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毓秀》 第001章 受刑 时年三月,大周国文帝薨逝,太子刘卓登基。刘卓远贤臣,近小人,施暴政,诛杀手足,大兴冤狱,而南边大昭国君野心勃勃,大举军事,吞并小国,对大周早已虎视眈眈。这一切,让大周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危险局面。 大周京畿之城宁安。 地牢内,不时有木杖的杖打之声、软鞭的鞭笞之声、炮烙的烙印之声,以及囚犯的哭喊声和汗流浃背的狱卒行刑时发出的粗重喘息声。 前任知州之女,即宁安侯李承启的妻子沈氏嫣儿,因为与人私通,犯下不贞之罪,也被关在这阴深可怖的牢狱内。翌日天明,便是她的受刑之期。 沈嫣知自己要受的刑罚,是惨无人道的骑木驴之刑,但她一点都不怕。她本是官家之女,即使犯了这样的刑罚,衙门也会看在官家的份上,让她有个好死的。可是,她那无情的夫君,因为得知她与人私通而颜面扫地,大伤自尊,坚决要求衙门判她骑木驴之刑。而且,他要在她行刑之日,亲眼看她如何一点点流血而死。 沈嫣其实喜欢李承启这样的决定。她想,即便忍受莫大的疼痛,她也要在那最后一刻,用嘲讽的笑容,去面对她那样深深迷恋过,但却从未给过她半点爱惜之情的男人。 “沈氏居然还不寻死。”送饭的狱卒,一进关押死囚的牢狱,看到在囚笼里痴痴然瘫软于地的沈嫣,不免有些诧异。 “是啊,以往那些女囚犯,听说要受骑木驴之刑,咬舌的咬舌,撞墙的撞墙,谁敢活到行刑之期?像沈氏这样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送饭的狱卒走至沈嫣跟前,将两个白馒头和一碗白粥,递进牢笼里,不无好心道:“沈氏,这就要临刑了,顾大人看在令尊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份儿上,不嘱咐我们堵你的口,缚你的手脚,是有原因的。.tw[]你难道真的不能领会?有机会,你还是早早地去了吧。” 沈嫣没有做声,只冲狱卒吃力却饱含讽刺之意地笑了笑。 “这也算是,”狱卒别有意味,指了指那碗白粥道,“顾大人一片好心。” 沈嫣漠然将那碗白粥倾倒于地,见那粥将地面烧灼起白色的泡沫,她更是对狱卒讽刺地说:“替我谢过顾大人,就说,无论顾大人是虚情还是假意,我沈氏都心领了。” 狱卒愕然,终于吐出一句“不识抬举”断然离去。 这新任知州顾崇之顾大人,本是沈嫣的父亲,沈世充的门生,可他终与奸佞之臣为伍,将丞相沈世充拉下马。沈世充遭贬谪做了宁安知州,顾崇之尚不罢休,还要追加迫害,直逼得沈世充在绝望中饮药自尽。 这害父之仇,沈嫣是绝不会忘的。但不知,此等见利忘义、心狠手辣之徒,怎会送自己一碗毒粥,让自己免受骑木驴之刑,死也自在?索性这些,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是不值得思考的,沈嫣也便没有多想。她要用这最后活着的时间,去怀念那些真正疼惜过自己的人,痛恨那些给过自己凌辱、深深伤害自己的人,也用这最后活着的时间,去追悔自己三年前蠢钝至极的决定…… 知州府气派的花厅内,顾崇之告诉一位长相俊秀、举止投足间都洋溢着儒雅之气的男子:“她倒掉了你准备的白粥。” 男子微蹙眉头,但神色还是那样的淡然自若。他只问:“嫣儿可知,那白粥是我为她准备的?” “你不是吩咐过,不让我道明此事?” 男子点头,叹一声“也罢”,便揖礼谢过顾崇之,告辞离去。他颀长的身影,在阳光下缓缓移步,渐行渐远,不知惹得府中多少芳龄女子,翘首凝望。 宁安城几乎人尽皆知,这绝色男子,就是宁安侯李承启同父异母的弟弟李承茂。但除了李承启,再没有旁人知道,他其实还是那个与沈嫣私通的男子。 那日东窗事发,李承启当着沈嫣的面,对李承茂说:“二弟,你若亲自将这不贞不洁的下贱妇人送往牢狱,我可让旁人顶替了这奸夫之名。不然,我要将你划出族谱。” 头一回,沈嫣在李承茂从来不会有过多异动的脸上看到了慌张,她笑了。不待他想好如何自处,她便道:“我沈氏嫣儿,的确与旁的男子私通,愿入牢狱。但与我私通之人,本不是叔叔。” 听言,李承茂十分惊异。他想要对沈嫣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这个时候,李承启催促了:“二弟,你还有何好犹豫的?” 终于,李承茂在家仆的陪同下,领了沈嫣来到衙门,让衙门判了她私通之罪。审判过程中,沈嫣对李承茂没有半句指责。她入狱后,李承茂曾看过她一次。 “嫣儿,你何苦独自担罪?” “你会为了我,舍弃宁安侯府吗?”沈嫣直直地看着他,紧接着便是轻蔑地笑说:“从那日你那慌张的神色,我便看出来,你不会。你不过,是我遇到的第二个负心汉罢了。” “嫣儿……你恨不恨我?” “不恨,因为我对你从未有过真心。”沈嫣知道,自己其实是恨的。但她以为,说恨他,反而太看得起他了,所以她断然是不会说的。 李承茂蹙眉沉默良久,终于放松地笑了笑说:“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必自责了。黄泉路上,走好。” 黄泉路上,走好。这句话,是李承茂最后跟沈嫣说的话。 黎明的微光,透过墙壁上狭小的缝隙,投进阴暗潮湿的地牢。看到这微光,沈嫣知道,她再无机会看今日太阳升起时的灿然。 这时,狱卒进来提人了。看着他们黝黑的肌肤,和那严肃意味着宣判死亡的神色,沈嫣终于有些怕了。但是,她始终压制着颤栗的内心,不让这点畏惧放大。她拼命地告诉自己,接下来,是她最后讽刺李承启的时刻。 骑木驴之刑,本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的,只为以儆效尤。而由于沈嫣是宁安侯夫人,身份特殊,宁安侯虽不让她好死,却也不能不顾及侯府颜面,因此,沈嫣行刑之地,是在刑房之中。 刑房之中摆放的木驴,触目惊心。那木驴背上,有一根可以上下活动的**状尖木桩,但这木桩长度,大大超出了女性能承受的限度。沈嫣听说,行刑时,坐于木桩之上,木驴前后晃动,木桩向上升的过程,就可刺穿她腹内器官,令她慢慢流血而死。这个慢慢的过程,或许是三天,也或许是五天,甚至更多天数…… “淫妇。”这样满是鄙夷和侮辱的字眼,伴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刑房门口响起了。 沈嫣回眸,见李承启果真来了,不禁化解了内心所有的恐惧。她对上他冷冽的嘴角、寒厉的目光,和那无情的姿态,扬起了唇角。 李承启身着锦衣,负手向背,整个人都被刑房阴暗的气息笼罩着,看起来比往日还要无情,还要令人憎恨。但他注视沈嫣时的模样,显现的也尽是想要将其生吞活剥了的欲望。见她轻蔑的笑容,他更是气愤难忍,当即对行刑之人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两双刚劲有力的大手伸向自己之前,沈嫣快速解开自己的衣衫,将自己剥了个精光。骑木驴,其实只需脱了亵裤即可。沈嫣这么做,不过是想李承启更加难堪罢了。而且,她做到了。两位行刑之人的目光,都没能忍住在她近乎完美的身体上停留。李承启甚至能听见,他们喉咙里发出了那种贪婪的吞咽声。他怒不可遏,骂了沈嫣贱妇,就是大喝一声:“行刑!” 被人凌空架起之后,沈嫣的笑声越来越大。直至骑上木驴,那驴背上的木桩从她**刺入腹中,并越来越深的那一刻,撕心裂肺的疼痛,将她的笑声,变成了惨声尖叫。 听到她痛苦的声音,李承启方觉解气。一时间,女人的凄惨的叫喊声,和男人得意的大笑声,在刑房回荡,几乎响彻整个牢狱。 随着木驴的前后移动,暗红的血,顺着木驴,也顺着沈嫣白皙的大腿,流淌、滴落,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渲染开来,渐渐扩大…… 沈嫣身上、脸上、发间,都汗湿了。她忍不住颤栗、忍不住泪光,也忍不住心中的仇恨。她想,她做了鬼,也不要放过李承启。 剧烈的疼痛,已让她听不进李承启高兴地说了些什么,好似死亡,就要夺走她的神智。不过,她还是用模糊的视线,找到李承启的嘴脸,并努力在自己的唇角,绽开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行刑之人探过沈嫣的鼻息,告诉李承启,她昏厥了。 “喜欢的话,好好享用。”李承启哂笑一声对行刑之人丢下话,便反身离开了这阴暗的刑房。 不知过去多久,沈嫣感到下体的疼痛还在一下一下的持续着,只是与先前似乎有些不同。她还分明地感到,有一双大手在用力地揉搓自己胸前的肉脯。她努力撑开眼皮,才知一个粗野的躯体,正不顾血迹斑斓,在自己身上发泄着禽兽的欲望……不,不止一个,在一旁兴奋而焦急等待的,不是另一个给自己行刑的粗鄙之人吗? “兄弟,你快点儿!她待会儿死了,我还有何干劲?” “不得……好死……”这是沈嫣此生,最后说的几个字。 第002章 重生 时间逆转到三年前的八月。.tw[] 这年八月,天气分外炎热。为了父亲能答应将自己嫁给宁安侯李承启,沈嫣将自己关在闺阁里不吃不喝已有两天了。炎热的天气,让她干渴难耐。腹中饥饿之感,也让她开始头晕目眩。此刻,丫鬟惜玉在门外喋喋不休劝她把门打开的话,让她听了更加烦闷。 “惜玉你去告诉我爹,再不去宁安侯府说亲事,我就真的死了,不饿死也要渴死了!你这就去说……” 沈嫣说着,就无气力地趴在了桌子上。惜玉再唤她,已不再能听到她的回应声。 由丞相贬为宁安知州还没半月的沈世充,本就心情烦闷,又逢自己这顽劣成性的女儿没羞没臊吵着要嫁宁安侯,他真是站着不自在、坐着也不自在。他不答应女儿的请求,一是因为他不认为宁安侯府会是女儿的好归宿,二是因为,就算他去说亲,宁安侯也不会娶自己的女儿。 京畿之城宁安,本无宁安侯。现任宁安侯李承启的父亲李廓,本也是开国元老,忠君将臣,但在储君的问题上,与时为丞相的沈世充分歧非常大,因此二人在各自势力的拥护下,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大周文帝有六位皇子,其中,大皇子刘卓和二皇子刘咸最受朝臣拥戴。设立太子之际,李承启的父亲李廓,本着历来立长不立幼的原则,强力拥护大皇子刘卓,尽管刘卓有些心狠手辣;沈嫣的父亲沈世充,则本着嫡出胜过庶出、子凭母贵的道理,坚决拥立二皇子刘咸,尽管刘咸有些孤僻冷漠。 后来,李廓在拥立大皇子的事情上,过于急切,竟联合大皇子的母亲焦氏敏贵妃――李廓夫人的堂妹,谋害了二皇子的母亲顾氏端敬皇后,以图谋壮大大皇子母家势力。此等图谋,终被沈世充揭露。 谋害皇后,本为死罪。但届时文帝多病,时犯糊涂,又宠溺大皇子的生母焦氏敏贵妃,竟替李廓找了个替罪羊,让他逍遥法外。沈世充一身正气,绝不容忍皇后枉死,于是冒死觐见多次。历经波折,文帝不厌其烦,才终于撤销了李廓的官职,但不久后,在敏贵妃的劝说下,他还是封了李廓宁安侯的爵位。不过,他也因来自沈世充的压力,特别下了圣旨诏曰:宁安侯子子孙孙,世袭爵位,但永不得在朝为官。 李父抱憾过世,他的儿子李承启和李承茂,虽有享不尽的荣华和富贵,以及父亲随文帝打江山时获得的免死金牌,却永远失去了权利;他们虽满腹才华,却永远无法在朝堂上施展。 却说沈世充也没落得好下场。二皇子的生母端敬皇后一死,敏贵妃就荣升为文帝第二位皇后,敏嘉皇后,大皇子也成功登上了太子之位。在他们的排挤报复下,沈世充很快就由丞相落马,沦为了宁安知州。 造物弄人,沈家和李家,在宁安相遇,沈家的独女偏偏一见钟情,喜欢上了李家的长子。现在沈嫣以死相逼,沈世充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愁得头疼的时候,丫鬟惜玉急急忙忙跑来了。 “老爷,小姐她……小姐她怕是饿晕了,我怎么喊她她都不应。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吧?” 一听沈嫣饿晕了,沈世充急得胸口犯堵。当即他便下定了决心,唤来冯管家,让他请一个好的媒婆到宁安侯府说亲。他自己,则在惜玉的掺扶下,来到了沈嫣的闺房外。 “嫣儿,为父已经让冯管家请媒婆到宁安侯府说亲了。嫣儿?嫣儿?”听得里头无人应,他方才命令家仆将门撞开。 进到屋内,见沈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沈世充忙让人将其扶到床上,并让惜玉喂了她好几口糖水。 沈嫣醒来,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沈嫣了。 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就在眼前,霎时落泪,一时激动便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哽咽出声:“爹……我还能见到爹爹……” 沈世充和惜玉等人见她这反应,都有些诧异。(..tw) “嫣儿说什么傻话?你就是渴晕了饿晕了,喝了糖水,这不就醒了?怎会见不到爹爹?”沈世充对沈嫣十分宠溺,又告诉她道:“嫣儿,为父已让冯管家,请媒婆到宁安侯府说亲了。” 沈嫣知道,此次说亲,宁安侯李承启是没有答应的。因此,她丝毫不担心。不过,她松开沈世充的手,拭了拭泪便认真道:“嫣儿知爹爹的好,便不会再闹了。若那宁安侯,委实瞧不上嫣儿,嫣儿断不会强求。” “嫣儿能不强求,为父就放心了。不过,为父一定尽力,满足嫣儿的心愿。” 沈嫣没有做声,只感受着失而复得的自己,看着失而复得的亲人,眼泪就忍不住再一次决堤。 “小姐今次好生奇怪,怎变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惜玉疑惑而玩笑似地说着。 “我爹对我好,我高兴。” “想来小姐这么一饿,倒知感念老爷的好了。”惜玉一身灵气,掩嘴而笑。 在沈嫣的上一世,惜玉随沈嫣伴嫁宁安侯府,终不得善终。沈嫣永远不会忘记,惜玉被河水浸泡两天两夜后浮肿、发白的身体。她发誓,这一世,她一定要远离宁安侯府,守护好这个视自己为亲人的女孩,守护那些真正爱自己的人。 待到沈嫣吃饱喝足之后,冯管家说亲无功而返的消息便传回来了。大家都以为这样的消息,会伤害到沈嫣。因此,沈世充在给沈嫣说这事儿的时候,多有不自在。 “爹,这件事就到底为止吧。现下想想,他宁安侯也不过如此。” “你真这么想?”沈世充不免狐疑。 沈嫣点头,旋即便拉着惜玉,要去后街找柏仲耍玩。 柏家祖祖辈辈做丝绸生意,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富甲一方。柏仲是柏家的独子,长得自是一表人才,但胸无点墨,倒是肚子里装了许多花花肠子。他喜好混迹于市井和烟花之地。柏父常说,他这儿子不成器,已是无可救药了。但宁安城的百姓都喜欢他,因为他时常会从家里拿出银两,接济穷人,帮助弱者。 沈嫣初到宁安,便认识了柏仲。起初,她视他为“市井无赖”、“有几分铜臭味的流氓”。后来,她知他心善,便对他有所改观,交了他这个朋友。 自打知道沈嫣喜欢宁安侯李承启之后,柏仲就直说李承启的不好。因为此事,沈嫣已经有好些天没去找他玩了。 惜玉今次听沈嫣说要去柏家,不禁高兴而诧异地问:“小姐不与柏公子记气了?” “不气了,想来,他说宁安侯不是的那些话,也不无道理。”沈嫣一边往府外走,一边便想到了在她上一世,平素里吊儿郎当的柏仲,于雨中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嫁给李承启,终于诚挚向她表明爱慕之情的那一幕。今生,她打定主意,再不要辜负他那一片热忱。 此刻,她最想见到的人,也莫过于他。 柏家上下,都喜欢沈嫣,就像宁安城的百姓喜欢新任知州沈世充一样。遗憾的是,柏仲又出去鬼混了,沈嫣扑了个空。可热情好客的柏母唐氏,还是将其迎入花厅,一边吩咐下人去喊柏仲回来,一边让他们奉上好茶好点心,拿给沈嫣吃。 沈嫣是来找柏仲的,本不需跟柏母有过多闲话,只是这一刻,沈嫣看她的心情,绝然是不一样的。 上一世,沈嫣嫁给李承启,却没有得到夫君的疼爱,柏仲屡次为沈嫣抱不平,屡次不得好,甚至入狱,柏母唐氏心中郁结,终于患病早逝。沈嫣想,她的早逝,和柏家的不太平,追根结底,都算是她造成的。 因此,沈嫣此刻看着身体康健、一脸温厚、眉眼间毫不掩饰高兴之心的唐氏,就想多陪陪她,多跟她说说话。她希望她永远这般健康快乐。 聊了些家长,二人之间突然没了话题。未免尴尬,沈嫣就探头往花厅门口张望,一边道:“柏仲哥怎还不回来?” “小姐再坐会儿,我家仲儿知道您来,定然不会耽搁,只稍一会儿就会回家的。”唐氏一脸是笑。 沈嫣只怕,柏仲生她的气,这下倒不愿见她了。于是,她跟唐氏告辞,要亲自到街上去找柏仲。 “沈小姐且慢。”唐氏急忙起身,叫住沈嫣,瞬息间蹙了眉头道:“有件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何事?” “我家仲儿自打上次从贵府回来,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提不起精神,一时吧,那臭脾气又特别大,甚至还顶撞他爹爹。但不知,我家仲儿那日在贵府,可还规矩?” 沈嫣不禁脸红,不好意思道:“此事赖我,是我惹了柏仲哥不高兴。” 唐氏一听,那微蹙的眉头便舒展开了,连连道:“不是贵府嫌我家仲儿身份微贱便好,不是便好……” 那日柏父说道柏仲没出息,柏仲顶撞之时,说了一句“有出息又有何用?有出息皇上也能封我个宁安侯吗”,柏母唐氏将这话听在心里,后来越想,越怕是柏仲在沈家,受了沈家人白眼。毕竟,官宦之家,一向是瞧不起商贾之家的。 听得沈嫣说是朋友之间闹别扭了,唐氏也便放心了。 告别了柏母唐氏,沈嫣便在惜玉的陪同下,来到了街头。然而,刚出得巷尾,她就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宁安侯李承启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李承茂,有说有笑在大街上走着,好不悠闲自在。 许多血雨腥风、许多怨恨、许多不堪却仿若昨日才发生过的痛楚,一件件,一桩桩,都在沈嫣心里盘旋开,让她握紧的指甲,几乎刺进掌心的肉中。 第003章 心仇 沈嫣从未想过,自己会恨一个人,恨之入骨,恨不得他死去。 “小姐……”惜玉见沈嫣看李承启的眼神之中,充盈着满满的厌恶、愤懑、憎恨,样子看起来几乎显得残酷,她便唤了她一声。可是,她又发现她握紧的拳头,在微微地颤栗。她终于害怕地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问:“小姐……您怎么了?” 沈嫣方才回神。她恍然感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发了大片冷汗。她抬手拭了拭前额的汗珠子,再鄙夷地看一眼李承启和李承茂远去的背影,便轻巧道出一句:“我怎会喜欢那样的人。” “小姐适才……” 沈嫣迈开步子,不理会惜玉的疑惑。 惜玉也便没有多想,她跟上沈嫣的步伐,一边还安慰道:“我看那宁安侯,也没什么值得小姐留恋的。他瞧不上小姐,那是他眼拙。小姐才貌双全,来日定能觅得一位真正懂小姐,爱护小姐的如意郎君的,所以小姐就不要把宁安侯拒绝小姐一事放在心上了……” 听着惜玉在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沈嫣心情好极了。她其实已有两年多,没有她的陪伴了。能重新拥有这些,她很珍惜。 天上突然刮起了大风,朗朗晴空,也莫测地爬满了乌云。街上的人一边躲避或是遮挡大风,一边奇怪这骤然变化的天气,皆觉异常。 “小姐,像是要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去吧?”惜玉背着风,护着沈嫣,生怕灰尘吹到沈嫣身上。 “也好。” 而沈嫣反身没走多远,大街那头便响起了一些兵荒马乱之声。那是一队御林军,在追赶一名逃犯。那逃犯虽一身华服,却已沾染了血迹和许多其他的腌?之物。他发髻凌乱,嘴唇干裂,样子十分狼狈。他似乎逃亡许多天了,就连他骑的那匹汗血宝马,看起来也那样疲惫。 逃跑之人,追赶之人,风驰电掣一般穿过人群,往先前李承启和李承茂离去的方向去了。 “御林军追赶的,不是二皇子吗?” “可不是嘛!几天前还高高在上,现下就沦为逃犯了。” 大皇子被册封了太子以来,苛刻兄弟,残害手足,已不是什么新奇事儿了。这二皇子落得今时这个地步,也怕只能恨自己生于帝王家。 听着来自人群的议论,沈嫣恍然想起来,正是这一天,李承启被二皇子的马撞上,昏迷了大半个月,险些没醒过来。沈嫣顿时兴奋了。她卯足了劲儿,就往李承启出事的地点跑。 天越来越暗了,届时雷鸣声、闪电哧哧声,笼罩了整个宁安城。 人们都说,本是八月的天空,竟然电闪雷鸣,是不合节气的。还有一句老话道“八月打雷,遍地是贼”,也许,天象也昭示了,这将是一个乱世。 当沈嫣赶至她所知的出事地点时,她看到了十分血腥的一幕:御林军为首的一个,熟练地割去了倒在血泊中,不知是死是活的二皇子的头颅…… 就在二皇子失去头颅的那一刻,天上响起了一声炸雷,好似在为死去的人鸣冤一般。而空中的闪电,几乎下到了地面。 此情此景,又见此血腥一幕,围观的百姓都惊叫着跑开了。雨声,很快淹没了一切,倒让多少惊心动魄,都归于平静。 “沈小姐,劳烦你帮我把高大夫找来,我大哥快不行了……快帮我找高大夫沈小姐……” 悸吓不已的沈嫣和惜玉方才听到,离二皇子尸身两丈远的地方,李承茂正蹲在地上,抱着李承启的头惊慌不已。李承启口里不停往外吐出夹杂着泡沫的血来,样子十分痛苦,真像是下一刻就要死了。 “沈小姐你还在等什么,快去帮我喊高大夫啊?”李承茂见沈嫣无动于衷,被雨水打湿的俊美的脸,难免显得焦急。(..tw无弹窗广告) “我去,我这就去找大夫……”惜玉怕是自家小姐吓傻了,当即镇定下来,一边说着一边就反了身,要去找高大夫。 “等我。”沈嫣叫住惜玉,旋即便大步离开了这个风雨里都弥漫着血腥味的可怖地方。然而,走离李承茂的视线,她却往回府的方向走了去。 “小姐去哪儿?我们不是要去找高大夫吗?”惜玉惊惑问。 沈嫣回眸,冷声道:“我不去。他死了才好。” 雨中,她的神色,是惜玉从未见过的残酷和无情,而此时的残酷和无情,要比先前在巷口,她在她脸上看到的深刻许多。 “小姐……” 沈嫣不顾惜玉的惊惧,迈开了狠心的脚步。她再回眸时,惜玉的身影已经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了。她唯有叹息,如果不是经历了那样被凌辱刻骨铭心的三年,今次遇上这等事,她也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既然惜玉心善,单纯地要为一个生命垂危之人找大夫,她也就不拦了罢。她不能用自己的仇恨,去阻挠他人的慈悲。 沈嫣抬头,任倾盆大雨拍打在自己的脸颊上。这一刻,她才惊觉,一些事情发生了变化。她记得,在上一世的这一天,是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的。她和惜玉也没有出现在这场雨中。那日天气晴好,知道李承启受了重伤,她才少刻也按捺不住,跑到宁安侯府看望他,结果还被拒之门外。 “喂!”空荡的街道,柏仲顶着一只大风筝,见沈嫣很享受被雨水冲刷的模样,一时有些愕然。他伫立片刻,方才出声向她大步走了去,用风筝为她遮住大雨,却是不慌不忙道:“我的大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此?下雨了也不知道找地方避一避吗?” 沈嫣见了他,感到十分高兴。她看着他,像是看阔别已久的故人一般,许久才道:“我来找你。” 柏仲看她,只觉她与往常,很有些不一样。他被家仆唤回家,知道她来街上找寻自己了,一刻也没耽搁就跑了出来。这些天,他虽没有找过她,却知道她为了宁安侯不吃不喝,知道她沈家,被宁安侯府拒绝了媒婆的说亲。他觉得解气,但也觉得沈嫣可怜。今日听说她找自己,他几乎激动,想她是开窍了,终于对李承启死心了,因此,他这样急切地想见到她。 不过,他终归是没心没肺的,很快便讽刺沈嫣说:“被宁安侯拒绝了,你才想到我这个朋友,未免有些晚了。”他侧脸看旁处,用命令的口吻接着说,“快点,为上回数落我的那些话,跟我道歉。” 上回,他劝说沈嫣不要迷恋宁安侯,还说了许多宁安侯的不是,沈嫣生气,便反过来说柏仲“不学无术”、“就是个泼皮无赖”、“抵不得宁安侯是将臣之后、英姿飒爽,还有那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贵气概”,柏仲因此大受打击。说起来,沈嫣也觉自己言重了,早就想跟他道歉的,只是碍于面子,也不得空罢了。 “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沈嫣的歉意,不止因为那一件事,还因为她上一世的不识真情。“柏仲哥,你会原谅我吗?” 柏仲扬起唇角,还以沈嫣一个大大的笑容:“走吧,我送你回家。”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间,雨停了。阳光拨开云雾,洒在地面上,银闪闪的,好不灿然。 沈府门口,柏仲对沈嫣说:“我就不进去了。” 沈嫣点头答应,转身进家门的时候,她突然停步,对柏仲道:“柏仲哥,你以后叫我嫣儿吧?” 听言,柏仲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但他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惊惧的样子问:“你不是被那宁安侯拒绝,就对风流倜傥的我产生好感了吧?让我叫你嫣儿也行,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不会娶你这样刁蛮任性的姑娘家为妻的。日后你可别缠着我要我对你负责任。” 沈嫣掩嘴而笑,终于什么也没说,往府里走去了。 “喂……”柏仲吆喝一声,却不见沈嫣回眸。待沈嫣的身影消失之后,他就甜甜地念了一声“嫣儿”,继而,他情不自禁高兴地在原地手舞足蹈了好一阵。 “这不是柏家公子吗?”沈府冯管家恰从府里出来,将柏仲的疯癫模样看在了眼里。 柏仲闻声,顿时端正了姿态,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一溜烟跑远了,徒留冯管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沈嫣回家,便将二皇子刘咸被斩了头颅的消息,告知了自己的父亲沈世充。 沈世充为丞相时,是二皇子的恩师,曾极力拥护二皇子,现如今他受到排挤,二皇子身首异处,他能做的,唯有带人安葬了他的身体。 沈嫣换了干爽的衣服,歇了好一会儿,惜玉才一身湿漉漉地回来了。她缩着脖子,夹紧肩膀,胆怯地生怕自家小姐要责备她不听话。 “那宁安侯可还有救?”沈嫣事不关己,只随意一般询问。 “宁安侯一直没醒过来,高大夫说,尽人事,听天命。” 沈嫣的嘴角,扬起了一点高度。她甚至期盼,那人就此死去才好。她不知,自己这抹笑,被惜玉看去了。 “小姐……” “你看你都湿透了,还不快去换身衣裳?”沈嫣心疼而不无责怨地看惜玉。 惜玉好想说的,是小姐被拒绝了真心,就该恨那个人去死吗,但她感到沈嫣待自己却是如常一样恩慈心细,她终不敢怀疑,自家小姐的心,狠得过了分。 第004章 谢恩 令沈嫣,乃至整个沈家意外的是,翌日一早,宁安侯府的二爷李承茂,亲自带了许多礼品来到了沈府,说要感谢“沈家小姐昨日救命之恩情”。 沈嫣问了惜玉,方知惜玉帮李承启请了高大夫,打的是她的名头。 昨日李承茂守着自己的大哥李承启不得抽身,终于盼得惜玉领着高大夫来了,就对惜玉千恩万谢。惜玉却只告诉他:“要谢就谢我家小姐吧,是我家小姐不计前嫌,嘱咐我去找高大夫的。” 惜玉这么做,也是单纯地想宁安侯府的人,对自家小姐另眼相看,也让宁安侯欠着自家小姐一份恩情。指不定宁安侯活下来,会感念自家小姐的好,终能成一桩姻缘。 “举手之劳,何须言谢?但不知,宁安侯可有大碍?”沈世充对李承茂十分客气,还对宁安侯李承启的伤势表示挂怀。 李承茂温润如玉的脸上,浮起了丝丝忧虑之色,但他还是肯定道:“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我大哥,定然不会有事的。” 沈嫣终于做下决定如何行事了。她一边说着“宁安侯生死如何,与我沈家无关”的话,一边将李承茂带来的礼品,都丢到了花厅之外,还道:“昨日帮你请了高大夫,是我那丫鬟擅自主张。我本身,是盼着宁安侯死的。侯府二爷,你还是请回吧。” 沈嫣如此行为,让沈世充震惊。李承茂也感到非常诧异。但他想了想,忙道:“沈小姐可是计较我大哥拒绝你一片真情之事,而有意这么说?待我大哥醒来,我定会将小姐救命之恩说予他听的。到时候,我大哥对小姐……” “我说我盼着他死,”沈嫣将这个“死”字,说得毫不含糊,“你听不懂吗?” “嫣儿!休要胡说八道!”沈世充嗔怒骂了一句沈嫣,旋即便走至李承茂跟前,赔礼道:“小女年幼,口无遮拦,还望二爷莫要往心里去。二爷的好意,我沈家心领了。不如……二爷还是先请回吧,改日得空,我定亲往贵府,为小女的冒失赔不是。” 此等情形,李承茂也不想多留半刻。他作别了沈世充,便带着家仆离开了。他也是受了气的,走出府外,他就不无抱怨道:“这女人心,怎么说变就变了?沈家小姐对我大哥死缠不放,受尽嘲讽,也不见她害臊,更别说来脾气。今次给她机会,她倒不领情了。” “二爷,”李承茂的随侍丁全忙上前搭主子的话,嬉皮笑脸道,“这女人,多数都是这样的。要不怎么有前人云,这天下间,唯有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李承茂没有做声,只是回眸,看一眼沈府大门,露出了一抹别有意味的笑容。 沈府内,沈世充自然询问沈嫣,如何对侯府二爷那般不客气,他还道:“你不是很想嫁给宁安侯吗?怎么今次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把它给搅合了呢?” “爹,嫣儿已想通,此生,再不要与宁安侯府,有任何瓜葛。”沈嫣坦言相告,“嫣儿要嫁人,便嫁后街柏家的柏仲哥。” “柏家那不学无术,还喜欢寻花问柳的独子柏仲?”沈世充一听,显然有些瞧不上。平日里沈嫣与柏仲往来,他不阻拦也便罢了,现下听沈嫣说出要嫁他的话,一时实在无法接受。他不嫌弃柏家是商贾之家,但他计较那七尺男儿,不求上进,没个正形。因此,他分明告诫沈嫣道:“你可早些断了这念头,你要嫁柏仲,爹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沈嫣当然知道沈世充的心思,当即也便没跟他争,只道:“爹,柏仲哥不会永远这样的。总有一天,他会长成男子汉大丈夫。” 沈世充嗤之以鼻,不以为意道:“待他长成男子汉大丈夫,黄花菜都凉了,我何时能抱上外孙?” “爹……”听言,沈嫣难免羞涩。很快,她回到正题道:“无论如何,嫣儿日后,是不要与宁安侯府的人,有任何牵扯的。爹爹也不要跟他们往来。” “当真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啦?”沈世充对此还有些怀疑。 “真不喜欢了。”沈嫣坚定答。 “也好,也好。”如此,沈世充倒解了一桩心事。不过,想到沈嫣说要嫁柏仲的话,他心里,不免再添一件新愁。 当天,他来到了柏仲家中。 柏母唐氏见宁安知州来访,便携带几位家仆好生地迎了他。 “不知知州大人光临寒舍,我家老爷前日去京城谈生意,尚未归家,只得由民妇恭迎知州大人了。有失礼之处,还望知州大人原宥。”唐氏说了好一番客套话,方才问:“不知知州大人亲临寒舍,所为何由?” “我……来看看。”沈世充四下环顾着。见柏家家宅一望无边,亭台楼阁座落有致,处处生辉,尽显富足,就是那家仆穿的、戴的,也都有讲究,他便想,倘若柏仲这小子靠得住,自家宝贝女儿在此生活,倒也不怕吃不好、穿不好。他很快问唐氏:“柏公子可在家?” “犬子生性贪玩,适才还在家,现下也不知野到哪里去了。大人若想见他,民妇这便让人将他寻回来……” “免了免了。”沈世充一听柏仲又出去疯了,心里就难受得很。他想了想问柏母唐氏:“柏老爷可曾想为柏公子谋一个仕途?” 唐氏一听就笑了,说:“犬子岂是能在官场上周旋的才干?再者说,这世道这么乱,如知州大人这般,想要当一个好官,实在不易。我家老爷只愿,犬子能继承家业,丰衣足食安享太平便罢。” 经唐氏这么一说,沈世充又一次体会了乱世为官不容易的道理。兴许,人各有志,柏家不望柏仲为官,也并非不求上进。生逢乱世,平凡是福。 骤然想到了从未想过的事,沈世充不禁在心里,默默更改了为沈嫣择良婿的标准。他对唐氏说:“柏公子心性善良,就是不够稳重,不好学。若是柏老爷不嫌弃,我愿收柏公子为学生,往后,可多让他到我府上走动走动。” 第005章 不安 此等好事,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柏家虽对沈世充突如其来的恩惠有诸多猜测,但对这件事,自是爽然答应了下来。一向厌烦学习的柏仲,也说愿意拜沈世充为老师。他想,这样,他就有更多机会与沈嫣接触了。 沈嫣很感激沈世充。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爹爹都对女儿千依百顺,并能为女儿的幸福做好一切考量的。这样的父亲,她一定要尽全力去保护,不让任何宵小之徒,害他性命。 却说李承茂从沈府回到宁安侯府,刚踏进府上大门,就被表妹焦怀玉给拦住了。 焦怀玉乃侯府老夫人焦氏的亲外甥女,由于父母早亡,打小就随了她的哥哥焦怀卿,于焦氏身边长大。她长着一双像月亮般天真明丽的眼睛,看起来没有半点心机,和善非常。在宁安侯府,她是人人称道的表小姐。而且,人人都知,她喜欢宁安侯李承启,人人都认为,她是宁安侯夫人的最佳人选。 知二表哥亲自登门,去拜谢了那个一直纠缠大表哥不放的沈府小姐,焦怀玉自然不高兴。拦下了李承茂,她便质问他:“二表哥,你明知大表哥不喜欢沈家小姐,怎么还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她?” “丁全,你将我们去沈府发生了些什么,都说予表小姐听。”李承茂将解释麻烦的事儿,交给了自己的随侍。 焦怀玉听丁全说沈嫣似是已经断了继续纠缠宁安侯的念头,自是不信。但经丁全仔细将他们在沈府遭遇的一切说过之后,她信了,并且,她很高兴。 带着这样的高兴之心回到自己的住处,她却见到了自己的哥哥。 焦怀玉的哥哥焦怀卿,虽也是一表人才,浑身高贵,但他跟他妹妹长得一点都不像,倒是和宁安侯李承启一样,他也拥有焦氏那般深不可测的眸子。诚然,他看事情,也能看得比一般人远一点。知妹妹焦怀玉是因少了沈嫣这个情敌而高兴,他却笑得毫无感情,旋即还冷不丁问她:“你就那么肯定表哥能活下来?想做侯府夫人,你恐怕还要想想,怎么讨好我的表弟,你的二表哥。” “不,大表哥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能活下来的。”焦怀玉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定。 焦怀卿嗤笑,意兴阑珊道:“但愿吧。”看起来,他并不紧张宁安侯的生死。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大半个月了。 这日早上,沈嫣如常打理自己栽种的许多花花草草,本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宁安侯的消息。可是,惜玉偏偏还是告诉了她。当她听惜玉说“宁安侯醒了”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意外。然而,惜玉接下来的几句话,让她意外得停止了手上所有的动作。 “宁安侯醒是醒了,但他醒之后,竟将自己关在屋里,怎么叫都不肯出来,说是不想见任何人,包括他娘亲。这实在令人不解。” 这半个月来,沈嫣只觉身边的一切,似乎都按照新的轨迹,发展得平稳顺利。而就在她为这一切的发生感到高兴的时候,她发现某些不该变的事情,竟然发生了变化――宁安侯苏醒后的怪异表现,在沈嫣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过。 在她的认知里,就如同那日出事天上本不该电闪雷鸣、骤下倾盆大雨一样,宁安侯李承启捡回了一条命,也本不该有这不寻常的行为。她的再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影响跟自己有关的人的人生,但也不能影响天气、影响李承启吧? 这样的意外和变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感到十分不安。 “惜玉,我要你帮我打听清楚,宁安侯到底怎么了。” “小姐不是说再不关心宁安侯的事?”惜玉撇撇嘴道,“其实,我都打听过了,就是宁安侯府的人,也不知宁安侯到底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愿见。” “那这些天,你帮我多加留意宁安侯府的动静。”沈嫣不安的心,驱使她弄清楚其中蹊跷。 她对宁安侯的事关注得多了,柏仲就开始嘲笑她,说她说一套做一套,其实还是没出息,放不下那不识好歹的宁安侯。他长着一张不饶人的嘴,话说得极为刻薄,任是沈嫣了解他的脾性,也忍不住反驳他几句。不过,她终究是不会跟他多争论的,她只叫他跟着自己的父亲,多学一学儒家礼仪,提升修养。 几天过去,惜玉终于得到消息:宁安侯终于肯出来见人了,只是因为重伤还未痊愈,他极少到外面走动。 “那前些天,他为什么把自己关在房里连他母亲都不见?” “小姐,您如何总缠着这个问题不放?”惜玉发笑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宁安侯他自己才知道。” 惜玉的话,自是在理的。沈嫣太想知道这其中原因,太想解除心中疑惑,倒糊涂了。 云卷云舒,日复一日,沈嫣享受着安宁,也便将那疑团,深深埋藏在了心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然而,宁安侯府内,李承茂向李承启提起了那日是谁去唤了高大夫救他于危难之事。这一提起,让沈嫣的宁静生活,增添了不小的波澜。 九月下旬,天气微凉。这日宁安侯拖着渐渐复原的身体,独自一人,又一次来到了侯府最高的阁楼之上。 宁安侯府环山衔水。其府邸和花园设计,尽显富丽堂皇。园内风景极为幽深秀丽,怪石林立,古木参天,亭台楼榭,碧水潆洄,廊回路转,曲折变幻多姿,景致之好,令人瞠目。 李承启俯瞰着这一切,微微蹙眉,若有心事。 “大哥。”不知何时,李承茂也登上了这处楼阁。他走至李承启身边,望一眼蔚蓝色的天际,又扫过侯府的宁静和祥和,终于侧眸看李承启问:“大哥在想什么?” “你看皇上赐我李家的这座府邸如何?” “那自然是美哉。”李承茂想了想,又道:“我看甚至美过那王府花园。” “美则美矣。”李承启目光深邃,话语中有遗憾,却是没了下文。 “皇上待我李家,也算不薄。”李承茂微微笑着,他似乎早已洞悉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内心对权利的向往。他反身,走至楼阁里面,坐于一架古琴后,伸出了那白净修长的手指。很快,轻扬柔润的琴曲,伴随九月的微风,飘向了天际。 李承启听着琴音,想了想突然反身走至李承茂身边,按住了他指间轻轻拨弄的琴弦问:“二弟,大哥想要权利,你可会帮我?” 第006章 拜访 李承启眼里,是对李承茂的请求,更是对他的信任。他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希望他能同自己一起,夺回权利,得到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是,李承茂抬眸看进他那幽深的眸子,却是劝诫他道:“大哥,李家世代不得做官,是圣上的旨意。就是我们那坐上皇后之位的堂姨,尚且不能帮李家翻身,大哥以为,我能做什么?” 李承启松开按住琴弦的手,忽而扬唇一笑,转了话题道:“二弟陪我到知州府走一趟吧。” 听言,李承茂立时站起身来,不解问:“大哥因何要去知州府?” “你不是说,沈知州家的千金不计前嫌救了我的命吗?我理当上门拜谢。” “可我也说过我去了,却被沈小姐撵出了门。她大概不会再纠缠大哥了,大哥也便不要再招惹她了罢?” “不去拜谢,岂不让人说我宁安侯无礼?”李承启执意要去,说罢就信步下了阁楼。 李承茂恍然想到什么,也跟了下去,一边问:“大哥拜谢沈小姐是假,意图搭上沈知州是真吧!” 李承启顿步,回头告诉李承茂:“二弟,你多虑了。且不说当年,是沈世充一党将我们父亲从大将军拉下马变成闲散侯爷,他也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我想要权利,何须搭上他?” 李承启这般解释,李承茂就更找不到他要去沈家的理由了。他只觉他这大哥,大难不死之后,对权利的欲望,越发大了,他许多行事表现,也越发令人难以捉摸。 不多时,李承茂让丁全备了礼,便要随李承启一道出发了。出发时,他们遇到了焦怀卿。 “表哥,表弟,你们这是要去哪儿?”焦怀卿免不了询问。 “大哥说,想去看一位故人。”李承茂摇着折扇,替李承启编了个理由。自打上回他代李承启去过沈府,被撵了出来,就再没人提及说要去沈府谢恩的。若是再提起,也只怕老夫人会第一个跳出来阻止。为此,李承茂这样编制了一个谎。 “不知是哪位故人?”焦怀卿从小就对李承启的一举一动尤其感兴趣。 “表弟莫要多问。”李承启面无表情,说罢继续往前走。 他这般冷漠,焦怀卿听了、看了,一时觉得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李承茂见状,只得温和地笑了笑。待到离焦怀卿有些距离,他才对李承启说:“大哥适才,怎对表哥那般见外?” “你认为,我过去待他如何?”李承启不停步,也不看李承茂,只这样询问。 “我知道大哥不喜欢表哥。但大哥一向看在大娘的面儿上,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待他冷漠。”李承茂说着,便又问:“大哥今次是怎么了?” “好事之徒,我本不喜欢。”自打李承启大难初醒之后,发现焦怀卿竟然在暗处偷窥自己,他对他就多了一副心眼,看下来,他着实不能把他当亲人。 “说起来,表哥从小就在我们家,可我们就是无法亲近,真不知是他不好相处,还是我们对他有所排斥。” “人和人的交往,讲究气味相投。” 二人一路聊着――尽管李承启话不多――很快也便到了沈府。 他们到沈府的时候,沈嫣正跟柏仲打闹。听得惜玉说宁安侯为谢救命之恩,正于花厅与自己的爹爹说话,她生生吓了一悸。 “他当真是来谢救命之恩的?”她怀疑问。 “可不就是来谢恩的?备了好些礼物,都是适合小姐用的。小姐,快进屋让惜玉伺候您更衣吧?老爷喊您到花厅去呢。”宁安侯拜谢沈府的行为,倒让惜玉兴奋不已。她以为,先前自家小姐遭了拒绝受了打击,才气恨宁安侯,有了些许异常举动,现下宁安侯亲自登门了,许或小姐能重拾对他的爱慕之心,终成了姻缘,也算好事一桩。 “你去告诉我爹,我有些不舒服,就不过去了。”沈嫣实在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宁安侯会登门拜谢,实在是匪夷所思。 “小姐……” “去――”柏仲拉长音调,怪里怪气道,“为何不去?说不定那宁安侯,除了来谢你的救命之恩,还会为过去的不识抬爱,跟你赔礼道歉呢。” 沈嫣看柏仲什么都好,就是听不得他这般心口不一说出的话,当即蹙了眉头,赌气道:“既是柏仲哥让我去,那我便去了。”说罢,她便往花厅的方向走了去。 “小姐您不换身好看的衣裳吗?”惜玉喊一句,不见沈嫣理会自己,她便扭头对柏仲“哧”了一声,意在责怨他不该说风凉话。 柏仲自是生了一肚子气无处宣泄,见四下无人,便玩命地践踏了许多花花草草。 快要到花厅的时候,沈嫣停住了步子。她还不确定,待会见了宁安侯,是要不管不顾将其撵出沈府,还是视情况而定,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小姐,您紧张是不是?”惜玉见沈嫣一副彷徨无措的样子,不禁笑她道,“看来小姐还是喜欢宁安侯的。小姐莫要慌张,进去见了宁安侯,只听他要跟小姐说些什么便是。” 惜玉后面一句话,终于让沈嫣下定了决心。进到花厅,她没有像上次李承茂来时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礼仪周到,只是略显冷淡罢了。 再这样近距离地看李承启,她竟发现,他跟那个印在自己骨子里的冷酷无情的人,有些不一样了――她没有看到他眼中对沈家人的憎恶和轻蔑。 憎恶、轻蔑,这些敌视的情愫,都被他很好地隐藏了吗?过去毫不隐藏对沈家痛恶之情的他,今次却将这些情愫隐藏得这么好,难道真的是单纯地谢恩?沈嫣想,不是为他挨了刀替他受了苦受了难,只不过帮他喊了大夫,这点事,还不足消除他对沈家的厌恶吧。而且,她所认识的李承启,可不是什么受了滴水之恩,就会涌泉相报之人。因此,他今次亲自登门拜访,太过不寻常。 第007章 大计 事实似乎正如沈嫣猜测的那样,李承启目的是不单纯的。就在他亲口对沈嫣说了几句道谢的话之后,他给了李承茂一个眼神的暗示。 收到这个暗示,李承茂便对沈嫣说:“素闻沈小姐爱种花草,就是这个时节,贵府的园子里,也到处盛开了百奇鲜花。不知沈小姐会否介意,带我到贵府园中,一赏雅观?” 沈嫣却不装糊涂,径直看着李承启问:“侯爷要支开二爷,也支开我,是为何意?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爹爹单独说?” 李承启眼里,闪现一丝惊异,抑或是尴尬。 “嫣儿,”沈世充忙斥责沈嫣道,“二爷想看你种的花草,你便带二爷去,哪来这许多胡话?” 好歹文帝打江山时,沈世充与李承启的父亲李廓,也算得上是配合默契的文才武将,之后因为立储君之事闹成那样,也不是沈世充想要的结果。现下李承启若能就此放下前嫌,沈世充是最高兴不得的,他哪里明白沈嫣的顾虑。 沈嫣能理解自己的父亲,便没有多言。她看一眼李承茂,便转身离开花厅,往后花园的方向去。 李承茂跟随她的步伐,走出花厅就无声地笑了。沈嫣走在前头,回头想要跟他说话时却不小心崴了一下脚。 “当心。”李承茂比惜玉快一步,及时搀了她一把。 沈嫣见他笑容可掬,异常俊美的模样,也有少刻?榱松瘛u夂罡?攀悼⌒恪3频琅??曳羧缒膊患八?昝赖煤廖掼Υ谩k?佳奂涞娜崆楹颓逖牛?睦锘崛萌讼氲剑??7强雌鹄茨前悖?陨矸莺偷匚皇乔逍墓延?摹?p>想到他跟自己私通被发现之后,他为了保有身份和声誉,选择将她送往牢狱,沈嫣蓦然发出了一声哂笑。 为她这莫名而发的哂笑,李承茂眼里露出了几分疑惑和不解。 沈府花园,处处都有沈嫣栽培的花草,最惹人眼的,莫过于那娇艳欲滴的月季和那亭亭玉立的葱兰。李承茂看了,好一番慨叹。不过,沈嫣并不打算多陪他。她毫不客气丢下一句“我今次没兴趣赏花,二爷自便”便要带惜玉离开。 “沈小姐。”见她要走,李承茂急忙叫住她,直言问:“沈小姐当真不再恋慕我大哥了?” 沈嫣回眸,笑着,轻佻道:“是有些瞧不上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承茂久久伫立。 花厅里,宁安侯李承启跟沈世充,聊起了二皇子刘咸之死。李承启说了一番话,让沈世充意外万分。过去,他只听李廓的长子满腹才华,却不知,他对政权,竟有比他父亲还要深邃的想法。 李承启说:“如今太子当权,二皇子身首异处,三皇子被拘禁,四皇子被放逐,唯独五皇子因为年纪小,尚且有一线生机。一旦太子登基,大周江山,势必更加动荡,南边大昭,迟早会吞了我大周。身为大周百姓,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实在心有不甘。” “令尊曾是太子最得力的干将,待太子登基,许或侯爷还是有机会的。侯爷何必心急?”沈世充虽意外于李承启这般慷慨之言,但他并不认为他说这番话,是真的在为大周江山心忧。 “太子岂会再用我李家?况且,就算太子会再用我李家,依太子的为政之道,我大周,还是会沦为大昭刀俎之肉。” 沈世充细细观察,从李承启眼中看到的,尽是对太子的不满。他不禁问:“侯爷与我说这些,不知……” “你还不明白?”李承启抿了一口茶,终于直言道:“为了大周的将来,知州大人就不想将太子拉下马,另立贤能吗?” 听言,沈世充自是震惊。但他绝不敢贸然表明自己的立场,只怕这李承启今次说这番话,是别有用心。 见沈世充无动于衷,李承启看进他眼里,讥讽相问:“难道曾经的丞相大人,现如今身已沦为宁安城小小知州,心也沦落得不关心大周兴亡了?” 沈世充惊觉,李承启说话的口气和那眼中的凌厉,跟他一心拥立,前不久却死于御林军刀下的二皇子刘咸,如此相像。他很快回神,想了想还是保守道:“现在整个朝廷都掌握在太子手中,而且,二皇子已去,其他皇子年幼无能,大周可说是后继无人,任是侯爷一腔热血,也只怕是无奈。” “知州大人,我愿不计私人恩怨,与你共商大计,闯出一番大业。还望知州大人思量。”李承启起身,就此作别。 李家兄弟走后,沈世充没有隐瞒沈嫣他跟李承启之间的对话。沈嫣听过,更觉诧异:“他宁安侯视爹爹如仇敌,怎会与爹爹合谋大计?他莫不是想权利想疯了?”李承启的变化,是沈嫣无法理解的。而且,在上一世,李承启只为顾崇之等宵小之徒谋害自己的父亲煽过风点过火,从不曾想过,哪怕是利用自己的父亲。 李承启对沈家的态度,为何跟沈嫣所熟知的,大不一样了? “爹,无论那宁安侯怎么想的,爹爹您,一定不要与之有任何瓜葛。宁安侯,断断不是什么好人。” 沈世充听沈嫣如是说,却是笑了:“嫣儿这般憎恶宁安侯,怕是感情用事。宁安侯如何,还有待接触。” 沈嫣听言急了,忙道:“爹不可不听嫣儿的。那宁安侯一心认为是爹爹您害死了他的父亲,他对我沈家,只有仇恨,又怎会真心与您合谋大计?他狼子野心,又怎会是真的忧虑大周的江山?” 见沈嫣这般着急认真,沈世充慈爱地笑着,不无宽慰道:“嫣儿的担忧,也是为父的担忧。嫣儿放心,为父定当谨而慎之,好好观望一阵再说。” 沈嫣也知沈世充平素虽然疼爱自己,但在大是大非跟前,他也是有自己主张的。她知自己多说无益,便只嘱咐:“那爹爹切不可掉以轻心。” 她其实很想劝自己的父亲,不要再为国事操心了。但她了解他一片爱国之心,所以她不会阻止他,只是在未来的路上,她一定要守护好他,不辞辛苦。 第008章 交锋 接下来的日子,沈嫣发现,沈世充对一切与宁安侯有关的事,都多了几分关注。 沈世充打通关系得知:宁安侯接触的人,竟是二皇子刘咸生前的拥护者。他甚至在短短的时间内,“收服”了对二皇子忠心不二的“冷面侍卫”霍青。 霍青是二皇子刘咸九岁时随文帝出游救下的逃荒者。二皇子知他是习武奇才,便请了多位武艺高强的师傅,教他绝学。长大后的霍青,一身功夫,在百姓之间也留下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说。只要有人提到二皇子,那便有人想到二皇子身边的侍卫霍青。可是霍青,似乎生来不爱笑,不爱言语,跟了素来性情孤僻的二皇子十多年,他面部更加缺乏感情色彩了。“冷面侍卫”的称谓,由此而来。 这样的霍青,恨那个害死二皇子的大皇子,恨之入骨,如何会与他曾经势力的后裔为伍?宁安侯李承启究竟是用什么,赢得了霍青的衷心?李承启的父亲李廓,当年那样拥护大皇子刘卓,李承启怎么会反过来与二皇子的残余势力纠缠在一起?李承启的变化,或者阴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都是沈嫣百思不得其解的,也是沈世充,不敢轻易相信的。 当然,与此同时,为李承启所作所为感到疑惑的,还有宁安侯府许许多多的人。宁安侯府老夫人焦氏,则对李承启的怪异行为,进行了直言苛责。她苛责他“不忠不孝,不分忠奸,竟与小人为伍”。不过,李承启并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甚至对她,多有抵触。 “启儿,”焦氏于是语重心长,提醒道:“你与二皇子的人结交,就不怕太子,还有你那在宫里当皇后的堂姨知晓,而后会为难我李家?” “我结交二皇子的人,不为别的,只因欣赏他们的才干,愿意交他们这样的朋友罢了。”李承启不以为意。 “启儿……” “娘不必多言。”李承启说罢,便离开了。 他这样的态度,令焦氏感到十分陌生。待他离开后,她便跟从年轻时就一直伺候自己左右的大丫鬟月嵘抱怨开了:“启儿自上次意外受伤醒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我这老婆子,也不如从前孝顺了。他到底是中了什么蛊啊?” “老夫人莫急,月嵘这便让人喊表公子过来。表公子向来主意多,定有办法劝服侯爷回心转意的。” 月嵘口里的表公子,即焦氏英年早逝的哥哥留下的遗孤焦怀卿。焦怀卿素来能讨焦氏欢心,焦氏有何心事,都会跟他说,并从他处讨主意。这一次也不例外。 焦怀卿听了焦氏的烦恼,便劝慰焦氏不要过于忧心,还向她保证,他会帮她好好看着她的儿子,不让她的儿子闯出什么祸端来。而就在他好不容易让焦氏平静心绪之后,李承启带了霍青,又一次来到沈府,拜见了沈世充。 李承启、霍青,和沈世充的谈话是愉快的。 自沈世充遭遇贬谪以来,沈嫣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堆满这样高兴的笑容。但当沈嫣问及李承启跟他说过什么的时候,他却用“女儿家不该多嘴”的话,隐瞒了一切。这让沈嫣更加困惑,也更加不安。 待李承启离去,沈嫣内心的困惑和不安,终于驱使她跟出了家门。她想找李承启好好谈一谈,可是,她正要喊住他的时候,她发现了躲在墙角的焦怀玉。她不会忘记,正是这个焦怀玉,在她上一世,一次又一次害得她好惨。 焦怀玉是从宁安侯府一路跟踪李承启来到此地的。她知李承启进了沈府这么许久才出来,脸上尽显不痛快。 眼见李承启就要走远了,沈嫣终于做下决定,先焦怀玉一步,朝李承启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焦怀玉见到沈嫣,自然不敢贸然迈步。 “侯爷。”临近之时,沈嫣不急不徐喊了一声。 李承启回眸,见是沈家小姐,便停了步。他不问她因何叫住自己,只是反身看她,不苟言笑静待她说事儿。 沈嫣也不想与他多??拢?锨氨憧?偶?剑?桓?昧持毖韵辔剩骸安恢?钜酱握椅业降子泻瓮寄保俊?p>“我与令尊志趣相投,往来自然多一些。” “我虽不知侯爷安了什么心思,但我敢断定,你与我爹爹接触,必然心怀不轨。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只要我沈氏嫣儿多活一天,就绝不会让你伤害我爹爹,伤害我沈家任何人。”沈嫣神色严肃,口气十分坚决。 听言,李承启先是有些惊异,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扬了扬唇角,不无好笑地问沈嫣:“就因为我拒绝了你的爱慕之心,你就对我有这么深的成见?” 沈嫣当即“呵呵”笑了一声,告诉他道:“你拒绝我,我感激都来不及。” “是吗?”李承启唇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些。忽而,他向沈嫣迈进一步,俯首看进她一时错愕,瞬间又写满嫌恶的双眸,轻言问她:“我择日到你府上提亲可好?” 沈嫣大为诧异,当即低眸后退了一大步。“你休想!”她生怕今时的李承启,是真的动了这样的念头。 见她这样的反应,李承启却来了兴致。他又上前一步,几乎带着一点调侃之意问:“你怕我?你不是很想做我的妻子,发誓说非我宁安侯不嫁吗?怎么你的决心,这么容易就变了?” “因为我已看清,你不过是个无情无义的伪君子!”沈嫣说着,眼里竟溢出了一点泪光,她对他的憎恨之心,让她不自觉便溢出了这样的泪光。 看着她这样的泪光,李承启一刹失神。少刻,他收起了唇角的弧度,露出一些自以为是的愧疚之色道:“看来我过去伤你不浅。现在,我愿意补偿你。你要我如何补偿,但说无妨,即便要我娶你,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这番话,在沈嫣听来无比讽刺。她噙着泪光,哂然而笑:“但求侯爷不要招惹我爹爹,不要招惹我沈家任何人。”说罢,她反身大步走开了。 看着她娇小而倔强的背影,李承启只轻松一笑,而后反身离去。他似乎并不将沈嫣的话放在心上。 第009章 听戏 藏于暗处的焦怀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将李承启与沈嫣的谈话,听到了耳里。她一方面为李承启的态度生气,一方面也为他这样的态度和沈嫣的态度,感到无比诧异。她以为,不知羞耻的沈嫣,绝不会放弃纠缠自己的大表哥,而自己的大表哥,也绝不会说什么要补偿沈嫣的话。此二人今时的变化,都令她意外。 沈嫣回到家中,疑惑看见院中备了马车,像是有人要出远门的样子。家仆告诉她,是她爹爹临时决定要去京城一趟。听得此消息,她急忙找到沈世充,问他因何事要这般匆忙地赶赴京城。她唯恐这突如其来的决定,与李承启有关。 “去见一位故交。” “爹爹说谎。”沈嫣绝不相信沈世充随意找来的由头。“爹,到底宁安侯与你说了什么?你此去京城,又是因了何事?爹爹不跟嫣儿说实话,叫嫣儿如何能放心?那宁安侯,断断不是什么好人啊。” 见沈嫣这般着急,沈世充也急了。他想了想抚慰沈嫣道:“嫣儿放心,为父年纪虽然大了,但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却并不糊涂。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为父心里有数。” 沈嫣听了这话,心底才放松一些。沈世充接着告诉她:“嫣儿,为父此去京城,三五天即可回来,你在家中,可不要顽皮。为父还派人去柏家喊了柏仲与我同行,这些天,你就莫要往后街跑了。” 沈嫣想,柏仲一向混迹市井,有些拳脚功夫,他能陪爹爹同去京城,倒是好事。 “柏仲哥能随爹爹同往,嫣儿倒放心。”再嘱咐了几句随行家仆要照顾好自己的爹爹,她便送沈世充出门了。 沈世充前脚刚走,沈嫣回到府中,便陷入了一种惴惴不安的状态。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让她做什么都提不上劲儿来。惜玉见状,也发愁嘀咕:“老爷出门了,柏公子也不在家,这下小姐可要闷坏了。”她哪里知道,沈嫣并非因为无聊而坐立不安。因此,她想出各种好玩的事儿,要引发沈嫣的兴致。 “我听说,城里新来了一个戏班子,叫咏絮的,他们唱的戏,好听极了……” “你去听过对不对?”沈嫣一听咏絮戏班子,立时站起身来,一本正经问惜玉,“你还认识他们的严老板,并对他暗生情愫?” 听言惜玉一惊,很快羞红了脸,低眸问:“小姐是如何知道的……严老板不仅戏唱的好,人也好。前些天我在外头与人发生口角,还是严老板站出来讲道理,帮我解了围的。” 连日来,沈嫣都将心思放在了自己的爹爹身上,倒忽略了就是这个时间段里,惜玉结识了严咏絮这个攀附权贵和荣华的假面好人。她是决不允许惜玉,与这样一个人往来的。但她知道,她若生生拆散,惜玉自不会听她的。因此,她答应了惜玉去看戏,还有意说:“我倒要看看,你这丫头片子喜欢的男人,是何模样。” 她话语露骨,惜玉听了很是难为情。 她们来到咏絮戏班子时,里头正在上演一出《皇子落马记》。这场戏,是严咏絮自己编排的新戏,因此看客非常多,惜玉连座位都没能买上。卖座的小厮劝她们要么改日再来,要么少花点纹银进去,找个地方站着看。 惜玉往里头瞟一眼,发现里面人山人海的,站也没地方站,不过,她也看到,在最前排,有一张空桌是无人坐的,她便露出几分不悦之色问卖座小厮:“里头明明有一张空桌子,你怎说没座?” “那是别人家预订好的,不好卖。” “可这戏都开始老半天了,订座之人还来吗……”惜玉灵机一动,恳求道,“你就让我们先进去坐坐吧?大不了待订座之人来了,我们走便是。” “这……” “我给你双倍的价钱。”沈嫣说。 惜玉忙掏出钱来,塞进小厮手里。那小厮见着了钱,便答应了,不过,他不忘强调:“那待订座之人来了,你们可一定要离开,别捣什么乱子。” “你就放心吧。”惜玉说着,便跟着沈嫣进去了。 坐下来之后,沈嫣便盯着台上的严咏絮不放,好似要看穿他那厚重妆容之下,一张伪善的脸。而台上的严咏絮,早早地就看到了惜玉和她带来之人。从沈嫣的装扮,他多少能猜出几分,她便是惜玉口中多次念过的沈家小姐,但不知她这般看自己是为何意。 “沈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沈嫣身旁响起。来人,竟是李家兄弟。见到沈嫣,露出一脸温和笑容,并上前与之说话的,是侯府二爷李承茂。他道:“原是沈小姐出手阔绰,买了我们的位置。” 沈嫣起身,不紧不慢让至一旁:“位置是你们订的,请坐吧。”说罢她便领着惜玉离开。 李承启却一脸风平浪静道:“既然来了,何不把这戏看完?” “侯爷美意,我心领了,但若要我与伪君子同桌而坐,实在不能接受。告辞。”沈嫣毫不客气。 此等场合,李承启受到这样的讽刺,难免感到面上有些过不去。他没再说什么,只坐下来,目无表情观看台上的演出。李承茂看着沈嫣离去的背影,却是摇头发笑,慨叹一声:“这沈家小姐,实在有趣。” “二弟若喜欢,我可做主找人给你说媒。”李承启看着戏,嘴巴张合间便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沈家小姐喜欢的人,可是大哥。我怕是没这福气。” “那就说定了,她是我的。”李承茂话音一落,李承启就这般道了一句。 李承茂用那惯有的笑容,掩饰了心中的一刹愕然。他还一脸轻松道:“大哥的东西,二弟何曾沾染过?” 听言,李承启的目光,才在李承茂脸上扫了一圈。他看到的,是李承茂问心无愧、轻松自在的样子,不禁冲他满意地笑了一下。 第010章 色诱 戏院外,沈嫣吩咐惜玉先行回府,称要单独与严咏絮说说话。惜玉无奈,只得答应。待惜玉走后,沈嫣便经过打点,从后门进到了戏班子的后庭。她只待戏演完了,好好会一会严咏絮。 一出映射二皇子惨遭太子杀害的戏剧《皇子落马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沈嫣在后庭,也等了约略两刻钟有余,才等到这出戏结束。 一见严咏絮,沈嫣就对他好一番夸赞:“严老板不仅演技好,唱得好,这故事编的也好,难怪我那贴身丫鬟惜玉总在我耳边提起你。” “小姐果然是沈知州家的千金,这厢有礼了。”严咏絮恭敬地向沈嫣揖了一礼。 他说话的声音,极为动听,彬彬有礼的样子,也着实惹姑娘家喜欢。沈嫣想了想,故意流露出一种崇拜的神色,请求道:“我可否有幸,瞧一瞧严老板卸妆后的模样?” 严咏絮自然答应。不多时,卸了妆清爽利落的他,就站在了沈嫣跟前。他的容颜,明朗浩劫,尽显得他清雅出尘。他眉间,还长有一颗淡淡的美人痣,惹人流连。沈嫣看他,故作看痴了,一边念:“严老板长的,简直比那美出名的侯府二爷还要好看。” “沈小姐谬赞了。严某一介戏子,岂敢与侯府二爷相提并论?”严咏絮虽表谦逊,但沈嫣的赞誉,于他听来还是十分受用的。 “严老板过谦了。”沈嫣盈盈而笑,很快径直问道:“严老板,我听了你的戏,又见了你的真面目,打心里喜欢得紧。往后我天天来听戏,你可高兴?” “沈小姐能来听戏,自是严某的荣幸。” 沈嫣听言露出一脸娇羞之色,甚至用眉目,向严咏絮传达了女儿家爱慕的情意。她分明看见,严咏絮的喉结发生了一下滚动。见状,她又生了一个主意:“严老板,这几日我父亲不在家,不如我请你到我府上唱戏如何?” “这……” “我一定给足价钱。” “沈小姐误会了。”严咏絮忙解释,“能为小姐唱戏,是严某的福气。严某只怕到贵府唱戏,会坏了小姐清誉。” “你不让旁人知道便是。”沈嫣附到严咏絮耳边,呵气如兰,轻言道:“我相信没有乐工伴奏,你也能唱出好听的戏。”说着她还捞起了他一只手,摩挲着将一锭银子放到了他的掌心。“这是订金。明天太阳落山,记得来找我。” “沈小姐……”严咏絮欲言又止。 沈嫣笑着,婀娜地却是顾步回眸,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去。 待沈嫣走后,严咏絮的义父,即咏絮戏班的老班主严挺广走了出来。他在帘后,将沈嫣和严咏絮的对话都听去了,因此,他出来之时就一脸贼笑,称道他这个干儿子艳福不浅。他从严咏絮手里拿过那锭银子,便欢喜说:“明晚去沈府,可要多拿些。” 可是,严咏絮原本不失笑意的脸,却在听到义父这话后顿时变得冷然:“比起沈知州千金的芳心,再多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我尊你一声父亲,你就以为我跟你一个德行?” 听了这话,严挺广嘴角的胡子抽动了一下,但他还是笑了,自叹不如措辞道:“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赢得那刁蛮小姐的芳心。” “我再说一遍,我对沈小姐一见如故,并非图她什么。”严咏絮严肃地看严挺广。 严挺广嗤之以鼻,道一句“做婊 子还立什么牌坊”便拂袖而去了。 严咏絮没有与之理论,只瞧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万分憎恶的目光。这目光,让她美丽无害的面庞,平添了许多杀气。 翌日天黑,沈嫣意外地发现,严咏絮并没有如约来府上。她本想在这一晚,揭开戏子的真面目,断了惜玉来日的一往情深,却不料计划泡汤了。 “都这个时间了,严老板怎么还不来?”惜玉一早听说沈嫣请了严老板,本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时间过去许久却不见严咏絮人影,自然有些失落。 沈嫣没有做声。她看着面对屋外期盼不已的惜玉,终于道:“惜玉,我不准你喜欢严咏絮。” “小姐……”惜玉缓缓转身,小心翼翼问:“为什么?” “我说不准,那就是不准。”沈嫣强硬道,“你是我的丫鬟,你的婚事,当由我做主。” “小姐……”惜玉伺候沈嫣十几年,从来看到的都是一个对自己宽和,把自己当姐妹的主子,她从不曾见她这般强硬的姿态。一时间,她眼里溢出了委屈的泪光。 “时候不早了,我要歇息了。今晚,我不需要你伺候,你先下去吧。”见她这副模样,沈嫣也觉不忍,只得选择避开她。 惜玉是强忍着泪退下的。她没有想到,那样爽直、敢爱敢恨的小姐,会这样不给理由,就阻拦自己爱慕一个人的心意。她本以为,小姐请严咏絮来府中,是为她而请的,却不料最终,她收到了这样的指令。 翌日再伺候沈嫣,惜玉都没有多话。沈嫣知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但她没有宽慰她,吃了点心便独自一人出门了。出门之时,她还对惜玉说:“你在府上待着,哪也不准去。我回来若见不到你,是要生气的。” “是。”惜玉努嘴,还是忍不住问:“那小姐要去哪里?怎能不让人伺候左右?小姐看我不顺眼,不让我跟着,总得叫旁人跟着呀。” “我何曾说过看你不顺眼了?” “那小姐怎不让我跟着?小姐一人出去,我不放心。” 惜玉巧言善辩,沈嫣是知道的。于是,她没有理会她,只再强调一句“你好生在府上待着”便大步出门了。惜玉郁闷得直跺脚。 沈嫣没去别的地方,去的,正是咏絮戏班。 她找到严咏絮,询问的无非是他昨夜,因何没有如约到沈府唱戏。严咏絮称自己思来想去,都觉得独自一人到沈府为沈嫣唱戏,多有不妥才没有赴约。他还将沈嫣给他的一锭银子还予她道:“沈小姐若真爱听严某唱戏,日后常来咏絮戏班便是。沈小姐若不嫌弃,严某愿与沈小姐交个知己朋友。” “如此也好。”沈嫣听得事情有转机,自也高兴。她盘算着,这一天两天还无法让惜玉看清严咏絮的为人,她也只好慢慢来。 这时,一小厮走了进来告诉严咏絮道:“严老板,外头有人找。” 来人是一青衣家仆。从他的着装,沈嫣一眼便看出,他是来自宁安侯府的。 第011章 掌掴 果不其然,青衣家仆见了严咏絮便表明了身份,并告知严咏絮,他是来传侯府老夫人焦氏的话,请严老板今夜到宁安侯府唱戏的。严咏絮爽然答应,青衣家仆便将宁安侯府今夜要听的戏曲名单递给了他。 见册子上写了好几曲戏,沈嫣便笑道:“严老板有得忙了,我便不多打扰了。” 不巧的是,从咏絮戏班来到街上,沈嫣迎面撞见了宁安侯府表小姐焦怀玉。她本想当做没看见,径直离开,可焦怀玉却是走上前来唤住了她:“沈小姐,多日不见,你气色不错。” 沈嫣笑了笑答:“彼此彼此。” “沈小姐,我有一事不明。”焦怀玉不再寒暄,直言问,“你真的不再留恋我大表哥了?” “我就是喜欢路边的乞丐,也是不会与焦小姐争你大表哥的,焦小姐放心。”说罢,沈嫣微微颔首不再逗留。 她的话虽不中听,却让焦怀玉心安。没了沈嫣的死缠烂打,无异于她成为宁安侯夫人的路上,少了一个大障碍。然而,她刚放下的石头,是夜又悬起来了。 沈嫣回到家府不久,收到了来自宁安侯的请柬――宁安侯,邀她到侯府看戏。而送请柬之人,是侯府二爷李承茂。 “我不会去的。”沈嫣想也不想,收到请柬便将其撂在了一边。 “我大哥知沈小姐不愿去,所以特意吩咐我,到时就是绑,也要把小姐绑过去。”李承茂说这话,似是玩笑,却又不失认真。 “你敢。”沈嫣嘴上强硬,心里却十分清楚,若那宁安侯真让李承茂这么做,那他必定是有这个胆子的。他李家有文帝御赐的免死金牌,莫说绑缚一个人,就是杀了谁,也可逍遥于法网之外。 “我这也算是听命行事,还望沈小姐莫要怪罪。”李承茂不放弃劝说沈嫣。 沈嫣默了片刻,忽而笑了,对李承茂说:“好,我会准时赴约。”她倒要看看,李承启到底意欲何为。 “到时我来接你。” 晚上,沈嫣在惜玉的陪同下来到宁安侯府,恰与焦怀玉打了个照面。焦怀玉一听知道是自己的大表哥邀请她来看戏的,那不愉快的情绪,立马写在了脸上。她跑到侯府老夫人焦氏身边,便是说李承启的不是:“姑妈您看,大表哥怎邀了沈家的人到府上看戏?大表哥难道忘记姑父的死是沈知州造成的吗?” 焦氏看到沈嫣,当即也露出了一脸的厌恶之色。她甚至当面指责李承茂:“茂儿你怎将这个女人带到家中?” “大娘,带沈小姐来府上听戏,是大哥的意思。(..tw无弹窗广告)”李承茂不急不徐解释。 焦氏也知带沈嫣来府上,是李承启的意思,但她还是高声说:“不管是谁的主意,我李家,不欢迎沈家任何人。月嵘,送客!” 再一次见识对沈家人深恶痛绝的焦氏如此不留颜面地待自己,沈嫣不禁嘲讽自己上一世的痴傻,并怜悯那为了自己能嫁到李府,竟跑去乞求太子,终不知受了何委屈,求得一道指婚口谕的父亲。今生重头来过,她是绝不会像上一世那般自私、那般愚不可及的。 而就在焦氏下了逐客令,沈嫣不屑反身要离开的时候,宁安侯李承启来了。 “沈小姐是我邀请的客人,不可怠慢。”李承启一边说着,一边走至沈嫣跟前,邀请她入座。 “启儿!你是要气死为娘吗?你这么做,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爹爹?”焦氏激愤不已。 李承启却不理会,当没听见似的,只请沈嫣入座。见他这态度,沈嫣也非常意外。她所认识的李承启虽然百般不是,可他还算得上一个孝顺的儿子,现下怎会这般违逆自己的母亲? 焦氏怒从中来无处发泄,当即走至沈嫣跟前,伸手呼啦一下便掌掴在毫无防备的她的脸上,大喝:“沈家恶女,你想迷惑我家启儿,做我李家的媳妇,休想!” “小姐……”惜玉着急,当即对焦氏瞪眼:“你怎能动手打我家小姐?” “我打的就是这不要脸的东西!” 沈嫣脸上一片热辣。这辣辣的感觉,燃烧了她内心所有愤怒的火焰。这焰火,当即就要喷发出来。她抬眸想要以一种狠厉的方式还击,可就在此时,她却听得李承启对焦氏毫无尊重之意冷声说:“娘不想看戏,可回房歇着,在此吵闹不休,还对我的客人这般无礼成何体统?这要传出去,只怕旁人要笑话我宁安侯。” “启儿……你!你就不怕旁人说你不孝吗?”焦氏诧异的眸子,霎时蒙上了一层老泪,“你还是我的启儿吗?” “月嵘妈妈,送我娘回房歇了吧。”李承启不管焦氏的寒心,也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顾自吩咐了焦氏的贴身侍婢月嵘带焦氏离开。 焦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爱子会这般待自己,在月嵘的搀扶和劝说下,她已泣不成声了。 “大表哥,你怎能这样跟姨娘说话!”焦怀玉一声责怨,却不见李承启理会。她只得愤恨地看一眼沈嫣,而后大步离开。 “咳,”焦怀卿起身,找了个由头,面若含笑道:“天气渐凉,嗓子倒有些不舒服,这戏,我也就不看了。” “我去看看大娘。”李承茂见了李承启不曾有过的一面,心中也有不解。在这种情况下,他也选择了避开。 本来一大家子看戏,现下却只剩李承启一人。沈嫣非常意外,意外得忘记了脸上被掌掴后的疼痛。宁安侯府,已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以侯府老夫人焦氏为中心的宁安侯府了。是李承启不知从哪儿练就的强势和对焦氏的不尊,改变了那个宁安侯府。 正如焦氏绝望地问“你还是我的启儿吗”,沈嫣也好想问一句“你还是我熟知的宁安侯吗”。 惯会在这宁安侯府上下周旋的老管家钟策,见听戏的主子们走了八八九九,便小心翼翼上前,轻言问李承启,咏絮戏班子编排的戏,还要不要听。 “自然要听。”李承启的回答,令钟策意外,也令沈嫣意外。 不多时,李承启和沈嫣坐于听戏台最中间的位置,观看咏絮戏班子唱戏的场景便出现了。宁安侯府的下人,以及戏台上的严咏絮,无不为这一幕而从内心发出几声嘀咕。 第012章 无礼 沈嫣望着戏台上的严咏絮,几乎每一刻都露出万分迷恋和欣赏的样子,仿佛她能在此坐着,就是奔着严咏絮来的。(..tw无弹窗广告) “沈小姐是喜欢看戏,还是喜欢唱戏的人?”李承启突然问。 沈嫣没有答他的话,也不侧眸看他。她始终看着台上,面带笑容。良久,她终于声色沉静道:“说吧,宁安侯邀我看戏,不惜惹恼侯府老夫人,究竟所为何由。” “沈小姐难道看不出,我是想向你示好?”李承启话语间,不无玩味和轻佻。 沈嫣本嗤于他的笑话,可就在她要说讽刺的话时,李承启蓦地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她惊忙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牵住,她抽不出,慌张地看了一眼台上就是低声怒斥:“你好生无礼!放开。” 沈嫣想了想,以为现下大发雷霆让严咏絮看见,也不失为好的选择。因此,她决意起身甩开李承启的手,并大骂他无礼,而后气愤走人。而就在她对自己发出“起身”的指令时,李承启轻巧地松开了她的手,将微微笑着的目光,投放在了台上,仿若头前之事,不过一场幻觉。沈嫣只怨自己的反应过于迟缓。 时间过去许久,李承启再没有说什么,只将心神投入在严咏絮的戏曲中,好不沉醉。(..tw好看的小说) 清凉的秋夜,月色迷蒙,沈嫣不免觉得有些冷。她面上虽做出好似在欣赏戏曲的样子,心里却在感受这样令她难以捉摸的李承启。她曾熟识的李承启,根本不需要他去揣度,她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的李承启,却是如何变得她不认识了? “宁安侯,你变了。”她终于说出心中想法,“很多事都变了。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日后,你可否不要招惹我,不要招惹家父?”她言语间,几乎带着恳求。 “既然感到我变了,感到了我的好意,你为何还是放弃了你对我的爱慕之心?”李承启不无认真问。 “爱慕之心?呵。”沈嫣发自内心的笑,尽是讽刺。而她这一刻讽刺的,似乎并非旁人,而是上一世那个愚蠢的自己。她侧脸望向宁安侯,直视他道:“现在没有了。现在有的,只是求你离我沈家远点儿的愿望。” 李承启也侧眸,启口反问:“你不是一直都想做我的妻子?宁安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非我宁安侯不嫁,你现在却说要离我远点儿,只怕有些说不通。” “说不说得通重要吗?”沈嫣提高声色,郑重道:“总而言之,我不想再见到你,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看到你接近家父。”说罢,她站起身,欲行离开。 “只怕会令你失望。”李承启却说,“我可以不招惹你,但却不能不见令尊。” “我绝不由你伤害我父亲。”沈嫣坚决地丢下话。 “你怎知我会伤害令尊?” 沈嫣没有答,径直唤了一声尚且沉醉于严咏絮戏曲里的惜玉,带她离开宁安侯府。 对于她的离去,李承启并不介怀。他独自听戏,平静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是否兴趣盎然,也让人看不出,他心里是否想着旁的。 路上,惜玉为没有看完严咏絮的戏心生遗憾,少不了几句抱怨,沈嫣便骂她:“我被侯府老夫人打了,现在心里还生气,你不关心我,反关心戏没听好,扪心自问,你这婢女做得可应该?” 惜玉听后撇撇嘴,再不敢说什么戏没看完的话,转而问沈嫣:“小姐,适才宁安侯可跟您说了些好听的话?宁安侯邀小姐看戏,还为了小姐违逆侯府老夫人,定是为了讨好小姐吧?真没想到,我那日骗说是小姐为宁安侯喊了大夫,竟换来了宁安侯的回心转意。嘻嘻!小姐,来日您若与宁安侯成了好事……” “惜玉,”沈嫣停步,认真打断她道,“你又犯话唠的毛病了。” 惜玉抿嘴,不再言语,沈嫣方才重新迈开步子。 待她们走至一处岔路的时候,焦怀卿从一旁风雅地走了出来。他身披斗篷,斗篷下是一身华服。那华服,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些璀璨。他叫住沈嫣,问她如何不把戏听完就要回去了。 “宁安侯府人人是鬼,我多待一刻,都怕被多算计一分。”沈嫣噙着笑,话语里的讽刺之意却那样直接。 焦怀卿抱之以笑,走近一步问:“难道在沈小姐看来,我大表哥也是鬼?” “别无二样。”沈嫣说罢,领着惜玉继续往李府前门走。 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焦怀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并蹙起了疑惑的双眉。之后,他来到了他的妹妹焦怀玉所住的苑落。 届时,焦怀玉还在因为李承启邀了沈嫣看戏之事生气难过。焦怀卿之所以来看她,也是料得她伤了心,来宽慰宽慰她的。 “妹妹与其在此伤心难过,还不如多想想,如何讨你大表哥欢心。” “大表哥先前那么不喜欢沈嫣,可听说那日是沈嫣为他请了大夫,他就对她改了态度,今晚还把她带到府中看戏……我还如何讨他欢心?”焦怀玉说着都要哭了。 “那沈嫣,是夺不走你的宁安侯夫人之位的。” 听言,焦怀玉顿时来了精神,期盼地问焦怀卿:“哥哥莫不是有主意,可以让大表哥不再与那沈嫣往来?” “现在拿这等主意,还为时尚早。”焦怀卿道,“妹妹尽管放心,我是不会让那沈嫣进李家门的。侯府夫人的位置,定然是你的,也必须是你的。” 听得焦怀卿这般信誓旦旦的话,焦怀玉心安不少。 “妹妹就莫要再生气了,”焦怀卿还笑着说,“今夜那沈嫣惹了你不痛快,明日,我便让她不痛快。” “哥哥如何让她不痛快?”焦怀玉有些兴奋,但也有些担忧:“哥哥切不可胡来,沈知州对沈嫣那般疼爱,若知她受人欺负,定会追究到底的。” “我做事,何曾胡来过?”焦怀卿微微笑着,那深邃的双眸,似乎在为设想一个有意思的整人计划而高兴。 焦怀玉想了想,知自己的哥哥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便没再多说什么。她满心期待的,是焦怀卿究竟会采取何样的手段,让自己顺利地嫁给李承启,成为宁安侯夫人。---------------------------------广而告之:从今天开始,以后每日定时更新的时间由上午9:30改为晚上9:30。【入文即是缘,若喜欢,还望大家不吝啬手中宝贵的推荐票,我一定用好的故事和勤劳的更新回赠大家】 第013章 诋毁 翌日,宁安城传唱开了一首歌谣。歌词大意为:宁安知州沈大人,清正廉明爱百姓,然却养有一恶女,恶女美貌名嫣儿,嫣儿爱慕宁安侯,不畏拒绝不知羞,誓非宁安侯不嫁,惹得沈大人急白头,急白头…… 这日恰是沈嫣的父亲沈世充离家第四日,如他所说三五天即可归家,那今日,便有可能是他的归家之期。沈嫣一直期盼父亲归来,因此,这天下午,她便迫不及待带着惜玉前往宁安城东门迎接。路上,她听得孩童之间传唱这首歌谣,自然气得厉害。 很快,一群孩子认出她,就开始围着她唱了。 “你们别胡乱造谣诋毁我家小姐!都走开!”惜玉一边护着沈嫣,一边轰赶那些小孩,生怕这些无知孩童涌过来的阵仗吓坏了自家小姐。 可是,这些孩童,岂是轰赶得走的? 被这一群孩子围着,沈嫣躲也躲不掉,终于着急了。她猛地抓住一个小孩,厉色质问:“是谁教你们胡唱这首歌的?快说,是谁让你们传唱的?” 被抓住的小孩忽然大哭起来,接着,其他小孩便大呼大叫,说“沈大人养的恶女打小孩了”,引得更多路人前来,对沈嫣指指点点。 沈嫣放下那大哭的小孩,带着惜玉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却不料那小孩被放开后便坐到地上,一个劲儿喊“疼”。他这么一喊,围观的路人哪里还肯放沈嫣走? “沈小姐再怎么也是沈大人的千金,岂可对小孩动手?” “沈大人那么好的人,如何生养了这么一个恶女啊?唉!” 无论沈嫣和惜玉怎么解释,这些人的指点声和责怨声,都没有停止。他们甚至要带沈嫣到知州府,让沈知州给个说法。 离人群很远的地方,焦怀玉在焦怀卿的指引下看到这一幕,高兴极了。 见过沈嫣狼狈的样子,焦怀卿便劝说焦怀玉:“好了,看也看够了,昨夜的气总算消了吧。” “消了,全都消了。”焦怀玉掩不住心里的得意。 “消了我们便回去吧,若有必要,后续我还会编排更好的戏给妹妹瞧。” “还有何好戏?”焦怀玉几乎兴奋。 “现在说出来,还为时尚早。”焦怀卿迈开了离去的步子。 “哥哥,这世上只要有你,我便有了依靠。”焦怀玉说着,高兴地跟上他的脚步。 而就在沈嫣被缠得脱不开身,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突然感到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而随着这个人影的出现,她的手腕便被抓住了。在这个力道的作用下,她只觉自己的身体在人群之间发生了飞快的移动,令人眼花缭乱,也令自己头晕目眩。待到自己的身体停歇之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那群人外围好几丈远的地方了,而立在自己跟前的,唯有一名身材魁梧,腰携佩剑,着一袭黑衣的青年男子。 这男子,长着一对刚毅的剑眉和一双冷冽的眸子。他鼻梁高高的,嘴唇忠厚。他看着沈嫣,只面无表情,声色沉稳提醒:“姑娘快走吧。” “方才,是你把我带出那群人的包围的?”沈嫣尚且有些不相信,瞬息之间,自己就那样轻巧地摆脱了那群人的纠缠――远远望去,那群人现在还在惊呼自己的去向呢。 面对沈嫣的疑问,冷面男子只略略点了点头,旋即便要离去。 “好事做到底。”沈嫣忙叫唤一声道,“只怕我跑了,那些人不会放过我的丫鬟。你可否……” 她话音未落,便只见男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化作了一道影子,飞快地穿梭到那群人之间,又飞快地穿梭到了自己的眼前。只是待他来到自己眼前,出现的除了他,还有惜玉。她不得不惊叹,男子移动,竟如幻影。 惜玉回神,当即便露出一脸崇拜之色说:“竟然真有人跟戏里唱的一样,行动这般迅速!” “你们快走。”男子又是一声冷冰冰的提醒,之后便要走。 “等等。”沈嫣见他衣着也属上等,判他出自大户人家,便叫住他问:“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一介草莽,称不上公子。”男子连头也不回,说罢还是走了,连名字也不肯留下。 沈嫣对他,莫名生出许多好感,只是可惜他离去后,恐怕这辈子也不能再遇见一次,不免有些失落。 “小姐,我们快回去吧,若再被这些个刁民缠上,脱身可就难了。”惜玉劝。 “也罢。”沈嫣便决意从小道回府。 “真不知那些小孩唱的无趣歌谣,是从哪里学的。”路上,惜玉免不了要为此事嘀咕一番。 “我若没猜错,这一夜之间就流传开来的歌谣,定是出自宁安侯府。至于是谁捣的鬼……”沈嫣默了默,发出了一声哧笑,“宁安侯府上上下下,谁都有可能。” “宁安侯府的人,怎能这般明目张胆诋毁小姐声誉?”惜玉义愤不已。 “我倒无所谓,反正我的名声早就被我弄臭了。”沈嫣轻声叹了口气道,“我觉得对不起的是我爹。他回来要是听到这首歌谣,心里指不定多难过。都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那宁安侯。” “小姐……”听得沈嫣这么说,惜玉反而支支吾吾问:“小姐是真的不喜欢宁安侯了吗?即便宁安侯对您示好,您也不领他的情?” “不喜欢了。” 殊不知,前面将沈嫣和惜玉从人群之间解救出来的男子,就是近来与宁安侯李承启走得十分亲近的“冷面护卫”霍青。而他之所以英雄救美,只因他受了宁安侯李承启的嘱托。 宁安侯李承启这个时间出现在宁安城东门附近,也是来迎接沈嫣的父亲沈世充的。遇到沈嫣被人设计,实在是巧合。 “侯爷为何不去跟沈小姐打声招呼,减小她对侯爷的误会?”很少说闲话的霍青,看到李承启凝视沈嫣背影时有些喜欢的模样,不免多一句嘴。 李承启轻笑:“她那么聪明。我若现身,她还不以为那歌谣是我让人造的?” 霍青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而后便没再做声。 第014章 锦盒 “不知沈知州今日是否能回来。.tw[]”李承启转了话题,望向了东城门口。 “侯爷,不如您先回府,我在此守着?”霍青提议,还坚决道:“我一定从沈知州那儿帮侯爷拿到您要的东西。” “也好。沈知州信任你,东西由你出面拿,不怕拿不到。”权衡之下,李承启得出这样的论断。 “侯爷,”就在他转身往侯府方向去的时候,霍青突然叫住他,问:“侯爷何不考虑告诉沈知州发生在您身上的事?沈知州曾是二皇子的恩师,对二皇子多有了解,您跟他坦白,他未必不信。” “霍青,”李承启的脸色陡然沉下来,他冷声道,“你忘了我是怎么嘱咐你的?此事,你要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跟任何人提起。无论如何,你心中的二皇子,他已经去了。” 霍青低眸,不再多言。 却说沈嫣回到家中,再不敢轻易出门了。她只得沉下心等待父亲的归来。可是,一天过去,两天过去,沈世充都没有回来。这让他忧心不已。 “小姐何必如此着急?”惜玉劝她,“老爷此次去京城,何时回来也没个准的。他若回来得晚了,那定是因了什么事耽搁了。” 沈嫣还是不解深锁的眉头。 “小姐今次是怎么了?往常老爷出远门,可不见小姐这般多虑。”惜玉不免觉得奇怪。 “惜玉,你去找两副斗笠来,我还得去东城门看看。”沈嫣没有理会惜玉的疑惑,径直拿了主意。 “戴斗笠能躲开那些个胡说乱唱的孩童吗?”惜玉并不认为这是个好方法。很快,她高兴提议:“小姐,我们除了戴斗笠,还要换上朴素的衣裳。这样就没人认得出咱了。” “嗯,你快去准备吧。” 街上,关于沈嫣的歌谣依旧有孩童在传唱,换了装的沈嫣和惜玉听了,也依然会往心里去,只是她们没办法遏制罢了。她们来到城东门附近一家茶楼,找了个能够俯瞰下面街道和城楼门口的位置坐下,并让店家小二为她们沏了一壶茶,决意等到天黑。 “小姐您看!”惜玉突然惊乍出声,指着邻座坐着的男子,让沈嫣看。 沈嫣回头,发现惜玉所指之人,竟是前两天救她们于危难的那位功夫了得却不苟言笑的男子。他坐在那里,抿着茶,不时看看窗外,也像是等人一般。 能再次遇见他,沈嫣绝然不会错过上去与其结识的机会。她上前便噙笑道:“公子也在此处喝茶?” 霍青看她一眼,心里虽惊讶于她的出现,面上却无任何表现。 “公子可还记得我?前日在街上被一群人围困,是公子帮了我。” “这种时候,沈小姐不该抛头露面。”霍青好心提醒,话语出口,却显得那样冷漠。说罢,他拿好佩剑,便起身离开了。 “这人可真不知趣。”惜玉不禁嗤之以鼻,“小姐感念他的好,他倒不领情。” “罢了。”沈嫣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笑了一下,再不想霍青这个人。若换做她上一世的性情,她定要揪着霍青不放,这一世,她不会了。 “小姐莫往心里去。”惜玉怕沈嫣受伤害,便劝说道,“那公子不理会您,许或是听了那些孩童的歌谣才不敢与您亲近。这事要怪,还怪那散播歌谣之人。待老爷回来,看他们还敢胡唱……” “爹回来了。”沈嫣突然惊喜出声,看着城门口一辆车驾高兴不已:“我爹终于回来了。”不管惜玉有无看到,她便着急下楼去迎自己的父亲。 出得茶楼的大门,她却看到沈世充的车驾,在先前救过自己却对自己那般冷漠的男子跟前停了下来。很快,沈嫣还看到沈世充下了车,与男子攀谈几句之后便笑盈盈地邀了他,一同上了车驾。 见此情形,沈嫣诧异得停了步子。 “老爷认识那位公子?”一旁的惜玉也惊异出声。不过,她没有多想,当车驾快要赶至身边的时候,她便向一旁骑着马儿的柏仲招手:“柏公子……” “惜玉!”沈嫣忙堵了她的口,示意她不要做声。 柏仲似乎听得有人喊自己,但环顾四周,却不见熟人,便作罢了。看得出,能与沈知州同行,他十分得意。而就在他享受这份虚荣之际,一些孩童的歌谣之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宁安知州沈大人,清正廉明爱百姓,然却养有一恶女,恶女美貌名嫣儿,嫣儿爱慕宁安侯,不畏拒绝不知羞,誓非宁安侯不嫁,惹得沈大人急白头,急白头。” 听得这样的歌谣,柏仲立即下了马,揪住一个孩童就是不高兴问:“谁教你胡唱的?” “大家都这么唱。”小孩并不惧怕柏仲,说罢就是嬉笑问:“柏公子你去哪儿了,我们好些天没见你了,也有好些天没吃你买的糖葫芦了。” 柏仲松开他,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个铜板,捏在指尖道:“你去帮我打听清楚,这歌谣最先是谁唱的,我就给你更多这样的铜板,不仅你可以吃好多的糖葫芦,你的朋友也都可以吃。” “真的吗?” “拉钩。” 马车内,沈世充和霍青谈到了正事,倒没留意外头有刺耳的歌谣之声。 “沈大人此去京城老宅,可拿回了端敬皇后送您的那个锦盒?” “霍护卫,我不明白,你怎就那么相信宁安侯,竟把端敬皇后所赠锦盒的钥匙给了他。”沈世充并没有拿出锦盒之意。 这锦盒,是二皇子刘咸行冠礼之年,端敬皇后为表代子谢师之意而送给沈世充的。锦盒很普通,不普通的是,锦盒上了锁,而端敬皇后,并没有给沈世充钥匙。当时,沈世充也询问了端敬皇后锦盒为何锁着却无开锁钥匙的缘由,端敬皇后却只莫测高深地告诉了他一句话:但愿这锦盒,永无开启之日。 之后,沈世充便一直收着这锦盒,也没有多想。时过境迁,端敬皇后被害,大皇子势力骤增,众皇子受迫害,沈世充也遭了贬谪。离开京城之时,沈世充对皇家、对朝廷,都很失望,便没有拿过去皇上、皇后、皇子们赏赐的东西,自然,那不起眼的锦盒,他也没有带在身边。此去京城老宅拿这锦盒,全因宁安侯跟他提起。 那日,宁安侯告诉他:“霍青给了我一把钥匙,据说是端敬皇后生前交给二皇子,让其好好收藏的。端敬皇后说,这把钥匙,可以打开她赠与沈大人的一个锦盒。” 第015章 谜团 端敬皇后分别将锦盒和锦盒的钥匙给了沈世充和二皇子,难免让人好奇锦盒之中装了什么。(..tw无弹窗广告)现今,端敬皇后和二皇子皆已升遐,或许是时候打开这锦盒了。只是,沈世充信得过霍青,却信不过宁安侯,因此,他对霍青将二皇子的钥匙交予宁安侯一事,多有不满。 对此,霍青没有多做解释,只道:“宁安侯,绝对是值得你我信任之人,还请沈大人,如信任已故二皇子一般信任他。” “我实在不懂霍护卫是如何想的。”沈世充无奈摇头,终于叹息道,“也罢。既然霍护卫发话了,我也便与你齐心吧。” “那沈大人还犹豫什么?” 沈世充方才从椅子下面拿出一个包袱,再从里头拿出一个不过五寸长宽,三寸高的小巧而精致的锦盒来,但他并没有将其交给霍青,反而小心谨慎地将其托于手中道:“锦盒可以给你,但必须在我看过锦盒里头装了什么之后。” “沈大人,这个锦盒,并不属于你。”霍青毫无客气之意说,“虽然这锦盒是端敬皇后赠与沈大人的,但端敬皇后既然将钥匙交给二皇子,足可以说明,端敬皇后要二皇子打开这锦盒。” “二皇子已不在人世,这锦盒,再怎么也轮不到宁安侯来打开。照我说,是霍护卫糊涂才是,信了谁不好,要信那宁安侯……”沈世充言尽于此,顿时停歇了。他不想将问题,又扯回到霍青对宁安侯莫名的信任之上。他重重地叹一口气,接着言归正传,坚定自己的决心道:“无论如何,我有资格知晓这锦盒之中的秘密。端敬皇后之意,是让二皇子拥有这锦盒必定没错。现下二皇子已故,我也不能随意将其交给一个外人。” 霍青想了想,终于放下了强硬的态度,答应沈世充,自己会到宁安侯府转达他的意思。他还说:“我相信,宁安侯会答应沈大人的要求。” “如此甚好。” 周旋了半天,霍青没有从沈世充处得到锦盒,当即便下了马车,往宁安侯府的方向去了。车内,沈世充看着手中锦盒,满是心思。很快,他的车驾便回到了家府。 柏仲急于见沈嫣,却于沈府门口被沈世充婉言拦下了。沈世充说:“生为人子,首先得重一个孝字。你从未出过远门,这一回来,最重要的事,当是回家给父母报个平安。” “可是……”柏仲还是想先见沈嫣,但见沈世充一个不高兴的眼神,他便忍耐住了,摆出一副温顺的姿态道:“恩师说的在理,我这便回家见我爹娘。” 听言,沈世充方才满意地点头。 这一幕,被沈嫣和惜玉看在了眼里。待沈世充进入府内,沈嫣就带着惜玉,在正要回家的柏仲跟前现身了。 柏仲能看到沈嫣,自是十分欣喜,但见她跟惜玉这副古怪的装扮,不免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起,就听得沈嫣笑着讽刺他道:“这些天你陪在我爹身边,是不是表现不佳?” “我表现不佳?怎么可能?这些天你爹不知道夸了我多少回。” “那你适才要进去见我,我爹怎么都不让?” “你爹这是教我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孝为先,以孝为大的道理。” 既然柏仲这么觉得,沈嫣也便没有多想。她急于回家见自己的父亲,顺势便将他支走了:“那你早些回去吧,改日你再来我家找我。” 进了府门,沈嫣恰见冯管家在交代下人事情,便上前问他自己的父亲在哪儿,是否去了自己的闺苑。令她意外的是,冯管家告诉她,她的父亲一回来连口茶水都没喝,便进了书房,至此也没半句吩咐。 “我爹都没问到我一字半句吗?” “小姐,老爷怕是路途劳顿,累了……”冯管家倒是会安慰沈嫣。事实上,这一次,他也为沈知州不关心掌上明珠是否在家无聊顽皮而感到讶异。 沈嫣心猜父亲的怪异行为,定跟那冷面男子有关,她没有多想,回屋换了身衣服便往书房去了。许多疑惑,她还要从父亲那儿才能得到答案。 不多时,她便见到了对自己乐呵呵一脸是笑的慈父沈世充。她在他的关怀声中走进书房,一眼却是看到了书桌上摆着的小锦盒。她走过去,捞起锦盒便不无高兴地问沈世充:“爹,这是什么?是您给我带的礼物吗?诶,打不开……” “别乱动!”沈世充的声音有些激动,好似生怕沈嫣将锦盒弄坏了一般。 沈嫣望着沈世充,收起了兴致高昂的情绪。 沈世充从她手中拿过锦盒,重新将其放在桌上,终于告诉了沈嫣,这个锦盒的来历。 “爹爹去京城,就是为了拿这锦盒么?不知这锦盒有何特别之处?” “这锦盒有何特别之处,正是我想知道的。”沈世充说着,便将宁安侯拥有锦盒之钥的事情说给了沈嫣听。 沈嫣一听“宁安侯”三个字,神经不由得紧张起来,当即惊诧问:“二皇子身边的护卫霍青,怎把这锦盒的钥匙交给了那宁安侯?万一这锦盒之中有何了不得的东西,岂不让那宁安侯……” 沈嫣言及此,直气恨霍青,心念二皇子生前白重用了他。 “霍护卫怎会如此信赖宁安侯,我一直也想不明白。”沈世充说。 “爹,那宁安侯给二皇子身边的护卫下了什么蛊我们暂且不管,现在,您可千万要将这锦盒藏好,不要让它落入宁安侯手中。这锦盒,本与他宁安侯无关。”沈嫣拿主意道,“况且,一只锦盒而已,真要打开它,也不需要什么钥匙。” “可是,端敬皇后之所以分别将锦盒和钥匙给了我与二皇子,定有她的道理。我们不能贸然用其他方法将这锦盒打开。” 沈嫣没有做声,因为她以为,父亲之言,也是不无道理的。不过,她还是坚持劝阻父亲将这锦盒交给宁安侯。 而就在沈世充有所犹豫之际,家仆来禀,宁安侯和霍青求见。 ---------------------------------------------- 公个小告:明日编辑安排了推荐,所以从明日开始到下周六双更,在此期间,每天上午9:30和晚上9:30定时更新。高兴的话都积极留言评论,给我投推荐票支持我吧。大家的支持会给我带来更多的编推榜位,榜位越好,我会更新越多的~~ 第016章 春宫 宁安侯和霍青的到来,并不让沈世充意外。沈世充吩咐过下人请二人到花厅等候,便拿了锦盒,要去待客。 沈嫣见他拿锦盒,自然拦阻。 “嫣儿,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沈世充自有主张。 他的态度,是沈嫣熟知的那种坚决。这种坚决,是沈世充在面对大是大非跟前才会表露的,也是任何人无法改变的。沈嫣转念一想,觉得将这锦盒给了宁安侯,或许宁安侯就不会再骚扰自己的父亲了,如此一来,也非坏事,因此,她暂且放下心中忧虑,缠着沈世充,也来到了花厅。 “怎么是你?你就是霍青?”在花厅见到霍青那一刻,沈嫣难免吃惊。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子,就是二皇子生前的贴身侍卫。霍青曾为她解难,她感激他,欣赏他的武艺高强,但他与宁安侯为伍,又让她气恨。所以,这一刻见到他,她情绪万千,再不知是感激他好,还是气恨他好。 “嫣儿休得无礼?你岂能直呼霍护卫的名讳?”沈世充责怨沈嫣,旋即便向霍青赔不是,旋即问他:“怎么霍护卫跟小女见过?” “有过两面之缘。”霍青并不多解释,只低声提醒沈世充道:“锦盒的秘密不宜太多人知晓,还请沈知州屏退不相关的人。” 听言,沈世充便将伺候左右的家仆都退下了。可霍青还是将目光聚在了沈嫣身上。他以为,沈嫣也非相关人等。沈世充想了想,便对沈嫣道:“嫣儿,为父跟侯爷,还有霍护卫有要事相商,你先出去吧。” “爹,这事对我有什么好瞒的?”沈嫣先是蹙眉,很快便扫一眼宁安侯,将目光落在霍青脸上说:“锦盒的事,我老早就听我爹说过了。你们今日若要打开这锦盒,我当然也要看看这锦盒之中装了什么。” 霍青眉头深锁,只觉沈嫣特别地不知分寸。为此,沈世充感到十分尴尬,当即就要喝斥沈嫣。这时,宁安侯却不失笑意道:“沈小姐想知道锦盒的秘密,不妨留下。” 他一发话,霍青便没有意见了。沈嫣只觉,这二皇子生前的护卫,如今已经将宁安侯当成了主子。 宁安侯李承启拿出钥匙,就要去开启锦盒的锁。 “且慢。”沈世充却突然按住锦盒,告诉宁安侯:“端敬皇后赠与我这锦盒时曾说,但愿这锦盒永无开启之日。侯爷现在要打开它,当真想清楚了?” “难道沈大人不想知道,端敬皇后给二皇子留了什么?”李承启反问沈世充。 沈世充扪心自问,终于将按着锦盒的手拿开了。 锦盒的锁,在一声咔嚓声后弹开了。李承启打开锦盒的盖子,只见里头装了一本书。他翻开书,却睁大了诧异的眸子。沈世充和霍青见了书中内容,神情如是。 原来,这书不过是一本换了封面的**。 **是以男女交合为主题的画册。端敬皇后竟然在锦盒里装了这么一本画册,简直令三个大男人难以置信。李承启翻了翻画册,没有看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便问沈世充:“沈大人确定这锦盒无人打开过?” “绝不曾有人打开过。” “端敬皇后怎么会将这种东西放在锦盒之中?”霍青发出一声嘀咕。 沈嫣为他们的反应感到奇怪。她只见李承启从锦盒之中拿出了一本书,却不知是怎样的一本书,因此,她走至李承启跟前,伸手便要拿那本书看。 “沈小姐还是不看为妙。”李承启抓着书不放。 “我瞧瞧也不行?” “哎呀嫣儿,这书你可看不得。”沈世充听得沈嫣要看那**,立时走过去要拦她。 沈嫣却是不依,在沈世充拦自己之前,便用力将书从李承启手上抢了过去,旋即还跑至一边,飞快地将书翻开了。才翻开,她便愣住了。男女赤丨身丨裸丨体,交合的画面,让她觉得惊异而羞涩。尽管,在她上一世嫁给李承启那一夜,她也看过这**,但她这一刻看到它,难免不知所措。 “叫你不要看你非要看!”沈世充夺过**,又气又尴尬。 沈嫣平复心绪,回眸的目光却在李承启脸上发现了一抹自己被笑话了的神色。她面上有些过不去,不禁怨念一声:“端敬皇后怎将这种画册放在锦盒内,还故弄玄虚让大家以为这锦盒之中有何天大的秘密?实在无趣。”说罢,她便装得没事人似的,大步离开了花厅。 “我想,端敬皇后定在这锦盒之中藏有秘密。”沈嫣离开后,李承启便对沈世充说,“沈大人若信得过我,我便将这**还有锦盒一并带回去仔细琢磨琢磨,渴望来日能找到答案。” 沈世充看一眼霍青,见他点头,便答应了。 很快,宁安侯李承启和霍青带了锦盒离开了沈府。 却说沈嫣遭了笑话,心里却并不糊涂。她也认为锦盒之中定藏有其他秘密,因此,她离开花厅后没有回房,而是躲在了暗处,想听听李承启他们如何判断。眼见李承启和霍青带着锦盒离开了,她便一路尾随,来到了沈府外头。 “侯爷,霍护卫,”她叫住他二人,方才走上前认真道,“我有一事相求。你们带走了锦盒,日后就莫要再招惹家父了好吗?” 李承启发笑:“记得上一次沈小姐对我说同样的话,也是在此处,但不知沈小姐如何三番两次阻挠我与令尊往来?” “我不希望家父因为你,”沈嫣看进李承启眼里,目光凝滞,“遭遇任何不测。” 李承启对上她的眸子,半晌没有做声。良久之后,他才道:“我可答应你,尽量不与令尊往来。但若令尊主动找上门,你可就怨不得我了。”他唇角,立时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事实上,沈嫣就是知道阻挠不了自己的父亲,才要阻挠李承启的。李承启这话,无疑在她担忧摇晃的心上推了一把,让它更加彷徨无奈。 第017章 易容 接下来的日子,沈嫣眼见自己的父亲频繁往来于宁安侯府,她却劝阻不了,多有不安。她甚至好几个夜晚,因为梦见上一世自己的父亲在刑场被斩首的可怖画面而惊出一身冷汗。 惜玉知道沈嫣总是做梦,终于在白间请来了一位术士,希望通过那术士做法,赶走自家小姐的梦靥。 沈嫣只觉好笑,但她还是随了惜玉,让她将那蓄了一撮山羊胡子的青年术士带到了家中。令她吃惊的是,那术士一见沈嫣,便说她有心事,夜晚梦靥,皆由心生。 听得他所言,沈嫣方才仔细打量他。透过他的眼神,她愕然发现,自己对他竟有那么深厚的熟悉感。她走近,疑惑问:“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你说呢?”术士的语气,顿时变得顽皮。说话间,他还从脸上撕下了一层薄薄的面皮。那一撮山羊胡子,也随之掉落。 “柏仲哥?”沈嫣见是柏仲,一时哭笑不得。 “怎么是柏公子?柏公子如何扮成术士欺骗我?”惜玉惊讶之余,更多恼怨。 “说来古怪,”柏仲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道,“最近我们的知州大人,似乎不大乐意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我跟沈大小姐私会,总是想着法儿拦我。我怕沈大小姐相思成疾,便装成术士,适时在惜玉跟前出现了。[..tw超多好看小说]” “柏仲哥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易容之术?若你不表露身份,还真认不出来。”沈嫣对此唏嘘不已,完全没将沈世充不乐意柏仲跟自己见面的话听进去。 柏仲非常得意,告诉沈嫣:“我这易容之术,还是随你爹去京城拜见顾满顾大人时,跟顾大人家的一个仆人学的……” “我爹去京城,怎还跟那顾家往来?”沈嫣听了气从中来,“我爹由朝中丞相贬为宁安知州,不就是那顾大人的好儿子顾崇之使了坏吗?我爹怎不吃教训?” “那顾崇之恩将仇报,他父亲倒不是坏人。”柏仲小心翼翼道。 沈嫣也知道,顾崇之的父亲顾满的确是个好人,但她,实在担心沈世充继续与顾家往来,会惹得麻烦缠身。她没有多与柏仲说什么,径直去书房,找到自己的父亲,劝他不要与顾家往来。 一向慈爱的沈世充,听得沈嫣的劝告之言,终于来脾气了。他不无好颜色对沈嫣道:“我怎么觉着你最近管的事情特别多?一下不许我与宁安侯往来,一下又不许我与我的至交往来,你管得未免太宽了些!一个女儿家,多学学女红,想想嫁人了如何讨公婆欢心才最紧要。(..tw好看的小说)” “爹……”沈嫣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生这么大的气,更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教自己。她心里恼怨,一时都不想理会沈世充了,但她冲向门口的那一刹,她转了念。她折回到沈世充身边,认真道:“爹,我不劝阻您了。您要做什么,想知道什么,我帮您。” 见女儿没有赌气跑开,沈世充的心顿时也柔软了许多,他甚至后悔跟自己的宝贝闺女,说了那么些不动听的话:“嫣儿,适才为父心里烦闷,不该说那些话。为父知道,你阻挠为父与宁安侯,还有顾家的人往来,是担心为父卷入不必要的争夺和阴谋……” 沈世充用慈爱的言语,说了许多的话,沈嫣只觉,自己就是不听,心里也再明白不过。她强忍着泪水,下定了一个决心,那就是换一种方式,去守护自己的父亲――她阻挠不了他,那么,她选择帮助他,在他喜欢的路上,好好守护他。 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闺苑,她便恳求柏仲说:“教我易容之术。” 柏仲抵不过沈嫣纠缠,百般不情愿之后,终于应了沈嫣的要求。之后,他每日偷偷往沈嫣的闺苑跑,也乐得快活。 沈嫣有事做了,也有人陪了,惜玉倒无所事事了。想到难以打发的时光,她便将沈嫣告诫过她的“不许她喜欢严咏絮”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要柏仲一来教沈嫣易容之术,她便会溜到咏絮戏班子,听严咏絮唱戏。 “近来惜玉姑娘勤来听戏,你家小姐可答应?”严咏絮在与惜玉闲聊时,终于试探询问,“你不是说,你家小姐不准你到咏絮戏班听戏?” 听得严咏絮这么问,惜玉的心头也爬上了那层愁绪。但她还是做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道:“严老板戏唱的好,即便我家小姐不让我听,我也要偷偷跑来听。” “你就不怕你家小姐怪罪于你?” “我家小姐一向对我好,自然不会怪罪。再者说,严老板不要把我来听戏的事告诉我家小姐便是。” 惜玉俏皮,严咏絮笑着,心里却是做着自己的盘算。那夜在宁安侯府发生的事让他担心,沈嫣与李承启的关系会影响自己接近沈嫣。他以为,本来沈嫣对自己有些好感,可自那夜之后,她便没有来听自己唱戏,这般变化,定跟李承启有关。 “惜玉姑娘,你这么喜欢听我的戏,不如找个机会把你家小姐请出来,我跟她说个情,叫她日后莫要阻挠你来戏班听戏?” “如此甚好,但是……”惜玉犹疑道,“我家小姐近来忙着跟柏仲公子学易容之术,只怕不会来戏班听戏。” “易容之术?”严咏絮笑容里闪过一抹惊异之色,“这天下竟真有人会易容之术?” “可不是吗?那天柏公子扮的一名术士,我跟我家小姐都没认出来。” 惜玉一定想不到,正因为她今时的多嘴,才在不久后,让沈嫣的聪敏,变得有些自以为是。 沈嫣从柏仲处学了易容之术,便对柏仲和惜玉说,她要带惜玉混进宁安侯府,帮助自己的父亲探悉李承启和霍青的一举一动,并帮助父亲,揭开那锦盒的谜底。 听得她这样的决心,柏仲自然吓一跳,接着便是强力反对。 “那小姐要怎么混进宁安侯府呢?”有胆大的主子,便有胆大的丫鬟。对于沈嫣要混进宁安侯府的想法,惜玉倒觉得新鲜有趣。 “这就要柏仲哥帮忙了。”沈嫣调皮地笑了一下,目光汇聚到柏仲脸上便是请求他道:“柏仲哥,你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帮我把宁安侯府的丫鬟碧螺和紫藤抓了藏起来。我跟惜玉呢,就扮她二人。” “小姐,我们连碧螺和紫藤长什么样儿都不清楚,要如何扮她二人?”惜玉不解。 第018章 沐浴 “这些我早就打探清楚了。紫藤碧螺的身材和你我相差无几,而且,她二人都是那宁安侯的贴身侍婢,我俩扮她二人,最为合适。”凭着上一世对宁安侯府的了解,沈嫣对这次行动,非常有信心。 见她这么自信满满的样子,柏仲不禁嘀咕:“我看你说什么要帮你爹去宁安侯府探悉消息是假,接近宁安侯才是真的。” 沈嫣知他吃醋,便没有跟他计较,只轻松道:“我这就去跟我爹说,明日带惜玉到鹫山的净心庵吃斋月余,柏仲哥也早些准备吧。” 沈嫣心意已决,柏仲也是拦阻不得的。他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找了几个要好的“弟兄”,只待明日绑架宁安侯府的碧螺和紫藤。 翌日,沈嫣使了个伎俩,顺利骗得碧螺和紫藤来到了街上一处僻静的角落,柏仲的人趁机便下手了。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照着碧螺和紫藤的样子,沈嫣和惜玉都易了容。她们再换了二人的衣服,比起本尊,看起来几乎别无二样。之后,沈嫣便带着惜玉,大摇大摆往宁安侯府走了去。 路上,沈嫣不住地叮嘱惜玉,切记管她叫碧螺,再不能唤她小姐。她还叮嘱她:“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即使是你认为的最好的朋友、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告诉。” “我最亲近的人不就是小姐嘛。”惜玉一句嘟哝,只觉自家小姐今次??碌煤荨?p>沈嫣在宁安侯府,熟门熟道,关于碧螺和紫藤应该做些什么,她也非常清楚。这让惜玉唏嘘不已,直在暗地里说些佩服小姐行事前想得周到的话。 “你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可都要仔细了。若不是担心与紫藤朝夕相处,会被她瞧出端倪来,我也不会让你跟我一道混进侯府。”沈嫣逮到机会,都不忘嘱咐惜玉,生怕她露出破绽,坏了自己的大事。 身为宁安侯李承启的贴身侍婢,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只需将每一件事,都做得熨帖,不惹宁安侯找麻烦便是。因此,沈嫣和惜玉扮了这府中丫鬟,倒不觉得为难。 一日过去,宁安侯府中,包括宁安侯李承启和二爷李承茂在内,没有人看出“碧螺”和“紫藤”的不对劲,沈嫣以为,自己的计划,开始了完美的第一步。 再伺候好李承启安寝,这一天的工作也便要结束了。沈嫣提醒惜玉打好最后的精神,一同伺候李承启沐浴更衣,孰料李承启一进屋,落在床上的目光霎时变得严肃了。接着,沈嫣和惜玉只听得一声斥责道:“怎么回事?这被褥,怎还是昨夜的?” 沈嫣莫名,惜玉则偷偷看她,不知如何应对。 “我不是说过,我睡的被褥,每天都要换干净的吗?” 沈嫣一惊,在她的记忆中,李承启倒没有这癖好。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视线所能达到的角角落落,终于发现,这房间里不沾一丝灰尘,一什一物,似乎也比沈嫣记忆里整洁许多。 “侯爷,”脑中盘旋许多想法,只在一瞬间,面对李承启的质问,沈嫣很快学着碧螺的嗓音应对道,“奴婢和紫藤今日一早得了钟管家差遣出府办事,回来得晚,竟忘了换被褥,实在该死!侯爷莫气,奴婢这便去拿干净的被褥来换上。” 见宁安侯没有多加责难,沈嫣反身便要出门。 “你走了谁帮我沐浴更衣?”李承启漠然叫住“碧螺”。 惜玉一听,忙用沙哑的声音对沈嫣道:“奴婢去换被褥。”说罢她便跑出屋去,在房门口好生平复了悸吓的心绪。 留在屋里的沈嫣,则又吃了一次意外――李承启沐浴,何时开始要丫鬟伺候在侧了?而且,听他这意思,伺候的人还必须是碧螺。 “紫藤说话的声音怎么变了?”就在沈嫣想着李承启的变化时,李承启对“紫藤”声音的变化也产生了疑惑。 沈嫣忙解释:“紫藤染了风寒,嗓子不好。” “宽衣。”李承启微张双臂,没有多言。 沈嫣上前,小心翼翼为他一件件解去身上的衣裳。说起来,这是她头一次为李承启做这些――上一世,他不待见自己,若非他需要,她是近不得他的身的。因此,为他褪去最后那点遮挡的时候,她竟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脑中浮现的,总是这个身体凌辱自己时的不堪画面。 无意间,李承启看到了她的不自在,不禁微蹙眉头,不过,见她及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也便没有责备。他跨步走进木桶,让自己的身体,浸泡于温暖的水里。很快,他看向“碧螺”,有些不满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我搓澡?” “是。” 蹲身于李承启的后方,沈嫣几乎慌张。这李承启的生活习性,已不似从前了。她想不明白,这一切的改变,究竟是为何故。 感觉不到往日搓背的痛快,李承启忍不住回头,盯着“碧螺”不无怒色道:“你今次是怎么了?心若有旁骛,跟钟管家告假回家,我绝不留你。” “侯爷……”沈嫣一刹有些后悔易容来到李承启身边,但她想了想还是调整了手上的力道,小心问:“侯爷,这样可行?” 李承启没有做声,便算是满意了。沈嫣保持着这样的力道,为李承启搓了后背,又搓了前身。当她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的时候,李承启从水里站直了身体,意味着他从上到下,都要碧螺这丫鬟为其洗净。 尽管大家公子让一个贴身丫鬟为其沐浴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这要发生在李承启身上,就难免沈嫣感到古怪了。她熟悉的李承启,未曾有过让女子为其搓背洗身的习惯。 沈嫣小心擦拭着他的身体,情绪复杂得很,有厌恶,有鄙夷,也有唏嘘。所幸的是,她对男人的体征并不陌生。这要换做是惜玉,她定要惊慌失色,甚至落跑的。 为李承启穿了亵衣亵裤,沈嫣放松不少。她方才发现,自己的额侧有些湿濡,不知是溅了洗澡水,还是因为紧张出了细汗,她飞速地擦拭了一下,便对李承启说:“奴婢下去看看紫藤如何还没拿来干净的被褥。” “来了来了!”沈嫣话音一落,惜玉便托着干净的被褥进了屋。 从她那闪烁的目光,沈嫣猜想,她定是羞于瞧见李承启洗澡,拿了被褥在门外等了许久。 为李承启收拾好床铺,又伺候了他上床躺下,沈嫣和惜玉才敢告退。 “碧螺留下。”就在二人走到门口,正要长吁气的时候,李承启的低唤声突然响了起来。 第019章 侍寝 听得李承启叫自家小姐回去,惜玉吓了一个哆嗦。[..tw超多好看小说]这么晚了,宁安侯都睡下了还要唤住自家小姐,定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她这么想着便拉住了沈嫣,不让她进去。 沈嫣心里也犯嘀咕,只觉自己骑虎难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我们还是回府吧?”惜玉急得打退堂鼓。 “莫要乱说话。”沈嫣喝止她,终于硬了头皮推开惜玉抓住自己的手,意欲回到屋里。 “碧螺?我让你进来。”里头传来了李承启的催促之音。 “奴婢这就进去。”沈嫣答了话,便嘱咐惜玉安心回下房,自己会见机行事。 待“碧螺”进到屋里,李承启已脱去亵衣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向“碧螺”招手,示意她过去。 沈嫣却步不前,借着昏暗的灯光,她分明看到他裆下有高高的耸立。立时她更不敢靠近,只怕这李承启,是需要自己的丫鬟以泄心中的欲丨望之火――尽管沈嫣了解,李承启一向只对权利有着非常的欲丨望,对女丨色,倒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她也知道,若他有兴致,在没有妻子的情况下,将自己的贴身丫鬟拿来用上一用,也无可厚非。 沈嫣在决定假扮碧螺之时,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这一层。(..tw)她不能落荒而逃,唯有硬着头皮上前,先进去再说。 她离李承启远远地,小心问:“侯爷有何吩咐?” “过来。” 沈嫣犹豫少刻,终于往前走了几步,抬眸间,她发现李承启的床头躺着端敬皇后赠与自家爹爹的那本**。见此画册,沈嫣心里更是一下咯噔,想这李承启,定是琢磨这**,才产生的本能欲丨望。 “你愣着做什么?”李承启见“碧螺”无动于衷,便沉声道,“还不快些过来伺候。” “侯爷……” 李承启已没了耐心,起身便走向“碧螺”,意欲拉她到床上。 沈嫣倏然躲了一下,着急道:“奴婢不愿。” 李承启只觉有些奇怪,想了想冷言问:“你又怕我吃了你不成?你陪我睡觉,已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可曾轻薄过你?” 听这话,沈嫣倒有些糊涂了?难道李承启只让碧螺陪他睡觉,并不沾染她的身子? 见“碧螺”还是有些胆怯的样子,李承启的脸色立时黯然下来。他说:“你不愿,那便罢了。明日我会跟钟管家说,把你调到其他房里当差。” “侯爷不要赶奴婢走。”沈嫣有了自己的判断,便不怕李承启会对自己怎么样了,她怕的是,调到其他房里当差,不利于自己窃取想要的东西或消息,因此,她为自己先前的反应做出解释,“奴婢见侯爷看了床上那画册,才有了不该有的担心……” 解开了误会,李承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拉着“碧螺”回到了床上。他顾自躺到床的里侧,给“碧螺”留下外侧偌大的位置。 沈嫣心中百般揣测,终于和衣躺了下来。 “你还是不相信我,”李承启说,“不然怎么不脱衣服?” 沈嫣想了想,坐起身脱去了外衣。她重新躺下之时,李承启在被褥里握住了她的手。她惊愕看他,却只见他闭着双目,一脸满意安宁的样子。 昏暗灯光下,他这样安宁和祥和的面孔,是沈嫣从未见过的,他温暖的掌心,也是沈嫣从未感受过的。这次见到的,感受到的,都让沈嫣惶然――这是李承启吗?如果这不是李承启,该有多好…… 她悄然躺下,难以入眠,满脑子都在想今世的不一样。 翌日天未亮,近来常常缠着沈嫣的梦靥,又将她惊醒了。 “你梦到你爹?” 黑暗中,沈嫣只听得李承启这般淡淡地发出声音,不似关怀,却胜关怀。沈嫣知道,是自己梦中呓语,让他猜到了梦中的角色。她学着“碧螺”该有的反应道:“扰侯爷清梦,奴婢实在该死。” “无碍。”李承启侧脸看“碧螺”,神情中略带一丝狐疑,语气却是极为淡然说:“可叹你连你爹爹是谁都不知,竟也能梦到他。” 沈嫣惶然想起,碧螺是她娘私生的孩子。她忙回应:“许或是奴婢的爹爹惦记着奴婢,方才托梦给奴婢吧。” “你还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黑夜中,沈嫣却能感到李承启直视自己的双眸。她为这样直直的目光,感到心虚不安。当他随后吐出“顾崇之”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心里着实咯噔了一下。 “你适才清楚地喊:顾崇之你不得好死。”李承启一字一句,接着问“碧螺”,“你梦中的那个顾崇之,是谁?” “侯爷……奴婢倒不知自己喊了这个名字。奴婢不曾认识一个叫顾崇之的人,怎会喊他的名字?会否是侯爷听错了?” “大概是我听错了。” “时候不早,奴婢要起床了,侯爷您再睡会儿。”沈嫣说着起身下床。 尽管李承启没有继续缠她,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露了馅,这游戏,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回到下房,她发现惜玉睡得香甜,不禁来气,当即她就唤醒了她,声声质问:“你岂能睡得如此安然?我若被那宁安侯玷污了清白可如何是好?” “我是看您没事了,才敢回这里睡觉的。”惜玉满脸委屈,但她很快露出一脸疑惑道:“说来古怪,侯爷让您荐枕(侍寝),却不碰您分毫……小姐,”她压低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揣测问,“他那里是不是不行啊?” “你真是没羞没臊的,如何这种话也说得出口?”沈嫣为惜玉的胆大玩笑吃惊,不过她很快发笑,只催促惜玉起床。 她一度很是忧心,生怕昨夜梦中的呓语,会让李承启对自己产生怀疑。事实上,再见李承启,她发现他和昨日待自己一样――连个正眼也没有瞧一下自己。 这侯门里,又有哪个主子会对下人予以关注?唯有侯府二爷李承茂,才会在下人向自己问安的时候还之以微笑。这也难怪侯府内外的人,都称道他不仅形美,还有一片待人温存的善心。 早膳后,李承茂见过李承启从里屋出来,迎头撞见了“碧螺”,便在她伏礼之后冲她好颜笑了笑。这笑容,让早秋的日光也变得温暖了许多。若不是想着过去的残忍,沈嫣也会因为这种笑容而觉得舒心的。 “碧螺,”李承茂走出几步,却是唤了一声回头,吩咐道,“你随我来。” 第020章 出错 李承茂带“碧螺”至廊下,看了看周遭,方才问:“昨夜我大哥是否又让你荐枕了?” 沈嫣点头称是,心里却暗自嘀咕,这事李承茂是如何知道的?不可能是李承启说的吧? “我若没猜错,本月初八、十二、十六、二十、二十八这几日,我哥还会让你荐枕。” “二爷如何这般断定?”沈嫣问。 李承茂自信地笑了一下,反问道:“难道你没发现个中规律?我哥每月让你荐枕的日子,都是固定的。” 沈嫣没有做声,只听得李承茂若有所思接着道:“我实在不懂,一个人重伤后复原,如何会染上一些从前没有过的习惯,行为处事,也多有不寻常。” 沈嫣方知,对于李承启的变化,不仅自己产生了疑惑,李承茂也产生了疑惑,那么,在侯府内,又有几人对此没有察觉呢? “碧螺,我哥的一举一动,你继续帮我看着些。”李承茂笑着叮嘱“碧螺”。 看样子,他早已收买了李承启身边这个再普通不过,却独独招李承启喜欢的贴身侍婢。对此,沈嫣乖巧地点了头。 李承茂猜测的的确没错,初八那夜、十二那夜,李承启都留了“碧螺”荐枕而眠,而且,每一次临睡前,他都要将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 李承启还有个嗜好,那就是听戏,尤其爱听咏絮戏班严咏絮唱的戏。几乎每次霍青一来府上,他都会邀他去听戏。届时他也不带任何家奴,只是偶尔碰上了就让李承茂与自己同往。 这天,李承启、李承茂,还有霍青三人,又来到了咏絮戏班子。 “大哥如此喜欢严老板的戏,今日何不让他出来,见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严咏絮的一曲《皇子落马记》终了,李承茂便提出这样的建议。 “也好。” 听言,霍青便主动去后台,打算请卸了妆的严咏絮出来一见。 来到后台,霍青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后背――看起来,她像是常常伺候在宁安侯身边的丫鬟,而她穿的一身衣服,也正是他在宁安侯府,见这丫鬟穿过的衣服。 “严老板,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看你一次,这脂粉,你可一定要收下。”严咏絮跟前几乎有些着急的姑娘是惜玉,她身上穿的,正是李承启贴身丫鬟紫藤的衣裳。 惜玉在宁安侯府得了上等的脂粉,便想着要将其送给严咏絮。许多天没见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她一刻也按捺不住了,趁着沈嫣不注意就偷偷溜了出来。她一定想不到,自己会在咏絮戏班子的后台,被霍青看见。 “收下也可,不过你要告诉我,你跟你家小姐最近到底在做什么?怎么我听说,你们去了鹫山的净心庵?” “这……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惜玉倒分得轻重,沈嫣叮嘱过的事,即使是对严咏絮,她也不敢乱说。 “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个一二来。你跟你家小姐学了易容之术,这阵子定是扮了谁……” “嘘――” 惜玉紧张噤声的作势,更让霍青判定了自己心中的答案。他没有进去找严咏絮,反身回到了外面,附于李承启耳边,告诉了他自己的所见所闻。李承启听后,先是有些诧异,旋即便觉有意思地笑了。 什么事惹得大哥如此高兴?李承茂看着,心里不禁这样想,但他没有向李承启打听。他一向如此,在李承启跟前,他绝不会因为心中好奇而胡乱打听什么。这一点,他比他的表哥焦怀卿要做得好许多。 不过,同往常不一样,李承启这次没有将自己高兴的事分享给李承茂听,这令李承茂心中有些失落,也令他心中多了一分好奇。 却说沈嫣一早便不见了惜玉的身影,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就是迎送了李承启的客人霍青之后也不得消停。而就在她心中气恼非常的时候,侯府表小姐焦怀玉来了。 焦怀玉来此也没旁的事,无非是询问李承启的去向。 “侯爷陪霍护卫出去听戏了。”沈嫣一边忙着浇灌园子里的花,一边如实回答了焦怀玉的问话。 不见她对自己予以正眼,焦怀玉来脾气了,当即不悦道:“你竟敢如此搪塞回我的话?怎么在我大表哥身边当了几年的贴身丫鬟就忘了自己是个奴才了?” 沈嫣也知自己一时忘了侯府等级森严的规矩,忘了自己是“碧螺”,对方是有些骄傲的侯府表小姐焦怀玉,因此,见她不高兴了,她忙放下手中活儿,毕恭毕敬站好,承认了自己的疏忽。 “我看你不是疏忽,是诚心跟我过不去吧?”焦怀玉却是不依不饶。 沈嫣心说不妙,也不知这表小姐今日是从哪里吃了不痛快,逮着机会,倒发泄到“碧螺”头上了。 “表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奴婢这一次吧?”沈嫣忍了心中不耐烦,低声下气求饶。 “岂能轻易饶你?走,跟我去见钟管家!”焦怀玉说着就抓住了“碧螺”的手腕,要带她去见钟策,让钟策罚她。 沈嫣了解,根据侯府规矩,奴才对主子不恭,轻的会被罚月钱,重的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体罚,这次自己犯着的是焦怀玉这位客主,更是不会被轻饶的。因此这罪,沈嫣不想挨。于是,她想了想道:“表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愿做表小姐在侯爷身边的眼睛。” 焦怀玉一听,顿时心情舒畅了,像是收获了好大一份惊喜。不过,她将这份惊喜小心隐藏着,做足思虑良久的姿态,方才问“碧螺”:“你说话算话?” 沈嫣点头:“但求表小姐饶了奴婢此次疏忽。” “也罢,我今次就饶了你。”焦怀玉说罢便问“碧螺”,近来李承启在忙些什么。 “奴婢说了,表小姐可莫要生气。”沈嫣心里生坏,在给焦怀玉提了醒之后,告诉她:“侯爷在外头忙些什么奴婢不清楚,只是侯爷在家的时候,奴婢这些天常常见他看一本画册……这画册,也不知表小姐有无见过。” “是何样的画册?”焦怀玉急切询问。 “一双男女皆赤丨身丨裸丨体,在行苟且之事的画册。” 第021章 强吻 焦怀玉一听便明白了,当即“哎呀”一声羞红了脸道:“大表哥如何也看这等淫丨秽的东西……莫不是你这丫头看错了,冤枉了我大表哥?” “奴婢绝没看错。”沈嫣解释,很快笑了一下对焦怀玉说:“表小姐,这不是好事儿吗?侯爷看这种画册,说明侯爷想娶妻了。表小姐不是一直喜欢侯爷吗?现下可不是个好机会?” 听言,焦怀玉也觉得“碧螺”所说有理,心生高兴。 看她高兴的样子,沈嫣几乎怜悯她:在宁安侯心里,她焦怀玉,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枉费她一片热忱之心,终也被糟蹋得不留一处完好。 沈嫣本想得到她的信任,而后暗中使坏,以报前世被她羞辱、陷害之仇,可一念之间,想到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之人,心里的坏主意便被自己埋葬了。此生,还是不要与之有任何纠葛比较好。 望着焦怀玉离去的方向,沈嫣感觉到身后悄悄走来了一个人,她立时回头,看到了“紫藤”。 惜玉憨然发笑,似是早已准备好挨一通说,只待沈嫣原谅她。 “去哪里了?” “想老爷了,回府偷偷看他去了。”惜玉早已想好怎么答话。 “真的?”沈嫣有些不信。[..tw超多好看小说]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爹爹同自己一样待惜玉好,惜玉思念他回府看看他,也是不无可能的。就是她自己,也早就想回家看看爹爹了。 “若我说半句假话,一辈子孤寡。”惜玉发誓。 “那我爹可好?”沈嫣信了,因为她知道,惜玉是不会胡乱发誓的。 “好,就是听他跟冯管家说,想您了。”惜玉的确是回府看过沈世充的,只是这之后,她去了趟咏絮戏班子。 一个“想”字,更是催动了沈嫣早些回家的欲丨望。当即,她拿了主意对惜玉道:“你再出侯府一趟,去找柏仲哥,让他弄一本**来。” “啊?”惜玉大惊。 “都这么些天了,我们除了发现宁安侯的反常别无其他,还不如把锦盒和里头装的东西调包了带回去,自己再慢慢琢磨。”沈嫣还道:“你先去找柏仲哥弄那**,今晚等宁安侯睡下,我便去外头找个能干的师傅,造一个假的锦盒。” “如此也好,免得假扮了旁人在这府里担惊受怕的。”能离开侯府,惜玉也很高兴。很快,她便去办沈嫣交代的事了。 惜玉前脚离开,李承启、李承茂和霍青都回来了。沈嫣忍不住苦恼地想:又要独自一人干那端茶送水的差使了。伏礼迎了主子和客人,转身意欲去忙活儿的时候,她却在抬眸间发现了霍青顿步对自己注视的目光。碰到这目光,她好生意外――霍青因何打量自己?那目光,绝非偶然。 “霍护卫?”李承启虽已猜到碧螺已不是碧螺,但他还是装得没事人一样。见霍青没能如自己一般装不知情,他便唤他一声,并笑话他道:“霍护卫怎盯着我的贴身侍婢看不停,莫不是喜欢她?霍护卫若喜欢,我可把她送了你。” “侯爷说笑了。”霍青忙移开了落在“碧螺”脸上的视线。被李承启这般说了,他倒有些不好意思。 沈嫣心里虽觉得古怪,但也没再多想。她一心琢磨的,都是晚间如何偷出锦盒去外头造假一事。她很清楚,**好得,假的锦盒,却需要按照真锦盒的样子造,因此,晚间偷锦盒而不被李承启发现,尤为关键。 夜幕终于降临了。 沈嫣本以为伺候了李承启睡下,便能潜入书房偷锦盒,却不料李承启叫住了她,要她今夜荐枕。 “今夜十五,侯爷怎也要奴婢荐枕?”沈嫣惊异问。 “我要你荐枕,还要挑日子?”李承启倒有些诧异。 “侯爷不是每月初二、初八、十二、十六、二十、二十八这几天,才叫奴婢荐枕吗?” 李承启凝视她少刻,心想这沈家小姐,竟连自己唤侍婢荐枕的日期都掌握了,倒是有备而来的。他很快笑了一下,上前牵住她的手道:“今夜我高兴。” 他的手,不如前几次那般安分了,倒在“碧螺”的掌心轻轻地揉了几下,还问:“你多次与我同寝,心里就没什么旁的想法?” “侯爷……奴婢不懂。”沈嫣不知李承启想说什么,难免慌张。 李承启却松开她的手,令她为自己宽衣。 伺候他睡下,沈嫣也脱去了自己的外衣,躺到了床上。她想着今夜不仅偷锦盒的计划落空,还听了李承启古古怪怪的话,心里实在烦闷。这一烦闷,她就觉得自己被李承启握住的手出汗了――不,也许是李承启的手出汗了。她有些分不清。 她动了动,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怎么?不自在了?”李承启却是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并在夜色里侧眸看“碧螺”的脸,渴望在她的脸上,找出一些端倪来。 “奴婢手心出汗,只怕侯爷睡得不舒爽……” 李承启全然不管沈嫣说什么,看着她的脸,便伸出另一只手摸了上去,与此同时,他还翻了个身,将她扣在了自己身下。 “侯爷要做什么?”沈嫣心里发紧,浑身也僵直了。她能看到,李承启直视自己的那双眸子,在夜色里显得更加幽深。 “我娶你做我的妻子如何?” “侯爷……侯爷真会说笑,奴婢岂会有这等福气。”沈嫣恭敬回着话,空出的手却在死命地推李承启的身体。 见她挣,李承启便按住了她用力的手,噙笑问:“你以为你能拒绝我?”说罢,他一口便覆上了沈嫣的唇,并强硬地向她探出了嘴里的柔软。 沈嫣被这突如其来的侵扰弄得七荤八素,感到他下体一处硬物顶着自己,她却被压制得紧紧的动弹不得,一时间,满腔的愤怒,还有从前就有的羞辱感,冲刺了她的身体,让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因为反抗和厌恶而显得有些难听的哼哼声来,她眼里,一下子也涌出了许多愤怒的泪光。 见她如此委屈,李承启方才放松对她的桎梏,并对她露出了一点得意的笑容。 “啪――”沈嫣朝着他的脸颊用力甩手,让他嘴角那点得意笑容都散去了。 第022章 揭秘 李承启被沈嫣扇了一巴掌,一时倒愣住了。他没想到,她扮演着自己的丫鬟,却敢掌掴自己。他也没想到,过去曾说非宁安侯不嫁的沈家小姐,面对自己的轻薄,反抗起来竟如此刚烈。看来,她是真不想跟自己好了。当然,他也有些生气,毕竟,没人敢掌掴自己。 却说沈嫣丢出去一巴掌,很快理智了,看着李承启漠然的样子,她不知接下来会迎来什么。她望着他,只等他下一步举措。终于见他躺到床侧,她忙起身下床,跪到地上道:“奴婢该死。” 见状,李承启也不气了,但他脸上却装得阴沉,还生硬道:“你下去吧。” 沈嫣心里一轻,也不打算求他原宥了,很快穿好衣服退到了屋外。 退到屋外之后,她没去旁的地方,径直去了书房偷锦盒。此刻,她只想早些把锦盒拿出去,早些离开这宁安侯府。 而就在她拿到锦盒要离开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她忙顺势躲到了边上一个比较暗黑的角落,并将拿到的锦盒藏到后边的书架上。她仔细看了看从外头进来的那个颀长身影,发现他是焦怀玉的哥哥焦怀卿。 他进到屋里,就是翻东西,似是找什么,可却没有找到。他有些疑惑,又开始翻腾,却不知怎地,他突然看向了沈嫣所在的角落。 沈嫣心说不妙,忙将拿在手的锦盒塞向了后边的书架。 焦怀卿走过来,见是“碧螺”,很有些吃惊:“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倒想问,表公子深夜潜入侯爷的书房做什么?”沈嫣反问。 焦怀卿听言眼里露出了一抹冷厉的寒光。他突然伸手掐住“碧螺”的脖子,凶恶警告:“记住,你今晚没有见过我,否则,小心活命!” 沈嫣被掐得难受,忙点头答应。 焦怀卿方才松开她,厉声道:“快说,你藏在这里做什么。” “是……”沈嫣心生一计,故作胆怯答,“是侯爷叮嘱奴婢暗中守护书房的。侯爷在书房,放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什么重要的东西?”听得此言,焦怀卿眼里发出了兴奋的光芒。 沈嫣犹豫半晌,小心问:“表公子想要这东西?可您若拿去了,奴婢如何跟侯爷交代啊?” “少废话!” 沈嫣一吓,便从兜里掏出了惜玉下午给自己弄来的**,递给焦怀卿道:“侯爷让奴婢守护的,就是这个。” 焦怀卿翻了几页**,没有露出半点惊异之色,便将其收进了怀里。事实上,白间他已听自己的妹妹焦怀玉说过此事了。不过,他还是不失好颜色问“碧螺”:“你可知我表哥因何让你看护这东西?” “侯爷说,这书里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至于究竟是何秘密,奴婢就不得而知了。”沈嫣故意如是说。 焦怀卿想了想没有多问,很快露出一点笑容好生提醒“碧螺”道:“明日在我表哥跟前,你可不能说今夜见过我。如若不然……” 焦怀卿话未说完,一掌便砍在了“碧螺”的颈侧。沈嫣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招儿,一时气得在心里骂娘,但她只觉颈上生疼,很快脑袋便不顶事失去了意识。她的身体瘫软到地上的时候,随手被她塞在书架上的锦盒,也掉到了地上,并在地上跌宕了一圈。焦怀卿怕弄出的声响会引来家仆,想也没多想便逃遁了去。 其实,锦盒落地的声响,还不至于会招来守夜家仆的注意,只是,李承启被沈嫣打过之后,心里着实难受,这一难受,就怎么也睡不着了。因此,在床上辗转反侧没多久,他便起身下床,披了斗篷来到了书房。一进书房,他见到了锦盒,也见到了瘫软在地上的“碧螺”,一时心惊。 他唤了“碧螺”几声,便探了探她的鼻息,接着,他又伸出拇指,用力掐了掐她的人中。终于,沈嫣弹开眼皮,恢复了神智。睁眼见到李承启披着斗篷蹲身于自己跟前,她倒生生地吓了一颤。 “你如何在我书房昏睡了去?”李承启问她。 沈嫣反应机敏,当即诚惶诚恐答:“奴婢见书房有动静就进来看,才走到这里就被打晕了,连打奴婢的人是谁奴婢都不知道。” 李承启听着拿起滚落在地的锦盒,可他刚拿到手上,锦盒的底部就破裂了,许是先前摔的那一下,给摔坏了。 “这锦盒是怎么回事?”李承启一时激动,再不想“碧螺”说的被人打晕的话。他只将锦盒伸到她跟前,要她说清楚。 “奴婢也不知道,不是奴婢弄坏的啊……”沈嫣解释着捧过锦盒,心道这端敬皇后送人东西也太不讲究了,竟弄这么个不经摔的盒子装。她心里如是埋怨着,目光却在某一刻被锦盒端口处露出的一点亮闪闪的东西吸引住了。她仔细瞧了瞧,发现锦盒底部破损的木板里的确藏有异物,不禁欣喜:“这里头有东西!” 李承启拿过锦盒一看,也发现了异物,他用手抠了抠没能抠出来,就索性将锦盒砸了。随着一声响,锦盒之中掉出了一块十字形铁器来。李承启摸到这铁器上有凸出的图案,便借着月光去看,他方才发现,这铁器上凸出的并非什么图案,而是一个“咸”字。很显然,这东西,是端敬皇后为她唯一的儿子刘咸准备的。 “帮我掌灯。”李承启沉思片刻之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要“碧螺”掌起书房的灯。 沈嫣很快点了灯。再回到李承启身边,她只见他坐于书桌旁,拿了两本**在看。他还拿笔,在一本**上圈了几笔,高兴道:“这几处地方,都出现了这图案。” 沈嫣凑过去看,发现李承启分别圈了四个画面的背景,第一个在一株柳树上,第二个在一张棋盘上,第三个在一座名作“卢口桥”的桥头,最后一个在一位赤 裸男子的后背上。 李承启说:“这四处,是其他**所没有的,而这四处,都呈现了这个铁器的样子。” “奴婢怎看不出这四处呈现了这铁器的样子?”沈嫣盯紧了看,怎么也看不出。 听言,李承启一边在上面指点,一边提醒道:“你将目光扩大、放远……能看到了?” 第023章 挑明 按着李承启的思路,在他的指点下,沈嫣真的看到了铁器的“十”字形状。她又用同样的方式,看到了另外三处的“十”字。端敬皇后用这种方式来传达讯息,不得不令人佩服。但沈嫣关注的是,这其中,到底传达了怎样的讯息。见李承启很是高兴,她便猜他领悟了端敬皇后所指,因此,她想了想婉言道:“但不知这图上有这许多稀奇,又能说明什么。” “你想知道?”李承启看着她问。 沈嫣自然点头。 “明天随我去一个地方,沈小姐就什么都明白了。” 李承启蓦地一声“沈小姐”,几乎让沈嫣反应不及。待到反应过来,她才后退一步,用自己的声音警惕问:“你何时知道的?” “早间去咏絮戏班听戏,无意看到沈小姐的贴身丫鬟惜玉,穿了我贴身丫鬟紫藤的衣服才知道的。” 沈嫣一听,倒也不忙生惜玉的气,只对李承启知道自己身份,还故意轻薄自己的行为感到厌恶难忍。 “不知沈小姐扮了我的丫鬟在我府中,到底有何贵干?”李承启话语里满是拆穿了“碧螺”真面目的得意。 “好玩。”沈嫣话不多说,道一句“现在被你拆穿了,也就不好玩了,我回家了”便要出门离开。 “接下来我就要去揭开端敬皇后留给我们的谜底,沈小姐也没兴趣?”李承启抬高音调,一副料定了沈嫣会回头的神气。 令他意外的是,沈嫣想也没想,就丢出了“没兴趣”三个字。 “不为锦盒之谜,那沈小姐为什么要潜藏在我身边?”李承启上前,走至她身旁,调笑问道,“难不成沈小姐扮了碧螺,就是想陪我睡觉的?” “你……”沈嫣倒不知,李承启竟有这般纨绔不要脸的一面,“你何时变得像个市井无赖了?” 对她的话,李承启毫不在意。他缓然伸手,却是以极快的速度,撕下了沈嫣的假面,笑了一下道:“还是这张脸适合你。” 沈嫣气得厉害,要他将假面还给自己,李承启却是怎样都不答应,她只得作罢,迈步欲行离开。 “且慢。”李承启又叫住她,问她道:“你把我的贴身丫鬟碧螺和紫藤弄到哪里去了?没有碧螺陪我,我可是睡不好觉的。” 听得此话,沈嫣甚至好奇,他对碧螺,到底是蕴含了一种怎样的情愫。不过,她没有问这等闲事,只告诉他,碧螺和紫藤很好,她会将她二人毫发无损地送回侯府。 回到下房,她便将惜玉喊起来了。惜玉见她卸下了碧螺的样子,不禁悸吓。她压低声音问:“小姐您怎么……” “还不都怨你?”若不是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沈嫣真想暴打惜玉一顿。“先不说了,你快起来,我们现在回家。” 二人悄然往后院走,路上却碰到了一队守夜的。侯府的人,几乎没有谁认不出沈嫣。他们见紫藤带沈嫣从宁安侯居住的苑落出来,自然多有臆想。沈嫣没有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走道。她能想到,今夜一过,有关她“没羞没臊跑到侯府跟宁安侯见面”的事,又会传扬开来。 出得宁安侯府,沈嫣方才责怨惜玉如何去了咏絮戏班子,还偏偏让宁安侯撞见,被识破了身份。不过,惜玉自知错了,又诚心求原谅,她也便没有多加苛责,只冷声叮嘱她往后行事,必不能马虎,再要误了大事儿,她就不让她伺候了。 惜玉听得自家小姐言语之意,是自己再要误事就要撵自己走,自是骇然。她再三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了。 “那你可还要去私会那咏絮戏班子的严老板?”沈嫣趁机问。 “小姐……”一听小姐不让自己与严咏絮见面,惜玉就不答应了。她犹豫一刻反问沈嫣:“小姐为何要阻挠我跟严老板来往啊?” “因为我看他不是好人。”沈嫣强硬说。 “严老板是不是得罪了小姐?”惜玉小心翼翼问。 沈嫣也不知要怎么劝惜玉,只得告诉她道:“往后你就知道了。我只劝你一句,戏子无情,你要好自为之。” 惜玉蹙着眉,没再说话。 一路,二人之间没有半句言语。她们回到家中之时,沈世充早已睡下了。沈嫣没有惊动他,顾自回了自己的闺苑。临睡前,她嘱咐惜玉五更天便要起床,陪她出府一趟。 “小姐那么早便要出门,不知所为何事?”惜玉闷了一路,终于诧异问询。 “明日你便知道了。”沈嫣疲累得很,倒不想多说,便卖了个关子。 翌日五更天未过,沈嫣甚至都没有跟沈世充打声招呼,便和惜玉换了那身小百姓的衣服、戴了斗笠出门了。 她们没去别的地方,去的正是宁安侯府正大门。她来到此处,却是不进去,而是躲在暗处,像是等什么。 “小姐,您到底要做什么呀?” 惜玉再问起,沈嫣方才告诉她:“今日宁安侯要去一个地方,我在此守着,尾随同去。” 她们一直等,直到天亮,直到侯府家丁打开侯府大门,直到有家仆进出侯府,直到日上三竿……二人的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了,惜玉问:“小姐,宁安侯怎还不出来?” “不应该啊。”沈嫣也着急。她想了想道:“惜玉,你先去买些吃的来,我一个人先守着。” 惜玉应声便去了。 就在惜玉走开不久,沈嫣见柏仲疾步朝宁安侯府的方向走了来。待他走近,她便摘下斗笠低声唤了他,并向他招手。柏仲见她,不禁欣喜。 “你怎么……” 沈嫣忙禁了他的声,告诉他:“我昨夜被宁安侯拆穿了,连夜就离开了侯府。” “被拆穿了?那宁安侯有没有对你无礼?”柏仲看起来有些紧张,他还道,“今早我梦见那宁安侯轻薄于你,所以急着跑来看你。你没被欺负吧?” “没有。”听着柏仲的梦,沈嫣倒觉得心有灵犀,看他紧张自己的样子,她更是觉得惬意。“如若我真被那宁安侯欺负了,柏仲哥当如何?” 柏仲正要意气风发地说什么绝不饶宁安侯的话,沈嫣却用力拉扯了他一下,让他同自己一样躲得隐秘。柏仲看到,宁安侯府门口,停下了一辆马车。 第024章 跟踪 沈嫣认得,这马车,正是侯府的。 不多时,宁安侯李承启便从府里出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拿着行李的家仆,再无其他人。但那家仆伺候了李承启上车,便把行李放在了车内,自己并不跟随同行。 待李承启的车马走远,沈嫣重新戴上斗笠,便拉着柏仲一起跟了上去。 “因何要跟踪宁安侯?”柏仲问。 “他要去一个地方,跟端敬皇后赠予我爹的锦盒有关。”沈嫣有意走在柏仲的后侧,装他的随从。 二人一路小心地跟着,直到李承启的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李承启下车跟出来迎他的小二说了几句话,又回到了车上。不出多时,霍青从客栈出来了。他也拿了简易的行李。 “他们要去的地方,怕是不在宁安城,我们也要准备脚力才行。”沈嫣如是琢磨。 听她这么说,柏仲四下环顾了一圈,很快便有了主意。他找到一个熟人,便给了他一锭银子,叫他再喊三个兄弟,分别雇一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东西南北四面城门之外。 沈嫣不得不佩服柏仲人缘好。 李承启的马车,一直往东城门的方向行驶,而由于它行得慢,来到东城门的时候,柏仲的朋友早已为柏仲和沈嫣准备好了马车。就这样,柏仲和沈嫣,很顺利地一路尾随了李承启和霍青。 却说沈嫣的贴身丫鬟惜玉买了吃的回到宁安侯府大门外,不见了自家小姐很是着急。她在附近仔细地找了,终于没有发现沈嫣的身影,倒被侯府表小姐焦怀玉和表公子焦怀卿撞了个正着。 “这不是沈家小姐的贴身侍婢吗?”焦怀玉微微笑着,问话时却是话里带讥。“你在宁安侯府跟前鬼鬼祟祟的做甚?打扮成这等模样,以为没人认得出不成?” 焦怀卿望着惜玉,倒是淡若清风。 “我路过不行吗?”惜玉视焦怀玉为自家小姐的情敌,对她很是不恭,而且,在她心里,焦氏兄妹,不过就是寄生在宁安侯府的存在,因此,她并不将他二人放在眼里,也不怕得罪他们。 对她的无礼不逊,焦怀玉自然上气,但她刚想出言教训惜玉这个“狗仗人势的下等人”的时候,焦怀卿发出了一个鼻音拦了她。 见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惜玉只轻哼一声,转身便大步离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焦怀卿眼里闪过了一抹聪慧的揣测之意:“瞧她火急火燎的样子,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对啊!”焦怀玉恍然若悟,“她在侯府跟前出现,指不定是那沈嫣的主意。[..tw超多好看小说]沈嫣不会是让她给大表哥传信吧?” 焦怀卿思忖着,没有做声。 “哥,我们跟上那丫头,或许能发现什么。”焦怀玉提议。 “横竖我们也是闲来无事,就跟上去瞧瞧罢。”焦怀卿没有反对。 两兄妹很快跟上了惜玉。他们清楚地听到,惜玉在向路途摊贩着急地打听自家小姐。 路边一个卖烧饼的老伯说:“我倒见了沈小姐一身奇怪装扮,随柏仲公子往东城门的方向去了。” 惜玉一听柏仲的名字,顿时放轻松了。而且,她决意回知州府,不再寻找小姐了。她认为,有柏公子陪着,她就无需担心自家小姐的安危。这般想着,她就折向了知州府的方向。 “那沈嫣,一定是跟了大表哥才出城的。”惜玉走后,焦怀玉就十分不痛快地说开了。她还埋怨焦怀卿道:“哥,你上回教市井孩童唱的歌谣,怎对那沈嫣毫无用处?她还这般没羞没臊地纠缠大表哥,万一大表哥哪日犯了糊涂,真迎了她入门可如何是好?” “妹妹放心,她若真继续纠缠表哥,阻你成为宁安侯夫人之路,我一定让她后悔莫及。”焦怀卿轻松自在地说着,眼里却满是恶毒。 “哥哥惯会说大话。”对焦怀卿的话,焦怀玉却是嗤之以鼻,“上回你说要沈嫣难受,也不过叫了几个孩童,唱了几次难听的歌谣罢了。这一回,哥哥又能做什么?” 焦怀卿发笑,不以为意道:“我说过,好戏在后头。” 晌午将至,尚且空着肚子的沈嫣早就饿了,可怜他们走得匆忙,身边一点干粮也没带,她就是饿了,也只能咽口水。 柏仲听得她的肚子不时发出一些怪叫声,嘴上免不了笑话她、讽刺她,心里却在心疼她,直埋怨李承启和霍青行了这么许久的路,也不想着找个地方歇歇脚、弄点吃的。与此同时,他对沈嫣跟踪李承启的行为,又产生了怀疑:“你以为,我们这样一路跟着宁安侯真的有必要?万一那宁安侯搞清楚了锦盒之谜,再回宁安城第一件事就是把谜底告诉你爹,那咱这一路,可不就白瞎了?” 事实上,沈嫣也觉得自己费的周章不少,也怀疑过自己这么做是否有必要,但她鬼使神差地,还是这么做了。她没能从内心深处说服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但在面上,她还是要理直气壮地说服柏仲:“万一宁安侯不将谜底告诉我爹,我爹心里便放不下此事。我了解我爹,他心里若放不下此事,日后定会跟宁安侯继续来往。” “说起来我实在不明白,你怎么那么反对你爹跟宁安侯来往?”柏仲终于道出心中疑惑,他还笑着说:“只要你自己不跟那宁安侯来往,你要管你爹那许多事做甚?” “你就不怕他跟我爹来往多了,哄得我爹高兴了,我爹会把我许给他做妻子?”沈嫣捂着肚子看柏仲,眼里满是调皮的神气。 听言柏仲微愣,很快,他伸出食指,重重地推了一下沈嫣的额头道:“怕是你做梦也还想着嫁到侯府当夫人吧?” “他们停下来了!”沈嫣透过窗外,看到前头的马车已然在一家路边茶馆前停歇下来,李承启和霍青皆进入了茶馆。 沈嫣忙让柏仲的朋友原地停下马车,不再前行。 “你这副装扮,我们就是进了茶馆跟他们一道休息,他们也不会认出你来的。”柏仲怕沈嫣饿肚子,就提议她也进到茶馆里,弄些吃的喝的。 “不行,霍护卫见过我这身打扮,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吧。” 可是,沈嫣跟柏仲解释过自己与霍青之间的缘分之后,又过去了约略一盏茶的功夫,进到茶馆的李承启和霍青,竟然都没有出来。 第025章 陷阱 沈嫣和柏仲又等了许久,实在觉得古怪非常,说道就是吃完了再拉,也不需要这许多时间。终于,柏仲提议,自己先进去看看,若没意外,他还可顺便给沈嫣带些吃的喝的出来。 “那你也最好不要被他们看到。”沈嫣担心,柏仲在宁安城也是出了名的,只怕宁安侯也认得他。 柏仲点头答应,便往茶馆去了。茶馆小二十分热情地迎了他,他便问:“可有什么好吃的?” “茶馆嘛,好吃的不多,婆酱牛肉不错,爷来点儿?” “好,上两斤牛肉,我要带走。”柏仲说。 “好嘞――爷里面稍作,我这便让厨子做去。”小二说罢要请柏仲入屋就座。 “我就不进去了,在此晒晒太阳暖和暖和。”柏仲说着压低了声音,打听道:“小二哥,在我之前进去的两位客官可还在?” 问及此,小二看着柏仲身后,露出了十分惊恐的神色。柏仲还未回头,便看到一截白花花的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这剑的主人,正是霍青。 “走。”霍青胁迫柏仲往屋里走了去。 见此情形,小二很快吓跑了,一边还急声嚷嚷“不好啦老板娘要杀人了”。 沈嫣于马车内听见小二惊慌的喊声,又见他拔腿往耳房跑,很快又领着一位三十几岁的老板娘跑回来的过程,便知柏仲出事了,她忙下了马车,往茶馆快步走了去。 她躲在墙角,只听得老板娘远远地躲在门外道:“几位爷可不好在我的店里动武啊,我一个寡妇做点小本生意不容易……几位爷行行好,有何解不开的结去外面解吧,我保证不多管闲事,求求你们了啊爷?” “休要??拢?阒还馨衙殴厣稀!崩畛衅羧词抢渖??p>“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 “有任何损失,我都双倍赔偿于你。”李承启又说。 “可你们这是要在我的茶馆杀人啊!双倍赔偿可不好使……” 见老板娘还??拢?羟啾愣运?度チ艘桓隼滟?难凵瘛@习迥锞?庖幌啪凸粤耍?沼谌眯《?衙殴厣希??蠖孕《?郧运接锪思妇浔懔熳潘?芑亓硕?俊?p>门被关了,沈嫣凑过去想听听屋里的动静。可是,她什么都没听到,屋里几乎鸦雀无声。她着急不已,终于心下一横,自行将门推了开来。 推开门,她发现霍青依然拿剑指着柏仲,而李承启则是一脸得意是笑。沈嫣方才醒悟,他们之所以关上门,并在屋里不发声响,就是料定自己会按耐不住主动送上门。 吃了他们一计,沈嫣认栽。 “昨夜我邀请沈小姐与我同行,沈小姐拒绝我,今日又这副装扮跟踪我,沈小姐行事,实在忸怩。” 沈嫣也觉这种事被发现了很没面子,一时失了话语,唯有蹙眉,在心里暗暗恼怨。 柏仲见状不顾霍青指着自己的剑,径直就走向沈嫣,要拉她离开。“我们走。” 沈嫣却僵住不动。 “你还不嫌丢人啊?”柏仲压低声音,几乎气愤。 这个时候,李承启又开口了。“沈小姐既然跟来了,就与我同往京城好了。”他这么说,也算是适时给沈嫣一个台阶下。不过,他是有条件的。说罢这话,他便笑着请求柏仲,“还要劳烦柏公子回城里知会一声沈知州,免得他担心沈小姐去向。” 他的意思,是只让沈嫣一人与他和霍青同往京城。柏仲自然不答应。可李承启坚持,沈嫣便对柏仲说:“那柏仲哥就回城吧。” “不行!他若欺负你怎么办?”柏仲坚决反对。 “他不会的。”沈嫣这句话,是看着李承启说的。她还说:“你回去告诉我爹,我跟宁安侯在一起,这样我爹会放心的。”她想,顾及自己爹爹的颜面,这宁安侯也是不会欺负自己的。 “那好吧。”柏仲没再反对,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再担忧沈嫣周全。他只是生了一个主意罢了。 送走柏仲,沈嫣吃了东西,也喝了茶水,便随李承启和霍青一道出发了。坐上李承启的马车,她不发一言,而有她在,李承启和霍青也不能随意谈话了,因此,车内气氛尤为压抑。 “我出去坐。”霍青终于忍不住了,他交代一句便敏捷地坐到了马车外面。 李承启没有拦阻,于是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形便出现了。沈嫣心猜李承启又要损自己了,便抢先一步道:“我小睡会儿。”说罢她便背身对李承启,闭紧了双目。 李承启没有做声,只是看着别扭的她,微微发笑。 说来沈嫣为了跟踪李承启,天未亮就起床直折腾到现在,也实在有些疲乏。她眯着眼睛本是假寐,可听着车轱辘发出的声响,便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看着她晃头晃脑熟睡的模样,李承启不禁想起了一位故人。这位故人,陪伴着他在明争暗斗的环境中长大,始终守护他,以他为大,以他为尊,最终也因为他失去了宝贵的性命……他想,就算再世为人,他也不会忘记她。 沈嫣一下险些翻倒的动作,让李承启从回忆中走了出来。在沈嫣调整好睡姿之后,他起身坐到了她的身侧,让她的身体靠进自己宽广的胸怀当中。 沈嫣这一睡,便睡了约略半个时辰。她醒来之时,惊见自己倚在李承启的怀里不免猝然弹开身体。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睡熟了忘乎所以才睡到了他身上,因此,她很有些难为情,但很快,她发现是李承启自己主动凑过来的便理直气壮斥责:“你无礼!” 车外的霍青本听得车内许久没有声响就有些奇怪,现下有声响,他却听得这么一句话,不免遐思:不知宁安侯对沈小姐做了什么引她责骂。他伸手想掀开车帘,却又怕看到不该看的场面,终于作罢了。 车内,李承启并未坐回自己的位置。见沈嫣如此反应,他甚至生了一个捉弄她的念头。他倾身上前,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第026章 纵火 李承启无礼的举动,让沈嫣心生慌张。她甚至后悔先前的决定――她以为,自己万万不该答应跟他同往京城,揭晓锦盒之谜。 在他的五指钢钳紧紧扣住她右手的时候,她挣脱不能,便对准他的小臂,重重地咬了上去。李承启吃疼,发出了“咝”的一声。但他并没有松开对她的束缚,反而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扯入自己的怀中,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间。 “霍护卫救我!”沈嫣一时着急,竟求救于曾经为自己解过难的霍青。 外头的霍青听到里头动静,很有些不自在,听沈嫣求助于自己,他更不知所措。他想了想问:“侯爷可有何吩咐?” “继续赶路。”李承启锁着沈嫣,毫无遮掩之意。 “你放开我!”沈嫣压低声音,一边喊一边奋力挣扎。 李承启不过抓了她的手,便让她产生那么大的反应,结果还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也是李承启所料不及的。他本只想吓吓她,不想她受惊至如此田地,以至于他都不知如何收场了。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放开你这个登徒子!” 李承启小心松开对她的束缚,见她弹开后没有像上次那样甩手打自己,方才松一口气道:“不闹了,我们都坐好吧。” 沈嫣喘着气,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直到见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她方才远远地坐好。但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脸上,少刻也不移开。直到自己平复了心绪,她方才觉得自己先前的反应有些过于敏感。 “我见你睡熟了东倒西歪的,才上前让你靠一靠,本也是一片好心。”李承启解释,反问:“你怎将这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 “你这种人,会有何好心。”沈嫣于理有亏,因而声音不大,只这般嘀咕一句也算是为自己解解心中怨气。 李承启见她没再那么理直气壮,而且低了头目光闪烁,便没再说什么。 此去京城并不远,如果星夜兼程,翌日天明便能到达。但李承启说并不忙着去京城,因此,天黑之前,他们在快出宁安城的一座小镇找了家客栈落脚。 这方客栈小而陈旧、内里布置也十分简陋。但据说,这座镇上,除了驿站,就唯有这一方客栈,非官家人夜半投宿,也只有它可选。不过,选择在此投宿的路人还是很少的,大部分人,宁愿在宁安城多待一日或是星夜兼程,也不愿住这样的客栈。 李承启之所以决意在此停留一晚,也是在不赶时间的情况下照顾一下沈嫣,不想让她这小女子,跟着两个男人一起赶夜路。 店家为他们安排了二楼最上等的三个房间。 沈嫣以为,这一夜平静地过去,翌日便可迎来寻常的天明。殊不知,在离小镇不远的地方,一戴着银灰色面具、着一袭血红色衣裳的神秘男子,聚集了六个黑衣人,正在密谋一件恐怖的事。 “上至屋顶,下至墙角,都要淋上桐油。明日一早,我不想看到有人活着跑出来。”红衣男子说话的声音不阴不阳,语气却是极为狠厉。他脸上的银灰色面具,在夜里发着渗人的寒光。 六个黑衣人应声便跑开了。 夜半三更时分,沈嫣在睡梦中,朦朦胧胧便听到有人喊“着火了”,瞬息间她又觉得呛得厉害,终于醒来。 着眼窗外,她只看到漫天的火势,早已可怖地爬满了墙头,让她无路可逃,也无路可退!她惊惶不已,连喊“救命”,可是,外头除了呼呼喝喝的喊叫声,似乎没有人听到她的求助声。 霍青呢?李承启呢?他们是否也困于火中?他们能否脱身来救自己?一时间,这些想法爬上她的心头,让她更加惶然不安。 冷冷深秋,外头的火光照亮了天际,整个客栈的人,都笼罩在了漫天弥漫的焰火之中,几近喘不过气来。 “侯爷您赶紧下去吧?” “快救人。” 李承启和霍青在睡梦中听得屋顶有响动便醒了,只是当他们追出去时,那帮黑衣人已经施放了火把,霎时间整个客栈便烧起来了。可幸的是,屋顶尚未被黑衣人完全洒满桐油,尚有立足之地。 看着即将吞噬整个客栈的火势,霍青急劝李承启跳出火海。可是,李承启却是丢下一句救人的话,便找准位置扎到了屋顶下边。 沈嫣听得身后“噔”的一声,便看到李承启从天而降了。 不待她多反应,李承启上前便揽上她的腰际,携带她腾空跃起,飞上屋顶,又将她带至地面。 “在此等我,哪也别去。”李承启交代一句,便又飞入火海,和霍青一起救了几个困在客栈里的人,直至再也无能为力,方才放弃。 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着李承启不顾自身安危救人的身影,沈嫣愣住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是李承启吗。她绝没想到,自私自利的李承启会有这样的善心,会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一些陌路人的性命。 不多时,李承启和霍青,皆灰头土脸地站在了沈嫣跟前。他们被烟熏染得已不成样子了。 “那帮黑衣人实在歹毒,竟纵火烧客栈。”霍青愤然,“也不知他们是何人,到底因何要烧客栈。” “我们先且找个地方洗一洗罢。”李承启对身上的脏污尤不能忍,一时间也不谈那许多。 就在他们离开之际,客栈里传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叫声。这一声惨叫,惹得众人都伫立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们悲戚的哭声,便变得更加令人心痛了。 “是谁这么作孽啊……” “我不活了……” 有人觉得冤屈而哭喊,也有人因为失去亲人而绝望。 如此穷凶极恶之事,怕是只有穷凶极恶之徒才能做得出,可怜这许多无辜的性命,都葬身在这火海之中。 “沈小姐,”危机情况下,唯有李承启取了随身行李――因为其中有端敬皇后留下的锦盒和钥匙。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自己的斗篷披在了没有来得及穿外衣的沈嫣身上,还劝道:“死者已矣,我们走吧。” 火光,已染红了天际。这时的沈嫣,其实脑中一片空白。 不远处,一位被霍青从客栈救出来的白胡子老者,望着沈嫣和李承启等人离去的方向,悄然跟了上去。但他始终只远远地跟着,似乎并不打算靠近。 第027章 挑衅 由于镇上再无其他客栈,李承启又急于洗净身上脏污,他便带着霍青和沈嫣,径直往驿馆的方向走了去。[..tw超多好看小说]他的身份一经亮出,驿馆的官差便让他们入住了,而且,各方面的招待也不差。 “霍护卫,明日一早还要劳烦你到外头,为沈小姐置办几件衣物,也顺便到衙门打听打听,客栈纵火一事,可有何说法。”临睡前,李承启如是嘱托霍青。 “是。”霍青应声时的样子,分明是一位奴才对主子的惟命是从。 沈嫣看不明白,待霍青退下之后,她便质问李承启:“霍护卫如何对你的话说一不二?他何时变成你的跟班儿了?” “此次办完事回宁安城,我便将他收为侯府护卫。”李承启不紧不慢言语。 “二皇子生前的贴身护卫你也敢收,也不怕二皇子在酒泉之下咒怨于你?” “霍青只是二皇子生前的家臣,没有官爵之烦,现下他的主子已去,我收他为侯府护卫,于法无悖,于情也善,二皇子在九泉之下,又岂会怪罪我?”见沈嫣一脸看不顺的样子,李承启又调笑问:“怎么,我收了二皇子生前最忠实的家臣,沈小姐不服气?” 沈嫣没有作声,只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便要回自己屋里歇息。(..tw) “沈小姐好生无礼。”李承启却对她离去的后背抬高音调道,“今夜我救你于危难,你怎连句客气的话也没有?” 沈嫣没有理会,抬脚迈开了步子。回房,她摘下李承启干净的斗篷,重重地扔到了地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火气,这样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外面,更夫敲响了四更天的锣声。折腾了一晚上,再是恼怨的人也困了。 翌日天未亮,霍青便从外头买了几件女儿家的衣物来送到李承启的屋里。他还告诉李承启:“昨夜发生的纵火案死了一共有九个人,但衙门坐的是位糊涂官,对此案未必会查。” “那便罢了。”李承启一声叹息,还面色忧然道:“世道如此之乱,发生这等事,怕也没有几个官会看重。” 霍青目无神色,没有作声。 “天一亮我们就动身,早日见到元稹大师,我们也好早日返程。京城现在,也怕是一个是非之地。” 听言,霍青露出了一点疑惑之色,“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侯爷也想早日返程,昨日为何决意在此逗留一夜?如若不是命大,我们只怕早已葬身火海。” “怪我一时动了怜香惜玉之念罢。”李承启说着笑了笑。 霍青会意,本不想多言,但默了一刻,他还是问:“侯爷可是喜欢沈小姐?” 听得他这般问,李承启蓦地收起了那点笑,脸上浮出许多凝重之色。他看向窗外蒙蒙亮的天际,吟声道:“在没有为我最爱的两个女人报仇雪恨、没有夺回属于我的东西之前,你以为我会有心思想这些吗?沈小姐是沈知州的爱女,我当然不会怠慢她。” 看着他眼里的哀戚和仇恨,霍青想说点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不过,”李承启突然露出一抹不解之色,饶有兴致道,“说来古怪,以前沈小姐总缠着我这个宁安侯,现在倒对我避尤不及了。” 霍青对沈嫣追求宁安侯一事只有耳闻并不知个中详情,因此,他对李承启的疑惑,没有发表看法。索性李承启也没有追求个所以然,见霍青笨拙于男女间的事,便轻笑了一下,让他下去歇息。 霍青走后,他没有再回床上歇息,只是坐于床侧,想着近来发生的一切出神,直至看到外面爬上了日出的微光。他终于起身,拿着霍青买回的衣物,敲响了沈嫣的房门。 届时沈嫣已经梳洗完毕。她将门打开一道缝,见李承启捧着几件整齐的衣物淡笑着立于门口,便折身从不远处的地上捡起他的斗篷。她以为接过他送来的衣物,还他他的斗篷。可是,李承启见自己的斗篷被丢在了地上就不依了。他不无气愤推开门,质问道:“你如何将我的斗篷丢在地上?” “我不喜欢。”沈嫣微扬下颔,似是挑衅。 “你这是有意跟我过不去。”李承启不再生气了,他上前一步直直地看着她,用高出沈嫣一大截的个头,压迫着她挑衅的气势。 沈嫣抵不过他那深邃的足以将人吸进去的眸子,终于败下阵来。她侧过身,一手举着他的斗篷问:“你要是不要?” “你不帮我洗净,就自己披着吧。至于这些衣物,我先帮你收着。什么时候你洗净我的斗篷还我,我再给你。”李承启拿着为沈嫣准备好的衣物,背身走开了。他还用后背道:“赶紧下楼吃东西,我们要赶路了。” “我给你洗。”尝到了李承启的厉害和狡猾,沈嫣终于决定委曲求全。她意识到,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跟李承启犯冲,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她可不想披着他的斗篷上路。 “算你识时务。”李承启方才折回,将衣物都给了她。 沈嫣抱着那一叠衣物,望着他离去时在阳光照射下尽显高贵的身影,一刹愣了神。她在心里默问:上一世,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这日天高气爽,阳光洒在侯府车驾上好不璀璨,坐在里头的人,皆觉温暖。沿路风景绚烂,美不胜收,遗憾的是,时有逃荒者经过,让人没有心情去欣赏路边风景。 沈嫣等人不知道的是,有一个逃荒者,一直尾随他们的车驾,从未停歇过。 “再行五里地,我们就能到京城了。”霍青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告诉李承启。 “加快马力,最好天黑之前能进城落脚。”李承启说。 每每见他这样正经下来交代事情时的样子,沈嫣都觉得他像一位有魄力的将军。 “啊!”车帘之前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声,随着这声惨叫,拉车驾的马儿也弹跳起来,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车内,沈嫣毫无防备地倒进了李承启的怀里。 三人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一只涂有毒药的箭矢就从车帘直直地冲着李承启和沈嫣所在的方向逼了进来…… 第028章 刺客 霍青伸手,麻利地抓住了那只箭。看着冰凉的箭矢,只需再朝前两寸,便要刺进自己的胸腔,沈嫣惊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小心!”不待她有平复心绪的时间,又有箭矢射进来了。李承启一边护着沈嫣,一边说“箭矢有毒”,让霍青小心防范。当更多的箭矢射进来时,霍青突破马车车顶,来到了地面。紧接着,李承启抓着沈嫣,也跳到了外面。 他们方才清楚地看到,约略有二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分作两层围住他们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包围圈。内层人手执长剑就要拼杀,外层人手执弓箭蓄势待发,那阵仗,分明是非取了人家的性命不可。 “你们是何人?”霍青厉声问。 这些黑衣人见霍青,似是有些胆怯。不过,很快有一人喊道一句“上”便首当其冲冲到了中心。在他的带领下,其他人都涌上来了。外层执拿弓箭之人,也都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一同上前厮杀。 这些黑衣人,招招狠厉,直奔命门,任是霍青和李承启武艺超群,一边护着沈嫣,一边与之纠缠了许久,终也是寡难敌众。 “侯爷,你们先走!”霍青大喝一声便挺身掩护李承启脱身。 李承启毫不扭捏,拉着沈嫣便适时跳出了黑衣人的包围。(..tw好看的小说) 可是,那些黑衣人哪里肯放过李承启和沈嫣?他们很快分流出来意欲追击。不过,霍青拼力阻挠,终还是让李承启和沈嫣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马夫已死,李承启不得不自己驾车,沈嫣则坐在里面,惊魂难定。她透过窗帘看到霍青被那帮黑衣人缠住,实在吓得厉害,不禁问李承启:“我们就这么走了,霍护卫若不能逃脱可如何是好?” “他能。”李承启只顾着驾驭马车,对霍青的安危似乎并不担心。 “你这么肯定?” “当然,他可是二皇子精心栽培的一等护卫,恐怕这世上,也没有他的对手。”李承启说这话时,几乎显得骄傲。 “那二皇子被御林军追杀至宁安城的时候,他在哪里?”沈嫣之意,只想说明霍青并非不败战将。 见后边还是有几个黑衣人骑着马儿远远地追了过来,李承启便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道:“你抓稳了,我要加快脚力了。”说罢他便对马儿狠狠地蹬了一脚。旋即他却反身向沈嫣伸出手,一把将她捞到怀里,携同她跳下了车驾,往路边的斜坡滚了去。(..tw无弹窗广告) 这一系列动作,于沈嫣而言都是猝不及防的。她只觉身上生疼,好一阵惊心动魄之后方才在斜坡下面的沟壑里停下来。她在李承启的身下,惊惶喘息。 “不要出声。”李承启捂住她的嘴,眼睛直视着她,耳朵却在警惕地听析路面的马蹄之音。 沈嫣因为紧张和惶然,气息难免不平,这下被捂了口,就更免不了胸前大幅度的起伏了。 待到马蹄声跑远,李承启方才放松心神。他松开捂住沈嫣嘴的手,欲行爬起身。这一刻,他的目光却被沈嫣胸前的波澜吸引了。他又见她发丝凌乱惊惧不安的样子,不禁冲她发笑:“这就吓得不成样子了?” “好险……”沈嫣喘着气,浑然没有想到现在与李承启之间的姿势有多暧昧。直至李承启伸手,整了整她额前的乱发,她方才红了脸道:“你还不起身?” “害羞了?”李承启却是俯首,近于咫尺对她直言调侃,“这里四下无人……” “唔……” 他本不想轻薄她,只是看到她时下狼狈、赧然,而又惊惧的小模样儿,实在觉得可爱,便不自觉有了作弄她的邪念。这邪念,让他覆上她胀热的朱唇,迅速地进去探了一圈。之后,他又迅速地爬起身,轻松自在得仿若什么也没做一般。 沈嫣的脸涨得更红了,又气又恨弹跳起来,破口便是大骂:“你这个小人!下流!” “上去了。”李承启完全不理会她的怒气,纵身一跃,便轻巧地回到了路面。 这斜坡说高不高,说低却也不低,沈嫣一弱女子,想要爬上去,怕是要花些功夫。李承启有意不带她上去,就是想让她出糗罢了。 沈嫣自不会求他拉自己,抓着斜坡上的草,便开始奋力往上爬。在她爬至一半的时候,李承启终于蹲身,向他伸出手道:“我拉你。” 沈嫣却是鄙夷地看他一眼,并不领他的情。这时,霍青跑了过来。 “你把他们都杀了?”李承启看他一身血污,便如是猜测。 霍青点头,还道:“他们是朝廷的鹰犬。” “朝廷派的?”李承启若有所思。 “啊!”沈嫣抓住的一株草被拔出来了,手上一空,生生吓了一悸,忙叫:“霍护卫帮我!” 霍青本能朝她伸出了援助之手。李承启却推开他的手,幽幽然道:“男女授受不亲,沈小姐还是自食其力吧。” 霍青动了动眉头,悄然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沈嫣气得都要炸裂了,却不得不如李承启所说,自食其力。 李承启勾着坏坏的唇角,很快便跟霍青谈论起刺客来,“你以为,昨夜那帮人和今次这帮人,可是一伙的?” 霍青摇头,“昨夜那帮人武功路数不一,今次这些出自朝廷,训练有素,倒不像是一伙的。但不知朝廷如何要刺杀侯爷?” “只怕跟我身上的东西有关。”李承启思忖着,很快道:“你换身干净的衣服,赶紧上路。”说罢他伸手,将快要爬上来的沈嫣拉了起来。 “谁要你帮忙!”沈嫣瞪眼站好,拍了拍身上的干草和尘土。她在李承启跟前,有意拍得重重的,让灰尘都飞到他的身上。见他难受地往一边躲,她才暗暗觉得解了许多怨气。 待到霍青换了一身干净的外衣,三人找到脚力便重新上路了。可是,迎接他们的,还有更多更凶猛的刺杀。 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李承启一行又连续遭了两拨黑衣人的追杀。这些黑衣人,都是来自朝廷。 第029章 后悔 “端敬皇后留下来的东西,到底隐藏了何等秘密,怎惹得朝廷的鹰犬屡次行刺我们?”又一次脱险逃至密林深处停歇下来的时候,沈嫣终于忍不住了,她希望李承启能将其中原委说出来。(..tw) “这个秘密,”李承启看着沈嫣,吓唬道,“知道的人越多,死的人便越多,你知道的越早,死的也越早。所以沈小姐暂时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要死也是一起死。你对我还有何好隐瞒的?”沈嫣激愤不已。 李承启沉下脸来,正经道,“我不告诉你,不仅是为你好,也是为令尊好。” 听得此言,沈嫣吓住了。她再不想知道端敬皇后留下的秘密,也再不想跟他们在同一条船上,承受这许多凶险了。当即,她后退一步道:“既是如此,我便不与你们同行了。”她转身,欲行离开。 “站住。”李承启冷声呵斥,“事已至此,你以为你还能置身事外?与其回去把这灾祸带给你沈家,还不如跟在我身边,求个周全。” 李承启所言,自是在理的。即便他没有将秘密告诉沈嫣,但那些来自朝廷的鹰犬,未必会认为沈嫣不知道其中秘密,到头来还是会杀了她以防万一。 一时间,沈嫣骑虎难下,后悔莫及。早知会有这许多麻烦和惊险,她断断是不会从宁安城跟踪李承启至如今境地的。 “那些人,会否对我爹爹不利?”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闯了大祸,没有帮到自己的父亲,反倒给父亲带来杀身之祸。 “现下只要你不回去与令尊接触,令尊就不会有事。”李承启对此,万分肯定。 见沈嫣不再有逃离的心思,宁安侯也安抚了她不安的心绪,霍青便上前,忧心问:“侯爷,朝廷鹰犬如此锲而不舍,我们如何才能进得了城?只怕城门口,早有人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李承启默然,沉思许久之后,他忽而将目光投在了沈嫣身上,不无欣喜道:“你不是会易容之术?” 他要利用沈嫣的易容之术,躲过朝廷鹰犬。这主意自是不错的,但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沈嫣没有易容的工具和材料,也无法施展自己的的技艺。不过,她道出难处,李承启便拿了主意,让霍青就近去寻沈嫣需要的材料和工具来。易容躲险之方,他是非用不可的。 霍青走后,李承启和沈嫣也没闲着。他们捡了些干柴,准备在密林中生火迎接落日。 密林之中,空气特别潮湿。太阳一落山,沈嫣就越发觉得冷了。她终于扛不住,拿出李承启的斗篷,顾自将自己裹了起来。 “你倒不委屈自己。”李承启看着她发笑。 沈嫣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孤男寡女的,她不想跟他多说话,以免起了冲突他又要对自己乱来。然而,她越是不讲话,李承启越想逗弄她。在这种心绪的驱使下,他向她挪了挪身子。 “你又要做什么?”沈嫣警觉,霎时站起了身。 李承启只觉好笑,不紧不慢道:“在这深山野林,我若真要做点什么,你再是警惕,也只怕无有转圜余地。” 他这副样子,沈嫣厌恶极了。但听他这么说,她反而放心了。她走至他对面,重新坐了下来。 李承启摇头笑了笑,也便收了作弄她的心思。他从怀里掏出那块写有一个“咸”字的十字形铁器,借着火光看了又看,寻思了良久。 “你说朝廷的人之所以追杀我们是因为端敬皇后留下的东西,他们是如何知道端敬皇后的东西在你手上的?”沈嫣突然想到了,便这般询问。 “这个问题,只怕还要问令尊。”李承启收起铁器,目光深邃望向了沈嫣。 “你这话是何意?你莫不是怀疑我爹爹跟旁人说了此事?”沈嫣问出这个问题之时,恍然想到,自己的父亲在京城去过顾满顾大人家。父亲与顾满顾大人是生死至交,保不齐他还真把端敬皇后留下的秘密告诉了他。但是,顾满是值得信任的,当不会出卖自己的父亲才是。 “你想到什么了?”李承启见她出神,便聪敏问她,“令尊去京城拿端敬皇后所赠锦盒,是否还去过别的地方,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若是重要之事,顾大人自不会胡说的。” 李承启一听,便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他一时豁然:“你别忘了,顾大人的独子顾崇之,正是将令尊从一名高高在上的丞相,变成宁安城一名小小知州之人。” “究竟……”沈嫣心里急躁,嘴上又忍不住想问端敬皇后留下的秘密。只是她很快住了口,没有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你莫要多问,也莫要多想。”李承启知她心思,便认真提醒,“我只能告诉你,此事关乎我大周江山社稷,不到关键时候,不可胡说。我们之所以遭来杀身之祸,怕是因为朝廷,早就知道端敬皇后留下了一个惊天骇地的秘密。” 沈嫣只觉前路恐怖,她无意踏上这条路,再无回旋的可能。她惊觉问:“那你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凭端敬皇后留下的**?” “没错。”李承启说着看向远处,神色瞬息变得呆滞了。他似乎在回忆什么。 沈嫣没有打扰他,对着火堆,搓了搓冰凉的双手。 不多时,霍青带了易容用得上的工具和材料急急忙忙赶回来了。他道:“侯爷,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人就要找过来了。” “我们穿过这片林子,先找地方躲一晚,明日天亮再易容进城。”李承启不慌不忙做下决定。 天黑想要藏身,还是十分容易的,这一夜很快过去。翌日一早,在沈嫣的精雕细琢下,一对年迈的夫妻,和一位三十来岁的儿子便出现了。 “沈小姐怎让我当爹爹让侯爷当儿子?”霍青一见李承启年轻的样子,当即便急了,“我拿这男人的白头发,是要给侯爷用的。” “都扮好了,想改过来也没办法。”沈嫣得意得很,说罢她便向李承启招手,用沙哑微颤的声音道:“我的儿,过来,好好搀着娘亲。” 第030章 杀戮 让李承启扮一次自己的儿子,也算是沈嫣对他的一次还击。看他盯着自己生气的眸子,她便能猜到,在他那张假面皮之下,必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容颜。 李承启走上前去,眼里写的,尽是日后再收拾沈嫣的话。 “你现在不学学做我儿子该有的态度,待会进城可别惹人怀疑。”沈嫣心里早已得意疯了,只是没有太过表露罢了。 “沈小姐……”霍青倒觉得沈嫣过分了,本想劝她,却又不知如何说才好。 李承启气归气,在人前还是配合默契的,尤其在入城的时候,他搀着沈嫣,像极一位孝子。 就这样掩人耳目,他们终于成功地混进了城。直至进了城,沈嫣方才知道,李承启和霍青此行的目的是到靖远寺找寻一位叫做元稹的大师。 靖远寺是一座皇家寺庙,里面修行高深的大师就有十一位,在大周是出了名的。元稹大师便是其中之一。寺庙坐落于皇城之西,占据地理优势,因此每日到寺庙进香的达官贵人都非常多。 不过,此次李承启一行赶到的时候,靖远寺的大门却紧闭着。他们只能听到和尚诵经的声音密密麻麻地从里头传出来。 霍青上前,敲开了寺院的门。开门的是一位小和尚,他一见来人,施了礼便熟络道:“本寺闭门七日,为逝者诵经,暂不纳缘,施主请回吧。”说罢他就要将寺门重新关上。 “慢着。”李承启叫住他,拿出一块刻有一只凤凰的玉佩交给他道,“小师傅且将此物交予元稹大师。” 小和尚看了看玉佩,怕李承启是有来历的,便问:“施主与元稹大师相熟?” 李承启点头。 小和尚想了想便接过玉佩道:“施主稍等,我进去通禀一声。” 待小和尚走后,霍青凝眉告诉李承启,“寺里弥散了好大一股血腥味。” “怕是出了什么事。”李承启也说。 不多时,那小和尚出来了。他恭敬地请李承启和霍青,还有沈嫣入寺。 一进寺庙,那股血腥味更浓了,就是沈嫣也嗅到了。霍青问小和尚寺里出了什么事儿,小和尚颜色晦暗,却是没有回答。他只道:“主持不让说。”霍青便没有多问。 令他们意外的是,小和尚并没带他们去见元稹大师,而是见了寺庙主持智光方丈。 在智光跟前,李承启等卸下了妆容,露出了本来面目。智光一见没有相熟的,便问:“你们是何人?怎有端敬皇后之物?” 沈嫣方才知道,先前李承启拿出的玉佩,是端敬皇后的东西。[..tw超多好看小说] “我是二皇子生前的贴身护卫霍青。这两位是我的朋友。”霍青倒没有说李承启和沈嫣的身份。 “原来是霍护卫。”智光方丈一听是二皇子生前的护卫,便又施了礼。 接着,霍青疑惑问:“方丈如何认得出端敬皇后之物?” 智光将玉佩还到霍青手里,一面解释:“端敬皇后生前来本寺参佛,常佩戴此玉佩,老衲见过不少回。” 霍青了然,便表明来意,“我等此行,是想找元稹大师有些急事的,但不知元稹大师在何处?” “不知霍护卫有何要紧之事?” “这……这事只能跟元稹大师亲自说……” “事关七年前一个惊世秘密。”李承启突然接过霍青的话。他看着智光方丈,眼光一刹也不肯移开,又道:“七年前的事,智光大师也有参与其中吧?” 早在李承启说七年前一个惊世秘密之时,智光的神色就开始发紧了,听得他后半句话,他更是上前一步,警惕问:“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元稹大师到底在哪儿?”李承启言语间,毫无客气之意。他眸子里的目光,甚至变得强硬、霸道。 “阿弥陀佛。”智光方丈面朝西方念了一句,而后闭目,露出了许多怅然之色,“就在昨夜,本寺来了一队御林军,说元稹师弟犯了欺君之罪,要将他提走问罪。元稹师弟求我护他,我一念心慈,便让他藏了起来,谎称他不在寺中,却不料御林军硬闯搜寺,杀了本寺十六名小僧……” 言及此,智光方丈溢出了一些老泪,喉咙哽咽了。 “那元稹大师搜到没?”沈嫣着急问。 智光方丈平复心绪,接着道:“御林军坚持元稹师弟就藏在寺中,搜不到他人,便说每隔半刻钟杀一名僧侣……元稹师弟因不忍同门为他受冤,主动现身站了出来,而后……他们当场便削去了他的首级。” “你所说……可是真的?”对于元稹的死,李承启似乎非常悲痛,他甚至不相信这是真的。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智光方丈主动提出,带李承启和霍青到寺庙正殿,看死去的元稹和另外十六名小僧。沈嫣执意同往。 被指是元稹的那具尸身,已没有头颅。李承启默了片刻,便令霍青去解开他的寿衣,让他查看他的后背。 “霍护卫且慢!”智光方丈见状忙阻挠,他看一眼李承启,慈悲道:“逝者已逝,几位施主就不要搅扰元稹师弟往生了罢?” 李承启还是示意霍青按自己的吩咐做。 “阿弥陀佛。”智光方丈双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 霍青、李承启还有沈嫣皆亲眼看到,在元稹尸身的后背,恰有一道十字形伤疤。 见到这伤疤,李承启的眼睛顿时涨红了。他反身,离开大殿时几乎有些失魂落魄。见他如此怪异表现,沈嫣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 在寺院的一角,李承启一手扶住栏杆,闷闷然的样子十分难看。 “元稹大师,与你有何关系?他是你什么人你如此伤心?”沈嫣在他身后,不无试探询问。 “为什么我总是比他晚一步?”李承启气恨地说着沈嫣听不懂的话。 “他是谁?”沈嫣又问。她走至他身边,方才发现,他眼里有一些湿润的东西。她一时震住了,她不知道,是什么事、什么人,足以这样撼动他内心的软懦。 李承启很快撇过脸,望了望远处,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良久,他看一眼沈嫣道:“你若有兴趣,可随我去一个地方。”说罢,他便迈开步子,往寺庙大门的方向走了去。 第031章 投毒 沈嫣一路跟着李承启,出得靖远寺,又走了许久的路,经过了一座桥,终于来到一间废弃的草庐。(..tw无弹窗广告)她发现,草庐旁有一株枯柳,而这棵枯柳下,静静地躺着一方棋盘。 沈嫣恍然想起,前面经过的那座桥,就叫做“卢口桥”。她仔细看了看柳树的树干还有棋盘,在上头,她分明见到了那个“十”字形状。桥、柳树、棋盘、还有元稹大师的后背,皆有“十”字形状。这个地方,恰是端敬皇后暗示的地方。 就在此地,李承启对沈嫣讲述了一个与二皇子和端敬皇后生前有关的故事。 原来,沈嫣前面的草庐,是元稹大师早年住的地方。二十一年前,端敬皇后怀着七个多月的二皇子到靖远寺祈福,遭遇了暗杀。端敬皇后与卫队走散,一直躲到这里,是元稹大师用后背为她挡了两刀,拼死救了她,也救了她腹中未出世的二皇子。他带着她,四处躲藏,在树林里待了两天两夜。端敬皇后因为受到惊吓早产,是他接的生。 后来端敬皇后带着出生的二皇子回到宫里,便让二皇子拜了他作义父。他一直守护着二皇子,看着二皇子长大成人,教他武功和诗书,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 李承启说:“在二皇子心里,元稹大师比他的父皇还要亲。可就在七年前,宫里有人恶意传出了二皇子是他与端敬皇后私通之子的谣言。为了证明清白,更为了保护端敬皇后的名节和二皇子的性命,他当着当今皇上和满朝文武的面,自宫弃爵,并自愿削发出家,从此再不见端敬皇后和二皇子。” 听了元稹的故事,沈嫣也对他生了不少的敬慕之情。不过,她疑惑的是,李承启如何会仿若亲身经历一般清楚地知道这许多事。霍青的陈述,令他感同身受吗?可是,他竟然为元稹之死没能忍住泪光…… “这一切,都是敏嘉皇后和太子所为。”言及此,李承启几乎憎恨得咬牙切齿。 “这次令人杀死元稹大师的,也是当今皇后和太子吗?”沈嫣问。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李承启再肯定不过。 “偏偏在我们来找寻元稹大师的时候,皇后和太子便动手杀了他,还派了那么些人刺杀我们。这分明是他们不希望我们与元稹大师见面。”沈嫣整理出整件事的脉络,就问李承启:“这些,都与你说的那个惊天骇地的秘密有关对不对?” 李承启轻点下颔。.tw[] 沈嫣知道,如若她打破沙锅问到底,最后涉及的,还是那个惊天秘密,因此,了解了这些因由,她便没有继续往下问,只道:“端敬皇后利用**,引我们来找元稹大师,现在元稹大师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元稹大师一死,一切皆枉然。”李承启一声遗憾,很快便打定主意道:“回宁安城。” “那皇后和太子的人,会不会继续追杀我们?我们回宁安城,会不会连累家父?”沈嫣对此非常担心。 李承启没有作声,他自知自己知道那个大秘密,也咬不定皇后和太子会否杀人灭口。 “若要连累家父,我就不准你回去。”沈嫣态度十分坚决,她还责怨:“发生这等事,都赖你!好好的你要接触霍护卫做甚?接触了霍护卫也就罢了,又如何还要搅合出什么惊天骇地的秘密来惹人追杀?” “若不是令尊走漏了风声,我们又岂会沦落得如此狼狈,元稹大师又岂会惨遭杀害?”李承启被指责得急了,不免反咬一口。 “家父来京城拿端敬皇后所赠锦盒,还不是你唆使的?”沈嫣绝不让李承启将元稹大师的死,归因在自己的父亲身上,“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元稹大师,还有靖远寺十六条僧侣的性命,都……” 看到李承启愤恨而黯然的神色,沈嫣突然觉得将十多条性命都归为他的责任狠了点儿,因此,她不自觉住了口。 “我自不会让此事,牵连到令尊。”李承启沉声说道一句,便大步往靖远寺的方向走了去。 沈嫣紧紧跟上。她虽不知道他要怎么做,但她就是这样莫名奇妙地相信他说到就能做到。 回到靖远寺,李承启便写了一封信,让霍青想办法交给住在皇宫景阳殿的太子。待到霍青送了信回来,他便要启程回宁安侯府了。 “你写信给太子说了什么?”沈嫣不停追问。 “请他到宁安城游玩。”李承启被她缠得急了,终于告诉了她自己信中内容。 “为何请太子到宁安城游玩?”沈嫣问。 “我自有安排,你莫要多问了。”李承启冷声。自打在元稹大师生前居所大吵了几句之后,他对沈嫣,一直都这般漠然。当然,他这高兴不上来的劲儿,绝不仅仅因为跟沈嫣吵了嘴,还因为敏嘉皇后和太子等人对靖远寺的杀戮,更因为接下来要面临的劫难。 他们顺利地出了京城,又顺利地进入了宁安城的地界。这一路,没有朝廷的鹰犬,也没有刺杀,好似李承启给太子的书信,起了莫大的作用。然而,当他们行至宁安城地界的那个路边茶馆,被门口老板娘请入歇息的那个早上,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当老板娘满怀热情亲自为他们三人送上茶水,说这茶,是他们店里最好的茶的时候,坐于旁坐的一位老者突然起身喊了一句“茶里有毒!”。 闻言,那老板娘顿时变了颜色,端着茶壶的双手也开始颤栗了,终于使得茶壶坠地,摔碎。看着被有毒茶水一点一点灼伤的地面,她惊忙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下的毒……” 霍青拿出剑,直指她的咽喉,“为何下毒?” “不是我……不是我啊。”老板娘被这泛着寒光的剑吓住,大气也不敢出了。 “谁让你这么做的?”李承启不无严厉道,“你老实交代,我可饶你不死。” “是……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说话不阴不阳的,看样子是男人,听声音又觉得像女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第032章 龙阳 老板娘还惊慌失色地交代:“他给了我许多银子,让我对你们下毒……公子饶命,我也是一时贪财,鬼迷了心窍……那人说这毒是慢性毒,半个时辰之后才要人命,我竟答应了……我现在知道错了,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就在老板娘求饶的时候,先前提醒李承启等人茶中有毒的老者悄悄往茶馆外走了去。沈嫣发现后,忙跟了上去,一边喊:“老伯且慢。” 老者回眸,见李承启和霍青也跟了出来,便加快了步子。 霍青见状,便纵身一跃,拦住了他的去路,并冷言问:“事情还未弄清楚,你因何要逃?茶中有毒,你是如何知晓的?” “做好事,不具名。”老者声色哑然,但却并不失顽皮,“怎么我救了你们,你们还要找我麻烦不成?” “老伯……”沈嫣噙着笑上前,想要辗转到他跟前与之讲话,却不料他见自己前去反而背过了身,似乎并不愿她正脸看他。他越是如此,沈嫣越要看,一刹看清他那熟悉的双眸,她便恍悟了。此人,原是柏仲装的。不过,见他不愿暴露身份,她便不拆穿他,反装得客气继续道:“我们并非要找老伯麻烦,只是想知道,老伯是如何得知茶中有毒的,还望老伯莫要隐瞒。” “那人与老板娘商谈之时,我恰巧路过此方茶馆……四处寻找茅房。”老者说罢欲行离开。 霍青本想阻拦,可看到李承启示意他放他走的眼色,便退至一旁。待老者走后,他才来至李承启身边道:“但不知要杀我们的究竟是何人,是否跟太子和皇后有关。” “恐怕另有其人。”李承启如是判断。 沈嫣心里,则有另一番困惑――关于柏仲的,只是这一切,还得回了宁安城才能弄清楚。抬眸间,她看到路边长有许多这个时节常见的一种紫黑色野果,心里顿时生了一个主意。她看向李承启,“要想知道那人是谁,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不妨演一出戏。” 她这办法,自是可行的。说罢不待李承启和霍青反应,她便走至紫黑色野果的果树旁,连摘了好几颗果实。 “那是野桑。”霍青见沈嫣摘那果子,便对李承启介绍,“其果子的汁液,呈浓浓的黑紫色,像极了中毒身亡之人流的血。” “难为她关键时候能出个把主意。”李承启看着沈嫣,轻笑了一下。回程这一路,他还是头一次笑。 约略半个时辰过去,李承启和沈嫣皆在车里口吐黑血死了过去,驾车的霍青则在回身看的时候,毒发身亡。(..tw无弹窗广告) 果不其然,不肖多时,一戴了银色面具、着一袭红衣的男子出现了。他功夫似乎很是了得,没有响动,他就来到了车驾附近。他走上前时,轻盈得没有半点脚步之声。 车内,李承启对倒在车帘处的霍青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方才重新闭紧双目扮演死态。 戴面具的红衣男子上前,围着车驾转了一圈。突地,他从外面掀开车驾的窗帘。看到里头死相可怖的人,他霍然大笑出声,还张开双臂高兴而不失气恨之意道:“瞧啊,你不敢做的事,我帮你做成了!我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还会说我无用吗?呵呵……” 他的声音,果然不阴不阳,听着像男子之音,又像女子之音,若不是他高大颀长的身材,还真让人难以分辨他究竟是男是女。 霍青弹开眼皮,想要逮住这怪人,李承启却用目光拦住了他。 确认该死的人已死,红衣男子便飞身离去了。 “侯爷因何拦我?莫不是怕我功夫在他之下?”红衣男子一走,霍青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显得十分着急。他本想捉住他的。 “你快去追他,不过不要惊扰他,只看清他是谁,他帮的人又是谁便罢。”李承启吩咐。 听言,霍青便化作一道影子,往红衣男子消失的方向跟了去。 红衣男子所去方向,正是宁安城。霍青一路跟着他,一直来到一方客栈顶楼的一间屋外。 红衣男子入屋时便摘了那银白色面具。霍青看到,那是一张美得如花似玉的脸。他曾未见过,一个男子会长有这样的面孔。这面孔,美得已不像是一个男人。 屋内,已有另一男子在等他。那男子身披黑色斗篷,还戴着帽子,在这身装扮下掩饰得很好,让霍青的视线,始终没能看清他的正脸。 “你约我来此,有何要紧之事?”黑衣男子发出的声音,于霍青听来,倒有几分熟悉,只是霍青很难想像,这熟悉之感是来自何处。 “有些日子不见,你就不想见见我吗?”红衣男子话语优柔,酷似女儿家。 “我说过,我不喜欢与你这个具有龙阳之癖的人见面。”那阳刚男子声音虽然不高,语气却非常冷漠,接着,他有些不耐烦直言道:“说罢,你找我有何事。” “宁安侯死了。”红衣男子黯然,皆因对方的话伤了自己。 “什么?”黑衣男子十分惊诧。 “是我替你将他杀死的,你高兴吗?”红衣男子话语中,又添了一丝期盼。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黑衣男子在屋里,似乎抓住了红衣男子的衣领,很快,他将他甩了出去,一时怒不可遏,“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他!” “你不是一直都想他死吗?”红衣男子诧异地凑上前去,“你想他死,我便帮你杀了他,我这是在帮你啊。” “谁要你帮我?你给我滚!滚!”黑衣男子伸出食指,直直地指向屋门口。 红衣男子后退两步,样子十分伤心。很快,他重新戴上了那银色面具,夺门远去。霍青想了想没有跟上,而是留了下来,渴望看到屋中那黑衣男子的长相。然而,自红衣男子走后,黑衣男子就一直在窗户旁背对着门动也不动。 霍青想了想,决意扣门,希望在他本能回头之际看到他的正脸。可他的手指刚触及房门的时候,那黑衣男子纵身一跃,从窗户跳走了。 窗户后边,是客栈的后街。这条街冷清,几近无人。霍青赶过去看的时候,只见黑衣男子的黑衣落在了窗户下边,而他的人,已不知去向了。 第033章 脱缰 霍青没有看到的是,就在与这家客栈后街相邻的一条街上,在外走动的焦怀卿,遇到了同样在外走动的李承茂。.tw[] 二人友好地打了招呼,免不了互相询问对方打哪来,又要去何处。 焦怀卿道:“我随便逛逛,这就要回侯府了。” “大哥不在家,我实在觉得无趣,正打算去咏絮戏班子听戏。”李承茂说。 “可这里并非到咏絮戏班子最近的路,表弟如何舍近求远?”焦怀卿问。 李承茂温和而笑,“我约了位朋友一同去听戏。”但他并不多解释是什么样的朋友,为了不让焦怀卿缠自己,他便道:“我走了,想必我那朋友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走后,焦怀卿不禁想:是什么样的朋友,为何不直接到咏絮戏班子碰头,非要表弟去迎接才行?莫不是这朋友,是位佳人? 想及此,他不足为怪地扬起一边唇角,终于事不关己大步离开了。 两个时辰之后,李承启和沈嫣方才乘着马车回到了宁安城。 由于霍青走后无人驾驶马车,李承启不得不亲自上阵。回城后,城中百姓见尊贵的他竟然自行驾车,皆显惊叹之色。 车内,沈嫣道:“到前面的巷口,放我下车。” 李承启却是不依,“不想连累你爹,你恐怕要随我到侯府乖乖地待几天。” 听得他这么说,沈嫣难免吃吓。她也怕自己此番回来,会给沈家带来没必要的麻烦。她想了想问李承启:“那我何时可以回家?” “等太子来了之后再说。” “那太子何时能来?你肯定他会来吗?”沈嫣又问。 李承启没有回话,突地拉住了马缰,盯着人群某个点不肯游移视线。沈嫣觉着古怪,掀开车帘一角本想质问他如何突兀停车,见他这副神情,她便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去。 那里,人来人往,边上有一个吃面的摊子,有一个穿着破烂、一脸脏兮兮、头发凌乱、身材矮小似姑娘家的小乞丐正向店家乞讨。店家轰赶他一阵之后,他却突地拿出一点碎银来,骄傲十分地在店家跟前晃了晃,“老子有钱!” 有钱便是大爷,见他有银子,店家顿时变出笑脸,并请他入座,问他想吃什么面。 届时小乞丐却是不屑,“老子不吃了!老子去别家吃!哼。[..tw超多好看小说]”说罢他便离去了。 “我呸!臭要饭的,指不定从哪里偷的银子!”店家低声谩骂了几句。无意间,他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口袋,立时脸色大变,很快大喝起来,“偷的是老子的钱!臭要饭的……”他再抬眸,已不见小乞丐的身影了。 不过,小乞丐的身影,尚且在沈嫣的视线范围之内。而就在他快要走远的时候,李承启突然念了一句“莺歌”便跳下车追了过去。沈嫣莫名,直见他追出去好远,却已见不到那小乞丐的人影。 沈嫣不会驾车,想了想便回马车坐好,只待李承启回来。这时,意外发生了。一群孩童见街上停着一辆大户人家的马车,却无人看管,不禁围了过来。沈嫣正想掀开帘子将他们轰走,孩子们却朝马儿丢石头,终于惊了马。马一下弹跳后便拖着马车奔走起来。路上行人皆惊惶躲闪,而越是有人惊惶,马也越是疯狂,沈嫣在车中,晃荡得几乎稳不住身子。 不见了小乞丐,李承启正懊恼,耳边却传来身后街道的混乱之声。他回头,见是自己的车驾,忙追了过去。 沈嫣于车内好不容易站稳了。听得外头的惊惶喊叫声,和一些哭声,她心念不妙,许是这马车撞了人、伤了谁。再这样下去,她只怕局面更难控制,为此,她一股脑儿爬到了车前,伸手去勒马缰。可是,脱缰之马,岂容她控制?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抓住了马缰,却被马缰的力道划破了掌心。 她吃疼,但她没有放手。因为她清楚地看到,就在前头三丈远的地方站立了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眼见着冲过来的马儿,惊惶不知所措。 “快让开――”沈嫣急喊一声。 就在马车快要接近小姑娘的时候,路边串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将小姑娘抱走了。 沈嫣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几乎吓晕过去。令她惊喜的是,那救了小姑娘的白色身影不是旁人正是柏仲。她忙喊:“柏仲哥快帮我!” 她话音刚落,马车发生了一下震动。接着,李承启便飞身坐在了她边上。他拿过她手里的缰绳,不稍多时便稳住了马。 沈嫣一手抚住胸口,平复内心的惊惶,一边责怨李承启:“你擅自离开,险些酿成大祸!” “我看看。”见她另一只手在出血,李承启忙拿出一块洁净的帕子,为她缠了两道。 他微蹙着眉头,虽然冷着脸,眼里却不无愧疚之色。他手上的动作是那样温和,一时间,沈嫣因此失了心神。 马车不远的地方,柏仲见此画面,恼怨背身,愤然走开了。 李承启没有跟沈嫣说抱歉的话,只让她回车里坐好,而后便赶车回侯府。 “莺歌是谁?”沈嫣在车内问。不听李承启回话,她又问:“是适才那个小乞丐吗?” “她死了。”李承启闷然发声。 沈嫣抿了抿嘴,又问:“那小乞丐与她长得像?” “与你无关。”看来,李承启心情不好。 他这话一出,沈嫣立时来了脾气,“怎么与我无关?如若不是你跑去追那乞丐,马岂会受惊,我的手又岂会出血?”本来看他为自己包扎、眼里有羞愧之意,她已决意不与之计较了,可她不过问了几句多余的话,他就这样的态度,她心里实在不舒爽。 好在面对她的指责,李承启没有辩驳之语,免了一场口舌之争。很快,他们便回到了宁安侯府。 宁安侯府上下,为沈嫣与宁安侯同回侯府而觉不可思议。事实上,侯府老夫人焦氏,还有表小姐焦怀玉,又岂会让沈嫣在侯府容身?沈嫣还未被李承启带回他的院落,便被焦氏和焦怀玉拦下了。 第034章 矛盾 本来焦氏和焦怀玉在李承启离家去京城那天,听得下人说在此前夜见过沈嫣从侯府离开,就生了老大的气,只是还没来得及发泄,李承启便已离开宁安城了。这下盼得他回来,他竟带着沈嫣一道,她们势必不会不管不问。 “启儿,你怎不听为娘的话,要跟这女人纠缠不清?还要留她在侯府住两晚,这是何道理?”焦氏绷着脸,厉声质问。 “沈小姐手被划伤了,还请娘莫要耽搁她敷药膏。”李承启毫不将焦氏的话当话听,反倒对她,毫无恭敬之意。 “放肆!”见李承启这般态度,焦氏再不能忍,一声喝道:“你虽继承了你爹爹的爵位,被尊为宁安侯,但掌管侯府后院钥匙的人是为娘!准不准这女人进侯府大门,也由为娘说的算!” “娘知道这里是宁安侯府,被尊为宁安侯的人是我,怎还说这样的胡话?”李承启冷眸一抬,缓缓道,“后院的钥匙,我随时可以收回,也随时可以交给旁的人。” “你……”焦氏脸上写满震惊,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表哥!你莫不是被这不要脸的女人迷昏了头,怎跟姑妈说出这样的话来?”焦怀玉眼见着焦氏气得站不住脚,忙搀住她,一边安抚她一边不可置信地质问李承启。[..tw超多好看小说] 李承启却是全然不理会,还有意牵住沈嫣的手,径直带她往自己的正院走了去。 “不孝子……不孝子啊……”焦氏终于气昏了去,在焦怀玉的搀扶下,瘫软到了地上。 “姑妈?姑妈!”焦怀玉忙喊人救命。 即便如此,李承启也不回头,好似焦氏的心情和死活,与他全然没有关系。 沈嫣想,现如今的他,对待焦氏,就连对待一个外人只怕都不如。他和焦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甚至恍然,现在的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亦或是前世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一场噩梦…… 她悄然从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并不看他问:“你过去对焦氏惟命是从,现在是怎么了?你们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我的家务事,沈小姐莫要多问。”李承启想了半天,却是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听言,沈嫣在心里也给了自己一嘴巴,心念,这可不就是他宁安侯府的家务事,她管那许多作甚?她暗暗发誓,再也不要跟李承启说任何不相干的话了。 回到居所,李承启方才发现,碧螺和紫藤尚未回府。沈嫣意识到这一点,忙道:“我这就书信给我的贴身丫鬟,让她放人……”说罢她便要往书房里去。 “你忘记自己的手受伤了?随我来。”李承启一声吩咐,便进入了侧室。他翻出药膏和棉布,要替沈嫣重新包扎。 上一世,他何曾这样温存过?他除了给自己凌辱,何曾给自己这般柔情?他小心地在沈嫣手上涂着药膏,小心地将其抹匀,又小心地为她包扎上,一系列动作,都令沈嫣恍然――她恍然活在梦中。 “为什么?”她望着他,凝眉痴痴地问,“为什么这般待我?因为我是沈知州的女儿吗?” 李承启看见,她眼里有一层雾一样的东西。这样的她,让他不敢胡乱调侃。因此,他不无认真告诉她:“我敬重令尊,你是他的女儿,我自不会欺你。你这伤是因我一时疏忽才受的,我理应为你包扎。” “我看不透,你究竟是真是假。” 听得此言,李承启蓦地在心里打了一下鼓。不过很快,他笑了一下轻巧说:“你看见的,便是真实的。” 沈嫣内心挣扎,终于还是找到了出口。她猛地斩断胡思乱想的念头,决然道:“等这次的风波过去,我再不见你。还有你,也请不要继续纠缠家父。” 李承启仍然笑着,没有作声。他只怕这场风波,不会那么轻松就能够过去,沈嫣想让她的父亲沈世充置身事外,也不那么容易。 “大表哥!”就在沈嫣等待他承诺的时候,焦怀玉跑来了。她闯进屋内,见李承启和沈嫣促膝而坐,不禁心生怨恨。她恶狠狠瞥了一眼沈嫣,便上前拉李承启道:“大表哥,姑妈都被你气昏过去了,你怎也不去瞧瞧?” “她现下可醒了?”李承启问。 “醒是醒了……” “醒了便无大碍。”李承启说着推开焦怀玉抓住自己的手,踱步至一旁,还道:“你好生劝劝她,日后切莫对我的客人无礼,不然休怪我无情。” “大表哥!”焦怀玉听了花容也失了颜色。她不好过分责怨李承启,当即便上前拉扯沈嫣,要赶她出门,“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是想气死我姑妈吗?” “咝……”拉扯间,沈嫣受伤的手被焦怀玉重重地捏了一下,她不免吃疼。 李承启见状,上前便拉开了焦怀玉,并冷声命令:“出去。” 焦怀玉哪里受过这等气,立时落下委屈的泪来。很快,她哭着反身跑开了。 上一世,受委屈、受闲气的总是自己,这下先后看到焦氏和焦怀玉受气,沈嫣却高兴不上来。她对李承启的疑惑之心,让她无暇享受此等场面本该带给她的得意和欢喜。 “我送你到客房休息。”李承启道。 “我到书房借你笔墨纸砚一用,有些事,我必须交代我的丫鬟去做。”沈嫣说。 李承启答应了。 沈嫣书信给惜玉,无非是告诉她自己的境况,并交代她接下来应当做些什么,还有自己父亲那边,她当如何圆说。她写好信回到李承启的正院大厅,发现他正跟刚回来不久的霍青谈话。 “只要他在宁安城,你就要把他找出来。”李承启吩咐霍青找寻之人,正是那具有龙阳之癖的红衣男子。说罢这话,他看到沈嫣拿着信件进来了,便主动拿过她的信,交给霍青道:“先将这信送给沈小姐的贴身丫鬟。办完此事,你就从客栈收拾了行李搬到侯府吧。” 对于搬到侯府居住一事,霍青没有一句推脱之辞。好似只要是李承启的安排,他都不会拒绝。 “侯爷。”霍青走不久,侯府管家钟策就来了。他冲沈嫣恭谨地笑了一下,方才禀报道:“柏家公子在门外,称有重要的事儿,想要求见侯爷。” 第035章 拉扯 李承启猜得柏仲是来找沈嫣的,便让钟策传他进来。(..tw) 望着钟策恭谨离开的背影,沈嫣却是出了神。 宁安侯府管家钟策在侯府混了多年,周旋于李承启、李承茂、焦氏,还有焦氏兄妹之间,早已修得八面玲珑的本事。他面上从不得罪人,但心中,也从无真正的善恶之念和正义之感。因此,即便焦氏和焦怀玉对沈嫣不待见,在李承启跟前,他对沈嫣也予以周到的礼仪。 不过,沈嫣不会因为他一个笑容,便忘记他在她上一世,背地里做的那许多坑害她的事。她也绝不会因为他会“做下人”,便定义他为一个好人。 “你在想什么?”李承启突然的问话,打断了沈嫣的思绪。 “没什么。” 她不说,李承启也便没有多问。 柏仲见到李承启和沈嫣,上前不由分说地便要带沈嫣离开侯府。 “柏仲哥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沈嫣急急道。 “你知不知道跟他搅合在一起会有性命之忧?去京城那一路遭遇大火、被人追杀、被人下毒还不够凶险吗?”柏仲神色严肃,眼里满是对李承启的怒意。 “柏仲哥如何知道我们遭遇了大火、还被人追杀?”沈嫣疑惑间,恍然想到,他既然能扮作老者出现在回程的那个茶馆,那么去京城那一路,他又何尝不会扮作旁的人紧随呢? 事实正是如此,只是在沈嫣等人遭遇追杀逃亡之后,柏仲就跟丢了,直到回茶馆偶然撞见有人要投毒,他才在那里逗留等待。不过,正因为跟丢了,在寻找和放弃之间,他发现纵火之人和投毒之人,其实是同一人。所以,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针对李承启而发生的,所以他才认为,沈嫣跟在李承启身边,只会受牵连。 本来他还因为在街上看到沈嫣和李承启暧昧的画面而生气,但他回头想到他们往返京城的凶险,他还是决意找到沈嫣,至少让她明白,跟着李承启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你说那场火,也是有人因为要杀宁安侯才放的?”听到这话的时候,沈嫣非常震惊。她没想到,那不阴不阳的红衣男子,竟然为了杀一个人,而枉害了那么多的性命。 对此,李承启也非常意外:“是为了杀我?你肯定?” “我跟丢了你们,寻找间撞见了那不阴不阳之人斥责他的属下办事不利。”面对李承启,柏仲毫无好脸色。“他还说,既然有其他人也要纳你性命,他的人就无需着急动手了。这就是为什么,纵火之后他们没再出现,直到你们回城才又投毒的因由。”他说着又看向沈嫣,凝眉问她:“你还要跟他在一起吗?你若因他牵连出了什么事,你爹爹怎么办?” “柏仲哥……” “柏公子,”沈嫣想要解释,却被李承启打断了,“不管是追杀、还是刺杀,都已经过去了,沈小姐在我府上,自不会有性命之忧。”他不急不徐的话语,显得他于脾气急躁的柏仲跟前,更似一位有风度的谦谦君子。 “你如何能断定?”柏仲嗤之以鼻,旋即又要拉沈嫣走。 “柏仲哥你听我说!”沈嫣忙道,“我现在真的不能回家。” “为什么?”柏仲恼怨地看她。 “柏仲哥,我日后再跟你解释好吗?”沈嫣恳求道,“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柏仲不听沈嫣的话,还是要拉她走。 李承启见状,便严肃提醒:“柏公子若再无礼,休怪我不客气。” 柏仲气极,当即看向沈嫣问:“你再不跟我走,是要看着他喊人把我撵出去吗?” 沈嫣没有作声,心想他再要拉扯自己,恐怕只有这个下场。 没有听到她答复自己,柏仲心里像被人捅了一刀,痛得厉害。他突然“哼”笑一声,冷然丢出一句“当我多事”反身离开了。他大步离去的脚步,带走了他所有的恼怨之气。 沈嫣知自己伤了他的心,却不能做什么,不免皱起眉头。她和李承启,还有柏仲都不知道,就在门外,有两道锐利的目光,将他们的矛盾尽收眼底。 这一天,宁安侯居住的院落是忙碌的,也是充满吵闹和纠缠的。前有表小姐焦怀玉来闹,现下柏仲刚闹过,接下来还不知道会轮到谁。侯府老夫人焦氏恢复过来,是否要继续闹上一回呢?若不是担心自己的父亲会受牵连,沈嫣是绝不会在此多待的。 “送我去客房吧。”她不想再跟什么人争吵了,也不愿见什么人对她谩骂无礼。待李承启送她到客房之后,她还对他说:“到点了让下人送些吃的喝的给我便罢,若没有必要,我就不出这房门了,免得你的家人看我不自在。”说罢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甚至还可跟你的家人说,我已经离开侯府了。”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沈嫣要关门,李承启却是用手掌撑了一下,不无玩笑道,“来日若真嫁入我侯府,你要如何应对?” 沈嫣一愕,方才气恨看他道:“你索性高高在上冷着脸不苟言笑我倒习惯,不时却要露出这般表情,说这些轻浮、无趣的话,硬要把自己扮得像个登徒子,实在令人生厌。”说着她自行进屋,在里头重重地把门关上。 她这般反应,李承启却不往心里去,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清雅离去。不多时,他的贴身丫鬟碧螺和紫藤,都随霍青回到了侯府。他嘱咐她们:“你们被人绑架一事,莫要传出去。若有人问你们这几日因何不在侯府,就说是我的差遣。至于差遣你们做什么,便说我吩咐过,不准你们胡说。” 碧螺和紫藤虽有疑惑,却也只能应声退下。 退到下房,碧螺很快找了个由头摆脱紫藤,来到了侯府二爷李承茂居住的沁心园。李承茂的随侍丁全见她,忙将她拉至僻静处,不无责怨问:“姐姐怎跑这里来了?若被人瞧见传到侯爷那儿岂不是给二爷惹麻烦?” “我管不了这许多了。”碧螺急急道,“二爷呢?我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与他言明。” “何事这么惊惶?”李承茂温润的声音陡然响起。--------------------------------------------这周在最新签约榜,所以会继续保持双更~~至此,感谢近九百位收藏我的文,并给我投出宝贵推荐票的所有亲们~接下来的日子,还需要你们的继续支持哟~也欢迎更多读者对我投票支持~喜欢的话还可以打赏我哈~~谢谢~ 第036章 谈判 李承茂见了再是慌张不安的碧螺,也表现得一脸温静。看完戏一进侯府大门,他便听下人说了自己的大哥从京城回来,带了沈家小姐一起,气得侯府老夫人血气上涌昏过去一事,所以他料定侯府正院那边,会出许多幺蛾子事。他猜,碧螺来此,必跟这些事有关。 令他意外的是,碧螺说的事,与自己的猜测相差甚远。 碧螺没有遵从李承启的吩咐,将自己这几日被绑架一事如实说给了李承茂听。 “那……”李承茂本来平静的脸容,早已闪过一抹惊异之色,“前几日在侯府的不是你是谁?” “是沈知州的千金沈小姐。” 听言,李承茂只觉大事不妙。如若沈嫣将自己让碧螺关注宁安侯一切动向之事说出去了,他的麻烦可不止一二桩。 “侯爷,现在怎么办?”丁全看着李承茂,担忧道,“若那沈小姐与侯爷胡说,侯爷定对您有所防备,您日后在侯府的地位甚至都有可能动摇……” 李承茂微蹙眉头,没有做声。良久,他对碧螺淡声道:“你先回去吧。” “侯爷……” 碧螺的忧虑之心写在脸上,她还想说什么,却只听得李承茂温颜提醒她:“日后若不是什么十万火急之事,你不可主动来找我,免得被人瞧见。(..tw好看的小说)” “奴婢知道了。”碧螺神色黯然,旋即便恭谨退身离开了沁心园。 待她走后,丁全不禁问李承茂:“二爷,碧螺姐此次来说的事儿,还不够十万火急啊?” “事已至此,我们再是着急也不能改变什么,一切还要看沈小姐怎么说。”李承茂平静的面容之上,没有半点慌张,也无任何惶然。“大哥既然回来了,我理应去见见他。” 见到李承启,跟他说了些不关紧要的闲话,他发现无论是他对自己的言语还是看自己的每一个眼神,都与往常无异。想来,沈小姐并没有将他与碧螺私下联络的事说给他大哥听。然而,不跟沈嫣达成一个约定,他心中悬起的石头,终难放下。因此,拜别了李承启,他便找到了沈嫣住的客房,叩响了她的房门。 沈嫣本百无聊赖歪倒在床,强迫自己睡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听得有人敲门,自有些不耐烦。她只想到打搅自己的定是李承启,便连头也不抬,好大的架子道:“有何贵干,门外直说便是。” “沈小姐,是我。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听得是侯府二爷李承茂,沈嫣从床上爬起了身。她思索片刻,方才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并请他进屋。她虽不无笑意看他,却掩不住眼里那十分瞧不上的神气,“二爷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李承茂也不??拢?吨北剂酥魈猓骸拔沂抢锤行簧蛐愕摹!?p>“因何谢我?”沈嫣倒有些糊涂。 “沈小姐扮了我大哥身边的丫鬟碧螺,知道我让碧螺暗中留意我大哥一行一动之事,却没有在我大哥跟前拆穿,我理应谢你。”李承茂言辞不紧不慢,神态悠然。 他不提,沈嫣还真给忘了。这件事如若被拆穿,于李承茂而言必是一桩心事,李家兄弟之间,也必生嫌隙。可是,沈嫣偏偏就没有想过要去拆穿。不过当即,她还是装出了一副恍然若悟的样子,“并非我不拆穿,而是我忘了。哪天不高兴了,我许或会说的,所以二爷莫要太早谢我才是。” 听言,李承启眼里略过一抹诧异,但很快,他敛了这抹诧异,恢复一贯的平静,“我让碧螺丫头留意我大哥,也是因为自从我大哥被二皇子的马冲撞过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想知道,他身上的神秘,到底因何而来。” “所以你跟我说这许多,是想求我日后也不要拆穿你的小人行径吗?”沈嫣声色里不无哂笑之意。 没有人认为,或是会想到自己是个“小人”,更没有人会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是个“小人”,李承茂听沈嫣说自己所为是“小人行径”的话,心里难免生了一股气,也生了一股震惊。但面上,他还是一副淡若清风的样子,反问沈嫣:“难道沈小姐不想知道我大哥的神秘?” “毫无兴趣。” 李承茂笑了笑,“我也不是对我大哥的神秘感兴趣,只是他近来越来越在乎权利,越来越看重朝政,我只怕,他的言行,会给侯府带来祸端,也会给令尊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旁的都可以不在乎,唯独父亲沈世充,是沈嫣无法逃避的软肋。听得会给自己父亲带去麻烦的话,她对李承茂,再无讽刺之意,也再无逗弄之意。她敛了眼里那瞧不上的神色,说话的语气,也明显变得温软许多,“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如果你能阻止宁安侯接近家父,我倒会感激你。” “我尽力。”李承茂心下一松,却也不敢保证什么。他的目光停留在沈嫣有些凝重的脸上,打量了许久。 “你怎还不走?”沈嫣见他这副神态打量自己,便毫不客气要赶他走。 “我有一事不明,沈小姐声声说对我大哥的神秘没有兴趣,不想与侯府的人有任何牵连,却如何应了我大哥的要求,不回家反住在了侯府?” “你打听这许多作甚?”沈嫣嗔了他一眼,便走至门边,请他离开。 “是我多事。告辞。”李承茂心觉尴尬,却缓缓言语,始终保有那悠然的仪态和容人的气量。 他走后,沈嫣将门重重地关上了。她背身抵着门,一时间气恼得厉害。她气的不是旁人,恰是自己。她气自己重生于世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好似放下了对李家人的仇恨,尤其是对李承启的仇恨。她气自己,为什么没能彻彻底底地摆脱他,反将自己置于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进退维谷…… 而就在她恼恨自己的时候,钟策又一次来到了宁安侯跟前。他告诉宁安侯,沈知州有急事求见。 李承启却是想也不多想道:“不见。” “这……”钟策一下犹疑,问:“不知老奴该如何回话?” “这还用我教你?”李承启冷着脸,转念却说:“你就道我偶感风寒,这几日不见客。” 钟策方才揖礼退下。他脑中狐疑,不知侯爷今日如何拒绝知州大驾。 第037章 被掳 侯府外面,沈世充听得宁安侯托辞不肯见自己,忙又请求钟策,让他再传话说,自己是来接女儿回家的。(..tw好看的小说) 惜玉那边,本按照沈嫣的说法,骗过沈世充说小姐还在鹫山的净心庵吃斋念佛为爹爹求平安,却不料柏仲从侯府出来直奔了知州府,告诉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骇人听闻的事。这让沈世充一刻也不敢多待便跑到侯府,只愿接自己的女儿回家。孰料那宁安侯,竟将自己拒之门外。 “去告诉你们侯爷,若不让我见我的女儿,我可要安你们侯府一个窝藏良家妇女的罪名!”沈世充气极,毫无意外说出了这样的话。他平素里再是冷静,但面临自己女儿的事,他都是要发狂发疯的,现如现在的沈嫣,只要面对父亲的事就要畏首畏尾一般。 钟策怕他回头真派人来查人,便又跑了回去,将这些情况告知了李承启。 “你平常不是很有主意?无论如何,你都要想法子把他挡回去。”李承启说。 “侯爷……”钟策露出十分为难之色,“外头可是知州大人,老奴再是有主意,也怕拦不住啊。回头他若真带人闯侯府……” “他若进来,你便永远出去。”李承启话语残酷。 钟策猛地吓了一悸,再不敢多言。 去往侯府门口的路上,他几近急得挠腮抓耳,碰巧遇见了侯府表公子焦怀卿。钟策见到他,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表公子一向多主意,现下老奴有件事,还要表公子帮帮忙。”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焦怀卿诉说了一遍,盼他替自己拿个主意。 李承启不与沈世充见面一事,于焦怀卿听来倒是新鲜。听了这桩事,他第一反应自是暗暗琢磨其中原委,以至于钟策等了他半天,他也没说句话。 “表公子?”钟策小心唤了一声,满怀期盼问,“您可有好的主意指点指点老奴?” 焦怀卿巧笑,很快道:“沈知州说是要见宁安侯,其实是来找女儿的。你去找沈小姐,说明情况,一切不都解决了?” “可是……”钟策不笨,他自然知道宁安侯不肯见沈知州,就是不想沈知州见自己的女儿。如若按照焦怀卿的说法做,他还是会惹宁安侯恼怒。 “表哥只说,沈知州若进侯府你则出去,并未说明,沈小姐不可去侯府外头见她父亲。”焦怀卿倒也知道钟策的顾虑,“有时候,再是聪明的人也会犯糊涂不是?你若实在担心,嘱咐了沈小姐偷偷见沈知州一面,莫让我表哥知道便罢。” 听得后半句话,钟策豁然开朗了。他别过焦怀卿,便偷偷跑到了沈嫣所在的客房前,并小心谨慎地敲开了她的门。 钟策将自己的难处尽数说给沈嫣听,让她自己决定见或不见沈知州。而令他意外的是,沈嫣告诉他:“还要麻烦钟管家给家父传个话,就说过几日会有一个重要的人来侯府,见过他,我自然会回去。” “如此说,知州大人还是要带人闯侯府可如何是好?” “你只管强调,是我亲口说的。” “那……也好。”钟策不自信地答应了。很快,他还抬眸含笑打听:“但不知过几日会有何等人物要来侯府?”见沈嫣一个认为他多事的眼神,他忙解释:“我怕令尊问起,能答上话。” “我暂且不便透露。”沈嫣如是说。 很多事情,她其实都想第一个让自己的父亲知道,只是她现在还不能说。钟策离去后,她就蹙起了眉头,心中直恼怨柏仲在爹爹处多嘴,惹爹爹为自己担心。现在,她只盼太子能够早些来侯府,事情能有一个新的局面,而自己,不属于这个局面里的任何一个角色。 侯府外面,沈世充听了钟策的话,果然询问:“那要来侯府的重要之人是谁?” “我问过了,沈小姐不肯说。” 沈世充疑惑思虑,忽而口里默念了一句“难道是……” “知州大人知道是谁?”钟策对此倒十分感兴趣。 沈世充并不与之交流,只和颜道:“既然我女儿一切安好,我便放心回府了。” “知州大人慢走。”钟策恭送。他思忖了良久,终于摇摇头,转身一身轻松大摇大摆往府里走了去。 是夜,碧螺和紫藤给沈嫣送晚膳的时候,李承启也来了。 “沈小姐住的可还习惯?” “只要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打搅我,一切都好。” “怎么,白间有人打搅你休息?”李承启敏感问。 “没有。”沈嫣一口否认。其实,她最怕的还是焦怀玉和侯府老夫人焦氏会来折磨自己,只是令她窃喜的是,这一天算是平安度过了,但不知明日如何。 她不想人打扰,李承启便交代紫藤这几日伺候在她左右,还嘱咐说:“府里任何人想要见沈小姐,都要经由沈小姐答应。” 这样自是不错的,沈嫣笑了一下,旋即示意李承启屏退左右,低声问他:“太子何时能来?我何时能回家?” “霍护卫已然打听清楚,明日晌午前,太子一行就能抵达宁安。但他路途作乐,可不一定晚上就能到侯府。也许后日,也许更晚,你方可回家。”李承启细细说着,眼里不无郑重。太子的到来,于他,似乎是一场生死考验。 而对太子的到来,沈嫣既期盼,也莫名担忧。她很难想象,太子会带来什么。殊不知,在此之前,她还要接侯府女人出的恐吓招数。 洗漱完毕,她早早躺下了。可想着心思,她怎么也睡不着。外头早已是夜深人静,她乎地听得门外发出了一些簌簌的响动,忙警觉聆听。可越是警觉地听着,她越是感到外头一派死寂。这样的死寂,让她头脑昏沉…… 往屋里吹进迷烟许久之后,两名着黑色衣服的侯府家仆便撬开了反锁的门,而后快速地走至沈嫣床边,将她装进一个蛇皮袋里,之后扛着这个蛇皮袋快速离开了。无论是被装在蛇皮袋里的沈嫣,还是下榻睡着的紫藤,对此都毫无察觉。 第039章 反击 是夜临睡前,沈嫣正要带莫名其妙毫无思想准备的紫藤去听风阁,一天也没来一次的李承启却在这个时候来了。 “这么晚,你还来做什么?”沈嫣露出疲惫之色,表现出一副十分不待见他的样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是想你了。”李承启玩笑道。 “我困了。”沈嫣立时冷下脸来。 李承启不以为意地笑,方才告诉她:“太子明日到宁安城,地方官员会大张旗鼓地迎驾,包括令尊。” “太子终于要到了?”沈嫣欣喜,但下一刻,她又有些忐忑。 “沈小姐安寝。”李承启没再多说,起身便离开了。 沈嫣想,太子来了,不管会带来什么,总比这样在侯府干等着强。不过,在此之前,她是不会放弃一个报复焦氏的机会的。不说要这老太太还了上一世的债,昨夜的债,还是要她还清的。 “紫藤,跟我去一个地方。” “沈小姐这么晚要去哪儿?”紫藤问。 “你只管跟着我。” 紫藤随沈嫣来到听风阁,并听沈嫣说要在听风阁睡一晚,她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只觉这个沈小姐行事乖张得很,“沈小姐……” “你什么也不用说,只管睡觉。(..tw无弹窗广告)”沈嫣堵了她的口,不想听她问任何话烦自己。昨夜吃了苦头,白间也难过了一天,此刻在听风阁,她只想好好地一觉睡到自然醒。毕竟,明日太子一来,需要她有充足的精力去思考,甚至是去应对。 在沈嫣睡到听风阁之后,霍青便去了她房间。他和衣躺下,想着她白间跟自己讲的鬼话,倒警醒得有些睡不着。他不是怕鬼魂,而是心中有个猜测:会否有人捣鬼,故意吓唬沈小姐? 不过,寂静的夜,还是让他半梦半醒地闭上了双目。 如沈嫣所料,焦氏果真采取进一步行动了。她又派了王大和孙虎,想让他二人用同样的方式掳了沈嫣,再行另一番教训。 二人熟络地来到沈嫣住过的客房前,戳开了窗户纸,就要往里头吹迷烟。孰料吹迷烟的细竹筒刚伸进去就被里头大力拽住了。很快窗户被踢开,重重地弹在了孙虎的脑门上。王大见里头蹿出来的霍青,第一反应便是逃跑。可就凭他的蛮力,岂能跑过霍青的速度?不消片刻功夫,霍青便将他和孙虎一同逮住了。 “昨夜可是你二人故弄玄虚打了沈小姐?”霍青厉色审问。(..tw无弹窗广告) 他未有拔出剑,直接用剑鞘指着他二人,二人就已吓破了胆。王大慌张道:“我们没有啊……没有。” “那你们今夜又想对沈小姐做什么?” 孙虎想了想说:“我们看沈小姐不顺,想把她迷晕了丢出侯府……” 对他们的话,霍青半信半疑,但他也不想多问了。他本想将二人送给宁安侯处置,可见夜已深,便逼他二人回到房里,而后从其中一人身上解下腰带,给他二人拴在一起丢在了墙角,只待翌日一早,再带他二人到宁安侯处领罪。 客房远处,李承茂的随侍丁全将这一切收在了眼底,直至他觉得用不着自己帮忙了,他才安心离去。离去时,他还高兴地嘀咕了一句:“这下老太太要倒霉咯!” 这一夜很快过去。 翌日,沈嫣醒来,身上还有些痛。不过,看到霍青回来,并带给自己抓到贼人的好消息,她心情舒畅极了。 “侯爷让沈小姐到福寿堂与老夫人对质。”霍青没有多说什么,只这般交代一句。 福寿堂是焦氏的住所。李承启带了昨夜行事的两位家仆王大和孙虎去了福寿堂,又要沈嫣过去,无疑是要揭穿焦氏对她的无礼作为,杀杀焦氏的锐气。 沈嫣随霍青抵达福寿堂时,焦氏的心腹王大和孙虎已跪在了堂下。