“你们……” 碰到硬骨头了。 “月圭。”少年随手将取回的钱袋扔给月圭。 月圭接过来。“我们走吧。” 119.第119章 特种猫狗 “哼!便宜了你们!”伺冰点开聃蜀和任涯的穴位,跟上月圭走进奴隶市场。 “老鼠、人妖,你们怎么样?”司空留顾不得银子了,赶紧上前查看他们是否被虐待。 两人没什么异常,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这个大哥太过无能,无法保护你们。”若是今日那五人真的下手对付他们,他们也毫无反抗之力。 “大哥,是我没用,还害了你。”司空留十分自责,没想到会在青彦城碰到这么一群人。 “他们都是扶支密音宗的人。”韩刹扶过两个弟弟,确定没有大碍,解释道:“你们凡是遇到额上纹了蛇的人尽量不要招惹。” “密音宗。”司空留脸色一白,眼底快速掠过阴森之色。 “他们好像没有那么坏,还给我们这个。”聃蜀把手里的油纸包打开,露出几颗松子糖。 “小留,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韩刹拍了拍妹妹的肩。“忘记你姐姐临死前的嘱咐了吗?” “我知道我现在还不是对手,也没想过报仇,可是到了这里,遇到密音宗的人……”司空留瞳孔微缩,一股恨意弥漫,勉强被理智压下去。“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莽撞,也不会随便迁怒别人。” “他们五个很奇怪,有一个人好像有透视眼一样,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聃蜀小声嘀咕。 任涯点头。“有个人还会变脸,前一刻好人,后一刻就好可怕……” “还有速度好快好快的,虽然没有阿离快,但是也特别快。” “另外两个,一个和爆碳一样,一个站一边一直没出手也没说话。” “密音宗的人都不简单,即使是外殿子弟也都有些特殊的地方,如果天赋更好一些,还会被选入内殿。” 司空留嗓音淡淡的,言谈间对外人并不了解的密音宗却似乎极为熟悉。 韩刹看向奴隶市场的方向。“我们暗中留意一二。” 毕竟是和小留有着密切关系的宗门子弟,那五位少年行事与其他扶支人迥然不同,若是他们落到扶支人的手中,只怕不会这么轻易揭过。 自从来到青彦城,他们就发现这座城池的诡异之处,城中姜国人完全处于一种惊恐的被奴役状态,扶支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对待姜国百姓轻则打骂,重则肆无忌惮当街杀人。 没有任何一个城池有这么嚣张的情况存在,即使是等级森严奴隶贩卖频繁的东郯国,杀人也只是发生了奴隶和主子身上,绝对不会有人轻易当街残杀普通百姓,而青彦城的姜国百姓地位几乎等同于奴隶。 在没有姜国朝廷庇护的环境下,那几人对于偷盗他们重要财物的小留却没有追究?这不是很反常吗? “那四个小偷!真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伺冰尤其气呼呼的。 钱被偷了,他差点没急死,都准备回头给小盒子负荆请罪了。 “罢了,他们还算有点良心。”月圭想到骗人的两位还知道念着童土的话想着还钱,这才放了他们一次。 “他们还讲良心?” 月圭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他拿着钱袋,稍稍掂了掂,颇为诧异。“这里面似乎多了不少银锭。” 刚才一时没注意。 “真的假的?”伺冰拿过来一瞧,从钱袋里掏出一锭白银,眼睛都瞪大了。 月圭好笑,真不知该怎么形容这怪异的心情。“把多余的掏出来另外装着吧,换个钱袋。” “这个钱袋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小偷扔了别人的就留下它?”一名队员奇怪道。 “钱袋很普通才会被留下。”月圭接过来,捻了捻系钱袋的丝线。“这根裹在布料中的线才是最不普通的。” “什么线?”伺冰没看出什么不对的。 “你扯下来拉拽一下试试。” 伺冰闻言扯开裹线的麻布料子,掌心是一根细长的银色丝线,他一眼认出来历。“这是小盒子的线?” 他缠绕在指尖,刚要使力。 月圭一瞥眼,猛然低喝。“别使劲!” 什么? 伺冰刚用了一点力,指尖一阵剧痛,他低嘶一声,手指拦腰被隔开一道口子。 “不是吧?” “太吓人了!” “把线绕出来!快!”月圭也没想到这么严重,幸好他提醒的快。 伺冰眉头拧成一团,丝线嵌入肌肉中,他小心翼翼的解下来,查看一下被线缠绕的指头。“乖乖,若是刚才用尽全力,我就成八指狂魔了。” 一只手断一根指头。 “放心,不会的,小盒子的医术不错,说不准还能给你接回去。”另外一位笑道。 “这是什么线?这么惊人的锋利程度。” “不清楚。”月圭捻起线,稍稍一抖,银线上的血渍瞬间被抖落,伺冰看直了眼。 “你都不知道?” “听小合说这还是被磨钝后的效果,是她师父给她的。”月圭收好银线。 “小盒子的师父不知道是什么人?能教出小盒子这么个怪胎出来,想必也是个怪人。” “嗯嗯嗯,深有同感,应该医术也很好。” “可不是,活死人肉白骨啊。”在密音宗恐怕都没见几个这么厉害的。 五人心有戚戚焉,月圭垂眉没搭话,小合的师父么?应该是那个人吧? “律律——” “汪汪汪!” “喵——” 一阵马鸣和着犬吠猫叫,月圭抬头,到奴隶市的里面来了。 “应该是猎国的摊位了。”月圭道。 “好多人。” “哇啊!还这么多猫和狗!” “这是狗吗?都快有老虎这么大个了!” “那只蓝眼猫也好大,是西域传过来的长毛白猫吗?” 几位队员犹如乡巴佬进城,眼睛放光的四处查看,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童土盯着一窝蓝眼睛的小奶猫看直了眼,蹲在猫笼前不肯走,个头和狗有的一拼的大母猫在一旁警惕的盯着他,很有他敢上前就挠花他脸的架势。 伺冰热切的目光来回在高大威猛的猎犬和马匹中间晃,不知道该抱走哪一个最好。 120.第120章 我宰了你 “几位要买什么?”一名矮小的中年商人视线在他们额上停留几秒,热情的接待他们五个。 月圭径直走到马匹面前,一溜排的猎国商人牵着马,不少客人在看马的品相。 “只有这些马?”月圭一眼望过去,猎国的摊位不多,面积比奴隶主摊位更大,但也是相对而言,摊位上的马只有十几匹。 “客人若是有看中的品种,可以随我去马厩中查看。”行走各国的商人阅历丰富,眼光老辣,清楚五名少年中月圭是主事者,就跟在他身边介绍。 月圭仔细查看每一匹马的毛色、形态甚至骨骼,不得不说,猎国的马确实比普通马匹品质好了不止一个台阶。 “这是什么马?”他的目光落到一匹矫健的枣红色马面前,这匹马四肢修长有力,体态匀称高雅,且是少有的半兔头。 “客人好眼光。”商人有些吃惊,言辞不全是奉承。“此马拥有一半的汗血马血统,北凉与姜国的战斗中,北凉赫谷王的坐骑就是这个品种。” 月圭不语,汗血马在数百前北凉攻占北部的库罗国后就遭到北凉大肆追捕,随着时间推移,现在多是非纯种,真正的纯血种已经很少见了。扶支并不怎么使用马匹,他对马的了解不多,完全是依靠自己特殊的瞳力辨认。 “我想看看这种类的马。” “当然可以。”商人给摊位上的另外几名同伙打个招呼,引着月圭进入摊位的后门。 伺冰四人正兴致勃勃的逗猫狗。 “他们五个是要买马?”任涯站在不远处望着这边。 “应该没错,不过,密音宗的人买马做什么?”司空留暗自奇怪,扶支的地势特殊,用马的机会很少,即使是扶支的商人,使用的也都是矮种马。 矮种马吃苦耐劳,体型小,适宜扶支气候环境,负重也不错,不需要跑得多快。而猎国在这里卖的马都是以速度为主。 “他们真奇怪。”聃蜀小声道。 韩刹不语,的确很奇怪,看样子他们要买的数量还不少,不然不会带着近千两银子。 只是,那位长相秀美的密音宗弟子看中的马种类价格不菲,一匹就是天价,九百两显然不够。 一匹马起码得要一百两到三百两之间,尤其是在黑市,肯定要三百两一匹。 奴隶市场中,最昂贵的从来不是人,而是牲畜。 月圭刚被商人引入内室选马,摊位上走进十几名衣着华美精致的扶支人,他们额上纹着漆黑如墨的鸣蛇,还刻意描上扩散状金粉,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摊位上其他客人见到他们纷纷避让,蹲在地上正和母猫讨价还价想着摸一摸小奶猫的墨言和童土一时没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伺冰和素风站在两条被铁链拴住的猎犬面前,正打赌哪只狗叫声比较大,也没注意到。 司空留远远看到这群人,浑身一股寒气直冒,韩刹握住她的衣袖,摇了摇头。 司空留垂眉,收敛恨怒,如果说月圭他们的出现让她想起曾经的仇恨,那么后来出现的几名密音宗子弟无疑在仇恨之火上添加了滚滚烈油。“是内殿子弟!和那个贱人一样!是内殿的!” “别出声,那边出事了。”韩刹说话的时候,猎国商人的店面已是一片喧哗吵闹。 “阿言!”伺冰厉叱,恨怒交加。 “发生了什么事?”司空留探头张望,只见刚才在外面抢她钱袋的人扶起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好像是一直没出手没说话的少年被伤了。 “我看到那群人抽出一条淡黄色的线突然抽向那个人,那个人被从背后打飞了。”聃蜀抖了一下。 “我宰了你!”伺冰狂怒,双掌一张,同样是银白色的线,直扑在背后偷袭墨言的人。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外殿的蝼蚁。” “修蛇和银线,可不就是外殿那帮子蠢货废物的象征吗?” “哈哈哈!还宰了我们?口出狂言!” “何必和废物浪费口舌?今日就看看谁宰了谁!” 一名脸色苍白的吊角眼抽出淡黄色的线,猛然刺向伺冰命门。 “呲——”细小的线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接触刹那,撞出一片火花。两人实力不相上下。 伺冰和月圭都算得上外殿天赋顶尖之人,但是和内殿整体水平相比还是差了一些,只能和内殿普通成员打个平手。 “卑贱的东西!”吊角眼见没抽中伺冰,恼羞成怒。“找死!” “你们几个,也过去。”站在这群内殿子弟中间的是一名身穿薄鹤髦,一看即是非富即贵的年青男子,他约有二十五六岁,面带阴沉,薄刃般的唇片和略长的鼻头使他看起来十分刻薄,额头鸣蛇黑色较其他人略深。 他一开口,身边数名男子突然出手,丝毫不留情面,招招狠辣,直击伺冰每一处死门。 “住手!”素风放下重伤的墨言,和童土两人飞速冲过去挡住他们攻势。 “不知死活的东西。”年青男子冷笑一声。 两方你来我往,摊子内乱成一团,鸡飞狗跳,被误伤的猎犬和马匹嗷嗷直叫,乱扑乱吠,现场乱成一团。 “住手!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伺冰?墨言!” 猎国的商人听到动静和月圭从里面跑出来,一见此景大惊,商人大声阻止厮斗,月圭见伺冰和人打起来,还以为他又硬脾气上来找人麻烦,余光扫到墨言,脸色猝变,飞速掠过去查看墨言的伤势。 墨言嘴里涌出血丝,指了指伺冰三人又指向内殿的十几人,最后拉紧月圭的衣袖摇头,神色焦急。 月圭面皮乌青,墨言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绝对不会去招惹别人,现在却被重伤成这样,难怪一向冷静的童土也发怒了。 “都住手!”月圭厉喝。 内殿带头的年青男子唇角冷笑,根本不理睬月圭,不过是外殿的废物,死在他手中又能怎样? “文袁,和他们三个好好玩,玩死了有伺少,怕什么?哈哈!” 月圭面沉如水,即使他去帮伺冰,也绝不是这十几人的对手,说到底,还是他们太弱了! “你们究竟想怎样?”他努力压制翻涌的怒气。 121.第121章 幽灵小队 “怎样?当然是要他们死绝了。”站在年青男人身边的一名俏丽少女瞥了月圭一眼,目光在他的俊逸的面庞绕了一圈,露出一抹异色。 这小子长得真不赖。 “你——” “唔!”伺冰被一线穿透左肩,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 强烈的愤怒让他恨得咬牙切齿,他实在太没用了! 太没用了! 童土指尖发青,听到一旁嚣张的笑声,唇角紧抿,眼底闪过厉色,看了月圭一眼,手掌触到自己掌心丝线,散发着幽幽黑光。 月圭一怔,猛然想起这是什么。 他一咬牙,纵身护到伺冰身前,眸色冷锐如刀,紧盯带头的年青男子。“是你们招惹我们的!”他指尖冰凉,绝对不能眼看着伺冰他们白白送死!绝对不可以! 他们一百零三人是一个整体,一个都不能少!即使从此过上逃亡的日子! “兄弟们,让这群胡乱咬人的疯狗知道招惹上我们幽灵小队意味着什么!” “呵——”童土戾笑。“伺冰,杀了他们!” 躲在一旁的商人目光一闪,幽灵小队?没听过。 这五名年轻到这地步怎么还敢说这种话?他原本以为是普通扶支人闹事,却没想到是密音宗的内殿弟子,尤其是带头的人……若不出意外,此人的身份在密音宗内地位不低,能够纹上纯黑鸣蛇的子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纯黑鸣蛇是除了带翼鸣蛇外最强悍的内殿子弟。 “小盒子说过,如果有人要我命,我就先送他们下地狱!”素风抹掉嘴角的血,退到几名同伴身边。 “唔。”墨言站起身,发出一道沙哑怪异的声音,他的目光发亮,狠狠的点了点头。 不远处看着的聃蜀和任涯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位少年是个哑巴,难怪一直没说一句话。 “他们打得过那些人吗?大哥?”司空留忍不住扭头道。 “打不过。”韩刹能够一眼看出他们不是对手。 “那为什么……”司空留的话尚未落地就戛然而止。 只见新加入战局的少年如一阵狂风扫过和暴脾气对打的人,那人发狠的动作一顿,突地脸色发黑,眼珠子暴突,连连倒退,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从面前过去的外殿少年,砰的一声倒地上了! 发生了什么事? 她忍不住走过去仔细看,韩刹也没阻止她,跟了上去,以防她被余波扫中。 周遭没人清楚发生了什么,月圭已经快速回避,童土和伺冰当即在前,目光凶狠如夜狼。 “你们竟敢在本少爷面前使毒?”领头的尖刻年青男人脸色阴沉,杀气弥漫。 “可恶!”一名内殿弟子上前查看倒地之人的伤势。 “别碰他。”年青男人冷喝一声。 然而,还是晚了。 “嗷——!”碰上尸体的人惨叫一声,露出衣服外的皮肤迅速发黑,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步了地上冰冷尸体的后尘。 惊人的场景让身边所有内殿弟子全都猛地倒退两步。 “他刚才只是碰到死尸的衣服而已。”有人喃喃道。 周围被热闹吸引过来的观众也吓呆了,什么毒这么可怕? 月圭脸色冷森,尖刻的年青男人更是怒火升腾。“找死!” “哼。”月圭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童土厉喝。“灭你满门!” “宰了他们!” 四道身影冲入十六人之中,月圭直袭尖刻带头男子。 金属线碰撞的呲声不断,形成一种尖锐刺耳的声响,让人听着十分难受。 密音宗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引线武器,杀人于无形,另外一项就是使毒。运用最多的是蛇毒和本草类毒素。 不会有人说你卑鄙,因为扶支人天生就是善毒的高手,蛇蟒的宠儿。 “屏住呼吸!”内殿子弟接连倒下五六人,全都是光速抽搐死亡!连救援的时间都没有。 “可笑,以为小合的毒是你们可以抗衡的吗?”月圭笑声冰冷如阎罗。银线飞扑,尖刻男子根本无法靠近,他的脸色难看。 一时间双方僵持。 这边厮打的不可开交,附近的铺子全都遭了殃,动物怪叫到处跑,负责维持奴隶市场持序的人员一看到捣乱的两方,头都大了,全是密音宗的人! 他是得罪任何一个都难逃一死啊! 还是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你们究竟是何人!怎么会有这种程度的毒!”尖刻男子扭头一看,险些没吐血,他的小弟们被杀的只剩五人了! 他们根本不敢靠近,只能远程金属丝攻击。 墨言和素风四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敌人不敢靠近,但他们实力相差悬殊,浑身还是被戳了好几个窟窿,不过,多一个窟窿就伴随着对方好几条人命。 到底是赚了! 伺冰悍不畏死,疯狂冲入对方人群,即使不碰到他们,挨近他们两米之内,都得见阎王。 “废物!你们也敢!”尖刻的男子大怒,手中淡黄色的金蚕线暴烈的劈向月圭,不过是一只蝼蚁,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他的攻势毫不停留,身上鹤髦一展,遮住大半身体,仰头灌下一瓶绿色的蛇液,刺向月圭。 拼上一伤也要这五个废物去死! 他喝了最抗毒性的蛇液,又使用了鹤髦,任你再厉害的毒也休想要他的命。 “月圭!”素风抬手解决最后一人,一扭头,心中一寒。 尖刻男人手中锋利的丝线以势不可挡之势切割月圭的脖子! 这么一线下去,和砍刀切中脖子是一样的效果。 月圭目光尖利,低喝:“都别过来!” 他猛地横起银线抵挡尖刻男子的淡黄丝线,换来对方轻蔑的冷笑。“贱民,低级的外殿银线也敢和本少爷的金蚕丝相提并……” “咔——” 男人面上表情一瞬间凝固,惊恐欲绝的看着月圭手中银线在一秒之内切断他最引以为傲的金蚕丝,直直朝他切来! 怎么可能! 他的金蚕丝和内殿弟子的线颜色一样,威力却完全不同,那可是长老都切不断…… “砰!” 他的脑袋被一线切断,骨碌碌滚落在地。 122.第122章 大祭司回程 “呸!”素风一脚踢开。 月圭弹了一下银线上的血,小心的将一小段线收入怀里,幽幽道:“这可是小合的线。” “死光了,看来以后真要到处逃命过日子了。”素风一摊手,耸肩无奈。 墨言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他。 “别谢我,我会骄傲的。”素风笑呵呵道。 “走吧。”伺冰伸手勾住月圭的脖子,准备离开这破地方。 “这里得处理一下。”月圭扭头对躲在角落的观众喊道:“你们两个时辰后再收尸,收尸时别碰尸体皮肤就成。” “最好尸体烧成灰。”伺冰冷森森的补充一句。 说完,这才和一群浑身是窟窿的兄弟一起离开。 墨言拉了拉月圭,望着狼籍的摊子。 月圭表情很微妙,长叹一口气。“先回去再说,很可能没多久,内殿的人就会来找我们麻烦。” 五人赶紧先离开事发现场。 …… 密音宗外殿五名弟子轻易毒死接近二十名内殿精英,一夜之间整个青彦城都传遍了。 “什么?伺岳死了!” “哪个外殿贱民吃了雄心豹子胆!” “竟敢杀我重孙!” “给老夫查!老夫要把他碎尸万段!” 密音宗内,三长老暴跳如雷,手杖一挥,黑色的毒雾弥漫,报信的人转眼死于非命。 “长老何必如此动怒?” 一名雪白长裙女子袅娜行来,女子姿容高雅,面盘娇如秋月,樱唇红润光泽,洁净如洗的白色长裙穿在曼妙的身上,如一只凌波而来的仙子,眉心两翼鸣蛇让她清高不可逼视的容颜增添一抹妩媚。 她脚步落地无声,轻邈如烟,容颜与密音宗内的伺鄄相比更胜一筹,气质出众。 三长老暴怒的情绪稍稍一敛。“伺音圣女。” “伺岳虽死的可惜,却也不算白死。”伺音仪态万千的坐下,白裙微敛,眉梢微微挑起。“听闻青彦城内出现了黑赤龙。” “哼!”三长老深深凹进去的眼仁闪过杀气,阴森鬼厉。“不过是比外殿的毒厉害一点而已。” “厉害一点?若当真如此,伺岳又怎会死?区区外殿弟子又是哪里得来的,能切断金蚕丝的引线?” 伺音水眸闪过一道幽暗之色,这种引线,宗门内不出十人吧? 难道那一百零三人中当真有一个是大祭司口中的那个人? “圣女可是知道什么消息?”三长老阴森森的目光盯着她。“老夫重孙虽多,但岳儿天赋上佳,是老夫最宠爱的一个!” 本来是想让他去青彦城挣个军功回来,将来也能继续在宗门内身居要职,怎料命都丢在了青彦城。 “伺鄄被黑釉重伤之日,你可知是发生了什么?”伺音淡淡道。 三长老脸色微沉,他自然知道。“是那批人?” 伺音皱眉看着宗门弟子清理走被三长老杀死的尸体。“三长老行事也该收敛一下脾气,事情问清楚为好。” “老夫的重孙都死了!”三长老气得脸发黑,直跺拐杖。“没想到是那一百零三人干的!当初老五他们就应该直接处置了那群废物!” “我怀疑伺鄄受伤也另有隐情,三长老负责邢堂之事,陛下不在,你亲自去一趟青彦城将他们八十三人带回宗内,另外二十人随意你处置。”伺音柔和的嗓音清淡的好像处死一只蚂蚁。 “何必如此麻烦?杀害内殿天赋子弟,按照邢堂的规律,该下发绝杀令。”三长老恨不得对方死绝了,又怎么可能还容他们活着回宗门? 伺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别的子弟也罢了,听大长老说,其中两位颇为特殊。” “哼。” “一人是七长老一脉,同为伺字辈,一位……”伺音温凉的嗓音顿了一下,言辞透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凉阴狠。“说是黑月一族的族人。” “黑月族人?”三长老沉思。 内殿也有黑月族人,天赋出众,若是这一个没有参与杀害他的重孙,他倒是可以给他们一个面子,若是参与了…… 三长老目光阴森,黑月族人又如何?且老七的血脉多的是,沦落到外殿,可见也没什么出息!杀害他的孙子!全都得偿命! 伺音淡淡道:“大长老怀疑这群人之中黑月一族的这一个就是陛下看中之人。” 陛下竟然当着大长老和五长老的面说和那个贱民行过周公之礼! 卑贱之躯也敢勾引她们的陛下! “即如此,此人留不得。”三长老阴沉着脸。“明日我便动身前往青彦城,只是不知大祭司何时才能归国?大祭司行事虽毫无章法可循,但伺鄄毕竟是大长老一脉,又贵为圣女,大祭司定然会为她解毒……” 伺音脸色微微扭曲,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那是自然。” “黑釉的毒,只怕要大祭司亲身去解,老夫只是可惜,伺鄄圣女占得先机,若是当真因此有幸怀上……” “三长老,你的重孙尸体最好带回宗内,我们也可知道对方下的是不是黑赤龙。”伺音不咸不淡的截断了三长老的话。 三长老脸色一冷,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伺音娇艳的面容如罩寒霜,尖利的指甲抠入椅背。 大祭司会不会替伺鄄解毒还两说! 她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大祭司的血脉只有她才有资格怀上,伺鄄不过是依靠大长老才有今日地位,天赋根本比不得她一半,也敢狂成那样。 “大祭司有何新消息?”她收敛情绪,又恢复仪态万千的优雅姿容。 殿内出现一名灰褂鬼面男子。“禀告圣女大人,大祭司已经挑起姜国内斗,目前正在寻找另外半身的徒弟。” “宁神医的徒弟?”伺音柳眉微拧,究竟是什么人? “正是。” “找到了吗?” “暂时没有,以五长老的意思,可能已经不在世上……” 伺音微松一口气,死了也省了很多麻烦。“大祭司可有透露何时回程?” “已经在回程的路上。” “嗯。”伺音心中一喜,想到伺鄄的事,眉头又皱了起来,眼底闪过一道冷光,淡淡道:“你将此事告知大祭司大人,就说希望他早日回来为伺鄄圣女解毒。” “是。” 灰衣人离开,伺音红唇微勾,妩媚天成。 大祭司最厌恶被人指使,越是如此说,他越厌烦! 123.第123章 抉择 圣音听到鬼卫传过来的宗内圣女中毒的消息,一句没问,眉梢轻挑,轻飘飘道:“黑釉如何?” “黑釉无事。”开阳语气淡定,谁敢对黑釉下毒手?以主子的性子,管你是谁,敢动他的东西,绝对弄死你。 那条大懒蛇,平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动都懒得动一下,估计就是太懒才胖成这德行,比平常黑蟒体积宽广一倍不止,不知为何会暴起伤人,委实古怪。 圣音笑意盈盈,殷唇如点绛,黑釉伤人的前因后果,当时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他确信他的小甜心就在那一百零三人中,若不出意外,应该是非宗门弟子的二十人之一。 “主上,地神无故苏醒,长老们十分担心,催促您尽快回宗。” “去青彦城。”圣音根本不理会,醒了便醒了,活太久都成精了,有本事把整座圣山都拱了。 开阳基本猜到他主子会是这反应,眉毛都没动一下,独自退到暗处。 圣音一直颇为抑郁的心情稍霁,姜离一直没找到,消息在罗城中断,宁徽玉也没有透露只言片语就陷入沉睡,追影已被送回庄,也不再寻找姜离。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和他曾经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 青彦城,姜离得知奴隶市场发生的事后,并未发表什么特殊意见。 “杀了就杀了,你们不杀他,还等着我给你们五个收尸不成?”她正给墨言他们五个上药,对于这件事,她看到墨言背后的伤就一阵恼火,她在现场估计照样冲上去拼命。 “我们以后真要到处逃命,内殿的人一定会拼了命追杀我们。” “搞不好鬼卫也会出动。”一名圆圆脸的少年唉声叹气。“你们知道杀的那个人是谁吗?完蛋了!我要死了,那可是三长老的重孙。” “乱讲什么?”姜离一巴掌扇到他脑门上去。“以圣……咳,以大祭司的性格,除非死的是他儿子,否则他绝不会出动鬼卫,你们放心。” 月圭目光一闪,深深的看了姜离一眼,没说话。 圆脸少年大脸凑过来。“为什么?” “你们大祭司儿子多少个?” “多少个?”素风眼角微抽,摸着下巴,侧头思索。“每一代大祭司都只有一个子嗣,目前大祭司身边的两位伺字辈圣女都没有身孕,想来是没儿子出生吧。” 不然,这种喜事,宗内早就传开了,历代大祭司子嗣都很少,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没孩子那不就完了?鬼卫不会跑来追杀你们。”圣音吃饱了撑,才会为手下的儿子劳师动众,以圣音扭曲的性格,就是她杀了三长老,他估计眼皮子都懒得抬一抬。 一群队员都一脸发懵的瞪着姜离,这是什么神逻辑? 月圭咳了一声。“鬼卫倒是不至于,但三长老掌管邢堂事务,邢堂的执法者很快就会到青彦城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不然,只有等死。 身为密音宗的弟子,杀害长老宠爱的重孙,尤其是以残酷暴厉著称的三长老,他们一百多个若不逃,绝无一丝生机! 姜离默然,她知道目前的困局,带着他们出城其实难度并不大,她并非做不到,只是,出城后呢?与呆在青彦城的区别不大,还得四处流浪,不能更惨。 他们都还年轻,以后的路很长,关键他们是扶支人。 她可以直接回卫陵大营,恢复宁离的身份,可他们一百多人怎么办? 密音宗的人千方百计铲除幽灵小队,若是不管不顾,她可以想象他们的结局。 怎么办呢? “小盒子?小盒子!”伺冰冲着她耳朵一声怪叫。 “鬼嚎什么。”姜离一巴掌呼过去。“耳朵快震聋了。” 伺冰摸了摸脑袋。“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你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出城才好?” 青彦城不是尚庸城,这里守备森严,也没有地下通道供他们钻空子,地面的守卫更加严密,一只苍蝇都别想轻易进出。 姜离侧首扫过去,一百零三双眼睛,外加两只狗眼,都希冀的瞪着她。 月圭暗叹,这些时日以来,小队成员似乎下意识的依靠小合拿主意,她的医术无双,行事周全,思维缜密,不止一次的救过他们。 姜离心中滋味复杂。“你们真的想好脱离密音宗,从此天涯路人各不相干?” 所有人一致点头,小哈吐着长舌头,汪汪的在姜离脚边撒娇拱腿。 “身为扶支人,成为密音宗的叛徒,遭受密音宗的追杀,你们知道后果吗?”有些事,不说清楚是不行的。 月圭沉默的看着她不语,其他成员,除了高乐之外,脸色都微微发白。 再清楚不过。 密音宗是所有扶支子民圣殿,是守护地神的宗门,扶支人心中神一般的存在,若是被认定为宗门叛徒…… 想想一个月前的自己,若是知道谁背叛宗门,杀害宗门弟子,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将对方视作最卑鄙的叛国者,欲除之而后快。 而今日,他们就是曾经最憎恶的叛国者,背叛宗门和信仰的叛徒。 姜离的声音冰冷,异常平静的叙说事实,将所有的后果全部摊开,让他们自行选择。 “你们会被曾经守护的子民追杀,你们会遭受最残酷的毁灭,你们的亲人、朋友都会以你们为耻,他们不会听你们的辩解,也不会质疑宗门的决定,只会认定只有以你们的鲜血才能洗清耻辱。” 月圭脸色都不由缓缓苍白。 姜离并没有给他们任何逃避的机会,毫不留情揭开疮疤。“你们曾经的信仰是守卫扶支,那么现在你们的行为将是背弃她!你们真的没有一丝动摇吗?他日会有同胞将屠刀砍向你们,你们能够坐以待毙吗?你们势必有一日将手中的利剑刺入同胞的血肉。” 所有人,一瞬间死寂。 高乐不是扶支人,他棕色的眼睛清澈干净,很是担心的望着身边的同伴,小哈都被气氛感染,安安分分坐着一动不动。 另外一百零二人鸦雀无声,面上血色褪尽。 124.第124章 同生共死 姜离叹息,她不是扶支人。其实对姜国,她的感情也不深,她长大的地方很特殊,那里各个国度文化融合,并不完全属于姜国境内。 在她的认知里,民族归属感并不高,所以她能够忍受姜国士兵们对她的诽谤和抨击,她能够以冷静的心态看待姜国将士对她的好恶。 并且知道怎么最大程度的收拢人心,在恰当的时候给他们心头致命一击,让他们永生记住她的好,以无数死亡为代价换来的教训。 她能够猜到卫陵军中现今的情况。在提前发放药物的时候,她只要牺牲自己多一些,她就能够救更多的人。 可是,她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他们想杀她,他们千方百计想要她滚出军营,无所不用其极,从来没想过前一刻自己还曾救过他们的性命、救过他们的兄弟,在绝望的时候将他们拉出深渊。 当关于她的一点流言传出,立刻露出丑陋的嘴脸,拒绝她的药物,还不忘狠狠羞辱她。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没有付出情感,别人对她是冷是热,她也不在乎。 可是,她对别人可以不在乎,不代表不在乎曾经照顾过她,在她干渴时递给她水,在她饿时给她一块馕的士兵。她还记得他们的好,所以她提前制作了防御药物,待她真心的人、念着她曾经那一点好的人,他们不会拒绝她,她也不希望他们死。 她相信身边这一百零二位扶支少年能够看清楚自己的心,做出正确的选择。 将来,他们面对的困境会比自己当初在卫陵军营中更艰难,必须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心支撑他们走过接下来荆棘满布的路。 手背一热,瓯越踏出一步,捂住她的手背。“我没有亲人,我的朋友被宗门当做探路石遣入尚庸城之战,他们都死了,幽灵小队的成员是我唯一的同伴。” “小合。”月圭轻笑,伸手覆上。“我余生只想守护我们幽灵小队。” “怎么能忘记我!”伺冰啪的一声,拍上月圭的手背,哈哈大笑。“我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就你们这些经常骂我蠢的朋友。” 他在宗内,没遇到小队成员之前,就月圭一个朋友。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杀自己兄弟的人,来个大长老,我也和他拼了!” “没错!” “你们一个个人渣都在,我怎么能走?” 高乐棕色的眼睛望着叠的老高的手背,手一伸也盖上去。 姜离深吸一口气。“同生共死!” “好!同生共死!” 一百零四人,目光坚定,他们是一个整体,只要彼此都在,还怕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汪汪汪!”小哈尾巴摇个不停,毛茸茸的和球一样来回转,爪子一伸,盖在姜离的脚背上。 陈默差点笑喷。“哈哈也算一个吗?第一百零五位成员?” “汪汪汪!”小哈谄媚的朝陈默使劲摇尾巴,一屁股坐在他靴子上。 气氛一松,众人笑出声。 这个时候他们还不曾想过,这一切仅仅是开始。 “小合,我们怎么才能安全出城不被发现?” “是啊,青彦城守卫森严,若只有几百人我们还能硬闯,但是守城军有数万人,且密音宗中不少高手驻扎于此。” 姜离笑容和蔼可亲,凑近他们,挑眉道:“我们为什么要走?”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你们有没有想过,把青彦城夺过来自己当老大?为什么我们要被赶出去?灰溜溜的逃跑不是太没面子了吗?” “啊?”伺冰傻眼。 月圭愕然。 其他成员都一脸面瘫,没反应过来她说了啥。 “小盒子,你发烧了?我看看。”其中一人,手一伸,摸了摸她的额头。 温度挺正常的。 姜离拍掉他的手,没好气道:“我没病。” “病的不轻,听说医者不自医。” “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们。”姜离看向他们一群人热切的大小眼。 “什么事?”所有人一脸好奇的盯着她,更有甚者,促狭的目光盯着她平平的胸口。 “难道小盒子要说,我其实是女的?” “绝对不是!一定会说:素风,对你爱之甚深,决定以身相许。” 姜离脸黑一半,挪开面前的一堆大饼脸。“你们能不能正经点?” “挺正经的,除非你说你的女的,不然,你说你是月亮上来的我都不惊讶。”陈默笑眯眯的瞅着她。“不过,素风和瓯越要伤心一万年了,这可能性基本为零。” “为……”姜离刚想问为什么,见所有人目光瞅着她胸口平原,一脸了然的样子,差点气歪了嘴。“你们这群臭流·氓!我要和你们拼了!” “哎!什么叫本公子伤心一万年?我看是瓯越伤心一万年才对。”素风安禄山之爪乘机戳了戳姜离的平原,扭头对一边的兄弟们道:“比我胸肌还硬,你们要不要过来试试?” 月圭默默的把头扭到一边,他什么都没看到。 “王八蛋!”姜离脸都紫了,追着素风胖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今天要打的你爹妈都不认识你!” 她只是还没长出来而已!她长大了自然就有了!这群人渣! “汪汪汪!”小哈兴奋的来回跑,咬住素风的裤腿不放松。 “我再也不敢了!”素风抱头鼠窜。 素风的内力并不高,但他的速度是所有成员中最快的,怎奈这速度和姜离相比简直关公面前耍大刀,只有挨揍的份。 伺冰和一干兄弟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加油助威。 满屋子欢声笑语,墨言在一旁看着笑,其实,他们知道小盒子要说什么。 月圭曾在事后与他们提过,小合很可能不是扶支人,她是姜国人吧?他们一百多人又岂是笨蛋?一开始他们相信月圭的话,认为她是扶支人。 那时卫陵追着他们赶了很久,简直称得上穷追不舍,一路追到青彦城,那时候他们就知道小合身份有问题,绝对不会是普通的扶支人。 但短短半个多月的相处,她带着他们躲过了重重危机,原本临时聚合在一起的游兵散将凝聚成一个整体。 他们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曾经好奇过,但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乎。 她只要是小合便好。 125.第125章 人家好疼 “我原名叫姜离,是卫陵军中的一名军医,对外声称宁离,我是姜国人,并不是扶支人。” “当日,在尚庸城发生了一些事,我穿了扶支士兵的衣服,被双方搞错身份。” “其实,那时候我本来是想归队,没想到被当成扶支人,被伺冰直接夹回来了。” 姜离揪住讪笑的伺冰,一本正经道:“我原本和你们恨姜国人一样不喜扶支人,但自从遇到了你们,让我改变了看法。” 伺冰怔住,其他队员们紧紧盯着姜离,心中百感交集。 “没有哪一个族群全是坏人,我宁离,愿意用我的生命保护幽灵小队的每一个同伴!” “从今日起,宁离就是幽灵小队的一员,任何人想伤害我的伙伴,就是伤害我!不死不休!” 她容色冰冷,当众发下誓愿,坐下静寂无声,所有幽灵小队的成员都没有开口,只有心中燃烧的熊熊烈火。 此时,对于姜离来说,只是轻飘飘一句话而已,而在不久的将来,整个东越大陆都见证了她誓言的沉重。 青彦城,从这座古城中诞生了后来名扬东越大陆的幽灵军火苗。 只是,此时,最核心的一百零八人中还有四人并不在其中。 “包围这里!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不要让叛徒逃走!” 月圭五人离开奴隶市场不久,他们所居住的青彦城最大的客栈被潮水般的扶支士兵包抄,四五百名身穿轻甲的士兵严阵以待,封锁客栈,客栈四周围满看热闹的人群。 “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密音宗里出现了一群叛徒,杀了宗门长老的重孙。” “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 人群拥堵,司空留挤在中间朝扶支士兵包围的客栈望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没想到密音宗内部也不过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挟私报复同门,奴隶市场的事她也是旁观者之一,内殿子弟这些年行事越发猖狂,踢到铁板丢了性命也是活该。 “当日的五个密音宗外殿弟子怕是难逃一死,密音宗的三长老是有名的暴戾脾气。”司空留离开人群,与另外三人站到一处。 “不知道阿离在不在这群人之间?”聃蜀探头朝外张望。 他们已经查到,当日从尚庸城把阿离带走的那支士兵小队一百多人也住在这间客栈,本来他们四个是来寻找阿离,没想到一来这里就看到现在的情况。 这么巧合,当时在奴隶市场的五个密音宗弟子也住在这里。 “进去搜!” “封住所有的出入口!” 一名身穿轻铠的男子领头,气势汹汹破门而入,大批士兵涌入,粗暴的将掌柜拎起来。 掌柜吓得两股发颤,语无伦次。“大……大人!饶命啊!” “将密音宗的一百零三名叛徒交出来!带我们去找他们!” “一……一百零三人?”掌柜猛然想起,尖呼一声。“大人!小的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饶命啊!” “他们住在哪里?带我们去!”带头男子怒目圆睁,揪起掌柜,暴喝:“别磨磨蹭蹭的!” “是是是!”掌柜不敢违抗,脚一落地,连忙领着人上二楼。“他……他们就住……住在这一层。” “给我搜!” “是!” 一阵沉重的铁甲咔嚓声,军队冲入客栈二楼,接二连三的抬脚踹破房门,严阵以待对方暴起反抗。 “哐哐哐!”不到片刻,二楼的所有房门全被破开。 但是,房间内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领头人脸色发青。 掌柜噤若寒蝉,结结巴巴。“小……小的也不知道,他们在半个时辰前还在房内,当……当时小二还上来送茶……茶水。” “将整个客栈全都给我搜一遍!” 霎时间,客栈里不同房间中接二连三响起尖叫声,所有客人全都被强制赶出房门。幸好是在白日,房内的人全都穿戴齐整,但还有不少女眷在其中,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破门而入,可想而知受到不小的惊吓。 客栈掌柜脸色惨白,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客栈总计三层,全都被翻个底朝天,客栈还住着不少其他的宗门弟子,全都被士兵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押解到领头者面前。 这些宗门弟子平日里何曾受过这般侮辱?气急败坏的怒声喝骂。“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抓我们!” “放开我!放开我!” 五六名密音宗弟子以及四十余位年纪较轻的住宿少年被捆到领头者面前,其他人全都被驱赶到大堂之内严加看管,包括客栈内的厨子与其他伙计也被聚集在一处。 位于青彦城中央繁华地带的客栈是青彦城最大的客栈,不然当初姜离也不会将一百多人都安置在此,所有人加起来竟达到了三四百。 掌柜大惊。“大人!大人!他们都不是那一百零四人啊!您不能抓人!” 这要是全都抓进牢房,他也别想再继续开客栈了。 “一百零四人?”领头者面目冷硬,眼神一睃,吓得掌柜连连点头。 “是一百零四人,还带着一只狗,并……并不是一百零三人。”他们客栈不收动物,其中一个小孩多给了些银子他才同意,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一百零四人?”领头者皱眉,又增加了一个? 他们究竟什么时候逃脱的?青彦城已经是扶支地盘,这些人只要在城内,就不可能出去。 “该死的!竟然让他们跑了!”三长老听到消息时,暴跳如雷。“给我搜!全城搜索!所有城门全部关闭,他们插翅也难飞!” 休想活着出城! 客栈内一片狼藉,扶支士兵浩浩荡荡的退出客栈,人群议论纷纷的散开。 “没热闹可看了。” “午饭没吃,饿。” “幸好所有的银子都被本大爷带出来了,嘿嘿。” “小盒子!”一名獐头鼠目的高个子四处逡巡,见到人群中一名瘦小的陌生少年正要离开,大手一伸,拍了拍。 “哎呦!”拍的那名少年娇呼一声。“你拍的人家好疼呀!” 嗳?!!! 126.第126章 人妖 少年眉清目秀,娇哝软语,兰花指一翘,娇目一瞪。“你是谁啊你!” 獐头鼠目的高个子神情僵住,蹭蹭蹭,倒退数步。 人妖! “笨蛋!你在和谁说话?”高个子身后,一名瘦小的少年探出头。 她的长相平庸,丢进人堆里扒出来的那种,嗓音却十分清越悦耳,乌黑瞳仁奕奕,眼尾狭长。 高个子对面的兰花指一听她的声音,微微一怔,总觉得熟悉,但是眼前这位,他的确从来没见过,或许以前见过但是给忘记了? 那张脸也太平凡了吧?见一百次,第一百零一次也未必认得出来,唯一让人惊艳的就是那双黑瞳。 姜离的目光触及兰花指,惊讶万分,当即跳出来。“嗳!是你!人妖!” 这不是任涯吗? “小合?”又有几名长得奇形怪状的人走到小合身边,见她开口,目光都不由望过去。 一触之下,脑门冒出两个字。 人妖。 “你是谁啊?你说谁是人妖?你才是人妖!”任涯双手叉腰好似茶壶,娇嗲的嗓音吓退一干汉子。 姜离眨了眨眼,想到目前自己又易容了,任涯应该认不出来。 不过,在这里看到他真是吃惊,他怎么从京城跑到这里来了? 她也不废话,左右看看,没看到另外三个。“你那位护短心切的傻哥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任涯警惕的看着她,什么傻哥? “神经病。”任涯转身要走。 姜离笑得格外奸诈,双手一挥,人群中十来人不动声色将任涯包围起来。 月圭奇怪的看着她。“你认识他?” 这人不是当初在奴隶市场外偷他银子的小偷一伙吗? 姜离点头,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两句,月圭同情的看了一眼任涯。“伺冰、高乐,把他扛回去。”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少男!放开我!放……唔唔唔!”任涯被高乐干脆的塞住嘴,二话不说,抄起他,夹在腋下就走。 任涯唔唔直叫,如一只大号蚯蚓来回不停的蠕动挣扎。 “我们尽快离开此地为好。” 姜离就这么把任涯强行绑架走了。 拥挤的人群散去,原地只剩下三个人。 “人妖呢?”聃蜀小心翼翼左右张望。 “他跑哪里去了!”司空留焦急跺脚。 “怎么回事?”韩刹眉头微拧,刚刚任涯还在附近看热闹,怎么人一散开,他就不见了? 姜离一行人在士兵搜索客栈之前就立刻易容,分散离开。 客栈是一个人流聚集之地,出现一两个陌生的面孔实在太正常了,谁也不会去注意,一百多人,分散后汇入人流,如水入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次好险,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这就是易容术?太不可思议了,听说只有内殿子弟才有机会接触。” “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掌柜面前走过去他也认不出来。”数名队员拿着铜镜左右查看自己的脸。 镜子里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如果不是他们熟悉彼此的声音,只怕根本认不出来谁是谁。 “这只是最粗浅的易容,改变面部特征,在高手面前,几秒识破你们。”姜离戳了戳高乐腋下夹着的任涯。“不过,时间来不及,短时间内只能这样了。” 任涯听到他们的谈话,瞪大了眼睛,姜离看着好笑,拿着狗尾巴草逗他。 “汪汪汪!”她怀里冒出一只圆溜溜毛茸茸的狗脑袋。 小哈从姜离怀里跳出来,直接蹦跶到任涯的脸上蹲着,冲着姜离可劲儿摇尾巴。 任涯脸都绿了,狗尾巴不停的来回扫他的脸。 没想到这群人就是客栈里扶支士兵在找的目标,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他们为什么要抓他? “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一切,已经很不可思议。”月圭目视姜离,她是不是一直都是以易容的状态出现的? 他能够感觉到小合面上的不对,可他却看不清晰她真正的模样,似乎有某种不可知的东西存在小合身上,他的能力做不到完全看清。 “唔唔唔!”任涯不停的挪脸唔叫,试图引起别人注意,他一张俏脸被小哈尾巴挠的紫红紫红。 这只臭狗! “到了!” “把他扔过来吧。”姜离对高乐道。 “砰!” 高乐毫不客气的真的直挺挺把他扔了下来,任涯骨头都快摔裂了,他拽出嘴里的布块喘了一口气,扶着腰龇牙咧嘴的直起身,一脸警惕的盯着姜离。 他们似乎到了一处荒宅,坍塌的墙垣上长满了野草,一抬头,不远处就能看到高耸的青彦城青砖城墙。 一百多人三三两两的躺在一旁休息,盯着对方的脸兴奋的讨论易容,毫无变成逃犯该有的失落。 “小盒子,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妖带回来?”被易容成獐头鼠目模样的伺冰指了指任涯,一脸嫌弃。 “你才是人妖!丑八怪!”任涯媚眼生怒,指头一翘,一声娇叱。 伺冰机械的眨了眨眼,抖落鸡皮疙瘩,立马远离任涯三丈之外。 姜离好笑。“他是我在姜国京城认识的朋友,任涯。” “还真的叫人妖!”伺冰怪叫一声,素风跟着连连点头。 任涯还想反驳,听到姜离的话微微一惊。“你怎么……” 京城认识的? 任涯猛地瞪大眼!一把扑过去。“阿离!是你!” 嗖嗖! 两道黑影一闪,闪电般挡在任涯面前,素风抬起一脚,踹飞。 瓯越速度没他快,往后退了一步。 “呃。”姜离愣住,眨了眨眼。 “砰!”任涯已经四仰八叉的和墙壁亲密接触。 “哎……”姜离抚额。 司空留和韩刹、聃蜀到处寻找失踪人口,实在是莫名其妙,难道又遇到了拍花的?把人妖给拐走了? 姜离一百零四人的失踪,使得整个青彦城都变得人人自危,杀害密音宗核心弟子,背叛宗门,他们已经被打上叛徒的标签。 扶支的士兵街头随处可见,对陌生百姓的审问更加严苛,无意中抓到了不少姜国潜入青彦城的暗桩,司空留他们过得从未有过的悲惨。 稍不留神就可能被盘问,现在连出城都做不到。 “天要亡我啊!”司空留仰天长叹。 “谁要亡你们?为了小命着想,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小队?嗯?” 司空留刚要发飙,韩刹已猛地转身望向来人。 127.第127章 白衣大祭司 “你是谁啊?”司空留没认出来。 聃蜀躲在韩刹身后偷偷瞟一眼,是个陌生的小个子,比小留年纪还小,他又一点点的从韩刹身后挪出来,不能输了场子。 韩刹面无表情,看到悄无声息走到他们身后的少年。“阿离。” “阿离?” “阿离!” 司空留和聃蜀都吃了一惊,不会吧? 姜离双手负在身后,晃晃悠悠的走上前来,笑容璀璨的像开出的花儿。“好久不见,你们在找人妖吗?” “他被你抓走了?”韩刹一阵见血。 姜离毫不犹豫点头。“我没想到你们会出现在这里,看到他的时候,就顺便夹带走了。” 韩刹:“……” “大哥、老鼠、小留……”任涯被高乐拎出来,他苦着脸朝三人摆摆手,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不能怪他卖兄弟求荣,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阿离!”司空留马尾一甩,一个箭步熊扑过来,素风翻个白眼,一个傻女扑过来,怎么办? 瓯越还想给司空留一记飞毛腿,姜离连忙阻止,他又退了回来,眼刀子快戳死司空留了。 眼神赤·裸裸写着伤风败俗女。 姜离汗颜。 “噗通!” 姜离被一把扑到身后墙壁,司空留长手往墙壁一伸,把姜离圈到中间,激动无比的瞅着她。 姜离条件反射的做出防流氓的动作。“冷静!冷静!” “阿离!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司空留一低头,双手一捧姜离两颊,眼看就要来个热情洋溢的拥吻。 月圭都看傻了,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其他成员受惊过度,素风和瓯越懵住。 还有几个露出原来如此的促狭表情,自动脑补成热情姑娘不远万里度过艰难险阻会情郎,激动之下,来个激情一吻,大有眼福。 “停!”姜离在司空留噘嘴贴上来的前一瞬点住了她。 司空留眨巴眨巴圆圆的大眼睛,化作一尊“伤风败俗”的雕像。 聃蜀心都差点跳出来,韩刹半张脸漆黑无比,走过去,揪住司空留的后衣领,把她拖回来。 他看着姜离。“扶支密音宗找的人就是你们?” 姜离捂住嘴,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小心肝差点蹦出来了,被妹子拥吻,她会有心理阴影的。 韩刹护短的毛病又冒出来,见她一脸嫌弃,凉梭梭道:“你看不上我妹妹?” 姜离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那你是嫌弃我们身份低,她配不上你?” 姜离死命摇头。 “你……” “咳咳!”月圭实在看不过去了,他决定挺身而出。“想必这位就是韩刹韩公子,任兄弟的大哥?” 刚才任涯已经和他们说清楚了,四个人四个不同的姓,应该是结拜的兄弟,并不是血缘之亲。 韩刹点头。“正是。” “不知你们可有意愿加入我们幽灵小队?若是不愿,我们也不会勉强。”月圭态度温和,彬彬有礼,韩刹对他的观感不错。 尤其是他当时在奴隶市场外放过他三个弟弟妹妹,没有心怀怨恨。 不过,他还是看向姜离,此时小队成员们都一脸憋笑憋的脸色扭曲,姜离恶狠狠的瞪过去。 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 “好,我愿意。”韩刹同意了。 “还有我!我也要和阿离一块儿!”聃蜀小跑过来。 司空留眼珠子瞪圆,亲姜离时嘴还噘的能挂油瓶了,这姿势把一干人笑得肚子疼。 他们有预感,这几个加入小队会多很多乐趣。 圣音懒洋洋的窝在宽敞华丽的紫檀躺椅上,身下垫着质地上佳的雪白冰席,殿内放置一盆盆冰块降温。 “嗯……”他低哑的嗓音雅魅慵懒,充满异样的诱惑,丝质长袍半解,乌发如泼墨,肆意散开。 “热死本座了。”他随意扯开衣襟,露出肌理层次分明的腰腹胸膛,狭长凤眸半眯。 这鬼天气,如今是愈发热了,已经进入炎炎夏季,他最讨厌的季节,平常,他呆在宗门内避避暑也就过去了,倒是没觉得南方多热。 如今青彦城当真是热的要命,这几天,他赶路赶得快,愈发受不得这酷暑。 “主上,您如今应该早日回宗,宗内地宫最适宜您现在的状态。” 三长老立在一侧,见大祭司如此,眉头拧在一起,若是宗门内其他弟子敢这么放浪形骸,他此时估计一拐杖打上去了,但眼前这位他可不敢这么做。 “再多端几盆冰块过来。”圣音懒得看他一张老脸。 三长老估摸也早就看清大祭司的本性了,他厉眸冷脸依旧,对于旁边进出端冰盆的宗门子弟视若无睹。“伺鄄圣女身中黑釉之毒,也需要大祭司,黑釉的毒,只有您能……” “黑釉。”圣音修长白皙的手指敲了敲椅靠,一旁盘成一个大圆盘的黑蟒嘶嘶吐信,支起脖子,诡异的竖瞳紧盯着三长老。 三长老面上一紧,往后退了一步,他知道,大祭司有发怒的前兆。 “三长老,本座行事,轮得到你多嘴了吗?”圣音的嗓音温润柔和,如涓涓细流,令人闻之迷醉,与平常的感觉完全不同,如一位教养良好的贵公子柔声细语。 三长老听着却是心中一寒,瞬间退出了内殿。 出殿后,他脸色发白,脊背一阵发冷,有冷汗渗透。 刚才那个声音……是白衣大祭司! 密音宗内,大祭司被世人熟知,在扶支代表着最高掌权人,常年高踞神坛,不是宗门大事绝对不会出现。 大祭司代表着扶支的最高信仰。 然而,这一任最高掌权者历来被称为白衣大祭司,而不是大祭司…… 白衣大祭司被扶支百姓视为心目中的神,源于很多年前,曾经在扶支百姓面前出现过一次,雪白祭司长袍,神圣不可侵犯,主持宗门七道鬼门的最高祭祀典礼。 曾经白衣大祭司和现在性格是完全不同的,温柔与冰冷,仁慈与绝情都奇妙的融合在他一人身上,魔与神的结合。 他一旦做出决定,决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从来没有反对者能够在他手中活下来。 但后来,白衣大祭司消失了,好似神的一面被压制,透出本性的阴诡妖异,再也不曾穿过祭司白袍。 128.第128章 得知姜离身世 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曾想到,为何叫白衣大祭司,却从未穿过白衣。 “三长老。”天枢刚执行任务回来交差,见到三长老面色难看的出来,脚步站定,问候一句。 三长老阴沉的脸抬起。“身为鬼卫首领,在特殊时期,应当劝劝大祭司尽快回宗。” “是。”天枢圣音冰冷,没多少起伏,绕过帘子,正要进入内殿。 三长老幽幽道:“若是大祭司依旧不肯回宗,倒不如在青彦城内选一位圣女,如今也快到圣女大选。” 天枢脚步一顿,再次回头,三长老已经出了殿。 历代大祭司因血脉缘故,历来惧热,若是在宗门地宫练功,倒也无妨,但是在外面…… 也许,该想办法把小主子接来。 一想到此,天枢心头天人交战,小主子尚未及笄,不能这么干。 主上什么都可能干的出来,若是小主子出事被宁主子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圣音热的发疯,体内如有一团燃烧的烈火,薄唇湿漉殷红,懒懒的靠在一旁,室内温度逐渐降低,黑釉脑袋趴在地上,嘶嘶吐信,蜿蜒的爬出内殿。 “主上,京城的事已经办妥。”天枢将手中拿着的一卷裱纸递与圣音。“此图所画的玉佩正是宁主子手中拥有的昆山合灵暖玉。” 小主子当年襁褓中遗留的半轮月环玉佩。 圣音指尖一翻,一只玄黑底赤蛇纹锦囊出现在掌心,他打开锦囊上的黑璎珞绳结,取出半轮玉佩,注视玉佩上雕刻的姜离两字。“姜离……将离?” 圣音诡笑,嗓音低哑,姜离果然是姜王后的女儿。 只要找到她,姜王后便好对付。 不过现在…… 圣音懒洋洋的躺回去,胸膛起伏,性感妖魅,他手一伸,斜瞟一眼天枢。“三长老抓到本座的小甜心了吗?” “不曾,小主子与另外一百余人摆脱了追兵,暂时不知所踪,不知是否要派人查探小主子行踪?”天枢不太明白主子为何这么肯定小主子就在那一百多人之中? “她竟然还没出城?”圣音凤眸微挑,按理来说,她想出去易如反掌,她想干什么?“查清楚她现在的位置,不要惊动了她。” “……是。” 圣音眸光微眯,有阵子没看见她了,不知道长高了那么一星半点没有? …… “什么?!!” “小盒子,你疯了?” “我还以为你当初只是开玩笑。” 小队成员看怪物般打量面前的小矮个,想看出她是什么精怪变的。 姜离翻个白眼。“我没开玩笑,我要把青彦城抢回来,该滚出去的不是我们,而是密音宗和那七万扶支士兵。” “小盒子,我知道你是为我们着想,可是这也太异想天开了。”伺冰觉得她已经疯了。 “我们怎么可能办得到?”月彬摊手,白眼一翻。 虽然他臭美,但是还没臭美到以为能够迷倒青彦城接近十万的扶支士兵和密音宗弟子。 “没有什么办不到的,就看脑子怎么用。”姜离丝毫没觉得自己说得多异想天开。“而且我也没傻到让你们和七万士兵对砍。” 就他们一百人,如果真跑上去拼命,不到一回合就交代了。 韩刹和月圭对视一眼,他俩算是这个队伍里智商偏高的,暂时还没发表意见。 对于姜离为何不肯带着他们离开直接投奔卫陵军营的原因多少能猜到,他们大都是扶支人,贸贸然前往,纵然能够摆脱密音宗的追杀,但是在姜国军营里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别忘了,姜国和扶支有多大的仇怨。 一旦夺下青彦城,谁敢轻视他们? “阿离,青彦城防守皆是密音宗子弟在其中调度,若是我们能够混进去,出城并不困难,但是要攻下这座城池……” 聪明的脑子也需要实力作为基础,他们目前太过弱小。 “凭我们自然不行。”姜离眸色沉凝。“你们别忘了,青彦城真正的主子是谁。” 姜国! “卫陵为何要驻扎在距离青彦城如此近的距离?难道是来看风景的?” “你是说……” “既然有现成的攻城军,为何不用?他们来青彦城,可不是来捡军功当大爷的。”夺回属于姜国的城池,是城外姜国军队将士的使命。 幽灵小队的成员们还是没想明白。“可是,卫陵怎么可能会听我们的?” “他会听的,青彦城是必须要攻克的城池。”月圭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若是旁人,卫将军未必敢相信,但是阿离不同……”韩刹看向姜离。“目前卫陵大军最需要的人就是阿离。” “需要小盒子?”伺冰不解,其他人目光茫然。 “因为阿离是军医。”司空留靠过来。“独一无二的军医。” 姜离沉吟未语,她知道韩刹和司空留的意思。 任涯也凑过来,见其他人还没明白过来,解释道:“你们忘记前阵子尚庸城之战了?大批量傀儡伤了不少人,军营里的军医束手无策,快把卫将军愁死了。” “天月宗的人都出现了,也就缓解一下伤势而已,这种毒据说只有阿离能解。”聃蜀指了指一旁的姜离。 姜离始终没说话,月圭目光微动。“原来如此,当日卫陵对我们穷追不舍想必也是这个缘故。” “那批傀儡经过内殿长老处理,据说尸身浸泡了宗内一种剧毒,宗门内会解的人不超过十人。”瓯越深思的看了姜离一眼。 他们似乎还是低估了小盒子的医术,他们原本以为小盒子医术水平和内殿弟子不相上下,却没想到连长老们研制的毒都不在话下。 韩刹不语,以阿离的身手,想出城并不难,但她却一直没有出去。 保护幽灵小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另外一个缘故,只怕在卫陵军营中曾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他们后来进入卫陵军营的一批人也能隐约从别的士兵只言片语知晓,似乎阿离和扶支的大祭司有什么纠葛。 据他所知,卫陵军营中有一批人提前服用阿离的药物捡回了一条命,但是更多的人却没有用过。 为何没用? 其中的原因他不得不深思。 什么样的不愉快会让阿离这样见不得人受伤死亡的人冷眼旁观? “阿离,你想怎么做?” 姜离抬头,嗓音冷冽,面无表情。“你和月圭今晚出城。” 129.第129章 月黑风高夜 月圭知道苏合想出城并不困难,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简单成这样! 他和韩刹出城后半时辰都没回过神来,一路纵马驰骋,朝着卫陵大军驻扎的方向飞奔。 “小合她的轻功……” 竟然轻易就能越过数丈高的城墙,左右都是巡逻的士兵,没有一人发觉! 他和韩刹两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城楼上被小合抱下来。 “我不太清楚。”韩刹扬鞭,两人快速离开青彦城,夜风撩起青丝,衣袂猎猎作响,他目光镇定。“我遇到她的时候,在她手上走不过一招。” 不然,他也不会在后来让三个弟弟妹妹跟着她,没想到这么一跟,就让小留几个念念不忘,天天在他耳边念叨。 此次卫陵大军收复龙安城和尚庸城的消息传到京城,京都中满足参军年纪的所有流浪汉和乞丐全都被强行征用,很多人暗中逃跑不肯参军,谁都清楚参军意味着什么。 即使朝廷对外宣称南方大战大捷,但死了一半人数也被人知晓,多少在军中有孩子的百姓提心吊胆?只希望牺牲的一半将士中没有他们的孩子。 南北方相距遥远,死亡士兵的名单尚未完全搜集清楚,有的尸体面目全非,消息没有传回京师,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不知又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他本来也不想再回到南方,原本想着三个弟弟妹妹也不可能愿意,没想到这次会主动要求前往。 追根究底,不过因为阿离也在南方战场。 月圭不再询问,专心控马,他是扶支人,骑术不佳,也许以后要好好练练骑术,小合似乎是想把幽灵小队所有成员都教成万能的,他也不能落后。 “驾!” 两人一骑红尘,消失在地平线。 黑暗的城楼之上,六名黑衣人倒挂其上,看着他们两个离开。 “刚才送他们走的会不会是小主子?” “不清楚,摇光已经暗中追上去了。” “小主子的轻功似乎达不到这样的水平,那身法从未见过,和宁主子也不相同。” “要不要告诉主上?” “等摇光回来再说。”天枢最后道。 不过,他有一些担忧,若是摇光没被发现也罢了,若是被发觉,事情就不好办了。 无论刚才的身影是不是小主子,摇光一旦被发现,都不好收场。 摇光不敢有一丝懈怠和放松,与前方腾跃起伏的身影保持着一定距离,她也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小主子? 若非他们七卫今夜因为主上交代的其他任务,一直在城门楼上蹲守,也不会巧合的发现有人轻易越过重重防守的城楼。 摇光声息放缓,丝毫不敢大意,无论是不是小主子,她若被发现,后果都不会很好。 前方黑色的身影一闪,突然消失不见,摇光微惊,迅速侧身没入民居屋瓦的阴影之中,她身体紧贴墙面,小心探头查看前方动静。 “呲——!” 什么?! 摇光飞速后跃,惊险躲开一道银色丝线。 脸上一疼,她微微色变,脸被划伤了。 速度太快了! 这个人……究竟是谁?小主子不可能有这样可怕利落的身手! 身体快速做出反应,毫不恋战,第一时间后撤离开。 然而,那道漆黑的身影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数道冰冷的引线如闪电般直追而去! 摇光蓦然转身回袭,她知道,比速度,她逃不过的。 黑眸陡厉,一柄黑色弯刀紧握手中,纵身贴上黑影近战。 “锵!”锋利的匕首对上弯刀,锋锐的罡风迅速扩散开,摇光胸口一阵翻涌,被震得连连倒退数步。 这个人…… 她瞳仁骤缩,她竟然被完全压制了! “你倒是有两下子。”黑影收回短匕,冷冷凝视摇光,杀机迸现。“想必是密音宗核心成员。” 摇光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心中吃惊,听声音,对方还很年轻,但是不是真实声音还两说。 “你是幽灵小队的成员?”摇光警惕的盯着对方,没想到那支小队中还有这样的人存在,难怪能逃过三长老的追杀。 此人身手不在三长老之下,她身为七卫之一,自然是依靠高人一等的身手,别说是内殿弟子,就是伺字辈圣女和她单打独斗也不是对手,可她在这位少年面前却不堪一击! “跟了我这么久,也该是时候了结了,若是旁人也罢了,密音宗的人……”对方低笑,目光冷冽无情。“我不会忘记你们是怎么对待我的队员!” 她指尖数道寒光迸射! 摇光心中一寒,没想到会死在这里! “锵锵锵!” “放肆!”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六卫闪电般飞驰而来,其中两人保护受伤的摇光,另外四人与黑影激战在一起。 “别管我!你们上去帮忙!”摇光捂住胸口,嘴角溢出猩红的血丝。 这次遇到大麻烦了。 开阳和玉衡对视一眼,开阳怒意勃发,已经很多年没遇到把摇光伤成这样的对手。 “纳命来!小子!” 开阳和玉衡也加入战局,屋檐上瓦片飞扬,夜空乌云密布,没有一丝星辰。然而,对于身处黑暗的七卫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又来了六个?”黑影清越的嗓音如冷泉,修长的双手一扬,六条银白丝线闪烁着森森寒光。“虽然本公子不想杀人,但是不杀你们,麻烦怕是不少。” “口出狂言!”开阳大怒。 “小心!对方不好对付!”摇光脸色发白,提醒他们。 六人组成诡异的星芒阵型,弯刀刀刃散发着杀气腾腾的寒意,攻击此起彼伏,丝毫不给围在中间的人丝毫喘息之机。 “有意思。”黑影低笑。“可惜,失了一人,无法组成七星阵,也只能用六道轮回了。” 被一句点出阵名,天枢脸色微变。“速战速决!” “破阵的方法……”黑影露出清绝的笑容,黑暗中面容隐隐绰绰,一张平庸的少年面容,却拥有最炫目的笑容,最清艳的凤眸。“只要解决你就行了吧?” 她眸色一冰,天玑立刻感觉自己脖子上缠到冰冷的引线,引线猛然收紧!直欲切断他的脖子! 130.第130章 北斗七星 他身体一僵,怎么可能在他们六人的攻击下,她还能如此轻易的释放引线! 何况,正常情况下,别人只会以为阵眼的天枢才是主攻。 “六道轮回,第二道,人道……”她指尖猛地一阵收紧,天璇被强行拉出阵,其他五人脸色倏然苍白! “天璇!”开阳大惊失色。 呲—— 冰冷锋利的引线在割下天璇脑袋的前一秒,猛地一顿。 黑衣少年毫无征兆的突然收手,她瞳仁一缩,幽暗深邃,迅速后跃一丈之外。 是巧合吗? “天璇?”黑暗中,她眸光幽暗,看不见底。“北斗七星第二位?那么这位就是摇光?” 她看向摇光。 七卫全部聚集在一处,天枢面色沉凝,这位少年不好对付。“你是谁?” 然而,黑衣少年没有给他们答案,如出现时一样突然,在即将得手时又忽然消失,速度快的惊人。 天枢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间收手了?刚才还不杀死他们誓不罢休,破阵后又消失无踪? 摇光目光沉吟,沉默良久。 天璇……北斗七星…… “刚才太阳情急之下叫出了天璇的名字。”摇光神情闪烁不定,心中一片骇然,有一个惊人的猜测在心底。“对方就忽然停止了攻击。” “北斗七星。”天枢并不愚蠢,但心中所想与现实差距太大,他一时并不想轻易下结论。“她认识我们?” 北斗七星,谁都知道名称,他们七个命名是历代密音宗流传下来,并无特殊,不过以星辰命名而已,但是在密音宗,他们代表的是鬼卫七部首领,对外并无北斗七星之说。 但是,在明月山庄……跟在宁主子身后保护他的安全,他们是北斗七星。 星辰命名并无特殊之处,谁也不会将明月山庄的人和扶支鬼卫联系起来,何况,扶支七卫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而刚才,黑衣少年不会是心血来潮,她明明前一刻步步杀招,绝对没有留手,可是知道他们的名字时,却突然收手离开。 “不会吧?” “应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其他几人也不愚蠢,摇光和天璇心中复杂,他俩才是最不敢相信的。 身上的伤代表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他们竟然不是对手! 天枢沉默,望着阴沉的夜空,夏季,马上就要来一场暴风雨。 “主上一直深信宁离在那支最近才成立的幽灵小队中,我一直很奇怪这件事,也奇怪为何主上没有认出宁离就是小主子。” 几人一致沉默,确实古怪,即使宁主子没有告诉主上这件事,但是主上身为扶支大祭司,不是傻子,不是什么人都能欺骗他。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认出来? 为何宁主子会费尽心思隐瞒主上? 原因只有一个,宁主子相信主上不会认出来! 因为宁离和姜离两个人反差太大了! “小主子若当真在幽灵小队中,刚才那一位应该真的是她。”摇光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忽然想到,在山庄中,小姑娘曾告诉她,只要阿离很傻,师父就会留下来陪她。 她心中陡然一阵酸楚,十四年来,自小主子懂事开始,宁主子都不能与她相聚太久,这么多年来,她独自在山庄里,经历了什么他们其实都不清楚。 他们看到的只是在主子回庄时小主子的状态,她不学无术,粘缠主子,看书看不进去,练武总是偷奸耍滑,有点三脚猫功夫,和他们对战时,他们不敢伤她,但小主子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他们想放水作假认输都做不到。 偏偏宁主子十分溺爱纵宠,他们都清楚小主子身中枯颜,随着宁主子态度的转变,庄内所有人都知道主子不仅仅是将小主子当做继承人而已。 他溺爱小主子,将她护得滴水不漏,他的眼睛随着小主子长大而愈发温柔、他越来越喜欢小主子缠着他。 主子回庄时,小主子甚至连走路都走的少了,她放下学业粘过来时,主子虽有责备,那责备却怎么听都是纵溺,最后结果都是被小主子得逞。 他们喜欢山庄里的小姑娘,她将他们当做家人,她会惊喜他们的回归,会为他们的离开而难过。 以至于,他们每次都隐隐期待二月份的到来。 他们心底将她当做长不大的孩子,会不自觉地以守护的姿态出现。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在他们不在山庄的数千个日。日夜夜,她又在做什么?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只看到眼前看到的一切,然而在更多看不见的日夜里,那个小姑娘早已凭借着惊人的天赋,将他们所有人都远远甩到身后。 “小主子七岁之前的天赋,你们是知道的。”摇光叹气。 只是后来她忽然变迟钝了,变得不勤奋了。 那么小就拥有着可怕的天赋,长大后成长到怎样的地步,根本没人知道。 主上是什么性子,他们很清楚,若是旁人,他怎么看得上?离开了山庄,小主子才完全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幽灵小队的人离开青彦城,主上迟早会知道。” “回去吧。” 得知这件事,让七人心中百感交集,没想到小主子真正的身手会这般惊艳。 “说起来,银白色的引线属于外殿成员使用,刚才却能够突破我们的防御,除了宁主子留给小主子的,恐怕也没有别家。”开阳略有兴奋,好像比自己功力增长了还高兴。 他的目光触及摇光,又忍不住骂道:“小丫头翅膀硬了,把小光光和睡神打成这样,差点就挂了。” “行了吧,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识破吧。”天玑没好气道。“让你乱叫,小主子没准已经猜到我们的身份,这下完了。” 他可不想当坏人。 七人想到此,脸色又难看起来。 小主子恐怕心中已经起疑了。 “若是被主子知晓,大事不妙。”玉衡想起两位主子,宁主子看似好说话,其实比主上更可怕。 主上行事肆意妄为,全凭自己高兴,宁主子心思缜密,算无遗策。 131.第131章 惊悚的猜测 宁主子不会轻易生气,可他一旦生气…… “小主子或许能猜到我们身份,但是她不可能猜到主上和宁主子之间的关联。” 天枢心绪浮动,他在得知小主子出现在南方战场时就清楚,他们的身份迟早会暴露,但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揭露。 也不知小主子心中会怎么想,他们并不想走到今日。 小主子站在姜国一边,而他们却是她的敌对国。 姜离沉默的赶路,她今夜是为送月圭和韩刹出城,将消息传递给卫将军,没想到会被人跟踪,更没想到会遇到熟人。 怎么会这样? 北斗七星,七卫……七卫…… 刚才,她差一点就要了摇光和天玑的命。 他们为什么会是密音宗的人?而且关系不浅。 圣音和师父长相如此相似,他们一定认识彼此,或许还有血缘关系。他们是兄弟还是表兄弟?堂兄弟? 七卫在密音宗又是怎样的存在? 她对密音宗了解太少了,对七卫,甚至是师父,她都一无所知。 师父是谁?来自哪里,每年出庄又是去了何处?她都不知道,她只是在原地等他,等他们回来。 …… “北斗七星?” “密音宗内殿子弟中没听说北斗七星。” “七卫我们也没有听说过。” 姜离回到小队成员聚集的地方,询问七卫之事,却意外的没有问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他们身手不错,应该只在密音宗七位长老之下。” “仅次于七位长老,这样的人在宗内身份一定不低。”月彬若有所思,他们所知道的,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祭司,就知道七位长老最强,与长老并列的是圣女。 圣女之下还有详细的等级划分,都是按照宗门内特殊的族群和能力,享受不同的待遇和权利,而长老与圣女之间是否还有其他的存在,他们并不清楚。 “宗内按照天赋和修为,分为内殿和外殿,我们都是外殿弟子,知道的东西仅限于内外殿范围,以及大家都熟知的层面,我相信内殿之上肯定还有更高的层次,但我们平时没有机会接触。”瓯越补充道。 “还有一个可能!”伺冰兴奋的坐过来,挨近姜离。“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鬼卫最神秘莫测!不属于任何宗内势力,只效忠大祭司一人!” 鬼卫?姜离一怔。 鬼卫! 她脸色微微一变。 “哎!我听说过!”陈默将伺冰挤到一边。“虽然我没有加入密音宗,但是身为前扶支子民中的一个,我了解密音宗绝对不比你们少!” 他可是打听了很多密音宗的事,原本就等着尚庸城之战胜利了,他立几个军功加入密音宗,成为宗内弟子,没想到人生就是这么戏剧性。 “鬼卫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团体,据说,除了大祭司没人知道他们是谁,也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全都戴着黑色鬼面和黑白无常的尖顶帽子,使用的武器都是黑色弯刀。” “宗门内见过鬼卫的人不多,都只是听说而已,实力几何也没人知道,不过,能够呆在大祭司身边的人,实力肯定不低。” “而且鬼卫出手,很少有活下来的人……” “阿离,你脸色不好,怎么了?”司空留凑近,捧起姜离的脸,又要占便宜。 素风大脸当即插到两人中间。“男人婆,放下你的狗爪!” “汪汪汪!”哈哈摇着尾巴,兴奋的转圈,以为素风是在叫它。 姜离神思漂移,鬼卫……七卫是鬼卫? 那么,京城中那场屠杀,玉帘和玉玲的死与七卫有没有关系?“鬼卫有多少人,你们知道吗?” “不太清楚。”伺冰把厮打在一起的司空留和素风挤到一边,郑重的摇了摇头。“不过,怎么说也得比我们人数多吧?” 姜离略松一口气,当日七卫应该是和师父在一块,不可能出现在京城。 七卫是鬼卫,鬼卫只听命于扶支大祭司? 可是,七卫明明是师父的人,怎么可能只听命于大祭司?圣音和师父关系一定非同一般,或者,很有可能是兄弟。 “你们大祭司真的活了几百年吗?”姜离忽然想到一个挺吓人的可能,她机械的扭头望幽灵小队的其他成员。 大部分成员重重点头。“上任大祭司死了有三百余年,每一任大祭司都是单传唯一血脉,大祭司应该是活了很久没错,但是具体多少年没人知道。” 长生,历来是扶支独特的秘术,谁都希望活得长久,尤其是各国站在权力巅峰的帝王,但是长寿现象只存在于宗门核心,也因此引发了数百年前的战争。 但是除了历代大祭司,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扶支子民相信,他们的大祭司是地神的子嗣,所以活的长久。 这世上,只有天月宗的上一任宗主活到一百五十余岁,那位宗主身前医术无双,闻名诸国,他死后多年依旧被世人敬仰,天月宗更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宗门,而且明月山庄的神医好像和他有些关系。 姜离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住,师父不会是圣音老变态的儿子吧?他俩长得也太像了!她简直想要往正常方面想都不可能! 扶支的大祭司可都是一脉流传啊! 两兄弟的可能性都很低。 “应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姜离不断给自己心理建设壁垒,断绝这可怕的想法。 “什么不可能?”众人好奇,小合的表情都快扭曲了。好像见鬼了似的。 “没什么!绝对不可能!”她猛地站起身,恶声恶气:“都洗洗睡了!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菜,有脸说是幽灵小队的成员吗!快去休息,明天起来还得训练!” “嗳——!!” 一阵哀嚎。 …… 圣音听着天枢几人的禀告,殷唇微勾,瞥了摇光和天玑一眼。 尤其是天玑的脖子,一道血印明显。 “他们不是她的对手,以后也不必跟的太紧,既然她放人出城,总会露面。”圣音眸光深邃,如同暗不见底的深渊,危险至极。 “小主子遣人前往卫陵军营,不知是否要将此事告知城门守军加强防御?” “不必。”圣音嗓音阴凉诡魅,指尖指叩紫檀椅背,漫不经心。“连这点事都察觉不出来,一群废物,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132.第132章 魔鬼训练1 “……是。”天枢七人恭声退下。 圣音指尖黑白双线勾缠,玉颜妖美,如盛放馥郁的艳丽赤血芍药,酷暑熏红精美的容颜,薄汗沾染青丝,妩魅撩人。 他懒懒起身,随手往赤·裸的身上披一件绯艳丝质长衫。 “到这地步,你倒是安谧,还真打定主意不出现。”圣音低魅的嗓音阴凉诡谲,望了一眼潮红的手臂。 体温到了一种无法忍受的程度,这里还真不是他该待的地方,若是宁徽玉说不定还能依靠医术想点办法解决。 还有两个多月夏季才会过去,再这么下去,事情不太妙。 他可不是宁徽玉什么都能忍着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主上。”一名鬼卫单膝跪地,恭声道:“大长老听闻您身体有恙,来消息说带伺音伺鄄两位圣女前来青彦城。” 圣音狭长凤眸快速划过一道森芒,冷冷道:“准备一下,本座要出门一趟。” “是!”禀报的鬼卫没有丝毫异色。 凌晨时分,幽灵小队的成员全部被集中在一座宽敞的荒废宅院内训练,一百来人全都被姜离从周公的梦里揪出来,此刻正蹲在地上蛤蟆跳。 “绕着这座院子跳十圈!最后一个人加五圈!” 姜离手握长鞭,虎视眈眈的盯着苦着脸哀嚎的一群人。“一个个身体素质烂到这地步,连我都打不过,还想从青彦城逃出去?看看你们的怂样!难怪被密音宗内殿弟子嘲笑!” “你们搞清现实,将来面对的是整个密音宗的追杀!想活着出城就有点出息!拿出点本事来!” 姜离说话尤其毒辣,紧盯一群人完成训练,一百余人想到整个院子的面积,心都死了一半,司空留有种就地昏倒的冲动。 “阿离……这个,是不是太……” 姜离目光冷冽,一个眼神睃过去,司空留咽了咽口水。“我跳!我跳!” “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出城,而不是无声无息的葬送在这里,别以为现在没事,等到出事的时候就是死亡的那一刻!”姜离没有丝毫开玩笑,幽灵小队的成员完全无法和七卫相提并论。 她原本也不奢望他们短时间内达到七卫的水准,但是现在水平连内殿普通弟子都能将他们斩杀!天枢他们七人就足以将整支小队葬送。 这样的水平,想要完成不久后的任务,难于登天。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可惜提升实力依靠的是平日的积累和良好的身体素质,他们根本达不到她理想的程度,只有付出旁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行! 她当初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绕着凌云山最高的山峰上下跑,起初,她跑十分之一就得下山,不然无法在天黑之前赶回山庄,还被山中树木荆棘刺的遍体鳞伤。 后来,她能跑到五分之一的高度,再后来,三分之一,一年之后,她能够一日之内上下山,如今凌云山最高峰也不再话下,再锋利刁钻的荆棘松针都不能沾染她一分。 既锻炼了体力和身体协调度,轻功也一日千里,学起其他东西更容易。 对于幽灵小队的成员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从太阳升起开始,直至正午炎炎烈日高悬,宽广的场地上,所有人汗如雨下,腰腿发抖,脸色发白,摇摇欲坠,跳的速度已经慢的和龟爬一样。 “还……还有一圈……”体力最好的伺冰和高乐都一副快倒下的模样,其他人更是脸如土色,司空留脸色和唇色都变得雪白,聃蜀和任涯直喘粗气。 姜离站在场地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十圈是他们能承受的极限,每一个人的身体都有一个度,不能拔苗助长,又要在最大范围激发潜能。 唯一感到庆幸的是,他们大都是密音宗外殿子弟,基础都在一个层面,而另外一部分人本就是士兵,能够被选入参战且从战役中存活下来,身体素质也不会太差。 “砰——!” 一到达终点,高乐和伺冰直接扑倒在地,疲惫的连蠕动都不成了。 “嘭嘭嘭!”接二连三的队员到达终点,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姜离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位身上,司空留到底是女孩,又没有经过军事训练,和其他人相距有半圈的差距。 她脸色白惨,心跳急促,大汗淋漓,耳边轰鸣,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剩下的半圈速度很慢,比老者蹒跚走路还要缓慢,粗喘声远在她一丈之外都能清晰可闻。 其他队员察觉到还有一人,慢腾腾的艰难爬起来望过去。 最后一人,惩罚可是再加五圈! “男人婆!加油!加油!” “怪癖狂,坚持!马上就要到了!” 一群人休息够了,全都围到司空留身边,冲着她大吼大叫加油打气。 汗水流到眼睛里都感觉不到疼痛,司空留咬得嘴唇渗血,她已经没力气说话,紧抿双唇,朝着终点跳。 “砰!”整个人都朝前栽倒,地上砾石蹭破了手臂,浑身沾满灰尘。 感觉快死了,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她试图撑臂起身,奈何双腿如同灌铅,沉重的无法抬起。“不……不行了……” “小留!马上就快到了!不要放弃!” “加油!加油!” 周围的人急的不行,试图上前搀扶她。 “她若站不起来,就不要呆在幽灵小队,这里不适合她。”姜离冰冷的嗓音强行制止了所有人的手,队员们脸色微微难看。 “小盒子,小留已经不行了……” 姜离站在她面前,态度冰冷,甚至无情。“连这点苦都吃不下,只会拖小队的后腿,他日你的无能就得以队友的命为你买账!无能的废物,这里不需要!” 司空留蓦然僵住。 “小盒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伺冰不敢相信苏合会说出这种没有人性的话。 其他队员表情复杂,任涯和聃蜀脸色涨红,张口想分辨又不知该说什么。 “我数五声,你若是不能做到,就从这里离开,我绝不会拦你。”姜离目光冷冽,乌衣在烈日下都给人一种冰冷的杀意。 伺冰脸色发青。“小盒子!你太过分了!她会死的!” “一!”姜离冰冷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 133.第133章 魔鬼训练2 “小盒子,小留是女……” “二!” 司空留眼眶通红,她拼命试图站起来,呼吸急促紊乱,紧紧盯着终点。 要过去!她不是无能的废物! “三!” 数到三的时候,司空留往前跳了一下,腿脚却无法挪起,再度扑倒在地,她咬唇,唇角溢出血丝。 “男人婆!我扶你起来!”素风愤怒的情绪暴涨,对姜离的话置若罔闻,上前扶司空留。 姜离目光都没抬一下。“四!” 司空留推开素风。“滚……滚开!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 “五!” 司空留猛地朝前跳了一步!眼眶通红,泪如雨下。“我不是废物!” 腿脚毫无知觉,只有心里一个信念不断告诉自己,她不是无能的废物!她不会认输的!绝对不会被赶出去! 聃蜀和任涯目光微微颤抖。 小留。 半个时辰过去,只剩最后两丈的距离,司空留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 午膳被端来的时候,饥肠辘辘的众人没有一个去用餐,紧紧盯着司空留终于到达终点。 “砰!”她瘫软在地,只剩下呼吸的力气。 “小留!” “怪癖狂!” 所有人一口气冲上去搀扶她,素风连忙端来一杯水递到司空留嘴边。“喝点水……” “哐!” 横里一只修长的手一把打掉他手中的水杯,素风大怒望过去,对上姜离冷漠的双眸。 “你们还有一柱香时间用午饭,休息够久了。” “苏合!你还是不是人!”素风从未如此生气。“我真是看错你了!” “小盒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如果你们想死在这座城中,尽管偷懒,这只能证明,你们不过是一群无能的废物!也难怪密音宗对你们的离开没有丝毫留恋。”姜离一把甩下手中长鞭,转身而去。 “汪汪汪!”哈哈对着一群少年狂吠,甩着尾巴去追姜离。 一群少年气得脸色发青。 “她到底是发的什么疯?最近忽然这么拼命折磨我们?”说话分分钟气炸肺。 “先别废话了,快再去端些水过来,我也快渴死了。” 一群少年注意力都被司空留的情况吸引,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四处找水。 一阵忙乱,待司空留呼吸逐渐平稳,脸色恢复正常。“我没事。” 她心中略有些难受,望着姜离离开的方向不语。 “小盒子最近疯了,你不用理睬她。” “先喝点水吧。”瓯越提过来一桶水,顺手将一只水瓢递给同伴。 “渴死我了。” “呼!又活过来了!” “快去吃饭!只剩下半柱香时间了!再不去,送饭的大婶会听那疯子的话,直接走的!” 一群人赶紧一窝蜂的去盛饭。 原地只剩下素风和瓯越照看司空留。 素风拿着被姜离一巴掌扫到地上的水杯犹自气得不轻,瓯越盯着水桶,淡淡道:“小盒子曾提到过,剧烈运动后是不能立刻喝水的。” 素风脸色一僵,手指握紧水杯。 司空留微怔,眸色一暖。“是么?” “下午的训练还需要补充体力,快用饭!” “我把你们的份也抢过来了!” “快吃快吃,稍后苏疯子又会使劲折腾我们!” 一群人端着碗筷飞一般快步跑过来,催促着他们快些吃。 “好!” 队员们站在空旷的场地,拼命扒饭,以惊人的速度搞定午饭。 中间浪费了太多时间,他们也没空再偷懒。 “汪汪汪!”屋内,小哈绕着姜离打转。 姜离将它抱到膝上,顺了顺它的毛。“好人难做啊,小哈。” 又不能不管,和平日一样温言细语,他们根本不会有危机意识。语言如一柄钢刀,伤人于无形,语言也能够激发一个人骨子里的血性和潜能。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他们一旦在战场上失败,连伤悲后悔的机会都没有,赢了就能活下去,输了赔上一条命。 相信,他们这样训练的日子过一日少一日,唯有抓住被密音宗发现之前的空档,尽量提高战斗力,加上她的毒,若是再配上武器,也许还能勉强保住他们一条小命。 他们的武器都不行,若是和普通士兵对战还能勉强应付,但是对上密音宗的精英,完全处于劣势。 也许该发挥一下她神偷的才能。 听闻青彦城中有不少密音宗内殿弟子?若是能顺手牵羊捞些什么…… 一个想法在心底盘旋。 姜离走出屋,开始布置下午的训练内容,一群少年站在太阳底下,一脸不爽的盯着她,见她出来,又老老实实的站好点人头。 一百零五人,全都在场。 姜离眉头一挑,倒是没有说什么继续打击他们,只是淡淡提醒司空留。“下午训练完,围着场地跳五圈。” 司空留点头,队伍里有几声冷哼。 姜离当没听到。 下午的训练没有再继续让人蹲着蛤蟆跳,而是绕着场地跑。 和上午相比,这无疑轻松许多,全都卯足劲狂奔。然而,很快他们就意识到有多可怕! 两个时辰后,太阳偏西,姜离还站在一旁盯着他们,没有喊停,也没说到底跑多少圈。 到最后队员的速度慢下来,她也加入跑步的行列。“所有人都跟着我跑!掉下半圈,所有人全都跟着再跑五十圈!” “……!” 不活了。 太阳落下,姜离才停下脚步,喊了一声今日到此结束,身后一群人没有一个站起来的,全都躺尸了。 姜离转头看向他们,冷言讽刺。“没出息,这么点程度就累成这样。” 说完,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转眼不见了。 原地一群瘫软的蜗牛已经连恨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躺在地上哼哼。 “她也太可怕了,好歹跟着跑了几个时辰,怎么连点汗都不出!还是不是人啊!”伺冰惨叫一声。 “是……是啊……”月彬喘气,他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累成狗。“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得过明天……” 用完晚膳,休息一阵子后,司空留开始围着场地蹲着跳。 等她跳完,往其他成员地方一看,所有人全都洗洗睡了,一沾床就鼾声震天,转眼睡得和死猪一样。 134.第134章 刀子嘴豆腐心 她洗漱干净,也步入了他们的行列。 夜晚,皓月当空。一道黑色的身影闪入房内,伸手摸向司空留的脉门,指尖微光覆向她酸胀的腿脚。睡梦中,司空留微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几番起落,黑影快速检查一遍数个房间内所有人身体状况,出来时,月亮已经升的很高。 漆黑的房间内,原本鼾声大作的队员幽幽睁开眼望着头顶发呆,本来还不信的,没想到被瓯越说中了。 “行了,都安心了,快睡吧,明天还得继续训练。”瓯越翻个身,继续休息。 “小盒子也真是……” “哎,睡吧。” 苦逼的生活还在继续。 月光皎洁,夏夜热风袭面,姜离悄无声息的从荒废的宅子中出来,沿着屋檐前往青彦城密音宗所在分舵。 她打听到圣音并不在青彦城,不知去向,七卫出现在青彦城,是不是代表师父也在? 七卫又是鬼卫的成员…… 鬼卫…… 她微微一惊,浑身都拉起警报,鬼卫出现的地方代表了圣音! 圣音回来了? 她不敢有丝毫放松,对付其他人她还绰绰有余,碰到圣音,她回回都惨败而归。 老变态,活了这么可怕的岁数,难怪她怎么都打不过。 年纪很大程度上代表了阅历,阴谋诡计经历多了,蠢猪都能变成狐狸。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姜离悄然落地,快速隐没在黑夜的阴影中,抬头望去,月光下整个密音宗分舵静谧无声。 她望了一眼远处的主殿,若是圣音回城,依他骚包骄奢的性格,一定会住最好的地方。 整个密音宗,除了圣音,她暂时还没遇到敌手,但是从陈默和月圭的口中得知,密音宗内能人异士居多,有些人实力或许不怎样,却拥有诡异的能力,她必须格外小心。 外廊中,值夜班的守卫昏昏欲睡的打着呵欠,姜离避开主殿,半个时辰内将四周的建筑全都逛了一遍。 兵器库在主殿后方,左侧是议事厅,右边大排建筑都是日常居所,房内所有人都已入睡,暗处的守卫蹲守各处,姜离敏感察觉到四处的暗哨增多,看来这里就是内殿人员的居所。 她迅速摸清了建筑内的格局,查看所有人员放在床边的武器,临走前,顺手从兵器库中掏走两副银针,一双秘银指套,以及一把井字画戟。 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包裹,将兵器库内的上百套防御臂套、小件武器全都打包扛走,如入无人之境,扭头消失在夜色中。 宝贝太多,可惜只有一双手,她无法全部扛走,肉疼。 顺手牵羊成功,姜离又偷偷摸摸的离开此地,决定以后再战。 尤其是睡得人事不省的内殿弟子,他们之中有几人手中武器不错,但为了下次行事方便,暂时不宜打草惊蛇,姜离只得悲痛欲绝的离开。 这一次没有惊动任何人,回到住处,姜离将所有的东西全都堆放一处。 零零总总的数百件,她进去密音宗的兵器库随便扫一眼,把质量不错的小型武器全都扛了回来,暂时她也没心思去管,天马上就要亮了。 交代韩刹和月圭的事应该也完成了,她得出城一趟把他们带回城中。 小队成员们的训练也不能停止,她每晚都会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缓解不适,但这还远远不够,他们的时间不多。 她需要大量药材改善他们的身体状况,每日高强度的训练建立在他们强健的体魄上,必须保证每日的训练都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全都起床!”一声狮子吼直惯房内还在做梦状态的小队成员们耳膜,所有人都被吓得一瞬间神智清醒。 “天呐!” “又来了!” 一群人飞速从床上跃起,穿鞋的、找袜子的,穿衣服的,屋内乱成一团,所有人一窝蜂的挤出门光速洗漱。 如果不赶紧的,后面的人只剩下残羹剩饭果腹了。 今天一天都要训练,想想不吃饭的后果…… 姜离站在场地外时,还有人嘴里叼着馒头往嘴里胡吃海塞,哽的脸红脖子粗。 姜离若无其事的扫过去,所有人都站得笔直等待指示,姜离指了指他们脚旁堆积的山一般的沙袋。“一人提两个,绑在腿上。” 伺冰一看,差点没给姜离跪了。 少年们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活像缺水的树叶,耷拉着脑袋,操着蚊子叫的声音嗯了一声,去取沙袋绑腿。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们曾经在扶支军营里见过士兵们训练时就是绑着这玩意,所以也没怎么意外。 但是…… 伺冰随手一提,脸化作一大片油菜叶子颜色。 “二十斤,不算重。”姜离面无表情,嗓音凉凉的。“高乐、童土、斐波……” 她连续点了二十来个名字,在众人不懂她何意时,她指了指另外一堆沙袋。“你们二十三个的沙袋在那边。” “伺冰、月彬、墨言、任涯……你们四十七人的沙袋在高乐他们身后。” 所有队员分成四个不同的组别,各自的人去领各自的负重。 “四组,分别是十五斤、二十斤、二十五斤和三十斤……”姜离见他们绑完,继续道:“上午绕着围场跑满五十圈,没有达到的人……” 她停顿了一下,没开口,冰冷的目光扫遍全场,队员们打了个胆颤,高乐绑着三十斤的沙袋领头跑出去,其他人垂头丧气的跟上,黑白相间的小哈兴奋的在队伍中乱窜。 伺冰瞧见兴奋的小哈,忽然好羡慕这只狗。 姜离看见他们已经开始跑,转身回了屋子,将那柄画戟拿出来,寒光蹭亮的方天画戟往地上一跺,气势凛然,立刻吸引了还在跑步状态中的众人。 伺冰露出一双闪闪发光的星星眼,小盒子什么时候弄来了这么个威武的武器? “上午第一个跑完全程的人,这个就是他的。”她随手将画戟往地上一插,坚硬的地面被戳出一个深坑,沉重的画戟插在地上。 一群人大喜过望,嗖的一声绕着场地狂奔。 135.第135章 小甜心我会生气 姜离又拿出十个软甲臂套,举起画戟,随手一点队伍中的素风,将臂套扔给他。“把这个戴上。” 素风依言套上,触感冰软,他微微一惊,不知道姜离想干什么。 他刚套好,姜离握住锋利画戟忽然毫无征兆的刺向他! “小盒子!” “素风!” 众人吓了一大跳,素风条件反射的抬手挡住要害。 呲—— 一阵剧烈金属摩擦声,素风被挑飞出去,队员们吓懵,连反应都忘记了。 小盒子为什么突然袭击素风? 她也没有解释,目光瞥向飞出去的素风,身影一晃,从原地消失,只留下臂套和画戟在原地。 “前十位,这十个臂套就是他的。” 什么意思? “呸呸呸!”素风吃了一顿灰,连连吐出,灰头土脸的从沙堆里爬起来。 “嗳?” “素风!你没事?” 素风不可思议的打量手中毫不起眼的臂套,没有看到丝毫破损,他没回答其他队友的话,想起姜离离开前的话,目光一亮,蹭的站起! 嗖的一声围着场地狂奔不止!掀起一地沙尘。 什么鬼? “前十名!”司空留怪叫一声,追着素风也迈入狂奔的行列。 耶?!! 终于反应过来,一群人当即如打鸡血。“素风!你个贱货!耍诈!” 能够阻挡小盒子如此一击还活蹦乱跳,可见小盒子拿出的臂套防御力惊人,以后要是遇到致命一击,说不准还能救自己小命。 若说争第一,只有少部分体力惊人的队员和方天画戟有缘,大都数队员都知道跑不过伺冰和高乐他们。 但是,前十名,他们还是可以争一争! 当即,场地尘土飞扬,只恨爹妈没给他们多生出一双腿来。 姜离乘此机会出门,也不用担心他们偷奸耍滑,她根据每个人的年纪和承受范围给了不同的沙袋负重,每一个人起点都是一致的。 她从密音宗拿来的臂套能够承受大部分人的攻击,只要不是长老级别的对手,一般人不会给队员们造成致命伤,那副秘银手套她打算留给小留。 小留的盗贼技术不错,在恰当的时候也许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刚好需要一双特殊的手套。 如果能多出现一些稀有金属就好了,可惜她翻遍了密音宗的宝库也就瞧见一件,若是能给所有队员都弄这么一套,绝对可以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这种事还是得靠运气。”她抬头,人已经走到一家药材店面前。 “客人需要些什么药材?” “掌柜的,这张纸上的所有药材全都要五份。” “好的,您稍等。” 姜离跑遍了全城二十余家药铺,每一个药铺都换了一个身份,将所有需要的药材全都打散逐一买进,这样也不会惹人注意。 她提着药材回去,街头上车马喧嚣,行人如织,一辆华美奢侈的红木马车从身边驶过去。 夏风拂过,吹起车窗纱帘,姜离抬头就看到一张国色天香的花容月貌,雪纱长裙,神情矜贵,面上罩着雪白薄纱,纱质薄透,并不能完全遮住面孔,能看到面纱下樱唇如涂丹,朦胧薄纱让车中女子如仙般的气质增添一丝妩媚。 姜离侧目,眼冒红光,真正的美人。 身边传来不少男子惊艳的唏嘘声,目光发亮。 惊鸿一瞥,车帘缓缓覆下,姜离正待收回目光,却看到在美人对面坐着一位熟人。 她惊艳的目光陡然一冷。 “是圣女大人!” “一定是两位圣女大人!” 周遭响起扶支人的惊呼,他们恭敬的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鞠躬目送。 姜离提着药包,神色冰冷。 伺鄄圣女。没想到会再次看到她,刚才那位也是圣女之一? “请问,马车里是圣女?”姜离一脸惊讶万分的模样询问一名扶支人,那人神情激动,连连点头。 “是伺音、伺鄄两位伺字辈圣女!一定是她们,只有她们才有资格陪在大祭司身边,扶支最美丽高贵的女子。” 扶支人激动异常,滔滔不绝,姜离面无表情的离开。 伺鄄圣女?密音宗不愧是存在数百年的宗门,水深的很,那条叫黑釉的蛇一口下去,竟然没咬死伺鄄。 这一次,她不会让伺鄄活着离开青彦城! 姜离将手中药材送回去,交代清楚下午训练的项目,出城接月圭和韩刹。 不知事情谈的如何?月圭和韩刹两人代表两个不同阵营的不同身份,他们都是冷静理智之人,若是旁人不能成功,他们也能说服卫陵。 这一次姜离行事十分谨慎,上次被七卫发觉实在失策。 她没有选择原来的地点出城,而是绕过大半城池,从最繁华地段的城墙地带翻越,不挟带其他人,她的速度很难被发现。 选择地点不对,导致她不得不一路狂奔至约定的地方。 绕了一个时辰的路,姜离才赶到。 月圭和韩刹早早到此处等着,看到姜离时,略微踟蹰。 “小合?” “阿离?” 姜离点头,恢复了低越的嗓音。“是我。” 她出城时简单做了改变,但是身高并未变。在队员们面前,她也无须隐藏。 “此地不宜久留,圣音已经回了青彦城,你们尽快离开。” 他们三人并未急着进城,而是沿着城墙走,一直走到天黑才开始行动。 天色渐暗,城楼之上的守卫会换班,此时防守最为松懈。 …… “大祭司回城了?”月圭听到姜离说起鬼卫之事,目有忧色。“鬼卫若是出手,我们的处境愈发危险。” “我今日在城中看到密音宗的两位圣女。” 姜离已经将韩刹先行送入城中,返回来接月圭。提及伺鄄,她的声音比月华更加冰冷。 月圭微惊。“中了黑釉的毒,她竟然没死。” “如今圣音也在城中,他若是出手,伺鄄只怕死不了。”姜离指骨微青,她本从未想过杀人,但此刻心中杀意却无法遏制。 她不会忘记瓯越因为替她解释一句而被那个女人震断心脉时的情形! 月圭心中惊讶,小合竟然直呼大祭司的名讳? “小甜心,你再抱着别的男人,我会生气的……” 幽凉的嗓音在黑夜中阴森艳魅,一道颀长的黑影鬼魅般站在半空,月圭险些尖叫出声。 “圣音——!!”姜离大惊,收束不及,迎头撞上去! 136.第136章 每晚回到我身边 “嘭!” 她感觉浑身都被撞散架了,眼前金星直冒。 姜离和月圭身在半空,完全没料到会半途杀出个程咬金。尤其现在月明星稀,深夜时分。 圣音双臂将姜离紧紧搂入怀里,一只手强势的将她脑袋按在半裸的胸口。 他的眸色幽诡,尖锐如刀,指尖一勾。 月圭早已被一道巨大的力量击飞出去,饶是他再镇定自若,听到小合喊出的称呼时整个人都懵了,如断线的风筝,没有一丝挣扎就从高空抛飞。 “月圭——!”姜离猛然反应过来,黑瞳一阵狂风暴雨,惊惧难挡。 “你很关心他?他是谁?” 圣音殷唇半含她的耳珠,缓缓收拢手臂的力道,妖魅的凤眸危险半眯,似是杀意似是痴迷。 姜离受到强烈的惊吓,她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身边之人的死亡,月圭是幽灵的队员,她早已将小队每一个成员当做自己的亲人,有着深厚的感情,完全无法想象他们的死。 为了避免死亡,她拼了命的鞭策训练,不惜以恶毒无情的言语攻击他们,强制他们快速提升。 月圭如果死了,她绝对不会原谅圣音! 锋利的银针抵在他咽喉死穴,黑眸冰冷无情,如最亲密的恋人,姜离绯唇靠近圣音滚烫的颈项。“大祭司,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妙,你觉得我如果拼上这条命,你会死吗?” 圣音湿热的唇轻吻她的额头,声线阴凉。“小宝贝,他是谁?” 姜离没有听到坠地声,心中微松。 她是在城楼半空被圣音截住,月圭若是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毫无生机! “他是我的队友。”姜离抿唇,黑眸蹦出火花,月圭的命握在圣音手中,她不敢在这时候呛他。 “我就知道,小甜心在那支队伍里。”圣音轻笑,魅笑阴森。 “你放了他。”姜离想抬头,圣音将她脑袋按在颈边,不许她乱动。 他深吸一口气,暗暗叹气,就是这种感觉…… 浑身都仿若舒缓下来。 “要我放人可以,看你配合度。”圣音抱着她落在城墙之上。 黑色的引线在月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线,月圭被提在半空,脸色苍白。 真的是大祭司本人! “你……放手!放手!” 姜离按住他的双肩,试图抬头,圣音的手如同一座山压在她脑后。 她的脸贴着他的颈项,热的发烫。 “乖乖的,别闹脾气。”圣音赤足而立,夜风中诡魅如妖魔。 与平日不同,他今晚只随意套了一件赤红猩艳的薄衫,长衫薄透,几近及地的乌黑发丝肆意飞扬。 夏风吹拂,本就随意套上的外衫完全将他健硕颀长的身材勾勒出来,胸膛半裸,这件衣服根本没有多少遮掩的作用。 月圭瞳仁缩成针,止不住心底的惊惧,一种致命的危险压迫感令他满头大汗。 宗门神坛至高权利的巅峰,大祭司!他绝对一个指头就能要他的命! “放开他。”圣音嗓音惫懒,轻渺如烟。 也不知他是对谁说话,黑暗中,数道身影频闪,单膝跪地。 月圭心脏都快停止跳动,手脚上的引线忽然一松,他一下子瘫倒在地。 “拜见大祭司!”他连忙单膝跪下,单手覆胸,表达最高的敬意。 这种条件反射的行为,或许是扶支子民生来血液里对大祭司的尊崇,渗透血脉。 姜离略有吃惊,挣扎幅度都缓了下来。 “黑月族人。”圣音嗓音透了丝莫名,眸底危险的光芒闪烁。 “……是。”月圭不敢抬头,强烈的压迫感让他语气保持正常都十分艰难。 “月圭是扶支人,密音宗外殿弟子。”姜离察觉到圣音又莫名其妙升起的杀意。“想必幽灵小队的情况,大祭司应该比我还了解。” 圣音挑眉。“那倒没有,我就知道你在里面。” 月圭心中惊骇,他原以为大祭司是小合的师父,但情况似乎并不是如此。 “你答应过不杀月圭。”姜离的视线落在月圭身后不远,黑夜的城墙阴影下,七道黑影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 她心中陡然一阵难言的酸楚和复杂。 是他们吗? “他是黑月一族的人。”圣音重复了一遍。 “那又如何?” “你在你那支队伍里是什么身份?” “队员之一。” “男的女的?” “……”姜离总算知道圣音在说什么。 黑月族人有一双能看透真相的双眼,月圭是知道她身份的。 “你不能杀他。” “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每晚都得回到我身边来。”圣音放开她的后脑勺,在姜离抬头的时候,亲了一下她的唇角。“小宝贝,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的幽灵小队,七卫都能轻易解决掉。” 姜离脸色发紫,双手卡在圣音的脖子上,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成、交!” “呵……”圣音低笑,滚烫的手娴熟的探入她的小褂中抚摸。“唉,又瘦又矮。” 他抱着姜离,毫不留恋的消失在夜色中,原地只剩下七卫和月圭。 夜风袭来,月圭身上一片冰凉。 “走吧,我送你下城楼。”身后,冰冷平直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一张两翼鸣蛇的鬼面具出现在眼前,月圭呼吸一窒。 鬼卫! 竟然是两翼鸣蛇!宗门内果然有很多他根本不知道的等级。 从刚才大祭司的话语中他知道身后有七名鬼卫,可他一个也没察觉出来。 身体一轻,他被人抓住,从城楼一跃而下。 “小主子是不是认出了我们?” “也许罢……” 离开的前一瞬,他似乎听到城楼之上隐隐的谈话声。 小主子?是小合吗? 姜离到了之前还避之不及的正殿,果然被她猜中了,圣音就住在奢靡的主殿之中。 不过…… “啊嚏!”姜离冷不防打个喷嚏,这是什么鬼地方? 太冷了吧! “怎……怎么这么多冰盆?”姜离一扫四周,全都是冰块。 难怪气温这么低。 “来人。”圣音抱着姜离依到馨软的榻上,他的话音刚落,两名黑衣鬼面尖帽的鬼卫跪在寝殿地面上。 “把冰盆端走。” 两名鬼卫没有说什么,眨眼功夫,殿内所有冒着白雾寒气的冰盆全都消失不见。 “你干什么!住手!唔唔唔……” 锦帐内,传来少年呜咽,暗处的鬼卫心中一惊,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137.第137章 离儿我爱你 圣音狭眸微眯,一进来直奔床榻,将姜离按入床榻索吻,姜离尚未来得及反抗,就被闪电般点住。 她瞳仁倏冷,目光如刀,恨不能将圣音千刀万剐。 她总有超越他的一日!到那时候,她一定要找一群男人压死他! “小甜心,不许这么看我……”圣音舔了她一下。 披散的青丝如晕染的墨,他眉目靡丽,殷唇潮热,身上穿着的绯红长衫襟口散开,赤·裸着身躯压住姜离。 圣音的吻绵密,俯身在姜离的腰际咬了一口,姜离低叫一声,冰越的少年音渐趋温软。 圣音满意了,殿内温度渐高,他却仿若置身冰泉,美妙的感觉渗透四肢百骸。 果然,还是要做些男人和女人的事。 “可惜,还不能咽下去。” 圣音低笑,垂眸望着身体下方蜷缩成一团,死死揪住薄被遮羞的姜离。 “圣音,密音宗内女人多的是!” 为什么要如此戏弄她!愤怒烧的双颊通红。 “谁让我就是爱你呢?”圣音幽幽道,目光缠在她潮红的唇上,色若玫瑰,被他一番蹂躏后愈发诱人采撷。 “小甜心,你跑不掉的。”圣音压住她娇软的身体,手伸到她背后,在脊柱下方的穴位来回徘徊。 姜离脸都吓青了,不敢随意开口。 “别害怕,小东西,封住这里也就十来日作用而已。”圣音目光阴诡,肌肤与肌肤的厮缠磨蹭让他沉迷。 这种感觉真让人入迷,他可不希望她耍花招离开,若是小甜心领着幽灵小队的人就这么跑了…… “对不起,小宝贝。”圣音赤瞳诡谲,嗓音柔软,轻舔她的唇角。 他会在这段时日守着她不受到外界伤害。 “住手——!不要!” 她伸手欲拨发上银铃,然而,在那一瞬间,圣音忽然抵住她最幽谧脆弱的地方,试图占有。 她瞳孔一缩,手一抖,在摇动的前一秒,身体陡然无力。 所有的气力一瞬间消失,她脑子一空,嗡嗡作响。 “嗯……”圣音软魅的呻吟咬在她耳畔。 他脸色紫红,殷唇欲滴,含吻陷入巨大震怒状态的姜离。 进不去……他微微喘息,气息紊乱,又缓缓退出,紧搂住姜离纤细的腰肢。 她还是不行,若是强行占有,只怕会将她造成重伤…… “圣……圣音——!”姜离蓦然起身,拔起头上双锋刺扎向圣音的动脉!“你去死吧!” 她黑眸凛冽如冰,狂怒加悲愤,让她速度变快,翻身坐在圣音身上,尖锋刺入他的肌肤。 “我要杀了你!”姜离墨眸潮红,气得失去理智。 没有任何武力值,她根本无法走出这里!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谁都能踩她一脚! 圣音握住她的手,赤眸猩红,波涛暗涌。 此时的宁离和普通人一样,手里的暗器却能够轻易刺伤他。他刚才似乎沉静在愉悦中忘记了一切。 “小甜心,你杀不了我,就只能在本座身下婉转承欢。”他随手扔开双锋刺,刚才封住了她的功力,穴位却解开了。 不过,普通状态下的小野猫仅凭力气是比不过他的。 “别反抗,小宝贝,不然我生气了,七卫一不小心解决了外殿的几十名叛徒,小甜心会伤心的。”他声线低魅,气息滚烫。 披散的青丝烘托下,妖艳精致的五官如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动人心魄。 修长的指尖轻抚坐在他腹部的姜离脸庞,轻笑如烟。“小宝贝,恢复理智了么?” 姜离脸色唰白,理智总算有一丝回笼,她一声不吭,沉默的盯着魅乱至极的圣音。“我不明白,你明明有一堆女人,为何一定要和我过不去?” 圣音狭眸深邃,指尖勾缠姜离略微焦黄的发丝。“也许,我特别爱你呢?” “爱?”姜离冷嘲。“你也知道爱?你若爱一个人,就不会让他困扰,不会让他为难!” 圣音轻噱的语气变得幽深,他指尖一个用力,几乎扯下姜离一缕头发,他赤眸紧盯着姜离,似要将她看透。“你爱上了谁吗?” 他双臂一伸,将姜离按到身下,嗓音诡魅,靠近她耳畔,低低道:“你说对了一半,小东西,爱情会让正常人变得疯狂,会让疯子变得安静,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不择手段将她困在身边,让她永远都不能离开你!也永远离不开你!” 他阴鸷的声音几近歇斯底里,却又诡秘如恶魔夜里念的恶毒咒语。 姜离眼瞳漆黑,深不见底。 是,她是想和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所以她拼命努力,用别人十倍百倍千倍的努力追赶他的步伐。 可她从未想强求过,如果那个人不喜欢她,她又能怎样呢? 她会尊重他的决定,她不会强迫他接受。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规定你爱的人一定要爱你。 “我和你不一样。” “那你爱的那个人呢?小东西?”圣音言辞无法掩饰浓烈的愤怒和妒恨,是谁? 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你又怎么会了解一个真正男人的想法?”圣音痴迷的轻舔她的唇,幽幽蛊惑她。“你爱的人若是看到你在我怀里赤一裸一相呈,他会怎么想?” “他和你不同!”姜离目光直直与圣音对视,冰锋锐利。“不要把你和他相提并论!” “你……” 圣音刚欲说什么,体内一股翻涌的莫名情绪席卷而来,他微微一怔,自己的手不受他的控制,捞起身边的薄被将姜离紧紧裹住。 宁徽玉! 他又想干什么! 圣音掀开被子,将姜离紧紧抱入怀里。“住手!她是我的!你没有权利干预我!” 什么? 姜离不知道圣音又发的什么疯。 “你……” “小离儿,你只会属于我,我不会允许别的男人染指你。”圣音紧紧抱住她,交颈摩挲厮缠,他缓缓闭上眸子。“我爱你,离儿。” 姜离猛地一僵,瞳孔骤然颤抖,欲推开圣音的手僵住。 什……什么?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你……你是谁?” “小甜心,接下来的十日,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圣音低魅的嗓音依旧,一切仿若是幻觉。“我会告诉宗内的人,你是我的爱人……你离开我就会死,知道么?” 138.第138章 赤血芍药与鸣蛇 圣音凤眸暗光闪烁,修长白皙的指尖轻抚怀中娇人儿,言辞无比认真。“听明白了么?我可没有开玩笑,小宝贝。” 姜离当然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她此刻真是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她是魔怔了?为什么觉得他是师父?因为这张脸吗?他和师父真的很像,性格却南辕北辙。 “圣音,我不会束手待毙!” 他夺走的是她的内力,但智慧是超越武力的存在。她还是一名大夫! “……别想着逃开我。”圣音拉过薄被盖住两人,倾身贴蹭着她,妖冶的眼尾泛着诡魅神彩,紫红色的凤尾艳冶迷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轻笑,喟叹一声,将她搂贴着自己,肌肤蹭摩。 姜离牙齿咯吱咯吱响,神思飘荡。她侧首避开圣音的唇,圣音埋首轻吻她幼嫩的颈项,如天鹅交颈。 身体内灼心的热闷化作奇异的亲昵触感,他的身体似乎比他的神智还要迷恋她。 这种契合感,好似她就是自己身体缺失的一部分,当他们接触彼此时才能圆满。 姜离望着头顶绚烂的密音宗浮雕,四翼鸣蛇缠绕在盛放的赤血芍药花海,红与黑的交缠,泛着诡秘古老的气息。 “芍药……”她不知想到什么,轻声念出。 圣音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到怀里,修长有力的长腿缠绕姜离紧贴自己腰腹,姜离枕在他的手臂上。 他听到她的声音,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雕刻。目光停留在四翼鸣蛇黑色的蛇躯上,整面墙壁都被它庞大的身躯占领,盛放的赤血芍药让它更显诡异狰狞。 “喜欢吗?”圣音轻吻她的眉宇,声线缓柔。“扶支信奉上古传说恶兽鸣蛇,鸣蛇生有四翼,但凡出现的地方皆会大旱。” 姜离没说话,这些她也有耳闻。 “扶支原本居于圣山一带,建立圣都,等于姜国京师。”圣音嗓音悠远,鼻端是清淡的药香,似乎冲淡了寝殿内的浓郁赤血芍药花香。“圣都盛产一种特殊的芍药,花朵盛大比牡丹更盛更艳,花瓣血红,花香浓郁。” “赤血芍药?” “嗯,赤血芍药,这种花盘艳丽的花在他国被人视为不详,只会为祸一方,曾有人将此花引入他乡,赤血开花之时,凡是养过此花的人家,尽数一夜毒亡。” “为什么?”姜离忍不住问道。“它的花有毒?” 圣音轻笑,薄唇妖艳,勾起她的下颌,印上一吻。“它无毒。” 姜离抿唇,不让他闯进来。 “赤血无毒,喜爱它的东西却有剧毒。”圣音笑意幽幽,妖诡惑人。“在北方国度不是有一句话吗?叫做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姜离错愕。 “嗯,盛产于扶支圣都的赤血芍药对数百种毒蛇毒蚺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它们在花丛中交·配、产卵,照顾蛇蛋。” 保护蛇卵的蛇脾气暴躁易怒,一旦发现有人靠近,后果可想而知。 “赤血芍药的花香浓烈,异于平常,吸引毒蛇聚集,它们互相依存而生,这种花在蛇毒强烈的地方,盛放花期悠长,蛇的存在另一方面杜绝了花的天敌。” “而毒蛇依靠赤血芍药,蛇卵孵化率更高,花香花瓣对蛇类具有强健作用,你也知道,芍药对人来说也是一味药材,而赤血芍药对于蛇类来说更加特殊。” 姜离惊叹,世间万物,无奇不有。造物主创作这种特殊的花,也在侧面限定了它的生长范围,仿若专门为扶支而生的花。 在扶支以外的国度,没有人欢迎招惹死神的恐怖花朵,但扶支却不同。 扶支的人民信仰蛇类,天生与蛇类有着特殊的沟通能力,他们并不害怕毒蛇,甚至整个国度都与蛇类共生,很大程度上,别国不敢侵犯扶支,全因扶支本身就如爬行蛇类,他们渺小,但一般人不敢随意招惹,再小的毒蛇,只要咬中你一口,你就得去见死神。 “赤血芍药难怪会变成你们的国花。”明明是妖冶美丽的无毒花朵,可它实在可怕。 “喜欢吗?”圣音指尖朝外一抛,收回手时,手中拿着一朵艳丽如血的含苞待放赤血花苞。 他随手将花别在姜离鬓边。 “停!”姜离拉过他的手,惊叹的看着这朵花。 花瓣重叠,鲜艳欲滴,鲜血般的赤红,散发着浓郁的花香,姜离深吸一口气,爱不释手。“好香!” 人都要醉了一样,身心都忍不住放松。 “你确定这花香真的没有迷一幻作用?”姜离不放心道。 “谁知道呢?”圣音眉眼含魅,薄唇贴上个她扬起的唇角。“对黑釉可有着迷惑的作用……” “嗯?”姜离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 床榻边,一条黑色巨蟒支着头,朝着姜离嘶嘶吐信。 “啊——!” 姜离惨叫一声,连连后缩,奈何自己被圣音缠住,她只得没命的使劲挠他。“放开我!放开我!” 圣音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清魅,悦耳至极。 “小甜心,黑釉很想和你打招呼呢……”他在她耳边轻轻呵气,滚烫的气息熏红了姜离的面颊。 姜离可没忘记黑釉给伺鄄的一口,她觉得自己的嫩脖子被咬一口绝对不会好过。 “嘶嘶——” 黑釉尖脑袋长信子,还有那反射青芒的毒牙,无不是在说,我是毒蛇……我是一条大大的毒蛇。 姜离揪住圣音的头发。“你是它的主人!” “嗯,不过黑釉是条叛逆性很强的蛇。”圣音低笑,好笑的看着和耗子见到猫一样的宁离。 小东西很怕蛇? 姜离赶紧将手中的花扔到圣音的脸上,自己抄起薄被蹲在床脚。 圣音放开她,由着她做着好笑的动作。 黑釉嘶嘶吐信,没有如姜离的意去追它主子,大尾巴一甩,朝着她游过去。 嘶嘶。 砰! 蛇脑袋被不明物体敲了一记,它甩了甩头,大蛇头一抬,挨近姜离,嘶嘶的吐信子。 姜离手里举着灯座,警惕的盯着它,灯座上的鲛腊已经被她拔下来砸出去了。 圣音略有些惊讶,看着手中的赤血芍药,黑釉竟然没理睬他? 虽然没他命令黑釉不会擅自攻击人,但是在赤血芍药盛开的季节,花在哪里,黑釉就蹲守在那里不挪窝。 现在竟然……移情别恋了? 139.第139章 相亲相爱 姜离确实很怕蛇,尤其是眼前这条大虫子当初被她利用了一把,给伺鄄一个大大的蛇吻。 这条蛇很奇怪,身躯庞大的占据半个寝殿不说,行事还十分古怪,好像知道她就是当初坑了它的人。 蛇蟒的辨识方法本就与人不同,她被认出来也正常。 眼看它过来了,姜离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紧握灯台,拽着被子,蹭的奔到圣音身边儿。 圣音可乐坏了。 姜离咬牙切齿,灯台插蜡烛的尖端抵在他脑门上。“无耻败类!” 圣音胸膛赤·裸,薄被滑到腰腿,他曲腿靠在一侧,好整以暇的瞧着姜离和黑釉“相亲相爱。” 嘶嘶—— 黑釉显然没有爬主子床的习惯,但它脑袋一伸,大蛇头就凑到姜离面前。 姜离揪住被子,欲哭无泪,掩耳盗铃般扭过头当看不到。“我当初不是故意要让你亲那个臭女人的。” 圣音眼尾微扬,白皙的指尖将鲜红的芍药递到黑釉面前。“好了,以后再找她玩。” “嘶嘶。”黑釉大扁脑袋一抬,大口一张,张走赤血芍药,甩着尾巴,心情良好的扭走了。 姜离的眼睛往上瞟,不敢看妖魅的圣音。 床上就一床丝锦薄被,被她拉过来裹住光溜溜的身体,可想而知圣音是什么状态。 “听说黑釉袭击人,果然是小甜心的本事。”圣音轻笑,他屈膝支颐凝视姜离,如墨青丝从光裸的肩头滑落,红唇鲜艳,诡魅妖艳。 姜离目光沉凝,抬眸与圣音对视。“伺鄄是你的女人。” “哦?”圣音挑眉,不置可否。 “你的女人对我的伙伴下杀手,我不过是还击而已。”姜离语气冷漠冰冷,再来一次她也不会后悔。 “小宝贝,不是谁都能做我的女人。”圣音笑容柔魅,身形一动,倏然出现在姜离身边。 姜离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人已经到了他怀里。 “你……你这个臭流·氓!” “但是呢……”圣音束住她,温柔又不容抗拒的吮吻,交颈厮磨。“只要是我的女人,除了我,谁都不能碰。” “放开我!唔唔!”一阵天旋地转,她人已被按入床榻,左右冲突,拼命扭头躲避袭面而来的滚烫气息。 “乖……我好会好好疼你的,小宝贝……”他嗓音软魅,蛊惑人心,带着浓烈的情·欲气息。 “唔唔!好……好痛!!” 殿内惨呼带着颤抖的娇软,逐渐被淹没。任谁都知道寝殿发生了什么。 鬼卫们尽数守在殿外,面无表情。 七卫回殿时,正要进去禀告情况,察觉到气氛异常。 摇光抬头望向几名鬼卫藏身之处,拧眉,怎么没守在殿内?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出来了?”开阳疑惑不解。。 七人心中生疑,脚刚踏入殿内,寝殿中传来男人低低的喘息和绵绵爱语。 玉衡眼珠子一下子瞪圆了,他还没回过神,后领一紧,摇光拽住他往殿外拖。七人闪电般退出老远。 “明日再来汇报。”天枢说完,转头利落的走了。 玉衡有些不可置信。“我……我没听错吧?” “你听错了。”摇光双手环胸,冷盯着他,语气冷漠如冰凌。 “主上带着小主子回来,现在寝殿里应该只有他们……”开阳摸了摸下巴,深思。 难怪所有鬼卫都跑了出来,继续呆在里面,主上回过神来知晓了,他们下场凄惨。 “走罢。”摇光跟在天枢后面,也走了。 有些事看来还是无法避免,只希望主上下手能轻点,小主子只怕还不能接受主上。 朝阳初升,光线透过轻软月纱映入寝殿之内,床榻帷帘细不可见的微微一晃。 姜离踮着脚,屏住呼吸,悄无声息的绕过圣音,脚尖踩在锦褥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指尖悄悄勾开帷帘一条缝隙,余光迅速扫视四周,殿内宽敞到令人咋舌的地步,没有看到一个人。 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感知暗处有没有人存在,但是她还记得昨晚圣音扑过来时,殿内所有鬼卫都退出去了,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没人。 她暗松一口气,在殿内左手边屏风旁有一排衣柜,应该会有衣服。 她一只脚伸出锦帐探到地面,轻吁一口气,侧目看了圣音一眼,他还没醒。 姜离从来没有这么小心过,若是以前,她一口气掠过去,保证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地面铺了地毯,两只脚着地没有一丝凉意。 这流·氓真是会享受生活。 落地后,她径直走向衣柜。 然而,她刚跨出两步,头皮一紧! “小宝贝,你要去哪儿?嗯?”圣音嗓音慵懒邪魅,支颐半靠在床榻上,指尖勾缠着姜离一缕发丝。 姜离僵住,缓缓的……缓缓的蹲下来。“你……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嗯……我想想……好像是半个时辰前。”圣音笑声酥魅低软。 姜离心里将他咒死一百遍,鞭尸再鞭尸。 比她醒得早! “小甜心,地上凉。”圣音掀起被子,弯腰将姜离捞上来。 姜离在他碰上来前,就蹲着的姿势踮着脚尖如蛤蟆似的蹬蹬蹬跑出老远,她不敢站起来,她还什么都没穿! 圣音笑出声,小甜心这样子好像螃蟹。 “笑什么笑!老变态!”姜离气急败坏,蹭蹭蹭的转过身,恶狠狠的瞪着他,一扭头见屏风就在旁边,她连忙蹭过去。 一打开柜子,她的脸乌黑发紫。 柜子里全都是瓶瓶罐罐,别说衣服,连根毛都没有。 “小宝贝找什么?”圣音的嗓音在她耳畔,乌墨青丝垂落到姜离肩头。 姜离曲肘打过去,被圣音轻而易举避过,他双臂一伸,将姜离抱入怀里,轻轻蹭了蹭,感受到令人舒心的气息。 “流·氓!放开!” “小甜心,再蹭我会忍不住继续昨晚的事哦……”他侧首吮住姜离的唇瓣,声线诱惑。 姜离僵住,一动不动。 “来,让我看看,小宝贝腿受伤没有?”他将姜离抱在怀里,修长的手探到她的双腿娇嫩处。 “嘶。”姜离蜷缩了一下,脑门都涨红了。 140.第140章 女人的嫉妒 “腿内侧伤着了,唉……”圣音幽幽长叹,狭长凤眸灼灼如岩浆烈火,凝视姜离小脸。“再长大些就不用如此了……” 姜离懒得理睬他,如今估计是皮练厚实了。 一想到昨晚之事,她轰的一下子脸皮通红,不敢看圣音。 心中十分难受,又恨又怒,偏偏毫无办法。 “别怕。”圣音温热的唇落在她的眉心。 虽然他和小甜心还没有夫妻之实,不过也就只差那一步而已。昨晚实在情难自禁,磨蹭她的时候,伤到了她。 这小鬼,肤色偏黑,肤质却细腻娇嫩,他还没得到她,就是在她体外磨蹭她就伤成这样了。 他指尖触到她的腿内侧,有些浮肿破皮。 姜离抿唇,不发一语,安安静静的反倒让圣音有些奇怪,他侧眸凝她,目光微微一颤。 姜离靠在他肩上,目不转睛的望着他,那目光似是难过似是质疑,又好像是……孺慕与依恋…… 他想看清楚一些,姜离眼睛一闭,嗓音凉凉:“老变态,你长得真难看。” 圣音:“……” 这小鬼得是想气死他才罢休? “陛下?” 殿外,传来女子娇软柔和的轻唤,似有些疑惑。 圣音目光冷淡了三分,手掌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姜离的青丝,将她抱入榻上。 姜离连忙钻入被子中,帷帐一拉,将圣音拒之帐外。“好走不送。” “小宝贝是在吃醋么?”圣音拉开帷帘,俯身靠近姜离的脸,伸舌舔她的脸。 吃你妹的醋! 姜离眼神赤果果的上书以上几字。 “呵……”圣音低笑,埋首吻她,姜离欲躲,他捧住她的颊,加深这个吻。“小东西别乱跑,知道么?” 他嘱咐一番,这才放开她。“拿套衣服过来。” 他阴诡的嗓音一落,殿内多出一名黑衣鬼卫,他垂着头,手捧镂刻紫金托盘,托盘上是一套整齐的玄黑新衣。 圣音穿上衣服,回头看了一眼床榻,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 姜离从帷帐中露出一个头,见他望过来,又立刻缩了进去。 圣音心情好得不得了,他随手从一排精美的柜子中取出两个瓷瓶放在手中把玩。 “让她进来。”他绕过屏风,赤足踏入寝殿外室,随意靠在精雕细刻的紫檀躺椅上。 一阵香风袭来,雪白长裙,面罩薄纱的曼妙女子款款而来,行动间若弱柳扶风,丝质广袖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拂动,妙不可言,飘飘欲仙。 “伺音见过陛下。”女子轻声问礼,态度和缓,柔软的嗓音如蜜糖般清甜。 伺音美眸微抬,视线凝注圣音片刻,转眼移开,没有半丝不规矩,看不出任何不妥,只是在注视他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恋慕。 至少,在密音宗所有人眼中,圣女的存在,原本就该是大祭司的女人。 “老不死的怎么没来?”圣音打开手中瓷瓶,逐一闻了闻,眸光闪过一道炽热。 “伺鄄中毒,大长老正在压制毒素扩散。”伺音目光不动声色看向圣音手中的瓷瓶,眼底露出一丝诧异和疑惑。“大长老希望陛下能够助伺鄄解毒。” 她若没有看错,大祭司手中的药瓶,一个是治疗擦伤的,另一个则是……床笫之间加深男女欢好所用…… 大祭司怎么会拿出这两种药? “解毒?”圣音兴致缺缺,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阴鸷的目光盯着伺音。“她也配本座替她解毒?” 伺音眼底快速闪过得色,娇容却满是担忧,柳眉颦蹙。“黑釉的毒,只有陛下您能解,伺鄄妹妹……” “黑釉。”圣音懒洋洋的敲了敲椅靠,招来守在外头花盆边上的大黑蟒。 “嘶嘶。” 大黑蛇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蜿蜒的游过来,昂着脖子,嘶嘶吐信。 “你上次咬伤了人,这次自己去解决。”他拍了拍黑釉的扁脑袋,又加了一句。“多吐几口口水,不然治不好那女人。” “嘶嘶。”黑釉扭头盯着伺音,竖瞳锐利,态度十分不好。 打扰它和小花儿联络感情,大大的不爽。 伺音愕然,多吐几口口水? 圣音摆摆手,把黑釉打发走,整日除了吃就是爬到那盆花下面睡大觉,附近其他的毒蛇都不敢靠过来,它一条独占青彦城唯一的一盆赤血芍药。 别人不知道黑釉为什么长这么粗壮,他是再清楚不过,黑釉向来占据圣城赤血芍药盛开时的最佳位置,还直接把其他蛇类驱赶的满地爬,他能不肥吗? 偏偏宗内其他人一看见是它也不阻止,由着它任性胡为。 黑釉高傲的昂着脖子,蜿蜒的爬出大殿,伺音惊讶,没想到黑釉的毒液可以解它的蛇毒。 圣音不想多留,解决了这事,他拿着瓷瓶正要进寝殿看看他的小甜心。 “陛下,您……受伤了么?不如让伺音看看?”伺音忍不住道。 圣音根本没有搭理她,径直进殿,一名头戴尖帽的黑衣鬼卫挡在伺音面前,机械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圣女请离开。” 伺音脸色微微难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她方才观察大祭司的面色,并不像是热症发作的状态。难道是五长老在骗她? 不可能,大祭司离开宗门地宫,夏季都会惧热,除非是…… 她心中一凉,想到刚才大祭司手中拿着的两个药瓶,登时娇容一戾,露出一抹与她平日温婉极为不符的扭曲怨毒。 她脚步当即一顿,扭头望向寝殿方向。 大祭司寝殿中有其他人! 擦伤药膏!男女欢好之药! “大祭司昨晚一直没离开寝殿?”她收敛嫉恨和阴狠,淡淡问道。 鬼卫一言不发,没有说一个字。 伺音心中着恼,却也无可奈何,鬼卫不会向其他人透露大祭司的任何事情。 看来她还需要想其他办法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鬼卫嘴里打听不出来,宗门内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都不知道! 她心绪不宁,脚步迟缓,忍不住频频回头,究竟是哪个贱狐狸敢勾引大祭司! 141.第141章 痴缠 大祭司竟然不惧热了!他分明就是和那个狐狸精已经…… 伺音难掩恨毒,妒火让她的俏脸扭曲发青。 “乖,稍后有点疼,忍着……”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你别过来!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几展屏风的距离,根本无法阻挡寝殿内断断续续的声音,伺音脚步一顿,指甲掐入掌心。 她不会把大祭司让给别的狐狸精!以为密音宗是什么地方?她一个指头就能碾死那个贱女人! 姜离的手保持着掐人的动作,双腿微曲像是正要踹人,但是此刻仰躺,形如雕塑。她双眸紧闭,面颊血红发紫,耳根子通红滚烫,脖子都是充血的。 “让你乖一点,偏这么急性子。”圣音低声训斥,指腹淡绿色的半液体脂膏轻轻涂抹在姜离腿内侧红肿位置。 她的双腿修长,毕竟是练武的苗子,虽然缩骨术对她有些影响,但似乎影响不深,可能她平时用的不多,双腿形状不错。 大腿内侧肿的厉害,她皮肤太娇嫩了些,似乎与练武的孩子抗打完全不同,真是奇怪。 她的腰肢纤细,体态修长,唯一的缺点…… 圣音瞟一眼半盖在姜离胸口的薄被,大约是因为还没成长为真正的女子,最重要的月事都没来,所以发育偏迟缓。 他记得女子月事来了之后长得很快,发育也会加速,代表着可以孕育子嗣。 子嗣…… 圣音的目光陡然火热,指尖缓缓上移,薄被下的姜离即使被点住穴位,还是止不住的微微发抖,她抿唇,睁开眼睛望着头顶,墨瞳潮湿。 “别怕,小宝贝……”圣音覆上去,轻吻她的眼睛。 他指腹抹上红色瓷瓶中的淡红色药膏,他想看看小东西失控时属于女子娇媚的模样…… 姜离随着他指腹探入的动作,蓦然一抖,眼泪唰的一下子落下来,目光锐利如尖刀,死死盯着圣音。 看着这张脸,她闭上眼睛。 师父…… “小宝贝……”圣音嗓音暗哑,呼吸变重,他紧紧将她抱入怀里,仿若要嵌入血肉之中。 姜离浑身开始发烫,她惊慌的睁开眼,张口欲言,圣音吻住了她。 他的吻铺天盖地而来,纠缠不休,肌肤的厮磨、唇齿的交缠,疯狂跳动的心跳。 姜离难过的低吟一声,好热……好热…… 难受…… 她忍不住缩了缩腿,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浑身都如同火烧,燎燃之火焚尽理智,她微微眯瞳,水瞳朦胧如梦境,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神智飘忽。 师父……好热…… 她环住圣音的颈项,双腿缠绕他的腰,紧紧攀附磨蹭,软魅的娇吟脱口而出,圣音脑子一根弦崩断! 浑身的血液全都朝着一处聚集,他痛苦的绷紧身体,忍不住沉了沉身体,姜离低叫一声,疼痛使她条件反射的后缩。 还是不行……他下不了手,理智在崩塌。 身下的娇人儿化作一汪水,小脸来回轻蹭他的脸颊、脖颈,仿若对着最深爱之人,展露她的美丽。 天……天呐! 他努力平复呼吸,坐在馨软的榻上,怀里的人儿对他来说如此娇小,她平日里如最刺人的荆棘,尚未碰到就被刺伤。 然而此时柔软、温暖、依赖,缠绕在健壮的身体上,如一只幼兽,全身心的依赖和信任,仿佛自己就是她的一切。 姜离水眸迷离,如撒娇的猫儿蹭拱他的脖颈,圣音紧搂着她,薄被裹住她光·裸的背,任由她在自己怀里粘缠…… 小家伙…… 他赤色的瞳仁渐深,紧紧裹着她,亲昵的吻她、吮她,嗅到她甜美的气息。 小东西,快点长大。 “离儿……”他微微仰颈,让姜离更好的贴近他,如曾经一样,如猫儿一般惊喜的扑过来又蹭又拱。 “师父……师父……”姜离环住他的颈,窝入他的怀里,仿佛感受到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还有师父熟悉的温柔。 宁徽玉琥珀色的瞳仁剧烈颤抖,收拢手臂的瞬间,瞳仁再度变幻成赤锗的血红之色。 “小甜心,我的小宝贝,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开我……” 他翻身覆住她,薄被盖住两人,黑暗中,厮缠如蜜,暖如春日。 姜离两日没有出现,小队成员们个个忧心不已,训练时都无精打采。 “我说的是真的,小合被大祭司带走了。”月圭第一百零七次重复。 “我要去救阿离!谁也别拦我!”司空留高声嚎叫,冲着大门冲锋,聃蜀和任涯两个死死拖住她的腿。 “小合不会有生命危险,大祭司和小合很熟……”月圭又重复一次,他叹气,干脆直接坐下,一脸无奈。 “你怎么能确定小合不会有事?大祭司怎么可能会放过小合!”伺冰也加入冲锋行列,被高乐拽住,小哈咬住他的裤腿,呜呜往后拖。 所有队员都很不解,只有韩刹一脸深思,沉默不语。 月圭抚额,很是无奈。“小合和大祭司……他们……” 他想说什么,又尴尬的住嘴,他怎么说呢?小合是女的? 小合没有说出这件事,就是韩刹他们都不知道,没有经过本人同意,他是万万不能说的。 可是不说,他该怎么解释大祭司和小合的关系呢? “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刹侧目,其他队员全都一脸虎视眈眈。 “哎,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当时多亏了小合我才能得救,我好像听到鬼卫的人称呼小合为……” “什么?” “称呼小合什么?” 好奇死他们了! 月圭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也许是我记错了。” “阿月!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奸猾了?快说!究竟听到了什么!”伺冰揪住月圭的衣领,使劲摇他。 “停停停!我说!”月圭眼见再这么下去,他们真的要直接冲出去。 小合再不回来,他们恐怕很快就会暴露,小合如果回来……好像也会暴露? “快说!鬼卫称呼小合什么?” “他们叫小合,小主子。”月圭叹气,实在没办法,只能说出来。“当夜,我被七名鬼卫抓住时,大祭司本要处置了我,当时小合大概是说愿意留在大祭司身边,听他们的谈话,小合似乎是……离家出走。” 142.第142章 断袖之癖 “怎么可能呢?!小合明明是姜国人!” “是啊!你骗鬼呢?” 在场的队员一脸你在胡扯的表情。 “我本来怀疑小合的师父可能就是大祭司……”月圭沉思片刻道。 只是,他们相处模式太奇怪了,不像师徒,倒像是恋人。 “什么!小合的师父是大——祭——司?!”伺冰怪叫一声,其他队员一副生吞鸡蛋的样子。 这也太惊悚了!小合的师父是大祭司?! “我并不能确定。”月圭赶紧补充,他想起当初见到小合时的情形,如今想来真是感概命运。“你们还记得我们当日在尚庸城出来时走的那条曲折暗道?” “记得。” “这和小合的身份有什么关系吗?”有队员忍不住道。 “那条密道只有我们知道,小合说过当日是第一次下到尚庸城底。”童土双手环胸,随意靠在墨言身上,也插了一句。 实在太惊人了,小合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没揭开? 月圭沉默片刻,望着围过来的一百余人,脸色微凝。“当日,我在第一次见到小合时就看出她的问题,你们可知我为何没有怀疑她的身份?” 韩刹也升起好奇,月圭的特殊能力他如今也有一些了解,按理来说,他应该早就揭发了阿离。 “当时,我在小合身上看到了一样东西,是那样东西让我排除她是姜国人的可能。” “什么?” “四翼鸣蛇。”月圭的话落音,小队成员都是一阵沉默。 难怪月圭当时说小合是扶支人,四翼鸣蛇代表了什么?整个密音宗中有资格佩戴四翼鸣蛇图腾的只有一人。 “之后小合说起自己的身世,我一直在想,她在寻找的师父也许……” “也许就是扶支大祭司。”司空留神情恍然,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韩刹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有些事情需要小留自己看清。 “可是……”素风探头,手肘往月圭肩上一靠,坐在他旁边。“如果大祭司是小合的师父,密音宗的人行事怎么会如此狠辣?” 如果不是小合够聪明,他们一行人早不知死了几回。 “我也觉得奇怪,我只是凭猜测觉得大祭司可能是小合的师父,但是大祭司和小合见面的时候……”月圭脸色古怪,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月圭实在说不出口。 聃蜀悄悄加一句。“卫将军的营里都说你们大祭司看上了阿离,还把阿离给那个……唔唔唔!” “老鼠!”任涯赶紧捂住他的嘴,奈何他嘴快,不该说的还是一溜烟的全跑出来了。 喝——! 现场一片诡异的寂静,韩刹一脸面瘫,伺冰吓得俊脸黑绿黑绿,身后其他人基本都被这消息吓到了。 月圭目光一动,眸底闪过一道了然。 果然如此。 韩刹若有所思的看着月圭,也许他之前早有猜测,老鼠的话只是坐实了猜测。 不过……韩刹嘴角抽了抽。扶支的大祭司性取向也不走寻常路。 “那小合岂不是很危险?你还说没危险!” “难道小合也……那个啥?” 断袖?! 几名队员搓了搓手臂,想想小合爱好男,他们怎么凭生一股脊背生凉的感觉呢?他们一群人好像都打不过小合,怎么看都像是待宰的羔羊。 月圭斜瞥了他们一眼,无语。 “你们这群变态!阿离才不是断袖!别摆出你们龌龊的下流想法。”司空留怒目圆睁。 “小合不是断袖。”月圭抚额,小合是女子好吗?大祭司是一定知道这件事,怎么可能是断袖? “你怎么确定?”韩刹背靠墙壁,淡扫他一眼。 为何月圭如此确信阿离不是断袖?从劝说卫陵之事,他就能感觉出来,月圭逻辑思维清晰缜密,从不无的放矢,他的每一个猜测都基于仔细观察得来的推论。 月圭颇为为难,无法告知他们苏合是女子。 不过,月圭皱眉。“当晚,我能够感觉出来小合似乎并不是很愿意跟大祭司离开,若不是我……” 他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若非他被挟持用以威胁小合,大祭司想带走小合应该也不会如此容易。 韩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必自责,阿离的功力不低,但和你们大祭司单打独斗应该胜率不高,何况阿离选择和你们大祭司一起离开,我们也有责任。” 阿离已经不是当初独善其身的阿离,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小队未来铺路。 队员们脸色有些萎靡,他们似乎变成了拖后腿的。 “不知道小合现在情况如何。”月圭还是有些担心,大祭司虽然不会伤害小合,但宗门势力盘根错节,并不代表真的毫无危险。 “你们与其在此担心,不如好好训练。”韩刹站起身,走向训练场地。“起初我还不是很明白阿离为何选择这里,现在看来,她是希望能够找个地方提升我们的总体实力。” “以阿离的功力,密音宗内恐怕没有几人能够伤她。”韩刹弯腰将三十斤的沙袋绑在腿上,说完后跑了出去。 伺冰脸色不好看,虽然如此,但让他在这里干等着什么都不做,他也做不到。 也许小合现在正危险,谁知道大祭司究竟是什么想法?大长老、三长老、五长老都与他们都有一定过节,尤其是三长老,一定会对小合出手。 姜离醒来时,疲惫至极,眼皮子重若千斤。 睡眼迷蒙,盯着天花板呆滞片刻,脑子清醒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警惕的侧目望向身旁,大的过分的床榻只有她一人,她暗松一口气,掀开帷帘朝外看,殿内无人。 她扫视一边四周,眼神微亮,伸手将整齐放置在床榻边小几上的衣服拿过来。 然而,她抖开看了一眼,脸色漆黑无比。 “该死的!臭变态!你会遭报应的!死流·氓!”姜离气得不行,手攥着质地轻柔的衣裳,很想有骨气的撕了它。 但是…… 她垂头望了一眼光溜溜的自己,一边咒骂圣音一边无奈穿戴好“伤风败俗”的衣裳。 有衣服总比裸奔好,她心里默默自我催眠才平复扭曲狂怒的心情。 143.第143章 休想逃离我 姜离穿好衣服,伸头朝帘外望了一眼,再三确定殿内没有其他人,才敢穿着这身有伤风化的衣服出来,一下床,第一时间奔向殿内所有木柜。 可惜,木柜里放的全是各种药瓶、毒药,杂七杂八的种类繁多。就是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 “小宝贝,醒了么?” 圣音滚烫的气息突然响在姜离耳畔。 姜离一个激灵,立即感觉到侧颊一软,圣音亲了她一口,笑盈盈的看着她蹬蹬蹬的倒退好几步。 圣音眸光微微发亮,纯净的雪色搭配亮蓝色的凤羽,露出修长的双腿和纤细的小腰,侧翼的凤羽裙摆将小甜心最大的优势凸显出来,精致的锁骨有几朵他昨晚留下的艳美红梅。 “看什么看!”姜离愤怒的掩盖住光溜溜的肩,见圣音又瞥向她的小腹,她脸色涨紫匆忙捂住腹部。 可惜,这身衣服真的很伤风败俗。 姜离额角血管跳了跳。“看我砸死你!” 她举起身边的瓷瓶砸向圣音,圣音侧首避开。 姜离乘此时机飞一般冲到帷帘后,伸手使劲一扯。 本来应该轻易就掉下来的帘子一动不动。 再使劲! 还是一动不动。 她气极,想到自己目前被封了功力,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做不到。 “小宝贝别乱跑,这帘子凭借你目前的身手是扯不下来的。”圣音将姜离抱入怀里,亲昵的吻了吻她滑嫩唇角。 姜离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使劲用力,掐的圣音唇色微紫,圣音若无其事的坐在外殿紫檀躺椅上,手覆在姜离脑后,掌心稍稍用力,姜离一头扑向他的颈窝! “咳,还是这么淘气。”他轻咳一声。 姜离张嘴咬住他的脖子。“圣音!你答应过我,我只用在晚上陪你,现在是白天!” 有淡淡血腥味渗出,圣音的脖子被咬出血丝,他赤色瞳仁幽幽,扶住姜离的肩,姜离恶狠狠的盯着他。 圣音指腹抹去她唇角的血,一低头吻了上去。“放你出去,你会回来么?小甜心?” 当然不会! 鬼才会回来。 “唔唔唔唔!”姜离侧首避开他索吻。“放……放开!要憋死了!” “我吻你的时候要学会呼吸,小甜心。”圣音将她搂入怀里,轻轻蹭了蹭,凤眸半眯,难掩迷恋。 姜离微喘,见他眸光温软,长睫微颤,避开他浓烈滚烫的视线。“我如果不跑,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关在寝殿?” “嗯?”圣音搂紧她,滚热的手掌来回轻抚她纤细的腰肢。“那可不行,小宝贝,你是我的,不许别人看。” 姜离眉睫微抬,她发觉圣音的体温似有些不正常。“你是不是有病?” 圣音低笑。“大夫都喜欢说人有病么?” “你刚才……嘶!” 姜离话未说完,圣音猛地将她嵌入怀里,坚硬的胸膛撞到姜离,撞的姜离痛叫一声。 “身为大夫,是不是该为病人治好不适?”圣音低魅的嗓音充满了诱惑,不断收拢臂膀,强制性让姜离紧紧贴着他。 他能够感觉到她的心跳,感觉到柔软娇嫩的身体曲线,虽然还不明显。 不过,他相信,他长期亲昵,她会长得快一些,他二话不说,分开姜离修长的腿让她坐在他的膝上。 姜离脸色发青,死死合拢双腿。“你……” “乖,张开腿,我就让你在分舵行动……”他说话的时候,手中的力气大的吓人,姜离差点没直接劈叉成一字型。 “你放开!放开!”若不是她常年练武,身体柔韧度足够,正常人得被他残暴的手段弄死了! “乖乖的,快点长大。”圣音如愿以偿,搂紧她的腰肢紧贴着自己。 姜离被咯的难受,又不敢动,牙关打颤。 他简直……是个魔鬼! 什么羞耻事都干的出来,姜离努力保持镇定,可是他的体温太高,厮磨她的时候,男人粗重的呻吟和情·欲气息让姜离无法平静。 即使师父从未教过她这些,她也清楚和圣音不该如此相处。 “别……”感觉到他又陷入一种诡异状态,她被顶的低嘶一声,眼底闪过惊慌之色。 “……好。”圣音感觉到属于她的阻碍,喘息着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他的嗓音温和下来的时候,姜离心中一抽,不知哪里在刺痛。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圣音,你认识明月山庄的宁神医吗?” 圣音神智回笼,半躺在躺椅上,轻舔怀里姜离的唇角,闻言,眸底闪过一道异色。 “认识。”他音嗓慵懒,翻个身,压得姜离低呃,忍不住推他。 “走……走开,太重了!” “小宝贝,你已经不止一次问我了……”他幽冷的嗓音浮现诡谲的幽冥黑暗,修长的指尖抬起姜离的下颌,精致妖魅的容颜贴近。 两人呼吸交换,姜离情绪飘忽,凤瞳与圣音对视。 “你们是什么关系?” “关系?”圣音低嗤一声,贴着姜离的唇,鬼魅道:“小甜心,你和宁徽玉是什么关系?” 他心底闪过一丝怪异感,不知是嫉是妒,还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然而,想到宁离提到宁徽玉的可能缘故,他指尖力道一紧。“小宝贝,你只能爱我……” “你和宁神医是什么关系?你们长得一模一样!你难道不知道吗?”姜离扫开他的手掌,凤眸含冰。 “我知道。”圣音咬她耳垂,压低嗓音。“我们长得一样。” “我还知道,小甜心,你喜欢我这张脸……” 姜离瞳仁一缩,不可思议的望向他,圣音神情认真,眼瞳闪过狂风暴雨,似要淹没姜离,最后却缓缓化作虚无,消失不见。 “小宝贝,我和宁徽玉长得一样,不是么?”圣音指尖勾住她衣裙的丝带,伸手轻抚她细若凝脂般柔嫩的肌肤。“也许我就是宁徽玉呢?不好么?” 他垂首轻嗅她散发的独特幽香,赤瞳妖冶。 姜离猛地推开他,猛地侧身滚落躺椅,站起身朝殿外跑。 怎么回事? 她怎么能就信他的胡言乱语!圣音让她觉得恐怖! “你往哪里跑?小宝贝,你这辈子都休想逃离我!”圣音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乌发垂至脚踝,赤足而立,妖戾痴狂。 144.第144章 吃醋 他拦腰抱起姜离,强行按入躺椅中,俯身就压了下去。 “圣音!住手!唔唔唔!” 伺音看着眼前失控的妖魅男子,他狂肆绮靡,如浓墨重彩的画,健硕有力的肌理强行封锁身下少女的行动,眼尾妖艳的凤尾浓郁。 他动情的双眸满是痴迷和狂乱,再也不复平日的懒散与毫不在意。 泼墨青丝覆住身下近乎赤·裸的女子,色·欲参差,艳与魅融合交织,她从未在大祭司面上见到如此迫不及待的痴迷与浓烈占有欲。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可现在…… 她的目光怨毒扭曲,死死盯住圣音身下挣扎欲逃脱钳制的女子,这个贱女人怎么配! 圣音滚烫的唇在她身上留下令人目红耳赤的烙印,伸手将她搂入怀里,脱下华美外衣裹住她的身子。 姜离低鸣,余光看到殿门逆光中站着的雪白长裙女子,察觉到她充满恶毒的视线,黑瞳微凝,侧目欲细看。 “别动,小宝贝。”圣音手掌按住她的脑袋,让她贴着自己颈。宽大的外衣连带着发丝都给裹入其中。 “她就是你的女人之一?”姜离幽幽道,唇齿开阖,唇瓣触到圣音的颈动脉。 圣音因好事被打扰的森冷视线略微柔和,将她细细裹好。“在吃醋么?” “她好像很恨我,你觉得是什么缘故?”对于别人恶意的目光,哪怕只有一瞬,哪怕外面的女人掩藏的很好,可惜她天生对危险都很敏感。 “嗯?”圣音侧眸瞥了伺音一眼。 伺音早已快速恢复正常,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诧异和尴尬。 “陛下,伺音先……先告退。”她转身欲走。 姜离低笑一声,态度转变。“圣音,你的女人一定恨死我了,是不是,伺音圣女?” 伺音眼底快速掠过一道阴鸷的狠辣,柔和的声音没有半丝不悦。“这位姑娘说笑了,陛下岂是伺音一人能拥有的?” “听你的意思,岂不是你很希望能够一人拥有他,不是么?”姜离忽然变得尖刻锐利,与平常态度迥异。“伺音圣女,你喜欢他不是吗?可他现在却抱着我不放。” 姜离暗暗揪了圣音一把,圣音眉梢微挑,心情因她尖锐的态度奇异的变好了。 伺音长袖下的手紧捏掌心,娇颜柔和,面纱下的红唇微勾。“姑娘,您可能不懂宗门的规律,陛下并非一位妻子。” “是么?那我还真是没规矩,不知道你就是他的妻子。”姜离心中暗思怎么激怒这个女人,她这么恨自己,一定是因为圣音。 伺音圣女? 可惜,有个伺鄄在前,她对密音宗内的圣女这类生物都犯恶心。 不过,圣女的地位不低,这是她突破的一个缺口! “还说不吃醋。”圣音亲昵的吻了她一下。“我什么时候都有妻子了?” 就算有名义上的妻子,也是宁徽玉选的臭丫头,枯颜的主人。可惜他不喜欢,谁也别想强迫他!宁徽玉都不行,宗门内的老东西更不算什么。 他是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伺音完美无缺的笑靥僵了片刻,掌心捏拳。 姜离暗暗吐糟,圣音真是个大蠢货,在伺音的脸上甩一巴掌,还是在她的面前,伺音作为宗门圣女高高在上惯了,指不定心里想着怎么弄死自己一千遍。 “是么?你没有妻子?我还以为她就是你的妻子,她还承认了。”姜离环住圣音的颈,乖巧无比的靠在他颈边。 圣音愣了一下,她态度转变也太…… 他转头看向伺音,伺音屈身朝他行礼,垂下头,声音柔和万千,没有一丝起伏。“大长老要见陛下。” “嗯,知道了。”圣音淡淡应了一声,抱着姜离转头进了内殿。 伺音抬头,正好与姜离视线相对,姜离冲她挑衅一笑,伺音脸色再无掩饰,充满了怨毒和嫉恨。 “贱狐狸精!”她无声朝姜离做了一个口型。 姜离唇角勾笑,密音宗圣女吗?比伺鄄聪明多了,如今一定恨不得欲除她而后快,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不生事,她根本没机会逃出去。 “小东西,你没事招惹别人恨做什么?”圣音笑语盈盈,双臂撑在她两侧,狭眸凝视她。“别想着鬼主意,跑不掉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姜离立马露出对他的厌恶,转过身背朝着他。 “那我等着。”圣音压下去。 “啊!滚——滚开!”姜离被压得差点透不过气来,感觉床都往下一沉。 她背后跺下一座泰山,压得她都快成皮子了! “反正这里还什么都没长出来,也许多压压就会反弹呢?”圣音舔了一下她的耳朵,软语低笑。 “不……不行了!快滚开!”姜离努力试图翻身,双手朝后拽住他的头发。 泰山压顶,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呵……”圣音容色艳冶,低笑如妖。 身体稍抬,只手探入她的下腹。“小宝贝,如果逃跑被抓回来,可是要被惩罚的哦……” 姜离拉住他的安禄山之爪。“你给我等着!” “嗯,我等着惩罚你。” 姜离懒得理他。 …… 伺音一走入房间,拿起桌面上一颗滚圆珍珠,一手捏成齑粉,扯下面纱,俏颜被阴狠之色扭曲。 “贱狐狸!给我脸色看!你等着!” 以为有大祭司在,她就拿贱人没办法? 但是,此事她不能亲自动手,现在陛下还没有对她起疑,若是自己动了他现在正新鲜的女人,对她也会有成见,她一直以来保持的形象也会毁于一旦。 怎么办?怎么除掉贱狐狸精? 她美眸微垂,心中思虑。 “圣女大人,伺鄄圣女让属下过来询问,大祭司近日可有问起她。”一名灰衣女子单膝跪地,只手抵在地上,垂首恭敬道。 “伺鄄……”伺音眼底快速划过柔媚笑意。“告诉伺鄄圣女,大祭司暑季惧热,已有数日不曾出门,正在寝殿休息,怕是不能去看望妹妹。” “是。”灰衣女子屈身退下。 室内空无一人,伺音把玩着杯盏,甜美的笑容温婉柔美。 145.第145章 狐狸精 伺鄄那个蠢货,中毒后日、日盼着大祭司替她解毒,可笑最后是黑釉不情不愿的又给她一碗口水。 她如今毒解了,又不老实。 大祭司惧暑伺鄄也知晓,往年在宗内地宫之中,她没机会,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大祭司闭关的岩殿,如今大祭司在外,她还不得如苍蝇粘上去? 只要靠近寝殿就会得知狐狸精的存在,以伺鄄的性子…… 呵。 伺音端起一杯瓷盏,吹去淡淡一层浮沫,优雅的轻抿薄茶。她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即可,会有人让狐狸精死的很难看! 姜离一直很想溜出寝殿,奈何如今她内力被封,别说走出去,走出内殿就会被鬼卫发现,还故意告诉她,你已经被发现了,别白费功夫了。 姜离脚趾刚伸出内殿的门槛,一只羽毛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轻飘飘的落到她头顶。 姜离拿下羽毛,又进殿去了。 隔了一会儿,她不从大门走,从屏风后悄悄往外挪。一只光脚踏出去,骨碌碌的一个琉璃珠子滚到她脚尖。 等她翻窗,准备从窗外的大树爬下去时,树叶中忽然伸出一只逗小孩的红色拨浪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她手中。 姜离摇了摇拨浪鼓。 内心是这样的:“……” “那只大妖怪呢?”姜离干脆坐在窗沿上摇拨浪鼓。 没人回答她。 “天枢老头子你们认不认识?他在的话,也装作听不见我开口。” “……” “天璇睡神呢?是不是又躲到哪里睡美容觉?” “……” “天玑个吝啬鬼,一个铜板都能掰成两个用,他如果在,一定在数钱。” “……” “天权练功狂,是不是又躲去哪里练葵花宝典?” “……” “玉衡色魔估计在荼毒美少女和大妈,开阳一定又甜言蜜语诱骗冰美人摇光。” 她念念叨叨,树杈里和屋檐暗处数个位置抖动不已。 七位首领有这么人面兽心吗?他们竟然都没发现!平日里太正常了! “哎,你们看太阳平日里多么丰神如玉的美大叔?我见过他偷藏小光光的内裤。” “噗!” 暗处,听到砰的一声,一个人影被打飞了出去。 姜离眨了眨眼,眼底闪过幸灾乐祸,看小光不打死你丫,让你装哑巴! “玉衡大叔不仅喜欢美人,还喜欢看裸男,有一次天枢洗澡,他躲在屋顶偷看,被发现后还装猫叫……” “嘌!” 姜离悠闲的摇着拨浪鼓,斜瞟一眼晃荡不止的大树,树叶哗啦啦的掉。 好像有人沿着树干如纸片似的滑下去了。 真遗憾,又一个倒霉鬼。 “天玑大叔最喜欢银子,天权大叔凤泉剑上的宝石就是被他抠走的……” “嗖——!” 一道人形流星从窗台上方飞出去了。 姜离愕然的抬头朝上方看去,什么都没看到。 “天枢大叔,你们别看他平时都挺正经的,有一次……” “小主子,您不能出去。”天枢无奈的出现在殿内。 再说下去,他们全要遭殃了,天权已经暴怒的掐着天玑的脖子让他吐出宝石了。 其他成员暗中不动,心中无比遗憾小主子没把话说完,话说,真是惊世骇俗啊!快笑死他们了! 没想到几位首领有这么多八卦可以听。 真实度好像还不低,不然不会被揍了。 “大妖怪去哪里了?”姜离摇着鼓,态度悠闲,对于她自己爆出的大事件完全没反应。 “主上今日前往西城。” “西城?”姜离心中暗惊,圣音发现了小队。 天枢不再多说,姜离也没有强求,七卫的职责她还是清楚的。 “师父在哪里?”她静静看着天枢。 天枢垂眉。“属下不能说,属下只能告诉小主子,宁主子很好。” “是么?”姜离跳下窗台。“这里谁都不能进来吗?” “是的。” “如果有人硬闯呢?” “鬼卫不会允许。” “你们在什么情况下会被调走?”姜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在圣音不在的时候。” “大祭司有令的时候。” 姜离点头,只要圣音的命令? “圣女和长老如果枉顾大祭司的命令,惩罚是什么?” 天枢不知她问这个的缘故是什么,老实道:“看轻重处理。” “如果是闯入禁区呢?” “关押邢堂,受酷吏百日之邢。” 姜离不再开口,转身进了寝殿。 也就是说,这一次来找麻烦的会是三长老和伺音? 伺音那个女人很有心计,倒是伺鄄没有脑子,若她是伺音,绝对不会亲自动手招圣音厌恶。而三长老?据小队的成员说,他掌管邢堂事务,关进邢堂也不会要命,至多受一点皮肉伤,还能顺带除掉她。 “真无聊啊,都没人陪我说话,要是有个人进来也好。”她打个呵欠,赤脚又缩进被窝睡觉。 天枢转身离开,继续守在暗处。 他刚回原位,一名鬼卫成员趋身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天枢眉毛拧起。 “确定吗?” “确定,据说是找到了幽灵小队成员需要我们协助。” “我知道了。” 天枢嗖的消失在原地,暗处数道身影都悄无声息从殿内外退出。 只有外殿几名神色机械冷漠的灰衣侍女和下属守在原地。 殿外风声渐起,吹动树叶哗啦作响。 姜离悄无声息的从锦榻上溜下来。脚边琉璃珠子骨碌碌的滚动到外殿,又忽然被人一脚踢到内殿。 “那个骚狐狸就在里面!熏臭了大祭司的寝殿!” “除掉她轻而易举,伺鄄圣女何必要亲自到场?” “不亲手弄死她,我怎么甘心!不知哪里来的贱女人,敢抢我的男人!” 姜离微微皱眉,好歹是一位圣女,说话不堪入耳,粗鄙如市井泼妇。 她侧耳半伏在地,尽量压低声息和心跳,虽然失去了内力,但医术却没有丢,圣音的地盘最不缺的就是毒药,不然她也不敢凭借自己现在的状态冒险。 但是大部分毒药都会被圣女和长老级别的人立刻发现,要不被发现,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就必须要做一些改动。 在有限的条件下,凡事都有利有弊,她虽然制作成功,但是发挥药效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而她需要尽量拖延时间! “咦?狐狸精呢?不是说就在寝殿中吗?”伺鄄猛地掀开床榻上的帷帘,扫视四周,没看到一个人影。 146.第146章 黑月族长 “外面都有人把守,听说那个女人没有一丝内力,还能跑了不成?”三长老大手一挥,带来的十几名灰衣男子轻手轻脚的查看四处。 “小心一些,大祭司的东西不要移动位置,放置的方向都要小心!”伺鄄脖子缠绕着淡红色丝巾,娇颜露出阴毒狠绝之色,仔仔细细查看四处。 “圣女大人,没有找到。” “这边也没有。” 小心翼翼的查看了床榻、衣柜、屏风、条案,甚至是房檐都清查了一遍都没有人。 “怎么回事?床底查看了吗?”她说话的时候,拿起一柄尖利的长枪朝床下狠狠刺了数下。 三长老见她那架势皱了皱眉。“伺鄄圣女,注意你的仪态。” “那只骚狐狸躲到哪里去了?”长枪刺下去空空荡荡的,显然床底下没人。 伺鄄丝毫没有平日高傲的仪态,如被嫉妒和仇恨冲昏头的市井泼妇,怎么都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你倒是悠闲!此次支走鬼卫可是犯了陛下的大忌!我们是要下邢堂的!” 不弄死那个女人,她怎么甘心! “可恨!她怎么不见了!”伺鄄气得跳脚,又不能翻墙倒柜,如果大祭司看到自己东西被翻得一团乱,她和三长老绝对不仅仅是进邢堂那么简单。 她随手指了一名灰衣人。“你去把月琉叫来!” “是。” 三长老上上下下打量内外殿所有的地方,阴鸷的目光扫视每一处。“鬼卫刚才离开,证明之前那个女人都在房内,短时间内她不可能离开,一定还藏在殿内。” 他静下心来仔细观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是无法做到隐藏气息的,总会漏出马脚。为什么她和伺鄄都没察觉到她的气息波动? 一个平常人能够做到如此?何况任何的情绪波动,都会有心跳暴露行踪,鬼卫可以说是最善于追踪和隐藏,但是隐藏无外乎隐匿自身气息,同时寻找人的视觉盲点,和外物融于一体。 “让我找到狐狸精,一定让她好好品尝被男人轮用的滋味再去死!”胆敢勾引她的男人,真是不知廉耻! 姜离听着皱眉,这个女人说话能不能正常一些? 不过,月琉是谁?找不到她就找月琉? 月琉……月…… 姜离心中一个咯噔。倒霉催!不会刚好是月圭的族人吧?! 据她所知,黑月一族的人都是月姓,数量稀少。小队成员中月圭就是月姓,她原本以为月彬也是,但月彬复姓钟离,队员们嫌麻烦才直接称呼月彬,难道这个月琉也是如此? “月琉是黑月一族,若是那个低贱女人在殿内,一定无法逃过他的眼睛。”三长老阴森森道。 姜离暗咒一声,真是黑月一族的人。 还差一些时间……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在黑月族人到来前药效起作用。 然而,贼老天没听到姜离的祷告,不多时,外殿就传来一声低沉醇厚的男音,听声音年纪不小。 “圣女与三长老找在下何事?”他停留在殿外,并未进来,皱眉看了一眼目前的地方。 这是大祭司所居,在大祭司不在时,即使是圣女和长老也不该随意乱闯,若是大祭司发怒,他也会被牵连。 “你来的正好,有一位异族妖女意图蛊惑大祭司,大祭司近日沉迷女色,再继续下去,只会阻碍我族继承者出世。” “贱狐狸狡猾的很,你找出她的位置就行了。”伺鄄冷冷瞟了他一眼,态度倨傲如施恩。 姜离心中骂娘,你妹的贱狐狸,你全家都是贱狐狸。呸,说伺鄄是狐狸简直侮辱了优雅的狐狸。 还他娘的蛊惑圣音死色鬼?!怎么不说太阳是方的呢!她还碍着色鬼生孩子了?他生不出孩子干。她鸟事? 姜离脸发绿,一丘之貉,这都是些什么人! 月琉听到伺鄄的话,目光阴沉。“伺鄄圣女,在下敬您是圣女,你擅入大祭司寝殿,可曾请示大祭司?” 伺鄄脸色一寒。“你胆敢以下犯上?” “此话应是在下问圣女,你私闯大祭司寝殿,还拉上在下,事后您无事,只怕在下难逃大祭司的怒火。”他还没愚蠢到如此地步。 何况,妨碍继承人出现?更加可笑! 迄今为止,另外一方圣药的主人尚未找到,谁也无法诞下一任继承人,即使是圣女也不过是在圣药的主人不出现时的备选罢了。 愚蠢无知的女人。 “若无他事,在下告辞。”中年男人目光冷沉,沉甸甸的如深潭,即使是伺鄄也不敢直视他那双据闻是黑月一族最强大的眼睛。 “月族长,你不想知道黑月一族另外一位族人在何处吗?”三长老拄着拐杖踱步出来。 月琉阴沉的目光一顿,脚步又转了回来。“怎么?三长老又不打算杀他了吗?” “黑月一族如今不过二十余人,族长爱护年轻子弟也是正常,只是这名族人杀我重孙,我岂能放过他?不过,只要月族长肯帮忙,我自然可以网开一面。”三长老沙哑的声音如老树皮,凹进眼眶的眼珠子阴沉沉的。 “三长老说话可算数?” “老夫怎会对月族长说谎?”三长老慢悠悠转身,眼瞳浑浊,阴森诡异。 他已经很清楚,当日就是黑月一族的月圭亲手杀死他的重孙!他是答应月琉不杀月圭,但若是月圭死在意外之中,月琉又能拿他如何? 杀了他的重孙,他绝对不会放过月圭! 月琉长袍下的手紧握成拳,黑月一族眼看就要消亡,年轻的孩子,无不是族群兴复的希望,他之前并不清楚黑月一族有一个孩子在外殿,那孩子加入外殿的时间不长,他事后才知晓,可惜已经晚了,月圭被选入尚庸城之役。 身居内殿高层决策的位置,他岂不知选入尚庸城的都是弃子?可他毫无办法,之后听说那孩子回来了,还不等他高兴,接二连三发生事情,演变成现在的情况。 那孩子是怎么出现的?为何会流落族群之外?他完全不明白,唯一的可能…… 他目光闪了闪。 “好,我答应你。”他起身走入内殿。 三长老心中冷笑,让到一旁。 月族长视线扫视全场,目光落到其中一处,心下诧异,不由为那女子的机敏感叹,他手一指。 “她在那里。” 147.第147章 被发现 姜离浑身炸毛,她清楚自己不可能躲过这个男人的眼睛。 不过,听他与三长老的谈话,没想到与月圭的渊源不浅,她清楚黑月一族独特的能力,却不知晓他们人数稀少到这地步,只剩二十余人? “你说什么?”伺鄄顺着黑月族长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冷笑。“你在开玩笑吗?” 那贱人怎么可能躲在里面? 她刚才已经找过了,床底根本没有人! 黑月族长的话一落,姜离也不想再自找没趣,啪嗒一声从床板掉到地面。 圣音的床下面有一掌宽的挡板,她是如壁虎一般卡在床板下才没有被发觉。 “咔。”一声细微的声响从床底传来,伺鄄神情微变之后便充斥了恼怒的妒火。“骚狐狸!看我今日不划花你的狐狸皮!” 她一个箭步上前,拔起身旁一名灰衣男子的弯刀冲过去。 “死女人,你骂谁?”姜离从床底爬出来,黑眸蓦然抬起,凌厉如刀。“像你这种没口德的老女人都能当圣女,密音宗是母猪都能上树了。” 三长老脸色难看,到这地步她还嘴硬的很。 “贱人!你竟敢骂我!”伺鄄气得俏颜发青,弯刀刚要落下,身体一僵,脸色一变。 姜离趴在地上,仰着头瞧着她,见她白花花的大脸都扭曲了也没冲上来,咧嘴一笑。“怎么不打了?不是挺有能耐吗?” “怎么回事?”三长老身形一晃,拄着拐杖的手脚都一阵打颤。 “嘭嘭嘭!” 身边带来的十几个人身子一歪,尽数倒地。 “贱……贱人,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嘭!” 伺鄄手中拿着的弯刀落到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她自己也歪了下去,勉强保持意识,怨毒的盯着姜离。 三长老靠着拐杖支撑才能勉强不倒下去,黑月族长没感觉到什么不对,但意识到问题时,立刻封锁气息。 “你下毒?”黑月族长目光微寒。“你可知在此地下毒是何下场?” “什么下场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们的下场不太好。”姜离磨磨蹭蹭的蹲着往伺鄄身边儿挪。 “月琉,杀了这贱人!”三长老也撑不住,倒地。 心中一阵阵惊骇,竟然有人能够下毒毒倒他,她什么时候下的毒?为什么自己毫无察觉? “狐……狐狸精!贱……” “啪!”姜离一巴掌煽到她脸上,打的伺鄄脸往旁边一侧。 “你……你竟敢打我!” “啪!”姜离又给了一巴掌。 她伸手去扒伺鄄的衣服,眉眼都是鄙视。“打都打了,还说敢不敢?真是蠢。” “你是谁?放开圣女!否则休怪本人无情!”月琉身影一晃,人就到了姜离面前,一根金色锋利丝线卡住姜离的脖子。 伺鄄怒目圆瞪。“杀……杀了这个贱人……” 姜离动作没停,圣音为了防止她逃跑,给她的衣服没法见人,她只能自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黑月族长,你以为你杀了我,旁边掉牙的老半秃子真的会放过月圭吗?”姜离站起,一脚将伺鄄踹翻身。 伺鄄惨叫一声,脸朝下趴着,嘴里犹自吐出恶毒尖刻的咒骂。 姜离如愿以偿的扒下了她的外衣。 黑月族长皱眉,微微避开眼,总算知道为何这名女子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扒圣女的衣服。 她的衣裳简直……几乎无法蔽体。 “你知道月圭?” “自然知道,幽灵小队的每一个成员,我都知道。”姜离穿上伺鄄的衣服,雪白的外套质地不错,她穿着宽大许多。 “你是幽灵小队的成员!”黑月族长一惊。 三长老和伺鄄已是惊怒交加,理智反倒清醒不少。 “呲溜。”姜离抽掉伺鄄的雪绸腰带,系在宽松的外衣上,伺鄄露出白花花的后肉。 伺鄄目光阴毒尖刻,羞怒交加。 姜离来回查看自己,衣摆很长拖到了膝盖,勉强还能见人。 “月圭之前为了保护同伴杀了老半秃的重孙,他虽答应你不杀月圭,但月圭若是死在意外中,他也没有违约。”姜离侧目看向眼前的中年男子,目光微微一顿。 “美大叔,你和月圭长得还真像。” 月琉一惊,略有些惊讶,不仅仅是得知月圭真实的情况,眼前的女子似乎……该称小孩? 而且似乎……长相一般。唯一令人惊艳的就是那双冷静漆黑的凤眸。 “你易容了?”大祭司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或许。”姜离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最好收回你的线?否则中毒至深我可不负责。” 什么? 月琉迅速看向自己掌心,掌心漆黑一片。“你什么时候……” “从你踏入这座宫殿开始,你就中了毒,又站在我旁边,没倒下去完全是因为提前龟闭外息。”姜离闲站一侧望他。 “我今日一天不停来回内外殿和鬼卫们打太极,明知这个蠢女人会听伺音的唆使来找我麻烦,岂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在内力被封的情况下面对危机?” 她踢了一脚伺鄄,啧啧摇头。“这么蠢,难怪圣音老变态看不中,要我也看不中。” 月琉眼角抽了抽。 “月圭现在何处?” “他挺好的,不过我不敢保证,我今日不逃出圣音的魔爪他们会不会被瓮中捉鳖。”姜离说此话的时候,月琉已经身体一软,半跪下去。 胸口一阵阵窒息,他明明封闭了所有的气息…… “很奇怪吗?你们不是号称万毒之国吗?难道不知道人的皮肤也是很奇妙的?”姜离拿起伺鄄身侧的弯刀,弯刀上青芒闪烁,淬了剧毒。 她随手把玩,态度悠闲。“知道黑赤龙吗?” 三长老和月琉俱是一震。 黑赤龙!万毒之毒! “人的皮肤无时无刻不在保护人体,而轻度黑赤龙就能破坏它的全部免疫,轻而易举的渗透体内,别以为不呼吸就没事了。”姜离感叹,走至伺鄄身边蹲下。 “你……你干什么……”伺鄄声音打颤,惊恐欲绝。 弯刀冰冷的刀刃贴在她的面上,激起皮肤细微的鸡皮颗粒,姜离淡笑,恢复了少年清越如冷泉的嗓音。“伺鄄圣女,当日黑釉没咬死你,我真惊讶。” 148.第148章 黄雀在后 “是……是你!”伺鄄终于听出姜离的声音,当日自称小盒子的幽灵小队一员。 “嗯,是我,苏合。”姜离在伺鄄的脸上划了一道。 “嗷——!贱人!你不得好死!”伺鄄尖锐的惨叫十分吓人。 殿外没有一个人进来,之前所有人都被他们支开,此刻也是自作自受。 “当日,瓯越不过是替我说一句话,你就要下毒手,今日落到我手中,感觉如何?”姜离又狠狠下了一刀。 在伺鄄尖叫声中,她最看重的脸上被刀子划了一个个大大的叉,刚好在鼻梁上交叉。 “真艺术。”姜离眼底森凉,横刀瞟一眼刀刃上已经发青的血液。 她执起刀尖,冰凉的指尖抵在伺鄄后颈大椎,连接人体任督二脉的大穴。 “住手!不——不要!”伺鄄察觉到她想干什么,遍体生寒! “圣音不是你的男人吗?他怎么对我的,我就发发慈悲心,十倍还给你就好。”她指尖一晃,一枚闪着银白寒光的银针对准伺鄄的大椎穴刺下去。 “伺鄄圣女!” “小姑娘手下留情!” “不要!贱人!我杀了……” 伺鄄后颈一阵刺痛,随即惊怒欲绝的晕厥过去。 姜离眸色淡淡。“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她刚要将银针没入伺鄄咽喉,身后一阵强风袭来! “伺鄄!”一声娇喝陡起。 千钧一发之际,姜离身体察觉危险的本能让她迅速就地一滚,跃出伤人范围。 “伺音圣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玩的还真兴起。”姜离目光冰冷,缓缓直起身。 “有……有毒……”三长老说完,也彻底步了伺鄄的后尘。 月琉什么都没说,勉强维持理智,没想到伺音圣女也参与其中。 伺音俏颜微变,迅速封闭感官。“小贱人,就会使用些卑鄙下流偷袭之术,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 姜离嗤笑。“什么时候在扶支,使毒还得提前告诉你?没想到身为密音宗圣女,也不过如此智商。” “只会逞口舌之勇的废物!今日本圣女就替陛下除了你这个狐狸精!”伺音仙女般清逸绝尘的容颜被妒恨充斥,袖筒中数道银灰色锋利丝线刺向姜离! 姜离惊险避开,心中恨的牙痒痒,等伺音的毒发作,她恐怕早就脑袋搬家了。 心里将圣音祖宗十八代都咒了一遍,若是平常,哪有这女人逞威风的时候? “你往哪里逃!”伺音见姜离躲避的狼狈,红唇勾起讥讽至极的笑弧,仿佛有猫捉耗子的快感,次次故意刺偏,一线拽下姜离的帽子。 姜离略微焦黄的青丝垂落,直坠地面,为她平庸的五官凭添一丝柔媚,伺音目光触及,一阵歹毒恨意燃起。 “呲!”姜离惊险避开,肩头却被另一根线刺穿,银灰色的线刺入,她脸色倏然苍白。 该死的,有毒! 她指尖朝着穿透肩膀的线划去,一道银丝切断了伺音的线。 伺音一惊,眼底闪过贪婪之色,想到之前伺岳死的时候,幽灵小队成员中有人使用一种特殊的银线,能够切断金蚕丝,没想到连她的线都能切断! “贱人,你从何处偷来的线,给我交出来!”伺音攻势愈发狠毒,招招致命。 姜离即使躲得快也很勉强,没多时,唇角渗出鲜血,她抹去嘴角血丝,黑眸幽暗,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密音宗圣女也不过如此,想抢夺就明说,何必还找令人犯呕的理由?” 真是小队中最毒舌的青鸟说的那句:当了xx还要立牌坊。 “嘴硬!”伺音嘲讽一笑,直欲一击要了姜离的性命。“只要你死了,东西还不是我的?” 数十条线袭击姜离。 姜离目光微眯,看着两丈之外,白衣飘飘宛若仙女的伺音,气得半死,死女人倒是狡猾,站的那么远! “噗呲!”一根线穿透姜离,姜离避开丝线时,曲折回旋的靠近伺音。 等不及毒发作了!必须她自己接近伺音才有胜算! “你竟然没有中毒?”伺音发觉姜离到现在还能动,按理来说,她中了自己引线中的剧毒,早就该发作了。 “就你这种下三滥的毒也想毒倒本公子?”姜离蓦然靠近,黑眸如暗夜最亮的启明星。 什么?! 伺音一惊,速速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 伺音身体一僵,刺出去的引线甚至都来不及收回,整个人僵直。“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明明没有靠近你!” “我倒是要看看,谁先死!咳咳!”姜离咳了一声,身体被刺了几个窟窿,痛死她了!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她抽出肩头的引线,目光发冷的靠近伺音。 伺音脸色大变。“你不能杀我!大祭司不会原谅你的!” “我管他原谅谁?”姜离唇色惨白,疼痛让她的脸都比平日雪白三分。“你这个臭女人!如果不是本公子的内力被圣音老变态封锁,还轮得到你猖狂!” 她一巴掌甩到伺音脸上,自己倒是先吐了一口血,没有内力的自己简直和废物没两样。 她捂胸,耽误了太多时间,只怕鬼卫很快就会回来,她必须尽快离开。 “你休想折磨我!贱人,你逃不出这里!” “我可不喜欢慢慢折磨人,我只喜欢斩草除根!”姜离指尖银线一闪,凤眸只有凛冽森寒杀意。 伺音心中一寒,她竟敢动杀心!这个贱狐狸,敢杀自己! “你们姐妹就下地狱团聚吧!”姜离目光一冷,银线猛地切向伺音的脖子。 “呲。” “住手!你不能杀她!”黑月族长摇摇晃晃站起身,扔出去抵挡姜离一击的匕首被切成两半。 “哦?”姜离皱眉。 “你若是杀了圣女,可曾想过后果?你们会遭受整个密音宗的疯狂追杀!”黑月族长气息紊乱,急速无比的说完这句话,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们本来就一直在被密音宗追杀,也不差她们两条贱命!杀害我队友的人,就得死!”姜离目光锐利,一线切下去! “不要!”伺音尖叫一声。 149.第149章 圣音的怒火 “何人如此放肆!” “不要动手!” “哟?发生了什……小甜心!” 数道身影同时闪入殿内,见到殿中的情况,两名长老神色剧变,齐攻姜离。 圣音原本悠闲的态度一看到姜离唇角、衣裳的血渍,瞳仁漆黑一片,当即镀上一层血腥,身影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砰砰!” 两位长老被一股巨大的反推力震出去! 乒乒乓乓! 两人撞倒殿内一长溜屏风,所有的屏风连锁反应倒塌,压在两位长老的身上。 “小宝贝?!” 姜离身体一轻,下一秒人就远离了伺音。 她眼睁睁看着伺音离自己越来越远,黑眸大瞪,气怒交加!她拼了半条命就等着收最后胜利的果实,结果又跑出来好几个程咬金!有完没完! “放开我!放开我!” 姜离唇角抿出血丝,完全是被气的吐血。 “小离儿?你怎么样?”圣音二话没说,掀开姜离的衣裳检查她的伤势。 看到她身上三个血点,瞳孔一缩,指骨泛青,一股滔天的愤怒窜起。他又查看了姜离的后背,果然是被前后刺穿了。 他嗓音忽然又平静下来,阴鸷森冷,搂紧姜离,亲昵的舔去她唇角的血丝。“是谁做的?告诉我。” “你放开我!”姜离气得发疯,白忙活这么久,自己都搭上了! “乖孩子,我知道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圣音轻声哄她,抱起姜离缓缓站起身,阴凉的嗓音如从九幽地狱传出,让人莫名一阵阵脊背生寒。 两位才要问罪姜离的长老心中一冷,出口的话就哽住了,顺着大祭司的目光扫视现场,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可是大祭司的寝殿啊!没有大祭司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闯。 三长老和两位圣女,还有……地上躺着的似乎还是黑月族长?他们出现在这里,一看眼前的小姑娘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更可怕的是大祭司说话的语气。 大祭司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用这种语气开口了,竟然给这个小姑娘道歉?简直是闻所未闻! 伺音好不容易从地狱捡回一条命,然而此时一听大祭司的话,心中一片冰凉和惊恐。 “呲——!” “啊!” “唔!” 圣音一道黑色的引线刺入地上昏迷的三长老和伺鄄,两人同时惨叫一声清醒。 “四位,本座怎不记得何时邀请了你们进来?嗯?”圣音长靴的尖端踩在伺音的手上,目光诡谲阴森。 咔嚓咔嚓,清晰的骨头碾碎声令殿内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伺音浑身抖如筛糠,一阵阵冷汗渗出,她却不敢张口叫出声,俏脸寡白,手骨已经碎成粉末,她的手……废了! 怎么会……怎么会?! 她垂头,唇色惨白如鬼,眼底全是扭曲的仇恨和怨毒,都怪那个贱女人!陛下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护着她! 姜离伤口阵痛,抿唇不语,埋在圣音颈边调整气息。 她感觉到圣音覆在她背后的那只手上传来的浑厚内息在治疗她的伤势,目光一阵复杂。 这种手法……这样可怕的内力,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识过。 “大……大祭司……三长老和圣女也许只是无心之失……” “砰!” 开口的五长老被圣音毫不留情的一掌正面击中,直接将身后的屏风碾得粉碎,他一口血喷出,再站不起来。 “本座没有问你。” 大长老目光沉重,半跪在一旁,心中一阵滚腾,大祭司这个状态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圣音,猛地发寒,瞳色变成了琥珀色。 这个颜色,很多年不曾在大祭司身上见过,那是多年前白衣大祭司的真正瞳色! 伺鄄吓得险些再晕过去,她浑身无法动弹,目光看到大祭司怀里抱着的人,立刻露出妒恨交加的扭曲狠毒。“是她!是她要杀我!是这个贱……噗!” 圣音抬手一挥,伺鄄如破布般砸向伺音,剧烈的震荡,使她白眼一翻,步了五长老的后尘,口吐血沫,半死不活。 “大长老……”圣音异常冷静冰寒的声音让大长老浑身一个激灵。 “大祭司请吩咐。” “将他们四人暂时关押邢堂,稍后本座亲自处理。”圣音黑色长靴停在三长老面前,三长老一句话都不敢说。 圣音一脚踩上他的背,三长老眼珠子一突…… “大祭司手下留情!三长老这么多年在邢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您给他一个机会!”大长老见状,连忙跪下。 此时他很清楚反抗的后果是什么,恢复当年状态的大祭司,凭借一人之足以夷平整座密音宗! 圣音冷笑。“邢堂之事,以后就不必麻烦三长老。” 他缓缓收回长靴,三长老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好些了吗?”圣音吻了一下姜离的额头,他急转的语气令人心里发冷。 在场之人根本不敢出声。 “嗯。”姜离轻嗯了一声。“那个叫月琉的人,你会要他的命吗?” “小甜心想我怎么做?”他的目光瞟向无法动弹的黑月族长。 月琉一窒,强大的压迫感让他呼吸困难。 “小惩大诫。”姜离想起月圭,月圭和月琉如此相似,他们或许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她不希望伤害到幽灵小队队员们的亲人。 “好。” 黑月族长的眼睛盯着地面,一时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大长老领着人,快速无比的收拾好寝殿内的狼藉,不过一炷香时间。