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拍丑女》 请假条 这几天身体不适,每天要去医院,可能最近一两个星期都无法准时每天更新,会不定时更新,保证过后一定准时更。不要走开噢!::gt;_lt;:: 第一回 与她何干? 长治十二年,冬。 北夏皇朝都城,帝京。 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将天地连成一线,越发的阴沉,似有大雨即将倾盆。 雨滴落在公西巷师府深红明亮的琉璃瓦上,青石玉阶下,叮铃碰撞雨滴四溅,落于周围,落于院内的金桂叶之上,落于梅花花蕊之内,落于屋檐沿角处下摆放的积水盆里,落于不远处的人造池面,如珠落玉盘,脆耳清心。 嗯~~~~~ 师轻青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叹息出声,好久没有睡过如此舒服的觉了。 费力撑开依旧打架的眼皮,望着眼前古色古香的…柴房….出了神,那凌乱堆至的木柴,封死的破窗,在风中摇摇晃晃哧哧作响的大门…… 这是被绑架了吗? 可是自己一无财,二无色,贼匪想要抢什么呢? 难道正因为如此,所以贼匪打算弃自己于不顾,打算任自己自生自灭? 不知是该庆幸自己长的丑逃过一劫还是该悲哀自己丑的惨绝人寰连贼匪都望而却步…… 但还未得出结论,那破旧的大门便砰砰作响,师轻青吓得身子发颤,连忙躲在了最里的墙角。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夫人出事了,小姐……” 师轻青睁大双眼隐隐约约间瞧见门外一褐青色旧衫女子,约及笄之年,却瞧不大清楚模样,师轻青估摸着没这么弱的贼匪便稍稍放下了心来,只抱紧了身子取暖。不知那人说的是哪家夫人,为何又唤自己为小姐-- 自家母亲不过是平凡的农妇,哪里称得上是夫人。 大概是未听见内屋传来响动,外面那妙龄少女声音便越发急促,手也更加大力的拍在门上,听得师轻青心惊肉跳,“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儿?都怪大夫人把你在这锁了都快七天了,不给吃不给喝的,天又这么冷……万万保佑小姐没出什么事儿才好。” 那少女喃喃自语一番,一跺脚,又喊了一声,“小姐,你等着,我就是死也去把钥匙给你偷出来。” 于是脚步声渐行渐远。 半晌,门外没了动静,师轻青估摸着那人是走了,心房便彻底松懈了下来,不知是因外面的雨声错落有声还是好几天没困太累了,竟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师轻青刚梦着自己正在大快朵颐,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只差没抱一个胖娃娃了,突然,一眨眼那一桌子菜突然凭空消失了,只剩了一只鸡腿,师轻青呜咽着眼含泪水,告诉自己有个鸡腿也是好的,将就将就吧。 便张大了嘴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转瞬被更大的雷声淹没,师轻青身子轻颤,显然已被雷声惊醒悠悠醒转了来。 奈何嘴里的肉感太过于真实,师轻青不由轻轻舔了舔…… 这一舔便是真正醒转了过来,这他娘的是真正的肉啊肉。 师轻青尴尬的想哭,奈何还没哭出声,对面那人却是一脸痛心疾首痛哭流涕。 “大夫人最坏了最坏了,害得我家小姐饿的两眼发光都吃人肉了..呜呜……” 师轻青望着对面那人吐沫横飞,眼泪与鼻涕齐流的壮烈哭相,咽了咽刚才咬肉留下的口水。 讪讪地转身瞧了瞧自己身后和左右两边,确是只有自己一人无误,那她确实是在对自己说话喽? “啊?你在说什么?” 那妙龄少女见师轻青嘴巴微张,眼神涣散,愣了一下,青天白日的哭得更大声了,“害得我家小姐的痴呆症越发严重了…..” 师轻青突然眼前这人不太礼貌的说。 怎么骂人呢。 师轻青有些生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谁啊你?” 对面那名少女似是早已见惯了师轻青如此耍小性子的模样,丝毫不以为意。 双手一抹,“小姐,快随我来,夫人出事了。” 说完待师轻青还未反应的过来,便被扯了跑出了门外。 师轻青常年不怎么运动,跑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趁着那人一分心,便甩开了桎梏。 那少女看着年纪不大,那双长腿跑的倒是飞快,自己在后面跟着觉着两旁的事物就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 揉了揉有些因‘运动过度’导致晕眩的头部,师轻青使劲拧巴了一下大腿,眨巴眨巴了眼睛,望着眼前由红木雕刻而成的长廊,吊挂着一排排水仙发蒙。 这是……哪里? 那少女跑了一段路后觉着手一轻急刹车掉头回来,见着师轻青在不停的拍打脸部,眼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小姐又犯糊涂了…… “小姐,夕儿千辛万苦的从师总管那偷来钥匙为的是你出面救救夫人,好歹你也是师相国府的大小姐,相国不在,大夫人又一直无所出,你的地位便是数一数二的,那些人想要动手也得掂量掂量几分,小..姐…小姐?” 师轻青见那唤作夕儿的少女说起话儿来跟个麻雀似儿的叽叽喳喳,脑子差点儿又走了神。 “什么?” 师轻青剥开眼前不停晃动的手,瞪眼无辜询问。 夕儿咬牙,望了望前方楼台,懊恼的跺了一脚,来不及慢慢解释了,扭身拉着师轻青又跑了起来,边跑边絮絮叨叨着,“小姐,六姨娘从外院男子身上搜出了夫人的手帕,便告到了大夫人那儿,说是夫人与那外院男子有染……” “啊?”师轻青不明所以,那这事儿与她何干? 夕儿见师轻青依旧一副懵懂的状态叹气认命似的说,“小姐,夫人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为了相爷都放弃了入宫为妃哪里会与他人有染,因着这几年相爷宠爱六夫人,又暗自抹了多少眼泪。”说道此处略停顿,恨铁不成钢的瞧了一眼师轻青,“你好歹是相国府的大小姐,撇开受宠不受宠不说,都万万不能让他人欺辱了夫人去。” “嗯!”师轻青淡淡点头,不说其他,这个丫鬟嘴皮子说起话来还是挺溜儿的。 夕儿见着师轻青好似听懂了的模样差点儿喜极而泣,到底是血肉至亲,不管小姐如何不晓世事,知道夫人受苦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二回 烙在心里 夕儿拉着师轻青绕过阁楼,进了一处院子。 院子不比刚才师轻青呆的柴房好到哪里,淡绿色的苔痕覆盖了整座泥墙,即便如此,在雨水的冲刷下已隐有破裂之相。 师轻青顺着裂痕延伸处看去,唔,这大概是这屋子里最值得一提的东西了。 一片小小的竹林赫然立于眼前。 随着冬风正唰唰作响,随之摇曳,在这萧索的冬天徒增一抹亮色,盎然无比。 “让开让开,大小姐来了,让开让开……” 前面围着的人与夕儿的穿着都是同色系的旧袍,想是该同夕儿的身份一样,都是丫鬟。 师轻青明眼儿瞧着在夕儿大喊过后,俩婆子不屑的撇嘴:“府里哪里有什么大小姐。” 师轻青纳闷,那自己是鬼吗? 于是带着询问的眼睛直盯着那人,想探究个明白,那婆子却是以为师轻青是听见了不管怎么样也是个主子,这个时候大夫人肯定也不会管,避免受罚忙低了头让开了道。 师轻青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在看到首座上头的那贵妇后,这感觉更甚。 暗红色黑底锦袍,身披白色轻裘,挽了一个飞燕髻别了许多金花簪子,慵懒地靠在梅兰竹菊屏风后的贵妃椅上,身穿天青色袍子的丫鬟在一旁轻轻敲着腿儿。 面容白皙皮肤已有衰老之相,但因保养得当反而显出了别人没有的风韵。 想必便是那夕儿嘴里的大夫人了。 可是,她的眼里此刻只透着可怜,不为自己,为的却是师轻青。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小姐么?可惜来晚了一步,你娘她畏罪自杀了……” 师轻青闻言抬头,果然…… 一时之间,原本灰蒙蒙的眸中在转动间便有了生气,如拨云见日,日出东海,顷刻间风华绝代。 紫衣女人一时不察差点儿被失了心神,都说师府大小姐其貌不扬,这十几年来自己也是一直如此以为,怎么忽然间好像变了个人? 眉眼依旧,变的却是那气质。 比原来的眸子更亮,周身却比原来更淡。 只那么轻轻一瞧,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若不是肤色差些,倒也是个不错的美人胚子,不过也是,有那么一个狐媚的娘在前呢。 不过听到自己娘亲死了居然毫无动容,什么反应慢,根本就是痴傻。 想到此处,眼里便多了一份鄙夷,邪哼一声,越看越觉得师轻青长得让人厌恶,自己方才真是走了眼了。 而这时师轻青也才注意到,大夫人的左下首坐着一位杏脸桃腮,眉分翠羽,香肩外露的紫衣美人,明明是个严冬,却偏偏执了一柄羊白玉的美人扇儿,故作媚态。 说出来的话是恶毒无比。 旁边的夕儿听了,脚跟儿差点不稳向前栽去,幸好师轻青反应过来,拉了一把。 夕儿似是发了狂一般,挣脱了师轻青的手朝着那紫衣女人便冲了过去,摇晃着她的双臂,“夫人呢,你们把夫人怎么了,都是你们逼死了夫人,夫人才不会畏罪自杀,夫人在哪里,你说,夫人在哪?” 那紫衣女人被晃得簪花都掉了几只,嫌弃的大呼小叫,“来人哪,快来人哪,个小蹄子你,我这可是今冬宫里赏下来的金丝云锦,侯爷特地命人缝制了给我做衣裳,你个脏手给我拿开。” 大夫人在听得那句‘侯爷特地’几字心有不耐,推开敲腿儿的丫鬟微微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的鄙夷。 原本想要谴自己的人过去帮忙也因这句停了心思。 任她与奴婢互相撕扯着儿。 成了笑话。 “你把夫人还我,你们,都是你们诬陷夫人,你把夫人还我,还我……”反反复复只这两句,到得最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喊,不成词。 那紫衣女人见夕儿不撒手,丫鬟婆子们又都踟蹰着不敢上前,便用鲜红的蔻丹甲掐着夕儿素白的手腕,转眼儿便要见了血。 师轻青一直冷眼瞧着看到此处不禁皱了皱眉。 有点狠了吧? “快把六夫人和夕儿分开,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大夫人见那紫衣女人有些发了狠,担心又弄出一条人命来,到时候相爷问起来不好回话,便不耐的沉声道。 吵吵闹闹? 合着在他们眼里死了一个人便只是普通的吵吵闹闹? 夕儿听闻此言也是呆愣了片刻,似是无法想象一向端庄贤淑的大夫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夕儿红肿着眼,在四散开来的头发下半隐半藏,便显露出了几分兽性,已至癫狂。 只见她松开了紫衣女人的桎梏,准备冲去大夫人那儿狠狠的报复一番。 师轻青忙拉住了,方才夕儿能抓住那紫衣女人不过是因着谁也没料着,之后又拼着一股狠劲,那些丫鬟婆子一直才没敢近身。 不说身后一群家丁正急匆匆的赶来,就连大夫人旁边的几个身材魁梧的丫鬟,夕儿就讨不了半分便宜。 师轻青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墙壁后头流出来的血迹。 示意她要找的夫人应该就在那儿了。 夕儿一直奉师轻青为主,此时见师轻青如此淡定一时只是单纯以为她家小姐被大夫人关了七天脑子越发不灵泛了,不曾深想,便顺着师轻青指的方向一哭一走的挪了过去。 众人因着师轻青的容貌对她也并不留意,可以说是忽视,而她刚才不同于平常的异样也不过是被人看成吓破胆儿的没用之人罢了。 不足为惧。 而师轻青则是趁此机会略略环顾了四周,师轻青觉着只能用‘富丽堂皇’四字来形容。 唯一一张四角健全的水曲柳面儿椅子此时正坐在那紫衣女人的腚下。 而大夫人下的贵妃椅……应该是她自己拿来的。 师轻青心想,要是屋顶漏雨,难不成她还要等房子盖上了琉璃瓦后再进来? 真是可笑之极。 那紫衣女人见眼中钉已除自是不愿在这‘晦气之地’多呆,又加上方才夕儿一闹,嘴里囔囔着说要给相爷看,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走时连看都没有看过师轻青一眼,哪怕是余光。 那大夫人见那紫衣女人走了之后也是如坐如毡,想着过来跟师轻青嘱咐几句,又想起师轻青不过是个‘稚童’,脑子又不好使。 便转头嘱咐了旁边一中年男子。 “夏管家,二夫人刚去,有什么需要的你多只把手,有需要支钱儿的地方也不要含糊。” 这话自是说给夕儿听的。 那被唤作夏管家的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便随在大夫人身后摇曳着尾巴去了。 夕儿在她身后破口大骂,刚一开口便被大夫人后头的翠衣丫鬟狠狠一瞪,呜咽了下去。 方才说的只把手不过是给这个‘主子’仅留的一点体面。 让人心里不那么从脚趾发寒到心头的体面话而已。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点儿体面了。 师轻青明白,夕儿更明白,她不是怕被她们打,只是怕夫人死无全尸,连带着小主子也受了欺凌。 师轻青眉梢一抖,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师轻青叹了口气。 有些无法接受,但还是走了过去。 自己出身贫寒,难听儿点说就是家徒四壁,父母为了让自己上一个好的大学将能卖的都卖了,还在四处做着零工贴补家用。 就是这样也是欠了一屁股债儿。 于是,师轻青发愤图强,毕了业后面试上了一家待遇非常不错的公司,为了能多赚点钱给父母,让他们安享晚年,师轻青拼命的加班,日以继夜的工作。 终于……累的猝死了! 师轻青再次叹息一声,还好自己有买了意外险,父母至少可以收到一笔不菲的赔偿,还掉债务后还有富余,开家小店过个小日子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为什么重生之后还是家徒四壁,连带着刚来的头一天所谓的‘娘亲’便撞壁而亡? 师轻青在瞧见那人被撞了个大窟窿的头和满地的碎骨头后,终于支持不住,摇摇晃晃的晕了。 ******************** 再次醒来已是晚上,师轻青从梦中惊醒,迷糊迷糊间觉着自己还是躺在和同事同租的小房子里的小床上。 恍惚间能听到自己父母的哭声和着那夕儿的呜咽。 却在睁开眼的瞬间,望着破旧的床帐心如死灰。 床帐虽旧的连花样纹路都已看不清但是却很干净,洗的渐渐发白,却让师轻青有了一丝熟悉感。 记忆中,妈妈也曾有这样的味道。 师轻青深深吸了一口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这样儿便可以自欺欺人,自己是在家里。 妈妈在厨房忙碌偶有香味传来,爸爸满身是汗的回来第一时间却是询问自己的功课。 师轻青微微一笑,再吸了一口入鼻却是烧纸钱和着烧香的混合味儿。 那笑便僵在了嘴角。 如同笔墨镌刻在上。 门帘微动,师轻青连忙将眼紧闭,现在无法心无旁骛的祭拜一个与自己实际毫无干系的人。 那夕儿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将手里没有丝毫热气的馒头搁置在床侧,看到师轻青微颤的睫毛,叹了一口气,“小姐,起来吃点东西吧,你饿了这么多天了,再不吃身体可吃不消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那可是你的娘亲,不管如何你都要振作起来,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啊!” 夕儿原本清脆的声音早已变得嘶哑。 话毕,又坐了半晌,见师轻青仍是不为所动便又叹息一声,重走了出去,代替师轻青守灵。 随着帘起帘落,师轻青慢慢睁开双眼,偏头看了看一只裂了缝的碗里盛放的干瘪的不成形的馒头。 还只有一个。 这破屋子原本只有两个主子,餐食便是两个馒头,如今还有一个死了,所以便只有一个馒头了? 那夕儿又要吃什么去呢? 师轻青叹了口气,起身坐了起来,拿起夕儿先前放在这里的孝衣套了上去。 对着水盆喃喃自语。 你与我十二岁时的模样如此相像,说不定你就是我的前世呢。 师轻青挑起缝制了无数次的门帘,用一个个花样补过那些破烂的地方,不近细细看根本无法发现,足以见得这家主人的用心。 师轻青站至帘后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断断续续的传来,师轻青循声望去,却是见夕儿在啃手指甲,大概是怕冲撞了亡灵,便躲在了角落里,又怕对亡灵不敬是以依旧保持着跪姿。 到得夜里,雨下越大,那雨滴溅落地面,浸湿了衣角都犹不自知,想是已饿极了的。 这一幕便烙进了心里。 师轻青转身回去拿起那个干瘪的馒头塞到了夕儿的嘴里,眼眶泛红,却仍是皱紧眉不让泪落下来。 夕儿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便用力把馒头往师轻青的嘴里塞。 师轻青知道自己的这具身体已虚弱不堪,也不推辞,就着咬了一口。 夕儿便冲着师轻青咧嘴笑。 “小姐真乖。” 那泪,不知为了什么就止也止不住了。 轰—— 雷公在这座破旧的屋头上方盘旋,照亮了两人相互依偎、相互扶持、相互鼓舞的脸庞。 雨神随后倾盆而至,在二人看来却只是奏了一曲乐章。 第三回 捕鱼之祸 之后的两天里师轻青一直与夕儿恭敬的守候在灵前,其他几房里倒也未曾来过,师轻青乐得个清静。 她们不来捣乱已是最好。 在安葬的时候师轻青远远瞧着有一人执一柄湛蓝伞站在远处好似是望着自己这边,面容瞧不真切,雨连续下了几天山中已起了浓雾,一恍惚,那人是否曾经在过都不真切了。 师轻青也没留意,只是转头问了句,相爷今年多大? 夕儿忙上前捂了嘴巴,睨眼瞧了正在埋土的家丁似是没有听见,方才松了下来,“小祖宗,你怎能如此唤相爷,让有心人听去了又要生事儿了。” 夕儿年纪不大说话却是老气横秋,不过也正因为有她自己散漫的性子才有人提点着,不至于出了大错。 师轻青便也就没有再问,随后又祭拜了一番便回了府。 说不苍凉是假的。 一个堂堂相爷,府里的夫人去世了,居然还得在半夜偷偷的运上山去葬了。 若那人真是相爷,师轻青一定第一个过去扇他两耳刮子。 “小姐,你又想什么呢?快吃吧!” 桌上一碗粉丝肉汤就着两肉包子,因着冷却那粉丝便成了汤冻儿,瞧着就让人没有了胃口。 但是对于三天来只吃了几个干瘪馒头的人来说,已是极为丰盛了,师轻青连忙拿起筷子送了一口。 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夕儿,怎的厨房今日送来了这些好东西?” 夕儿经过几天的相处也发现了师轻青的变化,但是瞧着越变越好夕儿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只当是夫人在天有灵保佑着小姐,也没有多问。 这下见师轻青询问,忙又将自己碗里的汤冻儿倒了些过去,方才开口:“听说明日七皇子会来,厨房都忙翻了,忙着准备各色佳肴,她们没时间抠着咱,便随便送了些来。” 经过这么些天,师轻青也旁敲侧击的问过,巧的是与本尊同名,但自家祖上是绝对没有师相这号人的,不然他爹早就到处显摆了,一国之相啊。 如此,便只能归根于道家那句缘了! 其实师轻青是信佛的。 相爷膝下加上自己共有五女,六个老婆,大夫人一直无所出,剩下的便是其他几位夫人的。 师轻青不禁冷笑,七皇子要来,这么多女人肯定得鸡飞狗跳了。 “听说七皇子是众皇子中外貌最为俊俏性子最为风流……若是小姐能来个偶遇邂逅飞上枝头当凤凰…… 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话到嘴边还未说出口,徒然瞥见师轻青两眼直直的盯着自己,心一虚,“咳咳..那啥,可能七皇子口味独特……”不说还好说完更是心虚了。 再怎么独特也不会看上师轻青的吧。 师轻青不动声色的把碗里的汤冻儿全倒进自己碗里后,才对着正在梦想河里徜徉儿的夕儿开口,“你就可劲儿调侃我吧,我娘在天上看着你呢!” 夕儿脸一僵,咽了咽口水,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 “我也是为了小姐着想,夫人才不会怪我呢!” 小姐真是太坏了太坏了。 “咦,我碗里的吃食呢?” 夕儿盯着空荡荡的碗发愣,家里难道有贼了? 不对…… 谁来偷这个啊,夕儿抬头瞧着对面正擦嘴拍肚的师轻青,大吼:“小姐~!!!” 师轻青斜眼睨了一眼,“我看吃饭都睹不上你的嘴儿,我就替你吃了。” 师轻青见她还想反抗,幽幽地道:“再敢以下犯上我娘可能晚上要来找你!” 夕儿果然中招,放下碗筷飞快跑到床上,“今儿我睡里头!” 师轻青好笑的瞧着她,这才该是一个十五岁的年纪该有的样子。 “随便。” 师轻青轻轻吐出两个字,便脱下外衣一同上了去。 一夜无话。 唯有雨声不停拍打着屋瓦,滴滴答答,催人入梦。 ******************************* 次日清晨,雨停晴至。 细细碎碎的阳光透过窗杦懒洋洋的投射进了来,光束间能瞧见颗颗粒粒的灰尘,却让觉着舒坦。 师轻青伸了个懒腰,摸了摸快被饿扁的肚皮,叹息一声,坐了起来,“夕儿……夕儿?” 因着昨夜儿睡的晚,到了日上三竿师轻青才醒了来,榻边早没有了夕儿身影。 叫了半晌,也没有应声,师轻青估摸着夕儿该是去厨房拿吃食了。 便自己慢条斯理的起来洗漱。 没有热水,她们给这里送的永远都是冰凉刺骨的井水,连口热茶都没有,更别提炭火了,再这样下去,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师轻青猛吸一口气快速的将手伸进了那水里,捧了一把水就着洗了个脸,真真是个透心凉。 师轻青连忙跑到阳光下哈着气,双手使劲搓着,跺着脚取暖。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正感叹间便见着夕儿双眼通红的进了院里。 夕儿也是没有想到师轻青居然在,一时躲闪不及,忙走了几步就打算进屋。 “站住!” 师轻青叹了一口气,这个时辰那七皇子该是已来府里,全府上下定是全围着那人团团转,那里有时间给自己准备吃食。 夕儿此去定又是受了羞辱了。 “前些日子你拉着我从那柴房出来时我瞧着那长廊边有一个池塘,那里可有鱼?”师轻青转过身装作没有瞧见夕儿偷偷拭泪的模样,换了个话题。 “有是有的,只是自从大夫人在她的百花园附近建了个更大的观赏池后便鲜有人去那长廊边的池塘了。” 夕儿瞧着师轻青两眼放光,不由纳闷,小姐今日怎的想去赏鱼了? “那我们走吧!” “小姐……” 夕儿以为师轻青是怕自己不开心所以才想着要去赏鱼,可是此刻连吃食都没有着落,那里又无甚可赏的,便踌躇的不愿去。 师轻青佯怒道,“我们去抓鱼吃,你想饿死吗?不想饿死的就跟我来!” 