焦氏和李承启一左一右坐着,焦怀卿、焦怀玉,还有李承茂等人无不在场。堂外,还有整整齐齐排着列队而立的男女家仆。 此等阵势,只有在侯府出了特别大的事时才会有。由此可见,李承启借此机会对抗焦氏的决心之大。 沈嫣入堂,噙着笑扫了一眼众人,并做足礼仪,以客人的身份,向主人家行了问安礼。 焦氏只顾自喝着茶,连正眼也不瞧沈嫣。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但她表现得,偏偏就是这样的平静。 “说吧,谁指使你二人对沈小姐无礼的?”待沈嫣坐下,李承启就开始审问了。 打人这种事,焦氏肯派王大和孙虎去做,自是对他们十分信赖的。他二人,又岂会供出焦氏? 如沈嫣所料,二人口径一致。他们始终坚持无人指使,只说瞧着侯爷因为沈小姐对老夫人不恭不敬实在气愤,想在夜间将沈小姐丢出侯府。 “钟管家……”李承启见二人嘴硬,就要命钟策对二人动刑。 “老夫人,”沈嫣突然发言,看着焦氏问,“但不知侯府的下人对侯爷的客人无礼至此地步,当如何处置?” 焦氏回看沈嫣,动了动嘴唇,却是没有说话。 “钟管家,你说。”李承启一声命令。 钟策看看焦氏,又看看堂下跪着的王大和孙虎,方才小心翼翼道:“轻则鞭笞见红,重则乱棍打死。” “那一家主母,没有管好自己的奴才,可有管教无方之过或是纵容下人为恶之嫌?”沈嫣又问。 “这……”钟策不敢回话。 “将这两个奴才,拉下去乱棍打死。”李承启当即下了命令。 王大和孙虎听言忙求饶命,求饶不成,又求焦氏救命。 “且慢!”因为自己剥夺两条替罪羊的性命,沈嫣心觉不甘,也觉得残忍。她忙拦阻李承启,“侯爷明知他二人只是替罪羊羔,小以惩戒即可,怎还要取他二人性命?还望侯爷恩慈,饶他二人不死。” 吓破了胆的两个人闻言,先是震惊,随即便将活命的希望,落在了沈嫣身上。 “既是沈小姐为你二人求情,我便饶你二人不死。”李承启很快给了沈嫣这个面子,而后令钟策道:“将他二人拖出去,鞭笞见红,逐出侯府,永不再用。” 处罚了奴才,那奴才的主子呢?沈嫣看着焦氏不再如先前那般平静的面庞,露出了挑衅的笑意。 第040章 剥夺 “娘,您给个说法吧。”王大和孙虎被押下去后,李承启径直丢出这么一句话来。他的双目望着屋外灿然的阳光,却是冷然得没有半点神色。 “怎么?该罚的人罚了,为了沈家女,你还要对为娘怎样?”当着侯府上下的面,焦氏声色俱厉。她直直地看着李承启的侧脸,满是将他置于不孝之地的神气。她还更进一步道:“即便你认为王大和孙虎是受我指使那又如何?难不成你也要将为娘赶出侯府吗?” “娘有错在先,不知反思己过,反咄咄逼人,哪里有一位当家主母的风范?”李承启看向她,眼里毫无退让之意。 “我没有当家主母的风范?”焦氏瞪大枯黄的双目,一气之下,竟拿出侯府后院的钥匙来,重重地摔到桌上,“你若认为为娘不适合当这个家,大可将侯府后院的钥匙收了去,侯府庶务,你想让谁操持,就将钥匙给谁!” 李承启没有做声,只定定地回视着焦氏。 “姑妈……”焦怀玉见事情越发闹大了,心中不免着急。她想了想忙规劝焦氏:“大表哥不是那个意思,姑妈息怒啊。王大和孙虎夜半对沈小姐无礼并非姑妈指使,姑妈就是管教无方,认个错便是了,何须拿侯府后院的钥匙开玩笑?姑妈快把钥匙收起来吧?” “是啊老夫人,”立于焦氏身旁的月嵘,也低声劝阻。(..tw好看的小说)她还拿起钥匙,要将其递还给焦氏。怎奈何李承启没有说软话,焦氏就不肯将钥匙收回?见焦氏没有理会,她只得将钥匙重新放回到桌上,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姑妈……”焦怀玉还想说什么,却被焦怀卿拦住了。焦怀卿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言。 屋里屋外,一派寂静。所有的人都在想,宁安侯下一步举动会是什么。 众人只见,李承启缓缓伸手,将钥匙拿进手里,唇角微微上扬道:“也罢。娘亲年事已高,易犯糊涂,的确不适合打理侯府庶务。”他看一眼沈嫣,忽而将钥匙丢向钟策,吩咐道:“在我成亲之前,府里大小事务,就由钟管家代劳罢。” 众人皆震惊。 “这……”钟策接了钥匙,立时跪到堂前,诚惶诚恐道,“老奴何德何能,万死也不敢接这后院的钥匙呀!还望侯爷收回成命。” “让你接你就接。”李承启凝眉冷声。 “大表哥,侯府的钥匙,岂能交给一个下等人?”焦怀玉首先跳出来反对。“就算姑妈不愿掌理侯府庶务,这钥匙,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下人来把持啊。” “那你以为,谁最该握有后院的钥匙?”李承启看她一眼,忽而加了一句“你吗?” 焦怀玉听了顿时哑了言语,脸上也憋得通红。 “我倒觉得玉儿最为合适。”焦氏从先前的黯然走出来,像是得到翻牌机会似地,噙着笑站起了身,对李承启郑重道,“为娘早有想法,要将玉儿许给你做夫人,从今而后,由玉儿来掌理后院事,再合适不过了。”见李承启有拒绝之意,焦氏忙堵了他的口,“婚姻大事,自古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件事上,启儿也要与为娘作对吗?” 李承启默了默,终于若有若无笑了一下,“今日不谈婚姻之事。不管我将来是否按照娘的意思娶表妹为妻,在此之前,侯府后院的钥匙,都由钟管家握持。”旋即,他吩咐钟策道:“钟管家,晚间太子一行要入住侯府,你赶紧带人准备迎驾吧。” “什么?太子要来侯府?”许多人都听得惊讶,焦氏则出言责怨:“太子殿下要来侯府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不早说?” “娘就无需操心了,迎驾之事,钟管家自会处理妥当。” 听言,焦氏气得脸上的褶子似乎都变多了。看着钟策带下人都散去,她有气无力地坐回了位置上。今朝无端被剥夺了在侯府的权利,她实在不甘心。 “随我来。”李承启走至沈嫣跟前,低声说了一句。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焦氏和焦氏兄妹,还有月嵘等平素里伺候左右的几个奴仆了。他们看着焦氏晦暗的脸,都没敢轻易言语。 “姑妈……”良久过去,焦怀玉上前,小心轻唤了一声。 “唉,”焦氏方才长叹一口气,卸下所有坚强的外衣,露出一位被儿子伤了心的母亲的脆弱,“人老了,不中用了。你大表哥长大了,也不需要我这个老太婆管着了。” “姑妈……”焦氏可怜的模样,竟惹得焦怀玉落下泪来。她扑到她的膝下,哽咽着道,“姑妈放心,您还有玉儿,还有我哥呢。” 焦氏看一眼膝下跪着的焦怀玉,不禁抚了抚她的后背,忽而下定决心,承诺道:“玉儿,过阵子,我一定把你跟你大表哥的婚事给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焦怀玉心头一喜,但她想到李承启的违逆,转念又担忧起来,“大表哥会娶我吗?” “这个主我还是能做的。”焦氏肯定道。 听着这些话,一旁的焦怀卿则没有言语。 “怀卿,”就在焦怀卿想着心思的时候,焦氏蓦然叫了他一声,嘱咐道,“此次太子殿下来,你可要好好把握。” “是。”焦怀卿应声答应。 原本,当今皇后是焦氏的堂妹,也是焦氏兄妹父亲的堂妹,依据这层关系,当今皇后是李家兄弟的堂姨,却是焦氏兄妹的堂姑母,焦氏兄妹与皇后的关系,本该亲于李家兄弟与皇后的关系,只可惜,他们的父母早亡,没有家业,想攀上皇后和太子,又谈何容易? 焦氏对自己的亲身儿子失望后,虽有心让焦怀卿搭上太子这条线,焦怀卿心里倒也明白,自己无权无势无地位,太子自是瞧不上的。因此,他嘴里答应,心底却未必做着一样的盘算。他永远不会忘记,小时候随李承启还有焦氏入宫见那时还是敏妃的敏嘉皇后,敏嘉皇后连正眼都没有瞧他。而那时还是皇子的太子看他,不过看李承启身边一条狗罢了。 高高在上的太子今次要来侯府,他不想一些花招好生款待,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当年白白受的侮辱。 第041章 逗弄 那还是一个童真的年代,李承启十岁、太子十二岁、焦怀卿九岁,大人之间在说话,小孩子便在一起耍玩。.tw[]那会儿,李承启倒不屑于跟太子玩,太子着急,焦怀卿就说他愿意跟太子玩,可太子却将他推到一边,用手指着他大喝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想跟本殿耍玩?你不过是一条寄人篱下的狗!你以为一条狗也配跟本殿玩吗?” 这件事,在焦怀卿心里铭刻了十几年,始终挥之不去。那个时候,他就发誓,长大了一定要摆脱寄人篱下的命运,一定要让自己变强,将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脚下。而且,他坚定不移地相信,迟早有那么一天…… “怀卿啊,”就在焦怀卿想着耻辱的往事时,焦氏突然语重心长唤他一声道,“启儿我怕是指望不了了。日后在这侯府,还盼着你能有点出息。” “姑妈,我和玉儿从小在姑妈身边长大,姑妈待我和玉儿,如同亲娘一般,我跟玉儿不孝敬您,还孝敬谁?”焦怀卿所言,情真意切。 有他这番话,焦氏也算得了些安慰。 却说李承启离开福寿堂叫了沈嫣一起便回到了自己的正院。(..tw好看的小说)路上,他不免问起沈嫣,前天晚上她是否吃了苦头。沈嫣倒没有隐瞒,将自己遭到暴打一事如实说给他听了。熟料李承启听后竟笑话她道:“被人裹在被子里打的沈小姐,一定狼狈不堪。” 沈嫣恶狠狠地瞪了他,没有理会。 李承启方才敛了笑,不无关心问:“身上一定还很疼吧?用过药了?” 沈嫣不答他的话,反正经问他:“太子来了你有何打算?” “你只管在屋里待着,别出来。”李承启答非所问,“待我见过太子,你就可以回家了。” “没我什么事吗?”沈嫣惊诧不已。 “你以为会有你什么事?”李承启不无好笑看她。 “那这几天你留我在侯府有何意义?”沈嫣几乎生气,有种自己被逗弄了现在才觉悟的感觉。 “我要确保太子不再追究锦盒之事,才可放你归家。”李承启敛了眼里的笑意,不无郑重道,“我不想因为锦盒的事,连累你沈家。” 沈嫣心底的怒气险些喷发出来,不过,在李承启说过这句话之后,所有的怒气都平复了。(..tw)她甚至嘀咕:“难为你还知道为我沈家着想。” 这一日,宁安侯府是异常繁忙的。尽管钟策早在李承启的父亲李廓还在京城当将军的时候,见过不少大场面,但李承启突然说太子一行晚间就要抵达侯府的消息,还是让他好一阵着急。他动用了大半劳力为太子一行的到来又是布置接待场所,又是布置住所,还要训练几个机灵的丫头,教她们怎么伺候,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繁忙的人觉得时间紧迫,闲着的沈嫣,则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她只盼天黑,迎来太子大驾,而后好早早回家。 屋子里漫长的等待,终于让她觉得烦闷了。她百无聊赖,却不想去找李承启,便跑到了听风阁,找到了霍青,一方面感谢他昨夜的帮忙,一方面,也向他打听打听,太子现在何处。 “太子在知州府,”霍青告诉她,“正享受宁安城大小官员的阿谀和奉承。” “我爹是不会奉承太子的。”沈嫣义气地将自己的父亲与那些个贪官污吏区分开。他不准任何人小瞧了自己最爱、也最崇敬的父亲。 霍青扯扯嘴角,竟然笑了一下。不过,他着实是一个不擅长与人谈天说地之人,后续只有沈嫣在??拢?羲?挥形驶埃久皇裁囱杂铩e嗡?芨?约航饷疲?蜴趟闶钦掖砣肆恕2还苣苷业交疤猓?疤?永矗?艋の佬枰?乇苈穑俊?p>“侯爷说无需回避。” “也对,反正太子都知道你跟侯爷厮混在一起了。”沈嫣四下晃荡着,一会儿看看这棵树,一会儿摘朵花,闲得发慌又问霍青:“霍护卫多大了?” “二十有七。” “那一定成家了吧?你的家人呢?”沈嫣回头看他。 “我尚未成家。” “啊?那有喜欢的姑娘吗?” “……” 沈嫣的问话越来越多了,霍青再也忍不住,终于道:“沈小姐,我还有些事要跟侯爷说,恕不奉陪。”说罢他便快步离开了。 他走后,沈嫣不禁发笑,只觉无聊时逗弄逗弄他这个大闷蛋,实在是有趣得很。而就在她满心轻松的时候,紫藤远远地跑来了。她告诉沈嫣:“沈小姐,我们表小姐到屋里找你,让我来喊您回去。” 沈嫣一听是焦怀玉,便不想接她的招,当即对紫藤道:“你回去,说没有找到我,不知我去哪儿了。” “这……”紫藤一刹犹豫,但想到宁安侯交代过,任何人想见沈小姐必须经由沈小姐同意,她便应声回去回话了。 然而,焦怀玉岂是沈嫣不想见就可不见的?不多时,她自个儿便找到了听风阁。她突然的出没,倒吓了沈嫣一悸。见沈嫣一刹受吓的模样,她还露出讽刺的笑意道:“怎么沈小姐早间做了那挑拨我姑妈与我大表哥母子关系的小人,现下看到我也觉得害怕了吗?” 沈嫣看着她此刻有些得意的样子,心里顿时生了一番感概。不自觉地,她还将这感概说了出来,“每次看到你,我都像看到过去那个蠢钝的自己一般,实在可怜。” 这突然的莫名其妙的话语,让焦怀玉脸上得意的笑容都消散了。她上前一步,恶狠狠问:“你说谁蠢钝?说谁可怜……” “说我自己。”她话音未落,沈嫣便明确地回答了。她不想惹她??拢?吨蔽剩骸氨硇阕偶闭椅遥?恢问拢俊?p>差点被惹急了的焦怀玉,心里堵得厉害,但她没有计较,反倒缓和语气告诉沈嫣自己的来意,“我来是想问你,今夜侯府为太子殿下接风洗尘,准备了盛宴,届时我大表哥可喊了你出席?”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沈嫣狐疑看她。 第042章 奇香 以焦怀玉的性子,她绝不会无缘无故问沈嫣会否出现在为太子接风洗尘的筵席上,沈嫣多想一层,也并非多虑。她只怕她又是生了什么呕心的主意,要对付自己。 就在她狐疑之际,焦怀玉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口里连连道:“此等筵席,岂是你能出现的场合?你又以什么身份出席?我大表哥的所谓尊客,还是沈知州的千金?” 沈嫣故作惊讶之色,发笑回应:“我还没说我出不出席,表小姐就气成这样了?” 听言,焦怀玉忙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怒气,平和了脸容,“我奉劝你一句,不管你出不出席迎接太子的筵席,都休要接近我大表哥。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现在,我要你马上离开侯府,并答应我,永远都不再接近我大表哥。你能做到吗?”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沈嫣只觉她有些自以为是。 “我再问你一遍,你答不答应我永远离开侯府,离开我大表哥?”焦怀玉紧盯着沈嫣,满是一副沈嫣若不答应,她就要做出什么事来的样子。 沈嫣几乎被她这架势给唬住。她想了想道:“我自不会在侯府待多久,但是今晚,我不能走……”她话未说完,却只见焦怀玉突然快步朝自己走了来,并将拿了什么东西的右手举到了自己头上。她心念不妙急忙躲开,却还是感到发间一片冰凉。霎时间,周围的空气弥散开来一股子浓烈的香味。 “你倒了什么在我头上?”沈嫣伸手摸了摸,感到发间湿漉漉的、黏黏的,不知是何粘液。她恼火地抢过焦怀玉手中的瓶子,却是看不出什么名堂。她怒视一脸因为得逞而绽放了如花笑意的她,厉声质问:“到底是什么?”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焦怀玉像看一个可怜虫一样怜悯地看着她。 沈嫣再不多问,急忙跑开了。 “就不告诉你,急死你!”她走后,焦怀玉却是生气地嘀咕了一句,还自言自语道:“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我给了你机会,你却不珍惜。” 焦怀玉身后,缓缓走来了焦怀卿。他缓缓拍了几下手,夸赞道:“妹妹行事直接,佩服,佩服。” “哥,你都看到了。”焦怀玉脸上,早已敛了先前那得逞的笑意。 “你怎么不高兴?”焦怀卿见她这般脸容,倒有些诧异。 “哥,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怎么妹妹动了恻隐之心?”焦怀卿问。 “不,”焦怀玉想了想说,“我是担心,大表哥回头会责怪我。而且来日沈嫣若真跟了太子,会不会伺机报复我们?” “就凭她?”焦怀卿不免嗤笑一声,“恐怕等不到报复我们那一天,她就被太子玩腻了。(..tw好看的小说)至于大表哥,责怪你又如何?你这么做,还不是对他情深所至。” 焦怀玉微蹙着眉头,却是没有作声。她也不确信,自己到底是怕李承启会责怪自己,还是沈嫣将来有一天会报复,亦或是……她的心还不够狠。 却说沈嫣跑开后,便直奔回屋,也不管气温寒凉,便让紫藤用水仔细给自己清洗了几遍头发。可是,粘液是去掉了,可那股香味,似乎还残留在她的发间,好似深入了头皮,怎么也去不掉。 “沈小姐,这是什么味儿啊?倒好闻得很。”紫藤一边伺候,一边说。 “好闻归好闻,只怕是越好看的蛇,越是有毒。”沈嫣满脸愁绪,终于叹声道:“罢了,帮我梳妆。” 收拾好,她便拿了那个空瓶子往李承启所在的正院快步走了去。她想让李承启给自己瞧瞧,到底焦怀玉在自己头上洒了什么东西。途中,她却遇到了巧从正院回沁心园的侯府二爷李承茂。两人本只来了个礼仪上的招呼,李承茂闻到从沈嫣身上散发的香味,却停了步,并反身叫住她:“沈小姐,你身上可是戴了装有回回香的香囊?” 沈嫣欣喜,忙回身走近他,将空瓶递给他问:“这个叫回回香?你认得?” 李承茂接过瓶子嗅了嗅,温和而笑答:“没错,是回回香,但不知沈小姐从哪里得来的?” “你先告诉我,这回回香可会害人?”沈嫣急切问。 李承茂轻笑出声,“这回回香世间少有,多少人求而不得,岂会害人?” 听言,沈嫣方才松了口气,而后便问起这回回香的来历。 李承茂告诉她,回回香来自一种生长在足够幽深阴暗的洞穴里的血红花,奇香无比,且气味持久绵长,花色秀丽,却是少有人见过,常被人传为地府之花。“我也未曾见过回回花,只是前几日恰在一位朋友处,闻过此花做成的香包。” 这般罕见的东西,焦怀玉怎就舍得洒在自己身上?沈嫣想着,别过了李承茂,还是往李承启的正院走。 见她转身,李承茂张了张嘴,转念又作罢,由她去了,心念她是如何得到这回回香的,也与他无关。多问,只怕又遭了她嫌恶自己多事的白眼。 侯府正院内,李承启远远地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身在宫中太子所居的锦阳殿,直至发现这股香味,是来自沈嫣身上。 “你身上怎有回回香的气味?”不待沈嫣说话,他便上前,凝眉询问。 “你也知道此香。”沈嫣便将自己身上如何沾惹了回回香细细说给了李承启听。“我不懂,你表妹在我头上洒这回回香作甚?” 李承启轻笑一下,像是了解了其中深奥,“我表妹是不是以为你要参加今夜的晚宴?” 沈嫣点头。 “太子十分迷恋此香,曾多次派人四海寻觅而不得,今夜他若在你身上闻得此香,定会对你产生好感,之后还不纳你入宫为妾?” “原来你表妹有这般盘算。”沈嫣豁然。她忽而想到什么,疑惑问:“太子喜欢回回香一事,你表妹知道,想必她也能想到你也知道,她怎还对我做这么傻的事?她难道想不到我会找你解惑,终有应对之策吗?” ----------------------------------------------- 弱弱地问句……我也可以卖个萌求个打赏么?(?3?)?有人留言问我为毛没有打赏,被问得好伤感的说~~o(>_<)o~~刚来不久,没有结交到可以打赏我的作者朋友,在此厚脸皮管大家要一要了,所求不多,意思意思就好了打赏我吧……吧……吧……捂脸 第043章 疯癫 “或许她并不知我也了解太子喜欢回回香一事。”李承启说罢,神色霎时变得默然许多。 想当年,太子迷恋回回香,让人寻觅却是偷偷进行的,因为文帝听闻回回花是地府之花,认为它不吉利,早已言明不准宫里任何人再提回回香,更别说使用了。所以,太子喜欢回回香一事,也少有外人知道。焦怀玉会知道此事,怕是焦怀卿说的。那焦怀卿又是如何知道的?更为重要的是,他是如何得到这世间罕有的回回香的? 李承启暗自寻思的神色,终被沈嫣看了去。不过,她没有问他想什么,而是什么也不说,转了身便要离去。 “你去哪儿?”李承启回神,却是叫住她。 “你表妹想害我,我还不把自己关屋里,好好躲着。”沈嫣说着努了努鼻子,“这回回香,一时半会儿怕是消散不去。”说罢她又迈开了步子。 “我表妹真要害你,必然会有两手准备。”李承启说,“你以为你把自己关在房里就安全了?” 李承启这话,倒提醒了沈嫣,不过,她并不受吓,回眸不无笑意道:“任你表妹使出百般怪招,我都能应付得来。”她忽而敛了笑意,正经提醒李承启:“倒是你,可一定记着跟太子说说,往后都莫要找我沈家麻烦,关于端敬皇后留下的秘密,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爹爹也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也不想知道。.tw[]” 李承启轻点下颔,让沈嫣放心。 夕阳西下之时,太子一行终于来到了宁安侯府。 太子刘卓身形健朗、相貌堂堂,眉眼间都透露着龙子的贵气。他着一身华服,被几十名随从和宫娥前呼后拥而来,好有派头。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王公贵胄。 其中一人浓眉、细眼、薄唇,一脸骄傲是笑,他不是旁人,正是沈世充在京城的好友顾满顾大人的好儿子顾崇之。而另一人,着一席青白云纹相间的锦衣,寒凉深秋,却手执一把印有山水画和几行名句的白色折扇。他身形颀长,长相在几人之中,是最为俊好的。最是他那双狭长的双眼,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其间安静地转着,往深处了看,却是别样的幽深。他是谁?侯府上下没有人知道,直至见了宁安侯,太子介绍他作韦斯礼,称他是自己的谋士。 在韦斯礼向李承启礼貌作揖的那一刹,李承启的身体,莫名流出了一股子凉意,他不免多看韦斯礼一眼,却发现别无古怪之处。他不懂,自己身体里突然升起的那股子凉意,究竟因何而来。[..tw超多好看小说] 在太子跟前,焦氏表现得极为热情。她脸上堆满的笑意,和那一身的精气神儿,实在让人看不出,她早间其实经历了一场“人生浩劫”。 侯府夜宴,充满迎合和拘谨,多少人都盼着散席。而就在散席之前,熟悉的回回香散发出来了。太子嗅着香味,一直往屋外走了去。顾崇之和韦斯礼携几位侍从紧跟其后,却是不敢发一言,生怕打搅了太子的兴趣。 李承启担心的事果然来了,他也跟了出去。李承茂也像是明白了什么,起身也紧随其后。此外跟出去的,便是些看戏的,和有好奇之心的。 寻着一路的回回香,他们来到了沈嫣屋外。太子推门,却发现里头反锁了。他回头便问李承启:“宁安侯,这屋里可是有人?” 李承启正要答话,门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屋内,走出一个头发糟乱、面无血色、双目晦暗的女子来……不仔细看,没有人看得出,这是沈嫣。她做出惊惧的样子,走近宁安侯问:“怎么……怎么这么些人?发生何事了?” 李承启灵机一动,忙低声劝一句“沈小姐莫怕”,旋即便走至太子跟前,歉疚道:“殿下,这是沈知州家的千金。她前几日随我去京城,路途受了惊吓,回来后时而说胡话,不料今夜无人照顾,她竟把自己弄成这副疯癫模样,实在……” “既是沈知州的千金,侯爷怎把她带到了侯府?”韦斯礼上前问。 “她如此状态,我岂敢放她回家?不治好她,我不好向沈知州交代。”宁安侯解释。 太子神色一冽,倒不关心这许多,只问:“那这一路怎有回回香的味道,直传到这屋里来?”说着他嗅了嗅,直凑向沈嫣的头发,“是你头上的。你哪来的回回香?” 太子急切,沈嫣便故作害怕状,躲到李承启身后,“我从表小姐屋里拿的。很香,我洒在了路上。” “殿下,您说的回回香,怕是沈小姐从我表妹怀玉屋里偷出来把玩的。”李承启帮着解释,别有意味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焦怀卿。 听言,焦怀卿紧蹙了眉头。他方才知道,这次被沈嫣和李承启摆了一道。 “怀玉表妹?她在哪里?”太子急问。 为了不给自己的妹妹带来祸端,焦怀卿忙上前,告诉太子:“殿下,这回回香,是我给怀玉的。殿下若喜欢,我那里还有一瓶,可以献给殿下。” “好!”听得此言,太子两眼放光,很是高兴,“待会你便拿到我屋里去。” “是。”焦怀卿再看一眼李承启,面上满是尴尬之色。 至此,今夜的风波也便过去了。待到侯府安静下来,沈嫣便来到了李承启的正院。她尚且顶着那副疯癫装扮,穿行于廊下,见李承启的屋门关着,她就伸手去叩门,一时却听得里头李承启和霍青在说正事。好奇心驱使,她停了手上动作,竖起了耳朵。 “京城官宦,倒没有姓韦的。那韦斯礼究竟是何人,还有待查查。”霍青说。 “无非是太子的人,倒无需费这个心。”李承启默了一刻,接着道,“实在古怪,看到他时,我竟有一种抢了他东西的感觉……” “有人!”霍青蓦地来到门边。 “是我是我!”沈嫣生怕霍青踹开门伤到自己,忙主动现身。 “沈小姐怎偷听我与侯爷说话?”霍青埋怨。 沈嫣不理会他,径直往屋里走,问李承启:“怎么样,跟太子说我的事了吗?我可以回家了吗?” “经你这么一闹,想回家,怕是要等到太子离开侯府。”李承启不无笑意。“索性太子知道你精神不正常了,也不会对你有何怀疑。只是这后戏,还要你做足了。” 第044章 黑影 沈嫣装疯卖傻,倒一箭双雕,解了焦怀玉对自己的陷害,也解了自己给沈家带来的危难。[..tw超多好看小说]只是想到还要在侯府呆两天演好后戏,她着实不情愿。不过,为了长远,她还是答应了。她还要求李承启道:“你要记得请大夫给我看诊,还有府里下人的嘴,也要管严了。” “我自会安排。” 却说今夜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焦怀卿,在给太子刘卓送去回回香之后,倒没有因为吃了败仗而恼怨。他见了焦怀玉,反而高兴道:“是福不是祸。太子说只要我再为他寻得几瓶回回香,就封我一个大官做。” “当真?”焦怀玉喜出望外,“哥哥当了官,我们就无需这般窝窝囊囊地寄人篱下生活了。” “我拒绝了。”焦怀卿却道。 “拒绝了?”焦怀玉脸上立时变了颜色。 “回回香岂是那么好得的?而且,换来的官,不做也罢。”焦怀卿满是不屑的眼里,却不少先前高兴的神采,“只是太子有所求,将来我若有所需,奉上几瓶回回香即可请他帮忙,于我而言,更有益处。” “此次因为我,倒把哥哥牵扯了进去。”焦怀玉神情突然变得沮丧,“大表哥那边,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焦怀卿不以为意,哼笑一声道:“反正我在大表哥眼里,也不是什么可信之人。.tw[]他如何想我,我倒不在意了。再者说,我这个当哥哥的,在妹妹感情之事上,助妹妹一臂之力,也并非过分。” 焦怀玉点头,也便不那么忧心了。她只咬牙切齿,恨死了沈嫣。 “妹妹好好歇息。我走了。” “哥哥慢走。” 焦怀卿并没有回自己的住所,而是披了一件黑色斗篷,从侯府后门出去了――他答应了太子,要为他再弄几瓶回回香带回宫里用的。 而被夜笼罩的侯府后院,也有一道黑影在活跃。这道黑影,穿梭到焦氏所住的福寿堂,用迷烟让守夜的人睡下,让睡下的人熟睡,旋即来到了焦氏屋内。在焦氏的榻前,他为焦氏掖了掖被角,之后便坐了下来,一声不吭看着熟睡的焦氏,许久之后方才离去。 不多时,这道黑影又来到了李承启的正院书房。书房里的摆什,文房四宝、桌案、书架上的古书,他都留恋地摸了个遍,好似抚摸自己的恋人一般…… “我瞧见一个人潜入这里。”外头远远地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没有啊,霍护卫莫不是看错了?”守夜的人问。 书房的黑影,忙从窗户逃遁,不料发出了声响,引得霍青追踪。逃遁间,他才发现自己所到之处,除了一间客房,别无藏身之处。而这间客房,恰是沈嫣住的房间。 他想了想,忙急速敲门。 “这么晚了,谁还敲门?”听得声音的紫藤,揉了揉眼睛便借着月色开了门,开门之后,却是不见人影。她怕是自己听错了,就要回屋,却不料颈上一下生疼,头脑便失去了知觉。 黑影将昏厥的她带回屋内,便将门反锁了。 “别动!”沈嫣用发钗的尖端,直直地抵向了不速之客的颈项。 黑影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动作,竟然惊了这屋里的疯癫客人。不过,他毫不畏惧这个弱女子。他反而悄悄为沈嫣准备了匕首。 而在他反身想要给沈嫣一刀的时候,沈嫣看清他的样子,不自觉说出了心里的声音“是你”,见他手上拿着刀子,她忙移开紧握发钗的手,“你放心,我不会乱喊乱叫。” 这时,外面响起了霍青的敲门声,男子立马将刀架在了沈嫣的脖子上威慑她。 沈嫣唯恐自己张嘴喊救命,那白亮的匕首就会割断自己的咽喉,她忙装得被人吵醒似地,好一声抱怨:“大半夜的谁还敲门啊!” “沈小姐,是我。”霍青默了默,还是说:“我方才看到一个人影往这边跑来了,为了沈小姐安全,还劳烦沈小姐起来,让我进屋查一查。” 沈嫣又学了紫藤的音色低低道:“霍护卫有心了。沈小姐看过大夫喝了药却是睡不着觉,直到刚刚才睡下,我一直伺候着,倒不见有人进来。再说门上了栓,也不会有人进来的,霍护卫还是去旁的地方查吧。” “打扰了。” 霍青走后,沈嫣便对拿刀对着自己的人道:“你别乱来,我不会跟人说我见过你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因为我也没有必要帮侯府的人逮你啊。”沈嫣干笑着。 “我问你,”男子冷声,“太子来的时候,你可是装疯?不然一个疯子,怎就一面记下了我这个太子身边的随从?” 沈嫣就知道,自己适才见到他的面孔,一句“是你”的疑问,就会惹来他这般质疑,索性她早有准备。 “我没有装,也没有疯,是他们说我疯了。”她正经说,“我只是,有时觉得很害怕,很想躲起来,谁也不见而已……这也算发疯吗?要不然,我又怎会记得你是太子身边的人?所以我没有疯,是他们说我疯了。” 如此虚虚实实地绕一圈,倒让人觉得她精神真有什么问题。可是,来人却不放过她,面露凶光道:“不管你真疯还是假疯,今日有这机会,我索性杀了你为我爹爹偿命!”说罢他向沈嫣举起了匕首。 沈嫣惊惧要逃。这时,门终于被踹开了!一直守在门外,本打算伺机捉了这不速之客的霍青适时投出了长剑,只可惜,那人惊险避开了。 “韦斯礼?”霍青看清他的脸,愣了一下。 趁此机会,韦斯礼飞快逃遁了去。霍青没有追,而是问吓得直拍胸口的沈嫣:“沈小姐没受伤吧?” “适才好险,幸得你懂了我学紫藤说的话有言外之意。” 沈嫣见过李承启回来,霍青是知道的,又哪里见了什么大夫,喝了什么药。听得“紫藤”说这番话,霍青自然长了心眼。他本打算待他离开之时再擒他,却不料他竟对沈嫣动了杀念。 “我跟韦斯礼从未谋面,他怎说要杀了我为他爹爹偿命?”沈嫣好生疑惑。前世今生,她都不曾认识什么韦斯礼。 “这韦斯礼,着实古怪。”霍青紧皱双眉,也觉个中蹊跷得很。 第045章 约见 当晚,霍青和沈嫣就将遭遇韦斯礼一事告诉了李承启。李承启判断道:“沈知州过去为丞相时刚正不阿,不知要去了多少贪官污吏的首级。”他看向沈嫣,接着说:“那韦斯礼要你偿他父亲的命,定跟令尊有关。” “但看起来,他不像是为了取沈小姐性命而来,倒更像是巧合。”霍青说。 李承茂想了想,终于吩咐:“霍护卫,你还是帮我打听打听这韦斯礼的来历罢。” “我这就去办。”霍青说罢便退下了。 霍青走后,沈嫣鬼使神差地试探李承启:“你不也想取我爹爹性命,以报父仇,并泄你和二爷永不得参与朝政之恨吗?”她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先父的死,不怪令尊,怪只怪先父跟错了主子。”李承启话语冰冷,目光之中,却无半点思念之情,倒有几分惋惜之意。 对他的话,沈嫣将信将疑。跟他相处虽然不到月余,但一同也经历过不少是非,若不是亲眼见到、亲身感受到他莫名而来的许多变化,他在她心里,定然还是上一世那个无情无义、被仇恨蒙蔽了双目的残忍存在。而今,她不确信了…… 她越来越怀疑,上一世,是否是她那天饿晕了,做的一场梦?可是,她对某些她本没有见过的人,却是那样熟悉,例如顾崇之那浓眉细眼和那看起来随和却时时暗藏刀子的笑容。[..tw超多好看小说]即便是梦,她也怕噩梦成真。 这般想着,她不自觉痴痴说了一句:“等病好了,我就回家,再也不出来惹事了。”她很想家,很想念自己的父亲,很想念那个现在肯定还在生自己气,却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柏仲。 想到柏仲,她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抹笑意。 李承启见了,将目光投向屋外的月色,一时面无表情,“我答应你,再不把危险带给你沈家。” 他能有这样的保证,沈嫣心中倒有几分感激。她看着他在月光下茭白的侧脸,吟声道:“但愿你说话算话。”没有等到他应声,她缓步离开了。 李承启走到屋外,任自己拉长的影子,在院中茕茕伫立。 第二天,他带了端敬皇后留下的所有东西――锦盒、钥匙、春丨宫图,还有那藏于盒子底部的十字形铁器,他将这些东西,全数交给了太子刘卓。刘卓让顾崇之将这些东西收好,便夸赞李承启做得好,但他夸赞之后却是加了一句“这还不够”,他问:“我听闻,你近来多与我那死去二弟生前结交的势力往来,可是真的?” “不知殿下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话?我只是一个闲散侯爷,要结交二皇子生前的势力作甚?”李承启含笑而回。.tw[] “那我二弟生前的冷面护卫霍青怎住在你府上?”太子立时冷下脸来,眼里满是盛气凌人之气。 李承启却是不紧不慢,解释道:“我与霍护卫一见如故,他的主子先去,我给他在侯府谋得一份闲差,并无过分。” “我要你马上与之断绝关系,你可答应?”太子不管李承启的解释,径直用霸气的口吻这般询问――说是询问,实则是命令。 李承启沉默了。太子一直盯着他,那神色,像是只要他说一个不字,他马上要他好看。 “一切听殿下的。”李承启终于做下决定。 听言,太子大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好弟弟!”办了正事儿,他便动了玩乐的心思。他问李承启:“此番来宁安,我定要好好玩上一玩,但不知宁安城有何可让本殿潇洒的好去处?” “殿下,去宛尘楼吧?”不待李承启说话,太子身边的顾崇之就有了提议。“早在京城,我就听说宛尘楼的花魁娘子颜如玉的美名了。” “好!就去宛尘楼!”太子素来好丨色,一听有美名远播的姑娘,他立时来了劲头。 “我听说,这颜如玉卖艺不卖身,还是个处子之身。” “好极了!”太子高兴不已,还要邀请李承启同往。李承启借故推脱,太子也便没有强求,只叫气味相投的顾崇之随行。 很快,顾崇之带太子到宛尘楼逍遥一事传遍了侯府,也传到了二爷李承茂耳里。他听得太子和顾崇之要去找宛尘楼的头牌颜如玉,忙吩咐丁全:“快去将此事告诉颜姑娘,让她避了这风头。” 说起来,他欣赏颜如玉的才情,又怜惜她可怜的身世,曾多次说要给她赎身,可偏偏颜如玉倔强,说若不是要娶她入室,她便不接受他要为她赎身的情谊――她喜欢他,可他,只视她为知己。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让她落入虎口。 却说太子和顾崇之离开侯府之后,李承启就找到了霍青。他将与太子的谈话,都告诉了霍青。霍青听后,想也不多想道:“我马上搬离侯府。” “你知道,我这并非委曲求全,而是权宜之计。”李承启看着他,很快交给他一个任务:“趁此机会,你可混入京城,帮我留意太子等人的动向,查查清楚,他千方百计从我这里取得锦盒,到底想做什么。” “是。” 李承启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了一块镂空羊脂玉,“必要时,你可动用藏在京城的老人。”他将这块羊脂玉,交给了霍青。 霍青接过,好好收了起来,旋即告诉李承启:“侯爷,那个韦斯礼,是在半月前才自告奋勇接近太子的。都说他智慧聪敏,很得太子赏识,而至于他的来历,此次随太子出行的几个奴才,都不大清楚。有人说他父亲是做生意的,也有人说他是孤儿,但无一人说他父亲是当官的。” “有机会,我定要单独会会他。”李承启眸光深邃,对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韦斯礼,充满好奇。 “侯爷保重。”霍青没有多余的话,郑重揖了礼便告退了。 而就在他离开后,钟策来了。他告诉一脸凝思的李承启:“韦大人说,想请侯爷到侯府最高的地方,一赏侯府景致。” 李承启心生诧异,心念自己还没找他,他倒先找上门来了。 第046章 真相 很快,李承启见了在门外等候的韦斯礼,并带他来到了侯府最高的阁楼之上,而且,应韦斯礼的要求,他没有让任何一个丫鬟奴仆跟随,只他二人。[..tw超多好看小说] 侯府最高的阁楼,可以俯瞰侯府所有景致。 “宁安侯府,比起皇上赐给二皇子的元都殿如何?”韦斯礼登高望远,含笑而问。 李承启心里一惊,微蹙眉头回视他的侧脸道:“我不曾见过二皇子的咸都殿,自不好做比。” 听言,韦斯礼哈哈笑了两声,旋即看向李承启,蓦地尊李承启一声“二殿下”。 李承启眸间的瞳孔,骤然扩大。他吃惊的样子,无法掩饰。 韦斯礼接着说:“在我跟前,二殿下有何好掩饰的?即便二殿下能骗过天下人,骗过我娘亲,也骗不过我,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宁安侯!” 李承启没有做声,只听他将自己的经历简要道来。 那日二皇子刘咸连人带马冲撞了路边行走的宁安侯李承启,之后就被砍下了头颅。就在这一瞬间,天降闪电,雷声滚滚,却不知何故,二皇子的灵魂竟跑进了宁安侯的身体里,借以托生,而被冲撞后的宁安侯,他的灵魂则跑到了一个较远的地方。当他找回事发地时,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见了。届时阴司追赶要捉他到地府,他便四处逃窜,终于在路途遇见了一个被谋财而失去性命的商人,他想也不想便附到了这个商人的身体里。醒来后,他看这商人的身份文牒,知他名作韦斯礼。于是,他便冒用了韦斯礼的身份,活出了个前程似锦。 “那你此次回来,莫不是想揭穿我的身份?”听了韦斯礼的叙述,顶着李承启皮囊的二皇子刘咸倒不再诧异,也不再畏惧了。他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你以为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奇事,说出去谁会相信?即便有人信了,那又如何?” “所以,”顶着韦斯礼皮囊的宁安侯,则很快接过二皇子的话,“你还是宁安侯,我还是韦斯礼。”他脸上,也露出了许多笑意。 不过,他的话倒让二皇子有些莫名。二皇子心念:难道他喜欢这样的身份交换?但如果他喜欢,他又何必揭穿此事? “二殿下,难道你不喜欢宁安侯的身份?”见对方许久没有做声,宁安侯便自信地看着他如是反问,还道:“有了这个身份,你至少可以高枕无忧地活着,再不会遭遇太子的迫害。” “没错,我喜欢这个身份。.tw[]”二皇子肯定地答,旋即问:“你呢?” “我也喜欢我现在的身份。”宁安侯毫不犹豫,也毫不掩饰。有了这个身份,他就能在朝廷之上,施展他的才华,实现他的抱负。这便是他喜欢这个身份的原因所在。但他之所以拆穿彼此,也是有原因的。在两个人都陷入许久的沉默之后,他语气缓和问:“听闻侯爷对老夫人多有不敬不孝之处,可是真的?” 他这话一出,二皇子心中的疑惑顿时化开了。这宁安侯之所以喜欢韦斯礼的皮囊却要拆穿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想警告自己,要对他的娘亲予以孝顺和恭敬罢了。 “我要你视她若生母。否则……鱼死网破。”宁安侯的目光之中,生出了许多狠厉之色。 二皇子听着他的话,看着他,倒丝毫不受威胁地笑了。他甚至对他怀疑地摇了摇头。他想:这宁安侯虽还有一点孝心,但他为了当官,为了拥有权力,甘愿放弃自己的身份,抛却自己的家人,也足见亲情和权力于他心中分量的轻重。若真要在他母亲和权力之间做取舍,他真的会选择自己的母亲? “你若对我母亲不好,我定会拆穿你的真实身份。”宁安侯听不到二皇子的承诺,便做了补充,以强调自己的警告。 “我答应你,今后会加倍孝敬令尊。”实际上,二皇子并非不尊老之人,只因李廓一家还在京城之时,焦氏与那时的敏妃来往密切,甚至还帮着出主意,对付过他的生母端敬皇后,因此,他对焦氏,自然没有好感。不过,既然命运弄人,让这宁安侯活着出现在他跟前,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尽管他不认为,宁安侯会真的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来。他现在不会,待将来他得到的权利越多,他更是不会。 “从此,你做你的闲散侯爷,我奔我的前程似锦。”宁安侯向二皇子伸出了右手。 二皇子会意地握了上去,唇角微扬,“一定。” 从此,李承启还是李承启,韦斯礼还是韦斯礼。 从侯府最高的地方回到地面的时候,韦斯礼还不忘好言相劝李承启:“为了侯府安宁,也为了侯爷自身安危,侯爷日后,就莫要做一些事情,惹太子和朝廷挂心吧?你要记得,李家世世代代,不得为官,不得关怀朝政之事。” “有了这次教训,我自知收敛。”李承启笑答,还道:“就是霍护卫,我也已让他离开侯府了。” “侯爷英明。” 李承启突然看到假山后边,有一个女子的身影晃了一下,他当即对韦斯礼说:“我还有些事,就不多陪韦大人了。韦大人自便。”辞别后,他走出几步,见韦斯礼离去,他方才折回,从假山后将沈嫣拎了出来。 “你都听到了?”他神色严厉看她。 “什么?”沈嫣挣了几下,试图挣脱他抓住自己手腕的五指钢钳,一边解释,“我本想去阁楼上看看风景,却不料才到这里看到你跟那个韦斯礼有说有笑……才藏身在假山后边的。” 李承启心下一松,手里也松开了对她的束缚,笑了一下道:“你常做隔墙那双耳朵,也难怪我一见到你就把你当贼人看。” “我都说了我没有偷听!”沈嫣来气,但她很快平复了,问李承启:“你跟韦斯礼有何好说的?有没有问他昨夜为何要取我性命一事?” “没问。”李承启很快敛了玩味的笑意提醒沈嫣,“这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这几天少出屋门便是。” ----------------------------------------------------- 本周上了青云榜,所以继续保持双更。谢谢大家支持!咱们一起,再接再厉哟~推荐、打赏神马的,常常来一发吧hah~~ 第047章 救人 李承启这么说,沈嫣倒觉得古怪。(..tw)想到他与韦斯礼先前有说有笑的样子,她更加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只是不肯跟自己说罢了。 他不说便不说罢,沈嫣现在只一心盼着太子一行回京,也不想追究许多。听了李承启的话,她也没有去阁楼上看风景,而是随了他一道,打算回屋歇着。路上,他们却碰到了大步找过来的李承茂。 “大哥,我有一事要你帮忙。”李承茂上前,也不管沈嫣在场,便告诉李承启,太子到宛尘楼找的花魁娘子颜如玉跟自己之间的关系,“我本让丁全传信,叫颜姑娘避一避风头,却不料颜姑娘不听,终还是被太子看上了。太子要她陪他,她自然不答应,起了好大的争执。宁安富商柏家的公子巧在宛尘楼吃酒,看不惯太子和顾大人欺负颜姑娘,便对太子和顾大人大打出手……” “你说柏仲哥打了太子?”沈嫣一听急了,“那柏仲哥现在如何?” “太子的人把柏公子绑了,颜姑娘也被太子强行拉去陪酒。”李承茂想了想对沈嫣道:“我知柏公子与沈小姐有些交情,此次柏公子伤的是太子,太子若要追究,只怕他性命难保……”很快,他又看向李承启,问他:“大哥,这事你可有法子化解?颜姑娘虽身世可怜,沦为青楼女,倒也烈性,还望大哥能帮帮她。” “没办法帮。”李承启想也不想,便泼了李承茂一头凉水。 “就关心你的颜姑娘!”沈嫣火气大得很,“你的颜姑娘只要有人多花点银子就好救,我柏仲哥却因为你的颜姑娘闯了大祸,只怕命都快没了!”说罢她便跑开了。 “你去哪儿?”李承启冷声,语气之中,多是怕她冲动闯祸的味道。 “无论如何,我不能坐视不理。”沈嫣回眸看他一眼。其实时下她心里也是乱如麻,也没有想到应对之策,只是她知道柏仲身于险境,就做不到不管。她想,柏仲之所以到宛尘楼买醉,定是因为生自己的气,也因此才碰上这桩事。 李承启却是大步上前,要拉她回客房,并强硬道:“你哪都不准去。” “你别管我!”沈嫣试图挣脱。 李承启却是将她抓得更紧,一路拉扯她,直将她关入她住的屋子。他还让紫藤拿了锁,从外头将门锁了起来,不让沈嫣出去。 “宁安侯,你放我出去!”沈嫣在屋里大吼。 “大哥……”李承茂想劝李承启。 “二弟,太子什么性情,你我都了解。(..tw无弹窗广告)”李承启严肃道,“你不可因为一个青楼女子,而得罪了他。倒是柏公子,平白牵扯了进去……我会想办法的。”说罢李承启就冷着脸蹙着眉离开了。 李承茂思来想去,在沈嫣屋前来回踱了几步。听着沈嫣在屋里的咆哮声,他忽然想到什么,忙到门口问:“沈小姐,你适才说颜姑娘只要有人多花些银子就好救是何意义?” 听言,沈嫣想了想道:“你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这……”李承茂犹疑,只怕沈嫣鬼灵精怪,会说话不算话,因此,他要求说:“你先告诉我,我再让紫藤放你出来。” “二爷……”紫藤想劝阻。 “你先去准备两张大额的银票,”沈嫣在屋里一边想一边说,“然后再找一套你十五六岁时穿的衣服来给我穿,还有假胡须、凝脂、成油……”她说了许多易容需要的材料。 李承茂听了,便要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但怕紫藤告密,他便叫了她一起,一路,他还顺便说服了她交出钥匙,放沈嫣出来。 约略两刻钟过去,沈嫣化成一个又黑又瘦又矮,而且还蓄了两撇小胡子的富家公子走出了屋门。她出门时,李承茂和紫藤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李承茂的目光,甚至扫过了她的胸前――原本,那里凸出来风韵非常,现下,那里竟平坦得跟男儿无异。 “再给我弄把扇子来,手上不拿点东西,总有些不自在。”沈嫣这也是头一次冒天下之大不韪,装了回男人。若不是情况紧急,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免得日后传出去,又给自己的父亲丢人。 一切准备妥当,她和李承茂便出门,直奔宛尘楼的方向去了。路上,沈嫣告诉李承茂,她打算花钱,为颜如玉赎身。李承茂一听是这个主意,顿觉失望。他道:“沈小姐的主意未免有些天真。且不说太子蛮横,单以权势即可要了颜姑娘,宛尘楼的妈妈九娘半个不字也不敢说,就是比钱多,我们还能比过太子不成?” 沈嫣却是不以为然,“你难道不知九娘向来认钱不认人?想必她也知道,即便太子口头上愿意给高价,能不能兑现还是另一回事。” 李承茂似是略有所悟,但似乎在某些地方,又不大清晰,他只好带着疑惑的心跟着沈嫣,打算走一步是一步。 到了宛尘楼,沈嫣没有急着找太子,而是找了宛尘楼的妈妈九娘,想跟她谈一谈为颜如玉赎身的事儿。 “颜姑娘怎么样了?”一见九娘,李承茂便着急询问。 “正被太子关在屋里,要她陪酒呢。”九娘看起来,似乎有些着急。这颜如玉对她来说,可是个宝,这要白白被太子蛮横地抢去了,她损失可是极大的。 见她此等神色,沈嫣就知道,她会答应配合自己演一场戏。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问了柏仲情况如何。 “柏公子可就惨了,平白无故被绑了起来,正等候太子发落呢。”九娘说着打量了沈嫣一番,含笑问:“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敝人张无忧,”沈嫣抱拳,有礼道,“是柏公子的朋友。我早听过颜姑娘的美名,今次慕名而来,却听说太子为难颜姑娘的消息,实在愤慨!九娘,你开个价,我愿意赎了颜姑娘回家,免得她被太子欺负。” 九娘听言先是一惊,很快便说什么颜如玉是太子看上的人,她不好得罪的话,以抬高颜如玉的身价。 “太子想要一个人,强要即可,可会给九娘赎金?即便太子答应给赎金,他又岂会真的兑现?九娘索性听了我的主意,好好想个办法让太子答应和我们比价,谁出价高,谁就得颜姑娘,免得到头来人财两空才是。”沈嫣只劝了这么一句,便将带来的银票都甩在桌上,“这钱九娘要不要,就凭你一句话了。” 第048章 美男 九娘看着大额银票,眼里稀罕得很。(..tw)与此同时,她脑中也一派清明――就是太子口头上能出个天价,她也只怕得不到分毫。现在有人愿意出头,她该高兴才是。 “好!就按张公子交代的做。”很快,她爽然答应,收起了银票。 而就在他们达成一致的时候,本于太子屋里与颜如玉一同陪酒的青红姑娘跌跌撞撞跑来了。她告诉九娘:“妈妈不好了,太子要轻薄如玉姐姐,如玉姐姐逃到门外,被一位公子救下了。那公子全然不将太子看在眼里,太子气得不得了……这下怕是真的要出人命了。” “走走走,快带我去瞧瞧。”九娘急忙要去看。 沈嫣欲行跟上,走出几步却是提醒李承茂道:“不想惹祸上身牵连侯府,你就在暗处候着,莫让太子看到你才是。”说罢她紧随九娘的步伐,往太子所在的上等厢房方向走了去。 李承茂倒听了沈嫣的劝诫,只远远地跟着。 沈嫣和九娘赶到时,与太子随行的几名护卫,正跟青红姑娘所说的那位公子在打斗。可是,众人只见太子的几名护卫跳来跳去,一味地防守,根本无法近那公子的身。更为可笑的是,那公子坐于一方做工精细的木制轮椅上,只朝着袭击自己的人动了动手指头而已。 那公子身后始终直直站着一位壮年,他蓄有一脸的络腮胡子,样子憨实。看起来像是为那位公子推轮椅的――也就是说,许或那位公子腿脚不便。 沈嫣和九娘都未能看到他的正脸,只见他身上的衣服,是上等绸缎制成的,色泽纯亮,在他身上显得尤为清雅贵气,他发丝一半入冠,一半随着发带顺肩流下,梳理得十分整齐干净,他的侧脸,白皙如凝脂……只一个侧影,她们便猜,这定是一个玉树临风的俊美男儿。 果不其然,当沈嫣和九娘靠近之时,看到男子面如冠玉的脸,心中便被他这难得一见的容颜给震住了。沈嫣想,就是宁安城美出名的侯府二爷李承茂,还有那咏絮戏班的美戏子严咏絮,都不及他好看。最是他那两颗目若朗星的双眸,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也平静得如浩瀚夜空之下两朵璀璨之光。他的面容,柔和得仿若传说中的神仙。 他一定是外地人。 太子的护卫都皮开肉绽地扑倒在地,再不能动弹了。直到这一刻,一些人方才看见,那美公子腕间,有一条细细的天蚕丝可收放自如。而与太子的护卫纠缠许久,并将这些护卫打倒的,就是这根天蚕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果说霍青能够幻影移行的功夫世间少见,那这美公子对腕间的天蚕丝运用自如的功夫可说是世间难得一见。 “反了!反了!顾崇之!给本殿杀了他!杀了他!” “殿下……我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顾崇之说着压低声音,“殿下,我们还是先撤吧?此人目中无人,只怕来自绿林,不受我朝廷管制啊。” 听言,太子也觉得顾崇之所说有理,但他面上还要装得强硬,对美公子大喝:“你等着!我定要你好看!”说罢便带着他的人阔步离开了。 “姑娘。”待太子一行走后,美公子便把目光落在颜如玉身上。 却说这颜如玉也是美得摄人心魂。届时她站在美公子后侧,两人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对神仙眷侣、金童玉女。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她委身行了个谢礼。 美公子没有多话。有趣的是,他身后的壮实青年好似懂得他任何一个动作、任何一个眼神一般,很快便告诉颜如玉:“姑娘,我主人让你跟我们一起走,免受恶徒欺负。” “我不走。”颜如玉却是摇头,“我不能走,我哪都不去。” 只有躲在暗处的李承茂心中不免一沉,他知道,颜如玉是因为对他执着,才不肯离去的。美公子则又看一眼颜如玉,面容平静而问:“那我赎了你的身,并让你在宁安城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如何?”他的声音,清澈得像是山涧里流淌的溪水。 颜如玉潸然泪下,又是朝美公子深深行了一礼,感动含笑道,“公子与我萍水相逢,竟肯施如此大恩……只是公子美意,我断不敢接受,只能心领了。” “也罢。”美公子看向前方,神色毫无异动。他身后的壮年,不需他吩咐,便推动了轮椅,要带他离开宛尘楼。 他们经过沈嫣和九娘跟前时,九娘热情地拦住了美公子,说了许多动听的话。想必是美公子听得烦了,便叫了一声“大山。”之后,他身后的壮年便对九娘道:“我家主人路过此地,算得这里会出人命,才上来化解的,还望你莫要拦我们的去路。” “完了!”听得“人命”二字,沈嫣恍然想起来,自己此行,是为柏仲而来的。现在颜如玉没事,她的柏仲哥怕是事情更大了。“九娘,柏公子关在哪儿了?” “后院柴房。” 听言,沈嫣便大步往楼下跑了去。 美公子的目光,一直追随她离去的身影,终于,他吩咐道:“大山,跟上这位公子。” 大山听从吩咐,再不管??碌木拍铮??直?鹇忠危?闱崆傻卮??闹魅讼侣ザ?ァ?p>沈嫣来到后院柴房,发现那里已无人影。她只怕柏仲已被太子的人带到侯府去了。太子在宛尘楼吃了亏,回去会不会找柏仲发泄?她想了想,忙要折回侯府。 “公子留步。”一个雄厚的声音在沈嫣身后响起。她回头,见是那坐在轮椅里的美公子和他的家仆大山。喊住她的,正是大山。 美公子被大山推着来到了她跟前,他看着她,彬彬有礼而问:“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又是何许人士?” “我现在没时间与公子结交,实在抱歉,后会有期。”沈嫣浅露歉意,说罢便跑开了,全然没有思虑,这位美公子好端端的,如何要跟自己搭讪。 第049章 求情 沈嫣走后,美公子轻轻叹息了一声。(..tw)大山听觉,忙问:“主人,这位公子可是要倒大霉了?” “我若没猜错,三个月内,她怕要遭遇灭门之灾。” “啊?那要不要我前去提醒他一声?”大山心有善意,听得这样的话,便如是问询。 “他有些古怪。我能感知他的灾祸,却看不清他的面相,也不知有无化解之方。”美公子静静说罢,侧眸便温和地吩咐:“你跟过去,弄清楚他是谁、家住何处,先别惊扰了他,择日我们再去拜访不迟。” 大山听了吩咐,便一路尾随了沈嫣。 沈嫣跑至半途,被李承茂跟上并叫住了。 在宛尘楼,见沈嫣急忙跑开,李承茂便首先想到要去追她,只是不小心被颜如玉看到了,他不得不留下来宽慰她几句,所以才耽搁了些时间。不过,所幸沈嫣还是被他追上了。 “沈小姐看来是急坏了,也不问问清楚太子把柏公子带到哪里去了就往侯府跑。”他告诉沈嫣,“我听人说,太子可是把柏公子带到知州府去了。” 沈嫣恍然,当即用扇柄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太子定是带了柏仲哥为难我爹爹去了。我该怎么办啊?”她看着李承茂,显得有些焦急而无助。 见她这样看着自己,李承茂顿生怜惜――一向目中无人,时而又鬼灵精怪的她,何曾在自己跟前这般无助过?“你别担心,我大哥说了,会想办法为柏公子解难的。我们这就去找我大哥如何?”他眼里,满是认真。 “他会有何办法?”沈嫣不敢把希望寄托在李承启身上,但她还是拿了主意对李承茂说:“那你去请你大哥出面,我先回知州府。” “好。”李承茂答应,之后还不忘提醒沈嫣:“沈小姐切记,无论发生何事,切忌冲动。” 沈嫣“嗯”地应了一声,很快便转身往知州府的方向跑了去。 藏于暗处的大山,或多或少听得沈嫣与李承茂的对话,也大致清楚了沈嫣的身份。至此,他没有继续跟着沈嫣去知州府,而是去了他和他主人住的客栈四海楼。 四海楼天字号房间,熏香满溢,那靠着轮椅行路的美公子已在屋内。他拿着一本有关星象占卜的书,正看得投入。 大山轻扣一下房门,喊了一声“主人。”美公子听到后,不紧不慢合起医书,又不紧不慢将其放在桌上,正襟坐好之后方才道:“进来。”他的姿态,总是那么公正磊落,他的声色,总是那般温润柔和。 大山进到屋内,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告知了他。他豁然明白,原来自己只能感到沈嫣会有灾祸临头,却看不清她的面相,是因为她会那易容之术,扮了男儿的模样,她的脸上,有着一张不属于她的面皮。 “主人,我们现在要去知州府,为沈家解难吗?”大山问。 美公子轻轻摇了摇头,“我们解不了。” “主人的本事,就是周国太子动用再多的护卫也应对不及,怎么就帮不了沈家?”大山不解。 “沈知州是宁安城的官,更是大周朝的臣子,即便我们过去,用强力让太子屈服,也不能保他沈知州一世。再者,我们现在去,只会给沈家雪山添霜。因为宛尘楼一事,周国的太子定对我们记恨在心。我们现在若出现在知州府,并帮助沈家,他势必会以为,沈家跟我等‘绿林莽夫’有何瓜葛,如此只会给沈家再添一桩麻烦。”其实,这本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只是一根筋的大山想不到罢了。所幸美公子,愿意这样耐心地跟他解释,耐心地教他道理。 知州府里,太子让人将柏仲五花大绑带到了沈世充跟前,冷厉问:“本殿听闻,沈知州收了这愚蠢莽夫做学生?” “下官的确收了柏仲做学生,但不知他犯了何事,惹得殿下这般不痛快?”沈世充心知大事不妙,面上却装得镇定非常。 很快,顾崇之上前,将柏仲如何在宛尘楼对太子无礼的事圆滑地说了一遍,旋即问沈世充:“沈大人,您看看该如何处置您的好学生吧。” 沈世充看了柏仲一眼,冲他十分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很快,他跪到地方,乞求道:“柏仲少年意气,还望殿下饶他不死。” “饶他不死可以,但沈知州必须答应本殿,亲自将宛尘楼的颜如玉姑娘,送到本殿房里,让本殿好生逍遥快活一晚。”太子勾起一边唇角,提出了这样荒诞的要求。他并非稀罕宛尘楼那位姿色出众的艺妓,而是想借此事羞辱沈世充、为难沈世充罢了。他当然知道,沈世充断然不会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那等违背良心和道义之事。 “殿下,”沈世充伏地,又磕了一个响头,“怪只怪下官教徒无方,愿殿下削去下官官职,以作惩戒。” 听得此言,柏仲忙挣了挣,大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刮,我无怨无悔。太子殿下若要借此事为难我老师,我不服!” “这可是你说的!”太子脸上一冷,当即下令:“来人呐!拖出去,乱棍打死!” “殿下……殿下开恩呐!”沈世充急急求饶。 一直藏身于屋外的沈嫣,听得太子如是命令,并看到两名太子的护卫将柏仲拉扯出门要到外头施刑,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她跳出身,对那两名护卫大喝一声“且慢”便大方地走到了堂内,先且对太子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你是何人?”顾崇之问。 “草民张无忧,是……” “他是我的朋友,是我让他来的。”李承启的声音,陡然在屋外响起。很快,他一脸风轻云淡地出现在了堂内。他站在沈嫣身侧,向太子解释,“殿下,这位是张无忧,是我的朋友,也是柏公子的朋友。我们此次来,是想为我们共同的朋友求个情,恳求殿下,放了柏公子这一回。” “宁安侯,别以为你操持着我父皇赏赐的免死金牌,就可以救任何人的性命!”听得李承启有这样的要求,太子似乎很是气愤,“本殿如果连一个对我大不敬之人也处治不得,颜面何存?” 第050章 消灾 见太子大有不肯给宁安侯情面的架势,沈嫣心中紧得厉害。李承启却是不慌不忙,郑重地跪到地上,再度请求:“殿下三思。”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再无言语。他这求人的态度,也未免太强硬了。沈嫣唯恐太子更加恼怒,忙也跪地,又是给太子戴高帽子,又是低声下气,好一通说。孰料默了许久的太子,突地喷出一句“小小庶民,有何资格向本殿求情!”喷得沈嫣再不敢言语。 “殿下,”李承启虽跪在地上,身子板却挺得笔直,他说,“南诏国大举军事,我朝备战正缺军饷。柏家是宁安城富户,何不让柏公子出钱免灾?” “是啊殿下,”沈世充忙附和,“殿下准允柏仲拿钱买命,一方面给了宁安侯情面,一方面也是殿下为大周社稷做了奉献,不坏了殿下与侯爷的情分,又能为殿下在朝廷上树更多威风。如此双全之策,还望殿下考量。” 太子冷厉的脸,终于绽开了一点笑容。他走至李承启跟前,甚至亲自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和颜道:“怎么说,我们也是表兄弟。弟弟的情面,我岂会不给?不过,既然弟弟知道朝廷正缺饷银,那何不慷慨解囊,也为我大周社稷做些贡献?还有你,”太子蓦地转向沈世充,“沈知州起来说话。”待沈世充起身,他便问他:“你又能贡献多少?” “这……”沈世充为官多年,从不贪污腐败,虽有些钱财,那也都是过去几年皇上和端敬皇后的赏赐,现下太子贪婪,他也不能不舍。当即,他吩咐冯管家道:“去账房,有多少钱财,就取多少来。”而后他对太子说:“下官钱财不多,只能倾尽所有了。” “倾尽所有了吗?”太子却不满足,“沈知州在京城的老宅,怕也值些钱。” 听言,沈世充释然地笑了一下,“那座宅子,于下官也无意义,殿下想收,便收了去吧。”说罢他又让人传话给冯管家,让他将京城老宅的地契也一并拿来给太子。 “好!”太子得意的拍手声,响彻知州府正堂大殿,旋即,他辗转到李承启跟前,“沈知州爽快,但不知宁安侯会有何表现?” “我府上所有钱财,都是朝廷给的。殿下若想收回,我绝无怨言。” “诶,自家兄弟,如何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太子要得便宜,提先还要卖个乖,“本殿以为,侯府拿出三万两,还是有余的吧?” 沈世充一惊,想这太子实在是狮子大开口。宁安侯府虽逢年过节的都能领朝廷赏赐,就这几年,也拿不出三万两来啊。 “我回去就让人准备。”李承启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竟然答应了下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家里多有钱。 “那你呢?”太子又转向了柏仲,想了想又问顾崇之,“宁安富商之家,家底如何?该给多少?” “我只能拿出五千两来,多了没有!”柏仲虽纨绔,但也知家里的钱财,都是父亲的心血。要他拿出那么多钱给这个可恶的太子,他宁愿把头给他。“近些年生意不好做,我家早在吃老底了。所以,殿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刁民!”顾崇之上前,踹了他一脚,“你以为殿下不敢?” “还是杀了我吧!我也不想因为我一条贱命,拖累我的老师,更不想因为我一条贱命,拖累侯爷。”柏仲表赴死之心。 听及此处,沈嫣方才发现,柏仲其实是用了心机的。太子这会儿若要取柏仲性命,父亲在京城的老宅和多年的积蓄,以及宁安侯那三万两,他就都得不到了。这点道理,想必太子想得通透。 “孽子!孽子啊!”柏仲的母亲唐氏突然从外头跑到了屋里,她不顾周遭是些什么人,上去便是对柏仲一通打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啊!你爹爹辛辛苦苦在外头挣来的钱,都被你给败了!你这回又是闯了什么祸,要给人家五千两?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今家里是个什么境况?别说五千两,就是一千两,为娘也拿不出了!你可知道,你爹爹这回送往西域的丝绸,又被贼人抢了去?你爹爹受了重伤,至今还生死未卜啊……” “娘,这可是真的?我爹爹他受了伤?”唐氏声泪俱下,真真假假,就连柏仲自己也分不清了。 “信上说得真切,岂能有假!”唐氏说着拿出一封信件来,摊开来给缚了手脚的柏仲看。 柏仲看过,双眼立时红了。沈嫣本以为柏母是做戏给太子和顾崇之看的,见柏仲如此反应,心下也为他担心起来――他家里,可是真的遭了这等变故?柏仲先前所说,他们家这几年早在吃老底竟是真的? “大胆民妇!”顾崇之好一声喝,一把抓过唐氏摆在柏仲跟前的信件,“太子殿下在此,岂容你喧哗再三?”说罢他看了看信中内容,而后走至太子身侧,对他耳语了几句。 届时唐氏早已被他的喝声吓住。她跪到地上,向太子铺首叩礼,“民妇心急,一时不知身份,还望殿下恕罪。” “罢了。”太子说,“你的好儿子竟然对本殿动粗,现在本殿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他肯拿出一万两,本殿就放了他。” “啊?一万两?”唐氏满脸惊惧,接着便是求太子宽限。 “一万两!一个铜子儿都不能少。”太子强硬。 “好。民妇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交出这一万两来……”唐氏说着,身体一歪,竟要晕倒,喜得沈世充扶了一把。 拿定了这许多人的钱财,太子方才罢手。巧在此时,冯管家将沈家的钱财和在京城老宅的地契都拿来交给了顾崇之,太子高兴,当即下令放了柏仲,而后叹声道:“出来大半天,本殿也累了。回侯府。” 走出知州府的大门,他忽然想到什么,停步命令顾崇之:“多派些人手,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将在宛尘楼挡我好事的那个瘸子找出来!活的抓不着,死的也行。” 第051章 计气 顾崇之本还高兴此番宁安一行,收获不小,不料太子睚眦必报,终要苦了他。宛尘楼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怪人,岂是多派些人手就能抓的?但太子的命令,他又不得不从。当即,他便把这件事交代下去了。 而知州府内,确定太子等人离去,本昏过去的唐氏便醒来了。柏仲方才发现,就连他自己,也被平素里正经不二的母亲骗到了。他哭笑不得,“娘,您是装的?” “你还有脸笑?”唐氏却是蹙眉喝斥。 “娘……” “一万两,”唐氏微蹙眉头,一脸忧心看看柏仲,又看看李承启和沈世充,一边道,“再加上侯府要出的三万两,还有知州大人的损失,数额巨大,我柏家这回,怕是真的要掏空老底了。” 只消这么一句话,在场的人都明了过来,适才她在太子跟前那般表现,果真是演出来的。不过,此刻她脸上的愁容,却是真的。说罢她又是责怨柏仲:“你那冲动的脾性,怎就不知改一改?在这宁安城,你以为你是天,逢着什么事儿都可以见义勇为,对人拳脚相向吗?” 柏仲知自己犯了错,又牵连了这么些人,也不为自己辩护什么,默然低了头。 “柏夫人,”沈世充虽对柏仲的冲动有所不满,但见唐氏责怪,还是上前,劝解道,“柏仲脾性使然,就是再来一次,逢到有人倚强凌弱,他也还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唐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忽而跪到地上,对沈世充和宁安侯行了大礼道:“民妇在此谢过侯爷和知州大人了。太子要你们交出的钱财,待我家老爷回来后,定会全数补偿给你们的。” 唐氏是一个识大体的人,有这能力,她是绝不占旁人分毫便宜的。沈世充推了几句,李承启则什么也没说,很快做了别便要回侯府。转身的时候,他看一眼沈嫣道:“跟我回去。” 沈嫣明白他的意思,只得跟上他的步子。 “等等。”柏仲却是叫住了李承启。他走上前,蹙眉问他,“到底嫣儿为什么要在你府上不肯回家?”他看李承启身后这个又黑又矮又瘦的身影,只觉古怪,倒怎么也想不到,“他”是沈嫣扮的。 “仲儿!不得无礼。”唐氏上前,严厉斥责了柏仲。 “侯爷,”这时,沈世充也走上前来,问宁安侯,“我虽不知其中原委,却也知道这是我家嫣儿自己的意思。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我家嫣儿,何时可以归家?” “太子一走,她就可回来。”李承启答毕轻点下颔,告辞离去。 沈嫣对沈世充和柏仲等人抱了拳,也急忙跟了出去。 “等等,”柏仲却疑惑拦住他问,“宁安侯称你是我朋友,可我并不认识你。” “他胡说的。”沈嫣头也不回,加快了步伐。 跟随李承启走出侯府,沈嫣见他不发一言,只闷着走道,心头莫名忐忑。跟了许久,她终于走到他身侧,本想跟他说一句谢,嘴里问的却是:“你因何要趟这浑水?” 李承启顿步,本就冷着的脸上立时升了些许怒气。他看着在他看来扮相可笑的沈嫣,反问她:“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样与太子作对下场会有多惨?” “最后不是用钱解决了吗……”沈嫣说得中气不足,声音渐渐就变低了。 “你以为这次破财消灾,就可保太子忘了此事?你们就不怕,哪天他不高兴了还会重提旧事?” “你冲我发这么大火是何道理?”他一副得理不饶人,好似就他一个人懂得其中险恶的嘴脸,终于将沈嫣惹急了。“若不是你贪恋权利、想要跻身朝堂,岂会因为端敬皇后留下的一个锦盒惹得太子来宁安城,太子不来宁安城,又岂会发生今天这许多麻烦事?” “你惯会追根溯源,将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李承启脸上,不再有怒气,而是爬满了不满和讽刺之意。他的声音,也不如先前急躁,反而变得异常的低。“你们,就没有过错?”他身为含冤之人,心里自有莫大的委屈无处诉说,却要平白受沈嫣这般指责,他实在气恨。 沈嫣蹙眉,也不知是自知理亏,还是不想争辩,总之没再说什么。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侯府的时候,李承茂正在门口等他们。李承茂见李承启,有些心虚地唤了一声“大哥”,也不敢有过多言语。 李承启很是不满地瞅了他一眼,冷声道:“二弟今次怎这般糊涂?”说罢他也没有多待,径直往后院的方向大步走了去。 他走后,李承茂便迎至沈嫣跟前,关心问:“一切可好?” “破财免灾,也算化解了。”沈嫣一边往后院走,一边将在知州府的经历都说给了李承茂听。 就在二人来到正院客房和沁心园的岔路口时,李承茂顿步看沈嫣,忽而朝她嘴边伸手,“你胡子要掉了。”他用指腹,轻轻地帮沈嫣按了按。 他这般温柔的举动,不禁让沈嫣想:难怪宛尘楼的头牌颜如玉为了他宁可放弃从良的机会,也要对他寄以期望。 实际上,在沈嫣上一世,沈嫣只听过颜如玉的名,却不曾见过她的人,更不知她还恋慕着李承茂。今日见识了她的倔强,她对她倒有几分喜欢,因此,她多事问李承茂:“颜姑娘对二爷有情有义,二爷可想过如何待她?” 李承茂垂了眼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沈嫣见状笑了一下,叹一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走开了。李承茂抬眸,一直看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表弟看什么,竟看得出了神?”焦怀卿不知何时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他循着李承茂的方向看,似乎并没看到什么。 “表哥。”李承茂礼貌地叫了一声,倒并不回他的话,而是问:“表哥这是要去哪儿?” 焦怀卿笑了一下,“近来府里上上下下,个个古怪,我看着烦闷,想出去找点乐子。我听闻,四海楼最近来了一位神人,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能占星算卦、预知祸福,表弟可有兴趣同我一道去瞧瞧?” 第052章 预知 李承茂听焦怀卿说得玄乎,先是有些不信,但心下想着反正太子在侯府,府里每一个人呼口气都得小心翼翼,在府里待着多有不自在,出去瞧瞧,见识见识表哥口里的神人,也未有不可。因此,他答应了随焦怀卿同去四海楼。 孰料焦怀卿邀他到四海楼,目的并不单纯,沿路,他又是打听沈嫣因何在侯府待着不回家,又是打听李承启怎么不高兴,问的尽是一些李承茂或是不明白,或是不好乱说的事情。 “表哥再要多问,我就不去那四海楼了。”李承茂终于被问得烦了。 “好好好,不问就不问。”焦怀卿怕坏了这良好兄弟情义,忙有所收敛,只一心带李承茂到四海楼,想瞧个热闹。 不多时,二人便赶到四海楼了,可是,那里围了许多人,指指点点的,像是四海楼内出了什么事。焦怀卿和李承茂走近一看,方知四海楼里正有人打架,桌子、椅子、杯子、盘子都已是横七竖八、支离破碎,尽显狼藉。 “那些不是太子殿下的人吗?”焦怀卿诧异地认出了那些个执刀疯狂砍杀的护卫。 “是他?”李承茂则发现,太子护卫所针对的人,是宛尘楼那位靠轮椅行动的俊美公子。一看这打斗场面,他就知道,是太子冲着这美公子报仇雪恨来的。 这一回可不比在宛尘楼,太子的护卫要多得多,而且个个出手毒辣。只是,他们看起来仍然不是那美公子的对手。不消多时,这些个护卫,都在做垂死挣扎了。 当他们一个个都被打倒在地的时候,美公子的仆人大山说:“我家主人不想害你们性命,你们快走吧。” 闻言,倒地的人都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欲行逃离。 美公子腕间的天蚕丝,陡然缠住一名落跑的护卫,温声提醒:“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回去就告诉你们主子,我被你们打败,吓跑了。”说罢他收起了那根细得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的天蚕丝。 待太子的人都离开后,他还对四海楼的掌柜说:“店里因为打斗损坏的东西,您只管折合成银子,从我房钱里扣。” 他的镇定自若和他的善举,都令李承茂钦佩。他不禁走上前去,对他深深揖礼,“公子高风亮节,令人佩服。在下李承茂,不知可否有幸请公子喝杯茶,交个朋友?” 大山认出李承茂,便附于美公子耳边,告诉他:“此人正是那位在街上拦下沈小姐,并跟沈小姐说话的公子。” 美公子听了,便还之以笑对李承茂道:“原是宁安侯府的李二爷。我正有一事,想请李二爷帮忙。” “噢?”李承茂自然诧异。 “楼上说话。”美公子伸手,示意李承茂上楼。 李承茂方才想起,随自己一起来的,还有自己的表哥焦怀卿。他忙向美公子介绍,可是,美公子冲焦怀卿礼貌地点点头之后,却是说:“我要跟李二爷说的话,恐不便张扬,还望……” 不待美公子将话说话,李承茂已然会意。他推搡了焦怀卿至门边,劝他离开。焦怀卿心里虽有些不快,却也听了劝。 来到美公子房里,李承茂方才问美公子尊姓大名。 “敝姓安阳,单名一个平字,南诏人士。” “原来安阳公子是南诏人,难怪不把我大周太子放在眼里。”李承茂豁然。 “我家主人游历天下,从来只认理,不认人。”大山插话。 安阳平笑着,很快将自己请李承茂到自己房里坐的原委说了出来。他首先问他:“宁安知州大人的千金沈小姐,可算是李二爷的朋友?她若有危难,李二爷帮是不帮?” 听言,李承茂不无急迫问:“沈小姐有何为难?” “你先回答我。” “当然帮。”李承茂毫不犹豫。 听言,安阳平方才将自己的预知告诉他,“我若没看错,沈小姐即将遭遇灭门之灾。” “安阳公子……”李承茂心里很有些惊异,几乎埋怨安阳平胡乱说些不吉利的话,但他还是按捺住心里的情绪,悉心问:“安阳公子此话怎讲?” “我家主人自小就有一种能感知灾祸的能力,后天又钻研星相命理之玄,看人吉福,从未出过差错。”大山解释,“沈小姐有难,正是我家主人在宛尘楼时无意看见的。” 李承茂方才想到,安阳平就是自己表哥说的那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会占星算卦的神人。“安阳公子所言,当真?”他本不信这些,但两次接触安阳平下来,他对他倒有几分信赖。事关沈嫣,他更不敢当笑话听。 安阳平轻轻点了点头,“在宛尘楼,沈小姐易了容,我唯独感知到她即将承受的痛苦,却看不到她的面相,所以我不知道,她要遭遇的这场灾难可否避而勉之,又当如何化解。今日既然遇到李二爷,就想请李二爷方便之时,带我见一见沈小姐,免得我冒然找上门,唐突了她。” 李承茂想了想,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很快便答应了。 “我在四海楼,等李二爷消息。” 离开四海楼,李承茂便赶回侯府,叩响了沈嫣的屋门。届时,沈嫣已换回了女儿家的装扮,让人看起来舒服许多。 “沈小姐可记得宛尘楼那位坐轮椅的公子?”见沈嫣点头,他便接着道:“我适才在四海楼结识了他。他叫安阳平,是南诏人,很有些本事。” “你二人都属儒雅温和之人,想必一定气味相投,相谈甚欢。不过,这跟我有何关系?”沈嫣对于李承茂跟自己说这事似乎没有兴趣。 “安阳公子能预知祸福,还会占星算卦。他之所以出现在宛尘楼,就是因为他路过时感到宛尘楼内会有凶险之事发生。” “那又如何?”对这种神人奇事信是不信,沈嫣从不表态。 “安阳公子告诉我,”李承茂紧紧地看着她,“他在宛尘楼见你时,感到你在三个月内,会遭遇灭门之灾。” 听了李承茂的话,沈嫣的瞳孔立时因为强烈的震惊或是恐惧而扩大了一圈。她的双脚,不自觉后退一步。她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在问:灭门之灾……为什么还会有灭门之灾? 第053章 相面 “你说三个月内?”沈嫣不置信地看着李承茂,见他点头,她的眼泪马上掉了下来,“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应该这么快的,不该来得这么快……有我在,我爹是不会有事的!”她忽而变得坚定,胡乱用衣袖抹去了眼前的迷雾,接着便大步跑了出去。 “沈小姐去哪儿?”李承茂几乎被她这一系列令他意外的反应吓住,待她跑出去,他忙跟上拦她,一边告诉她:“安阳公子让我安排你二人见一面,他说他要看看你的面相,看看有无化解的可能。” 听言,沈嫣像是一个溺水的孩童,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伸手扶住李承茂的臂弯,期盼问:“是真的?他可以帮我?” “安阳公子说,要看看你的面相。”李承茂也不敢肯定。 “带我去见他!现在。” 李承茂应声答应。 两人经过侯府长廊,被并步而行的李承启和韦斯礼撞见了。 “你们去哪儿?”李承启自然询问。 “大哥……”李承茂看一眼韦斯礼,想了想道,“沈小姐刚吃过药,说想出去玩,我便带她到街上看看。” 李承启当然知道有鬼,但在韦斯礼跟前,又不好说什么,便只嘱咐:“沈小姐精神不好,你要看好她。(..tw)” “嗯。”李承茂暗自吁了一口气,很快带着沈嫣别过了李承启和韦斯礼。 “早点回来。”李承启不忘提醒。 待李承茂和沈嫣远去,韦斯礼却笑了一下,“二爷适才说谎,难道侯爷看不出?” 李承启看着他,没有做声,只听他接着道:“也难怪,毕竟跟他一起长大的人……”他没有把话说全,但李承启明白于心。 “对了,”韦斯礼又说,“那个沈家小姐,当真精神有问题?看起来怎么不像?” “她跟我去京城,路途受了惊吓,现在精神时好时坏,只不过好的时候多罢了。”李承启不紧不慢解释。 韦斯礼露出一脸哂笑,吐出一句“小女子”。不过,他很快盯着李承启,冷声问:“侯爷不会被她的死缠滥打感动了吧?” “韦大人说笑了。”李承启微微笑了一下,“我不过不想得罪沈知州罢了。” 韦斯礼却看了看远处,设想道:“若不是跟她沈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倒觉得她有些与众不同。”说罢他很快将目光转到李承启脸上,又是试探:“侯爷会否与我有同感?” “我没想这些。”李承启毫不犹豫答。 “这样最好。不然,只怕侯府老夫人不会答应。但愿侯爷现在不想,日后也别想。”韦斯礼说半天,不过提醒李承启不要喜欢上沈嫣,尤其不要因为对她喜欢,而跟侯府老夫人焦氏作对罢了。 “韦大人只管放心。”李承启现下只期盼韦斯礼和顾崇之等人,都随太子早早地滚回京城!对于韦斯礼的存在,他尤为恼恨。 届时恰是用午膳的时间。李承茂和沈嫣什么也没吃,便直奔四海楼。他们赶至四海楼时,四海楼的人还在收拾先前那场打斗的残局,暂停了生意。不过,听李承茂说是安阳平的朋友,店家便准允他和沈嫣上楼了。 安阳平和大山正姿态端正坐于桌边用午膳,听得店小二说有人拜访,他们便都放下了碗筷。见到李承茂和沈嫣,安阳平便道:“李二爷和沈小姐还未来得及用午膳吧?”很快他又自顾吩咐店小二:“麻烦添两副碗筷,再添两道菜、一壶酒。” 大山为李承茂和沈嫣拉开椅子,请他们入座,自己则退到了安阳平身后,很习惯地站好。他块头很大,样子憨实,却这般重礼仪,让人觉得舒服。 “安阳公子……”沈嫣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她急切问:“安阳公子预知到我要面临灭门之灾,可是真的?” 自她进门开始,安阳平就看了她的面相,对于她要承受的灾祸是否能化解,他心中其实已然有几分把握了。面对她心急而来的疑问,他表现得平静如常。他劝她:“沈小姐莫要着急,且用了午膳再说。” 沈嫣心里已是心急如焚,但想着再是着急,也不能不让人家吃饭,便没有多话,一直待小二上了菜,好好陪人家把饭吃完。她自己吃得很快,而后便端坐着看安阳平。见他细嚼慢咽,好不悠然的样子,她直想催促,只是被李承茂眼神的暗示给拦住了。 “大山,”安阳平终于吃饱喝足了,他放下碗筷,有条有序吩咐,“让小二收拾了碗筷,拿壶茶来,你也下楼把肚子填饱。” “安阳公子……”待小二上了茶,收拾了桌子出去,沈嫣忙开口说事儿,却不料安阳平缓缓伸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安阳平道:“沈小姐若不改改这急性,将来必要吃大亏。” 沈嫣嘴角一下抽搐,眉头微蹙,心中直要来火。 “我之所以请你们吃饭,饭桌上又不谈正事,就是想试试沈小姐的性子。”安阳平缓语解释,“如我所料,沈小姐的性子,要比平常女儿家急躁三分。性急者,易误听、误言,终误事、误人,还误己。” 奇怪的是,经他这么一通说教,沈嫣心里暗藏的火气竟然下去了。她没有不耐烦,反而将他的话听了进去,甚至对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反省。她很快问:“安阳公子,那我这急性,会否在将来牵连家父?你说的我将要遭遇的灭门之灾,是否因我而起?” 安阳平不急回话,而是优雅地喝了一口茶,方才告诉她:“沈家劫难,绝非因沈小姐一人而起。”说罢,他问沈嫣要了她的八字,冥思少刻之后,他道了一声“奇怪”,很怪,他看向沈嫣,“沈小姐还是请回吧,请恕安阳不能助小姐化解此番劫难。” 沈嫣和李承茂听了这句话,都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失落而绝望。他们本以为,安阳平能给他们带来希望的。 “我不信,”沈嫣起身,坚决道,“我不信命,也不由命。”说罢她要离开,但走出几步,她还是回头谢了安阳平,“多谢安阳公子提醒。” 安阳平看着她,什么也没说。李承茂忙告别了他,跟上沈嫣。 第054章 非礼 送走了李承茂和沈嫣,大山便进到了屋内。.tw[]他问安阳平:“主人,沈家能逃过此劫吗?” “在劫难逃。”安阳平静默而语,“但沈小姐倒有劫外逢生之相。她眼尾线和嘴角皆微微上扬、鼻翼丰盈光润,奸门(眼角)饱满发亮,样貌随和,乃大福大贵之迹象。可惜她是入冬之困龙,虽有神龙的力量,却受到来自外界许多因素的控制,而不得施展。” “也就是说,”大山接过安阳平的话,“沈小姐有富贵命,却在多半时候,因为或这或那的原因,不懂得去享受,或是想要享受的时候,又不能享受。主人,我说的可对?” 安阳平轻点下颔,“她力量浅薄,因此无法解除那家门祸事。” “有福不能享,知难不能解,实在可怜。”大山心中,满是对沈嫣的同情。很快,他又问安阳平:“主人,我们能为沈家做些什么吗?” “且看且说罢。”尽管安阳平心里也有慈悲,但他脸上,总是这般平和,好似发生再多悲苦之事,也不能改变他脸上的这种平和。 却说沈嫣走出四海楼来到街上,看到正午温暖的阳光,竟觉得有些刺眼。她停步,伸手挡了挡。 “沈小姐。”李承茂跟上前来,看着她的眼里,不无关怀。 “我不想回侯府了,我想回家。”沈嫣垂下手,看着他认真道,“你回去,帮我告诉侯爷一声吧?” “不妥。”李承茂不答应,“我虽不知大哥如何要留你在侯府,但没有大哥同意,我是不会让你擅自离开的。” “我想回家,想见我爹。”沈嫣蹙了眉头看他。 “你忘了安阳公子的劝诫?性急误事。沈小姐即便是现在回去见到令尊又如何?” 沈嫣被问住了。无论如何,李承茂这句话是说对了,即便她回去,见到自己的父亲,又能怎样呢?渐渐地,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的不快,都写在了脸上,李承茂看了,心里实在难受。他想了想提议:“沈小姐,我带你到城外散散心如何?” 沈嫣抬眸,看到他眼里的真诚,一时有些疑惑,当即竟直白问:“二爷莫不是喜欢我?” 李承茂一惊,目光很快从沈嫣的视线下移开,脸上也泛起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红,“沈小姐如何说这般笑话?”他并不看她,很快道:“罢了,免得沈小姐多虑。沈小姐还是随我回侯府吧。” 沈嫣并不为自己问了唐突的话而感到羞耻。因为在她看来,李承茂主动提出带她到城外散心,还出现了这样的反应,那就是对她有意思,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我们去城外散心。”她答应了他的提议。一方面,她不想回侯府,另一方面,她以为这个时候去野外走走,未必不好。 而就在他们去往城外方向的路上,一个乞丐猛地跑来撞了李承茂一下。沈嫣朝那逃远的乞丐瞧去,发现他的背影,很有些熟悉。他不是那次李承启追赶的小乞丐吗?李承启误以为他是“莺歌”。 “二爷可认识一个叫莺歌的人?”沈嫣问。 李承茂想了想摇头,“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连你都不知道?”沈嫣觉得古怪,“你大哥知道这么一个人,但不知他是男是女。” “当真?”李承茂似有些不信,“我从小跟我大哥走得亲近,他认识些什么人,还没有我不知道的。我怎不知他还认识一个叫莺歌的人?” 沈嫣没有跟他争,只提醒他道:“看看你的钱袋子可还在。” 李承茂一看,发现自己的钱袋子竟然不在身上了。 “早被那小乞丐扒走了。”沈嫣不以为意笑了笑,便继续走道。 那小乞丐早已远去,李承茂也只得作罢。很快,他忘却丢失钱袋子的不快,一直带沈嫣来到了城外一条溪水边。他不无高兴问:“沈小姐以为此处景致如何?” 溪水潺潺流动,两旁躺有许多不规则的大石头,放眼望去,对面是一望无际的草滩,隐约可以看到,几个放牛娃在远处嬉戏打闹。而沈嫣和李承茂置身之地,恰是溪流边最大、最高的一块石头之上。低眸,他们甚至看得见水里的小石子和时而爬行而过的虾兵蟹将。身后,有草滩过度,接着便是一片红枫和松树交错在一起的树林,虽是秋季,倒是红绿交错,令人神往。 这个地方,沈嫣并非第一次来,在她上一世,她曾不止一次被李承茂带到这里偷丨情嘻戏,那片林子,正是他们偷丨欢的绝佳场所不是吗?想及此,她脸上竟泛起了一些绯红之色。 “沈小姐?”李承茂莫名地唤了一声。 沈嫣看他一眼,撞上他温柔的视线,目光猝地收了回去,很快看向溪流对面的放牛娃,故作平静,“这里景致不错。” “我不曾带旁人来过这里,就连我大哥都不知道。”李承茂脸上甚至泛起了涟漪,他高兴的样子,像是一个怀揣甜蜜的孩童。 这又何尝不是真情流露?只是……沈嫣内心生叹。 “啊!”林子里,突然传出一个女子短促的叫声来。 李承茂和沈嫣听到,怕是林子里有人行凶恶之事,忙悄悄跑了过去。循声,他们看到一株老树后面,一对青年男女的身体在不停地摇曳…… 李承茂和沈嫣慌忙蹲下身,连大气也不敢出。正所谓,非礼勿视。可是,男女淫丨乱的发自喉咙深处的声音和污丨秽的交流之语,还是清晰地传到两人耳中。 “啊……嗯……” “你可小点声啊……这要让人听见了岂不羞死人……嗯……” “谁叫你这么厉害……适才没忍住……” “嘿嘿……好些日子没碰你,你这里都变紧了……夹得我好舒服!好舒服……” 男女欢丨爱之声伴随着某种节奏,充斥着树林,李承茂终于伸出双手捂住沈嫣的耳朵。两人面对面,对视着,不禁都涨红了脸。他们想离开,却怕不小心被人瞧见,到时都难堪。 第055章 暧昧 沈嫣和李承茂就这么尴尬万分地等着,直到那对青年男女欢丨爱后精疲力竭却也尤为满足地离去。[..tw超多好看小说] 沈嫣只觉李承茂捂住自己耳朵的双手热辣辣的,就要灼伤自己的皮肤一般。“你的手好烫,”她看着他,生硬道,“莫不是身体起了反应?” 李承茂惊忙收回自己的手,并站起身,转向一边不知说些什么好。 “我们回去吧。”沈嫣笑了一下。 李承茂转身,看到她嘴角残余的笑意,不禁问:“沈小姐可是小瞧了我?” “换做我是男人,也会不受控制的。”沈嫣一边说着,一边往树林外头走。 李承茂羞赧难当,想不通沈嫣一个女儿家,怎么就这般胆大妄言。不过,他终归是平复下来了。走出林子时,他已表现出惯常儒雅温存的样子。 回城的路上,沈嫣没有跟李承茂说话,李承茂也没有搭讪她。就这样默默无言,他们终于回到了宁安城。 “严老板,我想吃那个!”在杂乱的人群中,沈嫣蓦地听得这么一个欢快的声音,像极自己贴身丫鬟惜玉发出来的。她四下环顾,却是没有找到惜玉的人影。[..tw超多好看小说] “沈小姐在找什么?”李承茂问。 “我好像听到我那丫鬟说话的声音。”沈嫣还是四下找寻着。终于,她在远处一家卖炒栗子的摊位旁,找到了惜玉的身影。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她旁边那个眉间长有一粒美人痣的严咏絮。她立时冲上前去,冷声叫了一声“惜玉”。 “小姐……”惜玉受吓,手里捧着的尚且冒着热气的栗子,全都掉落在地,滚得到处都是,被过往行人,踩得啪啪作响。 严咏絮虽惊异于惜玉的反应,但很快见到走上前来的沈嫣,他便含笑见了礼,问沈嫣安好。 正在气头上的沈嫣,哪里会搭理他?她甚至瞟他一眼将惜玉拉到自己身边,数落道:“这几天我不在府上,你就跑出来鬼混,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小姐的话听进去?” “小姐,您别生气听我解释……” “你还作何解释?”沈嫣怒目看之。 “小姐,我是真的喜欢严老板……”惜玉低着头,当着严咏絮的面,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不知用了多少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来。 当她说出“喜欢”二字,沈嫣心里竟然一下疼痛:你喜欢的人,真的值得吗? “惜玉姑娘……”严咏絮很是震惊的样子,很快对沈嫣道:“沈小姐,惜玉姑娘对我有情,我实在不知,还望沈小姐莫要误会才是。” 听言,惜玉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了失望的视线。 “也就是说,你对惜玉并没有男女之情对吗?”沈嫣趁机问个明白,也让严咏絮说个明白,好断了惜玉的念头。 “惜玉姑娘喜欢听我的戏,我视她为知己,并无男女之情。”严咏絮清清楚楚道,很快,他还不无愧疚对惜玉说:“惜玉姑娘,我实在不知你对我有这份情……定是我做了什么,让你有所误解才这样。若真如此,我跟你道歉,都是我的过失……” 听严咏絮说了只视自己为知己开始,惜玉早已听不清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有两低泪,倏然落在了地上。沈嫣本该高兴严咏絮给出的答案,可见惜玉如此伤心,她又好恨他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她想伸手搂搂惜玉,宽慰她几句,却不料惜玉巧在这个时候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惜玉姑娘!”严咏絮喊了一声,想了想对沈嫣道:“我去看看。” 沈嫣本想拦阻,见严咏絮已然追了出去,她转念又觉得,任严咏絮跟惜玉把话说清了,也未必不妥。她真希望,惜玉和严咏絮之间的孽缘,就此结束得干干净净。 “沈小姐如何阻止你的丫鬟与咏絮戏班的严老板往来?”李承茂问。 “他们在一起,不合适。”沈嫣并不说道严咏絮的不是。 待他们回到侯府时,太阳就要落山了。还是在回沁心园和到沈嫣所住客房的岔路口处,李承茂要与沈嫣作别。可看到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是那样动人,他一刹愣了神。 “今天,劳烦二爷了。”沈嫣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真心实意感念了他今日对自己的一切帮助,旋即便往正院的方向走了去。 再一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承茂突然感到害怕。他害怕自己脑海里总是浮现着与她有关的画面。她的神秘、她的目中无人、她的直爽利落、她的胆大妄为,还有在红绿交错的树林里,她面红耳赤的模样,以及适才在落日余晖下,她那动人的美……都让他感到害怕。他怕自己其实是喜欢了她。 却说沈嫣回到房里不见紫藤,便顾自把门关上,来到帘后,疲累地把自己摔在了床上。可她却如梦如醉般感到身下有些异常,并听到一下闷哼声,她顿时弹起身来,惊讶地看见,李承启直挺挺躺在自己的床上。她当即怒然,“你怎在我床上?” 李承启并不回她的话。他不紧不慢坐起身后倒反问沈嫣:“跟我二弟出去做什么了现在才回来?” “反正没做什么对你不利之事。”沈嫣说着上前拉他,要他从自己床上起开,可是,李承启屁股上像是长了钉子,怎么拖也拖不走。她瞪大眼睛,却是没有继续骂他,因为她在这一瞬间,看到了一张极为疲倦的面容――李承启,怎么才半天不见,就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一般,面无血色? “你怎么了?生病了?”她看着他,有些愕然。 听她这么问,李承启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侧。西边天的斜阳,透过窗户映在榻间,像一条河,正巧隔离了屋子里的男女。这帘后的气氛,几乎有些暧昧。沈嫣想了想道:“有什么话出来说。”说罢她就要走出帘子,往外屋去。 李承启却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低道:“我想在这里说。”此刻的他,卸下了所有冷傲和严肃的伪装,变得认真而沉静。他深邃的眸光,似乎正在谱写一支温和而真诚的歌,直待人倾听。 昏暗光线下,看着这样的他,沈嫣竟有些面红耳赤,心跳的节拍也乱了匀脚。 第056章 绝交 李承启只稍用力,便将沈嫣拉到了自己身侧。见她羞红了脸,他心觉有意思地笑了,接着便是将本抓着她腕间的手移到了她五指间,“我只想跟你说说话,又不是要吃了你。” 沈嫣甩开他的手,下意识往床头挪了挪身子,与之隔出一段距离,口里不无气愤道:“你有话直说便是!毛手毛脚的莫不是下流病又犯了?”再瞧他的脸,哪里还有什么倦容和真诚?她更加恼恨了,索性站起身,这次毫不犹豫就往外屋走了去。 见她生了老大的气,李承启方才起身跟到外面,口里道:“难得看你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我才想逗逗你的。” “有事说事,没事还请离开,莫打扰我休息。”沈嫣坐到桌旁,厌恶不已。 “真生气了?”李承启走至她对面坐了下来,轻笑道,“我又不是头一次这样逗你。” 沈嫣没有做声。她不想搭理他,只觉他某些时候,特别地厚颜无耻。 李承启敛了笑,也便不再哄她,正颜告诉她:“太子一行明日一早就要回京了。” 沈嫣听了这个消息,心里高兴,面上却还是不理会李承启,李承启便接着道:“明日太子一走,你即可回家。(..tw无弹窗广告)日后……”他顿了顿,声音霎时变得有些低沉,“你再不要找我,就是偶遇,也当是陌路罢。” 沈嫣闻言一惊。这番话,本该由她来说才是,怎么他……也这么说?或许觉得没面子,她心里又升起了一股子暴躁之气。她当即站起身,俯视李承启,“好!从此绝交,井水不犯河水。” 听言,李承启也站起身,“我们从未有过交集,又哪来的‘绝交’一说?沈小姐往后,多多保重。”说罢他走到门边,大力拉开门,拂袖而去。 不知何故,沈嫣有一种吃了憋屈的感觉。这明明是她期盼的结果啊!与宁安侯老死不相往来,明明是她早就决定好的事。可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她却这样不甘心。 没错,正是因为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她才不甘心。若这些话是自己先说的,她就不会不甘心,只会高兴。 这一晚格外漫长,不过终于是过去了。 翌日一早,侯府上下恭顺地送走了太子和顾崇之、韦斯礼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沈嫣来的时候没有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因此,走的时候,她也什么都没带。没有人跟她告别,她走出侯府大门的时候,竟觉得有些冷清。不过,看到侯府外宽阔的街道和蔚蓝色的天空,她心中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消散了。她迈开步子,往知州府的方向走了去。 “沈小姐。”就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林荫大道之时,从侯府赶出来的李承茂叫住了她。他从碧螺处无意听得她今早会离开侯府的消息,便着急找到她,目的只为送送她。 沈嫣闻声回眸,便只见他温雅地朝自己走了来。她问他:“何事叫我?” “听说你要回家,我来送送你。”李承茂落落大方,还冲她温和地笑了笑。 沈嫣狐疑地想了想,当即驳了他的面子,“不必了,从今而后,我与你李家,再无瓜葛。”不待他作反应,她便转了身,重新迈开了回家的步子。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非常解气――实际上,她不过是将从李承启那里受的不痛快,还到了李承茂身上。 李承茂在原地,愣了许久。 许久之后,他看了看身后的侯府大门,又看了看远处的天际,终于,他选择了城外那条溪流的方向。 而对于沈嫣来说,离家越近,她的心情也越激动、越沉重、越害怕。安阳平的预言,也越来越清晰地回旋于她的心间。她脑中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念“灭门之灾”四个字。尽管她早已想好,看好自己,看好自己的父亲,一定可以没事,但安阳平那句令人绝望的“我帮不了”的话,还是让她畏惧。 她回到家,沈世充喜出望外,“我的嫣儿,你可算回来了!”他对她左看右瞧,目光里泛起了许多怜惜,“你都瘦了。” “爹……这些天,让您担心了。”沈嫣鼻头酸涩,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沈世充点了点头,一边在沈嫣的搀扶下往屋里走,一边说:“有些事柏仲已经告诉我了,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跟宁安侯从京城回来,怎待在宁安侯府不回家。你说要见太子,又是何原因?” “我因为想知道端敬皇后留下的秘密而跟随宁安侯去京城走了一遭,路上却遭遇了朝廷的追杀。宁安侯说,追杀我们的人是太子和敏嘉皇后派的,因为端敬皇后留下的秘密惊世骇俗,太子和敏嘉皇后,想阻止我们揭开这个秘密。回来后,宁安侯怕我回家,会让太子的人误以为我把秘密告诉您,终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才让我在侯府住几天,打算等太子来,把话说清楚了就放我回来,可是又出了一些小岔子……”沈嫣好一通说,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整件事发生得有些荒唐。 “端敬皇后究竟留下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沈世充捕捉到的,唯有这个重点。 “不知道。”沈嫣答,“宁安侯并没有告诉我。他说知道了,会招来杀身之祸。爹爹就莫要多问了。” 她这么一说,沈世充更加好奇了,很快便自个儿琢磨了起来。 “爹,”沈嫣郑重唤了沈世充一声,看进他眼里,百分认真道:“你答应我,不去探析那个秘密,就当是为了我,好吗?我怕死,也怕爹爹死。” 见沈嫣如此认真,话语又这么过激,沈世充张了张嘴,本想说几句多余的话,转念却是轻点下颔,一手抚上女儿的肩弯,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嫣儿放心,为父答应你,绝不给家门惹麻烦。” 沈嫣眉头一下抽动,也不知父亲是否能说到做到。 这时,冯管家前来,禀报道,外头有一位自称安阳平的瘸腿公子,想要求见知州大人。 第057章 吐露 “他怎么来了?”沈嫣一听是安阳平,嘀咕一声便告诉沈世充,安阳平是侯府二爷李承茂的朋友,自己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她还告诉沈世充,安阳平通玄术,乃神人。 沈世充听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过,他对安阳平因何要求见自己倒感到古怪。 “爹,什么也别想,待他进来不就知道了?” 沈世充点头,便吩咐冯管家去请客人进屋。 对于安阳平的到来,沈嫣倒表现得有些激动。她想,许或安阳平会给沈家带来惊喜,能为沈家化解那场命中注定的劫难。 很快,冯管家便带安阳平,还有安阳平的仆人大山进入了花厅。安阳平坐在轮椅上,被大山抬进屋时,便好生地看了沈世充。主客一番客套之后,他也没有道说来意。沈世充见他不说,便忍不住主动问:“安阳公子亲自登门,可是有何赐教?” 安阳平却是摇头,只道:“早闻知州大人贤明,特来拜访,岂敢有赐教之意?” 沈世充发笑,就再与之东南西北地聊了聊,不料与之聊得身为投机。 听着他们的对话,沈嫣十分不解:这安阳平还真是单纯来拜访自己的父亲的?他没有什么旁的要说吗?听他与自己的父亲从一些不着边的话题一直聊到大周与南诏之间的危急关系,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想了想上前,噙笑道:“小女听闻安阳公子会占星算卦、预知吉福,今日有幸,安阳公子可否为家父相相面,算算吉凶?” “沈小姐定是误听了传言。”安阳平微微笑着,面上之色淡若春风,言语之间,也充盈着舒缓,“我不过对天文地理略知皮毛罢了,占星算卦、预知吉福这等事,我是做不来的。” 听得安阳平如是说,沈嫣不禁蹙起了眉头,就连他的仆人大山,眼里也闪过了一抹意外之色。不过,沈嫣想,他当着自己的面睁眼说瞎话定有他的道理,因此,她没有多言,只讪笑着退到了一边。 沈世充和安阳平聊得开怀,便留了他在府上用午膳。所幸安平阳也喜欢沈世充的正气和刚毅,沈世充留他,他也没有推辞。中途沈世充突然来了一些公干要处理,他离开了片刻。趁此机会,沈嫣便退去左右家仆,私下问安阳平:“安阳公子先前如何谎称自己不谙预知吉凶之事?” 她还说:“安阳公子有所不知,家父虽由丞相贬为宁安知州,可跟京城一些官员,还有着密切的联系。我只怕,只要家父多关心一点朝政之事,就会多一分危险。我本想借安阳公子之口,给家父提个醒,叫他少管朝廷上那些个闲事的。可是安阳公子适才……我不明白,这点忙安阳公子也不肯帮吗?” “并非我不肯帮忙。”安阳平静静地看着沈嫣,话语却顿了一下,“沈小姐,人心影响命运。令尊会遭遇接下来那场劫难,就跟他刚正不阿、忠君爱国的那片心有关,再加上命中煞星作祟,令尊已然陷入那场劫难,无可挽回了。” “你胡说!”沈嫣的声音骤然变大,惊得屋外的家仆都跑了来。沈嫣知自己情绪过激,很快镇定下来,挥挥手让那些家仆退了去。她走至安阳平跟前,蹲下身望着他,突兀问:“你看得出,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吗?” 安阳平面上虽还一派平静,可看着沈嫣的眼里,也出现了几分诧异。他就这样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我做过一个很长的梦,一个跟我未来生活有关的梦。”沈嫣站起身,对安阳平缓缓讲述了自己上一世悲惨的经历,只是她以一个梦的形式,掩藏了李承启、李承茂、焦氏等许多人的名字。她说:“梦里,家父死得好冤,我也死得好惨。我不希望这个梦成真,所以我一一避开那些在梦里伤害过我的人,可我无法阻止家父……” 言及此,沈世充从外头回来了。他一脸是笑,很是乐呵。沈嫣忙背过身拭干脸颊的泪水,并绽放出一个笑容缓解了自己的情绪。所幸沈世充光顾着跟安阳平道歉,说让他久等了的话,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 然而,即便沈嫣向安阳平吐露了心声,用了午膳下来,安阳平也没有对沈世充说一些有用的话。 待他与大山拜别离开知州府的时候,失望的沈嫣跟出了门。她再一次问安阳平:“真的没救了吗?” 安阳平面色平和注视着她,轻轻摇了摇头。他的眼里,或许有一些悲天悯人的情绪,可终没有人看到。 沈嫣的脸颊,滑下了两行晶莹的东西。她质问安阳平:“那你今日来,就是为了确定家父会不会有事吗?确定了那个答案……既然是那个答案,我宁愿你没来过。”说罢她转身要走,但走出几步,她还是回头,恨恨地看着安阳平道:“你一定搞错了,我爹爹,绝不会有事。” 一直望着沈嫣的身影消失不见,安阳平才吩咐大山:“回四海楼。” 大山一边推着轮椅,一边道:“主人,沈小姐好可怜。”旋即,他又问:“主人,沈小姐的梦,是否跟您感知到的一样?” “我只感知到她父亲,还有沈家九族人等,在刑场被一一砍下头颅的场景,并无感知其他。” “如果沈小姐的噩梦都成真了,那沈小姐真是太可怜了。”大山说。 安阳平却道:“再是可怜,大半原因也是自己造成的。”他不是指沈嫣一人,而是指芸芸众生之间,每一个可怜之人。 刚出得知州府大门不久,他们看到一年轻俊朗公子急急往知州府跑了来。这俊朗公子并不认识安阳平,但他见安阳平是从知州府出来的,免不了多看他一眼。安阳平也注视了他,并冲他温雅地点了一下下颔。 这俊朗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听了沈嫣已然回家的消息欣喜跑来看她的柏仲。他回了安阳平的礼,倒没有停留,没过他和大山,他就重新加紧了步子。 他见到沈嫣的时候,沈世充也在场。只是,他还未跟沈嫣说上几句话,沈世充就板着脸对他道:“宛尘楼一事,让你柏家破费不少,令尊又被贼人所伤,这个时候,令堂正需要你,你怎还有闲工夫跑来找嫣儿说些没用的话?” “我……” 第058章 嘱托 “伯父被贼人所伤是真的?”沈嫣虽对父亲不待见柏仲有所察觉,但她对柏父当真被贼人伤了一事,感到很意外。.tw[]她本以为,昨日遭逢太子刁难,柏母唐氏演了一出戏,拿出的信件也是假的,不想戏是假作,柏父受贼人所害的事情却是真。 “我爹爹救治及时,已无大碍了。”柏仲解释,“我娘收到信就派人找我,却听得我被太子带到知州府的消息,才急中生智演了昨天的戏。” “若不是你娘,你家这回损失的,只怕更多。”沈嫣一声叹息,想到白白给太子的那几万两银子,心里也觉得不甘。 “好了。”这时,沈世充插话,对柏仲道:“既然来了,便随我到书房吧。”说罢他双手负到背后,迈步要去书房。 “爹等等。”沈嫣忙叫住他,扶上他的胳膊,不无娇嗔问:“爹您是不是因为昨儿的事,要教训柏仲哥?”不待沈世充答话,她接着道:“您昨儿当着柏母的面,不是说就算让柏仲哥再选择一次,他也会那么做吗?怎么现在还要生柏仲哥的气?” 沈世充本想解释,但听着沈嫣的话,突然感到有些古怪之处。他皱了眉头,盯着她狐疑问:“你怎知我跟柏夫人说了这样的话?” 沈嫣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要解释:“我听宁安侯说的……” “不对!”柏仲恍然大悟,“昨天那个又瘦又黑的小矮子是你吧?” 他这话一出,沈嫣看到沈世充立马阴下来的脸,就知道自己要挨训了。(..tw好看的小说)而柏仲知道自己太吃惊说错了话,忙把头转向一边。可是,沈嫣感到,他撇过去的脸,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抽――他这分明就是幸灾乐祸的表现。 “爹……我错了。”在沈世充发脾气之前,沈嫣老实地承认错误,低了头。 来自沈世充的强烈谴责,是不可避免的。不过事出有因,沈嫣认错态度又好,这一回,沈世充倒没有大发雷霆。重要的是,他当下还有重要的事要跟柏仲说。 沈嫣以为柏仲要挨自己父亲的教训,便尾随到了书房外边。书房里好一阵沉寂,终于,她听得父亲说话了。 “仲儿,”沈世充声色低沉唤了一声,“我叫你一声仲儿,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比起以往的严厉,这还是他头一次如此温和地跟柏仲说话。因此,柏仲听了之后,心底都有些慌张。他摇头,学着文雅之人对沈世充作了一揖道:“学生愚钝,还望老师赐教。” “好了,”沈世充一声叹息,“你就不要在我跟前装斯文了,装了这么久,你不累我都累。” 柏仲一时也洒脱不来,只站在原地干笑。 “近来我总梦到嫣儿她娘。”沈世充说,“她说她在九泉之下很孤独,要我去陪她,别管人世间的纷繁复杂。老人常说,到我这个年纪做这种梦,定是活不长了。” “老师……”柏仲蹙眉,想说点什么,却见沈世充对自己摆手,示意自己无需多言,遂闭了口。 屋外的沈嫣,听得自己父亲的话,则心乱至痛,很快红了眼。这种心情,就好似知道自己病重的亲人即将失去生命,要与自己永别一般。 “仲儿,我问你一句话,若我不在了,你可会好好待嫣儿?”沈世充说这话,无疑是交代身后事。 “我当然会。”柏仲言辞间充满肯定,“我跟嫣儿,早就是无话不说的朋友,我又是老师的学生,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会对她好。” “好!”沈世充听了走至柏仲跟前,一手抚上他的肩膀,看着他道,“我希望你说到做到。如若哪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你能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我的嫣儿。” “嗯,老师放心。” 柏仲没有想那许多,只听着沈世充这般信任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自己,心底十分之高兴。只有沈世充和沈嫣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嘱托之言。 就在沈世充和柏仲的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沈嫣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她回到自己的闺苑,坐在院中寒凉的石桌上,害怕、无奈、伤怀,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小姐?小姐您回来了?”惜玉的声音突然从远处响起,惊扰了沈嫣。她见到沈嫣,似乎很是高兴,但走近了察觉到沈嫣脸上的不对劲,她便敛了脸上的高兴之色,有些不安问:“小姐怎么了?” “你去哪了?我回来都没瞧见你。”沈嫣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将目光挪向自己摆在桌上的双手,很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老爷近来鼻息不通,我便出去买了些彩线,想为老爷秀一个香包,装些薄荷在里头。”惜玉解释着上前搀沈嫣起身,一边道:“天气寒凉,小姐怎在这石桌旁坐着,也不怕凉着了身体?小姐若生病了,老爷可是会吃不下饭的。” 听得她的关心,沈嫣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你到底关心我,还是关心我爹?” “老爷和小姐,我当然都得关心呀。”见沈嫣笑,惜玉的声音都变得清脆许多。不过,她很快又低了嗓子,小心翼翼问:“小姐,您不生我气了吧?” 沈嫣当然知道她担心什么,想了想不无认真问:“严老板跟你,可说清楚了?你们可还要来往?” 惜玉点头,很快又猛地摇头,“我的意思是,说清楚了……以后也不往来了。”她的声音里,饱含失落。 沈嫣牵起她的手,好好地宽慰了几句。这桩心事算是了了,但她爹爹的祸福,在她心里,始终是个牵绊。 而当沈嫣以为这种不安和惶然,皆来自上一世的经历和安阳平的预言时,那灭顶之灾的导火索,早已积累至深,终会通过一个宵小之徒之手被点燃。 三天后,京城顾满顾大人府上,充斥着争吵声。 “你这个是非不分的东西!”听得自己的儿子陪太子在宁安城为难沈世充一事,顾满便严厉地指责了顾崇之,可顾崇之不思悔过,反幸灾乐祸甚至跟他争了起来,他一气之下,便狠狠地掌掴了他,“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逆子?” 第059章 谋划 虽然顾家父子争吵是时常之事,但顾崇之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受到来自父亲这样竭尽全力的掌掴。(..tw)他气红了眼,当即大声道:“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孽子!”听得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顾满的巴掌又印在了顾崇之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顾崇之牙都出血了。他猛地吐出来,又用衣袖擦了一下,更是恼恨,“他沈世充是你的仁义兄弟,你事事为他好!我呢?我是你儿子啊!从小到大你除了骂我贬低我,可给过我半分好?” 堂堂男儿,他眼里竟渗出了委屈、痛恨的泪光。顾满看了,不知应该气他不成器,还是气自己教子无方。再见自己这个从小缺乏娘亲疼爱的孩子夺门而去,他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顾崇之来到外面,指天立下一个誓言:“沈世充!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来是巧,这一天,太子刘卓心情也十分之不好。他在朝堂上,将自己此番宁安城之行,从宁安侯和沈知州,还有宁安富商之子处搜刮了许多钱财一事骄傲地说了出来。当然,他只说这些钱财是自己说服了宁安侯等人募捐而来的,目的只为备战而用。 满朝文武,谁不知他横征暴敛?可基本上都表现奉承。而令人意外的是,本终日服用“仙丹”以强精气、只关心长寿康健的文帝,今日却跟往常不一样。他眯了眯眼,摸了摸长长的胡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问:“这么些钱财,都是宁安侯和沈知州他们自己愿意出的,不是你强求的?” 在太子看来,自己的父皇早已是个傀儡,就是自己迫害皇子兄弟的时候,他也稀里糊涂的没说一句闲话,今次他倒清醒了似的,实在令人吃惊。他微愣之后,方才恭敬回话:“是,这些钱财,都是宁安侯他们愿意给的,他们自主愿意为国效力。” “哼!”文帝嗤之以鼻,再不追究其中真伪,只大声呵斥:“宁安侯和沈知州的钱财你也敢取,岂非陷朕于不义?你可知,朕打下这个江山,全得益于宁安侯的父亲李将军和沈知州这两条左膀右臂?” 满朝震惊,并非因为文帝所言的内容,而是因为文帝竟然清醒地说出这番话来――他们的皇上,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样清醒过,许久许久没有说这番感念老将忠臣的话了。 “皇上,”个别隐忍太子许久的老臣见状感激涕零,跪地高呼,“皇上回来了!皇上万岁!万岁!” 太子受了惊,也受了气,回到锦阳殿就大发雷霆了。(..tw好看的小说)敏嘉皇后听了消息来看他,他才忍了暴躁的情绪,心觉古怪问:“母后,父皇这几天可有按时吃仙丹?” “吃了呀。” “吃了今儿个在朝堂上他怎不糊涂了?”他脱口而出。 敏嘉皇后一听大愕:“卓儿……你这话是何意?” “母后千万莫要多想。”太子忙讪笑,将宫娥端来的茶奉给敏嘉皇后,继续道:“可不是吗?父皇自从用了那仙丹,虽吃得好、睡得好,人也高兴了,但脑子着实是有些糊涂了。” 敏嘉皇后喝了一口茶,却是发笑,“糊涂了倒好。你父皇不糊涂,又岂会日夜陪我?你又哪来的机会管理朝政之事?” 听言,太子心里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是狐疑,“那今日在朝堂,父皇如何又不糊涂了?莫不是那仙丹对他不管用了?” “你父皇啊,这两天倒是时而糊涂、时而清醒。”敏嘉皇后说着蹙了眉头,放下手里的茶,“卓儿,莫怪母后说你,你这次去宁安城,怎么连宁安侯也算计?他母亲与我,好歹是堂姐妹啊。” “不就是三万两吗?他宁安侯府出得起。”太子不以为意。 敏嘉皇后一声叹息,却也没有再多指责之语。 待她离去之后,早就来到锦阳殿外的顾崇之方才入内。他来,也是因为听了朝堂之事才来的。在太子身边,他可谓是当一不二的大红人。太子有何心事,都会跟他说。 “我父皇这要变得清醒了,把我们做的那些勾当都想起来,别说我太子之位不保,只怕连命都得玩完。”顾崇之一来,太子便当着他的面琢磨开了。他还问顾崇之:“会否是那仙丹里的无忧散放少了?” 当初顶着脑袋向太子提议往文帝仙丹里加无忧散这种慢性毒的,正是顾崇之。 听了太子的疑问,顾崇之马上回话:“殿下,我问过玄灵道长了。皇上每日吃的仙丹,所放无忧散的量,是有增无减。” “这就怪了。” 太子锁眉,顾崇之也陷入一番沉思。良久之后,二人蓦地对视。太子说:“一不做二不休!顾崇之,本殿坐上龙椅,一定封你做丞相。” 见太子紧盯着自己,做出这样的承诺,顾崇之一时有些吃吓,“殿下的意思……” “嗯?”太子出声,眸光一凛,愣是吓得顾崇之打了个哆嗦。“韦斯礼不是常说,你顾崇之是本殿肚子里的蛔虫吗?” “是……下官……”顾崇之吞吐着,想了想忽地跪到地上,表决心道:“殿下,崇之此生,定忧殿下之所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即便是肝脑涂地,也一定效忠殿下。” 太子大笑,一边扶他起来,一边贴近他耳边,低声吩咐:“放手去做,记住,越快越好。” 顾崇之会意地点头。 离开锦阳殿,顾崇之便到了宫里专为炼丹师玄灵道长设立的玄灵观。而他不知道的是,从他入宫开始,就有几名宫人用接力的法子将他盯住了。 这些宫人之中,有太监、有宫娥,年少的、年长的,他们都是二皇子生前,受过二皇子恩惠或照拂的人。实际上,他们不仅盯了顾崇之,太子和韦斯礼等人,也是他们盯梢的对象。他们将自己听到的、看到的,都告诉了藏身京城的霍青。而霍青,总会将重要的消息,飞鸽传书至宁安侯府。 这天,宁安侯李承启又收到了霍青的来信。看过信中内容,他肃然皱起了眉头,并将手中的纸条捏成了一团。 第060章 激愤 李承启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思虑良久之后,他终于决意到知州府走一趟。尽管在此之前,他已跟沈嫣说好再不会找她,也再不会找她的父亲沈世充,可如今之事事关重大,他也顾不得那时的承诺了。 知州府内,沈世充正与安阳平相谈甚欢――这几日,安阳平几乎每天都会到知州府拜访沈世充。沈世充甚至还邀请安阳平到自己家里住,免得住客栈不方便,只是安阳平婉言拒绝了。看得出,他跟安阳平很是谈得来。 听得冯管家说宁安侯求见,安阳平便要离开,“知州大人忙,安阳改日再来拜访。” “安阳公子何不到我的后苑或是书房坐坐?”沈世充却是不尽兴,“待我见了宁安侯,咱俩还可下一盘棋,完了安阳公子在府里用了午膳再回去也不迟。” 见沈世充挽留之意盛浓,安阳平便答应了下来。他道:“那安阳便到后苑,欣赏欣赏知州府的美景。” “好,好。” 在大山的陪同下,安阳平来到了沈府后苑。看着后苑里的一草一木,都受人打理得精细,他很有些喜欢。看着满园的月季和葱兰,还有那簇拥的秋菊,他脸上也泛起了点点暖意。 “安阳公子?”沈嫣和惜玉巧来到花园走动,见安阳平不在花厅与自己的父亲说话,竟出现在后苑,便走上前去,噙笑问:“安阳公子怎只跟大山在此,家父呢?” “令尊另有客人造访。”安阳平看着她,温和地答。 沈嫣轻轻“哦”了一声,旋即道:“我带安阳公子看看我家的后花园吧。”说罢她走至安阳平身后,要亲自为他推轮椅。 “沈小姐,还是我来吧。”安阳平的行走,向来都是大山负责的。因此,对于沈嫣要来推轮椅一事,大山很有些不放心,也很有些不情愿。 “我可以的。”沈嫣自信地看了一眼大山。 大山还想拒绝,但见安阳平对自己点了一下下颔,他便作罢了。他退至一边,与惜玉并行。沈嫣则推着安阳平,心情不错地跟他介绍,园子里哪些花是自己种的,以及自己喜欢这些花的理由。 “沈小姐如何这般殷勤待我?”找到沈嫣话不停的缝隙,安阳平突然这般平和地问询。 既然被他看出来了,沈嫣也不掩饰。她抱之以笑,直言道:“家父每次跟安阳公子说完话,都特别的高兴,我当然希望,安阳公子能够常来我家,常来陪陪家父。”她还说,“家父在宁安城,没什么朋友,难得遇见安阳公子这般能说上话的人。” “沈小姐当真不再期盼我给令尊算凶吉了?”安阳平又问。 沈嫣还是笑,“你告不告诉家父,都一样。我只是觉得,你多陪家父一些时间,家父就少一些时间琢磨那些不该琢磨的事。如此一来,我倒少一些担心。” 安阳平默了一刻,心念:你以为看着令尊,那该来的事就不会来了吗?他随手摘下一朵葱兰,放在鼻前嗅了嗅。 沈嫣陪了安阳平许久都不见自己的父亲来找,不禁有些好奇,到底父亲在接待什么样的客人。她想了想问安阳平:“安阳公子可知家父在花厅招呼谁,怎耗时这许久还未了结?” “我听闻是宁安侯。” 听得“宁安侯”三个字,沈嫣推轮椅的手立时停住了。接着,她什么也没说便往花厅的方向跑了去。惜玉急忙跟上。 来到花厅外,沈嫣本想冲进屋,却听得自己的父亲与李承启的谈话内容有些骇然,不禁止了步子。 “太子残害手足还不够,现在为了早登大典,竟如此歹毒起了弑父之心!”沈世充声色俱怒。 “我的人暂且还能阻止他们对皇上每日的饮食做手脚,但时下比较要紧的,还是沈知州能发动那些老臣,劝谏皇上莫要继续服用什么仙丹才是。”李承启说,“我只怕制作仙丹的玄灵老道,早已被他们收买,随时都有可能对皇上下手。” “侯爷放心,这么大的事,我是不会听而不闻的。”气愤非常的沈世充当即下定决心,并大义凛然道:“即便舍生取义,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爹爹要如何做?”听到这样的话,沈嫣方才挺身走进屋里,一脸凝重问,“爹爹可曾想过,若是劝谏皇上不成会招来何样的恶果?” “嫣儿,你不在闺房里待着,怎又管起为父的事来?”沈世充假以闲话。 沈嫣却是转眸看向李承启,哂笑道:“侯爷若真有那片忠君爱国的热忱,何不自己去联络你口中所说的那些老臣,何须将家父牵扯进去?反正侯爷有免死金牌在手,就算明摆着与太子作对,太子也奈何不了你。” 李承启听得气极,蹙眉看着沈嫣道:“那些老臣若肯听我的,我何须劳烦令尊?” “那也不要把家父牵扯进去!”沈嫣这一句,几乎是咆哮而出。她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变了――伴随这声凄厉的咆哮,她的眼泪瞬时掉落下来。 李承启和沈世充,皆被她突然变得如此激愤的样子给震住。 “告辞。”李承启盯着沈嫣看了许久,终于对沈世充拱手,旋即大步离开知州府的花厅。他走的时候胸腔里憋了好大的气,直恨沈嫣是个自私自利、难以驯说的小女子。 安阳平一直看着他离去,方才让大山将自己抬进花厅。 “小姐怎这么激动?”惜玉拿帕子为沈嫣拭泪,一边道,“有话好好说,这么激动,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这一次,沈嫣没能收住自己的眼泪。她心中难受得厉害,任凭眼泪流淌,听着惜玉的话,她喉咙里更是冒出哭腔,她的身子,也跟之抽得厉害。 沈世充无奈地坐在椅子上,本对沈嫣的无礼十分生气,但见她哭得伤心,他便道:“好了,别哭了。”说罢他还是起身,走到沈嫣身边,慈爱地抚慰:“别哭了。为父知道你担心什么,为父答应你不掺和这件事便是了。” “爹……嫣儿还不了解您吗?”沈嫣强忍住心中想哭的声音,定定地看着沈世充。 沈世充背过身去,默了许久,转身之时,他便一脸困苦看着沈嫣,语重心长道:“嫣儿既然了解为父,又何须多言?” ============================================================= 上周青云榜……应该不算有榜位吧?所以,接下来这周只能更新一章了嘤嘤,其实好想大家快点看到接下来的故事。 ~~~~左手捧个缺口?,右手举成兰花指,我念一句:看官们,推荐、打赏神马的,无论如何,给点吧~~~~ 第061章 醋意 沈世充的意思,再明了不过。即便是飞蛾扑火,他也不会明知太子要谋害皇上一事而无动于衷。这就是沈世充。 “爹,即便是连嫣儿也会受到牵连,您也会那么做是吗?”沈嫣眼里,写满了彷徨和不安。她甚至说:“爹爹不怕死,嫣儿怕!嫣儿很怕啊。” “嫣儿!”沈世充声色严厉,斥责道,“比起圣上的安危,你我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沈嫣心痛如刀绞。她反身闭了闭目,终于跑出了花厅。 “老爷,小姐她只是怕您有事啊……”惜玉怕沈世充误认为沈嫣是胆小自私之人,不免解释一句,旋即她才追出门,跟上沈嫣。 她二人离去之后,沈世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浑然不知安阳平和大山在屋里,直至安阳平唤了他一声“知州大人”,他方才赔礼道:“让安阳公子见笑了。” “知州大人,沈小姐曾跟我说,她做过一个梦。”直到这一刻,安阳平才将沈嫣告诉自己的那个梦告诉沈世充,即便他知道,再多言语,也改变不了沈世充心里的那个决定,沈世充,是注定会走上一条不归路的。他之所以说了沈嫣这个梦,只想让沈世充知道,沈嫣其实最怕的,是失去他这个父亲。“沈小姐并不胆小,也并非自私,如果有得选,我想她愿意用己之命,换知州大人的命。(..tw)” “难怪这阵子,嫣儿一直阻挠我与宁安侯往来,阻挠我议论朝政。”听了安阳平的话,沈世充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他想了想,忽而请求安阳平道:“安阳公子,你可否帮我去宽慰宽慰我家嫣儿?” “知州大人如何让安阳去?”安阳平疑惑。 沈世充笑了一下解释:“我认为安阳公子讲道理,更容易说服人。” 尽管他的解释有些牵强,但安阳平还是答应了。 安阳平找到沈嫣时,沈嫣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随力而荡,惜玉远远地站着,担忧地望着,不敢靠近。 “安阳公子……”见安阳平过来,惜玉低低地唤了一声。 安阳平伸手,示意她什么都不用说,旋即又让大山放开轮椅,自行转动轮椅边上一个机关,朝沈嫣缓缓移了去,很快在离她几尺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沈嫣无心与之说话,看他一眼张了张口,便将脸瞥向了相反的方向。安阳平突然放出了腕间的天蚕丝,让天蚕丝的另一头,缠住沈嫣的手腕。他很快用中指、食指,还有拇指,为沈嫣悬丝把起了脉相来。 沈嫣先是一惊,后看他静静感知,温和而平静的模样,不禁哧地笑了一下,“安阳公子还有悬壶济世的本事?” “怒伤肝、忧伤肺、思伤脾。”安阳平说着,收回了腕间的天蚕丝,头也不回吩咐惜玉:“惜玉姑娘,还要劳烦你,去为你家小姐烧一碗雪耳莲子汤来。” 惜玉听了,忙应声去办。 “我这肝肺脾都伤了,一碗雪耳莲子汤就能治得?”沈嫣话语间不无玩味。 “雪耳莲子汤,不过让小姐暂且平平心气。”安阳平脸上,也浮着一丝淡笑。 沈嫣笑着,没再做声。 “沈小姐,令尊的事,你就不要再坚持了。”安阳平终于开口劝告,“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世间许多事,有些是靠人力可以改变的,而也有些事,是人定不可胜天的。” “我若拥有安阳公子那万夫莫当的功夫该多好。”沈嫣没有反驳安阳平的话,只这般畅想,“有那样高超的武艺,我便可以保护好我的爹爹,无论要害我爹爹的是小人还是朝廷,我都可以在那个时候带我爹爹远走高飞。” “带令尊远走高飞的办法多,关键在于,令尊不一定愿意跟你走。”安阳平一语,击碎了沈嫣所有的幻梦。 沈嫣苦笑。 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沈世充听着安阳平和沈嫣的谈话,心头免不了酸酸的。他转身正要悄然离去,却看到柏仲从院外走了来。他忙上前,将他拉扯着藏了起来。 “老师怎么了?”他越是拉扯柏仲,柏仲越是往沈嫣所在的地方看。他一眼认出轮椅上的安阳平自己前不久就见过,便问沈世充:“老师,那位公子是谁?” “他复姓安阳,单名一个平字,是南边大昭国人,常年游居天下。我和嫣儿都与他十分谈得来。” 沈世充介绍安阳平的时候,眼里满是欣赏,听得柏仲心里,倒平添了几分醋意。他又问:“他的腿行动不便?” “是啊,”说到此处,沈世充露出了一点遗憾之色,“小时候练功受的伤,寻遍天下名医,也未能治好。不过,”他摸了摸胡子,又是欣赏说,“他虽行动不便,倒比许多腿脚正常之人,更有出息。” 听着沈世充对安阳平的赞美,又见沈嫣与之说话时而发笑、轻松自在的样子,柏仲心头更加难忍了。他迈步,“我去跟他打声招呼。” “别去。”沈世充却拦住了他,“嫣儿心里正不痛快,正需要安阳公子开导,你就别去添乱子了。” 听得自己去就是添乱子的话,柏仲自然想要争辩,“我……” “跟我到书房来,我有件要紧事与你商量。”沈世充不管不顾,径直走了出去。 柏仲无奈,只得跟上。临走的时候,他不忘瞪一眼安阳平。这一瞪,恰被大山看见了,只是他没有声张罢了。 书房内,沈世充沉默许久都不说话,柏仲等得急了,终于启口问:“老师找我有何要紧事商量?” “我一直很想办一件事。”沈世充说着又闭了口。他要跟柏仲商量的事,从他口中说出来似乎很艰难。 “不知老师想办何事?”柏仲心里其实早急得不行了,但面上,还是不忘装斯文。 “我想就这几天,挑个好日子,给你和嫣儿办个仪式,让你和嫣儿正式地结为义兄义妹。” “兄妹?”听到沈世充说要给自己和沈嫣办个仪式的时候,柏仲心头还一喜,忽听得他后半句话,他的脑袋就轰轰然了。一时间,他卸下了在沈世充跟前的所有伪装,毫无斯文之表,甚至有些急躁问:“怎么是兄妹?你前几天不还跟我说,要我好好照顾嫣儿吗?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我让你照顾嫣儿,正是想让你以兄长的身份照顾她。”沈世充说。 ================================================== 不好意思,前面把“南边的大昭国”误写为“大诏”或“南诏”了。正确地写法应该是“大昭”或是“南昭”。 第062章 恶语 听了沈世充所言,柏仲只觉可笑。他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听到一个父亲让一个外姓男子日后要待他女儿好的话,有多少人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父亲是要把自己的女儿嘱托给这个男人?现在,沈嫣的父亲却要自己与沈嫣结为义兄妹……实在可笑至极。 “我不答应。”柏仲当即拒绝了沈世充,终于表明心迹道:“我对嫣儿,有的是男女之情,而并非兄妹之情,老师难道看不出来吗?” 沈世充没有做声。看样子,他是早就看出来了,而且,他的女儿也曾亲口跟他说过,她要嫁“就嫁后街的柏仲哥”,他岂会不知柏仲心意?他本也动过接纳柏仲的念头,所以收他为学生,前几日还叫他“仲儿”,并暗示了他,但与安阳平接触这几日下来,他改变了主意。 比起柏仲,沈世充认为安阳平更适合照顾自己的女儿,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安阳平,他会更加放心。 虽说柏家家财雄厚,柏仲也一身正气,是个难得的好人。但沈世充怕只怕,柏仲骨子里硬气,遇到强势不肯低头,终会惹来祸端。宛尘楼一事便是很好的例子。而安阳平,虽半身残疾,却不影响生活。他游历天下,乐得自在,倒似世外之人。更为重要的是,他也打听过,安阳平还是大昭国的贵族,家底丰实。北周正逢乱世,许多地方都民不聊生,若自己的女儿嫁到大昭国去,倒可避免来日受兵荒马乱之险。 沈世充将自己心中考量都说给柏仲听,只希望他能理解。 “老师认识那安阳平不过几日,就这般信任他?再说了,老师要把嫣儿许给他,嫣儿可答应?” “我相信安阳平。”沈世充说,“我活了几十年,还曾未结交过错误的朋友,信任过错误的人。你若不愿与嫣儿结成兄妹,那也只能作罢了。” 柏仲见沈世充心意已决的样子,心中恼恨,当即跑出了书房。 看他跑往沈嫣后苑的方向,沈世充张了张嘴,倒没有拦阻。他想,让他先把事情闹开了,自己再去跟安阳平说这事,倒有个铺垫。尽管这铺垫,对安阳平来说,或许有些唐突。 而沈世充没有料到的是,柏仲一来后苑,张口便当着安阳平的面,无礼地问沈嫣:“你要嫁给这个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的人做妻子?” “柏仲哥你说什么胡话?”沈嫣忙从秋千上下来走至柏仲跟前,怒眼瞪之,旋即,她又看一眼安阳平。安阳平脸上毫无异动,平静如常,似乎并不因为柏仲的无礼之言而觉伤了自尊。 “你爹适才跟我说,要把你许给这个瘸子啊!”柏仲说着还激动地指向了安阳平。 “柏仲哥!我不许你这样说安阳公子!”沈嫣怒喝,上前便要将柏仲拉走。 柏仲却是甩开她的手,当即问:“你要嫁给他?你要嫁这个瘸子?这个瘸子有什么……” “住口!”“瘸子”两个字,于沈嫣听来特别地刺耳。她不想再听这两个字,心中火大,右手的巴掌便甩在了柏仲脸上。 这一巴掌虽然不重,但却打在了柏仲心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嫣,终于反身离去。事实上,他那失望的眼神,也伤了沈嫣的心。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冲动?即便是有所误会,他也不该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口出恶言啊。 “沈小姐其实不必为了我如此动怒的。”安阳平看着沈嫣因为掌掴过柏仲而微微颤栗的手,风轻云淡说了这么一句话。 “安阳公子,”沈嫣回转身,满脸愧疚道,“实在对不住,柏仲哥说那些话,定是无心的……我这就去问问我爹,是怎么回事。” 安阳平轻点下颔,任她离去。 “那柏公子实在冲动,难怪沈知州不愿把沈小姐许给他。”沈嫣走后,大山说着便走到了安阳平身后,很快不无欣喜问:“主人,沈知州当真说过要把沈小姐许给您做妻子吗?” “他虽不曾跟我言明,但他的心意,我早已感知。”安阳平淡淡而答。 “那主人可会娶沈小姐回家?” 安阳平这下没有做声。良久之后,他吩咐大山:“回四海楼。” 沈嫣找到沈世充时,沈世充正在书房端坐着,似乎在等待。他早已料到,沈嫣会来质问自己。见此状况,沈嫣倒平静下来了。她搬了一条凳子,坐到了沈世充边上。 “爹……”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痴痴而问:“爹这么快,就开始为嫣儿打算了吗?” 她没有发那大小姐脾气,令沈世充有些意外。而听了她的话,他心里也变得有些沉重,只是沉重之间,也夹杂着些许温暖。他叹了一口气道:“嫣儿大了,为父也该为你谋一个好人家。” “可是嫣儿……”沈嫣心里酸涩,忍不住眼里的泪光,“嫣儿想一直跟爹爹在一起。” “说什么傻话?年龄到了,终归是要嫁人的。”沈世充说着呵呵笑,“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啊?” 两人这样靠着,倒谈起了许多往事。说起来,这父女二人还从未像今时这样,坐下来静静地聊聊天。 就这样聊了许久,他们也没有聊到嫁人的问题,好似都忘记了一般。不过,终归是要聊到的。沈世充对沈嫣说:“安阳平是大昭的贵族,但并不管朝政之事,生活乐得自在,他又有阅历、有见识,为人也谦恭,待人真诚,就是对他那仆人大山,也从来怀有一颗感恩的心,你若能嫁给他,为父倒能少许多牵挂。” “那柏仲哥呢?我本一心要嫁柏仲哥的。”沈嫣仍然靠着沈世充,语气里并无半分焦躁之意。 “仲儿好虽好,就是处事太容易冲动,不够沉稳,把你许给他,为父心中难安啊。”沈世充叹声,接着道,“本来呢,为父也是存有把你许给他的打算的,只是安阳平出现之后……” “安阳平是不错,”沈嫣打断沈世充的话,抬眸看向他认真问,“但爹爹可曾问过他,他是否愿意娶嫣儿?” 第063章 约定 沈嫣的问话,其实也是沈世充的顾虑。他也不知道,安阳平会否答应自己的请求。沉默良久之后,他看向沈嫣,并伸手抚上他的双臂道:“嫣儿,你可能答应为父,即便安阳公子不愿娶你为妻,你也跟他去大昭生活?” 沈嫣听了,心中不由得一惊。父亲这样打算,不正是因为有了一颗赴死之心才要将自己的将来安排妥当吗? “爹……”沈嫣想了想道,“爹爹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嫣儿会听爹爹的话,等爹爹办完事,一起去大昭。” 明明是平常的一句话,沈嫣说了之后,却觉得万分残忍。沈世充听了,却松了一口气,他点头答应,尽管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一旦跨出一步,就很难有回旋的余地。 就在同一天,沈世充亲自到四海楼,对安阳平直接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知州大人如此安排,沈小姐可答应?”安阳平还是和以往一般宠辱不惊。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嫣儿愿听我安排。” 安阳平听了,眼里不觉闪过一抹讶异之色。他本以为沈嫣会与沈世充大吵一架,不料却听来这样的结果。 “安阳公子……”沈世充见他许久没有表态,便悉心问,“安阳公子可愿娶嫣儿为妻?”他还说,“我家嫣儿平素里虽有些小姐脾气,却也算得个识大体之人。如若安阳公子不弃,我愿拿出家中所有家财,作为嫁妆……” 安阳平伸手,阻了沈世充的话,“我岂是贪财之人?” “安阳公子莫要误会,我只是……”沈世充以为解释,但转念却道:“恕我失言,恕我失言。” “我需要亲自问问沈小姐的意思。”安阳平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沈世充一听,眼里看到希望,心中也放松不少。他当即约安阳平到家中用晚膳。 “不,”安阳平却是拒绝,“我改日再去吧。” 沈世充有些诧异,但他没有多问,同意了。他本以为耐心等出一个回复来再决定说不说后话,但他转念想到自己能耽搁的日子恐怕不多,便决意将这后话说出来。 在说这些话之前,他对安阳平行了一个大礼。 见状,安阳平忙过去扶他起来,“知州大人如何行此大礼?” “如若安阳公子不愿娶我女儿,还望安阳公子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 安阳平看着他,不置可否。 沈世充也不管了,径直道:“不瞒安阳公子,我朝皇帝服食丹药,以求长生,近来有奸人想借丹药害吾皇性命,我打算联合几位老臣,提出死谏,求吾皇停止服用那害人的丹药。此举乃九死一生之举,如若我不幸丢了这条老命,安阳公子就是不愿娶我家嫣儿,也请安阳公子带我家嫣儿到大昭生活,保她一世衣食无忧、老有所依。”沈世充说罢,弯身又朝安阳平作了一揖。 “沈知州爱女至此,安阳心生感动。”安阳平伸手,扶了沈世充一下,认真道,“安阳答应沈知州,如若沈知州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不能娶沈小姐为妻,也会视她如亲人,好好爱护,保她一世荣华、老有所依。” 在这件事情上,安阳平答应得爽快,不禁让沈世充怀疑,他是否不愿娶自己的女儿为妻?这让他心里生起了几分遗憾。不过,即便是这样的结果,于他而言,也十分不错了。 心中有了数,沈世充也越来越踏实了,回到家,他便吩咐冯管家,让他到宁安侯府将宁安侯请来。 “要我去知州府?”在李承启心里,早间沈嫣冲他大呼大喝,叫他不要把她父亲牵扯到危险之事的情景尚且还挥之不去,因此,对于冯管家来请自己到知州府的事,他觉得有些古怪,当即还奚落:“你家小姐不会把我撵出门?” “我家小姐一时冲动,还望侯爷莫要见怪。”冯管家忙说,“此次我家老爷请侯爷过去,是有要事要与侯爷商谈。” 听得此言,李承启便答应了。 巧不巧,他一进知州府的大门,便遇到了正要出门的沈嫣和她那贴身丫鬟惜玉。令她意外的是,沈嫣见他来,竟只淡淡看一眼便撇过了目光,脚步都没停一下。 她这反应,倒让李承启顿足。他心念古怪,沈嫣居然没有凶神恶煞跳上前来撵自己走。待她出门之后,他不禁问冯管家:“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看到我竟跟看到平常人一样?” “我家小姐,已不反对我家老爷与侯爷来往了。”冯管家笑着解释。 这就更怪了,但李承启收了心中疑惑,只随冯管家去见沈世充。 沈世充找李承启来,无非是跟他相谈如何应对太子等人欲行谋害文帝的计策。沈世充告诉他:“我已书信给在京城的几位老臣,只待他们回信,便可联名上奏,奏请皇上莫再服食那玄灵老道练的所谓仙丹。” “上奏之事虽小,之后可是会招来无穷凶险,知州大人当真想好了?”李承启看着沈世充,神情十分严肃。 沈世充点头,旋即说起一些往事来,“我跟令尊,其实早在年轻时便当着皇上的面立下过誓言,誓死效忠皇上、效忠大周,之后虽因设立储君一事闹翻了脸,但我相信,如若令尊知道如今朝廷的危机,他也会选择重新与我并肩作战。”他转而看向李承启,“现在令尊已去,我当然要拼尽全力,去坚守当初的誓言。” 他的爱国忠君之心,皆令李承启感动。但李承启没有多说什么肺腑之言,只问沈世充:“知州大人这么做,沈小姐不会拦阻?” 沈世充骄傲地摇头,“我家嫣儿终理解了我这忠君爱国的热忱,已不再阻挠了。” “那她就不担心……” “当然担心。”沈世充接过李承启的话,一声叹息道,“我本也担心,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嫣儿无人照顾,不过幸亏安阳公子肯答应替我照顾她。” “安阳公子?”李承启对这个名字非常陌生。 第064章 吻痕 见李承启好奇,沈世充便将安阳平的来历,以及自己与安阳平之间的约定都告诉了他。不知是因为这个消息本身有些突然,还是这个消息太令人意外,李承启听后,心里蓦地有些不知味儿。 许多与沈嫣有关的画面,一时都在他脑海里浮现了。邀她看戏,他强拉她手;她多次警告自己不要接近她父亲,他却偏偏与她作对;他知她扮成碧螺的样子,故意在她侍寝之时强行索吻;去京城途中遇险落到沟壑,他将她压在身下,见她紧张的样子,他又一次轻薄了她……这一切看似有心捉弄的动作和话语,此刻被回想起来,却令他心头发紧、发麻。 沈世充要将她许给一个叫做安阳平的南昭人,即便那南昭人不肯娶她,他也要他把她带到南昭生活。这是何道理? “侯爷?”见李承启失了神,沈世充唤了一声。待他反应过来,他便问他:“时候不早,侯爷可要在府上用了晚膳再回去?” “也好。” 沈世充本说的是客气话,却不料李承启竟一口答应了下来。既然他要留下,他只得吩咐厨房好生准备菜肴了。 却说沈嫣带了惜玉出门,是去后街找柏仲了。只是,柏仲把自己关在房里,打发了下人将沈嫣赶出了家门,任是他母亲唐氏如何劝说也不能让他动摇。 在唐氏的准允下,沈嫣还是来到了他房外。他不让自己进去,有几句话,她便在门外说了。 “柏仲哥,我对不起你,不该斥责你,更不该动手打你……是我一时冲动……柏仲哥,我爹要把我许给安阳公子,也是为我好。而且,我已经答应我爹,会随安阳公子去大昭了。柏仲哥……多谢你这几个月对我的照顾,还有陪伴……” 柏仲的房门突然开了。他只穿了一身亵衣亵裤便走了出来,他凝眉看着沈嫣, “你答应嫁给那个瘸子了?” 他还说“瘸子”二字,沈嫣不禁蹙眉。但不等她言语,柏仲已上前,一把将她拉到屋内,关上了房门。 进到房内,沈嫣方才闻到一股子浓浓的酒味,柏仲身上,也被这浓浓的酒味笼罩着。又见柏仲时下激动而且衣衫不整的样子,她不免有些悸吓。她看一眼桌上东倒西歪的酒壶,小心问:“柏仲哥你怎喝这许多酒?” “为什么你爹要把你许给别人?为什么你要答应?你不是让我叫你嫣儿吗?”柏仲抓着沈嫣,定定地看着她,嘴里说着心底的怨恨,“让我叫你嫣儿,不就是愿意亲近我吗?” “柏仲哥……你喝多了。[..tw超多好看小说]”沈嫣推了推近在咫尺的他。 “我没喝多!”柏仲将沈嫣抓得更紧了,他甚至抱住她,将她抵在了门边。 “柏仲哥你放开我……” “嫣儿……不要嫁给那个瘸子好吗?不要嫁给他……我会对你好,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两辈子,生生世世!嫣儿……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柏仲说着,猛地覆上了沈嫣的唇。 沈嫣被他的炙热包围着,动弹不得。她只觉他嘴里热辣辣的,几近灼伤自己,而他强硬的动作,更是要将自己整个人给吞噬一般。她终于狠心,用牙齿咬了他的舌头,直到他吃疼退出。 她这一咬,终于让柏仲清醒了。但是,他并没有放开沈嫣,而是猛地咬上了她的颈项。沈嫣“咝”地一声,吃疼皱起了眉头,“柏仲哥!” 屋外,唐氏和惜玉敲门的声响愈来愈烈,柏仲方才放开沈嫣,并退到桌旁坐下,止不住发出一连串的苦笑。 沈嫣忙开门,逃了出去。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柏公子把你怎么样了?”看到沈嫣捂着颈子逃出来,惜玉惊惧难安。她掰开沈嫣的手,看到她颈项上一片深深的紫红色,不禁骇然。 唐氏看到,当即跑到屋中,上去便给了柏仲一耳光,大喝:“你这个畜生!畜生!” “伯母别打!”见唐氏还要打柏仲,沈嫣忙出言拦阻,“柏仲哥喝多了,不是故意的……我没事……我先回去了。” 唐氏那一巴掌,才让柏仲真的清醒过来。见沈嫣离开,他忙追了出去,“嫣儿别走……” 沈嫣回头,心中也是万般矛盾,她想了想道:“柏仲哥无需自责。”她冲他点了一下下颔,方才离去。 柏仲追出两步,终于停住了。好似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沈嫣心里也有无边的苦楚。而他自己,太自私了。他甚至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配不上她。 沈嫣回家,见宁安侯李承启还在自家的后院,不禁疑惑:“你还没走?” 李承启启口想说是她父亲留自己在她家用晚膳,却看到她颈项上那片紫红色的痕迹,不禁上前,想要仔细看个究竟。沈嫣忙用手捂住。他却是不依,甚至更进一步,强硬地掰开了她的手。看到那紫红色的痕迹,分明是男人留下的吻痕,他脸上的笑意都没了,“谁做的?” “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沈嫣冷声说罢,迈开步子要往自己的闺房去。 “不说清楚,我可要告诉你爹。”李承启看着她,面无表情,却不失认真。 “你管我这等闲事做甚?”沈嫣转身怒而视之,却不料李承启什么也不说便迈步往自家书房的方向走了去。她怕他真要去跟自己的父亲胡说,忙道:“是柏仲哥喝醉了酒……不小心弄的。” “不小心?”李承启回眸嗤笑,“好一个不小心。”之后他又怪里怪气说,“沈小姐日后可要小心了,若再不小心,被那安阳平瞧见了,岂不问你一个水性杨花的罪名?”说罢他便大步走开了。 晚膳时候,沈世充诧异地发现,说好要留下来吃饭的宁安侯竟不告而别了。而回到侯府的李承启,一直坐立不安,心情十分烦躁。侯府二爷李承茂来找他说话时,他便跟他问起了安阳平这个人。听得李承茂说跟安阳平早已结识,他便道:“他如此神秘,我倒想见他一见。” “好啊,改天我便把安阳公子请到府上来。”李承茂虽狐疑自己的大哥因何问起安阳平一事,但对他要见他,倒也乐于帮助。 李承启却是起身,“现在带我去。” 第065章 问情 到四海楼见了安阳平,李承启才知道他仪表堂堂、长相俊秀,却是个有腿不能走路,只能靠轮椅移动的瘸子,他本来冷着的脸,不禁露出了些许诧异,而在这诧异之后,他心里就生起了一种不服气的想法。这个安阳平究竟有何长处,竟让沈世充抛却宁安城那么多达官和贵公子不取,偏偏选了他? 而于安阳平而言,他早在今日早间,便见过李承启一面,他对他,倒并不陌生。他待之以礼,请李承启和李承茂入座。 李承茂噙笑道:“我大哥听说安阳公子博学广识、通天文晓地理,便迫不及待想与安阳公子结识,今夜特来拜访,还望安阳公子莫要觉得唐突了才是。” 听言,安阳平浅浅而笑,之后便把目光落在了李承启脸上,口里却是不发一言。李承启也看着他,心念:我看你能如此泰然与我对视多久。 屋里的气氛,很快变得十分诡异。见他二人如此,李承茂一时都找不到话题了。他想了想,终于道:“大哥,安阳公子,我去一趟厕轩,你们聊。”这种时候,还是回避的好。不过,经他这么道来一句,李承启和安阳平的视线倒是分开了。 “侯爷这么晚了还来见我,定是另有因由。(..tw好看的小说)”安阳平首先道。 “没什么,”李承启勾了勾唇角,“就是想看看,沈知州打算将她的宝贝千金嫁给何人。” “侯爷对沈家的家务事,怎也有兴趣?”安阳平不以为意,又问,“莫非侯爷对沈小姐有些情意?” 李承启像是被说中心思一般,眼里陡然露出一抹冷冽之色。不过,他嘴上却是毫不犹豫否定:“我岂会对那样的女子有情意?我只是好奇……谁这么有勇气,竟会娶那个曾经发誓说,非我宁安侯不嫁的刁蛮恶女为妻。” 安阳平只是淡淡地笑着,并没有接他的话茬。 他的反应另李承启失望。等了片刻,李承启便觉无趣起身,这就要离开了。索性安阳平也没有留他,只吩咐大山送客。 李承启离去时心中有堵,浑然不觉来的时候有自己的二弟陪着自己,走的时候便把他落下了。 却说李承茂没有去厕轩,而是一直小心地守在了门外。待李承启离去后,他便推开了安阳平的屋门,不无惊异问:“沈知州要把沈小姐许给安阳公子可是真的?” 安阳平望着他,脑中顿时闪过了某种猜测。终于,他轻点了下颔。 “那……安阳公子可要娶沈小姐?沈小姐可愿意?”李承茂声色里分明露出了一些紧张的神色。 安阳平眼里,还是平静得如同没有风浪的湖面。他说:“不管沈小姐是否愿意,也不管最终我是否会娶她为妻,我已答应沈知州,带沈小姐到大昭生活。李二爷若喜欢沈小姐,还要早作打算。” 李承茂被说中了心思,心头不免一紧。他忙笑了一下,违心道:“安阳公子误会了。我对沈小姐,别无旁的想法。时候不早了,告辞。” 他离开后,大山倒傻乐出了声。安阳平看他,他便憨然道:“真不知宁安侯和侯府二爷这一前一后的闹的是哪出。” 安阳平收回视线,面无异动什么也不说,只让大山伺候自己歇下。 却说李承启前脚刚到侯府,李承茂后脚也回了。他来到正院,便故作泰然问李承启:“沈知州要把沈小姐许给安阳公子,大哥就没什么旁的想法?” “他沈知州嫁女,与我何干?”李承启毫不犹豫,可说出这话,却无端有几分怨怼之气。 李承茂遂没有多言。其实,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大哥是喜欢沈小姐的,可现在,他不明了了。此时此刻,安阳平那句“李二爷若喜欢沈小姐,还要早作打算”的话,让他心动如鼓。但他再清楚不过,就是自己的大哥想娶沈小姐入门,也要遭到莫大的反对,更何况自己,一个侯府妾室所生的庶子? 回到沁心园,他自斟自酌,一夜苦笑。 翌日,安阳平没有到知州府给沈世充回复,到底会否娶他的女儿。沈世充急了,便又一次来到了四海楼,可还是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为得此事,他唉声连连。 沈嫣当然知道父亲烦什么。为了解除他的烦忧,是夜,她在惜玉的陪同下,系了一条围巾掩了脖子上的吻丨痕,亲自找到了安阳平。 “安阳公子,”她端坐着,心里也有几分尴尬。她没有看他,只噙着浅浅笑意问,“关于家父说的事,安阳公子可是有何难处?” 安阳平看她一眼,张张嘴却是不知如何言语才好。不听他回话,沈嫣方才抬眸,看着他接着道:“家父是做了赴死的准备,想在这之前,将我的下半身托付给一个可信之人。”言及此,她酸涩地红了眼。不过她很快笑了一下,掩去了心头的难过,“安阳公子若有难处,我跟家父都是不会强求的。安阳公子答应家父能带我到大昭生活,保我后半生衣食无忧,已然是莫大的恩惠了。” “沈小姐,”安阳平终于启口,看着沈嫣问,“若我应了令尊的期盼娶你为妻,你当真愿意嫁我?我双腿残疾……” “安阳公子,”沈嫣豁然明白了他的顾虑,忙打断他,看着他认真道,“我并非一个只看得了表面的肤浅之人。在我看来,安阳公子光明磊落、谦恭儒雅,要比我见过的许多富家公子都赖以托付终身。” 听言,安阳平露出了点点平和的笑容,而这笑容,不是因为沈嫣对自己的恭维,而是因为她的孝心。“沈小姐为了令尊安心,倒舍得委屈自己。” 沈嫣一愕,忙道:“能成为安阳公子的妻子,我并不觉得委屈。” 这两天,她已完全想得透彻,自己不可能改变父亲的意志,她能做的,唯有求菩萨保佑父亲能够平安,并在他尚且安好之前,了了他的心愿――嫁给一个可信之人,让他了无牵挂。 可是,至此她还不明白,安阳平到底愿不愿意娶自己。 第066章 论嫁 沈嫣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可安阳平还是不给明确的答复。(..tw好看的小说)他许久没有作声。沉默时温润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愿娶你为妻。”就在沈嫣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突然回话了。 听言,沈嫣“呵”一声轻松地笑了。她还高兴道:“若家父此次与人联名上书,劝得我们皇上改邪归正,我一定劝家父辞去官职,一同随我们到大昭,远离朝堂纷争。” 安阳平心知此事枉然,但他还是笑着对沈嫣轻点了一下下颔。 沈嫣离开后,大山进门便一脸憨笑对安阳平道:“主人答应娶沈小姐真是太好了!主人日后有家室,大山也有女主人了!” 安阳平却没有言语。 “主人不喜欢沈小姐?”大山敛了脸上的笑,不觉有些疑惑。他又道:“主人,您不妨给自己算算,看您命中之人,是否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你当我真是那能掐会算的江湖术士?”安阳平看一眼大山,并不采纳他的提议,还道:“即便我是那江湖术士,也要讲究算命算人不算己的规矩。” “大山一时高兴说错话,主人莫气。”安阳平脸上毫无愠色,也只有与之生活多年的大山才知道他心中有气。但大山不知道,他究竟气的是什么。 翌日,安阳平让大山买了许多礼品送到了知州府。沈世充一脸是笑,尽数收了下来。他待他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热情,好吃好喝的都让冯管家奉上,浑然一副已然将他视作佳婿的样子。 沈嫣听了看了,心里一片高兴、一片感动,也有一片哀戚。而令安阳平意外的是,他答应了要娶沈嫣为妻还不够,沈世充竟在高兴之下谈起了二人的婚事。 “既然安阳公子多年游历在外,早已孑然一身,不如与嫣儿的婚礼,就在我知州府办了如何?”沈世充说着脸上显出一抹黯然,接着道:“过几天我便要去京城了,我只怕这一去凶多吉少。在此之前,能看到你跟嫣儿成婚,我也就放心了。” 安阳平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他思虑片刻,温声道:“此事恐怕还要问问沈小姐的意思。” “我不答应。”沈嫣巧在屋外,将这番话听了去。她面色平静,步履从容,倒不似平常时候听了这种事会焦躁着急。她走至沈世充跟前,看着他道:“除非爹爹先答应嫣儿一件事。” “嫣儿只管说,只要是爹爹办得到的,现在就去办。” “爹爹答应嫣儿,”沈嫣郑重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此去京城,无论是事成也好还是无功而返也罢,爹爹都答应嫣儿辞去官职再不管朝廷纷争,随我和安阳公子到大昭生活。” 沈世充想了想,心念自己若是自己有幸活着回来,那便是死谏成功,到那个时候皇上不再服食丹药肯重理朝政之事,他一片爱国之心也算表了,从此卸下官袍隐身为民,也未有不可,因此,他很快便答应了沈嫣的要求。 “爹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听了他答应的话,沈嫣郑重而严肃的脸容并没有放松,“我要爹爹以嫣儿后半生幸福与天发誓,爹爹若是食言,嫣儿活不过二五,就是活过二五,也是恶疾缠身,夫君不爱、子女不孝、老无所依。” “嫣儿!”沈世充听她要自己立下这样恶毒的誓言,不禁斥责,“你岂能拿自己的幸福说笑?为父是不会立这样的毒誓的。” “那嫣儿与安阳公子的婚事,就等爹爹从京城回来再说罢。”沈嫣倔强转身。 若是看不到自己的女儿与安阳平成亲,沈世充只怕之后会有什么变故,而自己万一不在人世了,会无人替自己女儿做主,于是,他忙叫住沈嫣,答应她立下了誓言。 “若我有幸活命,却不肯辞官为民,那我的嫣儿就……活不过二五,即便活过二五,也是恶疾缠身……夫君不爱、子女不孝、老无所依。” 立誓之时,他心中却在向佛祖乞求着另一种宽恕:如若万一,就是让他粉身碎骨,来世做牛做马,他也不要让这样的誓言,应验在自己女儿身上。当然,与此同时,他也将辞官的承诺铭刻在了心田。 在场听着这些话的丫鬟奴仆,个个心生慨叹,就是安阳平,也于心中感到沈嫣有多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放下一切俗事,只可惜,她的父亲,偏偏是沈世充。 很快,沈世充就吩咐了冯管家去给安阳平和沈嫣合了八字,并选了最早的那个良辰吉日。 那个良辰吉日,恰在后天。 沈知州的千金两天后要嫁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宁安城。上到宁安侯府李家兄弟,下到咏絮戏班的当家花旦严咏絮,都万分诧异地听了这个消息。 直到这一刻,安阳平还会淡淡地问沈嫣:“沈小姐真地想好要与安阳成亲吗?”他似乎不可置信,但他的平静和从容,却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藏匿着怎样的情愫。 “想好了。”沈嫣在他身后,缓缓地为他推着轮椅,与之一起行走在花香四溢的后苑。 纵使外头充斥着许多猜测和谣传,此时的她,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她想,离开宁安城,就再不用担心上一世的噩梦了。只要父亲顺利度过这一关,她再无所求。 想及此,她不禁期盼地对安阳平道:“安阳公子,家父只是与一些老臣联名上书劝谏皇上别再服食什么仙丹,即便皇上不听,也不至于将家父处死对吧?若皇上不听,家父还可趁此机会辞去官职。至于顾崇之这等宵小之徒……只要去了大昭,他再也奈何不了我们。” 安阳平没有搭话,因为他早已感知,只要沈知州踏上去京城的路,那他踏上的便是一条不归路。他不告诉沈嫣,是不愿打破她编制的那个梦罢了。打破了那个梦,她又能如何? “沈小姐字字句句都是令尊,就没有为自己打算过?”安阳平转了话题,“沈小姐愿嫁安阳,就没想过一个‘情’字?” ========================================================== 下周首页强推,会双更,还望大家多多予以推荐票支持哦~ 第067章 扰婚 “情”字……沈嫣顿步。(..tw无弹窗广告)是“儿女情怀”的“情”吗?她似乎不需要了,只愿有那么一个能够信赖的人,可托付终身便好,安阳平就是不错的选择。想想比起柏仲,她选了安阳平也未必全都是父母之命。只是,安阳平作何感想?柏仲又作何感想? 她辜负了柏仲直到最后一刻才狼狈说出口的“喜欢”,一定伤他不浅,甚至比上一世还要残酷――至少,上一世的她,从未给过他希望。 “沈小姐对安阳无情无爱却愿嫁安阳,图的只是一世宁安。”安阳平淡淡地说着,又淡淡地加了两个字:“也罢。” 这种事于平常男儿来说,是万万不愿接受的,而安阳平不一样,他甚至连一句无奈地叹息都没有。 “那安阳公子愿意娶我,除了善心,可还有旁的因由?”沈嫣直到今时今日,才问他这样的问题。问过之后,她心生忐忑。 “我愿相信,”安阳平回眸,噙着一点浅浅的笑意看她,“日久生情。” 沈嫣抱之以笑,脸却不觉有些羞红。这个面如冠玉、举止文雅,心性又如此纯良的温存男子,就要是她的夫君了……她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喜欢上他,正如他所言:日久生情。 婚礼在即,知州府上下忙得热火朝天。由于沈家一族人丁单薄,就只有沈世充这一根独苗,长辈都过世了,父族、母族、妻族一些近亲也都不在人世,那些个远房的亲戚各奔前程,早已是少有往来,因此,沈嫣和安阳平婚礼操之过急了些,也无碍亲戚送福。 这天,沈嫣凤冠霞披加身,盖着红盖头,步步婀娜生辉。安阳平着一身大红色金丝勾勒的喜服,也给他平素里那一身恬淡,增添了许多喜气。人人见了他那英气逼人的面貌以及那眉眼间不染俗尘的气宇,皆于心中遗憾生叹:若不是身有残疾,他于沈家千金而言,倒真是难得的如意郎君。 事实上,由于安阳平腿脚不便的关系,这场婚礼,也注定不会张扬。沈世充只请了几位好友,以及相熟的一些达官贵人到场,其中包括宁安侯。 看着新郎和新娘牵着花绳来至高堂之时,宁安侯李承启眼里闪过了一抹不屑,但他心里,实则因为沈嫣突如其来的出嫁消息,早就有几分不自在。 新郎新娘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又对拜过,他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知州府外面,咏絮戏班子的班主严挺广和当家花旦严咏絮久久伫立。 “你不是说,你不贪图沈家的钱财吗?”严挺广遗憾在心头,口里不免奚落严咏絮,“现在好了,”他哼笑一声,“人财两空。” 严咏絮美目一瞪蹙了眉头,正要还口,他却看到后街富商之子柏仲往知州府里头跑了去。 “有好戏看了。”严挺广也看到了冒失的柏仲,不禁幸灾乐祸发笑。 “我们本就是唱戏的,何须看旁人的戏?”严咏絮说罢一句,甩袍离去。 柏仲的到来,让知州府主客皆哗然。他喜欢沈嫣一事,在宁安城也已经传开了。在场的人见他来,无不认为他是来扰婚的。看他眼眶深凹、面无精神的模样,他们都知道,他这几日定为了心爱之人吃了不少苦头。 李承启见状,心里竟生了一股子期待――他似乎很希望柏仲能好好地闹一闹。 “仲儿?你……”沈世充来到堂下,走至他跟前,生怕他闹事,当即好言相劝,“嫣儿与安阳已成婚配,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再胡闹。” “我不胡闹,我只想问嫣儿一句话。”柏仲越过沈世充,飞快地来到了沈嫣跟前,他看也不看坐在轮椅上面如春色的安阳平,伸手扯去了沈嫣的红盖头。 沈嫣朱唇粉面,不同寻常娇媚的容颜,顿时惹了许多人注目。她微蹙眉头看向柏仲,见到他才两天便削瘦了的面容,心中却立生震颤和羞愧,“柏仲哥……”她低唤一声,声音轻得几乎不被听见,感到宾客的目光,还有安阳平望着自己平和的脸容,她更是有些局促。 “来人呐,请柏公子出去。”沈世充当即下令。 冯管家忙上前,一边拉扯一边劝柏仲离开。可柏仲哪里肯听?他推开冯管家,便是大声问沈嫣:“你不是跟你爹说,要嫁就嫁后街的柏仲哥吗,现下怎么就变了?” 当初一句话,竟不知怎地传到了柏仲耳里。而且,看这样子,他像是知道才不久。是谁在这个时候给他说了这样的话?只怕是有意而为……沈嫣错愕万分不知所措。 “请柏公子出去!”沈世充只怕这笑话要闹大,喝声吩咐。 三名小厮便听了冯管家的暗示,上前要将柏仲拖走。柏仲拳头硬,冲动之下便砸在了一人脸上。 “柏仲哥你闹够没有?”沈嫣大声制止,狠心道:“你行事这般鲁莽,怎就不知为我想想,为我沈家的颜面想想?” 听言,柏仲诧异地看沈嫣。他自知自己鲁莽冲动,但被沈嫣说出来,显得他却是那样的不堪。他终于后退一步,反身往知州府大门外跑了去。 现场气氛好一阵尴尬。 这时,李承启站了出来,嘴角噙笑道:“沈小姐俏丽大方,不知惹了多少翩翩公子爱慕,恐怕如柏公子这般只能抱憾于心的男儿,也不止一二。” “是啊,还是安阳公子有福气啊。” 他这句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倒让宾客纷纷逢迎,解了沈世充的难堪。 不过,他这话往深处了想,谁都会想到,正常人家的闺女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沈小姐却招了不知多少的桃花,自是她不守礼法之过。 他话外之音,沈嫣再是明白不过了。可笑的是,这话竟出自他的口,宁安城谁人不知,沈家刁蛮成性的女儿曾立誓非宁安侯不嫁?沈嫣自身已坦然,她怕的是,今次一闹,自己的夫君安阳平心中会生芥蒂。他本不明不白娶了自己,又遭人议论讽刺,他会否觉得颜面尽失? 重新盖好红盖头的沈嫣,低眸看到的却是安阳平带点淡笑,接受宾客祝福,一脸轻松自在的脸容,一时间,她不知感激好,还是忐忑好。 第068章 洞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沈嫣和安阳平很快被人欢天喜地地送到了喜房。(..tw好看的小说)二人被伺候着喝了交杯酒,喜娘也说过一套吉祥话,从新郎官处领了喜钱高兴地带一干人等退去了。 一时间,屋里红烛摇曳。 沈嫣手捧玉如意端坐床头,安阳平则拿着喜秤来到她跟前,挑开了一角红盖头。就在这一刻,沈嫣握着玉如意的双手紧了紧。安阳平见状,缓缓收回了喜秤。 怎么了?沈嫣诧异而惊惶,眼见着他控制着轮椅退离床边,她的疑问都跳到了嗓子口,只因记得喜婆的嘱咐,没有揭开盖头之前,不可言语,她才没有将心中疑惑和惧怕脱口而出。 她甚是着急。一种可怕的猜测顿时浮上她的心头:安阳平是否后悔娶了自己? “沈小姐本与柏公子有情?”安阳平的问话,好似陈述,“我岂不是那棒打鸳鸯之人?” 沈嫣连连摇头。 “大山。” 沈嫣看不见安阳平平静脸容之下闪过的一抹失望和自责,她只怕安阳平会因此对自己产生嫌隙。因此,在她听他召唤大山的时候,她再顾不了那许多繁文缛节了。她麻利地扯去头上红盖头,放下手中玉如意,起身便跑至门边将门上了栓。 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安阳平不无惊异。 沈嫣背靠着门,直直地看着安阳平,告诉他:“因为在梦里,我辜负了柏仲哥,嫁了不该嫁的人,我才对柏仲哥寄以期望。但……倘若问真情,我对柏仲哥,多的也是兄妹之情。” 洞悉到她的紧张和惶然,安阳平忙笑了一下,温和道:“我并非介怀此事,只不过,你跟柏公子若真有情,我恐怕不该答应令尊与你这么早完婚。” 沈嫣心下一松,方才走至安阳平跟前,一直推他到床边,唤了他一声“夫君”,柔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帮你宽衣。” 当她的手伸向安阳平腰际,要为他解去腰带的时候,安阳平猝然抓住了她这只手,但他很快又放开了,撇过脸去道:“还是让大山来吧。” “该如何做,我已问过大山了。”沈嫣坚持伺候他上床。 话虽这么说,安阳平也配合,沈嫣头一次伺候他上床,还是费了些力气。当安阳平躺上床的时候,时间已过去一刻来钟了。届时,沈嫣已是满脸绯红。 喜婆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荡:姑爷腿脚不方便,行房时还要小姐自主些。 伺候安阳平躺下,她便卸去了一身的妆容和束缚,而后放下了珠帘和蚊帐,小心地躺到了床的里侧。 安阳平笔直地躺着,没有任何动作。沈嫣听不到他平静的呼吸声,反倒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终于,她的左手在被褥里发生了缓缓地移动和试探,触到了安阳平的手指。 安阳平整个身体立时僵住了。 沈嫣索性抓住他的手,与之相扣。而当她鼓起所有勇气翻身想要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时候,他拦住了她,“你不必勉强自己……” 沈嫣惊愕得不知说什么好,抓着他的手和被他拦住的手,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她的脸,更是炙热得像要烧着一般。 “我……”她想了想,声音有些发颤道,“我不勉强……理当如此。” 听言,安阳平拦住她的手渐渐松开了,任她柔软的指腹在自己的亵衣下摩挲游移。 如此一来,沈嫣越发胆大了。她一手抚在安阳平的胸膛,抬头凑近她的脸,在他嘴边覆上了自己的朱唇。安阳平被抓住的手突地紧了一下,当她试图对自己探出舌头的时候,他迎合了她。 再是清明之人,也无法抵挡这般诱丨惑,终也意乱丨情丨迷。他搂上她的腰际,由最初的迎合,转为了索取。他的吻,温柔而不可抗拒。很快,他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唔!”沈嫣惊呼出声,“你的腿……” 安阳平看着她很有些诧异的脸,陡然止住了粗重的喘息,并放弃了接下来该有的动作。他低低道了一句“恕我失礼”便重新躺在了床的外侧。 沈嫣愕然不知所谓。所有紧张的心绪,都在这一刻化为惶然和狐疑。 安阳平说:“我只是小腿行动不便,大腿还是好的,但我不能……”他顿了顿,本有些轻薄感情色彩的语气,顿时恢复了平和,“我不能就这样要了沈小姐的清白。” “你是我夫君,我的清白,不给你还给谁?”听了他的解释,沈嫣释然之后接着却有些羞恼,“你怎么到现在,还唤我沈小姐?” “我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回了大昭,再做你的夫君。”安阳平温的话语中,平添了几分柔情。 听言,在光线昏暗的夜里,沈嫣扬唇而笑。她满意答:“好。”能得夫君如此,夫复何求?她整理好衣衫,安然入梦。 睡梦中,她翻身依偎在安阳平身侧,将手搭在了他的腔前。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安阳平被她无意识的动作惊醒。他想了想,悄然伸出右手,穿过她的项下,将她轻轻地揽入了怀中。他的嘴角,也多了一丝少见的甜笑。 而就在同一个晚上,不同地方有三个男子,都睡得不安稳。他们分别是李家兄弟和伤透了心的柏仲。其中,宁安侯李承启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什么,他躺在床上,虽有碧螺荐枕而眠,脑中却是不时就会龌丨龊地想到沈嫣如何跟一个瘸子洞房的画面。 “侯爷睡不安稳,可是奴婢哪里没有做好?”李承启睡不着,碧螺也不敢入眠。感到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她终于启口询问。 她这一问,李承启心里更烦了,冷声道:“你下去吧。” 碧螺忙应声下床,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李承启的卧房。她离开后,李承启便起了身,跑到书房坐了一整晚。 翌日,李承茂到他的正院给他请安的时候,看到他一脸疲惫,便问:“大哥昨夜没睡好?”他其实早从碧螺那里听说,他的大哥破天荒没有让碧螺荐枕,还跑到书房待了一夜。他这么问,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不睡觉罢了。 “二弟看起来脸色也不好看。”李承启却是看着他道,“昨夜做什么去了?” “我……看书看得晚了些。” “大表哥,二表哥!”巧在这个时候,侯府表小姐焦怀玉跑来了。她看起来很是高兴,走路都恨不能像个孩童一样蹦蹦跳跳地走。 “表妹何事这么高兴?”李承茂问。 “沈小姐嫁人了,我高兴。”焦怀玉看一眼李承启,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李承启走至一边,没有理会,李承茂则只是温和地笑。 却说知州府昨日刚办了一场喜事,今日一早,沈世充便要赶赴京城了,沈嫣和安阳平,不得不为他送行。 第069章 新婚 沈世充此去京城,不知要遇到怎样的凶险,为此,送别时,沈嫣几乎是噙着泪说了许多许多的嘱咐之言。(..tw)与此同时,沈世充将安阳平叫至一边,私底下对他也尽是嘱托之辞。 “若我有个万一,你便带嫣儿回大昭,越早越好。”他将沈嫣的幸福,都寄托在了安阳平身上。说这番话时,他眼里饱含了一位父亲诚挚的恳求。 安阳平点头,道了一句:“岳父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嫣儿。” 千言万语,都只能融入一声“保重”。望着父亲离去的车驾,沈嫣久久没有收回视线。她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很不踏实。 “天凉,回屋去吧。” 安阳平温柔相劝,沈嫣方才转了身。但她并没有往屋里去,而是问:“爹爹会平安回来对吗?” 安阳平眼里闪过一抹为难,但他还是轻点了一下下颔。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竟学会了一门说谎的技能。 然而,他终不是擅长说谎之人,他眼里闪过的那抹为难,还是被沈嫣瞧了去。沈嫣牵强地笑了一下,“回屋吧。”说罢她代替大山的位置,推着安阳平往屋内走了去。 行走在后院内,一阵凉风刮过,吹起了许多的落叶,沈嫣不免打了个寒噤。(..tw)惜玉忙上前,很是紧张地为小姐披上了斗篷。摸着月牙白的斗篷,沈嫣心生一个想法,便吩咐惜玉道:“再去帮我买一些这样的布料来。” 换做是平常,惜玉肯定会问小姐要布料做什么用,只是姑爷在场,她就不好多嘴了。她只问了沈嫣要多少的布,便吩咐下等丫鬟去办了。 下人买回布匹时,沈嫣和安阳平在新房的厅堂里,早已坐了许久。见布匹来了,沈嫣便对安阳平说:“你不必时刻陪着我。书房很有几本好书,想必你会喜欢。” 言下之意,安阳平听得明白。他点了头,便让大山伺候自己离开了。 他离开后,惜玉大口地吁了一口气,“小姐一夜成了新妇,我都不习惯。在姑爷跟前,我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喘错气、说错话,惹姑爷以为小姐身边的丫鬟没规矩。” “拿上布料,去内室跟我一起做女红。”沈嫣盈盈而笑,倒没有搭理她的话,径直往里屋走。 惜玉讶然,“小姐不是一向讨厌做女红吗?今次是哪里来的兴致?” “我要亲手缝制一件斗篷。”沈嫣说着无比自信。 “缝了斗篷给谁用?” “当然是姑爷。” 惜玉听了瞪圆了眼睛。她张了张嘴,想想却是合上,试探问:“小姐,老爷突然把您许给姑爷,又仓促地举办了您与姑爷的婚事,您就不觉得委屈?” “怎么你也认为姑爷腿有残疾就小瞧了他?”沈嫣放下手中针线,露出了一点愠色。 “没有没有。”惜玉忙摆手,解释说,“我只是觉得,如小姐这般品貌,嫁那前程似锦的名门贵胄、王谢子弟才算配得,并无嫌弃姑爷腿残之意。” 沈嫣没有做声,脸上不改微愠之色,继续做起了手中穿针引线的活儿。 “小姐让我来吧?”惜玉要帮忙。 “我说了要亲自缝制。”沈嫣不让她碰。 惜玉脸色一干,倒知自己说错话惹小姐不高兴了,忙娇嗔着赔了好几声不是。 念她不明个中因由,沈嫣很快也便原谅了她。 惜玉心直口快,想到一茬是一茬,一边陪着沈嫣缝制斗篷,一边聊着天,倒也解闷。可是不多久,她想着屋里没有旁人,便问了一桩几天来自己一直不敢问也没找到机会问的事来。 “小姐,家里真要出大事了吗?”她问话时,多有小心翼翼,“现在整个宁安城的人都在议论,说老爷要与皇上过不去,怕自己犯事,才草草地把小姐您托付给了姑爷。” 听言,沈嫣倒想起一件事来,昨日柏仲来扰婚说的那句话,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她当即正颜看惜玉,问是不是她传出去的。 惜玉忙低了头,怯生道:“我……我跟严老板聊到过。” 沈嫣听了免不了瞥她一眼,但想到她与严咏絮已经断了交情,便只教导了几句作罢,还道:“你从小跟我玩到大,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害人害己。以后随我去了大昭,可要好好地管好管好自己。” 惜玉连连点头,说吃了这次教训,以后定知道长记性,但求小姐不要计气,伤了心神。 就在沈嫣恢复了和气,请教惜玉该给斗篷缝制什么样的花纹好看时,外头有人传话说:“宁安侯来拜见老爷,听说老爷一早去京城了,便说想见见小姐。” 沈嫣本不想见宁安侯李承启,但又怕他是有何要紧的事,便吩咐仆人请他到花厅稍后。她想了想,还吩咐人去书房喊安阳平到花厅。毕竟,她作为他的妻子,只要他在,她就不好抛头露面,即便是什么事,两个人同去也妥当。 于花厅等了不多时的李承启,见沈嫣是和安阳平一道来的,心里不免生了几分怨念。沈嫣再问他有何事要找自己的父亲,他便道:“本想为令尊送送行,却不料他走得那么早。” “那侯爷找我,又有何事?”沈嫣问。 李承启一干,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来,“没什么事,不过是想着既然来了,”他看一眼安阳平,“总不能连一句祝贺新婚之喜的话都不说。” 安阳平冲他礼貌地笑了一笑,沈嫣则表现得很有些冷漠,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 李承启心道无趣,便讪讪然告了辞。 “看来是没事找事。”冲着李承启的背影,沈嫣嗤了一声,而后又转了脸色,不无高兴对安阳平道:“你再去书房,我回房了。” 安阳平自知李承启的古怪,但他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只略有好奇问沈嫣:“你把我支走,在房里做什么?” “到时你便知道了。”沈嫣故作神秘。 沈嫣少做女红,待她将要送给安阳平的斗篷缝制好,已是两天之后了。这两天除了陪安阳平在后院散散步,她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缝制斗篷上,倒也减轻了许多她对父亲的担忧。 这天早上,她欣喜地将缝制好的斗篷拿出来给安阳平的时候,家仆急急拿来了沈世充从京城写来的信件。 第070章 恩爱 这是一个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的早晨,一切事物,似乎都昭示着喜悦。 收到沈嫣亲手缝制的斗篷,安阳平是感动的。尽管无论是从神色上还是从话语中,他都不那么擅长表达惊喜的心情,他的高兴之心,还是写了一些在那灿若星辰的双眸中。 “这个斗篷的布料,跟我那件一样,上面的花纹,甚至也有相同之处。”沈嫣说。 安阳平含笑点头,手指摸着斗篷上的流云图案,心里暖暖的。他自幼丧母,在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女子,特意为他亲手缝制过衣物,哪怕是一件挡风御寒的斗篷。 仆人呈上来的书信,让这乐也融融的气氛顿时消散了去。沈嫣拿着信件,迟迟不敢拆开看,她生怕看到来自父亲的不好的消息。她想了想,将信交给了安阳平。 安阳平知她心思,便拆开信件,一目十行看了个大概,眼神里顿时多了几份诧异。 “我爹说了什么?”沈嫣紧张问。 “没事。”安阳平笑了一下,将信递给沈嫣道,“岳父大人已劝得你们皇上摒弃食用仙丹,并功成身退辞了官职,正在回家路上了。” “真的?”沈嫣忙看信件,她看了一遍又一遍,一时间喜极而泣,口里直念:“爹爹没事……爹爹辞了官……我们一家人,真的可以离开宁安,离开大周了!呵呵……” 看着她如此高兴,安阳平却是几不可察地蹙了眉头,心道:是我的感觉错了吗?还是……这并非最终的结局? “夫君,”沈嫣拭干高兴的泪,蹲在了安阳平跟前道,“爹爹一回来,我们就立刻动身去大周如何?” “嗯,”安阳平应声点头,“越早离开越好,免生变故。”他想,也许真是自己的感觉错了,说不定,他们一家人,真的可以顺利地远离来自大周朝廷的许多是是非非。 “那我们今天到街上,再好好看看宁安城吧?顺便还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置办的。”沈嫣提议。 “好。”也难得她今次这么轻松自在,安阳平自然答应。 宁安城内,一派平和。无论朝廷政局如何动荡,大体而言,百姓该有的正常生活还是会持续的,只是有些人做起营生来,要更加艰辛罢了。 大山推着安阳平,沈嫣走在安阳平身侧,惜玉带了几个丫头仆妇紧跟着,他们一边看宁安城忙碌的人群和街边小贩贩卖的各色物品,好不快活。 安阳平披了沈嫣亲手缝制的月白色斗篷,面若含笑,温和如常。他虽坐在轮椅上,美人在侧,仆人丫鬟簇拥着,倒显得甚为高雅矜贵。沈嫣则长身玉色、倭堕如云,一身人妻气概,倒惹来许多未出阁的姑娘家欣羡。 有人说:沈小姐虽然相貌出众、个性出众,但终归嫁了一个以游历四方为乐的瘸子。 也有人说:沈小姐的夫君虽腿脚有疾,可看起来却比一般康健之人温柔体贴,倒是值得托付之人。 这些议论,巧被正要去咏絮戏班子听戏的李承启和李承茂听见了。他二人不觉双双停步,各揣心思。 “二弟,你以为沈小姐与那个安阳平成婚配可登对?”李承启蓦然问。 李承茂先是一愕,很快想了想微微笑道:“我并不以为安阳公子腿有残疾有何了不得的,以他的学识和心性,能娶得沈小姐这般美貌爽直的女子为妻,倒也应当。” 李承启低低地“哼”了一声,旋即便迈开了步子,继续走道。 李承茂跟上,半是玩笑问:“大哥可是因为沈小姐曾发誓说非你不嫁,如今却嫁了旁人一事心里有些不熨帖?” “这有何不熨帖的。”李承启不承认。事实上,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烦闷个什么劲儿。 李承茂心下黯然,嘴上还想说点什么,目光却发现前头不远处徐徐而行、恩爱无比的一对新夫妇,正是他和大哥在谈论的安阳平和沈嫣。李承启注意到,立时也顿了步子。 他们看到,安阳平和沈嫣在一处卖女儿家配饰的地方停了下来。 沈嫣挑了一朵白玉兰珠花,放在自己头上,眉飞色舞像是在询问自己戴了是否好看。安阳平则看一眼身边的仆妇,指了指一朵红艳艳的梅花,待那仆妇拿了那朵梅花交给他,他便示意沈嫣低头,亲自为她簪上了,而后才满意地点头。 如此郎情妾意的场面,看得李承茂心里一阵酸涩,也一阵欣羡。李承启眼里,则露出了十分鄙夷的神色。他甚至漫不经心道:“众目睽睽之下,未免有些伤风败俗。” 李承茂没有多言,只淡然而笑。没有人看得出,他这一下淡笑之中,其实藏匿了许多的苦涩和遗憾。 李承启还是带了李承茂走上前去,跟安阳平和沈嫣打了声招呼。李承茂看一身人妻着装打扮的沈嫣,觉得分外夺目。李承启看她,则多有不屑。他还皮笑肉不笑说:“沈小姐……不,现在该称安阳夫人了。安阳夫人好雅兴,新婚燕尔地便带你的如意郎君出来闲逛宁安城了。” “我们并非闲逛,我们出来,是为了买一些路途所需。侯爷一定不知道,家父已劝得皇上停食丹药,并辞官回家,不消几天就要随我和我夫君离开宁安城去大昭生活,再不回来。”沈嫣说这话时,多有得意。能离开宁安城,再不见李家的人,令她甚为期待。 听到这个消息,李承启心觉惊讶之时,也豁然明白了沈世充因何功成身退――早在昨夜,他便收到了霍青的飞鸽传书,了解了朝堂上的情况。 “沈小姐就要离开宁安城了?”李承茂目光灼灼而问。 沈嫣只冲他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什么,旋即,她看一眼安阳平,有意做出十分贤淑的样子道:“夫君,我们再去药店买些药,免得路途有个小伤小痛的一时无法问医。” “好。”秋风飒爽,安阳平脸上尽是随和与宠溺之色。 待沈嫣和安阳平走后,李承启和李承茂皆没有去听戏的兴致。 “二弟,我突然想起有件要紧事未做,就不去听戏了。” “大哥不去,我也便不去了。” 达成一致,二人便了然无趣往侯府的方向走了去。 回到侯府,李承启却是接到了霍青的飞鸽传书。霍青于信条上说:京城卫队统领和御林军要职,都换成了太子的亲信,宫闱恐有大的变故。 第071章 救急 霍青带来的消息,无疑证明,太子和敏嘉皇后一党内呼外应,逼宫篡位,一触即发。 李承启深锁眉头闭紧了双目。他已知晓,大势已去,再无转圜的余地。他本以为忠君老臣的死谏劝得文帝停食丹药,将心思放在朝政上,大周江山尚能有一线生机,却不料太子如此心急,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宁可发动兵变,也要掌控天下。 这些想法仅在一念之间,李承启当然知道,现下最重要的还是保文帝周全。他很快来到书房写了一张字条,让霍青务必想办法劝服文帝答应太子的所有条件,先且保住性命再从长计议。 在京城的霍青没有收到宁安侯示下之前,本已打定主意只要太子有弑父之心,他就是拼了命,也要把文帝带出险境。收到宁安侯的命令,他心里便有方向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混入文帝所居的乾元殿。可是,他的眼线告诉他,乾元殿已被太子的人团团围住了,谁要进去,必须要有太子的手谕,就是送饭的宫娥,也换成了锦阳殿的心腹。因此,霍青想要接近文帝,何其难哉。 在没有想到办法之前,他以御林军的身份混入了皇宫。在乾元殿外观察了一天一夜,他也没有找到破解之方。看着到了时辰便给文帝送饭的宫娥,他唯有叹息,要是会易容之术的沈小姐在就好了。那宫娥的身材,倒跟沈嫣差不多。 不经意这般想了,霍青眸不禁一亮。 太子挟持文帝,想要逼文帝以体力不济之由退居太上皇之位,而将皇位传给太子。文帝誓死不从,太子已放出恶言,再给文帝三日时间,三日不应,便献上一粒采用妇人经水、人乳、秋石、辰砂调制而成的朱丹丸给文帝,让他“终老”。 三日期限,若现在传信于宁安侯,让他说服了沈小姐星夜兼程赶赴京城,一切都还来得及。事不宜迟,霍青很快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了。 宁安侯李承启再一次收到霍青的飞鸽传书,已是下午。他未有多想,很快披了斗篷、拿了些银两便到知州府找到了沈嫣。见沈嫣又是和安阳平一同到花厅见自己,他便对沈嫣道:“事关重大,我要单独跟安阳夫人说,还望借一步说话。” 沈嫣见他神色认真,便看一眼安阳平,安阳平会意地带走了屋里的丫鬟和仆从。 “我要你随我去一趟京城。”李承启开门见山,将宫闱的情况都跟沈嫣说了一遍。 听了他的话,沈嫣只觉好笑,“我因何要帮你?” “算我求你。”李承启目光灼灼。 “这个忙,我不会帮。(..tw好看的小说)”沈嫣毫无仁义之心,“家父已经辞官正在赶回家的路上,相信今夜就能到,明日一早,我们一家人即可启程去南昭。至于大周怎么样,与我何干?” 听言,李承启不禁上前一步,义愤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作为忠君爱国的前任丞相之女,怎就这点见识?” “我就这点见识!只要我的家人都活着,这便是我的见识。”沈嫣直视李承启,目光之中毫无羞愧之色。 李承启气得唇角一颤,接着便反身欲行离去,然而,他走至花厅门口却是停了步。他回转身再看沈嫣时,嘴角已多了几分志在必得的笑意,“太子谋逆,你以为令尊真的可以置身事外?” 听言,沈嫣事不关己的脸容,多了几分忧虑,“你这是何意?” “你想,若是皇上不肯听从太子之言退居太上皇之位,太子必起杀心。”李承启不徐不疾道,“太子弑父登基,必行暴政。到时候,他岂会放过令尊等曾竭力反对他的忠君老臣?” 沈嫣一愕,但她想了想还是笑了,“家父一回来,我们马上离开宁安城。到了南昭,即便是大周的皇帝,还能奈何得了南昭的子民?” 李承启蓦地跨到沈嫣跟前,俯首冷厉道:“你别忘了,此去大昭,最少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而太子弑父登基,随时都可下令要你父亲的命,甚至是灭你沈家九族!而若皇上退居太上皇之位,他即便是登基了,也不会广开杀戒。” 沈嫣方才发现,李承启说的其中利害关系的确是不容忽视的。她低了眸,眉头深锁,终于失落地问:“什么时候出发?” 见她答应了,李承启神色温和了许多,“骑我的马,现在就出发。” “我不会骑马。”沈嫣说。 “我知道,所以骑我的马。” “一匹马?我……” “现在管不得那许多了。”李承启说着抓住沈嫣的手腕,这就要带她出发。 沈嫣忙挣脱,“我得捡些换洗的衣物……我还要跟我夫君说一声……” “带了也没时间让你换洗。”李承启说着像是在自己家里似地突然喊了一声“来人呐。”见惜玉从外边疑惑地进来,他便吩咐她道:“你家小姐跟我去京城有点急事要办,你去告诉你们家姑爷一声。”说罢,他不容分说地就拉了沈嫣直往外走。 “小姐!”惜玉不知出了何事,急急追了出去,一直看到宁安侯把沈嫣放到马背上。 沈嫣无奈,只得大声嘱咐惜玉:“叫姑爷不必挂念,我回来再跟他解释……” 李承启上马,拉着马缰从后面将她紧紧地圈住,很快蹬了马,疾驰而去。 见他们离去,惜玉又是莫名又是着急。他跺了跺脚,忙往屋里跑了去要将这事告诉安阳平。 安阳平听了仆人的禀报,早已赶了过来,不待惜玉说话,他便问:“发生了何事?”听得惜玉一番解释,他也蹙起了眉头。 “主人,要不要喊人去追?”听得宁安侯掳走了女主人,大山尤为愤慨。 安阳平却是抬手,示意不用追。 “姑爷您不能不管小姐啊。”惜玉急急相劝,“您是不知道宁安侯掳走小姐时那强硬的架势,奴婢只怕……” “夫人既说了让我们放心,我们便不要多想了。”安阳平说这话时,已恢复了眉间的平和。 却说沈嫣被李承启锁在怀中一路往东城门的方向而去,惹了许多人议论。沈嫣怕丢了沈家的脸,扫了安阳平的颜面,只得低着头,用双手挡住自己。 见她如此,李承启不禁嗤笑,还不冷不热说:“有何好遮掩的?从京城回来,你不就要离开宁安城吗,还在乎什么名节?” 沈嫣心里满是怨念,口里却没说什么。她只死死地掩住自己的脸,直至出了宁安城。 第072章 冒险 出了宁安城,李承启把马儿赶得更快了,沈嫣只觉颠得厉害。但她没有说什么,因为她也想早点赶到京城,把能帮的忙帮了,自己也可早日回宁安,早日启程去南昭。 行了许久的路不见沈嫣说一句话,李承启便问:“你怎这般沉默?莫不是坐我怀里有些不自在?”说罢他伸手在她腰际用力,将她的身体拉离自己更近一些。 “下流!”沈嫣大喝,并要往前挪动身子。 李承启却是扣住她不让她动弹,并无辜道:“你越靠前,越是颠得厉害。你若颠下马,伤了残了我这趟功夫岂不白费了?” “把手拿开!”沈嫣一脸怒容。 李承启笑了一下,拿开了放在她腰间的手。 一路上,沈嫣都没跟李承启说话,就是李承启主动跟她搭讪,她也表现得十分冷淡――跟他坐在同一匹马上,着实让她恼怒非常。 天黑之前,李承启给沈嫣买了些吃的喝的,喂了马便又启程了。 是夜星光璀璨,本无风,但沈嫣还是禁不起马儿驰骋时带来的深秋寒凉。她忍了许久,终于缩了缩身子。 李承启勒了马缰停了下来。他褪去身上黑色的斗篷,不容拒绝地将其披在了沈嫣身上。月光下,他认真体贴的样子,让沈嫣心中许多怨念之气都消散了。 沈嫣想,她现在已为安阳平的妻子,而且过不了几天就要永远地离开大周去南昭生活,到那时,她再不会见到李承启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这般想着,她心里升起了许多宽容和柔和,只当上一世,真是一场噩梦。 “你因何这般忠爱大周江山?你明明是不能参与朝政之事、有名无实的宁安侯,何必给自己惹烦忧?”她终于肯跟李承启说话了。 “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样,拘泥于小爱。”李承启毫不留情面。 沈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本就如此,只想守住自己那片天空就足够了。天下由谁掌控,又与她何干? “正所谓国破家亡,若国家没了,你以为你还能保住自己那小家?”李承启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 沈嫣无言以对,也不想针对,敛了笑容转了话题问:“我们何时能到京城?” “三更天应该能到。”李承启说,“你若累了,可靠着我睡会儿。” 沈嫣嗤声,身体坐得更直了。不过,伴着马儿颠簸的频率,她在支撑许久之后还是昏沉沉地靠进了李承启的怀里。醒来之时,她已经在一家客栈门前了。而且,她看到了霍青。 霍青很快将她和李承启请到了客栈里头,关了房门,他便说:“易容要用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我现在就去抓了那送饭的宫娥,好让沈小姐替了她。” “也帮我弄一套御林军的衣服,我同你们一起进宫。”李承启看着霍青,眼里是不容拒绝的神气。 霍青张了张嘴,终于点头离去。 在他去办事这期间,李承启写了一张字条交给沈嫣:“见到皇上,想办法把这个交给他,就算你功德圆满。” “就这么简单?”沈嫣看着他,试着打开字条看他写了什么,见他没有阻挠,她便大胆地看了。她“咦”了一声,不是因为上头简短的劝告文帝顺从太子之意的内容,而是因为她发现,这字迹,不是她所熟悉的李承启的字迹。李承启的字迹一向隽秀,而这些字,多有耀武扬威的架势。 “进去之后,你一定要小心。”李承启没有注意到她的疑惑,只走至她跟前,用心嘱咐,“切记随机应变,不可强出头。我跟霍青就在乾元殿外头,若有万一,你便喊一声。” 他眼里,分明是事前的担忧。沈嫣认真点头,仔细地将字条收好了。她面上平静,心里却从这个时候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霍青将送饭的宫娥带到客栈,威胁着问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沈嫣一边听着,一边按照这宫娥的样子打扮自己,不多时便收拾好了。李承启带着她先出了门。才走出房门不过两步,她忽听得屋里发出了“啊”地一声闷哼。她回眸,只见霍青的剑从那宫娥身体里抽了出来,在夜色下低着血、闪着森森的白光…… 她骇然捂住了嘴,才没有惊叫出声。李承启见状,忙拉了她迅速走开,一边冷声道:“她若活着,死的就是我们。” 沈嫣虽看过凶杀的场面,见此一幕,腿脚还是有些发软。李承启感到她的手冰凉,便停了步子,不无责怨看她,“你这副样子,进了宫我如何放心得下?” 这时,霍青收拾了残局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知自己大意,让沈嫣看到了自己杀人的一幕,忙上前劝:“沈小姐,为太子办事的人,没有几个干净的,死不足惜。” 沈嫣当然不是为这死去的宫娥抱不平,她只是吓着了而已。不过,霍青一句话,倒让她镇定下来。她点了点头道:“快走吧。” 有霍青在,混进皇宫还是比较容易的。天未亮,乔装好的沈嫣便待在了锦阳殿的耳房,只等时辰到,去小厨房领了文帝要用的早膳送往乾元殿。 当东边天空露出一点鱼肚白的时候,沈嫣出门,顺利地到厨房领了早膳,这就要往乾元殿去了。 皇宫的清晨,早已有许多太监和宫娥成双成列地往来于各条道路之间。而当沈嫣刚走出锦阳殿不久的时候,身后有一男子唤了两声“秋娥姑娘”。秋娥,是沈嫣所扮宫娥的名字。 沈嫣不安回眸,见那唤自己的男子,竟是顾崇之。 顾崇之上前便挥了挥手,让提饭的两个太监退到一边,而后一脸是笑拉着“秋娥”低声问:“仙丹放进去了吧?” 沈嫣心中愕然,犹疑地点了点头。 “嗯。”顾崇之很是满意,“我就是怕你忘了,提醒你一句。你的家人,还等着与你团聚呢,快去吧!” 沈嫣微微颔首,转身便暗暗琢磨,听顾崇之这意思,他像是拿秋娥的家人,胁迫了秋娥往文帝的饭里放仙丹,而且,他这么做,定是背着太子而为的。到底是什么仙丹?沈嫣心中狐疑,却是没有往深处想。 第073章 驾崩 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反倒是事前的担忧和恐惧,让人误以为将李承启的字条送到文帝手中是多困难的事情。 文帝拿到字条,眼里闪过了许多诧异之色,但他很快掩了去,并藏起了字条。 走出乾元殿,沈嫣心里所有的紧张都退去了。她嘴角,甚至勾起了些许轻松的笑意。于心深处,她感谢柏仲教她如此精湛的易容之术,也因自己的天赋异禀而骄傲。 不过,她想要出宫,还要等霍青或是李承启接应,因此,走出乾元殿,她还是往锦阳殿的方向走了去。 回到锦阳殿,她不敢胡乱走动,径直便要回耳房。路上经过一处假山旁,她却被韦斯礼拦下了。 韦斯礼面无表情看着她,只吩咐一句“随我来”便把她带到了假山后边。他背身对她,冷声问:“顾大人交代你的事,可做好了?” 沈嫣兀然,不知该如何回话。 韦斯礼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倒多了一丝看可怜虫一般的笑意。这种笑意,是那样的熟悉,正如沈嫣认为,他说话的声音很有些熟悉一样。他说:“你以为帮顾大人做了这等杀头之事还能活命?顾大人不杀人灭口就是怪事。我劝你,还是赶紧逃吧。”说罢他话锋一转,“在你床头,有一身我随从的衣裳,你这便回去换好,随我出宫。” 听言,沈嫣忙道:“我不走。我走了,我的家人怎么办?” “我早已安排妥当。” “那……那我也不走。”沈嫣几乎惶然。 “为何?”韦斯礼的目光,如鹰一般锐利,看得人害怕。 “韦大人因何帮我?”沈嫣抬眸,定定地看着他。 “你只要知道我在帮你,不需要知道因由。”韦斯礼话里满是强硬,他又提醒道:“快去换衣裳吧,你的家人,已在我府上等你。” 原来,这又是一场要挟,沈嫣只得先答应。不过,她回到耳房并没有按韦斯礼的要求换衣服,而是溜出锦阳殿跑到了乾元殿外。她仔细找寻着,终于看到了李承启的身影。 很快,李承启也看到了她。他看到她时,眼里满是惊诧和担忧。他带她到一旁,神情严肃问:“发生了何事,你怎不在锦阳殿待着?” 沈嫣将早间遇到顾崇之一事,以及韦斯礼跟她说的话,都说给了李承启听。 “顾崇之竟背着太子要谋害皇上?”李承启一听便听出其中蹊跷来,不过,他想了想没有多说,只对沈嫣道:“你在此等着,我这便让霍青带你出宫。[..tw超多好看小说]” “你呢?”沈嫣急急问。 “这件事还没完。”李承启只这般简单说一句,便跑去找霍青了。 半个时辰之后,沈嫣在霍青的帮助下,顺利地出了那围墙高耸、宫殿叠叠的皇宫,可她紧张的心并没有平复下来。顾崇之背着太子想要谋害皇上的话,她越想越担忧。她答应李承启来京城,又费了这许多气力,目的就是不让皇上自个儿把自个儿逼上绝路,若顾崇之得逞,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而她父亲的安危…… “当――”沈嫣正害怕寻思着,一声凄冷的钟声从宫里传了出来,悠远而绵长,回音了了,久不停息。 随着这声钟响,沈嫣看到霍青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沉了,沉得一片死寂。 “当――”又是一声钟响。霍青猝然跪地,将头重重地扣到青石板上,口里念了一句“皇上”。守卫皇宫的禁卫军,也都跪到了地上,有的甚至发出了啼哭声。 沈嫣腿一软,也跪到了地上。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皇上还是驾崩了。 “当――”再一声钟响,像是响在沈嫣耳边一样,惊得她什么也听不见,又似乎能听见一切――上一世,菜市场上百姓对父亲的指责和谩骂之声、顾崇之高喊行刑之声、侩子手手中的刀砍下头颅之声、身体轰然倒地之声……是那样可怖,可怖得令人绝望。 “带我回宁安……”她胡乱地抓着霍青,眼里尽是乞求,“霍护卫,快带我回宁安!带我回宁安好吗?” 霍青方才隐去脸上悲戚的神色,一边扶沈嫣起来,一边告诉她:“我先去宫里接侯爷出来,沈小姐在此稍后。” 沈嫣只得答应。可是,一直等到很多官员往皇宫里去,她也没有等到霍青和李承启出来。她很着急,只怕里头出了什么岔子。她想自行离开,却苦于身无分文,做什么都不方便。 就在她又累又沮丧、又惶然不安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林荫道上朝着皇宫的方向犹疑张望。看到他的脸,她又惊又喜,因为那人是李承茂!她忙扯下面皮,向他快步走了去,“李二爷!” “沈小姐?”李承茂见她,自是诧异非常。 李承启策马带走沈嫣一事在宁安城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不明所以的侯府老夫人焦氏让钟管家打听了儿子的去向,便命李承茂还有焦怀卿带人到京城把儿子找回来。到了京城,李承茂和焦怀卿就开始打听李承启的去向,却不料听到皇上西游的消息。 “皇上驾崩,表哥知道了定然会入宫,我们进宫瞧瞧去。”焦怀卿当即提议。 他的话不无道理,但李承茂却有所顾忌。 “你可是怕他们不让我们进宫?”焦怀卿见李承茂点头,不禁得意发笑,从兜里拿出一样太子的手谕道,“我为太子殿下寻得那么多回回香,太子便给了我出入皇宫的特权。” “这等荣耀,表哥怎现在才说?”李承茂不无埋怨,说着便随了焦怀卿往皇宫的方向走了去。来到皇宫门口,他却顿步了,“表哥,还是你一人进去罢。我既不如大哥跟皇后有血亲,也不及表哥得太子殿下赏识,贸然进去,总有些不三不四的。” 焦怀卿想了想便答应了,让李承茂在外头等着,独自进宫去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沈嫣能在皇宫外头看到李承茂的缘故。 见沈嫣一身宫娥的着装打扮,李承茂免不了询问几句。然而,沈嫣并不打算现在与之解释,反请求道:“你现在能送我回宁安城吗?送我回宁安城,路上我再慢慢跟你说。” “这……”李承茂犹疑不决,“我还未找到大哥,只怕不能回去。” 听了这话,沈嫣又看了看宫门口,不禁急上心头。她想了想,很快道:“那你借我一些银两,我去雇辆车子。” 第074章 离家 李承茂又不忍她一个弱女子独自乘车回宁安城,所以也没答应给她银子,而是猜测着郑重问她:“沈小姐,我大哥是否就在宫里头?” “他在宫里,他跟霍护卫在一起,不会有事。”沈嫣脱口而出。 “不会有事?”李承茂不禁多想一层,“会有何事?” “你究竟借不借我银子?”沈嫣不答他的话,反问他的语气倒不自觉添了几分强硬。 见她不耐烦了,李承茂眼里闪过了一抹难过之色。在她跟前,他总小心翼翼,而她,少会给自己好脸色,就像从一开始,她就轻视自己一般。可是,他偏偏愿意看到她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我送你回宁安。”他看着她,宽和的样子令人羞愧。 沈嫣说了声“谢谢”,低了眸不敢看他。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对他的态度一向都过分了些,于他,或许有些无辜。 京城到宁安,一天一夜即可来回。送了沈嫣回宁安城,李承茂再赶回京城,也未有不可。 原本,李承茂打算用马车送沈嫣回去,但应沈嫣要求,他也没顾忌那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径直骑了马,带她回宁安。他一开始有些尴尬,走了一段路方才习惯,并开始享受,甚至是珍惜。 路上,沈嫣告诉了他自己和他大哥来京城的目的和所做的事宜,“不过遗憾,皇上还是驾崩了。”她还说,“皇上去得蹊跷,怕是顾崇之害的。皇上这一去,接下来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我急着回宁安,也是想跟家父还有我夫君,早些去南昭。” 李承茂默了一瞬,转而微微笑了,“也好。南昭政治清明,国泰民安,是个好去处。” 马儿行得快,二人有一茬没一茬说着,路途倒少了许多寂寞。他们踏入宁安城地界时,天已经黑了。和来时一样,天上繁星密布,好不壮观。?望美景,李承茂不自觉勒紧了马缰,“好美。” 沈嫣看看天上夜色,想了想回眸道:“我们休息一下。” 听言,李承茂眸光欣喜地亮了,像极了天上璀璨的星辰。 他们来到一处草地上,并肩坐了下来。 “许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欣赏夜景了。”沈嫣叹息一声,竟轻松地靠着长满草的斜坡躺了下来。她脑中想的,尽是去了南昭,就再无什么担忧了,这样的夜景,定然天天都能看到。 “你想什么想得这么高兴?”李承茂见她唇角勾起的弧度,不禁问她。 沈嫣没有做声。她的思绪,似乎跑去了老远的地方。 李承茂不以为意,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了下来。他侧眸,再看一眼她在月光下洁净胜雪的面颊和那微翘的红唇,不禁怦然心动。如果他不是宁安侯府妾室所生的庶子,换一重身份,他一定会大胆地追求她,不让她嫁给旁人。 沈嫣突然侧脸,睁着眼睛毫不赧然望着盯着自己看了许久的李承茂。李承茂忙侧过眸子望向天际加以掩饰,脸却如火一般烧了起来。 沈嫣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他现在对自己的情是真的,她只是装懵懂罢了。不过,她收回视线看向天上闪闪星辰,还是问:“假如你喜欢我,却要你在我和你侯府二爷的身份做选择,你会选择哪一个?” 她突兀地询问,几乎令李承茂惶然。他不禁侧身,“沈小姐这话是何意?” “就是问问李二爷,到底心爱的人重要,还是出身侯门的身份重要。”沈嫣露出浅浅笑意。 “当然是心爱的人重要。”李承茂毫不犹豫答。 “是吗?”沈嫣眼里,满是怀疑。 李承茂没有争辩,只是轻笑。他以为自己无需争辩,因为他知道,沈嫣已为他人妇,他永远都不会面临那样的选择――也只有他跟侯府说自己要娶沈嫣为妻,才会有人跳出来阻止,以将他逐出家门为威胁吧。 “走吧。”沈嫣起身。 回到宁安城时,夜已深了。李承茂一直送沈嫣到知州府门口。沈嫣对他称谢,一直看着他骑着马儿消失在夜幕之中。她想:上一世的情人,这一别就是永远了。没有我,也许你能始终保持自己的高雅和尊贵。 一进知州府的大门,沈嫣听冯管家说父亲已经到家了,便吩咐他唤醒所有家仆到花厅前集合。 冯管家却道:“除了我和惜玉,还有犬子二虎,其他仆人都已被姑爷打发走了。姑爷说,小姐您一回来,咱们就动身去南昭,行礼和马车,还有通关文书都准备妥当了。” 沈嫣惊喜,当即便跑到后苑找安阳平,可安阳平不在房里。听到动静的惜玉告诉她:“姑爷今日白间在东城门等了小姐一天,晚间回来用了晚膳,又说小姐很快就能回来,便一直在书房等您。” 听言,沈嫣鼻头酸涩,险些感动落泪。 在书房见到伏在桌案上睡觉的安阳平,她悄然走了过去,抚住他的臂膀轻唤:“夫君?夫君……” 安阳平很快醒来,看到是沈嫣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回来了。”他语气里,没有半分惊喜,也没有半分诧异,平和得好似他早已料定一切一般。 沈嫣笑着,蹲身在他跟前,问他:“你是否预知到,我们大周皇帝驾崩了,所以在家中安排好一切?” 安阳平点头,很快道:“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吧。” “嗯,我去换身衣裳,你和爹爹到院中等我吧。”沈嫣说罢起身。 安阳平不仅安排好了一切,还安抚了沈世充。再听到皇上已然归西的消息,沈世充也没有过多反应了,只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眼里的愤恨和遗憾是那样浓重。若不是先前用女儿的终身幸福立下了毒誓,这个时候,他只怕不会弃了大周去南昭。 事实上,文帝龙驭上宾,举国上下无不表现出哀恸。沈嫣等人出得宁安城时,天已大亮,却不见日光。阴霾的天气,巧与文帝归天相呼应,好不凄然。 马车内,沈世充不发一言,气氛十分低沉,让人透不过气来。不过,沈嫣和安阳平各揣心思,倒也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一行人还未离开宁安地界,后方便传来了许多男子的驾喝声,以及马蹄哒哒哒震天动地的声响。 “爹……”沈嫣立时望向沈世充,神色惊惶。她很快吩咐外面驾车的二虎道:“快走!找一处地方躲起来!” =============================================================== 姐姐妹妹们,本文明天下午要入v上架了。非常感谢这段时间以来大家对我的推荐支持,上架后若不弃,还望姐妹们继续跟我一起期待这个故事。 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明天入v之前,会加更一章,也就是09:30到10:00之间,会有两章接连更新,入v之后,也就是21:30的时候,会如常更新一章,不过从此v文章节都改为3000字/章。 【有存稿,欢迎订阅】 第075章 祸起 二虎听从沈嫣的吩咐,将马车赶向了一个狭窄的小道之中。(..tw无弹窗广告)当一队衙役在顾崇之的带领下从官道上呼啸而过的时候,沈嫣和沈世充等人,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猜想:顾崇之这一行,只怕是为逮捕而来。 沈世充和京城的几位老臣才劝谏了文帝摒弃服食丹药不久,文帝便归天了,太子势必会把文帝归天的因由,归结在这些个老臣身上,这不仅能让他的登基变得顺理成章,还能彻底清除他所谓的“异党”。 “现在只怕到处都是逮捕我的文书,南昭去不成了。”沈世充清楚其中道理,神色虽哀戚了些,却无一丝的畏惧。他看向安阳平,嘱咐道:“贤婿,你带嫣儿走吧。” “爹!”沈嫣当即拒绝,“要走一起走!就算是乔装,是躲,是逃,我们也要一起走。” “嫣儿,且不说此次难逃一死,就是能逃,为父也是不会逃的!为父宁愿冤死在屠刀之下,也不愿逃亡苟活。为父一身坦荡,死又何惧?” “不!我不答应……”顷刻间,沈嫣泪如雨下。 眼见着这对父女发生莫大的争执,一旁端坐的安阳平却是不发一语。当沈嫣想到要他与自己一同劝父亲的时候,他才兀地说道:“若你们周国太子要判岳父大人,还有京都老臣弑君之罪,那他们要逮捕的,恐怕不止当日参与劝谏之人,还有他们的家人,甚至是九族兄弟、儿女。.tw[]”他的目光,戚戚然落在了沈嫣身上。 一语惊醒梦中人,沈世充当即骇然。很快,他便恳求安阳平:“贤婿,你定要带嫣儿到大昭,保她性命。” 安阳平沉沉地点头。 “爹爹不走,我也不走。”沈嫣威胁着看沈世充。 “你怎不听为父的话?” 安阳平深知沈世充和沈嫣都是倔性之人,此刻劝谁都是无用,但他还是看向沈世充,劝道:“岳父大人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嫣儿感情用事,你也糊涂了吗?” “……” 如此争了许久,也没有得出一个结果来。沈嫣痛哭流涕,死活不放自己的父亲自投罗网。就在某一刻,她颈侧一下生疼,头一昏便不省人事栽倒在了沈世充怀里。 沈世充将她交给安阳平,“贤婿,嫣儿就交给你了。”他眼中充血而浑浊,但却是那样的迥然有神,他话语低沉,却是那样的强硬坚毅。(..tw无弹窗广告) “岳父大人……”安阳平看着他,欲言又止,终于道了一句,“您放心,嫣儿是我妻子,我会担起守护她的责任。” 沈世充欣慰点头,再看一眼自己的女儿,便狠心下了马车,往宁安城的方向阔步走了去。 “老爷……”惜玉呢喃着,早已哭得跟个孩童一般。 “老爷,”冯管家擦了一把老泪,看一眼自己的儿子二虎,便下车跟上沈世充,“老爷,我随您一同回去,无论如何,您身边不能没人照顾。” 沈世充想,有个人给自己收尸也是不错的,便笑着答应了。 宁安城过去往南昭的方向,是埤城。为了不让沈嫣被城里的官兵抓到,安阳平遂让二虎和大山驾车绕埤城而行。 山野小道,走得很是颠簸,不多时,沈嫣便恢复了神智。醒来不见自己的父亲,她什么也没问,只对大山和二虎大喝,叫他们停车。 大山和二虎皆无动于衷。沈嫣气极,拉了车帘便意欲往下纵身,安阳平忙用腕间天蚕丝,缠上她的腰际,将她拉扯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沈嫣一边激动地喊着,一边用拳头用力地砸在安阳平的胸前,“为什么……”打了几下她便觉没有力气,就连说话也那般地中气不足,她停止了喊叫,也停止了对安阳平的击打,只痛彻心扉念:“为什么不拦住爹爹……你本事那么大,拦住爹爹还不容易吗……为什么不拦住他……” “你明明知道,岳父大人不畏千军万马,”安阳平温柔地握住她的双肩,眼神里不乏爱怜,“千军万马,也拦不住他。” 沈嫣扑到他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的身体,随着低低的啼哭声,抽动得厉害。安阳平抱着她,一只手在她后背轻抚着,无声地劝慰。 “小姐……这个时候,老爷怕是已经被捉了……”惜玉用衣袖,不停地擦着眼泪。 想到自己的父亲很可能下了牢狱,沈嫣又是一激,她看着安阳平,几近乞求问:“我们回宁安城好不好?” “何苦做无用功?”安阳平也看着她,眼神之中毫无避让之意。 “哪怕送送爹爹……”沈嫣的双眼已经哭红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泪又绝了堤。 “我答应过岳父大人,一定保你周全,带你到大昭。”安阳平话语坚定。他之所以不成全她的爱父之心,是因为他肯定,若沈嫣回宁安城,必定被捉,若现在带她走,或可有一线生机。他宁愿她责怪他,怨恨他,他也不要放纵她的任性。他想了想,又道:“岳父大人之所以打晕你,便是不希望在宁安城见到你,你何必辜负他的苦心?” 沈嫣终于没再吵嚷说要回宁安城了。她靠着车身而坐,眼泪不住地流着。安阳平揽过她,任她的悲伤在自己膛前晕染开来。 然而,即便安阳平尽了自己最大努力去逃避北周朝廷对沈嫣的追捕,他也没能改变命中注定的结局。顾崇之带领的人马,还是在他们离开埤城之前将他们的车驾团团围住了。 受过专门训练的官兵,早有准备似地将他们层层包围,即便安阳平本事再大,带着这一干人等,又行动不便,也只怕插翅难飞。 看着顾崇之得意的笑脸,听着他威胁的话语,沈嫣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命运――重生之后,竟然死得更快的命运。 她惶恐地看着安阳平。 “别怕。”安阳平用平静得如同湖水一样的眸子看她一眼,便掀开了车帘。他不疾不徐问顾崇之:“是否只要我肯交出我妻子,你就能放过我等无关之人?” 沈嫣和惜玉,还有二虎皆愕然。莫说是他们,就连大山,也对安阳平的话十分困惑,“主人,您这是何意啊?” 第076章 休书 “娶异国之女为妻,我本觉为难,事已至此,我何须继续掩饰?”说罢,安阳平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休书,回身递给沈嫣,声色平静道:“你我本只有夫妻之名,尚未有夫妻之实,就当不曾有过此段姻缘罢。” 沈嫣讶然望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这是演戏还是真实。安阳平,会是这样的人吗?她不相信地摇头,手却不自觉接过他手里的纸张,看到赫然映入眼帘的“休书”二字,她懵懵然。 “下车吧。”安阳平提醒她,声色依然平和,眼里也尽是温柔。 “姑爷……”惜玉方才从极度的惊愕中回神,“姑爷,您怎能这样待我家小姐?您不能……” 沈嫣则低声问安阳平:“你在用计对不对?” “一纸休书,还有假不成?”安阳平却不给任何暗示,“沈小姐,请下车吧。” 顾崇之讽刺的笑声,顿时响彻天际。 沈嫣脑中一片麻乱,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车的,又是怎么被顾崇之带来的人扣住的。她只看到,大山驾着马车,带着安阳平往南昭的方向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大道的拐角深处,没了踪影。 “沈小姐。”顾崇之骑在马上,欠身向沈嫣白净的脸伸出了几根戏谑的指头。他捏紧她的下颔,一边说:“夫妻本是同林鸟,怎奈何大难临头各自飞?你真是可怜啊,才为人妻不久,就要同你父亲,还有许多亲人一起,被砍去头颅了,可笑的是砍头之前,你那如意郎君还休了你。哈哈!哈哈……天下至哀,莫过于此。” 沈嫣只觉下颔被他捏得生疼,什么回应的话也想不到,只忍不住落泪,是怨恨,是恐惧,也是不甘。 “顾大人放过我家小姐吧?我愿代我家小姐去死……”惜玉跪在地上,傻傻求饶。 顾崇之猛地用马鞭抽在她身上,大喝:“你算哪根葱,代替得了沈知州的千金吗?” 惜玉挨了这一鞭子立时伏了地,疼得爬也爬不起来。 “沈小姐,快跟我回去与令尊团聚吧!” 顾崇之说罢,一位衙役便把沈嫣掳上了马背,跟随大队人马往宁安城的方向而去,将惜玉和二虎的喊声,远远地甩在飘扬起的尘土里。 文帝驾崩,新帝宣告登基,并将弑君之罪全盘推到沈世充等当日劝谏过文帝停食丹药的老臣身上,抄他们的家,灭他们九族,一切都如安阳平所料。 安阳平和大山一直行往南昭的方向,没有回头。 “主人,您不打算回去救女主人吗?”大山惊惑不已。 “我救不了她。”安阳平说。 “那就这样任女主人被人抓了去?” “大山,我已给了她休书,她不是你女主人。”安阳平声音轻缓,却满含命令之意,“好好驾车,回大昭。”他摸着沈嫣为自己亲手缝制的月白色斗篷,许久,许久。 宁安城内,沈世充本以为九族里除了女儿也没有什么其他至亲,女儿已托付给安阳平,他可放心了,唯独为那些个因自己而白白受了牵连的远亲感到羞愧难当。每每念及此,他都会谴责自己一次:“我沈世充,只怕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弥补不了今时之过。” 而当他在牢狱里听到韦斯礼说他的女儿被捉了,正在押解进宁安城途中时,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一刻,他心中除了对自己的谴责,还有满满的畏惧。 沈家被抓问罪,全城百姓皆哗然。 “沈大人那么好的官,怎犯下了弑君之罪啊?” “这事儿呀,也不怪沈大人,但也着实是因他而起。先皇服食仙丹,本来好好的,沈大人偏偏联合了京城的一些大官,劝谏了先皇停食仙丹,结果先皇没了仙丹,就大归了。” “唉,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先皇大归究竟因何而起,只怕没有我们看到的听到的这么简单。” 街头巷尾,总有几个人在低声议论。 天阴沉沉的,很快下起了绵绵秋雨,落在人身上、发间,湿漉而冰凉。街上人群渐渐散了去,所剩不多。 顾崇之一进城,便让人给沈嫣换了囚车。看着她发丝散落,被雨水浸湿的狼狈模样,他张狂地笑了,“你父亲见到你,会不会当即昏厥了去?” “小人!”沈嫣啐了他一口。 顾崇之陡然捏住她的脸颊,恶狠狠道:“死到临头了还逞强!”他忽而又笑了,渐渐松开她,“到时我先让人砍你的头,再砍你父亲的头。让你父亲看着你人头点地,岂不快哉?” 宁安城百姓知沈嫣被押解进城,都冒雨来到了囚车去往牢狱的街道旁,对沈嫣指指点点的,有说她该死的,也有说她可怜的。 沈嫣的畏惧,早已被自己掩埋了。她现在一心想的,都是安阳平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她相信他会救自己,她相信自己不会死。 “嫣儿!”街道旁,柏仲的声音陡然响起。他喊了一声,便要扑向沈嫣所在的囚车,只是被许多官兵拦住了。他只得跟着囚车,一边喊:“嫣儿莫怕!我一定想法子救你!你不会有事的,不会被杀头!” 听言,顾崇之勒了缰绳,笑问:“柏公子凭什么救她?难道要劫囚造反不成?” 柏仲愤恨地看着他,握紧了双拳,直要动武。 “柏公子!”李承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柏仲身边,他肃然看他一眼,示意他莫要冲动。 见是宁安侯,顾崇之跳下马,对他欠身作礼。 李承启还礼道:“顾大人忙,我不过来看看热闹。”他望着虽然狼狈但显得并不无助的沈嫣,竟然心头一颤。 待她的身影消失,他便拉着柏仲说:“柏公子切不可冲动。灭沈家九族,是新皇下的圣旨,你若有劫囚之心,无疑会连累整个柏家。”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柏仲几近哭嚎,“早知如此,嫣儿当早日嫁了安阳平,随他到南昭才好!” 李承启没有作声,转身大步离开,往宛尘楼的方向走了去。 他从京城赶回宁安城,便听钟策钟管家说:“宛尘楼的颜如玉姑娘,让侯爷定要去她那里一趟,说是受人之托,有重要的物件要交给侯爷。颜姑娘还说,那些物件,关系侯爷一位好友的生死,望侯爷莫要轻视。” ============================================================= 下章开始就是v章节了,初步更新计划是月更10万字,每日至少定时发布3000字,一般周末会双更。以后根据订阅情况,会考虑每日至少定时发布6000字。【存稿多多,诚谢订阅】 第077章 卖身 大孝之期,宛尘楼和许多烟花场所一样歇了生意,李承启的到来,让老鸨九娘好生惊吓。九娘一边推搡李承启出门,一边说:“侯爷难得来一次,可这个时候来,必教人误以为我在这大丧之下还在做营生,到时把我送官了可得了?侯爷还是请回罢!” “妈妈,是我请侯爷来的。”颜如玉一身素净,却是身姿婀娜地倚在楼上栏杆处。她说罢款步下楼,对九娘解释道:“我有些事,要跟侯爷说,只因我出自青楼下丨贱之身,登不得宁安侯府大雅之堂,只好托人将侯爷请到这里来。”说罢她便要请李承启上楼。 “是什么事……也不能孤男寡女的在楼上说啊。”九娘忙道,“你们要说话,便在这大厅里说,免得人误会。” 颜如玉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她请李承启坐下,并让伙计奉茶,自己则回屋拿了一封信函下楼。信函之上,没有任何笔迹,里面单薄,看起来也不像装有物件的样子。 应颜如玉的要求,九娘将闲杂人等都吆喝到楼上或是后院去了,因此,厅里四下无人,倒也适合相谈要事。 “侯爷,”颜如玉噙着笑,将信函交给李承启,“这是安阳公子嘱托我交给您的。” 李承启狐疑,看一眼颜如玉便拆开了信函。令他意外的是,信函里装了一封安阳平写给沈嫣的休书,和一张按有指纹的白纸!休书的日期,是先皇大归的前夜。 不待李承启说道心中疑惑,颜如玉便解释:“安阳公子说,侯爷定有办法在这张按有沈小姐指印的白纸上,用沈小姐的笔迹写上她卖身宁安侯府的契约。” “这是沈小姐的指印?”李承启已懂得了什么。 颜如玉点头,称这指印是安阳平在沈嫣熟睡时让她摁上的。她还道:“安阳公子说。宁安侯府有免死金牌,只要沈小姐成为侯府的人,便可免除灭九族的牵连,但考虑到侯府与沈家的仇恨,即便侯爷答应沈小姐入门,愿给沈小姐名分,侯府其他人,尤其是侯府老夫人定然不会答应,所以安阳公子让我转告侯爷,恳求侯爷将沈小姐纳为侍妾。(..tw)先且救她一命。” “安阳平竟做得出……”李承启本想腹诽安阳平,但转念又觉得,这是保沈嫣性命唯一的方法。不禁又佩服起他的智慧来。 安阳平一面带沈嫣和她的父亲逃离,一面又早早做了这样的二手准备,行事之谨慎周到可想而知。 “安阳平如何肯定我会答应?”李承启看着颜如玉,问话的样子有些冷然。 “安阳公子说,沈家会出现今时之劫难。跟侯爷也有一定干系,侯爷心知肚明,会不遗余力救沈小姐。”颜如玉说话间,始终保持着温柔的微笑,似乎对李承启会问到的问题,心中都做好了应答的准备。 听了她这话。李承启神色黯然了许多。如若不是他起头,让沈世充等忠君老臣劝说先帝停服丹药,这些老臣今时之灾难。或许不会来得这么快,沈世充能早早离开大周去南昭生活,更可无忧生活。所以,他救沈嫣一命,义不容辞。 他对颜如玉道了谢。便急急离去了。 他走后,颜如玉敛了笑。心中默念:“安阳公子,当日被太子调戏,我宁死不从,如若不是你及时解难,我只怕已葬身尘土。你托我帮忙,我却动了私心,未将沈小姐托付给你所托之人,是我欠你的。”她眼里,满含亏欠之色。 李承启没有回侯府,而是径直找到冯管家家中,问了他哪里还能找到沈嫣闲时写的东西。 如何用沈嫣的笔迹写出一封卖身契来?李承启思来想去,都觉得临摹她的笔迹,是最佳的方法,所以他才找到冯管家,希望得到他的帮忙。 “老爷被抄了家,只怕很难找到小姐的手书。侯爷问我,倒不如帮忙找找惜玉那丫头的下落,问问她。她从小跟随小姐,对小姐最为了解不过。”冯管家如是提议,也是想宁安侯派出去的人,能找到惜玉的同时,找到自己的儿子二虎。 李承启倒听了他的提议,只是,他一方面派了人去找惜玉,一方面还去柏仲家走了一趟。遗憾的是,柏仲也不知沈嫣字写得如何,他只得重回侯府,再作打算。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去牢狱劝服沈嫣,让她自己书写这卖身契的时候,李承茂急急跑了来,“大哥可知沈小姐被抓起来关到了牢狱,秋后就要问斩了?” “我知道。”李承启看一眼李承茂,想了想道:“二弟,我有法子救沈小姐,你可会帮我?” 李承茂一喜,当即诚挚道:“帮,当然帮!”旋即他便问李承启打算如何救沈嫣,听得他的方法,他心里很有些不是味儿,但他没有丝毫表露,很快笑称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只要有卖身契在,大哥再从族里找几位信得过的长辈以公证人的身份佐证,必能保沈小姐周全。” 李承启要李承茂做的,正是让他去劝服族里几个年长之人,让他们自愿做那公证人。除了韦斯礼和霍青,没有人知道自己这副身躯之下躲藏的是二皇子刘咸的灵魂,但尽管他再能掩饰,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自己这个二弟去做。 然而,李承茂却有些犹豫,“大哥,劝服族里的长辈,你亲自去岂不事半功倍?他们定然会听你的。” 可怜李承启连族里有哪些长辈都不知道。他想了想说:“你去吧,就说是我的意思,若实在不行,你再把他们喊到府上,我亲自跟他们谈。” 李承茂于是答应下来。事不宜迟,他当即作别了李承启便去办了。 有关卖身契的事,李承启终于做下决定――他很快打通关系,带了一个木匣子来到牢狱,见到了沈嫣。 沈嫣听到动静,以为是安阳平来看自己了,忙趴到牢笼边上看。见是李承启,她很有些意外。 她眼窝凹陷,嘴唇发白,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连日来的奔波和惊吓,早已让她内心动荡。这阴冷潮湿的地牢和即将问斩的命运,更是让她受尽惶恐。看到这样的她,李承启满心自责,恨不能现在就把她带出去。 “沈小姐,你受苦了。”比起以往或是登徒子的姿态,或是霸道蛮横的姿态,亦或是不以为意的姿态,他此时认真得像是沈嫣的亲人。 “你来做什么?”沈嫣冷然,“表露歉疚之意吗?害了我,害了我爹爹,还害了我沈家那么多无关的亲人,你高兴了?” 她会将所有罪过都安在李承启身上,李承启毫不意外,只是听着她的痛诉,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委屈。但他没有辩驳,径直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了她。 沈嫣听后笑得十分讽刺,“卖身为妾,就为苟且偷生?你以为我为了活命,连起码的自尊也不要吗?” “先做我的妾室,我会想办法把你扶正。”李承启说。 “呵呵!”沈嫣还是发笑,忽而冷声道:“我不会为了活命,去接受你的庇护!是你害了我沈家。” 李承启苦笑着低了下颔。从沈嫣跟自己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就知道,他无法劝服她写下卖身契。他后退一步转了身用后背道:“即便你不写,我也会想办法代你写。” “你休要多事!”沈嫣怒吼,“我夫君会救我的!” “你夫君?”李承启转身,眸间闪过一抹锐利。他笑了一下,掏出安阳平让颜如玉给自己的东西,缓步走至沈嫣跟前拿给她看,“你以为这是谁给我的?是你口里声声念的夫君,托了宛尘楼的颜姑娘给我的。”看着沈嫣不置信的样子,他接着刺激她道:“他不会来救你,他的意思,就是让我救你。我若不救你,你便只有死路一条。” 沈嫣顿时落泪,但她的嘴角却是感动的弧度。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安阳平为自己准备了什么,直到这一刻,她才理解了他为何给自己休书。她背过身,顺着牢笼蹲坐在了冰冷的地面,淡声说:“夫君也给了我一封休书,只是路途弄丢了……他就是考虑到我可能会弄丢,才给你留了一封吧?他甚至考虑到,我不会答应你写下卖身契,所以不知何时已偷偷留下了我的手印。他……”喉咙的哽咽,让她无法继续言语。 “那便写下这卖身契,也不辜负他一片良苦用心。”李承启小心劝,“你即便是怨我、恨我,也等过了眼下这一关,再让我偿还。”他语气低沉而诚恳,满是对沈嫣的期待。 实际上,沈世充为丞相时是二皇子刘咸的老师。