当姜离伤势止住痛,侧目望向殿内,发觉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她暗叹密音宗的人办事效率之高。 “稍微睡一会儿好吗?”圣音俯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姜离一回神又立刻陷入黑暗。 “你治好她。”圣音阴森的声音毫无感情,说完这句话,一刀扎向腹部。 “等等。”他的另一只手握住差一厘就刺入肌理的锋利短匕。“你现在不必受伤,我也会出现。” 两道完全不同声线频率的男音交谈。 宁徽玉心口一阵阵的闷痛,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感受还是圣音的感觉,看到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的小弟子,愤怒无法遏制。 150.第150章 成人 “你治好她,她身上有三处贯穿性伤口。”圣音解开姜离的衣服。 右肩、左胸、左小腿。 宁徽玉什么都没说,内力转化的微微白芒从指尖渗透姜离细微如针孔般的伤口。 他翻涌的情绪无法掩饰,圣音却没有丝毫察觉,这代表了什么? 宁徽玉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他的指腹触到小徒弟身上的细小伤口,伤口上有灰白色毒素残留,只有圣女级别才能使用这种毒。 圣音显然是知道的,才会对伺音和伺鄄下狠手。 幸好,离儿拥有枯颜,多年来的药浴也为她提供了强大的毒素抵抗力,足以与他本身相媲美。 宁徽玉专心治伤的过程中,圣音始终一语不发。 宁徽玉手中动作停止,伤势处理好,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将小徒弟搂入怀里。 “小宝贝。”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声还是圣音的喟叹。 “她没事了吧?” “嗯。” 贴蹭柔软温暖的肌肤,让人莫名的安心。 “宁徽玉。”圣音亲昵的磨蹭着姜离幼嫩颈项,手掌覆在她后脑,让她靠在自己颈边。“我不会退让。” 宁徽玉微僵。“什么?” “无论你喜欢的是不是你的徒弟,我都不会放弃宁离。” 如今或许有些明白为何宁徽玉自从有了姜离就不喜他和旁人亲密,他似乎也开始步宁徽玉的后尘,他不希望宁徽玉碰除了宁离之外的任何人。 “我们是同一个人,圣音。”宁徽玉语气淡淡,似是警告又似乎带着其他的意思,他的意识渐沉,唇瓣触到小徒弟柔软的樱唇,缓缓闭眸,心底暖意弥漫。 “宁徽玉,她已经是我的了……我和她……咦?”圣音语气一顿,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你等等——!你不是说已经治好了小甜心?!!” 在圣音暴怒声中,宁徽玉被猛地拉回神,仔细替小徒弟检查一遍脉象,清润柔和的五官满是愕然。 他强行驱赶暴跳如雷的圣音意识想处理一下目前的情况,圣音说什么都不干,两人天人交战时,姜离醒了。 姜离是被痛醒的。 她捂住腹部,脸部表情有点扭曲,看到圣音似乎在一旁打坐,一会儿神情狞恶,一会儿神色平和? “好……好痛。”姜离感觉到有什么不对,脸色涨红,她掀开薄被往床单上随意一扫。 “啊——!”一连串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她唰的将被子拉严实,小脸涨成猪肝色。 最后,基于姜离醒了,圣音占据主导,不过,他其实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圣音将姜离揽入怀里,伸手覆上她的额头,也没觉得发烧,但是靠近她,淡淡的血腥味掩饰不住。 圣音对血腥味尤其敏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圣音见她捂住腹部,伸手就要掀被子。 姜离抖得和刚出壳的鹌鹑似的,死死攥住被子拼命摇头,眼光躲闪,十分可疑。“我……我没事……你能不能叫个女侍进来?” 圣音不解。“要什么告诉我不好么?” 要什么女侍? “我没事!你叫个女侍进来!你赶紧滚出去。”姜离小脸雪白雪白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副身体抗痛能力低,她抖得有点厉害。 她虽然没想到自己遇到目前窘迫的情况,但她是大夫,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圣音见她明明忍着难受还嘴硬,以为姜离还在和他闹脾气,二话没说,拦腰将姜离抱起! “啊!别——!”姜离死死抱住床柱。 但她现在哪有和圣音反抗的力量? 身体一轻,人已经离开了床褥。床单鲜艳,但圣音还是一眼看清姜离坐着的位置有鲜血渗透,他的脸色阴了阴。 “还有哪里受伤了?”圣音剥她的衣裳,姜离箍住他的脖子,如壁虎一样紧贴着他,不让他四处查看。 “我……我真是没事……你叫个女侍进来。”姜离脑门充血,没脸见人了。“算我求你了,你别问了。” “是伺音还是伺鄄?三长老?他们把你打伤了?” “……” 姜离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虽然她恨死那三个了,但是这次,真的不干·他们啥事。 唯一没想到的是,打一架把自己那个啥打来了,欲哭无泪,这次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不是他们。” “不说?”圣音阴沉的嗓音冰凉沁骨,强行把姜离从脖子上摘下来。 姜离头次这么死皮赖脸的死死扒住他不撒手。“你烦不烦!别逼我了行不行!” 圣音是个行动派,他一指就点的姜离变木雕,一点一点的把姜离从身上摘下来。 姜离抖的和筛糠一样,张口欲言,哑门穴一凉,她登时小脸发绿,凤眸没命的朝圣音戳眼刀子。 圣音小心翼翼的将她安置在榻上,又害怕一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前前后后检查都没看到明显的伤痕,心中暗自奇怪。 他伸手去褪姜离的小裙子,姜离忽然激动起来,眼睛汪汪的望着他。 那小眼神……真的好委屈。圣音还是没忍住看了她一眼。 姜离不断的冲他眨眼,水眸朦胧,眼看下一刻就要来一个嚎啕大哭了。 “腿受伤了?” 姜离没反应。 “是……”圣音的手落到她平坦温暖的小腹。“……这里?” 姜离闭上眼睛。 圣音愣了一下,随即眼瞳快速划过一道亮色和惊喜。他解开姜离的数道大穴,在她恼怒羞愤的目光下亲了亲她的额头。“乖,我马上让她们进来给你处理。” 圣音飞一般出了寝殿。心中情绪翻涌,又惊又喜,小丫头长大了! 宁徽玉轻叹,道不尽心底滋味,连他都不曾想到离儿月事来了。看她逐渐长大,他曾有意让她提前接触知晓这些,以防万一。 看她牙牙学语,看她蹒跚学步,到现在看着她一步步成长。 什么时候开始,曾经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你刚才是知道这件事,为何不早点说!”圣音心中恼怒,难怪宁徽玉态度忽然古怪起来,原来如此! 151.第151章 心爱之人 “我本打算说……”但是圣音没给他机会。 圣音心情好,也没追究这个问题,指了两名女侍,简单交代两句宁离的情况,女侍恭敬的下去准备。 折腾了一个时辰,又是沐浴又是换衣裳,姜离总算是又活过来了。 她软趴趴的趴在软绵绵的床榻上,脸埋在枕头中,不想去看圣音诡异滚热的目光。 圣音有一下没一下的顺她的头发,长发铺撒,愈发显得她腰肢纤细。 “不看你那张黑黢黢的脸,倒是赏心悦目。”圣音轻飘飘道。 姜离脸还埋在枕头里,一只手拍开圣音,发出闷闷的声音。“滚犊子!” “那可不行。”圣音的手覆住她的后腰,滚烫的气息从掌心渗入她的体内。 姜离美的不要不要的,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小腹坠坠的感觉都消失了。 “圣音……”她扭头瞟他,露出一双乌黑发亮的凤瞳。 “嗯?” “你会医术?” “不会。” “我的伤怎么痊愈这么快?”她感觉疼痛都消失了,真是奇怪。 “肚子好些了?”圣音幽幽道,没回答她。 “嗯。”姜离又把黑脸埋入软和的枕头中,也不再询问了。 “谁伤的?” “你的大老婆。” “我没有妻子。”圣音见她好些了,直接把人从床上挖出来揽入怀里。 “你大老婆太厉害,我以为她不会亲自动手,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姜离到现在还气得不行,差一点她就结果了伺音。 结果自己被戳了六个窟窿,对方还活着。完全不符合自己平日有仇当场报的作风。 “我的寝殿里没有黑赤龙。”圣音大手按住姜离后脑勺,不许她乱扑腾。 “我就地取材,可惜药效还是差了些。”她自己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你的医术是谁教的?” “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是么?他死了多少年?”圣音凉凉道。 “还能好好说话吗!”姜离抽出手使劲摁住圣音的脸,试图脱离他的泰山掌。 “你师父是谁?”圣音的嗓音阴凉,透了一丝莫名情绪。 “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我会死的很惨。”她绝对不会忘记当初圣音是怎么差点掐死她的! 现在自己完全是个废柴,他一根指头就能碾死她,她绝对不会蠢到自投罗网。 圣音也没问,他的目光定格在姜离的左耳垂,拇指揉搓,没有查到丝毫痕迹。 或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呢? “小甜心,你似乎变矮了。”圣音放开姜离,深邃狭眸凝视她。“你会缩骨术?” 他的指腹在姜离面上摩挲,没有明显的易容痕迹,但是脸盘变圆了,这不是她原本的模样。她的身高正常,这才是一个十几岁小女孩正常身高,也就是说当初的身高是假的。 “当然。”姜离也知道根本不可能骗过圣音。“我出了卫陵军营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可还是被圣音一眼认出来了。 “小甜心,你的眼睛骗不了我。”圣音吻了一下她的眸子。“即使你再如何易容,我都能一眼认出。” 当一个人在你心里份量足够重,这就变成一种本能。哪怕是在人群之中,也能一眼锁定她。 宁徽玉对姜离是不是也是如此? 夜晚降临,姜离刚睡着,圣音悄然离开寝殿,黑色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夏风吹拂,树叶哗哗作响,十七名原本看守寝殿的鬼卫成员尽数跪在地上,七卫跪在十人前面,垂头不语。 借着月光还能看到他们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不必从邢堂出来了。” 圣音阴诡的嗓音透着森森鬼气,赤色狭长凤目眼尾斜飞,妖魅无情。 殷红的棱唇与眼尾的紫红色凤尾在夜色中如流淌的残血,触目惊心。他面前跪着的十七人齐应一声,不敢多说一句。 圣音说完,转身朝邢堂的方向而去。十七人隐入夜色之中。 天枢握剑的手青筋浮现,没想到三长老和伺鄄圣女竟敢欺骗他们!存心找死!以为鬼卫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吗? 若是小主子这次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十七人恐怕也无法活着从邢堂出来。即使这一次主上不处理三长老和伺鄄,鬼卫也不会善罢甘休! “吱呀——” 沉重的铁门开启,邢堂门外,一对高耸的钨铁烛台火焰跳跃了一下,三十名灰衣男子恭敬的单膝跪列两侧。 大长老脸色有些苍白,站在邢堂外迎接大祭司。 圣音披了一件黑色大髦,乌黑青丝垂至足踝,他艳魅至极的五官冷若冰霜,窒息的压迫感随着他的走动使得靠近的大长老身体微僵,更遑论其他人。 “大祭司请。”大长老领着圣音进入邢堂,原本半跪在地的灰衣人已是摇摇欲坠。 邢堂内,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扭曲恐怖的惨厉尖叫。 那叫声尖锐刺耳,仿佛在受十八层地狱酷刑,阴森可怖,光听着就令人毛骨悚然。 圣音神色漠然,长靴落到冰冷湿腻的地面没有一丝声音。 “嗷——!你敢打我!”尖利的惨叫贯耳,圣音脚步一顿,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尽是森森白骨。 大长老一个哆嗦,脸色一白,刚要出声制止,开阳冰冷的刀锋挨着他的脖子。“大长老,您老还是乖乖呆着看戏罢?” 大长老干枯的眼睛一利,迸射一丝厉色,冷冷直视开阳。 大祭司也罢了,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鬼卫爬到自己头顶! 开阳丝毫不惧他阴鸷警告的目光,凑近他。“大长老,听说伺鄄圣女是你孙侄女?你说她欺骗我们的事该怎么了断?” 大长老心中一凛,暗自喊糟,得罪一个鬼卫也罢了,得罪一群的后果…… 他正心中恼恨,想着如何解决此事,邢堂内尖叫声愈发锐利,一声又一声,听得大长老眼前一阵阵发黑。 完了! “你受了那骚狐狸多少好处?等我出去,我一定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低贱的狗东西!大祭司会放我出去的!” 152.第152章 玩完 “你还以为自己是圣女呢?臭婊·子!敢骂老子!” 只听到啪啪的皮鞭鞭打声和伺鄄尖锐的叫骂。 “别打死了,她毕竟是大长老的孙侄女。”另外一道男声提醒道。 “丑八怪敢骂我?到如今地步还异想天开,也不瞧瞧自己什么鬼样子,看了就倒胃口!” “倒是伺音圣女,这张脸可真迷人……嘿嘿……” “把你的脏手拿开。”伺音嗓音阴沉,再无平日的柔媚和煦。 “反正都是废了,就是不知道圣女是什么滋味儿……” “瞧这身段,啧啧。” 两个猥琐的灰衣男子脏手在伺鄄的身体上下其手乱摸,伺鄄尖叫一声。 “装什么装,进去的可真容易,都滑成什么样子了。”其中一名男子瞧着自己粗糙的手指,猥琐的笑出声。 大长老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伺鄄已经是弃子,再无用处。 圣音冰冷的目光盯着他,大长老垂眉,不敢出声,此刻出声也无法挽回任何事。 邢堂内光线昏暗,圣音的到来没有提前支会,只有守在邢堂外的人员知道。他站在刑房阴暗角落,黑色锦袍融于黑暗,邢堂内的人没有一个发现他,径自玩的高兴。 伺音原本阴森冷沉的目光在看到那两名男子亵·玩伺鄄时彻底崩塌,伺鄄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声音听在伺音耳中如同死神的呼唤一般,她很清楚一旦受辱代表着曾经所有的一切将彻底消失! 她们是圣女,是大祭司名义上的女人,一旦被下属玩弄…… 她缓缓朝角落靠去,靠近三长老。 三长老神色阴沉,一直闭着眼睛,仿佛眼前的一切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他和伺鄄伺音是不同的,他是圣堂七大长老,即使落魄到如今地步,邢堂内的人也不敢弄死他。 “你们玩够了?” “这娘们真带劲,看她淫·荡的样子,兄弟们伺候的可舒服?”他狠狠咬了一口伺鄄被捏的青紫的高峰,伺鄄高叫一声。 那欢愉的声音让大长老脸都气青了!实在是不堪入耳! 圣音殷红薄唇微勾,眼底森凉。虽然他根本看不上伺鄄这个没脑子的蠢女人,但历代圣女都是为大祭司预备,他的母亲就是上一代圣女。他母亲的情况有点特殊,和他爹闹掰了,但好歹是地神承认过的真正圣女。 什么是密音宗的圣女? 与大祭司一样,被地神挑中诞下优秀继承人,必须接受最严峻的考验,拥有绝佳的自控能力,他的母亲是数百年来最优秀的圣女,能够与地神沟通。可惜,她没看上他爹,甚至可以说,没看上任何男人。 经受了七道鬼门考验的女人,自制力相信就是他爹裸体站在她面前搔首弄姿,她估计眼睛都不斜一下。 圣女在密音宗历来是被尊敬的,但眼前这女人…… 圣音眼瞳杀意森森,到底只是西贝货,没有经历鬼门考验,地神一睡上百年,更别谈挑人。 好歹顶着圣女的称号,竟然如此浪·荡! 两个男人玩的兴起,让原本还心有顾忌的另外几人口干舌燥,也忍不住上下其手,更有三人的目光如野狼般转移到伺音身上。 伺音眼瞳一缩,眼看三人围上来,目色阴冷。“我是大祭司的女人,你们以为侮辱了我会有好下场?” 她的言辞犀利,气势全开,到底比伺鄄高了一个层次,让三个被色心蒙蔽神智的男子略微踟蹰。 的确没错,伺音圣女的脸没毁,兴许大祭司一时兴起又想起她来怎么办? 若是此事被大祭司知道,他们绝对生不如死。 伺音心中松了一口气,背后被冷汗浸湿。“大祭司不会忘记我,他只是一时被狐狸精蒙蔽心智,他会放我出去的。” 三长老幽幽睁开眼,被干涸血渍糊住的嘴咧出阴森森的笑容。 “伺音圣女何必自欺欺人?” “哼,三长老,历代宗门继承人都是由圣女所生,大祭司需要我,不是那个贱女人!”伺音一想起今日在寝殿看到的情形就无法抑制冲天的妒恨。 “都是她……都是她害了我!大祭司迟早会看清她的真面目!” 伺音尖锐怨毒的咒骂令圣音周身弥漫一股森冷的寒气,鬼卫们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大长老额头冒冷汗。 圣音的气息过于冰冷肃杀,邢狱的气氛莫名压抑,别人感觉不出来,三长老阴沉的目光猛地一抖,倏然看向圣音站着的方向。 他倒吸一口冷气。 “大……大祭司……” 他的话出口,邢堂内所有人都如同兜头被浇一盆冰水,冰冷彻骨! 还在伺鄄身上浑然忘我的两名男人连裤子都来不及提上,噗通一声跪下,神情惊恐欲绝,脸色煞白如鬼。 完了! 伺音猛地如看到救星般睃过去,伺鄄原本迷离的眼睛也一瞬间恢复神智,原本的惊喜在看到自己赤身裸·体的时候化作惊恐。 “大祭司!救命!是他们!是他们逼我的!” 三长老连忙拖动铁链跪下。 他的背部略有些扭曲,因之前被圣音踏一脚,伤势不轻。 “这里挺热闹。”圣音掩唇笑弧依然,他抬脚踏入,一眼都没看被男人享用过的伺鄄。 “大……大祭司……”玩弄伺鄄的两名男子瞳仁惊惧的几欲扩散,突然拼尽全力猛地撞向身侧最近的墙壁! “放肆!” “砰砰!” 天枢闪电般飞出,一脚将两人同时踢回原地。 想自尽也要看主上是否允许! 圣音好整以暇的瞧着。“戏演的不错,继续。” 伺音满怀希望,尚未明白他什么意思,三长老却是浑身一颤,头垂在地上,始终没有抬头。 邢堂内的人一时之间都不明白大祭司的心思。 天枢机械冰冷的重复。“主上说了,你们继续。” 两个灰衣男子猛然明白过来,抖抖索索的靠近伺鄄。 伺鄄尖叫,眼见圣音在场,她如何再保持平静?“大祭司!救我!别让他们碰我!” 伺音吓得面无人色,终于明白大祭司是什么意思。 圣音缓缓踱步到伺音面前,伺音半跪在他面前,只看到他洁净不染尘埃的黑缎面长靴,而耳边响起的男女淫·乱的声响,在昏暗的邢堂中,尤其诡异。 “你刚刚在骂谁?嗯?”圣音眸色陡然一戾,一脚踹翻伺音! 153.第153章 美女变老妪 “噗!”伺音吐出一口血,胸闷气短,肺部剧痛,呼吸困难。 她想爬起来却是徒劳,她的手早就粉碎性骨折,无法使力。 手部剧痛才令她想起大祭司的残酷冷厉。他根本就没想放过自己! “我……我没有冤枉她!是她不知廉耻勾引陛下!”伺音不甘,声声厉毒:“她该死!陛下若是再护着贱狐狸只会断子绝孙!” “啪!” 摇光一巴掌煽到伺音脸上,面容冰冷。 伺音冷冷逼视她。“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打本圣女!” “啪!”又是一巴掌。 “噗!” 伺音被打的脸偏向一边,吐出两颗带血的牙,痛的她脸皱成一团。 “以下犯上。”摇光漠然道,又隐没暗处。 开阳看了她一眼,估计摇光是气极了,一时没忍住。 这世上若说还有人能诞下主子的血脉,也只有小主子一人,即使在密音宗,小主子的身份也是名正言顺的大祭司的妻子,如今的圣女不过是因多年找不到真正的女主人而不得不做出的备选,时间长了,还真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 嫉妒扭曲人心,还是伺音本性如此?若换做旁人在大祭司身边,只怕她也会下毒手解决掉,自己害人不成还怪对方没乖乖任她害死? 伺音只剩下呼吸的力气,她瘫倒在地,目光怨毒不甘。“我才是最爱大祭司的女人,姓苏的贱女人不过是为了攀高枝,想抬高自己的身份,陛下为何只相信她!” 圣音漠然,似乎看她一眼都觉得反胃,他长睫微垂,随意拨弄指尖银线。“你们三个,让伺音圣女体会体会什么是贱。” 什么? 伺音不敢置信。 邢堂内跪在一旁一动不敢动的三名灰衣男子大惊失色,随即明白大祭司的言下之意,站起身,淫·邪猥琐的目光盯着无法动弹的伺音圣女。 伺鄄已经毁容,伺音圣女可算l是个可人儿。大祭司开口,他们想活下去自然知道该做什么。 “你……你们别过来!”伺音的不甘化作恐惧。 三名男子一把扑上去强行按住她的腿脚,衣裳碎裂声清晰刺耳,大长老惊呆了,根本不敢发出任何质疑。 圣音瞧了跪伏在地的三长老一眼。 他的目光如利剑,冰冷森凉,三长老如芒在背却不敢开口。“三长老,你去废了伺音的功力。” 三长老瞳孔一缩,大长老更是不解。 大祭司是什么意思? 三长老浑身发毛,颤颤巍巍的站起,一瞥眼看到旁边尖叫的伺音,浑浊森厉的老眼闪过一道惧意。 三名灰衣男子穿上裤子,匆忙退出,恭敬的垂首立在一旁。 伺音如一滩烂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三个男人为了行事方便,将她按成一个放荡不堪的姿势倒在地上,饶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三长老也被恶心的不行。 他干枯的手停留在伺音脊柱上方大椎穴,猛地发力贯下! “嗷嗷——!”伺音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吓得还在伺鄄身上卖力的另外两名男人差点萎缩。 三长老也没想到伺音这么大反应,之前伺鄄被废了内力至多是心理无法接受,而伺音此时却似阴鬼湮灭前一刻的不甘惨叫。 三长老连忙收回手退到一边。 “啊啊!不要!” 伺音惨叫着捂住脸,在邢堂内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迅速从二十出头的水嫩姑娘转变成三十余岁、四十余岁、五十余岁……直至最后垂垂如六七十老妪。 “喝——”玉衡暗自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怎么回事?主上似乎早已知道? 眼看一个大美人变成这样,着实把正常人吓得不轻。 “不要!不要——!”伺音捂住脸尖叫,却只能发出沙哑的老树皮一样的声音。 三长老和大长老都被惊住。 圣音阴凉的声音如同黑夜中晃动的幽幽烛火,明暗晦涩,鬼影幢幢。“东施效颦。” 他说完,冷冷瞥了一眼三长老,三长老大气不敢喘。 最终圣音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三长老的目光冷光频闪,悠然离开邢堂。 老东西留着或许有个大用处,刚好给小甜心一个回礼…… “另外两个,处理掉。”圣音人已经离开,冰冷森森的声音幽幽传来。 三长老脚下一软,实在站不起来了。 跪在地上的三名灰衣男子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老妪,一阵犯恶心。没想到他们刚才上的是一个老太婆。 大长老盯着伺音,来回查看她的状况。“她是怎么回事?” “哼。”三长老嗤笑一声。“八成是和老七的情况类似,东施效颦?效的能是谁?” “老七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天月宗的那位不可能和伺音有来往。”大长老面无表情,密音宗内,大祭司的情况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的。 这是血脉传承和圣药双重作用,即使如此也不是没有时间限制,大祭司也已经开始趋于正常,所以他们才如此急迫的希望大祭司早日诞下继承人。 他们的时间已不再如从前可以等候上百年了! “宗门内这些年总是莫名其妙失踪年轻女子,想来是她的杰作。”三长老阴沉道。 “此事你为何不早说!”大长老面色铁青,他之前也曾怀疑过,但都是外殿新弟子,出任务时发生意外实属平常,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三长老冷哼一声没开口,所以他平日里才看不惯伺音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伺音的资质好,原本是老四一脉,老四本就荒唐,生的孩子太多,他根本不知道伺音是哪个的后代。 伺音进入宗门已有二十余年,容颜却和二十年前一样。她选入圣女是近几年的事情,别人没注意到罢了,感觉怪异的人在伺音当上圣女之后也不敢多嘴,只当是圣女尊崇,和大祭司一样得地神眷顾。 他和伺音这些年有利益合作,自然会卖她一个面子。 圣音回到寝殿时,一名鬼卫成员上前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他手一抬,侧目望向殿内的屏风方向。“过来。” 鬼卫顺着主子的目光看向屏风,触及屏风旁的人,他匆忙垂下眼。 154.第154章 狼来了 姜离赤足踩在猩红柔软的异域地毯上,眼神略有惫懒,眉峰微蹙。“你怎样才肯放过他们?” “你最近在训练他们?” 宁离站在原地没动,圣音上前几步,将她包入宽大的绣袍中,她的手脚冰凉,圣音捂在手心暖了暖。“你乖乖的别跑,我暂时不动幽灵小队的人。” “你答应过我的话从来没算数过。”姜离瞥开眼。“也不怕狼来了。” “嗯?” “我曾在一本手古老的手稿中看过一个故事,放羊的小孩因为有趣,放羊时对村民们喊狼来了狼来了……” 姜离不等圣音提问,继续道:“村民们全都来驱赶狼,结果却发现是个谎言。” “哦,是吗?”圣音眉峰一挑,哄小孩的故事。 “放羊的小孩看到村民的反应觉得好笑极了,第二次,他又喊狼来了狼来了,村民们太善良,还是丢下农活跑来,结果还是一个谎言……”姜离说到此,望着圣音。 “第三次,狼真的来了,小孩这次惊恐万分的喊狼来了,你猜结果如何?” 圣音的笑容敛尽。 姜离幽幽道:“小孩和羊全被狼吃了,村民们没有来。” 圣音抚了抚她的青丝。“多么像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是么?” 姜离一顿,没想到他会提到周幽王。“你说的没错,是很像,但能够做到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点燃烽火,周幽王也算有帝王气魄了。” 古往今来,这样的人还真不多。 圣音愣了一下,突然笑出声。“小家伙,我终于知道为何会独独喜欢你了。” “有病。” 姜离觉得和圣音是说不通道理的。 谎话说多了,说真话也不会有人再信。 圣音瞳色幽暗,闪烁不定,故事虽糙,道理却深刻。 他不就是如此么?说他是宁徽玉,小东西嗤之以鼻。果然是谎话说多了的缘故。 若是宁徽玉说他就是圣音,没准小东西立刻就信了。 果然是同人不同命。 他微微摇头。 密音宗邢堂三长老被架空,邢堂撤销对幽灵小队的绝杀令,姜离暂时获得在分舵行动的权利。 只是。 只能在圣音的视线范围之内。 姜离换回男装,充当小侍站在圣音身边当背景。与圣音浓墨重彩的精致华美相比,她相貌平庸,一袭乌墨锦衣穿在身上很容易让人自动忽略。 但此时,在场的三位长老,没有一个能忽略她。 议事的内殿中,大长老、五长老和背部佝偻更严重的三长老余光就一直没从她身上收回来。 “主上,此次事关重大,地神不知为何苏醒,据二长老传来的消息,九冥铃或许已经认主,地神感应到了。”大长老沙哑苍老的声音微沉。 圣音神色散漫,狭眸听到九冥铃危险半眯。 “九冥铃的主人……” 是姜离。 当初宁徽玉将九冥铃交给了姜离,令他惊讶的是,九冥铃认了姜离,他当时袭击姜离,九冥铃竟然反噬。 他实在不懂九冥铃为何会选择姜离这种无能之辈?难道仅仅因为姜离是枯颜的主人? “主上,九冥铃的下落不知所踪,宗门内大量人员搜查都不曾找到。”五长老接道。 “九冥铃在五年前就已认了宁徽玉的徒弟,不可能现在才惊醒老东西。”圣音侧首支颐,语调慵懒。 “五年前?!”大长老吃了一惊。 “宁主子的徒弟?”三长老和五长老不敢置信。 姜离原本昏昏欲睡,听到这话,心中一凛,睡意全消。 宁主子!九冥铃! 说的不是她吗?宁主子是师父?师父果然是密音宗的人! “姜离不知所踪。”圣音修长白皙的指尖轻敲椅背,身体往后挪了挪,挨着身后的宁离。“找到后死活不论,别让本座看到她。” “但是,九冥铃怎么会认她?”大长老迟疑道。九冥铃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驱使?这是从未出现的情况,不然也不会数百年都没人能使用他,就是大祭司本人都毫无办法。 九冥铃的上一任主人是大祭司的……母亲。 “八成与宁徽玉有什么关联,他对他徒弟暗生情愫,想把姜离培养成下一任继承人。” “若是宁徽玉狼性大发和姜离做出什么违背伦理之事……”圣音凤眸斜瞟,轻飘飘的话把三位老头子吓得脸都青了。 姜离差点吐血,盯着圣音的后脑勺,想挖出他的脑子瞧瞧是不是塞了猪粪! 她伸手,指尖缠绕圣音的头发,狠狠一拽。 圣音唇边讥诮僵了一瞬,侧眸瞥她一眼。 姜离乖顺无比的盯着脚尖没瞧他,脑子飞速运转,圣音为何这么想弄死她呢?她之前从未得罪过圣音。 圣音和师父又是什么关系?说她和师父有什么违背伦理之事,更是无稽之谈。师父又不是圣音! “小东西,我可全是为了你……”圣音唇齿开阖,声线幽软。 姜离暗自翻个白眼,捅她一刀,然后说是为了她? 三位长老看向大祭司身后,作少年打扮的少女,身形纤小,若非提前知晓她是女子,还真的很难看出她的性别。在他们看来,她的相貌平平,水平一般,实在没什么出彩之地,又不懂武功…… 不对,三长老目光垂下,阴晴不定,他还记得当日自己莫名中毒,连反抗之力都没有。苏合曾在伺音攻击她时无意间提到一句,她似乎被大祭司封住了内力。 她究竟是谁?为何会在幽灵小队之中?似乎连她的同伴都不知道她是女的。 伺音对她的东西十分觊觎,若是没有猜错,只怕她拥有的引线并不是外殿弟子使用的普通引线,而是大祭司给她的。不然怎么能切断圣女级别的引线? 在内力被封闭的情况还差点要了伺音的命,这个看上去还是孩子的少女委实……惊人。 姜离察觉到一道探究的视线,她抬眼望去,直勾勾瞧着三长老。 这老东西看什么看?当初的仇她可还记着呢!虽然这个倒霉蛋还没出手就被她解决了。 三长老一怔,连忙垂下视线。 圣音有一搭没一搭的吩咐了几句,但无论大长老说什么,他都不打算回宗门。 大长老咬了咬牙,盯着姜离,姜离莫名升起一股警惕,直觉这老头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话。 155.第155章 生孩子 圣音旁若无人的捏着姜离的小手塞入自己的广袖中。 姜离咬牙往外拉,这人渣!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 “苏姑娘……”大长老古板的脸上露出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 姜离是一点也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立马道:“这位大爷……你……” “嗯?大长老想说什么?”圣音懒洋洋道,阻断宁离开口。 颇为惬意的摸着袖中光滑软嫩的柔荑,眉目温软,小宝贝的肤质就是好。 “地神苏醒,若是苏姑娘能得地神的承认,宗门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大长老跪了下来。“伺音与伺鄄并未经过七道鬼门考验,地神沉睡上百年,此次苏醒正是一个机会,请大祭司进行圣女大选!” 三长老和五长老一愣,立刻明白大长老的意思,也跟着跪下。 “主上,若是您一定要与苏姑娘在一起,必定是要地神的祝福。” “五长老所言极是。” 三个老头子的话让姜离有点发懵,没怎么听明白。地神究竟是何方神圣?沉睡上百年?那不是成精的老怪物? 为什么要经过地神的祝福? 圣音沉默,姜离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停顿,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 “本座不会同意……”圣音淡淡道。 姜离立刻感觉到周身一阵滚热,圣音已经站起身,长袍广袖拢住姜离,将她搂入怀里。 他语气恬淡,幽幽的,完全没理会三位长老难看的脸色。“她还太小了,我不会让她进入鬼门,那地方……本就不该存在于世!” 到最后,他眸光冷戾森寒,冰冷的气息瞬间席卷整个内殿! 三位长老脸上被凌厉刀锋般的罡风划出血痕。 圣音抱起姜离,扭头离开。 “主上!” “大祭司!您应该很清楚,若您真的想有结果,就必须让苏姑娘经受鬼门的考验!您的母亲月圣女亦是如此才能生下您!” 大长老豁出去了,他说完此话,整个人被掌风击飞出殿。 砰! 撞得殿外的朱栏碎屑横飞。 “大长老!” “大长老!” 三长老和五长老大惊。 姜离愕然,戳了戳神色阴森的圣音。“哎,尊老爱幼。” 这个老头子说的话踩到了圣音的痛脚?但究竟是哪处有问题? 圣音头也没回,见怀里的不安分还在往外瞅,摁住她后脑勺按在自己胸口。 “唔唔唔!”姜离紧紧贴着他坚硬的胸,她憋紫脸试图远离。 “知道扶支的七道鬼门是什么吗?你竖着进去,横着出来都是好的,正常人进去,即使通过了考验,出来的时候也会变成疯子。” “唔……你娘……不是……唔……”姜离拼命挪开脸。 刚才干瘪老头子不是说圣音的母亲经受了考验吗? “是啊,四百年进去了数千人,她一个人成功了。” 姜离闻言,立马不说话了。心中十分佩服圣音的娘,千军万马杀出来的勇将,果然非同凡响,难怪能生出圣音这样可怕的老变态。 不过,她更佩服圣音的爹。 “你爹真厉害。”这么强的月圣女都被他搞定了! 圣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的话,原本严肃的心情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的脑回路怎么总是和旁人不同呢?小宝贝?” “我说的是实话。” “你猜错了,上一任大祭司并未得到她的青睐,她只是履行了身为圣女的职责生下继承人而已。”圣音语气透出一丝捉摸不透的嘲讽。 姜离默了默,停止了挣扎。 她从圣音的言辞中听到了恨意和不甘。 他称呼自己的父亲为上一任大祭司,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圣女。 “小宝贝,你不能进那个鬼地方,我不会让你去。” 哪怕,他不要继承人。反正几率也近乎为零,何必要小东西去冒险? 即使宁徽玉的徒弟,身为枯颜的主人,即便她和宁徽玉真的发生什么,她生下的多半也会是死胎。 当年,他就是无数位死去兄弟中唯一存活的。 他的运气好,万分之一的几率落在他的身上,上一任大祭司有数百位圣女,其中不乏生下婴儿的,可惜……全部死了。 血脉这种东西,假冒都做不到。 他在上一任大祭司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点时出生,也是唯一经过鬼门考验和地神承认的圣女所生。 谁都知道,只有地神承认的圣女才有可能诞下健康的婴儿。 可实际上真相如何?谁又清楚? “圣音,我不会进去。”姜离认真道。 “嗯。”圣音伸舌轻舔她薄绯温暖的唇。“乖孩子。” “因为我不会给你生猴子的。”姜离声嗓幽幽。 圣音顿了一下,直勾勾的瞅着她。 三长老和五长老见大祭司离开,立马去搀扶大长老,三人脸色阴沉难看的准备离开,刚转身就听到寝殿内传来苏合惨绝人寰的惊叫。 “我给你生孩子!我给你生孩子!别!我再也不敢了!” 殿内传来大祭司低越悦耳的轻笑声,三位长老老眼微微瞪大,十分不可思议,仿佛见鬼了一样。 殿内帷帘遮掩,浓郁花香弥漫,熏人欲醉。 姜离死死拽住自己的绫裤,其声哀哀,无比可怜无辜的朝圣音卖萌,纤长睫羽浓密如扇,眨巴眨巴,水波盈盈。 “我错了……” 她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圣音的衣袖。 那小可怜样……让圣音一阵心痒痒,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这小鬼,还藏着多少好东西没舍得给他看? 姜离哽咽两声,水眸汪汪,摆出曾经对付她师父的方法,百试百灵。 圣音个狗贼!不要脸!人渣!败类! 她不过说了一句心里的大实话就把她往床上按,上来就脱她衣服! “小宝贝,真的知道错了?嗯?”圣音的手终于从姜离的绫裤上放下来,俯身柔魅的冲她呵气。 姜离蹭蹭蹭的缩成团,老实巴交的连连点头。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乖……”圣音的手又开始不安分了。 姜离拉紧襟口。“我……我错了……” “不是这句……”圣音含吻她的耳珠,滚烫的吻从她侧颜朝下辗转,温吞柔和。 156.第156章 大虫子 “我……我再……再也不敢了。”姜离想避开他令人窒息的浓烈男性气息。 圣音将她搂入怀里,声线柔软如丝,充满浓浓诱惑。“上一句。” 姜离面红如血,她说不出口。 “嗯?”圣音小腹强硬的往她柔软的腰肢一贴,绯红的唇轻吻她纤细的颈项。“快说,小宝贝……” “我……”姜离脸色雪白,僵硬的后退,圣音箍住她的腰肢让她清晰感觉到他的难耐情动。 姜离耳根子瞬时充血,她一咬牙,一闭眼,视死如归。“我给你……生孩子……” “呵……”圣音低低轻笑,胸腔轻微震动,似是愉悦至极。 他绯色瞳仁柔软,指腹轻抚姜离青嫩面颊。“记住你的话,小宝贝,你可是答应我了。” 姜离心中默然,她还有五日时间恢复。目前的她无法与圣音正面相抗,所有的阴诡阳谋暗算在实力面前都失去作用。 使毒,圣音百毒不侵。 使计?圣音行事完全没有章法,根本不受规则拘束,用计在密音宗对付圣音,那就是一个笑话。 她想来想去,都毫无办法,若是一个不小心被逮回来…… “小宝贝,想什么?” 圣音将她抱坐在膝上,柔声轻呵,掌心覆在她小腹,有阵阵暖意袭身,姜离容色安谧。 “午睡一会儿。” “……好。”圣音应着,却没有放下她。 夏季酷暑难耐,殿内温度适宜,并不是特别热,却也不低。 圣音轻拍姜离,动作柔和轻缓。这几乎成了他这阵子下意识的动作。 他闭眸,长睫如扇,落下淡淡阴影。 “宁徽玉,离开地宫后若是夏季不惧热,又是什么原因?”在没有得到小离儿的前提下。 难道和自己心爱的小人儿在一起就会无事? …… 姜离无所事事,都快过上黑釉一样的发霉日子,整日除了吃就是睡。 她怀疑继续下去,是不是会和黑釉体型一样,趴在地上完全分不清哪是头哪是尾。 “你主子真奇怪,这几日破天荒的允许我出寝殿随处逛。”姜离蹲在一盆盛开妖冶的赤血芍药旁,伸手戳了戳脚底下坚硬细密的蛇鳞片。 她是踩在黑釉山一样的身体上。 嘶嘶—— 黑釉绕着花盆盘成一个螺旋式大饼,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嘶嘶吐信,随即又懒洋洋的趴下去没搭理她。 姜离靠近赤血芍药,花盘大而浓艳,一盆几乎是一簇,葱茸绿叶点缀二三十朵赤红如血的重瓣花。 青彦城进入盛夏,它竟然还开着?简直违背常理。 正常情况下,芍药花期在一两个月前就已过去。“大黑,我们要不要出去耍耍?” 姜离枕在黑釉盘旋的蛇躯上,冰冰凉凉的自带软席效果,夏季防暑必备。 黑釉抬起扁蛇头,张大嘴打个呵欠,又歪下去休息,它才不会闲着没事干跑去浪费力气。 姜离左右张望一番,没看到可疑之人,圣音老变态若是在附近一定会第一时间上来耍流·氓,不在就表明这里至多暗处有几个鬼卫。 明日她的内力封锁就会解开,但是…… 姜离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腕上刚换上的一对稀疏平常的手环,指尖触到脉门,黑眸幽微深邃。 她已经在今天解开了封锁,若是不出意外,很可能明日圣音又不会允许她出殿。 她不知圣音在干什么,白天总是很早出门,回来了之后就进了正殿,还放她在分舵内行动,只需要晚上回寝殿。 除了这两日晚上的圣音尤其吓人之外,其他的都很正常。 借着能活动的时机,她基本摸清密音宗分舵的情况。 近日·她一直和黑釉打交道,总算克服了面对大蛇时的不适,没想到这条大虫子完全和它主子相反,它懒得抽筋。 姜离往黑釉的脑门处挪,敲了敲它的扁头,黑釉竖瞳幽冷幽冷的,即使睡觉也圆睁着。 姜离靠过来,它嘴都懒得张一下,将她无视个彻底,这么多天它一直是怎么干的。 “难怪别人都说大懒虫,大虫子尤其懒。” 姜离摸了摸光滑的下颌,仔细打量被黑釉盘在中央的赤血芍药,又瞟一眼懒得和猪一样的大黑蟒。 她扛走这盆花,后果会怎样? …… 此时此刻,圣音所居正殿中舞姬伶人腰肢款摆,十几位身姿窈窕的美人穿梭其间,或坐或跪,椅靠在首座的一袭玄赤参差薄长丝袍的圣音身侧。 两名红粉薄裳美人跪列圣音两侧替他斟酒,一名绿纱女子为他打扇。 圣音唇色嫣然欲滴,靡艳精致的容颜略略潮红,棱角分明的五官薄汗微透,薄袍加身,乌发如泼墨,妖肆秀美,艳若赤血芍药。 看得身周美人娇唇紧咬,美眸脉脉,忍不住上前挑逗蹭摩。 炎炎夏日,十几位美人凉装薄透,隐秘之处隐隐绰绰,伴随殿内淫词艳曲,催人情·欲。 “大祭司……”翩翩起舞的一对双生姐妹花眼彩柔媚,炫舞间低头一笑,一齐拥入圣音衣袍半·裸的怀中。“我们美么?” 美人伸手在他胸前蹭抚,言辞挑逗。 圣音一手饮尽杯中美酒,修长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狭眸微微眯起,掩唇勾笑,意味不明。“美人,当然美。” 比他的小鬼圆滑不少,可惜…… 他眼底淡漠,淡淡收回手,指尖在美人衣服上擦拭干净。 他动作诡魅,带着一股子烟蒙迷离,姐妹花见他伸手过来,心中暗喜。 妹妹见姐姐眼目含春,似是挑得大祭司喜欢,她也不甘寂寞,柔弱无骨的手欲探向圣音袍底,是个男人都无法抗拒她的手…… “咔嚓!” “嘭!” “啊——!” “呀啊啊——!” 一连串凄厉的惨叫打乱殿内欢歌,刚刚还鲜活妩媚的女子四肢横陈,口鼻流出黑色浓稠鲜血,目光呆滞圆瞪,横死殿中央。 她的眼眶漆黑,眼下有明显的黑影,是中剧毒之故。 殿内所有女子皆是一脸惨白,手脚发抖,跪在圣音身边的美人花容失色,抖如筛糠,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和她一起跳舞的妹妹转眼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 157.第157章 杀戮 “继续。”圣音懒洋洋开口,仿佛被他扔出去的只是寻常玩意。 一名鬼卫抓起地毯上的尸体,转头消失,自始至终殿内的丝竹之声都没有停顿,奏乐的乐师们似是习以为常。 娇颜雪白的美人战战兢兢,尤其是靠近圣音的几名美人,好像圣音忽然之间变成可怕的催命阎罗。 圣音挑眉,修长滚烫的指尖如烙铁,他捏住姐妹花中的姐姐下颌,迷眸。“害怕么?” “不……不害怕……” 美人娇躯直抖,惊恐欲绝,强装镇定。 “本座最讨厌撒谎之人。”圣音幽幽诡笑,瞳仁妖绝。 他手中的美人以诡异的速度发黑,美人剧烈挣扎,瞳仁扩散,如被死神镰刀勾钳拖向地狱,无法挣脱,满目狰狞恐惧,在殿内靡靡之音中如枯萎的花儿迅速凋零,转眼变成一具漆黑的尸体。 “砰!” “嘭嘭!” 随着美人死气沉沉的尸体被扔出,跳舞的舞姬再也无法正常迈动舞步,有两人踉跄跌倒。 “继续跳。”圣音眸色森森,笑容妖冶,随意执起酒樽豪饮,肆意妖邪。 根本无人敢说话,倒地的舞姬白着脸起舞,动作僵硬机械。 圣音随意支颐,殷唇沁笑,艳美妖肆,但此时此刻无人欣赏他的魅。 他的笑容阴诡,如致命的毒花。 圣音阖眸,曲肘斜依美人靠,听着靡艳曲调,缓缓调动内力纾解燥热感。 还是不行……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就不行? 真的只是因为他格外在意那一个吗? 滚烫的气息翻滚,今日一大早他就离开,忍着没去接触宁离,到如今眼看日暮,酷暑重新席卷而来。 在没有冰块降温的情况下,高温促使他脾气糟糕透顶,闷热如同跗骨之蛆。 “宁徽玉!你给我滚出来!”他心内嘶吼想寻求答案。 但是宁徽玉的意识却仿若消失一般,无论他怎么做都没有丝毫反应!这是曾经从来不会出现的情况! 他心底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他想起宁徽玉这段时日的反常就心中难安,他似乎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宁徽玉始终沉默,圣音从来就不愚蠢,他总会有怀疑的一日。或许,他从始至终就一直在怀疑。 一开始,自负蒙蔽了他的双眼,后来,浓烈的感情限制了他的智商,或许他心底本就排斥真相,所以总有太多理由说服自己。 有些东西,自己是无法控制的,他一开始就告诫过圣音,但圣音不信。 如今,他已经弥足深陷,以后也只会越陷越深。 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殿内歌舞升平,圣音眉峰紧蹙,赤色的瞳眸紧闭,接近两柱香的时间他都没动静,殿内的美人们才缓缓恢复正常,却没有人敢主动上前。 小半个时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大祭司醉酒熟睡时,圣音猛地睁开眼睛,赤瞳妖魅,寒芒森森。 歌舞已换过几轮,被他盯着的美人心中发寒,努力不使自己露出惧态。 圣音的目光转向殿门的方向。 一条巨硕庞大的黑蟒以闪电般的速度飞速游动爬行,嘶嘶吐信。 它竖瞳都黑了一圈,面对人群丝毫没有减速的直线扭过来。“嘶嘶嘶嘶——” “呀——!” “啊!蛇啊——!” 很不巧的是,新一轮上来的舞姬并不是扶支人,见大祭司的情绪不好,大长老直接把舞姬换成青彦城内的姜国女子方便他发泄不佳情绪,她们看到一条体型庞大的狰狞黑蟒爬进来,惊恐的发出刺耳尖叫。 尖利的叫声和纷杂的跑动让黑釉大怒,抬起脖子,露出锋利的青色獠牙,噗的一下朝着她们拥挤尖叫最盛的地方喷了一口毒液。 “嗷——!” 更加凄惨无比的尖叫声起,旁边并不怕蛇类的扶支人也被黑釉的口水溅到,登时殿内乱成一团。 圣音笑容不改,看着黑釉喷中者瞬间断了声息似乎觉得颇为有趣,眼底森冷如鬼域,如看一出滑稽戏。 “嘶嘶嘶嘶——!”黑釉三两下扭到圣音身边,一阵的嘶嘶嘶,摇头晃脑,十分气愤焦急的模样。 圣音看了半晌,微愣。“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把你的美花儿藏起来了?” “主上!黑釉……”天枢心急火燎的赶过来是为通风报信的,但看到殿内的尸体和不停嘶嘶告状的大黑蛇,开口的话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赤血芍药不见了?”圣音头也未抬,宗门内没人胆敢去碰那东西,谁都知道黑釉整日守着,或许是照顾花的花匠端走了,黑釉没找到。 “是……是的。”天枢看着黑釉的目光很复杂。“黑釉在外大闹了一通,小主子她……” 圣音原本意兴阑珊的猩赤瞳仁微微一缩,冰冷的目光如冰刀扫向黑釉。“怎么了?” 那小鬼出了什么事?难道黑釉伤了她? 黑釉梗着扁脑袋,大尾巴一扫,殿内的条案全都变成了碎木头。 它又是摇头又是摆大胖身体,圣音没看它,天枢赶紧道:“小主子她……她搬走了赤血……” “现在何处?”圣音心中微松,轻抿一口烈酒,眸光盯着酒樽中的圈圈水波。 也就她什么都敢干,黑釉的宝贝疙瘩不见了,难怪急红了眼,还不翻了天去? 圣音这么想着,随即他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自己搬走了赤血芍药?!” 圣音开口时,人已经立在殿中央,凤眸艳冶生寒,凌厉至极。 那盆赤血芍药连盆带土,加上庞大的花簇,起码有一百多斤!她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搬得动? 天枢脸色微微发白,垂眉道:“是小主子搬走的,转眼之间就不见人影。” 圣音脸色铁青,迅速出了大殿,殿内的其他人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她的功力恢复了!”圣音赶到现场,原先放置芍药的花盆不见了,现场一片狼藉。 回廊上和外门守卫之处全都是被黑釉肆虐一遍的痕迹,朱栏倾塌,地上还隐约残留着黑釉的毒液,可见当时它一定在这里大闹了一通。 圣音沿着本能,不到半柱香就在分舵兵器库中找到了完好无损的芍药。 “怎……怎么会?”紧跟在圣音身后的鬼卫和看守兵器库的侍卫们看着眼前的场景,目瞪口呆。 158.第158章 缩头乌龟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主子是怎么做到的?”天枢等一众鬼卫,没有看矗立在最显眼正前方的瓷花盆,目瞥原本守备森严的兵器库。 圣音薄红唇片微抿,望着眼前之景,眸底只有无语。 天枢见到铁架上零散的几枚铁镖,眼皮子直抽,小主子真是尽得天玑的真传。 兵器库如秋风扫落叶,被搬空了! “嘶嘶——” 黑釉老远感受到它艳丽夺目的宝贝花,兴奋的扭过来,蛇尾一卷,在其他侍卫敬畏的目光下,卷着那一百多斤的花盆慢吞吞的爬走了。 “……” 瞧见它乐眯眯的模样,守卫们很想呕血。 “主上,黑釉大闹宗门,原本的守卫全都过去帮忙,以至于这里疏于防范……”天枢很惊讶小主子是怎么带着这么多赃物离开的。 圣音走到铁架前,指腹一抹,积了薄薄的灰尘,若有所思。“她应该来了不止一趟。” 他说此话时,有丝微咬牙切齿,她一个人想搬走所有武器,有那个力气也没那个体积。 想必当初就盯上了这里,这几日刚好让她探清逃跑路线,又将黑釉坑了一把。 黑釉体积大攻击力惊人,宗门内的人不敢下死手伤它,他又刚好不在场,黑釉破坏力无人可挡,给她制造了天大的漏子,给足了逃跑时间。 她倒好,临走前还不忘带战利品回去。 黑釉是个懒性子,蛇类天生吃饱了不喜随意动弹,你打也不行骂也没辙,它体积那么大,宁离是绝对搬不动的,黑釉唯一在乎的就是那盆花。 谁动跟谁急。 扶支圣城出生的黑釉,在外生存总归不适应,赤血芍药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它的不适,所以它总爱在花旁边呆着。 圣音额角青筋直抽,瞧着黑釉如愿以偿的乐哉模样就碍眼的紧。 他阴沉着脸走出空旷的兵器库,刚出来,外面站着三位脸色更难看尴尬的老头子,以及一干愁眉苦脸的内殿弟子。 圣音没打算理睬,径直去找黑釉的晦气,黑釉的蛇信子敏锐异常,总能派上用场。 五长老期期艾艾的躬身站在圣音面前。“主上……” 圣音眼尾一扬,瞥了一眼五长老,凉凉道。“你的拐杖呢?” “主上!您一定要找到苏姑娘啊!” 开阳几个一瞥眼看到三位长老,神情古怪,难怪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竟然没拄着骷髅沉木拐杖!老天爷,小主子还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她不会洗劫了一遍所有内殿人员吧? 圣音第一时间下达追捕幽灵小队的命令,但原本守在西城的鬼卫冲入荒宅中却没能看到一个人影。 怎么回事? “荒宅内有一口枯井通往南城门附近,属下带着人前去,没能找到踪迹。”领头的正是天璇。 “半个时辰前分舵外不远的巷子有人朝天空发信号弹,属下怀疑正是小主子。”提前知会了幽灵小队的人撤离。 “狡兔三窟。”圣音脸色凝沉,殿内摆了几个冰盆降温。“继续搜索,这几日青彦城只怕有大动静。” 他扯开衣襟,面露不耐,胸襟中肌肤略有潮红之色,现已接近旁晚,晚上到来前必须找到她。 夏日的太阳落山晚,所有鬼卫全部调入各城区暗中寻找。 姜离支会了月圭和韩刹之后,扛着从密音宗顺手牵羊来的“纪念品”,几个腾跃赶往西城的贫民窟。 她在被圣音抓住之前就已将所有计划告知月圭和韩刹,虽然中途出了点意外,但大局不动,看到她发出的转移信号,下一个前往的地点就是青彦城原城主所在。 西城对小队成员来说相对其他地方更安全。 青彦城的城主是个年过六十,精神矍铄的老者,姓封。扶支占领青彦城之后,大多数青彦城居民被赶往西城,封城主也被颇迁移此处。 西城原本是青彦城流浪居民暂时安置点,但如今青彦城大部分原居民都住在这里。 若说现在最想青彦城回归姜国的是谁?恐怕不是城外的卫陵大军,而是西城的姜国百姓。 扶支的统治完全偏向扶支人,对于青彦城的百姓来说是噩梦,他们沦落到与奴隶一样的地位,青彦城里扶支人杀了人,官府视而不见,若是青彦城居民碰破扶支人一点皮,那就得以命偿还。 近一年的黑暗日子让所有青彦城居民都缩在西城不敢反抗,反抗者全都变成了扶支奴隶和蛇蟒的食物。 月圭在知会封城主之时有意透露卫陵大军驻扎在外试图收回青彦城的消息,西城百姓激动不已。 但当他表示希望他们里应外合共同御敌时,青彦城百姓完全变了副嘴脸。 “韩兄弟、月兄弟,并不是我们不愿帮忙,只是精力有限。” “你们就嘴皮子一说,我们的行动若是被扶支发现,性命难保。” “卫将军不是有七万攻城军吗?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哪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是啊,有七万人呢!强行攻城还有一点夺回的希望。” 月圭和韩刹与封城主交涉三日后再次会面,可笑的是最终十个不同的百姓代表只有一个愿意和城主一起帮忙里应外合,还对他们诸多不信任和质疑,顺带暗示之后可以得多少好处。 韩刹气得脸发青,月圭没什么表情,他们都没想到姜国百姓会是这种态度。 得好处的时候全都争先恐后,让他们出力却各个变成缩头乌龟。 难怪当初区区三千扶支人就统御数十万居民的城池,没一个敢反抗。 只可惜,真正的防御力量被扶支逐步瓦解,加上后来残酷镇压,如今城内只剩下三四万被吓破胆的百姓。 而青彦城因扶支大祭司的存在,驻扎的士兵与密音宗弟子数目逐步增加,现已达到八九万,这段时日还不断的有扶支军队试图进入青彦城,卫陵的军队已经和扶支士兵小范围交手。 月圭与东城百姓的谈话不欢而散。 因当时的交涉是私下进行,事后被封城主严令外传,而幽灵小队成员也没有再来,事情告一段落,没人提及。 但当幽灵小队的成员一百余人再次出现时,封城主十分惊讶。 159.第159章 骷髅拐杖的秘密 “封大人不必担忧,待我们队长回来,就会离开。”韩刹态度冷淡,距离阿离所说的日子就在明晚。 月圭一直未曾开口,他安排好所有人,眸色微微沉凝,时不时查看四周情况。 他果然还是多此一举,很可能会将小队成员置身危险之地。但此刻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等小合回来再做打算。 “当初都怪我多事。”月圭和韩刹带领小队成员们进入东城一座荒废的小院时,月圭眉头始终紧皱。 “连我都没想到他们如此孬种。”韩刹席地而坐,摇头露出一抹嘲讽。“我知道你想给阿离拉同盟,或许阿离已经猜到会是这种结果,才没有提和青彦城百姓合作的事。” “你们两个要和西城的人合作?”一道冷泉浸骨般透彻少年音在身后响起。 韩刹和月圭一惊,已经听到身边不少队员惊呼嚎叫。 “死小子!你野了这么久才知道回来!” “阿离!” “阿离!你终于回来了!” “耶?小合,你又打劫了一家土匪窝吗?” 一大群少年一拥而上。 “哎!别过来!别过来——!” “救——救命——!” 姜离扛着一大麻袋的赃物,还没来得及放下,一群如狼似虎的兄弟扑过来。 转眼把她淹的连脑门都不剩了,姜离好不容易爬出来。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如饥似渴的。”她捡起落在地上的斗笠,掸了掸灰尘重新戴到头上。 “小合!”伺冰长臂一勾,勾住姜离的脖子捞到身边,连连拍打她的肩头,哈哈大笑。“你总算回来了!” “月圭刚刚说和城中百姓合作?”姜离挑眉,摁开伺冰凑上来的大脸。 队员们正兴奋的翻找她扛回来的战利品,闻言,所有人眼底的兴奋都淡了一层,伺冰撇撇嘴。 月圭叹气。“这件事……” “没成功也没什么,我原本就没指望他们,与其靠旁人,不如靠自己。”姜离踢了踢堆在地上的麻袋。“这都是我从密音宗的兵器库扛回来的,上次的不够用,这次应该足够了。” 马上,他们就要有一场恶战,她不希望任何人出事。 “你得是把整个兵器库都搜刮空了?”陈默翻找着堆积在一起的各类兵器,看到三根奇怪的拐杖,他拿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小合怎么连拐杖都拿回来了?” 拐杖? 月圭伺冰他们原本只是随意扫一眼,然而待看清三根骷髅头拐杖,下巴咔哒一声掉落在地。 “老天爷!我看到了什么!”素风夸张的拿起一根拐杖,其他队员们看清楚拐杖模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拐杖曲虬黑沉,看上去毫不起眼,把手是一个阴森森的骷髅头,素风拿起来的时候,一条黑色细长的蛇嘶嘶吐信子,吓得又缩进骷髅中,虽然它动作很快,但还是被队员们看见了。 活的! “我的天啊,别告诉是哪位长老的拐杖吧?” “里面的这条黑蛇该不会是……” “玄蛇?!” 队员们一阵怪叫,凑过去仔细敲三根拐杖上的骷髅头,一条细小油滑的小黑蛇睁着圆眼睛,竖瞳锐利,但此刻却被吓得缩成团,嘶嘶吐信发出威胁的声音。 对方人太多,每个人踩一脚就够它死好多次。 “真的是玄蛇啊!还在幼年的玄蛇!” “是吗?在骷髅头里养蛇,真恶心。”姜离也凑过来,摸了摸下颌。“我见三个老头子这么宝贝拐杖,肯定值不少银子,乘他们不注意顺手拿来了。” “……” 小队队员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三个老头子?据他们所知,在青彦城里的确有三位长老,分别是大长老、三长老和五长老。 没想到他们也遭了小合的毒手。 “武器被小合扛来了,三位长老会不会和我们拼了?” “不会,这三条玄蛇还小,只要抓到手里……嘿嘿……” “没错!他们敢乱来,我就把他们的命根子煎了做蛇羹!” 一群人狼狈为奸,嘿嘿奸笑,将他们的毒手伸向嘶嘶壮胆的玄蛇。 司空留几个没在扶支呆过,一脸茫然。“什么意思?这三条小黑蛇有什么特殊之处?” 姜离表示煎了也不够塞牙缝的。 除非是黑釉那种山一样的体积,宰了够吃半年了。 “在密音宗内玄蛇很少见,上古传说中,玄蛇还排在修蛇之上,鸣蛇之下,据说它能一口吞下一整只麋鹿。” “宗门之中,玄蛇原本有七条,养在七位长老身边,据说只有长老和大祭司能够操纵他们,是七位长老身份象征,玄蛇能够提供长老们修炼基础,据说玄蛇的毒液只要一滴就能毒死百头大象。” 几名队员夸夸其谈,无比兴奋的逗骷髅中嘶嘶低叫的小蛇。 聃蜀脸色发黑。“能毒死百头大象,你们绝对比不过一头大象。” 还这么不怕死的去逗它们!不是存心找死吗? 月圭好笑,他们的速度可不比以前,躲小蛇攻击还是很容易的。 “玄蛇的幼蛇比较特殊,需要主人精心照料才能成活,也会与那人格外亲近,目前它们的攻击力还没能达到伤害我们的地步。” “它们怎么会这么小?三个老头子都不小了。”姜离侧眸问道。 若是七位长老由玄蛇选出,怎么可能过去这么多年还没长大? “估计因大蛇不方便离开圣城,三位长老只能带着小蛇前来青彦城。” “不过,玄蛇幼蛇的出生意味着在二十年之内七位长老将会陆续更替。” 队员们你一言我一语交换着信息。 姜离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月圭补充道:“七位长老在传承时也会由玄蛇择主,若是玄蛇丢了,对长老们来说无异于皇帝玉玺被盗了。” 姜离汗颜,她只是觉得这东西看着挺值钱的就搬回来了,没成想这么坑人。 “它们仨会不会被三个老头子报信?”姜离抄起三根拐杖,骷髅头朝下使劲抖。 队员们都被她的动作吓到。 “啪嗒!” 接连三声落地声,三条黑漆漆的幼蛇惊恐的扭作一团,闪电般朝着三个方向直冲。 160.第160章 三条小黑 这狡猾的虫子! 姜离心中暗惊,扶支的蛇类都要成精了,怎么聪明成这样? “砰砰砰!” “我擦!” “小合!手下留情啊!” 三枚双锋刺准确的插在三条逃命的小蛇蛇头前面,再往下一点,尖扁的脑袋都要被钉穿了! 三条黑蛇吓得僵成三根黑筷子,一动也不敢动。 “放心,只要它们敢溜,我就斩成一段一段的送给它们主子,保证又惊又喜。”姜离冷哼一声,指使三名队友将它们捉回来。 月圭和伺冰被点名倒是没什么,他们是扶支人,知道怎么对付蛇类,让它们安静下来。 韩刹被点名,脸僵了一秒。他刚要蹲下来摁住蛇脑袋,那条小黑立马露出森森白牙,拱起蛇头嘶嘶的威胁他,大有直接蹦起来咬死他的架势。 “啊别!”素风一阵风的飘过去,赶紧袖子一伸,招呼小黑三号爬上来。 司空留和韩刹一脸骇然的看着那条毒蛇一脸高傲的钻入了素风的袖子中,聃蜀吓得躲到任涯的身后。 素风、伺冰和月圭将三条小蛇递过来, 姜离也很吃惊,惊讶于扶支子民天生对蛇类的亲近,到底是什么缘故? “刚才韩刹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吗?” 素风点头。“靠近的时候太猛了,脚步和状态有些不对,小黑发出的信息是敌人。” 再靠近它可能会攻击,所以他才及时上前阻止。 姜离点头,瞥一眼三条黑不溜秋的小虫子,她手一伸似是要摸它们,队员们心中一紧。 “小合,小心!” “玄蛇幼蛇也是致命的!” 如今已经知道她不是扶支人,看她碰玄蛇,还是忍不住担心。 玄蛇虽说脆弱,但也是相对而言,若是在不察觉时被咬一口,绝对是一件灾难。 “无妨。”姜离眸色冷然,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她伸手时,腕上那只不起眼的手环微晃,发出极轻的铃铛声。 三条玄蛇细长的身体一僵,仿佛听到魔音,嗖的一声躲进月圭他们三人的衣袖死也不出来。 伺冰和素风一阵愕然,他们都感觉到玄蛇是恐惧。 怎么回事? “以后它们会乖乖呆在你们三个身边,你们负责照顾就好,若是它们胆敢通风报信或者招惹同类助阵,哼哼……”姜离笑得十分可怕。 玄蛇地位特殊,若是死在她手上,麻烦太多。 她收回手,威胁恐吓一番后,开始布置接下来的事。 按照约定,卫陵很快就会行动。 她必须和他配合,想办法削弱城门防卫,让大军顺利攻下城门。 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可没那么轻松。 “若是青彦城的百姓能够伸手,我们……” 伺冰心中不悦,墨言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一脸郁闷的闭上嘴。 姜离正在查看四处城门的地图,听到伺冰的话,头也没抬。“若是他们会挺身而出,青彦城也不会丢失。” 她这阵子在圣音的地盘也不是什么工作都没做,她从密音宗的人嘴里大概了解青彦城是如何被攻破的。 据说圣音带着黑釉,操控上千傀儡将城内官员富户屠戮一空,之后占据东城门,黑釉一个大畜生盘踞在东城门口狂吐口水就毒死了近千人。 之后扶支三千士兵长驱直入,几乎不费吹风之力就冲入城中掌控主导权,残酷的镇压手段和强烈心理冲击,让所有人不敢反抗。 据她所知,也并不是没有反抗,反抗人数达到数万,但是占据青彦城后,圣音在一夜之间毒死了五万的守城军和反抗者! 姜离初次听说的时候也不敢相信,但是她在听说了赤血芍药的特性之后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们说密音宗的几个老头子的玄蛇不适宜离开圣城,是什么缘故?”据她所知,蛇类并不是离开赤血芍药就活不下去,毕竟花不会一年四季都开着。 何况她在青彦城内看到不少大蟒,这些黑蟒应该是扶支带来的。 “此事我们也不是特别清楚,似乎是血脉越纯正的蛇类都无法离开圣山,玄蛇和修蛇都是如此,除非有赤血芍药缓和,不然纯血统的蛇类会发狂伤人,不分敌我。” “据说曾经有一条血统较为纯正的修蛇被他国人当做战利品带回国,后来发狂杀了数百人,最后也因为无法忍受外地气候暴毙而亡。”陈默解释道。 又是赤血芍药。 如此说来,黑釉之所以能离开扶支圣城恐怕和那盆芍药有很大的关系。圣音是个厌恶麻烦之人,随时带着一盆花就为了让黑釉跟着?不太可能。 扶支圣城建立在圣山,无论是那里的蛇类还是花草都是独有的,不存于其他地方,究竟是什么缘故? 扶支藏了太多秘密。 “圣音身边的黑釉是什么种类?”姜离盯着地图上的东城门,食指轻叩。 陈默一顿,黑釉的种类他还真不知道。 月圭思索片刻,缓缓道。“我族有一个传言,说黑釉是月夜圣女从地神身边带出来的蛇蛋,大祭司出生之时同时孵化。” 陈默点头。“黑釉的血脉比较特殊,它是目前为止整个扶支血统最为纯正的蛇类,据说拥有不亚于人的智慧。” 姜离嘴角一抽,不亚于人的智慧?就黑釉那脑子?在找吃的和闹事方面的确很有一手。 “月夜圣女?”姜离捕捉到一个新的名字。 “是大祭司的母亲。”月圭道。 他说此话的时候,队员们惊讶地看着他。 陈默都吃了一惊。“这简直是一个惊天大消息!原来大祭司的母亲出自黑月一族!” 在整个扶支都没怎么听人说起过。 月圭苦笑。“在我幼年父亲就告诫我,不要在外说大祭司的母亲是黑月一族,会给黑月一族带来灾难。” 姜离目光一闪,圣音谈论他母亲时的神色她还没有忘记。 “这是为什么?这不是一件荣耀的事吗?” “是啊,据闻上一代圣女是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地神承认的圣女。” 两名队员十分诧异。 月圭摇头。“不太清楚,但我族一直是这么告诫后人的。” 161.第161章 蛇妖啊 姜离没说话,只怕是因圣音不喜他母亲的缘故,他对月夜圣女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似乎是恨又似参杂了其他。 说起自己的母亲没有一丝敬畏之心,只怕中间有什么特殊缘故,所以很忌讳别人谈论。 倒是上一任大祭司,圣音完全是谈论陌生人的态度,什么情绪都没有。 “东城门……”姜离最后敲定这一处。 圣音带着黑釉这么个庞然大物,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扫荡青彦城,黑釉的血统决定了它强大的号召力。 青彦城位于南方,城内外大片丛林,毒蛇猛兽出没,对付数万人的队伍,要付出相应的数万人命作为代价,但有了黑釉,事情就变得极为简单。 黑釉等同活动着的赤血芍药,召唤大量毒蛇,对于城门失守的青彦城守军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但是,在混战的情况下,黑釉的作用就小了。 月牙皎洁,密音宗分舵内,圣音寝殿中,冰盆堆的室内温度急剧降低,黑釉盘成团缩进地毯里,只露出一个扁脑袋,原本平整的地毯被它拱成一座蜿蜒的山峰。 它趴着大脑袋,竖瞳无辜可怜,整条蛇都怂了。浑身上下的鳞片都在表达一个思想:冻死蛇了! 圣音眯眼盯着它,恨不能盯出个窟窿来。“看来你也不是非要赤血不可,冻成冰棍想来也祸害不到旁人!” 嘶嘶—— 黑釉翻个滚,露出颜色稍浅的大肚皮。 蛇死了。 圣音踢了它一脚,它一动不动。 “来人。” “主上。”天枢看着黑釉,眼皮子直抽。 “去把赤血扔出城去!” 哈? 天枢瞥一眼肚皮朝上,还时不时抽搐两下装死的黑釉。 “现在就去!”圣音目光森森,浑身上下就穿了一件薄绸长衫,青丝如瀑,妖冶魅惑。 室内温度很低,但他依旧浑身发红,燥热难当。 “……是。” 天枢无语,他走的很慢很慢,余光一直高度注意躺尸的某条黑。 果不其然,他刚要出门,某条黑的尾巴就不动声色的挪到他脚边来了。 他一只脚踏出去,另外一只脚死活挪不动了。 “嘶嘶——” 黑釉的大尾巴拖住了他的腿。 “你去不去?”圣音迷眸,危险的盯着黑釉,若不是因为它和自己关系比较特殊,他早把它大卸八块泄恨了! 黑釉伤心无比,嘶嘶嘶的抗议。 然而抗议无效,它一点点的从地毯中爬出来,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天枢身后。 天枢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个……赤血……” “你带着它出去把人带回来!” 也就是不扔黑釉的心肝了。 “是!” 七卫跟着黑釉,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圣音眸色冷沉,情况越来越糟糕,殿内温度已经降到秋末时节才会出现的低温,可对他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微微喘息,扶住桌角,心中又恨又气,无数个念头翻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觉得剥一层皮都无法消解心底的燥闷难耐。 他习惯夜晚将宁离揽在怀里,习惯碰触她,习惯了她的气息和清淡的药香。 以前他只是身体的不适而已,可现在…… 宁徽玉!宁徽玉! 她到底在哪里?他觉得宁离对自己没有那么重要,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只是觉得放在身边让人心情好。 可是现在……现在她忽然消失了……他竟然就受不了了? 她有那么重要吗? 她没有那么重要!没有……没有…… 圣音试图缓解心底的烦躁和不安,可无论如何都无法驱散心头阴霾,她没有那么重要! 他又不是宁徽玉!宁离也不是姜离! 她没有那么重要……她一点也不重要……离开就离开了,大不了以后再抓回来…… “该死的!”圣音徘徊来徘徊去,低咒一声,打开窗户,紧跟着消失在夜色中。 外面的温度高的他几乎是一瞬间湿透了薄衫,然而此刻也顾不上了。 等不到以后再抓不听话的小鬼了! 他觉得自己不见到她熬不下去。 死小鬼,她跑到哪里去了!抓到她一定要锁在寝殿里不可! 圣音沿着黑釉的痕迹赶到一座荒宅,在荒芜的宅院中找到了幽灵小队原先居住过一段时日的痕迹。 黑釉能够依靠它的蛇信子在人群中辨认出任何人,哪怕只是那人的一片衣角。 七卫和一干鬼卫们看到此处就明白,小主子一开始也曾住在这里。 黑釉只能辨认遗留的味道,鬼卫跟着它连一开始姜离带着小队成员住过的客栈都去过一趟。 只要是呆的时间稍长和新鲜的气息它都能辨别。 圣音跟在暗处,鬼卫们根本察觉不到他的丝毫气息,黑釉朝他站定的位置伸了伸信子,乖乖的继续寻找。 然而,正当黑釉前往东城方向时,它忽然抬起蛇头,嘶嘶嘶的朝着东边吐信,竖瞳妖异,散发出浓烈的敌意和警告。 鬼卫不明何意。 “发生了什么事?” 圣音眯眼,抬头望向东城的方向,迅速赶过去。冰冷低沉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立刻前往东城门!东城门被攻陷!” 什么?! 鬼卫们来不及惊讶自己主子怎会出现,纵身跃上屋顶,直线朝着东城门方向赶。 黑釉嘶嘶吐信,扭转庞大的身体往东方游动。 已是深夜时分,青彦城对西城的姜国百姓有着严格的宵禁令,此时街头除了打更的人,其他人全都进入了梦乡。 “梆梆——!”打更人打着呵欠,有气无力的在街头晃荡,敲了两下梆子。“天干物燥,小心——啊!蛇妖啊!” 嘶嘶嘶—— 黑釉看都懒得看他,闪电般沿着街道快速游动。 打更人吓得脸都白了,见大黑蛇走了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哪有这么大的蛇?就是蟒也太大体积了, 他惊魂未定的心刚放下。 嘶嘶嘶嘶嘶—— 黑夜中,嘶嘶声逐渐清晰,打更人机械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眼前一黑,直接吓昏过去。 他刚倒地不到片刻,一大波蛇类从他身上碾过去,跟着黑釉朝东面狂赶。 162.第162章 月夜攻城 黑釉带着大拨小弟去助阵。 东城已经燃起烽火提醒敌袭,因是黑夜,浓烟无法传递消息,火势未起,使得其他三方城门一时之间无人发觉问题。 “冲啊——!” “杀——!” 火光凄厉,火焰燃烧噼里啪啦,如潮水汹涌的军队厮杀声冲天,东城门附近的扶支人从梦中惊醒。 严整的军阵整齐冲锋,巍峨的城门轰然大开! 卫陵指挥军队冲入东城门,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东门迅速失陷,军队横冲入城中,与扶支守城军厮杀。 “怎么回事?快通知其他方向守城军!” “稳住!稳住!” 扶支的将领嘶声指挥,弓箭手的箭如雨射向冲入城门的姜国军队。 “击鼓——!快击鼓!” 城头之上一片惊乱,幽灵小队的成员潜入其中,手起刀落,悄无声息的解决试图将消息传递出去的人。 一名扶支士兵刚拿起鼓锤,一根银丝引线穿透他的眉心。 月圭漠然的击毁鼓架,竖直劈开鼓面。 “阿月,我们这边成功。” “我们这边也搞定!” 另外几名少年迅速靠拢,黑夜中,又如流星一般闪入黑夜。 “深夜偷袭,韩刹和司空留,你们领着二十人伪装成扶支士兵,潜入东城门,在子时务必要打开城门,接应卫陵。” “墨言和童土你们领着二十五人负责阻断东城门的士兵向南城门支援,青鸟和陈默你们二十五人负责阻挡北城门支援,务必要拖至死半个时辰,不要让东城门的人有机会通知其他人。” “斐波、伺冰、高乐……你们十人在沿路阻止斥候和卫兵,严防他们将消息传到密音宗,能拖多久就多久,不必勉强……” 姜离陆陆续续将一百多人全都分配任务,不同人负责不同的层面,除了接应卫陵,他们的任务就是尽量拖延东城门扶支士兵寻求援兵的时间。 目前为止,青彦城快速远距离传讯消息的途径无非是声音、光、人为、信鸽四类。 青彦城每日四方城门关闭时间固定,由中央城楼击鼓沿途传达,快速传至四方城门,同时关闭城门。 光,也就是依靠烽火,白日里光线明显,依靠浓烟传递,黑夜看不到浓烟,燃烧太盛也有暴露的可能,他们的任务是打断烽火台的火焰燃烧,即使赶不到也要快速减灭火势。 人为传递与信鸽、鹰类都要阻拦,扶支人擅长与蛇类沟通,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发生,姜离让素风带领一个小队在最有可能的地方撒上雄黄,阻断蛇类传递的可能。 他们的人数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尽量给卫陵争取足够的时间,而她…… 东城门骚乱刚起,总指挥还在沉睡,听到外面的嘶吼声,他猛地惊醒,刚要披衣坐起。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他瞳孔陡然瞪大。“刺……” “砰!” 姜离一记手刀击昏了他。 她冷冷踢了他一脚,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外面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扶支守城军。 姜离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总有一天会染血。” 只是早和晚的问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那一日来的晚一些。 踩着皎洁月色,两军冲杀已趋白热化,随手敲昏一名报信的扶支士兵,看了看月亮。 姜离知道,时间差不多了,这么大动静,很快所有扶支士兵都会收到消息。 幽灵小队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是卫陵大军的舞台。 卫陵坐镇大营,率领五万军队冲杀,当姜国的旗帜插到青彦城东城门的时候,卫陵大军如洪水般势不可挡地冲入青彦城。 整个东城从黑夜中惊醒,四面八方不断有扶支士兵涌过来加入厮杀。 咚咚咚! 战鼓再一次响起,这一次是姜国的鼓声。 轻易冲开城门的惊喜给所有姜国士兵气势如虹,锐不可挡。 “勇士们!冲啊!为姜国而战!” 前锋将领头,号角声、战鼓声齐鸣。青彦城,南北西三面陆续燃起烈焰,整个青彦城亮如白昼。 两国数十万将士剧烈冲撞! 幽灵小队的成员专门逮沿路的密音宗成员。 姜离黑色的身影没入冲杀人群,黑夜中保持军阵困难度高,所有姜国将领严正以待,姜离一路过来能够感觉到卫陵为此次战斗准备了很久,军队阵法进退皆是针对巷战。 一个城门已经失守,五万姜国士兵的冲杀,从今夜开始,青彦城将会被分隔。 “平副将!”姜离身影没入姜国阵营,看到卫平时,眼前一亮,身影一动,卫平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什么人!” 她忽然出现,让跟在卫平身侧的数名大将警惕的举着长剑盯着她。 “白少将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我给忘了?”姜离恢复了声线,清脆冷润。 认识姜离的人无不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只有卫平脸色正常点。 “阿离!你终于回来了!” 卫平翻身下马,一把抱过姜离。 “没时间说这个了!”姜离眼底露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变得严肃。“圣音在城内,很快会赶到!姜国所有士兵全都分散到四处,不要太过聚集!” “什么?”周围的将领一时不解。 白凌身边,两名身穿白色轻铠的男子以一种极为诧异的眼光看着姜离,在他们身后,另外五六人更是面带不善。 只是此刻形势严峻,无人开口。 熟识姜离的数名将领不明何意,之前因为不信任宁离导致军队重创,令他们暂时没有发出异议。 “扶支人擅长控蛇,很快就会有大量毒蛇前来,你们必须尽快想办法!不然数万将士中毒,后果不堪设想!” “我马上通知改变阵型!”白凌二话没说,策马离开。 “既然危险,我们为何还要分散队伍?”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姜离没有朝那个方向看,她从一名副将手中牵来一匹马,快速道:“除非圣音想和我们同归于尽,不是每一条蛇都会分人攻击!” 163.第163章 怀疑的种子 在战斗的时候,扶支人怎可能保证群蛇只进攻敌方? 她没管对方有没有听懂,将一只装有雄黄的瓷瓶扔给卫平。“平副将!你自己小心!” 她头也没抬,骑着马转眼消失。 卫陵是总指挥大将,负责整个局面掌控,一定在暗中坐镇。 她要做的只是保证小队成员每一个人平安无事。 圣音赶到东城时,城门已被卫陵大军占领,青彦城东面守城军溃不成军,其他三个不同方向的扶支士兵和密音宗子弟赶来时,脸都白了。 事情接近尘埃落定,他们才收到消息! “主上,东城门失守!” “西面和南北面守军都已陆续赶来,目前双方胶着。” 鬼卫一个接一个传递消息。 圣音没有开口,他的视线转向黑夜深巷,嘶嘶的蛇信子吞吐声隐约可闻,黑釉气势汹汹赶来。 天枢目光一抖。“东城区中有很多我方军队和宗门子弟,双方混战,不宜让黑釉出面。” “既然如此,让我方所有人全都退出东城。”圣音嗓音幽冷。 天枢心中一惊,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将青彦城变成两方拉锯战的战场? 圣音魅笑若幽鬼。“小甜心一定会为卫陵想办法守住东城,守住了东城,意味着西城也将轻易获得。” 她不就是如此打算的么? 攻打一个城门,获得青彦城一半以上的掌控权。 西城那群人,他本打算全坑杀了事,一群见风倒的墙头草,青彦城有点骨气的都不存在了,垃圾倒是全都活着。 当初长老院觉得如此作为会对将来扶支攻战姜国带来负面效果,他想想还得劳动养肉的黑釉,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 现在只怕那群人又会倒入卫陵,不过,是好是坏谁知道? 小东西一心想着给幽灵小队铺后路,他便截断她的后路! 幽灵小队成员的身份……可不简单呐。 人心有多黑暗?宁离品尝过一遍,没道理幽灵小队的人不尝尝,不然还真以为什么事都能靠小甜心解决。 姜国和扶支的仇恨,只有鲜血能洗清,他会让幽灵小队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宁离只能到他身边来。 …… 卫陵强令死守东城,一夜之间,东城所有扶支人员全数撤离,大量蛇类扑咬,造成不少姜国士兵被咬伤。 天亮时分,东城被攻陷的消息如飓风席卷整个青彦城。 西城的青彦城百姓潮水般涌入东城,因事先有圣音的命令,扶支人并没有干涉。 “竟然如此容易?不合常理。”卫陵听到卫兵报告最新的情况,脸色冷厉。 姜离站在一侧,眸色幽暗,指背青筋微凸。 “阿离,你是什么看法?”白凌望向一旁没开口的姜离。 “他们不可信。” “哦?”白凌身边一名年纪稍长的雪白轻铠男子挑眉。“阿离小兄弟有何高见?” “你喜欢站着不动坐享其成之人?”姜离淡淡瞥他一眼,眼敛幽沉。“我的队员事先找过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帮助里应外合。” 卫陵的脸色沉了沉,他们攻城时没有看到任何青彦城的人出面。 姜离掀帘离开。“一群认为你们该为他们牺牲的人罢了。” 白凌脸色也冷了几分,难怪阿离态度如此冷淡。 姜离的脸色不太好,小队成员这次全都受了伤,其中重伤七八个,斐波更是被毒蛇咬中,险些一命呜呼。 抬回来时眼看不行了,她来不及救治,只好割破手指放血让他咽下去才挽回一点救命时间。 “她就是宁离?” “听说她在青彦城带出来一支一百零八人的小队,在此战中立了大功。” “连大将军都上奏了,好像是为她请封的,那一百零七人真是好命!” “什么好命?听西城来的百姓说他们都是扶支人,还是密音宗的弟子,不会是探子吧?” “怎么可能?” 四周小声的议论偷偷摸摸,并不敢当着姜离的面说出来,但以姜离的耳力,想不听到都难。 她眸色冷冽,眸底烟波如雾,一片森凉。 姜离走到病患区,来来往往都是大夫和帮忙的士兵,一部分是被毒蛇咬伤,一部分士兵则是在与扶支士兵战斗中被重伤。 “这个不行了,抬去重症区。” “那边的,快把伤药拿过去。” “快止血!止血药!” 来来往往的人挤人,姜离皱眉,抬头看到幽灵小队的大部分队员都被安置在外围,几名后勤人员正在给他们包扎伤口。 姜离面貌有一些变化,恢复了正常的身高,身着不起眼的乌衣,没有人注意到是她回来了。 “队长!”陈默的大嗓门老远囔起来,拄着拐杖兴奋的冲她挥手。 小队成员一眼在人群中认出姜离,因为伤口疼痛而愁眉不展的脸盛开一朵朵灿烂的大菊花。 姜离眼底露出一抹笑意,这群笨蛋。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队长? 队长? 四周其他伤员和大夫抬起头望过来,那支特殊小队的队长?目前没人认出她是原来的宁离。 姜离人还在十丈之外,看到小队成员时,脚下一动,下一秒人就到了队员们中间。 看得其他人愕然,好快的速度! 小队成员大都是轻伤,不会危及性命,姜离大概扫一眼其他伤员,心中多少有底。 “你们伤势恢复的如何?”姜离敲了敲陈默绑成粽子一样的伤腿,陈默一阵龇牙。 “没……没什么……”童土捂住胸口,面庞因失血有些苍白,另外一名队员扶他坐起。 姜离上前替他把脉,脸色不太好看。“把纱布拆开,伤口给我看看。” “怎……怎么了?”几名队员围了过来。 姜离不由分说,伸手点了童土数道大穴,解开他的上衣,指尖触及纱布,柔韧的纱布被一指划开,露出纱布包裹的狰狞伤口。 “是谁包扎的?”姜离眸色冷厉,寒冽的嗓音透出愠怒。 “我包扎的,怎么?你有意见?”正在给另外几名伤员包扎伤口的年轻大夫不悦的看向姜离。“你随随便便打开纱布查看伤口,知道对伤员有多大伤害吗?有本事自己来!” 164.第164章 人心善恶 姜离冷瞥他一眼,目光阴寒。“以后,我队员的伤势不需要你这种庸医,若是再被我发现你们如此敷衍,休怪我不客气!” “你……”那名大夫怒气顿起,还待回击,姜离已经亲自动手清除童土伤口上的污渍和淤血。 “稍后有些疼,忍着。”她的话冷冰冰的,不容置疑。 队员们了解她,在治疗时最忌旁人打扰和病人不配合,墨言端来干净的水给她。 姜离清洗干净伤口上撒的药粉,将豁开的伤口清除淤血,切除坏死部分,以洁净的软布吸干血污,利索的敷药、包扎,最后不放心,又喂了童土两颗褐色药丸,这才罢手。 童土除了被割除坏死部分时神情痛苦之外,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 “好好休息,不要乱动,伤口痊愈之前不要沾酒和荤腥,也不要动武。”她看了一眼其他队员。“你们也一样。” 她交代完,又仔细检查一遍所有人,大部分人都没什么问题,有十几人要和童土一样受些痛。 “我们都还没事,就是月圭和伺冰还有高乐他们伤得不轻。” “斐波虽然救回来了,但他们八个都被抬去了重伤区。” “韩刹和小留没什么事,过去照看他们。” 姜离听着队员们的话一时没开口,她在送伺冰八个过去前查看过伤势,提前做了一些处理,应当不会致命。 日暮时分,姜离处理完这边队员的伤势正要离开,墨言拉了拉她的衣袖。 “怎么了?” 墨言快速做了几个手语动作,姜离微露诧异。“斐波不是扶支人?!” 墨言点点头,他不会说话,但他的手语很熟练,队员们长时间相处,以互相了解。 “斐波是肥子国送到扶支的质子。”青鸟托腮,趴在临时木桌铺就的简陋病床上。 他的背被密音宗内殿的弟子重击了一下,目前没法正常躺着,只能趴着。 “你看他那肥猪一样的体积还这么灵敏就知道了。”青鸟撇嘴,毒舌不改。“肥婆不是扶支人,也不懂驱散蛇类,体积太大才中招了。” 姜离眼皮子微抽。 斐波的体积确实有点庞大,但若因此以为他是个笨重的胖子,那绝对会死的很惨。 斐波擅长大斧,平常做事慢的让人要砍死他,在对战时,外人不知道,眼看胖子慢吞吞的好干掉,绝对会被他一斧送西天。 队伍中,除了专门依靠速度的素风,斐波行事最快,经常和素风一起狼狈为奸。 这一次,他们两个重伤,素风是遇到了内殿子弟群攻,斐波被一条剧毒的小蛇咬中,战斗中救治不及时,毒素扩散险些丧命。 姜离沉着脸,墨言告诉他斐波的身份不过是想解释斐波为何会被蛇咬中。 但是,这一条消息对她来说,或许还有其他作用。 如此说来,小队成员中有一部分人来自南方各国,并不局限扶支,扶支曾大肆攻占南方诸国,很多小国被吞并,有些小国会为自保而做出一些表示,比如送宗室子弟到扶支,而其中优秀苗子会被选入密音宗,很可能永远回不去。 随着时间推移,也逐渐融入扶支。但是和扶支人还是有些区别。斐波就是其中之一。 姜离思考着如何进行接下来的计划,她根本不相信这支鱼龙混杂的军队,她只信幽灵小队和她自己! 到达重症区。与轻患区相比,这边要安静许多,很多重伤者昏迷不醒,连呻吟都做不到。 “请问,幽灵小队的八人在哪里?”姜离走进去询问一名正在给病人处理伤口的大夫。 处理伤口的大夫本来有些不耐烦,听到她的话,停下动作,侧目看了她一眼。“你也是来问肥胖子的蛇毒是怎么解的?” “你骂谁肥胖子?”姜离目光一眯,语气冷了下来。 “又不是骂你!你摆什么脸色?不过和那些人一样的龌龊心思,装什么装?”大夫态度恶劣,见姜离弱不禁风又如此强势,当即不悦,伸手推她。“赶紧滚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耽误我看病人。” 姜离没有在意他的恶劣态度,忙碌一整日,这些大夫心情烦躁她也不想说什么。 但是。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有旁人还找斐波?”姜离眸光冷若寒霜,嗅到一股不妙的气息。 有人来问蛇毒是怎么解的?龌龊心思? “你什么态度?威胁本大夫?” “斐波现在哪里养伤?”姜离揪住大夫的衣领,语气不善。 大夫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又气又急,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一阵头晕,他的手指向一个方向。 “砰!” 姜离看也没看他一眼,瞬间消失在原地,朝他所指方向赶过去。 她一走近就听到喧哗声一阵阵传来,斐波和另外七名队员被单独隔开一个帐篷,帐篷外全是聚集的人群。 素风和月圭以及另外三名队员昏迷未醒,伺冰与高乐铁青着脸,文大夫和韩刹脸色难看的拦在门口阻止人进来。 “你干什么!不许碰肥婆!”司空留厉喝声从帐篷中传出。 “不就是取一点血而已?又不会死人。” “若是牺牲他一个人救了军营内所有的中毒将士,那也是他的福气。” “你们两个少说两句。” 帐篷里显然还有其他大夫,姜离一听这话,眸光掠过一瞬阴鸷,黑色的身影快速闪到帐篷前。 “不能进去!各位,里面都是重伤员!” “文大夫,我们就是想知道那么厉害的蛇毒,他怎么就好了?” “是啊是啊!听说他们都是扶支人,也许有什么秘方?” “到底不是姜国人,什么都藏着掖着,安得什么心思?” 韩刹脸色青紫,如一尊杀神挡在帐篷门口,一时之间没人敢硬闯。 “我进去看看。”冰冷彻骨的声音在韩刹耳边响起,韩刹条件反射的欲挡,看到来人,目光乍亮。 “队长!” 在到此之前,队员们都统一口径喊姜离队长,以免因为称呼不同给她造成麻烦。 姜离听到这个称呼,只是一怔,没有多说什么。 “我进去看看。” “好。”韩刹赶紧让开让她进去。 “你是幽灵小队的队长?”文大夫没认出来是她,诧异她的年幼。 他还以为韩刹就是幽灵小队的队长。 姜离掀开帘子进入帐篷,看到被人扎晕昏倒在地的司空留,还有被压制在榻上的伺冰和高乐,目光微微眯起。 她转眸看向斐波,见到他身边那名大夫手中的动作,瞳仁骤缩!眼底杀意乍现! “你在干什么——!” 165.第165章 这个疯子 什么人? 几名身穿雪白缎面袍的年轻大夫不悦的侧目望向走进来的姜离。 两名守在一旁的白袍年轻男子冲上去阻止面色不善的姜离。“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此地,可知……” “哐!” 姜离抬腿一脚将两个年轻大夫踹倒,两人砰然撞上正兴奋地伏在斐波伤口取血的大夫。 大夫没有回头看姜离,眼冒绿光,兴奋不已的盯着手中的瓷瓶,拼命挤压斐波被毒蛇咬伤的伤口。 眼看小瓶子就要被灌满,身后一道巨力袭来! “啊呀!” “啊——!” 接连数道惨叫。 “哐当!” 大夫手中接血的瓷瓶摔落在地,碎裂成数片,鲜红的血液从瓷瓶中溢出。 “我的血!解毒的血!”大夫暴跳如雷,趴在碎裂的瓷瓶上,面露怨愤。 只要取了这个胖子的血就可以解毒,他就能变成名医! 他阴鸷的扭头看向帐篷门口方向。“贱民!竟敢坏我好事!” 姜离目光泛冷,在帐篷内一干大夫暴怒尖叫声中踏入。 她容色森寒,叫嚣的年轻大夫一窒,直指着她。“你想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 姜离步步逼近,指尖一道银线闪电般袭刺。 “噗呲!” “啊——!” 一声惨叫惊天动地,外面喧哗声一窒,随即爆发。 “怎么回事?”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姜离目光冰寒,倏然收指,那名大夫被强行拖到她脚下,她居高临下盯着他。“你是姜国皇帝?嗯?” 她抽出一柄短刃,在所有人惊恐欲绝的目光下,一刀扎向他的手!“不是皇帝,你在我面前横什么?” “啊嗷嗷——!” 凄厉的惨叫吓得外面围观的人都退后三步,又忍不住好奇。 “你干什么!” “师弟!”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 帐篷内另外几名压制伺冰和高乐的白袍大夫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扑过来欲解救自己同门。 “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他。”姜离猛地抽出刀刃,在惨叫声中,尖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吓得他浑身打颤,惊恐的看着抵在他脖子上的利刃。 姜离容色清冷,眸光淡漠,嗓音冷若寒冰,四周暴怒的年轻大夫们都是一顿,怒目以对却不敢上前。 这个疯子!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上刀子! “你……你想干什么?” “这位小兄弟,我师兄做的确实不对,你能否先放下刀子?”一名身穿雪白医者长衫的年轻大夫小心靠近,试图让姜离放下凶器。 “你们就是天月宗的人?”姜离把玩着手中尖刃,唇角微扬,眉梢讥诮。“一群无能庸才,看来天月宗也不过如此。” “你!”数名天月宗年轻弟子面露愤色。“你是什么东……” “啊——!” 他话未说完,被姜离威胁的大夫一声尖利惨叫,打断了他。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姜离刺破了他的脖子,痛的他惊叫不止。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小兄弟,你即知我们是天月宗的人,就应该清楚若是在此地杀人后果如何。”雪白长衫大夫微露焦色,显然没想到姜离盐米不进。 “杀了你们又如何?天月宗算什么东西?”姜离挑眉,语气冰冷。 公仪恕被她呛住,她竟然说天月宗算什么东西? 帐篷内的年轻大夫脸色青黑,气得不轻,他们来自天月宗,整个军营就没有敢对他们不敬的,即使他们年轻,但他们的来历和身份谁不给三分薄面? 眼前不知哪里来的贱民,上来就要杀人。 “你竟敢侮辱天月宗!” “贱民!你敢伤我们?就不怕被天下英雄追杀吗?” 天月宗可是整个东越最大的岐黄宗门,谁不给三分薄面? “我好害怕!”姜离仿佛听到好笑之事,说出此话的语气令其他人脸色难看至极。 就好像有心炫耀,结果对方根本不拿你当回事一样。 “你——你——!” “队……队长。”月圭脸色唰白,勉强开口。 他开口,帐篷内所有人都是一怔。这个小子是他们的队长? 姜离一脚踢飞脚下的天月宗大夫,那名大夫被她一脚踹出帐篷的帘子。 “砰!”穿过帐篷帘子砸到门外,门外响起一阵惊呼。 姜离快速为斐波把脉,虽然她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身为幽灵小队的队长,又这么一番下马威,周围的几名大夫和天月宗弟子都不敢再招惹她。 几人阴沉着脸钻出帐篷,只有公仪恕站在原地。 姜离没理睬他,她掀开斐波的伤处,黑瞳蒙一层薄冰,蛇咬伤的地方被人强行划开一道流血的伤口。 “队……队长。”斐波脸色苍白,气息短促粗重,失血过多。 姜离一声不吭,脸阴沉的好像下一刻就会迎来狂风暴雨。 她快速处理斐波的伤处,手法娴熟,缝合速度惊人,看的一旁的公仪恕目露讶异。 处理完斐波的伤口,绑上纱布,塞给他一颗红色药丸。“咽下它。” “哦。”斐波乖乖的张嘴哽下去,他尝到味道,胖脸都皱成包子褶。“好苦。” 姜离斜觑他一眼,他一脸惊恐的闭嘴。 短短时间,姜离快速的给伺冰、高乐他们七人检查完伤势,看到他们伤势没有一丝好转,甚至连包扎都敷衍至极,脸色黑沉。 若非她在一开始就做过处理,这些人是不是打算根本不管伺冰他们的死活? 公仪恕见她将所有人的纱布全部拆除,正打算制止她发疯的举动。然而,眼看在一炷香之内,她以非人的速度处理包扎,逐一喂药,他呆在原地惊的不知道说什么。 月圭最后吞下姜离递过来的药,见其他人脸色好看了些,他微松一口气。 “队长,肥婆他的伤……” “别叫我队长。”姜离一针扎醒司空留,把她扶到月圭身侧。 司空留一醒,冲上来一脸狰狞的就要拼命,看到姜离,凶恶的表情一怔,眨了眨大圆眼睛,哇的一声扑到她身上。“队长!他们要放干肥婆的血,他们要杀肥婆!他们是一群自私的吸血鬼!” 166.第166章 跳梁小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姜离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 看这里的情况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司空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姜离将她交给月圭哄着。“稍后你们几个全都离开。” 月圭面露忧色。“队……小合,只怕天月宗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姜离冷瞥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公仪恕。“你是天月宗的人还是公仪家的人?” 公仪恕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的袖口图纹我曾见过。”公仪家一种特殊的回字纹。 姜离说此话的时候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公仪恕摸不透她的意思。“你是什么人?你今日所为,势必要得罪天月宗和公仪家。” “那又如何?”姜离双手环胸站在队员身前,与公仪恕凛凛对视。“你的师兄弟怎么对待我的同伴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帐,我记住了!” “你可知在军营中伤害天月宗弟子会是什么局面?”公仪恕觉得她还是太年轻,看不清形势。 姜离侧眸望向帐篷门口的方向,眼底寒芒森森,鬼气阴谲。“若是有人找死,我不介意百倍偿还。” “就是她!几位将军,她强行闯入,还伤我师兄,抓住她!” “贱民!你今日休想走出这顶帐篷!” 跑出去告状的几名天月宗弟子又领着将士进来,几名副将气势汹汹,其中包括白家的一位少将,白凌的二哥。 他看到帐篷内的姜离时,目光一定。 “怎么是你?” 天月宗的几人被愤怒冲昏头脑,气势汹汹的甩帘而入,直指姜离。“你们一定要处死这个贱民!否则我定要告诉师父,你们以后都休想得到天月宗的帮助!” “还不快抓住她!” 大群人涌入,伺冰和高乐他们八人露出警惕之色,就要下床保护姜离。 姜离皱眉。“都给我躺着!” “小合,他们……咳咳咳!”素风脸色发白,捂住胸前的伤口,一阵猛咳。 “你们要抓我?”姜离淡淡道,站在原地没动。 “宁小兄弟说笑,想必与天月宗的各位有什么误会?”白家的少将笑呵呵的打圆场,卫将军盼星星盼月亮才把她盼回来了,军营里还有大量伤员等着宁离救命,他怎么可能抓她? “你说什么?”天月宗的人不敢置信,被姜离刺破脖子皮的大夫声音更是愤怒尖锐。“这个贱民要杀我!还伤了我的手,你们立刻给我杀了她!” “各位,真是抱歉,想必是一场误会,宁小兄弟手无缚鸡之力,你看她瘦瘦小小,又怎会杀人呢?”白凌的二哥笑容可掬的当和事佬,队员和身后的副将们都觉得有道理。 然而,对于亲眼见过刚才姜离凶残一幕的天月宗弟子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你在消遣我么?” “白青云!别以为你是白家的人,我们不能将你如何!” “得罪了我们天月宗,就是白家也休想脱身!” 这一次来卫陵军营中帮忙的天月宗弟子全都是公仪家的年轻一辈,与白家向来看不对眼,下意识认定是白青云在敷衍他们。 白青云的笑容收敛,目色难看几分。 “你们想怎样?” 就是天月宗宗主到场,想要他们为了一点小口角杀了能够解决此次尸毒的大夫,那也是不可能的! 何况,此次天月宗的人到此就是为了解决尸毒,结果他们这几个三流小角色根本解不了尸毒,也就控制病势,让状况轻一些的士兵不会死的太快而已。 到头来,他们当初被尸毒重伤的士兵还是一个个丧命。 以将军的意思,天月宗不插手战争之事,他们几个不过是些末流角色,以公仪家的旁支子弟的身份到此。 “误会?什么误会?这个贱民打扰我们治疗伤患,又妄图杀我,根本不是误会!”几名天月宗的弟子岂肯善罢甘休?他们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当众打脸过。 “你们可知她是……”白青云欲开口。 “当然不是误会。”姜离缓缓踱步到白青云和数名面露尴尬的副将面前。“这群庸医治不了区区蛇毒,就妄想杀我队友取血,你们觉得这笔帐我该怎么算?” 姜离环胸,斜靠在帐篷的支架上,语气悠闲。 区区蛇毒? 白青云和一干副将眼睛大亮,这么说,以宁离的医术解决这次的蛇毒也不再话下? 不过,说来也对,幽灵小队的队员和其他士兵一样中了剧毒,结果就他一人没事,这才让所有人诧异,都以为是扶支人有什么特殊的法子解毒,却没有人知道,他们一直在等救命的宁小神医就是这支小队的队长。 “不知宁小兄弟的意思是?”站在人群后的李庆和秦英挤过来,面上露出十分和善的笑容。 上次因为他们不相信宁离,结果害了中尸毒的弟兄们死伤上千,当初中毒较深的人都已经下葬,只有轻伤的人还吊着一口气,如今总算把宁离找回来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天月宗的人总算发觉事情不对头。 公仪恕诧异军官们的态度,是不是太过谄媚了?与他们初次到达军营时所享受的待遇一样,那时候所有人都看他们脸色行事,等着他们救人。 但得知他们根本无法救治中尸毒的士兵后,他们就只剩下了表面客套,军营里到处都在说如果吃了宁神医的药…… 宁……宁神医? 公仪恕猛然回神!想到白青云他们称呼眼前的少年为……宁小兄弟! “你……你就是宁离?!”公仪恕猛然大叫一声,不可思议道。 他此话一出,正喊着要杀宁离的天月宗弟子们脸色全都变了,乌青发紫,红里透青。 “什……什么?她是宁离?不可能!” “你们休想骗我!她怎么可能会解尸毒?” 一群人不敢相信,尖叫着否认。 姜离如看跳梁小丑。“我是幽灵小队的队员之一,宁离。” “怎么?你们有意见吗?”姜离步步靠近被她刺破脖子皮的天月宗弟子,吓得他倒退好几步。“你对我队友做的事,我记住了,等着……” 她凑到他耳边,嗓音幽幽,柔和诡谲,透着一股阴冷的杀意。“……我的回礼。” 167.第167章 她回来了 “你……你你……你怎么可能是宁离?”几名年轻天月宗大夫脸色苍白,再蠢也知道他们不能将宁离如何。 公仪恕沉默不语,眼泛讶色,军营里不少士兵谈论宁离,他们也了解宁离年纪不大,却没想到小到如此程度,这……她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会解这种特殊的尸毒? 白青云心头冷笑,公仪家的人,别人礼让三分,他可不会! 何况,他们几个不过是旁支血脉,死在军中,公仪家也不会为了他们闹到明面上。 若不是顾忌天月宗,就他们几个无能之辈?他早就将他们赶出军营! “阿离小兄弟,这都是误会,幽灵小队成员的伤势,我们绝对会给予最高的治疗,我们马上……” “不必。”姜离受不了他们殷勤的态度。“我队友的伤势我会亲自看顾,麻烦白少将多派几个人将他们扶回去。” “当然!没问题,我这就送人回去。”白青云想到还等着救命的属下们,就差没自己亲自上手抬月圭几个重伤员。 姜离冰冷的眸子盯着天月宗的几人,带着小队成员,离开重症区。 帐篷外聚集的士兵们眼见大群将领凶神恶煞的进帐篷,原本还以为是为天月宗的弟子讨公道。 刚才帐篷里的惨叫声那么大,他们看到天月宗有人负伤出来就清楚事情大发了,进帐篷的是幽灵小队的队长,没想到连天月宗的人也敢下手,真是不知死活。 外面的人全都围着没走开,就等着看幽灵小队的人倒霉。 没想到…… “这是怎么回事?” “白少将怎么还亲自扶伤员?” 气势汹汹进去找茬的众位将领兴高采烈的当起了下手?还亲自扶着幽灵小队的队员出帐篷? “不是说他们是重症伤员吗?” “是啊,昨天见他们抬进去还快死的模样,怎么今天就出来了?” 白青云和秦英他们的官职不低,看到斐波被扶出来,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 “那个胖子!就是他!听说他的血可以解蛇毒!” “是他!”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姜离眯瞳,侧眸盯着扶斐波的几名将领,扶着人出来的白青云几人脸色尴尬。 “误会,我们会解释清楚。” “误会?”姜离眼底笑意森森。“怎么会是误会?” 她看向身后以怨恨的目光盯着她的天月宗几名弟子,眉梢掠过冷意,不是很想要斐波的血吗?不是想当英雄吗? 她很快就会成全他们! “既然是天月宗的名医,怎能名不副实呢?”姜离笑了笑,眼眸掠过冰芒,她拍了拍白青云的肩膀。“你说是不是,白少将?” “是……是罢。”白青云不知为何,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底有点发凉。 姜离心情好,招呼韩刹和司空留一起回去。 “白少将。”文大夫拦在白青云的面前,不让他们把伤员带走。“幽灵小队的队员伤势严重,你们不能抬回去。” “无妨,有宁小兄弟这个队长在,他们会没事的,文大夫不必担心。”白青云笑着解释。 文大夫很为疑惑,等他意识过来,惊叫一声,一把拽住白青云。“你说什么?幽灵小队的队长是宁小兄弟?她回来了?!” “就是她。”白青云没多说什么。 文大夫大喜过望。 宁离回来了!这是不是说那数千的中毒士兵有可能得救? 宁离回营的消息不到一炷香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军营,让所有绝望等死的中毒士兵们欣喜若狂,不敢相信她真的还活着! “是真的!听说这次夺得青彦城东城也是宁小兄弟领着幽灵小队里应外合。” “天月宗的几个庸医还想找幽灵小队的麻烦,结果被打发回来了。” “还以为天月宗多厉害呢?还不是什么作用都没有?这次的蛇毒也一样束手无策。” “就是!还有脸去找宁小兄弟的麻烦!” 军营里到处都在议论宁离,此次突袭青彦城虽然没能完全夺下来,但攻破东城得幽灵小队的帮助,也在军营传开。 幽灵小队并不属于卫陵大军,卫陵本打算上书朝廷将小队编入正规军,被姜离婉拒。 幽灵小队成员大部分都是扶支人,她现在还不能放心让他们融入卫陵的军营中,目前的情况看着大好,可她早已领受人心易变的速度。 “听闻朝中太子与皇后关系日益僵持,只怕会生变故。” “太子殿下究竟是什么身份,大伯也一直在暗查。” “朝堂传来消息,太子毒害年幼小皇子,皇上大发雷霆,皇后一力保下,也许事情并没有如此严重?” 主帐内,白家三名少将与卫陵正在商讨朝政之事,姜离正走过去,听到此言,脚步微顿。 守卫在帐外的士兵见是她,一位士兵连忙跑进帐篷中禀告。 “阿离过来了?快进来。”卫平招呼她进帐篷。 姜离身后跟着墨言,他侧目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小合怎么忽然脸色就变得难看了? “将军找我?”姜离进入大帐,直奔主题,没有多问刚才听到之事。如今她远在千里之外,很难插手无双的事情。 “幽灵小队的成员伤势如何?我让军医专门送了些伤药过去,你若是有需要,可以与我说。”卫陵示意姜离和墨言两个坐下。 “多谢将军,队员们已无大碍。”姜离看了墨言一眼,墨言拿出一只木盒打开,递给卫平。 卫平不解何意,小木盒中有十颗药丸,盒底放着一张折叠的信札。 “这是解尸毒的药方和剂量说明,十颗药丸是成品,将军可以拿给军医们自行配给。”姜离作了简单说明,她知道卫陵找她过来的原因。 这两日军营中不断有士兵来询问她何时有空,军医们更是对幽灵小队伤势关心备至,和当初不管不问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姜离眼底掠过一抹嘲色,眼睫微垂,掩住所有情绪。 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军营里的人就不敢将幽灵小队成员的身份拿到台面上说事。 之前西城青彦城百姓中有人故意挑起幽灵小队成员的身份,现在还不是一声也不敢吭? 168.第168章 不能说的秘密 卫陵叹气,宁离态度淡漠许多,他也知道经历了一些事情,阿离不会再信任军营中的人。不然也不会拒绝将幽灵小队编入正规军的提议。 “若无事,宁离先行告辞。”姜离并不想多呆,她愿意帮忙,不过是因卫陵真心待她。 她已经知晓师父的下落和身份,或许该去一趟扶支的圣都。在此之前,青彦城的事必须尽快解决,扶支对于姜国来说到底是个威胁,而无双将来势必要继承姜国。 “阿离,太子和皇后之事,你是怎么看待的?”卫陵忽然开口道。 他的话让白凌三人惊讶,白青延皱眉。“将军,此事……” “三位少将稍安勿躁,太子殿下与阿离是挚友,也该知道太子殿下的情况。”卫陵打断了白青延的话,宁离应该早就清楚无双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白凌倒是有些耳闻,白青云暗自吃惊。和太子是挚友?宁离究竟是什么身份? 如今朝局动荡,都说太子殿下是淑妃所生,流言纷飞,民间更是传的离谱,白家和太子之间反倒微妙起来。 若太子当真是淑妃所生,他和白家的关系就不简单了。 姜离沉默了片刻才道:“无双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全面,无法做出任何判断,各位若当真担心,当务之急应该是取得战争胜利尽快回京。” 墨言诧异,小合怎么和姜国的太子是朋友?貌似关系还很不一般? “阿离说得不错,当务之急是夺下青彦城,将扶支人驱逐出姜国境内。”白凌想到如今情况就一阵头疼。“阿离有何方法尽快夺下青彦城?” 姜离挑眉。“我又不是军师,哪有什么良策?唯一清楚的就是扶支的大祭司圣音或许是个突破口。” “扶支大祭司?”白青云和白青延看向阿离的目光十分微妙,他们对宁离和圣音之间的事也在军中有所耳闻。 “扶支大祭司擅长驭毒,曾在一夜之间覆灭数万青彦城顽抗守城军,此时节正是毒虫毒物活跃之际,他一人就可能让我军功败垂成。”姜离瞧见在座的几位脸色都青了,继续道:“不过,他并不适应青彦城气候,可能待不长久。” “不适应青彦城气候?据我所知,扶支的气候更加湿热难耐。”白青云道。 “不太清楚,似乎与他独特的身份有关,如今已经夺下东城,剩下之事还需各位的努力,我想,圣音不会在青彦城待很长时间。”姜离想起圣音在后来几个夜晚的情况,心中隐约怪异。 有一个隐隐的猜测在心底,但无论是否真和自己有关,她都不想再落到圣音手中。 “此次我会试着在后方替各位解毒,前线冲锋之事,阿离无能为力。” “阿离不进青彦城吗?我军会严守东城,绝对不会让圣音……” “白凌,既然阿离如此决定了,就由她吧。”卫陵能够感觉到姜离并不想靠近青彦城,只怕在青彦城中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姜离又简单说了两句,和墨言两人离开了帐篷。 她在离开密音宗分舵的前几日,圣音的态度诡异,他每日很早就不见人影,总在旁晚时分出现,强行把她带回寝殿。 那时候他精神频临崩溃的边缘,浑身烫如火烧,扑过来时状态有点吓人,起初她被吓得不轻,以为他又要狂性大发。 但他似乎又只是太热的缘故,神智十分清醒。 说实话,每到晚上她还是有些怕他,他每次抱着她直奔浴池,等沐浴后,他又恢复了正常。 或许是错觉,或许……只是因为圣音和那个人长得太像…… 她总觉得……圣音不会伤害她,不知道这种意识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明她很清楚,只要告诉圣音自己是姜离,可能圣音就会毫不犹豫掐死她。 但是,她就是觉得,和圣音在一起时有一种莫名的亲昵。 “为什么呢?因为他和师父长得一样吗?”他为什么和师父长得一样?为什么密音宗的长老称呼师父为宁主子? 不是说密音宗大祭司都是一脉单传吗?也就说根本不存在什么亲属,而黑月一族的月夜圣女,死去已三百余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亲属血缘与现在的圣音长相相似。圣音很可能活到一个恐怖的岁月,即使月夜圣女当初有兄弟姐妹生的孩子与圣音相似,那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那么,师父和圣音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想不通。 圣音为何会有惧热的毛病?简直和出生在扶支圣城的纯血种蛇类一样。 但是,他们的情况又似乎不同,黑釉只要赤血芍药就可以缓和,离开赤血芍药或许会发疯,但圣音理智尚在。 扶支……隐藏的血脉秘密太多,地神是什么样的存在?真的有所谓地神吗?为什么长老们说她和圣音在一起就必须要经过地神的祝福? “小合?小合!” “小合——!” 童土一声大吼,姜离呆滞的看着他。 经过两三日的治疗,幽灵小队的成员大部分都活蹦乱跳,只有那八个倒霉蛋还不能乱蹦跶。 “小合,我们真的不管在青彦城冲锋陷阵的姜国士兵吗?” “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城要留在城外?”还在最外围! 队员们这两日都快闲的发霉了,因伤势未愈姜离大发慈悲,没有再折腾他们魔鬼训练。 “你们好了伤疤忘了疼是罢?”姜离一掌呼到伺冰的伤处,打得他一声怪叫,直接躺回床上去了。 圣音现在指不定衰弱成啥样,她还要眼巴巴送上去?这不是存心找死吗? 他若是恢复过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她现在和幽灵小队的成员处于卫陵城外大部队的中心,圣音现在身体状态不好,想突破重重防线也没那么容易,鬼卫又不是她的对手。 她可不想再被圣音搓圆捏扁,尤其他还……姜离垂下眼,耳根子泛红。 那个死流·氓! “宁离!宁离在不在!” “赶紧滚出来!” 帐篷外一阵阵的叫骂声,姜离目光微眯,这两日倒是把几只爬虫忘记了。 169.第169章 其人之道 “他们又来了。”月圭皱眉。“小合的药让大部分中尸毒的士兵病势暂缓,只等军医将所有药丸制作出来,但青彦城蛇毒他们还没有办法……” “所以想取别人的血?”姜离意味深长道,唇角微扬,语气森然。 “宁离!把胖子交出来!你想为了他不顾近千人命吗?” “把他交出来!他的血能救很多人!” “不过是个扶支人,能为姜国的士兵牺牲也是应该的。” 外面的叫嚣声愈发嚣张。斐波眼冒黑光,抄起他的大砍斧,他奶奶的,骂他是胖子! “我去宰了几个狗崽子!” “此事我来解决。” 姜离示意队员们稍安勿躁,她独自走出帐篷,斜倚在帐篷门口,长腿闲搭,双手环胸懒散的看着帐篷外叫嚣的人群。 见到她,几名天月宗弟子身后跟来助威的士兵们气焰一低。 就在前两日,军营中尸毒的士兵们还是多靠她的药才能捡回一条命,见到本人多少有几分怯场。 “又来几粒老鼠屎。”姜离摇头,斜觑了一眼带头的几人。 天月宗的几人脸色涨紫。“宁离,你嘴巴放干净点!” “对人说人话,对老鼠屎……”姜离秀眉一挑。“我讲大道理它听得懂吗?” 公仪恕觉得和宁离说话,没有好口才会被气死不可。 “宁大夫,我兄弟中了扶支蛇毒,听说只要你队员的半碗血就能救他一命,你看能不能……” “宁大夫,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半碗血而已。” “是啊,宁大夫是姜国人,怎么会眼看在前线冲锋的将士不治身亡,反倒去维护扶支人?” 一人开口,一群人理所当然地跟着提要求。姜离唇畔笑容不改,眼底却无半丝暖意,彻骨森冷。 公仪恕听着心中不舒服,却没有开口,无论如何,幽灵小队的成员只是扶支人。他也想知道宁离究竟会不会解蛇毒。 扶支的部分蛇毒他们也能解除,但是大部分以他目前的医术根本无能为力。 “斐波的血的确能解蛇毒。”姜离淡淡道。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兴奋不已,天月宗几人眼中闪过恶毒,他们倒是想看看宁离怎么护着扶支人! 幽灵小队的队员们闻言面面相觑,司空留眼珠子一瞪,刚要出去问怎么回事,被韩刹冷盯一眼,她只好退回来。“阿离怎么会说这种话?” 就算真的能解,也不能告诉那些没良心的狗东西,难不成真让斐波去送死? 幽灵小队的队员们不明白宁离打得什么主意。 宁离笑盈盈的看着兴奋的人群,她走出帐篷,正打算靠近天月宗几名大夫,他们如避瘟疫,连忙与姜离隔开几步距离。 “你想干什么?还不将胖子交出来!” 姜离笑望,态度温和。“各位,你们也知道,中蛇毒的人太多,斐波一人的血怎么够救这么多人?” “哪又如何?”一名大夫冷笑的讽刺姜离。“能救几人是几人,他为战斗在前线的战士牺牲,那也是一件光荣之事!” “是啊是啊,不过就是一名扶支人而已。” 立刻有人响应。 小队的队员们气得浑身发抖,伺冰嘶吼着要起来对撕,被身边的队友摁住。“别冲动。” “狗娘养的!忘记是谁帮他们拿下的东城!现在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简直猪狗不如! 月圭面沉如水,要说不怒,怎么可能? 姜离低笑,笑靥明媚,黑瞳幽幽,盯着眼前几个添油加醋撺掇士兵闹事的天月宗弟子。 “几位都是天月宗的弟子,听闻天月宗历来以救死扶伤为宗旨,舍生取义乃是常事,可对?” 公仪恕不知为何觉得她的话让人发憷,什么意思? “那是当然!”天月宗弟子站出来,趾高气扬,嗤笑冷睨姜离,仿若俯视渺小蝼蚁。“我天月宗历来匡扶正义,以救人为己任。” “是么?那各位也一定愿意舍生取义了?”姜离晃了晃衣袖,挑眉。 “自然!” 四周的士兵们见此情形,不由对他们几人投以敬佩的目光,天月宗的确曾救人无数,在东越大陆都享有很高的声誉。 “怎么回事?” “咦?” “小黑怎么了?” 伺冰、月圭和素风最近收养在身边的三条小黑从帐篷的各个角落扭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沿着帐篷爬到门帘处。 幽灵小队的成员暗中惊讶,眼看它们游走,一转眼钻出帐篷。 “那你可知为何斐波的血可解毒?”姜离笑道,拉了拉衣袖,收回手。 “你想说什么?” “既然各位救人心切,不如自己亲自上阵,如何?”宁离说话时,眸色一冰。 “小心——!” 公仪恕只见三道细小的黑影突然从宁离的衣袖中冲出,叮向他几位师兄弟的脖子!迅速快到不可思议! “啊——!” “嗷!!” 数道惨叫凄厉无比,一条细长光溜的小黑蛇咬住一人又扭头弹跳到另外一人脖子上,森森冒青光的白牙一口咬下去。 看得所有人惊恐倒退数步,四名天月宗弟子全部倒地捂住脖子惨叫,面孔快速发青发黑。 公仪恕大惊。“宁离!你想干什么?想当众杀人吗!” 所有人看向姜离的目光充满愤怒和谴责。 “宁大夫,你这是做什么?” “你想护着那个扶支人吗!竟然指使毒蛇滥杀无辜!” 所有人暴怒的盯着姜离,公仪恕目光泛赤,简直不敢相信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少年转头就要人性命! “放心,死不了。”姜离随手将四颗黑色的药丸扔过去。“这是解毒的药,从扶支另外一种蛇毒中提炼而来,以毒攻毒。” 公仪恕一怔,看到滚落在地的黑色药丸,怒目以对。“你骗谁!” “你可以看着他们四个去死,反正是你见死不救,与我何干?天月宗的大善人?”姜离冷嘲,不理睬其他愤怒的士兵。 她转头欲离开,走到一半时,长靴一顿,回头瞟了在场诸人一眼,目光颇为意味深长。“很不巧,斐波中的就是这种蛇毒,事后治好,血液有七日的解毒效果。” 170.第170章 还治其人之身 “天月宗的人吃下仅剩的四颗药丸,七日之内血液能解各类蛇毒。”她好心提醒。 公仪恕脸色发白,心中一片冰寒,四位师兄弟倒在地上抽搐,已经惨叫不出来。 什……什么意思? “快救他!”一名士兵抓起地上的四颗药丸,手忙脚乱的塞进四个倒霉鬼的嘴里。 公仪恕被挤开一边,目光呆滞,不知为何,突觉浑身发冷。 在士兵们诡异期待的目光下,原本浑身发黑的四人唇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 “他们的毒真的解了!” 在场的士兵看向这四人的目光极为古怪,忍不住抬头望向姜离闲站的位置。 姜离摊手。“我所说句句属实,此药丸乃扶支一种剧毒乌潭蚺的毒液制作,乌潭蚺生长在湿热沼泽地带,生性狡诈敏捷,我只得这四颗解药。” 她笑意森森,指着四名逐渐恢复的天月宗大夫。“他们的血在七日之内有解蛇毒之效。” 公仪恕脊背爬上一股阴冷寒意。“你胡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分明是你恶意报复!” 姜离态度淡然,对公仪恕的指摘毫不在意,她环胸,举目回望。“血液解毒效果只有七日,斐波中毒已经是第七日,我见他没有作用了,心中遗憾,刚巧几位愿舍生取义,十分敬佩。” “你……” “为了让各位相信在下所言属实,不得不让一只毒性很轻的小蛇咬中四位天月宗弟子,再服下仅剩的四颗珍贵药丸。”姜离语气诚恳惋惜,黑眸充满敬意。 公仪恕气得浑身发抖。“你简直卑鄙!” 姜离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惊讶的神色。“可是,天月宗向来救死扶伤,在下听闻几位一直很想为姜国冲锋在前线的将士做点事,难道你们要为了自己苟活,枉顾近千将士英雄的性命?” 公仪恕和其他几名天月宗弟子目光怨毒惊恐的盯着姜离,这个贱民说什么?什么意思?什么他们的血可以解毒? “你胡说!你分明就是想转移视线!你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谁要为莽汉贱民放血! 姜离连忙站到众人身后,高声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取他的血液给你们中蛇毒的兄弟试试。” “宁离!恶毒该死的贱民!” 天月宗的弟子俊脸扭曲怨恨,冲上来要掐死她。 “只不过就要你半碗血而已,你至于这样吗?”姜离仿佛在说拔一根头发这么轻松的事,她嫌弃的看了一眼天月宗的弟子,怂恿动摇的士兵们。“你们可以先取半碗试试看,反正也死不了人,为姜国战士做事,善良的天月宗弟子一定不会推辞。” “宁小兄弟说的不错,四位小兄弟,我们就取半碗血而已,不会伤及你们性命。” 一人出头,其他人自然也想知道宁离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们干什么!不许碰我!” “别碰我!” “贱民!走开!” 惨叫声凄厉尖锐,四人被围的水泄不通,公仪恕试图阻拦,士兵们为了救中毒的兄弟,就算没用也会本着不试白不试的心理取血,又怎会理睬公仪恕? 公仪恕被甩出人群,焦急不已。 “啊!不要割我的手!” “放开我!啊——!血啊!” 接连不断的惨叫,吓得公仪恕脸色惨白。“你们只需要半碗而已!真以为血液能解毒吗!滚开!” 他拼命挤进人群中,四位师兄弟浑身抖如筛糠,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 虽然姜离说取半碗试试效果,但在场之人想到倘若血液真有用,以后也许就很难再取到,干脆将这四人每个人的手腕上方都割开各自取半碗。 公仪恕脊背发凉,赶紧给他们止血。 “怎么放了这么多?”姜离凑过来,见四名士兵连碗都准备好了,每人手中的海碗皆盛半碗鲜红的血,她故作不忍。 “天月宗四位大夫都吃了宁大夫的药,谁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效?” “是啊,总要都试试。” 姜离十分赞同的点头。“你们快去试试。” 取到血后,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最终只剩下宁离和天月宗的五人。 天月宗的五个各个面像惨白如僵尸,这么多人冲上来,他们连反抗的力气的都没有就被强行割破手取血。 “宁离……你这个魔鬼!你不得好死!” “宁离!我和你拼了!” 几人赤红眼冲上来,公仪恕站在一旁,脸色深沉,不可思议的盯着宁离。 “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来?宁离,你不怕遭报应吗!”公仪恕无法想象,近千人,每人半碗血是什么情况,他的四位师兄弟一定会死的! 姜离眸光幽幽,看着扑上来厮打的四个疯子,眼底掠过残酷。 “嘭嘭嘭嘭!” 四道身影从姜离身后闪出,一脚将四名天月宗弟子踢出老远。 “若是牺牲他们四人救了军营内所有的中毒将士,那也是他们的福气!” “不就是取一点血而已,又不会死人。” “就是啊!”司空留笑眯眯的挡在姜离面前,接着两名队员的话开口。 公仪恕听着熟悉的腔调和台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是他的师兄弟当初对幽灵小队斐波说的话,一字不差! 韩刹走过来,目光讽刺。“真是难看,当初是谁这么对我们的?” “怎么?如今你就受不得了?”月圭被一名队员扶着,也走了出来。 “你……你是有意的!宁离!”公仪恕不敢相信,她竟然用这么可怕的手段对付他们。 姜离指尖一勾,三只光溜溜的黑蛇脑袋探出来,她的手往月圭脖子一伸,一条小黑钻了回去。 “谁说我是有意的?”姜离随手把三条小黑递给其他队员,语气淡漠。“我是故意的。” “你——”公仪恕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我说过……”姜离抬眸,黑眸幽冷,乌衣泛寒。“百倍偿还!” 等着吧,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公仪公子,还是担心你的师兄弟们吧,能不能熬过这七日?” “不知道会不会死耶?” 聃蜀和任涯勾肩搭背凑过来,心中冷笑连连,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宁离,你其实会解蛇毒是不是!” 171.第171章 七卫追来 公仪恕不相信连尸毒都能解的人解不了区区蛇毒。 宁离根本就是故意对付他们才这么说! “你真是太高看我了。”姜离笑容不改,她双手一摊,做一个无能为力的动作。 “你骗鬼去吧!”公仪恕气得浑身打摆子,他扶起自己的师兄弟,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地。 宁离就是一个魔鬼!若当真鲜血能解毒,他几位师兄弟绝对不可能活下来,必须去找卫将军才能救他们。 “小合真的不会解蛇毒吗?” “怎么可能?玄蛇的毒都分分钟搞定,何况其他的蛇毒?”青鸟撇嘴,身子一歪,准确歪在宁离小身板上。“小合越来越阴险了。” 宁离一眉挑起,转身回帐篷。“那叫智慧!” “是是是,智慧!”青鸟笑咧一口大白牙。 因宁离神来一笔,导致天月宗的四人在半日之内变成香饽饽。 原本围在幽灵小队帐篷外的人全都一窝蜂的去找天月宗舍已为人的四位大夫要救命血。 因他们身份特殊,卫陵不得不出面禁止士兵做出强行取血之事。但随着蛇毒日益加深,又只有七日时间,眼看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中毒者在死亡线挣扎,总会有人铤而走险。 “哈哈哈!小合,你是没看到那情形,那四个倒霉鬼才三日时间就只剩半条命。” “他们吓的一步不敢出帐篷,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只要一出门,他们就会被人偷袭打晕,防不胜防,哪敢出来?” “真是太吓人了,我亲眼看到十几名士兵亲密无间的合作,差点没把人给放干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看见天月宗的人凄惨下场,虽想想骂活该,但是看到这情形,尤其心惊。 队员们望着宁离的目光尤其复杂,若非小合,只怕倒霉的是他们。 在姜国受尽尊崇天月宗弟子都这般下场,可以想见,如果是他们的血有解毒之效,绝对只会比他们更惨烈! “你们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也该恢复训练了。”姜离横插一句,斜眼瞅过来。“我已向卫将军提过这件事,在军营后方的山坳中有一小块空地,训练大部队不现实,训练几百人不成问题。” 嗳? 兴高采烈的表情一秒凝固在俊脸上。 “哎呦!我的腰!墨言你快给我看看,是不是伤势又严重了?” “哎!我的腿伤又复发了,不行了,不行了……”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大群,一转眼全都各种哀嚎求抚摸。 姜离阴森森的扫视全场。“明日寅时,所有人在帐篷外集合。” 她说完,转头回自己帐篷。 最近几日天月宗的人自顾不暇,能保住小命就是大幸,更别谈来烦她了。 卫陵的大军数次与青彦城内的扶支士兵交手,双方暂时处于僵持状态。姜离想看具体情况,但只要一想到圣音在城中,她是绝对避而远之。 杜绝任何接触的可能。 姜离刚要掀开自己帐篷,手中动作一顿,又悄无声息的后退,冲着不远处的帐篷大喝:“全都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 小队成员闪电般出现在姜离的帐篷外,经过一系列的魔鬼训练,又参加了不少实战,他们如今实力上升不少,起码速度比以前快了不止一个档次。 “七卫,出来吧。”姜离冲着自己的帐篷喊了一嗓子。 什么?! 幽灵小队的一百余人脸色大变,是那七名鬼卫? 所有队员立即摆出防御架势,警惕的盯着姜离的帐篷。 “汪汪汪!”小哈龇牙咧嘴,从高乐的帐篷中奔出来,站在前方冲着门口吠叫,一眨眼就冲了进去。 “小哈!” “小哈回来!” 队员们大惊,这肉球也太冒失了!这么奔出去不是送死吗! “呜——” 不多时,传来小哈发怒的呜鸣,似乎是咬住了什么东西。 七道修长漆黑的身影出现在帐篷外,天枢扫视一圈严正以待的幽灵小队成员,视线定格在中央领头的姜离身上。“小主子,大祭司让我们务必要带你回去。” “你们知道我的答案。”她和七卫现在站在不同的阵营,她不可能去圣音身边。 “小主子,主上现在需要你,他的状况……” “他应该回扶支,而不是呆在这里,青彦城属于姜国。”姜离的目光瞥向天璇,准确来说是天璇的大长腿。 “小主子,你……” “小合不会跟你们离开!要打就上!” “我也想领教一下鬼卫的厉害。” 小队成员兴奋不已,鬼卫是所有扶支人心目中无比神秘强大的存在,只为守护大祭司,今日在此遇上,总归技痒,势要切磋一番。 虽然他们打不过,但有小合这个定海神针在,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们要打可以,能不能先让它张开嘴。”天璇打个呵欠,他抬高一条长腿,甩了甩扒在他腿上呜呜咬住裤管不松口的黑白毛球。 小哈凶恶无比的咬定青山不放松,奈何它个头太小又太胖嘟嘟,威慑力实在不高。 天璇甩了几次没甩脱,揪住小哈后颈一撮毛,将它拎起来,随手扔出去。 “前辈手下留情!” “小……小哈!” “啪嗒!”小哈趴到帐篷顶,如一张皮子似的顺着帐篷滑下来。 它甩了甩脑袋,摇摇晃晃的试图用四肢小短腿站起来。 姜离顺手将它捞到怀里,退到队伍后面去,指着七卫道:“敌人来袭,你们所有人一起上!保护队长,人人有责。” 她挠了挠小哈的颈毛,小哈一脸谄媚,哼哼唧唧的求抚摸。 队员们满脸鄙视,刚刚还死不承认是队长,现在倒是承认的快。 “以多欺少会不会不好?”伺冰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阿离翻个白眼。“只求你们别死太快。” “……” 好罢,真是残酷的现实。 “领教了!”小队成员嗷嗷的冲上去,上来就祭杀招。 没办法,他们与对方的层次相差太大,不认真对待绝对会死的很难看。 七卫对视一眼,看来不打败眼前这一百来号人,他们是不可能好好说话了。 172.第172章 来一场巫山云雨 姜离和小哈在一旁闲看,并不插手。 天枢几人在鬼卫中呆过的时间比小队成员的年纪还大,下手习惯直取命门,一般人在他们手下走不过十招,外殿弟子多在五十招之内落败。 但幽灵小队成员行事诡谲,彼此配合无间,他们七人竟然暂时被困住了。 “看来,是我小瞧了你们。”摇光冷淡的眉宇掠过欣赏,她一声清喝,纵身逼向月圭! “你确实很强!”月圭被锁定,摇光黑色弯刀劈下,他的引线瞬间断裂。摇光反手一掌将他击出,简单利落。 “砰!” 实力面前,任何花哨动作都是多余的。 姜离看着脚下吐血的月圭,无语望天。 果然相差太大,她想开口指导,但队员们的速度跟不上。 两柱香之后,小队成员全躺下了。 七卫衣衫略微凌乱,开阳的袖子被素风偷袭切断了一截,其他人完好无损。 开阳瞥一眼自己的衣袖,“热切无比”的盯着素风,素风被盯得往斐波山一般的身躯后躲,嘿嘿干笑。“意外!纯属意外!” “小主子,今日我们必须将你带回分舵。”天枢说完,其余六人眨眼间包围姜离。 姜离不语,埋首顺着小哈的毛,小哈吐着舌头,热情的试图舔姜离的手,姜离动作太快,总在小哈快舔到时避开。 小哈一次也没得逞。 “得罪了。”七人旋转如电,迅猛如风,黑色光影爆闪。 “呲——!” 小队成员们根本看不清他们交手的动作,只能从姜离反击时,双方兵器发出的刺耳声响知道七卫在袭击。 “锵锵锵!”接连不断的刺耳声响,姜离怀里的小哈对声音敏感,焦躁不安的盯着四方。 七卫的速度太快,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味道,小哈呜呜发出危险警告。 “你们打不过我,圣音应该很清楚。”姜离说完,十指猛然收束! 数十条细若游丝的银色引线快如闪电,倏地收紧,七人砰的一声,撞到一起。 撞的他们眼冒金星,重影不断。 “大祭司说若小主子不回去,他……” “太阳给我住嘴!”摇光一声厉叱,制止他的话。 开阳垂眉,一声不吭。 “如果我不回去,他会处死你们?”姜离皱眉,拖着引线,把七人拽到自己帐篷中去,将小哈扔到高乐怀里。“你们死不死,与我何干?他怎么突然这么阴险?” 圣音以处死自己的亲卫来威胁她,这也太奇怪了。 除非他知道自己是姜离。 作为姜离,她不可能让七卫白白丧命。 “圣音知道我是谁?”姜离皱眉,他铁定会第一时间宰了她。 “大祭司并不能确定。”天枢无奈,若是确定,主上应该不会是现在的态度。 “他为什么要杀我?”她和圣音无冤无仇,找上门要掐死她,简直不可理喻的老变态。 “属下不能说。” “是师父这么吩咐你们的?” 七人默然。 姜离见他们的神色就明白的确是师父早有嘱托。 “宁主子不希望主上伤害您,所以主上并不知情。” 姜离沉默,圣音并不确定,但是他很可能已经开始怀疑。 “你们主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像特别怕热? “主子血脉特殊,每年夏季都是如此,只有宗门内地宫能够平息暴躁……”天枢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开阳幸灾乐祸:“还有和小主子您在一起时也会恢复正常。” “当然,和女人来一场巫山云雨也行。”玉衡直勾勾的盯着姜离。 姜离眼尾一挑,斜瞟他一眼。“任涯。” “什么事?亲爱的?”任涯兰花指一勾,飘到帐篷内。 “玉衡说特别喜欢你。”姜离睁眼说瞎话,食指一指,直指玉衡。 “真的?!”任涯挨近玉衡,蹭到他身边儿。“小哥真是俊俏,还一身好武艺,这身材……” 他小手一搭,搭上玉衡的胸口,勾魂摄魄的朝他抛媚眼。 玉衡一张俊脸都绿了,眼神死死盯着在他胸口乱摸的咸猪手,菊花就是一紧。“你……你……” 人妖啊! “你离我远点!死人妖!” 开阳心有余悸,不敢乱说话了。 玉衡是好色没错,不过,他好女色…… 摇光眼皮直跳,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小主子离开宁主子之后,是越长越歪了,认识的都是什么人! 姜离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圣音的情况真的和她有牵扯。 这么一说,她更不能自动送上门,理应离大魔头越远越好,等他扛不住了,就只能回自己老窝老实待着。 “小主子,还有一事。”开阳小心翼翼的避开任涯。 “嗯?” “那个……你能否将三根拐杖还给老头子?还有内殿……” “嗯?”姜离迷眸。 “呃……内殿弟子的武器不要了,只要那三根拐杖就好……” “当然没问题。”姜离十分爽快,本来她也打算把那三根木棍交给他们带回去,如此一来,圣音也不会真的下手处死七卫。 “那真是太好了。”开阳干笑,怎么觉得太容易了点? “不过……”姜离托腮,好心解释。“那三条小黑……” “玄蛇怎么了?” 不会死了吧?! 七人脸色唰地变色。。 三位长老都快急哭了,拐杖也罢了,大不了以后再造一根供给玄蛇栖息,可若是玄蛇没了…… 那可是三位长老的命根子,若幼蛇在他们这一辈死了,那真是要以死谢罪。 “它们挺好的,还长圆了不少。” “那就好。”七人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不过,摇光和天枢最先回过神来,玄蛇在外这么久,虽说是幼蛇,影响不大,但是小主子说的是不是也太夸张了,长圆了不少? 又不是养猪。 “小黑一二三,出来了。”姜离摇动一下铃铛,清凌凌的铃铛很轻,短暂的一瞬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三条小黑蛇嘶嘶的从帐篷外钻进来,月圭、伺冰和素风也跟在后面走进来。 “小合,怎么了?” “小黑突然爬出来了。” 姜离指着地上三条抬起脖子嘶嘶吐信的小玄蛇,圆溜溜的脑门油光蹭亮的,显然这阵子过得挺舒坦。 “就是它们仨,不过现在不太愿意回拐杖里,还顺带排斥外人,动不动就使小性子咬人,你们走路回去,让它们跟在后面。” 七卫有点发懵,看着眼前一溜排的整整齐齐的三条乖宝宝似的小黑蛇,总觉得情况有点诡异。 173.第173章 三条小跟班 伺冰他们三个怎么看都像是爹妈和小孩生离死别,哀怨的盯着七卫。 “你们一路上走慢点,它们不喜欢陌生人,爬的速度又慢……” “别让人踩着了。”月圭缓缓道。 素风跟着点头。“它们胆小。” 偏偏三条小黑还没搞清状况,昂着黑溜的圆脑袋,竖瞳诡异的盯着七卫。 七卫被瞧得心底发毛,玄蛇爬的慢?胆小? 别欺负他们读书少,从来没听说过玄蛇什么时候这么弱小了。它们体积小,攻击力可不小,长大后仅次于鸣蛇。 在密音宗,鸣蛇就是传说中的存在,没几人真正见过,也就黑釉有可能沾点边。 玄蛇幼年弱小,那仅是针对它成年后而言的。最恐怖的是小主子说它们动不动使性子咬人?! “这真的是玄蛇?”摇光愕然。 姜离和身后一大群少年肯定的点头。 “小黑就是从拐杖的黑骷髅里爬出来的。”青鸟取过来一根黑木拐杖,递到三条小黑面前。 仨小黑嫌弃的歪过扁脑袋,不屑一顾。 七卫无语,天枢若有所思的看着脚底三条小蛇,外殿的弟子并不清楚玄蛇的特殊性,即使是幼蛇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接近的,玄蛇竟然接受了他们,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玄蛇这段时日都养在你们身边?”天枢心中惊诧。 姜离点头。“为了它们的食物,我们全队都得上山掏鸟窝。” 看着小巧玲珑的和小虫子一样的体积,但是太能吃了,挑食挑的人神共愤,最喜欢吃鸟蛋。 本来它们在大长老身边,估计不用自己觅食,幼年玄蛇太小容易遭遇天敌,越是强大的生物年幼时死亡率越高,这是优胜劣汰的必然性。 队员们担心随便来只鸟就把它们叼走了,只好自己动手掏鸟窝。 “照它们这个吃法,再长大些我们都养不起了,内殿弟子那几件兵器就当是赡养费。”姜离摆摆手,很是大方。 七卫们一阵无语,这赡养费真是天价。 不过,玄蛇无事,他们也能交差了。三位长老在他们前来卫陵军营前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想办法把玄蛇带回去。 …… 七卫当真是一路步行回城,姜离大发慈悲的送到了城门口回返。 “走吧,小东西,顺道给大黑打个招呼,让它把赤血分你们一两朵,你们仨就能长得快一点。”她蹲下身,挨个拍了拍三条抬起来的扁脑袋,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如果它敢吃独食……” 姜离晃了晃手腕,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三条小黑唰的站笔直了,三颗扁脑袋和小葱似的。“乖乖,去吧。” 她说完,转头就走了,走出十来步,长臂一扬,随意朝身后的七卫挥挥手。“拜托你们了,如果三个老头子养不起,再送回来我也勉强收着。” 摇光和开阳对视一眼,七卫没有多言。 抬头,青灰色巍峨城楼近在眼前,这里是南门,属于扶支防守范围。 “走吧。”七人走进城门,回头看了一眼脚下的三条小黑蛇。 三条小黑亦步亦趋的跟在七卫后头,那情形怎么看怎么怪异。 看守南门的守卫更换成密音宗弟子,因东城失守,这边加强了防御力量,七卫拿出的令牌轻易就能进城,内殿成员并不敢阻拦。 但是…… “几位前辈,这三条小蛇是否要我们帮忙?” 这也太奇怪了吧?对于扶支的子民来说,养蛇倒是平常,但也没听说过让三条蛇跟着自己走,他见三条小黑还处于幼年期,猜测可能是还没养熟,怕咬人,所以主人携带特殊的蛇香让它们这么跟着。 “不需要。”摇光面容冷漠。 七卫全都易容出现,守城军只知道他们身份可能不低,并不清楚是鬼卫成员。 他们装扮普通,容貌平庸,扔到人群中扒不出来,带着三条小蛇走过去,那回头率高的让他们很为不适。 甚至有人站在原地,稀奇的盯着三条扭爬的小黑蛇。 正常的蛇类跟踪,也会在暗中跟着,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 “那七人是怎么回事?”南城门的扶支人议论纷纷。 “这么小的黑蛇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竟然会这么乖的跟着。” 天枢和摇光眉头皱紧,不自觉的散发冰冷的寒气,玉衡倒是笑眯眯的和路过的少女美妇们打招呼。 “瞧着可爱吧?这可是玄蛇!所以特别的聪明。”玉衡说话半真半假,加上嬉皮笑脸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就是骗子。 “它们可是会咬人的。”开阳笑呵呵的搭腔,不过摇光在侧,他十分规矩。 天权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天璇兴致勃勃的看天玑一路顺手牵羊。 “哎!你们七个给我站住!”一名身穿扶支异族短褂的少女手掌惦着蛇鞭,被一群人簇拥着拦在七卫面前。 天权大步一跨,站在最前面,天枢看着这名女子,目光在她额头蛇纹扫了一眼,眼底掠过厌烦。 “让开。” “行啊,把三条黑蛇交给本小姐,本小姐饶你们一条狗命。”青裳少女眉目飞扬,樱桃小口,黑眸大眼,看上去艳丽逼人,她双目紧紧盯着三条小黑蛇。 七卫停了下来,三条小黑也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停下,七卫一直没动作,小黑二号抬起扁圆蹭亮的脑门,嘶嘶的吐着红信子。 “嘶嘶——” 三条小黑脑门一抬,站成一条线,似乎有些奇怪七卫为什么停下来。 “呀!好聪明的小蛇。” “从未见过的种类。” 周遭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天枢冰冷的视线盯着拦在路中央的少女。“滚。” 天玑正埋头数到手的银子,玉衡依旧在调戏美人,压根没正眼看那名少女。 “你竟敢这么对本小姐说话!”艳丽的少女抄起鞭子甩向天枢的脸,容颜娇横,显然习惯了旁人让着她。“看上你的蛇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啪——!” “这位小姐,你这是做什么?”玉衡脚步一动,轻飘飘的握住了甩来的鞭子。 他猛地使力一扯。 “啊!”短褂少女往前一扑,直接扑到玉衡怀里。 174.第174章 一群主人 她娇颜一变,抬手朝玉衡的脸抽去。“低贱的东西,也敢碰本小姐!” 玉衡眸色一戾,猛然将她往外一推。 “砰!” “啊啊!” 女子被一把推倒在地,手肘断裂,她捂住胳膊连声惨叫,艳丽的容颜疼的汗水直冒,美眸充斥暴怒。“抓住他们!还有那三条蛇!给我抓住来弄死它们!” “烦人呐。”天璇打个呵欠,斜眼瞟向脚后方的三条无辜的瞪着大眼睛的小黑。 “我一口气解决了他们。”天权上前一步,被天枢拉住。 “不必。” 什么?他没听错吧? “你是三长老的后辈?”摇光忽然道。 “哼,没错!可惜你们知道的已经太晚了!”女子被下人扶起来,她惨白着脸,指挥一群侍从。“抓住他们!死活不论!” “是!” 所有侍从齐齐扑向七卫,七人并未做正面交锋,侧身分散避开。 三长老的后辈啊? 七人余光瞥向身后的三只,其中的某只应该是三长老的心肝。 三条小黑茫然的抬着脑袋,随即见一群人虎视眈眈的朝它们扑过来,三双绿油油的竖瞳缩成针。 “抓住它们!” 五六名壮汉扑上来,朝着三条小黑的脑门掐过去! 嘶嘶—— 三条小黑一下子怒了,闪电般游开,诡异的是它们朝三个不同方向同时移动,拱起弹性十足的长身体,凶猛的从不同方位扑向壮汉。 “呲——” 三道轻细的噗呲声轻不可闻,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三条小黑回到地面又飞速游开时,地上已经躺着三名尖叫惨厉的壮汉。 “滋滋。” 三名被毒液直接溅到眼球的壮汉,整张脸迅速腐坏,不到片刻变成一具毫无生机的死尸。 现场一片寂静,另外三名试图捕捉的壮汉吓得倒退好几步,玉衡摊手:“谁让你们去招惹这三个小祖宗来着?” 他们都不敢直接上手。 搞不好三只祖宗小性子一上来,赏赐他们一口。 “怎……怎么可能?”脸色苍白的少女不可思议的看着三只警惕性十足,又诡异的站成一圈各方位防偷袭的三条黑蛇。“这是什么蛇?” 扶支人天生对蛇类有一种亲切感,能够简单沟通,让蛇类做出一些特殊动作,但那也是有限的,由蛇类的脑子智商决定不可能和人一样。 但是眼前这三条蛇也太古怪了!竟然和人一样懂得合作?毒性还这么强,根本连救命的时间都没有。 “美人,不是告诉你了,它们是玄蛇。”玉衡挑眉。 “你们胡说!怎么可能是玄蛇?玄蛇……玄蛇是……” “是长老们所拥有。”摇光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围观者都忍不住倒退两步。 没错,是传说中的种类,只有仅次于大祭司之下的七位长老所拥有! 可是,这怎么可能?它们不可能出现在大街上,还是幼年期。 “你休想骗我!全都给我上,抓住他们!还有那三条蛇……”女子的露出贪婪之色,毒性如此强的幼蛇,可塑性很强,这七人既然没有收起来而是使用蛇香让它们跟随,可见还没有完全掌握。 有了这样的蛇类,她一定能够在将来的圣女大选中脱颖而出得到大祭司的青睐。 “说真话竟然没人信。”玉衡摇头。 “要是你,在今日之前有人说它们是玄蛇,你会信吗?”开阳白他一眼。 这不是废话吗?肯定不信!他们都不知道原来上一代玄蛇的卵已经诞下了幼蛇。 “速战速决。”天枢冷声下令,头次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种感觉让人不舒服,他们习惯了隐在暗处。 “我一个人解决就行了。”天权目光阴沉,扫视一周围攻上来的侍从。连三流货色都算不上。 …… “玄蛇带回来了?在哪里?”五长老一听说鬼卫已将玄蛇带回,连忙追问。 他们三个心焦如焚,这么小的幼蛇在外,若是被幽灵小队的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圣音精神有些萎靡,阴鸷的凤眸盯着殿门的方向,眼底有一丝疑惑。 七卫从殿门走了进来。 若是平常他们会直接现身殿内。 “玄蛇带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伤着?还活着……吗?”五长老小心问道,就怕听到坏消息。 大长老虽然没问,也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三长老阴沉的脸也带了一丝焦灼,若是玄蛇死了,他们三个就是密音宗的罪人。 “主上,属下等未能完成任务。” 七人跪在地毯上,垂目等待发落,把三位长老急的吐血。 没有完成任务是什么意思?难道玄蛇真的死了? 这不是要他们老命吗?“天枢,玄蛇怎么样?” 大长老也忍不住了。 他的大蛇已经垂垂老矣,好不容易才有那么一颗卵,孵化了十来年才出来这么个宝贝蛋蛋,这要是死了,不说长老继承问题,他都没脸回宗门面对玄蛇。 圣音没有看七卫,他的视线落到帘后。 “嘶嘶嘶……” 黑釉警惕的嗅到了同类入侵自己地盘的信息,吐着信子爬入殿内,发出警告声。 帷帘后一阵小幅度颤动,不多时钻出三颗黑黝黝的扁脑袋。 圣音收回目光,三位长老没有发现这一丝异动,犹自担忧。 “你们是怎么将它们带回来的?”圣音轻叩椅靠,黑釉瞧见是三条小黑虫,还是幼虫,吐了吐信子,又懒洋洋的爬回圣音身边。 “是……小主子让它们跟在身后,说是它们不喜陌生人靠近。”天枢道。 三条小黑嘶嘶吐着轻细的嘶声,游到天枢脚边。 “玄蛇!”三位长老眼前大亮,赶紧上前招呼。 “快过来……快过来……” 开阳将三根拐杖完好的递给三位长老,三位长老随手接过来,试图将三条小黑召回来。 然而…… 嘶嘶嘶—— 三条小黑凶恶的瞪着他们,抬起蛇头,嘶嘶发出危险的声音。 好像在说:再靠近就赏你一口唾沫星子。 三位长老脸上的喜色一下子僵住。 黑釉一阵摇头摆脑,十分新奇的游过来看着眼前的小崽儿,庞大的身躯把三条小虫子围在中央,嘶嘶吐信。 “嘶嘶。” 三条小黑整齐无比的对准黑釉,不知道这一大三小在嘶嘶什么,三位长老已经看傻了。 黑釉和三小交流了片刻朝着圣音吐信子,圣音露出一抹诧异。 “以黑釉的意思,幼蛇已经有了主人。”随即,他又随口补充了一句,给三位长老兜头一个霹雳。“似乎是一群人。” 不是他们仨老头子。 175.第175章 宁徽玉的意识 圣音颇为惊讶,以他对玄蛇的了解,不该出现这种情况,玄蛇代表了长老院的继承,不会轻易认主。 三位长老完全傻眼。“这……怎么可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小玄蛇出去一趟,回来时,连他们都不认了? “发生了何事?”圣音心知此事颇为蹊跷。 七卫虽早有猜测,但三位长老的反应确定了他们心底的疑问。“玄蛇一直与幽灵小队的人待在一处,小主子将其分别交给三位队员看顾。” 天枢补充道:“小主子的意思,玄蛇排外性强,属下几人只能步行回分舵,玄蛇一路尾随跟来。” “这不可能。”三长老招呼半晌,小玄蛇都没搭理他。 “幼蛇尚且不具备追踪性,它们太小了。”大长老也觉得不现实。 “回程中因幼蛇的跟随,导致属下等被人一路围观。” “三长老的后辈看中玄蛇,试图占为已有,险些伤了玄蛇。”开阳瞥了三长老一眼,冷道:“来人被属下打发了回去,临走之际还扬言玄蛇迟早是她的。” 三长老面目阴沉,另外两位长老一语不发,如此说来玄蛇的确是一路跟回来。 圣音侧眸沉思,修长的指尖抵在完美的下颌,潮红的薄唇微抿。 黑釉自顾和三条小黑交流感情,在三位长老诧异的目光下,领着三只小弟幽幽的从殿内游出去。 “这……黑釉它……”五长老面露焦色。 什么时候黑釉和其他蛇类这么自来熟了? “这阵子让黑釉领着它们。”圣音阴凉的嗓音漠然,狭眸阴诡,这几日来的酷热使得他耐心不佳。“以免出现意外。” “这……” “……是。” 三位长老十分纳闷,心中无比憋屈,但小蛇不搭理他们,暂时只能先想其他办法。 三人跟在黑釉后面出了殿门。 圣音眸光幽色波谲,慵懒斜倚美人靠,闲敲指尖。“说罢,玄蛇的主人是不是她?” 跪在地上的七卫默了片刻。 “……应该是。” “嗯?”什么叫应该是? 摇光冰冷平板的声音解释。“据小主子所言,玄蛇与幽灵小队的成员相处不错,小主子在军营中甚至曾操纵玄蛇咬过天月宗弟子,玄蛇似乎只是不喜旁人。” “看来黑釉的意思倒是没错。”圣音声线懒洋洋的,黑釉透露的信息是玄蛇与一群人有接触。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玄蛇排外性很强,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轻易接受陌生人,而且是一百余人。 黑釉对宁离也格外不同。 宁离……宁离…… 圣音抚额,绛唇欲滴,心中一片烦乱。 “主上,小主子她……”天枢默了默,道:“属下不是对手。” 他们已经交手不止一次。 圣音没有开口,眼眉凤尾妖艳华奢,跃跃欲飞,仙魅与妖气交缠。他鬓发散乱,玉颜潮润红唇欲滴,连呼吸都弥漫浓重灼人的高温。 美人靠上,华袍凌乱,腰腹肌理隐绰,衣裳根本无法遮掩身躯。 指骨纹理分明的玉指修长,紧紧攥住紫檀美人靠,青色的血管根根可见。“她不肯回来……” 她不肯回到他身边! 七卫一语不发,殿内寂静无声。 这才是最主要的缘故,宁离不愿意回到他身边。 圣音淡琥珀色的眸子蒙上一层鲜红的光泽,红唇如烈焰。 “回宗门罢。” 清润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七卫一声不吭,心中暗惊。 是宁主子! “你肯出来了?”阴鸷诡魅的声线透了丝冷意。 七卫悄然退到暗处,不再出声。 宁徽玉的手拢了拢散乱的衣袍遮住近乎全·裸的身躯,淡色的瞳仁明润温和。“你已经失去理智,我不想与你多说。” “我很清醒!” “身体快超出负荷,我会回地宫,你这阵子安静些罢。” 宁徽玉轻微平复紊乱的呼吸,眼尾凤翎消失无踪,精致玉颜无波无澜,昔日清冷如仙的秀颜难耐酷暑,如染薄霞,眼瞳朦胧若桃花烟水,波光靡丽。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气息灼热如火烧。 不能再待下去了。 “姜离是不是她?”阴凉的嗓音幽诡,难辨喜怒。 宁徽玉默了片刻。“她……” 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温润柔和的眸子瑰丽惊艳。 圣音却没有听到,他的意识已经先一步陷入黑暗,这些时日强自支撑,大约已近极限。 他不想知道答案么? 那孩子隐藏的很好,所有属于姜离的特征全都从她身上抹消,可有些东西,属于扶支独特的能力,他早已在过去的岁月中赋予她。 在不知不觉中展露出来,让圣音无法欺骗自己。 “也是时候回去了。” 只是,回去之前,该去看看她罢? …… 自从夺下青彦城东城,扶支与姜国两方阵营开始剧烈的碰撞。 双方大军各有输赢,加上密音宗弟子借助地理气候的优势,卫陵大军处于劣势。 在扶支情况大好时,卫陵却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什么?密音宗的人退出青彦城?” “这怎么可能?” “难道又有什么阴谋?” 军帐内将领们讨论着最新的局势,扶支动向不明,圣音身在青彦城中却一直按兵不动没有动作,这让姜国所有将士都十分不解,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以防遭遇又一拨阴诡层出不穷的扶支秘术。 “若密音宗的人当真退出青彦城,夺下此城乃是铁板钉钉之事。” “密切关注此事,务必加强东城防卫不可掉以轻心!”卫陵沉声吩咐下去。 “没想到果真如阿离所言,扶支大祭司当真要离开青彦城。”白青云忽然抬头,蹙眉思索。“若圣音果真惧怕圣城之外的夏季,也算是圣音的一大弱点。” 帐内的将领齐齐望向他。 “白少将的话是何意?圣音惧怕青彦城的夏季?” “如此想来,确实古怪,每年圣音春末皆会停止进攻,仲夏时节扶支虽然来犯,圣音却从未出现过!” 仔细一想,只有今年春季圣音出现在战场上很是突兀。 这是什么缘故? “等等,白少将说是宁离所言,她怎会知道此事?” 176.第176章 旖梦 “只怕宁离也是扶支的一员。”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所携领的幽灵小队不愿加入我军,是何道理?” 刘易和金月忠因当初士兵中尸毒一事,饱受抨击,连帐篷都不敢出,现今尸毒已解,他们两人才敢露面,但却把姜离给恨上了。 “非我族类?”白凌冷讥。“刘易,劝你说话前最好有证据,此次若非阿离,东城也无法如此轻易夺回,幽灵小队独自成队是经过当今圣上批准!你对皇上的决定有何不满吗?” “白凌!你休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只怕是你吧!” “够了,别吵了!”卫陵冷扫两人一眼。“扶支战局变动,我们的任务是尽快夺下青彦城!” “是。” “是。” 两人冷哼,各自安静下来。 即使密音宗的人离开,青彦城中扶支士兵依旧不在少数,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目前为止,战事趋于正常,与当初尚庸城和龙安城相比反倒显得不正常,毕竟对方是擅长毒术的国邦,突然和你中规中矩的打仗,反倒令人不安。 在双方都异常警觉的时刻,出乎所有人意料,扶支大祭司因身体不适,暂离青彦城。青彦城内密音宗核心子弟全都跟随一起回宗。 姜国的探子将这个消息的具体时间送达军营时,当场中毒暴毙。 “将军!这是一个伏击的好机会!” “圣音此时战斗力锐减,是我等消灭魔头的好时机!” 众人商讨之后,决定在沿途袭击护送圣音回程的密音宗队伍。 姜离得知此事时,偷袭的军队已经离营,夜幕西垂,幽灵小队的成员半死不活的训练回来。 她领着队员们回帐篷时听其他士兵谈论此事。 白日的训练让一群人如霜打的茄子,姜离洗漱干净,一沾床基本就会周公老头去了。 “又回到当年的日子了。”姜离扑入床榻,她刚要解下外衣,手中动作一怔,举起自己的衣袖嗅了嗅。 “咦?” 有淡淡的草药味。 难道是白日教他们辨认草药时沾染上的? 姜离深吸一口气,眉宇微舒,恬淡清爽的药香,轻微袭髓。 她很喜欢这个味道,它的香气伴随了她十四年。 夜色深浓,姜离吹灭昏暗的灯烛,阖眸休息。 “……师父。” 她知道,这个味道为何熟悉,和师父身上散发的淡淡草香一模一样。 或许,身为大夫,常年和草药打交道,总是带着一些罢。 就如同她自己,小队成员总说她身上一股草药味。 长睫微颤,姜离悄无声息的陷入深眠,帐篷内安静无声。 颀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近,一袭雪白曳地长袍的温润男人静静站在她的榻边,他弯腰,如瀑青丝倾泻而下,散落到姜离的胸口。 黑夜中如精雕细琢的玉树琼枝,雅魅与温润完美融合。 他倚在姜离身边坐下,温热的手来回轻抚她冰凉的小脸,柔软细腻。 “离儿。”他伸手将只着中衣的徒弟抱入怀里。 幽香袭怀,狭长的凤眸波光流转,潋滟柔和。 雪白身影转瞬消失在茫茫夜色,不带一丝痕迹。 姜离觉得又开始做那个羞人的梦了,自从见到圣音后,她许久没有梦到那怪异又别扭的场景。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线,好像师父就在身边。 “……好热。” 她低喟一声,音嗓磁软娇嫩。 这一次和以往不同,和圣音一样滚热,那个死变态晚上箍着她不撒手,她快被烤熟了,无论她怎么踢他挠他都无法撼动。 “离儿,乖。” 温柔的声线,亲昵柔和的触感,肌肤与肌肤的亲密厮磨,姜离浑身的燥热与不适被这道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安抚。 似乎再大的痛苦都可以忍受,她忍不住勾住他的颈,迎合他的厮缠。 “……师父。”她往他颈窝亲密的蹭拱厮磨,感觉到有滚烫的吻落在身上,她脸色潮红,紧紧缠住他。“师父,不要走……” 宁徽玉微微喘息,他单手半撑着半·裸的身体,只手搂住怀里的小徒弟。薄汗从鬓角渗透,神智激烈交锋。 明明身体的燥热平息,但身为男人身体的本能比天性的暴躁更加狂猛。 再继续下去,迟早要真正做出那一步。 他埋首贴上姜离微肿的薄唇,将解药喂入她的嘴里。 她吮着他的舌,温柔依恋,宁徽玉瞳孔一缩,仅剩的理智崩塌…… 黎明的光辉在天际挣扎欲出,朝阳初升,天朗气清。 姜离打个呵欠,精神有点发焉,空气中满是花木浓郁生命力的气息。 她眯着眼,翻身正要起床,脚丫子习惯性的去穿鞋,却发现一脚踩空,脚底板碰到砾石的地面。 “嗯?”她望着床底的鞋,发现鞋子整齐的放在床尾,并不在原地。 她微微眯瞳,昨晚睡太晚,有没有把鞋子放在床尾? 脑子有点昏沉,记得不太清楚,昨晚又做了什么怪梦。 “好像梦到了师父。”她伸手去拿鞋子,努力回想昨晚睡前的事。 师父…… 姜离指尖一僵,脸红到脖子根,她好像又猥琐了她师父? 为什么总是做这种欺师灭祖的梦?她思想有这么龌龊吗? 姜离摇了摇头,抬袖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有淡淡的草药香味,还带着莫名的气息。 她微微皱眉。 脚刚塞进靴子,靴子中突地冒出三颗扁圆扁圆的黑溜光脑袋,三双圆溜小眼睛瞅着她。 姜离发懵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她拿起鞋子呆滞的盯着冒出来的三颗黑脑门,大眼瞪小眼。 耶? 耶——! “啊——!” 姜离惊叫一声! “发生了什么?!” “小合!” “阿离!” 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一窝蜂冲入五六七八九,一大群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赤脚冲进来护驾。 姜离僵硬的移过视线瞟向他们,机械的指了指自己的靴筒。 “嘶嘶——” 三条小黑晃晃悠悠的从靴子里探出来,扁脑门拱了拱姜离的手指,抬起脑袋嘶嘶的和目瞪口呆的队员们打招呼。 “啊!它们怎么回来了!” “我的小心肝!竟然找回家了!” 伺冰一把冲过去,抄起姜离的靴子塞进怀里。 姜离眼皮子一抽。“把我的靴子还来!” “哎,阿离……”司空留的目光幽幽哀怨的转向只着中衣的阿离。“你昨晚做了什么好事?” 177.第177章 奸夫是谁 嗯? 闻言,所有视线齐齐聚集在姜离的面上。 韩刹目光微微一闪,月圭低咳一声扭过头看风景,伺冰抱着靴子,瞪大眼盯着她。 其他成员表情各异,各个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姜离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一夜之间变成绝世大美男?” “差不离。”青鸟诡异的探过头来。 “老实交代,昨晚是不是和瓯越春风一度?”陈默好像发现惊天大秘密,盯着姜离仔细瞅。 姜离翻个白眼,阴森森道:“要不要今晚我拿着皮鞭和蜡烛,好好调教调教你?” 陈默一个激灵,恍然大悟。“原来那个人是人妖!” 任涯躺坑里无辜中枪。 为什么这种事就一定是他? “小合,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青鸟继续阴阳怪气。 姜离实在不懂这群二货在搞什么飞机。 “你是不是内分泌失调?我还能是什么样子?”姜离一把抢过伺冰抱在怀里的靴子,把靴子倒过来往床上一扣。 呲溜。 三条小黑被倒出,抬着黑扁光滑的脑门,嘶嘶的瞅着大伙。 姜离仔细检查一遍两只靴子,确定里面再没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往裹着白袜的脚丫子上一套,从床上起来。 “可惜军营里没镜子。” “谁说没有!这里有!” 斐波二话不说,将胸前的黄铜护心镜递到姜离的面前。 姜离狐疑的接过来,对着护心镜照了照,左照又照,脸上没多一块也没少一块。“我长得挺周正的。” 姜离下结论。 “……”月圭抚额。 “这破镜子有什么用?照出来的也是一个黄脸典韦。”青鸟拿过来,眼神往姜离巴掌大的小脸上左右逡巡。 “唇红齿白,眉目生情……”陈默幽幽道。 “最可疑的是小合的嘴!”青鸟仿佛介绍草药,指着黑脸的姜离分析的头头是道。“一看就是惨遭蹂躏的娇小公子,微肿、破皮……” “最惊人的是还有齿印!” “没错!” “就是!” 姜离额角抽抽,她抿了抿唇,刚想反驳,司空留一声怒吼。“从实招来!奸夫是谁!” 姜离:“……” “嘶嘶——” “汪汪汪——” 小哈和三只小黑的声音及时拯救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姜离。 只见小哈浑身炸毛的和三条小黑对峙,三条小黑整齐的抬高蛇脑袋,露出细尖的毒牙。 “小黑和小哈又要打起来了。”高乐赶紧将小哈抱过来。 伺冰、素风和月圭各自招呼三条小黑回自己身边。 “小黑怎么会回来了?”姜离适时转移了话题。 “密音宗的人昨夜在城南郊外二十里的白虎坡被袭,前往偷袭的一千余名士兵……”月圭顿了顿,声音微沉。“无一生还。” 小黑可能是在途中偷溜回来的。 “意料之中罢了。”姜离语气平淡。 圣音的行踪岂会如此轻易泄露?虽然报信的人最终还是死于扶支剧毒,但死的时机过于巧合。若她是密音宗之人,绝对会下见血封喉剧毒,而不是待人送回消息后才毒发。 “卫将军派一千人前往,不算少,但若真心重视此次偷袭,也不该在这个人数。”韩刹道。 密音宗的人离开青彦城的数量保守估计在两千以上,以卫陵谨慎的性格却只派了千人,可见心中踟蹰。 “恐怕昨日主帐发生了不少事,突然有手刃大祭司的机会,一定有人想冒险一试,卫将军虽是主事者,但军中历来是多方势力掣肘。”月圭淡瞥一眼韩刹,言辞漠然。 他们不喜扶支,却也不见得多喜欢姜国,尤其是发生斐波血液能解毒之事后,虽然此事被小合解决,姜国接受了他们,但接受的也只是卫陵,并非所有人。 若非他们帮忙攻下青彦城东城,给了姜国大军一个突破口,姜国皇帝特例允许他们呆在卫陵大军之中,只怕早已被扫地出门。 姜国历来仇恨扶支。 姜离神色冷凝。“姜国朝政不稳,如今更加动荡,相比南方战场,我更担心京城局势。” 墨言沉默的看着姜离,朝她打了几个手语。“小合是担心姜国太子?” 墨言透露的意思让在场的人吃惊的看着姜离,姜国太子! 韩刹和司空留几人也很吃惊,他们只知阿离因为救过卫将军与其相熟,却不知连姜国太子也认识。 姜离点头。“有点担心,无双脾气拗,他与皇后的关系历来不好,这次更是雪上加霜。” “无……无双!” “无双!” 司空留和任涯尖叫一声,聃蜀一脸吃惊,韩刹都惊住了。 “无双是太子殿下?” “那个抠门二货竟然是太子!”司空留愕然。 他们立刻想到那段时日跟在阿离身边的大抠门伪君子,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最喜欢路见不平暴打恶棍,偏偏他就点三脚猫功夫,回回要阿离善后,在他打抱不平后就赶紧拎人跑路。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若非阿离在场,煞哥就能教训他一遍。 “真没想到啊。”聃蜀感概。 姜离托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们觉得以他的个性靠谱吗?” “阿离,在我们几个离开京城之前就听闻太子殿下在追京城红灯巷的花魁柳依依,为其一掷千金,甚至与其他恩客发生争斗,打死人命。”韩刹道。 “还不止如此,太子历来不学无术,纨绔斗狠,当今圣上和公仪家的人不知为其请了多少鸿儒,结果这些人各个教不了太子殿下半个月就半身不遂,要不就是被太子气得中风。” 司空留小心翼翼道,太子的纨绔,整个京城无人不知。 据说就连只手遮天的皇后也烦透了自个儿子,起初还会教导一二,后来实在不行就甩手不管,随他上天入地。 “如今京城所有人都认为皇后杀母夺子,无双和皇后的关系,只会更僵。”姜离心中不无担忧。 “杀母夺子?太子不是皇后所生?”韩刹讶异不已,他们离开京城时虽皇后与太子关系不睦,但也没有如此夸张。 姜离不语,无双是不是姜王后所生,她也不清楚,目前一切都只是传言。 朝阳冉冉升起,军营中渐起喧哗,小队成员们各自回帐篷。 姜离抿唇,独自留在帐篷之中,指腹触到微微刺痛的唇瓣,心中思绪翻飞。 她的身上的确有不属于她的气息。 178.第178章 是圣音不是圣音 那种感觉,就好像圣音情绪不受控制时,散发的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男性的麝香! 可是,没可能陌生人进入她的帐篷她完全不知道。 拿起护心镜,黄铜表面光可鉴人,姜离借着反射的光线,拉下竖起的衣襟,镜面投射到锁骨下方。 她往护心镜中看了一眼,眼瞳微微凝缩,冰凉的指尖捏的护心镜面凹下一方。 锁骨颈项,又出现了……当日在尚庸城时出现的痕迹。 “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不通,不可能有人悄无声息的接近她却毫无所觉。 昨夜……昨夜临睡前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很平常,没有任何的异常。 异常…… 不对! 姜离抬袖仔细检查身上药物的气息,草药香气!昨晚她睡觉前的确闻到了熟悉的草药香味,清淡飘渺,很细微的味道。 是什么? 她仔细辨认草药散发的淡香,没有任何不对,数种掺和在一起,有宁神静气的作用,并没有任何的副作用,也不会让人失去意识。 怎么回事? 她实在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没有一点察觉,她再如何也不会睡得这么死。 昨晚,昨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境…… 姜离按了按太阳穴,心中突地一跳。“不可能是师父。” 师父应该在密音宗,自从尚庸城匆匆一见分开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若是师父回到她身边,不会不打一声招呼,还在夜晚到来。 这作风…… 姜离目光微眯。“圣音。” 和他倒是太像了。 姜离蹭的站起身。“圣音!” 昨晚她觉得稀里糊涂的,可那滚烫的温度,要命的感觉,只有圣音给她过。 人都三成熟了。 “不对……不可能是他……”若是圣音,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圣音若出现她身边,还在她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绝对不是自己的帐篷顶,而是圣音那张妖魅的脸! 可是,不是他又会是谁?那感觉太熟悉了!和圣音一模一样! “一定是他!” 姜离精神都快分裂了。 究竟是哪个混蛋,半夜三更的来占她便宜!最主要的是,她竟然睡得和死猪一样没有感觉,这要是哪天来个敌人,一刀就能让她永远闭眼。 这简直不能忍。 帐篷外的队员们互视一眼,怪异的看向姜离的帐篷。“小合这是怎么了?一会儿是他,一会儿不是他?” “谁知道呢!”青鸟瞥向帐篷,左右张望一番,神经兮兮道:“说不准是春天来了。” “春天早百年过去了。”伺冰小跑过来。“再过一两月就要秋天了。” “你懂什么?去去去!”青鸟一阵挤眉弄眼。 “汪汪汪!” “嘶嘶嘶!” 三小黑刚窜出来,小哈闻风奔过去,三黑一白又开始了对战。 帐篷外都快吵死了,姜离实在想不透究竟是不是圣音,黑着一张脸走出门。 一群人又开始新一天的训练。 “走罢。”宁徽玉一袭雪白曳地广袖长袍,金色的滚边华美精致。 “是。”三位长老恭声退下,对于他何时失踪,何时出现都没有过问。 昨夜姜国士兵的伏击导致部分人员受伤,宗门弟子各司其职,马车缓缓驶向扶支的方向。 五长老退下后,目视前面的香沉木马车,一脸郁卒,他扭头瞟一眼霸占他马车的大黑蟒,老脸黑黢黢。 “三条玄蛇放在幽灵小队的人身边,真的没问题吗?”五长老担心得要死,感觉自己的儿子被人半路抱走了。 说实话,他们七位长老的儿子都不知死了多少年了,孙子都老了,一代代下去,他们对其的感情还没有对待玄蛇来的深切。 “不会有事,玄蛇在他们手中养得不错。”大长老叹气,自我安慰。 三长老冷哼一声,没开口。 确实养的不错,小蛇长圆了一圈,还这么死心塌地的对别人,他们一个错神就溜不见了。 “既然是大祭司亲自送过去的,应当不会出问题。” “但那群人,他们是叛徒!”五长老咬牙切齿。 “若是玄蛇的选择,你我也毫无办法,好在他们大都是扶支人。”大长老已经看开了,他觉得迟早有一日会和幽灵小队的成员相见。 尤其,苏合还在幽灵小队里。 那小姑娘…… 三位长老几乎同一时间望向大祭司的马车。 大祭司离开前浑身高温,即使大祭司面上没有丝毫异样,但他们靠近时明显感觉到灼热不稳的气息,黑釉都躲得老远。 但大祭司今日凌晨回来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 “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大长老目光混沌。 “只怕玄蛇之事也和她脱不了干系。”五长老愤愤的看着自己的马车,那扁圆的大蛇头探出来,他看着就不爽 当初黑釉也是数次栽在苏合的手上,黑釉的智商几乎可以说等同于人,而且傲得和什么似的,就是当初的圣女,它都懒得搭理,也就听大祭司一人的话。 没想到苏合竟然能够越过大祭司指使黑釉。 宁徽玉支颐靠在车壁伸出的雕花紫檀条案上,指腹摩挲着掌心半轮玉佩上刻的姜离两字,眸底思绪暗涌。 没有想到,离儿会是这样的身份。 “姜离若有一日知道自己的身份,会如何?”许久不曾开口的圣音,透过宁徽玉的眼睛看到手心的玉佩。 宁徽玉指尖一顿。“谁知道呢。” “我以为你不会放弃青彦城。”圣音妖肆的嗓音平静许多。 “你本就打算通过三长老的手将青彦城送给宁离,不是么?”宁徽玉唇畔含了三分柔软笑意。 三长老不再掌管邢堂,转而接手青彦城守城军,接替了大长老。三长老根本没有任何的军事才能,在双方军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如此安排,等于白送一座城池给姜国。 “她根本不需要。”圣音幽沉的声线带了一丝莫名的恼怒和无奈。 宁徽玉不说话。 她不需要,她来此的理由是什么,他何尝不清楚? 可他无法在此时和她相认,也不能将她拖入扶支宗门的深渊泥潭。 “宁徽玉,你昨夜……”圣音声音微颤。“我感觉到了。” 179.第179章 遗毒 尽管他的意识不清晰,但是…… 那是他的小甜心,他根本没有办法忽略。 他不敢想象,是不是他一直和宁离在一起时,其实宁徽玉也能清晰的感觉到! “宁离就是姜离吗?”圣音仿佛是问宁徽玉,又好像在问自己。 若不是,宁徽玉为何愿意接触宁离?若是她,为什么自己在她身上找不到丝毫姜离的痕迹? “是不是离儿,重要么?”宁徽玉摩挲着玉佩,言辞飘忽。“若是同一个人,不是更好?你和我,本就是一人。” “不……不一样!宁离不是姜离!姜离是你的徒弟,宁离是我的!她和姜离不一样!” 圣音词锋冰冷。“你以后不准靠近她!” 宁徽玉斜靠在车壁上,琥珀色的凤眸温润如泉,透过窗纱看向窗外倒退的风景。 殷红的薄唇勾勒一抹苦笑,他和圣音,并非一体双魂,只是一个看向未来,一个死守过去。 过去的自己不愿接受宗族使命,不愿放弃仇恨,所有黑暗的过往、负面的情绪,隐藏的欲望,变成了行事肆意张狂的圣音,可以毫无顾忌、摆脱一切。 而他,只想平静的生活,有朝一日能够和他心爱的孩子一起走遍天下,行医救世。 他本以为,他和圣音也许就这么过一世,驻颜和血脉的限制已经走到陌路,他和圣音开始和正常人一样,会老去、会死亡,会最终化作尘土。 很快,就会过完正常人一生,而不是和怪物一样长久存在。 枯颜失踪数百年,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可没想到……世事难料。 好像上天开的一个玩笑,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忽然把她送到自己面前。 看着她逐渐长大,听着她软糯的唤师父,看着她月夜下枯颜遮掩的真实容颜,好像诡异的命运轮回。 最开始,他以为只是驻颜和枯颜自身的吸引力导致他心态的变化。 他不以为意,顺其发展,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眼光停留在小徒弟身上太久的时候,他已覆水难收。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纵容她,溺爱她。或许圣音当初想得不错,他的确有意无意的在误导离儿,让她全心依赖他。 他其实,已经成功了。 宁徽玉阖眸,心底有一股蜜意翻涌,唇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 小家伙警惕性很高,但对他没有丝毫防备。 “宁徽玉,你不要再想了!”圣音有几分烦躁。 他一想到宁徽玉简单的一点迷香就让宁离中招,心底就一阵烦乱。 宁离的警惕性有多高,他是最清楚的!可宁徽玉如此容易的做到他曾经花费了百倍努力才办到的事! “我用的不是迷香。”宁徽玉忽然道。“我用的是安神散,乘她疲累之际,顺便解了你下到她身上的遗毒。” “遗毒?”圣音一窒。 他怎么可能会在宁离身上下毒? “你以后不要把脏药下到她身上。”宁徽玉清润的眸子掠过一道幽暗之色,唇色鲜润,眸光瞥向一侧。“你到底没有和她做到那一步。” 扶支的毒都存在一定危害性,圣音和离儿并没有同房,药效到底是遗留在体内,他不过是……稍稍牵引,顺带清除遗留的毒素。 “你……”圣音嗓音微哑,言辞透露一丝阴鸷。“当时,你的意识果然是清醒的!” 不然,宁徽玉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 宁徽玉纤长眉睫微微一颤,沉默不言。 姜离揉着脖子,试图早日消除这要命的痕迹。夏日炎炎,她的衣领这么高,别人觉得是她高深莫测。 就她自己知道有多惨! 盯着吐舌头的小哈,她也好想这么做。 熬过了两日,姜离恢复正常,从青彦城得到消息,圣音真的回了密音宗。 她松了一口气,目光望向巍峨的青彦城墙。 圣音不在,这座城池,势必要尽快收复。 青彦城城防缺了一口,再无攻无不克,两方军队交锋,打得你死我活,青彦城原本的非战人员全部迁出,城中只有两方士兵各自占据一方。 卫陵是老将,从北方战场到达此处,半个月过去。姜国势力已稳居上风,夺下青彦城指日可待,军中士气如虹 “报!将军!大事不妙!” 主账内,斥候送回来的消息将原本高昂的气氛压了下去。 “发生了何事?”这阵子卫陵忙得脚不沾地,青彦城眼看就能夺回,他一刻也不敢松懈。 “魏……西南面出现魏国军队!” “什么?!” 帐篷内所有将领蓦地站起身! 魏国,不是楼羌的联姻之国吗?跑到青彦城干什么? “魏国与扶支在数月之前就已达成同盟,此时只怕来者不善。”姜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宁离!” “你跑到这里干……” “卫将军,我是来辞行的。”姜离没有搭理其他人,黑瞳看向卫陵。 “辞行?”白凌和卫平皆是一惊。 “我准备回京。”姜离想了想。“原本以为青彦城很快就会夺回,正打算这几日回去。” 卫陵摇头苦笑。“看来,你要过阵子才能回去,魏国是怎么回事?” 魏国也在姜国南方,是南方诸国中的其中一个小国,与姜国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矛盾。 “将军,您忘记了吗?魏国与楼羌如今已经联姻,我国与楼羌是什么关系,您应该知道。”姜离的话让帐内一阵议论,将领们交头接耳,脸色都不好看。 姜国与楼羌的关系,比扶支还要糟糕! 当年楼羌的一位小王子,如今楼羌皇帝的胞弟死于姜国的一次盛宴。 每年圣上大寿,各国都有皇亲前来道贺,先皇在世时楼羌与其他南方诸国一样,与姜国不咸不淡,说不上好坏。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道,只听说是小王子在宴饮时喝醉了酒,失足掉落御花园的荷池溺死了。 等宫人发现时,只捞上来小王子的尸体。 先皇对此事极为震惊,曾令人彻查过,但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就是失足落水。 当年溺毙的小王子与楼羌现任国君乃是同胞同母,感情非比寻常。 当时楼羌没有任何表态,接受了溺死之说,但楼羌现任国君继位后,第一个宣布的就是与姜国关系彻底决裂。 180.第180章 圣音出关 若非楼羌与姜国相距甚远,地势特殊,只怕早就打起来了。 魏国与姜国关系一般,但魏国与楼羌却是姻亲之国,若魏国又与扶支联盟,此次率军前来,是敌非友。 “将军,必须马上集结军队对抗后方魏国援军!” “若是被前后包抄,后果不堪设想!” 卫陵面沉如水,魏国一定是来阻止他拿下青彦城的! “卫平、刘易、白凌,你们率领两万将士据守大本营!” “白青云、白青延、李庆、秦英、金月忠尔等守住东城!若不出意外,扶支人很快就会里应外合发动进攻。”卫陵埋头指着面前桌案上铺开的地形图,指着老虎坡不远的一道深壑峡谷。 “本将亲自领军两万伏击魏国援军。” 他抬头看向正打算出帐篷的姜离。“阿离,你带着你的幽灵小队,跟我一道去。” 她? 帐内所有人都一副不赞同,白凌和卫平则是一脸诧异。 姜离挑眉。 卫陵道:“我见你这阵子每日寅时就不见人影,日落西山才回营,听闻一直在训练幽灵小队,如今也是他们施展拳脚的时候了。” 卫陵的话让反对的人闭嘴没开口,他们也想瞧瞧幽灵小队是不是真那么能耐。 姜离不置可否。“行。” 说完,转身出了帐篷,踏出帐篷,长靴停在原地,扭头看了一眼门帘不语。 卫陵的好意,她知道。 他应该也知道,她是故意这时候进帐的。 她的小队成员训练了一阵子,但没有真正的实战是无法成长起来的,她想要的也不是默默无闻的小队。 姜离黑瞳幽冷,眸光摄人。 她要的是让每一个姜国人、甚至是东越大陆的人,仰望她的小队成员! 天月宗和密音宗这种货色都能扬名立万,一个小角色在外都无人敢欺负,幽灵小队也终有一日可以做到! “宁——离——!”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天月宗的两名成员正相互搀扶着回帐篷,无意间见到姜离路过,冷语喊住她。 姜离淡瞥他们一眼,目光冰冷,没有一丝隐藏的意思。“有事?” 嘶嘶—— 一颗黝黑的脑袋从她衣襟中探出,扁圆的蛇头对着他们吐信子。 两名天月宗弟子看到小黑,脸色唰的惨白,连忙垂下头匆匆进了帐篷。 姜离漠然的收回视线,将小黑探出的脑门摁下去。“别胡闹。” 嘶嘶—— 小黑脑门拱了拱她的颊,蛇信子碰到她的脸。 待姜离走远,天月宗的弟子才敢出门,那条黑蛇给他们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 姜离垂眉沉默,心中愈发坚定要将小队成员推到更高的位置。 天月宗那几人,若非背后“天月宗”三字,早不知死了多少次!可就是他们特殊的身份,才会让所有人顾忌,才会让军中看他们不顺眼的人也不得不护着他们的命! 虽然那几人被折磨的只剩半条命,恢复了大半月还没正常,但是他们至少还活着。 “小合,小心脚下。”月圭见袖子中的小黑钻出来往姜离身边跑,姜离眼睛都没斜一下的就要踩下去,赶紧提醒她。 姜离靴子踩下去的前一刻躲开了小黑二号。 她无奈,将赖在衣襟中的大号小黑捞出来扔到一旁正做仰卧起坐的伺冰肚皮上。 啪—— 小黑准确的落到他肚子上,它似乎觉得很有趣,小尾巴不停的拍打身子下方弹性十足的人肉垫子,引来两只黑也游过去体验体验。 小哈热的吐舌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懒得搭理它们仨。 姜离瞧见,眼底渗出笑意。 “快起来,任务来了!” “什么任务?”陆续几名队员大汗淋漓的走进来拿水喝。 “明日午时,魏国军队应该就要到了,这期间你们不用再训练,好好保留体力。” “魏……魏国?”正走进来的聃蜀,脸色微微一呆,语气飘忽。“魏国吗?” 姜离侧目多看了他一眼。“你们好好准备一番,尽量发挥这段时日以来训练的成果。” “好!”司空留干劲十足,狠狠拐了神游天外的聃蜀一拐子。“顺带为你报仇雪恨!” 聃蜀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姜离沉默,黑眸深邃无底。 