夕儿还是颇多顾虑,不说大小姐是个闺秀,就是自己也不能做出如此之事,若是被人发现轻则一顿责罚,重则…若是被其他几房夫人咬着不放被逐出府都是轻的,再者今日确实了出了太阳可是冬日的水依旧冰凉,院里又没有鱼竿,下水抓鱼岂不是要冻死? 师轻青撇了一眼夕儿拧在一起的脸,破涕为笑,“饿死还是冻死,你自己选吧!” 扔下话便也不管夕儿,径直往那边池塘过了去。 夕儿见师轻青大步向前,摸了摸正在乱叫的肚皮,心一横咬牙,宁愿冻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小姐小姐,等等我!” 一跺脚忙追了上去, 师轻青听到后头响动微微一笑,意料之中。 两人一路互相打趣,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师轻青最初经过的池塘。 濒临荒废的池塘自是无一物,徒有杂草从生,及夏天生长下来枯萎的荷花残叶。 师轻青绕到池塘后的假山形容的天然屏障里,将鞋脱了下来,露出一双纤细白皙的玉足。 玉足一接触不见阳光的地面,冷得师轻青直哆嗦。 夕儿见了忙要脱了自己的鞋袜替师轻青上阵,“小姐,让夕儿去吧,夕儿……” 师轻青佯怒道:“你笨手笨脚的哪里能捉到鱼,昨夜我娘亲给我托梦告诉了我一个捕鱼的方法,我去试试,你在这里放哨,如果听到有她人声便及时通报,可听见了?” 夕儿原本还想说夫人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学的捕鱼,可是看到师轻青一脸怒容,便噤了口,眼睁睁的看着师轻青蹑手蹑脚的下了水。 夕儿知道,小姐是担心自己受不住。 可她自己又何尝受得住呢。于是想为师轻青做点什么的夕儿便打起了万分精神替师轻青放着哨。 冬日太阳温度再大也无法照射到阴暗的水里,师轻青双脚踩入淤泥里,脚趾甲间便冒出了奇形怪状的泥垢,师轻青微微一笑,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经常带自己去河里捕鱼的画面。 然而,师轻青刚一站稳,双脚便慢慢的往下陷去,心里猛然一凛,必须速战速决了。 师轻青猛吸一口气,往自己脚边游来游去的鱼儿伸手抓去。 跐溜~ 那鱼听到响动便从师轻青的脚中间游走了,向远处滑去。 师轻青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捕鱼的技术急速下降啊。 于是,为了不惊动水面,师轻青便躬下身,将双手也放入水面,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这下,师轻青的半边身子便都在了水里。 夕儿在边上急的团团转,看着都觉得冷。 想出声叫师轻青上来,又害怕自己出声引来府里的仆妇。 只能干着急。 突然,远处窸窸窣窣的传来一些说话声,由远及近,夕儿连忙绷紧了全身,竖起了耳朵。 “七皇子,这里无甚可赏的,您若要想赏鱼不如去我大娘那儿,前年开春,我大娘命人铸就了比这个大两倍的观赏池,里面的鱼种更是多姿多样,是爹爹命下人到天下各处寻得儿的。” 是六小姐的声音。话毕,一个漫不经心的男声传来,“无妨,在宫里都看腻了,自然要看些特别的,别处没有的!”于是,六小姐便没了声音。 夕儿一听暗叫糟糕,不仅连最痛恨大小姐的六小姐来了,连七皇子都来了,要是让她们寻了错处,大小姐以后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思及此,夕儿连忙走到水边,轻轻唤着师轻青。 可师轻青此时正与在自己手边游来游去的鱼儿做斗争,心神都在一处,哪里听得见夕儿轻轻的呼唤。 只见师轻青嘴唇微抿,瞳孔放大,将手从水里举了出来。 大喊:“我抓到了我抓到了,夕儿。” 夕儿看到师轻青双手举着的鱼儿,心里一沉,完了。 “什么人在那边,梅儿你过去看看。”随着师轻青的大喊声落,远处便传来了六小姐略有些兴奋的声音。 她明明识得大小姐的声音,却偏偏还要装模作样的叫贴身丫鬟过来先瞧一眼。 夕儿叹了一口气,这下真的完了,只怕六小姐是想把事情闹大了。 第四回 捕鱼之祸(贰)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师轻青见着夕儿阴沉的面目后也反应过来,连忙疾步,三步并做一步向前跃去,就着夕儿伸着的手上了岸,但因动作太大衣服却是全湿了个透。 虽然师轻青的这具身体仍然只有十二岁,身材曲线并不明显,但隐隐约约现于人前总归是不妥的,夕儿忙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就在了师轻青的身上。 师轻青则是忙着穿鞋,这要是让外姓男子看了去可不得了。 这一动作刚做完,便就听得一声娇笑。 “七皇子,您小心着些脚下……哟,这不是师府的大小姐吗?怎么穿着丫鬟的破衣衫还捧着条鱼作甚?一股子腥味,这么脏。” 师轻青剥开夕儿想将鱼接过去的手。 站了起来,抬眼瞧向那人。 只见得一身穿窄袖粉色短襦,外披白色狐皮轻裘,柳叶弯眉,凤眼樱唇,眉目间有几分前些日子那紫衣女人的模样的少女正掩嘴嘲笑,模样还稍显稚嫩,未有紫衣女人的风情,反而多了一分清艳。 师轻青之后问过夕儿,她说那是六夫人,那这想必就是她的六妹,师容娇了。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么捂嘴轻笑,牙口不太好吧? 师轻青现在冻的不行,只想赶紧喝口鱼汤补充体力实在不想节外生枝,拉起夕儿便往自己院里子走去。 奈何师轻青不想惹事,那师容娇可不做此想。 逮着如此好机会可以羞辱师轻青,哪里会轻易放过? “姐姐真是好涵养啊,见着了七皇子居然视若无睹,果然是贱婢教出来的。” “你说什么!”夕儿听了一个箭步上前便开始质问。 那师容娇哪里会把夕儿放在眼里,见了又嘲讽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啊!姐姐,你的丫鬟如此不懂事儿,不如就让我妹妹代你教训教训吧!”末了,又想起今日还有贵客在此,连忙收起刚才的阴狠表情作淑女状,“让七皇子见笑了,他们扰了您的大驾,我代您教训教训,可好?” 七皇子自然乐得看好戏,嘴里戏谑的上扬,盯着师轻青的背影轻笑出声,“无妨,这是贵府的家事,你随意就好!” 这是不打算管了? 师轻青闻言不禁皱眉,如此一个荒诞的皇子? 真是物以类聚。 那师容娇听了此言,心里一喜,更加确信七皇子对自己有意,不然怎会容忍自己如此不尊长姐? 不由笑得越发妩媚,“来人,掌嘴,掌到她长记性为止。” “我看你敢!”大手一挥,那鱼便径直的朝师容娇抹了无数粉的脸上飞去。 啪—— 一锤定音,那鱼儿一个翻身打在了师容娇的脸上,瞬间鱼鳞沾了满脸,红肿了起来。 师轻青怒了。 全然不顾夕儿在她身后偷偷的扯着衣角。 师容娇万万没有想到原来那傻愣傻愣的师轻青居然敢动手打人,见身后丫鬟全是一脸憋笑的模样。 不由气极,居然让自己在七皇子面前丢脸。 想起娘亲在出门前的嘱咐:必要时遣开丫鬟最好有些肌肤之亲,这样便能让七皇子对自己念念不忘了,还有说话行事一定要温柔妩媚作小女人状,男人都喜欢这样儿的。思及此处便心一横,这不就是个机会么,若是七皇子对自己有意,为自己出头,也正好借此机会除了师轻青这个眼中钉。 于是,师容娇煞那间便娇滴滴的挤出了两行清泪,“七爷,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说着就要往七皇子怀里蹿去。 原本正在打量师轻青的七皇子见师容娇满脸鱼鳞的脸吓了一大跳,慌乱间用力过猛,失手将正奔过来的师容娇推下了水。 “啊——” 师容娇在水里使劲的扑腾大喊我不会游泳,眼睛却是瞧着七皇子,师轻青好以整暇的瞧着,那水还不及腰间,装个什么劲儿? 众人全是大眼瞪小眼见着一坨粉色噗通入水,然后便大呼小叫下去地施救,“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 见七皇子纹丝不动,师容娇尴尬的站了起来,才发现水原来不深,一张脸更是脂粉鱼鳞都遮不住,红了个透! 哈哈哈哈哈哈~ 夕儿可是再也忍不了了,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哄笑。 师轻青无奈的瞥了夕儿一眼,摇了摇,沉声道:“走了!” 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师轻青刚踏出一步,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只见那人玉冠墨发,棱角柔韧婉转,好似工笔白描的墨线,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然而最引人注意的却是那双眼眸,斜飞入鬓的眉下是如水墨画般风流的凤眼,流转间透着淡淡的蓝色,令天地为之失色,动人心魄。 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师大小姐,你将六小姐无缘无故推下水池,这大冬天儿的意欲何为!” 这是师轻青第一次与七皇子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讶异于他的相貌居然与女子还要美上几分,虽是戏谑的语气,但细看那眸子深处,分明掩藏着杀意。 师轻青心里猛然一凛,难道之前的师轻青与这七皇子有何过节? 暗中拉住了想上前护在她身前的夕儿,缓了半刻定了定神,方才启唇。 “你在说什么?” 师轻青一贯的装疯卖傻。 这下倒是轮到七皇子愣了,传闻中的师府大小姐是反应慢,脑子不太好使。 她此刻眼神涣散,一脸无辜,确实是与传闻中不相上下。 可又如何解释她刚才的反应? 出手如此迅速,甚至连他都来不及替师容娇挡回去。 可谓,快、准、狠? 是一直的装疯卖傻,还是狗急了跳墙? 不妨一试。 “你是在说六妹吗,六妹不是被你推下去的么?” 她反应过来了,是够久的。 七皇子眼神变幻莫测,薄唇轻启。 “大家可都瞧着是你啊!” “啊?” 师轻青张大嘴作惊讶状,眼眸转了几圈似方才回味过来七皇子说的是什么,便转头问夕儿,“你看见吗?” 夕儿头连忙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师轻青满意的一笑,然后又对着七皇子微微一笑。 你看,并不是所有人。 七皇子挑眉,那就等着瞧吧! 而原本落水的师容娇被丫鬟扶起一睁眼看到便是七皇子和师轻青在‘说笑’。 不由妒意横生。 好你个师轻青,打我不说,间接害我下水我也可以不计较,既然敢抢我的男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既然如此,那这些帐我们就慢慢算吧! “翠儿,去落梅园。” 翠儿一惊,小姐这是要借此机会除了大小姐了。 应了声是忙退了下去。 师容娇将手上的泥垢往身后的小丫鬟身上擦了擦,才用手将凌乱的金钗重又插稳了。 冷哼一声,推开了准备上前来扶的丫鬟,扭着腰肢向七皇子和师轻青的方向走去。 而被师容娇一推正好撞到假山上的丫鬟就像吃了苍蝇一般满脸涨红。 其实她原本是想提醒师容娇将脸上的泥垢也擦一下的…… “七皇子,奴家好冷啊,你可以抱抱我吗?” 正在沉思的七皇子闻言不由俊眉轻皱,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嫌弃,再一抬眼,已消失不见,想起对方是师相最为宠爱的小女,便耐着性子向她身后的丫鬟唤道:“还不快给你家小姐更衣?” 在师轻青身后的夕儿也顺着七皇子的目光瞧去,急忙捂住嘴,差点笑出了声音。 师轻青也察觉到身后夕儿一直在颤抖,以为是冻着了,连忙反手抱住了她,却正眼一瞧,哪里是冷! 不由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遭到七皇子拒绝的师容娇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徒然瞧见自己最痛恨的人正在嘲笑自己,哪里还忍受得住,卯足了劲便朝着师轻青踢了过去。 正在查看夕儿身体的师轻青一时躲闪不及,那脚便实打实的落在了师轻青的身上。 “嗯——” 师轻青闷哼一声,身子便一软,扑向了夕儿,然而夕儿不过是一个15岁的少女又哪里承受的住师轻青的重量,这一扑,两人便齐齐一倒往假山撞去。 师轻青正巧是对着假山,瞧着夕儿的后脑勺正对着的一块坚石,这一撞只怕要去了半条命。 届时府里哪里会派大夫来,岂不是要就此丧了命? 师轻青猛吸一口气抓起夕儿的腰带使劲往外一扯,天旋地转间,两人已转换了个方向。 而这时的夕儿也已然瞧到后方的凸起来的坚石,可这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哪里又还有机会再翻转一次。 “小姐——” 夕儿一声悲泣。 师轻青对着夕儿微微一笑,便慢慢闭上了眼,永别了。 师容娇见状,不由使劲裹了裹丫鬟递上来的红狐皮轻裘,鄙夷道,装什么主仆情深,齐齐死了最好。 就在师轻青头碰石之际,金青色衣袍一闪,七皇子与师轻青两人已立于水面之上。 衣袍无风自动,七皇子轻轻环住师轻青盈盈一握的纤腰,瞧着怀里湿漉漉的人儿仍是紧闭的双眼,心中闪过一丝烦闷,自己怎会忍不住救下她? 她死于师容娇之手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师轻青慢慢睁开了双眼,却瞧见一张放大版的俊脸赫然在自己面前,心里一急,大脑已代自己先做出了决定。 啪—— 师轻青的手呼在了七皇子比师容娇还白嫩的脸上,立马红肿了一片。 待师轻青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在立于水面上时,不由心中懊恼不己。 而远立在假山内的师容娇则是由原先的醋意恨意转为丝丝雀喜,七皇子居然救了这个贱人?师轻青居然敢打七皇子,这下她死定了。 师容娇冷笑一声,坐在了丫鬟的腿上等着看好戏。 而一旁的夕儿则是为师轻青捏了一把冷汗,不管怎么说,那也是皇子啊,而且还是刚刚救了师轻青的皇子…… 七皇子愕然,这女人居然敢打自己,不由咬牙切齿,“卿原是知恩不图报的宵小之辈,既如此,还是别脏了本宫的手罢!” 说完,当真松了手,瞧着师轻青一个跟头栽了池里,才翩翩然飞了回去。 师轻青在落水之际,刚想骂我操你大爷! 奈何地心引力呼叫太快,只说了个我字便被淹没了。 在假山处的夕儿见七皇子做事全凭自己喜好不管他人死活也是在心里骂了千遍万遍。 “小姐——” 夕儿见师轻青一落水哪里还站的住,连忙噗通一声下了水过去寻她。 师容娇落水时一池里的人下去抢救,待得师轻青下水时一个个不过是冷眼旁观,亦或者连冷眼旁观都不是,只是视而不见。 师轻青不禁腹诽,师轻青啊师轻青,你这个师府大小姐当的可真窝囊。 “小姐,你没事儿吧,我扶你过去。” 师轻青勉强压下正在打架的牙齿,对着夕儿一笑,如果不是自己非要来这里捕鱼,夕儿又怎会跟着自己来受这等苦楚? “对不起,夕儿!” 正打算抱着师轻青过去的夕儿一愣,自家小姐在说什么啊这是。 眼眶一红,哽咽的唤道:“小姐……” “别说了,我们先上去吧!”师轻青连忙开口,她害怕夕儿的眼泪,说是害怕也不如说是心疼罢。 师容娇一脸嗤笑,“果真是名副其实的戏子,演着苦情戏可真真是好,兰儿,给我们师大小姐打赏一点赏银!” 身着蓝褐色黑色绣边的丫鬟立马高兴的应了声是,便对着师轻青和夕儿不停的扔着赏银。 所谓赏银不过是假山边上的几个石子,师轻青心中冷笑,这是打算不让自己上去了么? 而一旁的七皇子早已找了个好地儿坐着看戏,再不管师轻青的死活,不过师轻青倒也没有想要靠他,毕竟他先前的杀意可是真真切切的。 他眼里的司空见惯和平常心态,大概也是希望自己死于师容娇之手吧,见惯了各大世家里杀人不见血的争斗,大概也知道这种杀人对自己最是干净的吧? 哼—— 难道今日我师轻青便就要葬身于此了吗? 也好,这样窝囊的活着还不如死去。 师轻青双眼紧闭挡在夕儿身前,替她挨着石子。 “小姐,小姐,快让开,让开呀小姐,你会被打死的,小姐!” 夕儿带着哭腔央求着师轻青,奈何师轻青用了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夕儿,夕儿挣脱了半晌却仍是纹丝不动。 转眼,师轻青的脸上便已带了各种红印。 这下,连七皇子都忍不住惊讶,这人,居然如此不怕死? 真是有点意思。 若是让她就这么死了不是可惜? 刚想叫越来越兴奋的师容娇停止,便听得一声沉稳有度的声音传来,“都给我住手!” 第五回 捕鱼之祸(叁) 师容娇一听这个声音,高兴得难以自持,脸上的粉又唰唰唰的掉了几层,“爹爹!” 师轻青闻声睁眼,爹爹? 只见来人约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四方脸庞,好像好几夜没睡上安稳觉,他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 不过就算如此仍是可以看出年轻时的意气风华。 这便是她爹? 似乎是感应到了师轻青探究的目光,师相表情淡淡的扫过她的面庞,在瞧见师轻青脸上的红印子时不动声色间便冷了眸。 斜眼睨向兰儿拿着石子的手,嘴唇微抿了抿,兰儿一见便吓得手脚发软,石子铮铮落地。 让一众摄于师相强大气场的仆人都回了神,连忙跪下请安。 唤了声:“老爷!” 师相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随即恭敬的向假山之上的七皇子请安,“不知小女犯了何事,让七爷如此生气?” 七皇子闻言嘴角微勾,挑眉看向以老奸巨猾著称的师相,“本宫愚钝,不知相爷说的是哪位千金?” 师相自然也早已听闻七皇子的风/流华艳下隐藏着的是喜怒无常阴鸷狠辣,听他这个意思,莫非两儿都有份? “不知青儿哪里冒犯了七爷,还请明示?” 七皇子嘴角噙笑眼神却一片冰冷,望向正在向岸边而来的师轻青。 你觉得我会说吗? 师轻青白了一眼。 随便。 七皇子努努嘴用手支撑起下巴,漫不经心的答道:“哦~你家大小姐扇了我一巴掌!” 半口不提师容娇对师轻青所行之事。师容娇自是心中一喜,七皇子心里果然有她! 师相听闻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女年幼无知,还请七皇子恕罪!” 面上却是毫无半分歉意,其实七皇子如此说他倒不全信,青儿纵然迟钝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人。 而七皇子‘名声’在外,反而让人怀疑。 但是冒犯皇家他还担不起这个罪名,面子上还是要过的。 七皇子倒是不以为意,身子一跃落于师相跟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连父皇都免了你的跪礼,本宫哪里当的起!快起来!” 已上岸的师轻青冷眼瞧着,若说戏子,这位七皇子怕才是人中翘楚! 连接着两次落水,加上一直不食体力早已不济,师轻青刚一站直,身子便有些摇摇晃晃。 一旁的夕儿大惊,连忙扶住了,“小姐,你没事吧?” 声音虽不大,但是刚好够在场的人听见。 就着七皇子的手起来的师相也不由眉梢一抖。 “还不快扶你家主子回去仔细照顾着。” 夕儿听闻心中一喜,小姐这是因祸得福了吗? 忙应了声是。 一旁的师容娇瞧着却是一千个不乐意,明明儿是自己请爹爹过来替自己主持公道的,怎么到了这里却是对自己不闻不顾反而对那贱人青睐有加。 “爹~” 师相这时才正眼瞧了一眼师容娇,见她里面的衣袍也是滴着水,脸上又是五颜六色,不由闪过一丝心疼,“你这是怎么了?” 师容娇一听就要落下泪来,走到师相身边晃着师相的手臂,“姐姐不仅打了七皇子,我出言提醒几句反而也遭了打,呜呜呜~” 说着说着便嘤嘤哭了起来。 师相瞧着师容娇的脸上确实红肿一片,但是师轻青身上又还有几处好的。 却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待会儿爹一定替你做主!”师容娇自是一脸倨傲的拿鼻子瞧着师轻青不提。 说完转头对着夕儿嘱咐,“收拾好了便来落梅园!” 夕儿一听师相话语里哪里还有刚才的关切,忍不住便要上前替师轻青解释。 师轻青忙扯了扯夕儿的衣袍,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抢在夕儿开口前,说道:“那青儿告退了!” 为了控制上下两排牙齿不再继续打架,师轻青使劲掐着胳膊,才把话抡圆了,话毕,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已是虚弱不堪。 夕儿见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争辩不争辩了,忙扶起师轻青回了院子。 见师轻青退了场,七皇子便也有些百无聊赖准备回府。 师相忙上前一步,讨着好。 “今日是师某招待不周,内人在前厅已设了宴席,还请七爷赏脸,也好给师某一个赎罪的机会!” 七皇子见已走数丈之远的师轻青身子一僵,原本想要拒绝的心思便硬生生转了个弯,对着师相微微一笑,“相爷说笑了,哪里来的什么赎罪,把酒言欢倒是甚好!” 师相自是一脸应承,是是是! 师轻青面露哀戚,她错了,七皇子若是人中翘首,她爹也是遑不多让。 听到丫鬟的禀报,起身来此救女之前,还能沉得下心命人准备宴席,明里帮着师容娇,暗里让自己全身而退,但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最后这一句,请七皇子入席吧! 好啊! 好个师府! 好个师相! ********************************** 师轻青将身子全部没入温热的水中,足足泡了半刻,手才渐渐恢复了知觉,不由舒服的叹了一声。 听夕儿说这是她爹命人准备的,那些仆妇不敢使绊子,才紧赶慢赶的送了几桶来。 刚好够两个人的水。 无一滴多余。 师轻青将头也沉了水中,闭眼沉思。 依着刚才师相的表现却全然猜不透让她去落梅园意欲何为? 惩罚?有一半的可能。 可是,她明明儿听见说在前院设宴,莫非他想让她作陪? 只有一小半可能,她一无美貌二无才华,凭甚招待皇家。 说到皇家那位七皇子。 师轻青一个气憋不住便呛了水。 连忙坐了起来便止不住的咳。 “小姐,怎么了这是?” 早已洗好的夕儿听到响动连忙进了来给师轻青顺气,满眼儿的心疼。 好一会儿师轻青才缓和了下来。 拉住夕儿砸吧砸吧嘴,字斟句酌的问,“这是我第几次见相爷?” 夕儿听了大惊失色,“小姐你怎还是如此唤相爷,不敬长辈可是要被家法处置的啊?” 师轻青叹了口气,嘴唇紧抿,不知为何,那声爹无论如何也唤不出口。 夕儿瞧着只当是师轻青还在怨怪相爷,也不再继续劝阻,拿起玉匜给师轻青的背上浇水,“小姐,若是私下里你如此自当无碍,若是待会儿去落梅园可千万不能再出了差错了!今儿奴婢的魂儿都快吓没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夫人交代啊!” 