现在刘咸虽作了李承启,对老师的敬重之心却是不减分毫。沈世充被灭九族,他也很自责。现在他能做的,唯有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救下他女儿的性命。 见沈嫣没有做声,他便蹲下身,将装有纸笔和墨水的木匣紧贴牢笼摆开来,并将留有沈嫣指印的那张纸铺了上去。 沈嫣用衣袖擦了两颊的泪水,侧眸看到那张纸,终于转了身。 她握笔,写下了自己自愿卖身宁安侯府,为宁安侯妾室,终身伺候宁安侯的契约书。她还根据李承启的要求,将签订契约的时间,写于安阳平所书休书的同一天。 不过,李承启想要从她手中拿过拟好的卖身契时,她并不递给他,而是看着他,郑重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ps: 本章本来说好晚上发的,但上架之后不好没有章节,所以现在发了。晚上九点半会再发一章~~于是上架第一天,合计更新1万字!!! 第078章 阻挠 沈嫣的条件,是待时机成熟,李承启一定要配合她,让她假死一回,好让她离开侯府。 “离开侯府,你要去哪里?去南昭找安阳平吗?你以为他还是你的夫君?”听了她提出的条件,李承启有些不高兴。 “不离开侯府,难道要我在侯府待一辈子?”沈嫣好笑地看李承启,还恶狠狠道:“别以为你用这种方法救我我就要感激你,这是你欠我的,欠我沈家的。” 这一回,李承启还是没有与之争论,很快答应了她的条件。他终于拿了她的卖身契,离开了这个气味难闻的牢笼。 回到侯府,他却是遇到了另一桩麻烦。 李承茂告诉他,不知怎么泄露了风声,老夫人焦氏知道了他要纳沈嫣为侍妾一事。他说:“我本就要谈妥了,大娘突然跑了去,义正言辞将他们一个个说教得都不敢吱声了。” 李承启大为惊异。此事极为隐秘,谁会听了去告诉了焦氏?他担心,事态会由此扩大,想要沈嫣入门,已不仅仅是有公证人出面的事了。 “大娘这会儿只怕在赶过来质问大哥的路上,大哥可要想好说辞。”李承茂好心提醒。 李承启蹙眉,想了想吩咐李承茂:“二弟,你再去请那几个公证人,让他们夜深之后到我这里来一趟。”他以为,这件事还要他亲自出面。 李承茂答应,为了不跟焦氏撞面,他就没有逗留。临走的时候,他不忘问大哥,沈小姐卖身契一事可办妥当了。当李承启告诉他,沈嫣亲自写了卖身契给自己,他心头难免又是一片寒凉。他道一句“那现在就只差公证人一事了”。讪然离去。 他走后,焦氏在焦怀玉的陪同下,果真一脸愠色来到了李承启住的正院。她四下环顾一周,见屋中没人,便让焦怀玉将门掩上。再见李承启如常一副对自己爱搭不理,仅限于基本礼仪的姿态,她方才劈头盖脸问:“你要纳沈家恶女为妾室?” “娘这么快就听说了。”李承启做出一脸轻松自在的样子,不过,他很快神色冰冷地看向一旁站着的焦怀玉,沉声道:“不知是谁多嘴向您告的密。” 焦怀玉立时吓得沉了头。并往焦氏身后躲了躲。 李承启没有猜错,纳沈嫣为妾一事,正是她焦怀玉无意听得了他跟李承茂的谈话才急急跑去告诉焦氏的。 “幸得怀玉跑去告诉了我。不然为娘还蒙在鼓里。为娘是不会答应的!”焦氏话锋一转,语气十分阴沉。她还道:“莫说是妾室,她就是入府为奴为婢,为娘也不准!只要为娘还有一口气在,她沈家恶女就休想进我李家的门。” “娘。”李承启走至焦氏身边,搀扶了她坐下,一改先前的不尊之色,温言劝道,“沈家家破人亡,于我李家的仇恨。也该有个了断了,您何苦再为难沈小姐?娘不是每天念佛诵经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您当明白才是。” 见他态度温和。焦氏的态度也和善了。她敛了怒容,拉着儿子的手,苦口婆心道:“启儿,那沈嫣是被别的男人抛弃的破烂货,你如何还要沾染?” “娘有所不知。那安阳平是个瘸子,与沈小姐根本没有过夫妻之实。”李承启胡诌的话。倒是一半是假一半是真。 焦氏一愕,眉头紧皱,又道:“你如此纳了她为妾室,就不怕新皇怪罪?先皇赐给我李家免死金牌,可不是让你这般用的。”说罢她脸上又浮起了满满的严厉。 “娘,”李承启露出倔强之色,“我是不会不管沈小姐性命的,带她入门,是迟早的事。” 焦氏立马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大声道:“为娘绝不准她入我李家的门!”说罢她看了一眼门口,露出了几分忌惮之色,似是怕门外有人听到。(..tw好看的小说) 李承启没有做声,陷入自己的盘算。焦氏说再多的话他都不理会,最后只得坚持了自己的主张愤然离去。 焦氏走后,焦怀玉不禁问李承启:“大表哥你到底喜欢沈嫣什么呀?她都是嫁过人又被人休了的人了你还巴着她?” “正如你巴着我一样。”李承启看着她,嘴角竟勾起一抹令人疑惑的笑意。 焦怀玉的脸顿时绯红。她转过身,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索性跑开了。 看着她逃离时惶然的样子,李承启心里生出了一个下下策。既然沈嫣对他无情,又有离开侯府的打算,那他也不怕委屈了她。 是夜,他的庶弟李承茂带着五位年长之人来到了他的正院。他们都是李氏家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平素里虽不管着哪家哪户,关键时刻却会起大作用,而且是不可或缺的。 然而,经了焦氏那么一闹,李承启再对他们威逼利诱,要他们做沈嫣卖身为侯府妾室的公证人,他们都变着法儿推诿。 他们如何这般惧惮焦氏,听焦氏一介妇人之话,而不听李承启这个堂堂宁安侯的话?李承启不解,直到其中有一人说:“老侯爷一生尊敬老夫人,薨逝前就再三嘱咐过我等,要我等有生之年,都要唯老夫人马首是瞻,所以,老夫人若反对这桩事,即便是侯爷的意思,我们也不会赞同。” 李承启万万没有想到,焦氏在这些老辈心中,还有着这么大的威望。想要沈嫣入门,看来还必须过了焦氏这一关才行。 翌日一早,他来到了焦怀玉居住的撷芳阁。 焦怀玉见是李承启,以为自己大清早发梦了。她瞪大杏眼,痴痴地唤了一声“大表哥”便悄悄用自己右手掐了一下左手,结果是“咝”的一声疼。她知道自己不是做梦,忙迎了上去,将李承启请到屋里,忙不迭让伺候的丫鬟奉上最好的白露茶。 “大表哥还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贤淑而娇羞。 “我问你,若我娶你为妻,你可能劝得我娘准允沈嫣入侯府为妾?”李承启开门见山。 焦怀玉听得前半句话惊喜得都快昏了,听了后半句话,那因为惊喜而激红的脸顿时有些泛白。她张张嘴又合上,身子在椅子上也多有不自在地挪了几下。良久,她才看向李承启十分不高兴问:“大表哥这是跟我做交易吗?” 李承启看着她,毫不掩饰地轻点了一下下颔。 焦怀玉更是生气得站起身,心念:你就是哄哄我我还有可能答应你,怎么你就连半句好听的话也不肯说?她往前走了几步,很快回头看李承启,“大表哥实在欺人太甚……” “你答不答应?机会仅此一次。”李承启起身,语气中不无强硬。 焦怀玉又气又恼,心里却又怕失了机会,她想了想道:“你容我想想,我晚上再给你答复。” “不,”李承启却说,“半个时辰之后给我答复。答案若是肯定的,我还要你在午膳之前劝服了我娘。” 焦怀玉皱着眉、努着嘴,终是点了头。待李承启走后,她便飞快地找到了自己的哥哥焦怀卿拿主意。 “表哥莫不是吃了豹子胆,竟要从新皇的屠刀下抢人?”焦怀卿听得这个消息,都忍不住佩服李承启的勇气和痴傻,“他与新皇作对,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 “但表哥说只要答应沈嫣入门,就娶我为妻……”焦怀玉低低地说着,眼里满是期待。 “单这一样好处你就满足了?”焦怀卿发笑,旋即便迈开步子腰杆笔直地往屋外走了去,一边道:“待我去见了表哥再说罢。” 焦怀卿见到李承启,李承启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来了”。他似乎料定焦怀玉会去找焦怀卿讨主意,也料定焦怀卿会来找自己。 对他这句话,焦怀卿自是有些意外,此后说话也变得尤为警惕小心。不过,他认为必须说的话,还是一个字也没落下,“即便表哥做假做得天衣无缝,新皇虽没证据定你一个欺君之罪,心里却是明了。表哥就不怕新皇日后会拿什么事难为你?” “你不是惯会用回回香讨新皇欢心吗?这件事,我就劳烦你找机会跟新皇求个人情如何?”李承启说得轻巧,“我不过看上了沈小姐,想纳她为帐中物,只要新皇也肯这么看,此事不就可小事化了了?” 焦怀卿本想吓唬李承启,却不料他竟主动求助于自己。他干笑着,半晌也不知如何回话。 “侯府这几年的用度,靠的都是朝廷赏赐,侯府家大却是无业,我打算租几家铺子做些营生,却苦于没这方面的才干,但不知表弟可愿效劳?”李承启当然知道,即便焦怀卿面上答应他去跟新皇说这个情,也不会真的去做,甚至将他惹急了他还很有可能唱反调,为此,他决意给他一些好处。 焦怀卿听了他这话,自是心中暗喜,说了几句推托之词,便愉快答应了。他从小寄身李家,从未有崭露头角的机会,这一次能得此机会,倒令他意外而欣然。 有焦怀卿、焦怀玉二人支持,焦氏那边便没有难题了。且不说焦氏一向信任焦怀卿,能趁此机会让儿子娶了自己的外甥女,亲上家亲之后,她又何惧沈嫣入门?小小侍妾,她随时都能想法子送她一个“死”字。 第079章 入门 焦氏一点头,李氏族里的几位长辈便乐得和气答应出面做那公证人了,沈嫣入侯府为妾室之事,可顺理成章地进行。 李承启很快拿出所有文书摆在了顾崇之跟前。 一面翻阅了这些文书,一面又听了宁安侯说沈嫣早在先皇驾崩之前便收到了安阳平的休书并自愿卖身侯府,侯府有免死金牌,顾大人当立即给皇上上书,放沈嫣出狱的话,顾崇之忍不住发笑,当即大喝一句:“宁安侯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罔上!沈家女若卖身侯府为妾了,为何还跟着安阳平逃跑?” 李承启半句也不解释,只道:“白纸黑字在此,顾大人就是不信,又能奈何得了谁?皇上不在乎多杀一个人,也不在乎少杀一个人,顾大人只管上书吧,本侯还等着提人呢。” 顾崇之脸色一紧,两撇胡子微微颤了颤,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承启一双冷眸,直盯着他,毫不放松。 “你欺君罔上,我定要参你一本才是!”顾崇之扯着唇角恶狠狠地笑了一下。 李承启缓步走近他,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却是极为义愤道:“你瞒着皇上用朱丹丸害了先皇,难道就不是欺君罔上?” 顾崇之听言惊骇不已,冷冷深秋,额上却在瞬息间溢出了一些细小的汗珠子。他半晌没有说话,怎么也想不出宁安侯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可他不能辩驳的是,先皇根本不是吃他准备的朱丹丸而死,而是吃桂花糕噎死的。 “顾大人,”就在他惊吓不已的时候,李承启的声色变得柔缓了许多,“不过是一个女人,你何必与本侯为难。坏了咱们之间的情分?” 听得他的话,顾崇之神色渐渐舒和了些。良久,他愣愣地点了点头,终于牵强地笑了,算是答应了李承启,不再为难他。且不说自己的把柄落在了宁安侯手上,现下沈嫣卖身的文书齐全,他就是参了宁安侯一本,也不一定有胜算。(..tw)为了一个女人,自是不值得。他还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了罢。 然而,盼着沈家灭门的又岂止顾崇之一人?那身体里住着李承启本尊的韦斯礼本悠闲地喝着茶,听得顾崇之说宁安侯府接受了沈嫣为妾室以保其性命一事。当即便把手中茶具摔到了地上。 见他如此气愤,顾崇之倒有些诧异,“不过留下一条贱丨命,韦大人如何气成这样?” 韦斯礼没有理会他,径直来到了宁安侯府。见到李承启。他便质问他道:“你莫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 “记得。”李承启早就想好了应对他的态度。他语气泰然,“可那又如何?你若不高兴,大可将你我的秘密公诸于众。我如今顶着这个不能为官论政的宁安侯身份,无异于废人,大不了一个‘死’字。” 见他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韦斯礼愕然愣住。不过。他很快笑了,语气也恢复了平和道:“也罢,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侍妾。” “韦大人能这么想便好。”李承启也露出笑容。 韦斯礼眼里却是闪过一抹阴狠。“侯爷切莫高兴太早,只怕侯府其他人,很难容得下她。” “这就不劳韦大人挂心了。”李承启不以为意。 韦斯礼轻“哼”一声,拱手告辞。 沈嫣从牢里出来的这一天,天朗气清。 李承启。还有惜玉、冯管家、二虎等人都在外面迎她。下狱的那一天,她坚定地以为。迎自己出去的会是安阳平,万万想不到会是李承启。 只是捡了一条命,她一点都不高兴。惜玉看到她,则不住地落泪。.tw[] 却说惜玉和二虎,是在此不久之前才被宁安侯派出去的人找到的。惜玉在侯府没有帮上什么忙,倒直接听到了宁安侯很快便要接自家小姐出狱的消息,一时间对宁安侯是千恩万谢,哪里会想到自家小姐对他则是充满了仇恨?因此,哭了一阵之后,她便说:“小姐能从里头出来,多亏了侯爷……侯爷还让我和二虎日后就在侯府伺候您……” 沈嫣本想训斥她误认仇人为恩人,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径直登上了李承启为她准备的车驾。 车内,李承启将自己纳她为妾的同时,还要娶焦怀玉为妻的事告诉了她。见她只是嗤笑一声什么旁的反应也没有,什么旁的话也没说,他又一次失望了。他本以为,她会觉得大受侮辱。 “我想去牢里见见我爹。”沈嫣无精打采地说着自己关心的话题。 “我会打通关系,明日就带你去见。”李承启说罢又道:“现在是先皇大归的丧期,不能办喜事,你入门,就只见一见家中长辈亲人,吃一次团圆饭,就是我和表妹的婚事,也要等到大丧之期过去才能办的。若你愿意,大丧之期一过,我也可召集亲朋,好好为你摆几桌宴席。” 沈嫣那双无神的眸子方才看向李承启,“大丧一过,我父族母族加起来十几口人命就要被问斩了。可怜我这个侥幸活下来的人却是罪臣之女,又卖身为侍妾,连戴孝都不得,还办什么宴席?” 李承启敛了脸上的温存没再做声,只当自己自作多情了。他在心中暗叹:纳妾虽救了她活命,但于他自己而言,纳的哪里是一个温柔体贴、言听计从的妾室,纳的那是一个刺儿头,日后他若招惹她,怕也只能看看她厌恶的脸色。 他越想越郁闷,一路换了几个坐姿,都觉得坐得不自在,索性车驾很快到了宁安侯府。 侯府门口,有一位年长的嬷嬷带了七个穿着不一的丫鬟和四个青衣小厮在偏门摆了个火盆,烧了香纸站成排迎沈嫣。沈嫣倒认识,这嬷嬷姓崔,上一世是李承启的乳母之一,而那几个丫鬟当中,也有几个在上一世是伺候过她的。但不知这些人,是否是李承启安排了供自己使唤的。 她被惜玉搀扶着,听着崔嬷嬷的碎碎念跨过了火盆,便是去了身上的晦气。进到府内,李承启还真告诉她说:“这是崔嬷嬷,以后就由她和惜玉,还有二虎,带着这一干人等伺候你。你住御香苑,待会崔嬷嬷会领你过去。再有何缺的短的,你只管提出来。” 沈嫣微微颔首行了个谢礼,在这些个丫鬟妈子跟前,她也不驳他面子。 见她晓分寸,李承启本来烦闷的心倒开朗了些。他笑了一下,便吩咐崔嬷嬷和惜玉道:“带夫人到御香苑更衣,好了便送夫人到福寿堂。” 崔嬷嬷一听“夫人”二字,目光之中似有微词,心念侯爷让下人这般称呼一个妾室,即将成为正妻的表小姐知道了定不会高兴。但她没有多言,还是恭请沈嫣道:“夫人这边请。” 御香苑新栽种了许多花草,处处摆了盆栽,还有一方荷塘,只是时值深秋,里头的荷叶都枯萎了,独有一些色彩鲜艳的鱼儿在里头游来游去,好不惬意。偌大的御香苑,要比沈嫣在京城老宅的闺苑还要大许多,无论是明间还是耳房,都尽显奢华。屋里的所有摆设,用的也都是上等材料,一什一物也都有讲究。这要比沈嫣上一世作为正室所居的院落有生气得多。 惜玉高兴地告诉沈嫣:“屋里的陈设,都是侯爷吩咐钟管家亲自操办的,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则是二爷命人为小姐准备的。” 崔嬷嬷于一旁,则只恭谨而笑,什么也没说。 崔嬷嬷为人谨慎,沈嫣早在上一世是知道的。比起侯府许多暗含坏心眼之人,她倒算得干净。只是在上一世,沈嫣入侯府正室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她就被李承启辞退了,也不知是因了何事。 这一世,沈嫣以下等人的身份入侯府,却享受着上等人的待遇,是不合乎礼仪和体制的。她知道,这样的情况必会引来许多压力和攻击,若自己不放低姿态,就是身边伺候的这些人,也不会真心待她。为此,在崔嬷嬷喊着她夫人,请她到内室换衣裳的时候,她就笑了一下说:“崔嬷嬷快莫喊我夫人了,我不过贱丨命之身,哪里敢当‘夫人’之谓?日后,你们喊我沈娘子便是。” “这……”崔嬷嬷听得沈嫣识大体心生欢喜,但想到宁安侯的话,她又不好听任,“只怕侯爷知道了要怪罪。” “你只管告诉侯爷,是我让你们这般称呼的。”沈嫣坚持,崔嬷嬷也便从了。 来到内室,崔嬷嬷喊了一位叫“香兰”的丫鬟帮着惜玉伺候沈嫣更衣梳髻。香兰手脚麻利,会梳各式发髻,早在前一世沈嫣就知道了,因此,尽管沈嫣被惜玉伺候惯了,这会儿也并不排斥香兰。她嘱咐她:“帮我梳一个朝云近香的发髻即可。”而后她又看向惜玉,问她:“本要去南昭时带的行李可在?” “在的。”惜玉答。 “帮我把……”她本想说“夫君送我的红梅花簪”,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只道:“把那朵红梅花簪拿来。” 简单的发髻,添一朵红梅,淡雅的妆容,朱唇点缀,素净的衣裳,不失高贵。她就要以这副面貌,首会那个一向厌恶自己的焦氏,还有焦怀玉等许多正等着看她笑话的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第080章 首日 上至焦老夫人,下至侯府各房各院的大丫鬟和管事的,都汇聚在了福寿堂。然而,没有人因为这回是要见一个妾室而着装体面,福寿堂内,甚至比往常还少了许多生气。 沈嫣在崔嬷嬷的指引下由惜玉和香兰陪伴而至,还未进门,她便看到了焦氏阴沉的脸。她没有理会,只管进去,礼仪周到地表了应有的礼数。 焦氏瞟一眼沈嫣头上戴的大红色梅花,焦怀玉就十分配合地故作惊讶问:“姑妈,她怎在这个时候佩戴红梅?” 焦氏冷笑一声,揶揄道:“大丧之期,皇孙贵胄都要服丧,有身份的,也不会穿红戴绿,这是对先皇的尊敬,也是一种荣耀。不过,身份微贱之人,是没有这等资格的。她是罪臣之女,又是侯府买来的一个婢人,发簪红梅,倒无可厚非。” 听言,李承启当即走至沈嫣跟前,有意大声道:“你是我宁安侯的女人,如何能在大丧之期佩戴红色饰物?”他话语严肃,但却是为了给沈嫣搏回面子和地位。 然而,听了他的话,沈嫣无动于衷,也没有半点受侮辱之色。她笑了一下,坦然道:“我本穷儒之后,就不依附侯爷虚名,充当什么高贵之人了。” 她言下之意,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懂。 说起来,文帝本身就是农民出身,打江山时重用的才干也没几个出身显赫的,沈世充不是、李承启的父亲李廓也不是,而焦氏的父亲,不过是个卖货郎,若不是他兄弟之女,也就是现在的敏嘉皇太后得了文帝垂爱,他焦家哪里能有鸡犬升天的机会? 沈嫣这一句溯源的话。不得不教人回想起往事。 “沈氏嫣儿!”焦怀玉掩不住心里的不痛快,当即喝声说,“你以为你还是前任丞相之女不成,说话竟如此刁钻!” 沈嫣低眉顺眼,却是置若罔闻,连瞧都不瞧焦怀玉一下。 焦怀玉话放出去半天不见她回应,面上自是挂不住,一时间青一阵白一阵,直想上前撕了她。(..tw好看的小说)焦氏则白了她一眼,示意她沉住气。而后扫一眼沈嫣,突然扶额,做出一副厌烦的样子说:“日后你就在御香苑待着吧。没事别四处乱跑,免得看到了,我头疼。” 沈嫣微笑颔首,心念:如此倒乐得自在,我看到你。又岂止是头疼?眼见焦氏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她便欠了欠身,从容地退了去。 “我也走了。”李承启随了沈嫣一并离开。 走出门,他们便听到了焦怀玉埋怨的声音。 “姑妈,您怎么不让她每日起早给您请安、奉茶?让她在御香苑待着。岂不白白便宜了她?” “你看她舒服,过段时间做了侯夫人就让她天天给你请安、奉茶好了。我看到她就生厌,磨人的事便不做了。” 沈嫣已能想到。焦怀玉与李承启大婚之后,会如何凭借正妻的身份折磨自己了。她要如何自保? 她一路想着,李承启也一路跟着。两人没有说半句话,直到来到御香苑明间的厅室。 李承启让所有人退下,看向她认真道:“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我不会让她们胡作非为的。” “如若把我折磨至死,倒也是我离开侯府的机会。”沈嫣淡然而答。 “不行!半年之内你不可离开侯府。”李承启脸上一愠。“你刚到侯府不久就死了,顾崇之必定会怀疑,到时给我安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可得了?我救你一命,你不可给我侯府添乱。” “是你害了我沈家,我为何要顾念你侯府?”沈嫣看着他,眼里满是轻视。不过,她很快转了念,嘴里模糊有词:“半年就半年。”惹恼了李承启,他若食言,到时不帮自己“假死”离开侯府,她可是什么好也得不到。 她瞬息间改变了态度,倒让李承启快要发作的羞恼,明明跳到了嗓子眼却要被硬生生憋回去,令他很不舒服。看到她头上那朵刺眼的红梅,他兀地伸手将其扯了去,一边沉声说:“不准戴这个。” 沈嫣反应过来不禁怒目而视,“还我!” 李承启将红梅举在自己眼前,瞧了瞧便笑了一下说:“街头之物,配不上你。”见沈嫣伸手抢,他又飞快将其握进手心,“回头我令人用红英石给你打一个一模一样的,保证是个稀罕物。” “即便再是好看,再是稀罕,也比不得我夫君送我的。”沈嫣说着用力去掰李承启紧握的手。 “他休了你,已不是你夫君了。”李承启的声音变得有些低靡。 “我跟他,会重聚的。” 李承启握紧的手渐渐松开了。他把红梅还给了沈嫣,什么也没说便离去了。不知为何,听她说她跟她的夫君会重逢那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回到自己的正院,越想这件事越是气愤。巧在这个时候李承茂来了。他便跟他倾诉了一番。为什么他牺牲了自己的婚姻,挽救了沈嫣的性命,可她对他却丝毫不感激,反而将她父亲的死全盘怪罪在他头上?他怎么也想不通。 “正常人,不是应该对我感恩戴德,好好巴结我,寻求我的庇护吗?可她什么都不要,就连娘和表妹羞辱她,我要帮她,她都不领情。真不知她是蠢钝还是倔性。” 李承茂还是头一次见自己的大哥因为这等事激愤不已,当即心里便有了判断。待李承启倾吐完了,他便笑了一下说:“若不是喜欢,大哥又哪里来的这许多怨气?”说出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是更加失落了一点还是释然了一点。无论如何,他已知晓,自己对沈嫣的爱慕,只能深深埋葬。 “怎么会是喜欢?不过觉得她可怜罢了。”李承启却如是说。 李承茂没有多言,只是笑看李承启。李承启被看得不自在了,便找了个由头躲开了。一个人的时候,他再想到李承茂的话,不禁蹙眉告诉自己:没人能代替得了莺歌……你若顺从,我倒可以给你名分;你既然叛逆,我便不费心了。 如此想着,他心下就一派明朗了,轻松地决意去打点关系,好实现明日带沈嫣去见她父亲的诺言。 他很快请了顾崇之和韦斯礼在四海楼吃饭,并喊了焦怀卿作陪,目的只为求得顾大人和韦大人,能给个情面,让自己心爱女子的父亲在这最后所剩无多的日子里吃好喝好。 顾崇之和韦斯礼本有推诿之意,不过,有懂得讨好新皇欢心的焦怀卿坐镇,他们终于是答应了。 从四海楼出来的时候,焦怀卿很高兴。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自己是如此重要过。 “表弟,今天多谢你。”李承启看着焦怀卿,笑着谢过。 “表哥客气了。”焦怀卿心里虽得意,面上却做得极为稳重,没有丝毫邀功之意。回侯府的路上,他还跟李承启提起了经营铺子的事情。 然而,他刚一提起,李承启就打断了他的话,一手抚住他的臂膀,信任道:“所有铺子都交由你来打理,你不需要跟我报说,只是需要多少本钱,算好告诉我便是,我好安排账房支给你。” “我定不负大哥所托。”焦怀卿郑重做下承诺。 二人的关系,似乎在突然间又加深了一层,尽管这样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利益交换之上。李承茂知道后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大哥心里其实不信任表哥,却是如何做出一副要他担当大任的样子,就不怕来日会有隐患?” “侯府正是用人之际,所有有用之人,我都乐意用起来。”李承启幽深的眸子里,满是设计了阴谋的笑意。旋即,他还对李承茂道:“二弟,你表哥在经营店铺,你作为我最亲的弟弟,也该做点什么了。” “我能做什么?” “办一间学堂,免费收留那些个孤儿、乞儿和生活贫困子弟,请老师教他们学文习武。”李承启看着远方,希冀的样子,像是看到了自己理想的将来。 “大哥如何要办一间这样的学堂?”李承茂疑惑。 “自有用处。” 李承启并不多解释,而是细细说起自己对这个学堂的要求来,让李承茂务必尽心做好。这一天,他过得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充实,都要有目标。 夕阳西落,是该用晚膳的时候了。美好的夜景,让他想到了骑着马儿带沈嫣赶赴京城的那一晚。 应该多给她几次机会才是。他心里有个声音这样告诉自己,因此,他让碧螺对自己的衣冠稍作整理之后,便去往了御香苑的方向。 御香苑内,沈嫣坐在池塘边的观鱼台上,一边给鱼儿喂食,一边木木地想着心思,就连惜玉报说“侯爷来了”她也不知道,以至于李承启来到她身旁时,她猛地颤身吓了一悸。 见李承启好笑看自己样子,她不免瞥一眼惜玉,意在责怪她有人来了也不说一声。 惜玉嘟嘴,轻声嘀咕:“我说了的是您没听见……” 李承启对惜玉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之后他才问沈嫣:“在御香苑,可还习惯?” “什么事,直说吧。”沈嫣不搭他的话,大有急着撵他走之意。 她依然冷漠。幸亏李承启的好脾气此刻还没散去,他还有耐心,所以他依然笑着,甚至温和说:“今夜可是我二人的好日子,我当然要陪着你,不然就是府里的下人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92ks就爱看书网】) 第082章 问斩 沈嫣听了父亲的话,和惜玉一起来到了地牢外面,等了许久,却是不见李承启出来。.tw[]她不免狐疑:“爹爹跟宁安侯说些什么,要把我支开?” “我猜,老爷定是要把小姐您嘱托给侯爷。”惜玉神情低落说了一句。 沈嫣不以为然。她蹙着眉头,朝地牢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地牢矮小的门后是狭长的甬道,令人不寒而栗。父亲问斩之前,她是否还有机会进去看看他? “沈小姐……不,沈氏嫣儿。”正巧有事来牢狱的顾崇之从轿舆里缓步走了出来。他看着沈嫣,满面笑容,一边走近她,一边道:“你真是三生有幸啊,能得宁安侯爱悦。” “是啊。”沈嫣笑了一下,“就是教顾大人失望了。没能借皇上之手,把我也一并杀掉,顾大人一定有些失望吧?” 顾崇之先是一惊,很快大笑起来,“没错,是有一点失望。”他摸了一下嘴边的小胡子,接着说,“我盼着你沈家人死绝,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 “所以这一次是你有意陷害家父!”沈嫣说的本是猜测之言,不想竟真有此事。她脸上尽显怒意,也不怕拆穿他,“皇上本只想先皇退居太上皇之位,你却背着皇上让一个叫秋娥的宫女对先皇下药!下药不成,你又用旁的方法害了先皇,把罪名嫁祸在家父和那些与家父一样蒙冤的老臣身上。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也灭你九族吗?”她看他的样子,凌厉而凶狠。 顾崇之听了,不免看一眼抬轿子的小厮,脸上颜色铁青。激动之下,他抓住沈嫣的胳膊,质问道:“这些都是宁安侯跟你说的胡话?” “哼。”沈嫣冷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本有些紧张的顾崇之想了想,松开了抓着沈嫣的手,又是一阵大笑,“皇上已答应我,行了登基大典就封我为当朝丞相。(..tw好看的小说)你以为你们几句胡话,就能奈何得了谁?你一定不知道吧,”他贴近沈嫣耳侧,压低声音道。“在新皇发动兵变之前,就已经命我在先皇服食的丹药里做手脚了,新皇早有弑父之心。只是发动兵变之后软了心,我才帮他一把,好等先皇一死,把所有罪责都安在你父亲还有那些个与你父亲一样蠢钝的老臣身上……不过,老天也在帮我。不用我动手。先皇就在吃糕点时噎死了。哈哈!哈哈……这是天意啊。” 听及此处,沈嫣眉头紧蹙,心有愤慨,却也明白,别说是自己,就是再有哪个忠君义士。也是奈何不了他的。这个国家,已经落入奸人之手了。谁要出头指责,那等着他的便是一个“死”字。 沈嫣只得问顾崇之一句“为什么?家父与令尊年轻时便是好友。你却如何要如此对待家父?” “我恨你父亲,以及所有我爹口中所谓的大忠大义之人!”顾崇之瞪着眼,样子有些可怖。他忽然伸手,捏住了沈嫣的脖子,有些下作地凑近她的脸。笑了笑说:“至于你,我先且让你活着。来日有机会,我再要你好看。还有宁安侯,焦怀卿,任何一个敢跟我作对,敢要挟我,敢跟我在皇上面前争宠之人,都得死!” 他说这个“死”字的时候,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了。沈嫣被掐得说不出话来,只怕再被掐一会儿都要断过气去。惜玉见状,忙跪地求饶:“顾大人……您放开我家小姐吧……求求您……” “顾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这个时候,李承启从地牢里出来了。见顾崇之卡着沈嫣,他大步走上前,怒颜将他推开了。 顾崇之一个趔趄之后很快站好。他勾起一边唇角笑了一下,拍拍手道:“不过跟沈氏开了个玩笑罢了。”说罢他不以为意地往牢狱里走了去。 “你没事吧?”看着泪光满溢手抚颈项不无悸吓的沈嫣,李承启免不了紧张询问。 沈嫣摇头。 “你怎跟他起了争执?” “他顾崇之,早有害我父亲的心思。”沈嫣望着顾崇之的背影,于心中咬牙切齿。很快,她又看向宁安侯,告诉他:“顾崇之适才说,日后会要我和你,还有表公子等任何敢与他作对的人,以及在新皇跟前争宠的人好看。”她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提醒李承启有个防备。 “走吧,日后再跟他斗。”李承启说着引沈嫣到车驾旁,要带她回侯府。 “你拿什么与他斗?”沈嫣看着他,是不信任,也是一种希望。 “总有办法。”李承启说罢先行上了车。 车内平静了心绪的沈嫣,自然询问李承启,自己的父亲跟他说了什么。但李承启并不详说,只道是谈了一些跟二皇子生前有关的事。她蹙了眉,倒没有追问。 “令尊还说……”李承启顿了顿,不无试探接着道,“如果安阳平不回来找你,就让我好好照顾你。我答应了。” 沈嫣没有做声。这一次,她没有那样坚决地说,安阳平一定会回来找自己的话。 “你说,没有大家,便无小家。”她说起完全不相干的话题,“那大周……大周将来,会怎么样?”她看着李承启,小心地问着。 李承启很有些意外,向来只追逐小家幸福和个人安稳的她,今次倒跟自己提起了家国之事,实在有趣。他不禁发笑,反问道:“你竟也关心大周的命运?” 沈嫣窘然红了脸,但她还是坚持问完自己想问的问题:“大周还有救吗?” 李承启脸上的笑僵住了。他才发现自己小瞧了她。大周是否有救这样的问题,岂是寻常女子问得出的?只这一句疑问,便足以说明,她早已看清了大周的局势,比起许多沉浸于无知中的人,她看待这个问题,要深邃得多。 “你认为呢?”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期望再能听到她的惊人之语。 沈嫣却是摇头,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只道:“所以我才问你。”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李承启方才说,“如今朝廷,像顾崇之这样的白蚁太多太多,如若不祛除,那大周江山,迟早会有土崩瓦解的那一天。” “可是,”沈嫣接过李承启的话,“新皇本身就是那蚁中之王。想要祛除……”她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想要祛除,有两条路可走。”李承启却毫不顾忌,索性道。“一,另立新君;二,改朝换代。” 沈嫣看着他,瞪大了眼睛。她被自己吓到了,也被李承启吓到了。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跟他议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题。而令她半天不能平复心绪的是,从李承启的眸子里,她看到的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而是,他似乎有着某种打算。但在他的牵引下,她也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还有第三种可能,被南昭吞并。” 听言,李承启先是吃惊。忽地朗声大笑,欢喜地看沈嫣,“原来我还不够了解你。” 沈嫣知道,自己作为一介女流,本不该议论这些。李承启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再正常不过。她嗤笑一声。“你们男人,总以为女人目光短浅不知天下事。其实并非如此,我们只是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更加不想去谈论罢了。” “那你今日如何与我谈起?” 沈嫣低眸看自己交叠在腿上的双手,淡声道:“忘了吧。”之后,她进入到自己的妄想中:如果现在有一名贤明的君王登基,如果现在就有人跳出来造反,如果南昭的军队现在就打到宁安城来,那该有多好?如果这些如果能够成为真实,她的父亲兴许可以保住性命。 只是遗憾,她再清楚不过,这三者中的任何一个如果,都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 时间过得飞快。大周百姓陪着皇室走过了先皇的大丧,又迎来了新皇的登基大典。脱去身上的素然,宁安城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换上了靓丽的衣裳。 而于沈嫣来说,每一天日出日落,都是那样的可怕,因为,父亲和那些无辜的亲人就要被问斩了。 数着可怕的期限,问斩之期竟然就是明天!沈嫣怕极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里,蜷缩在床上,不吃东西,不喝水,也不见任何人。 看着外面的天渐渐变黑了,她更加害怕――她不想看到明天的到来,她宁愿自己是个痴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这种等待至亲至爱之人死去的感觉……谁能懂? 天亮了。 太阳升至正午了。 听着屋外惜玉和二虎的哭声,沈嫣却再也无法落泪。她的泪,已经在这几天流干了。她跪在地上,一手抚着胸口,心痛得快要死去。她张着的嘴、扭曲的脸颊,都昭示着她在哭,可她,偏偏连哭泣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哭什么哭?你们竟敢在侯府里为谁哭为谁戴孝?”屋外,焦怀玉的声音残忍而尖锐。她拔去惜玉头上的白花,狠狠地丢在地上,还上去踩了一脚。 她是跟焦氏一起来看沈嫣的狼狈相的。 “表小姐……老夫人,我们老爷今日问斩了,我跟二虎……”惜玉一边哭着,一边求焦氏,“您就成全了我们吧?” “来人呐,将这两个不懂规矩的奴才拖下去,杖责二十板子,然后关进柴房!”焦氏毫无怜悯之心,喝声下了命令。 这时,御香苑明间的大门打开了,沈嫣着一袭大红衣裳立在了门口。秋风吹起她如血一样的长裙,让她看起来更显肃然。 焦氏和焦怀玉等人见到她,皆愣住了。 第083章 蜕变 沈嫣还梳了奢华的发髻,戴着金贵的头饰,浑身上下除了高贵哪里还有半分狼狈?尽管她眼睛有些浮肿,但那眸子周围的猩红,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红裳长长的摆脚拖延于门前台阶上,更给她添了许多不可冒犯的气势。她像宫里千人跪拜的娘娘,也像管理一方生灵的仙子神人。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冰冷地看着院中讨伐自己的姑侄二人,还有那许多等着看热闹的丫鬟妈子。她以这副姿态出现,早已如一团火焰,灼伤了许多人的眼睛。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两个晦气的东西拖下去?”焦氏回神,大声喝斥本要拖曳惜玉和二虎的几个小厮。 “谁敢?”沈嫣冷声掷地,见那几个小厮有所忌惮,她便用那猩红的双眼直直看着焦氏问:“老夫人因何责罚我的奴才?” “你爹是弑杀先皇的乱臣贼子,没有人可以为他戴孝送终!”焦氏义正言辞,“你这两个奴才在我侯府哭号,我不将他们送官,算是宽恕了。” “就因为他们穿得素白戴了白花?”沈嫣嗤笑一声,接着一步一步走至焦氏跟前,狡辩道:“他们没有亲人过逝,这副装扮就是寻常装扮,您有何道理说他们是为我爹戴孝送终?又有何理由令人打他们板子,关他们到柴房?” 焦氏万万想不到,她会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时竟被抵得不知如何驳斥。 “沈氏嫣儿!”焦怀玉则是气极,挺身道:“你胡搅蛮缠的功夫真是一流!这两个奴才不是为你爹戴孝是为谁戴孝?” 沈嫣只是笑,心道我就是胡搅蛮缠你能奈我何?含笑间,她瞟了一眼惜玉。 惜玉到底是跟沈嫣一起长大的,不讲道理起来也跟有道理一样。她很快装出一副委屈样儿说:“我跟二虎今天……不过穿得朴素了些,老夫人和表小姐怎就说我们在给我家老爷戴孝?我家小姐都没有戴孝。哪里轮得到我们做奴才的?” “你这臭丫头竟不承认?前头你还哭着喊着求我姑妈……” “怎么回事?”李承启蓦地出现在了御香苑的入口处。他冷冷的喝声,掐断了焦怀玉的话。 “表哥,”焦怀玉见他来,倒迎了过去,告状道,“你来了正好,正好管管沈氏,看她是怎么教导奴才的。她自个儿戴孝不能,便让她身边的奴才代自己戴孝。这要让官府知道了,是要给侯府惹麻烦的。” “她自己不是没有戴孝?她的奴才穿素净些又有何妨?”李承启看也不看焦怀玉一眼。他声音极为低沉。目光却充满怜爱地落在沈嫣身上。他没有想到,她会着一袭血红色的衣裳,如此坚强地面对焦氏等人的挑衅。 “表哥。你不能这样偏袒她……” “怀玉,”焦氏叫住焦怀玉,转身道,“我们走。” 焦怀玉不解,但见焦氏引了大家伙要离开御香苑。她只得跟了上去。来到御香苑外边,焦氏告诉她:“你表哥现在被那沈氏迷昏头了,你再说她不是,只会招你表哥厌恶。你若把他惹急了,他食言不娶你看你如何是好!还是乖顺些,等大婚后。再以正妻的身份好好教训沈氏吧。” 经她这么一提点,焦怀玉豁然开朗,立时平复了心中怒气。 御香苑内。沈嫣还是教训了惜玉和二虎,“你二人可知错?”说罢她又吩咐崔嬷嬷,让她好好督促惜玉和二虎熟练背下侯府立下的规矩。 看了这一幕,李承启不禁对她道:“何须如此?莫说惜玉和二虎为令尊戴孝,就是你为令尊戴孝。.tw[]我也能向你保证,不让府里任何人说一个字的闲话。”他又打量一眼她血红色长裙。“你更加不必……在这个时候难为自己穿这样的衣服。” 沈嫣鼻头酸涩,眼中是火辣辣的刺痛,“我爹……去的时候害怕吗?”终于,又有两滴泪顺着她的脸颊落下。 “令尊走的时候很威风、很从容,没有半分畏惧。”李承启上前,伸出指腹抹去了她的眼泪。而当他看到她的眼泪竟泛着浅浅红色的时候,他愕然一惊。仔细去看,他才发现从她那猩红双眼里流出的泪,夹杂着鲜血的颜色。“来人呐!快叫大夫!” 沈嫣也伸手抹了抹眼睛,发现自己泪血了,不禁吓住。 “快别哭了。”李承启一边将她扶到屋中,一边安慰她道:“别难过,别教令尊在九泉之下,因你而不安。令尊的后事,我会亲自督促人办好,你只管养好身子,过几天便随我去拜祭。” 沈嫣眼里刺痛得厉害,便闭紧了。她点头,对李承启说了声谢。 “是我该做的,至少现在,你是我的妾。” 听着李承启温存的话语,沈嫣忽觉眉间一片温软――是他的唇,轻盈地印在了那里。这样一片温软,让她浑身为之触动,她甚至没有避开他,任凭心底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李承启很快移开了自己唇上的温柔。他牵着她冰凉的双手,还是劝她不要哭不要再流泪,他只怕这样下去,她的眼睛会瞎掉。而沈嫣,早已因为他这发自始然的紧张和关怀,懵懂得忘记了悲伤。她紧闭着眼,心里胡乱地想着许多事情。 大夫很快赶至侯府给沈嫣看过,说她的眼睛没有大碍,但一定要注意休息,也一定注意不要伤心落泪。他还给她开了两副药,一副让她口服,一副外敷。 第一次敷药,是李承启亲自为她动手的。屋里所有人,还有看诊的大夫,都在心中暗叹他对她多情多义。 一个罪臣之女,狼狈地被人收为妾室,她今时还能得外人忌惮,不受人明目张胆地非议和指点,全凭这个男人对她的重视了。 李承启花了许多钱财打点关系,方才求得沈世充的尸身和头颅,用上等棺木将其埋葬在一个偏远但风水却也不差的地方。待沈嫣的眼睛痊愈之后,他便带了她,还有惜玉、二虎等人去祭拜。 出门不久,他们的车驾被人拦住了。拦住他们的人,是宛尘楼的颜如玉。颜如玉说,有样东西要交给沈嫣。李承启问是何物,她便拿出了一个信封来。见李承启有些诧异的神色,她解释了一下:“这是安阳公子,让我给沈娘子的。” 听言,沈嫣忙道:“还请颜姑娘到车内说话。” 颜姑娘入得车内,将信封交给了沈嫣,一脸是笑道:“说来安阳公子真是神算子,他早就算得沈大人去了之后,沈娘子会大病一场,特地嘱咐我,务必在你大病痊愈之后,再将这封信交给你。”见沈嫣要拆信封看,她突地喊一句“沈娘子且慢”,接着道:“安阳公子还嘱咐我提醒你一句,信中内容,定与你的期盼相左,你看了之后,切莫再伤心。” 沈嫣的手指微颤,本来有些激动的心情,霎时坠落到了谷底。 “我言尽于此,告辞。”颜如玉冲李承启盈盈而笑,下了车。 看过安阳平的信,沈嫣嘴角浮出了一抹苦笑。她将信叠好,欲意将其放回信封之中。 “安阳平说了什么?” “他不会来找我,也叫我莫要去找他。”沈嫣言语平静。她还将信递给李承启,准允他看。 李承启看着信,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不过,他很快收敛了,装得没事人一样将信还给沈嫣,而后端坐着,只等沈嫣跟自己说点什么。 令他意外的是,一直来到沈世充的墓碑前,沈嫣也没有就此事跟他说半个字。她淡然的样子,好似没有收到过安阳平的书信一般。 沈嫣看到父亲的墓碑,还是落泪了。不过,她哭得很安静,“爹,女儿不孝……不能为您戴孝……”说罢这句话,她沉默了许久。她烧着纸钱,竟给父亲斟上一杯酒,神色肃然道:“爹爹,嫣儿一定为您洗清冤屈,报九族之血仇!” 她将酒缓缓地倒在了墓碑前,心念:既然想方设法也不能守住您,那我还有何理由逃避偷安?既然上天留我一条活命,我便要活出个道理来。 不过,她要报仇的话,让李承启十分意外,惜玉和二虎听了,也非常震惊。 “回去吧。”她却抹干泪,起身看一眼李承启。 李承启点头。回到车驾内,他便问她:“你要如何为令尊洗清冤屈,又如何报九族之血仇?灭你九族的,可是当今圣上。” 沈嫣深深地看他一眼,压低声音反问:“新君另立或是改朝换代,难道你不愿看到……” 李承启忙捂住沈嫣的嘴,轻摇一下头,瞳孔也在瞬息间扩大了些,叮嘱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说不得。”尽管在他心里已经盘算过无数次这样的事,甚至已经有了一些计划,他也没想到,会有谁将这样的话从口里说出来,更何况此刻说这话的,是一介女流。 在他松开沈嫣的口之后,沈嫣又说:“只要你肯,我愿伺候你一辈子,为奴为婢也好,做侍妾也好,怎么样都好。” 第084章 失身 沈嫣大有依附李承启之意,即便是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她也高兴。她看中的,是他深藏着一颗另立新君或是改朝换代的野心。 看着她紧盯自己的双眸,李承启许久没有做声。 见他无言,沈嫣大胆牵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前。初入侯府的那一晚她就知道,他想要自己。现在,只要他还想,她便能给他。 手心触及她胸前的澎湃,和她那胸口处快速跳动的节奏,李承启的手不由自主动了动。一种本能的欲丨望在心中突起,让他难以压制。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渴望地咬上了她柔润的双唇。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她竟向自己探出了舌尖。她主动的逢迎,更是惹得他欲丨罢不能。 沈嫣本以为一个亲丨吻就足以表达自己的决心了,倒没想跟他在车驾里就怎么着。当他手上抚丨摸自己的动作越发热烈时,她忙推了推他。 “你后悔了?”李承启唇色鲜红地望着她。 沈嫣撇过脸不敢直视,很有些赧然道:“今晚你到御香苑……” 李承启遂平复了心中欲丨火。想到身处车驾上,他不免哧笑一声,心道自己适才真是被她惹得糊涂了。他端正坐好,抓起她的手,不无郑重承诺:“我不会亏待你。在你看来,做我的女人是另有期盼,但我做你的男人,却是因为我心疼你,愿意守护你。”说罢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接着道:“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向着我……”他看着她的侧脸,认真强调:“只一心向着我。” 沈嫣被他抓住的手,如同自己那一刻的心跳一样,发生了一下不寻常的颤动。 这一夜来得很快。 沈嫣早就洗漱好。退去了惜玉和兰香等本该伺候左右的人。她等待着李承启的到来,竟是那样的紧张和不安,白间的勇气,似乎早已消失殆尽了。当然,这样的胆怯,不会改变她的决意。 听惜玉在外面尊敬唤一声“侯爷”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被什么狠狠地拎了起来。 李承启穿了一件秀有天青色流云图案的白色长袍,神清气爽走进了内室。他见沈嫣,便露出了浅浅的有点坏的笑容。 沈嫣羞赧,想倒杯茶给他。他却拦了她说:“不忙。” 他的手,碰到了沈嫣的手指,沈嫣忙缩了缩。见状。他勾起了一边唇角,笑着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他一面往床边走,一面轻笑着低声问她:“你是不是为了这一刻,整天都羞怯得魂不守舍?” 他将她放在床上,温柔伸手理了理她额侧的落发。称赞道:“你今天好美……”他的指腹在她面颊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接着他凑近唇丨瓣,吻了上去。 他并不着急深入,而是一面看着她,一面温柔地解去她的衣衫。当她的衣裙一件件、一层层剥落,只剩最后的遮挡时。他朝着她胸前,伸出了他那白净的手指,隔着最后的遮挡。缓缓地摩丨挲开来。 沈嫣羞涩难当,将脸埋进了肩弯,他手上的动作加重了,节奏也变快了。她只觉心里一片麻酥感蔓延到了全身。不知是过分的羞涩还是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在不自禁发出“啊”的一声惊虚声后紧紧地抓了一下他的衣袖。 伴随她这一动作。李承启终于扯去了她胸前的遮挡,任凭她那两团雪白的肉丨脯跃入眼帘。他喘一口粗气。快速地退去了自己身上的长袍和亵衣,紧紧地贴近她胸前的酥软。 他细细的亲丨吻,缠绵的爱丨抚,几乎纠缠过她每一处暴露在外的肌肤。这样的逗丨弄,甚至让她内心开始渴丨望某种东西……她喜欢这种感觉,也羞于这样的感觉。她没有想到,跟李承启之间,竟也可以如此……心旷神怡。(..tw) “我要进去了……”李承启眼里满是欲丨望之火。他一边吻着她细白的皮肤,一边退去了彼此的亵丨裤。他再覆到她身上时,她便感到他那粗丨壮的炙热的东西,在自己潮濡的密林间找寻着入口。 “嗯……”他没能那么顺利地进入,反被她紧紧的通道挤得一阵发麻,“好紧……” 沈嫣双手缠着他,只期盼着下一刻的来临,早已不知什么是羞怯了。 李承启终于卯足了劲重重挺入。 “啊!”她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浑身一个激灵。一切期盼和美妙的感觉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只因为太痛…… 顺利进入的李承启,开始了身下的频率。 “痛!”沈嫣忙喊,“好痛……” 李承启诧异地停住了动作,他疑惑看她一眼,接着抽离了她的身体。当他看到白净被褥上那点血红时,他吃惊而欣喜,“你还是……你跟安阳平没有……” 沈嫣含着因为疼痛而溢出的泪光,对他轻点了一下下颔。 李承启笑了,俯身一把抱住了她,更是欢喜地亲丨吻她。他的唇舌来到她耳边,低低告诉她:“我会轻点……”他用自己的坚硬和火辣,抵住她那里,迟迟不再进入,只用纤长的手指在她身上缠绕,细细地沿着她身体的曲线,一直抚丨摸下去…… 看着她胸前凸起的两颗肉粒,他凑过去,时而用柔软的舌头一一舔丨舐,时而用牙齿轻轻地噬咬,惹得她娇喘连连。下丨体接触的地方,蜜丨液越来越多了,多得要将那件硕大而炙热的东西涌出去。不过,李承启哪里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他稍一用力,便又挺进了些。他一边抚摸她,一边亲吻着她的耳垂问:“还痛吗?” 他像是有三头六臂一般,总能在她身体的敏感地带游移,早已弄得她七荤八素,忘记先前的疼痛了。她抱着他,听了他的问话,胡乱地摇了摇头。 “那……想要吗?”他来回微微地动了动,却还是不进入,直至她脸色绯红,又是抱紧他的身体,在他耳边低低“嗯”了一声。 他深深挺入了,她不再喊痛,只伴随每一下动作就会发出一个极为好听的声音。伴着声音的美妙,他便开始了男人发自本能的韵律。这韵律,时而和缓,时而激昂,让女人为之扭动了惹火的身体,并唱响了嗯嗯啊啊的歌谣…… 感受着她身体里不自觉快速张合的节奏,他兴奋地加快了动作,并做了最后一次挺进。 “啊啊……啊。”伴随着这最后的挺进,二人几乎同时发出了最快乐的声音。 他抱紧她,眼里是不尽的满足。她喘息着,任凭他赤丨裸地伏在自己身上。 “舒服吗?”他神色迷离地看着她,见她害羞,他便又深深地吻了吻她,笑说:“真没想到……”他没想到她还是一个处子,更没想到她会这样配合自己。他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见她吃痒,他不禁又舔了舔她的脖子,她的锁骨……不自觉又来到了她的胸前……亲吻着、挑丨弄着,他下体又一次硬挺了,“好想再来一次……”说着他又蠢蠢欲动了。 “不!不要了……”沈嫣忙推阻,“今天……太累了。” 李承启想了想,笑着顺了她的意,乖乖地翻身抱着她入睡。翌日天未亮,两人赤丨裸的身体,就如同干柴和烈火,又一次燃烧了。 几天下来,李承启都在御香苑过的夜。白间只要有空,他都会往御香苑跑。人人都说,沈氏嫣儿不知上辈子建了何样的福祉,今世才得宁安侯如此宠爱。 焦氏那边,早已让人合好了李承启和焦怀玉的八字,要他们早日完婚。听着她安排好的日子,李承启却找着借口推拖。 “启儿!你莫不是要反悔不成?”焦氏终于动怒。不待儿子回话,她便强硬道:“日子就定在本月十八,你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要放下。”说罢她吩咐钟管家,要他现在就张罗起李承启与焦怀玉的婚事来。 李承启也知这场婚事是迟早要来的,他没再推拖,只不高兴起身,拂袖离开福寿堂。 御香苑内,焦怀玉正在奚落沈嫣。只是沈嫣满面春光,丝毫不因她的话气恼。焦怀玉反被她淡然的样子气到,她嗤笑出声,发下狠话道:“我就要与我表哥成婚了,到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我就不是焦家的女儿!” “那便等成婚后再到我这里张狂吧。”沈嫣看也不看她一眼。 焦怀玉气极,抬手就要掌掴沈嫣,只是沈嫣反应及时,抓住了她就要落下的手掌。她怒然看她,厉声道:“要打,也请表小姐等到成了宁安侯夫人之后再打。在此之前,你还没有资格打我。” 焦怀玉气得浑身发抖,不过,她手上的力道倒是松了。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恶狠狠道:“也罢!到时再看我如何收拾你!” 沈嫣松开抓住她的手,冷声下了逐客令:“不送。” 实际上,看着焦怀玉故作傲然离去的背影,沈嫣也蹙起了眉头。她知道,无论自己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还是誓死反抗绝不退缩,只要她焦怀玉成了宁安侯夫人,她以小小侍妾的身份生活在这侯府,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要如何对抗?她想,她应该搅碎她成为宁安侯夫人的美梦。 ps: 谢谢鱼泪满江和亲亲雅儿的打赏支持~~ 第085章 失踪 眼见着宁安侯府张灯结彩,府里的下人忙得不亦乐乎,沈嫣的危机感越来越重了。又加之焦怀玉隔三岔五会到御香苑耀武扬威,她更加觉得自己应该果决地采取行动。 这个时候,她需要有人帮助她,而她认为现在值得自己信赖又肯毫不犹豫帮自己的人,唯有柏仲。 她终于让惜玉约了他在一个阳光温婉的午后见面。见面地点,是在城西河边一座凉亭里。见到柏仲的身影后,她支开了惜玉。她不想任何第三者知道自己要做的事。 柏仲是跑着来赴约的。在沈嫣跟前站好时,他额侧渗着少许细汗,发梢也沾染了一些风尘。他低唤了一声“嫣儿”,本有千言万语,却在唤出她的名字时尽数化作了无言。 “柏仲哥。”沈嫣看着他,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看似灿然的笑容。上一世,她不识真情辜负了他,这一世,她知道他真心待自己,却无奈错过了他。她想,姻缘之事,也许命中早有注定。所以,她终究成为了李承启的女人。 “我听说,宁安侯待你很好,是真的吗?”柏仲关心问。 沈嫣低眸,轻点了一下下颔,“比预想中好很多。柏仲哥,”她很快转了话题,“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何事?你只管说,我一定帮你办到。”柏仲积极的样子,如同告诉她,哪怕是让他去摘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他也一定竭尽所能去做。 沈嫣心里感动,鼻头不禁一酸,她忙笑了一下道:“我就知道我没找错人。只是今天,我要柏仲哥帮我做的事,恐怕有失道义,柏仲哥也会毫不犹豫答应帮我吗?”她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了些。 “难不成你要我杀人放火?”柏仲打趣地笑了笑,倒缓解了彼此间许多尴尬。 “比杀人放火还要有失君子气节。.tw[]”沈嫣说罢,将自己在侯府的窘境,以及焦氏姑侄二人对自己的嫌恶,都说给了柏仲听。“柏仲哥,只要焦怀玉成了宁安侯夫人,我在侯府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所以我要柏仲哥帮我使个坏,让焦怀玉嫁不成宁安侯。” 柏仲一听沈嫣要自己帮忙达成的目的果然有失君子气节,想了想便劝道:“嫣儿。你既然能得宁安侯疼爱和重视,又何惧她焦怀玉飞扬跋扈?有宁安侯在,她当不敢对你怎样才是。” “柏仲哥有所不知。女人的嫉妒心是最为可怕的。”沈嫣解释,“她若恨我入骨,定会以正妻的身份压制我,折磨我,时间一长。我只怕……”她露出了一抹黯然之色,“在侯府我会活不长。” 柏仲听言一骇,脚上不自觉上前一步,紧张问沈嫣:“那你想要我如何帮你,去阻挠她与宁安侯的婚事?” “我要你……”沈嫣附在柏仲耳边,压低声音说了许久。全是关于自己早已筹谋好的计策。 听着她的话,柏仲的神色越变越凝重,但他始终没有说一个字的反对之言。最后。他还向她承诺:“我一定帮你办到,你放心。” “谢谢你,柏仲哥。”沈嫣眼里,满怀感激。 柏仲笑了一下,忽而伸出食指。用指腹在她额间用力摁了一下,不无宠溺说:“我答应过老师。会好好照顾你的……”他顿了顿,接着道,“像对待亲妹妹一样。” “柏仲哥……” “等这件事过去了,你去我家吧?”他突然提议,“老师生前,有意让我们结为兄妹,本还想给我们举行仪式的。你现在没有亲人,我们结为义兄妹,你认了我爹和我娘为干爹干娘,我们之间也好多走动走动。.tw[]” 比起上一世,柏仲是这样的豁达。或许因为他听说宁安侯对沈嫣很好吧。不然,他岂会就这样放弃?沈嫣答应了他,说解决了焦怀玉一事,便会找一个好日子到柏家认亲。 她没有在外头多逗留,跟柏仲分开后,便回了侯府。和往常一样,她命人在小厨房做好饭菜,只等李承启一起用晚膳。 可是,这一次她等了许久,李承启都没有来。她心道古怪,他不来,怎么也不让碧螺或是紫藤传个话?不过,她没有多想,独自用了晚膳。 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接下来许多天,李承启一直没有来她的御香苑。有几次她很想问问惜玉,他这阵子在忙什么,她终是没能启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离焦怀玉和李承启的大婚之期,便只剩两天了。 这日一早,惜玉突然跑来告诉沈嫣,焦怀玉不见了,焦氏正命大总管钟策带人四处找寻。 “不见了?”沈嫣很有些惊异,“何时不见的?” “不知道,守夜的丫鬟说一早起来便不见了主子,到处找寻过都找不到,才让管事的禀告了老夫人。”惜玉说得兴冲冲的,倒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劲头。 沈嫣没有说话,心念:这事不是应该明天才发生吗?怎么……莫不是柏仲将计划提前了? 惜玉又说:“她明天就要做新娘,按道理是不会出门的。大家都想不通,她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见了。不过,不见了也好,最好永远都别回来,免得日后老跑来御香苑给小姐气受。” “惜玉!”沈嫣厉色,“这种话岂能胡说?” 惜玉忙咧嘴而笑,“小姐,我就是跟您说说,在外人那里是不会乱说的。” 沈嫣遂没有多加苛责,让她退下了。 夜幕降临,焦怀玉还没有回来,焦氏只怕是有人蓄意绑架了自己的侄女,甚至是谋害了自己的侄女。焦怀卿,还有钟策等人都在外头找人,她独自在家,霍地想到了沈嫣。她忙问月嵘:“沈氏嫣儿这阵子可有出去过?” “前些天倒是见了她出去过一次。”月嵘恭敬地答了话,而后问:“老夫人,您莫不是怀疑表小姐的失踪,跟沈氏有关?” “她自从进了侯府,就很少出门。”焦氏说,“你快去打听打听,她那天出去做了什么。罢了,”她突然间又转了念,“去把她叫过来吧。” 月嵘很快派了一个小丫头到御香苑传话。 听说焦氏要见自己,沈嫣便知焦氏怀疑上自己了。不过,她毫不在意,在惜玉的陪同下,步履从容地来到了福寿堂。见到焦氏,她不失礼仪行了礼。 “怀玉不见了,你可有听说?”焦氏见沈嫣,一向没有好脸色。她喝着茶,也不正眼瞧她,就如同沈嫣从不正眼瞧焦怀玉一样。 “听说了。”沈嫣答。 “你可知她去哪儿了?”焦氏方才看沈嫣。 “老夫人,表小姐去了哪里,我如何知道?”沈嫣也望着焦氏,眼神毫不避让。 焦氏陡然瞪视惜玉,“说,前些天你跟你家小姐外出,做什么去了?见了何人?是不是她唆使了谁在这个时候把表小姐藏起来了?” “老夫人,我家小姐心情一直不大好,那天天气暖和,我好不容易才劝了她出去走走,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呀。”惜玉早就听了沈嫣的嘱咐,这个时候自是泰然。 “撒谎!来人呐,把这丫头绑了!” 焦氏突然发狠,惜玉不禁悸吓。 “慢着!”沈嫣倒没想到焦氏这般不讲道理,她上前,蹙眉问:“老夫人如何说惜玉撒谎?”她很快冷声,“老夫人若想定我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直接绑了我便是,何须对我的丫鬟耍威风?” 这时,李承启赶过来了。他听说焦氏唤了沈嫣到福寿堂,唯恐她会欺负她,所以才急急赶了来。幸得他是来了,赶巧能解沈嫣的麻烦。 他不紧不慢说:“那天是我让惜玉带嫣儿出府走走的。”他看向沈嫣,接着道,“城西河边景致不错,嫣儿心中多有郁结,去那里走走,看看风景,再好不过。” 听他这话,沈嫣心里一下咯噔。那天,他知道她去了城西河边,自也知道她去见了柏仲。可他一直藏在心里,一直没有跟她道破此事……他,是否听了她与柏仲的谈话? 不管怎么样,有了李承启为证,焦氏再不好为难沈嫣。 沈嫣是随着李承启一并离开福寿堂的。惜玉远远地跟在后面,不敢靠近也不敢为那天自家小姐私会柏公子一事多嘴。 见李承启神色有些冷冽的样子,沈嫣越发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她想了想问:“你怎知我去了城西河边?” “那天凑巧经过,远远看到你二人。”李承启不停步,也不回眸看她,语气十分冰冷。 许多天不见,他对她温柔尽失。不过,听说他是远远地看到,沈嫣便如释重负一般在心底松了口气――他没有听到她与柏仲的谈话内容就好。 她没再做声,放松的样子却被李承启瞟到了。他立时顿步,问她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 “我要解释什么?”沈嫣心里打鼓,面上却是扬了一下眉头,不以为意看他。 “柏公子喜欢你,满城皆知,你本不该与他有来往,惹人闲话。”李承启气的,原来是这件事。 第086章 造人 沈嫣恍然想到什么,不免轻笑问:“所以你这许多天都不到御香苑看我?”见李承启“哼”一声,没有答话,她方才解释:“我爹生前早已让我认了柏仲哥为义兄,那天我们就是为了谈论此事才见的面。[..tw超多好看小说]我本想等你和表小姐的大婚结束,就去柏家拜伯父和伯母做干爹干娘的……” “而后你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往来了,是吧?”李承启接过沈嫣的话。他看着她,眼里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我在这个世上,已没有亲人了。”沈嫣说着神色渐渐变得黯然,“我想让柏仲哥成为我的亲人。” “我难道不是你的亲人?”李承启反问。 这句反问,令沈嫣无言以对。 再想一遍她说自己在这个世上已没有亲人的话,李承启的眸光渐渐变得柔和了。他移步她跟前,温柔地牵起了她的手,叮嘱道:“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有什么事,有何难处,你只管跟我说。在这侯府,我跟你是一体的。”说罢,他又十分期盼地问:“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沈嫣心里莫名生出了许多酸楚。她轻点了一下下颔,但实际上,她并没有真正领会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李承启啊,是在上一世那个噩梦里,狠狠伤害过自己的人,也是今生,惹得自己的父亲受害之人。她岂能做到把他当成亲人? “侯爷,富商柏家的公子说有要事见您。”有人来报。 听言,李承启看一眼沈嫣,冷声道:“太晚了,不见。” “侯爷……”沈嫣只怕柏仲是来找自己的,忙要劝李承启,着急之下。她道:侯爷不是让表公子经营店铺吗?柏公子来,您正好可以跟他取一本生意经来。” 李承启神色清冷,直想说“我要取生意经还需管那个纨绔子弟取?”不过,他终是顺了沈嫣的意,对传信的家仆道:“引他到书房。”待那家仆离去,他不忘警告沈嫣:“日后若没什么了不得的事,我不准你跟他见面,更不许他找到侯府来。” 这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吧?无论如何,沈嫣先且点头答应了。 然而,李承启带了她一同到书房见客。而到了书房门口,他却只让她一人进去,“柏公子与我素无交集。我就不进去了。” 沈嫣感激地看他一眼,算是谢了他的大度。 见她推门就要进书房了,他却说:“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快点说,我在御香苑等你。” “你表妹不见了。大家都不敢歇着,你怎一点都不着急?”沈嫣回眸问。 “我只着急与你亲热。” 他话语不轻,大有故意之势。屋里的人听了,不知要作何感想。沈嫣脸一红,忙不理会他。她推门进去,果真见柏仲就在门口不远处有些尴尬地站着。 “柏仲哥。计划如何提前了?”沈嫣也很尴尬,关了门便是询问正事。 柏仲却告诉她,焦怀玉的失踪。并非他们计划才发生的。她的失踪,只怕另有因由。 “怎么会这样?”沈嫣很吃惊。她想,焦怀玉肯定不会自个儿消失的,那么,还有谁要她在这个时候消失?不想让她成为宁安侯夫人的。还有何人?她恍然想到了一个人,不过。她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柏仲,而只嘱咐他:“柏仲哥,那你先回家吧。这件事,我们再观望看看。” 柏仲点头离开书房,沈嫣由惜玉陪着,也要回御香苑了。临别的时候,柏仲说:“嫣儿,侯府若有谁欺负你,你定要告诉我。别忘记,我是你的义兄。” 沈嫣噙笑答应。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柏仲嘴角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这笑意,是一种祝福,似说:只要你幸福…… 沈嫣回御香苑见到李承启,立即退去了屋里所有的仆妇,问他:“是你让人把你表妹藏起来了?” 李承启本觉得等了她许久正有些心烦意乱,终于见她进屋了却听到她这样问自己,不免有些不高兴,“是柏公子引你如此怀疑我的?” “你本就说不想娶你表妹为妻。” “我是不想,”李承启突然伸手抓住沈嫣,让她坐在了自己腿间,“因为我想将你扶正。” 这本是件令人感激的事,可他这样霸道的神色和话语,却是让沈嫣高兴不上来。沈嫣说:“除非为我爹洗清冤屈,你李家是不会让我这个罪臣之女享有正妻的地位的。宁安侯夫人的位置,即便不属于你表妹,也会是旁人的,绝不可能是我的。” 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从未想过要在将自己扶正一事上费何周章。这一次,她本想让柏仲帮忙藏了焦怀玉,就趁机给李承启另觅贤妻的,目的只为自己能够在这侯府有个清静日子好过,却不料李承启本身另有想法。 而对她的不自信,李承启毫不在意,“我需要一个贤内助,所以我不认可的女人,我绝不会娶她为妻。”他还说:“你只需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他坚决的样子,竟在这一刻激起了沈嫣的斗志。 与焦氏做对,与整个李家做对,成为正妻,成为一家主母,让这诺大的侯府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又有何不可?可是,她要报灭门血仇,需要把心思放在宅院内的斗争上吗? “成大事者,必先齐家。”就在她心有犹疑的时候,李承启又说,“我需要一个绝对信赖我,支持我的妻子,管好我的后院,莫让我的后院失火。” “那……”沈嫣终于问,“如何做,才能让李家接受我?” 李承启坏笑着勾了勾唇角,“先给我生个儿子。”说着他吻上她白皙的颈项,在她一声轻呼之后将她按倒在床,锁于身下。 来自他唇瓣和舌尖的逗弄,激烈如狂风暴雨,温柔如温水缠绵,皆落在她洁净的身体之上。 “生个儿子……”一边享受着他的亲吻和抚摩。一边想着这句话,沈嫣心跳如鼓。在他脱去她的亵裤后,她终于夹紧了双腿不让他继续,她好担心要孩子的念头一生,只这一次就会怀上。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脖颈气息紊乱道:“我还未想好……是否要孩子。万一不是儿子怎么办?” “那就再生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生出儿子为止……”李承启说着伸手到她腿间,试图用柔软的力道分开她的双腿,与此同时,他隔着她被自己抓乱的衣衫,巧力咬了一下她胸前凸起的肉粒。 沈嫣吃麻。喉咙里不自觉发出一声娇喘,伴随这一下酥麻感,她腿间也松了。他的手指趁机摸进了那片密林。或在密林深处,或在密林周围,探索着、玩耍着,直至越来越多的爱丨液源源不断从一处幽深的地方流淌出来…… “女人是水做的,一点不假。”李承启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也不忘在她上半身创造波澜和刺激。他的气息,呵在她耳边,令她着迷。她几乎忘记,他是怎么退去了彼此的衣衫,何时开始赤丨裸相对的。 她身下的被褥,早被染湿了一大片。可他。还不给她,她的身体和心里,都有些着急。却是始终羞于启齿说一个“要”字。 看着她湿濡的毛发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好看的亮光,李承启陡然停住了对她的挑弄,他爬下去,盯着那里看了许久,“春丨宫图里……”他突然亲了上去。并伸出舌尖探了进去…… 沈嫣羞涩地缩身,却被他用双手抱住了腰。逃无可逃。感受到他舌尖的温度和灵活,她前所未有地兴奋、害怕,“嗯啊……啊啊啊……”她的喘息声,几乎伴随他每一下节奏。她有些受不了了,好像什么东西就要被吸干一般,可她分明感觉到,与李承启口齿交融的地方,越来越的东西想要水涌而出,“我……我……承启!承启……”她不知道自己喊得有多大声,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身体一下一下地颤动起来。 “你从未这样唤过我的名字……”李承启终于停止了。他抬头看着满面潮丨红的她,舔了舔嘴,异常满意地笑了。他小心地趴在她身上,方才挺进自己按耐了许久的炙热。爱丨液包裹了他,让他如同泡在蜜罐里一般舒坦。 他每一次动作,都会引出“啪啪啪”的声响,好不动听。 他动作放慢了些,唇角来到她耳边,轻咛告诉她:“是甜的……”他还说,“我喜欢你唤我承启,你再叫一声如何?” “不叫。”沈嫣嘟嘴,难为情地撇过脸去。 “叫不叫?叫不叫?”李承启快速加重了身下的力道和节奏。 沈嫣喊不停,终于叫了声“承启”。可是听她这么叫了,李承启并没有放过她,身下的动作,反倒是越发快了,直至他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声…… 沈嫣的身体颤动着,下体却喷发出一股热浪,将李承启的炙热推了出去,接着喷涌而出,溅湿了床褥。 许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得一次的情景,李承启见到了,他不免惊愣好一会儿。沈嫣则发生了不受控的痉挛,“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她吓得要哭了。当身体的痉挛消退,她便胡乱地抓了衣服想要逃离。 “别怕。”李承启忙抱住她,从她身后用下颔抵着她的肩弯,欢喜而笑道:“这说明你快乐到极致了,你……是个尤物。”说罢,他的唇舌滑到她的胸前,对着那处凸起,又是舔丨吻起来。 他没想到她在他身下,会有如此反应,他期望再来一次。 第087章 有喜 又是一阵翻云覆雨之后,李承启和沈嫣都疲累地躺下了。不过,身体的疲累,却不能掩盖李承启的兴奋。他一手搂着沈嫣,一边跟她解说古书上有关女性承丨欢时会出现“喷射”这一情形的描述。沈嫣听着,除了有些赧然,也再无对未知事物的惶恐了。 上一世,李承启和李承茂都没有亲吻过她的下体,所以她从未受过那样的刺激,而产生今次的反应。她吃惊、羞涩、惶然,也快乐。世间竟有这样美妙的事!而这美妙事情带来的美妙感觉,竟是李承启带给她的。 她不敢多想,只低声撇开话题问李承启:“我们……真的要生儿子吗?” “当然。明天我让人抓一副滋补的方子来,你吃了补补身子。”李承启说着侧身紧紧地抱住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很是享受道:“整个屋子里都是你的味道。” 看着他陶醉其中,感受着他对自己的喜爱,沈嫣没再问他,到底是不是他把焦怀玉藏了起来。她想,是谁做的都不重要了,既然他有心将自己扶正,有心让自己成为他的贤内助,她只管跟着他的步伐就好。至少,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啊。 大婚这一天,焦怀玉还是下落不明。焦怀卿和钟策带的人,以及官衙的人,几乎翻遍了整个宁安城也没能把焦怀玉找出来。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呢?大家都闹不明白,到底是谁把这么个大活人弄到哪里去了,就连沈嫣也感到好奇。这天,她忍不住又一次问李承启:“你究竟把你表妹藏到哪里去了?” “谁说是我把她藏起来了?”李承启倒反问沈嫣。 沈嫣一愣,但很快笑了,压低声音道:“这里又没旁人,怎么你还瞒着我不成?” “你不需要知道。”李承启也笑了。眼里满是神秘。他还道:“不会有人找得到她。” “你不会把她……” “怎么会?好歹她也是我表妹。”李承启说,“等你坐上正妻之位,我自会放她回来。” 沈嫣若有若无点头。说来古怪,她竟可怜起焦怀玉来。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在此之前,焦怀玉都是那个没有什么头脑、专喜欢依仗焦氏和焦怀卿,在沈嫣跟前撒泼做横的人。她认为自己理所当然会是李承启的妻,所以从小就对他予以关注,日渐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即便她知道,他一点都不喜欢她…… 这样的她。和上一世的沈嫣,不是一样的蠢钝吗?老天没有给她重生的机会,所以她才遭遇了现在的残忍。而沈嫣。重生一世,虽没有改变一些人和事,却也改变了自己。至少,她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下,什么时候该拿起。 焦怀玉的失踪。让一般人的怀疑目光,都聚集在了沈嫣身上。而宁安侯府内,焦氏和焦怀卿等人,则渐渐地怀疑上了李承启。不过,不管他们怀疑的是谁,他们都拿不出证据来。沈嫣和李承启皆表无辜。他们也无可奈何。 转眼便是冬至节了,焦怀玉的失踪,似乎在一天一天地淡出人们议论的话题。侯府上下,都因节日的到来而变得忙碌。就是焦怀卿,他一心扑在店铺的生意上,也很有几分干劲。 事实上,正因为李承启对焦怀卿交付了重任。焦怀卿才没有往深处追究焦怀玉失踪一事。他在心里琢磨,怀玉若是被表哥藏了起来。那至少不会受旁的伤害,这般想了,他也就不那么担心了。不过,他可是一心想让自己这个妹妹成为宁安侯夫人的,他甚至还那样信誓旦旦地对焦怀玉说,没人能挡她成为宁安侯夫人的道。 现如今……他或许要换一个策略了。宁安侯夫人可以不是焦怀玉,但必须是一个他控制得了的人。 这天,他来到了李承启所居的正院,可走至门口,他却听得李承茂也在,而且,李承茂还和李承启说到了自己。[..tw超多好看小说] “大哥心里其实并不信任表哥,却是如何做出一副要他担当大任的样子,就不怕来日会有隐患?” “侯府正是用人之际,所有有用之人,我都乐意用起来。”李承启幽深的眸子里,满是设计了阴谋的笑意。不过,焦怀卿并未看到他这样的笑,只听到他的声音,因此,听他这么说,他倒觉得悦耳。 令他意外的是,屋里还传出了女子的说话声,而说话之人,是沈嫣。 沈嫣说:“二爷,你大哥让表公子经营店铺,你也该做点什么才是。” “我能做什么?” “冬至一过就办一间学堂,收留那些个孤儿、乞儿和生活贫困子弟,请老师教他们学文习武。”李承启看着远方,希冀的样子,像是看到了自己理想的将来。 “大哥如何要办一间这样的学堂?”李承茂疑惑问。 李承启发笑,不妨告诉他:“这是你嫂嫂想出来的。时逢乱世,你嫂嫂可怜那些个孤儿、乞儿,想给他们一个好的环境,让他们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长大成人。” 听言,李承茂看一眼沈嫣,心生感慨:原来她还是这样善良的一个女子。 只有沈嫣和李承启知道,他们要李承茂去经营这学堂是别有用心的――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布施,而是想培养出一些才干来。 直到他们说完这些话,焦怀卿方才大方地进门,跟屋里人见了礼。他笑着,锐利的目光在沈嫣身上扫了一眼。 “你们聊,我去叮嘱厨房备些好吃的点心来。”沈嫣识趣地退了去。 待她走后,焦怀卿免不了开玩笑,“表哥和沈氏恩爱非常,真是无时无刻不相随左右。”他想了想道,“表哥一定很想把她扶正吧?只可惜,她是罪臣之女,她父亲又是害死姑父的人……” “找我何事?”他说这话,李承启便不高兴地沉了脸。 原本,焦怀卿也不想用这等事来破坏自己与李承启才建立没多久的“暖和”关系,但他要说的事,却是不得不说的。 “表哥,怀玉不见了,至今还找不着,但你的婚事却耽搁不得。”他道,“你这不成婚,表弟喜欢了谁想娶回家都不好开口。我今天来,是想介绍户部尚书的千金魏小姐与你认识的。魏小姐祖母家在宁安城,她前两天来了,巧与我结实了。她人长得俏,性子也温婉……” “二弟,”李承启脸色更沉了些,他打断焦怀卿的话问李承茂,“你现在可有喜欢的姑娘?” 李承茂莫名摇头,李承启便看向焦怀卿说:“既然我没有妨碍二弟娶亲,那我便不着急。那魏小姐,怀卿你若喜欢,娶了便是,我一定让钟管家准备好聘金,去京城魏府为你提亲。” “表哥,只怕姑妈那儿……已经有这想法了。”焦怀卿并不为李承启的拒绝而意外。他解释道:“实际上,那天巧与魏小姐结识的还有姑妈,姑妈只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李承启看着焦怀卿,没有作声。他知道,这种事迟早会发生,但他没想到这么快,焦氏和焦怀卿就放弃了焦怀玉。 焦怀卿说罢这些话便告辞了。李承茂看着大哥不痛快的样子,终于问他:“大哥不愿娶亲,可是想将嫂嫂扶正,让她成为你真正意义上的妻子,也成为我真正意义上的嫂嫂?” 李承启看他一眼,倒不想隐瞒自己的心思,终于冲他点了点头。 “大哥能如此待嫂嫂,实在教人感动。”李承茂叹息一声,“但大哥想将嫂嫂扶正,何其艰辛!别说是大娘,就是李氏族人也是不会准允的。” “若不能将嫣儿扶正,我便不会娶亲。”李承启话语坚定。 门外,沈嫣听了他的话,几乎感动。这时,小丫鬟端了点心送来了,沈嫣忙从她手中接过,想自己端进屋。可她刚闻到点心的味儿,心里就生出了一股子恶心感,当即作呕。 李承启闻声出来,忙问她:“你怎么,身体不舒服?” “我……”沈嫣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有了身孕。 “我让人喊大夫来给你瞧瞧。”说罢李承启便吩咐了下去。而后,他搀着她,这就要送她回御香苑。 李承茂心细,看着二人离去,顿时想到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声张,只于心中暗念:也该有了。 看诊的大夫证实了他的猜测,沈嫣果然有了李承启的孩子。李承启高兴万分,按照大夫的嘱咐,做了许多许多的安排。他还想给御香苑增添有经验的仆妇,只是被沈嫣拒绝了。沈嫣说:“有崔嬷嬷伺候,你只管放心。有什么是她不懂的?” “话虽如此,但……” “我本不是什么大家千金之躯,身边有几个忠心的人伺候便罢,多添人手,反倒让我不知道谁信得过谁信不过。” “好,都听你的。”这个时候,自然是沈嫣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然而,焦氏知道沈嫣怀孕的消息,起初眼里还冒了惊喜的光,但很快黯然了下去。她甚至还气鼓鼓对月嵘说:“即便流着启儿的血,那也是出自贱妾之身!” “老夫人何须计气?”月嵘轻松地笑,“孙子自然还是您的孙子。到时候待沈氏生了产,您只管把孩子放到身边带,或是给正房带便是。” 听言,焦氏点头笑了一下,“知我者,月嵘也。”她还吩咐月嵘,让她亲自送些滋补食材到御香苑。 第088章 故人 月嵘听了焦氏的吩咐,带了许多好吃的好用的到了御香苑。她还以大丫鬟的身份,好生叮嘱了御香苑的丫鬟仆妇,要他们像伺候正室夫人一样伺候好沈嫣。 惜玉这等没心眼的人听了,还以为沈嫣生下孩子就会翻身,也只有崔嬷嬷这等有些想法、平素行事稳妥之人,才会多想一层。月嵘离开后,崔嬷嬷还在私底下跟沈嫣讲了李承茂生母的故事。 李承茂的母亲本是李家的奴婢,人长得温和漂亮。李廓早对她有意,却又慑于妻子焦氏的专横,迟迟不敢纳她为帐中物。不过,他还是在一次酒后要了她的身子,并让她怀上了李承茂。直到瞒不住了,焦氏才知道这一切,当时的李家,鸡飞狗跳。待她把孩子生下来,焦氏就把她关起来了,连个妾的名分都不给她,甚至还夺走了她的孩子。她终日见不到孩子面,终于郁郁而终。人死了,焦氏才在李廓的强力要求下,追了她为妾室。 崔嬷嬷说这些,不过想提醒沈嫣,要防范焦氏那边“认子不认娘”罢了。 实际上,沈嫣在上一世就知道李承茂生母的故事,心里知焦氏为人,自然能想到这一层。不过,崔嬷嬷如此好心提醒她,倒让她对她又多了几分信赖。 为了以防来日骨肉分离,当晚她便与李承启商量起对策来。 就在他们想到眉头深锁时,沈嫣蓦地道:“离生产之期还早,到时再说罢。”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半年的时间里,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李承启敏感,听她这么说怕她是话外有话,便问:“你所指哪些?” “没什么。”沈嫣不会告诉他。她希望他那个霸道强势的母亲,那个在上一世从未给过自己好脸,甚至连惜玉也有可能是被她害死的母亲,能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死去。 “你说的对,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我们先且不想那许多,好好过日子。时候不早了,睡吧。”李承启说罢抱住沈嫣,就此入眠。 沈嫣却睡不着。她摸着自己的小腹。越发想着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内心越难平静。她困惑、忧心、害怕,也欢喜、期待。这样复杂的心情。令她难安。 倍受呵护的日子刚享了几天,焦氏那边果真出新点子了。 这天,侯府来了一位客人,而这位客人,正是焦怀卿本想介绍给李承启的那位户部尚书的千金魏小姐。 原本。沈嫣并不知焦氏有结亲的想法,还是惜玉听了风声跑来告诉她焦氏对魏小姐有多好,还特地带了她到正院见了宁安侯的话,她才猜到的。 户部尚书的女儿?新皇登基,不知撤了多少重臣的职,又让多少人补了要职的缺。这户部尚书是谁。沈嫣倒不甚清楚。她想着便问惜玉:“魏小姐怎么样?” “人自长得漂亮,看起来也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知书达理的。瞧着就是个秀外慧中之人。”惜玉将自己能说的描述词都说尽了。 沈嫣想,李承启想把自己扶正,道路如此艰辛。如果这个魏小姐是个纯善之人,或许,她可以走自己最初计划好的路。 “侯爷怎么看魏小姐?”她又问惜玉。 “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称要去督促二爷兴办学堂一事。离开了。” 客气话?沈嫣不免多心,如若是对待寻常人家的女子。依李承启的性格,他是连半个字的客气话也不会说的。 “那魏小姐现在何处?” “老夫人留了她用午膳,现在该回福寿堂了。”惜玉答。 沈嫣想,她应该会会这个魏小姐。 午后,她到前院,一直等到魏小姐拜别了焦氏要回外祖母家。远远地,她便看到了她风韵非常的体态和身姿。 正如惜玉描述的那般,这个魏小姐浑身透着的,还真满满都是大家闺秀的气度。她身材匀称,五官精致,自是美中人物。[..tw超多好看小说] 见沈嫣上前,她毫不失礼,客气地要对沈嫣伏身为礼。只是,受焦氏之命送她出府的月嵘拦阻了她,“魏小姐何须对沈娘子这般客气?沈娘子是侯爷的小妾,怎受得起魏小姐这个礼?” 面对月嵘这副嘴脸,沈嫣只是笑,脸上并无异动。令她意外的是,魏小姐还是把礼做实了,柔声道:“初次见面,我这做客人的,岂有不给主人家行礼的道理?即便是月嵘妈妈,我也点了头不是?沈娘子是侯爷的宠妾,我行个见礼还是少不得的。” 月嵘听了,脸上本得意的笑立时干瘪了下去。 魏小姐又说:“月嵘妈妈留步吧,我跟沈娘子一见如故,想跟她说说话。” 月嵘诧异不已,却是无奈离去。她走后,魏小姐便上前拉起了沈嫣的手,眼里不无欣喜问:“嫣儿妹妹不记得我了?” 沈嫣更是莫名,再看她的面孔,竟觉有几分熟悉,“你是……” “我二哥是魏久霆啊。” 魏久霆?沈嫣一喜,恍然想起这个人物来。魏久霆是御林军正二品牵牛大将军。沈嫣父亲为丞相时,他还是丞相府最得意的门生。他常到丞相府,年纪又与沈嫣相仿,自与其相熟。 而他的妹妹魏敏,也就是现在站在沈嫣跟前的这个魏小姐,她之所以认识沈嫣,则是因为两年前京城举办的桃花节。 桃花节时,文人墨客皆聚首桃花林。魏久霆带了魏敏,结识了沈嫣,聊得投机,便以姐妹相称。但魏敏到底是闺秀典范,整日喜欢于闺中做些女儿家爱做的事,此后跟一向爱玩的沈嫣倒无往来。谁能想到,再相会竟是今时尴尬的情境? “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魏敏告诉沈嫣,“这次来外祖母家,二哥还嘱咐我找机会来看看你。即便你今天不在此出现,我也要约你见面的。” 沈嫣坦然而笑,问:“你二哥还在宫里当值?他那么能干。定又升官了吧?” 魏敏摇头,“我二哥那性子,嘴不够滑,御林军统领换人之后,他就没什么长进。倒是我那成天没个正形的爹,反由户部小吏升成了尚书。” 她不说,沈嫣还真想不到如今的户部尚书,就是魏久霆的父亲魏幽。魏幽平庸,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顽童似的。新皇会任他为户部尚书。倒真是……想及此,沈嫣不由得发笑,新皇如此胡乱用人。迟早要亡国! 见她笑,魏敏很有些羞愧,“嫣儿妹妹也觉得我爹不能担当大任吧?” “不不不,我并非因此发笑……敏敏姐,去我屋里坐坐吧?”沈嫣很快转了话题。 魏敏高兴地答应了。 在御香院。她们聊到了焦氏的盘算。 “妹妹放心,我是不会嫁进侯府,给你添堵的。”魏敏当即摆明态度,她还道:“我听说侯爷对妹妹好得很,一直不肯娶亲,就是因为妹妹……妹妹好福气。” 沈嫣笑了一下。“即便不是你,老夫人还会给侯爷谋求旁人家的姑娘。侯爷对我再好,我也只是一个妾。” 魏敏蹙眉。唯有叹息。旋即她问:“那侯爷可有何打算?拒绝老夫人安排的亲事一次两次行得通,三次四次只怕就难了。” 沈嫣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痛快的事,不快的事,她们都聊到了。直至李承启到御香苑看沈嫣。她们的话题方才停止。 见魏敏成了沈嫣的座上宾,李承启很是意外。听得她二人早就相识,他对魏敏的态度不免变得热情了些。 不过,魏敏没有多待,很快告了辞。 沈嫣送她时不忘嘱咐她:“敏敏姐切记一件事,回头侯府老夫人问起我俩关系,你一定要表现出不待见我的神气。” “这却是为何?”魏敏问一句之后,很快想明白了,不禁叹息道:“妹妹跟老夫人,真就水火不容无法改变吗?”她心地好,自也看不出焦氏有多坏。 “她是不会接受我的。”沈嫣说。 魏敏只得无奈点头,并答应了她的嘱咐。 回到屋内,沈嫣又问李承启如何看魏敏这个人。李承启说没接触,不了解,沈嫣便道:“敏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人也长得漂亮。”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承启,“她有个户部尚书做爹,还有个带领御林军的正二品大将做兄长,你就不想利用起来?” 李承启侧眸看她,眼里不无惊异。 沈嫣又说:“她父亲魏幽平庸,没什么真才干,不知怎地成了户部尚书,但她兄长魏久霆年纪轻轻能当上御林军正二品将军靠的却是真才干,你娶敏敏姐为妻,总比老夫人安排旁人做你妻子要好千百倍。” “你呢?”李承启眼里生出了几分怒色,“为了利用能利用之人,实现你报仇的目的,你就甘心做一辈子的妾室?” “你待我好,不就足够了……”沈嫣眼神躲闪,昭示她心里其实并不自信。只是理智告诉她,未到孩子出生,焦氏就实现了她的诡计,她的日子定不好过。而且,她不想花太多精力在这样的斗争上,她希望李承启快快强大起来。 想及此,她的话题又回到了魏久霆的身上,“敏敏姐素来得她二哥疼爱,你若娶了她,魏久霆必能为你所用。” “我要用谁会有自己的方法,无需凭借一个女人的作用!”李承启背过身去,很有些气恼。 “我不过说说而已。”还不确定的事,沈嫣不想就此闹出不愉快,见李承启动怒了,她便上前,一手抚上他的臂弯,噙笑道,“即便你答应娶敏敏姐,敏敏姐还不一定高兴嫁你呢。” 李承启却没平复心中气愤,蓦地抓住她的臂弯,神色严厉问:“只要有价值,你便乐于见到我娶旁的女人为妻?” 第089章 爱慕 沈嫣犹疑着给了李承启肯定的答案,“只要对你有利,对我无害的事,我都愿意做。” “我娶旁的女人为妻,于你毫无伤害?”这样的话,来自自己的女人之口,李承启可不认为她心怀宽广,而只认为她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只要你娶的,是一个贤惠大度的妻子。”沈嫣紧紧地看着他,想了想又道:“我愿做你的侍妾,原本不就是……” “好!”李承启打断她的话,“只要她肯嫁,我便娶。” 他眼里,有许多莫可名状的神色,沈嫣看了,无法做到轻松自在。但她还是说:“改天我便问问敏敏姐的心意。”说罢这句话,她故作洒脱回到了内室。 坐在榻上,她双手撑着木榻的边沿,耷拉着脑袋,尽现疲惫。良久之后,她才抚摸了一下尚且扁平的肚子,又露出浅浅的笑容,心道:外公在九泉之下,一定也很期待你的到来。 尽管这么快她就放弃了那条走上正妻之位的辛苦路,她也毫不后悔拥有这个孩子。 却说月嵘一回福寿堂,便将魏敏与沈嫣早是相熟的事告诉了焦氏。焦氏听了很失望,“魏小姐乖顺知礼,我本喜欢得紧。我们又在观音庙相遇相识,也算有几分缘分。她如何偏偏是沈氏的故人?” 见焦氏还有些不舍,吃了魏敏一瘪的月嵘忙劝:“老夫人可要想好,若侯爷真把魏小姐娶进门,魏小姐却与那沈氏为伍,那可就白搭了。” 焦氏点头,她担心的也就是这一点。她想了想,吩咐月嵘去把表公子焦怀卿唤来――她又想问她这个聪敏的侄儿讨主意了。 焦怀卿听了事情原委,自然让焦氏放宽心。他道:“莫说是给表哥娶一位官家女子。就是娶皇亲国戚,也是一句话的事。” “可那魏小姐着实让我喜欢。” 焦怀卿微愣,很快道:“那姑妈再了解了解,看看她对沈氏情分到底有多深,她又会如何做取舍好了。” 焦氏一听便舒展了眉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还高兴说:“我看她对我们启儿也是一见倾心,当时那样子,又是羞涩又是移不开眼的,分明就是喜欢。” “表哥生得俊朗,又气宇轩昂。从来最招女儿家喜欢。”这种时候,焦怀卿都不妨奉承一句。 事实上,沈嫣早料到焦氏听了自己与魏敏相熟的消息会不信赖魏敏。当晚,她便给魏敏写了一封信,让二虎送了去。 看过信中内容的魏敏,躺在床上,一时发笑。一时又露出愁色,一夜难得安寝。 翌日,焦氏请了咏絮戏班子晚间唱戏,一早便让人请了魏敏到侯府。 天气甚好,焦氏亲自带了魏敏游园。她问她:“你跟沈氏嫣儿是旧识?” 魏敏心下一惊,她本忐忑的事终是躲也躲不掉的。焦氏既然问起。便容不得她多想,她终于下定决心,噙笑点头。“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但我与她性格不同,说话做事并不投机,只因我二哥拜了她父亲做老师,那会儿常与她往来。我就是想不认识她都难。” “这么说来,你并不喜欢她?”焦氏微眯着那双不再青春的眼睛看魏敏。 “谈何喜欢不喜欢的。”魏敏轻笑解释,“就是玩不到一块儿罢了。” “是啊是啊。”焦氏不免高兴,“沈氏性情乖张,魏小姐性情如此温和,哪里能玩到一块儿去?” 听言,月嵘忙插嘴问:“那魏小姐昨天见了沈氏怎那么欢喜,还对她那么客气?”她不会忘记魏敏因为沈嫣而对她的冒犯。 魏敏脸一红,有些委屈道:“昨天我并不知老夫人不喜欢她……我跟她好歹也是认识,即便再不愿亲近,也不好做到表面啊。” “可……” 月嵘本还有微词,但见焦氏瞥了自己一眼,便按耐住没再多言。 “昨天到她屋里说话,也是她非拉着我去的。”魏敏话语轻柔,却不掩饰自己对沈嫣的不待见。她很快转了话题道:“她住的地方真是好,她一定很得侯爷宠爱吧?” 说到这事,焦氏就来气,但她考虑到自己想要魏敏做自己的儿媳妇,就没有多说什么,只和颜而笑道:“我家启儿也是心善才纳了她为妾,待她好,那也是看她身世可怜,日后娶了妻便不一样了。” 谈笑间,焦氏远远地看到了李承启,她忙想带魏敏过去,再看李承启,却发现他往自己这边走了来。 李承启面无表情,见魏敏施礼,他也只轻点了一下下颔。很快,他看向焦氏,直截了当问:“娘有意让我娶魏小姐为妻,可有此事?” 魏敏当即脸红。当着她的面这样被儿子询问,焦氏脸色也十分尴尬。她想了想,以为他既然问了,她再躲闪就显得造作,便答:“魏小姐无论是出身还是品性,都与你配得上。若魏府不嫌弃,”她看一眼魏敏,“我还真想成了这桩美事。” “那娘尽管托人去跟魏府说媒。”李承启说罢弯了弯身退下了。 焦氏大为惊异。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半句反对的话都不说。魏敏也很意外,尽管她看得出,宁安侯并不高兴这桩亲事发生。她想了想,终于红着脸对焦氏道:“老夫人,我可否去跟侯爷说几句话?” 焦氏一愣,倒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但她很快答应了。 魏敏很快叫住了李承启。她贤淑地又是对他屈身行了礼,方才卯足了勇气问:“侯爷……真要娶我?是嫣儿妹妹的意思吗?” 原来沈嫣早已与她劝通好了!李承启看着她,本还平静的眉头这下也蹙了起来,“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若我肯,她希望宁安侯夫人是我,而不是旁人。”魏敏的脸色渐渐恢复平静。她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像素常一样沉稳了。 “你肯吗?”李承启问。 这样的话。让魏敏刚恢复的脸色,又升出了赧然。她低眸,不无羞涩道:“昨日在侯府看了侯爷第一眼,我便……能与嫣儿妹妹一同伺候侯爷,是我的福气。” 她是真的喜欢李承启。 她喜欢他身上每一样东西,他穿的衣服、戴的配饰,她喜欢他走路的样子、说话的样子,也喜欢他不苟言笑的样子。甚至连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她也那样喜欢。 在观音庙,她求了一注姻缘签。解签的师太告诉她。她的姻缘,就在眼下。 即便没有沈嫣的出现,她也那样相信。他宁安侯就是自己的良人。只是她本以为沈嫣会阻挠自己,却没想到她那样坦然肯接受自己,甚至怂恿自己罢了。而无论如何,一切来得都是这样的合她心意。 “那沈小姐早日回京吧,侯府自会遣媒人到贵府说亲。”李承启说罢走开了。即便是听了魏敏的爱慕之心。他对她的态度也仍旧是不冷不热的。 魏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脑海里盘旋的,尽是他要派媒人到魏府说亲的话。成为他的妻子,竟这样顺当,她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 焦氏走过来,见她面若含笑的样子。不禁高兴问:“我家启儿跟你说了什么?” 魏敏如实相告。 李承启亲口对魏敏说要娶她,更让焦氏心生郁结:为什么儿子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自己的安排,还在魏小姐跟前说出要娶她的话?直至晚上侯府搭台唱戏。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儿子与沈氏之间,生了嫌隙。 为了向沈嫣示威,她特地派了人去御香苑喊她一同来听戏。她来了,她却让魏敏紧挨自己而坐。像从前对待焦怀玉一般待她,表现出好不宠溺的样子。 沈嫣坐于李承启侧后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说。还看了李承启对自己的冷漠――李承启只安静看戏,从未回头看一眼沈嫣。焦氏和魏敏与之说话,他反表现得十分热情。这样的场景,让沈嫣看起来像个外人。 她终于起身,对焦氏道:“老夫人,我身子有些不适,先且回房歇息去了。” 焦氏没有看她,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准她退下。 离开看台,惜玉很有些恼怨,但她扁着嘴,倒是没说半句闲话。 严咏絮唱戏时动听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让冬日冷夜显得更加寂寥。沈嫣伸手摸了摸身上杏红色斗篷的雪白绒毛,面上却是平静如水。对于李承启待自己的冷漠,和焦氏对魏敏的热情,她似乎丝毫不往心里去。 事态,正在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啊,她本也不该觉得凄清。 “嫂嫂……” 沈嫣迈步要回御香苑时,这一句轻唤在她身后响了起来。她回眸,不无意外看到了李承茂温雅的脸,那脸上,有一双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常常携带些许忧郁之色的眸子。 这样的他,早在上一世沈嫣就见过了。每一次见,都是在她被李承启伤害之后。那时候,她就是被他这副样子感动,才在错误的环境下,选择了与他苟合……现在想来,那是多么的可笑啊。 “二爷快莫这么叫我了,你嫂嫂在里头听戏呢。”她看着他,噙着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着。 “你知道了?”李承茂一下惊异之后,缓步走到沈嫣跟前,问她:“大哥要娶魏小姐进门,你不伤心?” “我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会因为这点事伤心?”沈嫣话语清淡,眼神里自没有半点伤心的痕迹。 听她这么说,李承茂好不心疼。本是一个弱女子,接连经历这些事,也难怪她坚硬得如同石头一般,不知冷暖、不知伤痛。如果是他,他一定要倾尽所有,去融化这块石头,却怎奈何……他没有融化她的资格。 第090章 和好 不出半月,宁安侯府要与京城魏府结亲,已成为人尽皆知的事。(..tw好看的小说)宁安城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议论: “宁安侯上次娶亲不成,这一次不知会如何?” “是啊!这回魏小姐不会像侯府表小姐一样,在婚前失踪了吧?” “失踪事小,若在途中被人谋害事大!” 说着,议论的话题又回到了焦怀玉失踪一事上,最终更是无法避免地回到沈嫣身上。他们都说,沈嫣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容不得宁安侯娶妻。 每每听到这样的议论,柏仲都会第一个站出来将这些人抓住,勒令他们不要非议沈嫣。然而,大家伙只叹息他痴情,并怜悯看他。 这天在宛尘楼吃酒,柏仲又对一些嘴巴不干净之人大打出手了,好在颜如玉看到,为他解了围。颜如玉让人扶了醉酒的他到雅间歇息,她还劝他莫要执念,放下深爱的女子,好好生活。 “想放放不下……想帮却什么也帮不了……”说罢这句话,柏仲便沉沉睡去了。 对着他趴在桌上可怜的样子,颜如玉出神许久。她又何尝不是爱着一个人,却似永远没有陪伴其左右的机会?她又何尝不是心疼一个人,想守护他、帮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醒了酒的柏仲谢了颜如玉的照顾便要离开宛尘楼,颜如玉却叫住了他道:“这个时候,沈娘子心里定不好受,柏公子可需要我找机会宽慰宽慰她?” 这话倒提醒了柏仲,这个时候,最难过的莫过于嫣儿啊。他谢了颜如玉的好意,很快回到家,请求母亲唐氏以干娘的身份去把沈嫣接到家中吃顿饭。 唐氏本反对这么做,但想到沈嫣的可怜之处。以及她父亲沈世充在世时未有嫌弃他们柏家是商贾之家,收了柏仲做学生,她终于答应了。 她穿了华服,亲自到侯府,花了许多银子终于见到了崔嬷嬷。她跟崔嬷嬷说明了情况,崔嬷嬷方才引她到御香苑见沈嫣。 沈嫣没想到唐氏会到侯府来,听了崔嬷嬷说,她便欣喜跑到门外迎接。 唐氏见她一身素净衣装,头挽朝云髻,戴一朵梅花簪。面色红润没有半分悒郁之色的模样,心里却是一片酸楚:这个可怜的孩子,真如面上看起来这般无恙吗? “伯母。”沈嫣上前拉着她的手。轻唤了一声。她欢喜地拉她进屋,让惜玉和香兰好茶好吃的奉上,又是问她好不好,怎想到来看自己之类的话,像是见到自己久未看到过的亲人一般。 唐氏鼻头酸涩。眼里忍不住溢出一些晶莹的东西。她终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问:“这里,很累吧?” 看着她慈祥的样子,沈嫣脸上的笑霎时不见了,难过的情绪涌上心头,促使她抱住了唐氏,“伯母……”她声音哽咽。终于不受控哭了出来。这一刻的唐氏,让她想起了她那早逝的母亲,也让她想起了她那一边读书一边拉扯她长大的父亲。 唐氏抱着她。一边用手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喃喃地说着“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任凭她的眼泪,沾湿自己的华服。 沈嫣没有哭多久,但她抱着唐氏。却足足抱了有半刻钟的功夫。与其分开的时候,她便释怀地笑了。唐氏拿出帕子为她拭泪。方才怜爱地问她:“中午去我家中用膳如何?仲儿在家里等你。” 沈嫣却摇头,“我身怀有孕,想出去一趟,怕要惊动老夫人和侯爷。” 唐氏虽然理解,眼里却也闪过了一抹遗憾之色。她很快点头转了话题道:“怀孕了,一切可好?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是侯府里没有的?我去帮你弄。” “特别想吃的,侯府都有。”沈嫣笑着,想了想问:“伯母,可否挑个日子,让我跟柏仲哥结为兄妹?这是我爹爹生前交代过柏仲哥的事,只因……太多变故,没有去做。现在,能为这场结义的仪式多请些亲戚朋友摆一场宴席吗?” “当然,当然可以。”唐氏不明白的,是为何结义为兄妹要闹出大动静。 沈嫣像是读出了她的心思一般,不妨告诉她自己的用意,“我跟安阳举行婚礼那天,柏仲哥大闹了一场,之后宁安城百姓都误以为我跟柏仲哥之间有什么。所以我想,借结义的仪式,解开大家的误会。” 唐氏豁然开朗,心想这么做,不管是对沈嫣还是对自己的儿子,都是有害无利的,不禁高兴道:“回去我一定跟你伯父好好商量商量,择一个好日子,多唤一些亲朋,见证你跟仲儿结义兄妹之事。” 成为商贾的干女儿,虽没什么好炫耀的,但成为富商柏家的干女儿,她怎么说都是沾了光的。至少她不再孤苦无依,无论何时,她背后都有旁人无法想象的财力为她撑腰。 唐氏办事的速度非常快。就在当天下午,她便让人拿了几个好日子给沈嫣,让她挑选。沈嫣毫不犹豫选择了最早的那一天。 那一天,距离李承启和魏敏大婚,只有十一天。但是她,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承启和李承茂,她希望那一天,他二人都能出席。 李承茂没说二话,爽然答应了,承诺说那天他一定出席,李承启则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他冷然对沈嫣,一副对她的事毫不关心的样子。他这样的态度,其实从沈嫣让他娶魏敏为妻那一天开始便没有化解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沈嫣和柏仲结义仪式的前一天晚上了,李承启还未给沈嫣答复。沈嫣终于来到正院,最后一次问他:“你明天会去吧?” “为何要我去?”李承启冷冷问,“我去不去,关系很大吗?” “你是我男人啊。你不去,人家还是会议论我。”沈嫣也不怕告诉他偏要他去不可的理由。 “我若不去呢?” 沈嫣不无失落。她低眸想了想很快抬眸,看着他冰冷的脸孔问:“你是生我的气,还是打算放弃我?” 李承启看着她,因她问出这样的问题而恼火。他何曾想过放弃她?他就是气她没有跟自己保持一致,没有选择跟着自己的步伐啊。他终于抓住她的手腕,质问她道:“为什么总是决定好了再告知我?为什么不是跟我商量过之后再做决定?为什么你不听我的,不跟着我走,要擅自主张?” 沈嫣知道,他还在责怪自己鼓励他娶魏敏,并从中推波助澜一事。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娶敏敏姐为妻,究竟哪里不好?”她反问着一一列出了说服他的理由,“一,敏敏姐为人,就跟她二哥一样刚直正派,作为妻子,她绝不会比任何其他人差;二,你娶了敏敏姐,就是娶了魏家。户部尚书、御林军大将军,还有他们的朋友,都能成为你在未来需要的力量;三,如果没有敏敏姐,你娘也还是会给你安排其他人,到时候你要用什么方法应对?” “我自有我的方法,可是都被你打乱了不是吗?”李承启抓着她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沈嫣吃疼“啊”了一声,他方才松开她背过身去。 “我怕。”沈嫣辗转到他跟前,告诉他道,“我怕你的方法不管用没有拦住你娘,反让我在这个时候,错过了敏敏姐。万一你的方法不管用,娶了不合意的妻子,我该怎么办?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李承启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久久在沈嫣耳边清晰地回荡。说罢这句话,他愤然往内室的方向走了去。 “啊……啊……”沈嫣突然捂住肚子,扶着桌子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 李承启闻声回眸,本还冷着的脸顿时现出了惶恐。他忙扶住沈嫣,一边又嚷嚷着让人喊大夫,一边将她往内室的床上抱了去。直到将其小心地放到床上,看到她直直望着自己的眸子,他方才意识到,自己也许被她骗了。 “你不痛了?”他问。 沈嫣嘴角浮点笑意。见状,李承启气得闭了闭目,转身要走。沈嫣忙抓住他宽大的衣袖,轻声道:“明明这么紧张,却装得那么冷漠,还不就是想告诉我,你生我的气。这些,你以为我不懂?” “既然懂,为何还要惹我生气?既然惹我生气了,又为何不向我求得谅解?”李承启并不回转身,只侧眸定定地看她,但他的话语,已经昭示他所有的气到此都化解了。 “以后不会了。”沈嫣拉着他衣袖的手,使了使力终于让他坐在了床侧。她笑着坐起身,伸手抚上他久违的面庞。这样不去想上一世的残忍,只看着这一世真实的、就在自己眼前的他,她也会迷失自己的意志。 李承启抓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旋即便冲动地覆上了她的唇。冷战了许久,这一刻停歇,只一个缠绵的亲吻,便已让他无法自拔了。 “不行……”在他要解自己的衣衫时,沈嫣推阻了,“怀着孕呢。” “我会很小心的……” 第091章 莺歌 李承启亲吻的动作和抚摸的动作都非常轻柔,沈嫣却还是害怕,“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问过大夫了……” “那也不能在这里……”沈嫣只怕今夜一过,外面伺候的丫鬟和仆妇定要传出难听的话来。她坚决推开李承启,不无羞赧道:“明天吧……吃了酒到御香苑陪我。” 李承启平复心底的欲望,却是有意撇过脸去,“谁说我要去吃酒了?” 沈嫣握住他的手,噙笑道:“握手言和了,你就要去。” 李承启唇角勾起一抹坏笑看她,“我送你回御香苑。你表现好,我便去。”生了她这许多天的气,现下和好了,他岂能放过她?他想她,想她身上的味道,也想她在自己耳边吟唱那样动听的歌谣。 沈嫣拗不过他,任他陪了自己到御香苑。一进内室,他便抱起她,阔步往床边走了去。强烈的渴望,早已由一个深情拥吻的牵引而难以压制。但他清楚,沈嫣肚子里怀着自己的孩子,经不得大动作,他也只好按耐住心底的急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地索求着。 沈嫣的身体,也因为多日没被抚摸过、亲吻过而快速地起了反应。只稍几下逗弄,她胸前便挺翘了,并在他的轻咬下,传出阵阵酥麻,直至手脚的末端……她抱着他,迎合他,忘却一切紧张心绪,放松享受起来。 她想,与他之间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此。 她感到下身一派湿濡温热。她的手,伸进他的衣衫,紧紧地环绕住他,接着挺身贴近,低喃道:“我想你……” “真的?”她头一次说这样的话。只这一句便教李承启激动万分。他快速卸去彼此身上多余的遮挡,从她高高隆起硬挺的双峰,一直吻到她那片秘密花园…… 沈嫣虽喜欢他制造的兴奋感,但还是在他要在自己下体像上次一样深入时伸手抱住了他的下颔,“不要……怕伤着孩子。 “我会小心。” “不。”她还是摇头,终于告诉他:“你亲那里我会受不了,受不了才怕伤了孩子。” 想到上次她激烈震颤的身体,他舔了舔嘴,笑着答应了她。他爬起身,决意让自己的坚硬填满她此刻用蜜液迎接自己的空虚之境。 “我要进去了。”他这般说着。却是迟迟在门口徘徊。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感受着彼此最单薄、最嫩滑的肌肤之吻,沈嫣急得厉害,直想伸手把他送进自己的身体。“你……你坏……”秀眉微蹙,她真的这么做了。 如此被迫进入狭宰的甬道,李承启险些没能守住精丨关。他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脸色不忿道:“你好大的胆子……”说罢他便来回动作起来。 沈嫣笑靥绯然。 “轻点……别伤着孩子。”每每他动作重了些、急了些,她都会害怕地提醒。 他减缓速度和深度。却只能闷闷地说一声“我知道”。然而,即便是这样轻缓的动作,只要看到她在自己身下扭动身体,他都会忍不住深入一点,却又不敢过份。这一刻,他几乎讨厌她腹中存在的生命。 他轻缓的动作倒是丝毫不影响沈嫣的感受。某一刻。她那紧窄的甬道发生了难以控制的痉挛,不受支配地变得更紧,更紧……就像一把肉质的剪刀快速张合要将他剪断一般。他再不能坚持,深深挺入…… 甬道里不受控的反应停止了,她只觉来自他身体里的滚烫,淌到了自己的腹中,与那颗小生命为伴…… 他伏在她身上。伸手理了理她额侧汗湿的碎发,“你是个小妖精。有了孩子也不老实。” “你是个大色丨狼,我有孩子了也要缠我。”沈嫣毫不退让回话。(..tw好看的小说) “你就不想?” “不想。” “……” 翌日,柏家几乎聚集了宁安城所有叫得出名的豪绅贵族,甚至是官员。因此,午间到柏家吃沈嫣和柏仲结义酒的人很多。宁安侯的出席,更是让这场酒宴变得意义重大。 宁安城里,再不会有人对柏仲和沈嫣之间的关系胡说乱道了。 席间,柏仲面上装得高兴非常,却是把所有的苦酒都喝到了肚子里,直至再也喝不下了。他被送回房休息之后,便将自己胡乱地扔在了床上,紧紧闭目,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沈嫣在他床边唤醒他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他生怕她看出来,自己的狼狈恰恰昭示着他心底并不能做到坦然。 “我喝多了……想歇一会儿。”他站直身体,很有些头重脚轻的样子。 “哥,”沈嫣笑着看他,尊了他兄长,而后告诉他,“酒席快结束了,我要回侯府了。”她并不揭穿他。 柏仲点头,“我会记得常去看你。” “嗯。早点娶亲,别让爹爹和娘亲为你担心。”沈嫣说着想到了上一世那个待柏仲极好,又贤惠能干的吴家小姐吴妙珠。 吴家是做药材生意的。要说宁安城最富庶的是柏家,那第二富庶的便是吴家。柏吴两家结亲,恰是门当户对。吴妙珠,也一直是柏父想要的儿媳人选。只要柏仲不任性,柏家和吴家随时能够结为亲家。 听了沈嫣的话,柏仲哧声发笑,“才做了我妹妹,就管起我的私事来了。”说着他还伸手,摁了一下沈嫣的脑门。 沈嫣不禁伸手推他一下,却不料他一个趔趄往后倒了去。她忙扶他,却奈何不了他庞大身躯后仰的力道。终于,她随了他一起倒在了床上。 “嫣儿……”她惊忙之下要撑起身子,一只手臂却被身旁的柏仲紧紧扣住了。他眼神炙热地望着她,一直让她看到了他心里的苦楚。 “哥。”沈嫣轻唤了声,伸出另一只手,要掰开他对自己的束缚。可就在这个时候,门被大力推开了,闯进来一个虽然身着锦衣,样子却十分不经打理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进门便将门关上了。她将二人瘫倒在床的一幕看在眼里,却没有理会,而是做出噤声的手势快速往床底下钻了去。藏好身她才探出头看沈嫣和柏仲道:“你们若出卖我,我便说出你们的丑事。” 外面,柏家家仆敲响了房门,问:“公子可看到一位姑娘进屋?她是个小偷,也不知如何混进府的,偷了客人的钱袋子……” “没有,没看到。”柏仲想也不想答。 待家仆离去,小姑娘方才轻松地从床底钻了出来。她甚至大胆地掏出一个金线钩织的钱袋子在手上摇了摇。她一脸得意是笑看一眼柏仲,又将目光落在沈嫣身上,别有意味道了一句“不错嘛!”像是讽刺沈嫣一边跟柏仲结了义兄妹,一边又跟他在一起做一些不轨勾当似的。 “喂!”柏仲完全醒了酒。见她这副态度,他忙抓住她道:“你可不要乱说啊,我跟我义妹之间没有什么的,适才只是不小心……” “是你?”沈嫣方才认出来,跟前这个长有一双大眼睛、皮肤白皙、一身无赖气质的小姑娘,就是那个被李承启误认为是“莺歌”的人。她忙捉住她,“跟我走。”她要带她去见李承启,让李承启看看,她是否是他要找的人。 “你要干嘛?”小姑娘很有些吃吓,“你不怕我把你们的丑事说出去?” 沈嫣倒忘了她的威胁。经她这一提醒,她手上抓着她的力道便松了。她终于放开她,认真问:“你叫什么名字?” “关你屁事!”她话语里满是蛮横之气。说罢她一边顾步回头古怪地看沈嫣,一边往门外走了去。 沈嫣也只好任她离去。 柏仲心下一松,拍了一下昏沉沉的脑门问:“你见过她?” 沈嫣点头,“在街上见过她两次,两次都偷了人东西。”说着她看向柏仲,请求道,“你日后若再见到她,一定帮我抓住她。她时常一身乞丐的装扮,偷盗的功夫十分娴熟。” 却说偷了东西的姑娘一溜烟跑到屋外想从后院逃脱,鬼鬼祟祟中却一头撞在了一个厚重的身躯上。抬眸,她看到了一张极为冷峻的面容。 “走路不长眼睛。”她低低地骂了一句,往后门口的方向跑了去。她不知道,自己撞到的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刹,眸光惊异地闪了一下。 “莺歌……”李承启回转身一把抓住她,神色激动看她道:“你是莺歌。” “什么莺什么歌?你认错人了!”姑娘奋力挣脱,拔腿就跑。 李承启忙追了出去。这一次,他决不让她逃脱。 酒尽人散时,沈嫣都没看到李承启,问李承茂他去哪儿了,他也不知道。她没有等待,决意随李承茂一道回侯府。 路上,她不停地想,李承启会否是撞见了那位姑娘才说也不说一声就不见了? “二爷真的不认识莺歌吗?”她突然停步,又一次在李承茂跟前提起了这个名字,“莺歌,是侯爷喜欢的女子,三年前因侯爷而死……你会不知道?” “若真有这么大的事,我岂会不知道?”李承茂眼里满是诧异。他还想了想道:“三年前,父亲尚在,我每天跟着大哥读书习武,从不知他跟哪家姑娘有接触。” “表公子说不定知道。”沈嫣突然说,“表公子向来对侯爷的事感兴趣,他说不定知道莺歌这个人。” 第092章 诡事 李承茂以为沈嫣所言在理,便答应她会向焦怀卿打听。(..tw无弹窗广告)他很积极,回到侯府不见李承启便去找了焦怀卿,问了他是否认识叫“莺歌”的人。 “皇上住锦阳殿时,伺候他的宫娥都叫莺歌。有莺歌一、莺歌二、莺歌三……”焦怀卿说罢还玩笑道:“叫莺歌的人,何止三两个?但不知表弟所问的莺歌是哪个莺歌?” “皇上身边的宫娥,怎都叫莺歌?”李承茂免不了好奇询问。 “这个我打听过。”焦怀卿来劲了,给李承茂讲了一个故事。 莺歌是二皇子生前的贴身侍婢,与二皇子相爱,但也得大皇子的喜欢。两位皇子不和,为了莺歌不知打斗过多少次。三年前那一次打斗过程中,莺歌为了保护二皇子,挨了大皇子一剑,死了。 三年前,莺歌因为二皇子而死……听及此处,李承茂脸色大变。 “表弟,你怎么了?”见他脸色突变,焦怀卿收起了说故事的心,不无疑惑看他。 李承茂回神,忙笑了一下,故作轻松道:“我说的肯定不是这个莺歌。”很快,他胡乱找了个由头离开了。路上,他不停回想着李承启自被二皇子的马冲撞后的一系列反常举动,越发不安。 他先到李承启所居正院,见他还没回来,便来到了御香苑。 荷塘边的凉亭里,他按耐住心中一个可怕的念头,告诉沈嫣自己从焦怀卿那里听来的故事。 “为什么都是三年前?”沈嫣听后陷入自己的沉思。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李承茂方才看着她,略有迟疑道,“不知该不该跟嫂嫂说。” 沈嫣望着他,耐心等着。 李承茂看一眼周遭,确定没人之后终于说:“有一个人家的小姐和丫鬟,同时害了一场大病。醒来的时候,那个丫鬟非说自己是小姐,而那个小姐,则说自己是丫鬟……法师说,她们的灵魂调换了。” 沈嫣惊骇,扶着凉亭的椅子坐了下来。自那一次被二皇子的马冲撞,李承启便不再是李承启,而是二皇子吗?如果是二皇子,那……他行事的反常,就都可以解释了。 她放在腿上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裙,沉默好一阵之后,她忽然笑了。她很愿意这么去想。很愿意接受这种事。 “你相信?”李承茂看着她,为她相信这种说法感到非常意外。 “我信。”沈嫣抬眸看他,说话间扬了一下眉头。 李承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很快,他缓缓转过身去。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沈嫣则以为,自己可以从未来重生到现在,李承启的身体里,为何不能住着别人的灵魂?这世间的怪事,岂是旁人不相信就是不存在的。 李承启虽还是李承启,支配他的却是二皇子刘咸的魂魄。所以他才尊敬自己的父亲,才关心大周兴亡,才在看到元稹大师的尸体后那么悲伤。也才在得知兄长刘卓要弑父的时候不顾一切去营救……一切,都因为他身体里住着刘咸。 沈嫣自顾自地呵呵笑,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她想,此后她更可以做到毫不犹豫站在宁安侯这一边,尽一切可能帮助他。支持他去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了。 李承启回到侯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没有追到那个几乎跟莺歌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很是失落。而他没想到的是,回到自己的住所时,沈嫣正在等他。 “找到她了吗?”沈嫣见他回来,温柔地帮他卸下了身上厚重的斗篷。 李承启自然诧异,“你如何知道的?” 沈嫣退去屋里所有下人,给李承启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跟前,故作狐疑道:“她不会是莺歌吧?莺歌不是因为保护二皇子,被当今皇上不小心刺死了吗?”她抬眼望着他的眸子,满是试探。.tw[] 果然,毫无防备的李承启露出了更为惊异、不安的神情。 他,就是二皇子刘咸没错。沈嫣确定自己的判断,当即跪到地上,道一句“殿下千岁”。 李承启不自觉后退一步。见沈嫣如此笃定的样子,他也不好否认,只得问她:“谁跟你说的?” “猜的。”沈嫣抬眸,自行站起了身。她还告诉他,猜测到此事的还有李承茂。 听了沈嫣的解释,李承启紧绷的情绪渐渐放松了。他喝了一口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苍天有眼,才给我这样的机会。” “没错。”沈嫣接了他的话,“这是老天爷给你报仇雪恨的机会。” “但你一定不知道,真正的宁安侯也活着。” “他也活着?”李承启这句话,无疑给沈嫣炙热的充满期望的内心浇了一盆冷水。 “韦斯礼便是。”关于身份,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一切脱口而出,内心反倒轻松自在些。 沈嫣没有多想,只温声道:“找机会跟二爷谈谈吧?看样子,他很难接受此事。”她还不忘提醒李承启,“韦斯礼的事就不要跟他说了,以免多生枝节,闹得人尽皆知。” 李承启点头,起身便要去沁心园。在正院外与沈嫣分开的时候,他突然问沈嫣:“你……不觉得怪异?” 沈嫣一时被问得还不知他指什么,少刻明白过来,方才笑着摇了摇头。 “那,”李承启顿了顿,“你还愿跟着我,是因我这个宁安侯的身份,还是真心喜欢……这样的我?” 喜欢?谈不上。沈嫣一刻犹疑,终于答:“知道是这样的你,我很高兴。” 听言,李承启却高兴不上来。想到她从前喜欢的是宁安侯,后来不情不愿,无奈之下才跟了他这个宁安侯,他心底竟有几分醋意。如果他以刘咸的身份站在她面前,她会真心喜欢吗? 他似乎不知道,沈嫣其实没有将自己的心交付给任何人。看着她走往御香苑婀娜的身姿,他愣了许久许久,直至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他伫立凝望的样子,被惜玉看到了,惜玉忍不住问沈嫣:“小姐,侯爷适才怎一直盯着你看?你们前头说的话,我怎一句都听不懂?” “丫头片子,要懂这许多做甚?”沈嫣看她一眼,心情愉悦地说着,却并不给她解惑。 见小姐如此高兴,惜玉便没有多问,只跟着咧嘴而笑。 沁心园内,李承茂的琴声激烈如战场上的打斗。李承启说的话,也不知他有无听进去。正如沈嫣所说,他似乎很难接受发生在李承启身上的事实。 李承启说罢自己该说的,便在他琴前孑然而立,静静地看他纷乱的手指拨弄着一根根琴弦。 终于,一根琴弦崩断,琴声戛然而止,李承茂蹙眉,方才抬起眼皮看李承启,声色沉静问:“那我大哥呢?” “不知道。”李承启没有忘记沈嫣的提醒,自也不想添麻烦,便说出了谎话,“也许活着,也许随了我的身体去了。二弟,”他突然唤他一声,恳切道,“随我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吧?我能帮你实现你的理想和抱负。” “你知道我的理想和抱负是什么?”李承茂看着他,明知对方是二皇子,却毫无尊卑意识。 他的理想和抱负是什么?他真正的大哥从未了解过,而这个站在自己跟前的假冒大哥,更不了解。“时候不早了,大哥请回吧。”他起身,要送李承启出门。 “你就甘愿这般庸庸无为一生?”李承启刺激他。 李承茂无动于衷。 “你好好想想。”李承启平复激动的情绪,没再着急要他的回复,心念至少他还认自己做大哥,便是幸事。 从沁心园出来,他直奔御香苑,将自己见过李承茂的情况告诉了沈嫣。沈嫣也以为,李承茂还尊李承启一声大哥,即说明他没有抛弃他。如此,拉拢李承茂,让他成为李承启谋大事的左膀右臂,也并非全无可能。 沈嫣还自告奋勇对李承启道:“明日二爷到正院,你让我与他谈谈如何?我或许有法子说服他接受你。” “你会有何办法?”李承启有些不信任她。 沈嫣不以为意,只让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她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说服李承茂,因为她认为,就凭李承茂对自己的恋慕之心,他对她的话,也会认真考虑。 这夜,李承启躺在沈嫣的身侧,竟有些不自在。他有心事,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启口。 他的沉默,让沈嫣尴尬得害怕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响。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到底会有些不一样。她犹豫许久,终于在被褥里抓住他一只手,轻声问:“那个时候,你就是这样握着莺歌的手入睡吗?” 李承启被抓着的手动了动,终于反握住她的,放在自己身上,嘴里却是迟疑了半天,方才告诉她,他与莺歌的故事。 莺歌虽身份卑微,却是一个个性倔强的女子。她从小在他殿里伺候,从小小掌灯做到贴身侍婢,全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她对他忠心耿耿,照顾周到,把女人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了他。他说一定让她成为他的皇妃,可她却惨死在了刘卓的剑下。 听着他与她悲伤的爱情,沈嫣闭目,发出了熟睡时才会有的呼吸节奏。随着这样的节奏,李承启握紧她的手,没再做声。 他手心的温度,一直传到她的心底,她也不知自己此刻真正的感受,到底是羡慕、是怜悯、是平和,还是嫉妒。 第093章 平妻 翌日一早,李承茂如常来到正院给李承启问安,届时沈嫣早已在一旁等候他的到来。.tw[] “你嫂嫂有些话想跟你说。”李承启说罢自个儿便退出屋去了,他还带走了屋里所有的下人。 李承茂似乎能猜到些什么。 “一个妾侍生的庶子,”沈嫣不说旁的,一开口话语里便充斥着轻蔑,“你以为在这大苑中能依附谁?如果没有侯爷,如果侯爷与你走得远了,这大苑中,便不会有人把你看在眼里。” 李承茂看着她,几乎不相信她会跟自己说这样刻薄的话。沈嫣的话语却在这个时候变得温和,她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期盼。她说:“改变这样的命运,和我一起支持你大哥吧?” 李承茂方才以为,沈嫣言词尖锐伤人自尊,却是句句说到了点子上。他生来,可不就是依附自己的大哥而活的吗?如果没有大哥,他就什么都不是。 “二爷,”沈嫣上前,伸手抚住了他的臂弯,也不管他内心是否因自己这不顾纲常的亲昵举止有所震颤,径直露出一些哀怜之色道,“跟我一起吧?跟我一起,支持侯爷。只要他实现自己的抱负,我们这些不顾一切支持他的人,还怕过不上理想的生活吗?” “你理想的生活是怎样的?”李承茂不抓重点,有些好奇地问沈嫣。 沈嫣愕然。她松开抓住他的手,背过身去。她理想的生活是怎样的?她不知道。她只一心想报家仇为父亲昭雪。她自己……等实现了这个目标再做打算也不迟,反正在此之前,她跟定了李承启。想及此,她转身对李承茂笑了一下,不无认真道:“重要的是你理想的生活啊,有自己的家。受人尊敬的地位,无人敢腹诽,也无人会嘲笑。你还要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女人为妻,生很多孩子,不让他们有身份贵贱之别,一家人逍遥自在地生活。(..tw无弹窗广告)” 因她说出自己的真实内心,李承茂诧异而感动。殊不知,上一世他常常与沈嫣提及的,便是这样的渴望。 “是大哥让你劝说我的?” “是我要劝说你。”沈嫣答,“你有学识。是个才干。侯爷身边若有你相助,定当不错。” 听言,李承茂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见了他这一抹苦笑。沈嫣忽然有种不自信的感觉。她甚至怀疑,自己也许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了解他。 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却见他张口道了一句“我听你的”。 她笑了,笑的却不是得意。不过,李承茂离开后。她见李承启进屋,还是冲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说了我有办法。” “二弟肯接受我?”李承启不无欣喜。 “那是自然。”沈嫣说着伸手,向李承启索要好处,“你要如何谢我?” 李承启抓过她的手,一使力便将她揽入怀中。他紧紧地抱着她。心情无比释然道:“有你在我身边,很多事都变顺利了,你是不是上天派给我的福星?” “那你可要记得。来日成大事了定要好好报答我这个福星。”沈嫣随口打趣。她很快推开他,理了理衣衫道:“我还会帮你做一件事,做得好,你可又要记我一功。” “你又要为我做什么?”李承启好奇问。 “做成了,你自然就知道了。”沈嫣走到桌旁。轻松自在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几口喝了下去。 “我也打算为你做一件事。”李承启也坐了下来。 “何事?” “做成了。你自然也就知道了。”李承启学了她卖起关子来。 沈嫣笑笑了之,又倒了杯水喝了下去。 “你吃了什么这样干渴难耐?”李承启见状有些疑惑。 “近来喜吃咸货,自然耐不住渴。”沈嫣摸了摸肚子,心道别人家怀孕爱吃酸的辣的,怎轮到自己就喜欢吃咸的了?人说酸男辣女,那自己腹中会是男是女呢?她希望是男孩儿,但若是女孩儿,她也喜欢。 天越来越冷,她的肚子也越见隆起了。再过两天,便是李承启和魏敏举行大婚的日子,侯府上下,变得更为忙碌起来。但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热闹和快乐。 李承启也很高兴。不过,他高兴并非因为要娶妻了,而是因为焦怀卿和李承茂将店铺和学堂的事宜都办得有声有色。 而在婚礼的前一天,惜玉告诉沈嫣:“侯爷比前几天还要高兴,倒是老夫人不知怎地一早起来脸色就非常难看,对身边伺候的丫鬟奴才不是打骂便是责罚,苛刻得很。” “她可是受了谁的刺激?”沈嫣以为古怪,“侯府要迎户部尚书的女儿进门,她不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么?” “谁知道呢?昨儿还好好的。” 沈嫣没有理会,单单想到焦氏满心欢喜盼得魏敏进门,之后却发现魏敏跟自己是一国的,她便要笑出声来。 这天晚上,李承启坚持留在了御香苑过夜。 是夜月亮很圆,月光很亮,躺在床上的人可以看清彼此的面颊。李承启抱着沈嫣,有意刺激她道:“以后有了妻子我便不能三天两头往你这里跑了。”说罢这句话,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渴望找到哪怕是一丝的不痛快。 沈嫣一刹愕然之后却露出了不以为意的笑靥。她说:“这是肯定的。”她从来没有渴望过李承启会一心一意只对自己好,所以他说出这样的话,她除了觉得有些突然也别无其他。更何况,他要娶的人是自己信得过的敏敏姐? 在她脸上未有见到丝毫不高兴的神色,李承启不舒服了。男人最想看到的,莫过于自己疼惜的女人吃醋的样子?她却没有。一个女人,怎会做到如此宽容?在后宫长大的他,不相信会有愿意与她人分享自己丈夫的女人。如今的敏嘉皇太后不是,仙逝的端静皇后也不是。那些年,她们因为文帝而发生的战争从未停止过。他的女人,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争斗? “总有一天你会在意。”他笃定地说完,便抱着她睡了。 沈嫣在他怀里,度过了一个无眠之夜。但她却不是十分清楚自己失眠的因由。或许,是想到焦氏被耍弄后难堪的样子令她兴奋,也或许是因为……一些旁的什么东西。 李承启和魏敏的婚礼,隆重得轰动了整个宁安城。大小官员、贵族、富商豪绅,都积极地参加了这场婚宴。 吉时快到的时候,李承启的贴身侍婢紫藤却来到了御香苑。 届时沈嫣因为昨夜没睡好,尚且躺在床榻。紫藤急急闯进屋,在内室外便传了李承启的话说:“侯爷让沈娘子打扮喜气些到正堂见客。” 正堂正举行婚礼,她一个侍妾有何资格抛头露面?她很有些意外。但在紫藤的催促和监督下,她还是稍作点缀,穿了一身华服来到了正堂。 霎时间,司仪宣告礼词之声、宾客贺喜之声不绝于耳。正堂的热闹,与沈嫣上一世嫁入侯府时的冷清形成强烈比照。 目光落在李承启身上,沈嫣不仅看到了一个英姿飒爽的新郎官,还看到了一个未来将她痛恨的那些人踩在脚下,关进牢狱的胜利者。看到这样的他,她是那样的欢喜,放佛他身边的新娘,就是自己一般。 礼成,李承启却拉着魏敏的手,高兴地对满堂宾客宣布:“从今尔后,魏氏便是本侯的正室夫人,而沈氏……”他看向门外的沈嫣,松开抓住魏敏的手,朝她走了去,将她牵进屋道:“昨日已备好所有文书,沈氏将作为本侯的平妻,与魏氏享有同等地位。” 听言,沈嫣愕然望向了他,满堂宾客发出一片唏嘘之后则看向了焦氏。 焦氏面容晦暗却没有半句反对的话。宾客见状重展了笑颜,道贺声让满堂尽显喧哗。 这就是李承启要给自己的惊喜?他是怎样说服焦氏的?魏敏事先知道吗?沈嫣最担心的,莫过于魏敏。她看向她,生怕她因此事心生芥蒂。可是,魏敏盖着红盖头,她看不到她的脸。 这时,魏敏却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冲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让她安心。 这一刻,沈嫣心底当真升起了一股暖流。李承启给的惊喜,魏敏给的感动,她决意好好珍藏。 她是罪臣之女,是被前夫提过休书的人,能成为平妻,身板算是真正能硬起来了。她没有妄想过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身份,但拥有这样的身份,她很欢喜。 焦氏看到魏敏握住沈嫣的手,蹙紧了眉头。不过,想着魏氏不过是在人前做做宽容大度的样子,她的眉头也便舒展开了。这点小动作,尚且没有挑衅到她。 新房是沈嫣上一世住过的东苑,恰在御香苑的东边,日后便是魏敏的居所。 这一夜,东苑闹洞房很热闹,御香苑这头便显得异常冷清。沈嫣白间几乎睡了一天,夜深了自有些睡不着。无聊之下,她便抱了暖炉,拿了鱼食到荷塘边喂起了鱼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东苑也安静下来了。喝了许多酒的李承启,在魏敏身边坐了许久都没有揭开她的红盖头。 ps: 下周有榜,明后两天双更。 大家有票就赏赐给我吧~~么么哒~~适当给点打赏,那就更欢心啦~ 第094章 大婚 “你会否觉得委屈?我有心爱的人,却娶你入门,你一入门,又让你宽容嫣儿与你平起平坐……”李承启说着这些话,心里对魏敏着实有些愧疚。(..tw) 魏敏盖着红盖头,只是摇头。他说得多了,她便抓住了他放在床侧的手。李承启的话止住了,他悄然抽出自己的手,终于为她揭去了红盖头。 此时的魏敏,自是美艳非常,任是哪个男人见了,也觉得欢喜。可是,李承启看了却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给她什么。 “不管侯爷向着谁,我只一心向侯爷。”魏敏羞赧地说出自己的心底话。说罢她起身,从桌上拿了两杯酒,一只递给李承启道,“侯爷,喝下这杯酒罢。” 交杯酒后,便要进行夫妻之礼了。 李承启浑然不知酒味,满脑子想的,都是沈嫣此刻在做什么。她是否孤枕难眠? “侯爷,我伺候您宽衣。”魏敏举止优雅从容,不愧是出自书香门第的贤淑女子。她解了李承启的腰带,又退去了他的外裳,一直伺候他在床上躺下,她才摘去自己的凤冠霞帔,卸了妆容。 红烛之下,她洁净的面庞尽显绯然,煞是好看。李承启却不愿多看。他盯着床顶,躺在那里纹丝不动。魏敏穿着红绸制的亵衣,终于在他身侧躺了下来。 她静静地躺着,静静等待,倒不敢有多余的动作。时间过去许久,她有些伤心、有些害怕了。 “侯爷……”她颤声道,“我不介怀您爱着嫣儿妹妹,但我嫁过来,若连您心里半点的位置也占不上,我……我会后悔的……” 李承启张了张嘴,眉头皱得更紧了。 “侯爷……”魏敏终于胆怯地抓起他的手。并将它放在自己胸前,哀怜道:“我是您的妻啊……” 她胸前剧烈的起伏,沿着李承启的手心,一直传到了他的心坎。(..tw无弹窗广告)她是他的妻子,他不该冷落她。他终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浅浅地吻住了她的唇…… 御香苑内,惜玉看着在荷塘边呆了许久的沈嫣,不禁有些着急。她以为是宁安侯娶妻,小姐不高兴了才不肯回屋睡觉。终于,她上前安慰道:“小姐何须伤怀?侯爷还是十分疼爱小姐的。要不怎会当着那么些人的面,宣告了您平妻的身份?以后你就是侯府的平夫人了。” “你从哪里看出我伤怀了?”沈嫣回眸哧笑一声,“我就是睡不着而已。” “小姐。您不回屋睡觉,鱼儿们也要睡了。”惜玉的声音顿时变大了,她还轻松地搓了搓手道,“小姐,您不冷吗?” “你要是冷。自个儿进屋去便是。” “这我哪敢啊……” 就在主仆二人谈笑间,福寿堂来了一位小厮。他传焦氏的话,让沈嫣现在到福寿堂去一趟。 焦氏要见沈嫣,从来没有好事。这么晚了她要见她,只怕除了不是好事,还是急事。 沈嫣到福寿堂时。焦氏和焦怀卿都在。他们早等候在那里,就像看罪犯一样看沈嫣进门。沈嫣一手放在肚皮上,倒是不担心他们会把自己怎么样。毕竟她已经怀着他李家的血脉,并且,她现在是李承启名正言顺的平妻了。 “坐吧。”焦氏本一脸的不待见,但看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心一软便改了颜色。 “老夫人这么晚了唤我有何事?”沈嫣现在是平妻的身份。本可以唤她一声“婆婆”的,但她。并不愿意这样唤她,所以,她还和往常一样,生份地喊她“老夫人。” “坐上平妻之位,滋味如何?”焦氏冷言冷笑看沈嫣。 “自是作为侍妾所无法媲美的。[..tw超多好看小说]”沈嫣盈盈而笑,有意夸大自己的得意之心。 只这一句话,焦氏的气血便涌上了心头。她闭了闭目,索性直接说事儿,“你打算何时让启儿放怀玉回来?” 原来是因焦怀玉的事,而且,他们以为焦怀玉的失踪全是自己的主意。沈嫣当然装无辜,怎么也不承认焦怀玉的失踪跟自己有关――事实上,焦怀玉的失踪本就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尽管她曾动过那样的念头。 焦氏气得站起了身,一直走至她跟前,厉声道:“沈氏嫣儿,你在我李家步步为营已经抓住了启儿的心,得到他不尽的宠爱,怀了李家的孩子,又由一个低贱的侍妾成为了平妻,你还有何不满意的?现在让你放我那可怜的侄女回家,你也不肯?我那可怜的侄女回来了,还能跟你抢丈夫不成?” “可我并没有对表小姐使坏,老夫人岂能这样冤枉我?”沈嫣说着看一眼焦怀卿,想了想道:“不过,如果真是侯爷将表小姐藏起来了,我倒可以劝劝侯爷放表小姐回家。” 她如此傲慢,焦氏直要指责,“你……” “那就多谢嫂嫂了。”焦怀卿却适时打断焦氏的话,对沈嫣拱手一揖,算是谢了她。 “表公子客气了。”沈嫣还礼,而后看向焦氏,问:“老夫人可还有旁的吩咐?时候不早了,就是我不睡觉,肚子里的孩子也累了。” 焦氏转身,对她挥了挥手,准她退下。沈嫣退去之后,她暗吁一口长气对焦怀卿道:“这个沈氏本来刁钻,不好对付,日后生了孩子,又是平妻室,只怕更加难以制服。” “姑妈何必总记着那些前尘往事?”焦怀卿却说,“只要沈氏不在侯府闹出什么大风大浪来,您就任她去好了。小小女子,平素里除了有些傲慢,独居御香苑,倒让人眼不见为净。” “你真以为怀玉的失踪与她无关?”焦氏反问,接着道,“就算与她无关,是启儿所为,那启儿也是因为她才那么做的。她就是个狐狸精,迷得启儿团团转而不自知!” 焦怀卿雅淡地笑着,并不附和焦氏的话。 “怀卿你怎么了?”焦氏不禁诧异,“怎么他们交给你做些店铺的营生,你就站在他们一边儿去了?你妹妹的死活你也不挂心了?” “姑妈,”焦怀卿听言忙搀着焦氏坐下,“您这说的哪跟哪?我只是看您因为沈氏这么气,怕您气坏了身子,才想宽慰宽慰您。我岂会与他们为伍,又岂会不关心怀玉的死活?” 焦氏瞥他一眼,“话是这么说,启儿交给你的事,你可要好好做。侯府做营生买卖,虽有失身份,倒也实在。这世道,谁会跟钱过不去。” “姑妈放心,表哥交给我的事,我自不遗余力做好。”焦怀卿保证。 焦氏很快称累了要歇息,焦怀卿便告安了。离开福寿堂,他却走往了御香苑的方向。 沈嫣回到御香苑仍然没有睡意,便在屋里拿了本书看。她近来看的书,都是男儿才看的书,是上一世她想也没想过要看的。她想丰富自己,让自己有点知识,能在李承启未来要走的路上,出出主意。 焦怀卿求见的时候,她正读到疑难之处百思不得其解。听说他来了,她忙让惜玉请他进屋。 “表公子来得正好,我正有一句话看不明白。”她捧着政书《通典》来到他跟前,指出自己不理解的句子。 焦怀卿发现,她读的书,自己都从无兴趣去读,不禁诧异。不过,好歹她指出的句子,是他勉强能够解释的。解释完他便问她:“表嫂如何看起这种书来?” 沈嫣方才放下书,“先父在世时常教我看书我没看,先父如今不在了……”她露出一抹哀伤之色,顿了顿接着道,“我再把他嘱咐我要看的书都看一遍,也算是尽一片孝心了。” 焦怀卿豁然而笑。 “表公子深夜造访,不知因了何事?”沈嫣问。 焦怀卿此行,本是想用李承启和魏敏大婚洞房之事给沈嫣找点不痛快,刺激她与魏敏之间的矛盾的,可被她这么一闹,他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沈嫣等了许久看到的却是他有些无措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这种反应――不禁疑惑,“表公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没事了。”焦怀卿当即转身,几乎落荒而逃,徒留沈嫣满心的不解。 “表公子今次是怎么了?”屋里惜玉也万般困惑。 “着实有些不寻常。”沈嫣嘀咕一声,没有理会,只管继续看书。 惜玉困得很,打了个哈欠,便在一旁小睡了。 几次醒来,她看见的都是沈嫣精神饱满兴致勃勃看书的样子,直到夜半三更的时候,她再醒来,才看到她趴在了桌子上。她忙上前,唤了她到床上睡,一边怨念道:“小姐熬夜,也不怕伤了身子。” 虽然熬了夜,沈嫣翌日醒得倒也早,只是有些疲乏罢了。她没有赖床,很快起来梳洗好,便要去东苑给魏敏请早安。 她到东苑时,魏敏的陪嫁丫鬟青禾告诉她:“我家小姐在为侯爷更衣,平夫人稍坐。” 青禾像主子,一看就是一个温婉知礼之人。吩咐人奉了茶和点心,她才回内室帮忙。 李承启和魏敏一起从内室出来,见到沈嫣时,他的神色立马变得有些不自在了。沈嫣则没有去在意,径直上前拉了魏敏的手,很是热络地唤了她一声:“姐姐。”旋即她还要亲自给她奉茶,说这是她作为平妻,对正妻该有的礼数。 魏敏喝了茶,给她封了一个红包。 李承启见她二人一团和气,心底滋味说不出是好是坏。 第095章 遇难 很快,三人便来到福寿堂给焦氏请安了。焦氏喝了媳妇茶,高兴地便将魏敏拉到身边坐下,而将沈嫣晾在一边不理不问。沈嫣早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因此毫不往心里去,是时候了,她便退出了他们的热闹,到正院去等李承启。 她走后,焦氏便问魏敏:“启儿让沈氏做了平妻,你虽应允了但心里一定觉得委屈吧?” “岂会觉得委屈?”魏敏自然道,“能有嫣儿妹妹一起照顾侯爷,我高兴还来不及。” “在我跟前你只管说实话就好。”焦氏握着她的手,眼里满是疼爱,“其实,她名义上虽是平妻,到底也就是个妾,跟你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妻,还是有差别的。”说罢她看一眼李承启,像是提醒他,谁才是他真正的妻子似的。她还道:“启儿,新媳妇进了门,后院的钥匙也该从钟管家处收回来了。府中的庶务,就交给敏敏打理吧。” 魏敏一听忙要拒绝,“婆婆,我……” “好。”李承启却一口答应了。接着他便吩咐钟策将后院的钥匙交给魏敏,还让他这几天就跟魏敏交接好内院的庶务。 钟策虽对自己现在拥有的权利和威风感到留恋,但他也知道,新媳妇进门,侯府庶务交给她去做是迟早的事,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快罢了。 魏敏勉强地接下了这档子事。她很有些不安。她才刚进门不到一天,侯府有几座院几口人都不知道,这就要让她打理侯府的庶务,她唯恐自己做不好,遭人取笑了去。可是,宁安侯都发话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交代完这些。李承启见焦氏很愿意跟魏敏多说话,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她先去了一趟御香苑,见沈嫣不在,才回了正院。 紫藤告诉他,平夫人在他的书房等他,他忙急急地赶了去。书房门口,他见沈嫣手捧一本《史记》看得津津有味,不自觉收住了脚步。[..tw超多好看小说] 昨夜,他跟别的女人过夜,她当真一点都不生气、一点都不计较吗? “你回来了。”沈嫣注意到他。很快放下书迎了上去,含笑问:“敏敏姐呢?” “她还在福寿堂陪我娘说话。”李承启细细地看她,期望在她脸上找到哪怕是一分的不快。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他突然关上书房的门,伸手紧紧地抱住她,霸道地吻进她的嘴里。 这一刻,沈嫣如同一只受了惊的猫。张牙舞爪地直想挣脱。 很快,李承启任她挣脱了。 “你发什么疯!”她蹙眉退出老远,用衣袖胡乱地擦了一下嘴,脸上再无先前的平和与愉悦。她喘着气,整个身体都随之起伏。 李承启反倒笑了,缓步走近问她:“你因何闪躲?我是你丈夫。亲你吻你有何不妥?” 为何闪躲?沈嫣方才发现,自己的闪躲来得有些古怪。那一刻,她分明想到了他昨夜还跟别的女人共享鱼水之欢……她分明介怀啊。让碰过别人身体的他又来碰自己。她一时间似乎做不到坦然。 她转过身,再不敢直视李承启――她有些心虚了。 李承启已来到她跟前。“看着我。”他伸手掰正她的身体,抚住她的肩弯问:“你对我,到底有没有哪怕一分的向往?你有一点点如同敏敏对我一样的钟爱吗?” 沈嫣自问没有。在她心里,早已不知情爱是何滋味了;在她心里。有比情爱更重要百倍的东西。但她还是心口不一笑着答了句“怎么没有”。她绝对不想的,便是跟李承启闹得不痛快。无论如何。在这个后院,她都需要他的宠爱。哪怕是骗他,哄他,她都要做做样子。 “你说谎。”李承启才不相信她的话。他放开她,眼里满是失望地背过身去,并想要离开这个屋子。 “承启……”沈嫣急忙唤了一声,但却是欲言又止。 李承启回转身,渴望她能就此跟自己说几句暖心的话。他终没有听到,他于是笑了一下告诉她:“莺歌还在的时候,我曾跟她承诺,一生只娶她一人,也只爱她一人。有了你,我便在心里拼命把她藏好,不去想也不去念,只想一心一意待你。可你不信任我,怀疑我,怕我不能给你应有的地位保你周全,让我娶了敏敏。现在好了,我不能辜负敏敏,也不能对你专一……恰恰是你希望的吧?因为你根本无情,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 他其实是这样了解她,所以他能说穿她的心。 说罢这些话,他又是转身,欲行离去。 沈嫣只觉,他这一离去,便是永远地放弃了她。她好惶然。内心的惶然,让她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他的腰际,“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他若放弃她,她以后要如何生活下去?他是她的希望啊。 李承启掰开她的手,本还是想离开,却无意回眸看到她眼里溢出了许多晶莹的东西。她这样的不安,让他看了心中顿生怜悯。 他一把将她揉进怀里,吻了吻她的脸颊道,“我不走,我不会走。”他后悔自己在上一刻有过放弃她的念头,他后悔死了。他觉得只要她需要他,只要她愿意依赖他,他都不该离开她,任她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这一刻,沈嫣感动了。她也抱紧他,在他怀里哭着笑了。 许久之后,两人方才分开。李承启为她拭干泪水,而后又蹲身伏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跟那颗小生命说话。“乖儿子,爹爹错了,爹爹不该惹娘亲伤心落泪,爹爹以后不会了。” “你怎知会是儿子?若是女儿呢?”沈嫣笑他。 “我觉得是儿子。”李承启起身,一边自信地说着,一边扶沈嫣坐下。见她又开始看《史记》了,他不禁又是信心满满地道:“你怀着孩子还这么用功读书,我们的孩子,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但愿如此。”沈嫣摸了摸肚子,也很是期盼。很快,她转了话题,问起了焦怀玉的事,她说:“该是时候放她回家了。” 李承启点头,同意她的想法。直到这一刻,他才告诉沈嫣,他跟霍青一直有联系,掳走焦怀玉,并将其藏起来的,正是霍青。 沈嫣豁然,心道若不是霍青,也少有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就将一个大活人掳走。 “我这便书信给霍青,让他送怀玉回来。” 焦怀玉一回来,侯府目前还算得上安宁的日子怕是不再有了吧?沈嫣泰然地想着,对此倒并无担忧。 是夜,李承启想留在御香苑陪沈嫣,沈嫣拒绝了。她不希望他跟魏敏新婚燕尔之际,冷落了新娘。 在她的劝说下,李承启答应去了东苑。不过,他与魏敏始终保持相敬如宾的关系,即便是躺在床上,他也不再碰她的身体,只是在夜间醒来的时候,他会细心地为她掖掖被角。 感受着他这点好,魏敏总能满足地睡得更加酣然。 翌日,魏敏主持中馈,遇到了一件不小的麻烦――管家钟策,在交接工作的时候表现得似乎不上心,这让她在无知的情况下做事,出了不小的岔子。 只这一天,侯府寻常的开销,便比往日多出了一倍多。单单在侯府上下的饮食上,便浪费了许多银子。一向节俭的焦氏,不免对她说了几句责怪的话。而府里的下人,自然因为此事有些小瞧她,都说她到底是千金小姐出身,光会享福,不会打理家务事。 赶巧沈嫣到东苑看她,见到了她哭过的样子。一开始,沈嫣怎么问她都不肯说,最后还是青禾看不过眼,才多嘴说了事情的始末。青禾还道:“都怪钟管家没把事情交代清楚,我家小姐才闹出这样的错,惹人笑话。” 沈嫣一下子便明白了,问题原来出自钟策身上。她完全能想得到,钟策这么做是出于何样的心理。她笑了笑对魏敏道:“姐姐莫要空伤悲了,若不收服了钟管家,改日你还有气受。” 魏敏秀眉紧蹙,看了看沈嫣,还是落泪。她从小娇生惯养大的,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满心的羞愧和无措,早已让她失了方寸,倒是她的贴身丫鬟青禾尚且分得清轻重缓急。沈嫣说过这样的话,青禾立马问:“平夫人,那我家小姐如何做才能收服得了钟管家?” “钟管家十六岁时便在李家当差,二十八岁做了李家的管家至今已有十三个年头。”沈嫣细细地说,“以前,李家的庶务虽是老夫人掌持的,但真正去办实事的人,却是钟管家。所以,他对李家的真实情况,是最为了解的。侯爷现在把后院的庶务交由姐姐打理,这一年半载的,姐姐只怕还要依仗着点钟管家,拉拢他,让他成为姐姐的可用之人。当然,姐姐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学会自主,尽量做到就算是哪一天没了他,也能独当一面。” “但不知钟管家个性如何,我当如何拉拢他,让他心甘情愿为我所用?”魏敏问,“我给他些好处,巴结巴结他如何?” 沈嫣摇头,“钟管家在李家这么些年,自不缺钱财,也不缺巴结逢迎他的人。”她想了想,忽而开朗道:“姐姐,明日早间你让钟管家来你这里,我帮你收拾他。” “你有办法了?” “嗯。” 第096章 树威 上一世,沈嫣虽没有打理过侯府庶务,但对侯府家底如何却是十分清楚的。(..tw无弹窗广告)她只需去侯府账房走一遭,花点时间再加了解,便能唬住钟策。但她想进账房,却非刚掌持中馈的魏敏能做得了主的。因此,她也没有麻烦她,而是直接找到李承启,让李承启带自己进去。 一进账房,她便搬了好几本册子到桌案旁,准备战斗通宵。 李承启坐在她对面,有些疑惑问:“你看这些做什么?你从不知侯府情况,看这些能看懂吗?” “不要小瞧我。”沈嫣抬眸看他一眼,骄傲道,“我自有过人之处。” 李承启发笑,摇头道:“这些东西,我都无心看懂,更别说你……” “所以要是二爷在就好了,他比你懂。”沈嫣突然期盼地看李承启,“能去把二爷请来吗?有许多东西,我恐怕要问到他。” 李承启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他很快派了人去沁心园将李承茂请了过来。 李承茂的到来,着实给沈嫣帮了不小的忙。许多不懂的地方,沈嫣都可以向他问询。看着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在一旁的李承启倒有些不痛快了。他一巴掌突然重重地拍到桌上,气愤道:“不就是一个管家?想要治治他有何难处?何须下这样的功夫?” “此言差矣。”沈嫣放下手中册子看向李承启好心情跟他解释,“钟管家这种人,不是用权势恐吓就能服软的。想要他诚心做事,还得让他知道,咱们侯府,就是一时半会儿的没了他,也有人能干得了他的活儿。” “这个能干得了他的活儿的人。是你?”李承启狐疑地看她。 “当然不是我,是敏敏姐。不过实际上,侯府就是一时半会儿的没了钟管家,还真要陷入一团乱。我这不过是了解情况,然后由敏敏姐之口糊弄糊弄他罢了。”沈嫣笑着,重新拿起了书册,又道:“就是想糊弄他,也要下不小的功夫呢。今晚,”她看向李承茂,“恐怕要辛苦二爷了。” 李承茂浅浅地笑了笑。表示无妨。他疑惑的是,既然要通过掌理侯府庶务的正妻魏敏之口去唬住钟策,为何不让她亲自来了解侯府的情况? 沈嫣解释:“敏敏姐毕竟刚到侯府。对侯府一无所知,想让她在短时间内通过这些账簿了解侯府,只怕不容易。她要下的功夫,定要远远超过我下的功夫。毕竟,我来侯府也有段时间了。” 李承茂点头称是。很快便继续协助她看起账簿来。 李承启坐在这叔嫂二人对面,看着他们专注的样子,百无聊赖,不多久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听着他的鼾声,沈嫣起身,将他的斗篷小心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看着她这一举动。李承茂嘴角扬起了一个欣羡的笑容。她回到他身边时,他便问她:“嫂嫂不困吗?” “困。可还有这许多没看完……”沈嫣说着打了个哈欠,旋即才恍悟似地看向李承茂。“你困了?你困了的话就眯会儿吧?我有不懂的地方可先做上记号,等你睡醒了再问你也不迟。” 李承茂温和地摇头,说自己不累。 沈嫣没有疑问跟自己商量的时候,他就悄悄注视她。这样看着她,他真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明天的太阳永远都不要升起来。 其实,沈嫣早已感到了他的目光。只是没有拆穿他罢了。他的心思,她自然明了。不过,在一次不小心的四目相接之后,她不得不问他:“二爷怎么了?如何这样看我?” 李承茂方才略显局促地移开目光,轻笑道:“你对侯府的了解,要比我想象中多得多。” “曾经妄想过掌理侯府的庶务,关注得多,自然了解得多。(..tw无弹窗广告)”沈嫣半是说笑,半是认真。 她的话,让李承茂小小地吃了一惊。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这样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野心。 外面的夜,不知从何时开始受到了白光的晕染,不再那么黑了。李承茂看到,沈嫣高兴地说了一句“看完了”便伏在了案几上,沉沉地睡了去。这一刻,他是那样欣赏她的耐力,并佩服她对魏敏的义气之心――关于魏敏遇到的难处,她本可置身事外,甚至看魏敏的笑话。 他拿了她的斗篷,小心为她披好。看着她安静的面庞,他的双手,迟迟没有从她斗篷的领口移开。 “你在做什么?”李承启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他醒了,恰见李承茂留恋看沈嫣的一幕。 听到他的声音,李承茂的双手几乎是弹开的。但他很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极低的声音道:“嫂嫂刚睡着,我怕她着凉……大哥身上的斗篷,是嫂嫂为你披上的。” 李承启摸了摸身上的斗篷,心里一下温暖。他想了想将斗篷系好在身上,而后便走到沈嫣身边,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 沈嫣弹开眼皮,嗯嗯了几声,模模糊糊听得李承启说了句“回房睡”便又安然闭紧了双目。 走至门口的时候,李承启不忘对李承茂说一句“辛苦”的话。 李承茂送走他和沈嫣,再回头才发现,沈嫣的斗篷落下了。他离开的时候,选择了将这件月白色斗篷拿回自己的沁心园,心想白间再帮她送到正院,让李承启还予她。 李承启一直抱着沈嫣,将她送到了御香苑的床榻上。他自个儿没睡,一直在她床边静静地陪着她,回想着与她之间的点点滴滴,从第一次见她,一直到当下。但是他,还是在不经意间想到了那个从小就活在他心里的女子――莺歌。 天很快亮了。 青禾来御香苑请沈嫣过去,惜玉却告诉她:“我家小姐昨儿在账房忙了一夜,天快亮了才回来。你能不能回去跟大夫人说说,让她再等等?侯爷这会儿,正在里头陪我家小姐呢。” “这……这昨儿说好的事情……”青禾不免着急,“我家小姐都派人去喊了钟管家了,钟管家若到了,我家小姐可要如何应对?” 惜玉也愁,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走到内室门外,向宁安侯禀明了情况。 听到她的声音,沈嫣也便醒了。见天色大亮,她心里一惊,生怕误了答应魏敏的事儿。 “不需要我同去?”她梳洗好要去东苑的时候,李承启问她。 “侯府后院的事,让敏敏姐自己解决才好。” 李承启只得由了她去。 沈嫣到东苑,急急忙忙地便教了魏敏见了钟策之后应当说些什么。魏敏仔细听着、记着,唯恐自己在钟策跟前说错话或忘记该说的。 青禾从外头进来报说钟管家到了的时候,她看起来十分紧张。为了安抚她这样紧张的心绪,沈嫣握住了她的手,噙笑道:“姐姐放心,有我在。你说不好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帮你。” 魏敏点头,接着便如临大敌一般上了“战场”。 见她在沈嫣的陪同下坐于堂上,等了有一会儿的钟策便不无恭敬地向她二人请了安,而后才问她:“不知大夫人找老奴有何要紧之事?是否是老奴与您交接侯府庶务时还有没讲清楚的地方?” 魏敏看一眼沈嫣,忙笑了一下道:“并非钟管家未讲清楚。钟管家跟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只是我记性差,有些东西没记住,想跟钟管家核对一下。” 她会这么说,钟策有些意外,但令他意外的,还在后头。 魏敏开始了。 “侯府上下,包括我带来的奴才仆妇在内,共计六十三口人,每日要吃的粮食约略二十斤,需花费一吊钱。侯府的主子早餐喝滋补的粥品,吃白面,下人吃白粥、馒头,中餐和晚餐,平均每个主子三道菜肴,平均每个下人一道菜肴,需花费三吊钱。钟管家,这些我说的可对?” “没错。”这样细小的事,钟策压根没跟魏敏提过。因此,听她一一说出来,而且毫无偏差的时候,他几乎震惊。 魏敏接着又说到了各房主仆的月例钱和每个季节裁衣的花销,与钟策一一对过之后,她又说到了侯府所有主子日常起居需要注意的地方。她每每有记不起的点,沈嫣都会从旁提醒她,所以,约略两刻钟下来,她讲得虽然是口干舌燥,却也威风八面,听得钟策诧异的双眸都瞪大了,在底下一个劲儿地只有说“是”的份儿。 “大夫人对侯府的了解这样全面,侯爷将府中庶务交给您打理,实在是英明决断。” “都是钟管家教得好。”魏敏说着走至钟策跟前,笑盈盈道,“日后这府中庶务,还要劳烦钟管家继续帮我打理才是。” “是啊。”沈嫣忙附和,“姐姐再是有本事,也不能没有钟管家这个好帮手在身边。我就常听侯爷说,这侯府若是一天没有钟管家,那势必是要出大乱子的。” “妹妹说的是。”魏敏接了她的话,又看向钟策,“钟管家,日后可要辛苦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 钟策打心底里服了,当即就有关于侯府庶务的事要与魏敏交代。沈嫣见状,放心退下了。 回御香苑的路上,她发现许多奴才仆妇都一脸兴冲冲、窃窃私语的样子,便让惜玉打听出了何事。 “表小姐回来了,正在福寿堂跟老夫人哭诉这阵子在外头受的委屈呢。” 第097章 落水 才听说了焦怀玉已回侯府的消息,沈嫣便看到了霍青的身影。他和以前一样,着黑衣、佩长剑、不苟言笑。他见了沈嫣,丝毫不意外地尊了他一声“平夫人”。看来,沈嫣的事,他都听说了。 见他背着包袱,沈嫣便问:“不在侯府住?”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回京城。” 沈嫣没有多说,任他去了。她知道,他这次来侯府,是为送焦怀玉而来的。 福寿堂内,焦怀玉的哭诉声好不令人痛惜。错过了成为宁安侯夫人的她,几乎对所有人充满憎恨或怨怼。 这个时候,焦氏也只能劝她平心静气,毕竟,事已至此,已是无法转圜了。她还道:“让人掳走你把你藏起来的,是你心爱的表哥,你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也要咽下去啊。难不成你还要去府衙把你表哥给告了不成?” “正因为是表哥,我这里……”焦怀玉指着自己的胸口,悲痛道,“这里才这样不甘,这样痛啊姑妈。” “怀玉啊,你放心,姑妈一定给你找户好人家,再不让你受委屈。”焦氏将她揽到怀里,怜惜得也落下泪来。 “可我……就是喜欢表哥……这样喜欢表哥,即便他对我……也还是喜欢……还是放不下。”焦怀玉哭个不停。 门外,焦怀卿不疾不徐走了来,焦氏忙让他劝劝自己的妹妹。她话刚说完,焦怀玉却蹭地站起身一直走到焦怀卿跟前,声声责怨:“哥哥不是说宁安侯夫人的位置是我的吗?我被人掳走了你怎么没带人拼尽全力将我找回来?又怎么让表哥娶了户部尚书的女儿为妻,还把那沈氏嫣儿扶成了平妻? 焦怀卿不作声。 焦氏忙道:“怀玉啊,我们哪里没有找你?那段日子,我跟你哥可是整晚都睡不着,总想着你啊。可是……唉,迟迟找不到你,沈氏嫣儿又怀了身孕,我若不给你表哥早些娶一房正室,那沈氏生了孩子只怕是有可能被扶正的。让你表哥娶妻,我也是无奈。” “那沈氏嫣儿现在还不是做了平妻?” 焦氏脸一阴,哂笑一声道:“平妻又如何?说好听点儿是平妻,但到底还是个妾!又岂能与正妻相提并论?” “妹妹若真喜欢表哥,”焦怀卿却道,“当真放不下表哥。倒也可做了表哥的平妻,如此,至少还能与沈氏嫣儿一争高下。”他看着焦怀玉的眼里。满是心计。 焦氏听了当即大喝:“瞎胡闹!我的侄女岂能为妾?” 一刹惊愕之后的焦怀玉却是神色坚决道:“都是沈氏嫣儿害的我。我要与她一争到底,莫说是妾,就是终身不嫁,我也不要她好过!”她所有的恨,都在这一刻指向了沈嫣。 对于她这样的想法。焦氏不置可否,沉默了。 事后,焦怀卿私下告诉焦怀玉,他十分支持她成为宁安侯第二个平妻。他说,只要她生下一个儿子,她就有许多的机会。 “那魏氏和沈氏呢?她们若也生了儿子。我当如何是好?”焦怀玉问。 “她们最好别生儿子,要是生了……” “哥……”焦怀卿眼里闪过一抹渗人的阴狠,让焦怀玉看了害怕。不过。转念她便心一横道:“哥,帮我跟姑妈说,我也要成为表哥的平妻。” 焦怀卿深深点头,高兴地笑了,他还承诺。会不遗余力帮助焦怀玉。 之后,焦怀玉便来到了御香苑。届时魏敏制服了钟策。正兴冲冲在御香苑说感激沈嫣的话。 “姐姐知道吗?表小姐回来了。”沈嫣终于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听言,魏敏脸上的笑都消失了。她不无担忧问:“表小姐会不会恨我?” “不会。”沈嫣笑着摇头,“她只会恨我。日后她找我的麻烦,姐姐莫多事便是。” “这怎么行?我不能让你任她欺负了去啊。”魏敏一脸认真。 “我哪里会是任人欺负的样子?”沈嫣哧笑。 “表小姐……”外面,惜玉急急的喊声传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沈嫣满不在乎地看一眼魏敏,却不忘提醒她:“姐姐暂且到内室避一避吧,免得表小姐看到你在我这里,就把你看作了敌人。” “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这里。” 魏敏并不是懦弱之人,沈嫣没有看错。 焦怀玉闯进屋,看到的是沈嫣悠闲喝茶不惊不忙的样子。见她肚子隆起,仪态雍容,又有魏敏作伴,她一时竟气得忘记了早就酝酿好的恶毒言语。 “表小姐干站着做甚,头一次见你表嫂嫂也不行礼吗?”沈嫣放下茶具,笑看焦怀玉。 “你也配?”焦怀玉顿时暴跳如雷,“你不过是个妾?也配让我喊声嫂嫂?这要传出去,只怕要笑掉人家大牙。”说罢她呵呵地笑了起来。 “且不论我配不配,让你喊我嫂嫂,我也实在不稀罕。”沈嫣说着看一眼魏敏,方才接着对焦怀玉道:“其实,我不过提醒你要向你这位嫂嫂行礼罢了。她可是你表哥给你明媒正娶的嫂嫂。” 焦怀玉自知理亏,气归气,倒没有少了魏敏的礼。 魏敏早听说过焦怀玉的脾性,但她没犯着她,自也不会让她难看。见她跟自己行礼,她也忙起身给她还了礼。她还笑着劝她道:“表小姐对嫣儿妹妹怕是有些误会,何不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焦怀玉哂笑,“我跟她有何好谈的?” “姐姐就莫要费心了。”沈嫣不以为意地笑,“跟蠢钝的人多说几句话,我会想到过去那个蠢钝的自己。” “你又骂我!”焦怀玉怒指沈嫣。 “我累了。”沈嫣说罢起身要去内室。 焦怀玉直想追上去掐死她,只是被魏敏死死劝住了。 “嫣儿妹妹怀着孩子,表小姐可不能乱来。” 焦怀玉只是气不过,倒没想真能把沈嫣怎么着。她甩开魏敏,脸色很有些难看道:“你啊,对她一口一个嫣儿妹妹倒是叫得亲切。姑妈不是说你是她的人吗?你怎么跟她沈氏嫣儿走得这么近,还帮着她说话?” “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分你我她?侯爷让我主持中馈,我只希望府里的人都和和气气的。”魏敏还是紧紧地抓着焦怀玉,生怕她还要找沈嫣麻烦。说着她还作势拉她离开,一边道:“我们去正院,见见你表哥如何?走吧。” 焦怀玉对李承启是恨是恼,却做不到不见。听了魏敏这句话,她的腿脚便不自觉跟了她的步伐。 魏敏带着她来到正院时,却听碧螺说侯爷正跟二爷谈事情,暂时不便见她们,她只得劝焦怀玉:“那我们先回去吧?晚点再来。” 焦怀玉却是不管不顾,当即推开碧螺便往屋里闯了去,任是谁拦也拦不住。魏敏唯有在心里叹息,这表小姐横冲直闯的性子,怕真是老夫人宠出来的。不过,转念她又觉得,她会有如此反应,也属正常,为此,她没有跟进去,而是转了身,带青禾默然离开了。 正院内,焦怀玉伤痛的声音又响起了。 “表哥就这么讨厌我吗?”她流着眼泪,失望地看李承启。她这副样子,若让不了解她脾性的人看到了,还真会心生怜悯。 见此状况,李承茂自觉地告辞了李承启,离开了。 “表哥因何这么讨厌我?”焦怀玉走近李承启,又是询问。 “表妹,”李承启尚且按耐住心中的不耐烦,好颜道,“我并不是讨厌你,只是……我一直视你为妹妹,从未想过要娶你。” “如果没有沈氏嫣儿呢?没有她,你还会这样对我吗?”焦怀玉豆大的泪落下来,教人看了甚为难受。 李承启受不住一个女人这样,终于背过身去,冷言道:“你从京城到宁安,一路劳顿,还是快回撷芳阁好好休息吧!没什么事,别来正院找我。” “表哥……我对你是真心的啊。”焦怀玉说出这句话,将自己的自尊放低到了尘埃里。 李承启听着,没有理会。他不想给她一句温暖的话、一个柔和的眼神,他只怕自己给了哪怕一点点,她就会误会许多许多。 他没有反应的反应,果然令焦怀玉无比绝望。她看着他冷漠的后背,终于留恋地转了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屋门。 外面阴暗的天,竟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纷飞,好不漂亮。看着急速飘落的雪,焦怀玉笑了。 雪花,很快覆盖了大地。她走到雪地里,一直往荷塘的方向,留下了一串落寞的脚印。 “表哥,来生再见……” 正院看雪的仆妇,突听得荷塘里发出了“咚”地一声响,接着便有人大呼大喝“表小姐落水了!” 听到声音,李承启忙跑了出去。来到荷塘边,他半刻也没有多想便纵身跳了下去。几名会水的家丁赶来,也跳到水里寻人了。 一时间,正院乱成了一片, “……帮忙……”终于,李承启抱着不知是死活的焦怀玉,浮出了水面。来到岸上,他顾不得自己身体的寒凉,只一个劲在焦怀玉胸口用力按压。他眉头紧锁,生怕她醒不过来。 雪越下越大了,焦怀玉的身体,似乎失去了最后的温度。 第098章 冲撞 李承启把焦怀玉抱到了屋中,令碧螺给她换了干的衣物,并将她严实地裹在了被子里。他自己,则没有去换衣服,看着脸色苍白的焦怀玉,他甚至连身上的冰凉也感觉不到。 大夫赶到之后,对焦怀玉又是施针又是推、拿、按、拍,却是迟迟不见她醒过来。大家都很着急。 李承启坐在软塌上,神情多有不安。 “侯爷,让奴婢伺候您把衣服换了吧?您这样是要着凉的。” 碧螺好一番劝,他才到偏房换了干爽暖和的衣裳。 沈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木木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她没有想到,焦怀玉竟然比上一世的自己还要痴傻!痴傻得甚至让人升起了一些尊敬和佩服之情。 “她……会不会再也醒不来?”她担忧地望向惜玉问。 惜玉摇头。 “随我去正院瞧瞧。”说罢她放下书册起了身。 外面的雪下得好大好大,她不禁伫足。惜玉为她披上斗篷,也忍不住叹息:“好美啊!” “美则美矣,但不知有多少人要因为这场雪失去性命。”她却生出许多悲天悯人的情怀来。 她来到正院时,焦氏、焦怀卿、魏敏等人都在了。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她才刚进屋,看到她的焦氏便冲到了她跟前,不由分说地便在她脸上扇了一嘴巴。她毫无防备,只觉耳边嗡嗡作响。 “婆婆,您如何责打嫣儿妹妹?”魏敏生怕焦氏还要打沈嫣,上前紧紧抓住了焦氏的胳膊。 李承启急急走出来,站在了沈嫣身侧,不无愤怒地看焦氏。 这个家,还是有人为自己撑腰的。想及此。沈嫣看着焦氏对自己憎恨非常的脸,嘴角反倒扬起了一抹挑衅的笑容。 “你!”见到她这抹笑,焦氏甩开魏敏又要掌掴沈嫣。 “你以为这一巴掌还能落在我脸上?”沈嫣快速说着便抓住了焦氏的手腕。尽管她知道,即使自己不这么做,李承启也会这么做,但她不想让府里的人认为,如果没有宁安侯的维护,她就是个软柿子。 “你大胆!”焦氏怒喝。 沈嫣松开她的手腕,眼眸一动不动看着她道:“表小姐落水,也出乎我的意料。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会觉得痛惜。老夫人您可以认为我是兔死狐悲,但您不可以把表小姐落水的责任推到我身上。要怪,只能怪她自己自作多情。” 听言,焦氏的脸都气白了。见状,魏敏忙走至沈嫣身旁,低声劝:“嫣儿妹妹。你快少说两句罢?” “来人呐!把这个刁蛮泼妇拉出去!关进柴房!”焦氏下令。 “婆婆……婆婆息怒啊。”魏敏忙劝,“嫣儿妹妹怀着孩子呢,外面又那么冷,这要有个差池可就后悔莫及了。” 焦氏带来的几个小厮已经走上前来。 “谁敢动平夫人?”李承启只一个冷声,那几个小厮便愣住了。 他冷冽的眸光,与焦氏发生了许久的对望。屋里顿时安静得连口喘息声都听不到。唯有大夫给焦怀玉诊治的动作会发出一些声响。 “醒了!”大夫突然高兴地发声。众人只见,焦怀玉的头微微地动着,终于弹开了眼皮。 焦氏、李承启等人都凑了过去。知焦怀玉醒了。沈嫣松了一口气,却是反了身对惜玉道:“我们走。”走至门口,她却迎头碰见了李承茂。他手里拿的,是她昨夜忘在账房的月白色斗篷。 “发生何事了?”他一脸狐疑,忙将沈嫣的斗篷交给惜玉。生怕叫人看了去要传出什么闲话来。 沈嫣只冲他轻轻地点点头,而后离开了。(..tw无弹窗广告)走出几步。她却听得焦怀玉有些惊惧和不安的声音问“你们都是什么人啊?我怎一个都不认识?”她惊愕留步。 “是我啊,我是姑妈呀!” “我是你哥,你连我也不认识了?” “大夫,这是怎么回事?”李承启问。 “表小姐好不容易救过来,却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头部受到了冷水的刺激,二是因为她打心底里隔别了以往所有的事。” “那……那还有希望让她想起过去的事吗?”焦氏急急问。 “按道理说是可以的,但要多长时间,老夫也说不好。” 焦氏方才放心了些,“好,好,能治就好!” “啊――”焦怀玉突然捂住耳朵发出了一声尖叫。当大家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就跳下了床,直往门外奔去。 她发了狂一般,重重地撞在了沈嫣身上。 沈嫣一个趔趄,终于侧身倒地。她只觉臂膀生疼、腹中刺痛。 惜玉看到,她身下的雪变得血红,慢慢晕染开来…… “小姐……小姐……” 李承启忙从雪地里抱起沈嫣,让大夫给她看治。整个正院,又陷入到一片忙乱之中。焦氏一面让焦怀卿去追焦怀玉,一面对沈嫣肚子里的孩子,也甚为着急。 由于失血过多,沈嫣终于失去了意识。 却说焦怀卿拦住自己的妹妹,当即便抓着她声声逼问:“怀玉你是否在装疯?你是故意冲撞沈氏的对不对?” “我没有!我不知道!”焦怀玉大吼大叫,不停地挣扎,直想逃脱。焦怀卿只好把她关到撷芳阁,并派了人在外头好好看守。他则在屋里坐着,一直盯着她不放。 焦怀玉渐渐冷静下来了,但她看焦怀卿的样子,十分懵然。她忽而问:“你……是我哥对吗?那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她不仅忘记了别人,还忘了自己。说着这样的话,她眼里还溢出了泪光。 直到这一刻,焦怀卿才相信,她是真的失忆了。他走到她跟前,立时变得温和了。他还细细地跟她讲了许多过往的事。 焦怀玉认真地听着,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天很快黑了,侯府正院内早已变得安静。李承启抓着沈嫣的手,一直守在她身边。他的额侧满是细汗,面容却是那样的平静。 沈嫣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的孩子被焦怀玉撞没了,她一气之下杀了焦怀玉,焦氏便命人把她绑了起来,要烧死她,以她之命为焦怀玉偿命。她置身火海,化为灰烬。 她猛地惊醒,只感到自己的右手,被什么滚烫的东西包裹着。 “嫣儿你醒了?”李承启十分高兴。 “孩子……”她掀开被褥,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那里还是隆起的。 “幸得大夫救治及时,孩子保住了。”李承启说,“只是这阵子,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再不能出何差池,不然……” “你的手怎这么烫?”沈嫣方才发现,那个滚烫的包裹着自己的东西,是李承启的双手。他的双手,炙热得如同一团火炬。她忙摸了摸他的额头,骇然发现,他的额头也是滚烫的。 从冰冷的水里出来,又连番受了这许多惊吓,他早已不知何时发起了高烧。 “碧螺紫藤,侯爷病了你们都不知吗?”沈嫣说话虽无多大的气力,但语气里却满是埋怨,“快去叫大夫。” 碧螺和紫藤听了皆是一惊。两人相顾看一眼之后,紫藤便下去差人喊大夫了。 李承启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手紧握着沈嫣的手,一手温柔地理了理她额侧的细发道:“我没事,能见到你们母子平安,还有你这么关心我,我就什么病都好了。你的心,其实是向着我的。” 沈嫣对他的紧张,完全发自本能。她不知道,这是否就能说明,她的心是向着他的。 “碧螺,惜玉,”她转移了话题,吩咐道,“快扶侯爷先且到软榻上休息。” “不。”李承启却是拒绝,“我要休息,也要在你身边。”说罢他扫一眼屋里伺候的所有人,令他们都退了去。而后,他便上床躺在了沈嫣身侧。 他的身体,像火一样温暖着她。 “这几天你不能下床,就在我这里歇着。”他拉着她的手,闭着双目温和地说着,“我已经失去了一个莺歌,不能再失去你……我要好好照顾你,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伤害。” 听着这样的话,沈嫣心里竟然有些不舒服。他对莺歌的愧疚和爱,是那样深刻,让他即便是在跟她诉说情话的时候,也不忘提起“莺歌”这个名字。 他无法爱死去的莺歌,所以就把所有的爱,都转嫁在了沈嫣身上吗?沈嫣想着心中虽有瞬间的不平,但很快就释然了。她都不敢说自己是一心向他的,又有何理由索求他专爱自己?她伸手,用衣袖小心地擦了擦他额上的细汗。 李承启烧得糊涂了,口里开始交错地唤起“嫣儿”和“莺歌”来。 莺歌这个名字,是不能让人听了去的,若是传到焦怀卿耳里,只怕要生事端。为此,大夫来的时候,沈嫣只让他一个人进屋看治。有何事需要丫鬟仆妇做的,她也只让她们在门外听候。 李承启吃了药,烧渐渐退了。他口中不再呓语,觉也睡得安然,沈嫣陪着他,也睡得十分踏实。 翌日一早,焦氏、焦怀卿、焦怀玉,还有魏敏,皆来到了正院。 第099章 春计 李承启退了烧也便没事了,于是,他起了床去外面招呼焦氏、焦怀玉等人。焦怀玉像一只迷失的羔羊,活在人群中,小心而谨慎。见到李承启,她行了礼,恭敬地尊了他“表哥”,而后破天荒关心地问起沈嫣来,“表嫂嫂好些了吗?” 李承启和焦氏,还有焦怀卿皆为之震惊,魏敏则告诉他们:“昨儿下午我去撷芳阁看了表小姐。冲撞了嫣儿妹妹,表小姐很是自责,所以今早才央求了我带她一同随婆婆来看看嫣儿妹妹。” 失去了记忆的焦怀玉,就如同一张白纸,若能好好用笔,那她即可成为一副理想的画卷。李承启心生高兴,当即像大哥哥一样和颜道:“表妹无须自责,昨儿你也是不小心才冲撞了表嫂,更何况,你表嫂嫂现在已无大碍了,只需好好调养身子便好。你随我来。”说罢他走向了内室。 焦怀玉随了他进了内室,焦氏便埋怨地看魏敏道:“你如何教怀玉管沈氏叫表嫂嫂?” “婆婆……”魏敏左手捏着右手,胆怯解释:“嫣儿妹妹为平妻,表小姐喊她一声表嫂嫂,也不为过啊。” “平妻?那也是个妾!”焦氏大怒。 “姑妈,”焦怀卿笑着上前,“我倒觉得这是好事。您发现没有,怀玉敬沈氏,表哥无论是看她的神色还是说话的口吻都比以前温和得多?” “这又如何?” 焦怀卿看一眼魏敏,搀着焦氏来到了一边,方才低声道:“乖巧的怀玉,更能得表哥喜欢。表哥一喜欢,还会专宠沈氏吗?” 焦氏思虑着,终于点了头,“也罢。”她看向魏敏。吩咐道:“我们也进去看看沈氏吧。” 魏敏随焦氏进去之后,焦怀卿轻松自在地笑了。他想离开,却看到李承茂远远地走了进来。(..tw) “表哥,听说昨夜大哥高烧不退,现下可好了?”李承茂一来便是关心问询。 “好了。” “那……嫂嫂可好?”他此番来,其实主要为的就是慰问沈嫣的身体情况。 “都好。姑妈正带着怀玉,还有大表嫂在里头看她。我想,她应该好得很。”焦怀卿说罢就要离开,“年关将至,我店铺里生意正忙。先走了。” 他走后,李承茂也走了。知道沈嫣无恙,他也别无牵挂。 内室里。焦怀玉拉着沈嫣的手,因她原谅了自己因为回忆往事,而头痛发狂冲撞了她,害她险些丢了孩子而欢喜不已。焦氏对沈嫣的态度也比往常温和多了。 “表嫂嫂,以后我可以常到御……御香苑看你吗?”焦怀玉问沈嫣。 沈嫣虽有犹疑。终是点了头。不过,面对这么些人,她实在觉得心累,因此,她露出了一脸的疲态。李承启见状,忙打发了焦氏等人。 待她们离开后。沈嫣不禁问李承启:“表小姐真的失忆了?” “这岂能有假?”李承启为沈嫣这样的怀疑皱了一下眉头,他还道:“在此之前,怀玉说话做事都十分莽撞。她那样的性子,哪里装得出现在的乖巧和温顺?” 一个从鬼门关转过一次再活过来的人,即便之前再无城府,之后也会多出一些心计吧?焦怀玉失忆是真是假,于沈嫣看来尚未可知。不过。她相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她会找到答案,所以,她没有跟李承启多争论半个字。 养身子期间,李承启对她半步不离,焦怀玉时常在魏敏的陪同下来看她,而焦氏,也总让人给她送些珍贵而滋补的药材来。.tw[]宁安侯府的后院,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温馨过,以至于沈嫣在某些时刻,都以为这一切是真的。 她的身体很快复原了,而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她的肚子也见大了。没有争端,没有祸事,她吃得痛快,睡得安稳,看起来精神奕奕,美极了。 过新年的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一起吃了年夜饭,好不欢和。而就在这一天,魏敏因为过分地劳碌,突然晕倒了,但实际上她晕倒还有其他因由。大夫诊断,她怀孕了。这无疑又给侯府添了一桩喜事。 大家都很高兴,李承启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却有些牵强。就在焦怀卿想要有意问询的时候,他突然道:“那这两个月侯府的庶务,就交由嫣儿暂为掌理罢。” “这岂能行?”焦氏几乎跳起来反对,但她很快一脸好意地笑道:“我的意思是沈氏也怀着孩子,不宜过度操劳。” “无妨,就两个月的事。”李承启看一眼沈嫣,又看一眼魏敏道:“待嫣儿快要临盆了,你腹中胎儿也稳健了。如此由你二人交替管理后院事务,又加之有钟管家辅助,也不会太辛劳。” “我一切都听侯爷的。”魏敏说。 焦氏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她该早些将焦怀玉与李承启的婚事提出来。不过,她先且答应了让沈嫣暂理后院事,心念抓紧时间让焦怀玉夺权,日后便有机会。 是夜,李承启在御香苑留宿。他告诉沈嫣,他只在新婚之夜才与魏敏行过周公之礼,孩子的到来,定是那一次结下的缘分。 沈嫣很意外,她知他经常在东苑过夜,谁能想到他与魏敏不行房事……魏敏却从无表露抑郁之色。这样,她真的不介怀吗? “你因何这样待敏敏姐?”沈嫣明知故问之下,却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恼怨。 “我为了什么你难道不懂?”李承启轻轻地抚住她的肩弯,话语里满是温和,“我想这辈子,只对你好,只疼你一人。” 再无意的心,也会被这样浓厚的承诺感染。沈嫣其实,也不过是平常女子,只是她做不到不管不顾罢了。她双手抱住他,侧身依偎在他怀里,许久才道:“我怕你这么做,敏敏姐也会视我为仇敌。” “我会以其他方式好好补偿她。”李承启说。 “那不是敏敏姐想要的。”沈嫣抬眸,忽而开朗地笑了,“跟平常人家一样吧。哪个大户人家没有个三妻四妾的?我本不在意这些。” 李承启脸色霎时僵住了,接着,他嗤笑一声意欲离去。他似乎很容易因为这种事生气。 “承启,”沈嫣忙叫住他,“你一心向我,便是我最大的幸事。” 李承启顿步,终于折回到她身边。 新年一过,宁安城家家户户就开始计划春耕事宜了。侯府良田,该如何耕种,还要有人拿主意。沈嫣代掌后院事,自少不了她的主张。 沈嫣发现,虽然新皇刘卓登基在时间上提前了两年,但他登基后所行政策都没有大的变化。上一世,刘卓登基后不久便开始广征粮饷,意欲与南昭开战。为此,在春耕计划中,她拟出将寻常谷物播种减半,另一半栽种桂圆、榛、核桃等果树的想法。当然,她的计划遭到了焦氏等人的强烈反对,就是李承启对她的想法,也存在疑虑。 “先皇赐我李家万顷良田,这几年都是种粮食,收成都好。”焦氏说,“你怎提出要用一半的田地去种果树?这果树栽种下去,可是要到第二年,甚至是第三年才有果子可收的。你年纪轻,不懂农事,莫要多嘴惹人笑话才是。”说罢她嘴角闪过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讥讽之意。 “一半良田收获的粮食可供侯府吃三年。”沈嫣不慌不忙解释,“过往侯府秋收上来的粮食,除了仓储就是贩卖,保侯府上下温饱之时,还可挣来额外收益。但大家有没有想过,我大周与南昭若发生战争,会是何样的光景?” 听言,李承启一惊。好似就在这一瞬,他终于明白了沈嫣的深意。 众人只听沈嫣接着道:“战事一发,朝廷必征粮饷,且一分钱都不会给我们。我们在田里都种上粮食,那这粮食,我们莫说能得到三年的仓储,只怕是一年的仓储也得不到。所以我们要种果树。你们应该看得出,我提议要种的果树,并非寻常果树。桂圆、榛子、核桃、杏仁……这些都可以烘干,且是南昭没有的果子。到时候,我们可以把这些干制的果子卖到南昭去,这挣回来的钱,就是被朝廷收刮一些去,剩下的,也都是赚来的。” 听得她一番话,魏敏、李承茂等人对她的赞同之意和佩服之情,尽写在了脸上。 “万一战事吃紧,制出来的干果还如何卖到南昭去?”焦氏还是质疑。 “万一战事吃紧,可找我干爹想法子。”沈嫣不以为这是大问题,“两国交战,商旅之路虽有坎坷,但并不意味全无出路。历朝历代,就是朝廷颁布了禁止与敌国通商的法令,不也还有商人私下交流?”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到时候朝廷禁止与南昭通商,你也要做违反规定之事?” “我只是想说明,就算战事吃紧,我们把干果卖到南昭也非难事。”沈嫣知焦氏有意刁难,倒不与她多做辩驳。 “嫣儿,今年春耕计划,就按你说的去办。”李承启高兴地做下了最后的决定。 第100章 迷情 沈嫣此次信心满满,心念就算没有李承启支持,她的道理也能说服焦氏等人。[..tw超多好看小说]事实证明,她做到了。 这样大的决策,她还是头一次做,因此她心里很激动。她很期待征战后侯府上下对她的真正认可和刮目相看。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将侯府后院大小事务无不处理熨帖,大到主子们的吃穿用度,小到丫鬟仆妇间鸡毛蒜皮大的纠纷,她都想得周到,做得圆滑而不失公允。短短两个月下来,侯府的下人都将她视作当家主母一般敬重。 可是,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她手里掌握的权利,迟早是要交还给魏敏的。 焦氏首先提起此事。魏敏却坚决道:“还是再劳烦嫣儿妹妹一阵子吧,我害喜害得厉害,实在不堪侯府重任。”说着她几不可察地笑着看了一眼李承启。 “这当初说好的事……”焦氏本要来脾气,转念却是换了一种温和的方式接着道,“沈氏快要临盆,更不好操持家务。你若不想管理后院事,那这后院事也得有人接手才是。”说着她看向自己的儿子问:“启儿,你说呢?” “我看嫣儿的身子骨好得很,这阵子她掌理后院诸事,也无不周全,继续让她担待些许时日也未有不可。”李承启笑着,一脸轻松自在,口里话语却是极为认真。 “这如何使得?”焦氏坚决反对,“让她挺着大肚子操持家务,这要传出去了,人家还以为我这个老太婆欺负她呢。就是再让钟管家代理后院事,也不能让她继续劳累了。” “那……嫣儿,让你继续掌理府中庶务,你可吃得消?”李承启有意温和地问沈嫣。 沈嫣想了想道:“这阵子老夫人时常差人往我御香苑送滋补品。我吃了无病无痛,精神也好,掌理后院事,倒从未觉得劳累。(..tw)” 当事人都说身体无碍了,焦氏再不好拿她肚子大了说事儿,只得作罢了。她憋了好大的气,一直到李承启、沈嫣、魏敏还有焦怀玉离去,才跟焦怀卿诉说。 “得快点让你表哥娶了怀玉才行。”焦氏说,“不然这侯府后院的钥匙,只怕会落到她手里去。” “姑妈何须着急?不是还有正房表嫂吗?”焦怀卿不以为然道。“只要有这个正房表嫂在,侯府后院的钥匙,怎么也轮不着沈氏的。” 听言。焦氏不禁叹息,“我看那魏敏,不像是个能做主的。你没发现,与她比起来,沈氏锋芒占尽。更显她的无能吗?”她还道,“我有时想想,都觉得不该选她做了启儿的正室。” “姑妈放心,天下哪有不会嫉妒的女人?魏氏,迟早会跟沈氏反目的。”焦怀卿说,“像魏氏这样看起来娴熟稳重之人。其实最有心机。” “也不能一概而论,”焦氏则反驳,“能与妾室和平共处的女人。也不是从无有过。” 焦怀卿笑了一下,没有多争论,只道:“无论如何,让表哥早点娶了怀玉,的确紧要。” “我最担心的。还是启儿不肯答应。”焦氏说着露出了满脸的悒郁之色。 “姑妈,这件事。您就交给我去办吧。”焦怀卿信心满满。 焦氏对他的信心满满,自有些疑惑,但却不会怀疑他的能力。这件事,她真就交给他去办了。 谁能想到,焦怀卿使用的方法,尤为不齿。 这夜,他找了个由头便把李承启引到了撷芳阁,待李承启进入撷芳阁的内室,他就在外面将门反锁了。 “怀卿你好大的胆子!快把门打开!”被锁在屋里的李承启大怒。 “表哥要打要罚,明日一早,我自无二话,但只求表哥今夜能陪着怀玉。”焦怀卿话语里几乎流露出了几分悲壮之气。他还道:“怀玉失去记忆前,是那样喜欢表哥。她现在什么都忘记了,就是以前蛮横不讲理的脾性也改了,表哥就让她也做你的平妻,完成他的心愿罢。” “哥,你胡说什么呀?你快把门打开。”焦怀玉也拼命地拍着门,大有一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有辱名节的样子。 外面,再没有焦怀卿的声音,唯有树上的虫鸣响。李承启知道自己出不去了,有些烦闷地坐在了桌边。见焦怀玉十分紧张的样子,他忙笑了一下宽慰道:“怀玉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焦怀玉点头,忽而胆怯问:“我……我过去真的很喜欢表哥,想嫁给表哥吗?” “没有。”李承启摇头,“你只是喜欢缠着我这个表哥陪你玩罢了。” 焦怀玉半信半疑,小心地坐在了软榻上,一直盯着李承启看。 屋内,熏香醉人。不知过去多久,李承启竟觉干渴难耐、浑身燥热,再看软榻上坐着的人,他竟头晕眼花起来。 “表哥……你怎么了?”焦怀玉担心地走到他跟前。她扶住他,发现他的身体烫得厉害,“表哥……” “嫣儿……”李承启眼前,出现了沈嫣的面孔。他一把抱住她,便在她颈上亲吻起来。 “表哥!我不是……”焦怀玉用力挣着,用力喊着,可李承启似乎听不见。 李承启道:“我要你……别躲我,我好难受。” 听言,焦怀玉愣住了,任凭他着急的双手,几近连撕带扯地除掉她的衣衫。 御香苑内,惜玉终于忍不住告诉了沈嫣一件事。她说:“侯爷不知为了何事大晚上地去了撷芳阁的方向。” 李承启本说好要来御香苑给沈嫣解书中疑难的。他迟迟不来,沈嫣已觉古怪,听得惜玉这么说,她便问:“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两刻钟之前,我经过二庭时看到的。” “那么晚,你去哪里了竟要经过二庭,莫不是出府了?你出府做甚?”沈嫣诧异的事转到了惜玉头上。 “我就知我这一说出来小姐您会多想。”惜玉早有准备,忙笑道,“我是出府了,香兰着了凉怕家里知道,托我把她这次领到的月钱送到她家去。” 沈嫣听了便不做多虑。她起身,叫惜玉拿了斗篷,决意去撷芳阁瞧一瞧。直觉告诉她,事有蹊跷。来到撷芳阁,她只见撷芳阁的丫鬟仆妇个个神色不安。 见沈嫣来,焦怀玉的贴身丫鬟阿梅忙走上前回话。 “表小姐可在?” 她摇头,而后又害怕地点头。 “出了何事?” 阿梅不作声,其他奴才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沈嫣不管,径直要往内室去。 “平夫人别去!”阿梅急急跪到她跟前,拦阻道,“侯爷……侯爷也在里头。” 听言,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了沈嫣的心头,但她的脚步,还是不受控制要走过去瞧个究竟。 内室的门紧锁着,她勒令阿梅拿钥匙开门。门锁卸去之后,她便伸手意欲推开门,却忽听得屋里发出了女人喊疼的声音,以及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自己失丨身那一夜,几乎别无二样。 “好痛……我好痛表哥……啊……” “我会轻点儿……很快就能进去了……” 这样的声音,于沈嫣听来是这样的刺耳。她伸出去的手,终于无力地收了回去。 “小姐……”惜玉以为自家小姐伤心了,不禁怜悯地轻唤了一声。 实际上,沈嫣不过气愤焦氏等人为了让焦怀玉成为李承启的女人,让她有机会和自己争斗,竟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罢了!她默然转身,离开了。来到撷芳阁的外面,她在心里对焦氏说:“即便下了焦怀玉这颗棋,你也困不住我,只怕是白费心机。” 这样想着,她的嘴角漾开了一个弧度。无意瞧见这样的弧度,本十分为她担忧的惜玉难免困惑,“小姐您笑什么?” 沈嫣没有答,迈步往御香苑走了去。 翌日,侯府闹得沸沸扬扬。侯府的下人窃窃私语时都说:“侯爷不知怎地去了表小姐房间,要了表小姐的身子”、“侯爷这下不娶表小姐都不行了”、“可侯爷都有妻室了”、“表小姐可以和平夫人一样,成为第二个平夫人啊”。 沈嫣代掌后院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自不能不管。如她所料的是,福寿堂那边一早就派人来喊她过去了。 她来到福寿堂时,该不该到场的人都到场了。焦怀玉倚在焦氏身边,现下虽安静了,眼睛却是哭红了。这昭示着,她心中也有数不尽的委屈和茫然。李承启则双眉紧蹙。见沈嫣一脸平静地走了进来,他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字也没说。他的目光,又一次愤恨地落在了焦怀卿身上。每每碰到他这样的目光,焦怀卿都低头闪避。 “昨晚发生的事,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吧?”焦氏扫一眼众人,众人皆不做声,她便问李承启:“启儿,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吧。” 李承启没有答话,目光更是灼灼地盯着焦怀卿,一刻也不放。终于,焦怀卿走到堂中,咚地跪了下来。接着,他重重地给了自己一嘴巴。 “怀卿你这是做什么?”焦氏惊然起身。 “这事情,都赖我。” 第101章 清人 焦怀卿脸上满是悔恨之意。(..tw)他说他不该将李承启关在焦怀玉的房里,酿此大祸。但他很快就解释了,“我只是想让表哥跟怀玉在一起待一宿,好让表哥娶了怀玉,并不曾想表哥会……会强要了怀玉啊。” “强要?”李承启惊忙看一眼沈嫣,接着便是气愤上前,哼声盯着他道:“不知是谁在怀玉屋里点了迷情的熏香!” 焦怀卿蹭地站起身,坚决称自己没有点什么催情香薰。 沈嫣以为,单单是将李承启和焦怀玉独室关了一夜,焦氏和焦怀卿也会借此小事大做文章,强逼他二人成婚配,又何须多此一举弄什么迷情香薰呢? 李承启所谓的迷情熏香到底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放? 不过,一切都改变不了焦怀玉与沈嫣和魏敏三人共事一夫的事实。现在存在的问题是,到底要给焦怀玉一个怎样的名分。 让她和沈嫣一样作李承启的平妻,焦氏都觉得委屈了她这个侄女。她说:“要不是某些人使了坏,怀玉早就是宁安侯夫人。” 她意指沈嫣,说出的话却无疑让魏敏听了难受。 焦氏这么快就偏袒焦怀玉,倒让沈嫣高兴。她想,最好她能用她的偏袒,连同魏敏也一并排挤了才好。这样,魏敏就会真正跟自己站在一条线上了。 一夫只能有一个正室,这是百年不变的规矩,因此,焦怀玉终是得了一个与沈嫣平起平坐的位置。 “为了补偿怀玉,我要让人挑一个好日子,大摆宴席。”焦氏说。 “这不公允。”李承启不答应,“娘这么做,不是有意给嫣儿难看吗?我提嫣儿为平妻时。您可说过半个字要办喜事的话?”他顿了顿,接着道:“要办也行,连着欠了嫣儿的,一并办了吧。” “侯爷,”为免焦氏说出什么难听话来,沈嫣忙上前道,“哪有补办这等喜事的道理?我们的孩子一出生,还怕没喜事热闹?”她不等李承启提出异议,便笑着对焦氏道:“老夫人放心,怀玉妹妹与侯爷的喜事。我一定安排仔细。日后我和敏敏姐,也会好好待怀玉妹妹的。” 她有意说的两声“怀玉妹妹”,气得焦氏直想跳将起来说她没资格。但无论是进门时间还是年龄,她都没有喊错,所以焦氏也只能把这等不快憋在心底。 而沈嫣这一句“怀玉妹妹”,也让府里其他人明白,不管焦怀玉多得焦氏宠爱。那她也要喊正室夫人和大平夫人两声姐姐。 李承启再看沈嫣的神色,也生出了几分欣慰。他本怕她受委屈,所以想为她争来面子,却不料她总能用自己的机智去化解旁人的刁难。 事情谈妥了,各房各院的人也便散了。 李承启一直跟在沈嫣几步之遥的后方,迟迟没有上前与之说话。发生昨夜那样的事。他尚不知她心底藏着怎样的想法和情绪。他怕她生气,也怕她不生气,所以他不敢贸然询问。 沈嫣突然顿步。默了一会儿方才回转身看李承启问:“那催情香,若不是表公子放的,会是谁放的?” 李承启蹙眉,不想自己忧心的事她丝毫未放在心上,反倒琢磨起这件事来。他不免故作破罐子破摔之态说:“事已至此。谁放的又有何要紧。” “若不是表公子放的,那会否是表小姐自己放的?”沈嫣像是对他的情绪毫无察觉一样。顾自说出怀揣的想法。 “岂会是她……”李承启冷声,突然间却是想起一件事来,“不对。当时,怀玉似乎未受催情香薰影响。” “催情香无解药,”沈嫣道,“这么说来,要么是你撒谎……” “我岂会撒谎?当时分明就是催情香薰的作用我才……” “要么是你早在去撷芳阁之前就被人下了药。”沈嫣平静地打断他急急的反驳,“你正院,怕是有些不忠之仆,你要当心才是。” “我会察查清楚。”李承启说罢径直走上前去,并在岔路口处选择了回正院的方向。再看一眼沈嫣不气不恼的样子,他只怕抑制不住心中的恼羞之气。 沈嫣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但她,就是不想因为这点事而表露半点抑郁之色,尤其在他跟前。他被人摆布虽有无辜,但他的确是做了错误的事,并造成了一些麻烦。她心里气他,尽管气得有些不讲道理,却不想让他知道她气而误以为她很在乎他。 喜事在即,她一面把这事交给钟策全权操办,一面却做了一件惊动侯府上下的事。她做主,将李承启身边伺候的丫鬟仆妇,都重新做了编排,甚至还加入了一些新人,调遣了一些老人。她想,近身伺候李承启的人,必须忠心,而其他伺候的人,则至少要本分。这是她擅长的,上一世的的经历,足能让她判断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谁又怀有心计。 “碧螺,你以后就去沁心园当差罢。” 碧螺是李承茂在正院的眼睛,沈嫣自然容不下她。可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很意外。在正院,包括紫藤在内,没有谁比她更能伺候好宁安侯,大平夫人要将她遣走是为何意?而且,她要去的,偏偏是沁心园。当沈嫣说出这话时,她眼里满是惊愕。 “为何要她到我沁心园?”这时,李承茂随李承启恰从学堂回来。听沈嫣说要把碧螺调到自己的沁心园,李承茂自然提出心中疑惑。 “二爷的沁心园,除了阿丁,着实缺一个像碧螺这样的贴心侍婢。”沈嫣和颜解释,“侯爷这边,有紫藤和我御香苑调过来的香兰便足够了。” 言语里,她尽是为李承茂好,李承茂却猜得到,她定是因为知道碧螺常与自己沁心园通气才这么做的。 “侯爷,”碧螺突然跪向李承启,哭诉道,“奴婢自小伺候您,您不要让大平夫人赶奴婢走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惜。不过,李承启脸上毫无犹豫之色,只道:“一切都听大平夫人安排。” 碧螺心知恳求无用,看一眼李承茂之后,便低了头哽咽不语。 待她退下,李承茂也很快离去了。 李承启问沈嫣:“怎么你连碧螺也信不过?我看她平素里倒是本分乖顺。” “怎么,她一直陪你睡觉,你对她生了情愫舍不得她了?”沈嫣明知不是这样,还是要这样半是玩笑半是讽刺地说他一句。 李承启当即有些激动,走至沈嫣跟前,认真八百反问:“有了你之后,我何曾再让她荐枕?” “啊……”沈嫣突然抚住自己的大肚子。李承启十分紧张,问她怎么了,却听得她说:“他踢我。” 听言,李承启笑着蹲下身,耳贴她的肚皮,却是不无严肃道:“儿子可要乖,莫要再踢你娘亲了。你要学武艺,以后爹爹教你便是!” 见他这副样子,沈嫣心里止不住流出甜蜜的感觉。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感到她这样难得的举动,李承启抬眸,拉着她的手,缓缓站起了身。他看着她,终于道:“嫣儿,无论如何,跟怀玉发生那样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沈嫣只是温和地笑。 他轻轻揽她入怀,在她肩头承诺:“在我心里,始终只你一人。敏敏和怀玉都是意外,此后,我再不让这样的意外发生。你也一定不要允许这样的意外发生,可好?” “如果是那个跟莺歌长得一样的人呢?”沈嫣离开他的怀抱,定定地看他。她还道:“我一直在让柏仲哥找她,只是至今还没找到。将来有一天,我若找到了她,并把她接到侯府来,你会如何待她?” 李承启先是一愣,接着便笑道:“只是长得像而已,我还能把她当做是莺歌不成?不过,若真能找到她,搞清楚她究竟是何人,跟莺歌是否有关系,我也便了无牵挂了。” “那你……还怀念莺歌吗?”沈嫣蓦然问。问出这句话,她立时后悔了。她从来不想问他这样的闲话。 “你呢?”李承启的目光,落在了她发髻上簪着的红梅,“你可还想着安阳平?”他几乎哪天都见她簪着安阳平送她的这朵红梅花簪,他其实很介怀,只是一直没有说破罢了。 沈嫣低眸,沉默了半晌,终于浅笑,“我只是很感激他。” 李承启再一次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过去,我心里有一个莺歌,所以我愿意容忍,过去的你心里有一个安阳平。现在和将来,我心里只有你,你心里,也只能有我。”他言语强硬,却还是问她:“你可能做到?” “你能做到,我便能做到。”沈嫣笑着答。 “从一开始,我就做到了。” 与焦怀玉大喜之夜,李承启故作吃醉了酒,呼呼睡去了。 翌日,沈嫣很自觉地来到福寿堂,提出将侯府庶务的代掌之权,交给焦怀玉。焦氏自然高兴,但焦怀玉却说:“待嫣儿姐姐腹中孩子出生,姐姐养好了身体,一定记得把后院的钥匙拿回去。我无才无德,到底不是掌持中馈的才干。” 这要是从前的焦怀玉,哪里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102章 早产 如果焦怀玉当真转了性子,那焦氏的算盘可算是白打了。趁此机会,李承启速度地便说了一个“好”字,他很支持,待沈嫣生了孩子养好身子,就继续代掌后院事。 焦氏也不能就此多说什么,只得走一步瞧一步,到时再作打算。 为了焦怀玉能够夺得主母之权,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焦氏可没少在她身上下功夫,又是教她如何掌持中馈,又是教她如何差遣下人的,好不仔细。可是,焦怀玉就跟扶不起的阿斗似的,倒无心学这些,惹得焦氏好不生气。 这天,沈嫣来到了焦怀玉的住处。焦怀玉成了李承启的平妻,住的再不是撷芳阁,而是搬到了本来空置的翠峰苑。苑内假山俊秀几有成峰之态,翠峰苑因此而得名。 “这翠峰苑你可喜欢?”翠峰苑是沈嫣安排给焦怀玉的,她给了她应有尽有的东西,至少焦氏看后十分满意。 焦怀玉答:“喜欢是喜欢,就是太奢华,由我来住唯恐侯府的下人说闲话。” “谁敢说妹妹的闲话?这都是妹妹该得的。” 焦怀玉只是笑。 沈嫣看她,只觉她跟变了个人似的,从前的戾气都没有了。屋内谈话,她也是那样温婉谨慎,像极了乖巧之人。 “姐姐,我……”她眉眼间渐渐升了许多愁色,她问,“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何侯爷和敏敏姐跟我说的,与我姑妈和我哥跟我说的,很有些不一样?”说着她仔细地看沈嫣,又问:“嫣儿姐姐,我本该是侯爷的正室,是你……是你坏了我的好事,这是真的吗?” “我说不是。你会信吗?”沈嫣轻笑反问。 “就算是……”焦怀玉低了眸,默了一刻,终于道:“就算是,我也不恨你,只求姐姐不要阻拦我继续爱慕侯爷。”再看沈嫣时,她眼里满是乞求之意。[..tw超多好看小说]她似乎很怕沈嫣会夺得李承启的专宠,甚至因为嫉恨她的存在而害她。 她为情所困,甘愿为李承启去死,地府门前走一遭回来,她忘记了一切。却还是一心只向她的表哥,这等爱慕之心,谁又阻拦得了? “即便侯爷心里没你。你也不怨不恨?”沈嫣问。 焦怀玉摇头,“我知道侯爷心里只有姐姐,我不怨不恨,只要他肯接受我的好,我便知足了。” 她这样的想法。是否受魏敏影响?不管怎么样,沈嫣没有忘记告诉她:“你们都搞错了,侯爷他心里,其实另有旁人,并非只有我。”见焦怀玉睁大的眸子,她接着解释:“侯爷曾爱过一个女子。那女子得病死了,他一直记着她。他之所以对我好,不过看我身世可怜罢了。活着的人。怎么能比得过死了的人呢?” 竟有这样的事?焦怀玉还是头一次听说。惊异之后,她竟然哭了,“侯爷好可怜,失去爱人的他,该有多可怜啊……” 她这样怜悯人的善信。让沈嫣意外非常。看着她簌簌落下的眼泪,她动摇了心中的怀疑:焦怀玉没有装。是真的失忆了吧? 她忙安慰了她几句,转了话题问:“管理府中庶务,你可有何困难?” 听她这么问,焦怀玉忙拉她的手,“姐姐可一定要帮我。姑妈总让我学管理之能,可我实在没兴趣,也实在学不会,现在心里还是一团乱麻。姐姐,你可愿每日里教我做事?你只用说,我每日去你御香苑听……”见沈嫣蹙眉,她忙补充道:“我绝不会打扰姐姐休息,姐姐说什么,我都记在纸上如何?” 沈嫣蹙眉,是因为没有掩饰好心底的诧异。她想了想,答应了她。焦怀玉很高兴,还说这是她二人的秘密,绝不能泄露出去,特别不能让焦氏知道。 离开翠峰苑的路上,不禁发笑,若焦怀玉一直这样,那她真的要笑死了。不过,她还是告诉自己,不能大意。 时间过得很快,时值五月的时候,侯府上下都穿上了薄衣,各院各房,也都点了驱蚊的香薰。这一切,都是沈嫣让焦怀玉吩咐下去办的。这段时间,她的确在暗中帮了焦怀玉不少,自己也积攒了更多的处事经验。她很高兴。然而,上天总要在她得意的时候,给她来一点惊险,甚至是灾祸。 这一天,她约了焦怀玉和魏敏在御香苑喝茶,却不知怎地肚子突然疼得厉害。大夫来看过,说她怕是要生了。 孩子要提前到来?这一提前,竟提前了两个多月,是为早产。可是,这一天她没有摔跤也没有胡吃,怎会早产呢?不过,产子的疼痛,根本让她没有心思思虑这些。 她疼了许久,几次昏过去又醒过来,本还是太阳初升,接着便是夜幕降临了。终于,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彻了整个侯府大院。 “是男孩!” 听着人们高兴的呼喊声,沈嫣意识全无。 她没有辜负李承启的希望,也没有辜负焦氏的希望,她生了一个儿子。李承启高兴地看一眼儿子,便进屋守候昏厥的沈嫣了。他一直在她床边,想等她醒来。 焦氏抱着长孙,欢天喜地,“你看他这鼻子和眼睛,长得多像启儿呀。” “长公子虽是早产,倒足斤足两的,看起来健康得很。”魏敏挺着肚子在一旁看了沈嫣的孩子,也很是喜欢。 可她这一句无心的话,让有心人听了去,倒成了引发猜测之言。月嵘附到焦氏耳边,低声道:“老夫人,这孩子……会不会是沈氏前夫的?” “胡说!”焦氏大喝一声,吓得在场的人都失了笑意。她想了想,把孩子交给奶妈,接着便走了出去。 月嵘紧紧跟上,来到外面,她便又对焦氏道:“哪有早产出来的孩子会如此康健的?大夫查出沈氏怀孕的时侯,她巧入府没两个月,而她入府之前,又是那南昭人的妻子。这个孩子……” “够了别说了!”焦氏讨厌沈氏,但她不讨厌孙子,现下听月嵘这么说,她心里又气又怕。她终于道:“明日便拿孩子的血和启儿的血,滴血认亲。” “是,老夫人。”在她身后,月嵘听了这句话,嘴角露出了一点窃笑。 沈嫣醒来之时,已是深夜。她身边除了李承启的笑,静得如同她没有受过生产的琢磨。她惊然问:“我的孩子呢?” “奶妈喂过奶,这会儿已经睡了。”李承启忙解释,叫她莫要着急。 沈嫣一听放心了,接着便道要去看儿子。可她刚挺身,身子骨一软便倒在了李承启怀里。一日生产,早已耗去了她所有气力。李承启忙吩咐人传话,让奶妈这就把孩子抱过来给沈嫣看。 看着刚出世还一脸白色绒毛的婴孩,沈嫣高兴得直落泪。她拼尽全力,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像抱着这世间最难得的宝贝一般,喜不自胜。她问李承启:“给他取名了吗?” “我早想好了,给他取单名一个翰字。”李承启说着不忘问沈嫣意见,“你看如何?” 沈嫣点头,“好,怎样都好。他是我儿子,叫什么都是我儿子。” 李承启再要奶妈把孩子抱下去的时候,沈嫣却不答应。她要求,孩子暂时都跟她睡,她怕她的翰儿只要离开她一会儿,在这府里便有要害他之人。 然而,李承启岂会答应现下身子还很虚弱的她亲自照顾孩子?他劝道:“不会的。奶妈是我亲自挑选的,照顾翰儿的人,也都是御香苑的老人。” 沈嫣还是摇头。 李承启缠不过她,终于道:“那这样,我去翰儿屋里再搭张床,我过去陪他。这样你可安心?” 沈嫣听言自是感激,发自心底道了一句:“谢谢你。”她想,暂时先这样安排,也未必不可。待她身子骨好些了,她再亲自带着翰儿也不迟。 翌日,焦氏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李承启,并做了准备,要取他和李翰的血,求个真相。李承启以为可笑至极,当即告诉焦氏:“嫣儿跟我行房之时,还是处子,当时换被子的仆妇就能证明。” “侯爷为了维护大平夫人,怎这样的谎也说得出……”月嵘在焦氏身后,低声嘀咕。 焦氏神色尴尬,想了想道:“无论如何,滴血认亲查一查,也未必是坏事,查清了,免得府里的下人乱嚼舌根子。” “也罢。”李承启答应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血和李翰的血滴到装满水的碗中,竟然没有融合。 众目睽睽之下,父子的血竟然没有融合。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李承启诧异地锁紧了双眉。焦氏很失望,这,也并非她想看到的结果。 “将这孩子,丢出去罢。”焦氏沉声下令。 “谁敢!”李承启彷如从梦中惊醒,他走过去,将孩子抱入怀中冷声道,“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谁也不准动这个孩子。” “启儿你何须自欺欺人?”焦氏看他的样子,几乎充满怜悯。 这时,听了风声的沈嫣,拖着沉重的身体赶了来。她由惜玉扶着,眼里满是痛恨地看了一眼焦氏的大丫鬟月嵘,“谁道我的孩子不是侯爷的亲生骨肉?凭什么?就凭两滴没有融合在那碗水中的血吗?” 第103章 引诱 见沈嫣身体赢弱,神情却十分坚毅的样子,有人为她担忧,有人等看好戏,也有心机之人满心惶然谨慎。(..tw无弹窗广告) “惜玉,扶夫人回去。”李承启命令惜玉。不过,见沈嫣不肯走,他声音不禁变得温和道:“嫣儿你回去,无论如何,我会保护这个孩子。” 他不是该说“我们的孩子吗”?他也怀疑,她是做了什么越轨之事吧。也罢,即便他这般想了,他还愿守护这个孩子,也算他宽大为怀了。沈嫣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盛水的碗,突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往里头滴了一滴血。 惊愕之下,许多人看到,母亲的血也未有跟孩子的血融合。 “看到了吗?难道翰儿会不是我亲生?”沈嫣质问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焦氏身上。 “这……”焦氏不禁上前,十分不解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古书记载,”这时,李承茂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他道,“滴血认亲,并非绝对能判断孩子是否为父母亲身,五十八对父子当中,常常会出现一对父子的血液不能融合。”说罢他将书目拱手递给焦氏看。 焦氏看后,眉头也舒展了,接着便把书还给李承茂,心疼上前从李承启怀里抱过李翰,羞愧落泪道:“我的乖孙,是奶奶愚昧,险些害了你啊。” 沈嫣的眸光与李承茂对视,充盈着感激。李承启看到,竟有一刻嫉妒起李承茂来。他自己,为何没有早早看过这本古书?不过,他还是冲他看过来的目光露出了如沈嫣一般的感激笑意。 “快,把东西都撤了。”月嵘说着指挥起小丫头们撤走那碗水。 “且慢。”沈嫣一面看着月嵘,一面向水中伸出了食指。她蘸了水。放到嘴里尝了尝,旋即浅浅而笑道:“是咸的。” 月嵘脸色明显一惊。 沈嫣接着道:“水是咸的,那就是哪对父子的血滴进去,也是不会相融的。” “月嵘!”这水是焦氏让月嵘准备的,水有问题,自是月嵘做了手脚。 听得焦氏一声喝,月嵘很快跪地求饶。 “你因何这么做?”焦氏对她很是失望。 “老奴……老奴也是不得已啊。”月嵘只这般说了一句,却是始终不肯说出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她不停磕头求饶,眼泪也婆娑了。 “月嵘嬷嬷,”沈嫣问她。“在我驱蚊香熏里加艾叶害我早产之人,可也是你?” 月嵘一惊,忙摇头说冤枉。 “崔嬷嬷都看见了你还敢狡辩!”沈嫣霎时厉色喝声。 听言。只有崔嬷嬷知道,这话是沈嫣诈月嵘的。驱蚊香熏被人加了艾叶,倒是她首先发现的。 月嵘果然经不住吓,还真承认了。 “来人呐,将月嵘轰出侯府!”焦氏气愤下令。 “老夫人息怒。”沈嫣却道,“想必月嵘嬷嬷这么做,自有她的苦衷,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月嵘嬷嬷跟了您几十年,您一定也舍不得。只要她改过自新,我倒愿原谅她这一次。” 她如此心胸。让人无不称叹。但她这么做,绝非真的要放月嵘一马。 所有人散去后,她也回到了床榻。李承启方才问她:“你打算如何处置月嵘?” “我要她说实话,我要找出那个真正害我之人。”沈嫣说罢看一眼李承启,好笑问:“前头你跟翰儿的血未能相融,你一定以为我做了背叛你的事吧?” 李承启惭愧而笑。 “谢谢你。.tw[]”沈嫣却如此郑重道了一句,“即便是心有怀疑。你也坚定地守护了翰儿。” “你不怪我就好。”李承启握着她的手,好不怜惜。 之后。沈嫣将钟策唤到屋里,问了许多月嵘家人的现状。钟策告诉她,月嵘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儿子无业好赌,一个儿子做点小本生意,还有一个儿子在一家药铺当掌柜的,两个女儿嫁了人,夫家也都是些做小生意的。 沈嫣听后对钟策道:“让她的家人,做生意的都做不成生意,给别人打杂的都丢了饭碗,好赌的欠一身赌债,就是女婿家,也莫要放过。做了这些,你不妨让月嵘知道,这都是我的意思。” 钟策点头答应,心道好一个沈氏,人前装得宽和,人后却使这样的鬼魅伎俩,实在是阴毒。与此同时,他也暗暗提醒自己,往后得罪了谁,也不能把沈氏给得罪了。 月嵘的家人因月嵘受累,对她多有埋怨,不出三天,月嵘就找到沈嫣跟她请罪了。 几日不见,她消瘦了不少,足见她在焦氏跟前也受了许多的不待见。 “大平夫人要杀要刮,老奴都不敢有半句怨言,但求大平夫人放我家人一条生路。”说罢,她重重地给沈嫣磕了三个响头。由于用力过猛,她的额头很快出现了一片淤青。 “很简单,”沈嫣不紧不慢说,“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害我的。” “老奴……老奴不能说。”月嵘摇头,“他会杀尽我的家人的。老奴……老奴但求一死。”她神色惊慌,似是十分害怕的样子。 “不是表公子指使你这么做的?”沈嫣问出自己的猜测。 “不……不是。”月嵘紧张而惊异的神色,倒让沈嫣分不清,她这句回话是真是假。 “月嵘嬷嬷,你当真不肯跟我说实话?”这是沈嫣磨了她许久之后最后一遍问她的话。 “老奴做错了,老奴甘愿领罪,但求夫人放过我的家人啊……”月嵘扑地,又是百般恳求。 沈嫣叹息一声,“也罢。我会放你家人生路。”她顿了顿,接着道,“我也不会刁难于你。日后,你定要做好本分,切莫再犯糊涂才是。” 月嵘显然没有想到沈嫣会就此放过自己,她忙像拜菩萨一样拜谢了她。 沈嫣将惜玉招至跟前,叮嘱她道:“去拿些滋补品来送给月嵘嬷嬷,还有,你亲自送月嵘嬷嬷到下房。” “小姐……”惜玉听了自不理解沈嫣这么做的道理,直至听她附在自己耳边低语了几句,她方才明白过来。 出了御香苑,月嵘劝惜玉莫送自己,惜玉却一脸是笑大声道:“我家小姐说了,月嵘嬷嬷让她明白了许多事,因此特地嘱咐我,务必礼仪周到地把您,还有这些滋补品送到您的屋里。” 内室里,沈嫣则交代了二虎,让他找两个信得过、手脚灵便的家仆与之一起,日夜盯住月嵘,她还道:“月嵘见了什么人,又有什么人见了她,都要向我一一报来。” 二虎十分高兴地接了这个差事。 另一方面,沈嫣又召来了钟策,并告诉他说:“月嵘对我坦诚,老实跟我交代了许多事情。她是受人指使,才加害于我的。鉴于她也是受人所迫,我便原谅她一时糊涂了罢,钟管家可以还她家人自在了。为了弥补他们这几日的损失,并感谢月嵘对我的帮助,我会给钟管家一些银两,还劳烦钟管家帮我分给他们。” “害大平夫人的,果真另有其人?但不知是谁?”钟管家多嘴问询。 “这你便不必知道了。”沈嫣抱之以笑。 钟策讪笑点头,很快退了去。不出半个时辰,经他之口,侯府上下很快便传出了月嵘供出幕后黑手的消息。这个时候的月嵘,方知自己被摆了一道,她时时担心,那个指使她的人会来索她性命。 这夜,那人真的来了。二虎等人只见他戴着银色面具,穿一袭血红色衣裳,手执长剑,如鬼魅一般进了月嵘的屋子。 二虎没有耽搁,跑回御香苑便将此事告诉了沈嫣。沈嫣听他描述后,自然想到去年随李承启初去京城时,路途要取他们性命的那个不阴不阳的男子。她忙吩咐二虎,让他去正院喊李承启过去逮那贼人。她还道:“若侯爷与之打斗,你一定记得喊二爷还有表公子帮忙。”她只怕,李承启一人不是那红衣妖男的对手。 李承启还未到下房,便看到二虎的人跑了过来。他们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其中一人急急道:“月嵘嬷嬷死了!杀他的人往御香苑的方向去了。” 李承启大惊,当即返身往御香苑的方向跑了去。 御香苑内,沈嫣一边逗弄儿子李翰,一边期盼下房的消息,丝毫未能觉察危险正在向自己逼近。 儿子李翰突然哭了。听到哭声,奶妈忙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道:“夫人,想必长公子是饿了……”可她话音未落,一把利剑从她的后背一直贯穿到了她的胸前。 长剑拔出,她轰然倒地。 可怖的画面里,站着的正是那戴着银色面具,着一袭血红色衣裳的男子。他的面具,以及正在滴血的长剑,在夜色之下反着渗人的寒光。 “长公子怎哭得那么厉害?”外面,惜玉和另一个小丫头珠珠走了进来。她们的脚步,在看到银面男子的那一刻,都定住了。 银面男子反身,作势要杀了惜玉和珠珠。 “别害她们性命!”沈嫣忙喊了一句。 第104章 拉拢 见银面男子对自己的求饶毫无反应,沈嫣忙对惜玉和珠珠二人大吼一句:“快跑!” 可是,二人才转身,银面男子的剑光便飞出去了,生生地落在了珠珠的后背上。[..tw超多好看小说]珠珠“啊”地一声之后便倒下了。惜玉惊吓万分,立在那里腿也软了,只看着沈嫣,低低地唤了一声“小姐”。 “不要杀她!”沈嫣声音大了许多,她捞起枕头,便朝银面男子的后背重重地砸了去。接着,她又跑到桌边,不停地往银面男子身上丢茶具。 银面男子轻松躲过她丢来的东西,见桌上再无可扔之物,他不禁大笑一阵,用极为阴柔的声音道:“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功夫管旁人死活?” 沈嫣看一眼惜玉,又看一眼床上的李翰,双手握住了椅子,讽刺问他:“你这次又是为你爱的那个男人卖命?”说出这句话,她能想象他在面具底下诧异的脸,她接着道,“那个男人,领你的情吗?会不会又像上回一样,责怪你多管闲事?” “你如何知道这些?”银面男子显然很诧异。 趁他心乱之际,沈嫣拿起椅子,用力朝他丢了去,而后逃出了屋子。见他追上来,她便拼尽全力地跑。这个时候,惜玉进屋,将小小的李翰抱离了内室。 沈嫣知道自己跑不赢银面男子,终于在花圃旁停了下来,转身泰然看他。 “说!你是如何知道我跟他之间的事的?是不是他告诉你的?”银面男子问她。 他口中的“他”,莫非跟自己相熟?沈嫣且没有多想,只尽量地拖延时间。她相信,李承启很快就要来了。她露出一点得逞的笑意,谎言道:“正是他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她停了停,有意卖起关子来。 “快说!”银面男子忽然伸出长剑,直指沈嫣的咽喉。 沈嫣一吓。有意瘫坐到地上。她一边惶然说着“我说”,一边在花圃里抓了满满一把泥沙。(..tw好看的小说)她用极慢的语速道:“他还说,他不知如何面对你,尽管他也很喜欢你,看你为他卖命,他也很感激,但他,怕世人说他。他说,要是你是个女人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娶你为妻。” “他真这么说?”银面男子的语气里有怀疑。却也有掩藏不住的高兴。 “他当真这么说的。他还说……”沈嫣看到,御香苑外李承启的身影正在往这边赶,她的心。顿时跳得老快。 她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银面男子知道来人了,便逼近她,这就要取她性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你的死期到了。” 沈嫣向他奋力抛出了手中泥沙,而后往一旁滚了去。他再逼过来时,一把剑鞘朝他飞了去,使得他不得不防。李承启腾空跃起,终于与之纠缠开来。屋里的丫鬟仆妇方才跑出来,将瘫软的沈嫣从地上扶起。惜玉抱着李翰。也走了出来。 她哭着道:“小姐您没伤着吧?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长公子也再见不着娘亲了……” “快带翰儿进屋里去。”沈嫣唯恐那银面男子还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大平夫人,您也进屋吧。”崔嬷嬷劝说。 沈嫣摇头。她见李承启和那人打斗激烈。倒有些担心,生怕李承启斗不过他。 不多时,李承茂和焦怀卿先后赶来了。他们都加入与银面男子的打斗中。 李承启道:“抓活的。” 可是,焦怀卿上前,两下便被银面男子制住了。要挟着他的性命。他轻易逃脱远去。李承启只得放弃逮他,急急来到沈嫣跟前。担惊询问:“你没事吧?可有哪里伤着了?” “你要再晚来一步,可就见不着我了。”沈嫣发笑,眼里却溢出了后怕的泪光。 “幸得大平夫人机敏,”崔嬷嬷道,“才逃过这一劫啊。” “崔嬷嬷,好好办理奶妈和珠珠的后事,好好慰抚她们的家人。”沈嫣不忘吩咐下去。 李承茂走上前来,道:“嫂嫂受惊了。” 沈嫣摇头而笑,“亏得你们及时赶到。”说罢她的目光落在了焦怀卿身上。 焦怀卿忙上前,不无歉意说:“都怪我武艺不精,才被那贼人挟持,以至于他逃了去。” “表公子武艺,当真是不精?”沈嫣噙笑反问。 “表嫂嫂这是何意?”谁都听得出,她话里有话,焦怀卿自不会装糊涂。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表公子别光顾着帮侯爷照看生意,也要多加锻炼身体,好好习武才是。毕竟,这世道太乱,防身的本事还得过硬了。” “表嫂嫂教训得是。” 大家伙都散去后,为了沈嫣和李翰安全,李承启让她母子暂到自己的正院居住了。他以为自己单是晚间在御香苑陪着翰儿过夜,远远不能让他安心。他要她母子,日夜都在自己身边。 对他的安排,沈嫣毫无异议。她也害怕,有人还会害她和她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 在正院安歇下来,李承启方才问她:“你是否怀疑,那红衣男子与怀卿有关?” “我不确定是表公子,但我敢肯定,霍青那次在酒楼看到的那个与他接触的男人,跟我是相熟的。”沈嫣说罢,将自己适才与银面男子周旋时的对话都说给了李承启听。 李承启听后,也支持她的判断。 “跟我相熟的男人,并有机会,而且可能告诉我那些事的男人,除了你、二爷、表公子、柏仲,还会有谁?” 所有可能之人,都被沈嫣列了出来。而这些人之中,她首先怀疑的,当然是焦怀卿。打斗之时,焦怀卿轻易被挟持,不是有意助那银面男子逃脱又是什么? “若真是他,那我一定……” “倒不一定是他的意思。”沈嫣打断李承启道,“可能跟上次一样。这回又是那不阴不阳的男子自行主张。” “嫣儿,”李承启轻轻地抱住她,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把那红衣男子抓出来,不让他再伤害你。” “不。”沈嫣却道,“这件事侯爷就莫要管了,我自己能处理好。” “你能处理?”李承启惊然问,“你要如何处理?” “到时你就知道了。”沈嫣眼里,满是神秘。 李承启倒要看看,她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而就在他们准备睡觉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焦氏紧张的声音。 焦氏听说御香苑有刺客还出了人命,险些吓晕过去。她深夜到来,是想确保自己的乖孙无恙的。李承启和沈嫣。不得不穿好衣服起身宽慰这个老太太。无论如何,焦氏对李翰的爱,是真挚的。 翌日,奶妈、珠珠还有月嵘的死,引得她们的家人到侯府大闹了一场。不过。只要拿出银子,她们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侯府加强了守卫。接下来几天,各房各院都无异动。不过,沈嫣迟迟没有算账的举动,直到一个月后,她的身体复原了。她才借李承启之名义,将焦怀卿招到了正院。 他来之后,她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言告诉他:“表公子,我知道那天要刺杀我和翰儿的人有龙阳之癖。而且,他喜欢的对象,正是表公子。” 焦怀卿显然一惊,很快好笑道:“表嫂嫂。这样的话如何能乱说得?” “这里没旁人,表公子就莫要掩饰了。”沈嫣定定地看着他。笃定地将自己的猜测当做真实。 “可我跟那天刺杀表嫂嫂的人,当真是不认识。”焦怀卿还是辩解。 “那且不议论那天要刺杀我的人,表公子你,就不想我死,就不想我的翰儿死吗?”沈嫣不与之争,只这样直接问他。 焦怀卿自然不承认。 “表公子想得长远,恐怕早已是一心希望,怀玉的孩子能成为宁安侯府的世子吧?”沈嫣说,“你以前怕我挡怀玉的路,现在又怕我的孩子挡怀玉的路,所以你很想杀了我们,一了百了。”她顿了顿,接着道,“寄人篱下,时间久了,心便野了。你妄想将来有一天,整个侯府都由你掌控不是吗?” “表嫂嫂,”焦怀卿被说穿了心思,不自觉逼近沈嫣,立时还发起了狠来,他阴着脸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现在一心帮表哥在外头做营生,可没这闲工夫跟你在此聊些有的没的。”说罢他反身,欲行离去。 沈嫣却拦至他跟前,坚定道:“无论如何,我想跟你达成共同的目标。” 焦怀卿诧异看她,实在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表公子,你以为我大周朝廷,还能维持得了多久?”沈嫣问。 焦怀卿更是惊异,“小小妇人,关心朝廷之事作甚?” “暴君当政,奸佞小人无处不在,大周朝廷长此以往势将灭亡。