聃姓在姜国很少见,而聃蜀和司空留他们皆是来自于南方。 聃……是聃国的国姓,聃国位于南方。 但这个古老的国度,早已在多年前就已覆灭,而灭掉聃国的是楼羌,魏国与楼羌唯一的联系,是联姻。 据她所知,聃国当初与魏国也曾是靠联姻建立密切的关系,只可惜,魏国违背了约定。 …… 七月流火,热辣高温终于稍有退却。 一个月后,密音宗地宫恢弘厚重的石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雪白长袍的雅魅男子赤足走出,裸足踩在猩红刺目的异域毡毯上,乌黑如匹缎般柔滑的青丝曳地,艳丽魔魅。 “恭迎大祭司出关。” 七位长老与内殿一干人等整齐跪列在赤红芍药地毯上,七卫与一干鬼卫分列左右。 所有人额头抵地,只能看到雪白的袍角从他们眼前滑过,耳边却无一丝声响。 “青彦城还剩下多少人?”阴谲冰凉的嗓音从头顶响起,在场之人背脊一凉,一股莫名的冰冷压抑气息弥漫开来。 “还剩下不到两千人逃回宗门。”三长老低沉道。 “砰——” 三长老猛地被撞出十丈之外的石柱,他紧紧抿唇,唇角溢出鲜红的血液。 即便如此也没有半丝停留,拖着伤重的身体匆忙跪下,自始至终,空旷的内殿都没有其他声音。 八万人留在青彦城,外加魏国一万五千人,最终只有不足两千人平安归来。 宗门内所有人都清楚此事不会轻易揭过。 “所有涉及者,不必本座多言,自行前往邢堂领罚。”声音阴诡妖异的嗓音鬼气森然,眼尾艳丽华美的凤尾展翅欲飞。 殷薄棱唇棱角分明,没有半丝情绪参杂其中。 “姜国军队还在青彦城?”他忽然斜眸射来点滴寒光。 “五万皆留守青彦城,部分将领已回姜国京师。”天枢平直叙道。 “五万?”圣音赤瞳微眯。 天枢当即感觉到一股森冷的寒流袭遍全身,他微微一惊,余光却发觉殿内所有人皆是浑身一震。 姜国在大祭司闭关前,总人马也只剩六万余人,如今扶支几乎全军覆没,姜国却只损失一万人马,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是她?”圣音眯眼,她是怎么做到的? 181.第181章 护崽 “是……”天枢微滞,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回荡不去。“小主子的在一个月前,领幽灵小队成员,一夜间……毁了青彦城一百余口水井,三日之内我军七八万人丧失战斗力,事后青彦城南北被卫陵军队乘虚而入。” 青彦城,失陷。 北方诸国强大鼎盛,但却有一个无法根除的弊端。 水源不丰。 无论是姜国还是西凤、东郯,水脉源头都出自湄国的湄河,从湄河分流到三国,形成北方独特的制衡格局。 青彦城虽与南方诸国交界,气候湿热,但正常的河流只有开凿的护城河,护城河水在战时因尸体污染,战士们不敢随意使用,军队的饮用水都来源于水井。 一旦水源出事,后果可想而知。 他们守卫在水源处的士兵不少,但还是被动了手脚。 “是什么毒?”圣音雪白长袍无风而动,纤尘不染的莹白袍袖穿在他身上,少了几分宁徽玉的出尘绝俗却多几许雅魅妖绝。 “不是毒,是……是变异的马瘟。”跪在天枢不远的一名青袍男子抬起一张略阴柔的苍白面孔,嗓音微颤。“我军原以为只会经过蚊虫传染马匹,烧毁感染死马尸体既无事,岂料在两三日之内,营中将士接二连三倒下……” 宗门内善毒者全力以赴寻找原因,三日之后才发觉水源问题。待他们研究出应对方法,青彦城已被姜国军队占领,什么都来不及了。 马瘟并不算难解,但发作速度极快,前期极易让人以为是普通马瘟从而误判,错失最佳治疗时机。 圣音凤眸幽沉,不发一语,身影眨眼从幽暗的地宫深处消失。 鬼卫紧随其后,大祭司此次出关,性格似是更冷漠了些。 青彦城成功收复,四方城门重新插上姜国的旗帜。 城内一片欢庆,原本被赶往西城的百姓重新回到原来的居所。 战争过后的城池,无法和当初相提并论,青彦城与其他两座城池相比情况算好,却也十室九空。 “青彦城有五万将士据守,即使扶支再次来犯也无法轻易攻破,阿离打算离开一趟。”姜离再次出现在卫陵面前辞行。 帐外,一百余名幽灵小队成员正聚在一起三三两两闲谈,附近不少姜国士兵和他们一行人相谈甚欢。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幽灵小队的成员虽无法完全融入姜国阵营,但也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 “汪汪汪!” “嘶嘶——” 小哈长大了一大圈,三条小黑还是原来的个头,此时爬出小队成员的衣袖,正三对一和小哈大眼对小眼,旁边两名队员蹲在一旁给三条黑加油助威。 “我向陛下举荐了你和幽灵小队,太子听闻后,打算让你带一部分将士。”卫陵听到外面热闹的喧哗,视线落在姜离平静的面庞上。 “不知你意下如何?” “皇后同意了?”姜离说话没带客气,略过了姜皇,如今她远在千里之外都知道姜王后独揽大权。 卫陵刚毅的面孔有片刻凝滞,长长叹了一口气。“世人对皇上和王后多有偏颇,他们二人……情况比较特殊。” 他想说什么,却到底没说。 姜离注视他一眼。“皇后若不同意,无双只怕又要上天入地搅得天翻地覆,此事不妥。” 卫陵视线望向不知名的方向。“我去信一封递与娘娘,她已知晓你的情况,同意了太子的要求。” 姜离侧目。“你说我会医术?” 卫陵点头。“我只告诉娘娘你姓宁,来自凌云镇。” 其他的,他什么都没谈,至多提了一下幽灵小队的优秀程度和灵活作战能力。 阿琳自幼聪慧,若非经历了一些事情性格变得极端,她的才智远在当今圣上之上。 姜离挑了挑眉头,盯着卫陵,幽幽道:“卫将军,其实有一件事我也许该告诉你,但希望你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卫陵疑惑的看着她。 “其实,我并不姓宁。”姜离瞧着卫陵惊愕的神色,心中好笑。“我出生姜都,姓姜。” 卫陵呆怔了一瞬,脱口而出。“你的医术是怎么回事?” “我是孤儿,被一名大夫收养,后来他失踪了,我听说他来到了南方边城……”姜离眸光转暗。“现在才知道,师父是扶支人。” 卫陵拍了拍她的肩。“扶支人历来善毒,自古医毒不分家,相信你师父以你为荣。” 不过,自己的徒弟帮助了敌对国……卫陵心中感概,难怪阿离会带领着幽灵小队成员。 青彦城之战,阿离和幽灵小队居功至伟,陛下和皇后听闻后也想见她,若非她表现优异,皇后娘娘绝不会松口让阿离领军。 “对了,这一次,有五千人马会拨到你的名下,你何时回城?”卫陵问道。 姜离侧眸,心中讶异。“将军不回京城吗?” 卫陵摇了摇头,难掩担忧。“南方局势复杂,早已今非昔比,魏国参战在我意料之外,此战虽胜,但后患无穷,南方除却肥子国,大部分小国与楼羌达成某种同盟,迟早会侵犯我大姜疆域。” “肥子国?”姜离心中一顿,颇觉耳熟。“听闻各个肥硕壮实,行动却诡异的敏捷如狐?” 卫陵点头,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肥子国的风水养人罢,听闻你的小队成员中斐波就是肥子国民?” 姜离不置可否,装傻。“好像是。” 卫陵没好气道:“他还是个身份不低的,你倒是藏得深,害怕我吃了你的队员不成?” 小小年纪,和护崽的母鸡似的。 “你刚才说的五千人,是朝廷增派的援军还是在青彦城的五万守军中挑选?”姜离转移话题。 卫陵瞪了她一眼,也不拆穿。“太子殿下本打算给你挑五千人送来,被朝臣否决,陛下让你在军中挑选五千人。” “还有呢?”姜离从不信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半年后会验收成果。” “也就说若我不行,还是打回原形?或者想没收我的小队?”姜离可不信事情这么简单,江湖险恶,她被坑次数太多。 182.第182章 幽灵军雏形 卫陵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你别和小狐狸似的成不成?我相信以你的能力,绝对没问题,幽灵小队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 姜离神情微敛,态度冷了几分。“果然是有人看上了我的队员。” 青彦城之事到底目标太大,暴露了小队的实力,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还是太早了。 如今朝廷想回收?想得美! 她迟早让他们陪了夫人又折兵! 卫陵叹气,说实话,不说朝廷中人,就是他也有点想收过来,优秀的孩子,谁都喜欢。 他拍了拍姜离的肩膀。“你要去哪里都行,相信以你的医术和身手都能应付,但在此之前,可以先带新兵一阵子。” “……好。”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开端。“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需要一个代表绝对命令的信物,否则,一切免谈。”想让她帮忙训练高手?世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 走出帐篷,姜离的目光望向帐篷外说笑的队员,璀璨的阳光不及他们脸上爽朗的笑容。 经过这一段时日的相处,他们在军营中的处境相对宽松,还能和其他士兵们说笑切磋。 这正是她想要的,但还远远不够。 “好——!” “加油!” 不远处的帐篷外,素风正和一名士兵切磋,两人打的热火朝天,旁边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士兵。 夏末时节,烈日当空也不减他们的热情。 姜离挤进人群,看到与素风对战的人,微微一怔。 “韩老大!加油!摔倒他!” “小风风!加把劲!打得他满地找牙!” 士兵们分成两派,小队成员里陈默一行人也不甘落后,一个劲儿的呐喊助威,不过他们喊得是:老韩!揍扁阴险风! 这是胳膊肘往外拐? 姜离看着素风和韩忠烈,韩忠烈走的刚猛路线,底盘稳固,素风以诡异的身法和速度为主。 两人一时之间竟是半斤八两。 不过,以姜离的目光看,若是光拼力气,素风明显是无法取胜的,但这场比试的最终结果…… “砰!” “哎——!” “耶!” 人群一阵失望和激动呐喊随着韩忠烈砰然倒地轰地炸开,韩忠烈被银色的引线绊倒在地,素风手中锋利的短匕已经抵在他的咽喉。 胜负已分。 “承让承让。”素风笑呵呵的收回手,那笑容怎么看都很欠揍。 “哼!臭小子!你又耍诈!”韩忠烈气得跳脚,这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输了。 “兵不厌诈,这叫智慧。”素风手一扬,丝毫不以为意。 姜离挑眉,双手环胸,走到韩忠烈面前。“老韩武力值在素风之上,但战场实战中,若当真两人单打独斗,老韩的速度太慢。” “宁小兄弟!”韩忠烈擦了擦汗,冲她打招呼。 姜离上上下下打量韩忠烈,露出一个善良友好的狐狸式笑脸。“我有一个办法让你把素风打的满地找牙,你要不要试试?” “真的?”韩忠烈眼冒金光。 身为队长,一定知道队员的弱点在哪里! “哎哎哎!”素风大俊脸挤过来,笑眯眯的把姜离勾过去。“队长,您渴不渴?我们都出来够久了。” “什么办法?”韩忠烈一把挤开素风,黑脸瞅过来。 “这个办法……” “各营集合!集合!” 主帐内,卫平与数名将领同时出现,他们脸上表情不太好看,一脸阴郁的召集各自营地的士兵。 姜离心中了然。 “哎!宁小兄弟,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告诉我!”韩忠烈眼见人都过去集合了,只好匆匆告别。 姜离冲他挥挥手,目送他离开,原地只剩下幽灵小队的队员,她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小合,是发生了什么事?”月圭走了过来。 姜离点头,点了点缠在月圭手臂上的小黑光脑门。“朝廷给了我五千士兵,让我帮忙训练成你们。” “哈?”伺冰闻言,露出一个无比同情的神色。“训练成我们?老天!” 这得是多想不开啊。 姜离瞪了他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很快你们就有发泄对象了。” “真的?!”素风和陈默一齐探过头来。 姜离耸眉。“当然,等着当训练员吧。” 韩刹脸色微沉,想到离开的将领,不无担忧。“只怕会有人故意从中捣乱。” “怕什么?不是想让我带人吗?自然就得听我的。”姜离从衣袖中掏出一枚金色的令牌,扔到韩刹手边。“看看这个。” 韩刹和月圭看到这块牌子,脸色微惊。 “这是什么?好像是金子,肯定值不少银子。”陶朱一双眼睛变成两个金灿灿的大元宝。 姜离笑而不语,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教训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不到两个时辰,一个爆炸性新闻在整个军营传开了。 “怎么可能?” “我没有听错吧?” “让我们听令姓宁的毛头小子?” “老子儿子都比她大一轮!” 当各营的将领们将朝廷的命令传达下去时,整个军营都炸开了。 让宁离带领五千士兵?这是开什么玩笑!她才多大?跟着她不是送死吗?以是在玩过家家? “难道宁离是什么武将世家出来的人?” “没听说过有哪个姓宁的武将。” “老子可不想看她脸色行事!” 对于士兵们的喧哗,卫陵虽心中早有预料,但情况还是让他不太高兴,他原本想着五万人中选出五千人,十分之一的人数是很容易达到的,但扫一眼自愿报名的人数表,脸色微沉。 “将军,只有一千零三百人。”卫平也不大满意。 其中的一千人是上次与姜离的幽灵小队成员一起前往打探魏国援军人数的士兵,他们与幽灵小队曾有十来日的相处,没想到一次短暂合作的一千余人中,幸存的近千人都报名了。 另外三百余人都是平日里与幽灵小队有一定接触,或者受过阿离救命之恩的士兵。 说起来,受过阿离之恩的士兵何止如此之数?这幸存的五万士兵,若非阿离,只怕早已命丧青彦城! 没想到即使到如今地步,还有这么多人对阿离和幽灵小队成员有意见。 “谁要报名?真是笑话,不过是一群背叛的扶支人而已!” “就是!仗着立了点功劳,还想着当老大?朝廷也太抬举他们了!” 183.第183章 还有人不服吗 三三两两的士兵聚在一起,刘易和金月忠对视一眼,他们提及此事时,添油加醋挤兑姜离和幽灵小队,他们的队伍中没有人站出来。 有小部分将士想加入,但是迫于周围其他人的压力和异样眼光,不敢冒头。 姜离支腿坐在树杈上看热闹。 她的目光望向那一千余名站出来的士兵,韩忠烈站在领头,左右张望,大声高喝。“我要加入宁小兄弟的队伍!把我名字写上!” 他一巴掌拍到记录姓名的士兵桌前,惹来不少人鄙夷的目光。 这一千余人遭到了大部队浓重的异样目光,脸色不太好看,有些人抿唇一语不发,默默站到一旁。 姜离的视线说不清道不明,她的记忆力向来不错,见过一两次大都能记个大概,若她没记错,这一千余人大部分都是曾与她一起出任务的部队。 当初,魏国军队来犯,她领着人马在前方查探虚实,幽灵小队的人曾经还被他们奚落嘲讽,后来这群人不听她的指挥深陷魏国大军包围。 她本来不打算理睬他们死活,但当时有几个士兵和幽灵小队的队员在相处中关系算不错,他们又是卫陵的部下,为了卫将军和小队几个成员不要太伤心,她只好折回去救人,一千人死了十三个,剩下的伤势轻重不一。 她花费了一番心思把他们带了回来,当时各营领人有七千人,七个部队打头阵,只有他们的人死了十来个,其他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也是因此,军营中敌视幽灵小队的情况稍好了一些,队员们终于不再是只有彼此百余人,好歹训练回来后还有其他新朋友和他们打声招呼问个好。 事后,她没有再理睬那些人,没想到…… “无心插柳柳成荫。” 很多事情,时间能证明一切,人心冷暖,各自心中一杆秤。 卫陵看到现场的情况,眉头紧皱,本打算让阿离自行选择,但军队中的将领不答应,他只好采取自愿的方式,但目前状况实在糟糕透顶。 嘶嘶—— 圆溜的小黑爬到树杈上,绕着姜离的手臂拱上去,姜离点了点它的圆脑袋,纵身离开。 夕阳下山前,原本幽灵小队所居的帐篷区外不远的空地上聚集了五千多名士兵,由白凌领着过来点人数。 姜离老远听到军队整齐的呼喝声,心中略微诧异。 她拿着白凌交给她的人员名单册子,随手翻了翻。“卫将军对他们说了什么?” “嘿,也没什么。”白凌挠了挠头,含糊过去。“也就是把朝廷的意思说清楚。” 半年的训练,若是半年后实在不行,各自回各自的地方,若是成功,他们也少不了好处。 一番威逼加利诱,人数总算凑足了五千。 姜离哗啦的翻看花名册,五千众,大都是年轻一辈的新兵,老兵只占了少量。 果然年轻人脑子比较活跃吗?还是特别好骗? 姜离自嘲。 “既然人数到齐了,明日开始在原来小队训练的地方集合。”姜离合上厚厚的一沓花名册。 白凌诧异她翻阅的迅速,每一页都只扫一眼,真的知道这群兵油子是什么情况吗? “还有一件事,卫将军说若是人数太多,你可以自由删减。”白凌道。 姜离点头。“如此正好。” …… “她还在卫陵的军队之中?”圣音曲腿斜倚在窗台上,乌发红衣,凤眸妖美。 在他面前,单膝跪着一名头戴黑色尖帽的鬼卫。“正是,听闻这段时日在为卫陵训练新兵。” 圣音没有说话,赤瞳盯着窗外,背靠着木框,眼底暗波潮涌。 宁离…… 她究竟是谁? 姜离、宁离,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姜离一身简短干练的乌色锦衫,黑色小皮靴套住裤腿,身形纤长,打扮利索。 她的目光冷冷扫视面前的五名士兵。“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 “宁离,休要猖狂!” “吃我一记!” “上啊!上!揍趴她!” 在大群士兵起哄声中,五名年轻的新兵大喝一声,齐齐冲向姜离。 五人眼看就要揍飞姜离,姜离黑色的身影忽然从原地消失,五人一愣。 “砰——!” 腹部剧痛。 嘭嘭嘭! 五道身影被凌空击飞出去,砸到人群之后。 “哎——!” 一阵嘘声,在人群背后,已经倒了起码上百人,脸色都乌紫发黑。 姜离目光冷若寒冰。“还有人不服吗?” 拥挤的队伍一片喧哗,却十分忌惮,没想到宁离出手如此快,每一次下手都不轻。 “宁离,你别以为仗着能打就是老大,我们不会服你的!” “哼!我们走!” 三三两两的士兵扶着人左瘸右拐地离开,姜离站在原地,眉宇冷漠。“所有人继续归队训练,今日若不能完成任务,扣除这个月军饷。” “什么?!宁离……你……” “怎么,你们有意见吗?连我队员的五分之一路程都办不到,果然是群孬种,这就是姜国士兵的实力?” 姜离的毒舌听得在场士兵们冲上来要打她,伺冰和童土如两座山挡在她面前。 “想当初我们一上手就是三十斤的负重跑一整日。” “再看看他们,实在让人不齿。” 几名队员冷嘲热讽。 “你们少胡说八道!”韩刹领着一百余人的新兵跑过来。“我们上午的任务已经快完成了!” “很好,月末后比试,最后一名的队伍被剔除,无能废物,乘早滚蛋。”姜离留下冰冷的话,转身走开。 五千多人的队伍,由一百零六名队员两人带一个小队训练,每周两支小队比试一次,一个月五十三支队伍统一比试。 小队成员残酷的训练方式导致大规模的士兵不满反抗,于是出现了挑战姜离和小队队员的情况。 但是,结果十分明显。两名队员足以对付一整支队伍,还会怕他们单独挑战? 队伍中,大半新兵是奔着前程来的,对幽灵小队队员们有着很重的排斥性,不服太正常了。 何况,他们年纪差不离,小队成员甚至比他们大部分人还年轻。 184.第184章 进入沼泽丛林 姜离这么安排也是为了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虽然她对他们有信心,但暗箭难防。 除了月圭,其他队员都各自带队,相对韩刹与司空留他们几人,身为扶支人的队员们训练新人更艰难,有时候光解决纠纷就已让人焦头烂额。 于是月圭想到利用他们的心理,队员们故意攀比挑衅,激起他们的不甘,从而达到自觉训练的目的。 五千人中有一部分人和幽灵小队成员原本就熟识,使得这种潜意识的行为操作起来得心应手。 “混账!” “谁是废物!” 姜离的态度气得心高气傲的新兵们暴跳如雷,韩刹走到青鸟面前,冷笑:“你们队伍的成员都这么孬种吗?五日后也不用比试,领着你们的队伍从这里滚出去好了。” “你说谁!你的队员也不过如此!” “哟?任务还没完成罢?跑完了吗?那一袋铁砂是不是把你们的脊背都压弯了?” 韩刹领头的队员们暗中对视一眼,讽刺的更欢了。 青鸟一把揪住韩刹的衣领,冷笑:“我们两队就比试比试谁先跑完今天的圈数如何?” “哎呦?我好怕你们!” “比就比!” 转眼两个队伍如乌眼鸡似的斗得硝烟四起。 姜离远望尘土飞扬的训练场,队伍的分配也是极为微妙的,在五千人中,有近一千五的新兵与幽灵小队和姜离有着很深的牵扯,还有近千人感激姜离的救命之恩,另外一些人得过且过,少部分人叛逆性很强,对幽灵小队和姜离很是看不惯。 按照不同的类属分配到不同的队伍中,只要稍稍激将就能激得年轻士兵们热血沸腾,自愿训练。 在比试中逐渐提高战斗力,同时互相了解。 当初,在魏国伏击战中,那上千名士兵的转态让姜离明白,人心都是肉长的,常年呆在军中的新人更具热血和理想,重视同伴。他们不会轻易认可旁人,但一旦认可,就可以豁出性命。 她的时间不多,她也无法永远和队员们在一起,那么,在离开前,她就必须得想办法,让他们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有足够的后盾! 训练场一片硝烟弥漫,各个队伍都争得脸红脖子粗。 “你要带着他们前往丛林沼泽?” “那边靠近楼羌和魏国的地带,且与扶支边界相距不远,地势恶劣,毒虫毒物众多,太危险了。” 卫陵听到姜离的话,不太赞同这般行事。 “阿离,你为何要带着他们前往这些地方?据我所知,这大半个月来的训练,新兵们已经有些样子,继续下去一定没问题。”卫平甚是不解。 他前阵子前去查看训练情况,正巧遇到两支队伍比试,新兵们的水准比半个多月前好太多了。 姜离摇头。“他们是南方边境的守军,如今南方各国形式不好,迟早要出问题,到时候他们首当其冲,而南方诸国,除却气候因素之外,就是独特的地势。” “茂密的丛林、幽暗的沼泽,甚至森林中的毒虫和瘴气,他们迟早要经历,休战时期,正是我们熟悉地势的时候。” “与其到时候束手无策,不如提前训练相关项目,至少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们一命。” 姜离侃侃而谈,卫陵心中已有意动,但也知此行的危险性。“我担心这五千人中有人从中作梗,有些事我不便出面。” 朝中势力多面,军中更是如此,刘易和金月忠数次暗中捣乱,他岂有不知之理?但营中各属不同派别势力,很多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我会分批次进行,不会让所有人一次性进入。” 姜离没有再多说什么,说到底她让队伍进入危险的丛林之中,根本目的是为促进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对危险反应的能力。 若是此时与扶支对战,他们还能在生死战场上迅速历练成长,但目前南方边境暂时安定,想要让他们快速融合并且提升,就必须要有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 青彦城三十里外的大片青山和幽暗沼泽无意是最佳环境。 这里是凌云山脉的其中之一,凌云山横贯东越大陆,呈现一个横向人字形,而他们所处位置更好位于凌云山撇处的一脚末端。 三日后,姜离带领胜利的前十支队伍进入密林深处。 圣音得到消息时,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他不太清楚宁离带着新兵跑到这种危险的地方做什么? 扶支的东面,与姜国、楼羌和魏国都接壤一部分,因密林环境常年有瘴气,加之恶劣的环境,各国才能保持相对的平稳,这一区域也变成燕不归般的死域。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都走了三天了!” “我快累死了,衣服都变成破布片了,回去的时候我们不会光着身子吧?” 茂密的丛林深处,其中两支队伍在其中穿梭,茂林遮住头顶的太阳,脚底下踩着的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厚厚一层湿漉漉的枯叶。 踩下去还会冒出黑色水泡,黑泡破裂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啊!蜘蛛啊!”一个新兵一声惨叫。 “叫什么叫?蜘蛛也能吓成这……蜘蛛啊——!救命啊!” 反驳的人紧跟着大叫。 “怎么回事?” “队伍原地不动!”领队的瓯越和伺冰分别喊住带领的队伍,新兵们全都朝着喊叫的地方望过去。 一看之下,脸都吓绿了。 难怪看到蜘蛛都叫的这么惨。 一只五彩斑斓,花花绿绿,足有成年猫体积大小的巨大号蜘蛛趴在一个队员的肩上,毛茸茸的触手吓得周遭士兵们不敢靠近。 倒霉催的新兵吓得脸白如纸,刚要挥手扫落,一道冰冷清冽的嗓音响起。 “不要动。” 他一僵。 “呲——!” 一道轻细的声音落下,巨型蜘蛛被挑落在一丈之外,身体断成两截,流出恶心的液体,触手抽搐两下静止不动了。 “这里有很多爬行毒虫,你们低头看看树根底部,有没有一种长白茎的寄生植株,找到它的果实捏爆了将汁液涂到暴露的皮肤上,可以驱赶毒物。” 新兵们听到声音,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是谁。 “在这里!是这个!” “小心,看看四周有没有毒蛇毒蜈蚣之类。”瓯越提醒道。“我们小队去找一些防身的药材和果实。” “好,我们队伍跟在后面负责防卫。”伺冰熟练的接口。 185.第185章 毒蜂 两支队伍有条不紊的配合行动,丛林中危机四伏,很可能被某样有毒植物划破手臂就一命呜呼。 “这里也有!”片刻后就有人发现那道声音说的植物,顺着它的藤蔓,看到挂在上面的青色圆果子。 伺冰和瓯越对视一眼。 “这种结青果的植物长在潮湿之地,它的花会吸引一种毒蜂,摘取的时候小心一些。”瓯越见一名新兵看到雪白的大花欲摘,提醒他。 年轻的士兵愣了一下,果然看到嫩黄色的花蕊上停留着一只肥硕的大蜂。 他的动作一顿,还在犹疑中,身侧不远处已有士兵惊叫。 “啊——!” “怎么了?!” “他被毒蜂蛰了!” 瓯越冷俊的面容一沉,快速跑至那名痛苦的士兵身侧,抬起他的手,看到被毒蜂蛰了一口的手背,暂时看不出任何问题,但是年轻的士兵痛的浑身发抖。 “伺冰!快烧一些草木灰!”瓯越冷声吩咐,拿出短刃,利落的挑挤出扎入皮肤中的毒蜂尾针。 伺冰立刻与几名新兵燃火烧木灰,新兵们一脸茫然,伺冰手脚干脆。“别愣着!快过来帮忙!” “啊?哦!” 瓯越替伤员挤压伤口过程中,小兵的手已经快速肿胀,他痛吟一声。“好痛。” “别担心。”瓯越挑出毒针时,挤压伤口出血。“你们其他人也要注意。” 他手中动作不停。“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事先将毒蜂的尾针挑出来,尽量挤出毒血。” 他快速处理好,伺冰已经熟练的将烧好的草木灰拿一片绿叶装好递过来,敷在伤员的伤处。“拿纱布过来包扎一下。” 伺冰取出三片青色的嫩叶递到伤员的嘴边。“嚼碎它,再吐出来。” 伤员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伺冰将其与草木灰混合在一起,用纱布将小兵的手背伤处包扎好。 “先休息一会儿,队伍稍作停歇。”瓯越见其他人已经采好了果实,起身上前组织修整一番。 “你们怎么把木灰敷在小安的伤口?要是伤口感染了怎么办?这里都没有药物。”一名士兵走过来,将青果掰开,渗出汁液涂在手背和颈项、脸上,顺便给躺在树干边的伤员也涂抹一层。 瓯越环胸站在一旁,冷瞥过来。“草木灰能够中和毒针的毒性,伺冰采来的青叶可以解毒止痛。” “哼!”一旁休息的士兵冷哼一声不以为意。“若是不来这鬼地方,我们也不用受这个罪!” “若是你受不了,就滚出去好了,保证你也无法活着走出去。”另外一名士兵嘴里叼着一根干草,冷嘲。 “你说什么?!” “别吵了!”一名老兵黑着脸。“有点出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小安,你怎么样?”两名新兵见伤员站起身,连忙扶住他。 叫小安的新兵看了自己肿的老高的手背一眼。“我没事,已经没那么疼了。” 队伍里不知是谁又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队长,你们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可以解毒?”一位老兵摘了几片伺冰刚才摘的叶片塞进怀里,以防万一。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新兵们也不约而同的侧目望来,这几日已经发生了好几起意外,有一个莫名的声音在暗处说明,如果发生事故,这两个年轻的幽灵小队成员处理动作也异常的快。 “我们队长是一位大夫,她告诉我们的,若是遇到一些突发情况该如何正确快速的解决。”伺冰叹口气。 小合应该是跟在暗处,不过她要照看所有的队伍,只能尽量保证每一个队伍都不会出什么重大意外。 “是宁大夫?”一位两眼放光的小兵兴奋道:“我和我哥上次中了尸毒,就是靠宁大夫的药治好的,当时我哥让我去向白少将的队伍拿药,我还不愿意,我哥担心我,非得要我去拿,我没办法,就只好去了,没想到……” 没想到最后他们哥俩因此得救。 小兵还想说话,见队伍里不少人脸色不好看,他悻悻然的闭嘴,那一次不少人因为瞧不起宁大夫,结果在尚庸城战役中白白丧命。 “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快赶路吧,达到集中点后就能返程了。” 他们每两支队伍一同行动组成一队,按照之前的约定,目的地是中央地带的一块旷野,所有队伍按照先来后到排名。 他们一行人已经走了四日,还没到目的地。 姜离看着这两支向目标移动的队伍,转身前往下一个集合队伍。 伺冰较为冲动却有一股干劲,瓯越相对冷静,这两队的闹事情况原本就是最少的,观察一段时间后,只留了两位队员带领。 大部分队员都留在军营中,以防在她不在时闹出事情。 “谁要听一个哑巴的话?” “哎?哑巴,你手脚乱挥的什么?” “哈哈哈!你们要听他的话吗?” 远远就是一阵讥笑声,姜离目光微沉,黑色的身影没入暗处,看着一群士兵坐在树下谈笑。 “你够了!再侮辱墨言,我撕了你的嘴!” “小留,不要冲动。” 司空留暴怒的要揍人,聃蜀赶紧拉住她。 高乐黑脸阴沉沉的,高大威猛的昆仑奴,让叫嚣谈笑的新兵们也就止于讽刺,不敢真的动手。 墨言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看着四周的环境,露出一抹担忧,不断的做着手语,让新兵们不要在此处休息。 但是没人理睬他。 “我们都快累死了,休息一下又如何?” 老兵们椅靠着树木不说话,新兵们三三两两调笑,有一部分人看不过眼,站在原地脸色有些难看。 姜离暗自摇头,墨言敏慧却软和,小留热血却冲动,高乐武力值不错,但为人憨厚,聃蜀性格怕事但行事谨慎,这四人组合的两支队伍中有不少挑事的,她事先也知道,原本是想借着他们性格互补来调节队员之间的矛盾,没想到…… 她抚额。 目光瞥到墨言的手语,她查看一下他们休息的位置,目光微微一沉。 这群人,真是不知死活。 186.第186章 蛇群 “不要留在这里,这里很危险!”墨言一直想提醒,但是效果不佳。 姜离转眼消失在茂密的枝头,不给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一点教训,是不会学聪明的。 “墨言?”高乐看懂了他的手语。 墨言快速打了几个手势,高乐黑脸都变了色,他查看一下四周的环境,猛然发觉不对劲。 “所有人快点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 “怎么了?”聃蜀拽住司空留,问道。 “这里是……是黑雾沼泽附近!”高乐想起之前小合说过的沼泽的事。“午时早已过了,这里很快就会升起雾气!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快走!” 司空留动作一顿,火速望向四周。“不想死的快起来!” 小合说过,雾气一起,紧随而来的是…… 她脸色猝变。“墨言!” 她飞速赶到墨言身侧。 墨言面色严峻,他不担心自己,但他身边的三位队友不是扶支人,这一百多人的队伍更不是! “不就是雾吗?” “就是啊,这片森林一年四季都是雾。” “就算有沼泽,我们不走那一边不就完了?这里又不是沼泽。” 士兵们不屑的说着风凉话,部分士兵见队长们的脸色不好看,意识到一些问题,忍不住起身询问。“这里有什么问题?” 他们在说话间,四周已有薄雾升腾,如今越来越浓厚。 “这里的雾气是黑雾,黑雾升起的时候……”司空留脸发白。“会有毒蛇和沼泽毒虫爬出来觅食!” 什么? 部分老兵们也猛地站起身防御,但大部分人还是懒洋洋的一动不动,经过数日来的胆战心惊的赶路,若是不休息也罢了,一旦坐下来,人就不想动。 “危言耸听!” “一群胆小鬼。” 领头的几位兵油子翘着二郎腿靠在一边的树下休息,有人半吊在树藤上闭目养神,对于司空留他们的话置若罔闻。 “所有起来的人快速跟着我走!”司空留见墨言的手势,心中气愤这些人的态度,却也没办法,只能和聃蜀先带一部分人离开危险地带。 队伍三分之一人员跟在司空留身后,墨言朝着司空留不停打手势说明行动位置。 聃蜀点头。“我会沿途留痕迹,你们一定要跟上来,你和高乐要小心。” 司空留行事莽撞,有聃蜀跟随会更妥帖,墨言点头。 “你们走不走?”高乐一拳头轰断一棵参天大树。 “轰隆!”倒地的大树往一群休息的士兵处倒下,那群人大惊失色,飞速冲起来。 “你个疯子!你在干什么!” 高乐脸色阴沉。“不听命令者,就地处决!” 他站起身的时候,巍峨的身躯让人胆怯,尤其是憨厚的脸变得阴森,如捉鬼的黑脸钟馗。 忌惮他可怕力气的士兵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墨言立刻上前组织离开,指着一个方向让所有人快速离开。 但总有那么几个人不配合。 大部队离开,他们依旧站在原地。“哟?大块头真有本事打死我?你付得起责任吗?你以为你是那个姓宁的孬种?” 墨言温和的目光一冷,高乐睃地望向说话之人,猛地一拳头击去。“你说谁!” 墨言快速握住他的手臂,朝他摇了摇头,指了指前面的队伍。“你带着他们离开,我断后。” 高乐被激怒,但又架不住墨言的焦急规劝,他收回手,想到墨言的身手对付剩下的几个完全不是问题,也就领着人离开。 原地只剩下五名最爱闹事的兵油子,领头者上上下下盯着眼前的哑巴少年,墨言年纪在幽灵小队成员中偏小,在这群人面前更是如此,尤其他还是一个扶支哑巴,更不被待见。 “哑巴,你老早看你不顺眼了!” “叶老大,何必和他废话?谁要来这破地方?我们还是乘此机会离开这里吧。” “这个哑巴从来没出过手,一直是高乐充当打手,不然队伍里谁听他的?” 五人讽刺的打量墨言,领头者冷嗤一声,当着墨言的面带着另外五人离开。 墨言鬼魅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对他们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前方危险的手势。 “滚开!臭哑巴!”叶黎一手扫向墨言。 墨言感觉腿脚一麻,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在叶黎推他的瞬间猛地扫地退后两步,跌倒在地。 “啧啧,原来真是个绣花枕头,无能草包!” 见他这么轻易的被推倒,叶黎身后四人嘲笑的看着他。 墨言微微拧眉,伸手摸了摸小腿,眉宇掠过一道疑惑之色。但也就片刻的时间,他见到五人走的方向,连忙要阻止。 暗处,一道石子猛地打中他的穴位,他当即一动也无法动。 墨言一惊。 那五人已经快速离开。 “这么没用的废物,让他们去送死好了,你说是不是?幽灵小队的墨言。”低魅的嗓音透了丝莫名的残忍。 墨言浑身僵住。 这个声音是…… 然而,不等他思考,在司空留和高乐他们离开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尖叫声。 “蛇啊——!” “好多毒蛇!” “小心!不要被它们咬中!” “退后退后!它们会跳!” 平日里胆小的聃蜀此刻也拔高声音指挥士兵退避。墨言焦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他的穴位被制,根本无法动弹! “墨言?!” “墨言,你怎么回事?” “刚才的五个呢?” 两支刚刚才离开的队伍被蛇群强行聚拢在一处,又退回原地,所有人脸上青白交加。 看到墨言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倒在地上,心中奇怪。 司空留快速赶过去。“谁干的?!” 她赶紧解开墨言的穴位,墨言试图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无法动弹,他目光大瞪。 “你怎么了?”聃蜀发觉异常。 墨言看向自己双手。 “你的手还是没法动?怎么回事?”司空留也发现了,她去碰墨言的手,却发现软绵绵的。“是那五个干的?我迟早要宰了他们!” 司空留大怒。 “蛇群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 墨言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声,手又无法动弹,他急的脸色潮红,额角青筋微凸。 “墨队长,你……你是扶支人吧?有什么办法驱赶这些蛇?” 187.第187章 死亡游戏 终于有人发现墨言身份的好处,忍不住望向他。 “滚开!墨言被五个王八羔子暗算了!你们自求多福吧!”司空留大喝一声,和聃蜀、高乐三人站到队伍前面。 “集中起来!”聃蜀一剑挑飞数条弯弯曲曲的五颜六色的蛇群。 高乐什么都不说,站在队伍前头,如战神一般,越战越勇,无端给人不少勇气。 墨言的手无法动,但他的底子还在,无须旁人维护,脚速很快,躲避不成问题。 他的视线不停的望向茂盛的丛林,刚才的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片密林沼泽中怎么会有他们以外的人呢? 嘶嘶—— 庞大的蛇群步步逼近,将他们一百多人强行赶到了沼泽地。 “是沼泽!” “身后是沼泽!” 人群发出绝望的呐喊。 “救命!”已有数人惊慌之下脚踩入泥潭。 看似平常的地面,一脚踩下去,还不等你收脚,半个小腿已陷入其中。 墨言见状大惊,飞速掠起,想伸手去抓,手臂无法移动,他急得不行,看到沼泽不远处的树木,当机立断,一脚削断,横踢到沼泽中。 陷入沼泽的士兵匆忙抓住树干。 “其他人快把人拉上来!”聃蜀一声厉喝,人已经飞速掠出去,转眼将所有陷入沼泽的人都拉了岸。 得救的士兵们惊魂未定,看着四位幽灵小队成员,默声不语,冲入前方阻止蛇群。 其实,这一段时日以来,他们已经被救多次。 没想到这一次的偷懒,又将自己陷入死地。 “救……救命!” 正当他们严正以待时,沼泽深处传来一阵阵的呼救声,墨言听到那声音,瞳孔一缩。 司空留大怒。“是那五个人!” “叶黎他们也是活该。”还在防守的士兵们,不知是谁呸了一声,叫骂道。 “小言!不要去!危险!”司空留见墨言冲了出去,急得跺脚,她刚要转身救援,数条长蛇扑向她。 “嘶嘶——” 她一时被拖住,蛇群越来越密集,已经有队员被咬伤。 “我……我不想死……”沼泽之中,五名士兵面孔雪白,身体大半没入泥潭之中。 死亡的阴影笼罩,没想到……怎么会这样? 墨哑巴说的是真的!这一片都是沼泽! “唔唔!”浓郁的雾气中,传来一声声呜鸣,绝望的五人听到,登时眼瞳大瞪,拼命的扯开嗓子呼救。 透过迷雾,他们看到岸上站着的人时,叶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复杂。 哑巴拼命的摇头,做着奇怪的动作,他的双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似乎无法动弹。 其实,他们真的是听不懂墨言平日比划是什么意思,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从他焦急的神色中明白他的意思。 “不要动,身体尽量躺平。” 叶黎五人不敢再挣扎,努力往后仰,增加与沼泽的接触面积。 他们五个掉到同一个泥潭中,因为一个人陷入其中,其他人想救人,却也被拉入深渊。 墨言不知道从哪里拖来的半截枯木,他踢到五人的身边让他们接住,自己坐下来,双腿死死夹住树干,往岸上拉。 “喂……你自己会被拉下来的。”其中一名士兵见状,忍不住道。 墨言摇头,示意他们拉紧。 叶黎皱眉。“要不,你一个个把人拉起来,五人只怕不行。” 墨言一愣,多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其中一位士兵抱住枯木,原本没有多少希望,岂料墨言猛地一提劲,一股巨力猛起,士兵感觉身体一轻。 “砰!” 他一下子飞到岸上。 他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泥潭中的另外四人更是愕然。 墨言赶紧又开始救下一个人。 不到片刻,六名浑身恶臭淤泥的人全都站到了岸上,墨言喘着气,身上被淤泥淋的透湿,俊秀的五官通红,他想站起身,但是双腿用力太猛,一时无法站起身。 “你怎么样?”两名浑身黑污的士兵有些别扭的扶起他。 墨言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你的手怎么了?”叶黎惊讶,握住他的手,发现是软的,似乎没什么力气。 墨言也解释不清楚,他休息片刻后,自己走到前面,示意身后五人跟着他的步伐。 黑雾依旧浓烈稠密,毒蛇吐信的声音愈发清晰。 “我们必须杀出一条路冲出去!”聃蜀大喝。“不然迟早要全军覆没!” “有很多人已经中毒了!不处理会没命的!” 墨言六人回来时,场面一片混乱,看到墨言平安回来,司空留差点没泪流满面。“小言,你怎么样?” 墨言摇头,他指着沼泽后方,示意他们去那边。 “那边可以出去?”聃蜀转头道。 墨言点头,当先走过去。 “所有人都跟着墨队长!”叶黎忽然喊道。“他带着我过来的,四面都是沼泽,你们要小心一些。” 聃蜀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队员们扶起受伤的人!快离开这里!” “太危险了!不要掉队!” 危机中,总能激发人的潜能,能够让原本素不相识甚至有仇怨的人融合在一起。 战场最能诞生出生死友情,共同经历生与死的考验,在生死边缘相互扶持,就会使这种情感变得牢不可破。 姜离安静的站在一颗曲虬怪状的枯槁柳树身后,默然看着离开的队伍。 她扭头望向身后的蛇群,轻摇银铃,叮铃轻邈的铃声悦耳动听,蛇群嘶嘶的吐着信子扭头离开。 “嘶嘶——”一条小黑蛇挂在垂落的枯枝上,猩红信子舔了舔姜离的侧颜。 姜离侧眸避开,伸出修长冰凉的五指,小黑蛇蜿蜒的爬到她纤细的手腕,如同一只特殊的黑手镯。 “他们应该没问题了,墨言能够解毒。”姜离冰冽的嗓音淡漠,身影快速离开,赶往下面几支队伍。 她刚刚离开,原来站着的奇形怪状的枯树下,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定,乌发绯袍,红与黑完美交织,艳丽妖冶的男人凤眸微微眯起,透了丝捉摸不透的神色。 “真是有趣的游戏。”若是按照计划走,不是太无趣了么? 小宝贝? 他低低轻笑,嗓音幽魅诡谲,猩艳长袍潋滟华美,转瞬消失在原地。 188.第188章 你是谁 “你是说有人暗算?这……怎么会?” 墨言一行人终于摆脱了危机,司空留看着墨言在地上比划的字迹,难掩惊愕。 “声音……奇怪……”墨言又比划了几笔,也就是说不是他们熟悉的人。 墨言又想了想,比划了两个字。 小队成员几个看明白后,脸色一变。 扶支。 “要不要通知阿离?”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头。 墨言摇了摇头。 队伍里的人都安静下来,士兵们正在不远处修整,互相帮忙解毒,时不时朝这边投过来一两眼。 四位队长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姜离一路在丛林中穿梭,速度很快,茂盛的森林荆棘并不能伤到她分毫。 嘶嘶—— 小黑游出来,朝着一个方向嘶嘶吐信,发出警惕危险的信号。 姜离移动的脚步一顿,借着枝杈遮掩,站在长满青苔的粗壮树干上。 乌云般嗡嗡的蜂群从身侧不远处飞过,姜离暗自咋舌,这一窝毒蜂是怎么回事?倾巢出动,难道是巢穴被熊掏了? 她正打算避过去,岂料嗡嗡声越来越近。 姜离皱眉,她正奇怪,眼看大片乌云朝她飞来,登时脸色发绿。 擦! 天杀的!不是吧?! 嘶嘶嘶—— 小黑发出胆战心惊的惊恐嘶嘶声,一溜烟钻入姜离的衣领中缩着。 姜离来不及骂贼老天,纵身飞奔,逃也似的转身狂奔。 这群蜂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追她!她得是有多冤啊!大冤! 姜离速度提升到极致,她实在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咦?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姜离刚离开,一支乞丐般的队伍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话唠!你不许再指路了!” “我要崩溃了,已经在原地转了十圈以上。”另外一道声音哀怨至极。 噗通噗通。 一连串倒地声。 “我不干了!我不走了!” “这鬼地方!要人命!” 陈默和另外三名小队成员带领的一百余人刚巧从这附近路过,此时一副丧家之犬的落魄模样,衣服半挂在身上,狼狈至极,全都瘫软在地。 “大家不要放松,这附近有一条小河,我去打点水过来,你们注意四周情况。” 陈默累瘫,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他听到水声,提着水壶去取水。 队伍里的队员们瘫在一旁喘气休息。 茂密的丛林中,幽暗潮湿的地面一截截枯木无声靠近,褐色枯败的枝干前端冒出一双双褐绿色眼睛,各个大如拳头。 一名年轻的小兵靠在一位队友身上,半眯着眼睛打盹,他眯了眯眼,无精打采地碰了碰身边的队友,指着一丈之外的几截枯木。“嗳,那两截木桩刚才好像在树后吧?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眼花了吧?” 队友睁开一只眼,瞟过去,没放在心上。 他刚要闭上眼睛,发觉一双大得过分的眼睛睁开,瞳仁由圆变成竖直的针,他猛地瞪大眼。 “有眼睛!” 啥? 陈默与几位新兵已经到了河道,拿着水壶准备舀水,一名小兵刚要踩上一截枯木当踏板,陈默忽然脸色发绿,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 “别……别动。” 他的声音颤巍巍阴森森的,小兵僵住,不敢动。 “慢慢的……慢慢的收回你的腿。” “哦……好……好的。” 陈默伸手拦住身后的几人,沉声道:“所有人,慢慢往后退。” “队长,怎么了?” 小兵们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警惕的左右望了一圈,没发觉异常。 陈默咽了咽口水。“我们四周全是一种会爬行的大型食人鱼,保守估计在三四百头,在扶支,叫它们猪婆龙,李霖脚下露出水面的几截木桩就是。” 我擦! 小兵们脏污的脸都白了,这么说…… 他们一扫全场,差点没叫出声来。 “猪婆龙体型和我们相比不算大,但是力气惊人,牙齿锋利,成百上千一拥而上,后果很严重。” 他们会被撕成碎片! 陈默说着话,带着人往后撤,想着快些给队员们示警。 岂料。 “嗷嗷嗷——!” 陈默脸色一变。“快走!出事了!” 一群人飞快赶回去。 “啊——!那截木桩突然蹦起来了!” “救命啊!救命啊!” 有队员的手臂被猪婆龙恶狠狠的咬住,队员正拼命的掰开它的大嘴。 “快!砍死它们!” “它们的皮好硬!” 一百多名士兵惨叫声不绝于耳,陈默锋利的引线飞速切断猪婆龙的脖子,解救了被大嘴咬住的士兵。 “攻击它们的眼睛!快后退!远离河流!”另外三名幽灵小队队员也认出了这种生物。 “是猪婆龙!数量太多了!所有人后撤!” 陈默看着不断聚集上来的大群猪婆龙,脸色发青,怎么会有这么多?难不成整条河流的猪婆龙全都跑到这里来了不成? 靠近扶支的境内,雨季很长,河流弯弯曲曲,河流中的鱼类和岸上的猛兽一样凶狠,这片水域中生活着大量的猪婆龙。 来之前他们也都了解过情况,但眼前的情形远远超出了预想。 “戳它们的眼睛!”小队成员身手很快,但身后的一群士兵却无法与他们相比。 “啊——!” 不断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已有不少士兵被咬住,生活在北方姜国的士兵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鱼?竟然能够在地上爬,攻击力和咬合力惊人。 “好大的蜥蜴!”和大型蜥蜴一样,却是吃人的食肉动物。 “小舒、小龙,你们领着人后退!”其中一名队员大声喝道:“话唠!掩护伤员离开!” 他猛地张开五指,引线狠狠削断数头咬住士兵大腿的猪婆龙,冲到猪婆龙群中救人。 原本泥泞疲累的士兵们身上已经挂了彩,猩红点滴的血液滴落,刺激的猪婆龙不断进攻,也吸引了更多的同类聚集。 “真有趣。”幽凉的嗓音诡魅迷人,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所有人耳中。 陈默与另外三位队员瞳仁一缩。 “快撤!” “是谁?”陈默心中骇凉,究竟是什么人? “蝼蚁们,你们的救星不会来了,她大概还在被蜂群追赶罢?呵……”低笑妖异的嗓音令人脊背生寒。 “摆阵!” 随着一声令下,四名幽灵成员位于四个不同方位,还能战斗的士兵们将伤重者围在中央。 “往河道反方向突围!” 189.第189章 你是大祭司 猪婆龙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唯有拼死一搏。 四名队员严正以待,警惕的盯着暗处发声之人。“你究竟是谁?猪婆龙是你引来的?” 能够吸引如此数量的猪婆龙,他是怎么做到的? “队长?”士兵们不知道暗处究竟还有谁,听到这声音就让人无端生出惧意。 恐怖的阴森丛林,诡异的事情太多了,稍不注意就可能没命。 “你是谁?为何知道我们?”陈默四处张望,却不知说话之人方位在何处。 “嗯,小甜心的手下。”幽凉的嗓音轻笑妖魅。“倒是有点能耐。” “小……小甜心。”其中一名队员脸色惨白如雪。 “大……大祭司!” 一名队员喊出这个称呼,眼前发黑,一股绝望笼罩在头顶。 如果是大祭司,即便没有一群猪婆龙,他们也绝对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呵。”低笑幽幽。“别害怕,小蚂蚁们,本座只是给小甜心的游戏增加一点趣味性而已。” “他在那里!” 随着一名小兵的惊呼,陈默等人的视线望过去。 在茂盛的葱茸枝干中,一袭黑红浓艳长袍的妖美男人赤足斜靠在树干上,乌发披散如瀑,如上好的墨缎,柔软飘逸。 眼尾的紫红色凤尾振翅欲飞,棱唇鲜红如血,与赤色的瞳仁、眉心血色朱砂相映,瑰丽妖绝,如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他斜靠的地方仿若扭曲,背后幽暗漆黑,让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生出地狱索命修罗的即视感。 “大祭司!”小舒牙关微颤。 真的是大祭司! 怎么会?他不是在扶支密音宗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 稍稍错神,队伍中就传来被猪婆龙咬中的惨叫声。 “不要分神!” 陈默心中打颤,大祭司!竟然是大祭司! “是扶支的大魔头!”姜国的士兵们也认出了他,即使不认识,被几名队长一说也知道是谁了。 登时脸色惨灰。 他们不可能是圣音的对手。 “别分心!先离开这里!” 陈默勉强定住心神。“大祭司引开小合,是要杀死我们这些小喽啰?” 圣音好整以暇的瞧着一个个惊惧的小兵,唇角微勾。“小合是小宝贝的爱称?” 其中一位小队成员皱眉。“大祭司不要侮辱我们队长!” “还挺忠心。”圣音眼神幽冷,阴森鬼魅,指尖一挑。 “噗!”说话的队员感觉胸口一闷,一口血喷出。 “小龙!” “我……我没事。”叫小龙的队员脸色发白,咬牙忍住。 四名队员脸色发青,尚能保持清醒,其他士兵可没有那么好的定力,只有对死亡的恐惧。 “不想死就冲出去!想必大祭司也不屑与我们这些小喽啰亲自动手。”陈默喘着粗气,一脚踢飞一头猪婆龙。 冷静下来想一想,若是大祭司要动手也不会多此一举吸引猪婆龙来攻击他们。 若是旁人召唤如此多的食人鱼他们还会不可思议,但对于扶支的最高掌权者来说,也就动动手指的事情。 “还挺聪明。”圣音不置可否,挑眉看戏。 “主上,小主子遇到了另外两支队伍。”天枢黑色的身影站在一根指尖粗细的树枝上。 “哦?”圣音眼底掠过一道异色。“不知道小甜心瞧见那场景会不会生气呢?” 他说完,身影消失在原处。 “他……他不见了。” “刚刚那人是鬼卫。”一名队员低声道。“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必须尽快脱困!很可能是其他队伍出事了!” 圣音一离开,原本压在众人头顶的巨石消失,全副心思用在对抗面前的困局上。 “动作快!被猪婆龙咬中,伤口会迅速感染!不及时处理会没命的!” 所有人心中发沉,不曾想会出这种事,更没想到会遇到扶支的大祭司,即使圣音不理睬他们,他们的境遇也很槽糕。 圣音心思诡变,制造麻烦后就不管不顾。 姜离被一群毒蜂追赶,好不容易甩脱了那群发疯的毒蜂,发现她已经到了原先规定集合的地方。 有两支队伍到达目的地,虽然他们身上衣物破破烂烂的只能勉强遮羞,但此时此刻没人有心思管羞不羞。 姜离只看一眼,眼前发黑,差点没厥过去。 现场一片血肉模糊,两百余人,只有一半还站着,这一半中大部分人都带着轻重不一的伤,重伤员被围在人群中央,草地上留下大片大片的血迹。 在外围横七竖八倒下大批丛林狼,一群黑熊正埋在尸体上大快朵颐。 现场血肉模糊,野狼的残肢到处都是,浓郁的血腥味扑鼻,姜离不知道有没有人死亡,场面太恶心人,断肢和肚肠脑浆溅落四处。 这块地方显然经历过一场血腥的战斗。 “吼——!” “快!保护伤员!不要让它们靠近!” 死亡的狼群,浓重的血腥味吸引了周围的猛兽,此时还勉强站立的一群人正面对着大量凶狠强壮的黑熊攻击。 黑熊比狼的攻击更狂猛,力气更惊人,嘶吼着扑来,包围圈开始动摇。 姜离远远看到,脸色铁青。 月彬浑身都被鲜血浸透,站在不同方位的其他几名队员,只有他和素风还能勉强站立,素风依靠速度躲避数次致命攻击,如今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眼前一阵发黑。 “吼!” “啊——!” “小心!”月彬一线刺入黑熊的掌心,抬臂将熊掌下一名士兵推出去! 小合说过,他们的任务是凝聚所有的士兵!肩负起身为队长的职责! “队长!小心!” 数名士兵眼睁睁看着两头壮实的黑熊凶猛的朝月彬扑去,登时惊叫。 “队长!” 一路过来,他们此刻哪里还有以前的分歧?拼死的保护,生与死边缘徘徊,这几日死死守住防线,都是依靠八位队长的指挥和救阵。 如今他们已有六位重伤。 再大的不满也早已化作烟尘。 眼看月彬要没命,他身边的两名士兵一咬牙,纵身扑过去当肉盾! “队长!” “队长!” “畜生——!”一声清喝陡起。 呲—— 一道轻细的声音划破耳膜。 “嗷嗷嗷——!” 三头山一般的黑熊惨叫着倒飞出去。 “嘭嘭嘭!” “嗷!” 轰然砸中身后另外三头熊,地面都被震得一晃。 月彬愕然呆滞,黑眸猛然瞪大,扭过脏污的脸,望向来人。 190.第190章 精神分裂 “小合!”他惊喜万分。 巨大的动静,让两百余名士兵心惊肉跳,心脏遭受严峻的起伏考验。 “队长!”扑过来的士兵们见月彬无恙,心头一块巨石落地。 视线同时投向走近的乌衣少年,她眉峰淡漠冷凝,如同凌云最高峰终年不化的寒雪,抬手间解决了五六头黑熊。 “小合!”月彬绕过人群和围攻的黑熊,赶忙上前。 “队长,危险!” 眼见他忽然离开守护圈,旁边的士兵连忙提醒。 “嗷——”两头庞然大物般的黑熊凶狠的抓向月彬。 月彬没理睬,纵身飞扑快速靠近黑衣少年。 “队长!” 队员们惊声惊叫,钟离队长疯了吗? “噗呲!” 两头凶猛的黑熊脑袋落地,骨碌碌的滚落到月彬身后的士兵们脚下。 “嘭!” “你怎么现在才来!本少爷差一点就一命呜呼!”月彬一把将姜离抱个满怀。“我还没娶亲呢!要是死了,得多冤啊!” 姜离一手还保持攻击黑熊的姿势,一只手摁住月彬凑过来的大脸,嫌弃的别过脸。“别过来!臭流·氓!脏死了,想熏死我不成!” 月彬浑身是血,他一向臭美的紧,还喜欢学翩翩公子哥穿白衣裳,身上雪白的夏衫被血染红,有其他士兵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你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月彬声音低了下去,唇角弯起,眼睛缓缓阖上。“你来了……就好……” 他说完,脑袋一歪,失去了意识。 “……我来了,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姜离扶稳月彬,眸光转暖。 “你……”士兵们无法言语。 “照顾好你们队长。” 姜离顺手点了月彬的睡穴和几处大穴,制住他身上伤口的血,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把他交给一名老兵照顾。 其他几名幽灵队员歪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见她到了,干脆眼睛一闭,放心大胆的昏过去。 实在扛不住了。 姜离蹲下身快速查验一遍他们的伤势,眼底寒芒频闪。 “宁……宁队长,队长他们还有救吗?” “嗯。”姜离站起,扭头望向还在和黑熊搏斗的士兵,眼瞳森森黑雾弥漫。 她迸发的戾气让四周的士兵们一阵心惊。 想到刚才她随手解决数头残暴发狂的黑熊,轻松的如同捏死一只虫子,心中骇然。 这段时日和八位幽灵小队的队长们相处御敌,他们比谁都清楚八位队长的能耐,一个个简直无所不知,功力更是让他们所有人心服口服。 偶尔能从几位队长的言辞中听到他们谈及幽灵小队的队长,他们似乎习惯称呼她为小合。 幽灵小队的成员都如此优秀,那么领导这支小队的人呢?他们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姜离满心杀气,心中怒火滔天,面上愈发森冷如冰。这些畜生,竟敢将她的队员伤成这个模样!挫骨扬灰都无法消弭她的愤怒! “所有人全都后撤,照顾好伤员。” 姜离细长的黑眸冷意森森,黑影一动,四周的士兵们微惊。 “两……两个宁队长?” “不是两个!” 姜离的速度快得原地留下一个残影,她指尖修长如笋,骨节分明,阳光下纤细的引线闪烁着锋利的刀刃白芒。袖口,露出一对银色诡异的镂雕银铃手环。 在众多士兵愕然的目光下,她仿佛变成了无数个黑影将所有人包裹其中。 圈外咆哮的黑熊飞奔狂扑,张牙舞爪的扑向姜离的影子。 “老……老天!” 姜离眸光微眯,眼底闪过残酷冷意,声线幽凉。“去死吧。” 她蓦然收手,狂奔中暴躁的黑熊群忽然僵住,嘶吼咆哮着挣扎。 姜离指尖扫动,腕上银环叮铃发出细微声响,颈边衣襟中,小黑嘶嘶爬出,支着黑色的蛇头,凶戾的朝着黑熊们吐信子。 “吼——!” “叫什么好呢?不如叫鲜血盛宴?”姜离低笑幽魅,唇角笑意温软。 那一瞬间,望着她的所有士兵们都怔怔的无法回神,恍若摄魂。 然而,也就如此动人天籁之后,暴躁的野兽狂吼大盛,如同斗兽场被注入兴奋剂的野兽发狂,所有黑熊忽然调转头,朝着同伴扑过去嘶咬抓狂。 “吼——!” “嗷——!” 凄厉、暴怒、尖嘶,充满了血腥的厮杀声穿过层层树蔓,绯红猩艳的妖魅男人长靴微顿,眼底掠过诡谲的兴奋与嗜血。 “小东西,生气了呢。” 丛林中,风声哗哗从头顶扫过。 现场,只要还有意识的人全都鸦雀无声,士兵们目光呆滞,久久无法醒神。 是做梦吧? 乌衣少年,清绝冷冽,前一瞬杀伐利落,残酷无情。 后一刻,暴躁幼稚,蛮不讲理。 “看什么看!掰开他的嘴!咽不下去就捅下去!” 她掰开一名重伤员的嘴,将一簇青碧草药揉吧揉吧,啪的一下,毫不客气地捣入病人咽喉,猛地抬起他的下巴,重伤员都被噎醒了。 “能动的去附近取水,把地上的尸体拾掇拾掇。” “你们几个去附近取水,所有水壶都装满,先架火把水烧开。” “轻伤的全都留下,安顿没死的。” “那边的小弟弟过来,别看了,就是说你,把这几个瓶子里的药粉倒在附近。”姜离顺手将三个瓷瓶扔给一名年轻的小兵。 小兵脸涨得通红,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叫小弟弟,这感觉真是……怪异啊! 不过,特殊时期,还是算了。 “纱布没了……药也没了。”姜离叹气,把所有人的伤势都简单处理了一遍,有些人伤势较重,暂时不易移动,病情也不能再拖下去。 “你们几个跟着我过来,其他人照看着伤员,有事发信号,我会立刻赶回来。”姜离点了五名还能动的士兵进入密林中寻找止血草药。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被指使的团团转,默默的一句话也没说。 虽然这位小兄弟行事怪异,脾气更古怪,但自古高人似乎都有一副讨人厌的脾气? 不得不说,宁离的办事效率高的惊人,下手吓死个人,效果却也好得出奇。 难怪八位队长都长歪了,一个个都不太像正常人。 191.第191章 阴魂不散 果然是传说中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想起她出手的场景,所有人心中一凛,再不敢以正常人的标准评判眼前的乌衣少年。 姜离摘了不少草药,只把重伤员的一条命从阎王殿拉回来,轻伤者全都被她强制要求相互治疗,她做个示范后就甩手不理。 一群糙汉子处理个轻伤都处理的惨不忍睹,看着被包扎的像一坨肉包的伤员,姜离心理安慰自己果然是华佗在世,神医转世,和他们一比,简直聪明的人神共愤了。 “你想勒死他不成?这个包得太紧了。” “那边的,没看到伤口还在淌血吗!” “这个扎紧点!纱布都要掉下来了!” 姜离都快气吐血了,一天下来,她都感觉自己快修道成仙了。 一群糙汉子终于包扎伤势有点样子了,老兵还好些,毕竟经历过鲜血的场面,总有自己动手的时候。新兵们那就不好拿出手了。 夜晚,星夜璀璨。营帐外燃起堆堆篝火,伤员们都被安置好,已经陆续歇下。 部分人在营帐四周巡逻,姜离终于得空,席地坐在篝火堆边望着闪烁的橙黄火焰,黑眸幽邃。 一名受了点轻伤的老兵正在给新兵们传授经验,见阿离一声不吭的坐在一旁,所有视线都望向她。 “宁队长,你还没吃饭。” 负责晚饭的两个小兵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泡膜递到她面前。 姜离没什么胃口,本打算拒绝,视线扫到一点荤腥不见的海碗,随口道:“营外不少可以做荤腥的黑熊,怎么你们的晚饭素成这样?” 她的话落,所有人的脸色都发绿。 姜离不解。“怎么了?” “没……没什么……如果宁队长想吃荤腥的话……” “我没胃口。”姜离往后一趟,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黑眸望着星空,不知在想什么。 小兵只好走开。 姜离淡淡道:“如果白天的一点血腥都让你们吃不下荤腥,以后又如何在鲜血的战场活下去?” 篝火噼啪跳跃,围坐四周的士兵们沉吟不语。 她所做的一切,或许一开始他们并不能明白,甚至不近人情,但安静下来仔细一想,才能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在南方边境,想要活下去,就要足够强悍,自己救自己。 姜离阖上眼眸,明日还得去另外几支队伍中看看,素风和月彬八个暂时未醒,他们几人重伤支撑这么久,日夜未眠,全靠异于常人的毅力支撑,一放松,只怕要睡上一阵子。 篝火摇晃,巡视的士兵默默添柴,夏日的夜晚,躺在外面也不用担心受凉。 涂上了防蚊虫的草药浓汁,勉强能休息一阵子。 姜离翻身侧躺,浓郁的疲惫感袭来。 营地里没有一丝人声,夏夜虫鸣聒噪,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除了轮流守夜人,全都进入了梦乡。 空气中似有异香弥漫,守夜士兵们打个呵欠,眼皮子重若千斤。 砰! 接连数道倒地声响起。 圣音裸足踩在地面,席地长袍,广袖飘逸如风,诡艳的色泽在闪烁的光线中如艳鬼,精致完美的五官令人沉迷。 他悄无声息的站在姜离面前,缓缓蹲下,袍裾广袖落地,如盛开妖娆的彼岸花,狭长的赤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睡着的姜离。 “小宝贝,你真是越来越像我了……”他伸手轻抚她的颊,倾身靠近,双袖将躺在地上的姜离拢入怀里。 “是么?”低凉的嗓音幽沉。 姜离眸光一戾,原本阖上的眸子倏然睁开,凌厉如冰,指尖呲的一声,银线刺入圣音咽喉! “圣音!去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圣音侧首避开,短暂一瞬,快得肉眼难及。 他虽避过,锋利的银线却还是擦着他的脖颈刺过,颈项立刻出现一缕血线,诡魅妖绝,血腥迷人。 圣音的眸子幽幽沉沉。 “刺啦——” 两人在眨眼间已交手十招以上。 姜离蓦地倒退后跃,远离圣音,她单手撑地,如狼崽伏击猎物,黑眸幽冷凌厉。 “你的速度又快了不少,小甜心。”圣音缓缓站起,从袖口拿出一方白袍擦拭颈边的血线,姿态优雅美观,如教养良好的贵族公子。 白帕子被鲜红浸染,强烈的色彩对比,艳丽极致。 他的语气含着蜜糖般的亲昵,眸底闪烁难以遮掩的璀璨华光。 多么令人惊艳的天赋,他和宁徽玉两个加起来都无法企及。 姜离墨瞳锋利,五指缓缓收拢,眼眸森森如野性十足的丛林夜狼。“这一切都是你的手笔,圣音!” 她无法原谅他肆无忌惮的伤害她的队友! 狼群、黑熊,丛林之中数之不尽的野兽,它们不可能如此巧合的全部到此袭击她的队员,旁人死活她不想理睬,但幽灵小队的成员几乎丧命,她无法坐视不理! 她心中起疑却不能确定何人所为,直到圣音出现。 又是他!阴魂不散! “是我做的。”圣音灼灼凝视她,夜色中,眸光诡谲。“来到这里,怎能不留几条人命?你说是不是,我的小甜心?” “我不会让你得逞。”姜离眸光隼利,五指缠绕的引线带着浓烈的杀意从各个不同的刁钻角度袭击圣音。 圣音速度很快,但姜离岂容他退避? “圣音。”她忽然出现在他背后,嗓音冰冷。 圣音瞳仁一缩。 “拼我半条命也要你付出代价!” 她伸手劈向圣音的颈项,圣音往后仰,正欲避过。 嘶嘶—— 什么?! 圣音眸光难掩惊诧。 一条细嫩的黑色幼蛇突然闪电般咬向他的颈! “玄蛇……”圣音颈项一痛。 姜离一击得手速速后退。“身为扶支大祭司,玄蛇咬伤你,只怕也不能要你命。” 她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尝尝我最得意的作品罢。” “小东西,无论是什么毒……对我都……” 姜离阴恻恻的抽出一柄短刃,在圣音色变的目光下,忽然扎向自己的手背! 什么?! 圣音尚未来得及阻止,手背一阵尖锐的刺痛,他蓦然惊住。 “不可能!” 192.第192章 温存 “没有什么不可能。”姜离咬牙,狠狠搅动手背血流如注的伤口。 剧痛令她脸色一瞬间雪白。 圣音捂住手背,不敢相信的注视着姜离。“宁离,你真的这么恨我?” 伤人八百,自损一千。 “我从未恨过任何人。”姜离猛地抽出短刃,锋利的刀锋抵在咽喉,匕首上的血珠滴落,艳美妖冶。“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站在不同的立场,圣音要杀她的队友,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队员受伤,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可看到幽灵小队的成员悄无声息的重伤躺到地上,她无法平息满腔愤怒和恼火。 圣音紧紧的盯着她,情绪复杂。“宁离,你知道的,我对你不一样……你要我死,不用非要这么做。” 她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正面抵死相抗?不惜自伤,只求伤他。 圣音步步逼近,艳绝的凤眸如炽热灼人的岩浆。“宁离,你要杀我,太容易了,不是吗?在青彦城时,太多的机会……” “小甜心,你不会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不是么?”圣音广袖中,鲜血滴落,他一步步靠近姜离,神情压抑到极致。“我吻你的时候……亲你的时候……我们在床榻上的时候……” 姜离黑瞳幽暗,手中的利刃刺入修长的颈项,尖锐的刺痛从颈边传来。 同样的位置,圣音脖颈溢出猩红灼目的血滴,沿着他的颈淌落,他犹如未觉,凤眸不移分毫的凝视姜离。“小甜心,你有无数种方法杀死我!” 可她却不肯,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这么厌恶他? 圣音走到她的面前,姜离的刀锋冷漠的抵在圣音的心脏。“我知道。” “你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是不是?”圣音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轻抚姜离苍白的面颊,眸光缱绻。“也或许,你只是喜欢我的脸……” 后一句轻飘低语,犹如梦呓。“小甜心,不要再生我的气好么?我没有杀幽灵小队的人,真的……” 他抬手,将鲜血淋漓的手抬至姜离面前,另一只手缓缓覆上。 毫无征兆的忽然发力,毫不留情的掰断十指! 姜离猛地倒退数步。“你——” 整齐咔嚓的断裂声,令姜离无法置信。 “不生气了,好么?”圣音往前迈了一步,俯首贴上姜离的耳畔,软语温言。“我替你惩罚他,不要伤害自己,小甜心。” 姜离侧目与圣音对视,黑眸幽深如深渊,盯着黑暗的地面。“为什么?” “有些事,我自己是无法控制的,小宝贝。”圣音轻咬她的耳垂,猩红的舌轻舔她修长如笋的颈项伤口,咽下鲜甜的血珠。“我只做我喜欢做的事,现在,我好像爱上了一个麻烦……一个大麻烦……” 姜离退后一步,与他保持一段距离。“效果只会持续一个月。”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转身欲走。 圣音妖异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侧眸凝她,扬唇浅笑。“你知道我来的目的。” 他很惊讶她能够制造出这般神奇的毒物,让他和她联系在了一起,伤了她,痛的是他。 姜离抬头,秀眉簇成山丘。“我不想和你成为敌人,以后离我的队员远一点。” “好。” 姜离转个方向离开,圣音挡在她面前。 她走到左边,圣音出现在左边,她转向右边,圣音又拦在右边。 “你想怎样?”姜离深吸一口气。 “你不问我爱上什么麻烦么?小甜心?”圣音含笑凝她。 泼墨青丝随着他倾身的动作落到姜离肩头。 姜离往后退了一步,咬牙切齿。“没兴趣!” “可是我想说。”圣音不让她离开。 夜色深浓,所有人都进入梦乡,此刻只有他和她。 她和别人不一样,不会把自己搞得仇深似海,凡事只对事不对人。 “为什么不问我呢?我想告诉你。” 姜离对他的无赖行径很是恼火,迷眸危险的盯着他,一字一句,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大麻烦……指谁?” 圣音挑眉。“不告诉你。” 姜离呆了呆,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 “你可以滚了,越远越好。”他就是故意消遣她! “我想和你一起滚。” “……” 不能好好说话了。 圣音轻笑,灼灼视线如火一般要点燃她,轻笑凝视姜离,目光中缠绵爱意赤·裸的没有一丝遮掩。 姜离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有种想逃的冲动。 “小甜心,我想抱你。”他凑过去,低声软语。“我来的目的。” “如果我不肯呢?” “目的没达到,不想走。” “……” 姜离又想给自己扎一刀让他酸爽酸爽。 她认真注视他两秒,目光定格在他清艳玉颜,眼底闪过一道异色,上前一步,双臂从他腰间绕过,抱住了他。 圣音微微一震,赤色的瞳仁沉淀明亮的色彩,紧紧回抱。 断裂的十指触到她,痛到心底。 “小宝贝,你知道的,我是个小人……说得都是谎话……” 他猛然抱紧她,紧紧箍入怀里,纵身消失在营地。 达到目的,他也不想离开她。 …… 朝阳透过小树屋的木窗投射到室内,一袭猩艳长袍的男人曲腿靠坐在竹木铺就的平台上,乌墨青丝散落至宽大的袍裾,靡丽华艳。 他垂首检查躺在他怀里的娇人儿手掌,手背上的伤势已经包扎好,颈项上刺中的伤口消失无踪。 他亲昵埋首轻吻她幼嫩的颈,沿着精致的锁骨一路而下,吻散她新换上的精美红裙。 两人相拥一起时,难辨彼此。 “唔……”一声轻吟从姜离口中溢出,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师父,痒……” 在她凌乱衣襟下肆意温存的男人微微一滞,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小甜心刚刚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哦?” “你不要咬伤了她,控制一下情绪。” “有没有觉得小甜心长大了点呢?这里终于有点崛起的势头了。”圣音低低轻笑,唇齿间皆是甜美。 “幽灵小队的人在寻她,尽快送回去罢。” “嗯?”圣音搂住姜离纤细的腰肢贴着自己腰身,抱着她往下沉。 “嗯……别这样……”宁徽玉温润的嗓音含了三分软魅,声线略有喘息。 193.第193章 我就是他 “怎么样呢?”他软语清魅,细细触抚美妙的肌肤,狭长的凤眸缓缓阖上。“她一直在找人,是么?” 圣音殷红棱唇轻吮姜离,心底掠过淡潮,也不知是嘲讽宁徽玉,还是他自己。 姜离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圣音那张惑人的脸,放大版贴在她面上。 她抿唇,侧首躲避他的吻,紧紧拽住衣襟,身体一股电流在肆虐,让她一个抖索。 这不是她的感觉。“放开!” “不放。”圣音睁开潋滟凤眸,灼灼凝她,殷唇微勾,肆意愉悦。 姜离拼命后仰扭头避开他无孔不入的滚烫温度,双手牢牢卡住他的脖子,不让他靠过来。“你又骗我。” “嗯,好像是。”圣音紧实的箍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贴着自己,笑盈盈的看着她。 姜离黑着脸,不敢往下看,她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再度暴起的怒气。“你这个人……简直……简直无耻!” 下流! “那是要看人的,小甜心。”他贴紧她,迷恋肌肤厮磨时产生的美妙感。“我只对你……下流。” 他幽魅又诡谲的嗓音低低闷笑,两人肢体交缠。 姜离扫一眼自己的衣服,只套了一件艳丽得过分的长裙,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穿。 每次面对圣音,一觉醒来总是如此。 圣音翻身覆上姜离,青丝垂落,狭眸如火,指腹来回轻抚她的面颊,俯身贴着她的侧颜颈项厮磨。“小甜心,你爱我么?” “你觉得可能吗?”姜离暗暗挣扎,语气森森。 “小甜心,你的队员们似乎一直在找你……”圣音幽幽道。 姜离动作一滞,怒视他。“你究竟想如何?” “这片丛林有多危险,你是最清楚的。”他轻咬姜离的唇,交缠的双肢,强硬似有若无的抵撞她。 姜离倒吸一口冷气,一声不吭,不敢动作。 “你想保护他们,是么?”圣音指尖缠绕,黑色的丝线如流光闪动。 姜离立即感觉四肢被引线缠绕,光裸的双腿十分下流的缠住他有力的腰,好似在做无声的邀请。 姜离咬得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你怎能如此卑鄙无耻?” “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小宝贝,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圣音颊染春色,呼吸略微粗重,他紧闭双眸,吐气柔软。“要么,我们现在生孩子……” “我选第二个。”姜离嗓音发抖,浑身无法动弹,圣音烫的频临爆发的边缘,不断地试图闯入她的体内。 姜离一刻也不敢停留的飞速做了决定。 “乖孩子……”他低低喘息,温柔的嗓音甜的出蜜。 姜离瞳色微颤,五指紧紧收拢。 “叫师父,小宝贝。”圣音轻声哄道。 姜离猛地瞪大瞳仁,剧烈的反应让她脑子一轰,眼前阵阵发黑,她嗓音喑哑。“你……你说什么?” “叫师父……”圣音捧住她的颊,专注的凝视她,似乎要望尽她的眼瞳深处。“第二个选择,小甜心。” “你……”姜离无法形容心底是何种心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瞬是在震惊什么。 “我做不……圣音,不要!”她猛地惊叫一声。 圣音狂猛闯入的动作一顿,眼瞳幽邃黑暗,如噬人的深渊,软语蛊惑。“快叫……小宝贝……” 姜离脸色苍白,她喊不出来另外一个人师父,她做不到! “我……我已经有……” “喊师父,小离儿。”圣音触到她娇嫩处的阻碍,眼瞳妖异血红。 姜离抖得厉害,眼泪唰的落下来。“师……师父……” “乖孩子。”圣音轻微喘息,脑子一根弦崩断,他紧紧抱住姜离,温热的吻落在她眼眉。“别哭,小家伙。” 姜离眼泪掉的更凶了,她泪眼婆娑的盯着圣音。“你别和我说话……” 还用这种熟悉的语气! “嗯?”他轻哼柔软,心底似有一处柔软被轻轻触碰。“以后我是你师父,记住了么?不听话,为师要惩罚离儿的……” 他伸手点开束缚她的穴位。 姜离猛地扑入他怀里,撞的圣音愣住。 “师父!师父……师父……” 男人的表情似是酸楚,又似欣喜,轻轻拍抚她,动作熟稔自然。“你是我唯一的徒弟,离儿。” 姜离僵住,她双手撑在他的肩上,想看看他的神情。 然而,此时此刻,她脑子无法正常运转。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声线、熟悉的面容,甚至……熟悉的亲昵。 可眼前的男人,妖肆邪佞,艳丽夺目,分明是那个扶支大祭司……圣音。 “小宝贝,看什么?” “师父……”姜离怔怔。 她一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她觉得自己迟早要精神分裂。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 “嗯。”圣音低笑。“……我在。” 他刚说完,瞳色一滞,视线定格在姜离面上。 姜离收回自己点住圣音的手,圣音已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知道,杀你很容易。”姜离从他怀里一点点退出来,拢了拢凌乱的衣裳,语气飘忽。“当日你离开青彦城的前一晚,是不是来找过我?” 圣音沉默,狭眸深邃。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叫你师父?”姜离盯着他。“我有师父,我一直在找他。” “他无缘无故的离开,连原因都没告诉我。”姜离起身,看着脚下悬空的地面、茂盛的丛林。 她背对着圣音,圣音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到无法透露情绪的冷清嗓音。“师父,你见过他么?” 身后,没有一丝声音。 姜离没有听到答案,她也没有回头,纵身从树屋跃下,转瞬消失在丛林中。 夏末虫鸣,风都带着浓烈的温度,圣音看着她从眼前离开。 良久之后,夏风吹动树叶,传来妖艳男人喁喁低语。 “……我就是他。” 他心底似是有什么一闪而过,电光火石间,无数光影从眼前快速划过。 他是圣音,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又是宁徽玉。 他明明该抵触她喜欢宁徽玉,可当她在乎宁徽玉时,他为何心底在高兴窃喜?为什么会因她在床榻间喊出师父两字而心颤欣喜? 那本来不该是他的情绪。 “宁徽玉,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似是在意料之中。 宁徽玉真的就是他自己吗? 194.第194章 日久生情 姜离在丛林中逛了半日才找到营地所在。 伤员不少,还能行动的小队成员正在教士兵们如何处理伤口,识别草药。 姜离到时,三五成群的士兵陆续从丛林中回来向队长们报告情况。 “还没找到?小合是昨夜失踪的?” “小合会不会有危险?昨夜营地所有人全都被迷昏了。” 十支小队中三四十名小队成员,只有十三人站在营地外,这十三人中,七八位的头上、腿脚绑着白色纱布。 营地中再也不复当初吵嚷的情况,各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 “把所有人都召回来,他们在这片林子中行动太危险了。” 正当队长们热火朝天的讨论怎么深入丛林再搜寻一遍时,十三人的头顶上响起熟悉的声音。 人群一惊,身后不远,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树干上斜靠着红色的身影。 十三位队员看到她时,目光有一瞬惊艳,随即快速变成惊悚。 眼前的少年眉眼清艳,身着红色的短裙,短裙只到修长的大腿,裸·露的双腿以银色引线缠绕红色衣料,从短裙的断口看,这原本是一件长裙,被小合改装后更利于在丛林中行走。 上身是同色短褂,绣技繁杂华美,扶支独有的赤血芍药图纹,小褂设计暴露,双手赤·裸,精致锁骨一览无余。 当然,裸着的部分被小合用撕下的裙裾缠绕,脖子上还裹得尤其密实。 一头青丝被红色裙裾临时做成的头巾包裹,她浑身上下皆是艳丽夺目的绯红。 “别傻愣着,给我拿套能穿的衣服。”也就一闪的功夫,红色身影快速闪入临时搭建的帐篷中。 十三人有些傻眼,但一看小合的情况就知道她被谁逮走了。 他们汇合后一合计,隐约猜到此行如此九死一生只怕暗中有人捣乱。 最后得出的结论让他们一度坐立难安,尤其是当晚小合不见了。 “小合是怎么逃出大祭司的魔掌?”一名队员盯着帐篷帘子,出声道。 “只怕大祭司不会善罢甘休。”童土叹气。 “但是目前伤员太多,不宜行动。” “即使如此,就不必离开。”帘子被掀开,换成一身简短乌衣的姜离走了出来,她扫视全场,淡淡道:“重伤员不少,再折腾只怕会没命,这片丛林固然危险,却也是宝库。” “接下来该怎么做?若是大祭司再来,只怕我们无法应付。” 小队成员们全都盯着姜离,等她拿主意。虽然每次小合想法都惊世骇俗,但一路下来,他们似乎都是有惊无险,最后顺利圆满完成任务。 “既然我们不能出去,就让剩下的队伍进来。”姜离瞳色恢复冷沉。 她原本就与卫陵打过招呼,同时将小队成员大部分都留在军营中,分批次进行训练,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目前要做的就是将所有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凝聚在一起。“在他们到来前,你们的任务是开辟出足够容纳五千人的营地,其他的等他们到来再说。” “大部队进入,若是扶支再捣乱,只怕伤亡不会低。”韩刹有些担心。 姜离唇角微勾,眼底漠然成冰。“你们能挺过来,没道理他们就不行,何况……” 她纤长眉睫微垂,淡淡道:“他下手有分寸。” 队员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谁。 “小合,有一件事……这个……” “若是如此,这也不失为一次难得的机会。”韩刹切断了队友们的询问。 姜离抬眸看了众多队友一眼,他们明明在此次历练中都有轻重不一的负伤,圣音行事没有章法,肆意胡来,虽然没有队员因此丧命,但士兵却死了不少。 由此可见,他行事多不靠谱。尽快她知道他说的没错,的确没有动真格的要他们的命,但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向来优胜劣汰。 不怪她狠心,恶劣环境中唯有团队合作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一旦有异心或者不听从指挥,只有死路一条。 她需要的,是忠诚!是这五千人对幽灵小队的忠诚! 她保护的是自己的同伴,现在所付出的也只是将来守护的力量,而这场残酷的历练就是一个筛选的过程。 姜离黑眸紧盯在场的队员,冰冽坚定的目光让十三人心中莫名一紧。 “小合?” “这五千人我从未想过是为朝廷而训练,我希望他们变成你们的后盾,明白吗?”姜离嗓音冷越,清晰如泉在心底淌过。 队员们微露呆滞,一时无法明白她的意思。 幽灵小队的成员对彼此都是无条件信任,小合的身份如此特殊,在姜国阵营为姜国训练军士,他们出于立场缘故虽有排斥,但他们很清楚如此一来也算幽灵小队成员站稳了脚跟,他们从未怀疑过小合的决定。 但是,更深的缘故,他们并未想过,而小合透露的意思也太过疯狂了,这根本不可能。 “想通了?”姜离眼底浮现一丝笑意。“我曾说过,没什么不可能的,何况,历史上多少君主忌惮带兵过久、德高望重的大将?你们以为当真只是君主多疑残害忠良?”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都说血缘至亲,又说养恩大于生恩,其实和我们现在所处的经历有一个共同点,我希望那五千士兵与你们‘日久生情’。” “不是单属于哪一种情,而是人与人在相处中建立浓厚的情感,或许是爱情、亲情、友情,相处久了,就会习惯彼此、信任彼此,即使偶有摩擦,但当危险降临,会条件反射的维护同伴。” “历史上,君王忌惮大将,并非没有道理,当你带兵久了,你的士兵们会自然的心偏向你,他们所处的环境单一,思想在某中程度上更容易统一,何况是和同伴一起依靠双手打拼江山?” 姜离想起自己曾看过的故事,战争结束,会出现两种极端情况,有一类士兵会无法适应平静的生活而崩溃颓废,他们更热爱与队友一起热血拼命,战场厮杀的豪情。 她毫无怀疑,如果她现在举兵造反,幽灵小队的成员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她,就算她真的单枪匹马去冲锋,他们也会跟着。 “阿离,你是想把他们……”韩刹脸色难以言喻,心中又隐隐激动。 “我拼死拼活这么多,可不是为别人作嫁衣裳。”姜离挑眉。“我希望他们成为小队的第一道屏障,成为后盾和实力证明。” 195.第195章 悲惨的小黑 幽灵小队不是可有可无,不是朝廷随随便便就想剔除或者打散融为他们的血肉一部分。 “圣音此次插手在我意料之外,但结果不会变,你们带领的队伍在整个大部队中最容易出事,平日闹事勤快的很,如今都能理顺他们的反骨,其他人也一样可以。” “阿离,虽然你说圣音下手有分寸,但他的手下全是密音宗的精英,和这里的士兵实力相差悬殊,他们制定的标准实在……”韩刹想到其他队员们经历的一切,心惊肉跳,这还叫有分寸? 姜离靠着身后的树干,轻声叹气。“我对此也持怀疑态度。” 队员们心头发囧。 “不过,他应该不会伤及你们性命,此次大部队进入,你们分散在暗中保护,只要不涉及生命危险,其他的不必管,若是有人存心找死……” 姜离瞳色冰冷无情,没有一丝暖意。“生死历练,有死亡稀松平常。” 队员们面面相觑。“这会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 训练队伍,结果死了人,只怕后果很严重。 “军中本就有人寻衅滋事,我们没有犯错也迟早会被泼脏水,何况我在接手这支军队之前就已经将条件和卫将军说清楚,朝廷早已知晓。”姜离手心摩挲着卫陵交给她的令牌,脸色冷凝。 “死几个无能之辈训练出一批铁军,对站在权威顶峰的一群人来说,无伤大雅,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十三人侧目凝视眼前的少年,明明年纪不大,不知为何,在说这一句时似乎言辞中有一丝讥诮? 他们何尝不清楚,位于社会底层末端拼杀的战士,他们的死亡对于统治者来说只是一个数字的多寡而已,和死一只蚂蚁没有多少区别。 事情就如此定下,已经进入丛林深处的队伍开始每日的密林训练。 “识别草药、处理伤口是他们必须要学会的。”姜离正在处理士兵们摘来的草药,头也没抬的吩咐诸多队长们。 “这座丛林中草药种类繁多,不需要他们变成名医大夫,只需要知道在自己受伤时怎么处理,用什么可以快速止血,什么东西可以解毒。” “这几日你们能动的就跟着我进林子一趟,了解这里的毒物和解法。”姜离召集了一批四肢健全,头脑比较清楚的士兵和几名幽灵小队队员。 这一次小队成员作为队长,不少人负伤,只有部分人还能动弹,营地还要留一部分人照看。 二十几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姜离,眼前样貌平平,身形纤小的黑衣少年给人一种弱不禁风感,但如今他们再也不会和当初一样愚蠢,在这段时日,他们深深领教了人不可貌相的精髓。 姜离的脚程很快,在茂密难走的丛林中,她却如履平地,让跟着她的人有苦说不出。 因为她专挑难走、且毒物密集的地方走。 他们一个不小心被荆棘勾伤擦破点口就痛的差点没背过气,若是被什么咬中,那更是悲惨难言。 但眼前这位医术太好,总能第一时间告诉你中了什么毒,然后怎么解除。 一天下来,他们就深深有一种感觉,变成实验的小白鼠。 “这种红色的荆棘刺有剧毒,伤口刺痛如蜂蛰,在一炷香之内会肿胀,若不处理,人就会眩晕、眼花,发紫,直至最后中毒倒地等死,你掰断荆棘,把刺削掉,它的枝干有一种乳白色液体,涂在伤口上就能快速止疼解毒。” 姜离走在最前面,也不知她是怎么注意到队尾一名被无意中刺中的士兵。 那位年轻的战士本没有在意这一点针刺小伤,一声不吭,没想到忽然听到姜离开口,他一怔,身边几位士兵赶紧去砍荆棘削刺。 “不要小看这里的任何一株植物,也不要轻视小伤,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的声音冷冰冰的,脚步未停。 跟在后头的士兵们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复杂。 “小合,我们已经走了不少路程,先歇息片刻。”童土听到水流声音,建议道。 姜离点了点头。 士兵和队员们分工明确,打水的、生火的、找柴火的,各司其职。 姜离看着士兵们掏出的发干的饼,站起身。“我去看看有没有猎物。” 她说完,进入了密林。 丛林中各类动植物种类繁多,禽类更是随处可见,爬行类令人看着生寒。 姜离在枝头找到不少鸟蛋,她拿起曲掌对着光线看了看,又放下没动。 她刚要跳下树枝,一只羽毛华丽的大鸟从她头顶飞过,姜离一甩手,引线如闪电快速缠住扑飞的大鸟。 “宁队长呢?”出去的士兵陆续回来,下意识的去看姜离,没看到她,忍不住问道。 “她去打猎了。” “不会走远吧?这林子到处是危险。” 虽然她看着无所不能,进入这地方和到了自己家一样,但看到姜离的模样,总是忍不住觉得风都能把她刮跑。 “我们去看看。”三位士兵放下柴火,站起来正要去找她。 远远一道五颜六色的身影正往这边跳。 “什么人!” 当即,二十余名士兵和队员全都警惕的站起身。 他们刚抽出刀剑,那道身影已经站在篝火堆前。 待看清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一副见鬼的表情。 “卧槽!” “附近的动物得是全都遭了毒手?”一名小队队员笑嘻嘻的开口,乐颠颠的赶紧去接。 姜离浑身上下挂满了各种禽类、走兽,还有些竟然是活的,上下乱扑腾,把姜离的帽子都被扑腾歪了。 “我在附近逛了一遍,看到能吃的就拖过来了。” 她将所有的猎物全都往地上一扔,士兵和队员们赶紧逮住想逃跑的动物。 “附近有河,我们去宰杀!” “哇靠!这条花蛇也是活的!” “兔子!兔子要蹦走了!快抓住它!”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处理猎物。 片刻后,丛林中飘荡着食物的香气,二十几人,姜离打回来的猎物刚刚好。 她坐在一旁吃东西,黑黝黝的小黑从她身边一片枯叶中钻出来,它刚吃下一整只鸟蛋,腹部凸起一个圆,此刻正打算扭回姜离身上睡觉。 嘶嘶—— 姜离没搭理它,坐在姜离身边的一名士兵看到一条诡异的小黑蛇嘶嘶吐着信子靠近她,瞳孔骤缩,他几乎一眼就能从那条蛇尖扁的脑门看出是拥有剧毒的幼蛇,他悄无声息的抽出利刃,甩手扔出利器,直扎小黑尖扁的脑门! 196.第196章 小宝贝叫师父 他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又刚好在小黑这边。 姜离听到动作,黑眸一凝,侧头看来,眼见不知内情的士兵要一刀扎穿小黑。 “别杀它!”一名幽灵小队队员看到这边的情况,惊呼一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姜离抬手欲挡,小黑诡异的扭转脑门,在利刃靠近它脑壳的刹那,整个身子突然炸起,直蹦向伤它的士兵的脖子! 它的速度迅猛惊人,露出尖锐发青的獠牙,竖瞳凶狠,欲给对方致命一击! 岂料,异变陡生。 它滑软的小身子一紧,蛇已经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抱歉,小黑脾气有点暴躁。”姜离手中捏着嘶嘶发脾气的小黑,淡瞥一眼已经吓懵的众人。 她的双指刚好卡在小黑咽下鸟蛋的隆起两边,小黑没法,溜不走。 它扭转蛇头,支起尖扁的脑袋,露出亮闪闪的毒牙,朝对面对它不敬的士兵嘶嘶控诉。 蛇好冤!莫名其妙的差点变标本了! “好了,乖乖的,他不是故意的。”姜离摸了摸气炸的小黑,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枚鸟蛋递到它眼皮子底下。 小黑嗷呜一口咽下,趴在姜离掌心甩着尾巴,表示小心灵受到了无比巨大的伤害,要安慰。 姜离好笑,把它摊在膝上休息。 “这是第二条小黑?”小队成员凑过来,戳了戳小黑蛇的软身子。 它一动不动,懒得搭理他。 姜离点头。“伺冰在养伤,它自己偷溜过来了。” “它这是太无聊了。”队员伸手将软趴趴的小黑捧到掌心,一边儿玩小黑去。 小黑瞟他一眼,没理睬。 队员笑眯眯的对刚才出手的士兵道:“没吓到你吧?小黑有点怕生,脾气还很坏。” 嘶嘶—— 小黑甩了甩尾巴,抗议。 士兵们惊愕不已,小黑蛇人性化的表现令他们很是惊奇。 一名小兵凑过去想看看这条奇怪的小蛇,小黑露出毒牙嘶嘶吐信地警告他,吓得其他人都歇了看稀奇的心思。 “听说扶支人都善于与蛇类沟通,原来是真的。” 攻占青彦城时扶支人操纵蛇群攻击过他们,老兵们提到过扶支的诡异。 “算是吧,小黑情况比较特殊一点。”幽灵队员们谈笑风生,也没详细解释,轻轻带过。 那时候,老兵们还只是新兵蛋子,潜意识以为所有扶支人都和他们一百余名队长一样,以为所有的蛇类与操纵者都和幽灵小队与小黑一样。 很多年之后,他们才明白,当时看到的、经历的多么不可思议。 姜离带着二十几人在丛林里游荡,她是行动自如,如鱼入海,身后跟着的二十来只悲惨小白鼠活像逃难的难民。 跟着姜离的这几日,知道的越多越发清楚这片丛林的危险性。 “队长,我们这是要回去吗?”队员们熟练的挑开四周的有毒植物,拄着拐杖提前敲打敲打。 他们一行人现在正往回走。 “嗯。”姜离走到末尾,低应了一声,她的目光停留在右前方的茂盛树冠上。“你们先回去,沿途采一些伤员需要的草药。” “队长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姜离摇了摇头。“有一只大老鼠需要处理,你们先回去。” 大老鼠? 一群人眨了眨眼,傻眼的看着她。 什么意思? “我先走了,你们尽快赶出去。”姜离说完,飞速掠上枝杈,直奔反方向。 她的身影很快,刚刚离开,一道玄绯艳丽的身影从众多士兵和队员眼前闪过去,嚣张的一丝掩藏的意思都没有。 小队成员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脸色十分精彩。 “什么人?!”十几名士兵见状,抽出长剑就要追上去。 几位幽灵小队队员连忙拦住他们。“不必追。” “刚刚那个人在跟踪宁队长!” “小合不会有事,他们应该是认识的。”一名队员语气十分复杂无奈。 “有一只大老鼠需要处理……”另外一名队员抚额。“我们先回去吧。” 刚才宁队长的意思是跟在身后的人?没想到他们没有丝毫察觉。 …… “他们看到我跟着你还无动于衷,真是一群好下属。”圣音双手环胸,悠闲的站在枝叶繁茂如盖的树荫下,侧眸含笑凝视坐在枝干上的姜离。 姜离曲腿,手肘支在膝上,耸眉。“省省口舌,别挑拨离间了。” “想我了么?小甜心?”圣音说话间,人已经挨着姜离坐在树干上。 姜离抬腿一脚踹向他! 圣音闪电般站起身避开她临门一记扫风腿。 “小东西,这点小伎俩……” 他话未说完,脚踝一紧,重心不稳,朝着地面直线坠落。 良久没有坠地声,姜离朝属下瞟一眼,凉凉道:“蝙蝠侠,感觉如何?” 圣音被引线拴住双脚,倒吊在树干上,唇角沁笑,长腿缠绕引线,纵身倒翻跃起,踩着空中的黑色引线,站在姜离的面前。 他双掌捧起姜离的双颊,低笑清魅,俯身欲吻,姜离迷眸,竖指抵在他眉心,将他摁开。 “别又耍流氓成吗?圣音大祭司。” “乖孩子,叫师父。” “……” 姜离怔了怔。“不要跟着我,还有我的队友。” “叫师父,小宝贝。”圣音对她转移话题的小把戏视若无睹。 姜离抿唇,憋了良久,不情不愿。“……师父。” “乖。”圣音摘下她的帽子,轻抚她的发丝,狭眸凝视着她略带焦黄的青丝,瞳眸掠过一道异色。 温热的指腹摩捻她的左耳垂。“打过耳洞么?” 姜离注视着他,拍开他的手,视线落到他的右耳垂,鲜艳欲滴的绯红耳钉,与他眉间朱砂同样的血红色。 她伸手触到他的耳钉,瞳仁一阵震荡。“你……” 怎么会……为何会在这里? 那一对耳钉!左耳钉就在她这里,另外一只…… “喜欢吗?”圣音哑魅嗓音贴着她的唇瓣,来回轻轻磨蹭,轻抿她的薄唇。“知道什么时候有的么?” “没注意。”姜离瞳色一瞬间的变化即消失无踪。“头发遮住了。” “这只耳钉是由千年血玉雕刻,本来有一对,另外一只送人了。” 圣音蛊惑的声线温柔极致,绯红宝石般的凤眸凝视姜离。 姜离侧眸,没有看他,秀眉微皱。 血玉是人死时塞入口中的殉葬品,类似于玉蝉,由上等白玉殉葬,具有辟邪的作用,汲取原主人的精血逐渐晕染成鲜血的色泽。 “不喜欢么?”圣音轻咬她的耳珠。 197.第197章 踹你蛋碎 “扶支有一颗血玉珠,知道怎么来得么?” 他不等姜离发问,轻声道:“处子死前,强行塞入她们的咽喉吞下,咽珠窒死埋葬千年取出,雪白玉珠会因浸透鲜血呈现妖异的血色,带着亡灵强烈的恨意和不甘,最利于修炼傀儡术。” “若当真如此,血玉阴寒损伤肌理。”她触到圣音的耳垂,指腹摩挲温热的血玉耳钉。 “据我所知,在古老的鬼方有邪道巫医以牛羊或狗血培育诅咒血玉,牲畜死前强行让其咽下,血玉带着浓烈怨气,佩戴杀人于无形。” 有道温润如玉,圣音这只耳钉与她所拥有的那一只明显是一对,触手温暖,根本不可能是圣音口中所言的阴损血玉。 “当然。”圣音低笑,轻抚姜离的面颊,将她搂入臂弯。“雕刻成耳钉,原本就是为了守护我这只耳钉的另一半,希望毒素减少对宿主的伤害,也或者说……只是男人的嫉妒心发作而已。” 宁徽玉当初私下里毁坏别的男人送给姜离的礼物,之后又借故将耳钉送给姜离,不是私心作祟么? 他心中嘲讽,却又暗自怪异,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原本他和宁徽玉的记忆是不重复的。 姜离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搞不懂另外一只耳钉怎么会出现在圣音身上。 “唔!”姜离痛嘶一声。 “不专心。” 圣音在她颈边咬吮一口,姜离条件反射一手刀劈过去。 圣音握住她的手,侧眸看着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心中愉悦。“小甜心,你真可口。” “圣……嘶!”姜离捂住脖子。 “叫师父。”圣音轻喟一声,手沿着她的衣摆探入抚摸,声线渐趋滚烫。 姜离阴恻恻的盯着他,忽然从她颈边探出一只黑溜溜的圆脑门,对着他的脖子就要送上香吻一枚。 圣音听到蛇嘶声,眸光猛地睁开,眼底掠过一道嫉光,抬手扫向小黑! 倏然间,唇舌一软,有温热卷住他的唇舌。 圣音脑子一白,手中动作生生顿住。 小黑呱唧一口,在圣音的脖子上如愿留下牙印两个。 怎奈圣音毫无反应,他蓦然扣住姜离的后脑,强行将她箍入怀里,炽热滚烫的吻不断加深,热情的回应纠缠。 “唔唔唔——!”姜离嘶嘶呜鸣,圣音的力气大到诡异,姜离的挣扎无异于蜉蚍撼树。 他狂热而窒息的吻让她眩晕,唇齿纠缠不休。 姜离被强行按到身后的树干上,短褂被掀起,圣音修长宽大的手掌在她身上不断点火。 姜离瞳孔瞪圆,嘶嘶挣突,试图摇动银铃,双手被制,无法动弹。 “唔唔!”姜离快要窒息,面色涨红,脑子发懵。 小黑不知为何,快速的溜入树干,一扭身逃之夭夭了。 姜离遇蛇不淑,关键时刻指望不上小黑,它那点道行压根毒不倒圣音。 “嘶嘶——” 圣音狂热的揉搓索吻,姜离视线逐渐迷离,她试图瞪大朦胧双眼看清眼前的情形。 然后,她就看见了。 看到圣音身后,一颗圆滚庞大的尖扁蛇脑袋从树杈上探出来盯着她和圣音。 嘶嘶猩红的蛇信子吞吐,竖瞳一眨不眨的瞅着她被狂吃豆腐。 “啊——唔——!”姜离愕然间,圣音愈发肆意的侵略她,将她尝了个遍,还不打算放手。 姜离迷失的神智一下子被吓醒了,羞耻感让她臊得慌,心头一万头神兽在来回狂奔。 被一条猥琐的大蟒偷窥了! “唔——!”姜离在自尊心受创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大力,猛地一头撞向圣音,屈膝抬腿顶向圣音不安分的某处! “唔!” 磁哑的低哼声响起,圣音脸色蓦然一白,呻·吟间姜离连忙别开脸,摆脱了他窒息的吻。 她大口大口喘气,推开圣音,跃下树干欲跑。 嗖—— 黑白引线快速如蛇,将脚底抹油的姜离捆成粽子。 圣音单手靠住粗糙树干,脸朝着树干,垂落的乌墨青丝遮住了他妖魅的面容,看不到表情。 没想到一时意乱情迷没防备,险些断子绝孙,刚刚那情况,是个男人都会有点反应,那地方这时候分外脆弱,被这么来一下,饶是他也要缓一缓。 圣音终于缓过神,当真是痛彻心扉。 他指尖一收,将粽子拉回怀里,狭眸危险至极的眯起,看着衣裳凌乱的姜离。“知道有多疼吗?” 姜离瞥见他发红的眼睛,吓得连连摇头。 “我觉得它需要你安慰……”圣音声线低柔回转,腰腹抵着姜离。“我想让你疼……小甜心……” 他稍抬她的左腿,趋身贴她,姜离嗓音放软,立马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师父。” 圣音心底一颤,动作没控制住。 姜离吓得一哆嗦,凄惨瞄他。“黑釉在你后面,偷窥。” 圣音蓦然瞥首朝后看,一大一小两个长条黑影快速没入树杈中。 姜离乘他转身,抬起一脚猛地踹向他腹部! “去死吧你!” 与此同时,五六枚双锋刺袭向圣音面门。 圣音飞速避过接连两道袭击,再次回头,姜离已经在十丈开外,只看到一道背影。 他眉睫微掀,身影一动。 “砰——!” 姜离被撞的往后退了两步,直接与他胸口亲密接触。 她眼睛都没抬,秒速转移方向,改另一个位置狂奔。 为了引开这个魔鬼,她也算是牺牲巨大。最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小队成员和营地安全了,但她的境遇好像有点凶多吉少。 “小宝贝,你要往哪里跑?嗯?”圣音拽住她的后领,把她拖回自己身边。 “圣音!你个大变态!我绝不会屈服你的淫威之下!”姜离拼老命扭转身体,朝他的脸扔铁飞镖。 圣音左避右挡,抬手点住她,和拎鸡仔一样拎回来。 他挑起好看的剑眉,殷唇吮了吮姜离薄唇,笑意妩魅。“小甜心,你天赋的确不错,可是道行还不够,跑不掉的,乖乖的在我怀里窝着。” “放开我!你不能总是这样耍流·氓!” “乖,叫师父。” “有你这种败类师父吗?!” 198.第198章 尝鲜 “败类?”圣音轻笑,修长指尖挑起她的下颌,轻轻印上一吻。“新颖的形容。” 旁人不敢这么说他,当然,他对旁人也没兴趣。“小甜心,你打算甩开你的队友?嗯?” “你真让人喜欢不起来。”姜离眉头皱成山丘。 “让我猜猜,嗯……”圣音认真思索。“幽灵小队大部分是扶支人,在姜国只怕给人生吞活剥,小甜心更不愿意让他们到扶支……” “哼——”姜离懒得理会他,在姜国大营或许会被排斥,在扶支铁定死无葬身之地。 圣音笑了起来,瞧着她生动的表情十分喜欢。“小东西,你总是一副悠闲的模样,实际上对人心却了解的相当透彻。” “你想说我把队员交给你,你能保护他们的安全?”姜离如看一只大白痴。 “你不相信我,小东西。”圣音剑眉入鬓。 “你真有自知之明。”姜离撇嘴。 她相信圣音,但是她更了解他。 圣音或许会因为她的嘱咐保护幽灵小队成员,不让密音宗和扶支的人伤害他们,但是他不会对这些事情上心。 扶支的人比姜国人更恨小队成员,扶支的毒术和各种诡异术法更能杀人于无形,而她的队员们心思还没老辣到那程度。 他们可以直面狂风暴雨、战场厮杀,却无法抵御暗处蛇蝎偷袭、诡异人心。即使事后那些人会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但于她而言,什么都晚了。 “你不能一直都这么护崽,小宝贝。”圣音言及此,勾唇浅笑。“慈母多败儿,将来,若是我们有了宝宝,他该多惨?” “……” 姜离翻个白眼,话题扯得真离谱。“你想多了,我和你绝对不可能。” “谁知道呢?要不要试试?”圣音眼底掠过一团邪火。 姜离连忙摇头。“你身边几个神经质老头子不是说要什么地神祝福?” 圣音眸光黯淡,轻抚姜离的发丝。“是啊,不会有孩子,你不能有他们……” 他单手覆在姜离后腰,让她小腹贴着他,埋首靠近她颈边。“也许,那个男人的选择没有错。” 什么? 姜离下巴抵在他颈窝,听到圣音低语,不太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不到一定程度,果然是体会不到的,我竟然开始觉得他们没错……” “嗯?” “那对狗男女要杀我,你知道么?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小甜心,你说是不是?”圣音嗓音幽诡,暗含冰冷杀意。 姜离感觉自己的腰快要被圣音箍断了,她抿唇,心中百般情绪上涌。 前任大祭司和月夜? 圣音的父母。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想扼杀孩子的生命? “也许,他们有什么苦衷。” “苦衷?不过是不爱我罢了。”圣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幽凉语气。 他箍住姜离,将她往自己怀里按,交颈厮磨,语气甜腻又惑人。“我原本以为他们没有感情,不过至少,原来那个男人也很爱那个女人……” 姜离一头雾水。 “你说的好深奥,我完全听不懂。” “呵……”圣音轻笑,侧眸温柔的凝视她。“我不希望你怀我的宝宝,小甜心,这可不好。” 姜离低嗤。“放心,我会第一个掐死他。” 那时候,姜离只想气死圣音,然而,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她从未想过会真有孩子的那一日。 “小东西,咽下你的时候我会做措施的,别怕。” 姜离无语了片刻。 “你果然是没人爱,幸好你是对着我说这话。” “嗯?” “如果你对着哪个爱你的女人说这话,她说不准转头看不开就跳崖去了。” 圣音挑眉。“你会为我跳么?” “除非你真成我师父了。” 圣音闻言,眉间悦色悄然消失。“这可不好,小东西,你若死了,也许我也会死……” “……” “以前我总想着早点死,如今觉得活长点好。”圣音又恢复魅笑。 姜离都不想和他说话了。 “小甜心,你要一直留在这里训练那群笨蛋么?” “要不要我帮忙?嗯?” “怕我不小心弄死几个?反正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一样,现在不死,半年之后只怕也会死在这座丛林之中。” “不理我?” 圣音咬了她的薄唇一口。 “还是不理我?” 他伸手没入她的衣摆抚探。 姜离眼珠子一圆,死死瞪着他。 圣音低笑。“多摸一摸才能长快点……” 手感还不错,可惜实在太寒碜了点,不过和前阵子比还是好多了,果然还是要等些日子的。 他指尖挑开她衣襟的玉扣,狭眸幽幽的盯着她散开衣襟露出的青色小杏,埋首欲吮。 “师父!”姜离大嚷一声。 “嗯?”圣音抬头。 姜离暗吁一口气,扯出一个堪称凶恶的笑容。“我是您老的徒弟。” “那又如何?” “小徒知道您对世俗礼仪不屑一顾,但是吧,小徒觉得为人师表,还是要有点正人君子的模样才能让徒弟更加敬爱您,您说是不是?” 圣音好整以暇的瞧着她一本正经的试图自救。 “你觉得为人师表是什么模样?闻名整个东越大陆的宁神医,温润如仙,清冷恬淡,诲人不倦?” 姜离连连点头。“您说的太对了!” 圣音深邃的狭眸凝视姜离,绯红的薄唇微微扬起。“那我如果告诉你,他暗中勾引他徒弟,使用阴谋诡计让他徒弟爱他爱的死去活来还以为他是个神,你信吗?” 姜离的表情堪称戏剧性,一脸涨紫,一会儿红一会儿发绿。“你……你这个……” 臭不要脸的死混蛋! 圣音仿若未见,温魅的声线丝丝缕缕,缠绕姜离的耳膜。“有句话叫做人面兽心,你知道么?说不准你最尊敬的那一个人,在你不清醒的时候比我还无耻。” “我很奇怪老天为何不下一道雷劈死你?”姜离咬得牙齿咯吱响,眼刀子狠狠剜向圣音。“都说畜生成精会有天雷劈死它丫的。” 眼前的无耻败类才是真正的人面兽心吧! “小甜心是在夸我么?”圣音幽幽的凝着她。“小东西,别想转移话题。” 他埋首,继续刚才未完成的美事儿。 姜离:“等等!有话好好说——淫·贼!” 199.第199章 打她小**** “嗯……”圣音低吟了一声,眸光靡丽如妖。 或许,有那么一瞬,他似乎不那么憎恨那个想要他命的男人了。 他一直不明白,既然那么想杀他,那个女人为何还要生下他? 为何生下他之后又这般无情对他? 如今,他似乎有那么一点明白了。 明白了那对狗男女的想法。 “小甜心,真甜……”他抬首,拢好姜离的衣襟,将她抱入怀里,紧得好像要将她嵌入骨肉才安心。 “你怎么知道宁……他?你为何要这么说他?”姜离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因为你爱的人,不是我……小宝贝。” 姜离没有开口。 圣音忽然将她按向树干,凤眸紧盯着她,试图看清她的表情。 对视的一瞬,圣音心中一悸。 她的眼神,有那么一刻,让他以为,她其实是爱他的。 但是她变得太快了,快得他觉得或许只是自己太想看到她露出不一样的神色所以出现了幻觉。 “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姜离盯着他的脸,怪异道:“我竟然觉得……” 她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你真像一只绿皮癞蛤蟆。” 圣音:“……” 好想打她小翘·臀。 于是…… “圣音!你个狗贼!” 他真打了。 …… 幽灵小队的成员们盯着回营地的姜离,完全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瞟向她身边的男人,一袭玄黑底贴身衣衫,上绣精致绯色蛇纹滚边和艳丽芍药,身形颀长挺拔,宽肩窄腰,贴身的衣衫勾勒他有力的腰腹,如上等墨缎般柔顺青丝披在肩头,直垂到腰际以下,后鬓别着的一枚赤色妖绝的蛇形发箍,如一条玄红妖蛇盘绕脑后。 他眉梢上挑,眉目妖异俊秀,绯红的薄唇勾扬,眉心朱砂更凭添一抹仙气。司空留都忍不住多瞥了几眼,一脸呆滞。 这男的长得也太……一脸的克妻像,幸好这里是军营,这张脸要是放在女人堆里,不知道会惹出多少祸事,典型祸水脸啊! 这类男的就不适合成亲,谁当他妻子谁倒霉,天天赶情敌,迟早崩溃,不过……就这张脸,估计也会让女人飞蛾扑火。 司空留痴迷看美男的表情在瞟到妖艳男人的目光时,一秒变正常。他竟然直勾勾的盯着阿离! 当即心中警铃大作,列为头号变态情敌。 果然这男人不正常,还敢对阿离露出色眯眯的表情!败类中的败类! 司空留的心理变化没人去关注,实际上,见过圣音真面目的月圭在看到他时,已经傻懵了,脑子停止了转动。 大祭司一般情况下,出现时的脸都千变万化,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面目,而且他的眼睛往往看不穿他面具后的真颜,或许和小合一样,改变的骨骼形状,而不是戴着面具,所以他根本看不清。 但是他见过一次……大祭司的真面目。 老天爷!小合得是要逆天!竟然把大祭司带回来了!他还这么悠闲安静的站在一旁。 当然,除了他看小合的表情有点热情过头,其他的都好正常。 其他的队员,只要是扶支出生,全都一脸好奇。实际上,他们也不知为何,在小合说这位来历不明的男人接下来一阵子要和他们住在一起时,他们除了意外和惊奇,竟然生不出一丝的质疑和反感。 当然,另外非扶支出生的十几人,包括任涯、聃蜀和韩刹,全都一脸警惕的盯着他。 这男人给他们的感觉就是极端的危险! 若非出于对小合的信任,他们早就提出质疑,在他们看来,这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正常的。 “阿离,这位……宁玉?在丛林中走失的?”韩刹实在很难对其产生信任感。 他心头警报不停地在提醒他,眼前的男人很危险,尤其是……他看阿离的神情也太赤·裸了! 若阿离是个女子,他勉强接受,可关键阿离是男的! 他心头一万个不赞同,难道阿离没发觉这人有多危险? 想想,以阿离的谨慎绝对不可能,难道是受制于人?受制于人,阿离也不可能明知危险还将这个危险的男人带到他们身边。 他左想不明白,又想搞不清,实在忍不住出声。“他一个人走进这片丛林?” 姜离点头。 任涯接道:“还毫发无损?” 聃蜀小声插嘴:“还在我们营地迷路?” 身后十几位队员整齐点头,脸上就差上书两个大字:可疑! 姜离脑门抽搐,她何尝不知道!关键是她都打不过啊!她逃的话,庙还在原地,她又搬不走。 “小甜心,想跑么?又想离开我,嗯?” “听说,你的营地就在前边儿不远,万一我一瞧见你没了,说不准一个不小心就让蛇群踩平了你的和尚庙……” 于是,好一番谈判,最后折中,她只能把炸弹带在身边。 起码,以她对圣音的了解,他还不至于真的在她的地盘大开杀戒。若他真想除掉他们,只怕现在迎接她的就是十支队伍的尸体。 “你们不必担心,他……” 姜离无奈,她都觉得身边某人就是一个大祸害,还让自己劝服其他人说他无害,良心都在谴责自己。 “你们放心,我对你们没兴趣。”圣音笑眯眯道。 月圭眼皮子一抽。 其他队员们心脏就是一跳,直勾勾盯着姜离。 您老对我们是没兴趣,可你对我们队长的兴趣是不是要遮掩遮掩? 姜离脑壳开始抽疼,她眼皮子跳了跳,轻咳一声。“总之,以后在训练队伍空闲,由他指导你们集训。” “他?”司空留眯眼。“这个……” “哦!我们清楚了!绝对相信您的话!”月圭连忙打断愤愤不平的司空留,捂住她的嘴。“营地里,宁……宁公子还不熟悉,您不如带他去逛逛?” “也好。”姜离瞟圣音一眼,她觉得气氛很诡异。 “月圭说的不错,小甜心,你带我去逛逛?”圣音上前,侧首凑到姜离耳边。 他说出小甜心三字时,已经和姜离转身离开,徒留身后一大群吓懵的雕像。 他……他刚刚称呼小合什么来着? 若是没猜错,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这么称呼小合…… 月圭抚额,凉凉道:“现在知道了?” 200.第200章 聊以慰藉 身后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人出声,一时之间被小甜心三字给震慑住了。 “小……小甜心……”司空留僵住。“他……他他是……” “大祭司?”一位队员探出头,摁了摁月圭肩上冒出来的一号小黑。“这不是真的吧?” “小合也太凶残了,她怎么把大祭司给请来了?” “你确定是请?”立马有人提出质疑。 众人无语。 大祭司一人能灭了他们一团,尤其他们还身在敌方大本营,这分分钟被团灭的节奏。 “可怜的小合。” “我可怜的阿离!”司空留心痛得无以复加,聃蜀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头。 “大祭司的笑容友好又真诚。” “是啊,小合都没说什么,他应该不会对付我们。” 伺冰和青鸟他们一致表示支持,甚至心底隐隐兴奋。 大祭司嗳!这要是以前看一眼都难!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友好和真诚?分明就是诡异和阴险!” “没错!一看就很危险!” 队员们第一次对同一个人表现出完全不同的两种观感,在帐篷里争得面红耳赤。 月圭无奈,韩刹瞧见双方都快上手互殴了,瞥月圭一眼,凑上前。“你早就知道宁玉是扶支大祭司?” 月圭点头。“我曾见过大祭司一次,扶支人天生对大祭司有种无条件的信任和归属感。” “那他们这是怎么回事?”韩刹指了指脸红脖子粗,争得不可开交的众人。 月圭无奈。“大祭司并没有刻意在我们面前掩藏身份和态度,所以非扶支出生的队员们察觉到他散发的危险性。” 毕竟大祭司的脾气真的没有传言中那么温文尔雅,他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对危险的感知十分灵敏。 “你觉得你们这位大祭司刚才表现如何?”韩刹侧目望向月圭。 月圭好笑。“若非曾经见识过他露出杀气,深知他的危险性,就刚才大祭司的表现,确实挺温和无害。” 而且他是由小合带入队伍,若有危险,小合不可能将他带过来。 韩刹挑帘朝外望,与月圭对视一眼。 “我挺好奇阿离的身份,究竟为何圣音这样危险的人都会收敛?” 月圭没说话。 …… “你的队友们分歧还不小。”圣音笑道。“看来有一部分人不是扶支本土出生。” “何以见得?” “小甜心,你听说过扶支子民背叛大祭司?”他殷唇贴近姜离,笑意轻佻。 “听说过不少,比如说我们小队每一个成员。” 姜离不给面子,鄙视反驳。 “他们背叛的是密音宗,扶支子民如同扶支圣城出生的每一条爬行蛇类,天生眷恋故土,大祭司的血脉,历代都是一脉单传,不会有第二个存活于世,扶支的子民天生依赖那一脉。” 圣音声线如诱人的蜜糖,有意无意的泄露点滴魅惑。 姜离眯瞳,一个出神就可能被他带歪了线路,她定了定神。“听说你活了三百年?” 大祭司的血统究竟有合特殊之处?正常人不可能活到这么可怕的岁数。 圣音笑凝姜离,视线牢牢胶着在她面上。“算是罢,睡了不少时间。” “嗯?”什么叫睡了不少时间? 圣音灼灼盯着她才消肿的薄绯双唇。“有点饿了,我觉得需要吃点东西,比如说……”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薄唇,唇角笑意浓郁,暗示性十足。 “前面就是士兵们平时训练的地方,稍后队员们会带领他们前往丛林集训,这阵子,所有队伍会陆续进入这片丛林。”姜离一个箭步朝前,没搭理圣音。 “嗯,傍晚之后我会帮忙,幽灵小队的成员们大部分都是扶支人,只有三个不是在扶支的环境下长大,我会因人而异……”圣音勾指拉住姜离的衣带,将她牵到身边。 姜离正要拍开他的手,闻言一怔。“三个?” 不该是四个吗? “司空这个姓,在扶支中有一脉善盗,几年前发生了一件丑闻,族灭。”圣音言辞淡淡,末了,加了一句。“幺女流亡在外。” “小留是扶支人?但她刚才可不像多喜欢你。” “小甜心是吃醋么?” “自恋有损您老高大威猛的形象。” “小甜心,以后离司空留远点,若是我瞧见你离她太近,说不准一个失手,训练时没个轻重……” 姜离迷眸。“什么意思?” “谁让某个没良心的在外拈花惹草,桃花债得要我受着,要怎么补偿我?嗯?”他挑起她的下颌,绯唇在她眉心贴了贴。 “小留是女的。”姜离伸手挡在眉心,圣音贴到她掌心。 “哼。”圣音低哼一声,掌心贴在姜离胸口。“所以呢?” 姜离撇嘴,知道他指什么。“我又不是男人,何况小留那哪能叫喜欢?” “那什么叫喜欢?”圣音抱起她,没入茂盛的树冠。 树下偶尔有士兵走动,没人发觉树梢的异状。 “圣音!你个死流·氓,你够了!”姜离掐住他脖子往外推,圣音的手一点也不老实。 她根本无法两边顾全,气得脑门涨红。 “我这叫喜欢么?”圣音暗哑磁性的嗓音充满诱惑,他握住姜离的手束缚在她脑后,唇瓣贴着她的耳畔。“或许,不叫喜欢……” 姜离一声不吭,树下有三三两两的士兵过去,她不敢说话。 圣音轻声耳语,绵绵如丝。姜离目光一颤。 “我爱你,离儿。” 他抱紧她,将她抵在树干与胸膛之间,难耐的欲·望在攀升,心脏剧烈跳动,他有些不满足于交颈厮磨。 “师父……”她眸光潋滟,颊飞红霞,眸底有一丝惊慌。 “别怕。”他微微提起她纤细窈窕的腰肢。 乌发散落,圣音摘下姜离的帽子,解开她的青丝,平庸的五官柔媚三分,那双潋滟水眸,乌亮如墨,漆黑迷人。 圣音轻吻她的眸子。轻轻缓解那喷薄难耐的高温和欲·望。 姜离环住他的颈,双唇紧抿,浑身有点抖。 圣音轻吻着安抚她,稍稍朝上厮磨,她的反应就激烈了些,往后躲避他。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只能望梅止渴,聊以慰藉。 “快些长大……小离儿……” 姜离被厮磨的有些疼痛,害怕他会失控。“师父,我想回家。” 201.第201章 我俩回家生孩子 回去凌云山,回去明月山庄。 圣音搂紧她,久久未语。 姜离有点不敢正视他的五官。圣音的视线稠密,细若丝缕,他想看清她。 她的眸光迷蒙,如蒙一层雾岚。 “你能陪我一起回去么?”她道。 圣音瞳色有一瞬的凝固。“为什么?” 姜离侧眸,嗓音有点颤,犹豫了片刻。“阿离……喜欢师父。” 圣音眸光乍然璨亮,扣住姜离的后脑,埋首吻她。 姜离张口,任由他侵入,他的吻狂野猛烈,好似要咽下她般纠缠不休,迟迟不肯离开。 姜离呼吸急促,纤长五指紧紧攥住他的衣摆。 眼前雾光迷离,她努力保持清醒。 是你罢……无数个她以为的梦境,原来都是真的。 “小家伙,要学会在我吻你时呼吸才行。”圣音一吻罢了,低低轻笑,凝视四荤八素的姜离。 姜离脑子还有些混沌,她点了点头,拽了拽他的衣摆。“一起回家。” 圣音轻抚她散开的发丝,轻揉她的耳垂。“……好,我答应你。” 他根本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这是她第一次向他开口。 姜离近日来心情不错,若是不出意外,过了秋季酷暑,她就能完成这边的事情。 她的安排和计划送抵军营,队员们带领着剩下的部队陆续进驻茂密的丛林。 圣音白日里专挑还在丛林中转悠的部队麻烦,黄昏过后开始戏耍幽灵小队的队员们,把他们耍得到最后看到他活像看到笑面阎王。 连对他意见最大的小留看到他都想吐白沫,连翻白眼的胆都没了。 姜离领着已经抵达丛林营地的队伍辨认基本的草药,说明简单的药理和伤口包扎,以及在最艰难的条件下如何保命。 带领着他们在丛林中实战练习,队伍与队伍之间竞争比赛。 士兵们每日苦哈哈的,还学会苦中作乐,偶尔河里抓鱼,岸上抓龟,他们发觉宁离似乎对什么都很熟悉,相处越久,越喜欢和她到处闯。 可惜,她总是半道消失,还专挑他们倒霉的时候。 出现时,也往往说明他们已经穷途末路或者死里逃生。 对于这种恶劣行径,在被挑战了上百次后,挨揍的人多了,士兵们只好认命。 悲惨的生活持续到所有部队全部进入营地,原本有五千余人,到最后剩下四千九百七十几,死了约两百余。 至于死亡原因? 圣音目光森冷,部队里大部分士兵说到死于非命的人,全都一脸厌恶。 姜离从月圭嘴里得知了始末,不得不佩服圣音临变处理能力。 “小合放心,那些人死不足惜,自己找死怪不得旁人,有的人不听队长的指挥擅自行动,死于丛林野兽和沼泽,还有人甚至恶意私下黑手捣乱……大祭司都会提前提醒队友们。” 姜离没有再说什么,何况,这样的死亡人数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队伍中有不少其他势力暗中安插人手,专门挑事,被剔除后于她有利无害。 秋末冬初,楼羌和魏国蠢蠢欲动,卫陵多次来信询问情况。 姜离将丛林中的人员伤亡消息传回,卫平亲自来了一趟,呆了两日后,月圭与其一同回营。 在丛林中前后训练了三月,进入初冬,南方冬季丛林变化不大,但鸟兽较之刚来时安静许多。 营地中的士兵们习惯了每日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进入丛林中训练,三月前,看到一只小虫子还惊叫连连,三个月后,一只超大巨蟒从眼前悠哉爬过都能面不改色。 然而,最令姜离的满意的不是士兵们的能力质的提高,而是这支五千人的队伍,现在变成了幽灵军。 名字,是他们自己冠上的。 “要回营了?”圣音站在树下,抬头望向树冠。 “出来三个月了,比当初我带小队时还长。”姜离跃下树干。“南方局势不稳,很快就可能打仗,他们是将士,无法避免这场战争。” “你教会他们的一切,会让他们变成什么样子,想过吗?”圣音倏然移动身形,接住姜离。 姜离环住他的颈,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也会将幽灵小队推向一个高峰,即使我不在,队员们也很安全。” “我要伤心了。”圣音咬她耳朵。 “明日就整装回营,稍后我会通知全营。”姜离摁开他,从他怀里跃下。 “然后,我俩回家生孩子。” “……” 卫陵从卫平处已经得知前往丛林中五千人的情况,卫平对其评价十分高,这让卫陵几乎都处于一种兴奋状态。 训练中死了两百余人,军营中不少将领愤愤不平,恼恨不已,尤其是死的还是他们安插的人!这是不是太巧? “当今圣上皇后娘娘已开口,对此不予追究。”白凌冷冰冰警告。“刘易,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刘易一噎,脸色阴沉。 “哼!要回来了,我倒是想看看训练的如何?别到时候丢人现眼!” “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儿还能捣腾出什么好玩意?” 一群将领心中想着幽灵小队和那群兵油子们的关系就心中偷乐,只怕到时候有好戏看,三个多月能训练出什么结果来? 与军营的情况相比,丛林营地中的一大群野人似的士兵们乍听到要回去时,一时之间全都挂着一副苦瓜脸。 “队长,真的要走呀?” “不是说要留一阵子吗?这才多久?” “是啊,军营里伙食实在很难下咽啊!” “我要和我可爱的小蛇蛇告别了!千万别啊!” “还有我的小蛛蛛……” 一群哭天抢地的和死了爹似的,情况和队员们意料的相差太大了,不是整日抱怨这抱怨那的?他们还以为士兵们听见能出去得是要乐疯。 这段时日,年轻的士兵们瞧见三条小黑,格外喜欢,也有人忍不住在训练之余搜寻各类稀奇古怪的小宠,一个比一个吓人。 大型的宠物还不许带在身边,比如说队长们那条黑白狗,几次三番差点成了狗肉火锅,最后还不能带到这危险之地,只能留在外面由平副将他们照看。 他们在瞧见仨小黑后就开始搜罗,在被咬了无数回,中毒倒地n加一次被战友们救回来后还贼心不死。 最后还真给他们养熟了。 202.第202章 觊觎已久 你自咬我千百遍,我待你还如纯洁的初恋。 养的是小型毒虫的士兵们绞尽脑汁想着给小心肝偷渡,捡回大山一样的棕熊和野猪,那只能哭天抢地的生离死别了。 “青鸟怎么还没见人?”韩刹刚训练回来,举着一柄长枪撑在一旁,气喘吁吁问一旁的队友。 月彬吹了吹参差不齐的指甲,挑眉。“他那队伍里有几位从野猪窝偷回来的猪崽子,明日要离开,小合说猪崽想带走,除非是熟的,所以……你懂的……” 安慰几个心灵受创的难兄难弟去了。 韩刹嘴角微抽。“他们几个还真的跑去掏猪窝了。” 想想把猪带进军营的后果?估计一转眼就成猪排了。 营地里一片愁云惨雾,当然也不差那几个当初就明智选择小虫子的士兵们幸灾乐祸,小心肝装进口袋里就万事大吉。 除了被月圭带走的一条小黑,另外两只全都悠哉的和一群小弟在享受铲屎官们的伺候,体型较大的“小弟”就只能和铲屎官挥泪道别了。 也就在这时候,他们格外羡慕扶支的士兵,据说军营里并不限制这些非人类入驻,但他们显然是妄想。 想想在三个月前他们见着毒蛇毒虫是什么状态就明白带回军营会引起怎样的反响。 “一群落后人士!” “没错!见识短浅!我的大胖多壮实,多乖巧啊!” 韩刹瞥一眼那只超大号巨蟒大胖,眼皮子微抽,他怎么记得在两个月前这位还被“乖巧”的大胖差点咽下当晚餐了?当时还是小黑出马,好一番恐吓大蟒,才把人从大蟒蛇嘴里救回来了。 没想到一转眼这乖巧的大胖就和食物打的火热。 回营的消息放出,幽灵小队的成员们全都跑去安慰兄弟们的不良情绪去了,姜离回帐篷询问情况时,营帐内只剩下和食物做斗争的斐波,以及正在打坐的韩刹。 “怎么回事?”姜离颇为意外,望着空荡荡的帐篷。“逛了几个帐篷都是空的。” 韩刹抚额。“都去安顿幽灵军去了,营地里不少人养的动物不宜带入军营。” “是么?”姜离挑眉,之前倒是有几个小兵期期艾艾的问能不能带猪崽,她随口说一句熟的没问题。 结果再也没人问她这个问题了。 “呵……”圣音斜靠在门边,发出一声哑魅低笑。“姜国的规矩多。” “姜国并不依靠动物作战,士兵对毒虫类天生惧怕,与扶支不同。”姜离不以为意。 “有没有考虑过不走寻常路?你的小兵们倒是挺喜欢这些小东西。”圣音指尖往姜离肩上一勾,一条小黑歪歪扭扭的缠绕到他的指尖。“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因此一鸣惊人。” 姜离侧眸望他。“看来真有人要对付姜国,听闻西凤与姜国关系降温,东郯正值内乱,若是此时进攻姜国,时机不错。” 圣音笑而不语,若是没有小甜心,他或许会掺合,不过如今于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不吃掉觊觎已久的小甜点,实在做什么事都没兴致。 韩刹不语,心中思忖圣音的言外之意,在其他的地方或许很难发挥作用,但若当真南方边境继续起战端,那么幽灵军目前游戏兴致的小宠发挥的作用就非比寻常了。 凌晨时分,雾气朦胧,丛林远方烟雾淼淼,营地里士兵们用过早饭后,有条不紊的收拾完营地,整队出发。 十月中下旬,队伍走出这片茂盛不见天日的丛林,远离危险之地。 三个多月,所遇所想,经历的一切恍如黄粱一梦,心态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进入这片危险之地,看到有人死亡时,他们从未想过会在离开时心情如此复杂。 “快走,别跟着我!” “走啊!别跟来!” 队伍里,甚至有几头黑熊正哀哀的跟着队伍后面,士兵们正对着它们发脾气,让它们离开。 姜离朝后扫一眼,略微有些吃惊,她并未过多关注队伍里的士兵收养动物,但此刻她能感觉到身后跟着不少,甚至包括十几条个头不小的蟒蛇和巨蚺。 “哼哧……” 姜离低头,两头黑猪崽窜过去,正用圆扁平的鼻子拱着一名小士兵的裤腿,小士兵又急又无奈。 “阵仗不小。”圣音挑眉,没骨头似的靠在姜离身上。“后面还有一个狼群。” 姜离蹙眉深思,忽然觉得圣音昨日说的话或许并非没有实现可能。 “要不要我帮忙?”圣音说话间,丛林中嘶嘶的一阵蛇吐信,待在姜离腕上的小黑飞一般窜下来,一转头扭入丛林中。 姜离顺着动静,看到树林中一阵哗哗声,大片的灌木被压倒。 士兵们被这动静惊住,齐齐望向那个方向。 “嘶嘶——” “我去!好大的蛇妖!” 丛林中,露出一张黑色的尖扁蛇脑袋,一双竖瞳幽幽。 它的个头大的出奇,脑门抬起来,人都要仰着头。 姜离眉头微抽。“黑釉。” 黑釉嘶嘶的一阵蛇叫唤,正哀哀的和主人道别的动物们全都一溜烟跑入丛林中,姜离低头,正好看到一只长耳兔一碰一跳的从她脚背上踩过去了。 “……” 真没想到,还有士兵喜欢养这么温顺的小动物。 三个月能养成这样么? “很奇怪?”圣音低笑。“你没发觉么?小甜心,呆在你身边的小东西尤其聪明,比如三条小玄蛇。” “我并未接触过士兵们的宠物。”和她有什么关系? “密音宗里的每一条黑蛇,我也未曾全部接触过。”但它们就是比圣城其他地方的蛇类聪慧。 圣音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姜离没怎么听懂。 身后跟着的一大群都不见了,士兵们走出了丛林,心中百感交集。 “我希望你们以后都不要再有机会进入这片丛林,但这或许只是愿望。” 姜离的话是离开这片黑雾丛林最后说的,离开的士兵们还沉浸在与小伙伴分别的难受之中并未细想。 然而,姜离的话仅仅在两三个月后就应验了。 203.第203章 你是我的 …… 幽灵军回营,士兵们还自发的绣了一个让人无法直视的黑色骷髅头旗帜扛在前头,两条黑蛇相互交缠从骷髅中伸出獠牙,蛇尾在骷髅下成螺旋式对称图案。 姜离看见这旗帜后很是无语,她怎么觉得图纹和幽灵军完全不搭,而且这么具有扶支风格! 幽灵军被小队成员们带歪了。 幽灵军回营,那场景真算得上万人空巷,全都跑来瞧热闹,看到队伍回来时的模样,外头百姓笑得直不起腰,一进军营,那更是天都要被笑蹋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能想象在环境恶劣的黑雾丛林中呆了三个多月后一个人的状况吗? 基本和野人没差了。 只不过,幽灵军们还兼带残酷训练,所以一个野人变成一群野人。街头的大姑娘大婶们乍见之下就差没自戳双目,大叫着掩面羞奔。 可想而知,待遇如何了,笑你还算看得起你了,好歹是保家卫国之士,没人扔烂菜叶,顶多指指点点翻个白眼,骂句伤风败俗。 但是进了军营,那说话可就没这么温和了,当着你的脸冷嘲热讽,外加笑得前俯后仰。 队员们领着各自的队伍回营,姜离前往主帐交代这阵子的训练结果。 “若无异议,三个月后我还会回到军营之中,届时欢迎各位检查幽灵军的情况。” “怎么?两位将军是对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决定有何不满?幽灵军直属在下,集训时多由幽灵小队协领,交给幽灵小队再合适不过,本人已由卫将军征求过当今圣上的意见。” 姜离亮出之前卫陵交给她的金令牌,主帐内的将领们面露讶然。 “皇上竟然将这个给了你!” “见此令牌如见当今圣上!”姜离嗓音冰冷,当即帐篷内所有人跪下。“拥有此令,可执先斩后奏之职,今日宁离将幽灵军带回,各位还有何疑问?” 圣音暗中瞧着不语,眸中幽波频闪。 姜国皇帝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令牌交给小甜心?姜王后难道不曾阻止? 凭借此令牌,若是小甜心在军中杀了她的人,姜王后也无法和皇帝闹崩。 “小甜心,我倒是没想到姜皇会将这枚令牌赠予你。” 走出主帐,圣音又出现在她身侧。 “我想,应该是因无双的缘故,皇帝对无双期望不低。” 无双叛逆性强,却并非傻子,与他相处的过程中,她就能够清晰感觉到他强烈的正义感。 他总是表现的纨绔不堪造就,一副扶不起的阿斗模样,但她能够感觉他内心的不平和反骨。 “你的意思是,姜皇认为你是太子的势力?”圣音嗓音透了丝危险。“小甜心,姜无双是你什么人?” “弟弟。”姜离垂眉。“我总觉得他很熟悉。” 圣音眸光微微一闪,看着姜离的目光尤其复杂难言。“弟弟……” “小甜心是姜国皇室帝姬么?”他从背后搂住姜离,偏唇贴着她的唇角轻蹭。“皇室从来没有兄弟,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会和姜无双兵刃相见,血海深仇?” “我们只是结拜……唔……” 姜离一张口,圣音乘虚而入。 ……命运真是会开玩笑。 幽灵军回归军营,幽灵小队成员们已经习惯和他们在一块训练,姜离每日会去看他们集训,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军营里闹出不少矛盾,有人旁敲侧击的试图打听出他们在黑雾丛林中集训情况。 但从士兵嘴里冒出来的全是各种趣事,完全没有危险恐怖的因素。 哦,你问那死的两百多个败类?好像是自己跳下沼泽的,还有个人以身喂蜘蛛,你说他们胆子是不是很小?看到蜘蛛都吓尿了…… 你怎么能说可爱的小蛇们?它们长得又可爱又圆溜,绝对不会吃人! 巴拉巴拉,到最后,别人已经不想和他们说话了。 “你要离开?” “是的,我不在的时候,幽灵小队还望将军多多照看。” 半个月后,姜离正式提出辞行,她只向卫陵和卫平说明了离意。 她原本就没有固定官职,如今幽灵军也已经集训成功由幽灵小队带领。 卫陵对此没有异议,却对姜离真的要离开有几分伤感。 大手拍了拍姜离的肩,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化作一声长叹。 “将军不必担心,我还会回来,只是暂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待我完成之后还会回来和幽灵小队团聚,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您照顾一二。” “你放心,他们各个身手不凡,又有幽灵军为后盾,轻易不会有人敢动他们。”卫陵叹气。“你一路北上,万事小心,如今连年征战,只怕路上不太平。” 姜离和卫陵说了半宿,交代清楚所有事务之后,半夜时分返回幽灵小队的帐篷区。 队员们都已睡下,姜离在月圭的床头留下一封书信后,转身欲离开。 “小合。” 夜色浓郁,一轮圆月高悬,照亮寂静的军营帐篷,洒下一地银色光辉。 只着中衣的少年站在门帘处,喊住了她。 姜离长靴一顿。 “瓯越,快进去。” 冬初的寒夜,夜风刺骨。 “早点回来。” “……好。” 姜离一时不知哪里有些微刺痛,她原本以为可以平静离开。 她黑色秀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瓯越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她今夜没有束发,长发直垂至脚踝,月光下,精致的面容恍若仙神。 他其实只是看到熟悉的身影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原来,这才是小合,真正的模样。 姜离抬头望皎洁的月华,青丝垂落曳地,圣音有片刻窒息。 “知道瓯家在扶支的能力是什么吗?小宝贝……”他跃下,将姜离揽入臂弯,微微阖眸,交颈磨蹭。 “瓯越也是?” “制香世家。”他轻嗅她颈间淡淡的冷香,属于她的独特的气息,令人沉迷。“他该是一直在怀疑,却无法和黑月族的小子一样确定。” 今晚,只怕是确定了。 圣音微微迷眸。“你是我的。” “无理取闹。”姜离懒得理睬他,抑郁的心情都变得不伦不类。 204.第204章 共食 青彦城的冬季来得晚,军营内士兵们训练时呼喝声不断。 幽灵小队的成员领着幽灵军正在围场上训练,兵器交接锵锵声时不时传来。 “幽灵那群人得是疯了吧?” “谁知道?自从黑雾丛林回来后就不正常,听说住在他们营帐附近的其他营兄弟半夜经常发出惨叫,现在没人住在他们旁边。” “不知道使得什么邪术,说是被蜘蛛咬的,差点没命。” “会不会那群扶支人干的?他们就会使邪术!” 幽灵军的队伍正训练完毕,一群队伍整齐的跑过来,听到旁边队伍的议论,停了下来。 “你们想干什么?”正在议论的队伍见他们停下,扬起脖子不屑道。 “你刚刚说我们队长使用邪术?”一名年轻的战士靠过来,斜着眼睛瞟他。 “说了又如何?” “你能把我咋地?” “怎么会呢?听说过报应一说吗?兄弟?”另外一位幽灵士兵也笑嘻嘻的靠过来。 他的衣袖往这两人身上状似无意的掸了掸。“对付你们这种人,哪里用得着我们队长?” “你什么意……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陡起。 “喂!兄弟你怎么了?” “不好!说报应,报应就来了!” 两人赶紧一阵胡乱的抢救,两只毛茸茸的彩色蜘蛛乘机飞快迈动一溜短腿躲回自己主子身边。 “又出现被毒虫咬伤的病例?” “而且又是只能由幽灵小队的成员出面才能解毒。” 主帐内,卫陵和卫平你一言我一语。 卫陵叹气。“再这样下去只怕其他主将也会发现问题,你私下和月圭说一声。” “好。” 距小合离开已有半月,月圭沉着脸从主帐中回来时,就将全部队员集合在一起说明此事,制约一下手下动不动让小伙伴咬人。 “小合说起码要三四个月才能回来。” “要不,我们去找她?” “你想得美,知道小合去了哪里?既然没带着我们,一定是有什么缘故,你乐颠颠的跑去坏事。” “圣音还是和阿离一起走的。”小留单手撑着下巴,欲哭无泪。 他们这是私奔吗? 月圭的目光望向瓯越,他发觉瓯越这阵子太过沉默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瓯越。” 瓯越撇过脸望着月圭。“什么?” “半个月前,小合离开时你见过她了?” 瓯越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大祭司和小合一起离开。” 他们不太清楚具体是为了何事。 此刻,姜离归心似箭,一路沿着凌云山脉前往凌云镇。 她简单扎个丸子头,戴着斗笠,肩上斜挎着一个快及膝的格子布包,一副走江湖的模样,圣音依旧是那一身,贴身的黑衣和妖美的五官勾引了不少投宿的江湖女子侧目。 姜离有点无语,他实在太高调了,一路不断的被人注目,让她浑身不舒服。 这不,刚进店,小店内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她……身后。 她一个箭步跨进店,扫了一眼四周,看看有没有空位。 店小二和店内客人的目光还停留在圣音笑容可掬的妖艳脸上。 “这位公子,我们这边有空位。” 小店内,其中一桌上坐着三位风格各异的女子,全都身着艳丽夺目的红色衣裳,妆容浓艳。 她们笑嘻嘻的朝圣音招手,直接忽略姜离这号人物。 姜离瞟一眼她们的座位,只有一个空位,她眼角一斜,往右边继续扫,如愿以偿的看到一个空桌,径直朝着那桌子过去,长腿勾过长木椅,坐下。 “小二!要两碗素面!”姜离拍了拍桌子。 她一拍,终于让小二回魂了,小二一甩肩头汗巾,赶紧去张罗素面。 “客官稍等,马上好!” 圣音唇角笑意盈盈,穿过那几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径直坐在姜离身边。“我要吃烧鸡。” 姜离皱了皱挺翘的鼻子,展开手心,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几个铜板,哀怨的瞅着圣音,冲着小二又喊了一声。“小二,再加一个荷包蛋!” “哎!好嘞!” 姜离抬眸瞅圣音。“明天再吃。” 这个村落是附近最后一处落脚点,他们在此地休息一晚后明日出行的地方就都是森林野地,她抓野鸡还是没什么问题。 圣音容色未变,侧眸笑凝姜离。 “这位公子,我们有烧鸡。” 旁边桌子的三个女子听到圣音开口,又忍不住搭腔,其中一名少女站起身,羞怯的站在圣音面前。“公子,您若是想吃,我们的给你。” 姜离暗自无语,果然是张祸水脸,靠着这张脸都能蹭饭吃,说不准能省好多钱。 “我……” “客官,面好了。” 圣音正欲说什么,两碗热气腾腾的素面端了上来。 雪白的面条中点缀着几许葱花,有几片绿色的菜叶,其中一个碗上还有一个荷包蛋。 姜离将覆盖着荷包蛋的面碗推到圣音面前,端起另外一个只有几片青叶和葱花的碗,拿起筷子自顾吃饭。 圣音唇边的笑容微微凝固。 “公子,我们的烧鸡给您吧,这种素面也就打发乞丐。”女子说着,将自己桌面上的烧鸡端到圣音面前。 另外两名妆容浓艳的女子笑嘻嘻的望着同伴向圣音献殷勤。 “不用。”圣音的笑容逐渐消褪,他看着姜离,狭眸幽邃。 “公子,您看什么?这素面真的没什么好吃的,您的书童……” “书童?”圣音目光微眯,双手忽然覆在姜离的面碗上。 “你又怎么了?”姜离无奈,她这不是自动当自己不存在,给他一个台阶,让他好接受美人的烧鸡吗? “我喜欢你这碗。”圣音将姜离用了两口的面捞到自己面前,将自己的递给姜离。 姜离看着眼皮子底下的荷包蛋,侧眸盯着他。“你不是要吃烧鸡吗?银子不够,你将就着吃个鸡蛋。” “我又不想吃烧鸡了,也不喜欢吃鸡蛋。”圣音摸了摸姜离的丸子头,笑眯眯的看着她。 站在他身侧的少女脸色涨红,厌恶的瞪了一眼姜离,看着圣音挪到面前的素面,更是犯恶心。“公子,那碗面已经脏了,您……啊——!” “呀——!” 圣音眸色一戾,一根竹筷飞速掠过,直插着烧鸡,将其钉在她两个女伴面前的桌子上。 205.第205章 我师父叫宁徽玉 那一桌子饭菜登时全都泼洒出来,两个女子惊叫一声飞速躲避飞溅的油滴。 “乖,小甜心,不可以挑食,要吃完喔。”圣音笑盈盈的看着姜离黑脸,自己顺道就着姜离的碗喝了两口汤。 姜离挪开他凑上来的大脸,视线越过他望向对面的桌子。 三名女子脸色十分难看。 唉,麻烦来了。 “给脸不要脸!” 话音一落,一道长皮鞭朝着他们的桌面直袭,鞭尾径直甩向姜离。 祸从天降。 姜离端起自己面前的碗,一秒移向左侧。 圣音眸光阴鸷,出鞭子的红衣女人唇边得意的笑容尚未褪去,鞭子已经到了一名陌生的黑衣男子手中。 什么? 姜离正坐在隔壁桌子上吃饭,见这边一直没动静,侧头望过来,看到来人,张嘴咬住了筷子。 唉。 “杀了她。”圣音阴凉的嗓音在店内诡异回荡。 “你知道我是……” “咔嚓——” 天枢面无表情的扭断了甩鞭子的红衣女人脖子。“主子,是天衣阁的女人。” “天衣阁?”姜离挑眉,侧头探来。“和麒麟阁相比如何?我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小主子有所不知,天衣阁只是近些年江湖兴起的一个小组织,无法和麒麟阁相较。”别说相比了,给麒麟阁的人提鞋都会被嫌弃。 “哦。”姜离不再废话,埋头继续吃面。 她吃了两口,发觉店内太安静了,又回头冲天枢道:“小梳子,要一起吃面吗?” “多谢小主子,属下不用。” 他又转眼消失,店内的小二和掌柜早就不见人影,果然是开在江湖人士多的地方,店小二都练出逃跑经验了。 其他桌子上的人,要不还在原地安静不动的吃饭,要不早就消失不见。 “小甜心,我还没吃饱。”圣音凑到姜离身边。“你吃饱了么?” 姜离下意识的点头。“吃饱了,但师父说浪费粮食可耻,一定要吃完。” 她抬头。“小二,再来一……哎!圣……师父!” 圣音已经挪走了她的碗。 他用完后,这才抬头瞧一脸生无可恋的姜离。“小甜心,浪费可耻,暴饮暴食会发胖的,为师也是为了你的身材着想。” 姜离:“……” 好伟大的师父。 他俩出店门时,另外两名红衣女子已经不见人影。 天枢突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一大一小身后跟着某些暗中势力。 一路就这么相安无事的直奔凌云镇。 宁离实际上从未说过目的地是哪里,但是这个方向…… 圣音隐约知道是前往哪里。 宁离……姜离…… 他都不知道还在侥幸什么。 冬日的夜晚寒意袭人,沿途路人越来越少,他们的脚程不慢,不出意外,还有五六日就能到达目的地。 她为何要自己陪着她回来? 圣音指尖轻轻梳理着姜离的发丝,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离儿。” 她太聪明了,也许她隐约猜到了,却不敢确定。 他的情况太特殊,他自己都不甚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父。” 夜色静谧,空气湿冷。姜离忍不住缩了缩,圣音拢袖,将她罩入袍袖中,贴着自己滚烫的体温。 他感受着她柔嫩的触感,在颈边轻轻蹭了蹭,和小时候一样,睡觉时总是安安静静的,习惯往他身边靠。 小时候……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小时候? 宁徽玉到底有什么在隐瞒他? “主子。”天枢出声时,七卫全都出现在夜色森林中。 篝火噼里啪啦的跳跃,圣音的表情在火焰下起伏不定。“如何?” “姜皇确实有意栽培姜太子,目前已探明姜王后似曾培植年幼三皇子。”太子与皇后,基本上只维持着表面关系。“但目前尚未发现太子与白家有任何往来。” 圣音听着没有多少反应,目前的一切都只是形式而已,公仪琳这个女人,岂会如此轻易放弃太子? 若她当真想毁了太子,只怕太子也活不到如今的年岁。 而且,公仪琳她是…… 圣音轻抚怀里娇嫩的面庞,小东西真正的模样不是现在的样子罢? 公仪琳是个狡猾又可悲的母亲,据他所知,公仪琳的心病是从十四年前开始。 十四年前……还有三个月就是第十五个年头。 “主子,是否按照原计划……” “嗯。”圣音低应了一声,埋首轻轻厮磨着近在咫尺的娇颜。 他忽然间明白宁徽玉的想法,有些事他们的想法是越来越靠拢了。说不出口,宁徽玉是圣音?圣音是宁徽玉? 曾经他觉得无所谓,如今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承认。 姜离将醒未醒时,耳尖的听到三个熟悉字眼。 “宁主子目前并不在明月山庄,不过他曾出现在凌云山附近,马上又到小主子二月生辰,也许……” 姜离想继续偷听,奈何天枢不说话了,她睁开一只眼皮子偷瞄。 一张俊秀妖魅的脸凑到她面前,她暗咒一声,又唰的闭上眼睛。 “小甜心始乱终弃,喜新厌旧。”圣音一副痛心无比的表情,亲了亲她的颊。 谁是新谁是旧? “天枢,师父是你主子,还是这个老变态?”姜离一指圣音。 天枢面无表情,眉睫垂落,掩住眼底的神色。 姜离叹气,她就知道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马上就到家了。” “小甜心的家?” “嗯。” 圣音轻抚她的头发,姜离阖眸,他埋首在她眉心印上一吻。“回家最想看到谁?” 姜离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没开口。 她想见到的人总是神出鬼没,他从未告诉过她,他的行踪。 “圣音……” “叫师父。” “……师父,我……已经有师父了。”她抬头,望着圣音,看到熟悉的五官。“我有师父,在师父之前……” 她说出的话很矛盾,但听的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圣音唇角笑容依旧,眼底却弥漫开淡淡的绯红腥色。“……是谁呢?小甜心?” 姜离视线牢牢定格在圣音的瞳仁上,看着他逐渐变红。“我只有一个师父,他叫宁徽玉。” 206.第206章 我师父叫宁徽玉 “是么?”圣音唇角笑弧有片刻凝固。 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掌心柔嫩的颈项,一寸寸收紧。 姜离眉睫微垂,薄唇轻抿。 圣音笑意柔和,眼底却无一丝暖色,漆黑鬼魅,如噬人的深渊。 “姜离。”低柔似情人蜜语,圣音俯首贴着她的唇轻蹭。“为何要告诉我?嗯?” 不怕他杀了她么? 姜离墨瞳漆黑,她抬头,眼神格外清晰,倒映着圣音的身影。 她眼底好像只能看到他一人。 圣音不知为何,移开了眼睛,不敢与她对视。 “我也是你师父,小甜心。”他抱起姜离,扣住她,将她紧紧嵌入怀里。 姜离身子微微前倾,她脑袋靠在圣音的颈窝,黑色的眸子望着不知名的方向,没有焦距。 “师父。” 她猜错了吗? 原本就不可能,可她还是忍不住想相信他,也许他没有说谎? 可圣音在她说出自己是姜离时,他的表现怎么会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 圣音听到她的低语,指骨微微痉挛,有那么一刻想告诉她真相,可理智清楚的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圣音和宁徽玉不该是同一个人。 说出自己的身份,姜离变得沉默,一时之间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和师父分开太久,忘记了他的感觉?当真把圣音当成了他吗? 临近凌云镇的前几日,圣音带着突然就郁郁寡欢的姜离在最近的小镇子落脚。 姜离埋头盯着脚下,圣音牵着她的小手,一抬头只能看到她脑顶的丸子头和斗笠。 眼底掠过一抹无奈,他怎么感觉像牵着没给买糖闹脾气的儿子一样? “怎么了?”圣音停了下来,他伸手摘下姜离脑袋上的斗笠,弯腰抚了抚她的脸颊。 姜离掀睫瞄他一眼,正想开口,目光倏地凝固,定定的看着圣音。 “师……师父。” 圣音瞳色一闪,众目睽睽之下,将姜离抱了起来。“又闹脾气。” 他的嗓音充满纵容和宠溺,因为他俩太像父子,四周的行人也就扫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姜离黑脸一红,她环住他的颈,鼓腮撇向一边。“我才没闹脾气。” “为师太好看,看呆了?”圣音轻笑,轻勾一下她的鼻尖。 姜离僵住,眼睛闪了好几下,安安静静的呆在他怀里。 “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圣音抱起“闹脾气”的小徒弟进入小镇子最大的客栈。 他点了几样姜离喜欢的小菜,要了一间上房,就着桌子坐下。 圣音容色出众,临近凌云镇附近,他的瞳色恢复了绯红色,引来不少人侧目。 凌云山附近是诸国交界,人们的见识更广阔,不会出现太过失礼的状况,但这里也有不少外地来人以及纯粹好奇者。 圣音坐下,四周的视线就没有停过打量他,姜离打个呵欠,埋进他怀里。“没胃口。” “乖乖的,不吃饭可不成。”圣音十分耐心的轻哄。 “师姐,你看什么?”在客栈靠窗方位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绿衣女子正好面对着圣音。 在绿衣女子对面坐着一名白衫男子,与女子年纪不相上下,大约都在二十五六岁之间。 巧合的是,他们都与姜离打扮相似,斜挎着方形布袋,只是更为考究上档次。 绿衣裳的女子配着雪白精致的绣袋,更像是一种华美俏丽的装饰。 她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圣音,惊艳中更带着几分愕然,对面的男子唤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 “师姐?” 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正低头和姜离说话的圣音,他的目光定格在圣音的眼睛上。“呀!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好奇怪!” 他的声音很大,客栈内几乎三分之二的人都听到了,纷纷侧目,视线却是不约而同的望向圣音。 圣音唇角的笑意缓缓消失。 姜离眯瞳,扭头朝说话的男女看去,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秒,冷哼一声。“没见识。” 她的嗓音清脆悦耳,在店内格外清晰,出声惊呼的男子脸色涨红。“你……” “抱歉,我师弟鲁莽了。”绿衣裳的女子投来歉意的一笑,视线始终停留在圣音脸上。“这位公子与我一位朋友十分相似,只是……瞳色不同。” 姜离并未说什么,绿衣女子笑道:“我那位朋友瞳仁较浅,是琥珀色。” 姜离指尖一僵,又多看了那女子一眼,五官妍丽,比不得她见过的卫夫人,但却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柔婉气息,让人看着莫名舒服。 可惜,她的眼神让人不喜,有种自持身份的倨傲。 事实上,她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其貌不扬的姜离,视线始终停留在圣音的面上。 姜离会喜欢她才怪,她翻个白眼。“天月宗的人。” “正是。”那女子终于施舍了姜离一个正眼。 宁徽玉没有抬眼,他拿着筷子一样一样的试吃,试完了之后,夹了认为不错的递到姜离唇边。 姜离张嘴纳之,她捂住嘴,看着圣音。“她说的人是我师……” “用膳时不需说话。”圣音淡淡道。 “哦。” 姜离想不通,师父和天月宗究竟有什么渊源? 绿衣女子见圣音不搭理,也就没有再继续找话题,总算比那些厚脸皮搭讪的行为正常。 但是…… 巧合的是,这一男一女似乎也是前往凌云镇的方向,一路上遇到三四次。 当马车行径途中,又遇到这两人时,他们的马车侧翻倒地,车夫正在奋力赶马,试图将马车拉正。 更巧合的是,送姜离的那辆马车的车夫似乎还与那对男女的车夫相识,见状无法坐视不理,也上前帮一把手。 “怎么又是你们?”那白衫男子一见姜离和圣音,没好气道。“跟踪手段真低劣。” 圣音不知为何,话很少。 姜离一听就冒火,抬了抬斗笠,蹬蹬蹬的直奔那男的面前。“闭上你的狗嘴!谁跟着你这个穷逼?你得是腰缠万贯?也不瞧瞧自己的丑样,卖给小倌馆都嫌寒碜!” “你说什么?臭小子!一路跟踪我们,还不承认!” 那位更是火大,两人当即大眼瞪小眼,和斗殴的乌眼鸡一样。 “明明是你们跟着我们!”姜离寸步不让。 “离儿,走了。”圣音在车内唤了一声。 姜离重重一哼,调头离开。 “这位公子也是去凌云镇?”一直娴静站在一侧的绿衣女子轻声问道。“不知可否搭载我们一程?” 207.第207章 泰山压顶 “谁要载他!”姜离没好气道。 她转头扑到圣音怀里,揪住他的衣襟,恶声恶气。“不许载那个混蛋!” 绿衣女子看了一眼身侧气得不行的师弟,对圣音报之无奈一笑。“我师弟多有冒犯,他并没有恶意。” 圣音轻抚姜离的发丝,笑意温软。“自然,你们前往明月山庄,与我们刚好同路。” 姜离一怔,扭头望向这一男一女。“你们要去明月山庄?” 绿衣女子显然没想到圣音会直接挑明,更没想到他们也是前往明月山庄。 “你们怎么知道宁神医回庄了?”白衫男子诧异。 姜离闻言愣住。“你说他……回庄了?!” 这怎么可能? 她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惊喜之余似乎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你不知道去明月山庄干什么?”白衫男子双手环胸,冷瞟一眼姜离。“正常情况下宁神医二月份才会回庄。” “正好同路,不是么?”绿衣女子的视线停留在圣音面上,笑意柔婉。“这位公子似乎并不意外。” 圣音不以为意,他当然不意外,还是他让天枢向天月宗放出的消息。 这一代天月宗主怎么也会派一两个人过来问问,小甜心在卫陵的军营闹出的动静不小,只怕成精的几个老东西已经开始怀疑到他头上。 圣音笑意浅淡,以一种柔韧的力道将姜离拉入臂弯,仿佛护崽的母兽。 姜离变乖了几分,窝在他臂弯一动不动。 师父在庄内……师父回来了…… 血液在雀跃,她有些待不住,可若师父在庄内,那她眼前之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怎么了?”圣音旁若无人的吻了吻姜离的眉心,让她的颊贴在自己颈边。 姜离一声不吭,精神怏怏的。 绿衣女子和白衫男子十分诧异。 圣音笑容蛊惑,赤绯瞳仁妖异,他用外袍将姜离裹入怀里,对车边的一男一女道:“内子比较情绪化,你们若不介意,请随意。” “内……内子……”白衫男子露出一副被雷劈的表情,他还以为是一对父子。 绿裳女子目光微闪。“原来这位小兄弟是您的妻子,我还以为她是仆……你们感情真好。” 圣音目光幽冷,摄人的眼瞳让她不敢与之对视。 “谁是你内子?”姜离瞪了他一眼。“老变态。” “别害羞,小甜心。”圣音扣住她臻首摁在怀里,不让她冒出来。 “谁害羞了!”姜离挣扎两下没挣开。 因为对方的车子车轴坏了,圣音竟然好心的搭载他们一程,让姜离大感意外,圣音完全不像是做好事不留名之辈,他怎么会爱心泛滥收留那一男一女? 车辆驶向凌云镇,姜离如同脱缰的野马,圣音也无法束缚她。 “金玉满堂!”姜离一瞧见熟悉的点心铺,一个箭步就消失不见,兴奋的直奔点心铺。“哎!还是香飘十里!” 她一进门,连蹦带跳的重重一拍柜台。 掌柜的看到她,茫然了两秒。“这位……” “老胖李,你这胎还没生下来啊!哈哈哈!”她一拍掌柜圆圆的大肚皮,哈哈大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哎!阿离啊!你怎么又易容了!哈哈!”胖掌柜的赶紧招呼姜离,他使劲一拍姜离肩膀,嫌弃的看了她小身板一眼。“看看,还是这干瘦模样,你师父瞧见了还不得心疼啊?来来来!今日新出笼的梅花糕,你装些回去。” “唉,师父都不许我吃甜食,他说牙齿会长虫子的。”姜离笑得见牙不见眼,乐颠颠的跟在胖掌柜身后。 掌柜的客人也不招待了,热情的招呼姜离,目不斜视的直奔糕点铺后堂。 “哎,她这是怎么回事?”白衫男子瞠目结舌,指了指自来熟的姜离和掌柜。 绿衣女子若有所思,美眸望向一旁的圣音,他一身矫健的黑衣,闲适的斜靠在车壁上,青丝如云,唇角笑意艳美夺目,却没有跟上去。 白衫男子瞟一眼圣音,自觉地离他三丈之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名红眸男子让人怪不舒服的,与其相比,他宁愿和姜离那没口德的斗嘴。 姜离出来时,大包小包提了一大堆,连脑顶都看不见了。 “我去!” 白衫男子探过头瞟向姜离。“你得是把人家的店铺搬空了?” “去!老朋友见面礼而已,以为谁都像你,蹭吃蹭喝还蹭我的车!”姜离一脚飞踹。 傅瑾赶紧躲开她飞来一腿,顺手抽走她点心一包。 “你认识这家店主?”他打开点心油纸,捻一块送进嘴里,还不忘打听消息。 “老娘在这里住了十几年,闭着眼睛都知道这镇子谁家母猪新下了猪崽,谁家姑娘和隔壁小伙眉来眼去……”姜离横了对方一眼,眼神鄙夷无比。 “嗯,明日会不会有一个新消息说神医徒弟拐回一个男人?”圣音随手接过她抱着的一大堆点心山放到车上,拍了拍她的脑顶。 “闭上你的臭嘴,你才拐回一个男人!”姜离不理这妖怪。 手脚并用的爬上车,欢快地去享用她特地骗来的一大堆点心。 然而,圣音状似无意的话却让身后的一男一女动作一顿,不约而同的望向姜离。 神医的徒弟? 什么意思? 在凌云镇说神医,任谁都知道指的是谁。 因回来的较晚,到达凌云镇时天色已晚,几人暂时都在凌云镇休息一晚,次日再起程。 冬夜,寒月透过窗纱,映入客栈内的厢房。 姜离无法入睡,她也不知为何答应在凌云山脚多住一晚,她本该连夜就入庄的。 “睡不着?”圣音翻个身。 “唔!干什么!滚开点!” 姜离登时被泰山压顶,压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圣音的下巴搁在她颈窝,滚烫的呼吸回荡在她耳畔,他紧紧的压着她,压得姜离如老龟般拼老命挣扎。 “你赶紧的!让开!”姜离手往后伸,使劲挪开他的脸,试图将他翻下去。 “小宝贝,你马上要见到你心上人了,这可怎么办?我太可怜了。”圣音柔魅的嗓音说着伤心话,姜离硬是没有从他嘴里听到半点伤心。 圣音微微撑臂,一只手摸进姜离平坦的小腹。 208.第208章 来场抵死OOXX “流·氓!”姜离目光猛然瞪大,死死拽住他的手。 别老是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小甜心,不打算好好安慰我么?”圣音吐字婉转,嗓音磁哑,滚烫的气流烫的姜离耳根子通红。“临别来场抵死缠绵如何?” 姜离:“……” 缠绵你妹夫! 她快成铁板烧了! 圣音转手将姜离翻过来面对着他,姜离一只还能动的手摁在他面上,不许他靠近。“圣音,正常点。” “我要走了,小甜心,和你师父缠绵时,别忘了我。” 姜离有种锤死他的冲动,她岔开两根指头,让他露出一只眼睛。“你怎么这么讨人厌呢?” 这种话他也能堂而皇之说出口,果然是她神经发作,竟然觉得她会是师父。 “没良心的小东西。”圣音轻笑,埋首在她眉心落下柔和一吻。“好好睡一觉,小宝贝……我还会回来的,我们……生孩子。” “你……” 姜离还欲说什么,圣音目光转暗,俯首吮上她的唇角,一只手已点住了她的睡穴。“小宝贝,我要走了,只是暂时的……我不会离开……永远不会。” 姜离挣扎的想保持清醒,却只听到他说他要走,就失去了意识。 “师……师父……” “真是敏感的小宝贝。”圣音的嗓音温润,眼底妖肆消退,清润柔和。 修长的指腹轻抚姜离的唇,埋头吻了上去。 …… 姜离眼皮子沉重,她睁开眼,看到客栈的白色帷幔顶。 “圣音!”伸手摸向身侧,空空如也。 她猛地掀被而起,胡乱套了一件衣服赤脚奔了出去。“圣音!” 房内只有她一人,哐当一声打开房门,回廊空荡。 姜离心中猛地一沉,她也不知在害怕什么,快速奔向客栈大堂和厨房。 又是这种感觉,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哎!你身为女子光着脚到处跑?成何体统!”傅瑾正好与绿衣女子从二楼的楼道下来,看到神色焦急的姜离,喊住了她。 姜离不耐烦的一手扫开他。“走开,别挡道。” “你在找那位红眸的男人?”傅瑾身侧的绿裳女子淡淡问道。“我看到有一名黑衣男子找他,他们一起离开了。” 姜离脚步一顿,侧眸看了她一眼。 绿衣女子眉目温婉如初,言辞却隐含锐利。“我在房中似乎听到你喊得是什么音?那名红眸男子的名字?” 姜离也不找圣音了,她双手往胸前一环,斜靠在墙壁边,唇角讥诮。“没看出来天月宗的人都这么喜欢探人隐私?” 她住的是最外边的房间,圣音住在她隔壁,虽说他从来都是半夜袭榻,但他们两人的房间距离傅瑶的房间是南北完全不同的方位,她竟然能听到她说话声?得是多关注她? 傅瑶笑了笑。“昨日那位说你是神医徒弟……” 她加重了后四个字。“你若是宁师叔的徒弟,就不要与一名邪宗之人交往过甚,拖累你师父。” “大婶,你管得真宽。”姜离懒得理睬她。 “哎!你怎么和我师姐说话的!”傅瑾没好气的骂道。 姜离已经转身走了,没理会他的话。 “她年纪小,自恃医术,以为什么人都能招惹,不懂事也是有的,总会有宁师叔为她收拾烂摊子。”傅瑶美眸盯着姜离离开的方向,淡淡道。 “师姐,您怎么知道那个男人是邪宗之人?”傅瑾忍不住奇怪。 傅瑶抚了抚鬓角,言辞矜持。“那名男子易容成宁师叔的模样,实非明智之举,旁人不认识宁师叔,我又怎会不知?世间异域之人很多,但红眸之人稀少,原本我只是怀疑他的身份,探不出他功力深浅,但我今日隐约听到宁师叔的徒弟喊圣音……” “圣音——!”傅瑾大惊失色! 这个名字绝对如雷贯耳!扶支密音宗宗主,扶支真正的掌权者大魔头,圣音! “那小子是宁神医的徒弟,怎么会和邪宗大魔头这么熟悉?” 圣音还说什么,内子? “此事到达明月山庄我会亲自与宁师叔言明利害。”傅瑶说完,不再开口。 姜离没想到圣音还真的走得悄无声息地,没有一丝征兆。 这狗·日的,好歹给她点反应时间! 她拉了拉衣襟,瞧见颈上惨不忍睹的惨状,牙根都痒痒,他倒是临走还不忘占便宜。 姜离早饭都没用,顺手牵羊,牵走客栈外某个倒霉蛋的马就往凌云山赶。 追影半夜时分就听到天枢跑来告诉他小主子回来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更不可思议的是,半夜出现在山庄的宁徽玉。 他一袭雪白长袍,明月山庄的冬季颇为寒冷,锦袍滚了一圈雪白的毛绒滚边,乌发戴一支银色发冠,发尾如瀑散落肩头,精致净瓷般的五官,绯红的棱唇,以及唇角永远不变的那一抹浅淡的令人舒适的温柔笑意。 追影感觉像是过了半个世纪一样。 “离儿估摸午时才能回庄,你半路去接她回来。”宁徽玉淡淡吩咐一声,言辞温和。 他双袖拢入滚绒袖筒中,到达山庄,吐出的气息都化作阵阵白雾。 他从来都不知道,冬季的明月山庄如此寒冷。 追影简直是飞的速度,他一夜没睡,就守在半山腰姜离必经之地。 天枢在此之前担心他跑过头让姜离起疑,一直强调别直接跑去客栈接她,就在半山腰装着是半道碰巧遇到就成。 追影和山庄中的暗卫傻兮兮的演练了几遍,蹲守半山腰等着她回来。 巳时(上午九点)刚到,姜离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她发觉那四蹄子的马跑得还没她两条腿快,于是弃马直接往山庄赶。 越往上走,气温越低,姜离一路狂奔,倒是没感觉到冷。 “哎,我们这样成吗?” “没问题!你们到时候千万别露陷了!” “知道了!不知道她长胖了没有?还是那么整日祸害良家子弟?” “她出去祸害人总比祸害我们来的强,哎!我这身行头还行吧?” “嗯!不错!” 熟悉的窃窃私语让正狂奔赶路的姜离一顿,探头朝密林小道中望去。 这地方原本花木茂盛,后来慢慢的被好事者砌了石道,姜离一闪身蹲到暗卫们藏身的树杈上,准备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209.第209章 偷个香窃个玉 她奇怪的看着家里那群平日没事干的大叔们正鬼祟的围在一起,这是在干啥? “你看,到时候追影先路过,小主子刚好走过来……” 一名暗卫一脸夸张的欢喜模样,作为姜离小步奔过来。 姜离坐在树杈上,呆愕的看着那个“自己”。 “哎!小酥饼!” “恰在此时,小主子立马奔过来扑到追影身上。” 于是,“姜离”兴高采烈地抱住黑着脸的追影。 “追影一脸惊讶,小主子!你跑哪里鬼混去了!呜呜呜……” “哎!跑偏了!” 姜离看得笑得肚子疼,枝头晃荡,所有人齐刷刷的飞速瞟过来。 “哈哈哈哈哈!你们……你们……哈哈哈!”姜离抱住树干前俯后仰,肠子都要打结了。 现场的暗卫全都哑声了,一时太投入,完全没注意到正主已经到了现场。 不过,话说回来,她怎么不按照剧本来! 姜离笑够了,一抹眼泪,从树杈上跃下来。“哎!小酥饼!” 她一个大大的熊扑直奔傻眼的追影。 追影都被她突来的冲劲冲的往后退了半步。“你还知道回来!跑哪里鬼混去了!” 姜离一怔,觉得这台词真熟悉,她愣了一下,随即哇啦一声挂在追影身上。 “我想死你们了!还有小酥饼做的葱花饼!” 追影酝酿一大堆的情绪一下子没有了。 因为临时这么一遭,姜离提前了一个时辰,暗卫们排练的曲目是用不上了。 姜离兴高采烈的对着一群人说自己的见闻,说到自己被人贩子拐,一群大叔只恨自己没在现场劈了那拐子。 说到认识了新朋友,一大群人严厉教育她,坚决不能早恋! 姜离囧。 这哪儿跟哪儿,果然家里的大叔就是和外边的关心点不同。 说到幽灵小队、幽灵军、扶支和密音宗,最后谈到圣音,声音慢慢少了很多。 “小主子,你是说,密音宗的宗主和你一起回来的?”有人暗暗无语。 姜离点头。“昨晚走了,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处理,他一肚子坏水,肯定又去祸害无双的爹妈去了。” 一群人默然。 追影准确转移话题。“小主子结拜弟弟叫无双?” “是啊,他是姜国太子,是个没脑子的热心大笨蛋。” 一群人又默然,祸害姜国太子的爹妈不就是姜国帝后吗? 话说,如果不是主子就在庄中,说不准真的就祸害姜太子的爹妈去了。 宁徽玉坐在沉木靠椅上,修长如玉的手执一卷医书就着窗边的光线翻阅,柔和的光晕下,玉颜仿若精雕细琢,银白发缎从如云乌发垂落,温雅如仙。 他温和的眸光盯着书页微微出神,远望如一副精裱的水墨画。 姜离屏息,站在门框边注视他,冰凉的指尖染了些许温度。她不知心底多了什么,又似少了些什么。 她也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会想到那个妖孽一样的老变态,他们如此相似,却又天差地别。 一个艳魅邪肆如妖魔,一个淡雅出尘似谪仙。 姜离目光蒙了一层迷离雾气,她快加了步伐,快步飞奔。 她的动作引起了宁徽玉的注意,侧眸望去,他的小徒弟已朝他怀里飞扑而来。 “师父!” 宁徽玉眼底渗出浓郁的喜悦,张臂将她抱个满怀。 姜离一把扑入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颈项,使劲往他颈边蹭了蹭。“师父,阿离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好。”宁徽玉宽大的袖袍将怀里的娇人儿包裹的密密实实,绯红的唇畔扬起浅淡的笑意,眼底皆是欣喜。 “师父!” “嗯。” “师父师父!” “我在……” “师父师父师父……” 姜离哇哇大哭,如八爪鱼般手脚并用粘在宁徽玉身上,她心中哽的很,无法抒发的情绪一股脑儿喷发。 她紧紧嵌在他怀里不撒手,如离家出走经历万种艰险的孩子忽然遇到亲人。 “乖孩子。”宁徽玉紧紧搂着她,微微偏首由着她蹭,一只手在她背后轻轻拍抚,一只手温和覆在她脑后轻顺她的青丝。“不哭了。” 姜离埋在他怀里呜咽,缓了好长时间才肿着核桃眼一抽一抽的哽咽,却怎么都不肯离开宁徽玉怀里。 宁徽玉不厌其烦的低声安抚她不安的情绪,柔和的话语抚平人心,安宁又熟悉。 姜离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或许是一通痛哭耗尽了心力,也或许是见到寻找良久的师父格外安心,她歪在宁徽玉的怀里一转头睡了过去。 追影和双紫姐妹站在屋外对视一眼,又悄无声息的退回去。 小主子在外许久,回家之后才像个孩子样子。 宁徽玉轻轻的拍抚姜离入睡,微微侧首,脸颊触到小徒弟卷翘的长睫,细腻微痒的触感让人心痒。 “对不起,离儿……” 让她一人在外,受了不少苦楚。 他偏头,薄唇贴了贴她的额头,拿起案上的大髦将她裹入怀里,并没有抱回榻上睡。 “……师父。”姜离低声呓语,往宁徽玉颈边拱了拱,蹭个舒服的姿势。 宁徽玉绯唇微扬,他往椅后稍靠,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 姜离这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格外舒心。 她嗅到萦绕在鼻尖恬淡的药香,唇角勾起,并未睁开眼,懒洋洋的靠在宁徽玉怀里,贴近他的胸口,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宁徽玉又翻了一页医书,垂眉,优美修长的五指轻抚她的脸庞,清润的嗓音和煦如冬日的阳光。“醒了?” “没有。”姜离的嗓音带着初醒的软糯,她恢复了真正的声音,对着宁徽玉,不自觉地带了一丝丝娇稚。 宁徽玉盯着书页的目光有片刻闪神,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离儿娇糯脆软的嗓音了。 听惯了她刻意造就的低越少年音,再次听到属于她少女的嗓音时,他一时有些出神。 “师父。”姜离温软的气息洒在宁徽玉颈窝,她靠在他颈间,把玩他银白色的发缎。 “嗯?” 姜离抬头,无声轻笑,她从宁徽玉怀里起身,站在他面前。 宁徽玉坐在沉木椅上,微微抬头看她。“怎么了?” 姜离忽然俯首,快速在他淡绯的棱唇轻舔了一下,转身就跑。 210.第210章 近墨者黑 宁徽玉微微一怔,他缓缓放下医书,指腹轻抚唇瓣,还带着她甜美的气息。 “砰!” “哎呀!” 屋外传来一阵碰撞声,以及快速逃跑的小徒弟的惊呼声。 “小主子,您风风火火的这是干什么呢?” “哦,没什么!没什么!” 姜离惊慌失措的一溜烟闪不见。 走到空旷的回廊,姜离仰头望天,她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和圣音那妖孽一样猥琐了! 时不时偷个香窃个玉什么的。 圣音……圣音…… 怎么会又想起他了? 姜离坐在回廊的长椅上,想起圣音那张和师父一模一样的脸就无声哀叹。 她得是中了圣音的毒。 怎么会觉得他俩是一个人?难道她真的这么花心? 不可能啊。 她实在想不明白,抬了抬袖子细嗅,总想找出点蛛丝马迹。 就是师父身上的那种药香,这个味道她的确闻到过。 和圣音混久了,她怎么也变得和他一样喜欢占便宜了? 姜离靠在朱栏上唉声叹气,也许该直接问师父这件事。 “两位这边请。” 梅花小径,庄内侍女正引着两人进庄。 姜离听到声音,侧目望去,眉头微挑。 傅瑾和傅瑶这两人也到山庄了,只是按照庄内的规矩,他们现在才进来。 姜离屈膝,指尖搭在膝盖上,心中不解,她纵身踏上朱栏,倒跃上屋檐,跟着这两人直奔待客花厅。 庄内很少接待客人,姜离这么多年也就见过三四回,一般能够进庄子就说明师父会见他们,这些人的身份要么不低,要么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两位请用茶,庄主稍后便到。”侍女上了茶水就退下了。 傅瑶和傅瑾点头示意,傅瑾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长长舒了一口气。“还没到隆冬,凌云山真是够冷的,冻死我了。” “这里山势高,冬季自然偏寒。”傅瑶饮了一口茶水,稍稍缓解寒意。 “不知道宁神医是什么模样?”傅瑾难掩好奇,时不时往挡屏后瞥。 傅瑶慢腾腾地放下茶水,眉梢微扬,含了三分亮色。“爷爷说他是当世医术第一人,上一代宗主在世时唯一佩服之人,你稍后莫要失礼。” 傅瑾点头,小声道:“我听说宁神医他长生不老,东郯君主还曾……” 他还欲说什么,傅瑶已起身望向山水挡屏的方向,傅瑾连忙噤口,赶紧跟着起身。 傅瑾看到锦绣山水屏后走出的人,难掩愕然与惊讶,如冰似雪般精雕玉砌的出尘谪仙都难以形容眼前的男子,一袭雪锦狐裘,绣着冰蓝滚边,乌发如上等柔软墨缎,眉目秀美皎然,唇角含着温和的笑意。 即使是仇家看到他,估计也无法生出恶感。 傅瑾惊愕,他在宗内就听说过不少关于明月神医的传闻,也听闻了他传说般不老的容颜,但他私下以为多有夸张,再如何驻颜有术也起码有三四十岁中年男子的模样。 但眼前之人颠覆了他的认知,他一时有些消化不了,只呆呆的看着宁徽玉发呆。 “咳——”宁徽玉身边跟着紫珠和紫菀,紫珠故意咳嗽了一声,唤回了傅瑾的心神,他连忙敛神。 “傅瑶见过宁神医。” “傅……傅瑾见过神医。”傅瑾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跟着他师姐说话。 但是话出口,却觉得有些失礼。“天月宗雾字辈弟子傅瑾见过明月神医。” “两位远道而来,不必拘礼。”宁徽玉笑容柔和,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你们是明远的孙辈罢?” 他说话和风细雨,随口带过傅瑾的失礼之举,傅瑾对其好感倍增,他悄悄侧目望向平时十分伶俐的师姐,也不知她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会直接报名字,简直像是显摆自己,好似对方一定知道自己是谁。 然而,他一看自己师姐红霞满面,即使强装镇定依旧难言美眸中的惊艳,心中默默了然。 宁神医很可能是太爷爷辈以上的长辈,听人家随口叫宗主明远就知道了。 “爷爷听闻您回庄,让傅瑶前来问候您是否安好。”傅瑶收拾好情绪,暗暗收敛情绪,刚才真是太失礼了。 但是没想到她报出名字,宁神医却直接言及她爷爷的名讳,她一时有些窘迫。 “明远挂心了,他的腿脚不便,如今可大好?” “爷爷挺好的……” 姜离听着瓦片下的谈话,日常问候什么的她是没心思听,但是他们言辞中透露的意思却让她暗暗惊讶。 她忽然觉得……她师父好像……也许……和圣音一样。 年纪一样。 她曾经从未关注这个问题,但现在想想,师父好像在她小时候就是这般模样,如今她长大了,师父还是这个样子! 姜离心中一个咯噔,脑顶一个霹雳直劈的她目光发直。 她曾听小队成员在谈及圣音年纪时说除了师父,就是圣音…… 说到师父时随口一句带过,但当时也提到天月宗,说什么天月宗老头子比较特殊,好像是依靠医术长寿? 她真想爆粗口,医术与道家养生其实道理一致,的确能够一定程度延缓衰老,但也没师父和圣音那么夸张好吗!她好歹学了七八年医! 不会是她变成黄花菜,师父还这样吧? 那她还是乘年轻先拿刀抹了脖子,否则非得崩溃。 姜离认真思考这个可怕的问题,她以前还真的从来没想过! 屋檐下的谈话终于扯到了正题上,傅瑶和傅瑾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偏题偏严重了,待宁徽玉询问此行目的时,傅瑶才猛然想起自己来山庄时宗主的交代。 她正了正颜色,向宁徽玉投之温婉一笑,嗓音轻柔。“南方姜国青彦城附近出现一位姓宁的年轻大夫,听闻小小年纪医术了得,爷爷本想派人邀请入宗,又恐是您的弟子在外游历,若贸然招揽怕冲撞您。” 宁徽玉唇畔笑容不变,示意她继续。 傅瑶顿了顿,欲言又止,她看了一眼傅瑾。 傅瑾知道她的意思,连忙道:“晚辈在凌云镇偶遇一位少……少女,她言及是您的徒弟,身边跟着的似是扶支密音宗宗主圣音,所以晚辈不敢贸然下定论。” 211.第211章 甜丝丝 青彦城之前一直被扶支占领,如今扶支已出姜国边境,按理来说青彦城的宁大夫还在带军,但他和师姐却在凌云镇遇到扶支大祭司,且与宁神医的弟子在一起。 身为明月山庄神医的徒弟却和邪宗的魔头相处融洽,这件事若与青彦城联系在一起就耐人寻味了。 姜离在屋顶上听着他们的谈话,很是意外,竟然是来找她的? 宁徽玉目光淡然,没有波澜。“天月宗与我明月山庄不问世事,两位若无他事,便可下山。” 他的话依然暖若春风,但言辞中的意思却已谢绝说明,隐有送客之意,这于他来说已是冷话了。 姜离不太明白脾气温和的师父怎么会生气,宁徽玉身侧站立的紫珠和紫菀娇颜隐浮冷色,只是身为奴婢不宜开口。 天月宗这两个晚辈在庄主面前摆谱也罢了,尚且可以当做是年纪小不懂事,一时失态。 但他们却故意在主子面前暗示小主子和邪宗宗主在一起,分明有质问试探之意。 就他们也敢在主子面前摆弄小聪明,还拉上小主子? 傅瑾和傅瑶面带赧色,傅瑶起身朝宁徽玉弯腰施礼,声音柔婉动听。“宁师叔,不知您的弟子是否在……” 宁徽玉掀睫,并没接口,紫菀上前一步。“傅姑娘慎言,我们主子比天月宗现任宗主您的爷爷尚且大一个辈分,您莫要乱了次序。” 傅瑶脸色登时涨红。 姜离听着暗翻白眼,太坑,师父竟然比天月宗的老头子辈分还大!简直毁灭了她的三观。 话说,天月宗老头子的前辈应该早就化作一抔黄土。 “宁神医乃世外高人,想必也不在乎世俗之礼,只是晚辈不知前几日所遇之人是不是您的弟子,她若当真是明月山庄之人,还是莫要与邪宗魔头走得太近为好,于明月山庄和宁前辈声誉有损。”傅瑾拱手,朝宁徽玉躬身作揖。 姜离听着他的话,心中登时恼火,这是在骂她还是变相说师父? “咔哒。”姜离一握拳捏碎了琉璃瓦。 傅瑾和傅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屋顶,宁徽玉端起案上茶盏轻抿一口,绯然薄唇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离儿,不可胡闹,还不快下来。” 傅瑶和傅瑾眉头一拧,心中微惊,他们竟然不知头顶之上有人,但显然宁前辈知道。 “师父。”姜离从一扇半阖通风的木棱窗中翻身而下,纵身跃至室内。 傅瑾愕然站起,呆愣的看了她的脸三秒,没认出来人。 姜离恢复了真正的模样,比她易容时多了三分少女柔媚,凤眸漆黑明亮,唇若点绛,只是头上还是随意扎了个蓬松丸子,将所有头发束起。 她的嗓音天然娇稚,还有点甜丝丝的味道,脖颈纤长柔嫩。 若说当日在凌云镇见到的黑小子是个讨人厌的毒舌,此刻看到的她就如同初春枝头的青杏,虽然肤色偏黯淡,却让人瞧着心喜。 简而言之,前后反差有点大。 “你……我一定认错人了。”傅瑾喃喃道。 姜离白了他一眼,快步跑到宁徽玉身边,挨在他膝前。“师父。” 宁徽玉淡淡一笑,向傅瑶和傅瑾介绍。