师轻青捧起水浇了自己一脸,“知道了,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第几次见爹了吧?” 小姐的反应真是越来越快了,夕儿暗自咋舌,忙答了道:“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三次,小姐出生的时候相爷来瞧了一眼,第二次时是小姐周岁的时候,因为抓周礼而来,第三次便是刚才了!” 这十二年来,竟然只见过三次? “小姐,怎的突然想问这个?” 师轻青眼眸一闪,“啊?” “噢..我考你呢,嗯,答得不错,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夕儿又舀了一勺水浇在了师轻青的手臂上,方才接了话,“小姐问便是,夕儿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师轻青对着她耸了耸鼻子,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夕儿,你昨晚儿说七皇子长的俊美,今日我瞧了所言不虚,但是我瞧着有些熟悉,是不是我们之前见过,我记岔了,你记得否?” 夕儿听了却是忙捂住了师轻青的嘴,“这话儿可不能乱说,小姐你乃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会见得外姓男子,更遑论是七皇子呢?” 师轻青讪讪一笑,连忙敷衍了几句过去。 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既然不识得他又为何无缘无故的对自己起了杀意? “七皇子姓名你可知晓?” “七皇子先前虽是救了小姐一命,可是小姐,他后来又将你重扔下水,害得你现在鼻青脸肿的,还问他名讳作甚?” 突然,夕儿像想到什么似的捂嘴作惊恐状,“小姐,你该不会是芳心暗许了吧?虽说刚才你们两人确实已有肌肤之亲,可是,要是以此为借口七皇子他恐怕不会认账吧……” 夕儿一个人又在唧唧歪歪,全然不顾师轻青早已黑如锅底的脸色。 到最后师轻青双手使劲一拍水面,溅了夕儿一身,怒吼:“以后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夕儿被吓一了跳,缩了缩脖子,舔了舔嘴巴,才道:“咱们北夏国国姓夏,七皇子单名一个寒字。” 夏寒?真是适合他的名字,内外两重天。 “咚咚咚——”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把两人都吓得一跳。 “奴婢是落梅园的莲婆子,特来请大小姐前往落梅园!” 师轻青和夕儿对视一眼。 这么快? 第六回 鸿门之宴 黑色花纹的大理石上铺就的是四合如意天华锦纹毯,舞女六名正立于毯中央衣袂飘飘、缓歌缦舞。 精雕细刻的碧瓦红檐上印着代表逢凶化吉的行什,行什下立着半人高的迷离烛台,内置鹅蛋儿大小的夜明珠,皆有上好的纱幔覆盖,是以迷离。 偏席设十位,分别位于殿两侧,身后各立有布菜、斟酒侍女一名。 云纹漆的食案上摆着各色佳肴,设盛酒浆杯和漱口杯各一只,银筷一双,玉匕一柄。 众人觥筹交错,互相敬酒,说说笑笑,你来我往,在婉转动听的歌声里时不时地夹杂着上首传来的一声好。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位于上首自然是今晚的贵客,七皇子夏寒。 他左手抚额,斜靠四方倚,拿起盛满酒浆的青铜金樽仰头直灌,无端生出了一股子潇洒肆意。 似是不满容量太少,仰头对着后侧负责斟酒的侍女‘含情脉脉’一笑,“这位姐姐,能否多给些?” 轰—— 一枚糖衣炮弹砸的侍女晕头转向,脸涨了个通红,还未动身子已酥软了半边。 抬眼却瞧见众小姐颇有些磨刀霍霍,忙躬身替夏寒斟满了酒退避三舍。 都说红颜祸水,这七皇子一笑犹比红颜更甚。 七皇子见侍女战战兢兢的动作轻笑出声,不以为意,拿起金樽又是直灌,偏偏没灌好,酒浆随着夏寒的嘴角滑落颈间。 引得众小姐捂嘴尖叫。 师相实在不忍再看众女恨不能化为七皇子嘴里的酒被他吃下去般的模样,便举起酒樽遥祝一番。 “七爷您肯赏脸前来真真是令鄙府蓬荜生辉,在下在此敬七爷一杯,愿七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完,一干为净,举杯已空。 “哈哈哈哈哈~师相宝刀未老啊,好酒量!” 师相自是谦虚一番不提。 然而来而不往非礼也,七皇子夏寒也是深知此礼,于是自己斟了一杯又回敬了回去。 喝完,扫了一圈殿内所坐之人,状似不经意的询问,“咦~师相,怎的不见你家二夫人出席?素闻二夫人天人之姿学识犹比男子而无不及,难道二夫人身子不适?” 一语出,四内静。 素闻?师相心中冷笑,雪桃名动帝京之时,七皇子还未出生,又还能从哪里闻得?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讪笑一声,“内人近日偶感风寒不宜见客,还请七皇子恕罪。” 众人眼皮一跳,不解师相到底何意,但想来自有他的道理,便都噤口不言,吃菜吃菜! 大夫人脸色讳莫如深,冷笑一声,斟酒自饮,居然连她的死都不敢让那人知晓么? “七爷,虽说二夫人才情闻名帝京今日不得见实为憾事,但是她有一女想必也是深得她的真传,不如让她来为七爷赋诗一首,如何?” 六夫人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进言着。 深得真传?二夫人教了一年方才会背三字经。 还赋诗?等她听懂你的话天都亮了。 六夫人睁眼瞎话这是存心要大小姐出丑啊! 纵使北夏民风开放,大臣之间共享妾室乃是常有之事。 但六夫人话里的意思竟将师轻青比作了取乐之人。 如此随意唤闺阁小姐来给予宾客作陪,却是鲜有。 师相不由暗暗瞪了一眼六夫人,这丢了人,可是丢的师家的人。 六夫人却是媚眼一翻,完全不理师相抛过来的暗示。 吹了吹修长的蔻丹,对着对面的师容娇示意。 师轻青这个贱婢之女居然坏了我宝贝女人的好事,看我不弄死她。 师容娇随即了然一笑。 多谢娘亲。 “相爷,师大小姐乃是千金之躯,怎好强求,还是罢了罢了!” 言语之间极尽推辞。 师相连忙打算顺口应下。 却被师容娇抢了先,“姐姐今日无意中冒犯了七爷,想必心中也是深感有愧,寝室难安,不如让姐姐前来给七爷赔个罪如何?” 这话说的中规中矩,内含乾坤,将自己脱了干系,又借此给师轻青定了罪,既是赔罪又怎好不来。 夏寒听了眉梢一抖,这话倒不像是师容娇会说的,便道了句主随客便,也不再坚持,且看你能否再次全身而退吧。 师容娇母女两人一唱一和毫无空隙可循,就连七皇子也颔首同意,师相只好打发了人前去师轻青院子。 于是,便有了先前莲妈子去请师轻青的一幕。 ************************************* “莲妈子,怎走的如此急?”走在莲妈子后头的夕儿见师轻青额头已渗出密密的细汗,不由出声询问,就算是家法处置也不应如此赶场儿似的吧! 那莲妈子闻声回头,瞧着师轻青那瘦骨嶙峋的模样,到底是心中不忍,叹了口气,便上前拉住了师轻青的手,轻声嘱咐着。 “小姐,老奴无礼了,实属无奈还望小姐莫怪,小姐此去可千万机灵着点儿,切莫因此丢了性命!” 师轻青心内一跳,看来是场鸿门宴哪! “多谢莲妈提点儿,轻青记下了!” 莲妈却只是当她客气,又嘱咐了几句,方才继续在前带路。 见莲妈转过身,夕儿无声问,“小姐,怎么办?” 师轻青反握住夕儿的手,捏了捏。 随即薄唇微勾,露出夕儿陌生却欢喜的神情。 今日就算是鸿门宴,她也要作那高祖皇帝刘邦! 穿过长廊便进入了与师轻青呆的院子全然不同的画面,琼楼玉宇,灯火通明,低调而奢华的刻物在黑夜中沉敛绽放。 无芳自华。 静耳聆听下,还有着女子的阵阵娇笑。 这才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师相的府邸。 如此看来,自己那处院子与此倒是格外格格不入。 不知是院子连累了师轻青还是师轻青连累了那处院子。 “小姐,小心台阶!” 见师轻青又出神的莲妈子忙出言提醒着,暗暗叹了口气。 也是个可怜人。 师轻青回过神来,对着莲妈一笑,多谢多谢! 莲妈子哪里敢受,欠了身便退下了。 接下来的路该师轻青自己走了。 师轻青望向夕儿,准备好了? 夕儿会意一笑,时刻准备着,刀山火海我陪你闯! 师轻青却是淡淡的瞧着夕儿,翦水双瞳里清晰地映着夕儿忠心为主的表情,似已将她的面容一笔一划的刻在了心里。 半晌 师轻青伸出素手芊芊,提起裙袂踏出了第一步。 立在殿外的家丁远远瞧见了正莲步轻移而来的师大小姐。 微微颔首,忙进了去通报。 “启禀老爷,夫人,大小姐来了!”这一声,引来众小姐个个圆目微瞪向那殿中所跪之人,那家丁心中叫苦迭起,连忙硬着头皮退了下去。 大小姐这三个字是所有师府夫人小姐心中的一根刺,师轻青无才无貌凭甚当那大小姐! 北夏以长为尊,若是皇家或是世家举办的聚会邀请师家小姐出席如若未点名,便非嫡小姐不可,像师府这般大夫人无所出,自然便是大小姐出席。 能多多结识世家公子皇亲贵胄这样好的机会却偏偏落在那师轻青的头上,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对师轻青的怨恨由此而来。 待得师轻青才德不佳的名声传出去,他人虽已不再强求,可上门说亲的人仍是门可罗雀,长姐不婚次女先嫁是为北夏人所诟病的,到了婆家也不为人所喜。 按理说,凭着师相的地位什么样儿的夫婿没有,却偏偏至今还是无人问津,也许果然还是看脸的世界。 于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师大小姐‘福薄夭折’便成了最好的结局。 众女此刻听得大小姐三字,面露鄙夷,毫不遮掩,轻蔑出声,对着有共同的目标的盟友‘相视一笑’! 总算是来了,就怕她不来。 第七回 大放异彩 发绾流云髻,身穿湖碧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披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白色绣鞋便在长裙下若隐若现,衬得身姿曼妙。 坐在上首的夏寒见了,也不由眯了眯眼睛,若不看脸倒也还过的去。 “轻青拜见七皇子!” 夏寒不置可否,瞟了一眼便受了这礼。 师轻青也不在意,又接着道:“轻青拜见爹爹,大娘及各位夫人!” 声音因先前落水已有些嘶哑,不同于一屋子的娇声,却别有一番风味。 师相在上首淡淡点头,忙起身扶了师轻青起来,“可是染了风寒?” 师相的手有些湿濡让师轻青有些不适,便借着回礼将手了抽了出来。 微欠了欠身心中默数了五下方才答道:“劳爹爹挂念,不妨事!” 就近查看师轻青低眉顺眼的模样竟与雪桃有了三四分相像,当年大婚之夜,掀起大红盖头时雪桃也似乎是如此。 “咳……来人,给青儿备席!” 位于上首与师相几十年夫妻的大夫人自是知晓师相只怕是又想起了那女人,放下酒杯忙出言断了念想。 师相自然回神,见众人全都奇怪的瞧着自己,知道自己确实失态了,便干咳一声,用手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回了座。 而给师轻青准备席位的夏总管却是犯了难,依着师相这副姿态大小姐自然应是位于相爷下首,但师轻青往年来都是位于最末端,这徒然往前,若是猜错了心思,反倒会引来各位小姐夫人的怨怼。 一时,夏总管拿不定主意面露豫色踌躇不前。 师轻青也就一直站与殿中,神色淡然,丝毫未显局促。 夕儿自然也是依样画瓢,只当是她们故意刁难,不能自乱阵脚,站得竟比师轻青还要理直气壮。 一时之间,殿内静至窒息。 师相落座后察觉异样,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内中乾坤,不禁浓眉轻蹙,不怒自威,“奉夏你如今差事是越发当的好了!” 夏总管神色一急,举着的食案差点摔落在地,舔了舔嘴,字斟句酌的询问:“那这席位……” 夏总管便低了头不敢再多说。 师相却明了了。 当下不由大怒道,“大小姐的位置该摆与何处你竟不知?” 夏总管再不顾其他,连忙道了句奴才知错奴才该死,慌不择路地便将食案摆在师相下首。 师轻青其实对席位座次倒看得并不十分重,他摆在哪便坐哪就是,只要食案上的佳肴与他人同等便行。 于是夏总管方一摆好,夕儿便跟着师轻青亦步亦趋走了过去。 师轻青不重视这席位,但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在他人眼里一向不受宠的师轻青居然在爹爹下首,那便是出了大事故了。 还未入座,便听得一群喙粗壮的大嘴乌鸦乱吠。 师容娇率先发难,“爹爹,既然是让姐姐给七爷赔罪的,哪里就能如此入席,自然是要行了全礼才是!” 五妹师姝媚紧随其后,“师府可万万容不得敢做不敢当之徒!” 四妹师疏影满脸鄙夷,“本以为姐姐能改过自新,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是依旧如此,唉!” 三妹师想容却只是拿着酒杯神色淡淡,似乎对殿中所事毫无所察。 这边厢女儿卖力落井下石,一个阻扰一个定罪,还有一个直接断言师轻青从小人品就有问题。那边厢夫人却喜不自胜,自家女儿真棒。 唯有三夫人忧心忡忡,大夫人眉心紧皱。 三个女人一台戏,平日自是乐见其成,今日如此只怕是要坏了相爷的大事。 大夫人连忙出面帮衬着,“真是没大没小,对着自家长姐也敢如此,再多嘴,便去祠堂面壁一月!” 大夫人出声,环佩叮当,眉间自有一股子肃然之气,压住了殿内浮躁。 再无一人多嘴。 师相对着大夫人微笑颔首,有水梧坐阵内务便出不了乱子。 师轻青见那三贱客吃瘪的模样却是忍不住腹诽,今日有些不太对劲儿。 大夫人居然为自己说话? 真是破天荒地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大夫人微一沉吟,细一思量,便转头对着师轻青苦口婆心,“青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大娘不指望你堪比圣贤,自然也是不能坐那宵小之徒的,麻利儿的给七皇子赔个不是,求七皇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师轻青心中冷笑,事情本身如何,无人过问,仅凭一人之词便已判定孰过孰非,她竟不知,这师府的人个个有此绝技,破起案来犹比包中丞更为神速,不用盘问追查,瞬间便能还原案发现场。 师轻青在心中默数五下,方才迎上了大夫人的‘惋惜’目光,反问,“我何罪之有?” 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向来对她们说一不二的师轻青居然学会反问了,细细想来,从她方才进入殿中施礼中规中矩到众人发难她却不动声色,越瞧越觉得有了几许高深莫测。 她该不是被她老娘之死刺激的头脑灵活了吧? 于是,众人均怀揣着探究的目光看向师轻青,连师相亦然。 只见得一女子眼珠黝黑,定定直视前方,眸中如一潭死水,毫无神采。众人呼了一口气。 还好,还是那个傻傻的师轻青。 确认过后,六夫人撇嘴嗤笑,“别人家的大小姐都是温良恭俭让,上敬父母下爱胞妹,可我们家的呢?出手殴打年幼小妹,公然顶撞当家主母,在贵客面前毫无礼仪可言。”说道此处,冷哼一声,用手扶了扶步摇金钗,方才补充道:“去祠堂面壁一月的人只怕该是大小姐吧!” 大夫人听了痛心疾首,似是心痛难忍,“青儿……你……”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师轻青冷眼瞧着,这位大夫人心机之深沉只怕不容小觑。 果然不愧师府当家主母,收放自如。 自己都差点一恍惚,思量着莫非自己确实昏聩,作了这等天理难容之事? 就连师相见了也是冷眉直竖,认定了师轻青的过错,“青儿,还不快给七皇子赔罪!” 话一出众人神色一喜。 师轻青却是瞧了一眼正眸中含笑瞧着她的七皇子,见他左手执壶右手举杯的无谓模样,看来他甚为拿手云遮雾罩的把戏。 师轻青在默数了五下后方才起身,在众人沾沾自喜赢了一局之时,只见师轻青大手一挥,落落大方地立于人前,尽显大家之风,连那感染风寒的嘶哑嗓音也随着语气抑扬顿挫都甚为动听悦耳,“首先请七皇子恕罪,驾临敝府却只是瞧见了师府外睦内争的不和之象,让七皇子见笑了。七皇子身份贵重,凤子龙孙,应明镜高悬爱民如子,处中之轴还请七皇子能持平之论。” 待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师轻青脚步一偏,继而数落了乌鸦三宗罪,“六妹自持年幼无知,不敬长姐出言讽刺诋毁,是为不孝,乃其犯罪其一,六妹自持爹爹宠爱,妄想瞒天过海更改事实蓄意蒙骗,是为不实,乃其犯罪其二,六妹自持地位超然,对着家仆偶有殴打,重则拳脚相加,是为不仁,乃犯罪其三。如此不孝不实不仁之人,我师府又岂能容下如此卑劣之人?” 师轻青似乎从来说过这么长的话,还未说完便使劲喘着粗气,半晌,才缓了过来。 拱手在上,“敢问七爷,方才奴家所言是否属实?” 众人连忙望向七皇子,无限期望那双丹唇能吐出令人期许的一个不字。 却是不然,早已随着师轻青的数落而正襟危坐的七皇子瞧了师轻青半晌,心中已有了计较,当下舒展一笑,“师小姐字字珠玑,正是事实。” 师轻青闻言松了一口气,她之前将七皇子捧得如此高也没有十全把握七皇子会承认,她本是已做好了拿自己脸上的伤说事儿的! 没有想到他承认的如此干脆,倒是让是有些意外。 师轻青不禁抬起眼瞧去,却是见他毫不避讳的打量着自己,不由秀眉一皱,稍稍挪动了几步,错开了他的视线 你说她道歉了吗?道了道了,开始就道了,还颇有大家闺秀之风。 你说她要被罚跪祠堂?她字里行间已交代的万分清楚,且有七皇子佐证,何人敢翻案! 洋洋洒洒的三宗罪数落,如钢筋落地铮铮发声,砸得人振聋发聩,砸得满堂静至窒息。 相比师轻青话里的内容,众人更是惊叹,她居然有如此好的文采,叙述清晰,逻辑合理? 果然不愧是以才情名动帝京的雪桃之女么? 谁说师轻青傻愣傻愣?谁说她人畜可欺?谁说她整日迷迷瞪瞪不明就里? 呸她一脸狗血。 咳咳——不好意思,人家是反应慢,不是傻! 师容娇怔怔的仰头瞧着师轻青,这真是还是那个任她打任她骂的师轻青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爹~……” 话到此处,师相所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至于师轻青嘴里的事实究竟如何他并不关心,然而她的那句外睦内争却是戳中了自己心性。 我师凌山和雪桃的女儿又怎会平庸? 见师容娇居然还敢妄言,忙出声不耐烦的打断了,“够了,你长姐已将事情交代的如此清楚,还要狡辩?再者又有七皇子佐证,难不成还会故意诓你不成!越是越来不服管教,宴席结束之后家法处置!” 六夫人神色一急,忙要站起了身子,却在看到师相毋庸置疑的面容僵直了身子,发不出一言。 上次师相露出这种神情时还是那女人去世之时。 无人敢为师容娇多说一句好话。 见众人个个恹恹师轻青满意的点点头重回了坐席。 本就无心宴席的七皇子此时得了谱便是再也坐不住,准备起身回府,“今日叨扰了贵府甚久,深感不安,幸好能为师大小姐洗刷了冤屈,将那明镜不至于空挂,如今天色已晚,不便继续,就此告退,他日再来拜访!”师相也知府里此时不宜接待客人,也不推辞便送了出来,末了又命人准备好些厚礼送到了七皇子的马车上。 自是惜惜不舍你侬我侬一番不提。 末了,临走时,七皇子突兴起,不知道那女人此时表情可是得意?可欢喜? 临走之际回头瞟了一眼师轻青,见她正忙着跟侍女打包吃食,差点一个踉跄倒地。 ……….. 第八回 汝乃蛮夷 师轻青将一只肥而不油油而不腻的大鸡腿从青花敞口瓷盘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连忙塞进夕儿的怀里。 又准备将旁桌的那碗碧涧羹偷渡过来灌到嘴里,手刚一抬,一道锋芒扫射而来,灼热程度到师轻青感觉手被狠狠烫了一下。 师轻青抬头望去,顿觉尴尬,方才骂得人狗血淋头,现又来拿人家吃食,却偏偏还是当得人家的面儿。 确实怪不好意思的。 忙转了头对着夕儿佯怒,“都怪你嘴馋!” 夕儿一撇嘴,咽了咽唾沫,不敢反驳,只委屈的睁圆了双眼瞧着师轻青。 师轻青并不是生于富贵之家,从小什么人没见过,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完全不理会夕儿眼中的哀怨。 转头瞧着师容娇那‘万分不舍’的神情,便抿了抿嘴,“六妹,你要吃吗?” 师容娇见师轻青又是装疯卖傻的模样,顿时就要发作。 却奈何见师轻青居然伸出食指在里面搅了一圈,又亲切的询问,“还要吃吗?” 汝乃蛮夷!!! 师容娇气血上涌,胸膛起伏,娇喘着,却瞥见众人皆瞧着自己,暗暗将抬起的腿收了下去。 这一踢只怕又要多一条罪名。 真是要被这个女人气疯了。 她到底真傻还是假傻? 甭管真假,自己和她不同路倒是真的。 师轻青,他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边师容娇暗下豪言壮语。 师轻青仍就专注于吃食上。 对于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人来说,这特么此刻就是天堂啊! 大夫人摇头:“不成体统。”拂袖离去。 三夫人蹉跎绣巾帕,叹息一声黯然离去。没娘的孩子都是草! 四夫人、五夫人暗暗呸了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扭腰携手离去。 四妹师疏影和五妹师姝媚跟着在照模学样,鄙夷道:“狗改不了吃屎!” 六夫人视师轻青为眼中钉肉中刺,见着师轻青如此‘作践自己’,高兴得只想拍手叫好,可奈何自己定位是师府最受宠最美貌最得体的夫人,是不能允许自己做出如此有**份之事的。 便面容扭曲的拉着师容娇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两人路过师轻青身边时,不约而同的捂嘴冷哼了一声。 师轻青便猛打了几个喷嚏。 嘴里还未来得及咽下的肉沫便飞到六夫人的身上。 好吧,谁叫六夫人脂粉香太重了,无意间埋汰了你一回,抱歉抱歉。 六夫人顿时就炸了毛张牙舞爪的尖叫起来,“我这花了一千两纹银在瑞蚨祥定做的宫缎素雪绢裙!” 师轻青抠了抠耳朵,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噗嗤—— 师轻青循声望去,原是三妹师想容忍不住轻笑出声。 眼神清澈,笑容干脆,毫无扭捏作态。 师轻青不禁想起方才便是只有她未曾对自己冷言冷语,不由回以感激一笑。 “六夫人,奴才奉相爷之命带娇小姐前去祠堂!” 夏总管躬身立在几人跟前,六夫人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师轻青,忙厉声询问,“相爷呢?” 夏总管眼眸淡淡的扫了一眼师轻青,方才开口,“相爷去了大夫人处,还请娇小姐移驾。” 师容娇哪里肯依,“娘~这么晚了那里很黑,娇儿不想去,娘~~!” 