覆巢之下难有完卵,到那时,你就是掌控了宁安侯府又能如何?” “你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就不怕皇上砍你的脑袋?”焦怀卿几乎被她的话惊吓到。 “侯府有免死金牌,我又是侯府的人,有何好怕的?”沈嫣的笑容,忽而敛了去,“就算是砍头,那我可以索性闹大,让大家都陪着我去见阎王爷。如此一来,黄泉路上倒有的是人作伴。” “你……你怕是疯了吧?”焦怀卿不敢相信地逃了出去。 “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表公子。”冲着他逃去的背影,沈嫣不紧不慢喊了一句。 李承启从内室走出来,担忧地问沈嫣:“他会成为我们的人?” ps: 坏蛋们,懒家伙们,不给打赏也就算了,推荐票也不愿给我么~~么么么~~在下没有榜位没有推荐,门面很难看的说~~so,来一发吧吧……吧。。 第015章 误解 李承启不是很明白沈嫣拉拢焦怀卿的道理。且不论他信不过焦怀卿――他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忠心可靠之人――他也不是很相信,焦怀卿会真的乐意与他们为伍。 拉拢焦怀卿,是他从未想过的。可沈嫣这么做了,而且她坚定地以为,不出三日,焦怀卿自己就会找上门来。 “这件事,你事先当知会我一声。”李承启终于道出心中所想,“适才在后面听你有拉拢怀卿之意,我本觉诧异。怀卿这等……并非我想重用之人。”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何必执拗?”沈嫣不以为意,劝道:“前朝开国元老化成将军说过,用人有两种,一用可信之人,二用奸佞小人。即便是盗贼、是乞丐,只要善于发掘,他们都是有利用价值的,关键在于,用他们的人,是否能拿捏得好分寸。”她笑了一下缓步走近李承启,理了理他的领口,看他一眼,方才接着说:“你别忘了,表公子能得回回香,可以讨皇上高兴。皇上跟前,能有这么一个眼线耳目,不是很好吗?” “皇上身边的眼线和耳目,我早有安排。”李承启却道。 沈嫣当然想得到这一点,但她还是执意认为,焦怀卿有野心,只要给足利益,这有野心之人办起事来更干净利落。但李承启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有野心之人,来日会成为祸患。 因了此事,两人争议了许久,终是不能苟合。李承启甚至气愤地说:“往后这些事你便不用管了,我要的是一个贤内助,并非一个在外事上也要插足的女人。” 沈嫣听言一愕,失望地低了头没有做声。或许,真的是她太自以为是了。她心里有些受伤。但她却故作不以为意之态,笑了一下道:“我去看看翰儿乖不乖。”说罢她便要退下。 李承启忙拉住她的手,不无心疼道:“我适才不该……我是气糊涂了。”他知自己的话伤了她的心,想乞得她谅解。 “是不是我太心急了?”沈嫣回眸,认真问他道,“是我太急于报仇吗?” 李承启回看着这一刻将内心毫不掩饰暴露在外的她,只听她接着道:“我恨不得现在就能杀了他们,为我沈家报仇。想着那些人当着高官享着厚禄,我心里好气。” “单是杀几个人又有何难?但我们要做的,并非杀几个人就可结束。”李承启劝道。“我们要做的,是大事。无论是为了这个国家也好,为了报仇也好。为了我们自己的荣华富贵也好,亦或是为了,争一口气也好,我们每一步都要走得谨慎。心中着急,是万万不可取的。” “所以。你还是不答应利用表公子?”沈嫣说着甩开了他的手。 “我答应。”李承启忙又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我答应你便是。你想怎么用他,便怎么用罢。不过,”他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却是极为温和,“利用完了。他得到他想要的,便再不是我们的人。” “这是自然。”沈嫣满意地笑。但这笑容的背后,也藏着她的隐忧:现在。凭着李承启的疼爱,她做什么他都听,若哪一天他对自己无情无爱了,她就是有再明智的主张,也毫无意义吧?所以。她越来越觉得锁住李承启的心是那么的重要。 一面等待焦怀卿的决意,一面她还加紧了找寻那个像极了莺歌的乞丐。这天。她来到了柏家,特地嘱咐了柏仲找寻这个乞丐一事。 柏仲告诉她:“前阵子有好几次看到了她,想逮住她都被她逃脱了,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她。我只怕,她是离开了宁安城。” 沈嫣听言不禁蹙眉,若这乞丐离开了宁安城,一切就都是枉然了。 “你要找那乞丐,究竟所为何故啊?”柏仲忍不住问。 “她偷了侯爷一样重要的东西。”沈嫣倒不想解释,胡乱编了个理由。 宁安侯丢了东西,大可自己派人找寻,何须沈嫣让自己去找?柏仲心知她撒谎却只笑笑应声,称会再多尽力。 “柏仲哥,你的人可有发现,还有旁的人在找她?”沈嫣突然问。 “没有啊。还有旁的人找她?”她这么一问,柏仲更觉古怪了,“嫣儿,你找她,到底为什么?” “没什么。” “你跟我都不说实话了。”柏仲背过身去,终于生气了。他恼然道:“你索性把谎扯圆了别教我看出来,我心底倒好受些。你这般言辞遮掩,实在让我不堪。你可曾真的把我当做你的义兄?” 听言,沈嫣顿觉羞愧,忙说了实话道:“那乞丐,像极了侯爷过去喜欢的一个女子。我在想,侯爷是否也派了人找她,所以问问。” 她如是虚虚实实地说过,柏仲方才回转身看她。他明白了她的用意,却是反问了她一句道:“你还嫌侯府里同你争宠的女人不够多,还要搬出一个来砸自己的脚?” “柏仲哥……” “这乞丐,我不帮你找了。”他看起来尤为愤慨。 “怎么,宁安侯有那么多女人伺候,你嫉妒啦?”沈嫣不无玩笑问。 “我……”柏仲气得瞪大了眼,“我是为你担心啊!” 沈嫣心里暖暖的。她当然知道,他是为自己考虑。她忙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噙着笑百般认真道:“柏仲哥放心吧。我找那乞丐,并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是另有用意。如果她是可用之人,我倒不怕侯爷对她心存好感。”说话间,她眸光幽深,好似看向了一个旁人无法企及的境地。她还说:“只要她是可用之人,她就是夺了侯爷的心,又有何好怕的?我要的,又不是一个男人……” “嫣儿,”柏仲看着沈嫣,更为她担心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臂弯,紧紧地看着她,劝道,“放下仇恨,做一个平凡女子吧?你已经为人母了,得丈夫疼爱和尊重,才是最重要的。” 沈嫣知道,柏仲永远无法理解自己两世为人,却还是早早地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她没有多跟他纠缠这个话题,只笑了笑道:“我会好自为之的。你呢?与吴小姐的婚事定了吗?” 柏仲神色霎时变得黯然,“已经托媒人去问了。” “柏仲哥风流倜傥,此事定能成。”沈嫣笑得眼儿弯弯,与柏仲初次交好之时一样天真烂漫。 她这一笑,不知惹得柏仲想起了多少往事。 从柏家出来,沈嫣心里也不甚痛快。她想,如果按照最初的想法,父亲健在放下朝政,她嫁作柏夫人,一切该有多好啊。 她走在街上,意外地遇到了焦怀卿。焦怀卿看到她,眸光一吓,竟像见了鬼魅一般。不过,他很快镇定上前,跟沈嫣寒暄了几句。 “表嫂搜这是去哪儿了?” “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有余,我出来转转。”沈嫣并不告诉她自己是去柏仲家了,正如她出门时,没有跟李承启说实话一样。她现在虽是名正言顺的柏家干女儿,但她也知道,那些流言蜚语还活在人的心里。 “表嫂嫂好兴致。” “我这就要回府了。”沈嫣福了福身,旋即便要离去。 “表嫂嫂,”焦怀卿突然叫住她,低低道,“今夜亥时三刻,问辰楼一叙可好?” 沈嫣顿步,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问辰楼正是宁安侯府那处最高的楼阁,白间本就少有人至,晚间那更是僻静。她不知道,明明白间就可以一叙的事,焦怀卿为何要安排在晚上,而且是亥时三刻的问辰楼。她恐怕自己不能贸然前去。但若不去,她又怕自己会错过什么。 回到侯府,她坐立难安。李承启看出她神色的不对,自然问她。她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心事,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说,他定会反对她去。 “是在柏家,发生了何事吗?”李承启突然闷声而问。 他怎知道自己是去了柏家?沈嫣一惊,谎言被拆穿,脸顿时红了,“我怕你误会才跟你说了谎话……” “我不是问这个,”李承启还是冷声,“我是问你发生了何事,为何魂不守舍的?”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冷了几分,“是因为柏公子要娶吴家小姐吗?” “不是……”沈嫣再不管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去的是柏家了,她只觉柏仲要娶吴小姐的事,和自己不安的事联系在一起,事情就大发了。但她一时半会儿的,却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其实,”李承启声音柔软下来,“我可以给你时间,你又何须诓骗我?”但他柔软后的伤心和气愤,却是更重了。 在男女之事上,他最爱胡想乱猜。正是这个原因,沈嫣出门时才没有告诉他自己是要去柏家,免得他问东问西,甚至要跟自己同去,却不料他知道了反对自己更生多疑。她忙要拉住他的手,好生跟他解释。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重重地甩手,愣是将她的主动求好给推开了。而后,他拂袖离去。 他怎会生这么大的气?沈嫣方才觉得古怪。他是否是听了谁的谗言?想及此,她忙将近身伺候李承启的丫鬟香兰和紫藤唤了进来。 第106章 捉奸 香兰和紫藤告诉沈嫣,她出去后,宁安侯见过的人,唯有二平夫人和钟管家。.tw[] “他们可有说一些特别的事?”沈嫣又问。 香兰和紫藤相顾看了一眼。终于,香兰告诉沈嫣:“侯爷跟二平夫人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钟管家来后不久,侯爷就让二平夫人和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都退下了,他跟侯爷说了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李承启知自己去了柏家一事,难不成是钟策说的?可钟策好端端的,因何跟她过不去?沈嫣更加觉得古怪蹊跷了。她没有着急喊钟策来对质,她只怕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是质问他也得不出什么结果来。 香兰和紫藤都退下后,她陷入了好一阵烦忧。她只觉今日令她为难之事一件接一件,她却连个诉苦的对象都没有。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趴在了桌上。 而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她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未曾给过她烦恼的人――李承茂。她忙唤了惜玉去将他请来。 李承茂很快来了。沈嫣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将想要拉拢焦怀卿的事告诉了他,并跟他说了焦怀卿今夜约自己见面一事,最后问:“你可愿与我同去?” “嫂嫂有需要,我自不会推辞。”李承茂道,“只是此事大哥可知晓?大哥若知晓,嫂嫂如何不唤大哥陪你同去。” “你大哥……正与我计气。”沈嫣犹豫了一下,不妨将前因后果都如实相告了。她甚至还跟他说了自己去柏家的原因,也是想让柏仲帮忙找寻莺歌,好解了李承启心中挂牵。她想,等今夜的事过了,李承茂跟他大哥一劝说,李承启或许就不生她气了。听了她这番话。李承茂也赞她宽和,一心想着他大哥不是吗?她做的,看起来明明就是好事。(..tw好看的小说) “那今夜,二爷可会陪我同去?”沈嫣最后确认此事。 李承茂点头,“亥时我便在问辰楼藏好。” “如此甚好,若没有意外,二爷可不必现身。” 李承茂应声答应。沈嫣高兴地谢了他之后,他便告辞了。 沈嫣知道,焦怀卿自然不会把自己怎么着,她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焦怀卿住处。先后有人告诉他,侯爷和大平夫人闹别扭了,侯爷负气离开后。二爷去了正院。 “继续监视他们三人一举一动。”焦怀卿吩咐下去。 却说李承启负气之后去了魏敏的东苑,本想天黑了也不回正院歇息,但想到有人要害沈嫣和李翰母子性命,他还是改了决定。 他回到正院时,已近亥时时分了。沈嫣本以为他会在东苑过夜的。他这一回来,倒让她心生惶然。亥时三刻,她是要去问辰楼赴约的,他若计气睡不着,她要如何脱身? 她刚想服个软,道个歉。先化解一些他的怒气,哄他睡着了自己好办事,却突听得他闷闷地说:“我今夜跟翰儿睡。”如此一来。她倒落得自在。 而焦怀卿那边,他见时辰要到了,便准备出发。这个时候,他却听得自己派出去监视李承茂的家仆来报说,二爷去了问辰楼的方向。 “噢?”他先是有些意外。思忖一阵之后便阴险地笑了。他快步来到一间厢房,推开门一直往帘帐内走了去。 床榻上。躺着一位红衣女子。 “你怎又打扮成这副模样?”见到她时,焦怀卿十分震怒。 “你不喜欢?”红衣女子说话的口吻,分明就是那银面男子说话时不阴不阳的口吻,她转过来的脸,也正是那副娇好得无可挑剔的脸容。她,就是他。 焦怀卿心里直念这样的他简直是恶心至极。不过,他掩住这种厌恶,闷闷然道:“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红衣男子从榻上起身,妖娆走至他跟前,一手抚上他的面颊,方才在他耳边低声道了句“你只管吩咐便是。”说罢他还意欲咬一咬他的耳垂。 焦怀卿蹙眉,厌恶地将其推开了,“我要你去问辰楼,帮我做件事。” 红衣男子笑着应“好”,似是对他的厌恶之心毫不在意。 亥时三刻,沈嫣准时抵达问辰楼。她登上楼顶,未有看见一个人的踪影。她等了许久,直觉自己被焦怀卿给愚弄了,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决意多等片刻。 忽然,她身后发出了“嗖”地一声响。她回转身,只见那着一袭红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犹如鬼魅一般立在了那里。她心生畏惧,脚下不自觉后退一步,“焦怀卿让你来的?” “没错,他让我来……”他快速闪到沈嫣跟前,柔声道,“给你传几句话。”他离她很近,近在咫尺。“怀卿说……”他忽然搂住沈嫣的腰,手指暗暗解开了她的腰带,“脱去你的衣服就好。” “啊……”沈嫣方才感到腰间一松,她忙推开他意欲逃脱,逃脱之时,她的外裳便被褪去了。正是天气暖热着装单薄之时节,她被褪了外衣,身上立时便只剩一件裹胸遮挡了。 银面男子还想上前,李承茂急从暗处跳出来,缠上了他。然而,银面男子的功夫,远在李承茂之上。只稍几下,他便制住了李承茂。他没有打他也没有要杀他之意,而是同样的,他也剥去了他的衣裳。他甚至还要脱去他的亵裤,只是被李承茂奋力躲了去。 “你们在门口守着!”焦氏的声音陡然在问辰楼下响了起来。 银面男子细声发笑,“这下你二人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说罢他一个转身,轻巧地逃了去。 问辰楼的楼梯上,传来阵阵脚步之声。沈嫣霎时明白了一切。再穿衣服已来不及了,就是穿好了,焦氏上来看到她和李承茂在一起,必出大事。 她看向李承茂沉声道:“你快走!” “我能走去哪儿?”李承茂一面穿着衣服,一面也是着急难安。 沈嫣方才想起来,李承茂只有几下拳脚功夫,却不会飞檐走壁。她忙抓起自己的衣裳,并靠近问辰楼后墙的边缘,朝下面看了看。见下边一片葱郁,她就想让李承茂跳下去,可她刚要开口,火光已近楼顶了。 若这样被捉住,那铁定是一个死字,还不如就此跳下去,搏上一搏。她腾身一跃,也顾不得那两丈多的高度了。 她纵身的瞬间,李承茂双眼瞪圆,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处。他正要朝边缘迈步,焦氏在钟策和几个丫鬟仆妇的陪同下巧站在了他的身后。 “茂儿?”见他衣衫不整,却是独自一人立在楼上,焦氏又气又困惑,她四下看了看问,“沈氏呢?” “大娘……大娘如何这么问?”李承茂掩去惊惧的内心,终于认真应对,“我睡不着,便跑来问辰楼乘凉……大娘如何带了这么些人来?” 听言,焦氏狐疑地看钟策。 钟策忙走至边缘四下看了看。见无异动,她脸上顿现难堪之色。 却说跳下楼的沈嫣挂在树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她知这里不能多待,便忍着身上的疼痛,悄悄爬下树往正院的方向赶。途中,他被李承启撞了个正着。李承启也是听人说焦氏正在问辰楼捉奸才赶过来的。他看到狼狈的沈嫣,甚觉意外。 沈嫣见了他,几乎吓痴了。 身后不远处,焦氏一行的火光又亮起来了。钟策认错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 “承启我……我回去再跟你解释,先容我躲一躲。”沈嫣看李承启的眼神,几乎带着恳求。 李承启的神情,在月光下冷冽得好似要冒出刀子来。不过,他还是看了一眼路边的花圃,让沈嫣去里头藏身。之后他便走上前,迎上了焦氏。 焦氏见他,不禁问:“沈氏可在屋里?” “她陪着翰儿,一早就睡了。”李承启说罢道:“我听说娘到问辰楼捉奸……” 焦氏脸上尴尬而气愤。她很快看一眼钟策,埋怨说:“都怪这些个奴才胡说乱道,说看到沈氏跟茂儿私会问辰楼,我才来看看。过去一看哪有什么奸丨夫丨淫丨妇?只是茂儿深夜睡不着,在问辰楼乘凉罢了。” “既是误传,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焦氏走后,沈嫣方才从花圃里站起身。 “你跟二弟在问辰楼做什么?”李承启当即问,看她腰带都没系好,他真的很难不怀疑她。 “我跟他没什么。”沈嫣忙走至李承启跟前,要跟他好好解释,“我叫他到问辰楼,是因为……” “身上的伤怎么来的?”李承启没有听她的话,只向她颈侧伸出手,因为他看到,她那里有被划伤的痕迹。他的手指,在伤口上轻触了一下,听得她“咝”地一声躲过头去,他心里又气又恨。 “为了不让老夫人误会,我从问辰楼跳了下来。”沈嫣低眸说着。 听言,李承启剥去了她的外裳。他看到,她背上被刮伤划伤的痕迹处处都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愤恨道:“连命都不要吗?” “我没办法……” 远处,着装整齐的李承茂看着二人,愣愣地站住了。 第107章 多情 知沈嫣浑身是伤,李承启没有多加指责,很快拉了她就往正院走了去。都是皮外伤,所以他应她要求没有喊大夫――这种事,若喊了大夫,只怕张扬出去很容易闹大,他只得亲手给她涂了药膏。 整个过程中,他一句话也没有。 沈嫣每每看他,看到的都是他深锁眉头、眼里满是不悦的模样。她心里觉得羞愧,觉得感动,也觉得恼恨。她暗暗下定决心,焦怀卿今夜附加给自己的,她一定要还给他。 焦怀卿摆她一道,想让她身败名裂,很可惜,目的没有达成。可笑他自以为此次奸计得逞即可彻底铲除她,不料她侥幸逃脱之余,还证明了他跟银面男子的关系。这,也算是她用自身安危换来的有力还击吧。 想及此,沈嫣的恼恨之心少了许多。她现在最无措的,是即便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李承启,李承启也还是气恨。 “你不相信我说的,还是觉得我被人脱了衣裳你觉得有失清白?”好一阵沉默之后,沈嫣忍不住低声询问。 “你不知我气什么?”李承启涂药的动作不自觉重了一下,惹得沈嫣“啊”地叫出声。他听了,更是愤愤,尽管手指的动作温和了许多,口里却是满满的埋怨,“知道痛还敢胡来?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万一伤了残了……死了怎么办?翰儿怎么办?”他气的恼的,也不过如此。 药膏抹在伤口上,本来刺痛,听他这么说,沈嫣忙咬住了下唇,再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她趴在那里,半裸的上身这里一块那里一块很快都被涂上了紫红色的药膏。煞是惊心。 “痛就叫出来,何需忍耐?”李承启见她下唇咬得通红,再是生她气,心也柔软了千万分。 沈嫣一喜,忙回转头看他问:“你不气我了?” 李承启没有作声,只顾褪去她的亵裤看她下身的伤。 许久许久没有这样裸丨身于他的跟前,沈嫣一时竟羞赧得面红耳赤。她悄悄地拿了轻薄的被褥,试图遮住自己的臀部。 李承启见她半遮半掩的身体,心里倒一下子想多了。那男儿的欲丨火,顿时在他身体里升腾起来。全都汇聚在他某处器官上。 他好想她…… 不过,他终于勒令自己收起了视线。努力平复心绪后,他继续给她涂药。口里懑然道了一句:“等你伤势痊愈,看我如何收拾你。” 他这么说,其实就是一种原谅了。沈嫣开怀,忙道:“只要你不气了,那便任你收拾。”她高兴得没有听出来。他的话乃一语双关之辞。 见她高兴的样子,李承启脸容之中,终于绽开了点点难以察觉的笑意。这点笑,在她的愉悦心情下,渐渐扩大了。 翌日,李承茂早早地来到了正院。李承启待他。与往常无异,直到他问及沈嫣是否安好,他的脸色才有些冷厉。他道:“日后你嫂嫂让你做什么。你事先都要与我商量。” 李承茂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他又问:“嫂嫂可能下床?” “昨儿还能下床,早上便说浑身疼了。”李承启神情之中满是忧虑之色。 “大哥,”李承茂急急道,“跌打摔伤本不可小视,何况嫂嫂刚坐完月子?不如让我进去给嫂嫂瞧瞧吧?” 李承启知他虽不精医术。却颇晓医理,思忖片刻之后便没有顾那许多伦理纲常。将他引到了内室。 沈嫣见李承茂来了,神色略显不安,不过,她很快问他:“老夫人有没有为难你?” 李承茂浅笑摇头,很快问起她的身体状况来,他说他会根据她的症状,亲自去药店给她抓几副方子,如果严重的话,那就非得看大夫不可了,以免日后留下什么后遗之症,再治为难。(..tw) 他言之切切,把李承启说过的话都给说了,听得沈嫣脊梁骨直发凉。他发自肺腑的关怀之意,早已不自觉跨越了叔嫂这层关系。李承启敏感,定然感受得到的……他已经感到了。他立在李承茂身后,表情是那样难看。 “那……那快去吧!快去帮我抓药。”李承茂问过自己的情况之后,沈嫣忙借此让他离开。她生怕他多待一刻,李承启那难看的脸色,会布上抹不去的阴影。 见她说话间不时看一眼李承启,李承茂霎时明白了自己的失态。他忙起身,恭谨地告辞离去。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翰儿。”李承茂离去后,李承启冷着脸,也走出了屋子。 沈嫣松了一口气,暗自唏嘘。这时,惜玉才从外面走进来,十分担心地问沈嫣:“小姐您怎么了?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怎就下不来床了?” 李承启早嘱咐了沈嫣,身上伤口痊愈之前,她换衣换药和洗浴都由他来,让她切不可让任何旁的人知道她身上有伤,为了谨慎,就连惜玉也不告诉。沈嫣记得他的话,所以惜玉这会子问起,她也只说昨夜睡觉扭到了腰身。 “好好的怎会扭到腰?”惜玉狐疑,忽而惊乍出声问:“小姐,您昨夜跟侯爷莫不是……”她支吾着,有些紧张,也有些犹豫,“莫不是行了……大夫说过,百日后方可……” “不是。”沈嫣知她想什么,忙嗔了她道,“你就不要瞎猜了,我就是扭了腰身,过阵子就好了。” “刚坐完月子就扭了腰,这可是不得了的事,侯爷怎不差人叫大夫来看看?”惜玉说着竟有些埋怨之色。 “惜玉……”沈嫣心生叹息,她想,身上的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惜玉是近身伺候自己的人,若找不到一个好的由头骗住她,那便不如不骗的好。她终于郑重看她,告诉她道:“昨夜侯爷打了我。” “啊?”惜玉瞪大眼睛,旋即气愤问,“侯爷因何打您?他怎能打您啊?” “就是他打的,不然……我岂会趴在床上?我背上都是伤。”沈嫣说着还露出一些苦痛的表情。 惜玉忙小心褪去沈嫣的衣裳,看到涂了紫红色药膏的地方,大大小小不下十来处,立时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侯爷他……他为什么打小姐啊?小姐做错了什么……” “没事了惜玉。”沈嫣见她哭得伤心,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笑了一下道,“我跟侯爷又和好了,身上的药膏,就是他帮我涂抹的。他说了,以后若再打我,就准我打回去。” “可是……为什么呀?小姐从小到大,何曾挨过谁的打?就是来了他李家,招了那老夫人的打也便罢了,侯爷他身为小姐的夫君,如何能打您?”惜玉埋怨不停。 “夫妻之间吵吵闹闹,也不稀奇,惜玉你就莫要多问,也莫要多想了。”沈嫣还嘱咐,“这事,也不能传出去让人知道。这侯府的人,若知道侯爷都打我,那他们,更不会把我当回事的。” 惜玉听得个中厉害,忙不住地点头。而后,她擦了把泪劝沈嫣道:“小姐,侯爷都敢动手打您了,您日后……可一定要乖一点,温顺一点,别惹侯爷不高兴啊。” 沈嫣点头,心底却是被惜玉这般认真的模样给逗乐了。另一方面,她也为她待自己的真诚而感动。她退下时,她见她姣好的身材,不禁想到她年纪也不小了。她想,哪里有合适的人家、合适的人,能让她托付终身就好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惜玉之后看李承启的神色大不如从前了。她像看待什么可怖的人物一样,总是露出一副又惧又恨的样子。李承启感到她的异样,觉得她古怪得很,一问之后,不禁又气又好笑,却也无奈。 下午的时候,焦怀卿来到了正院。他见李承启一脸焦虑之色,但并未对他有任何的质问,心中不由得更加忐忑起来。为了试探李承启,他还有意提到焦氏昨夜捉奸一事,可李承启也还是没有异动。聊着聊着,他终于问:“怎么今日未见表嫂嫂出来?她做的点心甚是好吃,我这张嘴倒有些馋了。” 李承启一声笑道:“这阵子你只怕吃不上你表嫂嫂亲手做的点心了。” “这是为何?” “你表嫂嫂昨夜睡觉,扭了腰。” 焦怀卿自知李承启有意言谎,他担心的,是李承启究竟知不知道是他有意陷害沈嫣,又有没有把银面男子刺杀沈嫣李翰一事联系在自己身上。他若知道这些,为何不索性把自己交给焦氏,捻出侯府? “表公子来了。”就在焦怀卿内心打鼓的时候,沈嫣由惜玉搀着走了出来。她在门外,已将表兄二人的对话都听了去。李承启有意装糊涂,令她很高兴。在内室,她听惜玉说焦怀卿来了,她就十分担心李承启会就此揭开他的真面目,所以即便她的身子骨不便,她也着急出来看看。她不曾想到,李承启会假装糊涂。 焦怀卿见她,忙上前问她安好,“听表哥说,表嫂嫂昨夜扭了腰?” “何止是扭了腰,险些连命都没了。”沈嫣噙笑说着看了一眼李承启。 李承启会意,忙上前扶她坐下,嗔道:“不就是扭了腰,何至于丢了命?” 沈嫣只是笑看焦怀卿,见他神色惊惶,她忙对李承启说:“是我言重了。” 巧在这个时候,福寿堂那边有人传话,说老夫人喊侯爷和大平夫人过去一趟。沈嫣不知焦氏有何事,但想到自己身体实在不便,便叫了李承启一人过去。如此,也落得她可以跟焦怀卿好好谈上一谈。 第108章 收获 李承启走后,沈嫣又退去了屋里的下人,焦怀卿的狠戾之心便没再掩饰。 “那么高的楼,你竟敢往下跳?”他走近沈嫣,话语里满是不可置信。 沈嫣不理他的话,只道:“昨夜的事,我尚未告诉侯爷,包括爱慕你的那个男子人受你指使意欲害我母子性命一事,我也未曾跟侯爷提及。不过,若我和翰儿有何三长两短的,不仅侯爷会知道这些,就是老夫人也会知道,所以表公子下次想要害我,可一定想清楚了再行事。” 焦怀卿被拿捏住了,自是气恼,“你想怎样?” “尚未想好。”沈嫣轻笑看他,淡声道,“等我想好了,自会找你。” 焦怀卿自知,以后他若再轻举妄动,尤其是对李翰,那即便是再受焦氏信任,他也只怕是死路一条。在焦氏眼里,这个长孙可比任何人都重要。他气只气,昨夜让沈嫣逃脱了。 不过,见沈嫣没有将此事立即抖搂出去,并且听她的意思,只要他不再招惹她,她也不打算把这事说出去,他笑了一下,很快问她:“前两天表嫂嫂跟我说的那番话,不知是何意义?”他话语软润了许多,其中尽是试探。 “表公子向来聪敏,何必明知故问?”沈嫣反问一句。 “你要造反?”焦怀卿压低声音,但很快他又被自己问出的话逗乐了。她一介女流,岂会造反?要造反的,只怕另有其人,“还是表哥要造反?” “不。”沈嫣毫不慌张地否定了,旋即倾身向前,凑近他耳边告诉他:“我不过要你跟我一起造反,杀皇帝。杀丞相,杀了那些,将先皇之死嫁祸在我爹爹和许多其他老臣身上的贪官污吏!” “就凭你?”焦怀卿更觉好笑,“你能做什么?” “我?”沈嫣噙笑道,“我是不能做什么,但我至少可以要挟你、利用你不是吗?” “笑话!”焦怀卿不以为然。不过,聪明如他,他还是想得到,想要造反的人,只怕正是宁安侯。如果是他。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想及此,他内心觉得惊骇,也升腾出许多兴奋和刺激的愉悦感。如果宁安侯要造反。那将是何样的光景? 他看着沈嫣,像是打量,也像是思忖,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见他这副样子,沈嫣已猜到他在寻思什么了。她知道。他终于还是跟着自己的牵引,在思索一些问题。这样就对了,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当他心里有了决定,并向她表露诚意之时,那便是她让他与李承启对话之日。 焦怀卿不是一个值得信赖之人,只是一个可以利用之人。沈嫣当然不会贸然地告诉他他猜得没错,有谋反之心的,正是宁安侯。正因为如此。她才说出令他觉得可笑的话,惹他怀疑。 “你除了利用我,还利用了谁?”焦怀卿终于说话了。他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自也不会贸然表明自己的立场。他想要确定,要造反的人。究竟是不是宁安侯。 “你是第一个我想利用之人。”沈嫣说,“接下来。我还想利用侯爷,利用二爷。你以为如何?” 听言,焦怀卿想了想问:“你有多大的能耐,能利用得了我表哥?” “利用他们对权利的贪慕之心,还不够吗?” 焦怀卿紧紧地看着沈嫣,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她,目光中有轻视,有诧异和惊喜,也有一股子不可不信的味道。 “侯爷不在,表公子在此呆太久了,只怕多有不便,请回吧。”沈嫣突然下逐客令。她不想听到他莽撞的答复,她希望他回去好好想一想,再做出决定。 “表嫂嫂言之有理,告辞。(..tw好看的小说)”焦怀卿决意离去时,还不忘扫一眼沈嫣。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觉得,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小瞧了她。 事实证明,沈嫣在他身上下的这番功夫是没有白费的。焦怀卿很快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向。 在焦怀玉当着大家伙的面提出来要将主母之权交给沈嫣的时候,焦氏强力反对,焦怀卿却一反常态,支持了妹妹的决定。 当然,焦氏自然还是坚决反对的,因此,这件事一时半会儿的倒没有落实下来。不过,代掌主母之权,终于还是落在了沈嫣手中。 此事能如此顺利发展,全因焦怀卿在私底下跟焦氏软磨硬泡说了不少的道理。 正如沈嫣所料,他的野心是比天还大的。一旦他认为宁安侯要造反,他就决意跟着宁安侯做事了。改朝换代之后,他谋个一官半职,从此改写他焦家史诗,也改变他寄人篱下的命运,又有何难?有这么大的事业需要去做,他又何须在这侯府争什么? 这天,他摆明了对沈嫣说:“男人干大事,最怕后院着了火。有表嫂嫂掌理府中庶务,表哥也就放心了。” 听他的意思,他已经十分确定,有造反之意的,是李承启了。 “难得表公子能看清形势,做了正确的选择。”沈嫣想,是时候让他去跟李承启谈话了,“你去学堂找你表哥和二爷吧。” “好,我这便去。”焦怀卿几乎欣喜,走出几步,他还不忘回头道:“表嫂嫂怎还唤我表公子?唤我一声表叔当是自然。在我心里,表嫂嫂就是这后院的主人。” 他对她态度的变化,可说是大转折。 他走后,沈嫣心情好极。她早盘算过,若能让焦怀卿心甘情愿与李承启为伍,她在这个府中,就再不怕任何人使阴招了。焦氏的狠心,儿子李翰足以融化。她唯一有些担心的,是这府里还有一只藏在暗处的黑手,不知哪一刻就会往她身上扎根针。 她不会忘记,李承启与焦怀玉发生关系那一夜,就是这双黑手给李承启下了催情之药。可怕的是,沈嫣连这双黑手那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都想不明白。且走且看罢,她想,总有一天事情会真相大白的。 傍晚时分,焦怀卿、李承启、李承茂三兄弟是一起有说有笑回侯府的。此等情形,侯府很多下人见也未见过。他们无不唏嘘,侯爷何时愿意跟表公子亲近了。 宁安侯府从此,进入了一段无论是主子间还是奴仆间,都处得和和美美的光景。而沈嫣,一直把持着后院的钥匙,虽不是主母,却掌握了主母的权利。 原本,主母之权本是要交给生产后的魏敏的。但她生了一个女儿,焦氏不大高兴,她自己也觉得不如意,生产后心情郁郁,自无心打理后院事,后院的钥匙,自还留在了沈嫣手里。之后一拖再拖,也就没人再提此事了。 沈嫣锋芒毕露,除了焦氏不待见她,府里的下人喊她“大平夫人”的时候,都多了不少的敬重,与她一起共事一夫的两个姐妹,也都依仗她,争风吃醋的事儿,似乎从未发生过。不过,一个因为生了个女儿,一个因为腹中无子,平素里还是会发生一些不快。只不过,她们的不快,并非针对沈嫣罢了。 为了不让两个女人产生嫉妒心,沈嫣常劝李承启,要多给她们温存。 这天,魏敏因为女儿吟颂不受焦氏待见一事,又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见人了。晚间,沈嫣便要劝走来自己御香苑的李承启。她说:“敏敏姐心情不悦,你今夜去东苑陪陪她吧。” 李承启答应去看魏敏还有女儿吟颂,但他说,看了她们母女,他很快就回来。他还邪恶道:“你可暖好床等我。” “在那里过夜吧。”沈嫣噙笑看他。 李承启不愿,“我已有许多天没跟你亲近了。” “在那里过夜,陪陪姐姐。”沈嫣话无波澜,像是说极平常的事一般。 “罢了。”李承启本来愉悦的劲头都消失了,他决意听她的,去东苑过夜。 一直以来,他不敢独宠沈嫣,是因为他也认为,他对她的独宠,会招来魏敏和焦怀玉的嫉恨之心,终对她不利。但这样满足了他人,却同时委屈了自己和自己最爱的女子,他每每又觉得难以坚持。所以他心里,总因为此事不痛快。 沈嫣却不以为意,只是表面上,她觉得自己也该略略表现出无奈之色罢了。她从未想过,要独占了他。掌控了权利,受人尊敬,计划的事,都发展得如理想中的一般。这一切,便是她最大的快乐。 这夜令她意外的是,李承启说好的留在东苑过夜,去了没多久竟就回来了。他告诉沈嫣:“敏敏把我拒之门外了。” 魏敏心情再是不好,也没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啊。沈嫣觉得很是古怪,当即就要去看她。 “别去。”李承启忙拦她,“她睡了,就让她好好歇息吧。我们明日再去看她不迟。” “你莫不是骗我?是你自己想回来?”沈嫣怀疑地看他。见他听了自己这话脸色渐露愠色,她忙转了念,心想他还不至于说谎便笑了笑道:“那我伺候你宽衣。”魏敏的异常,改日再探究好了。 “嫣儿,”李承启却是抓住她的手问,“你可知我本只想与你一人携手到老?” 沈嫣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她启齿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李承启那温厚的双唇,却已细密地吻上了她…… 第109章 高潮 李承启的双唇,就这样覆在沈嫣正要轻启的樱桃小嘴上,细细抿着,轻轻吮着,惹得她内心麻酥酥的好想放下所有的防备和负担。(..tw无弹窗广告) 如果这一切都发生在上一世,上一世为爱痴迷的她,该有多幸福啊。吻到深处,她甚至觉得心上一下疼痛。这一世的她,已不能做到为爱痴傻了。 当他一只手用力将她扣紧入怀,欲行向她嘴里探出那片温软时,她不自觉躲了躲,低声拒绝道:“我不想……” 李承启刚燃起的欲望之火,霎时被浇了一盆凉水。他看了她许久,终是想不明白,因此问:“你不想?我们有六天没……你怎会不想?你不想我,我可十分想你。”说罢他赌气式地又要亲她。 “承启……”沈嫣笑着叫了一声,话语里满是叫他不要闹之意。不过,他哪里肯听她的,见她没有怒意,他便一把将她抱起来,直奔床榻而去,一边还道:“哪有妻子不想夫君的道理?今夜,我可要你好好想想我不可。” 他将她放到床上,见她巧笑倩兮的动人模样,撒泼放荡的言语都不见了,他借着灯光仔细地看她,像看一样举世无双的宝贝一样,而这举世无双的宝贝,只属于他一人,他爱惜她,高兴有她。 他伸手,一点一点解去了她的衣衫…… 看着他这样温柔的动作,沈嫣不禁问他:“对敏敏姐和怀玉,你也这般温存吗?” 他的动作陡然滞住。她这样问自己,是吃了醋?他笑了一下,扑到她身上,意欲加快挑逗的步骤。 “是还是不是?”沈嫣双手抵住他侵向自己的下巴,非要他说出答案不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知道……或许。她只是想听他说一句,他对自己与对魏敏和焦怀玉都不一样罢了。她只想确定,牢牢抓住他的心的,只有她一人。 李承启拿开她的双手,在她额头深深地印了一吻,认真道:“莫要胡思乱想,我对你,比对任何人都要好,都要温存。我心里,只有你一人。”说着他的手便在她身上游走开来了。 他的甜言蜜语。听来真叫人受用,再加上他难以捉摸的指尖动作,沈嫣很快被他虏获了。心也跟之融化…… 李承启没有告诉她的是,他每每去魏敏的东苑或是焦怀玉的翠峰苑过夜,他都未曾与她们有过肌肤之亲。 这是死去的莺歌教给他的。莺歌说,真爱一个人,身和心都该忠于那个人。女人对男人当如此。男人对女人也当如此。想当初,他听到这样的话还很震惊,也很不以为然,直到永远地失去她,直到遇到沈嫣,他才幡然领悟。 他落在沈嫣身上的亲吻。每一下都充盈着怜惜。他已失去一个爱人,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 “答应我,”就在沈嫣被挑弄得兴奋无比的时候。他突然在她耳边低低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离开我。”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她不受自己掌控,他甚至觉得。若是时机成熟,她就会离自己而去。所以他才这样要求她。 沈嫣双手环上他的腰脊,用了用力,使得他的身体紧密地贴着自己,方才笑着道:“离开你,我要去哪儿?”自从决意留在侯府,为父亲报仇,为家族无辜受累之人报仇,她就没有想过要离开他。 他又一次深深地吻了她,许久许久,直至她气息紊乱得想要逃脱,他才坏笑着放开她。他脱去身上的衣衫,也褪去她最后的遮挡,直直地看着她的胴丨体,像欣赏美丽的花儿一样,称叹道:“你身体恢复得真快,跟有翰儿之前一样好看。” 天生丽质,向来都是沈嫣骄傲的资本。不过,生了孩子之后她身材能不走样,还得益于她根据医术记载,下了不少的功夫。她还年轻,她深知身体的美,也是一笔财富。如果自己身材走样,李承启还会这样迷恋自己?她不确定,所以她绝对不允许身材走样这等事现在就发生在她身上。 感到他在自己身上的流连和欢喜,她高兴而满足。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在床上的功夫,实在是了得。哪一次,他都让自己快乐得几近昏厥了去。她很享受这种感觉。所以,当他细细亲吻自己,温柔抚摸自己的时候,她几乎期待得有些着急。 她的花园,早已下过一场蒙蒙细雨,滋润了所有的花草,在灯光下反着夺目的光芒,只待他进入欣赏。 “快……进去……我想你进去……”她在他的逗弄下扭动着身体,终于大胆地说出了心底的渴望。 “想要了?前头还有人说不想要……”她一声渴盼,对他来说可谓是莫大的刺激。他将自己早已充血的膨胀移向她那片被雨水滋润过的花园,缓缓地画起了圈圈。 “你坏……”她又气又恼,用力抱了抱他,在他耳边道,“快进来……” “好。”他终于找准地方,用力挺入,“嗯……”挤进狭窄的甬道,他也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声音来。沈嫣更是感到下体那个肉粒部位滋生起一股强烈的暖流,渐渐地蔓延开来,随着他接下来变幻莫测的动作,一直绵延至全身……很快,她紧紧地抱住了他,不停地喊起了他的名字。 感到她下体发生了痉挛和抽搐,他意外而惊喜,“你今次怎这么快?”话虽这么说了,他耕耘得却是更加卖力。他喜欢看到她如此快乐的样子。 “啊……啊啊啊……”她发出了一连串的娇喘声,几乎达到了快乐的顶峰。 “嫣儿……”他亲昵地唤着她,整个身心都兴奋得绷紧了,他吻着她,贪婪地重重地吸吮了几下,“嫣儿……我也要来了……嗯啊……” 伴随他最后那一下猛进,她整个身体都瘫软了。她在他身下,有一种飘然出世的感觉。她躺在了一片随风轻浮的竹林,竹林里下满了雪,她就在其间,轻飘飘的摇荡着。雪花纷飞,飘落在她的身上却不会融化。她也丝毫不感到冷,只觉得异常的静谧和安乐自在。 “嫣儿?” “好美。”她痴痴然,努力回味着那片竹林的美好,努力想要重新进入,只是……太难了,她不禁埋怨李承启,“都怪你。” 李承启莫名,直到听她说了自己的幻象之后,他才笑着抱紧她道:“我再来一次,再让你进入那片竹林如何?这一次,你带上我。”说罢他将自己尚且还够充实的硕大,快速地又一次挺到了她的身体里,不容她拒绝,紧紧地贴近她最深处的地方,惹得她好一声娇喘。 “侯爷,大平夫人……”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了守夜丫鬟的声音,她道:“霍护卫求见。” “霍青?”沈嫣惊异地看着李承启。 李承启忙平复了欲丨火,快速退出她的身体,蹙眉起了身,“他定有要紧事找我。” 沈嫣忙拢了拢头发,跟着穿好了衣裳。她也要去前头看看,这么晚了霍青到访,究竟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霍青的神色依然那样冷俊不禁。见到李承启和沈嫣,他揖了揖礼便要说正经事。他也不在意沈嫣在场,径直告诉李承启:“元稹大师没有死。” 那日在靖远寺,智光方丈骗了所有人,他用别人的尸体,代替了元稹大师。而元稹大师则被现今的敏嘉皇太后给押解,秘密关押在了离皇宫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破庙里。霍青无意发现了这件事,还特地到破庙里查看了一番。他几经周折,终于在破庙的地下暗室,发现了被铁链缚住了手脚,但却安然无恙的元稹大师。 “元稹大师说,皇上和皇太后想从他那里得到一张宝藏图。有了这张宝藏图,就可以找到前朝留下的宝藏,还有那对传承了几千年的漆龙眼。” “漆龙眼?”李承启听言一惊。 漆龙眼的传说,几乎人尽皆知。都说得漆龙眼者得天下,只是漆龙眼,早在前朝的时候就下落不明了。它怎会在前朝留下的宝藏之中? “前朝惠帝行暴政,元稹大师的父亲遂偷走了漆龙眼,以动摇前朝社稷。”霍青说,“前朝果真灭亡,元稹大师的父亲心愿已了,但也十分惭愧,便将漆龙眼藏在了前朝留下的宝藏之中。” 得漆龙眼者得天下,是因为百姓相信这个传说。若新皇刘卓得到漆龙眼,那百姓就会打心底服他认他,而若李承启得到漆龙眼,那他来日造反,便可有一个顺应天意的由头。所以,李承启接下来要做的事,莫过于找到漆龙眼。 “元稹大师有没有说宝藏图在哪儿?”李承启问霍青。 “在端敬皇太后留下的那个锦盒当中。” “那个锦盒……”李承启神色为难。那个锦盒,他已交给刘卓了。除了从锦盒底部掉出来的十字架他还悄悄留着,其他东西,他都没有。想要找到宝藏图,岂不是要将锦盒从刘卓那里拿回来? “侯爷,”就在李承启为难之际,霍青将背后背着的包袱放在了桌上,很快从中拿出了那个锦盒,“我已让人偷偷拿出来了。” 李承启见了那锦盒,自是欣喜,他高兴地拍了一下霍青的肩膀,“做得好!” 沈嫣却不以为然,当即道:“皇上和太后若知道锦盒不见了,定会全力找寻。到时候,我们想要找寻宝藏,只怕步履维艰。” 第110章 来客 沈嫣的顾虑不无道理。宫里的人若发现锦盒不见了,势必第一个就怀疑在李承启头上,到时候的麻烦,就不止一二三了。 见李承启眉头也紧蹙了,霍青顿时觉得自己办错了事,神色很有些自责和担忧。 “我倒有个法子。”沈嫣想了想道,“趁着宫里没发现,我们速速做个假的还回去。”当初她想从李承启处偷得锦盒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计划的。同样的计划,未必不可以用在这一回的事件上。 “但不知宫里现在发现锦盒不见了没有。”她的办法,李承启也想到了,只是他还有所顾虑。 “应该没这么快发现。”霍青不无肯定说,“这个办法,我们不妨一试。” 霍青这么判断,自有他的道理,李承启便没有多虑,速速让他去办了。他还嘱咐他,办好这件事,就想办法把元稹大师救出来。霍青答应了。 待他走后,李承启不禁高兴地对沈嫣说:“若能顺利拿到漆龙眼,很多事就都变得简单了。”他眸光深邃,深到了一个就连沈嫣也摸不到底的层面。 “承启……”沈嫣自知霍青带来的这个消息是天大的好消息,不仅漆龙眼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希望,那前朝留下的巨大财富,也可以作为他们日后用军所需。但她见了李承启那幽深的目光,竟有种不寻常的感觉。她终于问他:“你是要自己当皇帝,对吗?” 包括李承茂和焦怀卿,都不曾问他这个问题,因为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他要造反,那便是他想自己做这个天下的主人。究竟事实如何?李承启内心也是这么想的吗? “是谁当皇帝并不重要,”李承启看一眼沈嫣。噙笑道,“重要的是,坐上那个位置的人,理应让大周百姓过上安乐太平的日子。” “那个位置,当由你来坐是不是?”沈嫣还是要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李承启的笑渐渐敛了去,忽而郑重地问沈嫣:“你希望那个人是我吗?” “我不知道。”沈嫣也曾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个位置,就是属于李承启的。但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她仔细地想了想。以为李承启现在的身份是宁安侯,若他去争那个皇位,势必比他以二皇子的身份去争那个皇位要弱几分。但他二皇子的身份。又偏偏是即便让世人知道,世人也不会相信的。 “如果我做了皇帝,你便是我的皇后。”李承启看着沈嫣,眼里满是认真。 尽管这种事还很遥远,但沈嫣还是忍不住问他:“那敏敏姐呢?” “她是东皇后。你是西皇后。”李承启不以为意,“前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看他向往的样子,沈嫣已确定了那个答案。那个位置,他果然是要自己去坐的。如果他坚守自己的承诺,那她,可以是皇后?天下女子之典范。会是她吗? 她曾未想过这等事,今次提起、想象,她心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种感觉。说是高兴,又不是高兴,说是惶然,又不是惶然,说是新奇。那也不是新奇。但无论如何,她期望李承启荣登大典的那一天!她愿意向着这个目标。去拼尽一切。 这一夜,她因为想得太多,睡眠总是处于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而李承启因为想到漆龙眼一事,也睡得十分之不安稳。 兴奋过后,日子还要一天一天踏实地去走过。 翌日一早,沈嫣便去东苑给魏敏请早安了。魏敏神色忧郁,抱着才一个半月大的女儿吟颂,满面是愁容。在沈嫣跟前,她毫不掩饰这样的愁容。 “听说昨夜侯爷来看姐姐,姐姐没让侯爷进屋?”沈嫣问起此事。 魏敏听了却是一吓,“侯爷来过?” 她不知李承启昨夜来过东苑?但李承启再想回御香苑,也不至于来了东苑而不入啊。沈嫣只觉诧异,心念:这其中定有古怪。 而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魏敏突然跪在了她跟前,“嫣儿妹妹一定要帮我。”顿时,她着急和不安的眼泪,如大雨下下。 沈嫣忙扶她起来,让她好好说话。魏敏方才告诉她,昨夜她心情实在烦闷,在没有想到宁安侯会来看她的情况下,她便在屋里跟自己的贴身家仆袁拓多说了几句话,的确不知宁安侯来看过她,所以她断定,宁安侯定是看她晚上还在屋里与袁拓说话,心有误会才说也不说一声便离去了,如此才有沈嫣口里的“侯爷被拒之门外”一说。 “嫣儿妹妹可一定要帮我跟侯爷解释清楚才是。我跟我那奴才袁拓……也怪我,都怪我,我千不该,万不该在那个时候拉着袁拓说了那么久的话。”为此,魏敏十分着急。 她口里的袁拓,说来也是个古怪。他是随魏敏一起来到侯府的。在魏家的时候,他就是魏府的看家护院,一直以保护魏敏安全为天职。他能随着魏敏来到侯府,可说是忠仆。只是沈嫣没有想到,魏敏受了委屈,竟会找他倾诉。他袁拓在魏敏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远高过了她的贴身丫鬟青禾啊。 袁拓呢?他对她的忠心,又到了怎样一个程度?一时间,沈嫣倒被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家仆给吸引了。她想,她应该对他有更多的了解才是。 “姐姐放心,这点误会,我会帮你跟侯爷解释清楚的。”她笑着答应了魏敏的请求,还道,“我相信,侯爷并非小气之人,只要误会解开了,自不会往心里去。” 安抚了魏敏激动的情绪后,沈嫣便离开了东苑。巧的是,刚走出东苑不远,她便看到袁拓一脸高兴从外头走了来。她不免多打量他几眼。 袁拓拥有高高的个头,麦色的皮肤。他嘴唇醇厚,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看起来憨实而不失俊朗,最可惜他只是一个粗人。 他看见沈嫣对他的注视便收起了愉快的脸容。他在她跟前停下,恭敬地尊了她一声“大平夫人”,方才让道一边,但见她不离开,他也只好继续站着。 “有家书?”见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件,沈嫣便和颜问他。 “不,是我家公子写给我家小姐的。”他老实答。 “你家公子给你家小姐写了信,你倒是高兴。” “不,我高兴是因为,送信的说我家公子不日就会来侯府探望我家小姐。”他脸上又重展了那种愉快的笑容。 “大舅爷要来?”听言沈嫣心头竟是一喜,心念魏敏那在宫里作御林军正二品牵牛大将军的哥哥魏久霆能来侯府,实在是好极。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之心道:“你去吧!想必大舅爷也给侯爷来了信件说明此事。大舅爷这头一回来,我也要吩咐下去好生准备准备才是。” 她很快来到正院。她到时,李承启正在看魏久霆的信函。她坐到桌边,自顾给自己倒了一杯暖茶,直等他把信看完,方才说:“大舅爷此次来,你可要把握机会,表明立场。” “你怎知他要来?”李承启自是诧异,听她解释过,他才豁然。他很快接着她前头的话,有些犹疑道:“但不知他会否支持我?若我贸然讲明立场,只怕拉拢不成反暴露了自己。” “大舅爷为人正直,却也多情义气,”沈嫣说,“即便他不支持你,也自不会把你的心思说出去。退一万步讲,他就是不买你的账,也不会不为他妹妹着想。所以我认为,你与他说话,无需试探,也无需拐弯抹角,直接与他说得明白,他也能早早下定决心。” 李承启对魏久霆也是有些了解的,经沈嫣这么一提点,他的疑虑倒打消了不少。他不禁好笑道:“嫣儿,我太过谨慎小心,做起事来倒有些畏首畏尾,以至于看不清人和事,幸得有你在身边不时提醒我。” 沈嫣抱之以笑,“因为你每一个决定,每一句言语,每一个行动,都是出不得半点错的,所以你小心谨慎,也属应当。” 李承启欣慰地坐在她身边,拉起她的手,看她的眼里满是欢喜。 “对了,”沈嫣恍然想起答应帮魏敏解释昨夜之事来,她说,“敏敏姐昨夜只是心情不好,才跟她的家仆袁拓多说了几句话,你可不要多想一些不该想的。” “我就知你会去问。”李承启发笑,而后告诉她:“我没多想,你让敏敏宽心便是。”对昨夜之事,他似乎毫不在意。 两天后,魏久霆果真来了侯府。李承启好生招待了他,并留他在侯府多住了两日。为了陪妹妹,他答应了。 自打进侯府见到沈嫣,他就很高兴的样子,只是苦于人多眼杂,他不好跟她多说话罢了。在正院与李承启谈天说地之时,沈嫣再出现,他才敢直视她,并当着李承启的面道:“近两年不见,嫣儿妹妹比往日娴静不少,到底是为人妻母的。” “大舅爷也越发稳重成熟了。”沈嫣笑道。 李承启想了想起身,对沈嫣说:“你既跟大舅子是旧识,便代我陪他到后院走走罢。我有些急事,要去一趟学堂。”说着他看向魏久霆道:“晚上回来,我一定与大舅子喝个痛快,以赔我照顾不周之罪。” 他有心让沈嫣陪魏久霆,魏久霆则欣喜终于有机会能单独跟沈嫣聊聊。 第111章 爱意 最了解李承启用意的,莫过于沈嫣。(..tw)待李承启走后,她便带魏久霆到侯府后院的花园亭台欣赏风景了。 魏久霆,这个在宫里担任正二品牵牛大将军的人,这个昔日还是沈世充得意门生的人,这个曾经与沈嫣还算交好的青年才俊,隔别近两年的时间再看,着实成熟了许多,刚毅了许多。他在沈嫣跟前,虽还拥有那样开朗的笑容,但举止投足间,都多了许多分的男子气概。 他长大了,至少不再是一个对某些事还十分懵懂的学生,也至少不再是一个可以围着老师女儿转,愿意为她做一切调皮之事的少年。 “嫣儿妹妹,你怨恨我吗?”在发现身后的丫鬟奴仆跟得稍远之后,他终于上前,不无愧疚之色问沈嫣。 “我因何要怨恨你?”沈嫣倒是不解。 “恩师遇难之时,我什么都没做……”对于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他在京城,知道沈嫣的父亲沈世充遭了灭九族之罪,他虽心急如焚,却是什么也做不了,终于什么也没做。后来,他得知沈嫣侥幸活命,他心底真的为她高兴,但同时,他也觉得没脸见她,甚至连慰问慰问她,他都不敢,直到自己的妹妹嫁进侯府,直到这一天……他终于站在她的面前,跟他说出心底的愧疚。 看他睁着满是歉疚之色的双目,皱着那两条漆黑的剑眉,沈嫣不无感动。有多少人,会因为她父亲的离开而觉得愧疚的?这事,哪里是他能转变的。无需他多说,她已明白他与父亲之间的师徒情谊,她说:“我岂会因此怨恨你?那个时候,不是谁都没办法吗。” 那个时候。若没有王母娘娘下凡,谁也救不了自己的父亲,她再清楚不过。那个时候,就连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等待自己的父亲被砍去头颅。.tw[] “嫣儿妹妹能走到现在,一定很不容易。”魏久霆望着她,眼里满是心疼。 “我爹被关在死牢等待问斩的那段时间,的确过得很辛苦。”沈嫣说罢笑了一下,掩去了眼里的泪光,“说起来不孝,我爹去了之后。我心里反而踏实了,什么也不怕了。”她本站在魏久霆前头,说着她突然回转身。提议道:“久霆哥,我带你去我爹爹坟前看看他吧?你能去看他老人家,他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魏久霆自没有拒绝。当即,沈嫣安排了惜玉和崔嬷嬷。还有二虎稍作准备,便乘着马车往城郊去了。 她如此举动,无意被李承茂撞见了。李承茂亲眼见她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和贴身嬷嬷,同魏久霆一起坐进了同一辆马车。他感到很诧异,尽管他听说过,她与魏久霆早是相熟。 他们这是要去哪儿?鬼使神差地。他竟徒步跟出了侯府。见他们的马车走得慢,他更是不舍不弃,一直跟着来到了一座山脚下。 他看到。二虎看着马车在山下等,惜玉和崔嬷嬷将一些吃的和纸钱拿到山上去,不多时也就下来了,为此,他从另一条道偷偷地爬到了山上。直到看见沈世充的墓碑方才停步。 魏久霆在墓碑前磕了几下响头,心情十分之沉重。“恩师,学生有愧。我们都知道恩师义胆忠肝,死得冤枉,却什么都没为您做。” “我们?”同样跪在沈世充墓碑前的沈嫣听言眼前不由得亮了起来,她侧眸看魏久霆问,“除了久霆哥,但不知还有哪些人觉得我爹冤枉?” “恩师教过的学生,梁昌、孙行武等人,都以为恩师是冤枉的。当日,他们各自还恳求了自己的父亲为恩师求情,只是求情不成,反遭到了禁足……” 魏久霆口里的这些人,父辈不是墙头草就是胆小怕事之人,如今倒是朝里的大官,他们的子嗣也多受重用。.tw[] 有一天,这些人都会成为侯府的客人吧。沈嫣如此盘算着,为与魏久霆有过这样的谈话而高兴。她一一记下这些人的名字,只待日后有机会与之一叙。 她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父亲的名字,告诉魏久霆道:“我爹死后,等待他的几乎是乱葬岗,若不是宁安侯帮忙,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嫣儿妹妹,那时……”魏久霆欲言又止。 “久霆哥你知道吗,”见他犹豫,沈嫣也没有多问,只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般继续道,“侯爷还答应我,一定为我报仇。” “报仇?”魏久霆诧异,“如何报仇?灭恩师九族的,可是皇上。” “是皇上又如何?那样的皇上,”沈嫣的目光霎时变得寒厉,“他配吗?” 魏久霆一吓,忙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方才放心,而后叮嘱沈嫣道:“嫣儿妹妹,这等话可不能与人乱说。有心之人听了去,是要给你,还有宁安侯府惹来祸端的。” 沈嫣忙笑道:“久霆哥说的是。其实,因为是久霆哥,我才毫不隐瞒心中所想。” 魏久霆笑了笑,只因她对自己的信任。他还扶她从沈世充的坟前站起身,劝她莫要太悲伤。扶她起来之后,他在她腕间的手迟迟没有拿开,直至她悄然抽出的时候,他才慌忙弹开了。当即,他的样子很有几分局促。 “久霆哥,我们回去吧。”沈嫣没有多想,转身欲行下山。 “嫣儿……”魏久霆急急唤了她一声,却是欲言又止。待沈嫣回头看他,他才鼓气勇气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可现在说了……也只是徒然。” 沈嫣想了想,笑了一下,“既然现在说了也是徒然,那便不说了。” “可……”魏久霆憋得厉害,还是要说,“去年三月份的时候,我本央求了我爹,请了京城最好的媒婆去丞相府提亲。”言及此处,他更加仔细地看沈嫣,期望看到她脸上会出现的神色,也害怕她脸上会出现另一种神色。终于,他一样都没看到。 而事实上,从他每每看自己的眼神,沈嫣早已猜得到他的心思,所以适才在他有所犹豫的时候,她才提醒他既然是说出来只是徒然的事便不要说了,只是他不说心底倒不舒服,她也拦不住。 她噙着浅浅笑意看他,听的像是别人的事一般。他有些失望,但这阻拦不了他继续往下说的勇气,“若不是后来那许多变故,我爹也不会坚决反对,并早早地给我娶了旁人为妻。” “久霆哥,我们还是下山吧。”沈嫣说着半是开玩笑道,“若侯爷知道你对我还有这样的心思,断然是不会让我陪你的。” “罢了。”魏久霆叹息一声,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过,说出自己一直深藏的心思,他心底痛快了不少。或许,这就是他偏要将本无任何意义的话说出口的原因所在吧。 之后,他再唤沈嫣“嫣儿妹妹”的时候,声音都更加洪亮了。当着惜玉、二虎和崔嬷嬷的面,他还说:“日后侯爷若欺负嫣儿妹妹,嫣儿妹妹只管告诉我,我一定为你主持公道。嫣儿妹妹和敏敏一样,都是我的亲妹子。” 他的勇气和开朗,都是李承茂没有的。一直尾随的李承茂,听了他这番话后,悄然而惭愧的离开了。 沈嫣带着魏久霆,很快回到了侯府。由于李承启还没回来,她便带着他欣赏了侯府后院的景致,直至夜幕降临,李承启终于从外头赶回来了。 李承启守住了自己的承诺。这一夜,他果真陪着魏久霆喝了不少的酒。他一早就听魏敏说她的哥哥酒量之高,在整个京城,恐怕都找不到对手,他本还不信,今夜一通较量之后,他终于是信了。不过,趁此机会,他借着酒劲,吐露了自己的豪情壮志。 听得他说他要另立新君,拯救大周百姓的时候,魏久霆方才去想,白间沈嫣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原来不是大话,也不是一时的快意言语。 “侯爷怕是喝醉了。”他只当他失言,跟自己说了醉话。说罢他还吆喝一声,招来侯府的下人,要他们伺候李承启回房休息。 “我没醉。”李承启一手撑着自己的额头,一面吩咐那些个被魏久霆招来的下人道:“你们都下去。我跟大舅哥一见如故,今夜定要喝个痛快。” 他说话的口吻,哪里还听得出有半点的醉意?那几个下人恭谨地道了声“是”,便全都下去了。 四下无人,也无任何闹酒喧嚣之声,李承启方才端正坐好,直直地看魏久霆。 魏久霆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想了想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回屋歇息去吧。”他有意逃避,似不愿与李承启等人为伍,“侯爷也早点歇息。”说罢他起身,意欲离开。 “大舅哥这是何意?是胆小怕事,还是以为我无能?”李承启没有看他,径直抛出这样的问题来。他的声音,在月夜下听起来有些淡漠。 魏久霆愣愣地站着,半天也没说话。 就在空气僵持的时候,外头有了动静,是管家钟策带着一位御林军进来了。 这御林军不是随魏久霆一道来的,而是从京城赶来的。他一进屋,便付到魏久霆耳边低语了几句。听了他的话,魏久霆脸上骤然升起了许多惊骇之色,旋即他便对李承启拱手道:“侯爷,京城出了些急事,我这便要回去了。” 第112章 焦虑 魏久霆行色匆匆,李承启也不便问他发生了何事,只得由他去。之后,他免不了思忖起来:定是宫里出事了。他恍然想到,如果顺利的话,霍青这个时候应该把假的锦盒放回去了,如若不顺利……会否宫里出的事,正是有人发现锦盒不见了?如此一想,他不禁有些担忧。 很快知道此事的沈嫣心里也满是忧心。但她和李承启一样清楚,任是他们再是着急,也没有办法。他们能做的,且只有等待一天再说。如若明天天黑之前霍青没有回来或是没有给他们消息,那宫里发生的事,定与霍青有关无疑了。 翌日,二人在焦急中整整等待了一天,但他们始终未见到霍青回来或是他传来的信息。 这种情况下,焦怀卿自告奋勇道:“我去宫里看看吧?借着送回回香一事,我入宫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承启和沈嫣交换了一个眼色,终于点头同意了。 沈嫣只觉,这焦怀卿终于是派上了用场,但不知他此行,能否起到作用。无论如何,他出发的时候,她不忘嘱咐他一句“万事当心”。 “表嫂嫂放心。”焦怀卿意气风发,倒是自信非常。 他离去后,李承启总是安不下心来。他道:“霍青定是出事了,不然他不会不想办法给我传信。” 沈嫣和李承茂自然劝他说着急也无用,还不如宽下心来等消息。 “你们可知,霍青于我如同亲兄弟?” 沈嫣点头,拉起他的手安慰道:“无论如何你也别着急,我们再等等。” 李承启的着急不安,岂是旁人三言两语劝得住的?他点了点头,却叫沈嫣和李承茂都出去。 “大哥……” 李承茂还想劝。不过被沈嫣一个眼神的示意给拦下了。沈嫣温和地对李承启说:“你一个人静一静也好。”旋即她便引着李承茂离开了屋子。.tw[] 来到花厅,李承茂见沈嫣的神情比在屋里时更显严峻,忙劝她莫要过份忧虑。他还说:“若真出了什么事,嫂嫂或可请大舅爷帮忙。” “但愿命还在。”沈嫣暗自叹息一声,坐下来便陷入了沉思。李承茂见她无心言语,便辞礼离开了。 这一夜,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翌日正午时分,焦怀卿的消息传来了。他在信中说,霍青救走了元稹大师,官兵追捕之下元稹大师身中一箭被捕回。霍青则跌落悬崖生死未卜。 闻言,李承启就要派人去悬崖下寻找霍青,声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可!”沈嫣忙拦阻。她知道。霍青跌入的悬崖怪石嶙峋,寻常人坠落必死无疑,如霍青这等功夫了得之人坠下,那也恐是九死一生。她以为,人必然是要找寻的。但侯府不能派人去找。皇上早知霍护卫与李承启有过联系,若侯府派人出去,势必惹人怀疑霍护卫的所作所为与李承启有关,结果只是暴露无疑。为此,沈嫣提出找寻霍青一事,由她的义兄柏仲悄悄安排。她还说:“我知道你把霍护卫当成兄弟。对他的生死比关心自己还重要,但这件事,你切不可冲动。一定要相信我才是。” “大哥,嫂嫂言之有理,就让嫂嫂找柏公子处理寻人一事吧。”李承茂也劝。 “也好。”李承启想了想道,“不过我也得去一趟京城。也不知元稹大师伤势如何,我必须见他一面。”说着他看向沈嫣。嘱咐道:“寻找霍青一事,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寻回来。” 沈嫣深深地点头,让他放心。 很快,李承启收拾了一些衣物,出发去了京城。焦氏和魏敏等人那里,他只说去永州见一位故交。 他到京城没有找别人,只找了魏久霆。他要魏久霆帮他搞清楚,元稹大师被关在了哪里,甚至要他想法子做他的内应,准他将元稹救出来。 第一次,魏久霆拒绝了他;第二次,魏久霆还是拒绝了他;第三次,他说无论如何他也要以身犯险,魏久霆答应了。魏久霆说,他不想因为妹婿的过失,连累到他的两个妹妹,所以这险,他要自己去犯。 另一方面,在沈嫣的央求下,柏仲找了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去找寻霍青了。然而,经过两天两夜的找寻,他们终是无功而返。 听到这样的消息,沈嫣觉得是好消息。既然没有尸体,她就相信,霍青一定还活着。 就这样,她一边等待霍青的消息,一边等待李承启的归来,再能冷静的心,也在第七天后变得有些焦躁了。倒是李承茂一如往昔,平静得毫无波澜。 这天,沈嫣终于忍不住焦躁的心情,借着去学堂看看的由头,在学堂里见了李承茂。这是这七天时间以来,她第一次跟李承茂私下见面――叔嫂有别,尤其在大哥不在家的情况下,他们私下见面被人看了去,只怕要招来闲话的。 “也不知你大哥如何还没回来。” “应该快了,”李承茂宽慰道,“嫂嫂只管安心。” “霍护卫也没消息。”沈嫣满脸愁色。 “现下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等。”李承茂说,撞上沈嫣看自己的眸光时,他冲她鼓励地笑了笑。 见了他这点笑,沈嫣也笑了一下。她暂且放下忧心,放眼远处。她的目光,却是无意看到,一棵歪脖子树后边躲了两个孩童。他们中的有一个长相极为清秀,沈嫣直以为他是个女孩儿。这般想着,她便问李承茂:“学堂也招女学生?” “倒没有过女学生。” “那他……”沈嫣示意李承茂看那躲在树后边的孩童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是个乞儿,本不知自己的名字,来了学堂,我们叫他连赢。” “连赢。”沈嫣噙着笑,直直地望了过去。直到这一刻,连赢和他的伙伴才像两只受惊的猫,急急跑逃开了。 连赢问他的伙伴知礼:“方才那个女人就是侯爷最喜欢的女人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肯定是她,只有她才会来学堂。”知礼的脸胖胖的,比起机灵聪明的连赢,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连赢点头,又回头看了看沈嫣。 “这里的所有孩子,一定要好好教导,来日都是有大作用的。”沈嫣嘱咐李承茂。 “我一开始不明白大哥和嫂嫂要建学堂的用意,”李承茂笑道,“自从知晓大哥真实身份之后,我明白了。” 沈嫣抱之以笑,没有做声。出来一趟,跟李承茂说了说话,她焦虑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她没有多待,很快便称还有庶务未处理,要回侯府了。 走出学堂的大门,她却又看到了那个长相清秀非常的孩童――连赢。这次只有他一人――他那憨实的伙伴没有陪着他。想必,他是有意跟着沈嫣跑来的。 沈嫣停下步伐,伸手将他招到了自己跟前。他直视着她,眼里毫无见到生人的胆怯之意。 “你如何跟着我?可是有话要与我说?”沈嫣笑着,温和地问他。 “您是大平夫人?”连赢问。 沈嫣点头,同时也惊诧于他这样直接的问话。 “我可以去侯府伺候您吗,大平夫人?” 他说出这句话,更令沈嫣惊讶,沈嫣不禁问他:“你为什么要去伺候我?在学堂有好吃的,也有地方睡觉,还有同窗,你不喜欢?” “我想报答大平夫人的恩情。”连赢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沈嫣,“他们都说,是大平夫人让侯爷开办这个学堂的。” 听了这样的话,沈嫣心里难免生起一股子暖意,好像秋天收获了果实一般。她告诉他:“你想要感恩,就好好学习,长大了出人头地,便是对我和侯爷最大的回报。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可我在您身边伺候,并不影响我学习。”连赢执拗,还是想沈嫣收了他。 沈嫣发笑道:“你是男孩,岂能跟着我?” 连赢沉默了。 看着他有些沮丧的样子,沈嫣笑了一下,承诺道:“等你再长大些,我让你到侯爷身边,伺候侯爷可好?” 连赢一听,眼睛亮了一下,“大平夫人说话算话?” 沈嫣点头。她看到的,只是一个童真而纯净的小男孩儿。 “大平夫人,那我呢?”这时,连赢的伙伴知礼跑了出来,他期盼地问沈嫣,“我长大了,也可以跟连赢一样伺候侯爷吗?” “你叫什么名字?”沈嫣问。 “我叫知礼。” 看着他浑身上下冒着的一股憨劲儿,沈嫣自是喜欢,笑着便答应下来了。临走的时候,她嘱咐连赢和知礼,叫他们都要好好学习,多学点本事,将来才好在侯府里做事。 而在她坐上马车行出一段路时,连赢一边喊着什么一边追了上来。她忙让二虎停车,掀开车帘问连赢还有何事。 连赢问她:“大平夫人,以后我可否时常到侯府看您?” 沈嫣不知道这个孩子因何这样黏自己,但看他执拗而乖巧的模样,她准允了。 离学堂远去之后,行走在马车旁的惜玉却是嘟着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姐,我看那个叫连赢的孩子古怪得很。他那样巴着小姐,莫不是想攀龙附凤?” “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哪有那许多心思?”沈嫣不以为意。她反倒觉得,看到连赢那张脸,内心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第113章 惊险 沈嫣回到侯府御香苑,便拿起了书来看。她想通过看书,来打发遥遥无期的等待时光。可她刚拿起书不久,屋外便发出了连连几声响动,她忙叫惜玉出去看看。惜玉刚出去,她屋里徒然多出了一个人来。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霍青,满身脏污、血迹斑驳的霍青。 “夫人……”他唤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他似乎快支撑不住了,但在昏厥之前,他不忘嘱咐沈嫣,“莫让外人知道我……”屋外的声响,是他制作的,目的也只为将屋里的闲杂人等引出去――他不了解惜玉,自然不信任她。 沈嫣忙到门口,将惜玉唤了回来,而后便关上了屋门。 惜玉回屋,见地上躺着一个身上多处是血的霍青,险些惊叫出声。 沈嫣让她帮着自己把霍青扶到了床上,而后吩咐道:“你快去把二爷叫来。记住,千万莫让任何人看见。” “我明白。”惜玉也知其中轻重的。 她离去之后,沈嫣解开了霍青的腰带,稍稍揭开了他的衣裳。她看到他身上有很多的伤痕,有几处地方,早已是血肉模糊了。这些伤,只怕是坠崖后那些石头给划伤的。她很快打开了他的包袱,看到了端敬皇太后留下的锦盒。 看着完好无损的锦盒,沈嫣心头不禁感动得酸涩。霍青永远都在用生命保卫一些跟生命没法比的东西,只要这些东西,是对他的主人有用的。如此忠心,不能不教人感动。 李承茂很快过来了。他看了霍青身上的伤势,判断他昏厥是天气炎热伤口溃烂以及失血过多,加之又连续几日疲惫不堪所致。 “那要如何用药?如何清理伤口?”沈嫣问。 “我得去问问大夫。”李承茂想了想不忘嘱咐沈嫣,“嫂嫂可先弄些补气溢血的滋补品给他喂下去。” 沈嫣点头答应。[..tw超多好看小说]二人便分头行事了。 是夜,霍青在沈嫣的亲自照料下终于醒来了。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侯爷去哪儿了”。沈嫣让惜玉退下,方才告诉他,宁安侯去了京城。听言,他不免担惊,“侯爷岂能只身犯险?” “不用担心,宫中有人会帮他。”沈嫣说。 “宫里的人不知侯爷就是二皇子,是不会听他命令的。”霍青还是着急。 “御林军正二品牵牛大将军你可认识?他会帮侯爷。” 霍青惊异之后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见他面色苍白,沈嫣便体贴道:“你只管好好歇息,侯爷不日就会回来。见你安然。他会高兴的。” 霍青看她一眼,若有若无点了点下颔。 “歇息吧。”沈嫣说罢起身,在帘外的软塌上坐了下来。她一边拿起桌案上的书。一边道:“有哪里不舒服的,饿了渴了只管唤我一声。” 霍青心知她不另找屋子睡觉,是怕旁人知道他在,会惹来没必要的麻烦。为此,透过帘子看着她在软榻上安静的背影。他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不过,这还是他头一次与一个女人共处一室,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他主人的女人,他很有些不自在。 他强迫自己入眠,梦里却总是这些年来发生过的腥风血雨的画面。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所以有些喘不过气来。 “霍护卫……”在厮杀的场景里。他听到这么一个女子的声音,是那样温和体贴。他终于弹开眼皮,看到了沈嫣微蹙眉头倾身看着自己的容颜。 见他醒来。她的眉头舒展了,好看的容颜上,也绽开了一个如花的笑靥,“霍护卫可是做噩梦了?” 何曾有人在这样的时候关怀过他的梦境?他的心,因为这一句问候融化了。“我……”低眸间,他方才发现自己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他忙弹开,目光更是逃避道:“夫人请恕我无礼!” 他冷峻的样子,在这一刻平添了好几分的惊惶,沈嫣看了,反倒觉得有趣。她浅笑着摇了摇头,安慰道:“好好睡吧。侯爷把你当亲兄弟,侯爷的家便是你的家,我是侯爷的人,自也会把你当亲人。好好睡,安心睡吧。” 母亲。霍青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这两个字。他很困惑,她年纪分明比自己小了许多,怎会让他想到“母亲”二字。母亲又是什么样的意义?他从未体会过。 翌日一早,焦怀玉如常到御香苑邀沈嫣一道去东苑给魏敏请安。届时沈嫣正在梳妆,焦怀玉自顾跑进内室,她生生吓了一悸。惜玉手上的动作也滞住了,只怕焦怀玉看到床上躺着的霍青就大事不妙了。霍青躺在床上,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沈嫣忙和颜笑道:“怀玉妹妹来了正好。你快来帮我看看,我今天是戴这只玉的步摇好,还是这只银的步摇好?” “姐姐今日可是要外出?不然怎会如此讲究?”焦怀玉虽心有一下子的疑惑,但还是笑着走上前去,帮沈嫣挑了那只银色的步摇,“这个好,这个更适合姐姐今日这身衣裳。” 沈嫣听了她的话,便让惜玉帮自己戴上了那只银色的步摇。而后,她起身拉着焦怀玉的手道:“走,我们一起去看敏敏姐。”说着她辗转了一个位置,有意用身体挡住焦怀玉有可能投向床榻的视线。 惊心动魄走出门外,她方才放下心来。她吩咐惜玉道:“你就不必陪我了。”她要她留下来照顾霍青。 惜玉应“是”。可就在沈嫣和焦怀玉重新迈开步子的时候,里头突然传出来了一下咳声,惊得心虚之人几乎魂飞魄散。 “什么声音?”焦怀玉说着就想进屋看个究竟,“屋里好像有人啊姐姐。” “哪里会有什么人?”沈嫣笑着,忙吩咐惜玉进屋看看。 惜玉做做样子,自然说没有人。焦怀玉蹙起眉头,嘀咕一句“我分明听到了声音。” “二平夫人莫不是听错了?”惜玉有意问。 焦怀玉想了想,终于释然地笑了一下,“可能是我听错了吧。”她挽起沈嫣的胳膊高兴道:“走吧,我们去看敏敏姐。” 沈嫣心下一松,也笑了。她不知道的是,走出许多步之后,焦怀玉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御香苑的明间。 就在这一天,李承启和焦怀卿回来了。他们是一起回来的。焦氏等人问起,他们一个去的京城,一个去的永州,怎那么巧碰上了,他们只笑笑了之。除了沈嫣和李承茂,侯府里没有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 李承启很快来到御香苑见了霍青。这个时候的霍青,气色要比昨夜到侯府时好多了,但李承启见了,还是有些内疚。不过,他抚了抚他的肩弯,半句温情的话也没说。 霍青告诉他:“皇上和太后很重视这个锦盒,也很重视元稹大师,不然,他们也不会在我救走元稹大师之后穷追不舍。” 李承启点头,神色却尤为黯然。他道:“元稹大师死了。” 在京城魏久霆的帮助下,他见到了元稹大师。太后和皇上刘卓,让人砍去了他的双足和双手。李承启见到他时,他已是半死不活了。他跟李承启说过锦盒的秘密所在之后,便咬舌自尽了。 “那元稹大师,知道你的身份吗?”沈嫣的手,轻轻地抓在了李承启的小臂上。她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怜悯和疼惜。 李承启点头,但他说:“告诉元稹大师我的身份后,他才想要自杀的,我后悔……” 沈嫣忙摇头,“无需后悔,知道你还活着,他一定很高兴。他选择自杀,也一定是因为……既然心愿已了,与其那样活着被琢磨,还不如……所以他选择了死。” 李承启没有说什么,他只看向霍青道:“你好好养伤,养好伤,同我一道去一趟边城。” “边城?那么远你要去做什么?”边城在北周和南昭相接的地方,离宁安城,几近有两个月的路程。沈嫣这般问着,也想到了什么,于是又问:“莫不是前朝的宝藏就在边城?” 她一猜到,李承启便点头了,“前朝皇室当年想要逃到南昭,在边城被俘。他们所带的宝藏,藏在了边城。” “也罢。”沈嫣想了想又问:“那除了霍护卫,你还打算带旁人同去吗?” “怀卿会与我同去。”李承启说。 “他?”沈嫣不解,为何他要带焦怀卿同去。 “宝藏藏在边城一座古墓之中,而怀卿,对机关暗算有些了解,带他去,许或有用得着他的时候。” 沈嫣倒不知焦怀卿有这份才能。不过,既然李承启这么说了,她也就无需多想了。只是她不知道,此去边城来回至少也要四个月的时间里,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李承启会离开自己这么久。 直到他说要远行的这一刻,她方才觉得,对于他的离开,她有些莫名地害怕。 霍青的伤势还有待时间方可痊愈,李承启出发去边城,也还有些日子。因此,他就是注意到沈嫣脸上那一点异动,他也没有说什么嘱咐的话。一切,都还为时尚早。 是夜夜深人情的时候,他让霍青转到自己的正院歇身,打算让香兰秘密伺候其左右。而就在霍青从御香苑出来的时候,暗夜里有一个人影藏在了花圃后面。这个人影,不是旁人,正是焦怀玉。 第114章 亲热 焦怀玉白间总觉沈嫣屋里藏了一个人,而且是个男人,所以她决意晚间来看看,巧不巧便撞上了霍青转移至正院养伤的情形。她见了此等情形,心里更加觉得古怪了。她不明白,为何霍青分明就在府上,而沈嫣和李承启却要偷偷摸摸地不让人知晓这件事。 她带着满满的狐疑,悄然离开了。她本以为,沈嫣白间在屋里藏了男人想看个究竟,却不料看到的,要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御香苑内,气氛有些沉重,或因为李承启失去了待自己如同亲生儿子一般的元稹大师,也或许是因为,他即将出远门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着沈嫣,这个他认为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崔嬷嬷让人铺了干净的被褥,二人很快躺下歇息了。 在被褥里,他拉着她的手,说着这些天自己在京城的经历,却像是陈述他人的故事一般,话语里毫无波澜。 当他感叹说“选择这条路,就注定会有许多人的牺牲。我不知道将来,还会失去谁”的时候,沈嫣也陷入到一种对将来的迷茫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选择这条路,是否是正确的。如果这条路走不好,她会不会悔恨自己当初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曾经,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找机会离开侯府,远离侯府,可她最终没有这么做。这又会不会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不过,感受着李承启手心的温度,这一刻她还是释然地笑了。至少,他作为自己的夫君,是这样尊敬她,并给了她许许多多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包括地位和权力。 她这样想通了,便劝言对李承启道:“人和人之间有一场缘分。缘分尽了,也便是分离的时候。不到那一刻,你又怎知会失去谁?不到那一刻,又何须杞人忧天想那许多?” “你呢?”李承启缓缓地侧过脸,在夜里盯着她的面庞问,“有一天,你会否离我而去?” “不会。”沈嫣说着侧身抱住了他。不过,她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回答——未来的事,哪有个准头的?只是,她离开他。又能去哪里呢。 感到她对自己的依赖,李承启沉重的内心,方有稍许骄傲的感觉。他也翻了个身。并用大腿缠住了她的腰身,将心中阴霾尽数掩了去,换了一副坏男人的面孔。他坏笑问她:“多少天没见了,你有没有想我?” 他这突如其来的坏心思,倒让沈嫣吃愕。她可没有他此刻的想法。她就是抱了他一下。说了一句多情的话而已。因此,她在他身下,不失娇嗔道:“也没多少天,不想。” “真的不想?”李承启说着几根指头就挠起了她的痒痒,直挠得她扭来扭去,大声求饶为止。“那你说想是不想?”他非要她说出自己想听的那个答案来不可。 “想……想还不行吗。”沈嫣只怕他再挠自己痒痒。那种想逃逃不掉。想哭却只能笑的感觉,她可不想再来第二次。 而在她甘拜下风之后,李承启在她唇边轻轻地啄了一口。“我想你。”他语气轻和,绵绵的,让听的人心里一下悸动。他再度吻上她的唇时,缓缓的,更像一片溪流滑过指尖。又流向心田,让心底荡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感受着他双唇的软润和灼热。她不自觉轻启了双唇,任他的柔软探入自己的口中,挑弄自己每一处敏感的神经。他的手指,已不知何时钻进了她的亵衣,把玩着那一处凸起的肉粒。在他的抚弄下,她觉得好舒服,像活在一个美好的梦境一般。 许是太久没有触碰女人的身体,李承启有些着急,很快,他褪去了彼此的衣裳,便要进入她的身体。不过,她感到他这一动作的时候,低唤出声:“别……别急……别这么快。” 她喜欢他的亲吻,喜欢他的抚摩,所以,她不希望他这么快进入自己的身体,也不希望他这么快就让自己开始那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的愉悦。她想细细地感受他在自己身上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只有这样,她才更能体会一种自己是被爱着的感觉。 他听了她的话,按捺住下身的冲动,在她身上细细亲吻起来,直至她身体每一处肌肤。最后,他的舌尖又一次来到了那片只属于他的花园。找到隐藏在这片花园的蜜桃,他轻轻地咬了上去。 就在他触到的那一刻,她猛地缩了缩身体。这是一种渴望而又害怕的感觉。他或舔舐或轻咬,弄得她好不快活。黑夜里,她只觉自己整个身体像一团火炬,早在熊熊燃烧,越烧越旺。 “流了好多……”他停住动作的时候,背上已有些汗湿了。他感到好热,感到自己下体的硬物,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只想在这个时候找到一个洞穴,好好发泄一番,“嫣儿我忍不住了……”他终于说,“我要你。”他爬到她的上身,在她锁骨边缘贪婪地吸吮起来,接着,他找到突破口便用力挺进了她的身体。 “啊嗯……” “啊……几乎是同时,他也发出了好一声喘息,“好紧嫣儿……”接着,他开始了世上最快乐地韵律。听着她连连不断的娇喘声,他不禁开玩笑问她:“过些天我出远门了……不能在你身边陪你,寂寞深夜,你可要如何度过?” “那我只能……只能期盼你早些回来了……我……”她突然紧身,双手抱住他的腰际道,“我要来了……啊……” 听言,他每一下动作都更加刚劲有力,也更加快速了。那种摩擦的感觉,越来越浓烈……他每一次深入,都给她的大脑带去一片巨大的冲击。那种麻酥酥的感觉,总是从她的下体,一直顺着脊梁骨,传到她的嘴边,化作一个动听的喘息声,飘到空气里。 纠缠出火,拧绞成水,她的爱液,喷湿了他的双腿,从此,空气里满是情丨欲的香浓味道。 感受着他停留在自己体内享受着高潮过后的余韵,她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加美妙的事情。 他亦是这么想的。良久过后,他才依依不舍抽离她的身体。 而当两个人疲惫相拥而眠的时候,翠峰苑的焦怀玉,正与自己的哥哥焦怀卿聊着她感兴趣的话题——失去记忆之后,她这还是头一次将焦怀卿叫到自己的住处谈天说话。 她说到的,正是李承启和沈嫣藏了霍青在家一事。她希望她的哥哥,能告诉她这其中的原委。 “你管这许多做甚?这是表哥自己的事,你就不要多问了。”焦怀卿对此事十分地不在意。 焦怀玉露出了一些惊异的神色,但她很快笑了,温声问:“哥哥莫不是知道此事?” “知不知道,也与我无关。” 她于是没有多言,只笑道:“哥哥近来与表哥走得甚为亲近,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听她这么说,焦怀卿渐渐蹙起了眉头。他看了她好一阵,终于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焦怀玉一愕,反问:“哥哥说过去的事吗?”她很快摇头,并露出哀怜之色道:“我总是记不起来。” “记不起来也好。”焦怀卿说,“如今的你,的确要比过去可爱得多。”他这话,多半是玩笑,但也不失认真。 “过去的我很讨人厌?”焦怀玉不免问。 “过去的你,是有些蛮横。”焦怀卿也不掩饰,“比起现在的温柔婉约,自然在某些地方会遭人不喜。也不错,过去的事记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好好过好现在吧。” 焦怀玉抱之以笑,点头答应了,“哥,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她不再拉着焦怀卿说话了。待他离去后,她眼中的笑意都消失了,整张脸顿时也变得严肃起来,甚至显得狰狞。 是夜她把哥哥叫到自己的房中,本是想告诉他,自己早已恢复以往的记忆了,只是想着过往的痛楚和经历,她没有在不对的时机向任何人表露罢了。她甚至担心,若李承启知道自己恢复了记忆,会不会就不理自己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就连他的哥哥,也觉得现在伪装的她要比过去的那个她招人喜欢。 既是如此,那她就一直这么装下去好了。至少,这样的她,可以博得李承启一点点的爱惜。她相信,只要有这一点点的爱惜,她就有机会给沈氏嫣儿致命一击! 她依旧亲昵地唤沈嫣“嫣儿姐姐”,在李承启跟前,她依然装得天真烂漫。她把那个真实的自己,隐藏得好极了,人人都还以为,她还是这个失了记忆性情大变的“表小姐”、“二平夫人”。 李承启将自己要去边城的消息公开告诉大家的这一天,已是半个月之后。而这一天,离他计划出行的那一天,只要两天。想着漫长的别离时光,焦怀玉做下了决定:在此之前,她要想办法让他留一个孩子给自己。沈嫣和魏敏都有孩子了,她不能没有。 ps: 妈蛋,定时发布木有发出去,现在才发现o(╯□╰)o不好意思 第115章 色诱 临行前,李承启计划最后一个晚上与沈嫣过,之前两个晚上分别跟魏敏和焦怀玉过。 和往常一样,他陪魏敏时,并没有越雷池一步。然而,陪着焦怀玉的这一夜,他失常了。 焦怀玉在这一夜穿得格外单薄,面对这样的她,他不敢直视。他躺了下来,闭紧了双目。闻着屋里熏香淡淡而绵长的味道,他方才觉得放松舒逸不少。 “表哥……”躺了许久的焦怀玉终于小心翼翼作声了,她问:“我们能像画上那样吗?我……我也想有一个像翰儿或是吟颂那样的孩子。”说着,她一只手放在了李承启的胸膛上。 李承启一惊,只觉她的唇齿,就在自己嘴边,正呵气如兰。一时间,他心底升起了万千情绪,有男人的本能反映,有不知如何是好,也有难解的歉疚。就在她主动侵上他的唇角时,他忙阻拦了她,“怀玉……” “为什么不能?”焦怀玉说着有了哭腔,“不能像夫妻一样生活,表哥又何必娶我?娶了我却不把我当成你的女人……这……这是君子所为吗?” “你又不是不知,那天我是被人下了药,不得已才……” “不得已!你不得已叫我怎么办?你不得以,我就该这样孤寂一辈子吗?”黑夜里,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歇斯底里,似乎全天下的人都听得见。 李承启紧蹙双眉,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他心中,的确是有许多愧疚的,无论是对魏敏,还是对焦怀玉,他都觉得自己没有道理。但他真的想将莺歌的愿望,在沈嫣身上实现。他真的想,只对沈嫣一人好,只跟她一人亲热。 而就在他心中百转千回的时候,焦怀玉爬到了他的身上,并野蛮地抱住他,在他的唇上咬噬起来。她火辣辣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柔软的舌,仿似卷曲到了他的咽喉…… 在沈嫣那里,李承启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出于本能。他在她的主动下做着痛苦却又难以拒绝的挣扎。 那……就给她一个孩子罢!魏敏也有孩子。如是想着,面对她的热烈举动,他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了。他终于回应了他。并伸手抱住了她的身体,试图将他压在自己身下。 “表哥……等等。”焦怀玉却停了下来。她在他跟前,自行褪去了所有遮挡,将自己的胴丨体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黑夜里的肌肤,白净得让人心都酥了。接着。她掀掉丝被滑身到他的身下,隔着他的亵裤吻上了他那满满的一包东西。 他惊异万分,而就在这时,她加重了亲吻的力道,惹得他的身体不自觉震颤了一下。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是可惜。他的嫣儿从不曾这样亲吻过他。 吻过之后,她又用自己那细长柔软的手指在那里揉搓起来,她分明感到。他那里一柱擎天的硬物越来越膨胀了。 “舒服吗表哥?”她一边不停手上的玩弄,一边噙笑抬起了下颔。 “你胆子不小……”李承启不自禁抚住她的肩弯,手指慢慢下移,抓住了她胸前坚挺而饱满的肉脯。才摸了一会儿,她却躲了去。不过。她很快俯身,用自己的小嘴直接包含了他挺起的顶端。 李承启忍不住喘息一声。舒服得再无任何顾及了。当她一时亲吻一时吸吮的时候,他更是忘乎所以,所有的意识都变得飘飘然。 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他越胀越大,以至于她都含不住了。差不多的时候,她巧笑着缠上了他的身体,让胸前的柔软,紧紧地贴着他,紧紧地……他摸到她的下体,发现那里湿濡得如同一方小水塘。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个翻身,他将她锁在了身下,急急得直要将她整个人给吞噬了一般。 她咯咯笑着,很享受地任他进入,“啊……嗯……好舒服……表哥……你好大……我好想……好舍不得你……”她娇喘着,说着令人膨胀的话语。(..tw)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李承启越有干劲了,简直不想停下来。 “好舒服……表哥,”她突然说,“我想在你上边……” “好。” 焦怀玉的热辣,激发了李承启的持久力。他们大战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竟还有满满的激情。 这还不是极致的鱼水之欢,半夜的时候,他们又来了一次…… 翌日,李承启疲惫不堪地,一直睡到太阳初升也没醒来。焦怀玉则红光满面来到了沈嫣的御香苑。 她和往常一样,天真而明丽,邀着沈嫣便要一起去东苑见魏敏。 “你今天怎这么高兴?”沈嫣也看出了她的喜悦。 她笑而不语,沈嫣便没有多问。 二人见了魏敏,又一并去了福寿堂,给焦氏请了安。之后,魏敏问沈嫣和焦怀玉:“你们要陪我一道去正院给侯爷请安吗?”每日去正院给李承启请安,是魏敏这个正妻才享有的资格,焦怀玉和沈嫣,本没有这样的资格的,不过,平常时候,魏敏总会这样邀请她二人。有她的邀请,她们若想去,即可去。 不过,这一次焦怀玉却道:“姐姐不用去了,表哥还在我翠峰苑睡觉呢。” 魏敏不禁看看日头,疑惑问:“都这个时候了,侯爷怎还未起床?” “他昨夜……太累了。”焦怀玉说着又忍不住发笑。发现魏敏和沈嫣都会意了,她又羞红了脸跑开了。 魏敏看一眼沈嫣,脸上很有些不自在。她现在连焦怀玉也不能比了。李承启说不能给她这些,却给了焦怀玉这些。 “那我回东苑了。”她的声音,几乎哑然。 沈嫣诧异,只因焦怀玉和魏敏的古怪反应――她从来不知道,李承启只跟她兴床上之事,所以知道他与焦怀玉亲热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倒是魏敏会有这种反应,以及焦怀玉过分的高兴之心。教她琢磨了几分。 回御香苑途中,她听得了翠峰苑几个丫头说的闲言碎语,终是不舒服了。 “你们不知道,侯爷和二平夫人闹得可激烈了,半夜他们还来了一次。我守夜听到他们的叫声,都羞死了。”说话的丫头眉清目秀的,说话间却流露了许多多事之人特有的神情,沈嫣多看一眼都觉得不舒服。 她还道:“你们不知道,侯爷从来只跟大平夫人那个,昨夜不知怎地。竟被我们二平夫人给迷住了。” “这事啊,我知道。二平夫人最近在习御夫之术。”另一个丫头低声说。 “真的吗?” “可不是吗?我亲眼看到的……” 她们的声音戛然而止了,因为她们当中有人看到了沈嫣的存在。沈嫣方才上前,却在这时,她看到李承启低着头匆匆从翠峰苑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想了想,有意大声道:“无论是我,还是二平夫人。都是侯爷的人,侯爷与谁亲热,是你们该嚼舌根的?这种事如何能青天白日的乱说?也不怕伤了风化。”说罢她看一眼惜玉,让她数落这几个下等丫鬟几句也便放她们去了。 李承启走了过来,看沈嫣的目光之中,满是做错事的歉疚和自责。“你……你都知道了。” 沈嫣看他的脸,只觉他像是被什么女妖精吸取了精元一样,顿时厌恶得不得了。但她还是笑着待他。还有意温声道:“侯爷疼爱女眷,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说罢她伏了伏身,款步离去了。 惜玉也仇视地暗自瞥了一眼李承启,紧跟沈嫣的脚步。 李承启忙跟上去,解释道:“怀玉说她想同你们一样有个孩子……” 沈嫣听言忙转身。“我岂是善妒之人?我本就说过不在意这些。” “那你气什么?”她这话说的,李承启倒气上心头了。 沈嫣不作声。扭头继续走道。 李承启上前,突兀地抓住她的手。她当即甩掉,他便笑了一下,而后严肃道:“你就是气,不然怎不让我碰你?嫣儿,”他话语又柔软下来,接着道,“我以后不会了。” “做就做了,如何还搞出那么大动静,让翠峰苑的下人都听去了?她们私下议论……若让外人知晓……”沈嫣说得稀里糊涂的,也不知到底该怎么讲才好。实际上,她就是生气了。 头一次见她这般语无伦次,李承启心里竟然有些得意。但他知道自己背叛了对她的承诺便是犯下了大错,所以他也后悔万分,只企盼她原谅自己这一次,他说:“嫣儿,我保证不再因为这种事让你生气,你相信我。” “我本没有要求你专宠我一人,是你自己要承诺的。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胡乱做出什么保证啊。”想到丫鬟们说半夜他跟焦怀玉还发出老大的动静,她更加恼得厉害。他一定很喜欢她的身体吧?他在她身上,是否做了在自己身上做的同样的事?他是否把她弄得那么舒服,如同把自己弄得一样舒服?他……这样的他实在讨厌。她以后,再也不要跟他行周公之礼了! 他不停解释,她却是听不进,只愈想愈气。终于,她打断了他的话,装得无比平静道:“我约了钟管家商量庶务,先行告退。” 从她眼里,李承启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厌恶,他不禁有些慌张。 是夜,他本要陪魏敏过夜,却来到了御香苑。不过,沈嫣把他拒之门外了。他做了许多努力,也没有劝服她,他不得不离开。 他到东苑时,眉头还紧皱着。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看了女儿吟颂,魏敏也有意打发他走。 第116章 别离 <>李承启很后悔,昨夜跟焦怀玉发生了那样的事。现在,不仅沈嫣瞧不起他,就连魏敏也与他计气,他几乎恼羞成怒。 他是夫,夫字天出头,因为一个承诺,他却狼狈如斯,他羞恼,也是正常的。不过,他气冲冲回到正院之后,满心羞恼的情绪也就下去了。他以为,自己还是得想着法子,让沈嫣和魏敏都忘记昨夜之事才好。 而就在他绞尽脑汁的时候,本将他从东苑打发出来的魏敏,在她的贴身丫鬟青禾的陪同下来到了正院。 她一来,就对李承启委身道:“侯爷,我错了。” 李承启自是不解,忙上前扶她站直身子。 她接着道:“我不该因为侯爷跟怀玉妹妹行了周公之礼,就与侯爷生气。”她还说,“您已经给了我一个吟颂,我已知足,岂能因为这等事就把侯爷拒之门外?我实在是糊涂。” 听她这番宽容之语,李承启感动不已。他忙拉着她的手与之解释道:“我跟怀玉,是因为她说她想要一个孩子,想到你和嫣儿都有孩子,我就没忍心悖了她的意。” 魏敏点头,“我明白。” 她能想明白,并理解自己,李承启自然高兴,感激的话自不用说,他只关心地问:“吟颂睡着了?” “嗯。” “走,”他把她的手抓得紧了些道,“很晚了,我送你回东苑歇息。” 他对魏敏,表露出了少有的亲昵,魏敏只觉得过于失,欣然答了一个“好”字。她说:“侯爷后日就要去边城了,今夜去我那里,我们说说话也好。” 在东苑,李承启果真跟她聊了许多。只是多半讲的,都是他与沈嫣的相识相知。他其实也并非有意当着魏敏的面说这些的,只不过魏敏想听,他才回忆得沉醉。他忘情地说着,一直说到了魏敏沉沉睡去,他才止了言语笑了笑,而后用丝被小心地盖好她的肚皮。 其实,魏敏睡着是假,再也听不下去才是真。当她在寂静深夜听到李承启的鼾声后,她侧身抱住了他。并睁开双眼,想起了心思。她从来没有像今夜一样嫉妒自己的好妹妹沈氏嫣儿。她这个妹妹虽经历了那样的家庭惨变,但她却享有了这样一个优秀男儿所有的爱。所以她是这样地羡慕她。而这样的羡慕之心,也在这一刻激烈得成为一种妒忌。 却说御香苑内,惜玉告诉了沈嫣李承启的去处,沈嫣就升出一声叹息了。她心道自己应该像魏敏一样大度才是,不禁苦笑一下。 有了这样的觉悟。翌日李承启再去找她时,她待他便如同往常一般温和了。她这样的反应,让李承启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嫣儿你不生我气了?” “我本没生气,只是听了那些丫头们的闲话,觉得你们太过了。”沈嫣说着转了话题,“明日你便要出发去边城了。我今天就同敏敏姐一起,帮你收拾好行李。” 李承启高兴地就要拉她的手,然而。她悄然躲开了。她一边坐到软塌的一侧,一边道:“你回来时,我们的翰儿差不多能喊爹爹了,你可要早些回来,莫让翰儿和吟颂太想你这个父亲。” 李承启坐在了软塌的另一边。只听她接着道:“两国战事吃紧,你去了边城。万事可要小心。” “我知道,你在家里,也要当心身体,别太劳累。府中庶务忙不赢,你就让敏敏和怀玉帮衬着点儿。” “嗯,家里的事,你只管放心。” 离别时该说的话这便说尽了,到了晚间,李承启再到御香苑过夜的时候,沈嫣唯有劝他早些睡觉。她叫他睡个早觉,明日赶路也还有精气神。 她有意避开自己的亲昵举动,李承启终是有了察觉。他没有逼迫她,他只希望,待他归来时,她能忘记这些不快。 天还未亮,霍青便先行出发了。临走的时候,沈嫣将他叫至一边,叫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李承启的周全。她还道:“无论何时,无论是怎样的任务,你都要记住,留着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你若丢了命,侯爷便丢了手足。你知道,侯爷丢了手足,便是寸步难行。” 霍青只深沉点头,算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还有一件事,需要霍护卫留心。”沈嫣又说,“你知道,表公子并非完全可信之人。前朝留下的宝藏,若真藏在古墓之中,你一定要防他有异心。”她这么提醒一句,只是以防万一罢了。事实上,她认为焦怀卿会起异心的可能性还是较小的。 “嗯。”霍青这次应了应声。 “保重。” 至此,霍青便要离去。但走出几步,他还是回头,提醒沈嫣道:“夫人在家中,也要保重。侯府后院,只怕并不如夫人看到的那般清静。” 听言,沈嫣不禁诧异问:“霍护卫可是看到了什么?” 霍青想了想终于告诉她:“前些天,我看到二平夫人与管家偷偷摸摸地说了许久的话。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我没听见,我只觉他二人鬼鬼祟祟,相谈的未必是正经事。” 这个事实,于沈嫣听来是那样的重要。她笑了笑道:“多谢霍护卫。”这等闲事,他本无需多嘴,但他之所以告诉她,无疑因为他认可她这个女主人,她很高兴。 霍青走后不久,李承启和焦怀卿也要离开了。一家老少,一起送他们到侯府门口。沈嫣选了二虎和香兰与他们同行,这两个随从,是她最信任不过的。 李承启和焦怀卿走时,焦氏眼里满是不舍。她句句嘱咐之辞,都不失叫他们早些回来之意。焦怀玉拉着李承启,也流下了不舍之泪。魏敏和沈嫣,则只端庄地立于一旁,待李承启的目光落在她二人身上时,她们才相顾看一眼。之后,魏敏道:“侯爷出门在外,要保重身体。家里有嫣儿妹妹管着,您只管放心。” 沈嫣噙笑点头,却没有言语。该说的,她都说过了。 “二弟,家里就靠你跟嫣儿了。”李承启看向李承茂,而后又看一眼沈嫣,叮嘱道,“无论是学堂还是后院,还是怀卿打理的店铺营生,只要有难处,你二人尽可多做商量。” 李承茂看一眼沈嫣,温和地点了点头。 “启儿,”焦氏上前,有些责怨道,“你这就要出门了,家中之事,便不要放在心上。家中有我们这么多人,都不笨不蠢的,还能出什么乱子不成?” “娘说的是,那就不啰嗦,我们走了。” “姑妈保重。”临走的时候,焦怀卿还不忘讨焦氏欢心。 对比之下,焦氏的儿子都没有跟自己说什么让自己保重身体的话,倒是这个侄儿懂事。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她在心里,不免失望叹息。 如今的她,没有月嵘相伴,而焦怀卿,也处处为李承启和沈嫣说话,焦怀玉也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她心中即便有再多的苦,也似乎找不到那个可以诉说之人了。看着自己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和日渐增多的白发,她每每都有些感伤。她已知晓,在这侯府中,她已不是那个可以说话顶天的女人。 现在,她唯有看到自己的孙儿李翰时,才能发自内心地高兴。唯一可惜的是,她这个孙儿的母亲,是她最厌恶的沈氏嫣儿。 送走了李承启和焦怀卿,侯府里像是完成了一桩大事一般,很多下人,都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而就在各自散去的时候,学堂那边有人急急赶了来。他在李承茂耳边,说了一句极为惊骇人心的话。之后,李承茂便随他往学堂的方向走了去。 这一幕,恰被沈嫣看到了。她不知道出了何事,一向温润如玉的李承茂会露出那样骇然的神色。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她差了惜玉跟过去瞧瞧,自个儿便回御香苑了。 她没有默默等待,而是以讨论庶务的由头,将管家钟策叫到了自己的屋里。她想,跟钟策之间的几本账一直未有清算,现在闲来有空,也该是算清的时候了。 钟策进屋没多久,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不知二平夫人找老奴过来,有何事要吩咐?”他恭谨的样子,小心的话语,看起来听起来都不能让人把他想象成一个坏人。但他那双眸子,还是像黑夜里那只硕鼠的眼目一样,滴溜溜转了一下,甚为讨厌。 “钟管家对我,可是有些不满?”沈嫣直言问,“不然,你怎三番两次想要害我?” 他露出诧异之色,诚惶诚恐地说了许多掩饰的话。 “我既然喊你来,便是知晓了你做的那些事,你就无需狡辩了。”沈嫣掐断他的话,面无半点好颜色,声音却是极为平静,“我只想听听,我要如何做,你才肯忠心为我做事。不然,我随时可以跟老夫人还有大夫人商量,将你辞退。” 听言,钟策一惊,但他还是抵死不承认自己对沈嫣做了什么事。 沈嫣不想过早地将焦怀玉牵扯出来,便只指出了他在她跟前一套,背后一套,甚至有意害她的心思。当然,钟策始终都说冤枉。她不禁嗤笑出声,终于说:“罢了。”不过,她恶狠狠提醒他道,“我只劝你一句,好自为之。你的一举一动,其实我都知道。” 看着她阴狠的样子,钟策也不知她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一时间生了不少的忌惮之心。 这时,惜玉受命打听消息回来了。 她神色慌张,在沈嫣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后,沈嫣的脸变得煞白了。 第117章 命案 学堂一间教室的横梁坠落,砸死了六个孩子和一名老师。官衙已经来人查查了,稍一不慎,侯府的名声极有可能受到伤害。李承启这才刚走不久,家中就发生这么大的事,可说是给沈嫣和李承茂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大平夫人,出什么事了?”钟策见沈嫣神色不对劲,忙试探询问。 沈嫣想了想,索性告诉他在学堂发生的事情,而后问他:“现在衙门里,可有你认识的熟人?” 钟策摇头,“侯府这两年在宁安城,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我在衙门,还真没有熟人。”他分明是撒谎。 “钟管家,你太让我失望了。”沈嫣想,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她一定要想办法换了他,既然他不肯为她所用,那在侯府,便是一个绊脚石,只有被搬走的命运。 “是我无能。”钟策虽一脸内疚之色,心里却是一副看她如何收场的态度。 “惜玉,我们去学堂。”沈嫣冷然起身,带着惜玉出门了。走到屋外,她却另给了惜玉任务:“去把冯管家请到学堂。冯管家跟了我爹那么些年,想必也认识几个官场上的人,我只担心……”她犹豫一刻,接着道,“不管了,你只管去请她来。” “我这就去。”惜玉说罢就飞跑了。 沈嫣独自来到学堂,看到了那六个孩子的尸身。他们当中,一个身首异处,两个血肉模糊无法辨识,三个被拦腰截断……场面尤为可怖。沈嫣看了,当即撇过了脸不忍直视。但是,六个孩子的死状,还是深刻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李承茂听说她来了,便急急赶了来。他本想拦着她。不让她去看孩子们的惨状的,可他匆匆赶到时,一切都晚了。“嫂嫂……”他轻唤了一声,“我们出去说吧。” 沈嫣忍着泪随他走了出去,再抬眸看他的时候,眼里已满是晶莹的东西,“怎么会……横梁怎么会突然落下来?” “横梁被白蚁吃过,断了。”李承茂话语哑然,为那几个不幸的孩子,他心情十分沉重。也十分自责。 “怎会有白蚁?怎会有白蚁旁的不咬要去咬教室的横梁?”沈嫣不解,但她情绪很有些激动,说话的口气里。几乎充盈着责怨。她是一位母亲,知道孩子的意义,尽管这些孩子,都是些没有父母的孤儿,但她……那些孩子。就像是她的孩子一样,她好难过。 “怪我没有做好……我没想到。”李承茂更是歉疚起来。 这时,连赢和知礼跑了出来。他们直奔沈嫣,双双抱住了她的腰身,哭着道:“我们好怕……” 沈嫣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夺眶而出。她抚着连赢和知礼的头道:“不怕。不怕,没事了,以后不会了。” “大平夫人。”连赢抬眸唤了一声,而后四下看了看怯生道,“有人要杀我和知礼,我们可以待在您身边吗?” 听言,沈嫣和李承茂相顾看了一眼。沈嫣蹲下身子。蹙眉问连赢:“谁要杀你们?” 连赢摇头,“他蒙着脸。我们看不清。” “因何要杀你们?你怎知道的?”李承启问。 “月初的时候,我跟知礼看到有人爬上教室的屋顶,放了什么东西上去,被他发现了。”连赢说。 知礼点头,补充道:“都怪连赢不小心,早不打喷嚏,偏要在那个时候打喷嚏,我们才被发现的。幸亏我带他跑得快,不然我们早就见阎王去了。后来很多天,我们都看到一个黑衣人在学堂里转悠,只怕是在找我跟连赢。” 两个孩子的话,无疑给李承茂和沈嫣提供了重要的线索。不然,若这个被作为一个事故,侯府是要找出人来担罪的。学堂是李承茂一手操办的,到那时候,李承茂这个李家庶出的儿子,只怕要吃不少咒骂声。 很快,他们将连赢和知礼带到了衙门派来查查此事的林捕头的跟前,让两个孩子将他们看到的事,都详尽地说了一遍。林捕头听了,果真在横梁的断口处,闻到了不寻常的气味。 “一般白蚁是不会跑到刚建的屋子里的,更别说横梁。定是这气味,吸引了白蚁,才会发生这等事。”沈嫣说罢请求道:“林捕头,你可一定要帮侯府把那害人之人给抓出来,还侯府一个公道,也让那六个孩子的英灵,能放下心中怨恨,快乐往生。” “大平夫人放心。”林捕头恭敬道,“这件事,我一定查清楚,只是接下来有些事,可能还需要侯府,尤其是这两个孩子的配合,还望大平夫人和二爷,能给足方便。” “这是一定。”李承茂忙说,“一切,就辛苦林捕头了。” “应该的。”林捕头说着冲沈嫣笑了一下道,“沈知州在世时,对我提拔不少,现在大平夫人有难处,我必定尽心尽力去为您解难。” 原来,他是受过沈嫣父亲沈世充照拂过的人。得知此事,沈嫣心下放松不少。 不多时,惜玉带着冯管家来了。冯管家一来,林捕头就上前与之友好地打了招呼。路上,冯管家兴许是听惜玉将发生的事说道了一二,一来见是林捕头在查查此事,他就将他拉至一边,对他好一番嘱托。 旋即,他才来到沈嫣跟前,给她和李承茂见了礼。之后,她直接对沈嫣道:“衙门里除了林捕头是我熟识,新任知州庄熙也曾是老爷的座上宾。这件事,小姐和二爷只管放心。” 听言,沈嫣更加放心了。她想了想道:“冯管家,我让惜玉唤你来,还有另一件事。” “小姐只管说。”冯管家道。 “我想请你到侯府帮忙,做侯府的管家。”沈嫣说。 别说是冯管家听了这话觉得突然,就是李承茂听了这话,也觉得突然。他当即问沈嫣:“嫂嫂要把钟管家辞退了?只怕大娘不会答应。” 沈嫣嗤笑一声,“我知道钟管家在老侯爷年轻时便是李家的人,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夫人是不会答应辞退他的。既然他不肯用心为我做事,我又辞退不了他,我再请一位管家总无碍吧。” “两个管家?”冯管家为她这大胆的做法,感到很震惊。 李承茂却是豁然道,“两个管家,又有何不可?历来也没有哪条道理规定,一个大户人家,只准有一位管家。” 他知道变通,沈嫣很欣慰。 从学堂回侯府,她带了连赢和知礼,又带了冯管家。抵达侯府,她便带他们直奔福寿堂了。一进福寿堂,她意外地看到,自己的儿子李翰正被焦氏逗乐不停。乳娘见了她,忙上前解释:“老夫人想念长公子,便让我把他送过来了。” 沈嫣想了想,笑道:“无妨。既然老夫人喜欢翰儿,日后多抱翰儿过来便是。” 见她没有责怨之色,乳娘心下一松,应声退下了。 自她进屋的那一刻开始,焦氏都没有正眼看她。她却不以为意,只管上前禀明自己的来意。听她说要暂时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并要请冯管家到侯府做事,焦氏方才看她,“你都决定好了?既是决定好了,就莫要与我商量。若是与我商量,那我告诉你,聘请管家一事,我不答应。宁安侯府,不可能有两位管家。” “冯管家每月的工钱,会从我月例当中扣除。”沈嫣心知劝服不了这个老太太,便没有白用功。说罢这话,他便示意两个孩子和冯管家跟自己走了。 李承茂本还想帮着说几句劝服焦氏的话的,倒是没有想到沈嫣这般果决。焦氏也没想到,她本以为她会跟自己争几句,而后自己好趁机为难她,让她下不了台的,见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很后悔自己说了前一句话。 而就在她气不打一处来的时候,李翰冲她纯真地笑了一下。这一笑,笑得她再大的火气都下去了。她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你这个坏东西,知你娘亲惹奶奶生气了,就哄奶奶了不是?坏东西。” 福寿堂外面,冯管家对沈嫣道:“小姐,工钱我不要了,老爷在世的时候,给我的赏赐,已足够我两辈子花销了。在侯府,只要是能帮到小姐的,小姐只管说便是。” 沈嫣感激而笑,只觉这世上,能有几个这样真诚待自己的人,就足够了。 学堂的事,很快定罪给了连赢和知礼见过的蒙面黑衣人,李承茂置身事外,侯府亦泰然。 然而,事情过去没几天,京城来了一道圣旨,罢免了知州庄熙的官职,与此同时,新任知州到任了。 新任知州名为顾源,是顾崇之的堂弟。他无才无德,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能做上知州一职,全是时为丞相的顾崇之给的。 令沈嫣和李承茂头痛的是,他早不到任晚不到任,一到任还揪着学堂的案子不放。他硬是说,侯府在建学堂时偷工减料,才在这个时候出了这么大的人命案。他还义正言辞道:“即便宁安侯府有免死金牌在手,我也要把你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第118章 绝情 如若真按照顾源所说,贴出一张告示告知宁安百姓,六名孩童的死,是因侯府办学堂时粗制滥造造成的恶果,本该判侯府二爷李承茂过失之罪,但因侯府有免死金牌,即便是有罪,那也只能无罪论处,侯府的声名,必受影响,而李承茂,也会成为焦氏指责的对象。 事情,又回到沈嫣最初担心的这个点上了。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和李承茂都想得到,想要顾源改变心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只怕,侯府的名声,保不住。 “既然保不住名声,那我们便做一些补救之事。”沈嫣对李承茂说,“与其在这里担忧烦闷,我们还不如好好为几个孩子做了后事。我们还可施粥三日,以慰几个孩子在天之灵。” 李承茂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不过,衙门里的告示贴出来后,焦氏将侯府上下的人都叫到了祖宗祠堂外,当着大家伙的面,让李承茂跪到了祠堂里,说了许多话之后,便宣判了对他的惩罚:长跪六个时辰。 没有人替他求情,包括沈嫣。倒是过去了两个半时辰的时候,被沈嫣从正院调到沁心园的碧螺跑到了御香苑,哭着请求沈嫣去焦氏处给李承茂求情。她说:“二爷平素里养尊处优惯了,再跪只怕要跪出毛病来。” 沈嫣自不会去求情的,她道:“他堂堂男儿,跪上六个时辰算不得什么。”六个时辰,她在上一世也跪过,虽然艰辛,却也是能挺过来的。她若去给李承茂求情,还不让人拿了话头说她跟李承茂有点什么才怪,所以她不能去。 “大平夫人……您当真这么绝情吗?”碧螺一双杏眼,都哭得红肿了。但她说出这句话。也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沈嫣想了想让崔嬷嬷去准备轿舆,称自己要到施粥现场去看看。借此,她退下了屋里其他人,方才让跪在地上的碧螺起身,“你适才说我对二爷绝情?” 见屋里没有旁人在,碧螺也不掩饰了。她直言告诉沈嫣:“大平夫人一定不知道吧,二爷心里,一直惦念着您,只是您是侯爷的人,对您喜欢的话。他永无机会说出口罢了。”她看一眼沈嫣,见她神色之中毫无惊异之色,便接着道。“大平夫人,不管您是否知道二爷对您的这片真心,但请您看在这片真心的份儿上,去老夫人处为二爷求个情吧?” “如此说来,我更不能去。”沈嫣决然道。 “大平夫人……”碧螺又跪到地上。“若侯爷在府上,是不会看着二爷受这种苦的。老夫人一向待二爷苛刻,都是侯爷护着二爷。现在侯爷不在府上,您就不能出面帮帮二爷吗?” “我说过,跪上六个时辰,死不了人。”沈嫣不想再听她多言。她起身就要离开屋子。 “只因怕人闲话,大平夫人就这般绝情?是碧螺想错了!” 听着碧螺气恨的声音,沈嫣本可将她处置了。她不过是个下人。胆敢这样跟她说话,只怕是不想活了吧?不过,沈嫣稍稍顿步之后,便重新迈开了脚步没有搭理她。 碧螺从地上爬起身,小跑到门口。见沈嫣果真离开了,心中是恨。也是绝望,更是替李承茂觉得不值。 她来到李家祠堂,跪在了祠堂外面,看着李承茂笔挺的后背道:“二爷……您爱错了人。” 听言,李承茂不无莫名,但他没有回头,只听她接着说:“您知道我去求大平夫人为您求情,大平夫人是如何说的吗?她说,六个时辰,跪不死人。”听到这句话,他眸光中闪过了一抹诧异,但他很快低了眸,露出了一抹哂笑。 他不是讥讽沈嫣,而是讥讽自己。他说:“六个时辰,的确是跪不死人。” “您就不难过吗?”碧螺气愤问,“您明知不可能,也一心向她,她却对您这样绝情,您就没有一分的难过?” “一心向她,本是我一厢情愿。(..tw)”李承茂话语平静,他的脸容也平静得好似没有听过碧螺的话似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还是因为这样的话而疼痛,只是他也在找着道理,拼命安抚这颗疼痛的心罢了。 而听着他的话的碧螺,更是气得厉害。她索性站起身,恨恨地离开了。 却说沈嫣来到施粥现场,见排队的人很多,一直往街道那头去,也看不到尾,心中不禁声叹:大周百姓之中,需要别人施粥的,太多太多了。 “嫣儿妹妹。”就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柏仲从一头走了来。他是来给沈嫣送请柬的,他与吴家小姐吴妙珠的婚期,定在了这个月的二十六日。 沈嫣收到请柬,抱之一笑道:“柏仲哥与吴小姐早就订婚,只因遇你本命之年,又遇吴小姐冲月之忌,婚事才一拖再多,现下终是要办喜事了,只可惜侯爷出了远门,到时候我不好只身抛头露面去府上吃酒。” 听她说不能去吃酒,柏仲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释然地笑了笑道:“无妨,你找时间再到家里看看便好,到时也来看看我给你娶的嫂嫂,可有你俏丽。” “都说吴家小姐貌若天仙,哪里是我能比得的。”沈嫣谦逊而笑,眼眸却是无意落在一张熟悉的脸孔上。那是一张她让柏仲找了许久许久的脸孔,一张在李承启眼里,像极了莺歌的脸孔。 “是她!”顺着她的目光,柏仲也看到了。 那人就站在领粥的队伍中,毛毛躁躁的,很是心急的样子。柏仲上前要去抓住她,却被沈嫣拦住了。沈嫣说:“只待她过来,我好好与她说。” “也好。” 待那小乞丐来至跟前,沈嫣亲自为她勺了一碗粥,当即道:“这位姑娘很像我一个朋友。” 听了她这话,乞儿不高兴了,硬声喝了一句:“谁是姑娘?”说着她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胸脯,“我是爷们儿!” “噢?这倒是我眼拙,唐突了小爷。”沈嫣笑着赔了个不是。她将大勺交给家仆,很快走至她跟前,问:“这位小爷,我看你英俊不凡,说话也豪气,不知你愿不愿意到我府中谋一份差使?” “没兴趣!没兴趣!”乞儿大口大口喝起粥来,似是饿极了。 见她喝完了不够饱,沈嫣便伸手道:“我格外再给你添点儿粥吧?” 乞儿一喜,当即对沈嫣有了几分好感。她将碗塞给沈嫣,道了一句,“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嫣拿了碗,想了想却道:“还是去我屋里,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吧?我看小爷,实在跟我一个朋友长得像,倒愿交你这个朋友。但不知小爷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听了沈嫣的话,乞儿满脑子飘的都是大鱼大肉,险些流出哈喇子来。她沉默了半晌,又仔细打量了沈嫣,终于答应了。 沈嫣冲柏仲点了点头,便上了轿,领了她往侯府的方向走了去。进了侯府,她见她望着侯府的景致很是欣羡的样子,便诱导说:“小爷若愿意在侯府做事,这侯府的一草一木,你便能天天见到了。” “呵呵,”乞儿摇头发笑,“就是皇宫,我也不稀罕。我漂泊惯了,乐得自在。” 沈嫣见留不住她,便笑了笑问:“不知小爷叫什么名字?” “我觉着,你叫我小爷,我就听着挺悦耳的,哈哈。”乞儿没心没肺大笑起来。 沈嫣不以为意,身后的惜玉却沉不住气了,当即骂道:“好个泼皮无赖,也不看看跟你说话的是谁……” “惜玉!休得无礼。”在乞儿发作之前,沈嫣及时堵了惜玉的口。 “还是主子有教养。”乞儿讪讪,一边看着远处的风景,一边讥讽惜玉,“没教养的吧,也只能做个奴才。” “你……”惜玉想还嘴,却又被沈嫣嗔了去,只能忍了。 沈嫣想,这乞儿倒是个会呈口舌之快的人,而且,她睚眦必报。想到她在市井混迹多了,她也便包容了她,还是好颜色问:“小爷可认识一个名作莺歌的人?” “莺歌?没听过……不,”乞儿忽地不走了,抓了抓头道,“又好像听谁说过。” “这莺歌,就是我的朋友,与你长得极像。”沈嫣说。 “是吗?”乞儿发笑,“说不定是我某个姐妹吧。我记得,我本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的,不过都在小的时候被我们那好赌的爹爹给卖了,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其他人,我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也不关心。” 她说这话时,一点感伤的情怀都没有,好似她只是随意开了个玩笑,也好似她真的毫无手足情义,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之后,她甚至连莺歌是做什么的,在哪儿,是否健在的话都没问一句。 沈嫣很意外,但她还是好好待了她,并在她吃饱喝足之后告诉她:“你随时可到侯府找我。看到你,我高兴。” “你说话算话?”乞儿自然高兴,“我要是饿了,可以来你这里讨根鸡腿吗?我要是没衣服穿了,也可以到你这里讨块布料?” 沈嫣点头。 “看来我真是沾了莺歌的光!多谢啦!”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沈嫣敢断定,她还会来找自己。 是夜夜深人静,侯府上下都睡了之后,沈嫣来到了祠堂外边,只待李承茂受完罚出来。 第119章 圈套 李承茂是被碧螺和丁全搀扶着从祠堂里走出来的。他的腿脚,每踩一步都麻得厉害。 沈嫣就站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见他出来,她才走上前去,递给他一个药瓶道:“回去用这个药水揉揉脚底。另外,”她看一眼碧螺,“管好你的丫鬟。若管不住她的嘴,只管说一声,我便可将其辞退。”说罢她轻点下颔,便要离去。 “嫂嫂……”李承茂叫住她,而后悄然推开搀着自己的丁全和碧螺,玉树临风站好道,“碧螺胡言乱语,嫂嫂别往心里去。” “嗯。”沈嫣点头,若有若无笑了一下,还是要走。 “嫂嫂!”李承茂又叫住她,待她停步,他却只道:“多谢嫂嫂来看我,还为我送药。” “我只是想叮嘱你看好你的人,顺便送药罢了,你无需客气。”沈嫣说着不忘告诉他,“这个药,效果很好,一定要用。” 李承茂干笑着,只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卑微。当即,他将药瓶摔了出去,落在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 沈嫣听到响声顿步,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便离去了。她压根不是来送药的,也不是单纯叮嘱他管好自己的丫鬟的,她来,是给他的伤口撒盐的。她要断绝他对自己的禁忌之恋。 翌日,林捕头来府里了。不过,他不再是一身官服,而是便服,连身边的佩刀也没了。他告诉沈嫣:“顾知州免去了我的职位,不让我在知州府做事了。不过,学堂命案,我会一查到底,至少。也要将真正的凶手找出来。” “顾知州免你的职,可是因为你对这个案件纠缠不停?”沈嫣问。 林捕头点头。 沈嫣想了想,知他一片热心肠,便做主道:“林捕头,既然不能为府衙做事,就为我侯府做事如何?见过凶手的那两个孩子,现在需要人保护,不如,你就留下来保护他二人周全吧?另一方面,你也可以继续查查此案。” 林捕头自没有想到自己会得来这样的差事。当下高兴非常,“我林觉,愿为侯府效犬马之力。” 沈嫣一直没问过。他的名字,原叫林觉。看着他高高的个头,健壮的身躯,和那一脸正气忠厚的面孔,她倒喜欢。 “想查到真凶不易。要你费心了。不过,重要的还是两个孩子的性命安全。”她提醒他。 “我明白,大平夫人只管放心。”林觉抱拳一揖,算是感激了沈嫣。 “嫣儿姐姐近来,倒是带了不少生人到侯府。”焦怀玉从屋外走了进来。她一边笑着,一边往屋里走。满面逍遥自在,似乎毫不关心侯府出了什么事。 沈嫣让林觉退下,便抱之一笑对焦怀玉解释了一番自己招来生人的道理。 焦怀玉不以为意。她来。是有另一桩事要告诉沈嫣的。 她告诉沈嫣,昨夜她梦见了观音娘娘,观音娘娘送了她一片莲花瓣,让她吃了下去。她找算卦的算过,说她这是喜怀贵子的好兆头。她不论真假。想到庙里去拜谢菩萨。 “妹妹想拜菩萨,只管去就是了。”沈嫣说。 “可我想去京城靖远寺。”焦怀玉说着笑了一下。“想必姐姐也知道,那里的菩萨是最灵验不过的。” 她要去靖远寺,不知所谓何由?沈嫣想了想劝:“若妹妹真怀了孩子,这个时候奔波至京城,恐伤身子,对胎儿也不利。”她浅笑,“其实,只要心诚,哪里的菩萨都能听见信者祈求。” 然而,焦怀玉还是执意。 她既然非去不可,沈嫣便没有多言,只管答应了下来,称会让账房给她多支点盘缠。 “嫣儿姐姐真好。”焦怀玉露出一副明丽无邪的样子。不过,她很快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姐姐”,神秘地走到了沈嫣跟前。她在她耳边道:“姐姐,我还是想跟你说实话。不过我只告诉你一人,你不可说出去。” 沈嫣疑惑地“嗯”声点头,她便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说:“我听闻,靖远寺来了一位大师,他能看到有孕之人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我也想去瞧瞧。若是男孩我便生,若是女孩儿,我便不生了。” 沈嫣一惊,只因她连这样的话也跟自己说!她到底是天真还是傻?霍青临走去边城,让自己防着的人当真是这样的她? “是女孩也得生啊。”惊诧之后,她不忘劝说,“女孩也是一条命,也是你的骨肉。” “是女孩我就不生了。”焦怀玉坚决道,“我想要男孩,我更喜欢男孩,姑妈也喜欢男孩。我可不想我生出来的孩子跟敏敏姐的孩子一样,没人疼没人爱的……” “除了老夫人不喜欢,”沈嫣打断她的话,“大家都喜欢吟颂。” “反正我不要生女孩。” 她固执得如同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沈嫣不禁发笑,告诉她道:“就算这胎是女孩,你日后再要一个男孩便是。” 焦怀玉听言叹息一声,“哪里有姐姐说的那么容易?侯爷跟我那个,是因为答应我会给我一个孩子,可没说给我一个男孩。若我生了女孩,侯爷哪里还愿再给我机会?” 她的小心思,当真如一个孩童的小心思。而她把这样的小心思说出来,倒实在只有天真之人才说得出的。为她这点小心思,沈嫣又吃了一惊,心中疑惑更是深了一层。当然,她并非不相信霍青临行时跟自己说的话,她只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笑道:“你多虑了。想生男孩,机会多得是啊。” “但愿我这次怀的就是男孩。”焦怀玉说这话时眼里满是憧憬。 沈嫣没有说出口的是,她肚子里还不一定有孩子。不过,既然她真的这样执意要去靖远寺看看,她再多言,就显得多余了。 焦怀玉第二日便出发了。临走的时候,焦氏对她千叮万嘱,让她一定拜了菩萨便回来。她还亲自派了几个忠仆来回护送,到底是对这个侄女疼爱有加的。 沈嫣则在焦怀玉离开后不久找到了柏仲,让他尾随了焦怀玉的车马而去。她想确定,焦怀玉去京城,是否真如她所言,只是拜拜菩萨而已。 而就在同一天,顾满大腹便便来到了侯府。 他这一来非同小可,也让侯府的人觉得匪夷所思。而对他的到来,没有人敢小觑,为此,李承茂先在花厅接待了他不说,随后焦氏在魏敏和沈嫣的陪同下也赶到了。 他来,是得了便宜又卖乖来的。 前头他偏要张贴告示毁了侯府的好声名,现下又跑来说了许多他也是出于无奈才那么做的话,越说越多,说得大家都闹不明白他到底意欲何为了。最后,沈嫣索性问:“顾大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些场面话说多了,我们都听得糊涂了。” 她此言一出,焦氏立马瞪了她一眼,生怕她这话把顾源给开罪了。沈嫣则只将目光落在顾源身上,并不理会焦氏无声的斥责。 “大平夫人乃爽快之人!好,好啊。”顾源却并不往心里去,反倒觉得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也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他直言道:“本官初到宁安城,便发现官衙里库银空虚,为此,本官想向侯府借一些,先用一用。老夫人,二爷,你们看……这个……”他说话吞吞吐吐的,故作很不好意思之态。 焦氏想了想,和颜问:“但不知顾知州需要借多少银子?” “不多不多,一千两即可。”他轻巧地说过,还不忘强调,“我要银票,方便拿回去。” “一千两……”焦氏思虑着。她虽觉一千两也不是小数目,但也觉得比起得罪一个官,这点数目侯府还是给得起的,当即道,“好啊,没问题。”说罢她就让钟策去账房开一千两的银票去了。 沈嫣则吩咐冯管家道:“冯管家去帮我把文房四宝拿来吧。”而后,她便笑着对顾源说:“既然是借,那也得有个凭据的。” 听了她这话,顾源的脸顿时绿了。他把双手背到身后,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见状,焦氏忙上前,请罪道:“顾大人莫气,捐给衙门的这一千两银子,我这老太婆还是能做主拿出来的。” “当真?”顾源脸上的颜色方才和气了些。 “当真。” “老夫人,”沈嫣忍不住将焦氏拉至一边,正经八百道:“有了这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就算这一千两银子有去无回,要个凭证,来日……”言及此,她有意提高了调子,“来日到皇上那儿,也好有个说法。您忘了,皇上可是极器重表公子的。” “大平夫人放心,”顾源听了这些话面色更是柔和了些,他说,“本官就借这一千两,若再要借,那本官……本官天打五雷轰!”他竟发下这样的毒誓。 他是急需钱财急疯了,还是怎么了?沈嫣很有些狐疑。 然而,任是她再多疑惑,她也没能拗过焦氏,让顾源写下一张欠条来。一千两银子,终是不明不白地被他拿了去。 顾源高兴地离开后,她很有些不踏实。她总觉得,这其中另有蹊跷。 第120章 醉酒 顾源走后,焦氏在魏敏的陪同下也便散去了。(..tw)花厅里,唯有沈嫣和李承茂没有离开。沈嫣坐在椅子上想着心思,迟迟没有说什么。见状,李承茂也不想逗留,顾自要离去。 他无法忘记,昨夜在祠堂外她是如何用残忍的言语伤害自己的。 “二爷。”而就在他刚走到花厅外的时候,沈嫣突然叫住了他。她还跟出去,忧心道:“我觉得不对劲。顾源他到底想做什么?” 李承茂本不想与之商议此事,但他见她忧心的双眸,终是心软了。他说:“我也觉得事有古怪。但他想做什么,我也参不透。” “他顾家本是富庶之家,从不缺钱财用度。顾源爱享乐,也并非贪财之人。他这趟来管侯府要一千两的银票,究竟想做什么?”沈嫣说着心中疑惑,又开始思忖起来。 “别想了。”李承茂忍不住劝,“想破脑袋想不出,终是无用,倒不如走一步瞧一步,等他露出狐狸尾巴。” “我只怕他露出狐狸尾巴之时,我们也离祸事不远了。”沈嫣说罢叹息一声。想了想,她也觉得无奈,“不过你说的也对,想破脑袋想不出答案,终是无用。罢了!” 她告别了李承茂,就要离去。 看着她伤害过自己却跟没事人一样,李承茂真不知自己该不该计气了。他苦笑摇头,只想回沁心园喝个痛快。他走出花厅,却发现沈嫣伫立在那里,好似在等他。他于是收起不快的脸容,温和地走了过去,“嫂嫂还有何事?” 沈嫣看着他,满面笑靥道:“二爷年纪不小了,早该娶妻生子才是。但老夫人。一直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我思来想去,想劝敏敏姐给你做了这个主。都说长嫂若母,她的话你也听得……” “是她给我做这个主,还是你要为我做这个主?”李承茂打断她的话,所有的温和都退去了。.tw[]他再不能掩饰自己气愤的内心。他看着她,对她是恨,也是厌恶。 “我也是为你好……”沈嫣说。但她这是头一次见他这副样子,因此说这话时,心里也没底气了。她低了眸。没敢正视他。 “我的婚事,无需你多虑。”他强压着心头的气恨,尽量温和地看她一眼。方才大步离去。 他一袭白衣,在侯府花园渐行渐远,茕茕而孤单。冷风吹过,沈嫣打了一个寒噤,之后便缩了缩身子。她又将迎来一个冬天了。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明知二爷对您……”惜玉常常愁主子之所愁。忧主子之所忧,见沈嫣这样,她也为她着急担忧。她劝道:“您就装不知道好了,未必需要把他推给旁人,更没必要说这些话,惹他气恼。” “他不娶妻。我不放心。”蓦地,她想起了宛尘楼的颜如玉姑娘。颜如玉为他,在那种声色场所艰难地守身如玉。不就是希望能厮守在他身边。自然,以她的身份,她是做不了他的正妻的,那么,做他的侍妾。她该是不会计较的吧? 这件事就先放一放吧。她现在想得更多的,还是顾源的怪异举动。 一直回到御香苑。她也还在想这一千两银子的事。 连赢和知礼见她愁云满布的样子,便上前问她因由。她缠不过两个孩子,便跟他们简单地说道了一二,却不料连赢听了此事后,告诉了她一件极为有用的事。 连赢说:“在我老家的县官,想害一位豪绅,便要了他一百两银子,而后将这银子上报,说豪绅贿赂他。(..tw)上头的官员也是贪官污吏,结果,这豪绅便遭了罪。但不知顾知州要了侯府一千两银子,是否是效仿我老家那位县官?” 听得此言,沈嫣自是为之一动,但她转念想了想,又觉得侯府有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他顾源就是诬告了侯府又能如何呢? 不过,她终于还是做了决定,让惜玉差人去把林觉喊来。 等待期间,她随意询问连赢:“你老家是哪里的,可知那位官员叫何名字?” “我老家是窑城锦县的。那官员也姓顾,好似跟现在的顾知州还沾了亲。”连赢如是答。 巧的是,沈嫣的母亲就是窑城锦县人氏,她不禁多问一句连赢:“你可知锦县有一户姓富的人家和一户姓周的人家?”富家是她外祖父家,而周家,是其姨母家。外祖父一家,以及她的姨母,还有姨母的儿子,都因九族株连而死。 “知道。”连赢说,“富家和周家都是做窑厂的,生意很好,可惜去年不知遭了什么罪,富家的大老爷和老太太,还有周家的夫人和不过十岁大的小公子,都被推上了刑场。” “这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那时我还在锦县要饭。”连赢还说,“我还去了刑场,看到他们被砍头的一幕。她们死的时候,直喊冤枉……”言及此,他的胳膊被知礼肘了一下,他方才看到,沈嫣眼里满是泪光。他忙问:“大平夫人,难道富家就是您的外祖父家?而周家,是您姨母家?” 沈嫣点头。 “对不起,大平夫人恕我失言。连赢再不会说这样的话惹大平夫人伤心了。” 沈嫣忙勉强地笑了一下,说不怪他。这时,林觉赶来了,她便让连赢和知礼二人到书房读书去。 知礼随连赢走出屋门,便一脸古怪问:“先前大家谈论大平夫人时,说到富家和周家,你不是说你从未听说过这两家人的事吗?” 连赢撇了撇嘴道:“你们谈起,我后来就跟人打听了不行?” “你没事打听这些作甚?” “用不着你管。” 屋内,沈嫣问林觉:“你在衙门里可还有熟人?我想托人留意顾知州的一举一动,你可能找到得力助手?” 林觉十分抱歉地告诉她,顾源上任后,把他的几个兄弟都换了,其他人,他信不过。 “这要如何是好?”她不禁发起愁来。 见她如此发愁,林觉想了想道:“夫人放心,这事只管交给林觉便是。” 沈嫣诧异,“你有办法了?” 林觉点头,可沈嫣问他是何办法,他却是不说,他只强调,他能将此事办好。而沈嫣怕他冒险,坚持要他说出来方答应让他去。他无奈,只得不好意思地告诉她:“顾知州现在最宠爱的侍妾刘氏,对我有点那个意思……所以我想利用她。”他尴尬地笑了笑,忽而又想到什么,忙解释道:“夫人莫要误会,我对刘氏绝无非分之想的。” “非分之想?”这话的意思,只是不敢想,但喜欢还是喜欢的?沈嫣狐疑而问。 “不……不是!我是说,我对刘氏没那个意思。”林觉又急急解释。他无措的样子,尽显憨态。 “那好吧!”沈嫣笑了一下,没有多言,只嘱咐他道:“你小心行事。至于刘氏是如何看你的,你又是如何看刘氏的……我只劝你一句话,离有夫之妇,越远越好。” 林觉伏身,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方才退下。 届时,李承茂在沁心园的庭院,已经把一壶白酒喝得精光了。他不是好酒之人,这一壶酒下肚,便令他酣然如醉了。见他如此失态,他再喊碧螺给他拿酒的时候,碧螺愣是没有答应,他于是又喊丁全,让丁全为他拿酒。丁全却也不答应,甚至劝他道:“二爷您就不要再喝了。这酒喝多了,伤身呐。” “你也不听我话了吗?你们都不听我话了?”李承茂大喝,“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都不听我话!好……好啊!你们不给我拿,我自己去拿……”他摇摇晃晃起身,就要往屋里去。 “丁全!”碧螺突然大声喊,“你去拿,去拿一大团子来!” 她这般胆大地喊着,哪里还有一个奴婢该有的样子?不仅是丁全,就是李承茂也被她给震到了。 见李承茂看她,她不由得噙着泪道:“二爷,您想喝,奴婢陪您喝。” 李承茂轻笑,“好!好啊。” 听得此言,丁全当即跺脚,意气风发道:“那我丁全也陪二爷喝!” “嗯!好!”李承茂高兴地重新坐到了桌旁。 很快,三个人便喝开了。 喝得多了,他们便讲起了疯话,讲了疯话还不够,他们在庭院之中还闹腾起来了,全然失了风度,忘了身份。 夕阳西下,沁心园的热闹,方才停歇。三人,都醉得不再有力气闹腾了。他们趴在桌上,说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话,诉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苦。 “喜欢一个人,我就不遮遮掩掩的,即便是被拒绝了,那也畅快!”碧螺一句酒话,倒是激起了李承茂千重斗志。 “二爷去哪儿……”碧螺睡过去了,丁全尚有一些意识。他只见李承茂拿着一壶酒,往沁心园外头摇摇晃晃走了去。他欲起身跟上,却是脚下一软,整个身体都瘫软到了地上,而后便不省人事了,只在嘴里胡乱地说着:“碧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第121章 畸恋 御香苑内,沈嫣已用过了晚膳。.tw[]她在书房,陪连赢和知礼一起看书,才刚进入状态,外面就有些吵嚷之声了。她方才知道,李承茂喝多了酒到她这里撒酒疯来了。 她蹙眉,嘱咐连赢和知礼莫管窗外事,只管好好看书,自己便出了书房的门。 李承茂满眼猩红。他见到沈嫣,口里便含糊不清念:“嫂嫂……借一步说话……可好?” 当着一干下人的面,沈嫣只怕他说出什么胡话来,便吩咐崔嬷嬷和惜玉等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自己则引着他来到了荷塘边的凉亭。 满塘荷,尽是枯萎,萧条的景致在月光下更显凄然。 惜玉很快小跑着拿来了沈嫣那件月白色的披风,悄然为她披上,方才默默离开。至此,李承茂还未说一个字,他看着荷塘萧条之景,吹着秋风,竟有些痴了。 “二爷……”沈嫣忍不住启齿,悠悠道:“二爷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是啊,的确是一种折磨。”李承茂轻声发笑,这笑里,满是苦涩。 “如果我对你稍微温和一点,如果我被你的温存蛊惑,你便不必受这份折磨。但若东窗事发,你还是会因为想保住自己侯府二爷的身份,把我送往牢狱。”沈嫣风平浪静地说着,似乎早已放下了上一世对他的鄙夷。 而李承茂听着她这样的话,自是莫名。为何她要说,“还是会”的话?他何曾对她做过什么将她送往牢狱之事?他头痛欲裂,神智却清醒了好几分。 他道出心中疑惑,沈嫣便告诉他:“我曾做过一个可笑的梦。梦里,你是我的情夫,我受不贞之刑而死。” 想到自己上一世所受的刑罚,她不由得恨了起来。不过她恨的。是李承启的身体,韦斯礼的灵魂。而转念想到如今的李承启是那样在意和尊重自己,她又不恨了。 这一世,她要做一个不受情爱所伤的女人。所以,她断然拒绝李承茂的畸恋。 “梦里,我是你的情夫?”李承茂不由得嗤笑出声。他不明白,她因何会做这样的梦,但他坚定地告诉她:“如若那梦是真的,我一定……一定不会如你梦中那样,将你送往牢狱。让你受刑而死!侯府二爷的身份算什么?我只愿得一心人,老死不相离。可惜……” “二爷,”沈嫣沉声打断他的妄想。“说这些有何意义?你那一心人,绝不是我,你就莫要再说了。” “我要说!”李承茂声音陡然高了一个调调,他还朝沈嫣走近一步道:“你可知,你本该是我的?” 沈嫣看着他。莫名觉得他这话另有所指。 而说出这句话的李承茂更是逼上前,一直紧紧扣住她的双臂,神色很有些激动道:“你是我的……无奈休了你的安阳平,本把你的终身托付给了我。你一开始,就该是我的!” 沈嫣睁大了不置信的双眸。她看着他,很有些意外。“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 “是颜如玉撒谎!都是颜如玉……” 沈嫣甚为吃惊,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就连李承茂在这一刻紧紧抱住了她。在她肩头低咛了什么,她也浑然不知。因为一个人的谎言,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气恨。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是李承茂的人,而非宁安侯李承启的人。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最重要的是,安阳平能占星算卜。当初他把她托付给李承茂,是否有特殊的考量? 想及此,她竟有些慌张起来。 御香苑门口,魏敏在青禾的陪同下刚走进来,无意看到李承茂和沈嫣抱在了一起,一时吓得六神都无主了,直至听到青禾压低声音说“小姐您看”,她才急拉着她退到了门外去,而后悄然离开。(..tw好看的小说) “我恨颜如玉……”李承茂在沈嫣肩头,恨恨地说着。 直到这一刻,沈嫣方才回神将他推开,“即便是错,那也只能错下去。”不知为何,她眼里竟也一片温热。 “只能错下去……呵。”李承茂痴然发笑,又重复了一句“只能错下去”,而后放声笑了起来。 他当真是喝多了。沈嫣意欲回屋叫人将他送回沁心园。但他刚走出几步,李承茂便抓住了她的手,很快从身后抱住了她。 他浑身弥散着酒香味,在她耳边呵着粗气道:“跟我走,跟我离开侯府如何?” 沈嫣生怕屋里的丫鬟仆妇看到,一边小心地挣着,一边着急道:“二爷还请自重!” 李承茂却是不听,接着道:“大哥的心太大,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现在除了你已经有两个女人了!如果将来成了大事,围绕他的女人会更多,而他的心,不会只有女人!我不同,我带你离开,去一个山水秀丽的地方,过神仙眷侣的生活,一生,只你一人。你带上翰儿,我们一起离开。” 听他一言,沈嫣愣住了。这些,是她未曾想过的,因为她一直没把爱情当回事。而当李承茂说要抛下一切带她去过神仙眷侣的生活时,她竟有些动心了。不过,她很快跳脱出来,大喝道:“你做梦!” 李承茂抱在她腰间的手渐渐松了,她顺势挣脱了去。她转身退出几步,本还要说教他,可看到他受伤的脸容后,她的心像是被什么给推了一下,立时空空如也,“二爷……” 李承茂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凉亭,意欲离去。他什么也没说,只这样失望地走远了。 他一袭白色长袍,在月光下发着幽幽的光芒,渐行渐远的背影,是那样孤单。看着他这样的背影,沈嫣心底,也升起了一股子自责和怜悯。他说,放下一切带她远走高飞的时候,是那样诚挚认真,她险些为之感动。 她已那样决绝地伤害了他,他再不会对自己抱有幻想了吧? 回到屋中,她嘱咐崔嬷嬷,叫她管好御香苑的人,切莫在外头说二爷喝醉酒来过御香苑一事。她说,她若听到什么疯言疯语,定不饶恕那多嘴之人。 她没再看书,很快上床睡觉了,然而,她辗转反侧,终难入眠。翌日醒来的时候,李承茂落寞的身影还在她脑间,挥之不去。 老天爷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一大早的,林觉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那就是顾源果真将那一千两的银票连夜送到了京城。 顾源突然收了侯府一千两银票,果真是另有图谋的。但他具体想如何做,沈嫣还不确定。他是否就是要效仿连赢家乡那位姓顾的官员? 她本想把这事告诉李承茂,但又苦于昨夜才跟他闹了不愉快,这会儿不好过去,她思来想去,只得先找到魏敏,打算跟她商议后,一起去老夫人焦氏那儿讲清楚此事。 来到魏敏所在的东苑,她还没来得及坐下来,魏敏便神神秘秘退去屋里的人,还压低声音问她:“嫣儿妹妹,你跟二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嫣诧异看她,“敏敏姐……” 魏敏也不隐瞒,只管告诉她,“昨夜我心情郁闷,本想去找你说说话,却不料还没进门,就看到你跟二爷……抱在一起。你们……” 沈嫣只怨瞒不过一个巧字。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掩饰着,躲避着,只怕自己重走上一世的路,却不料某些事情,是无可避免的。她想,也许她跟李承茂之间,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有些孽缘。 她忙对魏敏解释:“昨夜二爷喝多了……他把我当成了他心爱之人。” “你怎对我还有隐瞒?”魏敏嗔道,“我既然在你跟前说起这件事,便是有心为你隐瞒。” 她眼里的诚挚,让人产生不了任何的防备。终于,沈嫣从安阳平和颜如玉开始说,告诉了她事情的前后因由,听得她连连生叹:“想不到,那宛尘楼的颜姑娘竟撒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沈嫣释然地笑,“她喜欢二爷,有这样的私心,也未必不可宽恕。更何况,我跟了侯爷不是很好吗?姐姐,”她握住魏敏的手,百般认真道,“这事我可只告诉你一人了,你一定要帮我守住这个秘密。” 魏敏重重点头,还反手握住她的手道:“你我情同姐妹,我岂会出去胡说?你诚心待我,我自也会诚心待你。” 但愿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但愿,她对她示以真诚,她也能真诚待她。沈嫣想着,高兴地笑了。这一刻,她像是拥有了一个永世的朋友一样,内心开怀。 很快,她跟她说了那一千两银票的事,魏敏爽然答应她,愿意随她一道去跟焦氏说明白,三个人好商量着拿个主意。 福寿堂内,焦氏听了此事,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待沈嫣说过连赢老家那位官员的事,她方才皱眉思量。但她很快说:“即便他顾源诬告我们一个贿赂官员的罪名,也不能给我们治罪。这事就无需再议了。” “婆婆,这个道理我们懂得,他顾源也懂得,但他还是有古怪的举动却是为何?”魏敏将沈嫣说给她的道理,细细地说给焦氏听。 听了她一席话,焦氏想了想,竟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就莫要多想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魏敏还想劝,却见沈嫣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莫再多言,她便闭了口。 第122章 大祸 离开福寿堂,沈嫣便告诉魏敏:“老夫人那里,怕是多说无益。(..tw无弹窗广告)这事,还得我们自己拿主意。” “嫣儿妹妹,”魏敏忙道,“你向来主意多,依你看,我们现下应当做些什么才好?” “我想请你哥哥帮个忙。”沈嫣说,“你回东苑就书信给久霆哥,把这些情况都与他说明。我想,他会帮我们留意那一千两银票的去向。” 魏敏答应下来,立马就回东苑去了。 沈嫣微抬下颔,放眼望去,只觉近前尽是秋日萧败之景,比起她的御香苑很是少了许多生气。她摇摇头,当即吩咐惜玉道:“回头跟冯管家说,让他差人在侯府的花圃里再栽种一些秋日也能开的花草。” “是。”惜玉笑道,“秋日的侯府,就是少一些生气,像御香苑一样种些花草便不一样了,回去我便跟冯管家说。” “嗯。”沈嫣迈步,方才露出一抹笑容。 她喜欢花,她希望侯府的花园,一年四季都花开富贵。而今,她代掌主母之权,这点想法还是能够实现的。她还希望,侯府在她的看护下,越来越好。所以,遇到难处,她会第一个站出来。 但这一次,却是有人故意害宁安侯府,只怕没那么容易应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是五天后的清晨了,可没有人从京城带来魏久霆的书信,沈嫣不知出了何事。当然,她从未怀疑过魏久霆,因为她相信,魏久霆一定会帮侯府,就像上一次在京城,他帮了李承启见元稹大师一样。 魏敏则很是着急,“我在信上嘱咐过兄长。让他早些书信回来的。现在都过去五天了,他的信怎还不来?无论是有消息还是没消息,他都该书一封信过来才是。” “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沈嫣担忧道。 她这话一出,魏敏更是着急了。 而就在同一天,顾源带了一队衙役闯进了侯府,声称侯府二爷李承茂犯了命案,他要将其带走。 此事一出,当即惊动侯府上下。 花厅内,焦氏问顾源:“顾大人怎好端端地说我家承茂杀人?我家承茂岂会杀人?”平素里,她虽对李承茂有诸多不喜。但她也不会相信,他会做出杀人之事。 “人证物证俱在,还请老夫人将二爷交出来。”顾源声色俱厉。他还道:“侯府仗着有免死金牌在手。先是将罪臣之女纳入府中为妾室,让她逃了死罪,后又粗制滥造学堂,致六名无辜孩童丧命。现如今,二爷又用一千两。买通屠夫王家汉杀了宛尘楼的花魁娘子颜如玉,实在是目无王法!本官已将此事上报朝廷,恳求朝廷收回免死金牌,将二爷正法!” “颜如玉……”颜如玉死了?沈嫣脚一软,险些没站住身子。 “收回免死金牌?”焦氏听言则也是万分震惊,只不过她关注的点不同罢了。很快她便觉好笑道:“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这就要凭圣上裁定了。现在,本官要将二爷羁押归案,择日送往刑部大牢。”顾源说着要派人去沁心园捉拿李承茂。 这时。听了消息的李承茂恰从沁心园赶过来了。他还未进花厅,几个衙役便上前将其缉拿了。 “带走!”顾源一声命令。 李承茂非常惊讶,但也算得冷静。他看一眼沈嫣,倒不抗拒跟他们走。 “慢着!”沈嫣方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她大喝一句。要带走李承茂的两名衙役便停了停。她怒然看着顾源,力争道理:“顾大人。既然朝廷还未裁定是否要收回免死金牌,免死金牌便还是我侯府的。顾大人枉顾先皇对我侯府的庇护,是为犯上!顾大人当真要将我们二爷带走吗?” 顾源听言虽有几分忌惮,但他想了想,还是命令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带走!” “钟管家,先皇御赐免死金牌何在?”沈嫣并不看钟策,只将目光定定地落在顾源身上。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几个胆子,见到了免死金牌,也胆敢枉顾先皇恩赐。 待钟策将免死金牌请了出来,沈嫣便将其举在手中,所有人见了,都不敢直视地跪到了地上,包括顾源,直至她将免死金牌收起来。 “顾大人执意认定我们二爷杀了人,也请等圣上裁定了再说。”她走至顾源跟前,对他缓和了语气。 “顾大人,”焦氏也上前,好颜道,“这其中只怕有误会,还请顾大人三思,再好好查上一查,我们承茂,是不会杀人的。” “哼!”顾源冷声,“二爷杀人之罪无可狡辩。本官今次带不走他,待朝廷旨意下来,本官还是会将他带走。”说罢,他看一眼沈嫣,眸光狠厉对她说了一句“走着瞧”。 顾源等人离开后,焦氏一屁股坐在高堂的椅子上,跟失了魂一般。她实在想不通,顾源与侯府无冤无仇的,他如何要这般针对侯府。她不知道,侯府的祸事究竟从何而来。 对此,沈嫣则是心知肚明的。 顾源是顾崇之的人,而顾崇之,只怕早就想至侯府于死地。当初,李承启威逼利诱从顾崇之的屠刀下抢回她这条命,顾崇之就对侯府怀恨在心了吧。 侯府的祸事,恐怕都是因她而起。 “那一千两的银票,”魏敏也失魂落魄地坐下来,看一眼沈嫣道,“怕是成了二爷犯事的罪证吧?” “你们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焦氏扫一眼大家,本就爬满了皱纹的脸,这下看来又老了许多似的。 “婆婆您别急……”魏敏安慰一句,又看向沈嫣问:“嫣儿妹妹,你看这事……我们当如何应对啊?” “二爷,”沈嫣看向李承茂,问他道:“你知顾源说你杀了何人吗?” 李承茂不解。 “颜如玉,颜姑娘。” “她……她死了?”听言,李承茂大为吃惊。 “你是否与她有过争执,被人瞧见了?” 李承茂点头,神情里满是不相信。他转身,想要去宛尘楼看看。沈嫣却叫住了他,“现在已不是管死人事的时候了。你跟我去京城,请一个人帮忙。现在,只有他能帮我们。” “谁?谁能帮我们?”焦氏起身,期盼地问。 沈嫣看她一眼,没有答话。魏敏见状便上前问:“你可是想去京城问我兄长帮忙?” 沈嫣默了一刻,终是点了头。 “魏将军不过是御林军正二品牵牛将军,无权无势的,能帮得了什么忙?”焦氏说着酸话,很有些失望的样子。 魏敏顿觉难堪起来。沈嫣抚了抚她的手,示意她别往心里去。 “那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吧。”李承茂却知道沈嫣要找的人并非魏久霆,而是韦斯礼。 韦斯礼,在京城担当兵部侍郎之职,身居高位,这个时候对自己的家人当不会见死不救才是。现在在朝廷中,能压得住丞相顾崇之的,也恐怕唯有他一人。 此去京城,轻装简从,沈嫣仅让惜玉和丁全与他们同行。她独坐马车,李承茂骑马,两人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一路都没有言语。 看着沿途的风景,李承茂脑间浮现的,总是去年骑马从京城带她回宁安城时的情形。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深秋寒凉,他骑着马,她就坐在他身前……那时的她,总流露着蛮横霸道之气,让人拒绝不得,也亲近不得。 那一夜,他在星空下,那样近距离地看着她白皙的面庞,是那样喜欢,只是,他那样卑微地认为,轮不到她。事情果真这样发展了,后来,即便安阳平将她托付给他,也没能轮到他去守护她。 他恨颜如玉的谎言,可是,颜如玉死了,他恨都没法恨了。 颜如玉……他的思绪,免不了又飘到了宁安城那个烟花之地宛尘楼。或许,死去的人,无论生前再是缠人,死后都会受到尊敬吧。他不恨她了,如果可能,他真希望他还活着,为她赎身,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二爷。”沈嫣掀开车帘,一声唤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勒了马缰,等她的马车至跟前。 沈嫣问:“可有更近的道路通往京城?” “此去京城的路已是最近的了。”李承茂告诉她。 沈嫣蹙眉,想了想道:“那我们加快脚力吧。我只怕去晚了,一切都晚了。” 李承茂点头,便吩咐丁全将马车驾快一些。 如此不眠不休,他们赶在是夜亥时一刻入了京城。他们打听到兵部侍郎韦斯礼的府邸。 本要就寝的韦斯礼听闻下人来报,说宁安侯府的二爷和宁安侯的大平夫人在门外求见,甚觉诧异。他很快穿了便服,怀着狐疑之心,令人将他们请到了花厅。 他来到花厅时,沈嫣和李承茂已在花厅等候了少刻。他看到李承茂,自然觉得亲切,但看到梳着妇人头的沈嫣,则不由得好奇起来:她一个妇人,如何跟她的二叔抛头露面了。 他们的到来,太让他感到古怪。当李承茂将在宁安城发生的事跟他说过,并流露出请他帮忙之意的时候,他方才明白了什么。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何会找自己帮忙。 “我凭什么要帮你们?”他扫一眼沈嫣,目光落在了李承茂身上。 第123章 求助 李承茂看一眼花厅里的下人,故作欲言又止之态。韦斯礼见状,便笑着退去了屋里所有的闲人。 “大哥。”李承茂这一声唤,让他脸上的笑容都敛了去。 “你……你如何知道的?”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承茂,又看向在一旁默默无言,从容冷静得如同一个陪侍的沈嫣,“你也知道了?二皇子就那么信任你们?”他的目光又停留在李承茂身上,“还有谁知道?” 沈嫣并不回他的话,只忍不住讥笑道:“我们知道此事,韦大人似乎不大高兴?是怕我们说出去,天下人把你当成怪物吗?” 韦斯礼听言发笑。想当初,他以身份之事威胁过二皇子,如今他身居高位,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跑来,并用身份之事威胁了他――沈嫣话里,分明就是威胁。 “我若不帮你们,你就要把此事说出去?你以为,谁会相信?”他勾起一边唇角,神色冷厉,说了二皇子当初跟他说的同样的话。 “韦大人多虑了。”沈嫣说,“我相信,看在亲情的份儿上,你不会袖手旁观。” “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韦斯礼眸光一凛,打断了李承茂的话,他道:“我不是你大哥。侯府之事,也与我无干,你们自己,好自为之才是。” 他的话如此残忍,李承茂几乎不相信,他真的是自己的大哥吗?他微蹙眉头,失望地问他:“即便皇上真的收回免死金牌,即便我真的被关进牢狱,甚至被问斩,你也不在乎?” “我跟顾丞相的关系好得很,”韦斯礼说着笑了一下,“我又何必因为旁人的事。去破坏这样融洽的关系?来人,送客。” 李承茂恨恨地看他一眼,没有多言,转身自行离去了。 沈嫣则发现,他转身的那一刻,韦斯礼脸容上分明有异动。.tw[]她微微而笑,委身以礼,方才告辞。 “站住!你因何发笑?”韦斯礼叫住她问。 “我没笑。”沈嫣看也不看他,说罢这话便重新迈开了步子。 看着她傲气离去的背影,韦斯礼不禁想:这个曾经对他穷追不舍的女人。如今为人妻母,竟是这样的不同。 她身上流露出的从容气质,令他吃惊。她就是凭着这份从容和冷静。才在侯府享有一定的地位的吗?不然,侯府怎会让她和李承茂一道来京城求助于自己? 李承茂离开韦府时,一边想着与大哥在一起的青葱往事,又对比他现在的冷漠,他失望至极。以至于沈嫣在后头喊他他也听不见。 “二爷!”韦府外面,沈嫣大喝一声伫立在了台阶上,李承茂方才站住。他回眸时,因为过分的失望和恨,而红了眼睛。沈嫣走近,不无温和道:“他只是想跟侯府断绝关系。但他,并不一定会见死不救。” 李承茂愕然看她。 “他还不至于是一个对亲人无情无义之人。”沈嫣轻笑了一下。她说的虽是好听的话,但她这抹笑里却不知为何尽是瞧不起人的意味。 “你如何能断定。他不会不管侯府存亡?”李承茂眼里浮现了少许希冀之光。 “你不是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经她这么一说,李承茂恍然大悟似地笑了。他大哥待焦氏如何,待他如何,他是知道的啊。就是那一次被二皇子的马冲撞,也是他奋力将自己推了出去。受伤的才是他,发生今时变化的也是他。 “我们先找家客栈落脚吧。”沈嫣说着便要上马车。 李承茂应声答应。(..tw)并跟上前去骑了马。 很快,他们在华福客栈落了脚。 在屋里歇下来,惜玉便说出了心中早有的疑惑,“小姐,您不是说找魏将军,怎么找的是韦大人?那韦大人跟侯府非亲非故的,会帮侯府吗?适才在侯府外头您跟二爷说的那番话,我怎听得稀里糊涂的?” “韦大人欣赏侯爷的才华,自去年随圣上到侯府一游,便跟侯爷结交了。他现在是兵部侍郎,和顾丞相一样,同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我们来求他相助,自是不会错的。” “那他……” “旁的,你就莫要多问了。”沈嫣打断惜玉的话。 “哦……”惜玉撇了撇嘴,只觉自家小姐为人妻母后,变化好大,待她,也不如从前无话不说了。她暗自生叹,想来,她到底是主子,自己到底只是个下人。 她掸着床,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终被沈嫣看出了她的心思。 沈嫣坐于桌边,却是没有说半句宽慰她的话。 这一夜很快过去了。 早间吃了些点心,李承茂便道:“我想让丁全去打听打听,看看今日朝堂上,韦大人是否有什么动静。” “我也正有此意。”沈嫣很高兴,冷静下来的李承茂,可以做他该有的思考了。她想,现在就是没有她在,他也能摆平一切了。因此,待他交代过丁全事宜之后,她便道:“二爷就在客栈等消息,我让惜玉陪我出去走走。从小在此长大,这里,也便是我的故乡了。难得来一次,我倒想看看故乡的景致,回味回味童年往事,抑或是见一见少年伙伴。” 李承茂疑惑她这个时候竟有心思观景思故,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转念他却点头答应了。他想,忧虑生死之事,本该由他自己操心才是。 沈嫣带着惜玉在街道闲情雅致地走了一遭,终于往魏府的方向走了去。 魏久霆在宫里,他的父亲还未下朝,唯有魏夫人在家。她一进门,便称是受了魏敏的嘱托,来看望魏大人、魏夫人,还有魏将军的。 听得她一言,魏夫人便对她越发和气起来了。两人之间的谈话,也越发的投机。很快他们便“伯母”、“嫣儿”相称了。 “伯母,敏敏姐有些话,要我私下跟久霆哥说,”沈嫣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来意,“您能不能差人到宫里传个话,让久霆哥回府一趟?” 魏夫人想了想说:“也好。年少时我家久霆便与你谈得来,你难得来一趟京城,喊他回府见你一面,也是应当的。”说罢她便差人去宫里喊魏久霆回府了。 这魏夫人,到底是宽和之人。魏久霆和魏敏,性子都像她。若不是这样的母亲,仅凭魏幽那样的父亲,只怕教不出魏久霆和魏敏这样的孩子。 喝着茶,吃着点心,陪着魏夫人东南西北地聊着天儿,沈嫣很快盼来了魏久霆。魏久霆赶回府时,满面红润,像是赶急跑回来的。他见到沈嫣,很是高兴的样子。 待他给魏夫人请了安,魏夫人便说自己有些乏了,退到了后室。临走的时候,她还不忘嘱咐魏久霆:“嫣儿远道而来,你可别怠慢了她。”接着她又欢喜地对沈嫣说:“中午你就在此用膳,切不可推迟。” “好。”沈嫣噙笑点头,答应了。 见她跟自己的母亲这般合得来,魏久霆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子遗憾,如若没有那许多变故,他娶了她做妻子,那该有多好啊。他也不至于听了父亲的话,娶了一个刁蛮女子,总惹母亲生气。 “久霆哥怎这副神情?莫不是见了我不高兴?”沈嫣见他表情古怪,便玩笑询问。 他忙发笑,“岂能不高兴?”转而他正经下来,压低声音问:”嫣儿妹妹此次来,可是为了那一千两银票之事?” “现在已不是一千两银票的事了。”沈嫣说罢扫一眼周围的闲杂人等,示意魏久霆让他们回避。待到厅里只剩他二人了,她才将侯府的遭遇如实告诉了他。 “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魏久霆听后不由得叹息一声,“我查清此事,只觉此事非同小可,本打算这两天便去宁安城一趟,好跟你们一起商量对策,却不料他们的动作如此之快!” 说着他见沈嫣脸上毫无惊慌和忧虑之色,他不禁顿了顿问:“嫣儿妹妹,你如何不为此事着急啊?顾姓想让皇上收了侯府的免死金牌可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没了免死金牌的庇护,他们可是动动手脚,就能给侯府任何人安一个罪名。” “侯府自有贵人相助,久霆哥不必担心了。”沈嫣笑着,“我今次来,只是因为敏敏姐一直未判得你的回信,很是担心你罢了。” “我本该早早去宁安城的,无奈被上官缠上了。”魏久霆有些自责,很快询问:“你说的贵人是?” “到时候久霆哥便知道了。”沈嫣只是笑,并不多解释,忽而转了话题问:“久霆哥,你以为兵部侍郎韦斯礼韦大人为官如何?” “他?”魏久霆想了想道,“于百姓而言,倒是个好官。他很多谏言,都是对大周社稷有益的。不过嘛……”他犹豫了一下。 “不过如何?” “他为人倨傲,也是个狠厉之人。他少有朋友,对自己的政敌,则是毫不手下留情。” 沈嫣微微点头,不由得暗自思忖起来。 魏久霆心觉古怪,于是问:“嫣儿妹妹打听他做什么?” 第124章 逗留 沈嫣没有告诉魏久霆,自己因何会打听韦斯礼的为官之道。她只提醒魏久霆说:“这样的官,于久霆哥这般正义之人而言,倒是个不错的官。久霆哥的才能若能得到他的赏识,就不用吃宫里那些个糊涂上官给你的苦头了。” “嫣儿妹妹的意思是……” “久霆哥何其聪敏。”沈嫣语笑嫣然,旋即似是突发奇想道:“久霆哥,不如把梁昌、孙行武等人也喊到府上,我们聚一聚吧?” “好啊。”魏久霆欣然答应,“他们若知道你在我府上,定然高兴来见你。”说罢他就吩咐了仆人,分别去请梁昌、孙行武等人来府中用午膳。 他们同是沈嫣之父沈世充为丞相时的门生,当年与贪玩的沈嫣也是打过交道的。沈嫣难得来一次京城,与他们见上一见,倒可联络联络感情。来日,指不定有需要相帮的时候。 一共来了六人,其中,梁昌和孙行武,还有郁可夫的父辈,都有在朝中担任要职的。尽管这些人,都对新皇的暴政敢怒不敢言,但他们,也都是忧虑大周社稷,盼着大周国泰民安之人。 沈世充在世时,他们便为他爱国爱民的大爱之心而感动,今次见了他的遗孤,他们又是欢喜,又是怜惜。他们纷纷表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的女儿,便是他们的妹子。沈嫣顺势便说到了宁安侯如何看重自己,他们有闲暇了,可以到宁安城一玩,顺便与宁安侯结识结识。 好一顿丰盛的午膳过去,大家伙也都散了。沈嫣是最后作别的。魏久霆要去宫里,顺道便送了沈嫣。路上,他伸手示意惜玉跟远一些。方才说出心中所想:“嫣儿妹妹在饭桌上说的那番话,是有意把梁昌、孙行武等人介绍给宁安侯认识啊。” 他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着丝丝忧虑之色,忽而压低声音问:“嫣儿妹妹当真要助宁安侯冒天下之大不韪,窃取大周江山?” “何为窃取?”沈嫣施施然一笑,“大周的江山,还不是刘氏从前朝处夺来的?”她一边脊梁笔直朝前走着,一边望向远方,接着道:“天下,本不属于哪个姓氏。谁有那个能耐。谁就去掌理,谁无能,那就活该被人打下去。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是人心所向来决定的。” 她如此气势,让魏久霆看来很是震惊。在他眼里,她已不是一个弱女子了。这一刻,他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母仪天下的典范――李承启若成事了。她会否就是他的皇后? 无论如何,自从帮了李承启去见了元稹大师一面,他就已经成为他们的势力了。 “嫣儿妹妹,”他忽然想到什么,问,“你说侯爷出远门了。他究竟是去哪儿了?” “这个说出来,还为时尚早。”沈嫣回眸看着他的眼睛,话语里是万分坚定和诚挚。她还道,“待侯爷回来了,你便知道了。我想,他此行顺利的话,我们的大计。或可提前。” “唉,”魏久霆却是叹了一口气道。“我大周与南昭战事吃紧,朝政却如此腐败,到时内忧外患,吃苦头的,终是百姓。” “久霆哥,”沈嫣宽慰道,“只有结束这一切,百姓方能过上好日子,而结束这一切,必须得有人站出来。” 这个道理,魏久霆自然懂得,他点头,却还是有万千愁苦。 沈嫣没有多说什么,她相信,待天下安乐太平的那一天,他就能明白今时的付出,今时所承受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回到华福客栈,她和惜玉一进门,便撞上了李承茂不安的眸子。他见她们回来,当即上前问:“你们去哪儿了,我让丁全找遍了大街小巷也没找到?” “去见了几位朋友。”沈嫣轻巧地说着,而后问:“韦大人那边,可有动静?” 李承茂的神色方才恢复平静,他坐了下来,告诉她道:“我们来得恰是时候,今早,顾崇之果真在朝堂上奏请皇上收回侯府免死金牌一事了,韦大人领着几位重臣,竭力反对,所以皇上那边,便没有做下决定。” 韦斯礼联合了一些重臣,这局面,就不难挽回了。沈嫣想,即便他们昨夜没有到韦府跟韦斯礼说明此事,今早在朝堂听说,他韦斯礼也不会不管不顾的,只是没有时间去联合重臣,局面要难以挽回一些罢了。 现在,她这么信赖韦斯礼,她甚至对李承茂说:“我们待会就回侯府吧,免得老夫人和敏敏姐在家里提心吊胆的。” “回去?事情还没定论,我们岂能回去?”李承茂反对,不过,他想了想道:“不如嫂嫂先行回去,我再在这里守两天?” “也好。”他不放心,沈嫣便由他去了。接着,她便吩咐惜玉收拾行李,准备赶路回侯府。 “还是不妥。”惜玉听了吩咐要去办事的时候,李承茂却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嫂嫂还是等等,再跟我一同回去吧。京城到宁安城途中,多有饿殍贼寇,你一人回去,仅有惜玉相伴左右,又是晚上的,我实难放心。” 沈嫣想了想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于是她说:“其实,我以为二爷也无需多待,侯府的事,韦大人必定能帮我们解决的。” “我还是不放心。”李承茂执拗。 “也罢,那我们再多待两日吧。”沈嫣想想,在京城多逗留两日,再跟梁昌、孙行武等人聚聚,也是不错的,她于是答应了。她还不忘说:“我这便写一封信回家,好叫老夫人和敏敏姐放心。” 李承茂点头应好。 待家书事宜办理妥当后,二人便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了,干等着韦斯礼那边的消息,他们也等得坐立不安,尤其是沈嫣。百无聊赖之下,她敲响了李承茂的屋门,问他:“等天黑了,我们去夜市看看如何?” 李承茂本有犹豫,但转念想到这样苦等也是等,一边玩一边等那也是等,又见沈嫣难得一副对寻常事务有所期待的样子,他便答应了她的提议。他不忘道:“晚上冷,嫂嫂多穿点衣服。” 沈嫣点头,快活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想到晚上要去夜市凑热闹,惜玉也十分高兴。她不仅为沈嫣准备了那件月白色的斗篷,自己也添了衣裳。她说,好久好久没有逛京城的夜市了,如今的京城夜市,该是比一年前更热闹更好玩才是。 夜幕降临,主仆四人兴致勃勃出了华福客栈的大门,可没走出几步,便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给唤住了。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韦斯礼。 他一袭锦衣,出现在四人身后,明亮的眸子,如同夏夜里灿然的辰光。他长身伫立,双手背在后面,好不威风。 李承茂见他自是一喜,忙大步迎了过去问:“韦大人,侯府的事,皇上处可有进一步决断?” 韦斯礼摇头,但他脸上并无忧虑之色,反问李承茂:“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李承茂并不在意他的问话,还想追问后续当如何做才能阻止皇上收回先皇赐给侯府的免死金牌来着,可这个时候,沈嫣上前噙笑答了韦斯礼的话。她说:“我们想看看京城夜景,但不知韦大人可否有兴致与我们一道?” 韦斯礼没有拒绝。其中因由,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许久没有跟自己的二弟走在一块,今次难得有机会,他高兴吧。不过,他面上依然是那样冷峻。与李承茂并肩走着,他也少有言语。 几次李承茂都想问询他有关侯府的事,沈嫣都把话题岔开了。她说着浮华之事,不住称叹京城的好,浑然一副不关心侯府安危的样子。不过,谁都看得出,她有意阻挠李承茂多问。只是谁都想不明白,她为何不让他问。 李承茂终于将他拉至一边,低声问她:“嫂嫂如何三番两次妨碍我跟韦大人说正事?” “韦大人该说的都已经跟你说了,你何必多问?”沈嫣一边看着周围的热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可是……” “没有可是。”沈嫣说,“他愿意随我们一起来看夜市,便是对侯府的事上心。想说服皇上,他也需要时间,需要筹谋。你何必逼他太紧?” “嫂嫂就一点都不担心?” “有韦大人在,我们还需要担心什么?” 李承茂为她见过韦斯礼之后表现出的泰然而讶异。他以为,不能把所有的希冀,都压在一个韦斯礼身上。 “表小姐?”惜玉突然惊奇地叫了一声,而后便跑至沈嫣跟前,一手指着远处的巷口道:“小姐,我看到表小姐了。” 顺着她的方向,李承茂和沈嫣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朝巷子深处去。 这个焦怀玉,离开侯府的时候说是到京城拜了菩萨就回去的,结果却是迟迟未归,写了信说想在寺庙吃斋念佛一个月。沈嫣等人在此巧看到她,自然对她信中内容有所怀疑。 “我过去看看。”李承茂说着便阔步往那边巷子里走了去。 第125章 谈话 丁全不放心李承茂一个人前往,遂疾步跟了过去。 仔细听来,热闹的街道上,熙来熙往,孩童的欢笑之声,买卖者讨价还价之声,亲朋说笑之声不绝于耳。听着这些声音,沈嫣不禁生叹:“到底是天子脚下,百姓尚且安居乐业,一派欢合气象。”怕只怕,这样的气象,只是假象而已。在此的背后,早已是萧条和败落了。 “惜玉姑娘,你去那边买些糖炒栗子来。”韦斯礼指了指不远处一家卖糖炒栗子的贩子处,启口使唤惜玉。 惜玉自知他这是有意支开自己,便警惕地看了一眼沈嫣,见沈嫣轻点下颔,她方才离去。 她离去后,沈嫣便微微笑着看韦斯礼。 “你在侯府过得不错,看来……”韦斯礼看着别处,话语顿了顿方才把目光落在沈嫣身上,言语中不无轻蔑道:“你缠人的功夫真是了得,终是如愿成了宁安侯的女人,只可惜不是正室妻子。” “此乃天意,到底我跟宁安侯府,跟侯爷,是有些缘分的。”沈嫣并不在意他的嘲讽。她依然微微笑着,恬然之中,有些不能被人小视的味道。 韦斯礼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他侧眸看她,冷冽道:“若是我,绝不会让你踏入侯府的大门。” “可惜,偏偏不是你。”沈嫣的笑容里,添了几分得意,她还不忘告诉他:“韦大人可知,老夫人一开始也极不喜欢我,甚至想尽方法想要看我的笑话,可侯爷就是护着我,她老人家也是无奈。我代掌侯府主母之权,侯府,更是缺我不得。我为侯府生下长孙。老夫人她,更没对我说什么闲话了。” 听说这些,韦斯礼心中更是郁闷,但他一句抵呛的话也说不出来,唯有嫌恶地撇过脸。这一刻的他,几乎透露着几分孩子气。沈嫣笑着,不自觉道出了自己的想法:“韦大人这般孩子气,倒有几分可爱,难怪那个时候我那样迷恋你。” 她说他孩子气、可爱,本已令他羞恼。后半句话,更让他觉得难受了。她却是故意的,看到他气愤的样子。笑得更开怀了。 “一个玩笑罢了,还望韦大人莫要往心里去。”得意够了,她也便收起了这份情怀。 她忽然而来的正经,生生让他的怒火都咽了回去,发也无处发泄。这时。惜玉买了糖炒栗子回来了。她双手捧着暖烘烘的栗子,奉送给韦斯礼。韦斯礼正恼恨自己不该支走这个丫头,让沈嫣得了口舌之快,见她乖巧地把栗子给自己,他便扯了一下嘴角对沈嫣道:“大平夫人,京城栗子的味道。你一定熟悉吧?” 说着他吩咐惜玉把栗子给沈嫣,又对沈嫣说:“我知大平夫人在京城长大,才特意嘱咐你的丫头去买些来。宁安城。怕是吃不到这样的栗子。” “多谢韦大人。”沈嫣只让惜玉把栗子收好,并不食用。 “大平夫人怎不尝尝看?” “吃了晚膳才出来的,现在倒没胃口。”沈嫣笑着说。 “你就尝一尝,看看今时的栗子和往时的栗子,味道有无变化。” 他这么想让自己吃。沈嫣倒想看看,他意欲何为。于是。她让惜玉剥了一颗,送到了嘴里。栗子的味道,和往时无异。 她犹记得,父亲在冬天的时候,总喜欢买一些糖炒栗子给她吃。她总是欢喜地捧着热乎乎的栗子在他跟前转着圈,他则一脸满足像看宝贝一样看着欢笑的她。 “可惜,沈大人死得冤枉啊。”韦斯礼忽然生叹。 沈嫣如梦初醒时,鼻头已然酸涩。这就是韦斯礼的目的!只因当初,她对他无话不说,也曾跟她透露过,她最爱吃糖炒栗子,她的父亲在京城当官的时候,每逢天凉了,都会买给她吃。 他竟然记得这件事,并在这个时候,用这件事成功地让她难受了。一旁的惜玉,莫名其妙地看一眼韦斯礼,又看一眼沈嫣,甚觉古怪。 眼见着李承茂和丁全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口,沈嫣忙平复了内心的情绪。她大步迎上前去,问:“可是怀玉?” 李承茂摇头,“不确定,跟丢了。” 如此,也只好作罢了。沈嫣决意,明日一早也去靖远寺拜拜菩萨。 韦斯礼再无心情随他们逛夜市了,告别之际,他告诉李承茂:“没什么事,你们早些回宁安吧。侯府的事,我会处理好。” 有他这句话,李承茂再无任何担忧了。他的感激之色,尽显于脸上。韦斯礼走的时候,他看着他的背影,几近失神。沈嫣知道,他这是一个弟弟对大哥的敬爱。而这个大哥,是他不能喊出口的那个真正的大哥。 回客栈的路上,沈嫣低声问李承茂:“你觉得韦大人还恨我吗?” 李承茂很快想明白她这么问的因由,思虑片刻之后,便笑着摇了摇头。 沈家被抄了家、灭了门,大哥也借着韦斯礼的皮囊成了兵部侍郎,官途宽阔、前程似锦,现在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美好的,心里还会有什么恨?沈嫣,不过一个弱女子,他更是不会放在心上吧。 李承茂如是想着,沈嫣则别有意味地说了一句:“或许现在是不恨了,将来还是会恨的。”她想,若李承启成了大计,坐上那个位置,他韦斯礼会不会恨得发疯?那时的恨,便是一种嫉恨了,无论是对李承启,还是对她沈氏嫣儿。 想到有那么一天,她向往地笑着,竟然出了声。 “嫂嫂何出此言?”见她这副神态,李承茂只觉疑惑。 “且行且看好了。”沈嫣笑着,没有多做解释。 听了韦斯礼的话,李承茂本计划翌日一早就回宁安的,但沈嫣说,明日一早她想去靖远寺看看,一方面拜拜菩萨,一方面也想确定一下,焦怀玉到底在不在靖远寺,他也就随了她,并提出与她同去靖远寺看个究竟。 由于去寺庙拜菩萨,要赶个好时辰,翌日,沈嫣和李承茂等人便起了个大早。令他们意外的是,他们起得够早了,靖远寺外还是排了个长队,队伍里站着的,多半是年轻妇人,有的甚至挺着不小的肚子。 看来,靖远寺新来了一位会看人腹中小孩是男是女的师傅,确有其事。 沈嫣和李承茂只拜佛,不求其他,因此,有小和尚引了他们从另一边的门进去了。 小和尚一直带着他们往佛堂走,没多时,一个沧桑的声音唤住了他们。 唤他们的,是智光方丈。这个联合了敏嘉皇太后和当今皇上,曾欺瞒了李承启,说元稹大师已死的人,还活得好好的。 而他之所以唤住沈嫣和李承茂,只因他看着沈嫣有些面熟,某个晚上,跟着李承启一起到寺里来的,是她吧?但又不像――今时的沈嫣,一身荣华,哪里是那个时候穿一身难民衣裳,梳着蓬乱头发的样子? 他的出现,倒让沈嫣意外。他,可是皇太后和皇上的人啊。沈嫣在心里暗笑,面上却装得不认识似地,只以俗家人的身份合掌施礼,旋即便看向小和尚,听得小和尚说这是他们靖远寺的方丈,她才有意显得更有敬意地向他问好。 “施主好面熟,但不知是哪里人士?” “相州人士,”沈嫣说着看一眼李承茂,接着道,“此次随我夫君,头一次来京城,听说靖远寺菩萨很灵,特来拜一拜。” 李承茂听言心里猛地跳得厉害。智光方丈则确信自己是认错人了,很快呵呵笑了,嘱咐小和尚好好招呼二人,便走开了去。 见李承茂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沈嫣冲他婉儿一笑,堵了他的口道:“夫君,我们今次要求一个多子多福。” 李承茂知她有意这么说是说给小和尚听的,但那脸上还是不由得泛起了微红。 为了堵他的口,沈嫣完全可以说点别的,但她偏偏这么说,其实也是对他的作弄。见他面露不自然的颜色,她心里是窃笑。 待到拜了菩萨出来,她才抓了另一个小和尚问:“寺里可有一位吃斋的施主,名作焦怀玉的?” “我不清楚,施主恐怕要去问一问罗迦师傅。”小和尚说罢便要引沈嫣去。 罗迦师傅是专门管理入院修行吃斋的香客的,什么人来了,什么人去了,他最是清楚。 见了这个罗迦师傅,沈嫣方才发现,他是个相貌和身材都极为好看的,而且,他很年轻,但不知如何入寺做了和尚?她见到他时,目光免不了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半刻。不过,他温温吞吞,到底是个有了修行的,哪怕是对上了沈嫣的视线,他脸上也毫无异动――或许,他自知自己长得好,早已见惯了女儿家这般注视吧。 而当沈嫣问起焦怀玉时,他脸上分明有一刹的不自然。这点不自然,恰恰被沈嫣看去了。他的反应也不同寻常。听了沈嫣问话,他不说有或是没有,倒反问:“但不知这位施主是焦施主什么人?” “这是她表哥。”沈嫣介绍了李承茂说,而后又问罗迦:“师傅可以带我们去见怀玉了吗?” 罗迦想了想道:“现在正是焦施主的斋戒日,是不宜见人的。” 第126章 跪下 这个罗迦师傅,如何不让焦怀玉见人?这其中,定有诡秘。[..tw超多好看小说]昨夜那个身影,分明就是焦怀玉,沈嫣和李承茂等人都敢断定。焦怀玉在京城,到底在做些什么? 听得罗迦师傅不让他们见焦怀玉,李承茂不禁好笑道:“寻常香客于斋戒日还有不宜见人的说法?我倒是头一回听闻。” “着实有这样的规矩,施主如若不信,可问问寺里其他僧侣。”罗迦双手合十,一脸的沉静,明亮的眸子,淡然得眨也不眨一下。拦住他们,他志在必得。 沈嫣想了想对李承茂道:“那我们回去吧。” 李承茂微蹙的眉头松了松,很快轻点了一下下颔,答应了。 离去的时候,沈嫣不忘对罗迦说:“待到方便了,还请师傅莫忘告知怀玉,我们来过。” 罗迦双手依旧合十而立,礼貌地哈了哈腰,一直目送他们离开。 走出靖远寺,李承茂问沈嫣:“我们就这么走了?若有人胁迫了怀玉……” 听得此言,沈嫣不禁定定地看向他,而他,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口里的话也戛然而止了。 沈嫣意外,李承茂和自己忧虑的事,不是同一桩。李承茂担忧的,是焦怀玉的安危,而她想的,是焦怀玉有何不轨的图谋。是她太多疑,还是他太天真? 她本想就这样回宁安城的,但她转念一想以为,若李承茂的担心是对的,而自己的想法是多余的,那他们,不该在事情没有弄清楚的情况下就离开。 这些想法,紧在一念之间,很快。她勾了勾唇角对李承茂道:“我们先回客栈,再从长计议。” 李承茂却是看出她的心思来,低声问她:“你是不是怀疑,是怀玉自己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接着他便为焦怀玉说话了,“怀玉自那次落水后,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不说,性情也大变了。她,该不会如嫂嫂所想,做一些不轨之事。” 现在,每一个人都认为焦怀玉是那个天真明丽。断断想不到要做坏事的人吧?若不是听过霍青的提点,就连沈嫣自己,对她也毫不怀疑。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她都那样毫无心机不是吗? 那么,姑且就认为她是无辜的好了,待到见了她,看她要如何解释。 “惜玉,你回去跟那位罗迦师傅说。我们住在华福客栈。”沈嫣吩咐。 惜玉一听明白了,眨着大眼睛便应声往寺内折了回去。沈嫣方才对李承茂说:“若怀玉没有被人胁迫,她会到客栈找我们的。” 李承茂点头,叹息道:“回程之期,又有耽搁了。” “就当来京城游玩了。”沈嫣倒是自在。 阳光正暖,看着一地灿然。沈嫣突发奇想看向李承茂,眼里不无神秘道:“二爷,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吧。” 这一刻的她。如同对生活充满信心和期待的少女。若不是挽起的云鬓,哪里会有人看得出她已为人妻母?李承茂看得愣了一会儿,方才露出一些新奇之色问:“嫂嫂要带我去哪儿?” “跟我来。”沈嫣大步上前,走往了城东的方向。 跟着她的步伐,惜玉一喜。低声对丁全道:“我知道我家小姐要带二爷去哪儿了。” “去哪儿?”丁全无趣而问。 “必是极好的地方。”惜玉自不会明说。 沈嫣回眸,冲惜玉笑了一下。足以证明惜玉所猜是正确的,在丁全跟前,惜玉更是得意地扬起了头。 “切。”没有人发现,丁全在后头低低地发出了这么一个不以为然的声音。(..tw)他甚至还低声嘀咕了一句,“去什么好地方?再好能有侯府好?”侯府里有他一心喜欢的碧螺,出来这几天,他想她了,他想早些回去。 两位主子自不会关心他的情绪。走了约略一刻钟的路,见他无精打采的,惜玉却是看不下去了。她有意大声问:“我说丁全你怎么回事?怎么自打从侯府出来,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谁说的?我……我没有!”见沈嫣和李承茂都顿步回头,丁全很有些局促,一时说话舌头也打结了。 “丁全,你可是不舒服?”李承茂正经问他的话里,不无主子对奴才的爱护。 丁全忙摇头。但他想了想,终于看一眼沈嫣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侯府出了那么大的事,爷怎一点不着急,竟有心思跟大平夫人去什么好去处……”他自知自己的话有逾越,因此说话的语气越来越低了。 沈嫣听到一些内容,便知他这些话,其实意指自己。不过,李承茂刚想训斥,惜玉却跟丁全理论上了。她吵嚷嚷尽是维护沈嫣的话,丁全辩驳起来,也毫不示弱。 沈嫣看一眼李承茂,却是没有理会二人的争吵,只继续走道,一边笑着对李承茂说:“你家丁全,跟我家惜玉,性子倒是极像,胆子也不小。” 李承茂蹙着眉,想说点什么,却听得她接着道:“是我们太纵容了,也不知这对他们是好是坏。” 李承茂不由得往深处想了一成。忽然,他停住步子,不无郑重提醒沈嫣:“纵容不妥,还要管束,尤其是嫂嫂身边的人。” “你身边的人就该放纵?”沈嫣好笑问。 “嫂嫂是大哥的女人,来日……”他顿了顿,本来清澈的眸光中添了一抹黯然,但这抹黯然很快退去了,他笑了一下,只说:“嫂嫂冰雪聪明,即便我不说,你也想得透彻。” 沈嫣当然明白他所指。他不过以为,她是李承启的女人,若来日李承启做了皇帝,那她便是皇帝的女人。皇帝的女人身边,岂可有不懂规矩的婢子?那他呢?来日作为皇帝的弟弟,就能逍遥在外吗?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只回头看一眼争得面红耳赤的丁全和惜玉二人,一脸宽和道:“能自在且自在。在那之前,我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归宿。” “咏絮戏班子里的严老板,好似对惜玉不错。” 李承茂这一句话,惊得沈嫣心里少跳了一拍。她惊然问他:“何时的事?” “好多回了,你不知道?来京城的头两天,我还看到她二人……” “我们回客栈吧。”沈嫣本来灿然的脸色陡然阴了下来,她说的什么好去处也不要去了。她折身,便冷声对惜玉道:“你跟我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惜玉跟严咏絮还有联系,并瞒了她这么久!她想,李承茂说得对,她对这个丫头,太放纵,也太信任了。 “小姐……怎么了?”见沈嫣很是生气的样子,惜玉大为困惑,可沈嫣只疾步走道,总不跟她明说,她在后面紧紧跟着,渐渐就有些惶惶不安了。 她回头看李承茂,渴望从他那里发现点什么,回头看到的,却是他一贯风清云淡事不关己的样子,丁全则幸灾乐祸,对她做了一个足足的鬼脸,气得她直想扑过去撕了他。 一直回了华福客栈,进了房间,沈嫣才与惜玉说事。令惜玉没想到的是,她张口第一句话说的竟是“你跪下。” 小姐何曾让谁跪过?惜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见了小姐的愤怒、失望和冷厉,她只觉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她愣住了,双腿也愣住了。 “还不跪?”沈嫣蹙眉,她方才在一吓之后快速跪了下来。她低着头、眼里满是惊吓后的泪光。 “你与严咏絮还有纠缠,你因何瞒我?” 直到沈嫣说出这句话,惜玉方知她气的是什么。她一开始并不承认,直说自己没再与严咏絮来往过。 听她撒谎,沈嫣捞起桌边一个茶杯就朝地上摔了去。她道:“你太令我失望!” 惜玉立时泪如雨下,跪步上前抱住了她的双脚,连连道:“小姐莫气,小姐听我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严老板说他喜欢我,我才……” “你们,到什么程度了?”沈嫣不要听她多言,只这般问她。 “我……我已是他的人了……”惜玉的声音极低,脑袋也拉得极低,脸上的羞红,更是蔓延到了耳根后边。 “当真?”这一刻,沈嫣竟希望她又在欺骗自己。可是,她点头了。她好失望,背过身只让她出去。 “小姐……” “出去!”沈嫣大声而喝。 惜玉身子一颤,只得起身,默默然离开屋子,蜷着身子,蹲守在了门外。沈嫣回转身看时,还能透过门缝,看到她倔强的身影。 她一直不让她进屋。 她坐在桌边,反思着自己的过失。惜玉不听话,也是她这个做小姐对她的放纵造成的吧?现在,她要怎么挽救她?严咏絮,绝不是值得依靠的男人啊……想着这些,用午膳的时间很快便到了。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焦怀玉的声音。 “你家小姐呢?”焦怀玉问惜玉。 “进来。”沈嫣一句吩咐,惜玉才敢推开屋门。 沈嫣没有想到,焦怀玉这么快就找来了。无论如何,这证明了李承茂的猜测是错误的。那么,她行事诡秘的因由,会是什么? 第127章 离间 焦怀玉进门时一脸欣喜,缠着沈嫣便问她如何来了京城,还说:“听得你们来了,我这头一天斋戒日便不作数了,不来见你们,我不放心。(..tw好看的小说)” 她的言语,看不出半分破绽,但不知是她早有准备,还是本身如此? 很快,李承茂闻得她找过来了的消息也赶到了沈嫣的房间。进门时,他的目光无意扫过惜玉有些发红的眼眸,便知这个丫头挨训了。他顿了顿,方才进屋。 见到自己的二表哥,焦怀玉又是一刻欣喜,欣喜之余方才有些疑惑道:“你们还未告诉我,你们怎来了京城呢。” 李承茂很快与她解释了一切,听得她好不心惊,待到他说他和沈嫣,已说服韦斯礼会帮侯府度过难关,她才稍稍心安。 侯府的安危,她自是和任何一个侯府其他人一样挂心,毕竟,侯府是她的家。 “昨晚我跟二爷在夜市,好似看到了你。”沈嫣终于说起这件事来。她细细地看着焦怀玉,没有后文。 “在哪里见到我了?”焦怀玉反问一句,而后道:“昨晚我的确去了一趟东四街。” “你一个人去东四街做什么?而且一个丫鬟婆子都不带,若遇到坏人当如何是好?”李承茂问话里尽是关切之意。 听得他的关心,焦怀玉明丽而笑,圆圆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的形状。她解释说:“我带了丫鬟一道的,是你们没看见吧?是去靖远寺拜菩萨的张王氏,她说认得我,说我跟她幼时常在一起玩。她家里请了唱戏的,便邀了我过去。”转而她问李承茂:“二表哥,我幼时总跟张王氏,王水心一起玩吗?” “她?”李承茂回忆了一下。问,“她父亲可是在刑部当职?” “嗯,听说去年新皇登基之后便是掌律令了。”焦怀玉很是得意,放佛在刑部担任掌律令之职位的是自己的什么人一般。 李承茂看一眼沈嫣,一副可以确定焦怀玉没有说谎的样子。 沈嫣笑了笑,不管心中尚存的疑惑,至少面上是装得信了。 之后聊了些家常,焦怀玉便称要回寺里去,这就要离开。 沈嫣一直送她到客栈外。在客栈门口,她不忘问她:“靖远寺那位大师是如何说的?你有孕了吗?男孩还是女孩?” 话听到一半。焦怀玉便红脸了。她点了点头说:“是男孩。” “真有了?”沈嫣笑着,心里自无欢喜,但她不忘提醒她:“既然有了。你当随我们回家才是。这个时候,可缺不得吃食,在寺里吃斋如何使得?” 焦怀玉迟疑地看了看沈嫣,终于压低声音道:“那位大师说,我的孩子想要顺产不易。方才让我在庙里吃一个月的斋戒,以求孩儿平安的。”言及此,她脸上生出了几分忧虑之色。 沈嫣见状,也不知对她的话当信不当信。 “姐姐,回去这事可莫要跟我姑妈说,免得她担心才是。”焦怀玉请求道。 沈嫣点头。终于目送她离去了。看着她的背影,她凝思许久,竟不知在远处。有一道被阳光拉长的影子,在街道一边,印于地上许久。 影子走了过来,终于发出了声响,沈嫣见了。不无意外。他,是韦斯礼。 “怀玉也在京城?”他一身青黑色便服。双手背在后头,头微沉,看沈嫣的眼神里,依旧一片漠然。不过,在阳光的照耀下,他是光彩照人的,就连沈嫣,也觉得他是个美中男儿,比起李承启这副皮囊,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韦大人是来找我家二爷的?”沈嫣不答他的话,反问他出现在此地的缘由。 “圣上有决断了,”他头扬高了些,但并不直视沈嫣,“听闻你们还未离京,我便过来告知你们一声。” “定是好消息。”沈嫣看着他,唇角微扬。 他方才扫她一眼,径直往客栈里头走了去――他不屑跟一介女流多言。 沈嫣嗤笑,他,还是那样目中无人!她眺眼远望,心道: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下。 她很快来到李承茂屋中,听了韦斯礼对李承茂说的话。 “南昭大军攻陷我大周边城,满朝武将,竟无人愿率军南下。我做了个表率,侯府的事便迎刃而解了。” 边城沦陷了?沈嫣听到这个消息,不免心惊肉跳。边城沦陷,那李承启和霍青他们是否安然无恙? 她的担忧,亦是李承茂的担忧。在听过韦斯礼的话后,他也露出了忧虑之色。 韦斯礼见李承茂和沈嫣都没有感激他,反一副不安的神情,不禁疑惑蹙眉。 李承茂方才意识到,忙说:“韦大人以身犯险,换来侯府周全,今次恩情,侯府必不相望。” “别高兴太早,”韦斯礼隐去脸上疑惑,沉声说,“皇上还下令,为了以防战事吃紧,各王侯将相,都要早早出力,今年秋收之粮,留下一年食用的,其他都要上缴。” 这个政策,终于是来了。沈嫣不觉得是祸事,反倒得意。春天的时候,她让侯府大面积种植果树是正确的。官文一下,侯府上下都要对她青眼相看吧。 李承茂欣喜一笑,当即道:“侯府只怕出不了多少粮食,只能多出些钱饷了。” 谁都知道,战事一发,再多的钱,都没有粮食来得重要。听他这么说,韦斯礼自然询问因由,李承茂与之说明,他看沈嫣的心情,更是多了一分不可置信。小小女子,竟有这般见识? “哼。”他发了个鼻音,面上还是冲沈嫣不屑地笑了一下。接着,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他就要离开。 “大……韦大人,”李承茂忙唤了一声,待韦斯礼停步,他方温和道,“韦大人去了战场,千万保重。” 韦斯礼没有做声,阔步走出了屋门。 他离去后,沈嫣让丁全和惜玉都退下,才担忧地看李承茂道:“边城沦陷,也不知你大哥他们是否安好。前朝宝藏,也不知他们找到没有。” “嫂嫂,要不要嘱托韦大人相助?”李承茂问,“若他在边城见到大哥他们,他或可保大哥他们平安。” “万万不可,”沈嫣决然道,“若你大哥他们真遇了险,被韦大人知道了,只怕韦大人不仅不会雪中送炭,反雪上加霜。” “嫂嫂如何这般说韦大人?”她如此想,对他这个真正的大哥是一种侮辱。他大哥,岂是她所想的那种人? “你就那么信任他?”沈嫣哂笑一声,也不与之辩驳,只道:“总之,我信不过他,二爷切不可一意孤行。” 李承茂本还想劝,但见她神情坚决,他便放弃了。点了点头,他道:“去楼下用膳吧。用完膳,我们即回宁安城。” 用膳时,一个熟人来到了他们桌边。此人不是旁人,是终于发现了沈嫣和李承茂在京城的顾崇之。 顾崇之,如今的丞相,一年未见,他体态丰腴了,本来高瘦的身形,现下饱满了许多,因为得势,他神气也比往时有光,这下看来,倒像个俊朗的。 沈嫣和李承茂起身,行了礼,任他坐下了。他们再是不欢迎他,也不敢忽略他丞相的身份。 “来求韦斯礼办事的,竟不是宁安侯,而是宁安侯的一个妾和庶室所生的弟弟。这是为何呀?”顾崇之笑着,言语里满是消遣之意。 李承茂和沈嫣,默契地都没理会。他自觉无趣,很快颜色狠厉道:“别得意太早!你们还真以为,韦斯礼能庇护你们?他,不过是一个兵部侍郎,还能斗得我这个丞相不成?”说着他眼里又闪烁起了那股子得意的光芒。 “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待打了胜仗回来,只怕就不是了。”沈嫣认真地看着顾崇之,不由得轻笑起来。 顾崇之眼睛一冽,还真像受了刺激一般。如此看来,他和韦斯礼的关系,只怕并没有韦斯礼说的那么好。试想一下,圣上面前有两个大红人,这两个大红人岂能真的和睦相处? 他们能够狗咬狗该有多好?沈嫣恶毒地想着。 “顾大人别误会,”见顾崇之思忖的样子,李承茂只怕他把沈嫣的话当真,而后对韦斯礼不利,他忙陪笑解释,“官场之事,我嫂嫂哪里懂?您是丞相,即便是韦大人打了胜仗回来升了官,还能大过您这个丞相不成?自前朝以来,丞相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也唯有顾大人能胜任。” 他这番话,顾崇之听了很是爽心,尽管他也知道,对方只是奉承之言而已。 “你别忘了,人家韦大人可是掌有兵权的。”沈嫣毫不给李承茂面子,在刚刚露出一点笑容的顾崇之脸上,又泼了一瓢凉水。她还说:“再大的文官,能大过善用兵的武官吗?更何况,现下正是需要凭借军事的时期?” “嫂嫂!”李承茂蹙眉看沈嫣,言语里几乎是喝制之意。 “他能不能打胜仗,还未可知。”顾崇之说罢大动作起身,拂袖而去。 “嫂嫂想害死韦大人吗?”李承茂看着沈嫣,绝不相信她是逞口舌之快。 第128章 问爱 “二爷此言何意啊?”沈嫣睁着眼睛,满是诧异看李承茂。她并不承认,自己是有意离间顾崇之和韦斯礼二人之间所谓的“良好关系”。她更不会承认,说些韦斯礼的好话,是有意刺激顾崇之,让他去对付韦斯礼。 见她这般疑惑而无辜的神气,李承茂也以为是自己误会了。他忙解释:“嫂嫂,顾崇之想害我侯府,而韦大人此次又帮着我侯府说了好话,顾崇之那样一个睚眦必报之人,定不会让韦大人好过。你适才那番话,岂不是让他更嫉恨韦大人?韦大人在战场上,他顾崇之若使个坏心眼,只怕会对韦大人不利。” “二爷言之有理。我适才逞口舌之快,倒没想这许多。”沈嫣大悟,并露出一脸的自责,而后急问:“现下当如何是好?” 李承茂低声叹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能给韦大人提个醒了。我这就去韦府一趟。”说罢他起身,往客栈门口走了去。 在客栈外头,他回头思虑,伫立了片刻。他不明白,那样冰雪聪明的沈嫣,如何会逞口舌之快,说出那番话来。所以,她是有心装糊涂。她到底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大哥?因为那个时候他拒绝她的爱慕之情吗? 来到韦府见到韦斯礼,他只说让韦斯礼多多提防顾崇之,并没有多说什么旁的。韦斯礼却是觉得好生古怪,“你如何突然跑来告诉我防着顾崇之?可是听了什么,看了什么?” 李承茂默了片刻,还是一句不说其中因由,只道“韦大人保重”,便揖礼告辞了。 韦斯礼没有拦阻。他双手负在身后,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想到顾崇之可能对自己不利的话。陷入一阵沉思。 他的双眸,在深秋温暖的阳光下,发着冷冽的光芒。 韦府,在这一刻是那样寂静,静得听不见虫鸣,也听不见鸟叫,就连一声丫鬟仆妇大口喘气的声音也没有。这些人和物,似乎知道他有心思一般,都不敢打扰。 思忖之后,他竟然发笑了。这笑容里。是对顾崇之的不屑一顾,还是什么旁的?只有他自己知晓。 华福客栈内,沈嫣已让丁全和惜玉收拾好了行李。李承茂一从韦府回来,他们便出发回宁安城了。 和来时一样,一路平静。 李承茂骑在马上,看着满天星辰,不禁又一次想到去年的那个夜晚。经过那片长满草的斜坡路时。他不自觉勒了缰绳。他想了想,待到沈嫣的马车来至近前,他轻唤了一声“嫂嫂”。 这一声“嫂嫂”,在静悄悄的夜里,犹如一颗漂亮的水珠子,滴入了装满水的瓮中。是那样纯粹而动听。 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目,双唇因为内心那点彷徨而抿出一道细细的弧度,但他。绝对是好看的。沈嫣掀开车帘,探出头来,见到他在夜色下这样洁净迷人的面庞,几乎愣了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何事?”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好似担心。自己露出半点不耐烦,就会将他这一刻的美给吓跑了一般。 李承茂侧眸,往边上看了看,不无小心翼翼问:“我们歇会儿如何?” 沈嫣看一眼周遭空阔美景,记起来这是去年同一个地方,不禁蹙眉。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笑了一下道:“也好。”她想,就让这成为最后一次吧。如果她的心还不够狠,那么这一次,她便好好劝劝他,让他好好结束对自己的非分之想。 下得马车,她吩咐丁全和惜玉看着马车和马儿,自己便随李承茂往边上的草坪走去了。 走出好远,二人才并列坐了下来,像去年的那个晚上一样。(..tw)可是,他们看着远处的星辰,许久也没有启齿说话。 夜风有一阵没一阵吹着,干干的,也冷冷的,却让心浮气躁的人,觉得舒逸。 良久过去,李承茂蓦地唤了一声“嫂嫂”。他的视线,依然落在远处最亮、最耀眼的那颗星星上。 沈嫣侧眸看他,只觉他沉静的面庞,是那样招人喜欢。在这一刻,她的意志也无边际了,所有俗尘之事,似乎都与她无关。 她的思绪,飘向了一个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有她和这么一个如同李承茂一般的爱人,只有他们二人,夜晚就像现在这样看星星,可以相依相偎,而白间,他打猎,她织绣;他作画,她弹琴…… “回到宁安城,嫂嫂就请媒人,帮我说一桩亲事吧。”所有的想象,都在他这句话蹦出来的时候化为乌有。 他依旧没有看她,依旧只看那颗星辰。他的话语是缓和的,没有半点无奈,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本是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可为什么,在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时,她却有一刹的愕然?心,也跟之晃动了一下。 许久不见沈嫣反应,他才侧眸看她。她忙露出一点笑容,说了声“好啊”,而后,她看着天上星辰问:“你可有看好的人家?” 他摇头,“但凭嫂嫂决定。嫂嫂给我选的,定会是没得挑剔的好女儿。” “嗯。”沈嫣应声点头,“你放心,我会和敏敏姐,好好帮你挑一位温柔贤惠的好姑娘的。” 他没再言语,之后,又是好一阵沉默。 沈嫣想着心思,浑然不觉深秋的冷风,透过自己的身体,凉到了自己的心。 李承茂突然抓住她放在草坪上的一只手,拉回了她所有的思绪。他的温暖,陡然裹住了她的冰凉。她抽了抽,他却乞求一般看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心中悸动,手上失了试图抽出的动作。 他不再唤她“嫂嫂”,而是唤了她一声“嫣儿”,认真问:“真的要我娶妻,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往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你当真想过?” 过去,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懦夫,以为他是个卑微的人,现在,她以为他依然卑微,但她不觉得他是个懦夫了。她觉得,他像个真正的英雄。 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如若将来有一天,她经不起生活之重,还愿跟他在一起,他会毫不犹豫带她远走高飞吗?他有这片待她的心,她如何还能以为他是个懦夫? 看着他纯净的眼眸,暗含着某种期盼的光芒,她难免感动。 她冰凉如玉的手指,在她温热的掌心不自觉动了动,一时间,她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嫣儿……”他又唤了一声,眼里的期盼之色又浓烈了些,“你就没想过,安阳平当初之所以把你嘱托给我,是有他的用意?或许,他早就预料到,你跟着我才是最好的选择。”他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话语也变得有些许的激动,“我知道,当时的情况,由大哥出面是再好不过的,但安阳平却没有把你托付给他,这其中,难道真的没有缘由吗?是否安阳平早有预料,你跟着大哥……不一定能幸福?” 他说的这些,都是沈嫣仔细想过的。她跟着李承启,或许真的会是不幸,而真正会好好待自己的人,是李承茂。但她以为,将错就错才是正确的。然而,李承茂现在却要给自己机会,一个等自己的机会?她能答应吗? 见她犹豫,李承茂更是认真向她保证道:“嫣儿,我愿意等你,无论是三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抑或是一辈子,我都愿意。” “如若一辈子都等不到呢?”沈嫣以为,他的誓言好不切实际,是否,他不过说说而已? 他却微扬唇角,如一阵暖风般温和说:“一辈子等不到,那便说明你过得好。你过得好,我自然高兴。” “为何?”沈嫣眼里,霎时涌起一些温热而晶莹的东西,“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值得吗?”她笑了一下,掩去了眼里险些溢出来的雾气,“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过,你为何对我用情至此……” 是啊,她的确是从未为他做过什么,不仅如此,她还一次又一次打击他伤害他,总用那样瞧不起他的眼神看他。可他,还是无可救药地爱慕她,认定她就是那个能够同自己一起携手到老的人。 微愣之后,他笑了一下说:“是因为……或许是因为你了解我,你看得到我的心。你懂我的卑微,懂我的懦弱,你如同一个跟我生活了许多年的人,甚至能想到,内心那个真实的我,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一样与世无争。不过,你现在,还看得到内心那个我吗?”他侧身,噙着笑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前,他说:“那个我,已不是从前那个我了。” 沈嫣看得到,现在的那个内心隐藏的他,已不是从前那个对地位、对名利还抱有幻想的他了。现在,那个内心的他,只有她而已。 但她,也已不是上一世那个只要拥有爱便可知足的小女子,所以…… “二爷,你的抬爱,我只能心领了。”她也噙着笑,强装镇定道,“回府后,我便和敏敏姐商议你的亲事。这辈子,我恐怕只能是你大哥的女人。” 听言,他目光黯然,抓着她的手,也渐渐松滑了去。 第129章 做主 好言好语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李承茂该放手了吧。沈嫣起身,淡淡道一句“赶路吧”便往官道上走了去。 走到近处,她听得丁全说惜玉道:“长得再是好看,那也是个戏子。你何必因为一个戏子,去惹恼你家小姐呢?” “你什么都不知道!”惜玉扭身站到一边,双手紧紧地绞着自己的衣摆,一副不耐烦而又抑郁的样子。 她定是因为跟严咏絮的事而苦恼吧。沈嫣想,既然他二人已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她还有何好说的?她只怕,惜玉所托非人罢了。 回到宁安城,虽时辰不早,但天上还未升起那鱼肚白,尽是灰暗,只是那些璀璨的明星,已然淡去了不少光芒。 侯府身份一经出示,看守城门的士兵便放行了。 宁安城安静极了,唯有车马的辘辘声和哒哒声,在街道里自由地响着。 宁安侯府守夜的人知道李承茂和沈嫣回来了,个个都很高兴的样子。他们看沈嫣的神色,更是多了许多崇敬。 有一个胆大的奴仆说:“二爷和大平夫人不在家,昨日上午那顾知州带人来收粮饷,没收多少就被老夫人和大夫人打发了。多亏大平夫人春耕的时候有先见之明,没有种过多的粮食而是种了果树啊。” “顾知州就没管府里要银子充粮食?”沈嫣问。 “要了。不过老夫人说,战事一发,粮食比银钱重要,给就给了。” 沈嫣点头而笑,心念焦氏明白这个道理,也算不糊涂了。 由于天未亮,沈嫣便没让家仆打搅到焦氏和魏敏休息。而是对李承茂说:“我们各自回去歇会儿吧,待天亮了,再去给老夫人还有敏敏姐请安。” 李承茂微微点头,算是应了。他的神色,还是那样的黯然,黯然得近乎疲惫。沈嫣想了想道:“二爷一路骑马,太过劳累,回去好生歇着,早间我一人去老夫人那儿报平安就好。” 李承茂看她一眼,勉强地笑了一下。对她的提议,没有推拒。 回到御香苑,洗去风尘。沈嫣就发现外面升起了天光。她稍作打扮,便要出门去东苑。而就在她刚走出内室的时候,魏敏在青禾的陪同下,急急赶来了。 她未施粉黛,头上的发髻。也梳的是最为简单的。她一来,便是关心地拉住沈嫣的手,眼里满是怜悯道:“嫣儿妹妹可算回来了。这一路,累坏了吧?”她眸光温柔似水,真正像一位爱着沈嫣护着沈嫣的亲姐姐。 沈嫣摇头而笑,“我不累。”她看着魏敏。只觉她未施粉黛,面目却更加清静动人。 魏敏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手捋了捋额侧的头发道:“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这样出来了,也没来得及收理。” “这样的敏敏姐,别有一番美。”沈嫣赞罢,便挽了她的臂弯,要随她一道去福寿堂。给焦氏请安。 由于早有书信将好消息带到了侯府,焦氏见沈嫣的心情。倒并不热切。不过,知她一回来歇都没歇一下就来见她,她也就没给她脸色看。她甚至还淡淡地说:“我大周果然跟南昭开战了。你的春耕之计,恰是好的。” 没有称赞的话,倒有信服之意,这便够了。沈嫣奇怪的是,边城失陷,这个焦氏和魏敏,如何一点都不为李承启和焦怀卿等人担心。她想了想,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魏敏蓦然“啊”了一声,而后看着沈嫣,告诉她道:“侯爷写信回来,说他与表公子不去边城了。他们知道边城发生战事,便临时改变了主意。算算日子,他们很快便能到家了。”魏敏还说:“侯爷还给你写了一封信,我帮你收着了。待会你随我到东苑拿一下。” 听得这样的消息,沈嫣却觉得遗憾。不过,转念她想了想,以为边城沦陷,李承启等人去了,定是凶多吉少,这临时变卦,也未必不是好事,她便释然了。 李承启给她写了信,不知会说些什么?迫不及待地,她便告别了焦氏。 魏敏带她来到东苑,就让青禾去把其信件拿了出来。她拿到手上,却是迟迟不给沈嫣,有意耍逗道:“一定急着看侯爷对你的相思之情吧?可现在信在我手,你想要拿去,可得给点好处才行。” “敏敏姐……”沈嫣发笑,想了想问:“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何好处?” “嗯……”魏敏当真思虑起来,忽而道:“你去为我家吟颂,管婆婆要一样能随身携带的饰物如何?婆婆偏爱你的翰儿,到现在连一样东西都没送给我家吟颂,我家吟颂,都要被那些个下人看不起了。” 听她这话,沈嫣竟有些自责。她生的这个儿子,竟夺走了侯府嫡女的爱。其实,焦氏这么疼爱她的儿子李翰,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念及此,她不由得想到,若焦怀玉的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真的是男孩,那焦氏…… “嫣儿妹妹?”魏敏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若觉得难办,那就当我说着玩好了。信,你拿去。”她脸上虽笑着,但到底是有些不高兴的。 沈嫣忙捧住她的手道:“敏敏姐你误会了。这点事,我哪里会拒绝?我只是想到……”她犹豫了一阵。 “你想到什么?”魏敏问。 沈嫣终于告诉她:“我在京城,见到了怀玉妹妹。靖远寺的那个大师,说她有孩子了,是个男孩。” 魏敏并不意外,反笑道:“这事,怀玉妹妹已经写信到家里说过了,婆婆很高兴,当天赏赐了好多下人。” “老夫人那么喜欢男孩,怀玉妹妹又是她的亲侄女,那将要出生的孩子,定要比翰儿还要受宠千百倍。” 沈嫣虽一脸风轻云淡地说着这些话。这些话被魏敏听了去,却能联想到许许多多。 “嫣儿妹妹……”她突然抓紧沈嫣的手道,“那我家吟颂在这个家,岂非地位不保?” “敏敏姐放心,吟颂到底是侯府嫡女。”沈嫣说,“这等地位,是没有人动摇得了的。我和怀玉,到底是妾室。妾室生的孩子,即便再受宠爱,将来分财产,继承爵位,不都是没有资格的吗?” 听得她这么说,魏敏不由得心下一松。她甚至还和颜安慰沈嫣道:“你家翰儿招人喜欢,长大了即便不能封侯加爵,也不会有人胆敢轻视。” “嗯。”沈嫣点头。 她只愿,魏敏别把她的孩子当成嫉恨的对象。她不希望,因为孩子的问题,而坏了她与她之间的姐妹情谊。 “快回去吧,好好体味侯爷对你的想念之意。”魏敏说着推搡了她出门,还笑道:“在给我的信里,他写的可都是正事,没有半句问情的话,写给你的,定当有别。” 沈嫣只能笑着离开。 她没有立即拆开信,而是回到御香苑的书房,才将信件拆开来看。令她失望的是,李承启在信中,还真没有说半点她感兴趣的内容,尽是一些情话。 她无趣地趴在桌上,竟睡着了。 中午的时候,连赢和知礼吵醒了她。知她回来了,两个孩子很高兴。他们想要见她,听她说在京城的事。 她也是宠他二人,愿意与他们讲这些。但在此之前,她吩咐了惜玉一件事:“去把严老板请来,我有话与他说。” 惜玉应声去了。她知道,这一刻迟早要来。 待到沈嫣与连赢和知礼二人讲完在京城发生的事,又讲完京城的面貌,再问了问这几日他们的课业,考考他二人,很快便过去了半个时辰。 算算,惜玉也该叫得严咏絮来了,可他们如何还没到?就在沈嫣心觉古怪的时候,惜玉独自一人红着眼睛回来了。 “怎么,他不肯跟你过来?”沈嫣问出这话时,已没有诧异。她甚至觉得可笑,“他不肯为你的清白负责?他是这样的男人,你还……” “不是。”惜玉急忙摇头,但声音却低得像蚊虫的叮咛声,“是我……我没见到他。” 沈嫣蹙眉看她,直想问她是否是严咏絮逃跑了,但她还是耐着性子,直等她把话说完。 “不知因了何事,他被赶出了咏絮戏班子。”惜玉的声音大了些,也急了些,“没人知道他在哪儿,我到处找也找不到他。” 说着,她眼里还落下了豆大的泪珠子,簌簌地,全都洒落在地。她小小的身子,因为忍不住抽噎而发生了一下一下的颤栗。 沈嫣见了,心里顿生怜悯。她长吸一口气,又自然呼出,终于道:“别哭了,我会为你做主。”说罢她吩咐旁的人道:“去把冯管家叫来。” 她给柏仲写了一封信,让冯管家送到柏府。她在信中,只求柏仲找街道上的朋友,把严咏絮找出来。 做了这一系列的事,惜玉跪到了沈嫣跟前。她哭着说:“小姐,如若严老板当真是小姐口里说的那种人,我便终身不嫁,一辈子伺候在小姐左右。” “没了清白,就是想嫁,也再难寻个好人家。”沈嫣话语,十分残酷。 惜玉听了,哭得更伤心了。 第130章 成全 沈嫣并非吓唬惜玉,对于女人而言,在没有嫁娶之前就失了清白,无论她是出自名门还是寒门,都难得再有一个好人家容得下她,更何况一个身份微贱的丫鬟? 惜玉这样的情况,等着她的,也无非是三个选择。其一,嫁给市井平庸之辈为糟糠之妻;其二,卖身到小户人家为妾室;其三,一直跟着沈嫣,如她所求,终身不嫁。 但无论如何,对于女人而言,不嫁人总是会给人话柄的。沈嫣不希望惜玉一辈子让人在背后说闲话。 这天,柏仲得了沈嫣的信,便找了几个朋友去找严咏絮了。之后,他亲自来了一趟宁安侯府。侯府近来发生事情不少,他这个做兄长的,早就想去看看自己的义妹了。 这是柏仲大婚后第一次见沈嫣。 大婚后的柏仲,在着装上与以往也大不相同了。今次,他一袭藏青色直领长袍落地,腰佩朱红白玉,脚踏镶绣了金丝流云图案的锦靴,不苟言笑之下看起来,成熟非常。比起以往他惯有的素净装扮,如今的他,可说是将奢华都随身携带了。 沈嫣见他时,愣了一会儿便噗嗤笑出了声来。 许或是柏仲也觉得自己的变化太大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后,隔一会儿才作势将头抬得老高,并把双手背到后面,脸上也做得正经八百的样子,忽而冲沈嫣咧嘴一笑问:“是否觉得我年长了三五岁?” 沈嫣掩嘴而笑道:“何止三五岁?我看啊,有些日子不见,柏仲哥好似长了十来岁才是。” 柏仲不以为意摇摇头,见屋里除了崔嬷嬷和惜玉,别无其他外人,他便自顾坐了下来,一边对沈嫣说:“我现在跟我爹爹学做生意了。走出去得有个生意人的样子,所以这样穿了。我还正蓄胡子呢。这做生意啊,老能服人。” 沈嫣笑着,心中生叹:柏仲哥到底是娶了吴妙珠这么个精明而又贤惠的妻子!这才多久,他就一改以往的泼皮无赖之气,开始学做生意了。(..tw好看的小说) 聊了些家常,柏仲便与沈嫣聊起了他一直挂怀的事,“近来侯府发生了不少事,侯爷又不在家,嫣儿妹妹可能应付?” “不是都应付好了吗?”沈嫣莞尔而笑。“柏仲哥就不要为我担心了,好好跟干爹学做生意才是要紧。” 柏仲微微蹙了蹙眉,但很快化作了开朗的笑容。“也是,嫣儿妹妹向来聪明,我还有何好担心的?只是……”他顿了顿,有些疑惑问,“你让我找严咏絮做什么?他不过是一个戏子。” 听言。屋里站着的惜玉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她本来低着的头,也更低了。沈嫣看在眼里,却只笑着对柏仲道:“听说他被咏絮戏班赶了出去,而他戏又唱得那么好,我觉得可惜,所以让你帮我找找看。” “嫣儿妹妹。”柏仲自然不信,“若只是这个原因,你动动嘴。让侯府的人找寻便是,如何会让我帮这个忙?”他扬了扬唇角,看着沈嫣的神情里,满是看破了谎言的神气。 沈嫣无奈发笑,却是转了话题道:“侯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让侯爷陪我一同回去看你。还有我的新嫂子可好?” “自然是好!”她不肯说,他也便由了她把话题转开,“侯爷何时回来?” “十天半月即可。”沈嫣答。 “大平夫人,”外头,有一个小丫头来禀,“咏絮戏班的严老板求见。” 听言,惜玉的头立时抬起来了,眸光之中,也尽是激动和期盼之色。 “他一个人?”沈嫣则惊异问。 “是。” 这么快,柏仲在市井认识的那些朋友只怕都还没有展开行动吧?那么,严咏絮这一来,是自主跑过来的? 从惜玉的眼神,柏仲隐隐猜到什么。很快,他告辞离开了侯府。 不多时,严咏絮便从容优雅地在一位青年家丁的指引下,来到了御香苑的厅堂。他着一袭浅蓝色的长衫,步履轻盈,细致的五官还是那样动人心魂。他眉心那点红痣依旧,美色依旧。 见了沈嫣,他目不斜视,向她俯身施了一个大礼。 “坐。”沈嫣拂手,请他坐下,而后还让惜玉亲自给他奉了茶。她噙着笑道:“这茶,是今年的新茶,是我侯府庄园栽种的,不知严老板可喜欢?” 严咏絮呷了一口茶,细细品味起来,片刻过了,他才点头称好。 他泰然自若的样子,更给他俊俏的模样,增添了许多分的魅力。一旁的惜玉则是急坏了,她突地跪到了地上,抽泣起来。 沈嫣见状,忙对崔嬷嬷说:“崔嬷嬷你去外面帮我看着,没我的吩咐,莫要让人走到近前。” 崔嬷嬷连看都不看惜玉一眼,应声之后便忠实地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沈嫣不由得想,什么时候惜玉,能像崔嬷嬷一样稳重安分就好了。她暗自叹息一声,把目光落在了严咏絮身上。 见惜玉跪在地上啜泣,这个严咏絮倒是露出了一些不安的神色。 “严老板,现在你可明白我请你到府上来的因由?”沈嫣问。她的表情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喜怒。 严咏絮看一眼惜玉,恰对上她哀怨的眸子。想了想,他忙起身走至惜玉身边,竟也跪了下来,“望大平夫人成全!” 他,竟然希望沈嫣成全,成全他跟惜玉吗?他对惜玉,竟是认真的?这太出乎沈嫣意料了。看着惜玉感动的眼泪,以及他跪在地上诚实而认真的样子,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本以为,严咏絮当着她的面,或许不承认与惜玉有关系,或许诬说是惜玉勾引了他,或许……总之,她没想到他会担当起这个责任。 现下她该如何是好?就此顺水推舟把惜玉许给他严咏絮吗?那是一个戏子,一个在上一世……一个也许并不值得依靠的戏子。 “小姐,您就成全了我们吧?”见沈嫣许久不做声,惜玉也开始恳求了,她还哭着道:“我已经是他的人了……除了他,我还能跟谁?” “请大平夫人一定成全小生对惜玉的一片深情。”严咏絮并不抬眸,只声声诚挚道,“小生过去虽是一介戏子,但为了惜玉,我愿找份好的差使,再不卖弄音色。” “你要找何样的差使?”为了惜玉,他愿不再唱戏?沈嫣不信。 “小姐,”惜玉忙跪步上前,急切道,“严老板在音律上颇有造诣,您可安排他在学堂当乐师……” 沈嫣美眸一瞪,吓得惜玉一惊,话也没说全。 见状,严咏絮忙挺直腰身道:“小生虽不是什么大的才干,但也不是无能之辈,找份过眼的差使,养家糊口还不难。”他口气里,不无自信。 沈嫣当然相信,凭着他在宁安城的名气,也凭着他这一身俊俏的好模样,他要养活惜玉,是不成问题的。但她担心的是,他真的会好好待惜玉吗?他真的,没有旁的心机? 尽管至今为止,他还从未做过在上一世做的那些小人所为之事,但她实在不相信他的为人。因此,她没有贸然答应将惜玉许给他,只道:“你先回去吧,你跟惜玉的事,容我好好想想。” “小姐……” “多谢夫人。” 比起惜玉的急躁,严咏絮则耐得住性子。且不论沈嫣答不答应,他都谢过她,意指只要她肯考虑这件事,便是她对他们的恩德了。他,是多么沉稳机智的一个人啊。 他离开后,沈嫣再没能忍住心中的怒气。她重重起身,喝斥惜玉道:“我还没答应把你许给他,你便开始为他谋前程了?” “小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以后不会了。”惜玉连连摇头求得宽恕,她只愿沈嫣能成全她和严咏絮,再不敢妄想旁的。 “我问你,”沈嫣冷静下来,“如果让你在我和严咏絮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选谁?” 惜玉一愕,豆大的泪如雨水直下,“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她从小跟着沈嫣长大,无论是沈嫣还是沈嫣的父亲沈世充,都待她极好,她自然舍不得离开,但另一头,是她爱的男人,她要如何选择?为何又要做这样残忍的选择?她不懂。 “你会选他对吧?”沈嫣问出这样的话,心里竟有些妒意。 惜玉摇头,又点头,而后又疯了似地摇头,终于爬到沈嫣身边,抱着她的及地长裙道:“小姐别逼我……小姐……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如果沈嫣说不答应,这样的她,怕是会寻死去吧? 沈嫣嗤笑,终于闭了闭目道:“待侯爷回来,我再操办你们的事。”说罢,她抽出双脚,异常平静地往屋外走了去。 她走后,惜玉却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她哭着,嘴里偶尔会呢喃出“小姐”二字。 时间过得很快,十几天的日子,几乎是转眼就成为过去了。 这天正午,侯府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了好一派热闹气氛之中。不时有人来报说,“侯爷快进城了”、“侯爷到西街了”、“侯爷快到府上了”。 宁安侯李承启坐着马车,终于回来了。不过,唯有二虎驾着马车跟他一同回来,却不知焦怀卿和霍青,还有另外两名家仆,如何没一道回来? 第131章 渴盼 这一天,李承启穿的是临行前沈嫣亲自为他选的衣裳,腰间佩的,也是沈嫣亲自为他选的朱红玉佩,就连束发的发带,也是沈嫣为他挑的。