“幼徒顽劣,让两位见笑了。” “师父,阿离和老变态在一块时就见过他们了,多管闲事的大叔大婶。”姜离皱了皱鼻尖,双手环胸,哼了一声。 傅瑾大惊,差点跳起来,指着姜离的鼻子。“就是你!” 这神情!这态度!分明就是那讨人嫌的黑小子! “当然是我!蹭吃蹭喝还蹭我车的穷光蛋!”姜离再哼一声,扭过头鄙视他。 “谁蹭了?”傅瑾脸色涨紫。“还不是因为我和师姐遇到灾星,再三倒霉,车轴都坏了!” 姜离一听就急,撸袖子又想去干架,宁徽玉摇头无奈,将她揽到身边来。“离儿,不可无礼。” “师弟!”傅瑶赶紧拽住傅瑾。 她的目光瞥向姜离,眼底闪过一道异色,虽早有预料,在凌云镇没人敢冒神医之名说是他徒弟,但还是有些意外。 而且…… 宁徽玉眉目温柔的仿若能滴出水来,和小弟子说话时,专注耐心,唇角微微扬起,眉梢都是宠意和纵容,身子会不自觉的朝她稍倾。 “老变态?嗯?” 他低声与她说话。 姜离如春雨过后冒出土的纤细青嫩春笋,身姿笔挺,腰背挺得笔直,她的膝盖与师父挨在一块,垂着头有些心虚。 一个不小心说溜嘴了,不过她不说,现在也瞒不住。“是圣音,他和我一起回来的。” “圣音……”宁徽玉淡淡吐出这个名字,眸光清润,没有特别之色。 “宁前辈,圣音实乃危险人物,此次晚辈见到他时,他易容成您的模样与您的弟子在一起,只怕居心不良。”傅瑾接到师姐警告的目光,又恢复了正常状态。 “此事,我已知晓了。”宁徽玉心中叹气,他看着眉睫如扇到处乱瞟躲闪他目光的小徒弟,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因天色太晚,傅瑶与傅瑾留宿山庄。 夜幕西垂,夜明珠明亮柔和的光芒照亮房屋,宁徽玉一直没有再问姜离任何事。 姜离离开客厅后跑去找庄内分离许久的大叔大婶们,和双紫姐妹好一番抱头痛哭,算是喜极而泣,她终于全手全脚的回来了,没有缺胳膊断腿。 晚膳时,姜离跑没影,宁徽玉和傅瑶傅瑾一起用的。 膳后,庄内奴婢收拾碗筷时,宁徽玉又询问了一遍姜离的行踪。 “小主子离开前说不必等她用膳,她很快回来,追影与她一道前往了山脊。” 宁徽玉闻言,没有再说什么。 戌时末,宁徽玉浴后已过了半个时辰,泼墨青丝已经干了,他就着夜明珠的光辉翻阅古卷,目光却没有焦距,只是盯着书页出神。 他朝门口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微微摇头,所幸站起身出了房门。 紫珠连忙拿出披风披到他肩上,目送他出去。 “小主子怎么还没回来?”她一转头直奔追影住处。 明月山庄地势高,冬日冰冷袭人。 宁徽玉走过曲折回廊,远望高耸入云的凌云山巅。 苍山负雪,凌云山高峰终年被积雪覆盖,月夜清冷的光芒下,碧蓝如洗。 212.第212章 我在小宝贝 “宁前辈,您也出来赏景么?”清婉的女音绕梁不歇,傅瑶身量单薄,冬夜只穿了雪色春衫和一件滚绒边小夹袄,收腰的设计恰到好处的勾勒出玲珑曲线,她微微侧身,细腰长腿,身姿如柳。 宁徽玉淡笑。“冬夜寒冷,傅姑娘早些歇息罢。”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朝曲折回廊尽头扫了一眼,朱漆廊上琉璃灯笼光晕柔暖,回廊尽头灯火似是亮了些,来回有奴婢走动。 宁徽玉眸光微动,流光溢彩。 “多谢宁前辈关心,凌云山美轮美奂,宛若仙境,傅瑶初次见到。”她微微侧身,娇躯椅靠朱栏,侧首望向远处,露出一小节雪白的脖颈。“不知这附近可还有其他盛景?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景色美丑全凭赏景者心境罢了。”宁徽玉音色如水温柔,令人闻之心悦。 回廊尽头一排屋舍,似有一道青绿色的身影快速入了后殿,他看到双紫姐妹正端着盛了衣物的银盘跟着。 “宁前辈说的是。”傅瑶巧笑倩兮,明眸善睐。“世人皆求长生,傅瑶倒觉得若是孑然独立于世,一日仿若一生,如有知己相陪,长久岁月不过弹指一挥。” 宁徽玉淡色的瞳仁深邃,侧眸看了傅瑶一眼。 傅瑶心中剧烈跳动,冻得冰冷的娇颜浮上一丝红潮,长袖下的手收紧,微微紧张。 眼前的男人俊美如同仙人,温柔的性子、良好的教养、令人艳羡的身份,无人能及的医术,甚至传说般的不老神话…… 真正高踞神坛俯视尘世的上位者,足以令世间女子为之倾倒。 而现在,他眼里只能看到她。 傅瑶微微垂睫,娇怯如一支任君采撷的娇花。“宁……宁前辈?” “傅姑娘所言甚是,世间之人追求永生,却不知珍惜眼前光阴。” 世上哪有永生之说? 他的所谓永生不过较旁人多活些年岁,而仅仅这多出的漫长岁月已令他厌烦,厌世的情绪令人发疯,度日如年或莫如此。 他曾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沉睡地底多年,然而一觉醒来却是沧海变桑田。 山中方七日,世间已千年,他却没有变。尝够度日如年的滋味。 然而,如今一切都不一样…… 时间过得如此快,他心爱的孩子慢慢长大了,她体内的枯颜延缓了她成长的速度,将来也很可能导致她的长生。 他已有些害怕了。 他开始趋于正常人,等了很多年,等待枯颜,等待那个将来能够长久陪伴他一生的人,曾经久待不来,如今她出现了。 然而,他却得承认,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 “咳……”宁徽玉轻咳一声,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抵薄唇。“夜色已深,更深露重,傅姑娘回去罢。” “宁前辈?您病了么?要不要傅瑶为你把脉看看?” “不必了,多谢。”宁徽玉指尖有些冰冷,他的目光望向自己房间。 夜明珠的灯光愈发璀璨,紫珠和紫菀定是掀起了所有覆珠的薄纱。 “送傅姑娘回房。”宁徽玉淡淡吩咐一声,清冷的宛若剔透的冰雪。 黑暗中出现两名黑衣暗卫女子,礼貌的在前引路。 傅瑶紧了紧衣袖,看着宁徽玉雪白颀长的身影走在回廊上,衣带当风,乌发如柔软的绸缎,让人神迷。 她伸了伸冻僵的五指,不甘的回头望了数次,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不过今晚起码她已经和他说了些话,凡事都可以慢慢来。 …… 姜离裹着厚厚的袍子从浴池里躬身缩背的奔出来,光溜溜的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她如同被烫一样左右直跳脚,连连倒吸冷气。“好冷好冷!这地板怎么这么冰啊!” 还是圣音老变态会享受生活,他住的地方到处都铺设厚厚的地毯,随她到处踩都没事。 她飞一般的扑到馨软的高床软枕上去,四肢着地,脸埋进软软的被褥里。 光滑细腻的缎面接触肌肤,她蹭了蹭,舒服的直哼哼。“这才是生活啊!” “小主子,天色已经不晚了。”紫珠把她挖出来扶正,准备给她塞上睡觉穿的衣裳。 “头发还没干,暂时还不能睡。”紫菀正在给她擦拭头发,发丝触手柔软,干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潮意。 姜离笑眯眯的歪在她肩头。“腐败的生活。” 吃饭穿衣都有人伺候,在外头真是不敢想,难怪都说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 真是太他娘有道理了!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一扭头再度扑入软绵绵的被子里继续腐败生活。 房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雪白的身影进入房内,屋内所有的奴婢看到他,自觉的躬身退了下去。 紫菀顺手把房门带上。 “唔……”姜离还在乐颠颠的满床打滚,抱着软滑的枕头活像抱着爱宠,蹭了又蹭。 宁徽玉瞧着好笑,他坐在床边,掌心轻抚她的发丝。“还是这么喜欢蹭枕头滚被子。” “好滑……”她抱着枕头蹭,浴后小脸微红,凤眸黑润如带露的琉璃珠,潮湿明亮,墨染青丝肆意铺撒。 宁徽玉瞳色微深,眼底渗出一抹淡淡绯红,手心愈发温柔的轻抚她,指腹触到她的耳垂轻揉。 “唔。”姜离侧首躲避,有些微痒意。 她从枕头里依依不舍的扭过头,左耳垂赤色的耳钉鲜艳夺目。 宁徽玉眸色微微闪过一道异色,指尖触到耳钉,俯身摩挲她光洁的额头,拂开她的青丝,音色柔软。“好孩子,该睡了。” “嗯。”姜离放下枕头,握住宁徽玉的手,埋首轻轻蹭了蹭。 夜色旖旎,月光皎洁。 姜离圈住宁徽玉的颈,脑袋窝在他颈边,温热的气息就在耳畔,熟悉又令人安心。 夜半时分,宁徽玉缓缓睁开眼,他微微移动了一下身体,缠绕在身上的小家伙也跟着挪移了一下。 他轻轻的翻了一个身,垂首轻吻她淡粉色的唇,一点点的小心翼翼的进入纠缠。 淡淡的药香在房内弥漫开。 “离儿。”他温柔至极的声线如水,在她耳畔回荡,如同蛊惑人心的魔音,魔魅又诱人犯罪,放大心底最深处的阴暗。 帷幔缓缓垂下,姜离薄丝绸缎衣裳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一一掷出。 “师父……”娇媚的软语从帷幔内传出,低低如呓语。 “我在,小宝贝。” 213.第213章 她怕痛 姜离努力的试图醒来,浓烈的香气让她的脑子无法思考,冰垫般柔滑的被褥在冬日触之如寒冰。 宁徽玉浑身滚烫欲焚,他扣住她的后脑,单手搂住她纤软的腰肢紧贴自己腰腹,她甜嫩柔软到不可思议。 “师父。”姜离眸光靡丽如妖,如蒙一层浓雾。 漆黑诡异的引线缠绕床榻,从被褥中伸入,宁徽玉墨发如泼墨,眸色妖冶,眉心朱砂仙魅绝尘,如鲜血猩红。 指尖的引线缓缓从姜离身上收回,他轻柔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蛊惑迷魅。“离儿……” 姜离如柔软鲜嫩的菟丝子攀缠。宁徽玉鲜润的薄唇溢出浅淡难耐的低吟,他曲肘支撑着身体,光裸的身躯如玉树,任由她缠绕而上。 “师父……师父……” 迷离的香气蛊惑神经,梦幻又旖旎的梦境如同深渊。 心底对身上男人埋藏的依恋与孺慕成倍放大。 宁徽玉略喘,翻身靠躺在床头,平息翻滚的情·欲,如墨晕开的青丝肆散开来,他清冷精美的五官带了浓郁春色,急促的呼吸紊乱得毫无章法,他掌心温柔轻抚伏在怀里的小弟子柔软青丝。 他能够清晰感觉到她娇软的身体温度。 被褥外的温度寒冷,宁徽玉稍稍掀开被褥一点缝隙,姜离便不自觉的紧紧缠绕过来。 她娇嫩柔软的嗓音喊的是他,一声声唤软他的心。 宁徽玉掖了掖被子,双手握住小徒弟的腰肢往上提。 姜离的脸埋在他颈侧,浅浅的呼吸在他耳畔,宁徽玉掖好被褥,轻轻抚顺她的发丝,侧首轻吻她绯红软嫩的唇。 怀里的身子柔软纤细,宁徽玉爱不释手的来回摩挲。 他得知小家伙故意藏拙是在两三年前,他能够感觉到她柔韧的骨骼和线条,虽然她隐藏的很好,可她习练的外功套数需要良好的身体柔韧度,会潜移默化的改变她。 他握着她的腰肢时能够感觉到,身下是一副轻功与外功练得炉火纯青的身子。 “嗯……”姜离轻吟一声忍不住挪移身体。 宁徽玉微怔,清魅的玉颜染了一丝淡绯,硌着她了。 “勾人犯罪的小甜心。”低低的轻笑突兀地从宁徽玉唇边冒出。“她这样娇嫩的身体,到时候承受我怕是要受些疼痛。” “她怕痛的很。”宁徽玉轻声道,偏首就贴到她柔滑细嫩的娇颜。 “还不是你自幼养得太娇了。” “是么?” “宁徽玉……” “嗯?” “我们是在自言自语罢……” 一直都是罢?他们从来不是两个意识。 人都希望活的肆意潇洒,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有时候现实中有太多东西束缚。 于是,便出现了圣音。 一个人太寂寞了,漫长的岁月教会了他一件事,不要随意对任何事付出感情,他们都会在你生命中消失,到最终痛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他所处时代的人早已变成历史化作尘埃,谁都无法抗拒。 等待枯颜,是因为知道,这世上会有一个和他一样的人存在,他一直在等,一直在寻找。 “离儿,如果我死了,我会杀了你……”宁徽玉亲昵的摩挲着姜离的脸颊,凤眸温柔到极致。 …… 清晨的光线从窗纱中投入室内,姜离翻个身,发觉身边空空荡荡的。 她猛地一惊,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圣音!” 然而,看到熟悉的陈设,她回过神。 “圣音?”清润的嗓音似乎带了丝莫名的意味。 姜离目光一亮,扭头看到她师父正坐在书案旁,雪白锦裘,乌墨青丝,公子如玉。 “师父。” 姜离也不清楚怎么会突然脑子一抽,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扶支密音宗的圣音。”宁徽玉起身,他缓缓走至姜离榻边,轻揉她的发顶。 如瀑长发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铺撒堆叠在床铺上,如晕染开的墨水,少女乌瞳还带着初醒的迷蒙水雾。 姜离点头,微微垂睫。“师父也不喜欢他么?” “没有。”宁徽玉的眸光深邃迷人,温若暖玉的音色如常。“离儿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坐在她身边,眸光柔和,没有半丝不悦和意外。 姜离觉得她师父该是一早就知道的。 “他是个肆意妄为的大妖怪……”姜离说起圣音,眸光如盛一斛璀璨星光。“师父,你不知道,他好几次想掐死阿离!” “嗯?” “阿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掐死我,他和师父……”姜离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他和为师长得一样是么?天月宗的人说他是易容,师父想,他并没有易容。”宁徽玉摩挲着姜离的脸颊,微抬她的下颌。 姜离点了点头。“他和师父长得一样,他认识师父……他还说他就是……” 就是您。 “你信么?离儿?”宁徽玉声线宁静幽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姜离没有看到,他眼底闪烁的异样波涛。 “阿离当时没信。” 可是后来……她信了。 她想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师父,会怎么说? 但是宁徽玉似乎相信自己徒弟的决定,并没有再询问。 …… 令姜离意外的是,傅瑶和傅瑾在庄内住了下来,这让她很是诧异。 山庄内多年没有外人留宿,更别谈是住下来。 天月宗和师父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不太明白。 “小灰灰!”姜离正在书房练字,正好瞧见一名暗卫掠过去,她探头朝他招手,喊住了他。 姚麾有些意外小主子发现自己,但还是停下了飞奔的脚步。 “小主子,怎么了?属下有要事禀告主子。” “你出来后帮我个忙……”她贼兮兮的凑上去,一阵叽里呱啦说悄悄话。 姚麾答应下来后,直奔宁徽玉的地方。 姜离看着他离开,笑容深邃。 宁徽玉正在处理庄内积累的事情,以及密音宗传来的消息。 “主子,近日南方诸国蠢蠢欲动,这是宗门传来的……”姚麾正要拿出信件,脸色猝变。 袖口原本放置的袖珍信筒不见了! 海东青送来的信条不知所踪,他掏了半晌都没看到影子。 “属下该死……” 宁徽玉的目光看向门口的方向。“离儿。” 姜离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支白色的信筒,小巧精致,只有小拇指一般粗细长短。 214.第214章 挑刺 她踏过门槛,将信筒递给宁徽玉。“是我从小灰灰的身上拿过来的。” 宁徽玉摆摆手示意姚麾离开,抬手轻刮姜离的鼻尖。“又淘气。” 姜离唇角微扬,眼底笑意很浅。“师父会走吗?” “这阵子不会离开。”宁徽玉伸臂将她搂到臂弯。“……来。” 姜离坐到他膝上,靠进他怀里。 宁徽玉轻抚她的发丝,今日她没有束发,长长的青丝自然垂落,少女秀眉清魅。 他无法想象若她恢复容颜该是什么模样。“明年春季,离儿就及笄了。” “及笄?”姜离想起来,民间女子及笄礼的事情,峨眉淡扫。“听说礼节繁杂,阿离不喜欢麻烦。” 宁徽玉轻叹了一声。“这对离儿来说很重要,到那时候离儿就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及笄,代表着女子成年,明年,小家伙就十五岁了。 姜离目光微微凝缩。“阿离不想嫁人,阿离要永远陪着师父。” 她环住他的颈,情绪有点激动。 宁徽玉琥珀色的眸子温和清润,轻轻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他不会让她离开,她生来就是属于他的。 “乖,好了……不离开……” 他的目光温柔,近乎呵宠的语气亲昵的迷醉人,举止行动更是以守护者的姿态轻搂拍抚,好像怀里是他心爱之人。 傅瑶不可思议的盯着姜离,恨不得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她明明是宁前辈的徒弟,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勾引宁前辈吗? 师徒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她怎么看姜离和宁徽玉相处模式都觉得碍眼至极。 “宁前辈。”她举手轻叩门扉,唇边噙着友好温婉的笑容。 姜离心情糟糕透了,没有理睬旁人。 宁徽玉广袖拢住姜离,抬眸望向傅瑶,书房的门并未关闭,因此傅瑶敲门后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只镂纹托盘,托盘上放着白瓷汤盅和一副红瓷碗勺,歉意的看了宁徽玉一眼。“打扰您了吗?这是晚辈亲自熬的骨汤,您用一点,暖暖身子。” “多谢傅姑娘。”宁徽玉语气礼貌,带着疏离的温和。 傅瑶有片刻僵硬,她放下汤盅的托盘,目光状似无意的看着靠在宁徽玉怀里的姜离。 “阿离怎么了?” 宁徽玉轻抚姜离的发丝,没有多谈的欲·望。“无事,孩子小,难免闹脾气。” “是吗?”傅瑶笑了笑,站着并未离开。“听说附近小镇子最近从京城来了一队杂耍班,正好班主染疾,不如晚辈和师弟下山一趟,阿离也可以去看看,散散心。” “不想去。”姜离往宁徽玉颈边拱了拱。 宁徽玉侧首,笑意温柔。 傅瑶紧了紧五指。“杂耍班子里有很多稀奇的猎国猛兽,听闻连蛇蟒都有。” 姜离耳朵当即竖了起来,扭头盯着傅瑶,凤眼闪烁着亮闪闪的光芒。“真的?” “唉。” 宁徽玉叹气。 …… 于是,姜离就这么兴高采烈的去看杂耍班子了。 把她师父抛到一边。 杂耍这种活计,她不是没见过,曾经和凌云镇的阿敏、利利这群孩子一起去挤过人潮,见到过杂耍艺人耍猴。 不过,眼前的杂耍班子确实比从前宏大很多。 凌云镇除了一二月份热闹,其他时候都和普通小镇一样,甚至还要冷清一些,很少有什么大型娱乐活动。 “冬季怎么会有杂耍队伍过来?”姜离在人潮中穿梭,傅瑶和傅瑾都被她甩在身后,追影跟着保护她。 “是从京城方向来的,班主得了怪病,说是凌云镇治疗疑难杂症的大夫多,所以就过来了。” 东越的土地常年战火,大夫不多,需求量却大,在其他城镇大夫很少,有个疑难杂症都束手无策,而凌云镇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可以说是除了天月宗的驻地外,大夫最聚集的地方。 天月宗在湄国境内,这距离对姜国的百姓来说遥不可及。 姜离点头。“原来如此。”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小黑它们了,凌云山进入寒冬,她连它们同类都没瞧见,只能在山庄里看着泡在药酒里的蛇尸聊表慰藉。 傅瑶和傅瑾前去和杂耍班主交涉,杂耍班子的人一听说是天月宗的人,对两人十分礼貌客气,但是…… “他们是怎么回事?竟然这态度?”傅瑾很奇怪,被一群人请去喝茶,却一直不见班主本人。 说什么只是小病,不敢劳烦他们?什么意思? 他边抱怨边四处逡巡寻找姜离和那个黑衣服男子的行踪,黑小子变成姑娘后,那脾气也够让人受的。 “也许,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们。”傅瑶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又蹙眉放下。 “这茶好难喝!”傅瑾喝了一口就放在一边。 “都说明月山庄的云雾茶世间独绝,外边的茶水自然比不得。”傅瑶目光掠过一丝讥嘲。“这支杂耍班子只怕也是奔着明月山庄来的。” “难道还有其他人知道宁前辈回庄了?”傅瑾惊讶。 “谁知道呢?”傅瑶美眸淡扫,视线落在走进来的少年身上,眼底闪过一瞬阴沉。 “喂!你跑哪里鬼混去了?”傅瑾没好气道。 姜离穿着明绿色的短袄,竖起很高的白领,腰间背着行医的格子布袋,丸子头裹在帽子底下。 傅瑾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她打扮成少年的模样,简直比他还像男的,行事作风也完全没有女子该有的仪态。 “傅大叔,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姜离白他一眼,挤开他,坐在椅子上,拿起桌案的空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这才道:“你们不是给人看病吗?怎么还坐在这里当大爷?” “这里的班主只怕看不上我天月宗。”傅瑶说话时有些阴阳怪气的。 追影跟在姜离身后,淡瞥傅瑶一眼,这个女人对小主子说话时前后语气差别也太大了。 在庄子上,他们几乎以为她是个教养良好的闺秀。 姜离没发觉她语气的变化,对于不相干的人,她也没心思去体会,捻起案上的坚果扔进嘴里。 “追影,我们去瞧瞧不冬眠的蛇是什么样子。” 追影没说什么,正要跟着她离开,傅瑶眉眼上挑,淡瞟姜离。 “你给宁前辈惹来的麻烦,是不是也该自己去解决?” 215.第215章 邪宗魔头 姜离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脚步都没顿一下,追影的脸色却已沉了下来。 傅瑶见姜离没反应,尖声重复一遍,人已站了起来。“青彦城的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姜离视线冷漠。“杂耍班主告诉你,他是因为我来找师父的麻烦?” “宁前辈回庄的消息除了我天月宗,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傅瑶柳眉微厉。“不是你泄露的又会是谁?” 追影面上已浮冷色,姜离站定,原地环胸斜靠墙壁,好笑的看着她。“原来世上真有被迫害妄想症。” “你敢说没将宁前辈回庄的消息告诉邪宗的魔头?” 邪宗的魔头? 姜离皱眉,下意识的不痛快别人在自己面前攻击圣音。“你在说你吗?” “你——”傅瑶脸色难看,冷哼一声,目光轻蔑。“你早不到晚不到,偏偏此时回凌云山,还敢说不是你与勾结邪宗的魔头!” 姜离十分好笑,古怪的盯着她。“明月山庄是我家,我什么时候回家干你何事?你算哪根葱?” 竟然跑来质问她?这女人以为她是谁啊? 说完,她也懒得理傅瑶,摆摆手扬长而去,气得傅瑶脸色青白交错。 眼见姜离旁若无人的走了,她一张俏脸全是厌恶。“只会给宁前辈惹麻烦。” 姜离与追影出来就听到一阵阵高声欢呼叫好,杂耍班的戏台子上正在表演,外面乌压压的围了一大群人。 她对看这种小把戏没什么兴趣,溜进杂耍班后方寻找小黑的同类,但是很可惜,她转了一圈也没瞧见一条虫,猴子倒是看到好几只。 “只看到龇牙咧嘴一群没教养的猴子。”姜离对此表示极大的愤慨。 “吱吱——”一只穿着衣服的小猴子被拴在支架上,见到姜离时,上蹿下跳,对着她做鬼脸,如果不是绳子拴着脖子上的项圈,只怕直接扑过来了。 “蛇类到了冬季就要冬眠,兴许知道凌云山格外寒冷,因此未曾带来。”追影看着满地堆放的杂物,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是一些表演器具。 姜离拍了拍猴子的脑袋,惹得猴子吱吱叫,她由嫌不够似的拉扯暴躁的猴子尾巴,将它倒提了起来,猴子抓狂的乱扑腾。 有猴子在这里,看来真的不会有小黑的同类,据她所知,猴子惧怕蛇类。 姜离随手将可怜的小猴子扔到支架上,小猴赶紧溜上去,再也不敢对着姜离乱叫唤。 “咦,大变活人箱子!”姜离好像看到什么稀奇的玩意似的,指着一口红木箱子。 追影不以为意。“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箱子,没看出什么区别。” 他上上下下打量,姜离打开看了看。 “我试试看,你拴上锁,我看看能不能出来。”姜离黑瞳闪过一道暗光。 追影心中怪异,条件反射的有一丝警惕,但一时也没抓住要领。 姜离兴冲冲的蹲下去,她身形小,蹲在红漆箱子中绰绰有余,伸手关上木箱。 “小酥饼!把锁带上!” 她还不忘指使外头的追影。 追影无奈,主子将他派出来,大概就是陪小主子玩的。 他依言落上锁。 “小主子,不能在里面待久了。” 扭头朝四周张望,只看到几只猴子吱吱的盯着他,除此之外,安静的落针可闻。 他微微皱眉。“小主子?” 没听到回应,他脸色一变,伸手打开木箱,连锁都没理睬,直接崩断。 红漆木箱内空空如也。 …… “说吧,小胖墩,你的主子是谁?” 姜离此刻正脚踩一名发福的中年男子背上,屈膝蹲下去,冰冷的盯着对方。 “饶命啊!不知小公子是何意思?小的真的只是杂耍……啊!” 姜离也懒得和他废话,一脚踩断他一根肋骨。 胖墩似的杂耍班主惨叫一声,差点没被踩死。 姜离长靴压在踩断的肋骨上,伤上加伤,痛的班主大冬天的汗流浃背。 “说,这个时节从京城到这里来干什么?不是说得了不治之症求医吗?不是快死的本公子也懒得医,不如先打断骨头,再挑断几根筋……”她幽凉的嗓音还没落,又踩断了对方一根肋骨。 “啊——!”又是一声惨叫。“公子饶命!我是京城来的!是奉了当今太子之命寻人的,并无恶意啊!” “太子?”无双到这里找人?“他找什么人?是明月山庄的人?” 傅瑶的话是什么意思?说什么自己给师父惹来了麻烦。但她自己清楚,除了圣音之外,没人知道她是谁。 她连小队的人都没告诉,只说了自己的名字而已,天下叫姜离的人何其多,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 “太子殿下并不能确定,只说在凌云镇找一名叫宁离的少年。” 姜离呆住。 她当初对无双说自己出生凌云镇,叫宁离。她离开军营有些日子了,并未说明具体去了何处,没想到无双会让人找到这里来。 她暂时也不好告诉无双她的身份,明月山庄不问世事,师父不喜欢与朝廷扯上关系。 她轻咳一声,抬起自己的长靴。“你也不用找了,凌云镇没有姓宁的人家。” “小……小的听说明月山庄的庄主……啊啊!” 姜离一脚跺昏了这位大型胖墩,扬长而去。 找到真相,她也不想再待下去,没有小黑看,还是奔回她师父身边儿呆着。 …… “这孩子,又胡闹。”宁徽玉从暗卫口中得知姜离干的事,无奈摇头。“由着她罢。” “另外,这是小主子让姚麾送给姜太子的信件。”天枢将一封没有封口的雪白信件递到宁徽玉面前。 宁徽玉目光停顿半晌,并未接信。“随她罢。” “是。” 天枢明白主子的意思,拿着信件出了屋子。 宁徽玉凝眸不语。 姜无双,与离儿同年同月同日所生的亲弟弟。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或许真是血缘至亲的关系,他们竟然如此早的相遇了,还结拜姐弟。 此次回庄,并没有多少人知晓,扶支的事情基本平稳,无须他过多干涉。本想一直安静陪着小徒弟,直待她及笄,但因庄子上住进了两位天月宗之人,事情发展有点微妙。 216.第216章 你变烫了 腊月中旬,凌云山已经纷纷扬扬陆续下了好几场雪,明月山庄银装素裹。 寅时刚过,天还未亮,姜离已经醒了。 她睁开眼,凝视睡在身边之人,轻微靠近,贴着他的脸亲昵轻蹭,俯身悄悄的在他绯红的薄唇上轻贴,顺手点了他的睡穴。 宁徽玉似是感觉到唇上的异样,条件反射的伸舌舔·舐。 姜离微微一滞,五指收拢,没有移开,任他闯入痴缠。“……师父。” 姜离纤睫微垂,遮住眼底的暗色。 她侧眸望向自己的锁骨肩头,没有任何痕迹,可那种烙印的感觉每晚总是挥之不去,她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 若是没有出庄,她觉得一切都很正常,仿佛她和师父的相处天经地义。 可是她出去了,知道了很多东西,师父从未教过她的东西。 她不想改变任何事,一切和以前一样。 师父,天月宗为何在你心里如此不同呢? 无论是圣音奇怪的行为,还是师父出格的举动。他们都在包容他们,还有……傅瑶。 这段时日以来,傅瑶一直和师父讨论时局看法,嘘寒问暖,每日送汤端水。 若是旁人,师父甚至不会让他们进书房。 她看见他俩就觉得碍眼,可好像也没有碍眼的理由。傅瑶细心照料师父,她觉得自己不该看着就烦躁。 宁徽玉伸臂将她搂入怀里,姜离侧了侧身,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抵触,背靠着宁徽玉,抽出自己的手,交叠在脸侧,心中不爽。 “怎么了?”宁徽玉略微沙哑的嗓音轻声问道。 顺势将她重新搂入怀里,他想她和以往一样依赖他,如一只小树熊绕着他不撒手。 姜离有些微诧异,封锁她师父的睡穴还是没用,不过也不算特别吃惊,她感觉到背后的滚热,头顶轻微的呼吸。 “师父,每个人都要娶亲嫁人吗?”她看着拢上的帷幔,精致的花纹栩栩如生。 她以前似乎都不曾注意到,这些银色精致的花朵似乎是芍药,不是普通的芍药,是银线勾勒的赤血。 宁徽玉轻嗯一声,嗓音富有磁性,似乎在半睡半醒之间。 姜离不再问了,一声不吭,又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远离身后之人。 “嗯?”宁徽玉眸光迷蒙,不容姜离抗拒,将她搂到身边来。“别动,小宝贝。” 姜离一窒。 她眨了眨眼,试图驱赶脑海中一瞬间荒谬的念头。 宁徽玉将她翻过来,单手从姜离颈下伸出,将她摁到怀里来紧贴着她。“别闹,乖,好好睡。” 姜离掀睫朝上看,宁徽玉没有睁开眼,她的目光平视正好定在他绯红的唇瓣上。 宁徽玉微微抿唇,被她眨动的睫毛扫到了。他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唇角微扬。“坏孩子。” “不是。”姜离搂住他,她觉得自己没法和师父生气,似是赌气又似沮丧,她四肢缠住他的腰身双腿,隔着薄薄的衣料紧紧贴着他。 她忽然想起了圣音,又是这般的感觉。 她觉得怀里的师父也开始变热了。 好烫。 不过冬天,她还能忍受。 宁徽玉睁开了眼睛,他稍稍将阿离往上托。 姜离在蹭他的腰腹,轻缓又柔和。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青筋微微突起,努力调息压制体内暴躁的占有欲。 “师父,你变烫了。”和圣音一样。 姜离蹙眉,她发现她一这样,无论是圣音还是师父都是这反应。 宁徽玉一言不发,他想制止她温柔又甜嫩的摩擦动作,可是……他实在是…… 甜蜜的折磨。 姜离停止了动作,宁徽玉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甚至都不敢开口,害怕一说话就泄露了自己的欲·望。 他抬手点了姜离的睡穴,姜离倒在他怀里。 他连忙掀开被褥,踉跄的下床,从屏风后进入侧内屋沐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宁徽玉才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身体终于疲软了下来,不再如刚才那么亢奋。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坐在榻边看着睡熟的姜离。 “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他低低轻笑,俯身吻向她的唇角。 甜蜜的折磨,让人又恨又爱。 日上三竿,阿离昏昏沉沉醒来,她手一搭,身边空空如也。 “该起床了。”温和的嗓音如一壶甘醇的陈年久酿。 宁徽玉将趴在软绵绵被窝里的姜离挖出来。 姜离抱住被子不放。“再睡一会儿……” “今日要出庄一趟。”宁徽玉扒掉她的被子,姜离闭着眼睛,扭头缠上他这个大抱枕。 宁徽玉心满意足了,抱着树袋熊给她套上衣裳。 室内虽然有地龙,但冬日还是偏寒,姜离冻得直往宁徽玉衣裳里缩。 “宁前辈,在么?” 宁徽玉书房外,傅瑶轻敲了两下。 “进来。”宁徽玉轻拍怀里的姜离。 傅瑶轻轻一笑,端着汤盅进来,然而她看到被宁徽玉环在怀里的姜离时,俏颜有片刻的僵硬与怨恨。 宁徽玉用披风将怀里姜离裹住,单手环在怀里,正坐在一侧翻阅古卷。 姜离没有束发,柔顺的青丝铺撒,她靠在宁徽玉怀里正睡午觉。 宁徽玉习惯了她的亲昵,也不愿意放下,让她躺在怀里睡,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他也不想做什么改变。 傅瑶端着热汤盅的手几乎捏碎了托盘,她定了定神,笑容柔和。 眼见走到桌案旁放置的锦凳边,她脚下一绊,登时惊呼一声,滚热的汤盅直直泼向姜离靠在宁徽玉胸口的脸。 冬日穿的衣裳厚,即使被泼到也不会如何,但是泼到脸上,那滋味…… “啊——!”傅瑶惊叫一声。“宁前辈小心!” 她的惊叫,足够将熟睡中的姜离惊醒。 宁徽玉眼见热烫泼来,雪白身影一闪,原地已不见人影。 “对不起!对不起!” 傅瑶眼底有一抹遗憾,她连声道歉,连忙准确收拾残局。 “傅姑娘不必收拾了,交给下人即可。”宁徽玉说完,已有两名婢女从外面走进来收拾破碎的瓷片。 姜离被尖叫声吓醒,她一个激灵从宁徽玉怀里抬头,脑子本来还有些发懵,然而目光一触及温婉娇怯泫然欲泣的傅瑶,几乎是一瞬间清醒。 217.第217章 当场抓包 此刻,她是睡意全无,看到满面愧意,站在一侧的傅瑶,她一扭头,不想瞧见她。 “师父,今日不是要出庄吗?” 说话间,人已经掀开宁徽玉披在她身上的衣袍,她抱住衣袍欲从他臂弯里下来。 宁徽玉手臂一紧,不想她离开。 “看你精神不太好,明日再去。”他顺手勾起她鬓角的乌发挽到耳后,眸子瞧着眼前水润诱人的绯唇想尝一口,奈何有人在,他只得忍下冒出来的欲·望。 许是昨晚折腾得她久了些,虽然他留下的痕迹被他抹去,但离儿的精神似乎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姜离挣了两下,宁徽玉无奈,只能放她下来。 她没拿袍子,散着几近及地的青丝,青影转眼从书房中出去,跨出门槛,又探头朝里望了一眼,没瞧傅瑶,只叮嘱她师父。“师父,三十六计中第三十一计是什么来着?” 宁徽玉额角一跳。 姜离也不等他回答,立马换个话题。“把衣裳穿好,天冷。” 她这才悠哉的离开,独留站在门侧,脸色很难维持的傅瑶。 暗处的追影看着傅瑶离开,忍不住望向自家主子。 宁徽玉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第三十一计……美人计。 美人计。 他似是又想到什么,眼底笑意缓缓褪去。 这段时日姜离外出的勤快,总是不见人影,不是和追影一块上了凌云山打猎采药,就是前往凌云镇看一群狐朋狗友。 宁徽玉忙着处理一大堆事务,整日看不到她,小弟子自从出了一趟山庄之后,如今回来不爱粘他了,外面似乎总有千千万万的事吸引她的目光。 若是以往,他在庄内时,她总是在自己视线之内。 这让宁徽玉心里有些微异样,不太舒服。 然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说好今日出庄前往附近琦城一趟,小徒弟又失踪了,宁徽玉无奈至极,孩子翅膀硬了,不太喜欢搭理他了。 马车停在庄外,傅瑶与傅瑾坐在马车内,频频朝外张望。 “都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那小子怎么还没出现?” 傅瑶柳眉微蹙,她单手撩开帘子一角,正好看到明月山庄内一名侍女正与一位黑衣侍卫说了句什么,侍卫转头去了前头宁前辈的车窗前。 距离隔得有些远,而且侍卫说话时不知是有意还是长期形成的谨慎习惯,遮住了嘴型,她也看不出什么。 片刻功夫后,她见到黑衣侍卫又对马夫说可以走了,两辆马车这才缓缓驶动。 “阿离不去吗?没有看到她。”傅瑾有些奇怪。 “她年纪小,经验不足,若是闯什么祸端,又得宁前辈善后,不去也好。”傅瑶眸底快速闪过一道喜色,淡淡道。 此时,宁徽玉靠在车座上,目光出神,随手将手中的书卷放置一侧,指尖摁揉额头,想到暗卫送来的消息,微微叹了一口气。 “小主子说不去了,希望主子早日回来。” 他一询问才知,她大清早只留了个口信又跑不见了,早知如此,他处理事情时该把她也抱到身边来。 临近午膳时,马车到了凌云镇,三人下车到附近的酒楼用午膳,追影跟在宁徽玉身边,宁徽玉看到他的身影也没什么意外之色。 宁徽玉做了简单易容,容色倒是平常,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却让人过目不忘。 因是用膳高峰期,走进酒楼之中,来往的客人熙攘,三人找了一个空桌,简单点了几样菜。 “听说南方又打起来了。” “是啊,朝廷派了不少增援过去,说是楼羌和魏国合围青彦城。” 酒楼内三三两两的过往客商说着话,在这样的地方也不存在食不言的规矩。 宁徽玉目光淡漠,一袭雪白锦裘衬得眉目雅致,傅瑶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余光一直在注视他。 “青彦城又开始打仗了。”傅瑾忍不住拉长耳朵听消息,意有所指道:“不知道那位宁大夫还在不在青彦城?” 说完,夹起一颗青菜塞进嘴里,视线却直勾勾的盯着宁徽玉,想看出点什么来。 但宁徽玉还是那副淡淡的温和表情。 他无论做任何事都让人赏心悦目,吃饭时一语不发,傅瑾讨个没趣,只得作罢。 “臭小子不在,真是无聊啊。”他忍不住感叹。 宁前辈太安静了,师姐也变得也斯文秀气了不少,都没人和他斗嘴了,傅瑾郁闷的埋头扒饭。 宁徽玉目光一闪,却没有开口。 “此次出门,爷爷让傅瑶多谢宁前辈。”傅瑶轻笑,顺手将一碗清炒小菜放在他面前。 她看得出来,宁前辈似乎口味较为清淡,几样菜品,他伸筷子的次数不多,却都是素淡的菜。 宁徽玉没有开口。 傅瑶莞尔一笑,也不以为意,这段时日住在明月山庄,她很少听到他在用膳时开口,几次开口也都是因为姜离…… 想到此,傅瑶的笑容有点僵硬。 “不知道臭小子的医术如何?”傅瑾见他们都不说话,自找话题。“也许青彦城的那位就是阿离呢?” 他又忍不住偷瞄宁徽玉,傅瑶皱眉。“吃你的饭。” 傅瑾翻个白眼,冷不丁看到右前方不远的角落中一桌衣衫褴褛的少年,他眼睛顿时瞪的老大,拿着筷子直指那桌子。“这……这不是……” 站在宁徽玉身后的追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神也变了。“小主子。” 宁徽玉拿起汤匙的动作一滞,快速望了过去。 喧闹的酒楼内,在稍微靠窗位置的一个稍大木桌上,一群乞儿正在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他们说笑声脆亮,虽然衣裳破旧,好在脸都收拾的算干净,总共有八九人的模样,其中还有两个女孩,当然,其实是三个。 这家酒楼的消费比较大众化,人多嘴杂,但这一桌还是惹了不少目光,主要是客人太特殊了,在凌云镇,老居民们几乎没有不认识姜离的,而且那桌还吸引了几位富户的公子也忍不住凑过去说笑,周围桌子吃饭的人都频频侧眸斜瞟。 追影傻眼,关键是自家小主子的状况有点碍眼,他条件反射去看主子。 218.第218章 猥琐大叔 傅瑾在看到姜离时,眼角抽了抽。 那边热闹的一桌正在拼酒,很明显没注意到他们。 一位穿着明亮绿袍的小公子正兴奋的勾搭着姜离的脖子,和一桌子人说笑。 在姜离另外一边紧挨着一名衣袍豁口,一看就是乞儿的灰衣少年,看上去十八九岁,眉清目秀,穿着虽破旧却十分齐整,一群少年中也是他年纪最大。 那一桌子人多,稍显拥挤,但他们似乎不愿意分桌。 凌云镇中,几乎没人不认识姜离,因此在看到这一桌特殊的客人时,旁边吃饭的人竟然也都释然了,至多时不时眼角往这边飘。 姜离正说和一群小伙伴说笑话,一桌子人都处于兴奋状况的谈天说地,桌面上的饭菜都没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宁徽玉的眸子扫了一眼绿袍小子搭在姜离肩上的手,但最终视线却落在安静的灰衣少年脸上。 他是唯一没有和一桌子小孩拼酒说笑的,举止安静恬淡,但宁徽玉眼皮子跳了好几下。 灰衣少年正默默的给姜离夹菜,动作娴熟又仔细,还细细的分拣出鱼刺,偶尔投到他小弟子脸上的目光简直…… 宁徽玉觉得有点食不知味,心底隐隐猜出这一位是谁。 他冷淡的放下碗筷,眸底暗波翻滚。 姜离没注意身后的状况,逗得小伙伴们频频笑场。 追影感觉到周身有一股莫名的冷气,他不自觉的想往后退两步离自己主子远一点。 “勾肩搭背的成何体统!”傅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傅瑶拧眉,眼底闪过一丝鄙夷,烂泥扶不上墙,竟然和一群叫花子搅在一起。 “阿离怎么……怎么和一群男人在一块?”傅瑶轻声惊呼,心底愈发看不起姜离,总觉得和她站一块都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傅瑾瞧着那边这么热闹,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追影眼皮子直哆嗦,小祖宗干脆利落的推了主子的事,说是没空陪主子出去,就象征性的说句早去早回,老早跑出去和一群兄弟姐妹鬼混,没想到还被直接逮现行了,更要不得的是,她竟然还喝酒!她还喝酒! 追影盯着姜离,小丫头小脸酡红,眼眸黑亮,虽然皮肤因为特殊的缘故自幼黯淡无光,但此刻若是头发放下来,恢复女装,他都可以想象是何种勾人光景,而且她此时黑瘦的男装打扮,还招惹的对面两个小姑娘对她频频放电。 追影瞧着两个支着下巴,专心瞧小主子说笑的小姑娘,人比花娇,不醉也俏,他都没法直视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搅浑小主子的好事,身边早就无聊透顶的傅瑾瞅准机会,拿起筷子端着碗跑那桌去了。 “借过……借过……”他一把挤开勾搭在姜离肩上的绿袍小公子,筷子一伸,夹一块黄橙橙的鸡腿放到碗里,又旁若无人的乐颠颠跑回来。 一桌子小孩全都目瞪口呆的盯着他猥琐的行径,说话声都停顿了下来。 旁边几个桌子的人更是呆若木鸡。 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姜离肩头突然冒出一双筷子,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说话声音有点耳熟,也没放在心上,但是所有人都朝她身后望,她自然也就顺势瞟过去。 这一瞟…… 把她吓得,哗啦一下子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腾地站得笔直,桌子险些没被掀翻。 她的举动实在突然,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瞄了过去。 “阿离,怎么了?”灰衣少年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如温水一样,让人听着十分舒适。 只是,此时,姜离脑子遭雷击,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目光盯着顺走鸡腿的白衣青年,自然而然就看到和他坐一桌子的另外一男一女。 都是雪色的衣装打扮,女子斜挎着精绣的布袋,见所有人望过来柳眉微蹙,放下了碗筷,无奈的盯着兴冲冲的师弟。 而女子右后方坐着一名看上去大约二十六七岁的青年,雪白锦裘缀以洁白毛绒滚边,眉目淡雅,五官倒是平常,细长的丹凤眼幽魅雅致,温柔到极致。 有一种人,即使不出声坐着不动,也有牵动人心的惊艳,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哪怕面目再平凡无奇也无法遮掩。 阿敏在看到他的瞬间,忍不住看向身边的阿离,阿离的身份,酒楼中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一桌子少年更清楚,他们很少看到阿离情绪波动如此大。 姜离的目光当然是盯着她师父的,完全被吓懵了。 她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师父!她双手赶紧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将酒杯往旁边推,试图销毁罪证。 “阿离,你认识他们?” “偷鸡腿的猥琐大叔!” 两名少女对傅瑾怒目以对,竟然这么明目张胆,脸皮堪比城墙了。 “嗨!别来无恙!”傅瑾心情良好的一边啃鸡腿,一边还不忘落井下石朝姜离打个招呼。 宁徽玉眸光淡润,定定的看着姜离,也不说话。 姜离无奈的败下阵来。 周围的人私下议论纷纷,没想到一向有鬼童之称的混世魔王会露出惊呆的表情。 好像做坏事的小孩被家长当场抓包。 这可真是稀奇事。 转眼,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瞟向她对面的两男一女,尤其是坐在中间的雪白锦裘温润男子,让人莫名的心生好感,身份恐怕很不一般。 宁徽玉轻声叹气,他朝姜离招了招手,音色温和。“过来。” 原本以为阿离会狠狠给对方一个没脸的小伙伴们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离乖乖的从长椅后走出来。 她竟然真的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朝向她说话的男子走了过去,刚开始脚步还有些踟蹰,最后越走越快,到最后快步跑过去。 “喝酒了?” 走到宁徽玉身边时,宁徽玉广袖一揽,将她拢到身边,语气无奈又纵容。 姜离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最后只得点了点头,低嗯了一声,临了,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就喝一杯。” “以后不许再喝了。” “嗯。” 她乖巧的像换了一个人,不少领教了她厉害的人下巴哐当一声掉地上,身后小伙伴们更是一脸不敢置信。 这人是谁啊?竟然让一向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变成了小绵羊!简直不要吓死人! 219.第219章 喜欢师父么 “阿离,他是……哪位?” 身后几位看到一袭雪白锦裘的宁徽玉时,满眼好奇。 灰衣少年也站了起来,侧头望着她,看到眼前的男人自然而然的将她搂到身边,心底有一丝不适。 宁徽玉目色浅淡,举止优雅温和,四周的人看到姜离反常的举止,诧异过后,已有人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宁徽玉的目光隐隐激动,好几人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 只是,触及宁徽玉平淡的五官时又有点犹豫,事实上,每年二月份凌云镇都会有居民上山求医。 前几年在姜离还没这么凶残护她师父时,不少人刻意把自己折腾出头疼脑热等一系列毛病就为了见他一面,对于明月神医的容貌都十分惊艳,见过的人很难忘怀。 眼前的男子神态气韵皆与明月山庄的宁神医一致,只是,长相不同。 不过又想到明月神医在外很少以真面目示人,一时之间又止不住心底的激动。 “宁……宁……” 呼之欲出的答案,令酒楼内的客人激动不已,没想到宁神医提前回庄了!而且还是在冬季! 几个小伙伴后知后觉的回过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们干什么?”姜离见酒楼内的人一副想扑过来的神色,当即眼眸一眯,牢牢的站在她师父面前,危险的警告这些人。“敢碰我师父一根头发,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她的话音一落,酒楼内落针可闻,一刹那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宁徽玉,奈何有尊门神在前,他们一时也不敢乱来。 宁徽玉神色无常,唇角的笑弧雅魅迷人,细长凤眸染一层迷蒙的桃花烟水,眸光在一群小脸涨红的少年脸上扫了一圈,音色温软。“离儿给几位添麻烦了。” “不……不麻烦……” 几名少年都有些发傻,不敢置信,兴奋的耳根子都红了,局促的站起身拉了拉衣摆。 眼前这位真的是明月神医!明月山庄传说中的人!他竟敢就坐在他们身边,还离他们这么近,还和他们说话了! 这是一群小伙伴们第一次正面见到阿离的师父,虽然他们一直知道阿离的身份,但是宁神医实在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 酒楼内陆陆续续传来杯盏落地的哐当声,小二和掌柜一副呆样。 “宁前辈,既然抓到了贼头,不如先离开?”傅瑾吃饱喝足,不怀好意的盯着姜离。 姜离瞟他一眼,也不说话,长腿一抬,一脚蹬翻这一桌唯一空着的长凳,长凳一头翘起,准确击中傅瑾的下巴。 只听到“咚”的一声,接着就是傅瑾的一声惨叫。 “也好。” 在傅瑾哀嚎声中,宁徽玉带着姜离从酒楼之中消失,此地人围观的人太多了。 “宁前辈!”傅瑶抓起自己的剑,紧跟着离开。 “等等我!”傅瑾捂住下巴,连忙跟上。 追影留下饭菜银子,消失的也很快。 “哎!阿离!”一桌子少年们连忙奔到门外。 灰衣的阿敏安静的站在门口,目送两辆明月山庄的马车离开。 “哥,刚才是明月神医!是明月神医!”一位衣着褴褛的小童拉了拉阿敏的衣摆,踮起脚看向远方,激动不已。 阿敏眉睫覆下,在眼底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沉默安静。 马车在官道上平缓行驶,前方的马车中,宁徽玉静静的看着姜离。 姜离乖得像只大胖兔子,认错态度无比虔诚,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也不敢动,一双黑瞳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直视面前的师父。 宁徽玉细长凤眸安静幽沉,小弟子因饮酒的缘故眼瞳波光流转,娇靥红润,绯唇殷润,她的肠胃不适合饮酒,沾一点肌肤反应剧烈。 他的目光移到她纤细修长的脖颈,黯淡的肤色泛着绯红色,她本身携带的冷香与酒气参杂,宁徽玉目光微眯,缓缓压下体内的躁动。 宁徽玉看着她出神,他一直没开口,让姜离十分局促不安,又担心惹他生气,就这么雕像一般僵着没动。 随着时间推移,姜离手脚有些发麻,她的韧性很好,曾两三日坐着不动都耐得住,但因以前从未饮酒,此次硬着头皮装豪气灌了一大杯,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现在随着摇晃的马车,让她胸口一阵阵发闷想吐,眼皮子重若千金。 宁徽玉看着她小脸从酡红慢慢变紫,轻轻叹了一口气。“来。” 他伸手将她抱到身边来,见她酒劲慢慢上来,似乎想吐又强忍的模样,到底心疼。 姜离不敢开口,她嘴里泛咸欲呕,害怕一开口就吐出来。 宁徽玉的手覆在她胸口轻抚,缓解她的不适,又塞了一颗解酒丸到她嘴里。 姜离咽下去,忍了一会儿那股呕意,脸色才逐渐恢复。 “难受。”姜离想躺一会儿。 “嗯。”宁徽玉摘下她的帽子和发钗,将她一头青丝散下铺在他身上,托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休息。 姜离闭上眼睛,身体放松下来精神格外疲惫。 宁徽玉狭长丹凤眸清幽温煦,暗哑的音色充满独特诱惑力,如九幽地狱传来的魔魅之音。“告诉师父,坐在离儿左边的人是谁?” “阿敏。” “离儿第一只耳钉是他送的么?”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姜离的耳珠。 “是。”姜离的嗓音喑哑,尾音悠长,与平日迥异,慵懒无神。 “离儿喜欢他么?” 姜离似乎顿了一下。“……喜欢。” 宁徽玉原本温和狭眸一瞬间危险半眯,似有寒霜戾气横扫车厢,冰冷阴森。 喜欢? 他指骨森白,勉强压下心底涌起的戾意与狂躁。“是什么样的喜欢?嗯?” 他尾音微挑,带着诱人的蛊惑,勾魂摄魄,让怀里对他没有丝毫防备的姜离忍不住低吟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 姜离下意识的低唤他。“……师父。” “告诉我,离儿……什么样的喜欢?和师父一样么?”他的嗓音诡魅,带着神秘的蛊惑灵魂的力量,姜离微微睁眼,眼瞳却没有焦距。 “……不……不一样。” 宁徽玉唇角微勾,俯身探入她的唇内舔缠。“离儿……喜欢师父么?” 220.第220章 魔魅 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迷魅又勾人。 扶支密音宗,独特的魔音声线,让人心摄神颤。 宁徽玉在问这个问题时,忍不住心颤,充盈着蛊惑缠绵的嗓音如同魔鬼的呢喃。 姜离低呜一声,五指紧紧攥住他的襟口在他怀里颈项厮磨。 宁徽玉微微仰首阖眸,回应她的厮缠,如交颈缠绵的蛇。“我的小甜心……喜欢师父么?” 姜离没有回答他,她情不自禁的咬了他的颈项一口,啃咬,亲昵,摩挲。 她已经回答了他。 宁徽玉紧紧环住她,扣住她的腰肢和后脑,将姜离嵌入怀里。 亲昵又甜蜜的感觉。他知道,她已经逐步掉入他的陷阱,他设计多年,一点点的浸入她心底,渗透她的血液,让她习惯,让她依赖他。 他怎能允许自己的爱人不爱自己? 他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和心力,就一定要收到同等回报。 “嗯……”宁徽玉低哼一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不断涌来的躁动。 他感觉自己的颈被她一对尖尖的犬牙咬破了,随着她吮血咬噬,异样的感觉数次让宁徽玉频临崩溃。 有柔软的触感在伤口上磨蹭,如新生儿吮·吸母·乳,宁徽玉精致清冷的玉颜倏染薄红,精雕细琢的五官被异样的情·欲浸透,如同跌落尘世的谪仙沾染了世俗的气息。 他的呼吸微微紊乱,他想要得到她…… 她是属于他的,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好像身体缺失的一部分回到身边,血液都在沸腾翻滚叫嚣兴奋。 若是此刻有人在车内,只怕会尖叫惊惧,似淫·靡又带着异样妖冶惑人的情景就在车内发生。 少女乌发如瀑,秀长的身影被拢入雪白的锦袍之中,长发堆叠如云,逶迤曳地,秀长的身影散发出诡魅迷人的蛊惑气息。她伏在雅魅男子的怀里,如妖般汲取他的血液,薄唇潮红,沾染了血的色泽,她半·裸的身躯被优雅的男子拢入裸·露的胸膛。 宁徽玉修长优美的五指轻轻的顺着她的青丝,他朝后靠在车壁上,仪态慵懒邪肆,幽沉狭眸渐染血色。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宁徽玉侧颜皎然,马车依旧在缓缓行驶,偶尔行路颠簸。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离歪倒在宁徽玉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宁徽玉任由她靠在颈边,侧首舔去她唇角的血渍,甜嫩的触感让人着迷。 他稍稍拉上衣襟,呼吸微微急促了些。 “决定了?”幽凉阴冷的语气又重新回荡在脑海中。 “嗯。”宁徽玉阖眸,淡淡应了一声。“枯颜快要觉醒了。” “还没有。” 只差一步,他就能够解了枯颜埋藏的负面作用。 她会属于他。 以前他只觉得世事巧合,将她抱回身边抚养,本想着她长大后只要不是和驻颜的主人在一起,那么她还能在明月山庄的庇护下平平淡淡的度过一世。他虽诧异她中了枯颜,却没有想过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那时候,她太小了,还是小小的奶团。 但是她长大了,他改变主意了。 她生来就是属于他的,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 如今,她已逃不掉了,这世上,只有驻颜能够解除枯颜之毒。 马车行驶了几日,最终达到目的地琦城,停留在琦城首富沈员外的府中。 琦城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两三日,地上积雪很厚,透过车窗往外望,树木、屋瓦全都覆上一层白雪,呵气成霜。 沈员外一大家子毕恭毕敬的在外恭候,将宁徽玉一行人请入家中。 姜离到了之后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天月宗还真是事多,什么都要找我师父!老实交代,沈员外的老娘是不是你们宗主的老相好?” 宁徽玉一行人被当成天月宗的贵宾招待,在府内可以自由活动,乘着自己师父给人看病去了,姜离和傅瑾两个狼狈为奸,蹲在屋顶看雪花。 “心思龌龊!”傅瑾狠狠瞪她一眼,丢了一个雪球过去。“什么老相好?那是我们宗主的师姐!宗主远在千里之外,听闻祖奶奶病重,只好求助宁前辈帮忙看看。” “还不是你医术不精。”姜离偏头没被他砸中,恶狠狠的揪住他的衣襟往他颈子里塞雪球。“让我师父大冬天的跑过来,冻病了怎么办!” “禽兽!干什么!干什么!”傅瑾拼死挣扎,把人家的瓦片都踩裂了好几块。“你有没有良知?身为大夫竟然想见死不救。” “去死!”姜离砸得傅瑾抱头鼠窜,不是他师父,他当然无所谓。 她就说师父怎么会跑出来,还违背了明月山庄的规矩,没想到是因为天月宗的老头子。 从前阵子她偷听来的消息来看,师父确实和天月宗关系不浅,还是现任天月宗宗主的长辈。 “两位客人,你们快下来,上面危险。” 沈府中,家仆们胆战心惊的朝屋顶望去,劝诫屋顶的两个。 姜离侧眸看到,朝傅瑾挥了挥手。“我闪了!” 她说完,纵身从屋顶翻下,一个倒翻从半开的窗户中进入房内。 屋内有不少人,都等在一张镂雕紫檀床榻旁边看宁徽玉施针。 姜离进屋时没有一点声音,宁徽玉正聚精会神的给病榻上枯瘦的老人施针,老人身上数个穴位扎着明晃晃的银针。 姜离站在一旁查看躺在病人的状态,没有出声。 屋内起码有七八位沈府之人,所有人都一声不吭不敢打扰,在宁徽玉身侧站着一脸忧愁的傅瑶,她手中捏着帕子,眸光却是紧张万分的关注宁徽玉的状况。 姜离翻个白眼,师父在的地方总能看到傅瑶。 她能够看出来,躺在床上的老人是中风了,情况有点严重,拖的时间太长,已有偏瘫的状况,不过她相信以她师父的能力,治这一位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要费些时间。 宁徽玉治病时,神情冷若冰霜,眼底没有丝毫杂念,手中下针速度很快,毫不停顿,且准确度高的惊人。 “唔……”沙哑苍涩的声音从躺在床上的沈老夫人嘴里溢出,她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站在外边的沈员外大喜过望。 “娘?” “我稍后开个方子留下。”宁徽玉淡淡站起身,声线柔和。 听到他的声音,原本躺在床榻上的枯槁干瘦老人浑浊的眸子一颤,仿若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惊愕盯着榻边的宁徽玉,干涸的泪腺蓦然潮红。 “是……是你……” 221.第221章 我想上吊 苍老的眼瞳仿若注入光芒,然而又在很短时间内变成苦涩和痛苦。“有劳宁师叔。” 听到这个称呼,宁徽玉柔和的瞳色有片刻怔仲,面容没有变化。 “你好好休息。” 他起身,随沈员外走到外间写方子,没有多做停留。 沈府的晚辈心中奇怪,他们只听说眼前这位贵公子般温润的宁大夫是天月宗的宗主请来为老太太治病,身为一家之主的沈员外态度恭敬,他们以为是天月宗的人,也不敢多问。 但老太太怎么会叫一个年轻晚辈师叔?难道是老眼昏花看错了人? 傅瑶心中一跳,皱了皱眉,眼前垂垂老矣的老太太是她爷爷一辈的前辈,忽然叫宁前辈师叔,让她生出一种怪异感。 她探究的目光盯着老太太想确定些什么,但是老夫人已经闭上眼睛休息,扭头朝内,没有再看任何人。 姜离摸了摸光溜的下颌,一脸高深莫测。 “你这是什么表情?”傅瑾跑进来,鄙视的瞪了她一眼。 姜离捂脸,一脸生无可恋的飘出房。 前任天月宗宗主平辈! 那位老爷子都变成黄土了,昔日师侄现在成了祖母甚至曾祖母,她师父还是原来的模样。 姜离压力山大,郁卒不已。 让人情何以堪啊?简直不要太悲剧。 “我想上吊,别阻止我。”姜离瞅着正和沈员外说话的她师父,不想理睬傅瑾。 宁徽玉已写好了方子交给沈员外,嘱咐一些注意事项。 因老夫人的病不是一两日能痊愈的,他们一行人暂时住在沈府之中。 府中少部分人知晓老夫人未出嫁前师从天月宗前任宗主,此次只听说眼前这位大夫来自天月宗,能够请动天月宗的人无疑让商贾出生的沈府众人十分兴奋。 经过几日施针吃药,沈老夫人的病情稳定了下来。 清晨的雪花纷纷扬扬,乘着师父去给沈老夫人施针,姜离独自在内院中练剑。 院子里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随着她的剑势飞舞,练了近一个时辰,才收剑坐在廊下休息。 鹅毛大雪扑簌簌落下,姜离看了片刻,进屋拿出宁徽玉的披风,转头出了院子。 走到沈老夫人的院子时,出乎意料的是她师父并不在。 “宁大夫和老夫人在后院廊庭内赏雪。” 问过府内丫鬟,她沿着她们指的方向去找他。 雪下的愈发大了,沈府的院子内雪白一片,姜离远远就看到后花园不远处的廊亭中正站着她师父,以及斜靠在轮椅上的沈老夫人。 她拿紧披风正要过去,横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从身后捂住她的嘴。 姜离身形一矮,蓦地抬腿横扫,抬肘正要给偷袭者一个教训,眼眸一瞟看到来人,眼珠子瞪大。 “你干……” 傅瑾不等她说完,连忙把她拉到一旁躲着。“嘘,别说话!” 姜离被他拉到一颗落满积雪的松树后面。 “听听他们说什么。”傅瑾见她又要打人,赶紧道:“我怀疑有奸·情的不是我们宗主,是你师父和沈老夫人。” 姜离目光一瞪。“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傅瑾捂住她的嘴。“五六十年前,沈老夫人可还是豆蔻少女,说不准就和你师父有一腿……唔!” 傅瑾遭了一击,他不敢叫的太大声打草惊蛇,只得对姜离怒目圆瞪。 姜离打完了人,抱紧衣服,也变成偷听的一员,眼珠子发光。“你怎么知道?” “哼。”傅瑾哼了一声,指了指亭子中的两人,示意她仔细听。 “师叔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没变。”沈老夫人苍哑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怅然,苦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芊芊却再不是当年的小姑娘。” 真是讽刺又可笑,她果然也赴了前人的后尘。 宁徽玉面前的茶水白雾袅袅,幽雅细长的丹凤眼笑弧温软,眼底却只有漠然。 “我还记得当年,也是这样的下雪天,我第一次看到宁师叔的时候……那时我才十三岁……” 他披了一袭雪白的狐裘,只身立于漫天飞雪的廊下,含笑而望,她一瞬间就忘记了一切,永远记得那温润的如莹玉的男子。 他住在宗内,与宗主平辈论交,那时候宗门内的女弟子们没有不喜欢他的,他完美的近仙,笑容永远不变,看着你时,仿佛眼底只有你一人。 即使是宗门内最骄傲的女弟子都忍不住关注他,他好像对谁都好,或者说,对谁都没有一丝特殊。 最温柔的人也是最无情的人。 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在他离开宗门后,不少女弟子郁郁寡欢。 这世上,原来真的是有相思成疾。那时候,只觉得远远看着他也好。 他含笑拒绝了所有的人,说着温柔残忍的拒绝,走的毫不犹豫。 再次见到他时,已是十年之后,那些年她不愿意嫁人,五岳归来不看山,看到他,如何去爱旁人? 可是,十年,他丝毫未变,恍如当年。 那时候,谁都没意识到问题。 那时候宗主也活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年岁,天月宗的弟子历来以长寿著称于世,谁会想到他的异常? 可是,一年又一年,他从来不变,曾经宗门之内的天之骄女莲师叔等了他一辈子,年纪轻轻郁郁而终。 谁都无法忍受这种钝刀磨肉的可怕折磨,看着深爱之人永远不变的容颜,自己却慢慢老去。 他最后一次回到宗门,是宗主病逝之后起灵之日,距离他第一次进入宗门已过去数十年,他走进灵堂,稍有岁数之人全都惊呆了。 “时光不变,宁师叔心境还如当年吗?”沈老夫人笑声嘶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人世,莲师叔也死了,她死前还一直说她是年轻着死去,从未后悔……” 宁徽玉眸光凝视茶盏,冒着白雾的茶杯已冷,他放了下来,侧眸望向廊亭外面的雪花。“雪下大了。” “师叔无法体会芊芊的心情,也不能明白当年莲师叔在庆幸什么。”沈老夫人捏紧手中早已冰冷的茶杯。 时间,在他的身上停住了。 222.第222章 吃醋 宁徽玉沉吟不语,眸光移向一棵被积雪压弯的雪松,唇角微抿。 曾经,他的确不明白,或者,即使明白也无力改变。但现在不同,他只希望变成那一人的归人,而不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姜离腿埋在雪堆之中,冻得麻木没有知觉。 当她回神时,眼前雪地上落下一双雪白长靴,有人轻揉她的青丝,弯腰将她连披风一起抱入臂弯。“又胡闹。” 姜离什么都没问,抬头望着他,乖巧的窝入他的怀里,脑袋靠在他肩头。 宁徽玉将浑身都冻得僵硬的姜离捂入怀里,抱着她离开。 傅瑾早已溜之大吉,不见踪影。 沈老夫人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宁徽玉,直到他走出亭子,背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他抱着那个孩子,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那是抵达眼底的温柔。 这么年来,他从未和任何一个人如此亲密。 “那是谁?”她苍哑的声音空洞的没有情绪,浑浊的眼睛怔怔出神。 刚回到她身边的丫鬟探首看了一眼,恭声解释道:“是宁大夫的徒弟,奴婢听傅姑娘好像叫她姜离。” “将离……”老太太默念,似是想起遥远的记忆。 多年前,宗门内盛放的妖冶花朵,那不祥的血红色,随着莲师姐的死埋葬在宗门的历史中,扶支的将离,生来只爱扶支的土壤,即使尊贵如天月宗也无法承受它散发的蛊惑香气。 那是他最爱的花,与他清冷温柔的性格完全不同的艳丽色泽,离开扶支的土地,艳冶的将离只会招来致命的毒蛇。 将离…… 老太太闭上了眼睛。 大雪扑簌簌不停,天地洁白,干净的不染尘埃。 姜离抱紧宁徽玉的颈,声音有点闷。“阿离想回家。” “……好。”宁徽玉轻抵她鼻尖,两人呼吸交缠,答应的没有一丝犹豫。 成年旧事,故人相逢,然而心境早已与当初不同。 时间,于他来说不再是煎熬与诅咒。 随着春节的到来,凌云山巅大雪断断续续,回程的马车并不急,一路上追影等暗中跟着保护的暗卫们变成了管家和家丁,一路准备各种年货。 姜离兴奋的无以复加,这是这么多年来,师父第一次陪着她过年。 她知道所有春节的习俗,但每年却只能坐在屋顶看着远处山脚小镇的烟花繁华、亲人团聚。 天月宗远在湄国,傅瑾和傅瑶赶不及回去,天月宗主来信希望宁徽玉留他们在明月山庄过年,年后会有宗门弟子过来接人。 宁徽玉没有多说什么,应了下来。 山庄主子不多,今年难得在山庄陪小徒弟过年,他杂事缠身无法一直陪着姜离,见她与傅瑾逛街正开心,他也就随口应了下来。 傅瑾自幼在天月宗长大,天月宗的宗旨与教育早已刻入骨髓,救人治病是大夫的天职,但天月宗嫡系子弟生来尊贵,与其说仁爱贫孤,不如说是俯视怜悯蝼蚁,骨子里看不起社会底层之人。 他跟在姜离身边,有意无意间拉住了姜离与那群朋友在一起的步伐,使得姜离根本无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小伙伴们亲密无间的联络感情。 宁徽玉只身站在廊下等姜离从镇上买年货回来,听到追影的汇报,唇角微扬,敛眉不语。 他从未看重过世俗礼法,离儿也被他有意无意教导的不拘世俗。她长于明月山庄,在这里成长,在这里学会基本的认知,她甚至对待山间动物与人相等,更何谈是凌云镇的那群少年? 她与自己相处亲密无间,他从未拘束她的行动,让她更加依赖他。但有得必有失,如今只能让她逐渐意识到他与别人是不同的。 宁徽玉远眺山脚,曲折小道被下人扫出一条小道,道路尽头有两个的身影正拾阶而上。 身后傅瑶的脚步虽轻,他已感觉到了。 宁徽玉纤浓长睫微垂,落下一排晦暗的阴影。 “宁前辈……雪越发大了,小心着凉。”傅瑶腕上挽着一袭鹤髦,莲步轻移,轻声走到宁徽玉身边并排而站。 追影见自己主子并未多言,只得退下朱廊。 “傅姑娘。”宁徽玉锦袍素淡,秀致的眉眼温柔宁静,含笑应声。 傅瑶面上涌出薄红,抖开腕上鹤髦替宁徽玉披上。“宁前辈在这里站半日了。” “多谢傅姑娘。”宁徽玉并未拒绝。 傅瑶见他回应,心中暗暗惊喜,伸手欲给他系上,宁徽玉转身无意间错过身,避开了她的手。 傅瑶有些失望,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远处,见傅瑾和姜离回来,眼底闪过厌色。她上前一步走到宁徽玉身侧,与他颀长的身影微错,看上去像是一对感情甚好的夫妇迎接孩子归家。 “师弟和阿离近日感情愈发好了。”她笑望回来的傅瑾和姜离,状似无意的开玩笑道。 宁徽玉唇边笑容不变,眼底原本的柔色却消失无踪。 小道上,姜离正与身旁的傅瑾说笑,眉眼弯弯,实际上,她身边的傅瑾已经变成了她的移动马车,傅瑾面前稀奇古怪的年货堆成山,脖子上挂着七八串腊肉和辣椒,双臂还提着竹篮。 随着他俩逐渐走近,只看到一座移动的年货山和两条腿,模样十分滑稽。 姜离笑得见牙没见眼,一脸幸灾乐祸,还时不时的伸手戳一戳歪斜的年货,傅瑾离她老远,就怕她下黑手。 远远望过去也知道此刻傅瑾一定是气急败坏。 “谁让你是我师侄的师侄呢?怎么能让前辈动手?哈哈哈哈!”姜离大笑的直拍他的肩,移动的货山左摇右晃,躲她如瘟疫。 她正当前辈当的高兴,抬头一望山庄的方向,远远看到立在廊下的宁徽玉,眼眸霎时亮起璀璨的光芒,摸了摸袖口的一块玉石,忍不住心底的欣喜。 她脚步飞快,正要跑过去,看到站在师父身边的绿衣温婉女子,她含笑望着自己的方向,微微侧首似是在和师父说着话,两人身形相依在一起,如亲密的夫妻,在雪景下美如墨画。 姜离欣喜的神色淡了几分,有一丝不适在心底悄悄蔓延,脚步迈不开。 223.第223章 设局诱徒 她觉得自己最近很有些古怪,总是看傅瑶不顺眼,虽然傅瑶不喜欢她,总是挑她的刺,但也未对她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她以前从未这么烦一个人,即便是当初在卫将军的军营中遇到的刘易,她都没这么讨厌他。 就好比现在,她特别想赶这个女人离开她的家。 但她的理智实在做不出这种让师父为难的事,而且这次好像是她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喂!你干什么去啊!”傅瑾见她突然转身,都到家了又要跑,连忙探头喊出声。 “狗拿耗子,关你什么事!”姜离恶声恶气的迁怒人,头也不回的闪没影。 傅瑾平白无故的遭了一顿白眼,额角青筋直跳,怒气冲冲的回庄。 他明明比姜离大了十来岁,都可以当她师叔了,结果因宁前辈的缘故,辈分排下来,他变成了姜小子的晚辈,这憋屈的,把他当成免费劳力指使的做牛做马。 他独自一人提了一大堆回去。 宁徽玉的看着姜离半道离开,心底微微叹气。 “阿离是怎么了?怎么到门口又走了?” 傅瑶心中冷笑,连师父都勾引的小贱蹄子,不知羞耻,还知道闹脾气了。 也就宁前辈忍着她那刁蛮娇横的脾气,她就不信宁前辈什么都能忍得了她。 “师姐?宁前辈!”傅瑾终于从年货山的缝隙中看到宁徽玉和傅瑶,赶紧招呼两人。“快来帮忙啊!” 山庄内的奴婢们见状,赶紧去接傅瑾身上花花绿绿的一大堆。 傅瑾松了一口气。 “师弟怎么买回来怎么多?阿离又闹脾气?”傅瑶将他身上挂着的一大堆肉串摘下来递到身旁候着的下人手中, 她看到颜色灰暗的腊肉,皱了皱眉,这种脏东西能吃吗? “这些都是阿离买的。”傅瑾也不以为意,一路听着姜离念叨山庄上谁谁谁最喜欢哪家铺子的腊肉,谁谁谁最爱哪个糕点铺的糖糕,一路下来,他都快被压死了。“阿离刚走,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兴许是去雕她的扳指去了。” “扳指?”宁徽玉正要离开的步伐微微一顿。 傅瑾坐在朱廊上喘气,甩了甩酸胀的手臂。“一个多月前镇子里玉石铺子的老李家儿媳妇找阿离看病,估计是看妇人病的,今日刚好又遇到,那家媳妇有喜了,玉石铺子的老头子喜得和什么似的,给诊金时阿离没要,挑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 说到此,傅瑾看了宁徽玉一眼,欲言又止。 看样子阿离是准备给宁前辈刻一只指环,但是此事她未开口,他也不好提前说什么。 傅瑶闻言,轻笑一声。“若是玉石,我这里倒是有一些上等的羊脂玉饰品,若是阿离喜欢,不如给她,小姑娘都爱打扮,喜欢漂亮的首饰也正常,何苦自己动手费劲?” 这里的小镇子能有什么好东西?到底眼皮子浅。 傅瑾不置可否,那位爱打扮?他暗自翻白眼,什么时候像个女孩样子就谢天谢地了。 除了在宁前辈面前像个乖宝宝,在其他人面前那真是……简直人格分裂。 宁徽玉容色淡漠,简单和傅瑾说了两句,转身离开了长廊。 他紧了紧身上的鹤髦,绝世容色清冷如银月。 有些事还需慢慢来,至少今日,她还知道不高兴。 不过,没想到竟然连他都不想见了。 宁徽玉无奈,她都离开了大半日,现在又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他想让她靠近,但如今小徒弟越来越不喜欢粘着他了,或许在外经历一些事情后,到底长大了,不再是孩子心性。 “让紫珠过来。”停下脚步,宁徽玉吩咐了一声,暗中有人应声,转身去寻紫珠。 紫珠走近宁徽玉书房时,顺便端了一碗金丝红枣羹,走至书房门口时,房门开了半扇通风,她正要敲门,却听到书房中有女声传来,微微一顿。 “傅瑶听说二月份就是阿离十五的生辰,及笄礼对女子来说意义非凡,过后便可为阿离定一门好亲事,宗门内二师叔的母亲德贤兼备,子孙满堂,且有诰命在身,不如请她来做阿离及笄礼的正宾。” “定亲?”宁徽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阿离已近及笄,行事还是孩子心性,若是早日定下亲事也能让她定性,女子总是要嫁人生子的。” 傅瑶的嗓音轻轻柔柔的,仿若贤妻良母,安排好一切。 房内说话声断断续续,似乎在说小主子的及笄礼,紫珠听着傅瑶的话微微皱眉,心底一阵不舒服。 她不太明白主子是怎么想的,小主子是枯颜的主人,这些年来,山庄内的人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当初他们只是吃惊,还不敢想后来如何,但主子的态度他们却是知道的。 主子养小主子根本不是在教弟子,随着小主子长大,宁主子那眼神与举止,哪里是看徒弟的样子? 潜移默化多年,小主子喜欢主子,依赖他信任他,任谁都能看出来。她还小,从小就这样被影响教导,如今她喜欢主子了,难道主子又想着将她嫁给旁人? 她有些无法接受。如果主子没心思,何必要误了阿离? 小主子自幼在山庄长大,她和山庄的每一个人看着她从一个婴儿变成婷婷少女,看着她牙牙学语,看着她从满地爬到蹒跚走路,感情早已超越主仆。 小主子维护主子,甚至不惜给自己闹出个混世魔王鬼童的恶名声,就为了教训那些没事找事一点小病也跑来找主子的无赖。主子离开山庄,她一个人默默等他回来,一等就是十几年,主子突然失踪,她独自一人在外寻找他。 小主子长大了,她心里只知道主子。现在莫名从外面来一个女人却以女主子的口吻要将小主子嫁出山庄。 紫珠心底一阵阵怒气翻滚。 那个女人以为自己是谁?又是一个整日在主子面前找存在感秀智商的蠢女人! 紫珠盯着自己手里端着的金丝红枣羹,伸手敲了敲门。“主子。” “进来。” 宁徽玉一出声,傅瑶停止夸夸其谈,目光锐利如钉子盯着紫珠,伸手欲接她手中端着的汤羹。 224.第224章 心悦君兮 紫珠越过她放在宁徽玉的桌案上,垂眉敛目。“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宁徽玉看了眼前的汤羹一眼,细长眼尾微挑,捻起汤匙尝了一口。“这是……” 他的话一出口,傅瑶的目光尖刻如刀,看着紫珠活像看插足的第三者。 一个奴婢也敢跑来献殷勤勾引宁前辈? 紫珠仿若没感觉到傅瑶的视线,唇片抿出冷冷的线条,恭敬道:“小主子的小日子刚来,奴婢提前炖了些补身的汤羹,只是小主子到现在尚未回来。” 她话说一半,意思是本来给小主子的,现在正主不在,留着也是浪费,端来给您了。 宁徽玉唇线微抿,敛睫遮住眼底的一丝异芒,紫珠说话行事可从来没有如此刻薄过。 傅瑶脸色发青,一股怒火上窜,抬手想给这个贱婢一巴掌,但顾忌宁徽玉在场,忍了忍,轻声道:“你是阿离身边伺候的?” “是。” “女子私事上不得台面,怎可在宁前辈面前胡言乱语?她年纪小没学什么礼仪,不如请两位懂礼的嬷嬷教导,万一以后在婆家也如此作为,只怕会惹来婆家人厌恶,还让人看不起山庄。” 傅瑶气得半死,眼神如刀子似的,这个小贱人竟然在宁前辈说这种女子私密事!还不知是不是姜离故意指使来的!简直不知廉耻! “傅姑娘教训的是,奴婢谨记。”紫珠不卑不亢。 金丝红枣羹虽说补血,但养身不拘男女,这汤羹还是主子提前嘱咐厨房的,她不过为了气死傅瑶故意这么说而已。 这个女人果然是对主子有非分之想,言辞竟然还讽刺小主子不知礼仪羞耻,以为她是小主子的爹妈?在明月山庄不过一个外人,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何况,小主子的小日子时间,主子比她们都记得清楚,还用的着一个外人指手画脚教她怎么做? “离儿回来后让她过来一趟。”宁徽玉神情淡淡,指节修长,白皙如莹玉,吃东西的动作优雅如画。 傅瑶看到他若无其事的用那碗金丝红枣羹,心就和针刺了般难受。 “……是。”紫珠低声应了,手托玉盘接过主子手中的汤碗,又退了下去。 宁徽玉容色淡漠,垂首整理桌案上的案牍。“傅姑娘若无事,可在庄上逛逛。” 他语气轻柔清润,却已是变相的赶人。 追影出现在书房内。“傅姑娘请。” 他在前引路,声音冷沉。 傅瑶应了一声,不舍的看了宁徽玉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门。 追影关上房门,脸色发黑,一语不发的隐在暗处。 不知道主子为何会和外人说起小主子的及笄礼,民间女子十五及笄,代表可嫁人了,主子难道真的想把小主子嫁出去? 即使是他都能看出来傅姑娘喜欢主子,这样的女人在过去的岁月出现过太多次,主子不可能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你们对我这个主子的意见是愈发大了。”宁徽玉无奈笑道。 他感觉得出来,庄子上的人对离儿比对他亲切,平时他不在,他们说笑聊天都很放松,他一过去,那气氛都变了。 “属下不敢。” “罢了,离儿现在何处?”他停下笔,目光定格在面前的信件上。 青彦城遭到楼羌攻击,两国已正式宣战。 姜国连年战争,人口锐减,早已不复当年实力雄厚,而西凤与姜国的关系也开始出现问题,湄国只能自保,东郯历来独善其身。 楼羌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又有魏国与周边小国相助,只怕姜国要吃亏。 只是…… 他忽然想起离儿之前带领的那支幽灵军。 “小主子在回庄时转道去了庄后紫竹林的竹屋,姚麾说看到小主子坐在台阶上刻玉石。” 宁徽玉闻言一愣。 玉石。 之前傅瑾也曾提到此事,离儿会雕刻?他忽然抬头望向桌案上摆着的笔筒,紫竹雕刻的听风图,栩栩如生。 他之前从未注意过,只是觉得书房内的小物品件件雕工精致,兴许是她在凌云镇上买的。 追影见他拿起笔筒,解释道:“主子屋内,除了大型的桌案与屏风,小物件都是这些年小主子闲来无事时制作。” 宁徽玉眸光怔仲,一时无言,指腹摩挲着手中的狼毫,以前未曾注意到,现在看来,这支狼毫似乎是红木雕杆。 他只觉得笔杆上雕刻的花纹精致,十分贴合他的手,即美观又恰到好处的避开了握笔处,防止长期握笔导致手指不适。 这孩子……这些年似乎做了很多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总能在她身上发现新的东西。 宁徽玉放下笔,离开了书房。 姜离心情郁闷,每次不想练功也不想看书时,就会找别的事情打发时间,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师父在庄子时无聊心烦。 她手里拿着一支精巧锋利的刻刀雕琢手中的玉石,上下左右比划许久。 庄子里什么都有,但自己亲手做的和买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就和扯布做衣裳一样,先量身高体型才能做出适合自己的衣裳,成衣即使和自己再贴身,总会有细节不符合自己的身形与喜好。 她比划了一下玉石,想到师父拇指的尺寸与指节弯曲度,操作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 她手中的石料并不是顶尖的名贵之物,但好在玉质偏软,温度适宜。 原本烦躁的心情逐渐平静,玉屑随着她手中娴熟的动作如雪落下,庄内的守卫守在暗处,竹林内没有风声,只有飞雪簌簌,夏日青色的竹叶白雪皑皑。 姜离坐在台阶上,靠着墙壁,眉目宁静专注。 宁徽玉就站在她身后屋内阴影中,离她只有半丈距离。他的到来没有一个人发现,悄然无声。 琥珀色的眸子逐渐晕染艳丽的色彩,看了一眼她手中未成形的指环,目光定格在她的侧颜。 她专心致志的样子让人心悸,一时之间,他不忍打扰她。 随着指环逐渐成型,她拿起来抖掉玉屑,对着光线看了看尺寸,塑造出大概样式。 宁徽玉微微凝眉,这只指环的尺寸似乎是容纳男子的手指。 姜离伸手套进去,宽出不少,她唇角露出笑意,指腹环绕着内壁摩挲了一圈,指尖微微的光芒说明她正在使用内劲磨平这只指环,防止粗粝的表面伤害到它将来的主人。 225.第225章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她的动作细致入微,却让宁徽玉心中冒出一阵阵戾意,她竟然用自己的内力去磨平。 想到傅瑶在廊下说及傅瑾与离儿的感情好,想到傅瑾说离儿挑选玉石欲刻扳指。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姜离,她眼底的欣喜与期待,让他十分不悦。 这只指环,为谁准备的? “嘶……”姜离痛嘶一声,翻开拇指看到被粗糙的玉刺勾破的表皮渗出一条鲜红的血带,甩了甩。 一点小伤,她也没在意,扳指表面被她磨的光可鉴人,泛着柔和的光芒。 她拿起来看了一圈指环的外壁,蹙眉沉思。 该刻什么图纹比较好?镂雕还是浮雕? 她转了半晌,刻的太艳丽,戴出去不好。 刻花中四君子的话,师父好像没说特别喜欢梅兰竹菊。 “唉……” 她唉声叹气一阵,握紧指环摩挲了一阵,镂雕太花哨不适合他师父。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姜离看着指环低声轻笑,笑容轻柔,充满少女一腔孺慕。 她想了想,手中刻刀握紧又松开。 最终,叹了一口气,脑袋往后靠了靠,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眼底有一缕遗憾。 宁徽玉看到她以篆文在扳指上刻了一个“离”。 离,是她的名字。 怎能在送给别的异性指环上刻自己的字? 他一时之间心口似被刺了一下,微微撇过头,又悄然消失在屋内,没有惊动任何人。 姜离刻好自己的字后十分满意,刻完了,她做贼似的警惕的在四周张望,确定没有旁人在场,又在离字的前面加了一个篆文。 篆文的笔划特殊,刻在指环上无论是作为装饰还是意义都不错,不俗气也不花哨,简单大方。 姜离刻好两个字,打磨光滑,看了良久,轻轻叹气。 可惜,刻上了自己的字后就无法出手,不能再送给师父了。 她实在没这么厚的脸皮,把这个送出去。 起身回屋,找了根红绳穿起来戴在脖子上,塞进了衣裳里。 指环在雕刻时带了她掌心的温度,贴着皮肤没有任何不适,她这才起身离开小竹屋。 除夕夜,山庄里热闹非凡,庄内大部分的下人都得了空闲,空旷的院子内炮竹声噼里啪啦,姜离正和紫珠紫菀以及一群影卫放炮竹,老远听到男男女女的笑声和惊呼声。 庄子内的下属和仆从全都不是本地人,甚至连亲属都没有,自然不存在出庄回家过年的情况。姜离年前就搬回好几马车过年的物品分给庄内的人过年。 “声音太大了!没听清!” “快把那边的烟花搬过来!” “快看!快看!” “散财童子来也!”几名暗卫站在屋檐上怪叫,抱起一大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往人群里洒,一群人轰的一声炸开,飞天遁地的接。 姜离也跟着凑热闹,这活动完全是山庄里的人每年过节时自创自娱的。 这情形看呆了傅瑾,她看到不少扫地丫头和下人仆从竟然也旋身飞起接物,平日低垂顺眼的下人们个个身手不凡,抢的不亦乐乎,手脚灵活的令人瞠目结舌。 宁徽玉站在门口,注视着小脸通红兴致高昂的姜离。 她穿着嫩黄色的滚绒衣裙,配牙白比甲和宫绦,头上梳的双平髻,因她发丝修长,紫菀将她头发放了下来,柔顺垂落至脚踝,两缕发环系着嫩黄色发带随着发丝自然垂下。 夜色烟花绽放,院子里石灯柔和的光芒下,宁徽玉望着她来回穿梭的身影出神。 黑夜掩盖了她肤色的缺陷,烟花亮起时,精致的五官令人窒息,走动间铃铛声时隐时现。 他拢了拢冰冷的指尖,目光转到站在一旁的傅瑾身上,他似乎也发觉了什么,神情怔仲的盯着姜离。 宁徽玉眼底掠过阴鸷,不想让人看到她。 “离儿。”他轻唤了一声,声音轻缓,不注意听几乎都容易忽略过去。 但他话音刚落,正在和双紫她们放烟花的姜离立刻望过来,提起裙摆小跑到他身边。 “师父!”姜离站在他面前,黑眸在烛火中熠熠生辉。 宁徽玉揉了揉她的头发,拿出袖口的帕子,弯腰轻轻拭去她额角的薄汗。“出汗了,不能再胡闹了,会着凉的。” 姜离仰起脸让他擦,墨瞳专注的看着他。“师父第一次陪阿离过年,阿离高兴。” 宁徽玉唇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将她搂到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尖,俯首想吻她,但府中有外人,他微微垂眉,眼底闪过些微不虞之色。 “换身衣裳,陪师父守岁好不好?” “好!” 紫珠和紫菀赶紧陪着姜离去房里换衣服。 宁徽玉转身回屋。 傅瑾见姜离离开,正要上前,两名暗卫凑过来,把他连拉带拖的凑对起哄去了。 傅瑶见宁徽玉进屋也想跟过去,但宁徽玉去的是自己休息的地方,她只能在原地着急,频频张望却不好直接跟进他的房间。 她想了想,转头跟在双紫姐妹的身后。 宁徽玉并未在屋内停留,转过屏风和梨花橱,走了出去。 双紫姐妹正陪着姜离换衣裳,紫珠守在门外,屋内有地龙取暖并不冷,紫菀给姜离擦汗,换上了干爽的里衣,转头去柜子里找衣裳。 “都出汗了,还是主子看得仔细,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好。”紫菀念念叨叨的。 “我没事。”姜离眸子闪亮发光,穿着白袜踩在地面上。“师父说今晚要陪我守岁。” 她说着就忍不住自个傻笑。 紫菀找了两件冬天穿的衣裳,一件雪白曳地长裙,一件粉蓝色稍短滚边衣裙,姜离看了一眼曳地裙的裙裾,指了指粉蓝色的。“就这件吧,行动方便些。” 紫菀点了点头,拿过来正要给她换上,余光看到屏风后走出的修长身影,连忙躬身行礼。“主子。” 宁徽玉从紫菀手中取过衣裳,紫菀躬身退了出去。 “师父!” “冷不冷?”宁徽玉将外衣放到一旁,揽过姜离裹入自己的披风中,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一点也不冷。” 紫菀听到他们的对话,轻声走出去,反身正要关门时,傅瑶正好过来,见她们两人都在门外,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她说完,眼珠子往刚要闭合的房门睃过去,冷不丁刚好看到宁徽玉将姜离裹入怀里,埋首贴向她的薄唇。 226.第226章 她最喜爱的人 傅瑶脸色霎时铁青,有一瞬扭曲,怀疑自己看错了,宁前辈怎么可能主动去亲丑八怪! “傅姑娘。”紫菀和紫珠朝她屈膝行礼,目不斜视的站在已经关闭的房门前。 傅瑶死死盯着房门,良久无法回神,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有意拔高声音。“你们两个站在门外作甚?阿离换衣裳你们不进去伺候着?” 言毕,她作势欲推门,双紫挡在她面前。“傅姑娘,我们小主子不喜旁人打扰。” “大胆刁奴!仗着阿离年纪小,你们想偷懒不成?”她说什么都不能让那小贱人和宁前辈呆在一个房间中! 谁知道姜离会做出什么不知羞耻之事。 紫珠和紫菀冷冷的站着没动,傅瑶不过一个外人,手伸得却长,什么都想插一脚。 “让开!”傅瑶微扬下颌,居高临下冷喝。 “傅姑娘,这里是明月山庄。”紫珠柳眉微挑,岂容她闯进去? 傅瑶气得半死,怎么都不甘心就此离去,若是在天月宗她岂能让两个卑贱的奴才嚣张! 她刚刚没有看错,宁前辈也在房内! 宁徽玉没有理睬房门外的争执,将姜离抱坐在膝上,手掌将她沾染薄汗贴在脸颊的青丝抹到耳后,薄唇亲昵的轻擦她甜嫩娇唇。 他的动作熟稔又似无意间擦过,若蜻蜓点水,在姜离平静的心湖留下圈圈涟漪又很快飞走。 姜离双颊一刹那充血通红,耳根子红透,纤长睫羽直抖,心跳如鼓,不敢与宁徽玉对视。“师……师父……” 姜离不敢看宁徽玉,宁徽玉细长丹凤眼却放肆炽热,肆无忌惮的注视着她涨红的脸,眼底情·欲翻滚,如滚烫灼人的岩浆。 他了解她,一点一滴,亲自在她心底种下情愫,只等开花结果摘取果实的那一刻。 “怎么了?”他语气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充满纵容宠溺,磁哑诱人,修长的指尖犹自在姜离后背轻抚。 她刚换上牙白色里衣,薄腻丝绸,质感滑软,他的手覆上根本没有起到一丝阻碍的作用。 姜离浑身发僵,但她师父似乎不知道她的不自在和紧张,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流窜,丝丝缕缕的缠绕她心底纤细的丝弦。 姜离牙齿上下打颤,热的头顶快冒烟了。 “我……我有……有点热……”姜离手指紧张的攥住宁徽玉的披风,眼神乱飘。 宁徽玉眼底溢出笑意,他就当没瞧见她的窘迫,指腹轻捻她的耳珠,低头吻贴她的额头,纯洁无比,勾的小徒弟快崩溃。 他似乎从未在她清醒时做出过于亲密的举止,至多象征性的贴了贴她的眉心,和小时候啼哭时哄小家伙开心一样,但他现在不想仅限于从前的亲昵,一切还不能操之过急以免吓到她,循序渐进才能让她更依赖他。 姜离觉得自己快扛不住了,她想窝入他颈边藏起来,心底却又有一丝小小的期待。 这是她师父,是她最喜爱的人,她喜欢和他在一起,那种感觉和别人是不同的。 宁徽玉的手掌敷到她的额头,关心无比的凝视她。“怎么发烧了?” 他言语中还带了一丝担忧与疑惑。 姜离听着脑子发懵,深愧自己太孟浪,难道让她说自己因他不小心亲了她,害羞? 她眼睛发直,心口发塞,想着直接昏过去算了,但她身体硬朗又健康,没法昏倒。 她头次因为身体太好发愁。 “傅公子,这是小主子换衣裳的地方,你们不能进去。” 门外的声音忽然拔高,暗处的影卫冷着脸挡在门口,不允许傅瑾和傅瑶闯入。 但他们两人身份特殊,庄内的侍卫一时之间投鼠忌器,只能阻拦无法还手。 紫菀便有意提高声音告知屋内两位主子外面的情况,她原本以为傅瑶已经死心了,没想到转头就把傅公子也撺掇过来闹事,也不知她对傅公子说了什么,非得要强行破门。 姜离听到外面的动静,如抓住救命的稻草,连忙出声。“师父,傅瑾和傅瑶在外头。” 宁徽玉已快速收敛情绪,瞳色温润,眼底却冰封万里。 “阿离?阿离!你在里面吗?”傅瑾无法突破外面侍卫的防御,只得高声朝屋内喊叫,试图引起姜离的注意。 傅瑶站在一旁冷笑,有些事不需要自己出手。 她就不信,姜离还躲在里面不敢出来见人。 “师父?”姜离想站起身,但她一提傅瑾,宁徽玉唇角笑容愈发深邃,将她抱起,没有理睬房外的人,绕过几展屏风,从来时的原路离开房间。 姜离敏感的察觉到她师父情绪有点异常,师父很少生气,但是他一生气就不说话。 她好像没惹师父,刚刚他们还好好的,是傅瑶和傅瑾举止太无礼所以生气? 姜离否定了这个可能,师父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生气,何况,师父貌似还挺喜欢傅瑶。 她一想到这里,原本潮红滚烫温度逐渐凉了下来。 “师父……” 她唤了一声,但是宁徽玉正不悦,没有应声。 “师父。” “……” “师父?” “……” 姜离无奈,又莫名的有点怒火中烧,姓傅的想抢走她师父,没门! 她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想通这一点,立马感觉浑身战斗力十足。 宁徽玉侧眸,不知道怀里的小徒弟怎么突然就亢奋了。 姜离幽幽的注视宁徽玉,圣音最喜欢强来,经常这么干后,她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好像都习惯了他的无耻下流。 她忽然抱住宁徽玉的颈,脸贴了过去,盯着他殷红如玫瑰般的棱唇。 宁徽玉一僵,脚步悄悄缓了下来。 姜离脸色涨红,盯了半晌又怂了,她不敢,上次偷袭,那完全是脑子一抽。 她抿了抿唇,心底天人交战。 “嗯?”宁徽玉尾音微挑,分外温柔。 姜离鬼使神差的壮了雄心豹子胆,微微倾身吻向他潮湿温热的唇,柔软如绸,温暖又亲密,是师父熟悉的气息。 那一瞬间,她觉得他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这令人安心的气息陪伴了她多年。 227.第227章 你在躲师父 她想起了圣音,想起了他的吻,想起熟悉的梦境,她忘记了一切,好像重温那熟悉的旖旎梦境, 是错觉?还是真的? 她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 她记得圣音曾半真半假的告诉她,他就是宁徽玉。 宁徽玉眸色赤红,呼吸急促紊乱,在姜离送上来的瞬间,他仿若一刹那恢复那一袭贴身黑衣妖肆邪佞的男人,紧紧将姜离嵌入怀里,狂热的痴缠索吻,狂风暴雨般掠夺她甜美的气息。 心底居住着一头凶狠的野兽,嘶吼着要将猎物拆吞入腹。 待宁徽玉恢复神智时,姜离已经真的因窒息昏了过去。 她赤·裸着蜷缩在他的身下,散开的青丝遮掩身躯,她身上烙印着他情动之下遗留的吻痕和指印。 宁徽玉将她搂入衣袍中,小心翼翼的紧贴着他的胸口。 “乖。”他搂着姜离,转身去了侧间的浴池。 他试着占有,但与当初一样,很难做到不伤到她,他力道稍微推进,疼痛下,即使她没有意识,身体也会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而退缩抗拒。 等待诱人的果实成熟的过程,折磨人心。等待了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却无法忍受这短短一两年。 姜离没能陪着她师父守岁,她恢复意识时,新的一年到了。 她盯着外头的雪山,确认天亮了,久久无法回神。 缓了半晌才知道自己睡着了,错过了和她师父一起守岁的美好时光,眼前一黑,又倒回床上。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宁徽玉抹消了所有异常,甚至抹消了遗留在姜离身上的种种爱痕。 “嗷——!” 姜离怪叫一声,欲哭无泪。 错过了昨晚,谁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和师父一起过年! 她顿觉生无可恋,人生寂寞如雪。 更诡异的是,那个嘴毒的傅师侄竟然也没瞧见人。 “哦,小主子说的是傅公子?他前些日子说要跟着主子学艺,主子正忙,没空,给他安排了几名暗卫交手练招,这时辰该是忙着练剑去了。” 一名黑衣暗卫悠闲解释了两句,姜离这才知道那位发愤图强去了。 难得傅瑾开始勤奋,她自然不好找他消遣无聊时光,转头就走了,完全没注意到和她解释的暗卫在说及傅瑾练招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和同情。 傅公子学的是医术,武功平平,也就点三脚猫功夫,和庄子上的其他兄弟练招,用脚趾都想象得出是何种凄惨下场。 也不知那位哪里得罪了主子,竟然指了性子古板的姚麾和最爱捉弄人的文骞教导。 想想就替傅公子鞠一把同情泪。 新年刚过,傅瑾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宁徽玉在书房处理源源不断的事情,偶尔出庄应付上山求医的患者。 自从他年前在凌云镇出现后,附近的患者得到消息陆陆续续到凌云山脚求医。 傅瑶一边殷勤照料宁徽玉起居,一面张罗着姜离及笄之事。 宁徽玉总觉得有什么在发生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小徒弟晚上不肯再睡到他房里。 他们一起住了接近十五年,他只要在山庄中,离儿就会在他身边,可如今她竟然要离开? 他是她师父,他甚至没有办法拒绝,他沉默,姜离当成他默认,次日就睡到了新房间。 他不习惯,很不习惯自己床上只有自己一人。 晚上,将她抱回来,她还会和以前一样,睡梦中下意识的粘着他,但第二日一醒来,她依旧睡到别处。 她就好似和自己卯上了,不愿妥协。 若是圣音,他可以强行将她关在身边不许她离开,若是圣音,他能名正言顺不顾一切的让她只能陪他。 可他是宁徽玉。 宁徽玉食不下咽。 “离儿还在藏书楼?” 这阵子,小弟子一直很用功,不是在紫竹林后练剑,就是在地下藏书楼看书。 追影点头。“进去有几个时辰了,晚膳前一刻应该会出来。” 宁徽玉暗中叹气。 离儿状态一切如常,看到他时还是和以前一样,可她又似乎样样都异常。 他们越来越像正常的师徒。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查清楚,离儿为何要搬去西院住。”宁徽玉垂眉,眼底掠过冰冷的阴影。 “是。” 明月山庄的地下藏书楼藏书种类丰富,数以万计,只有明月山庄的两位主子能够自由出入。 姜离靠在书架后,翻阅一本古老苗疆地域杂记,书本厚重,囊括南方大片湿热丛林地域,详细介绍了当地的风土人情和主要特点。 她看了大半,黑瞳专注,偌大的藏书楼中寂静,只有偶尔书页翻动的声音。 她看得很快,这本书以前也看过,所以对青彦城与南方诸国交界的黑雾丛林十分熟悉,此刻算是再次复习一遍,查看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 宁徽玉走进藏书楼时并未隐藏自己的气息,姜离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杂记还剩下十来页时,她抬头望向站在面前的雪衣男子。 宁徽玉蹲下身,伸手轻抚她的发丝,琥珀色的眸子温润潮湿。“离儿,你在躲师父,是么?” 姜离垂眉,长睫落下一排剪影。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总觉得师父有些不对劲,可是她并不想深究,她只想陪在他身边,她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她却又很清楚,他现在的停留只是因为迟早要离开。 没有姜离,宁徽玉还是明月山庄的宁神医,他依旧过得很好,依旧有很多人仰慕他喜欢他。 可是,没有宁徽玉,姜离什么都没有了。 她觉得有些东西不受自己控制,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圣音,唯有躲着师父才能维持一点正常神智,而不是总忍不住对他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他会有长久的生命,他是东越不老传说。 她不想变成和沈老夫人一样。 这些日子以来,她隐隐发觉自己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她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讨厌傅瑶了。 “离儿,为什么不愿和师父在一起?”宁徽玉伸手轻抚她的脸,细细摩挲抚触。“和师父睡在一起不好么?你知道的,为师喜欢……” 228.第228章 他的温柔与包容 “师父!”姜离阖上书本,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 “不要再这样对我了,阿离会误会的……求您了。” 她的嗓音一瞬沙哑,勉强定了定心神。“阿离还有要事,先离开了。” 她攥紧书册,不想再呆下去。 但是,刚跨出去一步,她站在了原地没动。 宁徽玉握住了她的手臂。 温软如丝绸的音色带了三分冬雪冰霜的寒意,修长完美的手牢牢的握紧姜离。“离儿。” 他的动作比脑子更快,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抓住了她。 这不该是宁徽玉的行为。 他定了定神,阴鸷转瞬既逝,眉宇染开一贯的温雅柔和,细长的眸子浸出浓郁的宠溺,雪白广袖把姜离搂入怀里。 “师父惹离儿生气了。”他的力道柔和又让人无法挣脱,如蛛网柔韧,紧紧粘缠着猎物。“不生气了,好么?” 他的温柔,他的包容,如同浸透罂粟的蜜糖,散发诱人的甜香。 姜离抖得厉害,宁徽玉温柔的将她拢入怀抱,他的拥抱只对她一人敞开,肆无忌惮的倾注怜宠纵容。“乖。” 他俯首,柔软的吻落到她的眉心,刻入姜离的心底,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 姜离墨色凤眸潮湿,好似中毒之人,罂粟之毒。 明知是毒却无法挣脱,不想挣脱。 她环住他的窄腰,牢牢的抱紧他。 她想说些什么,她想告诉他自己的感受,然而仅剩的理智阻止她的冲动。 “别怕,离儿。”宁徽玉眼眸幽暗,深藏的欲.望如择人而噬的猛兽,他垂眸倾吐着宠爱的字句。 “师父……” 姜离踮起脚尖,宁徽玉弯腰,殷红薄唇含笑,屈指轻刮她的鼻尖,在姜离仰头时,俯身亲了一下她柔软的唇,自然的没有一丝异常,好似做了千百遍。“你呀。” 姜离愣了愣,眸底有璀璨星光划过。 宁徽玉如愿以偿的解决了小弟子近日对他生出的隔膜,在她情绪不稳心中不安时恰到好处的安抚,让她平静的接受了他的吻。 一切都进行的悄无声息,他能够隐约感觉到,小家伙终于意识到他不仅仅是她的师父。 他也不希望离儿一直以喜欢师父的态度看待对他的感觉。 她需要慢慢适应他逐渐加深的亲昵。 “可以告诉师父为什么生气?嗯?”宁徽玉棱唇在少女唇角摩挲辗转,状似无意轻含微吮。“还不理为师。” 姜离面染薄红,唇瓣上柔软亲密的触感让她脑子有些迟钝。“没……没有……” “嗯?”宁徽玉的尾音上挑,带着微哑的磁性,勾的小徒弟愈发晕头转向。 对于小徒弟来说,他是全世界千千万万人中唯一的特殊,与任何人都不同。 宁徽玉深知这一点,他也一向都是这么暗示教导她的。 姜离面红如血,她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身后厚重的书架抵着她的背部,她避无可避,师父柔和的气息萦绕,她觉得和以前不同了。 “阿离没有生师父的气。” “为什么搬走?”宁徽玉的手掌微微托住她的腰肢,掌下纤腰不盈一握,让他有一种将她揉入骨血的冲动。 姜离垂眸,唇角微抿。 为何搬走? 因为他是她的师父。 她没法说出口。 如果她还是当初天真不知世事的阿离,她不会觉得哪里奇怪,可如今,她知道了。 宁徽玉琥珀色的瞳仁如同宁静的湖泊,他目光凝视着怀中人。她一语不发,眼底的惊慌与依恋逐渐变成缄默的沉静,平静的收敛的一干二净。 她又变成了青彦城中冷漠指挥幽灵小队的宁离。 究竟中间发生了什么? 宁徽玉的目光凝滞。 姜离侧身,颈项露出半截红色丝绳,宁徽玉瞳仁微缩,伸手欲拉,姜离猛地回神,抬手压住,快速朝后退了两步避开宁徽玉。 宁徽玉眼底快速掠过冰芒。“离儿,这是……” “……只是朋友送的小物件。” 姜离心中一个咯噔,她不敢让他看到。 “是么?”宁徽玉心中升起浓重的阴霾,余光已看清是什么。 指环!离儿亲手雕刻,刻印着她的名字的指环。 他不知道她为何没有送出去,更没想到她会贴身带在身边。 宁徽玉脸色十分难看。 他的小宝贝对他撒谎了!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心底一股股阴戾直窜,那只指环是送给谁的? “离儿……” “天快黑了!”姜离一下子跳起来,胡乱将书塞回书架。“大酥饼一定着急了!我……我就先走了!” 她不敢再留下来,几乎是落荒而逃,好像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出了藏书楼,她朝后看了一眼,没看到师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从脖子中拉出红绳,轻抚指环微微凹凸的表面,两个篆文字体并列挨在一起,组成独特的环纹。 她抿了抿唇,指腹碰了碰发烫的唇片,身影从藏书阁消失。 宁徽玉的心情很不好,他听着暗卫叙说情由,心思却飘忽不定。 “傅姑娘私下寻了小主子说话,说了近两个时辰,当日小主子支开了人,回返时脸色不好。” “属下第一次看到小主子露出那样阴沉的表情,印象较深。” 之后小主子就闷声不响的搬去了西院,不想与主子住在一起。 这段时日,天月宗的两位一直住在庄上,尤其是那位傅姑娘,她对主子的心思藏都藏不住,端茶送水嘘寒问暖,俨然一副女主子的架势,连近身伺候茶水的奴婢她都不喜她们靠近主子。 傅姑娘对主子起居了解甚透,怎么可能不知道小主子和主子住在一个院子里? 她并不知道小主子和主子一直住在一个屋子就已经动不动给小主子说教什么七岁不同席。 只怕这次又对小主子说了什么。 宁徽玉精致的五官阴冷,绸缎般柔顺的青丝飘过的轨迹留下丝丝缕缕暗色的阴影。 暗中的侍卫噤声,压抑森冷的气息在屋内弥漫,令人脊背发寒。 “她们说了什么?”宁徽玉嗓音清冷,如霜似雪。 “傅姑娘她……” 229.第229章 骨醉神酥 “她说主子与小主子是师徒,理应……” “咚咚。”门口传来叩门声,暗卫的声音顿了顿,余光瞥见进门之人,垂首退到暗处。 姜离维持着敲门的动作,神情古怪,侧目盯着笔直站立的几名暗卫,走到宁徽玉膝前。“师父。” 宁徽玉广袖抬起,将姜离揽到双腿间。“冷不冷?” 他握着她冰凉柔软的手细细摩挲暖热,庄外的雪已经停了,化雪之际,气温骤降。 “不冷。”姜离摇了摇头,她刚刚练完剑过来,衣装单薄简便,却并不是很冷。 宁徽玉却不放心,取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他也没兴致再询问暗卫什么话,将姜离搂入怀里,守卫各司其职,退到门外看守。 “离儿是要出庄?”宁徽玉将她环入臂弯,语气透了丝无奈,如今她若无事都不会主动找他。 若是往常,他将她往怀里一带,她会扑入他怀里粘着他,如今…… 姜离身形笔直,如冬日青竹,冰霜寒雪都无法使她折腰。 “无双的人数次到凌云镇找我,我当初并未告诉他我的真名,阿离想去说一声让他不必再派人来。”姜离没有解释无双是谁,当初她回庄时已经与追影他们提及过,他们不可能不对师父汇报此事。 宁徽玉也确实没问,只是。 “离儿一定要去?” 他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那我再写封信给他。”姜离虽然意外师父没有答应,却也没坚持。 她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要求,也没想过违背。 “外头天太冷,雪天路滑。”宁徽玉揽住她的腰肢,音色清润如常。“若是冻着了,为师心疼。” 姜离闻言一顿,紧了紧他的手,扯开话题。“师父,刚才……其实,可以直接问阿离,傅……” “不说她……”宁徽玉将阿离抱起,让她坐在他的左腿上。“过些日子就是离儿十五岁生日,要什么告诉师父,为师都答应你。” 他眼底划过一道炽热的异芒,柔和的嗓音温润如绸。 “什么都答应?”姜离定定的看着他,墨色的瞳仁倒影着宁徽玉清冷精致的五官。 “嗯。”宁徽玉低笑,轻轻贴了贴她的唇瓣。“离儿要什么?” 她都是他的。 “阿离不想过生辰,阿离不要及笄礼。”她不想要形式上的东西,她没有定亲,也不想离开他。“师父……阿离只要师父!” 她紧紧抱住他,脸埋在宁徽玉的颈窝。“阿离什么也不要,师父,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生辰一过,他是不是又要走?把她一个人留在山庄里。 “为师以为离儿已经不喜欢师父了……”宁徽玉轻笑。“总是往外跑。” 似是而非的宠溺语气,温热的指腹抚摸她淡绯薄唇。“离儿长大了,总是要离开师父的。” 雏鸟想离巢,外面的世界缤纷多彩,吸引了她太多的目光。 “阿离没有!”姜离言辞坚定。 “嗯?”宁徽玉音色微挑。 姜离一滞,不语,面色倏然通红,浑身血液都朝脸上涌。 她只是……她只是很喜欢师父…… 傅瑶冰冷讽刺的言语如在耳畔,她说得没错,他们是师徒。 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师父从未将外面的繁文缛节放在心上,可她却习惯了。 她受不了他的亲昵,她觉得自己越陷越深。傅瑶说她的行为只会连累明月山庄只会让师父名誉受损。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和师父有什么不对,她从未往这方便想过,可她现在知道了,她没法视而不见。 她知道自己为何总是喜欢待在师父身边,她知道为什么会不喜欢傅瑶。 她这是……她是喜欢师父罢? 他会离开山庄,她很清楚。她想在他还在时多待在他身边,但是越待越不想走,到时候不知道怎么接受他不在的事实。 这种事让她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跑远点,也许时间长了,她就不喜欢了? “离儿……离儿?”宁徽玉低唤,垂首微吮她柔软的唇。“怎么了?” 姜离不受控制的攥住宁徽玉的披风,唇边温柔的触感让她心悸,她微微阖眸,轻轻回应。“师父……” 宁徽玉指骨一紧,忍不住加大手臂的力度,将她扣入怀里,强忍下疯狂的欲.望,他不能毫不顾忌的在她清醒时吻她。 他要的是她的心,他感觉到了她情感的转变,可这还不够……如同蜗牛,小心翼翼的伸出柔软的触角试探,他一旦倾泻出真正的情感,她的触角就会警惕的收回去,想要再次得到她的全心就难了。 忍了又忍,宁徽玉暗暗调息压下身体的异样,他微微张口,给一味磨蹭他唇瓣的小弟子一点暗示。 姜离敏慧聪颖,行事肆意,但面对宁徽玉时智商却是正常孩子的标准,偶尔还负增长,何况现在的情况特殊,她脑子一片白,完全靠本能行事,根本不知道怎么更进一步。 宁徽玉眸色幽暗,犹如被姜离惊人的动作惊到,稍稍后退躲避,躲避过程中,湿软的舌恰好侵入姜离的唇中,接触的刹那,宁徽玉眸睫一颤。 他的“无意”指引,他慢半拍“惊怔”,直接导致姜离理智溃散,两人唇舌纠缠难辨彼此,她无法抑制的探入他的唇齿。 宁徽玉闭上眼睛,骨醉神酥,心跳紊乱急促。 姜离紧紧的环住他,宁徽玉搂着被自己裹在披风中的姜离,两人呼吸交缠,缠绵深吻。 不知过了多久,姜离缓缓恢复,理智复苏,她一时不敢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从宁徽玉唇中退出。 宁徽玉安静的看着她,眼底有一丝笑意转瞬而过,这才放她离开他的唇齿。 姜离眉睫抖了抖,小心的睁开一只眼睛,却见她师父垂眉不语,清冷玉颜因为她的强来浸染一丝艳色,愈发艳魅绝伦。 他纤长的睫羽微垂,鲜艳的薄唇微抿,琥珀色的眸子清冷如雪,如同沾染尘埃的谪仙。 他什么都没说,似乎是小弟子做错了事,当师父的却不忍苛责。 “师……师父……”姜离十分内疚。 230.第230章 护短 “离儿喜欢就好。”宁徽玉淡淡叹了一口气,眉眼皆是对她的纵容与宠溺。 他一向都是如此,无论她做了什么事都会原谅,养成她几乎无法无天的性格。 姜离心底冒出一丝甜意,又无法抑制的郁闷,别的事情也罢了,可是这种事师父都能随随便便就算了。 如果是旁人也这么轻薄了他,他是不是也得算了? 姜离神色说不出的郁卒,想想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师父。”她靠在他颈边,亲昵的贴蹭,又恢复了往日他们相处时的亲密无间,宁徽玉轻抚她的头发,沉吟不语。 姜离觉得她和师父之间有什么变了,也许是自己心态不同,以前,师父是她的亲人,如今,他不仅仅是她的亲人。 明月山庄位置偏高,冬天寒冷漫长,二月初春寒未褪,凌云山峰高一些的地方寒梅含苞待放。 二月初,春雷惊蛰,凌云镇陆陆续续迎来各国人士,又开始重复十几年来的短暂热闹繁华。 姜离担当护草使者的角色,宁徽玉又整日找不到她的人影。 “小主子守在山脚,看到进药庐的病患都是好一番盘查,只准许伤筋动骨无法自行走动的重症患者让家人陪着上药庐。” 暗卫们机械的嗓音汇报着姜离的行踪。 明月山庄外不远的药庐中,宁徽玉正替外头的病人写药方,他挽袖执笔,姿态优雅自然行云流水,听着暗卫平直的话,淡绯的棱唇勾起清浅笑意。 “伤风受寒的轻症病人都被主子阻拦在外,若是遇到泼皮无赖与强留不走之人……”暗卫说到此,嘴角抽了抽,继续道:“会被打得变成真正重伤。” 断胳膊断腿都算运气好的。 基本上都会被打的涕泗横流,哭叫都哭不出来,他刚刚瞧见两个奄奄一息的贵公子贵小姐被家仆抬上来,看伤势应该是出自小主子的手笔。 今年的情况好了许多,他记得第一年,一天连着有二三十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倒霉鬼抬进来。 如今大约很多人是不敢再拿小命冒险了。 但主子名声在外,不少人虽听说这可怕的风险,却想仗着权势想走后门,以为可以凭借身份吓退小主子。 可惜,小主子性子被主子养得天大地大她师父最大,无事跑来骚扰主子,导致主子忙碌的人全都被殴打重伤不说还重度昏迷,想借此达到接触的目的也是天方夜谭。 “这孩子……”宁徽玉摇头无奈,却又十分好笑。 他虽知晓有些病患根本无须找他看诊,却并未说破,导致不少头疼脑热的也跑来,更有甚者得病只在上山的前一日,这样的病患多了,虽说容易解决,他却也免不得一整日都坐在药庐中看诊。 宁徽玉神情微怔,以往,他在庄内也少有时日陪着离儿,她总是坐在身后,安静的看着他出诊,偶尔以药童的身份帮忙,以至于后来不少人想以药童的身份进入山庄。 今年他在庄内的时间长,每日接诊的病患倒是较往年少了些,接待的都是寻常大夫无法解决的麻烦,还有明显是被外力重伤之人。 宁徽玉想到此,眼底有一抹暖意溢出。 他劝了离儿几次,小家伙似乎没怎么听进去。 宁徽玉写好了方子交给病人家属,因没有旁人再进来,他起身正要出去寻姜离,药庐中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大群病患,空旷的药庐热闹起来。 暗卫瞬间没入暗处,药庐内的婢女们都有些诧异今日的反常。 这已经是很多年不曾出现的情况了。不少人一看即知是寻常病症,就连跟在宁徽玉身侧分拣药材的药童和婢女都能诊治。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是十分了解自己的小主人,绝对不可能放这些明显就是跑来搭讪的江湖草莽以及富户贵戚上药庐。 “宁神医。” “是宁神医!” 宁徽玉走出内堂时,在外等候的病人眼睛发亮的涌上来,无论男女,上山都是带着某种目的,看他的目光不纯粹,还有不少名门贵女羞涩惊艳的无以复加,面纱外水瞳楚楚动人。 明月山庄明处的守卫仆从面色冷硬,如一堵墙阻拦在前。 宁徽玉柔和玉致的面容也透了丝阴霾,山庄内的下属了解他们的小主子,他何尝不知自己的小弟子是何种性子? “久仰宁神医大名,今日一见只叹闻名不如见面。” “宁神医,在下是……” “宁神医……” 药庐内喧嚣不止。 宁徽玉琥珀色的细长眼眸淡漠了几分,唇角的笑容无法抵达眼底。 “主子。” 紫菀脸色苍白的靠近,低声在宁徽玉耳边快速说了几句,宁徽玉眼底的温和尽褪。 他雪白银纹长靴踩在地面轻若无声,快速穿过人群,踏过药庐的门槛,朝着山下移动。 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让原本站在药庐内自报家门或是倾诉仰慕之情的众人没有反应时间,待看清时,他雪白的身影已经跨过药庐的院落。 这是怎么回事? 几名暗卫迅速跟了上去。 “宁神医这是……”人群议论纷纷,十分不解。 “宁公子是要下山么?” “山脚一群武林人士在围攻一名挡路小童,听闻是仗着宁神医好脾气在半路拦击敲诈上山之人,这次遇到了硬骨头,被不少势力联合一起拖住。” 一位唇色泛着不正常青紫的中年男子平静解释,他被几名家属扶着,平静的说出这番话来。 不知是否错觉,这位客商打扮的中年人言辞之中带了三分讥讽,也不知是讽刺那小童还是嘲讽出手的江湖豪客。 “这种人打死活该,如盗匪强盗无异,难怪招惹众怒。”有人凉凉出声。 “也就宁神医脾气好能容忍这般贪财之徒。”有人义愤填膺。 “本公子倒也听说了此事,若是强行上山的伤风头疼之人每每被打得重伤不治被抬上山,阻拦了不少心思叵测之辈。”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不怀好意的出声。“本来以为只是凌云镇的小百姓胡说,没想到那小童真是宁神医唯一的徒弟。” 231.第231章 情敌 一脸阴柔之像的年青男子说完这话,脚步不停的跟着下山,若是打伤了宁神医的弟子,只怕事情就变得有趣了。 他的话让在场愤愤不平的众人神情大变,聪明人一点就透。 众人回望药庐,原本正井然有序挑拣药材的婢女下人全都没了踪影,只有四位一脸冰色守在内堂门口的守卫。 “那小童莫非就是山脚镇子里的人说的那位?”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在场之人脸色发青,来凌云镇的外地人基本都能在镇子上听到一些关于明月神医宁徽玉的事,当然更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神医十五年前养在膝下的弟子,都说是宁神医亲生子。 不然怎可能十几年来风雨不变的二月份回庄? 如今诸国谁人不知明月山庄的宁神医十五年前收了一位徒弟?被宁神医宠的没边际,素有鬼童之称。 宁神医是否护短他们不知,那小童护短护得人神共愤,谁敢当着那位的面说一句神医的不是,不把你打得缺胳膊少腿? 话说回来,他们这群人之中,不少都并非是为看病,不仅是为目睹传言中的明月神医,更希望能够结交一二,因此对于神医唯一的徒弟他们也是了解不少,若是之前在半道遇到,他们定然能第一时间想到那一位就是传言中的鬼童。 这次他们急于见到神医,看到半道出现打斗时并未关注,毕竟每年都会出现这种情况,在此地遇到昔日对手仇敌也是平常。 只是没想到此次并非他们所想,而是神医的弟子与人发生冲突,还是因神医之故。 众人心中好奇,也纷纷跟上。 正要离开药庐,药庐侧门走进一位俏丽柔婉的雪纱女子,杏眼桃腮,身姿窈窕,手中提着一只精致的紫檀食盒,头系纱巾,虽然一副家常打扮,着装却与婢女侍卫不同,面上化了淡淡妆容,一看即知不是平常仆从。 她走进药庐,俏颜带着温婉笑容,熟门熟路的走进原本宁徽玉替人看诊的地方,在看到等待的病患时,唇含矜贵笑意,并不与他们搭讪。 但在药庐中没有看到宁徽玉,她神色微拧,侧目问一旁的守卫。“你们主子怎不在药庐之内?” 两侧的守卫看了她一眼,正要解释,已经离开大半的病患见到她,以为是明月山庄里的某位主子,连忙替她解惑。 “说是宁神医的徒弟在山下与人发生了点误会,宁神医前去了。” 傅瑶闻言,脸色霎时难看,捏着食盒的手紧了紧。“她又闹事?” 凑上来的病人家属见她蹙眉,言辞又似乎与宁神医的徒弟十分熟悉,心中暗想果然是明月山庄的人。“似是一群权贵指使江湖高手围攻,想来是不知神医的弟子,因此……” “不知?”傅瑶心中冷笑,既然能带来一群高手助阵,定然非富即贵,怎可能会没有事先了解情况? 恐怕是姜离自己招惹了权贵,若是她败了被伤也罢,好歹让贵人出了一口恶气不会怪罪山庄,若是她任着性子胡来,只怕给宁前辈又招一个敌人! 傅瑶放下食盒,心中越想越愤怒,姜离在庄内就整日勾引宁前辈,偏偏宁前辈性子好,由着她。 此次她本好心想着给姜离及笄礼弄大排场,让世人知晓她是女子,就凭宁前辈的声望,嫁人也能嫁个好的,只要送出山庄也就与宁前辈无干了,没想到宁前辈也不知受到她什么蛊惑,竟然不肯,枉费自己一番好心! 傅瑶礼貌的谢过解释之人,也跟着人群下山,心中尤其忿忿不平。 她心中想着姜离招惹的是谁,随即猛地一惊,忽然想起一事。 “难道是她?” 傅瑶脚步一顿,她想起在一个月前爷爷来信让她回宗门,她以跟着宁前辈学医练武为由,让宗门内的人来接,反正傅瑾确实是与庄内之人学艺,她也不算撒谎。 爷爷听闻之后,十分高兴,自然应允,之后爷爷又写信与宁前辈回信,他们也就继续在山庄内住了下来。 她相信,只要自己真心以待,一定能让宁前辈知道自己的好。 但是姜离实在太碍眼了,不过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弃婴,说不准就是哪个娼门贱胚子偷生的野种随手丢弃的,运气好竟然被宁前辈捡回庄收养认了做徒弟。 没想到她如此不知廉耻,还妄想勾引自己的师父。 这种心思不正之人怎能留在宁前辈身边?偏偏每次宁前辈教导她时还不许旁人靠近,她只能在外看着却无法接近。 若是宁前辈纵容仗着年纪小娇横无知的少女,她也不是没办法对付。 在明月山庄之中,也就姜离一人,兴许宁前辈看她有趣,也就容着她,若是来一个与姜离一样年纪的娇嫩少女,且又天真浪漫活泼,宁前辈怎么可能还看得上那个丑八怪? 因此她指名希望二师叔的幺女蛮儿来明月山庄接她回宗,仔细想想,这个时候也是她们一行人到达的时间。 蛮儿自幼喜欢粘着她们大师兄云岚,云岚是雾字辈弟子中的头一位,天赋卓绝,清风霁月,自幼被爷爷带入宗门,且是蛮儿的心上人。 蛮儿有多喜欢云岚,整个宗门内无人不知,凡是靠近云岚的女弟子全都没有好结果,蛮儿是二师叔的心尖子小女儿,自幼宠的没有边际,真真应了她的名字,娇蛮。 她长得明媚入骨,天真可爱,纯洁的如同一只小白兔,宗门内的男弟子没有不爱她的。 但是,这位小师妹可不是什么善茬,凡是靠近云岚师兄的女人全被她害得不是名声狼藉就是死的不明不白。 偏偏没有一个男弟子会怪罪天真善良的小师妹,恨不得捧在手心上。 她十分厌恶傅小蛮,但她从来不会表现出来,与蛮儿的感情不好不坏,这一次,蛮儿是最适合的人。 她拥有娇嫩的身体,娇媚可人的容貌,天真可爱的性格,最重要的是有了心上人,不用担心会成为自己的另外一个敌人。 232.第232章 宁徽玉的怒火1 蛮儿在宗门内完全就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历来顺遂惯了,此次她去信请她来明月山庄接自己时,专门提到过姜离多管闲事擅自阻拦病人上山求医。 姜离心思狠辣,见死不救,只会拖累宁前辈的名声,而宁前辈于天月宗有恩,身为天月宗弟子之一的蛮儿,怎么可能会容忍她? 若是半道遇到,蛮儿肯定会直接动手。 想到这里,傅瑶心中一跳,愈发觉得可能是她,毕竟能够请动大批江湖高手护送的怎么会没背景? 她心中一阵激动,最好在宁前辈赶去前,蛮儿能将姜离废了! 山脚已经不少人围观,高手过招,往往能够学到很多东西,吸引不少人的视线。 宁徽玉脚步飞快,琥珀色的凤眸冷凝含冰。 此次绝对是有人恶意寻他小徒弟的麻烦!到凌云镇求医之人,很少有不知离儿的,她阻拦寻衅之人已经不是一两日,而是数年! 若是这些人没在山脚遇到她也罢了,不会想到是他宁徽玉的弟子,可是遇到后却妄图恶意的以多欺少,究竟是想落他的面子,还是冲着离儿去的? 宁徽玉后悔自己的仁慈,明明有些病患根本不是为了看病的而来,若他设置一些限制,不会累得离儿暗中阻止心思叵测之辈,如今却遭人围攻。 他心疼的无以复加,心中一阵阵怒意。 尚未走近,山脚大片密林变成空地,有呼啸刚猛的起劲刮倒树木的声音传来,宁徽玉身影一晃,人已在原地消失。 明月山庄中不少隐藏在暗中的暗卫纷纷跟紧其后。 小主子行事时不想让人觉得是明月山庄以多欺少仗势欺人,做这种事都是她一人出手,身边没有人帮衬,想到此,一群黑衣人脚下生风,只恨爹妈没给多生出两条腿。 究竟是谁,欺人太甚!跑到明月山庄的地盘撒野! 既然是来山庄求主子办事的,竟然还如此狂妄的给小主子下马威! 追影面色冷沉,唇角紧抿,心中第一次埋怨自己的主子,博爱众生,为何不心疼一下小主子?她悄悄在背后做了多少事?就为了主子能够轻松一些。 主子不喜权贵明里暗里的拉拢,也不想卷入是非,可他这般心肠怎可能完全置身事外?多少人如潮水般涌入凌云山? 黑脸全被小主子接了,背地里只怕不少人恨毒了她,为了威慑那些没事找事的人,她得罪了太多人,而最终得益者是主子。 他依旧是世人心目中仁慈如仙的明月神医,明月山庄依旧超然物外,小主子却变成一个唱黑脸的修罗,理解的人不过说她一句年纪小不懂事,护短的厉害。不理解的人只恨她多管闲事,仗势欺人。 如今竟然有人在家门口给小主子难看! 一群人赶到出事地点时,此处已经人满为患,里里外外都是人。 宁徽玉举目望去,细长微挑的凤眸触及场地中央的争斗,眼瞳微缩,心底一股戾气翻涌。 十七名身形彪悍的男子正在围攻他的姜离,一群人打的难分难解,将姜离围在中间,攻势凌厉,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地上甚至还躺着几名无法动弹的壮汉。 大批的暗卫赶来,人群中零零散散的一些一流高手立马察觉到气氛的异常,暗自警惕。 “暗中只怕来了不少高手。”人群之中,有人私下交流。 “不清楚具体人数,来的方向是凌云山……” 说到此,已有人暗暗色变,隐约猜到是那方势力了。 “要不要我们也上前帮忙?看来那小童的确是宁神医的弟子。” “那孩子,只怕不用我们帮忙,何况与她对峙的势力不好得罪……” 更重要的是,很可能是明月山庄内部问题,谁都清楚,明月山庄的宁神医似乎隐约与天月宗有些渊源。 随着一些旁观者心思的转变,原本旁观者已有人想加入战局帮姜离一把。 站在人群之中,一名身穿粉丝罗裳,俏生生的可爱少女单手叉腰,高声娇喝:“谁敢帮她就是和我天月宗作对!” 那少女扬起下颌,傲气凌人,娇俏脆甜嗓音明媚动人,吸引不少男子侧目。 姜离身形快如闪电,身手利落,如一道黑色闪电,她墨色的瞳仁凌厉冰冽,嗓音清越。 “天月宗的废物也敢在本公子面前狂妄!” 姜离一声清喝,一拳击飞一名直冲而来的男子。 “砰!”被打飞的男子如离弦的箭倒飞而出。 外面观战的人心中暗暗骇然,到底是宁徽玉的徒弟,竟然被几十人围攻丝毫不落下乘,旁观者没有上前帮忙,忌惮天月宗是一个缘故,更多的只怕是因为根本无须他们帮忙。 “全都给我上!”少女骄哼一声,朝后退了一步,身后数名短打装束的男子陆续加入。 她就不信车轮战还耗不死姜离! 姜离眼底闪过冰芒,没完没了! 她五指蓦然从袖口伸出,数道锋利银线如蛇般笔直扑向来人!速度快的肉眼难及,惊得外围之人一时无法出声。 “噗噗噗!” 凌厉的杀气迸发,所有围攻之人全都如同被定身般维持着攻击姜离的姿势,在他们身上的数道重穴被洞穿。 “呲——” 姜离冷漠的收回银线,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砰!” 一人砰然倒地,接着如骨牌般接二连三的倒地声响起,原地没有一个笔直站立之人。 宁徽玉缓缓踱步而入,冰雪般清润精致的五官昔日温柔敛尽。 砰! 其中一人倒在他脚下。 他一袭雪色锦袍,姣好玉颜精雕细琢,素衣广袖,清冷皎然,当唇角笑容不再,冷冽如同万年寒冰。 原本站在圈外正暗自惊骇的众多官宦权贵、江湖名流或者豪商富贾看到他的瞬间,登时眼珠子一突,纷纷侧身为他让开一条道。 他竟然出现在这里!明月山庄的主人! 这边寂然无声,那边娇喝昂扬,俏丽少女大怒,啪的一声甩出手中蛇鞭,纵身跃出,动若脱兔。 “姜离!你狗仗人势,欺人太甚!竟敢私下攻击上山的病人,这般恶毒心肠,怎配当宁前辈的徒弟!今日本姑娘就替你师父清理门户!” 她自持身份,量姜离也不敢将她如何,排众而出,宛如春日嫩柳,娇媚天真。 姜离冷冷凝视她,正待开口,一道清寒如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宁徽玉的徒弟不劳天月宗一个小辈清理门户。” 233.第233章 宁徽玉的怒火2 此音一出,空旷的林地只能听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音。 他出现的毫无预兆,清泉般柔和温润的音色透了丝不容挑衅的冷漠,淡雅如仙的气质凭添几分寒意,宛如冰雕玉琢。棱唇冷薄,细长微挑的丹凤眼隐含凌厉冰芒,一刹那让人无法将他与素日温润敦柔著称的明月神医宁徽玉想到一处。 “师父?”姜离不敢相信他会下山,从未见过师父这般冷如冰霜的模样,她有一瞬呆滞。 “师父!”她反应过来,眉宇舒展,凤眸乍现满天星斗,转身扑了过来。 “乖。”宁徽玉伸臂将她接住,锐利眸光柔软三分。 “师父怎么来了?”姜离笑容掩饰不住,傻笑的轻揪宁徽玉镶着精致银纹的袖摆,面上的森寒与杀气荡然无存,俨然一枚正常小少年。 她态度转变的太快,让四周人群怀疑自己刚才是否出现幻觉,但视线一扫地上还在呻吟的大波高手,目光就严肃了几分。 这位少年的身手…… 她是宁神医唯一的弟子,原本世人只以为明月神医只是医术奇绝,活死人肉白骨,却没有想到教出的弟子小小年纪身手如此利落惊人。 他们自问被一群为天月宗卖命的高手围攻,想要全身而退绝无可能,更不必说重伤所有人。 可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年做到了,她面相看着不过十二三岁,但她既然是明月神医的弟子,今年应该刚好十五岁。 哪怕是这样的年纪也足够惊人,江湖朝堂都未曾出现如此优秀的苗子。 她的身手尚且如此,那么身为明月山庄的主人,她的师父宁徽玉难道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温柔无害手无缚鸡之力? “师父来晚了。”宁徽玉广袖将小徒弟拢入臂弯,轻声安抚她。“别怕。” “宁……宁前辈……”对面手执长鞭的少女一双水杏大眼满是惊艳,樱口微张,诱人采撷。 她似是被吓到,水蜜桃般白里透红的小脸露出愕然与委屈,杏眼盈盈,泪珠儿如断线的珍珠,她抽噎着伸手抹了又抹,委委屈屈的走了过来。 “对不起,宁前辈,蛮儿不是故意的,只是听说半道上有人将求医的人打成重伤,蛮儿气不过才……” “傅明远教导的好徒孙,他遣你们前来是来给我明月山庄下马威的?”宁徽玉眉宇冷锐,冰冽的嗓音平淡无奇,在场所有人却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到我明月山庄的地界肆意妄为,妄图以多欺少,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要替我清理门户,欺我宁徽玉的弟子,当真以为我明月山庄是软柿子?”宁徽玉第一次说出如此长的话,句句冰冷,每一个听众心脏如被一把利刃抵住。 强大的压迫感压得众人脸色泛青,功力浅薄的人受到的压制愈发明显,现场一片骇然惊怔,对这位温和出尘的谪仙神医头一次生出由衷惧意。 明月山庄屹立多年,即使是麒麟阁都要让其三分薄面,果然宁徽玉并非表面无害。 “不……不是这样的……”傅小蛮杏眼瞪大,掩唇露出讶色。 “宁前辈,此次是蛮儿鲁莽,她年纪小,还望您能够饶恕她不懂事,并非有意针对您的弟子。” 傅小蛮身后走出一名淡紫衣袍的锦裘少年与白衫中年文士,说话的正是中年文士。 他面露恭敬之色走出人群,呼吸因宁徽玉散发的势压有些不稳。“还望宁前辈不要与孩子一般计较。” 宁徽玉目光微冷,根本不想与这些人打机锋,一句话尽是陷阱,在他眼前卖弄文字。若他不原谅就是在和小孩斤斤计较? 若是旁事也罢了,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设计离儿,他断然不能容忍! “天月宗如今行事愈发猖狂了,也敢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宁徽玉冰冷的嗓音带着一股森冷戾气。 说话的文士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喉头发甜,一口血涌出来,他死死压住才不至于当场呕出。 “宁前辈手下留情!”紫色锦裘的少年脸色微变,勉强压下气血翻涌的胸口。“还望您看在宗主的面子上不与小师妹计较,她并非有意冒犯您的弟子。” 宁徽玉没有半分好脸色,追影与一干暗卫鬼魅般出现在空地上,一股压抑的气氛弥漫开。 追影心中冷笑,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的! 如此明显的针对小主子,若小主子当真是个孬种,今日只怕凶多吉少。 “师父,他们真是天月宗的人?”姜离有些诧异,天月宗与山庄应该关系不错,为何这群人一上来就穷追猛打? 她并不蠢,稍一思索就立马想到了山庄内的傅瑶! 姜离狭长凤眸微凝,眼底闪过一道冰芒。 傅瑶不喜欢她,她也不爽傅瑶,但傅瑶平日里也就对她冷言冷语两句,并未实质性的做出害她之事,所以她也就眼不见为净,从未没事找事的针对她。 但这一次,若说这群天月宗新来之人与傅瑶没关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这群人可是一上山就针对自己,二十几名高手一拥而上要给她好看,气势汹汹的上来就下狠手! 若他们一开始就言明是天月宗之人,上山是为见师父,她绝对不会阻拦,可他们没有。 而是故意挑衅说是找师父看病,那一女两男根本没有病!她怎么可能让他们带着一群高手上山找她师父? 她回头一想就找出症结所在,得出的结论也很明显,这些人就是来教训自己的! 她和天月宗没有明面上的冲突,当初在青彦城教训了几个天月宗的人,但是她并未使用真实身份。 要说与天月宗有什么联系,就只有傅瑶和傅瑾! 想到曹操,曹操就到。 “宁前辈手下留情!”傅瑶远远看到眼前对峙的情形,气喘吁吁跑上前。“师弟师妹们年轻好斗,阿瑶去信告知说阿离身手不凡,他们想必是一时技痒才……” “一时技痒?”姜离侧目盯着傅瑶。“二十余人对付我一人竟然变成了切磋技痒?傅姑娘,看不出来,你脑子可真聪明。” 想借刀杀人算计她? 234.第234章 拒之门外 姜离冷越的嗓音如腊月冰雪,身姿秀挺如修竹,有着少年的英气与利落,宁徽玉以守护的姿态站在她身后,不用说话,已经表明了护短的态度。 她的话一出口,四周围观之人的神情变得十分微妙,看着傅瑶的神色颇为讥讽。 若是这位小兄弟真是平常人,早已死了几回,即使是明月神医唯一的弟子,若自身没有本事,只怕也非死即残。 明目张胆的设计,只可惜因为对手实力太强,阴私手段反倒显得可笑了。 傅瑶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惊慌的连连摇头,咬唇露出被冤枉的哀色。“阿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真的没有……” “姜大姐,明明是你仗势欺人,驱赶上山求医之人,我并不打算说出来让你难堪,可是你屡屡相逼是何意!还这般指桑骂槐迁怒我师姐!”傅小蛮桃腮淡粉,手插柳腰,气鼓鼓的瞪着姜离,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姜离听到姜大姐三字,嘴角抽了抽,她瞟了一眼眼前“天真无邪”的少女,蜂腰翘.臀,前.凸后.翘,在凌云山尚带冬寒之际穿着春衫短褂,勾勒发育得十分诱人的身材,胸口蜜桃她看着都有点瞠目,也不知道她是吃什么长大的? 她余光下瞟一眼自己的平坦大道,有点郁卒。 扯远了,姜离肃正脸色,关键不在此,她哼了一声,完全没理会旁人因为大姐两字而陷入惊怔状态。 “承蒙你叫我一声大姐,既是如此,你身为小辈如此仗势欺人信口胡扯是何意?你家长辈没有教你尊老敬贤?” 没想到她顺杆子直爬,清越的少年音说着老成的话,配着那十二三岁的身形还以长辈的语气教训明显比她大一截的女子,一大群人面皮抽搐。 没想到眼前的少年是一位妙龄少女,让五大三粗的众多江湖豪客陷入呆滞状态。 实在看不出来她的性别,她行事言谈没有一处少女的俏丽娇媚,难道因为是明月神医的徒弟,所以格外的“超然物外”? 傅小蛮这次是真被气着了,她一脸愕然,对姜离怒目以对,她平日里这么说别的女人,无不是将她们气得口出恶言,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忍受别人说她们年纪大了,没想到…… 没想到眼前的小鬼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让她尊老敬贤?! 她一口气呕的上下不得,噎的说不出话来。 宁徽玉眼底闪过一丝好笑,轻抚姜离的发顶。“离儿不可胡闹。” “阿离没有胡闹,她不是说我是大姐吗?既然是她大姐,她敬着我也是应该,还如此不知好歹,妄图以下犯上,果然是天月宗的好教养!今日就当替天月宗的宗主清理清理门户。” 她说得理所当然,宁徽玉只笑不语。 “……”众人一阵无语。 “师父,阿离饿了,我们回去好不好?”姜离言辞爽利,她侧眸凝望宁徽玉,没有理睬旁人。 因为她的缘故让师父下山,如今又遇到这种糟心事。 宁徽玉心中微酸,小徒弟不想让他为难,只想轻轻揭过,他何尝不知? 她隐藏的很好,可他怎能容忍旁人欺辱了她却安然无恙? “……好,都依你。”宁徽玉精致的五官露出柔和的笑容,揉了揉姜离的头发,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 转眸的刹那,他眼底的温润化作森森刀芒,猩红的血色一闪而过,冷瞥了追影一眼。 刚刚动手之人……全部处理掉。 “是。”追影垂首,恭敬的应了。 姜离长靴有一瞬间的停顿。 宁徽玉广袖揽住姜离,裹住她的瞬间,雪白的身影消失的悄无声息。 傅瑶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宁徽玉就已离开,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她颓然坐倒在地,脸色青灰。 怎么会这样? 为何姜离没有事? 宁前辈是在怀疑她? 明明姜离那小贱人什么事都没有!这么多人都不能将她如何! 她不甘心! 追影目色冷漠,他身后站着十几名黑衣人,原地站着从四面八方来的病患以及家属,对这些人十分忌惮。 “这位是……” 中年文士想说什么,追影漠然抬眼盯着他,机械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所有动手之人全部处理掉。” “是!” 他身后的十几人当即得令,闪电般出现在原先动手的二十几名江湖豪客面前,他们被姜离打伤,但却没有要他们性命,此刻正挣扎的起身,冷不防面前突然出现冰冷的利刃,瞳孔当即一缩! “等……” 噗呲! 二十几道刀剑刺穿血肉的声音齐整划一,白衫的中年文士尚未来得及开口,刚才还活生生的二十几人全都变成尸体。 几乎在一刹那的时间,心脏被刺穿,他们甚至尚未来得及惊恐,面上的表情就已经凝固。 在场的围观者,脸色当即惨白,一错眼的时间,手起刀落,一切已成定局。 “任务完成。”追影身后十几名暗卫整齐归队,染血的剑泛着血腥的赤红。 追影冷冷的说完话,带领十几人转眼就从这里消失,只留下一大群被震慑的旁观众,以及变成光杆司令的傅小蛮和白衫文士,还有那名紫色锦裘的少年。 三人被眼前的情形吓得连惊恐都已忘记,瞳仁呈现呆滞的状态,从未见过杀人如此干脆的影卫! 几乎在一眨眼的时间解决了所有人。 傅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经过这么一闹,傅瑶在山庄内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傅小蛮三人没有宁徽玉的允许,根本无法进入明月山庄。 然而,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凌云镇。 明月山庄谢绝外客! 一时之间,天月宗的人变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而明月山庄出现的这一批身手惊人的暗卫已经引起了众多关注,千里迢迢赶到凌云镇的各方势力将消息送出去。 对于明月山庄的认识又再度深入,数百年屹立不倒,一直不涉世俗之争的明月山庄,只怕有一股不亚于麒麟阁的暗中势力守护。 经此一事,宁徽玉气的不轻,丝毫没有顾忌天月宗的颜面,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235.第235章 婴灵的诅咒 傅瑶和傅瑾没有被强行赶出山庄已是宁徽玉好脾气的极限。 “既然天月宗的人已经来了,我也不留两位。” 傅瑶来求情时,宁徽玉素日温和的态度淡漠如冰。 离儿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她在家门口被外人欺凌,作为师父却要顾念人情放过凶手,宁徽玉厌恶这种状态,心绪烦躁,眉心血色朱砂蠢蠢欲动,他强压下心底戾气维持宁徽玉的状态,态度却到底无法维持原本的温和。 傅瑾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赶出去,更没想到会接连发生这么多事,若是被赶出山庄,宗主定然不会轻饶了他和师姐。 “宁前辈,阿离她怎么样?”傅瑾想到姜离,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住的位置距离阿离十万八千里,每日一大早就被庄内的暗卫揪出去练武,根本连她的面都没法见到,这次出事他若是在场,也许就不会演变成如今地步。 宁徽玉细长眼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傅瑾不知为何,感觉有一瞬间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股阴森冷锐的寒意从脊背爬了出来。 然而,他仔细看时,宁前辈莹润如玉的面容依旧清冷如初,没有一丝异常。 “天月宗的人以后不要出现在离儿面前。”宁徽玉淡淡道,没有深谈的欲·望。 离儿正在地下藏书楼,他并未告知她要送走傅瑾和傅瑶之事,以他对小徒弟的了解,她十分看重情义两字,对傅瑾这位“师侄”一向不错,定然会送行,甚至可能希望自己留下他们。 且因他此次不愿再接诊,她一直认为是她的过错,郁郁不乐。 宁徽玉想到此心底叹气,他教导离儿宽以待人,真心相付,可她真的对待旁人如此,他心底如被针刺般难以忍受。 他已经有些无法维持宁徽玉的宽容,可他此时若是以圣音的姿态出现,如何能与离儿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离儿有时候看着他的眼神很奇怪,似乎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就如同圣音和她在一起时,他总能够感觉出来,她看的是自己,是身为她师父的自己。 他一时之间也不是该是何种情绪面对。 宁徽玉眉宇微蹙,忍不住按揉眉心。 “宁前辈……”傅瑶见他似是不适,目露担忧。 “送他们离开山庄。”宁徽玉没有看她,他心底一股暴戾的阴鸷上涌,他强行压下才不至于做出失去理智之事。 心底阴暗的情绪翻滚,他只怕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这次天月宗委实触怒了他,圣音的情感几乎压制不住。 两名黑衣暗卫走出来请两人离开。 “前辈……”傅瑾有些失望,虽然知道这次怕是呆不长了,但是还没和那嘴毒的臭小子道别,还不知下次何时能再见。 “出去!”圣音阴冷的嗓音忽然出现。 傅瑾微微一怔,正要转头,追影已经砰的一声关了书房的门,将两人关在门外。 宁徽玉眉心朱砂猩红如血,细挑的凤眼勾魂摄魄,他缓缓掀睫,红唇勾勒一抹森冷的杀意,微微眯瞳。“天月宗……” 他给三分薄面却有人骑到他头上,还敢伤他的小甜心! “追影见过主上。”追影单膝跪地,心中骇凉,果然还是出现了。 即使是宁主子雪白出尘的锦袍,可是他的面容已经不再是清冷如仙,充满了邪肆妖冶的阴谲寒意。 幸好及时送走了那两个,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下去罢。”也就一瞬间,淡雅的嗓音又恢复了正常,宁徽玉淡淡阖眸。 追影见状,悄然退下。 宁徽玉秀眉微皱。“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出现。” “哼,你又在顾忌当年之事,那女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我又没有求她为我去死,老爷子也宾天了,傅明远的徒子徒孙是越来越孬种,好竹出一窝歹笋,一代不如一代。”圣音语气森然。 属于他那一代的人早已作古,如今的小辈愈发猖獗,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晓。 明月山庄这些年来也太低调了,此时正好让人知晓,明月山庄不是光名声好听而已!胆敢欺上门来,就是天月宗也得给他没脸! 他就不信傅明远那老小子敢来挑衅他。 宁徽玉苦笑,原来他是这想法。 “离儿及笄后,带她离开山庄罢。” “及笄?”圣音的嗓音妖魅柔软,尾音拖了一丝粘稠之意。“小甜心十五岁了,长大了。” 宁徽玉沉默。 “你害怕她怨你?”圣音语气有点诡异。“我就怕她疼的很了,以后不搭理我,她身上的枯颜限制了她的成长,如今她食了我们的血,只有驻颜能够解枯颜了。” 与当初宁徽玉的愿望已经截然不同了,当初他只想养大这个孩子,嫁出去后洞房花烛夜自然有人为她解枯颜,以明月山庄的地位,不怕凡夫俗子因她无法生育而看低她。 但如今不同,她已经与他们很亲密了,甚至她身上流着属于他的血,他的血中含着驻颜的效果,别人已经不能解枯颜之毒。 “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宁徽玉清冷的嗓音带着浓郁的痛苦。 他是一名大夫,他能够尽量让离儿对疼痛的感触迟钝一些,减缓她初次时的痛苦,可是之后呢?他害怕……他担心的是以后。 圣音的声音也消失了。 他们在害怕同一件事,扶支缠绕了数百年的诅咒。 无数婴灵的怨毒与诅咒,缠绕密音宗大祭司一代又一代,他自己就是这个悲剧的续接者。 他们甚至无法断绝根基,驻颜强大的功效会使一切有损子嗣的药物全都失灵。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一切。 也许他本就该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根本不该活下来,活着也是在害别人。 “追影?你怎么在门外傻站着?” 书房外,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圣音目光乍然一亮,猛然抬头望向紧闭的房门。 小甜心…… “小主子,您怎么出来了?”追影语气与平常无异,声音却拔高了一些。 姜离拧眉,怪异的看了追影一眼,他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我出来有什么奇怪的?大白天怎么把门关上了?”姜离奇怪,敲了两下,推开了书房的门。“师父,阿离进来了。” 236.第236章 如胶似漆 宁徽玉没有开口,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门外明亮的光线投射进来。 姜离快步上前,眼角眉梢皆是看到他时扬起的暖意。“师父,阿离下山一趟好不好?就在凌云镇。” 姜离说话时,目光定格在他眉心鲜艳如血的朱砂上,眸底有一丝疑惑。 宁徽玉唇角笑容深邃,伸手就将她搂入怀里来,殷红薄绯的棱唇在她唇角贴蹭。“又想着往外跑,呆在师父身边不好么?” 他的手忍不住在她柔软的腰间抚摸,温热的气息环绕着姜离,嗓音诡魅阴柔。 姜离微微有些怪异,眼底升起一缕淡淡的疑惑。师父好像有一点……奇怪? 但是,她再看时,依旧是温柔的师父,没有一丝变化。 难道是自己心理作用? “离儿,师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宁徽玉亲密的吮·舔她娇嫩的唇瓣,柔软的舌尖描绘她的唇形,他眼底闪过一道暗色。“凌云镇大夫很多。” 因为此次他拒绝接诊,不少病患滞留在凌云镇之中。 对于宁徽玉来说,或许心底还有一丝愧疚,但对他可丝毫没有影响。 圣音眸底阴森诡谲,不用他亲自动手,天月宗已经惹下天大的篓子,只怕他们一行人想平安无事都难。 “师父,阿离是不是让您不高兴了?这次……唔……”姜离蓦然瞪大眼睛。 宁徽玉探入她的檀口,轻轻勾缠了一下,又快速适时的退出,眼底浮现柔和的笑意。“师父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以后不要再跑去打走坏人,嗯?” 他低低轻笑,轻点她的鼻尖,宠溺的贴了贴她的脸颊。 姜离有些发怔的点了点头,灵魂有些晃悠悠打飘。 墨色的瞳仁朦胧拢一层迷离水雾,耳根子泛红,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了什么,就感觉舌尖缠绕不去的温柔和怜惜。 宁徽玉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又亲了亲她的唇角。“为师送走了傅瑶和傅瑾,离儿不要去找他们了好么?” “嗯……” 姜离脑子其实有些发懵,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他修长温热的手在她背后游艺,他掌握的穴位很准确,每每让姜离有一种诡异的麻软。 淡雅的异香弥漫,姜离忍不住往宁徽玉怀里蹭拱,甜嫩的唇在他颈边舔·咬,似有诱人的糖果在引诱她品尝。 “师……师父……”她潜意识里不想伤害宁徽玉一丝一毫,意识在挣扎,阻止自己咬他。 “乖孩子,别怕。”宁徽玉充满蛊惑的嗓音空幽迷魅。 颈上一痛,他低低轻吟一声,忍不住紧了紧怀里娇软的小身子。 尖牙咬破了他的皮肤,柔嫩温热的唇瓣贴在他的颈动脉,旖旎与疼痛并存,让他心口悸动难耐。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她越来越离不开他了,这样很好。 姜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师父的书房的,她清醒过来时,人在师父的床榻上。 她腾地一下猛然起身。 她本来是去找师父同意她下山,也许有重症患者需要她的帮忙,没想到稀里糊涂的就忘记了这事。 她抚额无奈,师父越来越奸诈了,他肯定是不想她下山,又忽悠了她。 好像师父还说了什么事? 姜离冥思苦想了半晌,最后只得宣告放弃,她想不起来师父还说了什么。 她打算去寻傅瑶的晦气,算计了她还这么自在,她是看不过眼,若是自己当正是个不学无术的,还不知这次死的有多惨,她一定要给傅瑶点颜色看看,干脆下几副泻药给她下下火,让她蹲几天茅坑。 她左右看看,师父不在,追影也不在,翻身下床直奔傅瑶住处。 但是,她翻遍了整个山庄,竟然没看到平日里和蜜蜂一样围绕着她师父这颗大蜜糖转的傅瑶。 “小主子找傅姑娘?她和傅公子被主子赶出庄去了,如今应该快到凌云镇了。”一名俏丽的婢女端着茶盘,沉吟片刻,好心解释道。 姜离:“……” 师父竟然把他们赶走了?! 她有些愕然,又有些感动的眼眶泪汪汪,忍不住又想去骚扰她师父表表忠心。 她偷偷摸摸趴在窗外,看到正伏案处理事情的温润男子,忍着没去打扰他,只在一旁凝视他做事。 看着看着,她就有些出神。 她的目光专注,一瞬不瞬的看着宁徽玉,带着满腔孺慕和喜爱。 即使什么都不做,她都觉得看不厌。 宁徽玉岂有不知之理?那道视线温和如丝,细细绕绕缠绕过来,他心腑跳动的频率都加快了不少,忍着没有回视过去,就怕他看过去,他的小宝贝就怕羞再也不看了。 他盯着面前的案牍,态度无比认真,眼神却有些发散,盯了半晌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 春雷乍响,蛰虫惊出。惊蛰时节,春雨时常伴随着电闪雷鸣。 轰隆! 一声巨响。 吓得姜离一个激灵,差点没有跳起来。 卧槽! 心脏差点蹦出来了,姜离脸都吓白了。 这么一打岔,宁徽玉终于忍不住了,他抬眸望向窗沿,含笑凝视她。“外面下雨了。” “是……是啊。”姜离连连点头,纵身就从窗台翻了进去,轻盈如春燕。“雷声有点大。” 吓死她了,突然炸响,耳朵都快聋了。 宁徽玉笑意盎然。“午睡醒了?” 姜离耳根发烫,点头如捣蒜。“刚醒。” 宁徽玉也不拆穿她,只笑不语。 没法不爱她,小家伙撒谎就脸红。 暗处潜伏着两名暗卫,暗自翻个白眼,小主子真是……瞧了主子一下午也罢了,撒谎时能不能别脸红只知道盯着鞋尖猛瞧?紫菀做的长靴得是看出花儿来了。 而且他们就不信主子没发觉小主子在偷窥。 看了一下午案牍,就看一本。 果然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小主子平日里挺机灵的,可在主子面前就情商变负值。 主子往日冷静的没有一丝人气,在小主子面前就变得温柔如水。 即使是主上,那也是眼珠子不错眼的盯着小主子。 “师父,您把傅瑶和傅瑾给……送出庄了?”姜离小心的用了一个“送”字。 宁徽玉点头,弯腰轻抚她的面颊。“他们也该离开了,等离儿过了十五的生辰,师父带离儿去圣城好不好?” 姜离蓦然抬眸。 扶支,密音宗! 237.第237章 色即是空 圣城是扶支的国都,密音宗的圣地。 她曾专门了解过这座千年古城,过去的久远岁月,古国鬼方定都于此,鬼方覆灭扶支重建,依旧将这座古城作为国都,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圣城独特的人文环境。 圣城又称花都,谁都知道扶支的国都盛产赤血芍药,扶支是个排外性很强的国度,一旦接受了外族又表现出格外的信任。 扶支的神秘性与操纵毒虫的诡异能力使得外人不敢轻易招惹,密音宗信奉地神,在外人看来如同邪教组织,但本国子民却对其表现出高于一切的信仰和推崇,在扶支敢说密音宗的坏话,绝对会遭受一致排外,这也是当初她不得不带走幽灵小队的原因之一。 对于每一个有抱负的大夫来说,扶支都是一个绝对吸引人的国家,扶支的药材种类是其他地方无法企及的。 一年前,她一直希望以后有机会出庄见识一番,圣城无疑是一个绝佳的选择,但如今…… 她没法不想到密音宗,不想起圣音。 扶支与姜国的战争已经结束,以圣音的脾气,倾举国之力的战争于他而言根本就是随他高兴看他心情。 然而,即便没有扶支,姜国在过去的岁月已埋下太多隐患,才会引发青彦城接二连三的战火。 她本打算三个月就回青彦城,没想到师父会在庄内,如今已过去四五个月,她却没能回去。 姜离眸色深浓幽邃,垂睫不语。 更重要的是,前往圣城意味着见到圣音。 圣音……圣音…… 她无法描述心底对圣音的感觉,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总是容易想起他,圣音和师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即使她告诉自己,师父不是圣音,可是,她似乎没办法完全将两人割裂开。 扶支大祭司,一脉单传。 圣音没有叔伯,没有子侄,更没有兄弟。 甚至他的母族,曾经的月夜圣女,她已死去多年,不是几十年,而是三百余年! 子侄辈根本不可能在这么久远的时间出现和三百年前一模一样的人,何况,若是圣音母族的晚辈,密音宗的长老们根本不可能喊师父宁主子。 圣音更是厌恶黑月一族,甚至不愿让人提及他的母族,不然黑月一族不会混到如此潦倒的地步,血脉传承者竟然不超过百人。 她觉得圣音或许没有欺骗她,可是,怎么可能呢?太荒谬了! 她无法接受。这不可能。 圣音怎么会……怎么会是师父? “离儿?”宁徽玉察觉她的出神,她纤长的眉睫一动不动,眼瞳凝视虚空。 或许,小家伙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圣音总是有意无意的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出真相,也许在那一刻小家伙不相信,但却在她心底留下了痕迹。 姜离脑子隐隐作疼,师父不是圣音。 如果圣音就是师父,那么眼前之人…… 姜离缓缓抬眸注视着宁徽玉,他每一处都和圣音一模一样,可他们又完全不一样。 圣音让她觉得窒息,他有时候很可怕,尤其是他的眼神,她不敢与之对视。 可师父不一样,他让她想要靠近,让人觉得安心。 “师父。”她覆上他的手背,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脸。 姜离轻轻蹭了蹭。“师父是扶支人吗?” “嗯。”宁徽玉轻笑,他坐在长椅上,将她抱到膝上。“圣城开满了师父最喜欢的芍药,离儿也会喜欢的。” 每年的芍药在离儿生辰开始绽苞,赤血芍药虽然在其他国度也会开花,时长却远远不及圣城。 姜离没有问圣音是不是他。 总有一日会知道的。 …… 宁徽玉并未同意姜离下山,每日在他书房练字,偶尔指导她剑术和骑射。 姜离有种作茧自缚感,她当初希望师父一直留在庄内,所以装傻充愣,如今她若是一步登天变成高手,根本无法解释自己以前为何这么蠢。 “嘭!” 离弦的箭射出,钉在箭靶第三环到第四环之间。 射偏了。 “来,别气馁,再试一次。”宁徽玉站在她身边,握住她纤长的手,双臂将她半环在怀里,手指搭扣,温和的指正她每一个错误的动作。 姜离抿唇,耳根直发烫,脸色涨红。 宁徽玉唇角含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温柔的嗓音贴着她的耳畔,软溺如水,熏人欲醉。 他感觉怀里的小弟子身体都僵了。 姜离快崩溃,以前她从来不觉得哪里奇怪,只是觉得和师父离这么近很开心,如今她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正常。 如果师父不那么认真,她兴许还能准确射中靶子,但是现在…… 她欲哭无泪,心跳的厉害,上齿咬得唇角都快崩了。 她起初见师父在一旁观看,还有意射偏两环,如今她想正中靶心根本没法子。 心里默念几遍阿弥陀佛心经,试图平静下来,射中了,师父应该就不会亲自上阵教导她这个笨蛋了。 ……非色异空,非空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别怕……” 姜离才默念几句,耳垂被柔软唇瓣轻擦而过,宁徽玉温润的嗓音窜入耳中,她一个激灵。 “嗖!” 箭矢射出去了。 没听到中靶的声音。 姜离脸色涨红发黑,目光呆滞。 箭呢? 箭靶上没有羽箭的影子。 她射离靶了!她竟然射离靶了! 她简直不想活了! 自从学箭以来,她初次射箭都没偏的这么离谱。 “师父……阿离手疼,休息一会儿罢。” 姜离无语凝噎,再这么丢脸下去,她都要以死谢罪了。 “手疼?”宁徽玉取下她手里的长弓,握住她的指尖,看到她拇指上的扳指。 正常情况下,练箭术时间长了,为了保护指腹,又增加持久性,会带上扳指。 姜离手中戴着的就是庄内适合她的扳指。 姜离意识到自己戴了扳指,囧的无以复加。 说谎被当场抓现行了。 宁徽玉倒是没有说什么,看到扳指的瞬间,余光扫到她的颈项,没有看到纤细的红绳,那根系着她亲手雕刻的玉扳指红绳。 她送出去了? 想到此,宁徽玉眸光闪过阴霾,指腹轻抚她纤细的锁骨,淡淡道:“离儿之前戴着的红绳呢?” 238.第238章 长生之术 “收起来了。”姜离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个,那只指环她不敢送给师父,只能贴身戴着,但又担心会被他无意中看到指环上刻的文字,只好先收了起来。 宁徽玉从箭袋中抽出三支羽箭,搭弓张箭,修长白皙的指尖扣弦瞄准。 “嘭!” 姜离目光一亮。 箭翎直中靶心,后两支紧随其后,接连劈开前一支,箭靶中心被射穿,没有看到箭矢的影子,最后一支箭穿靶心而过。 准确度、速度、力量掌握得炉火纯青,一切快得肉眼无法企及。 “师父好厉害!”姜离墨瞳发光,小眼神赤·裸裸的崇拜。 宁徽玉摸了摸她的头,唇角扬起的淡淡笑容。 身为宁离的她,箭术只怕超越了他现在展现的水准,他是亲眼见过她射出的箭矢威力,曾让他险些被射中。 但此刻小徒弟毫无掩饰的欣喜和崇拜还是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下午,姜离安安静静的在书房内练字,宁徽玉靠在一旁看书,如今他已不再接诊,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姜离。 这一次姜离不敢再刻意装蠢,就怕她师父再来诲人不倦亲力亲为,因此写出的字体还算过得去,不像以前一样和狗刨似的。 宁徽玉看着她安静的侧颜,唇角含笑,视线这才移向手中的书卷。 追影在书房外徘徊了片刻准备禀告外面新的情况,见主子没搭理他的意思,只好暗中退下。 天月宗的几人在凌云镇已经会合,凌云镇的人自从知道山脚发生的冲突,对这几人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镇子内的客栈因为他们的身份不敢将人强行赶出去,但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个时间各地的病患都往凌云镇聚集,一听说主子不再接诊,一腔怒火全都朝天月宗那几个喷发。 小势力不敢明目张胆的欺压天月宗之人,重病者还可能要仰仗天月宗的大夫出面,心中气怒难平却只得咽下这口气。 但是对于像麒麟阁这类庞大的势力,根本不是为治病前来,听闻主子不见客,可想而知心中的恼火,他们对待天月宗的晚辈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三天两头的没事找事挑衅,大群围攻,打得傅瑶和后来的几人连客栈房门都不敢出。 但他们却怎么都不肯离开凌云镇,这一点让追影十分奇怪,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位身份特殊。 追影目光森冷,只怕明月山庄的平静也即将打破。 凌云镇,青云客栈。 傅瑶与傅小蛮等五人正在吃饭,几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已经过去三四日,明月山庄还是将他们拒之门外。 他们何时受到这种气? “讨厌!我当初又没做错!为什么宁前辈就是不肯听我解释!”傅小蛮一甩筷子,气呼呼的瞪了对面的淡紫锦袍少年。“别夹了!这里的菜难吃死了!” 正往她碗里夹菜的少年讪讪的住手。“蛮儿别气了。” “还说不是你的错!谁让你自作主张跑去教训阿离的?你以为你是谁啊?在明月山庄的地盘上欺负宁前辈的徒弟,这不是找死吗!”傅瑾没好气道。 “瑾师兄你坏!凶蛮儿!”傅小蛮重重放下筷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泪珠儿直滚,长长的袖子直抹眼泪。 傅瑾翻个白眼,实在没辙。“好了好了,别哭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就是你错了!我不过就是替师姐教训教训那个小贱人罢了!谁让她这么嚣张,心肠还这么阴毒!这么多病人,她都拦着不让上山!一看她就不是好人!”傅小蛮气哼哼的反驳。 “蛮儿说的是。”紫衣少年讨好的哄着他。“你放心,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明月山庄里,我一定会给你出气的!” 一直闷声吃饭的傅瑶目光一闪,瞥了他一眼。 “哼!就会说大话!”傅小蛮娇哼了一声,娇嗔清脆如黄莺,听得紫衣少年心花怒放。 傅瑾嗤笑一声,教训阿离?也不怕笑掉大牙。 “小子,你是谁啊?知道明月山庄代表了什么吗?” “那又如何?”紫衣少年淡哼一声,扬了扬下巴。“不过一个江湖势力,当初我父皇让宁徽玉进宫给他看病,宁徽玉还不是乖乖的要进宫?他还敢抗旨不成?” 傅瑾一怔。“你父皇?” “小殿下是东郯十七皇子。”桌子上的中年文士解释道。 傅瑾心中一个咯噔,东郯国君有十七个儿子,历来幺儿受宠,东郯帝王也不例外,宠爱小儿子和小女儿。 没想到眼前这个像草包一样的少年竟然是东郯最小的皇子。 东郯帝国,整个东越大陆最大也是最强的国家,无论是人口、国土面积还是军事力量,都远远领先于其他诸国,是北方大陆最强盛的国度。 东郯开国帝后惊才艳艳,创立的制度延续千年,这一代的东郯帝王亦是一名雄才伟略的英明君主,东郯现任太子排行第七,手段出众,在各国战风纷飞之时,东郯独善其身大发战争财出售武器装备,一度让其他几国又气又无奈。 湄国的天月宗,姜国麒麟阁,以及东郯的霹雳堂历来被世人称道。 与天月宗和麒麟阁不分国界完全不同,霹雳堂只服务东郯皇室,据闻是东郯开国皇后帝后设立,专门制造破坏力惊人的武器,听闻千年前的战争中,甚至制造出在一瞬间炸毁一座城池的可怕武器。 后来因为破坏力太过骇人,被开国帝后严禁使用,配方随着帝后下葬皇陵,永埋地宫。 但霹雳堂的存在无疑是一个震慑,它流出在外的武器威力惊人,最出名的就是雷火弹,他在天月宗曾见识过。 只要别国不来侵犯东郯,东郯便不得参与战争,这也是当初开国帝后定下的规矩。 在近千年的时光中,曾有不少国家觊觎霹雳堂传说中的武器,更有人夸张到想掘人家祖坟,于是,这些国家都从版图上消失了。 东郯开国帝后的帝陵在何处,除了当今东郯君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传言中的武器是否真的存在,谁也不知道。 东郯帝国的势力确实超然,十五年前,东郯国主也的确找过宁前辈,五年前东郯国君甚至出访过姜国,见过宁前辈。 然而,傅瑾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抬眸看了眼前的小皇子一眼,他出现在这里,代表了什么? 据他所知,东郯帝王已经年迈,他一直想得到长生之术。 长生…… 除了天月宗养生之术续命之外,当得起长生两字的人只有明月山庄的……宁前辈。 239.第239章 挣扎 “东郯?” 夜色深浓,宁徽玉坐在榻边,轻拍刚刚入睡的姜离。 他起身走出内室,示意追影出去说。 追影余光看到榻上睡熟的小主子,跟在宁徽玉身后走了出去。 “东郯国君年迈由太子监国,此次东郯前来凌云山的十七皇子身边暗中跟着一批东郯死士,在天月宗与小主子发生冲突时,他们并未出手,属下怀疑东方衍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东方是东郯国的国姓,东郯十七皇子名衍。 东郯皇室所养死士,直属在位皇帝,由皇帝交给下一任国君,东方衍再如何受宠也越不过东郯现今皇太子东方旭。 宁徽玉安静的听着追影的汇报,秀长的眉头微微挑起。 想到多年前曾在东郯皇宫中看到的那个叫东方曜的孩子。 那时候他才五六岁,却拥有一双成年人难及的看透世事的眼瞳。 当年,东郯先帝贪图享乐,骄奢淫逸,东郯早不复千年前的风光盛世,他经过东郯帝国时,曾暗叹东郯大厦将倾,无论曾经有多么辉煌的历史,最终都难逃时间摧残,人心易变。 但是那个被隐藏在后宫的六岁的小皇子,让他察觉到东郯的转机。 他果然是没有看错人。 “主子,东郯国君是否会对山庄不利?” 追影想到初次将小主子从姜国京郊带回来的情景,当时,他陪着主子,正好是受东郯君主的邀请前往东郯。 东郯现任皇帝东方曜尚未到六十岁,身体却已损耗严重,他的确是个勤政爱民的中兴之主,东郯在他之前已呈现衰败之势,在他继位后力挽狂澜,走到如今,稳坐北方最强国的位置。 他选择的继承人也不是长子,而是嫡子。东郯的皇后过世二十余年,身世也颇让人津津乐道,东郯皇后曾经是照顾东郯国君的一名宫女,比东郯现任国君大了大约十岁,高龄怀孕,拼着性命生下七皇子,七皇子出世,皇后薨逝。 七皇子东方旭,从这个名字就能听出其父对他的期许。 东方旭也确实没有让他父亲失望。 “此次跟来的死士应该是东方旭的人。”宁徽玉淡淡道。 “旭太子?”追影暗自惊讶。 “他是为了他父亲。” 东方曜的身体他很清楚,能撑这五年已是不易,他看上去不过四十余岁,但内里早已腐朽。 勤政爱民的皇帝总是活不长。 尤其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早已不再,时间对于他来说,意义在哪里? 宁徽玉叹气。“东郯的君王,从来不该是贪生怕死之辈。” 世人总是以自我的判断来猜测旁人的心思。 追影暗惊,东郯的皇帝找主子不是因为长生之事?“主子,太子将死士安排在东方衍身边,只怕来者不善。” “太子纯孝,他是不会放弃的。”宁徽玉语气淡漠。 追影不说话了。 东方太子此人行事雷厉风行,作风沉稳,有其父年轻之时的果断。 “这世上哪有长生之术?”宁徽玉敛眉,散落的青丝垂顺,如上佳的丝绸,柔滑如瀑。 若是再遇故人,他也不再是十五年前的宁徽玉。 驻颜的效果总有尽时,他的时间不多了。 密音宗的人开始担忧,他何尝不知?他没有子嗣,也没想过要子嗣,他曾将离儿当做继承人培养,她拥有了密音宗身为大祭司所拥有的能力,甚至青出于蓝。 宁徽玉眸色幽沉,世事讽刺,曾经他看旁人如过眼烟云,如今他也即将变成离儿生命的一瞬。 追影悄声退了出去。 夜空漆黑,这阵子细雨绵绵不绝,乌云遮蔽了月亮,没有一丝光亮。 宁徽玉只着一件雪白单薄的薄衫,勾勒出完美的身体线条,墨发散开,微暗的光线下,五官精致如莹玉,细长的丹凤眼如琥珀色的琉璃珠。 小弟子睡得很熟,青丝衬托着一张还有些稚嫩的容颜。 姜皇与公仪琳无疑是拥有了两族最美貌的容颜,他们两个生下的女儿,即使容色被枯颜遮挡,五官的底子却还在。 姜离一只光溜溜的嫩手臂反搭在枕头上,压住了青丝。呼吸平缓,纤长的眉睫安静无声,落下淡淡一排剪影。 宁徽玉掌心轻抚她柔软温热的面颊,摸够了,手掌覆在她反搭的手心中,五指交叉,俯身轻吻她的唇。 姜离低嗯了一声,懒洋洋的连眼睛都没睁开,单手穿过他的青丝,环住他的脖子,在他颈边蹭了蹭。 “师父……睡了……” “嗯。”宁徽玉掀开锦褥,将被子底下纤细的身躯搂入怀里。 温热又柔软,带着属于她的独特的冷香。 初春的丝被薄软,根本无法完全御寒,白日里姜离念叨了几遍,紫珠和紫菀竟然告诉她说庄内被子太少,搞得她十分郁闷,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宁徽玉捏了捏盖在身上的薄被,唇角含了一丝笑意。 怀里的娇人儿终于和以前一样,如树熊一般粘在他的身上。软玉贴身,少女柔美的曲线在这半年多以来终于有了些眉目。 宁徽玉颇为爱不释手,温热的手沿着她薄薄贴着小褂往上探。 “小甜心这半年来长大了些。”幽凉的嗓音透着愉悦,手心的触感好极了。 宁徽玉容颜染了艳丽的色泽,拉开姜离的衣带,将她裹入自己滚热赤·裸的怀里。 “唔……”姜离不由自主的拥入他怀里,熟悉的怀抱,温暖的温度熨帖。 “小宝贝。”肢体的痴缠磨蹭,令宁徽玉呼吸浑浊而粗重。 他微微张口喘气,阖眸感受她软玉般令人心颤的亲昵。 “师父……”姜离眸光迷离,她翻身趴在他的胸口,眸子半眯,没有焦距,只一味的磨蹭他的颈项。 宁徽玉扶住她纤软的腰肢,她有些难受的想避开他,身体被抵住,滚烫的温度烫的她双颊绯红,她呜咽一声。 “……圣音……圣音……” 她软嫩的嗓音低泣,这令人失控的温度和疼痛让她想起另外一个人。 那个拥有一双赤色凤眸,妖异又狂肆的男人。 宁徽玉微微一怔,眼瞳腥色愈浓,薄唇勾起蛊惑的笑弧。“小宝贝,我是谁……” 姜离努力想要清醒,好像又陷入了那种浓香诡谲的梦中。 “……圣音……师父……” 是谁……究竟是谁…… 240.第240章 放纵 她分不清楚,湿漉的墨瞳倒映着眼前男人精美的容颜,宛若鬼斧神工,妖魅迷惑。 是师父……师父的样子。 “乖……”他幽魅软溺的音色如蜜糖,吐出令人迷恋的气息。“是我,小甜心。” 圣音。 姜离喘息,拼了命的试图清醒过来。 “圣音……师父!师父!”她蓦然尖叫一声,似乎确定了是谁,拼命挣扎。“师父!师父!” 姜离被魇住了。 昏睡的理智试图挣脱,宁徽玉将她抱紧,轻抚她光滑的背,低柔的嗓音幽幽安抚。“别怕……别怕,师父在……” 姜离呼吸急促,听到熟悉的温柔声音,她挣突的动作缓缓安静下来。 “……师父。” “别怕。”宁徽玉隔着薄被,有节奏的轻拍她。 姜离贴着他的颈窝,嗅到令她安心的柔和气息,紧闭的凤眸眼泪从眼尾淌落,她似乎清醒了过来。“师父。” “做噩梦了?”宁徽玉轻抚她浸透薄汗的青丝,在她眉眼印在温热的吻。 “嗯。”姜离低应了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 她好像梦到圣音了。 滚烫的温度,灼人的气息…… 她不敢抬头去看头顶宁徽玉的脸,她有那么一刻恐惧。 “别怕。”宁徽玉将她锁入怀里,低声安慰。 “嗯。”姜离安心的蹭了蹭,气息平缓下来。 黑暗中,一切都安静得落针可闻。 姜离心绪逐渐平静,然而,也就一瞬,她蓦然察觉到不对,一瞬间浑身僵硬。 她呼吸如被人掐断,指尖颤抖的厉害。 被子底下,她……她没有穿衣服…… 她能够感觉到贴着的身体也没有…… 她僵硬的不知所措,浑身的血液一瞬间涌上脸。 “师……师父?” 头顶之上没有传来任何声音,黑暗中,气氛沉默。 宁徽玉赤色的瞳仁幽幽灼烈,欲浓情热,视线如岩浆,灼灼凝视姜离。 姜离呼吸都要停止,眼前之人的四肢腰腹如同一只绵密的猎网,她此刻已经被箍在网中。 圣……圣音! 她一动不敢动,只要稍稍后退,他就得寸进尺,姜离抿唇,努力平复内心的慌乱。 她已十分确定,若此时有光,她抬头看到的绝对是一双赤色的凤眸! “被发现了呢……我的小甜心。” 仅仅一瞬的犹疑,宁徽玉选择了放纵。 圣音特有的诡魅阴凉的嗓音幽幽响起,姜离立马感觉到耳垂湿腻的触感。 圣音吮·舔她的耳珠,长腿将她缠箍在身上,肆意做着亲昵无比的举动。“小甜心,想我么?” 漆黑的夜里,看不清姜离的神情。 她没有挣扎,眼瞳盯着前方虚空,脑子一片白。 圣音翻身压住她,并拢她修长的双腿,难耐的做着亲密至极的摩挲。 他不敢直接得到她,她的身体尚未成长到足以承受自己,只怕会被她造成严重的伤害。 他已经很久不曾在她清醒时这般与她亲昵。 驻颜的效果让他的身体与旁人有些变化,三百余年,他多数在地宫内修炼沉睡,很少出面,偶尔会以宁徽玉的身份出门,宁徽玉是个大夫,因大祭司的身份,性格清冷如冰,他的温和如同面具,戴久了变成了真正的模样。 世人只知他作为明月神医的身份,并不了解密音宗的大祭司圣音。 枯颜的出现,是个意外。 他一面在等待她的出现,一面又嗤之以鼻,谁规定驻颜就一定要和枯颜在一块? 可是,她竟然真的出现了,还是被自己抱回来的。 “宝贝,别紧张,乖。”温柔的嗓音轻哄。“师父会等你长大。” “你……你别和我说话。”姜离音嗓微哑,带了一丝泣音,她本身的音色甜嫩,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掩不住。 圣音赤色的凤眸微微眯起,幽暗阴谲,动作狂鸷。 “小宝贝……离儿……”他喘息俞甚,眸色痴狂,爱欲难消。 “圣音!” 姜离倏然色变,用尽全力推开他。 黑暗中,圣音点住她,无法动弹。 “小甜心……乖乖的。”他抱紧她,赤眸妖异。 无法彻底得到,可他实在没法忍受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只能先用些甜点。 “师父……师父……” “我在……” “呜——!” 随着他逐渐缓慢下来的动作,姜离咬牙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诡异的感觉窜遍全身。 圣音喘息俞深,他察觉到怀里娇小的身体已经微微发烫,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他这才解了她的穴道。 “嗯……”圣音低低轻吟,小徒弟紧紧缠绕着她,呜咽低泣。 姜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的身体好烫,被他磨得难受至极,似乎贴着他才能好受一些…… 这种感觉,让她陌生又熟悉。 他每次都这样! “师父……”姜离没有办法,一狠心,直接点了自己痛穴。 剧痛之下,她猛地一瑟,神智回归! 陡然爆发出可怕的力气,一把推开圣音! 帷帘都没掀,赤足往外逃。 她随手撕开床帏,直奔屏风后,抄起一件宽大的袍子裹住自己,窜出宁徽玉的房间。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惊惧之下,轻功发挥到极致,姜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这……”房门外的暗卫们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白影飞出去,看那身形,再加上主子的房中只有两人,自然第一时间猜到了是谁。 “小主子怎么……怎么大半夜的跑出来了?” 天还没亮,两名暗卫从黑暗中现身,站在房门外,看着逃也似的姜离,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姜离逃跑时,没有心情关房门,房内很快被夜明珠照亮。 只随意裹了一件外袍的圣音慵懒的站在房门口,眉心朱砂艳丽夺目,殷唇潮湿红润,雅魅的容颜带着春色。 他衣袍半解,裸露肌理分明的胸膛和修长双腿,青丝随意披散,整个人懒洋洋的散发着致命的魅惑。 “唉……”他低声轻叹。“我是洪水猛兽么?” 小甜心怕成这样? 凌云山的二月份寒意未褪,圣音并不敢放任小徒弟一人在外,她现在只穿了他一件袍子,在外一整夜得是要冻坏了。 圣音没有过多停留,转眼跟了上去。 小甜心如今体内流淌着他的血,刚刚他又与她一番亲密,她的身上带着他的气息,短时间内不会消退。 241.第241章 圣音就是师父 圣音的身影消失,暗处的影卫也自觉归位。 没想到是主上,难怪把小主子吓成这样。 姜离一路飞奔,心跳剧烈,无法平复。 耳边风声呼啸,她脸上的热度降了下来,翻涌的理智也逐步回归。 她停下了脚步。 耳边狂风呼啸,姜离这才发觉自己站在了千仞绝壁之上。 没想到自己一口气跑了十几里,此刻站着的位置是绝情崖巅。 凌云山广袤的地域中,地理千奇百怪,断崖奇石、山谷丘陵随处可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黎明前暗青色的天空光线熹微,冰冷清新的温度让发热的脑子逐渐平静。 冷风拂面,撩起她散落的青丝,露出一张清秀面容,五官精致,黯淡的肤色生生拉下她原本的容色,面上一双黑色狭长凤眸明亮如星。 然而此时,黑瞳罩上浓烈的迷茫,如清晨的薄雾,遮住了眼底的神采。 姜离坐在悬崖边缘,光溜溜的双腿垂落,宽大的锦袍遮住膝盖,露出一双细嫩的裸足。 她盯着远处青山发呆。 黛青色的远山在凌晨的光线中泛着黑色,脚底是万丈深渊,她垂头盯着空荡荡的悬崖,古树丛生,扎根断崖,枝干曲虬,奇形怪状。 圣音……师父…… 师父……圣音…… 好像一个怪诞的梦,梦里温柔的师父忽然变得阴森妖魅。 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睡在身边的人变成了圣音? 她微微屈膝,将双腿罩在长袍中,身体隐隐钝痛,圣音让她觉得恐怖。 更令她恐惧的是,她无法厌恶他,好像明知是恶鬼罂粟,可中毒有瘾的人根本无法抗拒。 为什么会这样?师父真的是圣音吗? 天使的体内住着魔鬼。 也许,她早该猜到的。 可是,原本最令人安心的港湾忽然变得阴森,时时刻刻会演变成噩梦,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师父。”姜离抱膝,盯着万丈悬崖。 她如今的局面就和现在所处的位置一样,踏错一步,前方就是万丈深渊,掉下去,势必死无葬身之地。 崖壁冷风嗖嗖灌入她宽大的衣袍中,姜离抖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心冷还是身冷。 “小宝贝,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可不好。” 幽幽冰凉的嗓音如柔软的蛇爬上背脊,姜离倏然一僵。 她刚要躲闪,蹲久了肢体冰冷僵硬,身体跟不上速度。下一秒,人已经被圣音抱入怀里。 “冻坏了。” 抱入怀里的身子凉透浸骨,他三下两除二的摘了她的外袍,赤条条的裹入他的斗篷中。“以后不许再这么任性了。” 姜离一声不吭,脑子一片乱麻。 她曾在一本古书中见过这种症状,有两种解释。 一种是精神障碍,剧烈的情绪冲击,导致人体精神为了逃避而分裂出两种极端性格。 她在书面上见识过,曾经有人也发生过这种事,一个精神和正常人一样,一个精神胆小懦弱。 另外一种情况…… 姜离僵的愈发厉害了。 母体中一双婴儿争养分,弱者会被吞噬逐渐与另外一个兄弟姐妹融合,成为他的一部分,经过某些刺激会导致两种极端的人格。 精神上,这是两个人。 这种症状在东郯的历史上出现过。 东郯开国帝王,东方曦! 姜离脑子嗡嗡作响,地下藏书楼中有一孤本,是当年的东郯皇后所写。 东郯开国君主没有后宫,他唯一的皇后月落是一名出众的大夫,她的医学理论令人惊讶,角度更是前所未有的开放大胆,生剖活体,甚至生取婴儿也能保证母体无恙。 她的医术无双,奈何世人却不能理解,更视其为异端,即使她已位列皇后之尊,她所知道的一切却没人继承。 而她所写的孤本中就记载了她的丈夫东方曦有两个人格,一方做的事,另外一方并不知晓,完全是两个精神体。 也就是说东方曦的母亲曾经怀有双生胎,而活下来的只有一位,只是弟弟的精神融入了哥哥的精神之中,经过一些特殊的刺激导致沉睡的一方苏醒。 师父和圣音是否也是这种情况? 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人的性格。 姜离下意识的愿意相信圣音所做的一切,她师父是不知情的。 “想什么?嗯?”圣音轻舔她的唇角,低低轻笑。 姜离一僵,抿唇不语。 “不说话?”圣音唇舌如蛇信般钻入她的唇瓣吮缠。“小甜心……” “唔唔——!”姜离撑住他的双肩,侧头躲避他。“放开我!” 圣音气息阴冷三分,他狭长鬼魅的赤色凤眸波光迷离,盯着姜离的视线炽热灼人。 姜离微微喘气,直视他妖魅诡艳的瞳色。“你不是我师父!” 师父不会这么对她!