夏总管却是毫无所动,“娇小姐,这可是千百年来老祖宗订下的规矩,万万不得违抗!” 连老祖宗都搬了出来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六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师轻青,连忙安慰着还在耍小性子的师容娇,“娇儿听话就当是在祖宗面前尽了孝道了!娘答应你,明日定来接你!” “娘,那你要说话算话!” “嗯,娘一定说话算话,娘陪你过去!” 原本想要说去祠堂的非得是十天半月不可的夏总管想到六小姐向来受宠,且方才相爷却是也未言明具体时间,终只是张了张口未开了口。 便上前领路前去。 临行前,师容娇猛的回头,眼神好似在雪地里冰封千年的针,直勾勾的朝师轻青射去。 师轻青却是无谓的耸耸肩便转头给夕儿重新夹一了道莲房鱼包,继续大快朵颐! “慢点儿吃,仔细噎着!” 一声轻快的声音入耳,师轻青闻声抬头,却只瞧见花烟罗衫一闪,略显单薄的背影渐渐离去,却未曾回头。 “小姐,你怎能作出如此失礼之事,太失礼了!”夕儿见众人都走了便放下手里的黄金鸡望着师轻青出神的模样,轻声提醒道。 师轻青却望着师想容的背影,喃喃自语,“锋芒太过易夭折!” 夕儿似懂非懂,几个意思? 师轻青突然眼皮一跳,似乎才意识到刚才说了什么,便拿着玉匕往夕儿头上敲去。 “吃饱了吗你?” 夕儿摸了摸滚圆的肚皮,憨憨一笑,“饱的很!” 师轻青见状也笑了,伸手摸了摸夕儿的肚皮,“既如此,我们再带些吃的回去吧!” 夕儿闻后两眼放光欣然应允,早已忘了刚才之事。 于是,夜半时分,两只吃不了打包走的小老鼠便跐溜跐溜的准备摸索回府。 “好像是这条路吧!” “不是不是,小姐,你走反了!” “你确定?” “自然,这条路我摸黑都能走完!” 不是师轻青与夕儿又是谁。 师轻青本着刚来不久应当要相信别人的良好品德,便跟在夕儿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 结果, 两人将偌大的师府绕了一圈方才到了师轻青所住的院子。 ……. 事实证明,人一定要相信自己! 两人累的鞋都没法儿脱便往床上一倒,深深叹息。 “小姐,对不起了,不过你今日好厉害!连相爷都对你刮目相看了呢!”夕儿说的是今日在落梅园之事,眼冒红心,双手支撑着下巴作崇拜状,“可是,小姐,夕儿怎么觉着你比以前能说了呢?” 师轻青听后猛呛得咳嗽一声,忙站了起来,站起来又突然意识到此举太过于突兀,便将双手附于双手,慢慢的走向了窗前。 对着月亮深深的叹了口气。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唉,其实我也不知为何,只是这两日脑子清明了许多,待过后我也不太记得发生了何事,大概是娘亲暗中保佑着我吧!” 说完拿眼斜睨夕儿,她果然深信不疑面露戚色。 “夕儿也觉得如此,果然还是好人有好报!” 话毕,夕儿又愤愤然的站了起来,“小姐,既然夫人暗中保佑你重拾聪慧那你一定要为夫人报仇!” 先前的师轻青连自保都有问题,夕儿哪里敢提报仇二字,只求师轻青安然渡过此生便是。 如今,好像有了一些不同,所以夕儿才敢说出这话,可即便如此师轻青心中明白要想替娘亲报仇,也仍是空纸谈罢了! 师轻青讶异的转身,回眸瞧着夕儿脸颊那不自然的两坨晕红,暗暗摇摇头,这小妮子定是不听自己嘱咐暗暗偷喝了酒了! 不然,她哪会如此跟她说话! 于是,师轻青回眸一笑以示安慰,“这是自然!” 夕儿似乎是想借着酒意将心底的疑问全问了出来,见得到师轻青的承诺连忙上前一步拉住师轻青的手臂,摇头晃脑。 “小姐,夫人骤然离世,随后众小姐百般刁难,可你为何都好像浑不在意……不,夕儿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为何你仍是可以笑出来….不….夕儿没有讽意,夕儿只是……” 师轻青了然一笑,轻轻的拍了拍夕儿的肩膀,打断了夕儿混乱的自述,“我知道你的意思,夕儿,我问你,人这一生有多久?” 夕儿偏头沉思了一会儿,便道:“夕儿先前陪夫人去过护国寺,那里的高僧说人若不为善下辈子会被投胎为牲口,抑或打入十八层阿鼻地狱!所以夕儿想,人这一生完了下辈子便会接着过的!” ——好吧,是她忘了,古人目前都是迷信的! “夕儿,那你可知,人在再次投胎之时要过那奈何桥,桥中有一孟婆,她已在那奈何桥呆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都忘了是多久了。她只会做汤,便以名字为名,唤孟婆汤,若有投生之人前来,她便将那孟婆汤灌于那人的嘴里,教他忘却了今生所有人和事,你刻骨铭心的爱情,你念念不忘的亲人,你尊敬的师长,你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事情……所有所有,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夕儿听到此处,不禁蹙眉,大喊:“夕儿不要忘记小姐!”末了,又打了个酒嗝补充了句,“和夫人!” 师轻青便又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声音轻柔平稳,让浮躁的夕儿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些昏昏入睡。 “所以,我们要珍惜现在的一切,过好每一个日子,无论开心难过与否,无论食不果腹还是风餐露宿,亦或者贫穷疾病富贵健康,我们理应活在当下啊!” 话落,便传来了夕儿平稳的呼吸声,竟已入梦。 师轻青不禁失笑,自己好不容易煽情感慨一回,居然把人说的睡着了,看来自己当初不去当老师果然是对的! 于是,替夕儿脱了鞋子和外衫后,累的不行师轻青便沾枕而睡了。 ———————————————— 由于白天旭阳的驾临开怀,晚上天地间便起了浓浓的雾,如烟如尘,落在永乐巷七皇子府的琉璃瓦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白。 原本该是夜深人静人人酣睡的七皇子府,此时,却有一辆双辕轺马车立在后门,随着马儿的一声嘶鸣,便往南北方向疾驰而去。 随即,一隐于黑夜的黑衣男子紧随其后。 就在黑衣男子起身之后不久,七皇子府正门居然也有一辆与先前一模一样的马车却是往先前那辆马车相反的方向而去。 待到天至微明,原先那名紧随第一辆马车而去的黑衣男子,轻点脚尖翻身一跃便入了师相府。 了无声息地便进了落梅园。 彼时,落梅园内一玄纹云袖的中年男子正拢袖盘地而坐,双眼半阖,不言不语却自有一股子贵气。 不是师相又是谁? 那黑衣男子见了,心内大惊。 师相居然还未就寝。 于是忙走几步,待距离师相一尺之距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沉声道:“青玉回来复命!” 听到响动,师相连眼皮都未动一下,淡淡的道:“如何?” “奴才跟随着七皇子的马车一路向南,可是他却驶入了那暖香阁!” 师相听闻此言,眼睛猛一睁开,内里锋芒扫来,青玉连忙低下了头。 “可是当真?” “青玉不敢扯谎!” 青玉黝黑坚毅的脸庞在黑夜中熠熠生辉,师相瞧了半晌,似有若无的叹息一声,“退下去吧!” 随着师相的一声落下,青玉便又无声无息的隐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门帘微动,隐于后方的大夫人见黑衣人离去,便慢慢走了出来。 轻声询问着,“爷,莫非那七皇子确实并非是皇上派来查探雪桃生死的?” 师相眸光一闪,直直地瞧向大夫人,让大夫人无所遁形,心内一慌面上却还是故作镇静。 “六夫人来我处指责雪桃与他人有染,且又是证据确凿,为了相爷的名声我……”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师相浓浓的一声叹息,“雪桃的为人我心中还是有数的……罢了罢了,怪我当日不在府里。” 大夫人秀眉轻蹙,依着师相话里的意思,竟是要保住那人? 这十几年的不闻不问,想不到相爷心里居然对她还有情。 大夫人面上不动声色却是不觉间将手中修长蔻丹折为了两段。 她再也不想跟他讨论其他的女人,尤其还是一个死去的女人。 便上前一步依偎在了相爷的怀里,“那依爷看,七皇子不请自来究竟所为何事?他是否相信了雪桃仍在世上?” 师相伸手放落在大夫人的肩膀上,轻轻揉捏着,道:“像,却又不像!” 大夫人却还哪里管什么像不像,四不像! 只知春宵苦短! 伸手解了师相的衣袍将手伸了进去,轻轻抚摸着。 师相了然一笑,一把抱起大夫人往内室走去,芙蓉帐落,一室春光! 第九回 附庸风雅 霹啪—— 是炭火花相撞的声音,在天寒地冻的日子,若能有这样的声音相伴,外面的北风怒号,萧萧寒风,有何畏惧? 师轻青使劲扯了扯被子将全身裹了个严实,翻个身子继续酣睡。 霹啪—— 又是一声,师轻青察觉到确实如在耳边并不是梦境方才幽幽醒转了来。略带疑惑侧眸望去,只见得一青铜椭圆的小火盆里盛满了银炭,燃烧正旺,又随着啪、啪几声,火星儿从火苗顶端迸发出来,可惜离了火源飘了一会儿光芒便黯淡了下去。 然而整个屋子都随之温暖了起来。 让人从头至脚尖都舒畅无比。 师轻青正疑惑间,身着褐色襟外棉袄青儿挑帘进了来,边用手拍着身上沾染的水渍边对着师轻青温和一笑。 “夕儿估摸着小姐这时候该醒了,特特进了来,想不到还真是!” 师轻青披着被褥坐了起来,瞧着夕儿的动作随意一问,“外面下雨了?” 夕儿将手里的荷花叶卷形的托盘放在了红木桌上,见师轻青询问,语气轻快,“是下的冰粒儿,可冷了,厨房烧水的大爷将水泼在地上瞬间就结冰了,说是估摸着呆会儿可能会落雪呢?” 师轻青闻言神色一喜,“可是当真?”她已经很久没有见着雪了。 “那是自然了,夕儿还会蒙骗你不成!” 话一完,师轻青便想起了昨晚被她坑着多走了多少路的事来,刚想出言损她几句,谁知道夕儿竟仿佛知道师轻青会说什么似的,嘴里大叫,“咦,给小姐的洗漱用具忘拿了,我得再去一趟!”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出去。 师轻青轻笑出声,这小妮子真是越发胆大了。 不过也还当她是真正的师府大小姐呢,哪里来的甚子洗嗽用具,扯谎也不会。 师轻青抬头瞧了一眼窗外,大白天却阴沉沉的,满是浊云,仿佛那九重天顷刻间便会与地面相连似的,冰粒儿落于琉璃瓦上叮叮咚咚,好不悦耳,师轻青眉间略舒展了些,看来晚些时候确实该迎来一场大风雪。 门外传来夕儿跺脚哈气的声音,嘴里不停的咕哝着,“这鬼天气说变就变,昨儿还是艳阳高照呢!” 师轻青听了不禁摇头,朗声道:“快进来儿吧!” “嗳~来了!” 夕儿躲在帘后吐舌看着师轻青,“小姐,你都听见了啊!” 师轻青努努嘴,你说呢? 徒然瞥见夕儿手里居然真捧着一列子洗嗽用具,不禁讶异出声,“这些是哪来儿的?” 夕儿了然一笑,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的问的表情,“这是老爷刚才吩咐下来的,日后,咱们就不用担心吃穿了!” “那这炭火也是爹爹派人送来的?” 夕儿得意的一笑,“是啊,小姐,送了好几大袋子,夕儿瞧着着一整个冬天都用不完!” 师轻青以为是夕儿讨来的,不想却是师相送来的?听闻后不禁眉头轻蹙,这师相卖的什么关子。 昨日儿他明明对自己好的有些不自然,本以为他是故意表现给七皇子看的,可如今七皇子都走了,他怎的还派人送了这么些东西来?连吃食方面都想到了。 若说他突然良心发现师轻青绝对不信,这十几年来都没发现,这会儿子发现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爹爹不用上朝么?”师轻青略感好奇,难道这北夏的官员不用日日上朝的么? 夕儿将盛满水的釉下彩陶瓷杯拿过来给师轻青簌口,又将舆盆接在下方供师轻青换水。 见师轻青问话,忙答了,“方才我去前院的时候,听莲妈子说宫里来了人让侯爷今日不用进宫了,说是皇上因天气骤变,偶感风寒今日没上早朝呢!” 师轻青接过瓷盏,又问了句,“病得这样重?” 夕儿又哪里知晓这些,只估摸儿该是挺重的,不然怎么连朝都上不了,便随口应了句。 伺候师轻青洗了脸后方才将开始端的托盘上的海水纹菜罩掀开。 顿时食香四溢,勾得人的垂涎三尺。 “嗯~好香,这是什么?” 望眼欲穿的师轻青忙询问道,哪里还记得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劳什子皇帝生病与否。 “这是厨房特地为小姐准备的花茹乌鸡粥,说是小姐昨日里落水得好好补补!” 师轻青不动声色,勺了一声轻轻吹了吹往嘴里送去,听着夕儿在旁抱怨。 “怪会见风使舵的!” 师轻青却不接话,人性使然罢了。 想起昨夜夕儿醉酒今日一大早又忙里忙外的,忙拉了她坐下,“头疼不疼?” “不疼不疼,”双眼晶莹闪烁,末了,又感慨了句,“小姐,你对夕儿真好!” 师轻青佯怒道:“真会领情儿,快吃吧!” “嗳~”夕儿却毫不介意,朗声应道,她家小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小姐,昨夜夕儿没说什么胡话吧?”师轻青抬头瞥了一眼紧张的夕儿,淡淡回道:“一回来就睡得跟个猪似的,能说什么胡话!” 夕儿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忙又给师轻青盛了一碗,“小姐快吃!” …… 屋外寒风刺骨,屋内温暖如春,一瓦一墙为你遮挡,一桌一塌供你休憩,一火一食供你饱腹取暖,亦仆亦友畅聊解闷。 惟愿此生足矣。 “小姐小姐,你看,窗外下雪了,下雪了!”夕儿望见窗外飘洒的雪花激动的拍手大叫。 师轻青听闻也是神色一喜,“快,出去看看!” 两人携手踏出了屋子,被眼前的景象美得无言以表,一片片小雪花,如烟一般轻,像玉一样纯,跟银一样白,正飘飘洒洒,纷纷扬扬从天而降,随风而舞。 “好美!”师轻青忍不住叹息。 “小姐,待会儿我们就可以堆雪人了,小时候我最喜欢和我娘亲……” 夕儿兴高采烈地想要将小时候的趣事分享给师轻青听,却突然想到自己娘亲和夫人都已离世,不由悲从中来,望着师轻青再无法开怀。 师轻青暗暗叹气,这小妮子的心事忒重了。 “夕儿,你可识字?” 夕儿将要落下的泪逼回眼眶,不解师轻青其意,“小时候夫人教小姐时,也曾教导过夕儿一字半句。” 夕儿说完偷偷拿眼睨着师轻青,心中暗暗得意,我学得比你还快呢! 师轻青佯装不知夕儿的小动作,便顺着话接了下去,“我今日也学学先人室虚窗白炉火暖,闭户幸有图书乐,不如你去讨些书来,你教我识字如何?” 师轻青对古文却是只能两两相望,它不识我,我不识她啊! “小姐,今日怎的有如此好的兴致?” “自然也是想附庸风雅而已!” 夕儿重又恢复笑颜,以前打死不愿学习的小姐居然破天荒的让自己去拿书,果然是夫人在天有灵,保佑着小姐呢! “夫人先前留了几本小记,我这就去找找!” 师轻青微微颔首,示意夕儿快去快回。 第十回 以字识人 不一会儿,夕儿就捧着几本硬黄纸的册子而来,册上倒是未留名,翻开以后却是一行行隽秀清逸的小字。 以字识人,这字隽秀中带着不羁的狂草,狂草中不乏工整,工整清逸里颇有大家之风。 师轻青虽然不识这册子里的内容,但一打开便被这字里行间所展现的才气所折服了。 “夕儿,来,你看看这个是什么字?” 师轻青谦虚的询问,能蒙的也只有几字而已,实在羞愧。 一旁的夕儿听了之后却是后退几步,连连摆手,“小姐,不是奴婢不愿告知,实在是夕儿突然想起来,夫人曾经嘱咐过我,这册子里的内容只能由你来看的!” 师轻青微感诧异,随意翻开了几本,估摸儿着里面大概是一些游记罢了,何以如此重要? 罢了! 或许先人自有她的道理,该遵守先人的遗愿,不应去探究! 师轻青微一思量,望着眼前薄薄的积雪出神,这可怎生是好? “小姐,不如你将不认识的字写出来,如何?” 师轻青徒然回神被亮白的雪晃得眼睛一刺,夕儿这个主意甚好,不仅练了字又识得了。 只是…… “我并未瞧得院里有文房四宝啊!” 夕儿听闻后明媚一笑,“夫人在世时前院送来的墨水便很少,如今夫人去世后更是没有了,但是夫人先前总是在这地上写字教导小姐还有夕儿,我们自当可以效仿!” 师轻青揉了揉被刺痛的眼睛,很好的瞧见了夕儿笑容下掩藏得很好的凄怆和悲恸。 心里一酸,原来她们之前的日子过得这样苦,犹比现在更甚。 师轻青努力扯开嘴角,朗声道:“夕儿,想不到你如此聪慧,不负我娘亲苦心教导啊!” 噗嗤—— 夕儿轻笑出声,说得好像和你有很大关系似的。 师轻青佯怒的瞪了夕儿一眼,便蹲了下来,用手指照着册子上的字一笔一划的在雪地上写了出来。 夕儿忙将头凑过来,仔细瞧着。 “此乃穷字,不过小姐,你的笔画好像不太……对……” 话还未说完,徒然瞧见师轻青冷眼直竖,似要吃人的模样夕儿忙闭了口,说道下一个字。 “这是桑字。” “穷桑八记!” 穷桑八记? “穷桑可是地名?”夕儿一副你居然不知道穷桑的模样,瞧得师轻青暗叹失策。 “这个名字很熟悉,是哪里呢?”师轻青佯装喃喃自语,夕儿见了只当师轻青脑子又不灵泛了,信以为真,忙解释道:“穷桑者,西海之滨,位于大地尽头,现属于东吴国境。” 师轻青淡淡点头,原是自家娘亲周游列国的小记,于是便又挑了几个字询问。 夕儿全部都一一详细作答,师轻青赞叹了几句,夕儿自是一番娇羞不提。 ………………………. 一身穿金百蝶穿花云锦袄的淡妆少女正穿过长廊聘婷而来,观之亲切,表情温暖中却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身后一淡葛色短袄梳双云髻的丫鬟手举红伞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千里白色中徒留一抹红,却有了一丝扣人心弦。 “三小姐,小心着脚下,落雪路滑!” 师想容闻言淡淡点头,正想往落梅园处去给爹爹请安,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开怀的笑声。 府里居然有人还会如此大笑? 她以为个个都是尽作女儿态呢! 听闻此声仿佛自己也感染了半分乐意,遂微微一笑转头招来了一旁的小丫鬟,“此处是何人居住?” 小丫鬟望了望很久未曾修葺过的院落,想来也只有那人了罢! “回容小姐的话,该是大小姐处的!” 师想容闻言瞧去,原来这就是她住的院子,自家娘亲自小嘱咐不得与她来往的,便只好收了心思,罢了。 “去落梅园吧!” 小丫鬟忙应了声,扶起师想容的皓腕继续向前去。 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这下,师想容便是想忽视也忽视不了了。 小丫鬟抬眼瞧着师想容踌躇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询问,“容小姐可要前往拜访?” 师想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昨夜她对自己展颜一笑的画面来。 算不上美,却格外真挚。 客气中带着友好,不显失礼。 有着这样笑容的声音的人,又岂是不可结交之人? 于是,便下定了决心,“该去看看!” 话落,一主一仆便小心翼翼地踩着积雪嘎吱嘎吱地来到了院门外。 门未合紧,小丫鬟扶师想容站定后便要上前叩门。 师想容忙拉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后亲自走上了前去。 见到的却是师轻青与夕儿两人在雪中学字的场景。 远远瞧去仍可看到冻得通红的手指,两人却毫不在意笑的明朗。 师想容忙退回了原处。 小丫鬟见了万分不解,“小姐不进去了么?” 师想容眼神讳莫如深,未曾答话,径直往了落梅园处的方向走去。 小丫鬟虽不知师想容为何止步于门前,但为人仆者哪能多问,疾走几步跟了上去。 师想容听到身后的响动,叹了口气。 轻轻嘱咐了下去,“待会儿你将我房里那爹爹前年赏下来的徽墨,还有那洮砚这些文房四宝通通送到大小姐屋里去!” 小丫鬟张大了嘴巴,那可是容小姐平时最宝贵的东西啊! “可听见了?”师想容见她不答话,以为她是不愿意,语气便带了丝怒意。小丫鬟忙道了声是。 师想容转念一想自己前往落梅园指不定什么时候回,便拿过小丫鬟手里的伞改了口。 “你现在就去,我自个儿去爹爹处便是了!” 小丫鬟自小服侍着师想容,明白师想容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道了句“那小姐仔细着路滑”便往自家院里脚步匆匆的走去。 师想容见小丫鬟越走越远,方才舒了口气,抬脚去了落梅园。 这边厢师轻青因雪越下越深,玩闹了一会儿后实在冻得不行,便拉着夕儿去了里屋,刚一坐定便听得有人叩门。 夕儿忙起身拍了拍棉袄因落座起的褶皱。 “不知道这大雪天的又是谁来找麻烦了!”师轻青好笑的瞧着夕儿咕咕哝哝,“咱们不做亏心事何惧鬼敲门,快去吧!” 说完便拿起册子继续查看。 夕儿哀怨的瞧了师轻青一眼,转而走到火盆边忙搓了几下手哈着气,方才一咬牙一跺脚挑帘出了去。 第十一回 雪的由来 师轻青翻了好几页册子,也没见夕儿进来,不由有些纳闷,怎的要如此久? 突然心里一沉,该不会出事了吧? 师轻青忙扔下册子打算出去寻她,却在起身之际见着了捧着一大堆东西进来的夕儿。 师轻青颇感讶异,“怎的你每次出去都能变出如此多东西来?” 夕儿好笑的瞟了师轻青,“小姐真会说笑,夕儿要是会变法,就把小姐变得顶好儿的!” “那照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不好是吧?” 师轻青佯怒道。 夕儿见了信以为真,忙解释道,“哪能呢小姐,我只是……” “行了,这些又都是哪里来的?”师轻青帮忙接过来,还挺沉。 “方才容小姐的婢女橙儿拿了这些东西过来,说是容小姐吩咐的。” 三妹师想容? 师轻青掀开包袱一看里面赫然是上好的文房四宝,无缘无故怎送了这些来? 不过师轻青对师想容的印象并不坏,想来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你怎的也不请人家进来坐坐?” 师轻青不由语气有些怨怪,接了人家这等好东西,人家却连面都没得见,可是失礼了。 夕儿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她家小姐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小姐,你请人家进来坐那可是要给赏银的,橙儿也是个通透的人儿,瞧着咱们这院子能拿得出赏银嘛?哪里会进来坐为难于小姐?” 赏银?好吧,师轻青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古代的钱长什么样子。 “噢……你说的有理!” 夕儿翻出了对着师轻青的第一次白眼。 …… “咚咚咚——” 又是一阵叩门声,师轻青与夕儿两两相望,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浓浓的叹息。 “不知这会子又是谁!” “夕儿这就瞧瞧去!”师轻青只好微微颔首,“快去快回吧!” 