(..tw好看的小说)所有人都在侯府迎他,所有人都对他充满期盼,可他高兴噙笑的目光,独独只在沈嫣身上停留。 有些日子不见,他太想念她了。在知道边城被南昭占领之时,他本心烦意乱,而在决意回宁安城之后,他归家的热情,便将心中的烦闷给淹没了。 这一刻见到她,他的欢喜之情,自难掩饰。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忘乎所以,下得马车,他还是老老实实见过了焦氏,也给了魏敏一眼的温柔。 “怀卿呢?怀卿如何没跟你一道回来?”焦氏问。 “去不了边城,他便生了玩心,去东海游玩了。”李承启答。 “这孩子,世道如此之乱他还有心思出去玩,实在教人不放心。” 一家人很快来到了福寿堂。 丫鬟仆妇早已在此准备了上好的茶点,并点了缓解疲劳的香薰,李承启进屋,便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他说:“还是家里好。”一句无意的话,也算是肺腑之言了。 “出门在外,哪里比得家里?”焦氏说,“日后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你就莫要出远门了。你这一出远门,我们这些老弱妇孺,遇着什么事,还真没主心骨。” “是啊。”魏敏喜上眉梢,接了焦氏的话道,“侯爷不在家,这阵子可是出了了不得的事。若不是嫣儿妹妹和二爷,侯府现在都不知成什么样子了,这个家还在不在都未可知……” “咳。”焦氏嗔了魏敏一眼,“哪里有你说的这般严重。” “我不在这些天。府上发生何事了?”李承启则是皱眉看一眼魏敏,又看一眼沈嫣,终于把目光落在了李承茂身上。 李承茂于是将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在侯府的事情,以及他们是如何应对的,都细细地与之说了一遍。 沈嫣心知在侯府发生这些事时,自己的主张都对侯府起了很好的作用,李承启听了定会更加欣赏她,珍惜她,她也很高兴。她一直都想让这个府里的人知道。她不只是一个男人的女人而已,她做到了。尽管现在还是很小的一些事,但她相信。日后会有更多让她展露锋芒的机会。 听了这许多事,李承启迫不及待离开福寿堂。 走出福寿堂,他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只裹了什么东西的白色帕子,噙笑将其递给了魏敏说:“送你的。” 魏敏受宠若惊。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给自己带了东西。她几乎是噙着泪。将白色帕子接下来的。她小心翼翼将其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只银色步摇的时候,两颗晶莹的泪滴索性落了下来。她委身,想要说感激的话,却在唤了一声“侯爷”后,喉咙也哽咽了。 “瞧你。不就是一只步摇,怎还哭了?”李承启不禁发笑。 魏敏只觉自己失态,忙拭了拭泪展开笑颜。“我真是没用……”她看一眼沈嫣,很快说:“嫣儿妹妹,侯爷一路奔波,怕也累了,你快送侯爷回屋好生歇会儿吧。”她知李承启最想念的人还是沈嫣。便识趣地说了这番话。 她别过了李承启,便顾自带了青禾离开了。 她能因他送她一只步摇而感动落泪。也能明晰他内心期盼的是谁而主动退出。她对他爱得真诚,爱得宽容,都令沈嫣佩服,也令沈嫣感到害怕。会否终有一天,李承启也会因为她这份爱而感动? “嫣儿。”李承启牵起她的手,打断了她的思绪。他将她的手,抓紧在自己的手心,传达的尽是念想之情。 多日不见,沈嫣也因他的温暖而酥了心。她噙笑问他:“你给敏敏姐带了步摇,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回屋我再告诉你。”李承启说着使了使力,令她的身体摔在了自己怀中。 沈嫣忙站好,见身后的丫鬟仆妇个个低头却是一副窃笑的神气,她的脸立时红了。见她如此反应,李承启更是开怀而笑,拉着她直往正院的方向走。 才进门,他便退去所有伺候的人,而后,他看着沈嫣,在她唇上猛啄了一口。他一手揽住她的腰,让她的身体紧贴自己的胸怀,一手捋着她额侧的发丝,心不知何时,已加快了跳动的节奏。 “见我回来,你高不高兴?”他在她耳边,呵着愉快的气息。 沈嫣则推了推他问:“表公子和霍青如何没与你一起回来?” 李承启方才平复激动的心情,松开抱着她的手,不无得意道:“我已发现锦盒的秘密,找到了宝藏图的具体所在。”忽而他又蹙了眉头,往边上踱了两步,“边城失守,霍青为我安危顾虑,坚决让我回宁安,而他,召集了以前的老部下在边城会和。” “表公子呢?” “他也去了。宝藏在古墓,古墓机关重重,少不得他帮忙。”李承启说。 沈嫣不禁有些担忧起来,“你就那么信得过他?” 听言,李承启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双眸上,看了许久方才道:“让我信任他的,不是你吗?” “我说他是可利用之人,并未说过他是可信赖之人。”沈嫣几乎恼怨。 李承启哧地一声笑了,他上前,重新抱住了她,“我逗你玩的。我自然知道怀卿并非可以完全信赖之人。不过,此次让他参与到寻找前朝宝藏一事当中,我们倒无需忧心。” “此话怎讲?” 李承启勾了勾唇角,拉着沈嫣缓步往内室走,一面告诉她:“这一路上,我对他的了解可是又多了些。我敢断定,他早已相信,这个世上实现他抱负的,唯有我一人而已。” 沈嫣默然没有多言,她只愿他的判断是正确无误的。 “嫣儿,”李承启突然停了步伐,侧身看她,低声道,“你还没回我话呢。见我回来了,你到底高不高兴?” 沈嫣低眸,无意绽开了一个羞赧的笑靥,“自然是高兴的。” 李承启满意地笑了,拦腰便将她抱了起来。 沈嫣轻呼一声,急急问:“你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 “你会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他抱着她,直往床边走了去。 “你刚回来,怎么也不想着去看看翰儿和吟颂?” “我现在只想要你。” “你……” 他将她放在床上,心急地覆上了她的唇。咬着她柔柔的、润润的唇瓣,他好似一个饥渴的人,吃到了琼浆玉液一般。他细细地抿着,轻轻地舐着,始终没有探出自己的舌,只吻着,吻着,久久不肯移去。 她不禁弹开眼皮看他。 他就在自己眼前,浓密的睫毛,如两条细长的线,勾芡在两道英俊的眉下;长长的鼻,彷如最优秀的画师,最得意的作品。他的面庞,不同于任何其他美男,温柔中不失严峻,严峻中不失柔情…… 情,她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个情字。 他突然弹开了眼皮,目光有些迷蒙看她,移开唇瓣,有些不高兴问:“你如何睁着眼睛看我?” 她正细细看他,他突然的睁眼,其实吓着她了。他这般问话,她更不知所措,索性撇过脸去,一个字也不说。 “说话。”他发笑,稍一用力,便在她腿间顶了一下。 她惊觉,他那包满满的东西,已向她期盼地抬起了头。她立时红了脸,浑身也跟之烧了起来。 见她这副模样,他哪里还忍得住?心里的欲丨望之火,顿时在他身上蔓延开来了。 “嫣儿……”他轻唤了声,便开始解她的衣衫,“我好想你。”他好急,直觉她的衣服太过繁琐。 他这一系列着急的动作,让沈嫣也跟之着急起来。她体内,也有一只久违的毛毛虫,在骚动她的神经末梢。 衣带渐宽,露出了她那血红色裹胸的一角。他轻轻伸手,对着她右边胸脯,贪婪地捂了上去。他笑道,“好似变大了些。” “我也会给翰儿喂奶……嗯……”沈嫣被他抓得舒服,话说到一半,竟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喂奶的话,会大一些。” “这小子……”李承启像是吃了儿子的醋味一般,忽地凑到她的胸前,隔着她这件血红色裹胸,竟咬起她那颗凸起的肉粒来,弄得她好一声娇喘。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着,隔着衣衫温柔抚摩着…… “啪――”外室突然响起一件什物重重落在地上的声音,吓得二人皆是一颤。 “谁在外头?”李承启闷声问。 外头无人回应。他想了想安慰沈嫣道:“许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说着他咬了咬她的耳垂,试图重新进入状态。 沈嫣却是不依,心念丫鬟仆妇都被李承启打发了,外头,该是无人才是。什么东西,会好端端地落到地上?她偏要李承启出去看看不可。 在她的坚持下,李承启只得强压住心底的渴盼,起身整了整衣裳,打算去外室看个究竟。 第132章 留人 外室什么人也没有,唯有放在桌案上的一件摆饰落在了地上。李承启拿起摆饰,放在手里掂了掂,心觉古怪:好端端的这东西如何掉到地上来了?他四下看了看,不禁走至门口,往外边扫了一眼。 这时,沈嫣也穿好衣裳从里屋走了出来。她走至李承启跟前,问他:“发生何事了?” “这个,不知怎地掉地上了。”李承启微蹙眉头,目光从一处角落又望向另一处角落,渴望发现蛛丝马迹。 沈嫣拿过他手上的摆件,看了看将其放到了原处,抬眸间,她发现摆饰旁边放着的果盘里,少了一只水果。 “谁在屋里?”她大喝一声。无人应,她便在每一处可能藏身的地方找了起来。 “别找了我在这儿。”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忽然从帘后响了起来。接着,沈嫣和李承启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身形小巧、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乞丐。 他,正是与莺歌长得一样的那个小乞丐!看到他的脸孔,李承启惊异的目光立时看直了,嘴里喃声唤了一句“莺歌”。 “大平夫人,你不认得我啦?”小乞丐拿着那只少了的水果,大摇大摆走至沈嫣跟前,说着便大口咬了上去,一边发笑,一边点头,用含糊的声音赞道:“好甜!”咕咚一声咽下,他又说:“侯府就是侯府啊,水果都比别的地方好吃百倍千倍呀。” “莺歌……”李承启的手,突地从后边抓住了他的肩弯,吓得他一颤。 他挡开李承启的手,当即皱眉,怒道:“不要动手动脚啊!我只是跟那什么歌长得像而已!我不是她!” “侯爷,”沈嫣方才上前,将李承启拉至一边道。“她不是莺歌,只是跟莺歌长得像。是我请他来侯府的。” 李承启的目光,始终不肯移开。他看着小乞丐,声色低哑问:“你不是莺歌,是何人?” 小乞丐咧嘴一笑,一只脚搭在了身旁的椅子上,又用拇指指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无赖得意道:“自从大平夫人管我叫小爷之后,我便给自己改了名叫小爷了……” 李承启突然冲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娇小的臂膀。有些可怖的样子道:“我问你是何人?姓甚名谁?” 小乞丐被他这阵势给吓着了。他看一眼沈嫣,见她并无上前拦阻宁安侯之意,竟老实了些。他扯扯嘴角。终于道:“我叫六……老六……” “是男是女?”李承启还是抓着他不放。 “当然是男的!”小乞丐被抓得莫名其妙了,也来了脾气。 李承启对他的话则是不信,当即竟要脱他的衣服。他急忙挣扎,一边喊“怎么回事?怎么比我还无赖!”,一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沈嫣。发现沈嫣无动于衷。而自己又挣脱不掉,他只得说:“是女的!我是女的!” 李承启的动作方才止住,他看着她,目光冷厉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姓甚名谁?” “反正不叫莺歌!”她撇了撇嘴,可下一刻看见李承启眼里的刀子。她又老实了,“我叫……六丫头。” “六丫头。”见她对自己有畏惧心,李承启不禁勾了勾唇角。 这是一种得意的笑。早在沈嫣重生不久与他接触时。他对沈嫣就有过这样的笑。 他,一定还有许多话要问这个六丫头吧?想及此,沈嫣的嘴角,也绽开了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接着,她迈开步子。离开了这间屋子。 李承启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开。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六丫头这个小乞丐的身上。他抓着她。任她再是挣扎,也逃无可逃。 六丫头眼睛大大的,眉毛弯弯的,只是一脸的污垢,让人看不出她的品相。她挣着挣着,方知沈嫣离开了。不见沈嫣的人影,她更是着急起来,终于伸腿,往李承启下身重重地踹了去,所幸李承启避让及时,不然…… “好个野丫头!”李承启更觉她有趣了,不禁忆起与她的前几次谋面来,他说:“卖包子的钱你偷,达官贵人的钱你也偷,现在又偷到我侯府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没偷!”六丫头一向嘴硬,“我今次来,是给大平夫人面子才来的。大平夫人说了,只要小爷高兴,就可来侯府玩的。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我只是走错了地方……” 屋外,沈嫣忍不住哧地一声笑了,但很快还是蹙起了眉头。要说这六丫头,倒的确是个有趣的。可这样有趣的她,对于李承启而言,定是一种吸引吧。 她叹了口气,终于离开了。 刚走出正院,她迎面遇上了李承茂。相顾看了许久,却是无言。擦身而过时,沈嫣冲李承茂微微点了点下颔,也就走过了。 “嫂嫂。”李承茂却是突地叫了一声,待她回眸时,他只看着她的发髻道:“你的头发,乱了……”两人许久未见,一回到屋中,定是干柴烈火,燃烧过吧。他在心中嗤笑,暗念,幸得我来得不算早。 而在他说过这句话时,许多心思也都在沈嫣脑海里过了一个来回,她转过身,脸已通红。故作自在地理了理头发,她直想就此逃了去。转念,她以为自己跟李承启并未做什么,于是平复了心绪,回转身看李承茂问:“你找你大哥有事?” 李承茂点头。 “还是晚些再去吧,他现在有重要的客人在。”说罢她笑了一下,方才大方离去。 李承茂疑惑的是,他的大哥这会子会有何等重要的客人要见?他想了想,还是往正院里头走。来到明间,他便看到一个邋遢的小个子要往外逃,而他的大哥正在拼力拉住这个小个子。 一个失力,邋遢的小个子就要往地上摔去,幸得李承启及时拉住她,把他扯了回去,不然,他只怕摔个头破血流,也不无可能。 而就在李承茂心下一松的时候,他看到他的大哥将那小个子抱在怀中时,凝视的神情,竟是痴的。他方才惊觉,那个小个子是个姑娘家,而非小伙子。 大哥这样看一个姑娘的眼神,不是喜欢是什么?这个邋遢得如同路边乞丐的姑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是想着,李承茂心也慌了。他忙退身,离开了正院。 他满脑子想的,尽是嫣儿知不知道这件事。他火急火燎大步走出好远,终于停下,回头看了看,方才继续迈开步子。只不过,他此次迈步是有方向的。他要到御香苑,将此事告诉沈嫣。 他走得快,因此,在还没到御香苑的时候,他就跟上了沈嫣。 见他一脸凝重的样子,沈嫣会意地让惜玉先回御香苑,而后才问他:“二爷找我有何事?” “那位姑娘是何人?”李承茂问。 沈嫣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告诉他,六丫头就是那个与李承启深爱的女子莺歌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她……她如何在侯府?”李承茂听后自是有些吃惊。一时间,他更加紧张起来。他想了想,又问沈嫣:“那你知不知道大哥对她……”想到李承启看六丫头的神情,他心里又是气得厉害。但他现在面对沈嫣,却没有将自己看到的一幕告诉她,他只怕说出来,会伤了她的心。 “你大哥若要把六丫头当成是莺歌,我自不会拦阻。”沈嫣却正经八百道,“她想给她一个名分,我也不拦阻。” 听言,李承茂再不知说什么好了。看着她毫无委屈的面容,他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她,是一个女人吗?她的心胸,如何做到这般宽和的?她到底,是不是爱着自己的大哥? 他只觉,她对他,对他大哥,甚至对她自己,都那么残忍。他不知说什么,也便没有多说。痴痴地转了身,他往来的方向缓步走了去。 他走后,沈嫣也问了自己的心。她的心告诉她,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的志向,本不在男女之事上。她笑了,泰然地回了御香苑。 她在御香苑刚歇下来,李承启拽着六丫头来到了御香苑。他对沈嫣说:“你拿件合适的衣裳给她穿,再让人为她梳理梳理。这几天,就让她在你这里住下吧。” 沈嫣有些意外,并不是因为了李承启有这样的想法,而是因为,她发现六丫头竟没有拒绝。她笑着,看六丫头的眼神,倒有几分不置信。 “我只是暂时住几天,只是暂时……”六丫头话语里,分明有着满满的不乐意。 李承启用什么方法,逼得她留下来了?沈嫣狐疑地想着,倒没有多加揣摩,只吩咐了崔嬷嬷和惜玉带她下去梳洗。 屋里,很快只剩她和李承启了。她没有找话说,只是等待。 “嫣儿……”李承启唤了一声,果然凑近她,甚至用双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可有话要问我?” “没有。”沈嫣在他怀里,动也不动,脸上却是满面笑容,温和道:“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我都无异议。” 听得此言,李承启抱着她的双臂都僵硬了。良久,他才松开她,掰正她的身体,蹙眉问她:“你这是何意?”他的声色,有些低沉。 只有在生气的时候,他才用这样的口吻与沈嫣说话。 第133章 优待 沈嫣望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心念,这便是安阳平本把自己托付给李承茂而非李承启的因由吧?李承启,并非她的良人……直到这一刻,她才这样明白。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她现在不在意这些。 她悄然伸出手指,在他眉间轻轻揉了揉,噙笑道:“我知你心,你忘不了莺歌,自不会白白放了六丫头。不然,你岂会把她带过来,让我帮她梳理干净?” “不是。”李承启却坚决强调,“我不是……我只是想看看,她跟莺歌究竟有多像。” “她或许与莺歌是姐妹,她的下半生由你来照顾,也算是你对莺歌的弥补。”沈嫣想,与其让他自己因为愧疚和大丈夫的承诺,而在想要与不敢要之间徘徊,她还不如主动些,顺水推舟做个大方。 “你真这么想?”李承启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沈嫣轻点下颔,“不是让我成为你的贤内助吗?”她的手指落在他领口,理了理他的领襟,声色依然温柔如水,“贤内助,是不会忍心看到自己的男人有半分不痛快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这个贤内助都会尽我所能让你得到。” 李承启本抓在她肩头的手,渐渐松弛了。终于,他后退一步,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所指的是什么?沈嫣不大明白。她只知道,他转过去的身体,显得是那样的颓然和落寞。他因何如此?因为无法实现一心只向她一人的承诺吗?所以他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吧。 沈嫣于心中嗤笑,男人,有几个能做到一心只向着一个人的?更何况他本是皇子?如果莺歌还活着,他真能做到一心向她不成?所幸,她从一开始便没有像莺歌一般痴人说梦。 她辗转至李承启跟前,牵起他的手认真道:“我不求你一心向我。我只要你敬我,爱我,护我便知足了。” 李承启却依旧皱着眉,他看她一眼,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他没有想到的,其实是他的嫣儿原来从始至终看中的都并非他这个人。他说他想她成为自己的贤内助,她做到了,可她,却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了。 然而,这些判断和想法。他都没办法在她跟前说出来。因为他以为,这便是她对他的爱,只是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罢了。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现在是不痛快的。终于,他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了这间屋子。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因何要离开。 沈嫣只认为他是纠结于心的动摇,哪里想得到他有这许多想法都是跟她有关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就像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夫俗子一般。她的目光中,甚至映现了许多轻视。 不多时,六丫头穿了一身女儿家的漂亮衣裳走过来了。她双手将衣裙高高撩起。低着头,左顾右盼的,一副别扭非常的样子。到底不像女儿家的模样。 沈嫣好笑地迎了过去,却在看到她抬起来的脸孔时,愣住了脚步。她没有想到,她竟是这样好看的。 虽然常年在外流浪,但六丫头却拥有着那样白净如雪的皮肤。她的眼睛大大的。在两只漆黑眸子的映衬下,显得纯净无瑕;小小而肉乎乎的鼻子。更显她的可爱。她不满地嘟着嘴,只怕是个爱美色的男人见了,现下都会想着把她要了去吧。 见沈嫣一脸惊异地看着自己,她不禁咧嘴一笑,得意道:“小爷可是天生丽质的,只是懒得打扮成这样出来招摇过市罢了。”她昂着头,一边说着,一边没意识地用手在下颔处轻轻扇着。 沈嫣只觉,她美则美矣,却终是没受过好教养的野孩子,想她像姑娘家一样走路说话,怕是需要好一段时间的调教。.tw[] “走吧,我带你去见侯爷。” “他?不见。”六丫头说着便蹲身把屁股钉在了门槛上。 惜玉见状很有些厌恶,“这刚换的干净衣裳,你怎就往那里坐了去?”说着她上前就要拉她起来。 “你躲开!”六丫头却是单手一推,极不友善地把惜玉推了出去。 “你……” 沈嫣瞪一眼惜玉,让她闭了嘴退到一边去了。六丫头虽大咧咧的,不懂礼貌,但也不是逮谁都咬的疯子。沈嫣猜得到,定是前面伺候她更衣梳洗的时候,惜玉说了不善之言,不然,六丫头也不会这般待她。 “为何不见?”她踱了一步,和颜问她,“你不想见侯爷,又如何会受他所迫留了下来?” 听到“受他所迫”几个字,六丫头顿时弹跳起来,一把抓住沈嫣的手,像是难得抓着了一个知心人一般道:“我真是被逼的啊!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你男人真就不是个东西!他竟然要挟我……”她口吐市井恶言,听得一干仆妇都瞪大了眼,她却丝毫不在意,只是话说到此处,便没有了下文。 “侯爷如何要挟你的?”沈嫣很好奇,有什么事要挟得了她? 六丫头想了想却不愿说,松开抓着沈嫣的手,拍了拍屁股道:“算了!我跟你去见他。” 她不肯说,沈嫣也便不刨根问底了。不过,有件事她还是要问清楚的。一边领着她往正院走,她便一边问她:“你今天怎有空,想到来我侯府玩玩?你是来找我的,可有何要紧事?”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六丫头说罢抓了抓头,烦闷嘀咕:“早知道会遇到宁安小猴儿,小爷就不来了。” 沈嫣任她口出狂言,对她的嘀咕之言,只当没听见。 李承启见到六丫头时,眼神激动得放出了光芒。在他看来,六丫头跟他的莺歌,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喃喃自语:天底下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就连那白净的皮肤、乌溜溜的双瞳、红红的小嘴,都是一样一样的。 在李承启看痴了,满是对莺歌的回忆时,沈嫣将香兰招至身边,吩咐她道:“去为侯爷的远客,收拾一间厢房出来。” 这小乞丐,摇身一变便是宁安侯的远客了。香兰看一眼宁安侯,见他没有多余的话,便应声下去做事了。 李承启方才回神,他忙叫住香兰,而后来至沈嫣跟前道:“在你御香苑收拾出一间厢房即可。” 他还有所顾虑?沈嫣没有多言,点头答应了。 “那侯爷和六姑娘说话,我先回去了。”沈嫣说罢要离开。 “嫣儿……”李承启却叫住了她,反倒吩咐惜玉道:“你带六姑娘回御香苑,让崔嬷嬷给她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先且让她歇下。” 惜玉努了努嘴,终是应声走至六丫头跟前,“六姑娘,请。” 六丫头瞟惜玉一眼,便大摇大摆地往屋外走了去。来至外面,她忍不住气鼓鼓骂:“一句话都不说,叫小爷来干嘛呀!还真当小爷是供你赏玩的啊?” 惜玉嗤之以鼻,满心的蔑视。 “你不过是一个下人,对我这个远客竟也吹鼻子瞪眼的?”六丫头突地走至惜玉跟前,指着她鼻子道,“你再瞪一次试试?” 惜玉见这架势,难免一吓,忍了气没有吱声。她本已因严咏絮的事惹沈嫣生气了,她不想再因为这个野丫头的事,再惹沈嫣不痛快。 屋内,沈嫣直身伫立,含笑试问李承启:“你拿什么逼迫六丫头留下来的?” “你以为她如何会出现在侯府?”李承启好笑道,“她竟然偷了知州府的东西,还是顾源最喜欢的一只玉佩,知州府的人自不会放了她,都追了她两天了。她跑到侯府来,是避难的。” “所以侯爷吓唬她说,若她不留下来,便把她交给顾源?”沈嫣豁然明了。 “我也是为她好。”李承启说,“若被顾源抓到,她还能有个好活?” “这么说来,你这是救了她一命。”沈嫣笑着,方才问:“你把我留下来,可有何事?” 李承启敛了笑,沉默许久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就这么急着把一个外人送到你男人怀里?”他话语里满是心疼。 沈嫣惊觉,他不但不感激自己,反而怪罪自己。是她自以为是做了他不喜欢的事,还是他不愿脱去那层君子的伪装? “侯爷若不喜欢,我让她住几日,便把她送走好了。”她话语轻淡,心气却不再平和了。她倒想看看,将六丫头送走,他李承启可愿意。 李承启突然跨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他在她肩头,难受得声色沉哑,“你怎么就不明白?” 沈嫣则以为,自己再明白不过。但她没有反驳他,只是任由他抱着,任由他在自己肩头,表现出一副很珍惜她的样子。 “嫣儿,”他平复了心绪,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又一次百般认真道,“不管六丫头是谁,我都当她是莺歌的妹妹,我绝不对她有任何旁的想法,你可信我?” 看着他认真时英俊动人的模样,沈嫣没有做声,只是在唇角绽开了一个微微的笑容,一个令对方以为“她信”的迷惑人心的笑容。 见到这样的笑容,李承启紧张的心情,立时松懈了。他高兴地再次将沈嫣抱紧了些,唇瓣拂过她的耳际,浅浅亲吻…… 第134章 性事 这一刻,李承启只想拥有沈嫣。他紧紧地抱着他,许久都不放松。 沈嫣站得久了,腿都酸了。尽管这样的怀抱,也可以让她感到温暖放松,感到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她高兴,但她实在有些站不住了,于是在他怀里道:“婆子们该烧好了热水,你一路奔波回来,快去洗洗吧?” “好。”李承启舒心地应了,低低的声音里,几乎蕴含着几分孩童的乖巧。而就在沈嫣因他这样的乖巧而觉得身心愉悦的时候,他突然松开抱着她的怀抱,在她唇瓣重重地啄了一口,继而坏笑道:“我要你亲自帮我更衣梳洗。” 沈嫣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她还是噙笑答应了,愿意满足他。而就在瞬息间,她感到他身体的硬物,竟在她腹部抬起了头,她不禁脸一红,嗔他一眼发笑道:“你真是个性急的。” 李承启不敛脸上那抹笑,反而用力将她腾空抱了起来,直让身下还在膨胀的雄威,抵在了她的腿间,“我们先舒服舒服,再同去沐浴。”说着他便抱着她往内室走了去。 沈嫣心知他兴致来了,是阻不了的,便随了他的意。想来多日不见,这也属人之常情。加之他兴致高,经他引诱,她的兴致倒也来了。 淡淡的熏香,弥散在屋子的每一处角落,给缠绵于榻的男女,更多情意缭绕。 久别后的重逢,强烈的欲望之火将彼此的身体燃烧得分外热烈。彼此的衣服,一件接着一件,很快飞向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徒留两具白净的胴丨体,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男人的亲吻,如雪花一般。轻柔的落在女人身上,在冰凉如玉,热烈如火的距离,缓缓融化着,清润而炙热。缠绵的五指,弯弯绕绕,尽在曲径通幽处,挑拨出晶莹灿烂的涟漪。 含着她胸前的粉红色肉粒,握着她另一边傲挺的秀丽高峰,他还能空出一只手来。像藤蔓一样在她身上缠绕、抚摸…… 女人的喘息,让屋里蔓延的香薰气息也凝滞了,只是随着这些喘息声。男人如雪花落在肌肤上的亲吻转为了雨点直下,温柔的五指,也快速蔓延到了一个更加敏感的地带,在那里掀起透亮跳动的水花。 “嫣儿……我要你……”看着她身体因为自己的触碰而敏感地扭动,他再也忍不住了。在放弃对她的指尖挑拨时,他用自己胀痛的硬物,挤进了她的小穴。 “啊嗯……”舒服痛快的声音,同时从两人的喉咙里迸发出来,不着痕迹,不由自主。 “好大……”沈嫣不知是许久未见。自己变紧了,还是他太过激动。或许,都有吧。无论如何。他让她觉得舒服,她喜欢他的硕大。 而这简单的两个字,听得李承启的浑身都麻了,而那里,则是更加骄傲。更加胀大起来。他就用它,在她的腿间。开始了快速的摩擦,擦出快乐的呻吟,擦出馨香的蜜液…… 某一刻,她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臂膀,用幽深团团围住了他的巨大,身体震颤着,腿间也开始了不受控的痉挛。 “嫣儿……嗯。”李承启舒爽得险些精关失守。而就在此时,沈嫣身体里有一股大大的力道,像激流一般,直要把他推出自己的身体。他忙着力深深挺入,试图抵抗这股力道。 “承启……我……啊……啊。”他陡然的抵抗,让她的震颤和痉挛越加激烈了,他接着而来的快速动作,更是让她缩紧身体,发出一连串慑人心魂的叫声,终于在他喷射出一股暖暖的液体之后,达到一个极致的状态…… 过于快活后的湿漉漉的身体,交缠在一起,都在这一刻疲累瘫软了。灵魂,进入了一片绝美的境地。春日里满园盛开了桃花,他们就在其间翩翩起舞,像一对神仙眷侣,化作美丽的蝴蝶,飞向蔚然的天际。 “嫣儿,真想一直在你身体里,永远都不出来。”李承启一边留恋地说着,一边顽皮地在她身体里动了动。 沈嫣浑身无力,连话也不愿说了。她只看着他,冲他笑了一下。 “美。”她汗涔涔的,这一笑,更显得她娇媚非常,看得李承启本在平复的硬物又胀大了些,“再来一次。”他咬了咬她胸前的粉嫩,作势又动了起来。 “别……”沈嫣忙捧住他的脸,摇头道,“不要了……好累。” 李承启眼里闪过一抹无奈之色,看她果然疲惫的样子,在她身体里动了一下,也便疼惜地放过了她。不舍地退出他的身体后,他便起身道:“我去让他们准备准备,你好好歇会儿。” “嗯。”沈嫣轻点下颔,翻了个身,慵懒地笑着,像欣赏一道极美的风景一般看着他赤裸而颀长的身体,下榻、和衣、束带。 还未梳理好的他,猛地扑向她,在近在咫尺的距离,色眯眯地看着她道:“你再要这么看我,我可要吃了你。” 他衣襟低敞,宽广而健硕的胸膛若隐若现,着实是诱人,若不是身体疲累了,沈嫣还真想他就此吃了自己。 她呵呵笑了两声,捂紧被子转过了身去。这种时候,是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能忘怀的,只有单纯的男女情事带来的身心愉悦。 这,还不是今次缠绵的终结。沐浴之时,他们在温热的水中,开始了又一次的鱼水之欢。 性事能让夫妻感情升温。可这个道理,只在李承启身上应证,于沈嫣而言,玩闹过后,便是一身理智了。当然,李承启愿意缠在她身边,她也乐得被爱护,被珍惜。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李承启待六丫头虽好,但也真正做到了保持一定距离,没有半分的逾越,而他与沈嫣,则是相处融洽,几乎没有过不愉快。 侯府的气氛,异常的好。不过,只要六丫头在侯府一天,李承茂便没有放心。只要他发现李承启与之接触,他都会分外留意。 六丫头在侯府这些日子,倒是住得舒服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李承启也不再有那么多的厌恶之心。尽管她还是会骂他“宁安小猴儿”,但这句骂人之语,早已变成一种欢喜的呼唤了。 将她的变化收在眼底的有很多人,而真正往心里去的,唯有李承茂一人而已。 新年将至,欢喜的气象,给侯府添了更多的热闹。这天,李承茂却拦住了从正院玩过欢喜走出来的六丫头。 见她在寒冷的天气里,披着贵重而暖和的狐裘披风,他笑了一下,温和道:“六姑娘凭着一张与某人长得一样的脸,就从流浪乞儿,变成了一只金凤凰,心里一定高兴吧?” 他说话的语气没有半分讽刺,只在陈述事实,可话里的内容,却是那样的刺耳。一向对旁人羞辱之言敏感的六丫头听了,立时来了怒火。她冲上前,重重地推了李承茂一把。 “你这个野丫头,竟敢推我们二爷?”丁全见状立马挺身,上前发起狠来。 可是,六丫头毫不畏惧。“我推他怎么了?”她昂着头,辗转至李承茂跟前,甚至慢悠悠道:“瞧不起人啊?我愿意留下来做侯爷的远客,是我给他面子。” “口出狂言!”丁全不禁骂她,“真是个没教养的……” “你说谁呢?”六丫头更生气了,双手一推竟将身形单薄的丁全推出老远,接着,她还对他扬起了拳头,作势就要朝他挥出去。 “够了。”李承茂轻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我看你缺点教养事小,没有自知之明,不知羞耻事大。”他不嗔不怒的,声色依然温润,却有着一股子不可侵犯的魄力。 六丫头甩手,却没甩掉,“你放开!你有教养,也不过是个婢子生的!你的自知之明又在哪里?” 李承茂眸光一冽,忽地将她扯近,语言不善道:“我劝你今日之内,离开侯府。”说罢,他松开她,并单手背在了身后,恢复惯常儒雅风度的模样,就要往正院去。 “大平夫人,他欺负我你可能管?”六丫头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李承茂回头,只见沈嫣在惜玉的陪同下,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不远处。 六丫头接着道:“你要是管不了,我便让侯爷亲自管!” 沈嫣缓步上前,看一眼李承茂,便噙笑对六丫头说:“我都听到了。丁全辱你没教养,是他的不对,但你辱骂二爷的话,着实不是你能讲的。” “那他辱我不知羞耻是怎么回事?我就该白白听了?”六丫头火冒三丈。 “二爷从不辱人,若不是你口出恶言在先,他如何会这样说你?” 沈嫣话语认真,神色劝和,看得六丫头好不来气。她重重地“哼”一声,十分不满,转身便回正院找李承启说理去了。 令李承茂意外的是,沈嫣并不拦她,似是有意让她把事情闹到李承启那里去。见她如此行事,他的心稍稍安了些。 二人相顾看了一会儿,便一前一后,也往正院去了。他们倒想看看,李承启会如何处理此事。 第135章 抓贼 沈嫣和李承茂进屋时,六丫头正气呼呼说道着李承茂的不是。(..tw)在李承启跟前,她一句不提自己辱骂了李承茂是婢子所生的话。 当李承启质问李承茂他是否有对六丫头无礼时,李承茂为了试探,竟然反问他:“即便我羞辱了她,那又如何?”他声色温和如旧,只是话语里多了几分笃定,“大哥为了她,要如何处置我?” “你……你怎会跟一个姑娘家过不去?”听他这么说,李承启顿时来了脾气,“六丫头性情顽劣了些,说话鲁莽,不招你喜欢,你也不能辱她没教养。” “辱她没教养的并非二爷,是六姑娘出言不逊,丁全才说的。”沈嫣不紧不慢上前,道明了事实真相,“六姑娘还说,二爷是个婢子生的。” 李承启一惊,不禁看向六丫头。 不待他说话,六丫头的脾气反倒是更大了。她用手指着李承茂,大声嚷嚷道:“他本来就是个婢子生的!”见李承启责怪的神色,她不禁后退一步,“好啊!你们都护着他,因为他是你们的亲人!你们是一家人,我什么都不是。既然侯府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爷还不稀得在这破地方待呢!”说罢她飞快地跑了出去。 “六丫头!”李承启见状,连沈嫣和李承茂都没看一眼,便追出了正院。 有气的人都走了,屋里便只剩叔嫂二人了。 “看出来了吗?”李承茂平静地看沈嫣,怜悯道,“大哥的心,全在那个六丫头身上了。” “那又如何?”在李承启不管不顾追出去的那一刻,沈嫣已然知道六丫头在李承启心里的重要性了,不过她早有领悟,所以她不在意。 李承茂很有些惊讶。惊讶之后便是黯然。他不懂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但见她当真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tw无弹窗广告)他转身,默然离去。 沈嫣就坐在屋里,让兰香奉了茶,一边喝茶,一边等李承启把六丫头拽回来。 如她所料,约略一盏茶的功夫,李承启果然和六丫头回来了。远远地,她看到他二人有说有笑。玩闹的样子很是开怀。某一刻,李承启弯着食指还刮了一下六丫头的鼻子。 此时的六丫头,收敛了所有无赖之态。尽显活泼开朗、淘气烂漫。 沈嫣嗤笑一下,而后起身,从容地迎出了屋门。 李承启见她,不由得目光闪烁,似是知道自己举止轻佻被她看去了一般。很有些羞于见她的样子,因此那么的不自在。 “六姑娘不气了?”沈嫣含笑问六丫头。 六丫头开朗摇头,爽快道:“不气了。我也有错,不该那样说二爷。不过,二爷也有对不住我的,所以扯平了。两清。” 她能这么说,李承启不禁高兴地笑,心道难得她是个明事理的。 沈嫣依然笑着。却不忘劝诫道:“日后说话做事都谨慎些,不管侯爷多护你,在旁人跟前,说话要知分寸。” “大平夫人教训得是。”六丫头正儿八经向沈嫣行了个礼,调皮回话。 见沈嫣脸容温和。六丫头也敬她,李承启内心的顾虑更是完全散了去。 却说离开正院的李承茂满是心思。一句话也没说。丁全却在他身后絮絮叨叨。他道:“这回大平夫人倒不糊涂,帮了二爷说了句公道话,没让那野丫头把二爷给欺负了去,可二爷您如何还是不高兴?” 李承茂陡然顿步,侧转身吩咐丁全:“你回沁心园,莫要跟着我。”说罢他走往了侯府大门的方向。 丁全不敢跟近,只得站在原地急急问:“二爷去哪儿?” 李承茂没有理会,顾自行步。 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直至翌日一早,顾源带了知州府的人凶神恶煞亲自登门造访,言明要李承启交出偷了他玉佩的六丫头。 李承启很是疑惑,六丫头改头换面了,顾源是如何知道是她偷了玉佩的?而且,她偷了玉佩,只有他和沈嫣知情……不过,他怀疑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巧在正院的李承茂身上。 索性李承茂就没想过要掩饰什么。他大方上前,甚至做了六丫头就是偷了顾源玉佩的人证。他还说:“顾大人若不信,可派人搜她住的房间,里头,想必有她偷东西时穿的那身破烂衣裳。” “二弟!”李承启万万没想到李承茂还真知道六丫头得罪了顾源,更没想到,他会用这样卑劣的方式去报昨日被侮之仇。 但无论如何,人证物证具在,顾源把六丫头带走,那是带定了。 有人上来押六丫头的时候,李承启把六丫头拉至身后保护起来,神色冷冽而霸道看顾源道:“受我宁安侯保护的人,谁敢乱动?” 顾源将手背到身后,好笑道:“宁安侯,你当真以为一块免死金牌,可以想免谁的罪就免谁的罪?这盗贼,与你有何干系?难不成又是你的妾室吗?你可有何凭证?” “凭证在此。”听了消息的沈嫣,做了万全的准备出现在了正院门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手拿一张写好的卖身契,身后跟着捧了印泥的惜玉,不疾不徐来到了李承启和六丫头跟前。她面容清淡,对六丫头道:“在上头摁个手印吧?” 李承启看清了白纸上的黑字,神色复杂地看向了沈嫣。 沈嫣知他心思,当即道:“就算六姑娘被带走了,你不忍她受牢狱之苦,迟早还是会这么做。”她语气里,是万分的肯定。 “嫣儿……”李承启的脸色很难看,但他却说不出有用的话来。 沈嫣示意捧着印泥的惜玉上前,将卖身契递到了六丫头手里,温和地指导她,“在这里摁个手印,你便没事了。” “这上头写了什么?”六丫头是个不识字的。 “你卖身给侯爷的契约。”沈嫣不瞒她。 “啊?”她听了惊叫一声。 沈嫣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若不愿,侯爷自不会逼你,这份契约,即可不作数。所以,你放心按手印吧。” 六丫头看一眼李承启,见他点了一下下颔,她便怯生生地照做了。 顾源将这些看在眼里,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只放下狠话道:“迟早有一天,我要请皇上收了你的免死金牌!”而后,他带着自己的人,离去了。但他走得,是那样平静,好似这次来,不过是受人所托,走走过场罢了。 而此时的李承茂,也是那么平静。他看沈嫣一眼,返身便要离开。 “二弟,”李承启自然叫住他,一脸不可置信问,“你这么做,是为何意?” 李承茂回转身,又看一眼沈嫣,方才淡若清风笑了一下,直视李承启,漫不经心地答:“大哥,我这不是祝你一臂之力了吗?你分明想要这个野丫头,却不知如何在嫂嫂跟前张口。” “你胡说。”李承启沉声,脸色更不好看了。 兄弟二人,生冷对视,许久没有言语。 “你们都下去。”李承启的目光,没有从李承茂脸上移开,他只这样冷漠地,让沈嫣和六丫头等人都退下。他有话,要单独与自己的这个二弟说。 “我不走。”六丫头站在了两兄弟之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这事是我惹的,你们兄弟俩生什么气?二爷不喜欢我,大不了,我离开侯府便是。” “退下。”李承启看也不看她,声音却是温和了许多,“此事与你无关。” “六姑娘,我们回御香苑。”沈嫣上前,拉了拉六丫头,六丫头方才跟着她走开了。她手里,紧紧拽着自己的卖身契。 走出正院的大门,沈嫣回头看她,笑道:“你要是不肯做侯爷的侍妾,便把这卖身契撕了,你若想做侯爷的侍妾,你也可留着。” 六丫头本低着的头,霎时抬了起来。她倒拿着卖身契,终于支吾问沈嫣:“我要是留下,你肯答应?” 她,早已被李承启的好感动。大大咧咧的她,也早已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我当然答应。” 沈嫣真挚的笑容,让人看不出虚伪。但即便如此,也不会有人相信,包括六丫头。不过,六丫头没有去纠缠这一点,只接着问:“那大夫人和老夫人也不会反对?” “侯爷若真想要你,谁拦得了?” 是啊。六丫头在侯府待了这么些日子,也算看明白了,这府里能左右得了宁安侯的女人,唯有沈嫣一人而已。只要是沈嫣不反对的事,那十之八九,会是一个“成”字。 想及此,六丫头笑了,很快羞红了脸。 正院内,李承启和李承茂的对视终于结束了,在李承茂一个侧身,避开李承启的目光时结束的。 李承茂说:“大哥娶了魏氏,又要了表妹,这都是被逼无奈,现下对一个跟死去的人长得像的野丫头动心,则是辜负。” “你想说,我辜负了谁?”李承启辗转至他跟前,冷厉的视线,绝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可能会出现的神色。 李承茂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声色不平道:“当初安阳平到底把嫣儿托付给了谁,大哥难道不清楚?安阳平给嫣儿写的那封绝情信,难道不是大哥做了手脚?” 第136章 夺妻 当李承茂说出这些话时,李承启方才讽刺地发现,他万万想不到的事,原来在后头。(..tw无弹窗广告)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他依然紧盯着李承茂,毫不放松。 “这很重要?”李承茂不答他的话,只这般反问他,还道:“你当初想方设法赢得了嫣儿,现下又为何背弃她?” “谁说我背弃了她?”李承启先前因为李承茂说出那个时候他明知颜如玉撒谎,却因为自己想得到沈嫣而有意不拆穿的秘密而太过震惊,倒没有理会他管自己的女人亲昵地叫“嫣儿”,这下想起来,他不禁冷声喝斥:“嫣儿两个字,岂是你能叫的?” “嫣儿她,本该是我的妻子。”一直话语温和的李承茂,在说出这句话时变得不再平静。他骏逸的脸上,分明呈现了许多的恨意。 李承启眨一下眼,有些心虚地看向了别处。 “你既然把她夺了去,却不好好珍惜,”李承茂接着道,“你既不珍惜,却又为何不许我叫她嫣儿?” “她已然是你嫂嫂!”李承启怒然告知,并强硬提醒道:“我不管过去如何,现在或是将来,她都是你嫂嫂。你若敢对她有非分之想,我绝不饶你。” 他眸光冷厉,发着瘆人的寒光,可李承茂毫不忌惮。他甚至笑了一下道:“但愿大哥守得住。”他的脸容,霎时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下颔微沉,转身步态轻盈离开了正院,仿若仙人,傲世而去。 见他这样离去,李承启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他的二弟李承茂。才是完美无缺的君子。 他想,嫣儿定然还不知道此事吧?她若知道此事,会否讨厌他,恨他,终会离开他?想及此,他大步朝御香苑走了去。 “启儿……”正院外头,魏敏和焦氏因为去庙里上香才回来,闻得家里出了事情便立马赶了过来,还没踏入正院,她们便远远地看到了李承启疾步冲出去的身影。(..tw好看的小说)焦氏唤了一声他也没听见。她只得吩咐魏敏道:“你快跟去看看发生了何事,启儿怎么了如何那般不安?” “好,我这便去看看。”魏敏应声。便带着青禾往李承启去的方向紧跟。 御香苑内,沈嫣刚回来不久,支开了六丫头,正在荷塘边的凉亭,拿着鱼食喂鱼。 寒冷冬日。用木棍在水面捅出一个冰窟窿,所有的鱼儿都会游到此处,争相啄食。每每看着色彩斑斓、跃动多姿的这些鱼儿,沈嫣都会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之心。 她仅让崔嬷嬷在一旁伺候,一边喂着鱼儿,一边对她道:“我在侯府一年。这些鱼儿便陪了我一年,正如御香苑的丫鬟仆妇,一直陪着我。” “鱼儿能得夫人照养。是鱼儿的福分,我们能伺候夫人,是我们这些下人的福分。”崔嬷嬷由衷说着心底的话。她没有太多机会说这样的话,因为她有一个言语不多的主子,这个主子。极少像今次这样与自己说闲话。 “可惜,有人要离我而去了。”沈嫣无奈笑了一下。 “夫人说的。可是惜玉?” 尽管沈嫣竭力维护惜玉的清誉,但这等事一出,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了。 见沈嫣没有作声,崔嬷嬷接着道:“夫人,您舍不得惜玉,只管让她继续伺候在您身侧好了。婢子嫁人,未必就要离开主子。先前月嵘嬷嬷不就是个例子吗?” “嫁的是旁人可以,是严老板,便不可行。” “夫人怎对严老板有好大的成见?”崔嬷嬷笑了一下道,“坊间都说,他人不错的。见到贫苦的,他都愿相帮。虽是戏子,惜玉嫁了他,倒不会吃苦头。” 这严咏絮,竟有一个好声名,沈嫣倒不知道。她突然狐疑起来,若这严咏絮当真这么优秀,又岂能看上惜玉?惜玉于他而言,太过平凡了吧?他对她,当真能有真心? “侯爷。”崔嬷嬷突然唤了一声。 沈嫣从寻思中回神,刚一转身,整个人却被直奔而来的李承启给抱住了。他紧紧地抱着她,小小的她,几乎有些站不稳身子。 崔嬷嬷一惊,很快低眸回避了视线。而在远处不同的两个地方,六丫头和魏敏见这一幕,都呆住了。 荷塘里厚厚的冰层,反着太阳的光芒,缤纷炫丽。凉亭里,男人拥着他心爱的女子,勾勒出好一副静好的画卷,令人欣羡、嫉妒。 “你这是怎么了?”沈嫣在李承启温暖的臂弯里,温声询问。他突然而来的拥抱,一句话也不说,让她毫无防备,惊愕之后,她又似乎感到了他的悲伤。她的手在他腰背处轻轻拍了拍,半开玩笑问:“二爷与你说什么了,竟让你发了疯?” 李承启仍是抱着她,也不回她的话。他的目光,看着眼前一片冰凌,以及那块冰窟窿里游走的肥鱼,他更是将她抱紧了些。 他太用力,沈嫣终于推了推他道:“你都弄疼我了。” 听言,他方才松开她,紧紧地看着她没头没脑问:“你会不会怨我?” “我因何事要怨你?”沈嫣只觉莫名。 “我其实……”李承启想跟她坦白,但又怕坦白后自己会失去她对自己的信赖,甚至失去她这个人。因此,他话语止住了,只重新把她揽入怀中,在她额上,轻轻地亲吻下去,许久不肯移开自己温暖的双唇。 此情此景,魏敏和六丫头再不敢多看。 魏敏带了青禾离开了,六丫头也悄然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她撕了那张还没有买者接纳的卖身契,换回了一身乞儿的装扮,咧嘴一笑,露出了一个无比轻松自在的笑靥。这样的她,脸上没有脏污,潇洒而干净。 她走出屋子,经过院子时,终被李承启和沈嫣看到了。 “六丫头你这是做什么?”李承启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瘦小的胳膊,绝不放她走。 “在侯府过了许多天的安逸日子,我也该走了。”六丫头声色爽朗,故作毫无留恋之态。 “你一走,那顾源必定要把你抓去的。” “我离开宁安城便是。” “世道那么乱,你一个姑娘家能去哪儿?”李承启着急,不自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六丫头吃疼出声,趁他放松之际,便将其甩开了。“无论如何,总比这样不明不白藏在侯府强吧?”她的脸容里,陡增愠色,说罢,她大步跑开了。 李承启看她离开,倒没有上前紧追。想到李承茂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不禁看一眼沈嫣,眸光很快黯然了去。 沈嫣隐约猜到些什么,她深知,此时的他,是痛苦的。她上前,不悲不喜道:“去把她追回来,给她一个名分。” 李承启抬眸,好不诧异。他看她的眼神,有不可置信,却没有感激,但他,终于迈开了步子。 他还是追出去了。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沈嫣不禁发笑。适才被他拥在怀里,她还真以为,他的心里,只有自己一人而已,原来,他永远无法忘怀莺歌,莺歌的影子,永远活在他心里。 六丫头临走的时候说了,出走比不明不白藏在侯府好,这就是要李承启给她一个名分吧。李承启若把她带回来了,那他们的事,也算是定了。 想来李承茂今次这么一闹,还真成全了他们。不过,沈嫣奇怪的是,想要六丫头离开侯府的,也是他,怎么一个晚上过去,他却做出这等事来了?想及此,她吩咐崔嬷嬷道:“陪我去一趟沁心园。” 沁心园内,满树冬梅,花开正盛,着实风雅出尘,犹如这园子的主人一般。李承茂神态自若,见到沈嫣也是步履从容,似是早已料到她会见自己。 叔嫂有别,沈嫣就立在院中,与李承茂说起了话。 “你跟你大哥说什么了?” “他没告诉你?”李承茂轻笑,并不意外,“我告诉他,你本是我的妻子。”他的目光落在沈嫣脸上,正如冬日里一缕温暖的阳光。 这缕阳光,竟像美好的情话,触动了沈嫣的心房。他何曾有过这样的勇气,竟敢跟他大哥说出这样的话来?懦弱的他,去哪里了? 而只这一句话,沈嫣便明白了一切。她说:“我这就去跟敏敏姐商谈你的婚事。”说罢,她转身欲行离开。 李承茂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谁也不娶,只等你被大哥抛弃的那一天。”他的话语是温和的,但态度却这样坚决。 这一世,沈嫣从未被人这样执拗地追求过。她挣了挣,没能挣脱他五指间强有力的束缚。她看一眼他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认真而严肃道:“你竟敢触碰谁的身体?我可是你大哥的女人。” 李承茂却将她整个人都拉近了些,不过,拉近之后他又将她放开了。“嫂嫂切莫关怀我的婚事。不然,逃婚的时候,我许或会带你一起。”他直看着她,话语温和如常,“为了你,我已经无所顾忌了。” 沈嫣后退一步,几乎是逃开的。她从未这样慌张过。大步走着,她心里念的,尽是李承茂已被六丫头刺激得不正常了。 第137章 战败 沈嫣一路想着李承茂的话,竟有些慌乱。[..tw超多好看小说]也不知离开了沁心园有多远,再抬眸时,她只见李承启一脸不快立在了不远处的道路上。她忙平复了心绪,镇定自若向他走近。 “你到沁心园见二弟做什么?”李承启冷声发问。他看着沈嫣的神情,在这一刻像看一个偷情的妻子一般,但又不全是。这种神情中,又似乎添了几分担忧之色。 “我来问问,二爷怎么把顾源叫到府上抓六丫头。”沈嫣不以为大不了,轻松地答,很快话锋一转问:“六丫头跟你回来没有?” “那你问出什么结果来了?”李承启不答她的话,只紧紧地追问她。 她摇了摇头,“二爷只说,不喜欢六丫头。” 李承启紧张的心,霎时松懈了。他脸上的颜色也好看了许多,“六丫头走了。”没能留住六丫头,他便回了御香苑,却听得御香苑的仆妇说沈嫣来沁心园了,他便急急赶了来,生怕李承茂会将自己夺妻一事告诉了她。 “你没能留住她?你放心得下?”沈嫣想,定是他要在她这里维护一个一心向她的诺言,才没有答应给六丫头一个名分,六丫头才离开的吧。 她并不觉得这是好事。原本得到了,时间久了也便成习惯,而得不到的,之后的心,会不会一直想着,念着? “她当真要走,岂是我能留得住的。”果不其然,李承启说这话时,面容之中并不平静。 实际上,沈嫣没有想到六丫头竟是个这么倔性的。她只愿,六丫头既然走了,那便永远都莫再出现罢。 没多时,沁心园的李承茂听闻六丫头离开了侯府。倒也吃了一惊,不过随后他又微微笑了,心叹:大哥到底没有因为这个野丫头,就此辜负了嫣儿。 然而,他和沈嫣都不知道,李承启追到六丫头后,究竟说了些什么。 不过,无论如何,随着六丫头的离去,侯府终于恢复了临近年关时该有的热闹而祥和的气氛。就是焦氏那里,也只当此事是过眼烟云,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焦怀玉也从京城回来了。她带来了自己身怀有孕,并经过大师预测,自己怀的是个男孩的好消息。这样的消息,给侯府更添喜气。 新年过了,整个国家却是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恐惧当中。都说韦斯礼带去攻打南昭的大军节节败退。北周又有好几座城池沦陷了。韦斯礼之师,根本不是南昭不败战将司马文勇之师的对手,乃至现在的大周军队,听司马文勇之名而丧胆。 传言,这个司马文勇骁勇善战,而正如他的名字。他并非只是个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他在文学上的造诣,也达到了一个令人称赞的层面。而更令人唏嘘的是,这个文武奇才,竟只有十七岁,在南昭,还是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美中男儿。 韦斯礼大军被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打败的消息。让朝廷惊惶,同样也让李承启、李承茂、沈嫣三人担忧。而他们的担忧。是各有不同的。李承启和沈嫣忧虑的,不过霍青等人是否能够顺利归来,而比起这个,李承茂更加担心自己那真正的大哥韦斯礼的安危。 这日下过大雪,地面都蒙上了一片厚厚的白。沈嫣披着一件红色披风,独自一人去正院的时候,李承茂有意拦住了她。 “嫂嫂可知,在窑城关键一役,韦大人部将提供虚假情报,才导致韦军损兵折将,再无转圜余地?” 李承茂说话时的神色,虽然没有严肃,也没有责怪,但沈嫣看了,偏偏觉得韦斯礼吃了败仗,跟自己有关。 “是顾崇之的人捣的鬼?”其实,沈嫣不问也能猜到,大概正是如此,但这事,当真要怪她吗?当初在顾崇之跟前说挑拨之言,她光想到他会使手段给韦斯礼添烦忧,哪想到韦斯礼这么不堪打击? 原本,韦斯礼死活与她无关,大周丢了城池也与她无关,只不过,若想到这些会影响到霍青和焦怀卿的顺利归来,她就有些恼怨自己当初只顾呈口舌之快,只顾泄恨,没有想得长远了。 “那顾崇之为了个人私利,什么事做不出?”李承茂肯定道,“韦大人部将叛逆,定与顾崇之有关。” 沈嫣没有作声。这一次的过失,她认。不过,她忽地笑了一下试探问:“若韦大人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会不会怨恨我?” 李承茂一愕。他哪里想过要怨恨谁?只是……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听了韦斯礼吃败仗,现在很不好过的消息,他再见到沈嫣,就想跟她说明此事了,他并不是怪她。他又岂会怪她?他想了想反问沈嫣:“你就那么厌恨韦大人?” “是啊,我不觉得他是个好人。”沈嫣坦白道,“如果一切没有变,如果他还是你大哥,当初我遇难的时候,你以为他会救我吗?我早死了。”尽管,如果一切没有变,她沈家也不会搀和朝政之事,结局便是上一世一样,但她还是要说出这样的如果,只为在李承茂跟前,给自己找出一个厌恨李承启的理由。 她以为李承茂会无言以对,没想到的是,李承茂竟嗤笑一声,坚定道:“如果一切没有变,如果他还是我大哥,你便是我的妻子。是妻子,一个大哥以前给不了,现在不能给,将来更不会给的名分,我能给。” 话题又回到这个事情上,让沈嫣莫名觉得紧张。她没有与之争论,没过他,大步往正院走了去。 正院里的李承启独自一人在书房。沈嫣从外面,透过窗户纸,只见他来回踱着步子。大周战败一事,令他多了许多心思,这几日,沈嫣时常见他如此。 沈嫣看着,迟迟没有进屋。她只觉,这个时候的李承启是最有魅力的。这个时候,一心想着大计,充分发挥自我才智的李承启,完美得无可挑剔。即便是远远看到他这样的身影,都有一股子喜欢的心情,从沈嫣心里扩延至全身,说不出的喜悦和激动。 一只鸽子,飞落在了窗台。李承启听到声响,忙走了过去,从鸽子的腿脚摘下一张信条。看过信条中的内容,他笑了。他拉开书房的门,见沈嫣披着大红色的披风立在白皑皑的雪地里,美艳非常,更是露出了满面喜悦。他一边将信条递给沈嫣让她看,一边压低声音道:“我们很快即可起事。” 沈嫣见字条上写着“得漆龙眼,宝藏也已转移”,本高兴的一颗心险些跳了出来,却在听到李承启意气风发之言时,生生吓了回去。很快即可起事?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她不知道这么快起事,是否是得当的。 “你都准备好了?”她小心而期盼地问李承启。或许,他做了许多的准备,都是她不知道的。 “正是天时地利人和之际。”李承启信心满满,“被朝廷欺压的忠君之臣和一些元老大臣,都由我的部下说服拉拢了。南昭大势入侵之时,便是我等起事之日。” 如此一来,新皇刘卓掌理的大周朝廷,真正会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吧。 “这是天大的事,我不懂,”沈嫣说,“但你们当真准备好了,我便高兴地支持你,期待你成功。” 李承启笑着,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他说:“我当了皇帝,便立你为后。” 听到这样的话,沈嫣脑中轰的一声,心,很快砰砰乱跳起来。她可曾未想过这些。她抬眸,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李承启却松开了她道:“我去给霍青写信。”她只得噙笑点头,任他往书房走了去。 李承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地折了回来。他拉着沈嫣的手,温和地看着她的双眼,“嫣儿,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不顾一切相信我就好。你可能做到?” 看着他温柔的目光,沈嫣莫名感动。她点了点头,真正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她低声叮咛:“你快去忙吧。” 李承启转身,直直的后背,看起来正如一个盖世的英雄。 “侯爷,”沈嫣突然唤他一声。当着他的面,她极少这样唤他。待他回眸后,她问他:“韦斯礼战败,即便归来,朝廷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但只要他不归朝,调兵虎符便在他手,你或可趁机……”言及此处,李承启便笑了。她知道,他领会了她的意思。 “你不提醒,我还想不到这一点。”李承启高兴不已,“这件事,我会让怀卿去办。” 沈嫣含笑点头。让焦怀卿去说服韦斯礼投靠李承启的势力,是再适合不过的。她不说,李承启一时倒想不到这些的话,令她感到高兴。她想,在李承启身边,能想到他想不到的,为他做点什么,便证明她还是有些价值的。 来侯府这一年多的时间,她从没像今日这般欣喜、激动过。平素再是冷静的她,在离开正院后,走路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然而,她的得意忘形,终被魏敏,以及确诊怀了孕但肚子尚是扁平的焦怀玉给看了去。 “嫣儿姐姐如何这么高兴?莫不是有喜事发生?”远远地,焦怀玉一脸天真烂漫,与魏敏一后一前踏着雪花走了过来,令沈嫣不得不将自己的高兴之心都掩了去。 第138章 孩童 待魏敏和焦怀玉走近,沈嫣已经一副如往常一般娴静的模样立于原地了。而面对焦怀玉笑呵呵的疑问,她只随便找了个说辞便应付了去。 “你们可是有要紧事找侯爷?”应付了她们,她便如是询问。 “我们哪里是找侯爷有事。”魏敏笑盈盈,说着便牵了沈嫣的手。她告诉她,她和焦怀玉已去过一趟御香苑了,见她不在才找到这边来的。她们,这是找沈嫣有事。“婆婆今早突然说起,嫣儿妹妹在御香苑养了两个十多岁的男孩,倒有些不痛快……不过我和怀玉妹妹已经帮你解释过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是啊,”焦怀玉接过魏敏的话,继续道,“只要嫣儿姐姐把那两个孩子送出去就没事了,姑妈已经说了,不会怪责姐姐。”她一脸轻松,不以为意的样子。 沈嫣只觉好生古怪,连赢和知礼已经在自己的御香苑住了好几个月了,焦氏一直没说过有何不妥,怎么到现在突然提及此事,并要自己把这两个孩子送出去? 她道出心中疑惑,魏敏就跟她解释了。她说:“婆婆也是听了一些下人嚼舌根子,觉得你在苑里养两个大男孩,有失体统。” “下人嚼舌根子?”沈嫣疑惑问,“谁嚼舌根子?” “这……这我倒不知。”魏敏敛了笑,微微蹙起了眉头,很快认真劝:“嫣儿妹妹,连赢和知礼一天比一天大,也不便你留在御香苑,你还是将他们送回学堂去吧。” “可是,万一那个有意害学堂横梁坠落的恶人出现,并害他二人可如何是好?放他们住外面,我不放心。”其实。时过境迁,那贼人迟迟未有出现,以后怕也不会出现搅乱现在的平静。只是,连赢和知礼几乎日日陪沈嫣一起习字看书,要把他们赶出去,她倒舍不得。 “嫣儿姐姐不是让一个叫林觉的保护他二人吗?说起这个林觉,”焦怀玉突然一惊一乍道,“我好似在京城见过他。[..tw超多好看小说]” 那段时间,沈嫣派林觉到京城监视焦怀玉,见没有什么好探的。他很快便回来了,却不料他在京城短短几天时间里,便给焦怀玉留了个印象。想必。焦怀玉发现了什么才是,可她有意说出来,是何缘由呢?是警告沈嫣,还是她果真天真得毫无心计,看到什么便说什么? “是吗?”既然她天真。那沈嫣便装糊涂,“他原是知州府的捕头,离开知州府后,我便让他留下来保护连赢和知礼了。但突然让连赢和知礼离开侯府,住到学堂,我还是放心不下。” “那如何是好?魏敏为难道。“我们都在婆婆那儿帮你做下保证了。” 沈嫣想了想,也便不找麻烦了。她不想跟焦氏对着干,终于答应了魏敏。“我这几天会跟两个孩子说。” 魏敏满意点头,很快便携焦怀玉一同离去了。二人在雪地里的脚印,倒踩出了好一个姐妹情深。 敏敏姐,何时开始与焦怀玉走得这般亲近了?沈嫣没有多想这一点,她想的是。不知谁在焦氏跟前嚼了舌根子。为了找出这个人,她决意到福寿堂走一趟。 焦氏对她一向没有好脸色。而今次她“犯了错”,她对她的脸色更差了许多。 “老夫人,”沈嫣没有拐弯抹角,径直道,“御香苑的那两个孩子,我这两天便会把他们打发了去,但不知老夫人如何突然过问此事?那两个孩子在我那里都住了好几个月了啊。” “你还有脸说?”焦氏厉声,瞟她一眼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日夜与那么大的孩子一起读书说笑,成何体统?是,你把这个家管理得好,下人们自不会乱说你的闲话,但你知道那两个孩子是如何想的吗?”言及此,她寒厉的目光方才落在沈嫣身上。.tw[] 沈嫣默默然,只待她把下文说完。 “我今日在前院,恰见那两个孩子从学堂回来,其中那个胖的就说,日后娶妻,便要娶你这样的。” 沈嫣听言微笑,“孩子不懂事,胡说的话,老夫人何必较真。” “这还算好的,你知那长得像姑娘的孩子是如何说的?”焦氏声色变大了些,接着道,“他说,长大了便把你从侯府抢了去,做他的女人。”说着她摇了摇头,只觉这种话复述一遍都有伤风化。 沈嫣难免意外,连赢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个十三岁,真正乳臭未干的小子,脑袋里竟会想到这些,着实不应该。 她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但她却相信,焦氏不会说假话。为此,她又跟焦氏承诺了一遍自己会处理好,决意离去。 这个时候,焦氏却叫住了她。难得有这么一次,她走到她跟前,叹了一口气认真道:“沈氏,我虽做不到喜欢你,但这一年多来,你为我李家做了不少事情,更为我李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为此,我早已说服自己接纳了你。但我要提醒你,你现在只是代掌侯府庶务,并非真正的当家主母,言行举止,都更要注意分寸。” 这算是焦氏的逆耳忠言吗?无论如何,沈嫣都委身以礼,不卑微,也不失礼貌地笑对她道:“老夫人金玉良言,我自当谨记于心。” “但愿你说得到做得到。”焦氏说罢反身背对她,“下去吧。” 沈嫣却没有走,想了想终于问出心中早有的疑问,“老夫人,这么长时间以来,您因何一句不提让我把主母之权交还给敏敏姐?” “怎么?”焦氏转过身来,目光凌厉看她问,“你想清闲了?你若想清闲,我这便可召集大家过来说道说道此事。” “我只是好奇。”沈嫣一脸泰然,心中咬定了焦氏迟迟不让自己把主母之权交还给魏敏,定有她的无奈,因此,她甚至不以为意地说:“不过,老夫人若想我闲着,大可让我把侯府后院的钥匙,交给敏敏姐。” “你……”焦氏自然被气到。 沈嫣一笑,又是委身以礼,意欲告退。 “沈氏!”焦氏忽而大喝一声,待沈嫣回眸看她时,她扬起了一边唇角,不误讽刺,却也不无骄傲道:“你与我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那就是牢牢地把握住了我们各自的男人。不过,老侯爷到死,都把我高高的捧在天上,这是我的胜利!你呢?你能否一辈子把握住我的启儿?你有这个本事吗?哼!”她这一下冷声,满是对沈嫣的不屑。经历了六丫头一事,她并不觉得,她的儿子会一辈子被这个女人把握。 “老夫人,我从未想过要把握你的儿子,我要把握的……”言及此,沈嫣有意放低了声音,并顿了顿,方才玩味似地告诉她,“是你永远都想不到的。不过,但愿在你有生之年,你还能看得到。我想,你应该看得到的。”说罢,她转身,傲然走出了福寿堂。 焦氏看着她的背影,顿时有一种嫉妒的感觉。她嫉妒她年轻,嫉妒她如此骄傲,甚至嫉妒她可以不用讨好自己,甚至不尊重自己,也能拥有自己儿子所有的宠爱!她也恼怨,自己的儿子,因何会为了这么个女人,而与自己作对…… 那一夜儿子与她说的话,不止一次响在她的耳畔。“若娘再要针对嫣儿,我便在后院为娘设一间佛堂,娘可每日诵经念佛,不为俗尘所扰。”每每想及儿子的这句话,她都会痛彻心扉,恨不得沈嫣死去。 而沈嫣这一次,倒是把焦氏的话给听进去了。考虑到连赢的想法和说的话都超出了一个孩童该有的单纯,她也决意让他和知礼回学堂居住。 午后,连赢和知礼一回来,她如常拿好吃好喝地迎接了他二人,并问过他们的功课后,便跟他们说起了此事。 知礼一听便问沈嫣:“大平夫人不喜欢我和连赢了?” 连赢也一脸困惑和不高兴看她。 身为一个孩子的母亲,沈嫣能清楚地感到他二人对自己的依赖,如果毫无理由就把他们赶到学堂,她也觉得不能让他二人服气。她想了想,终于告诉她二人,不是她要让他们走,是他们说错话,并让不该听的人给听了去,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很快,她将焦氏与她说的事,都跟他二人详说了一遍。 “我们那样说,只因为大平夫人待我们好,我们喜欢大平夫人。”知礼扁着嘴,低着头,肉肉的脸,更惹人怜爱。 “说错话,我们以后不说便是。但老夫人要我们走,大平夫人也舍得让我们走吗?跟我们一起在书房读书的时候,大平夫人不也因为有我们的陪伴而高兴得很?”连赢一连串的话,好似一个小大人说的一般,头头是道,处处在理。 “可是,你们年龄的确是大了,个头也长高了,还待在我这里,也不合适。”沈嫣为难道。 “的确不合适。”男子沉而洪亮的声音陡然想起。 沈嫣和两个孩子抬头,只见李承启就立在不远处。 他本来故作严肃的脸容,在他们看自己的那一刻绽开了笑容。他走近沈嫣,早有主意道:“既然有他二人陪你读书,你乐得高兴,而他们长大了,又是小子,的确不便在御香苑呆着,不如就让他们去我正院住罢。如此一来,我还可亲自栽培出两个才干来。” 听得此言,没有人注意到,连赢的眼里,闪过了一抹几不可察 第139章 起事 对于李承启提议说要让连赢和知礼跟着他的话,沈嫣倒没有立马答应。[..tw超多好看小说]她还有所顾虑。她不希望李承启身边有陌生的人。他是要做大事的,身边的人,必须都是信得过的才是。连赢和知礼,于她看来还不过是两个孩子。而孩子的心,都是难以掌控的。 “你那么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栽培这两个孩子?还是让他们回学堂去吧。”沈嫣当即劝说,“你办学堂,本就是为了栽培他们,一样的。” “可我们想天天见到夫人您啊。”知礼诚挚地说。 “就让他们留下吧。”李承启笑着看沈嫣道,“我想特别栽培栽培他二人。”他顿了顿,压了压声音,“嫣儿,我知你有顾虑,但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沈嫣也不忍去怀疑两个孩子,听得李承启说他会谨慎,她便点头了。连赢和知礼从这一天起,住到了正院。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里,李承启当真亲自教导他们,渴望将他们培养成治国之才。沈嫣见他们长进不少,骨子里也透出了许多忠君爱国之气概,渐渐地目光也便不在他们身上了。 两个月后,焦怀卿回到了侯府。 他脸上沾染了不少的风尘,但却是神采奕奕的,很是高兴,对将来满是憧憬的样子。他带回了漆龙眼,却也带回了韦斯礼沦为俘虏,被困南昭,霍青带人营救,不知何时能归的消息。 “我已决定,下月初九便让各地头领揭竿而起。”李承启说。 “不等霍青救了韦斯礼回来?他们一回来,胜算更大。”焦怀卿说。 李承启却是一脸严峻告诉他:“等不及了。” “这却是为何?”焦怀卿不懂。 李承启解释:“刘卓还会从各地遣兵与南昭对抗,届时国内空虚,是起事的好时机,再晚。刘卓若与南昭和谈,我们再要起事,便是不利。” 是夜,他们便计划行动了。 夜深人静时,李承启带了李承茂和焦怀卿到四海楼,会见早已集结于此的志同道合者。直到这一刻,沈嫣方才知道,李承启做的许多准备,都是她在与他相处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从未发现。他也从未与她说起过的。 她内心澎湃,李承启当真是一个天生的王者。她这样相信,在这场诛君篡位的战争中。他会克服万难,最终赢得成功。而她,也可以为沈氏的灭门,报仇雪恨了。 不过,几个男人的怪异。终惹来了焦氏、魏敏等人的疑惑。从男人那里探不出什么答案来,她们便把疑问抛向了沈嫣。 这天,焦氏把沈嫣叫到了福寿堂,联合了魏敏和焦怀玉,对这阵子男人们的诡异行为进行了刨根问底。 面对她们一连串的询问,沈嫣先且一个字都没说。直到她们问得口吐唾沫星子,她才有些玩味地告诉她们:“你们问的,我都不知道啊。” 焦氏气极。当即站起身来,怒喝:“沈氏,你不要我给脸不要脸!” “婆婆,”魏敏见状忙上前劝,“婆婆莫要动怒。可能嫣儿妹妹的确是不知吧?我们就莫要多问了,原本男人在外做什么。本不是妇道人家当问的。” “老夫人,”沈嫣想了想走至焦氏跟前,微低下颔,不无认真缓声道:“不管侯爷他们做什么,都是为侯府好的。我们女人,守好这个家,安安分分的,不给他们添乱,便是对他们做了助益之事。您以为呢?” 听言,焦氏没有作声,不过,那满心的怒火倒是下去了。她挥挥手,让沈嫣退下,自己重新坐回到了榻上。(..tw) 沈嫣刚走出屋子,魏敏便跟了出来。她满是忧心看着沈嫣,不无责怨道:“我知道妹妹与婆婆不合,但适才妹妹回话的态度,着实……过了。你再是不喜欢婆婆,也别明着跟她较劲呀,这样她如何会对你有好感?” 沈嫣噙笑,拉了她的手,温和道:“敏敏姐,你帮我劝劝老夫人,劝她莫要再管侯爷他们做什么了。有些事,是不可说的。” 魏敏蹙眉,竟有些紧张问:“那你可否告诉我这个姐姐。” 沈嫣脸上毫无异动,当即提议:“走,去御香苑我再告诉你。”她决意告诉魏敏,只因魏敏的兄长魏久霆必将成为李承启到时候控制皇城的内应。 御香苑内,魏敏听得此等骇人之事,脸都白了。待她回过神冷静下来时,已是一刻钟之后。 “久霆哥也已知道此事。”沈嫣知魏敏是个聪明的,心道告诉她这件事,她既可知道其中利害。 魏敏不禁又是一吓,“这要有个万一,家父也要受牵连……” “所以不能有万一。”沈嫣打断她的话,低声告诉她:“过些天,我们去一趟京城。我们也要做点什么才是。” “我们?我们能做什么?”魏敏紧张的唇角抽动了一下。 沈嫣则是早已盘算好的,她道:“若能劝得更多人相帮,便可少流点血,侯爷他们,也可安全一分。” 魏敏仍是无措。“我……你容我想想。”她起身,腿也软了。 沈嫣忙扶了扶她,一脸平静劝道:“姐姐还是歇会儿再走吧,这副样子出去,被人猜疑可不好。” 魏敏点头,痴痴地坐了回去。 两天后,北周十多个城池,都传出了“讨伐暴君、另立新主”的号召声。与此同时,各方贵族,也联合了当地义士,集结了军队。一时间,整个大周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这个时候,李承启、李承茂、焦怀卿等人都已离开宁安,赶赴京城去了。他们前脚走,沈嫣便来到东苑,问魏敏要不要与自己同去京城。 “姐姐若不去,我便独往了。”见她仍有犹豫和忌惮之色,沈嫣说出最后告谍。 “我……嫣儿妹妹,我实在不知应不应当。” “那敏敏姐就好好守在家里罢,等我回来。”沈嫣嘴角扬起一点自信的笑容,而后笃定地转了身。她不要等待了,就是她一人,她也要去京城走一遭。李承启等人攻入皇宫,只此关键一役,她要看着他们大获全胜。 “嫣儿妹妹……”看着她远去的后背,魏敏突地下定了决心,“我与你同去。” 有她一道,便多一分力量。沈嫣笑了。 很快,两个女人收拾好简单的衣物,便去福寿堂,告别焦氏。 魏敏只说,想回家里探望双亲。 “敏敏姐回京城探亲好说,嫣儿姐姐也跟着去京城做什么?”焦怀玉一脸天真问出了焦氏的疑惑。 “我去靖远寺拜菩萨。”沈嫣说。 焦怀玉听得此言,惊然问:“姐姐又有了?” 焦氏一听眼眸也睁大了,里头不无期望。 沈嫣本是胡乱说的一个由头,却不料被她们想偏了。为了免去麻烦,她便顺势道:“现在还不清楚,只是昨夜得观音娘娘托梦,如怀玉妹妹说的一样,我便随敏敏姐同往京城拜一拜菩萨罢。” 如此一说,焦氏便没有多话了。 时值阳春三月,沿途风景正好。沈嫣和魏敏除了带了各自的贴身丫鬟在身边,还分别带了林觉和袁拓。一路有这两个身强体壮男子的护佑,她们感到安心不少。 京城还是一片繁华平静的气氛,一如既往。人们虽在谈论各地起义之事,但绝不会想到,他们即将迎来一场政变。 沈嫣一行直奔魏府。届时,魏久霆巧见过李承启,正在家中。见到自己的妹妹和沈嫣,他难免吃了一惊。 “这个时候,你们来京城做什么?”他很快把妹妹和沈嫣叫到一边,紧张询问。 “久霆哥,”沈嫣抢在魏敏之前答,“我们来,是想劝你务必唯侯爷马首是瞻。” 听言,魏敏大惊看她,“嫣儿妹妹,你不是说我二哥已然答应作侯爷的内应了?”她立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敏敏姐,”事已至此,沈嫣已不得不说明了,她道,“久霆哥还有犹豫,他不想叛君叛国。”尽管魏久霆在上一次帮了李承启见元稹,但这并不表明,他会毫不犹豫为了李承启的野心而背叛自己守护的君王。他现在的内心,一定满是挣扎和为难。 沈嫣接着对魏敏说:“你是侯爷的妻子,久霆哥是你的兄长,现在,侯爷起事,无论成败,你魏家都是受牵连的。一荣共荣,一损俱损。久霆哥,”沈嫣又看向魏久霆,“这个时候,你不可为了维护个人的高风亮节,便弃家族兴衰于不顾。谋反,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如若侯爷他们行事有个万一,你们魏家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助侯爷一臂之力。” 此番道理,魏久霆也是明白的。才听得这个道理的魏敏也明白了。她当即站在了沈嫣一条线上,劝魏久霆:“二哥,你就答应了吧?就算是为了我,为了父亲和母亲。” 魏久霆看着魏敏企盼的脸,又看一眼沈嫣,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他终于点头,答应相帮。 “你们要谋反?”一个女人的声音,吃惊而尖锐,尖锐而刺耳,几乎划破苍穹。 第140章 杀妻 从暗处走出来的女子,是魏久霆那刁蛮的妻子王氏。她的父亲是刘卓为太子时的老师,是为太傅。魏久霆父亲户部尚书的官职,便是她父亲给的,只因她喜欢魏久霆。不过,她嫁给魏久霆,到底是下嫁。因此,她在魏府,嚣张跋扈,从不把魏夫人放在眼里不说,在魏久霆跟前,也是霸道无理得很。 魏久霆不希望父亲在户部受她父亲白眼,倒常常让着她,不过心中对她早有怨怼了。此次见她偷听了自己与沈嫣、魏敏说话,他忙走上前去,一把抓着她的肩膀问:“你都听到了?” 于王氏看来,他的眼神可谓可怖,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大受刺激,当即道:“我不仅听到了,我还要告诉我爹!” “你要胡说一个字,我杀了你!”魏久霆当真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王氏大惊之余,怒气更盛,“你敢吗?”她美眸一瞪,大力甩开了魏久霆,而后大呼大叫起来,“将军要杀妻啦!快来人呐!啊……” 在阳光的照耀下,银白刺眼的刀刃,深深捅入王氏的腰腹,出来时还是干干净净,不沾染一丝血迹的。但王氏腰腹处的血,汹涌而下,鲜红可怖。 她抓着魏久霆,不可置信睁大着双目看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的身子,一点一点下滑,终于歪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血泊里。 “杀……杀人了……”魏敏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身体颤抖着,不住地颤抖着。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沈嫣头皮发麻,面上也是一片苍白,“久霆哥……” 魏久霆回眸看她二人。眼里满是猩红,目光终于落在了沈嫣身上。他没有说话,但他眼里,却像是说着什么。沈嫣看着,只见他突地用匕首刺向了自己右边的胸膛。 “二哥!”魏敏惊叫一声,忙扑了过去,拼力扶住魏久霆,不停地喊“二哥”。(..tw好看的小说) 沈嫣身体也跟之一晃,脑中更是一片乌茫,直至见到魏久霆身体倒下时。他嘴角浮现的一点坚定的笑容,她方才明白,如果他不给自己这一刀。他难逃杀妻之罪。她上前,小心拿过他手里的匕首,放在了王氏的无力的掌心。 魏敏有一刹疑惑,却因魏久霆在这一刻闭上了双目,而无暇顾及。她抱着他。嚎啕大哭。 很快,魏府的人听到响动跑来了。魏夫人也赶了过来,“久霆!久霆……”她扑倒在地,顿时落泪。 “夫人,将军还有气息!”一个约略十八岁,长相清秀的小伙子突然大声道。“将军无有大碍,快叫大夫来。”说着他便要了一方帕子,而后按住了魏久霆正在不停往外渗血的伤口。 “大夫!大夫何在啊?”魏夫人见状。虽看到了儿子活命的希望,但心中还是不安。 “已经有人去叫了。” “夫人,”另一位家仆禀告道,“少夫人她……去了。” 魏夫人抹了一把眼泪,而后问女儿魏敏:“敏敏。发生何事了啊?” 魏敏丢了魂似的,不住摇头。她看到自己因为扶哥哥而沾染了不少鲜血的手,竟昏厥了去。魏夫人也便不多问了,急急命令家仆将倒在地上的三个人抬进屋再说。 一群人手忙脚乱散去,沈嫣立于一滩血泊跟前,许久许久。她也失了心神,半天回转不过来。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熟悉的人杀人,如同杀鸡一样了。去年秋天在京城,霍青在客栈毫不费力宰杀了一名宫女的画面,后来很多次在她的梦中重演过。魏久霆杀死自己的妻子的画面,又会否在她的梦里出现? 魏久霆当真是个武夫,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想杀便杀了。.tw[]他甚至对自己动刀子…… “大平夫人,我家夫人请您过去。”一个丫鬟过来请沈嫣进屋了。沈嫣忙缓和了不安彷徨的情绪,让这丫头为自己带路。 再见魏夫人时,她的神色要比先前好看了些。大夫还没来,那个长相清秀的家仆,是沈嫣的本家,名作沈复,倒是略懂医术,已能确保魏久霆无性命之忧了,魏夫人稍安了心,这才把沈嫣唤来,问当时的情况。 沈嫣早已想好说辞,她道:“久霆哥正与我们说话,但不知少夫人发了什么疯,突然冲出来说要杀了久霆哥,两人拉扯间,少夫人拿了久霆哥的匕首,刺了他一刀……久霆哥倒下了,少夫人许或是以为久霆哥去了,一时吓傻了,我和敏敏姐不注意,她竟自杀了。” “这……何至于此啊?”魏夫人又是怒,又是悲,“久霆今日刚从宫里回来,不知因了何事与王氏吵了几句,她竟就动起了杀人之心?她……真是作孽,作孽啊。” 原来,魏久霆和王氏早先就闹了矛盾。如此说来,魏久霆动气杀了她,也不完全是偶然吧?想及此,沈嫣更觉她这个久霆哥哥心狠。 不多时,魏敏醒过来了。找到机会,沈嫣便跟她通好了气,告诉她若别人问起,她当如何回话才是合适。 听得沈嫣颠倒是非黑白之言,魏敏哭泣不止。但她,也只能听沈嫣的,不然,她的哥哥可就没好活了。她哭,只为嫂嫂的死。即便她也知道,她的嫂嫂平日里嚣张跋扈,不仅欺负了她的二哥,也欺负了她的娘,但她到底是个心善的。 魏久霆在经过大夫诊治,吃了药,很快也清醒了过来。听得母亲的话,他大底猜到了,沈嫣给他杀妻的事,编了个不错的谎言。 “你跟王氏早间到底因何事吵得那么厉害,以致于她气恨在心,要拿刀杀你啊?”魏夫人问他。 “我一回家,她便对我问东问西,我心里烦闷,便说了她两句,她气焰嚣张,我就没像以往那样忍让。我也不知,她会如此气恨。但她拿刀杀我,定是想吓唬我,只是我没有躲闪,竟……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魏久霆神色悲切,不知是装的,还是当真因为自己杀了妻子而难过自责。 “罢了罢了。”魏夫人抚了抚他的臂弯,“这件事,就是在王太傅跟前也能说得过去。大不了日后,不跟他家往来了。你父亲这个户部尚书之职,不当也罢。” 听言,沈嫣倒觉得,魏家得罪了王家,将来的日子必定难过。这下,魏久霆当更清楚自己应该站在哪个位置了吧?她眸光里,几乎闪过了一丝欣喜之色。 这一点欣喜之色,终被魏久霆看了去。他当即想到她在高兴什么,也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实际上,在他的利刃刺向妻子腰腹那一刻,他便做了沈嫣期盼的那个选择。 “娘,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他躺好身子,脸朝床的里侧,闭紧了双目。他想早日养好伤,早日回宫里部署,好助李承启一臂之力。 魏府要办丧事,沈嫣一个外人,自不好多待。为此,她找了个由头,早魏敏一步,带着林觉和惜玉离开了侯府。 但她并不打算就此回宁安城,而是找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她只住下,什么也不做,林觉和惜玉都觉得古怪,但他们都没有多问――惜玉因为严咏絮的事,一直处于小心谨慎的状态,对沈嫣的事,早已不敢多问了;林觉本是本分沉静之人,更是不会多话。 两日后,百姓间传言说,士兵封锁了城门,但不知出了何事。京城戒严,已不准任何人出入了。直到这一刻,惜玉才怂恿了林觉一起,说道此事。 “城门被封锁了,我们现下可如何回宁安?” 沈嫣听到这个消息,却是笑了。因为她知道,这是李承启的人正式开展了行动。她相信,只要进展顺利,这一天之内,整个京城,乃至皇宫,即可掌控在李承启之手。 而就在全城百姓陷入一片慌乱和不安的时候,她带着林觉,分别拜见了梁昌、孙行武、郁可夫等当日称,会把她当亲妹子看的几位“兄长”。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游说。她希望李承启黄袍加身的时候,有更多的文武干将,愿意服从他。 京城的街道,兵荒马乱,完全笼罩于一种万分紧张的气氛之中。人们都说,皇宫宫门大开,大队的军士涌了进去,像是要出大事了。有些老人还道:“先皇带兵打进京城,便是这样攻入皇宫的。” 听着人们听来的传言,沈嫣明知是夸大其实了,但她看着街上不时赶过的人马,她的心还是会为之震撼。原来,李承启的力量,一直比她想象的要大许多。 “小姐,这是出了什么事啊?”惜玉再也忍不住心中疑惑了。她见自家小姐脸上那点没有掩饰的笑容,她猜她是知道的。 “好事。”沈嫣只高深莫测地说了这么两个字。 一辆本来急速奔赶的马车,突然在他们跟前停了下来。像是车轱辘出问题,车轮转不动了。 马车里探出了一个气愤的脑袋,“怎么停下来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沈嫣发现,这个人是顾崇之。现在的他,油光满面,看起来又滋润了不少。不过,他此刻怕是在逃命吧。想及此,她噙笑唤了他一声:“顾丞相。” 这个害了她沈家灭门的罪魁祸首,这个她誓死要杀掉的人,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跟前,许或是天意。 第141章 沾血 顾崇之一个大男人在这一刻见到沈嫣,脸上竟显现了一种忌惮的神色,实是一个逃难者,怕被人追捕了去,沈嫣请他下车,他也不下。车夫修理马车,需要他下车,他方才下去。 沈嫣瞟到他的车里满是行李,不禁嘲讽他道:“丞相大人逃命,遇见了我怎还怕了不成?” “谁说本官逃命?”顾崇之一凛,急忙否认。接着他问蹲在地上查看马车毛病所在的马夫:“马车可还能走?” “大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弄好。” 见马夫信誓旦旦,像是很快能修理好马车的样子,沈嫣不禁大喝一声:“顾崇之,你今天怕是逃不掉了。” “就凭你吗?”顾崇之不屑的目光,挑衅地落在了沈嫣身上。他这话一出,跟着他的四个随从便齐齐站至他身后,个个把手放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了。 见状,林觉和惜玉皆是一下。惜玉索性悄悄拉了拉沈嫣的衣裳,低声道:“小姐……您别惹他了。” 沈嫣却是没有表露丝毫的畏惧之色。她死死地盯着顾崇之,大声问:“你害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还要当街取了我的性命不成?” 顾崇之笑着,摸了摸那两撇小胡子,缓步走至了沈嫣跟前,他道:“多你一个不算多,少你一个不算少。” “是啊,”沈嫣发笑,又抬高了音调,有意让过路的百姓听到一般,“你一个连先皇都敢谋害的人,再害几个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百姓之间,发出了好一片唏嘘之声,还有人对着顾崇之,指指点点起来。 “我没有谋害先皇!”顾崇之大喝一声,人群的指点声便小了许多。 “不是你谋害先皇。会是谁?当初刘卓拘禁先皇,意图篡位时,难道不是你让一名宫女给皇上的膳食里下药的吗?” 于百姓听来,这个少妇竟敢直呼当今圣上的名讳,也怕是个了不得的。但他们对顾崇之谋害了先皇,当今圣上曾为了皇位拘禁过先皇的消息,也听了进去。 见围观百姓越来越多,顾崇之也有些慌了。他想了想,大声对沈嫣强调道:“我再说最后一遍,先皇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会是谁?”沈嫣有意逼他。 “先皇是自己吃东西不小心噎死的!” 这时。车夫从地上站了起来,恭敬道:“大人,马车修好了。您可以上车了。” 顾崇之心下一松,对沈嫣冷哼一声,转身便要回马车里去。 沈嫣想,如果他这次逃走了,那想要逮到他。只怕就难了。眼见着人群也要散去,她忙大喝一声“顾崇之”,接着,她反身从林觉腰间抽出了他的佩剑,在众人大惊之下,将剑锋指向了应了她的叫声转过身来的顾崇之。 “你要做什么?”顾崇之大吓。脸都白了。 他的三个随从纷纷拔出了佩刀,林觉赤手空拳,作势护住沈嫣。 见那三个随从蠢蠢欲动。沈嫣目光凌厉扫过他们,便是声色冷沉道:“你们谁敢动,我这便结果了他!”说着,她手中的剑,直架在了顾崇之的脖子上。让剑刃的冰凉,与他脖颈上的肌肤。紧紧地连接在一起,不留分毫距离。 顾崇之见她眼里的狠厉之色,更感到脖颈上的凉意,忙叫那三个人退下。之后,他沉声问沈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留下,哪都不准去。”沈嫣看着他,双眼眨也不眨一下。她也是紧张的,生怕一眨眼,他顾崇之便从自己的剑刃之下逃脱了去。 她的紧张之心,终被顾崇之察觉到了。他本有些忌惮的脸容,立时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他伸手,轻轻将剑锋推出去一点,“我不傻,岂会留下?” “害死那么多人,害得那么多无辜的人家破人亡,你半夜睡觉的时候就不会做噩梦吗?顾崇之,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人!”沈嫣恨恨地骂他,“先父与令尊是那样好的关系,你如何忍心那样对先父,如何忍心那样对待我沈家九族?” 说出这些话时,沈嫣还是溢出了气恨的泪光。和上一世一样痛恨的人,也唯有这个顾崇之了。两世里,父亲的死都是他的谗言所致。她这样恨他,绝不放过他。 锋利的剑,因为她的激动,终于在他的颈上划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顾崇之吃疼,她也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顾崇之,你今天哪里都去不了。谋害先皇之罪责,谗害忠臣良将之罪责,你一样都逃不掉。” 顾崇之从她吃吓的样子,还是断定她不敢乱来。为此,他又变得狂妄了说:“我虽有谋害先皇之心,但先皇之死的确与我无关,不过……”言及此处,顾崇之竟压低声音,以一种变态的姿态,得意笑道,“令尊沈世充,还有沈家九族,倒都是因为我的一句谏言而死。哈哈……”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即便他手上沾染了沈氏家族的鲜血,以及那么多老臣家族的鲜血,在这一刻,他已浑然不在意把这些说出口来。他甚至问沈嫣:“你能耐我何啊?”他伸手,将剑锋移到了自己的胸膛处,“你敢吗?你敢取我性命吗?” 沈嫣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栗。问心,她想将顾崇之千刀万剐,但他就在自己剑下,她却下不了手。她是怕,所以她不敢。她从未杀过人啊,想到霍青和魏久霆杀人的场景,她每每都毛骨悚然。 “哼哼……哈哈!”看出她的怯懦,顾崇之不禁大笑,而后,他反身,将双手背到身后,就要离去。 他要是走了,就会永远地活着,逍遥自在地活着!这不是沈嫣希望的。 剑,忽地扬起,又大力而急速落下,重重地砍在了他的脖颈。血,顿时喷射而出,溅出老远,也溅了几滴在沈嫣的身上和脸上。但她举着剑,看着回头不可置信望自己一眼之后便倒下地不停流着血,身体不停抽动的顾崇之,许久没有害怕的反应。 顾崇之的三个随从见状,竟从马车里拿了一些东西便逃离了人群。 沈嫣看着在地上喘着最后一口气的顾崇之,痴痴道:“去阴曹地府给先父,还有那许多无辜的人,好好赔罪吧。”看着他的身体渐渐动弹不得了,她手中的剑方才落地。但是她毫不后怕地笑了,因为她终于明白,原来,杀一个可恶的人,也不过如此简单。 在她下手的那一刻,人群中有尖叫的,有逃窜的。现在,人群开始议论了,有说顾崇之该死的,也有所沈嫣心狠毒辣的。惜玉吓得脸色惨白,险些昏厥了去。震惊之后的林觉则走至沈嫣身侧道:“夫人,杀人的事……您可让属下来做的。” 沈嫣侧眸看他,脸上还残留着解恨之后的笑意。 见她脸上溅有顾崇之的血渍,林觉忙提醒惜玉道:“惜玉姑娘,你还愣着做什么?” “啊?”惜玉更是痴愣,看到沈嫣的脸,她方才回神,拿出帕子上前,要为沈嫣擦拭干净。 而就在这时,一队兵士从街道那头疾跑而来,并在他们跟前停了下来。 这队兵士,是来抓凶手的?沈嫣担心之余,也很诧异,这个时候,还有人有闲工夫来管一桩杀人命案不成? 兵士中有人查看了顾崇之的尸体,而后便对领头的道:“顾丞相已无气息。” 领头者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肤色偏黑,但却神采奕奕。他老成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沈嫣身上。看着她脸上和身上的血迹,他便严肃问:“人,可是你杀的?” “他该死。”沈嫣心中虽有担忧,面上倒还是镇定自若的。她拿过惜玉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脸。 “你是何人?因何杀他?” 她丢下帕子,方才看着中年将领道:“前任丞相沈世充之女,宁安侯之平妻,沈氏嫣儿。” 听了她的来历,那中年将领眸光显然发生了一下闪动。他忽地上前几步,在沈嫣跟前跪了下来。他带领的其他兵士,虽有不明状况的,也跟着跪了下来。他拱手道:“娘娘,末将姜成,请娘娘随末将入宫见新皇。” 娘娘,新皇……呵,李承启大计已成了吧。 “姜将军快请起。”沈嫣难掩激动的心情,“还请姜将军头前引路。” 林觉和惜玉皆觉莫名,稀里糊涂地跟着沈嫣,一直往皇宫的方向走。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快到皇宫门口的时候,惜玉终于悄声问沈嫣。 “还不明白吗?天下易主了。”沈嫣嘴角洋溢着一点浅笑,一边走着,一边看着正午温婉的阳光,只觉哪里都是明亮的。 “他们叫小姐娘娘……新皇是侯爷?”惜玉的声音,陡然变大了些。如此骇然的事,她想也不敢想,现下得到证实,她甚至还不敢相信。她哪里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家小姐身上? 事实上,直至这一刻,沈嫣也还以为自己活在梦中。 来到皇宫,她没能立刻见到李承启,而是见到了一袭白色锦衣,一身温和儒雅的李承茂。 “你身上的血哪来的?”李承茂一眼看到她身上的血污便是紧张问询。 “我亲手杀了顾崇之。” 第142章 挟持 李承茂见沈嫣说她杀了顾崇之的时候,脸上竟是那样的素淡,根本看不出有半分后怕的神色,不禁为之震惊。[..tw超多好看小说]她不过是个女子,哪里来的勇气,去杀死一个人?即便再是痛恨,要杀了这个痛恨的人,心里也一定背负了许多的恐惧吧。她面上越是不以为意,心里的恐惧,是否越多? 他心疼她,如果四下无人,这一刻,他只想将她揽进怀中,给他一个温暖的胸膛,一双可依可靠的臂膀。他上前一步,却只能心疼地道:“你其实不必亲自动手。” 沈嫣只是笑,“情势紧急,我若不动手,只怕再无机会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了。” 李承茂无奈,一时失了言语。 “娘娘,新皇有请。”一位年轻的太监兴冲冲疾走了过来。他长得白白胖胖的,一脸堆笑,看起来很是欢喜。但他未曾与沈嫣眸过面,却一眼便知新皇要见的人就是她。 此人名作元吉,本是二皇子“生前”的随侍太监,二皇子“死后”,他便一直在宫里,过着苟且偷生的日子,直至有一天霍青找上他,给了他高兴生活的希望。现在,他终于盼得这一天来了,他成了新皇信赖的宦官,好日子自在后头。 听得他一上来便恭敬地喊沈嫣“娘娘”,李承茂不无落寞。看沈嫣听了人喊自己“娘娘”后并无不自在的样子,他更是怀疑,是否自己自作多情了?嫣儿或许喜欢这样的生活也未可知。权利,还有高贵的身份,能够给她带来快乐的话,他想要带他私奔天涯,便是一个笑话。 “那我先过去了。”作别了李承茂,沈嫣便跟随了元吉的步伐。 一路。元吉的话很多。对于跟前的这个“娘娘”,他似乎很是期待。他还说:“新皇说了,登基大典的那一天,要册封娘娘为皇后。” 沈嫣没有应他的话,倒是紧跟其后的惜玉和林觉听了又是惊又是喜的,问了许多的话。也就是从他们的谈话中,沈嫣方了解这个元吉的来历。 他们一直来到了气势恢宏的上阳殿。走至上阳殿明间,元吉便和善地对惜玉和林觉说:“你们且在此候着吧。” 惜玉本有些不乐意,但想了想,以为如今是皇宫了。以后自家小姐便是皇后娘娘,她不可没规矩,于是重重点头。和林觉一道安分地退到了门侧。 沈嫣随元吉进殿,发现偌大的殿堂,竟是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她不禁诧异问元吉:“怎么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元吉恭敬答:“新皇听说您来了,便将大家伙都给打发了。” 他话音刚落。沈嫣便看到李承启从偏殿走了出来。他从帘后出现,看到沈嫣,满面是笑。他大步上前,一把便将沈嫣抱在了怀里。元吉欠身,很快退了去。 在他怀里,沈嫣能嗅到那熟悉的男人味道。但却夹杂着些许汗味,不过不难闻,只是这让她知道。他有几天没沐浴了。她在他怀里,不禁发笑。李承启浑然不知她笑的是这个,自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在为现在的局面而高兴。 “嫣儿,”他兴冲冲的。又将她抱紧了些,“我完成了母后的夙愿。也为父皇报了仇。” “你还拯救了大周百姓。”沈嫣抬眸看他,看到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因为没有睡眠而有些苍白无光的面庞,她不自觉伸出细软的手指,心疼地抚了上去,“一定很累吧?” 李承启摇头,“值得,不累。”说罢他弯着肩背,将头埋在了沈嫣的颈侧。他温热的呼吸,热热地扑在她的耳边和颈窝里。 偌大的宫殿,两人紧紧相拥,安静伫立,仿若外面的新气象,都与他们无关了。 “你把你皇兄怎么样了?”许久之后,沈嫣方才打破沉寂,低声问询。 李承启没有立即作答,只是抱着沈嫣的手渐渐松了,他抬头,直起了身,往边上踱了一步,样子有些沉重。沈嫣就知道,如何处置刘卓,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不杀,恐留后患,杀了,他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恐下不去手。 “先且软禁在了锦阳殿。” 沈嫣没有追问他将如何处置这个过了气的皇帝,只是上前,一边噙笑拉着他走至了软榻边坐下,一边道:“定然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去做,现在有空见我,与我说闲话,倒不如小憩片刻,再操心后续的事。”她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声音越发温和了,多出许多柔情蜜意来,“我在这里陪你。” 李承启看她一眼,当真斜身躺在了她的怀里,像一个孩童,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一样。他甚至没有来得及问她如何会出现在京城,甚至没有看到她身上有着一个死人的血迹。几乎是闭上眼睛,他便沉沉睡去了。 不多时,元吉走进屋来了,见李承启在沈嫣怀里熟睡着,他便放慢了,也放轻了脚步,来至近前,他方才低声道:“娘娘,魏久霆魏将军在殿外称有急事要禀知新皇。” “让他进来吧。”沈嫣吩咐。 魏久霆进屋,见沈嫣抱着李承启一幕,心里一惊之后,忙低眸回避。 “久霆哥,有何事可先与我说说看。”沈嫣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了李承启。她想让他多睡会儿。 “京畿之城尽已被控制,但……”魏久霆一刹犹豫,“宁安知州顾源挟持了宁安侯府……” 听言,沈嫣因之紧张而动,怀里的李承启也便醒来了。 顾源以焦氏、焦怀玉,还有李翰和李吟颂两个孩子作为人质,作为母亲的沈嫣,和作为父亲的李承启,难免担惊受怕。 “放他走。”李承启毫不犹豫做下决定。 但是,这本也是小事一桩,宁安城那边的将领分清轻重自有主张,可他却将此事上报到李承启处,必有因由,太过紧张的李承启和沈嫣一时竟没想到。不过,在魏久霆开口的时候,他们陡然想到了。 魏久霆说:“那顾源,还要求皇上放了刘卓。” “宵小之徒竟敢……”李承启没有想到的是,那无名之辈顾源竟有这样大的心思!他不仅求一个生字,还想留下青山,来日再翻身不成? 沈嫣也很诧异,小小顾源,在这个时候竟想到他侍奉的君王刘卓。他竟有这样的衷心吗?她倒没看出来,就是顾崇之,也不该有这样的衷心才对。顾源和顾崇之,该是一样唯利是图的人。 仔细想想,她和李承启都为此感到疑惑了。 顾源,因何冒着这等危险要救走刘卓?他想得到什么? 沈嫣疑惑的眉头突然松懈,接着,眉眼间甚至溢出了笑容。李承启问她因何发笑,她告诉他:“你忘了我有一门特殊的技艺。” 她擅长易容之术啊。顾源想要李承启放走刘卓,那,她便让人扮一个刘卓给他好了。 李承启很快会意,也扬起了一边高兴的唇角。 沈嫣是见过刘卓的,她甚至还记得他的样子,但为了扮得好,沈嫣还是要求见一见刘卓。当然,她是有私心的。她父亲的死,许多无辜之人的死,都因为刘卓下的一道圣旨。他如今沦为阶下囚,她倒想看看,他现在的悲哀。 于刘卓而言,他的江山来得容易,丢得也容易。在锦阳殿,他没有发疯大闹,也没有痴傻妄为,令沈嫣意外的是,他依然孤傲,依然敢说,李承启是在窃取他刘氏的江山,他刘氏子孙,不会放过他。 “我要在此进行易容,但不知谁来扮他合适?”沈嫣问李承启。 “元吉。”李承启只这么喊一声,元吉便称:“奴才这就去办。” “找个会功夫的,顺便帮我找些易容的器材来。”沈嫣将自己需要的东西,一一给元吉说了。 听得他们的对话,刘卓听得稀里糊涂的。待元吉下去后,他便问:“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你有一个好忠仆,正躲在宁安侯府,挟持了侯府的女眷和孩童,要用他们的性命来换你出去。”沈嫣漫不经心说着,忽而笑了一下,“不过,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是谁?谁要换我出去?”无论如何,刘卓眼里还是闪过了一丝感激的光芒。 “宁安知州顾源。”李承启不怕告诉他。 “顾源?”刘卓却是不识得此人,“跟顾崇之有何关系?” 刘卓不认识顾源,顾源却要冒生命危险换他自由。这便更加古怪了。沈嫣和李承启相顾看一眼,皆没有做声。 元吉很快找到一名兵士,并让宫娥带了沈嫣要用到的器材来。 “皇上去忙别的吧,这里交给我和魏将军便是。”沈嫣动手前,如是对李承启说。 李承启点头答应了。 看着沈嫣在这名跟自己身形相似的士兵脸上,一点一点扮出了自己的样子,刘卓又惊又恼,“你要拿这个人去骗那个顾源?” “没错。”沈嫣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顾做手里的活儿。 “你们……呵呵。”本来气极的刘卓忽而笑了两声,“你们自然不会让我走出这锦阳殿半步。” 沈嫣做了最后一处收尾的事,方才起身看刘卓。她走至他跟前,目光蓦地变得狠厉起来,“真没想到,我能看到你下地狱。” 第143章 交换 “刘卓。.tw[]”沈嫣清亮地唤了一声刘卓的名字。 刘卓本是皇帝,而如今,他什么也不是,所以,谁都可以这样唤他。自然,任谁这样唤他,他心里都不会好受的,他都会觉得这是一种侮辱。 “你一定想不到吧?”沈嫣接着道,“你也会有今天。”就连她也没有想到,她会站在他跟前,这样羞辱他啊。曾经高高在上的他,残暴的他,又岂能想得到自己会有今时下场?沈嫣越来越相信,善不一定有善报,但恶必然是有恶报的,只是迟早之事罢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朕说话?”刘卓心知自己大势已去,但口舌之上,他不愿让人逞快。所有人对他的侮辱,他都要抵将回去才行。 “我是亲手杀了顾崇之的那个人。”沈嫣掀了掀裙摆,“你看不到吗?我这衣服上头,还有他的鲜血呢。你知道我因何要杀他吗?” 刘卓瞪大了眼睛。他自己,可说是杀人无数,但却未曾见过一个女人杀了人,还能这般坦然在自己跟前炫耀的。 沈嫣不妨告诉他:“顾崇之用谗言,让你下的圣旨,灭了我沈家九族,你应该没有忘记吧?不止我沈家九族,还有许多忠君老臣家的九族,都被你灭尽!那么多的冤死之人,你没有忘吧?”话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也变大了,脸色,更是因为想到父亲的死,想到那许多无辜性命的丢失而变得有些狰狞。 她恨不能,现在就杀了面前这个年轻,但却是那样残暴的曾经的一国之君,恨不能现在就杀了二皇子的亲兄长,如同在冲动之下,一剑砍断顾崇之颈上的血脉一般,不需要犹豫。不需要畏惧,更不需要手软。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忽而变低了,却是低得阴沉,“若不是新皇不愿取你性命,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tw[]” “杀了你”三个字,说出来声音小得近乎耳语,但于刘卓听来,却大得震耳欲聋。他只觉脑中轰然,看不到活命的希望。转念。他却问沈嫣:“你说李承启要留我性命?” “你若不老实,就是他要留你性命,我也不会让你好活。”说这么多。沈嫣不过想让他知道这些罢了。她想,李承启定然不会杀了自己的兄长的,她却不希望刘卓将来成为一个后患,所以她想早早警告了他,别让他太得意才好。 该说的都说了。很快,她便带了易容成为刘卓的兵士来到了李承启处。她对李承启说:“我很担心翰儿和吟颂,想跟魏将军一同回宁安城。” “你就不要去了,乖乖留在宫里,陪我。”李承启只怕她出去,会出什么岔子。他怕她受伤害。哪怕是一丁点都不行。 “我不放心,我要回去。”沈嫣坚持,执拗的眼神。是让李承启这个黄袍加身的人,也无法抗拒的。 最终,李承启答应了她。他让魏久霆多带一些人手,一并去宁安城,好好把事情解决了。再带他的家人到宫里团聚。 “敏敏姐在京城魏府,皇上可把她接到宫里来。”临走的时候。沈嫣不忘当着魏久霆的面告诉李承启。她还道:“皇上在宫里,不能没有一个称心的人伺候。”她这话,是说给魏久霆听的。 这个时候,元吉等人都说李承启要立她为后,魏久霆听了,定然有些想法吧?他的妹妹魏敏,才是新皇的正妻,才该是皇后不是吗?换做一个正常人,心底都会有这样的嘀咕。沈嫣不希望,在这关键时候,魏久霆因为这种事不痛快。 李承启是明白她说这番话的良苦用心的,因此,他答应了。.tw[]他说:“我这就让元吉派人去魏府接敏敏入宫。” 离开上阳殿,魏久霆便问沈嫣:“新皇到底,要立谁为后?他们都说是嫣儿妹妹。”他还敢称他一声“嫣儿妹妹”,便是不把她当外人。不待沈嫣回答,他叹息一声接着道:“实际上,我是不在意的。在我心里,你和敏敏一样,都是我妹妹,后位,无论是你来坐,还是敏敏来坐,我都无异议。” “可是,敏敏姐会有意见的,你父亲母亲,整个魏家,也都会有意见。”沈嫣侧眸看他一眼,轻松地笑了,“如果皇上立我为后,整个天下也会反对不是吗?所以,久霆哥的顾虑,是多余的。” “不,你误会我了,”魏久霆忙解释,“我说我不在意的。在我心里,你和敏敏一样,都是我妹妹,都是我……一心想要守护的人。” 沈嫣只是笑,没有做声。她不想与之多争论这个问题,更不愿去多想他最后那半句话。 车马已然在宫门口备好。而在沈嫣刚上马车的时候,李承茂远远地跟了上来。他只看一眼探头望自己的沈嫣,便走至魏久霆跟前,他告诉他道:“我与皇上商议过,魏将军还是留在宫里合适,宁安城之事,由我去解决即可。” “这……” “魏将军,”李承茂不容他犹豫,接着说,“皇上让你这就去一趟上阳殿,好似有旁的事要你操劳。” 闻得此言,魏久霆只得跳下马,将缰绳交给了李承茂。 被挟持的,是李承茂的家人,他本该去营救。 回宁安城途中,还是在那片草滩上,应李承茂的要求,沈嫣下得马车歇脚了。他们远离人群,还是像上次一样,并肩而坐。只是这一次,李承茂没有胆大地拉沈嫣的手。但他毫无顾忌问她:“大仇已报,你还有何放不下的?不如趁此机会,永远地离开?”他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渴盼听到她肯定的答复。 “是因为得不到,所以非要得到不可,不然就会难受是吗?”沈嫣一直都想不明白,他对自己这份执着究竟从何而来。 她没头没脑的问话,还是被李承茂听懂了。他脸上,流露出了一种少有的冷寂,良久,他才有些哀伤道:“我,只是觉得应该带你走,只是觉得……你跟着我应该会更快乐自在。” 他说的是肺腑之言,沈嫣知道,但她还是嗤声发笑,“你不是说,会一直等到我被抛弃的那一天吗?我现在还没被抛弃啊。” 李承茂惊然看她,竟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狡黠。这样狡黠的她,是尤为可爱的。她这样的狡黠,也是他乐于看到的,但绝不是这种时候。 沈嫣接着道:“皇上他,还很疼惜我,也是一心想给我最好的。你难道没有听说,他很想立我为后一事?尽管他给不了我这个位置,但他有心。有心就够了。” “富贵荣华,真能让你快活?”李承茂不可置信问她。 “我不知道。”沈嫣只知道,她现在是快乐的。 “当大哥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你还会觉得快活吗?大哥稳定了朝纲,会有很多的有功之臣将自己的适龄女儿送入宫中,而大哥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也不得不接纳那些女人,你可曾想过?你当真要在宫里,过那样与众多女子共侍一夫的生活?”李承茂声声质问,只因他不相信,她能做到这些。 在宫里的女人,不过图两种,一种因为爱着王者的高高在上,一种因为爱着王者给她们的高高在上。他不相信,沈嫣会为这两种的任何一样欣喜。 实际上,这个道理也是沈嫣明白的。只是现在的她,真的没有想以后。现在的她,沉溺在报了仇雪了恨的痛快中,哪里会想以后?不过,见李承茂这么热切,她实在忍不住调侃他,“那你就等吧,等到我被抛弃的那一天好了。”只是,等到那时,她不一定会把他当做依靠。 她承认,某一刻她曾为他的执着而震颤,但她绝不会忘记,在上一世,他为了侯府二爷的身份,答应他的大哥将她送往牢狱,独受那不贞之刑。 至此,她都不相信,他会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会为了所谓“爱情”,抛却一切。 “你被大哥抛弃,实不是我想看到的。”李承茂却说,“只是我会等,哪一天你想离开,我都会带你离开。” 无疑,他这么说,又撞击了一下沈嫣的心。 “别耽搁了,赶紧回宁安城吧。”她不搭他的话,起身径直上了马车。 宁安城,百姓早已议论开了。他们都说,宁安侯谋权篡位,已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新皇,改朝换代,就在这几日了。 宁安侯府,被兵士团团包围了。包围侯府的,是李承启的人。领头将军武默见李承茂和沈嫣,上前行了大礼,便禀知了他们府里的情况。 顾源和他的几个忠仆挟持了焦氏、焦怀玉,还有李翰和李吟颂等人,早已等着李承启派人来,更等着刘卓的到来。当李承茂和沈嫣带着假刘卓走进侯府大门的时候,他高兴不已。 他还是个聪明的,见沈嫣也来了,当即,他便放了焦氏和焦怀玉,还有李吟颂,徒将刚满周岁的李翰挟持在手中,并大胆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准备一辆马车,待我安全离开了宁安城,再用这个孩子交换我们皇上!” 李翰在他怀里,忽然大哭不止。沈嫣心焦得厉害,定是他不会抱孩子,把她的翰儿弄疼了。 第144章 放箭 为了孩子的安危,沈嫣再不犹豫让人按照顾源的要求准备好一切。由于包括宁安城、永州在内的京畿之城都已被李承启的军队控制,因此,顾源要求,马车一直送他到尚被英亲王刘基掌控的甘州城下。 然而,从宁安去甘州城,快也需要两天的时间。沈嫣只怕顾源独自一人抱着自己的孩儿,自己的孩儿会吃不少的苦头,于是,她对顾源说:“我与你同在一辆马车上,孩子,由我来看护。” 顾源不答应,只怕她跟自己耍什么心机。李承茂也不答应,他不希望沈嫣也落入顾源手中,万一有个好歹……所以他决不允许。 沈嫣却不理会他的担忧,又对顾源道:“难道你还怕我一介女流不成?” 顾源勾勾唇角,“哼”声反问:“你是寻常女子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剑砍下了顾丞相的脑袋!”他声音里,并无半点因为顾崇之的死而悲伤之气、或者说愤恨之气。他们虽都姓顾,但他们之间,并无情义。 沈嫣想不到的是,她手执利剑杀了顾崇之的消息,这么快便夸大传开了。 “那,我愿缚住自己的双脚。你看如何?”她都这般说了,可顾源还是不答应。她不禁气愤:“顾源,我不过想照顾我的孩儿!此去甘州两日行程,我的孩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将你千刀万剐不可。” 这话倒提醒了顾源。他思来想去,以为让她入自己的车内,照顾这个毛孩子,也是不错的。自己手里,可说是多了一个重要的人质,他何乐而不为呢?只是,他一定要缚住她的双腿才行。 “好。你拿条绳子过来吧。” “去找条绳索来。”沈嫣一声令下。便有人跑去准备了。 “嫣儿!”李承茂在她身侧,压低了声音,还是规劝,“你过去会很危险。(..tw好看的小说)” “那是我的亲骨肉。”沈嫣看着他,对他啰嗦的劝阻几乎有些生气,“你见过哪个母亲不护子的?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要保我孩儿周全。” 李承茂紧锁眉头,终是缓和了声色,只低声嘱咐:“那你一定要小心。切忌妄动,我会保你母子周全。” 他这么一说,沈嫣的无名怒火也便下去了。她冲他温和地点了点头。有了绳索。她便走向了顾源的马车。没费多少力气,她被缚住了腿脚,经过顾源的再三检查,终于坐进了马车,抱到了自己的翰儿。 李翰见了母亲。也不哭闹了,甚至露出了孩子纯真的笑容。 一小队人马护送焦氏、焦怀玉等人去往京城,一队人马则跟着顾源,行往甘州。行往甘州的队伍可谓是浩浩汤汤的,只是大队人马,尽在顾源和他两个忠仆所在的马车后方十丈远的距离。顾源不准他们靠得太近。 李承茂骑在马上,盯着马车时而被风掀起的窗帘,只要能看到沈嫣沉静的面庞。他便知她无恙。他的眼睛,一眨不眨,视线,不敢有少刻的游移。 马车内,沈嫣哄着李翰睡着了。方才回视一脸怪笑盯着自己看的顾源。顾源也说话了,他怪里怪气道:“你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啊。我听说,大周与南昭开战急需粮饷,你却早早在春耕时,把侯府大半良田种上了果树。你一介女流,如何料想到大周会与南昭开战的?” “你不是说了我不简单吗,却又如何多问这些?”沈嫣一句话将其抵将回去。 顾源讪然而笑。 “我倒有一事不明。”沈嫣不妨问问他,自己和李承启心底皆有的疑惑,“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如何要用我家人的性命,来要挟我们放了刘卓?我实在看不出,你是一个对主上抱有赤胆忠心之人。(..tw无弹窗广告)” 她这样说顾源,顾源并不在意。他甚至呵呵发笑道:“你别以为宁安候占领了京城,便能做上皇帝。你们别忘了,调往边关的主力军队,都是大周皇上的。只要我把皇上带到甘州,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沈嫣唇角微扬,只这么说了一句。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只要霍青从南昭军营救出持有可以调兵的虎符,便可与京畿之城的军队,一同夹击刘氏残余的势力,即便是甘州的英亲王刘基,也不能让刘卓重登大典。 不过,听得顾源这番话,沈嫣方才知道,顾源是报有“复国”的幻象,才冒险救刘卓的。若一切如他所愿,他日后,也可像顾崇之一样,谋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高位吧。他是如此痴心妄想的一个人,倒合乎情理。 想及此,沈嫣不禁发笑。枉她和李承启还以为,他救刘卓有何了不得的意图呢。 一路,可谓艰辛。刚满周岁的孩子,总因为肚子饿,要出恭而闹腾得厉害。这让顾源心烦不已。有一次,他竟拔出一把匕首,要杀了李翰! “你若敢动我便与你拼了!” 沈嫣怒目瞪视时说的话,终让他明白,自己的行为是有失冷静的。他收起匕首,再是不喜婴孩的啼哭声,也只得忍了。 看到他手里的匕首,沈嫣还很后怕。适才,那把匕首差点就刺在了李翰的身上啊。她哄着李翰,同时也提高了警惕。 夜晚的时候,她两只眼皮困顿得直打架,她也没敢有半刻的放松。 又是一天过去。傍晚时分,大队人马终于在甘州城外停了下来。 顾源让自己的人向城楼上的人喊话,说“圣上在此,快叫英亲王刘基迎驾”。 约略一刻钟过去,城楼上出现了一个年轻而俊美的身姿。那是英亲王刘基。他虽只有十四岁,但却是个头高大,稚嫩的脸上毫不失稳沉气息,浑然不像一个尚未行过冠礼的小少年。 说起来,这个刘基与被刘卓残害的二皇子关系是极好的。刘卓为太子后,文帝的几个儿子死的死,被流放的被流放,倒唯独这个刘基因为年纪小,得了一个英亲王的闲爵,也算是逃过了一场劫难。此次李承启篡权,迟迟不让人攻打甘州,便是因为他这个皇弟刘基率领军民誓死抵抗,他不忍伤害的缘故。 “英亲王,圣上在此啊,快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顾源挟持着怀抱李翰的沈嫣,一手指着被押着的假刘卓,对城楼上的身姿大声呼唤。 “你们这些叛军,带一个假的皇兄来,想要糊弄本王开了城门,你们好一举攻破甘州城不成?”英亲王刘基却是大喝。 闻得此言,沈嫣、李承茂等人皆是一惊。这个乳臭未干的英亲王,在那么高的城楼上,就能识得刘卓是假的?这不可能才是。 顾源看一眼刘卓,忙又对刘基大声喊:“英亲王,他们是叛军,我不是叛军啊。我本是宁安知州顾源,是我用宁安侯家人的性命为要挟,让他们从宫里把皇上送到甘州来的啊。” “少要啰嗦!”刘基大喝,旋即便命令身边的将领道:“放箭!这些叛军,来一个杀一个!” 百来支箭矢齐齐落下,顾源第一个逃到了马车后边。可怜被缚了腿脚的沈嫣,动一下便倒在了地上,唯有出于本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自己的孩子。英亲王刘基说放箭的那一刻,她方才明白,即便是真的刘卓来了,刘基也不会为他敞开城门的。 “嫣儿……” 她以为自己要被乱箭射死了,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身体被李承茂打横抱了起来,很快也躲在了马车后头。 看着纷纷而下的箭矢,看着不断有人在不远处倒下,而自己和孩子却是安然的,她看李承茂的心情也完全变了。他说他会护她和她的孩子周全,他没有食言。 “带娘娘和大皇子先走!”将领武默一边同士兵一起挡箭,一边对李承茂大声道了一句。 “不准走!”顾源却拔出了匕首,架在了沈嫣的颈上,他瞪着可怖的眼睛看李承茂道:“带我一起走!不然我杀了他!” 李承茂盯着他,忽而伸手握住了他手中的匕首,只稍一使力,便将匕首往他的脖子上按了去。一时间,顾源的血喷涌而出,而李承茂的手,也是鲜血直流。 “你疯了!”他这样的举动,太过危险了。沈嫣看着他,眼里是心疼,也是责怨。 李承茂没有做声,只忍着手上的痛,拿过很快断了气的顾源的匕首,割断了绑着沈嫣腿脚的绳索。而后向她伸出了左手,“跟我走。” 沈嫣没有犹豫,急忙站起了身。 在武默和他的士兵的掩护下,她抱着孩子,快速地上了马车,李承茂也很快跳上去,驾着马车逃离了甘州城下。 不知走了多远,沈嫣方才探出头来。马车走在杉林绿荫道上,周边是一派冷寂。见李承茂受伤的右手还在流血,沈嫣便让他停一停,先包扎一下。李承茂却说:“这里还不安全。” 而令沈嫣疑惑的是,这条道,甚至这个方向,不是通往宁安城的方向,更不是通往京城的方向,而是与这两个方向,背道而驰的。 “你要带我去哪儿?”沈嫣顿时预感到了什么。 李承茂却不答她的话,只将马车驾得更快了。 第145章 落崖 李承茂这是要趁机带着沈嫣和她与李承启的孩子远走高飞吗?他不顾自己的手在往外渗着血,也不顾沈嫣的问话,只顾把车子驾得越来越快,一意孤行。 “你停车,放我下去!”沈嫣的吼声里,充盈着愤怒和不可置信。他李承茂,当真要为了她放弃一切吗?只要李承启稳固了朝纲,他这个皇帝唯一的弟弟,被封王加爵,还不是顺理成章?上一世连侯府二爷之身份都无法抛弃的他,这一世,竟要为了有一个孩子的她抛弃即将拥有的绝世荣华! 她实在惶恐,可无论她嚷声说什么,他都不肯将马车停下来。 “李承茂!我信你对我的真心了,但求你把车停下,我不愿跟你走。”第一次,她用这样恳求的口吻与之说话。 他也是头一次听她这样恳求自己,所以,他勒紧了缰绳,停下了马车。 马车停下来后,沈嫣却不是下车,反对李承茂招了招手,让他坐进车里去。她要跟他好好谈一谈,要他用这辆马车,把自己送还到他的大哥身边。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孩子放在了软椅上,而后拿出了一方手帕,拉住了李承茂的右手。他的掌心,有一道深深的被匕首刺伤的口子。她要用帕子,为他包扎上。 他看着她为自己细细包扎时沉静而认真的样子,他以为她不是个无情无义的,所以他更加不明白,她为何不肯跟自己走。 待她包扎好自己的手,他便伸出另一只手来,紧紧地抓在了她的腕间。“为何不愿跟我走?”他想了想,接着道:“你跟我走,我会给你时间,让你接受我。我不会强求你做任何事。包括做我的妻子。我只是不想你留下受罪。我甚至能看到,你若留下来,会受何样的煎熬,我不希望看到你受那些煎熬。” 沈嫣鼻头酸涩,眼里溢出了一些泪光。因此,她没有抬眸,只看着他抓着自己的修长而白皙的手指问:“我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你这般待我?” 这样的话,已不是她头一次问了,亦不是李承茂头一次思考。只是。就连他也不明白其中因由。他就是为了她,着了魔吧。 “我只是,见不得你受苦受难。”他想了想道。“就是想你跟我在一起,就是觉得,那样才是快乐,没有更多的理由。” 这样的话,他也好似跟她说过了。 他抓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放松。他多希望,她能转变心意,断去回京城的念头,就此跟他远走高飞,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远离尘世和喧嚣。彼此不再分离。他很久之前便开始做着这样的梦,他希望,她能将这个梦变成真实。 “你将是王爷。堂堂正正的一国王爷。”沈嫣方才抬眸看他,“做了王爷之后,便不再有人会说你是个婢子生的,你庶子的身份,也可以永远得到摆脱。世人。只知你是个王爷。这样高贵的身份,不是你从小就想拥有的吗?” “是啊。我曾经是想得到这些,想得到世人的尊重。但现在……我只想得到你。”他有些激动,身体竟向着沈嫣靠近了些。而他抓着她的手,也更加用力了,生怕她逃脱了似的。 “你别这样……”沈嫣蹙眉,有些紧张地挣了挣。她低着头,只想抽出自己的手。她还急急表明自己的态度说:“你若不肯送我回去,我这便带着翰儿下车,自己回去。” 听言,李承茂抓着她的手渐渐松了,终于放开她,低下眼睑没有言语。她还是不肯随自己离开,她还是要回到那个人身边,还是不愿与他一起,远离尘世的喧嚣和嘈杂,他很失望,也很难过。 “我送你回去。”他温柔地说着,没有看她,弯身退到了车驾外边。 这一刻,沈嫣是有些内疚的。辜负了他的真心,她内疚。她甚至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这样不明就里,也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自己。她重新抱起李翰,随着马车走动,陷入了深沉的思考――接下来,我沈氏嫣儿要什么? 忽然,“嘟”地一声响,吓破了人的胆儿。伴随这声响,沈嫣只见一支头前漆黑的箭矢,重重地扎在了身旁的车壁上! “嫣儿!”李承茂紧张大叫一声,勒紧缰绳,试图停下马车。可是,又是一箭射过来了。接着,又是一箭…… “我没事,快走!”沈嫣大喝一句。 “你坐稳了。”李承茂嘱咐一声,便策马长奔。然而,又是一支箭,迎面飞了过来,他本能侧身,却怕箭矢飞进去伤了沈嫣,于是伸出手臂挡了一下。箭矢,擦伤了他的臂膀,终落在了地上。他吃疼发出了“咝”的一声,但这没有阻挡他将马车驾得更快的举动。 听到他吃疼的声音,沈嫣便问他是否伤着了,他却说“无有大碍”。后方,有两名黑衣人,骑着马儿穷追不舍。却不知跑了多久,他竟觉得头昏得厉害。看一眼扎在马车上黑色的箭矢,他方知箭上有毒。 他已看不清前头的道路了,唯能感知,涔涔的汗,正顺着他的额侧落下。“嫣儿……”他唤了一声,但他却不清楚,自己是否真地叫出了声。 马车的颠簸和震荡,让沈嫣实在坐不住了。她问李承茂“怎么回事”,却不听他回答自己。她探出头时,只见他身体陡然往一边斜了去。出于本能,她伸手捞住了他一只胳膊。然而,他身体重如有千斤,她没能抓住他,反被他扯到了地上。 不,不是地上,是一处陡峭的崖壁下!下边,深不见底…… 京城皇宫,上阳殿内,李承启因为失去了沈嫣和李承茂,还有自己的孩子李翰的消息,而寝食不安。 还有许多刘氏的力量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镇定自若,南昭军队大举入侵,他不觉惶然,可是,他的嫣儿一去不回,他无法做到冷静。派出去找寻的人已经是第三波了,但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总是没有消息,他几乎情绪失控。 魏敏和焦怀玉皆劝他说,“嫣儿姐姐(妹妹)吉人自有天佑”,只希望他保重龙体。 这天,他再次派出去找寻的人又回来了。他们称,在离甘州城不远处的一片杉林里,看到了血迹,还有几支毒箭,他们顺着车轮的痕迹一直找,发现了悬崖边有一辆被同样的箭矢射过的马车,马匹已经挣脱不见踪影了,而那辆马车,经武默和他的兵士确认,是李承茂和沈嫣逃离甘州城下时乘的那一辆。 “那人呢?人去哪儿了?”听到这样的消息,李承启却高兴不上来,他只怕自己心爱的人出了意外。 “已经派人在四下找寻了。” “找,一定找出来。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这个时候,李承启实在想不出,是何人要害他的嫣儿,或者,他的二弟?抑或是他的孩儿? “皇上,您就莫要太担心了,先处理好国家大事才是要紧。”魏敏上前,说了几句劝导之辞。这些天,她的夫君为了嫣儿妹妹,怠慢了家国大事,这关键时候,她实不放心。当然,她是一个小女子,是想不到这些的,是她的兄长魏久霆跟她说了这些,她才想到要劝劝李承启的。 想来她这话说得不巧,李承启怀疑的心,立时指向了她。 他看着她,有意问:“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想置嫣儿于死地,你认为会是谁?” 魏敏一吓,当即惊讶道:“嫣儿妹妹不招谁惹谁的,谁会害她?” “要杀她之人,还了解她去了甘州。知她去甘州的,似乎并不多。”李承启还是看着她,定定的,一刻也不肯放松。他接着道:“嫣儿若没了,对谁最有利?” 魏敏本来顺着他的思路想着,忽然想到什么,立时皱起了眉头,不可置信问:“皇上怀疑是我有意要害嫣儿妹妹?因为皇后的位置吗?” 李承启看着她,没有做声。 魏敏伤心地摇了一下头,很快跪到了地上,绝望道:“皇上赐我一死吧!”她眼里,尽是委屈的泪光,但她倔强的样子,任谁看了也于心不忍。“与其这样被皇上怀疑,我宁愿一死。” “敏敏……”李承启惊醒,忙扶她起来,自责道,“是朕糊涂。从不争风吃醋的敏敏与嫣儿情同姐妹,又岂会在这个时候害嫣儿?不是你……定然不是你。”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臂膀,心念,即便你无心害人,但你身后的势力呢?他们会不会为了稳固你的后位,而对嫣儿下毒手? 甘州城外,跨越一片杉林有一处深不见底的陡峭悬崖,悬崖下边,却是别有洞天。 一座开满桃花的小岛,被宽广不见边际的湖泊包围着,真正堪称世外桃源。桃源中央,有一方木屋,木屋里住着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婆婆。是她从湖泊里救下了沈嫣和李承茂,还有沈嫣的孩子李翰的。 沈嫣和李翰都无恙,李承茂却因身重剧毒而生命垂危。 老婆婆不喜多话,甚至不愿告诉沈嫣她的来历,但她善岐黄之术,花了几天的功夫,竟救醒了李承茂。但就在沈嫣见李承茂醒来,高兴得落泪的时候,她却说:“我只是控制了他体内的毒,若想活命,还要离开这桃花岛,去南昭找一位叫安阳平的瘸子诊治,方有一线生机。不然,他活不过半年。” 第146章 寄养 从老婆婆口里听到“安阳平”这三个字的时候,沈嫣和李承茂都睁大了诧异的眸子。沈嫣更是问询老婆婆,她是如何认得安阳平这个人的。可是,老婆婆不说,却只漠然离开了屋子。 刚清醒过来的李承茂心觉奇怪,便问沈嫣:“这老婆婆是何人?” “就是老婆婆,不具名,不表姓。”沈嫣给李承茂倒了一杯水,很快将这几日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说罢这些,她便笃定道:“等你身子恢复了些,我们便离开这里,前去南昭找安阳平,你身上的毒,必须尽早解了才是。” “我先送你回京城。”李承茂尚显憔悴的脸上,平添了一分苦涩的笑意。本来温和儒雅的他,这下看来,竟是那样的惹人怜悯。他垂着眼睑,并不正视沈嫣,似乎对她不抱任何希望。 “你身体要紧,我随你同去南昭。”沈嫣说出这些话时,将一杯温水递到了他跟前,接着补充了一句:“回不回京城,等你身体痊愈了再说。” 听言,李承茂原本黯然的脸上立时多了几分颜色,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你会考虑?”如此一来,同去南昭,未必不是好事。或许,相处这段日子里,她会改变她的心意也未可知。 “无论如何,你身体要紧。”沈嫣只是强调,并不多做什么承诺。 李承茂还是笑了,好看的脸孔,如同沐浴在阳光下一般,温润如玉,宛若仙人。沈嫣方才发现,自己从未像今次这样,以一个欣赏的姿态去看他的长相。 他长的,是这样美好。未有一分的瑕疵。白净的肌肤,标致美男的轮廓,温和的眉、细长的眼、傲挺的鼻,还有那微扬的嘴,都那样完美,仿若天成。他就该是这样一个飘然世外的翩翩美公子啊,如何能跟那些权术和阴谋联系在一起? “你如何这样看我?” 李承茂的话,打断了沈嫣的思绪。她忙避开视线,转身道:“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她迈步的一刻,她的手却被李承茂抓住了。他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她也没有逃离,只静静地立着,想听他说些什么。 李承茂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浅浅地笑着,嘱咐道:“快点回来。”他松开了抓着她的手,任她离开屋子。他从未像今次这般高兴过。他多希望,这一天早早就到来了,当然。现在到来,也为时不晚。 沈嫣来到厨房,找了些吃的便要离开。走至门口的时候,老婆婆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生生吓了她一悸。 老婆婆脸上被皱纹布满了,不苟言笑的样子。本显得有些狰狞可怖,沈嫣好不容易才向她挤出一个笑容,缓解内心被撞击的波澜。她解释:“我拿些吃的给我夫君。”她带着一个孩子。跟着一个男人,未免老婆婆想歪,她索性从一开始便说了个谎。 “明天你们便用我的小船,离开这里吧。你夫君体内的毒,越早祛除越好。越是耽搁,只怕就算治好了。也会留下个后遗之症。” 沈嫣刚想说明天离开是不是太过仓促,老婆婆却是抬手将一个蝴蝶形状的玉坠子递给了她,面无表情道:“见了安阳平,把这个给他,让他来见我最后一面。” “何以说是最后一面?”沈嫣拿了玉坠,细细看了看,终于还是忍不住询问:“老婆婆,您跟安阳平到底是何关系?” 老婆婆不答,自顾转了身又要走开。 沈嫣暗自叹息,心劝自己:再不要问这个问题了,她是不会说的。 李承茂吃饭的时候,她只将这件事当闲话说给了他听,并嘱咐他,对老婆婆是何身份一事,不要多问,来日见了安阳平,一切便可明了了。(..tw无弹窗广告) 是夜,她赖在李承茂屋里不走,让李承茂觉得古怪,她方告诉他:“未免麻烦,我跟老婆婆说你是翰儿的父亲。” 李承茂豁然,这本是出门在外不便才说的谎,但他心中却觉得甜蜜非常――他喜欢这样的谎言。 “那你这几日如何睡的?” “我就趴在这里睡。”沈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答,“我把翰儿放在你身边,你这几日昏迷不醒,他夜晚吵闹,你也不知。今天晚上,你只怕要受罪了。” 李承茂却是起身道:“你在那里趴着睡怎行?今夜你睡床上,我随便找个地方凑合睡一晚即可。” 他身子虚弱,动一下都吃力。沈嫣哪里会由得他胡来?她很快把他按回床上去了,态度强硬道:“老婆婆明日就要我们离开,你今夜不睡好觉,明日走不走得动路都未可知,何必跟我计较这些?你现在养足点精神才是紧要。” 李承茂微微蹙眉,她说的自是有道理的,但他,想到她这几夜都趴在自己的床边入睡,他实在心疼。 晚上,他醒了好多次,终在见到沈嫣无比沉静酣睡的面庞时,拉住了她放在床边的一只手,方才安然睡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嫣因孩子的哭声惊醒。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在李承茂的掌心,心一下子为之触动了。李承茂很快也惊醒过来。他浑然不记得自己手里抓着什么,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孩子。 “翰儿?”他只这么唤一声,李翰便止住了哭,咿咿呀呀学起话来。 “他晚上睡得早,早间便醒得早,不见人陪他玩,便会哭闹,见有人陪他玩,也就高兴了。”沈嫣望着李翰,眼里满是做母亲的慈爱。 李承茂逗着小小的李翰,只觉有趣非常。 看着他被包扎着的受伤的手,沈嫣不禁可怜他道:“老婆婆说,你手上的伤太深,又泡了水……可能会留疤。” “无妨。”李承茂却是不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沈嫣只觉,他的微笑是那样的自然。她想,只有高兴和幸福是发自心中的,才会让一个人有这样的笑容吧? “你精神比昨儿好了些。”她说。 李承茂看她一眼,只是笑,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李翰身上。 “有人要取我们性命,我们得易容再出去。我这就去找些可用的东西来,你帮我看着翰儿。”沈嫣说罢起身,就要离开屋子。 “嫣儿,”李承茂叫住她,认真问,“你以为那些人要杀的对象是你还是我?” 沈嫣摇头。实际上,她知道,是她的可能性要大些。 “会否有人为了争后位,而对你痛下杀手?”李承茂跟她是想到一块去了的,他还说:“如果是这样,你当知道宫廷险恶了吧?” 沈嫣没有作答,也不回头,只道:“我去忙了。”她只是觉得,如果真有人为了不让李承启封她为后而对她起了杀心,那那个要杀她的人,便极有可能是她信赖的人。若真如此,她会很难过。所以,她不愿去多想这些。现下,她只想带李承茂离开,去找安阳平,让安阳平为他解除身体里的毒。 日上三竿的时候,一切准备妥当,老婆婆也过来找他们了。 老婆婆见他二人完全换了一副陌生的面貌,不禁吃惊。不过,沈嫣解释过,她的吃惊之色也便敛去了。接着,她自顾上前,从沈嫣怀里抱过了李翰,“你们出去带着孩子多有不便,就把他暂时寄养在我这里吧。我会好好看护他。” “这……这可如何使得?”沈嫣立时变得紧张起来。外头的世界再是险恶,她也不要跟自己的孩子分开啊。 “你不相信我?”老婆婆本来就严肃的脸孔,变得更加阴沉了。 “老婆婆,我们的命都是您救的,岂会不相信您?”李承茂不紧不慢解说道,“只是,我们翰儿从未与我们分开过,没有翰儿在身边,我们实在放心不下。” “老婆婆,您可是担心我不会将您的玉佩交给安阳平?”沈嫣惊觉问。 老婆婆默了一刻,像是真有这样的担心一般。 “举手之劳,我岂会不帮?”沈嫣忙说让她放心的话。 “我不是不信你们,我是不信安阳平。”老婆婆话语圆润了许多,“有孩子在我这里,你们就会想尽法子让安阳平来见我。不然,他若不肯来,你们岂会多费心思?” 她担心安阳平不来见自己?她跟安阳平到底是何关系,又有何隔阂?沈嫣和李承茂不禁又想一遍。如是想着,他们只听老婆婆又道:“你们被人追杀至此,离开了还是会被追杀。带着孩子,你们着实不方便。” 李承茂和沈嫣相顾看一眼,似是都在思虑,只不过还有些犹豫罢了。终于,沈嫣向李承茂点了一下头,而后对老婆婆说:“那就劳烦老婆婆了。翰儿平素吵闹,还望您多加点耐心。” 老婆婆嗤笑一声,“我这把年纪,又不是头一次带孩子,你就放心去吧。待你们看好病回来时,你们的孩子,该能在地上走了。”说着她面容上,竟多了些许老人家该有的慈善之色。 看到这样的慈善之色,沈嫣的心稍微安了安。她又嘱咐了几句,方才依依不舍地与李承茂离开。 坐上老婆婆一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陈旧小船,他们终晃晃悠悠地,离这片世外桃源越来越远了。 第147章 落吻 李承茂的身体还很羸弱,沈嫣为了不看到他再次昏厥,坚持担起了执桨的事宜。 然而,船并不如沈嫣想象中好操使。一开始,船总不听她使唤,闹了好一出笑话来。不过,多试几次后,她也便找到感觉了。她欣喜不已,李承茂只觉这样真实的她,可爱而得人怜惜。 “你会划水吗?”控制了船身,沈嫣看一眼不着边际的湖泊,突然问了李承茂这么个问题。 “不会。”李承茂摇头。 “那就不得了了,万一我撑不好船,再起风下雨的,我们都落水了可如何是好?”沈嫣面容中毫无担忧之色,说这话似乎不过是一个玩笑。 李承茂坐在船头,倒正经地看了看天,很快噙笑道:“这么好的天气,岂会刮风下雨?”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啊。” 李承茂方才听出她的玩笑之意来,他便也跟之玩笑道:“若是那样,与你同葬于这宽无边际的湖底,倒也死得其所。” 他这句玩笑话,却让沈嫣听出十分的暧昧来。沈嫣扭过头不再作声,只顾撑船。 李承茂自知自己的话有失高洁,当即也低了眸,而后放眼远处,佯装暸望远处美景,心叹:虽是玩笑话,却也是真心话啊。 波光粼粼的湖面,清澈而晶莹,只一页扁舟,漫游其中,远远看去,犹如在仙境中。船上,男子白色衣袂,高雅飘然,女子迎风而坐,摇动手中船桨,却高贵得如同阳春三月,手执一把桃花扇。 不知划了多久。远处终于出现了山峦。沈嫣不禁放下桨,高兴道:“终于看到岸了。”她甩了甩酸痛的手,放松后背,疲累得躺了下来。直到这一刻,她才想好好地歇一歇。 李承茂从船头,小心地走到船尾,“我来撑船。”他拿起船桨,意欲帮她划一段时间。 “不用。”沈嫣忙拦阻,“你身体虚弱,岂能做这等力气活儿?” “你一个女子都能……” “你给我。”沈嫣蛮力去抢。 争执间。船身一个晃动,李承茂没站稳脚,瞬息便以泰山压顶之姿扑倒在了沈嫣身上。几近脸贴脸、鼻贴鼻。四目相接之际,却似被彼此的眸子吸住了一般,分也分不开,脑中一片麻木,竟除了对方这个人。旁的什么也想不到了。 “嫣儿……”他轻唤一声,微启的唇,落在了沈嫣那点樱红上。不自觉闭目,两颗心,都为这一刻的贴近而震荡了。 四片唇,轻轻地贴在一起。谁也没敢乱动,却偏偏不自觉颤了颤,挑起许多酥软之感来。 时间凝固了。又像穿梭了千百年,只是这样的贴近,没有改变。两颗心,漂浮在一片被阳光照射得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也飞舞在三月里一片花海。天南地北地,不沾尘埃。不问世态。 两唇相接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点间隙,阳光,透过这点间隙,如同一颗耀眼的明星,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洒在碧绿的湖面,一直照亮湖底经过的游鱼。忽然,这道光芒消失了,那处间隙,又被双唇缝合了…… 他吻着她的,加重了温柔的力道。她又颤了颤,他不觉向她探出口里的禁忌…… 当意识就要沉沦的时候,感到这样一个强劲而又柔软的东西向自己袭来,沈嫣突然清醒了。她弹开眼皮,忙吐掉他的舌,撇过脸避开了他。 看着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显得有些惊惶的他面上渐渐升起一些愕然不解,她的脸也刷地一下红了。 在他身下,她几乎能感到自己心跳的幅度,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也能触到他落在自己唇边的呼吸,但她……还有些做不到。她垂着眼睑,不敢直视他,低声说:“你是我的叔叔,我是你的嫂嫂,前世如是,今世亦如是。(..tw好看的小说)” “那又如何?”他抓住了她的手,不无激动道,“只要你愿,叔嫂这条鸿沟,便可跨越。” 她没有回应,思量片刻后诚恳地看他,“你多给我一些时间,容我好好想想。”她从他的掌心,悄然抽出了自己的手。 “好。”他温和地答了一声,小心爬起身,并扶了她坐直身子,而后道:“你去船头坐着,我来划桨。” “还是我来吧。”沈嫣却是抓起桨,认真地摇了起来,“你快到船头去,不然头轻尾重,船身只怕不稳。” 听言,李承茂只得犹豫地往船头走了去。 沈嫣背身向他,不自觉舔了舔唇,竟感到自己的唇瓣,似乎还留有他那特有的男子气息。想着这种感觉,她不由得心跳如鼓,唯有将船桨摇得更快,她才能平息这样的悸动。 船至岸边之前,二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上岸的时候,李承茂扶了一把因为心里有事而险些跌倒的沈嫣。 “你是否觉得尴尬?”他双手搀着她,略有歉意道,“适才是我唐突。” 沈嫣急忙站好身子,退远一步,勉强笑了一下,“我们快赶路吧。”她又四下看了看问:“现在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才是?” “一直往南便是。”李承茂抬手指了指南方。 沈嫣当真是被他搅乱了心绪,不然哪里会连东南西北都忘了区分? 话说此地,倒真是少有人至之境,群山包围,竟没有一条被人踩踏过的路。看来,这开路之人,还靠他们俩了。而当他们爬上一处山峰时,天已经黑了。他们不得不就地生火,夜宿黑山。 四周静悄悄的,沈嫣有些害怕,寸步不敢离李承茂。 “嫣儿莫怕,一切有我在。”围着火堆,李承茂伸手抚了抚她的臂弯。 沈嫣却是四下望了望,警惕道:“你现在不过是个病夫,若真出现个豺狼虎豹的,还不知要谁护着谁……” 话音未落,山林里还真发出了一声野兽的怪叫声。沈嫣吓得心一拎,本想去翻柴火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嫣儿,”李承茂见状向她靠近了些,抱住了她因为害怕而有些僵直的身体,安慰道,“便是豺狼虎豹真的来了,我也会拼力护你。” 沈嫣还是怕,但他的话,无疑让她心宽了些。 “来,我们再在周围烧出两堆柴火来,这样野兽就不敢靠近了。”李承茂轻轻地拍了拍她,接着站起身,自顾在周边捡起干柴来。无疑,他是个聪敏的。 沈嫣很快帮忙,捡了许多许多的柴,又点出三个火堆,方才放下心来。 翌日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偎依在李承茂怀里,毫不别扭。回想昨夜,她竟发现,这是一个虽然置身山林,但却是睡眠深沉得没有梦境的夜。 “只愿生生世世,都能像现在这样抱着你。”李承茂如同呓梦一般低低的话语,轻柔地响在了她的耳侧。 他知道她醒了,她却不知道他说这话时,他是否知道她醒了,因此,她没有回应,只任他抓着自己的手,像抓着一样世间难得的宝贝一般,抓紧了怕碎,抓松了怕其溜走。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或许两个人又睡了一觉,终于被温暖的阳光晒醒,再不能不分开。多少是有些尴尬的,起身,沈嫣到一边理了理头发,小收拾了一下,方才当没事人一般,提起重新上路。 穿过山岚,他们终于看到了有人踩踏过的小路。沿着这条小路,他们又来到了车马碾过的大路。一直往南,他们终于来到了李承茂知道的地方。 李承茂说:“前面就是巫峡镇了,之后的路,我都知道如何走才是捷径。” 能听到这样的消息,沈嫣几乎觉得是喜讯。像先前一样空有方向,却不知路在何方而不得不行,实在危险,也实在茫然,让人毛骨悚然。 赶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巫峡镇。晚霞的光辉,将小小的巫峡镇笼罩在一片幻境中,显得更美了。 “我们这一出来,即便是险境,也处处逢美景。”李承茂叹道。 沈嫣笑着,说:“我现在只想找家客栈,好好吃一顿饭,喝一杯热茶,洗一个热水澡,再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那我们先去买些衣裳。” “你带了很多银钱?”沈嫣问。 “不多,到南昭的盘缠还是有余的。”李承茂答。 沈嫣想,他莫不是早有准备,才在身上带这么多钱财?她走出几步,忽而回头问:“你倒是说说,若我跟你私奔天涯,你打算拿什么养活我?” 听得她一言,李承茂欣然,以为她当真有这样的想法。他上前,却听得她补充一句道:“我是说如果。”他不禁痴然笑了一下。 “在边城找到前朝的宝藏,我私藏了一根金条,足够我们活两辈子了。”他目不转睛看着她,认真之中,没有喜色,尽是期盼。他只想她知道,为了她,他是做足了准备的。 沈嫣默然。 这时,一队兵士经过,在街道上贴了一则寻人的黄布告示。这告示,是李承启下达的。告示之上,贴了李承茂和沈嫣的画像。李承启在悬赏,找到李承茂和沈嫣者,赏百两黄金。很快,布告周围便围了许多的百姓,皆议论纷纷。 “嫣儿。”沈嫣看着人群发呆时,李承茂突然低低地有些警惕地唤了一声,并拉了拉她的衣裙,示意她去看一个远离人群的方向。 那里,站着两个粗布麻衣着装,却腰藏利器的青年。 第148章 边城 李承茂没有忘记,那天在甘州城郊的杉树林中出现的狠戾双目,正是那样的双目,瞄准他和沈嫣,射出毒箭。而那样的双目再度出现了,竟出现在了这个小小的巫峡镇。 “是暗杀我们的人?”沈嫣在那样慌乱的情况下,虽没有看清暗杀者的面孔,但见李承茂这样警惕的神色,以及那两个人粗布麻衣之下却藏有利器,她便猜出了一个一二三来。又见李承茂肯定的点头,她更是拉了他的手,低声提醒道:“莫看他们。” “嗯。”感到她手间出了些许细汗,李承茂忙摆出自在之态,并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莫怕,我们易了容,他们认不出的。”不过,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带着沈嫣,意欲往不起眼的角落去。 然而,那两个壮年还是注意到他们了。见他们华贵的衣装,他们便拿出匕首箭步追上,逮住了他们,可看到他们的脸,他们的匕首松懈了。 沈嫣故意夸大自己的害怕之心,躲在了李承茂身后,用粗哑的嗓音问:“两位壮士如何光天化日之下拿这等利器对我和我夫君?” “你们身上的衣服从哪儿来的?” 李承茂暗暗润嗓,答:“是一对年轻夫妇跟我们换的。他们还抱着一个孩子,看起来是出自名门大户。” “是啊,”沈嫣忙接了李承茂的话,胆怯地补充道,“他们不仅跟我们换了身衣裳,还给了我们他们所有的首饰。” 他们配合默契,表现得也真实,两位凶神恶煞的壮汉很容易便相信了。其中一人凶巴巴问:“他们去哪儿了?” “好像往永州的方向去了。”沈嫣答。 两壮汉相顾看一眼,果真离开了。 沈嫣松了一口气,再抬眸时,只见李承茂满面赞赏。不过。她没有就此放松警惕,当即道:“我们恐怕需要再换一副面孔,并把衣服也换了。.tw[]”只有再改装扮,他们才不用担心那两个离去的暗杀者发现他们撒谎而折回来找他们算账。 “嗯。”李承茂点头,还夸赞道:“多亏你在桃花岛便有先见之明,不然我们此刻怕已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了。” “倒也未必。”沈嫣笑了一下,“在他们看到我们之前,或许有人先看到我们,把我们送到官衙,领那一百两黄金也未可知。” 她的笑容中。有几分几不可察的顽皮,李承茂见了,也宠溺地笑了。只是这一笑不要紧。倒引得他呼吸被呛,立时咳嗽起来。沈嫣连忙轻抚他的后背,担忧看他。 令二人都觉得惊惧的是,李承茂咳了几声之后,竟咳出了血来。 “怎么会……”沈嫣的担忧之心。竟写在了脸上。 “无碍,定是身体里的毒未解除的缘故。”为了不让沈嫣太过担心,李承茂努力地摆出了一脸轻松的样子。 只是,沈嫣看得出,就连他的笑容也是吃力的。 “走,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沈嫣搀着他。再不想有半刻的耽搁。她想早日找到安阳平,也早日给李承茂找回康健。 由于李承茂身体尚弱,沈嫣为了方便照顾他。因此,这次依然易容成为了一对夫妇,只是,在年纪上她做了很大的改变。 摇身一变之后,他们看起来真像一对五十来岁的老夫妻。如此。再不会有人怀疑他们了吧? 翌日,他们买了一辆马车。备了许多干粮和水,便正式踏上了去往南昭的旅程。 一路,他们听说了一个城池接着一个城池愿意受李承启控制的消息,感受了李承启越来越多的胜利,他们高兴的同时,也轻松躲过了李承启为他们设置的一道又一道严查的关卡――李承茂也不是个糊涂的。他心知沈嫣会易容之术,便让下面的人在找寻沈嫣和李承茂时,多加查看。 换了六次装扮,终于,李承启和沈嫣来到了同往南昭的毕竟之城――边城。 届时的边城,已被南昭不败将军司马文勇的军队占领,对进出百姓的身份,查查得十分严格。索性李承茂和沈嫣早有准备,做了假的身份,才安全地混进城去。 城内凝聚着万分紧张的气氛,有种城中百姓,连大气也不敢出的可怖感觉。看来,南昭军队占领了大周的城池,对当地大周百姓,并不友善。 “我们连夜出城,去往南昭,不便在此地久留。”李承茂对沈嫣说。经过两个多月的颠簸,他本来虚弱的身体,越发消瘦了。不过,他不再那么羸弱,整个人倒是精神了许多。只是他本来白皙的皮肤,变得有些蜡黄。或许,是他体内有毒的缘故。 沈嫣每看他一眼,都为他身体的变化而提心吊胆。她更不想出任何岔子,耽搁他见安阳平,接受安阳平的治疗。因此,对他所提出的连夜出城的想法,她并不赞同。毕竟,夜出城门,是要被查得更严格的,她唯恐他们假冒的身份被人拆穿。 她说出自己的顾虑,李承茂倒没有反对。他想:找一家客栈,任外面风云变幻,他们住在里面不出来,该是不会有事的。 只是,他的心莫名有些不安。 客栈的人,可说是少之又少,除了店掌柜的,便只剩一个小二了。他们看到李承茂和沈嫣,几乎露出许多的惊喜之色。热情招待之际,他们说道:“小店已两个月没有一个客人来了。” 由此可见,在这个时候还敢在边城落脚的客商,实在是少。 边城的夜,安静得有些冷寂。初夏有些燥热的天气,竟让屋里的人感到丝丝寒凉。房中,沈嫣对李承茂说:“早知道,我们应该明日一早再进城,而后直接出城。” “别多想了,安心睡吧。”李承茂噙笑劝她。而他将沈嫣劝好了之后,他自己的神色,却是越加警惕起来。 他生怕,这一夜会有何不寻常的事发生。也许,是边城太过冷寂的气氛给他带来了这样担惊的感受吧。吹了屋中灯火,他也半梦半醒地睡了。 像是熬了艰苦的一辈子一般,他再弹开眼皮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直到这一刻,他才安然自在地睡去。 然而,客栈大堂里却是传来了好一阵喧哗之声。沈嫣和李承茂,几乎同时被这喧哗之声惊醒了。 届时已是天明。 李承茂出去,看到了满堂的士兵。从他们的服装看,他看出,他们是南昭的兵士。他忙回到屋里,向沈嫣说明了情况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开。” “嗯。”沈嫣点头,便收拾了行李出门。 跟店掌柜的结了房钱,他们便要离开了。而就在他们经过一桌兵士身旁时,一位士兵突然拦住了他们的道路,“你们打哪儿来的?” 这位兵士说话蛮横,长得也粗鲁,样子挺吓人的。考虑到李承茂不会变老者的声音,沈嫣不得不挺身上前,怯弱地答:“我们是从北周宁安城来的,要去大昭找神医看病的。” 那兵士一听乐了,“你们竟要到我大昭求医问药,你们北周就没有个能治病的?”说罢他大笑起来,其他士兵听了,也都笑开了。 笑罢之后那兵士又问:“你们要去我大昭找哪位神医啊?” “大昭有个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善岐黄之术的贵族子弟,名作安阳平,素能救死扶伤,不知军爷可知道他?我们此次去大昭求见的,便是这位神医。”沈嫣不妨把此行的真实目的告诉这些个兵士。 “安阳大医岂是你们相见就见得着的?”那兵士打量了他们一番,口出讽刺之言。 他称安阳平为“安阳大医”,可见安阳平在他心里是有些地位的。因此,沈嫣接着道:“安阳公子游历到宁安城的时候,倒跟我们女儿很是谈得来。当时住在我们家,还说只要我们有何难处,都可托人带信给他,或是到南昭找他。” “原来你们与安阳大医本就相熟?”那粗鲁的士兵在听了沈嫣这些话后,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柔和了许多,而其他士兵的目光,也都汇聚了过来。 结果正如沈嫣所料,在这个时候,借用安阳平的名头,是没有错的。接下来,轻松蒙混了几句,这些个兵士便没有为难她和李承茂了。 然而,在他们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外头有一个长相尤为俊美的男儿,在四名军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这俊美男儿一身戎装,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骄傲之气。他白面如玉,眉眼带笑,一看就是个聪明灵秀的。他还未进屋,所有兵士都安分站好,为首地上前,尊敬地唤了他一声“司马将军。” 想必,他就是南昭的不败将军,打败了韦斯礼的将军司马文勇了。十七岁的他,看起来倒像个二十几岁的才俊。 他的目光,却是在进门的那一刻便落在了沈嫣和李承茂身上。他本笑着的面容,在看到他们的脸颊时凝滞了。 他忽然伸手,猝不及防地抓住了沈嫣的手臂,并将其高高抬起,使得她露出了衣袖里白嫩的肌肤。 “易容之术学得不错,但还差了些。”他又笑了,笑容里,增添了更多的得意。 第149章 扣留 这一路易容而来,沈嫣虽换了六次装扮,但都是以老者的姿态出现的。[..tw超多好看小说]这下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的莹白手臂,立时出卖了她。司马文勇松手,很快便有兵士拔出明晃晃的刀,架在了她和李承茂的脖颈之上。 殊不知,这个司马文勇,也是个易容的奇才。他的易容之术,精湛的程度,恐怕在北周和南昭两国,也找不出第二人来。 他轻巧地撕去了沈嫣脸上发皱的面皮,看了她微蹙眉头的本色,他不禁轻佻伸出细长的手指,划过她的下颔,浮声叹:“竟是个俏丽的美人儿。” “休要对我夫人无礼!”李承茂挺身,却被眼前的刀子死死拦住,唯有发狠的话语,气冲冲喷向司马文勇。 “噢?原是有夫之妇。”司马文勇讪然而笑,旋即踱步走到屋里,在一张干净的桌旁端正坐了下来,方才道:“我阅女无数,倒还未尝过有夫之妇的滋味如何?” 他这话一出,李承茂血气上涌,立时干咳起来,终于口吐鲜血。 “你何须动气?”沈嫣心头发紧,眉间皱得更紧了些。 “将军,”这时,先前拦沈嫣和李承茂的那个粗鲁兵士上前道,“先前他们说,他们来自北周宁安城,千里迢迢来我大昭,是要找安阳大医问诊的。”他看一眼李承茂,接着说,“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怕是病入膏肓,当真是来找安阳大医问诊的。他们还说,早在宁安城的时候,他们便与安阳大医熟识,但不知真假。” 听得这番话,司马文勇站起了身来。他走至沈嫣和李承茂跟前,在他二人跟前踱了几步。终于正经问:“你们当真认得安阳大医?” 就连他都称安阳平“安阳大医”,安阳平在南昭,果然是名声斐然。 “我听闻,安阳大医在宁安城本娶了妻子,”他接着道,“却因妻子一家得罪了北周朝廷惨遭灭门,他不得已把自己的妻子卖给了宁安侯府。这事,你们可知情?” “这件事在宁安城,几乎是家喻户晓的。”沈嫣答,“不瞒你说。安阳公子娶的妻子,沈氏嫣儿,与我本是好姐妹。正是因为她。我才认识了安阳公子。” 说罢她编了一个自己如何结识安阳平的故事,还说了许多有关“沈氏嫣儿”和安阳平之间的事。凭着自己对安阳平相貌的了解,在场见过安阳平的,都信了――她与安阳平,果真相熟。 “那敢问夫人高姓大名?” “柏吴氏。”沈嫣看一眼李承茂。接着道:“我夫家是做丝绸生意的。前阵子宁安侯造反,整个大周都有些混乱,却不知我夫君招惹了谁,竟遭人投毒。看了许多大夫,却都不能解他身体里的毒,我便带着我夫君到南昭。找安阳公子问药。” “那你二人如何要易容?”司马文勇疑惑问。 “只因一路盗贼乱寇时常出没,我跟我夫君才脱去一身荣华,化作贫苦老夫妻。” 沈嫣说这番谎。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一旁听着的李承茂,也在心中暗叹她反应之迅敏。 “来人呐!”司马文勇忽然大喝一声,吩咐近前的兵士道:“把边城最好的大夫找来。” 接了差使的人走后,沈嫣不禁问他:“你不信我所言?” “并非不信,只是你夫君都吐血了。只怕见不到安阳大医,便会早登极乐。我先且喊个大夫来。也是关心你夫君的性命之危。”司马文勇开着玩笑,自个儿大笑了起来。实际上,他就是对沈嫣的故事存有怀疑之心,才要找个大夫,来确诊“柏仲”是否真的身重剧毒。(..tw) 所幸的是,沈嫣的故事是谎,李承茂身重剧毒的事却是真。她没有想到司马文勇会这般多疑,因此,在等待大夫到来的时间里,她几乎庆幸自己说了部分的真话。 当大夫确诊“柏仲”果然身重怪毒之后,司马文勇却还是不肯放他们离去。他道:“我跟安阳大医之间……也有些情分在。这样吧,你们先到我的军营,明日一早,再跟我回家府,我再差人找安阳平到我府上见你们。” 倒真是古怪!这个司马文勇会有这般的热心肠?沈嫣和李承茂相顾看一眼,自是不信。沈嫣当即婉拒了他的好意。但是,他的态度已不是邀请,而变得强硬了。很快,他吩咐属下人,将沈嫣和李承茂“押回”到自己的军营。 他这是要将他们扣留在身边啊。而与此同时,他还真的派人提前去找寻安阳平了。他因何要这么做?扣着安阳平的两个故人,好让安阳平心甘情愿地来不成?在他的军营里,沈嫣和李承茂很快想到了这一层。 这个司马文勇,恐怕是想见安阳平而不得,所以才扣着安阳平的“故交”。 不过,司马文勇倒是善待了沈嫣和李承茂。一到军中,他便让军医给李承茂看诊不说,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甚至还拿了适合他们穿的锦衣,视他们为上宾而待。 司马文勇是个爱美色的。即便在营中,他也收纳了不少的歌舞姬。他为沈嫣和李承茂摆宴,就把他最得意的舞姬献出来表演。他还戏谑地对李承茂说:“若柏公身体康健,我愿把这舞姬送你。” 作为李承茂“妻子”的沈嫣就在身边,他司马文勇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仅是个纵情声色犬马之人,还是个不受礼仪束缚的荒唐之人。 “我这般说,柏夫人如何一点也不气?真是好气量!我喜欢。”司马文勇大笑,忽而看向李承茂问:“但不知柏公可愿借夫人于我赏玩一夜?” 李承茂心底虽气,却没有动怒,倒是轻笑一下道:“将军想用这身份卑微的舞姬换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一夜,我岂不是吃亏?要换,也要拿将军夫人来换方可。” 司马文勇一听敛了笑,不过很快又拍手称赞李承茂曰:“好一个柏公!”接着,他举起了酒杯,“我敬你。” 沈嫣看一眼李承茂,眼里满是欣喜。他,不是一个冲动之人。李承茂也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旋即问司马文勇:“敢问将军与安阳公子如何识得的?怎么好似只有扣着我们,安阳公子才会来见你一般?” “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大发善心,想减少你们寻他的苦头罢了。你们难道不知,安阳大医并非容易找到之人?” “安阳公子喜欢游历,的确难找。”沈嫣道,“如此看来,将军与安阳公子关系匪浅。” “我是大昭的常胜将军,想见一个人还不容易?”司马文勇说这话时,眼里分明藏有几分不服气。只怕,他想见谁都容易,见安阳平不易吧。 “不说了,喝酒。”他有意转开话题。 摸不清他与安阳平之间的关系,沈嫣倒有几分担心,自己和李承茂掌握在他手,安阳平当真来了,会否有麻烦。她想了想,还是问:“你扣着我们,岂能确定安阳公子一定会来?” “医者父母心,安阳大医是不会不管一个病人的死活的,更何况,你们是他前妻的朋友?”司马文勇顿了顿,接着道:“我听闻,他对他这个前妻,还是有些感情的。他医好皇上的病,皇上封了他大医之誉,还有心将公主许给他,他竟拒绝了,说什么终身不想再娶。哼!”他这一声嗤笑,却不知为何? 闻言,沈嫣内心徒生酸楚。一时间,与安阳平相处那几天经历的一切,都在她脑海浮现了。想到新婚之夜他对自己的尊重,想到送他亲自缝制的披风时他的感动之心,亦想到他送自己的红梅簪花,她的心很难平静。 跟李承启在一起的时间里,顾及到李承启不喜她戴旁的男人送的东西,她后来便不常戴这朵红梅簪花了。但这朵红梅簪花,从不离她的身,现在就藏在她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她始终没有忘记安阳平对自己的恩情,始终没有忘记他脸上难得绽开的笑容。尽管相处的时光是那样短暂,但她就是这样清楚地记得他的好。 “夫人?”李承茂见她失了心神,忙唤了她一声。自然,听说安阳平因她终身不娶的事,他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好似在感情上,又多了一个敌手。 是夜,他久久没有入眠,只怕见了安阳平,沈嫣会与安阳平旧情复燃,从此不愿离开……而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屋里突然有了动静。那是沈嫣起身了。 沈嫣开门,离开了屋子,李承茂想了想,也起身跟了出去。 沈嫣来到司马文勇的住所,跟兵士说,她有急事要见司马将军。 兵士进屋禀报后,司马文勇很快穿着便服出来了。 “柏夫人找我有何事?”他笑着,眼里渐声邪意,“柏夫人深夜找我,莫不是想供我赏玩?”说着他还伸手,意欲调戏沈嫣。 “年纪轻轻,如何学得这般轻浮?”沈嫣淡声出口,轻巧后退一步躲过了他。 司马文勇一愕,万万没料到她如此从容看待自己的戏谑之心――她把自己看成年纪轻轻的孩子? “还请将军借一步说话。”不容他多想,沈嫣自顾走到了庭院之中。 ps: 这两天双更,不要漏看哟~ 第150章 旧物 月光洒落在沈嫣的身上,衬得她的美,有些冷寂。 司马文勇定了定睛,方才走至她身旁,双手负到身后,轻松自在的样子,倒是风度翩翩。他不无笑意,用惯有的温雅,却又带着些许邪魅的声音问:“柏夫人有何要紧事与我说?” 沈嫣告诉他,自己夫君“柏仲”身上的毒,若在半年之内无解,就会生命堪忧,而今,他们只剩三个多月的时间了。若是出了何差错,没有及时见到安阳平,她将永远失去她的夫君。 “将军真能肯定,安阳公子一定会到你府上吗?”她要确认的,不过这一点,她还说:“将军若没有万分把握,还望将军放了我夫妇二人。” 司马文勇没有做声。若说万分把握,他是没有的。他只是觉得,安阳平再不愿见他,也不会枉顾一个将死之人的性命。 “将军与安阳公子之间,到底有何过节?”沈嫣紧紧地看着在月光下敛了轻浮笑意的他。 “过节?哼。”司马文勇又“哼”声笑了一下,“过节谈不上,倒是许多话没有说清楚。” “若我有办法让安阳公子一定去将军府上,到时候,将军可会为难安阳公子?” “你有何办法?”听此一言,司马文勇的眸光也亮了,但见沈嫣只看着他并不作答的样子,他忙回答她的问题道:“安阳大医可是皇上亲封的,在百姓之间本有不小的声望,而今,他又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我胆敢为难他,岂不是跟我大昭百姓作对,与皇上作对?” 沈嫣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从他口里听到这番话,她更加放心了些。很快,她拿出一个秀有一朵白色莲花的粉绿荷包,并递给了安阳平,嘱咐道:“让你的人见了安阳公子,便把这个交给他。他见了这里头的东西,自会到你府上。” 司马文勇半信半疑接过那荷包,有些诧异地看沈嫣,“这个东西……” 沈嫣则是不理会他的疑问,更不多言。反身就往自己的住处走了去。 看着她冷清的背影,司马文勇心头莫名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待她走后,他打开荷包。看到里头装有一支再是普通不过的梅花簪,心中更觉古怪了:这个女人,当真会得安阳平看重? 走至回廊拐角的沈嫣,看到了李承茂。她并不觉得有多讶异,只柔声问:“你没有睡着?” 李承茂微微点头。轻轻应声,都太过潦草,以至于在这样的夜色里,没有被看到,也没有被听见。他声色温和,问:“你把一件什么物什给了司马文勇?” 沈嫣也不瞒他。当即云淡风轻地告诉他:“我怕安阳不会听司马文勇的去他府上,便将安阳过去送我的一支簪花给了他,让他交给他的下属带着。相信安阳看到那支红梅簪花。一定会到他府上见我们。” “你对安阳公子有情……”李承茂嘴角浮起了丝丝苦涩的笑意。 沈嫣就知他会往心里去,所以才深夜偷偷出门把东西交给司马文勇……不过,是他要跟出来的,看到了,又要问。问了心里又不痛快。她虽不想看到他吃醋,却也无奈。 “不然怎会把他送你的东西随身带着?”李承茂说罢又释然地笑了。声音也大了些道:“应该的。当初若非安阳公子舍得,也没有今时的你我。” 听他这么说,沈嫣本来有些惆怅的心,也跟之释然了。很快,她在脸上绽开了一个欣然的笑容,“快回屋歇息吧,你身体不好。” 这种情况,若换成是李承启,他定大吃飞醋,对她不依不饶。好在李承茂是个心气平和的,也是个心胸宽广的。当然,沈嫣和他还是叔嫂的关系,在他身上,又谈何大吃飞醋? 回到屋里睡下,沈嫣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却不料快睡着的时候,李承茂突然唤了一声“嫣儿”,问她有没有睡着。.tw[] “什么事?” “见到安阳公子,若他让你留在他身边,你会答应吗?”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这样轻,这样小心谨慎。 沈嫣好半天没有做声,终于道:“我不知道。” 她没有坚定地答“不会”,李承茂就是做了足够的心理上的准备,也还是有小小的失望的。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是希望听她说“不会”的啊。 而他的问题,无疑也让沈嫣坠入了沉思。这些日子,一路走来,与李承茂之前有许多欢笑,但她也很迷茫,总是想不好,自己接下来要怎么走下去。 她只觉,没有了希望和目标,生活就仿若失去了前路。得过且过吧,走一天算一天,她想,先解了李承茂身体里的毒再想旁的也不迟。 翌日,司马文勇果真带着一部分将士启程回南昭都城邺城了。 此去邺城,又是两个月。值得李承茂和沈嫣庆幸的是,跟着这样一只军队,他们再没有遇到任何的麻烦,数着日子,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只是,李承茂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他形容枯槁,像极了一个即将油尽灯枯之人。 南昭的都城邺城,比北周的都城京城,更加繁华更加热闹。人来人往之间,却满是和平之景。都说南昭国君武帝治国有方,才有这样的美好家园。 一进城,便有兵士向司马文勇禀报说:“安阳大医已在将军府,等候将军多日。” 听得这样的消息,司马文勇高兴得大笑。很快,他红光满面,兴奋不已地将这个大好的消息告诉了沈嫣和李承茂。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沈嫣欣喜之余,心也跟之噗通噗通如同一只小鹿乱蹦了起来。听闻,再行一个时辰的路,她便能见到安阳平了。那个坐在轮椅上,遇事沉着,总是不愠不怒,如同一个绝世智者的安阳平。不,他就是一个绝世智者。 就要见到安阳平了,李承茂却没有半分的高兴之心。即便他的命,需要安阳平来救,他也高兴不上来。看到沈嫣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他更是担忧,见到安阳平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就再与他无关,而只与安阳平有关。 想及此,他连连咳嗽起来。沈嫣忙上前,一边轻抚他的胸腔,一边道:“见到安阳,你就没事了。” 他撑着马车后座,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忽而紧紧地抓住沈嫣的手,眸光深沉地看着她,却是不说一个字。 沈嫣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内心,一时不知所措,唯有低下眼眸,不与之对视。她的手,在他掌心悄悄地抽着,意欲抽离。只是,李承茂抓得很紧,她纹丝也动不得。 “若他留你在身边,你会答应吗?”自从在司马文勇的军营问过这样的话,得到一个“我不知道”的回答,李承茂再没问过这样痴傻的问题,但就要见到安阳平了,他实在忍不住不问。他要问,他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你不要逼我。”沈嫣用力抽手,终于摆脱了他,蹙眉道,“我真的不知道。即便他不留我在他身边,即便不是他,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你。我的归宿,我还没有想好。” 李承茂难过地垂下了眼睑。他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又痛苦地咳了几声。 他如今的样子,实在惹人怜惜。沈嫣想了想,劝道:“你不要想这许多了,见了安阳,治好病,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无论如何,我们还要回桃花岛,接我的孩子不是吗?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啊。” 听言,李承茂如梦初醒一般,连连点了几下头,艰难地露出了几丝孱弱的微笑,“对,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还有时间考虑。你一定要好好考虑……我们的事。” “嗯。”沈嫣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答应了他,自己一定会认真考虑。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之后,透过车帘,看到偌大的将军府,她的心还是跳乱了节拍。 风吹过,车帘又一次掀了开来。这一次非人为,却是让沈嫣和安阳平看到了将军府门口那个骑着轮椅的熟悉身影。 他的眉眼,依然温和得令人窒息,他沉静的面庞,也依然冷静得毫无波澜。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不能妨碍他。他身后站着的那个壮士的长满胡子的大山,也依然那样憨实、忠厚。 他周围的空气,也是那样美好。 明明是一个身有残疾的人,却为何这样能惹人欣羡?他,让天底下每一个男儿都失了骄傲。 风停,车帘自然垂下了。马车还在走动,沈嫣不知道,安阳平的视线是否已经看向了自己的方向。他见到自己,会高兴吗? “安阳大医,别来无恙!”随着司马文勇这声因为太过高兴,或者说太过得意,而显得有些轻飘的说话声传开来,沈嫣和李承茂所在的马车也终于停下来了。 没有听到安阳平的回话声,沈嫣搀着李承茂,走下了马车,抬眸再看安阳平,他的视线已与自己的实现汇合了。 一年多未见,如同许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别后再相望,两人竟安静如斯,在相隔十步之遥的地方,彼此没有惊讶,没有言语,唯有在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第151章 重聚 看着沈嫣和安阳平对视的目光,李承茂不忍去看,却忍不住去看。这一刻,他只觉自己输了,彻头彻尾地输了。就连司马文勇,看到这样对视的目光,心中也升起了疑惑:这个安阳平,如何跟他前妻的姐妹传递这样的情愫?这分明,不是普通相识该有的注视,分明是有着某些情怀的两个男女,才会有的注视! “安阳大医……”他想了想,还是侧身对沈嫣道:“柏夫人,见了安阳大医,你如何……” 他没有把话说全,但正因他这半句话,沈嫣回过神来了。先前以为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和安阳平的她,终于回到了现实,知道自己现下扮演的身份,知道现下自己应该最关心的是什么事情。 她拉了李承茂走至安阳平跟前,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而后问:“安阳公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吴妙珠啊。” 安阳平反应了一下,终于有些犹疑地轻点了一下下颔。原本欣喜要喊沈嫣“女主人”的大山,皱了皱眉,思虑片刻之后也将已然跑到嗓子眼的话强压了回去。 “这是我夫君柏仲。”沈嫣接着道,“他重了毒,只有月余生命了,你一定要救救他。” 安阳平方才将自己的视线落在李承茂身上,他看他脸色极差,便知他身体不好。忽地,他指尖轻扬,不着痕迹弹出了手里的天蚕丝,缠在了李承茂的腕间,悬丝把起了脉来。 问脉间,沈嫣分明看到,他眉宇间有小小的颤动,要换做平常人,那里早已拧成一个“川”字了吧。只是他,向来少把心中的忧思放在脸上。 片刻之后。他收回了天蚕丝。 “怎么样?”沈嫣急急问。 他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司马文勇,“进屋再说罢。” “安阳大医请。”傲气的司马文勇,早在见到安阳平的时候,就变得客气非常了。 对他的客气,本来十分讲究礼貌的安阳平却没怎么理会。就连大山,也不把司马文勇放在眼里似的,早在安阳平说“进屋再说”,他就推动轮椅,要进将军府了。 看着司马文勇脸上微妙的变化。沈嫣搀着李承茂,紧紧跟进。 穿过将军府的假山和池塘,又穿过几道回廊。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将军府的正堂。司马文勇的家室,早为他准备好茶点。他一坐下,便吩咐人好吃好喝地奉上了。 始终,安阳平都没有与他说一个字的话。待沈嫣和李承茂入座后,他便对李承茂说:“柏兄身体里的毒。只怕治不了。” “怎么会……”他如同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听得沈嫣脑中顷刻轰然。她的屁股几乎离开了椅子,大惊之下险些站起身来,想到不能失礼,她才端正坐了回去,看一眼同样吃惊的李承茂后。方镇定了心绪问:“桃花岛一位老婆婆说,夫君身体里的毒,唯有安阳公子能治。我们才找过来的。你岂能说治不了?” “老婆婆……”听言安阳平心中狐疑,本想问是何样的老婆婆,却被司马文勇打断了。 “是啊。”司马文勇只觉这是天下一桩奇事,乐道,“竟有安阳大医治不了的病?岂不是怪哉?哈哈!”他并不关心李承茂的生死。 安阳平看也不看他一眼。更是不理会他,只向沈嫣认真解释:“本来是可以治的。但我缺一味必不可少的药。这种药,早在两年前便找不到踪迹了。” “但不知是什么药,这般难得?”司马文勇浑然不觉自己被安阳平无视有多了不得,对他的话,倒越加好奇起来。 “海斛。” 海斛是何物,在场的人,恐怕除了安阳平,其他人听也没听过。 安阳平解释:“此物来自深海,每当出现大的海潮时,会飘到岸边。.tw[]但近两年,一直没有那样大的海潮,石斛也便绝迹了。” “那就没有旁的药可以代替?”沈嫣着急问。 安阳平摇头,“我还未发现。”再看李承茂时,他眉间虽还是平整的,但心里,已因为回天乏术而出现了惋惜之情。 “一定能找到的!”沈嫣站起身来,说着这样的话,眼里已溢出了许多泪光,“我们一起找,一定能找到。”她如何能忍受,看着李承茂的生命就这样一天一天、一点一点消逝。 因为听说了有安阳平治不了的病,司马文勇本来不以为意噙着的得意笑容,终于在这一刻意思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般,终于敛了笑,坐在堂上,略显不安。 李承茂却是“呵呵”地笑两声,看一眼安阳平,而后起身走到了沈嫣跟前,牵起她的手,从容而坦然道:“天意难违。”看到她眼里的泪光,顿时凝聚,飞快划过脸颊,他更是伸手,用指腹在她眼睑上轻轻地拭了拭,“夫人莫要伤怀。” 唤她“夫人”,不是因为想瞒着司马文勇,而是因为,他真地想这样唤她,在他最后所剩无多的日子里,一直这样唤她,直到死去。 “不会的。”沈嫣话语坚定地摇了一下头,而后,她大步走到安阳平跟前,在他跟前蹲下身子,请求道:“你一定要救他活命。那个石斛,我帮你找,即便是深入海底,我也要把它找来。” 安阳平看着她,没有做声。听她如此一言,李承茂心里更是震动。他只觉她有这份心,便够了。他岂会让她为自己深入海底?那跟上刀山下油锅有何两样? “你答应我,答应治好他。”沈嫣却是这样要求安阳平。 安阳平不是一个信口开河之人,哪怕是安慰的话,只要那是假的,他便不会说。记忆中,他只说了一次,也是跟她说的。不过,这一次,他不会说。没有把握的事,常常会令人大失所望。但看着沈嫣期盼的样子,他实在不忍。想了想,他看向司马文勇,声色平静道:“我有些话要与他们说,将军可否回避?” “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这是在自己的家,对安阳平这样的要求,司马文勇自然不舒服,但见他看自己时那样寂静的眸子,他很快起身,答应回避了。他还带走了屋里所有的闲杂人等。 “安阳……”没了外人,沈嫣像在一年前的宁安城一样,这样唤了他。 安阳平伸手,本想握一握她落在轮椅边沿的手,却在一眼李承茂之后作罢了。他问沈嫣:“你过得可好?” 沈嫣点头,而后问:“石斛当真找不到?” 安阳平想了想说:“我明日便入宫,求我们皇帝在全国再找找看,或许还有希望。我也会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找到一种药,代替石斛。但时间有限,”他又看一眼李承茂,“你们都要早作打算。” 早作打算,莫不是让沈嫣早早准备李承茂的后事?让李承茂早早安排好沈嫣的下半生? “一定会有办法的。”沈嫣依然这样坚定地认为。 李承茂则异常的洒脱。他在厅堂里踱了几步,几乎有些轻松自在。“这条命能不能救都无妨,只愿在这最后一点时间里,日日开心,时时快乐。”他落在沈嫣脸上的目光,渐渐生出了许多期望,而后,他大步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去,用后背道:“你们好好说说话,我出去透透气。” 他知道,沈嫣与安阳平许久未见,定有许多的话要说。他只愿他们说过话,沈嫣就会回到自己身边,好好地陪着自己走过这最后一点时光。他相信,只这最后一点时光,她是不会为难的。 “大山,你去外面,按补气血的方子,抓一副药来,”安阳平吩咐身后的大山,“再借用将军府的下房煎好药,让李二爷喝下。” “是,主人。”大山遵命,冲沈嫣咧嘴一笑后,便大步往屋外去了。 他的笑,让沈嫣觉得温暖。送走他,她才收回视线看安阳平,问他:“这一年你一直在南昭没有出去过?” “你当真过得好,没有骗我?”安阳平关心的,却只有她。他这般问,像是对她先前的回答存有怀疑,接着他说:“我夜观星象,看到如今夺得帝位的宁安侯与你走得十分亲近,二爷反少能靠近你。” 沈嫣不禁摇头发笑,“原来你看不到。那时,因为宛尘楼颜如玉颜姑娘一个谎言,我成了宁安侯的妾,而非二爷的妻。” 听言,安阳平露出了一点旁人少能看到的惊愕之色。他喃喃:“竟是如此……”忽而生叹,“到底是造化弄人。” “错是错了,所幸宁安侯也疼惜我,所以我不怨任何人。” “但我看得出,二爷他对你情意颇深。”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只要天气好,观星象已成为他的习惯。 实际上,看着沈嫣和李家兄弟的命运纠缠在一起,他每每都不能平静。 “承启当了皇帝,承茂便想带我到一处安宁的地方生活,还有我跟承启的孩子。”之后,沈嫣将李承茂如何中毒之事,前后都说了一遍。 对于李承茂要带沈嫣远走高飞一事,安阳平却说:“只怕宁安侯……你们北周皇帝,便是挖地三尺,翻天覆地也要把你找出来,你们难得有清静日子。” 沈嫣不以为意,静静地望着他,突然抓住了他放在腿间的一只手。 安阳平因她这一握太过意外,手指不免一下轻颤,听得她问自己“你就不想留我在你身侧?”,他眼里更是升起了一抹惊愕之色。 “你是大昭国安阳大医,如果是你,他也拿我没办法。” 第152章 窍心 也许,沈嫣说出这个问题太过突然,也太操之过急了。但见安阳平似乎从未想过要留她在身边的反应,她心头还是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情愫。 原来,安阳平逆了他们皇上的意,不愿娶公主为妻,并非因为放不下她这个前妻――他当真不曾想过要把她从李家索回吗? 她落在他手上的指尖,缓缓滑开了,轻笑,“是我自作多情。” 安阳平知道,她误会自己了,他本想解释,但终于没有做一句话的分辨。于他看来,结局都是一样的,又何须多言? 沈嫣失望地站起了身,背过身去缓和了心绪,方才重新向他,转了话题问:“但不知海斛是何模样?” “形如石斛,咸而苦,有腥臭味。”安阳平平静地答,这副样子,仿佛沈嫣从未说过有关去与留的话。 “我会去找。”沈嫣说罢,反身意欲离去。走出几步,她却忽觉自己的腕间被一根细丝缠住了。是安阳平的天蚕丝。她回头,只见他定定地看自己,手指按动,终于闭目,把起了她的脉来。 “我又无病。”沈嫣哧声而笑,抖了一下手,却未能摆脱那一根细小的丝线。立时间,一股强烈被抛弃的委屈感浮上了她的心头,终使得她落下泪来。她忙又背过身去,不希望自己这一刻的软弱,被安阳平看到。 殊不知,连着这根天蚕丝,安阳平早已察知了她所有心绪。 良久,安阳平才弹开眼皮,收起他的丝线,和声道:“你脾胃有些羸弱,气血两亏。我会开个方子,让大山煎好药给你服下。你自己,要多注意休息,夜晚睡觉的时候,切不可再胡思乱想了。” 听他说这番话,沈嫣反气得厉害,终于忍不住回头,甚至含有一些挑衅之意问:“你这么懂,这么了解,那你也知道我最后的归宿是何方吗?” 安阳平避开她的视线。没有接受她的挑衅。 沈嫣气不过,竟大步走至他跟前,俯身于他极近的地方。逼问他:“你如何不回答我?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她的眼眸,浮着一层雾气,却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凌厉。而这凌厉并不可怕,反让近前之人怜惜。 安阳平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看着她这副样子,他不自觉伸出了右手,抬高到她的面颊旁,终于轻抚了上去。沈嫣又一次落泪,伸手抓住了他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扑倒在她怀里。痛哭不止。她呜咽着说:“我不知道怎么办……报了血海深仇,我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快乐……” 安阳平抱着她,有节奏地拍着她因为哭泣而微微颤动的身体。任她诉说自己心里的苦闷,任她在自己怀里哭掉所有的不快与辛酸。他那样知道,当下的她,有多么的迷茫。 待她情绪缓和了些,他方才告诉她:“你有属于你的命运在等你。” “何样的命运?”沈嫣不哭了。抬眸认真地看他。这一刻的她,如同一个懵懂的孩子。她又问:“那个在等我的命运中。有你吗?” 安阳平看着她,眼里忽而露出了一丝笑意,终于轻点下颔,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沈嫣不知道自己是否理解错了他这样的点头,但见他点头,她还是打心底里高兴。 “带我出去吧。”安阳平说,“二爷这个时候,需要你陪着。” 沈嫣拭了拭泪,应声站了起来,而后辗转到安阳平身后,推起了他的轮椅,就如同前年初秋时节的那几天,她总推着他的轮椅,四处行走一般。 安阳平何尝不记得那些日子?她,是第一个也是到目前为止最后一个亲自推着他看风景的女子啊。 来到外面,他们只见司马文勇一人在庭院中,无趣地观赏家中久别后的家中景致。见沈嫣和安阳平出来了,他很高兴地迎上前,一脸不解而又显得有些坏地笑道:“实在古怪,怎么让我回避了,又让柏公回避了,到头来,却是你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你们当真只是相识,而无任何旁的关系?” 安阳平无意理会他的话,沈嫣便噙笑解释:“我与沈氏关系要好,见到安阳公子,自然有许多话要说。”而后,她转了话题问:“司马将军可知我夫君到何处去了?” “我看他身体虚弱,气色那么差,便让人收拾了客房,让他住下了。”司马文勇说着还热情道:“走,我带你们过去。” “多谢。” “我来推。”司马文勇走到沈嫣身侧,要为安阳平推轮椅。 “无需你献殷勤。”安阳平却是不领他的情,手动按了卡住轮椅的机关,任他使出再大的力气,也推不动轮椅。 “还是我来吧。”沈嫣虽不知他二人之间有何诡秘,但见安阳平不待见司马文勇,遂好意上前,委婉地让司马文勇退让了去。 这一回,司马文勇算是气到了。他一甩袖,背过身冷声道:“客房在哪儿你当是知道的,我就不送你们过去了。”说罢他拂袖而去,已是恼羞成怒了。 他这一走倒好,沈嫣终于可以趁此机会问问安阳平,他跟他之间有何过节了,“这司马文勇,如何黏着你不放?你们之间……是否有点什么?我看他对你,也无恶意,你却这么不愿搭理他。” “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安阳平说罢,再无过多解释。 如此一来,沈嫣更加好奇了。她想了想道:“就连我也不愿告诉吗?有些事压在心里不与人诉说,就会一辈子无法忘怀。若是不快的事,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有些事,不再提起便会忘,有些人,不再去见,既不会想。”安阳平却道。 “那我呢?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就没有想过我?”沈嫣问着这话,面容之中露出了些许正经。 安阳平默然。他也知道,有些事,不再提起也不会忘记,有些人,不再去见,也会活在心里。他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沈嫣转到他跟前,又一次在他身旁蹲下了身子,定定地看他,温声道:“告诉我,我想多知道一些跟你有关的事。”在宁安城的那个多事之秋,她都没有来得及了解他的故事。此次,她一定要慢慢了解才是。 她眼神笃定,不容拒绝,有种他不说,她便不会放过纠缠的倔强。 安阳平于心里暗叹一声,终于告诉她:“我本姓司马,不姓安阳。” 沈嫣大为所惊。当然,这不是最令她震惊的,最令他震惊的是,司马文勇是他的亲侄儿,他是司马文勇的亲叔叔。 安阳平和李承茂一样,是妾室所生的庶子,本就不招司马氏喜欢,他腿不方便之后,更受冷落,因此,他离开了家,四处寻医问诊。在外的时间久了,他对这个家,也再无依恋了,索性改了姓氏,独自生活,靠着自己的学识和医术,他也博得了属于他的地位和声誉。 司马氏嫡亲长辈和他的同辈,都英年早逝,留下一个后代司马文勇却极是喜欢缠着安阳平,也不知何故。而无论如何,安阳平对司马氏无好感,终不喜欢他的纠缠。 “司马将军莫不是想让你回司马家?”沈嫣平复了万分震惊的心绪后,不免分析起这其中的诡秘来,“在这个世上,他没有父母兄弟,除了妻子,你便是他最亲的亲人。他缠着你,也是出于好意吧?” “并非如此。”安阳平却说,“在我身上,有他想要而不得的东西。” “是什么?” “我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安阳平紧盯着沈嫣,唯恐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吓到她,“他想要这颗心。” 沈嫣果真被吓到了。她因为惊诧和不可置信,整个身体也跟之摇晃了一下,“这……岂有此等荒唐之事?” 安阳平接着道:“而这颗心,是他不能用强的。只有我心甘情愿,这颗心才不会受到玷污,也才是他想要的。” 继续听下去,沈嫣都不知所措了,她只得好笑地发出笑声来,嘴里还是那句“岂有此等荒唐之事?” “你别要不信,”安阳平方才告诉她,“这人世间许多事,都不是你我能想象的。这乱世天下,当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可以解救苍生万民,怀拥四海。” 他的言下之意,是说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人,就可以一统山河,成为整个天下的主人吗?沈嫣惊惑,当即问:“司马文勇的野心,是北周和南昭,还有周边那许多蛮夷小国?” 安阳平点头,不妨告诉她:“现在除了我有这颗心,还有一人有这颗心。我相信,将来一统山河的人,是他。” “他?他是何人?现在在哪里?”沈嫣听了这些话,虽觉如梦如幻。但她从未怀疑过安阳平说的每一句话,因此,他说什么,她都深信不疑。即便是这样在她听来万分荒唐的事,她也绝不怀疑他。 然而,在她问出这个问题后,安阳平看着她,许久没有回答。 第153章 萧氏 沈嫣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了,忽而玩笑道:“那个人不会是我吧?” 安阳平竟被她这话逗乐了。[..tw超多好看小说]他的嘴角,也浮现了一点浅浅的笑意。不过,他终是摇了头道:“不可说。” 沈嫣一愕,顿时收起自己的玩笑之心,心下有些不愉快念: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何不可说的?但想到既然是他说的“不可说”,她就是再问,也问不出个结果来,她便没有多问。 “那个人是谁,你会知道的。”安阳平如是说罢,便道:“走吧,别让二爷等急了。” 沈嫣起身,想着他的话,也想了一下如今天下的局势。若真如安阳平所说,拥有七窍玲珑心的人,会拥有整个天下,那么,那个人是否就是李承启?他的能力如何,她是看过的。 而无论如何,这天下是谁的,又与她何干?推着安阳平的轮椅,他只事不关己地笑了笑。 沈嫣和安阳平来到李承茂所在的屋外很远时,便听得了他艰难而困苦的咳嗽声,一下紧接着一下,直让知情人好为他担心。 沈嫣加快了步伐,推着安阳平来到门口,看到有台阶,他不免为难地看安阳平。 “你先进去吧。”安阳平说。 她点头,遂将他放在了原地,独自推开了李承茂的屋门。 李承茂抬头时,嘴角还有一丝未有擦去的血迹。而他手里,紧紧将一方帕子握成了一团。但他,在看到沈嫣进屋时,还是在脸上绽开了一点微笑,也在眼里升起了丝丝高兴的光芒。 “你又咳血了?”沈嫣上前,不无紧张看他。李承茂却是摇头,将握有帕子的手。悄悄藏了藏。 “何须骗我。”他这般不坦白,沈嫣更是心疼。伸手,她拿出自己的帕子,温柔地为他擦拭了嘴角的血迹。[..tw超多好看小说]李承茂只觉温暖,还笑着说了一句傻话:“若是只有病着,才能得你这般柔情,我愿一直这么病着。”说着,他轻轻握住了沈嫣另一只手手。 听得这样的话,沈嫣犹豫少刻便抽出了手来。但为了不让他心有多思,她顺势就从他手上抢了他意欲藏起来的帕子。 本是无意摊开这块帕子一看。她却可怖地发现,李承茂此次咳出来的血,不是鲜红色。而是黑色,其中还有结成血块的,看得她惊心动魄。 “安阳……”她唤一声,忙往门口去,将帕子递给他看。“为何会这样?承茂的情况……” 安阳平只看一眼帕子上的血,心头便是一紧。他忽按动轮椅上的某个机关,轮椅下边无端出现了一块木板,木板上更是出现两个小小的滚轮,而轮椅背后,生出了一方三脚架子。就在沈嫣惊讶于这轮椅的神奇时。他便轻松上了台阶,并以同样的方式,跨过了门槛。 原来。先前他没有进屋,并非他不能,而是他不愿打搅。 进到屋内,他便向李承茂弹出了自己的天蚕丝,好一会儿过去。他用惯常不起波澜的口吻说:“毒已侵入肺腑,”收回天蚕丝。继续道,“再不控制,只怕再无挽回余地。” “这可如何是好?”沈嫣所有的期望,都落在了安阳平身上。她蹙眉看着他,心中焦躁,几乎怨怼上苍:“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没有海斛……” “莫要着急。”安阳平说,“我可开一个方子,以免情况继续恶化。”说着他看了看屋外,心道:大山如何还不回来? “你说是什么方子,我去抓药。”沈嫣像是读懂了他的难处一般。 安阳平却是摇头,“有几味药十分特别,许多药商喜欢糊弄,真假难辨,不懂药的人去了,只怕会抓到假的,还是等大山回来吧。” “那我去管他们要笔墨纸砚。”沈嫣说罢,转身便出门了。她想找个将军府的下人,要文房四宝来。可是,大大的院落,却是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她不禁心生埋怨:这个司马文勇还真是不懂人情世故,如何有客人来,在客房附近也不安排几个供使唤的婢子奴仆? 她一直往院落外头走,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家仆,可刚想上前,那家仆却被一个身着一袭青色裙裳的女子唤去了。 这女子梳着妇人头,年纪看起来比沈嫣大三四岁。她行路端庄,说话得体。那家仆,尊她一声“夫人”。 夫人,但不知她是谁的夫人?论年纪,她不该是司马文勇的妻室,而论及这个家的男丁仅有司马文勇一人……莫非,她是司马文勇某位兄长的遗孀? 这些想法,飞快地在沈嫣心里掠过。很快,她走上前去,向这位夫人施了一礼。奇怪的是,这位夫人撇了她一眼,并不搭理她,甚至在发出一个鼻音后反了身对她身侧的丫鬟道:“将军何时开始喜欢这等年长的了?” 原来,她误以为沈嫣是司马文勇风流带回的女人。沈嫣忙唤一声“夫人”,紧步跟了上去,待她停步回头,她便噙笑解释:“我是安阳大医的朋友,并非夫人心中所想的那种人。” 听言,这位夫人很有些诧异,想了想,接着便笑了,还很有些歉意道:“原是随将军从北周来的上宾。我这……我可真是失礼了。”她委身,赔了个不是,而后告诉沈嫣,她是司马文勇的妻室司马萧氏。 听得她是司马文勇的妻子一事,沈嫣自然吃惊。看她这成熟之表,该是有二十四五了吧,与十七岁虽然也很稳沉的司马文勇比起来,她看上去还是大了许多。不过,沈嫣没有把自己的吃惊之色表露在脸上,而是笑着,问了她的好,之后才管她要文房四宝。 萧氏听了她的诉求,立马让身边的丫鬟招呼人去办了,她还吩咐她的丫鬟说:“顺便问问杨总管,我让他派几个灵活的仆妇奴才到西华苑,照顾柏家夫妇起居,他如何还没办。” 接着,她又因自己这个当家主母的照顾不周,而向沈嫣说了许多赔罪的话。之后,她还热情地说,要随沈嫣一道去看看她“患病”的夫君。 她的客气和热情,是沈嫣招架不住的。她想去看李承茂,她唯有让她随自己去。 却说李承茂和安阳平在屋里,很快便谈起了沈嫣。 李承茂首先问安阳平:“我是不是快死了?” 安阳平默了一刻,终于道:“喝了我的药,便不会那么快。” “终还是要死。”李承茂好笑地笑了,笑罢之后洒脱道:“死就死了罢!”他顿了顿,向安阳平走了几步,方才认真看他问:“我若死了,你会否照顾嫣儿?” “她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安阳平毫不犹豫说,“至少,从命理上看,能守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你,亦不是我。” 听言,李承茂不服气,他几乎恼怒,忽而嗤笑一声,“不是你,亦不是我,那是何人?难道还是我那个当了皇帝的大哥吗?” 安阳平没有做声,李承茂更是受不了了。他又上前几步,直走至安阳平跟前,看着他平静的脸孔,失了好脾气道:“安阳平,你可知你的弱点?你最大的弱点,便是相信命!命,真是上天注定的,不是自己决定的?” 命,自然是上天注定的,但命,也不是不能改变的。只不过,安阳平也不明白,自己分明深谙其中道理,却不知为何,就是认为做再多努力,也斗不过天。他缺乏李承茂这样的自信。因此,面对李承茂的质问,他唯有沉默。 沈嫣带着司马萧氏回到屋中,打破了他们之间几乎夹着着战争硝烟的气氛。 司马萧氏对李承茂的伤情,问长问短,很是关心的样子。她还对安阳平说,有任何需要,都只管交代她去做。用她的话讲:“少有将军的朋友会到家里来,能住进将军府的,那必是将军最看中的人,我岂能怠慢?” “夫人要是能帮我们找到海斛就好了。”沈嫣随意说出这句话来,其实对她并没有抱以期望。 令她和李承茂、安阳平都意外的是,司马萧氏对海斛这种东西,并不陌生,甚至可说是熟悉。听了“海斛”这两个字眼,她本神采飞扬的样子,顿时消歇了。在她脸上,几乎浮现了一丝悲伤之色,吸引了沈嫣和李承茂,还有安阳平三人的所有目光。 她叹一口气,扶着桌案坐了下来,方才跟他们讲了一个故事。“我有一个姐姐。她是众多姐姐中,待我最好的一个姐姐,可惜从小就害有一种怪病,常年离不得药。而她吃的那些药中,有一味药是必不能少的。这味药,便是海斛。”言及此去,她又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一年前,到处都买不到海斛,我那姐姐吃不到药,年纪轻轻的,便去了。” 说罢,她抬眸看一眼李承茂,又将目光落在了沈嫣脸上,有些遗憾道:“要找海斛,我实在有心而无力,真是对不住。” 见她自责的样子,沈嫣忙道:“夫人无需往心里去,适才我也是随口提一句罢了……不过,”她忽而坚定起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我夫君的病。”说着她看向李承茂,愿他也要和自己一样坚定,不要放弃求生的任何机会。 讲这番话时,她并没有注意到,安阳平听过司马萧氏的话,便开始寻思着什么,直到他突然开口问司马萧氏:“将军夫人,关于你那个姐姐的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154章 变态 安阳平要与司马萧氏私底下说话,司马萧氏很意外,但她绝不会拒绝的。安阳平是她夫君司马文勇巴结还来不及的人,能与他亲近,她自然乐意。 安阳平启动轮椅,往屋外去了。 看到他的轮椅如此神奇,跟在后面的司马萧氏也如沈嫣初见时一般暗暗兴叹。 沈嫣疑惑,但不知安阳平有何秘密要跟司马萧氏说。对着他二人在庭院之中停下来的身影,她望了许久,直至听到李承茂又开始咳了,她才将注意力收回,放在他的身上。 她给他倒了一杯水,而后鼓励他道:“你放心,安阳定有法子解你身体里的毒的。” 李承茂心里已经不在乎了,但他还是冲沈嫣笑着,轻点了下颔。他想,只要他表面上做出心怀期望的样子,她就会少一桩烦恼。不然,她又要担心他这身体里的毒无药可解,又要担心他悲观的情绪,定然疲累。 果不其然,他的点头,让沈嫣心里好受了许多,心中的希望,也似乎变得离现实近了些,找到治好他办法的心,也更加坚定了。 安阳平与司马萧氏的谈话还未结束,大山提了两袋药包回来了。沈嫣只见,他与安阳平打过招呼之后,便往远远站着的司马萧氏的丫鬟处走了去。听了他好一通嘱咐后,那丫鬟方才提着药包走了。 巧在这个时候,有人将文房四宝送来了。安阳平却是伸手,说不必了。而后,他将要抓的药,都说给了大山听。大山一一记下,又离去了。 至此,安阳平与司马萧氏的谈话结束,司马萧氏面色凝重。没有回屋与李承茂和沈嫣招呼一声便离去了,安阳平则自顾回到屋中,脸上,仍是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 他还未进屋,沈嫣便迎了出去,问他:“你跟将军夫人说了些什么,她离去时,好似很有些不安。.tw[]” “二爷的毒,也许能解。不过……”安阳平说罢犹豫了。 “不过何如?”沈嫣有些兴奋。 “还是等确定了之后再说罢。”安阳平转了念,没有现下就告诉沈嫣。他与司马萧氏谈话的内容。 他这么说,沈嫣也便没有多问。只是她很高兴,想立马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承茂。可是。她刚要往屋里去,安阳平却叫住了她,提醒道:“这事,暂且不要与二爷说。” “这却是为何?”沈嫣问。 “若真要那么做了……到时再说不迟。” 要怎样做?沈嫣张了张口,想要询问。突想到他已说过“等确定了之后再说”,她便将跳到嗓子口的疑问给吞了回去,只点头应承:“那我便不说。” 回到屋里,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安阳平就李承茂的情况,说了一些他应该注意的话,便对沈嫣道:“你一路劳顿。我送你去客房歇息。” “我……为了方便照顾承茂,这一路来,我都是以妻子的身份。与承茂共处的。”在安阳平跟前说出这件事,沈嫣似是有些难为情,也有些不安,她又道:“在司马将军跟前,我们也一直谎称是夫妻。现在若分开住,只怕会引他怀疑。” “也罢。”安阳平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许多繁文缛节了。你与二爷住一屋,晚间也方便照顾他,那我先回房。”他面上温和,说话有条理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的心境是否依旧平静得如同没有风吹过的湖面。他还说:“我会搬到隔壁住,有什么事,只管说。” 他离开后,沈嫣心头生出了一股子莫可名状的感觉――这不是一种舒服的感觉。不过,她没有想许多,只一心照顾李承茂。 没多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领着几位丫鬟奴仆过来了。沈嫣走出去看,那老者便领着这些个丫鬟奴仆上前,自称是将军府的杨总管,是听夫人之命,让这些丫鬟奴仆伺候“三位尊客”的。 这杨总管说话时,昂着头,不像个下人,倒像个长辈。在沈嫣跟前,他毫无司马萧氏的小心和谨慎。沈嫣想,他年纪这么大了,虽然是个总管,但在这府里,定有些威望。没猜错的话,在司马文勇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他就是这个府里的大人物了,指不定在司马文勇爷爷辈,他就是个管事的。 如此揣摩着,沈嫣倒给了他该有的礼数。毕竟住在人家的屋檐下,对人抱以好姿态,日后若有个什么事,也好相商。 这注定是忙碌的一天。送走杨总管之后,本来负气离开的司马文勇又来了。他来时和颜悦色,脸上再不见半分羞恼之色。 想到他所有的笑,都是为了得到安阳平的七窍玲珑心,沈嫣再见他时,不免生出一种厌恶感。她甚至觉得他内心变态――一个正常人,即便是羡慕嫉妒旁人拥有的智慧和美好,也不会想到将这种生在旁人身上的东西,转接到自己身上啊。难道,他要将安阳平的心挖出来换到他的身体里不成? 想及此,沈嫣整个身子都忍不住打了一个摆。 “柏夫人这是怎么了?”她这动作,终被司马文勇看去了。他关心道:“这天气越发热了,柏夫人适才怎还打了个冷噤?莫不是舟车劳顿,身体有不适?” “多谢司马将军关心,我身体无恙。”沈嫣忍了心里的不舒坦,噙笑答了他的话。 “有不舒服的,可一定要问医。” “安阳公子就在边上,有哪里不舒服,我自会问他的。” “嗯。”说到安阳平,司马文勇最是高兴了。很快他便道:“安阳大医似乎与柏夫人关系匪浅。” “这是自然……”沈嫣话说到此处,李承茂又开始咳嗽了。借此机会,本不想与司马文勇多说什么的她忙说:“司马将军,我夫君刚吃了药,我正准备伺候他歇下,还望……” “好,那我不打搅了。”司马文勇识趣地离开。 他走后,李承茂告诉沈嫣,他适才的咳嗽声,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看得出来,她不喜欢与司马文勇说话。 “看出来了?”沈嫣惊异,而后不无自责道:“看来我没能掩饰好我的心……那司马文勇一定也看出来了吧?” “这倒未必。”李承茂轻笑,“他岂会如我一样了解你?” 本是一句无心的话,却难免男女之间的暧昧之意。沈嫣笑了笑,故意不往深处想,只接着与他谈论起这个司马文勇。他们一致认为,这个司马文勇并非善类,而是个笑里藏刀的小人。当然,这话是沈嫣首先说出来的,只是得到了李承茂的附和罢了。 这天,李承茂喝了安阳平为他开的第二个方子,身体似乎有所好转,至少,他没再无端咳出那样吓人的血块了。是夜,他还同沈嫣一起参加了司马文勇安排的宴席,邀请了自己在官场上的许多朋友。 说起来,司马文勇办这个宴席,本是期望安阳平参加的,但安阳平没有给他这个面子。为此,他在宴席上,几乎是藏着心思,带着脾气的。他酒喝得很多,行为也越发荒唐了。当着妻室和朋友的面,他竟让自己收在府里的歌舞姬脱衣献舞,以娱众人。 司马萧氏看不下去,先行离席而去。趁着众人不备,沈嫣也起身,借由李承茂身体不适,同他一道离开了。 来到外面,司马萧氏面对宴厅,生气而绝望。见沈嫣和李承茂出来,她也不掩饰这种情绪,甚至还对他们说:“将军许久没做这般荒唐之事,今次却不知为何又……”她叹息一声,没有把话说全,仅对沈嫣和李承茂二人发出一抹自嘲之笑道,“让你们见笑了。”说罢她用右手的衣袖,轻轻地擦了擦脸颊――她竟被司马文勇的行为气哭了。 在夜色下,本该更加柔媚的脸,在她这儿,却显得尽是沧桑。想来,她虽贵为大昭国最骁勇善战、最年轻、最意气风发的将军的唯一妻室,却在素日生活中,并没有享受到表面那无上荣耀带来的快乐与幸福。 沈嫣虽然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但同是女人,她能明白司马萧氏心里的痛楚,因此,她跟李承茂招呼一声,便独自走上前去,劝道:“由他去吧。男人的事,岂是我们女人管得了的?夫人是这一家主母,管不了自己的丈夫,管好这个家便是。” 司马萧氏勉强而笑,点头道:“这些年,我可不就是这么做的?只是,每每见将军这样,我这心里……”话语凝噎,如鲠在喉,她没有说下去。接着,她又笑了,看一眼立在不远处玉树临风的“柏仲”,又看一眼“柏夫人”,不禁欣羡道:“倒是你啊,有这等好福气,能嫁予柏公这样的温柔好男儿。即便是他身患有疾,你不离不弃,也羡煞了人。” 沈嫣回眸看一眼李承茂,见他在月色下安静而立,又嘴角噙笑回看自己的模样,心头也是一叹:倒真是一个温柔多情的好男儿。 宴厅内,随着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奏乐之声和觥筹交错之声戛然而止,女子的惨叫声却是不止,只是渐渐低了去,而乐声和人们喝酒助兴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司马萧氏本想回去看看出了何事,走出几步,却只见两个家仆拖曳着一位女子走了出来。 “霜儿……”她惊然唤一声,却见她胸前血红一片,不禁吓得退后一步。 第155章 喜欢 司马萧氏口里的霜儿,无疑也是司马文勇从外头猎来的歌舞姬。不过,在见到她浑身是血、昏迷不醒被人扶着出来,司马萧氏会露出如此担忧怜惜之色,倒可见司马萧氏平素里并不讨厌她。 情况紧急,司马萧氏想到了安阳平。她当即命令那两个家仆道:“送霜儿到客房,求安阳大医诊治!” 两位家仆听令,便扶着霜儿往客房的方向去了。司马萧氏一边紧紧跟着,一边问询发生了何事。见那霜儿的身体滑过的地面,留下那样鲜活的血迹,沈嫣和李承茂没有愣着,也紧张地跟了上去。 听得那两个家仆说,原来是司马文勇在宴会上逼迫歌舞姬在众人前献艺,这个霜儿心高誓死不从,司马文勇便当众切下了她一边胸脯。 此话一出,司马萧氏震惊得头皮发麻,顿了脚步。沈嫣和李承茂则更是没有料到,司马文勇竟是如此荒唐残暴之人。他骁勇善战的威名,惊动北周。北周却无人知他还有如此人面兽心的一面。他,不过十七岁! 霜儿被抬到安阳平处,止了血,命算是保住了。然而,她刚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一边胸脯没了,立时便发疯似地奔出了屋子。大家伙找到她时,她已一头撞死在了墙头。 “安阳,将军府不宜久留。”发生这样悲惨的事,沈嫣再也找不到留下来的道理。她最为担心的,还是如此疯魔的司马文勇会对安阳平不利――这个司马文勇,不是想得到安阳平的心吗? 然而,她提出离开的想法,并未得到安阳平点头。他只问司马萧氏:“将军夫人,我跟你说的事,你可思虑清楚了?” “这……”司马萧氏很有些为难的样子。终于想了想道:“我恐怕还要问过我娘家人,方可给你一个答复。” 安阳平点了点头,也没再催促。只是,他与司马萧氏的对话,更引发了沈嫣的疑惑之心。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司马萧氏惊动她娘家人? 待司马萧氏离开后,沈嫣便让李承茂先回房去了。她留了下来,追问安阳平自己心中的疑惑。她说:“看得出你对将军夫人有所求,但不知是何事,让我去劝劝她。许或比现下一味地等待要强得多。是何事,你就不能告诉我?” 拗不过她眼里的倔强,安阳平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可是。听了他的想法,沈嫣惊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安阳平说,海斛这味药药性特别,能深入至人的骨髓,司马萧氏的姐姐自出生开始便服用海斛。有十多个年头,即便她现在死了,她的骨头里也必定有海斛的药性。若将她的骨头代替海斛给李承茂解毒,必能见效。 拿死人的骨头给人作药,他安阳平敢想,李承茂敢喝吗?不让他知道就好。只是沈嫣听到这事,难免半天缓不过神来。 不过,她终于果决道:“人命关天。明日安阳也去宫里求求你们皇帝,看他能否帮我们找海斛,我则去求求将军夫人,做两手准备。”她忽而笑了一下,不无高兴道:“到底不是无药可救!最后一刻。就是去偷去抢,我也不让承茂有事的。” 安阳平却不如沈嫣轻松。他说:“我还有一事忧心。” “何事?” “若最后只能用将军夫人那位姐姐的尸骨入药,”安阳平道,“我只怕她尸骨里的尸气,会给二爷的身体带来伤害。” 听言,沈嫣微蹙眉头,有些紧张问:“会有何样的伤害?” 安阳平摇头,“用尸骨入药,历来医书都无记载。若真尝试,我也不敢确定会带来何样的后果。(..tw好看的小说)” “这样一来……能否用尸骨入药,还得承茂自己答应。”沈嫣说罢叹息一声,“我们还是分头行事吧?无论如何,好死不如赖活着。” 安阳平点头,答应了。 “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沈嫣突然想起在桃花岛,那位救了自己和李承茂,并扣有自己孩儿的老婆婆来。她拿出老婆婆给自己的蝴蝶玉佩,递给了安阳平。 不待她说什么,安阳平见到这玉佩,眉头微蹙,眼里闪过了一抹意外的光芒。“你如何有这玉佩?”他接过玉佩,看了一阵方才抬眸看沈嫣。 沈嫣将自己在桃花岛的遭遇细细跟他说了,还传达了那老婆婆交代的话。看着安阳平平静之下难以掩藏的凝重,她不禁小心翼翼地问他:“安阳,那老婆婆,是你什么人?” 安阳平许久没有做声,像是陷入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一般。沈嫣默默等待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连呼吸,也是那样轻而细。 “她是我外祖母,”安阳平突然说话了,“将我母亲卖到司马氏做丫鬟的人,便是她。”他还道:“我有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那样待我母亲,我母亲却在临死的时候,都还念着她。” “那她……”沈嫣尽量往好处想道,“将你母亲卖身为奴,定是有她的难处。” 安阳平勾了勾唇角,笑容之中微微泛着点苦涩,“因为不想过苦日子,便卖了女儿。我腿受伤,在司马家不被瞧得起,在街头被人嘲笑,她看到了,也装不识。如何今时,又想见我了?” 听得这样的事,沈嫣好心疼。她只恨,自己没能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甚至守护他――安阳平的悲伤,又何止这些?怜悯的心,让她蹲下身,牵住了他的手。 “安阳……”如此唤一声,她却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够让他舒服一些,到底是无言。 安阳平却是换回了平素面若春风,不理世事愁苦的样子,冲着沈嫣,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他告诉她:“到时候我会与你们同去桃花岛,换回你的孩子。” 沈嫣点头,将他的手握紧了些。可是,他的手,贴着她的掌心,却是没有丝毫的动弹,但也并不轻松。她能感受到他手间的冷漠,终是有些在意的。很快,她失望地起身,强装笑言道:“我回屋歇着了,你也早点安寝。” 离开他的屋门,抬眸望一眼远处空寂的夜,她长吸了一口气,心道:安阳啊安阳,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只这短短一天,她竟发现自己的心,是这样愿意与安阳平亲近,只是安阳平明明关怀她、爱护她,却又如何有意远离她?就因为他那再难站起来的双腿让他觉得卑微吗? 犹记得,与他成婚入洞房的那一夜,她的主动,也让他难以自持,只是因为他心里不放心、不确定能担负得了她的一生,他终压住了心底的欲望,留了她的清白。他这样纯善的心地,沈嫣再想起,更是内心欢喜。 她回到自己屋里时,李承茂还没有入睡。他立在窗边,看着天上的夜色出神,就是沈嫣进屋了,他也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 沈嫣的询问,惊了他。他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脸上恢复了惯有的温和,又重新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天际。他道:“安阳公子实在是厉害,夜观星象,即能感知天下的未来,察看一些人的命运。” “你也想学不成?”沈嫣走至他身边,竟发现如是立在窗边看远处的夜空,竟会有一种意外的宁静和舒心。她不在意李承茂的回答,徒然兴叹道:“好美。” “是啊,就像那个晚上一样。”李承茂幸福地回忆着,那个晚上,与沈嫣在一片草滩上,并牵了她的手。 沈嫣知他意指什么,忙转了话题道:“我把桃花岛那个老婆婆的事跟安阳说了。原来那个老婆婆竟是安阳的外祖母。” “竟是如此。”李承茂叹了一声,音色里却没有多少惊,反倒是漠然――对安阳平的事,他似乎并不关心。 说罢这些,沈嫣也觉无趣,有意打了哈欠,便说时候不早,让李承茂也早些睡了。李承茂点头答应,走到床边,和衣躺了下来。沈嫣则躺到软榻上,顾自想起了自己的心思。她想,等治好了李承茂的伤,便跟安阳平一起去桃花岛接自己的孩子,而后便赖在安阳平身边,再不离去。 她喜欢安阳平,她觉得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那便是最静好的地方,而且她相信,他会正大光明地爱护自己,像在此之前爱护自己一样,无私地爱。 想着这样美好的未来,她竟有些睡不着了,浑然不知自己在软榻上翻来覆去已有好几个来回。 “嫣儿……”李承茂突然说话了。叫出她的名字,他犹豫了半刻,方才道:“睡到我身边来如何?” 沈嫣一惊,自是不答应。 “嫣儿,到我身边来。”请求之声,霎时变成了一种不容拒绝的要求。到底李承茂是李承启的亲弟弟,某些时候,竟跟他那个哥哥有点像。 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沈嫣脑间就有一个念想短暂的划过――当了皇帝的李承启在京城好么?他现在还在找她吗? “到我身边来,嫣儿。”李承茂又说了一遍。今夜的他,如此古怪。 第156章 说服 几乎是鬼使神差的,沈嫣竟应了李承茂的要求,来到床边,在他腾出的外侧躺了下来。躺下之后,她觉得异常尴尬。而就在她尴尬之时,李承茂捉住了她的手。 他的样子,就好似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似的。他终于问她:“你喜欢安阳平?”虽是问句,其话语里,却没有半分的疑问。而且,问出这句话时,他是那样的平静,好像他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般。 “你如何知道的?”沈嫣没有答“是”,也没有答“不是”,径直反问了他。她在他跟前,可是极力掩饰了自己对安阳平的喜欢之意啊。她从来不知道,不仅女人对男女之情敏感,男人在对待男女之事的时候,也是敏感的。 “我没有猜错。”她的反问,无疑是给了李承茂一个肯定的回答。但李承茂知道她喜欢安阳平,倒没有半分的激动,只是话语里,满是强装镇定后的自怜之气。 “不然,”他又道,“你又岂会在见了他之后,有意逃避我的示好?” “感情的事,不可强求。”沈嫣本不想在他身体状况如此糟糕的情况下与他说这些话的,但既然他自己已经猜透,她也无需隐瞒了吧。她索性确切地让他知道,自己喜欢的,就是安阳平,而非他。她稍稍用力,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就这一次。”李承茂却是将其抓紧了些,生怕她逃脱,有些急声道,“这是最后一次。”无论将来是死的,还是活的,这都是最后一次抓她的手了。她喜欢的是安阳平,不是他,只要她高兴。他想,他能做到笑着面对她。 这一夜,沈嫣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只是她知道,一直到她倦怠了,他都没有松开她的手。当然,他只牵着她的手,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翌日醒来的时候,她却蜷着身体,脸向着他。贴着他的胸怀,好似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夜晚。(..tw)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醒来的。她弹开眼皮的时候,他正好睁眼。用那刚睡醒还有些迷蒙的目光,慵懒地与她对视。短暂的惶然之后,他冲她浅浅地笑了笑。 沈嫣几乎是弹起身坐起来的。下了床,她便忙个不停,很有些尴尬的样子。一切收拾妥当。她便出门去找司马萧氏了。 一路问询之下,她一直往花儿盛开尤多的方向去――司马萧氏与她一样,也是一个爱花惜花之人。 将军府的下人告诉她,司马萧氏住在丽璇苑,而从客房到丽璇苑,必会经过司马文勇所居的正院。沈嫣一路念佛:菩萨保佑。到时经过正院,千万别遇到司马文勇。了解了司马文勇残暴的脾性,她这个上宾。倒有些怕了。 而现实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她正庆幸已走过正院大门的时候,司马文勇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他轻浮地唤了她一声“柏夫人”。 听到这个声音,沈嫣的心也忘跳了一拍。但她却不得不回头,和颜悦色与之问早安。 “柏夫人这是要去哪儿?”司马文勇打听着便走到了她跟前,在离她很近的距离。忽深深吸了口气道:“柏夫人身上,有一股特别的香味。”说着他还向她伸出一只手来。 沈嫣后退一步。忙避开了他道:“将军请自重。” 听得此言,司马文勇毫不知耻,反倒大笑起来,笑罢之后却是一脸正经道:“柏夫人是我的上宾,我岂会对你无礼?适才,不过是个玩笑罢了。”他此刻的样子,可说是天真无邪。 沈嫣倒摸不清他这话是真是假。按说,她长他几岁,他收藏的姬妾,也个个媚态动人,他不该对她有色心才是。但他屡屡对她露出戏谑之意,实在教她不解。难道果真只是玩笑?即便如此……她想了想挺身上前,故作高深围着他转了一圈道:“将军与我一个有夫之妇开这样的玩笑,但不知有何好笑的?我怎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在我夫君跟前,将军敢这般胡言乱语,在我好友安阳公子跟前,你也敢吗?” “你以为我怕了他安阳平不成?”司马文勇立时敛了笑,面露恼怒。 “将军天不怕地不怕,岂会怕安阳公子?”沈嫣噙笑,正经与之委身以礼,而后便离去了。 “你还未告诉我你去哪里?”司马文勇倒不忘询问。 沈嫣回头,恭谨答:“我与将军夫人一见如故,想去看看她。”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司马文勇阴森地眯了眯眼睛,心里想的,尽是安阳平在自己跟前高傲的样子。多少年了,他始终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方法,让他心甘情愿交出自己的心,而现下这个女人……他勾起一边唇角,口中喃喃:“沈氏,嫣儿。” 沈嫣来到丽璇苑,只觉满园花香扑鼻而来,令人陶醉。这样的芳香,让她想到了自己在宁安侯府住的御香苑。但不知,如今的宁安侯府是什么样子? 知沈嫣来了,司马萧氏很是高兴地迎出了门。她说:“我这丽璇苑,一年到头也少有个正经人会过来。”这不来的人当中,恐怕也包括司马文勇。 司马文勇与她成婚配,不过出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两年来,二人之间没有子嗣,更无半点感情可言。司马萧氏,只能与花做伴,打发一日又一日寂寥的时光。 沈嫣赞她园子里的花长得好,她却忧伤道:“看到花开,自是欢喜。但冬日的时候见到这些花草枯萎,那欢喜之心,便不留半点痕迹了。” “那便多种一些在冬日也能开的花,像冬兰、一品红、水仙、腊梅……”沈嫣如数家珍,兴致盎然说了许多冬日会开花的花卉。 司马萧氏听了很是欢喜,其中有些花名,是她听也未曾听过的。 于是乎,两人光是谈论着花儿,便聊了一盏茶的功夫,接着,沈嫣编了个谎,说了自己可怜的身世,以及自己与“柏仲”如何相爱的故事,终引出了“海斛难寻”一事。 她道:“可惜安阳公子到处找不到海斛,救不了我夫君的命。我与我夫君,恐怕……恐怕只能是天人永隔了。” 她露出七分的悲伤之色,以及三分的故作坚强,倒是让司马萧氏动情而落泪了。司马萧氏眼中含泪,倒不忘安慰沈嫣道:“你放心,有安阳大医在,柏公身体里的毒,一定能解。” “有方子,却无药,无异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沈嫣叹息,“即便是安阳公子,也只怕回天乏力。” “其实,也并非非要海斛不可。”司马萧氏终于松口了。她动情于“柏夫人”与“柏仲”炙热的爱情,羡慕、怜爱,她不愿看着这么恩爱的一对夫妻,因为自己的“不愿冒犯死人”而分离。她想,即便是因为冒犯了自己死去的姐姐而万劫不复,她也不会后悔让这对夫妻,圆满地生活在一起。 她终于说出,自己姐姐的尸骨,或许能代替海斛,挽回“柏公”一命。听了她这么说,沈嫣紧紧拉着她的手,哭了。 她不是一个想哭便能哭的人,所以,她这次落下的眼泪,不是假的。她哭,因为她感激。司马萧氏,是一个值得她敬重的女人。只是想到她的夫君是司马文勇,她不免为她觉得不值。 千恩万谢之后,沈嫣问司马萧氏:“将军夫人,你可想过离开将军府,另觅一处适合自己的地方生活?” “你这话是何意?”司马萧氏并非愚笨之人。她当然知道沈嫣说这话的意思,但她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她自己,更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将军府,岂是她想甩掉便能甩掉的? 沈嫣不无怜悯地看她,没再多言。想来,司马萧氏又岂能同她沈嫣一样,除了一个孩子,再没有其他的亲人,所以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即便她敢,她娘家也不允许啊――女儿是大昭不败战将的妻子,是何等荣耀! 回到客房,沈嫣想第一时间将司马萧氏答应启用她姐姐尸骨一事告诉安阳平,赶到他的房间,却不见他的身影。想必,他是入宫面圣去了。她只得安静地等他回来。但她面带喜色,终被李承茂察觉了。 “何事这么高兴?”李承茂问她。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沈嫣扬了扬唇角,笑容是那样的灿然。 这样灿然的笑容,是因为安阳平而起的吗?李承茂心中划过了一丝隐痛。 不多时,安阳平回来了。沈嫣忙上前问他:“如何?你们皇帝答应帮你找寻海斛了吗?” 安阳平的回答是令沈嫣和李承茂都意外的。安阳平说:“我们皇上早在一年前,因为一位后妃得病需要用海斛,便已在百姓之间寻找过,无果。” 李承茂听了,本有的一点小小的希望也覆灭了,不禁安静地低了眸。死亡似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分开。 “那只能用将军夫人那位姐姐的尸骨了。”沈嫣说着看一眼吃惊的李承茂,终将目光落在安阳平脸上,告诉他道:“将军夫人已然答应我,可以做主取她姐姐的尸骨,代替海斛给承茂入药。” 安阳平心头自是一喜,但他还未来得及说点什么,司马文勇的声音陡然在门口响了起来。 “这么大的事,岂是拙荆一人就能做得了主的?” 他也知道他妻子那死去姐姐的尸骨,可以代替海斛入药一事了! 第157章 约定 事实上,安阳平和沈嫣都顾虑过若司马文勇知道司马萧氏姐姐的尸骨可以代替海斛一事会节外生枝,因此二人之间就算没有相互嘱咐过,也都默契地在与司马萧氏商谈的时候做到了隐秘。