师父不会强迫她! “小甜心,生气了么?”圣音气息温热,凑近她的耳畔,湿漉的舌尖舔·舐她的耳垂,声线幽魅。“我不是你师父又是谁呢?你躲不开我的,小宝贝。” 自他从草丛中抱起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属于他,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他。 “唔。”姜离蜷缩了一下。 圣音低低的笑,幽魅甘醇而美酒。“乖……” 圣音旁若无人的将姜离抱回山庄,庄内迷幻阵、奇门遁甲和毒物毒草在他脚下如同野草一般毫无抵抗力。 姜离看着心中发冷,闭了闭眼睛,所幸眼不见为净。 圣音明明是不懂医理的。 “你放下我。”姜离见他往房内走,心中一跳,脸色发白,小腿发软。 想到他晚上疯魔的模样,她就害怕。 “乖,不闹脾气。”圣音径直迈入自己房间。 姜离吓得拼命挣扎摆脱他。 圣音的双臂如同铁笼,根本不给她丝毫挣脱的机会。“别怕,离儿的腿受伤了,师父看看。” 晚上他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厮磨时似乎蹭肿了她。 姜离闻言,五指揪住他的衣襟,努力压下心底的惧怕,她眼睫一抖,黑瞳浸满水意,可怜巴巴的放低嗓音。“圣音……” “嗯?”圣音俯首贴着她的唇,微微张口含了含,沙哑的声音拖长尾音,透出三分绵意。“怎么了,小宝贝?” “我没事,你别看了吧?” 242.第242章 剧毒枯颜血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姜离欲哭无泪,她无法想象,圣音和师父会是同一个人。 以前她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她清楚的明白圣音就是师父,他做出这么猥琐的事,让师父情何以堪? 她想想就觉得一阵恶寒。 以前圣音顶着她师父的脸干尽下流事,她是自我安慰了好长时间才接受现实,再加之他们性格天差地别,她接受圣音时不时发疯一样的举动自然没有心理障碍。 可是现在…… 姜离一张脸都紫了。 事实上,她根本不清楚圣音和师父的情况究竟是同一个人精神出现分裂,还是两个精神。 若是后一种,她头疼。如果是第一种,就意味着圣音在耍流·氓时师父是知道的!不仅知道,圣音也只是他精神的一面体现而已! 姜离自认接受无能。 “乖孩子,给为师看看。”圣音瞧着她紧张的模样很是有趣,亲昵的蹭了蹭。 姜离双腿牢牢并拢,一语不发。 圣音没有将她抱上榻,而是直接绕过层层隔间和屏风,走入浴池。 庄子内暗处的守卫没有一个出面,饶是姜离心有准备,也咯噔了一下。 这意外着什么? 庄子内的人都知道圣音的身份! 就瞒着她一个人! 姜离暗自咬牙。“七卫也在庄子内?” 她忽然风马牛不相及的开口。 圣音低笑,俯身。“你猜。” 他说话时,已经出现七道熟悉的气息,姜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骨捏的咯吱响。 圣音抱着她离开,七卫无语望苍天,摇光酷脸面无表情,开阳愁眉苦脸。 “明明我们是才回庄的,冤枉!” “你得了吧你!”玉衡鄙视的瞪了一眼开阳。“小主子估计是气她一个最后知道。” 另外几个没出声,没想到主子竟然露馅了,是故意的还是意外? 不过,小主子似乎没将主上当成主子,差别待遇很明显。 姜离想一视同仁都不可能。 她只看了一眼赤·裸而立的圣音,脑门轰的如火山喷发似的涨红冒烟,揪住唯一遮体的衣裳,目光盯着地面,坚决不抬眼。 乌黑的青丝散落,半遮圣音肌理线条完美的身材,宽肩窄腰,双腿修长,腰腹有力,妖异的五官精魅,眉心朱砂鲜艳欲滴。 姜离根本不敢看,这混蛋!他这可是师父的身体! 她脑门突突的发胀,说什么都不肯下水,温热的池水白雾寥寥,她光想想会发生什么就浑身不对劲。 “小甜心,都来这里了,我怎么会让你跑掉呢?”圣音鬼魅般出现在她身边。 “我自己洗!你别……” “唔——!” 姜离霍然蹲下,身上唯一的衣裳离她而去,她光着身体根本不敢走出这个地方,外面可都是守卫,她要是裸奔出去……那后果…… 她就只能自刎以全老脸了。 “乖。”圣音将她捞入怀里,轻抚她的发丝,埋首吻了吻她的发顶。 姜离犹如贴着一块大号烙铁,碰到哪里都尴尬,还不如当初什么都不知道,怀疑归怀疑,这种事她都不敢轻易去想,自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最可怕的是,她根本打不过圣音! 她所学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师父教的,难怪之前面对圣音时被压制的死死的。 “睁开眼睛,离儿……”轻柔温煦的低音如春风,滚热的气息在耳边回荡。 姜离却吓个半死,上手掐住他的脖子,越发不敢看他,怒吼:“圣音!你少骗我了!” 以为用这种语气就让她以为是师父?她师父是怎样的性格她不知道?根本不会和圣音一样卑鄙无耻下流! 宁徽玉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抱着她走入水池之中。 温泉的水来源于凌云山,烟雾袅绕,温度适宜。 柔软的水一点点没入,如温柔的手轻抚肌肤,姜离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住在庄内,每隔一两日会泡药浴,平日泡温泉,可惜,她这黑碳的模样似乎天水都没能挽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黑,发丝纤细焦黄,与旁人都不一样。 她安静下来时,侧颜格外柔和宁静,宁徽玉轻笑的凝着她。 姜离挽起一缕他湿透的青丝和她略微焦黄的发丝放在一起,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焦黄纤细的发丝与他漆黑的青丝有着强烈的对比。 枯颜与驻颜不同,这一对特殊的秘药之所以被人所误解,也的确因为它表面上的确是掩藏真容以及保驻青春。 但这一切只是表面症状而已,枯颜和驻颜甚至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不对,把脉都无法探出来。 只有血……血能够告诉他。 当初他之所以清楚小弟子中的是枯颜,正因为她的血被竹叶青沾染吞噬,区区一条野蛇根本不可能承受枯颜之主的血液。 是最显著的良药,也是最可怕的剧毒。 “离儿,以后不要取血治蛇毒,知道么?”他想起在青彦城之时,幽灵小队中的斐波中了蛇毒,似乎是小家伙亲自解的,她当时使用了自己的血。 “你果然知道这件事。”姜离神色一正,当初的蛇群八成是圣音的杰作,他身边跟着黑釉,移动的可怕武器。 思及此,姜离眉宇一亮。“黑釉跟着你到凌云山了吗?” “这个季节圣城的芍药即将开放,黑釉舍不得离开。”宁徽玉轻抚她光滑的后背。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压制枯颜表面的副作用,若是不强行压制,离儿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成长。 她如今看着比同年龄的孩子小了三岁以上,这是枯颜导致的,但枯颜与驻颜本是一脉相承,所有的一切缺点都只是表面的。 她的发丝焦黄却柔软,她的肤色暗淡却细腻,枯颜开始在她体内慢慢影响,影响她的成长,影响她的身体。 “离儿的血对旁人来说有剧毒呢。”幽魅低柔的嗓音在水面荡漾,如水波一圈圈扩散。 姜离一僵。“什么?” “以后不要取血了,只会让中毒的人死的更快。”宁徽玉搂紧她柔嫩的身体,殷殷嘱咐。 姜离黑眸蓦然抬起,愕然的注视着他,在看到他清润面庞的瞬间,惊怔的表情变成了扭曲。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243.第243章 让我抱抱你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他——他他他——! “为师好看么?”头顶温和的俊脸绽开一抹肆魅的笑容,狭眸透了丝促狭。 姜离犹如吞了一颗鸵鸟蛋,噎的上下不得。 “你……” 他究竟是谁! 刚才那个熟悉温柔的神情,分明不是圣音! 是师父,是师父的样子。 时间太短了,也就一瞬间,她来不及捕捉。 “师父……”姜离不想看他,又舍不得不看,她伏在他肩上,忍不住想哭。“师父,你回来!” 她不想和圣音呆在一起,她不要和圣音这样。 “你不喜欢我么?小甜心?”圣音狭眸半眯,拥着她娇软的身子蹭摩,撑臂把姜离抵在池壁上。 姜离缩成一团躲避他。 圣音抬起她一只纤长的腿,将她摆成最容易让他攻击的姿势,贴近她来回磨蹭,磨得姜离不住哆嗦。 “师父……”姜离手脚并用的挣扎推拒,两人相距太近,她无法使力。 光滑坚挺的男性身体强硬又不容置疑,姜离又惧又怕,可她又无比清楚,这是她熟悉之人,是她最喜欢的人。 但他变成另外一个样子,让她无所适从。 “也许,你只是喜欢我另外一个模样,小宝贝。”他痴迷的与她做着亲密至极的事,微微托起她,低凉诡魅的嗓音变得温柔宠溺。“你爱为师么,离儿?” 姜离一抖,牙齿上下发颤,似乎冷到极点。 可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敢面对头顶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放松一点,离儿,让师父进……” “咕咚!” 姜离忽然沉入水底,赤足抵住池壁,纵身借力欲逃。 “你又想走……我是师父,离儿,你不是很爱师父么?为什么还是要跑?”宁徽玉温柔清润的嗓音如清泉,修长有力的指骨却牢牢的抓住了姜离的脚踝,不容许她逃跑。 水底,她长及脚踝的柔软青丝肆意散开,如妖娆窈窕的美人鱼,她蹬不开捉住脚踝的手,闭眼,反手一掌劈向宁徽玉的方向。 水流犹如箭簇,直劈宁徽玉! 宁徽玉温润的琥珀色眼眸依旧柔和如初,握住她的脚踝,如同捧着最宝贝的珍宝,安静的看着抗拒的姜离。 他微微张口,似是喊了她的名字。 离儿…… 姜离没想到他竟然不躲闪,本想在他避开自己的攻击时,她就能逃脱,可他不躲! 她眼色猝变,刚才那一下,她起码用了七成的力气,她如今的功力使用七成的功力,足以将追影这样的高手瞬息毙命了! “师父!”姜离小脸煞白,她张口想喊,水底温泉的水灌入,咸味刺激味蕾,她早已忘记不适,纵身不顾一切的朝着宁徽玉扑过去! 宁徽玉的眸子晕染出赤红妖异之色,殷红的薄唇勾起一抹浅笑。 姜离扑来的瞬间,他终于放开了她纤细的脚踝,张开双臂将她抱入怀里,侧身避开已化作利器的水流。 犀利的去势瞬间割断了他飘起的一缕青丝,随着水流如一缕晕开的墨飘开。 “噗!” 两人顺利出水。 “师父?!”姜离连忙检查他的状况,语气惊慌急促。 “没事……”他任由她红着一双大眸子,手忙脚乱的到处摸,含笑看着她。 到最后,她还是舍不得他受伤的,竟然就这么不要命的扑回来。 “我没事。”他紧紧抱住她,修长白皙的指尖抚摸她湿漉漉的小脸,抹开她面上沾染的青丝,捧住她的脸,印上最炽热的吻。 他热情又温柔探入她的唇内,缠绵交织。 他的小甜心,是他最心爱的小宝贝,他爱极了她。 姜离抱住他的颈,一只腿被他抬起架在他的窄腰上,这个姿势让她又羞又耐受,挣扎几番无法让他松开,另一只腿只好也缠上去固定身形。 圣音激的身体反应明显,忍不住将姜离往下摁了摁。 姜离痛呼的瞬间,他吻的更深。 然而这一次格外的疼,就如同皮肤被利器刺中,在刺破的前一瞬那令人战栗的刺痛让姜离挣扎的更厉害。 “唔唔唔!” 挣扎没有用,圣音狂热又痴迷,不断的抚摸着姜离娇嫩的身体,妄图攻占。 姜离心中焦急,不断的往上蹭,试图减缓这种疼痛,圣音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往下摁,她纤软的腰肢让他差点发狂。 “师父……疼……”姜离断断续续的从他密集的吻中吐出破碎的字句。 圣音慢慢的睁开微红的眼睛,他是如此爱她,身体疯狂的叫嚣着要得到她,可他一听到她喊疼,他就舍不得她受痛。 “不怕,师父会等离儿长大……好么?”他轻抚她的线条柔美的背部。 姜离轻轻舒了一口气。 圣音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目光十分可怕,仿佛压抑到极致的狂热。 她铺散的青丝半遮纤细窈窕的身段,薄绯的唇被他吻肿了,黑瞳晶亮,流光溢彩。 圣音身体无法平复下来。 姜离不敢随意动弹,经过圣音屡次三番的床上教育,她知道是什么了。 正因为知道才恐惧,她只能暗自庆幸师父和圣音因为她的年纪而没做出格的事,她无法想象若真的发生了,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让我抱抱你,离儿,师父难受。”他放柔的声音,静静的看着她。 “嗯。”姜离脑袋靠在他的颈窝,双手环住他的腰。 他的温度比温泉还要高,她知道他是真的难受,他的身体僵硬到一定程度,贴着她,她都觉得硌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离感觉到他慢慢恢复正常,这才轻声问道:“师父,为什么阿离的血会有毒呢?是因为药浴的缘故吗?” 这些年以来,师父一直让她泡药浴,她并没有询问缘故,只以为是她身体不好,师父才这么担心。 “离儿中了枯颜,师父暂时不能解除,只能先压制它一部分药性,但如今时间长了,离儿体内的枯颜效果会逐步增强,旁人不能碰你的血。”宁徽玉的声音沉稳,音色柔和,莫名的让人信服。 离儿的血之所以会演变成如今模样,或许只是因为,他喂了他的血给她,驻颜和枯颜足以在十几年的时间中逐步改变宿主的血液,他和离儿的血不存在反噬,但是结合之后,离儿能长快一些,以后他替她解毒时,她能少受一些伤害。 姜离有些诧异。“阿离中毒了?枯颜是什么毒?” “枯颜不是毒,别怕,有师父在。” 他会为她解除枯颜被压制的效果,以后,她都只属于他一人。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244.第244章 狗改不了吃·屎 姜离之前没听说过枯颜,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正常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只是肤色比别人暗淡,与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差不多。 旁人是因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她是没风吹没日晒也变成黑碳。 察觉到师父逐渐正常,姜离十分窘迫,手碰到哪儿都觉得尴尬。“……师父?” “……” 宁徽玉知道她的小心思,并未回答她。 姜离心头发窘,紧了紧手臂,努力分散注意力。“阿离身上的枯颜是谁下的?” 宁徽玉轻声叹气,单手拿着软帕清洗姜离的柔软的发丝。“师父将你抱回山庄的当日,你身上已被下了枯颜。” 姜离侧目,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人扔到姜都城外的弃婴,却没想到还会被人下枯颜。 宁徽玉见她不说话,放缓了嗓音。“离儿别伤心。” 姜离薄唇扬起,安静的靠在他颈边。“阿离一点也不伤心,阿离只是奇怪,为什么阿离的父母要扔掉阿离,也是嫌弃阿离是女孩吗?” 在她被拐卖的那一段时日,她看过太多被父母卖掉的女孩,大都被扔弃不要的也是女婴居多。 那时候她也曾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因为她是女孩,所以一生下来就丢掉了她? 但这种想法也只是瞬间而过的念头,她与父母从来没有交集,他们没有养过她,她一生下来就被遗弃,没有感情,何来怨恨与伤感? 她的运气好,没有死在城郊,而是被师父收养。她成长的环境安宁平稳,没有和外界饱受战乱流离之苦的孩子一样,她多学的一切都来源于师父,甚至她的生命都是师父赋予她的。 “乖孩子。”宁徽玉亲密的摩挲她的小脸。 两人在池水中逗留了一阵子,洗干净身上的异味,宁徽玉挽着她的青丝,将她抱上岸。 对于他来说,小家伙是上天送到他身边,她有着惊人的身世、出众的出身,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和耐性,甚至她机缘巧合之下,一出生就被喂下了枯颜。 枯颜,流落在外数百年,正巧被姜国皇室带走,正好留在公仪家女儿的手上,又巧合的被公仪琳喂给刚刚出世的孩子。 一切都只是意外,然而从他经过姜都城郊,从草丛中将她抱起开始。 一切都不再是意外。 驻颜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等待枯颜的出现。 “唔。” 姜离在软毯裹来的瞬间赶紧将自己包的一丝不露,就露出一颗湿漉漉的脑门。 “头发还没干,乖。”宁徽玉随意套了件外袍,随手系上腰带,将姜离捉到身边,擦拭她湿漉漉的头发。 小弟子的头发很长,长长的垂下来几乎快落地,他很喜欢。 原本她的头发快及地了,但是这半年来,她月事逐渐稳定,小女孩正是嗖嗖长身高的时候,头发竟然没跟上她长个儿的速度。 宁徽玉唇齿含了柔软的笑意,他的小家伙长大了。 “师父?”姜离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又垂睫不敢看他。 这时候还不如是圣音呢!她面对师父时总觉得很尴尬,莫名的想起曾经在黑雾丛林中圣音与她说的话。 薄唇微抿,姜离眼底眉梢都是欣喜。 圣音说师父是喜欢阿离的。 “想什么?嗯?”宁徽玉贴近她柔软如湿润棉花糖般的薄唇,轻轻吮了一口。 姜离双颊绯红,眉睫如蝉翼,抖动不停。 宁徽玉低笑,也不逗她了。 原本,他以为小徒弟会询问他关于圣音的事,但令他意外的是,她并没有问。 距离姜离十五生辰的日子越来越短,凌云镇上客流云集。 宁徽玉不出诊的日子,不少病患不得不找镇子上的大夫看诊,原本折腾出头疼脑热一大堆毛病的人几乎将镇子上的药铺都挤满了。 青云客栈中,天月宗的几人等待的心焦如焚,偏偏还不能轻易出门。 旁人不敢明面上招惹他们,但是暗地里下黑手的人却屡禁不止。 万般无奈之下,一行人只得易容成别人的模样才敢走上大街。 傅瑾只能暗叹这个地方明月山庄影响力的可怕,傅小蛮气哼哼的出门,俏脸如熟透的蜜桃,易容后反倒将她一张娃娃脸衬得更为稚嫩娇小,仿佛只有十三四岁。 “瑾师兄,蛮儿的腿都走酸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再走好不好?”她转过头来,拉着傅瑾的衣袖撒娇般摇了摇,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扑扇着看着他。 傅瑾抚额,立刻接收到旁边的东方衍一道不友善的目光。 不过,小师妹这么粘着他,连东郯皇子都靠边站,让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得意,他笑了笑。“前面就有一家酒楼,我们不如过去用膳,顺便打听打听宁前辈的消息。” “好啊好啊,我们快走!”傅小蛮连蹦带跳,如一只天真可爱的小白兔。 “蛮儿,走路不要乱跳。”傅瑶见四周各式各样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傅小蛮弹跳如蜜桃的胸口,张口提醒了傅小蛮一句。 她这次是想让傅小蛮搅走姜离,却没想到事情演变成这样,以前她与傅小蛮很少有交集,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的做派令人厌烦。 傅小蛮闻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又疑惑的看着傅瑶,笑嘻嘻道:“瑶师姐,蛮儿习惯了嘛。” “这里不是宗门,你注意一下形象。” “呜呜呜……瑾师兄……师姐凶蛮儿……”傅小蛮摇了摇傅瑾的手臂,不满的嘟起樱桃般诱人的粉唇。 “蛮儿还小,你作为师姐让着她点又不会怎样,蛮儿别生气了。”东方衍赶紧道。 “哼!要你管!”傅小蛮娇哼一声,斜睨了东方衍一眼,蹦跳着进了前方正热闹的酒楼。 她娇哼软的如一只猫儿轻挠东方衍心底,一点听不出生气,反倒像是小姑娘撒娇似的,听得东方衍喜笑颜开。 傅瑾和东方衍三步并作两步的跟着进了酒楼,傅瑶心底厌恶更甚。 傅小蛮年纪在宗门内是小,在外头这年纪可不小了!偏偏还总是喜欢以自己年纪小做文章羞辱旁人,上次被姜离反将一军,到现在还狗改不了吃·屎! 245.第245章 冤家路窄 酒楼内人声鼎沸,一楼大厅宽敞明亮,红漆木桌摆放的整整齐齐,吃饭的外地客人高声谈笑,丝毫没有拘束的样子。 这个季节是凌云镇最热闹的时候,酒楼的客人云集,消息在人多的地方传播也最快。 抬眼望去,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有一排排齐整的雅间,精致的木窗花棱都是时下流行的雕刻,既能与一楼嘈杂拥挤的人流隔开,又能对下方发生之事一览无余。 当然,价钱也不低。 “师兄,上面的位置好!梅兰竹菊……蛮儿要兰字号的雅间!”傅小蛮兴奋的催促着傅瑾。 “掌柜,我们要二楼兰字号雅间。”傅瑾十分大方的放下一块银锭。“不用找钱了。” 正忙的如陀螺似的的矮瘦掌柜满面笑花,看到傅瑾拿出的银锭眉开眼笑,但是一听到他说的话,那笑脸就有些发愁。“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兰字号已经有人了,里面有客人呢,要不,几位前往二楼正厅?” “有人了?”傅瑾皱眉。 “有人又如何?本……本少爷出双倍的价钱!”东方衍十分不耐,还有人敢和他抢不成? “几位客官气度不凡,相比也不差那几个钱,只是前面的客人小店也实在得罪不起,还请几位可怜可怜小店小本经营……”干瘦的掌柜一脸诚恳无比的模样。 “小衍衍,掌柜的也不容易,我们算了吧?” 她小声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却满是失望和伤心,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傅瑶别开眼,心口直泛恶心。 装模作样,她这个样子,不说傅瑾,就是东方衍也绝对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本少爷今日就偏……” “掌柜的,还有其他雅间吗?”傅瑶心烦,直接问掌柜。“其他几间也差不多。” “这……”掌柜的脑门冒汗。“姑娘有所不知,这个时候正是午膳高峰期,这阵子凌云镇外地人多,雅间早已都被预定了,所以……这……” “啪——!”桌面被猛地一击,东方衍眼见小蛮伤心,自是看不过去。“本少爷今日就非得要二楼雅间!” 他说完,一把抓住一名正端着菜盘的小二。“带本少爷去二楼!” “啊呀!客人小心!” 小二冷不防被他一拽,手中端着热菜盘子顿时倾泻,滚烫的汤水直直飞向刚好走进门的一男一女。 他一声叫唤,吸引了这边的一些视线望过来,正好看到走进门的两人。 走在前头的是一名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淡绿衣裙少女,眼看整个菜盘子扑过来,她刚要躲开,身后伸来雪白的广袖,将她往后一带。身后的雪袍男子将她搂入怀里,避开了溅来的汤汁。 哐当! 菜盘子四分五裂,旁边路过的不少人遭殃,酒楼内一瞬间如烧沸的油锅,叫骂声不断。 而之前进门的一男一女已经避开拥挤的人群,走到柜台前。 “掌柜,我们主人预定了二楼竹字号雅间。”一男一女身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一名黑衣青年,他从衣袖中拿出凭证,与惊魂未定的掌柜对了一下账本上的几率,掌柜的连连点头。 “好的好的,这就让人领着你们前去。”掌柜说完,朝跑堂的小二喊了一声。“二愣子!还不过来招呼贵客!” 酒楼内的小二有十来位,两位正在给受惊的客人安抚情绪,一部分还在端盘子,被喊到的小二机灵的绕过人群走到黑衣青年面前,十分有眼力的向他身后的男女引路。 “几位客官请随我来。” 跟着后头的一名小少女正与身边的男子说话,雪衣男子面容平凡,笑容却柔和似水,微微低首,温和的看着还不及他胸口的小女孩。 傅瑶在他们进来的一瞬间,浑身一僵,没有反应,只一瞬不瞬的看着那雪白衣袍的温润男子,目光怔然。 是……是他…… “掌柜的,你不是说雅间没有了吗!”傅瑾看到又出现两个人直接被领向二楼的雅间,气得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连连拍桌。 “客官!小的说的是实话,他们是提前就预定……哎呦!” 东方衍怒火中烧,抬起一脚踹向干瘦贼精的掌柜。“狗仗人势的狗东西!预定?没进去就不是他的!” 他说完,一个箭步飞快挡在带路的小二面前,冷冷的看着他,扇子一指,斜睨了他一眼。“你……带小爷上去竹字号雅间。” 他看也没看旁边预定了雅间的一男一女,不过就是两个自以为是的贱民,他还不放在眼里。 “东方公子!”傅瑶见状大惊,连忙阻止。 “小衍衍,这样不好吧?房间是这位漂亮公子提前预定的呢。”傅小蛮贴了过来 她躲在东方衍身后,扑扇着水眸,大眼睛怯怯的看着雪白衣袍的男子,好奇的打量他,如受惊的小白兔。 东方衍心都碎了,将她牢牢护在身后,不善的盯着眼前的一男一女。 “这位大婶子说的没错,房间是本姑娘的师父提前预定的,你想抢吗?”青嫩的音色干净透亮,绿裳少女闲闲的站在楼道口,一双黑色的凤瞳好整以暇的瞅着东方衍,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冤家路窄,这话说的不假。 姜离也没想生辰前一日被圣音折腾个半死才求来的出庄一趟竟然就遇到仇人,又是这烦人的大·波女,没事总喜欢骂人老。 她出门前果然是忘记看黄历了。 姜离那刻薄嘴贱的话一出口,让天真可爱的傅小蛮水蜜糖俏脸都青了一层。 大婶子! 这个贱人竟然敢讽刺她! 她眼眶一红,怯怯的躲到东方衍身后,一双大眼睛当即泪汪汪,贝齿咬着唇瓣,好似受到天大的打击,摇摇欲坠。“你……你为什么要骂我?” “贱民,你竟然敢侮辱蛮儿!你这个丑八怪!我撕了你的脸!”东方衍大怒,冲上来就要给姜离一个耳刮子。 姜离瞟他一眼,浑身上下全是漏洞,就这身手也敢跑来找她的麻烦? “不许出手,小甜心。”耳畔一暖,邪肆的音色一扫而过。 雪白的衣袖一抬,将姜离捞到身边,抬头回击东方衍那伸来的一掌。 “嘭——!” “哐当!” “嗷嗷嗷——!” 原地已经不见了东方衍的身影,远在数丈之外,东方衍连砸数桌,撞裂了酒楼的墙壁。 “这是赔偿你墙壁损失和桌椅的。”姜离拿出一锭银元宝放在掌柜的面前,临走前,瞥了一旁的傅瑾一眼,又补充一句。“不用找钱。” “离儿,走了。” “来了!” 246.第246章 山雨欲来1 姜离脚步欢快的跟上宁徽玉。 只留下惊呼哭喊的傅小蛮,以及失魂落魄的傅瑶和仿佛受到惊吓的傅瑾。 傅瑾有些呆愣的看着姜离和宁徽玉消失的方向。 “离……离儿?” 那道熟悉温和的男音并没有做任何的遮掩,只要是听过他声音的人很难再忘记。 姜离却并未理睬他们。 酒楼内的闹出的动静炸出一大串人来找东方衍的麻烦,暗中出现了两名青衣男子实在看不过去东方衍的惨状,将他从酒楼提了出来,转眼消失在众人面前。 东方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东郯的皇庭暗卫却不是吃素的,更不会被美色迷了眼。 “师父,那个笨蛋被人带走了。”姜离跪坐在雅间靠窗边的长椅上,笑眯眯的看热闹。 “是东郯的暗卫,无妨。” 宁徽玉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菜色,估摸着小徒弟也不是为了吃饭来的,纯粹是在山庄内呆烦了想出来散散心。 “东郯?”姜离诧异地看着他。 “东方衍是东郯国君最小的儿子,他出事了,东郯的人不会袖手旁观?” “那他们不会找师父麻烦吧?”姜离哪管旁人?她就担心她师父。 宁徽轻笑,朝她招了招手。“过来为师这边。” 姜离跳下椅子,坐在宁徽玉身边的位置上。 宁徽玉提起她的腰肢,将她抱到膝盖。 “师父,阿离……” “嗯?” “哦,没什么。”姜离无奈。 师父总是把她当做小孩子。 “来,这是离儿最喜欢吃的东坡肉。”宁徽玉夹了菜放在面前,小心的喂给姜离吃。 姜离郁闷的张嘴纳之。“嗳。” 师徒两个还没吃几口,雅间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连带着傅瑾压低的声音。“阿离,宁前辈?” 姜离正吃着菜,嚼了两口咽下,端起面前的茶水灌了一口,这才道:“师父?” 宁徽玉神色淡淡,显然不想搭理。 但是外头的三人持之以恒,在两柱香之内一直断断续续的敲门。 姜离都烦了。 她从宁徽玉的膝上跳下来,上前开门。 她哗的一声拉开门,傅瑾正好伸手欲敲,看到姜离,十分尴尬。“阿离,好久不见。” 没看到当初的跟在他们后头的中年文士,姜离暗自奇怪,却也没问。 “你们要讨饭?”姜离装作不认识。 “你还要羞辱我们到什么时……” “砰!” 傅小蛮哭哭啼啼个没完,姜离已经关上了房门。 三人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师父,门外来了三个要饭的,要饭的也要尊严,我们就不用施舍了,以免落了他们的面子。”姜离气贯长虹的声音,差不离二楼楼道上的行人都能听到了,纷纷朝这边的三人瞟过来。 臊的傅小蛮和傅瑶脸红如猪肝,气得牙帮子都快咬裂了。 宁徽玉好笑的凝着姜离。 姜离若无其事的坐回座位,正准备拿筷子吃饭,发现整张桌子竟然就师父面前一双筷子。 宁徽玉拿起桌上唯一的茶水抿了一口,姜离也面红如猪血了。 “吃饱了?”宁徽玉挑眉凝她。 “嗯。”姜离垂头丧气道。 “过来,别理会他们。”宁徽玉放下茶杯,将姜离揽入臂弯喂她。 “师父,阿离自己吃。” 宁徽玉选择性没听到。 姜离觉得师父似乎也被圣音影响了。 她心中暗自唉声叹气。 一直到她实在吃不下了,宁徽玉才放下筷子。 宁徽玉温热的手覆在她的腹部轻揉,姜离双手摸脸,烫的和烙铁一样。 “师……师父……我们还是出去罢?” “嗯。”宁徽玉唇角含笑,万事随她的模样。 姜离打开门,三人已经不在门外了。 但是,一下楼,又被拦住了。 过了午膳的时间,酒楼内的客流量少了很多。 在楼梯最近的大圆桌上,坐着傅瑶等人,还多了几副面孔,姜离有些惊讶,那位消失的中年文士也出现了。 在他身边还多出了一男一女,男女年岁都在四十岁上下,比傅瑶他们年纪还要大一些,都身穿雪白的锦袍,玉带流苏,斜挎天月宗正经的方形布袋,这是行医之人,为了携带药物和治疗器具必备。 男的温文儒雅,女的温和大方,目光坦荡,姜离莫名的对他们好感倍增。 “宁……宁前辈。”傅瑶见到宁徽玉下楼,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她身边的那一男一女也站起身,看到宁徽玉和姜离时,并未在意他们的容貌,礼貌的朝宁徽玉和姜离行礼。“宁前辈,这位想必就是您的爱徒姜离。” 姜离正不知道怎么称呼,刚要回礼,宁徽玉牵住了她的手。 “你们也来了。”宁徽玉脸色温和不少,想来对这两位中年夫妇印象不错。 “一直未能来看望宁前辈,是晚辈的不是,此次小蛮和阿瑶闯下大祸,晚辈夫妇正好在附近城镇,收到宗主的嘱咐,特来告罪,是几个晚辈莽撞,这三人任由宁前辈发落。”中年男子恭声道。 “爹。”傅瑶拉了拉他的衣袖。 “阿瑶!不得放肆!此次即便宁前辈不惩处你,宗主也不会轻饶了你!”中年女子更添几分严厉,厉声喝道。 姜离挑眉,傅瑶的爹娘? 傅瑶一声不吭,脸色发青。 傅小蛮嘟了嘟嘴,娇声道:“师伯好不讲道理,明明是姜离她见死不救,还在……” “啪——!”白袍中年女子一巴掌甩到傅小蛮红苹果似的俏脸上,厉喝:“你给我闭嘴!回去再收拾你!” 傅小蛮冷不防突然被打,当即泪眼汪汪,捂着脸娇滴滴的看着傅瑾和师伯。 中年男子没想到妻子下这种重的手,愣了愣,但是想到宗主的来信,心中一冷。“你们三个还不向宁前辈道歉!给我跪下!” 不说傅小蛮惊呆了,就是姜离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她是真的没有从这对夫妻眼里看到装腔作势,他们是来真的。 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简直就是在傅瑶他们三的脸上狠狠甩一嘴巴子。 旁边那位白衣中年文士没有出声,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似乎不敢违逆这对夫妻。 姜离见傅瑾面色发苦,想到他还真没有做错什么,虽然耳根子有点软,但是也没害过她。“瑾……” “离儿,这两位是天月宗主明远的晚辈。” 247.第247章 山雨欲来2 夫妻俩朝姜离微微点头。“若论辈分,我们还得称您一声前辈。” “不敢当!不敢当!千万别!”姜离对于可以当自己父母的人叫她前辈,她还是敬谢不敏,连忙示意不用。 她的反应让两位中年夫妻笑了笑,似乎能理解她的感受。 这么一闹,气氛一松,但是姜离为傅瑾求情被打岔过去了。 于是,傅小蛮和傅瑶还有悲催的傅瑾当众跪下给宁徽玉赔罪,傅小蛮一张脸铁青,怨恨的盯着姜离。 傅瑶更是恨不得活剐了姜离。 姜离对她们两个是没有一丝愧疚的,但是傅瑾…… 她一脸悲痛欲绝,又忍不住开口对那对夫妻道:“其实,傅瑾他并没……” “两位远道而来,到庄子中坐坐无妨。”宁徽玉眼神冷了冷。 姜离察觉到师父的不悦,她不太清楚为什么一向恩怨分明的师父对倒霉的傅瑾这么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他被连坐了? 宁徽玉开口,等于是不将这笔账算在天月宗头上,两夫妻心头松了一口气。 “这五日叨扰宁前辈,五日后我们便带着这三个挨千刀的回宗门,此事宗主已知晓,绝不会轻饶。”中年妇人从背包中拿出一只银白色小盒递给姜离,笑道:“这是我们夫妇给姜小友的一点见面礼,还望莫要嫌弃。” 姜离睃了一眼宁徽玉,见他点头,接过了礼物。“谢谢您。” 姜离不好当着客人的面拆开,拿起来,不经意间嗅了嗅,目光微微一怔,下意识道:“冰蚕。” 两夫妻露出惊色,忍不住多看了姜离一眼,她好像没有打开盒子,是怎么知道的? 姜离尴尬的笑了笑。 宁徽玉淡笑:“让你们见笑了,离儿顽劣。” “小友是如何知晓的?”中年妇人问道。 姜离拿着盒子在鼻尖嗅了嗅。“阿离嗅到冰蚕特殊的气息,所以能识别。” “原是如此,姜小友对药物识别能力让我等望尘莫及。”中年妇人似是想到什么,目光又深了几分。 不过,青彦城那一位似乎并未离开,听闻她麾下的幽灵军屡建奇功,应当不可能才对。 对于傅瑶等人又住回了明月山庄,姜离根本没心思理会。 因为她发觉天月宗此次送来的赔罪礼真的很厚重,这只冰蚕不是单只,而是已经破茧交尾后的蚕蛾,姜离看到它产下的芝麻似的卵,高兴的和什么似的。 交尾后的蚕蛾产下的卵有很大的几率能够孵化,因为冰蚕的特殊性,蚕蛾产卵后基本是不成了。 一般情况下,不会让冰蚕化茧,除非是有了一对冰蚕,不然,结茧后的蚕如果是雄的,就连产卵都不会,变成蛾子自然也不会吐丝,寿命也不长,也失去了冰蚕本来的能力,雌的没有雄蛾子与其交尾,它产下的卵也不能孵化,也等于废了。 眼前这一只飞蛾是冰蚕结茧后所化,并且已经与雄蛾交尾过了。这意味着她会拥有好多只冰蚕。 想到幽灵小队,姜离一阵激动。 冰蚕会吐一种特殊的丝,在结茧时会在外围裹着一层,千万根蚕丝中会出现一种极其锋利冰冷的冰丝,经过提炼之后,正是适合幽灵小队的队员们使用。 小队成员所使用的还是当初密音宗外殿弟子普遍使用的引线,若是能换成这种,战斗力都能提高一层,再加上冰蚕辅助,绝对可以和一流高手一较长短! 姜离拿人手短,整日笑眯眯的,宁徽玉直摇头,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眼看要到姜离生辰,庄子上的人忙得脚不沾地。 这两日不知怎么回事,天空电闪雷鸣的,凌云山癫已经被雷电劈中好几次,引发了两次火灾,若非这时节也常下雨,火势蔓延不开,只怕酿成大祸。 明月山庄地势特殊,庄内的人一直在防雷,这要是被劈中,事情就大发了。 眼看明日就是小主子的生辰,出事了更不好。 姜离呆在房内盯着蚕卵,在旁边还放着一只小炭炉,模仿夏季的温度,让蚕卵孵化的更快一些。 轰隆! 一个巨雷劈下来,姜离浑身一炸,感觉身体都震了震,她心底一阵不好的预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底有些怪怪的。 她连忙跑出去,果然看到山庄外不远的一棵老树被轰成两半,烈火熊熊,远远就能看到一片火光。 “我天,这得是要成精了!” 渡劫吗? 这季节怎么会引来这么大的雷电?姜离探头张望,黑眸瞪得滚圆,黑烟冲天,似乎是因为老树湿气重加上雷电的威力燃烧,烧出的烟都是黑色的。 庄子内的下人都跑了出来。 “命运无常,没想到这么老的树会遇到这种事,真是命中注定。”中年夫妻两个走了出来,看到被劈开的古树,暗自摇头。 宁徽玉站在廊下,修长的五指紧了紧,秀致的眉头蹙了蹙。 命中注定…… 不会的,他不会认命。他不是树木,不是只能站着等劈。 傅瑶和傅小蛮一张脸微微发白,傅小蛮两股战战,小声道:“我听说……地势高最容易被雷劈了,山庄不会……” “住嘴!若你被劈也是命运不济,老天不容你!”中年妇人厉声喝道。“还分地方不成?” 宁徽玉皱眉,他朝又想出门的姜离招了招手。“过来师父这边。” 姜离想跟着追影他们去查看是怎么一回事,听到师父叫她,又往回跑。 “师父。” 宁徽玉也不知怎么了,明日就是小弟子十五的生辰了,他心底却有些不安。 究竟会发生事?忽然庄子外千年老树被雷电劈毁,他心头隐约觉得异常。 “这两日呆在为师身边,知道么?” “嗯。” 姜离知道她师父担心她,其实这种事看运气,何况就是雷电劈下来,她还是会跑的,不会站着被雷劈。 …… 次日,天气略有些阴沉,往年这个时候,晴空万里,少有阴雨天,今年的天气不太好。 姜离十五岁的生辰,庄子内装扮的欢天喜地的,姜离长长的头发梳了起来,挽成一个少女小髻,别着雪白的玉簪,穿着一身绯色喜庆的留仙裙,她十分别扭的提着长长的裙摆。“走路都没法走了。” 习惯了男装,穿回繁杂的女装长裙,她被绊一路,连摔了好几个狗啃泥。 248.第248章 小甜心最好看 宁徽玉瞧着她笑,弯腰,白皙的指尖轻抚她软嫩的小脸。“什么时候有个女孩的样子。” 说起来,他真正照顾她的日子其实并不长,更多的时候都不在庄内。 宁徽玉目光温柔如水,当初的小粉团子长大了。 姜离提着裙摆,秀眉挑起,目光望向阴沉沉的窗外。 “师父,外面要下雨了。” “是啊。”宁徽玉将她拢入广袖中,按着她的后脑将她摁在胸口。“今天不许离开山庄,知道吗?” 姜离扬起脸,使劲点了点头。 “主子,外面已经准备好了,几位傅氏夫妇也在前堂。”紫珠和紫菀两人身着亮粉的衣裙,站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姜离。 “好,你们先照看着。”宁徽玉牵着姜离进屋。 此次他并没有打算大办,小家伙也不喜欢,不过,有些特殊的流程,他愿意亲手为她做。 “主子。” 进了房间,新置办的红木梳妆台上放着大大小小累叠的首饰盒。 这些色彩鲜艳的木盒都被打开,放置着各式各样的少女佩戴的胭脂和首饰,分门别类的放置好,流光溢彩。 姜离愕然。“师父?” 她虽然知道自己的东西不少,山庄也从来不缺这些,但是她很少使用,她自己是个医者,也很清楚有些胭脂水粉不宜自己使用。 “小主子,今日可是您的十五岁的生辰,在外头,那可都是及笄大礼,虽说我们山庄不兴外头的俗礼,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不能省的。”紫珠笑嘻嘻的将一只长形的镂雕香盒打开,放到镜奁旁最容易被拿到的位置。 姜离的目光落在那只精巧的小盒子中,里面单独放着一只红簪。 通体透红,鲜艳夺目,修长完美的簪身在光线下折射出柔和莹润的光泽。 “都说及笄,笄者,簪也……”紫珠笑着解释。“原本该是全福的正宾为您戴上的,不过我们庄子就不按照那套来了……” 紫珠说到此,这才笑嘻嘻的躬身退了出去,守在了房门外。 “离儿喜欢吗?”宁徽玉拿起那支鲜红的玉簪。 没有过多的雕饰,简单而大方,光润的质地,不掺一丝杂色,完全可以看出不是普通的玉质。 姜离有些惊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宁徽玉贴到她左肩上,从镜子里看着她,他的右耳垂挨着她的左耳垂,一对鲜红欲滴的耳坠闪耀着流光溢彩。 “圣音说这是密音宗内数千年的血玉。” 姜离碰到师父的耳垂,唇角微微扬起。 宁徽玉轻轻贴了贴她的耳珠,缓缓站直身,将红色的簪子放回去,白皙的指尖穿过她柔软的青丝,一缕缕仔细的挽起。 小家伙的头发长而柔软,虽然发质受到了影响,但因打理得当,十分柔顺易梳。 他为小家伙梳头已经有些年头了,以前,他梳的并不好,后来慢慢的也变好了。 “血玉是明器,不可佩戴。”宁徽玉笑着解释。“没有死人的血能够浸透玉石,它变成红色,是因玉石主人长期使用所致。” 这块玉石是千年玉没有错,但它变成红色……则是因为他。 宁徽玉并不想多解释。 他的手艺不错,挽出的发髻十分符合姜离的年纪,略微偏黄的青丝上只有挽发时的红缎,宁徽玉拿起那支簪,仔细的做了最后的收尾。 姜离的头发挽起,左耳垂上的红色耳钉特殊的光泽与玉簪交相辉映,十分精美别致。 姜离眉眼弯弯,对于圣音骗她的话,她其实并不在意,关键是,这是师父送给她的礼物。 过生辰最开心的是师父陪在身边,和她一起过。 “好看!”姜离侧头看着镜子上的红发簪。 宁徽玉低首吻了一下她的唇瓣,唇角微勾。“小甜心最好看。” 姜离一听这称呼,唰的站起。“圣音!” “乖。”宁徽玉将她捞入怀里,柔软的唇舌缠住她的娇美,品尝够了她甜美的味道,这才轻笑着放开。 姜离提起裙子,逃也似的奔到前堂去。“师父,阿离先去前面了!” “小主子,慢点跑。”紫珠见状,连忙跟上。 姜离回头想说什么,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又与地面亲密接触,她赶紧使出一个轻功步伐调整身形,才避免又一个嘴啃泥。 这裙子虽然好看,可是太碍事了。 姜离一袭红裙,出现在前堂时,傅氏夫妻眼前微微一亮,傅瑾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绯红如火焰,清魅如花灵,小姑娘今日抹了淡淡的脂膏肤色提亮了一些,乌墨凤瞳雪亮明润,唇如点绛。 她进来时,红裙漾起,唇边明媚的笑容使得她眉宇间剔透洒脱,有一种闺阁女子少见的英气。 傅小蛮撇了撇嘴,眼底露出一抹不屑。“丑八怪再怎么打扮都变不成凤凰。” 傅瑶俏脸阴沉,端着茶水,径直喝茶,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姜离微红潮湿的唇,恨怒难平。 “宁前辈藏得深,姜小友好颜色,平时太素淡了些。”这孩子稍稍打扮就让人眼前一亮。 傅氏夫妇目光注视着紧随姜离其后走进堂内的雪袍男人,笑着打趣。 宁徽玉笑容温和。“离儿平日顽劣,为师的都拘不住,让她穿一回女装都要念我。” “这年头,女孩性子活泼些好,也不易吃亏。” 傅氏夫妻和宁徽玉说着话,正堂内奴婢下人穿梭,正在准备午膳。 此次因逢姜离生辰,办得格外热闹一些。 姜离正提着裙子站在一旁与傅瑾闲扯,傅瑶目不斜视,仿佛她是什么瘟疫,傅小蛮一脸天真的也凑过去说话。 她盯着姜离耳垂上的耳钉和头上的发簪,娇笑道:“离妹妹这支红玉簪子的颜色真好看,怎么妹妹就只戴了这么点首饰?若是妹妹缺什么,告诉小蛮,小蛮的首饰可多了。” 明月山庄哪还缺她那点首饰?这是讽刺她穷吗? 姜离根本不想理会她,她们之间的账可没完! 傅瑾听着傅小蛮的话微微皱眉,总觉得语气不对,但见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扇着如一只小精灵,天真无邪。 兴许是自己多心了,蛮儿真的只是觉得阿离穿戴的装饰太少了。 “蛮儿说话一直如此,阿离不要与她计较。”傅瑾担心姜离误会,连忙解释。 姜离挑眉,下巴一扬,瞟了傅小蛮一眼,一本正经道:“原来她说话一直这么尖酸刻薄,你放心,身为她的前辈,又怎会和她一个晚辈计较?” “噗——!”傅瑾一口水喷出来,连忙拦住扑过来的傅小蛮。 249.第249章 及笄之变 “你——!”傅小蛮几次三番没占到口头便宜,早已将姜离恨之入骨。 在天月宗内哪个师兄师姐不是让着她?没想到一遇到这个小贱人,就一直被她嘲讽! 不就是仗着明月山庄的宁神医是她师父吗? 明月山庄!宁神医……宁神医…… 傅小蛮目光忽然静了下来,不动声色的朝宁徽玉的方向看去,心跳漏了一拍。 玉白的容色雅魅剔透,坐在大师伯身边的雪衣男人宛若精雕玉琢,素袍锦带,细长的丹凤眼眼尾微挑,琥珀色的瞳仁柔和温润,他说话的声音犹如甘醇的美酒,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忽略的。 原本,她还想着自己有云岚大师兄,瑶师姐喜欢宁前辈,她就当卖瑶师姐一个面子,把宁前辈让给她。 但是姜离这个小贱人实在太猖狂了!竟敢骑到她头上! 她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宁前辈把她当回事了! 何况,瑶师姐自己没本事,宁前辈不喜欢她,不代表也不喜欢自己。 任何事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她比姜离优秀一百倍,比她漂亮,只要她愿意争,就不信宁前辈还给姜离撑腰。 想到此,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上首的宁徽玉,他正好望向这边,殷唇勾勒一抹柔和的笑意,狭长的丹凤眸含着温柔至极的纵溺,不经意的一瞥,傅小蛮心中被狠狠撞了一下,心跳加速,忍不住羞涩的垂下了眼,随即似又有些恼意,抬起大大的眼睛,扑扇着睫羽,娇嗔的怒瞪回去,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宁徽玉已经收回了视线,小徒弟似乎正和傅瑾大眼瞪小眼,又没理他。 姜离脑门撇一边,没注意到宁徽玉这边的动静,此刻还想着傅瑾师侄神经太粗,耳根子又太软,虽然没坏心,但是总能好心办坏事。 想到上次他无辜被牵连,姜离深觉对不住他,这次也不想牵罪他。 “主子,菜色已经全部齐全了。” 庄内奴婢的声音刚落不久,宁徽玉与傅氏夫妻一起落座,天月宗内其他几人分列左右,姜离是今日的主角,就坐在宁徽玉的旁边。 她一双眼睛都快眯弯了,虽然看不顺眼的有两个,但是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还是第一次,她忍不住有些兴奋。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于是,姜离喝高了。 宁徽玉几次想阻止,但想想今日比较特殊,他看着小家伙高兴,脸蛋红扑扑的,他有些不忍阻止。 “呵呵呵呵……来,傅师侄,再喝一杯,这可是五十年的金华酒……我师父一直不给我碰的!今天不理他,便宜你了……哈哈哈……” 她豪迈的连拍直打嗝的傅瑾,一张小脸酡红,眼睛左右打飘。 “阿离啊……你怎么变成三个……啊不……四个了?呵呵呵呵……”傅瑾和姜离碰杯,两个对视傻笑,举止还正常,说话已经很不正常了。 傅氏夫妻看着直笑,宁徽玉无奈,将喝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姜离揽过来,无奈笑道:“让两位见笑了。” “孩子小,生辰高兴多喝两杯也是正常,我们都是江湖之人,也不在乎那些个俗礼。” 傅氏夫妇看着姜离东倒西歪,喝醉后似乎更粘她师父,说话都大舌头。 姜离和傅瑾吃的不多,都是拼酒,因此小宴并未结束,宁徽玉不好离开,只得将粘人的姜离让双紫姐妹送回房内休息。 傅瑾也被傅瑶扶了下去。 外头电闪雷鸣,轰隆的雷声几次三番的炸下来,几乎淹没了宁徽玉与傅氏夫妻的交谈。 傅小蛮忍不住注视宁徽玉,却见他慢慢的话少了些,秀致的眉头微微蹙起,让人忍不住想温柔的抚去他的担忧。 “宁前辈是忧心外面的雷电吗?今年春季的雷电好多呢!吓坏蛮儿了!”傅小蛮脆生脆气道,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心有余悸道。 “这么大的雷电,不远处已经在下暴雨了。”傅夫人拧眉,窗外闪电劈下来,的确挺瘆人的。 宁徽玉心中总是难安,他一时心底的不安源于何处。 闪电霹雳依旧,午时的天气好像即将入夜一样。 用完膳后,宁徽玉正快步往姜离休息的地方赶,不知为何,他这几日总觉得会发生什么,离儿离开他一时半会他都有些不安。 “宁前辈,您是去看阿离吗?蛮儿也想去看看她好吗?阿离喝醉了呢,会不会说梦话呀?”她笑嘻嘻的窜出来,换上了一身与姜离一样的红色留仙裙。 她的身段已经抽长了出来,穿着长裙,掐出一段细腰,少女的胸脯饱满鼓胀,配上她一张水葱般娇嫩的娃娃脸,足以让定力低的男人犯罪。 她的嗓音甜丝丝的,娃娃音娇嗔又可爱,令人不自觉的想多疼她一些。 宁徽玉脚步未停,他此刻记挂姜离,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傅小蛮跟上去,见他同自己说话,忍不住暗自开心。“宁前辈一定很喜欢阿离吧?她是您唯一的徒弟呢,蛮儿可羡慕了,要是蛮儿也有宁前辈这样的师父就好了。” 她俏皮的眨了眨眼,一脸憧憬的模样,在宁徽玉身边蹦蹦跳跳的,犹如一只欢乐的小精灵。 宁徽玉微微怔住,不知为何想到离儿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每次回庄,她总是在他身边转悠,他要出庄时,抱着他的腿和树熊一样,他走到哪儿,她就挂到哪里。 可是,小家伙长大后,她懂事了,会使些小手段,装傻,装不懂,然后跑来找他询问。 小孩子的那点小心思,他哪里不懂呢? 但他不忍心戳穿她,小家伙的愿望那么简单而已。 “宁前辈!宁前辈——!” 一声声忧心焦急的声音在电闪雷鸣的阴天中格外响亮,宁徽玉长靴一顿,望向亭外快步跑来的傅瑶,以及眉头紧皱的傅文青,也就是傅瑶的父亲。 “发生了何事?”宁徽玉嗓音温润,没有起伏。 “宁前辈。”傅文青难掩焦色。“是阿瑾,我并不知他不能饮酒,他忽然间痉挛吐白沫,胸闷不止,人已经昏过去了。” “先去看看。”宁徽玉看了一眼分道的回廊,只能临时改变方向,先去看看傅瑾的情况。 傅小蛮见状,正要跟上去,随即想了想,瞟了一眼另外一边。打算“好心”的让姜离也知道这个消息。 就算酒是瑾师兄让她喝的,但却因为今日是姜离的生辰才让瑾师兄喝酒了!要怪也是怪姜离害了瑾师兄! 250.第250章 诡变1 庄外阴沉的天空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闪电几乎与雷声同时落下,庄子内的人面色冷峻,往年夏天也曾出现这种情况,但今年雷电距离庄子太近了,沉闷的空气压得人心情抑郁。 傅小蛮如一只蹁跹的红色蝴蝶,欢乐的在回廊上飞舞,哼着娇哝小曲,绕着回廊找去了姜离的位置。 姜离吃醉了酒闹得欢实,双紫姐妹没有法子又制不住她,只好喂了解酒汤和安神药,让她好好休息一阵子。 说来也巧,平日里姜离身边总守着不少奴婢下人,暗中也会跟着影卫,但今日是姜离的生辰,她一高兴就让所有的暗卫们喝酒去了。 宁徽玉喜静,起居规律,他所住小院干净雅致,除了几簇翠竹就是一方小苗圃,屋内的奴婢下人只有在特定的时间会过来伺候。 姜离被抱过来时又唱又跳,安抚着睡着后,原本守着的紫珠去了后方看看熬煮的汤药,紫菀见天色变了,估摸着快下雨了,转道去拿薄毯。 傅小蛮进来时,好奇的四处张望,推开门竟然没看到人。 房内的装设简单,所有的用具都只有两份,桌旁摆的椅子也只有两只。 墙壁上挂着一幅姜离和宁徽玉的画像,画中的姜离年纪还小,鸟语花香的山间小道上,宁徽玉广袖迎风走来,姜离纵身飞扑,透绿的衣裳都扬了起来,眉宇神采飞扬,抑制不住的欢喜和开心。 傅小蛮看到画中内容,柳眉倒竖,鄙薄不屑,又转开了眼。 房内的摆设虽简单,空间却不小,曲曲折折的由屏风隔开一道又一道。 傅小蛮转悠了一会儿才看到锦榻上已经没有意识的姜离。 她的头发放了下来,散落在枕头上,大约是下人担心头发在她醉酒时误食,在发尾松松的束了发环。 红色的留仙裙放在旁边的屏风后,只穿了一件睡觉时牙白薄春衫。 傅小蛮阴着脸,走上去正准备掐她,余光看到一抹艳丽的鲜红色,她微微一惊,停住了脚步,提着长长的红色裙摆走了过去。 梳妆台半开的首饰盒中放着那支红玉簪,剔透的玉质流光溢彩,仿若有特殊的蛊惑力。 她心下一跳,四下张望,没有一个人,她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支玉簪。 触手温润,红色的玉质仿若鲜血浸透,摸上去的手感令人爱不释手。 为什么好东西就都是姜离这个小贱人的?她不过是个捡回来的野种下贱人,现在却成了宁神医唯一的弟子! 她凭什么? 傅小蛮见左右无人,坐在梳妆镜前,将血玉簪插在了鬓发间,想了想,侧目望向床榻的方向,姜离并没有苏醒的意向。 窗外的雷电频闪,光线忽明忽暗,照在镜子上,露出傅小蛮巧笑倩兮的俏脸。 真好看。 她今日也穿了一套红色的留仙裙,她穿着可比丑八怪好看多了,她打散头发,挽了一个柔美俏皮的发髻,插上那支红玉簪,眉开眼笑。 “轰隆!” 一道霹雳打下来,傅小蛮蹙了蹙柳眉,正要站起身离开。 刺眼的闪电照亮了屋内所有黑暗的角落,头顶忽然炸开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霆,直直朝着这个方向劈了下来! …… 明月山庄占地面积极广,依山而建,层级鲜明。 宁徽玉住的地方地理位置极佳,光线敞亮,地势最高。 宁徽玉此时正在山庄招待客人的厢房中给傅瑾把脉施针。“他的腑脏状况不佳,此次饮酒过量引发并发症,以后不可再喝酒。” 他站起身,让人将熬好的药端上来喂给傅瑾喝。 “虽说此次是意外,却也因祸得福,他的病情发现的早,往后多加调养,定能痊愈。” “多谢宁前辈,是我们疏忽了。”傅夫人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他们一门大夫,竟然没人发觉傅瑾的问题,这一次阴差阳错的给发现了。 “唔……阿离……继续喝……”傅瑾的酒劲被宁徽玉清的差不多,但此时还未醒过来,脑子还停留在之前的回忆上。 床榻边的几人听见这话,一脸的哭笑不得。 宁徽玉嘱咐了几句,正打算离开去看看姜离。 “轰隆——!”一声巨响与闪电的明光一瞬间从天而降! 整个大地似乎都剧烈的震动起来! 这一次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剧烈,此言的光芒照亮了阴沉的天空,巨响几乎穿透了众人的耳膜,一刹那的时间,明月山庄内所有明处暗处的人全都感觉到一股麻意直窜全身。 “怎么回事?!” 傅氏夫妇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立刻感觉不对劲。 宁徽玉的脸色微白,他一言不发,身形如魅,快速出了屋子。 傅瑾混沌的脑子都被这一道霹雳震得苏醒过来,茫然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事? 庄子内所有的暗卫和侍卫,以及奴婢全都脸色发青,整齐的出现在室外。 当所有的目光看到山庄那座别致的小院冒起冲天的浓烟时,脑子一轰,有一瞬间的呆滞。 主子的院子被雷电击中了! 宁徽玉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有那么一刻不认识那座院子。 “啊啊——!”凄厉的尖叫从数名奴婢的嘴里响起,不少人往那边赶。 “小主子……在主子的院内休息。”姚麾眼前发黑,有些机械道。 追影和七卫早已不知所踪,宁徽玉眉心鲜红的朱砂一瞬间出现,眼位妖绝的凤尾若隐若现,他压制不住内心那一瞬间冒出的阴森剧痛。 傅氏夫妇惊呆了,回过神来,宁徽玉已经不在原地。 “快!快去看看!” 吓傻的众人这才猛然回神,傅瑾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翻下来奔了出去。 碗口粗的霹雳从天而降,摧枯拉朽的庞大力量击中山庄最高的地方,几乎是在一瞬间击毁这座屹立百年的坚实建筑。 整个院子焦黑,冲天的大火冒起的黑烟滚滚,整个建筑物已经在这一击之下坍塌摧毁。 “小主子没出来!”不知道是紫珠还是紫菀有些变调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庄内下人惊呼声。 其他的人全都在忙着救火,穿进穿出。 屋子已经大量塌陷,这一道霹雳几乎劈到地底,烈火浓烟根本看不清方向。 251.第251章 诡变2 宁徽玉的住处设计巧妙,空间也大。 接连搬出几具尸体都是被雷电近距离击中直接电成焦炭,或者是被顷刻之间倒塌的砖石砸中,庄内的人全都有足够防身的本事,若是普通大火,他们也不会让它有时间烧起来。 可雷电不一样,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什么都来不及! 一道雪白的影子如鬼魅般进入浓烟之中。 庄子内所有的暗卫全都在寻人。 摇光七人根本不敢想象在这种情况下,小主子的下场,她抖得不行,方向都无法分辨。 “别害怕!别害怕,摇光!小主子没事的,她不一样……她不一样的……”开阳紧紧握住她的手,脸色却阴沉的吓人。 天枢翻开一具已经焦黑的男性尸体,面沉如水,这里死的每一个人都是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 他们都无法忍受小主子出事,主子此刻的心情只怕更是如此。 浓郁的黑烟遮住了视线,在里面呆长了,人的眼睛都受不住,被熏得血丝遍布。 小主子究竟在哪里? 姜离是被一道巨响惊醒的,剧烈的震响劈的她耳朵失聪,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的精神尚未恢复,根本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 也不等她明白,强烈的电流一瞬间窜遍全身,头发丝都根根化作利剑,腑脏发麻,她几乎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闪电! 她猛然回神,她不能死在这里! 师父…… 她怎么能死! 强烈的求生意志,体内仿佛沉睡着埋藏的力量,死死支撑抵抗。 她不能死! 但雷电的力量何起庞大?她的身体根本扛不住。地下传来剧烈的震动,姜离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死前的幻觉。 一座黑色的山峦从地底出现了! 她愕然的几乎忘记了身体的剧痛,不是山!黑色的脊背上被闪电劈开,露出鲜红的血肉。 姜离吸入过量的烟尘,几乎没法出声,这是……什么? 大量的雷电被黑色的巨山挡下,可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死也皮开肉绽。 接连不断的房梁、断壁倒下。 砸下的房梁一瞬间将她掩埋,重物直接砸断了她数根骨头,她被压在了燃烧的梁木下。 “唔——!”姜离蓦然低鸣一声,如幼兽挣扎,指尖掐入地下。“师父……” 救阿离…… 惊人的雷电过后,地底只剩下一条惊人的裂缝,姜离努力保持神智清醒,黑烟弥漫开,眼睛被鲜血笼罩,痛得如被针扎。 地底在翻滚震动,她听不见任何声音,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哑剧在眼前上演,剧痛之下,她的眼前已经有些模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看到幻觉。 可她能感觉到地下传来的震动,雷电挺过去了,可是……她出不去。 “师父……” 光线越来越暗,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断裂的肋骨刺入腑脏,她咳嗽一声,就吐出了腑脏碎片。 她真的不想死,她还没有看到师父……圣音…… 还有……还有小队……他们还不知道她要死了。 眼前一片血红,她茫然的喊唯一能救她的人。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眼睛剧痛难忍,她不想闭上。她好像看到了她师父…… 他的脚步很慌乱,穿着红色的锦袍……不对,应该是白色的吧?她记得他今天穿着雪白的绣着银色的滚边。 “师父。” 姜离咳了一口血,努力的唤他。 她确实看到了师父,他焦急又心疼的将傅小蛮抱入怀里……看都没看她一眼…… 不是,他看了她一眼…… 他扫过来时看到了她。 然后,他就抱着傅小蛮快速离开了火场。 姜离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的出现了幻觉,她盯着面前燃烧的木梁,通红的火焰嚣张至极的燃烧,她眼前的一切都是血的颜色。 她什么也听不见,眼睛渐渐的也看不见了。 她记得医书上说,人死之前五感会慢慢消失,人死前还有一瞬间的回光返照,会看到怪异的幻觉。 她也看到了罢? 地面剧烈的震响。 仿佛有远古凶兽破土而出,然后,在整个院落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一座黑色的山峦扑下来压塌了整个院子。 宁徽玉从废墟中走出,雪白的袍袖狼狈不堪,他浑身发抖,仿佛受到了剧烈的刺激。 他的怀里,穿着牙白薄衫的姜离被他托着脑袋靠在他颈边,她浑身上下都被血染红,四肢手脚的骨骼几乎被尽数砸断。 宁徽玉死死抱住姜离,俊秀的神情频临崩溃的边缘,即使是追影也不敢开口询问姜离的情况如何。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出现了? 宁徽玉转瞬消失在原地,没有理会惊呼的众人,也没有看傅氏几人一眼。 怀里的身子一寸寸变冷,她眼角渗出鲜红的血泪,触目惊心,脸上还带着绝望和茫然,似乎曾看到什么不可置信足以摧毁她所有希望的东西。 “不要——!”宁徽玉嗓音嘶咽。“不要死!” 他只是吓懵了,他从未这么害怕恐惧过!不是这样的!“离儿!我的宝贝,你不要吓师父……” 宁徽玉飞快的进入山庄地底,它一定有办法的。 他又惊又怒,恨怒难平,它怎么会跑来这里来了!竟然还招来了雷劫! 难怪他这一阵子总是不安,总觉得不对,这个季节即使有雷电也没有如此频繁。 宁徽玉肝胆俱裂,心疼的无以复加,恨不能代姜离受了所有痛苦,他没有想到自己还重重的给了她心头一击,那双眼睛……惊惧、不敢置信、灭顶的绝望,如同他的噩梦! 他不是故意的,他太惊慌了!他太害怕失去她了,他当时只是随意一扫,急着带离儿离开危险的地方,脑子都是空白的,他没有意识到抱走的是旁人! 宁徽玉带着姜离整整消失了十来日。 山庄此次损失巨大,院子毁坏还能重修,人员的伤亡却无法弥补。 尤其是小主子生死不明,主子不知带着她前往了何处? 明月山庄遭受雷击无法掩藏,当日的熊熊烈火根本无法掩饰,但是出现的诡异情况却被封锁了下来,并未传出去。 山庄内的人有条不紊的收拾善后,庄内有几人被电击和砸伤,能活下来的基本伤势不重,还有五人被当场毙命。 252.第252章 失明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除此之外,傅小蛮被烟熏和房梁砸伤了手臂,有傅氏夫妻在,手臂的伤根本无碍,更重的伤势是她的尾骨被砸成碎片,伤势严重,傅氏夫妻的医术只能让她伤口痊愈,但她痊愈后很可能会变成终身残废。 当日,他们在场,也清楚傅小蛮伤势的来历。 她并不是在火中被砸伤,而是宁神医暴怒之下将她甩了出去,力道之大,直接砸碎了骨头,偏偏尾椎下方连接着腿部神经,除非明月神医亲自出手诊治,否则傅小蛮只怕是要一辈子当废人。 但是宁徽玉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 而且。 “她怎么会出现在宁前辈的主院之中?还戴着姜小友及笄的发簪!”傅夫人气得脸都青了。 当时的情形如此危险,宁徽玉这般温和的人脸色简直称得上暴戾,可想而知当时的恨怒。 “说这些有什么用?也不知道宁前辈去了哪里?”傅瑶也没想到傅小蛮如此胆大包天,也不知是她运气好捡回一条命,还是说她背运,竟然自己跑去送死。 何况,当日姜离被抱出来时,她看得真切,衣服都被血浸透了,不死也重伤。 能不能救回来还不清楚。 一个月的时间,宁徽玉一直没有露面,明月山庄的地下不仅仅是恢弘的藏书楼,地底面积是上层的数倍,空旷如宫殿。 冰冷的地宫中,巨大的黑影从过道穿行,黑釉嘶嘶吐着信子从殿门探出尖扁的脑门,似乎嗅到空气中熟悉的气息,摆动大胖身体游到床幔中。 宁徽玉脸色苍白,他穿着单薄的白色内衫坐在床上,乌发披散落到床单上,如柔软乌黑的绸缎,精致的面容没有血色,他怀里紧紧抱着只套了他一件丝袍的姜离。 他轻吻着姜离的唇瓣,溢出的血丝从唇角溢出,如鲜艳的小蛇,蜿蜒流入雪白的衣裳襟口。 “没事了,离儿。”宁徽玉度完最后一口血,冰凉精致的脸颊轻轻摩擦着姜离,薄唇轻含她柔软的唇,又是一番厮磨亲昵。 他小心的将姜离放入榻上,做完这一切,身形一晃,直直朝床底倒了下去。 “嘶嘶。”黑釉大尾巴一甩,支撑住了他,竖起脑门,朝床内还没醒的姜离嘶嘶吐信。 “离儿休息一阵子就好了。”宁徽玉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眉心的朱砂都黯淡了许多。 她浑身骨骼断裂严重,腑脏被断骨穿刺,失血过多。 即使他已经修复了内伤,但是恢复却需要一个过程,身体一次性消耗过巨,出于自我保护,人体会进入昏迷状态。 这一次,他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这么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事情能够让他情绪波动如此剧烈。 “我休息一会儿,你在外面看着。”宁徽玉拍了拍黑釉,搂过姜离,将她抱入臂弯,躺在她身边。 他不知道失去她会怎么样,那一瞬间他都不想活下去了,一下子失去了希望。 …… 姜离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石床上,身下冷硬的床板她竟然都没觉得不适。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估计身体都习惯了这床板。 她试着摸索了一阵,触手冰凉,四周漆黑一片。 “有人在吗?”估计此时已经入夜了,她什么都看不到,说出的话有很空旷的回音。 她有些奇怪,这个感觉好像是山庄地底,她经常出现在地下藏书楼,每次说话都是这样的情况。 她伸手摸了摸衣服,衣服不是她的,很宽大,她一路摸到膝盖上的衣摆。 因为看不见,拿起衣服在鼻端嗅了嗅,姜离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味道,是师父的衣服。 身体也没什么不适,伤口竟然都不见了,她一定睡了很长时间,她很清楚自己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致命伤,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自己安然无恙。 她摸索着下床,却发现自己躺的床大的吓人,她四肢着地爬了半晌才摸到边缘,伸脚去够地面,却发觉自己的脚似乎碰到什么东西。 冷硬又隐约有些弹性。 黑暗中,她碰了一下就飞快的缩回来。 怎么回事? “嘶嘶——” 耳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蛇嘶声,姜离惊呆了。 “黑釉!” “嘶嘶!” 像是回应她一样,大蟒蛇又嘶嘶了两声,姜离感觉自己的脸上有冰凉的蛇信子舔过来了。 她犹如他乡遇到故人,露出一抹笑意,伸手摸索着拍了拍黑釉的脑门。“黑釉,你竟然在这里?可惜,我看不到你,不知道你长胖了没有?” 她说着,安心的走了床,脚底踩着的应该是黑釉的胖身体。 她小心的蹲下去摸了摸,笑了起来。“我都抱不拢你了,你越来越胖了。” “嘶嘶——” 黑釉对于她的评价很不满。 它这不叫胖,是越长越大,越长越壮实。 “你怎么来了?圣音他……”姜离说到此,眉睫一抖。 师父。 她出现在这里,是师父救了她?这世上也只有他在自己受了这么可怕的伤时还能从阎王殿拉回她一条命。 只是,她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当时自己看到的是幻觉罢? 她捂住胸口,一阵窒息般尖锐的刺痛袭遍全身,脸色苍白如纸。 不要再想了。 “黑釉,带我出去罢。”姜离心内一阵诡异,她发觉似乎哪里不对劲。 “嘶嘶——” 黑釉见她醒了过来,又慢悠悠的爬了出来,姜离试图跟着它一起过去,却发觉自己要非常努力的去听才能听清楚黑釉的动向。 她心底一个咯噔,隐约有些不安。 周围是不是太黑了? 如果是在地下宫殿内,应该过道上会有灯才对。 她越想,心沉的越厉害。 沿着冰冷的墙壁,她感觉应该是走在过道上,黑釉游的很慢,时不时停下来等她,似乎很奇怪她的动作这么慢。 姜离摸索着距离,想起地下藏书楼过道上的烛火,她停了下来,心跳的厉害,她踮起脚,伸手努力去够。 果然,她碰到一个放火把的地方。 她小心的拿下来,伸手一点点往上移…… “砰!” 过道内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宁徽玉正好走过来,听到声音,眉头微皱。 黑釉脑门又伸到烛台上去了? 宁徽玉看了看墙壁上燃烧的火把型灯烛,加快了步伐。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253.第253章 师父你来了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过道上灯火通明,宁徽玉转过一道弯就看到黑釉瞪大了眼睛,扭过头看向身后嘶嘶吐信。 太笨了。 宁徽玉顺着它脑门的方向望过去。 他目光一抖,手中的碗差点拿不稳。 姜离站在原地,有些怔愣的望着落在地上的火把,火还没有熄灭,她望着火星的方向有些出神。 “离……离儿。”宁徽玉嗓音有些微沙哑。 姜离听到他的声音,虽然细微,却猛地一惊,似乎被烫到,黑瞳望向他的方向。 “……师父。” “离儿!” 宁徽玉出声的瞬间,姜离被他抱入了怀里。“你终于醒了,两个月了,你知道么?” 他忍不住吻她的眉眼、脸颊、唇瓣,心疼的几乎要嵌入骨子里。 她终于醒了。 “师父,你来了。”姜离的嗓音沙哑艰涩。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她以为他已经不要她了。“我好害怕。” “别怕,乖。”宁徽玉轻轻拍抚她。“师父在这里。” 以后再也不会出现那么愚蠢的事了!他不允许自己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姜离没有说话,黑色的墨瞳望着虚空,宁徽玉并没有发觉她的异常。 “师父,我们上去好不好?阿离不喜欢这里。”她对这里太陌生了。 “好。”宁徽玉紧紧抱着她,亲了又亲,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欣喜若狂。 姜离黑眸漠然,她圈着宁徽玉的颈,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师父,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感觉到清新的空气,他们已经出来了。 “马上午时了。” “嗯。”姜离低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宁徽玉抱得更紧了。 一个多月前,宁徽玉长时间失踪,傅氏夫妻想到傅小蛮的伤势刻不容缓,只得带着她回宗门,如今只有天月宗主有可能让傅小蛮免于瘫痪的命运。 傅瑶和傅瑾原本就是因为傅氏夫妻才能留在明月山庄,如今傅氏夫妻要走,他们自然也只能离开。 巧合的是,他们离开第三天,宁徽玉就从地宫内出来拿药物。 因为一些特殊缘故,姜离需要一个绝对安静和偏阴的环境,因此宁徽玉一直将她安置在地宫之内,每日给她喂血之后,他出来打坐恢复体力,由黑釉和庄内的暗卫照顾,其他时间他一直都呆在她身边。 姜离醒来时,暗中有一名暗卫文骞跟着,只是看到她和黑釉说笑,就没有现身。 只是对她摸索墙壁的举动有一些奇怪。 他一时没发觉哪里奇怪。 山庄的一草一木,每一处装饰,甚至桌椅的摆放,姜离都一清二楚。 “入夏了。” 一觉醒来,夏天来了,姜离换上了夏季的长裙。 庄子内的人这两日都发现小主子变安静了,似乎也不再到处跑了,走路都安安静静的。 只是不怎么喜欢看书,以往,小主子每日都会看一到两个时辰的书。 “天月宗的人都走了……” 姜离坐在窗台上,目光转向窗外,却是和屋内的宁徽玉说话。“师父什么时候去圣城?” “离儿想出去了?”宁徽玉侧目笑凝她。 姜离笑着点了点头,只是没有看他。 “为师以为离儿会想去青彦城看看。”宁徽玉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姜离。 她听到这话,修长的指尖微微拢了拢,黑瞳没有焦距。 良久,她才慢慢道:“不想回去了。” 回不去了。 宁徽玉秀长的眉头微微蹙了蹙。 姜离回神时,脸上传来温热的暖意,宁徽玉手掌轻抚她的脸,埋首吻了吻她的额头。“为什么不回去?” 他将她从窗台抱下来坐在自己膝上。“幽灵军如今闯下了不小的名头,离儿,他们是你教出来的。” 如今的姜国,大约没有人不知道幽灵军,他们是姜国希望,最擅长南方疆域的战斗,也是胜率最高的军队,多少人觊觎?也曾有人想复制他们的能力,可惜,东施效颦罢了。 真正教出他们的人,此刻在他的怀里。“离儿不把冰蚕交给幽灵小队的人吗?” 她当初细心养着,等着蚕卵孵化,现在蚕卵已经孵化出幼蚕。 姜离窝入宁徽玉怀里,指尖攥着自己的头发,指骨隐隐发青。“师父,冰蚕我也不要了,还给天月宗的人。” 她说话时语气淡漠,宁徽玉却明显听到了隐藏的愤怒和恨意。 宁徽玉心下一颤,是因为他吗? “离儿,师父从来没有不要你,当时师父以为你出事了,看到黑烟中穿着红色的衣裳,戴着那支红簪……” 想也没想就抱起她往外跑。 那时候他回头时看到房梁下还有一个人,他看到那双穿透滚滚黑烟的眼睛,那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 等他把傅小蛮抱出去时,却发现她不是他的离儿! 当时在火场中,他分明听到她喊他师父,和离儿的嗓音一模一样。 那一刻的愤怒无法言表。 宁徽玉拿出那只玉簪,玉簪被别人戴过了,当时他一怒之下摔断了这支簪子,以后他也不打算给离儿戴了。 “簪子摔坏了,以后师父再送给离儿其他礼物好不好?” 他将玉簪递到姜离眼前,姜离没有看簪子,只是往宁徽玉的怀里蹭。“阿离知道。” 无论是误会还是幻觉,她都不想再去回忆了。 那种感觉,她无法承受。“师父不要扔下阿离好不好?阿离以后都会听话的。” “好。”他怎么可能扔下她? 自从出事后,离儿很依赖他。 宁徽玉又心疼又不忍。“师父永远不会丢下你。” 姜离抿了抿唇,十分不安。 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姜离了。 …… 宁徽玉打算这几日离开山庄,带姜离一块去扶支。 离儿说不去青彦城,但是她怎会不担心幽灵那一群人? 前往扶支的途中,或许可以去青彦城看看。 午膳时,下人摆好桌子,宁徽玉从书房出来时,姜离刚好过来,她垂着头,视线望着正前方,走路时,线路笔直。 宁徽玉微微蹙眉,这几天,离儿对数字十分敏感,无论做什么事都仿佛算好了下一步,连走路都是。 反应力似乎降低了很多。 有时候追影和她说话要说两次,她才反应过来。 “离儿,小心。” 桌前紫珠刚刚过来时一只小矮凳还放在椅子后面没来得及收过去,宁徽玉见姜离走过来,好像没有看到一样,他提醒了一声。 姜离步子一僵,视线微微下移,绕了一个方向朝宁徽玉走了过来。 宁徽玉蹙眉,他忽然心底一寒,难以言喻的震惊从眼底冒出来,他嗓音倏然阴鸷。“离儿,你抬头看着为师的眼睛!”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254.第254章 大色鬼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师父?”姜离垂睫,似乎受到了惊吓,眨了眨眼。 她眉睫纤长,侧眸望着其他方向。 “你为什么不看我?看着我的眼睛!”宁徽玉仿佛变了一个人,变成阴晴不定的圣音。 他蓦然冲过来,将姜离箍入怀里,捧起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小宝贝,你看着我!你为什么不看?” “圣音,你不要这样。”姜离试图推开他,眉睫一颤,眼泪掉了下来。“你别这样……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退到一旁的奴婢下人们十分不解,怎么回事? “是我的错,我太疏忽了!离儿……离儿……”宁徽玉不敢相信,他捧起她的脸,无法原谅自己。 姜离眉睫垂了下来,她努力抿唇,让自己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 她一直做得很好,没有一丝不对。 她对山庄每一个地方都很熟悉,在过去的十几年间,她在这里成长,一草一木,每一个摆设她都知道。 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她天生惊人的记忆力,成为了她此刻隐藏的依仗。 姜离拥有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细长的眼型,继承了公仪家美人的优点,继承了姜国皇室的历代俊美。 她和常人一样,没有一丝异常,可此时此刻,她的眼睛空洞没有焦距。 她已经,看不见了。 在那场雷电之后的大火中,她的眼睛已经被熏坏了,她最后看到的是最撕心裂肺的情形,定格在她的脑海中,变成一场场噩梦。 本来,只是一个小误会,可是,她的眼睛记住了师父遗弃自己的决绝,她的耳朵已经有些失聪了,她执着的只想听到他的声音,可现在似乎也越来越糟糕了,小酥饼和她说话时,她要很仔细很仔细的去听才能听到。 她现在,是个瞎子。 在苏醒的那一刻,不是黑夜,而是接近午时。 地道墙壁上点燃了火把,她拿下来的时候,伸手摸到了火焰。 可是,她看不到!她竟然看不到! 那时候她就知道,她的眼睛失明了。 师父一直很用心的照顾他,他没有把脉出来,她自己也曾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过,她没有办法。 她一直觉得眼睛是被烟熏坏的,可是,烟熏坏的眼睛是可以被治好的,可她却治不好自己,师父也没有诊治出来。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变成一个废物,师父又不要她了。 她已经瞎了,听力也在下降。 也许,她会慢慢失聪变成一个哑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依仗着她对山庄的熟悉,她和正常人一样。 可是现在…… “离儿……别怕,师父会治好你的眼睛,别怕……”宁徽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为什么他一直没察觉出来? 不应该的,离儿的脉象,他比自己还熟悉。 “告诉师父,还有哪里不对?”宁徽玉简直不敢想象这几日小徒弟是处于怎样孤立无援的境况。 她没有和旁人一样发狂,也没有怨天尤人自暴自弃,她竟然就和平常一样,甚至试图掩盖这件事! 她表现的太好了,他与她亲密时,她总是微微垂眉,晶亮的眼睛谁会想到她看不见?平时,她很少注视他,只是望着别处,掩藏的滴水不漏。 姜离抿唇,犹豫了片刻,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阿离,有些听不清了。” 宁徽玉良久无言,他也吃不下饭,抱起姜离,离开了饭桌。 无法把脉诊断出来,烟熏的确对离儿的眼睛造成了伤害,但是没有达到那种程度才对,既然内伤都可以修复,不可能眼睛却无能为力。 可宁徽玉将姜离检查个彻底,也没发觉问题所在。 究竟是什么缘故? 他想起当日的情形,心口一窒。 那双不肯闭上的流血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 宁徽玉狭长的凤眸浮出血腥之色,头一次以宁徽玉的身份生出杀意,傅小蛮那个贱人!她为何要跑到自己的院子?还如此不知廉耻的戴上他为离儿准备的玉簪! 他更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愚蠢!连离儿都没认出来,惊惧让他变得愚不可及。 本来时间是足够的! 心病,如何医治? 难怪离儿对天月宗生出了恨。她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她差一点就死了! 如今遭受了这么多,彻底沦入黑暗,甚至会失聪。 “离儿别怕,师父会治好你的,离儿忘记了么?师父是大夫。”他唇角贴着她的耳珠,轻声道。 温热的气息微痒,姜离蜷缩了一下,唇角微弯,亲了亲他的脸颊。“师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神医。” 宁徽玉轻笑。 姜离往他颈边蹭了蹭,少女的笑声脆如琳琅。“只要师父还要阿离,阿离就不怕。”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压入躺椅,伸舌轻舔她的唇瓣。“小甜心,你知道我舍不得你的……” “圣音,你不是师父,你和他不一样。”姜离的手掌插到他的面前,不让他舔。“不过,你用的是我师父的身体。” 她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无奈。 宁徽玉低笑,握住她的手,反剪在她脑顶,俯身亲吻她修长柔嫩的颈项。 她失去了视力,看不到此刻的他,反倒方便他行事,不用忍耐躲避着自己的感情不敢释放。 “那离儿猜猜,我是谁?”他的嗓音温柔,握住她的腰肢,贴向自己的腰身轻轻摩挲,俯身吻向她散开衣襟中的娇软。 姜离脸色涨红,诡异的感觉让她一阵心颤。“我……” 她听到的是师父,可是这作风…… “圣音……”她翻身要躲避这诡异的感觉。 “猜错了。”宁徽玉微哑的嗓音充满磁性,她对于他的声音更加敏感,顿时脸色通红。 “圣音。” “离儿,你爱师父么?小宝贝……” 他滚烫的温度沾染姜离,她看不见,触感更加敏锐,通过他们的声音,她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她看不见,惊慌之下,连跑都找不准方向。 “师父……”她拢住衣襟,摸索着避开。 “乒乒乓乓。”一大串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她碰倒了。 姜离有些茫然,她才刚瞎不久,还没能完全适应黑暗的生活。 “离儿,师父不会让你离开我,知道么?”宁徽玉从身后搂住她的腰,猛然将她摁回躺椅。 阴诡迷魅的嗓音勾魂摄魄,姜离身体一凉,慌忙缩成一团。 又来了,圣音这个…… “唔——!” 大色鬼!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255.第255章 我好爱你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被圣音一番来回折腾,姜离实在无暇去想师父会不会放弃她,他实在是…… 太肆意妄为了! “圣……圣音!”姜离差点认不出自己的嗓音,走调的厉害,软魅磁糯,如黏稠的蜜糖。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圣音狭眸迷离,红唇欲滴,狂肆又妖邪,将她尝了个遍。 他埋首,双臂撑在躺椅两侧,潮湿殷唇从她衣襟中一路而上,沿着她纤嫰的颈项吻舔至她的唇瓣,他们之间近的呼吸可闻,室内只有他和她。 圣音舔了又舔,湿腻柔软的触感带着属于宁徽玉的温暖的药香,姜离的眼瞳没有焦距,她伸手摩挲他熟悉的五官。 “师父。” 她张嘴时,他温柔的进入含缠,姜离指尖一颤,她似乎辨不出来他是谁了。 铺天盖地的温柔和宠溺淹没了她,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轻轻的小心的回应,她知道圣音喜欢她,他毫不掩饰这一切,热切的用行动告诉她。 如果,她先遇到他,也一定会喜欢他。可她在遇到他之前就爱上了另一个人。 “师父……唔……”姜离有一点跟不上他的热情,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舌头好长…… 他的动作暧昧而热情,模拟着进入又撤出的动作。 姜离察觉到了,轻抖了一下。 他有力的双掌托住她的腰肢,他的呼吸变得紊乱,他终于放开快要窒息的姜离,柔魅的声线充满了蛊惑。“离儿,变成为师身体一部分,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好么?” 他的话充满了诱惑力,姜离几乎毫无抵抗力。 姜离眸光迷离,她微微蜷缩着,浑身战栗,身上的男人伏贴摩擦着她,煨红了她娇嫩的皮肤,他难耐的想拥有她,他修长的指尖触到她纤薄的阻碍,那致命的触感让他花费了心思转移她的注意力才得以深入。 她终于有了些女子该有的反应,姜离呜咽的后退哆嗦,身体本能的排斥,圣音双腿缠住她,将她困在身下。“可以吗?离儿……” 他充满情.欲的声线沙哑,性感醇厚,尾音缠绵。 他滚烫的灼人,指尖不断的动作泄露了他心底狂野的欲.望。 姜离难过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搂住他,泣音娇软。“师父要什么阿离都会给你的……” 她的命都是他给的。 “我爱你……”姜离呜咽的打嗝。“师父,我爱你……你不要丢下阿离……你要什么我都愿意……” 姜离背后一紧,宁徽玉将她紧抱入怀里,力道大的姜离几近窒息。 小家伙让他心悸,无法言语的喜悦和满足袭遍全身,他更爱她。撒下网,到如今她终于心里只有他。 “稍后会有些疼,离儿要放松一些。”他搂着她纤软的腰肢,到底害怕伤到她,对于目前的小徒弟来说,承受他还有些困难。 “……师……师父……”姜离更害怕,她脸色发白,他抵在她身上,烫的她面容潮红。 圣音让她知道了很多事情,在青彦城时逼着她看闺房秘事,还恶劣的讲给她听。 宁徽玉轻抚她的背,滚烫缓缓进入她的体内,但是他才刚刚进去一点,尚未触及她的那层阻碍,怀里的身体就崩的厉害…… 姜离花容失色,湿漉的小脸雪白,宁徽玉的安抚无法让她平静。 “乖孩子,放松……宝贝……放松……”宁徽玉温柔轻吻,指腹轻抚,他缓缓推入。 “唔!”姜离疼的无以为继,她放松不了。 紧张、羞怯、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师父!” “乖……”他的嗓音沙哑,托起她的腰肢小臀让自己更容易与她交融,他想要她。 她娇嫩细致的让宁徽玉发疯,仿佛天生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柔嫩的身体拼命的排斥他的侵略, 他触到她的阻碍了,致命的愉悦感直灌全身,他眸光血红,狂肆妖冶,疯狂的看着怀里楚痛难忍的小徒弟。 薄汗浸湿了她的小脸,被他吮肿的薄唇紧咬。 姜离拼命后退,咬破了唇瓣不让自己痛呼出声。身体被撑到极致,她大口喘气,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会死,她不行。 “师父……好痛……”她呜咽的想躲开。 血色的凤眸狂野妖戾,他痴迷的亲吻着姜离的眉眼、红唇…… “小宝贝……我好爱你怎么办……”他柔魅的嗓音轻缓,却不打算放弃。 “轰隆——!” 一声巨响,闪电霹雳忽然从远处传来,照亮了天地。 “啊——!”姜离发出一声尖利至极的惊叫,突然不顾一切的推挡身上的男人,脸色惨白。 “离儿!离儿!” “不要!师父!救我!师父,救阿离……”她什么都看不见,但那噩梦般的雷声让她一瞬间惊惧,浑身缩成一团。 她长发流泻如墨,遮住****娇小的身躯,蜷缩抱膝茫然惊恐,乌黑的瞳孔迷离空洞。 师父……救阿离…… 她拼命的想躲开,她想起他穿着血红色的锦袍,漠然的看着她转身离开,他没有来救她……最后他选择了别人。 一个曾经想害死她的人。 姜离死死捂住嘴,不让呜咽声出来。 “师父……救阿离……” 可她除了喊他,还能指望谁呢? “离儿!离儿,我在这里……师父在这里,别想了!别怕……别怕……” 外面电闪雷鸣,霹雳伴随着夏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宁徽玉将姜离紧紧的环入怀里,不断的安慰她。“别怕,离儿,师父一直都在。” 姜离如进梦魇,甩不脱的噩梦,她咬得唇瓣鲜红一片,止不住的痉挛抽搐。“师父救我……师父……” “我在,我在……”宁徽玉紧紧阖上眼眸,将她裹入怀里。“离儿,师父在这里,我一直在拼命找你。” 雷电伴随着暴雨,阴沉的天空被闪电劈亮,黑暗与光明不断交替。 姜离心神俱疲。 夏季的雷雨来得快走的也快,然而,被雷电击中带来的巨大负面压力与后遗症,让姜离惧怕惊雷。 她似乎更爱粘着宁徽玉了。 这种情况让宁徽玉又爱又心疼,他一直希望她粘他爱他,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达成的。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256.第256章 我们会有孩子么 宁徽玉的书房内,姜离站在屏展后的侧橱隔间,正学习不靠眼睛辨认药材。 宁徽玉原本在外间处理事情,此刻悄无声息的站在姜离身后,看着她不说话。 “分别是贝母、地黄、附子,还有……蜂房。”姜离手里拿着一块蜂房,摸了摸又凑到鼻端,这才递给一旁的紫珠。 面前放置有两百余种不同的药材,新鲜的、晒干的,水里的、天空的、土里的,各式各样全都有。 几名端着簸箕的奴婢面部表情都麻木了,紫珠翻个白眼,感叹:“还要不要人活了。” 这么庞大的数量,第一次完全通过手感和嗅觉分辨,一个不错,是正常大夫干的出来的吗? 姜离的听力这几日有好转的迹象,闻言,笑了起来。“通过味道辨认药材,大部分大夫都会。” 宁徽玉笑而不语,姜离却好似能看到他,她转过身,涣散的视线望着宁徽玉站着的方向。“师父。” 屋内的人退了出去。 “怎么知道的?”宁徽玉轻笑。 他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熏香料的习惯。 姜离抿唇笑。 也是,只是直觉。 “耳朵好些了?”宁徽玉弯腰亲了亲她的耳珠,温柔的嗓音带了温度。 姜离痒的躲开。“快好了。” “那就好。”宁徽玉轻抚着她的眼角,离儿的眼睛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 他相信,她一定会慢慢好的,在她恢复之前,他暂时还不想离开。 …… 姜离的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变得敏锐又细致,听力完全是当日被惊雷巨响震聋的,以宁徽玉的医术,恢复的很快。 天月宗那边没有消息传到姜离耳中,但是青彦城的消息却来了。 幽灵军的主将被重创,幽灵军遭到楼羌联军合围,虽强行突围,却损失惨重。 暗卫在传递消息时,姜离刚好过来,隔得很远,她已经能够清晰听到断断续续的通报。 姜离没法做到听而不闻,她黑色幽暗的眸子冰冷,心底牢牢记住了对方的名字。 进入夏季,雷雨天气频繁,夜晚,宁徽玉无论如何都是不允许姜离一个人呆着。 少女逐渐成长,或许圣音肆无忌惮的亲密对枯颜来说到底是有些影响的,夜晚让宁徽玉就格外难以忍受。 尤其是雷雨的夜晚,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自焚而死,再如何的亲密,他都无法满足。 一时之间他又毫无对策。 白日,姜离依旧在努力加强自己辨识药物的能力。 凌云镇里之前姜离看诊的孕妇家属遇到庄子上的人,送来不少东西给阿离,也不知紫珠和紫菀是怎么想的,突然拉着她要学关于孕妇的药理知识。 姜离正好没事,也乐得消遣。 “……当归、枳壳、荆芥穗、生姜、甘草、艾叶……”姜离念出不少药名。“这十三味药有安胎之效。” “石菖蒲与砂仁、苍术、厚朴等配,可止呕吐。” 姜离先让她们两人熟悉种类与作用,再分类出来说明用量,以及注意事项,最后道:“你们怎么突然想起要学这个?” “有备无患。”紫珠瞅着姜离,意有所指。 以小主子和主子目前的情况来看,说不准就会有小小主子了。 紫菀点头。“山庄有些年没添人口了。” “庄子上有谁有妊了?”姜离看不到她们的表情,一时没往自己身上想,或许,她连想都不敢想。 “那倒是没有。”紫菀道。 庄子上的都是密音宗的暗卫,从那里出来的人,为了强大总要付出代价,能够走到今日,连死的觉悟都有,更不会在意这些。 或许,也正是因此,他们有时候又不自觉的对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小主子有着特殊的感情。 “庄子上是好些年没新增人口了……”两个多月前又因雷电的缘故减了人,姜离一想起这事,心口就发堵。 “所以小主子要加油!”紫珠挤眉弄眼,奈何姜离看不见。 不过,姜离一听这话,她秒懂了。登时脸轰的一下,变成猴子臀了。 “紫珠——!”她扑过去就要咬她。 紫珠赶紧跑。“哎,小主子,奴婢说的是实话嗳!” 姜离都没法见人了,追着紫珠要锤她,把紫菀乐的直掩嘴笑,惹得外头好几颗脑门探进来。 小主子有些日子没这么活泛了。 宁徽玉进来时,紫菀连忙躬身行礼。“主子。” “怎么了?”宁徽玉一开口,满脸通红的姜离扑到了他身边,他连忙接住她。 紫珠也站在原地朝他行礼。 “没什么。”姜离哪敢提这种事。 两紫笑着退下去。 “离儿,为师打算这几日就带你回圣城好么?” 原本打算等离儿的眼睛好了之后再回程,但圣城有些特殊的药物和治疗方法,或许可以更快的让小弟子从当初的阴影中走出来,她的眼睛才能恢复。 “师父去哪里,阿离就去。” 宁徽玉将她搂入怀里,细长的眼眸幽暗深邃。 圣城,密音宗,那是他的出生地,在那里,他是不一样的。 也许,在那里,离儿才能和圣城的赤血芍药一样,永远只属于他。 “离儿刚刚和双紫说什么?”宁徽玉瞧着她酡红的小脸,微微迷眼,痴迷的轻舔她的唇角、脸颊。 少女襟口、袖口有淡淡天然的冷香散出,让他忍不住迷醉。 姜离耳根发烫,小声道:“真的没说什么。” “不许说谎,乖。”他甜腻温柔的嗓音粘稠,勾的姜离指尖都发颤。 “她们只是……开玩笑的。”她哪说得出口? “什么玩笑?”他诡魅的嗓音逐渐转暖,修长的手掌已经从她的衣摆中探了进去,他低首拉开她的襟口,湿润的唇吮她青涩的娇美。 “师……师父……”姜离已经坐在了他的膝上,音色颤抖。 “嗯?”上挑的尾音如妖勾人。 “我们会有……孩子么?”她心底不是没有期待。 会是什么样子?她和师父共同的孩子。 在数月前,她肯定是不敢想的,可现在,他们似乎不一样了。 宁徽玉神色一窒,脸色倏然发白。 姜离看不见。 257.第257章 回到圣城 姜离并不在乎自己在哪里,只要他在她身边。 至少,她现在是这么想的。 宁徽玉下定了决心,便带着姜离前往扶支圣城,暗中有庄内的影卫跟着。 姜离并不想以一个近乎废物的模样去见幽灵军,途径青彦城郊时,宁徽玉见她睡着了,也没有叫醒她。 马车到达青彦城时,已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青彦城较半年多以前早已是翻天覆地,城内充满了肃杀与严阵以待的气氛,城门紧闭,时刻维持着警戒的状态。 城楼来回巡视的士兵隐约可见。 黑雾丛林危险重重,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宁徽玉并不怕麻烦,但是从黑雾丛林经过势必要遇到楼羌的人,遇上了,回圣城的时间难免就会延长。 而姜离,晕车。 与当初只是坐车时精神不好完全不同,这一次前往圣城的路途,她晕车晕得天昏地暗,一开始是狂吐不止,到最后连吐都吐不出来了,只能怏怏的躺着休息。 经过那一次雷电的袭击,宁徽玉明显察觉到小徒弟身体素质的下降,到底受伤过重,即使伤愈,身体的耗损却是实打实的。 再加上她这些日子以来,总是断断续续做噩梦,精神也受到了影响。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终有一日,他会将她忍受的一切全都讨回来! “唔。”姜离嘤咛一声,避开宁徽玉滚烫的吻。 宁徽玉回过神来,才放开了她。 夏季酷热,她鬓发被薄汗沾湿,侧开脸微微喘气,往他怀里蹭了蹭。 或许是因天气的缘故,她浑身散发出淡淡的冷香,随着她逐渐长大,似乎有着若有若无的冷香环绕。 他也不知是何故。 不过,宁徽玉却发现,随着他与离儿越来越亲密,她身上枯颜的限制似乎也在一步步瓦解,只等他最后一步,或许离儿就能恢复原本的容貌。 这让他隐隐的有一丝迫切。 “热……”姜离微微喘息,她忍不住出手阻挡埋在她胸口的师父。 身体因为他亲密的动作而更热了,那怪异的感觉总是驱之不散,她觉得师父似乎越来越像圣音,让她心底总莫名冒出惧意。 宁徽玉此时将初醒的姜离分开两只修长的腿抱坐在膝上,她冰凉的温度柔软香腻的触感让他难以忍受,尤其是在这样的季节。 姜离几乎被他脱得半·裸,面对着他,斜靠在他的肩上。 “马上就要到了,小宝贝。”他亲吻着她凉软的肌肤,沙哑的嗓音充满了欲·望。 此时,正是圣城赤血芍药盛放的季节,在所有芍药都凋零的时节,只有圣城诡异的赤红花朵妖娆绽放。 今年,它们似乎放开的愈发肆无忌惮,满城花香浓郁。 到达圣城之前,宁徽玉换了一辆马车。 他甚至换上了雪白的祭司长袍,金色的滚边,广袖华美,眉间朱砂增添了三分仙气,清冷的眉宇温和如玉。 姜离穿着嫩绿色的短褂镶白色的滚边,双腿修长,套着白色的靴子,她的头发被宁徽玉挽了半髻,长发几近及地,额头配了绿宝石银流苏额环,肤色提亮了一些。 原先她被宁徽玉抱在膝上,在圣城居民欢呼声中,宁徽玉牵着她的手走下了车。“来。” 她眉宇透亮,细长凤瞳黑如夜色,瞳仁却清澈见底。她如初夏刚刚伸展绿叶的幼竹,度过青笋的阶段,笔挺修长,又充满了勃勃生气。 姜离握住宁徽玉的手,绯薄的唇角扬起,她看不见,可她听到了耳畔热闹的声音。 鼻端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花香,握住她的手柔和有力。 “恭迎大祭司回宗!” 姜离听着齐整的声音,有一瞬的恍惚。 大祭司。 圣音。 她想过会来圣城,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 她扬起脸,凝视着说话的方向。 密音宗内,所有人全都在此刻一语不发,实际上,他们都未曾抬起头。 除了圣堂长老,以及内殿的主职人员垂首立在两侧,其他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地。 宁徽玉雪白的袍角从他们面前划过,进入巍峨的宗门之内。 周围的温度陡然一降,姜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别怕。”宁徽玉弯腰,轻声安慰她。 姜离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姜离的模样有很大的变化,她的个子也长高了一些,昔日见过他的三位长老并事先已知晓是她,此刻仍是忍不住以余光打量她。 这个小姑娘变化不小。 然而,变化最大的是大祭司。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趟回来,大祭司竟然穿上了白袍! 冰冷的神情,冷漠的气息,让人觉得不可逾越。 这是否意味着,一切都开始走上正轨?大祭司回宗,对于密音宗和扶支来说都是一件喜事。 整个圣城的百姓全都倾巢出动迎接,却没有想到他会亲自带回来一名圣女。 圣女,是长老给外界的解释。 “这里是密音宗吗?”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姜离和宁徽玉时,姜离才开口。 “是。”宁徽玉抚了抚她的脸。“离儿累不累?” 姜离摇头,她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四周温度的降低,气氛的沉凝,空气似乎与外面有些不同。 这里似乎是地宫,但却没有回声,应该是做了些措施。 所有鬼卫全都安静的退下后,宗门内的几名长老全都聚齐了。 三长老侧头询问大长老。“刚才的小姑娘真的是宁离?” “听闻是宁主子从明月山庄接回来的,叫姜离。”七长老插口一句。 与其他几位长老不同,七长老看上去是个年青人,只是头发却是白的,梳的一丝不苟,他也没拿拐杖,穿着与其他几位老人一样的黑色长袍,说话时有一丝的玩世不恭。 七人之前就好一番讨论,这一合计,就吓个半死。 宁离,老大、老三和老五已经见识了,到现在赖着幽灵小队的三只玄蛇都没能回来,青彦城之中大祭司对宁离的痴迷,他们也知道。 但是更没想到的是,宁离和姜离是同一个人! 当初大祭司多么不待见姜离,几次三番差点要她命,他们几个还是执行者。 258.第258章 偷窥 只是后来,大祭司怒气冲冲的透露过姜离是九冥铃的主人,他们就没敢再对她下手。 想到大祭司之前判若两人的态度,大长老与三长老、五长老一脸麻木。 一面护得滴水不漏,一面派人疯狂追杀。 大祭司果然是神志不清,人格不知道还有没有恢复过来。 “绿衣裳的小姑娘看上去没什么威胁,安安静静的,真是你们说的那一位?”七长老摸了摸下巴,凑上前表示质疑。 大长老三人懒得理睬他,他们几个现在不想去以身犯险。 密音宗的地宫姜离并不熟悉,宁徽玉回到宗门,诸事繁忙,姜离不希望自己影响到他,多数时候都呆在他的殿内辨认药物,触摸墙壁上繁杂的壁画。 分不清黑夜白天,地宫内安静的足以让正常人发疯,姜离没有办法。 她知道师父一向不喜喧哗,他的寝宫之内几乎没有其他人进来,长久的安静,即使是姜离也忍不住心底的害怕,时间仿佛停止,四周连风声都没有。 极其轻软的脚步声踩在华丽的地毯上,常人无法听见的声音,姜离却能够立即分辨出来。 她心中惊喜,蓦然起身,伸手朝前摸索。“师父!” 宁徽玉一袭雪白金边的华美祭司长袍,洁净、圣洁、高贵,他唇角含了柔软的笑意,走近殿内,伸开宽大的袖摆,将飞扑而来的娇人儿拥入怀里。 “离儿。” 他紧紧的将她嵌入怀里,摩挲着她线条柔美的颈项,忍了忍心底的痴迷,细致又温柔的在她额头落下湿软的吻。“近日事忙,没有陪离儿,是师父不好。” “阿离没事,师父。”她柔软的嗓音娇嫩,带着少女独有的甜软,是他独享的特权。 圣音细长的凤眸血色流转,眼位的凤翼妖异绝伦,湿腻的唇在她耳畔挑火,若即若离。 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再成熟的孩子都忍受不了,尤其是喜欢热闹的小甜心,失去了一切,只有自己是她唯一的光明。 对不起,小宝贝…… 他心底默然,折断她的翅膀,用宁徽玉的温柔攫住她的心,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他的身边。 姜离紧紧的抱住他,好像害怕他离开,急切的回应他。“师父。” “乖。”圣音轻拍她的背,似是要将她放开。 姜离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攥紧。“师父,你要走了吗?” “离儿饿了,先用膳,再好好洗个澡好不好?”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姜离沉默的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是不是密音宗一向如此,圣音原来住处人虽少,但是没有如此空旷安静,踩在地毯上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简单了用了饭,姜离有些食不甘味。 圣音将她抱在膝上,一勺一勺的喂她吃,动作细致温柔。 四周都没有人,姜离抬手将旁边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没有下人来收拾。 圣音仿佛没有看到,用着宁徽玉温柔的嗓音轻声道:“等离儿用完饭再让人收拾。” 他说话时,将一只玉色酒壶拿到手里,倒了一杯猩红色的液体,递到姜离唇边。“这是赤血提炼的花汁酒,很甜,并不醉人。” 姜离拧眉,鼻尖嗅到淡淡的浓郁的花香与酒香,似乎隐隐约约夹杂着一种诡异的气味,浓烈的香气遮掩了这一丝的诡异。 姜离还在犹豫,圣音低笑。 “为师喂离儿,可好?” 姜离眉睫一颤,下意识的去接酒杯,连忙饮下。 师父每次说喂就是亲自动口,她实在是…… 姜离垂睫,耳根泛红。 属于宁徽玉的柔和温热的气息恰好的吞吐在她耳畔,姜离耳后的红霞忍不住蔓延到脸颊。 一顿饭用完,姜离有些犯困,虽然师父说那酒不醉人,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脑子有点昏沉。 宁徽玉将她抱入内殿沐浴,嘱咐了一番,独自走了出去。 内殿的浴池姜离也不知道大小,更没有摸索的欲望。 殿内没有一丝人声,姜离摸到换洗衣物的位置,这才窸窸窣窣的褪下一件件衣服。 她伸脚探了探热水的温度走入水中,池面热气蒸腾,白色的水雾缭绕。姜离酡红娇润的面颊被热气一熏,如鲜艳的花瓣般鲜美夺目。 空气中似是有异样气息浮动,姜离蓦然一惊!缓缓的沉入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警惕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四周安静,连风声都没有。 姜离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松懈下来,这里是师父的地方,旁人不可能进来。 自从失去了视觉,她似乎也变得疑神疑鬼。 圣音一袭雪白长袍,宽大的袍裾落地无声,他幽幽的站在池边,细长妖魅的凤眸炽热的盯着水中的姜离,眼底情·欲翻腾。 他站在她的面前,透过朦胧的水雾,看着她侧首以手捋顺湿漉漉的青丝,柔软的发尾在清澈的水底如海藻,洁净娇嫩的娇躯若隐若现,勾勒她小巧挺润的小鸽、纤细柔软的腰肢,修长的双腿…… 他熟悉她的每一寸骨骼,轻吻过每一寸肌肤,可这些还不够。 姜离从水池中起身穿衣,沿着记忆的方向,她摸索着换洗衣裳的位置。 手指触到柔软的面料,被热气熏红的面容微微一变。 衣服被动过,哪怕只是一丝的错位也不可能瞒过现在的她。 “离儿,洗好了么?”殿门的方向传来宁徽玉温软的嗓音。 姜离连忙拿衣服遮住身体。 “衣裳不合适?”下一秒,他的声音就已经来到了姜离身边。“这是扶支的服饰,为师想让你试试。” 他说着,伸手去搂她的腰肢。 不是旁人动过衣服,姜离心中一松。 她还没回神,宁徽玉已经将她摁入怀里,托着她的后颈,吻住她娇嫩的唇。 他的吻压抑滚烫,冲入她的檀口与她纠缠不休,姜离唇齿都快被吮的麻木。 “嗯——!”姜离有些难受的躲避。“圣……唔!” 他一手托着她的腰肢贴向腰腹,力道失控,姜离被迫的踮起足尖身体几乎离地。 “离儿……我的小宝贝……”一吻罢了,他喑哑的嗓音充满男性的性感,目光迷离的凝视姜离,依依不舍的收回红色的唇舌,细致的描摹她的唇瓣。 姜离微微喘息,光裸的足尖踩到他的袍裾,脚尖的湿软,让她瞳色幽暗,指尖发颤。 她眉睫垂落,嗓音暗哑。“师父,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259.第259章 误打误撞 宁徽玉没有回答她,他气息滚热暧昧,亲昵又痴迷的亲吻她秀致的颈项,轻嗅她甜美的气息,恋恋不去。 他是如此爱她。 回到了这里,仿佛心底压抑的某些情绪也无法再继续隐藏。 姜离有些不习惯他突变的热情,之前,她能够清晰的辨认出圣音和师父,但现在这种区分似乎越来越模糊,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眼盲,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师父……”她侧首避开,努力压下心底隐隐的恐惧,也没有再问他的袍角为何会被水沾湿。 她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现在的情况让她有一些不自在。“圣音,放我下来。” “嗯?”尾音轻佻,宁徽玉喑哑的嗓音透了一丝笑意。“圣音?” 姜离微微发僵,此刻,她真的不知道眼前之人究竟是谁。“衣服。” 她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上。 “没事。”宁徽玉将姜离抱起。“回寝殿再穿。” 回到寝殿,她坐在软垫上将衣服穿好,伸手摸了摸衣摆,默默无语。 她虽然看不见,但是这衣服肯定不是她的。 最关键的是……她双腿还是凉飕飕的。 姜离很是不安的拽了拽过长的衣摆,光着双腿让她有些无措,尤其…… 师父就站在她的面前。 宁徽玉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徒弟,她穿的是他睡前的衣服,宽大的衣袍愈发衬着她身形娇小,浴后的小弟子唇红齿白,****着双足,柔软的青丝及地,怎么看都让人食欲旺盛。 灼热肆意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再没有往日强忍的温和。 她的眼睛失明,或许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宁徽玉望着姜离面前的锦凳,没有提醒她。 姜离走过来时,不妨脚边还有一个障碍物,刚踏过去,脸朝下直扑地面,以一个极为滑稽的姿势往下跌。 “离儿。”宁徽玉伸臂欲接住她。 姜离单手撑住锦凳,惊险的支撑住倒地的身体,岂料,锦凳忽然被她撑得侧翻。 “砰——!” 姜离一把扑倒在地,翻倒的锦凳压住了她的背,砸得她差点没吐血。 圣音有片刻呆滞,伸出的手都忘记收回来。 他剑眉一挑,还待说话,姜离撑着地面爬了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圣音。” 这回她确定是谁了! 只有圣音才干这种缺德事,明知她看不见还眼睁睁看着她出丑。 对此,圣音幽凉的嗓音适时响起。“果然是瞎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姜离摸了摸手肘,对着圣音,她似乎还能正常点。 “过来,小甜心。”圣音伸手一撩,就将她抱到了自己榻上。 姜离连忙屈膝,将一双腿遮住。 “遮什么遮?本座又不是没瞧见。”他说话气死人,姜离懒得和他争辩。 圣音撩开自己的衣袍,将她裹入怀里蹭了蹭,磁哑的嗓音透了一丝笑。“身为宗门圣女,小甜心是不是该履行以下夫妻义务?” 他俯身将她压入柔软的床褥中,轻吻她的眉眼。 小甜心知道他的身份不排斥他了,但她似乎更喜欢宁徽玉的亲昵,防他和防贼似的,宁徽玉的身份,即使是做出出格的事,小家伙虽然有些不适却不会抗拒。 他微微叹气,有些事还得慢慢来。 他想着,柔软绵密的吻印在她的唇,属于宁徽玉的温柔,到底让她更容易放下戒心。 扶支密音宗内时间静谧,今年圣城的赤血盛放妖冶更胜往常,名副其实的花都。 黑雾丛林内,一支小队快速潜伏,摆脱身后的追兵。 领队的少年面容沉静,如灵巧的蛇穿梭在茂密的丛林中,在他肩头,冒出两条细小的黑蛇,弓着尖扁光溜的脑袋朝圣城的方向嘶嘶吐信。 少年朝身后的十几人打了一个手势,一群人快速分散在四周,停下了脚步,隐没在茂盛的树冠中。 “队长,小黑发现了什么吗?”有队员压低声音问道。 月圭透过斑驳的树影望向圣城的方向,侧头看了冒出头的两条小黑一眼。 怎么可能呢?小合明明在北方,怎么会出现在圣城的方向? “没什么,兴许是嗅到空气中的花香觉得熟悉。”月圭摸了摸露出头的两颗脑门,又将它们摁回去。 也不知小合在哪里,半年多了,她一直没能回来。 姜离摁了摁太阳穴,摸到缠在眼睛上的纱布,空旷的殿内又只剩下她一人。 看不见,听觉、嗅觉与触感,以及对危险的感知变得十分敏锐。 地宫之内空气的流通,暗中的影卫位置,清晰如在眼前,如今她已能够巧妙的避开他们。 这两日,暗中的影卫似乎都被调走,安静的环境让她心底隐隐不安,她顺着墙壁摸索着上面雕浮的图案。 地宫面积大的出奇,她沿着一个方向摸索竟然一直不曾拐弯。 走了接近半个时辰,姜离隐隐察觉到自己肯定是走进了某种阵法,陷入了鬼打墙的境地。 “有人吗?”她没有感觉到人,但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四周实在太安静了。 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陷入阵法之中,难道是自己刚才触摸壁画时太入神走远了? 她努力回想了一遍,没有发觉和平日不同之处。 地宫之内森冷寂静,越往里走,窸窸窣窣的声音隐隐传来。 这个声音…… 姜离觉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 她脚步一顿,手不知触到墙壁什么地方,地面忽然开裂,她脸色一变。 咔哒! “啊——!”身体直直的从开裂的地面往下坠,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人已经从地面消失。 原来分开的地面又恢复如初。 “怎么回事?”姜离刚刚站着的位置迅速出现两名黑衣鬼卫。 “刚才是小主子的声音!”扫视一遍四周的环境,两名鬼卫脸色隐隐发白。 “小主子不见了!” “快去通知大祭司!” 姜离根本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要命的是她现在的状况。 她看不清眼前的情况,耳边的声音却让她脊背汗毛倒竖,尤其是手触到的诡异触感,她登时一个激灵,面上血色尽褪。 260.第260章 想要她 冰凉柔软的爬虫从手背慢悠悠爬过,四周怪异的腥气飘散。 她青着脸,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掌下的土地,感觉地面软弹冰冷,蠕动感令人后背发麻。 这……这分明是…… 嘶嘶—— 蟒蛇! 她掉到了一条巨型蟒蛇的背上! 四周全是各种大大小小的蛇类嘶鸣声,刚刚从她手背爬过去的应该是一条小蛇。 听着耳边不断重复的蛇吐信,姜离浑身发冷,有那么一瞬间庆幸自己是个瞎子,不然非得被吓死。 她到底是到了个什么地方? 难怪觉得之前听到的声音熟悉,分明就是黑釉到处乱爬时肚皮摩擦地面的声音。 只是那道声音比黑釉发出的声音大了许多。 从她下降的高度来看,她能平安无事,应该是因为下面的垫子够厚,即使是黑釉那样的体积,只怕被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砸中,也得给砸成个蛇饼。 这么一想,姜离心脏都差点忘记跳动了。 她不会把垫在下面的倒霉蛇砸死了吧? 嘶嘶—— 厚重的蛇嘶声忽然在右耳边冒出来,脚下的蛇躯也跟着蠕动,姜离立刻意识到自己所处是什么状况。 她脸色发青,足尖点地,飞速后撤远离,远离蛇嘴。 以她的小身板,遇到这么惊人体积的蟒蛇,绝对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第一时间,姜离飞快后撤。 但她光凭听觉,对于静止的物体无法感知,低估了被她砸中的巨蟒体积。 地面随着她的动作震颤,嘶嘶的蛇鸣与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姜离黑色的瞳仁凝滞,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脚下是盘绕蠕动的蛇群,四周的动静让她在极度震惊下反而冷静下来。 一条盘踞整个地宫的巨蟒是什么概念?那还是蛇吗?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听力也出现了问题。 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没有蛇咬她? “嘶嘶——”一道尤其低沉的蛇嘶随着举动的摩擦声凑过来,姜离感觉到一股浓郁的腥气扑面而来。 她皱了皱眉头,这味道太重了,熏得她快吐了。 脚上不断有大大小小的蛇爬过去,她脊背发寒又不敢轻举妄动。 “嘶嘶……” 手腕被什么碰了一下,叮铃的铃铛声响起。 姜离握紧手腕,往后退了一步。 究竟是什么?她忍不住伸手往前探了探,摸到冰冷坚硬的鳞片。 …… 姜离不知道的是,九冥铃被轻轻那么一触,在她头顶的密音宗地宫整个都震了一下。 宁徽玉尚未走近地宫,察觉到地面的晃动,眉头微蹙,不等他询问,鬼卫已跪在面前禀告情况。 “不见了?” 宁徽玉一听到说姜离不见,细长的眼眸掠过一道幽暗诡谲之色,没有多说什么,雪白的身影当即消失在众位长老面前。 “刚才地面又震了……”五长老脸色发紫。 “它最近活动的越来越频繁了,上次不声不响的沿着凌云山跑去了明月山庄,听说明月山庄被连累天雷劈死了好几个人,沿途一路吓得山头飞禽走兽飞窜逃命,这次又想出来兜兜风?”七长老摸了摸下巴,瞟向其他六个老头子。 六位老头子不想理睬他,大长老干瘦的脸都快拉成丝瓜。“姜离是九冥铃的主人,只怕被引到下面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会吧?那小丫头是被它拉下去的?” 几人想到这个可能,脸色大变,既兴奋又隐隐的有些忧恐。 宁徽玉拢在广袖中的手有些发抖。 “不用担心,她喝了掺了我们血液的花汁,它们不会伤害她。”圣音阴凉的嗓音从宁徽玉殷红的薄唇中吐出,隐隐压抑着一种极致痴乱的情绪。 又有九冥铃做辅助,她还是枯颜的主人。 宁徽玉加快了步伐。 他很快就看到了被送出虿渊的姜离,那黑色的巨影似乎意识到他的到来,沙沙的声音从空旷的地道中飞快游过来。 宁徽玉站在原地等着它,黑暗中,一双赤红色的竖瞳在远处看着他,四周充斥着蛇类嘶嘶声,阴暗的地道内一阵阵诡异的腥风撩起宁徽玉雪白的袍裾。 “好久不见了。”他淡淡开口,狭长的眼眸漠然回视黑暗中看着有些阴森的血红竖瞳。 “嘶嘶——” “它没跟来,今年的赤血开的很好,黑釉不喜欢待在地底。”宁徽玉温和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他似乎能够听懂那诡异的嘶鸣。 “嘶嘶嘶——” 沙沙的声音似乎又离得近了一些,宁徽玉精致的眉头微扬,倒是没说什么,目光却跟着姜离消失的方向。 她就是独属于他的赤血芍药。 不用谁来告诉他,他也知道。 这一次,他带着她回来,就是为了落实这件事。 他不要孩子,也不想要,但是,他想要她。 宁徽玉眸色幽暗,转身走入幽暗的地宫内门,紧跟在姜离身后。 七位长老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密音宗要想留下子嗣就必须经过七道鬼门不过是场笑话。 身为密音宗的大祭司,根本不可能平安诞下子嗣,他们的血脉,生来就被无法传承。 只要坐上大祭司的位置,就意味着拥有领导扶支的权力,自幼习练蛊术与异术,导致血脉出现异状,子嗣艰难。于是宗门学会炼制驻颜与枯颜保驻青春,试图拖延时光,挽救曾经辉煌的皇族血脉。 但是这种药服下去就意味着失去做父母的资格。 而他为何能活下来?他其实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他却清楚的记得,前任大祭司厌恶仇恨他,一直想置他于死地,而他的母亲月夜后来也抛弃了他,她死在了地宫的某个角落,之后他的那位父亲也疯疯癫癫的去找她,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宗门内的名牌碎裂,他也死在了地宫之内。 幼年的他一直依靠着黑釉苟延残喘,黑釉是眼前这座庞然大物的孩子,当年的月夜从它身边带走。 他幼年一直依靠黑釉的血存活,独自藏着这里,曾在十几年中都保持着幼儿的状态无法成长。 在这里,离儿怀上孩子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 261.第261章 幻梦成真 姜离并不确定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四周的蛇嘶逐渐远离,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花香,似乎是赤血的味道,闻久了,丹田有一股温暖的热气盘旋,如冬日喝下一杯滚烫的酒水,暖的有些燥热。 察觉到这一点,姜离浑身都拉起警报,脸色微变。 这香气有问题! 一开始味道很淡,慢慢的如温水煮青蛙,愈来愈浓,等她发现问题,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摸索着前进,手心似乎触到一株植物。 “这是……”顺着植株的叶茎,摸到了花盘,重瓣花朵,大如圆盘。 是赤血芍药! 怎么会生长在这种地方?她记得圣音说过,赤血对人是没有迷·幻作用的。 她的眼睛似乎恢复了视力,看到大片姹紫嫣红的花丛,碧绿的叶片翠绿欲滴,充满了勃勃生机。 穿过茂盛花海,看到明月山庄熟悉的建筑,朱红色的曲折回廊,来来往往的都是熟人。 姜离呆住了。 “小主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主子还在屋内等着考你功课呢。”紫珠端着茶盘出来,笑着叮嘱她。 她有些呆滞,扶着门槛走进书房。 熟悉的书架,熟悉的条案、熟悉的桌椅摆设,案上放置的笔墨纸砚都是出自她的手。 条案后,温润的男子穿着常服,散落的青丝随意披了下来,眉宇柔和,细长的眼眸微笑的看着她,看到她进来,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离儿。” 姜离原本有些踟蹰的脚步一顿,快步跑了过去。“师父!” 宁徽玉轻抚她柔软的头发,埋头在她唇角印下一个清浅的吻。“离儿喜欢师父么?” 姜离心中一股暖流涌来,脸颊泛出淡绯的云霞,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宁徽玉眸光愈发柔和如水,指腹摩挲着她柔嫩的颈,将她搂入怀里。“离儿愿意陪着师父吗?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好。” 姜离瞳仁有些涣散,她喜欢明月山庄和师父在一起的时间,平静又安宁,师父就在这里,陪着她练字,教会她很多东西。 “离儿。”宁徽玉的嗓音低魅柔软,滚热的气流烫红了姜离的面颊。 熟悉的药香,混合着温暖的花香,熨帖心脏。 姜离脑子混沌,她觉得不对,她看不见的……她失明了,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了师父? 是幻觉吗? “离儿……” 熟悉到骨子里的呼唤,不是幻觉,是真的,是师父的声音。 这世上,如果说还有谁是姜离完全没有一丝防备的,那只有一个人。 宁徽玉。 没有哪个幻觉如此真实。 姜离有些茫然,耳珠温柔湿润的酥软触感让她一阵阵心悸,指尖都蜷缩了一下,如小兽般躲入宁徽玉的怀里。“好痒,师父……别咬……” 她脸色通红,有莫名的冲动突破了原有的心理防线。 宁徽玉湿红的唇舌转而涌入她的唇瓣中,热情得姜离面红耳赤,心底似被什么轻挠了一下,忍不住回应他。 他托住她的后颈,加深这酥醉的感觉,好似要将她吞入腹中,动作狂野而迷乱。 姜离有些站不稳,他就势将她拥入怀里。 修长的指尖摸到她腰间的丝带,轻敲的拉开。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姜离眸光迷离,真实的滚烫缠绵让她脑子无法正常思考,浓郁的花香让她眼前一片迷雾。 “呜……” 宁徽玉解开她的衣裳,将她抱坐在膝上,托着她纤细的腰肢,湿红的唇舌沿着她幼嫩的颈项一路吻下,吮上她的青嫩柔软辗转不去。 姜离瞳孔微微睁大,嘤咛一声,失去理智的柔媚嗓音撩拨的身上的男人目光泛赤。 他雪白的锦袍齐整,有着禁欲般的圣洁优雅,然而,他冷清的神情此刻带着浓郁的痴迷,怀里娇嫩的少女被剥离的赤·裸,颤抖轻瑟。 他忘我的轻吻,在她娇嫩的身体留下一个个火热的烙印。 当欲望重新抬头,缓缓没入她最柔软娇嫩的地方,姜离低低的痛吟一声,宁徽玉以吻封口,咽下了她的痛呼。 他轻轻的抚摸她纤细的背,充满情·欲的沙哑声音甘醇如酒:“离儿,放松……宝贝……乖……不要怕……” 她承受他已经十分吃力,喘息的娇软嗓音有些微楚痛流露,他心疼又痴迷,指尖沿着她柔滑的背部往下,轻柔抚平她的不安。 “唔……”姜离张口低吟的刹那,他唇舌探入她的唇齿深处,轻轻进出摩擦挑弄。 从未有过的诡异酥·麻感袭遍全身,她稍稍放松了一些,浓郁的花香迷离,脑子反应迟缓,使得痛楚减轻。 宁徽玉触到了她的阻碍,一鼓作气,托着她的腰肢,身体蓦然沉入。 她终于属于他一个人了。 “唔啊啊——!”姜离脑子一刹那被剧痛惊醒,眼前一片漆黑。 身体如被穿透般的痛楚使得她一瞬间眼眶通红。 胀痛感如此强烈,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猛然剧烈挣扎。 “唔唔唔——!” 好疼! 更多的是屈辱,究竟发生了什么! 脑子一片乱麻。 那一瞬间,陌生又狂乱的滚烫气息让她无法思考,宁徽玉沉默不语。 姜离呼吸困难,身体因疼痛而紧绷,试图驱逐强行闯入的侵略者。 身上俊美的男人理智崩塌,他蓦然抱紧她,稍稍后退又深深进入,灭顶的愉悦感让他瞳色血红,呼吸乱的没有章法,早已浑然忘我。 “唔唔——!”姜离脸色苍白。 宁徽玉搂紧她,让她紧紧贴着自己的腰腹,猛然加快了动作,身体前进的瞬间将她娇软的身体蓦然抱贴紧自己,狂肆深沉的不断重复占有的动作。 姜离被他牢牢箍入怀里,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逃离。 随着宁徽玉痴狂的动作,姜离被攻击的毫无还手之力,薄汗沾染妩媚的娇颜。 他的动作又深又快,姜离几乎无法跟着他的频率呼吸,只能一味承受。 师父……师父救阿离…… 随着身上的男人不断重复的动作,姜离已经彻底如同脱水的鱼儿,只能依靠着他的力量才能坐稳。 宁徽玉陷入了迷乱的状态,只想不断占有。 多么亲密的感觉,让他如同身处天堂,怎么都无法放手。 他托着她纤软的腰肢,感觉到那紧致的近乎崩溃的致命快感,让他不想离开她。 262.第262章 永远不离开 地底没有日夜之分,浓郁的花香四溢,茂盛的赤血开的肆无忌惮,花瓣泛着不正常的血红色。 宁徽玉并未告诉姜离,圣城的赤血是不同的,尤其是密音宗盛开了不止多少年的赤血芍药,具有浓重的迷·幻作用,只有真正的蛇类才能免疫。 他一开始就使用了这种花瓣榨出汁液,混合了他的血喂给她,在这里,枯颜与驻颜的效用会被抑制,也就意味着他习练过傀儡术的身体不易让离儿受孕。 “小宝贝……”他沙哑的声音充满情·欲的气息,紧搂着她,深沉的侵略占有。 他撞到她的敏感点,怀里疲惫的姜离嘤咛着呻吟了一声,细软如幼猫,没有一丝气力。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长久的进出厮磨,让疼痛的身体生出异样的酥软。 宁徽玉有意撩拨,她温暖紧致的体内让他尝到了蚀骨销魂的滋味,厮磨的如此艰难,却又引出致命的愉悦感。 姜离已经连言辞反抗都无法做到了,半阖纤长的眉睫,随着身上男人的动作微微张嘴喘息。 优雅圣洁的雪白长袍穿在男人的身上,他衣装整齐,漆黑如墨的青丝肆意散落,眉眼沾染了欲·望,薄唇殷红如血。他的膝上,少女柔美纤细的身躯在这场盛宴中缓缓发生着变化。 枯颜正在一步步解除原本赋予她的负面作用,晦暗的肤色逐渐恢复成她原本该有的莹白玉色。 宁徽玉痴迷的轻吻着她美丽的身体,让她从里到外都沾染了他的气息。 “是……是谁……”姜离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中,勉强支撑的神智再也无法维持清醒,昏了过去。 宁徽玉察觉到她气息低迷,无法再继续放纵自己没有节制的索欢。 他抱起她,屈膝半跪在地上,从她体内退出,将她小心的放置在茂盛的花丛中。 少女被蹂躏的失去了往日的鲜活,却呈现出一种更加让人疯狂的魅意,褪去了丑小鸭的灰暗,她正在一点点恢复光芒。 宁徽玉俯身久久留恋不去,温柔的拭去她被薄汗浸湿的精致五官,忍不住吻了又吻。 他细心的替她穿好衣服,抚到她原本平坦的小腹此时已微微凸起,他面上晕染开一层薄红。 他还是有些担心,一时难以自持,竟然困着她要了两个日夜,若非小家伙自幼习武,只怕支撑不下来。 “我想带离儿出去沐浴。”万一有了孩子可怎么好? “把小甜心喂太饱了。”低低诡魅般低哑的嗓音从宁徽玉吐出来,属于圣音的阴鸷音色,此刻却带着三分餍足与慵懒。 他俯身轻蹭身下柔软的身子,抚摩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里,宁徽玉到底没有将属于他的种子从她体内引出来。 他埋首在她唇角印上滚热的吻,磨蹭了半日都不想离开,他很想在与她发生夫妻之实后留在她身边。 可他又清楚的知道,若是离儿醒来知道是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他不敢冒险,只能隐在暗处守着她的安全。 姜离睁开眼时,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她有片刻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几乎以为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鼻端若隐若现的花香却让她精神瞬间清醒,她试图起身,手肘刚撑起来,身体疲软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的脸色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的庆幸,再到震惊,接着惊怒与恨痛让她差一点崩溃。 身体钝痛,双腿根本抬不起来,尤其是原本不该痛之处痛的她额头隐隐冒出冷汗,她微微喘气调息,又重新躺了下去。 好累。 她艰难的翻了一个身,脸朝下,双眼枕着衣袖,一声不吭的趴了大半个时辰。 宁徽玉几乎无法忍住的从暗处走出来,看着她的衣袖颜色因为被眼泪浸湿逐渐加深。 她无声的埋在暗处哭泣,哭了大概又没力气了,这才转过身,撑着胳膊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 她试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难以站稳。 原来不是梦,都是真的! 姜离试着想扶墙,但眼睛看不见,摸到一株茁壮的花树,她勉强拉住花枝站稳身体,一股绝望和悲恸的情绪几乎打垮她,让她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的往下掉。 是幻觉,她走入了幻境中! 她怎么会连师父都分辨不出来?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敢想象该怎么办,本来好好的,她以为以后会和师父好好生活,可是,一切都毁了,她被人给…… 姜离一想到此,紧紧捂住唇,不让自己没出息的哭出声来。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这个时候他显然不在,她必须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刚走没两步,体内一股热流往下涌,姜离脸色惨白,捂紧唇,眼眶通红。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自己走出那座种满了诡异赤血芍药的花圃,这里怎么会有明月山庄?这里是扶支的密音宗,一个以异术和傀儡术盛行的鬼地方。 原本她怀疑过,可她不知道是不是太执着师父,竟然蠢的没有分辨出幻觉和真实。 她想喊师父,但此刻她无论如何都没脸再喊他来救她。 她很脏,被人弄脏了! 失去了视觉,即使鼻端再出现浓郁的花香,又出现了许许多多奇怪的场景,身体的钝痛感都让她一在两秒之内就迅速破开幻像。 看到的,都是假的! 因为她是瞎子! 只要坚信这一点,赤血制造的曾经埋葬无数人的幻觉对她来说何其可笑? 当她终于走出曲折的地宫,找到了走出的地道时,隐隐察觉到不远处的脚步声,以及隐藏在暗处的密音宗鬼卫。 “小……小主子?” 是摇光的声音。 砰——! 姜离瞬间就倒了下去。 …… “离儿……为什么还不醒?” “别怕,师父在这里……” “离儿答应了师父,以后都不离开是不是?” “你说永远和师父在一起……” “为什么不醒?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恨我……” “你快点醒过来好么?” 耳边断断续续的都是师父的声音,温柔如冬日里的阳光。 她好似沉浸在巨大的梦魇中,不敢面对事实,很想看看他,又害怕见到他。 那狂乱欲焚,充满强烈欲望冲击的噩梦让她数次崩溃。 宁徽玉将不断哭喊师父救我的姜离紧紧抱在怀里,翻腾的痛苦让他嘴里涌出血气。 离儿……我一直都在,不是你的幻觉。 “是我……是师父,离儿……你别怕……别怕……” 他将她紧紧的搂入怀里,交颈磨蹭轻吻,试图唤回她失控的理智。 263.第263章 为师心疼 他并非有意要隐瞒,在小弟子的心里,他何尝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地位。 多年来根深蒂固的念头,他害怕被她知道。 她喜欢的是宁徽玉,是明月山庄的明月神医,她的师父。在离儿的心里,他只怕是天神一般的形象,可若是有朝一日,她发现他根本不是如此,他甚至欺骗了她,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占有。 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个后果。 离儿她,并未爱上圣音。 可圣音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离儿。”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只能一步步的让她离不开他,一点点削弱她心底的恨意。 她的伤势已经无碍,但这么长时间,她却不愿意醒,身体消瘦的厉害。 每一次她无声呜咽喊他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她不那么痛苦,他后悔了,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想看她这样。 “离儿,不要再折磨师父了……”宁徽玉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拥入怀里。 枯颜被他破了之后,他的小甜心原本黯淡的肤色开始变的柔亮,她不一样了。 宁徽玉肌肤来回摩挲着她柔滑的小脸,细腻如温软的丝绸让人爱不释手,如今的小东西再也不是曾经被人称为丑八怪的小姑娘了。 “小宝贝……”幽魅的嗓音透着浓郁的爱欲,他琥珀色的眸子透着绯红艳丽的色彩。 她如今是属于他的,以后都不要再分开。 “热……”姜离低咛,嗓音透着哑意。 她眉眼惺忪,微微眯起,望着不知名的方向,颈项传来熟悉又炽热的气息。 宁徽玉轻轻吮吻她修长的颈,听到这一声低唤,他蓦然回神,惊喜交加。“离儿!” 姜离鼻头一酸,她看不见,可是她听到了师父的声音。 是他! 不是幻觉! “师父!师父……师父……”她紧紧抱住他,哭得声嘶力竭。“师父……” 她该怎么办? “别怕,我在……”宁徽玉广袖将她拢的严丝合缝,细细厮磨,温柔的嗓音缓解她的不安。“师父在。” 姜离抱住他不放,哽咽的难以为继,紧紧攀缠着宁徽玉。“师父,我……我……” 无法排遣的恐惧和害怕,她不知道怎么说,难以启齿的耻辱。 她蓦然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哭声一噎。 身体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犹豫着松开宁徽玉。 宁徽玉察觉到了她的退缩,收紧双臂,愈发用力的将她嵌入怀里。“离儿,不要逃。” 他亲昵的贴磨她光滑的小脸,温柔的吻去她的眼泪,亲密的在她唇边含吻轻舔。 多亲昵的感觉,他终于得到了她。 “乖,宝贝,别怕。” “圣……圣音?”姜离有些不确定,她现在似乎很难将师父和圣音区分开。 “是师父。”他轻抚她精致的令人窒息的小脸,虽然早有准备她真正的模样不会丑,可看了这些天还是止不住的惊艳。 她病得厉害,躺了这几日,反倒多了些平日少有的纤弱,娇嫩的让人忍不住想蹂躏。 姜离听到他柔和的嗓音,和圣音不同,但是他…… “唔……” 姜离微微偏唇,师父的气息太浓郁,太亲密了。“阿离睡了多久?” 姜离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眼睛通红,蒙上浓郁的水雾,没有焦距的眼眸盯着虚无的方向。 宁徽玉不让她避开他,滚热的气息在她的唇角、耳畔环绕不去。“六日了。” “我……”姜离开口想问他是如何发现自己的,是不是摇光抱她回来的。 但一想到六天前发生在地宫不知名的角落的那件事,她就抖得厉害,瞳孔骤缩了一下,猛然推拒宁徽玉。 “不要抱我!好脏!” 姜离推不开宁徽玉,拼命的别开脸不让他亲。“师父……阿离好脏!我……唔……” 宁徽玉一把将她压入柔软的锦褥中,俯身热情的吻她,炽热的吻如狂风暴雨淹没了她,强行闯入她的檀口痴缠。 他又害怕会勾起她不愉快的经历,握住她的双手,十指扣入,紧握在掌心。 待她反应过来,狂热的吻逐渐缓慢温柔,怜惜又亲密,贪婪的吞咽着她甜美的气息。 “离儿……” 他沙哑的嗓音温和柔软,在吮吻的间隙断续轻吐。“离儿……你不脏……你是我最重要的小宝贝……” 脏得是他,玷辱了她,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强行占有,他真的爱极了她。 掌心纤细的腰肢让他有些难以自持,想到地宫中的那一次,他忍不住想要更亲密一些。 “离儿。”他的手不自觉的伸入她的衣摆中,覆上她胸前的娇软。 姜离呼吸忽然滞住,有一瞬的惊慌与恐惧。 地宫内的那一次几乎要了她的命,即使是在中了幻境的情况下,那剧烈的疼痛依旧让她胆怯。 “师……师父……” “嗯……”宁徽玉轻蹭着她的脸颊,收回了自己的手,指腹摩挲她如墨玉般明亮的双眸。“离儿,别怕。” “阿离已经……” “嘘,乖,抱紧师父。”他轻揉她的头发,轻笑道。“师父喜欢离儿这样,知道么?” 姜离脸色一下子涨红。 宁徽玉轻轻拍抚她,敛睫不语。 当日,离儿看到摇光前昏了过去,那时候是他从暗中出来,将她抱了回来。 之后,他一直守在她身边,她睡梦中一直不安稳,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最让他心如刀绞的是听着她一声声呼唤他。 那样绝望的声音喊着师父救我,他无法平静,生不如死的感觉切身体验。 “我爱你,小家伙……”他殷红的唇贴着她的耳畔,柔声细语。 姜离原本阖上的眼眸,纤长的睫羽颤抖了一下,眼角溢出滚烫的眼泪。 可是,阿离配不上师父了。 宁徽玉细心的吻去她的眼泪。“为师心疼,怎么好?” “师父。”姜离环紧他,雪白的袖子顺着她的手腕滑了下来,她倾身贴上他。“阿离也好爱你。” 宁徽玉唇边扬起浅淡的笑容。“小孩子不能说谎。” “阿离没说谎。” “离儿答应过师父,永远陪着师父。” “嗯!”只要你还要我。 宁徽玉细长的眼眸晦暗莫名,温柔似水,望着姜离的眼神泛着诡异的痴迷。 你可是答应了,小家伙。 264.第264章 究竟是谁 密音宗地宫纵横交错,背靠连绵起伏的巍峨圣山。 鬼斧神工的地下宫殿令人惊叹。 姜离眼盲无法看到全貌,九曲万壑更让她在掉落地底时无法自救,甚至看不到当时带给她噩梦的人是谁。 休息了几日,宁徽玉每日空闲时都会陪在她身侧照顾。 他并不喜欢旁人靠近姜离,偌大的地宫,空寂安静。 身处陌生的环境,人都会下意识的依赖熟悉的人。 宁徽玉心中默然,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伏案以指触摸凹凸字板的小弟子,她穿着绯红丝裙,秀长的裙摆逶迤落地,柔软的青丝坠落在裙摆上。 她没有束发,精致剔透的五官令人移不开眼,他有些出神。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她性格安静了许多,话不多,也不再如以前一样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好奇毁了她最珍视的东西。 人总是要经受磋磨才能学会成长。 姜离第一次接触盲人的书本,指腹凹凸的字体让她即激动又郁闷。 宁徽玉专门令人制作的适合眼盲着阅读的书籍让她打发时间,第一次接触,即使是认识的字,她也要摸半晌才能通过笔划认出来。 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宁徽玉走来的声音很轻,他站在姜离的面前,微笑的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触摸。 她的记忆力惊人,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已经适应了通过这种方式看书。 他静静的看着她,目光从未有过的专注柔和。 姜离似有所觉,乌黑的凤瞳抬起望着他的方向,语气有些不确定。“师父?” 宁徽玉唇角微勾,却没有应声。 他凝视她那双纯黑的墨瞳,干净透亮,却没有神采。 姜离没有听到应声,注意力重新回到面前的条案上,她手中这本厚重的盲人书籍是扶支地理人物风情。 她看得书不少,但是偏爱这一类。 足不出户可以知道外界的广袤神秘。 扶支是一个崇尚古蛇图腾的神秘国度,不仅仅是停留在字面上,这里出生的人都习惯了和蛇类打交道,蛇群也适应了人类的存在。 这种特殊的情况并不是朝夕形成,而是经历了数千年的历史,从久远的鬼方开始。 以她曾经翻阅的典籍来看,并非什么鬼神作祟或者地神庇佑,而是这个地方独特的地理环境造成的特殊文化。 扶支适合蛇类生存,而鬼方远古居民在这里居住难免和蛇群打交道,从一开始将蛇类当做食物,到最后慢慢学会利用蛇群。 从小接触蛇类,人对它们的恐惧就少了,就和对待同伴一样。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有一个大脖子病的村子,全村的人都粗脖子,有一日村子里来了一个正常人,所有人都嘲笑这个正常人的脖子太细。 同样的道理也适合扶支,从小接触蛇群,自然觉得和它们一起很正常。就和粗脖子村一样,所有人都这样,就没人觉得不对。 指腹触到最后一个字,姜离合上厚重的书板。 正要去拿另外一本,手边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她有片刻的怔愣,在条案上摸索。她记得明明还有一本,难道是她记错? 她把条案都摸遍了也没触到。 宁徽玉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离儿在找什么?” 他的声音就在身后,姜离下意识的扭头转向身后,宁徽玉目光一闪,往她脸侧靠了过去。 姜离冷不防唇角擦到柔软的唇瓣,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眼睛一瞪,连忙朝后避让。“师父。” “嗯。”宁徽玉低应了一声,微微抿唇。 他好似没看到姜离的窘迫,将她圈到怀里。“又看了一日的书,累不累?” 姜离摇了摇头,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宁徽玉轻抚她的鬓角,单手托着她的后颈,埋首贴着她的唇瓣,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吮,呼吸交换。“青彦城战事胶着,军队打到了黑雾丛林。” 姜离目光一抖。“幽……” 宁徽玉探入了她的唇内,轻勾慢挑,沙哑的嗓音透了一丝魔魅。“幽灵军遭受两面夹击……” “师……唔……” “他们进入了扶支地界,暂时无碍。”宁徽玉轻声道,指腹轻捻她的耳珠。 姜离不知是何感受,她心知师父没有立场要帮他们,可她也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离儿,别担心……”他轻舔她微肿的红唇,目光幽暗的盯着她。“师父会帮他们的。” 姜离沉默不语,她眼睛瞎了,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要依靠师父。 宁徽玉轻吻着她白嫩的颈项,细致纤软,好似一掐就断,却让他沉迷。 他的呼吸重了些,姜离被他托着微微仰首,她不知道该怎么好。 “师父,我……现……现在什么时辰了?” “嗯?”宁徽玉低笑,将她搂紧了一些,娇嫩的身体贴着他,他忍不住细细的交颈摩挲着她。 亲昵的仿若最亲密的爱人。 姜离有一丝的害怕,她总觉得师父似乎有什么地方古怪。 “离儿……”他轻喘着,修长的手将她往上托了托,紧贴着自己。 “是!”姜离牙齿打颤,忍不住想后退。 宁徽玉圈住她纤细的腰肢,不让她退。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他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他所有的反应都是正常的。 “离儿……不要躲着师父好么?”他低魅的嗓音迷离蛊惑,如海妖的歌声,迷人心魄,又带着那么一丝卑微的祈求。 姜离有一刹那的心疼,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师父,我真的……我不行……” “离儿,我不会放弃的。”宁徽玉语气柔软,细长的眼眸却幽深如潭,放肆的近乎贪婪的盯着她。 姜离握了握五指,环住宁徽玉的颈,轻轻蹭了蹭。 “师父,阿离的眼睛会好吗?” 待眼睛好了,她就离开这里,她不想再连累他,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宁徽玉轻抚她的头发,目光迷离。“会好的,别担心。” “嗯。” …… 宁徽玉不知道该如何打破他和离儿之间的无形的距离。 他想要更亲密一些却束手无策,似乎他越好,她就越发抗拒。 他何尝不知道原因?只能说自己是自作自受。 一时无法找到解决办法,他也不敢再继续以陌生人的身份强迫她。 “地宫之内寻常人等都不能进入。” “当日小主子前往的是虿渊,里面是赤血幻境。” 几道熟悉的声音从走道中响起,宁徽玉脚步一顿,抬头看到小弟子正在询问鬼卫。 265.第265章 恶心感 “虿渊是什么地方?”姜离指骨发青。 她一定要找出当初究竟是谁! 摇光和开阳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底都看到了犹豫之色。“是密音宗地神栖息的地点之一。” “地神?”姜离蓦然想起一件事。“难道是它?” “小主子,你看……你遇到地神了?”开阳大吃了一惊。 “密音宗的地神是不是一条巨蟒?”姜离并不确定。 开阳摇了摇头,随即想到姜离看不见,忙道:“只有七位长老和历代大祭司以及被选中的圣女才能见到,究竟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 “不过,很有可能真的是一条巨蟒。”摇光若有所思。“原来当日小主子遇到了地神,经受了七道鬼门之一的赤血幻境。” “幸亏当日主上……” “离儿。” 开阳正要说什么,宁徽玉雪白的身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姜离身边,将她拢入广袖中,冰冷的目光冷扫了几名鬼卫一眼。 几人脊背一寒,不知何处说错了,垂首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出来了?”宁徽玉放缓了声音。 “里面太安静了,就出来走走。” 姜离看不见鬼卫们异样的神情,更看不到宁徽玉盯着他们时冷漠的视线。 “等离儿眼睛好了,师父带你出去好不好?” “好吧。”姜离也不想给他惹麻烦,这一次,她只是想问清楚当日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宁徽玉将姜离带回寝殿后不久就出来了。 当日之事他并未告诉任何人,七卫也没有跟随,但摇光几人在执勤时刚好碰到走出来的离儿,当时自己太担心她了,见她昏迷立刻出来抱走了她。 虿渊和地下宫殿禁止宗门内弟子出入,只有七位长老与他能够自由出入,而不受虿渊内的幻境影响,只有他一人。 “以后,谁也不要在你们小主子面前提及此事,当日抱她回来的是摇光。”宁徽玉盯着面前的七名,语气冰冷。 “是。” 姜离没能问出个所以然,只知道那地方禁止任何人出入。 地宫之内的赤血芍药花圃因为生长环境特殊,特性也出现了很多的不同,人进去似乎都会被幻境影响。 经过这么多天,姜离几乎要以为自己真是遭受了一场幻境制造的噩梦。 可梦中的情形与痛楚实在太过清晰,她根本无法欺骗自己。 一想到当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股恶心感直泛。 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宁徽玉正在翻阅密音宗内的内功典籍,殿内只有偶尔的书页翻动声。 姜离坐在旁边,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宁徽玉看着她。“离儿,哪里不舒服?” 姜离摇了摇头。“没有。” 她回神,心头微微一动。“师父,虿渊内的巨蟒是地神吗?哪里平日会有谁进去?” 宁徽玉长睫微敛,忽略了她的第二个问题。“密音宗的地神具有了意识,活了多久没人知道,黑釉是它的子嗣之一。” “黑釉?!”姜离愕然,一时没发觉问题。“原来真的是它。” “密音宗的传说,地神是四翼鸣蛇,也有人说是上古腾蛇。” “怎么可能?”就算蛇类的寿命长,也不可能这么神话。 宁徽玉低笑。“据我所知,地神只是体积够大,随便翻个身就能地动山摇,并没有翅膀。” 地动山摇? 姜离不知为何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暂时也想不通是哪里不对。 若是她的视力没问题,第一次见到黑釉的老爹时就会发现她不止见过一次,可惜,她现在眼睛失明。 “当日我从很高的地方摔下去,似乎砸中了它。”姜离侧眸沉凝,她感觉到它体积很大,但因看不见的缘故,所以无法准确预估。 之后,她摸到了蛇类冰冷的鳞片。 是它将她送出了虿渊,但之后自己撞进了赤血芍药的幻境之中。 若是她对赤血芍药了解更多一些,也许就能避免这种情况。 世上稀奇古怪之事何其多?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密音宗内的医书异术古籍十分丰富,奈何她却看不成,制成盲人能看的书太花时间。 最后,姜离希望能有个人每日给她念书。 因为本身就有底子,药物之类都能辨识,念到生僻处也不会一知半解。 加之有人说话,她也不觉得整个大殿只有自己一人。 宁徽玉不喜姜离身边有其他男子的存在,随着时日推移,枯颜已经基本解除,他更加不喜殿内有外人存在。 最后,他想来想去,拨了两名内殿的宗门女弟子每日给姜离念书。 听到大祭司说要两名口齿伶俐的女弟子,宗门内办事的人手脚十分麻利,高高兴兴的从一群圣女候选人中选择了两名水嫩青葱的女弟子。 保证口齿伶俐,音嗓如黄莺出谷。 “主上让你选择的两名口齿清晰的女弟子。” 摇光看到两名娇美可人的女弟子,眼皮子跳了跳,心中颇觉会有不太妙的事情发生。 挑人的是长久在内殿办事的老滑头笑脸迎人。“您说的是,她们两人不仅音色正,还会唱两句北方的小曲,正符合大祭司的要求。” “你确定?”摇光眯眼,眼底闪过一道暗芒。“你可知大祭司要她们是做什么?” “自然自然。”老滑头连连点头,点名了要口齿伶俐的,又是女子,自然是在身边伺候的,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别的。 摇光扫了他一眼,领着两位千娇百媚的女子离开。 身为下属,这件事不是她能做主的,看这两名女子就不是安分的,只怕待不了多长时间。 摇光领着两名激动的女子前往小主子住的地方,开阳抱胸杵在原地,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老滑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不知大人可是要事要嘱咐小的?” “那倒是没有,只是在想主上爱护小主子爱得紧,一只雄蟑螂都不得靠近寝殿,如今小主子想听人念书也得选两个女的,真是穷讲究,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什么?!”笑意盈盈的中年男子目光一变,活像吞了一只屎苍蝇。 266.第266章 蜕变 开阳闲扯完,瞧着对方发绿的老脸,心情顿时舒畅无比,这才慢悠悠的转头走人。 “唉!老阳啊!你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早不说晚不说,等他把人送走了才来恶心他。 “谁不厚道了?你自己选的人自己解决。”开阳摆摆手,头也没回。 摇光领着人进入安静的寝殿,四周静的没有一丝人声,身后跟着的两名女子对视一眼,惴惴不安。“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摇光没有说话,她只负责带人而已。 走过长长的宽敞的石柱回廊,高耸的穹顶浮雕艳丽的赤血芍药,妖异的黑蛇攀缠其间,越往里走,墙壁上的雕刻愈发精美绝伦。 问话没有得到回答,少女撇了撇嘴也不再开口。 摇光将两人带到了藏书的阁楼,藏书阁看守的是一名背部有些佝偻的干瘦老头,他见摇光带人过来,苍老浑浊的双眼微微眯起。“人带来了?” “嗯。”摇光扫了身后两名娇美的少女一眼。“就是她们两个。” “大祭司要的医药典籍我都整理好了。”老头指了指身侧专门整理的书册。“上头两本你们先拿过去吧,读完了再送过来。” 摇光点了点头,目光扫到药典上头的文字,心中暗骇。 这是密音宗内门秘藏的药典,是不允许外人翻阅的。 这意味着什么,她身为鬼卫七首领之一最清楚不过。 她看了眼前两名等的有些不耐烦的少女一眼。“你们一人一本,拿好。” 两位少女面面相觑,她们是第一次见摇光,看她一副暗卫的打扮,心想应该是个传话之内的角色,不免有些轻视。 她们进来是为了伺候大祭司,如今被带到这个到处是书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干什么。 “这是做什么?”红色衣裳的娇美少女拿起厚重的砖块书,信手翻了翻,全是一些药名虫鸣,顿时兴致缺缺。 “是大祭司要的吗?”另外一位白裙短褂的清丽少女抱起书,微微一笑,好奇的问看守藏书阁的老头。“我最喜欢看书了。” “跟我来。”老头子看了摇光一眼,面无表情的解释:“你们两个的任务是为小主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这些典籍念出来。” 两名少女脸色有些难看了,什么意思? 红衣少女当即要发作,白裙女子拉了拉她的衣袖。“我们知道了。” 她并不担心旁人的刁难,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容貌,只要能伴在大祭司身侧多露几面,大祭司一定看不上旁的庸脂俗粉。 老头可没管她们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书上的每一个字都要念清楚,若是念错了,就不用呆在这里了。” “念书?我们并不是来给人念……”红衣少女十分不忿,搞什么鬼?她们又不是佣人! “若是不愿意,将她们送回老邱那里。”老头子看也没看她们一眼。 “你……” “我愿意。”白裙少女看着冷淡站在一旁的摇光。“我们还需要注意些什么?” “没什么,不要大声喧哗,也不要随便走动,你们的任务就是给小主子念书。”摇光朝老头示意,转身领着人走了。“跟上。” 红衣少女两腮鼓鼓,瞪了摇光的背影一眼,小声嘀咕:“狗仗人势。” 摇光眉毛都没动一下。 此时主上还在外面忙碌,没有回到地宫之内。这阵子外头烽烟四起,扶支虽不参与,但若是有人越界,扶支也不是吃素的。 小主子每日都会小睡片刻,这个时候应该是刚醒。 摇光进去时,刚走到屏风外围,天枢和玉衡从暗处走了过来。“小主子刚醒过来,你们进去吧。” 摇光身后的两名少女心中一惊,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 “跟我来。”摇光进去时,另外几人都退了下去。 姜离正站在墙壁边摸上面的浮雕,柔软的青丝微黄,长及曳地,****的双足莹白如玉。 听到了三人的脚步声,其中还有熟悉的人,她露出惊喜之色。 摇光刚进殿就看到她的小主子快步跑了过来。“摇光!” 摇光僵硬的面容缓和了下来,目光触及扑过来的小姑娘,难掩惊讶。 身后两名女子倒吸一口冷气,死死盯着眼前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孩,眼底难掩一丝不舒服。 “摇光!”姜离高兴坏了,恨不得扑到摇光身上。 摇光有些不敢相信,前些日子她看到小主子时,似乎小主子并不是这个模样。 如同蒙尘的夜明珠恢复了原本的光芒。 秀颈玉颜,翩若惊鸿,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今的小姑娘。 眉宇精致皎然,细长的凤眸乌黑如墨,柔和的光线下,眸光潋滟,肤色再不是曾经的黯淡黝黑。 一袭雪白的衣裳却无法遮掩她玉白的肤色,因殿内无人,宽松的衣裙穿着露出精致的锁骨,身形愈发纤小,摇光心中莫名一酸,小主子清瘦了很多。 自从离开了明月山庄,她每隔一段时日看到她时,她似乎都愈发纤瘦了,乌瞳迷离,失去了曾有的光彩。 主上又不允许她出去,甚至不喜旁人接近她。 本来不知道为何,如今看到小主子,忽然有些明白。 这些的容颜走出去,又是盲人,她该如何保护自己? “摇光?小光光?怎么了?是不是太阳又欺负你了?”见摇光一直没说话,姜离拉着她坐下。 摇光惊了一下,没有坐。“小主子,前两日您说要看书,主上送了两个人过来给你念,这样也快些。” 她放缓了声音,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 姜离原本的喜色缓缓褪去,有些意兴阑珊。“哦……你还有其他事要忙吗?” “是。” “那好吧,听书也很好。” 姜离黑瞳转向摇光身后的两人,她们进殿后一直跟在摇光身后,她能够听出脚步和衣裳摩擦的声音。 一红一白,两名清艳的少女面色有些勉强,她们不是没听说过大祭司回宗门时带回来了一名小姑娘,听说年纪很小,是大祭司的徒弟。 可她们两个是候选圣女,谁都知道现在候选圣女全都只是个挂名,根本和普通宗门弟子没区别,因为七位长老说过,大祭司唯一的弟子已经被地神承认。 也就是说,密音宗的圣女人选已经确定了,不需要她们了。 267.第267章 原来是个瞎子 没想到那个人就是眼前这一位。 两人心中一阵翻腾,尤其她们两个是宗门内原先待选圣女中的翘楚,现在却跑来给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念书?以为她们是仆人吗? 万般不甘,此时却毫无办法。 若是不念就得离开,她们甚至还没见到大祭司。 在摇光冰冷的视线下,白裙少女试着念了几段。 甜脆的嗓音让人听着十分舒适,姜离坐在一旁原本有些心不在焉,听了几段就安静了下来。 摇光见状,退出了寝殿。 红衣少女一直站着,有些不耐,虽然周凝雪的声音很好听,但她念出的一大串生涩的字眼组在一起就很难听懂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安静坐在桌边的姜离,难道不识字所以让人念? 想到此忍不住鄙夷,出声打断了身穿白裙的周凝雪。“这样念很难听懂,小主子想识字吗?妹妹可以教你呢。” 她娇脆甜嫩的嗓音犹如撒娇,说话间还带着甜意和玩笑,上前就势坐到姜离身边的椅子上。“姐姐说好不好?” “嗯?”姜离正听着配制五花凝心散的效用,突然被打断反应了两秒。“我识字。” 她哪里看着像是文盲了? 姜离有些奇怪,她听着这声音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但她看不见对方的长相,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样的。 周凝雪被打断也没有再念下去,而是不动声色的悄悄打量眼前漂亮的过分的女子。 难怪会得大祭司喜欢,她心中想着,有些不舒服。 以色侍人,又能得几时好? 大祭司又岂是如此肤浅之人?这么想着心情稍好了一些。 全然忘记在没见到这位之前还想着凭自己的美貌一定能得大祭司的眼。 “姐姐识字啊?童童还以为你不认识呢。”岳童笑嘻嘻道,将书随手放在桌案上。 认识字还让人伺候着念书! “小童!”周凝雪瞪了她一眼。“小主子还想听哪一段,我念给你听。” “从刚才停止的地方继续。”姜离的声音冷淡了几分。 “凝雪姐姐……”岳童还想说什么,周凝雪瞪了她一眼,目光再转过来正要向眼前的少女解释时,却见她目光似是望着他处,没有看自己,顿时心底有一丝不悦。 打开书卷,随手翻了一页,念道:“病先发于心者,心痛一日之肺喘咳,三日之……” “……儿生不作声者,此由难产少气故也,可取儿脐带向身却捋之,令气入腹,仍呵之至百度,啼声自发;亦可以葱白徐徐鞭之,即啼。”姜离忽然打断她,莫名的念出一段。“请你从这一段开始往下念。” 岳童不明所以,周凝雪皱眉,总觉得这一段似乎有点耳熟,勉强笑道:“小主子说什么?” 姜离没有再说话。 周凝雪翻着手中的书,忍不住心底的怪异感,翻回去时看到了姜离念出来的那一句,脸色微微一变,这是她之前念的最后一段。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姜离,随即又觉得自己多心,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旁人念一遍她就能背下来?她一定是对方在故意刁难她。“小主子既然已经会背这本书,为何要让凝雪念?” 姜离皱了皱眉,还不等她开口,岳童阴阳怪气道:“原来小主子真的识字呢,不是骗童童的。” “我的眼睛看不见。”姜离淡淡道。 她不想因为这种事和人打机锋,第一次发觉自己是瞎子十分可悲,想知道下一段却不得不告诉别人自己是个瞎子。 “啊?不会吧?!”岳童夸张的叫了一声,既是惊讶又有些幸灾乐祸。“原来是个瞎子。” 周凝雪同样如此,她眼睛微微瞪大,十分不可思议的看着姜离的眼睛。 仔细看才能发觉她的眼瞳没有焦距! 竟然真的是瞎的!难怪了! 果然上天是公平的,有这么一张脸就得是瞎的。 “继续念。”姜离没有理会岳童的大呼小叫。 周凝雪埋头继续念,却时不时抽空抬头盯着眼前的姜离。 岳童仿佛发现十分有趣的事,不停的在姜离面前做鬼脸,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鄙夷。 一个瞎子竟然得到了地神的认可,竟然抢走了属于她的位置,除了一张脸哪里比得过她? 岳童再次把手伸过来往姜离面前挥舞时,姜离啪的一声抓住了她的手,嗓音冷了三分。“第三次,你若是再如此就从这里滚出去。” “又不是你的地方。”岳童嘟了嘟唇,十分不屑。 她朝周凝雪不停的使眼色,读错了这个瞎子也不知道! 周凝雪看了姜离一眼,有意读错几个字,每次都见眼前的少女皱了皱眉,她心中有些惊骇,果然之前的确是她听一遍就记住了。 岳童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手中厚重的书,周凝雪念了小半时辰,低咳了一声。“小主子,让童童来念吧。” 姜离察觉到她嗓子需要休息,将桌上的茶水递给她,点了点头。 岳童心中不悦,却也不好明着拒绝,念的有气无力,活像好几日没吃饭。 姜离不管她的语气,只注意字句,也没有理会她的消极怠工。 岳童越念越心烦,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周凝雪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时不时朝殿外张望。 不知道大祭司会不会回来? “……凡刺之理,阳脉为始,营其所行,制其度量,外次五脏,内别六腑……”岳童随意纂改着字句,一句话改了三字,边念边嘲讽的盯着姜离。 “你下次别来了。”姜离容色冷凝。“若我他日以你念出的为准救人,那么我便害死了旁人。” “你什么意思?我没念错好不好?不信让凝雪姐姐看看!”岳童好笑的盯着姜离,一个瞎子,知道了又如何?看不见呢。 “……经脉为始,营其所行,制其度量,内次五脏,外别六腑。”姜离念出正确的语句,语气已经没有了温度。“连基本的医理也不知,信口胡言,我倒是不知密音宗门弟子如此阳奉阴违。” 岳童看了一遍手中的书,脸色微青,却梗着脖子死不承认。“你不过是个瞎子,我明明没念错!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姜离站起身,没有兴致再听。 她刚走出一步,岳童撇嘴讽刺道:“小心呐,别碰倒了椅子,瞎子还这么挑三拣四的。” “童童!”周凝雪起身,语气宽和。“童童一向如此,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姜离听着外面的动静,清冷的嗓音带着莫名的寒意。“师父回来了。” 什么?! 268.第268章 怀疑的种子 岳童和周凝雪对视一眼,连忙站起身,恭敬的望向外殿。 果然,一袭雪白祭司长袍的宁徽玉正过来,似乎听到姜离的声音,目光柔和了三分。 周凝雪和岳童快速扫了一眼,微微呆滞,心中狂跳。 大祭司!真的是大祭司! 姜离单手靠在桌面上,扶着桌子正要起身,岳童见状,目光微转,立即殷勤的过来扶她。“小主子小心。” 姜离心中好笑,变脸变得太快,她是瞎了,却不是傻子。 原来是冲着师父来的。 她似乎忘记了,师父是密音宗的大祭司,不再是明月山庄的明月神医。 宁徽玉看到她,目光柔和了几分,看到她身侧的两名陌生女子,秀眉皱了皱,扫到桌上的两本书籍,心中暗自叹气。 “见过大祭司。” “见过大祭司。” 周凝雪以密音宗的礼节朝宁徽玉行礼,而岳童则是扶着姜离,只是屈了屈膝。 宁徽玉没有理睬两人,上前抚了抚姜离的头发,将她牵到身边,随口对杵在原地的两人道:“都下去吧。” 岳童和周凝雪都是一僵。 大祭司甚至都没看她们一眼,这样让她们下去,如何甘心? 岳童更是大胆的望向姜离。“奴婢正在给小主子念书。” “嗯?”宁徽玉闻言,含笑看着姜离,将她抱到膝上。“念的什么?离儿喜欢么?” 他原本是想有意开口让姜离说话,然而,岳童太急于表现,脆声笑道:“小主子很喜欢奴婢念的内容。” 几次三番抢答,宁徽玉面容依旧柔和,指腹轻抚姜离精致的面容,似乎并没有生气,轻咬了姜离耳珠一口。“嗯?离儿觉得呢?” 周凝雪脸色微白,已经隐约察觉到什么,尤其是大祭司完全不避讳她们对这名叫离儿的女子如此亲密。 她们从未听说过大祭司对谁这么亲密。 岳童却没有想到大祭司根本不理睬她,俏脸十分难看,背对着宁徽玉,怨恨的盯着姜离。 “她们念的很好。”姜离淡笑,她根本没有道理去生气吃醋。 相对她来说,眼前的女孩固然是厌恶她,把她当做情敌看待,但和她相比,至少她们是干净的。 “是么?”宁徽玉温柔依旧,眼底的笑容却消失无踪。 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看不穿?可离儿却不想开口。 这让他心底有些莫名的被推挡在外的感觉。 “那就好。”他淡笑。 细长的丹凤眸潋滟迷魅,含笑看着站在一旁的两名俏丽少女,看得两人面色如云霞,见大祭司如此温和,大胆的抬头露出羞涩的笑容。 宁徽玉抱着姜离,让两人相继又念了一段。 姜离是个盲人,对声音何其敏感? 不仅念的没有一个错字,音色与刚才相比更是婉转如黄莺。 她忽然有些好笑,徒生厌倦。 自己好像变成了别人争抢师父的拦路石,此刻却偏偏要听着别的女人如何争宠献媚。 姜离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羽娟秀修长,有些疲倦。 最近身体变糟糕了,似乎真的很容易疲累。 “怎么了?累了?”宁徽玉一直注意着姜离的情绪,埋首轻唤了一声。 姜离不想再听,点了点头。 宁徽玉随手挥退了不甘心的两人,拿起桌上的书翻看。“师父来念好不好?” “好。”姜离没有睁开眼睛。 她似乎变成了师父的拖累。 好笑的是,她现在无家可归,师父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眼盲后甚至无法面对昔日伙伴…… 幽灵小队……姜离心中一热,她不是无家可归的! 宁徽玉的嗓音低醇悦耳,念着字句,心思却飘远了些。 刚才两个宗门女弟子挖空心思的吸引他注意力,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可离儿却什么都没说。 她的人在他身边,心却已经离开。 “离儿,在想什么?” “阿离是个瞎子。”姜离嗓音冷清,透了丝漠然。 在密音宗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她什么都做不成,她不想变成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人。 “离儿,你答应过师父……”留在他身边。 “师父,离儿的眼睛能好吗?”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在密音宗眼睛永远不会有好的一日? 她拼命压下这种异样的质疑,可是再严重的眼疾也不该拖了这么长时间。 师父是她最重要的人,他是明月神医,他是光明、仁慈的,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他是她最敬重的人。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不敢去想为什么自己的眼睛好不了。 “别担心。”宁徽玉眸色幽暗,薄唇轻贴她的乌黑的眸子。 姜离别开头。 宁徽玉唇瓣擦到她的眼尾。 他有一瞬间的阴鸷,搂抱姜离的动作下意识的紧了紧。 “离儿……”他低哑的嗓音有些受伤。 姜离不忍,又为自己的猜测感到愧疚,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开始怀疑师父。 “对不起……师父……阿离不想拖累你……” 曾经的姜离即使是死亡都无法击倒,如今却呆在这里被两个曾经争宠的女人嘲笑是个没用的瞎子,更讽刺的是,她们还说的一点没错。 宁徽玉轻抚她精致的脸,诡异的沉默。 姜离依旧每日听着岳童和周凝雪念书,宁徽玉的态度温和,丝毫没有传言中的残忍和乖张,让两名野心勃勃的少女形势愈发肆无忌惮。 岳童根本懒得念什么书,每日跑到寝殿就靠在一旁休息喝茶。 周凝雪一开始安安分分的每日照着字句念,到后来见宁徽玉态度柔和,甚至偶尔还和她们搭话,她也不怎么将念书之事放在心上。 加之眼前的盲女总是安安静静的,岳童专挑大祭司快回来时捏着嗓子念两句也没开口说一句不是,两人的胆子就愈发大了。 这一日,岳童忽然转性子没有再阴阳怪气的嘲讽姜离是个瞎子,在一旁安静的喝茶。 周凝雪念的格外认真仔细,还十分好心的和姜离说扶支外面的趣事。 她早就发觉了,这个盲女或许因为长期呆在这里,对外面的事情都有浓烈的好奇渴望,即使看上去性子冷清,但在自己说外头奇闻异事时却格外认真听,还偶尔会出声询问。 天知道,她和童童进来这么些天,这名盲女每日就说一两句话,安静的让人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 269.第269章 阿离很讨厌她们 岳童频频查看外面的动静,朝周凝雪使个眼色,周凝雪垂眉继续念着手中的书卷,手却有些抖。 昨晚,送她们过来的老邱悄悄叫上她们两个,将一包淡青色的药粉递到她们手上,言辞之中隐藏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你们也看到了,大祭司的徒弟是个盲女,你们每日在她身边,也能借着她接近大祭司……” “大祭司还没有子嗣,现在对你们的印象还不错,若是借那名盲女的手让大祭司幸了你们,诞下子嗣你们的地位谁都抢不走。” 她们不是不害怕,何况这药粉虽然没有味道,颜色却这么明显。 “怕什么?不是有寝殿内的那一位?她是盲人看不见,又得大祭司信任宠爱,若是你们借她的手给大祭司喝下,还怕大祭司会不喝?” 老邱是宗门内殿德高望重的老人,虽然不及七大长老,却也十分有声望,很得大祭司的重用,他肯帮助她们,说实话岳童和周凝雪十分激动。 岳童二话不说,拉着她一起一直在计划这件事。 大祭司如今对她们两个的态度十分温和,她相信如果再进一步…… 说什么都要赌一赌。 眼前的盲女根本不足为虑,她们相信只要哄一哄,答应她以后会好好念书,还给她说有趣的故事,这件事很容易达到。 不得不说,姜离这些时日以来的沉默和安静让两人自信心膨胀到了一定的境界。 有些人长了一双眼睛却是一颗盲心,有的人没有眼睛却看得更清。 岳童看着差不多快到大祭司回来的时辰,故意走到姜离面前的桌子前,无声的将加料的两杯热茶放在桌面上,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空茶杯倒了两杯茶水,倒茶的声音很清晰。 姜离没有说话。 岳童习惯了她闷葫芦一样的性子,笑嘻嘻的拿起其中一杯专门为姜离准备的茶水。 老邱给了她们平步青云的药,自然不会忘记给她们创造机会。 要借盲女的手给大祭司下药,也不能让她醒着坏了她们的好事,专门为姜离准备了两柱香后才发作的蒙汗药。 “凝雪姐姐念了这么久渴了吧,喝茶。”她微笑的递给凝雪一杯茶,又将另外一杯推给姜离。“离姐姐也喝,妹妹专门为你倒的呢。” 她直接递到了姜离的手中。 姜离冷淡的接了过来,却没有送进嘴里。 她没有焦距的瞳仁幽暗如夜,如同没有生机的精致人偶,乌瞳剔透,却独独缺少生灵的灵气,让人看着无端脊背发冷。 周凝雪一阵不舒服,也不太喜欢看她的眼睛,怪渗人的。 岳童见姜离没喝,不高兴的挑眉。“怎么?你不喜欢?以后也别想我和凝雪姐姐给你念书了。” 姜离没有表情,安静的将茶杯凑到唇边。 两个女人死死盯着她,一瞬间的安静下来。 姜离唇角勾出一抹笑容,她看不见杯子赤红的液体完全不像是茶水,但她的确听得清晰。 岳童端来了两杯茶,给她的是其中一杯,而不是后来倒的两杯。 她倒是挺谨慎的。 姜离自幼接触药物,很少有毒药能毒倒她。 唇角挨到茶水,眉头微挑。 是昼醉的味道。 昼醉,一种强效的迷药,喝下后会昏睡两个时辰。 但是她的身体对这种药免疫。 她很想知道,这两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姜离一饮而尽。 见她喝下,岳童和周凝雪心中一松。 姜离看不见,她不知道的是,昼醉是白色,但她喝下的却赤红如血。 若她能看见,两个女人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而能够在医药上算计到姜离的人,甚至对她如此了解的人,绝对不该是一个宗门内殿老头子或者两个被利用的女人能做到的。 姜离喝下后,岳童赶紧将自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一股脑的说出来,并且承诺会每日都和姜离说故事。 “你们的心意我会帮忙传达。”姜离触到手中另外一杯茶水,端起转了转,嗅到淡淡的甜味。 这是……催·情·药。 姜离眉睫一抖,指骨隐隐发青。 “你千万别和大祭司说是我们倒的,大祭司只喝你倒的茶呢。”岳童故意拍姜离的马屁,语气甚至故意带了一丝娇嗔的醋意。 姜离淡应了一声,眸色淡漠。“放心,我不会说的。” 她刚说这句话就听到宁徽玉低柔的嗓音。“离儿不会说什么?” 他依旧穿着雪白的衣衫,只是,他没有穿锦袍,而是身着常服,窄腰随意系着雪白的缎带,宽松的衣袍使得锁骨清晰可见,如瀑青丝随意披散下来,五官柔和莹润,殷唇薄红,眉宇间有一丝异样的情潮,眸光靡丽。 周凝雪和岳童看到他的瞬间,忍不住心头发热。 平常圣洁如仙的人忽然坠落凡尘,靡艳惑人,两人心跳如鼓,脸颊都红了。 姜离眼睛瞎了,倒是错过了这一番视觉上的色·诱。 宁徽玉径直走过来,眸光在她手中扫了一眼,娴熟的将她抱入怀里。“想为师了么?” 姜离唇角微勾,指尖转动着手中的茶杯。 软香玉,这种药吃下去会怎样? 对师父根本不会起作用,可这么恶心的药…… 更让她恶心的是这两个女人难道想一起翻云覆雨? 她拿茶杯的手几乎捏的惨白。 “离儿?怎么了?”宁徽玉温和的轻吻她的脸颊,语气温和,目光却紧盯着她的手。 岳童心中焦急,想催促姜离又担心会暴露自己,想使眼色,可眼前是个瞎子。 周凝雪掌心有些潮湿。 “师父……”姜离端起茶杯。 两人心中一喜。 “嗯?”宁徽玉正要接过来。 姜离端起来,微笑的递到自己唇边,在周凝雪和岳童怨恨又惊怒的目光下,缓缓的,一点点的咽下去。“这是一杯催情的软香玉,徒弟喝了。” 宁徽玉温和的脸色也开始变了。 他一语不发,声音努力保持平静。“离儿说什么傻话?” “师父,软香玉对阿离无效,对师父也没效,可这种药太脏了……” 她们想做什么?想要师父?所以就借她的手做出这种事? 和当初暗中算计了她,夺走她最重要东西的人有何区别?她怎么能允许! 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师父被人用这么肮脏的招术设计! “师父,阿离很讨厌她们。” 其实,对付自以为是的人真的很简单,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270.第270章 我是师父 姜离冷清的嗓音平静异常,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岳童和周凝雪有片刻的怔仲,失聪般听不明白她的意思。 什……什么? 很讨厌她们? 宁徽玉温热的手掌将姜离的脸按到自己脸颊,薄软的嗓音温润如玉。“离儿不喜欢,她们就没什么用了。” 他的语气很轻,没有什么特殊的语气。 岳童还没听明白,周凝雪却是脸色陡白。“大祭司,饶命!” “什么?”岳童蓦然抬头。“大祭司别听这个瞎子乱说!她……” 宁徽玉温和的面色忽然阴戾冷酷,冰冷狠鸷的目光如厉鬼般噬人,一刹那的狠厉让人心惊,岳童吓得脸色煞白,骂出口的声音生生咽下去。 “来人。”宁徽玉仿若一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 两名戴着鬼面的黑衣鬼卫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两人面前,岳童认出眼前之人的身份,吓得尖叫一声。 “鬼——鬼卫!” 见到鬼卫的人都是活不成的!可现在他们却出现了! 周凝雪牙齿打颤,猛然间似是想到什么。“小主子,求你救……” “带下去。” 宁徽玉刚说完话,两名鬼卫突然扭头盯着周凝雪和岳童,两人还没得及呼救,就被强行抓住,眨眼之间消失在寝殿内,连一片衣角都没留下。 姜离神色漠然。 宁徽玉轻咬了她唇瓣一口。“以后离儿不会见到她们了。” “嗯。”姜离放下茶杯,随口低应一声。 “离儿,药不能乱吃。”宁徽玉拿起茶杯闻到淡淡的甜味,在另外一个杯子中看到杯底残留的一点血红残色。 他眸光微闪,唇角勾起,敏感的察觉到怀里的身子温度缓缓升高。 起初姜离并没有什么感觉,普通的媚药和蒙汗药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但身体一股诡异的热流滚腾,她暗自调动内力试图压下燥热,狂窜的热流肆意游走,冲击着经脉。 姜离喉头一甜,她脸色大变,一股强烈的不安窜起来。 怎么回事? 不可能的!软香玉只是普通媚药,不可能对她有效的!她当初甚至还曾在山庄内试药时试过这东西,根本和吃糖丸一样! “离儿?”宁徽玉似乎察觉到她的异常,捧起她的脸颊,查看她的情况。 姜离快崩溃,肌肤触到他的温度,她差点忍受不住扑过去。 她猛地推开宁徽玉,踉跄的冲下他的怀抱。 “别……别碰……” 一股滚烫的热流冲上来,姜离呜咽一声,险些低吟出声,惊慌失措的朝着浴池的方向跑。 “离儿?怎么回事?” “别过来!” 姜离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不能抵抗药性,她竟然中药了! 她从来不知道软香玉药性这么烈! “离儿!”宁徽玉从身后抱住她。 “软……软香玉……”姜离牙齿咬得打颤,她死死抓住桌案。“我能忍过去的!” 她说完,嘴里发甜,一股腥气涌上来。 她一个没忍住,一下子吐出一口血。 “离儿……你中的是……血髓。”宁徽玉抓紧姜离的手腕。 姜离眼前一黑,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咬得手背流出鲜红的血液。“师父……是我没用……你不要……” “不要。”宁徽玉将她抱起来,紧紧贴着胸膛。“师父想为你解。” “阿离已经……” “乖……”宁徽玉将她放在柔软的榻上,俯身吻上她的唇。“我爱你,离儿。” 血髓,是一种烈性媚毒,只有一种方法可解。 曾经只在古籍中见过,却不想,她竟然自己亲身品尝了一回。 “离儿,我是师父。”宁徽玉将赤·裸的姜离搂入怀里,温柔的音色透了一丝欲念。 姜离努力保持神智,强烈的药性让她几乎发疯,宁徽玉俯身贴来,她呜咽一声,紧紧缩成一团。 “师父……好难受……” 姜离难受的眼泪直掉,一股屈辱与羞耻感让她几乎无法直视宁徽玉。 她简直不敢相信,现在竟然要让师父替她解这种令她恶心的药。 她咬住舌根,仅存的理智让她有那么一刻想去死。 宁徽玉俯身吻她。 肢体的交缠让她低吟一声,仿佛渴到极致的人遇到泉水,姜离神智一瞬间溃散,紧紧缠住贴过来的身体。“师父。” 宁徽玉眸光赤红,紧抱住怀里娇小温软的身子。 这一次和第一次完全不同,他心爱的人紧紧攀附,没有抗拒,没有憎恨,只有满心的依赖和信任。 宁徽玉呼吸紊乱,散落的青丝铺撒,他温柔的轻吮引来身下娇人儿低泣,宁徽玉轻轻分开她纤细的双腿,姜离缩了一下。“别怕,离儿。” 宁徽玉十分清楚,若非中了血髓,离儿心底残留的惊惧会恐惧与他亲密。 他托着她的腰肢,缓缓进入她柔软的身体。“放松,离儿……乖孩子,放松身体……” 姜离有片刻清醒,乌墨的瞳仁有刹那的扩散与惊怔。 然而也就一瞬,在血髓的催化下,宁徽玉压抑的低喘一声,彻底融入她的体内,姜离忍受不住忽如其来的胀疼,死死拽住床单,难耐的扭动试图缓解。 