过了半晌,夕儿急匆匆回了来,身后还跟着前院的莲妈子。 师轻青心内一凛,莫非又有何事了? “老奴见过大小姐!” 师轻青这才正视见着了这位负责掌管着落梅园处所有侍女的莲妈子,听夕儿说莲妈子曾是师相的奶妈,地位之崇高连大夫人都得给几分脸面。 “莲妈快快请起,青儿哪里当得起!” 师轻青见莲妈子居然给自己欠身行了个规规矩矩的主仆礼,唬了一跳,忙起身去扶。 夕儿也是忙劝着将莲妈子扶了起来。 莲妈子却是高兴的叹了一声,就着夕儿的手站了起来,“大小姐昨日给夫人争了口气,老妈子是瞧在眼里的,是真真的替夫人高兴,要是夫人还在世…...” 说着便眼眶泛红要落下泪来,师轻青忙亲自给莲妈倒了杯热茶,“莲妈说的哪里话,若是娘亲还在世也定不会忍心看着莲妈为她伤心劳神儿的!” 莲妈听了连忙就着袖子两眼一抹,笑道:“是是是,夫人可是老奴这辈子见过最善良的人儿了,可惜红颜薄命,我亦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儿,唉~!” 说完,又是一番家长里短云云。 师轻青重又添了热茶,方才启唇询问,“莲妈这次来可是有何要事?” 谁知师轻青话刚一落,莲妈子大腿一拍,懊恼道:“真是年老了不记事儿,老爷让老奴来请大小姐去落梅园赴宴呢,说是初雪一家人当好好聚聚!” 师轻青闻言眼眸一闪,名头倒是不错,只怕宴无好宴罢了! 莲妈瞧着师轻青未作答,知她心中诸多顾虑,忙又补充了道,“大小姐放心的去吧,老奴瞧着老爷的神情儿是真真的希望小姐过去的,老奴想着定是昨日大小姐表现甚好,老爷意识到对大小姐这些年来儿的诸多亏欠,想要弥补呢?” 若她还是之前的师轻青,只怕就要信了。 “那莲妈你先稍等片刻,待我换件衣裳就随你过去!” “嗳~那老奴到外屋候着,不着急!” 师轻青一笑,颔首同意。 又转头吩咐了夕儿一同去,陪着莲妈唠嗑儿。 直瞧着莲妈身影消失在了帘子后头方才冷了脸。 在娘亲死后方才想起要弥补自己冷落了十几年的女儿?却故意派与娘亲有旧情的人前来相邀? 呵,如此看来她这个爹倒是想急于修缮两人的关系啊! “小姐,你不是说要换衣裳么?”夕儿见师轻青还是身着原来的那套衣裳,只是手里了件貂皮袄子,不由讶异询问。 “啊?” 师轻青随即讪讪一笑,“突然想起自己也没甚衣裳,再者不过是家宴,不用太过于隆重了!” 莲妈想起每次前来落梅园给老爷请安的小姐哪个不是锦衣华服,连最不喜打扮的三小姐那也穿着今冬最流行的款式,连带着她们的丫鬟装扮都比大小姐华贵。 莲妈瞧着师轻青的长发只用一根淡蓝色绸带暗暗叹了口气,只道安慰自己会好的! 老爷这不是让自己来小姐去前院赴宴嘛~可是先前从未有过的! “莲妈,又要烦请你带路了!” 莲妈回过神,对着笑魇如花的师轻青歉意一笑,“大小姐客气了,这是老奴该做的,大小姐请!” 过了午后,这雪不仅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连着天色也越来越暗,冬日时日本就夏季短上一些,这会子瞧去,真真像是将要入夜了。 莲妈在前头提着绘着吉祥如意的照明花灯,夕儿则在一旁撑着伞,师轻青一脚踩在雪上,嘎吱嘎吱作响,让师轻青恍如隔世。 “夕儿,你可知道在很多年以前,老天爷看到人们每到冬天都没有东西吃,于是决定,在最冷的时候下面粉给大家充饥。于是,成片成片的面粉落下来,大家都不用在挨饿了,渐渐地也有了存粮。再然后老天爷为了试探老百姓是否珍惜粮食,化为落魄的乞丐前来讨饭,可是,令人没想到的是,老百姓们在有了存粮之后便开始不再珍惜,浪费,糟蹋,宁可把面粉烙成饼当屁股垫子过也不施舍给如老天爷化身的落魄乞丐。于是,老天爷一生气,便将面粉变成了更加寒冷的冰雪,来惩罚天下这些不懂珍惜的人们!” 师轻青一口气说完方才惊觉旁边的夕儿已呆若木鸡,连前头莲妈也是竖长了耳朵听着自己说道,暗叫糟糕! 忙又补充了句,干笑一声,“方才查看娘亲留下来的传记瞧见的,想不到这雪还有个这样的来头!” 前头的莲妈听了也是直觉惊奇:“是啊,老奴活了半辈子了,也想不着这雪原还有这样的故事,夫人果然才学过人!” 呼—— 师轻青轻松的呼了一口气。 夕儿却是在一旁饶腮抓耳,“夕儿倒觉着真是个美丽的惩罚,不过小姐说故事的语气总感觉很熟悉,似乎梦里也曾有过!” 师轻青忙装傻充愣,“啊?梦里?” 师轻青眨巴眨巴眼睛回过神来,“你这妮子原是在梦里当自己做了小姐哈!” 哪有小姐给仆人讲故事,况且那仆人还比主人年长几岁,这话一出,夕儿满脸涨了个通红,“小姐怪会取笑人!” 师轻青趁夕儿低头娇羞之际,忙躬身抓起一团雪把夕儿头上砸去。 夕儿未反应过来被打了个实打实,一边吃痛一边连忙发起反击。 两人又玩笑了阵。 莲妈在一旁瞧着,也甚是开怀,可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小姐,落梅园到了!” 此话一出,师轻青与夕儿两人脸色一变,那笑便僵在脸上,如同冰封。 第十二回 初雪盛宴 师轻青抬脚刚踏入落梅园,便见着打扮的花枝招展,趾高气扬地拿着超大号的鼻孔瞧着师轻青的乌鸦师容娇。 师轻青见了,便笑得越发和蔼,那笑却没有笑意,甚至连伤心、不满、愤怒之类的任何应有的情绪都没有。 师轻青心想,倒是比她预估还要晚了一些,她以为她一大早便会被放出来,随即来找她耀武扬威。 师容娇见师轻青不怒反笑,微愣了一愣,随即便转头抓住了师相的手臂止不住的摇晃,声音娇而嗲,“爹爹,你怎的让这人也来了!” 师轻青走的很慢,一步一步仿佛要把这步数记入心里方才罢! 眼神却直直地瞧入殿内,那眼神凝定如渊,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俯视着汲汲营营的众生。 那眸不转动间,便让人有了呆愣的错觉,让人探知不到轻青此时究竟作何他想! “混账!”师相沉声道,“她是你的长姐,怎可如此这人那人,我看你是祠堂还没呆够!” 师容娇最怕进祠堂,这话一出,再不敢多言,悻悻地坐了下来。 又对着师轻青狠狠的瞪了几眼。 一旁的六夫人这次倒是乖觉了很多,瞧着师相的表情,暗中捏了捏师容娇的手心,示意先别轻举妄动。 而另一边的四、五夫人哪里见过师相如此大发脾气居然是为了师轻青,连平日里最受宠的师容娇都吃了瘪,哪里还敢再造次,忙用眼神示意了自家女儿,不可胡来。 于是,一桌子人心思各异。 师轻青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由着夕儿扶着进了殿中,还是如昨日一般,莲妈将师轻青带到此处后便退了下去。 还未行礼,大夫人便亲切招呼着师轻青过去,“这孩子,还这么客气做甚,都是自家人,来,坐大娘这儿!” 于是师轻青只是无辜的看了一眼大夫人,无辜的确实没有行礼,无辜的坐到与大夫人最远的地方。 “啊?大娘,你刚刚说什么?” …… “没…没什么!”大夫人嘴角一抽,讪讪一笑,努力维持端庄贤淑的模样。 师相见了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师轻青,师轻青依旧无辜的回了过去。 师相便不动声色的挪开了视线,淡淡的道了一句,“开席吧!” 立在一旁夏总管得了吩咐,忙躬身下去准备了。 一时之间,殿内之人个个只看眼前一寸三的食案,静至窒闷! 师轻青四处张望了一会,瞥见三小姐师想容正坐在自己右上手,忙对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你送的东西我很喜欢,谢谢。 这一转,原本黑亮无神的双眸光彩四溢,那一笑,虽不落雁也不沉鱼,但却将那五官很好的组合在了一起,让人无法忽视。 甚至觉得,原就该如此的! 师想容被师轻青这一眨微怔了怔,随即了然,会意一笑,不必。 不过是家宴,并未如当日七皇子来时般盛大、庄重,因此是设在了落梅园的偏殿,各个席位间也是相距较近。师轻青与师想容之间的‘小动作’又如何瞒得过一直瞪着师轻青的师容娇呢。 师容娇没想到的是,两人居然不知何时走到了一起,这师轻青占着大小姐的位子却整日给师府丢人,等于占着茅坑不拉屎,师想容平日仗着多看了几本书就自命清高,其他人都对自己阿谀奉承,她却完全无视自己。 这两人居然走到了一起? 居然还学会结盟了? 很好。 师容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快,甩开了拉住自己手的娘亲,对着师相展颜欢笑。 “爹爹,今日既然是家宴,再者又是青姐姐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为的又是初雪的名头,雪乃天上圣洁之物,物无不喜雪者,那自然得有些彩头,讨个吉祥!” 师相闻言也是带了几丝期许,小女儿向来最古灵精怪,最会讨自己欢心,“不知娇儿今日又有何好点子?” 大夫人见师相脸色缓和了几分,也忙着打趣了几句,“娇儿向来鬼点子多,还不快快说来,调着我们胃口!” 六夫人见师相和大夫人对师容娇的宠爱依旧,便放下心来。 满脸宠溺,“我们家娇儿最是孝顺,听说相爷今日没上朝,方才在来的路上儿便心心念念的想着法子要逗相爷开怀解闷呢,不过娇儿倒是卖的一手好关子,连我也不知半分呢!” 说完,佯怒着别过了身子,师容娇一见忙着赔着笑脸过去,娇声喊着,“娘亲~~” 惹得师相朗声大笑,大夫人亦掩嘴失笑,“你啊你,怎的连相爷的醋也吃!” 师容娇听了努努嘴,又道:“就是啊,娘~” 师相见了又是一阵开怀,“娇儿惯会耍宝卖乖,这下把你娘亲惹急了吧!” 不过随即又对着六夫人微笑劝解,“娇儿孝顺是好事,是你我的福分哪!” 师相发话,六夫人便也不好继续,点了点师容娇的鼻子作罢。 这话一出,旁边坐着的四小姐、五小姐面上顿觉讪讪,连一向淡然的三小姐都禁不住干咳了一声。 师容娇正在六夫人怀里撒娇听了自家爹爹的话不禁暗自得意,抬眼瞧向师轻青正准备示威,却见她居然拿着一杯茶嗅来嗅去,粗俗至极。 不禁冷哼一声,转身之际面朝师相,却已是十岁孩童该有的天真散漫的笑颜。 “爹爹,不如今日咱们以雪为字,以字为诗,以最末为首,轮流着来如何?” 师相当年亦是文科状元,其风采一时无两,纵使现后辈才人尽出,见了师相仍是得恭恭敬敬的尊一声前辈,不为地位,单为其才。 三小姐师想容自小以才女自居,且又是有这样的一个爹爹在前,对其崇拜不已。虽此事是师容娇所提,但亦是摩拳擦掌,不觉技痒,跃跃欲试。 “好是好,可是爹爹若出马何人能及,岂不毫无悬念!” 师想容提出自己的见解,得到一众人认可。 师姝媚忙接了道,“就是,虽说女儿确实是望尘莫及,可是输的太惨岂不伤了自己信心?” 顿时大家一言我一语纷纷表示此提议虽好但却只有被师相压榨的份儿,大家都不太乐意。 师相听了不见摇头失笑,对着侧首的大夫人玩笑道:“你瞧瞧,瞧瞧,这一个个胜负心如此大,连我这个爹爹瞬间就被竖立成了敌人了。” 大夫人一笑,“老爷在后辈心中自是不可超越之典范!” 师相忙摆摆手,“行了,你们把我捧得如此高,不就是担心自己会输吗?那这样吧,娇儿本意也只是想求个彩头讨个吉祥,个儿意思韵味而已,不如这诗只求对得工整应景即可,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是大呼,“爹爹(老爷)英明!” 当然,这里面的众人并不包括师轻青。 师轻青此刻只是在品茶,很纯粹的品茶,瞧着眼前的君山银针暗暗叹道,闻之香醇入口回甘,好茶! 师轻青将茶杯稍稍倾斜,茶水中便能映出后头的夕儿一副黯然的神情。 师轻青也不由暗叹口气。 这落梅园的人如此热闹,可曾还记得她那前几日惨死的娘亲? “青儿……青儿?想甚出神了,该你了!” 师轻青回神便瞧见师相一脸笑意的瞧着自己,脸上居然也有一丝期待。 而一旁的师容娇则是满脸窃喜,以为师轻青定是不知,方才耽误了这样久。 果然…… “你们方才说了什么?”师轻青一脸问号满是疑惑望着众人,她确实不知。 这话一出,众人全都捂嘴轻笑,果然还是傻! 就连师相脸色也是已有豫色。 第十三回 说声拜拜 师想容瞧见师轻青的模样一派坦然,想是方才确实是出了神未曾留意,并不是有意扫兴,遂又重头说道了一遍。 师容娇作为出题者本应当先,但本着长者为尊,便提议由师相先来,师相听了暗暗点头,对师容娇此举甚为满意,随即信手拈来,道了句,“雪里已知春信至!” 大夫人将手中暖炉转个圈儿便道,“至今朝雪弄青梅!” 三夫人的女儿三小姐师想容虽是在帝京小有名气的才女,但三夫人本身却并不精通诗词,过了半晌,瞧见门外院内白雪催红梅开,方才开口,:“梅须逊雪三分白!” 虽慢,但是师相听了却淡淡点头,想是不错。 后便是四夫人了,她亦随着三夫人的视线瞧去,正好看见玉阶起了一层薄冰,便道:“白雪石镜清我心!”石镜,谓冰也! 师相亦微微颔首,不错! 五夫人则是随意对了一句,“心晓晚来天欲雪!”对诗如其人,都很‘随意’。 六夫人的母族乃是书香世家,又暗暗思量着后头便是师轻青,自是有心难为,便苦心冥想地摇头晃脑道了句,“雪白三春归青冢!” “青姐儿,接下来便就该是你了!”师想容说完又补充了句,多给了师轻青一丝思考的时间。 师轻青听完对师想容回以一笑,多谢多谢!随见眉头轻蹙,暗暗思索,冢字可不太好对…… 夕儿也是在后头干着急,大小姐连个穷字都不会写,哪里会对诗,方才师相明显已有不快之色,如今要是再对不上,扫了众人的兴致不说,还在师相面前与其他小姐相较落了下乘,以后可怎生是好? 一旁的师容娇转头与六夫人会意一笑,看她以后还如何出风头。 过了半晌,大夫人瞧着师相已面露不耐,便打着圆场,“青儿年纪还小,又刚失了娘亲,无意对诗也是人之常情,不如便跳过儿吧,大家以为如何?” 年纪还小?五女之中她身为长姐,失了娘亲无意对诗却是不顾父亲与家族主母,人之常情?却是暗暗指责罔顾人伦。 这忙帮的真是好,不过倒是提醒了师轻青…… 此话一出,师相的脸色也更是阴沉,但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便打算顺着大夫人的话给师轻青个台阶下,谁知薄唇一张开,便听得她道。 “冢忆残血故旧人!”你可还记得我娘亲这个故去的旧人吗?你可曾为她风光下葬?你可曾悼念过她?你可曾质疑过她的死因?你可曾为她去查明真相还她一个清白? 何曾?你在与你的夫人们吟诗作乐,你膝下女儿成双,个个貌美有才,尽享天伦之乐。 早已忘却,却怜她红颜薄命,尸骨未寒。 师相听了此诗,一个不稳,那手中杯便轰然落地,碎成粉末,却是不察。 只怔怔的瞧着师轻青,想要从她眼里瞧出怨怪来,可是他依旧失望了,她的眸光依旧黑亮,也是定定的瞧着自己,可却看不出喜怒,往日只觉得此眸黯淡无光如同她人,可不知今日,竟被这眸子瞧的发寒,直逼心底。 随着大夫人的一声尖叫,“相爷你的手……快去宫里请张太医前来!” 于是,他瞧见了她眸子里慌乱的自己和回神的众人,忙转过头,叫住了准备驾车前去宫里的夏总管。 “皇上病重,宫里的太医自是全侯在皇上跟前,哪儿得空前来,去将我房里前头儿皇上赏的熏陆香凝脂拿来敷上便是!” 不过一瞬,师相已恢复如常。 熏陆香凝脂对于疗伤有奇效,再者师相之言有理,当下之际如何好去皇宫请御医,便都作罢。皆是手忙脚乱帮忙清洗又包扎敷药云云。 那对诗便不了了之。 在众人全都忙着处理师相的手伤之际,却偏偏还有人不死心,一心想要借此发难。 “你对的何诗?今日乃是大吉之日,你又是故又是旧人的,冲撞了神灵害得爹爹受伤,你可知错?” 师容娇将眼睛瞪成犹比夜明珠更甚更圆,一句话说的震耳欲聋,导致面红耳赤。 却是妄想一声夺人。 可师轻青何许人也,这边厢头也没抬,又给了自己添了一杯茶,毫不理会。其实真不是师轻青要装深沉,奈何已饿过了几次头了—— 只能用茶充饥。 待一口热茶入肚,师轻青轻叹出声,真是舒服至极,轻轻微抿秀唇,方才想起有人问话。 于是,抬眸扬眉大眼,“啊?” 不好意思,她反应不过来。 师容娇见了,气的牙齿直颤,“汝……”汝了半晌也没汝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一旁的六夫人帮忙补充道:“汝见父伤身竟毫无半点忧心,当之不孝!” 坐在上首的师相本就心烦意乱,徒然又见这对母女又在乱施罪过盛气凌人,气不打一处来,便将原先那还未包扎好的手重重拍在面前的食案上。 顿时鲜血与木屑齐飞,连师轻青都心内一惊,被唬了一跳。 “你二娘尸骨未寒你却在此作那甚子诗,何谓孝?”师相愤怒的面容扭曲成暴怒的狮子般,转而又朝着六夫人怒吼,“还有你,教的好女儿!” 说完,拂袖而去,任由手中的血滴了一路。 待到门前,又转头吩咐,“罚你俩二人在祠堂面壁思过,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出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未准任何人跟随。 师相仿若忘了这对诗讨彩是他允准儿的,然而此刻他却只是将罪过全安在了六夫人和师容娇的头上。 却无人敢驳。 皆瞠目结舌地瞧着师相愤怒离去。 师轻青瞧着,却只想到了四字,恼羞成怒。 “爹爹…爹…”那边厢师容娇反应过来自己又要回去那黑漆漆阴森森的祠堂,不由望着师相离去的背影喊的声嘶力竭、花容失色。 师轻青暗觉好笑,这下师容娇该不会再和自己一同吃饭了吧? 六夫人坐在椅上仿佛没了一丝力气,相爷何曾如此对过自己,见四夫人、五夫人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由更是心灰意冷,莫非自己就此失宠了嘛? 不……不行。 六夫人猛然坐了起来妄想反抗,便被大夫人察觉,淡淡喊了句,“奉夏,带六夫人六小姐前去祠堂。” 六夫人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大夫人居然连半句话也未曾替自己说过。 许是六夫人的眼神太过于失望,大夫人微微掉开了目光,只是示意一旁的奉夏快快带走。 那六夫人见了更是心如死灰,全身仿若灌了铅,格外沉重。 师轻青见正别别扭扭地走着的师容娇还不忘瞪着自己,便伸出手挥了挥,拜拜。 师容娇自是一番恨不能啃师轻青血骨的恨意,瞧着后头的夕儿居然都打了个寒颤。 只怕日后六小姐出来少不得诸多是非。 主角已走,丑角又走了俩,众人便都唱不下去,这顿“盛宴”便是只好不欢而散了。 夕儿便忙扶了师轻青回院子,打算好好劝解一番,此时还不宜动手啊! 第十四回 串个门儿 “三妹儿,一起走吧!”师轻青忙走几步与师想容并排而立,随手拍了拍身上的鹅毛大雪。 师想容闻声回头,随即一笑,也帮忙拍着发上的雪片,“怎走的这样急?” “还不是怕你走的太快,又一眨眼不见了。” 师轻青玩笑道。 师想容知她说的那夜宴会过后之事,被师轻青这么一说,也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姐小姐……等等夕儿!”两人齐齐望向声源处,见夕儿正在后头一路狂奔,还好积雪已深,不至于滑倒。 但夕儿一手执伞,另一只手因为步子迈的得太大不得不张开保持平衡,加之表情急促,随之脚没入积雪需要费力抬出便有些面容扭曲,却偏得夕儿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 师轻青与师想容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捧腹大笑。 连师想容身后的橙儿也是忍俊不禁。 “大小姐与三小姐为何发笑?”来到跟前的夕儿不由讶异询问,这是怎么了? 师轻青哪里会跟她说这些,这小妮子记仇着呢。 “没事夕儿,方才容小姐讲了个笑话,待会儿回去我跟你说!” 夕儿疑惑依旧,什么笑话笑成这样? 师想容自是想不到她们二人关系既然如此融洽,且师轻青私底下看来也活泼得多,甚至感觉反应也并不是那么慢…… “你……?” 师想容正想开口询问,师轻青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对着师想容内敛一笑,“你今日可曾路过了我那处院子?” 语气轻柔却无小心翼翼,师想容暗吁一口气,“见你与夕儿玩得正开心,不好进去打扰,便遣了我身边橙儿前去,可曾唐突了?” 橙儿听闻便出来欠身施了一礼。 师轻青淡淡点头会意。 师想容见师轻青确实是丝毫不在意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青姐儿可要去我那处坐坐?” 师轻青挑眉望向她,见她确是实意,过了半晌,方才答道,“也好!” 师想容微微一笑,“如此,那青姐儿便这边请!” 师轻青见她如此客气便还了一礼,微微一笑,“你不嫌我便好!” “所谓知音世所稀,遑论青姐儿又是想容长姐,哪敢嫌?” 师想容见师轻青自嘲,忙辩解道。 师轻青其实不过随口客气一句,是以听闻师想容那句知音世所稀,便转了个话题儿。 “三妹平日里有何子乐趣打发浮生?” 师想容自是明白师轻青的用意也不再过多纠缠,把话接了下去,“平日里与娘亲绣绣花,近日则是在读《烈女传》及《四史通鉴》,待到开春,便要上学院了,届时,青姐儿去求爹爹,我亦会在旁帮腔,让青姐儿一同与我等一起上学,可好?” 师轻青暗叹了一口气,这古代的人儿都忒早熟,自己这个年纪看的好像是那啥逗趣漫画— — 师想容见师轻青不答话,以为是不愿。 忙又补充了句,“青姐儿可是担心跟不上先生讲课?”这话问得直白了,但师想容却经过方才与师轻青的对话,明白师轻青心胸之豁达非己能比,明白这却是无碍。 师轻青听闻愣了愣,什么先生讲课?“你说什么?” 师想容见师轻青两眼无神想是又没听进去,但却她两眼瞪大眨个不停,像似了娘亲前年送的布偶,不免失笑出声。 见师轻青一脸无辜的瞧着自己,强忍住自己不去捏师轻青的脸颊,又说道了一遍,“难道青姐儿不愿上学?是何缘故?” 上学?这里的女子也可以出门上学的么? 夕儿在后头瞧见师轻青一脸不知不懂的表情,怕师轻青又想起自己幼时便不为师相所喜导致到了年纪却也未能上得学堂,连启蒙都只是由了夫人来的。 忙道:“回容小姐的话,大小姐自幼身体不好所以二夫人不舍大小姐前去,便时常亲自教导了,可惜二夫人…..若是能得容小姐在师相跟前美言,自是好事!” 北夏国民风开放,对于女子入学是早早地儿就有了的前例,虽说不指望女子个个都才华横溢,但学院所授之课却也并非只限于书本,女红及刺绣亦是基础,且都是时下最精通之人所授,再者皇上为了嘉奖女子入学,特设女官,只待科举考试拔得头筹者上任。 虽说近年来女官一位鲜有人中,但亦是人人趋之若鹜,翘首以盼。 是以,世人有女者皆以入学为荣。 师想容瞧着夕儿眉目心下一转,便知师轻青入学之事,只怕确实不太好办。 正思索间。 橙儿在旁轻声提醒,“小姐,到了!” 师轻青亦随之抬头,一副普普通通的木匾,便显得那字格外玲珑。 “一云阁?” “青姐儿可有何见解?”师想容略带丝丝期待,不知师轻青能说道些什么来。 师轻青一笑,“好字!” 师想容有心细究,又问,“噢?好在何处?” 师轻青抿嘴细想了片刻,道:“我居然都能看懂的字,自然是好字。” 噗嗤—— 敢情是这样的好? 师想容微嗔的瞥了一眼师轻青,但随即反应过来,她既然不识字,便带了丝丝心酸。 师轻青说完也自觉好笑,朗声大笑了几句,见师想容眼神复杂,约摸是猜到了几分,便道:“三妹莫不是反悔了,不打算让我进屋了不是?” 呵……这人。 师想容了然,若说她不喜欢别人的同情,倒不如说是她不需要,不禁摇头轻笑,“哪里,快快请进!” 