他们甚至要求司马萧氏,不要把这事告诉司马文勇,司马萧氏也答应了。 如此这般,司马文勇又是如何知道这事的呢?不过,现下这个问题已不是紧要的了。现下最为紧要的,是司马文勇会如何为难他们。 而令他们意外的是,司马文勇说罢这事不是他的妻子一人就能做主的话之后,接着道:“此事恐怕还要知会了我岳父岳母大人方可。不过,他们一向慈悲为怀,定然会答应的。”说着他爽朗地笑了起来,而后走至安阳平跟前,别有意味问他:“安阳大医,你说呢?” 安阳平没有做声,心里再是明白不过他的弦外之音。 很快,司马文勇又说:“我这便去我岳父岳母家说这事,安阳大医跟我一道吧?” 安阳平略略点头,司马文勇便得意地往屋外走了去。大山推着安阳平的轮椅,也要往屋外去。 “安阳……”沈嫣担忧地唤了一声。心道:司马文勇会否借此事要挟安阳平?他要安阳平用他梦寐以求的心,换李承茂性命当如何是好?想及此,她忙放大声音,再次唤了一声“安阳”,并跟上前去,抓着他轮椅一边扶手,紧紧地看他,一边摇头道:“不可。” 安阳平知道,她担心什么,也知道她说的“不可”,意指什么。他于是冲她笑了一下,让她放心道:“你放心。” 沈嫣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他轮椅的扶手,不肯放松。她不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否真的能放心。安阳平那样善良的一个人,若是因为善心而做糊涂事呢?未必不会啊。 “绝对不能。”她再次强调,还说:“你若答应他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我不允许。” “啪,啪。”前头,司马文勇突然反身。拍手称赞道:“此等深情,真教人感动,到底曾经是夫妻啊。” 他这话一出。沈嫣和安阳平皆抬起了诧异的眸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李承茂听了,也很惊异。 司马文勇如何突然间什么都知道了?就是沈嫣不是“柏夫人”,而是沈氏嫣儿一事,他竟也摸得这般清楚。 心知他们的疑惑。司马文勇更是大笑了两声。之后,他看一眼李承茂,终将目光投向沈嫣道:“你们北周刚篡位登基,却不改国号的皇帝李承启,正在北周之境四下张贴告示找寻你呢。噢,还有你们大周现在唯一的皇弟和皇子。说起来……”他顿了顿。接着说,“这个李承启也是个倔性的,找你们的人。昨儿都出现在我大昭皇城了。” 原来,是李承启的追寻,让司马文勇了解了这一切。但不知,李承启的人如何找到南昭的都城来了?沈嫣很有些担心。这一刻,她甚至怕自己被李承启的人找到。而后被带回北周。 “对了,我应该恭喜你。”司马文勇说着对沈嫣作了一揖道。“北周西皇后娘娘。” 李承启,封了她西皇后,就如同当初他承诺过的一般。他没有辜负他的正室妻子魏敏,也不肯对委屈她沈氏嫣儿半分。 “我也要恭喜你。”司马文勇接着看向李承茂,尊了他一声“贤王”。 尽管沈嫣和李承茂都不在京城,在这几个月内快速稳固了自己帝王位置的李承启,还是给了他们该有的荣耀。 “安阳大医,你还犹豫什么,请吧?”司马文勇突地转移了话题,要带安阳平走。 “既是你们皇帝派人找来了,这几天你们便在将军府,莫要出去才是。(..tw好看的小说)”安阳平嘱咐了沈嫣,终是跟着司马文勇走了。 一时间,沈嫣只觉要担心的事情又多了一桩。 自然,司马文勇并不是真的带安阳平去见他的岳父岳母。安阳平也深知这一点,因此,当他引着他来到他居住的正院时,他一点也不意外,也一点都不困惑。 司马文勇退去了厅里所有闲杂人等,安阳平也让大山退到了屋外,两个人方才开始谈条件。 “你以为我会用你想要的东西,去换一个与我不相干的人活命?”安阳平首先开口了。说这话时,他到底是表现出了一副浑然不在意李承茂是否能活下去的样子。 事实上,谁的命不是命?李承茂的确与他无关,他的确没必要为了他活命就用自己的命犯险。 司马文勇也深知这一点,不过,他要挟的筹码,可不是李承茂,而是……他轻巧地笑了笑,标致的五官,在这样的笑容下,尽显邪魅。他道:“若是为了你心爱的女子,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安阳平早已想到,他要将沈嫣拿出来做要挟。但不知他要对沈嫣做什么?而就在他想要问的时候,司马文勇又说话了。 “若是为了你心爱的女人,何止是一颗心,就是献出你的命、你的全部,你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吧?”说着他又是轻笑一声,一副十分了解安阳平的样子道:“你这种从小就缺乏关爱的人,一旦尝了情滋味,便恐怕再难逃情网了。”他摇了摇头,又表示可惜的样子,突然唤了安阳平一声“二叔”,劝道:“女人不过一件玩物罢了,你又何苦如此认真?” “如你这般蠢钝之人,又岂知何为情爱?”安阳平从小到大,从未骂过人,即便是这样一句还算不得粗鄙的粗鄙之言,他都未曾说过,今次,他破例了。 当然,司马文勇长这么大,被人说成是人面兽心、风流多情、不正经,倒从未被说成是“蠢钝之人”。他自以为自己不是一个好人,甚至对许多人来说是个混蛋,是个该死的人,但他从不认为自己蠢钝。因此,安阳平这样说他,他心里多少有些疑惑和不痛快。 不过,他没有与安阳平争论,径直问:“二叔,你到底答不答应,用你的心换去你心爱女子的平安?” “我若不应,你打算对她做什么?”安阳平问。 “嗯……这个嘛,我得好好想一想。”司马文勇说着在屋里踱起步来,一边思索,一边道:“首先,我要她看着同样深爱着她的李承茂因为无药可医,在她跟前慢慢吐血身亡。接着,我要把她关起来,日日让她在我膝下承欢……” 听到这样的话,安阳平手里的天蚕丝立时飞了出去,轻松地绕在了司马文勇的脖颈上,勒出一圈血红来。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几乎让司马文勇觉得恐怖。 司马文勇运着功力,竟发现自己奈何不了这一根细小的丝线!他的眼睛很快涨红了。安阳平只需再运力,即可用天蚕丝轻巧地割断他的脖子。但安阳平终没有这么做,反而收起天蚕丝,放了司马文勇。 司马文勇摸到脖子上渗出的血,惊惧不已。他没有想到,安阳平要攻击自己,竟是这么不费力的一桩事。 “你若伤害她,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安阳平漠然警告他道,“到那时候,我可不管你是大昭的常胜将军,还是司马氏留下的血脉。” “司马氏留下的血脉……”司马文勇回过心神,笑了,“难得二叔还惦念着这点亲情。不过,”他目光霎时变得狠厉,死心不改道,“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 “你想要的东西,”安阳平突然说,“我会给你。” 他这话一出,惊得司马文勇脖颈上的血流得更快了。他哪里想到,安阳平会答应给他多年来他想要的东西?他不相信!“我要的可是你的心。” 安阳平脸上没有任何异样。 “你愿意给我你的心?”司马文勇又问一遍。 “你也要给我,”安阳平说,“你的心。” “这是自然!”司马文勇眼见交易就要达成了,高兴心,尽显于表。他拿出一块白色的帕子,草草地系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而后走近安阳平,有些激动道:“我会请二叔的师傅亲自执刀给我们换心。有他执刀,我们的心,定能顺利换过来的。我听说,他做过这样的试炼。” 安阳平的师傅安阳迟暮医术惊天下,不过带出了一个好徒弟后,他便退隐山林,再不问世间生死病痛了。很多人甚至以为,他已然仙逝了。 “但是那次试炼,以失败告终。”安阳平不妨告诉司马文勇,“换心,我们都有可能没命。你当真要这么做?” 司马文勇并非丝毫不畏惧。说起来,他的信心要比安阳平小得多,但他想了想,还是坚定道:“即便是死,我也无怨无悔。” 安阳平脸上露着浅浅的笑意,却道:“你不怕我怕,所以在此之前,我要做几件未竟的事,免得死了留有遗憾。” “哪几件事?” “与你不相干。” “也罢。”司马文勇索性问:“那我们何时能换心?” “立冬之日,向南山清风观。” “你不会食言?”安阳平答应的太轻巧,司马文勇终有些怀疑他的“诚意”。 “我答应过的事,从不反悔。” 安阳平平静若素,丝毫没有因为换心而觉得是赴死的样子。 第158章 解毒 安阳平对司马文勇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他答应与他换心一事,不能让任何其他人知道,包括他的贴身随从大山。 司马文勇满口答应了。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相信,安阳平答应与他换心,并非说说而已。当然,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为了到时候安阳平没有反悔的路可走,他也会做第二手准备的。 近晌午时分,沈嫣和李承茂听得启用司马萧氏姐姐的尸骨没有问题,便料定是安阳平答应了司马文勇什么事才得到的结果。 “安阳公子,若要用你的心换我之命,莫说是嫣儿不答应,我也是不会答应的。”这事,是沈嫣与李承茂说的,因此,听得安阳平一回来就带来的“好消息”,他当即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还道:“若只有如此才能活命,我宁可从容赴死。” “安阳,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沈嫣也急急道。 “主人,”听得李承茂和沈嫣的话,早觉得古怪的大山再也忍不住了,“主人要与那小儿换心?不行啊!这绝对不行的啊。”他不会说什么精彩的劝阻之言,只这样说着不行,情绪愈加冲动。 “我岂会答应与他换心?”安阳平却是轻巧道:“我不过答应他,回到司马家,作他的军师,并答应皇上娶公主为妻罢了。” “娶公主……”听言,沈嫣心中一凛,再不知如何是好了。 将她的失望和落寞看在眼里,安阳平心中怜惜,暗道:我若不这么做,你岂会信我?又岂肯答应…… “这也使不得!”同样看到沈嫣的失望和落寞的,还有李承茂。他当即道:“安阳公子,我不值你做出这样的牺牲。” “我又岂是见死不救之人。”安阳平正经说罢,又看向沈嫣。“即便不是这个机会,司马将军也会找到旁的机会去达成他的目的。” 沈嫣内心心绪万千,终于使得她逃到了屋外。 正午的阳光太过炙热,照得她睁不开眼。她来到一处树荫下,倚着粗壮的树干,缓缓坐了下来,终于落泪。 “嫣儿想跟你在一起,你难道不明白?”李承茂蹙眉看着一脸平静的安阳平,是气,是怒。是埋怨,也是嫉妒。他忽而沉声,明确道:“我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说罢他意欲出门。 “你可知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是一次又一次退让。”安阳平的话让他留步。 他回头看安阳平时。安阳平也转了过来,话语之中陡然添了几分严厉道:“正是你的退让和软弱,才让你大哥占了先机。”他对李家兄弟是有些气的,因为是他们阻止了他去改变沈嫣的命运,而如今想要挽回。已不再容易了。 他想了想,缓和了语气,接着说:“即便是对嫣儿,你也不可让着她,你当知道,什么才是对她最好的。” 实际上。安阳平也知道,李承茂并非一个在谁跟前都只知退让的人,只是他对沈嫣太过纵容。太在意她的意志,所以常常随了她的意志罢了。而沈嫣的意志,并非都是对她自己有益的。 “去看看她吧。”安阳平只愿,无论沈嫣接下来要走什么样的路,他李承茂都能在这条路上守护好她。 “为何不是你?”李承茂想知道。他安阳平为什么放弃沈嫣,“你劝我不要退让。你自己还不是在做着退让?” “我退让,自有我的道理。” 他此刻的样子,有些漠然。李承茂看了他一阵,终于抱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大步走出了屋门。 他走后,大山忍不住问安阳平:“主人,您真要娶昭阳公主为妻?您好不容易再见到女主人……”他闭了口,犹豫了半天,再不知如何称呼沈嫣了。(..tw好看的小说) “送我回房。”安阳平不解他的困惑,只这般吩咐他。 大山于是没再多言,只听话地送他回到隔壁房间。 李承茂找到沈嫣,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几乎是心有灵犀的,他胡乱选择了一个方向,而沈嫣就在这个方向。 她木木地坐在树荫下,除了眼睛微微发红,再无更多的情绪。见李承茂过来,她也只扫了一眼,并不在意的样子。 李承茂走至她跟前,一时却不知说什么才好。良久过去,他才启齿。“我不会让安阳平娶公主。”他说,“你想跟他在一起,我一定帮你。”他还是“退让”。在沈嫣跟前,他就是做不到不去随她的意志。 沈嫣没有做声,如同没有听到一般。 “嫣儿……”李承茂留恋地唤了一声,终于反身离开。他想,只有自己离开,离得远远的,不让他们找到,安阳平就不用做牺牲,沈嫣也可毫无顾忌去实现她想与安阳平在一起的愿望。 而就在他走出几步后,沈嫣突然叫住了他,她道:“安阳说的对,即便不是我们有难处,司马文勇也会想旁的法子逼他就范。所以,你别做傻事。”她笑了一下,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埃,面容之中温婉的样子,仿若雨过天晴。 她想通了?不难过了?还是,把所有的不好的情愫,都藏起来了?想及此,李承茂心里不禁生出了更多的怜惜。 他本想说点什么,这个时候,将军府的一个家仆走了过来,恭敬道:“安阳大医请柏公去一趟,说是关于治病的药,有些话要跟你说。” “治病的药……”沈嫣想了想问,“拿到了?” “是。我们将军适才让人送过来了。” 司马文勇办事的速度倒是快。这么快,李承茂就能喝上解毒的药了。但不知这解毒的药,会否给他造成其他不适?安阳平叫他过去,也正是要知会他这一点吧。 他们来到安阳平房间时,只有安阳平一人在。 沈嫣料得没错,安阳平跟李承茂说的话,果真如他昨天告诉她的那些话差不多。他道:“尸骨里的毒一除,海斛的药性也会跟之消失,一切便无意义。你喝了尸骨熬成的药,也便服下了尸毒,我不能保证,这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而且这伤害可大可小,更是未可知的。” “既是如此,我何必喝这药?” “总好过一死。”沈嫣看着他,话语之中几乎暗含逼迫。她接着说:“药有尸毒,总好过你身体里的不解之毒。喝了这药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或许还有机会,而不喝,你便是时日无多,再无机会。” 这个道理李承茂自是明白,只不过,面对沈嫣和安阳平,他真的很难做到用他们的幸福做代价,只为自己活命。 挣扎着,犹豫着,时间过得很快,大山已按照安阳平的方子,亲自煎好药端到了屋内。药就在李承茂跟前,他喝与不喝,不过一个抬手就能决定的事。 “你还犹豫什么?”沈嫣问他,“这是安阳委屈了自己才换来的药,你不喝是什么道理?药已拿来,你就是不喝,安阳和司马将军之间的约定也照样要履行。”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安阳平脸上,情绪万分复杂。 李承茂终于端起装了药的碗,将满满一碗药,通通灌进了肚里。一时间,一股恶臭的感觉在他肚子里翻滚着,直让他想把喝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现在还不可呕吐。”安阳平说着弹出手里的天蚕丝,在他前胸前后背几个穴位连连运力。直到李承茂身体好受了些,他方才解释:“吐得早了,喝下去的药便不能见效。” 殊不知,这是李承茂自打生下来喝的最难喝的药。药的臭味和苦味,甚至还有夹杂其中的苦味,刺丨激着他的胸腔,令他堂堂男儿,也在眼里溢出了些许泪光。 “扶他回房歇息吧。”安阳平看一眼沈嫣,还不忘嘱咐她:“待他吐血了,你唤我一声。”说罢他又吩咐大山,叫他再去煎一碗补气血的药来。 沈嫣扶着有些辛苦的李承茂出门,一颗心拎着,很有些放不下。她一边走着,一边叮嘱李承茂:“你哪里不舒服,一定告诉我。” 李承茂含糊地应着,点了一下头。他不想说话,他只怕自己一张口,又会因为想到那种味道而想呕吐。不过,才回到房中不久,他还是忍不住吐了。 呕吐物是一些混有大量血块的黑乎乎的粘液,看起来尤为恶心。这恶心的粘液,还夹杂着一股子古怪的味道,闻得沈嫣也险些吐了。但她不得不一边大声喊安阳平,一边轻拍李承茂的后背照顾他。 在一阵剧烈的呕吐后,李承茂眼前一片漆黑,终于不省人事。沈嫣托不住他沉重的身体,随他一起倒在了地上。直到这一刻,安阳平才自主操控着轮椅赶了过来。 看到地上的呕吐物,他便告诉沈嫣:“尸骨里的海斛起作用了。”但见到李承茂嘴唇发黑,面色惨白,他话语微滞,少刻才说:“尸骨里的尸毒,也伤了他的身体。” 细细的天蚕丝,缠上了李承茂的腕间。 看着安阳平隔一会儿才微微动一下的手指,听着自己的心咯噔咯噔跳动的节奏,沈嫣默默求着菩萨,要菩萨保佑李承茂平安无事。 第159章 决定 天蚕丝收回,安阳平也抬起了眼皮。(..tw无弹窗广告)他面庞依然平静,依然无有波澜,但沈嫣还是从他眼里看到了几分凝重。 安阳平说:“我要运功,逼出他体内的尸毒,但在此之前,需你帮一个忙。” “你只管说。”这个时候,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沈嫣便不会说一个“不”字。 “他胸腔至咽喉处有一口浊气,我要你帮他吸出来。” “我如何吸……” “口对口。”再不必安阳平多解释,沈嫣已然明了。他只嘱咐她:“吸出这口浊气,定要吐出去。” “嗯,我知道了。”沈嫣说罢俯身就要吸李承茂身体里那口浊气。 “且慢。”安阳平却是阻止。接着,他让屋外的丫鬟拿了水来,而后对沈嫣解释说:“他适才呕吐过,口中定有异味,先清清他的口,以免委屈了你。” 沈嫣点头,只觉心中一暖。安阳平,总是这样体贴入微。然而,心中这一暖之后很快升起了一丝寒凉。这样体贴的他,要娶别人为妻了。他不属于她。 就在丫鬟们备水之际,安阳平唤了将军府两位家仆,让他们把昏迷不醒的李承茂抬到了他的房间,避开了原先那间屋子弥散的腥臭味。 想要吸出李承茂堵在胸腔里的浊气并非易事。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安阳平还背过了身,一副非礼勿视的态度,可沈嫣屡番吸不出,他就不得不看着指导了。 看着自己在意的女人为一个男人……内心的感觉,是莫可名状的。 终于,李承茂身体在苏醒了。沈嫣移开嘴,见他的手指和头都在动,不禁欣喜。“吸出来了!” 安阳平点头,而后道:“帮我把他扶起来坐好。” 沈嫣应声,费力地扶起了李承茂。 “你出去,把门关上,莫让任何人进来打搅我。” 沈嫣犹豫一刻,终是点了头走到了屋外,并关上了房门。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可沈嫣在屋外,一直没有听到屋里的动静。透过窗户纸,她倒是能看到安阳平在用气功为李承茂治疗的身影。不过。透过窗户纸,她并不能看到安阳平和李承茂二人的艰辛和痛苦,她并不能看到。二人身上、额头,早已渗出了许多的细汗,李承茂脸色越发红润有光,安阳平的脸色则越发苍白无血气。 大山煎好一碗补血气的药来了,见门关着。又听沈嫣说他的主人在里头运功,要给李承茂逼出尸毒,他稍一想便惊声道:“不好!如此运功逼毒,必伤主人元气!” 沈嫣一听着急了,“伤了元气会如何?” “轻者一年半载通过调理可以恢复康健,重者丧命也未可知。” “这……”安阳平在用自己的命冒险。沈嫣着急,不知所措地绞了绞手指,直想推门进去。 “不可!”大山忙阻止。“您这样冲进去,惊了主人只怕主人会气血攻心,后果不堪设想。” 听得此言,沈嫣伸出去意欲推门的手缓缓收了回去。不安、焦急,更是笼罩了她。 “大山……进来。”不知过去多久。里头的安阳平突然说话了。但他声音虚浮无力,令人忧心。 沈嫣想第一个冲进去。但大山却拦住了她。他道:“主人唤我,还是让我先进去吧。”说着他推开门进屋,并插上了门闩,将沈嫣拦在了外头。 “大山你……”沈嫣敲门,一时间又急又气。 屋内,大山见安阳平闭目躺在轮椅上,几近昏厥的样子,忙上前将补血气的药喂给他喝下,一边怨道:“主人如何又冒这样的险救人?这要有个万一,那岂不是太不值了。” 安阳平喝罢这碗药,身体还是十分虚弱,微微抬了抬眼皮,却还是没有说话的力气。 大山放下盛药的碗,而后便将尚且处于昏睡状态的李承茂摆好在床上躺好,一边又道:“我知主人不希望女主人……不希望她见到您现在的样子,便把她关外边了。主人,我做得可对?” 安阳平略略点了点头,又闭紧双目,让自己心平气和,以养精气。大山站到一旁,却是不断听到沈嫣在外头喊门的声音。他怕这样的声音吵到自己的主人,便走到门口,压低声音道:“您别担心了,李家二爷无碍了。” “安阳呢?”沈嫣急急问。 “主人他……没事,需要静心休息片刻,所以您别再喊了,恐怕会吵到我家主人。” “哦……”沈嫣不禁压低声音,问:“那如何不让我进去?” “您再稍等片刻。”说罢大山便回到了安阳平身边。 看着里面安静的身影,沈嫣也不敢再多言,默默地在门口等待起来。她只觉片刻的功夫,也这般难忍。 约略一刻钟过去,安阳平方才从睡梦中醒来一般弹开眼皮对大山道:“送李二爷回房罢,我还需要休息。” 大山应声便照办了。他先将李承茂抱到了软塌上,而后把安阳平抱到了床上,并为他拉下了帷帐。 见大山驼着李承茂出门,沈嫣以为出什么事了,又是一阵紧张。大山却是直到把李承茂送回被人清洁过,并点上了香薰的房间,方才跟沈嫣说清是怎么回事。 沈嫣知李承茂无大碍了,便要去看安阳平。大山自然拦她,“主人睡下了,您別去打扰才是。” “我不吵他,就想看看他。”沈嫣的目光之中,几乎带有几分请求之色。见大山有所动容,她反身便跑了出去,来到了安阳平的房间。 她轻轻地走到他的床边,见他疲累沉睡的样子,她好不心疼。她伸手,想掀开帷帐,将他看清楚些。 “别动。”安阳平却作声了,“我想在你心里,一直都是那样美好的。我现在很累,不希望你看到我的疲累之态。你可答应?” 沈嫣点头,放开了帷帐,眼泪簌簌而下,怎么也止不住了。这一刻,她是那样明白自己的心,关于爱情,自己的心是如何想的。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安阳平已答应娶他们的公主。 “安阳……”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她才唤他一声道:“你好好歇息,我就在外面守着你,不让任何人打扰。” 安阳平闭目,安然入睡。 沈嫣在安阳平和李承茂二人的房间外头徘徊,心中百感交集。李承茂是好了,安阳平却落得个大伤元气,并在此之后,还要履行他与司马文勇之间的约定,做他的军师,娶公主为妻。沈嫣只怨好事不能成双,造化弄人。 而就在她心中藏有万千纠葛的时候,司马萧氏赶过来了。她来得正好,沈嫣倒想问问,她姐姐的尸骨可以代替海斛一事,她的夫君司马文勇是如何知道的。 司马萧氏对安阳平和李承茂的关怀之情发自肺腑,沈嫣简单跟她说明了情况,便问她:“将军夫人,用你姐姐尸骨入药一事,可是你跟将军说的?” “早上你走后不久,将军过来掐着我的脖子,逼我说的。”司马萧氏一半是愧疚,一半是伤心。为了逼迫她说真话,她的夫君如何能用杀了她作威胁呢?再想到早间的那一幕,她眼里不禁又一次泛起了涟漪。 原来是这么回事。沈嫣为自己对司马萧氏起的那点怀疑之心而觉得过意不去,她忙拉住她的手,怜悯道:“将军夫人,委屈你了。” 司马萧氏摇了摇头,旋即一本正经道:“我听说,你不是柏夫人,而是北周皇帝的西皇后,本与安阳大医……”她没有把话说全,就看到沈嫣点头了。沈嫣这一点头,还是让她吃惊。不过,从这一刹惊愕之中回神,她更是自责了,“都怪我不好,没有守好秘密,牵连了安阳大医。” “事已至此,我也认了。”沈嫣早已想好,听从天意。 “不过,”司马萧氏笑了一下,有些乐观道,“安阳大医跟着将军,也未必不是好事。将军脾气虽大了些,但却是个求才若渴之人。安阳大医跟着将军,必能得重用。” 想来,司马萧氏对司马文勇的事,并不了解。沈嫣本想与她说道说道,但想想又觉得说了也无益,于是只敷衍地笑了笑。 司马萧氏没有多做打扰,很快离去了。而她走后不久,李承茂在屋里喃喃地喊着“嫣儿”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醒来时,沈嫣已坐在了他的床侧,用一种高兴的神色看他。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没事了。” “那你便不要再为我担心了。”李承茂微微笑着,也很高兴自己能“活”过来。不过,一天没有吃东西,他此刻真是饿极了,不免直言道:“嫣儿,可以让他们给我拿些吃的来吗?” “我早为你备好了。”沈嫣说罢便吩咐外头的丫鬟去大厨房拿食物。 等待时,李承茂方才得知,安阳平为了救他一命而伤了元气,躺了几个时辰都还没有醒来。他不无自责,当即便说要去看看他,只是被沈嫣拦住了。 沈嫣不仅拦住了他,还跟他说出了一个跟自己的未来有关的决定。她紧紧地看着他,语气尽量保持平和道:“待你身体完全康健之后,你就回北周找你大哥吧。” 李承茂愣了愣,问:“你呢?” 他看进她眼里,猜到了一个答案。 第160章 交谈 “我要陪在安阳身边,无论何地,无论他被别人逼着做什么。”沈嫣已下定这样的决心,便不怕早早地让李承茂知道。 关于去与留,关于归宿,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楚,这样坚定。不过,她坚定的样子,始终如一,就算泰山压顶、天崩地裂,也无法动摇她的决心一般。因此,目光在她脸上凝视了许久,李承茂终于没说半句劝阻的话。他低了眸,黯然神伤,霎时间有一种前路渺茫、不知所归的感觉。 “你回大周,做你的贤王。”沈嫣还叮嘱,“绝不许说,你也要留下来守护我的话。这样的话我不爱听,这样的事,我也不爱看见。” 殊不知,李承茂正想要说这样的话,可即便是这样的话,这样的事,也是不被她准允的。下定决心之前,她早已想到了这一层。 “你好好想想,冷静之后,高兴地接受。”她这话说的,更是残忍。 丫鬟拿了饭菜来了,她为李承茂摆好碗筷,便顾自离开了。离开时,虽然那样温和,骨子里却是透着深厚的决然。 本来饿极了的李承茂,这下看着满桌的饭菜,却是吃不下。 自从决定来南昭求医的那一刻,他便当明白,迟早会有今时的结果。想及此,他不由得苦笑出声。 沈嫣在安阳平屋里,安静地坐着,只待他醒来,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 这一刻的等待,于她而言是快乐的,也是紧张的。可是,天黑了,安阳平一直未醒。大山劝她早点歇息,她不听,默默地留在了安阳平的房里。 这一留。便是一整晚。而安阳平这一睡,竟到翌日日上三竿也没有醒来的征兆。沈嫣有些急,不免担忧地问大山:“安阳如何还不醒过来?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不用看。”大山说,“主人只是元气伤得重了,想要醒过来,时间要久一些。有一次他与人治病,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 “醒过来也不能好全。”想到先前大山说的,这样给人治病,重则身亡,轻则一年半载方可恢复元气。沈嫣更是对安阳平心疼得厉害,“日后再不能让他这样给人治病了。别人的命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我也常常这么劝主人。”大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我的话主人哪里会听?主人一向心善。” “有了爱的人,他许或会更加珍惜自己的命。”沈嫣更加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来了。而且,她更加认为,安阳平身边应该有自己的陪伴。她忽而想到什么,嘱咐大山道:“大山。你照顾好安阳,我去去就来。” “哦。”看着她反身大步离去的背影,大山没有多问,只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 沈嫣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奔司马文勇所居的正院。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好好谈一谈。 将军府的正院。丝竹管乐之声不绝于耳。那司马文勇,一早就开始纵情声色了。这样一个人,野心竟是天下。这样一个人。即便得到了天下,又能守得了天下几时? 想及此,沈嫣嘴角不禁闪现一抹嘲讽,然而,这嘲讽之意。忽而僵滞了。一个图谋天下的不败战将,若不有点重大缺陷。也只怕会树大招风,终对他的大计不利吧?所以…… 所以司马文勇是借纵情声色以及他的嚣张残暴来为他的锋芒有意添污!沈嫣恍然想到这一点,不禁笑了。她笑自己先前竟然和旁人一般愚钝小瞧了司马文勇,也笑自己现在洞悉到这一点还为时不晚。 经由仆人禀报,司马文勇很快让人请沈嫣进屋。但即便是沈嫣进了屋,他也毫不收敛自己左拥右抱的风流浪荡之态。直至沈嫣有求,他方才让这些歌舞姬都退下,只留奏乐之人继续吹,弹。[..tw超多好看小说] “北周西皇后娘娘,找本将军有何要紧之事?”他坐在六屏雕纹软榻之上,歪着头看沈嫣,好一副怡然自在的样子。 沈嫣浅笑,不紧不慢道:“将军若愿意,可唤我一声二婶。” 闻得此言,司马文勇的身子不禁坐直了些,再看沈嫣的眼神之中有些疑惑,也有些不敢小觑之色。 沈嫣对他的视线毫不避让,噙笑接着道:“若他日我成为安阳的妻子,而安阳也认祖归宗,你可不就是要唤我一声婶婶?” 司马文勇立时大笑起来,好一阵之后方才问沈嫣:“安阳大医要娶公主一事,你难道还不知道?” “安阳不会娶公主。”沈嫣话语坚定,不过很快笑对司马文勇,缓和了语气道:“当然这事还要劳烦将军去跟你们皇上说清楚。” “你这话是何意?安阳娶公主,可是跟我约定好的。”尽管司马文勇心里再是清楚不过,这事不过是安阳平与他商量好的一个谎罢了――他们之间真正的交易,是换心啊――但他还是想弄清楚,这个沈嫣想做什么。他有意讽刺她道:“安阳不娶公主,难道要娶你不成?” “安阳不是还答应你留下来做你的军师吗?你以为,他便是留着你身边,就会用心去协助你?”沈嫣嗤笑一声,“他不会诚心帮你,因为这不是他自愿的,而是你逼迫的。” 司马文勇又是一阵狂笑,忽而问:“这又如何?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听我的。”事实上,他当然知道其中道理,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把安阳平这个具有七窍玲珑心的人招揽来,为我所用――他自知自己掌控不了安阳平,所以从未抱有过这样的设想。 “只要你去跟皇上说,安阳不娶公主,而要跟我这个,与他前妻长得甚为相像的人成婚,我就可劝得安阳,”沈嫣顿了顿,目光紧盯司马文勇,十分认真道,“劝得安阳诚心助你夺得天下。” 她能规劝安阳平诚心助他夺得天下?听到这样的话,司马文勇大吃了一惊。而且,他在听到这句话后豁然开朗了。与其冒着两个人都有可能失去性命的危险,与安阳平换心,倒不如将安阳平纳为己用!从前他没想过这么做能成,现在……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了沈嫣这个女人,他就极有可能做到啊。 他起身,缓步朝沈嫣走了去,一边看着她,一边寻思:这是安阳平深爱的女人。若这个女人愿意守在他身边,并愿意劝他归附于自己,倒真有可能换来安阳平的诚心! 他绕着沈嫣踱了一圈,终于在她跟前站定,神色有些阴沉问她:“让安阳大医诚心待我,你有几分把握?” “只要我成为他的妻子,便有十分的把握。”沈嫣毫不犹豫答。 “十分?你不是在说大话?”司马文勇有些不信。让安阳平诚心对他,他就连一分的把握都没有。当然,他清楚,这个沈氏嫣儿于安阳平的意义比起他对安阳平的意义,那自然是大多了,他与她,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信不信由你。”沈嫣心知他心里已有决定,便不做多余的解释,她只道:“劝说你们皇上和公主一事,于将军而言只是一桩不起眼的小事吧?” “这是自然。”司马文勇浅笑,可是这笑,渐渐像是忍不住似的,变大了,变得好笑,也变得得意。 沈嫣不解之时,司马文勇方才告诉他,他跟安阳平之间的约定到底是什么。他笑着说:“什么娶公主,做我的军师,都是假,换心才是真。” 沈嫣听言不由得一吓,而就在他刚想出口骂司马文勇荒唐之际,司马文勇突地道:“不过我以为,若你真能劝得安阳大医诚心服从我,我倒可不必做与之换心那么危险的事。”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若沈嫣不能成功劝得安阳平,他司马文勇便要安阳平履行原本的约定。 如此一来,沈嫣更加要留在安阳平身边了。从正院回到客房处,她已想得再清楚不过。 时至中午的时候,安阳平终于睡醒了。比起大山口里“三天三夜”的那一次,这一次他虽也伤了元气,倒算轻的。见他醒来,沈嫣只觉欣喜无比。她亲自伺候他洗漱,伺候他喝水,又伺候他吃饭,俨然一副妻子温柔体贴的样子,看得一旁的大山也高兴得眉飞色舞。 “你如何总顾着我,也不回房照顾照顾李二爷?”享受着她的悉心照顾,安阳平虽感到无比温暖,但却始终是保持理智的。 “我已经跟承茂说清楚了。”沈嫣道,“待他身体好了些,他便一个人回北周当他的贤王。” “你呢?” “我留下来,先跟你一起去桃花岛见你外祖母,并接我的孩子,而后便与你同回邺城,在邺城安家……” 屋外,本要来看望安阳平的李承茂顿步了。听着沈嫣对未来的畅想,他迟迟没有进屋,也迟迟未有离去。 “你说的这些,除了同去桃花岛,其他的,我都不准。”听了沈嫣的话,安阳平神情严肃,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她。 “我见过司马文勇了。”沈嫣早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因此一点也不急躁,反心气平和地将自己了解的,以及司马文勇改变了想法一事,都告诉了安阳平。 “你这是一厢情愿,自作主张。”安阳平生气了,他撇过脸,不再看沈嫣。 “安阳,你到底顾虑什么?”沈嫣起身,郑重看他。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憋了很久了,这一回,她非问个明白不可。 第161章 久吻 在沈嫣心里,安阳平是一个高尚的人,绝不会在意她是别人穿过的鞋,更不会在意她还有个一岁多的孩子。(..tw)而她,除了不能给他一个清白的身子,旁的,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差了。最为重要的是,她坚定地认为,现在的她和现在的安阳平,是互相爱慕,绝非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如此这般,安阳平有何理由拒绝她留下来? 许久不听安阳平做声,沈嫣便催促道:“你说清楚,到底因何把我推开,推给承茂?你明明知道,如果不是你,我便会选择回到承启身边,进到北周皇宫,做那深宫里的笼中孤燕。” 屋外李承茂听了她这句话,整个身体不由得晃了一下。得知即便不是安阳平,她也不会选择自己,而要选择回到他的大哥身边,他好心痛。与他私奔天涯一事,她当真从未设想过? “我不自信能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安阳平终于说出自己的心底话了,“我怕你跟着我,会不幸。”他眼里,头一次这样毫不掩饰地充盈着十分的担忧和无比的怜惜。 沈嫣重新坐到他的床弦,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手,认真而不失温和道:“若你把我推给别人,我便已经是不幸。” 她的心,这样赤丨裸地表露在安阳平跟前,安阳平还有何好说的?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不自觉将她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掌心。但他仍不敢承诺什么,因为他恐怕,即便是她愿意留下来,他也愿意留她,命运还是会让他们分开。 “安阳,我们在一起。”他不再拒绝了,沈嫣感动得落下了幸福的眼泪。“只要你不推开我,我便高兴,也更有勇气留下来。” 安阳平嘴角微微上扬,冲她轻点了一下下颔。沈嫣再不知要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高兴之心,唯有胆大地扑进他的怀里,分享他如鼓的心跳。.tw[] “安阳……”再抬眸时,她不小心看进他那双安静的眸子,一时竟移不开了,因为她分明看到,这双眸子当中流出了一种异彩。这异彩光芒。正如那日洞房花烛时,她羞红着脸主动亲吻了他,他流露出的异彩光芒。 “安阳……”她轻唤一声。脸上顿时变得热辣。她想移开视线,却是移不开。心,似乎在期待着发生点什么。 他的唇瓣,微微动了动,终于向她吻了下去。缓缓地,小心而谨慎地,还有些慌张地吻了下去。临近之时,彼此都闭上了双目;一旦触碰,彼此的心都生出了一种疼痛……疼痛着过往的辛酸,也疼痛着过往的不能在一起。 不过。这种疼痛正快速地从他们的身体里消失,他们享受这个过程,所以他们久久没有分开。当然,他们只这样唇瓣贴着唇瓣,再没有多余的动作。有时候,即便是深入咽喉的热烈之吻,也不及这一个单纯的吻更能表达彼此的爱意。 再分开时。两人更是抵着额头,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哧声发笑了。 此时的沈嫣。是世上最美的女子。而此时的安阳平,也是世上最俊秀的男儿。 屋外的李承茂,听着屋内许久的静默之后忽听得沈嫣这般清脆的笑声,自然能想到她与安阳平发生了什么。他不自觉握紧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李二爷,你如何不进去?”大山领着几位丫鬟婆子带了适合安阳平吃的饭菜来,见李承茂在屋外头,毫不多想便这样问了。 “我……我才来,这就进去。” 屋内的沈嫣和安阳平方才知道,他们的谈话极有可能被李承茂听了去。待李承茂进屋,见他脸上温和的笑容,他们更是知道,这笑,是他强装出来的。 无论如何,李承茂都谢了安阳平的救命之恩,安阳平也跟他说了许多之后他应该如何调理身体,恢复康健的话。二人言谈间尽是彬彬有礼,友好如故。 是夜,沈嫣搬出了李承茂的房间,在安阳平隔壁屋住了下来。李承茂没有拦阻,反温和道:“你我身份无需继续隐瞒,我的身体也在转好,无需你照顾,你我分开住,是应该的。” 他能做到这般宽和,沈嫣很感激他。因此,在踏出他房门的那一刻,她不忘回头对他说一声“谢谢你承茂”。 “嗯。”李承茂应声点头,接受了她的谢意,还道:“我会尽快养好身体,回到大哥身边,说你已经被那些放毒箭的人杀死了。” 沈嫣点了一下头,方才离开。 看着她裙衫最后一点长长的衣摆也从门槛滑走了,李承茂只觉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一般,不再完整。他身体本还有些虚弱,加之这样的失去,他再也站不住,终于一屁股坐倒在了软榻上。 因为是沈嫣自己高兴而做出的选择,他就算像从前一样默默守候也是多余的,所以他决定永远地放开她,独自回到他应该存在的生活之中。而这样的决定,竟让他如此痛苦。 夜已深,他还是斜倚于软榻上,痴痴地想着心思。这时,安阳平在外头,敲响了他的屋门。 安阳平说,外头月光甚好,想邀他一起,好好看一看南昭的月色。而白间有沈嫣和大山在,有些话,只能留在这个时候说,这是他邀他的真正理由。 “你就那样相信,嫣儿跟着我会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安阳平问出这样的话,李承茂一点惊讶也没有。他甚至笑着反问:“你可知嫣儿想要的幸福是什么?” “当然是一世安稳。” “不对。” 李承茂的否认让安阳平吃惊。他岂能不知沈嫣想要的幸福是什么,而知道的人,又岂能是李承茂?可当李承茂说出答案的时候,他恍悟了。 “嫣儿想要的幸福,便是与心爱的人在一起,能安稳一世也好,经历风雨也好,只要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便是她的幸福。”李承茂说罢还不无好心提醒安阳平道:“对嫣儿,要不离不弃。她一心向你,你切不可因为你那所谓的命运,而辜负了她。” “如若离她弃她,比在一起要对她有益,你也觉得我不该辜负她?” “你觉得对她有益的东西,她或许并不觉得。”李承茂说。 安阳平没有做声。他隐约地觉得,自己一向存有的观念,似乎在发生微妙地转变。实际上,他邀李承茂出来赏月,本是想嘱咐他不要过早放弃沈嫣的,但听了李承茂这番话后,他的嘱咐之言便被自己咽了回去。 柔软而静谧的月光下,两道白色的身影,一个伫立着,一个坐在轮椅上,倒形成了那样美妙的风景。透过窗户纸,沈嫣看着这样两个身影,只觉自己是天地间最幸福的女人。 她遇见了三个男人,且这三个男人,都是诚心待她好的。而她,已然从中选出了最能让自己心动的那一个。 却在这时,庭院中那两道光洁的身影突然发生了异动。他们同时看向了沈嫣所在房间的屋顶。 房顶上有什么?沈嫣变得紧张起来。不过,这样的紧张之心没有停留太久,因为,从房顶上飞下来一道黑色的身影,闪电似地落在了李承茂和安阳平跟前,并冲李承茂恭敬作了一揖,尊了他一声“王爷”。 借着皎洁的月光,沈嫣清楚地看到,来人是霍青! “王爷,皇上一直派人找你,还有西皇后娘娘。”霍青关注的重点很快移转到沈嫣身上,他当即问李承茂:“王爷,但不知西皇后娘娘在哪儿?” 霍青的突然造访,必不是偶然。他定是听了什么风声,才夜访将军府的。他这么问,李承茂只怕胡诌会引他怀疑,于是露出了一脸的悲伤之色,方才道:“她……她去了。” 霍青上前半步,瞪大了眼睛。 李承茂解释:“我们都中了毒箭。我伤在手臂,她却伤在了肺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见到安阳公子,安阳公子为我们解了毒,却不能治她身上的伤,没多久她便去了。” 霍青听了悲从中来,但仔细想了想却是不信。“王爷莫不是说谎?桃花岛的老婆婆可只说你受了箭伤中了剧毒,倒没说娘娘也中了毒。”他话语里,几乎有几分严厉。 “你去过桃花岛?”李承茂难免吃惊。 “我知王爷和娘娘落崖的下方是湖泊,找了许多方法不能下去,便从山崖上跳了下去,终找到了桃花岛,见到了大皇子,亦问得了王爷和娘娘要来南昭找安阳公子求药一事。”霍青说罢又问:“西皇后娘娘在哪儿?王爷如何骗我说她去了?” 听言,李承茂上前一步,有些强硬道:“她不在此地。” 霍青当然不信。他扫一眼周遭,将目光落在了侧后方那一排房屋上,当即转身,就要一一查看。李承茂自然拦阻,而他刚一挺身,行动敏捷的霍青,便将未出鞘的佩剑落在了他的颈项上。 “皇上有令,任何人阻止我找回西皇后娘娘,格杀勿论。”霍青直视李承茂,分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即便是王爷,也概莫能外。” “霍护卫,你好生无礼!”沈嫣打开屋门,冷然一身大步走了出来。 第162章 跪求 见到沈嫣,霍青将自己的佩剑从李承茂的颈侧收了回去。(..tw无弹窗广告)他上前,恭敬作礼,尊了她一声“西皇后娘娘”。沈嫣却是侧身,不受他的礼。 霍青微愣,想了想径直道:“娘娘,请随我回宫。” “我不回去。”沈嫣说罢请求霍青道:“霍护卫,你回去跟皇上说,就说我死了,我跟他的孩儿也死了。” “娘娘,恕我无礼。” 霍青本是个冷面护卫,他是不讲情分,只讲服从主子命令的人。李承启要他找回沈嫣和李承茂,这是给他的任务,他必须完成。因此,沈嫣说过自己的意志,他甚至不问一句因由,便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要用轻功带她飞离将军府。 不过,在他挟住沈嫣的时候,安阳平手里的天蚕丝也缠在了他的脖颈上。他不无吃惊――不曾有人能像现在这样轻巧地威胁到他的性命。 “放了她。”安阳平静漠提醒。 霍青又岂是旁人用他的命威胁就会屈服的?他手中运力,挥剑砍向了在夜色中几乎不被看到的天蚕丝。 天蚕丝断,一头弹在霍青的脸上,割出一道长长的纤细的伤痕,渐渐渗出血来,好不吓人。而安阳平臂膀上的衣服也破裂开了,里头定也被割伤了。而令沈嫣悸吓的不是这点伤,而是安阳平在一刻默然之后,竟从口里涌出了血来,染红了胸前大片衣襟。 天蚕丝在他的手上,本是斩不断的,只因现在的他伤了元气,仅能发挥半分的功力罢了。但这半分的功力,却在天蚕丝被斩断的那一刻反噬了他自己。 “主人!”大山从屋里跑出来,几乎是拼了命一般扑向霍青。只是霍青反应迅捷,他还未至跟前。便被踹出了老远。 “霍护卫你……”情急之下,沈嫣拔下头钗,扎在了霍青的锁骨边缘。 霍青不为所动,好似她这一扎,不过挠痒痒似的。 “你放开我!”沈嫣命令着收回了自己的头钗,终于用钗子的尖端指向了自己的颈项,“要我回去,就带着我的尸体回去。”她眼里满是泪光,却不是乞求,而是命令、是要挟。 由于太过激动。她紧握头钗的手颤动着,终于划破了她的颈项。 “嫣儿!”李承茂惊叫一声,安阳平也蹙紧了眉头。 直到这一刻。霍青抓着沈嫣的手方才松开。他退出两步,冷声道:“娘娘,你舍得大皇子吗?明日一早,我再来。”说罢,他飞身而去。冷漠无情的身影,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安阳……”沈嫣没有想那么多,当即在安阳平跟前蹲下身,焦急而担忧地看他。 安阳平摇头,意指他无有大碍。但他什么也没与沈嫣说,只吩咐大山道:“大山。送我回房。” 霍青的到来,似乎把他从一个美梦之中惊醒了――凭他现在的功力,根本守护不了沈嫣。 他走后。沈嫣手里拿的钗子,掉落在地,发出了当啷两声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深夜,显得分外刺耳。 “嫣儿……”李承茂唤了一声。见她颈上的伤在流血,他忙大步往自己屋里走了去。 庭院中的沈嫣。孤身而立,如同一个弃妇。 所幸,李承茂不多时便拿了一瓶药出来。他将药递给沈嫣,一边劝慰道:“会有办法的。” “你有办法说服霍护卫?”沈嫣期盼地看他。 “若你非要留下来不可,即便是母子分离也愿意,我们可以请司马将军帮忙。”李承茂十分不忍地看着沈嫣。他也不希望沈嫣做这样艰难地选择。 沈嫣若坚持留下来,霍青绝对会以她的孩子李翰作为要挟。她能忍受母子分离的痛苦吗?她只怕,自己离开了,司马文勇便会要求安阳平与他换心。 母子分离并非她所愿,但她更不愿看着安阳平去冒生命之险与司马文勇换心。所以,她很快坚定地告诉李承茂:“即便是母子分离,我也要守在安阳身边。我的翰儿日后在宫里,还劳你这个皇叔多照料。” “深宫险恶,你就放心得下?”李承茂没有想到,安阳平在沈嫣心里,已占据了全部的位置,即便是她的孩子,也无法撼动。 “我若不留下,安阳定会做傻事。”沈嫣解释,“我要看着他。” 尽管这个理由算是个理由,但无论如何,这也说明于她而言,安阳平是最重要的。李承茂没有多言,温和地点了点头,而后道:“你回屋歇息吧。我这就去找司马将军,请他明日派兵,护你周全。” 沈嫣点头,答应了。 她走后,李承茂才发现她掉在地上的钗子没有拿走。他捡起这头钗,细细看了看,只觉这是一只极为简易,只镶有一颗红色珠子,但却那样好看,拿在手里是那样美好的一只钗子。 他小心将这只钗子收在了怀中――这是他唯一可以偷偷收藏的,跟沈嫣有关的东西了。 将军府正院,司马文勇听得李承茂一番话后,很快便答应了派兵保护沈嫣一事。他清楚地知道,留住沈嫣,便是留住了安阳平。莫说是阻挠北周皇帝一个小小护卫,就是阻挠北周大军,他也愿意去做。 翌日,霍青果然来了。意外的是,司马文勇并非派兵守住沈嫣这么简单,而是暗暗布下了天罗地网,在一番打斗后,终将霍青擒获了。 被逮住的霍青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沈嫣的主意。他没有想到,为了不回北周,她竟联合敌国的将领,一同捉了他。被捉住的他,看沈嫣的眼神里充满着失望,并摆出了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姿态。 “我认得你。”司马文勇兴奋地指着霍青说,“你是当日潜入我军营,将我那手下败将韦斯礼救走之人。你功夫了得,今日也落到我手上了。” “将军打算如何处置他?”沈嫣小心地问司马文勇。她心知司马文勇对霍青早有前嫌,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有些担心,即便是自己求情,霍青也不能轻易摆脱此次的劫难。 “嗯……”司马文勇开始思虑起来,“他功夫了得,我找人废了他的武功,让他从此做一个废人可好?如此一来,他也不能打搅你和安阳大医在一起了。” “不好!”沈嫣当即出声,但见司马文勇有些诧异的样子,她忙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早在宁安城的时候,便与此人有些过节,将军可否把他交由我处置?” “你要如何处置他?”司马文勇有些玩味似的问。 “自然是……亲手杀了他。”沈嫣面露狠色,说着抽出了一名兵士腰间的佩刀。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包括霍青自己也在想,为了不回北周,沈嫣竟要杀死李承启最得意的属下!众人只见,她果然拿着刀,一步一步走近霍青,并将在阳光下明晃晃的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嫣对另两名同样拿着刀架着霍青的兵士道:“我不擅长杀人,还请两位兄弟让一让,以免他的血,溅到你二人身上。” 两名兵士互相看一眼,而后把目光落在了司马文勇身上,见他点头,他们方才退开一步。 “霍护卫,是你逼我的,到了阴曹地府,再怨我吧。”沈嫣说这话时,紧紧地看着霍青,直至霍青感觉异样,她才做了个口型,说了“挟持我”三个字。 霍青豁然,三下五除二便打落沈嫣手里的刀,并麻利地卡住了她的脖子,逼得执箭包围他的兵士步步后退。 “逃出去就莫要再回来,告诉皇上,我死了。”沈嫣低声嘱咐。 “我岂会违背皇上的旨意?”霍青说罢,脚下运力,便携着沈嫣一同飞出了客房的院落,而后以风一样的速度,逃离将军府。 沈嫣只觉好一阵天旋地转,只觉风在耳边呼呼地咆哮,不知过去多久,双脚方才着地。而着地之时,将军府已不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了。 “霍护卫我好心救你,你如何这般对我?”沈嫣怒不可遏,当即厉声责怨霍青。 “娘娘,我仅听皇上之命,带你回宫。”霍青冷颜冷声,毫不顾及沈嫣的责怨。 “你只知服从命令,就不讲半点情分吗?”沈嫣失望地看他,“那日你身受重伤到侯府,若我不及时施救,你命恐已休矣。那份情,你就不记得?” “娘娘救命之恩,我必当谨记于心,来日娘娘若有吩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遵从,但此次,我不能听你的。”霍青依然冷漠,“我不能违背皇上的命令。”他还不忘提醒沈嫣:“娘娘再不必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来威胁我了,我会看着你。” “霍护卫……”眼见霍青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沈嫣一时心急,竟双膝一屈,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跪在了霍青跟前。 霍青一吓,当即也在她跟前跪了下来,因为她是西皇后,她这一跪,他不敢受也受不起。 沈嫣双眸噙泪,恳切道:“算我求你。” “娘娘,你抛弃皇上,抛弃大皇子,为的就是跟旁的男人在一起?”霍青冷着脸,不无气愤道,“你这么做,置皇上于何地?” 第163章 天下 不知为何,得知沈嫣因为安阳平要背叛李承启一事,霍青简直气极了。.tw[]在他看来,沈嫣就应该是李承启的,沈嫣就该对李承启一心一意,心无旁骛。沈嫣对李承启的背叛,就仿如他心爱的女子对她的背叛一样令他愤慨。 原本,对于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一剑封喉而后如她所愿,回宫禀告李承启说她死了便是,但他,却也做不到杀她,就好像他和李承启一样,也深爱着她一样。 屡次握紧了剑,他都没能将利刃抽出。而面对他的乞求,他更是懊恼,更是不知所措。 “霍护卫,当初我入侯府时,皇上因为自己的私心,便已做过对不住我的事。我不怨他,但我今日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并非对不住他。”沈嫣并不将安阳平的性命作为借口,而是说了这样据理力争的话。 她想,如果当初她是跟了性情温厚的李承茂,她或许还能为安阳平守得清白之身,更不会有孩子……当然,作为母亲,她依然深爱自己的孩子李翰,只是如果当初颜如玉和李承启没有动私心,现在定是不同的光景。当初李承启有过私心,如今,她也可以有自己的私心吧。 “但皇上他那么疼惜你。”霍青还是忿忿。本不多话的他,这下也免不了多说几句,“当初那点私心又算得了什么?皇上他时时刻刻都念着你,你还不满足?” 他的声音低哑而深沉,一字一句,似乎都在拼力压制内心的暴怒。他紧看沈嫣,是那样期望能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歉疚之意。然而,当他说罢这些话后,沈嫣的辩驳更显理所应当了。 “那点私心吗?”沈嫣反问,“你可知那点私心就足以改变我的命运?女人。难道真的就是你们男人想怎样就可肆意摆布的?”她顿了顿,柔缓了语气接着道:“皇上他若真疼惜我,即便知道了真相,迟早也会理解我的。(..tw好看的小说)若不理解,那只能说明他对我的疼惜,也不过是他欲丨望的霸占罢了。” 从霍青的反应,她能猜到,作为李承启的心腹,他也是了解那件事的,因此。说罢这些,她再不多言。有意表现出几分怨恨之色看着他,她便自主站起身来。大步往一个自己也未知的方向走了去。 她好似成功了,霍青起身,没有拦她,只看着她挺直着腰身,傲然而独立。渐行渐远。 离开的沈嫣,很快遇到了出来找寻她的将军府的人。 见她回到将军府,安阳平和李承茂都松了一口气。司马文勇则半开玩笑问沈嫣:“你该不会是故意放霍青逃走的吧?” 对于他的怀疑,沈嫣莞尔而笑,毫不掩饰道:“是不是有意,结果不都一样吗?” 她竟连谎话都不编一个!司马文勇一边唇角扬起。露出了吃瘪的笑意。他于心中气恨地想:竟敢戏弄本将军?若不是想到你对安阳平是那么重要的存在,我一定让你尝尽苦头。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李承茂提出了要离开邺城回北周的话。知他身体还有待疗养。不宜长途跋涉,沈嫣当即便提出了阻挠之意。 思索片刻之后的安阳平却看向沈嫣道:“我们也要去桃花岛,不如与李二爷同行吧?此地到巫峡镇,倒有几个月的路程,我们一起。相互也好有个照应。”说罢他的目光落在了李承茂身上。 李承茂微微点头,倒也觉得合适。不过,一切还看沈嫣的意思。 “但不知霍护卫会不会把我的翰儿带回北周皇宫……”沈嫣说着痴然,有些绝望道:“他定然会把我的翰儿带回北周皇宫的。(..tw好看的小说)”不过,她很快想清楚了,“无论如何,桃花岛一定是要去的。只不过……”她担忧地看安阳平,“你的身体比承茂还要羸弱,如何能行得那么远的路?” “路途别太奔波便是。”安阳平心知,她心里还是抱有一点希望的,她妄想着霍青大发善心,不会把她的翰儿从桃花岛带走。有这样一点希望的她,定然是最想趁早去桃花岛的那个人。 终于,三人达成了一致,决意翌日一早,便出发去往巫峡镇。自然,他们是要将此举告知司马文勇的。司马文勇一口就答应了。不过,他对安阳平和沈嫣多少还是存在一些怀疑之心的。他许他们离开,却不给他们自由。 “安阳大医和北周贤王的身体都欠佳,此地去往北周,沿途也不知会遇到什么麻烦,我会挑出几位勇士,暗中保护你们,还会给你们配一名医士,和两个丫鬟,一路好照顾你们。” 他这么做,表面上是保护,是照顾,实则是监视。安阳平和沈嫣等人都明白,只是,他们不会,也拒绝不了他的这番“好意”,因此,他们终是欢喜地说了感激的话。 派往照顾安阳平和李承茂的医者姓王,是一个约略四十来岁看起来十分忠厚老实的人。他对安阳平不仅报以恭敬之心,灼灼的目光之中,也总流露着他的钦慕之情――大医,是南昭皇帝赐给安阳平的封号,是所有医者都妄想而不得的至高荣耀,他当然敬之爱之。 而派往照顾三人起居的两名丫鬟,一个叫念慈,一个叫念恩,是一对年轻的孪生姐妹。念慈打扮素净,念恩着装艳丽,念慈成熟稳重,念恩天真烂漫,倒好区分。 姐妹俩都是乖巧知身份的人,才相处一天,沈嫣便不排斥她们了。只是,她清楚地知道,她们是司马文勇派来的人,自然也做不到太过亲近。 一行人,两辆马车。知沈嫣担心安阳平的身体,李承茂主动提出让她与安阳平一辆马车,而自己则跟王大夫一辆马车。 于安阳平看来,他李承茂一点没变,还是不停地做着“退让”。但在这一刻,他不再觉得他这是一种软弱,而是一种异于常人的胸怀宽广。 一路往北,停停歇歇,没有遇到特别的事,节气却是在不知不觉中,由炎炎夏日,转为了寒凉深秋。原来,时间已过去四个多月了,而北周的疆土,近在眼前。 李承启刚登基不久,为了暂缓内忧外患的压力,将边城等本被南昭侵占的城池,索性割让给了南昭,并签下了停战和约。为此,初入北周之境,百姓的生活看起来要比来时好了许多。尽管依然贫寒,但他们脸上多了一份踏实,不再如从前那般惊惶不安了。 “不打仗多好。”看着车外风景,沈嫣免不了兴叹。 “天下不能一统,战事迟早还会延续。”透过沈嫣掀起的车帘,安阳平看着外面,平静地说着。 在两国交界之地的所有百姓都明白这个道理吧。战争,不会有终结。但他们都有着共同的期望,那便是再也不要有战争。 “那个拥有七巧玲珑心的人,真能一统天下吗?”沈嫣不禁想起这件事来,自然问询安阳平。 安阳平浅笑,冲她安慰地点头,好似在说:会有那么一个人能给天下带来太平的,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过上好日子。 看着他这点笑容,沈嫣只觉一股子幸福和雀跃感生长在了心田。 “原来你也心怀天下。”知她有这样的心,安阳平很欣赏。 然而,他这句话,无意让沈嫣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正是李承启。 当初,她在宁安城,一心想着自己的父亲,并不知天下为何物,是李承启牵引着她的心,让她看到天下的。 她的思绪,不自觉回到了过去。安阳平看出来了,张了张口本想唤她一声“嫣儿”,却终于将这两个字咽了回去。 他没有打搅她,倒是沈嫣猛然回神时,看到他凝视自己的目光,竟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坐立难安起来。她直盯着窗外,口里问:“安阳,你可会读心术?” 安阳平轻笑,“不会。” 沈嫣听言心中悬起的石头落地,方才回头,冲他笑道:“幸得不会,若你能看穿所有人的心思,谁还敢跟你相处?” 安阳平仍然笑着。不过,他微微倾身,头一次主动牵起了沈嫣的手,害得沈嫣的心一下子疯跳起来,脸也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霎时升起了绯红。她望着他,眼里满是感动。 他宠溺地问她:“你有何心思怕我知道?可是偶然间回忆起的过去?” 沈嫣眼里的感动,霎时转为了诧异。 安阳平却是温和道:“偶然想起过去,是人之常情。” 听言,沈嫣眼里的诧异之色又被先前的感激所替代。她微点下颔,玩着安阳平的手指,开朗地笑了。 秋去冬来,转眼又过去了两个月。天上连续下了好多天的雪,一行人身上都添置了暖和的衣裳。 寒冷的天气,沈嫣却是披着一件套有白色狐狸毛领的大红色披风,与念慈、念恩两个丫头在雪地里堆起了雪人,打起了雪仗来。 李承茂对安阳平说:“难得嫣儿这么高兴。” 看着在雪地里玩得双颊通红的沈嫣,安阳平嘴角虽噙着笑,心里却又浮出了这一路来都存在的隐忧――终将失去。 第164章 交合 又是两个月过去,一行人方至巫峡镇。 到巫峡镇时,恰是清晨。在这里,李承茂就要与沈嫣和安阳平分开了。所幸这大半年来,他身体已恢复得与过去差不多,他一人回北周,沈嫣也放心得下。 分别时,沈嫣再次拜托李承茂:“若我的翰儿在宫里,你定要时常去看他。你要记得,给我写信。” 李承茂一一答应下来。想到这也许是永别,情绪竟有些激动,他终于将沈嫣紧紧地抱进了怀中。他几乎忘记,安阳平就在身边。 沈嫣本惊惶,但见安阳平避开的视线,她便纵容了李承茂这最后一次的任性。 “好好照顾自己。”在她耳边,李承茂低声叮咛罢,方才不舍地放开她。而后,他看一眼安阳平,再不回头,径直上了马车,让马夫快马加鞭,长驰而去,徒留一些细细的尘土,飞扬过又落地,孤寂而沉默。 沈嫣收回视线,看向安阳平,告诉他道:“此去桃花岛,少也要一天半的时间,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而后再商议如何去、何时去吧。”她还说:“要去桃花岛,我们还得准备船只。” “嗯,”安阳平点头,温和道,“都听你的。” 他们终决意天黑的时候从巫峡镇出发,如此一来,翌日一早便可乘船到桃花岛了。 在客栈落脚后,沈嫣便让大山去安排船只一事了。之后,她还让念慈和念恩提了热水来,要为安阳平擦拭身体。她说:“我知你爱干净,睡前都要沐浴或是擦拭身体,大山去忙了,今次就由我来帮你。” “我不困,不想睡。”安阳平有些局促。这一路来。他与她还是保持了应有的距离的。她要为自己擦拭身体,他自然不习惯。 “不想睡也得睡,我们晚上可是要走山路的。”沈嫣温柔的话语里,不失几分强硬之意。说罢她便伸手,要解安阳平的衣衫。 安阳平抓住她的手,还是有抵触之意。 “安阳……”他的抵触,让沈嫣伤心了。她问他:“你还没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吗?” 安阳平只是抓着她的手,没有做声,也没有直视她。 “这一路来都很平静,说明霍青回宫的确跟承启说了谎话。你还担心什么?”沈嫣发现自己再无耐心了,莫说是为他擦拭身体,她今次非做到不可。就是与他发生夫妻之实,她也有勇气。她还道:“现在承茂也走了,我除了你,便没有旁人可依赖,你还拒我于千里之外。是为何意?” 她声声质问,都令安阳平答不出话来。 见他这种反应,沈嫣真是气急了。她用力抽出被他抓住的手,大步走到门边,插上了门闩,而后反身看他。如同一个强壮的男子,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但却异常倔强的女子一般,气愤而强硬道:“安阳。你今天逃不掉。” 她走至他跟前,再一次解他的衣衫,他再要阻挠,她便用蛮力去扯、去撕。自然,看到她这股“非要不可”的架势。安阳平抗拒了一会儿,也便乖乖听话了。 他任她摆布。沈嫣也高兴了。她撇撇嘴,嗔笑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安阳平赤丨裸着上身,面对她,唯有局促地扯扯唇角。不时感受她的手指滑过自己的肌肤,他早已如同寻常男子一般,于心中升起了某种烈火。 “不可。”当她的手来到他的腰际,要为他褪去亵裤时,他惊忙拦住了她,万分紧张,却拼力压制着这种紧张道:“你出去,我自己来就好。” 沈嫣张了张口,却见他下身顶起了一个帐篷。好不自在地眨眨眼,她的脸也烧着一般热辣。.tw[]不过,她没有避开,反而蹲身,将另一只手捂在了那个帐篷上。 “嫣儿……”安阳平抓着她的手立时握紧了,并猛地发生了一下颤动。再是能隐藏情绪的他,在这一刻也掩饰不了自己的羞涩。他满面通红,看着沈嫣试探望向自己的双眸,竟发现自己的唇舌,是那样的干渴难耐。 “安阳,我想给你。”沈嫣低声说罢,埋头在他下面,隔着他的亵裤,深沉地吻了一下他那迅速胀大的硬物。安阳平更是一下哆嗦,另一只手,也紧紧抓住了她的臂膀。 吻过,沈嫣方才起身,骑在他的腿上,并搂紧他的脖子,噙着笑,期盼地看他,渴望他能主动一些。 “安阳……你就不想我?”说着,她松了自己的腰带,褪去自己的外裳,让自己莹白的香肩,裸丨露在他眼前。她的樱唇贴近他,就在他的嘴边,一字一句向他倾吐的,皆是魅惑之言。 再是能忍的安阳平,也经不起这样的魅惑。她,可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子。他终于抱紧她,倾身吻住了她的唇。她则伸出自己的丁香舌,快速探进他的口里,给他最强烈的刺激,犹如新婚那夜…… 还是那样的味道!安阳平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味道,软软的、甜甜的,令他陶醉,难能自拔。不过,这一次他再不想强迫自己逃避了,再不要顾及那么多了。现在,他只想要她,只想敞开心扉,胆大地接受她对自己的爱和依恋。 “嫣儿……”一吻终了,他喘着粗气,双手爱怜地捧着她红润的脸颊道,“我会守着你……”这一次,他吻住她,并主动探出了自己口里那亦刚亦柔的力道,引起无尽的缠绵。 情到深处,他的手也在她身上游走开来了。触碰到她胸前的傲挺双峰,和那凸起的两点葡萄粒,看了看,他只觉这是世间最美妙的东西。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眸子里,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定然还是他头一次看女人的身体,更是头一次触碰女人的身体吧?沈嫣哧笑,娇羞着在他脑后稍稍用力,便让他的脸,贴近了自己的胸脯。 “亲我……”她低咛一句,只觉自己下体暖暖的,正有一股热流涌出来。而她胸前翘起的粉红小肉肉,更是强烈渴望眼前这个男子温柔的包含。 “嗯……”他含住了她,她浑身都麻了。 她迎合着他,引导着他,竟发现无需他多少挑弄,她身体里的欲丨望,就变得异常的强烈。她几乎能感到,自己的下身早已湿透。 “安阳……我们去床上……”她已等不及了。起身,她将安阳平推到床边,又试图扶他上床。所幸的是,这一次把他弄到床上,并没有费她多少工夫。 她站在床边,笑着褪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如同一个璧人,欢喜地看着躺在床上等待和欣赏自己的安阳平。 尽管生过一个孩子,但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看得安阳平也痴了。 “安阳……”少刻之后,她才轻唤一声,爬上床,褪去安阳平的亵裤,与他交织在一起。 即便空气寒凉,两具胴丨体,也浑然不知不觉。 她在他胸膛上吻了吻,又用脸贴着他,万分依恋地贴着他道:“安阳,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欢喜,我才觉得……我和寻常女子一般,也爱着一个男人。” 说罢,她游走到下边的手,握住了他早就胀起并爬满青筋的硕大,挪动着身体,让这硕大接近自己那潮濡的草塘,缓缓向着那个狭窄而幽深之地移去…… “嫣儿……嗯……”他,好不容易挤进了她那窄小的幽穴,发出了好一声喘息。 “舒服吗安阳……”只这一下,沈嫣已觉自己夹着那件大物的甬道在发生细小的痉挛了,以至于她说出的话,也多了许多颤音,更是惑人心魂。她不知为何,安阳平能这么快就让自己产生这样快乐的感觉。 而感受着她的紧致,头一次行男女之事的安阳平没能把住精关,当即在她的小穴里喷丨射了。他紧紧抱着她,身体跟之发生了一下又一下颤动。 沈嫣没想到他这么快,一时有些惊诧,在他身上愣住了。身体不再颤动的安阳平见她这副表情,顿时脸红得厉害。 “无妨。”沈嫣生怕他自卑,忙作笑。 而就在她意欲离开他的身体时,他陡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有节奏地动了起来。 沈嫣欣然。他“反应快”,那里却依然坚挺得很不是吗?他并非不能人道。 “适才你把我夹得太紧……”安阳平也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 为了证明自己,他在她身上愈加卖力了。此时此刻,他就如同正常男子一般,哪里还能让人想到,他是个双腿有疾的? 享受着他的耕耘,沈嫣更是流淌得如同一条欢快的小河。无尽的幸福感,让她找不到天南地北,晕晕眩眩了。 甘州城外,一队二十几号人的人马,在一位年轻男子的带领下,正在官道旁歇脚。 这年轻男子,威风凛凛,成熟的脸上,却还有些稚气。很快,从巫峡镇的方向跑来了一名他的属下。这属下告诉了他,沈嫣和安阳平的行踪。 听得沈嫣和安阳平一行在巫峡镇,年轻男子当即下令:“加快速度,定要先他们一步到桃花岛,切不可辜负皇上对本王的期望。” 他一声令下,骑着马的二十几号人便扬鞭重新上路了。 第165章 拆散 翌日,天气依然寒凉,但阳光温暖,湖泊里的冰凌,也都开始融化了,沈嫣和安阳平等人坐在船上,倒没感到太多的冷意。不过,沈嫣和安阳平都怀有各自的紧张之心――一个期望能看到自己的孩子,一个就要见到自己的外祖母――他们都做不到怡然自在。 “嫣儿,你的孩子,极有可能被霍青带回了皇宫,你莫要期望太高。”远远能看到桃花岛时,安阳平如是劝慰沈嫣。 “嗯。”沈嫣释然而笑,“我早有这样想过,你无需为我忧心。” 他们想不到的,则是桃花岛早有埋伏。 船靠岸时,岛上一派死寂。安阳平抬手,示意大山停步,警觉地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来。 “安阳,怎么了?”沈嫣问。 “太静了。”安阳平说。 沈嫣四下看了看,却是轻松道:“岛上仅有你外祖母居住,又加上是这个时节,万物萧条,安静了些也属正常。” “嫣儿,”安阳平方才望向沈嫣,认真告诉她:“我有不好的预感。” “那……我们且回去?”对于安阳平的预感,沈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嗯。” 很快,一行人又返回到了船上,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早已埋伏好的二十几号人马,在那个英气男子的带领下冲了出来。 这个男子,沈嫣认得。他便是当日在甘州城头下令放箭的英亲王刘基。 李承启登基不改国号,刘氏兄弟子嗣定也保留了应有的位置吧。刘基带人埋伏在此,恐怕是受了李承启的命令。领会到这一点,沈嫣不禁催促:“快!快走!” “来不及了。”看着就要到近前的二十几号人,安阳平淡声说。 的确是来不及了。那些人抓住船舷,不多时便将他们拖上了岸。 “西皇嫂,”仅有十三岁却身材高大、举止沉着冷静的刘基见到沈嫣。(..tw好看的小说)便揖礼恭敬道,“臣弟奉皇兄旨意,接西皇嫂回宫。” 沈嫣回头望一眼,只见湖面一派平静,不禁蹙眉――司马文勇派来暗中保护他们的人呢?这个时候如何不出现? “我的翰儿呢?”她方才明白,这一路的平静,只因李承启在桃花岛做了守株待兔的准备,但她不明白的是,霍青明明放了自己,又如何使这么一招。那么。她的孩子,是否还在岛上? 令她失望的是,刘基告诉她。大皇子早已被霍青带到了皇宫。 现在的局面,如何才能扭转?“安阳……”沈嫣无助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安阳平身上。 安阳平也回头看一眼湖面,终于对沈嫣异常坚定道:“我不会让他们把你掳走。” 他这样的话语,让沈嫣心中感到了大片温暖。 安阳平。终于不再把她推开了。即便他知道,现在敌我力量悬殊,他的元气尚未恢复,他也坚持守住她。因为在昨天,她,已经真正是他的女人了。就算是无可逆转的命运。他也要殊死一搏。 他有这样的决心,沈嫣即告诉年轻的刘基:“我不跟你回去。” 刘基挺直腰身,打量沈嫣一番后。唇角扬起了微微一笑,而后,他明明白白告诉她:“只怕由不得西皇嫂。”说罢他命令属下准备船只,并道:“请西皇后娘娘回宫。” 他这话一出,就有人从桃林里推出了四艘小船。而剩下的人,则齐齐逼近沈嫣。要用蛮力掳她上船。自然,安阳平利用手中的天蚕丝,试图击退靠近之人。 然而,功力没有恢复的他,想要击退这些人,并非易事。在他与这些人打斗之时,大山就一脸紧张低声对沈嫣说:“主人元气尚未恢复,还只能发挥六分的功力。(..tw无弹窗广告)而这些人,身手个个不错,只怕……” 听着这番话,沈嫣看到立于稍远处的刘基一脸轻松自在的样子,更是担忧。这刘基还没施展身手呢,安阳平被他的属下纠缠一阵,还有何气力对付他? “司马文勇派来的那些人如何还没来?”沈嫣再次回头,焦急之心,尽表露在脸上。 “西皇嫂,”刘基唤一声,不妨告诉她,“那些人,已被我另外几个属下控制了,只怕来不了。” 听言,沈嫣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女主人,”大山突然跪到沈嫣跟前,急切而憨实道,“大山最后再尊您一声女主人,大山也很希望,您就是我的女主人。可是,大山要求您……您就跟他们走吧?主人再与他们打斗下去,只怕会……” “大山!”安阳平的天蚕丝,重重地打在了大山的胸腔上。 大山跪在地上的身体霎时倒了下去,神情痛苦,没再说话。沈嫣忙扶他起来,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什么。 “都退下。”而就在这个时候,刘基命令自己的属下都退了去,只身上前,再问沈嫣:“西皇嫂,你可愿与臣弟回宫?” 沈嫣看一眼安阳平,张了张口想要回话。 “休想。”安阳平却是用天蚕丝,狠厉击打刘基。 刘基反应迅捷,很快便转守为攻了。不过,安阳平丝毫不肯妥协,更是拼力与之周旋。打斗间,他甚至屡次连着自己的座椅腾空而起。 “主人,不可再打了!”大山大叫一声。 安阳平再落回到地面时,终忍不住五脏六腑的惊涛骇浪,吐出满口鲜血来。 “安阳!”沈嫣急忙上前,紧紧抱住他,“不打了……我跟他们走。” 安阳平气血虚弱,却是坚定地摇头,“你是我的妻子……即便是死,我也该守护好我的妻子……”可这般说着,他嘴里又溢出了许多血来。 “别说了别说了……”沈嫣眼泪迷蒙,满心懊悔。早知今日,在霍青到邺城找她的时候,她就该乖乖地跟他回北周。 安阳平却是接着道:“当初,是我不对,我该不顾一切带你离开……” 沈嫣不住地摇头,“你没错,是我不好。”她起身,看向刘基,更是怒火中烧,大喝一声道:“安阳若有个好歹,我绝不饶你!” 她眼里的狠厉,是刘基从未见过的。从这样狠厉的眼神中,他足以判定,她说到便能做到。 实际上,刘基并没有想将谁置之死地之意,而是这面如冠玉、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太玩命了。而且,他知道,若不是这男子身体有恙不能使出全部的功力,他早已是他手下败将。 “嫣儿,你让开。”安阳平说罢手中一动,又要与刘基斗狠。 “安阳。”沈嫣委身,牢牢地抓住了他,再不让他勉强了。她以为,回到李承启身边,跟相爱的人分别,便是她不可逆转的命运。她不舍地看着他,认真道:“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安阳平运力的手,渐渐放松了,心道:如果都死了,一切将再无意义。 “回去,”沈嫣接着说,“要么归隐莫让司马文勇找到,要么做他的军师,千万不可冒险与之换心。” “我会留着这条命,只待他日与你重逢。”安阳平抓着沈嫣的手,终是听了她一言,他道,“无论是十年、二十年,抑或是一辈子,我都会守候你。” 沈嫣噙着泪笑了。早前他为了自己拒绝南昭皇帝的赐婚,已令她感动万分,他今日的誓言,更让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即便不能在一起,她也心满意足了。 “西皇嫂,请。”刘基催促。 沈嫣起身,三步一回头,终于上了刘基的船。船底划开一些水波,就要远离岸沿时,她只觉心中一阵剧痛。“安阳,你要保重。”她的视线,始终不愿从安阳平身上移去,直至他的身影,伴随着萧条的桃花岛,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刘基看着她静默伫立的样子,已有多时了。终于见她收回视线,他不禁趁机提醒:“回宫之后,西皇嫂可要想好如何跟皇兄交才是。”他还说,他带来的属下都是他的心腹,他不会让他们因为今日所见之事,传出去半句话的风言风语。 沈嫣不禁侧眸看他,想了想问:“你因何要帮我隐瞒?” 刘基抿唇而笑,“那日在甘州城头,我若不下令放箭,西皇嫂也不会有这一劫。” 听得他这么说,沈嫣于心中生出了万分感慨。近一年以来,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奔波,但她,并不觉得这是她的劫难。她多么庆幸,这一切发生了。不然,她又岂会确定自己真正的爱人是安阳平? 爱一个人,是那样幸福的一件事。想及此,她不自觉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西皇嫂因何发笑?”看着她这点笑意,刘基心生疑惑。 沈嫣抬眸看他时,嘴角的笑意不减。她看了他一刹,说的却是“你还小,不懂。” 听到这样的话,刘基有些不快。他解释道:“我年纪虽小,心思却不小。你们这些所谓大人的事,我也未必不知。” “知道又如何?”沈嫣反问一句。 只这一句,刘基便无话可说了。他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只觉他这个皇嫂无趣得很。他本好意与之交好,她却不领他的情。他走至船尾,吩咐摇船桨的属下道:“加快速度。” 沈嫣敛了笑,望着早已消失的桃花岛的方向,还是出神。 结果还是要回到李承启身边,这便是安阳平曾与她说的,她无法逃避的命运。 第167章 遇刺 两天后,沈嫣被护送着来到了甘州城,在一家客栈落脚。(..tw)刘基的人早已提先包下了整间客栈,因此,客栈清静无人打搅。然而,夜半三更的时候出事了。 沈嫣因为与安阳平的分别之苦而失眠,好不容易在这个时候睡着了,却被刀剑相击之声和垂死挣扎时的痛苦呐喊声惊醒。 她迅速起床,一打开屋门却是有两名执刀的人冲杀进来,凶神恶煞向她。 他们身着夜行衣,没有蒙面,沈嫣当即认出来,其中一名男子便是她和李承茂当初赶至巫峡镇时遇到的人。来者,还是那帮刺客!而且,他们要杀的对象,果然是她沈氏嫣儿无疑。 两名黑衣男子执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砍向了她。她侥幸逃脱一次,再无躲藏的余地。一男子举刀,就要砍下她的头颅。而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一把长剑从门外飞了进来,刺穿了男子的胸膛,男子不可置信回头,轰然倒地。 是刘基赶来了。他拼力将另一男子打倒之后,从已死男子身上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而后抓住沈嫣就是往屋外跑。屋外,还有更多的刺客在往这边围剿过来。 “你的人呢?”沈嫣疑惑而惶然。 “都死了。”刘基一边砍杀刺客,一边将她仔细地护在身后。散落在额侧的发丝,更显得他沉稳非常。 他满头是汗,打斗中连连咬牙坚持。沈嫣心觉古怪,借着月光仔细看他一看,方才发现他腰部的衣裳,破了一个大口子,并被血晕染了——他受了刀伤。 追杀过来的刺客越来越多,沈嫣心知仅凭刘基一人之力,他和她都出不了这家客栈。想了想。她挣开他抓着自己的手,从死人堆里捡起了一把刀,胡乱地砍将向围过来的刺客。 她挥刀的动作,虽无章法,但在刘基的合力下,倒也是起了一番作用。寻到机会,刘基拿出火折子,打了火丢到地上。待到火势蔓延,终将后头围过来的刺客堵住之时,他便携着沈嫣。从走廊一头纵身跳下,逃离了客栈。 一刻钟之后,二人藏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摆脱了刺客的追杀。届时的刘基,捂着受伤的腰部,站起身都难了。 年纪尚小的他,还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因此在意识还清醒时他紧紧地抓着沈嫣,在夜色里低声请求:“皇嫂,答应我,一定回宫……找出凶手,为我……为我属下那么多弟兄……报仇。” “你不会有事的。”沈嫣心头也急,四下看了看。却见院子里杂乱得很。她起身去敲屋门,手刚触及,门就开了。原来。这是一家久无人居的院落。她忙折回到刘基身边,要扶他进屋,一边安慰道:“你不会死的。屋里没人,我先扶你进去。” 刘基身形高大,却不是想搀扶去哪里便能去哪里的。幸得他现下还有些意识。在沈嫣的搀扶下,还可勉强走几步。不过。即便如此,将他扶到屋中内室的床上,还真费了沈嫣不小的气力。 沈嫣喘息一阵,扒开他衣服的大口子看了看,见刀伤是砍上的刀伤而非刺进的刀伤,不禁稍稍松了口气。她从自己打底的罗裙上撕下一块布条,缠住了他的伤口,而后道:“你在此躺着,我去请大夫。” “皇嫂……别……”汗涔涔的刘基艰难出声拦阻。 “我会小心。”沈嫣说着理了理糟乱的发髻。见刘基腰间佩有一把匕首,她将其拿了去,方才大步走出屋门。 来到外面,她小心翼翼走了两条街,终于看到了一家名作回春堂的药堂。[..tw超多好看小说] 届时夜深人静,街头街尾空无一人,各家各院也都关门闭户,这回春堂自也不例外。沈嫣敲了许久的门,里头方有人应声。 为沈嫣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白面伙计。他掌着灯,一脸困顿的样子。他一开门,沈嫣便将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并吹熄了他的灯火,低声道:“带我去见大夫。” “好……好好,我带你去见大夫。”白面伙计吓坏了,听话得很,还不忘提醒沈嫣道:“姑娘可要拿好刀,别让它伤着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一人身死,全家都死……” 沈嫣只觉他啰嗦得很,很快打断他道:“哪来这许多话?只管带我去见大夫。” “好好,这就去,这就去。”白面伙计方才小心移步。 挟持着他,沈嫣怕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恶人,会想办法对付自己,因此,一路走着,她便跟他解释了自己这么做的因由。 白面伙计听闻她正被人追杀,只因怕人发现她的踪迹所以才吹了他的灯,又怕他会惊叫惹来注意所以才以匕首相向,心下也放松了,当即道:“既是如此,刀剑无眼,姑娘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恕我唐突。”沈嫣收回匕首,紧张之心也平复了。 再仔细打量沈嫣,白面伙计见她梳着妇人头,便改了口问:“受伤的可是夫人?” “不,受伤的是我弟弟。”沈嫣答,而后催促,“快带我去见大夫吧?我弟弟腰部受了刀伤,只怕……” “夫人莫急,跟我来。”白面伙计引了沈嫣来到后院一处下房,收拾了一个医药箱便将其背在了身上,而后道:“夫人请。” “你这是何意?”沈嫣惊诧而疑惑,“你能看治我弟弟的伤?” “这是自然。”白面伙计自信道,“夫人别看我是个伙计,我真正的师傅可是神医花子,我从小的梦想可是成为圣上的御医,我的医术,那远在我们掌柜的之上。”吹嘘罢,他又解释:“这会儿我师傅在睡觉,等他收拾好去为夫人的弟弟诊治,夫人的弟弟可是会多一分性命之危。” 沈嫣想到刘基的伤情的确不能多耽搁,便答应带他去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时,却是有几个黑衣人往这边走了来,其中一人道:“那边有家药堂,去看看。” 沈嫣心中一凛,告诉白面伙计,这些黑衣人便是要杀她的刺客。 “他们定是知道夫人的弟弟受了伤需要用药,才找到回春堂来了。”白面伙计脑子转得倒快,当即抓起沈嫣的手腕,义气道:“随我从后门出。” 沈嫣心中一暖,好似在穷途末路时找到了一个依靠。 顺利离开回春堂,行走在月光下,沈嫣方才发现,这白面伙计有着不凡的长相。 “恩公如何称呼?” “赖阳明。”他侧脸,咧嘴一笑,“你呢?” 沈嫣谎道:“我夫家姓沈。” “姓沈好!”赖阳明赞道,“跟西宫皇后一个姓。”说到西宫皇后,他好似很兴奋,“沈夫人可知西皇后的厉害?她可是大功臣。当初若不是她的游说,新皇登基时岂能得到满朝文武那么多的拥护?你知道吗?她还亲手杀了前宰相顾崇之,为顾崇之生前害死的许多忠君老臣雪了恨,真是大快人心啊。” 沈嫣不知道,原来她在百姓之间,竟有这些令人称许的地方。 说过许多西皇后的好,赖阳明不禁期盼道:“来日我进宫当了御医,一定要见见我们这位了不得的皇后。” 沈嫣想了想停步,认真告诉他:“看好我弟弟的伤,我保你能见到西宫皇后。” 赖阳明听言一愕,忽而想到什么,不禁惊呼:“沈夫人?难道你就是……” 沈嫣捂了他的口,满面严肃,“救人要紧。”说罢她松开他,大步往前赶。 “是是是。”赖阳明紧紧跟上,言行举止之间,都多了几分恭谨之意。 二人赶到无人居住的院落时,刘基已不省人事。沈嫣在屋里找到烛火,点亮,只见缠在他伤口上的白色布条,被血染得通红。而血,还在继续往外渗着。 赖阳明探了他的鼻息,说了一句“有救”,便有些不好意思请求沈嫣道:“还要劳烦娘娘去帮我烧些热水来。” 沈嫣应声便下去忙了。她走后,赖阳明不禁咧嘴,暗暗得意,无声地笑了起来,心念:西皇后,原来她就是西皇后啊!这下可要转运咯! 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好一切,开始为刘基仔细处理伤口。 清洗、包扎好刘基的伤口,他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完事之后,他对沈嫣说:“娘娘,他已无大碍,明日一早我再拿煎服的药来。” “嗯。”沈嫣诚意谢了他,不忘提醒:“你回去要小心,切不可让人发现。” “娘娘放心。” 回回春堂的路上,赖阳明就如同揣了一样绝世宝贝一般,紧张而欣喜。他十分肯定,自己就要时来运转、飞黄腾达了。回到药堂,他更是睡不着觉,连夜便将刘基要服的药准备了几大包,只待天亮给他送去。不仅如此,他还为自己收拾好了行李。 他想:皇上那么疼惜西皇后,现下西皇后遇难,他若拼死保护她,皇上定会好好地奖赏他,到时候,他要一个锦绣前程,岂不是张张口的事? 这一夜,他做梦都笑醒了好几回。 第168章 入宫 翌日一早,见到身背包袱,左手提药,右手拿药箱的赖阳明,沈嫣虽有些意外,却也高兴地勾起了唇角。 昨夜她之所以在他跟前表露身份,就是想得到他的帮助。 有人要杀她,不让她回宫里去,她其实有两个选择。第一,抛下刘基,独自离开,回桃花岛找安阳平;第二,早日回宫,找出要杀她的人,为自己,也为她的翰儿,扫除潜在的性命威胁。 她没有经过太多思量,选择了后者。而选择回宫,她需要有人帮助。赖阳明有医术傍身,又是个志向远大的,由他相帮,自是不错的。她本想在他今日为刘基送药时与之商量的,倒没想到他自己竟有这般急切。 赖阳明身着粗布麻衣,头戴布帽,虽一身贫寒,脸上气质却是光洁耀人。最是他那一双激灵的眸子,尽显他的聪敏和狡黠。 “娘娘,”他放下手里的药和药箱,反手关了院子的门,便在沈嫣跟前跪了下来,正经八百道:“我赖阳明愿跟随娘娘,一生忠于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望娘娘准允。”他说着夸张的誓言,倒是半点不隐藏自己的心思。 仅凭他这份纯明和直爽,沈嫣也愿意相信,他是个有些市井,却也不耍心机的简单人。“起来吧。”她上前,噙笑看他,“你昨夜冒险帮了我,于我有恩,你这点请求,自不算妄想。” 赖阳明“嘿嘿”一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高兴道:“我就知娘娘会答应。娘娘放心,我一定安全护送你回宫。” 他这话倒令沈嫣感到不解,她不禁问他:“你怎知我要回宫?” “娘娘忘了,英亲王早年的封地可是甘州。”赖阳明好事,尤其对宫里的事感兴趣。刘基被派出找寻沈嫣回宫一事。已不是什么大秘密了,认得出英亲王,又知沈嫣身份,他当然知道,他们这是回宫途中遭遇了暗杀。(..tw无弹窗广告) 解释过,他甚至问沈嫣:“娘娘可知是谁要杀您?” “你有看法?”沈嫣倒想听听他的见解。 赖阳明兴奋地笑了一下,“我一边给王爷熬药,一边与您说。” 他们在厨房生火煎药时,刘基醒来了。看着周遭的环境,他顿生惶恐:西皇嫂去哪儿了?是被抓了还是逃了?他起身。忍着伤口处的疼痛试图下床,方才发现自己的伤口被精心包扎过。心头稍安,他低声唤了一声“西皇嫂”。 厨房里的沈嫣和赖阳明。并没有听到他的唤声。 赖阳明一边用枯叶给炉子煽火,一边自以为是对沈嫣说:“依我看,不想让娘娘回宫的,有三股势力。一,太后的势力;二。东皇后的势力;三,焦贵妃的势力。” 他说的,未必不在点子上。在第一次遭遇谋杀的时候,沈嫣便开始怀疑这三个女人背后的势力了。当然,要置沈嫣于死地的,可能是这三个女人自己的主意。也可能不是。 侯府后院表面的平静,或许早就隐藏着洪流暗涌。如今个个深陷皇宫,站在了万民之上的位置。为了荣耀和更高的地位,女人间的争斗,必定更加凶猛。 在那皇宫里,等待沈嫣的,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吧。她没有与赖阳明继续谈论。会是谁要她死,而是问他:“若我不回宫。我的孩儿会不会也被他们害死?现在争荣耀,来日必会争那储君之位是不是?” “娘娘知道,又何须问我?”赖阳明笑道,“所以啊,娘娘必须回宫才是。不然,恐怕大皇子活不到成人。” “好大胆!”刘基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听得赖阳明如此说大皇子,当即怒斥,“竟敢对皇嗣口出恶言。” 赖阳明忙拘身作礼。 “你醒了。”沈嫣倒是不以为意上前,向他介绍了赖阳明,“是他冒着性命之危救了你。” 知对方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刘基脸上的怒意慢慢消退了,但他还是不满道:“对待皇嗣,当谨言慎行。” “是是是,王爷教诲,我必当谨记于心。” 很快,刘基得知了沈嫣要带赖阳明进宫一事,他当即将她叫至一边,反对道:“皇嫂带他作甚?他救了我一命,留下身份,来日我好好赏赐于他便是。” “想要顺利回宫,我们还需他帮忙。”沈嫣说。 “回宫还不简单?我让甘州知州多派些人护送我们回去即可。” 十三岁的刘基,显然还不大懂何谓阴险和狡诈。要杀沈嫣之人派了那许多刺客,便是下了足够的狠心要取她性命的,第一次失败了,接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的刺杀。即便有再多人的护送,她想要进宫,也恐怕不易。 “我想好了,”沈嫣说,“的确有必要让知州府派人护送,但护送的人,不是我,而是赖阳明。” 刘基不解,只见沈嫣浅笑一下接着道:“赖阳明个头不高,我会把他易容成我的样子,以掩人耳目。而我则扮成他的样子,独自去京城。” “这……皇嫂独自一人回宫我岂能放心?”刘基不答应。 沈嫣问:“你可知那日在甘州城下,你放箭射杀的刘卓,其实的确是假的?” “当日没有想他是假,只是我把他当做是假罢了,后来才知,他是皇嫂易容了侍卫假扮的。”刘基说着笑了一下,叹道:“皇嫂的易容之术,倒是能欺人。只是,”他还是担心,“皇嫂一个人回宫,臣弟放心不下。” “你是怕我逃走?”沈嫣挑明话题。 刘基神情显然别扭了一下,他担忧的,可不就是这个? “我若想逃走,早在昨夜就抛下你逃走了。”见刘基意欲解释,沈嫣抬手,决然道:“你无需多言了,此事就听我的。” 说罢她回到屋里,将此事告诉了赖阳明。 赖阳明一听要自己扮成沈嫣,自然连连摆手不干。他自称顶天立地七尺男儿,不能扮作女子。 “扮作我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沈嫣说,“此去京城,定会再遭暗杀,你扮作我,可是一件把脑袋提在手里的活儿。”说罢她有意叹息一声,“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且慢……”赖阳明很快改变心意了。他想了想道:“既是为了娘娘顺利回宫,我扮作女子又如何?我扮!” 沈嫣欣然而笑,“记得随机应变,保命要紧,留了命进宫,方可一展宏图,实现你的梦想是不是?” 事情没办,好处就有了承诺。听过这样的话,赖阳明备受安慰和鼓舞,身体里的血,瞬间沸腾了。想着美好的前程,他只觉自己现在连上刀山下火海的勇气都有。 沈嫣跟赖阳明换了身份后,便拿了一件刘基的信物,悄悄见了甘州知州,并请他派人护送。出来之后,她却被两个壮汉拦下了。 此二人目光之中皆浮有戾气,举止也很粗暴,将沈嫣抓到一处巷角便是以刀相向。沈嫣故作惊惧之色,缩着身子急急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说着她还哆嗦着掏钱袋子。 “西皇后在哪儿?”一人问。 “西……西皇后?什么西皇后小的不知道啊。小的只是受人之托,给知州大人送信的。”沈嫣解释。 “受何人之托?” “我不认识啊,就在那边。”沈嫣胡乱地指了一个方向道,“一位年轻公子给了我十两银子……” “快!快!”伴随一位官差急急的催促之音,两队人马在知州府外编好队,就要出发了。 两壮汉见状相视看一眼,终放了沈嫣,跑向了沈嫣先前所指的方向。沈嫣轻拍胸脯,长吁一口气,而后辗转了一条街,雇了一辆马车,往甘州城外驶了去。 日夜兼程,三日后的午后,她抵达了京城。她却不敢轻易靠近高大的宫门,只怕这个时候,要杀她之人识破了她的计策,早已在入宫的各条道上,布置了埋伏。 她在京城的街道上徘徊着,也不敢贸然去找魏久霆之流。李承启夺得大周政权有多久,她离开大周就有多久。这近一年的时间里,许多人和事都在变化,她不敢轻易相信谁。当然,她徘徊在街道时,她也渴望能遇见一个熟人,比如说,霍青。 转悠了许久,她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了,不过,这个身影不是霍青,而是韦斯礼。 霍青从南昭军营救出韦斯礼,李承启篡位后,韦斯礼便鼎力助他一一打击刘氏朝廷的残余势力,于李承启而言,是有功之臣,定得到了重用。但不知,他是否值得沈嫣信赖? 沈嫣想起,魏久霆曾经说过,韦斯礼为人倨傲,向来不喜结党营私。那他,定也不会被谁拉拢吧?他极有可能,不属于任何一股势力。 如此判断后,沈嫣大步上前,跟上了孑然一身走在大街上,神情有些严肃的韦斯礼。她拍了拍他的臂膀,他迅捷回头,眉头微蹙问:“何事?” “我是沈嫣。” 听得这四个字,韦斯礼先是一惊,紧接着四下看了看,之后却是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冷声道:“跟我来。” 他这样的反应,令沈嫣意外。不过,犹豫一阵后,她还是决意跟上他的步伐。 第169章 偷看 不多时,沈嫣便跟着韦斯礼来到了他的宅邸。韦府高门大院,却是冷清异常,除了几个看家护院和丫鬟仆妇,再无多余的闲人。如此看来,韦斯礼的生活,倒是简洁。 闲人少好,免得人多眼杂。进到韦府花厅,沈嫣只觉心下轻松了不少。她整了整头上的布帽,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在街上徘徊许久,她的双腿实在有些酸软了。 一直皱着眉头的韦斯礼张张口,想要问沈嫣话,视线看过去却见她嘴唇干巴巴的,于是先且唤来了下人与她奉了茶,方才直截了当说出心中的猜测。 “你找我,可是让我送你进宫?”沈嫣诧异抬眸看他,他不禁避开她的视线,微扬了下颔,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我因何要帮你?你知我真实身份,也当知我与你沈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你可以找很多人帮你,却如何偏偏找上我?” 他声音低沉,眸光幽深,若是初见,单听他这样的声音,单看他这样的眼神,便可判定他绝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既是这样一个人,沈嫣却如何要对他寄以期望?无论如何,沈嫣有信心能说服他送自己进宫。 “不共戴天之仇?”说到这仇恨,沈嫣心中还有不痛快呢。她看着他,眼里不无怨恨道,“我沈氏用九族血亲之命,已经还清了。” “可你还活着。”韦斯礼并不直视她。 “你失去的,也不过是你父亲。而今,你的母亲却在宫里当了太后,你李家,拥有了天下。你以为这一切的发生就没有我的功劳?”沈嫣希望他知道,如果没有她沈氏嫣儿在背后支持李承启,没有她的游说。李承启得到大周江山,并很快稳固地位,就不会那么容易。 然而,听了她这番话,韦斯礼突地哼笑了两声,旋即紧看沈嫣,问她:“我姓韦,不姓李。李家拥有了天下,与我何干?” 他说出这句话时,沈嫣方才觉得。他那两声哼笑之中,其实饱含了讽刺和无奈。是啊,他是韦斯礼。不是李承启,李家拥有的天下,不是他的。他只能看到别人用他的身体,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和权威。这该是怎样一种感受啊?嫉妒?怨恨? 沈嫣笑了,是一种发自肺腑得意的笑。她以为。今时的变化,是对韦斯礼最大的嘲弄。 韦斯不料自己一句无意的话,倒令沈嫣痛快了,心中不禁气恼。他当即臭了脸问:“你还想不想我送你入宫?” “当然想。”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好似在说,既然想要我送你入宫。你就不要发出那样的笑,惹我烦心。沈嫣是个识趣的,敛了笑。谢了他的恩情,却不忘道:“其实,你宫中无人,前路便会走得艰辛一些。今次我欠你一个人情,来日你若有需要。我倒愿意相帮。” “不必。”韦斯礼毫不犹豫拒绝。 沈嫣浅笑,“即便你今天拒绝了我。来日遇到麻烦再要找我,也莫要拉不下面子。”她好似有十分的自信,将来的某一天韦斯礼会遇到麻烦,并会需要她的帮助。而那个时候,她就可将他收为自己的势力了。 她沈氏已无人了,即便她入宫坐上西皇后的位置,也是孤立无援,若是大家都针对她,她连个帮手都没有。所以,她需要不断地积累自己的力量。 不过,她自信的话语却是让韦斯礼更加羞恼了。他哂笑道:“你莫要以为由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妾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就真的是凤凰了。东为大,能母仪天下的,是东皇后,并非是你。况且,深宫险恶,你又能当得了几时的西皇后?” 他说的这些,正是沈嫣的忧虑。但面对他的嘲讽,她绝不示弱,反泰然而笑,撇开他的话题问:“你打算何时送我入宫?” “今夜我有军务大事要与皇上商议,届时我会带你一同入宫。” 很快,沈嫣被安排在了一间厢房歇息,韦斯礼还拿了一套士兵的衣服来,让她换上。他说:“你一身粗布麻衣入宫,必惹人注意。” 沈嫣称他想得周到,拿了士兵的衣服,便要换上。听得她关屋门的声音,韦斯礼离开的脚步却是停了下来。他回眸,看到屋内解着衣衫的身影,心头竟升起了一股子妒意。 当初那个死乞白赖,誓言非宁安侯不嫁的女人,如今竟然当上了皇后!他一直瞧不上的,却是当今圣上尤为珍惜的。 他本以为,摆脱了宁安侯的身份,他就可以在朝为官,拥有权力,却不料,那个二皇子得到宁安侯的身份,却成了当今最至高无上的人。就连他不屑的女人,也在他之上了。到头来,他是个输家,是个不济的。 “你在外头偷看!?” 沈嫣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韦斯礼猛地一颤。霎时惊慌后,他摆出了一副十分瞧不上的姿态。“笑话!你有何值得我偷看的?当年追着我到处跑的,可是你。”如此说罢,他拂袖大步走开了去。 屋里的沈嫣知他离去了,不禁舒展眉头嗤笑一声,而后只管继续换衣服。 皇宫,上阳殿内。 李承启刚用过晚膳,便又开始看奏折了。东皇后魏敏站在一旁,已有一会儿了。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终于令李承启不耐烦地扫她一眼。 “敏敏,朕不需要人伺候,你就别费心了。”他声色肃然,目光仍在奏折之上。 “自从有了嫣儿妹妹的消息,皇上就不让其他妃嫔侍寝,可要臣妾如何安抚她们?”魏敏忧心。见李承启不理会,她笑了一下,换了一种方式接着劝:“皇上,上个月选进宫的秀女当中,很有几个出尘脱俗的,您忙于国事,尚未见过,不如今夜就让臣妾做主,挑出一个来伺候您吧……” 她话音未落,只见李承启丢下手中奏折,腾地站起了身来。 “皇上,兵部尚书韦大人求见。” 巧在这个时候,年轻的宦官元吉在门口禀话了,倒免了李承启对魏敏发一通脾气。魏敏心下一松,告退了去。 上阳殿外,她迎头遇见了韦斯礼,自然也遇到了他带的“兵士”。韦斯礼对她行礼,她还礼,目光却未有少刻的停留,更不曾落在不起眼的“兵士”身上。 沈嫣只见,魏敏身着一袭绣有飞凤图案的华服,高高地抬着头,目不斜视的样子尤为尊贵。是为东皇后的她,浑身倒真散发着母仪天下的气质,像是一个天下女子之典范。 “看什么看?”元吉看到“兵士”无礼的目光,不免喝斥,“皇后娘娘是你能直视的吗?” 听言,魏敏顿步,回头看了一眼,沈嫣连忙低头,大气也不敢出。 “元公公海涵,”韦斯礼道,“我这属下没见过世面,失礼了。” 韦斯礼说情,元吉自不会多加苛责。见东皇后走了,他便摆摆手继续在前头引路。 来到上阳殿的明间,韦斯礼进去了,沈嫣则在外头候着。她低着头,规矩地站于一旁,看得元吉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他上前,笑道:“倒是孺子可教。” 他还好心说:“我可告诉你了,这宫里头可不比别处,走路要低三分头,眼睛呢,更是乱瞟不得,这要万一看到个不该看的,小命都可能丢了。我可不是吓唬你啊,我跟你说……” “有阵子不见,元公公还是个话痨子。”沈嫣抬眸,噙笑用自己的声音说话了。 她张口时,吓得元吉后退一步,听罢她这一句话,他更是不可置信地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 “是我。”沈嫣撕了脸上的假面,好笑地看元吉。 “是……娘娘?西皇后娘娘!”元吉脸上一喜,当即跪到了地上。 “嫣儿!”这时,李承启从屋里飞跑出来了。看到那张夜夜会出现在他梦里的熟悉面孔,他站在门口,一时竟不敢上前。 沈嫣看到他,心底也生出了一股子莫可名状的情愫。他的面庞,还是那样俊美,只是消瘦了些。她张嘴,想唤他一声“承启”,却忽而想到什么,改成了“皇上”,同时委身,欲向他行礼。 直到这一刻,李承启才冲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嫣儿……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低得有些发哑、发涩。他抱着她的双臂,因为太过用力,几乎发生了微微的颤栗。 闻着他身上龙涎香特有的味道,沈嫣的喉咙哽咽了,好似与他的重逢,也是她万分期待的事一般。当然,在他怀里,她也有几分的困惑。她认为自己是爱着安阳平的,心中就不该对李承启有任何的异动才是,可是……这样的重逢,竟也让她感到了温暖。 李承启激动地牵着她的手,引她到屋里坐下,再不管韦斯礼有何军务要与自己商议了,韦斯礼心情复杂,只得默默离开。宦官元吉则兴高采烈让人到西宫打点好一切,只待沈嫣入住。 沈嫣回宫的消息,犹如一声炸雷,在这一夜响彻了整个皇宫的天际。 ps: 七十二小时之前的vip章节字体,跟公众章节字体一样了,不再是那种奇葩钢笔体了,对钢笔体反感的伙伴们可以养肥至少三章再看哈~ ps:很少说话,借此机会感谢一下一直在跟这个故事的你们~么么哒~~遁走继续码字。 第170章 欲望 李承启拉着沈嫣的手告诉她,他听闻刘基接她回来的路上屡次遭遇刺杀,已让霍青带人前去接应,万万没有料到,她竟一个人回到了京城,并在韦斯礼的帮助下回到了他的身边。 “你不是不想回来,联合了霍青欺瞒朕,想跟安阳平在一起,怎么一个人,还是回来了?”诉罢相思意,李承启便半是埋怨半是欣喜地道出了心中疑问。 他这一问,沈嫣便知他了解多少事了,自不再思虑隐瞒什么。她想了想道:“与安阳分开后,离京城越近,离皇上越近,我便想回到皇上身边了。” 听言,李承启笑了。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长叹了一口气。“过去了,都过去了。”他说,“朕只当你走错了路,在外头迷失了,现在回来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他愿意原谅她这一次,只因当初,他的确因为自己的私心,将她占为己有了。他想,她先失踪,后逃离,就都作为对他当初私心的惩罚好了。 他的大度,令沈嫣意外。 而就在沈嫣心里的感激之情缓缓升起时,李承启突然松开抱着她的双臂,紧看她问:“你可跟安阳平……你们有无做过任何越矩之事?”他眉头紧蹙,眸光滞留,绝不想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沈嫣心中打鼓,想到不久前与安阳平的那一夜,又看到李承启这样的神情,她不自觉摇了摇头,终于低眸答:“我跟安阳清清白白。”既然回到宫中,她便不想因为这样的事,而在李承启这里失去一些分量。她要他像以前一样爱惜自己,她要他以为,她自始至终。只属于他一人。 不过,说出这样的谎言,她是心虚的。再见听过自己的谎言而高兴不已的李承启,她心里,更是产生了几分的愧疚。她忙转了话题,道:“皇上,我们翰儿呢?我想见他。” “他在朕为你而设的西宫,由乳母照顾着,这会儿怕是睡了。”李承启说着牵起沈嫣,要带她到西宫去看他们的孩子。 路上。他滔滔不绝,说他们的孩子会说话也会走路了,很是聪明乖巧。惹人喜欢。 听着孩子的事,沈嫣兴奋不已,脚上的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而见到熟睡的李翰时,她不由得潸然泪下。她小心地抚摸着他的面庞。心中满是说不出的惭愧。曾经,她竟然为了留在安阳平身边,而找着自以为无奈的理由,做过让自己的孩子永远失去母亲的决定。她真是天底下最浑的母亲。 李承启见她哭得伤心,便揽她入怀,轻拍她的后背道:“见到翰儿。你该高兴,如何还哭成这样?” 沈嫣点头,拭了拭泪。努力平稳了激动的情绪。 “时候不早了,你去洗洗,早点歇息如何?明日一早翰儿见到你,不知会有多高兴。” 时间,的确是不早了。平素里要到这个时候。皇宫各大宫殿内,除了值夜班的宫人。其他人怕是早已睡熟了。 诚然,今夜有些意外。后宫之中各大苑落,几乎没有哪个宫的主子如往时一般睡得安稳踏实。而无论是否出于好心真情,听得沈嫣已经回宫的消息,东宫的魏敏和华清殿的焦怀玉,巧不巧都凑在了一起,连夜赶到西宫要见昔日的好姐妹,只是到西宫时,她们都被元吉给拦下了。 元吉恭敬地对两位娘娘说:“皇上有令,明日午时之前,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搅西皇后娘娘。” “本宫许久未见嫣儿姐姐,想来看看嫣儿姐姐也不成?”焦怀玉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却是如从前一样天真明丽。听得元吉不让她见沈嫣,她当即不高兴努起了嘴。 “是啊,”魏敏也说,“快一年不见嫣儿妹妹了,也不知嫣儿妹妹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头,本宫实在想见见她。(..tw好看的小说)元吉,你还是进去向皇上通禀一声吧。”她话里,多了几分强硬。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元吉做出十足为难的样子,还是坚持服从皇命,“二位娘娘,还是明儿午后再来吧。实在是皇上有言在先,奴才也不敢打搅啊。” 焦怀玉看向魏敏,问:“姐姐,那我们明儿再来?” 魏敏点头,只嘱咐元吉:“明儿嫣儿妹妹醒来了,你别忘让人告诉她,我们今夜来过。” “是,奴才记下了。” 沈嫣已沐浴好。她梳着简易的云鬓,穿着素净的裙衫来到了内室。李承启早已褪去身上便服,只着一身黄色的亵衣亵裤侧卧在被窝里。见沈嫣沐浴过回来了,他忙让出床榻半边位置,轻拍了几下床弦,宠溺道:“嫣儿,快过来。” 隆冬腊月,尽管屋里烧了炭火,也不能减去太多的寒凉。听了李承启的召唤,沈嫣快速地钻进了被窝,也钻进了他的怀里。躺下来这一刻,她只觉自己疲累的身体终于找到了一处可安歇的温暖之地,安然而舒逸。 李承启手脚并用,如同蔓藤一样,依恋地缠着她,激动得睡不着觉。在她耳边,他不时低声诉一句自己的念想,不时吻一下她的耳垂,好不亲昵。他内心的澎湃,终于让他的身体起了本能的反应。但他知道,很晚了,他的嫣儿累了,他不忍折腾她,只想抱着她,让她在自己怀里,睡一个好觉。 “嫣儿,朕还有好多话要与你说,但你累了,就早些睡。”这不知是他今夜第几次说这样的话了。 “嗯。”沈嫣故作迷糊状,轻轻地应了声。 李承启用下颔抵了抵她的额头,终是不知足,还是在她唇边不舍地浅吻了一下,而后又将她抱紧了些,让她的身体,毫无间隙地贴着自己的身体。 他下身的硕大,那样分明地抵着她的股沟,尽是火辣辣的却硬生生被克制的欲丨望。偶尔,它会悄悄地动一动,其实沈嫣都是知道的。她装作睡着,装着装着也便真的睡着了,只是迷迷糊糊的,她依然能感到那个硕大的硬物,会有一下没一下在自己的臀后涌动。 翌日天未亮时,她睡得深沉,李承启却是早早地醒了。每日需要上朝,他每天都要早起,听得离上早朝只有约略半个时辰,他看着怀中的璧人儿,直想懒惰一天。 他难舍难分抱着沈嫣,隔着衣服轻轻地揉着她胸前两片肉丨团,约略有一刻钟的时间。听着她不时会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发出几下“恩恩吱吱”的声音,再见她转身向着自己,嘴唇就要触到自己的下颔,他内心的欲丨望之火更是烧得狂妄了。 “嫣儿……”他唤一声,再不能自控,一个翻身将她缠在了身下。 沈嫣“嗯”声,全然醒了过来,却是有些烦闷。她没有睁眼,只用双手环抱着他的臂膀,声色含糊道:“好困……不想要。” “我想你嫣儿……”李承启喘着粗气,却不停指尖、掌间抚摸和纠缠的动作。他俯身,试图亲吻她。 沈嫣撇过脸,任他亲吻过来的唇,落在她的颈侧,她推了推他,微蹙了眉头道:“我真的好困……” 她声音之中,有几分的不耐烦,令李承启的动作滞住了。想到他会不痛快,她弹开了眼皮看他。只觉他在夜色里伏在自己身上动也不动,的确像是不高兴了,她忙缠上他的脖颈,拥住他,轻笑道:“来日方长,这会儿实在困乏。” 她撒娇的动作和话语,顿时抚平了李承启心里的不快。他埋头在她颈项,重重地亲吻了一下,同时用下身在她腿间重重地顶了顶,坏笑道:“朕且放你一马。”说罢他翻身至一旁,乖乖躺好,拼力浇熄身体里的欲丨火。 “嫣儿?”静默片刻之后,他突然低声唤一声。 “嗯?”沈嫣稍有迟疑,应了他。 李承启在被窝里抓住她的手,方才道:“朕不能再失去你,你再想离开,朕决不答应,也绝不原谅。无论生死,便是挖地三尺,朕也会把你找回来。” 是他的东西,他决不让给旁人,就如同对待北周江山一样,即便借了旁人的身份,他也要从他兄长刘卓手里夺回来,只因他本尊生前,更受他父皇文帝的看重,他坚信,文帝会把帝位传给他。 而沈嫣,既已是她的女人,还给他生了孩子,他便不管在她跟着自己之前,爱过谁,嫁过谁。他以为她是他的,只要他没说抛弃她,她便永远是他的。 沈嫣没有做声,只装作睡着了。其实,她知道这是李承启对自己的警告。他在告诉她,他如今是一国之君,是王者,他要占有的,会去占有,并且有能力占有,她,只能一心向他,否则会吃苦头。 所幸的是,沈嫣决意回宫的那一刻,便已洞悉这个道理,自也做够了思想上的准备。 更声响起,李承启起床了。他要去上早朝。 他走后不久,沈嫣也起来了。伺候她的宫娥和昨夜一样,尽是她不熟悉的面孔,她早已觉得古怪,在李承启的上阳殿,她还见过香兰、紫藤等原先在侯府伺候的丫鬟,却是如何当初在御香苑伺候她的丫鬟仆妇,都不在她的西宫?崔嬷嬷去哪儿了?惜玉呢? 惜玉,她是否私下与严咏絮定了终身,跑了? 第171章 憎恶 这个皇宫,还有许多的人和事需要沈嫣去了解。(..tw)她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对周围的任何一个可能是敌人的人,了解得越清楚,她才越不会陷于被动的处境。 西宫管事的太监约略四十来岁,有这双层下巴,微胖。他名作苏游,自称前朝二皇子生母端敬皇后在世时,他便是她宫里的管事太监。他告诉沈嫣,包括他在内的西宫所有奴才和宫婢,都是李承启亲选的,个个忠心勤快,让沈嫣放心唤用差使。 “苏公公,”沈嫣如是尊他一声,而后问:“为何皇上早前在侯府的随侍都入了宫,而早前伺候本宫的人,本宫却是一个也没见着?她们都去哪儿了?” “回娘娘话,这个老奴倒不知情。”苏游毫不犹豫答,说罢还提点沈嫣道:“娘娘可以问问皇上,西宫的人事,都是皇上亲自叮嘱的。” 如此说来,这样的安排,是李承启刻意所为。 周围都是李承启的眼睛,而没有一个自己的亲信,沈嫣很有几分不适。她想,要从这些人当中选出几个完全忠于自己的人,只怕要费点功夫。不过,她没有在苏游跟前表露什么,只问他:“皇上何时安排你们在西宫当差的?” “上个月前,皇上得知娘娘的消息,派了英亲王前往迎接,便让奴才等来西宫了。”苏游恭谨而笑,接着道:“皇上看重娘娘,令奴才等每日里至少把西宫里里外外打扫两次,还让奴才等在西宫的苑子里种了许多花草。皇上说,娘娘最喜欢花,即便是冬日,也要让西宫大小院落花开似锦。” 李承启是个有心的,沈嫣明白。但她也料想得到,他对自己的好,迟早会遭来许多嫉恨的目光。 “听说皇上登基后,不少大臣都将自己的女儿侄女送进宫来了。那后宫列位,如今可都排满了?”沈嫣又问,“她们分别是哪些人家的贵女?” “回娘娘,后宫之中包括您在内,能排上位的共计有八人,余下尚未有封诰的美人,有十七人。上个月新选了一批秀女,有三十二人。至于她们的名字和出身,老奴稍后下去一一查清了。再写给娘娘如何?” “嗯。” “娘娘,”苏游还不忘道,“后宫之中虽有百花争奇斗艳,终比不得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您不在宫里的这一年时间里,皇上除了会去东皇后和焦贵妃那里。便是去灵美人那里,其他妃嫔和美人,少能见皇上面儿。” “灵美人?”李承启去魏敏和焦怀玉那里过夜,不足为奇,但这灵美人是何许人也?李承启喜欢她,却没能诰封她一个正经的位分。说明她身份是个卑微的,无功亦无过人之处,上不了高位。那她又如何得到李承启的垂青了?沈嫣有些好奇。 而她问起。苏游却未有个明确的答案。他只道:“这灵美人,是皇上登基不久便让人从宫外送进来的,至于她的来处,老奴实在不知,老奴只知。皇上惯常会叫她灵儿……”他顿了顿,反试探问沈嫣。“对这个灵美人,娘娘半点不知情?”他以为,这个灵儿的存在,沈嫣是知道的。 沈嫣顿觉好笑,李承启登基不久就想着接进宫的人,必是他未登基之前便认识的。她倒不知,他原来在外头早就有心仪的女子。既是如此,又为何要为她做那么多事,对她说那么多动听的话? 一时间,她对李承启心生了许多的憎恶。她想,她如今是皇帝了,身边可以有许多的女子,但若同时做着爱着两个女子的事,她实在瞧不上他。哪怕她深爱的人,只是那个灵儿,也好过他一心二用。 “娘娘,只因那灵美人古怪精灵,才惹得皇上欢心罢了。皇上最紧张的,还是娘娘您。”苏游在深宫多年,自然知道察言观色,眼见沈嫣因灵美人而在神色上有异动,他便开始说劝慰的话了,“娘娘这才刚回来,可切莫因了这个灵美人与皇上较气才是。” 沈嫣惊觉,他这后半句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是啊,她差点因为这个灵美人,而去憎恶李承启了――内心的憎恶,岂能写在脸上?她要当没事人一样,接受他对自己的好,逢迎他所谓的“心里只有她一人”啊。 他是皇帝,即便今日没有灵美人,来日还会有更多的美人,甚至是妃嫔。她要做的,是在这处处充满虚情假意的地方,守住自己的地位,也守住她孩儿的荣宠。 “苏公公,”因为苏游的好意提醒,沈嫣对他生了几分好感,遂温和吩咐,“你将在西宫当差的所有宫人都叫至殿外,本宫想认个脸熟。” “是。”苏游退下,只觉沈嫣行事,与如今后宫里的其他主子都不一样。他可不曾听闻,哪个宫的主子初到时会去关心自己宫里都有些什么样的宫人。他不禁在心里生叹:西皇后到底是在侯府当过家的,这当过家的人就是更懂得察人的重要性。 沈嫣认了西宫的宫人,又用过早膳,李承启也下早朝过来了。听得他来了,沈嫣心底还是不能忍地生出了一股子厌恶感,不过,她还是面若含笑,十分温和地迎了他。 李承启告诉她,今日在朝堂上,众臣听得她落崖奇迹生还的消息,皆表祝贺,礼部尚书还谏言,要为她补一个隆重的册封大典。 听得这番话,沈嫣不由得想起李承茂来。当初他回宫,谎称她死了,现在她却回来了,岂不让他在众臣心里,成为了一个会说谎的贤王?想及此,她不禁问李承启:“皇上,我突然回来了,可会给贤王带来麻烦?” 李承启神情微愠,默了一刻方才道:“他和霍护卫一样欺瞒了朕,本就有罪。朕今已让他在三日内,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若没有合理的解释,朕便要治他和霍护卫的罪。” 沈嫣吃吓,急急道:“他们都是应了我所求……” “任何人,都不可愚弄朕。”李承启紧看沈嫣,眸光之中满是意味深长的警告。他要她记住,李承茂和霍青受刑,是因她而起。便是日后,她做什么事,都不该肆意联合了谁来欺瞒于他。 他这副样子,看得沈嫣不自觉后退一步。她嗤笑一声,说了一句并不完整的话:“您如今是皇上了。”其中之意,却可延长深远。 见她这等反应,李承启脸上之色顿时变得柔软了。他心疼上前,牵起沈嫣的手,温和道:“嫣儿,无论朕是何样的身份,朕都是你的夫君。” 沈嫣不为所动,悄然抽出自己的手,侧身冷颜道:“皇上若真要治他们的罪,便也治我的罪吧。” 她才回到宫里,李承启自不愿因为这过去的事与之闹得不愉快。他微蹙眉头,想了想道:“罢了。过去的事,便过去了。不过,”见沈嫣冷下来的脸有了好看的颜色,他趁机道,“赦他们无罪可以,但嫣儿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沈嫣抬眸看他,声色果真温和许多。 李承启上前,捧起她的双手,不无严肃看她,“朕要你答应,永远忘记安阳平。” 听言,沈嫣在短暂的一愕后,勉强而笑,轻点了下颔。接着,她有些疑惑问:“皇上是如何知道,我跟安阳平在一起的?” 李承启得意一笑,却是不答,只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朕是皇帝,想知道什么事,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用这样的大话搪塞,沈嫣自不会多问。沈嫣以为,解释清楚她为何决意留在安阳平身边一事,更为要紧。她说:“其实我留在安阳身边,另有因由。” 她将自己选择留在安阳平身边的主要原因,说成是为司马文勇要与安阳平换心所迫。真真假假,到底是令李承启心里好受了许多。 听罢她一番解释,他更是欢喜地拥住了她,“嫣儿,你没有背叛朕。”高兴之心,令他激动,他索性将她打横抱起,直往寝殿的方向大步走了去。 “皇上……”沈嫣心下着急,却也明了,这一刻,迟早要来。因此,推阻了几句,她也便任他去了。红着脸,搂着他的颈项,是一种连她自己也无法想象的乖顺。 李承启小心地将她放倒在床,见她羞赧的样子,整个身体里的欲丨望顿时变得热烈了,膨胀得厉害。他细细地看她,如同看一件自己最宝贝的东西一样,一边伸手,轻轻地在她脸颊上抚了抚,又绕了绕她额侧的落发,终于轻唤一声“嫣儿”。 “嗯?”空气中满是暧昧之气,一时间也让沈嫣忘记对他的鄙夷之心了。这一刻,她只当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可以让女人舒服的男人。她告诉自己,日后他在自己心里的意义,便是如此,再无其他。 有了这样的决定,他的吻再是细腻地落在她的唇上,也不能让她心动了。她迎合的,无非是个男人。她对他,没有感情,没有爱意。只是,当他温热的气息扑向她颈窝和胸前时,她的身体,还是不受控起了愉快的反应。 第172章 搅性 近一年没有触碰沈嫣的身体了,当她就在眼前,就在身下时,李承启激动不已,身体里的本能反应,也异常迅猛。血液在他身体里沸腾,他脸上、颈上、胸膛的肌肤,都炙热得可烧可燃。“嫣儿……”低唤过后,是一个悠长而缠绵的深吻。 他的不舍和依恋,她可感受得到? 她感受到了,但理智却告诉她,他对别的女人,许或也是这般,所以,身体沉沦了,心不能。然而,她的心,还是在无法喘息的时候,产生了一下疼痛般的悸动。 衣裳,已在不知不觉中褪去了大半,他裸露在沈嫣跟前的,是那结实而宽广的胸膛。而沈嫣胸前那大片春光,半遮半掩,却也尽展现在他的目光之下。轻轻地揉捏,贪恋地吸丨吮,让他感到了无比的畅快,也让她不时发出几声舒服的低吟。 “皇上,灵美人摔伤现在还昏迷不醒您快去……” 沈嫣隐隐听到这么一句呼喊声,身体顿时僵住了,细细听起殿外的动静来。呼喊声,却是再未传到她的耳边,大概是被人拦下了。 “嫣儿?”本用温热的唇瓣在她身上细细追逐寸寸肌肤的李承启,终于感到了她的不自然,“你怎么了?” 沈嫣确信自己听到了那声呼喊,她望着他,一脸平静道:“灵美人好像摔伤了。” 听言,李承启心里咯噔一下。关于灵美人的事,他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与沈嫣说的,却不料这么快她就知道了灵美人的存在。 “皇上,”沈嫣脸上、身上的潮红皆已消散,再无寻鱼水之欢的兴致,她推了推李承启,神情依然平静道。“快去看看她吧。” 在她脸上,李承启看不到半点愠怒之色,但就是这样一张过于平静的脸容,让他看了才觉得不尽的恐慌。他忙解释:“嫣儿,那日六丫头要离开侯府,朕追出去,实在放不下她,实在不忍让她再次沦落市井才……” “六丫头?灵美人就是六丫头?”沈嫣豁然明白了。无需听李承启再多解释,她已能想清楚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日李承启并没有让六丫头离开。而是将她安顿在了某个地方,待他登基后,他便迫不及待将她接到了宫里。还给她取了一个动听的名字,灵儿。 事实正如沈嫣意料,李承启的说辞,应证了她的想法。一个与他挚爱长着同一张面孔的六丫头,才是他不能专爱沈嫣的那个真正的魔怔。 “快去看看她吧。”沈嫣再劝一句。撇过了脸。她不能把生气写在脸上,更不能把对李承启如此行径的不满和埋怨尽数表露出来,但她也不能做得宽容大度,让他以为自己真的半点都不在乎。 “嫣儿,你可是责怪朕?”李承启却是捧着她的脸颊,让她正对自己。 沈嫣扯了扯衣襟。挡住自己裸露在外的峰峦。“没有责怪。”她并不直视他。 “你分明怪朕。”李承启在她胸前,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声色柔和而充满几许惭愧道:“嫣儿。是朕错了……” “皇上,”沈嫣打断他的话,方才看他,认真问:“如若当初我不费心找到六丫头,您登基后。也会想法子找到她对吗?就如同找到我一样,无论花多少时间。一年、两年,甚至是一辈子,您都会不遗余力去找到她?” 面对她这般询问,李承启迟疑了。他不是没有答案,而是,他不敢作答。纠结时,他也万分痛苦,“莺歌是为朕而死,朕做不到对六丫头不管不顾。” 谁能赢过一个死人?那个时候,沈嫣便清楚这个道理,如今她更加不含糊。终于,她冲李承启笑了一下说:“去看她吧,我不怪您。” 李承启只觉她的宽容之声,是世间最美妙的乐曲。他拥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项,低声而真诚道:“嫣儿,私下里你可不必对朕用敬语。”他想给她这个天下唯一的特权,“还像以前一样叫朕的名字可好?” “除了我,别人也可以吗?” “此生,只你一人。” 沈嫣满意地点头。李承启可以有两个皇后,却不会有第二人敢直呼他的名讳。这是她在他这里得到的唯一。 很快,她便起身伺候李承启穿衣了。 整理着他的衣襟,沈嫣方才想起来问他有关崔嬷嬷、惜玉、林觉,还有冯管家等人的去向。 “冯管家年事已高,”李承启说,“自然让二虎陪他回家养老去了。崔嬷嬷也不例外。林觉是个人才,朕让他跟了霍青,在宫中做了侍卫。至于惜玉,想必你也知道,他与那严咏絮私定终身,朕也便成全了她。” 说起来,这些人的去向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可沈嫣还是觉得古怪。她想了想又问:“那先前在我御香苑伺候的其他人呢?他们当中,就没有一个想入宫继续伺候我的?” “嗯。”李承启轻松应声,解释道,“他们也许是听得你为人所害的消息,才不愿入宫当差吧。” 如此解释,倒也在理。沈嫣疑惑了,真的不是李承启刻意把她身边的人都遣散吗? “嫣儿,”李承启伸出双手,落在她的肩头,几乎有些语重心长道,“你擅长用人,又有好脾气,先前在御香苑的丫鬟仆妇,个个都喜欢你,如今你身边虽然没有他们这些忠仆,朕为你在西宫安排的这些人,不出半月,也会如他们一样忠实于你的。你大可和从前信任他们一样,信任朕为你安排的这些人。” 沈嫣笑笑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提醒他道:“快去看六丫头吧。” 李承启也满意而笑,应声向外殿迈开了步子。 看着他离开的后背,沈嫣只稍思虑片刻,便跟上了他的步伐,意欲去外头看看那个胆大的,敢冲到她的西宫大呼小叫的宫人。 这是一个穿戴打扮都要比一般宫女看起来花哨的宫婢。外殿,苏游正派了人要将她轰赶出去。可她哪里是轻易轰赶得走的? 见李承启出来了,她立马得意而欣喜地委身禀告:“皇上,灵美人一早起来不慎摔了一跤,现在都还昏迷不醒,您快过去瞧瞧她吧。” “好端端的,如何摔着了?”李承启的问询之中,满是爱之深责之切之意。 “这……”那宫婢支吾着看一眼沈嫣,却是不言语。看来,六丫头摔伤,与沈嫣多少有些关系。 李承启没有多问,只对沈嫣道一句“我去去就回”,便离开了西宫大殿。那宫婢见状,也急忙紧跟李承启去了。 带他们走后,苏游告诉沈嫣:“灵美人这次,定又是小题大做,博取皇上的怜悯之心。” 六丫头曾混迹于市井,惯会耍无赖,沈嫣早已领教过。苏游说她博取李承启怜悯之心,目的只为不让李承启与自己亲近,她倒也相信。不过,她想,若她日后一直是这样一个角色,她大可不把她当回事,但她若有更多的心思,她就不能姑息了。但愿,曾经只是有些市井的六丫头,不会成为自己稳固自身地位的一个障碍罢。 “苏公公,”沈嫣看一眼外头晴好的天气,问苏游,“太后居于何处?本宫理当去拜见拜见她才是。” “太后住在慈安宫。”苏游回过话,便要去让人准备凤辇。 很快,沈嫣便坐着凤辇,在几位宫人的前呼后拥之下,走出了西宫。 天气晴好,却有着北方特有的寒凉。沈嫣披着狐裘斗篷,怀抱暖炉,也还感到阵阵的冷。看着穿得单薄的宫人,她便吩咐苏游道:“天气这样冷,要让宫人们都穿得暖和些才是。回去,从本宫的月俸里,拨出些多为西宫伺候的宫人置办御寒的衣物吧。” 从微处对身边的人好,是选择拉拢人心的第一招。从前在侯府当家的时候,她便是这么做的。 听得她这番话,苏游和随行的几位宫娥太监,眼里都升起了高兴之色。在这宫里头,最令奴才们高兴的,莫过于知道自己侍奉的主子,是一个体恤人心、有好脾气的主子。 皇宫太大,后宫虽只一隅,沈嫣被抬着从西宫到太后的慈安宫,却也行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她不由得在心中生叹:见了太后,还要去见魏敏,这一上午的时间,恐怕只能就这样在外头度过了。 慈安宫内,听得沈嫣来见自己了,焦氏倒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沈嫣这才入宫不久,竟想到来看看她。要知道,李承启自登基以来,她顺理成章当了太后,却并没有享受到万人的尊敬,因为她的儿子,极少会来看望他。 宫里的人都在传说,太后和皇上之间,关系并不好,母子情分十分淡薄。而皇上不重视这个太后,宫里的奴才,自也不把她太当回事。因此,她在慈安宫,过得并不开心,只能每天念经诵佛,来抚慰自己孤寂的灵魂。 “你是诚心来拜望我,还是来看我笑话的?”当沈嫣对她抱之礼仪后,她甚至生出了这样的怀疑。 第173章 嫁祸 焦氏曾不止一次扇沈嫣耳光,也不止一次刻薄她,那冷眼冷语,更不止一次在她跟前表露。(..tw)而今,她被自己的儿子冷落,被宫里千百人非议,也算是老天为沈嫣解了恨了。但沈嫣,当真是来笑话她的? 沈嫣并非一个喜欢落井下石之人。当初在侯府,焦氏对沈嫣苛刻,尽管沈嫣完全有能力对她以牙还牙,但她却不屑于此,如今焦氏受人冷落,她更是不会 对她雪上添霜。再者说,笑话一个人又能得多少痛快?这两年,李承启对焦氏漠然,与对沈嫣的宠爱有加,已足够令焦氏难受后半生了。 “你非我心头的刺,我没必要针对你。”沈嫣说,“来看你,只是出于我刚入宫,该当有的礼仪。不然,我只怕要被宫人传说,我这个皇媳不懂礼数。” 焦氏听她这么说,心底自是有气,但她也只能苦笑而已。 沈嫣方才发现,这两年,焦氏已由一个中年发福、面上光华的女人,变得两腮深陷、皱纹满布了。此刻苦笑的她,更显可怜。这样的她,韦斯礼看到,该有多心疼、多恨啊。 沈嫣突然意识到,她应该对这个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好一些。因为,她要虏获她儿子的感激之心啊。 她没有在慈安宫多做停留,离开后却是吩咐苏游,让人察看慈安宫人事,定要重重处罚那些乱嚼舌根子的、做事怠慢的、对太后不敬的宫人。她还说:“派一个可信的宫人到太后身边,管教管教那些不好好当差的。此外,太后若有所需,要第一时间告知本宫。” 才说罢这些,她远远地看到了魏敏和焦怀玉的身影往这边赶了来。 魏敏和焦怀玉,定是听闻沈嫣在慈安宫,才着急来见她的吧。无论是不是她们有害沈嫣之意。她们想见沈嫣的心,都是急切非常的。 沈嫣迎了过去,至跟前,下了凤辇。 她的凤辇,与魏敏乘坐的样式是一样的,只是她的凤头向西,而魏敏的凤头向东罢了。在这个等级制度深严的后宫,一切都有讲究。她们一个是东皇后,一个是西皇后,自然不能有太大的分别。 魏敏和焦怀玉见到沈嫣。都一副很是高兴、激动的样子。下了辇车,她们便来到沈嫣跟前,要牵她的手。沈嫣却是委身。先行向魏敏行了礼,尊了她一声“姐姐”。魏敏还礼,焦怀玉见状忙向沈嫣行礼,但她脸上,还是生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别扭之色。 “妹妹莫要见怪。”沈嫣将焦怀玉的不快看在眼里,当即噙笑道,“宫里规矩多,我们都得习惯了才是。” 焦怀玉抱之一笑,没有多言,倒是魏敏拉着沈嫣的手。欣欣然说:“嫣儿妹妹说的是。就是难为你,才到宫里就要被这许多规矩束缚。”沈嫣把她放在眼里,没有恃宠而骄。见了面便先向她行了礼,她自然高兴,尽管在她心里,依然存有她的隐忧。 见魏敏一脸是笑,焦怀玉不禁道:“嫣儿姐姐回来了。敏敏姐是高兴了。” “我当然高兴。”魏敏说罢笑问焦怀玉,“难道怀玉妹妹不高兴?” “我当然高兴了。”焦怀玉扬眉。说着搀上沈嫣的手,笑得极为天真烂漫接着道,“如今嫣儿姐姐回来了,便可帮着敏敏姐一同打理后宫事宜了。有嫣儿姐姐帮忙,敏敏姐再不必为后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忙得焦头烂额了是不是?” 她看看魏敏又看看沈嫣的眸光之中,毫无心计,魏敏听了,笑容却是有些尴尬。 沈嫣只觉,这皇宫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竟能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内,就让这些女人掩藏不住争夺的欲丨望了。(..tw好看的小说)她们的话语里、笑容中虽无任何的恶意,可却字字能够重伤怀揣心思之人。 魏敏当真不介意后宫之中有两个皇后吗?当然介意。即便是当初在侯府,她也没有做到全然不在意沈嫣与她平起平坐,甚至代她掌理侯府庶务吧!那个时候她没有微词,只因她的确无能,的确不及沈嫣能耐。 而今,她在皇宫已有近一年的时间了,后宫之事,无不由她掌理,她便是愚笨些,该会的,也都学会了。这种情况下若有个人来分摊她的职权和她得到的这份荣耀,她会愿意?除非,她真的超然脱俗。 但她是这样的人吗?其实,沈嫣曾不止一次假设过,若她是魏敏,她会否做到全然不在意。每一次,她都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身为人妻,却要一个妾来做自己该做的事,身为六宫之首,却要平添出一个人来与自己平起平坐,那样的滋味,有几个女人受得了?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这么高的位置也就罢了,既然站在这么高的位置,就不能让任何其他人抢了风头,受旁人嘲笑才是。 沈嫣想,她和她这个敏敏姐之间的战争,迟早会爆发。 “怀玉这话可说的不对。”万千的想法,仅在瞬息间,沈嫣很快笑对魏敏道,“皇上虽封了我为西皇后,但东为大,这后宫之主,自然是姐姐,后宫之事,自然要姐姐操劳,岂是我能逾越的?”她可不想现在就跟魏敏开战,至少,她不愿主动挑起两人之间的战争。 “嫣儿妹妹哪里的话?”魏敏听言更是握紧她的手,几乎露出了一点感激之色说,“在侯府的时候,后院事宜便是你在操劳。你比我聪明能干,管理庶务,还是你拿手。日后在管理后宫诸多事宜上,我有何难处,还得找你帮忙。” “姐姐过谦了。”沈嫣说,“我看后宫一派祥和之气,定是姐姐这一年来管理有方才有的结果。”说着她看一眼焦怀玉,接着道,“我跟怀玉妹妹,日后在这宫里好好跟着姐姐享福便是了。” 女人的笑声,很快飘远,无比动听。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三个是八拜结交的好姐妹呢。 “嫣儿姐姐,”焦怀玉突然欣喜道,“你还没见过我的桓儿呢。” 沈嫣方才意识到,焦怀玉当真生了个儿子。算算时间,这个孩子才刚出生不过三个月吧?倒也是,要不然她怎么一见焦怀玉时,觉得她胖了不少呢!原来是刚做完月子的人。 焦怀玉偏要沈嫣去她华清殿看她的孩子,出于表面上的友好,沈嫣也不得不去。 李桓尚小,躺在摇篮里睡觉,丝毫不懂人事。焦怀玉却是不管这许多,硬要年轻的乳娘把他抱起来,让沈嫣瞧,还要让沈嫣抱,一边还说:“嫣儿姐姐看看,我的桓儿比起大皇子这个时候,谁更重一些。” 沈嫣小心抱着李桓,想了想道:“好似二皇子比我的翰儿这么小时要重些。” “是吧?我就说嘛,敏敏姐还不信。” 沈嫣余光扫过魏敏,只觉她站在边上,笑得异常的尴尬。她,还是没有生下皇子,心底一定不是滋味吧?沈嫣本想问问她的女儿吟颂好不好的,但又觉得这个时候问,无疑是给她心上插刀子,遂将话吞咽回了去,只再欢喜地看了看李桓,便要将他还给乳娘。 然而,年轻的乳娘刚从沈嫣手中接过李桓――沈嫣的手还未完全离开时,李桓脚头的被角一松,小小的李桓就从里头滑出来了! 众人一惊,沈嫣更是本能伸手去接孩子。说时迟那时快,李桓小小的身体就要着地时,沈嫣一把抓住他身上的衣裳,将他捞了起来。 到底是虚惊一场!但李桓从睡梦中惊醒,还是哇哇大哭起来。焦怀玉脸色惨白,很快从沈嫣手中夺过孩子,抱在怀中,当即大骂乳娘:“你这奴才是如何抱二皇子的?二皇子这要摔着了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条贱命赔得起吗?!” 这才是真实的焦怀玉啊。当年那个刁钻、大脾气的侯府表小姐,终于在这样紧张的一刻露出了真面目。 “来人呐,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啊……” 身为东皇后的魏敏没有拦阻,西皇后沈嫣亦不打算阻拦。 “西皇后娘娘,您倒是说句公道话呀!”乳娘的目光,竟落在了沈嫣身上,她急急道:“适才分明是您没有抱好二皇子,二皇子才溜出去的……” 华清殿殿内殿外的宫人,只怕都将她这话听去了。 “你这奴才!如何说话的?”焦怀玉大喝,“适才分明是你没有抱好二皇子,如何还把这过失扣在西皇后头上?” “是啊,”魏敏也面露愠色,声色低沉道,“你这奴才,临死了如何还要毁西皇后清白?” “真的不是奴婢,是西皇后娘娘不小心……”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贱婢拖下去!”焦怀玉怒瞪殿里的宫人。 眼见着不停喊冤的乳娘就要被人拖曳下去,一直没有言语的沈嫣终于开口拦阻了。她对焦怀玉和魏敏道:“先留她一命吧。不过,”她看向那乳娘,神色冷酷道,“她迟早是要死。” 听言,乳娘眉头紧蹙,吃吓不已。 第174章 闹大 沈嫣说这乳娘迟早要死的话,魏敏和焦怀玉倒听不大明白。(..tw)只是见沈嫣眸光冷厉的样子,她们都想起一件事来:沈嫣从来就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沈嫣也想让所有人知道,她不是谁想栽赃陷害,便可轻易栽赃陷害的。她接着道:“她若是不小心,好好承认自己犯下的错,倒可念及她无心之失,可免一死,可她明知自己冒失犯了大错,却不肯承认,反要嫁祸于我,如此侥幸卑鄙之心,岂不当诛?” “既然迟早是一死,嫣儿妹妹又如何要先且留她一命?”魏敏问。 “她就这么死了,那不是白白被她冤枉了去?”沈嫣可不想一回宫,就因为这事坏了自己的好名声。现在,可正是她拼力在这宫闱,甚至是对宫外树立好样貌的关键时期,她不许任何人破坏。 “姐姐,这件事,还请你为我做主。”说着她认真地朝魏敏委下身,不肯起来。 魏敏忙去扶她,“那奴才没抱好孩子,乃是我亲眼所见,妹妹无需往心里去。” 沈嫣摇头,“这还不够。”她道,“请姐姐将此事禀知皇上,求皇上下令,将此事交由刑部彻查。” 魏敏一惊,“这等事怎还至于交由刑部彻查?” “是啊嫣儿姐姐,”焦怀玉也从惊愕中回神,忙将孩子交给贴身侍婢,上前道,“这贱婢没抱好孩子,是我亲眼所见,错不了的。她冤枉嫣儿姐姐,是她当诛。”说罢她又呵斥殿内的宫人,要他们将乳娘拖出去。 “慢着。”沈嫣却还是拦阻,“二皇子得皇天庇佑,落地时幸得被我抓住了。如若不幸……怀玉妹妹当真不会怪我?”她紧看焦怀玉,见她摇头要说“不会”的话时,她有意打断她,一脸严肃转向魏敏,“这事不查清楚,只怕日后还会有人传说我是有意要害二皇子。” “可这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事,还有何好查的?”魏敏只觉沈嫣有些小题大做了。见沈嫣不为所动,她只得退一步道:“再者说,这本是后宫之事,要查。让内侍省派人来问问便是,何须劳动刑部?嫣儿妹妹,你说呢?” “姐姐。危及二皇子性命之事,可不是小事啊。哪怕是这奴婢不小心,那也要依法论罪,更何况她自称有冤情?” 沈嫣如是反问一句,魏敏也不好再劝了。倒是焦怀玉。还是坚决认为此事就这样了了作罢,不愿闹到刑部去。但沈嫣心意已决,是谁也阻拦不了的。 “姐姐,快去禀知了皇上吧。”沈嫣道,“我回西宫,等刑部传话。”说罢她不由分说地离开了华清殿。 她走后。焦怀玉不禁对魏敏道:“姐姐,这事嫣儿姐姐也太往心里去了。” 魏敏本皱着的眉头,霎时平复了。她看向焦怀玉,故作疑惑问:“险些摔了的可是妹妹的皇儿,难道妹妹不希望冒失之人或是有心之人被依法问罪?” “但这……” “此事确有古怪,不然嫣儿妹妹也不会如此介怀。”魏敏打断焦怀玉,故作思虑之态。 “哪里古怪?”焦怀玉试探问。 魏敏方才接着道:“若无有古怪。乳娘怎会那么不小心,不裹好被子就将二皇子抱出来?出了事。还就一口咬定是嫣儿妹妹做的?” “姐姐这话是何意啊?”焦怀玉敏感而问。 魏敏笑了笑,轻轻摇头,只道:“我去将此事禀知皇上。” 恭送魏敏离开后的焦怀玉,立在原地,神情渐渐变得狰狞了。她身边恰是软榻间的桌案,她忽然挥手,将桌案上的茶具通通扫在地上,发出连连脆响,听得殿里伺候的宫人,个个吓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出。.tw[] 离开华清殿的沈嫣则一脸的平静。不对,她的嘴角,又似乎噙着一点几不可察的笑容。 “娘娘可是怀疑,华清殿的乳娘是受人指使,才故意诬陷您?”走在凤辇边上的苏游终于忍不住试探询问,见沈嫣没有异色,他便也露出了一点了然于心的笑道:“娘娘有意将此事闹大,是想让那背后之人搬起石头砸自个儿的脚呀。” “能否砸到她自己的脚本宫不在乎,但她想砸本宫的脚,本宫绝不给她机会。”沈嫣淡声而语,并无半点得志之色。实际上,她最不屑的,便是与女人斗心眼。只是身在其中,她将不得不斗罢了。 西宫,明间大门门口。 一岁多走路还有些不稳当的李翰由乳母牵着,就站在门口张望着,口里不时会含糊地说出“母后”二字。 乳母和伺候的宫婢都劝他:“西皇后很快就回来了,天冷,大皇子去屋里等好不好?” 听到这样的话,李翰就摇头,并心急要哭。如此几回,宫人们便不敢再多嘴了,只得陪着他等。 沈嫣回到西宫,远远瞧见宫门口站着自己的孩儿,她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强烈的酸涩感。“快,落轿。”她等不及要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因此还未到跟前,她便下地疾步走了过去。 抱着浑身上下被裹得严实的李翰,看着他红扑扑的脸,两滴泪终于顺着沈嫣的脸颊滑落在地。“翰儿……”她拥他入怀,已是泣不成声。 听得乳娘在一旁说李翰醒来听说自己的母亲回来了,就哭着要见,沈嫣更是心疼得厉害。 她抱起李翰,带他到屋中坐了下来。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李翰,突然奶声奶气,但却言语分明在她耳边叫了她一声“母后”,听得她又是惊又是喜的。她高兴地在他脸颊轻啄一口,说了声“翰儿乖”,李翰就咯咯地笑了。 尽管没能看着他学会走路,尽管与他分别时,他还未开始牙牙学语,但再见时,他竟一眼就认定了她是他的母亲,并很快融入到她的母爱中,不得不说,血浓于水,心连着心。 沈嫣抱着李翰在怀,发誓再也不离开他。 不过,下着这样的决心时,她不禁又一次思虑起她这一路都在琢磨的问题来:在华清殿,若是焦怀玉有意指使乳娘诬陷,那焦怀玉如何能忍心用她的孩子做赌注?虎毒不食子,她就不怕她的孩子摔到地上会残了死了吗?她是有那样的狠心,还是那个孩子…… “母后……我饿。” 李翰奶气地叫饿声,让沈嫣从思虑中回了神。沈嫣冲他笑了一下,而后温和问乳娘:“还没给大皇子喂食吗?” “适才奴婢要给大皇子喂食,大皇子偏说要等您回来才吃,奴婢便没有喂。”乳娘恭敬答罢倾身伸出双手,“奴婢这就去给大皇子喂食。” 沈嫣应声,便把李翰交给了乳娘。而在乳娘抱着李翰转身后,她突然想到什么,忙叫住她,叮嘱道:“日后大皇子的饮食,一定要格外小心,无论是吃的还是喝的,都要用银器试探过,方可喂给大皇子。” “是。” 待乳娘带着大皇子走后,沈嫣又吩咐苏游道:“日后西宫的膳食,都由小厨房亲自做,便不要劳烦御膳房了。” 苏游不禁问沈嫣:“娘娘如此小心谨慎,可是担心有人对您和大皇子不利?” 沈嫣叹息一声,只道:“都说深宫险恶,小心驶得万年船罢。” “多一份心,自然是好。不过,”苏游微低着头,笑着说,“西宫所有宫人,都是皇上交代老奴亲自选的,都是忠于主子的人,只要在西宫,便不会有人能伤害得了娘娘和大皇子。御膳房那边,奴才也奉皇上之命,派了专人伺候娘娘的饮食的,所以娘娘大可放宽心。” “那把他们调到西宫来吧。”沈嫣还是坚持在西宫小厨房做饭一事,“正如你所说,西宫都是自己人,本宫才安心。” 她这么说,苏游便答应了。 沈嫣满意点头,不忘客气道:“日后,本宫和大皇子的安危,还有劳苏公公多费心了。” 听言,苏游竟跪到了地上,他诚惶诚恐说:“娘娘此言,真是折煞老奴了。” 沈嫣被他这一跪,吓得站起了身。她倒不知,自己的话如何折煞了他。 “老奴奉皇上之命在西宫伺候,娘娘您,便是奴才的主子。娘娘和大皇子起居之事,便是奴才的事,娘娘和大皇子的安危,那更是比奴才的安危还要重要,一切皆是应当,奴才又岂敢受娘娘‘有劳’二字?”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沈嫣忙上前,虚扶了一把请苏游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本宫刚入宫,一时还不大习惯。苏公公这么想,那倒真是本宫见外了。”她方才领悟,在宫里,不能对奴才太过客气。太客气了,自降了身份不说,还会让做奴才的不知所措。 很快,她让苏游拿了一本宫规给自己看。她想,要在后宫生存,她不能不知道这宫里的法则。 守着宫规看了不知多久,李承启从灵美人的灵莺阁回来了。他回来的脚步,有些匆忙。见到沈嫣,他第一句话便是急切问:“嫣儿你如何好端端地要求刑部来查你?” ps: 谢谢cowhf的粉红票~很高兴~么么哒 第175章 自杀 李承启如是询问,大有责怪沈嫣不该小题大作之意。(..tw无弹窗广告)他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顶着许多疑惑甚至是诸多猜测的目光入宫,又陷入谋害皇子的流言蜚语中。他以为,此事除了华清殿的乳娘有意嫁祸沈嫣,别无其他人说二皇子险些坠地一事与她有关,她完全可以不当回事,他没想到,她竟要刑部将她当成嫌疑人彻查到底。 “皇上以为此事不该查?”沈嫣只知李承启认为自己小题大作,却不知他有反对之意其实也是想保护她,当即有些生气,不禁冷然反问他,还道:“皇上就不觉得古怪吗?华清殿一个小小的乳娘,哪来的胆子诬陷我这个深得皇上隆宠之心的西宫皇后?” “你是说……”李承启一惊,想了想却是摇头道:“定是因为二皇子的乳娘当时受了惊吓,想嫁祸偷生罢。” “若真这般简单也便罢了,若不是呢?”沈嫣看着李承启,不紧不慢与他分析,“若不是,皇上就不想知道她背后之人是谁?那个人又如何能做到对二皇子如此狠心?有人想谋害皇子,并嫁祸西宫皇后,如此大案,交由刑部彻查,也无有不可吧。” “嫣儿,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朕之所以反对由刑部彻查此事,实则是怕事情闹大,那些流言蜚语会对你不利。”李承启说罢牵起沈嫣的手,携她到软塌上坐下,意欲好好再劝她一劝。 沈嫣了解了他的顾忌,却还是道:“若真有人针对我,流言蜚语早已滋生。与其去遮掩,还不如抖搂出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也免得那许多猜忌。皇上,”她言语温和。柔声问:“您说是不是?” “你怎还称朕皇上,对朕用敬语?”李承启方意识到这一点。 沈嫣知道,他不再纠缠先前的话题,便是准允了,心里一高兴,便笑着玩起他的手指来,一边道:“皇上自称朕,我便会忘记。” “好,”李承启拥住她,“日后在你跟前。我还是我。我会谨记,你也要谨记。” “嗯。”沈嫣应声点头。 旋即,李承启便吩咐了元吉。拟旨到刑部,让刑部派人,彻查华清殿一案了。 此事得到皇帝重视,刑部那边也不敢怠慢,很快便立案。并派了人入宫查查此事。 来者,是刑部一名叫做郭暄的员外郎。元吉告诉沈嫣,这个郭暄官职虽小,却是个心思细腻的,有查案之长。不过,他自恃有探案的能力。因此为人有些倨傲,虽在刑部当差,却并不讨人喜欢。若不是敬才爱才的刑部尚书庇护,他早被人排挤了去。此次他能入宫查查华清殿一案,也是得刑部尚书举荐。 郭暄来到西宫见沈嫣时,已是正午。由于六丫头因为摔到了头尚未醒来,李承启早间来过沈嫣处便又去灵莺殿了。此时沈嫣只得独自见郭暄。 郭暄看起来,与李承启年纪相当。就是身形,也与李承启一样高大伟岸。他皮肤偏黑,越发显得他身形魁梧。他五官标致,美相虽不足以摄人心魂,却也是个俊逸,并且气宇轩昂的。然而,即便是面对西宫皇后,他目光之中,也还藏匿着几分傲慢之气。 听沈嫣讲述过在华清殿发生的事情,他一句问话都没有,便禀告道:“微臣这就去华清殿,见一见那乳娘。”他分明,有小看此案之意。 在他心里,他一定以为这件事不过是后宫女人之间耍的无聊把戏吧?想及此,沈嫣不禁神色严肃,尊了他一声“郭大人”。(..tw)他拱手低眉,顺耳倾听,却是许久不闻沈嫣说话。他不禁抬眸,偷偷探视,见一张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娇俏容颜,他心里竟不自觉生了几分忌惮之意。 他的头低得更低了,心念:到底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到底是圣上夺得江山,那个在背后不遗余力支持他的女人,美丽、高贵,却也不失威严,不容小视。 “娘娘有何吩咐?”他小心问。 沈嫣方才道:“若那乳娘对你说,是她一时心急,怕受死罪,才嫁祸于本宫,你当如何办理此案?” 谈到这个问题,郭暄不禁自信地抬起头来,慢条斯理道:“微臣岂会凭一人一面之词,就草草了结一桩案子?娘娘放心,微臣定当从微处,先且查清乳娘平素做事为人若何,再做判断。” 沈嫣满意而笑,稍稍挥手,道一句“你去吧”便让郭暄去华清殿查查了。 走出西宫的郭暄想着心思,不禁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眼气势宏伟的西宫宫殿。关于沈嫣的传闻,整个京畿之城都有,他听的也不少。然而,似乎直到这一刻,他方才明白,他们的皇帝如何有一位正经皇后还不知足,还要立一位西皇后了。 来到华清殿,他向焦怀玉表明身份后,便要求见了二皇子李桓的乳娘。正如沈嫣所料,这乳娘不再咬定是西皇后没抱好孩子,而是承认,是自己没抱好孩子,只因一时糊涂心急,才想到要嫁祸西皇后。 “郭大人,”焦怀玉听后上前,不无轻松道,“这贱婢都认罪了,你看可还有何好查的?本宫早就说了,是这贱婢胆小怕事,才要嫁祸了西皇后。唉,”她叹息一声,接着道,“西皇后此次,当真是小题大做了。” 郭暄只抱之以笑,接着问乳娘:“你可知你诬陷西宫皇后,所犯乃砍头大罪?” 乳娘听说“砍头”二字,似乎并无惧怕,像是早做好赴死的准备一般。她道:“奴婢自知有罪,但求一死,还望……”她看向焦怀玉,忽地跪地,顿时泪如雨下乞求,“望娘娘原谅奴婢无心之失,放过奴婢的家人。” 焦怀玉显然没有想到这奴婢会在这个时候跪在自己跟前,求自己这等事,不由得脸色一凛。不过,她想了想,很快道:“你起来吧。好在西皇后及时接住了二皇子,二皇子无恙,不然,本宫岂会放过你的家人?”说罢她转了身,再不看这个将死之人。 乳娘伏地,感恩戴德,向她磕了好几个响头,谢了她的恩,方才起来。她神色之中,满是对待死亡的坦然。 “贵妃娘娘,”郭暄终于道,“微臣可否劳烦娘娘下一道口谕,让华清殿所有宫人到殿前聚合?” “你还要做什么?”焦怀玉有些不高兴看他。 “娘娘稍后便知。”郭暄怕说出自己要做什么,有人会早作防范,因此卖了个关子。 他到华清殿来,是奉了皇上旨意,焦怀玉自不敢不配合他做事。很快,她便让人将华清殿所有宫人叫到前殿了。 见到这些宫人,郭暄二话没说,便是上前,与这些宫人耳语谈话。当他与第六个人开始谈话时,焦怀玉沉不住气了,她不满问:“郭大人,你故弄玄虚,要到几时?” “娘娘稍安勿躁。”郭暄不慌不忙,说罢又继续与宫人耳语。如此逐一跟华清宫二十几个宫人谈过话,他才挥挥手,让这些宫人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郭大人现在可以说明,你跟那些宫人都说了什么吧?”焦怀玉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郭暄笑笑拱手,方才告诉她:“微臣适才,向这些宫人打听了一下乳娘平素为人做事若何。他们都说,乳娘平素里为人谨慎,做事情极少出错,便是出了半点差池,也从不逃避罪责,甚至在别人犯错时,她还会好心揽下罪责,替别人受罪。这样一个人,又如何在情急之下嫁祸西皇后?” “这……”焦怀玉无措地眨了几下眼睛,终于侧过头,不敢直视郭暄如鹰一样犀利的眸子道,“这哪有个定数的?”忽而她又微扬下颔看他,辩驳说,“伺候皇子不小心,险些摔了皇子,可是死罪。在面对死亡,再是品性高尚之人,也有可能生出小人之心。” “娘娘说的,也在理上。”郭暄没有与之多辩,恭敬揖礼,“那微臣就不多叨扰娘娘了,微臣再去取旁的证据。” 旁的证据?焦怀玉听言不禁一惊,不过,她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一位宫人慌里慌张来报说:“娘娘,郭大人,乳娘畏罪自杀了。” 很快,西宫的沈嫣也听得了华清殿乳娘“畏罪自杀”的消息。 届时,魏敏正在沈嫣殿内,与沈嫣一起喝茶谈天。听得这个消息,她和沈嫣都沉默了一阵。 “但不知是畏罪自杀,还是有人故意谋害。”沈嫣讪讪然说了一句。 “妹妹……”魏敏心里其实一直有句话没说,事情到这一步了,她便忍不住要说了。她先且让屋里所有人退下,而后才问沈嫣:“妹妹可是怀疑,二皇子非怀玉的亲生骨肉?” 听言,沈嫣眼睛睁大了些,不过只是笑笑道:“我不过觉得,虎毒不食子。” “不瞒妹妹说,我对怀玉生二皇子一事,早就有所怀疑。” “噢?”对此,沈嫣倒是有兴趣听上一听,“姐姐此话怎样?” 第176章 巧遇 其实,焦怀玉当初称自己怀了孩子,并到靖远寺持斋一月,沈嫣本就觉得古怪,只是那个时候事多,她无暇顾及罢了。.tw[]今次听得魏敏说早就对二皇子是否焦怀玉亲生骨肉一事心存怀疑,她不由得将当初的可疑之处都想了一遍。 魏敏说:“怀玉临盆前一夜,我到华清殿,隐约听到了孩子一声啼哭。分明是啼哭,但只一声就没了。当时我还跟怀玉说来着,怀玉说我肯定是期盼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世,误听了。” “如此说来,姐姐怀疑二皇子是怀玉抱进宫的孩子?”若她说的是真的,那这种事就极有可能了。 魏敏笑了笑,委婉道:“无凭无据,我便是怀疑,也不敢乱说。” “是啊,无凭无据的,的确胡说不得。”沈嫣端起茶,呷了一口,并不就此事说道过多。 见状,魏敏也没有再往深了讲,起身道:“死人事大,我去华清殿看看。妹妹可要同去?” 沈嫣噙笑摇头,“姐姐是后宫之主,理当去看看,”她的笑容越发灿然自在,“我啊,就留在我这花开如春的西宫,好好享清闲罢。”为免魏敏再说什么客气话,她又补充道:“这刚回宫,我还有诸多的不适应,也得理理头绪才是。” 她这般说辞,魏敏便没有与之客气,独自离开去往华清殿了。 她走后,沈嫣又陷入另一番沉思:若二皇子真是焦怀玉费尽心思抱进宫来的孩子,她又如何狠心毁掉他?二皇子险些坠地时,她的紧张之心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实? “娘娘,”这时,苏游进殿,禀告道。“英亲王携赖阳明求见。” “他们回来了?”沈嫣高兴,忙道,“快请他们进来。” 二人很快进入殿内。赖阳明本跟在英亲王刘基身后,低着头很是小心谨慎的样子,但见了沈嫣,他神色立马飞舞了,更是大步走到刘基前头,扑伏到地,如同一般没见过世面的草民,向沈嫣行了一个大大的拜礼。(..tw)口里更是大呼:“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基则是鄙夷瞧他一眼,旋即对沈嫣弯身揖礼便罢。沈嫣委身,向他还了礼。而后便快步上前虚扶一把跪在地上的赖阳明道:“快起来吧。”。待他起身后。她不无愧色道:“这一路让你扮作本宫,定遭遇了不少险恶事,辛苦你了。” “可不是吗?这一路我不知遭遇了多少次暗杀!最后实在挡不住了才表明了身份。我这胸口还被刺了一剑呢……”说着他就要剥自己的粗布麻衫,被刘基瞪了一眼,觉悟失礼方才作罢。不过。这话匣子一打开,对这几日所受的惊险,他就要倾吐个痛快了。 刘基几次嗔怪他多嘴,沈嫣却次次与他纵容。待他说完许多的话,她还道:“你此次护本宫入宫有功,本宫定要请皇上好好奖赏你。你可想好。要何等赏赐?” “我只求在太医院,能有一份体面的差使。”赖阳明毫不犹豫便说出自己的愿望。 他单纯直接,便是沈嫣愿意亲近他的重要原因。他所求并不过分。她很愿意举荐他到太医院。因此,她当即点头答应了,并说:“本宫自不会亏待你。” 听言,赖阳明又是下跪,拜谢大恩。 “母后……”一声婴孩喏喏的喊声从偏殿传了来。随着这声响。李翰小跑着往这边走。乳娘则在他身后紧紧地跟着,生怕他跌倒。 “不必如此紧张。”沈嫣对乳娘道。“大皇子学步,便是摔了碰了,也是寻常事。”说罢这话,李翰还真在地上摔了一跤。乳娘要上前扶,沈嫣却是挥手拦阻,只蹲下身,向李翰伸出双手道:“翰儿,过来,到母后这里来。.tw[]” 众人只见,李翰本因为摔了跤就要啼哭的脸,在看到母亲的召唤时,霎时化作了纯真的笑容。他艰难但却奋力地爬起身,高兴地扑进了沈嫣的怀里。 “大皇子真是聪明乖巧。”赖阳明看着在沈嫣怀里可爱的李翰,不禁喜欢得紧。便是英亲王刘基看了,也想早日成人娶妻,也生个这么招人疼的孩子。 沈嫣笑了笑,叮嘱赖阳明道:“在太医院,多向那些老人学习,待大皇子长大了,本宫倒想请你来教他一些医理知识。” 听到这样的话,赖阳明简直受宠若惊,在瞬息间畅想过日后当大皇子老师的喜悦后,他便做下保证道:“我在太医院,一定勤而勉之,成为最好的医者,不负娘娘期望。” 这话听得英亲王刘基不由得发出了嗤的一声笑,“想成为太医院最优秀的医者,待你头发白了也只怕是个梦。” 听言,赖阳明气鼓鼓的,却慑于他王爷的身份,没敢驳斥。 “王爷,”沈嫣看向刘基,“赖阳明入宫当职之前,就暂住你府上吧。” 听得这句话,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刘基想要拒绝,沈嫣却是说了一句“他可是你救命恩人”的话。此言一出,他再不好说什么了。 本不愿跟刘基相处的赖阳明,难得见刘基这副吃瘪的样儿,当即得瑟起来了。他向刘基拱手,故作不好意思道:“那可真要叨扰王爷了。” 刘基哼声不语。 沈嫣暗暗发笑,便让他们退下了。她不知道,自己此次心血来潮,做了一个恶作剧般的安排,会让这两个人在将来产生扯不清的关系和纠葛,并终将影响到她自己的生活。 “灵美人还未醒过来吗?”一边等待郭暄从华清殿带回消息,一边逗李翰玩儿,时间长了,孩子乏了,沈嫣也觉得百无聊赖了,不禁问起苏游六丫头来。 苏游告诉她:“太医说,灵美人摔到了头,虽无大碍,但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醒不来。” “都半天了。”沈嫣只觉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太久了点。 “是啊……”苏游想了想道,“许或这会儿已经醒来了。” “本宫也去看看她好了。”沈嫣说罢便嘱咐乳娘照顾好大皇子。 苏游要令人准备凤辇,她却是拒绝。她说,她想走走。 她并不着急去灵莺阁,或者说,她并不把去灵莺阁当成一个十分明确的目的,她不过想在宫里走走罢了。 披着御寒的大红色披风,漫步在后宫阳光灿然的花园,她的存在,是那样鲜艳惹眼的一道风景。 她走走停停,走了半天,也没有到灵莺阁。 “娘娘。”就在她眺望远方高高的宫墙出神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后方传了过来。侧眸看去,她见到了兵部尚书韦斯礼。 “韦大人?”后宫非寻常男子可擅闯之地,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李承启可忙着守护灵美人,该是没时间给他进入后宫的旨意才是。沈嫣有些诧异,不禁问他:“韦大人如何到这后宫来了?” “我奉皇上旨意,每月的这一天,会到慈安宫为太后讲佛。” 听言,沈嫣不禁发笑,心念:他要见太后,想出的竟是这样令人捧腹的由头。她道:“本宫倒不知韦大人还会讲佛?” “太后说,”韦斯礼不紧不慢答,“我对佛有独到的见解,讲起佛来,要好过那些寺院里的高僧。” 这时,苏游附到沈嫣耳边,告诉她:“韦大人在朝中,着实有‘佛将’之称。传闻韦大人当初在战场,两次险些被敌人击中要害,都因一块刻有佛陀图案的护心镜护佑而免遭一死。从南昭军营逃脱回来,韦大人便在家府设佛堂,大摆佛事了。” 韦斯礼还真与佛家结缘了?无论如何,他都为自己入宫见太后,做了很好的铺垫。如此一来,沈嫣更要对太后多一些孝心了。想了想,她便道:“早间本宫去拜望太后,见她神色是大不如前了。韦大人能时常入宫一趟,与她讲讲佛,倒是功德一件。” 韦斯礼微低下颔,没有多言,心中忿忿:你如今这般得势,去慈安宫,只怕是给我母亲脸色看的吧? “你快去吧,莫让太后等急了才是。”见他无话可说,沈嫣便放他去了。 韦斯礼听罢,揖礼告退。 “皇上打江山,韦大人倒真是出了不少的力,难怪皇上如此礼遇他。”望着他伟岸而孤傲的背影,沈嫣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跟苏游说着,心底决意收服韦斯礼的决心更盛了。自然,她也清楚地知道,想要收服他并非易事,许或比上一世求爱于他还要难。现下最好的法子,恐怕非对他母亲敬孝不可了。 却说韦斯礼来到慈安宫,感到慈安宫的气氛与往日大不一样,宫人们做事谨慎,不再散漫的样子,不禁诧异。在他婉言问询之下,太后告诉他:“西皇后派了一位宫人来,慈安宫里的人就再不敢在哀家面前放肆了。说来是可笑……”说着他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苦笑。 韦斯礼听言眼睛微眯,眸光却是异常的冷冽,他猜不透,这个沈氏嫣儿在搞什么鬼。 而届时的沈嫣,也来到灵莺阁了。 一早跑到西宫大呼小叫报说灵美人摔着了,而破坏了沈嫣与李承启交丨欢雅兴的宫婢一见沈嫣,竟露出了几分傲慢之气。 ps: 今天本该补昨天,发两章的,但是今天来不及了,明天补上。 第177章 打人 这宫婢,甚至胆敢伸手,拦住沈嫣道:“太医说了,灵美人刚醒过来,需要静养,不宜见太多人。(..tw)” 这狗仗人势的奴才,竟这般的不知天高地厚。苏游张口想要斥责她,沈嫣却是微微抬手,示意他莫要费心。她的目光,也丝毫不肯投在面前拦着自己的这个宫婢身上,只目不斜视温声吩咐苏游道:“苏公公,去禀知皇上,就说本宫探望灵美人来了。” “是。”苏游恭敬应声,便要进灵莺阁。 “诶,你不能进去……” 那宫婢还要拦阻,沈嫣只稍一个伸手,一把抓过苏游手中的拂尘,啪地一下就打在了那宫婢的脸上。听对方发出“啊”地一声惨叫,沈嫣方才不紧不慢将拂尘还给苏游。 苏游一惊之下接过拂尘,瞟一眼一脸沉静、依旧连瞧都不瞧一眼旁处的沈嫣,便怒喝那宫婢道:“还不起开?”见那宫婢脸上瞬间升起的一道从眼角一直划过脸颊的紫红印子,他不禁于心中暗叹:到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手杀过人的西宫皇后。 那宫婢满目是疼痛和愤恨的泪水,却再不敢吱声了。她捂着被拂尘打出一条印痕的脸,再偷瞧沈嫣,身子不禁瑟瑟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好半天她才想起来跑回殿内告状去。苏游也跟了进去。沈嫣则立在原地,泰然等待里头的传召,先前的插曲,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殿内,李承启一眼瞧见灵美人的贴身宫婢脸上的异样,又见苏游跟着进来了,他觉古怪之时,也微蹙了眉头。躺在床上的六丫头见自己宫婢的样子,更是从床上坐起身。问:“红浮,你的脸怎么了?” “是……”红浮看一眼弯身向李承启问安的苏游,不禁气上心来,但又有些怯懦,豆大的泪珠子,更是委屈下落。.tw[]她几乎带着一点哭腔道:“是苏公公打的……奴婢奉皇上旨意,不让他进来叨扰灵美人,他偏不听,还用手中拂尘打了奴婢……” 这个红浮,不敢说脸上的伤是沈嫣打的。因为西宫皇后打她,无论对的错的,那都是该打。而苏游动手打她,便不一样了。而她的狡黠之处在于,这个时候苏游断不会辩驳说,她的伤是沈嫣打的,毕竟。他是西宫皇后的奴才,他若辩驳了,无疑会落下一个不护主的名声。 不过,苏游在宫里二十几年,又岂能吃这等哑巴亏。红浮说胡话,他亦可以牙还牙。说几句胡话。他向李承启,恭敬道:“西皇后娘娘关心灵美人身子,不辞辛苦安步当车来到灵莺殿。却被红浮丫头口出狂言给拦在了外头,奴才气不过,才打了她。” 嫣儿来了……李承启听到这个信息,便要起身。 “皇上,”灵美人忙拉住他的手。睁着水灵灵的的大眼睛望着他,几近乞求道:“别走。”说罢她甚至伸出双手。抱上了李承启的腰际。 “灵儿,”李承启轻轻掰开她的手,“嫣儿好心来看你,你可不许胡闹。”说罢,他吩咐苏游道:“快去请西皇后进来。” 沈嫣被指引着来到了灵莺阁的寝殿。她进殿时,李承启已然和六丫头分开了。 六丫头躺在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见到沈嫣,她暗暗翻了个白眼,而后才做乖巧之态道:“我身体虚弱,还请西皇后娘娘恕我不能给您行大礼。” 再见六丫头,沈嫣很有些意外。 当初的六丫头,傲慢、邋遢、不知礼数,如今的六丫头,果真不是六丫头,是灵儿了。她虽仍然傲慢,但已不邋遢,并知礼数了――尽管做的不是很好,但无论如何,她知自己身份,会敬称沈嫣,已是不错了。 如今的她,应当更加接近李承启心里那个不死的莺歌了吧?难怪李承启这样紧张在乎她。她不再是六丫头,而是灵儿,住在灵莺阁的,李承启心中的灵儿。 不得不说,见到她的这一刻,沈嫣又一次对李承启失望了。不,没有对他抱以期望,又哪来的失望?她只是,更加确信他所说的“一心只向你一人”的话,是一句笑话。 “灵美人醒了,本宫也便放心了。”沈嫣说罢就要离开了。很快,她便向李承启委身道:“臣妾告退。” 她才来,就要走了。李承启不解她的心思,张口欲拦她。灵美人却是先一步叫住了她。“姐姐且慢。”她看一眼自己的贴身宫婢红浮,有些不高兴道:“红浮是我的好姐妹,她只是听了皇上的旨意,不让人进来打搅我休息,却惹得苏公公对她下那样的狠手,实在冤死。” 沈嫣面若含笑,却不无严肃道:“不管你对这不知深浅的宫婢多好,你是皇上的美人,是这宫婢的主子,如何能自降身份称她是你的好姐妹?你虽只是一个没有位分的美人,说起来在宫里的地位,比一般上等宫婢相差无多,但得皇上如此恩宠,你也不能把自己与红浮这等宫婢相论啊。” 说到此处,她语气之中,故意添了几分的语重心长。见灵美人面色不甚好看,她更是道:“说起来,这婢子对本宫无礼,本宫便是令人将她打死了,那也是她应得的。” 听言,灵美人的目光落在了李承启脸上,她以为,他会帮她说几句“公道话”,但李承启只听着,并无言语。见此状况,宫婢红浮捂着自己的脸,更是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可以肯定,她怕了。也许,直到这一刻,她方才知道,无论自己的主子多得皇上欢心,这西宫皇后,都不是能轻易小觑得了的。 “臣妾告退。”沈嫣对李承启又委了委身,反身优雅而去。 “皇上,我头痛……”灵美人气极,也只能撒娇留住李承启,当成是自己获得的小小胜利了。 “头痛?”李承启扶她躺下了,但他的目光,还是会不自觉望向沈嫣离去的背影。不过,他终是留了下来,没能跟出去。 走出灵莺阁,沈嫣嘴角浮起了一点嘲讽的笑意。 灵莺阁内,灵美人还是忍不住嘟着嘴说沈嫣的不是。“西皇后娘娘一说我身份微贱,二说红浮是个宫婢,她想怎样便能怎样,皇上都不帮我说句公道话。”她语气之中,不无怨怼。 听言,李承启退去了屋里所有宫人,方才对灵美人郑重道:“灵儿,你当知道,西皇后于朕而言,非她人能够替代。朕给她西宫皇后的位分,便是告诉天下人,她于朕的意义。日后在宫里头,你切不可不尊她不敬她。你可明白朕的意思?当初,朕还是宁安侯时安排你在别苑住下,便与你约好了的,你不可忘。” “我没忘。”灵美人皱着眉,嘟着嘴,很是不开心的样子,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当初,她是真对这个男人动心了。撕了卖身契离开宁安侯府,她本就盼着李承启留她。李承启果真追上她了,问的却是:“你能去哪儿?”她本来自市井,又能偷能骗的,去哪里都可以有个好活,可那一刻,她却偏偏说的是“随便找个破庙待着便是了”。他却给了她许多银子,让她好好找个落脚之地,过平凡的生活。她丢下银子,气愤离去。 可是,他当皇帝了,而他最爱的女人沈氏嫣儿也不见了。她想,他再见到她,或许会迎她入宫。她不仅可以跟他在一起,还可以享无尽的荣华和富贵。因此,她在他登基大典后游京城时,她冒死冲进被御林军包围的街道,拦了他的圣驾。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答应带她入宫。然而,他也与她约定了一个条件,那便是待沈氏嫣儿回宫,无论他怎么宠爱他的嫣儿,她都不可有嫉妒之心。当时关于沈氏嫣儿的流言很多,有人说她被歹人杀死了,也有人说她与贤王私奔了,她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回来,所以她当即答应了他的条件。 孰能想到,沈氏嫣儿回来了。而且她一回来,便给她颜色看――于她看来,沈氏嫣儿不再是侯府时那个虚伪得愿意自己的男人去亲近旁的女人的沈氏嫣儿了。 “灵儿,你好好歇息,朕晚点再来看你。”李承启还是坐不住,找了个由头要离开。 “皇上就不能多陪陪我?”灵美人却是缠着他不让他走。 “灵儿,朕不喜欢任性的女人。”李承启神情之中,有几分严肃。灵美人见状,忙松了手,任他去了。 李承启离开灵莺阁,便直奔西宫。来到正殿,元吉要喊驾,却被他拦住了,因为他听到,里头有陌生男人的声音。 说话者,是郭暄。他道:“微臣已去了华清殿乳娘家中一趟。她的丈夫老实能干,她的婆婆对她也关怀备至,她的孩子出世才五个月余,长得很是可爱。知道她自杀的消息,她的家人,都不愿接受这一事实。” “你跟本宫说这些……”沈嫣顿了顿,直视他问,“有何用?” 第178章 裂痕 “华清殿乳娘一家可谓幸福,而她为人,也善良、正义,为此,微臣以为,华清殿一事有两种可能。”郭暄判断道,“第一种,乳娘没有说谎,而是在她看来,险些使二皇子坠地的,便是皇后娘娘您……”说罢这话,他有意停了停,偷瞄沈嫣的反应。 沈嫣平静如常,并毫不逃避他试探的目光,依然直视他,并认真听他讲下文。而不待他说出第二种可能,李承启进殿了。 李承启双手负在背后,为郭暄的话而觉不快,进殿便是喝斥:“简直一派胡言。” 沈嫣和郭暄皆向李承启行了礼。见他为郭暄所说凶手可能是西皇后而如此震怒,待他在高处坐下,沈嫣便劝他道:“皇上莫要心急,待郭大人把第二种可能说了吧。” 李承启收敛了戾气,郭暄却道:“微臣还无任何证据可证此事是一个意外,还是有人图谋,尚不改遑论。” 他的猜测,可说给沈嫣听,却不敢胡乱说给李承启听。沈嫣很快明白了他的心思,见李承启皱眉,她忙道:“既是猜测,那不说也罢,免得误人视听。本宫再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你再来向本宫告案。” 李承启略有疑惑,但想了想也没有异议,稍一抬手,便准了郭暄退下。 “我看此事就是一场意外,无需再查。”郭暄走后,李承启如是温和地对沈嫣说。 沈嫣微低下颔,并不看他,浅笑道:“这件事不让查,你也会让人去查清你心底的怀疑,何不索性一起查了?”言及此处,她方才抬眸看他。在这件事上,她了解他会如何做。他既然对二皇子是否是他亲生一事起了疑心。必定会一查到底的。 “这样罢,你查你的,我查我的,如何?”思虑过后,沈嫣提出这样的意见。 李承启不置可否,算是不反对了。(..tw好看的小说)他转了话题问:“你适才去灵莺阁,只是探望灵儿?却如何那么快就离开?”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应该离开。”沈嫣沉静地说着,好似话里有话。 李承启看着她,目光之中有几分愧色。亦有几分的惊惧,“嫣儿你何出此言?” “你心里有她,我还留着做什么?”沈嫣平静得毫无怨色。 “嫣儿你知道我……”李承启向沈嫣挪近一步想要牵住她的手。可她的手,竟那样快速地逃避了,他的话,惊然没有说全。 “给我一些时间,去适应这一切吧。”沈嫣望着他。是一种诚挚的请求。她不想听他的辩解。 她决意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但与此同时,她也的确是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在李承启心不能一属的情况下,也做到视他为自己的天地。并去逢迎他、讨好他。她想,至少短时间内,她很难做到不从心底厌恶他、抵触他。 原本。为帝王者,后宫佳丽成群不过寻常事,即便他朝三暮四也无可厚非。可他,偏偏屡次做下那样的承诺,又屡次不守诺言。更为可气的是。他却要多次去强调,自己的承诺是真的。只是有些小插曲他没能避免。这样的人,沈嫣能做到吧不把自己的厌恶做到脸上,已算心怀宽广了。 “嫣儿……”李承启还是要拉沈嫣的手,沈嫣还是避开,他索性重重地叫一声“嫣儿”一把抓住了她。他直看着她的眸子,问:“你不能接纳灵儿是不是?你适才那番话,是要成全我跟灵儿不成?” “如果是呢?”沈嫣的神情不再泰然了。她抬眸看着他,表露了些许的怒意。但她反问他的话语,是那样轻,轻得也只有近在咫尺的他可以听得见。 令她意外的是,李承启听罢这句话,竟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你可知……”他紧紧地抱着她,抱得她都有些疼痛了,“那段时间不是有人传说你死了,便是传说你跟旁的男人跑了?你可知那段时间,我是如何过来的?若不是灵儿给我些许欢乐……”他意识到这么说有所不妥,顿了顿换了一种方式道:“因为你不在,我才准她入宫。若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岂会答应让她入宫来?所以……” 他松开抱紧她的双手,正面看她,就要说一句动情的话。可是,看着他真诚的双眸,沈嫣却先他一步说了一句残忍的话。 “所以那一刻,我离开了灵莺阁,你还是能跟你的灵儿相处自在,不是吗?哪一天,只要我伤了你的心,被你抛弃,你有了你的灵儿,便无需再想起我了。当初你以为我死了,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了,若没有后来的偶然得知,你也会跟你的灵儿逍遥快活。” “不是!”李承启紧蹙眉头,断然否定她的话,“你既然回到我身边,我心里便只你一人。至于灵儿……我会待她如敏敏和怀玉一样。嫣儿,”他一改严肃之态,突地又握住了她的双手,温和道:“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变心。” 沈嫣暗讽:在你身上,总会发生太多无可避免的事,我要如何相信你的心?不过,她没有表露这样的讽刺之心,只道:“那我也需要时间啊。” “好,我给你时间。”李承启答应了。他想,他也要给自己一些时间,去处理好跟灵儿之间的纠葛。不过,他郑重强调:“嫣儿,你不可胡思乱想。” 与其说不让她胡思乱想,还不如说让她不可有嫌恶自己的想法。 沈嫣永远都不知道,很多时候她流露出的那样过于安静,甚至是有些清冷的神色,都令李承启感到害怕。这样的神色,让他害怕自己因为私心得来的她,不爱他,要离开他,甚至有一天她会爱上旁的男人,并跟随那个男人而去。她做过这样的事啊!他的担心并非多余――在此之前,她就是想跟着安阳平的。 想及此处,李承启心头又一次冒出了一股子气愤的情愫,一股子他从未说出口,从未表露过的情愫,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被吞噬。 怀揣不同心思的二人,坐在软榻上,牵着手,沉默了良久、良久。某一刻他们都意识到了,气氛便有些尴尬了。李承启起身,道:“我回上阳殿,还有几本奏折要批阅。你可愿与我同往?” 沈嫣摇头,“我就不去那边碍手碍脚了。” 李承启唇角微动,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瞬息间,他仿佛看到她与自己之间,有一条鸿沟,难以跨越。“那我晚上再来看你。”说罢他便要离开。 “晚上,我想一个人。”沈嫣却道,“在我想清楚之前,我都想一个人。” 李承启吃愕。他心里是那样想她,恨不能时时刻刻都跟她腻在一起,她却如何要让他受这样的煎熬。她当真因为灵儿生自己的气了! “还望皇上恩准。”见他没有应声,沈嫣委身,以西皇后的身份,对他这个皇帝做下请求。 李承启张了张口,终没有说什么,只不情愿地微点了一下下颔。离开西宫大殿,他只觉自己的双足,有千斤重,难以移行。 “承启……” 听得沈嫣喊他一声,他心头一喜,以为她改变心意了,回转身却听得她问:“你放贤王自由了吗?我想见见他。” 李承启失望之下,有些恼怨,“你要见他做什么?”他的声色,有些冷漠。 “他当初为我挡了一箭,我理当见见他,看他身体好些没有。”沈嫣见李承启这副神色,想了想接着道:“承启,你不愿我见贤王吗?为何?” “因为他帮你撒谎。”李承启这个理由,并无道理。实际上,他是因为早就知道李承茂对沈嫣的爱慕之心,并发现他对她爱得宽大无私,心底才那样过不去的。他不愿他来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更不愿自己心爱的女人去见他。 “我不是西宫皇后吗?怎么连想见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沈嫣向他迈进几步,话语平静。 “你可以见任何人,但没有他。”李承启冷酷而强硬。 “因何不能见?”沈嫣逼问。 李承启看着她,索性明明白白告诉她:“早在侯府的时候,他就对你存有幻想!即便你成了我的女人,他也依然不收敛对你的爱慕之心。” “你终于敢在我面前说破此事了。”沈嫣扬唇,竟是轻笑。 “你知道?”原来,沈嫣也知道李承茂对她的爱慕之心,或者,李承茂早已对她表明过自己的心意!这样的事实,让李承启诧异之余,万分羞恼。“你知道他对你有意,你还要见他?这是何道理?”他生气了,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说话时的神色,也有些阴冷。 “我问心无愧。”沈嫣再不做多余的解释,毫不逃避他阴冷的注视,又一次问他:“你让不让我见贤王?” 李承启心里堵得厉害,紧盯着她,看了许多,从喉咙里发出了三个生冷的字:“不准见。” 这是一场战争。沈嫣早就感觉到,自己与李承启之间,迟早会发生这样的战争。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矛盾是彼此都清楚,但却一直藏在心底,唯恐说出来,彼此的关系,就会出现难以缝合的裂痕。 而这裂痕,还是在不经意间产生了。如果这样的裂痕增多,他们许或会连表面的平和关系也难维持。 第179章 贤王 与李承启闹僵,是沈嫣不想、也不愿的。她早就知道用人的道理。即便是自己厌恶的人、憎恶的人,甚至是自己根本瞧不上的人,亦或者给过自己希望终让自己失望了的人,只要是尚且对自己可用的人,她都会好好利用起来。这个道理,同样适合李承启于她的意义。 想到这一层,她本有的怒火都冷却了。 “不准见就不见了罢。”她面容之中,再无要见李承茂的坚定和强硬。 而她突然转变的态度,令李承启意外而惊惑。他立在那里,望着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她走近自己,心里更是一番自责――适才,他不该跟她生那么大的气才是。他明明知道,李承茂对她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沈嫣在他跟前站立,缓缓捧住了他一只手,噙笑请求:“不让我见贤王,让我见见崔嬷嬷和惜玉吧?崔嬷嬷和惜玉……我想见见她们。” 李承启心怀愧意,伸出空着的手,牢牢抓住了沈嫣。“我这就让元吉差人去宁安城接她们入宫拜见于你。”他的声音,也温和了。这样的温和之中,满是对沈嫣的宠爱。 他低眸看着她,怀着一种期许。他只愿,她不要与自己置气,不要因为旁人而违逆自己。他想与她在这个宫里,一直快乐地相处下去,不要有任何意外的事发生。 走出西宫,他果真吩咐元吉派人带崔嬷嬷和惜玉入宫了,不过,他神色严肃得几近冷酷,若有所思之后还对元吉说:“莫忘叮嘱她们,见到西皇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若是说了……”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抹阴狠,“舌头保不住事小,命丢了事大。” 此去宁安城一个来回,沈嫣要见到崔嬷嬷和惜玉,还需等待两天的时日。而令她意外的是,这天下午,贤王李承茂来到了西宫。 是李承启让他来的。这也算是一个王者因醋而怒后的歉意吧。 自然,能如愿以偿,惊异过后的沈嫣格外满足。她请李承茂坐下,不禁对他道:“我以为日后再也不能与你相见了。” “娘娘何出此言?”李承茂微低下晗。从进门那一刻起,除了神色之中有稍许激动,言行举止。都是一个王爷在面对一位皇后时该有的表现,毫无越矩之态。 而正是他的规矩和对自己的尊敬,沈嫣也意识到,他还是那个李承茂,即安阳平口中那个一直在退让的李承茂。 这样也好。 “没什么。”沈嫣摇头笑了。方才道:“本宫就是想知道,王爷身体可好。”他知规矩,她也该知本分才是。言语里,她便不可落人口实。 “劳娘娘挂心,臣弟的身体,无恙。”说这话时。李承茂只觉字字如针刺。知她终于还是回到了宫中,他心里就没有好受过。如今,她是皇后。他是贤王,近在眼前,这种苦,是难以言喻的。但他面上,却不能有半点表露。 “无恙就好。”沈嫣再不知与他说什么。低眸沉默了。早知再见会是这样,不如不这般特意去见。 李承茂也沉默了许久。不过。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殿内的沉寂,“臣弟听闻,娘娘这回宫还没两日,便粘上了人命案子?” “人命案子?”华清殿一事,已经在外面传成了一桩“人命案子”了吗?沈嫣“呵呵”一笑问:“外面都是如何说本宫的?” 李承茂默了默,并不想把外头传的那些难听的话说给她听。 “也罢。”见他如此神色,那些闲话,沈嫣也便决意不听了。她微扬下颔,目光看向殿外某个方向,接着道:“子虚乌有的话,不听也罢。不过,真相如何,本宫更要让人查查清楚了。” 说罢她又看了一眼外头,不过这一次是有目的地打量殿外伺候的宫人,她缓步从堂上走了下来,一直到李承茂跟前,方才低声道:“王爷,本宫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何事?”李承茂看着她,低声而问。 “我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沈嫣说着凑到了他的耳边,殿外一直竖耳倾听的西宫总管事苏游,只觉屋内好半天没有声响,心声古怪,不禁探头往里头看了看。可这一看不要紧,这一看,恰撞见了沈嫣望过来的视线。 沈嫣看着他时,眼中带笑,仿若知道他会窥视一般。这样的眼神,吓得苏游瞬时缩回去的脑袋,在这寒冷的冬日,也出了一脑门的细汗。 “王爷先回吧。”殿内,沈嫣的声音方才传出来,“安阳当初解你身体里的毒,说唯恐留下病根子,你要仔细些,时常让太医给你瞧一瞧。” “臣弟会的,娘娘放心。”李承茂告退。 见贤王一身高雅清贵走出西宫,苏游心里悬起的石头,更是晃得厉害。果不其然,李承茂的身影还未远去,沈嫣便唤他进去了。这一声“苏公公”叫的,如同给他定了一个死罪。 苏游进殿,面上虽和往日无异,心里却在打鼓。 沈嫣坐在软榻上,却是许久没有说一个字。她不时看一眼在跟前不远处恭敬站立的苏游,不时若有所思抿一口茶。不过,苏游到底是宫里的老人,是个沉得住气的奴才。沈嫣没有说话,他也便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苏公公,”沈嫣终于放下茶具,一本正经看苏游问,“是皇上让你盯着本宫的吧?” 苏游没有做声。 “本宫问你话,你为何不回?”沈嫣腾地站起身,发了脾气似地怒言相向。 苏游登时跪地,但并不慌张,只叩首道:“娘娘息怒。” 沈嫣几步走至他跟前,在他磕在地上的脑袋前站定,直让他看到自己鞋子上勾勒出的黄金舞鸾凤绣――这样的绣纹,代表着一位皇后的威严。 “就按你适才偷窥本宫与贤王说话这一条,本宫即可让人把你拖出去,便是皇上来了,也保不了你你信是不信?”沈嫣万分严肃地威吓苏游。 “奴才罪该万死,请娘娘赐罪。”苏游依旧从容。 “来人呐!”沈嫣大喝一声,见苏游的身体略是一颤,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她便确定他是个不怕死的,也是个对李承启忠诚的。 待两位小太监听了她的喝声进来,她却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苏游感到来拖押自己的人来了又去了,本已赴死的心觉得古怪时,也再度不安起来。 沈嫣背过身去,忽而用惯有的平和口吻道:“你下去吧。” 苏游微愣,方知谢恩退去。 沈嫣想,苏游和这西宫里很多其他宫人一样,都是李承启派来伺候自己、守护自己,但同时,也是来监视自己的。这些人,有碍眼之处,但却不会对她生出什么坏心眼,要陷害她,因此,他们终归是可用的,并且,只要不是不想让李承启知道的事,她都可放心差使他们去做。她何乐而不为? 只是,她怎么也还是需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人在身边。但不知崔嬷嬷和惜玉会否愿意跟着自己? 夜幕降临,本来说好不来西宫的李承启还是来到了西宫。他是空着肚子来的,来时沈嫣正在用膳,他便一块吃了。由于他白间让贤王来见沈嫣,算是给了沈嫣惊喜,两人吃饭时聊得很愉快。他们看起来,像一对恩爱的夫妻。 夜渐渐深了,李承启流连于西宫,不想离去。 “时候不早了,我要歇息了。”谈笑虽然愉快,但沈嫣终是下了逐客令。 听这话时,李承启面色一干,想了想还是抱以期望问:“嫣儿,我当真不可以留下来?” 他想,他都愿意宽容地让爱慕着她的李承茂来见她,她当知道,他有多疼惜她才是。而正当此时,灵莺阁的红浮来了。 红浮要比白间乖巧了许多。吃了沈嫣的教训,她跟苏游说话也客气多了,想要见皇上,那话语里都是恳求。 沈嫣听到外头的声音,正好避了李承启的话题,大声唤一句,让红浮进殿说话。 红浮此次来,无非是要请李承启去灵莺阁。不过,李承启听了她的话,便有些不耐烦道:“让灵美人早些歇息,朕今日不过去。” “可是……”红浮白间虽吃过教训,但不知分寸惯了,这个时候总还不能完全掩饰。当然,话说到嘴边,瞟到李承启不高兴的龙威,她立马改口,应声告退了去。 离开西宫,她气得眉头紧蹙,两腮直鼓,大步便往灵莺阁复命。 “你可以留下。”红浮来过,倒让沈嫣改了想法。她要让六丫头知道,在李承启心里,谁更重要一些。她还要以此试探六丫头的容忍度,甚至激起她争斗的火焰。 她要一个一个地去激怒,自己身边潜在的敌人,然后好早早消灭。 灵莺阁内,灵儿听了红浮绘声绘色的描述,两只手紧紧地搅在了一块儿。她气得厉害。 “灵美人莫往心里去,皇上忘不了他心里的莺歌,自然不会因为那水性杨花的西宫皇后,而忘了与莺歌长得一模一样的您。”红浮突然有了主意似的,笑着说了这番劝慰的话。 灵儿听着古怪,回头见她笑着的脸,不禁高兴问:“你有好计策了?” “嗯。”红浮应声,神秘而笑。 ps: 繁忙的双十一过去了…… 第180章 情欲 说起来,昔日的市井之徒六丫头能攀上枝头,摇身一变成为今日的灵美人,多得益于这个红浮的帮助。(..tw)坑蒙拐骗,当年的六丫头自是在行的。可如今她是灵儿,又身居宫闱,那坑蒙拐骗的功夫便是再厉害,也是用不着了。红浮则不一样。 红浮不仅会那一套坑蒙拐骗之术,还能捕风捉影,有一些陷害人的伎俩。但不知她此次,想要使出什么样的招式,给沈嫣找什么样的不痛快? 却说西宫的沈嫣答应让李承启留宿,并不意味着她答应,李承启可以一亲芳泽,享那鱼水之欢。 说过“你可以留下”的话,她便笑了笑温和地告诉李承启:“但我身体不适,今夜只怕不能伺候你。” “无妨,无妨。”她愿让他留下,李承启已是高兴万分了。 寝殿内,他很老实地躺着,没有做任何侵犯沈嫣的举动。可是,感受着自己日思夜念的爱人平静的呼吸,他迟迟难以入睡。他强迫自己,却终是让自己的双手,燥热得出了许多的细汗。 夜愈来愈深了,他的思绪,也愈来愈无法停止。他满脑子想的,尽是拥有身边的这个女人。他犹记得,在宁安侯府时,她在自己的身丨下承丨欢,是那样的快乐。 那样的快乐,总能让他感到她是那样地离不开他,那样地需要他。他多希望,今夜还能看到她是那样快乐的……那时的场景,清晰而令人心动,但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她明明就在身边,他却不能要她,他实在难以忍受。 他只觉自己浑身燥丨热得厉害,下身的阳锋也膨胀了。阳干之巅顶着亵丨裤和厚厚的被褥,更是惹得他欲丨念四起,终到无法自控的地步。 他终于翻身,悄然抱住了沈嫣。见她呼吸依然平静,他心头一喜,想她果真是睡着了――不记得听谁说过,亦或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当女子熟睡时,一经男人的抚丨摸,即便是醒了。也不会有太多抗拒的意志。女人,喜欢在梦里被男人触碰。更何况,他本是她的丈夫。她一生的男人? 沈嫣梦到安阳平的腿好了。 这是一个下着大雪的冬夜。她依偎在他怀里,他用他那康健的腿,依恋地缠着她,彼此都不觉得冷。她享受他温柔而小心的抚丨摩,任由如鹅毛一般轻盈的雪花点点飘落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只觉好美、好美,美得令人沉醉…… 安阳平的吻落下,暖暖的、甜甜的,沈嫣丝毫不觉得羞涩地吸丨吮起来。她双手缠住他的颈项,挺身紧紧靠近他的胸怀,让自己傲然鼓起的浑圆双峰。在他怀里发生强烈的渴望,只愿从此再不分离…… 现实里,沈嫣似在睡梦中的主动和逢迎。让李承启欣喜不已。她缠着他,索着吻,几乎让他呼吸不畅了。他紧抱她蛮腰的手,有些心急地探进了她的亵裤,直至那密集的丛林。找到那处撩人心魂的肉粒,巧一用力。揉捏起来。 “嗯……”沈嫣身体不由得一颤。伴随着喉咙里发出的喘息声,她放开了李承启的双唇。 李承启急喘气后,异常兴奋。“嫣儿……”他唤了一声。 而正是这一声唤,令沈嫣睁开了双眸。借助夜色里昏暗的光线,看清楚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沈嫣惊愕了。 原来,是梦! “嫣儿……”李承启在她身下抚弄的手指,意欲探入她的穹窿,却被她紧紧地抓住了。 “不是说好了吗?”沈嫣一边用力将他抚弄自己的手从自己下身拨出,不让他继续,随后僵直了身体,在深夜里直直地看他。 “我想要你……”李承启心意急切,不自觉挺了挺身,以至于他膨胀的阳锋死死地抵住了沈嫣的下腹,直要顶着彼此的亵裤,进入那个幽穴。沈嫣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强力拒绝,他方才作罢翻身到一旁。但他的双手,还是不甘心地抓着沈嫣两只肩弯,埋怨道:“快一年了!这一年时间里,你就半点都不想我?” “白间跟你说好的,你这就忘了?” 李承启没有做声,狂躁的气息,也渐渐平复了下去。不过,气恨地盯着沈嫣看了许久之后,他才徒然在床侧躺了下来。不多时,他更是赌气似地背过身去。 夜,在这一刻静得出奇。 “我岂会不想你?”思虑过后的沈嫣侧身,悄然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违心低喃,“不是在梦里,也想着你吗?只是……”她有意顿了顿,“想到你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时常搂着灵儿,做着万分宠爱她的事,我这心里……实难接受。” 言及此处,她抱着他腰身的手发生了一下颤动。她怨恨他,简直觉得这样假假地安抚他,都是委屈自己。 而无论她内心如何,她都成功地让李承启感到自责了。他抓住她的手,翻身向她,并将她拥进了怀里,恳切道:“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再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且行且看吧。”沈嫣叹息一声。 “你不信我?” 沈嫣没有回答,他则暗暗下定决心。就这样,两个人相拥而眠了。 天未亮时,李承启又早早起床上早朝去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他走后,沈嫣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就如是感叹了一番,只叹自古君王最多情,她终会成为他的过去。 天亮后,李承启还未下早朝,元吉却是让人端了一摞奏折来到了西宫,命人安放在了西宫的小书房。他告诉沈嫣,皇上从今日开始,要在西宫审阅奏折,处理政事,意与西皇后,同寝同住。 沈嫣料定,李承启这一主张会刮起后宫的醋风,并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但她并不拒绝他这么做,她甚至万分欢迎他这么做。 不出其所料,听闻这个消息后,灵隐阁的灵美人首先沉不住气了。她对为她传来这个消息的红浮大发脾气,责怨问:“你不是说有对付她的主意了吗?” “灵美人莫急。”听了皇上要在西宫批阅奏折,要与沈嫣同寝同住的消息,红浮虽也愤愤得咬牙切齿,但面对灵美人的焦躁,她则显得冷静。她道:“奴婢昨夜连夜出宫,已经找了宫外的朋友去做事了,相信这两天便会有好消息传出来,灵美人稍安勿躁才是。”说罢她得意而狠厉地一笑,“到时候,看皇上还会进她的西宫一步。” 听她这么说,再想到她使出的计策,灵儿禁不住哧声发笑,“皇上若真信了,到时候,只怕她住的不是西宫,而是冷宫。” “冷宫?”红浮听了这两个字眼,更是灵机一动,“冷宫还不算什么。若能让皇上赐她个三尺白绫,灵美人日后,便可宠冠后宫了。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灵美人不妨再下点功夫?”她神秘地看着灵儿,眼里满是害人精的神气。 听得她有意置沈嫣于死地,灵儿面上却显得僵硬了。她嫉恨沈嫣,倒没想过要她死。显然,她被红浮的试探吓到了。 “灵美人,这是后宫,您可不能心怀慈悲啊。”红浮小心翼翼地劝说。 “你要我下功夫……”灵儿思索着,如同失了心魂一般,不自觉问,“你要我如何下功夫?” “灵美人有无想过,若这个时候传出她身怀有孕的消息,会当如何?”红浮为自己尚未说出口的计谋,而变得有些兴奋。 “这……”灵儿一听,想了想便摇头摆手了,“这行不通。” “怎就行不通?”红浮却是打断她,告诉她道:“我知西域有一种长于沙漠深处的花,香味浓郁,女人闻多了,便不来月事。” “有这种花?”灵儿只觉古怪。 红浮点头,而后说:“我们只要买通太医院为她诊脉的人,便可将她与南昭国安阳平私通的传言落实了。到时候,皇上还饶得了她?” 听了这样的诡计,再看红浮因为满意自己的计策而高兴不已的样子,灵儿的心跳则乱了节奏。她真的可以这么做吗?还是那句话,李承启那么迁就沈嫣,宠爱沈嫣,她真的好嫉妒,但她,并未想过要置之于死地啊。 “灵美人,您要相信奴婢……” “红浮,”她打断红浮的劝说,诚挚道,“你出去,我要好好想想。” “灵美人……” “我叫你出去!”红浮不听她的,令她有些心烦意乱了。 自入宫以来,灵儿总对红浮言听计从,这一次她的犹豫,倒让红浮觉得失望了。她只觉她这回若不听自己的,那便是烂泥扶不上墙。她退到屋外,心中不免愤愤地“哼”了一声,心道:不就是长了一张莺歌的脸吗?一张莺歌的脸,长在这样的蠢物身上,着实是可惜。 但可惜是可惜了,她还要顺着她往上爬呢。她叹一口气,往华清殿的方向走了去。她想,若灵儿当真下不了那个狠心,而她又决意非要陷害西宫皇后不可,借一借她人之刀,也未必没有法子。 第181章 西红 红浮没有来错地方。(..tw好看的小说)华清殿所有宫人,前头因为乳娘自缢一事而不得安生,这下又因主子心情不好而个个诚惶诚恐了。 华清殿气氛诡异,即便还没进殿,红浮的呼吸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这种情况,她本不该进去的,可她还是忍不住来到下房,找到了自己交好的宫娥苗儿。 苗儿是个胆大心细的,亦是个贪便宜、爱财的。红浮一来,第一件事便是将灵儿赏给她的珠钗送给了她。她一见那珠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很是欢喜。不过,高兴地瞧了一阵后,她便问红浮:“这一次,你要我为你做什么?”她爱财,却深知上天不会白白掉馅饼给她的道理。 红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便直接道:“苗儿姐一向爽快,我也就直说了罢。这一回,我是想让苗儿姐托人从宫外帮我弄几株西红花来的。” “西红花是西域之花,你要这个做什么?”苗儿心觉古怪问。 “我们灵美人知西宫皇后是爱花之人,便想着要送她世上最罕见的花。我听闻西红长于西域荒漠,夕阳西下时会朝着西边天开出大红色的花朵,艳丽而夺目,想来是世间罕有,也最与西皇后相称的,便跟灵美人说了。灵美人听后,便要我找来西红花给她。”红浮说着拉住了苗儿的手,恳求道,“我知苗儿姐的父亲跟着京城富商经常来往西域,定然有法子得到西红花才是。” “说到是巧,我父亲倒在家里的院中,种了几株西红。”苗儿说着若有所思看向红浮问:“我好似与你说起过吧?” “没有啊。”红浮故作惊讶,很快欢喜道:“苗儿姐家中就有西红花?那你一定要帮我啊。我定跟灵美人说,让她拿重金从你父亲处买得西红。” “你们能出多少金?”苗儿立马问。 “这个……我得回去问问灵美人。不过,为了讨好西皇后。这西红花我们是买定了的。”红浮神情万分坚定,还不忘说,“皇上都决意在西宫批阅奏折了,可见皇上对西皇后爱之深切。这个时候,只怕各宫的娘娘都在想法子巴结西皇后吧?对了,贵妃娘娘就不打算做什么?” “贵妃娘娘哪有那等空闲。” “苗儿姐就莫要瞒我了,”红浮发笑,“这个时候,各宫的主子都会为西宫做点什么,贵妃娘娘若无动于衷。总是不好的,这日后要被宫中人给孤立了可就没得玩了。我想,贵妃娘娘是个聪明的……”见红浮渐显思虑之色。红浮突地不说话了,压低声音问:“苗儿姐,你不会改变心意,把珍贵的西红献给贵妃娘娘,以此邀功吧?” 苗儿忽地抓起红浮的手。将珠钗放回到了她的掌中,勾了勾唇角见利忘义道:“我家的西红花要给谁,我可还没决定好,又谈何改变心意?” “苗儿姐你……” “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就不陪你了,你自便。”苗儿说罢离开了。 红浮原本有些气恼的脸。在她转身之后升出了百分的得意。她侧身伫立的样子,像是这宫里最阴狠狡诈之人。 而无论如何,红浮与苗儿说的。各宫的人都会想着法子讨好西宫皇后沈氏嫣儿半点不虚。听闻皇上要在西宫批阅奏折,便是半天的功夫,跑到西宫给沈嫣送这个送那个的妃嫔就不下四个了,就是东皇后魏敏,也特意在这一天给西宫添置了许多的用度。 姐妹们给的好处。沈嫣全收了,并让苏游一一记在了账上。在姐妹们跟前,倒给她们留下了一个“待人温和”的脾性。李承启知道这些,不禁摇头大笑,不知是高兴,还是什么旁的情绪。他没说,沈嫣也便没有问,只玩笑道:“托你的福,我才能得姐妹们这许多敬重。[..tw超多好看小说]” “她们敬重你便好。”李承启说,“若有谁不敬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叫她好看。” “但不知灵儿会否敬我。”沈嫣仔细看李承启,还是将他因为听到这句话时脸上产生的不易察觉的变化给看了去,不禁于心中嗤笑。 “她会的。”不觉自己沉默了半晌,陡然回神的李承启急忙出声,却发现为时晚矣。他走至沈嫣跟前,几乎是恳求道:“嫣儿,这些天我们不提灵儿,好好处一处如何?我希望,我们还是当初的你我,没有变。” 迎着他的深情,沈嫣轻点了一下下颔。 大半天过去,该来的人都来了,便是灵美人自己没来,也让红浮送了心意来。令沈嫣意外的是,她用完午膳,焦怀玉也没有过来或是派个人过来对她表示些什么。 惟独焦怀玉。难道她大难临头没有精力去处理这等细节事儿? 显然沈嫣想错了。夕阳西下时,焦怀玉令人端着两盆大红朝阳盛开的西红来到了西宫。看着那两朵艳丽的大红花,西宫里的人都觉得新奇。一向爱花的沈嫣,更是觉得万分诧异而欣喜。她的目光,很快被那形似百合,却色如鲜血的花朵给吸引了。她凑上前去,并不看焦怀玉问:“这是什么花?” “西域之花。”焦怀玉在说这花的来历之前,先且摆了个神秘。 听得西红夕阳西下时,向着西边天宫开花,李承启只觉绝妙。“此花可谓是为西皇后而盛开的花。”他还不忘称赞焦怀玉,“焦贵妃,此花赠与西后,赠得好。” “妾身也以为,西红赠与西皇后,是最合适不过的。”能得李承启如此赞许,焦怀玉很是高兴。 如此美艳的花,却是没有半点香味。如是想着,沈嫣倾身,嗅了嗅西红盛开的花朵,却是惊然发现,此花的幽香,只有在近前才可闻到。而这股子幽香,是令人沉醉,不忍舍弃的。 “好香。”她不由得生叹,但她以为,这样沁人心脾的味道,不是一个“香”字就可以概括的。 李承启从未见过她为一种花而如此迷醉,不禁上前,也嗅了嗅。闻到那股香味,他眉头也微微蹙了蹙,“竟有如此馨香的花儿,这种香气,朕从未闻过。” “怀玉妹妹,谢谢你送我这么好的花。”沈嫣由衷地谢了焦怀玉,不忘问:“这花生于沙漠,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托宫外的朋友找的。”焦怀玉说罢很快转了话题道:“姐姐,这花本生于荒漠,生性娇贵怕冷,您可要记得在它周围烧上暖炉。” “好,我会的。”沈嫣欢喜的笑,是发自于心的。她知道,焦怀玉如此用心投其所好,不过为了少些麻烦缠身罢了。但她,好礼照收,该查查清楚的,还是会查查清楚的。 焦怀玉走后,她便命人好生照顾这两盆西红花了。整个晚上,李承启看奏折,她则几乎是陪着这两朵花儿度过的。闻着西红花的幽幽的香气,她只觉自己的内心,宁静得好想一直这么下去。好似除了这样两朵花,她可以失去一切一般。 这花,如何有这样大的魔力?某一刻,她也这样惶然地想过,但这点心思,终敌不过花儿芳香的诱惑。 翌日又是太阳温婉的一天。 崔嬷嬷和惜玉从宁安城进宫了。进到沈嫣时,她二人都有些激动,还没说上几句话,惜玉便跪在沈嫣跟前,抱着她的衣裙哭泣不止了。她一度以为,一直待她极好的小姐死了。 沈嫣在这个世上,再没有多余的亲人,惜玉从小伴随着她长大,就如同她的姐妹。听着她的哭诉,她的鼻头也酸涩了。她扶起梳着妇人头,面上却没有多大变化的她,眼里噙泪问:“过得好吗?严咏絮待你好吗?” 惜玉胡乱地擦了一把鼻涕和眼泪,不住地点头。“好,他待我很好。小姐……不,娘娘,娘娘您这一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您过得好吗?惜玉实在想您……”说着她又是泪如雨下了。 诉罢想念之情,也该是谈点正经事的时候了。只是,从头到尾,李承启都不肯离去,沈嫣明着暗着提醒了好多回,他就是不走。 “走吧,本宫带你们去看看皇上的后宫花园。”无奈之下,沈嫣忍着气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李承启身为一国之君,总不会要跟着她带两个下等人逛园子吧? 自然,李承启无可奈何了。只是在沈嫣离开后,他别有意味地扫了一眼崔嬷嬷和惜玉,叮嘱她二人不可说胡话。 只这一个暗含杀机的神色,崔嬷嬷和惜玉都吃吓地将头沉了下去,并加快了紧跟沈嫣的步伐。 后宫一眼望去没有边际而又无比繁华的花园内,沈嫣让陪着自己出来的苏游等人侯在了原地,只一人带着崔嬷嬷和惜玉往僻静之处走了去。 来到一处凉亭旁,她方才用后背问:“皇上到底让你们对本宫隐瞒了何事?本宫不在的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崔嬷嬷,”她回眸,将目光落在了崔嬷嬷脸上,“你可否告知本宫?” 崔嬷嬷摇头,什么也不说。 “惜玉?”沈嫣又将希望,寄托在惜玉身上。 惜玉眉头紧蹙,却只道:“过去的事,娘娘就莫要问了。” “惜玉,你跟本宫,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你是真正属于本宫的人,你当听本宫的。” 远处的花圃里,两位御林军装扮的人手执箭矢,面对崔嬷嬷和惜玉的方向,直指她二人,蓄势待发。 第182章 交换 因为沈嫣的话,惜玉迟疑地想要说出心中藏有的那个秘密时,崔嬷嬷干咳了一声。(..tw好看的小说)她一惊,目光晃动之际,骇然发现远处藏着的两把瞄准过来的弓箭,她忙摇头,胆怯道:“娘娘,什么事都没发生,是您多虑了……” 见惜玉的反应如此古怪,沈嫣不免四下看了看,可她只见周围一派静谧,亦没有多余人影――那两个弓箭手,早已隐匿了踪迹。 “娘娘,”这时,崔嬷嬷上前,稳沉道:“皇上便是让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对您隐瞒了什么,那也是为您好的,您又何须去计较?” 沈嫣看她面色平静,又见惜玉本来万分恐惧的面容也平复了,心知自己在她二人处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淡平了微蹙的眉头。 “你们,可愿跟随本宫?”她温和而期盼地询问。 崔嬷嬷听后,不无遗憾道:“我这把老骨头,便不在娘娘跟前碍手碍脚了。” 她的直言拒绝,令沈嫣有些失望。沈嫣定定地看了她许久许久,但她虽被看得不自在,却依然目不斜视,神情镇定而沉稳。 这样的崔嬷嬷,便是沈嫣在这个宫里需要的助力啊。可她,不知是不愿,还是因为害怕而不肯留下。 沈嫣的面容之中,渐渐升起了几分的遗憾和几分的难过。失去崔嬷嬷这样好的助力,她便是失落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你呢,惜玉?”她把期望的目光落在了惜玉身上。崔嬷嬷这样忠厚的人都不肯留下,她更不自信,这个虽然从小就陪伴着自己,但却已然拥有自己所爱之人的惜玉,会否一如往昔,还愿追随自己。因此。她对她的期望之心并不强烈。 “娘娘……”果然!惜玉已不是当初那个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便是代替小姐去死也心甘情愿别无二话的惜玉了。[..tw超多好看小说] 在看到她为难无措,即将摇头拒绝之前,沈嫣并不惊讶地凄冷而问:“你们都要离我而去?”很快,她叹息一声,微扬下颔,受伤但并不伤悲道:“罢了!你们都走吧,回宁安城,好好过日子。” 说罢她喊了苏游至近前,要他从她的月例里。分别给崔嬷嬷和惜玉一些银钱,再派人送她们出宫,回宁安城。 听得她如此恩典。一些晶莹的东西在崔嬷嬷浑浊的双目里逐渐变得湿热。“娘娘,我愿留下来,伺候您,倾尽一生,只伺候您。”她终于跪到地上。满是诚恳地向沈嫣伏了头。 “崔嬷嬷……”惜玉惊愕万分,“你就不怕的话”却是没有说出口。 对于崔嬷嬷而言,自打从宁安侯府跟随沈嫣那一刻开始,她便认了这个身世可怜但却异常坚强,并且聪明果敢的主子。这一刻,她不忍弃沈嫣而去。任她在宫里,连个知心的人也没有。她微微抬头,噙着老泪说:“老奴一介孤寡妇人。在宫外别无挂牵,能在宫里伺候娘娘,是老奴的福气。”她想,这么做,便是皇上要灭了她的口。让她死在宫里,她也对得住自己的真心了。 她突然转变的意志。令沈嫣意外而激动。沈嫣上前,屈尊降贵伸手,亲自将跪在自己跟前的崔嬷嬷扶了起来。不管崔嬷嬷先前不愿留下来是因为过惯了宫外的生活,还是心里几单着什么可怖的事,她都下定决心,向她许诺道:“本宫定会守护好,你等一心拥护本宫的人。”她握着她的手,像握着一位恩人的手一样。 低眸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崔嬷嬷忍不住心疼地说:“娘娘的手还是那样,冰凉。娘娘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这个世上,再没有人会像崔嬷嬷一样,对沈嫣这般体贴入微了。(..tw无弹窗广告)便是惜玉,也习惯了她手的冰凉,忘却了疼惜。 看着崔嬷嬷温静慈祥的样子,沈嫣突然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她从未仔细打量过这位中年妇人,直到这一刻……她似乎能看到她年轻时长相清丽的样子。 她的沉稳和知礼,定是因为受过不错的教养吧?不然,她又如何能在宁安侯府当了宁安侯的乳娘?早在上一世的时候,沈嫣便知她是侯府里少数算得上好人的人了,这一世,她才这样想牢牢抓住她,留她在自己身边。 就在满满的幸福感在沈嫣心头洋溢时,惜玉也跪到地上,哭着道:“娘娘,奴婢也愿留在宫中,不离您半步。” 她相信沈嫣对崔嬷嬷的许诺,她相信,只要她愿留下,沈嫣也会像守护崔嬷嬷一样,守护好她。而且,她还年轻,她的夫君严咏絮也还年轻,在这宫里,她可以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夫君,奔出一个光荣的前程。 惜玉也愿留在宫里伺候沈嫣,沈嫣自然是高兴的。毕竟,在她看来,东西,是旧的好用,人,也是老人好用。 御书房内,李承启正在接见御林军统领魏久霆和礼部尚书王先凯,谈论西宫皇后册封大典一事,元吉从外头近来,附在他耳边,悄声向他传达了崔嬷嬷和惜玉被沈嫣留在宫中的消息。听罢这个消息,他的脸色立马变了。 “礼部选好日子,做好司仪部署,当日守卫事宜,就由魏将军全权负责。你们好生准备,下去吧。”他几乎有些急躁地交待过事情,便让魏久霆和王先凯退下了。 魏久霆和王先凯都能猜到,一定有什么事,令他们的皇帝不高兴了。 而待他们离开后,李承启便赶去了西宫。 西宫里才安顿下来的崔嬷嬷和惜玉听得李承启来了,皆显惶然之色。她们虽没有胡说什么,但却答应西宫皇后留下来,便是违背了皇帝的旨意。她们的皇帝,会否派人暗害了她们的性命,是未可知的。 悸吓之后,惜玉有些后悔,崔嬷嬷却从容了。 “皇上定不会让我们有个好活。”惜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下房崔嬷嬷的房间里,急得是团团转。 “你决意留下来时,便当知这一刻迟早是要来的。” “崔嬷嬷你孤寡一人,好死赖死那都无畏,我还有疼惜我的夫君,我……”惜玉急得要哭,直说胡话。 听着她的胡话,崔嬷嬷沉寂地看着她,许久没有做声,直至她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稍稍镇定下来,她方才对她道:“惜玉,娘娘没有强留你之意。你想走,待会当着皇上的面,便可提出来。” 这时,外头有人来传召她二人了。由于崔嬷嬷和惜玉早在侯府时便是沈嫣的亲信,因此,西宫宫娥对她二人都很敬重,还分别尊她们为“嬷嬷”和“姑姑”。 原本,惜玉便对别人唤自己的一声“惜玉姑姑”而觉得无比荣耀,现下这一声“惜玉姑姑”,又给她增添了几分留下来的勇气。她跟着崔嬷嬷从容的步伐,终于来到了西宫正殿,拜见了皇帝李承启。 她和崔嬷嬷都没敢抬头看李承启的龙颜。 “你们两个能抛却宫外自在的生活,来到宫里陪伴西皇后,朕重重有赏。” 她们只听得李承启声音浑厚,语气快活,像是很欢迎她们的到来一般,但她们不得不想的是,他口里的重重有赏,会否是赏她们一杯毒酒,或是什么旁的可以要她们性命的东西。 带着不安的心,崔嬷嬷和惜玉退下了。 沈嫣不糊涂,从她们的畏惧和隐瞒,她早已猜得李承启做了什么亏心事,欺瞒了她。为了保护崔嬷嬷和惜玉,在她们出去后,她不得不与李承启把事情说开。 “你做了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她几乎是噙着一点笑意问李承启这句话的。她还说:“为了不让我知道,你堵了崔嬷嬷和惜玉的口不说,还不要她们留在我身边,真正是用心良苦了。” 她挑破此事,令李承启紧张而惶然。 “她们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们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跟我说。”沈嫣侧身,直看李承启,认真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我也不想知道了,但我只求一件事,那便是崔嬷嬷和惜玉,必须留在我身边。” 她的意思很清楚,只要李承启不再反对崔嬷嬷和惜玉留在宫中,她就不再追问过去的那些事。她愿意听崔嬷嬷的话,即便李承启当初做了什么,现在的隐瞒,也是对她好的。 “嫣儿,你真的……只要我不阻挠崔嬷嬷和惜玉留在宫里,你就不再追究过往?”李承启有些不相信,因为他以为,他认识的沈氏嫣儿,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他认识的沈氏嫣儿,对待不知道的事,不弄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沈嫣对天发誓,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李承启如释重负,兀地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低语:“我再不会做那样的事。”说罢他在她肩头沉默了,像是陷入了对那段往事的回忆。 沈嫣能感受得到他的愧疚,一时间心里又有些好奇起来。他,到底做了何事?不过,想到自己的承诺,她便释然不去思虑了。 “我听说,你不仅要给我一个隆重的册封典礼,还要带我在京城踏彩,让京城的百姓,都看到我这个西宫皇后,都跪拜我?”她转移了话题,“这么做,会否太过铺张招摇?” “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对你的珍惜,胜过任何其他人。” 殿外,东皇后魏敏恰将李承启这后半句话给听了去,顿了步伐,也僵了笑颜。 第183章 恳求 在李承启心里,沈嫣重过任何一个人。这样的话,女人听了难免生妒,也生羡慕,魏敏身为东宫皇后,在无意听闻后会微微吃愣,也属寻常。 她到底是个有自知之明,并且心怀宽广的人,经过通传进到屋里,见了李承启和沈嫣,她脸上便没有半分的不愉快,尽是笑意了。 她来,是为沈嫣的册封大典而来。 司衣司为沈嫣册封大典一事制凤袍,由魏敏亲自监管。她今次来,便是挑了几幅不错的样衣画卷,拿来给沈嫣瞧的。 “这几件,是我为妹妹挑的,但不知妹妹最欢喜哪一件。”她笑盈盈的,拿着画卷,一页一页地翻给沈嫣看。 她毕竟是与沈嫣做过姐妹,相处有些年月的人,对沈嫣喜好的了解,很有些把握。看过这些衣服模子,沈嫣只觉件件都不错。 “姐姐用心,这些衣服我都喜欢得紧,还真不知挑哪件好。”实际上,册封大典上穿什么样的衣袍,她并不在意,胡乱挑一件即可,只是,这甜蜜的话,还是要说的。她想了想还道:“不如姐姐帮我挑一件吧?” “依我看……” 就在魏敏兴致勃勃要为沈嫣挑出一件来时,李承启上前,温柔看沈嫣道:“你若喜欢,都做了便是。册封大典穿不上的,日后有的是机会穿。” 要制出这几件华贵的凤袍,且不说花费的财力多,花费的人力也多,皇上对她,竟宠爱到这步田地!魏敏难免伤怀。 沈嫣则是皱眉,对李承启道:“皇上岂可在臣妾身上破费?国之初建,要花销的地方多,若让百姓知道皇上在臣妾身上用心至此。岂不让臣妾遭人唾弃?”见李承启有愧色,她便面向魏敏,一改严肃之态,和颜说:“还是姐姐替我做主,看着选一件吧。” 魏敏自不敢擅自主张,看了李承启一眼,见他点头,她才为沈嫣选了一件由许多黄金碎珠装点成凤的大红色衣袍。[..tw超多好看小说]她道:“妹妹一向喜欢大红色,大红色也最衬妹妹的肤色和气质,我以为这一件制出来。妹妹定然喜欢。” 沈嫣看着画卷上那条意欲腾飞的金凤凰,倒也欢心地笑了。她于心中暗念:如果在宫里耍手段害人的人真的是你,那我必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时,华清殿那边来人了,说是遵了焦贵妃之命,请西宫皇后午间到华清殿一起用膳。焦怀玉昨儿送西红花给沈嫣,今儿便按耐不住了。面对李承启的人和郭暄的两方查查。她终于选择与沈嫣谈判了。 “回去禀知焦贵妃,午膳时本宫定会去华清殿。”沈嫣泰然答应了焦怀玉的邀请。 “这个焦贵妃,倒让朕落单了。”李承启只要有闲暇,半刻都不愿与沈嫣分开,沈嫣答应了焦怀玉的邀请,他心里倒莫名有些不愉快。他用半是嗔怒。半是玩笑的话语,表达了这种不愉快。 魏敏不免迎合说笑:“皇上倒是半刻也离不开嫣儿妹妹。”而后,她看向沈嫣。生怕她不知道似地问她:“皇上有多疼妹妹,妹妹可是明了的?” 沈嫣讪笑点头。 这样的话,于李承启听来,自然以为魏敏通情达理,宽容大度。心觉欣慰。 “午膳与姐姐同享,皇上不就没落单吗?”沈嫣索性顺水推舟。 “也罢。”李承启想。与东宫皇后一起用膳,也不无不可,更何况这还有嫣儿的准允呢?一人用膳,难免落寞。 魏敏却是高兴不上来。她的男人与自己吃一顿饭,都这样难得,甚至需要另一个女人点头。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 正午将至,沈嫣便出发去华清殿了。 在华清殿等着她的,除了焦怀玉和满桌的佳肴,还有焦怀玉的哥哥焦怀卿。 沈嫣入宫以来,一直没来得及,也没有想到见这个表公子了。如今,他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啊。看起来,他要比在侯府时还要有精气神。国舅爷的殊荣,一定让他喜不自胜吧。更何况,在李承启打江山时,他立了功,现下还身居高位,担当要职?李承启甚至封了他侯爵,是为安西侯,便是沈嫣在他跟前,也要尊他一声“侯爷”。 相互行了见礼,沈嫣入座,还忍不住打量他道:“想来侯爷这一年来春风得意,以前消瘦的样子不见了,更显英气逼人。” “娘娘谬赞。”焦怀卿一脸是笑,也不忘赞赏沈嫣姿容越发出众灼人。“娘娘当真是集美貌和高雅气质于一身,难怪你才刚回来,便招了后宫三千佳丽的妒忌,甚至做出些有侮娘娘清誉之事。”说着他退去屋里所有侍者,紧看沈嫣的反应。 明知他话里有话,沈嫣却是不理会。看着满桌的饭菜,她执起了筷子,只管细细品尝起来。焦氏兄妹见状面面相觑,却不得不陪吃陪喝。 “菜肴味道好极,但不知是御膳房做的,还是华清殿小厨房做的?”沈嫣夸赞过便随意询问了一句。 “是小厨房做的。”焦怀玉答毕顿生热情,“姐姐若喜欢,我让今次掌厨的去姐姐宫里为姐姐做?” “我岂敢夺人所爱。” “这有何妨?”焦怀玉见沈嫣当真喜欢,更是道,“但凡是我宫里的东西,只要是姐姐喜欢的,都可拿了去。” “还是不要了。若万一哪天谁在我和大皇子的饭菜里做手脚,你还不头一个被怀疑?”沈嫣说这话时,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听得此言,焦怀玉干笑一下,当即闭嘴了。焦怀卿也给她一个眼神的示意,让她用完膳再说要紧事。 沈嫣如此作为,自然是有意让这兄妹二人着急的。果然,直至吃饱喝足,她才直截了当问:“你们特意找我来,有何事?” 焦怀玉看一眼焦怀卿,立马上戏,露出了一脸的哀戚之色。“姐姐,我对不住你。”说罢她还跪倒在地,向沈嫣磕了一个响头。 沈嫣不再假装,自不会去扶她起来,但见她如此大动作,心头还是有些疑惑的。一个再是装得天真明丽的焦怀玉,如何能放下心高气傲,以这样可怜的姿态跪在自己的脚下?她这一跪,究竟事大事小? “有什么话,起来说。”沈嫣故作严肃,像是早已知道她所作所为一般――实际上,一切只存在于她的猜测而已。 “是我……是我让乳娘故意摔了二皇子,亦是我指使乳娘诬陷姐姐的……” 沈嫣蹙眉,有些不可置信。想了想,她还是道:“你且起来。” 焦怀玉噙着泪,却是摇头不肯起身,只是恳求:“姐姐,我知道我一时鬼迷心窍想要陷害你,罪无可恕,但求姐姐看在曾经姐妹一场的份儿上,原谅我这一次吧?” “你说你故意摔了二皇子,如何知道我能接住他,又如何肯定,他不会有个好歹?”沈嫣说着,神色更是严厉,“难不成,二皇子非你亲生骨肉?” 焦怀玉似是早料到沈嫣会这么问,忙摇头道:“二皇子不是我亲生骨肉会是谁亲生骨肉?我发誓,二皇子是我亲生,只是当时,我早有防范,在二皇子身上包了许多棉絮,而且我还千叮万嘱过,让乳娘一定掌握好分寸的,所以……所以我敢肯定,二皇子不会有事。” “是啊,即便二皇子非你亲生,你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也不会糊涂到毁了他才是。”沈嫣突然如是说话,还道:“所以,若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你岂会让乳娘那么做?” 听言,焦怀玉倒有片刻的懵然。她看一眼同样有些吃愕的焦怀卿,想了想很快又对沈嫣连连磕头,要她饶自己一命。她说:“只要姐姐肯原谅我,我愿长留华清殿,吃斋念佛,直至终老,再不问后宫风云变幻事。” 她竟肯付出这样的代价,她到底惧怕什么?沈嫣双眼微眯看她,又一次前后思虑所有的端倪来。焦怀卿则望着沈嫣,大气也不出一口,只等她表态。 “二皇子既然是你亲生,你如何这般惧怕皇上查二皇子的身份?”沈嫣想到问题的关键,便直言相问。 焦怀玉跪在地上,惊吓之余,着急难安。见状,焦怀卿忙作笑,“皇后娘娘冰雪聪明,看来,我们是什么事也瞒不过娘娘。”顿了顿,他敛了笑,无视焦怀玉反对的示意,接着道:“我们的确是怕皇上查二皇子的身份。” “现下要查二皇子是否是贵妃娘娘的亲生骨肉,甚至是否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滴血认亲。” “哥!”焦怀玉因为着急和恐惧,而面色惨白。 “说下去。”沈嫣眼皮高抬,无情地让焦氏兄妹说出口的话,没了收回去的余地。 焦怀卿倒是不紧不慢,如同一只狡黠的狐狸,说了未完的话。“娘娘也许不知道,滴血认亲之说,并不完全可信。便是亲生父子,血也有不能融合的道理。” 他在一番引经据典证明自己的认知后,终于道出了请沈嫣来华清殿用膳的真正意图:“我们只怕,皇上滴血认亲有个万一……不仅我们兄妹二人要被杀头,二皇子的性命,也保不住。滴血认亲,万万不可。娘娘是一个智慧的人,更是一个心慈念善的人,所以,我们兄妹二人,今次在此,恳求娘娘相信我们所言。” 说着,他也离席跪到了地上,不疾不徐,不失气度。 他的话如此有趣――他不求沈嫣去阻止李承启,只求她相信他与焦怀玉今次所言。有智慧的,是他啊。 第184章 不查 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焦氏兄妹,沈嫣心里得到了某种满足。但与之同时,她发现自己也被这兄妹二人虚虚实实的一席话给弄得越发糊涂了。本来清醒的思路,也被这二人扰乱。 二皇子,究竟是否是焦怀玉与李承启的骨肉?指使乳娘害沈嫣的,又是否真的是焦怀玉?直至见过郭暄,沈嫣方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判断。 当日,因为李承启的到来,刑部小官员外郎郭暄在沈嫣处禀报案情被打断了,沈嫣心知他只是有了猜测而未有确凿的证据,甚至是肯定的判断,因此顺势让他退下,并给了他三日时间去将华清殿一案查查清楚。在华清殿用了午膳回到西宫,沈嫣听宫娥说李承启在御书房与大臣商议国事,便让苏游谴人将郭暄引到了御花园见面。 御花园内有一处观景楼,名曰帝观。楼高三丈,站在上头远眺,不仅可见宫闱的景致,便是整个皇城,也好观瞻。 实际上,这帝观楼,没有皇帝的旨意,后宫妃嫔是随意上不来的。沈嫣能随意,只因高兴时从李承启那里要了个百无禁忌。 在帝观楼上摆几样点心,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仰看晴空万里,俯瞰繁花似锦,便能让人平静。沈嫣仅让崔嬷嬷和惜玉在左右侍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逍遥自在。 却说这样令人神往的帝观楼,自也不是哪个官员想上就能上得来的。此次郭暄有幸,托西宫皇后的福能站在皇宫的最高处瞻仰天地,便是他几辈子修来的。向尊贵的皇后行了礼,他也免不了被周遭的景致所震慑。 皇宫,是如此之大,宫殿,是如此恢弘。京城建筑无不环绕着它而存在。衬出一个不受侵犯的浩瀚地界,令人敬畏。 “郭大人请坐。”沈嫣示意他在自己身侧的位置坐下来,愿与他一同吃点心,喝茶,看风景。 郭暄虽然惊诧皇后会如此瞧得起自己,但并没有因为她的重视而展现惶恐。点了头,他很快坐了下来。起初,他是有些拘束的,直至喝下一杯暖茶,听得沈嫣问他华清殿一案查得如何了。他才信心满满地,毫无不自在地说出了自己的见地。 “我从华清殿乳娘家人处得知,那日前夜。乳娘家收到了乳娘从宫里托人带出来的许多银两。按照他们对所托之人长相的描述,我找到了那个帮乳娘传送银两的小太监。这名小太监,是华清殿的,名作柱子。柱子与乳娘关系要好……” “本宫要听的,并非这些。”沈嫣忽地打断了郭暄的话。她抿了一口茶水,紧看郭暄道:“本宫要你告诉我,想要陷害本宫的,到底是何人。” 听言,郭暄起身,规矩地立到了一旁。拱手答:“微臣无凭无据,不敢妄言。” “好。”沈嫣收回在他身上的视线,端着茶。悠闲看向远方,只问:“那你先且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问,不小心摔了二皇子的,可是本宫?” “断断不是。” “第二问,指使乳娘诬陷本宫的。可是焦贵妃?” “不是。” 听得这样毫不犹豫否定的回答,沈嫣唇角不禁露出了一点高兴的笑意。再看郭暄时。她几乎含有几分新奇之色。“你如何断定,不是焦贵妃?”她想要证据。 郭暄头前因为被打断了话语,还有些不自在,待沈嫣言及此处,他的信心又回来了。他欲开口之前,沈嫣再度示意他坐下,他更觉轻松。 他告诉沈嫣,即便焦贵妃想要诬陷诽谤她,也没有理由用二皇子的性命作为筹码。这是其一,其二,事发之前的三日内,焦贵妃都没有单独与乳娘接触过,这一点,华清殿几位宫娥的证词一致;事发之后,焦贵妃还亲自审问了乳娘,乳娘仅跪地请罪,宫娥为证。除此之外,华清殿与乳娘交好的小太监柱子说,他亲眼看到,事发前一夜,乳娘在少有人至的南苑,见过两个神秘人。而刚一见到这两个神秘人,乳娘便跪在地上,直到二人离开。 如此说来,焦怀玉拿自己的孩子陷害沈嫣并非事实,借刀杀人的,着实另有其人。沉思片刻,沈嫣试问郭暄:“依你看,那神秘人会是何人?” “娘娘心知肚明,又何须微臣揣测?”郭暄微低下颔,并不多言。他还解释:“还是那句话,无凭无据,微臣不敢妄言。这个案子,微臣也只能查到此处了。微臣才疏学浅,没能将真正诬陷娘娘的人绳之以法,实在惭愧。” “至少,你还了本宫一个清白。”沈嫣微微而笑,旋即道:“回刑部,你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便是。” 郭暄有些犹豫,恭谨问:“关于那两个神秘人一事,微臣也要说?” 沈嫣似是又做了一番寻思,终于道:“说。”她还反问郭暄,“因何不能说?” 郭暄会意,没有多言,很快便退下了。 他走后,沈嫣便让崔嬷嬷和惜玉走至近前,问她们:“你们可听懂了适才那位大人跟本宫所说的话?” 惜玉看一眼崔嬷嬷,想了想道:“一知半解。”换做过去,她一定凑上前向沈嫣打听,现今不同了,她胆儿再是肥,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沈嫣的身份。当然,这一切还得意于崔嬷嬷的善意教导。 而令她和崔嬷嬷都很意外的是,沈嫣向她们道明了一切。因为她要让她二人知道,在这宫里,她把她们当成最亲近的人。她便是不信任皇上,也会信任她二人。 她这份心,且不论惜玉有没有感受到,崔嬷嬷是感受到了。崔嬷嬷报之以坦诚,在她跟前不再因为谨慎而极少言语,而是问沈嫣:“那接下来,娘娘打算如何做?” “大的打算,暂时还没有。”沈嫣含笑答。 “那总不能让那坏心肠想要陷害娘娘的人逍遥法外的。”惜玉正义道。 “阻止她逍遥法外,本宫一时还做不到。不过,”沈嫣笑容里添了几分狡黠和坏,“本宫倒不会让她逍遥自在。” “娘娘有应对之策了?”惜玉高兴地看沈嫣。 沈嫣神秘点头。 两人一来一去,像是回到了从前。一旁的崔嬷嬷,噙着笑,只盼这份真诚,在这个宫闱里永不褪色。 日落西山之前,宫内传出了一则消息:华清殿乳娘被神秘人收买谋杀二皇子,并嫁祸西宫皇后,在没弄清楚神秘人是为何人之前,刑部的人便已不再继续往下查了。 而由这则消息引发的联想和议论之声,让某些人颤栗了。后宫的女人们,除了焦贵妃和沈嫣,有点身份和地位的,几乎人人之危。这其中,包括东宫皇后魏敏。她们都在紧张同一个问题:大家不会以为意欲谋杀二皇子,并嫁祸西宫皇后的神秘人,是我吧? 李承启想将此事一查到底的时候,沈嫣劝住了他。私下里,她告诉他说:“此案已无法再查了,再查下去,也不过是不了了之。正如当初,是谁买通杀手想要杀害我,或是杀害贤王一样,这个案子,不好查,也很难查清。” “嫣儿,你可是责怪我无能?”李承启敏感而问。关于当年那些刺客的行刺,他没能给沈嫣一个交代,时间久了,他以为也就罢了,却不料今次又有一桩不破的案子,令她对自己失望。想及此,他急急道:“只要你想查,我一定派人查清楚,便是当初派刺客刺杀你和贤王的人,我也一定把他找出来,给你一个说法。” 听了他的义气之言,沈嫣只笑笑摇头,“不是所有的杀人犯,都能被逮捕归案,这天底下,不查之事又岂止一二桩?”她还说:“过两天便是我举行册封仪式的日子,这么好的日子,我想高兴地度过。这等烦心之事,且抛却了吧。” 她都这么说了,李承启便不再坚持了。想到要为她举行册封大典,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拥有这么一位皇后,他欢喜不已。 