她大口喘息才忍着身体本能的排斥,不断告诉自己是师父,是她最爱的人。 宁徽玉轻抚她的背,胀痛让她脊背浸出薄汗,低低的娇吟溢出,宁徽玉终是忍受不住,频繁动作。 他一点点的让她适应自己,即使有了血髓的催化,可她到底初经人事不久,承受的十分艰难。 慢慢的,宁徽玉动作开始失控,怀里缠绕的身子是他最爱的宝贝,此刻他们在做最亲密的事。 “离儿……离儿……”他一遍遍的唤她的名字,唤来她逐渐无法抑制的婉转呻吟。 宁徽玉愈发狂肆痴乱,越来越快,越来越无法控制,姜离几乎缠不住他。 “师父,轻……唔!” 铺散的青丝沾染薄汗,柔媚精致的五官髓软入骨,宁徽玉紧紧将她搂入怀里,不断的加深他们的接触。 “离儿……我的小甜心……” 不断的厮磨终于让她逐渐适应他的入侵,麻软的特殊感觉从脊椎窜遍全身,姜离脑子一片混沌,在这种失控的冲击下被催的呜咽低吟。 271.第271章 有孕 宁徽玉有意让小徒弟在他的动作下忍受不住的叫出声。 软魅的嗓音听着如同最迷人的天籁,是独属于他的娇媚。 姜离因为药性的作用变得格外柔顺,她紧紧缠绕着宁徽玉迎合他,在他的冲击下,神志不清的低泣。 娇软的低唤师父让宁徽玉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的体力终是抵受不住,夜晚来临时已经开始神志不清。 宁徽玉百尝不厌,搂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不断来回宠爱心爱的小人儿。 直到姜离彻底偃旗息鼓失去了意识。 从前日午时到次日凌晨寅时,宁徽玉抱起已经软的没有意识的姜离去了浴池。 怀里雪玉般娇软柔嫩的娇人儿歪在他肩头,无论他做什么都没反应。 宁徽玉细心的擦拭怀里这副娇躯,被他蹂躏的惨不忍睹,雪白的肌肤都是昨日留下的爱痕。 他有些心疼,又忍不住一番温存。 沐浴了半个时辰,这才拿着柔软的毛毯将小徒弟抱起来。 再次回到寝殿时,床铺已经被洗换干净,铺上柔软的床褥和薄被。 姜离醒过来时,已是傍晚夕阳西垂。 她不知道具体什么时辰,寝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身体的不适让她缓缓回想起自己经历了什么,她怔怔的望着虚空,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她转了一个身,一点点往被子中蹭,直到把整个人全都掩埋在被子中,脸朝下埋入枕头中,滚滚的眼泪没入枕头中。 一个瞎子,真的不好,除了视觉,对其他的感官真的太敏锐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姜离醒了,宁徽玉派了摇光在暗处守着,在听到她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回到了寝殿。 或许是他们已经明面走到了这一步,到底和以往是不同的。 姜离似乎又回到了曾经明月山庄那个姜离。 对于宁徽玉时不时的亲昵与索吻不再隐隐拒绝。 “师父,我想继续学医好吗?”姜离的笑容多了些,弯弯的眉眼如月牙,宁徽玉无法拒绝她。 这一次,老邱又给她选择了一名声线清晰的念书人。 对于曾经的两人,所有人都选择性遗忘,好像她们从未出现过。 姜离再次出现在七位长老面前,她眉心有两缕交织的血色烙印,以及变化的样貌让七位长老心中一阵起伏,脸色都有些微变。 姜离看不见自己的变化,然而宗门内的人却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宁徽玉的目光温柔的可以溺死人,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姜离带在身边。 老邱垂眉恭敬的站在一侧,心中波涛汹涌。 他已经完成了大祭司交代的任务,周凝雪和岳童虽是死有余辜,但大祭司无疑利用她们的私心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眼前这位少女容貌惊人,而她眉心的印迹已经说明大祭司和她走到了最亲密的那一步。 大祭司原本藏得严实,这个时候让姜离露面,分明就是告诉所有人她的身份。 “以后,她只听我的么?”姜离对于新来的念书人似乎兴趣很浓。 “是。”摇光相信不用再多交代什么,老邱这一次可不敢比着之前的标准挑人,这一次绝对是安分忠心的人。 “那就好。”姜离笑容明媚。 摇光总觉得那笑容没有任何的温度。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当初。 宁徽玉犹如沉浸在爱情中无法自拔,陪在姜离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呆在她身侧。 晚上,他热情的让姜离几乎无法呼吸,每次姜离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得来。 姜离手中执笔,摸索着纸张,照着曾经记忆的模样,一点点的填充宣纸上的人物肖像画。 她觉得,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现在真的认不出了,认不出谁是圣音,谁是宁徽玉。 失明的是眼睛,清明的却是心。 姜离一直以为,接下来的时间会风平浪静的过去。 然而,她致死都想不到,一个惊天的消息兜头砸了下来。 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设想。 也一瞬间击懵了泰山崩于眼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宁徽玉。 姜离在听书时,忽然昏倒在寝殿,吓坏了念书的女子。 宁徽玉当时并不再殿内,他正在圣城办事,消息送到他这里,他急匆匆的回宗门,半途就得到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消息。 那个能让大部分父母都欣喜若狂的消息,对于现在的宁徽玉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小主子怀孕,快两个月了。” 宁徽玉在初次听到时,脑子没转过来,惊喜交加。 然而也就一瞬间,他的脸色就已是一片惨白。 天枢一路狂奔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时,只看到主子一瞬的高兴,随即就是阴沉的可怕的面色。 任谁都知道,大祭司不可能是高兴孩子的到来。 难道孩子不是主上的?可谁都知道小主子的孩子是在被大祭司雪藏后怀上的,除了大祭司谁都不可能,不会是别人的。 可大祭司为何不高兴? 宁徽玉已经彻底懵了。 孩子!离儿怀了孩子! 接近两个月,是那一次!是在地宫赤血幻境中怀上的! 那个绝对不可能怀上的地方,偏偏老天给他一个天大的玩笑,离儿是在那一次有了孩子! 宁徽玉几乎崩溃,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离儿不能有孩子! 他千防万防,却没想到离儿在那一次身体中就孕育着一个孩子。 为什么后来这么多次行房孩子都没事? 他想到自己和离儿身上的驻颜和枯颜,差点眼前一黑直接昏过去。 驻颜和枯颜! 可笑至极,在这个时候拼命护着这个孩子,可这个孩子注定是生不下来的!还会搭上他的爱人! 宗门长老在姜离昏迷时秒速出现,深怕碰到她一根头发,这要是出事大祭司非得撕了他们。 结果,诊断出来是有了! 七个老头子当时那个表情,比自己有了孙子还疯癫,简直要把姜离供起来。 姜离吓了一跳,实在没想到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的几个老头这么大反应。 结果她一问原因。 “怀孕?一个多月,快两个月?”姜离惊呆了。 有刹那的惊喜,随即,她一想到时间,脸色顿时复杂。 是那一次。 是那个时候有的,她第一次被破身的时候。 真是……讽刺。 真是天意。 她忽然想笑,说不清什么感觉,冰凉的手覆上平平的小腹,冷清的嗓音难辨息怒。“他会高兴吗?” 272.第272章 恐怖 会吗? 应该不会。 因为这个孩子绝对不是他意料之内,超出了预想罢? 是大度的让她生下来,还是干脆让她不要生? 姜离随意靠在松软的枕头上。 孩子…… 她要当娘亲了。 这个孩子,虽然来的有些意外,但幸好是现在才得知他的存在,若是提前半个月,她说不得不等师父什么意见就毫不客气的落了他。 思及此,苍白的指尖攥裂了被褥。 若是她早知道半个月,说不准在得知这个孩子存在的瞬间就一匕首刺下去结束他的性命。 姜离闭上了眼睛,有一瞬间的庆幸,幸好是现在知道的。 随即,心中苦笑。 殿内静悄悄的,原先兴奋的人全都涌了出去,对于密音宗的长老们来说,这个孩子的到来是天大的惊喜。 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他,原先以为在他们有生之年看不到下一任继承人的出现。 姜离不知道她师父会是什么反应,他们两个真正明面上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个孩子却已经接近两个月。 她心中复杂,一时没注意到殿内多了一个人。 宁徽玉手里端着药碗,苦涩的气息在屋内弥漫,他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觉得这就是报应,老天都在报复他那一次的不顾一切。 如此巧合,让他怎么办? 不承认是他的孩子? 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又一次在离儿心底插一刀。 那是他的孩子,甚至,只能是他的。因为离儿只能怀上他的血脉! 吃下了枯颜,意味着被剥夺做母亲的权利,只有遇到驻颜怀孕的几率反而会增加,可增加的是生死胎的几率! 他为什么会分裂成宁徽玉和圣音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 何尝不是因为驻颜和枯颜!这根本就是一个轮回诅咒!盘绕在密音宗继承者身上永远无法根除的噩梦! 他深爱他的父母,可又仇恨他们。 于是分裂出了圣音和宁徽玉。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如今,他父母身上的噩梦又再次降临在他的头上! “师父,你回来了?”姜离发觉到他不稳的气息,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苦涩的药物气息。 她朝他的方向伸出双手。 宁徽玉将药碗放在一旁,上前抱住了她,将她纤软的身子拥入怀里。“离儿。” “嗯。”姜离淡绯的薄唇微微勾起,环住他的颈项,薄唇贴上他的唇,来回亲昵厮磨。“阿离有宝宝了呢,师父。” “师父知道。”宁徽玉温柔的捋顺她鬓间柔软的青丝,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柔软的吻。“离儿要好好的养身体,在师父心里,什么都没有我的离儿重要。” 他端起药碗,递到她唇边。“来,离儿喝下它。” 他的动作娴熟而自然,语气平淡,冒着热气的药碗泛着淡淡的苦辛,闻上去是保胎健本的良方。 宁徽玉的手指惨白一片,脸上的表情几乎扭曲。 姜离没有拒绝,黑色的药接触到唇瓣,她伸舌沾了一点味道。 药苦的她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她多喜欢他呀,她觉得哪怕付出她的性命她都愿意,她觉得自己是最了解他的。 可现在想想,也许,她从来没看清楚过。 就好像现在,他的身体都僵硬了。 骗人怕不好受吧?还要若无其事的让她喝堕胎药。 姜离缓缓伸出食指,将药碗一点点推离自己。“师父。” “……嗯?”宁徽玉精神有些恍惚。 “阿离猜,喝下去之后,明天,宗内所有人都会说今日是误诊,我其实没有怀孕,对吗?” 孩子就会悄无声息的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从她体内落下来。 “哐当!” 药碗跌成碎片。 姜离好像没听到一样。 “师父,你不喜欢我的孩子吗?”姜离微微倾身,柔软的吻微吮他的唇瓣,靠在他怀里。“因为他不是你的孩子,是不是?” 她的嗓音软嫩甜蜜,带着少女的娇软,然而此刻听着却十分诡异冰冷。 宁徽玉呼吸一窒,心脏如被尖刀搅碎,他的脸色煞白,忽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死死的抱住姜离。 姜离亲昵的在他唇上轻舔,甜腻柔嫩的嗓音,加上令人心惊的精致容颜,足以令一个正常的男人血脉喷张,她低低轻笑。 “你不想要我的孩子?是因为我被人糟践了是个破鞋,现在怀的是个野种吗?” “不要说了!离儿!不要说了!”宁徽玉无法接受她这么说自己! 她果然知道了!她知道了! 离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他!是他的孩子! “你不要我的孩子!”姜离一下子推开宁徽玉,好像他是个什么脏东西。 她现在一点也不相信他! 她以前一点也不了解他,可这段日子,她忽然觉得他真的太恐怖了!现在,他想利用自己的信任骗自己喝下堕胎药! 这可是他的亲生子!他怎么下得去手! “离儿,对不起……对不起……”宁徽玉牢牢的抱住她,不让她挣扎。“你真的不能要他,听师父的好吗?孩子月份还小,打掉他,不会有事的。” 姜离纤长白皙的指尖隐隐透出青色,她死死压制翻涌的愤怒和悲恸。 “师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离儿!” “宁徽玉!”姜离猛地抓住他的肩膀。“你还想怎么样!你为什么要怎么做!” “你做什么我都原谅你!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怎么做得出来!虎毒不食子!你竟然让我喝堕胎药!” 堕胎药啊! 姜离死死捂住自己的小腹,只想远离宁徽玉。 她从未觉得他如此可怕,悄无声息的想要她孩子的命! 曾经的明月神医去哪里了? 他温柔、仁慈、宽容、怜悯每一个病患,不忍心看到别人受痛,他无病不治,哪怕累到自己也不忍心拒绝病人。 以前她很头疼这样温柔的师父,可是又忍不住为他骄傲,出了明月山庄,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说明月山庄的明月神医是个神仙般的人,那时候她想着,那是她师父,自己绝对不能堕了师父的名声。 可是现在,他想杀死自己的孩子! 273.第273章 强迫 “离儿。”雪白的祭司长袍紧紧拢住挣扎的姜离。 宁徽玉扣住她的后脑摁入自己的怀里,轻轻拍抚呜咽失控的姜离。 “离儿,师父只想要你……留下这个孩子,你会死的……” 宁徽玉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身体中,他细长的眼眸一片血红,嗓音低沉磁哑。“我只要你活着。” 姜离目光漠然,安静的没有一丝声息。 不能再留在这里。 她知道,多留在密音宗多一刻,她腹中尚未长成的小生命一定没有机会出世。 乌黑卷翘的长睫敛下,眼底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说想要她活着,所以一定要她的孩子去死。 可是,对于她来说,势必是不可能放弃这个孩子。 两人谁都不愿意妥协。 然而,宗内长老们可不知道,几人乐呵坏了。 还没等宁徽玉回来,几个老头子已经兴冲冲的跑出去宣布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宁徽玉此刻心情抑郁到极点,怎么可能有心思去管这些事情? 孩子在离儿腹中多呆一刻,她的危险就多一层。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个孩子的危害。 上一代大祭司为了保住月夜,曾经与不同的女人有过无数的孩子,然而,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随着孩子月份越来越大,如同可怕的吸血鬼吸收着母体的精力,大多数女人撑不过不等孩子出世就死于非命。 即使撑下孩子出世,也是一尸两命。 只有他的母亲,因为体质的特殊,又拥有黑月一组特殊的瞳力,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把他平安生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他生下来后也和死胎没区别,几乎倾尽密音宗所有的力量苟延残喘,而他更是诡异的度过了十几年的婴儿期。 他的父亲想尽一切办法杀死他,后来,他的母亲也抛弃了他,身边留下的只有黑釉。 那时候,他躲在虿渊中数年,依靠蛇血活下来。 他后来见过前任大祭司,在那个男人快死之前,至今记得他厌恶的眼神。 他性格的分裂几乎全拜前任大祭司所赐,痛苦挣扎求生时,他最大的目标就是有朝一日为自己报仇。 然而,当他了解到整个事情的起因,他心底或许已经不恨了,也许隐隐知道自己能够活下来和月夜有一些关系。 而在不知道真相之前,他已经几乎将黑月一族暗中斩杀殆尽,只剩下如今寥寥几十人。 他为什么是唯一活下来的婴儿? 世上有多少幸运?至少在他身上没有奇迹发生,因为他的命是他的母亲换回来的。 得不到母亲的心的父亲,却又深爱她,而自己的存在剥夺了母亲的生命。 或许,曾经前任大祭司在看到他时的眼神不仅仅是厌恶,那是一种爱恨难消的复杂。 他从宗内的壁画中见过月夜圣女,他继承了那一张脸。 爱与恨产生了宁徽玉和圣音。 然而,宗门的诅咒却还在他身上延续。 更讽刺的是,他走上了曾经他父亲的后尘。 离儿怀孕了! 她多像曾经的月夜。 而他自己,竟然在得知她有孕时,第一时间就是想着抹杀自己孩子的性命。 宁徽玉看着正在用膳的姜离,虽然现在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是每一个要到口中的食物,她食用时都慢了下来。 她不再信任他了。 宁徽玉给她夹菜,姜离没有拒绝,只是咀嚼良久,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咽下去。 她因为有了身孕,有些荤腥闻不得,桌上也没有。 殿内更是没有半丝熏香的气息。 姜离每日除了听书,就是伏在案上摸索着画那副没有画完的肖像画,因为看不见,她总是需要先摸一阵子确定位置,然后照着记忆中的样子一点点描绘。 她其实也挺想绣一些孩子的小衣裳,但如今想想,自己从来没学过,只好作罢。 殿内现在为她念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宗门内殿女弟子,声线很清晰,念起书来很有韵律,对姜离也很恭敬。 和姜离熟悉了,胆子大了些,偶尔还会偷偷的带一些外面的小玩意给她解闷。 原本她还想带些小零食,但得知姜离有了身孕,外头的长老们一个个的跑来叮嘱她各种注意事项,就是念书时的声音也要控制在一定节奏,别吓坏了未来的小小主子,更别说外头不干净的吃食了。 姜离偶尔会让她带一些书上念到的药材,两人之间的小秘密,一切都做得悄无声息的。 然而,这一切都结束在姜离怀孕第三个月的时候。 她孕吐反应激烈,几乎难以进食,吃什么吐什么,吐到最后,苦胆都要吐出来,甚至于呕血。 宁徽玉彻底崩溃,他想过无数办法想弄掉这个孩子,可离儿的警惕性强的可怕。 他几次三番在暗中下手,全都被识破,凡是触及的东西,嗅到的味道,吃进嘴里的食物和水,姜离全都推挡在外。 她是一个大夫,几乎可以说除了宁徽玉,世上少有匹敌她的大夫。 而她现在瞎了,对于触摸到的东西,闻到的异味,稍有不同都会让她提起百倍的警惕。 “唔!唔唔唔——!” 最后,宁徽玉强行灌药让她喝下去,他觉得再继续下去,他会疯的! 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他怎么做得到! “乖,别怕。”宁徽玉点了姜离的穴位,端来药碗递到她唇边。 姜离死死抿唇,怎么都不肯喝。 宁徽玉灌入嘴里,俯身吻上去,度给她喝。 他宁愿她恨他也无法让她去死! 姜离被强行按到美人靠上,拼了命挣扎。 最终,她终是无法争过他,狠狠张口咬向自己的舌头! “离儿——!” 宁徽玉立刻察觉到异常,顾不得许多,猛地咽下嘴里堕胎药,阻止她咬舌。 姜离没有咬舌成功,但刚才绝望之下到底是咬出了血,嘴里一股腥气弥漫开。 宁徽玉目光泛赤,细长的眼角,凤尾妖异狂肆,仿佛被魔鬼附身,他一把将姜离捞上来,托起她的腰肢,分开她修长的双腿让他坐在他膝上。 “小甜心,我们的小宝宝太不乖了,做父亲的好好教育教育他……”伴随着阴凉柔软的嗓音,圣音伸出湿腻柔软的舌,沿着她精致的锁骨一路舔下。 姜离黑眸蓦然睁开。 274.第274章 她和他的孩子 圣音! 这个语气,她太熟悉了! 意识他想要干什么,姜离瞳孔骤缩。 “圣音——!”姜离几乎崩溃,圣音!做事从来都肆无忌惮的圣音! 她几乎忘记,宁徽玉和圣音是同一个人。 “不要这样!圣音!”姜离无法动弹,无法遏制心底的恐慌惊惧。“我不会原谅你的!” 圣音将她剥个干净,扣住她的后脑,吻住她的唇,狠狠的吮咬一番,拉开衣袍将她裹入胸膛。 姜离僵的厉害,他不敢强行硬闯,他并不希望落掉孩子的时候小甜心也跟着没命。 直将她吻的神志不清呼吸不畅,但是姜离一想到圣音的目的,她就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旖旎心思。 “小宝贝,你忘记了么?孩子也是我的……我断然不会让他要了你的命!”圣音幽魅的嗓音如丧钟。 姜离呜咽嘶鸣,死死要紧牙关,圣音无法从她嘴里喂下媚药,只能换种方式喂入她体内。 滚烫炽热的感觉袭来,姜离怎么都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 圣音紧紧抱住怀里娇软的身子,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彻底融入她的体内。 烈药的使用使得身体背叛了姜离的意志,激烈的血液流速,姜离一口气冲开了穴位,狠狠推挡圣音。“滚开!不要碰我!” 活跃的血液流速无疑加剧了孩子的危险,初期腹中婴儿脆弱无比,活血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碰。 姜离吓得脸色惨白。 圣音紧紧抱搂着她,不顾她的挣扎反抗,一下一下冲击侵占,她挣扎的愈烈,他冲撞得俞深。 姜离发疯般挣扎撕咬,然而,媚药的作用下,圣音密实的厮磨让她脸色通红,到最后只剩下呜咽,死死咬住他的肩才能压制冲口而出的呻·吟。 “求你……不要……”姜离抗拒不了,长久的冲击让她身体疲累至极,可他却怎么都不愿放弃。 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头顶,轻轻顺着她的青丝。“离儿……” “师……师父……”姜离喘息着,嗓音柔媚入骨,却透着一丝阴沉。“如果他没有了,我永远了也不会原谅你……” 骗了她这么多年,甚至欺骗她夺走了她的贞洁。 可曾想到当时她几乎不想活下去,她觉得配不上他,对不起他的心疼,对不起他对她的好。 可是,谁知道,当他以宁徽玉的身份为她解血髓时,她几乎是在与他亲密的那一瞬间就惊呆了。 她认出了他,当初在赤血幻境中的那个男人! 她简直不敢相信。 他一直在骗她!那两个愚蠢的女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到她身边?怎么会在她们手上出现这么低级软香玉?又怎么会出现只有传说中的血髓? 可她太爱他了!她的命都是师父救回来的,没有师父,就没有阿离。 她学会的所有一切都是他给的,他对她这么好,这么多年,爱上他多么容易的一件事? 可现在,他却不择手段的要打掉她的孩子! 什么为了她?!! “师父……” 姜离空洞的眼神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你想阿离去死吗?” 她笑了起来,贴上他的腰腹。“如果孩子没有了,阿离也去死。” 生下他既然会死,没有他,她觉得现在活着也没意思了。“两条命,还给你,我们就……唔……两清了。” 她被抵的低吟一声,滚烫的热流洒进体内,她涨得有些难受。 宁徽玉指骨发青,青筋暴起。 两条命,还给他,也许,她就解脱了,对得起他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 姜离缓缓合上眼睛。 “离儿,你为什么一定要生下他?!离儿!你可曾想过师父的感受?我只想你活着!我只想你活着!”宁徽玉几乎歇斯底里,他不明白,为什么月夜是这样,离儿也要这样! 姜离唇色苍白一片,因为这是她和他的孩子! 让她为了保命而放弃这个孩子,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也许,快到了结的时候了。 宁徽玉是铁了心要弄掉这个孩子,姜离从来不知道师父会变成这样,圣音和宁徽玉,恍惚间就是同一个人。 “鸠鸟,黑身赤目,喜食毒蛇,羽紫翠,有剧毒……”姜离在画上落下最后一笔,目光空茫。 赐鸠毒,一种最仁慈的赐死方式。 姜离指尖拿着一枚紫翠色的羽毛。 都说这东西,泡在酒水中,就会变成毒酒。 如今,她在这里寸步难行,怎么走出这座地宫? 活着无法出去,只怕死了,师父也不会放她离开。 “离儿,醒了么?”柔和的嗓音温暖如水,雪白祭司长袍的宁徽玉走了过来。 姜离手一翻,隐下了这只小小的羽毛。 宁徽玉走进来,见她坐在桌边,从身后将她抱起,自然的让她坐在他膝上。 他埋首吻她,余光看到桌上的画,指尖一颤。 姜离已经缓缓卷起画幅,他看到明月山庄熟悉的场景,他站在廊下教她练剑…… 他忍不住托着她后颈,在她眉心印上柔软缱绻的吻。“最近都在画这副画么?” “嗯。”姜离低应了一声。“阿离想回家,师父。” 宁徽玉一时无话,不断的加深与她的亲密接触,亲她吻她,轻舔温柔。 当他进入她温暖的体内,他感觉到了她在努力放松自己容纳他的入侵,宁徽玉有片刻的惊喜,忍不住搂紧她整个没入,惹来她一声柔软的娇吟。 她少有的柔顺温和,缠绕迎合,娇媚的低泣,轻唤他时柔软的爱语,宁徽玉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离儿,师父爱你。”他密实深沉的厮磨,伏在她柔软的身上,惹来她低低柔软的娇吟。 “师父……阿离想回家,好不好?” “……好。”他搂抱起纤软的身子,忍不住来回宠爱。 姜离漆黑的眸子望着虚空,绯红的薄唇微微扬起。 “师父……” “嗯?” “阿离也爱师父。” 宁徽玉狂肆深沉的动作愈发频繁,往她颈边蹭了蹭,湿腻的舌尖轻舔她耳珠,低笑妖魅。 姜离听到了他低低无法抑制的笑声,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所以,师父,阿离是万万不会让你伤害我们的孩子。 275.第275章 森冷 大祭司宠爱姜离,整个密音宗几乎无人不知。 甚至,外界传言,因扶支大祭司沉迷女色而没心思参与诸国之战。 但在扶支,圣城之中,密音宗传来的天大好消息,就是大祭司的小弟子有了大祭司的继承人。 扶支礼教宽松,而对于大祭司而言,似乎没有人强制要求他不能要自己的徒弟,当姜离有孕的消息传来,圣城中一片欢喜之声。 而对于楼羌和魏国,以及姜国来说,这也算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圣音活到一个妖怪的年纪一直没听说过有孩子,甚至曾有人觉得他喜欢男人,而当初青彦城与宁离之事更让人觉得深信不疑。 此刻突然冒出和他徒弟有了孩子,让人觉得十分可疑。 而对于青彦城的幽灵小队来说更是晴天一个霹雳。 大祭司的徒弟! 那不是小合吗?什么时候连孩子都有了?! 宁徽玉答应了姜离之后,次日就起程回明月山庄。 原先他是绝对不会答应,但姜离腹中的孩子胎像已不稳,长途颠簸,宁徽玉觉得孩子若是没有了,也算了他一桩心事。 这个孩子因为离儿枯颜的养护,攀附母体十分牢固,让他很忧心。 马车并没有来时轻缓,速度很快。 “师……师父……”姜离紧紧攥住宁徽玉的衣袖,咬住他的袖口,低低呜咽。 宁徽玉将她抱坐在膝上,这样的体位,让他更容易深入她。 疾驰的车速下,让姜离不住喘息,宁徽玉箍住她纤细的腰肢,让她避无可避。 逃不掉,躲不开,姜离已经学会不去挣扎,她挣扎的越厉害,他折腾的愈发厉害,那残戾狂肆的劲头让她恐惧。 可他持久性让她到最后实在受不住。 “小甜心,乖,放松……”托着她的后腰,圣音微微后躺。 颠簸的车速让姜离难受至极,被宁徽玉与圣音来回折腾,早已没有了力气,靠在他肩头喘气。 “好胀……”她低低的嗓音只说了两个字,不适的想退开。 圣音搂住她,不让她离开。“小甜心,你跑不掉的……” 他低低诡魅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呵,湿润的舌轻舔她的脸颊。“你甩不脱我,休想逃开……” 她就是死,也得死在他的怀里。 圣音目光微赤,翻身将姜离压在身下,凝视着她精致的面容,细细触摸。 这样的一张脸,出现在外面可怎么好? 不知会引来多少狂蜂浪蝶,他绝对不会给她展翅的机会。 临近明月山庄,姜离腹部已经显怀了些。 客栈内,圣音带着她,以夫妻的名义住在一起。 姜离浑身上下都笼罩在宽大的斗篷之中,圣音穿着玄黑贴身的装束,精致的面容惹来不少视线,他细长的眼眸微微上挑,绯薄的棱唇湿润,唇边笑容邪肆妖异,无端的让人觉得危险。 “来,吃这个,小甜心。”用膳时,他专门点了靠近角落的位置,姜离被他半搂半抱的背对着客栈内所有人,他坐在她旁边喂她。 姜离始终一语不发,不敢再反抗。 这一路下来,圣音手中起码多了七八条人命!都是因为她! 姜离想起来,脸色就苍白了几分。 她默默用饭,不想在外多留,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是个瞎子,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一路下来,总有男人凑上来搭讪,言辞挑逗的更是被圣音残忍肢解,她隐约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她努力低调,一语不发,圣音那张邪佞妖魅的脸足够让正常女人移不开眼,他露出如此温柔宠溺的语气,让旁桌用膳的三男两女中一个女人嗤笑了一声。 “吃饭的时候还裹着这么厚的斗篷,你们猜那个女人是不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 “我看没准是得了什么脏病吧?”另外一个男人接口道。 见身边两个女伴频频望向圣音的方向,心中不爽,故意提高大嗓门让姜离和圣音听到。 圣音面上笑容依旧,眼底笑意渐没。 姜离耳力早已超出旁人,自然也听到了,她指尖一青,握住了圣音的手背。 圣音唇角笑容缓缓扩大,摸了摸她的手。“小甜心,好好吃饭。” 姜离害怕他又大开杀戒,朝他摇了摇头。“我吃饱了。” 圣音将她身后的兜帽又罩了起来,遮住她的脸。 他的视线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细长的眼眸闪过一瞬复杂。 他的孩子,如果有其他办法,他也期待着新生儿的出生,可不该是小甜心用命去换。 姜离经过刚才说风凉话的那一桌时,那名女子见姜离走过来,伸腿拦在她面前。 姜离看不见,圣音看到了。 姜离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骨骼断裂的清脆咔嚓声。 “啊——!”尖利的惨叫声突然响起。 伸腿的女子已经抱着断腿凄厉的尖呼惨叫,一瞬间惊住了客栈内所有人。 圣音第一时间捂住姜离的双耳,软腻的嗓音凑近她耳畔。“小宝贝,别听噪音。” “五娘!” “老子宰了你!” 桌上另外几名大汉脸色大变,见到同伴一声不响的一条腿没了,抄起桌边的剑,朝着圣音的方向刺过去。 圣音细眸幽暗,绯薄的唇角微勾。 他站着没动,扑上来的大汉如同被莫名力道抽中,整个人一下子倒飞而出! 砰的一声砸翻了另外一桌客人。 “师父。”姜离扶着桌子站在一边,身边的圣音已经不见了。 她直觉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耳边接连传来凄厉的惨叫和旁人惊叫惨呼。 噼里啪啦一阵响,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和饭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十分恶心。 “别怕,我在这儿。” 四周安静下来,似乎是客栈内其他人都被吓跑了,圣音打横抱起姜离。“这里味道太难闻了。” 姜离默然,又发生了人命。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圣音伸舌轻舔了一下她的唇角,微微眯眼,眼底一片森然鬼色。“乖,马上就到家了。” “……嗯。” 姜离垂眉,心底莫名的一阵泛寒。 276.第276章 纵溺 到达凌云山之前,姜离状态不太好,两人停留在落云镇。 姜离胎像不稳,精致的面容透白,脆弱的不堪一击,宁徽玉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再继续折腾她。 他的脸色阴沉,孩子在母体一日,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时刻威胁着母亲的生命。 姜离消瘦得厉害,腹部孩子的成长反倒愈发明显。 她觉得有些吃力,不是不明白师父的担忧,不是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 当他不惜千方百计堕掉这个孩子也要她平安无事时,她无法去恨他。 可是,孩子现在安安静静的在她腹中成长,这种牵绊,别人是无法体会的。这是她和师父的孩子,对于她的意义和寄予的情感无法描述。 密音宗的情况,她何尝不知? 她又不是傻子,在密音宗住了这么长时间,耳濡目染,透过密音宗最隐秘的砖石墙画,她甚至比其他人更深刻的明白密音宗历代祭司习练的武艺套路。 她是大夫,隐约明白为何密音宗的传承艰难,也清楚为何当初密音宗的老头子说什么需要地神的认可。 或许是因月夜的特殊,让所有人都以为师父的出生是地神的庇佑。 她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可她看到师父对待孩子的反应,她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世上也没有神怪保佑之说,或许只是因为月夜放弃了她最重要的东西,换取了孩子的安全。 是什么让月夜做出这样的选择?她不知道。 如今,她只想守住自己唯一的孩子。 想守住他,就必须想办法离开师父。 姜离靠在宁徽玉肩头小憩,宁徽玉温热修长的手覆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来回摩挲。 这个孩子真的太顽强了,无论自己如何折腾,依旧紧紧攀附着他的母亲,安静的成长。 姜离纤长的睫羽掀起,扫到宁徽玉的颈,宁徽玉微微一怔,低头望向自己的手。 姜离的手覆上他的手背,她屈了屈手指,微微笑了起来。“师父是圣音么?” 曾经,圣音告诉她,他就是宁徽玉。 那时候她觉得他真是胡说八道,一张脸像就真当自己是她师父了? 后来,太多的巧合,太多的熟悉感,让她心底隐隐觉得,那个整日撒谎不打草稿,骗死人不偿命的大妖怪也许真的从未骗她。 可太不可思议了,她不愿意去相信。 一直到后来,她确认了他们是同一个人,依旧觉得是两个不同的灵魂。 可现在,她知道,也许是自己在骗自己。 就和姜离和宁离一样,在外扮演着肆无忌惮的宁离、呼朋唤友的苏合……没心没肺,肆无忌惮。 可明月山庄的姜离,只是宁徽玉的徒弟,装装傻骗骗师父,偶尔撒娇粘人,当当废柴,欺负欺负山庄的人。 哪一个都是自己。 难怪她当初虽然烦圣音却不厌恶他,她甚至隐隐的觉得很亲近,虽然不肯承认,总是告诉自己,因为他和师父长得一样。 她从小在他身边长大,没能了解他的真正面孔,却记住了他的温暖,记住了他的感觉。 现在,她慢慢的清楚,圣音就是师父,师父就是圣音。 宁徽玉一语不发,他知道离儿真正的意思。 现在的他越来越无法控制情绪了。 无论是圣音状态的自己,还是宁徽玉状态的自己,都无法保持冷静。 同一个灵魂爱上一个人,两个不同的意识第一次有了共同的欲·望与想法,让离儿发觉了真相。 圣音,一直是宁徽玉在骗自己,蒙骗自己的双眼幻想出的另外一个人格罢了。 圣音所做的一切,宁徽玉都是知道的,都是自己的操控。 可圣音状态的自己,似乎潜意识的忘却一切,扼杀所有可能危及自己的存在。 面具戴久了,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师父……”姜离往他颈边蹭了蹭,温软清甜的气息萦绕在怀。 姜离见他不语,也没有继续再问。“阿离的眼睛会不会好呢?” 她微微眯起墨瞳,交颈磨蹭着宁徽玉,柔软的嗓音温柔而依赖,如小兽般摩挲、亲昵、依恋。 宁徽玉阖上了眸子,半托着姜离,微微仰首纵容她的亲密。 他们很久不曾如此了,他自幼的纵容,离儿与他亲昵的从来没有任何距离。 那时候,他知道自己潜移默化种下的因,让她全然依赖他,孺慕亲昵。那时候的离儿对于这种喜欢,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爱与他在一起,他知道,却从不阻止,他喜欢她这样的亲昵。 可后来她懂事了,出庄后回来一趟,知道了很多事,她似乎不再经常如此了。 两人在落云镇停了两日,姜离状态虚弱的宁徽玉某次与她亲密时,她险些丧命,宁徽玉不敢了,他惊惧到了极点,无法遏制那种好像会立刻失去她的恐慌。 他放慢了车速。若非姜离坚持要回去,他们可能在落云镇呆更长的时间。 宁徽玉没有再日·日缠欢,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到了凌云镇附近。 姜离似乎恢复了曾经的状态,格外粘宁徽玉。 宁徽玉一袭雪白长袍,支颐坐在一旁翻阅医书,柔缓的嗓音念着医书上的文字。 车速平缓,倒是没有那么颠簸。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机械的盯着医书上的文字,吐出的字眼却带了三分绵意。 他一手拿书,一手半托着怀里的娇人儿。 她窝在他的怀里,雪袍被她攥的凌乱,单手伏在他微微敞开的胸膛,一只手环在他颈边。 墨色的瞳仁清澈如湖泊,半挂的姿势慵懒颓靡,柔软的唇瓣却在他胸口、颈项舔吮轻吻,艳美的侧颜冷清精致,淡绯的薄唇微微勾起,如一只妖精般惑人。 宁徽玉的眼瞳飘忽,清润的容颜染上薄红,他柔和的嗓音依旧吐着清晰的字眼,身为最冷情的神医自制力还是不错的。 姜离逗弄够了,侧颜贴着他的颊,低低的笑。“师父,硌着阿离了……” “不许再胡闹。”宁徽玉虽是如此说,托着她的手掌却没有放下姜离。 忍受了半日甜蜜的折磨,她就是仗着他现在不敢折腾她…… 想到两日前,他正神魂颠倒之时,她悄然的失去呼吸,天知道他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277.第277章 置之死地 “嗯……”姜离慵懒的嗓音低应一声,却是轻笑着又隔着他雪白的内衫咬了他胸前一口。 宁徽玉念书的声音静止了。 他稍稍将姜离往自己腰腹托了托,让她感受清楚一下自己现在柳下惠的真实状态。 姜离秀眉微挑,嗓音飘悠轻邈。“阿离会死的。” 她真的毫不怀疑他肆无忌惮的时候,真的让她有一种频临死亡的感觉,但她知道,现在师父不会让她尝试。 她微微垂眉,唇角微勾,眼底有一抹幽暗之色闪过。 她多爱他啊? 可她知道,师父也爱她。 曾经她只是觉得圣音或许是最喜欢自己的人,他真的是毫无顾忌的让她彻彻底底的感受他无处不在的浓情。 她那时候不是不知道,可她最爱的人是她师父,与圣音保持距离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现在发现圣音是师父,她却觉得恐惧了,竟然不是高兴自己爱的人也爱自己。 这种感觉说不清楚,也许只是因为她太了解圣音了,行事太肆意,这样的人,他的爱情是玉石俱焚,可她不想与他鱼死网破。 可现在,她觉得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彻底摆脱。 她这是在利用他的爱么?就好像现在,她仗着他心疼自己,不敢再索欢,就揩油乱亲一气。 她微微勾唇,又忍不住含·住了他的下唇微吮,柔软温热的感觉亲密又喜欢。 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她喜欢的那个人至始至终都是宁徽玉。 “唉。”宁徽玉轻叹一口气,微微张口,由着她又吮又舔。 虽然身体某处真的涨疼的厉害,但是没办法拒绝这种甜蜜。 “师父。” “嗯?” “师父……” “嗯。” “师父……师父……” “嗯。” “师父……” 姜离懒懒的一遍又一遍的轻唤,宁徽玉也不烦,每次都应一声,嗓音愉悦。 姜离轻笑了起来,让她任性一回吧,怕以后没机会了。 一行人很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经过凌云镇时,宁徽玉没有停留,抱着姜离就直接回了山庄。 熟悉的地方,总是安心一些。 姜离一下来就欢快的奔向了山庄的柱子,摸了又摸,活像乡巴佬进城似的,看得庄内留守的侍卫们眼皮子直抽。 太丢人了。 追影这一次外出办事没在庄内,紫珠和紫菀提前就知道小主子回来了,一直准备着。 当姜离终于松开柱子走出来时,庄内无论男女老少目光都不自觉的往她腹部飘。 姜离的腹部已经十分明显了,只要眼睛没瞎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一群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两个小婢怎么都没想到小主子去一趟密音宗回来,还真的带回来了一个小小的主子。 但是,她们更懊恼主子怎么没让人提前通知一声,她们都没准备这一茬。 宁徽玉微笑的看着高兴的小徒弟被人领走,直到她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唇角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 孩子月份大了,再继续下去,落胎会出人命的。 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这一阵子,他害怕离儿出事,一直设法先稳住胎像。 以他的医术,却依旧无法阻止离儿越来越衰弱,再这样下去,熬不过生下孩子的那一日。 姜离摸了摸自己的脉门,心头默然,她拼上一条命,身体大约只能再支撑两个半月。 等不到孩子出世。 她紧紧攥住了拳头,指背发白。 “娘亲会加油的,小家伙。”她摸了摸隆起的小山丘。 小东西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大夫,这段时日,她真的是用尽了全力保他,师父为了她能够支撑下去,也不得不先护住孩子。 可她也清楚,拖不下去了。 她快到极限了,两个半月后生下他,孩子存活率很低,她是一定会死。 若是现在孩子没了,她还能捡回一条命,师父近日一定会出手的。 她是没办法真的再和师父斗智斗勇,精力不行了。 午膳过后不久,散了一会儿步,姜离固定会午休一会儿,尤其是怀孕后,睡觉的时间偏长。 连续三四日后,姜离的休息逐渐规律,宁徽玉在她午休时都会去书房处理外头的事务,屋外只有守着的暗卫。 当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姜离听到紫珠带上房门的声音,睁开了眼睛,她等了一会儿,确定不会再有人进来,翻身跃起,转头就绕过屏风,从侧窗中溜出了房门。 大约三炷香之后,姜离略微疲累的回到屋内,重新躺回床榻。 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 她按了按腰际,酸胀难忍,又咽下了两枚褐色的药丸以防万一,这才安心入睡。 只是,怎么引师父过去,怎么才能不被怀疑呢? 她微微阖眸,嗅到室内甜腻的熏香味,让人眼皮子发沉…… 浓密的长睫挣扎的抖了抖,正要阖上时,蓦然惊得睁开! 不对!这香气…… 她努力想保持清醒,眼前却一阵阵发黑! 不——不能睡—— “不……不要……”姜离累极了,身心俱疲,让她即使在明知这香有问题时依旧无法抵抗浓重的困意。 她死死掐入掌心,狠咬嘴唇,试图通过痛楚唤回理智。 “乖孩子……” 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回荡,温热的唇贴了过来,苦涩的药味涌入口腔,度入她的嘴里。 姜离混沌的脑子一片空白,指尖动了动要说什么。“师……师父……不……” 宁徽玉血色的目光幽暗,他脸色惨白一片,动作却毫不迟疑,一点点的将一碗药尽数喂给姜离。 姜离拼命挣扎,双手扯到了帷帐,雪白的帷帐落下,盖住了床上的两人,纷飞乱舞,遮住了视线。 “走开!”她嘶鸣如受伤的兽,发疯般推开宁徽玉,拼命的试图吐出嘴里的药。 迷香!堕胎药! “离儿!”宁徽玉抱住她,握住她的双手,将她锁入怀里。 姜离左冲右突,脸色苍白如纸,虽然早已有了准备他会出手,可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脑子完全是懵的,姜离眼前发黑,只能拼命呕吐,连滚带爬的狼狈从床上爬下来。 堕胎药!堕胎药! “唔——!”她猛地捂住肚子,随即一口血呕出,鲜红刺目。“好疼……” 她不可思议的盯着惊骇的宁徽玉,嘴里源源不断的涌出鲜红的血液。 姜离紧紧捂住嘴,白皙的指缝中不断溢出乌黑的血液,捂住肚子,抽搐的倒在了地上。 “师父……你……满意了吗?” 278.第278章 你亲手毒死阿离的 “离儿——!!”惊惧攫住心脏,宁徽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疯了般将倒在血泊中的姜离搂入怀里。 怎么可能!怎么会! 只是堕胎而已!只是堕胎药,为什么离儿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宁徽玉抖得厉害,脸色惨白,拼命挽救气息渐弱的姜离。 大口乌黑的鲜血从姜离嘴里涌出来。 “师……师父……”沾满鲜血的五指痉挛,唇角的笑容凄厉诡艳。“阿……阿离两……两条命还给你……不……不欠师父……”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宁徽玉精神濒临崩溃,瞳色浓重如血,手指施针颤抖的厉害,拼命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姜离气息渐弱,剧毒下肚,催发的速度快得惊人。 宁徽玉没有办法冷静,磅礴的内力流水般涌入姜离的身体,衰竭的身体没有一丝反应,号称活死人的明月神医,此时此刻用尽全力也无法挽救。 她是存着死心的! 鸠毒! 她怎么可以让自己亲口将剧毒喂给她! “为什么……为什么!”宁徽玉紧紧将姜离嵌入怀里,嘶咽质问,沙哑的声音如刮砂纸般尖锐刺耳。“你怎么可以这么做!离儿!我求你,师父求你了!” 她想离开他!她竟然以死来摆脱他! 宁徽玉指骨青白发紫,唇色惨白,死死抱住姜离,嘶哑的嗓音变腔走调。“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你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阴鸷的嗓音歇斯底里。 他救不了她!她想死!她竟然想死! 没有哪一个大夫能够救回存心想死的病人! 姜离想说什么,一开口,大口的鲜血涌出,涣散的视线望着虚空。 苍白的指尖攥住宁徽玉的衣袖。“我……” 宁徽玉半跪在地上,缠绵厮磨着姜离的颈项,好像要将她烙入身体中,低声呜咽嘶鸣。 “不要……离儿……师父求你……” 他越来越语无伦次,磅礴的内力疯狂涌入姜离的身体,试图拉回她逐渐消逝的生机。 “我陪你一起死,离儿,你别想摆脱师……” 他的话未说完,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身后刺入,双锋刺银白的尖端透体而过,穿透了他的身体。 双锋刺的另外一段紧紧握在姜离的手中。 宁徽玉唇角溢出一丝笑意,好像伤得不是自己,他死死抱住姜离,甚至都没有低头看一眼伤口。“离儿……我陪你一起死……” “呲——” 姜离毫不犹豫的抽出锋利的双锋刺。 宁徽玉唇边涌入血丝,他将脸埋入姜离的颈边,只将她抱得更紧。 当啷—— 锋利的利器从姜离的手边落下,她大口大口的呕血,低低的笑出声。“陪……陪我一起死?” 她盯着虚空,眼瞳涣散。“可是……师父……阿离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宁徽玉血色的眸子猛地一缩,怀里身体的生机缓缓消失,微弱的心跳已经停止。 宁徽玉惊惧与绝望一瞬间兜头笼罩,呼吸一窒,有片刻的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骗……骗人的吧…… 他眼前一黑,一瞬间倒了下去。 紫珠端着茶壶进来,想着小主子这个时辰应该已经醒了,她敲了两下门,门内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几次,还是没有回应,试着唤了几声,房内依旧寂静无声。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推开门走了进去。 片刻后,一声凄厉的惊叫声惊飞了庄内的飞鸟,所有的暗卫都被惊动了。 “主子——!” “快来人!” “快!” “怎么回事?” “小主子呢!小主子不见了!” “这里也有血迹!” 庄内喧闹声惊叫声脚步声嘈杂,谁都没想到会看到如此出人意料的一幕。 “血迹往外延伸,快追过去!” “主子的伤在重穴上,情绪激烈之下气血翻涌这才失去了意识。” “小主子呢?!” 庄内的人立刻分成两拨,小主子不见了,主子受了重伤,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小主子还有着身孕! 宁徽玉面庞青白交加,剧烈的恐惧和绝望让他一口气提不上来,伤口流血与身体的剧痛让他负荷加重,一下子摧毁了他的希望。 “小主子怎么会不见了?这究竟怎么回事?” “血迹在屋内消失的,已经追过去了。” 房内紫珠和紫菀急红了眼,她们根本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将主子伤的这么重。 宁徽玉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听到小主子三字,猛地从床上坐起。 “不见了……不见了……” 紫珠和紫菀目光看到自己主子突然坐起,脸色登时一变。 宁徽玉包扎好的伤口一瞬间撕裂,鲜红的血液渗出纱布。 “主……” “主子!” 两位美婢眼睁睁看着他一瞬间从屋内消失。 不见了!不见了! 宁徽玉目光一瞬间迸发璀璨的光芒。 离儿!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小主子!别再往前走了!” “小主子!别动!千万别动!” 山庄的暗卫看到眼前的情形,几乎红了眼。 绝壁断崖之上,姜离背对着断崖,她的双脚已经有一半踏空,她面对着众人,崖底冰冷的风使得青丝逆舞。 “师父……”姜离看到脸色煞白如鬼的宁徽玉靠近,微微轻笑。“阿离一点也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不……”宁徽玉看到她站着的位置,一瞬间如坠冰窖。“不要!” “师父,是你亲手毒死阿离的……”她挽了挽飞舞的青丝。“我成全你。” 姜离毫不犹豫的纵身往后跃起! 身后,是深不见底的绝情崖。 绝情崖……绝情崖…… 好一个绝情! “不要——!!!” 宁徽玉疯了般冲过去,纵身就要跟着跳下去! “主上!!” 明月山庄内所有的暗卫尚未从突变中回过神,看到主子的举动,脸色剧变,奋不顾身的制住宁徽玉。 所有人一拥而上,将陷入疯狂的宁徽玉扑倒在地,重伤绝望之下,宁徽玉猛地捂住胸口。 不想和他死在一起!不想和他死在一起!!! 师父,是你亲手毒死阿离的…… 宁徽玉一口血涌出,彻底失去了意识。 279.第279章 神智失常 是他亲手毒死她的…… 是他逼着她喝下去的! 是他逼得她在自己眼前不顾一切跳下去的! 宁徽玉精神一瞬间崩溃。 一日后,他醒了过来,驻颜霸道的药效,使得他身上的伤口痊愈的速度惊人。 然而,明月山庄陷入阴沉之中,剧烈的变故击懵了所有人。 面对宁徽玉时,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 “离儿还在练字吗?”他醒来时,如往常一样询问庄内的下人。 所有人看到他的刹那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宁徽玉没有问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他赤足就直接从床上下来,踉跄的跑去书房。 空空如也的房子,他有些出神。 书房内挂着小徒弟前些日子一直在赶的那副画,画幅线条柔顺,无不是倾注了下笔之人全部的心思,每一个细节都处理的很好。 他伸手轻抚画中的小姑娘。 那时候,离儿为了多留他在庄内几日,练剑时总是笨拙的让人无奈。 那时候,其实他是知道的,知道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小心思。 她那么聪明,有着超越常人的天赋,在他不在的时候剑术练得行云流水,庄内的人一直在报告离儿的成长,她很勤奋,勤奋的让所有人惭愧。 整个藏书楼成千上万的书籍她都阅览过,过目不忘时还不忘反复研习,他其实一直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他知道她想出去看看,总是反反复复的查看外面世界的游记和风土人情,她总是喜欢各种奇奇怪怪的趣闻,说起来的时候恐怕比当地人还要熟悉。 他知道这一切,可是他只想留住她在自己身边。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目光开始移不开,他知道她总有一日会恢复本来的面貌,他开始心烦,一想到要别人为她解除枯颜,他就无法忍受。 他甚至清楚,她的存在对于圣音来说是一个讽刺,她的出现等于让自己走前一任大祭司的原路。 一点也不想自己被局限,不想重新踏上悲剧的道路,他想着若是她死了,一切就和原来一样,可自己到底是下不了手的。 原本他真的只是纯粹的因为她是枯颜的主人好奇而已。 可后来,他却忍不住以圣音的身份将她困在身边,肆意亲密,越亲密越放不开。 他忍不住设计她,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可又如此害怕让她厌恶让她收回自己得来不易的爱。 她有了他的孩子,他其实真的很高兴,在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内心翻涌的狂喜。 可他不能要。 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要她在身边。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亲手毒死了她,他逼死了离儿! “哗啦!” 宁徽玉碰翻了桌案上的案牍和笔墨,零零散散的落了一地。 他只是太害怕了!姜离爱上的是宁徽玉!可宁徽玉是假的!是他刻意维持出来的! 当! 一声清脆的声音滚落在地,宁徽玉垂首,目光涣散。 一只白色的玉环用红色的绳子系住,此刻绳子散开,玉环安静的滚落到宁徽玉的脚边。 指环用篆文刻着紧挨在一起的两个字。 宁离。 宁徽玉目光怔仲,将指环拢入手心。 宁离…… 他捂住胸口,一股无法呼吸的剧痛弥漫全身。 宁离,他还记得,那时候,小徒弟第一个刻下的字是离。 是宁徽玉和姜离。 原来……这只指环是送给他的。 宁离……宁离…… 宁徽玉眼睛一瞬间蒙上一层水雾,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逼死了她,她甚至不想与他死在一起,选择了最绝情的方式在他面前消失! 他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主子……没有找到小主子。”追影的声音有些苍哑,他站在书房中汇报搜寻情况,目光始终盯着地面。 宁徽玉目光机械的转过来。“她没死……她没死……” 追影一语不发,将手中沾染了黑血的碎布递到宁徽玉面前。“只找到这些。” 宁徽玉一看到那撕裂痕迹的染血碎布,喉头一甜,一股血气上涌。 “是离儿的……是我离儿的!” 他手忙脚乱的接过来,紧紧攥住,举止迫切的有些神经质。 追影心头哽得厉害,他不知道主子与小主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小主子为什么在跳下崖的时候说是主子亲手毒死了她? 她这样的性子怎么会用如此决裂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想不通! 可他实在没有办法开口询问。 追影的目光扫到主子一夜之间雪白的发丝,匆忙垂下视线。 是怎样的绝望与痛苦能够让人一夜之间白了头?他不敢想象主子此刻的心情。 追影默然退了出去。 没有找到小主子固然可以安慰自己,可那么高的地方,是绝无活下来的希望,何况小主子不坠崖也中了剧毒! 在崖底这么长时间,那里是大片丛林,白日都有野兽出没…… 追影想到那些爪印撕裂的衣服碎片,心中一片冰凉。 宁徽玉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现实,每日盯着姜离的画像和她说话,吃饭睡觉自言自语,庄内的人一句话都不敢开口。 最后,明月山庄的人不得不向天月宗的宗主求援。 天月宗主接到消息时十分不可思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信件十分简单,只描述他们小主子出事,主子神智有些失常,需要他出面看看。 宁徽玉神智失常?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他这样冷静的人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问题? 天月宗主也不敢耽搁,决定亲自前往明月山庄一趟。 结果,他人还没走出去,就接到消息说东郯国君情况危急,东郯太子竟然也在赶往明月山庄的路上。 天月宗主脸色十分难看,东郯偏偏在这时候找上了明月山庄,他是怎么知道宁神医回到山庄的? 若宁神医正常,东郯也不能将明月山庄如何,可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此时,明月山庄几乎出动了所有人,将绝情崖底翻个底朝天,沿着干涸的血迹,星星点点的延伸到野兽出没的丛林深处,最终截止在一处兽穴中,遗落的衣物碎片几乎被血染的看不到原本的颜色,一群人看到几乎崩溃。 280.第280章 养胎 绝情崖,没有人知道它的名字从何而来。 因靠近凌云山脉,奇诡的地形造就了绝壁断崖,崖底是大片茂密的丛林,穿过丛林有一条河流。 这条特殊的河流途径地域穿过了姜国,流经南方诸国。 在中游断壁被拦腰截断,磅礴的白色瀑布中遮住了另外一番天地,形成了独特的开阔峡谷。 姜离再度醒来时,不是在崖底水潭,而是一间装扮雅致的木屋中。 桌面的白瓷瓶中插着清晨摘下的淡黄色小花,竹帘卷起,屋内清风习习,宛若春日。 她睁开眼,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摸到微凸的小山丘,心下松了一口气。 虽然花了好几日做足了各种措施,但绝情崖高度太惊人,她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幸好之前就吃了两颗保胎药以防万一。 她并没有真的跳下去,以绝情崖的高度,她直接掉下去,绝无生还希望。 即使是断崖的树木能够阻挡下坠趋势,但腹中孩子经受不得一丝一毫的重击,哪怕她从二楼的高度跃下都会流产,怎么可能跳崖还能保住孩子? 为了此事能成功,她从密音宗就已开始做准备。 “你醒了。” 门外走进来一名面罩白纱的女子,梳着妇人头,她见到姜离醒来,踏进门内。 “是您救了我。”姜离抬眸,定了定神,这才隐约看清来人。 “姑娘别起身!快躺好!孩子要紧呢!” 姜离正要起身道谢,妇人身后快速走出一名端着药碗的绿衣女子,她赶紧将扶住姜离。 她放下药碗,拿出一只迎枕放在姜离身后让她靠着。 姜离动了一下,浑身疼痛,她皱了皱眉,虽然没死,但是爬下来连擦带刮的受伤不轻。 “你有了身孕,好好养着,不要随意乱动。” 面戴白纱的妇人走到床前,挽起姜离的衣袖为她诊了一会儿脉,柳眉微微蹙起,却没有说什么。 “多谢前辈。” 姜离视线还有些模糊,看清眼前的女子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没有戴任何钗环,眉目柔和,有一股骨子里透出的温婉气息,只是眉宇间有一抹阴郁轻愁。 “是你自己求生心切,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女子语气淡淡的,目光似是在姜离五官扫了一眼,眼底的冷淡之意更浓。 姜离能够感觉出来这位夫人对自己似乎有莫名的不喜。 “不知前辈贵姓?” “我们夫人姓白,倒是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士?可是京城……” “阿锦!”绿衣女子好奇的连番询问,被白夫人打断。“姑娘好好养胎。” 白夫人的目光注视着姜离的腹部,眼底闪过悲痛与无奈。 姜离使力尚未完全恢复,一时也不敢确定,只好道:“不知锦姑姑所说京城是否指姜国京都?” 绿衣女子看了一眼身边的白夫人,见她不语,这才点了点头。“姑娘当真是京城人士?怎会流落到此?” “我是一个孤儿,自幼住在凌云镇,是我师父将我捡回养大。”姜离微笑道。“并非京城人士。” 她说出这话时,身边目光复杂的白夫人微微怔住,十分诧异的看了姜离一眼。“你是孤儿?” 姜离听出这句话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她心中微微一动,不知为何觉得好像抓住了什么,但一时又理不清头绪。“是的,我此次上山采药不慎跌落,还多亏两位相救。” 白夫人有些恍惚,没有再多说什么,嘱咐姜离多休息就出去了。 叫阿锦的绿衣女子性格活泼,似是白夫人的婢女,比白夫人还要大两岁,留下给姜离喂安胎药。 姜离不好直接称呼她的名字,喊她锦姑姑。 “姑娘莫要介意,我们夫人平日脾气很好,只是姑娘长得与夫人的……嗯……仇人有点像。”锦姑姑见姜离愣住,赶紧补充道:“不过姑娘比那个老妖婆年轻多了,好看一百倍!真的!姑娘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 姜离有点无语,她虽然视线不太清晰,还在恢复阶段,但是自己长什么样子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以前就一直脱不开黑炭头、丑八怪的称呼。 她正要说什么,似是想起什么,微微皱眉。“锦姑姑,不知可有镜子?” 锦姑姑虽然奇怪,但还是拿起一面铜镜递给她。 姜离心觉不对,目光贴着镜面仔细辨认,赫然看到一张令她都惊艳万分的面容。 “这……” 她抬起手臂,贴近仔细看才发觉不对劲,这真的是自己的手吗? 她自幼皮肤黝黑黯淡,可是现在,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手臂白皙似雪,细腻温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她有些失神,想起当初圣音和自己一起回山庄时的情形,总是有人过来搭讪,圣音十分厌恶旁人上前。 她原本一知半解搞不清状况,如今哪有不明白的? 白夫人自从得知姜离自幼被抛弃,很是一番感概,姜离伤势未曾恢复,又有着身孕,暂时在艳谷住了下来。 白夫人的确是个性子柔软的女子,姜离感觉得出来她十分喜欢孩子。 离开了明月山庄,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姜离无法不担心。 她不恨师父,可她无法放弃孩子,唯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没有办法从他身边逃开,他不肯放手,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走到这一步。 当她决定保下这个孩子之时,就开始利用念书的女子每日从外面带自己需要的药材,她要的不多,零零散散的,只说是学习和辨认药材使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很清楚,继续呆在师父身边永远逃不开,她甚至可能要失明很久,她等不及了,必须自己解决问题。 在密音宗之中,师父不想她接触外面,坐以待毙保不住孩子,她不肯喝药,杜绝一切可能从外界接触到对孩子不利的东西,只能借此争取一点时间以求眼睛早日恢复,她才有机会逃出去。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师父会想通过行房强行弄掉孩子,她害怕了,等不及了。 每次他过来时,她怕到了极点,她从未想过曾经她那么喜欢粘着的师父现在给她的感觉如同甩不脱的噩梦。 281.第281章 早产 没有办法,她只能顺应他,引他怜惜,让他不要如此疯狂。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没有白费,他终于答应她回家,回到明月山庄。 从回到山庄开始,她就一直在治自己的眼睛,无法完全看到,却能隐约察觉到光线了。 等她的眼睛能够看清一个人大概的轮廓,她就已经开始布置,活着无法离开师父,死了他也不会放弃。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在他面前去死,尸体也不能留在他身边! 她熟悉凌云山,熟悉绝情崖。 她的轻功不错,在断崖峭壁之上花了数日时间布置一切。 断壁之上有很多曲虬顽强扎根断崖的树木,她算清楚距离和树木承受的重量冲击,在适当的地方和适当的时机掉下去。 黄昏落日之前掉下悬崖,可以为她争取一定的时间,也能掩护她可能留下的缺陷。 她只差一个机会,原本她一直在想该怎么引他去,怎么让他相信。 可没想到,师父会在她的房内点迷香,强行灌药。 她一开始就每日吃下安胎药以防万一,在师父灌药时,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她挣扎着扯下了帷帐,乘视线被挡咽下早已准备好的鸠毒,让他亲口喂自己。 死在他面前,他亲口灌药毒死她,等于间接逼死了她。 她知道这对他的冲击,可唯有利用这一次的冲击离开,让他毫不怀疑自己真的死了。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他要和她一起去死! 姜离脸色苍白如纸,紧紧闭上了眼睛,往后靠了靠。 她用锋利的双锋刺刺中他,避开了重要部位,只是不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去死。 她不希望自己没死,师父却因她而死。 在他面前死一次,他身体与精神双重重创,承受不住打击昏过去,她借他昏迷之际离开。 离开时,留下了血迹,山庄的人找到了她。 他也找到了她。 她害怕他会跟着自己去死,她只能口出恶语。 有追影在,有山庄的暗卫在他身边,她知道,他们会阻止师父…… 从绝情崖上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 她死在他面前,可她太了解圣音了。没有尸体,他会一直找自己。 他不会死。 而她,终于可以摆脱,护住他们唯一的孩子。 姜离抚了抚腹部,清艳的容颜透白,白夫人看着她的肚子叹气。 孩子越来越大,小姑娘却虚弱的可怕,身形纤瘦,衬得肚子过大。 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孩子有问题。 “这孩子……”白夫人端着药碗递到姜离面前,微微叹气。“再这样下去,即使到了生产之日只怕也是……” 阿离凶多吉少。 “唔!”姜离端起碗,闭气一口气灌下去,这才皱着包子脸道:“夫人也是做过母亲的人,若阿离将来有个三长两短,还望夫人全力救阿离的孩子,不必有其他顾忌。” 白夫人抚了抚她的头发,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精致的眉眼,乌黑的凤眸,明明年纪还小,怎么会怀了孩子还落到这样一个地方? 她手抚上面上的白纱,心中叹气,阿离不说,她也不好询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姜离垂眉不语,她真的尽力了,艳谷里有白夫人熟悉医术,她可以针对自己的情况尽量保住孩子,可她越来越力不从心,几乎无法再下床走动。 她知道自己扛不到孩子足月出生,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孩子在腹中多呆一些时日,越长越好,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早产儿的存活率。 姜国进入大雪飘飞的冬季,艳谷之中却因特殊的地势而温暖如春,四周峭壁林立,穿过峡谷就是一道巨大瀑布形成的巨大彩虹桥,只要有太阳,这座虹桥就会出现。 然而,进入冬季后,这里的太阳也少见了。 外界是什么样子,姜离不知道,她无法自己行走,人消瘦的厉害,看的锦姑姑和白夫人心惊肉跳,每日都盯着她,深怕她出了什么事。 姜离肤色雪白,剔透的眉宇,在人狂瘦下来后凤眸大而黑亮。 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就是眼睛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终于恢复了正常,每日都被锦姑姑扶着在外面走一走。 孩子到七个月的时候,艳谷出了一件事,在靠西边的断崖下真的掉下来两个血人。 两个身穿戎装的男人。 姜离身体衰弱的厉害,没有办法去看,白夫人救回这两名男人之后一直在抢救他们,锦姑姑每日在她耳边念叨,大概就是外头的世界不安稳,姜国和楼羌打得不可开交,姜国大败。 姜离心头直跳。“救回来的人知道是什么身份吗?” “嗯,是姜国的人……”一向最喜欢说的锦姑姑在说到那两人的身份时,似乎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没有接下去。 姜离觉得古怪,打仗也在黑雾丛林那一片,怎么会追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而且是坠崖,不是有意的设计,而是真的被摔成重伤的两个大男人,在这种地方从断崖掉下来,肯定不是想不开,只怕身后有大麻烦,或者被仇家追杀。 她看得出来白夫人并不是一个见人就拉回来的性子,竟然会衣不解带的照料治疗那两名陌生人。 那两人会是谁? 她想到青彦城的幽灵小队,没法不忧心,可如今她却鞭长莫及,也不知他们的情况如何? 也许可以等这两人醒来询问一二。 她正想着此事,腹部阵阵钝痛。 姜离原本没有放在心上,孩子月份大了之后经常会有踢蹬的动作,她的情况特殊,时常疼痛难忍,她慢慢的也就熬习惯了。 但是这一次,阵痛来得格外剧烈,一阵阵的坠痛感不断袭来。 她脸色微微一变,察觉到不对。 “怎么了?阿离?!” 姜离紧紧握住椅背,指骨苍白,青筋暴起。 “好……好痛!”姜离眨眼间冷汗如雨下,感觉到坠痛感一阵强过一阵,精致的面容雪白。“我……我好像……好像要生了!” 剧烈的疼痛使她无法站稳,一下子朝锦姑姑倒了下去! 282.第282章 是个小公子 谁也没想到孩子会提前这么长时间出生,措手不及之下,锦姑姑脸色煞白,白夫人丢下手头的事,调头去替姜离接生。 更要命的是,姜离年纪太小,她身体不知是因什么缘故导致发育迟缓,还未做好生孩子的准备就要当母亲。 这一胎真是要命! “唔——!”姜离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她嘴里紧咬一张叠成方块的帕子,脸色惨白。 锦姑姑忙得连轴转,端水送药,替姜离擦汗。 白夫人脸色严峻。“先吃点东西,保存体力!快去拿些参片!” 锦姑姑连连点头,姜离痛的根本没有一丝胃口,可她事先就已经了解得清楚,若是到时候脱力昏迷就是一尸两命,现在吃不下也得咽下去! 锦姑姑喂给姜离一些吃的,见她透白如霜的脸色就一阵心慌。 她也是见过不少生孩子的情况,她们夫人也曾经生过孩子,从未见过阿离这种情况。 姜离一声不吭的咽下,然而额头上的汗擦都擦不干,浑身都在颤抖,唇无血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白夫人原本还算沉静,然而等了半日,孩子却依旧没有一丝要出生的预兆,宫口不开。 姜离几次痛昏过去又强行令自己醒来。 一直折腾到黄昏时分,冬日的阳光逐渐西斜,姜离已经气若游丝。 “夫人!催产药不能再给阿离喝了!她会没命的!” 锦姑姑已经有些站不住,若是一次性爆发,即使孩子出来,母亲也会因催产药喝太多大出血没命活下来,尤其是阿离。 白夫人一语不发,她已经不再试图强行催产。 羊水破了,可是阿离的身体拒绝孩子落地,这样的情况她从未遇到过! 姜离抓住她的手,乌黑的凤眸冷酷坚决。“保孩子!” 锦姑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握住姜离纤瘦如骨的手,她这段日子过得太过煎熬,腹中孩子如同吸血鬼一般汲取母亲的血,抽走了阿离的生命力,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这个孩子。 “夫人,阿离为了他失去了太多东西,我可以放弃我的命,请你一定要救他。”姜离指背四根纤细的指骨清晰可见,乌色的血管浮起,她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无法放弃孩子,这会是她和师父唯一的血脉,她很清楚若是孩子没有了,他会做出更可怕的事让她不会再怀上第二个孩子,她没得选择,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师父为了她要杀死他们的孩子,他不肯要。 可她怎么会不知道密音宗有多么希望有一个孩子?他不是不肯要,他不能要。 她曾经是那么期待孩子的出世,虽然这个小家伙来得时机很不好,可他是姜离和宁徽玉的孩子。 小家伙在她腹中一天天成长,她是多么爱他,她全部的寄托都在腹中这个小家伙的身上。 她终于能够了解当年月夜的心情。 依托着母亲成长的小生命,在怀他的时间里慢慢产生感情,多容易的事,是她和她最爱的人的血脉。 姜离有些撑不住了,她的神智清醒又迷糊,辗转挣扎保持着仅存的理智,她一睡过去,就会带着孩子一起死。 她不能睡! “夫人!”锦姑姑见自己的主子转身就去拿已经准备好的器具利刃,脸上血色尽褪。 白夫人的手有些抖,她紧了紧手掌,让自己不要慌。 手中的动作不利索,阿离就真的会没命! “准备火烛和沸水,干净的帕子和面盆,还有止疼的药材全都准备好,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她温和的面容逐渐冷静,深吸一口气。“孩子无法出生,必须实施第二套方案。” 锦姑姑咬得嘴唇都要流血,点了点头。 姜离指骨紧攥床单,阵痛袭来,她全副身心都在强忍着煎熬,已经连呻吟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乌黑的墨瞳已经有些涣散,勉强睁开保持清醒。 “阿离,你如果不想孩子变成孤儿,就撑下去……”白夫人轻轻叹气,替她擦去鬓角的汗水。 “孩子和母亲分开,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没有了母亲的孩子总是活得更艰难一些。” “离开了孩子,母亲总是要担心,会不会被坏人欺负,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淘气,生病了怎么好……” 白夫人轻声说着话,姜离的呼吸断断续续,墨色的眸子没有光芒。 东西准备好了,白夫人站起身,十指套上干净的肠衣,将沸水烫过的利刃拿起来。 阿离的医术让她惊讶,而她的求生意志更是顽强,剖开腹部取出孩子,一个多月前,这种事是想也不敢想的,可阿离做到了,她娴熟的剖开一只怀孕母狼的腹部,成功的取出了狼崽子,母狼没有死。 白夫人手中开始动作,姜离僵了一瞬,紧紧咬住帕子没出声。 锦姑姑在一旁帮忙,她已经抖如筛糠,在动物身上动刀子和在人身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鲜血止不住的流淌,白夫人抿唇,脸色微白,手中动作快如闪电。 止疼药虽然麻痹了神经,可刀子割在身体上的那种感觉是不可能没有一丝反应,身体不自觉的僵硬,呼吸与心跳都是药物无法掩藏的,身体的伤痛只是被药效强制麻痹而已。 白夫人很清楚,她的时间紧迫,很快药效就会过去。 姜离有些涣散的目光盯着虚空。 “是孩子!”锦姑姑压抑的低呼了一声。 白夫人赶紧取出瘦弱的婴儿,皱巴巴的孩子血糊糊的十分难看,他太小了,纤弱不堪,甚至发不出哭声,只是低低的唤了一声,若非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很容易忽略过去。 “是个小公子。”看到瘦弱的孩子还活着,锦姑姑捂唇,眼圈都红了。 白夫人将孩子放到提前准备好的软缎子上让她包好。 姜离看到了他,她露出一抹笑容,好丑的小猴子。 他还活着。 姜离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间,心跳都缓了下来。 白夫人脸色发白,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剪断脐带,将胎盘取出,确认没有一丝遗漏,手脚利落的收尾伤口。 “这孩子怎么小,若是没有母亲,怕是很难存活……” 姜离目光发直,呼吸陡然微变,她想说什么,奈何身体虚弱到抬一根指头都很难。 白夫人不敢停下,继续刺激她。“孩子的父亲知道他的存在吗?他是谁?没有了母亲的庇护,没有父亲认他,他就会是个别人眼中的野种,身份生来低人一等……” 姜离情绪激烈,她说不出来,心跳剧烈。 283.第283章 脆弱的早产儿 他不是野种! 他怎么能是野种!他的父亲是世人最敬重的明月神医! 他的出生是整个密音宗的希望! “你若是死了,这个孩子就是野种。”白夫人终于处理好伤口,她将扎下的银针一根根抽出,微微松了一口气。 完成这一切只是开端,真正难熬的是止疼药过去之后。 而伤口是否会出问题,完全要靠后续预防与治疗,她严格按照之前的演练操作,但后面的日子才是最艰难的,若是熬不过去,一切都完了。 药效之后,疼痛缓缓加剧,重创之后的姜离,再也扛不住了,昏迷不醒。 一切如所预料的一模一样,高烧不退,大面积创口要想熬过去不仅要外力的帮助,更要病患自身的毅力。 奇迹只发生在有准备的人身上。 姜离坚信如此,她怎么能死?如何甘心!她不想伤害师父,不想让孩子变成和她一样的孤儿。 她拼尽一切,为得是什么? 她自幼没有父母,是师父将她养大,是明月山庄的人养育了她,教会了她一切。 可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这么幸运,她走出明月山庄,看到的是乱世之中人命卑贱如蚁。 她还没能告诉师父,孩子还活着!她没有履行诺言回到青彦城,她答应了无双会平安回去…… 不能死! 艳谷之中,白夫人和锦姑姑日夜不离的照看姜离,烈酒降温,冰块去热,想尽了一切办法。 终于,姜离熬过了最可怕的时期。 她的体温恢复正常。 早产的小婴儿皱巴巴的,奶声奶气的微弱嘤咛,七个月出头,早产这么长时间的孩子存活率低的惊人,孩子真正只有巴掌那么一点,小脚只有成人小拇指的一半大小,白夫人不敢有一丝的疏忽。 所有的吃用全都小心翼翼,娇弱的孩子稍有不慎就会夭亡。 想到阿离不顾一切也要保住这个脆弱的小生命,谁也不敢有一丝轻忽。 这样的孩子实在太脆弱了。 姜离自己都是个孩子,又是早产,根本没有奶水喂孩子,何况孩子太小,无法正常吃奶,两人是想尽了办法,只能挤先前还在奶狼崽的母狼奶,煮沸过滤后一点点的喂婴儿。 姜离自己就是大夫,还曾为不少孕妇开诊过,一开始就想过这个问题,所有可能出现的新生儿异常情况全部被她考虑了一遍。 看到小到不可思议的幼儿,白夫人很清楚头一两个月是最危险的时间。 孩子的衣食全都不能有一丝马虎,很多早产儿全都是在前一两个月就夭折,基本上病重之后,大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夜以继日都轮流看守,白夫人和元锦都瘦了一大圈。 唯一令两人欣慰的就是孩子没有出大问题,刚出生时皮肤薄软的鲜红的血丝都能看到,如今终于慢慢的开始正常。 姜离伤口逐渐痊愈,但身体还被这么一耗损,暂时无法醒来。 “阿离还年轻,最好不要留下疤痕,这些药每日都要仔细涂抹一遍。”白夫人摸了摸床边摇篮中的小婴儿,抬头对元锦道。 元锦点头,笑了笑。“不知道阿离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小家伙都一个多月了。” 白夫人看着孩子十分喜欢,终于精致了一点,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但他和真正的新生儿相比还是小的可怜。 本来他还安安心心的在母亲腹中成长,可他却提早出生了两三个月,虽然现在情况好转,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孩子四仰八叉的睡着了,柔软的丝缎垫着,害怕压着他,都是轻若无物的丝质物,室内的温度也相对高很多,就是为了减少覆盖,以防发生意外。 如今阿离的伤势终于开始痊愈,这才将孩子也抱了过来。 这孩子真是比琉璃还脆弱,经不得一丝的磕碰。 她们也不敢动作过大。 “砰砰。” 房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元锦没有出声,赶紧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名穿着齐整,腰间佩戴着长剑的中年男子,刚毅的五官,面上从左眼下方到右脸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他看到元锦往后退了一步,态度十分礼貌。“不知白夫人可在?” 元锦点了点头。“我们夫人正在照顾孩子,你们主人可是需要什么?” “何事?”白夫人走了出来,让元锦进去照看着。 “我们主人醒了,让在下过来多谢夫人救命之恩。”男子目光带着感激之色,这次太危险了,躺了一个多月就知道伤势有多重了。“主子说若夫人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这段时日他也能感觉出来谷中的主人十分忙碌,总是不见人影,之前他伤势太重无法知晓,如今知道谷主这里似乎有新生儿出世,他也不好干看着。 不过,实在没想到这样的地方会有孩子出生。 “没什……” “阿离,你醒了!夫人!夫人!阿离醒了!” “嘤……” “哎呀!宝宝乖呵,不哭不哭。”元锦太高兴,声音一大,把旁边的摇篮的小东西也给惊醒了,嘤咛轻细的哭声如幼猫。 “阿离?!”白夫人惊了一下,顾不得这边,赶紧转回屋内。 站在门边的男子顿时处境尴尬,也不好直接进到女子的房内,只能暂时在门边等候片刻。 屋内传来了轻弱的啼哭声,十分纤细,然而传来女子虚弱沙哑的嗓音。“让……让我看看孩子……” 男子十分惊讶,他隐约能听出来出声的女子年纪不大,柔嫩的音色中甚至带着未脱的稚气。 这是怎么回事? “阿离,你终于醒了,宝宝没事。”元锦将孩子抱到姜离面前。 姜离靠着迎枕,侧头看着襁褓中纤弱的幼儿,还没张开,但是比第一眼看着要好多了,她露出一抹柔软的笑容。 真是不敢想象,孩子没事,她也还活着。 腹部的疼痛尚未完全消失,可一切都是值得的。 姜离没有支撑多久,喝了一点热水又昏了过去。 白夫人碰了碰小婴儿的小脸,她仔细辨认着小肉团,想从这纤细的小脸上看出一点什么来。 但是这孩子眉目和阿离真的一点也不像。 她心下叹气,大约继承的是他的父亲。“阿离是凌云镇长大,这孩子的父亲应该是凌云镇的人。” “说起凌云镇,最近凌云山发生一件大事。”元锦替姜离拉了拉被子,压低了声音。 284.第284章 喂奶 “大事?” “东郯太子和天月宗的宗主前往明月山庄看望宁神医,发现明月神医一夜之间头发全白。” 谁人不知明月山庄宁神医的不老传说? 几十年过去,旁人垂垂老矣,他还是几十年前的模样,曾震惊无数人。 如今一夜白头,此事委实蹊跷。 “街头巷语,不足为信。”白夫人轻哄着小婴儿,头也没抬。 明月山庄的宁徽玉,多年来高踞神坛,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绝世医术,无异于一座难以攀越的高峰。 她是学医之人,也知道一二,宁神医离自己太过遥远,也就在旁人嘴里听说过罢了。 “听闻神医的弟子过世,他一时受不住打击。” 外界皆传凌云镇的鬼童是他亲生孩子,明月神医年纪不小了,孩子突然没了,肯定受不住。 元锦想起阿离拼死护住孩子,深觉这种可能性很大。 “这种话也能信?”白夫人好笑。“将孩子抱到隔壁休息,他也快饿了。” 元锦接过柔软的小婴儿,抬起衣袖遮风,正要出去,看到房门外等着的男子,微微怔住。“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帮什么忙,若是没事好好养伤吧。” 她抱着孩子过去,男子无意间看到她臂弯中小心托着的幼儿,心中微惊。 他从未见过如此小的婴儿,这样的孩子能活吗? 白夫人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不得不感概命运,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故人。 她忍不住轻覆面上的白纱。 故人对面不识,她也不知该怨恨谁去。 腰佩长剑的疤脸男子虽不解为何白夫人要蒙面,但他也不是追根究底之人。 他与主子被人追杀一路,坠崖重伤,若非得艳谷白夫人相助,早已死在崖底。 “去看看你们主子。”白夫人心中思绪难平,想到阿离的面容和姓氏,她觉得真是天意。 姜离伤势逐渐稳定,锦姑姑一直细心调养,还专门出谷了一趟,买了不少东西,指望着给她催奶。 姜离眼角直抽,怀小肉团的时候确实感觉身体有些变化,大概每一个孩子出生前,母亲在怀他们时身体已经在做准备哺育,她知道这是正常现象。 但她的小猴子早产太狠了,喂奶这种事…… “我真的没有……” 姜离见锦姑姑将小肉团抱过来凑到她胸前,欲哭无泪。 “让孩子多试试,也能培养感情,哪个孩子不是依赖娘的?” 若不是小东西太脆弱了,保不准元锦直接强塞到姜离怀里。 姜离看着小家伙,心底满是心疼,她不是没照顾过小孩,当初被人贩子拐骗时一直在照顾小婴儿。 她想起那个被抱养走的孩子,心中微微叹气,不知道那孩子在新家怎样了? “你这是客栈小二端盘子吗?”锦姑姑瞪了一眼姜离,看她一直托着小肉团,赶忙去帮个手。 “他好小。”姜离有些小紧张,纤白的指腹轻轻摩挲小家伙柔嫩的小脸。 真的太小了,她当初照顾的孩子也是新生不久,可绝对没有这么小号。 她的孩子只有当初那孩子一半大小。 她心疼的无以复加。“是我没本事,保不住他。” 害得小东西才七个多月就出来了。 “怎么能怪你?团肉子七个月就把你折腾的差点没命,也幸好是早产,再拖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锦姑姑没好气道。 姜离唇角微扬,她碰了一下小家伙,睡得迷迷糊糊的肉团嘤咛的咂了砸粉嫩的小嘴。 姜离看着心底涌出喜悦,埋首轻轻贴了贴孩子温热的小脸。 好小好软的小家伙。 她靠着迎枕抱了一会儿,生下孩子已经一个多月,她月子里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现在伤势已经无碍,但身体估计得养一阵子。 “嘤……” 小家伙打了个秀气的小呵欠,两只袖珍小手蜷成拳头,汪汪的大眼睛水润清澈。 姜离看着有些发傻,这孩子怎么…… “他的眼睛……” 瞳仁为什么是红色的?! 姜离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脉搏。 “你不知道?”锦姑姑略有些惊讶。“一开始夫人也以为是孩子眼睛有什么问题,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眼睛有任何异常。” 并非红血丝之类的眼疾,而是这孩子的瞳色天生是剔透的赤色。 姜离沉默了片刻,她一直刻意遗忘,却无法忽略的问题。 圣音的瞳色就是赤色,但世上并无这种瞳色,也就是说圣音的瞳色是因习练密音宗代代相传的异术导致的。 这种后天的瞳色怎么会遗传呢? 还有什么遗传到了孩子身上? 姜离心口发沉。 小肉团醒了,没吃的,撇了撇小嘴。 嘤嘤嘤…… 可怜的小东西,因为早产先天不良,啼哭声都没什么存在感。 “哎!乖乖,不哭不哭。”元锦瞧见这情形,拉了姜离一把。“小宝贝饿了,你试试喂奶。” “啥?!”姜离一个激灵,回过神。“我真的没有。” “孩子身体不好,喂母乳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在外面,请个奶娘也不是多大的事,但现在情况一直吃狼的奶也不是办法。” 白夫人正好走进来,她看着姜离的小身板也是叹气。“知道你现在是没有,吃些催奶的东西,让孩子多试试,不然再过个一两月,就真的不行了。” “是啊!奶水会缩回去的!”锦姑姑连连点头。 姜离一脸黑线。 看了一眼瘦弱的小猴子,真的是太小了,她点了点头,将孩子抱入怀里。 元锦看着她。 姜离盯着元锦,掀衣服的动作顿住。 白夫人眼底浮现一丝笑意。“阿锦去把煮好的狼乳和阿离的药一起端起来。” 元锦是白夫人的婢女,对于白夫人的吩咐也没有怀疑,起身去端药。“喂奶时不能喝药的。” “无妨,估计暂时孩子吃不到奶。”白夫人倒是想得开。 她知道姜离年纪小,又是头一胎,众目睽睽之下喂奶面皮薄,支开了元锦后,她也转身去忙别的。 姜离这才做贼似的掀开衣服奶孩子。 结果。 没一会儿,白夫人余光看到姜离,差点没笑出来。 285.第285章 震惊 姜离一手小心翼翼的托着婴儿,一脸扭曲的死死拽住被子,抖得和筛糠似的。 “阿离?” 姜离眼泪都快飚出来。“有……有点怪……让我适应适应。” 她说话时还不忘抬袖掩住走光的地方。 然而,不等阿离适应这角色转换,怀里吮了半晌都没吃到东西的小肉团又开始嘤嘤嘤了。 姜离急的不行,看他哭,自己都快跟着嘤嘤了。 “可怜的宝宝。” 元锦端着托盘进来,姜离看到她和看见救星一样。 “锦姑姑!”她赶紧把孩子递给元锦,闪电般掩好衣服。 元锦把孩子抱到怀里轻哄,拿着小号的木勺,一口一口的喂。 白夫人将药碗端到阿离面前,笑道:“也没指望一来就有,让孩子多尝试才行。” 姜离一口饮尽苦涩的药,点了点头。“我自幼痊愈能力惊人,如今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以后就不要再喝药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母乳喂宝宝,药物还是停止为好,作为大夫,她最清楚哺乳期间是不能随意吃药的,药物成分会随着奶水喂给孩子。 她的孩子生娇体弱的,目前经不得一点意外。 白夫人明白她的顾虑,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段时日,姜离一直在努力自己喂孩子。 谷内另外两人伤势也痊愈了。 又过了半个月,小宝宝出生两个月了,慢慢的长开了些,虽然看着还是纤小无比,但终于不再是红彤彤皱巴巴的小猴子了。 粉嫩白皙,娇软的让人想咬一口,赤色的瞳仁剔透晶莹。 “宝宝越来越可爱了。”元锦和白夫人喜爱的不得了。 白夫人看着小宝宝,心中又喜欢又酸楚。 姜离经过半个月的奋斗,每日狂补催奶,外加小包子的努力,终于能喂孩子了。 小宝宝到底还是和亲妈比较亲近,自从能吃奶了,十分粘乎姜离。 姜离自从能喂孩子了就没睡过一次好觉,她感觉又回到了当年养那个被送走的小婴儿的日子,那时候她就领教了婴儿晚上的无穷威力。 他们根本不分昼夜,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要吃,不给吃?他哭的肝肠寸断,让她心碎的一瓣一瓣的。 或许因为自己的这个金贵的肉团子早产,更能折腾,睡得断断续续的,吃奶也是少吃多餐型,把她折腾的想扔了他。 每次半夜三更,昏昏欲睡起来喂奶时,她都忍不住想扁人。 可惜,怀里这个没法下手,看得她直瞪眼也只能随叫随到,让躺倒就躺倒,殷勤得自己都想唾弃自己。 下次肉团子再嚎一嗓子,她还是得乐颠颠起来喂大爷。 养一个孩子真是不容易啊。 这一日,姜离乘着孩子睡着,出来走动走动。 她身体痊愈能力确实超出常人,落到旁人身上只怕死了好几回。 虽然她命是保住了,但是这一次伤筋动骨的大损元气还是让她窝在屋里很长一段时日,这几日才出来透透气。 艳谷的风景宜人,这里背靠广袤无边的凌云山脉,周围地形陡峭,与世隔绝。 若是养病,这地方确实不错。 姜离在一截枯木坐下,远眺群山。 不知师父现在怎么样了?也许她该出去看看。 “如今我失踪这么久,外面情势瞬息万变,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略微磁哑悦耳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听声音,来人大约三十余岁。 姜离微微一怔,转头望过去。 谷中男子只有两人,是两个月前白夫人从崖底救回来的人,当时伤势严重,躺了一个多月才醒,也是最近才能下床走动。 她记得锦姑姑提到这两人是姜国随军出征的士兵。 “主子,您的伤势尚未完全痊愈,不如属下先行出谷查看一二?想来军中有卫将军坐镇,又有幽灵军守城,应该不会有大碍。”另外一道低沉的声音姜离听过,是锦姑姑口中脸上有一条蜈蚣的护卫。 姜离没想到会听到熟悉的人,心中一动。 她一袭淡绿衣裙,坐在葱茸的花木之中,两人没能立刻发现。 “咳。”姜离低咳一声。 “谁?!”疤脸护卫大吃一惊,条件反射的挡在自己主子面前。 姜离没有动,安静的坐在一旁,疤脸护卫见状,有片刻惊讶,随即明白是谷中之人。 只是,没想到离自己这么近,他竟然没发现?! 他心底暗暗吃惊。 不等他诧异完,目光扫到姜离精致清艳的五官,眼瞳微微一缩。“你……怎么……” 姜离歪首,对于这人的表情表示疑惑。 她的视线触及第一个发声的男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心底莫名其妙的冒出一股亲近感。 她微微皱眉,心底感到奇怪。 那是一名比他声音更显年轻的男子,二十七八的模样,他站在护卫的身后,身姿挺拔,一袭淡紫绣云边的锦袍,眉目温和。 淡淡的站在那里,浑身透着一股高贵优雅,狭长的墨瞳深浓如深渊。 若非眼尾岁月雕刻的痕迹,姜离几乎真以为他就二十七八岁。 但是,她知道,眼前这名男子年纪绝对超过了三十岁。 他眼底有淡淡的阴郁愁苦之色,却掩不住周身自然透出的华贵。 此刻,这名男子震惊的看着姜离,视线无法从她脸上移开,惊讶、震撼、喜悦、痛苦,复杂之色无法言语。 姜离秀眉微蹙,她站起身,音色清越,不自觉的使用了宁离的语气。“在下姜离,两位有礼。” 她出声是为拉回这两人神出天外的状况。 果然,那名护卫终于回神了。“姜姑娘是谷中之人?” 姜离点头,目光微凝,注视着他身后的男子。 他身后的紫袍温和男子听到姜离报上姓名时,目光骤缩了一下,不仅没回过神,明显受到的惊吓更甚。 “你……你说你叫什么?” 咦? 持剑护卫十分诧异自己的主子的反应,不过,想起这位姜离姑娘的长相,也十分明白主子的心情。 “姜离。”姜离又重复了一遍。 她这个名字挺平常的,何至于这人这么大反应? “姜离……姜离……”男子喃喃自语,似是不可思议,目光热切的来回看着姜离。“你是姜离……” “两位刚刚谈及卫将军和幽灵军,可是青彦城守城将领卫陵卫将军和幽灵军?”姜离皱眉,这人是什么眼神? 286.第286章 老爹的恼怒 温和的男人久久无法回神,神情激动。 姜离……姜离! 还有熟悉又陌生的五官,男子想到与姜离对应的另外一个名字,心情倏然跌落谷底,终于清醒了。 “你……”他顿了顿,眼神温和,语气隐隐难掩颤抖。“姜姑娘知道卫陵和幽灵军?” “他们是我的同伴。”姜离能够从这两位的言辞中听出来幽灵军和卫将军都安好,放心不少。 同伴? 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很难将眼前的少女与卫陵和幽灵军想到一起。 姜离没有解释,转开了话题。“阁下认识我?” 男子一楞,下意识的点头,见姜离露出疑惑之色,他苦笑的摇了摇头。“姑娘与我妻子年轻时甚是相似。” 姜离嘴角抽了抽。“巧合而已。” 巧合? 男子笑了笑。 世上能有多少巧合? 不仅是熟悉的五官,还有这个名字。 姜离,原本该是男孩的名字,可现在却出现在一个姑娘的头上,而另外一个属于女孩的名字,如今被冠在一个少年的头上。 他们,错开了。 姜离没有再逗留,紫袍男子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她在出生时已经夭折了。” “主子?”疤脸侍卫不解。 “姜离……将离……是青麟的主意罢。”他略有些失神。 青麟? 疤脸侍卫连忙垂头不语,青麟是女主子的闺中小字。 姜离并不认识紫袍男子和佩剑的护卫,也没打算和他们有什么交集,但没想到看上去性格温厚的青年男子却似乎对她十分好奇,到哪里都能巧遇。 原本他们主仆就在这几日离开,现在一点要走的意向都没有。 姜离在谷中住了不少时间,白夫人学医十六年,姜离与她时常一起探讨医理。 元锦独自照顾小团子。 如今的小家伙长得雪白可爱,红水晶般澄澈的眸子晶亮干净,元锦把他宠的和心肝宝贝似的,姜离算是轻松不少。 小肉团整日吃吃睡睡,只负责长个头,奈何他长得慢吞吞的,快三个月了,也就和刚出生的婴儿般大小。 睡醒了睁着晶莹的眸子和元锦大眼瞪小眼。 小家伙月份小,安安静静,睡醒后也就动动小胳膊小腿,现在艳谷的天气也慢慢受到外头冬日的影响变冷了一些,小团子包裹成一团,手脚都合不过来,只能干瞪眼。 姜云亭和护卫蒋毅走过来时,元锦正抱着安安静静思考人生的小团子喂狼乳。 姜离此刻与白夫人出去采药不在家,只能委屈他喝这个了。 “咿……”小家伙小手蜷了蜷,发出嘤咛细小的抗议,奈何实际上也还是只能瞪着剔透明亮的大眼睛,什么事都做不成。 “娘亲出去了,宝宝乖,不挑食。”元锦一边喂小宝宝,一边轻声和他说话。 小家伙嘤嘤呀呀的不知道说啥,稚嫩的嗓音软软的。姜云亭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不由自主的走了过来。“这是白夫人的孩子?瞳色倒是有意思。” 外域之人也有异色瞳仁,但还没听说过有红色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只当是自己不知的瞳色。 元锦听到他的声音,身体微微一僵,强行压下朝他行礼的冲动,眼神还是忍不住躲闪垂下。“……姜公子。” 姜云亭露出一抹笑容,不以为意,他的目光注视着元锦怀里的婴儿,略有些惊讶。“这孩子长相真是漂亮,女孩还是男孩?” “男孩。”元锦一想到眼前这位的身份,身体就有些发僵,行为难免拘谨。“姜公子请坐。” 蒋毅跟在姜云亭身后,余光也忍不住打量元锦怀中的孩子,他是知道孩子身份的,见元锦没有说话,解释道:“主子,这是姜姑娘的孩子。” 姜云亭柔和的脸色满是愕然,惊得一下子站起。“阿离的孩子?!” 元锦被他的一惊一乍唬的一愣,一时也没注意他对姜离自来熟的称呼。 “是……是的。” 姜云亭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恼怒异常。“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怎么不在阿离身边陪着?” 元锦:“……” 完全不明白这位爷是咋了,发脾气也太莫名其妙了,若非知道他的身份,元锦都想翻白眼。阿离和他非亲非故的,他狗拿耗子管别人闲事干什么? 这什么语气啊? 蒋毅也很是诧异,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说出这么无礼的话来?而且,主子和姜姑娘好像没那么熟…… 他见元锦一脸的尴尬,又瞥一眼愤怒异常的自家主子,只好默默站一旁当没听到。 元锦喂饱了小肉团,见他抿起小粉唇不肯吃了,这才尴尬解释:“阿离她……也是夫人在崖底水潭救回来的。” 姜云亭闻言微微色变,脸色几番变幻,眸光复杂,只是轻抚软绵绵的小粉团子。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小肉团子眨了眨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睛,吃饱后,懒洋洋的蹭了蹭襁褓。 “阿离还没有取名。”元锦心下奇怪,也不好问出来。 “我能不能抱抱孩子?”姜云亭目光慈爱,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脸,小东西瞅都没瞅他一眼,蹭着襁褓,小脸一歪就闭上了眼睛睡大觉。 “可……可以。”元锦犹豫片刻,将孩子小心的递给眼前之人。 以他的身份,也不会做出伤害孩子之事。 姜云亭把软乎乎的小家伙抱过来,动作有一些僵硬,心中忍不住自嘲,他子女不少,却很少抱过他们。 他对哪个孩子亲近,那孩子就绝对活不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对所有孩子都态度淡漠保持距离,也就长子年幼时曾抱过,距今已有十六年了。 小东西睡得昏天黑地,姜云亭看着孩子精致柔嫩的小脸,心中柔软。 阿离竟然有了孩子。 姜离回来时,屋内气氛诡异,她一时奇怪,目光扫到抱着孩子的姜云亭,十分惊讶。 这位姜公子年纪并不算大,行事很有分寸,姜离总觉得对他有种古怪的亲近,莫名的厌恶不起来。 “姜公子。”出声的是白夫人。 白夫人眼底闪过一瞬痛色,放下手中药筐。 “白夫人。”姜云亭站起身,朝她点了点头,将孩子递给走过来的姜离。 姜离接过襁褓,见到小肉团睡得香甜,唇角含了一丝笑意。 姜云亭看着姜离青嫩的面容欲言又止,心中很是恼怒,她这才刚及笄不过一年,孩子都有了!哪个混蛋干的! 287.第287章 姜离与无双这对名字 白夫人拍了拍姜离。“先把孩子送进去睡。” “好。” 支开了姜离,白夫人摆手示意姜云亭坐。“姜公子对阿离的孩子倒是关心。” 元锦一听,眼眸登时瞪圆,诡异的盯着眼前的紫袍男子。 不……不会是看上阿离了吧?难道是宝宝的父亲? 不可能啊,小家伙和眼前这位完全不像。 蒋毅也吓了一跳,想到主子对姜姑娘莫名其妙的自来熟,心中觉得很有可能。 而且主子最为担忧外面的情况,结果见到姜姑娘之后也不急着出去了。 可人家小姑娘孩子都有了。 姜云亭没察觉到旁人想歪的心思,他点了点头。 蒋毅和元锦一脸呆像。 白夫人面上表情依旧,一点没被吓到。“阿离是个孤儿,据她所说,是她师父从京郊捡回来的,自幼在凌云镇长大。” 姜云亭听着心中不是滋味,良久没有说话。 白夫人继续道:“除此之外,阿离没有提其他事。” 姜云亭乌眸凝滞,白夫人见他沉默也没有催促。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故人,一个曾经爱了半辈子的男人。 她痛过,仇恨过。 他曾经给了她温柔,给了她保护,可他的心思却完全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她曾经努力过,她不嫉妒谁,只想让他多怜爱自己一分。 后宫三千,想要椒房独宠一枝独秀,根本不现实,她从不奢求。 可是,他不该说什么先诞之子立储! 没错,眼前这个温柔俊逸的男人,是姜国现如今的帝王!姜云亭! 姜国皇帝,年轻时纨绔不堪,斗鸡走狗,一张脸骗了无数闺中少女。 或许老天都看不过眼,他栽在一个女人手上。 公仪家的公仪琳! 是公仪琳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激的变成了后来成熟温和的一国之君。 姜云亭当初的顽劣和骄横害死了公仪琳的心上人,公仪琳的恨让他成熟了,可笑至极! 曾经,她只是安安心心的当他后宫的一个妃子,从未害过谁,可是,公仪琳害了她,夺走了她的孩子! 谁都知道,姜国帝王宠爱俪妃,可是公仪琳到底不是皇后。 俪……那是皇后才能用的字,赐给了公仪琳。 凤宸宫,代表着凤仪天下,是公仪琳所居宫殿! 那时候她是白家的嫡女,嫁入皇宫最有可能成为一国之后的人,与公仪家滔天权势不遑相让。 她和公仪琳同时怀孕,或者说公仪琳比她要早怀孕,可姜云亭却说谁先生下孩子就立为太子! 当时宫中无皇嗣,子嗣是升位最有力的助力,名正言顺,言官也无话可说。 可就是这一句话将她推下万丈深渊! 元锦当时被人暗地推搡撞倒了她,她和俪妃同日生产! 当时俪妃对外声称先生下皇子。 她也信了,皇嗣之事何其重要?她从未想过公仪琳胆子这么大。 可后来她的宫殿毁于一旦,元锦拼死救出了她,殿内其他人全都被烧死。 她的孩子不见了! 如今,她就是傻子也知道,此事有鬼。 可她的孩子现在是太子,是公仪琳的孩子,公仪琳已是皇后,而自己的脸在大火中毁容。 谁会相信自己的话?公仪琳背后是公仪家,还有姜云亭! 或许她豁出去依靠白家有可能扳回一局,可公仪琳的势力在这十六年间早已渗透后宫,身边更养着另外一名小皇子,若是自己闹出来,太子也得不到好。 兔子急了还咬人,公仪家为太子铺路是事实,可一切建立在太子是皇后之子的基础上。 若太子不是了,那么,一切都可能被收回。 她不能害了自己的儿子,只能认命。 可谁会想到,十六年后,姜云亭被人追杀坠崖,被她所救。 更巧合的是,公仪琳的女儿,竟然也会齐聚到此! 她不是不恨,当看到姜离的那张脸时,她想掐死她,仇人的女儿,她怎可能平静? 救回姜离,只是因为她怀孕了,她怀着孩子,拼死挣扎从水底爬起也要活下去。 为了孩子,姜离豁出去一切。 她不是不震动的。 她把姜离带回来了。 可没有想到,姜离是个孤儿,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公仪琳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她将自己的女儿丢弃了! 这让她十分吃惊,当年公仪琳怀孕时十分小心谨慎,甚至改变了许多大小姐的习惯,她能够感觉到公仪琳是十分心疼孩子的。 她曾听其他宫人说过,俪妃初进宫时没有现在这么心狠手辣,她曾经怀过两胎,全都葬送在阴谋诡计之中。 失去了两个孩子,这对任何一个深宫的女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按理来说就算是为了皇后之位,也不必非得致自己唯一的血脉于死地。 可公仪琳这么干了! 她抛弃了亲生女儿。 或许这是一个报仇的机会,可她看着姜离这孩子,实在是喜欢的。 孩子都是无辜的,她不想将仇恨继续到下一代身上,尤其是姜离有了宝宝,她已经从深宫中脱身出来,不该再淌这趟浑水。 但命运真是会开玩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她都能猜到姜离的身份,姜云亭怎么可能想不到? 姜云亭基本已经确信。 他在第一眼看到姜离的时候只是觉得震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青麟,然而这种熟悉和怀念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 人有相似而已,他还不至于真的搞错人。 可她说她叫姜离。 姜离…… “如果生的是小皇子就叫姜离,小公主叫无双。” 他曾经是这么对怀孕的青麟说的,他甚至兴冲冲的亲手雕了玉佩给孩子。 只是,太子出生,青麟坚持要叫无双,不愿意用姜离两字。 他当时并没有反对,天下无双,这个寓意的确好。是男孩还是女孩叫这个名字都无碍。 幼年的无双,他一直十分疼爱,但青麟却很冷淡,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这个孩子是他的,她自然不喜。 这几年,外面流言纷飞,都说无双是当年的白淑妃所生。 但朝中重臣却不以为意,就是白家都没放在心上,无双虽与皇后不亲近,但公仪家却一直在暗中扶持太子。 理智的人都不信,但他其实是相信的。 在无双出生的那一日,钟毓宫在一场大火中付之一炬,淑妃生下了狸猫。 从那一晚,他就知道。 他甚至查到青麟在那一日,暗中调动了人马。 他原本以为,青麟生下的孩子夭折了。 288.第288章 明月山庄变故 她后来病得厉害,御医院的太医都说皇后是心病,她在那一年得了严重的心疾。 姜离…… 将离。 将要离开。 无意间的吻合,让她执意用了这个字当做那个被送走的孩子名字。 如今,十六年过去,曾经的孩子已经长大了,若是青麟看到会如何? 他可以想象,若是姜离回归会造成怎样的动荡。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也许,他真的不是一个优秀的君主。 姜离把孩子送进屋就出来了,看到姜云亭还坐在原处,挑眉。“阁下的伤势已经痊愈,若是担心外面的情况,可以出谷看看。” 这是变相的赶人? 姜云亭无奈。他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但现在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做。“听白夫人说你是孤儿,可曾想过寻找自己的父母?” “没想过。”姜离十分干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外面世道这么乱,没准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 姜云亭:“……” “咳。”白夫人瞧见姜云亭僵硬的脸色,眼底掠过一丝好笑。“若是他们在世,阿离可曾想过与他们相认?” “没想过。” “阿离可是恨他们将你抛弃?”姜云亭忍不住道。 “不恨,我该感谢上天让师父救了我,没有饿死荒野,也没有经历颠沛流离的战乱灾荒。”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被抛弃很不幸,可她是幸运的。 或许,困苦的生活让她的父母过不下去了,不得不放弃她。 或许,她们只是太粗心了,无意间遗失了她。 也可能,她的出生不是父母所期望的,所以不要她。 但是,这一切她的感受并不深,何苦要一边享受美好的生活,还要矫情的去恨曾经的不幸? 那么小的自己,连意识都没有,哪有深切的体验? 姜离的神情没有多大的起伏,父母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文字罢了,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她曾经在很多年间不知道父母是什么,她幼年的世界里,师父和山庄内的人取代了这两个字的职责和义务。 姜云亭暗自叹息,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白夫人沉默不语,她想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孩子,她希望能见他一面,可也许在孩子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陪在他身边的是别人,唤作母亲的是仇人。 她光想一想就痛不可当,浓烈的不甘和无奈让她连恨都觉得无力。 “白姨。”姜离察觉到白夫人在颤抖,扶住她的手臂。“你还好吗?” “我没事。” “阿离的伤势也已经好了,宝宝也没有危险,我打算……” “你要出谷?”姜云亭蓦然起身。“回凌云镇?” 姜离点了点头。“我想回去看看。” 她当初以如此决裂的方式离开,对师父是怎样的打击,她不敢去想。 姜云亭也不知该说什么,知道阿离的身份后,他无法坐视不理。“孩子父亲是凌云镇的人?” 他问的小心翼翼,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又觉得自己现在似乎没有立场管闲事。 姜离怔了一下,眉睫微垂,眼底落下一片阴影。“算是吧。” “孩子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姜云亭听出她的语气似乎有些复杂,只好换种方式委婉询问。 姜离淡绯的薄唇弯起。“叫宁秀吧。” “宁……秀……?”姜云亭默念了一遍,姓宁……孩子的父亲姓宁,凌云镇的人…… 要说凌云镇,虽说是个小镇子,但这座小镇几乎诸国皆知,宁这个姓和凌云镇牵扯在一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凌云山明月山庄的宁神医宁徽玉。 凌云镇也许因此有不少姓宁的,只要有个方向,以后总有机会知道是谁…… “秀者,丰也。”白夫人轻笑,是希望孩子茁壮成长吗?“名字倒是像女孩。” 姜离淡笑不语。 她心中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不知为何总觉得不放心,孩子目前健健康康的没有什么问题。 可为什么不安?究竟遗漏了什么? 冬日凌寒,凌云镇银装素裹,雪压松枝,晶莹剔透的冰棱反射着银白的光芒。 街道上行人寥寥,几匹白马打着响喷,停在一家酒楼门前。 “几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酒楼有专门牵马的小厮,小二看到眼前几人,连忙上前招呼。 从马背下来三人,小二看到第一人时,脸色一僵。 来人腰佩长剑,一身利索的短打,刚毅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横贯在脸上,往那里一站,小二就有些发憷。 “凌云镇气氛不错。”醇厚温和的音色从护卫的身后响起。 小二目光扫过去,眼睛一亮。 一大一小两名年轻公子,看上去像一对兄弟,眉宇间颇有些相似。 两人穿着牙白色外袍,年长的眉目温和,细长黑眸望向身边的小兄弟。 过往的人目光在这两人脸上不住的留恋,难掩惊艳。 “若是二月份,更热闹。”清越如泉的嗓音澄澈干净,让人听着心旷神怡。 小二目光都直了。 雪白锦衣的少年目光清亮,狭长的墨瞳含笑,仰头看了一眼牌匾,薄粉的唇角微微勾起。“进去吧。” 小二热情无比的领着人进门,老远喊掌柜。 点菜的时候,少年没有看菜单,随口点了几道酒楼的招牌菜。 “客官稍等,马上就好!” 小二难掩惊讶,显然对此很是惊讶。“客官可是听说过我们店里的招牌菜?” 少年露出一抹笑容,侧首觑他。“我好歹在附近住了十六年。” 小二一脸茫然的去忙了。 少年也没有解释,噗呲一声笑出声。 她身边的另外两人以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她。 “他们似乎并不认识你。” “自然,我以前有很多绰号。”少年朝两人挑了挑眉。 “什么?” “黑炭头、丑八怪、混世魔王,还有鬼……” “你们听说了吗?都说宁神医被东郯太子请到东郯为皇帝治病。” 姜离兴冲冲的话一窒,在听到这一句时,扭头盯着身后的那一桌。 “怎么了?”姜云亭见她忽然顿住话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旁边高谈阔论的人。 “神医的徒弟过世后,他一夜之间白了头,听说人也有些失常,连天月宗的宗主都惊动了!” “可不是!我听说是被强行带走的,东郯帝国,这么一座庞然大物,绝对不是明月山庄斗得过的。” “唉,东郯太子真不是个东西,就知道乘人之危!” 坐下的人议论纷纷,姜离什么都没听到,脑子一片空白。 289.第289章 宝宝的爹 “阿离!阿离!” 姜云亭心下一惊,连忙唤姜离。“怎么了?” 姜离心口堵得慌。 一夜白头?人有些失常? 她心脏如被紧紧揪住,脸色煞白。“本打算去明月山庄,没想到……” 姜云亭见她神情异常,以为是关心宝宝的安危,他心疼女儿,拍了拍她的手臂。 “东郯太子有求于明月山庄,不敢将宁庄主如何,宝宝还小,不妨先看看其他大夫,实在不行,到时候去一趟东郯也行。” 姜离食不知味,点了点头。 若是师父不愿,山庄的护卫也不会让东郯的人好过。 “阿离以前不是现在的模样?”姜云亭转开了话题,刚才姜离说丑八怪之类的,难道以前不是如今的样子? “幼时中了一种特殊的毒,肤色偏黑。”现在回来了,竟然没人认出自己。 姜离的目光盯着窗外,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在酒楼外穿行。 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 姜云亭的脸色沉了下来,被人下毒了吗?是后来被人下的,还是青麟做的? 她疯了吗?阿离可是她亲生女儿,不可能会给孩子喂毒,但遮掩容貌,这种行为的确像是青麟谨慎的作风。 “中的什么毒?现在有没有事?若是你有不舒服,我认识不少有名的大夫。”姜云亭神色略有些紧张,上下打量姜离。 姜离奇怪这位年轻大叔的关心,但她好像讨厌不起来。 “我的毒已经解了。”虽然他动作亲近,说话有些自来熟,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歪念,完全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姜离觉得这种感觉很奇特。 也只有如今才知道,她和师父之间的相处,不该是长辈与晚辈的模式。 没有对比,她以为和师父之间的亲昵只是正常的师徒关系。 真正的父子与母子,师父与徒弟,也许正常模式就是她和姜云亭大叔这种情况。 姜离想到这一点,脸色古怪。 师父似乎一直没有把自己当成他徒弟?还是因为密音宗从来不在乎礼仪方面的问题? “阿离多吃鲫鱼。”姜云亭笑眯眯的给姜离夹了一整只鱼。 姜离盯着自己的碗发呆,脸色从白到青。“姜叔你自己吃。” 她真是内流满面,曾经多喜欢吃这道菜啊,硬是因为催奶喂团子,天天吃,顿顿吃,吃的她现在看到鲫鱼一秒回到孕吐时期的错觉。 被姜云亭这么一打岔,姜离原本阴郁的心情抛到九霄云外。 “宁神医不在庄内,我们要不要先带着秀秀回京城看看?我认识不少达官显贵,也许可以让宁神医看看秀秀会不会有其他什么问题?”姜云亭状似无意的发表意见,余光却不自觉的去瞧眼前的小少年。 姜离打扮成少年的模样真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秀气精致,也不知道她那喉结是怎么弄得? 眉毛、脸型都做了细微的改变,更偏向少年的英气,模糊了少女特有的柔和。 关键是她行事作风没有闺中女子的扭捏,也许是一个教养不错的人家收养了她? 姜云亭十分满意自己的女儿,有机会去见见阿离的师父,不知道是哪位? 姜离神色却有些奇异,她抬头看了姜云亭一眼,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姜叔,你听说过宁离吗?” 姜云亭一时没转过弯来,怎么扯到这个名字? 他身边一直安安分分吃饭的蒋毅却抬头看了姜离一眼。 姜云亭想起来了。“青彦城的宁离?” 这个名字他可不陌生,卫陵十分欣赏这名少年,宁离的事他也很清楚,此人与无双感情颇好,若是成长起来,或许会成为无双将来的助力。 但是此刻姜离提起这个名字,姜云亭难免想到更多。 宁离……姜离…… 姓宁?还和阿离一样名字。 宁离是姜离? 还是宝宝的爹? 蒋毅也瞄着她等答案。 他还记得当初姜离问过青彦城的卫陵和幽灵军,还说是同伴……同伴…… 姜云亭也立马想到了,与蒋毅对视一眼。 “你就是宁离?!” 姜云亭愕然不已,开什么玩笑啊! 无双对宁离可是赞不绝口,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弟弟来着?! 他就是看出这一点,对于当初宁离嚣张的要求保留幽灵小队的提议准许了,不过那小子做事靠谱,训练出的幽灵军确实在南方的战斗力惊人,现在朝中也没人质疑他当初的决定。 现在谁不是直接把宁离划分到******? 姜云亭心情那个复杂啊。 姜离也没令他失望,点头承认了。“出师后在外不方面用自己的名字,就随便取了一个。” 蒋毅捂住脖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掩饰了自己被饭粒哽住的失态。 姜云亭半晌才回神。“这么说……你认识无双?” 这下换姜离惊讶了,这么称呼姜国的太子,可见这位姜大叔地位不低。“无双是我结拜的弟弟。” 姜云亭眼角抽了一下。 在朝中,无双说宁离是他弟弟来着…… 这两孩子真是…… 世事玄妙,他们相遇了,还机缘巧合之下结拜了。 这么一算起来,无双确实是阿离的弟弟,只不过两人是同日出生,早也没早多少。 若是青麟知道这情况…… 他眼皮子又是一抽。 头疼。 姜离不知道眼前这位美大叔是亲爹,更没有他的三千烦恼。 唯一担忧的是她师父现在去了东郯,东郯帝国,东越大陆东方最强大的国度。 本来打算悄悄看望师父,确定他没事后再前往青彦城,怎么会想到东郯跑来横插一脚? 前往东郯就得经过京都,而青彦城在反方向。 手心手背都是肉。“姜叔打算去哪里?回京城还是前往青彦城?” “这里离青彦城要近一些,先去那边看看再回京城吧。” 姜云亭也猜到姜离两头为难,估计想去看看幽灵军,又不放心孩子的病情,他多少了解自己的女儿医术不错,又是在凌云镇这个特殊的地方长大的,既然想到直接去寻明月神医,可见孩子的问题不是一般大夫能看出来的。 其实,小秀秀目前看着状况不错,阿离第一次当娘亲,总是下意识担心孩子会出毛病。 姜离沉默,盯着碗里的鱼怔了一下,良久之后才应了一声。 也许她心底是希望去东郯的。 290.第290章 听说姜皇昏庸无能 又害怕见到他。 这种又期待又恐惧的心情让她踌躇不前。 从酒楼出来,蒋毅去雇马车,姜离陪着姜云亭在凌云镇到处走走。 小秀秀目前由白夫人和元锦带着,她们两个照顾孩子比姜离这个新手更为妥帖,约定在凌云镇相见,目前还没有到。 白夫人听说姜离要离开之后,想了一夜,决定和她一起离开,姜离对此十分诧异,但她也能隐约感受到白夫人在外面有放不下的亲人,看着小秀秀时的模样让人莫名觉得心酸。 姜离甚至曾见过白夫人抱着孩子暗中掉泪。 白姨,也有孩子的吧? 姜离没有多问。 此时,她的目光注视着一家杂货铺的侧门。 侧门方向,几名蓬头垢面的少年正奋力搬运着米粮,冬日大雪纷纷扬扬,他们一个个忙得额头冒汗。 五六名十来岁的少年,最大的少年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肩上扛着好几个麻袋,还不忘替身边更小的少年扶正货物。 姜离站在小铺石阶上,披了一件雪白滚绒边的披风,鹅毛大雪飘飞落在肩头。姜云亭此刻已经进了铺子,正挑选着婴儿玩的小东西没注意到姜离没进来。 姜离认出了这几位少年,是阿敏和利利他们。 冬日,乞讨艰难,他们长大了,偶尔会在凌云镇忙碌的季节在客栈酒楼跑跑堂,当凌云镇的生意冷淡下来,他们只能找更艰难的活计。 在这样的战乱年代,凌云镇奇异的隔绝外界的纷乱,可人们的日子到底是不比繁华盛世,乞丐到处都有,可一直当乞丐,是活不下去的。 她曾经想过帮助他们,但阿敏拒绝了。 她的目光太过奇异,她注视他们太久了。 正在忙碌的清秀少年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她。 他愣了一下,那是一名清贵出尘的少年公子,五官漂亮的让人自惭形秽,雪白的锦衣纤尘不染。 原本他以为是富家公子看到他们这样的行径好奇,也没有多想。 可是那双眼睛让他莫名的觉得熟悉亲切。 他忍不住频频注意,好几次差点踉跄,惹来杂货铺的老板几次提醒。 “阿离,你快来,这个怎么样?挺有意思的,秀秀一定喜欢。”姜云亭挑来挑去,琳琅满目的小玩意让他这个见惯了奇珍异宝的都眼前一亮。 “来了。”姜离收回了视线,随手拍了拍肩上的雪,走进小铺中。 在哪里见过呢? 乔敏垂眉沉思,这样的容貌,自己见过不可能忘记才对。 “哥,刚才那个人真好看,眼睛和阿离很像呢。”旁边另外一名少年笑嘻嘻插了一句。 乔敏身体一僵,连忙垂眉,秀丽的面容微微发白。 是她……真的是阿离…… 是自己不肯相信吗? “哥?”利利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大哥。 乔敏没有说话,脸色苍白。 她是认出了自己罢? 其实,阿离和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哪里像了?阿离好黑哦,嘿嘿。”少年肩头又闹出一颗脑袋,眉头挑了又挑。“我听说阿离是女孩呢!现在镇子上的人都知道,只是不肯相信而已。” “是啊!有这么黑的妹子吗?啧啧!这么黑这么黑的,一定是男孩子吧?她一点也没有女孩的温柔可爱,欺骗我这么纯洁善良的人。” 几个小伙伴笑着打趣,乔敏没有说话。 将货物往下压了压,低头搬进杂货铺的货仓中。 姜离听着姜云亭一样一样的询问店铺小厮,余光越过打开的窗户望向窗外。 小厮都快被姜云亭整崩溃,这位客人实在太没见过世面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消遣他? 什么都不知道,问东问西,看什么都稀奇。 要不是自己修养良好,真不想理睬他了。 “就要这个。”姜云亭挑出一只制作精巧、五彩斑斓的异域人偶。“这是摩合罗吧?寓意不错。” 他掏出两锭重量不轻的银元宝递给小厮。“两块银子够不够?” 小厮彻底呆住了。 “……客官。” “怎么了?”姜云亭一脸不解,还想再掏钱。“不够吗?” “找不开。”有买几文钱的东西拿出十两银子一个的元宝吗?! 这是故意羞辱自己吗? 姜云亭没反应过来。 姜离一脸无语,递了几个铜板给小厮。 小厮这才愤愤不平的将银锭还给他。 他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这东西挺便宜的。”姜云亭拿着小人偶和姜离一起出门,他以为买东西都需要银子的。 为此,还觉得自己是个体察民间的好皇帝。 姜离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现在的时局,除了粮食布匹之内的必需品价格偏贵,其他的娱乐用品都便宜。” “是么?”姜云亭能够听出姜离言辞中的意思。 缺衣少粮,价格也会相对偏高。尤其如今国内在应对战争。 这几年来一直在陆陆续续打仗,对姜国的消耗太大了。 姜离却能够通过此事察觉到眼前的姜大叔身份不一般,和她当初挺像的,刚出明月山庄的大门时,她也是两眼一抹黑,听追影他们说外面买东西都需要银子,她就真以为包子也要一锭银子,却不知一锭银子能卖一堆包子。 这还是在特殊时期,若是在平稳的不打仗的时代,或许一锭银子能买一座山的包子了。 “姜叔手中的摩合罗是外域传来的小玩意,这个价格在凌云镇不算低,普通的玩具人偶,在外面一个包子能换一堆吧。” 姜离叹了一口气。 姜云亭沉默了一会儿。 “阿离对南方的战端是怎么看的?打仗消耗民生,很多人都在骂姜皇昏庸吧?只听信皇后妖言惑众。” “姜皇?”姜离深思片刻,昏君、无能什么的,这位全都有份。“外界传言他确实挺窝囊的。” “……” “不过,楼羌与魏国联手打到家门口了,姜国是自卫,站在正义一面。”姜离觉得打仗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楼羌曾要求与姜国休战和亲,娶公仪家嫡长女为妻。” “姜王后一定没答应。” “……” 姜云亭叹气。“是啊。” 要不然也不会现在还再打,为此不少人愈发恨青麟,也对自己这个皇帝十分埋怨。 291.第291章 郁卒亲爹毒舌闺女 姜离闻言目色微寒。“无论姜王后是因何种私人原因没有答应,此事她并未做错。” “哦?” “楼羌对姜国心怀怨愤,除非打得他不敢还手俯首称臣,否则,他就是埋伏在暗处随时准备反扑的毒蛇。”这样的国度在这时候提出和亲,真是笑话! 就算是击败了他,和亲过去的女子也得不到好下场,远离家乡落入狼窝,随便说她水土不服病死了,太容易了,姜国到时候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能够隐忍数年才向姜国复仇,楼羌是留不得的,最好卫陵直接踏平了楼羌,永绝后患。 “阿离觉得姜国与楼羌之战,胜率如何?” “姜国的国力不是楼羌能够相提并论的,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楼羌唯一的优势就是天时地利,姜国的士兵无法适应南方的气候和地形,难免是要吃亏的。” “听闻幽灵军十分熟悉南方丛林作战。”姜云亭忍不住望向姜离。 阿离是怎么做到的? 训练出这么一支队伍,确实让人吃惊,他曾经与幽灵小队的一名队长接触过,让人觉得这人对森林无所不知。 姜离伸手接住飘飞的雪花,目光移向侧门,搬运货物的几名少年已经完成了任务。 姜云亭见她没说话,顺着她的视线就看到了几名衣着脏兮兮的少年聚在一起从侧门出来,他们脸上都是灰尘,大冷天汗津津的,笑得时候露出雪白的牙齿,让人看着无端觉得阳光。 这些孩子…… “阿离认识他们?” 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压低,正好路过的几名少年似乎听到了,但却没意识到是说自己。 乔敏垂着头没看这边,几位弟弟和他说话,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应声。 “我朋友。”姜离露出一抹笑容。“当初我还是一个黑不溜秋的黑小子。” “这群孩子也在参军的年纪,若是前往青彦城加入幽灵军,你也能照顾一二,总比现在这样的状况好。” 战乱年代,要想出人头地,只有拼性命挣军功,这个道理,谁不懂? 但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战场无情,以命相搏,巨大的代价让所有人却步,成功者得到荣华富贵那都是应该的,失败者就是战死沙场。 “姜叔,你真的上过战场吗?”姜离表示怀疑,姜大老爷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战场有多残酷吗?你以为上了战场就能挣到前程?数十万的战士客死异乡,很多连名字都不知道,他们曾经何尝不想光宗耀祖?有的人甚至只想有命回来为老母送终。” 天知道她为了让自己兄弟站稳脚跟,曾是想牺牲五千幽灵军为他们铺路当垫脚石的。 只是后来她对幽灵军有了归属感,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变成了自家兄弟,她才不得不拼了命的提高他们保命的能力,把他们也一起囊括到自己的守护范围。 离开后还想着怎么武装他们,被山庄的叔叔婶子们暗地里嘲笑和老妈子一样。 对战场上拼命的将士,她是容不得旁人说一句不是。 他们用命打拼,大浪淘沙,活着回来的勇士却是少之又少。 当初卫陵军中一大群新兵蛋子,素质也是良莠不齐,街头流氓都被征调来了。 那时候,她被人攻讦误会,甚至曾有人恨得想杀她,其实,他们所有的出发点不过是想活下去。 而事实上,她太清楚,能够活下来的人只会是有脑子有能力之人。 经过铁血的锤炼,顽石也会变成利剑。 姜云亭被姜离说得哑口无言,他是为了鼓舞士气亲征来的,谁成想被人知道后一路暗杀追踪,确实没有亲自经历战场。 此时军中高层还不知人心惶惶到何种地步,他出事的消息定然是卫陵等人拼尽全力隐瞒了下来,否则动摇军心,实在是灭顶之灾。 说来也怪,他被追杀坠崖,消息至今没有流传出来,若是敌国所为,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就算是使诈也会扯出来动摇姜****心…… 想到此,姜云亭俊逸温和的面孔霎时青白,身体摇摇欲坠。 除非不是敌军所为! “姜叔?”姜离连忙扶住他。 自己难道说话太尖刻,把一向笑眯眯的姜大叔也给打击到了?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啊。” 姜云亭摇了摇头。“我没事。” 姜离一时手忙脚乱的,蒋毅又不在,她只能先扶着姜云亭去找个茶馆饭铺的歇脚地方休息,以防他出什么问题。 姜云亭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有人想杀自己,他一点也不意外,可是做到这个地步,又这么恨自己的人…… 是她吗? 青麟…… 她还是如此恨他么? 无论自己是死是活,对于姜国的大局都没有影响。无双已是太子,目前朝政依旧掌握在她的手中,无双继位也撼动不了任何局面。 姜云亭闭了闭眼,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 努力了这么多年依旧无法得到她的原谅。 “喂,大叔!你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姜离大惊,还在自责自己说话太冲。 姜云亭扯了扯嘴角。“大叔只是想到是谁要杀我……” “哦,是吗?想到是谁了?看你这么受打击,难道是你儿子?还是你女儿?难道是你老伴?你是不是在外勾三搭四拈花惹草,惹怒了她?杀不尽你惹的野草野花,只好干掉你,一了百了。” 姜离胡扯一大堆,语气怪异,姜云亭的痛心被她一番调侃搞得脑门挂一大串黑线。 阿离这是像谁呢? 想一大圈,发觉和自己年轻时太像,只不过那时候是他分分钟气死旁人,现在风水轮流转,到他消受了。 姜离絮絮叨叨的念的姜云亭没空惆怅。 乔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出神。 “哥?” “幽灵军么?” “嗯?什么?” “没事。”乔敏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是要去青彦城吗? 他曾听外乡的客人说起过青彦城的幽灵军,说起幽灵小队,说起……宁离。 宁离…… 阿离和幽灵军一起出现,他甚至都不用怀疑宁离是旁人,或许,他以前只是觉得宁离这个名字很亲切。 但现在,他相信,这个人就是她。 292.第292章 难道她看起来像怨妇 和阿离认识了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一些特点和习惯? 幽灵军善辨毒,擅长丛林作战,与野兽毒虫为伍。 原本这些都是令人胆寒的传闻,可因为他们惊人的胜率而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阿离的医术以及对动物的熟悉比任何人都透彻。 幽灵军…… 他不想一辈子都呆在凌云镇当乞丐,卑微一生。 姜离从未想过,老爹随意说的两句不靠谱的话造就了什么。 宁徽玉不在明月山庄,一行人并未在凌云镇停留多久。 “嘤……” 稚嫩的嘤咛软糯,婴儿的低唤惹来不少人侧目。 姜云亭抱着乖巧的小肉团,点了点软乎乎的小脸蛋。“来,让外公抱抱。” 姜离什么都没说,姜云亭笑眯眯的自封外公,他的话一出口,旁边不少侧目的女子都惊呆了。 他长相清俊,难得的是周身有一股儒雅贵公子的成熟气息,看上去不到三十岁,谁成想这么一个美男子竟然做了外公…… 碎了一地芳心。 白夫人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睫落下一排阴影,心情很郁卒。 当年姜云亭在和风学院念书时就不知靠这张脸迷倒了多少闺中贵女,现代外孙都有了,还这么“不知检点”。 姜离撑着下巴逗孩子,奈何小奶团子太小,戳他粉红小脸蛋,他也不知道反抗,只知道嘤嘤嘤。 “小家伙是不是长得有点慢?三个多月了吧?怎么还这么小?”姜云亭亲了亲小团子,随口问道。 “孩子早产了三个月。”白夫人瞟了他一眼,淡淡道。 姜云亭有些吃惊,眉头皱了皱。“秀秀的父亲是谁?阿离怎么会失足落崖?” 白夫人没说话,桌前的人都看向姜离。 姜离没有回头,只专心的逗小宝宝,逗的他从嘤嘤嘤变成哇哇哇。 “他父亲不知道有他。”姜离语气平静。“我不离开,秀秀大概是活不下来。” 在座的所有人全都想歪了,一脸吃惊,尤其是姜云亭撕人的心都有了。 没想到是个占了阿离便宜还不承认孩子的混账?! 一瞬间想到无数个凌迟对方一百遍的恶毒法子。 姜离见他们全都义愤填膺,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了歧义。“别误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竟然想伤害宝宝!”元锦怒目圆瞪。 “虎毒不食子。”白夫人语气冰冷。 “没有担当。”蒋毅面无表情。 “诛他九族!”姜云亭那个气愤! 姜离:“……” 难道她看起来像是怨妇? 眉头抽了抽。“吃完饭就起程吧。” 她想解释一下,但这里是公共场合,不好说私事,还是回头再说吧。 “哇咿……”小团子叫了一声,红宝石的眸子瞅着自己的亲娘。 姜离想把他抱过来,老爹没给。 白夫人一语不发。姜云亭从来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夫君,可他却独独偏心公仪琳的孩子。 她忍不住自嘲,太子曾经可否得过姜云亭这个父亲的宠爱? 再冷静的人都无法不悲哀。 在凌云镇停留了半日,一行人前往青彦城。 姜离不放心东郯方向的事,姜云亭声称京中有朋友,去信让人关注宁神医的消息。 姜离没说话,只是看着怀里的幼儿发呆。 这张小脸和自己一点也不像。 安静的时候这么像师父,睁开眼却拥有一双圣音的瞳仁。 她看着这张小脸就难受。 青彦城局势紧张,尤其是御驾亲征的国君失踪,卫陵拼命的掩护消息,可如今军中已经隐隐有流言说皇上出事了。 这么长时间不露正面,谁都会起疑。 “找到陛下了吗?” “找遍了都没找到。” “这可怎么办!若是传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军帐内一片愁云惨雾,谁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月圭和韩刹对视一眼,两人目光浅淡,经过一年的努力,他们已是幽灵军的领头人,踩着鲜血的一场场胜利赢得了军中士兵的拥戴。 他们的后盾是幽灵军,没人再敢轻视他们。 “楼羌那边有消息了吗?”卫陵的声音沉重低闷,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月圭面上。 月圭面色如常,起身道:“楼羌已经发现异常,应该很快就会以此为借口撒布谣言动摇军心。” “陛下当日是在东面失踪,还是多加派人手寻找,另外,通知京中,以防万一。”卫陵整个人在这三月都老了十岁,心力交瘁。 不敢想象陛下出事朝中会是何种局面。 这件事的背后隐藏的明枪暗箭他何曾不知?“这段时日幽灵军多加防范楼羌的突然袭击。” 韩刹应了下来。“只是,幽灵军在这一年中损失惨重,如今楼羌和魏国已经逐渐摸清我军的行事风格,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卫陵沉默了良久,帐内一时气愤沉郁。 “报——!将军!” 帐外传来了一声高喝,显然有紧急情况,卫平连忙把人放进来。 一名传令士兵冲入帐内,举起手中的信札,单膝跪地。“将军,太子殿下飞鸽传书,说陛下与宁离正赶往军中。” 卫陵愣了一下,随即猛地从座位上跳起。风度全无。 “陛下和阿离?!!” “小合?!” “阿离?!” “宁离?!” 一瞬间,在座的诸人一瞬间把他们找的晕头转向的陛下都抛之脑后了,竟然在这时候听到一个意外的名字! 韩刹和月圭惊呆了,一脸不可思议。 她回来了! 时隔一年多,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月圭和韩刹二话没说,一抱拳,调头离开了营帐,小跑的冲出去了。 卫陵和一干将士也没心思管他们了。 阿离回来了! 没过一会儿,幽灵小队的帐篷区就传来一阵尖叫。 卫陵老远听到,忍不住摇头好笑。 心底一个大石落地。 随即,又想到一件事,目光沉了沉。 幽灵小队已经残缺了,他没能信守诺言好好守护这支队伍,幽灵军如今也只剩下一半人数了。 阿离回来,会失望的吧? 原本高兴的心情一瞬间黯淡。 战争,从来不是儿戏,只要战乱不结束,死伤就是永恒的话题。 月圭站在帐篷一角,看着热闹的队友,高兴的刹那,忍不住心头的黯然。 有两个人,永远等不到小合回来了。 293.第293章 胆小如鼠的老爹 重新回到青彦城,巍峨的城墙上隐隐约约可见守城的士兵在来回走动巡逻。 城外的树木全部被清理一空,四处没有任何遮掩的地方。 当蒋毅驱赶载着白夫人和元锦的马车从城门驶入时,城门外,卫陵和一干将领已经提前得到消息过来迎接。 但是,姜离和姜云亭并没有直接进青彦城。 “幽灵小队的五名成员领着五百人先锋在黑雾丛林中尚未回来,阿离听说后转道过去接应。”蒋毅解释着两个重要的人不在的原因。 卫陵对此很是了解,幽灵小队的其他成员听到这个原因也没说什么。 但是…… “等一下……那陛下他……”他怎么也跟着去了! 不光是卫陵感觉要崩溃,帐下其他将领更是一脸受惊过度。 陛下这叫不叫不知天高地厚?初生牛犊不怕虎? 别在外头千难万险没出事,结果回到了青彦城调头跑去黑雾丛林出不来了。 “有我们队长在,陛下不会出事的。” 月圭表示完全没压力。 在座的其他人可没他们那么轻松。 “派一支小队前去支援,务必要保证陛下和阿离的安全!”卫陵更清楚此事的重要性,虽然他挺相信阿离,但陛下那身娇肉贵的只怕吃过的最大的苦头就是饭菜盐放太多。 可惜本人是没这个自觉的。 姜云亭本来没打算自己以身犯险,不是他怕死,而是自己的身份特殊,自己一死,连带反应死后都无法瞑目。 但一听说自己的女儿要独自前往传言中和地狱差不多的黑雾丛林,他身为老爹一瞬间父爱爆棚,然后就死活要跟去保护女儿了。 姜离见他一个大男人,四肢健全,很自然的把幽灵小队的成员的能耐代入到姜云亭身上了,于是真带着他去了。 结果…… “啊啊啊——!又一只好大的虫子爬过来了!” “阿离——!救命啊!” “啊啊——!它爬到我肩上了!爬上来了!” “救命啊啊!!” 一开始,姜离一看,以为是他遇到了生死危机,飞一般跑去解决疑难杂症、鬼哭狼嚎、受伤心灵…… 后来,她看都懒得看一眼了。 丢人啊!比第一次见到幽灵小队……不,第一次见到那群新兵蛋子还无能。 “嗯,它爬上来了,然后咬你一口,你就见爷爷去了。”姜离一脸面瘫,随手弹掉他肩上一只大青虫。 姜云亭心有余悸的盯着地上蠕动的大虫子,很想给一脚,但是又担心弄脏了鞋子,心里那个纠结。 可怜,他从小到大,活了三十几岁,就年轻时调戏调戏贵女,摸摸小手,占占便宜,偶尔恶作剧踹老夫子一脚,自生出来就是储君,何曾跑去和虫子打交道? 殿内有一只蚊子宫人都得倒霉,他是蚯蚓都没见过半根。 他面对的全是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他斗了这么多年,也算有些心得,但是直面最原始的人类恐惧…… “啊啊啊——!怪兽啊!阿离——!救老爹啊!” 姜离觉得自己带了一个大号拖油瓶,至于姜大叔吓懵了口不择言自称老爹,她已经淡定的选择无视。 她发觉眼前这位美大叔和师父好像有哪个地方相似。 怎么说呢,就是师父表面温润如玉的,内地里把她算计的渣都不剩。 姜大叔呢?表面谦谦君子,温和敦厚,实际上最是狡诈无耻,还胆小…… 姜离从来没见过这么胆小如鼠的大男人。 “就一只没毒的蜘蛛而已!你一脚踩过去,它不就死了吗!”姜离没好气的怒瞪他一眼,无比鄙视他。 姜云亭不敢去踩这么恶心的虫子,一个劲的甩靴子,试图把蜘蛛甩下去。 姜离实在看不过眼啊,肺都气炸了,恨恨的一脚过去,准确的踢飞了那只肥蜘蛛。 她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是个拖油瓶,打死她也不带。 一路气冲冲的往丛林深处走,越到后面遇到的毒虫毒物越多。 虽然她挺鄙视身边这位大叔的,但是人既然跟着来了,还是得注意别沾上有毒的东西。 姜云亭脸都是青的,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地方这么吓人。 以前亲征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一群人保护,他就是起个精神领袖的作用。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姜离仔细查看四周的蛛丝马迹,确定幽灵军的前进路线。 幽灵军是她一手带起来的,很多特殊的标记和作风她都熟悉。 “嘶嘶——” 一阵毛骨悚然的蛇嘶声由远而近,姜离脚步一顿。 她蹲了下来,准备向特殊的物种打听一下幽灵军的行踪。 姜云亭跟着她的节奏停下,眼尖的看到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蟒蛇吐着信子扭过来,他吓得差点白眼一翻昏过去。 “阿离小心!”他也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对,父爱爆发,一下子扑过去拉靠近的姜离,侧身就挡在她面前。 “干什么呢!”姜离被他吓的够呛,那条大花蛇更是嘶嘶的摆出攻击的姿势。 姜云亭吓得站不稳,抓住姜离的衣袖把她藏在身后。“别怕!” 姜离一怔,有片刻的诧异。“你……”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底一暖。 眼前的美大叔自己都吓得站不住了。 “我没事。”姜离拉了拉他,发觉他的身体都僵硬了。 他是真的很恐惧。 姜云亭护着姜离往后退,姜离一时之间有些不忍告诉他自己一点也不怕。 她轻轻摇了摇手铃,那条被惹怒的蟒蛇又慢悠悠收敛了怒意,扭头钻入了丛林中。 姜云亭松了一口气。“这里太危险了,进去的时候千万小心。” 姜离看着他没说话,点了点头。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里的危险性。 两人一路披荆斩棘的往里走。 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嗖嗖的声音。 姜离目光一窒,连忙拉着姜云亭蹲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了?”姜云亭压低了声音,跟着蹲了下来。 “我们好像进入了敌方的包围圈。”姜离面色冰冷,眼底冒出难掩的兴奋。 丛林的隐秘性强,很多时候设置了陷阱不容易被发现,而南方国度的士兵更擅长猎人驱赶猎物,有针对性将圈子一点点收缩,让逃跑的猎物逃亡自己织好的陷阱之中。 姜云亭惊了一下,他不知道姜离是怎么发现了,但他一点没发觉什么不对劲。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 “队长,中计了。” 头上不过两三步之遥的茂盛枝桠间竟然传来了人的说话声! 姜云亭惊呆了!忍不住偷偷往上瞟。 294.第294章 护崽 茂密的树冠遮得严严实实,没有看到人影,但他很确信听到了说话声。 姜离斜觑一眼姜云亭,食指竖起抵在唇边,示意他别出声。 姜云亭搞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哪敢在这节骨眼当阿离的猪队友。 树杈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压得很低。 “队长,其他兄弟也被赶到这边来了。” “收拢队伍,往南面突围。”略微沙哑的男性嗓音若有若无。 嗖的一声,茂密的树冠上窜出两道深青色的身影,闪电般离开原地,姜云亭差点尖叫出声。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一动不敢动,小幅度狂拽姜离的衣袖,拼老命的指自己的肩膀。 一条玄黑小蛇从树上掉了下来,好巧不巧的挂在他肩上嘶嘶的吐信。 姜离扭头瞄见,黑眸一瞪,惊讶万分。 话说,这只虫子好生眼熟。 嘶嘶—— 姜云亭一脸我很淡定的表情,身体却抖得和筛糠似的。 姜离正要伸手把小蛇摘下来,刚才窜出去的身影咦了一声。 “队长,怎么了?” “小黑不见了。”伺冰拨开茂密的树丛,蹲下来做了几个招呼小黑的动作。 姜云亭肩头的小黑蛇嘶嘶的回应自己的同伴。 哗啦—— 树丛被拨开了。 树丛外,两名身穿深绿色衣装的年轻士兵吓得闪电般往后倒退三四步,摆出应敌的姿势。 姜云亭僵硬的一动不敢动,欲哭无泪的指了指肩头弓着扁脑袋嘶嘶吐信的小黑。“你们能先把它弄走吗?” “你是何人!”一名年轻的士兵抄起短刃防御,面目凶狠。 “小黑,回来。”伺冰伸手一招,小黑蛇扭动小身子沿着他的手背蜿蜒而上,看的姜云亭脸色发紫。 他扭头往身后瞟一眼,空空如也,果然某人不见了。 “你们就是幽灵军?” 伺冰拧眉,上下打量姜云亭。“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姜云亭虽然怕虫子怕得要死,但是面对人反倒镇定。“他叫你队长,你是幽灵小队的人?” “小黑。”伺冰也不跟他废话,刚说这两字,姜云亭连连倒退,脸色发青。 “我是宁离她爹!” 伺冰一听,眼神一寒。“你找死吗?小白脸!” 谁爹呢! 姜云亭脸都绿了。 “这人好大的胆子,竟敢侮辱我们宁队长!找抽!”旁边的小兵大怒,上来就要给他一个教训。 扑哧! 旁边的树冠中一声低笑。 “谁!” “给我出来!” “嗖嗖嗖!”伺冰拽住身边的兄弟往后撤,接连五六枚利器飞向树冠之中。 “阿离!”姜云亭惊住,这人动作太快,警觉性惊人。 “一年多不见,身手愈发精进了。”冷越的嗓音沁人心脾,熟悉到骨子里。 伺冰呆住。 嘶嘶。 小黑扭着圆胖小身子,朝着树冠嘶嘶。 哗啦! 树冠中跳下一名白衣少年,眉眼清艳,唇红齿白,狡黠的笑容明艳璀璨。 “嘶嘶——!”小黑一个弹跳,兴奋地冲了上去。 “哎呦,小黑这一年半没长个儿啊。”姜离连忙接住。 “小……小合?”伺冰呆愣的忘记反应,手中的飞镖落入树丛。 眼前漂亮的小公子与小合长得一点也不像,可是,她的声音是小合的!小黑认识她! 小黑最为排斥陌生人,它从未对敌人这么热情过! 是做梦吧?还是又中了幻境? “阿离小心!”姜云亭一见扁脑门的小黑,惊叫一声,飞一般冲过去,抬手拍飞! 啪嗒! 姜离目瞪口呆地看着正高兴的小黑呈抛物线的姿势飞了出去。 挂在树杈上。 伺冰:“……” 姜离:“……!” “姜叔——!!!”姜离一声狮子吼。 姜云亭理直气壮。 “知不知道!书上都说尖脑袋的蛇是有毒的!”他和护崽的母鸡一样,小鸡不听话乱冒险,劈头盖脸的一顿敲打。“还让毒蛇爬上来!它咬一口怎么办!” 姜离受到了一万点伤害,认命的赶紧去抢救倒霉催的小黑。 她连忙纵身跃上树枝,把可怜巴巴没搞清状况的小黑摘下来,警惕的离姜云亭一丈之外。 这两人的互动,看得旁边两位化作一尊雕像。 虽然搞不清楚眼前是什么情况,但显然小白脸真的和小合认识。 “小合?”伺冰哑声道。 姜离抿唇,随手把小黑放下,目光转向伺冰。“伺冰,我回来了。” 真的是小合! 伺冰抿唇,眼眶发红,冲上去狠狠的抱了姜离一下,重重拍了拍她好几大掌。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臭小子!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一年半,所有人都认为她不会再回来了,但是幽灵小队的人、幽灵军的人坚信,她一定会再次回到这里! 青彦城,对他们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们的队伍从这里诞生,在这里成长,是那个名为宁离的烧脑造就了他们。 姜云亭撇了撇嘴,安静的站在一旁,想骂两句男女授受不亲,最后还是算了。 “嘭——!” 丛林的空中忽然炸开刺眼的信号弹。 姜离一惊。“是幽灵小队的信号!” 伺冰收拾好心情,点头。“我们遇到了楼羌的军队伏击,为了摆脱他们,五百人的队伍分成五队走不同的方向。” 若是其中一支遇到伏兵就发信号,也能让其他队伍知道敌军的大概位置。 伺冰的话音刚落,另外三个方向先后响起炸开的信号弹。 他的神情变得无比严峻,四个信号弹距离这里都不远,看来他们被当成了猎物。 猎人正在收网。 姜离狭长的凤眸凌厉森冷,她事先到已了解到大概情况,看来有人想合歼他们。 “小合,现在该怎么做?” 情况不容乐观,伺冰面上却隐隐激动,心底似有无穷斗志。 现在不一样!小合回来了! “先把所有人聚拢,朝西南方向去。”姜离转头望着西南方,目光微微眯起。“我去接应最远的那一支队伍,稍后与你们会合。” 伺冰点头。“那边是老鼠在带队。” “好,你们注意安全。”姜离简单交代了一下,把姜云亭托给伺冰,只带了小黑,几个纵身跃上树枝,一眨眼就不见人影。 “哎……”姜云亭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只能空招手。“这孩子,和她娘一样急性子!” 295.第295章 大祭司的孩子 姜离对丛林地形历来熟悉,如履平地,飞速朝着既定的方向追赶。 青彦城内,卫陵焦急如焚的等消息。 元锦拿着小铃铛逗孩子,白夫人在一旁绣婴儿帽,目光不时注意外面。 “夫人,您想进宫吗?”元锦忽然问道。 白夫人手一抖,绣花针刺破了食指,冒出红色血珠。 元锦抬头。“您还是放不下陛下吗?” “陛下?”白夫人自嘲。“他到现在还没能认出我,在他心里,从来只有公仪琳,偏偏毁了公仪琳的人也是他,做人失败到这样的程度,也算绝无仅有了,我放不下的,只有无双……” 元锦轻轻拍哄婴儿。“军营里,白家的几位少爷都在。” 白家和公仪家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白家不是公仪家的对手,你以为姜云亭是谁逼下悬崖的?” “夫人怀疑是皇后?”元锦吃惊。 “这世上最恨姜云亭的人恐怕就是那一位了。” 后宫悲剧的缔造者是姜王后,而始作俑者,却是皇帝。 “哇呜。”宁秀小人儿眨巴着剔透的大眼睛,小小的手抓住了元锦的拇指。 元锦笑了起来,动了动拇指。“秀秀真乖。” 白夫人走过来,摸了摸软嫩的小婴儿。“阿离都有了孩子,无双也到成亲的年纪。” “听说太子殿下不肯成亲,皇后想把公仪家的女儿嫁过去,结果……” 元锦欲言又止,太子大庭广众之下把公仪家的女儿羞辱了一顿,更为了一个青楼花魁闹得鸡飞狗跳,估计公仪家被恶心得不行,又不得不替他做出的破事善后。 白夫人叹气。“无双和他年轻时太像了。” 元锦知道这个他是指皇帝。 皇上年轻时也不是省油的灯。 “阿离她长得……”元锦声音顿住,摸了摸宁秀的小脸蛋。“和皇后很相像呢。” 一开始,她觉得只是巧合,可陛下出现后对阿离的态度太古怪,她也该猜到阿离是什么身份。 如果她们夫人的孩子还活着,姜王后当年的孩子也一定生下来了。 白夫人没有说话,从元锦怀里把小秀秀抱过来轻哄。 小婴儿刚睡醒,正是精力最好的时候。 “小家伙的父亲会是谁呢?” 收养阿离的人家并不简单,阿离的教养和行为举止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而这个孩子,又有一双红色瞳仁。 她的认知中,从未听说谁有红色的眼睛。 “夫人、锦姑娘,午饭送来了。” 门外身穿轻铠的年轻将士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白夫人看到来人的刹那,微微一僵,下意识的摸向面上的白纱。 白色轻甲的将士把饭菜放在桌面上,看到白夫人怀里的孩子,笑道:“夫人好福气,食盒里有一碗煮熟的奶糊,正好喂孩子,若是夫人需要奶娘,我们可以帮忙在城内留意。” “多谢。”白夫人的声音沙哑。“不用麻烦。” “我来吧。”元锦接过食盒。“小将军从军营过来,不知阿离他们可回来了?” 白凌笑了笑。“还没呢,黑雾丛林有些远,不过我相信阿离她一定没事。” 他正准备离开,目光无意间扫到襁褓中的婴儿,看到孩子一双赤色的眼睛,愕然。“这孩子的眼睛……” “小秀秀的眼睛很好看吧?”元锦以为他是看到特殊的瞳色惊讶。 白凌迟疑的点了点头。“原来世上还真的有血瞳,我还以为只有练了邪功的人才会出现。” 白夫人目光一闪。“小兄弟见过其他人有这样的瞳色?” “是啊,扶支密音宗的大祭司圣音,修炼邪魔歪道的傀儡术,瞳仁变成血红色。”正常人都是黑色。 “扶支大祭司?”白夫人心中一跳。“扶支已经和姜国休战了吧?” “嗯,此事还多亏阿离,都一年半了,早就不打了。” “多亏阿离?” “夫人不知道吗?幽灵军就是阿离带出来的,青彦城就是幽灵小队从扶支手中夺下来的。” 白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也许只是巧合,毕竟阿离和圣音算是仇人。 白凌说起宁离就有一肚子话,他干脆也不走了,瞅着小婴儿,继续道:“不过,这孩子和圣音还真有几分相像,半年前就听说扶支大祭司在家生孩子,没空理睬这边……哈哈……” 他觉得这理由有趣,却不想白夫人神情发怔。“秀秀真的和扶支的大祭司长得像?” 白凌本来只是开玩笑罢了,见白夫人的状态有些奇怪,还待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就是这里?” 外头的说话声白凌很熟悉,他侧目,略有惊讶。 “是月队长。” “月队长?”元锦问道。 “幽灵小队的成员。”白凌解释。“阿离和太子殿下是结拜兄弟,阿离走后,太子殿下关照过,现在月圭和韩刹协领全队,就等阿离回来,估计是听说你们在这里,先过来看看了。” 白夫人听到他说阿离和太子殿下是结拜兄弟时已经呆住了。 元锦连忙让月圭进来。 “两位夫人好。”月圭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只好一道叫了。 白夫人回过神,示意两人坐。“两位小兄弟不必客气。” 月圭举止得体礼貌,问好之后目光定格在白夫人怀里的精致襁褓中,他怔愣了好半晌,咽了咽口水,艰难道:“请问这位夫人……” 白夫人望着他。 月圭指了指婴儿。“他是您的孩子吗?” 白凌插嘴道:“这还用说吗?难道是你小子的不成?” 月圭没理睬白凌,紧紧盯着白夫人,目光十分奇特,希望她说不是,又好像希望她说是。 元锦瞧着月圭纠结的模样好笑,扑哧一声笑出声。 白夫人弯了弯唇角。“孩子是阿离的。” 吧嗒! 白凌下巴掉在了地上。 月圭抿唇,却没有意外,有些好奇,还有些激动。“我能看看他吗?” 白夫人点了点头。 月圭靠过去,小家伙看到他,眨巴眨巴晶亮的红宝石大眸子,小手蜷了蜷,哇呜轻唤。 月圭看到他的眼睛后愈发肯定,面上表情不由变得虔诚恭敬。 这孩子将会是下一任的扶支掌权人,密音宗的未来。 296.第296章 你徒弟孩子都有了 当初扶支传来消息说大祭司在家待产,没空理睬这边的战况。 大家都是持玩笑的态度看待此事。 他原本也觉得奇怪,意识到圣女可能是小合时,只有惊讶。 没想到今日卫将军没接到小合,只看到陛下的护卫和两个抱着婴儿的女人。 当他听到婴儿两个字时就飞速赶过来确定。 “竟然是真的。”月圭不可思议。 他连自己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知道,白凌在他身边,看他走神,爪子在他眼前挥了挥。“回神了!是不是被吓到了?我也没想到阿离离开一年半,孩子都有了!她的动作倒是快,也不知道孩子他娘是谁,那两名女子都是阿离的长辈吧?” 他絮絮叨叨的念经,月圭慢悠悠回神。 什么孩子他娘? 阿离不就是吗? 关键是,孩子他爹是大祭司啊!大祭司!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 白夫人哄着孩子睡觉,盯着门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阿锦,出去问问,幽灵小队月队长的情况。” 元锦点了点头,夫人发现了什么吗? 不过,真没想到阿离和太子认识,还是好兄弟 都说幽灵军是太子殿下的助力,这支队伍又是阿离组建。 白夫人感概万分,阿离和无双的关系,姜云亭应该也知道了 他听到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而且,阿离的孩子……父亲身份恐怕十分惊人。 ?? 东郯皇室宫殿宽敞明亮,亭台楼阁,金瓦红墙。 寝殿四周空寂无声,宫女太监全都被遣了下去。 宽大的雕龙床上,形容枯槁的老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架。 床侧的锦凳上,分别坐着两人。 床尾坐着的是身穿玄黑腾龙锦袍的东郯皇太子东方旭。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冰冷漠然,狭长的眼瞳没有一点情绪,双手安静的放在双膝上,坐得如同训练严谨的士兵。 他冷冻的目光在看向床上的老人时才微微融化。 在他左手方向,一袭雪白金边祭司长袍的冷清男子琥珀色的眸子沉寂冰寒,如同万年寒冰,漠然死寂。一头银发衬得他清冷的眉宇愈发没有丝毫生机,修长白皙的手从东方曜的手腕收回,一语不发。 他沉默的让一向冷静的东郯皇太子不停的皱眉头望着他,却又不好在父亲面前对客人失礼。 “神医变了不少,我也快认不出来了。”躺在床上的老头子精神不错。 他苍老矍铄的眼睛扫到宁徽玉银白的长发,叹了一口气。“我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让一向冷情的明月神医变成这副模样。” 宁徽玉开始给东方曜施针,银色的细针一根根扎下去,一旁的东方旭几次想站起来。 “宁前辈,父皇的病情如何?” “还有一年。”宁徽玉施针抽针,动作流畅自然。 东方旭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目光黯了黯,想开口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多了御医说无能为力,甚至暗示早日准备后事,他就心烦。 宁徽玉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要他治好他父皇的病。 “人老了,不中用了,总是要死的。”东方曜并不在意。“原本以为时隔十六年,还得看着宁神医一成不变,活生生气得少活十年八年的,如今我看着倒是又长寿了一年。” 话说回来,这头白发是怎么回事? 东方旭看了宁徽玉一眼,没有在这时候开口争辩。 他求到明月山庄时,也不敢置信,外面的人都说是神医唯一的徒弟过世了,那女孩传言是他女儿。 宁徽玉收好最后一枚针,淡色的瞳仁才聚集了一点光芒。 眼前的老人,他第一次见到时,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如今已走到生命的尽头,垂垂老矣。 “人总是会死的。”他也会死。 宁徽玉的声音飘渺的没有重量,东方曜沉默了片刻,看来是真的心死了。 “姜离那孩子……真的是你亲生的?” 这件事,他多少也是知道的。 “孩子……”宁徽玉目光凝固,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有了。 “是么?”东方曜倒是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这么多年了,难得瞧上一个,突然没了…… 这样的痛苦,他曾经经历过的。 他的目光看向东方旭,露出一抹笑意。“若是有个孩子,也是好的。” 宁徽玉站起身,并未搭腔,从寝殿出来后,他还有些恍惚。 世事变迁,故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 这么多年来,时间一直在加剧他的痛苦,而这一次,他坚持不下去了。 孩子没有了,离儿也没有了。 没能找到她的尸体,他是不是就可以告诉自己,她还活着? 可谁都知道,离儿已经死了。 被他逼死的。 “宁神医!宁神医你没事吧?” 东方旭跟在后面,突然见宁徽玉似乎要倒,连忙一个箭步上前。 他还没靠近,一名黑衣男子出现在宁徽玉身侧,伸手扶住了他。 东方旭眯眼,上下打量眼前的黑衣男子。 当初他被挡在明月山庄外,没少吃这群黑衣人的苦头。 “殿下,主子身体不适,您请便。”追影扶着宁徽玉去住的地方休息。 东方旭挑眉,这群人好大的胆子。 “殿下,姜国太子的信件。”一名小太监小跑着过来,将一封加急信送过来。 “姜无双给本宫的信?”东方旭剑眉上挑,颇是诧异。 “听传信的人交代,是为询问宁神医。” “难道姜无双还病重垂危?”东方旭没少听人说姜太子,酒囊饭蛋、烂泥扶不上墙等等一系列的形容。 快速拆开信件扫了一眼,目光缓缓迷成线,他快速下了宫殿长长的台阶,朝离开的宁徽玉的追了过去。“宁神医请等一下!” 宁徽玉长靴停在原地,淡润的视线安静无声,等着他开口。 “本宫想问问,青彦城的宁离是不是您的弟子。” 宁徽玉目光冰冽森寒,一瞬间迸发的戾意让见惯大场面的东方旭都骇得倒退一步。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宁徽玉已经转身离开。 东方旭心中升起古怪的念头,声音提高了几分。“若宁离是你的徒弟,只怕要您失望了,她不仅没死,孩子都有了。” 297.第297章 受惊过度 宁徽玉脚步停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 东方旭心中奇怪,难道自己猜错了,宁离并不是姜离? 还是宁徽玉并非因他的徒弟才变成这副模样? “宁神医?” 他轻轻一碰,大惊失色。“宁神医!” “主子!” 宁徽玉失去了意识。 追影的目光凛冽锐利,四周倏然出现七名黑衣暗卫将宁徽玉守在中间。 “太子殿下,您最好不要拿我们小主子之事开玩笑。” 眼前的情况完全出乎东方旭的意料之外。“宁离是不是姜离?” “你说呢?”开阳可没有和他客气,在主子面前,东方曜都是晚辈。 “那就有趣了。”他前阵子已经被明月山庄的人打击得透彻,被冒犯也没多气愤,扬了扬手中的信。“姜无双来信提到幽灵军的宁离正带领幽灵军反击楼羌,宁离的孩子出了点问题,他过来问问神医什么时候有空。” …… 七卫和追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茫然的隐入殿内暗处等着主子苏醒。 东方旭冷嘲的话让八人无法平静。 小主子明明坠崖了,万丈深渊,掉下去怎么可能会没事? 还有,孩子…… 孩子还活着! 宁徽玉休息的殿内空旷寂静,雪白的帘幕被风撩起,几人一惊,目光注视着床帏。 宁徽玉雪白的袍角从床帏中露出,下一秒,人已经霍然站在殿中央。 眼尾艳丽夺目的凤尾妖娆诡魅,赤红色的眸子熠熠生辉,银色长发袭地,仙魅与妖邪完美糅合。 眼看他就要冲出去,八人惊叫一声,连忙拦住他。“主上!不可!” 他现在的模样可是圣音啊!他真疯了不成! 圣音什么都听不进去,雪白的袍裾安静的落到地面,起身速度快的八人连衣角都碰不到。 “主上!您此刻的身份若是被揭露,小主子也会受到影响!她可是您唯一的弟子!” 扶支大祭司与明月山庄的宁徽玉,这两个人完全不搭边,即使有几人知道他们长相相似也绝对怀疑不到他们是同一个人,多半觉得巧合,或者聪明一些猜测主子可能是扶支人。 圣音的声誉在姜国绝对是臭名昭著,与妖魔无异,和宁徽玉完全是两个极端。 失控的圣音终于停了下来,他目光泛着难以掩饰的光彩。 他的小甜心还活着!她还活着! 一想到此,圣音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殿内。 八名暗卫愣在原地。 “先别慌,主上应该是去找旭太子询问情况。” 摇光察觉到刚才大祭司已经清醒,只能指望他别顶着圣音的身份去见东方旭。 …… 宁徽玉十指不听使唤,巨大的狂喜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离儿没死!他们的孩子出生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会像谁呢?有没有淘气顽皮? 宁徽玉拿起茶盏,奈何茶水抖的拿不稳,茶水弄湿了手。 他一点也没有感觉,忽悲忽喜,指背紧绷的透白发青。 “宁神医。”东方旭看完他父皇之后,摆手支开其他人。“本宫刚才开玩笑而已,哪有什么宁离?” 他面色阴沉,皮笑肉不笑,瞪视宁徽玉。 就在刚才,宁徽玉和他父皇辞行,他父皇答应了! 天知道自己为了请这尊大佛花费多少心思,结果,千里迢迢而来,路上花了个把月的时间,就在东郯住了不到三日,他就要闪人? 他父皇现在的状况糟糕透顶,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可能去凌云山请宁徽玉。 宁徽玉琥珀色的眸子沉凝冰凉,放下手中的茶水,拿起一方洁净的帕子擦手。“你父皇还有一年的时间,你平日多陪陪他。” “你……” “这世上没有长生,生老病死,谁都无法逃脱。” “您在说笑吗?即便没有长生,阁下的情况也很特殊吧?请问,神医您老贵庚?” 宁徽玉不想与东方旭置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人体如同机械,时间久了,零件就会生锈腐蚀,当主要零件损坏,他能做的只能维护,努力让其多支撑一段时间。 人的衰老就如零件的磨损,而人体的零件是不能和机械一样更换的。 “你父亲已经年迈。”宁徽玉抬眼看向东方旭。 东方旭想骂人,但看到宁徽玉的眼神,他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颓然坐下,脸埋在双手之中,良久没有说话。 真的没办法了吗?即使是号称活死人肉白骨的明月山庄宁神医也没有办法吗? 宁徽玉目光温润,柔缓的语调如清泉。 他似乎知道东方旭的想法。“我能救的是求生欲望强的人,他们都没走到尽头。” 东方曜身体已经衰竭,而且他没有多少求生的意念,活一日算一日。 “即使是神医,也救不活一个存了死志的人。”宁徽玉说这句话时,嗓音沙哑。 他被人尊称一声神医,可他却是经受死亡最多的人,重要的人一个个先他而去,他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离儿毒发呕血,他快疯了,拼了命的想救她,可是救不了!他救不了她! “我让人送神医回姜国。”东方旭抬头看了一眼宁徽玉。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那双修长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这位神医他…… 救不活存了死志的人?是姜离吗? 宁徽玉心急火燎的回扶支,他从来没有这么归心似箭。 青彦城距离扶支最近,离儿出现了!她就在青彦城! 宁徽玉一路策马狂奔,虽然东方旭说并不能确定消息真实性,但他没办法视而不见。 离儿!一定是她! 还有他的孩子,他的孩子还活着!宝宝出生了! 宁徽玉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狂喜让他忍不住发抖,他攥紧缰绳,深吸一口气。 唇角却抑制不住扬起,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天大的好消息! 天呐!他当父亲了!他竟然当父亲了! 一骑绝尘,此刻所有的心思都飞向了青彦城。 青彦城城门大开,呼啸的呐喊震耳欲聋,排列整齐的队伍陆续从城外回归。 青彦城内欢声雷动,一匹白色的骏马快速从队伍旁飞驰而过。 “驾!”清喝陡起,黑衣少年风驰电掣的化作一道凛冽的寒风从街道刮过。 “小合!京城来信!” 黑衣少年的马穿过营帐,守在拦马栅旁的伺冰大喊了一声。 “吁——!”姜离利索的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一旁的士兵,从伺冰手中接过信。“给我的?” 伺冰点头。“你不是找明月山庄的宁神医给秀秀看病吗?听说神医已经回程。” 姜离手一僵。“什……什么?!” 298.第298章 狭路遇情敌 她什么说要师父给秀秀看病?姜大叔是不是会错了意? 师父回程了?回哪里? 她悚然一惊。 扶支! 他知道她没死,会怎样? 姜离转身飞速往回赶,她根本不敢想象师父来了之后会怎样,他一定会以圣音的身份过来。 姜离白着一张脸,垂眉不语。 她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面对,也许她是有些怕他的。 “阿离!收到消息没有?宁神医已经回来了。”姜云亭看到阿离,告诉她好消息。 姜离眼角抽了一下,捏紧信件,扭头没理他。 “陛下,阿离似乎并不太高兴。”卫陵沉思道。 姜云亭挑了挑剑眉,神情若有所思。 卫陵侧目,顺着姜云亭的目光看向阿离,蒙着白纱的白夫人正抱着孩子守在门口,姜离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婴儿。 白夫人转过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转身和姜离一起进了帐篷。 “陛下,你有没有觉得白夫人似乎与……陛下?”卫陵一侧眼,身边站着的人已经走出去好几步。 “何事?” “没什么。”卫陵想了想,没有再开口。 “咿……”粉雕玉琢的小秀秀眉目精致,名字也秀气,配上澄澈不染尘埃的红宝石眸子,不少人都以为小团子是女孩。 小家伙性子安静,但却喜欢热闹,偶尔蹬蹬小胳膊小腿,人多的时候格外乖巧。 姜离指腹戳了戳他的小脸,小家伙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咿咿的轻唤。 娇嫩的小嗓音唤的帐篷内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姜离看着秀秀的小脸发愁,这双眼睛太扎眼了,她很担心以圣音的性格会满世界说是他的。 她一想到这里,脸就发青。 “将军!”卫平急匆匆的跑入营帐,脸色难看,他刚要说话,看到姜云亭,正要上前,姜云亭伸手示意他有话快说。 “怎么了?” “敌军来袭!是楼羌的人,在黑雾丛林外围,我军的营帐被席卷一空!” 卫陵和姜云亭一听此话,两人一齐出了营帐。 姜离点了点秀秀的小鼻尖。“小家伙,娘亲要怎么为你两位舅舅报仇呢?不如……让楼羌陪命罢……” 纤浓的长睫微敛,黑色的瞳仁森寒残酷。 姜离将秀秀递给白夫人,起身撩起军帐,走了出去。 她会为高乐和瓯越报仇的!就用楼羌来抵! “汪汪汪!”营地中,一只毛茸茸的黑白狗跑到姜离身边,朝着她直摇尾巴,绕着她打圈。 姜离摸了摸它的脑袋。“小白。” “小合!”三四名幽灵小队的人快步跑了过来。“你要去将军的营帐吗?” 姜离点头。“这一次,我打算领军深入楼羌的地界。” 一直以来,都是在两国边界交火,互有伤亡。 “小合,瓯越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月圭顿了顿。“他回不来了。” 姜离心头一窒,指骨隐隐发青。 “阿离。”司空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目光复杂。 一年多了,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咋呼的小留。“瓯越和高乐已经死了。” 高乐和瓯越领军前往伏击楼羌,结果遭人出卖中计,为了掩护幽灵军撤退,两人被敌方将领活捉,他们被俘后不肯招任何信息,遭受重邢折磨而死,尸体扔到沼泽。 他们曾去找过,可惜没能找到。 幽灵军在那几场战役中陆续牺牲了一半人数才保住姜国的胜利。 可即便如此,也只是惨胜。 姜国大部队并不适应南方丛林作战,死伤无数。 幽灵军原本不被待见,是靠着血肉之躯冲在前沿换来了全军的信任,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可有些事情,已经回不到过去了,谁都不知道幽灵小队每一个成员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姜离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遭受了闷头一棍,她无法原谅自己,在幽灵军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无能为力,她不在他们身边。 原本,她为了保护小队而创建了幽灵军,到头来,小队成员为了保护幽灵军牺牲。 这种事,她怎么都想不到。 走到如今这一步,幽灵军已经和幽灵小队生死与共,建立起了绝对的信任。 她能做的就是守住剩下的人。 瓯越和高乐的仇,以及两千多名永远埋骨黑雾丛林的幽灵士兵们,她绝对要报回来! 她不会让他们白死! “楼羌……”姜离目光深幽冰冷。“倾尽我的性命,也要他血债血偿!” 穿越东郯边境,花了近十日的时间,圣音不得不感概东郯面积之广。 他停在姜国一个边陲小镇补充干粮,换了一身易于赶路的玄墨窄袖装束,听饭馆内来往的商旅低声说话。 这里汇聚的人群大都是前往东郯的客商和行路人,在穿越国界前在此修整。 消息五花八门,圣音没有听到自己关心的话题。 青彦城距离太远,走到这里的商旅带来的也都是很久之前的信息。 他转动着酒杯,仰头饮尽,潋滟的眸子波光靡丽。 他很快就能见到小甜心了,还有他的孩子。 孩子…… 圣音心中一寒。 他很意外离儿保住了腹中的小生命,可这个孩子……会不会遗传他的问题? 这一次从姜国的来信,是请宁徽玉救孩子,可他很清楚,这个语气绝不是出自离儿,她现在恐怕躲他还来不及罢? 她曾经那般决绝的避开他。 “小二!再来一坛酒!” “来嘞!” 小二抱着一坛女儿红放在圣音面前的桌上,人转头就远离这张桌子。 小馆内都坐满了人,就圣音一桌还空着,他眉宇间的阴诡让正常人都退避三舍。 圣音浑不在意,这一次,他绝不会放手。 青彦城……楼羌…… 如果楼羌没了,她就没理由呆在青彦城了。 他微微眯眼,修长的指尖摩捻杯沿,支颐盯着荡开的酒水,掩唇勾出一抹邪肆的笑意。 要快些赶回去了。 “您好,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头顶上陌生的声音传来,圣音漫不经心的扫视全场,就他这桌是空的,但他并不喜欢和人拼桌。 刚要拒绝,看到对方手中抱着一个小孩,恶心对方的话临时咽了下去。“没有。” 对面是一位二十来水的年轻人,身穿粗布衣,面容清秀,眉目温和,举止略有些拘谨。 他怀里是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孩子,面黄肌瘦,乖巧的靠在他的怀里。 圣音看到这人的长相,目光微寒,狭长的凤眸充满戏谑的冷意。 真是冤家路窄,似乎是个熟人,准确来说,是宁徽玉的熟人。 299.第299章 曾经的婴儿 不过,无论是宁徽玉还是他,都不会喜欢这个人。 他独自喝酒,目光瞟到瘦弱的小孩,语气冰凉。“他是你什么人?” 对面的少年有片刻的怔愣,随即明白他问的是孩子和他什么关系。“这……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孩子。” 圣音没有再问了。 这个孩子已经病入膏肓,活不了多久。 他不想理会旁人的事,何况眼前的人想做好事起码也得看看自己的能耐,他根本救不了这个小孩。 乔敏点了两个简单的菜,要了一碗粥喂怀里的小孩。 孩子比较怕人,他蜷缩在乔敏的怀里,用饭小心翼翼的,不敢看其他地方。 纤瘦的手腕从破旧的衣裳中伸出来,手臂上全是青紫的淤痕。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有着地狱般的经历,才会养成这样胆小拘谨的性格。 圣音不是一个好管闲事之人,虽然他当了父亲,莫名对幼小孩子有一种亲近,但他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用完饭,结账后正要离开。 乔敏刚好也要了一些干粮,从小饭馆中走出来,门口又遇到圣音。 他这才好好注意到了圣音的模样,略有些吃惊。 “你……” 这张脸!和宁神医太过相似了! 圣音没有理睬他,转身正要离开,门口急匆匆的走过来一面瘦小的男子,冲着乔敏撞了过去。 圣音动作很快,侧身避开,乔敏没反应过来,被撞的一个趔趄。 怀里抱着的小孩往外一倾,沿着门槛咕噜噜的跌了下去。 “小晏!”乔敏一个箭步上前抱起孩子。 小孩瘦弱的身体撞击到地面,疼得小脸苍白,令人意外的是,他抿紧小唇,一声不吭。 突如其来的意外并没有让圣音停下脚步。 乔敏撸起孩子的衣袖查看他是否受伤,意外的是小孩虽然被撞倒,但是身体却没有收到什么伤害。 圣音心中略有些奇怪,玄纹长靴一顿,侧眸看了这个孩子一眼。 瘦弱的幼儿任由乔敏查看身体,小手却死死拽着衣摆,不让他随意碰。 圣音的目光触及小孩灰黑色的外套,落到他紧张攥着的贴身小衣,瞳仁一缩。 雪白细腻的衣料露出一角,与孩子外面穿的粗布衣裳完全不同,他甚至隐约看到银白的衣角上隐约似乎绣了什么图纹。 “这是……” 他猛地倒回头,提起孩子,拉开了他粗糙的外衣,仔细查看藏在里面的小衣裳。 “唔……走开!”小孩子哭叫着掩住自己的衣裳,不愿意给别人看到。 乔敏也被圣音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不是没看到那件特殊质地的衣裳,但小晏十分宝贝这件衣裳,似乎是他的嬷嬷临死前告诉他的,不要让人看见。 圣音惊呆了,细细摩挲着柔软冰凉的衣料,小衣质地轻薄纤巧,银色的滚边绣着一簇簇芍药,栩栩如生。 这件衣裳很小,但是穿在一个两岁孩子身上十分宽松,一不小心就可能露出来,因此被小心的藏匿着。 “圣山雪蛛丝……”圣音嗓音喑哑,一瞬间千头万绪,道不尽心底的滋味。 这曾是他送给离儿护身的。 后来离儿回庄,衣裳没有穿在身上,他当时也没有多问。 却不想,现在会在一个陌生的孩子身上看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做什么?这衣裳是小晏的亲人留给他的。”乔敏连忙把吓坏的孩子抱入臂弯。 “他的亲人?”圣音拧眉。“这件小衣是扶支圣山特殊的雪蛛蛛丝编织,世上只有一件。” “什么?”乔敏很是吃惊,但随即立刻抱紧孩子,警惕的看着圣音。“那有如何?” “你知道这件衣裳的主人是谁吗?”圣音盯着眼前的小孩。“明月山庄宁徽玉当年为人诊治得到这件小衣,后来给了他的徒弟。” 很不巧的是,眼前的乔敏刚好是认识宁徽玉的,也认识宁徽玉的徒弟姜离。 他惊呆了。 愕然的半晌没说话。 是……是阿离的衣裳?