师轻青也不再客气,承了师想容这礼,双手负背而进。 夕儿忙在前挑了帘让师轻青进屋,师想容随后。 刚一进便瞧见了正襟危坐的三夫人赫然位于上首,面有豫色,想是方才听见了师轻青前来。 原本按照礼节师府的大小姐自是不必向师相的妾侍行正礼,但师轻青的情况却略有不同,一个失宠的大小姐若还是自封娇贵,那便只能是自寻死路了。 “轻青见过三夫人!” 师轻青这一礼,惊得众人半晌回不过神。 还是在师轻青旁边的师想容见师轻青已有不稳,才回过了神,用眼看向三夫人,娘! 三夫人随即会意,忙站了起来,“大小姐快快请起!”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三夫人又非六夫人,师轻青深谙此道,这礼三夫人当得亦是非行不可。 三夫人忙走到师轻青身旁将手改为托扶了师轻青起来。 脸色已缓和了不少。 “娘,大小姐头一次来我这,我得好好跟大小姐聊聊天儿,劳烦娘亲为我们准备些吃食,方才在宴会上未曾好好用膳,这会子有些饿了!” 师想容倒是不饿,只是方才来的路上听着好几声师轻青肚子的叫声…… 师轻青自然也是明白师想容这是为自己考虑,不由干咳一声,“真是叨扰了!” 三夫人先前虽不喜师轻青,但如今她那娘亲已逝,自己也是为人母者哪里还能再狠下心来。 “说的哪里话,妾身这就去准备,容儿你且陪着大小姐。” 说完,三夫人便亲自去了厨房传膳。 师想容见自己娘亲已走,便拉着师轻青道:“走,去我屋里坐坐!” 师轻青微微颔首。 随后两人便来到了所谓师想容的屋子,那上好檀木的桌椅上细致的雕刻着不同的花纹,靠近窗边,那花梨木的桌上摆着几叠宣纸,挂的是紫色薄纱,随着人行走间而动,待到里间,摆的是青花瓷,挂的是名人法帖,并数十方砚宝。左手侧是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梅花雕漆的首饰盒。在里边便是床榻,挂一层淡紫色纱帐,整个房间便显得朴素而又不失典雅。 原来,这才是女子闺阁。 “大小姐请用茶!” 随着橙儿上前的瞬间师轻青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接过茶细细品味。 今儿是喝茶喝到想吐。 “青姐儿,你瞧,这刺绣如何?” 师轻青抬眼望去,师想容的这副刺绣绣的是落梅园处的红梅,用的是错针绣,针脚整齐配色清雅,小小年纪已是不俗。 师轻青虽对刺绣不甚精通,甚至连针都未曾拿过,也能瞧出个好来。 “栩栩如生。”师轻青赞道。 师想容随即娇羞一笑,师轻青估摸着这模样,打趣道:“莫不是要送与心上人?” 师想容听闻将手中的线团扔了过来,佯怒道:“胡说!” 师轻青自是一番求饶不提。 因着一打闹,师轻青与师想容之间方才算是了真正的亲近了。 两人又随意扯聊了几句,三夫人便着人来请用膳了。 两人才关了话匣子,出了去。 师轻青瞧着桌上不过是几个清淡小菜,瞧着却是甚是可口,但却未见着三夫人,不由询问:“三夫人可是歇下了?” 一旁的橙儿躬身回话,“是,三夫人每逢这个时辰便要休憩了,特特嘱咐了奴婢要好好伺候大小姐,大小姐请入座!” 不管真假,师轻青此次前来,三夫人未曾恶语想象,已是极好。 随后师轻青与师想容又闲聊了几句,因着天色已晚,用过膳也不好再过多逗留。 师轻青便告了辞,临行又向师想容讨了几本书,才与夕儿往自家院里走去。 第十五回 祖宗显灵 到得这会,雪已停了,最上层的雪花偶随冷风飞起,飘向远处或打个转儿又停了下来,或又飞落在树梢头儿,那头儿上本有积雪早已不堪重负,这一吹一落间,便露出了藏在下头的万年青,在灯笼朦胧的光线下,却是让人眼前一亮。 然而如斯美景,有人却不懂欣赏。 “娘,我冷!” 师容娇听着外头冷风嗖嗖,门窗时而被吹得阵阵作响,咯吱咯吱,仿佛就有人即将要破门而入,再抬眼瞧了上头冷冰冰毫无人气的一排排列祖列宗的灵位,及那副师家鼻祖的自画像。 越瞧居然越狰狞,越狰狞便想要瞧个仔细,越仔细便越觉着那人的眼珠似在盯着自己,随自己而转,让人不寒而栗。 跪坐在旁闭目养神的六夫人见状,忙将自己身上貂皮轻裘轻轻覆盖在了师容娇身上,“娇儿不怕,明儿一早我们就能出去了。” 师容娇将小脸从偌大的裘衣里探出来,带着丝期待与不确信。 “真的吗?” 六夫人伸手抚摸了摸师容娇还略显稚嫩的脸庞,微微一笑,“这是自然,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 师容娇转眸一想,昨日娘亲说今儿能出来便就是真真的能出来,娘亲确实未曾骗过自己。 经过这一细思,便也就觉着没甚可怕的了。 “娘,咱们出去后你可曾有好法子对付那贱人?”师容娇面露狞恶,不由咬牙切齿。 若不是她自己怎会在此受苦。 六夫人闻言媚眼横生,眼眸上抬,眉梢微抖冷哼一声,厌恶道:“那贱蹄子不足为惧,老爷那儿我虽不知近来何意,但瞧着也没甚多上心,不然,她怎还会住那破院子,倒是大夫人今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她向来唯大夫人马首是瞻,她不喜那贱人她出谋划策,她唱白脸自己甘愿唱着黑脸,要不是她答应自己待那贱人走后收娇儿作嫡女,自己凭何忍气吞声守着个连子嗣都没有的人? 既然你不义也别怪我无情了。 嫡女么? 若是自己成了大夫人,舍娇儿为嫡女又其谁? “那娘亲可有个万全的法子,那大夫人身侧的四个婢女可是有些许武力的!”年仅十岁的师容娇未觉此话有任何不妥,忙着给六夫人出谋划策。 六夫人对着师容娇柔媚一笑,阴测测的道:“自是一箭双雕最好!” ……… 距离祠堂约两里开外,一白衣长发的女子正嘟囔着嘴不情不愿,“小姐,为何我要扮成这个样子?” 师轻青闻声回头,拍了拍夕儿的肩膀以作安慰,“夕儿你的墨发黑又亮,长而顺,肤色白皙嫩滑,绛唇媚而柔,与肤色相互辉映,相得益彰,最是合适不过。” 夕儿满头黑线,“你确定吗?” 夕儿扯了扯这一头乱糟糟的长发,长而顺? 师轻青见夕儿又要打退堂鼓,忙一把扯了过来继续向前走去。 “这是自然,夕儿方才我说的话可记住了?”夕儿听闻面露惧色,“记…记住了!” 师轻青见夕儿应允,忙拉住夕儿疾走起来。 要是晚了,时间上不对,一切都是白搭。 再说师容娇母女二人,正密谋着热火朝天。 正面对着六夫人的师容娇眼一花,刚才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快速的飘过去了。 正要细瞧,突然又见一道人影嗖的一声过了去,快的不像话。 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看见拖地的长发,正呜咽的风中随风而动。 师容娇吓得全身哆嗦,“娘,娘……窗外……窗外,那是什么?” 六夫人听了,面带疑惑瞧去,又是嗖的了一声,竟是在外来回晃动。 “啊啊啊啊——来人,快来人啊!”六夫人超拔高音度四十五分贝的尖叫,忙乱之中忙抱紧了师容娇,连今儿将将画好的蔻丹都折成了两段,渗出丝丝血迹犹不自知。 祠堂未免闲杂人等冲撞先人,这祠堂便是故意设于幽静之处,平日除了供奉的专职侍女便不准人随意进入,更遑论这半夜。 是以,回应六夫人却是只有自己空灵的声音在殿中来回荡以及窗外格外大的冷风呼啸。 然而,随着六夫人的这一声尖叫,外面那“东西”就好似也听见儿似的。 原本只是晃来晃去,却突然定了下来,随即大力的拍门,似乎顿时便要破门而入。 原本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大门似乎顷刻间便能与旁分离。 六夫人与师容娇见了,却是更加吓得哇哇大叫,紧紧抱在一团儿连那眼睛都不敢睁开,瑟瑟发抖。 然而,事却还没完! 一道深沉而醇厚的男声从正殿中师老祖宗的画像里传来。 “我师家到这一代子嗣单薄,尔等竟敢蓄意谋害,可知罪?” 六夫人与师容娇听了身子顿时一僵,连卡在喉咙里的那口口水都硬得难以下咽。 然而老祖宗半晌没听到反应,便沉声道,“不如跟随我外面的小厮去我那坐坐?” 顿时,外面的那‘东西’更加大力的撞击门框以作回响。 吓得师容娇与六夫人呜咽中已带了哭声,“吾等再…再也不敢了!” 老祖宗见得了准信儿,便淡淡点头。 双手对着前方恭敬的坐了个揖……趁着师容娇与六夫人正俯首在地,便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而所谓的小厮自然也是慢慢的躬身了下去,没了声响。 师容娇与六夫人这才战战兢兢的睁开了抬起了头,面面相觑,惊魂未定,瞧了对方半晌,才忆起方才是真真儿的见了鬼了,并不是梦。 莫不是自己方才在这儿说的话老祖宗都听见了? …… 而方才的老祖宗与那‘小厮’则是在殿外转角处捂嘴偷笑,“小姐,我方才瞧着那娇小姐吓得都快晕过去了呢!” 师轻青亦是开怀,“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夕儿忙点头如鸡琢米般,不得不说,小姐这招真是大快人心。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夕儿抬眼瞧了瞧四周也不觉得咽了口口水,扯了扯一旁还在憋笑的师轻青。 “小姐,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这儿怪阴森的!” 师轻青好笑的敲了一下夕儿的头,“怕什么,这个世界可没什么鬼!” “小姐……世界是什么?” …… “就是天地间……” “噢……” 就在两人刚踏出了祠堂院外,携手回自家院子的时候,突然迎面走来一个神色慌张头梳双云髻的侍女,而师轻青与夕儿还在回味方才之事,聊得热火朝天,一时没注意,竟撞得个满怀。 那侍女见自己撞了人忙躬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说了半晌对不起,师轻青瞧着她怪有意思的,便道了句“无碍!” 那侍女这才抬起头来,这不抬不要紧一抬便被吓了一跳,“啊——鬼啊……鬼…” 随着这一声尖叫那侍女便嗝屁一声晕了过去! 留下师轻青与夕儿在风中凌乱。 “小姐,这可怎么办?”夕儿双手卷着衣角,神色慌张,木讷的询问着,好似见着了鬼的是她一般。 师轻青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探了探鼻息,还好,还有气! 便沉声问道:“你可知她是哪房的丫鬟?” 师轻青的声音在这黑夜之中自有一股子定人心神的力量,夕儿听了顿时冷静不少,上前一步细细打量着。 少顷略带疑惑的摇了摇头,“夕儿平时见过的人不多,但凡是见过都有那么一点儿印象,这个人却是从未见过!” 夕儿与师轻青向来在自家院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府里丫鬟婆子家丁小厮那么多人,没见过也实属正常,倒也未曾多疑。 “把她抬到一处空房里吧!” 于是,一白衣长发的女子与另一枚‘人小鬼大’的少女抬着一了无生息的‘庞然大物’在各个院落里穿梭,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儿…这儿,这没人!” 师轻青急的大喊,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那我们就把她放这儿?” 师轻青微一沉吟,下雪天寒,在这儿虽不用受冷风吹,到底还是有些寒气逼人,于是便把身上的外套套在了那侍女的身上。 将门紧了后方才与夕儿相拥离去。 “小姐,真的没关系吗?” 师轻青回以一笑,以作安慰,“这里鲜有人来,待会儿若是那侍女醒来她自会回去,该是无碍。” 夕儿偏头一想,似乎也只能如此,总不能将她带回来吧,那岂不是露了馅了。 “快些儿走吧,有些困了!”师轻青窝在夕儿怀里打着哈欠催促道。 夕儿回神见师轻青穿着单薄,唯一的一件厚衣裳还给了那名侍女,不由将师轻青裹得更紧了些,加足脚力向前走去。 第十六回 污秽之物 师轻青无奈的翻了个身,一大早的吵得人就不得安宁,那敲门声就跟叫魂似的响个不停,师轻青只好钻到被子下把自己包了个实打实,可奈何那魔音还是穿墙而入,入被而舞。 师轻青只好又从被子里出了来,异常烦躁的叹了口气,推了推旁侧的夕儿,真是佩服她,这种情况下睡得还能如此舒坦。 “去……快去开门!”先前因为风寒导致嘶哑的嗓子在大清早的更是浑沌,带了丝丝慵懒。 自然这也是昨夜为何师轻青扮起男声来如此顺手的缘故。 过了半晌,那魔音却是依旧,已越来越响,估摸儿着外人是等的不耐烦了,想要强行破门而入了。 师轻青到得这时,猛然睁开双眼,眉头轻蹙,随着那门声越发的沉,师轻青的心便随之慢慢的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一定是出事了! 思及此处,忙推了推一旁的夕儿,“快,快起来!”这一次师轻青用足了力气。 不一会儿夕儿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视物仍是朦胧,刚伸手准备揉一会儿,就被门口那一道道催命似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小姐……”夕儿闻此声已清醒了大半,以为是昨夜东窗事发,不由嗫嗫嚅嚅地缩了缩脖子。 师轻青瞧着夕儿这心虚的模样,只怕待会儿人家啥都还没问,她就自己冲出来先给招了。 于是忙用双手捂住了夕儿的脸庞,语重心长的道:“待会儿不管他人问何说甚,你记住,昨夜我们在容小姐处串门儿聊了会,用膳了后方才回来,夜黑雪深走的慢,到得院子已是半夜。可记住了?” 夕儿与师轻青离的极近,可以清楚的瞧见师轻青眼里的凝重,也知此事关系重大,一个儿不好便会被人寻着了错处逼至绝境,当下也不由凛然,郑重的点头,“小姐放心,夕儿记下了,夕儿这便去开门!” 师轻青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望着夕儿随意披起的外衫脚步匆匆的离去,手指止不住的不停敲击着床沿。 不由又重新回顾了一遍昨夜的画面,昨夜她明明仔细留意过在祠堂夕儿与自己未露出丝毫破绽,到最后师容娇与六夫人仍是深信不疑,从她们二人到最后也未出来查探究竟便知。 自己身上也未曾佩戴过任何首饰,所以断不可能是由此找上门来。 不…等等,难道是那件衣裳? 可是,那明明不过是一件极为普通的衣裳,何以断定就是自己? 师轻青正思索间,夕儿神色慌张的进了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及。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大夫人还有其他几房夫人都来了,而且为首的居然是帝京内以破案神速判案公允为官清廉的御史大夫宰父敖,小姐……” 师轻青忙压低了声音打断了夕儿,“他们可曾说是何事?”若是事先有个准备也不至于届时慌不择路,说了些不该说的。 “方才夕儿前去开门,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老爷吼着进屋说要小姐你赶紧出去!”夕儿满脸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师轻青未再多言,拍了拍夕儿的肩膀以作安慰,便沉声道:“今日你帮我更衣吧!” 夕儿见师轻青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也随之安定了几分,不由暗暗欣慰,她家小姐果然是长大了呢。 夕儿忙打开柜门拿了一件极素的素绒袄,外套软毛缎秀氅衣。 很符合师轻青低调的气质。 师轻青微微颔首,忙配合的换了上去。 待一切准备就绪,师轻青走至帘前,便听得帘外一声中气十足的男音传入,“师相,看来你果真是清廉,你这大小姐的屋子居然只有一个婢女!”说完,又拍了拍年代久远早已有些脱漆的桌椅,补充了句,“嗬—居然连杯茶都没有,可是小气了啊!” 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 却偏偏宰父敖说的中规中矩且又是句句属实,师相不动声色的冷笑一声,道:“让宰父大人见笑了,所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院子还是雪桃生前倾心而就,我瞧着甚是舒服,至于茶水么?自然有的是,招待不周却是师某的罪过!” 说完,抬眸示意身旁的莲妈子赶紧得将上好的茶叶泡好端上来,莲妈子自是会意,旁欠身带着两个小丫鬟退了下去。 宰父敖心中却是不屑,自己一番反话,他倒是没脸没皮的直接受了,果然当之狡猾第一人。 师轻青在帘后听了这半晌,只能约摸估计出宰父敖与自家爹爹可能不太对付,却是不知到底如此大阵仗地为何意。 趁莲妈子去泡茶的当空便从帘后走了出来。 “轻青拜见爹爹、大娘,还有宰父大人!” 师轻青行的是晚辈礼。 宰父大人似是此事的全权负责人,见师轻青行礼,淡淡点头,忙道了声:“大小姐快快请起!” 原本正要开口的师相便像含了一口姜片,吐不得咽不下。 然而一旁的大夫人却是有些急不可耐了,见师轻青由夕儿扶了起来后便忍不住开口询问,“青儿,昨日儿你穿的那件貂皮袄子呢?” 师轻青闻言抬头,愣了半晌,方才恭敬答道:“噢……大娘说的可是昨日我去落梅园的那件衣裳?” 大夫人表情凝重的点点头,又问了一句,“在何处?” 然而,大夫人这话却是有些干预了,宰父敖顿时脸色便有一丝僵硬。 师轻青眨眨眼,将一切收入眼底,见众人全都殷切的瞧着自己,心里一沉,果然是这件衣服么? “昨夜儿从容妹妹那儿回来,夜黑一时没注意就滑了一跤,不小心便弄湿了,我让夕儿挂在屋门口吹吹了。” 师轻青答得滴水不漏。 大夫人见问不到什么,又瞧见位于上首的宰父敖面色铁青,顿时明了自己是太过于着急了,忙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 “宰父大人,您也瞧见了,那件衣裳虽是我家青儿的不错,可是青儿也说了她是放在屋门口吹干的,可见,也是有她人偷窃之嫌,并不能就此断定啊!” 师轻青闻言眉头轻蹙,这大夫人在说什么? 恰好在此时,莲妈端着荷叶儿形的盏托上来给宰父大人上茶,大夫人便忙接过了,亲自上前给宰父大人奉了茶水。 虽说这宰父敖官职不大,却拿的都是实权,最近破了几件大案颇得皇上器重,方才老爷也特特交代了好生伺候,可不敢惹了他。 宰父大人倒不是个记仇的人,先前只是觉着女子太过于干政不好,现如今瞧着原只是护女心切,脸色便缓和了几分。 忙站了起来,道了声不敢再接过了茶盏。 师相在一旁冷眼瞧着,见宰父敖重又落了座,方才开口,“烦请宰父大人快着些,我家青儿可担不起这个污名!” 师轻青却是越听越糊涂了,什么污名? 只见宰父大人掀起茶盖闭目一闻,道了声好茶,方才接了师相的话,“这是自然!” 遂将头对准了师轻青,眸光一闪,晃的师轻青微眯了眯眼。 “敢问大小姐,昨夜儿里回来,可曾遇到了什么人?” 师轻青略偏头思索了片刻,道:“未曾!”看来他已确认过她确实是从师想容处回的了。 宰父大人似是早已料到一般,师轻青刚一答完,下一个问题便马上接踵而来。“那你能否到门外一看,那衣服是否还在?” 师轻青面露疑惑,见宰父大人一脸严肃,只好欠了欠身,碎步踱向了门外,夕儿自是走在前后为师轻青挑帘。 师轻青不禁心中腹诽,他奶奶的,老娘都快被自己的演技倾倒了。 待出得门外,师轻青双目睁大,嘴巴微张,眉头深锁,转头问向夕儿,“昨夜儿你可是将它挂在此处的?” 夕儿徒然被这一问,不由就有些结结巴巴,“是…是啊,小姐,这怎么不见了?” 幸好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惊慌失措。 宰父大人双眼微眯,仔细瞧着师轻青的表情,连哪根手指头一动都收入眼中,过了半晌。 便径自站了起来,走到师轻青跟前。 师轻青不禁抬头仰望,好高! “大小姐可愿随我到得院外一会半刻?” 师轻青仰头瞧着宰父大人,待听清他言,眨巴眨巴了眼,望了望自家爹爹,等待是否允准。 师相徒然被师轻青这一瞧,眼眸一跳,突然就想起昨日起师轻青也是这么瞧着他,眸里无光却暗藏哀怨。 当下不由提出异议,“宰父大人,虽说皇上将此事交由你来办,但是我家青儿还未及笄,且太过年幼,如何好去见那等污秽之物。” 师轻青低下眼睫掩去眸中因转动而起的溢彩,暗暗思索,污秽之物到底是什么? 宰父敖却是完全不受师相施压,再不复对着师轻青的柔声柔语,当即便冷了脸色,语气虽依旧却是字字珠玑当仁不让,“师相既然也知此事是由皇上授与我调查此案的,还请不要多加阻扰为好,不然改天又被人参一本可不太好了!” “你……”师相气的脸颊抽搐,却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词反击,只坐在原处大口喘着气。 宰父敖便趁此刻拉着师轻青走出了院外。 他的手掌宽大温厚,将师轻青的小手紧紧包裹在内,让师轻青有一阵恍惚,像家人般的温暖。 待走出院外,宰父敖便使劲一喊,抬出来。 于是,两个身穿红蓝官服模样的捕快便抬了一担架而来。 待两人走近,掀开了覆盖着的白布,里面赫然居然躺着一人,面色浮肿,嘴唇发紫,师轻青吓得猛退了几步。 那人居然赫然是昨夜那名侍女。 第十七回 谁是凶手 师轻青猛被吓得后退几步,幸好身后一张大而有力的手支撑住了这具身体才不至于踉跄倒地,但随即反应过来。 自己此举太过于突兀了。 忙一个翻身扑到了宰父敖的怀里,嘴里惊慌失措,“好恐怖,好吓人……” 宰父敖被师轻青此举弄得怔怔了片刻,随即眼眸一闪,望着师轻青的头顶不由眉头轻蹙。 三夫人与师相随后前后脚而出的院子,见师轻青在外人怀里,当下神色一急,忙一个箭步上了前去,“大小姐可是吓着了,到三娘这儿来。”师轻青闻声回头,眼含泪光,撇了撇嘴转而伸手抱住了三夫人。 三夫人见了,温和一笑,打趣道:“怎的像个三岁孩童般!”师轻青却不说话,过了片刻,一滴水珠滴入三夫人脖颈,灼热无比,烫得三夫人脖颈顿时僵硬。 三夫人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孩子,该是想娘亲了吧! 于是便用手拍了拍师轻青的背部已作安慰。 师相在一旁瞧着深加隐讳,终是忍不住询问,“如何?” 宰父敖还未作答。 五夫人便摇着腰身出了来,捂嘴瞧了眼担架上的尸体,一阵厌恶,尖声道:“哟,这不是六夫人处的海棠吗?” 此话一出,众人将眼神全都锁定在了五夫人处,虽说之前也早已确定了死者身份,但她此刻表现过甚明显还有后话。 五夫人倒是很享受众人集中力在已身的景况,略飘飘然了一会儿,才拢了拢披风,不经意的将身材的玲珑曲线展露无疑,才道:“那日初雪盛宴,六夫人与我们娇小姐出了主意说是要赋诗应景,大小姐也在,之后产生些许不愉快导致有了误会,莫不是大小姐气不过所以拿人家的丫鬟出气?” 众人听完,顿悟。 原来如此。 世上无目者多矣,师府的人怪会断章取义。但幸好总有那么几个明白心性之人。 三夫人无论如何也是无法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居然能动手杀人,纵使她先前并不与二夫人来往,但想来她也定不会教出一个杀人凶手的女人来。