忙碌的日子,终于熬过去了。这一天天未亮,西宫便忙开了,沈嫣早早起床洗漱,穿上了华贵端庄的大红凤袍,画着冷艳的浓妆,站在了大大的铜镜前。李承启也盛装在身,早早地守在了西宫。 东方升起白色曙光前,他牵着沈嫣的手,情深意重告诉沈嫣:“你没有好好地嫁我,今日的仪式,便是我们的婚礼。” 听着他这样诚挚的话语,抬眸望着他俊逸超凡的模样,看进他深情而幽深的眸子,沈嫣的心突然变得如同少女时候一样活泼了,竟也为之震颤起来。无论如何,她便是认为他是个多情的男子,却也清楚他是一个真正爱着自己的男子。此刻,沉浸在他温暖的爱里,她觉得很好。 随着他的步伐走出西宫,她都让自己的手,紧握于他的掌心,在满朝文武和后宫妃嫔女官簇拥和仰慕的目光之下,一步步前往龙凤台。然而,亦是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她大红色凤袍上用金色珠子镶嵌组成的金凤凰,因为一根丝线的断裂而不再停留。 就在快登上龙凤台的时候,金色珠子,一点一点散落在地,顺着台阶,也顺着众人惊恐的目光,一粒一粒地滚落了。 第185章 杀人 凤凰落地,是多么不好的兆头啊。(..tw好看的小说)人群相顾而看,议论之言,尽在彼此的眼目之中。 台阶上的李承启微愣后,急看断开的丝线。见那细小的丝线有被人刻意割裂一半的痕迹,他眼里闪过了一道寒光。沈嫣看后,顿时也蹙了眉,并将视线落在了魏敏身上。 魏敏骇然一惊,再撞上李承启阴寒质问的目光,她脚下更是有些发软,甚至禁不住崴了一下――她知道,自己被怀疑是始作俑者了! 很快,李承启让人去拿另一件凤袍,要让沈嫣围绸换衣。眼下,他们登上了龙凤台的阶梯,是不可能再下去的。他们只能进,不能退。 “无妨。”他安慰过沈嫣,便重新牵着她,若无其事继续迈开了步子。而他的目光是凝重的。他知道,册封大礼后,他的嫣儿又会陷入不堪的舆论声中。这是他不想见到的局面。他只怕这样的烦扰,终会令他的嫣儿逃离。 殊不知,沈嫣心头则有着另一番盘算。不多时,她换上了宫人拿来的凤袍,将册封仪式继续了下去。 册封典礼终是隆重举行了。 李承启亲自为沈嫣戴上凤冠,在文武百官的拜念之后正式宣布了沈嫣是为西宫皇后的身份,并授予其敕书,令其西宫皇后之名,永载史册。 李承启的威严和沈嫣的高贵,一度让众人忘记前头发生的插曲。然而,离开龙凤台时,又一桩意外发生了。沈嫣不小心踩到坠落的用来镶嵌金凤凰的珠子,一个趔趄跌倒在了台阶上,手肘、膝盖,多处被擦伤了,生疼。幸得李承启及时抓住了沈嫣。才不至于让她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惊诧唏嘘之意、幸灾乐祸之意、焦心之意,顷刻间在不同的人脸上显现了。(..tw无弹窗广告) “可有大碍?”李承启担惊而怜惜地看沈嫣,也仅能是关怀她。换做平时,他一定马上喊太医来看治,但眼下是要顾及后果的,他不能让事情闹大。自然,这样的情势让他觉得无奈,而无奈的感觉,让他恨透了那个故意弄坏沈嫣凤袍的人。 沈嫣努力忍着身上的疼痛,对李承启摇头说:“我没事。”她站起身。坚持走道。为了避免再在众人面前出洋相,她小心地迈着步子。 见她艰辛的样子,李承启终有些不忍心。“嫣儿你莫要强求,若实在疼得厉害,我可宣布择日重走这个册封仪式。” “我岂能让天下人就这样看了我的笑话去?”沈嫣侧眸微笑,只怨自己不小心,没有脚踏实地。 不过。便是出了这样的差错,这一天还是灿然的,一身荣耀、惹人欣羡的。天下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西宫皇后,是何等的尊贵。当然,这一天对于沈嫣而言。也是劳累的。直至午后,她才回到宫里。 李承启回宫头一件事,便是让太医为沈嫣看治身上的伤口。而见沈嫣面色虚白。他怕她身体上还有其他的不舒服,便让太医为她诊了脉。 诊脉时,沈嫣只见面前这位被李承启唤作吴太医的尖嘴猴腮的老者神色,由诧异转为了平静,而他搭在沈嫣腕间的手指。也发生了一下不寻常的颤动。 “如何?皇后的身体可有大碍?”李承启半天不听吴太医说话,有些着急了。 吴太医忙起身。恭敬答:“皇上放宽心,娘娘只是劳累过度,好生歇息歇息便无大碍。至于娘娘身上摔伤之处,涂些药膏也便可无恙。” 他这么说,李承启便放心了。但沈嫣分明看到,他偷瞄自己的眼神之中,暗藏着什么。他定然隐瞒了什么吧?有了这样的揣测,沈嫣不多时便找了个由头,支开了李承启。 李承启走后,被留下来的吴太医,脸上顿生贼贼的笑意。反身,他向沈嫣做揖,尊了她一声“娘娘”。不待她询问,他便自主告诉她:“娘娘似是有喜了。” 沈嫣骇然一惊,不自觉从软塌上站起了身。她紧紧地看着吴太医,心道自己若真有孕了,那孩子便是安阳平的,可算算日子,她与安阳平行床事之日,距今不过半月,这吴太医,岂敢判定她有孕?想了想,她不禁嗤笑一声,而后冷声道:“吴太医,没有的事,你如何能胡乱说得?” “并非微臣胡言乱语。”吴太医不紧不慢道,“依微臣看,娘娘的确是有喜了。娘娘若不信,再过几日看看月事会否如期而至便知。” 沈嫣终从万分的惊诧之中镇定了心神。她缓缓坐回软塌上,慢啄一口清茶。良久,她才不愠不怒看吴太医,“那你倒是说说,本宫这喜事,有多久了。” “确切的日子微臣不敢说,微臣只能告诉娘娘,这喜事至少有十天朝上。”他言下之意,便是沈嫣肚子里怀的,非皇帝的种。毕竟,她入宫至今,也不过八天的时间。十天朝上的喜事,又岂会是皇帝造的? “你胡说!”沈嫣话语陡然变得严厉了。她神色之中,也表露了些许的凶狠。“再好的大夫把脉,也要待孕者有孕月余方能把出脉象,你有何过人的本事能先人一步?” “娘娘有所不知,微臣身为医者,对玄学也有些研究。”吴太医如是解释。他还道:“适才为娘娘诊脉,只觉娘娘体内紫气逼人,是以猜测,娘娘身怀六甲,并且孩儿如能顺利育出,必定贵不可言。” “简直荒谬!”任是心里信也不信,沈嫣都视之以胡言乱语,很快她便质问:“说,你受何人指使?” “娘娘明鉴,”吴太医不慌不忙,“微臣若是受人指使在娘娘跟前说胡话,适才皇上在的时候微臣不就实言相禀了?” 沈嫣默了片刻。“那你瞒着皇上,有何目的?”她且不管他说的是否是胡话,也不管他是否受人指使,只直言问他,“你想从本宫这里要到什么?金银珠宝,还是锦绣仕途? 吴太医的嘴已然笑得合不拢了。他低着头,埋着身,也不能掩饰他的贼、他的贱,以及他的卑鄙。他郑重道:“娘娘,微臣只愿能与娘娘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说到“福”字,他拖长了音节,这才会他最看中的。 他一定没有发现,他这句话说出口时,沈嫣嘴角露出了森然一笑,并在敛了这抹笑后,拔下了自己的头钗。 “好一个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沈嫣起身,移步至吴太医跟前,最后一遍问他:“本宫当真是有孕在身了吗吴太医?”她话语,几乎是温柔的。 吴太医丝毫不觉她的异常,恭敬而期盼地答:“微臣十分之肯定,娘娘有喜了……啊!”一声闷响,随着他瞪大的双目和张大的嘴巴而从他喉咙里溢出。只是,沈嫣再一用力,他便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了,唯有鲜血,从他脖子上缓缓滑下。 沈嫣拔出头钗的那一刻,他的鲜血更是喷涌而出,沾染了地面。他的人,因为惊惧,因为死亡的临近,不多时便瘫软倒地了。他不可思议地望着长身站在他跟前的西宫皇后,有好多的冤屈,好多的愤恨,却都说不出来,只能吃力地伸着手,指着她,像是一个软弱的被迫害的女子,临死前指着害得她那样惨的人一样,无言地诅咒:你不得好死! 看着他垂死挣扎的样子,沈嫣紧握沾染了鲜血的头钗,打了个寒噤后,竟浑身轻松了,好似她杀惯了人一般。 在他瞳孔扩到最大之前,她告诉他:“别怨本宫,怨只怨,今次来给本宫看诊的,偏偏是你。你放心,本宫会善待你的家人。” 吴太医死不瞑目,沈嫣蹲身,伸手助他闭了眼。 外头,苏游的声音响起:“娘娘,可有需要奴才效劳之处?”他在门外,隐约听到一些古怪的声响从屋里传出,左思右想之后,方才如是询问。 沈嫣抬眸,看着高门,面无表情道:“去请皇上来。” 她杀死了吴太医,她要如何跟李承启解释?站在吴太医的尸体旁边,她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好的理由。她只知道,李承启是她必须要面对的。整个西宫,除了崔嬷嬷和惜玉,没有一个仅仅只忠于她的人,她没有办法在两个女人的帮助下处决了吴太医的尸体,便是处决了他的尸体,她也不以为,仅凭她之力,就可以瞒天过海将吴太医的死与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所以,她必须这样赤丨裸丨裸地面对李承启。 或许,最好的面对李承启的办法,便是不做任何解释吧。 想及此,沈嫣安静地坐回到了软榻之上。然而,伸手欲拿起茶杯,她却发现自己手里,还紧握着杀人的凶器。直到这一刻,她方知道自己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镇定。但她没有丢下凶器,想了想还是从软榻上起身,走至吴太医的尸体旁边,在他尸体边上坐了下来,酝酿出了一副惊惧而不知所措的姿态。 约略一刻钟过去,李承启终于来了。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了,大片的阳光洒进屋里,照得女人的脸惨白,照得地上的血,猩红。 第186章 骗术 李承启看到眼前一幕,看到沈嫣抬眸时那一双失了神的眸子,心里骇然一跳:出了何事?他大步走至她跟前,唤了她一声“嫣儿”,只听她痴愣愣地说一句“我杀人了”,他心里更是一紧,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令沈嫣意外的是,他没有责问她,而是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道:“没事了,没事了。”他对她的关心,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万分可恶的人。他对她的关心,甚至让她开始颤抖――她竟然那样轻易地要去了一个人的性命。 她突然有些憎恨自己。 满心的悔恨,填充了她的口鼻、她的胃,看着吴太医的尸体和地上的血迹,她只觉胸腔里翻江倒海一片,终于作呕要吐。 “元吉!”李承启见状大喝一声,元吉进屋,他便嘱咐他:“将尸体抬出去!记住,他是失踪,不是死了。” “是,奴才明白。”元吉一听,便知该如何处理吴太医的尸体了。 李承启一句话,胜过任何人的千叮万嘱。他这么说过,不仅是元吉知道该怎么做了,苏游以及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也都知道当这事从未发生过。 很快,苏游便让在场的两个宫人提了水来清洗地面。而沈嫣,早已在李承启的搀扶下进到了内殿歇息。只是即便在内殿,她也不停地闻到外面飘散进来的血腥味。 她依偎着李承启,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许久许久没有做声。她不做声,李承启也没有问她,只一个劲地告诉她,叫她不要怕。他还说:“你杀了他,自有你的道理。不是你的错,定是他的错。”他对她的宠爱,已经到了一个不问是非的程度了。 听到这样的话,沈嫣不禁在心底问自己:我何德何能…… “你就不问问我,我因何要杀了吴太医?”沈嫣这才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李承启。(..tw好看的小说)她还试探问:“若是我枉杀人命呢?” 李承启眉心微蹙,吸了一口长气,却只将沈嫣再次揽进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温和道:“待你想说了。你自然会告诉我。”他又松开抱着她的手,郑重地看她道:“嫣儿,我知道宫里可怕。为了让你在这其中活得痛快一些。我会不遗余力。便是你犯了错,我也会予以宽容。” “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沈嫣用双手环住他的腰际,说着这样的话,不无真诚。曾经。屡次对李承启失望,是真实的,屡次被李承启感动,也是真实的。他于她,便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啊。 “我不对你好,你还指望谁对你好。”李承启发笑。但说罢这话他就后悔了,因为他想到了安阳平。 沈嫣知道,现在话题是轻松的。但她若一直不说自己杀害吴太医的因由,李承启迟早还是会问起。她若不说明白,他心底定惦记着这件事。暗自思忖过,她终于问李承启:“若我告诉你,我杀吴太医。只因我把他看成了顾崇之,你会信我吗?” 听她这么说。李承启自然惊异。“你怎会把他看成是顾崇之?” “我……”沈嫣有意顿了顿,方才接着道,“我其实在手刃顾崇之后,时常梦见他向我讨命,偶尔还会出现奇怪的影象。顾崇之拿着凶器,直奔我而来……”她发现,她就是一个说谎能成精的人。一边佩服着自己说谎的本事,一边投入地装着,她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她说:“你走后,我便告诉吴太医我有这样的病症,并因这样的病症时常睡不好觉,他便要为我扎针。可听说他要为我扎针的话,我便把他看成是顾崇之了。不待他拿起利器害我,我便拔下头钗,先杀了他……我是不是疯了?” 言及此处,她的眼泪也潸然而下了。她楚楚可怜说出的话,李承启又岂会不信?他抱着她,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疼惜道:“你怎不早早告诉我,你有这么多的痛苦?宫里太医哪个不是精通医术的,你身体有不适,我们可以问医啊。” 沈嫣点头,忽而想到了什么,忙顺势道:“我举荐到太医院的赖阳明倒是会宽慰我,在宫外认识他之后,他教了我许多东西,日后就让他来给我诊治吧?” 李承启没有多想,当即便答应了。沈嫣暗自松了一口气,想来自己的谎,倒是编在了点子上。 “今早登龙凤台出意外的事……”沈嫣没有把话说全,转了话题。 言及此事,李承启倒没有多说什么。他只道自己正要到东宫查问魏敏,西宫就出事了。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但他嘱咐沈嫣,要她养好身子,暂且不要过问这些针对她的事。他说,是他对她的宠爱,招来了这一切的祸害,但他不会因为这些祸害,而少了半分对她的好。他还道:“那些人越要你不快活,我越要对你好。” 这是他爱沈嫣的方式,过去是如此,现在是如此,未来,他还要如此。 就在同一天,沈嫣让人去太医院请了赖阳明到西宫。 赖阳明在太医院当职,也不过几天的日子。由于是西宫皇后的举荐,太医院的人无不对他抱之以温敬,他自然也是混得如鱼得水。这才两天西宫皇后又要见他,他脸上更是彰显着被重视的骄傲和得意。在阳光下踩着皇宫的一草一木,他简直觉得自己比高高在上的皇帝,还要活得春风得意潇洒自在。 来到西宫,他向沈嫣行了一个十足的大礼。看他市井但却坦诚,毫不掩饰高兴之心的样子,沈嫣忍不住发笑。 “过来,看看本宫身体可还康健。” “是。”赖阳明因为高兴而声色响亮。 而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他发现沈嫣的身体无恙,康健如常人,便有些奇怪了。不过,他想了想很快就嬉笑着问沈嫣:“娘娘唤微臣来,可是有旁的事要吩咐微臣去做?” “我午间向皇上请了一道旨,日后,本宫若有何病痛,都找你看治。” 听言,赖阳明受宠若惊,睁大了眼睛问:“娘娘此言当真?”但不待沈嫣答他,他便高兴不已道:“微臣仅是一名小小医士,竟能得娘娘此等看重,太医院那些老头知道了,一定咬牙切齿想撕了微臣……不过这又何妨呢?从今尔后,微臣就是娘娘的人了,哈哈。” 任他得意忘形,沈嫣笑着,一句打击他的话都未说。他高兴,她便让他高兴个够。因为在他高兴之后,她是有正经事要与他说的。当然,今次她要告诉他的,仅仅是她与李承启说的跟他有关的谎。她要让他知道,在宫外的时候,因为她时常做噩梦,他是开导过她的,仅此而已。至于吴太医说她有孕的事,她暂时还不想让他知道。 先且将他拉入自己的队伍,便是个好的开始吧。赖阳明倒是高兴,他声声表示,为娘娘分忧,是他此生最大的重任。 在西宫,他没完没了说着自己这几天在宫内宫外遇到的趣事,因此待了很久。直至夕阳西下,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回太医院了。 临走的时候,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鼻,让他忍不住驻足。循着香味的来源,他看到了沈嫣令人摆在明间两侧的正要开花的西红。西红娇艳欲滴的样子,让他不知不觉迈近了步伐。看着从未见过的美艳无比的花,他稀罕地嗅了又嗅。 “这是西红。”沈嫣不妨告诉他这西红花的来历。 赖阳明听后连连生叹,只觉宫里什么奇异的东西都有,真真是个好地方。 远远地,沈嫣看到了李承启和魏敏一前一后,领着司衣司几个管事的进了西宫大门,她忙对赖阳明道:“皇上来了,你先退下吧。” 赖阳明观赏着西红,还看不够似的,有些留恋。只是想到是皇帝来了,他才不敢多做逗留。作别了沈嫣,他便乖乖离去了。 沈嫣一边做好迎驾的准备,一边在心中暗想,看这阵势,李承启带魏敏来,定是因为早间登龙凤台发生意外一事而来吧。 果不其然,三人在正殿有序坐好,李承启便首先开口道说此事了。他要司衣司掌事的向沈嫣解释清楚,凤袍上的金凤凰,如何会在他们登龙凤台时掉落了一地。 司衣司掌事的说,镶嵌金凤凰的丝线,用的是番邦进宫的上等丝线,若不是剪刀裁剪,任是几个人用力扯,用牙齿咬,也是弄不断的。她还道,凤袍交予东皇后娘娘前,都经她和几个宫人之手再三检查过,不存在瑕疵和暗害。 司衣司其他几位宫人,也都证明这位掌事的的话,句句属实。这无疑将责任,都推到了魏敏身上。 “东皇后,你如何解释?” 见此情势,魏敏虽知其中利害,倒还沉得住气,面对李承启的厉声质问,她坦荡道:“皇上,司衣司送给臣妾凤袍时,凤袍的确是好的,但臣妾拿到凤袍,很快便带人送给妹妹了。镶嵌金凤凰的丝线如何突然断了,臣妾实不知情。” “还望皇上速速派人将此事查查清楚,”魏敏话音刚落,沈嫣便万分诚挚请求李承启道,“臣妾只怕,皇上一日不查清此事,宫内宫外万千张口,就会多议论姐姐几天。臣妾不希望大家认为,是姐姐在臣妾的凤袍上做了手脚。” ps: 啊,这一章上传得急,没有修改错别字,大家凑合看哈,见谅见谅~ 第187章 决裂 沈嫣有意而发的说辞,令魏敏十分气恼。.tw[]什么洗脱嫌疑的话,不就意味着现在所有人都怀疑龙凤台一事是她东宫皇后魏敏的阴谋吗? 为何所有的人都要怀疑她?就连作为她的天她的地的李承启也要怀疑她!她不服气,登时跪倒在李承启跟前,哀戚而倔强道:“皇上若也怀疑此事是臣妾所为,便请赐臣妾一死。”正如当初李承启怀疑是否是她的势力买了杀手要取沈嫣性命时一般,她只愿一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然而,这一次李承启并不像那一次那样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而是侧身向她,几乎有些冷酷道:“凤袍绝无可能是在西宫被人毁坏。” “皇上如何这般偏信于她?”魏敏一手指着沈嫣,红着眼失望地试问李承启,很有些激动,不能自已。 李承启方才正眼看她,郑重告诉她道:“西宫每一位宫人,都是朕至为信任之人。难道他们会背叛朕,让朕的皇后在众人面前大出洋相不成?” 他的皇后……呵,魏敏嗤笑一声,心道:当真在你眼里、心里,始终只有沈氏嫣儿这一个皇后而已。我的存在,不过是你的无奈,是多余的! 这一刻,她再不能掩饰对沈嫣的嫉恨。她怒色向她,直呼其名道:“沈嫣!是你要害我!”她愤恨的眼泪啪地落地,坚强得却是再无滑过脸颊的痕迹。她声声质问沈嫣:“你现在满意了?所有人都向着你你高兴了得意了吧?” 沈嫣自是露出惊惶无措的样子,无辜道:“姐姐,我并未说凤袍一事是你所为啊。” “呵呵!呵呵……”魏敏嗤笑着,没有与沈嫣争论。这是她的过人之处。而她过人之处却不仅仅在于此,而在于她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李承启,不再激动,更不再嘶吼。反声色低柔地问他:“皇上,毁坏凤袍的为何不能是您的西皇后啊?”说着她又笑看沈嫣,“毁坏凤袍,再将罪名安在我头上……呵,损人不利己,到底是达成你独居高位的目的了。” 不待李承启说什么,更不待沈嫣辩解,她突然纵身,含泪一头撞在了李承启手边的桌沿上。 “敏敏!”李承启惊忙去扶她。 她已经昏厥了。李承启将其翻过身抱在怀里时,沈嫣只见她额头的血汹涌直下。立时内心发慌。她没有想到,魏敏竟这样受不得委屈。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元吉已催着赶着让人去太医院传话了。 而正因为这么一句话。沈嫣心中突然不那么沉重而压抑了。看着魏敏渗血的额头,她不觉讽刺一笑,心里更是说了两个字:做戏。她若真想死,撞的就不是前额,而是针对太阳穴的位置了。 太医来。一阵急忙诊治,为魏敏止了血,并做了包扎后不久,魏敏便醒过神来了。李承启就在她边上,关切地看着她,她不禁感激。懦声而无力地唤了一声“皇上”,但见沈嫣也在旁边,她的双唇便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以此表达她对沈嫣的深恶痛绝。 “事情还未查清楚,你如何着急做这等傻事?”李承启的话语里,是责怪,也是关怀。 “臣妾……” “臣妾去看看,姐姐的药有无煎好。”沈嫣打断魏敏的话。适时离开了自己的正殿。 在殿外,她伫立了片刻。方才重新迈开步子。她来到小厨房时,魏敏的药恰好熬好了,她便吩咐惜玉:“待药放凉了些,你便告诉本宫。本宫要亲自为东皇后送去。”说罢这话,她便又离开,到外头透气。 惜玉应声,看着她伫立在屋外孤高的背影,很有些莫名。她看一眼崔嬷嬷,见崔嬷嬷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多事,她才隐了心底的好奇。 一边用扇子轻轻地扇着汤药,一边想着这短短的几日在宫里发生的事儿,她只觉这看似风光无限的宫闱之中,当真如传言中那般藏了许多令人不寒而栗的言行。 少刻过去,药凉了。她端了药来到沈嫣跟前,与她禀告过,便随了她一同返回明间正殿去了。 她们来到正殿时,李承启和魏敏却都不在了。 宫人告诉沈嫣,有大臣急着要见皇上,皇上便去御书房了,而皇上一走,东皇后也便回了自己的东宫。 宫人还迟疑地对沈嫣说:“东皇后走的时候,奴婢唯恐娘娘拿了药来她没喝上,便拦了她。她却道……”宫人顿了顿,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把魏敏的话传给沈嫣听。 “她说什么?” 沈嫣询问,她方才如实作答:“东皇后说,不敢吃娘娘您送的药。”言下之意,便是沈嫣会在药里做手脚,害了她魏敏。 沈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微微侧头,吩咐惜玉道:“手上的药都倒了罢,天这么冷,便是现在送到东宫,也凉了不能入口。”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亲自将剩下的药材送往东宫去。 苏游听得她有这样的打算,想了想不禁上前,好心问她:“娘娘,东皇后现在可是记了您的仇了,您又何须拿着药去东宫受她的闲气?” 这些天他可是看明白了,后宫人人都看西皇后不顺眼,暗自里不知都在想着什么法子,只等有机会好琢磨了她,这不,华清殿、灵莺阁的主儿都有小动作了么?本来唯独后宫之首东皇后与西皇后姐妹情深,现下闹得……他这作奴才的,都为主子感到着急了。 “本宫此去可不是受气的。”沈嫣却道,“本宫去……自有本宫的道理。”她话语微滞,不自觉带着思虑之心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是,奴才多嘴。”苏游低了头,不再多言。 “你对本宫衷心耿耿,便是多言,也是为本宫着想,无过。”沈嫣回神,一如既往对苏游保持着那份客气。“备辇吧。”如是吩咐过,她换了一件狐裘披风,便出发了。 届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八个掌灯的宫人在前头带路,沈嫣坐在凤辇上,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有些失神。正如魏敏所言,这一天,她做了损人不利己的事;这一天,她还取走了一条人命;这一天,她多次说谎…… 东宫,魏敏躺在床上,微眯双目,却并未睡着。 听得人禀报说西皇后来了,她吃惊地弹开了眼皮。很快,她坐起身,想了想却是对来报的宫人道:“就说本宫睡着了,不便见她。”说罢她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姐姐可是心虚,才不敢见我面?”沈嫣却在魏敏的寝殿外,大声而问。 她没有闯宫,不算失礼。但她的话,着实惊了魏敏。 “进来。”良久之后,魏敏的声音传出来了。在沈嫣的记忆中,她的声音,从未像今次这般冰冷过。这样冰冷的声音,在寒冬里是能刺骨的。 好歹是能见着,把所有的话说清楚了。沈嫣轻松自在地迈进了步子,而在苏游和崔嬷嬷要跟进去的时候,她让他们顿步了。她想一个人进去,跟魏敏说几句肺腑之言。 见她进来时的样子,魏敏只觉她是从容高贵、难以压制的。她进屋,扫了一眼寝殿内的宫人,便将目光落在了魏敏身上,不紧不慢道:“有些秘密的话,姐姐定然不想让外人听去吧?” 魏敏听言没有迟疑,将殿内所有的侍者都打发出门了。事到如今,她对这个昔日的妹妹,也无需再有那么多的虚假之言行了。今夜,索性当着她的面,把对她的不满都说出来才好。 “你有何秘密的话要与我说?”她直言问。 沈嫣莞尔一笑,故作新奇问:“被人陷害的滋味,姐姐可还享受?” 魏敏微愣,忽而惊诧问:“果然是你……凤袍是你自己毁坏的?” “不。”沈嫣自然不会承认这一点,她只道:“我只知,这事必然不是你做的。不过,我偏偏要让天下人都以为这事就是你做的。” “你因何针对我?”魏敏声色突然变得温和了几分,她痛心而问:“自你入宫以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对我好,就不会在深更半夜买通华清殿乳娘,让她做出残害二皇子并诬陷于我的事了!” 沈嫣严厉的样子,吓得坐在床上的魏敏很有些不自在。 “你……你胡说什么?”魏敏显然心虚了,但她还在演绎无辜。 “罢了。”沈嫣闭了闭目,背过身去,最后唤她一声“敏敏姐”道:“我们之间,再无姐妹之情。龙凤台一事,就算是我对你的以牙还牙吧!后面的烂摊子,我们各自收拾。今后,也各自保重!”说罢她又回转身,对魏敏委身以礼,告辞欲行离开。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魏敏忽然大喝:“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句并不算侮辱和谩骂的话,蕴含了她太多太多的不服和恨意。 沈嫣自是明白的。可她回头,偏偏对她森然一笑,不轻不重道:“今夜,我又要留皇上在西宫过夜了,姐姐就由孤灯相伴吧。”说罢她再不回头,大步离开了。 今夜,她必须要留李承启过夜才是啊,不仅为了让那些嫉恨她的女人受气,更为了肚子里那个也许真的存在的小生命。回到西宫,她便让苏游派人去请李承启了。 第188章 危机 若真如被沈嫣杀害的吴太医所言,她肚子里已然有了安阳平的骨血,她一定要在寻常太医能切出脉象前,做好保命事宜。不声不响地,让这个孩子成为李承启的孩子吧。 今夜,她只要与之圆房,便是为时不晚。 她仔细清洁梳洗过,命人在屋里换了一种味道略浓的香薰,便只待李承启的到来。但不知李承启与大臣们有何重要之事商议,竟然这许久过去了,也还没来西宫。 “崔嬷嬷,”她不禁问,“皇上着实跟苏公公说了,他会来西宫是吗?” 崔嬷嬷点头答“是”,之后问:“娘娘可要奴婢传话与苏公公,让他差人再去御书房看看?” “不必。”沈嫣本不要多想了,却是突然转了念道:“若再过去半个时辰皇上还不来,再差人去请他来罢。本宫累了,先歇了。” 这一天,行了册封仪式,光荣过,杀了人,惊吓过,耍过心机,冷酷过,她着实是累了。躺到床上,想着这许多事意欲等李承启来,她却很快入了梦。 她做了一个嘈杂、充盈着吵闹声,但却没有什么故事的梦。在这样的梦中,她感到疲惫不堪。 “……娘娘,娘娘您快醒醒!快醒醒啊。”惜玉焦急但却低低的喊声,就在沈嫣耳边响着。 沈嫣走出了那个嘈杂的梦,弹开眼皮,只见惜玉退到一边,任一脸铁青色的李承启立在了她的跟前。 他怎么了?沈嫣感到大事不妙,不自觉在床上坐起了身。和寻常时候一样,她没有下床行礼,只是有些疑惑,有些痴愣地看他。而在她张口想要问他发生了何事时,李承启冷声。驱散了屋里所有的人。 她做什么惹到他了?沈嫣更觉不妙,忙要下床。 “你跟安阳平,到底有没有……”李承启话未说完,眉头皱得更紧了,终是气恨非常地背过了身去。 沈嫣心内一惊,身体不由得滞了滞,方才下床走至他跟前,看着他认真问:“你从哪里听来的谗言?”而后便是满心的失望,“你宁肯相信别人的谗言,也不相信我跟你说的话?” 李承启本不愿直视她。但听她这么说,他不禁怒颜相向了:“你要欺瞒我到几时?” 沈嫣心虚而惶然,他如何这样笃定地认为自己在撒谎? 她话语温和下来。“承启你先别气,听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可以与你解释清楚的。”她只想用这样的温柔暂且消去他的怒意。说着她还牵起他的手,试图稳和他的脾气。 然而,李承启的心并未因此变得柔软。他从她的指尖。不留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还紧看她问:“就在你们去桃花岛的路上,你们做了那等苟且之事,是不是真的?” “你究竟听了何人说的这等胡话?”沈嫣直有些着急,她不想这般不明不白地被质问。 “从南昭到北周一直伺候你的两个丫头,你可还记得?她们。现在就在贤王府。”李承启神色严厉,面容看起来是越发的可怖。他道:“我已派人,请她二人入宫。你要当面与她二人对质吗?” 他说的,是念慈念恩这对孪生姐妹。她二人,如何会在贤王府?她二人不是应该随安阳平回南昭去了吗?沈嫣脑中轰然,难免一刹错愕。而这一刹的错愕,于李承启看来。便是心虚和惧怕了。 “你不敢与她们对质是不是?”他盯着她,一把抓住了她的臂弯。不自觉的力道,令她疼得直想逃离。 但沈嫣已无暇顾及了,只不住地摇头,坚定道:“我没有。不是她们胡说,便是她们误会了什么。.tw[]我……”她想了想,也不怕告诉他,“我是有过一夜与安阳同处一室,但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做。”她望着他,眼里满是期盼“承启,你要信我。”但她分明感到,他抓着自己臂弯的手,不减半分力道――他,似乎并不打算相信她的话。 她涌出的泪光,是因发自内心的惧怕。 当初,她一心一意想着跟安阳平在一起,所以毫不掩饰对他的爱。那两个丫头会说些什么话,只怕已不是她三言两语能挽回得了的。更何况,念慈念恩的出现,是那样突然,她自己都还未搞清楚状况,又如何做最好的解释呢。 贤王府内,霍青突然带了一队人马、一辆马车造访。见到贤王李承茂,他便管他要人了。他举着李承启的御令,面无表情道:“王爷,我奉皇上之命,前来带念慈念恩姐妹二人入宫觐见。” 听得他这么说,李承茂温润如玉的脸上显然露出了一抹惊异之色。他低声问霍青:“皇上如何知道……”他没有把话说全,相信霍青已明了他的疑问。 霍青却是没有解释,只道:“我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交出她二人。皇上有命,今夜定要见她二人面。” 李承茂心觉古怪,想了想告诉霍青:“她二人已然离开王府,霍将军还是去别处寻吧。” “来人!”霍青听言一个冷声,意欲带人搜查贤王府。 “霍将军你……”李承茂见他这阵势,更是觉得事情的非同小可。但他终是无可奈何――霍青带来的人马,已经进到王府,去请念慈和念恩了。 正如霍青所料,贤王李承茂觉得不妙,因此撒了一个谎,念慈念恩二人,其实还在王府后院,从未离开过。 被抓出来的念慈念恩二人,不解而彷徨,终将目光落在了李承茂身上。一向稳重的念慈再是镇定,也有些仓惶问:“王爷,这是怎么了?这些人如何这般待我姊妹?” “皇上要见你们。”李承茂神色已然平静下来,能说的,却也只有这么多。不过,在霍青要带着念慈念恩二人离去之前,他还是将霍青请到了一边,问他:“霍将军,宫里究竟出了何事?念慈念恩二人在本王府上的消息,皇上是如何知晓的?” 霍青沉默了半晌,终于抬眸,告诉李承茂道:“我只知,此事与西皇后娘娘有关,且皇上与我下达命令时,龙颜十分不悦。其他的,我也不甚清楚。”说罢他拱手低颔,辞礼离开了。 李承茂在黑夜里,神情越发地凝重。 这时候,碧螺从屋内拿了一件衣袍走了出来,小心地将衣袍披在了李承茂身上,一边道:“天冷,王爷小心着凉。”她穿着讲究,梳着漂亮的发髻,倒不像一个寻常的王府丫鬟。 这一年来,她一直留守王府。李承茂失踪的那大半年里,很多旧时的老人都走了,唯有她,带着丁全等人一直坚守在王府,等着李承茂回来。她的付出是有回报的。如今,她在王府的下人中,争出了一个高等的身份。 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又有些分量的她,便是神情举止,也变得落落大方了。沈嫣是未见过她,若是再见她,她一定会诧异地感觉到,她不再是那个在侯府时暗暗恋着李承茂的丫鬟。 不过,便是而今的她敢于如此大胆地关怀李承茂,并像这个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一般照顾他,李承茂对她,仍然没有半分的情感。在他眼里,她不过就是个不错的、衷心的丫鬟,与丁全没有分别。因此,她为他披上衣袍,深陷愁思的他都没有感觉到。他带着愁思大步进屋,衣袍落地他也不自知。 “王爷……”碧螺自然叫唤一声,可李承茂没有听见,即没有顿步。她蹙眉,几乎恼怒。从地上捡起他的衣袍,望着他焦急的背影远去,她心里满是怨恨。她的手,抓着他的衣袍,死死地,几近将其抓烂了。 “碧螺姐……” 丁全的出现,惊吓了她。她拍着胸脯,很快便是大骂:“你如何走路也不出声?大晚上的吓死人!”说罢她气冲冲地,就要往屋里去。 “碧螺姐!”丁全忙拦住她,分明有话要说,却是有些迟疑。 “什么事?快说。”碧螺微微侧身,正眼都不看丁全一眼。 丁全黯然,终于道:“碧螺姐不觉得,咱们捅了这个娄子,反让王爷的心更加惦念西皇后吗?” 听言,碧螺方才直视他,瞪大眼睛问:“你后悔了?” “不。”丁全回视她,万分坚定地告诉她,“我说过,只要你高兴,什么事我都愿为你去做。” “这不就得了?”碧螺说罢,重新迈开了步子。但她走出几步却又停下了。她回眸对丁全说:“西皇后这回的劫难,是天要亡她,更是她自己为自己埋下的祸根。即便她万劫不复,那也是她自己造成的,怪不得旁人。” 她阴森的笑容,在这寒冬月夜,异常地令人毛骨悚然。丁全望着她,不免悲从中来,心念:他心爱的姑娘,已经随着她的欲望而变得不像她了。而他,却还是放不下她,甚至不受控制地,去帮她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 她迷失了,他也跟她一起迷失了。 却说念慈念恩被霍青领着来到皇宫,很快便见到了沈嫣。能见到沈嫣,她二人都很高兴,以至于浑然想不到她们的到来,于沈嫣而言是怎样的一场梦靥。 第189章 掌掴 念慈念恩两姐妹见到沈嫣,只觉心中大喜,浑然不觉大周皇帝李承启威严板着的脸。天真活泼的念恩甚至在沈嫣跟前低声抱怨说,是她想见她们,何必兴师动众,害她和念慈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大周的皇帝要抓她二人。直至她发现,今时是为北周西皇后的沈嫣,已不是原来可以随意亲近的沈嫣时,她方才尴尬地退至姐姐念慈身边,两只眼睛四下瞟了瞟,不再言语。 沈嫣心跳如鼓,面对她二人,却是装得沉静。她走至李承启身边,“皇上,什么事需要臣妾与她二人对质,您请言明罢。” “朕问你们,”既然沈嫣都这么说了,李承启也便不守她颜面了,他直言问念慈念恩,“在你们奉了南昭司马将军之命随行伺候朕的皇后途中,可见到朕的皇后与你们安阳大医,有过亲昵之举?” 屋里除了霍青,再无旁的外人。李承启此话一出,霍青的佩剑,便同时架在了念慈和念恩的脖子上。念慈念恩自是惊吓。她们相觑看一眼,并不知该如何作答。 “朕在问你们,”李承启又问,“可是你二人今早跟贤王说的,朕的皇后已在巫峡镇成了你们安阳大医的女人?”他青筋暴戾,话语再不怕说得更露骨一些了。不见念慈念恩二人答话,他眼里更是闪过一道寒光,喝声道:“回答朕!” 沉稳的念慈看一眼沈嫣,想了想正视李承启道:“我跟念恩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她还说,“从南昭到桃花岛这一路上,娘娘与我们安阳大医,都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语毕,她只见李承启看着霍青,眸光凛然。接着。她只觉自己的脖颈一下冰凉生痛,而屋里,传出了念恩“啊”地一声惊叫。 “姐姐!” 念慈倒地,紧抓着扑向自己的妹妹的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唯有颈上血流如注。念恩不知所措地捂着她的伤口,胡乱地喊着,嚎啕地哭着。 看到这一幕意欲上前的沈嫣,却发现自己的步伐已然激愤得移不开了。杀人,她以为自己够残忍了。但直到今时她才发现,比自己残忍千倍万倍的,是李承启。是这个声声说爱她疼她的男人。 “你呢?你的答案是什么?”李承启直看念恩,却还在逼迫。而霍青手中锋利的剑,也移向了念恩。 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念恩,只抱着念慈的头,任她的血液染红自己的衣襟。她颤抖着身体。对霍青指向自己的剑,毫无察觉。霍青挥剑,将剑锋指向了她的眉心,她方才停止抽泣。 她的姐姐已经被杀死了,她恨,可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她要活下来。 “何须枉杀无辜?”而在她开口之前,沈嫣突然说话了。她噙着泪看着李承启。声色哑然道:“你想听的答案,我告诉你。正如你所知,我跟安阳好过,我甚至一心想着要与他在一起……” 李承启就在她跟前,在她说罢这话时。向她扬起了气恨的巴掌,只是这一巴掌。停留在半空,没有落下,只因他看到一行清泪快速地滑过了她的面颊。 沈嫣也不回避,反哧声而笑道:“如若不是你让英亲王强行拆散,这会儿我跟安阳还不知在哪儿逍遥快活呢。” “你……”李承启简直气疯了,停在半空的手掌,终于重重地扇在了沈嫣的脸上。 沈嫣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只觉耳中轰然,受打的半边脸,更是火辣辣地,又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她只知道,自己恨死这个男人了。她好想永远地离开……她好累。这样疲累的感觉,让她身体失去了重量,眼前也失去了任何的什物。 整个皇宫,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静。浩瀚的夜空,也被阴霾遮盖了。而在这死寂的背后,却生出了许多的议论之声。 宫人们都在讲,西皇后闯了大祸,西宫被御前护卫统领带人团团围住了,任何人不得出入。还有人看到苏游带太监从西宫抬出了一个女人的尸体,从那具尸体的穿着来看,那个女人不是宫里的人。 灵莺阁的灵美人,华清殿的焦贵妃,皆来到了东宫魏敏处,与之谈论起西宫的事来。她们心有不解,面上装得对沈嫣百般关怀和担忧,实则个个都感到兴奋。她们可以肯定的是,皇帝因为西宫那位主而龙颜大怒了,所以她们兴奋,比第一次入宫,受了册封或是受了莫大的宠爱,都要兴奋万分。 而三人散了之后在住处,更是睡不着觉了。 焦怀玉和灵美人走后,魏敏只要想到这一夜发生的事,便会笑出声来,心道就在几个时辰之前,沈氏嫣儿还在自己这里威风得意,这下就有她的好戏看了,简直是报应。 而回到华清殿的焦怀玉更是按捺不住,唤了自己的哥哥焦怀卿连夜入得宫来,与自己分享了这一快事。当然,比这更重要的还是,她要让焦怀卿在宫外打听,西宫究竟出了何事,还有那从西宫抬出去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更有甚者,灵美人回到灵莺阁与自己的侍婢红浮一直畅谈至夜深。红浮还幸灾乐祸地说:“实在是大好机会。明日奴婢再好好打听打听,若西皇后真摊上事儿了,奴婢不妨给她雪上添霜,让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红浮诡秘的笑,灵美人不禁反对道:“不要了吧?西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还不知道呢。如果够惨,有她受的,我们就不要再添乱了。” 她话还未说完,红浮便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听罢她的话,她就说:“灵美人,您又忘记奴婢的话了。在这后宫,但凡存有半点善心,都是登不了高位,成不了大事的。” “我又不想什么告慰,成什么大事。我只想皇上能像过去一样爱我、护我。”灵美人撑着下巴,回忆着美好的往事,脸上尽是单纯。 今夜,知道西宫出了事,她心里一高兴,反而变得纯净了。 红浮不以为然,却没有与之争论。她想,有些事,她去做便是了。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没能安然入睡。翌日,虽又是个阳光温暖的好天气,整个皇宫之中,却因为皇帝心情不佳而笼罩了一层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李承启下了早朝便来到了西宫。他脸色蜡黄,双眼浮肿,一夜之间变得颓废了许多。 此时的西宫,安静得出奇。他还未踏进沈嫣的寝殿便问西宫执勤的宫人:“皇后醒了没有?” “回皇上,娘娘还是昏迷不醒。” 李承启吸了一口长气,眉头深锁,径直往寝殿内走了去。 寝殿内,赖阳明刚巧为沈嫣诊过脉。见皇帝来了,他恭敬地向他行了礼,便禀告他道:“皇上,西皇后娘娘受了刺丨激,这一天半会儿的,怕是醒不来。” 李承启点头,挥挥手让他下去了,也让屋内侍奉的宫人都退了下去。他坐到沈嫣的床弦,一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手伸向她被自己狠狠打了一巴掌的脸颊,轻柔地抚了抚。这一刻,看着在床上静静地躺着,如同死去了一般,他是万分自责的。 “嫣儿,”他低喃问,“我要怎么做……”他只说这一句话,却难掩心中百般的苦涩和无奈。 昨夜,他着实是气疯了,才在她跟前杀了人,才亲手打了她,他现在懊悔莫及。他几乎怕她醒来。因为以她的性格,便是醒来了,定不会搭理他。他不知道要如何让她原谅自己。而转念,他又觉得自己活得冤枉。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本该抱有歉意的是她,而不是他。 到底是他不会处事,才让自己本占着的理,也变得无理了。 “嫣儿?”沈嫣的手指在动,眼皮也在动。李承启心内一喜,也是一吓。眼见着她醒过来,他更显得局促万分,不知是笑好,还是不笑好,因此神情显得有些呆滞。 沈嫣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身体十分疲累。初醒来时,她还有些恍惚,不过很快便想起来昨夜发生何事了,不禁蹙眉。看一眼李承启,她便撇开了视线,并悄然从他掌心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的动作,让李承启心痛得厉害。他不由得大呼一声,唤来了赖阳明,要他进来为沈嫣再看治。 赖阳明的到来,破除了屋里的尴尬,也给了李承启和沈嫣思考接下来该如何面对的时间。然而,这样的时间是短暂的。赖阳明很快看治结束,并禀知了李承启沈嫣的身体状况,而后便离开了。 李承启再次坐到床弦,端正而岿然不动,终于张嘴唤了声“嫣儿”。 “你一夜没睡好吧?” 令他没想到的是,沈嫣对他的态度大转弯,竟然先一步开口与他说话,而这一开口,便是这样动听的问候之言。 李承启点头,不禁笑了。 然而,元吉突然来禀:“东皇后携三宫六院,在西宫外跪请皇上……跪请皇上处置西皇后不贞之罪。” 第190章 公敌 事情却不知为何如是发展了。沈嫣是否与安阳平有过苟且之事,已不仅仅是李承启与沈嫣之间的事,竟还成为了后宫之事!如此一来,李承启若不处理好此事,此事还将进一步扩大,终将成为朝中众臣,甚至是百姓所不能容之事。 只是,李承启明明封锁了消息,东皇后、焦贵妃等人是如何知道的,并这么快便有逼沈嫣于绝境之动作? “苏游!”李承启不禁有些怀疑,是西宫出了不忠之人。因此,他让西宫总管苏游跪在了自己跟前,要问他的罪。 可是,苏游坚称西宫下到一个在小厨房生火的,都是过去在二皇子殿内伺候过的,是他亲自挑选的,西宫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背叛皇上。他苏游,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皇上,”这个时候反而显得格外冷静的沈嫣提醒李承启道,“那个向您进谗言称臣妾不贞之人,为何不能将同样的话,告诉旁人?” 李承启恍然大悟,只觉自己是急糊涂了。可是,向他告密的人,仅凭一纸文书便激起了他的怒火和疑心,是他派人到贤王府查得果然有两个南昭女子被李承茂留下了,才会有昨夜的事发生。而从头到尾,他并不知告密之人究竟是何人。 不过,这个时候并不是追究告密之人的时候,而当面对东皇后魏敏携领来添乱子的六宫主位。 “无论外头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只管好好养好身子。”李承启临出门时,如是嘱咐沈嫣。外面的狂风暴雨,他打算独自去抵挡。 到底他还是护着沈嫣的。在众人逼她到绝境时,他打算站在她一边,爱她。护她。 他的立场分明,让沈嫣忘记了他昨夜的残酷,以及他气愤之下赏给她的那一耳瓜子。现下是一致对外的时候,她又岂会与之较气?她起身,命崔嬷嬷和惜玉伺候她梳洗更衣。 “娘娘,您的身体……”崔嬷嬷有些迟疑。 “是啊娘娘,”惜玉也急急道,“皇上让您在此歇息,您就听皇上的话吧?” 沈嫣还是下了床。她想看看,李承启如何退去殿外那些希望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女人们。她让掌衣的宫娥给她拿来了一件正红色的凤袍穿上。并命人梳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精神的发髻。配了凤冠,再让惜玉为她画上一个精致的妆容,她也觉得满意。是了。她正是打算以这样的面貌,去见那些个姐姐妹妹们。 照着镜子,她唯独有一点担忧。她抚了抚昨夜被李承启扇过的脸,问惜玉:“我这边脸,可还有些肿胀?” 惜玉仔细瞧了瞧她。不无担忧地点了点头,她答:“仔细看,还是有一些的。” 沈嫣不禁生一声叹息。不过,她很快不担心了,只吩咐宫娥拿来一块红纱。不稍多时,她便以这块红纱。半遮了面庞。这般打扮,不掩她妆容的精致,也不泄漏她半边脸的肿起。乍一见,倒更添了她几分神秘和妩媚。 正殿外,魏敏和焦贵妃、灵美人等人长跪不起。她们口口声声要李承启废黜西皇后,并治她不贞之罪。一切只因,一早起来的时候。她们都收到了昨夜李承启收到的那样的文书――那一纸揭露沈嫣与安阳平有过苟合的文书。她们手中文书的笔迹,和李承启收到的文书上的笔迹。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敏敏。难道她们想不到这是有人故意诬陷嫣儿,你也想不到吗?”李承启所有的话,都针对魏敏。他知道,这事是她起的头,说服了她,别人也可顺势压制了去。 然而,魏敏是有备而来的。她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地回去。她道:“皇上,若仅凭臣妾和妹妹收到的这些告密信,臣妾也不会如此笃定地就定了嫣儿妹妹的罪。臣妾另有人证。” “人证何在?”李承启倒想看看,她能引出什么人证来。 这时,霍青突然从外头赶了来。他走近李承启,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听罢他的话,李承启面色大变,当即命令他道:“再找!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皇上要找的,可是南昭人念恩姑娘?”魏敏突然接了李承启的话这般问了一句,听得李承启又是一惊。没待他询问什么,她自主告诉他:“臣妾已让人将念恩姑娘保护起来了。”她低眉顺眼,话语却丝毫不软弱。她甚至明明白白地对李承启说:“念恩姑娘,便是臣妾所说的证人。” 昨夜沈嫣被李承启一巴掌摔晕了,李承启再不要追究谁的罪责,让人封锁了西宫,更让人将死了的念慈处理掉,将活着的念恩看守在西宫下房。念恩看过了姐姐的死,生怕姐姐的下场,很快便是她自己的下场,因此,寻到机会,她将姐姐的尸体藏在了下房,而她自己,则装成姐姐的尸体,被人抬到了后宫少有人至的地方,丢进了一口枯井。 机缘巧合,她被深夜偷溜到后宫与焦怀玉见过面的焦怀卿给撞了个正着。在焦怀卿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她不得不道明自己的身份,并告诉了他自己的遭遇。焦怀卿自然将此“美事”分享给了自己的妹妹焦怀玉。翌日出现在后宫的告密信,更让焦怀玉将念恩交给了东皇后魏敏,怂恿了她联合后宫各院,一同对付沈嫣。 魏敏说服念恩,只要她肯证明沈嫣与安阳平有染,她就为她谋一条生路,念恩答应了。 她们下定决心,此次不能逼迫她们的皇上处死沈嫣,也要让皇上将沈嫣永远地驱逐出宫。 “皇上,”魏敏拿着手中的密信道,“这样的文字,现在只怕不仅宫里有,外面也有。皇上若再护着嫣儿妹妹,皇室的威名何在啊?” “敏敏,你不该是这种人啊。”在李承启心里,魏敏一直是一个温柔娴淑、宽和礼让之人,今时的她,实在教他意外。 “好了!都给朕退下!违令者,格杀勿论。”他该说的都说了,到这一步,他唯有用自己的龙威,暂且震慑了每一个人。 然而,他的暴戾之气,足以威慑其他妃嫔,却不能威慑魏敏、焦怀玉和灵美人等人。这些人,太了解他了。 “皇上,”魏敏带头表明心志,“臣妾等,便是死谏,也要听皇上一个说法。” “敏敏你……”李承启眼睑微敛,泄露的凶光令几位妃嫔的身子颤了颤。但她们见东皇后和焦贵妃没有半分的害怕,她们也便没有退缩。见此状况,李承启不禁就近抽出了一名护卫的佩刀,直指魏敏道:“竟敢违抗朕的命令吗?” 他用刀指着自己,魏敏自然是有些意外的。但她不怕,她就不信,李承启会就此宰杀了她。当然,她还是被他这一举动刺激到了。她微扬着脖子,几乎有凑近他手中刀刃之势道:“皇上,请恕臣妾不愿与一个不贞的女人共享皇后之名。”她闭紧双目,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皇上,您动手吧。” “你以为朕不敢?”李承启握紧刀刃,看起来还真不像不敢的样子。 焦怀玉、灵美人等人皆屏住了呼吸。她们倒想看看,她们的皇帝会否真地宰杀了东皇后。 “姐姐又要以死明志了?”沈嫣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 伴随这样清亮的不慌不忙的声音,众人只见她一身华服,梳着高髻,蒙着红纱站在了李承启的身后。她姿容卓越,浑身从容坦荡的气概,压倒群芳。 她缓步走至魏敏跟前,接着前头的话,嬉笑道:“昨夜为了摆脱是你毁我凤袍,让我在朝臣面前出糗的怀疑,姐姐才磕破了脑袋,今次怎么又要皇上在你颈上划一刀不成?姐姐以死明志便以死明志了罢,如何还要在临了之时,给皇上安一个杀妻的罪名?”说着她伸向李承启握刀的手,试图接过他手中的刀。 在她触碰到自己的手指时,李承启是有些担心的,因此有一刹的犹豫。不过,见她神情泰然,他放松了,任她拿走了自己手中的利器。 “你要做什么?”刀落入沈嫣之手,迎着刀刃的魏敏自有几分忌惮。 沈嫣笑了笑,突然做拿不住那把刀的样子,手中一抖,吓得魏敏立时撇过了头去。跪在魏敏身旁的焦怀玉,更是歪倒到一旁,生怕刀剑无眼,遭了秧。而当她们再抬眸看沈嫣时,沈嫣已用两只手握住了那把刀在把玩了。 沈嫣说:“这把刀实在是沉,比当初皇上打江山时,我拿来杀前朝丞相顾崇之的那把刀,要沉多了。”她又是一笑,看向魏敏道:“适才我险些没拿住,掉下去误伤了姐姐。” 接着,她双手握刀,在空中慢慢地比划着砍杀起来。而就在几个女人看着那把反着日光的刀刃时,她加快了比划的速度,忽地“啊”一声大叫。 “啊……”魏敏和焦怀玉齐齐惊呼,向后缩紧了身子,却只听得“当啷”一声。 是沈嫣将刀丢在了魏敏身侧。她似笑非笑对魏敏道:“姐姐想以死明志,还请自己动手,莫要让皇上背负一个杀妻之名才是。” 第191章 赢局 看着摔在自己身侧的刀刃,魏敏只觉脊梁骨一片湿凉。.tw[]她想,若沈嫣真的将刀砍在她身上又如何?即便她被沈嫣杀死,只怕皇上也不会问沈嫣的罪。沈氏嫣儿,在皇上心中,便有着这样的分量啊。不然,在大家都指出她在宫外与安阳平有染时,他也不会还这般护她。 惊吓过后,她突然醒悟了。她很后悔今日起了这个头,带了后宫这些个妃嫔美人来西宫闹了这么一场。这么一闹,她不仅除不掉沈嫣,反将自己陷入了一个绝地。 而就在她满心懊悔时,焦怀玉突然站起了身,一边撕掉自己手中的告密信,一边道:“这定是有人在诬陷西皇后。”她态度大转弯,还郑重其事地走至沈嫣身边,请罪说:“姐姐,想来当真是妹妹糊涂了!其他宫里的姐妹不了解姐姐,一时信了这信中内容,是因为不了解姐姐,我和东皇后姐姐,还有灵美人,可是故交旧识,我们当了解姐姐的为人,不被这信中内容迷惑才是。” 听了她这话,原本跪着的妃嫔皆陆续站起了身来。“是啊是啊,”灵美人也上前,笑颜对沈嫣道:“若不是在东宫听了东皇后姐姐那样坚定的话,我也不会来这里与姐姐为难的。”她这话一出,其他妃嫔也都倒向沈嫣了,独留魏敏在一旁不知所措。 “但不知东皇后在她宫里与妹妹们都说了些什么坚定的话?”沈嫣有意问。 “皇上!”灵美人刚想回沈嫣的话,却被魏敏一句大喝声给打断了。看来,魏敏并不打算随大流,留下青山来日再雪耻。她一步一步走向李承启,似是怀抱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她瞪着眼目,毫无惯常低眉顺眼、温良娴熟的样子,直盯着李承启。(..tw)来到他身边。她方才一字一句问:“皇上,她跟旁的男人睡过,您真不在乎?” 她赤丨裸丨裸的话语,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了。就连寒冬的风,也不再吹了,似是也在等着李承启会如何回应一般。 迎着李承启冷酷的眼神,魏敏没有退缩,她又问:“皇上真能容忍她被别的男人抱过,亲过,占有过……” “你闭嘴!”李承启自是不能容忍的。魏敏的话。成功地刺丨激到了他。他的激怒,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将成为他与沈嫣之间永远过不去的结。因此。很多人在心里暗笑了。 魏敏则索性“呵呵”地笑出声来。她自以为胜利的目光,终于落在沈嫣的脸上。她扬着头,直看着沈嫣,笑得更加灿然。良久,她才跪地请求李承启:“皇上。臣妾自请到靖远寺礼佛。” “东皇后,你以为朕不敢应你吗?”李承启余怒未消,怒视魏敏。 “臣妾说过,臣妾不愿与一个没有贞德之行的人,共享皇后之名。”魏敏此次却不是威胁,而是认真的。“为此,臣妾恳请皇上下旨,让臣妾去靖远寺礼佛。” 看出她的认真。沈嫣倒有些意外。魏敏能如此平静地做出这样的选择,沈嫣还真不好说,这是她的倔强,还是她的聪慧。她魏敏现在离开后宫,就等于将后宫最至高无上的地位拱手相让与沈嫣。但与此同时。她也能用这种方式告诉天下人,是皇帝在欺她。更是沈嫣在欺她。来日找个适当的机会再回来,她依然可以赢得人心。 沈嫣越是这么思虑一番,越是觉得魏敏此举并不笨,尽管她付出的代价,在旁人看来有些重。 焦怀玉见李承启没有拦阻之意,一时间竟有些担忧起来。她忙上前,低声劝魏敏道:“姐姐,你就服个软,向西皇后陪个不是便是了,如何还要闹着出宫去靖远寺礼佛?这后宫,可不能没有姐姐啊。” 魏敏当然知道,焦怀玉怕自己真走了,就没人在她前头与沈嫣抗衡了,她离开后宫,于焦怀玉而言,并非一件好事,因此她焦怀玉,不愿她离开后宫。 魏敏心中嘲讽,言语之中,却并不打算讥讽焦怀玉。她反拉着焦怀玉的手,直言道:“后宫没有本宫,不是还有妹妹你吗?”她压低声音,对她耳语道:“本宫不在宫里,妹妹也不能让她沈氏嫣儿,将所有的风头都占尽了去啊。” “姐姐真要去靖远寺?那何时回来?”焦怀玉用惯常的音调,不舍问询。 魏敏刚要回答,沈嫣却是堵了她的话道:“我在后宫一日,姐姐便不会回来吧?” 魏敏嗤之以鼻,没有做声。 “敏敏,你若执意如此,朕不拦你。”李承启终于不再沉默,说了这句于魏敏而言万分残忍,但却是早是意料之中的话。 她反身,决意离去。经过沈嫣身边时,她向她低声而狠厉道:“终有一天你会被赶出皇宫,比今时的我,凄惨千倍、万倍。”她放下狠话,只因她立誓要做到,她决不会让沈嫣好过。 沈嫣暗自叹息。她本以为昨夜与魏敏,便是真正的决裂,决裂之后,井水不再犯河水,却不料魏敏越陷越深,表面温柔,实际好胜好强的她,非要与自己斗出个你死我活不可。 魏敏走后,焦怀玉、灵美人等人也先后散去了。只是她们人人清楚,东西两后之间的争斗,并不会因为东皇后的离开而结束。沈嫣更是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当下,她要面对的,是李承启。 西宫恢于平静,李承启的神色却越发的难看了。不过,这样难看的神色当中却没有戾气。他回到殿内,坐了下来,只是一声不吭,更无言语。他似乎也很迷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嫣儿。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他做不到;再追究下去?毫无意义。 沈嫣坐于他对面,亦是许久没有出声。她也在琢磨,未来的路,当如何走下去才是最好的。是坦诚相待乞求原谅?还是……思来想去,她都觉得坦白一切,只会让她与李承启之间的鸿沟,呈现得更加分明。如果始终都否认,结果会否不一样? “你如此护我,就不怕天下人说闲话?”她终于开口,打破了彼此间的沉寂。 李承启或许还未从自己的思虑中回神,因此没有听到沈嫣的问话一般,还是沉默。偌大的宫殿,唯有沈嫣的这句问话,在阳光下静静地响起过,又缓缓飘向天际,了无痕迹地匿了踪迹。沈嫣好不容易打开的话匣子,又闭上了。她微低下颔,起身欲行回寝殿去。 “嫣儿……”李承启却突地叫住了她。她停步回眸,他期盼地看着她,声色温存道:“你坐下,我有话与你说。” 沈嫣心头一喜,当即浅浅笑了一下,折身坐回到了他的对面。 李承启起身,辗转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接着一点一点揭去了她面庞上的红纱,如同新郎为新娘揭去红盖头一般。细看她的脸,他不禁自责地抚摩了那边被自己打过的面颊。“我不该。”他诚挚地说,“无论如何,我都不该。”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打女人,而这第一次打的,竟是他最爱最珍惜的女人。 沈嫣方才确定,即便他认为她与安阳平有过苟且之事,他也决意原谅她,至少现在,只要不触碰那道伤疤,他就不会往心里去。他的宽宏,让她真正知道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她抓住他的手,贴近了脸颊,立时泪如珠落,因为感动,也因为自责……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罢。”李承启微微闭目,意欲将沈嫣揽进怀里。 “但我真的是清白的。”沈嫣突然说。 李承启一惊。他掰正她的身体,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看她问:“你适才说了什么话?我要再听一次。” “我是清白的。”沈嫣说,“我与安阳之间,清清白白。昨夜,我因你的不信任气疯了才说那些胡话……你要信我,我只属于你啊。” 说着这样的谎言,她没有惶然,却是心如刀绞。她好羞愧,要用这样的谎言来欺骗这个真心爱着自己,护着自己的男人。见他露出高兴的笑容,她更是觉得,这个世上也唯有他,会这样一次又一次相信她的谎。 “承启……”她噙着泪,吻上了他的唇,静静地吻着,是酸涩的,直至他抱紧她,渴盼地向她口里探出那一截不容抗拒,坚硬而又柔软的力道。 爱的欲丨望,如狂风暴雨一般顷刻席卷而来,再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挡了。他吻着他,索着她口里的蜜液,高兴得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将她放倒在了软榻上。 元吉和苏游,带着屋中所有侍者,自觉回避了去。 “承启……”一吻终了,沈嫣好不容易才得机会透透气。她双手紧抵李承启再要扑过来的架势,面色绯然:“我们……去屋里吧?” “我等不及了……”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占有身下的女人更重要。 第192章 缠绵 李承启是如此相信沈嫣,信她每一个企盼的眼神、每一滴委屈的泪、每一个亲昵的动作、每一句认真的话语。 软塌上,他半解她的裙裳,细细地亲吻,双手更像抚摩一样宝贝似地,小心地触碰她吹弹可破的肌肤。 他看她还是那样美,正如初次被她激起内心的涟漪时看到的一样美。但实际上,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爱上她的。 初见时,他心如死水,被仇恨填埋,唯独面对她莫名而来对自己的排斥和厌恶,他起了戏弄之心。戏弄她,给他苦闷的生活带来了些许趣味。当然,他不去戏弄旁人,偏偏戏弄她,除了命运的安排,也因她是他恩师沈世充的女儿。而无论如何,他拥有了她,这让他得意。 满满的幸福和知足,都化作嘴里的柔润,丝丝相连,绵绵纠缠。他的手指,如一条灵活的小蛇,爬到她的裙裳里,游走在了她的腿间。她却一个激灵夹紧了双腿,满脸羞赧之色,低低道:“去里面……” “哪个里面?”他坏坏地笑,指尖稍一用力,便趁她不备溜到了她的私处,触到那一大片难以遮掩的湿濡。 她羞如火红的月季,绽放之姿,灼人而诱人。他一手捧住她的脸,情难自已,又是深情拥吻。 她再是娇羞,却难掩身体被挑拨而出的渴盼。这渴盼的热烈,如她下身潺潺蜜液,不断溢出。在他流利褪去身下明黄色亵裤,露出那傲然硕大的阳丨锋时,她的身体更是不受控地发紧、发麻。 她搂住他的脖子,再不管现下是在正殿还是在寝殿了。她挺身,只想亲近他宽广的胸怀。 “嗯啊……”他的阳丨锋在自己潮濡的丛林中穿梭不前许久许久,终于在她心急难耐之时重重挺入。[..tw超多好看小说]惹得她娇喘连连。 她只觉好胀。这样胀胀的充实的触觉,袭击了她的全身,从小腹,一直蔓延到四肢,到头皮,以致于她瞬时间出了一身的细汗,令得她的肌肤更加细滑、更加滋润了。 李承启的呼吸,也伴随着自己的进入而变得难能平静。他粗喘着气,开始了缓缓的律丨动。他在感受,这太久太久未有接触过的感觉。快一年了。她的身体,还是那样鲜嫩撩人。他一点一点地动着,细细地体味。终将头埋在了她的肩弯,在她的耳边低喃:“……嫣儿……好紧。”正如那次初夜,拥有她时一样亢奋而珍惜。 “快……”他动作的缓慢,却是不能令沈嫣得到应有的满足。她的双手,像蔓藤一样爬上了他的臂膀。紧紧地抱住了他,给出了一个渴盼强烈的示意。 “早知如此,这几天因何还屡屡拒我于千里之外?”见她这种反应,李承启自是万分的得意。说着这样得意的话,他还故意在她身上停了动作,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将她的羞赧之色,尽收眼底。 “快……”沈嫣很是难为情,一时竟不知所措。唯有低了下颔,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我来了!”她的娇羞姿态,和欲望的狂放,令李承启膨胀到就连他自己也难以忍受的程度了。他蓄了力,终于用最快速的动作。在她身体里兴奋万分地走动起来。 啪啪啪的声响,一下紧接着一下。嗯啊的叫声,一串又一串迸发。干柴遇上烈火,一旦烧燃,本是一发不可收拾,可是,沈嫣来得那样快。在李承启几下生猛地动作之后,她步入了快乐的顶峰。当这种快乐渐渐冷却之后,她的身体和心,都回复到了一种极为清醒的状态。(..tw无弹窗广告)这样的清醒,让她不再想继续了。她甚至想到,如果肚子里当真在生长着一个生命的骨血,她就不该有太久的剧烈动作。 “承启……我累了。”她说,“适才太舒服……嗯……现下就感到无比的累……” “我可还有的是气力。”李承启可不要就此放过她。他凑到她胸前,用那有力而柔软的舌挑弄着她,试图再一次勾起她心中的欲丨望之火。他希望她欲丨望之火,永不熄灭。 他舌尖的逗弄,令得沈嫣的身体打了个激灵。沈嫣兀然想到,快一年的想念,非这一时半刻就能倾尽。她是劝不住他的。即是如此,她便主动些,站在上风,一直将其“战败”了罢。想及此,她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脸,看着他忽地妩媚一笑道:“到我让你快活了……”她吻住他,如啃如噬,用自己灵巧的舌,琢磨着他口里每一处神经,直让他也尝到那种喘不过气来的,令人焦急而又无比留恋的滋味。 她缠着他,终引着他翻了个身。再挑弄时,她已坐在了他的上面。她俯身向他,半遮半掩、春光乍泄的身体,在他眼里分外妖娆。他不自觉伸手,抓住了她一边丰盈,小心地揉捏了几下。她却握住他的手掌,拿到了自己的唇边,亲吻了一下,又将其放回到了自己的胸前,令他心情澎湃,激动得直想再要了她一次,可她偏偏坐在他的身上,一动也不动。 “嫣儿你……调皮。”他一把扯住她,就要翻身再将其压在身下。 “别急!”沈嫣却是急急出声,忽而又是一笑,一口咬住了他的唇,亲吻着他,直到他放松地躺了回去。她伏在他身上,剥去了他宽大的袍子,从他的下颔,一直舔吻到了他的胸前。找到他胸前凸起的小肉粒,她一边予以温柔指尖的把玩,一边予以舌尖灵巧的纠缠,惹得他阵阵肉跳。 千回辗转,她方将他虚空的硕大,一点一点放进自己的身体,并完全扑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地夹着,直夹得他都喊疼了。她哧声而笑,减小了力道,却是加快了频率。 “嗯……嫣儿……”他果然受不住了,终于用力抱紧她,将她紧紧地锁在了怀里,直教她再不能在他身上放肆。然而,她不能放肆了,他又渴望了。于是,他翻身,还是反守为攻,做了快乐的主宰。他飞快的耕耘着,看着她不住摇曳的身体,听着她求饶似的喊声,一股浓浓的液体,终不受控地奔向了她的体内。 这场欢战,圆满结束了。两个人的身体抱在一起,一上一下,都疲累得不成样子,但他们的脸上,却都荡着知足的笑意。 “我要你为翰儿添个弟弟,与他一同读书习字。”歇息了片刻之后,李承启侧眸看着沈嫣的面颊说。 “再添个弟弟,你就不怕他们将来争夺储君之位?”沈嫣笑着,不经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的话,却是让李承启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去,似是陷入了一番远思。沈嫣看到,忙推了他一下道:“便是再添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我也不会让他们兄弟为争夺储君之位,而互相残杀的。” 李承启仍是沉默。沈嫣见状,脸上的笑也消失了。她突然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不禁郑重其事问:“你心中莫不是另有打算?” 李承启方才与之正视。他牵住她的手,认真问:“嫣儿,若将来做皇帝的不是我们的孩子,你可会责怪我?” 沈嫣听言有些意外。但她很快噙笑摇头,亦是认真地回了他的话道:“皇帝,掌控天下人的命运,听起来是威风,其实则是不易。我倒希望我的孩子长大成人后,能像寻常百姓一般,逍遥自在地生活。做不得皇帝,那是幸事。” “嫣儿……”她能这么说,李承启很是感激。他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只愿再不分开。 沈嫣的思绪也飘远了。良久过去,她问李承启:“承启,你可曾想过,北周和南昭终将融为一体,成为一个人的天下?” 听言,李承启自是一惊,不由得坐起了身,直看沈嫣,反问她:“你想过?” 见他如此反应,沈嫣忙也坐起身来。她理了理裙衫,笑了一下道:“我不过胡乱问一句罢了。” “嫣儿,你知道吗?让南昭和北周的天下,成为一个人的天下,是我从小的梦想。”李承启高兴地说出了自己的梦想。这是第一次,听他这个梦想的,沈嫣也是第一人。过去他从未想过,会跟自己谈起这个梦想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南昭与北周的战争,从未真正停止过。这个两国百姓都带去了苦难和艰辛。他爱民如子,自然希望战争永远的消除。而他早已懂得,只有天下一统,战争才会结束。因此,他梦想着有一天,天下能成为一个人的天下。 “但此等伟业,非朝夕之事。那个人会否是我,我并无自信。”他既然沈嫣提及这个梦,他便不怕告诉她自己心底的脆弱。 “有着这个梦,就尽所能去实现。”沈嫣鼓励他,还道:“我会站在你身后,守护好你的后宫。” 就如同当初在侯府,他策划着夺权,她谨守他的后方一般,她要成为一个对他有用的女人――生活,会从此变得更有意义了罢。 第193章 朝堂 沈嫣以为,要想成为帝王心底一座不改颜色的青山,就必须首先成为一个懂他,愿意在背后对他予以默默支持的女人。(..tw)离他的心更近,方可离他的人更近。反过来,他也会守护她的。只要有他的守护,她便可在这风云莫测的后宫,掌控一切,守住自己心中那一个岁月静好的梦境。 “承启,你当真要敏敏姐出宫去靖远寺礼佛?”尽管魏敏去靖远寺礼佛一事已成定局,沈嫣还是想知道李承启最真实的盘算。她问:“她这一去,可还会回来?你就不怕天下人埋怨你偏袒于我,而冷待了姐姐?” 令沈嫣意外的是,面对她这样试探的提问,李承启并没有作答,而是陷入一方苦思。原来,魏敏的离开,还是给他添了烦忧。他并不能做到轻松自在去面对朝臣的质疑和极有可能会出现的百姓的怨愤――在这件事情上,他欠天下人一个解释。 沈嫣豁然,不禁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打起精神道:“承启,我伺候你梳洗更衣罢。如若我没猜错,很快会有许多的大臣吵嚷着要见你,你要早作打算。” 她能忧他之所有,李承启感到欣慰。他冲她微点下颔,整了整衣裳,便会意地朝内殿走了去。沈嫣很快命崔嬷嬷派人拿来了热水。 回到宫里这么些天,这是她头一次亲自伺候李承启沐浴。她温柔而仔细地清洗他身上每一处肌肤,令他感到无比怡然。他只觉有她在身边,一切烦恼都可抛至九霄云外。 “嫣儿,你可还信朕?”沐浴过,更了衣,他方才没头没脑地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双目。问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我一直信你。”尽管沈嫣并不清楚他问自己信的是什么,她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回答。.tw[]而她没有说谎,她的确信他,并且打算信他的一切。 李承启没有再多言,只揽她入怀,像是听到她这样的回答,便是此生最大的知足和满意了。 不多时,元吉果然来报,称几位重臣求见李承启,怎么劝也劝不走。如此听来。宫中无秘密,魏敏要出宫一事已然传开了,李承启则是早有准备。想让元吉暂且打发了那些个朝廷重臣的。只是,那些个朝廷重臣,并非那么容易能打发得了。他眉头微蹙,似是十分心烦的样子。毕竟,对于那些个重臣可能会出现的刁难。他还未想出合适的应对之策。 “我本无罪,便不惧大家的非议。若有人想给我定罪,那请他拿出证据来。”看出李承启的烦忧,沈嫣用自己的坚定鼓励了他。她还道:“敏敏姐要走,是她自己的选择,你我都未曾逼迫她。况且。这是皇上的家务事,朝中之臣本不该管。” 李承启恍然想到什么,当即问元吉:“朕要找的人。霍青可找到了?” “回皇上,霍将军赶到东宫拿人,东皇后娘娘却说,不知念恩姑娘跑去哪里了。” 霍青没有找到念恩,但不知是魏敏将其藏了起来。还是她当真自个儿逃走了。在李承启看来,她的存在。会成为沈嫣的威胁。 “若找到念恩,你打算如何做?”想到昨夜李承启示意霍青杀死念慈一幕,沈嫣心里还难以平静。念慈,本有心维护沈嫣啊,却得了一个惨死的结局。现在,她的妹妹念恩不知去向,沈嫣很不安。沈嫣怕霍青找到她,亦怕霍青找不到她。 是啊,没有证据,便没人能拿他的嫣儿怎么样。只要他李承启一声令下,也没有人敢对她的嫣儿有微辞。他,是皇帝,是掌控北周国千万子民的一国之君。想及此,他再不怕面对那些朝臣的质疑了。 临走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对沈嫣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沈嫣嘴角噙笑向他微点了下颔,别有意味道:“我是你的皇后,在这个世上,除了你再无旁人可伤害到我。”她相信,只要他一直这般爱护她,宫里宫外那些个意欲针对她,甚至想将她至于死地的妖魔鬼怪,她就都可不去畏惧。 李承启在他的锦阳殿召见了那些听到东皇后要出宫礼佛之风声的朝中共计七名重臣。其中以魏幽、魏久霆为首。魏久霆会参与到此事,只因魏敏是他的妹妹,而事后一定会让沈嫣意外的是,兵部尚书韦斯礼也在。 韦斯礼也参与到此事,就连李承启也感到惊讶。听过魏幽等人劝谏自己不要偏爱西皇后而责罚东皇后的话后,李承启不禁第一个问韦斯礼:“韦尚书,你也以为此次是朕偏爱西皇后,而肆意责罚东皇后?” 几位大臣皆表惊讶,李承启这话,不是对魏幽,亦不是对魏久霆,而是对一个无关的人韦斯礼。 韦斯礼则是惊不改色,上前以礼道:“微臣以为,如此不明不白就定了东皇后的罪,有失公道。” “朕未曾定过东皇后的罪,要去靖远寺礼佛,是东皇后一心向佛,是朕也拦不住的。”李承启微微侧身,毫不虚心。 韦斯礼却也从容镇定,不紧不慢道:“东皇后贤德、宽和,若非西皇后步步紧逼,她又如何会自请去靖远寺?” “你说是西皇后步步紧逼,东皇后才会选择离宫出走,可是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李承启威严相向。 听言,韦斯礼足以判定,李承启对沈氏嫣儿的偏袒之心,昭昭可见。为此,他低了下颔,告礼退到了一边,没再言语。 他如此反应,显然引得其他大臣的不满了。原本,他们是说好要一起谏言,想用逆耳之言唤醒他们的皇帝的。可这么快,这个兵部尚书就不管事了吗? 很快,有年龄较长的老臣,西台御史包无庸挺身而出。这个包无庸,仗着有皇帝的倚重,上前便是直言不讳道:“皇上,外头有关西皇后失德之言难于入耳。空穴不能来风,若非西皇后有失德之行在先,又岂会升起这许多哗然?” 听得此言,李承启脸色铁青。坚持状况,魏幽不禁对他挤眉弄眼,要他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露骨刺耳。可包无庸却视若未睹,不管不顾,声音更大了些接着道:“皇后者,母仪天下,西皇后如此声名,断断不能作为万千百姓之典范供养。皇上再是宠爱西皇后,也当舍得弃爱,以皇室威名为重。望皇上省思再三。” “御史大人言重了。”包无庸的话,已然让胆小怕事的魏幽达到一种担惊受怕的程度了。强忍着心底的恐惧和担忧听罢包无庸这番高论,他忙走上前去,这般于包无庸说过一句,便跪到了地上,向李承启祈求道:“西皇后德行如何,皇上可令人查查清楚,再还西皇后一个清白,也给天下人一个说法。但微臣今次冒死觐见,是想求得皇上,便是东皇后在此事上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皇上也看在东皇后这些年对皇室,对皇上一片忠心的份儿上,宽恕她,收回让她去靖远寺礼佛之成命。” 他只求他的女儿保有东宫皇后的位置,再无旁的渴求。而在听过他这番话后,他的儿子魏久霆也站了出来,跪在了他父亲的身侧,照样说着请求李承启原谅魏敏的话。不过,有所不同的是,魏久霆在替魏敏求情的同时,也为沈嫣讲了几句好话。 他说:“微臣少时便认识西皇后,她德行如何,微臣从不怀疑。而东皇后是微臣的亲人,微臣对她的德行,也再是了解不过。微臣相信,此次的事仅是一场误会。抑或是旁的有心之人的阴谋,还请皇上明鉴。” 父子二人前后之言,都让包无庸等其他大臣觉得愤慨――本来说好一起谏言皇帝废黜沈氏嫣儿的西皇后之位的,却是如何他二人率先服了软?但事已至此,他们再不好多言了。 而魏久霆的话,自然让李承启觉得好听。在听过他的这几句话之后,李承启的脸色好看多了。 “东皇后赌气要出宫礼佛,实非朕劝阻得了的。”他看着魏幽和魏久霆父子,话语也变得温和了许多,“你二人若能劝得东皇后改变心意,朕倒愿记你二人有宫。” 闻得此言,魏氏父子自然叩头谢恩。他们想,只要不是皇帝的意思,他们的女儿就还有机会。不过,走出锦阳殿,他们受到了以包无庸为首的几位大臣的围攻。 包无庸等人一致称,魏氏父子过河拆桥,并失了信于他们。魏幽苦不堪言,一个劲儿解释,“列位大人是真没听出来还是假未听出来?皇上偏袒西皇后,并非我等三寸不烂之舌既能改变的。” “便是如此,我等为了江山社稷,就是一个死字,也当直言不改!”包无庸横眉冷对,义气得很。 “好一个忧国忧民的忠臣良将。”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他们侧面不远处响了起来。那是沈嫣在苏游、崔嬷嬷等人的前呼后拥之下长身而立。 看到她,几人惊吓,几人蹙眉,几人眼里闪过了不一样的异样之色。 第194章 要挟 沈嫣一身艳丽,还用红纱半遮了面庞,这让厌恶她的包无庸不由得从嘴里倾吐了两个字“妖后”,而后更是鄙夷的神气,虽与其他大臣一样向她行了礼,却再不直面向她。 沈嫣且不知这包无庸是何许人也,只是适才听他无所畏惧一派豪言,她便对他予以了不一样的关注。她一回到宫里,便令苏游将朝臣之名和职位列了个清单给自己,但她并无机会,去区分这些人究竟谁是谁。今次有机会,她倒想认识认识这胡子也花白了的老大臣。 苏游知主子意,当即走近她,在她耳边悄声告诉了她,适才口出狂言的,是西台御史包无庸包大人。他还提醒沈嫣说:“包大人素常在朝中刚正不阿,却也顽固不通,有些威名,倒被人喻为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听了苏游的简单介绍,沈嫣不由得暗自叹息一声:她最怕的,便是这样的人物了。这样的人物,通常不喜她这种备受皇帝宠爱的女人。在他的意识里,定有一个红颜祸国的认知,他自然看不惯,一个由妾室爬到皇后之位的女人,更不能容忍,这个女人欺负到皇帝真正的正室妻子头上。 沈嫣心生愁绪,面上却是极为从容。她噙笑走上前,便对包无庸道:“包大人脸色这般难看,但不知是谁惹了你不高兴?” 听得这个西宫皇后还知道自己是包大人,包无庸扯开唇角不由得一笑,旋即便要说风凉话了。但在这个时候,魏久霆上前,有意拦下了他恭谨地对沈嫣道:“包大人讲话向来不知忌讳,娘娘若听到什么不中听的,莫往心里去才是。” “不知忌讳说的话。往往是真心话。”沈嫣宛然若笑,目光却是不小心落在了韦斯礼的身上,有些不置信:他也选择了东皇后吗?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反了身,就要往锦阳殿里去。.tw[] 几位大臣只觉虚惊一场,也要离去了。跟着他们的步伐,韦斯礼却是回了头。他回头时,恰见沈嫣回了头正在以一种探视的眼神看她。他微敛了双目,顿了步伐。 几位大臣在前头走着。并未发现韦斯礼没有跟上他们的步伐,倒是魏久霆回头意欲看一看沈嫣的背影时,惊然发现韦斯礼走向了沈嫣。但见沈嫣看过来的视线。他却不敢多做逗留,到底是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了。 “娘娘可是有话要与微臣讲?”韦斯礼在沈嫣跟前停步,一副彬彬有礼但却不改一贯的冷言冷语,如是询问了一句。 “若一山当真不能容下二虎,你希望占山为王的。是东边的那一只,还是西边的那一只?”沈嫣直言相问。她不相信,韦斯礼这个孑然一身的人,会去做一个对自己毫无意义的选择。 “我非渔翁。”韦斯礼答曰,“鹬蚌相争,我也不能从中得利。” 两虎相斗。谁输谁赢,并非他在意的事。但是,他却跟那些大臣一起来到了锦阳殿劝言。是为何意?沈嫣不解,自然提出心中疑惑。 “我只是想知道,皇上到底对你有几分好。”李承启说着话凑到了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几近耳语道:“你真是有本事。竟迷惑了皇上如此偏袒于你。” 他这是对沈嫣的讽刺,沈嫣明明清楚。但为了刺激他。沈嫣更愿意露出那样狡黠的笑容,在他耳边还击他道:“我没什么本事,但皇上就是偏爱于我谁能奈何?”她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低,越来越细了,她道:“想来当初我以为皇上的皮囊是你,百般不待见他,险些错过了他,到底是纠缠不休,最后还是跟他走在一起了,真是老天庇佑。.tw[]” 她话语凌厉,意指若李承启就是李承启,她便不会与他在一起了。如此之言,不过为了讽刺他韦斯礼罢了――她压根就瞧不上他韦斯礼。 “若是我,也定然不会招惹你的。”韦斯礼倒真是被她的话给气着了,不然,他岂会明知她是西宫皇后,也不对她予以敬称? 沈嫣不禁发笑。忽而又在他耳边,低声道:“若是你招惹了我,说不定当皇帝的,便是你了。”他不招惹她,是他的损失。用他的身体和身份登上皇帝之位的不是他,这种感受一定万分古怪吧? “微臣告退。”也不知心底是气还是不服,李承启总是不舒服的。这个时候,他唯有离得远远的,心底或许才会觉得自在些。 而在他刚转了身时,沈嫣却问他道:“自我回宫后,太后的慈安宫是否比以往热闹了?”她希望他知道,在这宫里,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想到对他的母亲嘘寒问暖。 韦斯礼不是愚笨之人。慈安宫的宫人过去对太后怎么样,如今又对太后怎么样,之间的变化显而易见。经过打听,他知道这是沈嫣的安排,只是,他不愿相信,沈嫣会单纯地愿意对自己的母亲予以孝心。他焦氏,与她沈氏,分明只有仇怨,没有恩情的。他本以为,沈嫣入宫之后会百般凌辱他的生母的,令他意外的是,她没有这么做。他一直没有机会去搞清楚这个问题。而今天沈嫣提起了,他还是不能问,因为他,不知从何问起。 不待他回答自己的问话,沈嫣接着道:“皇上每日忙于国事,无暇陪伴太后。这些日子,还多谢韦大人时常去为太后讲佛,解了她心底不少的苦闷。” 她为何在这个时候提起太后?莫非,她是想告诉他,若他对她有不敬的举动,她就会把矛头指向他的母亲吗?她这是用他的母亲要挟他?想及此,他不禁眉头深锁,两眼直直地看她。 沈嫣像是懂得他无言的质问一般,竟微微挑了挑眉,报之以无辜的笑容道:“并非威胁,而是交换,各取所需。” 韦斯礼气极,却不敢说半个字的气话。眼见着沈嫣反身往锦阳殿内走去,他也只能拂袖反身,默无言语地离去。 锦阳殿内,李承启早听元吉报说沈嫣来了,迟迟不见她进殿,他便让人到外头察看过。知她与韦斯礼说了许久的话,她进殿时,他不免问她,她与韦斯礼都说了些什么。 “就是问问,他如何与魏大人、包大人等人为伍,跑来锦阳殿向皇上发难。”沈嫣轻巧地说着。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李承启道,“他如何答你的?” 沈嫣笑了笑,“他对我沈氏的气恨之心,可从未消减过。此次有机会,他还不跟着那些个顽固的大臣一起来找我的麻烦?他还真是个能记仇的。” “但他着实是一个可用之人。”李承启放远眼光,若有所思说,“更何况,我拿下大周江山,他功劳不小。” 韦斯礼是成功的。他在李承启拿下大周江山时尽了力,本身又有才气,所以李承启不会亏待他。沈嫣相信,只要他不犯糊涂,他便会有一个锦绣的前程。而且,在这仕途上,他会走得顺风顺水。但若他与她沈嫣对着干,一切就都不一定了。沈嫣是不会让这样的人成为旁人的力量的。若他有一天成为旁人的力量,并联合那股力量来针对她,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毁掉他。 “我和敏敏姐的事,有结果了吗?”沈嫣很快转了话题。 “我答应让魏幽和魏久霆父子去劝劝她。她若回心转意肯留在宫里,我也不会苛责于她的。”李承启说这话时,字字小心,生怕惹了沈嫣不痛快。 “怕只怕,他们留不住姐姐。” 到底沈嫣是了解魏敏的性情的。说要离开去靖远寺礼佛的是魏敏,李承启挽留时怎么也不肯回头的是魏敏,她魏敏,是那样坚定。沈嫣敢断定,在经过她父亲和兄长的再三劝阻之后,她便是转了心意,也不会拉下脸留下来。 事情正如沈嫣所料,午后,东宫还是传出了魏敏决意翌日一早便出宫前往靖远寺修佛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三宫六院几位主位都先后到东宫坐过了。假惺惺的舍不得和劝阻之言,都令魏敏感到恶心难忍。每见一个人,她都会在心里咒骂一遍:若你真心舍不得本宫,早间在西宫殿前,便不会因了沈嫣握过一把刀就倒向她那边了。 而就在她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些人之后,沈嫣也来到了她的东宫。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沈嫣没有假惺惺地与之惜别,而只问她:“姐姐就不怕此次踏出宫门,便再也回不来了?” 听她这么说,魏敏自然动气。她讽刺而笑道:“只要妹妹手下留情,不要学着谁一般雇来杀手谋害我,我便有回宫之日。” “说到杀手一事,我倒想问问,当初派人一路暗杀我的,可是姐姐?”沈嫣问罢一笑道:“姐姐只管告诉我实话,反正无凭无据,我也是奈何不了你的。” 魏敏“哼”声而笑,却是忽而转了一脸认真的神情道:“几次有机会害你我都念及姐妹之情没有动手,现在想想,我倒真是后悔莫及。” 她这话,让沈嫣脸上的笑都渐渐隐匿了。沈嫣莫名觉得凄怆,她好想知道,她的敏敏姐,是何时开始后悔的――她后悔的那一刻,便是她们姐妹情谊彻底瓦解的那一刻吧。 第195章 送行 初见时,沈嫣与魏敏还是个孩子,虽不能气味相投,但也能相互吸引。要说姐妹情分,她二人之间是存有的,但这姐妹情分,却也并非深沉。 或许,魏敏在与李承启成婚那晚,知道沈嫣在李承启心里的份量那一刻,便已知道与沈嫣迟早会有这样一天。也或许,沈嫣在发现自己似乎很难被李承启抛弃,并屡次听他承诺他“会一心向她”的时候,她对魏敏也便生了些许防备之心。因此,即便是走到今时关系白热化的地步,她们也毫不意外,更无过多的惋惜。 只不过,沈嫣在听到魏敏恨不得让人杀了她的话时,还是忍不住慨叹:女人间的嫉与恨,当真会让一个看似温良贤淑的人,露出狰狞可怖的面目吗? 若换作她是她呢?沈嫣想,若换作她是魏敏,是焦怀玉,是刘丫头,亦或是后宫之中许多想得到皇帝一夜恩宠的女子,明知皇帝偏爱她人,她便不会对他予以企盼。若能逃离,那便逃离,若只能守着自己的宫殿或院阁,那便在其中,读书写字,弹琴下棋,看一方静好岁月,安然老去罢了。 可她们,要争,要夺,而她,不得不陪她们争,陪她们夺。这便是身在后宫的无奈,身为一个王者的女人的无奈。 想到这许多无奈,沈嫣不禁企盼地问魏敏:“我们当真不能好好相处吗?”这一刻,她心底竟然生出了这样一个妄想。她妄想着,彼此不要把那个男人看得太重,而各自守住内心对宁静生活的向往。 如果有可能,沈嫣真的很愿与魏敏做一对好姐妹,一同赏花看月,一同谈笑吃茶。安享平淡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然而,魏敏只觉她的问话是那样可笑。 “好好相处?你我二人要如何好好相处?沈嫣,”她一改讽刺之笑颜但尚且显得温和的样子,突然露出了满目憎恶之色道,“你知我有多讨厌你吗?我恨不得你不存于这个世上啊。”她恨,恨得眼里都溢出了泪光。 沈嫣方知,自己的妄想,当真只是一个笑死人的妄想而已。罢了,这个世上。即便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与自己共赏皓月当空、繁花似锦,又有何妨? 一刻沉默后,她冁然一笑向魏敏。别有深意提醒她道:“那日后的每一天,姐姐可要费心了。”说罢她反身,意欲离去。她以为,与魏敏之间,再没有什么好说的。 “早知今日。当初你因何要应我嫁入宁安侯府?”情绪激动的魏敏却这般大声地问沈嫣,好似她的今日,都错在了当时一个“嫁”字,而这个“嫁”字,是沈嫣为她写的。 想来,魏敏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地嫁给李承启。跟沈嫣在李承启跟前的劝言是脱不了干系的。但她的嫁,当真要怪在沈嫣头上?这样的黑锅,沈嫣不愿背。为此。她回转身反问魏敏:“当初便是我百般拦阻,你就不会想法子嫁到宁安侯府吗?且不说太后不会放弃你,你自己可会放弃那样的机会?” 魏敏气恨着,却失了辩解的言语。是了,即便没有沈嫣。她也会想着嫁进宁安侯府,成为李承启的妻子的。 她未曾与外人讲述过的一件事。是她与焦氏在拜佛时的相遇,并非偶然。在此之前,她便在街上看过一眼李承启颀长而立的俊美模样。正是这一眼,她欢喜不已。得知他是宁安侯,她便开始用心机了。便是在侯府见到沈嫣,她与她的亲近,也是刻意的言行。 现如今,她得不到李承启的爱,她后悔了,可她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误,只想把过错,归咎到沈嫣头上。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沈嫣,是她在这个世上最恨的人啊。 她哪里比不上沈氏嫣儿?论长相,她的美不差是沈嫣;论家世,她有当文官的父亲,还有做武将的兄长;论品性,她心怀宽大,从不想独占夫君;论德操,她一心向着李承启,便是有人对她情深意重,她也半分不放在心上……她唯独比不上沈嫣的,难道是她沈氏嫣儿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惹人怜悯吗? 她不服气。(..tw无弹窗广告)听着沈嫣反唇质问的话语,她对她更是恨。但这又如何?在这场战役里,她输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武装好自己,重新与她开战。 暮落西山后,李承启来到了她的东宫。在沈嫣离开后的几个时辰里,魏敏一直担心的,便是李承启会不会来她的东宫挽留她。结果没有令她失望。到底是夫妻一场,他来了。 李承启来东宫,还真就是为了挽留她而来的。白间他让她的父亲和兄长到她宫里劝她,便是不希望她离开皇宫去靖远寺。 从大体上讲,魏敏身为东皇后,突然离开皇宫去寺庙修佛一事,传出去都是不好听的。而从李承启的私心去讲,好歹是相处了两年的夫妻,没有爱情,但至少是存有亲情的。他爱的是沈嫣,但他,也把魏敏、焦怀玉等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不愿她们任何一个人受伤害,受委屈。 然后,他的挽留之言显然没有改变魏敏早已定夺的主意。只不过,他的挽留之言令魏敏心里觉得暖融融地幸福。 “臣妾相信,有一天你会明白臣妾如此执拗的用意。”她上前,胆大地牵了李承启的手,声色里尽是柔情道:“皇上,莫只需记得,无论何时何地,臣妾都会守候着你。便是他日,你发现你深爱的那个她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样好,只要你回头,臣妾都会在你身后,一直望着你,盼着你。” 抛开一切因果是非,这样的话,是极难不令一个男人感动的,更何况李承启,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听了她这番话,李承启不禁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一些,渴望用自己的温存打动她,轻言问她:“敏敏,你当真非离开朕的皇宫不可?” 魏敏点头,但却是那样留恋他近在眼前的气息。她一边靠近他的怀里,一边道:“臣妾说过,不愿与一个不贞的女人,共享皇后之名。皇上不愿让她走,那便是臣妾走。” “敏敏,你不是一个任性之人,怎么这次……” “皇上,”她抬眸,含情脉脉打断他的话,“你无需再劝了,臣妾心意已决。” 李承启闭紧双唇,伸出双手将她揽进了怀里,良久之后,生了一下长长的叹息,终于道:“既是如此,朕就成全你了罢。你在靖远寺,全当为天下苍生祈福好了,朕会在史册上,记下你的功德。” 尽管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前头听了他那许多句挽留的话语,这下听他真的放弃了自己,魏敏心中还是有些恼,有些伤怀。 “你早些歇息,朕会让礼部举行仪式,明日一早,朕亲自送你出宫。”李承启不着痕迹将她推出了自己的怀抱,说罢便要离去了。 魏敏只觉自己的身上,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她张了张口,本想留他陪自己最后一晚,终没能启齿。她只怕被拒绝,会更加没有颜面。既然选择了离开,她就要高傲地离开才是啊。 李承启离开东宫,又在锦阳殿召见了礼部尚书。他果真要为魏敏的出宫入寺,举行一场小规模的仪式。他要让天下人知道,魏敏的离开,是为苍生祈福,而非因为与西皇后之间有隔阂――至少,看上去应该是这样。这是他现在唯一想到能为沈嫣挽回一点好名声的办法了。 他到西宫时,已经很晚了。沈嫣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不无动容。 事实证明,魏敏此次的大举动,都给两个人带来了负担。他们躺在床上,很难有轻松的言语。便是有一句两句,那也是为了缓和气氛而说的。 “敏敏姐去靖远寺了,长公主由谁照顾?”既然是避不开的话题,沈嫣索性就不避讳了。 “你若不愿照顾,便让焦贵妃照顾好了。”李承启想也不想就这般说了。 沈嫣却对这个问题细细寻思了起来。半刻之后,她欣然想到一个人,便问李承启意见:“不如让长公主搬到慈安宫住,暂且由太后照顾吧?” “太后?”李承启对她的提议,似乎并不愿采纳。 “太后在慈安宫,想必生活得孤苦,让吟颂过去陪陪她也好。”沈嫣解释,“再者说,隔代亲,吟颂跟了太后,太后定然十分疼爱她。我们也就不用担心吟颂的生活起居问题了。你若不放心,我会时常去看她的。” “就依你吧。”李承启在暗夜里想了想,不禁暗念:让吟颂跟着太后,或许最能让她母后安心。 实际上,沈嫣也是这么顾虑的。她不希望魏敏在宫外,还担心自己的孩子被谁暗害了去。翌日,她起了个大早到东宫告诉了魏敏这个消息。 听得自己的孩子会跟着太后生活,魏敏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她对沈嫣说:“便是吟颂由你抚养,我其实也放心得下。我信你,不会平白无故去欺负一个孩子。” 沈嫣却是微微一笑道:“人是会变的,若有人欺负我欺负得过了分,我把愤懑的情绪往孩子身上发泄,也是未可知的。如此想来,长公主还是跟着太后稳妥。” 第196章 烂摊 沈嫣有意的话,魏敏不得不有心地听。这也算是沈嫣对魏敏的惊醒吧。她魏敏在宫外若再要对沈嫣耍什么花样,过了火候,沈嫣是不会答应的。 不多时,李承启派了元吉亲自来请魏敏到太和门。他要在那里,携领朝廷大小臣众,送魏敏离宫赴往靖远寺。不仅如此,他还连夜做了准备,下旨让靖远寺的主持亲自到太和门外迎接她。 靖远寺主持,已不是当日那个与敏嘉皇太后为伍的智光方丈了。国家易主,那些跟过前朝势力的人,自然都没有落得好的下场。而今靖远寺的主持,倒是个年纪轻轻,眉清目秀,令凡尘之人一看便觉遗憾的。 沈嫣一路随魏敏而来,见到这位新主持,倒是吃了一惊。尽管时别一年,但因他长相非凡,她还是认出他便是当日她到靖远寺寻焦怀玉时见过的那位罗迦师傅――她甚至记得她的法名。 竟然是他!实在是出人意料。一年前,他不过是个专门招待寺内香客衣食住行的师傅,现在竟是靖远寺的主持了,但不知他何德何能? 沈嫣的注视,无意被罗迦方丈看到了。他心觉古怪,但却并不知自己曾经见过这位西皇后,只因当日沈嫣和李承茂去靖远寺寻焦怀玉,是易了容的,就连智光方丈也没有将他二人认出来。 沈嫣知他发现了自己的注视,便向他微微点头,并冲他别有意味地笑了笑。罗迦还礼,面上风轻云淡,心底却在犯嘀咕,不明这西皇后见了自己如何看痴了,并在北发现后还对自己报以如此的笑容。 而不管怎么样,今次的场面。是为魏敏准备的。除了魏敏,其他人只是个陪衬。当着众人的面,元吉宣布了皇上应准东皇后自请到靖远寺为天下苍生祈福的圣旨。 与李承启依依惜别后,在百余名皇亲国戚和大小臣下的恭送下,魏敏登上了去往靖远寺的路。直到她的马车和前来迎接的僧侣远去,李承启才让朝臣散去,沈嫣也才和李承启分别登上龙凤辇,被人抬往深宫深处。 快到西宫时,沈嫣令人停下了凤辇。见她停下来了,李承启自然也停了下来。问她何由。她告诉他:“臣妾想走回去。” 听言,李承启让元吉等宫人都退到了应有的距离之外,而后走至沈嫣跟前。温柔地牵起了她的手道:“我陪你。” 沈嫣莞尔一笑,眉眼间尽是甜蜜。 今日并非一个好天气,都这个时候了,太阳都未露脸。不过,气候虽然寒凉。周围还是开了不少耐寒的花。而且,即使没有阳光的温暖,她们似乎也开的娇艳灿烂。 见沈嫣的目光欢喜地打量这些花,李承启不禁高兴道:“喜欢你现在的家吗?无论春夏秋冬,都会花开似锦的家。” “喜欢,很是喜欢。”沈嫣连声说着。放眼望去,想到春日里还会开出许多更加娇艳的花来,心头不觉更是欣喜。 “我知你喜欢。便早早地特意令人种下。”那个时候李承启就那样坚定地认为,他的嫣儿终有一天会回来。老天没有令他失望。她回来了,并为他栽下的花而欣喜,他也便高兴了。 “承启,你登基后是如何处置智光大师的?”沈嫣却突然转了话题。 李承启一愕。前一秒还沉浸在美好遐思的他。因这个话题转变太快而莫名失落。他敛了眼里的浪漫情怀,如实告诉沈嫣:“一个修佛之人。却沾染了太多的凡尘之事,本不该存活于世上。不过,为了让他尝尝当日元稹大师所受的苦痛,我便令人将他关在了当日关押元稹大师的地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是李承启的作风。不过,沈嫣关心的倒并非智光大师的下场,而是想通过他,引出如今的罗迦方丈。她道:“现在靖远寺的主持倒是年轻,但不知他有何来历?” “靖远寺自前朝时便是皇家寺院。我登基后,不改国号,沿用前朝一切体制,自然没有废除靖远寺为皇家寺院的名号。”李承启细细解释与沈嫣听,“肃清前朝余孽时,罗迦师傅有功,我便指令他为靖远寺新主持了。” “就如此简单?”沈嫣对他的说辞,存有怀疑。 听她这么问了一句,一向敏感的李承启不禁疑惑反问她:“怎么,嫣儿你觉得有何不妥吗?” 沈嫣忙作笑,解释道:“我只是没有见过这样年轻的寺院方丈,便对他有几分好奇罢了。他这么年轻便能做上一寺主持的位置,定然是有许多长处的。” “这是自然。后宫几位妃嫔,都对他赞誉有加。”李承启顺了她的话,不禁多说了一句。“就拿焦贵妃来说,她这一年请他到宫里讲佛就有四次。” “噢?”沈嫣心里的一盏灯,在听了李承启后半句后顿时亮了起来。 “她们都说,听过罗迦方丈讲佛,她们的心胸都会开阔许多。” “那我改天也要请这位罗迦方丈到宫里,为我讲讲佛才是。”沈嫣半开玩笑,话却是真的。 直觉告诉她,这个罗迦方丈不简单,有机会,她是要再见上一见的。二皇子究竟是否焦怀玉亲骨肉一事,指不定他是知情人呢。当日,坚决不让她和李承茂见焦怀玉的,可正是他啊。 “你何时也信佛了?” 沈嫣正要答话,远远地看到霍青往这边走了来,便没有言语。 霍青过来,向皇帝皇后二人行了礼,却没有立即禀话。 “人找到了?”李承启并不在意沈嫣在场,直言相问。 霍青摇头。 见他摇头,李承启脸色骤然凝聚了一层阴暗之色。一刻沉默后,他不禁气恨道:“后宫就那么大的地儿,她还能逃出生天不成?” “你找的,可是念恩姑娘?”沈嫣问。 “嗯。”李承启一脸愁绪。他只怕这个念恩当真逃了出去,或是被有心之人藏了起来,回头再要乱说什么胡话,会给沈嫣带来麻烦。他不妨告诉沈嫣:“我最怕的,就是她落在老顽固包无庸手上。包无庸昨日谏言不成,出宫之后定会找你的罪证的。那个老顽固,一旦认死理就会走到黑。” 沈嫣泰然,不以为意道:“我问心无愧,他便是走到黑,你我又有何好怕的?” 李承启觉得“问心无愧”这四个字真是动听极了。听了她这四个字,他满面的愁绪都消散了去,甚至生出了许多的高兴之色。不过,转念他还是对霍青道:“那个丫头,还是要找到不可。” “是啊,”沈嫣也说,“念恩姑娘对我有误会,若落入心存不轨之人的手中,说些胡话也是未可知的。” “此外,派人多留意包无庸的一举一动。”霍青退下之前,李承启不忘嘱咐他这件重要的事。 李承启对包无庸是有着非常的了解的。事实正如他所料,自昨日回到家中,包无庸便找了得力之人暗中查查过去大半年时间里沈嫣接触的人和事。看来,他是非问沈嫣一个罪名,废黜了她不可。 沈嫣不明白的是,这个西台御史包无庸,如何偏要与她作对不可。李承启交代过霍青要办的事后,她忍不住问了他这个问题。 “在前朝时,他拥护的是刘卓,在储君的问题上,与你父亲有过不少的过节。”李承启说,“不过,他倒不是一个小人,若仅仅因为此事,他也不会这般针对你的。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我同时封了你和敏敏为后,现下又让敏敏受了那样的委屈……”他话语戛然而止,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嫣儿,我的意思是……追根到底,就是他冥顽不灵。” 沈嫣微微而笑,目光不曾离开他的眼眸,几乎有些漫不经心道:“原来你觉得敏敏姐受委屈了。” “我……” “是啊,着实是委屈敏敏姐了。”沈嫣掐断了李承启意欲解释的话语,旋即失望地转了身。 “嫣儿。”李承启忙拉住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我只是……” 沈嫣的失望之心快速的消散了。她回头,笑了笑温和道:“无需解释,我懂。” “你懂就好。” 她不气了,李承启不禁松一口气。两人又恩爱地牵着手,漫步往西宫的方向走了去。 魏敏走了,这后宫事务,自然落在了沈嫣的肩头。她在侯府时是当过家的,再让她管理后宫事宜,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令她头痛的是,魏敏似乎有意给她留下了好多的烂摊子,直让她在一天两天之内找不到头绪。而焦怀玉、灵美人等人恰在这个时候,总会想着法儿给她添些乱子。 这些女人的所作所为,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般。 “就连后宫日常收支的账目也做得乱七八糟的,这可如何是好啊?”绑着沈嫣看账目的惜玉已是焦头烂额了。 听着她的抱怨声,沈嫣的眉头也紧锁了。这两日的忙碌,也让她的脸色不如从前好看了。 第197章 :承欢 所有人都在给沈嫣添乱子,但这个时候,沈嫣却要完全凭借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关系和人脉,去掌控这一切,而且,她不能拖太长时间。她知道,时间拉得越长,后宫只会越发的混乱,而后宫一乱,外面指责她,谩骂她的人,就更有理由找她麻烦了。 为了不招来闲话,沈嫣总是到午夜时分,眼皮实在撑不住了才入睡,而翌日她又会在鸡鸣之时前醒来,一件接着一件,摸清后宫事务的明细,同时想方设法解决焦怀玉、灵美人等人给她制造的一个又一个麻烦。 她很努力,几天来一直陪伴着她的李承启都不忍心了。后宫几个女人接连继踵给她找事儿,他心知肚明。这一夜,灵莺阁的红浮来西宫报称灵莺阁主阁漏雨需要修缮时,李承启终于暴怒了。 “好好的灵莺阁,如何会漏雨?”他气愤而问。 “奴婢不知其中因由,但灵莺阁当真是漏雨了,还望皇上明察,也望皇后娘娘尽早命人修缮。”对于皇帝的气愤之色,红浮虽有几分惧惮,但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完的,“这几天的天气阴晴不定,若再下雨,灵美人的床铺恐怕要遭殃了。” “你们一个个,不服西皇后掌持……” “皇上。”沈嫣忙上前阻了李承启的怒火。她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生气,反而笑道:“皇上,不就是漏雨吗,臣妾明日一早便差人过去修缮便是。”说罢她扫一眼红浮,让她回去向灵美人回话了。 “嫣儿,你怎不让我训斥训斥她们?”这些天来,后宫的女人是如何一趟又一趟折磨沈嫣,李承启是心知肚明的。为了不让人说是他这个作君王的处处维护,处处相帮。西皇后才能勉强将后宫事务打理好,他才没有半句言语,又加上沈嫣自己聪敏、努力,他更没说什么。但眼见着他的女人们越发张狂,他终有些做不到一忍再忍了。 然而,沈嫣并不允许他出面用他的龙威摆平这一切。她不以为意道:“这些事都是小事,我就是少睡几个时辰,到底能应付得来。你一出面,那我这些天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她这么一说,李承启的火气也便平歇了。但他拉着她的手。一直牵着她往寝殿的方向走,一边心疼道:“我是担心你的身子。无论如何,今夜你可不能再那么晚歇息了。”说罢这些话。他见沈嫣张口有反对之意,忙站定了,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话语更是强硬道:“你的身子是我的,累坏了我可是绝不答应的。” 他执拗得像个孩子。沈嫣不由得发笑。想想拗不过他,她便顺了他的意,随他往寝殿走了去,还一边说笑着揣测他的心思道:“你不是心疼我的身子,怕是想要我的身子了吧?” 这些天,他一直守在她身边。睡在她床侧,知她白间辛苦不愿让她夜间还受自己的累,便不曾要过她。但他每夜搂着她却不能动她。那高高昂着头的男人象征,总会顶住她的臀沟,火辣辣的痛,这也让她知道,他的欲望之火。每夜都在燃烧。 而李承启听了她如此热辣的言语,不禁微滞了脚步。看着她又气又恼。“我如何不是心疼你,而是……我岂是那种好色之徒?”他甚至还赌气说:“你若不信,我今夜可以保证,绝不动你一根手指头。” “信。”沈嫣更是莞尔而笑,拉着他一直往床边走,一边深情款款告诉他:“我当然信你是担心我的身子。”双双坐到床弦,她望着他,别有意味道:“所以,你的保证,便可不作数了。” 如此言语,听得李承启不由得暗自咽了咽口水,直想将眼前人生生吞进肚里。(..tw)他侧身看着沈嫣,目光如炬,脸上很快红了,一直红到了脖颈处。见他这般反应,沈嫣不禁笑话他:“你倒知羞了,像个青头郎的样子……” 李承启猛地吻住了她,用坚韧的舌,生生地堵了她的话语,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也堵了她的呼吸。直至她的脸也涨红了,他方才放过她,调笑道:“虽说我非青头郎,你也非素女,但适才见你如此放肆,我倒真是羞赧如初次了。” “谁信?”沈嫣言语里尽是娇嗔。 他忽地将她按倒在床,半边身子伏在她身上,头在她的颈项,咬了咬她的耳际,又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其贴在了自己火辣辣的胸腔上。“你摸摸看,我的心咚咚地跳,不似初次是几次?” 他压低的声音,尽是暧昧;他喘出的粗气,钻进她耳朵里,也扑打在她的颈项,直让她痒痒的,备受挑逗。而她的手心,紧贴着他的心跳,更让她觉得,那如同自己的心跳,但她嘴里还是要强。“我可不知你初次是何模样。” “你不知,还有谁人知道?”李承启反问。 沈嫣一愕,按他这话的意思,他与自己行周公之礼那一夜,是他第一次?这岂有可能?早在他之前,不是还有一个莺歌吗?莺歌是他的贴身侍婢,两人又相互喜欢,在一起朝朝暮暮,岂会不发生点什么呢。要说第一次,他,是李承启,不是那个二皇子刘咸,这个身体,倒真有可能是第一次吧。罢了罢了,又计较那许多做甚? 见沈嫣本有些僵硬的神情霎时开朗了,李承启也放松了不。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可不想浪费了这大好光阴。当即,他便轻解她的裙衫,要让彼此都好好地舒服舒服。 却说屋漏偏逢连夜雨,灵莺阁主阁屋顶还没来得及等到翌日被修缮,当晚一场暴雨,便将屋里的灵美人淋湿了身子。她从睡梦中惊醒,不禁连连说红浮的不是。 “好端端的屋顶,你偏要让人捅出一个洞来,而且不捅在别处,偏要捅在我床的上方!” 主子淋了雨,红浮却欣喜万分。主子骂她,她更是道:“灵美人,这洞不捅在您床榻上方,奴婢等岂好再去禀知西皇后,让她半夜也睡不得一个好觉?” 灵美人知红浮用意,不禁是心头一喜。“那你还不快去告知西皇后,让她速速派人来修缮?”旋即她只觉这雨下得是时候,不禁在心里暗念:这乌漆麻黑的天,便是沈嫣派人来修缮,也要惹得来修缮屋顶之人怨恨在心吧。但她若不派人修缮,那她便会背一个处事不利的坏名声。如此计策,也只有红浮这样聪明的姑娘想得出来。 红浮得令冒雨赶到西宫,便是求见西皇后。但无论如何,苏游和惜玉等人都将她拦在了屋外。惜玉告诫她道:“娘娘已陪皇上歇下了,你这个时候在此乱吼乱叫,吵了娘娘不要紧,触怒了龙威,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可砍的。” 红浮遇上了惜玉,正如孙猴子遇上了二郎神。她们都具有胆儿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本事,要真斗起嘴来,那只怕是斗上几百个来回也分不出胜负的。 这外头争吵不休,里头,李承启和沈嫣却也是激战未泯。便是两人在寒冷的空气中渗出了不少的细汗,两人缠绵之姿,也丝毫未有感到疲惫。他斜躺着身体,她背朝他的胸怀,他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傲人的双峰,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的夹紧的双腿,而他的阳锋,就在她的腿间,进进出出,享受着百褶温穴里的每一下摩挲。她那里,滋润润的,如潮水过境,洗礼了一草一木一方被褥。她的娇喘声,弥散在空气中,如世上最撩人的曲音。 女人的声音突然停止了,但男人的粗喘声,以及他一下紧接一下的推动,在她臀后引发的啪啪声,并未让屋子就此安静下来。 “停一停……”沈嫣隐约听到了外头的吵闹声。 李承启留恋地动了动,但终还是无奈地停了下来,仔细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确定了外头的争吵声,他不禁蹙起了眉头。沈嫣意欲起身穿衣出去瞧瞧,他忙拉住她,“这么晚你就不要管了,有何事,苏游自会处理。” 沈嫣微蹙着眉,身子虽被李承启拉了回去,但听着外头的声音,心里却是放不下。李承启捂着她的耳朵,又细细地吻了吻她,试图让她忘却外头的干扰。而在他想重新进入她的身体时,她还是推了推他道:“我还是出去看看吧?” 这就要迸发的欲火呢,说不发就不发了?李承启自然有些受不住。但他忍了忍,还是乖乖地躺到了床侧,只嘱咐沈嫣道:“那你快些回来。” 沈嫣应声点头,便穿上亵衣亵裤,外头披了件狐裘披风走出了寝殿,徒留李承启在被褥里抓着自己的阳锋,百般焦躁地等待。 外头,惜玉和红浮果真是吵得不可开交了,便是苏游和崔嬷嬷在一旁劝和,两人也绝不退让半步。沈嫣出来喝止,两人方才安静下来。 得知红浮的来意,沈嫣想也不想,也便知道了她或是她主子的深意。她知道,这么晚了,她派人去修缮灵莺阁,且不说黑灯瞎火爬高是危险之事,这么冷的天,又下着雨,让谁去干,谁都会在心里对她有个不满的。但倘若她不派人去修缮,翌日便极有可能听到从灵莺阁传出来的闲言碎语了。如此一来,她派人去修有不妥,不派人去修,也是不妥,倒真算个难题。 第198章 :病倒 这些日子,是沈嫣在这个宫里站住脚跟的关键时日,在面对每一件事、每一个人的时候,她都不敢掉以轻心,唯恐在细微之处一个错误的决断,就给自己惹来不尽的麻烦。为此,在对待灵莺阁夜半漏水亟需修缮一事上,她半点没有马虎。 她当即吩咐苏游,让他亲自去请灵美人到她的西宫偏殿住一晚上。不过,她刚说罢这话,就被红浮给拒绝了。红浮说,灵美人在她的灵莺阁住习惯了,辗转到西宫临时住一晚,会不习惯。 沈嫣知红浮有意为难自己,想了想也便作罢了。原本惜玉还想训斥红浮几句,也被她拦阻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她再次吩咐苏游,让他带她的口谕,连夜找人修补灵莺阁漏洞。红浮听罢,这才满意地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她还不忘高仰起头,得意地扫一眼气鼓鼓的惜玉。 她走后,惜玉不禁走至沈嫣跟前,气恨道:“那个红浮,也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她以为她伺候的主子是哪个娘娘贵人不成,竟这么晚了还三番两次跑来搅扰娘娘歇息!莫说她伺候的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美人,便是哪个娘娘贵人,也不该在这大晚上的前来找事。” 看来她真是被那个伶牙俐齿的红浮给惹恼了,竟不顾崔嬷嬷几次眼神的示意,愣是要把心里的愤懑说出来不可。她唠叨个没完没了的样子,倒还真就是她惜玉了,当年在沈嫣身边,不畏尊卑,不怕失礼的疯丫头惜玉。 听着她这许多抱怨声,沈嫣不由得心情大好起来,心道。泼皮无赖要用泼皮无赖的方法治,那红浮,便要惜玉来治了吧。适才出去的时候,她可是看到,红浮也被惜玉气了个够呛呢。 “你是本宫的人,何须跟一个下等丫鬟较气?”她不忘提点惜玉道,“若下次她还在你面前耍横,你只管无视她。你无视她,她便是矮你一截了。你要记得,你是本宫的人。而本宫,是这后宫之主。”应当自大的时候,便不该谦逊。这样别人也就每期会欺负到她头上了。 听她这么说,惜玉胸怀顿时开朗了。她甚至得意洋洋起来,心想:我是皇后的人,是上等宫婢,哪里是那些个没名分之人的下人能攀比得了的? “让他们准备轿舆。”沈嫣突然吩咐。 “这么晚了娘娘要去哪儿?”惜玉不禁问。 “我得去灵莺阁看着。”沈嫣说着直往内殿走。 “这么晚了。外头又下着雨娘娘去灵莺阁做什么?”惜玉焦急的话语,留在了外殿,无人理会。 沈嫣来到李承启跟前时,李承启也已知她的决意了。他拉着她,也是劝她不要去。他道:“外头风大雨大,你这要去了。不生病便怪了。” “我身体好,哪里那么容易生病,只是外头风大雨到。我不去看着那些人修缮灵莺阁,他们心里该要埋怨我了。”沈嫣笑着解释。 “他们便是埋怨,也只会我太宠着灵美人,也埋怨灵美人她恃宠而骄,不会埋怨你的。”李承启说这话时很有些气恼。他气恼的。是灵美人到底没有履行当初的承诺,现在竟和焦怀玉等人一样。做着欺负他的嫣儿的事。 “让他们这么晚去修缮房子的,可是我。”沈嫣说着便穿衣服了,执意要出行。“有我同去受那风雨,便能化解他们对我的意见。这个时候,我可不想任何无心针对我之人说我的不是。” “那我陪你同去。”李承启有了这个想法便要起身。 沈嫣忙将他按了回去道:“你若去了,那所有的好事便都成你的了,我这受寒受冻的,可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按照她这个道理,李承启还真是去不得。他能做的,唯有抱抱她,嘱咐她早些回来。 沈嫣赶到灵莺阁时,灵莺阁的屋顶已经有人在修补漏洞了。天公似乎在惩罚所有人,雨不见小,反倒越下越大了,在寒冷的冬夜里,下得却如夏日那般泼辣,直让人睁不开眼睛。 灵莺阁外头,苏游为沈嫣撑着伞,伞上下大雨,伞内下小雨,到底是一点一点淋湿她的衣裳。营造司修补屋顶漏洞的小太监们得知他们的皇后就在下头看着他们,他们个个感动,再不怕冷,再不怕苦了。 苏游对屋顶的人喊话,让他们不必下来见礼,只管赶紧修好漏洞,早歇回去歇息,免得淋了雨生了病,让皇后娘娘忧心。他还说,皇后娘娘会在下面,一直陪着他们,直到他们将屋顶修补好。 沈嫣的到来,无疑让灵美人和红浮等人感到了万分的诧异。这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灵美人终在红浮的陪同下来至沈嫣跟前,意欲请她到屋里去。 “本宫已答应了他们,在这里陪他们。”沈嫣只抬眸看着屋顶忙碌的身影,对灵美人是瞧都未曾瞧一眼。 这个时候,惜玉不由得心生诡计,当即道:“娘娘仁慈,爱人之心日月可鉴,灵美人,你以为呢?”她话里有话,见灵美人似乎明白不了,更是直言:“皇后娘娘都在此看陪了,灵美人也不能闲着啊,反正灵美人的床也是不能睡了,不如就在此陪娘娘好了。” “这……”灵美人是个苦怕了的人,这下又穿得单薄,一听这话,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你身子单薄,还是回屋去吧。”沈嫣方才正眼看她,与她说话时,语气里尽是温和。 “那我……” “皇后娘娘在此,灵美人岂有不陪的道理?”红浮有意掐断灵美人的话,旋即对一脸不情愿的灵美人道:“灵美人,奴婢去里头给您拿身暖和的衣裳去。” “我……一起去。”灵美人几乎是小跑着就要往屋里钻的。她只觉外头出奇地冷。 回到屋里,她就责问红浮为何要把自己也拖下水了。红浮告诉她:“西皇后在外头看陪,你却在屋里抱炉子,这要传出去,还不让人说您对她无礼?即便没人说您对她西皇后无礼,也会有人说您只知享乐的。” 灵美人没有做声,无论如何,她对于去外头看那些人修补屋顶一事,实在不乐意。不过,她知红浮的话是有道理的,遂穿了好几件保暖的衣裳,满不情愿地出了门。 看着她缩成一团的样子,惜玉不禁掩嘴笑出声来,沈嫣的嘴角,也生出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知过去多久,屋顶的漏洞终于被修缮好了。营造司几个人从屋顶下来,足足地给沈嫣行了个大礼,百般谢她体恤之情。 “实在是辛苦你们几个了。”沈嫣说,“原本本宫是想让你们明日再来修葺的,但灵美人不习惯在别处歇息,这才让你们连夜过来。”因由顺理成章归咎在灵美人头上,灵美人也无话可说。她接着道:“你们放心,明日一早,本宫便会让人给你们送去赏钱。你们快些回去,洗个热水澡,喝一碗姜汤,而后好好歇息罢。”说罢她又吩咐苏游,让他这就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为这几个人每人熬一碗姜汤送到营造司。 她心细如尘,令营造司几个人几乎感激涕零了。她如此言行,成功地虏获了他们的心。 “阿嚏――”灵美人一声响亮的喷嚏声,悠长。 沈嫣挥手,营造司几个人退去了,她方才对灵美人道:“灵美人莫不是着凉了?可要让太医过来看看?” 灵美人忙摆手,干笑道:“不用不用,我回去喝点热茶便好了。”她可不想这么晚了招来太医,再要太医院的人也知道她一个小小的美人,竟会如此苛难人。 送走了沈嫣回到屋里,灵美人不禁责怪红浮。此次没能应计,面对灵美人的责骂,红浮也不敢吱声了。她心底怨恨,只能暗暗发誓,来日定要沈氏嫣儿吃不了兜着走。 却说沈嫣也是吃了苦的。回到西宫时,她的衣服外层都湿了,她的头发,更是淋了不少的雨。她只觉自己头重脚轻,浑身有些使不上力。她没有立刻回寝殿,而是在外殿的软榻上坐了会儿。崔嬷嬷准备了两个汤婆子让她抱着取暖,她方才觉得舒适不少。 “嫣儿……”李承启没睡,他一直在等沈嫣。听到外殿有动静,他便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 见沈嫣淋了雨,他一边心疼她,一边责怪苏游等人没有照顾好她,终将她拉到寝殿,亲自为她换了衣裳,让她躺进了温暖的被窝里。之后,他一边为她擦拭潮湿的头发,一边又责怨了她好几句。他对她的关怀,沈嫣看在眼里,暖在心上。每每这个时候,她也会盼着,这若是永远便好了。 这一夜,她将她的仁爱之心传扬了出去,身子却抵不住,终于病倒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病,给了某人一个绝佳的陷害她的机会,让她几近走向一个万劫不复之地。 不,是她难以避免地走进了那个万劫不复之地。 第199章 :圈套 沈嫣着了凉,浑身滚烫,躺在床上,夜半将李承启热醒了。李承启知她病了,唤了她两声,却只听她含糊不清的应声。命人掌了灯,他更见她满面黯然,触手所及之处,尽是火一样的烧灼感。 太医未到,李承启紧张而焦躁,直想将灵美人召来,问她的罪过,只是终没有这么做罢了。 皇后病倒,龙颜震怒。先后来了三位太医,都没能让沈嫣烧退,李承启更加恼怒了。太医皆称,西皇后高烧不退不省人事,最直接的诱因是夜前淋了雨,但追其根本,还是连日来的操劳,伤了身子。 “现下说这些有何用?”李承启心急不已,怒道,“朕要你们快些想法子退了皇后的体热。”他还发出狠话说:“皇后若烧坏了身子,你们几个难辞其咎!” 三位太医面面相觑,有的擦汗有的锁眉,心中皆是不安。忽地,其中一名年龄较长的太医只身上前,向李承启微伏了身体,埋首道:“皇上,平素里医士赖阳明多有偏方,能治疑难之症,他自入宫时,便是娘娘信任之人,皇上何不传召他过来为娘娘诊治?兴许,他有什么法子,能让娘娘烧退。” “快传!”李承启听言便是一声令下。此次沈嫣病疾,他倒连想都未曾想到赖阳明。在他眼里,赖阳明不过是一个对沈嫣有过帮助,他愿赏他一个锦绣前程以做答谢之人,他并不知他医术有多了得。听得面前的胡太医如此说,他方对他寄以期望。 而刚出去传话的人还未走出西宫正门,赖阳明便撑着油纸伞,湿漉漉地赶来了。他背着自己的药箱,神色匆忙。进到屋内见到李承启,他也什么都不解释。只顾往沈嫣的床边而去,坐下来,便是对其看治。 看过,他便打开自己的药箱,从里头拿了一包药来交给惜玉,令她即刻让人煎出半碗药,喂给西皇后喝下。(..tw) 他如此行事,显然是不合规矩的。寻常情况,都是太医为主子看过诊,而后开药方。再去太医院取药,最后才是煎药,他却将这许多环节。一步到位地做完了。不过,这虽有些不合规矩,倒算他是有备而来。 胡太医等人忍不住问他:“你要让娘娘吃什么药?” 赖阳明站起身,不禁得意洋洋道:“我这个方子,是独家秘方。不可外传。不过,只要娘娘吃了我这药,我敢保证,不出半个时辰,她的体热就能消退。” “你的药,当真能让皇后半个时辰后免受病痛之苦?”李承启走近赖阳明。紧紧地看着他,只愿他不是说大话才好。 他的威严,到底是让赖阳明有几分忌惮的。赖阳明想了想。方才点头,继而信誓旦旦地做下了保证。 李承启坐到沈嫣的床边,只用后背道:“你留下来,其他人可以走了。” 赖阳明不知道他令留下来的是否是自己,便左右看了看。见胡太医等人就要退下了。他方才确定,皇帝是要他留下来伺候的。 “朕还未传召你到西宫。你怎就自己跑来了?”胡太医等人走后,李承启这样问赖阳明。 赖阳明这才与他解释,自己听闻西皇后淋了大雨高烧不退,又知她近日来多有劳累,便知她此次的病症非同小可,做了十足的准备,他就自主赶到西宫了。他还笑呵呵道:“娘娘指名要微臣专为她看诊,微臣自当时刻关注娘娘凤体安和。” 李承启微微点了点头,没再做声。 却说胡太医等人走出西宫,个个都无好心情。他们早在前朝时便是宫里的太医,行医多年,今次在皇上跟前输给一个村野“郎中”,他们心里,实在憋屈得厉害。 “胡太医且留步。”雨中突然响起了一位姑娘的喊声。 三位太医留步,循着声音的来历,看到了一位长相清秀,样子机灵的宫娥。被唤的胡太医更是仔细将对方瞧了瞧问:“姑娘适才可是喊了老夫?” 走上前来的,原来是灵莺阁的红浮。当然,三位太医并不认识这个叫做红浮的姑娘。她上前,向胡太医行了礼便道:“华清殿小荷,得知西皇后生了病,胡太医深夜入宫为娘娘诊治了,便在此处等您。” “你在此等老夫?有何事?”胡太医很有些惊异,其他两位太医也相互看一眼,露出了不解的样子。 红浮忽地跪到地上,请求道:“素闻胡太医救死扶伤,不问身份贵贱。华清殿小荷今次斗胆,请胡太医为我一个姐妹诊治。” 宫里的规矩,身份卑微的宫人,生病有药吃,却是无医。没有人会给她们看病诊治,便是病重,也只能请来方子,去太医院取些药吃。为此,红浮的请求,不是谁都敢搭理的。 自然,这等事胡太医还是敢搭理的。胡太医为人慈善,对弱者,常备有怜悯之心。很快,他便虚扶了一把“小荷”,让她从地上起来,并答应了她的请求。而后,他还嘱咐了同僚先行离开,并请求他们,不要将今次之事,传扬了出去。 “胡太医放心,你要行善事,我们自不会胡说八道的。” 于是乎,胡太医便随了红浮,来到了华清殿的下房――而非灵莺阁。红浮带他为她在华清殿认识的姐们苗儿诊治了一番。但望闻问切之后,胡太医发现,这个叫做“翠翠”的宫女根本没病。 胡太医顿时生怒,厉声问化名为“小荷”的红浮:“她没病,你却央求我来此走一遭,岂非愚弄老夫?” 红浮看一眼苗儿,苗儿便跪到了地上,以一副楚楚可怜之态道:“胡太医,我让小荷把您请来,是有一件要事想要告诉您。” 她这一跪,令胡太医又是一惊。他问:“何事?” “胡太医,您可知吴太医去哪儿了?”苗儿问。 听言,胡太医不禁诧异地看她,“你知道吴太医去哪儿了?”他屈身,将苗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吴太医少年时便是胡太医的同窗,两人虽性格不合,但之间多少是有些情分在的。自西皇后登基大典那一天,吴太医入宫为西皇后看诊后,胡太医就没再见过吴太医,他一直觉得古怪,但却不敢多问。今次这个不认识的宫娥,竟突然提起吴太医,不免引起他的注意。 苗儿告诉他:“胡太医有所不知,头前西宫杀了一个南昭人,将其尸身抛在了后宫南面一口少有人至的枯井,但这尸身,却并非尸身,而是另一个活着的南昭人为了逃命,而装成的尸首。她被焦贵妃的兄长安西候所救,不仅说明了自己的来历,还告诉了安西候,在那枯井下,有一具真正的尸体。后经安西候查实,那具尸体,正是吴太医。” “啊……”胡太医听闻自己那少年同窗被人害死了,不由得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叫声。 “焦贵妃和安西候都揣测,吴太医是在西宫被害。”苗儿接着道,“但焦贵妃和安西候,并不打算追究此事。” “胡太医?”见胡太医无法从这噩耗中回神,红浮忙唤了他一声,急急道:“你当为吴太医报仇才是啊。” “报仇?”胡太医看着她,神色之中有些疑惑。他想了想,忽而将红浮和苗儿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问:“吴太医便是被人害死了,与你二人又有何干系?” “吴太医对小荷有救命之恩。”苗儿上前,真有其事道,“他含冤而死,便是我的主子不想追究,我也要查出他的死因,为他报仇才是。胡太医……”她又跪地,哭得梨花带雨道:“胡太医,现在只有你能帮小荷了。” 胡太医许久没有做声。他满心想的,若吴太医之死属实,那他在西宫,是出了什么事才遭此一劫。而就在他想得心发慌的时候,红浮一句“定是吴太医发现了西皇后暗结珠胎的事实,才被西皇后所害”的话跳进了他的耳朵里,惊得他浑身一颤。 “你说西皇后有喜了?” 红浮一笑,“不是有喜,而是有祸。大家都说西皇后在外头有男人,他肚子里有那个男人种下的种也不无可能。” “胡太医适才在西宫为西皇后看诊,就没有发现吗?”小荷接过红浮的话,有意问胡太医。 “西皇后身子羸弱,脉象十分虚浮,老夫并未把出喜脉。” “那胡太医不妨明日再为西皇后诊脉看看?”苗儿提议。 “没有机会了。”红浮叹息一声,满是失望道,“适才西皇后不省人事,才给了几位太医为她把脉诊治的机会,明日她清醒过来,断断是不会再让他人为她诊脉的,除了她从宫外带回来的那位医士赖阳明。” “这可如何是好?”苗儿又是着急,“西皇后只要瞒过这十天半月,便可谎称肚中骨肉,是皇上的龙种了。” “若西皇后怀有他人骨肉之事当真,老夫绝不让她用谎言欺骗皇上!”胡太医义正言辞,心道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查查清楚,这两个丫头所言是否真实。若是真的,那他定要揭开西皇后的丑行。 他愤然离开后,苗儿拭干眼泪,便与红浮相视而笑了。她们互相赞赏了彼此的演技,不过,她们并不觉得自己演的戏是最精彩的。她们都十分之肯定,精彩好戏,明日才真正开始上演。 第200章 :喜脉 “红浮,你真能肯定,西皇后肚子里有了一个野种?”欣喜过后,苗儿对于明日的事,竟又有些怀疑了。 “肯定有的。”红浮却是毫不犹豫答。 “那适才胡太医如何说没有把到西皇后的喜脉?” 红浮一愕,忙讪笑道:“他不是也说了,是西皇后身子虚,脉象虚浮嘛,明日他会想办法确认的。”她暗自又将焦贵妃送西红花至今的日子细细数了一遍,确定是七天无疑,她心头便喜滋滋的了。 天还未亮,皇帝要早朝,各宫之人便已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西宫内,沈嫣吃了赖阳明的药,果然退了烧,李承启便也放心地上早朝去了。临走时,他令赖阳明就守在沈嫣的寝殿外,随时听差遣。 赖阳明可说是一夜未睡,皇帝走了,他便倒在外殿的椅子上,放松地睡着了,很快就是呼声震天,直让惜玉听不下去。 惜玉摇醒他,不满道:“赖医士,你呼噜声如此之大,就不怕吵着娘娘休息?” 赖阳明眼皮也不抬一下,咕哝一声“便是天打响雷,娘娘这会儿也是醒不来的。”说罢他的呼噜声又发出来了。 “你这话是何意?赖医士?赖医士!” 惜玉最后这一声大喝,吓得赖阳明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了身。他揉着眼,气愤地转了一个圈,而后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斜着眼睛十分郁闷地看了惜玉好一阵,方才与之解释清楚道:“娘娘昨夜高烧不退,吃了我的药,病是除了,但这身体却是万分虚弱的,睡觉自然要比往时更加深沉许多。我可以睡了吗?” 惜玉思索着点了点头,没再打扰赖阳明。一夜都在紧张和焦急中度过。这会儿沈嫣无有大碍,她也觉得甚为疲惫,进到沈嫣的寝殿,见沈嫣依然熟睡着,她趴在她的床边,也便睡着了。(..tw) 天亮时,胡太医独自一人来到了西宫。他对苏游说,昨夜为西皇后诊过脉,发现了一种古怪的脉象,他回去查过医书。得知如此脉象,实为身体不吉之征兆。但他又不十分确定,西皇后的脉象。便是医书上所述的那种脉象,为此,他一早赶来,便是想看个究竟。 苏游听他言之诚恳,想了想便道:“胡太医且稍等。我进去禀知了娘娘,再与你回话。”可是,他进到寝殿,发现沈嫣还未醒来便又折回到了胡太医跟前,并与之解释了自己的难处。他道:“胡太医,娘娘尚未睡醒。你不如晚些时候再来?” “诶!娘娘凤体康健事大,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繁文缛节?”胡太医严肃反问之,便往殿内大步走了去。还对紧跟上来的苏游说:“冒失之罪,我一人承担便是……”说罢此处,他循着屋里的呼噜声源,看到了赖阳明在椅子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样子。他不禁鄙夷地冲他摇了摇头,而后继续往西皇后的寝殿方向走了去。 在沈嫣床边睡着的惜玉。顿时惊醒了。她睁开眼时,胡太医正隔着薄如蝉翼的丝帕为沈嫣把着脉。她不禁骇然一吓:娘娘又怎么了吗?她惶然看站在身后的苏游和崔嬷嬷。 崔嬷嬷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做声,以免打搅了胡太医为西皇后看诊。 胡太医静心凝神,在沈嫣的腕间试探了许久许久。突然,他的眼睛兀地睁大了,他在沈嫣腕间的手指,也不自禁弹动了一下――他到底是把到了那个令他彷徨不安的脉象。 苏游、崔嬷嬷等人只见他脸色大变,额上也出了不少的细汗,皆觉不祥。急躁的惜玉第一个跳出来问:“胡太医,娘娘的身体可还好吗?” 胡太医摇头,却并不回话,只是迈开步子,就要往殿外走。[..tw超多好看小说] “胡太医?” 寝殿门口,赖阳明擦着哈喇子走了进来,险些与胡太医撞个满怀。见胡太医匆忙要离去,他一把拽住了他,“胡太医你何时来的?” “休要多事!”胡太医冷声,拿掉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再行迈开了离去的步子。 赖阳明莫名,只见惜玉三步跨作一步走了上来,抓着他便是往西皇后的床前拉扯。她还一边道:“赖医士你快些看看娘娘。适才胡太医为娘娘诊过脉就那样落荒而逃了,莫不是我们娘娘的身体……” 她言语间,几近冒出来哭腔,赖阳明未免心烦,忙伸出手,示意她不要多言,旋即便坐到了适才胡太医坐过的椅子上,端正身体,静心为沈嫣请脉。 惜玉等人只见,他脸上原本浪荡不羁的样子渐渐消散了去,眉头紧锁,眼珠子也一眨不眨了,似是探知了何等了不得的事一般。 “赖医士,娘娘身体如何?”便是崔嬷嬷也沉不住气了,接连见到两位医者在为西皇后诊过脉后出现这等神色,她心里不由得咯噔咯噔地跳坏了节奏。 赖阳明张了张口,很快便闭紧了双唇。面对惜玉等人的追问,他一个字也没肯说。他来到殿外,看了看外头越来越亮的天光,突然严肃地看向苏游问:“胡太医怎么又来为娘娘诊脉了?” 他这样的严肃,是整个西宫的人所从未见过的。一向嬉皮笑脸的他,突然间这般严肃,都让久经后宫风云的苏游有半晌的吃愣。苏游默了一刻,方才将胡太医到来时的说辞,一字不落地讲给他听。 赖阳明听完苏游的话,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在屋内,焦躁地转了一个圈圈,终于吩咐惜玉道:“快将娘娘叫醒。” 惜玉以为沈嫣的身体出了大问题,听了赖阳明的指令,她连个为什么都没问,便往寝殿内走了去。 赖阳明又对苏游道:“苏公公,还要劳烦你派几个人,速速跟上去看看,胡太医从西宫出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记住,找几个机灵的,千万莫让胡太医发现了才是。” 苏游虽有满心的疑惑,但他想了想便没多想,答应了赖阳明,点头便要去办事。 “且慢!”赖阳明却又突然叫住他,补充道:“若胡太医要见皇上,就让派出去的人先把他抓起来。” 苏游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头离去。 “赖医士,究竟出了何事?”崔嬷嬷又一次问赖阳明。 届时,寝殿内的沈嫣已被惜玉唤醒。知她醒来了,赖阳明便急急走了进去。不管沈嫣刚醒过来还有些懵然的样子,他便请求道:“娘娘,微臣有件事,要私下与您说。” 听言,惜玉更加着急了,甚至不问规矩,径直道:“赖医士你当真是急死人了,娘娘身体是否有大碍你倒是直说呀。” 赖阳明不做声。 “惜玉,崔嬷嬷,你们去外面候着吧。”沈嫣终于吩咐下去。她倒要听听,赖阳明有何秘密之事要与自己说,竟如此郑重其事。 惜玉和崔嬷嬷走后,赖阳明便大步走到了沈嫣的床边,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告诉她:“娘娘,胡太医和微臣适才为您诊脉,把到了喜脉。” 沈嫣只觉晴天霹雳。但她恍然又发现时间不对,她不禁瞪视赖阳明,声音极低,但却有力道:“这不可能。本宫没有过……如何会有喜脉?” “事到如今,娘娘如何还瞒着微臣?”赖阳明蹙眉道,“微臣自会站在您这边,助您瞒天过海。” 沈嫣于水深火热之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但她却并不觉得轻松,毕竟时间的确是不对的。她道:“那本宫问你,再是高明的医者,在孕者有喜多时能把出喜脉?” “月余即可。” “那便不对。”事到如今,沈嫣也不瞒他赖阳明了,“本宫与他交合,时隔至今,还不过二十余天。既是二十余天的日子,你们又如何能把出喜脉?” 她与人苟合的事都说出来了,赖阳明自然相信她所言非虚。但他适才,的确在她腕间把到了喜脉啊。为了确认无误,他又请她伸手,再为她探了探脉象。 “的确是喜脉无疑。”结果仍是如此。 “怎会如此?”沈嫣低眸,几乎不敢相信,同时她也想不明白,这其中原因究竟何在。而不待她冷静下来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承启已下早朝回到西宫来了。这个时候,沈嫣断断是没有心情去应付李承启的,为此,她对赖阳明说罢一句“就说本宫还未睡醒”便躺回到了床上。 进到西宫寝殿的李承启,听赖阳明说沈嫣吃了他的药会睡得久一些,反而高兴地说:“睡得久一些是应当的。朕的皇后这些日子太过劳累了。”他伸出手,想要抚摩沈嫣的脸颊,但转念怕扰醒了她,便又将手收回去了,只一脸满足地看她。 感到身边一直站着一个人影,他不禁抬眸看一眼,见赖阳明还杵在那里,他便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你也累了一夜,回去歇息吧。” “微臣不累,微臣在此等娘娘醒来,确诊了娘娘无碍再行离去不迟。” “也罢。”李承启应声,但想想还是让他到外殿听候吩咐去了。 退去屋内所有侍者,他便握紧了沈嫣的手,好不怜惜。 装睡的沈嫣已然想明白,若不是天意捉弄,便是有人要害她。而无论如何,她都告诉自己,她不能让如此爱惜着自己的男人知道自己“有喜”一事。 第201章 :挽救 “皇上,老奴有事相禀。”就在李承启守着尚未醒来的沈嫣时,苏游在寝殿门口鞠身禀话了。说话前,他还看了一眼赖阳明。 赖阳明一惊,心中顿生不祥之感。 李承启走出寝殿,问苏游有何事相禀时,苏游却没有吱声。李承启了然,便又打发了赖阳明到寝殿守着沈嫣,有意支开他。 苏游在外头,果然将胡太医来过一事全盘说给了李承启听。 寝殿内,赖阳明感到大事不妙,忙在沈嫣耳边轻唤:“娘娘?娘娘……” 几声后,沈嫣弹开了眼皮,见在屋里伺候的,仅有崔嬷嬷和惜玉,她便也顾不得那么多,在崔嬷嬷和惜玉万分惊诧的目光下坐起了身,低声问赖阳明:“苏公公也知此事?” “胡太医一走,我便让他派了人跟出去,哪里想到皇上这么快来了,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把事情抖搂出去啊。” 沈嫣脑中嗡嗡作响,只觉这纸快要包不住火了。当真是天要亡她吗? “娘娘,现下可如何是好?”赖阳明一心以为是自己犯了糊涂,信错了人,做错了事,心底十分愧疚,为此,这个时候只要沈嫣给他一个解决的方法,便是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会去做的。 “不能让胡太医见皇上面。”沈嫣压低的声音,直直的眼神,让人听了,看来,都以为是一种冷厉。 “我这就去,便是想尽一切办法,我也不让娘娘因为此事受累。”赖阳明信誓旦旦说罢,便跑出了门去。 沈嫣的目光,扫过微张着嘴想要说话的惜玉和皱着眉一脸心忧之色的崔嬷嬷,什么也没说,二人便已明了,不管出了何事。她们都是不会多嘴的。 外面,赖阳明对李承启道:“皇上,娘娘醒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李承启便大步来到了沈嫣身边,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关怀。沈嫣一边应付,一边却是心惊胆战。赖阳明当着李承启的面,确诊沈嫣的身体已无大碍。便告退欲行离去。然而,李承启叫住了他。 “待胡太医来过,你再走不迟。”他倒要听听看,究竟胡太医和他赖阳明,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沈嫣和赖阳明,对撞的眼神皆显一刹的惊惧。他们都知道,胡太医一来,只要说出实情,他们便是大难临头了。 沈嫣一边担惊。一边还要以一种莫名的姿态问李承启:“赖医士都说臣妾身体无碍了,皇上还要胡太医来做什么?” “胡太医来看过,朕才放心。” 看来,李承启暂且仅以为赖阳明和胡太医有什么诡秘,还并未对沈嫣起疑。 这时,为沈嫣送药的宫娥走了进来。见这宫娥一来,崔嬷嬷便上前接药。众人只听“啪嗒”几声,药碗掉在地上,摔碎了。那宫娥着急忙慌一阵,心惊肉跳地跪到地上请罪求饶。 “罢了。”沈嫣知这是崔嬷嬷做了手脚。心头不觉一喜。明白崔嬷嬷此举用意。她更是不以为意道:“药洒了,再去煎一碗来便是。”说罢她顺势吩咐了崔嬷嬷去下房看着点,免得下房的宫人毛手毛脚的,又出什么岔子。 崔嬷嬷顺利地走出了寝殿。而她能顺利地走出寝殿,更进一步证明,李承启的疑心还不在沈嫣身上。 离开寝殿,崔嬷嬷便趁人不注意走出了西宫。她知道。当日在宁安知州府当差不顺投奔了宁安侯府,并得到沈嫣重用的林觉就在宫里做了御林军,还是个二等护卫,若能找到他帮忙,阻挠胡太医去见皇上一事,许或能够达成。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崔嬷嬷不畏严寒不停奔走了约略两盏茶的功夫之后,她终于找到了林觉。与之道明情况。林觉便应了她的要求,答应同她一起找寻胡太医。 西宫内。许久不见崔嬷嬷拿药来,沈嫣便又吩咐了惜玉去下房看看。于是,惜玉也走出了西宫。她知道,宫里可找之人,当下唯有林觉一人而已,倒是宫外,她能找的,还有贤王李承茂。 她知贤王对自己的主子情深意重,便是出了天大的事,他也会为之挺身而出的。她想,就算胡太医见到了皇上,她也要把这事告诉贤王才是。为此,她决意想办法出宫。 出宫对她而言,并非什么难事――她已不是头一次偷溜出宫了。而就在出宫的路上,她看到胡太医正被西宫三五个太监请了回来。她没有多想,只愿林觉和崔嬷嬷能拦得了他们一时。 走出高高的宫墙,她直奔贤王府。可幸的是,她刚出宫不久,便遇上了贤王李承茂的轿舆。 李承茂这日,正巧想起来去慈安宫看望太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去看过她了。外人都说,兵部尚书韦斯礼去慈安宫的次数,都要比皇帝和贤王加起来去的次数多。这样的话,他是不愿再听到的。 见到沈嫣的贴身侍婢惜玉,他忙让人落轿,并将惜玉叫至一边问:“出了何事?” 惜玉跑得快,这会儿有些喘气不均,因此,她只对李承茂简短道:“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胡太医见皇上,否则就大事不妙了。” “到底出了何事?” “我也不知道,总之娘娘对胡太医见皇上一事很是恐惧,那定是出大事了。详尽的,我也不清楚。王爷您快些想想办法吧?娘娘说不能让胡太医见皇上,那便是千万见不得的。” “现下胡太医何在?”李承茂虽不知出了何事,但听了惜玉的话,他也不敢怠慢了,当即便要拿主意。 “胡太医正在去西宫的路上。” 他胡太医在前,李承茂却在后头,要阻拦胡太医与李承启见面,还真不是简单的事。李承茂踱步想了想,终于在惜玉跟前站定道:“你回去,本王自有法子不让皇上见胡太医,只愿还来得及。” 惜玉本想问问是什么样的法子,但转念又将话咽回去了。应了声,她便往皇宫的方向折回了去。 李承茂入轿,只吩咐丁全:“去英亲王府。” 经过大街时,他又让丁全买了一坛子酒来给他。他在轿子里,一口气将大半坛子的酒都喝下去了。丁全和轿夫,只闻浓浓的酒香味。 英亲王府门前,李承茂满身酒气问王府守卫:“英亲王可在府上?”对方恭敬地答“在府上”,他便一把抓住他,对他醉醺醺地道:“速去请皇上来,就说,我今日非杀了英亲王不可。” 守卫听言大骇,刚想开口说劝,腰上的大刀便被李承茂抽去了。李承茂握着刀,直指那守卫,大喝道:“快去……快去请皇上来。若是晚了,皇上可就见不着他的亲兄弟!” 院内,一队王府护卫跑了出来,要拦阻李承茂。李承茂一见他们,便冲上去砍杀,几个人很快被他砍伤了。先前那守卫见状,还真往外跑了去,要将此事禀知给皇上。 而此时,宫里的林觉和崔嬷嬷已找到胡太医。他不顾后果便是冲杀出去,将西宫的几个小太监给打昏了。胡太医惊惧万分,想要逃跑,却终被他逮住。他与崔嬷嬷商议好,无论如何,都要先将胡太医藏起来再说。 “西皇后好狠的心啊。”胡太医气愤而绝望道,“为了自己的私心,杀了吴太医不说,现在又要对老夫动手了……” 林觉对他的话是听不懂,但未免他继续大喊大叫招惹了宫中侍卫,他便拿出一块帕子,塞到了他的嘴里。 然而,就在林觉和崔嬷嬷带着胡太医刚走不远,霍青看到了他们。 “霍将军……”见到霍青悄然出现在身后,林觉的魂都吓散了。 “他犯了何事?”霍青问。 林觉和崔嬷嬷本以为霍青是皇上派来的,听他这么一问,心底顿时又燃起了希望。林觉想了想,忙回话道:“胡太医今晨擅闯西皇后寝宫,末将奉命将其捉拿,带回西宫,听候娘娘发落。” 闻得此言,胡太医自是不停地摇头,做出十分冤枉的样子。 “那那边几个昏死的西宫太监,你要作何解释?”霍青并非是好糊弄之人。 林觉并非谎话精,面对霍青的质问,他显得有些无措。见此状况,崔嬷嬷兀地上前,跪在了霍青的脚下,直言请求:“霍将军,此事是娘娘之命,霍将军今次没有经过也没有看到,可好?” “娘娘因何要你们绑他?”霍青问,“那边几个西宫宫人,可是皇上派出来的?” 崔嬷嬷不做声,她只怕她说出是娘娘不愿这胡太医见皇上,他霍青是不会答应帮他们隐瞒的。不过,霍青只稍伸手,扯去胡太医口里的帕子,便从他口里了解一切了。 胡太医急急道:“皇上要见老夫,可娘娘惧怕老夫见皇上面,所以派了他们来害我性命啊。” “因何事皇上要见你,而娘娘又惧怕你见?”霍青问罢,却是在胡太医张口时突然伸手,示意他闭了嘴。他只道:“我带你去见皇上。”他以为,不该问的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见他要带胡太医往西宫去,崔嬷嬷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脚,“霍将军,你忘了那次身受重伤逃至侯府,是娘娘亲自照顾你直至深夜吗?” 霍青微愣,但他很快冷声道:“救命之恩,我在南昭时已尽数还清。” 第202章 :事发 霍青铁石心肠不肯相帮,崔嬷嬷也无奈。眼见着他把胡太医带走,她唯有告别了林觉,顾自回西宫去。 很快,霍青带胡太医来到了西宫外头,但走着走着,他的步子越来越慢,终于驻足了。 “霍将军如何不走了?”胡太医问。 “你此行见了皇上,西皇后会如何?”霍青问过,很快道:“我不要知道事由,只想听最坏的那个结果。” 胡太医想了想道:“会失宠于皇上。”他说的,不过他料到的最好的结果,而非最坏的结果。他这么说,只因他怕,若他说出最坏的结果是诛灭九族――自然,沈氏嫣儿已没有九族可灭了,但如果他这么说了,那霍青未必会放他进西宫。 听他这么说,霍青一刹沉默,终是带他进去了。 西宫宫殿内,沈嫣、李承启、赖阳明等人面上都表现得与寻常无异,实则个个暗藏心思。胡太医随霍青的到来,打破了他们面上的这种平静。 李承启问及胡太医早间因何到西宫,又因何在为西皇后诊过脉后仓惶逃离时,沈嫣和赖阳明只能认命地看着、听着。尤其是沈嫣,她屏住呼吸,只等那个可怕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除了娘娘和赖医士,还请皇上屏退左右。”胡太医竟还会顾及皇家颜面,当着许多闲杂人等,没有乱说话。 李承启听了他的诉求,让苏游领着其他人都退下了。 “今晨微臣给娘娘把脉,发现娘娘脉滑有数,如行云流水,是为喜脉……” “胡太医,”沈嫣立马打断他的话道,“这话你可胡说不得!”她只见李承启的脸色在听到“喜脉”二字之后,霎时蒙上了一层青绿。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微臣敢用项上人头保证,微臣所言,字字不虚。”胡太医说罢跪地,向李承启叩首,请求道:“皇上若不信,可请旁的太医来为娘娘再次请脉。” “哈哈!哈哈哈……”赖阳明突然一阵大笑,笑得直捂住肚子。这让沈嫣十分的莫名。而就在她不解而心慌,李承启的激愤之心就要发作之时。他笑着解释:“胡太医有所不知……哈哈……”他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大笑起来。笑了半天,他才平复,拱手对李承启说:“皇上,实不相瞒,微臣一早也把到了娘娘的喜脉。” 听言,沈嫣自然惊惑。但她没有着急做出反应,只听赖阳明接着道:“但这喜脉,并非娘娘有孕于身之兆,而是昨夜微臣那副药方子。给娘娘的身体,带来的假孕现象。” 原来,这是他突然而来的灵机一动。沈嫣心头的惶然之心和视死如归的决心,这下都可以放一放了。无论如何,便是赖阳明的说辞太过牵强,李承启也愿意去相信的吧? “此言当真?”是吧,李承启的怀疑之心动摇了。 “你……简直一派胡言。”胡太医自是不信的,他怒喝了赖阳明说,“老夫行医数十年,还未曾见过一种退烧药。可以给病人带来假孕之兆?老夫倒想问你一问。你这药若给男儿吃了,男儿也会出现假孕之兆吗?” “会啊。”赖阳明耍起赖来,那是什么样的赖话都说得出口的,并且说出口时毫不含糊。 胡太医气极,当即又问:“那你今晨如何派人跟踪老夫?你不就是怕老夫去告知皇上吗?还有,”他转向沈嫣,“既然是药的问题。皇后娘娘又如何派人抓了微臣,意欲谋害微臣性命?” “本宫何曾派人害你性命?”沈嫣反问。 赖阳明更是一脸轻松,“胡太医你误会了。(..tw无弹窗广告)娘娘和我就是怕你会多想,并告知皇上,徒惹麻烦,才派了人要拦阻你,非是害你性命。” “那……”胡太医被抵将得身子发颤,想了想终于又看向沈嫣。问她道:“那微臣想再问娘娘一句,那日娘娘行册封礼不慎摔伤。吴太医为您看诊后,您因何下狠手取了他的性命,并将其抛尸枯井?” 前头那么多的对白,李承启都可以选择去相信赖阳明,但旧事重提,他就很难不去深究了。当日,沈嫣杀了吴太医,他没有问责,更没有追问她因由,甚至帮着她将吴太医的死给掩盖了去,如今胡太医一句质问,倒让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他看着沈嫣,面上平静得一片死寂。 “皇上,臣妾说过,臣妾误杀了吴太医,是因为臣妾误把他看成了向臣妾索命的顾崇之啊。”沈嫣做着最后的挣扎,试图挽回这一切。 “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外头,元吉急急的声音传进了屋里。李承启却不打算理会。他以为,现下是出了天大的事,也比不得自己的女人是否给自己戴了一顶绿帽的事。然而,元吉的声音接着又响起了。他道:“贤王喝醉了酒,闯到英亲王府要杀了英亲王。贤王还说……他还说……皇上,您快去英亲王府看看吧?” “贤王还说什么?”李承启问。 “这……”元吉为难,支支吾吾地,半天没有做声。 “你进来。” 元吉进屋后,附在李承启耳边,告诉他道:“贤王说,他不是皇上您的亲兄弟,皇上您的亲兄弟,是英亲王。” 李承启一惊,心念:到底出了何事导致贤王发了疯,竟要说这等胡话?他是要天下人都来非议发生在他这个皇帝身上的匪夷所思之事吗? 当即,他迈开步子,吩咐元吉摆驾去英亲王府。不过,走出几步他还是回转身,来至沈嫣跟前,紧看着她,压低声音对她道:“你欺我,朕不答应。”说罢他反身,长袖而去。 听罢他的话,沈嫣瘫坐在了软榻上。不过,她很快问胡太医:“昨夜你为本宫诊脉,如何没有探到喜脉?你今早突然造访,可是听了谁的怂恿?你又是如何得知吴太医是本宫杀害的?” “娘娘,您的脉象是骗不了人的,您还是想想,此次如何脱身吧。”胡太医说着还“哼”了一声,似是胜利在握的样子。他还说:“恐怕此次,皇上很难再信您。微臣也绝不允许,皇上错认一个野种为龙种,便是拼了这把老命,微臣也会拆穿您的真面目!” “本宫问你的话,你当如实回答本宫。”沈嫣不与之争辩,只想听他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 然而,霍青很快进来了。他来,是奉了李承启之命,带走胡太医,以保他人身安危的。沈嫣嗤笑一声,李承启已经不信她了。他甚至怕她会像谋害吴太医那样,也谋害了他胡太医。 待霍青和胡太医都走后,崔嬷嬷和惜玉都进到了屋里。她们向沈嫣说明了一切,沈嫣却只苦笑摇头。 “一切皆枉然。”她长声一叹,起身往寝殿内走了去。现下她能做的,便是等待李承启的惩罚吧?不过,事到如今,她倒是什么也不怕了。她告诉自己,有了安阳平的孩子,这不怪她。她本身在决意把自己交给安阳平的时候,便不曾想过要回到宫里的。 却说李承启赶赴至英亲王府时,贤王李承茂已躺在英亲王府的花厅长椅上不省人事了。但英亲王却将他的胡话给听进去了。在他昏睡后,他思来想去想了许久,以为李承启篡夺了皇位却不改国号,并对他们这些刘氏皇亲,个个礼遇,实在是古怪得很。难道,贤王所说的胡话,其实并非胡话? 有了这样的怀疑,他便在见到李承启后大胆问询了一句:“皇上,死后的魂魄,真能寄托在一个活人的身上,延续性命吗?” “荒唐!岂会有这等事?”李承启只强硬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吩咐道:“你派人送贤王回贤王府,让他明日酒醒,再到宫里向朕领罪。”说罢他就要摆驾回宫。 他要回宫,向沈嫣问个清楚明白。 沈嫣再见他时,只觉他离开没有多久。她望着他,没有做声,他也看着她,许久没有问话。 沉默着,彼此能感到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这件事之前,他还对她关怀备至,她还为他对自己的疼惜而感动,此事一发,一切温暖的火焰,都化成不能复燃的冷灰了。 “你怀了他的孩子,是也不是?”李承启终于问话了。他这句问话,似乎是下定决心的最后一句问话。他希望她老实回答他。 “我说有人想害我,你会信吗?”沈嫣反问罢,看到他眼里的失望,她不禁有些激动。“我不可能有喜脉!我这喜脉……”她走上前,走至李承启身边,几近委屈落泪,“我也不知我这喜脉是如何来的,但我真的……不可能有喜脉的。” “你还要骗我!”李承启突然气愤拂手,将近在眼前的沈嫣吓得后退了一步。他却上前,一把抓住她,恼恨地看她。“你说你没有,那你……来人呐!”他一声吩咐,外头,元吉便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走了进来,他才接着问她:“你敢喝下这碗药吗?” 沈嫣知道,这碗药,是堕胎药。 第203章 :狠咬 看着元吉恭送到自己跟前的那碗黑乎乎的药,沈嫣只觉那是世上最为可怖的东西,如同李承启,赐了她一杯鹤顶红或是三尺白绫。 这碗药,她喝,那她肚子里极有可能存在的骨血便无活命的机会,她不喝,便是承认了她与安阳平有过的苟且之事。但她也委屈,她与安阳平行周公之礼还不到一个月,她身上的有喜之脉,究竟从何而来? “这药,是红花。”李承启明知她已猜得这碗药是什么药,他还是要分明地告诉她,以便她慎重地做出选择。实际上,他也惧怕她的选择。他将她看到这碗药时的反应看在眼里,早已痛心得厉害。他再不能不去怀疑,不去想了,他那样珍惜的嫣儿,竟然真的背叛了他。 “若我不喝呢?”沈嫣问。若她不喝这药,他会如何待她?他会杀了她,或是强逼她喝下这药吗?事到如今,她还在试探他的爱,挑衅他的忍耐。 李承启歘地背过身去,微微闭了闭目,声色哑然而低沉道:“你若不喝,我绝不强迫你喝。” 沈嫣心内一惊,鼻头很快酸涩了。她兀地伸手,带动宽长的衣袖,将元吉捧在自己跟前的药重重地扫了出去,摔在地上,发出震人心魄的刺耳声响,重重地刺痛了李承启的心,也让她自己的心,为之颤栗。 不知为何,看着地上一片狰狞样子,她落下了两滴晶莹的泪。而李承启立时回转身,大步走至她跟前,一把抓住了她,气愤而问:“为何要骗我?为何一次又一次欺骗我?我对你的真心你看不到吗?” 他低低的声音,如同一头伤了自尊的雄狮在低吼,寒厉的样子,令人瑟缩发抖。可是。沈嫣的身体虽在颤栗,眼里的泪光也在颤栗,但她依然是倔强的。她不服气。“都是我的错吗?”她反质问他,“你就没错?明知我爱上安阳,你为何还要千方百计找我回来?”她毫不避让他投过来的视线,接着道:“若你知道成全,今日之事便不会发生……” “啪——”她话音未落,耳边轰然。一边脸颊便是火辣辣的刺痛。 因为同一件事,他又一次掌掴了她。她分明看到,他垂下来的手不能如往常一样平静,乃至于他整个人,都在发生细微的颤动。他一定气极了。 她却用指尖抹去了嘴角溢出的血,嗤声而笑。 事已至此,她已不指望他会善待她了。她不紧不慢反身,往寝殿的方向走,意欲永远地离开他的视线。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李承启的声音。响彻整个殿阁,便是外头的崔嬷嬷和惜玉等人,也都听得真切。他不明白,东窗事发了,她竟是为何连句求得自己原谅的话也不肯说。她当真以为,只有他对不住她,她就没有对不住他的吗? “皇上不是说过,不会逼臣妾喝下那碗药?”曾经说好,他自称“朕”,她便不会自称“我”。寻常夫妻相处之习惯。就此终结。 “朕不强你喝药。并不意味着朕会饶你不死!”李承启声色俱厉。 “死了便死了。”沈嫣蓦然转身,再看他时,眼泪已干。她望着他,毫不畏惧道:“皇上赐臣妾一死,臣妾也便明白了,皇上您口口声声说的对臣妾的爱,也不过如此。便是下了地狱,臣妾也无需自责了。” 听言,李承启陡然冲上前去,直将她抵制墙上,伸出一条臂膀,拦住她让她逃无可逃。他瞪视着她,气得猩红的眼睛,如两团火炬。像要将她吞噬了一般。他喘着难以平和的气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她:“你倒是摸摸自己的良心。(..tw无弹窗广告)问是一问,我当真对你还不够好?还不够宽容?还不够爱吗?” 沈嫣撇开视线,没有做声。 “你说话。”李承启一手捏住她的下颔,厉声命令,“你回答朕!” 沈嫣还是不言语,他便气疯了,终于如同一条疯狗,咬在了她的肩头。 “咝……”沈嫣吃疼,却是咬紧了牙关,任凭他在自己肩头,那样不放松地咬下去。她觉得自己肩头的皮肉,已被他咬开了,她甚至能听到那温热的血,渗出皮肉时发出了咝咝咝的声响。 “皇上息怒。”便是李承启的忠仆元吉看了,也不忍心地跪到地上,为沈嫣说了半句求饶的话。他惶恐地以为,他的主子是要用这样疯狂的方式,要了西皇后的性命。 沈嫣的额头,后背,皆出了一层细汗。她痛得已不知道什么是痛了,直至李承启松开了在她肩头的牙关,她方才又一次感到,那样浓烈的痛,如同火灼。 “呵呵。”见她疼得脸色煞白的样子,李承启微张着嘴,冲她笑了两声。 沈嫣分明看到,他齿间沾染了自己的血,鲜红。她伸手,捂住火辣辣刺痛的肩头,低了眸不愿看他如同一个疯魔的样子。直到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他对自己的痛恨有多深。她低眸,也因她愧疚。 “皇上……”知道自己的主子不过是咬了西皇后一口,元吉虽然放松了些,但他还是惶然无措。他只怕,西皇后这次真把自己的主子给气疯了。为此,镇定了心神,他忙对外头大唤一声:“快!传太医!” “谁敢传太医?”李承启却是一句大喝,吓得元吉浑身打了个机灵。他看着沈嫣,冷酷道:“朕不准你问医,朕要你身上,永远烙着朕的印迹,永远摆脱不去。”原来,他以为元吉传太医是要给沈嫣看治的,他不知道,元吉喊太医,是想让太医来看看,他是否神智出了问题。 可不是?他这些行径和言语,不是一个发了疯的人才会有的行径和言语吗? 他当真为沈嫣的背叛气得不像个正常人了。他还对沈嫣说:“你永远,都是朕的女人!”说罢,他愤然转身,大步走出了这个死寂的殿阁。 来到外面,他冷声吩咐元吉:“派人封锁西宫,不准皇后踏出半步,更不准任何人踏入半步。她便是生病了,没有朕的命令,也不准让人来为她看治。” 直到这时,崔嬷嬷和惜玉等人方才知道,她们的西皇后此次是犯了何事触怒了龙颜。她们想,无论如何此事都是西皇后做错了,为此,在皇帝下达这样的命令时,她们都没有跪地求饶。她们以为,西皇后在宫外有了异心,皇帝知道了没有要了她的命,便已是天大的仁慈了。她们甚至还觉得,西皇后本有机会能够争取到更好的下场。 在寝殿为沈嫣宽衣,要为她清洗皇帝的咬伤时,崔嬷嬷忍不住问她:“娘娘,您适才为何不向开皇上开口求得原宥?皇上如此看重您,只要您开口,皇上气罢了,恼罢了,定会与您冰释前嫌,和好如初的……” 言及此处,她看到沈嫣肩头的咬伤,不禁骇然失色。一旁的惜玉看了,也心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沈嫣侧眸,余光扫过之处,只见那里一块血肉模糊。 “皇上实在狠心……”惜玉看着,只见那处皮肉几近剥离,都不忍直视了。 崔嬷嬷心疼万分,拭了一把老泪,能做的,也唯有为她小心地清洗。 “我若开口求饶,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沈嫣收回视线,不以为意地回了崔嬷嬷的疑惑。 月事迟迟未来,又加上吴太医前头的猜测,她已能断定,自己身怀有孕,是八九不离十之事。因此,她不喝那碗药,硬让此事以这样的结局收尾——无论如何,她要保住她跟安阳平的孩子。 自然,她知道若自己肯求饶,李承启气消了,也就原谅她了。但她也知道,他定不能容她肚子里育着旁人的孩子。她唯有用倔强去回应他,方有一线生机——因为她敢肯定,他李承启不会残忍地因为此事就将她杀害。她肯定他对自己的爱,胜过此事惹来的恨。 “娘娘,您真要生下这个孩子?”惜玉惶然而问,“您不想再做皇后,不想再……您要生下这个孩子,皇上会答应吗?您就不怕……”她实在不敢想象,主子的这个决定会招来什么样的恶果。 “我要这个孩子。”沈嫣坚定地看着她,不想再听她半句反对的话。很快,她又看向崔嬷嬷,告诉她道:“但我的喜脉,不该这时被查看出来。我与安阳,仅在入宫时的前三天才有过一次……至今不过二十余日,再是高明的医者,也不该把出我有喜脉的。” 崔嬷嬷和惜玉听了皆是震惊。 “此事着实蹊跷。”崔嬷嬷思索道,“老奴活了大半辈子,也未曾听过这等事啊。” “定是有人用了什么法子,故意陷害娘娘的。”惜玉说罢心头一喜,“那娘娘……娘娘您肚子里,未必有孩子啊,便是有孩子,那孩子也未必是安阳公子的。” “是安阳的。”沈嫣立马强调。接着,她将吴太医的话都说给了崔嬷嬷和惜玉听。她要她们知道,她肚子里有孩子,并且这个孩子,是安阳平的,而非李承启的。 第204章 :出逃 原本,沈嫣可以不说这许多的。如若他日能抓住此次陷害她的人,惜玉所说的,孩子未必是安阳平的种的话,未必不能用来作为博爱的由头。但她不想这么做了。 李承启的爱,她再不想自私地去利用。他不杀她,不伤害她与安阳平的孩子,她对他已是感恩戴德了。此次他既然认定她肚子里有了安阳平的孩子,她也不要再去祸乱他的心思。 此生,就算她辜负了他罢。 “崔嬷嬷,惜玉,我想逃出宫闱,你们可会相帮?”她知道,带着安阳平的孩子活下来,在这宫里,不是永远地被囚禁,便是生死无有定数。所以,她要逃出去。 但听得她说要逃出宫,惜玉却是立马跳出来拦阻。“娘娘这如何使得?”她道,“皇上便是知道您与安阳公子有过苟且之事,并怀了安阳公子的骨肉,他也没有将您处死,这足以证明皇上对您还是有情的啊。您只要留在宫中,找出那个害您之人,他日定有翻身机会的。” 她很有些激动。沈嫣逃出宫的决定,令她不安。她以为,她的前程是与沈嫣息息相关的。沈嫣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她身份也会贵不可言,沈嫣享有不尽荣华富贵,她也会跟之富贵荣华。而沈嫣若抛却这一切,那她,也就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并非她惜玉所愿,更非她的夫君严咏絮所愿。 惜玉的夫君严咏絮曾不止一次叮嘱惜玉,要她一定在西皇后身边好好伺候,万事都要为西皇后考虑。他说,只要西皇后宠冠后宫,她和他在这世上,便可富贵安稳。惜玉将他的话听到心底里去了。自然,她要拼力劝阻沈嫣放弃西皇后这个位置。 “娘娘若能走出这是非之地,倒也是幸事一桩。”崔嬷嬷无意与惜玉唱反调。但却语重心长地说出了自己心底所想,“出了这档子事,娘娘便是留在宫里,日后也免不了受他人的闲话。只是可惜……” 惜玉本要反驳她的话,但听得她说“只是可惜”四字,她又升起了一些期望问:“可惜什么?” “可惜了皇上对娘娘一片真情。” 崔嬷嬷完全是站在一个客观的立场去说这些话的。她活了大半辈子,看事情,自然也比一般人看得清透些。她了解沈嫣的心思。所以支持她的决定,她也知道她的离开,会再一次伤害到皇帝,所以她说“可惜”。 而无论如何,决定,只在于沈嫣。 “我要你们帮的忙并不难。”听得沈嫣说这话,崔嬷嬷和惜玉皆知,她心意已决。她道:“我仅需你们去帮我找些易容所需的工具来。” 身怀一技易容之术,逃脱宫闱于沈嫣而言便不是难事。她现在缺的。仅有易容要用的工具罢了。而想要在这个处处是李承启耳目的西宫找来易容用的工具,她唯有依靠崔嬷嬷和惜玉这两个心腹。 “娘娘您真的不需要再好好想想吗?”惜玉还是期望,她能回心转意,不逃了。 “惜玉,你可不能做一些令我失望的事。”惜玉再三的劝阻之言,终让沈嫣对她不放心了。 惜玉低眸,咬着唇终是点了头道:“奴婢不敢。” “你若背叛我,我便永不认你。”沈嫣还是郑重其事地警醒了她。 这话,惜玉不敢不当真。为此,她陷入了两头为难的困境。设法将西皇后留在宫中。她会永远失去她的信任。若真让她就这么走了,她在这宫里,也便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了。无论是哪般,她都是不得好的。她唯有在心中暗自祈祷,天公让沈嫣逃不掉。 崔嬷嬷可说是与惜玉朝夕相处之人。沈嫣能看出惜玉的心思,崔嬷嬷自然也看得出。来到外面,崔嬷嬷便劝告惜玉道:“惜玉。你可不能动什么歪心思。我们做奴才的,唯有听从主子的命令,才是应该的。”她还看着她,深沉地说,“娘娘待你我不薄,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崔嬷嬷,便是娘娘的决定是错的,我们也要去服从吗?”惜玉不无气恼问。 “娘娘的心思。未必在你我能揣度的层面。”崔嬷嬷上前一步,附在惜玉耳边低声问她:“若娘娘此举是以退为进。你却反其道而行,岂非坏了她的大事?”说罢,她和往常一样平和,反身离开了。 她的反问之言尚在耳边回荡,惜玉终于豁然开朗了。 接下来,她一边积极地为西皇后尽可能地找寻了易容工具,一边还传信到宫外,让早在京城定居下来的严咏絮准备好车马和干粮。她又一次告诉自己,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要成为西皇后最得力的帮手,最值得信赖的人。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惜玉问沈嫣打算何时出宫。沈嫣说:“事不宜迟,待会我们易容好了,便先后出宫。” “奴婢也要易容出宫?”惜玉很有些惊异。 沈嫣点头,还看了一眼崔嬷嬷道:“不仅是你,便是崔嬷嬷,也要和我一样扮成苏公公的样子。不过,我们要每隔两刻钟的时间才走一个人。”她顿了顿,接着部署:“记住,你们易容,目的不是为了逃出宫,而是乱人视听。在我之后,你们一个往光华门去,一个往太极门去,若被人识破,切莫惊慌,便是皇上问责,你们只管说是我逼你们这么做的。” 惜玉和崔嬷嬷倒都不担心自己被认出来会受惩罚,她们只担心这种法子是否真能让西皇后顺利逃到宫外去。听说很快就要行动起来了,她们更是显得不安。 “娘娘,您有几成把握?”崔嬷嬷问。 “十成。”沈嫣说着信心满满的话,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笑容。她做出出逃的决定,并不轻松,毕竟,她还有一个孩子――她跟李承启的孩子李翰,正是会走会笑,会牙牙学语,可爱得紧的年纪。 她就要抛下他,永远地离开了。在这之前,她最后一次哄他睡了午觉,最后一次在他的摇篮旁,流着泪看了他许久许久。现在的她,心已被人剜去了一般,疼痛过,只剩下冰冷和虚空了。 “去请苏公公来吧。”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非这么做不可。 苏公公进到殿内,还未看到沈嫣人,脑后便受到重击,当场昏厥了去。惜玉和崔嬷嬷一边悸吓不已,一边也算得麻利地将他捆绑了起来。 换了衣裳,易了容,拿了苏游的腰牌,沈嫣便要出门了。而走出几步之后,她突然反身,向着崔嬷嬷跪了下来。崔嬷嬷和惜玉皆是一惊,忙都跪地。 沈嫣噙着泪,请求崔嬷嬷道:“崔嬷嬷,大皇子就交给你了。你要代我好好照顾他长大成人。” 崔嬷嬷立时老泪纵横。她用双膝跪着来到沈嫣跟前,一边要扶她起来,一边道:“娘娘放心,老奴后半生,尽为大皇子而活。” “崔嬷嬷此番恩情,我沈氏嫣儿无以为报。”沈嫣说着往后移了移身子,伏地要拜一拜崔嬷嬷。崔嬷嬷拦她,她便道:“这一拜,你一定要受。你不受,我不安。” 崔嬷嬷再不好拦阻,便受了她这金贵的一拜。但沈嫣起身离去后,她还跪在地上,久久没有直起身子。 为这一幕,惜玉很是不解。她走至崔嬷嬷跟前,一边扶起她,一边问:“娘娘为何要嘱托你照顾大皇子?你不是说,娘娘此举,是以退为进吗?” 崔嬷嬷神色不留痕迹地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以拭泪作为掩饰,不急不徐解释:“娘娘是怕万一,此番退了,便无路可进。” “岂能退了,却无路可进?”惜玉听了不禁着急起来,“娘娘是不可以不回来的!” “你何须急性?”崔嬷嬷忙劝,“我说了,娘娘此举,不过是以防万一。” 惜玉默然,蹙着眉头许久没有说话。她可不认为,西皇后适才对崔嬷嬷那一拜,是以防万一的一拜。 崔嬷嬷心知现下如何劝也是不能劝得惜玉的信任的,索性一本正经问她:“惜玉,你当真以为娘娘留在宫里是最好的?” “这是自然。”惜玉毫不犹豫地答。她答话的语气,甚至充盈着一点怒气。她怒,这种问题,还值得一问吗? “好在哪里?”崔嬷嬷紧接着却是又问了一句。 “娘娘是皇后,是母仪天下的人,这份荣耀,是天下许多女人妄想了几辈子也得不到的,娘娘本不该放弃。”惜玉振振有词,“试问,若这等事发生在崔嬷嬷你身上,你是要争取抓出背后那只黑手,想法子挽回自己的名声继续做这后宫之主,还是抛却这一切逃出宫去隐姓埋名过那平常百姓的生活?” “无论如何,娘娘选择了后者。”崔嬷嬷说罢,一手温和地抚住了惜玉的臂弯,好言相劝道:“惜玉,你要记住娘娘提醒过你的话。 你若背叛我,我便永不认你。这是沈嫣对惜玉的警告,若不是崔嬷嬷这一提醒,惜玉倒险些忘了。 “你希望娘娘回来,日后有机会了再说。此次,你答应了娘娘,便不可欺娘娘,背叛娘娘,否则,你也是得不到半点好的。” 崔嬷嬷对惜玉又是讲道理,又是吓唬,终于摆平了她心底里挣扎着的暗涌。 第205章 :托付 天寒地冻,沈嫣一身苏游的宫人穿着,到底冷得直想打哆嗦。走在人来走往的宫廷,她却不得不强打精神,警惕地迈出一步又一步。 快走出后宫时,她迎头遇见了兵部尚书韦斯礼。他一身锦衣便服,手里拿着一本经书,想必他来后宫,又是为给太后讲佛而来。沈嫣低了眸退至路边让他先行,他走出几步却是回头问:“这不是西宫管事苏游苏公公?” 好在沈嫣能学人几把嗓音,暗自润了润便回了他的话。 “我听闻,”他接着道,“西皇后犯了事,皇上将其禁了足,此事当真?”说着他摘下了手上的玉扳指,要跟前人笑纳。 这一只玉扳指,剔透无瑕,定是上乘之品。沈嫣知道,苏游平日里不爱财,独爱玉器,若是他本人见到这只玉扳指,该是欢喜的。于是,她笑了笑,意欲接下这只玉扳指,以便知道,他韦斯礼想要探得西宫何事。 就在她刚抬手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玉指纤纤,怎么看也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手,为此,她忙缩手道:“韦大人想从我处探知何事,直言便是。这玉扳指是大人随身之物,我就不夺爱了。” 韦斯礼有些意外,到底是将玉扳指重新戴回到了自己的拇指上。旋即,他也不客气了,直言问:“苏公公可知,娘娘此次是因了何事惹恼了皇上?” 沈嫣想了想道:“这个问题,还请韦大人恕我不能如实相告,韦大人还是问些别的吧?” “那……”韦斯礼想了想,又问,“依苏公公看,娘娘此次可有翻身之日?” “没有。”沈嫣回答得干脆利落。她就要离开宫了,又谈何翻不翻身?宫里的魑魅魍魉,任她们自己玩儿去。她再不要与之周旋。答了话,她却分明地看到,韦斯礼脸上陡然闪过了一刹惊讶而不可置信之色,她不禁反问他一句:“韦大人怎还惦念着娘娘不成?” 韦斯礼听言有些局促,忙作笑不语。(..tw)微点下颔,他便要往慈安宫去了。待他从身旁走过,沈嫣也重新迈开了步子。 寒风过处,一缕女人特有的脂粉香味被韦斯礼嗅了去。而这是一种特别的。他熟悉的香气,他不禁顿步回头,目光锐利地打量起苏游来。 不对。他意识到什么,便是大步上前,拦了沈嫣的去路。 “韦大人还有何事?”沈嫣心觉不妙,却不得不装得镇定自若。 韦斯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方才问她:“苏公公手里,可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紧看过来的目光,令沈嫣在袖口握紧了拳头。并不自觉往背后藏了去。 “伸出手来。”韦斯礼突然用命令地口吻道。 “韦大人,你可莫要多管闲事。”沈嫣说罢反身,急忙迈开步子,欲行逃离。 然而,韦斯礼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臂弯,而后轻巧地看到了袖子下藏着的女人细长、白嫩的手指。看到这只手,他愣怔了许久。趁着他发愣之际,沈嫣用力甩手,摆脱了他的桎梏。但就在她想要快速逃跑的时候。她看到李承启坐着龙辇从前头往这边行了过来。抬着龙辇的宫人,步履匆匆。 回头看一眼韦斯礼,她只觉自己要完蛋了。令她意外的是,就在这关键时候,韦斯礼不仅没有揭穿她的真面目,反而大力抓住她,拉着她逃窜到了一株灌木丛后边。 灌木丛虽密集。但却矮小,为了不让坐在龙辇上的李承启看见,韦斯礼还用身体将沈嫣按倒,并与之紧紧地贴在了灌木丛的根部,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却是无意撞上她惶然的视线,一时竟有些移不开了。(..tw)她就在自己身下,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气息。他能感到。她的峰峦,在发生小心的起伏。她每一下呼吸,也谨慎得几乎屏蔽。 这个女人,曾经因为爱慕而追着他跑遍整个宁安城。如今,她是从云端跌入海底的凤凰,他则是她夫君的臣子,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命运却总让他遇见她,听说她……此时此刻,竟有一些不该有的心绪,骚动着他的心房。 “走了吗?”沈嫣低声问话,呵出的气息,夹杂着一股子醉人的香甜味。 韦斯礼因她的话而惊醒,连看也没看一眼周遭环境,便弹开了身体。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很快恢复惯常不苟言笑,傲视凡物的样子。 沈嫣也起身站好,四下看了看便有些不解地问韦斯礼:“你因何帮我?”在她看来,在这个时候他该是一个将她推出去,对她落井下石之人。 “你一回宫便想着去看望太后,此次,就当我还了这一份人情。”韦斯礼侧身对沈嫣,看也不看她。实际上,他选择拉着沈嫣藏起来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他自己也不大明白。 他随意的说辞,却令沈嫣于心中感慨了一番。当初到慈安宫看太后,她并不是出自对一位老者的爱心,相反,她是想看看她过得有多凄苦。而她之所以不让慈安宫的人欺负她,则是因为她想借此拉拢她的儿子韦斯礼。 这一刻,她只觉所有的恩怨都可以化作乌有了。她是一个即将离去的人,不会怨恨任何人,更不会招来任何人的怨恨。她想,只要走出这个宫闱,她便可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 “谢谢你,我走了。”她迈开的步子,是轻松自在的。 韦斯礼看着她的背影,忽而问:“离开皇宫,你要去哪儿?”他的样子,很有几分的严肃。 “我自有我的好去处。”沈嫣为他的多事而觉得诧异。他韦斯礼,何时开始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会关心旁人事的人了?她突然想到什么,犹豫一阵后终于道:“韦大人,我有一事相求,但不知你会否答应。” “何事?”她竟然向他开口说有事需要相帮,韦斯礼也很诧异,只是诧异的同时,他还生出了一丝欣喜的情愫。 “我此次离开宫,最不放心的便是大皇子。”沈嫣认真道,“韦大人,怎么说,大皇子都是你李家的骨血,你可否答应我,成为大皇子的人,留在大皇子身边,好好扶持他,看护他长大成人?”她望着他,眼里满是期盼。 听了这样的话,韦斯礼在一刹惊异后嗤声而笑。他以为,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曾经,他为自己摆脱世代不能在朝为官的宁安侯的身份而彻夜欣喜无眠,如今,他却也因为别人用自己的身体坐在那样万万人之上的高位而怨恨上天捉弄。在听得眼前的女人说,她与有着他的皮囊的人生下的孩子,是他李家的血脉时,他更觉万分讽刺。 一切好事,似乎都不属于他,却都与他有着摆脱不掉的干系。 “你不愿意,便当我没说过罢。”见他如此反应,沈嫣也意识到自己的请求过了分。她低了眸,转了身,终于要离开了。 韦斯礼却突然开口说:“大皇子流着李家的血,我看护他,是应该的。”他见过大皇子。在他看来,那是个可爱得不得了的孩子。他看了,心底会生出满满的父之爱。他甚至觉得,那个孩子本该是他的。 自然,能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沈嫣的心一下子变得更加轻松了。她相信,来日自己的翰儿有兵部尚书韦斯礼的拥护,在宫里的地位,会稳固如山。不过,她没有回头,只在嘴角荡开了一个高兴的弧度,而后便重新迈开了离去的脚步。 却说李承启着急到后宫,是因他在午间做了一个梦――他梦到沈嫣不见了。从睡梦中惊醒,他便要到西宫确认沈嫣是否还在。他赶到西宫时,扮了苏游的惜玉刚离开,徒留崔嬷嬷吃惊万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应对。 “皇后何在?”李承启直奔寝殿,不见沈嫣人影,当即便是怒然。 崔嬷嬷跪在地上,紧咬着牙,不说半个字的话。 “苏游!”面对沉默不语的他,李承启更是暴怒,当即上前,抓着她的领口,红着眼睛问,“朕问你,皇后去哪儿了?” “苏游”还是不吭声,他觉得万分诡异,但盛怒之下,他并未想到眼前的“苏游”其实并非苏游。他用力将她推了出去便来到外面,要元吉速速派人封锁皇宫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所有宫门。他还要人传话给霍青,要他将整个京城的城门也暂行封锁。 他想,便是挖地三尺,他也要把沈嫣找回来的。 而西宫有一位宫娥在看到李承启身后的苏游时,不自觉蹙起了眉头,心念:适才还看到苏公公出去了,怎么现下他还在殿里? “苏游,皇后是何时不见的?”李承启又问“苏游”。 “苏游”仍是不做声。李承启气极,大步上前便掐住了他的脖子,怒喝:“你哑巴了吗?” “皇上……”先前蹙眉的宫娥终于站了出来,她看着苏游,很有些胆怯道:“奴婢适才看到……看到苏公公出去了,他……不是说,娘娘易容之术了得……” 她话音未落,李承启便从“苏游”的脸上,找到了那一道熟悉的痕迹。他伸手,快速撕下了“苏游”的面皮,看到了崔嬷嬷沉静的面庞。 “追!”一声令下之后,他气恨地将“苏游”的面皮揉成一团,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沈嫣会逃跑,他早该料到,而不是梦见。 第206章 :追寻 由于沈嫣扮作苏游离开西宫时都做到了隐秘,而惜玉扮作苏游时没有做任何防范,为此,元吉一边派人传令封锁宫门,一边把剩下的精力都放在了前往太极门的惜玉身上。(..tw无弹窗广告)当他的人在去往光华门的路上追到惜玉所扮的苏游时,他们还对她予以了十分的恭敬。 “娘娘,还请随奴才回西宫,皇上正在西宫等您呢。”元吉微鞠着身,样子十分的和善。 惜玉知皇帝已发现了西皇后出逃一事,一时间百感交集。问心,她是不希望西皇后从此抛下尊贵的身份离开这宫闱的,但她又恐自己一句多言,便是对她的背叛,到头来什么好都得不到,反遭了她的嫌恶。 心中纠结,本应该在这个时候装得镇定,以拖延时间的她,终露出了几分惶然与不安之色。 “娘娘,请吧?”元吉又催促了。说罢这话,他抬眸打量了一眼跟前的“苏游”,不禁暗叹:西皇后易容之技艺,着实了得,便是这样近的距离,他也没能看出半点破绽。 惜玉犹豫着反了身,缓步往西宫的方向迈开了步子。想到西皇后这会儿已然出了宫,她心里更是慌乱得厉害。她只怕,时间再流逝一点,皇上就越难将西皇后找回来一点。 她行走的步调越来越慢了,终于停在原地,大声道:“本宫不回去。” 只这一句话,元吉便听出来不对了。这说话的声音,哪里是西皇后的声音?元吉渐渐地直起身,两眼更是直勾勾地看“苏游”,终于在他脸颊上,找到了假面与真面交接处的痕迹。“请恕奴才无礼。”说罢他快速伸手,扯去了惜玉的假面。 见到此“苏游”并非西皇后,他不禁怒色问:“娘娘去哪儿了?” 惜玉自然不答。(..tw)她故意用自己的口吻说了一句话,本就是在冒着背叛沈嫣的危险。她若再多嘴。那便是不想好了。她想,她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元吉没有令她失望。很快他便下令道:“去各宫宫门问询清楚,在此之前出宫的,可有西宫管事苏游。” 李承启听到这个消息,气恨得直掐住惜玉的脖子,要她说说清楚。沈嫣到底往哪里逃了。在崔嬷嬷跟前,惜玉誓死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倒令崔嬷嬷好生意外。 “皇上,”崔嬷嬷见惜玉满脸胀得通红,只怕皇帝在盛怒之下真要了她的命,忙跪地求饶道,“娘娘只让奴婢等扮作苏公公的样子,隔两刻钟分别往光华门和太极门去,并未与奴婢等说过。她要去往哪个门。所以,娘娘去了哪里,奴婢等实在不知情啊。” 听言,李承启渐渐松手,终将惜玉丢了出去。旋即,他拂袖而去,没有留下任何话语。 沈嫣出宫后便在一家裁缝店换了一身男儿的衣裳,并稍施脂粉,涂黑了脖子、脸颊和双手。来到外面,她便是一位肤色略黑。但却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清秀公子哥了。 当她发现街道上急急忙忙像风一样扫过的御林军时。她便知道了自己出逃一事已被李承启察觉。她亦能想到,此时想出城,定然是出不了的。为此,他索性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李承启是聪明的,她也是聪明的。这个时候比个输赢,比的是耐性。 天很快黑了,外面的街道依然没有恢复平静。贤王府内更是热闹非凡――李承启在霍青的陪同下。亲自带了一队人马来贤王府要人了。 自然,从李承启口中听得西皇后白间出逃出宫一事,李承茂却大吃了一惊。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白间在街上看到的骚动的兵马,是因西皇后出逃一事,也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沈嫣从宫里逃出来了。但是。沈嫣从未到他府上找过他啊。 “皇上,您可否告诉臣弟。西宫到底发生了何事?臣弟听闻,您让人封锁了西宫,您为何要封锁西宫?娘娘出逃,是否跟此事有关?”许多的疑问,都在李承茂脑海里浮现了。面对李承启,他再也抑制不住不去想,不去问,尽管他知道,他从李承启处问不出什么结果。 “皇后当真没来找过你?”李承启不管他的疑问,对他所说的沈嫣从未来过贤王府一事,倒是充满了怀疑。 他以为,贤王是沈嫣现下最为信赖的人,她出了宫发现出不了城,定会找贤王相帮,他更加以为,只要沈嫣来找贤王帮忙,贤王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帮助她出逃。 “皇上,皇后娘娘何其聪敏?她若真心逃离皇宫,又岂会料不到你会到贤王府找寻?”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承启悟然,只觉自己自从发现沈嫣不见了,想事情也想不清楚了。从李承茂有些焦躁和担忧的神色里,他更是转了念。他想,自己的判断是错的,自己对贤王的怀疑,更是错的。沈嫣,岂会来贤王府自投罗网? 他的嫣儿是聪敏的,所以,他能想到的地方,她绝不会去。不过,无论如何,他就算是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他也要把她找出来的。 他很快下令,出动更多的御林军,在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地查寻“刺客”的下落。 沈嫣的出逃,让整个后宫也变得热闹了。此等热闹,盖过皇后的册封大典,更盖过新年宫廷盛宴。尽管后宫之人并不确切地知道沈嫣是犯了何事才被禁足西宫,又因何蠢钝地放弃了西皇后至尊的身份离宫而去,只是有些胡言乱语传来传去,却不能让人信以为真。 当然,灵莺阁的灵美人,还有华清殿的焦贵妃等人除外。灵莺阁的红浮和华清殿的雪儿,作为始作俑者,更是对其中因由了如指掌。只不过,为了不惹祸上身,她们对外什么都没说,除了她们各自的主子。 然而,焦怀玉听说这件事后并不高兴。与兄长焦仲卿商议过,她当晚便唤了灵美人到华清殿见面。 见到灵美人,她甚至免了那一套繁文缛节,开门见山便是怒颜相向道:“灵美人,你要陷害西皇后,如何还拉上本宫一起?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灵美人本在听过红浮讲这事时悸吓不已,但她早已想通了。她以为,红浮做得好极了。为此,面对焦怀玉如此怒气冲冲,并大有将一切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的架势,她并不慌张,反而笑道:“贵妃娘娘,西皇后出逃,不也是您所期盼的吗?怎么现下还怪起我来了?” “西皇后出逃,与本宫无关。”焦怀玉今夜找她来,其实就是要强调此事的。她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而遭了皇帝的痛恨。 “娘娘真会说笑。”灵美人却是不紧不慢道,“若没有娘娘您,太医岂会在西皇后身上把出喜脉啊。” 焦怀玉不禁蹙眉,几步走至她跟前,郑重问:“你此言何意啊?” 灵美人毫无胆怯之意,更不回避焦怀玉投过来的有些不安,但却依然盛气凌人的视线。她噙笑说:“我听闻,西红可以让人在七天后出现假孕之症。若不是娘娘您送去巴结西皇后的西红花,西皇后岂会被诊治出有孕?又岂会有现下这许多事?” 焦怀玉一惊,整个身子都颤了颤。她又是上前,一把抓住了灵美人,很有些气恨道:“那西红花……”她想了想,还是直接唤来了雪儿,欲意向她问过究竟。 “娘娘莫要多此一举了,那西红花,是我家红浮故意跟雪儿说的。”灵美人并不介意告诉她,从一开始,她那聪敏的红浮便为所有人下了一个圈套。 “是你?”焦怀玉气极,想了想更是不可置信问:“你就不怕本宫将此事告诉皇上?” “西红可是娘娘您要送的,这事,怨不得我。”灵美人不以为意道,“再者说了,娘娘便是将此事告诉皇上,无凭无据的,谁信啊?” 在灵莺阁的时候,红浮便跟灵美人说,此计,可谓一石二鸟之计。若焦贵妃不安分,可就要倒大霉了。现下看到焦怀玉脸上一阵煞白的惊惶模样,她不禁佩服起红浮的勇气和智慧来。 焦怀玉心知此事华清殿不能置身事外,于是紧看灵美人,压低声音问:“你想怎么样?” “我们现在可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灵美人叹息一声,忽而凑到她的耳边,也压低了声音道:“贵妃娘娘若不嫌弃,我愿与您同生。” 焦怀玉明白她的话外之音,很快露出了牵强的笑容。然而,灵美人却是接着道:“不过,娘娘不想生,我可不奉陪。”说罢她委身,无礼地离去了。 她走后,躲在帘后的焦怀卿神色严肃地走了出来。 焦怀玉见到自己的兄长,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几乎用哭腔问:“哥哥,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那该死的灵美人,竟早早地就摆了我一道!” “事已至此,灵美人事小,不能让皇上找到西皇后事大。”焦怀卿狠厉地说出句话时,眼里尽是凶光。 焦怀玉紧蹙着眉,眼神也变得万分凌厉了。 届时,宫外一家客栈来了一队奉皇命查找“刺客”的人马。吵嚷声,将沈嫣从浅薄的睡眠中惊醒了。 第207章 :血光 察觉到这队人马不过是李承启派来找寻自己的人马,沈嫣不禁暗叹:承启啊承启,为了找到我,你竟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只是,你真的以为,我是你想找,就能轻易找得到的吗? 领头将领让客栈内包括店小二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客栈大厅里站好了。而待他点完人数,再与店掌柜对质,发现少了一人的时候,沈嫣已然逃出了客栈。领头将领带人再次搜寻所有客房的时候,才知道少了的那个人,是从窗户上结绳而逃的。他断定此逃跑之人便是西皇后所扮,却已是为时晚矣。 沈嫣没有逃远。待这队人马离去后,她甚至跟了上去,直至他们进了另一家客栈。她耐心地等着他们劳无所获,再待他们离去后,她便进入这家客栈,安心地入住了。 而因为急于找寻到沈嫣的下落,午夜将至,李承启也不肯回宫去。他一身便装,仅让贤王和霍青,还有几名护卫跟着,来来回回不知在京城几条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走了有多少个来回。他的视线,总是机警地留意着周遭的动静,生怕错过一个细小的响动,便是错过了将沈嫣找回来的机会。 他不知道累,更不知道冷。当所有的街道都安静得几近死寂的时候,他终于站定了。握紧的双拳,昭示着他的怒火。他在心中又一次气恨地对沈嫣说:只要我找到你,我一定不饶你! 比起知道她怀了别人的骨肉更令他愤懑的事,莫过于她紧接而来的出逃了。他想,他此次一定不会原谅她。但他也发誓,一定要将她找出来,绝不能让她就此逃跑了,再与旁的男人在外头逍遥快活。 “皇上,夜深了,还是回宫吧?”李承启和贤王等人都是会功夫的。平日里不少锻炼身体,元吉不过是一个太监,跟着在北京城转了这几个时辰,他的双腿已是酸痛得厉害了。虽说他真心心疼主子,希望主子能顺利地找回西皇后,睡前便了却了这装烦心事,但他实在是累了,走不动了。.tw[]他只想回宫,好好地泡一个热水澡,而后倒头就睡下。 “皇上,您这样不休不眠地找也不是办法,不如早些回宫去。”李承茂也劝说起李承启来。他还道:“皇上若信得过臣弟,臣弟愿继续找寻西皇后。” 听言,李承启不禁瞅了他一眼。但他眸光之中闪现的,分明是一种不信任――他岂会信这个对自己的嫣儿从未改过爱慕之心的男人?若让他找到自己的嫣儿,恐怕他会把自己的嫣儿藏起来。而后找到机会就带她远走高飞吧。他信任何人,也不要信他。 “皇上,深夜寒气逼人,龙体要紧啊。”元吉见贤王说劝告之言了,想了想算是提议说:“皇上,这寻找西皇后的事,您交给王爷和霍将军去做,还有何不放心的?”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李承启。让霍青看着李承茂继续找寻沈嫣的下落,他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也罢。”他一声叹息,而后便吩咐了霍青道:“霍将军。就有饶你跟贤王一同帮朕找人了。”他看着他。别有意味叮嘱,“记住,无论多大的事,都要及时让人传信与朕。” 霍青心知他是对贤王放心不下,很快应声点了头。他曾因为还沈嫣救命的恩情而对李承启说过一个谎言。这个谎言,一直都让他内心充满着自责。他死脑筋,永远因为这点自责。而让自己去加倍地补偿,为此,他今后是绝对不会再做任何违逆李承启的事的。事实上,这一点恰恰是李承启心知肚明的,只是他从来没有点破罢了。他更是看到了霍青的自责心,才对他毫无防范,甚至更加信赖。 而无论如何,李承启愿意回宫的话。令元吉松了一口气。很快,他便让轿夫将轿子抬到了李承启身后。请他入轿后,便是心内窃喜地往皇宫的方向走了去。 送走李承启,李承茂的目光落在了霍青身上。他问他道:“我听闻,西皇后本可避免今次的劫难,是你从她派出的人手中截下了吴太医,才有这后头许多事的。” “我此生,只忠于皇上一人。”霍青微抬着下颔,侧着身,视线坚定地落在了远处。 “你可知那夜在侯府,西皇后是如何细心照看你身上的伤的?”李承茂温和的声音,在见到眼前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时,终也忍不住提高了些。然而,那夜的情形,他不愿再想,更不想再提,他只郑重地告诉他:“那夜若没有西皇后,你必死无疑。” 霍青听言有些不平道:“西皇后救命之恩,我已在南昭时尽数还清。王爷难道还想我怎样?” “救命之恩,岂是一次就能还清的?”李承茂说,“你幼时得前朝文帝所救,因此你衷心,之前被西皇后所救,你不报恩也便罢了,反倒恩将仇报……” “王爷休要逼迫我了!”霍青打断他,不服气道,“我没有做对不起娘娘之事,是娘娘对不起皇上,我不过奉命行事。”说罢他大步走了出去,再不理会李承茂。 看着他反身走开的背影,李承茂勾起唇角,笑了。他方才明白,霍青并非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经他这么一说教,他还不是做了正确的事? 霍青离开,便是给了李承茂自由行事的机会。霍青或许是这么想的:若贤王能找到西皇后,助她一臂之力,也算他没有恩将仇报了。 当然,他心中是充满矛盾的。一方面,他不希望贤王找到西皇后,更不希望贤王帮助西皇后逃跑,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西皇后被抓到,而后在宫里,遭人唾弃,甚至永远得不到皇上原谅,而后慢慢老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在空寂的街道上大步走着,他更不知自己此刻应该做点什么。而就在他心中百般是愁的时候,他听到前街拐角处有冰刃相拼的声响。他忙化作一道长长的影子,急速跑了过去。 来至近前,他惊然发现,是一帮子黑衣人,拦下了皇帝的轿舆。 为数不多的几名侍卫,正在拼死护主。霍青毫不犹豫,很快加入了这场打斗。从身手上看,霍青发现这帮黑衣人训练有素,并非三下两下便能完全退去的,他便命令皇帝的护卫道:“你们带皇上先走!” 然而,李承启却从轿舆里走了出来,直身面对这些大有来头的黑衣人道:“朕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能耐,能伤得了朕。” “皇上,小心暗箭难防!”霍青大叫一声,要他回轿舆里去。 李承启却是不听,硬要站在危险的地方。霍青甚至发现,他明明功夫不低,却在黑衣人袭击他时,丝毫不避让。 “皇上……”任是霍青本事再大,也挡不住这么多气势汹汹的不善者。李承启很快被一名黑衣人的利刃刺中了胸腔,惊吓了所有人,更是惊吓了元吉。元吉大叫一声,已是惊慌失措了。 霍青伸手,用尽所有力气,方才将刺进李承启胸腔里的剑刃给折断了。他又是命令其他护卫,速速护送皇帝回宫。 惊险的一夜很快归于平静。李承启被抬回宫时,已是不省人事。 翌日一早,皇帝在宫外遇刺一事不胫而走了。大街小巷上,无处不再流传着这件事,便是沈嫣,也听闻了这个消息。 百姓都再说:皇上遇刺,伤势严重,便是太医院最有能耐的太医也回天乏力了。沈嫣原本是不信的。她以为这是李承启想骗她自投罗网而自导自演的一场小把戏。但是,她又无意听得人说,昨夜那场恶斗,是他亲眼所见,她心里便开始迟疑了。更有人说,昨夜那条街道的拐角,鲜血都结成了冰凌,现在还未化去,她甚至跑去看过。看到那些血迹,她心底忽地沉重千斤。 李承启真的遇刺,命在旦夕了吗? “皇上是一位好皇上,可不能就这样去了啊。” “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这天下,难道真的又要换主人了吗?” 流言四起。沈嫣看许多人,都觉得他们脸上的神情不如昨天轻松。昨日热闹的街道,也变得有些冷清了。直至英亲王府、和兵部尚书府的人马在街上跑出一道道马蹄印,街上的冷清才被一次次惊慌所代替。 “皇上打江山时,也是这么乱。看来,天下当真要易主了,但不知接下来,谁会当咱们的皇帝?” “定然是大皇子了。” “大皇子年幼,依我看,皇帝之位,该是贤王来当。” 听着百姓在背后小心的议论,看着有权势之人调兵遣将之举动,沈嫣终于信了。而就在她选择相信的这一刻,她的心霎时间变得空空如也。李承启真的要死了吗?他是为了找她,才遭此一劫……无论如何,她决意回宫。 而就在她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女孩儿拦住了她。 “您是西皇后吧?”女孩儿一脸是笑看她问。 沈嫣惊觉,这个女孩儿的样子,很像她认识的一个人,但她已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了。 “娘娘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连赢啊。” 连赢?是了,他是连赢!近一年不见,他长大了,样子都变了。但连赢是个男孩,如何梳着女孩的发髻,穿着女孩儿的衣裳? 第208章 :宫乱 连赢虽然天生白净、面容俊秀,比一般的姑娘,还多出好几分的丽质,但当他以这副面貌站在沈嫣跟前的时候,沈嫣还是狠狠地吃了一惊。她终究不大相信,眼前之人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连赢。 “娘娘,连赢本是女孩儿。” 听到这句话时,沈嫣的眉头不可置信地锁紧了。连赢,竟然是女孩儿吗?那她当初如何扮成男孩的样子,上宁安侯府所建的学堂?不待她多问,连赢便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 连赢双眼笑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状,不紧不慢道:“连赢想上学,而宁安侯府的学堂不收女学生,我便扮作了男孩儿。一直以来,连赢都没有机会与娘娘说实话,还望娘娘原谅连赢的欺瞒。”说着她向沈嫣伏了伏礼。低眸间,唇角微勾的笑容,显得她是那样机灵可人。 “那你如何出现在此地?”沈嫣对她的说辞半信半疑。 “皇上遇刺,连赢猜得娘娘会回宫,所以早早地便在此处等您了。”连赢直起身,聪敏地解释。她还告诉沈嫣,在其他几个宫门口候着的,还有她几位朋友,其中包括知礼。 沈嫣想了想,不禁笑了一下,而后问:“那你们因何拦我?” 她此言没有拐弯,尽是直白,倒让连赢的腰杆儿挺得更直了些。不过,她到底年纪小,虽有姑娘家的模样,个头却足足矮了沈嫣大半个脑袋。当然,尽管如此,她丝毫不失气质。她侧身往一边踱了几步,方才明明白白地告诉沈嫣:“我爱慕皇上,自然不希望娘娘回去。”她轻巧地说着,忽而回头问:“娘娘,您本来就要逃离这宫闱囚笼的是不是?” “你爱慕皇上?”她此番言语,是沈嫣万万没想到的。她竟然说。她爱慕着李承启!可在宫里的这些日子,沈嫣可是从未见过她啊。她曾向李承启问起过她跟知礼二人,李承启说她们在国子监读书,她,并没有太多的机会接触李承启才是。 话说回来,爱慕一个人,仅是一眼一念,又和需朝朝暮暮的相处?更何况李承启本就有一副英俊的好皮相。又加上黄袍加身,坐上了龙椅?贵不可言的她,招得姑娘家爱慕之心,也是寻常事吧。沈嫣豁然,很快也就理解连赢的心思了。不过,她要回去,又岂是一个毛头丫头拦得了的。 她没有与之多言,径直迈开了走往宫廷的步子。 “娘娘不就是担心皇上的伤吗?”见沈嫣还要往宫里去,连赢不自觉抬高了声音。有些着急地告诉她:“皇上只是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他放出的消息是假的,不过想你回去啊!”只见沈嫣顿步,却不见她回头,她忙又接着说:“娘娘不是冰雪聪明,岂能连皇上这点心思都想不到?” “你说皇上并无大碍,如何让我相信?”沈嫣说罢回转了身,直直地看她道:“我怎知,不是你这个丫头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在与我说谎话?你不是不愿我回宫吗?” “呵呵,娘娘心里,其实是挂念娘娘的。”连赢并不看沈嫣。轻声说着。兀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而后,她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森地笑容,“既然如此,娘娘可莫怪连赢心狠手辣。”说罢她伸手,“啪,啪。啪”击了三掌。 掌声落地,沈嫣只见从两边的树丛中,走出来了三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她心头一惊,只觉自己小瞧了这个连赢。念头一转即逝,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逃跑为上。她飞快地迈开步子,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到达宫门口。她就可得救。 “杀了她。”连赢声色狠厉,面容上却依然单纯可爱。 沈嫣到底是一介女流。终跑不过这些个黑衣人的健步如飞。[..tw超多好看小说]锋利地刀刃,闪着太阳的光芒,在她视线里晃过,她只觉脊背发凉,脖颈上,更是一下刺痛…… “当――”这把刀,终是落地了。沈嫣吃疼之际,听得身后的男子发出了一声惨叫。回眸,她看到贤王李承茂一袭白色锦衣,像仙人一般,在空中舞出了一个飒爽英姿……脖颈上,有热热的东西在向外溢出,好似被束缚了,正在寻找一个大口子喷涌而出一般。意识模糊了,她的手,想要去触碰的时候,却随着自己的身体瘫软了。 见三个黑衣人不是李承茂的对手,连赢目光之中满是气恨,但为了不暴露自己,她快速地隐遁了去。 李承茂慌张地抱着沈嫣离开时,天上的太阳也被乌云覆盖了,雨夹着雪,悄然降落,落在人脸上,快速融化着。 宫中,整个锦阳殿都笼罩在了一片异常惊慌的氛围之下,每一个人身在其中,都不敢大声说话,大声喘气。御医会诊,绞尽脑汁却不能让他们的皇帝脱离性命之危。 殿外,霍青带领的御林军、韦斯礼用虎符控制的军队,以及英亲王府的人,和安西候焦怀卿带来的人,谁也不肯后退一步,谁也不敢上前一步,已然对峙了好几个时辰了。 宫里的人都知道,只要锦阳殿内传出皇帝驾崩的消息,他们立马会开始一场血战。 夜幕降临,所有的雨水都被大雪替代,整个山河,都披上了一层白色外衣,衬得夜色白净而肃立。 梦里也是一个洁白的雪夜,李承启身着明黄色长袍,背对着沈嫣,凄凉的背影,渐行渐远。沈嫣拼尽全力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李承启听不见她,也看不见她,她想上前抓住她,但却迈不开脚步。看着他远去,她焦急、彷徨,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承启……”这是沈嫣做的一个梦。她呓语着,出了满头的汗。 紧握她手的李承茂听她喊了李承启的名字,满脸的神色在灯光下更显黯然了。但她并没有松开握着沈嫣的手,一刹犹豫过后,他便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唤她的名字。 “嫣儿?醒醒……” “别走……”沈嫣被抓在李承茂掌心的手突然握紧了些。“别走!”一声突破喉咙的大叫后,她终于醒了。她正是被自己的叫声给吓醒的。惊然弹开眼皮的她,看着眼前人,看着周遭的一切,很快醒了神。 “是你。”看着李承茂不惊不讶地说了一句,她便坐起了身。感到颈上被包扎了,她不禁伸手探了探。“你又救了我。”她已想明白自己在此之前经历什么事了。 “再深分毫,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你。”想到那一幕,李承茂现在还感到后怕。 “好在福大命大。”沈嫣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旋即便转了话题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皇上可好?” “你睡了三个半时辰,”李承茂告诉她,“皇上到现在也未醒。宫里传出消息说,皇上今夜子时若还醒不来,便是……” “便是何如?”沈嫣身心立时紧张起来。 “皇上未能避开的那一剑刺得太深了。” 连赢果然欺骗了沈嫣!李承启无有大碍是假,危在旦夕是真。 沈嫣的心怦怦直跳,忽地落下了几滴泪。但她很快胡乱擦干,便是万分沉静地对李承茂道:“我要回宫。” “不可!”李承茂却说,“现在宫里一团乱,几大势力对峙,就等皇上驾崩,为皇位而争了,你此时进宫,万万不可。” “不,我要回去。”想到那个梦境,沈嫣做不到一走了之。 “嫣儿,你不可感情用事!”李承茂抓着她,神情里尽是严肃。见沈嫣不再激动,他想了想,更是近距离抓住她的双臂道:“嫣儿,跟我走,跟我永远离开这里,可好?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定视如亲生。” 孩子……便是为了自己的翰儿,沈嫣也要回宫去啊。宫里若发生乱斗,她的翰儿由谁来守护?这个时候,她定要回宫去的。 下定了决心,她便抬眸,认真地看李承茂道:“承茂,你一定要帮我。”她眼里,是一种不容拒绝的请求,让人想逃避,却逃避不得。“你给我二十个功夫不错的护卫,护我进宫。没人护我,我只怕难以入宫门。” 李承茂微蹙着眉,侧了身没有答应。想了想他又向沈嫣保证道:“我这就想办法带大皇子出宫……” “承茂!”沈嫣却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她望着他,认真地告诉他:“这天下,不该任由他们去抢夺。” 李承茂显然吃了一惊,他不曾想,原来眼前的女子,竟也惦记着天下。 感受到他不置信的目光,沈嫣不禁收回视线,再不看他。“若皇上真去了,储君之位,我们当代他交给合适的人。”她侧着身,低声耳语,心底似是早有盘算。 “谁是合适的人?”李承茂问。 “你。”沈嫣看着他,没有犹豫便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周江山,不能落回到刘氏手中。”一切只因她不能确信,英亲王刘基当了皇帝会否善待他李氏的子孙。与其惶然不安,不如从一开始就做出最可靠的选择。她知道,这个世上愿为她抛却一切,亦不顾及一切的人,定是值得她信赖之人。 “若我当了皇帝,你会是我的皇后吗?” 第209章 :回头 夺得帝位,便有机会拥有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tw)李承茂不畏世俗和偏见,愿意去抢夺自己本无心抢夺的位置,但只为与眼前这一女子的长相厮守。可是,她愿意吗?若她不愿,他便是顺利地登上皇位,也毫无意义。 我若做了皇帝,你可会是我的皇后?面对他这样的提问,沈嫣再一次感到了他的真心。正是这样的真心,让她不忍用谎言去欺骗。她只想与之赌一个他依然对她纵容。 “我不可能是你的皇后,你就会眼睁睁地看着贼人窃走皇位,任李氏血脉遭人杀戮吗?”沈嫣不妨与他讲明事情的严重性,“你难道不明白,无论是英亲王还是安西侯掌控了局势,我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是还有我大哥?他掌控兵部,有军队,便是这一次处于下风,只要保住性命,他还有翻身机会。”原来,李承茂心头企盼的,是他大哥韦斯礼。他还道:“若我大哥掌控了局势,他定不会为难我李氏任何一人。” 他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但无论如何,沈嫣还是执念认为,眼前的李承茂就是名正言顺的最佳人选。“答应我,派人护我入宫。”她再不说旁的,只是请求。 看着她执拗的样子,李承茂焦躁地踱了两步,终于向着她,有些恼怨问:“你入宫就能改变大局不成” “我可以给你争取时间。”沈嫣说罢微低下颔,终于道出自己的真心道:“便是不为了争权夺利,单为了皇上对我的情,这个时候我也当守在他身边的。”想到李承启,她心头是那样的自责。若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多好?如果昨日早间,她当着他的面喝下那碗红花,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她万千情愫。尽被李承茂看透。李承茂暗自叹息,终于答应她,愿派人护她入宫,但他紧接着告诉她:“若皇上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去争夺那个位置,但我会尽全力扶持大皇子登基。” “可翰儿不过两岁……” “碧螺。”李承茂却是一声传唤,打断了她的话。待碧螺从外头走进屋,他便吩咐道:“为娘娘梳妆。并给娘娘准备几件像样的衣裳换上。”说罢他没有回头再看沈嫣,顾自往屋外走了去。 沈嫣知道,他这就要去集结属于他的力量了。 碧螺为沈嫣梳妆的时候,很有些心不在焉。索性沈嫣自己也有心思,对她的不用心并没未在意。但就在某一刻,她为她簪花的时候,弄疼了她,惹得沈嫣不自觉发出了“啊”地一声轻叫。 碧螺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忙跪到了地上。但她并不求饶,只是低着头,连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说。 沈嫣看她一眼,自行将她未有簪好的花重新簪到了头上,而后才唤了她一声“碧螺”道:“本宫听闻,贤王与本宫下落不明的这大半年间,当年在沁心园里当差的许多下人都离开了,唯有你和丁全,从不放弃希望地等贤王回来。你对贤王,好一片痴心。” 沈嫣话语淡淡。却终说破了碧螺的心思。不过。碧螺听得她说破自己的心思,却没有半点慌张之色。她而便是沈嫣说了这样的话,她也还是不吭声。 “那你定然像宫里的女人嫉恨本宫一样,恨不得本宫从未来过这个世上吧?”沈嫣微侧着身,紧紧地看她。 听眼,碧螺原本伏在地上的身板渐渐挺直了。她抬眸,在对接到沈嫣太过于黯淡。因此令人觉得有几分可怖的目光时,竟然不打算回避。她道:“奴婢身份卑贱,但奴婢却是诚心爱着王爷的。每当王爷为你而日夜折磨自己的时候,奴婢是最难过的。” 说着,她的眼泪像两条河流,在面颊上不动声色地流淌了起来。她还说:“王爷病了,奴婢便守着他;王爷不高兴了,奴婢哄他开心;王爷对娘娘失望了。奴婢劝慰他……在王爷需要的时候,奴婢做了许多许多。娘娘您呢?娘娘,一直以为都为王爷做过什么?哪一次,”她声音陡然变大了些,“娘娘不是惹了麻烦,要王爷为您收拾残局?” 她口口声声的埋怨,都是对沈嫣的恨和怒。而她的怨恨之言,沈嫣听了却觉得异常的舒服。这个时候,她喜欢听到有个人说她的不是――无论是李承启还是李承茂,都对她足够好了。而她,一直在辜负。尤其是对李承茂,她似乎就未曾对他好过。 活在上一世的阴影下,她花了太久的时间去了解人的真心和假意,到头来豁然明了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上一世,也许不是旁人的无情,旁人的过错,错的,唯有她自己的心性,自己自以为是的执拗罢了。 “你对贤王,正如贤王对本宫。”沈嫣起身,万分沉静道,“尽管本宫永远不会跟贤王在一起,但他的情意,还是让本宫感动。相信有一天,你对贤王的真心,贤王也能领会。” 碧螺闻言眨动了一下被一层雾气遮盖的眸子,是那样灵动可人。沈嫣迈开步子,吩咐道:“好了,本宫要回宫去了。” 外面,李承茂安排护送她入宫的护卫已然在王府正门外等候多时。沈嫣看到他们时不见李承茂的身影,她的唇角,不禁勾起了一点满意的笑容――承茂,依然纵容她,愿意遵从她每一个决定。 令沈嫣意外的是,在二十几名王府护卫的护送下入宫,她却没有遇到任何一个胆敢拦阻她的人。这甚至让她有一刹怀疑,李承启性命堪忧之事,从一开始便是一个谎言。 快到锦阳殿的时候,她终于不安地停住了步子。正好有几位宫人经过,她便拦住了他们,而后问:“不是说,宫里出了乱子吗?” 宫人辨识出眼前之人是西宫皇后,个个脸上都露出了一点高兴之色。其中有一位太监上前,更是道:“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快到锦阳殿看看皇上吧。皇上昨夜遇刺,至今未有醒来,锦阳殿外,可不真出了乱子。” 宫里着实出乱子了,可为何看起来却这样平静?沈嫣本以为,会有一些人会采取行动拦她入宫的。但事实却出乎她的意料。 既然如此,她就一心往锦阳殿去罢。 迈动步伐,不多时她便看到锦阳殿外一派灯火通明。 走近了看,锦阳殿外偌大的空旷之地,已被人围堵得水泄不通。不知是谁最先发现了沈嫣,众人只听得他大呼一句“皇后娘娘驾到”,便自觉地为沈嫣让出了一条道路。 沈嫣诧异的目光,在暗夜里借着灯火,连续扫过英亲王刘基、兵部尚书韦斯礼、安西候焦怀卿,还有御前护卫统领霍青。她发现,他们对她的出现虽有着不同的反应,但似乎都没有表露半点吃惊。不,确切地说,他们都在等待她的到来。 果不其然,待到大家都向她行了礼之后,霍青便上前,大声道:“娘娘,皇上曾与您说过立储君一事,您现下就当着列为大人的面,传达皇上的圣意吧?” 李承启何曾与沈嫣说过立储君一事?沈嫣看着霍青,努力回忆着,只想到那次李承启在她跟前透露过,他心中的储君人选,不是他们的长子李翰。但,霍青是有意说这样的话的吧?一刹惊异后,沈嫣终于回了神。面对英亲王、安西候和韦斯礼的等待,她什么也没说,只道:“且容本宫进去看看皇上的伤情。” “娘娘留步。”安西候焦怀卿不禁拉了她道,“娘娘还是先告诉臣等,皇上到底立了谁为储君吧?免得臣等等得着急。” “安西候你这说的什么大逆不道之言?”沈嫣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声怒喝了一句,而后反问焦怀卿:“皇上在里头还不省人事,你不关心皇上龙体,倒关心接下来谁做皇帝。你这不是盼着皇上早日归西是什么?” 她高声的话语划破冷寂的夜,令很多人不敢再催促一句。安西候焦怀卿更是往后退了一步,免得还未出头,便落人口实。毕竟,这对他为二皇子争夺皇位不利。 这时,锦阳殿殿门大开,元吉从里头走了出来。他疾步走至沈嫣跟前,几乎喜极而泣道:“娘娘,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快,快进去看看皇上吧。皇上他一直在等您回来啊。”他说话时带着哭腔,听得沈嫣更加自责了。 沈嫣跨大步子,很快随了他来到锦阳殿的寝殿内。 龙床上,李承启安静地躺着。他唇上是一层没有血色的白,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只一日一夜,便消瘦了许多。只看他一眼,沈嫣的眼泪便抑制不住往外流了。她在他的床侧坐下,小心地抓住了他的手……曾经那样温暖有力的手,如今是这样寒凉而柔弱。 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因此脸颊上的皮肉也在有一下没一下的颤动。她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期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的寒凉。她张了张嘴,终于唤了一声“承启”,但她的声音,哑然得几乎不被任何人听见。 他,真的要死了吗? 第210章 :谈判 沈嫣问询过御医李承启的情况,整个寝殿便恢复到了原先死寂一般的静。沈嫣的情绪也不再如先前那么激动了,她只紧握李承启的手,一直望着他的面庞。许多的前尘往事都在这个时候再现她的脑海。 老天让她重活于世,给了她万千女人都无法企及的地位,但也给了她这样沉重的爱。而她,似乎注定在辜负。看着眼前人,她真的懊悔了,可是已经晚了。如果能够重头来过,她一定一心向他,只向着他。 他的手,怎么也捂不热,凉得刺人心骨。 “元吉,你们都退下。”沈嫣嗓音沙哑地命令罢,脱去了自己的鞋子,而后躺在了李承启身边。她要用自己的身体,最后温暖一次这个挚爱过她的男人。 她紧紧地抱着他,像一位母亲抱着孩童一般将他揽在怀中,终还是不住地落泪。 “娘娘……”不知过了多久,元吉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了进来,“娘娘,奴才有急事禀报。” “何事?”沈嫣问罢小心起身,让元吉到屋内回话。悲伤过度的她为李承启掖好被角,对外界会发生何事,似乎已不那么在意了。 元吉却有些激动地告诉她:“宫外有一位坐轮椅的瘸腿公子,让人传话与您道,只要让他入宫看治皇上的伤势,或可让皇上转危为安。” “安阳?”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瘸腿公子,不是安阳平还会是谁?沈嫣绝望的心,霎时燃起了希望之光。“快!快宣他到锦阳殿。” “娘娘……”元吉脸上的激动之色却在这时黯然了下去。他道:“外面侯着的英亲王和安西侯等人,怕是不答应。为了皇位,他们……”元吉心生气恨,神情之中是十分的愤懑,“他们怕是盼着皇上醒不来啊。” 是了,虽然沈嫣顺利进宫了。但那是因为他们盼着她入宫,只因霍青那个有关储君的谎言,她是知情人。而不管储君是谁,他们任何一方势力,都会控制她的。可以说,她进宫容易,再想出宫,那便难过登天。他们。又岂会让一个生人入宫?更何况英亲王见过安阳平,只要他认出他来,他定会第一个跳出来将他扣下吧。 如是想过,沈嫣还是吩咐元吉道:“你亲自去,先将他带到锦阳殿外,再听本宫传召。” “娘娘,霍将军功夫了得,不如让霍将军去。他们便是会拦阻霍将军,也是拦阻不得的。” “万万不可。“沈嫣当即拒绝了他的提议。“现下安西侯、英亲王,以及兵部尚书之所以在外头兵刃相见,却没有真正打斗起来,全靠霍将军撑着这场面,霍将军若不走了,他们会否进来逼宫都是未可知的。霍将军,断断是不能离开锦阳殿半步的。” “娘娘所言极是。”元吉豁然,“奴才这就按娘娘吩咐的去做。” 沈嫣郑重点头,在他转身之际还不忘提醒他:“元吉公公,要小心行事。在本宫传唤之前。切莫让任何一方势力发现那位会看皇上伤情的公子。” “是,奴才一定不负娘娘所望。”元吉认真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英雄。 他走后,沈嫣又握了握李承启的手,鼓舞道:“承启,你有救了,你一定可以醒来。”旋即。她起身往殿外走了去。 一直穿过大殿,她来到了外面。 殿门大开,众人只见沈嫣长身而立,于台阶之上,一袭红色狐裘披风,衬得漫天的雪更白了。她庄重而威严,给人一种不敢侵犯的气息。 “韦大人,”沈嫣的目光落在了兵部侍郎韦斯礼身上。“可否借一步说话?”说罢,她先行往院中空阔之处走了去。 韦斯礼在一刹惊异过后。跟上了她的步伐。他不知道她有何事要跟自己说,但他的心,从看到她站在雪地里的那一刻起,便莫名地乱了跳动的节奏。有一种渴望,也渐渐爬上了他的心头。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权利、地位,还有这个女人,都该是你的。 对的,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明白过,他想得到这个女人!就如同得到皇位一样。 沈嫣顿步,感受到韦斯礼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停了步子,她方才回转身看他。她余光之处,尽是英亲王和安西侯等人盯过来的警惕的视线。 “你不是走了?”不待她说话,韦斯礼倒首先向她提了这样的疑问。 “莫非你猜不到,皇上出事了我会回来?”沈嫣反问一句,只觉他的话是明知故问的话。她还不以为道:“你们不是默契地唱了一出空城计待我自投罗网吗?” “你该是想得到宫里不平静,却依然回来了,你对皇上,倒是有些情意。”韦斯礼勾了勾唇角,露出的笑容,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何意。 “我问你,”沈嫣不与之说这些有的没的的多余话,径直上前一步道,“你带这许多人到宫里来,意欲何为?” “自然是阻止他们篡夺帝位。”韦斯礼扫一眼英亲王和安西侯等人。 沈嫣嗤然一笑,“英亲王想趁机恢复刘氏江山,安西侯想助二皇子登上帝位而后挟持幼帝当政,你呢韦大人?”无论是上一世的李承启还是这一世的韦斯礼,沈嫣都知道,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为此,她相信他今次入宫,也是对帝位有垂涎的。 实际上,她没有猜错。韦斯礼今次来,正是为了夺权,阻止他人夺权,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我拿出虎符,便可掌控三军,你,还有他们,拿什么与我斗?”他虽没有直言,却也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 他所言非虚。尽管就锦阳殿外的人数来看,他似乎处于下风,但他掌控三军,比起英亲王和安西侯,他的力量其实是最为强大的。这正是沈嫣找他谈判的原因所在。 “韦大人,你以为你野心勃勃,皇上想不到吗?皇上想得到,却又如何这样信任地将三军大权交给你?”沈嫣神色笃定,却也满是不慌不忙的气概。 “你说是为何?”韦斯礼倒想知道知道,一直以来李承启这点高深莫测之处。 沈嫣背过身去,不假思索便道:“皇上的确给了我一道立储君的圣旨,但储君之名却是空着的。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储君之位,便由本宫来定。”她特意强调了“本宫”二字。她要让韦斯礼明白,时下她的作用,是有多大。 而听了她的话,韦斯礼却是作笑道:“那又如何?当初皇上拿下这天下,可没有什么圣旨可遵从。”他想要做的,便是仿效当时的李承启。 “你就不想天下归心?”沈嫣说,“我适才说过,英亲王夺位,可说是复刘氏江山,安西侯夺位,是为二皇子而夺。比起他们,你若夺位,没有名义,也只会让天下人耻笑。” “当今皇上夺位时,可有过什么名义?”韦斯礼不以为然道。 “有。”沈嫣笃定地告诉他,“皇上夺天下时,刘卓昏庸无道,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皇上夺位,是为为民请命,正因为如此,皇上登基以来,百姓对他只有感激和尊敬,天下才得以这般太平。而若换做是你,想要夺权,名不正言不顺,不是为民除害,而是真正的谋反。” 她所言不无道理,但韦斯礼执拗,还是道:“这又如何?天下是否归心,又能奈我何?我只要掌控军队,便可掌控一切,包括你。”他目光灼灼,看着沈嫣的眼里满是深意。 沈嫣没有多想他这句“包括你”是为何意,只坚持提醒他:“天下若不能归心,你便是坐稳了江山,江山就能永远是你的?用军队控制百姓的皇帝,不是英明的皇帝。人心所向,众望所归,或是……”她顿了顿,决意不再与他理论了,径直道:“我可让你实现做皇帝的梦,你愿意等吗?” 韦斯礼惊异万分,“你要在圣旨上写上我的名字?” 沈嫣却是摇头,“我会写上我儿李翰的名字。只要你成功拥立我的翰儿登上皇位,我便让翰儿尊你为亚父,并于一年后禅位于你。” “现在就唾手可得的位置,我因何要等一年才要?”韦斯礼不解,她这么做有何目的。 “现在要来,没人服气,随时可被夺走,一年后要来,是圣上旨意,没人敢不服,只要你勤政爱民,天下便可真正属于你。”沈嫣说罢问,“你现在要,还是一年后再要?你若一年后再要,我现在就去把翰儿的名字印到圣旨里。” 韦斯礼沉默半晌,终于答应了。 他点头后,沈嫣不禁松了一口气。她迈开步子,往锦阳殿正殿走了去。不多时,她便访了李承启的手迹拟出了一份假圣旨。上面的字,与李承启的字三分相似,若不是专人对照,足以乱真。待字迹和玺印完全干了后,她便将其拿到外面宣读了。 然而,听得储君之位是大皇子李翰,安西侯焦怀卿第一个不服了。他首先站了出来,有意大声道:“娘娘如何现下才拿出圣旨?莫不是这圣旨有假?” 第211章 :施救 焦怀卿等人的怀疑之心,沈嫣早已预料到。因此,她才在仿造李承启手迹时,反反复复,尽量做到了一个“像”字。在焦怀卿不怀好意说出怀疑的话后,她更是做得轻松自在,好不慌张道:“侯爷若不信,大可将圣旨拿去好好瞧瞧。” 她立在台阶上,将圣旨高高地举着,几近神圣。不过,焦怀卿向来胆大。他想了想,便不顾自己的行为是否冒犯,径直迈上台阶,走到沈嫣跟前,向她伸出了双手。 沈嫣将圣旨放到他手中,不忘道:“侯爷可要瞧仔细了,看看这上头的字迹,可是皇上亲笔。” 焦怀卿拿到圣旨,自是迫不及待地就翻开看了起来。与此同时,英亲王也扫了一眼圣旨上的笔迹。目光扫过之后,他不禁微蹙了眉头。 “侯爷若再不信,改日可请懂字的人,再来看看这圣旨的真假。”沈嫣不紧不慢,有意这般补充了一句。 “储君之位已定,你们还不退下?”霍青趁机大喝一句。 安西候焦怀卿和英亲王刘基却不会就此退去。他们的手,悄然动作,似是就要令手下人动武了。 “英亲王、安西候,”韦斯礼突然站在沈嫣和霍青一边,声色微沉警醒他二人,“你们想造反吗?”他说:“只要你们敢在此动武,我从京畿之城调往京城的五千精兵,定不会让你们活着走出宫门。” 焦怀卿听言大笑,“只怕你那五千精兵赶到之时,你已身首异处……”他话音未落,只见韦斯礼突然向沈嫣跪了下来。 韦斯礼诚挚道:“微臣愿听从圣意,誓死拥护大皇子储君之位。” 沈嫣虚扶一把,让韦斯礼起身,而后便勾起唇角直看安西候道:“侯爷您还要造次,便是谋反。”旋即,她又对霍青和韦斯礼说:“霍将军。韦大人,皇上危在旦夕,不知有人有谋反之心,还有饶二位……” “娘娘,”英亲王刘基看清了形势,很快道,“储君之位已定,又有霍将军和兵部尚书韦大人拥护,我便不担心会有人图谋不轨了。”他拱了拱手,不失气度道:“小王先行告退。” 他的离开。让焦怀卿还未战,便成了“孤军”。但他是狡猾的,知道大势已去,他便找到台阶。顺势而下了,免得成为那意图谋反的罪人。而沈嫣为了让安阳平早日进殿为李承启诊治,他要下台阶,她也便没有为难他,大方地让他下了。 焦怀卿走后,沈嫣便将他还给自己的圣旨交给了韦斯礼。她要他保管这道圣旨。韦斯礼拿到圣旨。也便拿到了一个安心。很快,他也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锦阳殿。 终于只剩自己人了。沈嫣长嘘一口气时,腿也软了,幸得霍青及时搀住了她。 “娘娘……” 沈嫣抚着胸口。很快站定,吩咐霍青道:“快去外面,元吉带了安阳,应该就在外面了。” 听到“安阳”二字,霍青惊讶万分。 “快去啊。”沈嫣催促,“现在只有安阳能救皇上。” 皇上有救,霍青便再不迟疑了。他是化作一道影子跑出去的。也直到这一刻,他方才明白。西皇后顺着他的谎言。接着说的一个又一个谎,甚至假拟圣旨,都是为了安阳平在没有任何人的阻拦下顺利进入锦阳殿。能够一心只为皇上看治伤情。 停了一阵的雪又开始下了。大朵大朵的雪花,让站在门口等待安阳平的沈嫣感到了一种异常的平和与宁静。 见到大山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安阳平一点一点靠近自己,她粲然地笑了。他还是那样,冷静而美好,正如现下纷纷而下的白,像那救世的神仙。而于安阳平看来,在雪中长身而立并对自己微微笑着的沈嫣,红袍及地,根本不似凡尘女子。[..tw超多好看小说] 自从拜过堂成了亲,他便不能将她忘怀了。即便命运不止一次地告诉他,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他依然关心她的人生。每晚看过昭示她命运的那颗星,知道她一切安好,他便可放心入睡。她若不好,他便不安。自然,他每次都不可避免地看到最接近她的那颗星。 他不希望看到那颗最接近沈嫣的星星,但那一天,他看到那颗星星黯淡无光时,他却也不安了。那颗最接近沈嫣的星星是李承启啊。若这颗星陨落了,代表沈嫣的那颗星也会失去光泽。无论如何,他不要看到沈嫣的星星也走向陨落,为此,他义无反顾地来了。 “安阳,你来了。”看到他,沈嫣便看到希望了。她不再惊慌,也不再惶然,她是那样地相信,便是世上所有的医者都不能让李承启脱离性命之危,他安阳平也有这个妙手回春的本事。 安阳平没有说什么话,只如惯常一样,微微地点了点下颔。旋即,大山便抱起他的轮椅,一直将他送进了李承启的寝殿。 “霍将军,”沈嫣不忘郑重吩咐霍青道,“你在此守着,一定不要让任何人闯进来。” 霍青应声点头。待沈嫣转身时,他张了张口,本想说点什么,但很快转了念,终是什么都没说。 他其实好想跟她说,昨日他不该从林觉和崔嬷嬷手上带走孙太医――如果他不带走孙太医,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原本,沈嫣背叛了他用生命去守护,去服从的主子,他心中有愤,甚至看不起她,但这一次,她又让他对她生了几分敬重。 