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出现在小晏的身上?” “这就要问这孩子的亲人了。”圣音更奇怪。 离儿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的把贴身的东西送给旁人,肯定是有什么缘故的。 或许,这孩子真是命不该绝。 刘晏,才两岁的孩子,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遭受了人情冷暖,世故炎凉。 姜离在生下秀秀之后,偶尔会想起,曾经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养过一个过客般的孩子。 她曾以为那个孩子有着美好的前程,有了旁人艳羡的身份。 然而,人心变幻,今日情深似海,明日天涯陌路,比比皆是。 初春时节,南方诸国气候开始回暖,丛林之中阴雨绵绵,正是天气最糟糕的时刻。 对于姜国的军队来说,却是捷报频传。 姜离领着剩下所有的幽灵军,以及两万士兵深入黑雾丛林,一路长驱直入,打到了楼羌境内。 一时之间,楼羌风声鹤唳。 幽灵军拥有着可怕的丛林适应能力,甚至调动了黑雾丛林中的毒蛇猛兽伏击楼羌的前锋。 姜离不在军中时,幽灵小队的人,幽灵军的士兵能够一定程度上规避丛林猛兽,但无法正确组织引导大批量为己所用。 姜离回来之后,很多时间都是在帮助幽灵军的士兵熟悉如何指挥小范围的毒虫,她恨不得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强塞给幽灵军,奈何她发觉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异想天开,在大批量的士兵被咬得哭天喊地差点一命呜呼之后,她只能停止这拔苗助长的蠢事。 “唉,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他们就是转不过弯来呢!”姜离全部归咎于这群糙汉子太傻了,她教了无数遍还是学不会! 就是幽灵小队的人,好像也只有一半明白,另一半一知半解的。 最后,她不得不承认,果然和扶支血脉有一点关系。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一个长久的过程,和她自幼与猛兽打交道不同,幽灵军毕竟都曾是正常人,绝对不会没事去招惹这些东西,他们观念的转变也是这一两年,想要突飞猛进暂时还不行。 “嘶嘶——” 三只扁圆脑门的小黑从楼羌的城楼女墙后探出头。 300.第300章 倒霉催的圣音 湿热的气候下,楼羌的城楼被苔藓腐蚀,阻挡的了人群,阻挡不了毒虫猛兽。 姜离跟随卫陵,挥师攻入楼羌城池。 幽灵军做不到大规模召唤,但是聚沙成塔的道理却是懂的。 当幽灵军一路披荆斩棘直捣黄龙之时,消息终于如风一般席卷姜国。 圣音赶到了青彦城附近。 然而,姜离却并不在城中。 乔敏在城内安顿好刘晏,报名参军。 他并不清楚刘晏小朋友原本身患不治之症,只是看到他一路慢慢的恢复正常孩子的肤色,越发不敢懈怠。 他也曾有弟弟,利利就是他捡回来的。 这一次他参军本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让所有弟弟妹妹过得更好,他不想再碌碌无为。 圣音暗中恢复宁徽玉的意识,一路替刘晏治好了身体的毛病,得知乔敏也是往青彦城去的,就没再管这件事。 他迟早会知道刘晏身上的衣裳是怎么回事。 怎奈,他马不停蹄的赶到青彦城,他的小甜心却跑去了楼羌! 他又气又急,刚准备一路追过去,想到另外一件事,又临时调头去了青彦城。 “宁公子的孩子?你是说秀秀?白夫人带着他呢,不是谁都能瞧见的,你若是想看,千万别被幽灵那群人知道了,非得打得你找不着北。” 圣音将一名姜国士兵拖入巷子里打昏扒了他的衣服混入军营中打听。 没成想,打听消息容易,想找到孩子却很难,这些士兵净说一些有的没的,他问了十来个人,得到的消息很统一。 首先,他的孩子叫秀秀。 然后是白夫人和她的婢女锦姑娘在照看。 最后,若是偷瞄孩子被幽灵军看到,绝对打断你的腿。 大意就是,他们的小姐很小很脆弱,绝对不能被流氓看到! 圣音大概打听到这些,想问清楚孩子的位置,结果硬是没问到。 最后只得换个方式,说是找幽灵小队的人帮忙,然后终于花了半日找到了幽灵小队的帐篷区。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跟随他的小甜心去了楼羌,只有部分人留守。 令人意外的是,幽灵小队的区域没有多少人看守,圣音很轻易的就找了过去。 然而,他逛遍了所有的帐篷都没看到一个幽灵小队的成员! 他气得冒火,心焦如焚。 一天下来,打听到的消息就是他有了一个女儿。 女儿名字叫秀秀。 最后,他直接掳来一名士兵,强逼他告诉自己宁离的女儿住在那里。 结果更让他吐血。 连续找了七个人,全都一副视死如归决不妥协的死样子! 欺负他现在脾气好不想杀人是吧! 最后,他劫了一对士兵兄弟,踩着一个人脖子逼另外一个告诉他。 终于让他知道他的孩子现在并不在军营中,而是被安置在城内。 城内哪块地方? 对方要咬舌自尽,不肯告诉他。 圣音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打昏了两个蠢货之后,又进了中央城池,这一次,他有经验了,干脆抢了两个小孩逼士兵说秀秀在哪里。 大半夜的时候,月亮高悬,他终于找到了孩子现在住的地方。 结果,他刚进去就发现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大群的士兵。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见一次自己的孩子,竟然要过五关斩六将。 “所有人保持警醒!” “今日有人闯入青彦城很可能是想抢孩子威胁宁队长!” 领队的将领时刻保持警惕,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守住每一个犄角疙瘩。 圣音懒得理会,好不容易才找对地方。 这一次绝对不能空手而归,原本打算最快的速度见见他的小宝宝,然后去找他孩子的娘亲,结果在这里耽误这么长时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鬼魅般的身影潜入屋内,没有惊动守卫的士兵。 元锦和白夫人都还没睡,她们已经接到消息说是白日有士兵被袭击,有人在打听秀秀的行踪。 秀秀是阿离唯一的孩子,若是有敌军掳走秀秀威胁阿离,对于姜国来说绝不是好事。 “秀秀睡着了吗?”司空留并未跟着军队离开,她与另外十名幽灵小队的成员留守军营,今日过来看望小秀秀,没想到回去时听说可能有人来抢孩子,他们便全都集中在这边。 关键时刻,他们并不想玩阴谋诡计转移注意力或者声东击西什么的,他们容不得一丝丝的意外。 小秀秀的情况他们是知道,若是被掳,这么小的孩子绝对活不下来,他的身体太孱弱了。 早产儿,在母胎中没有长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成长,中间出一点问题都会没命。 一群人不敢放松,全都守在孩子身边。 白白嫩嫩的小肉团子睡得正嗨,粉嫩的小唇偶尔还吐出几句软软的嘤咛,也不知是在做什么美梦,对于身边的紧张气息完全没感觉。 圣音进来时,没有惊动旁人,但他想要到孩子身边不惊动别人,发觉自己竟然做不到。 房内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全都有人在蹲守! 他有些感概,又十分头疼。 离儿不在,孩子被保护的很好,但保护的太好,现在他想私下看看也做不到。 看来,得来硬的。 圣音想到做到,他黑色的身影倏然出现在孩子的床边。 在移动的过程中已经被发觉。 四周所有人全都猛地出现,一声不吭,朝着他出现的方向齐齐进攻! 数条花色不一的毒蛇如箭一般嘶嘶吐信的冲向他。 “什么人!” “抓住他!不要让他靠近秀秀!” 屋子一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司空留闪电般将孩子从白夫人的怀里抱过来,朝着屋外的方向离去。 而原本攻击圣音的毒蛇蜈蚣,全都在靠近他的刹那如同遇到天敌般没命的乱窜后撤,无论主人说什么都不敢再前进一步。 “怎么回事?” “是你!” “大……大祭司!” “圣音!” 屋内接二连三的出现一道道倒吸冷气的声音,幽灵小队的成员第一时间认出了圣音,不由自主的后退。 “快带秀秀走!” 姜离的身份是保密的,除了月圭和瓯越没有人知道她是女子,大部分人都以为孩子的父亲就是宁离。 幽灵小队的成员二话没说,全都聚集在司空留身前,掩护她离开。 司空留调头就跑。 301.第301章 不是说是女儿吗 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襁褓中的婴儿,小肉团瘪了瘪小粉唇,从睡梦中被惊醒,稚嫩的啼哭声简直就是直接公布了他的具体位置。 圣音根本不理会旁人,追着孩子而去。“司空留,你想带着本座的孩子去哪里?” 他一边挡开不断纠缠的士兵,一边追赶过去,惹来更多的人加入阻挡他的行列。 对于圣音的话,没多少人相信。 白夫人却是猛地抬头,认真的扫视圣音的五官,看到熟悉的容貌和那双赤色的瞳仁,心头一凛。 他就是扶支的大祭司圣音? 她已经了解清楚幽灵小队成员的来历,而阿离曾经与这位大祭司也有过一段纠葛,虽然大多数人以一种鄙夷扶支大祭司懒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态觉得他恶心透顶,还喜欢男人。 但她却是知道阿离是女子,而阿离的孩子的确与眼前的男人很是相似。 孩子还小,五官稚嫩,只能大概看出轮廓,可一双红色的瞳仁却不是人人都有的。 白夫人几乎是立刻就确认眼前这名妖异得过分的男子就是秀秀的父亲。 可惜,她可没想过在阿离不在时把秀秀交出去。 阿离对秀秀父亲很少提及,但只言片语中却让她隐约知道,这位大祭司曾经并不欢迎秀秀的到来。 虽然阿离一直强调事情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但是圣音曾对秀秀不利却是真实的。 “圣音!你想干什么!”白夫人并不了解圣音,因此也没有像别人那样怕他。 秀秀对她来说和自己孙子没两样,她更不可能让人伤害到他一分一毫。 圣音眸光微寒,此次他是为了见一眼自己的孩子,怎可能让人破坏? 若非阻拦在他面前的是幽灵小队的人,他早就送他们下地狱了。 司空留快速朝外跑。 圣音指尖霍然迸发无数透明的丝线,闪烁着森森寒芒,直袭司空留! 幽灵小队的人大惊,不顾一切的驱身上前挡在司空留面前。 呲—— 尖锐刺耳的银线穿破空气,击伤数名幽灵小队成员,将他们捆成粽子扔向冲上来的大批士兵身上,砸得一堆人惨叫。 “把孩子交给我。” 冰冷的线条将司空留死死缠住,圣音一个用力,司空留瞪大双眼。“齐钰!接住秀秀!” 她视线触及屋外正往这边赶的一名幽灵小队成员,把孩子扔了过去。 齐钰目光一变,纵身朝前扑。 圣音狭眸半眯,数道银线嗖的一声窜出去! 齐钰眼睁睁看着襁褓被半空截住,朝着圣音飞了过去。 “秀秀!”他惊叫一声扑过去欲抢回来。 圣音身影一闪。 下一秒,水蓝色的襁褓就到了他的手中,四周的人全都被无形的力量钳制,以各种滑稽的姿势被摁在地上。 “大祭司手下留情!” “圣音!你放下秀秀!” 司空留目眦欲裂,拼命挣扎欲摆脱缠绕的银线。 圣音没理睬旁人,细长的眼眸安静柔和,白皙的指尖触了触孩子软嫩的小脸蛋。“秀秀,不哭了。” “哇啊哇啊……” 小肉团子不理他,卯足了劲儿哭得伤心欲绝。 圣音有些无措,轻轻拍抚受惊的小家伙。“乖,不哭了……不哭……” 他抱孩子的姿势十分熟练,拍抚的力道温和,宁秀小朋友打着嗝儿,渐渐的真的不哭了。 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圣音大眼瞪小眼。 圣音十分惊讶,指腹摸了摸秀秀的眼尾。“怎么会是红色的?” 这是怎么回事? 他十分奇怪,他本来的瞳色其实是宁徽玉的瞳仁颜色,只是后来长期练武导致眼瞳变化,这种事怎么会遗传给秀秀? 他左瞧右瞧,看着娇嫩的小团子没有找到他娘亲一点特征。 小东西是不是长得比较像他呢?他自己面对自己,其实看不出来孩子是不是像他。 可是,小家伙不像他娘亲,又长着一双和他一样的红色眸子,他左看右看都觉得是他的宝宝。 掀开襁褓一角,圣音愕然了。 是男孩?! 不是说是女儿吗?为什么是儿子?! “哇呜。”宁秀扭头蹭了蹭襁褓,两串泪珠子都没有干,似乎很不高兴老爹侵犯了他的隐私权。 圣音心底软成一团,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孩子的小脸,嗅到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好罢,男孩女孩都好罢。 他哄开心了小宝宝,这才有闲情抬眼瞟一眼其他人。 周围鸦雀无声,全都惊呆的看着他。 话说,为什么邪魅冷酷狂拽狠的大祭司带孩子经验这么足? “秀秀真的是你的儿子?”白夫人率先开口。 她的话一开口,周围又是一阵惊愕。 秀秀不是女孩吗? 他长得这么秀美,这么精致,这么安静!关键是,他叫秀秀! 正常人都以为是女孩吧?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秀秀怎么会是大祭司的儿子?! 圣音看了白夫人一眼,殷薄棱唇微勾。“我姓宁。” 白夫人沉默了。 其实,见过孩子的人都很清楚,秀秀的确和圣音十分相像,而他们又拥有一双红眸。 这样的瞳色他们从未见过除了圣音之外的人拥有。 司空留等人惊呆了。 “你……这怎么可能!” “秀秀是小合的孩子!” 圣音眉头一挑,他没有再多言,小甜心没有告知这些人她是女子,他暂时不好说出来。 “小甜心什么时候回城?” 司空留皱眉。“不知道!” “本座把秀秀带走了。”圣音抱着自己的小肉团子就要离开。 “据说是一个月之后!” “是么?”圣音停下脚步考虑了片刻,垂眉看了怀里的小东西一眼,碰了碰他粉嫩的小唇,惹得小家伙哇咿了一声才收回。 他要去找小家伙的娘亲了,暂时不宜把孩子带在身边。 赤色的眸子在垂睫的瞬间恢复成琥珀的色泽,他轻轻贴了贴小宝宝软乎乎的脸颊。 孩子个头太过纤小了,他隐约能感觉出来,密音宗血脉深处的缺陷也被秀秀遗传了。 等找回了离儿,必须想办法治好孩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要经历十几年的婴儿期。 “宁秀……” 秀,是否寄托了离儿对孩子的期望? 她看出了孩子的问题。 圣音小心的将小家伙放到榻上,这是离儿为他生下的宝宝,是生命的延续。 302.第302章 无法放手任她离开 直到看到孩子的刹那,他才真正意识到,他已是一名父亲了。 依依不舍的把孩子放下,他放开了白夫人。 白夫人连忙跑到床边把孩子抱入怀里。 “我还会回来带走他的。”圣音看了一眼正泪汪汪打着呵欠的小肉团,忽然道:“他什么时候出生的?” “十月最后一日。” “是么。”圣音没有说什么,一个转身,人已经在原地消失。 地上横七竖八的士兵们顿时失去了束缚,一下子扑倒在地。 见过了孩子,圣音朝着楼羌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心情却无法平静。 孩子出生的日子竟然是十月末!那意味着离儿坠崖后没多久孩子就出生了,才七个月的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不敢想象。 这么多年来,他清楚的知道,生下带着密音宗祭司血脉孩子的不易,根本不可能生下来成形的婴儿。 他的小甜心是怎么做到的? 孩子在腹中七个月定然是她的极限了,不然她绝对不可能让孩子早产这么长时间。 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是直接取出来的罢?”温柔的嗓音带着浓郁的心疼,宁徽玉根本不敢去想。 为了秀秀,离儿是什么都敢做,她甚至不惜跳崖,就为了摆脱他! 他无法放手任她离开。 茂盛的密林遮天蔽日,圣音一路穿行。 姜离挥师攻破了楼羌厚重的城墙,幽灵军长驱直入,一路高歌猛进。 受害者变成掠夺者,姜离从未想过心慈手软。 当执政者意图攻占姜国的土地。 当侵略者杀死第一个姜国士兵,他们就应该想到会有国破家亡的那一刻! 想占尽便宜?世上哪有如此好事! “冲啊——!” 杀声震天。 楼羌的士兵剧烈反击,城楼之上,姜离一剑斩断楼羌的旗帜,幽灵军火速占领了城楼,插上了姜国的旗帜。 “咚咚咚!” 战鼓再次响起,大批将士列阵疯狂冲入城中。 卫陵带领士气高昂的士兵一路突飞猛进,杀的对方丢盔弃甲。 到了这一步,姜国军队达到了士气顶峰。 当卫陵领军冲入楼羌的皇城宫殿,杂乱的宫殿中到处都是尖叫逃跑的宫女太监。 士兵冲入皇宫,昔日楼羌,一日之内,政权更迭。 “找到人了吗?” 卫陵领着大部队收割胜利,姜离并未跟上去,她还记得更重要的事。 韩刹与月圭对视一眼,两人眼底微黯。“抓到了楼羌的松锡元。” 姜离踏上金阶宫殿,所有的楼羌皇室族亲都集中在一处,四周全是手持利剑长戈的姜国士兵。 “小合。”伺冰和墨言站在一侧,看到姜离进来时,将其中一名身穿甲胄的中年男子踢倒在地。“就是他。” 姜离的目光缓缓移向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 五官粗犷,带着楼羌特有的高眉深目,姜离面无表情,她并没有穿板甲,长靴踏入殿内,如同一位走错地方的贵公子。 “松锡元。”姜离走进来时,将手中的剑递给了一旁的韩刹,从另外一名幽灵军的手中接过一条马鞭。 松锡元凶狠的目光盯着姜离,唔唔叫唤。 似乎在嘶喊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姜离根本没打算让他说什么狗屁道理,她今日踏进这座皇宫,就是要亲手看着楼羌大厦毁灭! “是……是幽灵军的宁离!” 旁边瑟瑟发抖的楼羌皇室族亲,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 此刻没有人再去欣赏这绝世倾城的俊美容颜,此刻,这个有着天使般绝色容姿的少年是摧毁他们希望的恶魔! “啪——!” 一声尖锐的鞭响刮擦空气,吓得所有人惊声尖叫,猛然朝后缩。 在场的姜国士兵没有阻止姜离。 卫陵站在一旁,由着她发泄心中的滔天怨愤。 松锡元,曾经葬送高乐和瓯越的楼羌指挥大将。 这一次,阿离亲自领军,活捉了松锡元,就是等今天这一日。 姜离一鞭子下去,打得松锡元脸色登时青白,厚重的铁甲竟生生击裂。 “当日,你就是这么打他的……”姜离蹲下身,冰凉的指尖扣住松锡元的下巴,眼底如寒冰炼狱。 松锡元也算个硬骨头,他连连倒吸冷气,眼神却依旧凶猛如狼,表达自己的不屈。 “真不错,本公子就喜欢硬骨头,打起来才够劲!”姜离冷笑,她可不是楼羌的伯乐!她是楼羌的死神! 姜离毫不客气地一鞭又一鞭的抽下去,每一次都没打到致命之处,留着对方苟延残喘感觉痛苦。 “疼不疼?”姜离殷唇微扬,笑意温柔。“和我近三千的幽灵将士性命相比,你这点痛算什么?你说是不是,松将军?” 啪啪,马鞭抽剐皮肉的声音骇得所有俘虏全都面白如纸。 到最后松锡元没有一丝好肉,但他却没有死。 “成王败寇,宁离,你何必要如此羞辱松将军?”冰凉的语气,冷漠死寂的嗓音从一堆尖叫中响起,格外引人注意。 姜离唇角微勾,语气凉薄。“成王败寇,失败者就应该想到会有生不如死的一日,莫非国君以为我宁离是个慈善人?” “呵,战争死伤难免,原来幽灵军的队长也受不了下属的死亡?” “下属?”姜离冷呵,似是听到好笑之事。“听闻国君的弟弟死在姜国,一个好哥哥要替弟弟报仇?” 姜离将鞭子随手扔到地上,漫步踱到楼羌年轻的帝王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都说皇室操戈,兄弟相残不过平常,看来国君委实是个好哥哥,可以拿数十万将士当做蝼蚁走狗,真是仁君。” 她的语气冰凉,没有一丝的鄙夷和情绪,却说的楼溶俊颜色变。“你知道什么!是姜国人该死!是肮脏的皇室害死了他!” 姜离漠然的瞧着楼溶暴跳如雷,懒得看他一眼。 卫陵面色铁青,他身侧早已听得气炸肺的刘易怒飚脏话:“去你妈的狗屁!那个油头粉面的劳什子皇子,当年是他自己找死,小小年纪调戏宫妃不成失足落水,还害死了我的堂妹!” 当年那件事的确是有内情的,但是为了掩盖丑闻,此事秘而不发,但后来涉及此事的宫嫔却以死明志。 那一位才刚刚进宫不久,初次被临幸德封宫妃的女孩就是他们刘家的女儿! 303.第303章 腹黑的师父 这件事直接导致后来刘家倒戈到公仪一族,更没想到此事后来成为楼羌进犯的理由。 刘家因为此事一直受万夫所指,可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就是他们家! 他恨不得将楼溶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 “冷静一点。”卫陵拦下暴走的刘易。 刘易当初是最恨阿离的,但楼羌战役开始后,幽灵军牺牲过半,阿离也不在军中,双方的关系倒是井水不犯河水。 姜离斜靠在今漆雕铸的墙柱上,没有参与具体的处理事宜。卫陵是主将,她并不想喧宾夺主。 只是没想到当年事件的起因竟然是这么回事。 皇宫历来是争斗最激烈的地方,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你死我活,本就平常。 松锡元奄奄一息,被姜离抽得爹妈都认不出来。 幽灵小队的人告诉她,当初高乐和瓯越带领的士兵遇到了松锡元,胜败乃兵家常事,可她依旧很恨! 死的是她的小队成员! “宁离!朕绝不会认输的……”楼溶头上皇冠被姜国士兵一剑挑飞,一巴掌甩过去。 “还嘴硬!亡国之君!也敢和宁队长叫板!” “哈哈哈哈!卫陵!你以为我们服你吗?你根本就打不败朕!你也不看看,你的士兵都听谁的!”楼溶披头散发,恨意翻腾,歇斯底里地的宣泄失败的不甘。“宁离!你很得意吧?诛灭了朕的国度!” 亡国之君!他怎么甘心,楼羌毁在自己手中! 他没有败给姜国!他没有败给卫陵! 都是幽灵军!如同幽灵般死死纠缠他不放! “到现在还不忘挑拨离间,扰乱军心。”卫陵语气冰冷,懒得和一个手下败将废话。 “估摸着这位国君话本看多了,以为打仗靠一个人就成横扫千军?”姜离凉凉插嘴。“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这么神勇,要不要吹口气就吹倒这座宫殿?” 旁边的姜国士兵低头闷笑,卫陵横了她一眼。“说什么傻话!你倒是吹口气试试!” 姜离耸肩,调头就走。 身边的幽灵小队成员跟着她也准备离开,姜离长靴一顿,指了指地上一滩烂泥般的松锡元。“别忘了把他拖走。” 姜离细长的墨眸掠过锐利的森戾,扫袖扬长而去。 卫陵心中叹气,高乐和瓯越的牺牲变成了阿离心底的尖刺,一路对楼羌穷追猛打,疯狂打击报复,军队推行速度惊人。 真正的仇敌究竟是谁?没有人知道。牺牲在这场战争中的将士不计其数,高乐和瓯越只是其中之一。 姜离一袭黑衣,屈膝坐在楼羌的城墙之上,俯瞰姜国士兵收割胜利,城楼冷风拂起飘扬的青丝。 攻入楼羌帝都,是否代表着持续多年的南国征战结束了? 北方征战让姜国民困国贫,之后持续的扶支之战,到最后的楼羌与魏国联军,姜国人口在持续不间断的战争中大量锐减。 不能再打了。 漆黑的凤眸扫过城下井然有序的士兵,忽然发觉,数年的浴血奋战,当初的泼皮地痞也成长为悍不畏死的铁血战士。 战争结束了。 可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如此惨痛的牺牲。 一切,都值得吗? 她记得曾看过一个故事。 将军派一支小队保护襁褓的婴儿,为了孩子,几十名战士牺牲。 当时有人问,值得吗? 将军说,值得的。 因为战争就是为了孩子,为了他们的未来。 若是孩子没有了,所做的一切为得什么? 哪怕到最后也不该忘记初衷。 姜离从城门楼跳下,走在城楼青石砖地,天气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站在角楼的阴影中躲雨,眼看雨势有越小越大的趋势,她正打算下楼去,一道颀长鬼魅的身影从身边掠过,直奔楼羌国都城内。 姜离长靴钉在原地,又悄无声息的没入阴影中。 刚才那道身影…… 似乎……貌似……好像有点熟悉。 姜离抿唇,心底一抖,莫名的不敢出去。 他进城了。 他竟然来的这么快! 姜离心中颤抖,她一时不敢去面对现实,她朝一个正在巡逻的士兵招了招手。 小兵看到姜离眼睛一亮,站得笔直。“宁队长!” 姜离好一阵耳语叮嘱,让小兄弟去支会卫将军一声她有急事先离开,让卫将军发现任何可疑人士都不要理睬。 小兵刚应声,姜离就闪没影。 她根本不能想象见面后还有没有机会离开。 因为答案就是绝对不可能! 圣音快马加鞭,一路飞奔,怎料到达楼羌时却发现这地方已经被姜国占了。 他没有任何发挥的余地。 朝着幽灵军的方向飞檐走壁,直线前进,看到卫陵正在指挥士兵善后,楼羌被俘的战犯全都要押送回姜都。 圣音在人群中搜索,并没有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 小甜心怎么不在? 幽灵小队的成员还在其中,却没看到最重要的那一人。 “怎么没看到宁队长?”圣音混迹在人群中询问。 “宁队长在城门楼那边,她心情肯定不好,松锡元杀了高队长和……咦?人呢?”士兵茫然回头,发觉身后没人理会他。 圣音转身往回跑。 城门楼之上插着姜国的旗帜,来回都是巡逻的士兵。 小雨逐渐变大,南方向来雨水多,宁徽玉将城门楼的角楼全都扫视了一遍,依旧没找到人。 圣音微微迷眸,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他站在凹凸的城墙后远望茂盛的丛林,在这样的天气和时辰进入丛林是绝对不明智的。 小甜心还在城中。 姜离确实在城内,她暂时没法离开,现在已经是下午,天空又在下雨。 她这时候要回去就得独自穿越危险丛生的黑雾密林,春季回暖,又是恶劣的天气,她就是再自持艺高人胆大也没傻到去送命。 让小兵带口信告知卫陵一声,同时也让小队成员别担心而已。 圣音在城中,她暂时不敢露面。 总会有办法的。 她默默安慰自己。 圣音想来想去,发现自己无法以现在的身份呆在这里。 于是。 “什么?他真的自称是宁徽玉?!快请!快请!” 傍晚时分,卫陵刚结束一整日的忙碌,人才坐下就听到卫平心急火燎,一路红光满面的飞奔而来,告诉他一个自称是宁徽玉的俊美白袍男子找他。 卫陵惊呆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连忙出去迎接。 躲在暗处的姜离差点没栽下来。 我去!! 宁徽玉笑容温柔,最了解他徒弟的自然是身为师父的自己。 304.第304章 她是宁神医的徒弟 圣音觉得宁徽玉的身份有太重的礼教束缚,行事束手束脚,但不得不承认,很多时间,这个身份很好用。 于是,他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的物尽其用了。 卫陵怎么都没想到宁徽玉会出现在这里,他很怀疑是不是别人冒认。但卫平坚信就是宁神医本人,卫陵还是挺相信卫平的眼光,也不敢儿戏了。 只是,明月山庄从来不涉及国与国的争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见他? 他匆忙迎出去。 门外严兵把守,四周的视线全都落在檐下。 卫陵举目望去,微微惊叹。 一袭纤尘不染的雪白素淡长袍的身影长身玉立,银白长发以羊脂玉发环简单在发尾束住,他淡淡站在一侧,宛若芝兰玉树,整个人都散发着优雅清贵的气息。 那头银白发丝柔软如绸,柔和凤眸望来,让人如沐春风,眉宇间似有幽淡光华。 卫陵终于知道为何卫平死活认定就是神医本人。 前阵子,诸国都在盛传,明月山庄的宁神医一夜白头,眼前仙姿玉色的温雅男子拥有一头银白长发,而世上拥有如此气度的人,他相信绝对少有! “宁神医远道而来,卫陵有失远迎,里面请!里面请!”卫陵匆忙过来迎接,心头震惊。 宁徽玉淡淡一笑,眸若清泉。“卫将军客气了。” 卫陵连忙把宁徽玉请入屋内奉茶,周围的士兵半天回不过神。 那真的是宁神医?! 卫陵从未想过会在明月山庄之外的地方见到宁徽玉,心中震惊可想而知。 “冒昧打扰,让将军受惊了。”宁徽玉见卫陵半晌回不过来神,眸光奇异柔和。 “在下只可惜无法在府中好好招待阁下。”卫陵确实可惜,宁徽玉并不经常出现。 “此次是为贵国陛下之信而来。” “陛下的信?” 卫陵想起确实如此,只是……陛下那话靠谱吗?他当时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宁徽玉颔首。“离儿离家多日,近日方知她到此,承蒙卫将军对顽徒多方照顾。” 卫陵愕然不已,这下子真的受到了惊吓。 阿离不是说她出生在京城吗?! 竟然真的是宁神医的徒弟! 当初他一度怀疑过阿离的身份,后来被她三言两语忽悠了,他怎么就相信了她? 卫陵只恨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原来阿离真是您的徒弟。” 阿离那样出神入化的医术却是世间少有,她竟然就是明月山庄那一位神医唯一的弟子。 面对德高望重的明月山庄庄主,卫陵一直十分敬佩,完全没有保密的意识,直接把姜离卖了。 “只是,您来晚了一步,一个半时辰前城门楼有士兵过来禀告,阿离说她提前离开,还嘱咐在下若是遇到可疑人士切莫理睬。” 宁徽玉唇角笑容依旧,眼底却闪过幽暗血色。 一个半时辰前…… 可疑人士? 他一个半时辰前刚刚从城门楼经过进入楼羌京都。 他很肯定离儿目前没法离开,一定会和大军一起行动。 宁徽玉并不急,他活得岁月都可以成精了,三言两语就让卫陵热情好客的挽留他一起回青彦城。 姜离老半晌都在晃神,她穿着幽灵军的衣服,临时没有易容的东西,随意糊花了脸,垂头盯着脚下站岗。 师父那头银白的长发刺得她眼睛涨疼,十分难受。 大破敌城,铲灭南方隐患,姜国大军大捷的消息让整个姜国都为之一振! 军队回青彦城后整顿,将会留部分留守,大军班师回朝。 姜离原本觉得躲在幽灵军中是个十分聪明的决定,要想藏住一滴水,当然是汇入海洋,藏一个人,自然往人堆里扎最不容易起疑。 她这想法真挺正常的,士兵千万万,怎么着都不可能全都彼此认识吧? 结果幽灵军和其他军队不同,他们互相都认识。 可惜,正因为师父的到来而心绪浮动的姜离没立刻察觉。 于是半柱香之后,姜离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她到哪里都有几道幽灵兄弟幽灵般的目光飘过来,那视线就好像看一个滑稽的猕猴。 “哎,老大到底年轻啊,这是体验生活吗?”一群才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一脸沧桑的感概。 单纯的小年轻还只是闪动着好奇,总是找各种古怪的理由在她面前飘,还假装她看不到我……她看不到我…… 姜离默,叹气,朝天翻了个白眼。 准确瞄到月圭瞠目结舌的视线。 他是嘱咐兄弟们别理睬这位,随她去,结果一群傻大个竟然这么好奇上了,没事找事的刷存在感,还做得这么明显。 这不能怪他。 小合出现在队伍中时,立刻有兄弟发现多出一号人,于是就一传十,十传百了……半柱香不到,整个幽灵军的弟兄就拥有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姜离最大的悲剧就是乔装成幽灵军了。 她似乎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当初就是弄错扶支和姜国阵营,被他们一路扛回去了,结果幽灵小队就横空出世了。 这次,她又干了一件蠢事。 其实,这事不能怪她,乔装的时候,人总是下意识的第一时间把最熟悉的人当做参考对象而已,尤其身处特殊环境中。 而幽灵军真对宁离举动好奇时,宁徽玉的出现在军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而最令人惊呆眼珠子的是宁离。 她是宁神医的徒弟! 不过,别说幽灵军和军中大部队了,幽灵小队得知她的身份时也吓了一跳。 这个消息无异于异常飓风,迅速席卷整个军营,吹得幽灵军们飘飘然与有荣焉。 难怪啥稀奇古怪的毒虫毒草都认识,难怪医术这么吓人! 若是当初,宁离自己承认,当然没人信,但这件事是明月山庄的宁神医亲自下山,亲口承认的,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想当年,幽灵军中还有不少冥顽不灵和宁离打擂台唱反戏的人,后来加入那也是存心想给她颜色看。 如今想想发觉自己蠢透了,当初拒绝老大药的人,现在坟头野草都半人高了,幸亏自己命好。 明月神医亲传弟子!宁神医老人家百来年没收到一个徒弟,药童都没有。忽然某天脑子开窍了,收了一根独苗徒弟养着,不说旁的,就是宁神医弟子的名头就足够唬人的。 305.第305章 离家出走 “老大当初如果告诉俺是神医的徒弟,那药俺要一箱!谁跟俺抢,俺劈了他!” “得了吧你!还一箱呢!那时候说了你信吗?” 众人默,目光齐刷刷瞟向某阴暗角落站岗的豆芽菜。 姜离脑门挂一排黑线,狠狠扭头白了这群大白痴一眼。 “老大!你是俺的偶像!” “老大!你还炼神丹吗?” “老大!我对你的崇拜如滔滔不绝的江水!” “老大!小黑是不是你召唤的神兽?” “不要叫我老大!和土匪头子似的!”姜离赶紧扛着长枪,小跑着远离白痴,只留给他们一个愤怒的后脑勺。 一群少年继续聚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议论,完全没受影响。 姜离那个无奈,那个怒火中烧,躲都没处躲,身边都是热切的傻瓜视线,她就跟移动式的人性聚光灯一样。 她不敢随便移动了。 天地良心,她原本是奔着低调躲在军中的。 谁晓得会这么坑爹。 幽灵军所有的动作都仅限于他们自己的圈子,外头是不知道,但是有人刻意关注就不同了。 大军再次穿越危险的黑雾丛林时,与来时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他们行军速度并不快,也不用急着赶路,每日按照正常行军速度前进。 卫陵偶尔还会给宁徽玉介绍一下幽灵军,这支特殊的军队人数并不算多,但却有着难以估量的能力,而幽灵军更是因为阿离才能有这样的成绩。 “也少不了这群孩子自己的努力。”作为师父,宁徽玉自然是要为自己徒弟谦虚的。 他对幽灵军的了解恐怕比卫陵还清楚,这支特殊的队伍的成型还有他的手笔。 卫陵与宁徽玉正谈话说的高兴,前方队伍有一处停顿,他连忙上前询问。 “前面有两名士兵被毒刺刺伤了。”很快就有人跑过来告诉他这件事。 报信的士兵脸上并没有着急之色,只是看着卫陵身侧的宁徽玉充满了敬畏。 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他雪白的袍服没有一丝凌乱泥泞,让人惊叹。 “在丛林里万不能掉以轻心。”卫陵简单说了两句把人打发走了,并不见丝毫焦色。“不过好在幽灵军的人就在前面队伍中,他们的人都比较擅长应对这种局面。” 他也是有意说给宁徽玉听,毕竟一点小问题也找神医似乎会给人的印象不好,显得自己的士兵小事都处理不好。 这支军队当初确实如同乌合之众,但经历了这么多,人总是会成长的,战场更是一个可怕的催成之地。 宁徽玉淡笑不语,目光移向不远处井然有序处理伤口的小队。 “快找找看那棵树上是不是有一种特大号蚂蚁?” “别被蚂蚁蛰了,抓几只捣碎了敷在伤口上。” 两名小兵正在帮忙处理。 处理完了,还不忘嘱咐两句。“这种灌木别看它的刺厉害,刺中就要倒霉,但是他的叶子却能充饥,味道也不错,所以很招虫子。” “上头的蚂蚁与灌木共生,蚂蚁替它抓虫,它给蚂蚁提供住处。” “下次再遇到避开就成了,如果快饿死了,还能勉强摘两片叶子充饥,不过那蚂蚁也有毒性,要避开它们。” 小兵说话的时候,四周十分安静,都在耐心的听。 “这两人是幽灵军的人。”卫陵解释。 卫陵的话一落,四周的人全都扭头望过来,一秒忽视他,直愣愣的盯着他身边的雪袍温柔男子。 “既然处理好了,全都散了!”卫陵一声厉喝,士兵们不敢久留,那一双双发亮的星星眼却很是瞩目。 队伍里的士兵都恨自己当初没加入到幽灵军之中,他们简直就是无所不能。 但是幽灵军是宁离教出来的,而宁队长的本事全都是眼前的宁神医教的! 现在正主就在面前了,能不激动吗? 卫陵低咳一声,所有人全都退散了。 “他们成长的很快,处理方式也不错。”宁徽玉笑道,修长优美的指尖朝枝杈间一伸,一只黑色的毒蚂蚁爬到他的掌心。 卫陵身后跟着的士兵和副将们有些心惊,卫陵倒是不怎么担心。 毕竟是阿离的师父。 黑蚂蚁十分乖顺,并没有咬宁徽玉,宁徽玉笑道:“这种毒蚁倒是需要注意,解毒不易超过三只,凡事过量大都不好。” 他指尖往树叶一放,黑蚁滴溜溜的爬了下去。 卫陵点头。 宁徽玉的目光似是无意间往某个特殊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名拿着短匕的小兵慢悠悠的转过身,跟在那两名幽灵成员身后,两人低声和她说着话。 他们的声音很低,但宁徽玉却能够听到。 宁徽玉薄唇微微勾起,猩艳妖媚。 他不想将她推出去,他不想再让她想尽办法从他身边逃开。 他更不想再经受一次失去的痛苦,那种痛苦让他窒息,此生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两个小兵几乎是被姜离架着狂奔,嘴上犹自念念不停。 “老大……那是宁神医耶!” “是啊!是啊!你不去认认?” “认你妹!闭嘴!别说话,快走!” “老大,你是不是离家出走,现在怕被拖回去抽屁股?” “一定是这样!” “你俩的队长是谁?月彬还是陈默?”语露杀气。 “咦?兄弟,你刚刚听到我说了什么吗?”一脸茫然。 “没听到啊。”一脸天真的呆像。 “……” 姜离觉得幽灵军曾经耿直悍勇的小伙子们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各个变得奸猾无比,装傻充愣扮猪吃虎的本事是越来越高强了。 青彦城在军队回归前就已提前得知胜利的消息,当军队进城时,城内如同沸水锅,惊喜的尖叫不断。 甚至有不少大胆的姑娘看准幽灵军队伍年轻的小伙子,冲上来就亲一口。 青彦城中,幽灵军无疑是这座城池的特殊精神象征,而当初军队中的人为了恶心宁离,故意把没经验的嫩小孩子和临时抓来的街头流氓、壮丁等塞给她。 这些人普遍年纪较轻,虽然力气是有,但在一群精兵之中,那绝对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毒瘤,而且刚进军队时,各个面黄肌瘦,打仗别指望他们往前冲,只求别抱头鼠窜。 所以毒瘤全扔给姜离后,现在变良性了,年轻帅气的小伙那叫一个吸睛。 打战多年,壮丁都少了,猛然瞧见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帅小伙,难怪有姑娘嗷嗷的扑上来了,如果真扑到一个,绝对大赚。 姜离被偷亲了好几下。 她一脸呆滞,完全被吓懵了。 她被女人给亲了! 306.第306章 父子见面 姜离僵硬的摸了摸脸。 她明明都做了简单易容。 “哎,那几个姑娘真是慧眼识丁。” “一眼瞅中了老大!” 士兵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说笑。 “不对啊,小合都有人了!女儿都有了!” “老实交代,孩子他娘是谁!”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左右开弓,幽灵小队的人也挤过来审讯了。 “我怕说出来把你们脆弱的心脏吓出个好歹来。”姜离往队伍中央挤,远离外围最容易被强亲区。 “别想转移话题,快说!” “快说!” 一人捞住姜离的脖子把她提溜出来,姜离一拳头捣入他肚子。“秀秀有那么像女孩吗?” “啊?!” 被成功转移了话题。 “秀秀不是女孩?!” “我的未来老婆!” “未来丈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幽灵军野心盖过天的小年轻们表示心碎了。 姜离:“……” 衣冠禽兽啊! 提到秀秀,姜离牵肠挂肚,只想立马飞奔回去。 不过,她理智一瞬间回笼了,下意识的朝卫陵的方向看过去。 师父……知道秀秀了。 他见过秀秀吗? 姜离怕见宁徽玉,但去看孩子铁定会遇到师父。 她蓦然低下头。“我先行一步。” 宁徽玉眸光微敛,含笑与卫陵说了两句什么,卫陵连连点头,让卫平领着宁徽玉离开了队伍。 “哇咿……咿咿……” 还没进门就听到婴啼,元锦剥光了瞪着小短腿的肉团子换尿布,小东西四脚朝天的哇哩哇哩的脆唤,小藕臂白嫩圆乎,抗议声软糯稚嫩的让人心头发软。 姜离走进去时元锦背对着她正哄着粉雕玉琢的小包子。 “秀秀乖,受凉了娘亲回来要伤心了……”元锦碎碎念,将柔软的小衣裳给秀秀套上。 姜离侧眸瞟到,露出同情的眼神。 粉嫩可爱的小裙子,分明是小女孩的款式。 难怪所有人都说秀秀是女孩来着,她忽然发现,小团子还真的各方面都很符合。 “阿离,你回来了?” 身后,白夫人诧异无比的声音。 “阿离?”元锦已经快速转身,扭头就看到正瞄着小秀秀换衣裳的阿离。“阿离!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姜离身上穿着幽灵军的服饰,和白夫人和元锦打声招呼,并没有急着把亮晶晶瞅着她的小团子抱过来。 “没良心的,你们瞧瞧他那好奇样,这么快就把亲妈给忘记了。”姜离没好气道,曲指碰了碰小秀秀的额头。 元锦和白夫人笑出声。“他那么点大忘记也正常,你多抱抱,一下子就能想起来。” “我先去换身衣服,稍后再过来。”姜离没理忘性大的小团子,穿过屏风去了后面。 白夫人和元锦对视一眼,整齐看向正打着秀气小呵欠的秀秀。 小家伙浓密卷翘的长睫一抖,旁若无人地继续睡他的美容觉。 “小家伙真是心宽。”元锦感慨不已,天塌了都不影响他睡觉。 “宁神医,秀秀就住在这里,我先进去和白夫人打声招呼。” 白夫人和元锦刚听到外面的声音,一名提着长枪的骑兵小跑的冲进来,象征性的敲了敲敞开的门板。“白夫人在吗?” 他的目光却掠过了正走出来的白夫人,直接定在元锦怀里的小婴儿身上。 “白夫人。”宁徽玉的嗓音温润。 白夫人惊讶无比,震惊宁徽玉的容颜,更惊骇于他的头发! “你……您是宁神医?”开口的是元锦。 她骇然的看着宁徽玉,分明就是前阵子抢秀秀的扶支大祭司!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都是一头银白的长发! 这是巧合吗? 怎么可能! 圣音都说他姓宁。 但他们两人除此之外,没有一处相像。 白夫人也就失态片刻恢复了正常。 “两位莫要弄错,这是明月山庄的宁神医,并非……扶支的大祭司。”身侧领着宁徽玉过来的士兵连忙解释。 军中见过圣音的士兵也曾震惊过,但将军都没有失态,更没说什么,军中的大夫更是疯了似的热情激动,坚决不许旁人说一句圣音和宁神医为什么这么像。 私心里,他们觉得很可能宁神医是扶支人,毕竟谁都不知道宁神医究竟来自哪里。 “宁神医里面请。”白夫人连忙将宁徽玉迎进来。 送人过来的小兵也不好再多呆,只好告辞返回。 元锦还是无法回神,抱着小团子的小脸直瞧,震惊的无法形容。 这是什么情况? 宁徽玉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看到自己徒弟,他的目光注视着熟睡的小团子。 白夫人赶紧让元锦将孩子给宁徽玉看看。 宁徽玉将宝宝接到怀里,唇角笑容缓缓溢出,指腹摸了摸小家伙粉嫩的小脸。 小家伙长得像他呢。 “神医您看看,秀秀情况如何?”元锦紧张道。 白夫人很是震惊,一直没有再开口,她记得阿离说过,她是师父养大的,阿离没有提到过她师父是谁。 她以为只是凌云镇一个普通人,说了他们也不认识。 但是现在,明月山庄的明月神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明月山庄就在凌云镇范围,明月山庄的庄主宁徽玉姓什么?明摆着。 扶支大祭司说秀秀是他的孩子……可眼前这位神医与圣音长得一样…… 她发觉自己已经乱成一团,理不清思绪。 宁徽玉琥珀色的眸子溢满温柔慈爱之色,他之前已经察觉到孩子的问题。 “秀秀长得太慢了。”他语气难掩心疼。 元锦刚要皆是秀秀是早产被白夫人阻止了,面前的是宁徽玉不是别人,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件事。 宁徽玉拍了拍刚刚才睡着的小家伙,才闭眼就被骚扰醒来的包子起床气十足,哇啦哇啦的啼哭,哭得肝肠寸断。 元锦看的那个心疼,却见宁徽玉似是松了一口气。 “哭声倒是有力,也没有打盹停顿。” “秀秀的娘亲一直很担心,她是个医术很好的大夫……”白夫人道。“应该不会是杞人忧天。” 宁徽玉抬眸,露出一抹清淡的笑容。“离儿担心孩子,总难免忧心,孩子遗传了他父亲的一些问题,当初,我本是不想让她生的……” 307.第307章 过来为师这里 元锦已经哑然。 白夫人目光瞪大,连忙掩住嘴,防止自己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她一直以为秀秀的父亲是圣音的! 她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凌云镇……孩子的父亲不希望他出生……阿离坠崖地点…… 全是在凌云山脉,明月山庄! 还有,阿离从来不提她的师父,从来不提秀秀的父亲,秀秀姓宁! 秀秀的父亲分明…… 她想说什么,目光一怔,顺着宁神医的视线往身后看去,顿时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阿离刚换好衣服出来,她被惊到了,显然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转身就逃,修长的五指紧紧攥住了屏风的边沿阻止自己怯弱逃避的行为。 姜离有些站不住,她并不是软弱的人,可是,有些人或许命中注定是你的劫数。 “离儿,你看看秀秀长得多像师父。”宁徽玉细长的凤眸温柔如水,注视着姜离。“可他还是遗传了师父的问题,他那双眼睛……本不该是正常孩子该有的。” 姜离一声不吭。 宁徽玉柔缓的嗓音回荡在房内。“他长不大的,离儿。” 她猜到了吧?她一直都知道。 “你还是想放弃他吗?”姜离漆黑的眸子如深夜,刹那冰冷。 宁徽玉轻哄啼哭的小宝宝,小家伙感觉不到父母因他而起的争执,在父亲柔和的拍抚中委屈的哽了哽,抽噎着又进入了梦想。 宁徽玉看着,满心都是甜的。 他的孩子,血脉的延续,多么神奇的一件事。 他是幸运的,和宁琰相比,孩子的母亲还活着。 月夜生下他之后就离开了,谁都知道,她是死了。 他的父亲更清楚。 前任那位大祭司大概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心情只怕比他更复杂,只能恨孩子夺走了母亲的性命,好歹有一个他这个拖油瓶作为寄托。 最后,他大概坚持不下去了,还是跟着离开。 “离儿,过来为师这里。”宁徽玉朝姜离招了招手。 姜离看着他抱孩子的姿势微微发呆,这么她曾经学了一段时日才学会的姿势。 她曾经就是师父从婴儿期照料长大的。 她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宁徽玉抱着孩子,他是坐着的。 姜离在他在膝前蹲了下来,撩开襁褓看了看小秀秀,宁徽玉低头在她眉心吻了一下。 “不要再离家出走了,好么?” 姜离的视线盯着他银白的头发,眼眶发红,沉默了半晌,垂眉没有看他。 “师父。” “嗯。” “阿离不知道怎么救秀秀。” “别怕。”宁徽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为师会救我们的孩子。” “……嗯。” “阿离和秀秀让两位费心了。”宁徽玉轻笑着看向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白夫人和元锦。 两人暂时无法消化这惊人的消息。 元锦欲言又止,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 阿离和宁神医是师徒……他们怎么能…… 姜离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师父,这是白夫人和元锦姑姑。”姜离连忙介绍。 宁徽玉笑容深邃,他站了起来。 “据我所知,十六年前,姜国皇室曾发生一起狸猫换太子的闹剧,而死在这场闹剧中的白淑妃,有一名婢女就叫做元锦。” 元锦倒吸一口冷气。 白夫人脸色煞白。 姜离侧眸看向白夫人,若有所思。 “姜云亭没有认识阁下,但姜后并不愚蠢,若阁下想通过我的徒儿进入皇宫,只怕我不能坐视不理。”宁徽玉清软的嗓音平缓柔和,却隐约带着尖锐刀锋。 无论是谁,想利用离儿都得看他同不同意! “师父。”姜离握住了他的衣袖。“此事阿离知道。” 姜离说出这句话,宁徽玉没有惊讶,白夫人和元锦却惊呆了,怔怔的看着她。 “阿离,你说什么?”白夫人苦笑的看着她。 “姜大叔出现的时候,阿离最初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只是和姜国皇帝名字相同,但是回到军营后,卫将军与一干将士的反应如此强烈,虽然姜叔死活说自己是钦差大臣,但阿离自小熟读姜氏起源,对姜国朝廷主要皇室人员构成十分熟悉,没有哪个大臣敢和皇帝名讳一样。” “同时,月圭和韩刹之后告知了姜叔的真正身份。” 姜离娓娓道来。“您和锦姑姑一开始就认识姜叔,所以才会从崖下救回他和蒋侍卫,认识皇帝的女人,阿离相信,世上并不多,姓白的人家在朝中寥寥可数。” 仔细一想,白夫人和元锦的身份是很容易猜到的。 白夫人脸上的伤是灼伤,她看着姜叔的神情爱恨难消,每次见到军中白家的三兄弟总是避而不见,见到也是眼神奇特,如此一来,身份就出来了。 十六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 白淑妃生下狸猫遭受天谴,宫殿被烧毁,钟毓宫所有人全都死于那一场大火。 “阿离原本并不十分相信无双不是姜王后的儿子,但是看到您之后,阿离不得不信。” “每次阿离提及无双,您总是十分专注,那神情并不像是听故事而已,白姨,阿离也是一个母亲。” 姜离说完,微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一切,但有些事何必要揭穿? 白姨其实心里一直在左右摇摆,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想看到孩子的母亲,想利用她来达成目的,其实她是恨不起来的。 曾经的自己也许会有疙瘩,但现在她已经有了秀秀,无双和她是结拜姐弟,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去揭一个可怜的母亲的疮疤。 虽然理智上来说,无双永远不知道这件事是最好的,但是白姨就太可怜了。 “夫人!”元锦连忙去扶站不稳的白夫人。 白夫人摇了摇头,眼泪就掉了下来。“阿离,无双他……他投错了胎,他若是公仪琳的儿子也好,可我曾在他出生时看过他一眼……他的肩上有一颗红痣……” “他和秀秀一样,也是早产,他早产了一个半月,原本长得很小……” 她曾经和阿离期待秀秀的出生一样,姜云亭不在她宫里的时候,她全部的寄托都在腹中孩子身上。 她生下他后,真的很爱他,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只要有孩子就好。 可是,她一觉醒来,周围是熊熊大火,是元锦背着她拼命的从地道中逃脱。 308.第308章 不要再吓师父 她的孩子被夺走了! 最初的几年,她就是靠着仇恨活下来的。 后来她才知道她的孩子还活着。 她不想耽误无双的前程,只想看看他也好。 阿离每次说起无双时,她都想笑,那是和传言中完全不一样的太子,他和正常孩子一样,会闯祸会正义感爆棚。 同时,他也会不自觉的将太子的身份代入,一心想为国为民,想当惩恶扬善的大英雄。 虽然他的行为幼稚可笑,却让她觉得真实。 她想看看她的儿子,但是又清楚很可能会因此让他跌落尘埃,永远失去为国为民的机会。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原本觉得这是她的秘密。 “太子姜无双若是变成公仪家的敌人,他曾经所做的一切都会是他的催命符。”宁徽玉的目光停留在姜离的面上,语气温和。 有些事情,他发觉自己都无力阻止,和上天注定让他遇到离儿一样。 她最后阴差阳错之下竟然遇到了姜云亭,竟然遇到了淑妃! 姜离听着师父的话,抿唇不语。 确实如此。 无双太过任性,若是身在普通人家其实也没什么,顶多就算是斗鸡走狗。但是他的身份不同,他闹出的事就不算小了,桩桩件件都足够让他从太子之位滚蛋。 但他是姜王后唯一的儿子,公仪家跟在后头善后,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太子将来继位代表着公仪家的兴盛。 但若太子不是姜王后的儿子…… 公仪家绝对会从忠犬变成噬人的恶狼,疯狂打击报复,太子曾经所做的一切就是致命的。 没有人比公仪家更了解无双的黑历史。 这也是白夫人却步的原因。 她想见自己的孩子,但还没打算毁了无双。 人是不能贪心的,得陇望蜀只会失去一切。 “我不会进宫。” 白夫人抬头望着宁徽玉怀里甜睡的孩子。 大人的声音都有意识的压低了,小团子睡得很安稳,他喜欢有人在旁边热闹,并不怎么排斥人。 “大军得胜归朝,过阵子就会回京。”姜离感觉身边之人的气息有一丝变化,她语气稍顿,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袖。“白姨也跟着一起回去罢,无双喜欢凑热闹,他一定会和他父皇一起出来迎接军队回归。” 这样的大事,不仅朝中大臣,帝后、储君都会出面。 元锦扯了扯怔愣的白夫人,白夫人没有开口。 “不一定要进宫,若是见面,其实很容易。”姜离笑了起来。“白姨忘记了?无双是阿离的弟弟。” 以她对无双的了解,进京后,他一定会想办法溜出来。 白夫人面上复杂,她看着阿离,一时有些替这孩子心疼,但心底有一件事更为忧心。 她不知该怎么说这件事,看了一旁的宁徽玉一眼,这位神医如此了解事情真相,那么,他是不是也清楚阿离的真正身份? 姜云亭一直对阿离有了宝宝的事耿耿于怀,阿离流落在外,没有父母之言,他以为阿离嫁了乡野之人。 原本她倒是没在意,但现在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宁神医的确德高望重,可阿离是他的徒弟。 若是被人知晓,世人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宁徽玉容色清冷,他只看一眼白夫人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可那也不能阻止他的脚步。 姜离见白夫人欲言又止的看着师父,猜到了部分原因。 “秀秀这些日子多亏白姨和锦姑姑照看着。”她知道,外人并不能够接受她和师父的事。 若她不是在山庄长大,也许也不敢接受,但秀秀都生了,她并不后悔。 白夫人和元锦还是很疼爱秀秀的。 宁徽玉把孩子交给白夫人,柔和的目光凝视身侧的姜离。 姜离一瞬间绷直了身体。 “师……师父。” 元锦见状,跟在白夫人身后离开了这间屋子。 宁徽玉清润的目光一瞬不瞬,温热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 他轻轻一用力,将她拉过来,广袖收拢,紧紧裹入怀里。 手臂的力度越来越大,姜离紧紧嵌入他的怀里,周身全是熟悉温柔的气息。 宁徽玉抱了很长时间,感受到她真的就在身边,才沙哑的开口:“师父不逼你……不要再吓师父……不要再吓我了……” 他再也受不住第二次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苦。 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他从来不知道世上会有比酷刑还可怕的惩罚! 他几乎要崩溃了,他觉得活不下去了。 姜离感觉到箍在腰间的力气大的出奇,她的身躯紧贴着他,胸口压迫的闷痛。 她咬住唇角,硬是一声不吭,伸臂环住了他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师父。” 宁徽玉低头吻上她的额头。 柔软的触感让姜离差点不争气的掉眼泪。 宁徽玉坐了下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殷润的薄唇吻她。 一开始只是温柔的浅尝,渐渐的滚烫浓重,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和失控的狂乱。 姜离嗅到了鲜血的气息,她心底有一丝的恐惧,那是属于圣音的癫狂和不顾一切。 “别走……”宁徽玉没有睁眼,他浓郁含糊的音色充满情·欲和痛苦,他失去的太久了。 姜离原本的一点挣扎瞬间停止。 宁徽玉的吻深沉而激烈,直到姜离有些喘不过气,他才缓缓移开,沿着她幼嫩柔白的颈项一路舔·吻。 他一点点的解开她缠绕胸前的白绸,姜离指骨蜷曲了一下,喘息都平缓不少。 生下秀秀后,她女扮男装已经很勉强了,胸口缠得她快窒息,也幸亏现在不是炎炎夏日。 宁徽玉修长的指尖勾下绸缎最后一节,将姜离往怀里带了一下,柔软的发丝随着他俯身垂到姜离臂侧。 “师……师父……”姜离一刹那嗓音微颤,双颊涨血通红。 她咬唇咽下嗓内差点脱口而出的娇吟。 宁徽玉唇色湿润潮红,瞳仁妖异,怀里娇软的身子让他理智逐渐丧失,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糜乱的吮·吸,淡淡的属于婴儿的奶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师父!师父!”姜离死命推宁徽玉,嗓音发颤。 她面红如血,以后怎么喂秀秀?非得羞愧而死。 宁徽玉低应了一声,磁性的音调慵懒柔靡。 309.第309章 怎么补偿为师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徽玉终于放过了她,低魅的嗓音带着轻微的笑意,贴着她通红的耳垂,低低道:“好些了么?” 姜离脸色羞红,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意识到他的意思,唰的一下,脸深深的藏进他的颈窝,浑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去了。 “师父!”声音软糯的她都有些呆。 “以后若是涨得不舒服,告诉师父。”他轻咬了她一口,低低轻笑。 姜离不敢应他。 宁徽玉轻轻抚着她的青丝,小心的拢好她的衣襟,在她唇边辗转亲吻。 秀秀早产,身体不好,离儿大概是自己喂孩子,只是,喂长了之后,若是突然停了就涨奶,偏偏她还得束着,更加不好受。 “以后不要再离开师父了好吗?” “对不起,师父。”她执起一缕银白的发丝,心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徽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嗓音温柔包容,却带着那么一丝低落。“离儿要去京城吗?” 姜离抿唇不语,她不想师父难受。 “秀秀五个月了,他长得很慢,很可能未来十几年都是婴儿状态……” “什么?!”姜离大吃了一惊。 “正常情况下,三年后若是长不大……”宁徽玉顿了顿。“为师曾经依靠着密音宗全宗的支撑坚持了十四年。” 正常情况下,三年长不大就会怎样? 姜离心口一窒,她隐约感觉到秀秀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秀秀早产那么长时间,按理来说是很难活下来的,生病很可能是常事,她做足了准备,就害怕一场小病就带走了她的孩子。 但是秀秀诡异的从未生过一场病! 起初她是高兴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慢慢的就发觉秀秀衣裳换的慢,他长得太慢了! 虽然她安慰自己说是因为早产,但是心底总归是觉得不踏实,可她没想到会这么致命。 “师父,要怎样办?阿离不知道怎么救秀秀,我试过很多办法,可是没有用……”她都快疯了,她不想失去孩子。 “别怕,师父会保护我们的宝宝。”宁徽玉柔声安慰姜离,细长的眼眸深邃妖诡。“扶支圣山盛产药材,师父准备带着秀秀回密音宗。” 姜离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阿离和师父一起……” 她语气猛地一顿,忽然想到自己现在要回一趟京城。 她怔住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她只想护住她的秀秀。 可她已经答应了白姨,答应了幽灵军待战争结束,恢复平稳的生活,她答应过无双会回去,她告诉姜叔,胜利后会去看他。 为了这一日,她重新回到了青彦城,幽灵军一半的生命换回的胜利。 “师父……” “嗯?” “阿离要去京城。” “嗯。” “师父带秀秀去扶支吧。” “……” “阿离会回去的。”她的嗓音恢复了平静。“秀秀一岁的时候,按照姜国的习俗,要抓周的。” “……嗯。” “师父……”姜离说完,薄唇吻上他的唇角。“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离开。 “要怎么补偿为师?”他眼尾上挑,赤色的瞳仁艳丽鬼气,幽凉暧昧的语气轻吐,伸舌舔了一下她微肿的绯唇。“嗯?” “后日清晨……大军就出发了,等阿离回扶支再……再……补偿罢!” 姜离看着圣音眯起的双眸,飞速后撤! 圣音身影一动,牢牢握住姜离的腰肢。 别人的地方总是无法安心。 还是换个安心的地方好好惩罚惩罚她离家出走! 姜离是深刻体验过他可怕的精力,她并不希望在随大队回京时人不行了。 姜离莫名其妙不见了,幽灵小队来问过几次,白夫人只好解释说随她师父去想怎么治好秀秀。 姜离心底是十分对不住宁徽玉的,这两日十分柔顺,被折腾的几乎散了架,嗓子都哑了。 “师……师父……今日要出发了……” 她趴在他温热赤·裸怀里,动弹不得,柔软的嗓音娇嫩,带着微微的哑意与喘息,在宁徽玉耳边轻轻回荡。 柔软的床铺落下层层帷幕,遮住一室旖旎。 宁徽玉银白发丝铺撒在馨软的枕头上,双手握住她盈盈纤细的腰肢,稍稍朝上顶,耳畔娇软的喘息就带了丝泣音,撩动心底柔软的角落。 他忍不住紧紧搂住她,痴乱的索·欢舔·吻,惹来她压抑的轻喘呜鸣,他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他不想离开她,哪怕片刻。 离儿终于接受了他,他怎么甘心再等半年? 京城里花样繁杂、人情来往,若是离儿被人骗了怎么办? “姜皇听闻为师在卫陵军中,来信希望为姜王后看看心疾。”当初他就没去成,可能那时候两个意识在交战到底该不该救,也可能他其实不想离儿被人发现身份。 “嗯。”姜离软的没话说,只是低应了一声。 “师父答应了,会陪着离儿一起前往京城。” “嗯……”姜离软绵绵的应声,随即她倒吸一口冷气,好像才意识过来她师父说了什么,尾音都变调了。 她脑袋一垂,张嘴咬住宁徽玉的耳垂,狠狠一口下去! “秀秀呢?”不是说很严重吗! “秀秀暂时还是正常婴儿阶段。”毕竟他的孩子真的早产很长时间,慢慢长对小宝宝成长更有利。 “那两日前你还说秀秀他……” 姜离咬牙切齿,一回想,忽然发现他从来没说秀秀现在很危险! 靠!靠!靠! 她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陷阱都没发现? 如果不是从师父嘴里说出来的,她绝对能发现! “嗯?”宁徽玉性感的嗓音沙哑滚烫,眸光迷乱,他感觉到她紧绷柔软的恼怒,紧紧裹缠着他,让他脑子有些混沌。 姜离觉得自己对师父的了解还不够透彻!她应该将圣音的奸诈无耻完全和师父等同起来! “还有力气……嗯?”宁徽玉低语诡魅。 “……!” 宁徽玉知道把小徒弟累坏,没有继续强缠不放。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一旦露出狂鸷的迫切和欲·望,她就会害怕他,总是下意识的逃避。 有了孩子的牵绊,她跑不掉。 310.第310章 吃醋的奶包子 姜离醒来时,意外的发觉自己躺在宽敞的马车中,抱着秀秀的白夫人和元锦都在旁边。 她看到秀秀,立刻清醒了。 “阿离醒了。”元锦连忙扶起她,替她倒了一杯水。 姜离喝了一口,低咳一声,视线扫到窗外倒退的风景。 她甚至听到了大群的脚步声。 “大军昨日就出发了。”白夫人将孩子递给姜离。 小团子醒着,他眨着大眼睛,看到坐起身的姜离,哇哩哇哩的不知道说的什么外星话。 姜离抚了抚额头,瞪了小肉团一眼。“认出我是谁来了?” 元锦看着好笑。 “哇咿……”小团子挺委屈,挨着姜离,两只小手小幅度挥了挥,估计是想伸手求抱抱。 姜离将他抱到怀里,余光瞥见马车中还睡着一个孩子,她吃了一惊。“这孩子是谁的?” 白夫人摇了摇头,元锦解释道:“队伍出发时这孩子一直抱着一名士兵的腿不放开要和他一起走,我看着他可怜,小兵又没办法行军带着他,就抱过来了。” 姜离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多问。 怀里的小奶包子蹭到她怀里,小手熟门熟路的扒胸要吃饭。 姜离习惯性的解衣服,拿起身边的帕子正准备挡着喂小秀秀,白夫人伸手拦住了她。 “宁神医说你吃了晕车药,最好不要喂秀秀。” “我吃了药?”姜离一惊,连忙放下衣服。 小肉团眼巴巴的看着她,还没吃饭呢,结果就忽然没有了。 他瘪瘪小粉唇,作势就要哭给他娘看。 “秀秀乖。”元锦赶紧把准备好的吃食递给姜离,姜离小勺小勺的喂委屈的小肉团。 小肉团一边吃一边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白夫人的目光透过车窗望着不知名的方向。 那位神医把阿离送回来时,阿离还没醒过来。 她是个过来人,看得出来那俊美温润的男人眉宇间难掩的春情,他的眼神几乎没有从阿离身上移开。 那样的眼神……哪怕是姜云亭看公仪琳都没有这么幽深。 秀秀真的是宁神医的孩子。 那么,圣音又是怎么回事? 她想不通,也不想过多参与。 喂饱了秀秀,姜离轻声哼着摇篮曲哄他睡觉,奈何小家伙精神很好,眨巴着红宝石大眼睛瞅着姜离。 一会儿蹬蹬小短腿,一会儿呀呀的说着姜离听不懂的话。 姜离心情好时还会和他鸡同鸭讲的胡扯。 母子俩相处有一种莫名的温馨。 原本睡着的陌生孩子醒了,怔怔的看着姜离和秀秀。 白夫人看到这孩子,瘦瘦小小的,才两岁,走路都蹒跚,黝黑的眼睛流露出的羡慕让人心酸。 姜离满心都是自己的小宝宝,一开始并未注意到他。 但是这孩子…… 姜离抬头诧异的望了他一眼。 “娘亲。”奶声奶气的稚嫩嗓音让姜离有些惊讶。 白夫人和元锦也有些吃惊。 因为这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十分沉默,她们原本以为没有父母教导,可能还不会说话。 小小的孩子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蜷缩着缩回去了,怯怯的看着姜离。 姜离的目光注意到他的裤腿,衣衫褴褛,裤脚都没遮住瘦小的脚丫子。 这孩子是青彦城的孤儿吗? 战争击碎了无数家庭,孤儿太多了。 姜离想着可能这孩子也是如此,当了母亲,看到这样处境的孩子总是难免心软。“小家伙,过来。” 把哇啦吱哇说外星语的秀秀交给元锦,姜离朝对面的小孩子招了招手。 小男孩扑扇着黑色的眸子,想过去又害怕的模样。 “来,别怕……” “哇咿……” 身边的奶包子呱呱叫,靠在角落的小男孩似乎能和外星语的奶包子交流一样,他好奇的看了漂亮的小妹妹一眼,撒开脚丫子奔到姜离怀里。 “娘亲。” 脆生脆气地童音把姜离的心都给叫软了。 提前听人喊娘了,她那只奶包子估计还得过个半年一年才能喊她。 姜离夹住小男孩的两腋,将他抱到膝上,放柔了嗓音。“你叫什么名字?” “刘晏,哥哥叫我小晏。” “小晏的哥哥是外面这些人吗?”姜离指了指前方的军队。 刘晏点了点头。 姜离心中了然,估计是家人没有了,只有一个参军的哥哥,看哥哥要离开,小家伙舍不得哥哥。 她转头就想到她的幽灵军不知道有没有亲人? 幽灵军征调自五湖四海,大都分散各处,最后统一汇集参与南方战乱。 埋骨战场的将士,家中可有年迈父母娇妻幼子翘首以盼? 一年又一年,如今回乡只怕也是家破人亡。 姜离心情淡了几分。 幽灵小队的家,原本在扶支。 战死的高乐是昆仑奴,他没有家,幽灵小队或许就是他的皈依。而瓯越……他的家族没落,根基也在扶支。 幽灵小队为了幽灵军而怀着激动的心情前往京城,如果幽灵军解甲归田,幽灵小队该怎么办? 扶支的人容不得她的小队。 那么,在姜国安定下来也好。 马车行驶的不快,姜离轻拍着小晏,元锦怀里的小团子睁大了眼睛。 他瞅了刘晏一会儿,见自己娘亲还不来抱他,亮开嗓门…… “哇啊哇啊哇啊——” 婴啼一瞬间炸响。 “怎么了?是不是尿湿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姜离一听到自己可怜的小团子哭的这么伤心,赶紧腾出手来拍了拍。 刘晏受惊的看着精致的小婴儿。“小妹妹,不喜欢小晏吗?” 姜离觉得孩子多心了。 “是小弟弟,小弟弟怎么会不喜欢小晏呢?他脾气娇……” “哇啊哇啊——” 这啼哭,真叫一个伤心欲绝。 亲娘不爱他! 姜离脑袋都大了,孩子闹脾气什么的,怎么哄都没用,她就只想逃。 就在车内几人焦头烂额的哄孩子时,马车停下来,众人都原地休息片刻。 “秀秀怎么了?”温润的嗓音传进车内。 元锦赶紧抱起秀秀,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宁徽玉看到姜离怀里抱着的孩子,眼瞳危险的眯了一下,转瞬即逝,他从元锦怀里把啼哭的奶团子抱入怀里。 311.第311章 幽灵军缺席 温柔轻哄,小声安慰。 委屈的小奶包子哽咽的抽泣,终于被亲爹哄好了。 姜离已经放下刘晏,看到孩子终于不再啼哭,暗松一口气。 “秀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姜离秀眉微蹙,有些不放心,轻抚奶团子温软娇嫩的小脸。 “没事。”宁徽玉看了刘晏一眼,他有意将这个孩子放在离儿身边,他原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离儿的态度很奇怪,她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刘晏。“离儿,这孩子……” “他是个孤儿。” “是吗?”宁徽玉淡笑。“为师看他身上穿着你的小衣,原本以为你认识这孩子。” “我的小衣?”姜离愕然。“什么小衣?” 她不记得自己有把自己衣服送人的习惯。 何况这么小的孩子…… 孩……孩子?! 婴儿! “是他!怎么可能!”姜离想起来了。 她十分不可思议的打量刘晏。“小晏乖,让姐姐看看你的衣裳好吗?” 刘晏揪住自己的衣摆,轻轻点了点头,小家伙乌亮的眼睛灼灼的看着她。 嬷嬷说,衣裳不要给人看,是他的亲人留给他的,可以保护他。 是娘亲的衣裳吗? 姜离揭开小晏衣摆的一角,看到藏在里面的衣裳,衣裳边缘绣着一簇簇银白色的芍药花。 她惊讶不已,伸臂将刘晏抱入怀里。“小晏。” “娘亲。”小晏脆生生的唤她。 姜离摸了摸他的头发,她也不好解释,让这么小的孩子伤心。 小晏是被自己的母亲抛弃的,也许是出于无奈,当初将小晏送到田妈这个人贩子手中时是一名老嬷嬷,她留下不少银子希望田妈给孩子找个好人家。 田妈昧了银子却不理孩子死活,她照顾了小晏一段时间。 到京城时,一个姓刘的人家因为夫妻成亲十年没有孩子,收养了尚在襁褓中的小晏。 可为什么,才一年多的时间,小晏会变成这个样子? 刘员外府中出事了? 还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其他意外? 姜离目光闪烁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寒意流窜。 京城并没有流匪,刘家是富商,一年半也不可能完全败光,小晏面黄肌瘦绝对不是短时间内造成的,他竟然流落到战乱中的青彦城! 当初她就告诉过姓刘的,若是亏待了这孩子,她不会坐视不管! 抱走小晏的余嬷嬷是个忠厚的,她一定会把自己的话带给刘氏夫妇。 可刘氏夫妇却有一副歹毒心肠! 对眼前的孩子,自己也是付出过心血的,她第一次照顾婴儿,第一次在乎除了明月山庄之外的人。 姓刘的抱走自己最珍惜的宝贝,转头就丢弃了! 姜离黑眸眯了眯。 “想起来了?”宁徽玉说话间把秀秀交给姜离。 姜离只好先放下刘晏,把娇气的小包子抱入怀里,小包子眨巴眨巴漂亮的眸子,乖巧的伏在她怀里,嘤嘤的稚嫩娇唤。 “小晏是阿离在罗城人贩子手中遇到的孩子,带过一段时日,后来被一家姓刘的富商收养。”姜离听着秀秀软嫩的嗓音心疼,轻轻拍抚。 宁徽玉点了点头,把刘晏揽到身边来。“太纤弱了些。” 他低声问了小男孩几句话,温软的语气柔和如春风,极易让人产生信赖感。 最后,刘晏被宁徽玉从姜离带走了,说是检查一下孩子身体。 “咿唷。”小奶包子软软的蹭了蹭姜离,姜离的注意力被转移开。 小晏的事情回京后再打听一下,刘家若当真抛弃了他……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卫陵的军队班师回朝,整个京城都早早得到消息,城内城外人头济济,百姓无论男女老幼,争相出来观看。 街道被洒扫的干净整洁,驰道两旁驻守官兵维持持序。 此时,道路两旁乌压压全是跪下的人群。 帝后与文武百官亲自迎接得胜的将士回归,无疑能够大大归拢人心。 当卫陵的队伍进入皇城,外面站起的人群激动起来,不断冲击着两旁的官兵。 “他们来了!” “回来了!” 卫陵在看到帝后的依仗时就领着将士下马,快速走了过来。 身后的士兵全都换了整齐的装束,目光不断的往人群中扫,喧闹的百姓推挤着试图寻找熟悉的身影。 “是卫将军的队伍!快看!” “幽灵军是哪一支?” “听说他们衣袖上都有一个奇怪的蛇和骷髅的标志。” 人群垫高了脚四处寻找,并没有看到士兵袖子上有任何图纹。 这是怎么回事? 姜云亭同样疑问。 “怎么没看到幽灵军的人?还有阿离呢?”难得规规矩矩一身庄重服饰的太子直接了当的问出声。 公仪琳冷淡的凤眸扫了姜云亭身侧的将士一眼,放在腰间的双手拢入凤袍广袖之中。“宁离今日没到?” 就是幽灵小队都没看到一个,在场的人她多少有些眼熟,没看到眼生者。 卫陵和一干将士已经被帝后扶起,听到这句话,面上神色沉毅,他身边不少将领神情有些异样。 “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卫陵沉声解释道:“宁离说幽灵小队舍不得穿厚重的金甲,他们习惯了湿热恶劣的丛林环境,历来脏乱随意,不希望自己破烂的装扮丢了军队的脸面,所以不曾出席。” 大部队若是没有传召是不能进城的,除了拱卫京师的士兵,一般队伍只能驻守城外,何况青彦城的队伍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数万。 但是为了此次帝王召见,命令一个接着一个,主要队伍还是分出几队列阵入京城,为此,还专门分发了美观大气的甲胄充门面。 宁离看到这些东西时,脸都青了。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幽灵军和猴子似的表演,这才嘲讽的告诉卫陵,她的队伍又脏又臭,怕是污了京畿的地面。 卫陵修缮了一番措辞,说明了原因。 公仪琳挑了一下柳眉。 真是有意思的少年,这是在嘲讽朝廷? 姜云亭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并没有专门吩咐要军队全都洗涮捯饬干净换好衣服才能进城,没想到竟然有人胆敢这么行事! 312.第312章 亲密 他身后的朝臣一声不敢吭,谁想到那宁离如此大胆,何况,这样扬名立万的机会,她竟然还拿乔不来? “各位将士千里迢迢回京师,为我大姜浴血奋战,每一个皆是英雄!”姜云亭只能就此揭过此事。 他了解阿离,最是护短,眼下朝廷为了挣面子嫌弃在外征战的将士脏乱,她如何能忍受? “陛下。”公仪琳淡淡接口。“幽灵小队不在队伍编制之中也罢,幽灵军却不同,本宫想问问,这支队伍如今可也是编制之外?” 姜云亭心头苦笑。 公仪琳却没有看他的表情。“幽灵军何以自称幽灵?他本属于整个驻守南方青彦城的御敌队伍之一,并不属于任何一人,今次抗旨是借的何人的胆子?” “娘娘所言甚是。”卫陵抱拳,音调冷硬。“幽灵小队不在编制,他们不想参与此次列阵,末将也不能强求。” “卫将军何意?”公仪琳眯瞳。 “幽灵军是末将准许可以不参与,娘娘怪罪,请责罚末将!”卫陵再度单膝跪地。 公仪琳嗤笑一声。 她当然不可能责罚打了胜仗归城的卫陵。 卫陵很不喜为了颜面强制要求刚回归的军队到处显摆,但他也知道此时朝廷需要以这样的举动稳固民心,所以他身为人臣只能照办。 但阿离对姜国并无归属感,她只是不满为姜国出生入死的兄弟还被人嫌弃肮脏丢脸。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反击。 她有足够反击的理由。若非无双还是太子,只怕阿离会做出更踩脸的事情。 高层将领小小的停顿并没有传到百姓耳中,他们只是有些遗憾没看到传言中的幽灵军是何模样。 毕竟大队伍人数过多,不可能所有人都进城,可能这一次幽灵军没有进来。 “感想如何?”宁徽玉从身后将姜离搂入怀里,柔和的气息轻轻在她耳畔回荡。 姜离神色郁郁,音色冰冽。“我总会离开,但幽灵军是姜国人。” “所以不惜这么做?”宁徽玉殷唇轻启,湿热猩红的舌尖轻舔了她的耳珠。 幽灵军被人轻视了,她出面做恶人反击,但幽灵军却不会受到影响,朝臣只会认为宁离居功自傲,唆使幽灵军,意图得到这支队伍为己所用。 毕竟,原本属于总队的一群人,如今世人却只记得幽灵两字。 似乎,这些朝臣都忘记了一件事,若是没有他的离儿,不会有那么一支幽灵般的队伍。 “师父觉得阿离做错了?”她侧首,被舔的轻缩了一下,这个举动似乎是圣音最爱做的。 “随离儿高兴。”他温暖的音色微哑,在她修长柔嫩的颈项辗转不去,将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明日就要进宫,师父不想让离儿被人看到……” “那我换个样子。” “嗯。”他吻开她的衣襟,托着她纤细的后腰紧贴着自己,一路朝下品尝娇美。 没多时,姜离已被雪白宽袍罩入其中,抵在墙角。 她一只脚尖踮起,一只被环缠在宁徽玉的袍服之中,宁徽玉将她紧抵在身体与墙壁之间。 他的动作不快,身体起伏却很深沉,每一下都厮磨紧密,深深没入,又缓慢退出,姜离压抑的低鸣逐渐抑制不住从唇齿流泻。 宁徽玉淡雅的眸光深敛暗沉的黑暗和欲念,他的心跳已经乱了,他的血液沸腾翻滚,但他强制压住了冲击的原始欲·望。 他想要她,想要她离不开他,想要她永永远远留在自己身边。 “唔……”姜离快被折腾的崩溃。 宁徽玉无声低吟,紧紧抱着她,感觉娇小柔软的身子缠绕在身上时那种致命的愉悦。 她攀缠、迎合,让他身体血管绷起,没入她柔嫩体内的部分撑得姜离呜鸣低泣。 当他从疯狂中清醒时,不知何时被自己强按在条案上的小弟子已经被折腾的没有了意识。 她精致的容颜被他摧折的柔媚入骨。 宁徽玉深幽的目光紧紧凝视着掌下细腻精美的五官,扮成男子后刻意强化了男人的特征,他一点点的擦去这些棱角和粗犷,盯着她真正的娇颜发怔。 清艳柔嫩,这是一张让人窒息的脸,枯颜褪去副作用后,他知道,她将会是夜里最妖冶的夜昙,这才刚刚开始绽放美丽。 可他似乎时间快到顶了。 该怎么办才好?让你自愿永远留在师父的身边。 “师父……”姜离没有睁开眼睛,她轻靠在他肩上,轻抚他银白的头发。 “嗯。”宁徽玉亲昵的贴吻她娇媚的眉眼。“怎么了?” 姜离睁开眼,眼底有未褪的媚意和疲惫。“师父会和阿离一直在一起对不对?” “怎么问这个?嗯?” 姜离轻笑,只是忽然伸舌舔了一下他的唇瓣。“阿离喜欢师父……很喜欢……很喜欢……” 可她害怕师父的不老,害怕自己的未来。 她在听说秀秀不会长大后,隐约觉得,这种时间的停顿,或许只是针对密音宗的血脉。 她只想在自己有限的时间和师父在一起,在他感情淡漠前离开。 “乖。”宁徽玉眸光幽诡,笑容温溺。 “宁神医、阿离。”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宫里有人来接阿离。” 姜离看着自己的师父,宁徽玉轻刮她的鼻尖。“别怕。” “阿离只是好奇,是谁这么快找我。” 无双似乎不会,他只会独自跑出来。 姜叔应该会等明日。 这么一想,她觉得又似乎知道是谁。 公仪皇后。 宁徽玉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低磁性感的嗓音透了一丝无奈。“这可怎么好……” “嗯?”姜离不解。 “还是让太子与你一起去罢。” “……?” “离儿今日去,定会被公仪皇后知晓你是女子。”他吻了她一下,虽有些懊恼,却并不后悔与她的亲密。“离儿,你知道现在你是什么模样么?嗯?” 让他厮磨狠了,怕是短时间内藏不住,公仪琳是个锐利的女人,她甚至曾经也是女扮男装多年,又是离儿的亲生母亲。 姜离抿唇,黑眸瞅着他,想骂人,再想想还是算了。 “那阿离先去沐浴,换身衣服。” “嗯,太子应该稍后会过来。”宁徽玉目光闪过一道阴霾,但想到姜无双和离儿的关系,他恢复了温润如水的柔和。“既然打算挑明,就不要束太狠。” 他吻了一下她的娇软,眼底笑弧贪婪幽魅,深不见底。“师父心疼。” 313.第313章 母女见面 姜离逃也似的远离,赶紧转到后头沐浴更衣去了。 无双提前就知道她居住的地方,过来时姜离已经换好了一身淡绿色衣袍,外面罩了曾白色衣罩,配上同色长靴,从内室走出来时,无双怔了好半晌。 之前听卫陵说起过阿离已经恢复了原貌,他心里有一定的准备,但是现在…… 墨色长发以青玉冠束起,露出修长嫩白的颈项,左耳垂一颗猩红如血的耳钉熠熠生辉,然而这一切却比不得她眉宇一分颜色。 一向无法无天的无双太子脸色唰的红了。 “阿离?” 姜离瞟他一眼。“叫姐姐。” 无双:“……” 果然是她。 “怎么样?这张脸?”姜离指了指自己。“刚易容的。” 无双:“……!” 不是本来的模样?! 他错愕地瞪着姜离。“老实说,把自己整这么俊俏是想勾引谁?” 他看着就想给她糊一层!太惹眼了! “有没有天理?”姜离翻个白眼,她整的这么男人,嘴巴拉大,眼尾收拢,眉毛粗犷,刻意丑化模糊自己的五官,怎么就变成勾引谁了? 她还不想让姜王后轻易看出自己易容了,所以细节处理的十分仔细。 不过,看来效果还行,无双都没察觉出来这不是她的样子。 无双并不知晓皇后召见姜离,姜离提到此事,还没来得及说让他一起时,姜无双就死活要跟着。 “她要召见你肯定没好事!” “整日摆着个面瘫脸,活像别人欠了她几千万两银子一样!” “那个老妖婆,一见面就只知道教训我,张口闭口功课功课的!” 无双积愤良久,在宫女太监引着姜离前往皇后的宫殿时,他一路聒噪,完全没避讳凤仪宫的宫人,听得周围的下人眼角直抽。 “太子今日功课做完了吗?怎有空跑到本宫这里来?” 凤仪宫内,姜王后早一步就知道太子跟在宁离身后,因此无双进来时,纤纤素指端着茶杯的公仪琳隔着珠帘淡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问道。 姜无双手一摊。 看吧,我就知道是这句! 姜离嘴角弯了弯。 “宁离见过皇后娘娘。” 她正要趋身行礼,姜无双捞住了她的胳膊,目光直往皇后处飘。 宫里最盛行装听不到让人罚跪来个下马威什么的,他就是担心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才跟过来。 公仪琳丹凤眼瞄都没瞄他一眼,径直朝宁离开口:“你倒是面子大,太子都能请来,害怕本宫吃了你?” “娘娘说笑了。”姜离态度不卑不亢,从皇后的语气中还真听不出她是高兴还是厌恶。 隔着玲珑珠帘,她无法看清皇后的具体模样,但身形却能看个大概。 姜离原本觉得若是一直站在帘外,她也许不会被认出是男是女,但这位皇后随口问了几句后,话锋一转。 “过来让本宫瞧瞧,幽灵军的宁离是个什么见不得人的模样。”她言辞锋利,语气却带着宫妃的软媚。 帘子两侧站立的宫女打开帘子,朝姜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姜无双当即就站了起来挡在姜离身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帘子内的宫装丽人。“母后。” 公仪琳一袭靛蓝凤尾裙,裙摆拖曳到地面,她随意坐在美人靠上,冰冷的丹凤眸与宁离对视。 宁离拉开了姜无双,站到公仪琳面前。 姜王后性情冷酷,心思缜密,是一个极为理智之人,绝对不会因为无双而有所改变,总归是要见的,既然进宫了,她没必要避而不见。 公仪琳丹凤眼扫了宁离一眼,眼波一闪,似有一瞬的诧异。 她红唇一勾,笑意柔媚。“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姜无双惊了一下,没想到他母后一眼就看出来了,刚要反驳,衣袖被姜离拉了一把。 “娘娘谬……赞。” 姜离并没有丝毫因为身份被看破而意外,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公仪琳的面容时,语气还是稍顿了一下。 她垂眉,眼底闪过一道疑惑。 其他人对她的停顿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她身份被看穿时的震惊。 姜离十分奇怪,她总觉得眼前这位皇后娘娘很是眼熟。 她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 “宁姑娘。”公仪琳身边的一名宫女却忽然开口,提醒她的失礼。 姜离淡定的收回视线。“娘娘面色不佳,近日若是再劳心,心疾发作亦不远。” 公仪琳眉心微蹙。“听闻你的师父是宁神医,难怪你能治尸毒,幽灵军那群人熟悉南方作战,想来也是因为你师父是扶支之人。” 姜离不语,公仪琳继续道:“一个是密音宗大祭司,一个明月山庄的宁徽玉,两人长相如此相似,你觉得会是偶然?” 姜离当然知道不是偶尔,只是谁会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 她自己当初就是和公仪皇后一样的猜测。 “师父是哪国人都不重要。” “你的字不错。”公仪琳忽然道,丹凤眼紧盯着姜离。“听说你是宁神医在京城捡的孤儿?原来姓什么?” 姜离没有情绪。“宁离不知。” 公仪琳往后靠了靠,也失去了询问的兴趣。 也不知这些年是中了什么邪,听到别人说自己是孤儿就忍不住问。 “罢了,你回去罢,省得太子整日一副门神的模样杵在跟前。”公仪琳摆摆手,姿态慵懒。 姜离见到无双一副气饱了的模样,心中忽然觉得,无双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才是最好的。 他希望得到自己母亲的认可,奈何姜王后性子冷静理智,根本没心思和他培养什么母子感情。 但姜王后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无双那点上蹿下跳的本事和心思? 她选择了无视,却也因此并未出手对付无双。 她正转身欲走,一名小黄门跑了进来,低声和守在门外的一名宫女嘀咕了两句,宫女走进来朝皇后道:“娘娘,陛下过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执路太监高呼皇上驾到。 公仪琳瞟了姜离一眼,嗤笑一声。“连他都跑来了。” 宁离并未因此就多留,她出去时,身穿紫袍腰佩锦带的姜云亭正好进来,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 314.第314章 她叫姜离 “宁离见过皇上。”姜离赶紧道。 “阿离要走了?”姜云亭没想到阿离易容进宫的,若非她开口,他一时还无法确定。 “正是。” “你师父可好?明日可有时间进宫一趟?”姜云亭看向公仪琳。 公仪琳此时已经走了过来,正屈身朝他行礼。“臣妾恭迎陛下。” “师父一切都好。”姜离避开了后一个问题,她不想替她师父做决定。 姜云亭神情有些古怪,没有注意到姜离的回答。 若是阿离没有易容,以青麟的眼力,恐怕会立即察觉端倪。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死结,看了一眼阿离身边的无双,心情十分复杂。 阿离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但是她为何会想到易容进宫?是她自己突发奇想,还是有其他缘故? 姜离和无双一起离开了凤仪宫。 次日,宁徽玉果真被召见,要见他的不是公仪琳,而是姜云亭。 姜云亭想了一晚,他觉得以宁徽玉的能耐,不可能不知道阿离的真实身份。 “陛下是想问在下是否知道离儿的身世?”宁徽玉开门见山。 “神医果然知道此事。”姜云亭起身,朝他是深深鞠了一躬。 宁徽玉琥珀色的眸子微闪,不着痕迹的避开。 若是以往,他或许受了姜云亭感谢他收养离儿的这一礼,但是现在…… 他神情古怪,没有解释。 离儿现在是他孩子的母亲,他便不好再领姜云亭的礼。 “当初带回阿离时,她被抛于城效荒野,身上除了襁褓之外,只有一块刻有姜离二字的半轮月环的昆山合灵暖玉。”宁徽玉淡淡道。 姜云亭脸色变幻。“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是他的孩子! 当初那枚玉佩是他亲手雕刻,用的就是合灵玉。当日有玉匠告诉他,婴儿不宜阴寒器物贴身,他便选择了暖玉。 “不知玉佩可否让朕一观?” 宁徽玉清冷淡雅的嗓音平静如镜,摇了摇头。“我将此物交给了离儿,此时应是戴在秀秀身上。” 姜云亭怔了一下,想到宁秀小肉团,眼底有一抹慈软笑意。“秀秀近日可长了个头?” 宁徽玉唇角含了柔软的笑意。“刚过来时,离儿还在哄孩子睡觉。” 姜云亭是十分喜欢小秀秀的,他长得玉雪可爱,又乖巧又漂亮。 “不知神医可知秀秀的父亲是何人?” 想到阿离独自一人在崖底产子,姜云亭脸色便冷了下来,他事后专门查过,离儿不知何故坠崖,因此事宁神医受到不小的重创,他也不好再横加指责。 而阿离坠崖后两月产下秀秀,白夫人曾说过阿离身体古怪,孩子羊水破了却生不下来,是强行剖腹取子。 这么危险的事,他事后听着都心惊肉跳,但秀秀的父亲却自始至终没看到人! 宁徽玉沉默了片刻。“离儿没有告诉陛下?” 姜云亭点头。“她什么都没说。” “此事,或许由离儿告诉陛下更好。”此事本由他说为好,但他怕说出来吓坏姜云亭。 能拖一时算一时罢,宁徽玉心中叹气,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他和离儿师徒相恋。 或许因这一层考量,离儿也保持了沉默。 姜云亭没有再追问,与宁徽玉一道前往凤仪宫为皇后看诊。 公仪琳这两日操心的事多,身体状态不好,怏怏的躺在宫内美人榻上休息。 姜云亭见她面色苍白,比昨日更为衰弱,十分担心,不停的询问宁徽玉她的状况。 宁徽玉收回搭脉的手,语气颇淡,没有正眼看公仪琳。“皇后心思轻些,病症也就缓了。” 姜云亭知晓宁徽玉肯定会因阿离的缘故不待见青麟,闻听此言,焦急的表情尴尬了片刻。“麻烦神医了。” 宁徽玉没说治不了,自然是能治的。 宫人恭敬的引着他走到一旁的桌案前写方子。 公仪琳半阖丹凤眼,朝里翻个身,没理睬坐在旁边的姜云亭。 姜云亭似乎习惯了,对站在一旁伺候的采萍道:“娘娘今日状况怎加重了?” “陛下,昨晚娘娘睡得晚,许是有些着凉。”采萍不好解释。 昨日那位叫宁离的姑娘,事后她去打听才得知,宁神医的徒弟真名叫姜离。 娘娘一听这名字,晚上就差点闭过气去。 姜离,这个名字真是在娘娘心头捅了一刀。 初次听到姜离两字,她也心惊,但那姑娘长相行事与娘娘没有一处相似,也没有因枯颜导致肤色暗淡,相反,她长相十分出挑。 听说宁离有一子,应当枯颜已解,但她毕竟与娘娘和陛下都不像。 而且看上去年纪似乎更小一些,当年小公主若还活着,应该十六岁了。 但娘娘不死心,让麒麟阁的人查探此事,目前还在等消息。 公仪琳思绪飞远,她原本就不信任何人,因此在见过宁离之后又让公仪家介入查探,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消息。 姜离……将离…… “宁神医,你的徒弟是捡回来的罢?”公仪琳扭头,忽然开口问宁徽玉。“宁神医为何要为她取名姜离,而不是直接叫宁离?” 她锐利的眸子紧盯宁徽玉,似是想从他平静完美的脸上看出一点什么。 “离儿原本就姓姜,我自然就取了这名字。”宁徽玉嗓音寡淡。 “哦?”公仪琳冷笑,让采萍扶她起来。“宁神医怎知她姓姜?” “自然是她的母亲告诉我的。”宁徽玉搁下笔,不咸不淡的回答让公仪琳一时怔仲。 “她的母亲?” 她不好直接询问,却也因这句而有些泄气。 不是她要找的人吗? 宁徽玉没有再回答她,而是道:“按照这个方子抓药,上面已注明熬煮方法与每日服用次数,皇后娘娘若想心疾痊愈,还是莫要心思过重。” 神仙都救不了一个求死之人,而公仪琳等于找死。 她知道自己的病因,知道如何缓解,却并不喜遵守大夫的嘱咐。 这样的病人…… 宁徽玉眼底有一丝柔软,离儿最反感的病人类型。 以往她在庄内,遇到这样的病人,下手都很残暴,让对方不敢不遵从她的嘱托。 “宁神医的徒弟也是大夫,不如让她进宫为本宫看看,她是女子,想必比宁神医更适合为本宫看诊。”公仪琳笑了笑,抚了抚云鬓。“听说她还有一个叫宁秀的孩子,陛下可曾见过?” 她转头笑望脸色僵冷的姜云亭。 315.第315章 皇后病危 姜云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宁徽玉只看姜离的意见。 姜离拒绝了。 她根本不想再进宫。 “为什么不愿?”宁徽玉有几分意外,他原本以为离儿见到公仪琳后会好奇。“她若是为难你,你不必理她。” “师父。” “嗯?” “姜王后看着很面熟……”姜离手里端着一面铜镜,光可鉴人的铜镜映出她真正的模样。“连阿离都看出来了,姜大叔、白姨……他们都知道是不是?” 可谁都没说话。 难怪白姨初次见到她时眼底有不喜,难怪锦姑姑说她长得像白姨的仇人。 为什么姜叔第一次见到她时说她像他的妻子? 为何师父也这样…… 宁徽玉薄唇沁笑,指尖缠绕姜离一缕青丝。“在奇怪为什么师父让你易容进宫?嗯?” 姜离转身环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是真的吗?” 因为师父知道她是谁。 “嗯。”宁徽玉轻应了一声。“为师希望你有选择的时间。” 若是初次就被公仪琳看到,对于离儿来说太不公平了,她事先什么都不知道,乍然听到很可能会失去理智。 他需要给她一个缓冲空间,在公仪琳还不知道时让她猜到真相,这样才有选择的余地。 而她现在已经做出了选择。 宁徽玉狭眸幽寒,公仪琳什么母亲的义务都没履行,如今却想将他心疼了十六年的人抢走? 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 姜离有军功在身,又是刚刚从青彦城归来,若是转头被下牢,可想而知幽灵军会有什么反应。 何况她是宁徽玉的徒弟,有明月山庄的宁神医在,还非得指定人家徒弟去伺候,姜离的拒绝,让厌恶公仪皇后的人爽到了。 “什么?她是什么东西?连娘娘都敢拒绝!” 公仪家的人颇为恼怒,觉得宁离仗着有幽灵军和宁徽玉撑腰胆子肥了,竟敢如此嚣张。 “那个小贱人!竟然跑到京城来了!” 公仪滢从未想过还能再听到姜离这个名字,当初她哥哥公仪茂就是死在扶支大祭司圣音的手上!当时她分明听到圣音说姜离是女的。“什么幽灵军队长?她分明犯了欺君之罪!” “不仅如此呢,她长着一张狐媚子脸,引得太子殿下往宫外跑得勤。”公仪滢身侧坐着一名手执团扇的鹅黄衫少女,那女子扇子掩唇,银铃般的轻笑,眼底颇为不屑。“听说她还有一个叫秀秀的女儿。” “无论哪一样都够她死好几回了。” “是啊,对付她这等自甘下贱之人还用得着滢妹妹亲自动手?” “连孩子都有了,还想着勾三搭四的勾引太子殿下。” 公仪滢姐姐妹妹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的挤兑姜离,说的公仪滢脸色铁青,眼底寒光频闪。“七日后,陛下会出宫对此次凯旋的军队进行巡猎校阅,皆是王公大臣都会跟随,军中每一个士兵都必须参加。” 这一次的校阅有他国使团参与,为彰显国威,幽灵军必须参加,姜离一定也在此列之中。 她冷笑一声,计上心头。 皇宫之内,一封纹绣火红色麒麟的密封加急信件被送到了凤仪宫公仪皇后的手中。 麒麟阁,不同的信件以不同的颜色代称。 红色火麒麟,意味着事情十万火急,主子急需在最短时间内得知的消息。 “娘娘,那边查清楚了。” 公仪皇后看到采雯将信件送过来时,一见到上面的麒麟颜色,当即站了起来,连忙接过信拆开。 信封内有三页薄纸,详细介绍了她想要的消息。 凤仪宫内静谧无声,其他不相干的人都被遣了出去,只有采雯和身着宝蓝宦官服饰面色阴柔冷漠的凤仪宫总管太监连公公。 殿外也被另一名大宫女采萍守着望风,以防万一。 公仪琳仔细的扫过信件每一个字,面上的表情没有异常。 然而,她却看一封不算长的信件整整看了两刻钟。 “砰!” 公仪琳坐下来时,衣袖扫到了茶案上的茶壶,整只茶壶都倾倒了下来,热茶滚滚。 采雯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她们娘娘失魂落魄的跌坐在贵妃椅上,神情莫名,似哭似笑。 “娘娘。”采雯担忧道。 连公公沉默未语,看娘娘的反应就已知道真相如何。 公仪琳单手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是她。 十六年前送走的“将离”。 是她! 她还活着! “阿离……阿离……”公仪琳失魂落魄,喃喃自语。 胸口阵阵发闷,她捂住胸口,剧烈急促的呼吸。 是阿离! “娘娘!娘娘——!快来人啊!”采雯惊叫一声。 公仪琳脸色发紫,突然捂胸抽搐着倒地。 连公公大惊,转身出去唤大夫。 凤仪宫乱成一团。 当宁徽玉得知姜云亭十万火急的召唤时,秀眉挑起。 皇后病危。 这个时候病危?前几日还好好的,心疾也没那么容易复发,什么促使她情绪失控,突然爆发?竟然快折腾掉自己的小命? 宁徽玉一个弯转过来就基本猜到了大概。 估计是知道了离儿是谁。迟早是要知道的。 姜离此刻正在城郊军营准备数日后即将到来的校阅,幽灵军没有经验,她也是第一次参与,原本她和幽灵小队不在军队编制,没有强制要求。 但是,她却得知此次姜国到来的他国使团中有几支来自南方朝贡的诸国。 幽灵小队中有数人是来自不同的国家,战争结束后,他们至少可以自由选择去留。 当她接到宫中传来的消息说皇后突然病危时,一时之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娘娘希望宁公子能进宫一趟。”连公公面容阴柔秀气,神态垂顺,说话不卑不亢,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在这时候要见她?阿离眉头微拧,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难不成皇后已经知道了? “皇后病了,阿离相信师父的医术足够应付。” “宁公子,娘娘是心病,求您去看看她。”他语气有一刹那的喑哑恳求,几乎要当面跪下。 只是他刚有这动作的趋势,姜离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便识相的没有在这种地方让她为难。 “我不会进宫的。”姜离面容清寒。“若她当真想见我,便在数日后的校阅场来吧。” 316.第316章 孩子姓氏 “巡猎校阅……”公仪琳由采雯扶着靠在迎枕上,沉默了片刻道:“把药端过来。” 采萍和采雯闻言大喜,连公公立在一侧,目视前方,一语不发。 “支会陛下一声,两日后本宫与他一同前往。”公仪琳语气冷淡。 “是。” 连公公应了,转身退出了寝殿。 公仪琳单手支颐,目色淡漠,涂染鲜红豆蔻的指尖轻叩小案,思考片刻,又吩咐采萍道:“太子现在何处?” “一个时辰前就去了京郊军营。” “听闻阿离身边跟着一名姓白的夫人,还有一位叫元锦的侍女?”公仪琳似是随口询问,眼底却浸透冰冷的森寒之色。 “正是。”采萍似是早已料到她会发问,将麒麟阁送来的三幅卷轴递过来。“这是宁公子几人的画像。” 公仪琳接过来一一打开,看到面罩白纱的白夫人,没有血色的薄唇勾起一抹讽刺。“她倒是命大。” 视线接触到姜离抱孩子的画幅时,公仪琳顿了顿。 画像上是姜离男装后宁离的模样,眉眼与她和皇帝十分相似。 也就是说当日阿离易容进宫时皇帝知道她没有使用原来的面貌,但姜云亭却没有拆穿,仔细一想,当日姜云亭赶来的动机也很奇怪。 公仪琳沉默了下来,目光凝固在姜离怀里抱着的婴儿脸上,孩子被保护的很好,画师没有正面见过,只有一个侧面,看不出更多的问题。 “宁秀……宁……” 为什么会姓宁? 孩子父亲姓宁?还是阿离有意取宁姓? 她出门在外的化名都是使用宁徽玉的姓,若是孩子父亲不愿承认孩子,她将秀秀取宁姓也合情合理。 麒麟阁打探来的消息有限,只知道孩子早产,早产多少时日不清楚,孩子父亲是谁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确定。 公仪琳按了按太阳穴,姜云亭一定知道的更清楚。 巡猎校阅是大事,又有诸多附属国和北方强国在场,姜云亭有意借此机会彰显国威。 对于姜离来说,她希望让更多人看清楚幽灵小队和幽灵军的优势。 “皇亲贵族全都会出席此次巡猎,除此之外,包括姜国的盟交西凤、东方的东郯,以及北方的北凉,南方诸多小国。”卫陵交代清楚所有准备事宜后,大致情况又与姜离说了一遍。 “幽灵军的两千三百余众,我已经全部调回。”姜离扣紧箭袖,将头发全部束于墨冠之中,黑瞳熠熠生辉。“放心!” 她拍了卫陵的肩膀一下,挑眉。“怎么样?俊不俊?” 鬓若刀裁,眉眼如画,清风俊秀少年郎,瞧着就精神,卫陵露出一口白牙,大厚掌拍了拍她的脑顶。 “不错!不错!今日让你幽灵军最后压轴出场,就拿出你昨日偷偷给我瞧的阵仗,保准吓死那群养尊处优的王孙使臣。” 姜离扶稳自己的发冠,以防被卫陵给拍歪了。“哪有那么容易?不是说北凉与东郯专门带了人过来砸场子,将军,你可千万要挺住!” 卫陵瞪了她一眼。 “将军!将军!人来了!” 帐外已经有人在喊他,卫陵匆匆嘱咐姜离两句,两人暂时分头准备。 “别担心,卫陵已是老将,队伍也今非昔比。”宁徽玉一袭雪白金边长袍,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姜离身边,银白长发袭地,逶迤落到宽大的袍裾上。 “经过了铁血的洗礼,与当初的花架子定然不可同日而语。”姜离笑道。“听闻北凉有一支勇猛的铁骑,此次使臣带来了十名勇士,恐怕会找机会砸场子。” “离儿害怕吗?”宁徽玉温柔的轻抚她白皙的脸庞。 姜离露出璀璨的笑容。 她自然不怕,幽灵小队、幽灵军更不怕! 京郊奉邺军营中有五万士兵,今日会选择其中一万人进行军演,包括骑兵冲锋、步兵排阵,以及弓箭手队伍和三者相互之间的紧密配合。 为了这一次的演练,朝廷准备了不少时日,专门搭建了简易的看台。 在这方面,姜离给了一定的意见,她曾在明月山庄地下藏书楼中的典籍中见过不少奇异建筑风格,而在这种时候,最能震撼人心的无疑是斗兽场式的恢宏规模,但时间紧促,无法准备。 于是专门留了足矣容纳两三万人面积的训练场所,在四周搭建高塔看台,以军营望风台的形式环绕训练场地,在每个望风台之间搭建连接桥梁。 更大的面积留给了士兵发挥。 在巡猎之前会有演练与皇帝校阅。 姜离在嘱咐幽灵小队时,耳边传来了场地中央爆炸般的轰鸣呐喊。 四周的看台上坐满了皇亲贵胄以及各国使臣。 “他来了。”圣音幽魅的男音在耳边回荡,开口之人却并没有看到身影。 姜离抬头就看到不远处整齐排列的队伍前,姜皇身后浩浩荡荡大群身穿箭袖胡服的贵戚和百官,以及服饰各异的他国使臣。 今日情况特殊,没人会蠢到宽袍大袖过来。 姜离远远看去,原本砖块般列阵的将士三呼万岁,整齐划一单膝跪地的情形让她心头忍不住冒出阵阵激动的情绪。 身若玉树,修挺如竹。她一身黑红色的箭袖骑装,背着箭袋,手中拿着的银色长弓足有成人身高。 宁徽玉安静的站在暗处凝视着她,幽灵小队带领着两千余名幽灵军在卫陵的军队之中,暂时并未分开行动。 “阿离!” 姜无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今日穿着一身戎装,手抱着头盔,大声和姜离打招呼,走过来就勾住她的脖子。 “让我好找!我刚刚在队伍里看到零散几名幽灵军,你们不单独训练吗?这一次可是有不少人专门冲着你们来的!” 无双两眼放光,他看过幽灵军特殊的训练方式,也很期待这次阿离准备了什么。 “我正要过去,这支队伍本就是卫将军麾下,暂时回归原来的位置而已。” “校阅的时候你们总要出面吧?父皇好像专门提到过想看看幽灵军。”无双半拖半抱的把姜离拱出去。 姜离正要点头,身后一股寒气直冒,她一个激灵,赶紧将无双往外拖。 她平日都不敢和异性站得太近,实在是师父的眼神太恐怖了。 317.第317章 被瞧扁了1 好说歹劝的送走了兴冲冲的无双,姜离已经准备过去看台,宁徽玉伸手揽住了她的的腰肢。 他什么都没说,将她嵌入怀里,埋头在她唇角吮了一口。 “师父。” “嗯。”宁徽玉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琥珀色的眸子柔和清润。“快些回来,秀秀醒了容易闹脾气。” 姜离抿唇笑,也不拆穿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目送她离开,宁徽玉眼底的温柔缓缓褪去,姜太子看着离儿的眼神让他很是不喜。 离儿应当已经猜到姜无双是她的亲弟弟,但姜无双并不清楚这一点。 太子已经十六,却迟迟不肯娶太子妃。 这一阵子姜无双出现的频率太高了,凡是离儿在的地方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宁神医不必为阿离担心。”白夫人走了出来,见宁徽玉站在原地没动,开口安慰了一句。 宁徽玉今日身着素淡雪衣,贴身的窄袖骑装,白色长靴,愈发衬得双腿修长,身形笔挺英气。 若说平常的明月神医给人一种温雅柔和的谪仙气息,那么现在的宁徽玉仿若一名世家贵公子,散发着冷冽与清贵。 白夫人看着他,即使自己早过少女时期的爱慕青少年纪,依旧难掩心底的惊艳,她淡淡一笑。“有时候很难相信宁前辈的年岁。” 宁徽玉并未开口,他的视线落在白夫人面上的白纱之上。“你今日不该出现在此地。” 公仪琳定然会到此应约看望离儿,白淑妃即使毁容,但她身份和元锦的身份已经很难遮掩,公仪琳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 白夫人笑容淡了些。“宁前辈喜爱阿离,又有娇儿在怀,只怕很难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情。” “是为姜无双还是因姜云亭?”宁徽玉淡色的瞳仁平静无波,说出的话却令白夫人微微一僵。 她苦笑一声,却是说起旁事。“宁前辈数十年如同旁人一日,阿离现在不过十六,可几十年之后呢?我不相信阿离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说实话,我并不赞同前辈与阿离之事,您是她的师父,也是她的前辈,您应该知道和阿离在一起的后果,为何不放手呢?” 因为放不了手罢?有些事情又岂是自己能控制的? 她知道出现在这里会有危险,但没有办法不来。 宁徽玉转身离开,临走前,微凉的音质透了一丝漠然。“公仪琳今日会动手,好自为之。” “多谢前辈提醒。” 她知道,这位明月山庄的宁神医骨子里便看惯人情冷暖,与其说怜悯众生悲苦,不如说是俯视漠然,愿意提一句,恐怕是因为她对阿离和秀秀的恩情。 此时的校阅场地整齐划一的呐喊冲天,看台之上坐满了王孙贵胄与他国使臣。 卫陵已是老将,在诸国使臣眼里最为引人注目,场地中央骑兵领头冲锋,卫陵大阵指挥,红色的旗帜与整齐的军阵让不少年轻贵族目光发亮,姜无双抓住姜离的手臂,兴奋个不停。 “阿离!卫陵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多人动作这么整齐!” “你快看!快看!是骑兵!” “这是什么阵法?太厉害了!” 姜离一脸面瘫。“这是简单的列阵方块,为了制造气势使用,正常情况下并不适合多变的战场地势。” 不过这里也不是战场,只是为了展示士兵的精神气。 “是吗?”无双有些诧异。 “当然,如果京师出现暴民,他们用这法子冲上去阻止,一般人冲不散。” “……” 姜离看着宏大的沙地,四周树木被清空制造出来的练军处,但实际上并未展示这支军队真正的南方林地作战精髓。 即便如此,姜离也知道,足够唬住京师这些皇族高门,一支胜利之师,最不缺的就是血性和信心。 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列阵呐喊,经历了鲜血的血性与气势,也不是安乐窝的杂牌军能相提并论的。 北凉的几位使臣与首座上的北凉大王子对视一眼,眼底的轻视淡了几分。 “不愧是卫将军的军队。”盘坐条案后的大王子端起酒碗一口饮尽。“虎将自然带不出龟孙子。” “听闻卫将军麾下还有一支特殊的步兵,最善偷袭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取胜,不知可有此事?”大王子身后不过一步之遥,坐着另外一位北凉使臣,开口道。 他们今日到此刻不是让姜国逞威风的。 “你说的是那支幽灵军?” “今日怎不见他们出场?” 西凤和东郯的人也纷纷开口。 姜云亭侧目看了过来。“数位远道而来,不必急于一时。” “有道是军不厌诈,输了不认,不过小人行径。”公仪琳双手覆在小腹,一丝不苟的坐在姜云亭身边,冷声反呛。“莫非北凉大使善良大度,能拱手相让国土?” 公仪琳少有开口之时,西凤太子多看了她一眼,公仪家说来与西凤皇室也有着诸多血脉牵连,都说幽灵军实际是姜国太子的势力,看来果然不假。 姜太子可是公仪皇后所出。 北凉的几位大使目光阴鸷,大王子大笑,手抚大胡子,豪迈万千。“姜王后对幽灵军如此有信心,就是不知敢不敢与我国勇士一比?” 公仪琳凤目眯了起来。 已有姜国大臣出列声援。“幽灵军擅长密林作战,北凉王子难道不觉胜之不武?” 谁不清楚北凉的勇士最擅长马背冲锋?让一个以巧取胜的队伍和一个壮汉在大庭广众之下比力气? 分明就是欺负人! “怎么,不敢迎战?”立刻有使臣起身讽刺。 姜无双已经听到这边的争吵,场上的队伍在将领的带领下逐步退出。 姜离没想到这些人这么迫不及待,姜无双已经气得要过去对撕,被姜离拉住了手臂。“不要胡来,你的父皇母后和王公大臣会应付。” “他们欺人太甚!若是不应,就是我们孬种,若是应了,幽灵军若有个损伤怎么办?”输了也是个丢脸。 幽灵军都是在密林深处对抗,无双心底也觉得和那些五大三粗和猩猩一样的北凉勇士相比,幽灵军那小胳膊小腿恐怕受不住对方一拳头。 姜离很是无语,难道在姜国人的心目中,幽灵军真的这么怂吗? 318.第318章 被瞧扁了2 不是她看低肌肉爆炸的北凉猛汉,而是对于她的幽灵军而言,在这种谁先倒下算谁输的正面场合,一个人解决十个,根本无须拼力气,完全靠狡诈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谁让他们号称幽灵呢?真的很擅长把人气得七窍生烟。 可惜,姜离的这点小自负没人理解,无双见她这反应,还以为是担心幽灵军被痛揍,更加不乐意这场不公平的决斗了。 “见过杀猪的和织布的比赛谁写的字好看吗?”无双抱着铁头盔走到所有人的视线内。 他俊秀的面容冷锐了几分,并没有打算让幽灵军出面。 在场的人目光全都投射过来,东郯太子东方旭视线却绕过了姜无双,落在他身后不远的一名墨衣箭袖的少年身上。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姜无双和这位黑衣少年聊得十分融洽,举止之间没有君臣之别,格外赏心悦目。 她是谁? “无双太子是对你们幽灵军没有信心,害怕输给我大凉吗?”北凉大王子多番打量姜无双,倒是与传言中的形象不是很相符。 “败军之将也敢言勇?” “无双太子说大话不要闪了舌头。”北凉使臣心中不悦。“幽灵军不是号称战无不胜?怎今日当这缩头乌龟?” “你——” 姜离掌心搭在无双的肩膀,姜无双怔愣之际,扭头看她。“阿离?” 阿离? 在场的无不是人精,一听姜无双的话,目光就亮了几分,仔细打量眼前秀若修竹般的少年。 姜离笑容浅淡,黑亮的狭眸扫视全场,定格在北凉大王子的面前。“姜国作为东道主,对待客人素来宽和,若阁下一定要比试,伤了大凉勇士,您丢面子是小,两国出现嫌隙是大。” 北凉的使臣们一听这话,深感自己被瞧扁了。 大王子冷哼一声。“我等也不是小肚鸡肠之辈,比试伤残各不相干!身为幽灵军主将,也是欺软怕硬之辈?” 姜离笑出声,明媚灿然。 姜云亭心中复杂,看向身边的皇后,她的面容没有一丝异常,双手却一直拢在袖子中,把袖口攥出一道道褶皱犹不自知。 “宁兄弟笑什么?”东方旭端起面前条案的茶杯抿了一口,抬眸瞧她。 她就是宁神医唯一的弟子姜离? “听到可笑之事,自然发笑。”姜离厉眸扫来,眼底蕴藏冰霜寒意。“幽灵军出手,只求胜利,输不起届时最好不要寻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 “嚣张至极!”北凉使臣大怒。 “不是谁都有嚣张的资本。”无双坚定维护自己老姐,暗中却不断给她使眼色。 阿离这是疯了吗?万一惹恼了他们,幽灵军真要出场?打不过怎么办? 东方旭摇头,心中略有些轻视,原以为明月山庄的继承人有几分能耐,但太过刚硬不懂变通,此刻态度强硬又如何,输了愈发难堪。 幽灵军,这支队伍各国私下恐怕都在研究,深知其弱点就是无法正面迎战,北凉才敢叫嚣,偏偏姜离还要硬接。 到底年轻气盛,经不得激将吗? “金戈!带领我们十二位勇士领教领教幽灵军的能耐!死生都不与姜国相干!”大王子啪的一声拍下桌子,当众说清楚,凶狠的回视姜离。 无双脸都绿了。 这都是什么神发展?怎么就促成了决斗?他原本是想阻止的。 姜云亭和公仪琳脸色都有些变了,以阿离的性格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挑拨才对。 姜云亭深知幽灵军在姜离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看看楼羌,害死了两个队员,人家把整个国度灭了才消气。 “不可!”姜国的朝臣们脸色难看。“大胆宁离,你并不在我大姜军队编制之中,不过区区一介寒生也敢口出狂言!” 公仪家数位大臣出列阻止,幽灵军此刻已代表了姜国的脸面,明知会输还送上去被北凉打脸! 众多大臣七嘴八舌阻止,倒是让其他几国使臣皇族十分诧异,幽灵军的主将不在军队编制之中?这可真是耐人寻味。 只有魏国来使始终一语不发,尤其看到姜离时,几位代表战败纳供的使臣脸色苍白,没有参与这场明争暗斗。 大概也只有他们是真正领教了幽灵军是怎样一支神出鬼没的队伍,幽灵军是来源于幽灵小队的称呼,更是他们的对手给他们的定义。 幽灵,向来与死神同存。 南方诸国联军,总人数接近十万,大部分折损在幽灵军手中,他们的确称得上收割生命的鬼灵,利用地势硬生生拖死了人数众多的军队,而他们只损失了一半人数,看基数很大,可实际上不过两千多人! 可惜,现在没人知道,这场宁离故意挑起的争斗其实早就已经注定了北凉的惨败。 更让魏国的人想不到的是,宁离竟然不是正规主将?! “宁离,你有何资格代表幽灵军!” “此事由不得你做主!” 两方争执愈演愈烈,北凉坐看好戏,眼中充满嘲讽。 “如今说来,你打算让幽灵军当缩头乌龟不接战?”姜离言辞冷漠,声音不高,却莫名其妙的直贯耳膜,十分清晰响亮。 她身形笔直,漆黑的凤眸直视姜国帝后。“连尝试都不敢,怯弱至此,我都替卫将军感到悲哀!数万将士鲜血换来的只是一群苟且偷生之辈!” “宁离!你放肆!”朝中大臣气得直抖,她太放肆了! 姜离低笑一声。“我并不在姜国军队编制之中不是吗?我只替幽灵军感到悲哀,原来在你们心目中,他们竟然是一群依靠上不得台面的卑鄙手段取得胜利之人!” 她的话令所有人都是一惊,公仪琳和姜云亭唰的同时站起身。 “胡说什么!” “胡说什么!” 两人没想到对方都是这反应,又飞速收拾心情。 “幽灵军,乃至整个为姜国牺牲的军队都是我大姜的勇士,他们捍卫大姜土地,是我大姜的骄傲。”姜云亭沉声道。 “陛下,臣妾也想看看北凉勇士如何悍勇。”公仪琳笑容雍贵,目光落在姜离那张让她难以平静的面孔上。“幽灵军可不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挑战的。” 319.第319章 杀鸡不用宰牛刀 姜王后出声,她背后公仪家的属臣也不好当面驳了皇后的意思,只能恨恨应下。 “本宫也想看看幽灵军是不是名副其实!”北凉大王子站起身,挥手示意,十二位悍猛的北凉勇士站了出来。 他们个个龙精虎猛,目光凛冽,光看着就让人生出几分怯意。 姜离扫了一眼,对不远处的韩刹和月圭做了一个手势,两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十二人,北凉勇士,擅长骑射摔跤。 “怎么,幽灵军的主将不去挑选几名好手?以免死的太难看丢面子。”北凉王子大笑,对瘦小的姜离有几分轻视。 姜国得是没人了,这么小的小孩也能成为主力? “杀鸡焉用宰牛刀?”姜无双眼看事情已成定局,觉得阿离大概也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都这样了。 北凉使臣嘲讽的哼笑一声。“姜太子好一双利嘴,就看阁下能笑到什么时候。” 卫陵一声令下让队伍中的幽灵军出队,刚准备让他们组队进行最后一项演练,幽灵小队的成员整齐出现在兴奋的将士面前。 月圭对卫陵说明了与北凉比试之事。 “他们似乎认为我们兄弟是投机取巧取胜。” “还对我们小合多番嘲讽。” “被看扁了,你们说咋办?” 幽灵小队队员们一番义愤填膺,把幽灵军的兄弟们撩的一副要生吃人的模样。 卫陵很是诧异,他和幽灵小队的人正面单打独斗也许能赢,但那是基于对方真打算和你打,若是生死决斗,他恐怕也得死几回。 “队长!那群杂碎哪用得着你们出场?我让我的小红红一口咬死他!” “我也能上!不是比射击吗?我可是得了队长真传!” “哎!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那群傻帽,直接放出我的毒烟,保准一眨眼放倒一大片!” 一群人兴冲冲的两眼放光,把四周其他的士兵们吓的往后退干净。 没想到这群疯子都混在他们中间,刚刚还和他们搭话了! 幽灵军的人最多的是底牌,不说本身技术过硬,他们袖口襟口,或者口袋里总是躺着一些危险生物,冷不丁冒出来,绝对能给敌人造成心理阴影。 “别贫嘴了,这一次关系到姜国的颜面,知道怎么做?” “明白!” “选十二人过去。”卫陵也清楚此次的意义。“阿离还说来了其他什么吗?” 韩刹摇头。“那倒是没有。” 卫陵点头,看来真是被猜中了,北凉早有砸场子的准备,应该是常规的比赛,幽灵军足够应付。 不过卫陵是老将,性格沉稳谨慎。“你们打算让小队的人上场,还是幽灵军里选择?” “将军可有建议?”月圭看着积极性高昂的队友,目光闪了闪,隐瞒了某部分没开口。 卫陵点头。“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此次不少人想掏幽灵军的底,若是士兵们能应付,你们不要出场,阿离既然没有特别嘱咐,应该对你们都很有信心。” 月圭明白了他的意思。 卫陵和几名将士领着十二名从两千多名幽灵军中挑出的人列队走了出去,幽灵小队成员也跟在后头,卫陵的想法很简单,防止突发意外,好歹有一百多位队长补救,有他们在场,也能给单独出面的士兵鼓舞士气。 “哟,这么多人,你们这打算是要群殴北凉那群?”西凤的小皇子看着一百多人浩浩荡荡的过来,凑到无双面前嬉笑道。 “哼!”无双懒得和小辈说话。 西凤与姜国关系不错,但近些年却不怎么样,眼前的小皇子是西凤国君的长子,之所以说小皇子,是因为那位皇帝还年轻,目前就贵嫔生一个儿子。 西凤国君今年不过二十七岁,按照辈分来说,和他是同辈。但西凤当年因公仪家外戚缘故政权几次更迭,那一位十四岁就被迫生了儿子,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早和女人生孩子伤身,后来好多年没生出来。 但即使如此,皇室那群老头子也没少以西凤国君孩子都老大了,他这个姜国太子和人家辈分一样却连老婆影子都没看到的理由催他娶亲。 他看到这位西凤皇子就讨嫌,说话更令人不痛快。 西凤小皇子笑盈盈的看着卫陵领着大群人上场。 他也想看看幽灵军的能耐,他的视线投向宁离,却见她神色冷淡,好像现在上场的不是她的兄弟。 是明知打不过,破罐子破摔? “贵国真打算一拥而上?”北凉大王子也忍不住凑到姜离面前冷嘲热讽。 姜离瞟了大胡子一眼。“不知阁下贵庚?” “……?” “大爷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在下也能理解。”姜离不咸不淡道。 “扑哧!”西凤的小皇子一直注意着这边,听到这话,笑出声。 这位真是幽默,北凉大皇子今年其实才二十岁而已,可他蓄了一脸大胡子装老成。 在北凉素来喜欢不喜欢小白脸的,大王子的行为还是能理解的,一般人都不会当面揭短。 可惜这位宁离似乎不是一般人。 大王子到底年纪不大,气得够呛,终于闭嘴了。 竟然叫他大爷!还老眼昏花?! 从军队中挑选的十二位幽灵军成员年纪都不大,主要是他们对这种事格外有激情,报名踊跃,因此被月圭和韩刹推上来了。 本来他们十二个还算年轻朝气,体格身高都符合姜国正常青少年标准。 只是。 “这是怎么回事?就选择了这么几个瘦子?” “会不会差距太大呀?”西凤小皇子捧腹不已,笑的打跌。 就是原本看姜离这么淡定,怀疑是不是有后招的北凉大胡子一看这双方对比,嘴角都抽搐了几下。 一方是勇猛如狮的北凉猛士,一方……营养不良瘦猴子? 姜无双都想捂脸,没法看了。 “阿离……这……” 姜离挑眉。“他们都挺精神的,不错。” 众人:“……” 好强大的心理素质。 得是自己的兵自己爱,怎么看怎么高大上? “小合。” “阿离!” 幽灵小队的成员站在卫陵身边待命,顺便看场上兄弟表现,姜离走过去时,朝她眨眼间扮鬼脸。 “阿离。”卫陵朝帝后见礼后,拍了拍姜离的肩膀。“怎么样?” 姜离看了一眼场地中央。“分三场比试,骑射移动飞靶、擂台身手比拼、还有团队赛。” 320.第320章 奇葩的队伍1 卫陵已经基本弄明白怎么回事,唯一替幽灵军担忧的是第一场。“他们骑射水准如何?” 平日里军营中幽灵军都是单独分开锻炼,身手方面,他还是很有信心,骑射却因南方地势的缘故很少使用,他有些担忧。 姜离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不好说。” “嗯?”卫陵挑了挑浓眉。 “他们这群人,如果是专门让骑马射固定物体,都不用比……” “什么意思?” “一定输的很惨。”姜离道。 卫陵脸色微变。 现在是移动,难度增加了何止一倍? 但他随即安慰自己,毕竟有三场,后两场稳赢也不错。 岂料,姜离继续道:“但现在是移动的物体,他们还有一点赢的机会。” “这又是怎么回事?”卫陵实在不解。 姜离想了想,看了卫陵一眼。“因为他们不会骑马。” 卫陵:“……” 他仔细一想,忽然就明白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 幽灵军原本是他的队伍中挑出来的废柴,这群废柴一开始很大部分都是社会渣子和街头流氓,因为征兵强行征来了,根本连马都没摸过。 后来加入军营,军营里也有骑兵,但是怎么可能让这群人去碰比人命还贵重的马匹? 南方作战根本和北方不同,骑兵不是主要的,尤其对于幽灵军而言更不需要,所以他们还真的没专门练过马术,幽灵小队的队长们好像骑术都烂到家了。 本来这次回京了,有条件练习,但是也就这么短时间,还没想到这头上去。 卫陵一张老脸发绿。 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这得是败在什么乌龙狗血上? 太冤了! 他的脸黑沉黑沉的,心塞无比,身周都没人敢上前,也就姜离没事人一样闲站着。 其他人看着不知道这位对卫将军这名老将说了什么,把老将军气成这样? 场地上双方已经准备就绪,幽灵军的伙伴们一向皮厚脸厚,根本没有输的意识,只觉得天大地大,我什么都不怕。 连死亡都经历无数回,也确实没什么能阻挡他们自信心爆棚了。 然而,当裁判面无表情的说完规则后,十二人已经呆滞了。 盯着面前哼哼唧唧打着响喷的十二匹神驹,他们想了想,抱团挤在一起窃窃私语商议对策。 “看到没?” “看到了!” “激动不?” “激动的快晕厥了。” “我能反悔退出吗?” “你说呢?” “那匹马好像想踢死我。” “你想多了。” 幽灵小队队员们也都懵了,全都盯着韩刹和月圭,韩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猛然明白,盯着月圭。 月圭咳了一声。“没办法,不好打击他们积极性不是?” “……” 队长什么时候也这么坑队友了? “这场骑射比试对我们来说分两种。”月圭摸了摸鼻子。“马匹站着不动,射击移动的靶子,以及边赛马边射击移动目标。” “射击移动的物体,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问题,坐在马背上不动,基本无碍,但是赛马射击……”月圭没说话了。 卫陵听着,总算知道为何阿离说移动靶子有一点赢得机会,固定的反而没可能获胜。 幽灵军的射击能力不低,他们在丛林之中打鸟射猎也练出不少专门打移动目标的能力。 固定靶子没有挑战性,北凉这群人和幽灵军们比不出高低来,但是移动靶子相对于幽灵军来说还有出彩的可能。 也就是说,马匹站着不动射击移动靶子,只要不出意外,幽灵军有取胜的把握。 但是马一动,对于不会骑马的幽灵士兵来说,想赢,那基本需要祖坟冒烟的运气。 “第一场,最好的结果就是平局了。”卫陵下结论。 “当然,一切建立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姜离还是比较保守的,她太了解幽灵军了,实在很难保证他们不会突然抽风搞出什么意外来。 他们时不时总能做出一些让人崩溃的事,她都已经习惯了。 月圭深以为然。 场上,一脸悲壮的十二位年轻人已经各就各位,场下幽灵队员们对他们深表同情。 裁判是姜国人,虽然幽灵队员和北凉壮汉体型让人心理落差太大,但骑射对于他们这样的体型来说是很占优势的。 因此双方比试,他还是对幽灵军们产生了不小的期望,还专门私下滥用职权开后门,给挑选了十二匹身强体壮,体格高大的良驹,就等着他们给北凉一个狠狠大教训。 结果。 “哈哈哈——!我的娘啊!他们这是在表演滑稽戏吗?”西凤小皇子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连拍大腿。 不仅是他,周围不少别国的使臣面上表情也很扭曲,忍的。 宽阔的场地上,北凉的勇士,帅气无比,一个利落翻身,抓起箭袋和长弓就上了马。 而幽灵军这边,十二位,九个正死死扒住马肚子往上爬,姿势滑稽可笑,一个被愤怒的马咬住衣领惨叫,两个已经被两匹黑马追赶的满地逃窜…… 裁判已经傻了。 “他奶奶的!这马这么高,我怎么爬上去!” “就是啊!它还咬人!” “救命啊——!我跑不过它!”远远的,两个身影拿着长弓一路狂奔喊救援。 姜离抚额,不忍再看。 公仪琳都有些难保持温婉雍容的大气形象了。 北凉大胡子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对着姜离怒喝:“你们在羞辱本王子吗!” 姜离真是有苦无处诉。 两刻钟之后,终于把飞奔逃窜的两匹马拉回来,两位小兵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跑死他们了! “马是吃素的好吗?你们跑什么啊!”伺冰都无语了,对着两人一阵催促。“快上马!快上马!” 幸好不是比上马的比赛。 终于所有人都上了马背,但是他们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实在让人很难对他们产生什么获胜的希望了。 无双唉声叹气,只能拼命安慰自己,人无完人。 “哼!跳梁小丑!”北凉的十二人一直在看笑话,实在是对手弱的不像话。 “这种货色也敢在我们大凉面前号称什么战无不胜?” “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谁说我们一定会输?” 裁判懒得听他们的唇枪舌战了,只想快点结束闹剧。 “各就各位!” 321.第321章 奇葩的队伍2 “我们先来!”北凉的十二人驱马到指定位置,场地前方,有专门的士兵扔起圆形箭靶。 每个人有五支箭,按照射中的次数与靶子环数决胜负。 北凉以骑射见长,在这方面实力不容小觑,移动的靶子要顾忌风向与弧度,箭矢射出去时若想正中环心就不能刚好瞄准中心,这一切都需要射击者良好的心理素质与预估能力,新手是绝对无法做到样样俱全。 十二人,总计六十支箭,只有两支射出靶外,另外五十八支有五十二支射中靶心。 裁判与姜国所有朝臣脸色都开始有些不太愉快了。 “不错,准确率很高。”卫陵十分中肯道。 姜离点头,毕竟是马背上的国度,失误也是开始时少数。 北凉的十二位完成后,纵马飞驰,从幽灵军的身边呼啸而过。 “吁——!” “啊!拉住它!拉住它!” “好你个阴险的凉蛮子!无耻!” 马匹因为北凉这些人的挑衅呼啸,自乱阵脚,到处走动,马背上的幽灵士兵们死死扒住不放,以防摔下马来。 “哈哈哈!”一群人高声嘲弄,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他们手忙脚乱,难掩得意和讽刺。 “就这水准也敢来丢人现眼。” 说完,很是不屑的驱马站在一旁看他们比试。 卫陵还想着能平局一把,吩咐身边几名士兵去给被马溜得团团转的幽灵士兵们牵缰绳。 反正这一次也不是比遛马的,他也不顾这张老脸了,幽灵军这短板确实出乎预料,他也有一定责任。 “丢人现眼。”几名老臣阴沉着脸,此刻对幽灵军真是鄙视透顶。 卫陵闻言,目光冷了几分。 “几位大人如此能耐,是在青彦城流了一滴血还是以为自己能击败对方?”姜离凤眸森冷,说出的话充满了阴鸷的寒意。 几名老臣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仿佛和姜离站在一起辱没了他们的身份。 “将军,朝廷拖后腿的老东西太多,我都替它的未来着急。”姜离目光淡漠。 在这样不平静的年代,姜国若非有卫陵这样的人还守着,又能坚持多久? “现在还有陛下,未来还有太子殿下。”卫陵意味深长道。 姜离看了无双一眼,他正紧张无比的盯着现场的比赛,在幽灵成员们搞出这么多闹剧的时候,也就他心底还相信有奇迹发生。 卫陵没有再多言,姜离隐约的打算他能够看出来,幽灵军有两千多人,交给旁人她都不放心,但是又无法真的带在身边,幽灵军的家在姜国,最好的归宿是姜国。 她选择的人是太子姜无双。 嗖嗖嗖的箭矢砰然响声不断,姜离和卫陵的视线再次回到比赛场地时,四周的人已经安静了下来。 十二人统一出箭,三箭连发,全部正中靶心! “有点意思。”东方旭也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闹出这么多笑话,总得来说应该都是因为不擅长骑马。 “这才像样,刚才那都是什么鬼?”纷纷有人出声。 又是一批箭矢射出,没有一支出靶,姜国的阵营又隐隐激动起来。 看这趋势,姜国稳赢! 最后一阵箭矢射出。 “吁——”一声马嘶同时响起。 姜离眼睁睁看着因为激动而放松缰绳的牵马小兵被一匹高大的马匹一脚踢踹开,那脱缰的良马载着幽灵军的士兵一路挨个撞飞另外十一人。 背着尖叫喊救命的可怜队员一骑红尘……又跑了。 剩下的十二支箭…… “嗷嗷嗷——!” “救命啊!” “快拉住马!” “我的腿中箭了!” “快叫御医!”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 不仅是幽灵军的十二人要崩溃,计数的士兵更倒霉,那十二支箭全部因意外跑偏,五支射中了五个倒霉鬼。 “唉,惨不忍睹。”姜离面无表情,虽然早猜到了,还是好心塞。 “可惜啊可惜。”东方旭摇头。 北凉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救命啊——!” 满场子乱跑的马和胆小如鼠死死夹住马不想掉下来的可怜人。 “拉住缰绳!别夹马肚子啊——!”好几名马场的老兵驱马上前救人。 “请问,接下来的驱马射击还比吗?”裁判望着下马后吐得昏天黑地的幽灵士兵,小声询问卫陵。 卫陵一脸肃正。“拿得起放得下,输一次算不了什么!” 裁判想了半天,意思是认输吧,反正赢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姜云亭实在纳闷。 卫陵无奈解释:“幽灵军没有骑过马。” 姜云亭:“……” 公仪琳:“……” 姜无双眼前一亮!“本宫就说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来如此!” “但是这些马今日太过暴躁,这是怎么回事?”公仪琳还是敏锐察觉到一些特殊的地方,实在是意外太多,皇室马厩的良驹不该这么容易出事才对。“马匹没问题吗?” 卫陵十分肯定的摇头。“这批马是末将亲自检查,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这就奇怪了。”公仪琳皱眉。 “没什么奇怪的。”姜离解释道:“幽灵军身上有马害怕的东西。” 卫陵细想,恍然大悟,但此地不少他国人士,他知道也没有开口,看得不少人暗叹老狐狸。 公仪琳侧首看向姜离,目光奇异,也没有出声询问。 她身侧不少臣子想知道是什么让马害怕,但是皇后没问,卫陵老匹夫也没说,他们也知道不好当众开口。 可惜,有人没这个自觉。 西凤的小皇子凑过来。“是什么东西?本宫听说幽灵军能指挥猛兽,怎么无法控制马匹?” 姜离淡瞥了他一眼,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朋友,马匹被驯养过,早就不野性了,和毒虫猛兽是不同的。” 小……小朋友…… 姜无双看到西凤小皇子僵硬的小俊脸,笑得差点岔气。 小皇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于是,究竟是什么让马怕成这样的话题被带过去了。 幽灵军身上有什么令马害怕? 当然是被他们当宠物养的毒虫了。 第一局,幽灵军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虽然中间的射击有一瞬让人惊艳,可惜失败的方式太狗血,输了第一局,得到不少嘘声与鄙视。 “第二局擂台赛,哪一方站到最后谁赢。” 322.第322章 一挑十一 “简单粗暴,失败的下场,赢得人一直站在擂台上,直至对方十一人全部失败为止。” 规则很简单,现场又安静下来。 在大部分人眼中,幽灵军第一场最有可能赢的比赛却失败了,若是再败一场就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姜国的脸面就丢大了。 姜云亭面沉如水,一语不发。 姜离和卫陵此刻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对于幽灵军的了解,他们是最清楚的。 双方各派一人上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小,对比明显。 场地不少人叹气,对于这种胜负已定的比赛,兴趣缺缺。 “这干瘦小子能受达格一拳头?” “别到时候打死了!” 北凉的人嗤笑不已,胜券在握。 幽灵小队的队员们却高声呐喊。“手下留情啊!不要伤了情面!” 没想到幽灵小队自己的队员都这么喊,姜国的臣子们气愤不已,这些人有没有出息!还没开打就要让对方别打太狠! “真有自知之明。”东方旭淡淡开口,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群人了。 岂料,他的话音刚落,队员们又开始喊:“小言子别把那凉蛮子打死了!留一口气!”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场上真跃跃欲试的小个子郑重点头。“放心,我不会打死他的!” “……” 北凉大王子冷笑一声。真是狂妄到没边儿了。 裁判这一次也不敢私下滥用私权了,就怕再发生第一局的乌龙。 一声令下,废话不多说。 开始。 场地宽阔,所有看客全部回归原位。 姜国这边气氛萎靡,比赛根本没有吸引多少目光,不少他国使臣等着看姜国的笑话。 在自己地盘被踩脸,以后怎么抬头? 各国使臣抱团私下聊天,魏国的使节团却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台。 东方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若有所思,视线也不由自主望向正中央比试场。 这一看,脸色就变了。 他只看到那名瘦小个子的小兵箭一般鲁莽的冲上去,场下等着嗤笑他的人还没回过神,场地上卷起的沙土沉淀,尖锐的匕首已经抵在北凉勇士的咽喉。 小言子目光嗜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笑嘻嘻道:“不过瘾!” “你你——!” 勇士根本没回过神就被绊倒,一眨眼的功夫,睁开眼,冰冷的匕首就在脖子上。 “我不服!”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输的稀里糊涂,他根本不信。 小言子冷笑一声,匕首狠狠刺入,北凉勇士脖子猩红的血液如小溪般流出来。 “还不给我滚下来!输了就输了!”北凉大王子也有些吃惊,但他一侧眼就看到姜离嘲讽的视线飘过来,恨恨的将人喊下来。 “大胡子。” 冷泉般甘冽的少年声音忽然响起。 前一眼还在两百米之外的黑衣少年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北凉大王子猛地倒退了一步。“你——!” 姜离瞥他一眼。“要认输吗?” “哼!擂台赛还早着,以为靠着出其不意的偷袭就能胜另外十一人?” “是吗?”姜离单眉挑起。“放心,我已经交代了兄弟们,不会伤及客人性命。” “大言不惭!” 北凉勇士下台后,捂着脖子,脸色难看的交代了即将上场的同伴一句。“他们速度很快,你要小心,不要被近身。” 上场的大汉点头,狠狠的一锤拳头,面目阴沉的紧盯小言子。 “小子,别以为一点小伎俩就能赢!爷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跳梁小丑!” “大爷,你又不是王婆,叽歪这么多干什么?现在能开始了吗?”小言子这次从武器中选择了长鞭,掂了掂,勉强满意。 他很是不专业的将鞭尾直接垂落地面,让看场外不少人都皱了皱眉。 不会是看对方用了鞭子,也选择了自己不擅长的武器吧? 好像是应了这句话一样, 对手甩出马鞭,抽得黄土地面一阵粉尘,小言子没有挥鞭,就地翻滚,快速躲过鞭打。 原先站着的地面被抽出一条凹痕。 场外有轻微倒吸冷气的声音。 “好大的力气。” “若是小言子被抽中也得脱一层皮。” “你以为是他的那坨狡猾‘大便’?” 卫陵听到幽灵小队轻松说笑,皱了皱眉。“什么?” 韩刹抿着唇,月圭解释道:“是小言养的一只黄色毒蛛,因为颜色偏黄,又多数时候扒着不动,所以……” 卫陵眼角微抽,以后都不想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了。 “没看到那只蜘蛛。” “小黄已经爬到北凉那位的颈后去了。”韩刹示意卫陵去看对方的背后。 胜负已经分了。 若是实战,对方已经死了。 卫陵暗暗惊骇,北凉壮汉的背后衣领扒着一只很不起眼的汤圆大小的黄色枯叶,好像真是一片普通的枯叶。 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都没人注意到,若是在丛林之中,威力可想而知? “当初小言子就被幼期小黄咬的差点一命呜呼,若不是墨言在场,他十条命都不够丢。”韩刹道。 墨言听到自己的名字,侧目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微笑,做了一个胜负分出来的手势。 场地中央,不知何时小言子已经绕到对手背后,手中鞭子缠住脖子,将其强行拖倒踩在地面。 场下已经有些诧异的声音出现。 一个人败落还能说是对方狡猾,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小言子牢牢收紧马鞭,长靴踩在对方胸口,屈膝蹲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嗤笑一声。“又一个。” 对方被勒的直翻白眼,眼看要没气了。 “姜国胜!”裁判赶紧在对方快窒息前出声。 北凉大王子脸色有些难看,对方已经一挑二了。 “这才刚开始。”姜离看了一眼场上,她很熟悉每一个幽灵军的优势。 小言子速度见长,幽灵军在南方战争损失了大量人员,每个小队现在由四个幽灵小队队员带着训练,小言子的四个队长中应该还有素风。 然而,谁都没想到,原本很不被看好的小言子一路连胜,场下已经鸦雀无声。 姜国这边又开始激动起来。 “第……第十一个了。”北凉使臣声音都有点颤,频频和大王子使眼色。 一个两个被偷袭也罢了,可是这么多人都败了,这就不是简单的偷袭这么简单了。 北凉大王子巴勒差点捏碎了杯子,阴沉着脸看向姜离。 姜离斜靠在场地外的木桩上,随意搭着一双长腿,见他望过来,也瞟了他一眼。“一挑十二。” 巴勒目光黑沉。“我们还有一人没上场。” 323.第323章 瓯越归来 第二局胜负已定,但是此刻打败一挑十一的小言子意义已经不同了。 姜离原本并不在意,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向最后一人,看到那位的五官,目光微微眯起,眼底有一丝惊疑,不由自主的直起身。 幽灵小队成员们已经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 “不可能!” 那一人面部不知为何有一面扭曲焦黑,戴的帽子帽檐很低,身高在北凉一群壮汉之中不高不低,人又十分低调。 在刚才一番人仰马翻的闹剧中竟然都没人注意到他,但是单独走出来时,就变得格外醒目。 姜离目光泛红,黑色修长的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下一秒诡异的出现在那人面前。 此人仅剩的半面并不是北凉人特有的深邃,反而十分秀气冷漠,冷淡的站在原地。 姜离突然瞬移,让不少人惊讶不已,但此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汪汪汪!” 看台后被阻隔的木栅栏中,已经有半人高的小哈摇尾巴狂吠,好像嗅到熟悉的人气息。 幽灵小队的队员们陡然间沉默无声,不可思议的看着欢快的想跳出栅栏的小哈。 “怎么回事?” 这边的气氛如此古怪,有眼睛的人都察觉到不对劲。 “大王子,您这位手下是何人?” 巴勒显然对这名手下身手十分自豪。“他并非我北凉之人,乃是南方人,八个月之前重伤,被本宫所救,现在是本宫旗下第一勇士。” “他原来叫什么名字?” “幽灵军的人好像认识他。” “他受了重伤,半边脸和后脑被重击,早就不记得自己是谁,救治了半年,两个月前才痊愈。”巴勒也看出眼前情况异常。“现在他叫艾迪。” 幽灵小队原本闹翻天的人群安静的诡异,一百多双眼睛全都集中在这位叫艾迪的人身上。 小言子也惊住了。 “可以开始了吗?”艾迪冰凉的声音询问裁判,半面没有一丝表情。 他一身黑色的斗篷,冷淡的从姜离身边走过,肩头擦到她的衣袖,没有看她。 “瓯越。”姜离冷冽如泉的嗓音有一丝颤抖。 艾迪脚步几不可查的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心底有特殊的情绪疯狂的往上窜,让他皱了皱眉。 是他以前的故人吗? 小言子咬牙,他这是要和瓯越队长打吗?他打得过吗?不确定的往台下看了一眼同伴,所有人都被震惊的没有回过神。 瓯越! 他没死?! 虽然他的样子变了很多,气息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眼前的人一定是瓯越! 瓯越冷漠的盯着场上的小言子,小言子当即后退半步,警惕的盯着他。 小黄迈动一大排腿,借着黄沙的掩护,正打算沿着瓯越的靴子爬上去,岂料瓯越面无表情的突然抬起靴子,一脚踩下去! 小黄半边腿被猛地踩入地面,发出诡异的类似婴儿的尖细惨叫声。 “小黄!”小言子惊叫一声,挥动长鞭攻上去。 幽灵小队的成员脸色青了,没想到瓯越下手这么狠。 这个曾经的伙伴,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就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们了。 姜离目光泛冷,唇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几个回合,小黄生死不明,小言子已经被瓯越打得吐了血,他也被激起血性,屡败屡战,身形快如闪电,双方交锋激烈,惊得场下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名幽灵军小兵之前就隐藏了实力。 还有地面上那只尖叫的虫子什么时候出现的? 场下幽灵小队的成员脸色阴沉,死死捏住双拳。 两边都是自己的同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瓯越队长,没想到你会投入北凉阵营。”小言子几乎站不稳,他一抹嘴边的血,嬉皮笑脸早已消失,手持双匕,凶狠如一只草原狼。 北凉这边原本都觉得他胜之不武的勇士都惊讶的说不出来话。 和艾迪打了这么就还能站起来已经很惊人了。 瓯越脸色冷漠,没有半丝起伏,袖中弯刀滴着血。 只是这血,全都是小言子的。 他锐利的目光盯着摇摇欲坠的小言子,指骨扭转,弯刀泛着冰冷的寒芒。 场下的伺冰脸色一变。 “不好!” 瓯越动了杀意! 瓯越的身影忽然从原地消失,箭一般冲向小言子。 达到他这样的速度,一切花招都成了摆设。 “瓯越!不要!” “小言子!” 幽灵小队的人惊叫。 这一刀扎入心脏,就是宁神医也救不回小言子的命! 砰——! 千钧一发之刻,瓯越突然一口血喷出倒退数步。 一道巨大的力量将他击出两丈之外。 黑衣少年面目冷清无情,冷冷收回手,黑眸看着跌倒在地的瓯越,冷淡道。“裁判,小言认输。” 裁判心脏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验,他连连点头。 北凉最后关头确实击败了一挑十一的小言子,但是第二局擂台赛却是姜国十一胜一败,最终还是姜国赢了。 巴勒气得要死,他早在幽灵那个小兵挑胜七人时就知道自己输了,最后让艾迪上场不过是打击一下姜国的气焰,没成想被姜离最后一击给彻底毁了! “宁离!你擅自跑上场是犯规!” “巴勒王子,难不成你们十二个欺负一个很有脸?最后还想对我国士兵下毒手,宁离上场不过是阻止你们杀人,又没有赖胜负。”姜国这边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算是平手,最终成败在最后一场团队赛了。 巴勒狠狠拍击条案,恶狠狠的盯着姜离。 都这时候了,谁在乎最后一场谁胜谁负?不过就是让姜国胜了也没脸。 姜离没有心思管旁人心思,擂台赛结束,队员们一拥而上去搀扶小言子。 姜离蹲下,将失去半边腿的小黄放入掌心。 小黄叽咕了一声,无法动弹。 姜离掌心散发出淡淡内力逼出的微芒,这种治疗方式损耗巨大,但是想要保住小黄的腿只能这么做了。 “宁离好像拿起了什么东西?” “好像是那只突然发出尖叫的毒蜘蛛。” 从来没听说过蜘蛛会叫,南方丛林果然是无奇不有。 “队长。”小言子有些担忧小黄。 “无妨,好好养一阵子,让墨言看看,他比较细致。”姜离将小黄递给一旁沉默的墨言。 墨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言子松了一口气。 “瓯越队长好像并不记得我们。” “嗯。”姜离目光沉凝。“好好休息,下一场,不必留力,对方十二人,只要不死就行。” 她说出这句话时,一股森冷的寒意窜出来,幽灵军的十几人重重点头。 324.第324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和幽灵军比团队力量谁更强? 姜离站起来,目光朝着场外使节团的方向望过去,眼底寒芒犹如实质。 瓯越只有在幽灵小队才是最强大的。 他本就是幽灵小队的一员! 第三场。 原本北凉踌躇满志的一场,势必要拿下的胜利,结果,只用了两刻钟,以北凉惨败告终。 真正的惨败。 瓯越被围攻牵制,等他突围出来,其他人已经全部血淋淋倒下。 最终幽灵军十二人配合,发挥的凶狠实力简直让巴勒都惊得忘记去愤怒。 如同放出栅栏的猛兽,非人的速度和配合度,狂风暴雨般收割战利品,瓯越冷漠的目光都震得半晌默然。 双拳难敌四手,十二人紧密结合的实力已经成倍递增。 “幽灵小队果然不亏幽灵之名。”东方旭回过神,有些感概。 “东方太子说笑,这十二人是幽灵军中自愿报名的普通士兵,幽灵小队的人是刚才随卫陵出来的一百多人。”姜云亭语气沉稳冷淡,好像在叙述一件平常之事。 在座诸人面露震惊之色。 不是幽灵小队的人? “不知我等是否有幸见见这一百余人?” “巴勒王子的第一勇士似乎原来也是幽灵小队的普通成员之一。” 东方旭耳畔有一名使臣将刚刚打听来的消息小声告诉他,他便直接道破了。 “什么?!”巴勒错愕不已。 北凉的使臣全都惊得张大了嘴。 艾迪是幽灵小队的成员之一? 只有他们清楚这位第一勇士的能耐,曾单枪匹马冲毁了百人小队,从中脱颖而出成为大王子座下的王牌,现在竟然告诉他们,这样一个人只是幽灵小队的普通一员? 姜国这边也十分惊讶,视线全都望着姜无双。 他和宁离这么熟悉,刚才离比试点最近,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无双,你可知此事?” 此时幽灵小队的人已经退下,姜无双想了想,这件事并不是秘密,他看了一眼笔直站在巴勒身后的瓯越,解释道:“父皇应该听说过,幽灵小队曾在半年多以前牺牲了两名队员。” 姜云亭心中一惊,也不由的看向面色冷漠的瓯越。 这件事在座的人很多都清楚。 “他就是那两个其中之一?”西凤的小皇子惊讶道。“我听说宁离一怒之下,踏平了楼羌,闯入王庭,活捉楼羌大将为兄弟报仇,没想到竟然是他。” 姜无双点头。“当时牺牲的两人是幽灵小队的两名成员,高乐和瓯越。” 艾迪垂着头,目光盯着地面,握着弯刀的手微微痉挛。 瓯越。 那个人,她说他是瓯越。 “巴勒王子身后这位便是瓯越。”姜无双和幽灵小队队员们感情并没有阿离那么深,但是刚才他也听到幽灵小队的人叫艾迪为瓯越。 别人认不出来,但幽灵的人绝对不可能认错。 结束了三场比赛,正式校阅圆满结束,姜国并没有让人失望。 接下来是例行的巡猎活动。 幽灵小队成员们和幽灵军全都在营帐内休息。 姜离悄然出了军营,直奔北凉使臣休整的地盘。 知道瓯越还活着,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 无论如何,放弃队友都不是幽灵小队的行事风格。 “小合偷偷跑出去了。” “废话,瓯越那厮竟然不认识我们了,小合能不跑去教训他吗?” “瓯越还活着!天啊!老天保佑!大祭司保佑!” 队员鬼鬼祟祟的探出头,谁都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么多事,看到瓯越后还能让他“投敌卖国”? 打断腿也得抓回来! 一大群鬼鬼祟祟地紧随姜离的脚步。 同伴相残,姜离是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和身后大群队友想法一样,绑也要绑回来。 北凉营帐内,姜离的出现似乎在他们意料之内,尤其姜离去的方向是他们第一勇士的营帐。 艾迪是幽灵小队曾经的成员,这个消息在短短时间就已经传遍了,这位黑衣少年是幽灵小队的队长,幽灵小队凝聚力也是有名的,她不闻不问才会让人奇怪。 她还没走近帐篷,外面守着的两名侍卫,其中一人已经掀开帘子进去通报。 出来时盯着姜离的表情十分微妙,就这么任由她大摇大摆地掀帘进去了。 帐篷内宽敞明亮,姜离挑眉。 还真是不少人,都等着她呢? “宁队长真是稀客。”巴勒到现在还是很记恨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好说。”姜离瞄都没瞄他一眼,凤眸落在安静的瓯越半边脸上。 她径直在一大群北凉使臣面前自来熟的走到瓯越身边的条案,捞过来一个垫子,就坐下了。 众人:“……” “宁队长今日跑来,本王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巴勒冷哼。 幽灵军的人都这么皮糙肉厚吗? “巴勒王子到姜国来的目的是什么?”姜离端起面前的海碗,目不转睛的盯着碗里乳白色偏黄的液体。 “这不是你一个区区贫民有资格知道的。”巴勒鄙夷的看着她一副乡巴佬的模样。 不认识这碗里的东西吧? 姜离也不生气,她把手一伸,对条案后的侍女道:“换一碗茶过来,本公子不喝酒。” 巴勒一脸黑气,她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帐篷内伺候的都是姜国拨过来的侍女,条件反射的按照宁离的吩咐去换茶了。 “听说巴勒王子的王妃要生了,被症断出来胎位不正,不过运气好,月份还短,有正过来的可能性。”姜离抿茶润了一口嗓子,幽幽道。“我能治好。” “哼,无须劳动宁队长贵手。”姜国皇帝早就答应了他会医治王妃。 “你身边这位美人就是王妃吧?”姜离眼睛上挑,看向巴勒右手后面穿着繁复北凉服饰的女子。 意外的是,这名女子似乎不是北凉人。 听到姜离的话,女子略微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巴勒王子,王妃面色不佳,你再日夜索求,孩子就是想正也难。”姜离语不惊人死不休。 “噗——!” 瓯越刚咽下去的一口酒喷了出来。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她不该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粗话来。 帐篷内的使臣们面孔五颜六色,脸憋得通红。 “胡说八道!”巴勒气得脸铁青。 王妃胎位有问题,他没有做那等事好吗! 325.第325章 您老肾亏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巴勒一张胡子脸都乌紫了。 王妃更是转头掩面,脸色通红的出帐篷了。 巴勒王子和王妃很是恩爱,王妃怀孕,他就是没法恩恩爱爱也陪着,因此姜离这话说出来,还真的不少使臣都信了,还给王子丢一个:“都这样了,你还这么急色”的表情。 巴勒都快吐血了。“任你说任何花言巧语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姜离摇头。“王妃的病情刻不容缓,除了在下的师父和在下本人,谁也救不了,她继续下去,只会一尸两命,而且即使我和师父出手,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矫正。” “阁下为了一个队员,还真是煞费苦心,即使本王子的爱妃胎位不正正常大夫无法医治,你师父难道也要见死不救?”谁都和这位一样狼心狗肺? “啧啧,恐怕我师父可以救,我师娘也不答应啊,您老就更不肯应了。”姜离眼底闪过一道促狭之色。 “什么意思?” “很快您老就知道了。” 姜离喝完了茶,站起身,拍了拍巴勒的肩膀。“好好想想,霸占别人的兄弟,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姜离出了帐篷,没过两个时辰,军营就传遍了巴勒对艾迪有不良企图。 “瓯越会不会太惨?以后名声都没了。” “啥鬼名声!能吃吗!” “没错!不择手段,抢过来!恶心死北凉的大胡子!” 幽灵小队外加幽灵军的八婆嘴,威力无穷,一晚上的功夫所有使团都知道消息了。 没准等这些人回国,整个东越都认为北凉的大王子性别男,爱好男了。 可惜巴勒王子没时间去找姜离算账,白天姜离跑来兴风作浪一番又趾高气扬的走了,一副笃定他会上门求他的欠扁模样。 巴勒能不靠母族占据北凉最有前途的王子位置,行事还是很谨慎的,他很不放心的提早找来一大圈大夫给王妃看诊。 出门在外,帝王身边总有几个太医陪着,姜云亭也不例外,处于两国友好的目的,他很是大方的把大夫给送去替巴勒的王妃看胎儿。 诊断的结果很一致,胎位不正,想要矫正承担的风险高得惊人,关键还有手把手接触孕妇腹部。 就算没有高风险,就单说老男人摸自己王妃肚子半个多月,每天都得半个时辰,巴勒是绝对不乐意的。 王妃一听,差点没以死明志。 巴勒算是后知后觉的明白姜离为何这么嘚瑟了。 但是,他就不明白了,难道宁离还有其他办法?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巴勒也不想失去一个以一敌百的勇士,虽然他心底已经隐隐有了抉择,但能让姓宁的小子多着急几日,他就高兴。 幽灵小队夜晚训练时刻意大张旗鼓的从北凉的帐篷前经过,他们经过也就罢了,还原地踏步一一和瓯越挥手致意完毕再走。 “嗨,瓯越!” “嘿,瓯越!” “咦?瓯越!” “哈,瓯越!” 瓯越:“……” 这群人真够奇葩的,他以前真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不好意思,他们比较热情似火。”姜离蹲在旗帜的木桩顶端,俯视下面的一干勇士。 “小子,这就是那个什么身轻如燕的轻功?”巴勒老远瞧见她,扶着后腰,斜觑过去。 旗杆就这么一方支点,她还站得这么稳。 姜离冲他挥手。“您老肾亏吗?” 巴勒:“……” “我这有不少壮阳药。”姜离作势掏口袋。 瓯越:“……” 他的目光有一丝惊疑,宁离今晚换成了白色的窄袖男装,蹬着白靴,腰间斜挎了一个淡灰色的格子口袋。 这副样子,格外熟悉亲切。 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 “你又跑来干什么?别以为能威胁到本王子!”巴勒觉得和她多说一句都会被气肾亏。 姜离跃下旗杆,绕着巴勒啧啧有声。“看你这模样,肾虚阳痿,要我出手吗?价格公道,只要一个手下。” “他不是你兄弟吗?姜国不是信奉什么人不是货品吗?”巴勒冷嘲。 “僵固不化,知道什么叫兵不厌诈?知道有句话叫不择手段吗?你想试试?要不要给你一瓶忘情水?” 巴勒觉得自己又被鄙视了。“什么忘情水?” “就是变成痴呆的水。” “你自己留着吧。” “真是不识货。”姜离成功气走巴勒。 她摆动小手目送,原地只剩下瓯越。 瓯越目光复杂。“我并不记得你们。” “总会想起来的。”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已经毁容了。” “那又如何?” “我想我的价值并不值得你如此纠缠巴勒。” “那是我说了算。” “幽灵小队和幽灵军很不错。” “你也是其中之一。” “现在不是了。” “一直都是。” “也是你说了算?” “当然。” 姜离黑色的瞳仁在夜色中璀璨如星,亮得让艾迪有些自惭形秽。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别人告诉他所有的一切,但是他早就忘记,他醒来的时候是在北凉大漠营帐之中。 “巴勒对我有救命之恩。”他做不到弃主这种事。 “我知道。”姜离修长的身影如玉竹,嗓音琅脆清凉。“若不然,你以为我会在乎一个陌生之人的死活?他的王妃还不值得我亲自花费半个月时间。” 她完成姜国的事就会离开,她有自己的孩子要救,哪有闲情拯救别人? 但既然巴勒对瓯越有救命之恩,她就该替他还了恩情。 “王妃真的如此严重吗?”他一直以为是眼前的少年在恐吓巴勒王子。 姜离收敛了嬉笑,点了点头。“除了我,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救这对母子。” 礼教森严,即使是师父在某些时候也不得不顾及,巴勒很爱他的王妃,但是有些事情他不会允许,只怕到时候只会二选其一。 她是女子,正是凭借这一点才能夸下海口。 离开北凉的营帐,姜离正准备去军营训练场看看,明日是巡猎,士兵负责保护皇帝以及各国权贵使臣的安全,卫陵需要布置。 她刚走出没几步,就感觉身边有人。 “师父。” “嗯。”宁徽玉从身后将她抱入怀里。“不许私下和他见面培养感情。” 326.第326章 师父揉揉 姜离唇角微弯,唇瓣贴了贴宁徽玉精致侧颜。“阿离不曾。” “证明给为师看。”宁徽玉搂着她,侧身避入黑夜的阴影之中,俯首亲吻她柔嫩的修长颈项。 “别……师父,不要……”她咬住下唇,捉住他的手。 宁徽玉赤红的瞳仁若隐若现,湿热的唇愈发放肆的在她身上游走。 “阿离还没沐浴,树林里好多蚊子……师父……” 姜离低泣,娇软的嗓音绵嫩,宁徽玉闷闷的低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的速度快如闪电,片刻功夫,两人就换了一个地方。 姜离感觉到温热的水流浸透,她惊了一下。“是温泉行宫。” 温泉的水是活水,四周温度偏高,大理石台基,四周十分干净,白雾缭绕。 姜离紧张得缩在水底,万一这有人…… 碰到姜叔他们,她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宁徽玉似是察觉到她的想法,湿漉漉的薄唇微扬,慢条斯理地解她的衣裳。“这是为师现在住的地方。” “嗯?” “秀秀有专人看顾,离这里有些距离,离儿不用担心会吵醒旁人。” 宁徽玉的嗓音愈发柔软,到最后已带着微微的颤音。 姜离环住他的脖子,轻咬他的耳垂,修长白嫩的双腿缠住他的紧窄有力的腰。“师父……我证明……” 宁徽玉进入时,感觉到明显柔韧的阻力,怀里娇小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努力放松容纳他。 “离儿……”他紧闭双眸,紧紧地抱住她亲吻厮缠。 纤软的腰肢让他神智迷离,柔嫩紧致裹缠,世间最迷惑人心的罂粟,令人上瘾。 破碎的娇吟如同天籁,宁徽玉神智混沌,双重人格不断转换。 起初,姜离尚能忍受,到最后他愈发亢奋厮磨,好似永远没有止境,她已经无法再承受,低泣的求饶因长时间的痴缠变得沙哑甜腻。 当宁徽玉和圣音满足醒神时,姜离已经昏睡过去。 “刚刚是怎么回事?”宁徽玉温柔的擦洗怀抱娇嫩的身子,甘冽的音质磁哑性感。 “嗯,一时忘情了,小甜心这么主动。”圣音慵懒低嗯了一句,妖魅的宛如鬼笑。“她很可口,不是吗?” 一时间,空气中只有水流的声音。 不知道是宁徽玉和圣音,忽然都没有再出声。 宁徽玉修长的手抖了一下,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感觉像是两个人?怎么会? 难道戏演多了,真的自己和自己说话都变成习惯了吗? “离儿。” “小甜心有点受伤了。” “明日还有巡猎。” “抹点药会好的更快一点。” 有枯颜的守护,无论怎么重的伤势都比平常人快一些,可小家伙受伤的地方太娇嫩了。 抹药的时候对宁徽玉来说等于无声的酷刑,圣音的人格更是无法露面。 “师父……”半夜时分,姜离往宁徽玉怀里蹭了蹭,微哑的音质让他深吸一口气,气息走遍全身,压制冒出来的热气。 “怎么了?渴了么?”他温柔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眉目清软,目光安静的看着怀里小弟子。 披散的青丝如瀑,小脸白皙雪嫩,他忍不住吻了又吻。 “好疼。”她窝入他的怀里,单腿缠在他的腰上。“师父不听阿离的。” 她累极了,并没有睁开眼,纤长卷翘的长睫安安静静的,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 “腰酸,师父揉揉。” “嗯。”宁徽玉的力道很温和,恰到好处。 她很疼很累,知道师父不会再折腾,也不怕动作大胆了,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她低声哼了哼,修长的双腿分开缠着宁徽玉,避免碰到痛处。 宁徽玉抿紧薄唇,倒吸一口冷气,身体肿胀的难受。 他想换个意识过来照顾小徒弟,圣音也怕这种甜蜜的折磨。 小甜心很累了。 替换着过了一整夜,早上的时候姜离身体好多了。 宁徽玉醇厚的气息在她体内循环,血液流动的快,淤痕也消得快。 伸个懒腰,姜离觉得神清气爽,修长美妙的曲线纤毫毕露,圣音眼睛发红。 姜离瞥他一眼,蹙眉。“师父?圣音?” “好些了么?” 轻揉她的发丝,俊美的男人露出白色贴身薄衫内肌理分明的线条,姜离面上一红。 “秀秀要醒了,师父快去看看,我先去校场了。” 姜离蹬上自己的靴子,快步跑了出去。 宁徽玉含笑不语,虽然他怀疑昨晚小徒弟恶意报复,不过报复之前他得到的福利还是不错的。 “小家伙恢复能力果然很逆天。” “嗯,驻颜和枯颜天生最适合对方。” “我也觉得如此,明晚再试试?” “哇啊……哇啊……” 婴啼响亮,圣音微愣,赶紧起来抱心肝小宝贝。 抱孩子过来的是元锦,她的脸色发白,宁徽玉看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把起床气十足的肉团子接过来,淡淡道:“你的主子暂时无碍,巡猎结束再说。” “……是。”元锦眼圈发红,虽然预料到可能会出事,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巡猎是大型狩猎活动,大部分国度每年都会举行。 因幽灵军不擅长骑马,卫陵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他们。 到时候所有人一窝蜂的进林子狩猎,幽灵小队的人该怎么打发?他们也是这一次的主角之一,不少人等着看他们的表现。 “没事,幽灵小队的情况还行,骑术算不上精湛,但是没有幽灵军那么严重,不会轻易摔下来。” 何况他们身手也不是普通幽灵军能比的,毕竟是队长级别,经过这么多事情,即使马匹发疯,他们杀死马也就眨眼功夫。 姜离并没有点明这一点,有时候保存一点实力在面对敌手时也有更多的底牌。 她在马厩中挑选今日的马匹,正好看到一名身材娇小,白白净净的小兵低着头出来。 姜离皱了皱眉,拉住了管理马匹的士兵。“这边马厩的马都是为幽灵小队准备的?” “是的,卫将军专门吩咐,这批马性格比较温顺,可能更适合幽灵小队的人。”小兵有几分尴尬,幽灵军在和北凉第一场比试中输的太乌龙,让不少人记住了幽灵军的短板。 327.第327章 那我们真上了啊 一批这么强悍的队伍,结果不会骑马,也够让人哭笑不得的。 虽然姜离说幽灵小队的人会骑马,但是卫陵是个谨慎保守的人,替幽灵的人选马是刻意挑选了温顺的母马。 姜离沉默的点了点头,视线盯着那名小跑离开马厩的小兵背影,瞳仁微微眯起。 “那边的帐篷住的都是谁?” 姜离指了指不远处的高顶白色营帐。 “是公仪家的帐篷群,都是一些贵女。” “是吗?”姜离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她把玩着手中的马鞭,嘴角微勾,附耳在管理马匹的小兵耳边吩咐了几句。 “啊?这……卫将军那边……” “放心,我会亲自和他说,此次幽灵小队的安排有一些变动,你办成了这件事,过了今日,卫将军不仅不会怪罪你,还会嘉奖你。”姜离颇有深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秀眉挑了挑。 小兵连连点头,宁队长是想让幽灵小队给卫将军一个惊喜吗?所以才临时换马? “记住,暂时别告诉旁人,事后再提。”姜离目光幽沉。 “好的好的,小的马上去办。” 姜离目送士兵离开,目光又朝马厩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无论是针对她的还是针对幽灵小队,在这种关键时刻害她,想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呢? 若是这群女人没想到要她的人性命,那么她们也等于救了她们自己的命,若是有了害人的心思? 不好意思,她们先去地狱探探路罢。 幽灵小队一群人都在做热身训练,树林中打猎是他们的强项。 与北方专门为了给皇室狩猎的园子相比,南方密林环境更危险,树冠茂密的无法骑乘马匹,但北方安逸的环境对他们来说所有注意力都只需要放在猎物上,对他们来说更容易上手。 这里的动物过惯了安逸的生活,也比不得南方密林中动作灵敏凶猛的野兽。 一群人跃跃欲试,格外兴奋。 姜离看着好笑。“看到前面的那一批膘肥体壮的悍马了吗?” 她指了指正前方为其他几国使臣准备的马匹,因为这群人身份特殊,为了防止出意外,一般人不敢下手,马匹也相对安全,即使要下黑手也会在林子里来个失手。 “小合,我们要抢他们的马?” “怎么能叫抢呢?士兵们牵过来,还没分配呢,你们选自己喜欢的就上。”姜离助纣为虐。 “……” 他们这不是怕给小合招惹麻烦吗?这么一出手,还不知被姜国那群老东西念叨成什么样子。 “不要怕,有事我担着。”姜离根本有恃无恐。 她很清楚,稍后公仪家族那边一定会出事,到时候查到她们使用的马匹本来是为幽灵军准备的,这事情就大发了。 谁都担不起责任,而她抢马的行为不过是提前给个下马威罢了,事后也没人敢追究。 难道让她眼睁睁瞧着有人陷害幽灵小队的人还苦水自己咽? 什么时候自己脾气这么好了? 走到这一步她也算是看明白了,性格稍软就被人踩在脚底欺负,朝廷那群老东西根本就是欺软怕硬。 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公仪家的人竟然还敢下黑手,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有没有脑子想想幽灵小队现在代表的意义? 有姜离斩钉截铁的话做后盾,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少年们兴奋了。 开抢啊!还明目张胆,简直不要太爽。 “那我们上了啊?” “我们真上了?” 姜离瞪了这群胆小鬼一眼。“出息!” 一百余人,在众多诧异的视线中,闪电般直奔马匹集中的地方。 “他们这又要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旁边看热闹的一脸我看透了他们的表情。 “谁知道呢,没准是突然羊癫疯。” “……” 果然幽灵军行事这么奇葩也是有源头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古人诚不欺我。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卫陵和姜云亭都呆住了,姜无双茫然的看向姜离,见她一脸淡定,立马也收敛呆蠢的表情,一脸大气。 “阿离,幽灵小队的人怎么对使臣们的马这么感兴趣?” 旁边的大臣暗自撇嘴。 太子您说话也太客气了,什么叫感兴趣?分明就是明抢啊! “一时兴起,谁知道呢?没准是觉得他们的马特别顺眼。”姜离的话能气死一群被抢的人。 卫陵无奈,只好摆手让人再去牵一批马出来。 “阿离以前行事也如此?”公仪琳一身爽利的骑装站在姜云亭身边,凤眸凝注在姜离身上,红唇勾了勾。 总觉得这孩子现在行事和自己年轻时有些像。 虽然有些肆无忌惮。 岂料,卫陵却是摇摇头。“阿离行事一向稳妥,很少在外人面前落姜国的颜面。” 公仪琳细长的凤眸眯了眯,眉头紧锁,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她盯着场上的长嘶踏蹄的俊马,问道:“幽灵的人原先没有配备马匹吗?” “末将亲自选的一批成年母马,性格温顺。”卫陵也奇怪怎么回事,阿离一向很少这么莽撞行事。 他知道皇后的缜密的心思,经历了数十年深宫沉浮,突然问这话,当即心头一寒! “娘娘的意思是?” “幽灵小队原来的马呢?”她目光泛冷,这是有人想害她的孩子?还是对付幽灵军来的? 卫陵本来还打算去询问,一转身的功夫就见公仪家的姑娘们已经嬉笑着策马飞奔而去。 脸色登时惨白,僵硬地指了指那群人。 公仪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是谁时,眼底掠过浓重的嘲讽之色,低笑了起来。 “有意思。” 卫陵是无法坐视不理,立刻让士兵紧随其后,赶紧揽住那群娇女。 看到有士兵在后面大喊停下时,少女们骄哼一声,一甩马鞭,潇洒无比的扬长而去! “停下!快停下!” 厉声叫喊激起一部分贵女的骄横,愈发不想停,只有几名少女见他们叫得急不好意思再装作听不见慢了下来。 然而,她们很快就发现座下的马如疯魔了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啊啊啊——!” 一连串尖叫声。 训练有素的士兵干脆利落的将那几位缓下来的少女救了下来,至于其他的人…… 早已尖叫着消失在密林之中。 328.第328章 自作孽不可活 “快去救人!” “怎么回事!” “马惊了!快救人!” 尖叫声不断,尤其是公仪家那一大片女眷,原本不少人已经上马了,此刻吓得俏脸惨白,看到马和瞧见瘟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有人要害我公仪家的女儿!” “有人害我们!” 惊叫的还有不少公仪家的贵妇和贵公子,小腿都在打颤,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付他们家族? “吁——” 巡猎已经开始,现场其他人却不敢动作,生怕马匹再有问题祸及自身,只有幽灵小队的成员呼啸着冲入树林之中狩猎。 姜离拉紧缰绳,目光冷冽。 她清楚的看到一个女人从马上摔下,眼看活不成了。 是想杀人呢。 杀她的队员? 如果是她们的队员,不一定会当场死亡,可下手的人却分明是想致他们于死地。 她和谁有这么大的仇恨? 姜离想半天没想到公仪家的女人中得罪过谁,唯一有点牵扯的是公仪平的女儿公仪滢,但也不至于对方要她命。 是因为她的身份?还是其他什么事引来了杀身之祸? 她的目光投向人群,并没有找到熟悉的公仪滢,看来这位公仪家的娇小姐也被疯马带入了林子。 “手笔挺大,不怕我怪罪?”公仪琳一身飒爽骑装,驱马走到姜离面前。 姜离也站在原地等她,目光晦涩难明。 姜王后已然不年轻了,可她看上去却不足三十的模样,举止既有世族女的清贵雍容,又带着宫妃妩媚和皇后的威严,举止大方仪态万千,让人莫名的无法生出恶感。 是血缘的关系,还是她的修养太好? 谁会想到,从小听旁人说的恶毒姜王后会是自己的母亲呢? “皇后娘娘。”姜离漆黑凤眸直视这位功过难书的姜国权后。“您会怪罪吗?” “小家伙,你真有趣,我为何怪罪?” 此事公仪家的人只能捂严实,绝对不敢说出来。 难道让他们说自己想害死幽灵军,结果对方没按照他们想法去送死,那批害人的马还被自己人骑上了? 公仪家的人这么不知轻重,在这样重要场合意欲谋害幽灵小队,若当真得逞是什么后果? 整个姜国都得跟着没脸! 卫陵是个看重大义之人,他派人处理干净后续想通其中关窍,棱角分明的五官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他不敢想象若是这批被做了手脚的马让幽灵小队的人出现损伤会是怎样的后果,不仅姜国内斗被外人看了笑话,以阿离护短的性格,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是林子里的那群人?”卫陵没有一点拐弯抹角。 姜离挑眉。“看到下料的女人堂而皇之地进了她们的帐篷区。” 因此她干脆将计就计,把下料的马送回去让她们自己消受。 没有公仪家的人里外疏通,不可能轻易进得去幽灵小队的马厩。 卫陵阴沉着脸,对惊恐欲绝的看守马厩的小兵安慰了几句做得不错,转头去公仪家的帐篷查看找到的伤员情况。 事情发生的突然,大部分人都以为是公仪氏的仇家所为。 朝中暗恨公仪氏和皇后的人不少,见到公仪家倒霉,指不定背后多幸灾乐祸。 “这究竟是谁干的!” 公仪家的帐篷内呻吟惨叫不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已经有几具尸体被找到,摔的看不出原来的面目。 出事的是公仪家女眷,与主赛场无关,巡猎活动并未因突发事件暂停。姜云亭已经从卫陵处得知是怎么回事,对于公仪家的哀嚎没有半丝感觉。 这大概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将军,这是在马鞍内找到的铁针。” “马饲料中掺了令马兴奋的东西。” 还双管齐下,怕幽灵小队的人不死吗? 不知情的人见帝后表情都不好,还以为是为公仪家遭受伤亡而愤怒。 “陛下,此地血腥气太重,有御医照顾就可以了。”公仪琳的视线落在帐篷角落有些失心疯的公仪滢脸上。 姜云亭看了皇后一眼,顺着她的视线就见公仪滢披头散发的尖叫挣扎,好几个人都无法完全压制住她。 “怎么会这样……明明该死的是那个贱人……怎么会这样!!” “是她!是她害我!” 她的一条腿摔断了,眼睁睁看着好几个活人血肉模糊的死在她面前,和她一起出谋划策的姐妹也被疯马摔下来践踏而死,没死的不残也没用了,她看着地狱般的惨像,吓得疯疯癫癫的。 她看到姜王后如看到救星,兴奋地面目狰狞,尖叫着扑过来。“皇姑母!是宁离那个贱人!是她害我!她该死!她……” “啪——!” 姜王后身边站着的彩萍一巴掌扇到公仪滢的脸上,把她打蒙了。 “公仪小姐疯了,莫要惊着娘娘。” “贱人!你敢打我!贱人!”受了刺激的公仪滢又抓又挠,状态可怖。 帐篷内其他照顾伤者的公仪家人没想到会从公仪滢的嘴里听到宁离的名字,愕然又惊骇。 宁离?她为什么要害公仪家的人?幽灵军不是太子的人吗?公仪滢为什么会这么说? 众人面色变幻不定。 公仪琳居高临下,漠然地瞟了一眼公仪滢一眼,对两名孔武有力的侍卫道:“抓住她。” “是!” 身后两名带刀侍卫越众而出不顾公仪滢尖叫反抗,将她牢牢抓住摁的半跪在地上。 “放开我!姑母!滢儿没有撒谎,全是那贱人!是她!是她害我们公仪家!” “是么?”公仪琳走上前两步,她脱下丝绸手罩递给彩萍,娇艳的眉目陡显戾色。 抬手一巴掌甩下去! “嘭——!” 公仪滢在姜王后十成十的力气下打的一个趔趄,身体撞倒太医的药箱,她本人更是一口黑血带着白牙吐出来,脸上被皇后蓄的指甲划破,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划痕横贯在脸上。 “蠢货!”公仪琳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儿人气,充满戾气。 现场鸦雀无声,被打发疯的公仪滢历来心底惧怕这个表面看着温柔和气,实际心狠手辣的姑母,吓得面皮发白。 其他人更加不敢对姜王后发出质疑。 “行了,别气了。” 压抑的气氛中,也就姜云亭说话能没有顾及,打破了诡异的窒息感。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是我害了人?”清凌凌的少年音透出些微讽刺,颀长的黑衣少年掀帘进账。“说来还真与本公子有不少的关系。” 什么?! 329.第329章 见鬼的弟弟 紧随姜离身后的大群狩猎归来之人闻言大惊。尤其是公仪家的老臣门生们,几乎按捺不住冲上去撕了姜离。 帝后两人难得默契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这熊孩子又想干什么? 姜离走进大帐,对旁人的怒目圆瞪丝毫没放在心上,侧头与刚进来的巴勒大王子道:“这事你也跑不掉。” “你说什么?”巴勒都跟不上她的节奏,直觉她又想挖坑等着他跳,宁离这只滑不溜秋的狐狸,不把艾迪挖走就不死心。 因此,对她栽赃陷害的愤怒也就一瞬间的事,巴勒面无表情,秒速恢复淡定,冷冷的瞪着她说完。 姜离见他这警惕的反应,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大胡子的马各个膘肥体壮,可卫老头子非得认定我兄弟全都是怂包,给挑选的马清一色温和母马……” 卫陵刚进来就听见阿离正编排他,抽了抽嘴角。 “于是你就明抢本王子的马。”巴勒依旧面无异色,他不蠢,已经猜到姓宁的狐狸想说什么。 “可不是!别人家的东西总是好的。”姜离笑眯眯道。“谁知道呢,偏偏我们幽灵小队人品太好。” 巴勒忍不住翻个白眼。 姜离继续自卖自夸。“躲过一劫啊。” 什么意思? 没等姜离解惑,姜无双已是暴怒,指着帐篷内的伤号。“她们的马是为幽灵小队配置的!!” 他赤红着眼睛,揪住晕头转向的公仪滢衣领,凶狠道:“你怎么知道这批马是针对幽灵小队针对阿离的?你这贱人!” “本公子也想知道。”姜离细长薄锐的凤眸划过刀锋般的厉色。 “卫将军以为幽灵小队和幽灵军的人一样不擅长骑马,选择的这批马个性温顺。” “我不准备使用这批马,便令负责分配的人将马分给其他人,是你们公仪家的人自己强行索要,怎么现在出了问题,立刻想到这批有问题的马是专门为我幽灵小队准备的?嗯?” 当初她故意吩咐看守的小兵把这批马往公仪家的贵女营帐外溜一圈,以这批马的卖相,那些人绝对会直接开口索要,管你以前是属于谁的? 她可以吩咐小兵暂时别将马匹来历说出来,就是想知道最后凶手是谁。 姜离的话让偌大的帐篷安静地落针可闻。 公仪家的人更是抖如筛糠,看着公仪滢的目光好像要吃了她,尤其是这批人之中有伤亡的亲属,恨不得活撕公仪滢。 “你怎么会知道!公仪滢!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贱人!我要掐死你!” 公仪滢尖叫着躲避。“姑母救滢儿!你一向最疼滢儿的,你说过会让太子哥哥娶我的,姑母!” 公仪琳眉峰紧锁,给采雯使个眼色,带着采萍和另外两名宫女跟着姜云亭一起离开帐篷。 姜无双恶心得不行,见姜离在一旁看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公仪滢。“谁说要娶你!” 姜离目光微眯,双手环胸站在原地。“我也很好奇,公仪滢为何这么恨我?” 幽灵军将来是要交给无双的,无双还是公仪家扶持的对象,不可能傻到对幽灵小队下手,再加上这一次的将计就计竟然没人发觉,只有公仪滢知道,显然真是公仪滢干的。 这种没脑子的蠢事也的确像是出自她的手,可她为什么这么恨自己? 她和公仪滢并没有交集,等于和陌生人一样。 姜离靠近时,在无双刀子般的眼神下,其他人都只好推开让她过去。 公仪滢看到她和无双并列走在一起,眼珠充血。“贱人!都是你这个贱人害我!” 姜离和无双对视一眼,无双目光泛冷。“堵住她的嘴,先收押,本宫亲自审问!” “贱人!和你师父乱-伦还勾引太……唔唔唔!” 公仪滢面目因嫉恨而充血狰狞,看起来格外可怕。 姜离面目沉凝。 “她已经疯了,不必理会。”无双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把人带走,就和姜离相继离开营帐。 外面狩猎结果已经出来了,但因为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反倒收到的关注度不高。 幽灵小队进入丛林就和鱼入水,拔得头筹,每一个人脸上都是难掩的兴奋。 看到姜离和太子出来,纷纷跑过来报喜。 打发走精力过剩的队员,姜离找无双单独说话。 “公仪滢误会了你我的关系。” “嗯,也许。”无双目光望着别处。 “无双,幽灵军剩下的两千多人交给你,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会离开姜国。” “离开姜国!”姜无双目光瞬息凝固,双手紧抓姜离的双臂。“为什么这么急?因为你师父?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吗?你骗我!那个孩子和你长得一点也不像!” 姜离漆黑凤眸镇定地望进姜无双的眼瞳深处,抓住他从手臂上拉开。“秀秀是我的孩子,无双,你是我弟弟。” “公仪滢说的是真的?宁秀是你和宁徽玉的孩子!怎么可能?!宁徽玉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是你师父!” “他是我师父。”姜离安静道。 姜无双一脚踢向一棵粗壮的树干,俊脸铁青。 即使是她的师父,她还是喜欢他吗? 连孩子都有了! “你怎么能这样!你说过永远不会丢下我!”姜无双死死抓住她的肩膀。“阿离,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是我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姜无双接近咆哮。 他和她同一日出生,说什么弟弟?他们只是结拜的!又不是亲的! 姜离秀长的眉头皱起,公仪滢恨她的原因是因为无双吗? 她之前都没有发觉。 怎么会这样?她一直把他当做弟弟,她对他的不同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她可以毫不顾忌地将自己最重要的人交给他,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无双。” “别说了!”姜无双俊朗的眉目透出一丝阴鸷,转头就走,不想再听姜离的解释。 她对他这么好,她把自己最重要的伙伴交给他,她给他太多,当自己越来越在乎的时候,她却说只是把自己当做弟弟! 见鬼的弟弟! 姜离脸色冷得可怕,她抿唇,眉头紧锁,盯着脚底的地面看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对策。 “小甜心,他似乎没体会到你身为姐姐的良苦用心。”薄凉的嗓音妖魅,黑色的身影如蛇般缠绕住姜离,交颈厮磨。“要为师去提醒提醒别觊觎我的小甜心吗?” 330.第330章 无双很喜欢你 “无双他不明真相。”他们不是什么结拜的姐弟,而是亲姐弟。 同年同月同日生,原本就是宫廷暗斗的产物,他们本不该是同一天出生。 “心疼了?”幽魅的音色透了丝暗哑。 “有点,嘶——!”姜离被咬了一口。“我开玩笑的!” 她捂住脖子,瞪了圣音一眼。 圣音细长的眼瞳如染血色,艳丽夺目,他嘴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弧,修长优美的五指捏着姜离的下颌,红唇在她柔软的唇瓣来回摩擦。 “要为师去打击他吗?” 姜离摇头。“我不清楚他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样。” “白夫人被姜王后抓走了。”圣音贴着她的耳朵,音色清幽。 “……” 姜离抚额,靠在圣音胸口,感觉人生有点累得慌。 “我答应了巴勒会帮他将王妃的胎儿胎位矫正。” “所以?” “需要半个月时间。” “随你。”圣音眼底有一抹柔和的笑意。 姜离仰头,眉眼弯弯,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她去了姜王后的营帐,刚从帐内出来的采萍见她过来,欣喜地转头通报自己主子。 姜王后很意外。 姜离见到她时,她拆下的环佩还没来得及戴好。 “姜离见过娘娘。” “快坐。”姜王后温和的目光望着她。“没想到你会过来。” “娘娘不必如此匆忙。”姜离看着她家常的宫装长裙,漆黑的发丝散开,显然是已经准备歇下。 姜王后淡笑,柔和的光晕中,面容婉约雍容。“无妨,阿离并不是外人。” 她是她公仪琳唯一的女儿。 阿离值得她骄傲,没想到当年的孩子没有夭折,她以为她已经死了。 这么多年过去,回过头来才发现,什么皇后之尊,什么皇家尊荣? 她十六年前放弃了最重要的孩子,选择了去报仇。 这是自己这么多年最遗憾后悔之事,缺席了孩子十六年的成长,等她丢失了,自己才知道失去了什么。 “你恨我吗?阿离?” 姜离闻言,长睫垂下一片阴影。“我过得很好。” “是吗?我听陛下说你一直在明月山庄宁神医膝下长大,还有一个儿子叫宁秀?” “嗯。” 姜离接过宫女端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目光微闪。 是凌云山的茶叶。 “阿离觉得宫中好不好?无双显赫的身份,公仪家背后的权势?”公仪琳细长的凤眸看着眼前做少年打扮的姜离。 她举止自然,带着一股让人舒适的洒脱。 到底是在宫外长大的孩子,少了宫内的拘束。可阿离生来是姜国皇室的血脉,她天生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我更喜欢庙堂之外的世界。” “那么幽灵军和幽灵小队呢?也许他们希望建功立业。” “幽灵军属于姜国,幽灵小队是自由的,他们不属于这里。” “你想离开了是吗?” “是的,此次聚集了最后一名成员,我就会离开姜国。”姜离放下白瓷茶杯。“娘娘,无论发生事,希望您不要伤害无双。” 公仪琳露出面上神情复杂,她抬起柔荑将姜离衣袖翘起一角抚平,似是没注意到姜离的僵硬,笑道:“我看的出来,无双很喜欢你。” “他不能喜欢我。”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的人其实是最幸福的。” 小时候有公仪家护航,长大后有姜云亭护着,现在连她的女儿都护着这个弟弟。 “无双将娘娘当做亲生母亲,他一直希望能得到您的肯定和认同。” “你是为他当说客的?”公仪琳说完,忽然就明白为何姜离会过来看她,她眉露厉色。 “白淑妃一生最大的劫难恐怕就是被我毁了容抢了儿子,她过得真是安逸,闺中看上当今皇帝,背后家族就千方百计完成她的愿望,嫁人后皇帝温柔多情,她愁没有夫君的宠爱,哀怜伤怀,只需要满腔小女儿心思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却不知宫中多少暗斗汹涌,多少红颜枯骨,每日为了活下去而争斗不休。 当她还在为腹中孩子几次三番流产而悲痛扭曲时,白淑妃只一心想着怀上心爱之人的血脉。 当她日防夜防为了守住腹中胎儿性命时,白淑妃只需要甜蜜安静的等着孩子出生,甚至姜云亭背后为了防自己害淑妃而全副心思守在白淑妃的钟毓宫中,她怎能不恨? 白家千方百计养一个温室娇女,公仪家却为了百年繁华牺牲了她。 她的父亲和族亲为了家族和姜云亭合谋害死她心爱之人,不惜毁约灭人九族,不留一丝痕迹。 她嫁给了最厌恶仇恨的杀人凶手,最后还得为了仇人的血脉而在宫中挣扎。 她太寂寞了,流产两个孩子之后,她什么宠爱都不想要了,只想报复所有人,只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两样无法同时达到,她只能牺牲一样,她原本都安排好了人家,把阿离送过去,她也能看到自己的女儿。 可人算不如天算。 她这些年葬送了不少胎儿性命,也许是老天在惩罚她。 现在自己的女儿也在为自己曾经最嫉恨的人求情。 姜离看着她娇艳的五官变得冷戾,再变成无奈和自嘲。 直到她终于平静下来,姜离才开口。“娘娘真正该放过的是自己。” 被妒忌和仇恨冲毁了头脑,却没有发现很多事情并不是双眼所见的真相。 “娘娘,您当初为了皇后之位做的一切,我从不怨您,可您为何没有发现,即使不这么做,即使您生下是公主,您也会是皇后,别人抢不走。” 姜离的话让公仪琳脸色惨白。 “娘娘,您没有发现吗?您曾经住的宫殿叫凤宸宫,您的封号是‘俪’字。” 凤宸宫,俪妃。 所有人都看出来皇帝的心思,可偏偏有人视而不见。 姜皇宠爱皇后,并非空穴来风。 在皇后还不是皇后的时候,他就已经表露了立公仪家之女为后的心思,而后来所有人都知道,先诞之子立储,其实也是在为俪妃铺路。 俪妃先怀孩子,先生下来是铁板钉钉的事。 如果是公主,也就不存在先诞之子立储的说法。 这句话本身就是针对俪妃的,淑妃皇子出生得晚,只要皇帝不点头立储,就不算违背誓言。 可皇后没发现这个问题,她因为仇恨和对淑妃的嫉妒,忽略了这么简单的事情。 但是,姜离不相信这么多年了,以姜王后的聪明还能想不到。 “娘娘,您真的没看出来吗?” 331.第331章 无双撞破身世 公仪琳说不出话来。 “您内疚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这一点吗?” 她抛弃了她,选择了皇后之位。 可后来却发现,即使不抛弃孩子,她照样可以坐上这个位置。 那么,孩子的夭折,对她就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和笑话。 “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正视这个问题?您还要继续错下去吗?白淑妃是死是活对您来说没有一点影响,因为她根本不会妨碍任何人。” 白夫人是怯懦了些,既想见儿子又放不下皇帝。 可她至少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愿意为了无双而选择隐瞒所有真相,让自己的儿子认自己的仇人为母亲。 这对一个母亲来说已经是最可怕的惩罚了。 “你还是为那个贱人来求我的吗?”公仪琳低嘶一声。“我是你母后!你想一辈子当个默默无名的贫民百姓吗?” 姜离盯着她看了良久,熟悉的一张脸,她曾在镜子中恍惚见过无数回,她第一次看到公仪皇后时就有些惊讶。 她们很相像,母亲和女儿本就有很大相似的可能性,就和秀秀与师父长得那么相像一样。 可她为什么一定要做得这么绝? “你若杀了白夫人,将来若无双知道这一切,只会让他真正的恨你!谁稀罕要当什么劳什子公主,你到底明不明白!”姜离暴怒不已,第一次对一个人发这么大脾气。 她几乎是对着公仪琳的脸吼出来的,额角纤细的血管都蹦了出来。 采萍和采雯,以及外面站岗的公公太监都惊呆了。 声音太大了! 这世上,大概也没人敢这么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吼她。 姜离一怒之下,几乎是潜意识的内力就爆发了出来。 她说完,脸色发白,一声不吭地,掀开帘子就要离开。 “阿离!”公仪琳猛地拉住她,细长的凤眼红了一圈。 阿离是在担心无双继位后她的处境吗?明明是关心她这个母亲的。 姜离拉开她的手,掀开帘子出去。 “白淑妃没事。”公仪琳忽然道。 姜离长靴一顿,视线下方露出一双军用的长靴。 她陡然间浑身冰冷。 双臂猛地一紧,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她。 出来送姜离的采萍看到来人,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捂住差点出口的尖叫。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姜无双目光阴沉,漆黑的瞳仁暗无天日。 “阿离……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意思? 姜离垂睫,唇上血色瞬息褪的一干二净。 世事巧合,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无双怎么会这么晚出现在这里? “无双,你怎么……” “我听说你来找母后,我怕你受委屈……你……”姜无双眼底骇浪滔天,声音沙哑。 为什么会这样? 什么白淑妃?什么害怕他恨皇后?什么……公主? “你是谁?阿离,你是谁?!!”姜无双低嘶质问。 “太子殿下!”采萍见姜离脸都白了,上前阻止无双。 “滚开!”姜无双一把甩开采萍,力道大的采萍差点撞穿整个帐篷,若非帐篷反弹力,她恐怕非死即残了。 “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帐篷内的公仪琳走出来就看到太子死死抓住姜离,脸色一变。“无双!你还不给本宫住手!” “你们都在骗我!”姜无双面目扭曲痛苦,他从来不信的,即使外面很多人说皇后不是他的母后,很多人说他是白淑妃的儿子,可他其实是不信的。 他一直希望得到母亲的肯定,他想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没用的太子。 可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他根本不是皇后的儿子! 他真的是皇后从别的女人手里夺来的! 他唯一喜欢的人,竟然真的可能是自己的亲姐姐! 这种事让他怎么接受? 不知道该怎么办,所有人都在骗他,只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无双!” 姜离见他突然冲出去,立刻跟着他。“你给我站住!” 他的速度很快,超出了姜离的意料。 他果然并非表面那么纨绔。 姜离纵身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茂盛的树林之中。 公仪琳双手缠握,目光微沉。“派人去通知皇上。” “把白淑妃带出来,让卫陵带一批人去树林里把他们两个找回来,晚上林子里太危险了。” 事情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一直隐藏的秘密就这么突然揭露出来,触不及防。 “是,娘娘!” “等等!”公仪琳目光冰冷,迅速扫了一眼在场所有宫女太监。“今日之事若传出来,所有人全部连坐!” “是!”众人面色发白,不敢有丝毫异议,闭紧嘴,分头行事。 夜晚的丛林充满了不可知的危险。 姜离不敢独自放任无双一人在外,何况他现在正在一个人生重要分岔口徘徊,稍不注意就可能步入深渊。 “无双!”姜离拦不住他,只好翻身而上,猛地停在他面前,一拳头击向他的腹部! “唔——!”无双被直接命中,痛得缩在地上,五官都痛成一团。 不跑了。 姜离站在他面前,这才能好好说话。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否认你也不会相信。”姜离长叹一口气,朝无双伸出手掌。“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别在犯傻了,好吗?傻弟弟。” 姜无双蹲在地上,目光盯着地面,不肯抬头看她。 姜离无奈,只好一撩衣摆,挨着他坐在地上。 “十六年前,二月二十日,我先你几个时辰出生,但我是个女孩,不是皇子。” “先生下的皇子立为太子,俪妃见我不是皇子,就设计了淑妃在同日早产……”姜离干脆靠在无双的后背上,仰头望着被星空。 北方树林的星空是璀璨的繁星,不像南方密林深处,不见天日。 她平淡柔和的声音缓缓道来,好像在说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于是这两人不打不相识,小皇子被人拐骗,扒光了衣服还不给饭吃,小公主见弟弟太可怜了,就收留了他……” “……”无双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想抗议,往旁边挪了一下。 后来的事情他都参与了,冥冥之中有一双命运之手让他们彼此相遇,虽然是结拜姐弟,可他们那时候都不知道,他们是亲姐弟。 “无双,淑妃并没有死。” 332.第332章 谁要叫他姐夫! “我真的是……” “你是淑妃的儿子。”姜离平静道。“白夫人就是淑妃。” 无双已经见过了。 姜无双沉默的看着脚背。 白夫人,那位戴着白色面纱,总是安静站在角落的女人。 他每次去找阿离时总是能看到她,她的目光很奇怪,他也注意到过。 阿离告诉他,白夫人的儿子被人抱走了,和他年纪相仿,看到他难免伤怀,他信了,却没想到会是真相会是这样。 “阿离,如果我不是你弟弟……” “无双。”姜离站了起来,扫了扫衣摆。“我是你姐姐,即使一开始我并不知道真相,但我一直将你当做我亲弟弟,唯一的弟弟。” “他那么好吗?” “有些事,只有我和他明白。” “可他是你的师父,而且他……”姜无双还想说什么,抬眸看到那名身穿白色骑装,站在茂盛的枝杈间的男子,他瞳孔微缩,语气突转。“他在几十年前就是这副模样,几十年后依旧如此。” 姜离安静了片刻,也不知望着何处。“是啊,我也害怕呢。” 宁徽玉原本正要下去,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滞。 忽然间,他想起白淑妃的话。 原来离儿真的在担心这个问题吗? 可事实上,她并不知道,当她咽下枯颜,当自己喂给她自己的血,当她怀上秀秀。 所有的事情就变了。 她会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生命长度。而他,在长达两三百年的时光中,已经耗尽了时间,他现在所表现的样貌和正常人这个年纪阶段已基本保持一致。 无双抬头望向宁徽玉的方向。 他无法不妒忌。 自己心爱的姑娘却是亲姐姐!而她甚至不顾世俗的眼光和自己的师父育有一子! 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宁徽玉却拥有一切。 “阿离,你可曾想过你师父在几十年之后以后年轻,而自己却垂垂老矣?”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他不信阿离没有去考虑。 “我想过。”姜离的语气很平静。“我一直在想,那样的话我不如提早离开他,在他还没变心的时候……” 宁徽玉呼吸一窒,几乎想立刻现身。 姜离下一句话却让他一时没有动静。 “可是我后来才知道,自己想法很可笑。” “为什么?你不害怕吗?”姜无双这次是真的疑惑,换个角度,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崩溃。 姜离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我如果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会满世界找我的,不找到肯定不会罢休。” 除非自己死了。 可若是自己死了,他知道了,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不敢去想。 她在他面前死过一次,留下他一头银发,这是她最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无双,你不懂,有些事情没有达到那个程度,就无法理解。” “我现在最害怕的是我若先死了,他以后该怎么办?不如乘着自己还活着,陪在他身边。”她不止一次想过待自己年华不再,悄悄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可后来,她不这么想了。 她选择的人怎么会因为自己将来会变丑变老而嫌弃自己? 如果师父变老变丑了,自己难道就会不爱他了吗? 她选择了他,永远不会后悔。 无双不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都有些好笑了。 宁徽玉,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如果辜负了姐姐,他就是倾尽所有,也不会放过他! “姐姐。” “乖弟弟。”姜离笑了起来。“快回去罢,会有人担心的。” 两人并肩离开树林,星空依旧璀璨。 无双的声音渐行渐远。“秀秀的父亲真是宁徽玉?” “你要叫姐夫。” “谁要叫他姐夫!” “无双——!” “别想了,我才不叫!” 宁徽玉雪白的身影出现在姜离刚刚站立的地方。 夜风撩起他银白的长发,宛若谪仙。 “我现在最害怕的是我若先死了,他以后该怎么办?不如乘着自己还活着,陪在他身边。” 爽利又坚定的话语,宁徽玉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 虽然离儿的担心是多余的,可他还是很高兴。 “小甜心竟然会担心她变老我不要她?”他才担心自己变成老头,小家伙还这么嫩,万一有人指着他们说,这是你孙女吗? 他该怎么回答? 宁徽玉察觉到圣音怪异的思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你想的太早了。” “回密音宗或许会有办法延缓,秀秀的问题也需要解决。”他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孩子长不大。 将无双送回了帐篷,姜离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一夜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在皇室帐篷区依旧灯火通明,注定是个不眠夜。 她刚掀开帐门,一股怪力扯住她,姜离不受控制地扑向前方。 “离儿,师父很想你。” 熟悉的气息萦怀,姜离环住宁徽玉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闷笑。“两个时辰前才见过面。” “离儿不想师父?” “想。” 帐篷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帐篷外来回有巡夜的士兵。 宁徽玉抱起她坐在榻上,贴吻上去时姜离连忙转身躲开,压低声音。“师父,阿离没洗澡。” 岂料,宁徽玉轻声道:“看到你沐浴后才出去的。” 姜离:“……”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师……唔……”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姜离低低的呜咽一声,忍住了差点出声的娇吟。 宁徽玉拉开她斜衽衣襟,把她抱坐在膝上,沿着娇嫩的颈项往下探索。 幽暗的帐篷中,糜乱的吮-吸声与性感的喘气声交织,姜离随着宁徽玉的动作微微张口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缠紧些,离儿。”宁徽玉抱紧她,磁性的嗓音沙哑性感。 “唔……不要……”她压抑的低呼一声,手指脚趾蜷缩成一团,大口大口的喘气。 即使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低呜了半夜,她的嗓子还是哑了。 当宁徽玉终于放过她时,天色已经大亮。 他直接帮姜离告假休息了。 上半夜都在外忙碌找人,下半夜更别提了,没有几个时辰休息,姜离指头都动不了。 333.第333章 猪一样的队友 姜离睡到午后才慢悠悠地起来。 腰酸腿软,她一时半会还没缓过来。 大约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巡猎虽然结束了,但姜云亭临时决定推迟两日再回程。 姜离也还有些事情没解决,此举正和她意。 “好痛。”她扶着腰,倒吸冷气。 师父看着温润如玉的,有时候真是太可怕了,她都好像被拆卸重装了一遍,浑身上下都难受。 诡异的是某地方凉丝丝的,她迟缓了一会儿想到可能的缘故,脸涨成猪肝色。 “脸怎么红了?发烧了吗?”宁徽玉走进来时,姜离还有点没缓过神。 他微凉的手覆在姜离的额头,侧颜贴上她的颊,含笑凝她。“还疼么?” 姜离机械地摇了摇头,她凌晨时太疲累了,没什么意识,现在想想当时可能发生了什么,都不敢看宁徽玉。 “抹了药,好的快一些。”宁徽玉柔软的嗓音轻若鸿毛,目光幽幽深邃如潭,轻抚她通红的小脸。“离儿……滑软湿润又紧致……还很烫……” 他亲了她的耳垂一下,低声暧昧。“……被为师磨肿了。” “师父!”姜离看向眼前雪衣温润的男人,看到他赤色的眸子,都想掐死他,咬牙切齿。“圣音!” “嗯?”温润磁性的声音似乎有一些疑问,又恢复了琥珀色的眸子。“怎么了?” 姜离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下不得。 她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出去的好。“幽灵小队那边还有事,先离开一会儿。” “……好。”宁徽玉微笑。 姜离出来后舒了一口气,脸色古怪。 师父有时候真让人吃不消,性子越来像圣音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 “小合!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是啊,宁神医说你需要休息。” “怎么这么快就休息好了?” 姜离幽灵小队训练的地方,一大群兴冲冲地跑过来。 “宁队长起的挺早。” “可不是!” 幽灵小队边上百米开外,站了不少看他们训练的使臣队伍。 开口的是西凤的小皇子,搭话的是巴勒。 姜离懒得搭理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之徒,视线友好无比的转向笔直站在巴勒身后的瓯越。 她还没来得及刷好感,巴勒就开口了。“某位****念叨艾迪是幽灵小队的一员,艾迪不妨就和他们比试比试?” 虽然他已经相信艾迪是幽灵小队的人,但并不相信这支队伍当真个个都是艾迪一样的身手,也许艾迪是队长级别的身手呢?其他的都是小兵? 姜离眉峰一挑,扶着后腰,觑了巴勒一眼。 “瓯越想要切磋?”伺冰的耳朵无比机灵,凑过来笑眯眯的盯着瓯越。 瓯越目不斜视。 “你们想试试?”姜离道。 伺冰连连点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看上去格外淳朴。“毕竟是好兄弟嘛!嘿嘿!” 姜离唇角微勾,以她对这群人的了解,伺冰淳朴? 还不如说墨言是个话唠,陈默是个安静的。 “要比试可以。”姜离摸了摸鼻子,瞟着巴勒。“这要是出了什么事……” “你想怎样?”他就不信宁离会把艾迪打死了。 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的跑来骚扰他还人。 “不如让你身后的一群都上如何?”姜离还惦记着自己的人被人嘲笑之仇。“比赛骑马还是射箭?或者互殴摔跤都行,只要人不死都行,敢来吗?” “不行!”巴勒一口回绝。 “嗯?”姜离轻蔑地瞧着他。“不敢?” “打赢了艾迪再来说大话!”巴勒吃亏上当太多次,任凭姜离怎么激他羞辱他,反正他就是不答应,你能奈我何? “大王子!何必怕她!” “什么幽灵小队?赢了一次就嚣张起来了!” 巴勒不应,他身后一大群都气炸了。 姜离丢两个挑衅不屑的眼神过去,就成功的拉了一大堆的仇恨。 旁边瞧热闹的几家也是看热闹不嫌台子高,东方旭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推波助澜。“巴勒王子,北凉历来硬气,怎今日对方挑衅上门还如此窝囊?” 巴勒冷笑一声。“东方太子好悠闲,怎不自己上去试试?” “大王子!我等不怕死!” 身后的壮士受不得侮辱,尤其还是被一群自认弱鸡的对手瞧扁了,更是不屑。 这一次他们可不会再轻敌,上次失败每次都是被人以巧取胜,虽然事后那位叫小言子的幽灵小兵确实身手不错,但他们可不认为十一人发挥真正实力就赢不了,这次有机会赢回面子,自然是万分愿意。 他们实在不明白为何一向勇往直前的大王子会畏首畏尾的逃避。 巴勒的脸都青了,大胡子都遮不住。 姜离其实心里都笑翻了。 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对手啊。 瞧瞧,眼前现成的。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本王子的话何时轮得到你们置喙!还不滚下去!”巴勒声音阴沉冷厉,显然是动了真气。 身边一群勇士和使臣只能气愤的瞪视姜离。 姜离多看了这位巴勒王子一眼,目露深思。 到底不是个蠢的,北凉恐怕将来的掌权人会是眼前这一位无疑了。 即使被挑衅也保持清醒和底线,不会被旁人左右。 “既然巴勒王子这么怕死,那还是算了。”姜离一脸的你是孬种,都不带稍微掩藏一下自己的鄙视。 巴勒脸气得肌肉都抽搐了。 不过这两天他是深深领教了这位的厉害,怎么可能明知她会挖一个大坑还让自己的人往下跳? 眼前的少年可是亲手主导了一把祸水东引,把公仪家坑的这么惨还不敢多言。 她对幽灵小队的人如此护短,艾迪不会有什么大危险,但是他北凉其他的人可就完全不同了。 “艾迪过去吧。”巴勒道。 “打算怎么比试?”姜离指尖勾缠着一缕青丝,扫了瓯越一眼。 “你们还打算群殴不成?”巴勒没好气道。 “没准有些人就是打着这主意呢?”西凤小皇子笑眯眯的看着姜离,明晃晃在说,你就是这么卑鄙无耻。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姜离凉飕飕的瞟他。 “……” 瓯越越众而出,态度恭敬却不卑微,站姿笔直,确实像是军中之人。“还请赐教。” 334.第334章 阿敏1 幽灵小队的人知道要比试,韩刹和月圭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训练。 “半年多没见,不如让我和瓯越切磋一番?”韩刹走出队伍,站在姜离身侧。 姜离笑看着巴勒王子。“大胡子觉得如何?” 巴勒冷哼一声。“艾迪,你自己选择对手。” 输了不好看,平手也看不出什么。这位主动站出来的幽灵队员和另外一位叫月圭的,一看就是领头的,说不准和艾迪身手差不多,所以才会站出来。 若是如此,他根本试不出什么,还不如退一步让他们自己选择适合的对手。 “怕输怕成这样,啧啧啧……”姜离又很是奚落一番。 巴勒眼皮子跳了几次才压下抽她的冲动。 瓯越看了所有的队员一眼,莫名的熟悉让他情绪有一些波动。 “既然大胡子让你选择对手,你瞧瞧最想揍谁?”姜离笑道。 若是旁人要求挑柿子似的挑她的人,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不过瓯越的情况特殊,她倒是不介意。 她身后那群蠢蠢欲动的更是兴奋,韩刹听到她话的言外之意,目光微愣,和月圭对视一眼。 大概也就他们听出了小合这句话别有深意。 最想揍谁? 这分明…… 所有队员全都盯着一个方向。 瓯越队伍里最大的仇家:素风。 “就你吧。”瓯越指着素风道。 众队员一脸的想笑又得憋着的表情,伺冰手搭在月圭的肩上,肩膀抖得一抽一抽的。 月圭也有一丝好笑,就算是失忆了,果然还是在百多人中挑了平日里最想抽的人。 素风一脸蔑视,站出来的时候鼻子都快朝天了。 “失忆了也是假模假样,狗改不了****。” 瓯越皱眉。“少废话。” “素风,瓯越重伤不久,正是你报仇雪恨找回场子的时候。”姜离还不忘落井下石。 素风手掌捏得咯吱响,冷哼道:“小言子好歹也是我的小兵之一,算他半个师父了,被这****的打得这么惨,这场子怎么着都要找回来!” “上吧!” “上啊!” 一群队员兴奋吆喝,站在一旁摇尾巴的小哈汪汪叫。 这边动静不小,大队训练的人都往这方向看,幽灵军在大队伍中刚训练完,见是队长们那边的动静,纷纷探头张望。 “肯定又是幽灵小队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坐在一旁休息的老兵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喝水闲聊。 “幽灵军的小子们心思都跑过去了,好像说是北凉在和幽灵小队的队长挑战,被宁队长接下来了。” “那群北蛮子!” “他们怎么可能是那群怪物的对手?” “要真打起来,要不了几个回合就得没命,不过就是切磋而已。” 士兵们私下议论纷纷,安静坐在一旁的俊秀小兵正在擦汗,擦干净污渍汗水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 顺着队伍老兵们说的方向看过去,远远的还能隐约听到趴在外围墙壁上幽灵军们叫好声。 大概也只有幽灵小队的事情能让那群人有这么大的反应。 怪物…… 这是普通士兵对幽灵军和幽灵小队的称呼,可言辞中分明有种说不出的羡妒和仰望。 那支队伍太与众不同了。 宁队长……宁离。 她过来找卫将军询问幽灵军的近况,他曾远远见过一次。 阿离,真的是阿离。 “集合!” “队伍集合!” “阿敏!快一些!将军说带我们过去看看幽灵小队的切磋呢!” “来了!”阿敏快速起身,察觉到四周士兵们略有些羡慕的视线,他忽然想起来,他已经是一名小队长了。 瓯越和素风打得难分难解,的确是势均力敌。 素风和瓯越历来暗地里看不惯对方,瓯越失忆前总是以和为贵的性格,素风最烦他这种状态。 但瓯越每次面对他的挑衅总是一副你无理取闹的表情,不搭理他。 只是同在一支队伍里,想不搭理都不可能,素风是个急性子,瓯越行事却慢条斯理,每次打起来也会站在正义一方忍受不还手。 每次闹起来,所有人都站在瓯越一边,就连小合都条件反射的问是不是素风又闲得慌。 虽然事实上确实是素风闲得慌找不自在。 但一直被比着,瓯越就是典型的隔壁别人家的好小孩,把他衬托的一无是处。 任谁都结仇啊。 其实姜离清楚他俩的恩怨纠葛,小言子和他心爱的小黄都被瓯越差点毁了,不给瓯越点教训她都过意不去。 小言子也是幽灵军的一员,被揍的这么惨,就算瓯越是无辜的也得给他挂点彩知道幽灵军不是好欺负的。 瓯越是幽灵小队的人,给他教训的最好是自己人,怎么看,素风都是好人选。 素风以速度见长,原本就和瓯越身手在一个水平线上,瓯越离开队伍半年,素风现在占据了上风。 “嘭——!” 瓯越被一举偷袭成功,一拳头砸中,往前一个趔趄,肚子就被击中了。 素风一击得手,下一秒人就在一丈之外了,看得观战之人是眼花缭乱。 “好快的速度!” “这支队伍果然是卧虎藏龙。” 局外人总是能看得更清楚,一时之间不再像刚才那样喧哗。 姜离打个呵欠。“唉,无聊啊。” “扫兴!”巴勒冷哼一声。 姜离赏他一个白眼。任谁看他俩整日打天天打,看热闹的看得招式都熟悉了好吗? 幽灵小队的人倒是瞧见瓯越吃瘪十分新奇,小合这分明就是故意打击报复。 周围的人不知不觉就多了些,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瓯越最后被素风拖得受不住,最终中了不少拳脚败下阵。 素风得意坏了。“看你个伪君子以后还敢欺负我的小兵!” 瓯越也不知为何格外愤懑,看着素风那得意的脸就很想抽他。 “如何?还要比吗?”姜离瞧着脸铁青的巴勒。 巴勒回过神,正了正衣领,颇有君子之风。“不错。” 幽灵小队的人怎么说呢? 你可能知道自己打不过,但就是看他们赢了总有种他们是投机取巧的错觉。 他也看得出来,和艾迪对阵的成员身手很好,但是正面交锋他是依靠瓯越难以企及的速度取胜,若是他不闪直接打,肯定是赢不了的。 但是,比试的时候,谁蠢的在原地站着不动让你打? 335.第335章 阿敏2 “素风的速度又提高了不少。”卫陵领着一支小队长组成的队伍过来观战,但是看来是来晚了些。 “不进则退。”姜离看向瓯越。“瓯越就是最好的例子,半年前和素风比试还稳居上风。” 瓯越眉心一跳。 原来如此吗? “阿离,你带他们一阵子如何?”卫陵指了指身后的一支百人队伍。“都是大部队的队长们。” “我半个月后就要离开,不打算再带队伍。”阿离摇头。 她的拒绝让卫陵身后一群人隐隐有些失落,幽灵小队的特殊或许还能说是因为他们特殊的背景,可幽灵军却曾经比他们还不如,现在他们却只能望其顶背。 卫陵叹气。“我知道你对南方地域熟悉,只是如今你一离开,恐怕姜国要面对的不是南方。” 巴勒闻言,目光严峻了几分。 北凉目前内战消耗很严重,他还处于争王位的阶段,还真不好说卫陵杞人忧天。 姜离也清楚,但她不是救世主,不想什么事都去趟一脚,当初出现在青彦城南方战场都只是意外而已。 “将军不用忧心,他们已经很优……” 她的话音一顿,目光停留在队伍最前面领队的士兵面上。 那名士兵低垂着头看不清长相,但是姜离的记忆力向来很好,一眼认出来了。 “阿敏?” 她惊讶无比,不敢相信自己会在这里看到凌云小镇的好友。 “阿敏?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出现这里!”姜离身影一闪,下一秒就出现在那名低着头的小队长面前。 她突如其来的诡异速度倒是把乔敏身边的另外几位小队长吓的往后退了两步。 卫陵惊讶了。“你们认识?” 不仅卫陵,乔敏身后的其他士兵们都一脸茫然和惊骇,阿敏竟然认识宁队长?!! 阿离秀眉蹙起,抿唇凝视着乔敏。 乔敏不敢直视,一语不发。 阿离无奈的对卫陵道:“说来话长。”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卫陵了然的点头,面对四周的八卦脸,也不再询问了。 “我半个月之后就要离开姜国,离开前,我会尽量抽时间带他们,目前可以让他们和幽灵小队的人一起训练。”姜离十分干脆的改变了主意。 卫陵这次倒是没什么意外了。 只是多看了乔敏一眼,看来并不是普通的认识而已。 百人的队长小团队面露喜色,没想到事情发展这么戏剧性。 “小合,真的要收这群老弟?” “他们都年纪不小了嗳。” “记忆力退化,不好教的!” “好容易倚老卖老!” “没错!没错!” 带着幽灵小队的人离开了比试地点之后,姜离直接把所有使臣和外人全都拒之门外。 卫陵也不是名头好听而已,一声令下,军营就隔出一道屏障,拒绝任何陌生人的打探。 幽灵小队的人员们对着面前的正规军队长那叫一个鄙视,说话声好像怕人听不见似的,拼命打击人。 卫陵听着都无语,望了一眼身后的队长们,最小的二十三四岁,最大的在四十出头,大部分都在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哪有这么夸张? 不是所有人都和幽灵小队的人一样有着特殊的际遇,各个年纪轻轻就这么逆天。 他们都是正常人,正常的晋升速度来看,这个年纪到达队长级别已经很出色了。 如果出言不逊的不是幽灵小队的人,卫陵都要撸袖子上场和人拼命了。 姜离很无语,警告地瞪了一大群心里得意乐呵,表面还这么刻薄的傻缺。 不过,她看了一眼被卫陵带来的人,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人,显然之前就经过了一番选择。 “老兵虽然没有年轻士兵的灵活,但是悟性高也有丰富的经验。”姜离还不至于蠢得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不过,将军既然将他们交给我,那么这半个多月,他们就得听我的,过了这段时日,他们就不再和我们有任何关系。” “我已经事先说清楚了,他们也明白。”卫陵其实心里想的是,他们不听话,以阿离的性格绝对来硬的,而幽灵小队的人更可怕,他私以为不存在这种问题…… 交代清楚了这边的事情,姜离打算换种方式训练他们,尤其是阿敏也在其中,如果姜国和北凉势必会再次爆发战乱,那么北方的战斗和南方绝对是不一样的,必须要调整过来才行。 “将军!宁队长!” 姜离和卫陵正便走边讨论训练方式,一名传信的小兵快步跑过来。 “怎么了?” “营外自称是肥子国和魏国的使臣带了几个人过来,说是想单独见宁队长。” 卫陵听了皱眉,两个没怎么听说过的小国使臣过来找阿离? 姜离目光微动,这两个国家…… “将军,他们应该是冲着我的队员来的。” 卫陵仔细一想,释然。“斐波?” “应该是他们,斐波的父亲是肥子国的三王爷,这次肥子国的使臣领头者就是三王爷。” “可是魏国是怎么回事?” 姜离拧眉,心底想起一人。“若是他们来找的是我,让他们过去幽灵军的帐篷那边等着,我稍后过来。” “好的!” 姜离和卫陵各自离开后,姜离回到休息的帐篷区。 幽灵小队和幽灵军都在同一片区域,平日训练后都会回到这里。 斐王爷和魏国使臣半路上遇到,又都是来找同一个人,就一路同行了。 姜离遣人让斐波、聃蜀、司空留以及韩刹和任涯回来,独立进了帐篷。 她刚走进来,原本候在帐篷区的七八人都站了起来。 “宁队长。” 姜离看到帐篷里的人微微点头,视线看向其中一人,眼底有一抹惊诧。 没想到看到一个久远的熟人。 当初初次到京城时顺手牵羊,偷了一位胖大叔的钱袋,事后那位大叔领着一群膀大腰圆的仆人一路追赶她,就因为她骂了一句大胖子。 这群人的速度惊人,她事后听说过是肥子国的人,但事情竟然就这么巧,就唯一遇到的有点交情的肥子国的人竟然就是斐波的父亲。 “您就是三王爷?”姜离略带惊讶的熟稔语气倒是让体型惊人的胖大叔有些怔愣了。 “宁队长,认识在下?” 336.第336章 归属 斐王爷自觉若是自己见过宁离,不可能认不出来她的模样,毕竟这位少年长得精致,见过后很难忘记。 姜离笑而不语,身影在原地消失了。 帐篷内的另外几人讶然。 “三王爷。”姜离重新站在原地,只是手里多了一样物品。 一只绣着精致图纹的钱袋出现在姜离掌心,她提着钱袋笑道:“当日在下初入江湖不懂事,偷了三王爷的钱袋,还骂了一句‘大胖猪’,您可记得当日情形?” 斐王爷:“……” 听到大胖猪这三个字,肥子国的几名跟来的使臣全都一脸震惊。 而魏国的几人下意识的倒退三步,离肥国的人远一点。 任谁都知道,肥国的人最恨别人说这三字了,绝对分分钟把你毁尸灭迹。 “宁离……宁离……宁贤弟!”三王爷猛地一拍脑袋。“是你!” 他上上下下打量宁离。“不可能啊,你怎么长变了模样?” 当日管闲事的太子他得认出来了,但是没认出宁离就是当初的那个宁离,他们两个相差太大了。 当初偷他钱袋又悄悄送回来的小乞丐虽然身手不错,可是长相和气息都和眼前的少年不一样。 “说来话长。”姜离笑道。“王爷今日到此是为斐波之事?” 斐王爷真没想到幽灵小队的队长会是当初的小乞儿,他连番感概,看来他当初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今日正是因斐波而来,我原本以为他还在扶支,却没想到会在幽灵小队中看到他。” 想到自己这个儿子,斐王爷也很复杂,他儿女多,这个儿子当初作为质子被送往扶支时就没想过会活着回去,帝王之家,历来感情淡漠。 斐波没有本国人胖的那么厉害,但与队伍中其他人还是有很大差距,肥子国的使臣也是眼尖的看到,认出了他。 “王爷是想带斐波回去?”姜离认真道。 对待自己队员的归属,她还是持谨慎态度。“我尊重他们自己的意见,若是斐波愿意,您可以直接带他回肥国,若是他不愿,幽灵小队也不会轻易放弃他。” “我不走!谁要和他们回去!” 帐篷内掀开,体格魁梧略胖的斐波率先走进来,与当初相比,他已经不再虚胖,但或许是血脉的缘故,很难和正常人一样减肥成功。 “小郡王。”肥国的使臣看到他,纷纷见礼。 或许以前不怎么待见他,但现在他是幽灵小队的队员,这样的身手若是回国,绝对很有竞争力。 “什么郡王?我不稀罕。”斐波站到姜离的身边,对肥国来使没有正眼看一下。 姜离干脆站到边儿上去,有些事她不宜插手。 斐王爷认真的看着的自己儿子,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这孩子时,他还是个幼童,矮小怯弱,躲在婢女身后不敢站出来。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有能力继承他的王府。 “王府才是你的家,肥国是你的母国,无论你踏入哪国土地,都不该忘记故土。” “故土?”斐波第一次露出这般嘲讽冷笑的神情,与他平日憨傻只知道抢饭的劲头完全不同。 “若说故土,扶支或许更恰当,我只记得你们是如何抛弃我,我记得当初你们送我去死,就算是扶支密音宗也比你们说的故土亲切得多!” 好笑,他又不是当初只需要一点施舍就感激涕零的孩子。 当年舍弃了他这颗废子,现在看他出息了,就想让他回去? 想的挺美! “小郡王,当初王爷也是迫不得已!” “是啊,您若是继续呆在王府只怕凶多吉少,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爷他并非真的抛弃了您。” 肥国的使臣们很是着急,王爷亲自过来寻找就说明他很是看重这位小郡王。 “小合,我不离开,你不会赶我走吧?”斐波扭头,一脸惊恐的揪住姜离的衣袖。“我以后会少吃点的,努力挣钱,绝对不会再和陈默抢饭的!” 姜离抚额,拉了一把自己的袖子,拉不开。 “我不是说了吗?看你自己意愿,你要在幽灵小队养老也随你,不过你父亲他好像挺认真,要不要考虑一二?” “那不用了,我还忙着,就先训练去了!”斐波继承了幽灵小队队员们超强的变脸速度,得到安心的答案,头也不回的出了帐篷。 姜离都不带阻止一下的。 “宁队长,这……” 肥国的使臣们面面相觑。 姜离摊手。“看你们王爷自己的手段了,半个月时间,你有办法说服他和你走,我不会拦着。” 幽灵小队的人都是采取放养的方式,她平时并不会要求太多,只要完成了固定的训练任务,其他时间随意。 斐王爷叹了一口气,和姜离打了个招呼,领着人追着斐波离开了帐篷。 帐篷内又安静了下来,姜离绕到条案后,端起案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一口嗓子,这才支颐看向一旁的魏国几人,还有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幽灵小队的四人。 韩刹、司空留、聃蜀、任涯。 聃蜀的脸色有些发白,另外三人面色各异,淡漠、好奇、愤怒皆有。 韩刹算是最冷静的一个,看到魏国来使中的几人就知道宁离找他们来的原因了。 魏国的使臣中藏着一名秀丽婉约的少妇,头发盘了起来,气质恬淡温婉,目光楚楚,透着一丝哀愁。 虽是侍女打扮,但一看这神情就知道不是侍女。 “阿蜀。”秀丽的女子轻声道。 聃蜀一语不发,司空留站到他面前,冷锐的目光盯着这个女人。“既然已经攀上了高枝,就不要再来侮辱人!” “我……”女子未语泪先流,看着聃蜀就哭的说不下去。 姜离挑眉,和韩刹眼对眼的交流。 咋回事? 哦,就是老鼠当初的未婚妻,后来嫁去了魏国,顺带利用了一把老鼠帮魏国出卖了聃国。 聃国现在早已从版图上消失多年了。 姜离想到此,再看看这名女子,对魏国的行为大约猜到了。 不仅她猜到了,韩刹也领会到了,眼角带着讥嘲之色。 这叫风水轮流转吗? “宁队长,我国陛下听闻有这位妇人昔日的未婚夫,特将此女献给阁下,以表我国的诚意。”魏国使臣说得十分诚心,好像那女人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物件。 姜离勾唇。“阿蜀,你可喜欢?” 337.第337章 虚妄的执念1 聃蜀缓缓抬起头。“我将来还要娶媳妇,好人家娶亲都不会先让妾进门。” 姜离闻言笑了。“随你意。” “宁队长,这……”魏国的几人没想到会是这情况,按理来说收下后羞辱一顿这女人更有可能。 “没听到吗?老鼠不稀罕!赶紧带着这贱女人滚远点!”司空留没好气道。“看到哭哭啼啼的就烦,和丧门星似的,一看就是克夫的,老鼠绝对不能要!” 任涯在一旁狂点头。 姜离笑道:“几位的好意心领了,但这礼物我的队员看着实在碍眼,我身为一个好队长,怎么能接受呢?” 她摆个好走不送的手势送人。 “阿蜀!”那女子眼眶通红,哽咽的看着他。“我回去也是生不如死,倒不如一死了之。” 说着,猛地朝条案边上撞! 姜离蹙眉。 韩刹的身影突地一闪,一脚踢开条案。 “呀——!” 女子惊叫一声,突然没有了阻隔,直接冲向了帐篷。 巨大的撞击下,帐篷被她撞的往外凸,反弹力将她推了回来。 “要死出去死,别脏了我们的地方。”韩刹冷笑一声。 “不当戏子可惜了,演的一出又一出的。”姜离感到十分无趣,转头出了帐篷,临了,叮嘱韩刹。“这里就交给你了。” 队员们的事情很多要看他们自己的抉择,她只需要给他们一个选择的空间。 “嘶嘶——” 蛇吐信子的声音让姜离驻足。 “小合。”月圭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不远。 “卫将军交过来的队伍有什么问题吗?”姜离走到他身边,手一伸,滑不溜秋的小黑欢喜地沿着她冰凉的指尖缠绕过去。 “队伍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想问一下,半个月之后的事……”月圭瞳仁静谧如湖面。“你要回扶支是么?” “嗯。” “然后呢?” “幽灵军我已经安排了去处。”姜离逗弄着圆乎乎的小黑,语气有些飘忽。 月圭安静了片刻。“今日斐波的父亲来找他了。” “嗯。”姜离应了一声。 月圭忽然就不说话了,他看得出来,她在替幽灵小队的人安排归处,可他们并不希望离开。 这支队伍已经不是曾经的队伍,凝聚在一起才是幽灵小队,哪怕是失忆的瓯越,她都在努力让他回归,难道现在打算抛开小队吗? “月圭。” “什么?” “我会回扶支。” 月圭闻言,有一瞬间的怔仲,随即愕然。“是因为大祭司吗?” “是因为他,也是因为秀秀。” “秀秀怎么了?” “他遗传了他父亲的缺陷,很可能会一直保持婴儿状态十几年直至夭折,我回扶支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她一时不知道幽灵小队该怎么好。 她希望他们找到最适合的去处,可扶支会接受幽灵小队吗? “小合,秀秀的父亲是大祭司还是宁神医?”月圭忽然道。 姜离长靴顿住,停在了原地。 她看着月圭,那眼神奇异,让月圭很是奇特,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忽然笑了起来。“也许,是时候该告诉你们了。” 傍晚时分,帐篷区里幽灵小队休息的地方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吼。 “什么?!!” “怎么可能!!” “世界崩塌了!” “个子高的快顶着!” “真的假的啊?!” 听到月圭带回来的惊世骇俗的消息,一百多人都吓懵了。 月圭也是消化了好长时间才接受事实。 “小合亲口说的。” 她师父宁徽玉,明月山庄的明月神医就是扶支密音宗的大祭司圣音。 他当时都吓傻了,怎么回来通知消息都忘记了。 幽灵小队的一群人发懵,表达内心不可思议的方式多种多样,帐篷内的家具都快被拆了。 等月圭把事情说清楚都花了一个时辰,队员们终于安静了。 “秀秀会不会也和大祭司一样活个几百岁的?” “很有可能啊!毕竟是大祭司的亲儿子!” 讨论了很长时间,当夜幕再次降临时,篝火堆外几人正在巡逻,其他人全都挤在一处。 “那就这么决定了!” “好!” “没想到最后还有机会回去,就是不知道那几个老头子是不是想撕了我们?” “现在他们想撕也没那个本事。” “关键问题是大祭司!大祭司好吗!只要有小合这靠山在,绝对可以横着走。” “是啊,秀秀可是下一任大祭司呢。”从小合的肚子里出来的,扶支的形势迟早是要变的。 月圭和伺冰还有素风互相看了一眼,三条小黑并排盘在一起打呵欠,看着昏昏欲睡的模样。 三只小黑代表的一切似乎没人意识到。 扶支的天真的迟早是要变的,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转回去了。 夜空中繁星争辉,月亮隐在了云后,林子里虫鸣声震耳欲聋。 姜离坐在灯火通明的帝后帐篷中,面对着前方三人,她挑了挑眉。“有事?” “我和皇后商量着,认你当干女儿,可以按照皇后嫡出公主……”姜云亭还没说完,就见姜离竖起掌心,示意停。 公仪琳和姜无双一起看着她。 姜离摇头。“真的不需要,对我的意义不大。” “怎么会没有意义?认回来你不肯,认个干女儿你又不愿意,这次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同意。”公仪琳直接了当道。“本宫乏了,你且退下吧。” 姜离:“……” 姜无双头次觉得她有点让人无语。 不过,这次,他也没开口说话。 姜离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叫进去见过帝后,又莫名其妙的被一句话赶了出来。 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是女的这件事暴露出来会是什么后果。 公仪琳和姜云亭商量了很长时间,决定还是等一段时日再公布,不然以姜离的性格不告而别都有可能。 淑妃到底没有进宫,和阿离告别之后,在京城皇家庵堂中带发修行,元锦依旧跟在她身边。 姜无双去见过她。 说到底,恨对他来说没有多强烈,公仪皇后冷漠矜持,这么多年来并非害他,或许是她不屑,或许是其他原因,他不想去深究。 淑妃不愿意承认他,他去见一面亲生母亲还得偷偷摸摸的,不该去恨公仪琳吗? 淑妃这么做很伟大,可原因只是因为公仪家于他有用。 他忽然又觉得很卑鄙,明明在利用别人赠与的一切,到头来还憎恶仇恨。 “我是不是很虚伪?” 338.第338章 虚妄的执念2 “知道自己的短处和缺陷,起码还有点良知。”姜离听着他沉闷的苦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身在帝王之家,发生任何事都很平常,你守住本心就好。” 她不希望无双最后变成无情无义之辈。 “如果阿离一直在我身边多好?”他勾唇浅笑,黑色的眼睛弯成月牙。“阿离……” 他忽然伸手去摸她的脸,姜离侧脸避开,眼眸蹙起。 “无双,不要再任性了,你已经长大了。” “阿离!你站住!”姜无双突然扑过去抱住她。 姜离闪身躲避,转身就走。 “你从这里出去,我就不会接受幽灵军!”他低吼一声,乘着姜离停顿的片刻,扑过去抱她。“阿离,就一次好不好……” “嘭!” 横里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反手一掌将他击出去! 一股阴鸷的寒意和杀气迸发。 “师父!不要!”姜离拦住目光赤红的宁徽玉,阻止他继续下手。“我们回去吧。” 宁徽玉将姜离搂入怀里,狭长冷漠的瞳孔透出森冷的寒气。姜无双竟敢对离儿生出这种心思,现在还妄想碰她!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 “阿离!别走!”姜无双挣扎的试图爬起来。 “无双,如果你放弃了幽灵军,我会看不起你的。”姜离说完,宁徽玉带着她转身离开。 宁徽玉浑身冒出阴森的冷意,眼尾妖娆的凤翼展开,赤色的瞳孔紧盯着姜离,手臂抱得姜离微微蹙眉。 “师父。” “你护着他!” “他是我弟弟。” “你护着他!” “你出手会死人的。” “你护着他!” “……”姜离无奈。“阿离错了。” 宁徽玉抱紧她,凶狠地揉进怀里。“他碰你哪里了?” “……” “碰哪儿了?” “如果他碰到我的手,你是不是就要剁了我的手?”姜离幽幽道。 “我剁了他的手!” “他没碰到……”幸好她躲得快。 “离儿……”宁徽玉双眸紧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磁雅性感的嗓音透出浓郁的不安。“你是属于我的。” 姜离踮起脚尖,凉嫩小脸在他侧颊轻轻磨蹭,亲了他一下。“阿离只喜欢师父。” 宁徽玉目光赤红幽寒,亲昵又迫切的吮吻揉捏姜离。 这还不够,他不喜欢旁的男人觊觎她,只要还在这里一日,总会有人贴上来!他看着就厌恶! “离儿……离儿……” 姜离咬唇,修长的颈项被吻的微微后仰。“师父,轻……轻一些。” 颈项刺痛感让她蹙眉,后背突地被抵在粗糙的树干上。 宁徽玉冰凉的手变得滚烫,从姜离的衣摆中探了进去。 姜离看着不远处士兵集合的身影,婆娑树影在烈日下使得视线无比清晰,她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事,隔着衣裳摁住了宁徽玉的手。“师父,现在是白天。” 宁徽玉迷恋她甜美的气息,掌心美好的触感,隔着衣裳吮她,扣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不愿放开。 姜离抿唇,捂住唇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黑色的锦衣下是薄透夏季的雪白里衣,宁徽玉拉开一角,露出她莹白肤色,藏在衣襟下的春色。 “喂饱我,离儿……为师就原谅你……” 姜离微喘间触及他妖冶的瞳色,瞳仁中是一片癫狂的情|欲春潮,她查看一下四周,无法避免,只能不要让人看到。 身后不远是大片茂盛的灌木丛,姜离一咬牙,扑倒宁徽玉,将他压入茂密的树丛之中。 特殊的体位让宁徽玉目光暗红,姜离趴在他的腰上,微微俯身,压低了微哑的嗓音。“轻一点。” 宁徽玉稍微往后,让自己呈现半坐在树桩的姿势,搂住姜离软细的腰肢,虫鸣遮住了吮|吸声,姜离单手撑在宁徽玉的脸侧,妩媚的容颜艳冶精致。 她已经有些时日不再喂秀秀,起初师父总是阻挠她喂孩子,她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也就知道他不喜欢,只能乘他偶尔出门不在喂孩子。 有一次被他发觉,他那模样实在吓人,之后她也不好再如此。 出门在外,和异性接触的时间稍长,若是肢体接触沾染了旁人的气息,她根本不敢回去见他。 无双的事是个意外,他扑过来时竟然被师父看到,她实在害怕他会暗地里对无双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 “唔!”姜离低呜一声,软媚压抑的泣吟让身下的宁徽玉露出痴迷的神色。 他眸光潋滟迷离,殷红的唇湿润而有光泽,指尖摸入姜离雪嫩修长内侧…… 双重的折磨让姜离受不住的想起身,后腰被扣住。 “坐上来,宝宝……乖一点……”宁徽玉扶着她纤软的腰肢,让她往下坐。 姜离微微张口喘气,五指揪住了花木,撑得她呜咽的轻泣。 “师父,不行,你别……” 他太激动,身体的变化反应出他的情绪,姜离拼命让自己放松。 “嗯。”宁徽玉发出一声舒适至极的轻吟,紧紧嵌入怀里小弟子的体内。“离儿,你是我的……” 灌木遮住了所有的旖旎,只有剧烈的花枝摇颤。 不多时,姜离便呜咽的压低声线惊叫了一声,她压都压不住。 宁徽玉疯狂的好似要将怀里的徒弟拆吞入腹,怎么都止不住心底发疯般的占有念头。 他要带着她回扶支密音宗,以后都无法再逃开他身边。 姜离感觉自己在阎王殿逛了一圈回来,宁徽玉埋首亲昵的舔|吻着她柔嫩雪白的颈项,抚摸她肌肤上自己落下的淤青爱痕。 当时太激动了,把小家伙折腾的拼命挠他求饶。 他见着她野猫似的抓挠逃跑,就忍不住使劲折腾她,结果…… 离儿见红了。 把他也吓到了。 姜离呜鸣,睁开眼看到眼前温润俊雅的脸,眼圈一红,扭过头不搭理他。“走开!” “离儿……” “别和我说话!” “离儿,下次师父不这么用力了……宝宝……”宁徽玉俯身贴着她的颊轻蹭。“对不起,师父不是故意的。” 当时太兴奋了,只想要她,一时失去了理智。 姜离抿唇,乌黑的发丝铺染开,柔媚的五官、乌黑的凤眸,在她凝来的刹那,美丽的足以令百花失色,宁徽玉眸底闪过一道暗光。 她是属于自己的。 “师父,如果阿离又怀了该怎么办?”他还要再让她堕了孩子吗? 昨日她都吓呆了,以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有了。 “不会……离儿……”宁徽玉温柔的目光透着诡异的暗芒。“师父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 339.第339章 我是女的 姜离脸色微变,她转身埋入枕头中,最终什么都没有询问。 师父做了什么? 从青彦城回京城这段时日,他们在一起的频率太高,她都没有身孕。 原来是有原因的。 “原谅师父好么?”宁徽玉把姜离从薄被里搂入怀里。“我们有秀秀就好。” 他不想再让离儿冒险,生下秀秀已经是奇迹,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发生奇迹。 他一直在寻找方法遏制枯颜和驻颜多孕却易怀死胎的问题,有秀秀的时候他就没有停止寻找,无法保护胎儿,只能保证不要再让离儿怀上。 他只能让自己不再使离儿怀孩子,但是副作用似乎也让离儿间接承受了,他一失控就容易让她受伤。 “师父。”姜离环住他的脖子。 “咿……” 奶声奶气的稚嫩小嗓音让姜离回过神来,她看向床榻边的摇篮。 摇篮上方悬挂着小铃铛,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出来。 姜离打量一下四周才发现环境变化。 “这是……”京城里面? 他们已经从京郊外回城了? “都回到了京城。”宁徽玉鼻尖轻擦她的小脸,起身把摇篮里睡醒的奶团子抱过来。 小家伙亮晶晶的瞳仁看着父母,咿咿呀呀的往嘴里塞手。 粉白娇嫩的小家伙被父亲抱在怀里,两张脸凑在一块,姜离看着父子两个,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巡猎结束,姜离暂时修整,避开了无双。 他需要一个冷静的空间,若是师父知晓自己跑去见无双,她实在不敢去想后果。 好在她现在忙着训练卫陵拨过来的百人小队,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杂七杂八的事。 幽灵小队的人是不断的从肉体上折磨操练那群人,每天下午午饭之后就变着法子的训练,而姜离是精神上折磨可怜的大哥大叔们。 上午,她就和当初教导幽灵小队的人一样,教他们辨认一些特殊的植物和动物,只不过方向不同。 怎么在快渴死时有效的找水找蝎子当下饭菜又不会把自己毒死,或者真抓来一些特殊的毒虫和荒漠植物让他们如何利用。 姜离担心自己有遗漏,就另外找了一名已经从北方战场退下来的老兵讲述具体情况,自己再做补充。 她并未在北地呆很久,北方和南方丛林情况又不同,她每日抽空去找卫陵和一些参与过北方战场的老兵了解情况,再结合他们所说的,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写下来。 半个月时间,太短了,得做一些其他的后续准备。 “你们之中谁认字?”姜离问及这个问题,意料之外的有接近一半人识字,虽然生僻字可能不熟悉,但是好歹能知道一些常见字。 “他们能胜任小队长也都有一些特长,识字的就多一些。”卫陵解释道。“这两日总不见你人影,太子提到你好几次了。” 姜离正在翻手中写的小册子,闻言,表情一僵。 卫陵继续道:“这两****好像躲着太子?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要自己学会面对现实。”姜离没有多言,脸色淡了几分。 卫陵见状,摇头。“陛下和娘娘为太子定下了一门亲事,这次他同意了。” 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都变得沉稳了不少,卫陵倒是觉得这是好现象。 姜离没有什么表情,卫陵正要邀请她一道前往前营看看,就见营外两名北凉人正候着等待姜离。 “这两日他们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巴勒王子的王妃胎儿胎位不正,男大夫无法动手矫正,我答应了他会帮忙。”姜离说完,和卫陵告辞之后就去了四方馆。 四方馆接待各国使臣,北凉的人也暂住在四方馆之中。 平常年份,这个时候使臣差不多都离开了,今年情况特殊。西凤、东郯,还有肥国和北凉都没离开的打算。 姜国总不能往外赶人,因此都安置在这里。 姜离被人领进来时,巴勒看到她,目光十分怪异,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没事就非得要讥讽姜离两句占占口头便宜。 姜离知道缘故,也懒得和他废话。 直到姜离的身影消失,巴勒还傻站在原地。 “大王子?您不进去看看王妃吗?”身边的侍从奇怪的看着他,王子这阵子竟然也不找那位宁队长的麻烦了。 “不用,站在外头等着就行了。”巴勒坐在外间的条案后,瓯越就站在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望着里间的珠帘。 大王子的态度从几日前宁队长为王妃保胎儿开始变得诡异。 他还记得当日宁队长说自己上阵扶正胎儿时,大王子暴怒的要和她拼命。 然后被她揪住拖到了内室,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大王子一脸呆滞的出来了,然后就再也没反对了。 发生了什么事? 瓯越觉得若是自己没有失忆,或许就能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觉得这个缘故可能很重要。 可他想不起来。 巴勒到现在还不能缓过神来,他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宁离她……她竟然是个女的! 她是女的! 这个消息简直比让男人摸他王妃的肚子还可怕。 他当时跟着进去时是举着剑的,下定了决心若是宁离敢占便宜就白刀子红刀子出,让她横着出去。 结果她直接来一句:我是女的。 他当然不信! 怎么可能会信? 然后,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宁离进了内室后,出来时换了一身女装,长发散落如瀑,垂坠至地面。 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有如此精致柔美的容貌,完全不同于他们国度的粗犷,属于南方少女的精致,又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气息。 他当初喜爱王妃,正是因王妃身上不同于北凉女子的柔婉精致。 可他从来不知道,世上还会有那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宁离……幽灵小队的队长竟然是女子。 他想起她的无赖行径,每每将人气得半死又拿她无可奈何,她是创造出幽灵军的人,神奇一些似乎也没什么,可她竟然是女子…… 她是明月山庄宁神医的徒弟,难怪她会说世上只有她能救王妃和胎儿。 姜离从王妃的寝殿出来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外头有位自称连公公的宫中内侍等她。 340.第340章 册封晋阳公主 姜离见到连公公时就认出来是皇后宫里的总管公公。“连公公,您怎么有空过来?” “殿下,娘娘让小的来告诉您一声,您前些日子让查的刘家,已经查到了。”连公公的称呼不仅让姜离错愕,就是身边四方馆伺候的下人也受惊不小。 巴勒都准备进去看自己王妃了,听到殿下两字都转过头看了姜离一眼。 他认得那个公公,好像是公仪皇后身边跟着的,不可能乱叫人。 “公公莫要随便称呼。”姜离皱眉。 “小的不敢,陛下和娘娘的旨意过阵子就要下来,您的名字也会正式登入皇家典策。”连公公依旧温和有礼,徐徐道来。 姜离脸色发僵,想起当日皇后的独断专行,直接敲定了这事,她还没来得及反对,就把她扫地出门了。 皇后一直都这样吗?她现在算是知道当初无双为什么这么大怨气了。 “殿下无须担心,所有事情陛下和娘娘会处理。” “罢了,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反正到时候她也是要离开的,对她的影响应该不大。“刘家是怎么回事?” 她转移了话题。 连公公轻声细语道:“刘家是京城的商户,也算小有资产,殿下身边照顾的刘晏原是刘家夫妇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婴儿。” 姜离点头,这件事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了。“刘家夫妇成婚十年没有孩子,收养了小晏。” “正是。”连公公对姜离的态度十分温和,知道她对那位叫刘晏的孩子十分上心,从皇后娘娘处得知,似乎刘晏曾经是公主在照顾,这才关注此事。 他继续道:“原本刘家不再对诞育孩子抱有希望,将刘晏养在刘夫人膝下,当做嫡子培养。” “谁知两个月之后,十年不怀的刘夫人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婴……”说到这里,连公公停顿了一下,看向姜离。 姜离眉头紧锁,没想到会发生这么戏剧性的事,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也好猜了。 果然,连公公道:“有了亲生子,原来收养的刘晏便变得格外碍眼,且占了嫡长子的名头,刘氏夫妇心中膈应,几次欲让刘晏病死,对其非打即骂,刘晏的乳母余嬷嬷发现了主家歹毒心肠,暗中将孩子抱走。” “只是刘晏到底是上了刘氏族谱的嫡长子,刘晏没死,刘家并不罢休,余嬷嬷带着他离开了京城,之后余嬷嬷贫困交加病故,孩子被投军途中的乔敏所救,这才带入了青彦城被殿下找到。” “乔敏?”姜离愕然。“小晏的哥哥是阿敏?” 这都是什么关系? 辈分乱套了。 连公公最近也知道卫陵军中的一个小队长乔敏和公主似乎是自幼在凌云镇长大的玩伴,刘晏认乔敏哥哥,又叫公主娘亲,也难怪公主错愕了。 他言语中透了一丝笑意:“孩子还小,多教教就好了。” 姜离深吸一口气,小晏才三岁,又粘人的紧,把她当做了亲生母亲。 阿敏还没有成亲,身边跟着这么个小拖油瓶,以后谁家姑娘还敢嫁给他?何况他参军后,小晏没人照顾。 她打算将孩子带走,以后姓宁,就当做秀秀的亲哥哥。 她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秀秀一个人,若是有个哥哥也好。 不过,在此之前,刘家…… 姜离目光淡漠了几分。 这么忧心嫡长子的名头被小晏夺走,不外乎是害怕家产被不相干的人抢了,可对一个才一岁的孩子都这么狠毒,这样的人家留着也是祸害。 “殿下不必担心,刘家涉嫌放高利贷已被太子殿下抄没家产。”连公公道。 姜离蹙眉。 无双。 她当时只是随口询问,让他帮忙查探收养小晏的刘家,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一步。 半个月,眨眼间就过去了。 到处闲逛的西凤小皇子也回国了。 姜离完成了对巴勒的承诺,叮嘱了北凉王妃一些孕期注意事项后,巴勒就将瓯越送到了姜离面前。 幽灵小队的人都在等着瓯越回来,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巴勒看着莫名感概。 “若是我们也有这么一支队伍,我也不会让他们缺失任何一人。”幽灵小队融洽的气氛和互相之间的信任很是难得。 “此次多谢宁队长对王妃的照顾。” “不必客气,我只是帮瓯越还你救命之恩。” 姜离想到了高乐,看着欢天喜地的小哈,她高兴不起来。 幽灵小队的人到底是少了一个人。 “明日我们使团就会离开,希望下次再见,两国还是朋友。” “我相信以王子的能力,一定能够再续姜凉两国的和平。”姜离笑道,她对这位大王子还是挺有信心的。 巴勒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大笑出声。“承你吉言。” 继西凤之后,北凉的使节团也陆续离开,之后肥国的斐王爷和姜离道别,郁郁回国。 斐波水米不进,任你磨破了嘴皮子,反正他不稀罕什么郡王之位。 最后斐王爷只得告诉他,只要他还没死,以后想什么时候回来都欢迎他。 姜离已经准备离开姜国,在此之前,抽空去了一趟庵堂看望白夫人。 姜离前往庵堂的前一日,一道旨意颁布下来,震惊了整个京都。 帝后册封幽灵小队的队长宁离为晋阳公主,大赦天下。 不仅仅是旁人吓得不轻,幽灵小队和幽灵军的人更是吓呆了。 怀疑是不是圣旨搞错了。 次日,姜离一袭雪白镶边锦裙,绿色缎带束腰,腰肢纤细,乌黑长发如云,白绿相间的发带飘舞,秀长皓颈细腻白皙,细长乌瞳剔透明润。 眉眼如画,仿若画中仙,充满难以言喻的清幽素雅。 当她从马车中走出,庵堂外迎接晋阳公主的所有人都被惊艳了。 她身后跟随的侍女抱着婴儿,守在门外的元锦看到她时,连忙和主持师太一起走到她身侧迎接。 主持师太陪同姜离进香之后,单独给她们留了一间厢房叙旧见面。 “秀秀越来越有精神了。”元锦抱着秀秀,心疼的不得了,照顾小家伙久了,突然离开,她难受了很长时间。 小家伙难得还记得熟人,小手握着元锦的指头,咿咿呀呀的叫唤。 “阿离,听说你过几日就要离开京城了是吗?”白夫人看着小秀秀,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容。 姜离点了点头,端起茶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秀秀出了点问题,我会带他去扶支。” “扶支……太远了。”白夫人叹气,也不知下次相见会是何年何月。 “你师父是神医,他也无法救自己的孩子吗?”低沉的男人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341.第341章 给我一次 姜离眉峰紧锁,并未回头。 她看了一眼白夫人,见她神情不太自然,就知道这事她是故意隐瞒。 “阿离,无双他说想见见你……” 白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姜离突地从原地消失。 无双扑了一个空。 白夫人和元锦也没想到无双一进来就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事。 “无双!你这是做什么?” “太子殿下。”元锦不明所以,抱着秀秀往后退。 姜离站定,乌黑长发发尾微晃,雅魅皎润的细长凤眸透了丝失望和冷意。“你还是不肯死心吗?我说过,我是你亲姐姐。” “姐姐?呵……”少年英俊的面孔有那么一瞬间让姜离很陌生。“宁徽玉还是你师父。” “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无双一步步靠近姜离。 他已经长高了,不再是当初只会闯祸,一头热血的纨绔太子,杏黄皇储长袍,腰系双佩玉带,头戴紫金冠,眼底的瞳色已不再纯粹。 “无双,我不想与你闹得不好看。”姜离没想到到庵堂一趟也能遇到无双。 “因为你已经打算和你师父双宿双栖了是吗?”姜无双笑出声,目光阴鸷,伸手去抚她精致的面容。“阿离……” “不要逼我出手。”姜离抓住了他的手腕,目光冷若寒冰。 “是吗?”无双轻笑。“阿离,你想走,哪有这么容易呢?这座庵堂,里里外外全是本宫的人!” 姜离甩开他的手,运气时,气息瞬间紊乱。 她脸色微微一变,视线猛地转向白夫人身侧茶案上的茶水。“你——” 她猛地抬头看向无双。“你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对付我?” 她眼前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阿离!”白夫人惊叫一声,她已经察觉到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立刻给元锦暗中使眼色,抱着秀秀离开这里。 姜离想扶住墙壁,身体一个踉跄,她使不上力。 她不敢相信自己会中招,她没有那么容易被算计,可她没有防备白夫人,没有防备无双! 在半个时辰前她都不会相信无双会在她的茶水里下东西。 “是不是有点头晕?使不上劲?”无双笑着将姜离抱入怀里。“别害怕,一个时辰药效就会过去,在阿离变成我的女人之后……” 他伸手去解她的衣带,姜离心绪翻涌。“你——” 她眼前发黑,瞳仁赤红,惊惧无以言表。 “无双!你疯了吗!你给我住手!”白夫人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扑过去阻止无双。 “来人。”他冷冷的唤了一声,一大群侍卫涌入厢房之中,将白夫人强行压制带出去。 元锦脸色惨白,她不敢去拦,只能拼命护着秀秀,让太子的注意力不要注意到秀秀。 白夫人惊叫挣扎着不肯被带走,眼睁睁看着无双去解姜离的衣裳,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姜无双!你敢碰她,我今日就死在你的面前!”她猛地拔出侍卫的刀抵在脖子上。“她是你姐姐!” 姜无双根本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什么毒对阿离都没效,可无毒的药却对她有效。 无双认真的凝视眼前意识已经开始混沌的姜离,唇角勾出笑意。“总是强调是我姐姐,可你只比我早出生几个时辰而已,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这几年我一直在等你,可你从来不回头看我一眼。” “你要走了,临走前,给我一次就好……” “夫人!夫人不要啊——!”元锦惊叫一声,见自家夫人真要自尽,一头撞过去撞开她。 “哇啊……哇啊……” 婴啼响亮,秀秀放声大哭。 姜离瞳孔猛地一缩! 秀秀! 她猛地一口咬中自己的舌头,剧痛之下,她终于有了一丝意识。 师父……师父快来…… 姜无双听到了婴儿啼哭,脱姜离衣物的动作一顿,眼底有一抹妒恨。 宁徽玉和阿离的儿子! 他分神也就片刻时间,目光望向姜离时,呼吸一窒。 铺染的青丝如墨,艳魅仿若精雕细琢的皎润五官,绯红的薄唇,细如瓷玉的白皙肤色,无不令人疯狂的无边艳色。 好美。 他忍不住俯身去吻她…… 姜离瞳孔猛缩。 不要——!!! 在贴近的前一厘,一股暴戾阴鸷的气息扑面而来,姜无双的动作仿佛被人强行按停。 紧接着,他的身影猛地倒退。 嘭——!狠狠撞上墙壁! 一道黑色的身影暴怒,狂风暴雨般击向姜无双。“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阴鸷的杀意铺天盖地,冰冷的寒意仿若实质,如毒蛇般噬人。 无双仿佛破布一般不断遭受猛烈的撞击。 嘭——! 他被重重的砸出厢房之外。 而厢房外面,除了蹲在受伤的白夫人身边的元锦和她怀里抱着的婴儿,其他的侍卫全都生死不明地躺了一地。 “师……师父……” 姜离微弱的声音终于唤醒了暴走的黑影,在他准备直接将无双送入黄泉时,身影一滞,闪电般出现在姜离面前,将躺在地上的姜离抱入怀里。 姜离一开口,嘴角就溢出大量血沫。 宁徽玉瞳仁一缩。“离儿!离儿——!” 等姜离再次有了意识时,就感觉到舌头痛得她快麻木了,完全就是被痛醒的。 她微微张口,捂住下颌,倒抽冷气,脸都皱成一团。 好痛——好痛——! “醒了么?”温和疲惫的嗓音让姜离微微睁开眼,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宁徽玉。 他温润精致的眉目下有淡淡的隐约,俯身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即温柔又心疼的看着她。 姜离抿唇,眼眶突然就红了。“师……” 好痛啊!! 姜离的脸一秒就扭曲了,她捂住嘴,眼泪哗哗的,这次不是委屈,完全是痛得流泪。 宁徽玉眼底的担心多了一丝隐忍的笑意,又无奈又心疼。“舌头快被你自己咬断了一小截,好不容易才缝好伤口,暂时不宜多说话。” 她昏迷了三日。 他都快急疯了。 姜离泪眼汪汪的看着宁徽玉,她真是有一肚子话要和他说。 她当时快吓死了,他怎么来的这么晚!差点她就要去自尽了! “乖,师父不好,以后都不会让离儿离开师父了。”宁徽玉贴着她的脸颊来回磨蹭。“我们回家。” 姜离猛地想起自己的孩子,四处张望。 一望之下,愕然的看着宁徽玉。 宁徽玉轻抚她垂落的青丝,嗓音温软。“两日前,我们就离开了京城。” 342.第342章 痛炸了 他的眉目如画,温和亲昵,细长的琥珀色眼瞳却渗出无边森寒。 姜离想起昏迷前的情形,一阵头疼。 京中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准备,本来都打算好了,在前往庵堂之后就交代清楚,没想到临时发生意外。 她现在应该是在前往扶支的马车上。 拉了拉宁徽玉的衣袖,姜离指着放置在车内一角的空摇篮。 秀秀呢? “孩子刚睡醒,被幽灵小队的司空留抱过去照顾。”宁徽玉轻笑。 姜离蓦然睁大了双眼。“幽……” 她一开口,舌头就一阵刺痛,只好起身拉开车窗往外看。 窗外是一支马队,有四五辆行驶中的马车,马车左右分别排开两列队伍将马车护在中央,车轮轱辘的声音错落有致。 她推开车窗,就看到窗外不远骑着马的几名幽灵队员,见她醒了,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贴近车窗问候。“小合!你醒了?” 姜离原本惊讶的脸上漫出难以遏制的高兴,她点了点头,伸出惨不忍睹的舌头,食指指了指,表示无法开口。 幽灵队员们连连点头,本想再问几句,车窗内白袖一闪,窗户嘭的一声关闭。 几人面面相觑,想到车内还有一位,面露了然之色。 宁徽玉关上窗户,把姜离抱到臂弯。“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幽灵小队的人是自愿跟过来的,外面还有两百幽灵军的人,另外两千人暂时在京城做最后交接,他们被重新编制成特殊的军队,派遣回青彦城守卫姜国南方疆域。” 姜离闻言,默然良久,再次抬起头来比划着想要纸笔,宁徽玉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轻声道:“在师父身边不用纸笔,我知道离儿想问什么。” 姜离环住他的脖子,柔软纤细如柳条般的身体贴过去,侧颊在他颈窝拱了拱。 宁徽玉拉开自己外袍的衣带,将她搂入其内,微微侧首由着她的亲昵磨蹭,薄润殷唇扬起。“你帮卫陵训练的那支小队已经由幽灵的人交付给卫陵,至于你先前做的记录册子,为师一并交给了卫陵,他会安排好,别担心。” “嗯。”姜离轻应。 “为师知道你喜欢刘晏那孩子,以后他就姓宁好么?”宁徽玉捧起她精致柔嫩的面容,低头在她唇角贴蹭。 温热的气息萦绕两人之间,姜离纤长眉睫微微颤抖。 “来,伸出舌头让师父看看伤势好些了没有。”宁徽玉眉眼含笑,温热的掌心托着姜离的下颌。 姜离依言伸出粉红的舌头,舌尖的伤口通红,不过比三日前好多了。 他拿出早已调制好的药汁,拿着干净的白纱轻蘸,细心的一点点涂上。 姜离尝到了药汁苦涩的味道,舌头收了回去,苦得眉头紧锁。 “乖。”宁徽玉如哄孩子,微笑的看着她。 姜离摇头。 这样的伤口,她自己就能处理好。 “是不是有些苦?”宁徽玉轻声道。 姜离点头。 “闭上眼睛,把舌头伸出来。”宁徽玉看着她。 姜离抿唇,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和宁徽玉大眼对小眼。 “乖,伸出来,不上药痊愈的慢。” 姜离只好伸出来,眼睛却没闭。 宁徽玉好笑。“真的不闭上?” 姜离点头。 宁徽玉低头伸舌沾了药汁,舌尖在她的伤患处绕了一圈。 姜离睁着眼睛,唰的缩回去,扑入宁徽玉怀里。“……师父。” 她说的很慢,还有些微口吃,却软糯如粘稠的蜜糖。 “离儿,为师没有告诉你的父母秀秀的父亲是谁。”宁徽玉将她抱到膝上,轻抚姜离的背。 这件事,他不知如何去说明。 姜离长舒一口气,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一日他们会明白的。 宁徽玉亲吻着她雪白耳珠,将安静躺在掌心的血红色耳钉戴到她的耳垂上。 “以后,离儿可以直接戴着它了。” 姜离摸了摸耳珠,视线落在师父的耳朵上,轻轻摩捻那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红色耳钉。 宁徽玉眸光缓缓变红,艳冶妖异,抚摸姜离后背的力道逐渐加深。 姜离抿唇,认真的看着眼前艳丽夺目的男人,明明穿着雪白的锦袍,容颜却妖冶的如同彼岸盛放的死亡之花。 他修长的指尖深入姜离的体内,姜离猛然回神,后背已经抵在车壁之上。 “离儿……师父放过了他呢……”他幽魅诡谲的嗓音带着浓重的爱欲痴迷。 湿润潮红的唇贪婪的汲取怀里娇软身子的甜馨美食,惹来姜离无力的喘息。 欲望穿透了她紧致纤细的身体,她的衣裳半褪,披散的青丝如染开的墨,迷醉的声线,柔软的身体,令人窒息的娇颜,无不让身上的男人享受到人间极致的快感。 让他怎么放开?怎么忍受旁人的觊觎? 他恨不得将觊觎她的男人挫骨扬灰,只需要一掌,他就能让姜无双彻底从世上消失!可他做不到,他知道,她不会愿意。 离儿对姜无双寄予厚望,自己一掌就会毁了离儿曾经的努力。 他忍住了,没有杀姜无双。 可他不甘心,他想起当时的情形就要崩溃! “嗯——”姜离扶住宁徽玉的肩,沾染薄汗的精致五官楚痛难忍。 她被抵在车壁往上顶撞,身体的支点都在他没入她体内的部分,姜离无以为继,双腿缠住他的腰肢,双手撑在他的肩上保持平衡。 一个时辰之后,她身体扛不住,靠在他肩上昏了过去,宁徽玉将她重新抱坐在膝上。 “离儿……”他细细亲吻着她光洁的额头、潮红的小脸,在她唇角温柔摩挲。 以后你都跑不掉了。 马车缓缓驶离姜国的疆域。 姜离并不知道她身份的揭露带来了多大的狂潮。 幽灵小队的宁离是女子,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军中唯一镇定的大约只有早已知晓此事的卫陵。 他不眠不休花了一日一夜的时间,将宁徽玉交到他手中的小册子看完。 卫陵看完后,激动的去找之前阿离帮忙训练的小队,这是专门为他们量身定做的训练方向,以及北方战斗中注意事项。 难怪她会问队伍中有谁认字,如果再给阿离一些时间,或许这支百人的队伍将是另外一支幽灵小队,可惜如今,幽灵小队的传奇再不会出现第二个。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追赶南方青彦城崛起的传奇队伍。 姜离并不清楚,在多年之后,这支她只带了半个月的队伍因为她专门留下的训练方式,在北方被人称为第二支幽灵小队。 343.第343章 原来不是断袖 旁人对宁离的身份多是惊叹,而对于幽灵小队的人来说,根本就是惊吓。 继宁神医就是大祭司这个天大的消息之后,谁会想到小合真是女的? 还记得当年他们开玩笑说除非小合是女的,否则没什么消息能令他们惊讶,没想到两年多的时间,竟然被人告知小合真是女的。 夜晚时分,马队停下休息。 队员们熟练的搭建帐篷打猎做晚饭,篝火堆前,司空留抱着吱哇叫的秀秀喂吃食,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不少人边吃烤肉边喝汤,视线时不时落在其中一个篝火堆前。 黑衣的艳丽男子正细心端着汤碗,一勺一勺的喂徒弟。 姜离十分疲惫,但又不能不吃饭,吃饭也是痛苦,汤羹稍微沾到舌尖的伤口就痛的她想去死一死,缓好一会儿才能好,更别说吃其他的东西。 圣音细心的将固定食物捣碎化到汤中,小勺小勺的让她直接咽下去,避免咀嚼和热汤沾到舌尖。 “再过个两三日就好了,乖。”圣音将一碗汤水喂完了才罢手。 若非是离儿,这伤势落在旁人身上,怕是要失去一部分舌头,说话都会受影响。 当时,她真的是下了狠心。 他又忍不住心疼后悔,以后不能再让她去冒险了。 “哇咿。” “小合。”司空留将秀秀抱到姜离身边来。 小团子喜欢热闹,看到燃烧的篝火兴奋的连蹦带跳的蹬着小胳膊小短腿去够,哇哩哇哩的稚嫩嗓音叫唤。 姜离弯眉,伸出双臂,将小肉团抱入怀里。 随着天气转凉,为了怕他着凉,襁褓裹得严实,小东西也长了些个头,抱在手里重了不少。 姜离贴了贴小团子粉嫩的小脸。 “哇咦。”肉团子举着小手摸娘亲的脸,大大的眼睛如水晶般透亮清澈。 司空留把小东西抱过来转头去和另外几名同伴说笑。 阿离是女子,那么秀秀,还有大祭司与宁神医之间的关系他们也就清楚了。 离开的那一年多,刚好秀秀是在那段时间怀上生下来。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韩刹望着那边一家三口,扭头问月圭。 月圭拥有一双特殊的眼瞳,能看穿很多常人无法看到的,那么他不可能不知道阿离是女子。 韩刹问这句话时,正抱着一堆干柴添火的瓯越也坐了下来。 月圭点了点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小合没有公布,我也不好告诉你们。” 说到这里,他看向瓯越。“瓯越也知道。” 瓯越抬头看他,面露讶然。 “好啊!你们两个真是太不仗义了!”伺冰勾住两人的脖子,没好气地拍了他们脑门一记。 “我……不记得了。”瓯越抬头朝姜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 直到帝后宣布册封晋阳公主,他才恍然为何当日巴勒王子会同意她帮王妃矫正胎位。 巴勒也吓了一大跳吧?他后来的表现和活见鬼似的。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姜离脑袋忽然凑过来,笑望着他们。 “咦?”队员们见她过来,忍不住探头朝宁徽玉的方向看,篝火堆前已经没看到人,正好见大祭司抱着秀秀进帐篷休息。 “我们在讨论小合竟然从男变成女。” “你竟然这么瞒着我们!怎么赔偿精神损失?” “难怪当初大祭司这么死缠烂打,原来不是断袖。”有人恍然大悟。 “是断袖的话能生出秀秀来吗?” “话说回来,我一直以为小合是冤大头,替大祭司养小孩。” “幽灵军的弟兄们以为是小合和别的女人生的呢!哈哈哈!” 关键没想到她是女的,估计那时候也就月圭知道怎么回事,三天两头跑去看秀秀。 一群人笑着打趣,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旁边篝火堆的人也全都吸引了过来。 “吃完饭集合,有事和你们说。”姜离拍了拍身边几人的肩膀。 她真的没想到他们就这么大喇喇的跟着来了,尤其幽灵军也是。 青彦城是他们成名之处,也是影响最大的地方。 城高墙厚,沟通南北,若是能在青彦城驻守,对于幽灵军来说无疑是最佳选择,这里是最适宜他们的。 但是,幽灵军很大一部分都是有父母亲人,若是定居青彦城,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夜晚,篝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四周光亮如昼。 幽灵小队与幽灵军护送的两百人加起来,一共是三百余人集合一处。 “把篝火收拾一下,所有人都坐下来。” 月圭和韩刹一挥手,众人在眨眼功夫就将篝火堆处理成几处,统一围着中间,三百多人各自坐下来。 “幽灵军剩下两千三百一十二人。”姜离开口道。 她的声音在夜色中蕴藏内力,清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包括外围巡逻的幽灵士兵。 “在战争中过世的士兵,找到尸骨和衣冠的人,全都归送回他们的故土掩埋,朝廷拨给遇难家属的银两都已经逐一发放。” “其中接近一半的人数找不到家人,此事我已经告知当今陛下和卫将军,若有过世将士的亲人被找到,愿意回故土的,会发放银两让他们回程,若是家乡已经没有了,会有人安排前往青彦城定居……” 说到此处,阿离停顿了一下,凤眸在跳跃的火光中幽黑沉静。“我相信,在座的所有兄弟应该已经知道了,想要留在京城发展的,卫将军都会安排进入京畿护卫营中。” “京畿之地,相信各位都知道代表了什么,你们进入其中,就是天子近卫。” 姜离说话时,四周只有虫鸣和柴火噼啪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少人欲言又止。 “当然。”姜离看着跳跃的橙红色火焰,静静道:“若是不愿意,我会带你们回青彦城。” 青彦城,对于每一个幽灵军,还有幽灵小队队员而言,都是特殊的一座古城。 他们从那里开始,在那里成长起来,初入京城,为何旁人都说他们是以巧取胜,上不得台面? 因为他们不了解幽灵军,如同鱼活在水中,幽灵军最适合青彦城。 但姜离更清楚,人各有志。 拼却一条命,为的是建功立业,为家人争光,荣耀回乡。 所以她安排了两条路。 “那……”有幽灵军举手提问。“队长们呢?” 344.第344章 幸好她跑得快 宁队长似乎没有提及幽灵小队怎么办。 其实,幽灵小队是跟随回扶支罢? 幽灵军是姜国人,这么庞大的人数,还有可怕的能耐,姜国是绝对无法放任归属扶支的。 可幽灵小队却是属于扶支的。 一起经历这么多,他们从未想过会有分离的一日。 “幽灵小队……”姜离顿了顿。 “我们会回扶支。”月圭出声道。“扶支是我们的归属,哪怕离的再远,也是要回去的。” 三只小黑探出圆溜溜的脑门,拱了拱月圭的指头。 “它们也是要回去的。”素风长叹一口气。 “你们干什么这么垂头丧气?也不想想青彦城和扶支的距离。”伺冰没好气的插嘴。 姜离笑了起来。“青彦城外不远就是黑雾丛林,黑雾丛林背靠凌云山脉,和扶支也是连通的,忘记你们当初是怎么产生的吗?” 当初,因为扶支大祭司的缘故,把士兵们给耍了一通,也因此锻炼出独一无二的幽灵军。 圣音之所以出现在黑雾丛林,是因为黑屋丛林不归属南方任何一国,却和扶支接壤,在那里遭遇到任何人都不稀奇。 这也是黑雾丛林成为南方战场的原因。 “青彦城难道不欢迎我们吗?”伺冰凉凉道。 “怎么可能?” 青彦城对于幽灵小队来说与众不同,同样的,幽灵小队和幽灵军在青彦城也是独一无二的。 当姜离一行人到达青彦城时,得知他们的归来,不仅是城主,城内的百姓激动不已,自发的跑出来,把宽敞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幽灵军的士兵被热情的人们狂吃豆腐,这些人完全仗着人多,把没处躲的可怜小年轻们挤得东倒西歪,乘机揩油。 “哎!是幽灵的小伙子们回来了!” “快看呐!真的是他们!” “不会再走了吧?” “是啊是啊!” “赶紧拿着!瞧你们去一趟京城都瘦成什么样了?” “这是我们家的鸡蛋!多吃点!” 姜离站在一家酒楼上面,心有余悸地看着底下三百多人。 幸好她够聪明,跑得快。 四周守卫阻拦百姓的士兵都没法阻止狂热的人群,幽灵小队的队员们仗着身手好,才能免于被吃豆腐。 “我的亲娘奶奶!”素风吓得躲到瓯越身后,把他往前推的挡在自己面前。 “放开!”瓯越拽开他的爪子,对于眼前的场面也很惊讶,一边躲,一边感叹。 没想到幽灵军在青彦城的声望高到这种程度,估计陛下亲自来了,也达不到这种万人空巷的热情场面。 难怪在进城前,某位找理由跑了。 等三百多人终于突破重重人墙回到城主府,每个人身上都被挂了一身。 脖子上、胳膊,凡是能挂的地方全都挂满了篮子和包裹,还有俊秀的小兵手里拿着一大堆的花和帕子。 “我的老天,脖子要僵了,快快快!赶紧把篮子拿下来!” “哈哈哈!你该去照照镜子看看头上长花儿了!” 一群人笑得前俯后仰。 “以后出去一趟都能蹭不少吃的。”斐波提着一篮子的馒头啃,边啃边笑。 还是青彦城的大婶们了解他的爱好,送给他的全是吃的。 “看看,阿景还得了好几条帕子。” “哎,这条帕子上竟然绣了他的名字!不是吧?!!” “真的假的?给我看看!” 一群人挤在一起,拿起一位俊秀小兵收到的帕子左看右看,果然在帕子的一角看到了队员的名字。 “没想到啊,这么多人中,竟然还被打听到名字了,不知道是哪家姑娘,情根深重,乘乱送秋波。”姜离手一挑,那条丝帕就落到了她的手中。 她闻了一下,感概道:“这香可不是普通的香,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才能用得起,绣工也好,还认字。” “队长!”收到帕子的幽灵军很是局促,俊秀的脸都泛红。 姜离笑得不行。“来,赶紧收好,这帕子的主人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瓯越也被强塞了很多东西,他见队友们都兴奋的查看,也打开其中一个包裹看了看,意外的看到了一小盒木香料,震惊的难以自持。 这…… “现在彻底相信你是幽灵小队的一员了?”姜离笑道。 幽灵小队人数较少,每一个人对于青彦城的居民来说都是不同的,他们熟悉幽灵小队的成员,甚至打听到了他们的一些特殊喜好。 比如墨言不爱说话却喜欢收集镜子,陈默是个话唠但喜欢摆弄奇巧物件,斐波贪食,伺冰喜欢兵器,素风喜欢美人图,而瓯越喜欢香料。 很多人有些怪异的癖好,因此经常被人拿出来说笑。 墨言看到漂亮的镜子又悄悄收起来,陈默只有摆弄怪异玩意时才会少说两句话。 斐波依旧在狂吃,伺冰看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高兴的鬼叫不止,素风正拉着队友欣赏他的美人扇面。 就连小哈都兴奋的打转,正在啃一个杀猪匠给他脖子上挂着的两块骨头。 瓯越确实震惊,心中很是复杂。 他总算明白为何幽灵的人会放弃别人眼中的好前程宁愿出现在这里,有些东西是别人永远无法体会的。 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或许无论记忆是否能恢复,他似乎都不想离开这支特殊的队伍。 “幽灵军呆在这里,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姜离忽然道。 本来她是打算将幽灵军交给无双,只有这样,幽灵军才能走到将士最荣耀的位置。 如今依旧是隶属于姜国,他日无双继位,幽灵军还是他手中的利刃,但守卫在青彦城比京城更自由。 这样,就很好。 姜离在青彦城住了三日,通过书信告知卫陵相关情况,安排后续事宜。 第四日大清早,姜离与幽灵小队的人一起离开了青彦城。 幽灵军们骑马相送。 “虽然骑术不佳,不过训练了一阵子后,总算不会连马背都爬不上去了。”姜离趴在车窗上,支颐看着车外的欢声笑语。 说好了还会见面的,相距很近不是吗? 深秋季节,越靠近扶支,反而愈发湿润暖和。 重新来到扶支圣城,姜离惊呆了。 “好看么?”宁徽玉亲了一下她柔软的唇瓣,轻声笑道。 345.第345章 她只属于他 当初她来过,可是那时候季节不同,而且她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这……这是圣城?” 姜离愕然不已,终于知道,为什么别人称扶支圣城为花都。 她脑海中只有一首诗能够形容眼前的场景。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或许,这首诗远远不及眼前所见的场景。 身后是铁索高桥,万仞绝壁高崖,前方是花团锦簇的花城,满城望去,一片妖冶艳丽至极的鲜红和翠绿。 本是大俗大雅两种无法融合的配色,然而在此刻望去,尽是勃勃盎然生机,那是一种看一眼就让人心神皆摄的恢弘艳冶。 “天啊。”姜离无法回神。“这个季节怎么会……” 世人区别牡丹与芍药,多是看花色与叶片,芍药花叶繁盛,而牡丹花盘大而淡,叶偏黄,芍药艳丽鲜红,叶色浓绿,看上去生机勃勃。更重要的是花期不同。 她在密音宗地底见过反季而开的诡异赤血芍药,却没想到整个圣城皆是如此。 “漂亮么?”宁徽玉轻笑道。 姜离点头。“满城都是赤血吗?” 虽然芍药比牡丹花色浓艳,但没有这么鲜红如血。 圣城的气候与土壤与世隔绝,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缘故造就了这样奇特的景色。 宁徽玉轻点头。“扶支只有赤血芍药,漂亮是漂亮,只是……” “嗯?” “不能光看表面。”宁徽玉侧颜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赤血只属于圣城。” 她只属于他。 姜离听他说的话,心下就警惕了些。 毕竟在外面,赤血委实名声不好,是一种艳丽夺目带着血腥的代名词,伴随赤血芍药的是剧毒之蛇。 这一次他们的回归虽然提前支会了密音宗的长老们,却提前了三日回来,因此没有上一次热闹,全城迎接。 不过,这样正好,让她看清这座奇特城池的真实面貌。 幽灵小队的人面露复杂之色,除了任涯、聃蜀和韩刹三个非扶支人,其他人全都十分沉默。 韩刹三人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 “天呐,这简直就是花的天堂,那房子上竟然也种满了这种花。”任涯讶然,拽着司空留的手,到处看。“小留,你看,你快看那边,全是花!竟然这么红……” 他伸手就要去摘一朵,司空留原本还有些发呆,见状,猛地一惊。“别摘啊!” 她抬手打开任涯,但还是晚了一步。 任涯摘下一朵鲜红盛放的花朵,突然从花朵下方伸出一只绿油油的尖脑门细蛇,露出狰狞的獠牙,发疯般突然弹起袭击任涯的脸。 “小心!”旁边的队友看到此景,连忙拍击那条崩起发飙的毒蛇。 但是那条绿蛇速度奇快,小小的身子仿佛蕴藏无穷的能量,竖直的眼睛凶猛的扑向任涯。 “嘶嘶!”任涯身侧正好是素风,素风袖子中的小黑嘶嘶吐信的冒出来。 原本凶狠的绿蛇仿若耗子见到猫,尖嘶一声,收起尖牙,弹开了,扭头钻入了花丛中。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任涯都吓懵了。 “原来是这样。”姜离弯腰,拨开身边的花丛,果然在枝杈间看到一条细长的蛇沿着花枝缠绕在上面,懒洋洋的打着呵欠。 “圣城的蛇类偏多,但这里的人已经适应了与它们共存。” “那扶支的人吃蛇肉吗?”姜离挑眉,摘下一朵赤血,递给肩膀上不知何时冒出头的小黑。 小黑小小的身子绕在花盘上,脑门蹭了又蹭,幸福的冒泡的样子。 任涯还有些心有余悸,这地方太吓人了! “别乱折有主的花盘,被毒蛇咬死不管的。”司空留瞪了他一眼。“素风让小黑呆在任涯和聃蜀身边,以防万一。” 姜离和宁徽玉已经走到前头,宁徽玉怀里还抱着小团子,他穿着广袖祭司长袍,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怀里熟睡的孩子。 “扶支的人也吃蛇肉,但是要看情况,一般无法驯服的毒蛇会被宰杀。”他淡淡道。 这个道理似乎在哪里都是一样。 姜离点了点肩膀上的小黑脑袋,连带着花盘提起来递到身后的韩刹手上。“你们三个小心一些,让小黑守着要安全一点。” 这里真是步步危机。 越往城中走,大片大片的花海少了些,但街道两侧,以及家家户户门前、窗台,还有店铺摊位上随处可见摆放的赤血芍药。 “那……那条蟒蛇是在看铺子吗?”聃蜀拉着身边队员的手指着其中一个店铺外盘着的大蟒蛇道。 “看起来是这样。” “主要是威慑作用,这条大蟒没有毒性,但是力气绝对很可怕,如果被缠上,一个人的骨头都能硬生生挤成碎片。” 队员们交头接耳的谈论,一百多人一起走,逐渐引起了一些注意。 最后分开十组各自分头前往密音宗原本守候的酒楼等待。 “别忘记了,天黑之前到指定地点集合。” “明白!” 各人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好几年没回来了,此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们也想乘机到处看看。 分配好人数后,所有人一哄而散。 姜离和宁徽玉单独一起闲逛。 “这里真是不一样。”姜离左右看着铺子,扶支的地域文化很明显。 铺子上铺开的毯子都是绣着赤血和蛇蚺,四周都是盛放的花儿,街头时不时能看到外头很难得一见的扇头风左右摇摆跳舞场景。 不像别处,每次都围满了人,这里看的人似乎只是寥寥,和打发叫花子似的。 “上一次到这里,你的眼睛不好,这一次好好看看。”宁徽玉指腹轻柔的摩挲着她的脸颊,眉眼含笑。 “呜咿……”怀里的小肉团蜷着小肉手揉眼睛,小脸靠着父亲的胸口打了个呵欠,大眼睛水汪汪的。 宁徽玉拍了拍孩子。“睡醒了。” “秀秀到了圣城后似乎爱睡觉了。”姜离眉心微蹙。 “这里的花香会对他有一些影响,时间长了就好了。”宁徽玉目光闪过一道暗色。 “有什么缘故?只对孩子有效?” “只对我们的孩子有效。”宁徽玉轻声道。 姜离微微一怔,随即垂眉没再说什么。 她记得曾有一次师父告诉她,赤血的效用只对蛇类有影响,可为什么也会对密音宗的祭司血脉也有这么大的影响? 346.第346章 吃瘪的宁徽玉 秀秀半阖着红宝石般剔透的眸子,呵欠不断,可他睡得够多的实在是睡不着了。 “哇咦。”软嫩的小嗓音如幼猫般轻细,红扑扑的小脸蛋挨着父亲,大眼睛却瞅着母亲转悠。 “秀秀饿不饿?”姜离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滑软如刚剥壳的熟鸡蛋。 宁徽玉看着离儿不停的捏孩子小脸,还越捏越开心,心中好笑。 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瘪了瘪唇,伸出小藕臂要抱抱。 “我来吧。”姜离想抱过来。 宁徽玉看了她一眼,女装打扮,生下秀秀之后,离儿终于不再是小山丘了。 他默了片刻,缓缓道。“先找个酒楼吃饭罢,孩子也饿了。” 姜离无奈,师父这是吃醋吗?霸着秀秀不放是什么意思?怎么连她的醋也吃? 她一阵干瞪眼,其实,她这不是现成的吗,真的可以喂秀秀。 秀秀已经开始吃一些软乎的固定食物了,但姜离害怕他肠胃娇嫩,推迟了一些日子。 虽说孩子惯不得,但他还是个婴儿,早产了三个月,她娇惯一点也正常。 圣城到处都能看到赤血芍药,酒楼与外面的差不多,却多了几分南方异族气息,多以木质为主。 姜离看着挂在酒楼墙壁上的一些木牌,上头都以扶支文字写着该店的招牌菜。 她点了四个菜,另外叫了一份蜜羹,宁徽玉听着,让换上赤血花汁和蜂蜜调的****。 “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姜离半趴在桌上,逗着师父怀里的秀秀。 逗得小家伙咯咯笑,又伸出小手臂要扑到母亲怀里。 “赤血花汁多数用来调色,不过秀秀多接触会好一些。”宁徽玉看着他们母子互动,唇角微扬。 他们两个都做了轻微的易容,但是笑起来时,酒楼内其他人都忍不住侧目。 “是么?”姜离有些心不在焉,她抬头眼巴巴的望着宁徽玉。“师父……” 她伸出手,和秀秀抱在一块。 小家伙直往她怀里拱。 宁徽玉微微无奈,只好放手。“这习惯不好。” 太粘离儿了。 孩子就要从小培养独立性。 姜离将小肉团子抱入怀里,恨不得揉坏小可爱,亲了小家伙粉红的小脸一口。“秀秀真漂亮。” 她看着宁徽玉,眉眼弯弯。“和师父越来越相似了呢。” 宁徽玉浅笑,没说话。 小家伙是他和离儿的孩子,像他太正常了。 他记得他幼年时,前一代的长老说他长得像月夜圣女,尤其是眼睛…… 眼睛啊…… 他看着秀秀赤红色的眸子,这是身为密音宗大祭司血脉最直接的证明。 月夜就是黑月一族天赋最高的圣女,她同样拥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睛,都说密音宗的信仰鸣蛇就拥有一双妖戾的红色竖瞳,可壁画上,鸣蛇都是黑瞳或者绿瞳。 但扶支的人坚信,大祭司是神的血脉。 他至今不明白为什么这一脉天生对蛇类有亲近感,可没想到这样一双眼睛遗传到了秀秀的身上。 不该如此的。 因为他们都是后天形成的赤瞳,可秀秀却是天生的。 怎么会有人天生有这么一双眼睛? “秀秀乖,慢些吃……” 饭菜都已经端了上来,姜离正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孩子。 怎么样都无所谓,秀秀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是他和离儿唯一的孩子。 “师父,我头次看到秀秀吃东西吃的这么勤快。”姜离有些惊讶,小半碗都被这小东西用完了。 “这里面使用了赤血的花汁。”宁徽玉揉了揉秀秀头上戴着的丝巾扎的小帽子。 姜离闻言,看着橙红色鲜艳无比的糊状****,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浓郁的赤血芍药的香气,这种香气掩盖了蜂蜜的味道。 姜离觉得这东西有种让人上瘾的感觉。 她很喜欢这种味觉的刺激,却下意识的警惕不喜。 “这个……” 有点像御米。 令人上瘾。 “别担心,对孩子没有害处。”宁徽玉知道她尝到后的感觉,他也清楚即使有轻微的上瘾,以她的意志力只会更加防备。“其实这个对旁人无效,只是对孩子效果强一些。” 以后会慢慢适应,直至效果完全消失,变成习以为常的身体一部分。 “可是,为什么连阿离也……”她好像也很喜欢? 她有些奇怪。 “因为……”宁徽玉轻轻在她唇角轻啄。“你是我的。” 她的体内流淌着他的血,她用了他的血,她有枯颜,她甚至诞下了他们的孩子。 她是不一样的。 姜离瞪了他一眼,把怀里软软糯糯吱哇叫唤的小肉团塞进他怀里。“他吃饱了,不能再吃了,会吐奶的。” 宁徽玉把儿子接到怀里,小家伙哇的一声,小嘴一张,一点也不客气的吐到了他的衣服上。 宁徽玉:“……” 姜离一口茶水喷出来。 她人品真好啊。 等宁徽玉换好衣服,回到原先约好会和的地方,幽灵小队的队员只有两支小队回来了,其他人全都没到。 不过,密音宗的分舵中,七位长老已经来了六位,据说有一位留守本宗才没过来。 六个老头子,齐刷刷的围在摇篮中吱哇蹬腿的小婴儿面前。 小家伙仰面躺着,粉嫩娇憨,红宝石剔透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面前的六个老头儿。 小肉团子彻底被老爹嫌弃了,无论是身为大祭司的圣音,还是明月神医宁徽玉从来没享受过被吐一身的待遇。 他是个大夫,大夫多多少少都有点洁癖,若不是肉团子是亲生的,圣音八成都把他扔出去了。 姜离笑得不行,秀秀真是太有勇气了,要知道她都不敢呐。 宁徽玉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虽然眼瞳依旧是琥珀色,但姜离总忍不住觉得是圣音在旁。 师父穿黑色,真的让她好不习惯。 “这是小主子……”六个老头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婴儿的脸蛋。 小家伙蜷起小手,好奇的瞪着这群人。 “他的眼睛是赤血的颜色。” “是啊。” “是小主子没错。” 当初姜离在离开密音宗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这孩子绝对是大祭司的儿子,这模样,简直太像了。 “把他抱回去吧。”宁徽玉叹了一口气。“秀秀遗传了本座的问题,婴儿期需要仔细照料。” 老头子们一听,脸色严肃了几分。 347.第347章 大结局 上一代的长老说过,大祭司当年就是度过了十几年的婴儿期,一直长不大,数次险象环生。 “这可就有些麻烦了。” “小主子恐怕……” “哎!黑釉小心点!” 黑釉盘旋的游过来,竖起舌头,长信子嘶嘶舔小肉团的嫩脸。 小家伙咯咯笑,竟然拽住了黑釉的信子往嘴里塞。 “我去——!不行!”姜离突然瞧见,秒速瞬移,赶紧拍开黑釉的长信子。 黑釉无辜的瞅着她。 它才是受害蛇好吧? “再来,烹了你煮蛇羹。”姜离可没忘记黑釉是大大的毒蛇。 “不过,黑釉的血或许有效。” “是啊,黑釉的口水都很贵重的,这血也许能喂小主子。” 几个老头子窃窃私语。 姜离一头黑线,这私语声音大的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可没打算喂自己孩子喝蛇血,太可怕了。 圣音站到了姜离身后,将她揽入怀里。“别担心,秀秀会好起来的。” 直到夜幕西垂,幽灵小队的队员们才终于都疯够了,高高兴兴的抱着一大堆外头买来的东西回到这里。 秀秀已经被长老们抱走照顾。 姜离有些不放心,再三嘱咐别什么都让孩子往嘴里塞。 “他们照顾孩子比离儿更懂,秀秀不会有事的。” 这个孩子是整个密音宗盼了百年才盼来的,恐怕这群人恨不得掏心掏肺出来,赔上整个密音宗都不会放弃他。 “我知道。”姜离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秀秀会长大的,他不会和为师一样。”宁徽玉将她搂入怀里。 窗外明月高悬,银白的月光投入室内,他一头银白发丝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姜离执起一缕银色发丝,眼底闪过黯然之色。 “师父……” “嗯?” “如果有一日,阿离变老了变丑了,你还会喜欢阿离吗?”她抬眸,亲了亲他柔软的唇,侧颜轻吻微吮,细腻的嗓音如天籁。 宁徽玉弯唇。“如果师父变老了,离儿会离开师父么?” “不会,如果师父老了,离儿也不走,师父赶我都不走。” “如果师父死了呢?” 宁徽玉微微迷眸,眼底有一抹诡谲幽光。 他爱极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更爱,他恐惧自己的衰老,恐惧她的厌弃和不喜。 即使他拼命的告诉自己,她和别人不一样,可对于离儿来说,她有数百年的岁月,他们的孩子很可能也是如此。 可他的岁月在漫长的等待中已经耗尽了。 姜离身子后倾,认真的看着他,漆黑的凤眸仿若蕴藏万千风华。 她一字一句道:“师父去哪里,阿离都陪你。” 哪怕是地狱黄泉。 宁徽玉一瞬间无法出声,他听懂了她的话。 即使他心里自私的想要她这么回答,可她真的这么认真的说出来时,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惊喜、心疼,惊惧还有难受。 她如果真的如此,他根本受不了。 “离儿,不要这样,师父不需要你如此。” 姜离眼眸黯淡。 是啊,他不需要她这样,师父有长久的寿命,可她不一样。 “离儿会活得很长很长,代师父去外面看看,师父如果有一天离开了,离儿还有秀秀,明白么?”宁徽玉抱紧她,交颈厮磨,亲昵的吮吻舔-舐。 什么? 姜离茫然的看着他,她听不太懂什么意思。 “离儿,师父已经和正常人一样了。” “……!” 姜离蓦然惊怔。“真的吗?” “嗯。”宁徽玉翻身将她压入馨软被褥之中,温润和煦的眸子渐转妖红,埋首吻向她散开的衣襟中。 姜离指尖攥住了被单。 “离儿和秀秀才刚刚开始,离儿会活很久很久很久,和曾经的师父一样……” 姜离呆怔,心底掠过狂喜,她和师父一样么?随即,她猛然意识到什么,眼瞳一缩! “什么?!!呃——!” 她喘息一声,娇软的身体微弓,身体被瞬间穿透,蓦然攥紧被单。 师父和正常人一样,她和师父曾经一样? 姜离身体绷得厉害,不敢相信。 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老天在和她开玩笑吗? “所以……”宁徽玉衣装整齐,他俯身顶冲,惹来身下娇人儿频频娇喘。 她身体僵崩,紧的他快要崩溃了,他微微喘了一口气。“离儿,乖宝宝……你松一松……师父快不成了……” 他忍得厉害,可不想这么快撤出她柔软温热的身体。 姜离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她不要这样。 她现在宁愿和别人一样。 “别难过,我的小甜心,伤心的话,多补偿为师好么?”他细腻的亲吻着她每一寸肌肤,烙下一个个印迹。 在有限的时间,他只想将她圈锢在身边,他此生看多了生离死别,如今终于不用再眼睁睁看着他最心爱的人离他而去的痛苦。 可这种痛苦,他不希望转接到离儿身上,一点也不希望。 姜离难受的不行。 “师父……” “乖,放松让师父进去些好么?”他温声轻哄,柔软的声音不断的轻声安慰她难过的情绪。 柔软娇嫩的身子紧紧缠绕攀附在腰腹上,宁徽玉眼底妖冶的赤红久久不散,尽情欢飨盛宴。 这一晚,姜离格外粘人痴缠,在他怀里闷哭,如同要糖的孩子般拽着不肯撒手。“师父……” 软软的哭声让圣音心软成一团。 哭到最后,姜离抽噎的哽不过气来,眼瞳通红,抿唇看着他。 宁徽玉忍不住又折腾了她一番。 “乖。”他的声音温柔如水,浸透进阿离的心底。 身下软嫩的小弟子已经疲惫不堪,薄汗沾湿了精致柔媚的娇颜,青丝沾染到殷红的薄唇,透着别样的妖魅。 “师父。”她的嗓音微哑,带着微微的轻喘。 宁徽玉心疼的亲吻着她的眉心、精致的眉眼、挺翘的鼻尖,柔软的唇,雪嫩纤细的颈项…… “师父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无论是宁徽玉还是圣音。 姜离漆黑的凤瞳凝望着他银白的发丝,轻声回应他的低语。“阿离也不会。” 哪怕是地狱天堂,阿离也会陪你。 ——正文完—— ps:番外会是秀秀。 正文n年后,无双继位,秀秀奔回姜国。 公仪琳和姜云亭瞅见小版宁徽玉奔来~ 哎,宁神医咋越来越年轻了? 348.第348章 番外之秀秀1 “小主子,姜国老丞相亲自送来他们太皇太后的信件,邀请你前往姜国。” 这已经不知道是这些年来第几封信了。 月圭将拆开的信件搁在桌上,侧目无奈的望向窗边的少年郎。 少年穿着雪白的锦衣,乌黑的青丝束成冠,此时正低着头,伸出白皙的手指戳一戳盘在角落里睡觉的小黑。 黑色的玄蛇盘成大便的模样,足有半人高,蛇脑袋耷拉着,竖瞳虽然是睁着的,但是蛇已经睡着了。 “大长老,你说小黑要不要改个名字叫大黑?”少年笑声如珠玉坠盘,清朗明快。 他侧头朝月圭看过来看上去十四五岁,拥有一双红水晶般剔透的眼睛,明眸皓齿,风采卓然,犹如画中走出的翩翩小公子。 月圭长叹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说话不动的时候恍若看到当初的大祭司,只是笑起来的时候,风采神情却是小合的模样。 “小主子还是不去吗?” 少年拿起桌上的纸扇敲了敲掌心,露齿一笑,问起另外一件事。“母亲还在青彦城吗?” 月圭一脸生无可恋。“在呢,都在。” 他们那一群乱飘的幽灵全都呆在那边的多,青彦城如今已非当年可比。 现在也就他和素风还有伺冰被前任大长老们死抠住不放,想养三只小黑就得接任长老的职位,于是现在他们三个被那群没良心的剔除在外了。 回来扶支已经十三年,接任长老之职也有十年了,而从神坛退下来洗手不干的大祭司,一般是小合在哪里,他应该就在附近。 “姜国的卫陵大将军五十五大寿母亲没能赶上,这一次五十六的大寿她应该会带幽灵小队的人前去道贺。”宁秀侧首想了想。“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没人疼的小狗似的守门看家,哼!” 他也要去! 月圭无语,谁敢把小主子当看家的小狗啊? “秀秀去姜国看看也好,宗内的事宜暂时由我看着。”宽敞的宫殿内,另外一名身穿明紫色,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笑道。 “大哥!”宁秀快步走上前,伸头往宁晏的身后瞄。“你回来了?” 宁晏瞪了弟弟一眼。“别看了,父亲和母亲没回来呢,他们有十几年没回去了,父亲陪着母亲过去看看,昨日就走了。” “什么?”宁秀俊朗的脸涨红,扇子直拍掌心。“太没责任心了!就这么把我和大哥丢下了!” “还有在下。”月圭无奈插了一句。 幽灵小队的人,素风和伺冰老早闪人了,就他来禀告情况。 果然是看自己脾气好,当冤大头的命。 “大哥不去吗?我听说姜国当年和北凉打仗打了三四年,北边十年前就出现了第二支幽灵小队,领队的乔将军是敏舅舅?”宁秀手肘靠在兄长的肩膀上,红眸子往月圭脸上飘。 他有好几个舅舅,除了姜国皇室的那几个王爷和当政的皇帝,还有一个叫乔敏的大将军,应该是大哥的舅舅,现在也是他舅舅。 宁晏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不去了,这些年我和幽灵军的人几次回姜国都已经见过他们几次。” 宗门事情太多,七位长老中有三位是幽灵小队的成员,一下子人都不在,万一宗内有什么事,他在的话也能处理一二。 “小主子从未回姜国,您的外祖父母都希望能见您一面。”月圭适时补充。 宁秀笑了起来,朝他大哥挑挑漂亮的眉毛,神秘兮兮的凑近道:“都说老爹和母亲是师徒,姜国的人比较迂腐,接受不来,外祖父母都不知道本公子的爹是谁,大哥,你说我这张俊的人神共愤的脸往人堆里一站……哈哈哈哈!会是什么效果?哈哈哈!” 月圭扭过头,都不忍看他那笑得嘴角快咧到脑后,捏着扇子柄直敲大公子的嘚瑟模样了。 顶着大祭司的脸做小合的表情,真的是看了十几年还有些不适应。 宁晏笑容温和,看着自娱自乐的弟弟。“父亲说姜国的美人多,若是秀秀看中了,可讨回来。” “呃……”宁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爹至于吗!心心念念的想把他从亲娘的身边排挤出去!是他亲爹吗? 他扇子一展,挡住脸。“我突然觉得身体不适,还是不去了罢。” 宁秀的小心思当然没得逞。 如今他已经过了十四的年岁,十一年前大祭司卸任,他三岁时前任七大长老陆陆续续的更新换了一轮,等于说扶支新的继承人和掌权人更迭。 宁秀代表的是扶支一国,此时既是受盟友姜国邀约,也表明了扶支对姜国的态度。 坐在前往北方姜国的马车上,宁秀托腮望着车窗长吁短叹。 车窗外,跟着马车的月圭驱马过来。“要到青彦城休息吗?” 宁秀摇头。“他们都已经起程了,我们追上去,不在青彦城停留了。” “幽灵小队的人都在青彦城,和小主子一起前往姜国。” “他们没跟着父母亲一起?”宁秀吃了一惊,随即又明白过来什么,抿唇笑了起来。 还算那两个有点良心! 不过,他才不承认。“怕幽灵的人影响他们耳鬓厮磨吧?哼!” 他啪的一声关上车窗,靠在车壁上,闷声笑。 月圭笑了笑,也不说话。 宁秀没想到的是,他的父母留下的不仅是幽灵小队的人,还有整支幽灵军。 当他下马车出来休息,看到乌泱泱一大群队伍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那个姜国皇帝舅舅出行也不带这样的吧? 两千多人,还是闻名诸国的幽灵小队带队的幽灵军。 他一下车就跟着幽灵小队的人跑去和一群幽灵老兵们跑没影。 青彦城离扶支很近,幽灵军和幽灵小队都知道秀秀,也没少和这位小主子打交道。 也因为和他们接触的多,秀秀的性格更偏向小合一些。 月圭和韩刹对视一眼。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大群围着小主子在吆喝加油,宁秀小公子拿着一根细木棍,蹲在地上戳一只慢吞吞的陆龟快跑。 也不知道这群人在丛林里怎么找到的几只乌龟,正较劲比赛。 他戳一下,那只驼背的陆龟依旧慢悠悠的爬,可把宁秀急的恨不得代它跑。 349.第349章 番外之秀秀2 一路上,欢声笑语的往北方赶路。 偶尔还会编制成队伍赛马狂奔,因此停停走走的倒也不慢。 当年骑马都爬不上马背的幽灵军,如今骑术已非当初吴下阿蒙了。 姜国京都最大的戏楼之中,说书的口沫横飞的说着卫将军五十六大寿之事,说到卫将军,不免要提到北方的第二支幽灵小队。 提到被称为第二支的幽灵小队,当年盛极一时的正牌幽灵小队的传说又被拉出来炫耀一通。 京师的孩子们都听着幽灵小队的故事长大的,各类奇闻异事也无论真假,越稀奇越有人喜欢听。 说书人拍着惊堂木,声情并茂。 屏风后,擅长口技者还会配合说书人发出战场马嘶,兵戈交接的声音,听得观众们热血沸腾,恨不得亲自提枪上阵。 “快来看!快来看!来了!” “真的来了!” “还是卫大将军有面子!” 说书人正笑得高兴,戏楼窗边的客人尖叫起来,整齐的往窗户上挤。 街头喧闹噪杂,声声尖叫不断。 “什么来了?” “是幽灵军!一直驻扎在北方,这一次是为卫将军贺寿来的。” “幽灵军?难道是青彦城那支……” “当然不是,是第二支幽灵小队带出来的幽灵军,驻守北方,不是青彦城的那一支。” “可他们好像只有两千多人,不是说北方的幽灵军有一万人吗?” 人群挤作一团,纷纷朝外看。 近日,南城门大开,张灯结彩的,在数月前就听到消息说驻守外地的幽灵军归来,他们以为是青彦城那支。 不免有些失望了。 不过眼前这支队伍,军纪严明,也让人肃然起敬。 街头整洁的驰道,两千多人的队伍整齐列队前往皇城,队伍前方是一百余人,穿着统一黑红色戎装,队伍从街头过去时,前方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左右店铺、酒楼、茶肆等,所有的窗户全部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是他们!是他们呢!” 童言稚语,还有儿童拉着一名将士的衣袖,奶声奶气的询问。“叔叔似青青城的么?幽灵军的袖子喔……” 小家伙指了指他衣袖上双蛇缠绕的骷髅。 被揪住衣袖,面容冷肃的将士蹲了下来,摸了摸小孩的头。“叔叔们不是青彦城的幽灵军,青彦城的幽灵军明日就回来了。” 小孩不懂,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还想问问题,就被父母赶紧抱回去,连连对被拉住的士兵道歉。 “无妨。”说话的将士和其他人不同,他也穿着戎装,衣袖却多了一截幽灵军才有的特殊图徽。 他说完,走入幽灵军之中,如同水滴没入海洋,转眼就随着队伍消失。 然而,他说的话却让在场的百姓们都瞪大了眼睛。 “他说的是真的吗?” 青彦城的幽灵军明日回京?!! “应该是真的,他的袖子你们没看到吗?那是代表了幽灵小队的标志,能使用的只有幽灵小队的人,在北方曾被晋阳公主亲自指导的那支……” “第二支幽灵小队!是他们!” 那支队伍其实有很多一部分老兵已经退出军队了,在朝中担任着各种武将职位,今日竟然全都汇聚在一块,十年没见过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刚才走过去的,前方一百人的队伍应该就是他们。 这样的话…… “明天青彦城的幽灵军会回来!” 这个消息如炸了般,在这群将士前往皇城后迅速席卷了整个京师。 守城军得到上头的指令要好好欢迎青彦城幽灵军的到来,为了给难得回来朝贺的幽灵军一个美好的京师形象,城门军加强了城门的盘查询问,以防被宵小钻了空子。 于是,当宁秀领着这么一大群,打算分批低调摸进京城时。 被当成头号土匪嫌疑犯,拦截在外了。 正在酒楼内喝茶聊天,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白衣公子得到这个消息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噗!”她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听着京师的人兴奋谈论了好几日,结果正主来了,被当成土匪不准进城门,现在找她求救来了。 “小主子正恼火呢,和守城军差点打起来。”月圭顶着一副好人脸,很容易就进城了。 有扶支特殊的追踪香,他能够很快找到小主子的亲娘,小合。 姜离托腮,纤白指尖转着青瓷茶杯,闻言摇了摇头,示意月圭坐下,光润莹白的容颜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看上去依旧是少女时期的模样。 “谁让这熊孩子整日想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主意,若是堂而皇之地进来,哪能遇到这类乌龙事件?” 竟然被堵在门外,也是够无语的,让她去和谁说去?说幽灵军进城被当成土匪不让进? 估计明日京师的说书人又有兴奇故事可讲了。 这小子,太坑他娘了! “小合,你快想想办法,都解释了不是土匪,但是守城军说什么都不让进。”还搬出幽灵军的名头来,真是呕出一口血。 在他们面前说为了他们所以不让进门,他都没好意思爆出身份,爆出来也会被打的。 谁信啊? “怎么了?”温润醇厚的嗓音在身后传来。 月圭转头,恭敬的站到旁边让开。 一袭雪白长袍,银白长发的宁徽玉走了过来,素衣淡雅,殷红薄唇微微扬起,含着令人目眩的温雅笑容。 “秀秀他们被当成贼匪拦在城外了。”姜离说话间,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她抿唇端着茶水润嗓子,心情不错。 “他进不来?”宁徽玉侧眸看向月圭。 换个身份,很容易就能进出,何必如此? “小主子不愿意易容。”他那模样,旁人看一眼就记住了,想顶着那张大祭司的脸堂而皇之进城,看来是妄想。 按照小主子的说法,长得太俊都是罪过。 而幽灵军身上带着天生的“雅痞”。 或者说是流·氓气息太浓郁,哪像是正规军队的模样?也就战场杀敌时才会化身杀神,平常三五成群的样子,任谁都觉得是土匪聚在一起又下山祸害人了。 “我去和卫将军提前支会一声。”姜离站起身,放下茶杯。“秀秀那臭小子,说不准和幽灵那群人就是故意消遣守城军。” 可怜的守门人,若是这稀奇事闹开了,以后都得连带着青史留名了。 350.第350章 番外之秀秀3 时隔十几年,姜离再次站在卫府面前时还有些恍惚,将军府外的牌匾和石狮子都在岁月的侵蚀下留下了难以言明的古韵气息,门口的守门人已经变了,再不是当年的侍卫。 宁徽玉没有跟过来,他过去看看秀秀的情况,他这个孩子,性格和离儿当年一模一样。 总是不走寻常路。 姜离走到将军正门前停下,守卫望着她走过来,横戈拦在她面前。 将军府的大门不是谁都能从正门进的。 “来者何人?可曾提前递了帖子?” 姜离十几年未曾出现在京师,物是人非,很多人早已认不出她。 即使认出来,谁又能第一眼认定是她? 十几年容颜未改,足够惊人。 姜离笑了笑。“一时匆忙,未曾递帖子。” 她的目光看向将军府的正院,已经有一群将士正走出来,为首的,一看衣冠就知品级。 姜离的笑容略有些怔仲。 那是一名五十余岁,老当益壮的老将,他身边站着说话的是一位三十余岁的一品大将,面容沉稳温和,眉峰蹙起,带着威严之色,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模子。 “这件事,你做主便是。” “末将打算前往城外迎接他们回归,此事已征得陛下同意,他们千里迢迢归来,定然……” 乔敏低沉的声音忽然顿住,人僵在原地。 “阿敏?”卫陵正奇怪,转头就看到不过一丈之遥,门口站着的雪衣少年。 她好像长大了,不再是当初稚气未脱的模样,可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好像才十几岁,小少年变成少年。 十三年,接近十四年,他想过十几年后再见,身为人母,她的改变,可是现在…… “阿离……”乔敏声音中似乎不敢确定。 “请问,小兄弟是宁秀?”卫陵说话还是比较靠谱的。 他记得阿离有个儿子,若是长大了,应该就是这个模样,长得像母亲也说的过去。 乔敏听到卫陵的话,略一思索,也默默认同。 怎么会是阿离呢?十四年前的阿离,她的孩子今年应该已经满十四,快十五岁了,也差不多该是这个年纪。 姜离表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或许,也没什么解释的。 “卫将军,阿敏。”姜离露出一抹熟悉的笑容。“我是姜离。” 不仅是卫陵和乔敏,十几年前认识阿离的卫府的人,全都惊住了。 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你……” “晋阳公主!” 几十双眼睛,无论是认识她的还是不认识她的,在听到姜离两字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谁了。 晋阳公主,十几年前被册封,最近幽灵军要回京,她更是被人经常提及。 可她被册封是十几年前,那时候她应该就有十六七了吧? 这……现在都十几年过去了,她怎么…… “阿离!”乔敏大步走过去。“你回来了!” 时隔十三四年,她终于回来了。 此时此刻,乔敏也不走了,打发走跟来的将士,他转头又跟卫陵回去了。 “什么?”乔敏一脸不可置信。 “秀秀和幽灵军被拒之门外?!!”卫陵唰的站起身。“走!我亲自去城门一趟!” 客厅内,卫陵和乔敏听到这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果然之前就提议前往城外迎接一点也没错。 此时,城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他们也不急着进城了,就瞧热闹。 两方人马和斗鸡眼一样,因为是分开行事,这一批人中只有一百来人。 宁秀撸袖子和守城军呛口对骂。 奈何双方旗鼓相当,守城军没有办法证明这群人是土匪只能眼力辨认,强拦人不让进。 宁秀也无法强行闯进去,若不然那就得接受大部队真当土匪攻城了。 他要的是低调!低调! “说了我们不是土匪!你才土匪!你全家都土匪!” “瞧瞧你们那德行!还不是土匪?你骗谁呢?当我们是三岁小孩?” “你滥用职权!凭什么别人都能进,就我们不行?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是土匪!” “还用证据?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穷酸,风尘仆仆的从土匪山头赶过来挺有诚心呵?以为谁都能进城?冲撞了今日回程的贵客,你们担待地起吗?” “什么鬼贵客?有我们贵吗?” “哟,还挺能装的,不就是为了瞧幽灵军的人专门跑来的?”拦马栅挡路,守卫的士兵们就是不放人进去。 “幽灵军?”宁秀那俊俏的脸都绿了。“你们守在这里不让我们进,是为了幽灵军今日要进城?” “废话!还给我装!”领头的人一声大喝,腰间的腰刀都拔了出来,铁心了不让土匪进城。 宁秀拿着扇柄直敲头,有种无语凝噎的悲愤,又觉得十分搞笑。 这算什么鬼啊? 他还从来没有享受这待遇。 身后的幽灵军和几名幽灵小队的队员笑岔气,小主子要体验生活,他们就一边看热闹就成。 “还不给我滚滚滚!别脏了刚打扫干净的驰道!” 打发叫花子似的,守城将领摆摆手,一脸嫌弃。 旁观的看着这么一位漂亮的小公子被这么对待,有些不忍,纷纷打听怎么回事。 “当土匪的?哎!这么个俊俏的公子怎么当土匪去了?” “一定是想看看幽灵军吧?哎,谁让是土匪呢?肯定不能放进城的。” “就是啊。” 还有好心人劝宁秀别当土匪,赶紧回头是岸,说不定就能进城了。 幽灵小队的队员们笑得肚子都疼了。“小主子到底还是欠些火候啊,瞧被人气的?” “这也不能怪小主子,他还个孩子呢!” 宁秀眯着眼睛,一脸深沉的盯着守门的一堵堵人墙。“知道小爷是谁吗?” “哦,你是谁?” “我乃扶支的新任大祭司,晋阳公主的儿子!看到我身后的那群人了吗?”宁秀指了指身后正三五成群唠嗑的幽灵军和幽灵小队队员。“他们就是幽灵军!” “噗!” “哈哈哈!” “你们听到没有?他说那群土匪是幽灵军?” “哈哈哈!小孩,快回家吃奶去,别胡闹了。” 周遭的百姓也跟着起哄大笑,最近幽灵军要进城了,不少人都拿这事说笑。 人家两千多人一起回来,就算路途遥远可能狼狈一些,但肯定也和昨日北地的幽灵军一样排列队伍进城,那都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眼前这群人也敢跑来说自己是幽灵军?这得是脑子浸水了吧? 351.第351章 番外之秀秀4 宁秀肺都快气炸了,任他说破嘴皮子,这群狗-日的就是不相信他! 这什么世道?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幽灵军今日进城是不是?”宁秀扇子一握,颇有些咬牙切齿。 “当然。”守城门的一群将士抬头挺胸,甚是不屑的以藐视的姿态瞪着眼前的一群土匪。 “现在日头都到头顶了他们还没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喔?为什么?”对方很给面子地问道。 “因为被你这群蠢货拦着进不去!”宁秀怒瞪他,扇柄戳了戳对方的甲衣。 “得了吧,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带着你的一群土匪小弟赶紧滚,爷们今天心情好,不想见血。”青彦城的幽灵军和幽灵小队说不准马上就要到了。 这要是放在之前,敢冒充幽灵军,都不用他们动手,都打得对方找不着北。 他整了整甲衣,只想快点打发这群碍事的离开城门。 “你到底让不让开?”宁秀从没受过这窝囊气,关键问题是他娘的,他对着一头猪说话真是累! “去去去!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领头者抬手推向宁秀。 宁秀秀长的身板眨眼间从眼前不见了,下一秒就出现在城门口。 “怎么回事?” “你想闹事吗!臭小子!找死!” “拦住他们!” 宁秀人一闪,幽灵军和幽灵小队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快速跟上去。 直奔城内而去。 顿时,城门的守军就受不了了,呼啸着追赶上去。“给我站住!” 呼啦啦一大群,外围观众竟然也这么自发的拦人,这简直匪夷所思。 “呦呵!有好戏看了!” “要打架吗?” “嘿嘿嘿!” 幽灵军的人各个摩肩擦掌。 “这要是打起来,他们铁定要残疾,我们就得蹲牢房进大理寺和刑部什么,然后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被拦在城外,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还得要小合来救人,估计得嘲笑我们一番,一天之内,整个京师都知道我们的英勇事迹,一个月之后,整个姜国都知道,两个月之后东越都清楚了,说不准还会被闲着没事干的野史载入调侃,然后小主子和这群傻货全都青史留名,哎,听着还不错的样子?要不要打……唔唔唔!” 陈默被另外一名幽灵队员捂住嘴拖回来。 宁秀是很想打架的,这群人根本不够他塞牙缝的,更何况身后一大帮的打手都急吼吼的想没事找事。 但这里是姜国,一来就惹祸,又得被他娘骂熊孩子。 他都十四岁了!再过几个月就十五了,站在他娘身边,别人都认为他俩是姐弟或者……夫妻。 他想想就汗颜,他和亲娘夫妻相,还不是因为他娘太年轻,他虽然长得更像父亲,可毕竟是他娘生的,肯定还是有些相似的,不夫妻相才奇怪。 所以他爹就没给他好脸色,他冤不冤呐? 他肯定不是亲生的! 宁徽玉站在墙楼之上,看着秀秀恼怒的模样,唇角溢出一丝笑意。 这孩子的性子和离儿真是一模一样。 不知道他又会干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来? 宁秀也是不负众望。 他错眼一瞧,就见不远处一大群身穿甲胄的人正往这边赶过来,握紧扇子,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呼啦啦领着一大群唯恐天下不乱之辈,一窝蜂的调头飞奔。 “还不赶紧的!” “快跑快跑!” 一群人跑的飞快,后头跟着的守城军大惊,更加确信真是一群土匪,紧追不舍。“别让他们跑了!” “快追!” 哎? “这是怎么回事?” 卫陵和乔敏领着人赶过来接人时,就看到两班人马一前一后猫捉耗子般消失在眼前。 姜离抬头就看到城墙上的宁徽玉,这下不用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师父是过来看着秀秀的,他在这里,说明秀秀就在附近。 能让守城军这么紧追不舍的,脚趾头想也清楚是谁了。 “卫将军、乔将军!” 留守看门的将士见到两位大将带人过来,兴奋的上前迎接,十分恭敬的行礼。 “发生了什么事?”卫陵望着远处已经跑没影的队伍,眉峰紧锁。 “有一群土匪冒充幽灵军强行进城,已经带人去追了。”来人如实汇报。 卫陵和乔敏带来的人,全都统一盯着人群中的姜离。 姜离笑了笑,身边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一人。 把她周围的其他士兵吓了一跳。 尤其是守城的将士,顺着大将军的视线,触及一头银白长发的雪袍男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你……”来人上上下下打量宁徽玉。 周遭的百姓低声议论。 宁徽玉温润的眸子含着一丝浅笑。“犬子胡闹,让各位见笑了。” 姜离眉眼弯弯的看着守城的士兵们从愕然到惊诧,再到了然,接着又开始疑惑,面目变幻不停。 乔敏看着宁徽玉和姜离,夫妻两人站在一处,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让人侧目。 “刚才那个小土匪头子……” “休要胡言!”卫陵喝断了守城将领的话。“谁让你们拦着他们的?这下可如何是好?” “快去找人。”乔敏无奈。 “这……他们声称是幽灵军,还说是晋阳公主的儿子,什么大祭司……” “他们就是幽灵军!” “你们是疯了吗?” 卫陵和乔敏还没说话,身后跟着的将士们已经纷纷开口。 这都是什么事啊? “啊?!!!” “不会吧?” 格老子的!! 周围一下子掀翻了天,看热闹的,守城的,还准备加入追赶行列的都石化了。 领头的守门人机械道:“可他们就……百来人……” 姜离笑出声。“抱歉,秀秀年纪小不懂事,幽灵军不希望给各位带来困扰,因此分批次进城了……” “……” “还不快去把追赶的人撤回来!” “我们也过去一趟。” 这事情实在太乌龙了。 卫陵忍不住又觉得好笑,宁秀这孩子的性格与阿离当年真是挺像的。 不过……等等…… 卫陵的目光愕然看向正低着头,微笑的和姜离说话的宁神医。 他刚才说……犬子…… 犬子! “将军!将军您怎么了?”乔敏赶紧扶住差点没站稳的卫陵。“您不用担心幽灵军的事,我们马上把人接回来。” 卫陵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姜离和宁徽玉。 姜离侧首望过来,露出一抹笑容。“将军放心,幽灵军集合之后,我会将他们带入皇城。” 卫陵捂住胸口,他错愕地盯着宁徽玉。“你……你竟然……秀秀他是你儿子?!!” 352.第352章 番外之秀秀5 宁徽玉笑而不语,姜离立刻明白卫将军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了,她心虚的扇子一展,遮住脸,就露出一双眼睛。 “这个……我忘记告诉你们了。” 卫陵:“……!!” 这么大的事也能忘记吗! 姜离眨了眨眼,真不怪她,在扶支和青彦城呆了十几年,她都习惯大家都知道了,也没多看重她和师父的师徒关系,可姜国这边的亲属们似乎第一次得知这事…… “这位前辈和刚才的小土……小公子长得一模一样。”守城的士兵小声辩解。 原来是父子关系,难怪长这么像。 随即,他猛然想起那位小公子当时气急败坏之下说的话…… 顿时脸色都变了。 “你——你你你——” 扶支大祭司,圣音! 这怎么可能?! 宁徽玉单手环在姜离的腰上,也没有过多解释。 卫陵心脏受不住,今天受的惊吓太多了。 宁神医是宁秀的父亲?可秀秀现在已是扶支的大祭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初让他接受秀秀是圣音的儿子都消化了很多年才看淡了,没想到现在又来一记炸弹。 怎么又变成宁神医的儿子了? 宁徽玉……圣音? 他们两人长得一模一样,除了那双眼睛,还有性格…… 这么一想,卫陵只能猜测圣音和宁徽玉本就有血缘关系,所以秀秀才会和圣音如此相似,让人误会了。 若是圣音当真与宁徽玉是兄弟,那么秀秀继承扶支大祭司之位也不算太意外。 宁秀和幽灵军的人速度敏捷快速,摆脱身后追兵很容易,但幽灵军的人分明就是玩上瘾了,故意吊着对方。 宁秀不想被人追,飞檐走壁,和幽灵军分开两路。 他们会合之后,在原先指定的地方集合,会合地点是哪里来着? 宁秀想了想。“皇城北门!” 皇城位于京都正中央,位置很好找。 宁秀一路找过去,却发现皇城除了守卫的侍卫之外,根本没看到幽灵的半个人影。 他想想就知道,以那群人的性格,没到最后指定时间就不会出现,肯定到处闲逛去了。 皇城乃京城皇宫所在,是城中城。 北门除了正门之外,两侧还有小门对称。 门外守着身穿甲胄的侍卫,而且人数不少,他估计是因为今日幽灵军回归,城内外都做了一些特殊的安排。 姜国京城,他在圣城时就听人时常说起,也看过不少画师的画,却不及眼前所见繁华热闹,建筑与扶支也有很大的区别。 不知道皇宫是什么模样? 他这么想,人已经蹲在了皇城金瓦之上。 皇城之内,建筑星罗棋布,金色的瓦片在阳光闪耀着炫目的光彩,让他想起古人对阿房宫的华丽描述。 宁秀如一只雀,灵巧的在各个宫殿上飞跃钻窜,宫殿四处都有侍卫巡逻。 他的轻功是父母亲自教导,结合了扶支长老们的古怪刁钻,攀上屋檐,静悄悄如蛇蜿蜒游动。 即便如此,他并不敢托大,小心翼翼的在各个宫殿穿梭。 母亲说过,皇宫大内之中卧虎藏龙,并非话本中所说只有是个高手就能进出自如,这里沉淀着王朝数百年底蕴,隐藏着外人不知的高人保护帝后的安全,稍有不慎就可能有去无回。 别人不现身不代表不存在,他不出现,只能说明你没达到要他出手的层次。 宁秀想着,伏在暗处一动不动。 午时已经过了,他穿梭其间时,嗅到空气中诱人的饭菜香气,肚子开始唱空城计。 想起来他一直和守城的那群顽固斗嘴,都没用膳。 中途拐个弯,宁秀跑去了御膳房,蹲在御膳房的房梁上,看着里头的厨子正忙着往外端菜。 来来回回的都是宫女太监,每个人穿的衣服品阶不同,宁秀能够从着装上看出他们主子的大概高低等级。 “陛下和娘娘已经用完了膳,快将饭后的茶点端上去。”一名搭着拂尘的太监站在御膳房门口,虽然语气温和,略微尖细的嗓音却有点怪异。 宁秀探头看了一眼。 那名太监穿着宝蓝色的宦官宫装,着装与饰品却比任何一个太监都要精致名贵,一看就知道他的主子身份不同。 很可能是外祖父或者外祖母身边的太监。 看上去三四十岁,面色白皙,脸上没有表情,行动轻捷,身形颀长,没有他一路逛过来其他中年太监的那种臃肿。 这是一个奇怪的太监。 他说话语气温吞,御膳房的人却好像很怕他,动作都快了很多。 “连总管,茶点都已经准备好了,小的这就送去。”另外一个比这位连总管大了一轮的老厨子十分谄媚,弓着腰,态度殷勤。 宁秀忍不住嗤笑一声,将顺来的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原来不止是密音宗内有这等狗腿子。 “把东西端过来,领几个人,动作快些。”连总管似是无意间抬头朝宁秀的方向扫了一眼,淡淡道。 宁秀小朋友心中一凛,后背紧贴着房梁。 怎么回事?这个公公刚才是无意识的动作,还是发现自己了? 他慢悠悠的咽下糕点,味道还行。 “好的好的,连总管稍等。”主厨一阵点头哈腰。 连总管一直没什么表情,他领着一溜端着镀金托盘的太监宫女出了御膳房。 宁秀看着他离开,又扔了一块糕点塞到嘴里,悄无声息的跟上去。 这一队断盘子沿着雕刻彩绘的回廊,一路朝着帝后用膳的地方过去。 宁秀跟着都头晕,这皇宫从屋顶下来,道路曲折回旋,一个不小心就得迷路。 最后,连总管领着人进了一座华美的宫殿。 “你们先进去吧。”他淡淡道。 “是。” 连总管看着宫女太监进殿,自己断后,站在殿外的台阶上。 两侧守门的侍卫不解的看着他。 连总管杵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宁秀也很奇怪,不过,他此时注意力都在这座宫殿的牌匾上。 “仁寿宫。” 宁秀眸子微亮。 他记得大哥和他提到过,外祖母就住在仁寿宫。 这里是,太后住的地方? “出来吧。”连总管的目光淡淡的凝聚在宁秀藏身的方向。 什么?! 连银说出这句话时,身后的侍卫登时脸色剧变,拔剑警惕地盯着宁秀的方位。 “连总管,怎么回事?” “有刺客?” 连银脸色冷淡。“跟了一路了,要我请你出来,还是自己出来?” 353.第353章 番外之秀秀6 “你是怎么发现小爷的?”宁秀正啃着一个梨,吃得好不乐哉。 “刺客!”周围守卫全都呼啦啦的围拢过来。 连公公在看到宁秀时,面无表情的脸露出愕然惊疑之色。 宁秀看着有趣,笑了起来,露出一口莹白雪亮的牙齿。“小爷还以为你天生是僵尸脸,是不是看到小爷这么帅的脸惊艳到了?哈哈哈!” 连公公嘴角抽了抽,否决了心头的猜想。 那一位绝对不会笑成这样,也不可能轻易让自己发现行踪。 “你是宁神医的什么人?” “咦?”宁秀多看了他一眼。“你难道不觉得我就是我爹吗?” “……” 我就是我爹? 连银心下松了一口气,宁神医的儿子? 可是,宁神医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儿子?还偷偷摸摸的跑到宫里来偷吃的? 他看了一眼秀秀手上啃的差不多的鸭梨。 “你还没回答小爷的问题,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宁秀倏然出现在连银身侧。 他身影出现的刹那,四周的侍卫猛然抽刀,齐齐对准他。 连银却似乎早已看出他的行动轨迹,在宁秀出现的前一瞬,他的视线就转移到宁秀身上。 “果然我娘说的不错,宫中卧虎藏龙,不过,没想到会是……” 一个太监。 宁秀没说出接下来的话,只是瞧着连公公。 连银淡淡的看了眼前的小少年一眼。“小公子还请不要私自进宫,以免让您的父亲难做。” “是么?”宁秀围着连公公转了一圈。“我猜我现在出去,稍后你得要请我进来。” “哦?”连银挥手让其他人推开。 四周的侍卫不好违背这位位高权重的宦官,但却已有人立刻进殿回报殿内的主子。 “那你看我除了像我爹,像不像我娘?”宁秀啃完了梨子,随手扔掉梨核。 “你娘……”连公公还待说什么,就听到身后宫殿中传来了太上皇的声音。 “发生了何事?” 太后与太上皇一起走了宫殿,站在宫殿高阶之上。 “连银,怎么……” 公仪太后看到宁秀时,语气一窒。“宁神医?” 姜云亭也看到了宁秀,目光微微惊讶,随即想到宁徽玉的到来意味着阿离也回来了。 “这不是宁神医吗?快请!” 连银脸上表情很奇怪,他想解释一下。 宁秀低咳了一声,单手负在身后,一派温润公子的模样,微笑道。“两位多礼了。” “连银,还不快请神医进殿。”公仪太后没看到自己女儿,但是见到宁徽玉,见到阿离也是早晚之事。 连公公脸色更加古怪了,尤其是眼前这位小公子的表现,实在是太…… “这位并非……” “这位公公叫连银?武功不错。”宁秀微笑。 连银面部一抽。 姜云亭这才近处看仔细宁秀的模样,感叹道:“宁神医这么多年依旧未变分毫。” 似乎还年轻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公仪琳眉头微锁。“阁下的头发恢复了原色?” “是啊。”宁秀笑呵呵道。 他头发一直都是黑色,他爹才一头银发。 “神医越来越年轻了,行事风格似乎也有所改变?”公仪琳总觉得哪里古怪,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她看着宁秀的瞳仁,目光闪了闪,总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但却不该出现在宁神医的身上。 宁秀的瞳色特殊,因此这次回姜国瞳色染成了黑色,并非赤色。 他的眼型与母亲相像,若是红色的瞳仁,倒是不容易辨别出来,但是恢复了黑色,就尤其的特出。 因为太上皇与太后认识宁秀,因此四周的禁卫也都退开了。 宁秀自来熟的跟着进殿。 公仪琳和姜云亭对视一眼,愈发觉得哪里古怪。 连银脸上表情无比僵硬,瞧见那小孩直接坐下了,眼皮子直抽。“主子,这位小公子是宁神医的孩子。” 太上皇和太后同时一僵,终于发觉哪里古怪了! 宁神医几十年不变也罢了,可总不可能越变越年轻吧?眼前的孩子看上去十几岁,而他们当初看到宁神医时分明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你是宁神医的儿子?!”公仪琳都吃了一惊。 “你父亲竟然也有成亲生子的一日?真是令人吃惊。”姜云亭笑道。 倒是对宁秀的表现没有什么恶感。 宁徽玉生性凉薄清冷,活的岁数惊人,从来没听说过对谁动心的,更别说成家了。 没想到孩子这么大了。 “你与你父亲倒是相似。”姜云亭注视着宁秀,想到十三年前见过的那位神医,不由感概。 他们已经老了,大概宁神医依旧与当年模样。 “我能吃点东西吗?”宁秀笑道。“今天被人拦在城门外,还没来得及吃饭。” 他笑得时候阳光明媚,让人心生好感,姜云亭和公仪琳莫名喜欢这孩子。 总觉得特别亲切。 “让御膳房再端些菜来,添副碗筷。” “是。”连公公看了宁秀一眼,躬身退下。 他总觉得这个孩子还像一个人。 但是隐隐的又没想起来,他转身去吩咐御膳房。 宫殿内,姜云亭和公仪琳和宁秀有说有笑。 “你今天多大了?” “十四,马上十五了。” “哦,十四……”好巧啊,和秀秀差不多大。 “你一直呆在扶支吗?幽灵军里的宁队长你见过吧?” “嗯,经常见,不过她一般喜欢呆在青彦城。”宁秀看着满桌子的菜,幸福感的直冒泡。 要知道,在扶支,他娘最不喜欢他点一大桌,要是他敢这么做,他娘就会要求他全部扫完…… 他试过一次,吃撑了惊动了整个密音宗的大夫长老们。 n年后,他饿了一天,又不死心的想再试一次,还想着这次一定能扫完整个桌子,结果撑得差点翻白眼,他娘个魔鬼还盯着他要全咽下去,后来他就再也不敢了。 还是摆满整个桌子看着就食欲高涨。 见他吃得开心,两老也高兴。 姜云亭给他碗里夹了一块驴肉,问道:“扶支现任的大祭司叫宁秀吧?小家伙见过他吗?” 宁秀连连点头。“嗯,见过。” “是吗?”公仪琳忍不住叹气,秀秀离开时,听说有一些问题,这些年也不知道怎样了。 “对了,小家伙,你父亲是宁神医,母亲呢?”姜云亭端起茶杯轻酌,让守身如玉数百年的宁神医破功,也不知是哪位这么大本事? “我母亲?”宁秀抬头望着二老一眼。“我说出来,两位一定要挺住。” “嗯?” “什么?” “其实,那个……”秀秀往嘴里塞一块肉,慢吞吞道:“我叫宁秀。” 354.第354章 番外之秀秀7 “哦,叫宁秀啊……” “宁秀……” 二老短时间内没有反应,还在傻愣愣的看着宁秀吃东西。 殿内安静了几秒。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公仪琳眼前一黑,优雅的仪容荡然无存,差点栽倒。 姜云亭脑子处于发懵状态,直勾勾地盯着宁秀,想找出一点开玩笑的迹象来。 “小家伙,你说你叫什么来着?”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太好使了。 宁秀吃得差不多了,示意二老坐好。“晚辈宁秀,还差半年十五,扶支密音宗现任大祭司,父亲乃明月山庄宁徽玉,母亲……” “等等……”姜云亭终于忍不住了。 他额角的青筋都在忍着没爆出来。“秀秀?” 宁秀点头。 公仪琳眼前一黑,不顾形象的抓住姜云亭的衣服。 饶是她见过不少世面,心里想了无数个理由,此刻也是脸色青黑。 当初她得知秀秀的父亲是和自己斗了无数年的魔头,她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勉强接受,毕竟阿离和圣音当初青彦城时就十分亲密,自己女儿被那成精的圣音骗的生了孩子,孩子都生了,她能怎样? 如今十几年过去,她也是接受了现实。 但没想到…… 她捂住胸口,脸色一阵阵发青。 原来和是圣音的儿子相比,是宁徽玉的更让她吐血。 “我这一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许是被打击过多,公仪琳最终反而面上没表情了。 “外祖母看着很年轻喔。”宁秀笑嘻嘻地抚了抚她的背。 公仪琳一听外祖母这称呼,冷淡的面色又是一阵变幻,最终看到宁秀清秀明媚的俊脸,长长叹了一口气。 姜云亭摇头,摸了摸秀秀的头发。“罢了。” 事已至此,十几年前已成定局,他们再如何都无用。 难怪当初询问宁神医关于秀秀父亲之事时,他神色颇有些古怪。 “外祖父。”宁秀笑容如夏天的太阳,耀眼至极。 两位老人看着外孙这张熟悉的脸,笑道:“秀秀笑起来的时候像阿离。” “难怪我瞧着这双眼睛觉得熟悉,是阿离那孩子……”公仪琳仔细的看着宁秀,眉眼间都是慈祥之色。“我记得秀秀小时候的瞳色是红色的。” 秀秀点头。“我爹说我瞳色在姜国容易引起骚动,所以染成了黑色。” “这倒是奇怪,你父亲也不是红色的瞳仁。”圣音是赤色瞳仁,所以当初她虽然没有直接询问阿离孩子的身世,心中却多少有些猜测是圣音的。 “大概是我宗门血统的缘故。”宁秀笑了笑。 二老点头,也不再询问,转移了话题,开始打听秀秀父母之事。 最后,公仪琳和姜云亭数次欲言又止地想询问关于宁徽玉和姜离之间的关系外人是否知晓,最后又觉得不好开口,以免让孩子难做。 宁秀看出来他们的犹豫,没有在意。 “爹娘的事整个幽灵军和密音宗的人都知道的,在扶支,没有那么多规矩。” 他也知道父亲和母亲是师徒,姜国对这些很看重,师徒两人稍微亲密一些就要被诟病,更别谈结为夫妻。 可扶支没那么多的条框,宗门的人更不会闲着没事说这些。 “皇上驾到!” 内侍尖嗓门一喊,公仪琳和姜云亭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殿门口。 秀秀已经站了起来,走过去。 他的身份也算是一国之主,对待旁的国君没什么恭敬的意思,但姜国到底是不一样。 这位姜国皇帝是他亲舅舅。 姜无双进来时,身后跟着七八位太监宫女,他身穿黑底绣金龙的常服,玄色长靴。 虽已过而立之年,却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他负手走进,目光第一时间看到宁秀,犀利的目光闪了闪,最终归于平和。 宁秀走近,躬身朝他弯下身行礼。 姜无双身后的太监总管见他不行跪礼,皱了皱眉,却听到那少年郎朝陛下喊了一声皇舅舅。 皇舅舅?! 陛下貌似只有一位外甥十几岁了。 总管太监当即垂首,不敢出声。 姜无双握住宁秀的双臂,仔细打量他的五官,笑道:“记得当年见到秀秀时,尚在襁褓,没想到一转眼十几年就过去了。” “可不是。”公仪琳朝宁秀招了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当初本宫还以为秀秀是女孩呢。” 她说着笑了起来,心中却暗暗惊骇,无双怎么一瞬间就认出来了?! 还是说,无双早就知道秀秀的父亲是宁徽玉? 无双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和太上皇太后行礼后就坐到一旁,身后一大群都恭敬的站在他背后。 “秀秀与他父亲真是相像,朕都差点没认出来。”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 二老恢复正常的脸色又是一阵变幻。 没想到无双早就知道,但这么多年,他一句都没提。 宁秀觉得气氛有点古怪,而且他这位皇帝舅舅在看他的第一眼,眼底似乎闪过一道不喜和厌恶? “秀秀的眼睛生的好。”无双望着宁秀,眼底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和阿离一模一样。” 宁秀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位皇帝舅舅估摸着是不喜他爹,一般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都以为他是父亲。 他都不知道他爹这么受欢迎的人,原来也有人不待见。 “很多人都这么说,皇舅舅眼光真好!”宁秀一本正经道。 姜无双愣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声大了几分。“有意思的孩子。” 和阿离真像啊。 他记得当初他夸阿离时,阿离的反应总是与众不同,这孩子继承了她的性子。 殿内的气氛活跃了起来,宁秀说话时总能让无趣的话题变得生动,四周伺候的宫人都忍不住悄悄偷看这位粉雕玉砌的少年。 是晋阳公主的儿子,如今扶支掌权大祭司,没想是这么一位小公子。 姜离收到了宫中仁寿宫传来的消息,抚额叹气,随手将信件递给身边的人。“秀秀跑去参观皇宫了,不仅蹭了午膳,看样子还打算蹭晚膳。” “是么?”宁徽玉没接,就着姜离的手扫了一眼信札,微微笑了起来。“太上皇和太后应该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姜离窒了窒,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攥住了他的袖口。 “师父。” 她其实没有多少感触,可这件事暴露出来,对师父的影响比对她大得多。 355.第355章 番外之秀秀8 “别担心。”宁徽玉广袖将她搂入怀里,温热的唇印在她的眉心。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在决定和离儿在一起时就已经想过会有什么影响。 她一直不愿意公开,甚至隐瞒了最亲的人,他明白她的顾虑,但他早已看开了。 姜离没说话,她不喜欢别人对她师父指指点点。 “两千多名幽灵军入皇城只怕不妥,不如先支会宫里一声,在奉邺军营集合。”宁徽玉转移了话题。 新的奉邺军营在外城内有小型的训练场地,容纳万人足矣。 “嗯。”姜离仰头,冰凉精致的脸在他颈侧蹭了蹭,言辞中含了一丝轻笑。“师父也去么?” 宁徽玉鼻尖蹭她的脸颊,轻抚她的脑袋。“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扑哧!”姜离乐不可支,笑得不行。 总觉得这句话十分有趣。 “你呀。”宁徽玉也忍不住笑出声,他细细看着眼前依旧如同少女般清艳的妻子,眼底化不开的浓郁情丝缠绕。 她没变,和十几年前的她一样,时间在她身上开始重复当初的自己。 他如今只想努力的活下去,陪她走得更远。 宁徽玉的提议与卫陵的想法不谋而合,幽灵军们集合之后,直奔城内奉邺军营。 两千多人的集合,很快就引起了城内百姓的注意,都知道他们已经进城了。 同时,北方归来,同样被称为幽灵军的第二的队伍也听说了。 万年老二,怎么都摆脱不了青彦城幽灵军,所有人都在他们队伍加上第二的前缀,就算他们已经都一把年纪,但如今,两支队伍,谁不是都这样? 聚在一起,同仇敌忾,势要比个高低。 “是么?难怪。”姜离听卫陵和乔敏提及两方切磋之事,虽然意外,却也不算出格。 她也有这个想法。 就算对方不提,估计幽灵军也会跑去挑衅对方。 难怪在她说此次会带着幽灵军回来时,北方的那支也赶回来了。 姜离安排好幽灵军之后就接到了宫中的召见,顺带还有一百多名幽灵小队成员。 姜离盯着前来传懿旨的连公公看了许久。“一百多人一起进宫,无双知道此事吗?” 连公公知道她的顾虑,点头应道:“太上皇和皇上在太后娘娘拟旨时在场。” 也就是他们两个都同意了。 姜离没再说什么。 宁徽玉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这时才放下茶杯,缓缓开口。“秀秀没出宫?” 姜离对这么个不靠谱的孩子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还想在宫中过夜不成?” 连公公忍不住看了一眼宁徽玉,宁神医虽然依旧年轻,但神态之间和十几年前相比有一些变化,若是与孩子站在一起,还是很容易辨认,只是没有对比的情况下,确实父子两人很相似。 “宁主子与皇上在宫中秉烛夜谈,甚是融洽,皇上留他在宫中歇一宿。”连公公缓声道。 姜离无奈至极,扭头看向宁徽玉。 宁徽玉没有什么表示,或许秀秀无论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都已经不能让他惊讶了。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姜无双竟然和秀秀合得来? 他眸子微眯,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一大早,姜离带着幽灵小队的人进宫,宁徽玉并没有在她身边。 这让心情复杂的姜云亭和公仪琳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们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父皇、母后。” 姜离虽是男装扮相,却是以晋阳公主的身份入宫,领着幽灵小队的人见礼,她看了一眼站在二老中间的无双。“陛下。” 姜无双穿着黑底蟠龙纹龙袍,同色长靴,发束紫金冠,冠上垂下两缕缀宝珠流苏。 十几年的时光,早已将当年的少年郎磨砺成沉稳的成年男子,狭长凤目如同深渊,看向姜离。 太上皇和太后已经将她拥入怀里,上上下下的查看,嘘寒问暖。 他淡淡的勾了勾唇角,眼底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皇姐。” 姜离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外祖母,秀秀就说娘亲和我很有夫妻相吧?嘿嘿。”宁秀跑到姜离身边杵着不动,眨了眨眼。 姜离瞪了他一眼,敲了他脑壳一记。“口无遮拦!” 又皮痒了! “真是不敢相信。” “阿离。”公仪琳抱着姜离不放,眼圈微红。 十几年没有变化,他们已经从秀秀嘴里知道了大概的情形,也算提前有了准备。 何况对于父母来说,只要自己还健在,孩子就是七老八十,那都是年纪小的。 因此,相对于其他人的惊愕,姜云亭和公仪琳是十分淡定的接受了姜离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姜云亭笑呵呵的看着母女两抱作一团,一个哭一个低声安慰。 等两人叙旧完毕,幽灵小队的人已经被带到一旁安置去了,宁秀兴冲冲跑过去带路。 姜无双目光定在姜离皎然剔透的面上,眼底有一抹轻嘲,再过几年,她站在自己身边,旁人是不是会以为她是自己的女儿? 或许再过十几年,别人甚至以为她是自己的孙辈? “皇姐一人进宫,宁神医不来么?”姜无双单手反剪身后,与姜离边走边聊。 姜云亭和公仪琳与姜离见过之后,因之前有安排,与宁秀一道看幽灵小队去了。 姜离淡笑,时间过去这么久,什么都该放下了,她从小晏口中知晓,无双膝下子嗣不少,因此对于姜无双也不再如当年般如避蛇蝎。 “我不想让他来而已。”姜离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昨晚,她乘着他意乱情迷之际,喂了他一些东西,自己进宫时,并未打扰他。 “皇姐与宁神医真是恩爱。”姜无双淡笑,笑意不达眼底。 宁徽玉的辈分与资历声望如在云端,他的姐姐分明是不希望让宁徽玉因她而向任何人卑微屈膝。 姜离并未多谈,她的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眼底有笑意溢出。 秀秀正和幽灵军说话,太上皇和太后笑声不断,似乎是发生了什么趣事。 “秀秀很像你。”姜无双的目光看着阳光下,姜离的影子出神。 他往前踏出一步,自己的影子遮住了她。 姜离的视线停留在秀秀脸上,淡淡点头。“师父说,秀秀的性子像我当年。” 姜无双眼底有一抹戾色一闪而过。 356.第356章 番外之秀秀9 一时沉默。 姜离和他没有什么话可聊,正打算离开,无双伸手握住了她的衣袖。“等等。” 姜离看了他的手一眼。 姜无双立刻松开了她,神色无常。 “我与秀秀一见如故,很是喜欢。” 姜离露出一抹笑意,手却拢入了衣袖中,与他保持一段距离。“若是秀秀愿意,我并不拘束他。” “卫老将军三日后五十六大寿,秀秀也有十几年不曾来京,孩子好奇心难免重一些。”无双语气平淡。 他想知道,她打算留多久。 “我……” “臣妾见过陛下。” “儿臣见过父皇。” 姜离听到一大一小两声女音,侧目看了过来。 一名穿着水蓝宫装丽人牵着一名六七岁的女童走了过来,女童眉目与牵着她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姜离猜到可能是母女。 尤其,对方出现在这里,小女孩还喊无双为父皇。 这是……她的视线看向姜无双,是无双后宫哪位娘娘和小公主? 姜无双眼底有一抹不虞。“起来吧。” “谢陛下。” “谢父皇!”小公主挑剔的目光不高兴的盯着姜离。“你是谁?在父皇面前还敢自称‘我’!” “嫣儿,不可胡闹。”女子低斥了女童一声,朝姜离屈身福了福。 当今太上皇与太后在世,姜离也是行过册封礼的长公主,因此在看到非皇后的妃嫔,又无法确定其品阶时,只能道:“不知是哪……” “喂,你为什么不给我母妃行礼啊?”小公主嘟了嘟小粉唇,不高兴的瞪了姜离一眼。 后宫里除了皇祖母,还没有哪个女人敢直接受了她母妃的礼呢! 无双脸色微寒,对于平日里十分疼爱的小女儿也冷淡了几分。“见到你皇姑姑不会行礼吗?平日所学都喂了狗?” 芸贵人脸色霎时惨白,抓着女儿的手突然收紧,掐的小公主尖叫一声甩开她。 “母妃!好痛!” “跪下。”芸贵人连忙拉着女儿跪下。“孩子年幼不懂事,长公主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她一跪下,身后大群内侍全都哗啦啦跪了一地。 皇姐! 陛下称眼前这位为皇姐,陛下只有一位皇姐,那就是晋阳公主! 姜离虽然不曾在后宫生活,却多少能看出点名堂来。 这母女两个平日里估摸着十分受宠,因此才这般肆意行事。 一个贵人生的公主敢肆意指着站在她父皇身边的人就要给自己母亲行礼,可见无双后宫里的女人要么位份全都在贵人级别以下,要么就是平日里其他女人不敢与其争锋。 贵人级别之上有整整六个品阶,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可见眼前这一位贵人是属于第二种情况。 不过,她只是个过客,并不想参与到后宫一滩浑水之中。 无论这位贵人是出于何种目的拉着女儿来下她面子,她都不想与之有丝毫牵扯。 “无双后宫之事,我只是外人罢了。”姜离笑了笑。“小公主年幼不知事也是正常。” 关键是没被教好,反倒误了这么小的孩子。 “娘,怎么了?”宁秀身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姜离身旁,笑眯眯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一大群。 他的声音很好听,跪着摸手的小公主耐不住,抬头看他,露出惊讶的神情,脱口而出:“好漂亮的姐姐。” 姜离:“……” 宁秀额角跳了跳。“臭丫头,你说谁是姐姐!” 他跳起来揪住小公主的衣领,吓了姜离一大跳。“还不快将你表妹放下!” 这都是什么神转折? 姜无双也愣了片刻,眼底的阴鸷散了两分。 “哼,表妹?”宁秀随手扔掉小公主,小公主跌坐在地,摔疼了,哇哇的哭。 宁秀更厌烦了,扭头就走。“女人就是麻烦。” “你说什么?” “当然,我漂亮的娘亲一点不麻烦……”宁秀露出一个谄媚的大笑脸。 他笑得太好看,哇哇大哭的小公主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皇舅舅,外祖母正唤我娘,我带她过去。” 宁秀拉着姜离就走,没再管身后是何情形,他和父母亲就住几日,这里的人与他又有何干? 姜离也不想掺合其中。 这么一段小小的插曲,并未给姜离带来任何影响,她已经与深宫无关,谁知道下次回来是多少年之后? 但是对于宁秀来说,那真是天大的麻烦。 身后从此尾随了一个麻烦精。 两支幽灵军提前在奉邺军营会合,太上皇与太后,以及当今皇帝都前来观看其风采。 场内除了文武百官,还给京都百姓预留了数千的位置。 姜离并未参与其中,她呆在京师为她准备的公主府之中,看着屋内已经入定的宁徽玉发呆。 密音宗之内,长老更迭,月圭继承了前代长老所知的秘辛,其中之一与她师父的年岁有关。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沉眠状态才度过漫长时光,与入定差不多。 但如今,师父这么做已经与当初完全相反,他入定后身体机能会处于极度缓慢状态,以此延缓时光。 “师父。”姜离坐在宁徽玉面前,偎入他的怀里,轻轻蹭了蹭他的脸。 她不想师父明月神医的传说破碎,她不想他为了自己卑躬屈膝,她不愿意让别人知晓他和自己的徒弟有染。 她不稀罕别人的承认,她和他过得很好,不是么? “再亲,为师要忍不住了。”喑哑磁性的嗓音透着暖融融的笑意,宁徽玉双袖裹住怀里的人。 姜离听到这声音,连忙要抬头,宁徽玉按住她的后脑,不让她抬头,嗓音清软。“离儿,怎么不亲了……” 语气中还有一丝不高兴。 姜离无声轻笑,愈发缠紧他,柔软的唇在他修长的颈项轻擦。“师父喜欢哪里?” 宁徽玉微微仰首感受那亲昵美好的触感,唇角弯起。“东越每一寸土地,为师都知道。” 过去那么久的岁月,他用明月神医的身份走遍了九州,也是那是,闯下明月神医的名头。 “是么?”姜离皱了皱眉,她还想陪师父到处看看,没想到他全都去过了。 “离儿想去吗?” “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357.第357章 番外之秀秀10 宁秀看完了两支幽灵军的切磋,本来还打算在姜国皇宫到处观赏,这里的景色和扶支都不同。 但是身后跟着一只麻烦精,他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小公主看到宁秀就兴奋,尤其在得知宁秀是表哥时,坚决要以身相许。 宁秀看着眼前才几岁的小姑娘,眼角直抽。 后宫的女人都早熟到这地步吗? 何况,密音宗是坚决反对有血缘关系的近亲成一对的,因为生出的小孩会出现各种先天缺陷。 更重要的是,他才十四岁! 他老爹三百出头才遇到水嫩青葱似的母亲,然后施展浑身解数把他母亲睡了,最后生下了自己这么聪明可爱又孝顺的儿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想想就觉得自己怎么着都得活到老爹的岁数再去勾搭小美人最好。 不过,身后的表妹真是太烦人了。 他飞天遁地的到处躲小美人投怀送抱。 姜无双看着若有所思。“秀秀不喜欢嫣儿?” “她太老了。” “……” 姜无双噎住。 瞧着门口那小小一团,这个女儿性子活泼直率,因为年幼,被教养的目中无人,他不是不知道,却不想理会,反正他孩子多得是,总会有更活泼更可爱的孩子取代她。 但是这孩子,除了一个在襁褓中的儿子,就这么女儿最年幼,才六岁。怎么就变成太老了? 宁秀坐在皇帝舅舅身侧条案上喝茶润润嗓子,闻言挑眉。“舅舅有所不知,我们宗门正统血脉都能活三四百年,她活不了那么久的,我才不想和我爹一样悲剧。”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简直不能更惨。 姜无双手中朱批一窒。“你娘为何……也是如此?” “我娘不一样,她中了宗门仅剩的一颗枯颜,我老爹又奸诈的哺血,还生了本公子这么聪明的儿子,早就不一样了。”宁秀觉得他母亲还似乎天生就与扶支的蛇蚺亲近。 真是说不清楚缘由,黑釉还特别喜欢现在的母亲,有事没事跑去她床下守着,被他爹揍了好多次。 姜无双其实听不太懂,但是他也清楚,密音宗与外界不同,号称是神的后裔。 但是…… 三四百年寿命吗? 他目光微微一闪,宁徽玉似乎……快到这个寿数了。 他侧目看向宁秀,秀秀没有再多透露任何事,低头吃糕点。 卫陵大寿,将军府外车水马龙,前来贺寿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 还特地置办了流水席邀请各方百姓。 两支幽灵小队的人单独在一处喝酒,画拳拼酒投壶,什么都来。 双方原本就认识,十几年的老朋友见面,无话不谈,还扮起谦虚,互相恭维,听得旁人都忍不住翻白眼。 谁不知道幽灵的人最是自负? 宁秀笑呵呵和人拼酒,喝得脸色潮红,粉面朱唇,看得不少出阁的妇人都面红耳赤。 好俊俏的小公子。 想到他的身份,更是热血沸腾的让自家女人各种刷脸熟,可惜这边被将军府的人挡住,不让旁人进出,以免发生意外。 姜离几次想上前阻止,但是见他眉宇间神采飞扬,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难得他如此高兴。 “娘!”宁秀穿过人群,远远的朝姜离挥手。 他的嗓音脆润清晰,朝这边一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这个方向看来。 幽灵小队的人笑呵呵的和姜离打招呼。“小合,要不要来喝一杯?” “主上不在,可以痛快的醉一场!” 他们这么一吆喝,姜离左右的人全都面面相觑,最后全都看向唯一没有动静的姜离。 人多时,旁人没有注意到她,此时却是吃了一惊。 但她年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怎么可能生的出十四五岁的孩子来? 可不等旁人如何想法,秀秀已经快步跑了过来。“娘,是要去和将军贺寿?我和你一起去?” 他左右看了看。“爹呢?” “他和里面和卫将军一起。” “我去找他!” 宁秀风风火火的,一转眼就没瞧见人。 姜离身侧安静了几秒,全都错愕的看着她。 原本以为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可没想到…… “晋阳公主……” 姜离没有逗留多久,和月圭简单的吩咐两句,前往正厅给卫陵贺寿。 酒至酣处,太监尖细的皇上驾到,让在场所有宾客都被惊到了。 皇上竟然亲自来了! 如今政治清明,姜国与各国早已停战近十年,卫将军也已归还兵权多年,没想到至今圣眷依旧。 仔细一想,能够让幽灵军千里迢迢赶来为其贺寿,说明也是得皇上允许,不然哪个将军敢这么做? 卫陵领着卫府所有人迎接姜无双。 皇帝的到来将气氛推至顶点,宁秀还想说两句话,可惜就被拖油瓶拽住了衣摆。 他不看都知道是谁谁。“放开我的衣服!” “表哥……”小姑娘泪汪汪的看着他。 宁秀头疼。这么个萝卜头,他又不是恋童癖变态,谁喜欢谁拿去好了! 他扯开自己的衣裳,一眨眼就闪没影。 姜离挑眉,侧目看了一眼。 没想到她家的臭小子竟然招来了一朵小桃花蕾。 她抿唇忍不住好笑。 “看什么?”醇厚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回荡。 姜离回神时,一群人已经到了卫陵招待贵客的正厅。 宁徽玉见她眉宇飞扬,眼底都是笑意,侧目低声询问。 “秀秀好像有一朵桃花在追他。”姜离轻笑。 宁徽玉唇角弯了弯,长袖下,握着她柔软的手。“卫陵的府中有一株赤血。” 姜离瞪大了双眼。“真的?” 她小声的和宁徽玉咬耳朵。 宁徽玉点头,握着她的手正要带着她离开。 “宁神医,许久未见,您的容貌不仅一如当年,与皇姐夫妻感情亦是丝毫未变。”姜无双淡笑,声音突然转向宁徽玉的方向。 正厅内所有的皇亲国戚全都注视到这边。 姜离浑身血液一凝,眼底有一抹杀气闪烁,倏然看向无双。 她刚欲反驳,宁徽玉温和的握了握她的手,侧首轻笑。“过谦了。” 他的笑容温润如莹玉,雪白祭司长袍镶着金色的滚边,眉宇间光华流转,低眉凝视妻子时,温柔如水,好似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358.第358章 番外之秀秀11 姜离抿唇,弯唇浅笑,丝毫没有在意在场诸人如同被雷击的惊骇神色。 纵然金童玉女般清艳至极的一对璧人,可世人皆知,晋阳公主姜离乃明月山庄明月神医唯一的弟子,是他的徒弟! 此刻看到宁徽玉的容貌,再看宁秀,简直…… “爹打算带娘去哪里?”宁秀凑过来,神色没有丝毫异常,反倒让其他人觉得自己好像很多事。 爹娘! 竟然真的是。 现场安静了片刻,四周鸦雀无声。 “卫将军府中听闻有一株扶支赤血芍药。”宁徽玉笑容温暖,看向卫陵。 卫陵点头。“宁神医和公主喜欢就好。” “秀秀,别又给卫将军添乱,好好待着。”姜离嘱咐宁秀一句,秀秀皱了皱秀气的鼻尖,敷衍的哦了一声。 宁徽玉与姜离相携离去,一个白衣胜雪,一个秀致灵慧。 “宁神医与十几年相比,似乎变化了不少。” 姜无双看着两人犹如神仙眷侣的背影,语气薄淡,拿着茶杯的手背却青筋跳起。 宁徽玉雪白长靴一顿,握着姜离的手,五指发紧。 “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对于姜离而言,此生都只会倾情一人,哪怕碧落黄泉,生老病死。”姜离目光清明,从无双的面上转向在场诸人。 “我师父对得起天下人,当得起明月神医之称,没有做过任何鬼祟之事,自有天地为证,无须向旁人证明。” 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心中污秽,只见恶浊。 她无法容忍别人侮辱她师父! 宁徽玉淡雅的眸子扫过姜无双,唇角笑意温和。“劳姜皇费心我夫妻之事。” 他抚了抚姜离的鬓发,低声与她私语,似是说到趣事,晋阳公主面露惊喜讶色,眉眼间璀璨生辉,灼灼耀眼。 饶是心头震惊,看到他们两人,在场的诸位没有哪一人不觉得他们当得起神仙眷侣之称。 本就是两个传奇般的人物。 宁秀托腮看热闹,捻起一枚干果扔到嘴里,咯嘣一声咬碎,让所有人都盯着他去了。 宁秀笑露一口美白牙齿。“他俩你们羡慕不来的,看眼前就有一枚养眼的英俊美男。” “宁表哥。”某位小公主又小跑的凑到他跟前。 “哎,美男还有要事,先走了!” 现场的气氛被这么一搅合,又恢复了热闹,众人有意绕开刚刚的话题。 卫陵身侧的乔敏望着门外的方向出神。 阿离和宁神医此次离开京城,下次再见,他不知是否已垂垂老矣…… 他到底和阿离是不同世界的人。 “陛下。” 卫陵哪里看不出无双平静眼眸后翻滚的情绪?可他实在不懂陛下为何要针对宁神医。 是因为长公主与宁神医是师徒吗? 可秀秀都已经这么大了,陛下也该明白,事情早已成定局。 无双没有说话,轻抿手中温度渐散的茶水。 他到底是不甘心的,可不甘心又如何呢? 各自走上属于既定的路,他与曾经告诉他会永远保护他的姐姐早已分道扬镳。 他一口饮尽手中茶水,站起身。“回宫罢。” 姜离弯腰打量眼前这一株枯败的赤血芍药,眼底有一抹暗色。 “她不属于这里,是不会开的。” “移回扶支,或许有一线生机。”宁徽玉淡笑,眼底光彩莫名。 她刚才那一番话,是为他。 “师父,明日,我们就回家。” “好。”宁徽玉额头轻抵她的额头,艳薄唇角弯起。“离儿。” “嗯?” “师父此生最得意之事,大约是当年闲来无事跑到姜都应东郯先皇之约,为他看诊。” “东郯先皇?” “对。”宁徽玉轻笑。“为师与追影回程途中,在城效还捡回了一个叫姜离的小家伙。” 姜离忍不住笑了起来。 “爹所言差矣,您平生最得意之事应该是得了秀秀这么个聪明至极的儿子才对。”宁秀挤到父亲和母亲中间。 姜离敲了探过来的脑门一下。“混小子!净给你娘惹是生非!” “哎,谁知道舅舅和爹爹是情敌啊,难怪和本公子这么有话题说。”宁秀吐了吐舌,瞧见父亲淡淡的面色,立马第一时间腻到母亲身边。“娘,你悄悄告诉我,我是不是你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宁徽玉拎起他的后领,把他提到一边去,面上表情依旧淡漠如霜。“你是你爹买糖糕时,糕点铺掌柜免费赠送的。” 姜离看着父子俩大眼对小眼的模样,被他们逗笑了。“你们俩别胡闹了。” “娘,你看看,你看看,我一定不是爹亲生的!” 他顶着一个二号宁徽玉的脸说这话时,效果惊人。 姜离原本的一丝不快都被冲的一干二净。 向卫将军道贺之后,姜离和宁徽玉待到将军府中宾客散去,与卫陵交代一番后,告知了行程。 卫陵很是感伤,也不知下次是否还有见面的时候。 “将军,我爹娘可能不会回来,还有我和我大哥呢!”宁秀拍胸脯表示一切都不是事儿。 卫陵和乔敏看着他就心情好。 乔敏想了想,问道:“你大哥还好吗?” “他好着呢,还让我向舅舅问好,他有空就会过来看你们。” 这边,宁秀和卫陵说话,奉邺军营中,两支幽灵军的成员正抱头痛哭,依依惜别。 姜离和宁徽玉去见了白夫人和元锦。 “我们已经见过秀秀了,这孩子性格好,长得像他父亲。”白夫人鬓边已有白发,元锦梳着圆髻,安静的站在旁边微笑点头。 “你不用担心我们,倒是你和宁神医,时间会冲淡一切,以后别人会看明白的。” 白夫人殷殷嘱咐,姜离从庵堂离开,白夫人和元锦一路相送。 “夫人,阿离是有福之人,您别担心。”元锦扶着白夫人回去。 白夫人点头,心中默然。她等不到阿离再次回来了。 这样也好。 她抬头望向庵堂白墙拐角,明黄色的长靴转身离开。 此生是永别。 驶向远方的马车逐渐消失在地平线,姜云亭和公仪琳相互搀扶着久久未动。 姜离坐在宁徽玉怀里,背靠在他的胸口,侧目看着车窗外天空鲜红如血的火烧云。 “师父,这是永别罢?” “不是永别,是开始。”宁徽玉柔和的目光倒映着姜离温暖的笑意。 是他和她的开始。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