“五夫人何以如此攀诬,大小姐柔弱,众人皆知,怎会杀人!” 四夫人目光怨毒,哼了几声,冷冷道:“不咬人的狗才是好狗,焉知平日里外表怯懦的大小姐私下底做的什么勾当。” 师相面罩寒霜,怒喝:“混账。” 四夫人心内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忙躬身上前请罪。 师相挥起来的手到底是没落得下去。 大夫人见了,便在一旁打着圆场,“四夫人向来口直心快,你又不是不知,那心却是个善的!” 这话一出,宰父敖与师轻青皆冷笑,真是干她娘的,这样儿也是心善的了? 师相却是未再深究,转头问道夕儿,“昨儿夜里是何时辰回的府?”早已被那句尸体吓得魂飞魄散的夕儿一惊,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怎的又到了自己身上。 徒然瞧见师轻青平静无波的眼眸,想起方才师轻青交代的话,回了回神,再想到这人的死却与自己与小姐无关,断不能让人冤枉了去,便认真答道,“约摸是戌时,当时三夫人已歇下了,大小姐与容小姐用过膳后聊了一会儿便就回了。此人与我家小姐断无干系,还请老爷做主!” 三夫人在一旁点头,夕儿说的不差。 宰父敖听到此处,忍不住插了一句,“师相,你府里巡夜的家丁是何时交班!” 师相听闻却是不自然的干咳了一声,因着是内院所设的家丁不多,再者这条长廊又是直通雪桃的院子,当年因着那事,是以根本未曾在此处设了巡夜。 师轻青叹了口气,三夫人身上有很好闻的栈香,闻之让人亲切,很是不愿离开。 奈何,师轻青若是此时还不明白,那她就是真傻了。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想要借机除去她,若没有更为确切的证据,那么她估计就要以嫌犯入狱了,介时在来个‘畏罪自杀’,呵……可是趁了那人的意了。 娘亲尸骨未寒,竟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自己,当真是急不可耐啊! 师轻青不动声色地脱离了三夫人的怀抱,扯了扯右手侧的宰父敖的衣摆,“宰父叔叔,我娘亲喜欢幽静,不喜外人打扰,是以此处并无巡夜之人。” 师相眼眸一抬,眸中惊讶满孔,没想到青儿竟会为自己说话? 宰父敖见师轻青小脸真挚,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这师家大小姐倒并也无传说中的那般痴傻。 可爱的紧。 宰父敖直揉得师轻青头发蓬乱起来,方才罢手,讪讪一笑,这才意识到对方已是有两年便要及笄了,虽太过瘦弱以至于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模样,但到底自己此举却有不妥。 讪讪了几声,对着讳莫如深的师相道:“我要单独分别问大小姐和大小姐的婢女一些话!”言下之意便是请众人回避。 师相听闻断然拒绝,“有何话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青儿向来脑子转得不快为人单纯,要是一个不小心中了这人的圈套可怎么是好? 就算这人是皇上派来的,却也难保他不会为了惩戒自己而迁怒轻青,如此,说甚也不行。 宰父敖冷笑一声,“相爷,我宰父敖审案向来如此,根据大夏律法第一百八十二条,主官有权执行于对案件有利之事,若有人阻扰以同罪处。我想相爷熟读大夏律法之人定不会是忘了,可是太过护女心切了吧?还请相爷放心,本官乃是皇上亲自奉命前来勘察此案。”说道此处,便将双手举于左上方以示恭敬之意。 再又补充了句,“还请相爷及各位夫人放心,在下定要还事实一个真相!” 宰父敖说的义愤填膺,师相却仍是半步不让,“宰父大人多虑了,师某自然是遵守皇上的旨意,只是男女同处一室多有不便,虽然小女不过年幼,但到底对名声不好,还望宰父大人仁慈。” 师轻青心中明白,此事自己不宜多嘴,便噤了口只在一旁冷眼瞧着。 按理说师相大人这一番话,既给足了宰父大人面子又将此事缘由道了个明了。 一般人皆就顺着台阶下了。 可宰父敖是何人,十七岁高中状元,同年便破帝京五大奇案,名动天下,让人啧啧称奇,十八岁便已是朝中三品大员,位大理寺卿,之后接连屡建奇功,皇上又加封御史,晋封一品,到得如今,其之地位仅在师相之下,因而其刚正不阿,不畏强权,在百姓心中口碑人人称赞,就连那茶坊子里也常有宰父敖破案神迹被说书先生常常说道,皇上亦是对他青睐有加,颇为重用。 此人又怎会是一般人? 虽说这样的人才来师府处理一个小小的侍女死亡案有些屈才,但此事却是只能由宰父敖来办。 这还得从前两日说起,姚大学士参了一本师相之事说起,参的是师相内室混乱,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自己夫人丧亡并隐而不报是为无情,秘密发丧是为不义,连对自家人都如此如何无愧于君王。 参的是师相无情无义。 虽说师相这两年锋芒太露招人眼红,以此事大做文章亦情有可原。 但师相这位亡妾却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名动帝京的雪桃,可谓是轰动一时,求娶之人甚众,万人空巷。 雪桃姑娘挑来挑去,却偏偏挑中了当年亦是才情颇佳的师相,可谓是郎才女貌,本以为美事一桩,却不想到得最后是红颜薄命。 不管是有人想要鸣不平亦或是想以此让师相大出血,皇上派宰父敖前来不可谓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此人与师相向来不和,不用担心其结党营私,再者其刚正不阿的性子,自是不会随意拿人开刀,若事有可疑定会追查到底。 虽不知皇上究竟是想保住师轻青还是想要借机削弱师相的势力,宰父敖都是最佳的人选。 宰父敖亦是明白这一点,见师相毫无半分松口迹象,也不由怒从中来,“来人,将师府大小姐给我带回大理寺审问!” 宰父敖话音一落,顿时便有两身着红蓝官服的男子从院外踏雪而来,轻飘飘落在宰父敖跟前。 恭敬的道了声是,便准备去拿已看傻的师轻青。 师相衣诀翻动转身立于师轻青跟前,“放肆,当这里是什么乡野地方,来人!” 师相见宰父敖竟敢强行拿人,也不觉怒发冲冠,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关押重犯之地,我师府大小姐如何能去,于是便派人将宰父敖几人团团围住。 这要是让他拿了人去,日后还有何颜面见人。 后头的师轻青瞧着师相伟岸的身躯眯了眯眼。 被围在中间的宰父敖却只是朗笑一声,双眼如隽利似的瞧着师相,未曾退缩半步。 而宰父敖的手下则是个个面容严峻,全身紧绷只待宰父敖一声令下便强行破开抢人护送宰父敖离去。 一旁的几位夫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哪里见过如此大的阵仗,顿时全都缩了身子躲在大夫人身后。 大夫人作为师家当家主母自是得过礼仪婆子的教导,见过一番大世面的人,还不至于被此等小事便吓的失了礼仪。 见宰父敖与师相两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便挺直了背上前一步,躬身询问道:“不如用屏风将宰父大人与青儿隔开如何?”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得大夫人一丝绸罩衣,外披织锦镶毛斗篷恭敬立在一侧,垂眉低耳却又不失主母的威仪。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眼,又不经意地错开。以屏风隔开在宫里盛行,用于御医为宫中嫔妃诊断所用。 虽说对于审案来说,看不到嫌疑人的表情是为大忌。 但宰父敖纵横牢狱多年,早已练就仅凭声音便能知晓其中真假之本事,再者,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又如何能瞒得过他? 一来全了师相的心愿又顺了宰父的意。不得不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第十八回 谁是凶手(贰) “你娘亲何时去世的?”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师轻青讶异的抬头,她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问她的娘亲。 宰父大人约摸三十而立的年纪,满嘴络腮,虽无师相的书生儒雅之气,但自有一股子粗犷的味道,皮肤也较为黝黑,任谁第一眼瞧去都会觉着此人乃是个糙汉子。 但他却偏偏嫉恶如仇爱为民伸冤,民间便拿他的画像来定义那十八层阿鼻地狱的阎罗王,自古官民皆以远古上神为名为傲,但他听了下人的禀报后,却比被封了玉皇大帝观音如来万分厉害的上神都要高兴,只道‘甚好甚好’! 不是随口一说,他甚至还为此建立了阎罗殿,用的便就是自己的画像造的阎王。 如此的一个男子师轻青却听出了他在提到娘亲时的那一抹轻柔。 虽因着两人相隔屏风视物较为朦胧,但宰父敖依旧凭着师轻青的呼吸不再如先前平缓估摸出师轻青惊讶的神情。 便干咳了一声,才又轻声询问道,“大小姐,你不用紧张,关于单独询问嫌疑人是我们大理寺的规矩,你只要如实交代便是。” 师轻青木讷的点点头,才又想起对方看不太见,忙道了句:“好!” “我娘亲约摸儿是五日前去的。” 宰父敖见师轻青似乎在回忆极为痛苦的事情,便也不打断,任师轻青断断续续的说了下去。 “可惜,娘亲当时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她们逼死了娘亲,现在又要逼死我了……” 说道自己便噤了口,师轻青偷偷睨了一眼窗外,爹爹他们都还在外头等候着。 便换了个话题,“宰父叔叔,你与我娘亲时故交吗?” 师轻青偏头小心翼翼的动作自然落入了宰父敖的眼里。 此时的宰父敖也是因着师轻青那句故交触动了心肠。是啊,故交,一见如故的交情。不过宰父敖却只是在心里念叨了念叨,如何好与故人的女儿说道这些,便玩笑道:“你娘亲年轻时候帝京谁人不识啊!” 师轻青似喃喃自语,“是吗?”这话并不需要宰父敖回答,所以宰父敖倒也未曾接话。 宰父敖双眼眯了眯,极力去看师轻青此时的表情,只见她双目漆黑定于某处,不知又在想甚了。 宰父敖叹气,外界传闻师府大小姐痴傻估摸着跟她爱出神儿的毛病有很大关系,唔~还有她的长相。 “青儿?不知我这样唤你是否可以?”宰父询问道。 师轻青自是点头,一则因着是娘亲的故交,二则便是套近乎也对自己有利。 得到师轻青颔首,宰父敖便停止了叙旧,面容严肃了起来,“你在跟我详细得说道一遍昨日你回来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宰父敖瞧了瞧外头已焦躁不耐的师相,只好出声打断了师轻青继续出神。 “啊?”师轻青被宰父敖突然出声惊了一跳,方才想起自己来这竟然已有五天了,真是度日如年。 “噢……回院子的事啊?”师轻青方才听得不甚清楚便又重问了一句,宰父敖脸色如常,微微颔首回应。 见得到确切回答,师轻青便又将昨夜之事说道了一遍:“当时在想容妹妹处回来之后我是径直回了院子,路上也未曾遇见什么人,只是雪深,到得屋里时怕是有些晚了。” 宰父敖对此并未反驳,又问了一个问题,“方才你五娘道你与六夫人和你六妹有误会,是什么误会?” 师轻青错愕,想不到此人心思如此细腻,五夫人的随口一句便就放在了心上,师轻青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到底要不要说? 宰父敖自然知道师轻青此时作何想法,却也是耐得住性子,瞧着比师轻青还不着急。 师轻青转念一想,暗叹口气,只怕此人早已知晓,此刻多问一句不过是试探罢了。 只好如实答了。 “爹爹不知怎的了听了我对的诗后便失手将手划破了,六小姐和六夫人就怪我,爹爹很生气,罚她们进了祠堂跪拜面壁思过了。” 师轻青尽量总结描述了一下,说完又细细回味了一番,约摸概是如此才放下心来。 宰父敖听闻眼眸深了几分,语气倒仍和先前无二致,又问了个问题。 “青儿平日可出这院子吗?” “鲜有,加上这两日冻的很,若不是前院来人传唤自是不愿出去的。” 师轻青老实答道。 “那你为何那夜这么晚才回呢?”这话问得是怀疑了? 师轻青不解,“想容妹妹第一次邀请我去她的屋子,我怎好拒绝,再加上我平日里只有夕儿作伴,未有闺友,又好奇想容妹妹院子有甚好玩的东西便就去了,没想到玩得兴起忘了时辰了。” 宰父敖听闻沉默了半晌,师轻青这话合情合理,该确实不是她,可如今所有证据皆指向她,莫非有人有意为之,可是,那又是谁呢? 宰父敖望了望师轻青,见她正瞧着自己,不由一笑,“你先出去吧!” 啊? 这就完了? 师轻青面带疑惑的起身,刚走至门外,便听得后头那温和的男声传来,“劳烦青儿叫你的婢女进来!” 师轻青回头微微欠身以作了解。 师轻青方一踏出门外,师相等人便立马围了过来,“如何?某些人有没有故意刁难于你?” 声音大的师轻青耳朵都被震了震了,随即内里便传来一声冷哼。 师轻青忙讪讪的笑了一声,“没有,爹爹,宰父叔叔人很好,只是随意问了几个问题,我如实答了宰父叔叔就放我出来了。” 师相却还是不信,“当真?” 师轻青严肃而肯定的点了点头。 又想起宰父大人还在里头等着,忙又转头对着夕儿道:“宰父大人叫你进去!” 夕儿深吸一口气,朝着师轻青点了点头,对着师相微微欠身放才走了进去。 师轻青瞧了夕儿的背影半晌,方才转身,刚才那话虽是回答师相,自也是说给夕儿听的,不知道这小妮子听懂了没有。 “宰父大人。”夕儿行了个平民礼。 宰父敖头也未曾抬,便道:“坐吧!” 说完却依旧奋笔疾书,宰父敖有一个习惯,便是审问过后便会将所有犯人、嫌疑人所说的事一一记载下来,且必须得由自己亲自动手。 屏风后头的桌椅响动传来,宰父敖估摸着夕儿已落座,便道:“将昨夜之事仔仔细细的交代一遍!” 夕儿不是师轻青,自然不会得到宰父敖温和相待,彼时的宰父敖便是将夕儿当做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嫌疑犯来审问,身上的戾气毕露无疑,于无形之中施加了压力。 夕儿咽了咽口水,才字斟句酌交代了,“昨夜与大小姐从落梅园回来后,容小姐便邀大小姐去她的一云阁坐坐,随后两人聊了些诗词与刺绣,用了膳后便回来了,约摸是戌时,但是夜黑雪深,到得屋子只怕是晚了些许。” 宰父敖手一顿,那墨便顺着鼻尖滴落,在书纸上晕染开成了,瞬间便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圆点儿。 为何她们二人一再强调到屋子里晚了些? 宰父敖放下笔搁置在旁,将手指不停敲在桌面上,有急有缓,听得夕儿心里更是紧张。 虽隔着屏风,却仍然能感觉到宰父敖那如海东青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夕儿,让人无所遁形。 过了半晌,夕儿的袍子都快被纠成了麻花状了,宰父敖淡淡开口,眼神却依旧是毫无避让。 “可是,方才你家小姐并不是这么说的!” 这话声音压得极低,任凭师相与师轻青在外翘首以盼,仍只是无奈,听不得半分去。 声音小信息量却大,就像大雨前兆五雷轰顶,砸得夕儿六神无比,“怎么会呢?小姐明明告诉我这么说的!” …… 第十九回 喜欢你娘 宰父敖微微一笑,“那你出去吧,叫你家小姐进来。” 夕儿瞧着宰父大人似有若无略为阴险的笑,脑子猛然轰地一声,有些事情就像烟花一样嘭地一声炸了开来,完了,中了计了。 可是宰父大人说完后便依旧俯首写字,摆明了已不想与自己交谈,夕儿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破罐子破摔了,“小姐,宰父大人叫你进去一趟!” 又? 因着人多师轻青也不好开口,便用眼神询问着夕儿,为何? 夕儿却只是一副懊恼的表情有些抓狂。 师轻青刚想开口便被人打断了,师相怒不可遏地瞧着里头那人,“为何谈了一次又一次?” 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图。 当师府是他的破衙门任他如此随意? 里头那人头也没抬,正眼没瞧,“不好意思,恕无可奉告!” 师轻青瞧见师相又要发作,忙上前一步劝道:“爹爹,青儿去去就回!” 大夫人也上前一步劝道,“相爷,宰父大人也是为了尽快了解此事给青儿一个清白,还请相爷息怒,不如我们先回园子?这会儿子有些冷了,可别冻出病来!” 师轻青的院子本就不大,宰父大人又将内屋占了,其余人等就只能守在院外,这会儿温度渐渐上升已有化雪的迹象,确实有些冷了。 师相伸手替大夫人拢了拢斗篷,关切的道:“你们先回吧,青儿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是妾身考虑不周,如何能让宰父大人无人作陪,那不如我让几位妹妹先回吧,想来他们留下也是对此案无用,我留下陪着相爷!” 师相沉吟片刻,道:“也好,那委屈你了!”大夫人嗔怪一声,“说什么呢!都是妾身该做的!”说完,便欠了欠身去了四夫人和五夫人旁。 师轻青忙打了几个寒噤,真是一副夫妻相敬如宾的典范。 暗暗摇了摇头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宰父叔叔,不知还有何事?”师轻青乖巧地重做回了原位,轻声询问道。 宰父敖放下笔对着师轻青微微一笑,因隔着屏风,在师轻青看来,只能略看到宰父敖那咧开的腮帮子,很大。 “青儿啊,乖,跟叔叔说实话吧,方才你的侍女已经不打自招了!” 有种狼外婆的味道,“招了?招什么了?”师轻青将问题重丢给宰父敖,想逼她开口没门儿。 宰父敖再一笑,那笑怎么看怎么诡异,不答反问,“你说呢?” 你说呢?呢?说什么呢?师轻青咬牙,这人贼的很。 “青儿不知!” 宰父敖听了,轻笑出声,这丫头莫不是想打死不认? “青儿,宰父叔叔知道这侍女的死与你无关,叔叔只是想知道昨晚你干嘛去了!” 师轻青再咬牙,既然知道与自己无关为何还非要知道自己干嘛去了,不还是不信吗? 师轻青打算打死他也不承认,“青儿真的不知宰父叔叔在说什么!”一贯的装无辜扮可怜。 宰父叔叔瞧着越发觉着有点意思,有心要逗上一逗。 “好吧,那不如让宰父叔叔猜上一猜?”师轻青不回答,只睁大了眼四十五角瞧着,两眼汪汪。 “昨夜你定是见着了那名侍女对吧?不然你不会再见着那名侍女的尸体后多了一丝惊讶。”…… “你见着了那名侍女但是她却不是你杀的,有两种可能,一,有人想要嫁祸给你,二,人是你杀的!”…… “青儿,叔叔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告诉叔叔昨晚去了何处?” …… “我说…”师轻青投降。 这人简直了。 “我去装鬼吓六夫人了。”一句话简单、明了、大气。 这下该是轮到宰父敖愣了,这丫头哪里傻了,还懂得反击。 “然后呢?”宰父敖少顷回过神来询问。 师轻青叹了口气,只好将接下来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 方才进门大夫人便已说明六夫人和六小姐昨夜染了风寒有些胡言乱语不宜见客便未曾出来相迎。如此说来,倒是与师轻青所言相符,只怕是被吓的语无伦次了。 这小妮子胆子倒是挺大的。 宰父敖听完整个过程,倒是有一个想不通的地方,为何这侍女刚好出现在那,又刚好在师轻青给她衣服后死亡? 当时,又还有谁在那个时辰刚好也在那呢?亦或者是真正的凶手根本就与那侍女一同去的? 师轻青揉了揉因宰父敖捋胡来回踱步导致晕眩的头部,也不知他信了没有。 “青儿,陪叔叔前去那处你安置她的地方看看吧?” 师轻青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站了起来,什么? 这一动作导致的声响自然再也无法瞒过门外的众人,师相在下一瞬便立马推门而入,“发生何事了?” 眼神却是直直瞧着宰父敖,仿佛若是师轻青只要说一句不好的话,师相便能冲过去给宰父敖两脚似的…… 看来两人不和是真的。 “我想让青儿陪我去府里转转!”说完还对着师轻青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出卖你哦! 师轻青无语,您老想气师相何苦拉着我? 师相听了果然极力压抑着自己怒不形于色,沉声道:“理由!” 宰父敖毫无理会,转头去收拾自己的工具,凉凉的道:“你说话需要理由吗?” “自然,因为遇到了一个倚老卖老蛮横不讲理仗着皇上的钦点公报私仇自翊公允自恃圣旨有恃无恐胡作非为胡搅蛮缠的卑鄙小人!”一句话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末了,故意停顿一下,以示后一句话的重要,“这便是我师某说话的原因!” 正在收拾东西的宰父敖背挺得笔直,笔直的有些僵硬,从师轻青的角度看去,刚好瞧见宰父敖被师相气的正一翘一翘的胡子。 师轻青不由暗暗为师相点赞! 好一场精彩的刀光剑影烽火连天隐于暗杀人不见血的唇舌交战。 “我说,你这么千方百计的阻扰我莫不是你就是凶手?看上了人家姑娘人家不从所以施以毒手?” “你话本子看多了吧你!” “不好意思,我从不跟别人同一个爱好!”潜台词是师相你喜欢看才对! “我喜欢看你娘!”师相怒了,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书生之气毁于一旦。 “我娘应该也很希望你去拜访她,你出门往右走对着假山一头撞上去,你就能看到了,去吧!” 宰父敖眼鼻抽搐实在控制不住了,居然敢骂老子娘? “前日里有人禀报于我,说你找了个靠山,我还不信,今日一见你目无尊长,不敬己首,果然如此,你竟然找了二郎神当主了!” …… 宰父敖:…… 师轻青:…… 大夫人:…… 于是,最终的结果便是师轻青、宰父敖、师相、大夫人及后头一干不相干人等前去那处地方。 第二十回 接近真相 师轻青走在宰父敖与师相的中间,偷偷斜眼打量着二位,一个比一个脸色铁青,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两人的年纪加起来也快过百了,吵起架来还跟个老小孩似的,谁也不让谁。 估摸儿着他们只有在彼此的面前才会如此吧! 师轻青不知怎的就很想发笑,却又觉着此时如此严肃、严谨又隆重的场面实在不适合笑出声。 但又实在憋得难受,便只好佯装抬头望天。 将心里的笑意转为了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阳光躲在厚重的云层后,形成一层层令人沉闷的银灰色,偶有几缕极力透过那一层又一层的禁锢封锁渗透出来的丝丝光线,却又让人好似有了希望。 投射在两旁的广玉兰上,那渗透了雪的叶便越发的光泽,偶有一两片翻起,连背部的被锈色绒毛都清晰可见,师轻青闭目深吸一口气,那和着雪的花香馥郁,犹如在旁。 却在睁开眼的瞬间眼前一片模糊,微定了定神才好了些许,身体好似有些灼热又有些冷。 “青儿,你没事儿吧?”走在稍后头的大夫人见师轻青停下,关切的轻声询问着。 “无事!”师轻青见大夫人不信伸手就要探来忙不着痕迹的错开了。 