安阳平在寝殿看过李承启的面色后却是微蹙了眉头。他再弹出手上的天蚕丝与他诊过脉后,他的神色更是显得有些凝重。他这副样子,让沈嫣心中的希望之光霎时间黯然了。 “安阳……”她轻声而唤,却是不敢问他结果。她只怕问来的结果,正是她永远都不想听到的结果。她低了眸,有些脚步不稳地走到龙床边,悄然抓起了李承启透骨冰凉的手。 她如此举动,看得安阳平心头一下酸涩。不过,他本来凝重的样子,立时恢复惯有的平静了。他的唇角,甚至荡起了一点几不可察的笑意。 “安阳大医……”元吉按耐不住焦躁的心,终于上前小心问话,“皇上可还能救?” 安阳平没有即刻回答,只是目光留恋地看过沈嫣,又落在李承启脸上,方才淡淡地道了一句:“能救。” 听到这两个字,沈嫣欣喜而不可置信地回转头望向了他,“你能救……”他顿时掉下两颗泪,哭着笑道:“我就知你能救……你可以救。” 安阳平抱着笑意,冲她安慰地点了点头。而在所有人重燃希望的时候,大山却觉察出有些不对。但他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因此什么也没说。 “我与人治病疗伤,不便有人在屋里打扰。”安阳平说,“还请娘娘带大家出去静候。” 沈嫣会意,很快便带人出去了。 “大山,你也出去。”大家都离开后,安阳平竟也对大山做了这样的吩咐。 大山自然诧异,“主人救死扶伤,何曾……” 安阳平不让他在场,是从未有过之事。但是,安阳平打断了他的疑问之言,只接着吩咐他道:“大山,此次诊治,会耗去我不少功力,但我不想在走出这道门时让任何人看出来,尤其是嫣儿……所以你要帮我。” “主人,您前不久才给贤王看过病症,元气尚未恢复,再要……” “你喊我一声主人,就要听我的话。”安阳平看着他,绝不容许他多嘴。 大山默然点了头,但他还是叮嘱:“你要第一个进屋,做到让我看起来无碍。” “是……主人。”大山浓浓的眉毛皱在一起,像紧挨在一起的两条山脊。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外殿,沈嫣本惊讶于他如何也被安阳平打发出来了,再见他神色十分不对,她更是急忙上前,不无担心问:“大山你怎么不在里头帮忙?你脸色如何这样难看?” 大山看她一眼,终只憨实地摇了摇头。他不懂得说谎,但他也不懂得违背主人的心意,为此,他只得沉默。 沈嫣心觉不安,便要到殿内亲自向安阳平问个清楚或是看个究竟。大山却伸出一条健壮的胳膊拦住她道:“您不能进去。您一进去,会打搅到主人,会让主人和你们的皇帝都陷入危险。” 正因为他不会说谎,所以沈嫣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她再不敢贸然生出闯进去的举动了。她冷静下来,想了想问大山:“在桃花岛分开后,你们去哪儿了?” “那日您被英亲王带走后不久,英亲王的人就杀回到岛上了。我和主人逃脱后,倒是免了司马将军的人跟踪,主人便带着我来到了京城。主人不说大山也明白,主人这么做,都是因为放心不下您……”言及此处,大山竟流了几滴眼泪。他胡乱抹干泪,忽然噗通一声跪到了沈嫣跟前,大声叫了她一声“女主人”道:“主人为了女主人,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他这最后一句话,吓得沈嫣心头一紧。她知道安阳平为自己可以连命都不要,但她不知道大山如何这样激动地跟他说这样的话。她莫名害怕得厉害。她扶起大山,很有些慌乱。她不知从何说起,又从何而问,只得请求道:“大山,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情绪平复下来的大山说罢这话便往一边走了去,任是沈嫣再如何追问,他都只字不言。 第212章 :舍己 心知从大山处问不出什么来,沈嫣唯有等待。即便是焦急得坐立不安,她也没有冲动地踏入寝殿半步,只怕误了安阳平诊治。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外面纷纷的雪,停了又落,填满了所有的脚印。 足足过去有大半个时辰了,安阳平还没有出来,也未唤任何人进去。大山在寝殿门口,见主人还在施救,心头焦急,但面对沈嫣的疑问,他却只能说一句“再等等”的话。 便是外头守护的霍青也急性了,他屡番进屋,想听到皇上无恙的消息,屡番看到的,却仅是沈嫣的摇头。 又是两刻钟过去,屋里终于传出了安阳平唤“大山”的声音。大山听见,心里虽着急进去,身子却转向沈嫣道:“主人要我进去帮忙,我不叫您,您仍不可进去。” 沈嫣忙点头,急急道:“你快进去看看吧,有我帮得上的,一定叫我。” 大山应了声便快步往寝殿里走了去。 他进去后,元吉不禁上前,有些狐疑,更有些焦虑道:“娘娘,这位安阳大医,真能救得了皇上吗?这眼瞧着子时将至了,若按几位御医的说法……” “若安阳救不了,那便无人能救了。”沈嫣说罢一声叹息。对安阳平是否能妙手回春,将李承启从阎王殿前拉扯回来,她心底也充满着不确定。 而就在她忧虑难安的时候,大山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安阳平出来了。与先前不同的是,安阳平的脸,已被白纱遮挡起,只留着一双眸子在外头。 沈嫣蹙眉上前。在他身前蹲下了身子,很有些不解问:“你怎么……” “再过半个时辰,他定能醒。”安阳平眸光静似无风的湖水,温和地打断了沈嫣的疑问之言。 听到这样的话,沈嫣心头再不焦急,再不难过,再不紧绷了。她噙着泪,终是高兴地笑了。高兴之下,她不自觉便要伸手去握安阳平的手。却只见他悄然缩手拒绝了她。 霎时间,沈嫣也觉得自己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去牵安阳平的手有失身份。为此,她也收回了自己的手,不过,她心头的疑惑更重了。她再次问安阳平:“你如何蒙着面不让人看你?” “适才与他疗伤,我脸上生了痘。不便面见。”安阳平澹然解释。 “生痘?”沈嫣不知道为何会生痘,但对他的话,她半点不怀疑。她很快笑了一下问:“其他都好吗?”见安阳平点头,她接着又道:“你一定很累吧?我让人带你下去好生歇息歇息。” “不必。”安阳平却是拒绝,“我这就要出宫去了。” 沈嫣一惊,“这如何使得?”安阳平这就要走了,她可不答应。当即,她便吩咐元吉,要他带安阳平下去歇息。她有太多的话要与他说。她是不会任他就这样走掉的。 “我在宫外四方客栈,待你们皇帝醒来,他若要谢我,便让他去那里找我。”正因为了解沈嫣的执拗之处,安阳平才用这样的话消去了她的拦阻之心。他还道:“你还有许多事要做,无论如何,今夜我都不便留在宫里。”说罢他还有意做了强调。“这几天我都会在四方客栈。” 沈嫣终于放弃了留他的念头,诚挚对他道:“我一定去找你。” 安阳平的眼睛会说话一般微微点了点眼皮,便算是与沈嫣约定好了,很快,大山便推着他往锦阳殿外走了去。 与沈嫣擦身而过的时候,寒风掀起了他脸上一角白纱,但沈嫣并未发现,面纱下原来笼罩着一张白得像纸一样的令人骇然的面孔。 “霍将军,送安阳大医出宫。”沈嫣想了想,不忘吩咐。 安阳平本想说不需要。但再启口,他只觉胸腔之中有什么东西就要喷涌而出一般令他难以忍受,于是,他闭了双唇,只回头看一眼沈嫣,什么也没说。 来到殿外时。他终于吐出了满口的鲜血。 “主人!”大山着急万分。 霍青也被他的样子给震住了。他上前,郑重问:“怎么回事?” 安阳平捂着胸口,虽然强撑着不瘫软了去,但似乎已难能言语了。 “主人……”大山再唤他时,已带有几分的哭腔。片刻之后,他方才告诉霍青:“主人用毕生的功力救得你们皇帝,自己这条命却……” “快去叫太医!”霍青立马命属下去太医院。 安阳平却是用最后一点意志弹出了指尖的天蚕丝,缠住了听了霍青之命而走出去的护卫。他望着霍青,没能说什么,唯有吃力地冲他摇头。而本缠着那名护卫的天蚕丝,很快滑落了――他就连掌控这根丝线的力道也没有了。现在的他,比一个凡人还要脆弱。 “去,将京城最好的大夫叫到四方客栈。”霍青还是下令。说罢,他对大山道:“走,快送你主人出宫。”他告诉自己,这个安阳平救了自己主子的命,他便不能让他有半点差池。 而当他和大山将安阳平送回到四方客栈时,安阳平已不省人事了。 京城最好的大夫告诉霍青:“此人活不过天明。” 霍青的目光,惊诧地落在了安阳平毫无血色,几近有些透明的脸上,眼里是从未有过的不可置信。而一旁的大山,早已红了眼,跪在安阳平身边,傻傻地呆住了。 “为皇上施救,他便会害了自己,事前他可知晓?”霍青问。 “主人什么都知道。”大山痴痴地答,“没有什么是主人不知道的。” 听言,霍青整个灵魂都为之震颤了。他不曾佩服过谁,但此次,安阳平在他这里破例了。他只觉他是天地间最令人尊敬的英雄。他又问大夫:“当真没有办法了?” 大夫毫不犹豫地摇头。霍青失望至极,再回头看安阳平时,他却见大山拿了一颗豆大的药丸,喂进了安阳平口里。他忙问:“你给他吃了何物?” “定仙丹。”大山说,“吃了这个,主人就不死了。” “此丹丸可救他活命?”霍青有些不信。 “不能救主人活命,但可让主人就此沉睡,保住不死之身。”大山说罢反身,方才一本正经告诉霍青:“这是主人交代大山这么做的。” 原来,安阳平还交代过大山,若有个意外,大山当保他不死之身,回到大昭国,更回到司马将军府,兑现他与司马文勇之间那最后的一个约定。大山虽百般不情愿,但无论如何,他不会违背自己的主人。主人的命令、吩咐和叮嘱,他都会谨记于心,且都会去施行。 不过,这些话他并没有与霍青多说,他收拾了行李,将一件大氅盖在了安阳平身上,便要待他离开客栈了。霍青问他去哪儿,他只道:“大山带主人回家。” “且慢!”霍青忙要拦他,目光彤彤道:“至少……要让娘娘见他最后一面。” 大山微微侧眸,异常平静告诉他:“主人说过,与其见上最后一面,不如留下一个还在世上某个地方平安活着的谎。” 听言,霍青不再坚持自己的主意了,任他带着安阳平缓步离去。他送他到客栈外边,只见雪地里两道轮印,在空旷的地面,划出了两道凄怆的痕迹。 夜深了,是时的锦阳殿,灯火依然阑珊。沈嫣守在李承启的床边,一直握着他的手,直待他醒来。她只希望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无论他是要打她也好,骂他也好,她都决意再不离开他半步。 霍青回来了。元吉欣喜地告诉他:“谢天谢地,皇上无有大碍了!那安阳大医,当真是神医在世啊。” 李承启无碍,霍青却高兴不起来了。透过帘子看到沈嫣坐在龙床边的身影,他心中,更是万千感慨,却不能言明半句。 “皇上……皇上?”沈嫣的高兴的唤声终于响起了。包括御医在内的很多人都看见,他们的皇帝睁开了尚且有些迷糊的双眼。 李承启醒了,正如安阳平说的那样,在不出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他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女人,听着众人跪在地上齐呼“皇上万福”的声音,他很快缓过了神来。“嫣儿……”他唤了一句,张了张口,之后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她带给他的所有的怒火,重新爬上了他的心头。甚至有个声音告诉他:她该被自己终身囚禁。 怀揣这样的气恼,他撇过了头去,只用一边冷然的侧脸面对沈嫣道:“你回来了?你又要回来做什么?” 沈嫣早已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为此,面对他的冷漠,她什么解释的话都没说,只细心地告诉他,在他身受重伤之后,朝廷之中有几股势力在争夺,又有多少人想趁乱摸鱼。不过,关于这些,她也是尽量言简意赅地叙述的。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他的身体。 她又一次唤来御医,要他们确诊李承启无碍了,她方才放他们离去。 “不打掉那个孩子,朕绝不原谅你。”这可谓李承启醒来后与沈嫣说的第一句话――在她看到他安然无恙高兴不已之后,在她的嘘寒问暖之后。 第213章 :强行 李承启只要想到沈嫣与别的男人有过苟且之事,并怀了那个人的骨肉,他心里的愤怒之火,就像是要将他焚烧了一般令他灼痛得厉害。他绝不能容忍她把那个人的孩子生下来。 而他这一句“你不把孩子打掉便得不到原谅”的话,元吉和霍青等在场之人都听进了耳里。李承启初醒,浑然都没有注意这些人的存在,更别说有所顾忌还为沈嫣遮掩了。 “是安阳救了你。”沈嫣在好一阵惶然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应该告诉李承启,是安阳平救了他的命,他不该如此待她。“若不是他,你这个时候恐怕……” “谁要他救?”李承启却是好一声怒喝,吓得沈嫣都打了个寒噤。他听得安阳平来过,并且自己的命是他捡回来的,心底的气恨更加浓重了。他的脸上更是满满的暴怒之色,恰是一位王者在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挑衅后会有的样子。但不过,他如此怒吼一句之后,就连连咳嗽起来了。他痛苦的样子,惹人怜惜,让人愿意承担所有的过错。 “皇上息怒。”元吉急忙上前劝道,“御医说了,皇上要静养,切莫动气才是。”他和霍青一样,都已明白西皇后原来怀了安阳平的孩子。知道这事,他本对西皇后的崇敬之情都散去了。他想,皇上只是如此震怒,没有当即下令将西皇后处死,已是极大的恩慈了――便是他,也觉得西皇后失德之行那样不耻。 心情由欣喜转为震惊和为难,又由震惊和为难转为自责和疼惜的沈嫣,见李承启如此模样,唯有劝他:“你先消消气。对我要杀要剐,也等身体好些了再说啊。” “咳……”李承启忍了咳嗽,两眼发红直盯着她,却是吩咐元吉道:“元吉,这就命人备一碗西红给皇后。(..tw)”吩咐罢,他才狠戾地对沈嫣说:“朕要你今夜当着朕的面,喝下那碗药。否则……”他闭了口,未说完的凶狠的话尚且留在了心中。 沈嫣只觉他现在的要求,太过令人为难。他在做赌注吗?赌她更在乎谁?还是赌什么旁的?“否则会如何?”沉默良久之后。她静静地望着他,静静地提了问。她倒想听听看,他会如何处置自己。 两个如此不知退让,不晓示弱的人一旦争锋相对,最后受伤的,也定会是这两个人。作为旁观者的元吉深知这个道理,为此。尽管他对西皇后有愤懑之心,这个时候他也是知道站出来做和事老的。 他舔着笑,又劝李承启道:“皇上,您重伤未愈,有什么事,都待龙体安康了些再说罢?娘娘今夜为了您,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今夜若没有娘娘,只怕英亲王和安西候等人早就在锦阳殿外兵刃相见了。娘娘她,也不容易……” 听得元吉这样的话。李承启神色发生了一下异动,但他想了想,还是面露狠厉之色命令道:“去备药!你也想违逆朕不成?”此时此刻,他就像一条疯狗,逮谁都会咬。 元吉心内骇然一颤,瞅一眼沈嫣,便顾自退下去了。 沈嫣觉察到。李承启如此强硬,便是她今夜非喝下那碗红花不可了。可她,不要喝,绝不要喝的。她知他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接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因此,她也不会有这样的妄想。现下,她只想求他,放过自己。 元吉走后,她兀地跪到了地上。跪在了李承启的床边。她诚心求他道:“皇上,我不能没了这个孩子,我求您,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饶我一命,也饶了我这孩儿一命吧?” 她为自己肚子里的野种求饶。让李承启心头的气又汹上来了。在这样气恨的情绪影响下,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只是没笑多久,他又开始咳嗽了。胸腔里总有一股气,让他十分的不舒服。好不容易平复之后,他更是死死地盯着沈嫣问:“你要朕如何饶你?将你出逐出宫吗?” “不敢有此等妄想。”沈嫣知道,现在让他放自己出宫是绝对不可能的。为此,她早已打定注意,只求他能留自己一命,怎么着都好。最坏的,莫过于他把自己打进冷宫那种地方了。 “孩子必须打掉。”李承启却是毫不留情,让她连乞求也无济于事。他还说:“打掉孩子,朕再处置你。” 让她打掉不该有的孽种还只是其一,她自己,也是要面临责罚的。沈嫣几近绝望了。感受到李承启这般强硬的态度,和偷偷溜走的时间,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即将送到自己眼前的下胎药。 她有些急了,终于愤然看李承启,又一次责怨道:“去了南昭,我本就没想过要回宫的,是你硬要让人找我回宫……英亲王的人会回头刺杀安阳,不也是你的主张吗?还有,从头说起的话,你也做了对不住我的事啊。若我是承茂的妻子,承茂在处理这件事上,定能做到成全……” “好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李承启陡然从床头移到了床尾,只是体力不支很快摔在了床弦。他强撑身子,愤看沈嫣,“你竟还怪上朕了?你做了那等见不得人的事,竟还……” “你呢?”沈嫣腾地站起了身,在李承启几近有些吃惊的瞳孔下,放声吼了回去:“你对我许诺一生只我一人,还不是朝秦暮楚,跟别的女人睡觉,跟别的女人生孩子?我不曾与你许过什么诺言,我做了错的事,愿意承担后果,但你,当真要这样咄咄逼人吗?” “我咄咄逼人?”她竟然反咬一口,这让李承启感到不可置信,气息也不均匀了。他喘着,恨不能将沈嫣抓进掌心,将她掐醒。 “难道……我死了才是你想要的?”沈嫣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她心灰意冷,真是连一死了之的心意都有了。与其如此活着受累,她还不如带着腹中的胎儿死去。 死了,便自在了。 她的眼泪,静静地顺着脸颊而下终掉在了地上,一滴,又一滴。 看着这样的她,李承启竟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她的面庞,如同一个赌徒,在输了几十次之后,再不敢轻易地下赌注,几近慌张。 两人间这样的对峙,一直持续到元吉领着一位宫人,将一碗红花送到沈嫣跟前。 “喝了它!”长时间的沉默,并没有改变李承启的心意。他终于还是做了这样残忍的命令。 沈嫣怒目相向,很快撇过头去,冷声道:“这个孩子没了,我也便死了。” “朕不会让你死,朕要你活着。”李承启却寒厉地说,“你背叛朕的真心,朕要你永远痛苦地活着。” 他的样子,可谓残暴。沈嫣方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抑或是,她高估了他对自己的疼爱之心。面对元吉送到自己跟前的药,她忽地伸手,意欲将其打落在地。然而,元吉不知是有意还是本能地避了一下,她扑空了。 “伺候皇后喝下!”李承启再下达这样的命令,就有两位宫人从沈嫣身后将她制住了。 “我不喝!”沈嫣大叫一声,看着元吉走过来的步子,只觉满满的惊惧,仿佛来自地狱的牛头马面,这就要收走她的魂魄一般。她气恨地落泪,再看一眼李承启,她都觉得自己便是活着,也绝不谅解他。 她愤恨的眼神,深深地印在了李承启的脑海里。这样的眼神,几乎让他想不起她曾经的温柔和微笑。他心里跳动的节奏加快了,只因他知道,一旦喂她喝下这碗药,她就会恨她入骨。而如果她不喝,恨之入骨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千钧之刻,他暗自神伤无法做出抉择。而就在这个时候,霍青突然跳了出来道:“皇上且慢!”他最忠实的护卫,竟要为沈嫣求情了。当元吉的步伐不再向沈嫣靠近的这一刻,见到沈嫣因为这样的停步而生出一点希望之光的这一刻,他心里也被一点欣喜给沾染了。 他愿意听听看,霍青会说什么样的话劝服了自己。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霍青走到近前,竟跪到了地上,请求道:“皇上,请恕娘娘腹中胎儿不死。” 他的帮求,也令沈嫣感到万分的诧异。 “理由!”李承启要听他的理由。 “有些话,末将要单独与皇上说。”霍青不希望沈嫣听说安阳平因为救治李承启,而已“死去”的消息。他只怕沈嫣知道此事,她与李承启之间,便再无修好的可能了。 “元吉,送娘娘回西宫。”李承启决意让沈嫣回到她的西宫,便是给彼此一些时间,让彼此都想清楚,到底如何做才是最好的处理此事的方法。 沈嫣深知他的用意,遂泰然离开了。然而,尽管她对霍青会与李承启说什么感到好奇,但她离开锦阳殿后,她整个人都有些瘫软,什么都不要想,也什么都想不到了。 她踏着厚厚的白雪,在夜色里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脚印。 第214章 :圣意 沈嫣离开后,霍青便告诉了李承启,安阳平用自己毕生功力救了他一命之事。李承启听罢,震惊而愤怒。当即他便命令霍青,要他一定找到安阳平,便是寻遍天下名医,也一定要将他起死回生。 “皇上,就任他去吧。”霍青却道,“大山带他离开时,他已经……”说罢他又跪到了地上,“但求皇上饶恕皇后娘娘腹中胎儿一命。” 就当是偿还安阳平的救命之恩,李承启也当让沈嫣生下这个孩子!为何结果偏偏是这样?李承启心中,犹如烈焰燃烧,愤懑、无奈……万千不快的情绪,同时侵蚀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宫外,李承茂集结的人马看到英亲王、安西侯,还有兵部尚书等势力的先后离开便停滞了。打探后,得知沈嫣和兵部尚书联合,已然免除了一场夺权的浩劫,李承茂也便放心了。不过,他在欣然之余也有几分挫败感。他想,即使没有他相帮,沈嫣也可独立争取一个她想要的好活,很多时候,他于她而言,并非一个必不可少的存在。 这一夜,没有一个人是高兴的,亦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胜利者。 沈嫣回到西宫,稍一抬手便让崔嬷嬷和惜玉将心底的焦急和诧异都压制了。她好疲累,一句话都不想说。她仅来到大皇子的寝殿,看着熟睡的李翰,百般爱怜。直至这一刻,她的心,方才归于宁静和祥和。 眼见着东边天空升起了一抹白,崔嬷嬷和惜玉皆为沈嫣一夜未眠而忧心不已。惜玉想进殿劝沈嫣,却被崔嬷嬷拦阻了。崔嬷嬷说:“娘娘想静,就让她好好静一静罢。” “可这天都要亮了。我实在担心……”惜玉压低声音,着急道,“现下的局势,是容不得娘娘在此多愁善感的呀。皇上身体无碍了,只怕娘娘就要遭殃了,娘娘当尽快想办法弥补自救才是。” “娘娘自有娘娘的打算。”崔嬷嬷却是一副自安天命的样子。她担心的,唯有沈嫣一夜不眠不休,又历经这许多事。身体会吃不消。 “娘娘的打算,只怕是跟皇上硬碰硬,终不得好。”惜玉担心的,与崔嬷嬷担心的断不在同一个点上,她还说:“我从小就跟了娘娘,对娘娘的性子。再是了解不过的。” 崔嬷嬷没有做声。她也担心,沈嫣会跟李承启硬碰硬,终不得好。 朝堂上。满朝文武没有迎来皇帝驾崩的消息,反而看到他们的皇帝如往常一般傲然坐在了龙椅上,不禁个个吃惊咋舌。安西侯之流更是为李承启的出现,而觉得惊惧万分。 “怎么,你们一个个见朕还能坐在这里,都不高兴?”李承启冷沉的声音响彻大殿,让整个殿阁都为之抖三抖。 “皇上龙体无恙,是臣等之福,百姓之福,大周江山之福啊!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朝堂之中,并非都是心怀不轨之人。其中大部分,都还是忠于李承启的,只是昨夜得知皇帝命不久矣的消息,他们不得不早作打算罢了。如今皇帝安然,一切便是安然,他们感激涕零都还来不及。又岂会不高兴? 很快,李承启令元吉宣了一道圣旨。许多人的功过是非,皆在这道圣旨之上。但这道圣旨,并不公允。 安西侯焦怀卿、英亲王刘基大逆不道欲行夺权篡位,交由刑部查处定罪;兵部尚书韦斯礼迷途知返,功过相抵;贤王李承茂、御林军统领霍青护驾有功,加官进爵,皆是有理有据,绝无偏罚偏赏,圣旨旨意,却惟独在提到西宫皇后时说沈氏嫣儿假传圣旨,私心立己之子为储君,欺君而欺天下,罪当至死,但念其身怀龙裔,特准她诞下龙儿后,再谢领三尺白绫。.tw[] 李承启,要沈嫣死。听得这样的旨意,李承茂当即跪到地上为沈嫣陈情。“皇后娘娘冤枉!”他义正言辞道,“娘娘假传圣旨,为的是免除各路权势兵戎相见,皇上岂可判娘娘欺君欺天下?万望皇上明鉴!” “臣等恳请皇上明鉴,恕娘娘无罪。”昔日里跟随李承茂的人,沈嫣父亲沈世充的几位门生,还有一些忠肝义胆之人,皆跪地为沈嫣求情。 “西皇后娘娘私逃出宫,才害得皇上在宫外遇刺,只此一事,便是死罪。”一向针对沈嫣,视沈嫣为祸水红颜的西台御史包无庸,毫不留情地说出这样的话,让一些不明就里的朝臣豁然知道他们的皇帝因何会遇刺了,更让有心之人借此大做文章。 朝臣一下子分为了三派,一派是护沈嫣的,一派是护圣意的,另一派,是中立的。其中,一早得知皇帝起死回生的兵部尚书韦斯礼便是中立者。他想,待沈嫣诞下腹中胎儿,再为她求情不迟。现下,就让她以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份诚惶诚恐地活着吧!她便是没有欺君,没有欺天下人,但她欺了他,迷惑了他,她该受到指责和惩罚。 而无论如何,所有的争议都因李承启一句“退朝”而结束了。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李承茂以为,想要李承启收回成命,还要从长计议。万幸的是,李承启没有现在就要沈嫣死,而是在她诞下龙裔之后才赐她三尺白绫,还有时间,便有转圜之机。 圣旨传到西宫时,沈嫣正亲自喂大皇子李翰吃食。一夜心力交瘁的她,脸上尽显疲惫之色,但面对自己的孩子,她眉眼间却不失笑意和温慈。听过李承启的圣意,她泰然地谢了皇恩,跪在地上却是迟迟未有起身。 “娘娘!娘娘您去跟皇上解释,您没有背叛皇上,您没有错,不该被赐死的……”听过圣意,惜玉激怒不已,她甚至不惜抓住元吉,告诉他道:“元吉公公,太医把出娘娘喜脉,是遭人陷害啊。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娘娘便是有了孩子,也不该现在就出现喜脉,娘娘她是受人陷害……” “惜玉休要多言。”沈嫣起身,制止了惜玉的话。 “尽管说。”李承启却出现在了殿门口。他气色不佳,身子披着厚重的大氅,几乎有些撑不起的负担。他目光紧盯惜玉,要她说完未说完的话。 见他来了,惜玉就像看到能救沈嫣命的稻草一般扑呛了过去,急急道:“皇上,娘娘与安阳公子发生那等关系至今一个月都不到,是不该被诊出喜脉的。有人陷害娘娘,皇上要明察,还娘娘清白才是。” “清白?”沈嫣听到这两个字,不禁嗤笑出声,她对惜玉道:“惜玉,本宫与安阳私通,便不再清白。不论喜脉是否因人陷害,本宫月事未有如期而至便是本宫身怀有孕,你何须再为本宫求情?” “娘娘……”惜玉在为沈嫣说好,沈嫣却偏要承担罪责,惜玉真是又急又气,几乎不能圆其说了。她想了想,兀然对李承启道:“皇上,孩子……孩子也有可能是您的啊?娘娘仅以月事未有如期而至才认为自己有了孩子,但这孩子究竟是谁的……皇上,孩子若是您的呢?您不能让您跟娘娘的孩子一出生便没有了母亲啊。” 听言,李承启心头也燃起了一点希望。他走至沈嫣跟前,紧看她道:“告诉朕,是谁的孩子。” “是安阳的。”沈嫣没有正视李承启。她不想,也不敢正视,只怕看到他绝望的目光。 “娘娘……”惜玉好恨,哪怕沈嫣说“不知道”,也好过这般笃定地说“是安阳的”啊。 “你如何断定是他的?”李承启却气恨地捏住了沈嫣的下颔。“既是巫峡镇之事,你如何判定孩子是他的,而非朕的?既是月事未有如期而至才有的判断,你又如何肯定是他的?啊?”他指尖不自觉加重的力道,捏得沈嫣生疼。 沈嫣终于对上他冷厉的眸子,含泪告诉他:“因为我不想再骗你了你难道不明白吗?”她相信那个被自己杀死的吴太医说的话,她相信腹中的胎儿是安阳平的,她不愿再欺骗李承启对自己的爱,她宁愿他从此痛恨她,抛弃她。 然而,一句“不想再骗”的话于李承启听来却是那样的讽刺。他松开抓住她下颔的手指,微微侧身,只剩一声凄然笑语:“连骗都不愿再骗了。” 沈嫣惊讶地发现,他理解的和自己要表达的,绝不是一样的。她想解释,可他已迈开了离去的步子。她不能让他把自己的愧疚之言理解为绝情之语,为此,她跑到门口冲着他的后背大喊了一句:“我辜负了你对我的爱怜,适才没有颜面再用谎言骗得你的原谅。” 李承启放慢步伐,望一眼被大雪覆盖的苍茫天与地,终没有顿步,亦没有回头――这一次,他不会因为她这样一句软话就回头,除非她决意将她的心,干干净净地交给自己。 他给她时间去洗涤她那颗沾染了瑕疵的心,期限一到,她洗涤干净了,她还是他的嫣儿,她洗涤不了,那他……便是不履行唬人的圣意,他也一定让她从此活在痛苦之中。 第215章 忘故 如何才能得到李承启的原谅,如何才能修复他与自己的关系,沈嫣自然是明了的。..tw但若不能予以真心,沈嫣恐怕再也做不到假意求全――至少现在,她还做不到。 而为了不让沈嫣有机会再次出逃,李承启不仅封锁了西宫,还将崔嬷嬷和惜玉从沈嫣身边调走了。沈嫣身边,仅留有李承启亲自挑选的几位宫人伺候。沈嫣接受了,没有做任何无谓的反抗。 然而,这一夜她接连做了两个跟安阳平有关的噩梦。梦里的场景尽是安阳平睡在一块寒冰上,心被人挖走了。她从睡梦中惊醒,想到安阳平为李承启诊治过后便用白纱掩面,不禁担心起他的身体来。 翌日一早,她便让苏游传话要见李承启。 沈嫣这就说要见自己,倒令李承启内心生了波澜。他放下所有事,很快来到了西宫。可一到西宫,他听到的却是沈嫣对安阳平的担忧之言,他不禁气上心头。她当真破罐子破摔,到这个时候了都还不知自救吗? “仅此一面,还望皇上成全臣妾这个将死之人。”沈嫣跪地,伏身乞求。 为了见安阳平,她不吵不闹也不骗,只是乞求,令李承启心如刀割。而为了让他恩准,她更是说:“皇上,您若担心臣妾耍心眼,可派心腹与臣妾同去四方客栈。”她只要知道安阳平平安就好,为此,她不怕李承启的人跟随。 “朕亲自陪你去。”明明知道安阳平已经不在了,李承启却要费这功夫。他倒要亲眼看看,沈嫣发现安阳平不在四方客栈之后,会有多么的失望。 “皇上不可出宫。”沈嫣却反对道,“那些意图刺杀您的人还未落网。皇上轻易出宫,若再遇行刺,臣妾便是万死,也唯恐难辞其咎。” 听她这么说,李承启心底感到了一股子讽刺之意。他上前将沈嫣从地上扶了起来,之后却是伸手微抬她的下颔,看着她淡漠的眸子。不无戏谑之意问:“你这是对朕的关心。还是怕有个好歹,要背负那千古罪名?” 他薄唇微张,眼睑微凛。他脸上的肌肤。因新伤未愈而失了血色。他落在她下颔的指腹,更是苍白得渗人。他对她戏谑的样子,与初见时一模一样,但却没有初见时的美好。只有真正的戏谑般的凌辱。 沈嫣知道,若她表明自己是关心他之意。[..tw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他一定会用“你故作关心是想换得朕的原谅”之类的话继续羞辱她,为此,她撇过脸,挣脱他的手指。没有答他的话。 “回答朕。”他颜色狠厉,却是硬要一个答案不可。 “臣妾不愿背负千古罪名。” 她仍不服软,李承启并不意外。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目光在她的脖颈处打量了一番,忽而伸手扯开她的衣领。看到了她颈项上包扎的伤口。他心下一惊,贤王李承茂没有说谎,他的嫣儿,果然在听得他遇刺之后欲行回宫,却被来历不明之人刺伤了。 明明心系她的伤口,可他面上却要表现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没有问她伤得重不重,亦没有问她疼不疼,只松开钳住她衣领的手指,并移开视线,全然不说道这件事,彷如没有看见她的伤口一般。他接着她前头的话,不无狠厉告诉她:“你仅有半刻的时间与安阳平道别。” 心知安阳平已不在了,他却有意说这样认真的话,并有意做了一番认真的事。他唤来霍青,当着沈嫣的面儿,他吩咐他,要他一定在有限的时间内将沈嫣带回宫中,否则,他会下旨捉拿“与西皇后私通之奸夫”。 如果安阳平还活着,他一定会这么做的。而他之所以毫不留情说他是奸夫,不过是为了羞辱沈嫣罢了。他终归咽不下这口愤懑之气――他不能容忍,他最心爱最重视的女人曾将她的身体交给过别的男人;他不能容忍,他的这个女人怀了那个男人的野种并在东窗事发后竟然不愿打掉;他不能容忍,她还牵挂着那个别人,就是那个可憎的男人,安阳平! 然而,他所有的怒火,都只能是无奈。安阳平以己之命救了他一命,他就是有那么多的理由恨之入骨,却找不到半个理由去追究。 而面对他的言辞羞辱,沈嫣则只微蹙了眉头,向他礼仪伏身,便在霍青的陪同下走出了西宫大殿。 雪后天晴,白色,安静地铺满了整座宫殿的大地和砖瓦,被阳光照出了水晶般耀眼的光芒。坐在轿中,看着远处天空的湛蓝,沈嫣心中升起了一股别样的安和与静谧。想到自己终于能够坦荡地坚守一份爱人的真心,她嘴角更是扬起了一抹微微的笑意。她一只手,不自觉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慨然而侥幸。 临近年关,四方客栈没什么住客,显得十分的冷清。当店家告诉沈嫣,安阳平和大山已然在昨夜离去的消息时,霍青分明看到,沈嫣脸上本有的期盼之光霎时黯然了。她紧抿的双唇,微微张开,呵出的白气像一朵淡淡的云彩,有片刻的停留,却又很快飘散了去。 “他没有留下什么话?”沈嫣终还是询问店家。见店家摇头,她更加失望了――安阳平说好会在此等她的,却是如何……她本以为,安阳平到来,是为带她离开的。 当日,即便是英亲王遇刺她本有机会逃跑,她却选择回到宫里,正是想着就算那个时候逃跑,找到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安阳平,也还是被捉的下场,为此,她选择回宫等待。因为她那样相信,安阳平身体康复了就会来找她,一年、两年,他总会来找她,带她永远地离开。可他比预期更早来了,却又走了,没有带上她。 她失落而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霍青,忽而问:“他因何不声不响就走了?其中因由,你定然知道。” 撞了她快速掩去眸中水雾的质问目光。霍青心头一凛,眉头也不自觉蹙了蹙。不过,他终是低了下颔,漠然没有做声。 “皇上不让我见他,早就派人将他赶走了是不是?”沈嫣怀疑,李承启先前在宫里的一言一行,皆是谎。 “我要见娘娘……”正当此时。屋子外头响起了这样一个青涩的声音。 沈嫣和霍青侧脸望去。见是这家店里的小二,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被护卫拦在了外头。他声称,“昨夜离开的瘸腿公子有信件要我交给娘娘”。 安阳平并非什么都没有留下。 拿到这封未署名的书信。沈嫣高兴之余,却又一次失落了――安阳平留了一封信,见也不见她一面便离去了吗?他知不知道,她肚子里怀了他的骨肉?他本该留下。想办法带她一起走的。 信中,唯有四个字:忘故。守缘。 沈嫣看罢,无声的泪瞬时如雨倾盆,令她模糊了视线。她心痛如绞,是绝望。也是解脱。安阳平的诀别,留给她一条非走不可的路,她唯有一心走下去。再不动摇。 泪,很快止住了。她弹开指腹。任信件飘落到地上,亦任上头的四字箴言被霍青看去,之后,她巍然转身,一身傲然走出了四方客栈。 四方客栈门口,兵部尚书韦斯礼不知何时开始已在此处久久伫立。他得知沈嫣的行踪便赶来了。听闻李承启脱离生命之危侥幸活了下来,他对沈嫣气恨极了,也对自己竟然被她骗了去而感到恼怨万分。 见沈嫣出来,他微低的下颔缓缓抬高了。他脸上的皮肤,被阳光和雪地照得温暖透明,但这丝毫不能掩饰他眉宇间的冷厉之气。他那双澄明的眸子,无有波澜,却昭示着他的气恨。他双唇紧抿,化成的“一”字森然令人发憷。身着一袭天青色绣有白云仙鹤的宽大衣袍,竟让他在这一刻稳稳移动的步伐透着些许王者气概。 沈嫣紧看他,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只是当他移步到自己跟前,她不得不镇定心神罢了。她骗了他,他会否恼羞成怒?今时,他正是找她算账来的?不过,余光扫过身侧警惕的霍青,沈嫣内心也便多了几分安然。她骗了他,他又奈何得了谁?她扬头,再不畏惧与之对视。 他看到,她眼圈微红,分明是哭过,可她直视自己的样子,却要做得这样坚定。尽管如此,他还是要质问她:“因何骗我?” “本宫若不骗,皇上可有活命的机会?”略作停顿,沈嫣继续道:“本宫,不过不信你们任何一人罢了。”她声色悠悠然,倒不掩饰内心所虑。 “可我竟然信了你!”韦斯礼抬高的音调,昭示了他满心的不悦。 面对他因为瞪视而显得凶狠的目光,沈嫣没有半分回避。她甚至迈前半步,直看他的双眸声色淡然道出一句“那又如何?” 韦斯礼目光微敛,却无话好说。半晌过去,沈嫣方收回自己的视线,没过他,径直登上了回宫的车驾,孑然而傲然,尊贵无比,但不知是她皇后的身份让她多了这份气质,还是她这样的气质契合了她这皇后的身份。而无论如何,她都是令人敬畏的。 沈氏嫣儿,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平凡的沈氏嫣儿了。此前成为过去的一切,让她变得越发坚硬。而想着这样坚硬的背影,韦斯礼的野心又一次被激了起来。他是兵部尚书,手握三军大权,他,是有机会的。 不多时,沈嫣便回到皇宫了。她的西宫,却在上演血腥的一幕。她才回到西宫大殿,宫婢倩娥便在屋外哭哭啼啼欲求见。沈嫣此时本无心情问旁人事,但听得小丫头哭得凄厉,她便让她进殿回话了。(未完待续) ps: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第216章 同症 倩娥告诉沈嫣,宫娥芽儿月事迟迟未至,不知如何传到了总管太监苏游耳里,苏游怀疑芽儿与宫中侍卫私通,便让太医院医士为其诊了脉,结果竟真是喜脉。(..tw无弹窗广告)但芽儿一口咬定她未曾与男子私通,不可能有孕。苏游对其施以杖刑,她也矢口否认。 “娘娘,”倩娥哭着呈情,“奴婢与芽儿自小在宫里认识,情同姐妹,奴婢了解芽儿,芽儿说没与人私通,其中定有冤情,还望娘娘明察秋毫,救救芽儿。” 西宫的人,都是懂规矩的人。这个芽儿,平素里沈嫣也是有所留意的,她单纯、胆小,也不像是个会越矩的人。 “娘娘,”倩娥又道,“芽儿平素里做事勤恳,您也是看在眼里的……您看殿前那株西红花,夕阳西下时开得多好啊。这都是芽儿悉心照料的结果呀。娘娘,看在芽儿一片悉心的份儿上,您快叫苏公公不要责打她了,再打下去,恐怕是要出人命的呀。” 是了,华清殿焦贵妃送来的西红,都是由芽儿护理的,她很用心,做得很好,花才开的好。 “去把苏公公和芽儿唤到本宫这里来,还有,让人到太医院请赖医士。” “是。”倩娥一听沈嫣终于要为芽儿做主了,不由得感激涕零,一边抹干眼泪便急急要去传话。然而,走至门口她却犹豫了,想了想回身道:“娘娘,请赖医士一事,是否要先禀明了皇上?” 倩娥言外的顾虑,沈嫣一听就听出来了。她毕竟是来年秋后就要被问斩的人,想不经过李承启就传唤一个人到她西宫,恐怕都不是什么容易事了。无有多想。她只管吩咐倩娥道:“你且让人传唤去,若有人拦阻,再禀明了皇上吧。” 无论如何,芽儿很快由苏游领着来到了正殿。芽儿是被人抬进殿的――她已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见到沈嫣,面对沈嫣的质问,她依然咬定自己从未与男子私通,不可能有孕。她胆小。却如此坚毅。便是苏游也有所疑惑了。 沈嫣默默然,许久没有做声。她想起一件事来,她自己一月未满时。如何也被诊出了喜脉?芽儿喜脉之源,会否与她相同?终于,她疑惑的目光,带着这样的思绪。不经意落在了殿外的西红花上。(..tw) 西红花,那样美。她每天都会靠近,而另一个每天都会靠近的人,恰是芽儿。 是这西红花吧?呵呵,原来。华清殿的阴谋早就用在她身上了。 如是思虑着,沈嫣等来了赖阳明。 而赖阳明的到来,不过确诊了芽儿的喜脉。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与人私通!奴婢不曾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奴婢若有半句谎言。不得好死,奴婢全家。都不得好死,奴婢在九泉之下的先人,也不得心安……奴婢没有……”芽儿狠厉的誓言,再次昭示着她的冤情。 沈嫣发出了森然一笑。很快,她吩咐苏游道:“苏公公,去太医院请最好的药与芽儿治伤。” “娘娘,这……” “芽儿,”沈嫣打断苏游的话,和颜向芽儿,“这阵子你好好歇着吧,待身体好了,再为本宫看护院子里的花儿。” 众人大惊,芽儿更是喜出望外,感激不已,虽还有所疑虑,终在倩娥的搀扶下告退了。 沈嫣走至殿外的西红花旁,看着羞涩闭合只待日落西山便会欣然绽放的花苞,久久伫立。 为西皇后如此处置芽儿一事,苏游欲上前说些什么,却被赖阳明拦下了。 拦了苏游,赖阳明自己则是大摇大摆走到了沈嫣身后。他似乎丝毫没受沈嫣近来遭遇劫难之事影响,仍是一副满面春风得意的样子。 “娘娘……”他唤了声,只待沈嫣搭理他。 沈嫣却是没有回头,只问:“赖医士,你看这花可有何特别的?”说罢她伸手摘下一朵,在苏游等人万分吃惊的情况下,将其递给了赖阳明。 于众人看来,这西红花是西皇后最偏爱的花儿,她竟舍得摘了它一个花苞吗?便是赖阳明看到近在眼前的花苞,也吃愣了。 “拿回去,好好看看这花……”沈嫣话语微顿,两眼直看赖阳明,别有意味。当他揣摩着接过花苞后,她更是上前一步,接着前面未完的话道:“可有让人不见月事、脉象跳喜之功用。” 赖阳明闻言一惊,之后便是豁然明了。收好花苞,他就急急退下了。 “苏公公。”赖阳明走后,沈嫣终于将苏游唤到了跟前。她问他:“不知苏公公可还愿替本宫办事?” 苏游听言忙表惶恐,并忠实道:“老奴始终忠于皇上,忠于娘娘,对娘娘交代的事,老奴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难得苏公公对一个将死之人还有这份心。”沈嫣噙笑叹声,对苏游也是不无感激。 “娘娘,恕老奴多一句嘴。”话说到此处,苏游不禁对沈嫣道,“皇上虽定了您死罪,但皇上之所以要等到来年秋后,其实是希望娘娘您回心转意啊!娘娘何不……还愿娘娘多为日后打算。” “多谢苏公公一片忠言。”沈嫣却不多说,转了话题道:“现下苏公公就帮本宫查查清楚这西红花的来历吧。”吩咐罢,不待苏游多问,她便轻迈步伐往内殿走了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阳光下,殿门也被宫人关上了――她累了,只想一个人,享受片刻的安宁。 看着她的背影,苏游摇头,叹了口气也便办事去了。 锦阳殿内,霍青将安阳平留给沈嫣的四字箴言交给了李承启。从不多话的他,竟在这个时候开口道:“许或安阳公子从未想过再与娘娘有任何瓜葛。” 然而,他的话并未让李承启感到好受些。李承启反倒觉得讽刺,不自觉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了一团。他走出大殿,直往西宫的方向阔步走了去。 西宫内殿,沈嫣坐于镜前,指尖轻捻安阳平赠予自己的红梅花簪出神已然多时。屋内一什一物都没能洞悉她此刻深沉的内心。万籁俱静,便是窗外投进来的大片阳光,也不敢太过耀眼夺目,生怕惊扰了她一般。 宫人屋外通禀皇帝的到来,终让她皱起了眉头。很快,这皱起的眉头平坦了。她起身,换了那副坚硬不屈的样子迎了出去。 最规矩的礼仪,将两人的距离拉得那样遥远。 李承启在高处坐了下来,沈嫣则只低眉向他,默默然伫立在下堂。苏游令宫人奉了茶,领会了元吉的眼色,便带领一众随他出去了。 殿内,仅有这一对男女。 看着沈嫣的默然,李承启内心早已升起了戾气――他不能理解,是怎样的女人在做了那样离经叛道之事后还这般不知求饶?这令他便是想原谅她一次,也找不到一个像样的理由! 隐忍她这样的态度之时,他尚且能将茶具送到自己嘴边佯装冷静,但内心那股子戾气终于不受控制冲破束缚了。他突地站起身,并将茶具大力地摔在了地上。 “你要朕忍你到几时!”他愤然走至沈嫣跟前,暴怒的样子,简直能将眼前人生吞活剥了去。 沈嫣虽做了万千的准备,心终因他这般突如其来震怒的样子而有所悸吓。不过,她很快收起了眼里的惶恐,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只是比先前更加低眉顺眼了。 然而,她越是这样,李承启越是气恨。 “说话!”再靠近一步,他恶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颔。便是他自己的指腹,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失了血色。见她吃疼的样子,他一点也不心软,因为此刻,他的心是那样地痛。 忽地,他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一手制住她,将她拴得紧紧的,嘴在她耳边,喘着粗气道:“你知不知道朕……朕恨不能杀了你。”说罢他推开她,恨恨地看她。 有一些晶莹的东西霎时涌现到他的双眸之中,恰被沈嫣看到。他忙沉了脸,大步迈开腿脚欲行离去。 “承启……”就是那晶莹的东西,重重地撞击了沈嫣的内心。她终在他要离去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停步了,有些诧异。只这一声满是愧疚的低唤,令他的冷意灰心险些重燃。 “承启,是我对不住你……”沈嫣喃喃,终是坚决,“事到如今,我们再不能回到从前了。” “一句对不住!若真觉得对不住你就不会如此……放肆。”希望再一次破灭了。李承启竖耳倾听,就连呼吸也停滞了,本想听她一句软话,却不料她一句虚伪之言后说出了这样自以为是的“诀别之言”。他脑中轰然,双手在宽大的袖口里握成拳头沉声告诉她:“此生,我因你不快,你也莫想自在。” 他走了,徒留沈嫣伫立于这空荡而孤寂的殿阁。 沈嫣知道,他不会让自己好过,但她,绝不会为了自己好过,再去用温和与顺从赢取他的真心了。她以为,在他面前,自己只是个罪人。他对她深沉的爱,会让她这个罪人无法心安。(未完待续) 第217章 灭口 西宫外头,李承启冷声命令苏游以及在场所有人:“从今而后,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任何人踏入西宫半步,没有朕的旨意,也不准西皇后离开西宫半步!西皇后想做任何事,哪怕是添置一株花草,都要先问问朕答不答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 听者皆低头称“是”,却也个个于内心唏嘘。他们都知道,皇帝这样的意旨,便是将西皇后软禁了――确切地说,这比一般软禁还要严酷,无异于打入冷宫吧?便是准她活到来年秋后,也不让她逍遥地活着。 苏游永远忠于李承启,听得这样的命令,他便上前,压低声音禀告道:“皇上,娘娘早前摘了一朵西红花给太医院的赖医士,之后又吩咐老奴去查查清楚这西红花的来历,但不知老奴现下该如何行事,还望皇上示下。” 李承启微蹙眉头。就在他狐疑这西红花有何问题时,赖阳明拿着一本医书兴冲冲地跑进了西宫大门。只是见着皇帝在,他轻快的脚步便戛然停了。犹豫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何事来西宫?”待他行了礼,李承启便闷声问他。 “微臣得知娘娘身体有所不适,便来看看。”赖阳明恭谨答。 “大胆!”李承启一声大喝,吓得近前人冷不防打了个激灵。他不与赖阳明纠缠,直接问:“西皇后因何给你西红花?你胆敢说一个字的谎话,朕定你欺君之罪。” 赖阳明心知皇帝对自己无有好感,盛怒之下给自己安个欺君之罪并非唬人之言,心头不禁有几分忌惮。但他一早便是西皇后的人,他心里是向着西皇后的。会给西皇后惹麻烦的话,他绝不会说。不过,有关西红花一事,他倒以为让皇帝知道,并非坏事。 从西皇后处拿到西红花,他便回太医院仔细翻阅了诸多医书,终于在一本不起眼的《西域行记》里读到了一种神秘植物。书中对这神秘植物的描述。正是西红花无疑。 听得西红花有让女性脉象跳喜、月事不至的作用。李承启一时百感交集,捧着赖阳明呈上的《西域行记》,双手发生了一下微颤。忽地。他合起书还给赖阳明,掷地有声命令:“随朕到华清殿。..tw” 他早知晓,这西红花是华清殿的焦贵妃赠予沈嫣的。这下,他倒要问是一问。焦怀玉送沈嫣西红花,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华清殿内。焦怀玉正在逗二皇子李桓耍玩,举手投足间,充盈的尽是那母爱的温慈。听得皇帝来了,她眸间顿时明亮了。她已不记得。有多久没在自己的殿阁见到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 他终于来了,她的欣喜之情,难以遮掩。然而。李承启进殿时那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的模样,搅扰了她所有的期盼之心。 内心忐忑之际。焦怀玉只见龙威在高堂之上,却不闻其发一言,心中更是惶然不安。又见与之同行的除了元吉公公,还有沈嫣举荐入宫行医的医士赖阳明,她很快猜得李承启的到来,定与沈嫣有关。终于,她决意自主开口询问:“皇上……” “赖医士,”李承启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他吩咐赖阳明道,“让焦贵妃也看看这西红花的妙用。” 赖阳明听罢便将手中的《西域行记》翻到记载了西红花的那一页,而后恭敬地将其交予焦怀玉,并提醒道:“娘娘看了有何不明白之处,可告知微臣。” 书中并无艰涩难懂的言语,焦怀玉也不是蠢笨之人,犹疑看过其中内容,很快便领悟李承启的来意了。她心里咯噔一下,立时抬眸对李承启道:“皇上今次来,原是怀疑臣妾陷害西皇后?” 李承启不做声,只直直地看她。 焦怀玉陡然跪地,急忙澄清:“皇上,西红花有此等害处,臣妾实不知情。臣妾只是听得宫里的婢子说西红花乃奇花,才投其所好将其送予西皇后的……” 她恍然想到什么,忙吩咐身边的宫人将宫婢苗儿唤来。她告诉李承启,这西红花正是苗儿与她说起,也是苗儿从宫外求来,有心或是无意害了西皇后的人,该是苗儿。 焦怀玉言之切切,李承启倒也半信半疑。无论如何,且待见了宫婢苗儿再下定论也不迟。然而,约略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传唤苗儿的人迟迟未回。待她传唤的宫人回来,却被告知苗儿不见了。 华清殿的人,开始四处找寻宫婢苗儿的下落。 就在李承启等得不耐烦之际,有人来报,称华清殿西南角的荷花池有一具宫婢的尸体,打捞上岸时已经没有呼吸了。后经查实,这荷花池里的死者,恰是苗儿。 “刚死不到半个时辰。”经过查看,赖阳明如是禀了李承启,而后将目光落在了焦贵妃身上。 会否是焦贵妃让人杀人灭口,乐得一个死无对证? 同样的怀疑,也显现在了李承启那双冷厉的双眸里。迎着他这样的目光,焦怀玉不由得问:“皇上,您怀疑这婢子是臣妾谋害的?” 李承启撇开目光没有做声,顾自陷入了自己的思虑当中。 “臣妾绝不曾有心用西红花陷害西皇后,还望皇上明鉴。”焦怀玉只觉自己被怀疑了,心中实难忍受,也不能平静。为此,她上前至李承启跟前,恳求他查明此事。“苗儿之死,也望皇上明察秋毫,抓出背后之人,还西皇后一个公道,也还臣妾一个清白。” “这是自然!”李承启冷哼一声,终是拂袖而去。 苗儿之死,却让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似的。尽管大家都猜得苗儿是他杀,但内侍省的人却找不到他杀的证据来,案件,更是无从查起。宫婢之死事小,背后牵连者事大,为此,李承启很快让刑部介入此事。 早前为沈嫣办过事的员外郎郭暄此次倒是主动请缨,用项上人头保证三日内侦破此案。他的狂妄,掀起了刑部一时的轩然,也引起了李承启的注意。 他如何做下这种本没必要搭上性命的承诺?李承启直言问他:“侦破此案,你要何等奖赏?” “能为西皇后娘娘洗清冤屈,便是对微臣最大的奖赏。”郭暄的回答,令人震惊。 于敏感多疑的李承启听来,这样的话,可不单单是一句逢迎客套的话。这刑部的一个小小员外郎,也就与沈嫣有过那么几次接触,怎就这么在乎她的清白和冤屈了? “好。”李承启没有多问,只许诺郭暄:“三日内侦破此案,朕任你司门主事之职。” “谢皇上。”郭暄从容,对李承启的许诺似乎并无贪图。 郭暄到底是郭暄。不出两日,他便查到了灵莺阁的红浮原与华清殿死去的苗儿素有往来。再顺藤摸瓜,他的怀疑之心也便直指灵莺阁的灵美人了。这天夜里,他令内侍省的婢子蓬头垢面、一身湿漉,穿着死去苗儿那天穿的衣服,在僻静之处拦住了去往下房就寝的红浮。 “苗儿姐……苗儿姐你不要吓我!”红浮吓得跪地求饶,连连对着苗儿的“鬼魂”磕头,“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你有何未了的心愿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实现,但求你不要再出来吓我了……”心知求饶无用,她忽地直起身,冲着“鬼魂”大喝:“来啊!我红浮天不怕地不怕!连活着的人都不怕难道还怕你一个死人吗?来啊!来啊!有本事你过来!在那里飘来飘去吓唬谁?” “吓的就是你。”郭暄带几名侍从出现在了红浮的身后。 届时,那在前路游移的苗儿的“鬼魂”也露出庐山真面目了。红浮方知自己落入了陷阱。 “说吧!你是怎么害死华清殿宫婢苗儿的。”郭暄开门见山。 “我没有。”红浮倒不是胆小怕事的。面对郭暄,她很快镇定了心神,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倒要反问看看,“郭大人凭什么说是我红浮害死了苗儿姐?就凭我适才被你的诡计俩给吓到了吗?哼,”她嗤笑发声,“难道你们刑部的官员就这点本事不成?” 郭暄不以为意,也是“哼”笑一声,而后告诉红浮:“我们刑部还有八十二套刑罚,足够让你供出你背后之人。” “你……”红浮一惊,“你莫不是想屈打成招?” “是不是屈打成招,你心知肚明。”郭暄冷笑,旋即便下令将红浮逮捕扣押了。 红浮自是不服,一路没少喊冤骂娘。灵莺阁的灵美人听闻后,唯恐祸及自己,早早地就沉不住气了,很快她便跑到锦阳殿面见了李承启。她告诉李承启,平日里自己的婢子红浮多般为她争夺恩宠,但西红花一事,却绝非她授意,便是红浮胆大包天想要陷害西皇后,此事也是她灵美人不知情的。 “妾身承认,皇上对姐姐好,妾身嫉妒,但妾身一直记着刚入侯府时姐姐对妾身的好,也记着与皇上的约定,为此断断是不会做出加害姐姐的事的。”灵美人在李承启跟前没有装腔作势,倒是不改当年快人快语的心性。 “那是红浮自作主张?”李承启直直地看着灵美人。(未完待续) 第218章 无喜 灵美人听得李承启这声质问,不禁愣了片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毕竟,红浮于她是有恩的。若不是红浮,她不可能入得皇宫,得李承启的恩宠。现下,她为了自保,真的要弃卒保车吗? “皇上,红浮定是护主心切才闯下此等大祸的。”终于,她开口了,并跪地求李承启道:“皇上,请您饶红浮不死。” “有心与西皇后作对,便是死罪。”李承启目光冷厉,当即吩咐元吉传令,将红浮五马分尸。 一句“五马分尸”,听得跪在地上的灵美人打了个寒栗。今日遭此一劫的,是红浮,来日,会否是她自己?李承启待沈嫣如此,当真是爱得发疯了。 刑部,郭暄接到元吉带来的圣意却是有意发难。他道:“一个宫人,平日里与西皇后娘娘无冤无仇的,若不是背后有人,岂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现下就将其五马分尸,只怕为时尚早。” “郭大人,”元吉正色,似笑非笑道,“皇上现下发了话,便是希望此事到这个婢子处就做个了结。后宫之事往往如此,郭大人又何必深究?”他笑了笑,还不忘恭贺郭暄:“郭大人,这往后,司门主事一职,就是您的了。” 郭暄无奈,只得以礼送走了元吉。 元吉走后,一名侍从装扮的少年却是从后堂昂首走了出来。他个头不高,相貌却极是英俊好看,白皙的皮肤,堪比女儿家的水嫩。即便着一身侍从的青布衣,也掩不了他不凡的气概。重要的是,在郭暄跟前,他毫无侍从该有的样子。看起来。他们是熟识的朋友,亦或是别的什么关系。 “郭主事,恭喜你。”果不其然,他上前抱拳,竟别有深意地笑着祝了郭暄升职之喜。 郭暄却是负手向背,不以为然道:“若不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才不会插手接管此等闲事。” “郭大人说笑了。西皇后之事。岂是闲事?”少年笑了笑,故作惊讶之态。 “我志在惊世骇俗的要案、重案,对后庭这些勾心斗角之事从不关心。”郭暄傲骨依然。却只见少年依然微微而笑,不禁又一次问他:“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我,你跟西皇后到底有何关系。.tw[]要我接近她,并助她扫清前程障碍吗?” “我早说过。她的前程便是你的前程。”少年答得很是轻松,还道:“你志在惊世骇俗的要案、重案,可你就不想想,你若不身居高位。那些个重案、要案,岂轮得到你来管?” “不,我要知道你真正地图谋!”郭暄走至少年跟前。认真的话,像是非要个答案不可。 “你不需要知道。”少年却是侧了身傲慢地告诉他:“你只需按我说的做便可。” 见他小小年纪。竟这般态度,郭暄心底多少不服。而感到他的不服气,少年也不吝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按我说的做,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而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届时,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你也便还清了。” 郭暄沉默,也别无选择了。不过,半晌过后他不禁问眼前人:“西宫皇后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何好攀附的?你确定要把你我的前程压在她身上?” “呵呵!”少年更是发笑,眼里乍现一丝狡黠,反问郭暄:“你真的以为皇上会真的舍得杀了她?”不待郭暄多想,他霎时敛了笑,几乎有些气恨道:“皇上是绝不会要她死的!只要皇上还是皇上,这后庭的女主人,就永远是她。” 郭暄已不是第一次见他眼里出现这样的气恨之气了。这也是他对这个少年越发不懂的原因所在。这个少年,明明做着助益西皇后锦绣前程之事,却又好似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她死。这少年,究竟是何人?又究竟想做什么? 西宫正殿,沈嫣也从苏游口里得知真正想要害自己的是灵莺阁了。她也知道,李承启未有深究保护了灵儿,仅让一个罪有应得的宫婢做了那替死鬼。李承启,到底是个多情的。 “娘娘切莫介怀,”苏游不禁劝慰沈嫣,“灵美人平素里在皇上跟前总是一副单纯没有心机的样子,皇上自然以为她是受人蛊惑才没有深究……” “苏公公还说这些做甚?”沈嫣好笑道,“本宫虽还住这西宫,还是西皇后,但来年秋后,就不是了,还有何事该是本宫能计较的?” “有,当然有。”苏游上前一步,忙说出自己早就想说的几句话来,“娘娘,皇上之所以还留您活命到来年秋后,便是给您翻身的机会呀!只要您服个软,将您与皇上之间的误会解除了,就什么事儿都没啦!皇上他心里头,最看重的,最在乎的,始终是您呐。” 他话里头小心翼翼,也尽是苦口婆心。沈嫣知道,她是真为自己好才说这番话的。但沈嫣,早已不想博取李承启的真心了。 “娘娘,今儿个皇上定会因西红花一事来西宫看您的,届时,您可要把握好机会呀。”苏游又劝。 沈嫣只是笑了笑,并不应他,旋即挥挥手,让他退下。苏游不知她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犹豫了一下,也只能告退了。走到殿外,他不禁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然而,这天李承启并没有到西宫来。便是沈嫣,也感到有些意外。而更令她意外的是,接下来几天,李承启都没有来。苏游也困惑了,皇上当真对西皇后冷却了?还是赌气? 不过,李承启终归还是来了。在距离沈嫣回宫刚好四十多天的这一日,他带了胡太医和赖阳明来到了西宫。 这一日,沈嫣回宫第一次与他行房不过二十余日,而沈嫣与安阳平发生苟且之事,则有四十余日。若诊出喜脉,那沈嫣腹中的孽种,必是安阳平的!他今天来,目的只为确认这一点。 “皇上何必多此一举?”沈嫣只觉可笑,“臣妾已十分肯定,臣妾有了安阳的孩子啊。”当着胡太医的面,当着赖阳明的面,也当着苏游和元吉的面,沈嫣轻描淡写地道破了这个让知情人不十分知情,不知情人早有猜测的天机。 李承启的脸刷地一下绿了。他的双手在袖口握成拳头,一时间竟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周遭的气氛也凝结了,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响。 良久,赖阳明悄悄地挪动步子,走至沈嫣跟前,为她诊起了脉来。少刻,他不无惊讶地回头看李承启道:“皇上,娘娘没有喜脉。” 闻言,李承启眸光溢彩,竟有几分喜悦。苏游元吉等人亦是暗喜。沈嫣则震惊不已,当即蹙眉看赖阳明道:“你说谎!本宫月事迟迟未至,不是身怀有孕是什么?” “娘娘,许或是那西红花的作用,导致你月事未能如期而至。”赖阳明解释。令他没想到的是,得知自己没有怀孕,沈嫣不是高兴反而是这种反应。 “本宫不信。胡太医,”沈嫣的目光投向胡太医,“你来为本宫诊脉。” 胡太医看一眼李承启,得到他的准允便走上前去了。而他诊脉得出的结果,与赖阳明无异。 “是吧娘娘,微臣岂会对您说谎话?”赖阳明不禁得瑟道,“这胡太医可是巴不得您死了以报吴太医枉死之仇的,便是微臣撒谎,他胡太医也是不会撒谎的吧……”说着这番话,他似乎忘记了屋内凝结的气氛,直至看到苏游冲他好意的摇头,他才闭了嘴,退至一旁。 “那定是时日尚早。”沈嫣看向李承启,再是坚定不过。因为这事,她可是把吴太医残忍的杀害了,她绝不相信吴太医所言是胡言乱语! “时日尚早,也不无可能。”胡太医想了想禀了李承启道:“皇上,您不妨过几日再命微臣来西宫为娘娘诊一次脉?” “胡太医,”赖阳明不高兴了,他别有意味道,“你就这么盼着诊出娘娘喜脉啊?” “娘娘若真有孕在身,三十余日即可把出喜脉,现在离娘娘回宫的日子都有四十多天了,诊不出喜脉,那娘娘便是无喜。” “你……”胡太医气极,却是无言以对。 “你认为时日尚早,”李承启则向沈嫣走近几步,面色冷厉道,“那朕便让胡太医和赖医士再给你看诊十天的脉。” 沈嫣没有做声。她心底的疑惑实在是太深重了!没有喜脉于她而言,实在是老天对她开的一个莫大的玩笑。早知没有喜脉,她何必出逃宫闱,又哪里来的这后头的许多事? 见她这副近乎失魂落魄的模样,李承启摆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待殿内只剩他与沈嫣二人,他方才走到她身边,不失温和道:“最好没有喜脉。你跟朕认个错,朕可以收回成命,饶你不死。” “若有喜脉呢?”沈嫣抬眸试探问他。 “朕不能容忍。”李承启眼里顿生狠厉之色,但想了想,他还是告诉她:“若有喜脉,朕准你生下这个孽种,但你必须抛弃他,并永远地把心交给朕,干干净净地交给朕。你可答应?”(未完待续) 第219章 虐爱 若真有安阳平的孩子,李承启竟会答应她沈氏嫣儿将其生下来,条件是有生无养。[求书小说网.qiushu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是李承启最大的宽容。可是,即便是这样的宽容,沈嫣也不愿接受。 “要我抛下跟安阳的孩子,我做不到。” 只这一句话,李承启又被彻底地激怒了!他是一国之君,能做到容忍一个不是他的孩子出世已经足够宽容了。她还想怎样?他不想知道,他只告诉她:“做不到也要做到。”他紧看她,还冷酷道:“你最好盼着不会有喜脉。” “就算没有喜脉,我也是安阳的女人了。” 听言,李承启一把抓住了她的臂弯,恶狠狠道:“你为何屡次触犯朕?当真是活腻了吗?” 沈嫣不会告诉他,她就是要激怒他,就是要他远离她。只有这样,安阳平在夜观星象的时候才知道她过得并不幸福。只有这样,安阳平才会回来找她,而不是任她留在李承启身边啊。 “回答朕!”李承启大力摇晃了一下沈嫣,见她仍是紧闭双唇,他更是恼怒:“你哑巴了吗?回答朕。你过去对朕的一切,都是假的不成?” “对啊!”沈嫣直直地看着他,告诉他,“是假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无可奈何。我对你,没有爱。我怎么会爱上一个,一个害我沈氏灭了九族的男人?” 如果没有安阳平,她会爱他的。但有了安阳平,她爱不上了。不是因为沈氏九族,只因他是皇帝,一个有着三宫六院的皇帝。相比起来,她当然愿意跟安阳平在一起了。 “你对我。没有爱?从没有过爱?”李承启以为,她因为安阳平迷失了,只要重回自己身边,她就会回来。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万万没想到,她从未爱过自己!过去的一切,当真都是假的?他不相信。 “从没有过。” 这个毫不迟疑的答案。犹如五雷轰顶。震得李承启再难冷静了。他抓着她臂弯的五指钢钳,越发用力,越发颤栗。 “你说谎。”他瞪视她的双眸。顿时变得猩红。他的额前,也暴起了青筋。 看他这副样子,沈嫣是有所惧怕的。他发疯的样子,她怕。可她。必须不退缩,必须面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我没有说谎。我与你的一切,才是谎,才是这世间,最大的谎!” “不是真的!”李承启怒吼一声。将沈嫣重重地推倒在了地上。而他自己,则因为这样的刺激发生了一下趔趄,几乎没能站稳身子。很快。他又扑到沈嫣身侧,胡乱地将她从地上抓了起来。直往内殿拖曳而去,毫不怜香惜玉,直将她丢到床榻之上。 沈嫣惊惧地看他,猜得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欺身而上了,如洪水猛兽一般!沈嫣的挣扎和反抗,显得是那样软弱。 他在她的颈侧,如啃如噬,没有怜惜,没有温存,绝不理会她的愤怒与挣扎。很快,他解了她的腰带,退了她的亵裤,便生硬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沈嫣因为吃疼而退缩的身体,却一次又一次被制住,动弹不得。干涩带来的刺痛,如同火灼一般让她难忍。而她的叫声,则更是激起他的愤恨,让他的动作更加粗蛮! 眼泪,终于止不住迷糊了她的视线,而疼痛的声音,也止不住蹦出她的咽喉。渐渐地,那种干涩的刺痛感消失了,唯有他一下紧接一下的重击,让她的身体发生不受控的颤栗――她的身体,竟然起了反应! “……别这样……求你啊!嗯……” “呵呵……”他在她身上,不禁笑出声来,“这种感觉……他能给你吗?他一个瘸子,能给你吗?”可是,想到安阳平一个瘸子会是怎样与沈嫣发生这种关系,更添了他心头的恨意。他加快频率和力道,在她身上越发猖獗了。 “啊啊……放开我!”她的手胡乱地抓住了他的头发,不禁用力扯拽,渴望他感到疼痛能停止对她的侮辱。可是,他便是发出了“咝”的吃疼声,也没有罢手之意。 他的精力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充沛。 “你放开……”扯他头发无用,她便咬住他的肩弯,用尽浑身力气咬了下去,直咬得自己嘴里滋滋作响。 终于,随着一记猛挺,他在她体内发泄了。他伏在她身上,浑身是汗。她咬在他的肩弯,满嘴是血。 直到这一刻,李承启方知自己那日咬了沈嫣是怎样的疼痛,也直到这一刻,沈嫣方知那日李承启咬了自己是怎样的痛恨。 四目相接,尽是仇视、愤懑、怨恨…… “你与我之间,将来只能用这种方式相对,是也不是?”李承启发问。 沈嫣嘴里尚有浓浓的血的腥甜味。她直直地看着他,对他只有恨。忽地,她抓起枕头,重重地朝他砸了去,恰在他脸颊上,擦出大片伤痕。 “你!”李承启暴怒,却是无可奈何。这要换做旁人,他能杀得下去! “畜生。”沈嫣仍是定定地看他,冷言出声。 李承启眼睑颤动了一下,终于起身穿戴整齐,愤然离去。 殿外,他大声命令元吉道:“西皇后戴罪之身,后庭事务无人掌理,你这便带人到靖远寺,接东皇后回宫!” 沈嫣衣衫不整、发髻凌乱躺在床上,如同死人一般,可听到李承启的命令,他“呵呵”地笑了。随着这笑声带来的震颤,两行清泪不断地滑向她两侧耳际,让原本因为汗液浸湿的头发更湿了。 众人都离去了,苏游在殿门外连着唤了几声“娘娘”都不见沈嫣回应,不禁内心生惶恐。皇上把西皇后怎么了?想到可怕的事,他又是焦急又是小心翼翼踏进了殿门。一边唤着“娘娘”,一边往内殿的方向找了去。 “娘娘……”就在内殿的帘后看到沈嫣那样躺在床上,苏游悸吓地收了视线,顿时跪地请罪:“老奴该死!老奴该死!”仍不见沈嫣做声,他忙又唤了两声“娘娘”。 沈嫣方才意识到,忙拉了被子盖到自己身上,吩咐道:“你且退下。”待到收拾好情绪,整理了衣衫和发髻,她方才将苏游唤进殿内说话。 “苏公公有何事?” 苏游哪里是有什么事,不过担心她罢了。但他想了想并没说这些没用的,而是直言问:“娘娘何苦这样为难皇上,为难自个儿?” “苏公公不是皇上的人吗?如何这般关心本宫的前程?”沈嫣不无好笑反问。 苏游叹声,发自肺腑道:“老奴不愿皇上心里不痛快,也不忍看到娘娘这样折磨自己啊。” 沈嫣不妨告诉他:“本宫的心,早已不再这宫闱之中,苏公公就莫再为本宫计较了。” “那娘娘就忍心这样伤害皇上吗?” “他又何曾没有伤害到本宫?”沈嫣嗤声而笑,苏游终究是李承启的人。 “可是……” “本宫累了。”沈嫣敛了笑,决然打断他,不想再听他多言。 听得沈嫣这么说,苏游只得退下。知道她的心思和坚定,他唯有叹息。 之后几日,赖阳明和胡太医按照李承启的吩咐,仍会到西宫为其诊脉,可十天过去,沈嫣一直没有喜脉之兆。她没有怀孕,可她仍然疑惑,那吴太医当日之言究竟是何缘故。 第十日的时候,赖阳明与胡太医诊过脉走出西宫,趁着胡太医不注意又折了回去,却被苏游看到了。苏游问他还有何事,他便嬉笑道:“我就是有几句话想跟娘娘说,苏公公你就行个方便呗?” 苏游心下想着,沈嫣或许会听赖阳明的话,便让他进去了。 赖阳明进殿,沈嫣则是先一步问他:“赖医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当真没有诊出本宫喜脉吗?” “娘娘,”赖阳明一脸无奈,摊手道,“这事儿就算微臣想瞒天过海,那胡太医也不答应啊!” 便是这屋里就他二人,沈嫣也没有从赖阳明口里听得什么秘密。这再一次令她感到失落――到底是她没有怀上安阳平的孩子,却惹起了这一场直将人逼向绝地的变故! 也好,若不是这番变故,她又怎会像现如今这样坚定自己的心呢? “娘娘,微臣没有太多时间的,微臣就与您说几句话……”赖阳明说着回头看了看殿外,生怕有人来将他带走似的。确定无人,他方才劝沈嫣:“娘娘,这可是您将功赎过的绝佳时机,您切不可再冒犯皇上啦!东皇后可是回宫了,您再不好好图谋,只怕活不到来年秋后。” 他如此言语,倒令沈嫣意外。 “你可是听了什么?”沈嫣问他。 “可不是嘛!”赖阳明说话间尽是替沈嫣着急,“微臣听说,东皇后有意置你于死地!” “东皇后要置本宫于死地的话,岂会让你知道?”沈嫣自然不信他。不过,若重返后庭的东皇后有这样的心思,她信。 “娘娘,这可不是空穴来风啊!微臣……微臣是没时间与您解释了,微臣要回去了。”赖阳明似是着急离开,说着话就往殿外跑,只是跑到门口又折回到沈嫣跟前,再一次郑重相劝:“娘娘,您此次定要听微臣一言啊!就算不是为了您自个儿,为了大皇子,您此次也一定要听微臣的。”说罢他拱手,虽不放心,但还是急急离去了。 看着他火急火燎远去的身影,沈嫣难免蹙紧眉头。(未完待续) 第220章 :落水 东皇后魏敏当日离开皇宫赴靖远寺的时候便说了,她不会与沈嫣这样一个不贞之人共享皇后之名,也不愿与这样一个不贞之人共事一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现如今她回来了,那么,她定然不会让沈嫣好活。 所有的人都能想到,沈嫣这个将死之人,只要一天活在这个宫里,深爱她的皇帝,便不会真的让她死。这一点,东皇后魏敏自然也是想得到的。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李承启对沈嫣的情深意重啊。 不过,魏敏回宫有几日了,但却一直未有到西宫“探望”沈嫣。如同宫里许多其他妃嫔一般,自沈嫣东窗事发了,都不曾到西宫做那落井下石之人,只因没身份的人没那资格踏进西宫之门,而有身份的人,也不敢轻易相信,现在是她们奚落沈嫣的好时机――她们的皇帝对这位西皇后究竟会如何处置,还未可知呢。便是落井下石这件事,也得有个敢出头的在先。 终日不见东皇后魏敏出招,华清殿巴不得两虎相争的焦怀玉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日阳光暖暖的,雪在静悄悄的融化。焦怀玉在列位妃嫔向魏敏问了早安之后留了下来。 “妹妹有何事要与本宫说?”魏敏保持一贯的温和,笑容可掬地问焦怀玉。她心底里也是厌极了这个焦贵妃的。上一回领头逼迫皇上处置沈氏嫣儿,可不就是她焦怀玉怂恿的,害得她离开宫闱,险些一去不复返!当然,现在还不是她与之计较的时候。 “姐姐真的不去西宫看看嫣儿姐姐吗?”焦怀玉故作顾念旧情之态,“嫣儿姐姐可算是栽了大跟头呢。我听说,皇上下旨派人去靖远寺把姐姐请回来那天,嫣儿姐姐不知怎么又触怒了皇上,还把皇上打伤了。” “她打伤了皇上?”魏敏心下一惊,不禁骂道:“这个女人可真是不知好歹……”恍然意识到自己透露了对沈嫣的憎恶之意有**份,她忙顿了顿,恢复一贯的温和。“她也真是的,分明有错在先,还不知悔改,这不是找死嘛?” “那姐姐以为。来年秋后皇上真的会把嫣儿姐姐交由刑部问斩吗?”焦怀玉试探问。 “皇上对她一往情深,当然不会真的让她死。”魏敏眼里已掩不住妒意。[.tw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那姐姐可想让她死?”焦怀玉直直地看着魏敏,希望与之交心。 魏敏看她一阵,读到她神色里的心机,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容。她看着她。拿起了手边的茶具,轻声反问她:“妹妹呢?妹妹可希望她活?” “我的心意,与姐姐是一样的。”焦怀玉始终不肯言明。 魏敏抿着茶,听了话,很快便放下了茶具,挑明了话头道:“只要她活着一日,便有翻身之时!” “那姐姐可有主意?” 魏敏笑而不语,她招了招手,让焦怀玉至近前,而后便是一通耳语。罢了。两人的唇边尽是阴森可怖。 连着几天阳光普照,雪地都融化了,路面湿滑,宫里不少人都跌了跤。而偏偏就是这天上午,乳娘带大皇子李翰出去耍玩,一直没有回西宫。 不见李翰,沈嫣有些急了。她唤来苏游,有些担心地问他:“苏公公这几日可有按本宫的吩咐多派些人跟着大皇子?” “老奴是按娘娘的吩咐做的。” 一边想着有心之人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大皇子毫毛,一边却又怕有人吃了豹子胆。要拿她的孩儿报复自己,沈嫣更是有些不安。 “都要用午膳了,大皇子如何还不回来?”沈嫣想了想道:“苏公公,你还是带几个人去把大皇子找回来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由苏游派去跟随大皇子的小太监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一边喊道:“不好了娘娘,大皇子不见了……” 母子连心,沈嫣内心的不安,并不是没来由的。 “不是叫你们跟着吗?大皇子怎会不见了?”苏游急急责问。 沈嫣心里则是咯噔一下,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她微张着嘴。只听小太监畏惧而不失焦急道:“奴才等跟着大皇子在镜池附近玩儿,突听得湖里一声怪响,便看了一眼,可……可就这一眼的功夫,大皇子就不见了!” 无需多想,沈嫣和苏游都能明白,这件事有蹊跷。那声怪响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而大皇子的消失,也定然是有人早有图谋。 “带人去找!一定把大皇子找回来。” “是,娘娘。”小太监应声,急急忙忙便跑了出去。 沈嫣也起身,要去找寻自己的孩子。 “娘娘……”紧跟其后一直到殿外的苏游终于忍不住唤了她一声,却是欲言又止。 “都这个时候了,苏公公难道要拦阻本宫不成?”沈嫣也知道,此前李承启是有令在先的,不准许她踏出西宫半步,也不准外人在没有谕令的情况下踏进西宫半步。因此,她知道苏游的拦阻之意。 见沈嫣回眸时有些冷冽的神色,苏游想了想道:“老奴与娘娘一同去找大皇子。” 苏游略略点了一下下颔,但沈嫣重新迈步之后却又停下了。她并不回头,只思虑着吩咐苏游:“苏公公,你若真有心帮本宫找寻大皇子,不如到其他宫苑走一趟,尤其是东宫。” “娘娘的意思是……”苏游何其聪明,是不需人点破的。他话语至此顿了顿,很快便听了吩咐,“娘娘放心,老奴一定不放过半点蛛丝马迹。” 分头行事之后,沈嫣来到了镜池池畔。她最大的担忧,莫过于有心之人直接将自己的孩儿害死……冰雪融化,池塘水浅,但若有人不慎掉落,也只怕难能活命的……想及此处,她心中更是升起了万分的担忧和惶恐。 “娘娘……”正找寻大皇子的乳娘惊见沈嫣,忙上前,满是自责跪倒在地,哭着道:“奴婢该死,奴婢没有看好大皇子实在是该死,千刀万剐……” “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能抵你罪过!”沈嫣怒颜视之,“若大皇子真有个好歹的话。” 沈嫣少有这样的戾气,乳娘先是一惊,很快便又磕头请罪了。 “别跪在这儿了,快去找人吧!”沈嫣见乳娘也是吓得不轻,心中也是真为大皇子的失踪而焦急,话语便软了些,让她去了。 望着当真如镜面一般平静的镜池,沈嫣竟生出了些许的绝望。她的翰儿不见了!她没有保护好她的翰儿。她想,如果她的翰儿有个三长两短,那她一定也活不下去了。 “翰儿,你在哪儿?”她在镜池边,焦急地唤着自己的孩子。 沿着镜池走着,她的翰儿终于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她的翰儿在镜池边玩儿,很开心的样子,但陪着他的,是东皇后魏敏!魏敏,陪着她的翰儿在镜池边,正靠近水边的地方……魏敏的手,就在翰儿小小的身体背后,只需稍一用力,便可将其推入冰冷的镜池里去! “翰儿!”沈嫣大叫一声。 “母后……”李翰看到沈嫣,高兴地唤了声。可只这一声之后,他的身体就跌入了池中…… “翰儿!”沈嫣惊叫一声往那边跑。 所有人也都从不同的方向往那边跑了去,而最先跳入池中救人的,竟是东皇后魏敏。 沿着池边奔跑着的沈嫣,却随着一声闷响,感到自己的肩背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疼痛……不,疼痛着的还有后脑勺……她想回转身看个究竟,可腰背却又被人踹了一脚似的……她的头昏沉沉的,只觉身体失了平衡,终于栽进了冷冰冰的镜池里。 冰冷的水,呛醒了她,可她挣扎了几下,却怎么也浮不出水面…… 所有人都忙着救落水的大皇子和东皇后,没有人注意到沈嫣。 巧的是,兵部尚书韦斯礼为太后讲佛结束,从慈安宫出来要离开皇宫路过镜池,远远地听得有人落水,不由得眺首以望。而就是这一抬眸,他恰见一名太监在离自己不远的镜池边阴森地笑了笑,旋即又鬼鬼祟祟地走开了。 大家都在忙着救落水之人,而这名太监却是如何这般诡异?韦斯礼心觉古怪,本想追上那太监探问一番,但转念又觉得怎么着这都是后宫之事,便没那么做,而是走至那太监先前所在的池边,随意地看了看。 只一凑近,他便看到镜池池底好似有个人!而那人,一袭红袍,样子像极了某人。他心下一惊,想也不想便跳进了池里。 “又有人落水了!”好不容易救了大皇子和东皇后上岸,一群宫婢和太监又听得“噗咚”一声。有人喊着,便有人往这边赶了来。 冰冷的池水里,见沈嫣已没了知觉,韦斯礼忙吻进她的嘴中,给了她一口气。与此同时,他去了她因为水的浸泡而变得厚重无比的红袍,努力地抱着她的身体游到了湖面。 在韦斯礼的施救下,沈嫣吐出了许多池水,可她本来像是要有知觉的样子,却很快消失不见了。 “娘娘?”韦斯礼探了探她的鼻息,竟然羸弱得他感知不到!他不禁摇晃她的身体,异常严厉而焦急地喊了她“沈氏嫣儿”,“你快醒醒!你醒醒!醒醒……”(未完待续。) 第221章 :有孕 最终,是韦斯礼抱着沈嫣回到西宫的。.tw[] 太医赶来的时候,李承启也闻讯赶到了西宫。看着脸色煞白,头发湿哒哒的沈嫣,他惊魂难定。而韦斯礼,不得不在元吉一个别样的眼神示意之后,退到内殿外头。他紧蹙的眉头,暴露了他的不安之心。 太医为沈嫣诊治许久了,又是热敷,又是针灸,却也不见沈嫣醒来。李承启有些沉不住气了,终于问:“情况如何?皇后怎还不醒来?” “皇上稍安勿躁。”太医擦了一把额间细汗,紧张而敬畏答话,“娘娘落水前招人暗算,落水后又受了寒气,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醒不来的。” “那可有大碍?”李承启追问。 “这……”太医也不敢保证,忙道:“皇上,且容微臣再为娘娘施针试试。” “试试?”李承启一下子怒了,但想了想他还是吩咐元吉,让他再传唤几名太医来。 外殿,韦斯礼半天没听到沈嫣醒来的消息,却听得元吉差人传唤其他太医来会诊,不安的心不禁开始了紧张的跳动。这个沈氏嫣儿若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万万不能接受! 赖阳明也被请到了西宫。他一路听说了沈嫣的情况,也是皱着眉头来的。然而,他见到沈嫣的样子虽心急如焚,但却苦于小小医士的低微身份不得近前。直到几位太医们会诊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他才得有机会上前为沈嫣看治。 触及沈嫣的腕间,感到一股惊人的冷,他的手指不禁颤了颤,神色更是紧张起来。再为其把脉,感到脉动的羸弱,他不禁大声道:“快去准备热水,一桶温的,给娘娘沐浴暖身,一桶烫而不灼的。为……”言及此处,他顿了顿望向李承启,方才压制了有些激动的口吻,解释道:“皇上。恐怕需要您在有些烫的水里浸泡过身体,再与娘娘同寝,驱走娘娘体内的寒气。” “不可!”有太医上前拦阻,“这么做,娘娘体内的寒毒有可能侵入皇上的体内。对皇上的龙体……” “唯有至刚至阳的体魄,方能承受娘娘体内的寒凉。除了皇上,恐怕再没旁人合适吧?”赖阳明打断那太医的话。罢了,他又对李承启诚惶诚恐道:“皇上,只怕再晚一时半刻,娘娘就回魂乏术了。” “还愣着做什么?按赖医士说的做!”李承启一声令下,绝不管太医们的拦阻之言。(..tw无弹窗广告) 经过一番折腾,太阳也落山了。裹在一层又一层被褥里的赤裸的两具胴-体紧紧相拥,一个大汗淋漓,一个倒也生了暖意。 又不知过了多久。李承启发现沈嫣也开始出汗了,接着,他甚至感到了她的呼吸。他不禁高兴地将她抱紧了些,并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喃喃道:“嫣儿,嫣儿,你快些醒过来,快些醒过来,只要醒过来,我们就和好如初。过去的不快,都让它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沈嫣口里发出了呓语。而这呓语渐渐变得清晰:“翰儿……不要……不要……”呓语声变得急促,昭示着她的痛苦。 “嫣儿?嫣儿!”李承启唤不醒她。终于将赖阳明唤了进来。 赖阳明为沈嫣诊脉后,不禁高兴:“有脉象了!没事了!娘娘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就好。”李承启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待到整理好着装,其他几位太医也跟了进来,知沈嫣情况好转,个个也都放下心来了。 “皇上,还有一事。”赖阳明上前道。“适才为娘娘诊脉,微臣好似切到了喜脉。但娘娘现在脉象还不平稳,微臣也不敢十分确定。” 听到“喜脉”二字,李承启的眼睛都亮了。因为他敢肯定,现下诊出喜脉的话,那孩子定然是他的。 “快!你们也看看,皇后是不是有了朕的骨肉!”他有些激动,当即便要其他几位太医为沈嫣诊脉。 几位太医得出的结果,与赖阳明无异。都说,沈嫣怀有龙裔十之八九,只是要确诊,还得她身体再恢复恢复。不过,多少是无疑了,主治太医安胎药都开好了。 “翰儿……翰儿!”随着一声惊叫,沈嫣终于弹开了眼皮。 “嫣儿你醒了!”坐在床弦的李承启见她醒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神色很有些激动。 “翰儿……翰儿掉到了镜池里……”沈嫣也抓住李承启,急急说着便要起身下床。 李承启忙拦她,告诉她道:“没事,翰儿没事!翰儿为敏敏所救,已然没事了。”说罢他忙命人去把大皇子李翰带来见沈嫣。 沈嫣慢慢冷静下来,也渐渐想起此前发生了什么事。她断定,有人意欲谋害她。 “嫣儿,你又有朕的孩子了。”李承启忍不住要告诉她这桩喜事,眼里满是期盼和欣喜。 “孩子?”沈嫣听了一时间倒有些懵然。 “你有喜了。” 再听得这四个字,她不禁由懵然转成讶然。她不自觉从李承启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轻抚上自己的肚子,心心念的却是:有孩子了……真的不是安阳的孩子吗?怎么会……怀的不是安阳的孩子,而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孩子……她不知这是不是喜,她只知道,自己似乎高兴不上来。 无疑,她这般神情尽收李承启的眼底。也正是她这样的神情,深深刺伤了他。不过,他隐了自己的伤,表现出的,还是对沈嫣的怜悯与疼惜。他想,至少上天是眷顾他的,他的女人终究怀的是自己的骨血,不是旁人的。但凭这一点,他的女人会对自己回心转意吧。 “母后……”李翰由乳娘领着来到了内殿。他蹒跚跑着扑进沈嫣怀里,奶声奶气,几乎要哭了道:“他们说,母后睡着了,不让翰儿见母后……翰儿想母后了。” “翰儿……”沈嫣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触,已然掉下泪来。她抱着李翰,摸着他的头,很是不舍,“翰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想,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疏忽大意了,无论如何,她也不再离开自己的孩子。现如今,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的呢? 看着李翰落水的那一刻,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而此刻,她有了这样的决心。是的,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她置自己的孩儿于不顾了。她好懊悔,她曾经有过抛下自己孩儿的念头。有过那个念头的自己,还算什么母亲啊。 越想及此,她的眼泪越发不受控制。 “母后……你怎么哭了?”小小的李翰自然不懂母亲抱着自己如何哭成了泪人儿。 “母后……母后错了……”沈嫣话也说不全了,只将李翰抱得更紧了些。 一旁的李承启见此情形,不禁走近母子二人,蹲下身来用宽广的臂弯同时拥住了二人。 沈嫣看他一眼,没有抵触。很快,她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哄了李翰几句,便让乳娘带他下去了。之后,她抓住了李承启的手。 “嫣儿……”李承启很有些意外。这阵子,她一直排斥自己,就连正眼看看自己都没有。现下她主动抓自己的手,并且这样,可说有些温和地看着自己,让他内心暖暖的,甚至有些兴奋。 “是有人要害我。”沈嫣坚定地告诉他,“有人从背后袭击了我,将我推到镜湖。你要帮我,找出凶手。”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承启也反握住她的手,有些激动道:“我定会派人将此事查查清楚的。兵部尚书韦大人恰巧路过,撞见了那个将你推入镜湖的太监。此事,并非毫无头绪。” “是吗……”沈嫣方才想起,在镜湖里,有人在她迷糊不清的时候给了她一口气,让她在鬼门关打了个激灵才犹豫了没有马上跨进去。这个人,就是兵部尚书韦斯礼吧?如是想着,她不禁喃喃问:“是韦大人救了我?” 李承启点头。但他很快转了话题,劝慰沈嫣道:“嫣儿,你刚醒,当好好养身体。这件事你就别烦心了,我定会查查清楚的。” “皇上,”元吉从外殿走了进来,禀报道,“韦大人自娘娘出事一直在外头候着。得知娘娘醒了,现下想见见娘娘,说是有句话想问娘娘一问。” “有什么事,让他明日再说。”李承启微蹙了眉头,有些烦。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沈嫣。 “奴才也这么劝过了,可他执意要见娘娘……”元吉为难,声音越发小了。 “让他进来。”沈嫣发话,而后不无恳请之意对李承启道:“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理当谢他。” 李承启只得答应。 韦斯礼进来,确定沈嫣神志清醒,脸上也有几分血气心也便安了。沈嫣谢了他的救命之恩,他道是机缘巧合,天佑沈嫣。事实也正是如此,若不是沈嫣福大命大,也不会在那个紧要关头,他韦斯礼就偏偏出现了。 “娘娘可看清了那从背后害你之人的长相?”韦斯礼要问的,也无非是这件事。当然,他的根本目的还是想见见沈嫣,问这些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听得沈嫣说没来得及看到恶人的长相,他便宽慰了她说:“微臣倒是看清了,皇上可派人速速将其找出来。” “只怕他们阴谋未能得逞,早有防备。”沈嫣担忧道。 “元吉,”事不宜迟,李承启当即便下令道,“速速让郭宣入宫查查此事。”说罢他还嘱托韦斯礼从旁协助。 韦斯礼答应下来,之后便告退了。 一夜间,宫里掀起了好大的动静。然而,经过一夜的搜寻,终于得到的,却只是那名从背后袭击沈嫣的太监的一具冰冷的死尸。(未完待续。) 第222章 :噩耗 正如沈嫣所料,那身在暗处的人,早杀人灭口了。(..tw无弹窗广告)【\网.aixs】见沈嫣恼恨不安的神色,李承启不免再一次宽慰她道:“嫣儿,时候不早了,你且歇了吧!你放心,此事若不查清楚,我誓不罢休。” 沈嫣点头,脚下便随着李承启朝内殿走了去。李承启一边搀她到床榻上躺下,一边还道:“你原是有孕之身,落水受了凉,幸得没有大碍,此后可要处处当心。” 沈嫣再次点头,没有多余的言语。 其实,李承启是盼着她说点什么的。见她如此沉默,他不禁唤了一声“嫣儿”,但却欲言又止。 沈嫣也知道他有话说,可她低了眸,绝不开口多问。现下,她的内心是很混乱的。今次之事,让她不得不再度思考何去何从的问题,而究竟要何去何从,对她而言,实在太难了。即便她心里有抉择,事情却是由不得他的。 如若可以,她多希望能带着自己的孩儿,远离这多事的宫闱,去找寻自己心爱的人,无人打扰,再不分开? “嫣儿,”李承启还是决意说出自己的内心,“就算为了翰儿,还有……”他一手抚上沈嫣的小腹,一边温和道,“你肚子里的这个,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就算为了这两个孩子,放下以往的种种,把你的心,交给我。” 他目光之中流露着万分的诚恳和期待。他看着她,只要她点头,他就会忘却过往一切的不快。 可是,沈嫣没有点头。她回看他,唤了他一声“皇上”,别有意味道:“你是皇上啊。” 李承启微蹙眉头,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也害怕她的意思。 “我不知道。”沈嫣又垂了眼眸,心中也有迷惘。“我只知道,生活在这处处是阴谋,是算计的后宫。我不会快乐,我的孩子,甚至不会安然。这些,不是我想要的。” “有朕在。没人敢动你和孩子毫毛……” “今天不是发生了?”沈嫣打断李承启的话,再看他的神色里,已升起了许多的淡漠。 “那是因为……”李承启想说,那是因为他在生她的气,疏于对她的保护。但他的话戛然而止了。看到沈嫣眼里的淡漠。他不禁问她:“若在这个宫里做皇帝的人是安阳平,你还会这么说吗?” 沈嫣愕然。若换做是安阳平呢?她恍然发现,宫里的生活虽然让她爱不上来,但在这个宫里的男人若换做是安阳平,她便是周旋于各种阴谋和诡计,她也会留下。(..tw) “若换做是安阳平,你还会说这样的话?”李承启再次问她。 她的沉默,她的惊惶,已是最残酷的答案。 李承启起身,几乎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几步。沈嫣望着他。见他这样的背影,心头涌起了一股子说不出的难受。她只觉自己好生无情,不值得他对自己如此用心。 “承启……” “你想去找他?” 就在她起身唤了一声他名字的时候,李承启突然回转身扑向她,神色异常冷冽地问了她这句话,吓得她一下惊颤,又坐回到了床上,本要说的解释的话也被吓没了。 “如果有机会,你就会去找他是不是?”李承启神色更是冷厉。他盯着沈嫣,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他这副样子。霎时让沈嫣想到前些天他对她用强时的粗蛮和无礼。沈嫣打了一个寒噤,不自觉缩了缩身子,眼里更是多了几分警惕和嫌恶。 “他死了。”李承启漠然说出这个他本想一直欺瞒下去的事实。将沈嫣的惊愕之色看进眼里,他更是言明:“那夜他救了我。大伤元气,而后便死了。” “不可能……”沈嫣不可置信地摇了一下头,不自觉站起身,丢了魂似地来至李承启跟前。她抓住他的臂弯,高抬起惊愕的脸孔看他,绝不相信他说的话。“你骗我。你在骗我……” “霍青亲眼所见。”李承启反手抓住她的肩弯,不无残忍道,“他不会说谎话。” “骗我……你骗我!你在骗我!我不信!我不相信!”沈嫣陡然抬高的声色,昭示她信了。泪水,很快决堤,汹涌而下。她双手拍打着李承启,终于嚎啕大哭。 最后见安阳平的情景,噩梦的情形,还有他留给自己的绝情书,都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令她绝望,让她发疯。 “够了!”李承启喝声,吓得沈嫣失了动作,也失了声音,就连哭泣也止住了。他再一次严厉而决绝地告诉她:“他死了!安阳平死了!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他。” 沈嫣望着他,脸颊挂着泪,终于闭目,整个身体都瘫软了去。 “嫣儿……”李承启方才意识到,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与之说这些。 急忙赶来的太医,诊脉后便为沈嫣施了针。沈嫣醒过神来,就只剩两只眼睛静静地掉眼泪了。李承启的自责她看不见,他与她说了什么,她也一个字没听进去。她只知道,安阳平死了,她也不想活了――要是没有翰儿,要是肚子里没有骨血,她定然不要继续活了。 见沈嫣怎么也不理会自己,李承启只得作罢,悄然一声叹息后便落寞地离开了。 走出西宫,他吩咐元吉,让他把崔嬷嬷和芽儿调回到沈嫣身边伺候。他希望崔嬷嬷和芽儿,能好好开导开导她。 翌日朝堂,他下旨,“洗白”了沈嫣的罪行。接下来很多日子,他都会到西宫看她,但他不说旁的,只看她少刻,知道她身体无恙很快就会走。他也不让宫里任何其他人来打搅她,就是东宫魏敏以后宫之首的名义要求探望“妹妹”,他也不准允。 至于那日究竟是谁指使在镜池袭击沈嫣,郭暄那边已有论断,但他,拿不出任何证据。而在他将自己的推理与论断都说与李承启听的时候,李承启没有丝毫的意外。 “朕要你找到证据。”李承启说话间流露着狠厉。他还说:“即便找不到证据,你也要拿出证据来。” 郭暄窥探到李承启的阴狠,不觉心头一惊,“皇上的意思……” “杀鸡儆猴。” 走出锦阳殿。郭暄又将李承启的话寻思了一番,他以为,自己有必要跟那救过自己性命的神秘少年见上一面了,于是。他调转方向便要出宫。 而就在这个时候,西宫苏游赶来,拦下了他,笑道:“郭主事还没走,不枉费杂家这一路连跑带颠地来找您。” 苏游报之以礼。“不知苏公公……” “娘娘请郭主事到西宫一叙。” 郭暄有些狐疑,但没有多问,只让苏游头前带路。 原来,连日来沈嫣沉浸在安阳平已去的噩耗中无法自拔,日日拿着安阳平送自己的红梅花簪,睹物思人。而就在这天早上,她豁然想,也许是李承启骗自己,也许是霍青看错了,也许……也许还有其他的误会。安阳平说不定还活着。为此,她要见郭暄。她要郭暄查查清楚,安阳平到底是死是活。 “如果真死了,本宫要亲眼见到他的尸骸。” “娘娘的意思是……”郭暄诧异看她,难不成她是要自己把那死人的尸体挖出来,并运到皇宫,呈至她跟前? “本宫不相信,绝不相信他死了。”沈嫣喃喃,转而清楚道,“你只管查……”她的神色又变得黯然几分。“查到了他的墓地,本宫自会去看他。” “可是,没有皇上的旨意,微臣只怕……” “皇上那边。本宫自有法子。”沈嫣不以为难,而后便吩咐道:“你回去吧,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便出发,圣旨今晚就下。” 见沈嫣如此有把握,郭暄也不好推迟。尽管他心里有许多膈应。但还是告礼作退了。 “对了,本宫会让赖医士与你同行。”沈嫣不忘告诉他。 郭暄明白,沈嫣并不信任自己,所以要派赖阳明跟着。 是夜,李承启来西宫看望沈嫣,沈嫣竟主动跟他讲话了,他感到万分惊喜。而她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惊喜的心情瞬间冷却了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嫣说,“臣妾绝不相信安阳已然离开人世。看在他救过皇上一命的份儿上,皇上,”她不无期盼看他,“皇上可否给郭暄下一道圣旨,让他查一查安阳平的下落?”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放下他?”李承启怒发冲冠,但见沈嫣眼里的执拗,他还是冷静下来,尽管,不无气恨。“好,朕成全你。”他知道她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么,他就要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不过,”想了想,他不禁问她,“为何是郭暄?” 是了。这种事,实际上并不需要一个刑部的官员去做。可是,沈嫣偏偏选中他郭主事。 “郭暄不在了,他身后那个人就要现身了吧。”沈嫣喃喃,好似知道些什么事。 “他身后那个人?”李承启心头一惊。原本,郭暄对沈嫣的事表现热心,他对他有所怀疑,也派人查了他的底细,倒没查出什么端倪。而今,告诉他身后有人的,竟是沈嫣。 “皇上可还记得连赢?” 这件事,还要从沈嫣当初离宫,导致李承启遇刺一事说起。当初听得李承启遇刺性命堪忧的消息,沈嫣是要回宫的,可路上遇到了女儿装扮的连赢,并险些遭了她毒手。事后发生了诸多事情,沈嫣虽未来得及关心这件事,但贤王李承茂却未闲着,倒是将连赢的身份查了个清楚。 连赢,的确是女儿家,还跟沈嫣有些亲戚关系。沈嫣家被灭九族的时候,连赢的父母兄长都死了,连赢侥幸活命,将家族之恨都安在了沈嫣头上。她最初接近沈嫣,便是为了报仇。而这个连赢,常常以男儿身份示人,近来,结交了郭暄,并怂恿他接近沈嫣。 这些事,李承茂也是顺藤摸瓜知道的。虽然郭暄目前所做的事都是对沈嫣有利的,但他绝不放心沈嫣被蒙在鼓里。因此,他书信一封,终是托了关系送到了沈嫣手里。 为了逼出连赢,沈嫣这才有意支走连赢的棋子郭暄。 “看来,贤王还未断了对你的念想。”听了沈嫣一番话后,李承启却不拎重点。(未完待续。) 第223章 :好合 沈嫣并不理会李承启的妒意,只问他是否答应派郭暄去查查安阳平是否还在人世一事。..tw 李承启自然是答应的。毕竟,他不想自己与她的关系一直僵持下去。 “嫣儿,”他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话语极其温和道,“今夜,让我留下来陪你。” 沈嫣低眸,微蹙了眉头。 “我想你嫣儿。”李承启拉近她的身体,更是凑近她,呼吸打在她的面颊上。“嫣儿……”他情不自禁吻上她的唇……她挣了挣,他便抱紧她,唇舌更是袭扰了她。 她好矛盾,有些不知所措。而就在她心中百般纠结,不知拒绝还是迎合之际,他已高兴不已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勃勃兴致就要往内殿的方向去。 “我……我有孕在身。”被放倒在床时,沈嫣方才想到用这件事搪塞。 “我会小心……”李承启欺身而上,见她偏了头不是很愿意的样子,不由得捧住她的脸,定定地看了她一阵。 她微蹙着眉,也不知会等来什么。 “嫣儿,”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彼此的脸尽是一片绯红。他看着她,按捺着身体的欲望,温柔地用拇指抚了抚她一侧脸颊,不无恳求之意道,“今夜过后,我们就和好吧。过去的事,就都让它过去。从此以后,你只爱我一人,我也只爱你一人。嫣儿,你可答应?” 沈嫣没有做声,只是心里隐隐作痛,往事,更是一幕一幕浮现,有她跟身上这个男人的,也有跟另一个男人的……身上这个男人,就在眼前,而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她悄然伸手,搂住了李承启的臂膀。李承启惊讶之余便是欣喜。他迎合了她的力道,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项,“你答应了?” 沈嫣更加用力地抱了抱他。眼里的泪水,在这一刻静静地滑到了发髻里。徒留两行若隐若现的痕迹。 安阳平十有八九是死了,而即便他没死,她肚子里又有了李承启的孩子,她何苦再做折腾呢? “嫣儿,我好想你。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他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颈项、她的耳际,撩得她痒痒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缩了缩身子,推了推他。两人之间,也便轻松自在了许多,玩起了身体的游戏。 他甚至觉得,上一次触碰她身体的时候他还没有当皇帝,尽管实际上并非如此。她虽没有给自己一句话的承诺,但他看得到。她真的说服自己重回自己身边了。所以,他这样高兴。 他缓缓剥落她的衣衫,一点一点地亲吻,不放过她身体半寸肌肤。他只觉她的胴体,无论经历多少年月,都是那么完美,那么赏心悦目。也许,不变的并非这个身体,而是,他对她的爱恋之心。 一手握着她左边的秀丽山峰。一手在她下边的密林探索,看她有些羞赧但却控制不住身体愉悦的样子,他认为自己的动作是远远不够的。找到山峰上那点凸起,以及密林里的小肉粒。他快速地揉弄起来。听她喉咙里发出声音,他更是咬上她右侧急速凸起的小肉粒,含住她的乳峰…… 快速揉动的指腹,贴近的胸膛,温软的唇舌,细细的牙齿……最是挑拨人心的。她双臂环绕。紧紧地抱着他,想逃离,却又不想逃,想夹紧双腿,却又渴望,想缩紧身子,却又离不开他紧贴的躯体……那片密林,不知何时咕叽咕叽作响,是那汹涌而出的液体发出的声音,好像在说着什么让人羞怯的淫秽的话语…… “我要进来了……” 那硕大的阳锋挺进那一刻,她已发生痉挛。不需要他太多动作,她已狠狠地抱紧他,身体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动。 “我……”那狭长甬道不自觉收紧的动作,竟也让他缴械投降了。两人,还没开始,便一起进入了高潮。 “我还未曾这么快过……”余温未散,他抱着她很是不服,一定要再来一次不可。 她笑着,“不是都舒服了吗?” “我还要……”说罢他捧起她的双峰,巧力舔舐了起来,趁她不备,便将自己尚且雄武的阳锋挺进了她的幽穴……一下一下地动着,“你还是不要吗……嗯?” 有声音要从她喉咙里蹦出,他又俯身,用温软的舌堵了她的口…… 男人和女人共存的绝妙之处,是否正在于此?这个时候,整个世界都显得那么的妙不可言,什么过往恩怨纠缠,也都化作虚无了。 翌日,整个大周国的天空都有些不一样,整个大周后庭,也那么的不一样。【\网.aixs】 什么奇珍异宝,好吃的好用的,一下子送了好些到西宫,搞出了好大的动静。西皇后陪皇帝游御花园,西皇后在御书房陪皇帝批阅奏折,西皇后重获恩宠……漫天的消息,传响于后庭之中。就是西宫的宫人们,个个的尾巴也都高兴得翘起来了,尤其是初回到沈嫣身边伺候没多久的芽儿,觉得脸上尽是光彩。 听得多少人想要攀附巴结的消息,沈嫣一点兴致也没有。倒是李承启从朝堂回到她西宫,告诉她:“南昭有意与北周联姻,我已派出使节,愿为贤王觅得一位美女子。”有意无意的话,暗暗试探的眸光,都冲着沈嫣而来,给沈嫣百无聊赖的生活添了几分味道。 见沈嫣不动声色,李承启有几分得意,接着道:“我听闻,南昭的昭阳公主倾城倾国,性情坦荡,想必能收得住贤王的心。” 听得昭阳公主几个字,沈嫣的眸光竟是发生了异动。昭阳公主,正是安阳平拒绝的那个公主啊。她会甘心远嫁北周? 李承启看得出她有心思,却不知她心思何如。他无法断定,她是否因为贤王要娶妻而有的心思。暗暗忖度之下,他越发想得偏了,就有些怀疑沈嫣。想了想,他不禁直接问她:“我这样安排,你会否觉得不妥?” “我的想法有何重要?”沈嫣知他是个疑心重的,本不想多说什么,只坦荡地笑了笑反问了一句。但考虑到贤王李承茂,她还是坦然道:“但不知贤王愿否接受皇上这样的安排。” “他不接受也要接受。”想到李承茂对沈嫣的垂涎之心,李承启话语里平添了几分蛮横。 这便是帝王。 “意欲谋害我的幕后黑手可有消息?”沈嫣转了话题,并不想因为某些事与他计较。 “我本有心让郭主事将那幕后黑手抓出来的,可你派他去了南昭……” “除了他,刑部就无可用之人了吗?”沈嫣打断他,不无埋怨道,“莫不是皇上并不想深究此事?” “当然不是。”李承启矢口否认,而为了安抚沈嫣,他更是向她保证:“三天,三天之后,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李承启没有食言。三天后,他将东宫的魏敏、华清殿的焦怀玉,还有灵莺阁的灵儿一并叫到了西宫。 所有的人都感到诧异,包括沈嫣。 李承启牵着沈嫣的手坐于高处软榻,样子阴冷而严肃,以至于殿内的气氛有些令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皇上唤臣妾等到西宫,所为何事?”魏敏与焦怀玉等人面面相觑之后,率先问询。她试问的目光,落在沈嫣脸上,又收了回去。 沈嫣也是疑惑,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李承启。 “你们,”李承启适才说话,张口却是顿了顿,神情更加严肃,冷声道,“你们当中,有一人是意欲谋害西皇后之人,站出来吧。” 一语惊人,魏敏、焦怀玉和灵儿更是花容失色。 “皇上……皇上此言怎讲啊?妾身可从未动过害西皇后姐姐的心思。”焦怀玉上前一步,首先陈情。 李承启没有看任何人,只放开抓着沈嫣的手,端起了桌几的热茶,不紧不慢的送到嘴边,但绝不悠闲。 沈嫣没有做声,只等待着,她想,也许李承启真查到了什么。她倒要看看,眼下这三人,到底谁会第一个做那落架的凤凰。 “皇上,”魏敏义正言辞,“皇上说是臣妾等三人当中有人要谋害妹妹,可有证据?” 唯有灵儿脸色煞白,立于一旁难掩紧张之心。 莫非,是灵儿?沈嫣如是想着,微蹙了眉头。她倒不觉这个灵儿身边没了红浮怂恿,会干出杀人这种骇人的事来。可她,怕什么?她的目光,紧紧地看她,魏敏和焦怀玉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脸上。 呷了一口茶的李承启,放下茶具,目光也投向了灵儿。同样,他的眉宇间,也微微蹙了蹙。他也不敢相信,跟莺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灵儿,竟是有心害沈嫣之人。当初接她入宫,她对自己的承诺,竟真不作数了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灵儿突然跪地,顿时泪如雨下,“我不知道安海会真的去杀你……我跟他说我想要你死,但我没让他杀你……我没有……我不是故意……” 灵儿与那在背后暗杀沈嫣的公公安海认得,关系还不错?(未完待续。) 第224章 :无争 灵儿说自己并非指使安海行凶之人,还说安海的死与她无关,沈嫣是信的,李承启也信。(..tw$>>>棉、花‘糖’小‘說’)【//ia/u///】但若说安海是意气用事,那么,事后安海又是被谁杀害的呢?所以,这幕后黑手定然还是有的。不是灵儿,会是魏敏,还是焦怀玉? 沈嫣首先怀疑的,自然是魏敏,但这下无凭无据,魏敏又一副坦荡气派,她也奈何不了她。 “来人呐,将灵美人驱逐出宫,驱逐出京城,再不准她踏入京城一步。”就在沈嫣苦于没有证据之际,李承启突然下了这道口谕。 “皇上……”灵儿听言简直不相信自己所闻,可抬眸看到的,却是李承启直视自己时毫无留恋的神气。很快,有人上前,要将她拖曳出大殿。 “且慢。”沈嫣忙要拦阻,“皇上,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 “事情自然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但,灵美人起了杀念,朕只将其驱逐出宫已算恩慈!”李承启话语严肃,像是在杀鸡儆猴。再看沈嫣,他的话语便温和多了:“嫣儿就莫要为其开脱了。”他还道:“她本来自市井,即日起,便叫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灵儿想着自己当初在市井形如乞丐泼皮无赖的样子,反倒是释然了。她流着泪,却像是笑,任由宫人将自己拖将出去。 沈嫣跟出去,让人将其放开,“她自己会走。” 回身看一眼宏伟的宫殿,看一眼沈嫣,灵儿不禁抬眸,望向苍穹之巅,凄声而笑,“你彻底赢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皇上的心,现在完全被你占据了,就连莺歌的位置,他也不留半点。” 所以,他才撵她出宫,在她违背她与他之间的约定之后。 沈嫣没有留她,也没再说什么,只任她离去。 而在沈嫣身后不远处,刚从殿里退出来的魏敏和焦怀玉神色皆是肃然,直望着沈嫣。李承启的话还响在二人耳畔:“若还有人胆敢在嫣儿身上动什么歪心思,下场定好不过今时的灵儿!” 他对灵儿心狠,便是为了杀鸡给猴看的。 “姐姐快别看了,走吧。”焦怀玉扯了扯魏敏的衣袖,提醒她离开。 魏敏听言迈开了步子,脸上的神色却是越发的青黑难看。回到东宫,她气恨得将桌上的茶具摆件通通扫荡在地,心头念的,都是沈嫣的名字。 焦怀玉则是更加清醒地看清了一件事儿,那就是沈嫣在李承启心里不可动摇的地位。她倒不在意了,要儿子有儿子,要身份有身份,时不时地把自己的哥哥请到宫里聊聊天,坐山观虎斗,已是十分惬意了。她也想好了,尔后魏敏再要撺掇她找沈嫣的不痛快,她都拒绝。 因了这次警告,后宫倒真风平浪静下来。只不过,谁也无法保证,这平静背后还会不会再兴起什么风浪罢了。 沈嫣的肚子一天比一天隆起。当李承启想将后宫权利交还与她的时候,她拒绝了。除了陪伴大皇子李翰,好生爱护腹中的胎儿,她别无旁的事情,倒也落得清闲自在。而魏敏,虽对她怀恨在心,但掌理后宫之权没被夺了去,暂且也就消停了。整个后宫一时间倒成为了一处无争之地。 终于,沈嫣盼得了郭暄和赖阳明的归来。 挺着九个月即将临盆的大肚子,她宣见了郭暄和赖阳明。见到二人直至问话二人,她内心很是澎湃。他们,会带给自己怎样一个关于安阳平的消息? 作为李承启的耳目,苏游就在殿外。知道沈嫣宣见郭暄和赖阳明的那一刻,李承启又何尝平静得了。 沈嫣许久也不敢问询。 郭暄中规中矩,沈嫣不问,他便低眸不语。赖阳明则是向来淘气,暗自挑战沈嫣的耐心。 不过,正是见了赖阳明这般神气,沈嫣心里立时生出了一些期盼。她的身子,甚至不自觉离开凤椅望向赖阳明,终于问他:“安阳没死对吗?” 郭暄看一眼赖阳明,面色却并不乐观。 沈嫣正色,方才严肃令道:“赖医士,你快告诉本宫,安阳可还活着。” “回娘娘话,微臣也不知安阳平是活着还是死了。”赖阳明却道,“若说他活着,他却不是从前的安阳大医,若说他死了,他人又好好的在司马将军府上,唯那司马文勇马首是瞻,就连微臣在他跟前提到娘娘您,他眼皮也不抬一下。” “你是说……”沈嫣大为惊异,转而看郭暄,问他:“郭大人,究竟怎么回事?” “娘娘,安阳平与那司马文勇换了心,已不再是从前的安阳平了。” 沈嫣失了神坐回到凤椅上,想着这件荒唐事儿半天无法言语,许久之后才痴痴然问:“他不记得我了吗?” “并非不记得,只是……”郭暄想了想措辞,“只是对娘娘的事儿似乎并不感兴趣。” “而且不是装的,是真没兴趣。”赖阳明接了郭暄的话,一本正经地强调,生怕沈嫣自作多情误以为安阳平有意在司马文勇跟前做戏,“私下里,微臣可是找了他好几回。” 沈嫣知道安阳平还活着,心底是高兴的,可也有一块石头,坠得她有些难以喘息。很快,她感到腹中阵阵作痛,不禁拧起了双眉。 “娘娘……来人呐,娘娘要临盆了!” 经历过一次生产的人,再次感到这样的疼痛,还是难逃不安,也难逃苦头一场。而且,这一次,胎儿胎位不正,导致了难产。整个西宫,顿时陷入惶恐不安之中。 李承启不顾忌讳,本守于帐幔之外,终是没能忍住跑到沈嫣跟前,见那血粼粼的场面,骇然。 他抓着沈嫣的手,对她发誓:“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朕再也不要你吃这等苦头了。朕再也不让你吃这等苦头!只要你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多少回忆,前世的,今生的,都在沈嫣虚脱之际浮现于眼前。泪水与汗水交织,模糊了她的视线。看不清李承启的样子,也看不清任何其他人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225章 :李霁 终于还是度过了这一劫! 宫里人都说,老天爷特别地眷顾西皇后,因为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宠她爱她的皇帝,给了她一个皇子,又给了她第二个皇子。[..tw超多好看小说]【鳳\/凰\///ia/u///】这一切,是别宫娘娘朝思暮想也想不来的。 “快,抱来给朕瞧瞧!”得知母子平安,李承启就要看孩子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孩子是像他,还是像了别的什么人。抱到孩子,他更是喜笑颜开,“像朕,像极了朕。” 虚弱的沈嫣倒也知道李承启的心思。看一眼跟李翰小时候一般模样的孩子,她便问李承启要了一个名字。 “光风霁月的霁字如何?”李承启若有所思之后一脸高兴问沈嫣。 光风霁月,雨过天晴,倒是好兆头,沈嫣默念一声“李霁,霁儿”,不由得含笑点头。无论如何,心里总是高兴的。 李霁的降生,惹了后宫不知道多少人的嫉恨,而这其中,最嫉恨最难忍受的那个人,莫过于东皇后魏敏。这天,她甚至对自己一向疼爱有加的女儿也大发雷霆。 而于沈嫣和李承启而言,李霁的降生,让他二人之间又多了一重斩不断的牵连。沈嫣的心也柔软了许多,只是,内心深处对安阳平的放不下,始终还是有的。人前她仿若无事,人后,她则是郁郁寡欢。 她多想亲眼见到安阳平,哪怕是一面也好啊。 出了月子,李承启为李霁办了满月酒席,后宫眷属和朝廷重臣,皆来宫道贺。.tw觥筹交错之间,总有人的视线会落在沈嫣身上,就盼着她一刹离席,能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是了,许久许久没能与贤王李承茂说上半句话了。听闻,他的未婚妻,南昭的公主就在来京路上,再不过月余就要到了。 这位南昭的公主,本是南昭皇帝想要将其许给安阳平的,当然,这是司马文勇的意思。现在,司马文勇已不需要这层关系便已掌控安阳平,所以也不惜将这位公主作为联姻的棋子…… 为何,看着李承茂,想着他的未婚妻,思绪还是回到了对安阳平的依恋?沈嫣低眸,终于起身。 “去哪儿?”有些微醺的李承启却是拉了她的衣袖,话语里不无防备。 “想去外头,透透气。”沈嫣看着他的眼眸,想了想意欲坐回到他身边,“皇上不准,我便不去。” “去吧。”李承启松开钳住她衣袖的手,收回目光,举杯与臣子共饮,故意做得大方。即便知道她要见什么人,他也大度地准允这一次。 果不其然,沈嫣才到殿外不久,贤王李承茂便跟了出来。 “是时候放下对本宫的念想了。”背身对着他,沈嫣直白地说出这句话。 一直以来,她对他心存愧疚,因为她曾在某个时候,给了他希望,而又在某个时候,给了他失望。勾起他的爱慕之心,给了他大胆表露爱慕之心的机会,她很惭愧。 “你放得下对安阳平的念想吗?”李承茂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颀身而立,陈述的语气,如同夜色一样凄冷。 “我心里,再无安阳。”骗人的话,自然是要说的。扪心自问,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此,沈嫣不敢回头正视他。 “他还活着,你该去寻他。”李承茂却道,“你心里只有他,也只有他……你心里得到真正的快乐,我才放得下。” 沈嫣方才回转身,不无诧异地看他。他希望自己去寻找安阳平? “出宫,我会帮你。”李承茂走近一步,目光里不无热切。 “为何?”沈嫣吃惊,感到疑惑。 李承茂缓缓走上前来,终于凑到她耳边,对她耳语道:“李霁,是你与安阳平的孩子。赖阳明和胡太医一起瞒了你,欺了君。” 因了他这句话,沈嫣惊得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她微微摇头,不可置信地看李承茂。赖阳明有何样的本事与胡太医合谋? “你或许不知,胡太医唯一的女儿因为爱慕我,投湖自杀,险些丧命。”李承茂知道沈嫣的疑惑,不妨告诉她,“我答应胡太医,待娶了南昭的公主,便会纳他女儿为妾。” “为何?为何现在告诉我?”沈嫣又问。 “终于无法忍受,不想再见到你,不想再听到你的任何消息。”李承茂,再不说他希望她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只要她幸福就好了。 诚然,他希望她幸福,但他真的,再也不想受这份煎熬了——看到她,听到她,忍不住想她,夜夜念她的煎熬。 沈嫣望着他,却是沉浸在他说的“李霁,是你与安阳平的孩子”那句话上,思绪万千。 她回到西宫,只想看看自己的李霁,是否哪里像极了安阳平。李霁,是她与安阳平的孩子。 她心跳如鼓,不是因为高兴,只因不知所措。接下来的路,她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曾经,她因为安阳平,舍弃过自己的孩子,而后再重逢的时候,她是那样的自责!别离,让她明白了这斩不断的骨肉亲情。再让她抛下孩子去找寻安阳平,一个据说跟从前不一样的安阳平,她做不到。可是,她死里逃生生下的孩儿李霁,竟然真的是安阳平的骨血吗? 她吩咐崔嬷嬷让奶娘将李翰引了来。她怀抱着2岁大的他,一边跟他说摇篮里的李霁是他的弟弟,问他欢不欢喜。当李霁奶声奶气说着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她心头更是软软的,做不下决定。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能同时带着两个孩儿逃离?李承启是不会答应的。 “多好,我们如今有两个孩儿了。”李承启的声音突然在寝殿门口响起。 “父皇!”李翰欣喜,挣着要从沈嫣身上下来,双手张开小跑着就奔向了李承启。 李承启平素里待他极为亲近,他对这位父皇,自然也是极为的粘腻。 看着这一幕父子亲情,沈嫣又怎会狠得下心? 罢了!世间情情爱爱,再是深重,也比不得母子亲情,父子亲情,一家人在一起吧!她不能自私地伤害自己的孩子。 从此以后,李霁,就是李承启的骨肉。(未完待续。) 第226章 :昭阳 一旦决意留下,心也便安定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tw]李承启意外的发现,从那个夜晚开始,他的嫣儿对自己温柔了许多。她更像是他的妻子,更像是他的皇后了。 如今的后宫,皇帝与西皇后恩爱有加,任是那些个有坏心眼的,也不敢使上坏来。就是恨透了沈嫣的东皇后魏敏,也收起了所有招数,一心在东宫念起了佛。从前,沈嫣自找没趣总跟李承启闹腾,她方能与之斗个输赢,却不料,只要沈嫣回心转意安分了,她就连斗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李承启和沈嫣之间,注定是不得平静的。 转眼已是贤王李承茂大婚的日子。 为体现北周与南昭联姻好和之意,这天,整个京城和皇宫都热闹非凡。皇室与朝臣,皆对这位南昭公主表示尊重,给了十足的礼待。然而,在贤王与之携手步入朝堂拜见皇帝皇后的时候,这昭阳公主的本性便暴露无遗了。 昭阳是美丽的,浑身却透着让人难以亲近的傲气。说是傲气,她甚至有些狂妄。面对北周皇帝和皇后,她竟自视是南昭的公主,不愿行跪礼,并口出狂言道:“你北周蛮国,不过是经历了易姓换主之乱,无力再与我大昭抗衡,方才主动求和罢了!” 所有朝臣一听这话,皆是震惊。李承启微蹙了眉头,没有想到这位南昭的公主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不识趣。他想了想,终是笑了,不以为意道:“朕听闻,昭阳公主乃北周王最疼爱的公主。北周王真是好诚意,就算是这种联姻,也拿自己最疼爱的公主作为筹码。(..tw无弹窗广告)” 听罢这话,昭阳公主眼睛瞪得圆圆的,北周人笑话自己的神气,她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忽而,她的目光投向沈嫣,便是口无遮拦说出了最敏感的话题:“我是筹码,但不知与我大昭安阳大医私通,并远赴大昭以身相许的北周西皇后是什么?” 若不是介于这是一场政治联姻,只怕这一刻,李承启会要了这恶女的性命。“王弟,”他收起笑意,神色肃然看李承茂道,“贤王妃累了,带她退下吧!” 李承茂不发一言看一眼沈嫣,只恭顺行了退礼。 跟随李承茂退出大殿,昭阳在轿舆之内便对李承茂口出恶言:“早听说北周贤王是个懦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适才在大殿上,你们皇帝那般羞辱,你竟一个字也不敢说!就是本公主桀骜不驯,你连劝阻也不敢!哼。” 李承茂被骂懦夫,却并不计气,只漠然告诫:“王妃如今已不再是什么昭阳公主,还望好自为之。” 昭阳咬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终是“哼”声,嘴里咕哝一句“空有一张好皮囊”,十分不满地别过了身去。 洞房花烛夜,李承茂没有进她的房间。听下人说,他去了某个与自己同一天入王府的妾室那儿。 昭阳瞧不上李承茂,李承茂也瞧不上她,她有些气恼,但并没有发作。她坐在床弦,心道这样也好,思绪回到南昭,想到那个自己心爱的男人,双脚竟自由地荡了起来。 按礼制,远嫁而来的异国公主,是该受到特别的待遇的。新婚之后,宫里的娘娘邀请其到后宫喝茶聊天儿是惯例。不过,这贤王妃一来就惹了皇帝不高兴,谁还敢牵头与之亲近呢?东皇后魏敏一心念佛没做这事儿,其他的妃嫔,也只能对沈嫣翘首以待了。 沈嫣知道,魏敏没有打这个头,那打头的人只能是她。然而,她实在不想将那个刺儿头招进西宫搅扰了清静。这个时候,指不定宫里多少眼睛等着看自己笑话呢。 “娘娘,您不想见贤王妃,何不让焦贵妃娘娘带领宫里其他嫔妾去招待了她?”崔嬷嬷看出沈嫣的心思,便小心地出了个主意。 “嬷嬷说这话倒是要遭人笑话了,”听得此言的惜玉却不以为然道,“娘娘若这么做,还不让人以为娘娘是怕了那贤王妃?”说罢她又向沈嫣,道出自己的想法:“依奴婢看,娘娘您只管招贤王妃进宫,她要再说出什么浑话来,娘娘您只管处置了便是。她还以为她是那南昭的昭阳公主不成?既然嫁了贤王,那便是大周的女人了。娘娘乃大周女子之典范,她敢对您不敬……” “就按崔嬷嬷说的办吧。”沈嫣却是打断了惜玉的话,吩咐她去把焦怀玉请来。 惜玉愣了愣,方才应声出门。她没有想到,自己头头是道的主意沈嫣不听,崔嬷嬷半句话沈嫣就采纳了。她自小像小姐妹一样陪着的主子,如今好像并不重用自己,而是重用那年过半百的嬷嬷了。她感到委屈和气不过。 她的不高兴摆在脸上,就连焦怀玉也看出来了。来西宫的路上,焦怀玉便笑着问她:“这是哪个不懂事的,惹了西皇后姐姐身边的大红人不高兴了?” 惜玉蹙眉,方才发现自己太不知隐忍。暗自润了润喉,她便恭谨回话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不过是身子有些不适罢了。” 焦怀玉啧啧嘴,笑着摇了摇头,倒并不继续纠缠,只是有意生出一番感慨:“真是羡慕西皇后姐姐啊,身边一直有惜玉姑姑和崔嬷嬷这样忠实的人陪伴,就是苏公公,也快成为她的人了。”说罢她看向惜玉,爱才道:“本宫身边要是有你这样机灵的人伺候就好了。” “贵妃娘娘,此言何意啊?”惜玉只觉焦怀玉话里有话,不由得犹疑地问询。 “本宫听说,你夫家是那咏絮戏班的严老板,貌若天人。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焦怀玉的话越来越多,越来越不着边,惜玉听了越发的云里雾里,不知她话中用意。也许,焦怀玉就是随口说说,并没什么话外之意?是自己想多了?念及此,惜玉也便附和地回话,再不多问了。 来到西宫,焦怀玉从沈嫣处接到组织宫中姐妹接待贤王妃的差使,心里着实是生了几分讥讽。当然,她面上却要说几句宽慰的话:“那贤王妃昨日在朝堂上出言不逊,姐姐不见她也是她活该的。” 沈嫣知焦怀玉的心思,不禁笑了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我倒不是想以此告诫她,倒是真怕了她。” “姐姐怕了她?”焦怀玉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妹妹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吧。” 沈嫣不再多言,焦怀玉也只好狐疑地退下了。(未完待续。) 第227章 :太后 昭阳入宫,没有皇后接待,心里自有些不高兴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tw]【//ia/u///】一个贵妃也是妃,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原本入宫,她就是想给西皇后沈嫣难看的,却不料见她一面都难。 宴席上,焦怀玉倒是有意询问:“贤王妃如何对西皇后娘娘那般……无礼,莫不是有过什么嫌隙?” 昭阳眉眼冷然不屑。她自然不会说,是因为沈嫣夺了她心爱之人的真心! “贤王妃?”焦怀玉明知她不想说,却更加想要探听。 “我与她,势不两立!”昭阳直言,甚至不怀好意问焦怀玉,“你可要与我联手?” 在场的,岂止她与焦怀玉二人!还有诸位嫔妃以及众多宫人。 听了她的话,焦怀玉的脸一时都煞白了,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脸来,“贤王妃真会说笑。” “怎么?我就不信你们这些人当中,真有盼着她好的。”昭阳冷哼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贤王妃好酒量!”焦怀玉借机转了话题,更是让人拿了番邦进贡的好酒,几次三番让宫人给昭阳满上。 昭阳终于喝得晕乎乎的,嘴里满是对沈嫣的污言秽语,也终于道出了她痛恨沈嫣的真相。 “没有她沈氏嫣儿,我便是安阳平的妻子!她沈氏嫣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究竟有什么狐媚之术,竟迷得什么人都为她神魂颠倒?安阳平是,你们皇帝也是,贤王也是……还有那什么什么的……” 话没说完,到底是不胜酒力,一头倒在了案几上,高耸的发髻,沾染了不少菜肴的汤汁。 她这副样子,可不惹得几位妃嫔笑坏了肚子? 这事很快传到了沈嫣耳里。(..tw无弹窗广告)但沈嫣并未动怒,她相信,贤王李承茂能够收拾得了昭阳。 果不其然,昭阳一回贤王府,便被禁足了。 李承茂是气她恶她,却也是帮了她。作为帝王的李承启听了她说的那些话,可是险些动了怒要对她施以重罚的,只因顾及她是南诏公主的身份,又有贤王求情,他才息了盛怒。 后宫看戏的妃嫔也都失了兴趣。原本以为,这个贤王妃能给沈嫣一些气受,甚至掀起什么惊涛骇浪来的,却不料也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 后宫本是是非之地,长时间以来,却变得出奇的和平。李承启对沈嫣以及两个皇子的恩宠,达到了一个旁人连获得他一丝温存的祈盼之心都没了。 后宫之中,仿佛只有沈嫣一个女人而已。 这样平静的生活,几乎让沈嫣忘记,她是一个生活在宫围里的女人,直至这日太后请她去慈安宫。 太后一心向佛,倒是极少极少会招惹沈嫣的,这次主动请人过去,必有什么事。 沈嫣虽一向对她无有好感,但她现如今落得一个“子不孝、深居简出”的下场,她也没那必要落井下石。更何况,兵部尚书韦斯礼,也不会任她欺负了她的。她破天荒头一次请她过去,她自没有违逆的道理。 慈安宫外头,太后的人将她身边的宫人给拦下了,只请她一人入内。苏游等人本觉不妥,沈嫣也感诧异,但到底还是只身进去了。 慈安宫正殿,哪里还有太后的人影?唯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此人不是旁人,却是贤王李承茂。 她差点忘了,太后名义上也是李承茂的母亲。他到宫里来看看母亲,人之常情。 沈嫣若不想见他,他想见她一面,实在太难了,是才想了这个办法吧。但太后当真是被他缠得无奈才肯出手相助?上一世,她可从不把这个妾室生的孩子当一回事,又岂会奈何不了他的纠缠?只怕是有心“成全”!这要传出去,便是西皇后与贤王私会了。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沈嫣能想到的,便是立马离开。 “因何躲我?”李承茂直起身拦了她。 “你又因何让我难做?”私会于慈安宫,会被人诟病的道理,他李承茂不会想不到。 “为何还不去南诏?”这便是他不顾她声誉而有此行径的道理! “我现在好得很,”沈嫣不妨告诉他,“不想节外生枝。” “你不爱安阳平了?”李承茂不相信,也不愿相信,“你是不是……终究还是爱上了我皇兄?” 这是他最不愿闻见的事。 沈嫣默了默,不无真诚告诉他:“为了孩子,情情爱爱,有何要紧的?” “可是……” “你就那么不想再见到我,不愿我过安生的日子吗?”目光灼灼,是失望,也是劝诫,“你以前不是这样。” 谈到以前,李承茂的心立时柔软了。他以前,还不是想过千万次成全?他以前多次告诉自己,只要她过得快乐他便知足?他现在却是怎么了竟让她感到这么为难了? 他恍然发现自己变了,变得不再豁达,不再能看得下去她与别人好合!那次,他甚至希望皇兄死掉了,希望几方势力真的发生兵变……他的确有过这样的念头。 他骨子里,原是有着这样卑劣想法的! “以后再不要用这种方式与我见面了。”沈嫣转身,欲行离开。 “嫣儿!”李承茂突然叫住了这个自己在梦里唤过无数次的名字,并阔步上前,从后面一把抱住沈嫣,下颔紧贴她的耳畔,“嫣儿,因为你我日夜受着煎熬……” 这是第一次,他这样大胆放肆! 沈嫣犹如受吓的猫,惊得花容失色。奋力挣了挣,却是挣脱不掉。 “王爷自重!”韦斯礼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他皱着眉,目光深沉而阴冷,直看着沈嫣和李承茂二人。 李承茂这才放开沈嫣。被人撞破,是有些尴尬的。他很快收敛了情绪,什么也没说,瞧了韦斯礼一眼,默然离开了。 他走后,面对韦斯礼,沈嫣也觉得万分的窘迫,当即决意回西宫。 “你不怕我告诉皇上,你与贤王私会于此?”就在她经过韦斯礼身侧之时,他突然话语阴险吓她。 “这里可是慈安宫,这件事,恐怕太后脱不了干系。”太后可是他母亲,沈嫣自信,他不会傻到把自己的母亲牵连进去。 韦斯礼自是明白人,没用的恫吓也便不提了。他笑了一下,辗转至她跟前,细细地看她,不无嘲讽道:“你究竟好在哪儿了?竟惹得那么几个男人为你……” 男人们争相夺得的女人,必有过人之处不是吗?对这个女人,从前他看不上的这个女人,他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别跟着凑热闹就好。”沈嫣睨视他一眼,重新迈开了步子。 韦斯礼敛了笑,英气的脸容生了许多愠怒之色。(未完待续。) 第228章 :居心 太后听得韦斯礼来了慈安宫,破坏了沈嫣与李承茂的“私会”,立马从偏殿佛堂赶回了正殿。(..tw棉、花‘糖’小‘说’) 面对韦斯礼,她有些说不出的心虚感觉,好似一个与世无争受眼前人敬重的修佛之人,忽然有一天被发现了原是个居心叵测之辈。 “太后娘娘这是意欲何为!?”果然,韦斯礼发怒了。 “贤王求着哀家,要哀家安排他与西皇后见面……” “微臣倒是不知,您对贤王还有这份爱心!”韦斯礼更是气恨。平复了心绪,他才好意提醒:“以后不可打西皇后的主意。您难道不知,现在整个后宫的人都不敢招惹她?便是东皇后,也消停好一阵子了。” 韦斯礼从未用过这样严肃的口吻与太后说话,以至于太后一时之间竟是无可适从。尽管她也不知道,这个韦斯礼为何借着讲佛的由头总来探望自己,便是她以为的自己的亲生儿子李承启来看她的次数,也没有他多。他一直对自己敬重有加,言语里时常充盈着关怀。但这一次,他因自己的行为动怒了。 “莫不是连你也被那沈氏贱人给迷惑了不成?” 她突如其来的提问,使得韦斯礼更是不悦了,像是被人窥视了**一般!“我如何会被她迷惑?”激动之下,竟连“微臣”这样的自称也忘记了。 太后不禁发笑。 男人的心思,她岂能看不穿?她听说他救过落水的沈氏,也听说那日儿子命在旦夕险生兵变,是沈氏和他攀谈过后,他才转了风向没有反了! 沈氏啊!究竟有着怎样的能耐,夺走了自己两个儿子的心,现在又要夺走这个一直以来温柔关怀自己的这个男儿的心吗? 太后第一次发现,嗅到这一切,她心底竟是这样难以隐忍,难以平静!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儿,他嘘寒问暖的话语,举手投足之间都像极了自己那早逝的夫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 自打他闯入她的生活那天起,自打自己的儿子再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天起,她就离不开他了。 她好怕会失去他,好怕那个沈氏会把他从自己身边抢走。 “太后娘娘好自为之,微臣告退。”韦斯礼再无心思陪她,这就要离开了。 “你对我这么好,究竟是为何啊?”这个问题,太后不止一次问过,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强烈地想要知道答案。 而韦斯礼也是头一次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并不像是一个长辈会有的眼神。他几乎看到,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依恋。 他几乎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慌了神,麻利避开,皱起了眉头,“不过是与佛有缘。”想了想还是直视她,警惕反问:“不然您以为是为何?” 太后愣了愣,自然不会瞎说什么离经叛道之言。“自然……哀家以为你当我是你母亲。” 是母亲。韦斯礼心下一松,不禁走上前去,搀扶了她坐下,又亲手给她奉了茶。“微臣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您贵为太后,天子之母,微臣不敢僭越。” 爬了皱纹的一双手赫然就在眼下,太后的脸也红了。她暗暗一声苦笑,转了话题,“哀家听说,你至今未有娶妻,不知有何打算?” “天下未能一统,微臣还不思娶妻成家。”韦斯礼心志高远,是盼着某一天大周能灭了南诏,一统天下的。 太后没再说什么。他不想娶妻,她倒也欢喜。 却说沈嫣“私会”李承茂一事,还是传进了李承启耳里。当日的情况,他找苏游一问,便知晓得清清楚楚。 要说后宫平静,那这一桩事便是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波动的涟漪。 这天晚上,李承启摆驾西宫,脸上便没有以往的温和友善。白间发生了何事,他希望沈嫣主动与之言明。可沈嫣偏就当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般。 “我打算给贤王一块封地,不日便将他调离京城。”说着这话,看着沈嫣眸子,李承启就怕看到一丝不该有的异动。 “封地……调到哪里?” “蜀中。” “不可。”沈嫣断然反对。 “怎么?太远了不便你二人私会是吗?”李承启再不隐忍,突地站起了身。 沈嫣方才看懂,原来李承启心里生了不快。她忙解释,“蜀中战略位置不容小觑。若贤王来日生了什么不臣之心,联合南诏……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的话是不无道理的,李承启不是想不明白。令他意外的是,沈嫣竟会猜测李承茂会有什么不臣之心。“你莫不是想多了?我二弟还能对皇位有觊觎之心不成?” 那日李承启险失性命,自然不知那日有多少人野心昭昭。李承茂虽不恋皇权,但从那日的局势来看,他若有那心思,便有那能耐。更何况,自古以来给藩王封地,总会生出事端。 “贤王现在是一个闲散王爷,不是很好?原本,他也无心朝政。”沈嫣劝,“你不喜欢他待在京城,让人把宁安侯府修缮修缮,作他府邸就是了。” 她这么说,让李承启心里好受了许多。他笑了笑,:“你没有舍不得他……”言及此,看到沈嫣微蹙的眉宇,他才意识到,自己心思狭隘了。 敛了笑,陡然生了几分愧疚之色,他走近沈嫣,牵起了她的手,温声细语道:“嫣儿,你莫要怪我心眼小。有人觊觎我的江山,也有人觊觎我的皇后,我心中……实在不安。” 揽她入怀,下颔顶着她的额侧,不无忧心道:“我便是夜夜抱着你,想见便能见你,梦里却总是你要离开我。我曾失去过你,现在是真的怕了……” 原来,他会时常做那样的梦吗?是不是,心有灵犀?他的担心,并非毫无依据啊。沈嫣的心是否真的沉淀,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嫣儿,你心里有我吗?”李承启突然推开了她一些,直抓着她两边单薄的臂膀,百般认真而问。 “我心里怎会没你?”沈嫣只觉他这么问便是太冤枉她了。 “若没有翰儿和霁儿这两个孩子,你可会像现在这样陪着我?” 沈嫣愣住了。她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若没有两个孩子,她真的想去南诏找安阳平,即便赖阳明说了,安阳平已经变了。 两边臂膀有些疼,是李承启不自觉加重了力道。他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冷厉了,面上像是覆了一层寒霜。 “我……” 沈嫣刚想说句好听的哄哄他,他却用力放开了她,拂袖背过了身去,沉默了。 她的犹豫不语,令他感到气愤。(未完待续。) 第229章 :放纵 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不触碰其逆鳞,已是许久没与李承启闹别扭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鳳\/凰\///ia/u///】这下因为几句情话,因为一丝犹豫,竟又把他惹怒了,沈嫣实在后悔自己的木讷和实诚。 她曾多次在心底叮嘱自己,对待李承启,哄着点儿便能相安无事。这回她又是怎么了,面对他的问话竟是连撒谎也不会了。 她辗转至他跟前,挤出一个笑容来,伸手要去牵他的手,被避开了。 “承启,”她忍了忍性子,还是做笑,“这段时间,我们不是处得很好吗?” 李承启双唇紧抿,仍是不做声,也不看沈嫣。 “翰儿和霁儿就是存在着,你何需时常假设若没他二人我会如何如何?”看他仍是不动声色,沈嫣的耐性也在减少,“你现在是一国之君,是天子,为何还总是因为这些问题与我争执不休?无论如何,我都在这宫围里,都陪在你身边,都是你的女人。你还有何不满的?” “朕要你心无旁骛!”李承启怒声脱口而出,“你何时做到了?” 沈嫣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的确,她没有做到心无旁骛,眼里看的心里想的不全然是眼前这个男人,但她自认为,已算是对得起他了!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对自己有那么多的要求。 有些事,不说破,不强求,两个人便可相安无事,琴瑟和鸣。[.tw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一旦说破,一旦想得太多,便会生出嫌隙。 “你我之间,怕是八字不合。”沈嫣叹了口气,顷刻间所有精神都没了。她深感无力地坐到床弦,看也不看李承启。“若非八字不合,怎会好端端的也能起了争执?每次争执的,也尽是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 没意义的事?李承启惊于她这样的论调,一时之间又气又恨,“朕要的可不是一具虽然有血有肉但却没心的躯壳!” 沈嫣实在忍不下脾气,终于怒目相向,“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下你对我对所有人的戒心?你这样,真的让我感到……让我觉得很累。”语气缓和了,没有将心底的那句“让我觉得很烦”说出口,未免伤了眼前人的心。 但李承启岂会看不出她分明是烦自己,厌恶自己……她根本不爱自己了!或许,从未真正地爱过。他曾经信誓旦旦地以为,待到自己夺回皇位,为她沈氏报了血海深仇,给她最高的地位、无尽的宠爱,她就会“一心向他”,心无旁骛。可她的心,到底比石头还硬……怪安阳平!这一切都怪那个安阳平。 他突然忍了所有的愤怒,甚至显得无比宽和道:“你若想去南诏找他,朕让霍青带人护送你去。” “你这是何意啊?”他突如其来的话语,倒让沈嫣惶恐。 “不是放不下他吗?去南诏,彻底与他有个了断。”李承启迎着她惊疑的目光,深沉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说话的口吻,也是别样的沉静。顿了顿,他接着道:“去了,若是不想回来,那便不回来罢!朕成全你。” 沈嫣惊得直起了身来,走近他,绝不相信他的“成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她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她可不想自己真的动身了,他又把自己抓回来。或者,见到安阳平时,让霍青放暗箭伤人! 噢,她竟把他想得这么不君子。但他,也的确做得出来。 “朕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不感激朕反而诸多顾虑!你以为朕心胸狭隘,另有阴谋不成?”李承启说着都觉火上浇油一般恼怨,索性丢下一句“朕这便让人准备明日的行程,去不去随你。”决然离开。 直至这一刻,沈嫣才知道他是认真的而非试探。“那你准我带着翰儿和霁儿吗?”他就要走出殿外了,她忙大声问他。“若不准我带着翰儿和霁儿,我便不能如你所愿。” 果真不管不顾打算一去不回,连两个孩子也要带上?李承启的双手在宽大的衣袖中握成了拳头,但他并没有愤怒转身。“想带,带走便是。” 反正,他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握成的拳,很快放松了。他重新迈开了步子。 而他的“放纵”,几乎让沈嫣惊得失了心魂。他这般前所未有的“大度”,根本让人不敢置信。难道不是有阴谋吗?沈嫣才不相信,他这般“大度”是真的。 欲擒故纵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沈嫣突然发出了“哼”地一下笑声,而后便唤了崔嬷嬷和惜玉,要她们为自己准备出行的行李。 惜玉听得她要带着两个皇子去南诏,一下子想到她去了怕是不做回头的打算。而令她吃惊的是,这竟是皇上准允的! “我走后,惜玉你就回家去吧!好好地跟严老板过日子。”沈嫣早知惜玉不似从前了,趁此机会打发了也好。 惜玉苦着脸没有做声,她倒实在不想随沈嫣去南诏。只不过,沈嫣不在宫里好好地做一宫之主,真真是让她揪心。 “崔嬷嬷,明日随我出宫后,你便带着翰儿和霁儿去宁安柏家等我。我待会会给我义兄写一封书信,你随行带着,去了宁安,一切听我义兄安排。” 与李承启说带着两个孩子的话,也不过是她的试探罢了。她岂会真的带着大周的皇子去南诏冒险?万一南诏人将两位皇子掳了去当人质就不好了。将他二人送到柏家,传出去也可说是在干舅舅家住了些日子。 翌日一早,霍青果然来接她了。随性的,还有苏游。他也是得了李承启的旨意才跟随出行的。 李承启甚至没有到西宫送她。 两刻钟过去,他的随侍太监元吉小心翼翼上前来报说:“皇上,娘娘的车驾已快到宫门口了。” 李承启正批阅奏折,听得元吉的话,他手中的笔顿了顿,眸光一冷,却是继续批阅,什么也没说。 元吉精明,默默然退下了,脚步轻得仿佛不曾上前过。(未完待续。) 第230章 :绝情 沈嫣一行抵达南诏,已是夏末。[..tw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鳳\/凰\///ia/u///】最热的时候是过去了,来到南方,却迎来了阴雨绵绵的天气。 这一路并不平静。只不过有霍青一路护送,任是那些牛鬼蛇神,使用何样的招数,也没能伤着沈嫣一丝分毫。 看来,李承启让霍青护送沈嫣,也不全是为了监视。也许,他也早已料想到,想害沈嫣性命的势力,很多很多。 不过,沈嫣并不当一回事,凭着她那算不得精湛的易容之术,便是没有霍青的保护,她也是能平安抵达南诏的。 这一路的追杀,倒让她厌倦了那些勾心斗角。她想,找到安阳平,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回去了。找一个避世之所,过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多好! 这日雨过天晴,司马将军府,窗明几净,叶绿花红,显得格外的干净而富有生气。司马文勇与安阳平在苑中凉亭,摆了一桌好茶,一盘棋,认真地较量。 十五岁的司马文勇,一口一个小叔敬称安阳平,安阳平也似早已习惯一般,再没有从前的排斥之心。 大山在一旁安静地伺候着,也似早已接受了主人的变化。 有家仆来报,说外头有位姓沈的夫人要见安阳大医。露出惊讶乃至欣喜之色的,竟只有大山。 安阳平一子白棋落下,却是悠然,“你又输了。” 司马文勇发笑,奇道:“故人来,小叔怎无半点雀跃之心?” “心?不是在你那儿了?”安阳平微眯了双目,瞧了对方一眼,而后吩咐大山,“回房。[..tw超多好看小说]” “主人?”惯常少有疑议的大山这回也有不解之色了。他的主人竟然不见那个姓沈的故人! 安阳平睨了他一眼,眸光之间有些愠色。 “是。”大山不敢违逆,推动起轮椅来。 仍是一个爱穿白衣的美男,仍是淡若春风不染凡尘气概,但正如赖阳明所言,他变了。 是司马文勇接待的沈嫣。 两年不见,司马文勇长得成熟了许多,脸上已不再有孩子的稚气。只不过,傲慢不羁的性子,倒是有增无减。一见沈嫣,他便出言调笑。 “北周西皇后竟有命来找我小叔重续前缘?你们那位皇帝可真是大度啊哈哈!”敛了狂放的笑,接着道:“我听闻,你回北周一趟,又给你们皇帝生了一个皇子,真是厉害啊。瞧瞧,西皇后风韵犹存,丝毫不减当年啊,啧啧!” “安阳呢?”沈嫣不想与之啰嗦这些没用的话,径直问他。她知道,安阳平就住在他将军府上。 “小叔他……似乎不想见你。” 小叔?他和安阳平的关系,已到这种程度了?安阳平认祖归宗了吗?沈嫣诧异,但更令她感到诧异的,是司马文勇接下来的话。 “适才听得你来了,他就躲回房里去了。” 安阳平变了,竟是变得她就在他面前,他也不肯相见了。“为什么?你对安阳做了什么?除了换心,你对他还做了什么?” “这世间,的确有一种叫做绝情的药。可见药效是不错的。”司马文勇说罢一阵乱笑。 沈嫣就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 司马文勇却是止了笑,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你可不要误会,这绝情的药可不是我要小叔吃的,是小叔自己要吃的。” 沈嫣不可置信的眸子睁大了些,脚下一软,竟有些站不稳。安阳平为何要吃这种药?为何要选择断了对她的****?想当初在桃花岛,他还誓言会等她一辈子呢!怎么这么快就食言了? “带我去见他。”沈嫣像是被抽了心魂一样,有些气馁,但她坚持,“我要见他。” 离南诏越近,她想见他的心情就越盛了。如今就在这府宅内,她就能见到他了,已不再幻想重逢会惊喜。事实证明,有的不过是有惊无喜。 司马文勇倒不拦阻,当即便引了她到后苑,安阳平所住的听水居。 听水居细水长流,文竹枝叶繁茂,花开正好,雅致的环境,恰适合安阳平与世无争的性情。亭台楼阁,高处建有观星台,也是安阳平所好。 这些都没变,独独变了心,住进了侄儿家,与侄儿为伍也便罢了,却绝了对过去深爱的那个女子的情思! 他的房门紧闭,大有拒不见客之意。 “我说过,小叔不想见谁,是绝不会见的。这可如何是好?”司马文勇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西皇后远道而来,却吃了这么大一个闭门羹,实在是……” “你将军府诺大的宅邸,难道没几间我的人能住下的房子?”沈嫣决意,不见安阳平她便赖在司马文勇的将军府不走。 “当然有!”自然,司马文勇并不在意府上多出几个人的碗筷。沈嫣与安阳平的事,他本也无心使绊子。 屋内之人听得沈嫣要住下来,便想得到迟早还是要见面,便让大山打开了房门。 他,仍坐在轮椅上,浑身斯文,眉清目秀,美若天人。 快两年了,他的样子一点没变。可他看她的眼神完全变了。那双眸子,在触碰到她视线的那一刻,竟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得泛不起半点涟漪。 “女主人……”大山在见到沈嫣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欣喜地唤了她一声“女主人”,只是声音很快低了去,脑袋也埋到了颈上。 听他这样一声唤,沈嫣受伤的心灵立时得到了慰藉。他唯一的忠仆,也还认她做女主人不是吗他有何道理对她绝情? 既有绝情的错药,那便有续情的解药!她现在来了,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挽回他。 他,也只有他,才是她真正爱到心底里,不含一丝杂念的那个男人啊。 “大山,你出去,我有话与你家主人说。”她走进屋里,目光始终落在安阳平身上。 没有听到主人的反对之声,大山便走出了屋子。 沈嫣反手,关了屋门,上了拴。 “绝情药的作用是什么?”她缓步走近他,俯首直视他。 他有些意外,她要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明知故问的话。但他不妨告诉她,“绝了往日情思,再不留恋,再无念想。” 沈嫣嗤笑一声,却道:“那这药也不过如此。”(未完待续。) 第231章 :追求 “绝情之药,无药可解。[.tw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ia/u///】”安阳平倒是不知,沈嫣如何笑说“也不过如此”。 “你这绝情之药,不过绝了往日情份。”沈嫣噙笑说,“往日之情,往日的山盟海誓,皆让它过去便是。我就当,今日与你初识,再追求你一次。” 重新追求他,重新让他爱上自己就是了。虽然不知他因何要吃下什么绝情的药,但倘若这种方式是绝情药唯一的“解药”,她定要试上一试。 “决意吃下绝情药,便是想忘了你。你又何必白费心思?”安阳平看也不看她,眼里唯有淡漠。 沈嫣愣了愣,因他这么说,心里是有些受伤害的,她不由得问他:“当初,为何想要忘了我?你不是说过,会期待我们的重逢,会等我一辈子?” 她希望他的淡漠是装出来的,不是真的。 不见他回答,她又走近他一些,在他身前蹲下了身子,伸手,握住了他扶在轮椅边缘白净的手指。 他的手,竟是触人心房的冰冷。他想抽手,她却伸出了另一只手,抓得更紧了些。 他不挣了,却是迎上她直视而来的眸子,不无愠色道:“请自重。” 沈嫣不以为意,看他的眼里满是深情,告诉他:“我去年生下了一个孩子,是男孩,单名一个霁字。”顿了顿,终于脱口而出,“是你跟我的孩子。” 安阳平手指一下颤动,双眸之间再做不出漠然,一下异动,是不可思议,也是暗藏的惊慌。(..tw)“我的孩子?” 他从未想过,他这一生还会有自己的骨血繁衍。 “嗯!”沈嫣高兴地点头,“你的孩子。” 她就知道,孩子的存在,总会牵动他。 然而,安阳平的神色,很快恢复到先前平静的样子,“好好待他。” 不知为何,沈嫣霎时想到的不是他不打算要这个孩子,而是想到……竟然是想到,自己曾经也做过打算不要她与李承启的孩子,也期望李承启能好好待他们的翰儿。 好好待他……便是不爱一个人,连孩子也愿舍弃。 她松开他的手,直起身来。“看来,你不仅是绝了旧情,心肠也变狠了。” “你走吧!”安阳平不想与之纠缠,下了逐客令。 沈嫣嗤笑一声,“我千里迢迢而来,岂能这样就回去?”她说过,要重新追求他。“都没有尝试过,岂能这样轻易地就放弃?” 望着他,语气里夹着强硬,接着便是请求,“安阳,给我一个月时间,由我来照顾你。如若这般朝夕相处,你对我也只有厌烦,时日一到,我必不会再缠你,霁儿姓李,也便永远姓李了。” “你我情缘已了,何必纠缠?无论你做得再多,无论是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两年,我对你都不会有改观的。” 他为何这么肯定?定然还有什么事是沈嫣不知道的吧! “反正,我是不会就这样离开的。”她没有追问下去,也不想与之争执。有些事,还是从旁人那里做一番了解比较好。 她转身开了房门,就要去找司马文勇的夫人,司马萧氏。 门外大山依然候着。 想了想,她将大山招至一旁,低声问他:“安阳因何要吃绝情药,斩断对我的情思?” 大山憨实地摇头,“主人不让我说。” 他说与不说并不打紧,只不过他这么答,便足以说明,其间必有蹊跷。她若想知道,总有法子知道的,并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那……安阳的身体可调理好了?” “好了,都好了。”大山几乎毫不犹豫地做了答。可他那双黑白分明不会撒谎的眸子,表现得并不如他那张嘴一样自然利落。 沈嫣没有拆穿他,讪讪地笑了笑,“那就好。”说罢迈开步子,就要离开。 “您真的要回去了吗?”大山突然冲着她的后背问了一句。 沈嫣回头看他,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不舍。他不希望她走,定是为他主人着想,才不希望她走的。 她摇了摇头,忽而像孩子一样将声音压得更低,没羞没臊直言告诉他道:“我不走,我要让安阳重新爱我一回。” 大山的脸腾一下红了,面上倒满是欣喜,也压低了声音,连连称“好”,还道:“您永远是大山心目中的女主人。” 他是十分欢迎她留下来的。他的欢迎之心,倒为她添了几分留下来的信心。 沈嫣是带着笑容离开听水居的。来到萧氏所居的院落,她依然充满斗志。 而萧氏早听得她来了,已整理好仪容,盼着要见她。 沈嫣看到,萧氏肚子微微隆起,已是怀了五六个月的身孕。她满面光华,肤色红润,像是吃得好睡得好的样子。 “因为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将军每天都会来看我。” 原来,是因为被爱,所以才感觉这么好。 司马文勇终于知道爱惜妻子,倒是令人吃惊。 “将军与小叔换心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暴虐,变得温和许多,对我也敬重有加。”萧氏说,“他们都说,将军得了小叔的心,也得了小叔的心地。” 换心,那是怎样痛苦而又愚蠢的一桩事!若非司马文勇逼迫,安阳平也不至于吃那样的苦头吧! 沈嫣忍不住牵起萧氏的手,急切道:“夫人能否将当日之事细细地告诉我?安阳是怎么答应司马将军换心的?二人又是如何建立了现在的叔侄关系……” “好好好,你别急,容我一一与你道来。”萧氏反拉着沈嫣的手,牵着她一起坐在了软榻上,并着人奉了茶和点心。 “说起来,小叔那会儿从北周回来,已经跟个死人无异了。若非那颗续命的丹丸,他被大山送回南诏,怕是身体都要烂掉的。” “原本将军想直接取了他的心便把他入葬司马家祖坟。是小叔的师傅一念死要有全尸,去了修罗届转世来生才好做健全的人,才将将军的心,好好地与小叔身体里安放了。谁曾想,小叔倒醒了过来,虽是吃尽苦头,却也捡回了一条命。”(未完待续。) 第232章 : 不解 “换心之后,小叔不知为何,竟也答应了认祖归宗,并答应做将军的军师,助他成就大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助他成就大业”的话萧氏也敢轻易说出口,可见南诏的天下,已不再是南诏皇帝的天下,而是司马文勇的天下了。 在安阳平的筹谋部署之下,司马文勇已掌控南诏绝大部分军队,给南诏改朝换代只在一念之间。 想来,昭阳公主的和亲,已使得南诏与北周消了快一年的战事,司马文勇若想称帝,倒正是时机。但他并未这么做。是他无心皇位,还是安阳平不准? “将军可与夫人说过,他志在天下一统?”沈嫣突然问萧氏。 萧氏被她这句问话惊得愣了愣神。 沈嫣连忙做笑道:“夫人不必顾虑我是北周人。这天下,迟早是不分北周与南诏,迟早会是一个人的天下的。” “是啊。”萧氏顿觉轻松,“姐姐所言极是。小叔也常常这样与将军说来着。” 这就是了。司马文勇迟迟不称帝,怕是想一心绸缪侵占北周国土。反正当不当皇帝,都是他说的算。当了皇帝,杂事反而会多起来,影响他发挥。 这么做,怕是狂傲自大的司马文勇想不到的,必是安阳平谆谆教诲。.tw 沈嫣见识过安阳平的聪明才智与神机妙算,南诏若没有他,倒也不足为惧。而他现在投身政治,放眼天下,那于北周而言,必将成为祸患。 想及此,沈嫣竟有些担忧李承启和他才夺回没几年的江山。 便是为了李承启江山稳固,她也该重新赢得安阳平的心,拖他不问世间纷争才是。 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她竟发现为自己的行事作为找到了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话题聊得有些远了,她想了想问萧氏,“夫人可知安阳吃了绝情的药,断了与我之间的过往情分?” 萧氏点头,解释道:“换心之后,小叔排斥反应尤为强烈。那段时间,小叔吃尽苦头,据说睡梦里也总是喊姐姐的名字。原本以为,他度了身体的劫数,一切都会好起来,可他偏偏服下了绝情的药。” “却不知为何。” 萧氏也不知其中因由。那么,唯有安阳平和大山知道了。 安阳平自不会说,而大山忠实……想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来,也恐怕难上加难。沈嫣深感颓然,实在想不通,安阳平这么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而听水居内,司马文勇正在安阳平屋里,把玩着手中茶具,一脸的悠然自得。 “小叔可别是欺负侄儿年轻,不懂男女****。侄儿我可也是有妻,并且即将有子的人。”他话中有话,索性问:“沈氏为了小叔突然来南诏,定是小叔始料未及的吧?小叔当真不为所动?” “我承诺过会帮你,便不会食言。”安阳平漠然视之,知他担忧什么,便话语决然。 “小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侄儿信。”司马文勇的高兴之心,尽写在脸上。顿了顿,又道:“其实小叔为了侄儿,大可不必拒绝沈氏于千里之外。小叔与她好,她便是小叔的人,届时小叔自然有法子不让她妨碍我们行天运。美人和江山,我们都要,岂不完美?” “这是我的事,就不饶你操心了。”安阳平似乎并不这么想。 司马文勇不以为意叹了口气,起身,这就告辞了去。 屋子里立时安静了,安阳平看着窗外随风摇动的文竹,也深深地吸了口气,良久沉默后,再次叮嘱忙着收拾残茶的大山:“大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都记下了?” “主人,大山都记下了。”大山诺诺。 安阳平的双唇又抿成一条线,安静地没再言语。但他眉宇间,分明蹙出了一道细细的凹痕。他再不似从前,那般心气平和、坦然无忧。 北周皇宫,上阳殿内,元吉又一次拿了霍青传来的飞鸽传书。 看过信中简言,李承启严峻的面庞多了几分愠怒之色,终将手中字条揉进了手心。 沈嫣一举一动他尽数掌握,也能轻易地猜透她的心思。而猜得她的心思,又令他感到愤怒。 恰在这个时候,东皇后魏敏送了一碗羹汤来了。她温柔贤惠、满面得意。也只有沈嫣不在了,她在这宫里,才算真正的有些份量。 然而,这次李承启正因了沈嫣在气头上,对她连平常的相敬如宾之态都没有。将她送来的羹汤打翻在地,并怒道:“没朕的吩咐,别总往上阳殿跑!” 魏敏惹了龙威,立时跪到了地上。她吃惊不已,毕竟,她不是头一次自作主张来上阳殿。 李承启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脾气大的不受自己掌控,迁怒到了无辜的人,遂缓和了脾气,“退下吧。” “是。”魏敏没敢多问,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上阳殿。 后来,她得知李承启这通无名火是因为沈氏嫣儿,直气得要发疯了。 暗夜里,她对着一名身着黑衣斗篷,戴着帽子的男子动怒了。“让你找机会刺杀她,为何屡次失败!现在人家都到别人的地盘去了,你的人还如何下手?” “霍将军武功了得,再加上西皇后早有防备,我们的人实在……” “一帮废物!”魏敏疾言厉色,“本宫竟还那么信你,信你能成事,实在是个笑话!” “娘娘……”那人很是惭愧,想了想道:“娘娘放心,西皇后永远待在南诏也便罢了,她若要回来,我定不再给她活命的机会。” “好。她不回来也便罢了,她若要回来……”魏敏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之色,“便是明枪暗箭齐发,也要她死在路上!” “是!”那人重重应声,本来该退下了,想想还是劝道:“娘娘保重身体,切莫因她动怒才是。” “叫本宫如何不气?皇上白间就是因了她才对本宫……”眼里湿润乍现,想想自己何必跟眼前人抱怨这些,便冷了脸更是有些怒色道:“你下去吧!不该你关心的,少要关心!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那人神伤,应了“是”兀自告退了。(未完待续。) 第233章 :提点 沈嫣来南诏已是第五日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しwxs520 这几天她强行代替了大山大部分功用,伺候安阳平起居饮食,像个老妈子一样细致周到。 安阳平拗不过她,也阻挠不了她的殷勤,唯有做出百般冷漠,甚至挑剔呵斥。所有这种恶劣的态度,都不过是想赶她走而已。 随着沈嫣一道而来的霍青和苏游自是看不过眼气愤至极的。但因来时便得了李承启叮嘱,“只要皇后不破了底线,便不要拦阻过问。”他们也不好多言。万般不顺眼不服气,也只能忍了又忍。 而沈嫣也不是个痴的,自然知道霍青和苏游是李承启的人,是李承启的眼目。在他二人跟前,她有时候甚至故意表现出对安阳平的关怀备至。给他二人气受,便是给李承启气受。既然他让人监视她,她也不要他好受。 这日,她伺候安阳平睡下就要回自己屋里去了,经过庭院的时候,恰与霍青迎头遇上了。 霍青与之行了礼,也是无话可说,冷着脸就要离开。 “霍将军。”沈嫣忍不住叫住他。 “娘娘有何吩咐?”霍青回身站定,样子郑重得毫无情绪。 “我若不回北周了,你与苏公公等,也不回了吗?” “娘娘……”沈嫣从未问过这样的话,霍青一惊,以为她心中已有决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tw]他眸光涌动,终于倨身,恳求道:“娘娘三思。” “不,我就是问问你。”沈嫣笑了笑,“我若不回去,你们会如何做?皇上定然给你们拿过主意了吧。” 霍青心下一松,想了想道:“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请恕末将不能言明。” 不能言明之事……怕是绝对狠戾之事。沈嫣猜度,“莫不是让你要了我性命?” “末将不敢。”霍青低眸。 “那是把我绑回去?”沈嫣能猜到的,也不过这些。 “娘娘,”霍青不答,直言道:“皇上待您不薄。” “你不懂,我也不会与你分辨。”沈嫣不至于与他争论这些。但她知道,霍青还愿意劝她,便是对她还有些过往情分,期望她能回心转意。 想了想,她不妨与他多说一句:“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但年岁久了,有一件事你们可能都忘了。皇上还是宁安侯的时候,我卖身侯府为妾,此前我与安阳是有过明媒正婚的。若不是沈氏因了先皇被灭九族,我跟安阳现在,也该是琴瑟和鸣,子女成双的。” 霍青低眸,往事才赫然呈现脑中。他才突然理解沈嫣今时所作所为。他再能劝的,也不过是“皇上待您也好极了”。但他也知道,即便如此,感情的事,并非谁对谁更好就能圆满。 他对沈嫣轻蔑和气愤的情绪,立时消散了去。 “你跟皇上定有书信往来吧!”沈嫣突然转了话题,“南诏皇帝昏聩,军政大权尽掌握在司马文勇之手。司马文勇志在天下一统。现下安阳又做了司马文勇的军师。南诏与北周现有的和平,只怕很快会被打破。这些事,你可与皇上言明了?” 她一番话,听得霍青惊异又惭愧,愣了会儿才回道:“这些事,末将倒不曾禀报给皇上。” 李承启叫他来南诏,唯一的目的只在监视和保护沈嫣,他倒没有留心政局。 这局势并不难被看破,但这局势也并不紧张,不至于让人想得深远。沈嫣一介女流,恰恰想得比他多。他自叹不如,同时也叹,原来沈嫣对李承启虽是无情,但却有义。 “皇上知道娘娘还这么关心北周江山社稷,定会高兴的。”他忍不住有些激动地说了一句。 沈嫣不以为意,漠然道:“将军若是体谅我,还请不要告诉皇上,这事是经我提点的。” 她相信,李承启得知此事,会像自己一样想得深远。这就够了。 霍青迟疑片刻,终于应了“是”。再抬眸,只见远处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朝听水居的方向走了去。他立时变得警惕,悄声示意了沈嫣。 现在已是夜深,但不知是何人? 沈嫣随霍青跟了过去,走近了借着月色一瞧,分辨出那是大山端着一碗什么东西要去听水居。 既然是大山,便不是什么危险的事,不过行色可疑了些罢了。沈嫣吩咐霍青退下,独自跟了过去。 大山到了听水居还是左顾右盼,进安阳平的屋子前更是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了才敲门进去。 沈嫣一直来到门口,躲在了廊下暗处。 “主人,药刚好,快起来喝下吧。” 沈嫣从不知,安阳平还需服用什么药物! 屋里沉静了许久,安阳平将药喝下了。 “这药都喝了一年多了,主人的元气也不见恢复一二,怕是不管用的。”大山突然说。 “我这身体,能维持平常人的样子活这几年已是不错。”安阳平话语轻松,更像是安慰身边人的口气。 大山没再多言,收拾了东西告安了。 外面沈嫣藏于廊下心惊肉跳。原来,安阳平的身体一直不好,甚至论年头在活着。是那次拼了最后的气力为李承启诊治的结果吗? 她的眼圈也红了。待大山离开后,她欲行推门而入,但这个动作却滞住了。安阳平有心隐瞒,她又何必拆穿?这样闯进去质问一切又有何意义?只会让他把自己推得更远推得更快罢了! 一个月的期限很快临近。 安阳平对沈嫣,始终是淡淡的,只当她在倒贴,他可不负责回应。 诚然,只要是个有血有肉的,沈嫣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的举动,也足够温暖人心的了。他表现漠然,不过是一开始就做了狠心的打算。 这天,吃着她亲手做的菜肴,他漫不经心提醒她:“还有两天便是你说好的一个月之期了。” 听他这么说,沈嫣笑着,却是没有言语,似乎并不紧迫的样子。 “你莫不是出尔反尔,做了食言的打算?”安阳平看她这样,只觉她是要耍无赖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我做的饭菜可好吃?”沈嫣并不搭话,双手叠在桌上,一脸认真问他。 她的样子,竟让安阳平想到了她为自己亲手缝制的那件月白色斗篷。 那斗篷,还被大山偷偷地藏在了箱底。他也是年前天冷偶然看到的。前尘往事已不能勾起他的情思,他才没往心里去,也才将它依然留着。 他避开目光,轻吐二字答了她的话,“凑合。” 沈嫣更是高兴地笑,全然不把两日后的期限放在心上,兀自该干嘛还干嘛,好似心中早有盘算。(未完待续。) 第234章 : 茶楼 一个月期限将至的前一夜,沈嫣做了比往常都更为丰盛的菜肴送到了听水居。[..tw超多好看小说]【鳳\/凰\///ia/u///】她当着大山的面,笑着告诉安阳平:“明日我便要离开了,这期限里的最后一顿晚饭,我们吃得丰盛些。” “您决意放弃了?”大山脱口而出,是满满的不舍和遗憾。 安阳平早知他胳膊肘外拐了,今次算是不打自招,不由得睨了他一眼。当然,对于沈嫣这样遵守约定的行径,他是有些不可置信的,也深感意外。 “当真要离开了?” “怎么,舍不得我?”沈嫣调笑而问。 安阳平就知道自己说了那样的问句,会遭来她这样的反问。他话说出口时就已后悔了,现下不得不解释清楚,“我不过是怕你食言,想确定一下。” 沈嫣只是笑,倒没有接话。 她的坦然自在,可把一旁的大山给急坏了。只是安阳平在场,他许多的话也不便说出来。 他一直盼着,期待沈嫣留有后棋。安阳平也很警惕,他是不相信沈嫣会就此作罢的。然而,直至吃饱了饭,直至撤了碗筷,沈嫣都没再说出什么惊人的决定。她告辞,真的走了。 大山追了出去,安阳平竟也没拦他。 “女主人,您当真要走了?”大山直言问。 沈嫣转身,莞尔而笑,“还会见面的。”她的笑容里甚至透着几分狡黠。 “您这是何意啊?”大山摸不着头脑,抓了抓耳朵,憨直之态尽数写在脸上。(..tw无弹窗广告) 沈嫣瞧他可爱得紧,却是卖了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噢。” 回屋,大山一脸不解将沈嫣的话径直告诉了安阳平。安阳平竟是心下一松,一副就知道她留有后招的样子。 可是,翌日一早,沈嫣带着霍青苏游等一行人,还真作别了司马将军府,作别了所有人。 直至这一刻,安阳平才真的吃了一惊。 而这一天,南诏王都邺城新开了一家茶楼,水云斋。 水云斋坐落于邺城并不繁华的街道,但却是风景最秀丽,打扫最干净的街道。这天茶楼开业,倒是门庭冷清,连前来道贺的亲朋也没有。街坊邻里路过看里头装点得清雅别致,却是无人问津,才因了好奇心想要进去坐坐。 然而,水云斋的人却将这些人拦下了,“想进来喝茶,先回答主人家一个问题,答对了可免费入内,答错了,便要献出二两银子,但却不能入内,仅有一份小礼物相赠。” 街坊邻里自然没几个愿意冒险的,唯恐不明不白就交出二两银子去。偶有铜臭味熏天自信爆满的跃跃欲试,却发现主人家的问题迥异非常,实在不知如何作答,不得不白白交出银子,得了一块糕点。 糕点味道却是好极了。怏怏不乐的人,倒也消了怨气。 翌日,水云斋引来了许多文人才子和富家子弟,一时间门庭若市,有前来挑战主人家难题的,也有前来观瞻看戏的,而能有幸进到里头品茶的,却寥寥无几。 司马文勇很快听说了这件事,便派部下去瞧了瞧。 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了。这时,司马文勇正与安阳平下完一局棋。 “水云斋的提问个个鬼马,少有人猜得中。今日的提问,一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会是什么’,还有一个问题是‘什么动物是动物中的高手’。” “小叔可知如何作答?”司马文勇想也不想就问安阳平。 安阳平面色平静,想了半刻方才看司马文勇的部下,问道:“那水云斋出题的是何人?” “出题的是水云斋的主人,听说是一位相貌清秀的绝美男子,属下倒不曾见到他本人。” 相貌清秀的绝美男子……安阳平不由得想起沈嫣来。 沈嫣会易容之术,会否是她扮的?离开将军府,在外头开一个茶楼,极有可能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为了证实这一点,他想亲自到水云斋看看。 “这人出题实在有趣,不如我们亲自去瞧瞧?”司马文勇的提议,正和安阳平的心意。 “也好。”安阳平面无波澜,做出一副只是陪同,并不好事的样子。 时至中午,水云斋仍是人群环绕,好不热闹。而早间那两个问题,竟是没有人答对。 安阳平聪明才智在邺城早为人所赞。众人见他来了,自觉在门前让出了一条道。水云斋的主人知道安阳平来了,也现了身。 那娇小的身形,狡黠的笑容,不是沈嫣还是何人?安阳平只一眼便认出来了。 “安阳大医,您快说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是什么?”人群里有人跻身而出,兴冲冲道,“夫妻、眷侣、姘头、父女等等都被猜过了,都不对。” “两个人。”安阳平轻吐玉字。 “两个人?”众人哗然,也是豁然开朗,茅塞顿开。 “安阳大医里面请。”沈嫣抬手行之以虚礼,请安阳平入内。见司马文勇也要跟着进去,她却拦了他道:“将军想进来,也请答题。我这里,是一对一的。请问将军,江湖豪侠,高手如云,在动物里头,其实也有一种高手,您猜是哪种动物?” 司马文勇自然冲安阳平挤眉弄眼,要他帮忙。 “猪。”安阳平不紧不慢答。 众人一开始不明所以。其间有智者跳将出来,笑道:“珠算高手珠算高手,可不就是猪嘛!” 司马文勇领会,拍手称好,“我小叔实在智者也。” “我看安阳大医腿脚不便,需要身后这位壮士推轮椅,那不如再猜一个问题?”沈嫣倒来了兴致,想看看能不能难倒安阳平的,说着就出题了,“小白和他的哥哥大白是一对双胞胎,有一天,他们一起去郊野狩猎,打到了很多野味,而后便回家了。回家之后,他们的父母看到那么多野味,高兴地夸奖二人有本事,却把二人分辨错了。哥哥认成了弟弟,弟弟认成了哥哥。打一成语。”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安阳平半晌没有做声,大山却在后头憨声笑了,脱口而出,“是不是真相大白?” 沈嫣吃惊,倒没想到大山还有这脑子! “厉害啊!安阳大医实在是高人啊,就连身边的侍从思想也这般敏捷。” 这个提问,安阳平一时之间倒没想到答案。他沉浸在沈嫣讲的二人打猎一事之中,想得越深,想得越仔细,倒是误入歧途了。大山恰恰是个心大的,不去多想,听到表面的事倒抓出了重点。(未完待续。) 第235章 : 风起 三人进到水云斋里头,司马文勇还未落座,安阳平便直看沈嫣道:“看来你是不打算回北周去了。[.tw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lwxs520” 听他这话,司马文勇和大山皆有些诧异,再看水云斋主人一脸狡黠是笑,撕下假面,竟是沈嫣,都豁然明白了。大山更是惊喜地唤了一声“女主人”。 “你对我小叔用情至深,我都想称你一声婶婶了。”司马文勇哈哈做笑,很快唤了大山,要他陪自己到楼上观瞻观瞻。 他倒是识趣,给了沈嫣与安阳平话语的机会。 沈嫣为安阳平倒了茶,又将亲做的点心推到他跟前,笑道:“在将军府待了一个月,倒使得我对厨艺颇有兴趣。这个芙蓉糕,你尝尝。” 安阳平犹豫了半刻,终是拈了一块送到嘴里。 芙蓉糕入口软糯,甜腻适中。尝了她一个月厨艺,他对这样精致的味道早已熟悉。 “怎么样?还不错吧?”沈嫣望着他,眼里不无天真。 安阳平没有做声。他不知道要如何劝她离开。不,可以说,他其实知道,以她的倔性,她是不会走的。正因为知道,他才感。 沈嫣也没有说旁的,只告诉他:“尔后每日我都会做两餐膳食与你送去,你要好好吃,养身体的。” 安阳平仍是沉默。沈嫣见状,反而高兴不已。毕竟,她可以当作这是他默允了。 他终于不再撵她走了。只是,谁都不触及这个话题。[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tw] 三人很快告辞离去。沈嫣心情好极,越发地喜欢自己这水云斋来。 月余过去,因了她费尽心思搞出花样,水云斋倒常有文人墨客往来。他们在此喝茶聊天,谈论风雅,也议论国事。 从他们口中,沈嫣倒知道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这天,两位聪明的公子成功地进到了水云斋。 年幼者怒道:“汴州、黄龙等地发大水,良田被淹,百姓受灾,朝廷不思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反横征暴敛……” “嘘!你小点声!”年长者左右环顾一番,肃然提醒。 “这里人少,没事。”年幼者倒也压低了声音,还暗暗得意,“我特地约你来这水云斋,就因为人少。” 年长者发笑,而后一本正经道:“我听说北周皇帝勤政爱民,为才是用。北周朝局稳定,已有许多南诏贤士争相奔赴了。” “可不是吗?”年幼者听罢更为激动,“我要不是顾及家里,也想去北周谋个一官半职了。” “嗯。这样发展下去,这天下,迟早是北周的天下。”年长者兴叹,转而又想,“不过,安阳大医做了司马将军的军师,据说可改变局势。我听闻,安阳大医是富有天命的,能掐会算。” “一人之力还能挽举国之顷?” “他可是神人也。”年长者道 “可他跟随司马将军也都一年多了,也不见他有何举动啊!按说为南诏考虑,首先当救百姓于疾苦才是。” 年长者沉默了片刻,却也不知如何对话。 沈嫣自来到南诏邺城,便住在司马文勇的将军府,竟不知南诏的百姓活得疾苦,已是人人怨道的境地。邺城天子之城尚且有文人雅士非议朝廷,更别说那些灾城了。 既是如此,安阳平哪来的信心帮助司马文勇行大业?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疑惑。 而就在两天后,霍青从外面得来了一个消息:“南诏的军队在边城又生战事了。” 他言语中没有国家疆土被侵犯的愤慨,反而有些兴奋的样子。他忍了忍,终于道:“皇上让兵部调了二十万大军,由韦大人和魏将军先行带兵到边城,抵御南诏。” “二十万大军?”边城小打小闹,何至于招来北周二十万雄师!“皇上是要趁机闹大吗?” 霍青肯定地点了点头,还告诉她:“时机成熟了,皇上许或还会御驾亲征。” 到头来,按捺不住的不是南诏的司马文勇,反是北周的李承启。 一时间,沈嫣竟担心起安阳平来。神机妙算的他,可知道这些事了? 司马文勇的府宅内,司马文勇已得到消息。 得到消息之后,他忍不住对安阳平疾言厉色:“小叔这回运筹帷幄的本事莫不是不灵了?那北周皇帝因了边城之事竟派了二十万大军抵御,他倒先化被动为主动了。” “边城事发之时,你便当想到会有今日。”安阳平面不改色,依然冷静。“这样也好,南诏的情况,也不宜拖延下去。再等,只怕官逼民反,内忧外患。” 司马文勇敛了脸上的戾气,突然觉得安阳平所言在理。他重新坐到他跟前,缓和了脾气道:“那这场战役,小叔可有胜券?” “顷全国之力,必能破敌。”安阳平还告诉他,“我若没算错,北周皇帝年内会御驾亲征。” “好!”司马文勇欣喜万分,“我就怕他不来!哈哈哈哈!” 看着他如此狷狂做笑的样子,安阳平没有波澜的眸子显出了几分漠然。 司马文勇也觉得自己高兴太早了,遂敛了笑,“明日小叔随我一同出战吧!” 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安阳平并没有拒绝的资本。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运转天蚕丝在弹指间要人性命的那个安阳平了。 这天夜里,他在观星台望着天上那颗光亮微弱忽闪忽闪的星星,看了许久许久。 天气寒凉,有些冷了。他吩咐大山把沈嫣为其亲手缝制的月白色斗篷拿了来,紧紧地裹在了身上。 大山哧地一声笑了。见主人看自己一眼没有训斥自己,他更是道:“主人想念女主人,何不到水云斋看看她?” “也好。” “啊?”安阳平竟然答应了,这令大山惊得一张嘴张得大大的。他本随心一言。 水云斋内,沈嫣听得安阳平来了,也是惊喜万分。 迎出门见他穿了那件月白色斗篷,她眼圈立时红了,眸子里,更是升腾出一层水雾,险些激动落泪。 “安阳……”她的脚步也愣住了,竟不知说什么好。 安阳平示意大山退下,这下看沈嫣的目光,是久违的温和。(未完待续。) 第236章 : 转意 沈嫣只觉,她爱的那个男人终于回来了。.tw.lwxs520【//ia/u///】两个多月,她一心一意待他,终还是打动了他。 但不知,他怎么突然想通了,怎么突然就回心转意了。 她走近他,在他身前蹲了下来,拉着他的手,将一边脸埋在了他的膝上。 “你来邺城第一天,我便知难逃这桃花劫。”安阳平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面颊。手指冰凉,微微颤栗。 沈嫣主动贴了过去,两滴泪终于滑落在地,再也隐忍不住,发生了一下抽泣。“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做不到对我狠心……” 这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幸福。 “我明日要随司马文勇出战边城。”安阳平突然说。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沈嫣方知,这便是安阳平陡然转了心意的理由! “你身体元气未有恢复,连正常人都不如,如何上得了战场?!” 原来,她早已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再当年。他笑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对她笑。“我是作为军师出战,不会有事。” “那也不能去啊。”沈嫣着急。 安阳平反握住她的手,话语失了几分平静道:“我要你离开邺城,找一处安身立命之所。文勇尚且意气风发,以为胜券在握。但倘若吃了败局,势必会着人捉了你,以你为要挟。” 安阳平所言在理,沈嫣也知此事事关重大,便没有使小性子。想了想问:“南诏赢还是北周赢?” 安阳平不妨告诉她:“能做主天下的,在北,不在南。[..tw超多好看小说]那拥有七巧玲珑心的人已然问世,正在北方。” 按他这么说,南诏必是败局!“那你更不能随司马将军去战场啊。” 司马文勇胜券在握的信心想必是安阳平给的。到时候事与愿违,他会放他活命? “我别无选择。”安阳平目光深沉,是不容争辩的定局。见沈嫣沉默没再多言,他又劝她:“听我一句,找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等我。” 等他?能等到他吗?“你没骗我?你有法子全身而退?” 安阳平抬眸,看一眼远天上那颗暗淡的星星,还是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冲沈嫣点了头。 “你可不要骗我。”沈嫣将信将疑,紧紧地握着他冰凉的双手,怎么也不舍得松开。 “今晚让我陪陪你可好?”安阳平突然问。 沈嫣先是吃惊,很快便红了脸,想得有些多了。 她四下看看,见霍青等的房屋都熄了灯火,她倒也放心。但想了想,她却是摇头,“只怕不妥。我这里耳目众多,只怕………” “是我忘了。”安阳平也红了脸,有些尴尬,心中,也生了几分遗憾。他本想最后再陪她一夜的。 多少叮咛,他和大山终于决意离开了。 沈嫣一直送他到门外,倒没就他离去的背影多做逗留。反身回到苑中,敲响了霍青的屋门。 霍青却是不在。 “娘娘找末将有事?”他从苑中一株槐树背后走了出来。 沈嫣豁然,原来他早监视着自己与安阳平一举一动。 沈嫣嗤笑,问他:“若我留下安阳,你会如何做?” 霍青紧蹙着眉,低眸没有做声。 “取我二人性命?” “末将绝不敢伤害娘娘。”霍青答。 那便是取安阳平的性命?李承启给他拿的主意,定是如此吧。 “只是他……若有下次,末将绝不心慈手软!”霍青眼里,几乎满含愤怒,替李承启愤怒。 沈嫣蹙眉,撇过了脸去。“不早了,歇了吧!”她对他,再无所求。 “娘娘没事了?”霍青方才敛了眼里的怒色,谨言相问。 “没事了。”沈嫣漠视他一眼,回自己屋里去了,很快熄了灯火。 约略过去一盏茶的功夫,她才背着包袱,悄悄地开了房门,跑出了水云斋。 司马文勇已经入睡了,听得沈嫣求见,有些意外,但很快笑了,想了想让人将她请到了花厅。 见沈嫣拿着包袱,司马文勇哈哈地笑了两声:“你这就按捺不住了?” 沈嫣不明他何出此言,想了想还是首先问他:“但不知司马将军因何要安阳与你同去战场?你明明知道,他腿脚不方便。” “小叔是我的军师啊。” “行军打仗本是你强项,安阳虽有运筹帷幄之能,但在战场上……行动的确不便。你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司马文勇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一阵才敛了去,直看沈嫣道:“小叔去了战场,你还能不去?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收拾了行李。” 原来,是为了她!有她在,他便可在艰难的时候要挟李承启。而她身边有霍青高手在,他强行不得,便利用安阳平让她自愿奔赴。 “那我自愿做你的人质,你放了安阳可好?”沈嫣期盼道:“看在他与你换了心,吃了那么多苦的份儿上,你放了他。” 她相信,霍青等人知她不见了,定能寻到她。因此她不怕置身险境。倒是安阳平,毕竟腿脚不便且身子羸弱…… “不好。”司马文勇岂有半点好心肠?他得意地笑着,别有深意道:“环环相扣,我更喜欢。” 沈嫣对他本不报有太大希望,也便作罢了。她平复了心绪,话语沉静,“那到军营之前,还请将军把我藏好了,莫让安阳察觉才是。” “这是自然。”司马文勇想了想,“我会有几位姬妾随行,你就易容与她们一道吧。” 安阳平自不会留意司马文勇的姬妾们。这倒是个好主意。 沈嫣想,现在也只能到了军营再做打算了。也许,司马文勇会战死沙场也未可知。呵呵! 翌日一早,霍青苏游等人发现沈嫣不见了,皆是惶惶不安。 霍青不笨,很快想到了沈嫣的去向,一时懊悔不已。 昨夜安阳平说要出征,他本防着沈嫣会这么做的。只是听安阳平说让她找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等着回来找她,他便以为沈嫣真的会按照安阳平说的做,因此才放下了戒心。 此刻,司马文勇的军队怕是早已出了邺城。他能做的,也唯有带两个有本事的策马去追了。(未完待续。) 第237章: 云涌 三个月后,司马文勇的军队抵达了边城军营。.twf/h/xiao/shuo/c/o/m】 直至这天晚上,沈嫣才在安阳平跟前露出了真面目。安阳平看到她的那一刻,只觉心头被什么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似的,隐隐作疼。很快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还是跟来了。” 这话足以说明,他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那句让她找一个避世之所等他的话,终究没有让她放心得下。她还是来了。 事已至此,他能骂她一顿,还是把她撵走?都不行了。即便他说服得了她,司马文勇也是不会答应的。更何况,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也就根本不用尝试了。 沈嫣却有些狡猾得逞后的高兴。她走至他跟前,告诉他:“之后就由我和大山一起照顾你。” 安阳平牵住她一只手,不无忧心道:“若有个万一,你打算如何带着我这么一个废人全身而退?” “山人自有妙计。”沈嫣故作轻松,“有我在,你算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安阳平温和而笑,心想,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她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tw无弹窗广告) 这夜,是沈嫣伺候安阳平卧床的。自然,她没再离开。 久别重逢的思念,都在这一夜诉说了。两人同床共枕,紧紧相拥,好似从未分开过一般熟悉彼此。 “为何要吃那绝情的药?记着我不好吗?”沈嫣终于问出了心中藏着许久的问题。 安阳平将她抱紧了些,吻了吻他的额头,方才告诉她:“越是想着你,越想把你寻回来。甚至想过通过战争,打败李承启,让他再没本事把你夺回去。可若这么做了,南诏一统天下,却是没有贤君,终将四分五裂。我这才吃下绝情的药。” 吃下绝情的药,是怕自己因为个人私情,控制不住做一些影响大局之事。如此用心,可谓良苦。安阳平,终是一个为天下苍生着想的人。个人私心与天下苍生,他选择了后者。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司马文勇。”沈嫣终于肯定了这一点。何止不帮,可以说,在加速他的消亡吧。 “他根本只知道战争。若他赢得天下,天下百姓还有好活?”即便司马文勇的确是自己的侄儿,有着血亲,但他认理不认亲。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分得很清楚。更何况,司马文勇连换心这样的事都敢想敢做,还有何等残暴之事做不出来的?他现在才十五岁,越是长大,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安阳,”沈嫣伸出手指,顺着他好看的眉毛,一直摸到了他整齐的鬓发,眼里满是深情,“等到时候打起来了,我们一有机会就逃出去,当真找一处避世之所,过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安阳平看着她,听着她的理想,心中却是疼得厉害。他用下巴抵着她的头,轻唤了声“嫣儿”。他不知道要如何向她开口,自己其实命不久矣,便是侥幸逃出去了,也怕活不长了。 “我把翰儿和霁儿都接过来,我们一家四口,不对,加上大山,一家五口,好好地生活。”沈嫣继续说着,想着那一天,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大山若喜欢,娶妻生子,我们便是两家人,无忧无虑的,多好啊。” 安阳平只是笑,没有给她任何承诺。 沈嫣并非没有察觉。安阳平的身体差到了什么地步他没说她也便没问。但她知道,他的身体通体冰凉,怎么也捂不热。 她将他抱得紧紧的,心疼不已。明明是久别重逢互相爱慕着的彼此,拥在一起,也不思周公之礼,只因怕他累坏了身体。而他,身体也的确经不起折腾了。 有些话题,不去触碰,便可糊涂一时是一时。 在北周的军队抵达边城之前,司马文勇帅大军直接攻占了边城,又在一月内快速地占了北周辽城和秦州两地。他先发制人,一开始着实吃了不少甜头。 而当北周二十万大军由魏久霆和韦斯礼带领而来之后,两方交战便是互有输赢,相持不下,司马文勇再没有攻下一座城来,甚至有失秦州之势。 战争总是无情,正如刀剑无眼,伤及百姓无辜不计其数。医者父母心,安阳平想去医治百姓,可司马文勇分明防着他,硬是不准允。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这场战争快些结束了。 不用他说,司马文勇正不断地增加援军,来攻打北周二十万雄狮。北周也一样,陆续也有增加的兵力。 终于有一天,李承启御驾亲征的消息传来了。 司马文勇鼓舞兵士士气言:“北周皇帝到来之后,便是两国决一死战之时。” 无论是北周还是南诏,都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就是沈嫣和安阳平,也在期待这一天。 很快,会有一场决战。 天上,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雪花簌簌地落着,很快将山河大地覆上一层雪白之色。 “嫣儿,你该离开了。”安阳平坐在轮椅上,看着白茫茫的天际,第一次做了这样的催促。 “你呢?”沈嫣绝不会独自离开。 “你走很容易,带上我,就不容易了。”毕竟,他是个瘸子,太惹人眼目了。 “那便不走。”沈嫣毅然决然,突然压低了声音,“我们赌一把,赌命。” 安阳平看着她,竟不明白她话中深意。他不管,他只要她离开,“你必须走,今夜就走。” “赌赢了,我们一起走;输了,我们一起死。”沈嫣心意已决,是不会听安阳平的。 安阳平眸间晶莹,竟然掉了一颗眼泪。 “你必须走!我实在无力护你周全。”他唇角抽动,只恨自己双腿残疾,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什么也做不了。 沈嫣不曾见过他这样情绪激动的样子,不禁心疼得厉害。她上前一把抱住她,将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哭道:“安阳,我并非任性,我是有计划的!你要相信我。“ 安阳平已在暗自抽泣。他不管她有什么计划,他只知道,不能让她因为自己有任何的闪失。并非不信她也许有这能耐,但他,实在不能让她去尝试,拿命去做赌注。(未完待续。) 第238章: 决战 安阳平的无助和忧心,让沈嫣感到害怕。[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tw]f/h/xiao/shuo/c/o/m】她知道自己若听他的话,他心里头就会好受许多,放心许多。她突然觉得自己执意留下,于他而言其实是一种折磨。 “我答应你。”她终于松口了。她实在不忍看安阳平因为着急而哭泣的样子。她甚至想到,她再不答应离开,他便会以死相逼。“我走就是了。” 安阳平这才平复心绪,抬眸看她,认真道:“你不可再骗我,知道吗?” 沈嫣重重地点头。 “你发誓,若骗我,我便不得好死。” “安阳!”沈嫣没有想到,他竟要自己发下这样的毒誓。“你因何不信我?” “因为你总是骗我,总是任性。” 沈嫣简直气愤。她没有理会他,径直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大山将此事告诉安阳平,安阳平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这天夜里,沈嫣果然易了容,离开了安阳平的住所。没有依依不舍的道别,唯有相视无言。 于安阳平而言,千言万语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真的离开了。他也无需以死相逼。 以死相逼,的确是他护她周全最后的法子。只不过她终于走了,免了他走到这一步。 沈嫣离开了南诏军营,却未离开连州。她找了一处落脚之地,打点了一些银子,让人到军营里请来了一个看护战马,叫做张全的兵士。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霍青冒充的。..tw沈嫣数月前便察觉了。 霍青见到沈嫣,自然有些意外。 “隐藏这么几个月,也不见你对我采取行动。你是否,有旁的任务?”沈嫣问他。 “您既已与那安阳平苟且,我便当您死了。”霍青不再称她“娘娘”了,眼里满是冷漠。 沈嫣不以为意,只问他:“那你是如何禀报皇上的?” “我并未说明您在南诏军营一事。”霍青说罢顿了顿,接着才看她一眼道:“若那司马文勇以您威胁皇上作战,我便会传消息给皇上,说您是他让人假冒的。” “这样皇上就不会顾忌我影响战事了。”沈嫣笑了笑,“你能这么想,倒是顾全大局。” 霍青一惊,“您不怪我无情?” “放任我和安阳,便是有情有义了。”沈嫣说着正向霍青,对他鞠身叩谢道:“多谢将军成全!” 霍青侧过身去,没敢受她的谢。他并不希望自己被认为是有情有义。若他动了这样的心思,便是背叛李承启。 诚然,他的确是背叛了李承启的。 沈嫣却跪了下来。“将军……” 霍青一惊,忙也跪下,终又唤了她一声“娘娘”,不无惊慌也不无无奈道:“有何吩咐您直说便是!” 沈嫣于是直言相告:“我一人之力救不出安阳……” 若是这件事,霍青也爱莫能助。他立即打断她:“他太招人注意了,我也无可奈何。便是我有法子,我也不能相帮!不去害他性命,我已是对不住皇上了。” 沈嫣摇头,解释道:“我非是要难为将军带他出来,而是想求将军一件事。皇上与司马文勇决一死战之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活着回到营帐。” “您要我刺杀他?” “嗯。”沈嫣点头,“若他没被北周军击杀的话,请将军务必取了他性命,切莫让他活着回来。” “就凭我一人之力……” “我与将军初识,便知将军本事非同一般。”初识,还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他神出鬼没,瞬息间可将人带出包围,杀一个人,并非不可为之事。她又劝,“只要司马文勇一死,皇上破城如破竹,也可早日结束争战,百姓少受一天疾苦。” “您且起来。”霍青虚扶了一把。 沈嫣见他有所动容,也便起来了。 霍青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他离去之前,她不忘叮嘱他:“此事凶险,将军要想好脱身之策。” 霍青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李承启终于到了。决定胜负的一战在巴鹿山下。李承启和司马文勇皆亲自上阵,战况尤为激烈,终以司马文勇的落败而告一段落。 司马文勇在撤退途中遇刺,昏睡了去,不知死活。 北周军乘胜追击,南诏军降的降,逃的逃,已是军心涣散。 沈嫣趁乱进入军营,想带安阳平逃离。届时,安阳平却被副将王洋看着给司马文勇看治伤情。 沈嫣是以士兵的装扮闯入司马文勇屋内的。进到屋内她便对王洋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大周军杀过来了!将军快逃吧!” 王洋闻言一惊,大步走向门口。而在他经过沈嫣身边的时候,沈嫣拔刀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气力向他腰部深深的刺了去。 王洋面容狰狞,手里竟要拔刀,满是要杀了眼前人的狠戾。沈嫣见状,忙抽刀直砍在他的颈项。 血,溅了她一身,脸上也没能避过。她忙擦了擦。这时,外头真有情报兵闯进来了。 大山第一个反应过来,直将那情报兵高高举起,用力摔在地上。情报兵立时口吐鲜血,很快没了知觉。 “安阳,快走!”沈嫣大呼一声。 安阳平见她沾血的手发着颤,再无迟疑。 大山推着安阳平在后,沈嫣在前故作惊恐之色大喊:“司马将军殁了!北周军杀来了,王副将自刎!大家快逃啊!” 所有将士陷入惊慌,自然也有人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但也没有上前过问。而待这些人见到司马文勇住所里的场面,沈嫣等已趁乱逃之夭夭了。 北周军果真势不可挡,很快攻下了连州城。 李承启将连州做为据点,派了韦斯礼和魏久庭继续南下,自己则暂守连州。 一方面南诏剩下的抵御不足为患,另一方面他猜到,沈嫣和安阳平定还在连州。 他命令连州以及附近已然攻下的城池尽数戒严。沈嫣想带着安阳平,唯有耐着性子藏于山野农家。 然而,安阳平却是脱不了药的。连续两天没吃药,他脸上便失了血气。可外面,到处是李承启寻人的亲兵。(未完待续。) 第239章: 肆虐 沈嫣想拿了方子易容进城取药,安阳平却坚决不答应。只怕她进了城就出不来了。外面李承启的亲兵,可都知她这个西皇后会易容之术。 至于大山,那么大块头,只怕是易了容也会被人抓。最后,他们只得拜托了农家大哥帮他们进城取药。 可是,农家大哥天不亮进城去了,天黑也没回来。这可把农家大嫂急坏了。家里老弱妇孺,可就指着丈夫一人呢。 安阳平已病倒在床。沈嫣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只怕这样下去,安阳平会有个好歹。更何况,迫于农家大嫂的压力,她也不得不进城去。她知道,此番一去,必是有去无回。 她没有易容,甚至借了农家大嫂的粗布麻衣,做回了女人。梳理好,她便踏着夜色出发了。 没有与安阳平道别,只在临行之前,于门外偷偷地看了他许久许久。 来到连州城城门口,不待士兵盘查,她便自爆了身份。守城士兵惊疑不定,拿了画像一对照,忙是下跪行礼。 守城将领立即从城墙上下来,施礼道:“末将孙昊,恭迎西皇后娘娘。”说罢便要请沈嫣去见皇上。 “面见皇上之前,本宫想换一身像样的衣裳。”沈嫣要求他带自己去成衣店。 孙昊想了想,答应了。 沈嫣说是找成衣店,实则是找药店。终于找着了,她便对孙昊道:“本宫身子有些不适,进去取些药。” “娘娘要取什么药?末将帮您去取。”孙昊殷勤。 沈嫣却道:“妇人吃的药,恐怕多有不便。” 孙昊满脸微红,敲了店家的门,只在店外候着。能这么轻松地就能带西皇后娘娘去见皇上,他已是欣喜万分。 沈嫣按着大山给自己写的方子,抓了几天的药,又给药店伙计一些银两,让他即刻帮自己送到城外去。 店家伙计见沈嫣是带着大周官兵来的,自不敢怠慢。原本连跑路的钱也不敢收,只是沈嫣坚持,他才收下了。 “记得,出城之时,切莫与那些守城的官兵提及我。”沈嫣不忘叮嘱。 店家伙计疑惑地点了点头。沈嫣走时,他仔细地看了看,见官兵对她以礼相待,他猜她是个什么人物,便按照她说的去做了。 便是连夜赶赴,天寒地冻,他也不敢不去。 孙昊见沈嫣出来手中却无药,不禁问她:“娘娘的药呢?” “店里的大夫说,本宫之症无需服药,多喝热水便能缓解。” 孙昊只觉自己多嘴,忙将双唇抿得紧紧的。 沈嫣见到李承启,是在半个时辰之后。 已是一年多过去了,他的样子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变黑了些。 沈嫣向他行了大礼,他则有些激动地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退去了屋里所有闲杂人等。 他细细看她,道:“你瘦了。” “我既已回来,皇上便放了那个进城抓药的农人吧。”沈嫣不说旁的,直言请求。 “你一见面就没旁的要与朕说?”李承启眼里不无愠怒,“当真是一点情意也没了?” “当初,是皇上准我来南诏的。”沈嫣平静地提醒他。 既然当初他提出准她来南诏,说是让她与安阳平有个了断,实则是一旦她与安阳平苟合,他便让霍青取安阳平性命。此等心思,岂不小人? 的确!她的话也提醒了李承启。李承启笑了一下,便没将怒色做在脸上,只告诉她:“那农人的药方子御医看过,都是续命的烈药。” 顿了顿,他索性问沈嫣:“安阳平是活不久了吧?” 沈嫣心中一下抽痛,冷声答:“有药就能活。” “那也活不久了!”李承启话语轻巧得意,似是盼着这件事发生。 “安阳救过你的命!”沈嫣突然大声对他,直直地盯着他,眼眸里已溢出气恨的泪光。 “正因他救过朕一命,朕才对他这般容忍!”李承启呛声,也是尽力在隐忍心中的怒火。 “我不想与你吵。”沈嫣的泪光在眼里打了个转,终没有落下。她和缓了脾气道:“既然回来了,你想怎么办,直说吧。” “怎么办?”李承启嗤笑一声,不无讽刺,“朕能拿你怎么办?这么些年了,朕就因为爱上了你,对你一忍再忍!” 看着他,沈嫣也觉惭愧。前尘过往历历在目,她突然又对他生了一丝期待。 “皇上,”她兀自跪到地上,求道:“那便再忍耐一回,放我陪着安阳走完最后一程吧?” 听言,李承启苦笑不止。这样无理的要求,她竟说得出口!让她陪另一个男人走完最后一程?多久?便是一时半刻,他也不愿。 “你真的当朕好欺负是不是?”他一手掐住她脖子,直将她从地上掐得站了起来,“凭着朕对你的爱,简直无法无天了!” 沈嫣也知自己的请求过分,但此刻,什么也说不上了。 见她脸色涨红了,李承启忙松开了她。他背过身去,告诉她:“朕已派霍青去取他性命了。这是霍青,早该完成的使命。” 沈嫣只觉脑中轰然。她重重地推了李承启一把,恶狠狠道:“我恨你一辈子!”说罢反身,决意出城。 可李承启哪里会放她走?阔步上前,轻巧地便将她抓了回来,同样是一脸的冷酷。“你以为朕就不恨你?”说罢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奔内室而去。 这一刻,他只想占有她! 将她扔到床上,快速地解了彼此的衣衫,霸王硬上,直捣黄龙,绝不管她的挣扎与唾骂。 “……”说再多恶言已是无益。这一刻,沈嫣仿佛受的是骑木驴之刑。她才想到,上一世的李承启与这一世的李承启,原来从一开始都是一样的面孔。 她不再挣扎了,任凭他在自己身上宣泄怒火,任凭她说着****自己的话语。 当她的身体因为猛烈的撞击而发生反应时,他更是加快了节奏,口里气恨道:“他一个废人,一个病秧子,能给你这些吗?嗯!?” “即便他不能人事……我也爱他……”被压在掌间的手,颤动着嵌入他的皮肉里,抓出了血痕。“我只爱安阳………” 他覆上她的唇,用力吞噬,再不想听她多说一个字。(未完待续。) 第240章: 放手 沈嫣不知李承启是何时停止对自己的肆虐的。她只知自己某一刻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天已微亮。李承启就在她身边,拥着她的身体。 沈嫣拿掉他的手臂,动了动,只觉下面生疼。她忍了忍,还是起身,捡起了地上的衣物,悄悄地跑了。 她走后,李承启才弹开眼皮,伸手摸了摸她睡过的被窝,眸子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气恨,唯有平静,不该有的平静。 外面,竟然没有一人阻拦沈嫣。她怀揣疑惑,一路小跑。城门大开,无人戒严,她轻松地出了城。 是李承启让她去给安阳平收尸吗?她脚步不停,拼命地跑着。 终于来到了那家农户。 农家大哥和大嫂正在吃饭,大山在晾晒安阳平的衣物,一点不像是死了主人的样子。 “女主人!您真的回来了?”大山见到他,欣喜若狂。 听他的意思,他似乎早知道自己会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冲进安阳平住的房屋。 安阳平听了动静,坐起了身。他微微笑着,是一种苦尽甘来的幸福。 “嫣儿……”他唤了她一声。 沈嫣扑过去,抱住他:“我不是做梦?承启说他派霍青来取你性命了……” “不是取我性命,是恩赐。”安阳平却道,“他要求我,在有生之年,好好待你。” 沈嫣简直不敢相信李承启会做下这样的选择! 他选择放手了。 那昨夜之事……当真是恨透了她,又奈何不了她,最后选择了放手吗? 想着他早间拥着自己,安静闭目的样子,一时间竟觉得那是温柔的。 所有的伤害都过去了。 大山又去城里买了许多天的药,再待安阳平身体好些了,三人便去往了向南山。 向南山清风观是安阳平的师傅安阳迟暮归隐的地方。沈嫣执意让安阳平去那里,是因为他的师傅医术惊天下,可让安阳平活得久一些。 另外,向南山山体雄伟,山下风景秀丽,有几户猎户。沈嫣想,她愿在山腰盖几间房子,过平常人的生活。 数月过去。 沈嫣如愿以偿,在大山的帮助下,于向南山山腰盖了房子,还开垦了菜园子,过上了农家生活。 平日里大山去山里头打些野味进城便可换来吃穿用度,她做什么,也便全凭心情。山下庄户有个痛痒的,也会来找安阳平看,都称他神医。 这样的日子,过得倒是惬意。唯一遗憾的是,沈嫣写信到宁安城柏仲家,想让柏仲把李翰和李霁送到自己身边,得回的消息却是,李承启一早将两个孩子带回宫去了。 她十分想念两个孩子。 时光荏苒,天下大定。转眼又过去一个年头了。安阳平的身体经由师傅调理,已逐渐恢复体力,可过夫妻生活了。 这一夜,他拥着思念孩子的沈嫣,心疼道:“看你闷闷不乐,我心里很难过。” 沈嫣这才笑了,捧着他的脸道:“世事总无圆满。能与你在一起,我很快乐。” 只是,但愿两个孩子在李承启的照顾下,也能快乐罢! 柏仲来信说,贤王李承茂和兵部尚书韦斯礼,分别做了两个孩子的老师。两个孩子虽然年幼,却被教导得能文善武,深得李承启喜欢。 有那么多人疼他们,他们应该过得好吧。 安阳平的亲吻,终于如雨点般落下,将她的思绪从对两个孩子的思念当中拉了回来。 “安阳……”她有些担心,“你这几日都与我行周公之礼……身体可吃得消?我其实并不需要的……” 深深地吻,淹没了她的话语。他总是百股柔情,温和体贴。 爱,是一种会让身体沉醉的东西。她爱他,他也爱她,很多时候,一个吻都能让身体感到愉悦。 当他进入她的身体时,他原本冰凉的身体终于生了热度。 这一夜,他坚持的时间特别久。 最后拥在一起,沈嫣先一步睡着了。 黑夜里,安阳平睁着漆黑的眸子,喃喃道:“我死后,你就回他身边去吧。” 夜黑得深沉,深沉得有些死气。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翌日一早,他来到清风观问师傅安阳迟暮:“我还有多少时日?” “就你这么个活法,能活过年都算赚的了。”安阳迟暮没好气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能近女色,不能近女色!你听进去一句了吗?” 安阳平噙笑,“师傅您不懂。” 安阳迟暮也唯有笑一声。他活到这把年纪,倒真不知什么是爱!他就没把心思,用在女人身上过。 安阳平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是在腊月的时候。 安阳迟暮告诉沈嫣:“油尽灯枯,老夫也无力回天了。” 沈嫣本以为,安阳平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好,没想到他会在一夕之间,因了一场风寒,竟下不来床了。 “他前阵子身体能好,全靠药物。现在出现这种情况,也不足为怪。”安阳迟暮并不为爱徒命不久矣而难过的样子。似乎在他心里,早做好了安阳平随时离世的准备。 安阳平是在过年这夜离世的。 这一夜天降大雪。他突然能下床了,要求沈嫣陪自己到外面看雪。 “回光返照。”直到这一刻,安阳迟暮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丢下话,回清风观去了。 沈嫣撑着油纸伞,推着安阳平来到了屋门前,看雪花纷落,皑皑山峦。 “安阳,我跳舞给你看。” “好,我与你伴乐。”安阳平让大山回屋,拿了一只埙来。 曼妙的舞步,伴着唯美的埙乐,踏着白雪,在月色下,是那样凄美。 沈嫣舞步不停,也希望乐声,永远不要停。 安阳平想着沈嫣,从初识到今日,所有的画面,都清晰可见,可不知何时起,他独独看不清眼前人的舞姿了…… 乐声止,埙,滚落在雪地里。 大山远远地跪下了,低声呜咽。 沈嫣依然卖力地跳着,含着泪不肯停下来。 雪花纷落,将她的发覆上了一层白色。终于没了气力,整个人栽倒在地,再也抑制不住,泣不成声。(未完待续。) 第241章: 连城 六年后,四海升平,大周迁都南阳,举国欢庆。 向南山上,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由一个大胡子壮汉紧跟着,在林间嬉戏玩闹,调皮的很。一会儿钻到灌木丛里抓兔子,一会儿又爬上树掏鸟窝,急得身后的壮汉满头是汗。 “小主人,您当心着点儿!”这壮汉不是旁人,正是大山。而他口里的“小主人”,自然是沈嫣与安阳平的孩子。 安阳平走的时候,沈嫣已怀有身孕。 安阳平其实给沈嫣留下了一封书信。信里尽是劝言,让她回去找李承启。这样她就可以见到李翰和李霁了。 她虽想念两个孩子,但她是不会回去的。她害怕回去,怕两个孩子记恨她,不再接纳她,也怕李承启……腹中既然又有了一个孩子,她更是不会回去找他的。这样对他,不公平,对死去的安阳平,也不公平。 转眼六年过去,她与安阳平的女儿已五岁了。她给她起了一个名字,连城,安阳连城。 连城性情开朗活泼,爱向母亲学习文化,也爱向大山叔叔习学拳脚功夫。小小年纪,既能出口成章,亦能有模有样地打上几拳。 她对没有父亲这回事,似乎并无什么感觉。每天有大山陪她疯陪她闹,她很快乐。 这天从林子里打了几只野味,她又缠着大山带她一起进向州城换钱了。大山经不起她纠缠,答应了。 但他最害怕的是城里人多,她个鬼灵精一不小心就会跑没影儿。为此,他要求她进城后要一直骑在他脖子上。 于是,城里便有了一处惹眼的风景——一个高大壮汉,高高地举着一个四五岁水灵俊俏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拿着一只麦芽糖,不时吃在嘴里,高兴得意。 是惹人羡慕的。经过的车驾内,两个男孩看到这一幕,欣羨不已。大的十二三岁的样子,小的十岁不到,皆向往的很。 “父亲,您从未像那人那样背过我。”小的一脸童真,望着车驾内端坐的男子,撅起了红红的小嘴。 男子好奇,噙着笑徇着孩子的视线,透过小窗朝大山和连城看了去。他的笑陡然僵住了。 “停车!”一声令下,他很快下了马车,朝大山疾步走了去。 大山看到他的时候,也愣住了。这张面孔,不正是李承启?大周百姓人人称颂的国君李承启。 反应过来,大山忙放下安阳连城,要对眼前人行大礼,只是被拦下了。 “带我去见她。”李承启说罢,这才看向安阳连城,眸子里的光芒立时变得有些复杂。“都这么大了。” 虽身在皇宫,但对沈嫣的事,他大抵是知道的。见到安阳连城,他自然不意外。 “大山叔叔,您认识他?”安阳连城抓着大山的手,对眼前的男子很有些好奇。 “噢,他是……”大山挠了一下头,“是你爹娘的朋友。” “是柏仲舅舅?”安阳连城欣喜,从小到大,她只听说过柏仲一人而已。 “不是的……”大山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 李承启笑了笑,蹲下身来,拍了拍安阳连城的小脑袋瓜子道:“连城,我做你爹爹可好?” “我爹爹死了。”安阳连城撅嘴,但话语之中并无悲观。“以前我也想让娘给我找个爹爹,可娘说,一个孩子只能有一个爹爹。” 李承启面露凝色,很快又笑了,道:“并非如此,你娘说的不算。” “我娘说的当然算啦!”安阳连城反驳,“我娘是最聪明的,她说的都是有道理的。” 她倒是听沈嫣的话。李承启无奈而笑,起身,这就要让大山带自己去向南山了。 他此番带着两个孩子,还有霍青苏游等几个护卫和宫人来向州,便是来找沈嫣的。 六年了,他以为安阳平一死,她会回去找他,哪怕是看在李翰和李霁两个孩子的份儿上,她也会回去。却不料,等了这么些年,她也没有回去的打算。 他恨过她,也想派人强行把她绑到宫里,但他终没有这么做。 他想通了,皇宫,也许并不适合她。 大山打的野味还没卖出去,也只好原样带回家了。想着给尊客们做一顿野味,也是不错。 而就在他盘算的时候,街上生了一番骚动,很多人听了风声都跑去看官府出的昭告了。 而车驾内三个孩子,已是谈天说地欢笑开来。 车驾不能上山,便停在了向南山下。随后一行人徒步上山的。 沈嫣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正在屋里为女儿缝制入秋的衣裳。 “娘!”安阳连城第一个跑进了屋,高兴道:“您和爹的老朋友来了,长得好俊好俊呐!他带来的两个哥哥也好俊好俊!” 沈嫣哪里听得懂女儿在说些什么,拉着女儿起身,只想到外头看个究竟。而目光落在门口,李承启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就站在那里。 “就是他们……” 仿佛时间停止,万物无声。 沈嫣的眸间霎时升腾了一层水雾。她日思夜念的两个孩子,竟然有一天不是出现在她梦里,而是真真切切,就在她的身边。 “快过去,叫母亲。”李承启放开了李翰和李霁的手,示意他二人过去。 李翰李霁来时的路上便知是要来见自己的母亲的,这一刻母亲就在眼前,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得了父亲的示意,二人便争先恐后地跑了过去,扑到沈嫣怀里。“母亲……” “翰儿……霁儿……”沈嫣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而下,双手将两个孩子紧紧拥在怀里,任是有千言万语,也难敌泣不成声。 “孩儿日夜思念母亲,”李翰哭着说,“梦里都是母亲的样子,只是太模糊了……母亲的音容笑貌,孩儿都忘了。” 沈嫣离开时,李翰才两岁多,他如何记得她的样子?更别说李霁了。 她真是一个残忍又自私的母亲。 而就在三人哭得不像样子的时候,一旁不明所以的安阳连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边道:“原来你们都是坏人……”(未完待续。) 第242章: 亲情 安阳连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欣喜带回来的客人,自愿称呼的哥哥,竟然这样扎在自己娘亲怀里,还喊自己娘亲“母亲”!而她的娘亲,竟那样拥着他二人! 一时之间,她不能接受。 而她不知两个哥哥的存在,两个哥哥却是知道她的存在。李翰年长些,自有法子,当即走了过去。 “妹妹别哭。”他一边拿衣袖给她擦眼泪,一边噙笑问她:“从今尔后,妹妹多了两个哥哥不好吗?哥哥可以保护妹妹,长大了还可以给妹妹买新衣服,永远疼爱妹妹。” “是啊妹妹。”李霁也走了过去,笑得更为调皮,“哥哥还可以背着妹妹去街上玩,给妹妹买糖吃!” 安阳连城两只眼眸还水汪汪的,身子却停止了抽泣。她看着两个俊俏的哥哥,又看看沈嫣,有些不理解,但又觉得两位哥哥讲的事情,的确是很好的事情,心中将信将疑,便是问:“你们说的,可当真?” “当然当真!”李霁拍了拍胸膛,“你若不信,我和大哥这就背你去街上买糖吃!” “我已经在街上吃过大山叔叔买的糖了,不要吃了。”安阳连城鬼灵精,歪了歪头道:“那你们背我去山顶找爷爷玩吧?” “好啊!”李霁满口答应,却是看了李翰一眼,狡猾道:“大哥你长得比我大,你来背妹妹。” “好。”李翰比李霁,显然忠实许多。 很快,两位兄长便将妹妹背出了屋子。走的时候,好一片欢声笑语。 看着孩子们,沈嫣和李承启脸上皆浮着幸福的笑。孩子们走了,两人再四目相接,脸上的笑才敛了去。 于沈嫣而言,李承启的到来是令她意外的。安阳平病逝后那段时间,她以为他就会来了,或是派人来,她甚至想过要如何拒绝。然而,他没有来。自那以后,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 六年后的今天,他带着两个孩子,突然而至,实在让她反应不及。 “嫣儿……”李承启走近几步,心头亦是情绪万千。他从不停止思念的人儿,这下就在眼前,他只觉自己的心在颤栗。终于阔步上前,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紧紧地,好似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 沈嫣心中怦然,千头万绪一时不知所措,便任由他抱着。触到他热烈的体温,他胸腔里鼓动的心跳,她不自觉伸出了双手,也想抱抱他,拥住他。但又不敢,终于没有这么做,反而将他推开了,“别这样……” 李承启心头一痛,对她多年的气恨之心又生了起来。他蹙眉看她:“这么些年了,你就一点不想我?” 沈嫣低眸,却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抬眸问他:“这么些年了,皇上一点不见老,在宫里,定然过得好吧?” 李承启要听的,可不是这些客套话!突然低头,猛地覆上了她的唇,吻进她嘴里。 心痛,是心痛的味道。 沈嫣的后脑勺被他的大掌紧紧地扣着,根本没法逃避。唯有闭上眼目,任他宣泄。眼泪滑落,不是因为憎恶和厌恨,是因为什么,她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一点不讨厌他此时霸道的举动,也一点不怨恨他,她只是……就是心痛得想扑到他怀中大哭一场。 她终于抱住了他的臂膀,用力地抱了他。 感到她手上的温度,李承启方才放过她的唇瓣。再看她时,目光之中便夹带了几分喜色。 “你心里,有我?呵呵!”高兴地笑了两声,细细看她,“你可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他去世后,你怎么就能狠下心肠不去找我?你知道吗?我等了你整整六年。” “我……”沈嫣话语凝噎,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李承启见状,又一次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了她。 六年了,他的脾气不再那么冲动,胸怀,也宽广了许多。过去的岁月已成过去,逝去的人已然逝去,当下,他还拥她在怀,他知足了。 “我不当皇帝了。”他突然告诉她,“皇位禅让给了刘基。” 沈嫣惊愕不已。 “江山,始终是刘家的江山。而我……”李承启掰正沈嫣的肩膀,不无笑意对她道,“天下太平,我只想陪着我的妻儿,累了就找一处僻静之所住下,腻了就携手妻儿,一起去看看这大好河山。嫣儿,你看这样可好?” “你真的,不做皇帝了?”这么大的事,沈嫣竟无耳闻。 “告示今早已经贴了出来,举国皆知。”李承启说罢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不无深情道:“为了你,我可是放弃了江山。你还能拒绝我?” “那……”沈嫣脸上微红,竟有些赧色。“那东皇后、焦贵妃她们怎么办?你那两个孩子怎么办?你都不要了吗?” 提到这些人,李承启并无不舍,平静道:“我是瞒着他们的。在他们看来,我是出世了。他们各自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想必也能过得快活。” 沈嫣真是不知,还有什么是她能挑剔的。李承启此番来,原已安排好一切,做了圆满的盘算。 她再无拒绝他的理由。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父亲母亲和孩子永远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来得重要。 沈嫣来到外面,才知道随李承启一道来的,有霍青,有苏游,有元吉,还有崔嬷嬷以及另外两名年轻的宫婢。这两名宫婢,是在宫里照料过李翰李霁生活起居的。 李承启说,日后伺候的就这些人了,若嫌少,日后再添置。沈嫣则以为,足够了。 这天中午,她亲自下厨,在大山和崔嬷嬷等人的帮助下,做了一顿丰富的菜肴。 这一次,主仆同席,却不分你我。 夜幕降临,木屋外的密林却生发了丝丝风吹草动。 警惕的霍青置身屋顶,目光锐利。看到林中那个削瘦而熟悉的身影,嘴角竟扯开了一个笑容。 若说沈嫣在此生活了八年,这身影便在周遭活动了八年,而他,奉了李承启的旨意,也与之周旋了八年。 (未完待续。) 第243章: 尾声 霍青并非奈何不了这个人,而是,他不想伤及她的性命,也因她这八年来的执着而打动了内心。 不过这一次,他不能再陪她玩了。她的存在若被李承启发现,只怕小命难保。 他飞身进入林中,直将她从灌木丛中揪了出来。 “放开我!”女人倔强,好看的模样,与沈嫣倒有三分相像。她不是旁人,正是连赢,沈连赢。 “你明明知道,有我在,你就杀不了她。”霍青冷声。 连赢没有做声。这么多年了,看着沈嫣的女儿长大,她早已放下了仇恨。她不离去,不过是因为…… “他们一家五口生活在一起多开心!你何苦要打破?沈氏被灭满门,实在不是她的错。”向来少言寡语的霍青难得有这耐心劝上两句。忽而又冷了声道:“你走吧!再也别来了。” “你……”不知为何,白间看过沈嫣一家子的和乐,她这下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你要赶我走?” 霍青听得糊涂了,诧异看她。 “我一直纠缠,是因为只要我在,你便会在,只要我有所动作,便能见你一面。我……” 喜欢的话自是羞于说出口的。言及此,她的脸已经在夜色里生出了火烧云。 “你……”霍青的脸也红了。 她是老姑娘,他也不再年少。这种感觉,其实早就有了,只是谁也没有点破罢了! “那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连赢转身,想赌一把。 “慢着!”霍青叫住他。 她回转身看他。他侧过身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未婚,你未嫁,也许……可以在一起过过看看。” 什么叫过过看看?连赢顿时气血上涌,上前便是出了拳头直打他:“你这么勉强,以为我稀罕不成?!” 霍青一把揪住她的拳头,心里有些慌。他没爱过谁,也不知爱滋味。只是看着眼前人消瘦的样子,整个身子骨都似软掉了。 连赢胆大,突然倾身,吻上了他的唇。 这一夜,沈嫣带了李承启登上了比清风观还要高的山顶看星星。 山风拂动他们的衣袂和墨发,好不凉快。 李承启衣衫不整,露出结实的胸膛,吻了吻沈嫣的额头道:“今夜不回去了,陪我看日出。” “好。”望着星空,沈嫣的心情,和这夜色一样宁静。 她抬眸,仔细看了看李承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他,依恋他,心无旁骛。 她把头靠在他怀里,嘴角带着一抹甜笑,心想:安阳平泉下有知,定会祝福自己吧。 “安阳平若知道你又和我在一起了,会不会气得从地底下爬起来?”李承启突然得意地说笑,倒是也想到安阳平了。 “他会祝福我们的。”沈嫣却是认真的,“临死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期待。” 李承启得意的笑这才收敛起来,对安阳平这个已死之人,竟生了一丝好感。 他将沈嫣抱紧了些,又吻了吻她,不免又来了感觉…… 南阳皇宫内,新皇刘基的寝殿,御医赖阳明正在为他扎针。 “赖阳明,你说,朕这是心病还是身体有病?”刘基袒胸露乳,浑身是肌肉,此时正是微眯双目,斜眼看赖阳明。 “臣……恕臣愚钝,臣,实在诊断不出。”赖阳明的头低了又低,额上直冒虚汗,脸容之中尽是惶恐。 刘基敛了笑,忽地拔掉身上针灸,扔到地上,怒道:“你当真不知?” “臣……皇上放了臣吧……”赖阳明惊慌地跪到地上,可只觉一只刚劲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身体就不受控,不知怎地趴在了龙床上!他忍不住大叫:“皇上饶命!臣只喜欢女人啊……” 刘基径直剥了他的亵裤,拿出一只滑腻腻的膏药直插他后庭。 “啊!……不要!啊!!……” 诺大的寝殿,赖阳明发出了好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 若干年后,大臣送往皇宫的美女无数,却一直未有听闻哪个育有皇嗣的消息。皇帝不能人事,皇帝有龙阳之癖的谣言更是传开了,最后一条甚至被人亲眼证实。 以兵部尚书韦斯礼为首的朝中重臣,纷纷上书,找回太上皇的两个皇室,从中挑选出一名储君——焦怀玉生的皇子庸碌无为,直接被大臣们忽视了。 刘基答应了,但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储君必须改姓刘。 这时的沈嫣和李承启,早已带着几个孩子游历到了祁连山一带。见祁连山风景娟丽,遂暂时在那儿住下了。 李翰十八岁,李霁十五岁,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问他二人谁有心储君之位,二人相互推让,谁也不垂涎。 为了公平起见,李承启和沈嫣,就他二人的文化和武艺,做了几番考核。 结果,李翰赢在了武功造诣上,李霁赢在了聪明学问上。 李翰遂提出请求:“爹娘,如今太平盛世,适宜文治天下。弟弟的文化修养远在我之上,还请爹娘决断。然弟弟一人入宫,我实在不放心,想一同前往。日后弟弟荣登大典,我必左右扶持!” 兄弟二人情谊深厚,李承启和沈嫣自然答应了下来。 “那我呢?我也要随大哥二哥入宫去。”十岁的安阳连城央求。 沈嫣揽她入怀,笑道:“等你二哥当了皇帝,爹爹和娘也跑不动了。到时让你二哥为我们僻一处别宫住下。到时候你再入宫看他们也不迟。” “连城,你难道不想多陪陪爹和娘?”李承启拉了安阳连城嗔怪问。 安阳连城认真地想了想,终于打消了随李翰李霁入宫的念头。 这一年,祁连山上白雪皑皑,美得像一幅画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