大夫人抬在半空中的手一僵,只好讪讪一笑,“无事就好!” 宰父敖和师相也是有所察觉,纷纷上前询问着。 师轻青忙作受宠若惊状,一一表达着感谢,并表示自己确实无碍。 在躬身起来之时见最后头的夕儿正探头张望,中间隔着甚多仆人想必听不着此处情况心里担忧忙对她微微一笑,示意没事方才转头请宰父大人与师相继续前行。 “听说皇上刚赏了你一座松际路的大宅子,何以要来我处瞧这些寻常物什。”师相摇身一变化为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 客套着询问着一旁的宰父大人,不失一家之主的做派! 宰父敖虽是一脸自谦地忙摆着手,仍是掩不住脸上的得意神色。 “相爷过谦了,师相府里的奇珍异草,布局精妙绝伦可谓天下一绝,自是该前来取取经讨教讨教。” 哪里哪里。 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顿时化身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客气有礼。 让在与宰父敖与师相相错一步之遥的师轻青瞧着暗暗咋舌,还是只做一名安静的‘美’少女吧…… 在一众人等绕过楼宇穿过假山,便来到了师府的祠堂附近,师轻青偷偷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昨夜基本的方向后便偷偷的扯了扯宰父敖的衣袖。 在这附近?宰父敖用眼神询问。 师轻青方向感不差,但昨夜光线弱且较为仓促,这众多房间无甚特别之处,这一认倒是有些难度。 于是只能暗暗点头。 宰父敖见师轻青回应眉梢一抖,瞧了瞧面前随时都能爆发的原子弹,微沉吟了会儿。 再次强攻只怕会适得其反啊。 “宰父大人怎的不走了?”师相见宰父敖停步不前自然也是随之,讶异的询问。 “前面便是祠堂了,再前行只怕不妥,不如宰父大人去其他地方转转?” 大夫人直接劝道。 师轻青闭口不言,这个时候多说只会帮倒忙吧。 其实师轻青不过是想看宰父敖有什么办法可以瞒过众人又不出卖她…… 只见得宰父敖突然上下摸索,大呼一声:“不好,我娘亲给我的遗物不见了。” 这话一出,师相顿觉狐疑,“什么东西不见了?”宰父敖面露急色,“是一个玉佩。” “方才就没见你戴着,是不是落家里了?”师相鄙夷道,这厮又想作甚幺蛾子了。 师轻青听了,忙帮腔,“是不是方才宰父叔叔在屋里时不小心从怀里掉出来的那个?” 宰父敖大喜,“是是是,我一直放在怀里,方才是不小心掉出来,可是我已经放回去了,青儿你后头可有见着。” 师轻青摇摇头,“未曾!” 有了师轻青这番话,师相也不好不信,摸了摸手上的扳指琢磨着道:“莫不是来的时候掉了?” 大夫人一听也是面露忧色,上前一步仔细询问:“宰父大人可再好好找找是不是放在别处?” 宰父敖当即也未曾反驳,当面众人的面将衣服仔仔细细的掏了一遍。 真的没有! 这下,就由不得人不信了。 “你那玉佩上可有甚辨识的?”师相也是彻底信了,平日里不和归不和,宰父敖毕竟是一品官员又是在自家府邸里丢的如此贵重的物什,自该过问。 宰父敖急的团团转,听得人问,忙答了到:“是一枚极为普通的白玉,上面单刻着一‘音’字。” 话刚一说完便又立马转过头询问后头的家仆及捕快,“你们在后头可有瞧见?” 师轻青努努嘴,这没有的东西都快被他弄成真有了。 那群家仆见宰父敖询问生怕自己被误会头摇得比拨浪鼓还拨浪鼓。 师相立在一旁眉头轻蹙,“行了,我叫人沿着这条路给你找,量谁也不敢私藏了去。” 师相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凌厉一扫,众人全都低了下头,道:“不敢!” 一到这种时候,大夫人就会出场,“妾身在落梅园备了酒菜,不如请宰父大人移驾边吃边等如何?” 师相闻言淡淡点头,未等宰父敖答话,便率先走了一步。 宰父敖见状,叹了一口气,道:“只能如此,劳烦夫人了!” 大夫人自是客气一番不提。 在后头的师轻青却是将宰父敖暗中使眼色给他的人的画面收入了眼中,想来,等他们都走了之后这里马上会被翻个底朝天吧! 不过,这都不干自己的事了! 见他们走远,师轻青忙拉住走在后头的莲妈子,“莲妈,我身体不舒服,你待会帮我跟爹爹说声,我先回去了!” 莲妈刚想道这样于礼不合,一见,哪里还有师轻青的身影。 ……………………………………………………. 夕儿见背靠红柱的师轻青面色潮红,却是有些不正常,还有密密的细汗渗出,刚想询问,却突然一道烧焦的味道传来。 “什么味道?”夕儿耸了耸鼻子,像似从六夫人处的院子传来。 师轻青也象征性的耸了耸鼻子,半晌却什么都没有闻到,便拍了拍夕儿的肩膀,沉声道:“走,去看看!” 夕儿有些犹豫,“小姐,咱们还是不要去招惹六夫人了,方才我在后头听人说六夫人今儿一早就被出来了,说是夜里梦魇了,这会子在院里且养着呢,咱们这会儿去不是招人嫌嘛!” 师轻青白了一眼这小妮子,不耐烦的道:“你不招她她就不招你了?再者我们只是去看看是什么东西烧了,能碍着她什么事儿!” 说完也不管不顾的向六夫人那儿走去,她就不信这六夫人今儿还有力气来对付她。 “小姐~!”夕儿一跺脚只好咬牙跟了上去,小姐最近是越来越胡来了。 师轻青扬唇轻笑,不用猜也知道夕儿一定会跟上来。 两人刚一穿过天井跨过游廊,便听得一阵阵的女人嘤嘤的哭声。 师轻青心内一凛,忙拉住了一脸惊恐的夕儿躲在转角处。 “你抖什么!” 夕儿战战兢兢地四处张望,“小姐,你不知道,听说这里就是那海棠生前住的地方!” 哦?那名侍女。 她倒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师轻青甩开夕儿使劲扯的手,探出了头望向那声源处。 只见得,一身穿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蓝色长袍套深蓝色背心的侍女,正在院中烧着纸钱和着一些衣物,嘴里喃喃自语,“海棠,你一路走好,冤有头债有主,可千万不要回来找我!” 师轻青心中疑虑顿生,莫非此人知晓那海棠的死因为何? 师轻青转回头来,望着夕儿眸光变动,猜不透作何想法。 夕儿则是被吓得一愣一愣,“小姐,你看见什么了?” 师轻青闻言瞪了一眼整日里脑洞大开的夕儿,使劲给了她一脑袋瓜子,这大白天的,还能看见什么。 见她痛呼出声,忙捂住了她的嘴巴,须臾,见夕儿冷静下来,方才一字一言的说了出来。 “你去帮我引开她,我要看看她烧的是什么。”说完,未等夕儿答应,便将她猛的一推了出去。 “啊——” 第二十一回 始之侮辱 闻到响动,那名着深蓝色背心的少女顿时就被唬了一跳,手足无措起来,见到来人是夕儿,神色一慌,忙站了起来拦在了火堆前。 那火燃的正旺,如何能挡得住,此举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夕儿在见到对面那人且是人后由原先的心惊胆战已转为了镇定自若,佯装不知后头的熊熊火焰,堆了笑脸走上了前去,热络地打着招呼。 “这位妹妹可是六夫人房里的?我……”待走得近些便瞧见那侍女脸上犹未干的泪痕,忙又关切的询问,“这位妹妹可是身体不适,怎的如此落泪?” 那少女见夕儿一脸真诚,不由脸色也缓和了几分,不再敌对戒备。 略欠了欠身答道:“奴婢海玉,确是六夫人房里的,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夕儿刚想回话,却见得那名侍女身后的火直冲发梢,忙一把扯拉过来。 原是那海玉方才慌乱之中衣摆不小心沾染了火星,不过片刻那火便成了燎原大火,再晚些时候,那海玉便就要被它吞噬了去。 “哎呀,你这衣服都着了,别动别动我帮你扑灭,还好你这衣裳厚些,不然可有你受的!”海玉听着夕儿嘴里那毫不掩饰的责问,责问中带着深深地关切不由眼一热,想起了先前的海棠也是如此为着自己,可是她却……当下便有些哽咽,“多谢姐姐!” 夕儿看着自己的外套已烧焦不由暗暗心疼,这可是冬天里唯一的一件较厚的衣裳了,嘴上却还是装着大方,“谢什么,这都是姐姐应该做的,不过,你这是在烧什么呢?”夕儿说着便就往火堆里凑,要瞧个仔细。 海玉一见那还得了,忙回过神来拉住了夕儿殷切的道:“都是主子一些旧衣裳穿不得了的,所以才特特命了奴婢来烧了它,别脏了姐姐的眼,姐姐,你这衣裳为了我都成这样了,我那儿有件六夫人赏的袄子特别适合你,姐姐跟我去拿了去,也算是我报答姐姐的这一份恩情!” 原本就心疼自己烧焦了的衣裳听得海玉如此说,心下自然有些向往,又觉着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怪不好意思的,便手摸了摸发髻,讪讪的道:“那怎么好意思,再说了你这衣裳还没燃尽了,怎能就走了?” 在师府里的丫鬟哪个不跟人精似的,何况又是六夫人房里伺候起居的侍女不同于粗使婢女,那瞧人的眼色哪能差了去。 海玉瞧着夕儿身上穿着都是几年前的旧衫就知她没见着过好衣裳,再者自己也是真心想要以此报答,见夕儿神色间也是有点心思的,便拉过夕儿的手上前一步劝道:“姐姐放心吧,这会子有些化雪,出不了事儿,再说此处距离我那儿不远,我们快去快回便是!” 夕儿还是有些犹豫,“这……” 海玉一见,便越发地觉着夕儿为人不错,有心结识,“姐姐,你就全了海玉的心思吧,若不是你我哪里还能如此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呢!” 夕儿转眸一想,终是被劝服了,小心翼翼的道:“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吧!” “嗳,姐姐这边走!”海玉见夕儿没再追问那火堆的事儿,神色一喜,当下便就拉着夕儿往六夫人处走去。 夕儿对着海玉微微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 临行前,瞧了一眼那转角处,微微点头。 “姐姐这边请!”海玉在跟前客气的说道。 夕儿忙转回了头应了声,跟了前去。 一直掩藏在转角后头的师轻青听见夕儿与海玉的说话声音渐行渐远,忙走了出来,出游廊的时候屋檐一滴雪水刚好滴在师轻青头顶上,立马凉了个彻底,从头到脚都通了。 师轻青忙抱住双臂,打了个冷噤,身子是越来越烫了。 师轻青摇了摇头妄想驱散脑中的混沌,不知是摇得猛了亦或是身子太虚,总之这一摇晃得师轻青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师轻青忙半蹲了身子调整了呼吸方才往火堆处走去。 虽然温度低但衣裳乃是干燥之物,这么会子功夫也都燃烧起来了,师轻青望着越来越旺的火龙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眉头轻蹙,就这么瞧去确实只有些衣裳。 白耽误这么长的功夫了。 师轻青望着它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准备踏步离开 脚尖却突然一阵灼热,师轻青低头察看,原是方才离得太近鞋面受热太过就快燃烧了起来,忙退了几步,使劲跺着脚。 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师轻青这一退刚好瞧见了那堆里的不同,暗里说若只是一堆衣裳那火定是从里到外从下至上的,可这站远了方才瞧见那火竟只是外圈燃得更旺些,内里不过是星星之火还散发着烟雾,那里一定不是衣物,否则这些时候还能燃烧不起来? 一定是一些无法马上燃烧的东西。 思及此,师轻青便打算上前仔细去察看,可走得近些,那外圈的火便随着风动向师轻青扑面而来,热浪袭人。 师轻青只好顿足,反而又后退了几步,到了屋檐下。 正思索着该如何,又一滴雪水滴落刚好没入师轻青的脖颈间。 师轻青猛得咬牙闭上了眼,好冰。 不过转瞬,那眼又马上睁开,微沉吟了片刻定了定神便蹲下身子将地上的雪滚了个圈,挪到了火堆旁,猛得砸了下去。 雪一遇着火便融化开来,越来越多的水与火焰相撞,将其淹没,直至消失。 师轻青忙伸手将附于其上的衣裳撩开。 内里赫然是几本纸册子。 师轻青连忙伸手拾了起来,用手拍了拍,幸好包得厚实,虽有些焦但字还是能看得过去。 正要翻阅,却突然听得一阵阵娇俏的声音伴随着轻笑正朝这边而来。 师轻青忙一把塞进了怀里,低头朝原路走去。 那笑声越来越近,师轻青只好小跑几步,这边厢刚一转角,那边衣诀翻飞已显真颜。 不是海玉与夕儿又是谁。 “呀——这火怎的灭了?”海玉望着眼前被雪覆盖的一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裳,神色一慌,大叫起来。 夕儿佯装不解,“可能是谁路过见着这火燃得太旺怕着了其他地方吧,所以把这火用雪扑灭了,你不是说只是些许破旧衣裳吗?难道这里有甚贵重物品?” “不不不…妹妹只是一时被吓着了,确实只是些破旧衣裳,妹妹这就重新点上。”海玉眼神闪烁,手忙脚乱地掏出了火折子却半天也点不上。 还是夕儿上前帮了一把,“妹妹这是怎的了?” 海玉借着夕儿点火之际将衣裳拿起供夕儿更好的着面之时暗暗查看了藏于衣裳下的几本册子。 摸来摸去,哪里还有册子的影子,糟了。 海玉当即脸色一沉,徒然听见夕儿询问,只好佯装镇定,把话说全了,“该是化雪冻着了,多谢姐姐!” 不一会儿,那火便就重新燃了起来,夕儿微微一笑,“行了,今儿出来了这么久了,又得了你这件暖袄子,我该回前院了,不然刘妈妈该生气了!”夕儿摸了摸身上的羊毛袄子,神情甚是满足。 海玉一心只念着那几本册子,见夕儿要走,心下欢喜,面上却还是感激一番,才依依不舍的道了别。 “那姐姐改日有空再来,妹妹就不送了,得守着它燃完了才好去复命!” “嗳,不用送,你自个儿当心着些,可别又像方才似的,可不得了。” 海玉又是一番感谢不提。 再说师轻青,拿着几本册子一路低头疾走,正思索着这几本册子与那海棠有何关系,为何六夫人却让自己身边的海玉到这偏僻的地方烧着,莫非真有海棠的死有关? 脑子里心神合一时,对于外界就少了一分注意,再者师轻青心神因着身子不适本来就有些涣散,这一细想,连迎面走来了一群人也罔若未闻。 “大小姐!”家仆小厮齐齐躬身请安,把埋头沉思的师轻青吓了一跳,差点把怀里装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扔他们一脸。 “啊?噢…你们好!” 家仆:……. 师轻青也不顾家仆此刻脸上多么的精彩纷呈,踏步继续向前走去,却徒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大喊,“喂,你们站住!” 正在交头接耳的家仆被这一大喊,吓的手足无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师轻青偏头沉思,他们做错什么了吗? “喂,你们从哪来?”罢了,还是先问正事儿吧! 前头的一个方脸的中年男子似是他们的头儿,见师轻青问话,忙答了道:“奴才们方才从落梅园处来,不知大小姐有何吩咐?” 落梅园? 师轻青眉梢一抖,是啊!若是这东西和海棠的死有关,把它直接交给宰父敖不就行了? 思及此,便立即问道:“宰父大人何在?” 那方脸男子依旧低眉顺眼,如今大小姐入了老爷的脸,可不敢怠慢,“回大小姐的话,宰父大人方才回府了!” 这么快就回府了,师轻青闻言不由眉头轻蹙,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竟已到得了祠堂,已经空无一人,难道宰父敖这么快就找到证据了? “宰父大人的玉佩可找见了?”师轻青询问道。 “是,说是自己方才交给属下代为保管着,当下才想了起来,于是便回府了,连带着海棠的尸体也一齐带走了!” 方脸男子答的仔细,师轻青淡淡点头,“那你们忙去吧!” 以方脸男子为首的家仆顿时松了一口气,道了声是忙退了下去。 还好大小姐没有追究之前对她不敬之事。 师轻青不明真相,见那群家仆‘抱头鼠窜’的模样不由发笑,自己看着有这么恐怖吗? 不禁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一路上仆人众多,但个个见了师轻青皆是躬身请安,让师轻青不由虚荣感爆棚起来。 人上人之感果然让人欲罢不能。 穿过水仙长廊人方才少了些许,师轻青不由加快脚步绕过假山穿过池塘回了自己院子,将门紧锁起来。 落坐榻前见屋外确实未有任何响动,方才将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细细查看。 虽识字不多,但仍有几字蒙得,前后连起来再一推敲,每翻一页师轻青的眉头便紧蹙一分。 这赫然是记载着海棠被师府的账房先生侮/辱的年年月月岁岁朝朝啊! 第二十二回 快慢为中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师轻青忙将手里的册子塞到枕头底下,竖耳倾听。 过了半晌,门外之人见无人应答,才弱弱地唤了句,“小姐,是夕儿!” 闻言师轻青松了一口气,真是人吓人吓死人,于是连忙挑帘出了去。 这会子院里的竹叶正随风而舞,簌簌作响,抖落了一地的雪,变成各种好看的形状,瞧之让人心生喜悦。 此时的师轻青却无心查看,使劲裹了裹斗篷,用手哈着气一路疾走来到了大门外,见门外鼻子冻得通红的夕儿,忙拉了进来。 “小姐,你身子怎这样烫?” 夕儿隔着厚厚地斗篷也依然能感受到师轻青散发着不正常灼热气息的身子,不由担忧的询问道。 师轻青一脸无谓,“前些日子染的风寒一直没好,这些天估摸着是加重了,快进屋吧!” 夕儿瞧着外头天寒地冻的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地儿,忙扶了师轻青进门,“小姐,可有拿到什么东西来?”夕儿实在忍不住好奇的询问道。 师轻青重坐回榻前,将方才塞进去的册子扔给她,“自己看吧!”说完便将被子裹在了身上,这烤着火怎地还如此冷! 夕儿见状忙倒了杯热茶给师轻青拿着暖手,做罢,方才拿起册子仔细翻阅起来。 神情犹比师轻青刚才更甚,翻到最后居然似忍不住烫手般扔了出去,“小…小姐…这…怎么可能呢?” 夕儿一个人喃喃自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与其说是不敢相信不如说是受到了惊吓,看来师轻青之前推敲的不差。 师轻青秀眉轻蹙,讶异询问:“怎的了?你与海棠相识?还是与那账房先生相识?”师轻青这一问就好似在一滩死水里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水花无数,涟漪无限。 “小姐,你忘啦,当初六夫人诬陷夫人与前院的人…就是那账房先生啊!” 什么!!! 师轻青猛然坐了起来,连语调都变得尖利起来,“可是当真?” 夕儿愁眉苦脸,“是啊,小姐,当时夫人下葬后我曾经偷偷的去查看过,就是那账房先生啊!” 师轻青闻言不由呼吸急促起来,忙将一口热茶下肚,方才平缓了些许,忙问道:“这账房先生与那六夫人有甚关系?” 夕儿摇摇头,“不知,只是听说如今的账房先生已经不是原来的账房先生了,好像是老爷下的令。” 爹爹下的令?是想将这事掩盖过去么? “那,那账房先生呢?”看来,这位账房先生是个关键。 夕儿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答道:“听说是回乡下去了。” “回乡下去了?”师轻青不确定又重新问了一遍,见夕儿重重点头,心里也随之一沉。 既然这位账房先生回了乡下,那么那位海棠既然免受其害了定不是自杀,又是死于谁手呢? 按照种种迹象来看,六夫人有很大的嫌疑,可是那夜,明明未曾瞧见她出了祠堂,又如何得知那海棠匿于哪处呢? 如果是她,那她杀海棠的动机是什么,杀人灭口?可为何是在这样尘埃落定的时候呢,难道就为了嫁祸给她? 这事儿,倒是有些复杂了。 师轻青沉默不语,一时间仿若空气都凝固了,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夕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请示着,“小姐,夕儿去给你请个大夫来吧?” 大夫? 是该请。师轻青闻言神色一亮,忙一把拉住了夕儿迫不及待地道:“你去落梅园告诉爹爹,就说我有事得去拜访宰父叔叔!” “啊?可是…你刚才才见过宰父大人,这会子又去拜访,以什么名目呢?再者,小姐你的身子已经烫的很了,得赶紧需要吃药才行!”夕儿不解,讶异地提出此举的不可行度。 师轻青摇摇头,想自己以前一年四季无论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地从没感过冒,到得这儿半月不足居然病得不轻,真真是丧心病狂。 这地方又没有感冒灵还得吃那劳什子汤药,呕…还是算了吧! “无碍,你快去快回,将门窗关紧,我在这儿出会儿子汗就好了,你去的时候就说…就说宰父大人有东西落在这里了,正好儿我还有些事需要与他说明,所以要特地送去,如爹爹不信,你便道娘亲托梦让我去找宰父大人治病,就这样跟爹爹说吧!” 夕儿面色凝重,忙道了声是,“夕儿这就去!” “记住,一定要赶在六夫人的前面!”师轻青不放心地又补充了句。 夕儿自是知晓此事至关重要,半分马虎不得,诺了声忙退了出去。 …………………………………………….. 一身穿深蓝色背心袄的婢女正脚步匆匆在雪地里疾走,院里各处洒扫的仆人端着食盒来来往往的婢女多不胜数,却连一丁点儿脚步声也没有,整个院里只闻见这身穿深蓝色背心袄的婢女脚穿着雪咯吱咯吱作响。 雪深还未化尽,这鞋一脚下去便湿了个透,可那婢女却仿若未知,眉眼都快纠在了一起,仿佛在想着比这还要严重的事儿。 还未走得进门,便被一身穿白毛袄背心的高挑婢女手一拦,挡住了去路。 “海玉,你莽莽撞撞的干什么呢,主子这会子正睡着,你这么着进去有你受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高挑婢女斜眼瞧着低着头的海玉,一脸鄙夷,要不是主子这会儿还用得上她,自己哪还需要跟她废话半句。 “海兰,我有要事禀告六夫人,你进去通报一下吧!”海玉耐着性子跟那个高挑婢女海兰解释道,并不理会她的‘善意’提醒。 海兰闻言却冷哼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好话一般,将手拢进了袖套里背靠窗杦一脸散漫。 “要进你自己进啊,凭甚要我通报,你以为我是海棠啊,尽知道让别人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说完白了一眼,摇曳着身子站到了院中,冷眼瞧着。 海玉听她说起海棠顿时便目露凶光一副要上前拼命的架势,可又想到这会子是在六夫人门口,若真吵起来,两个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再者自己又将六夫人吩咐的事儿给办砸了,难保六夫人不会借此机会杀了自己,还是低眉顺眼些好。 当下便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来,拂袖自己挑帘进了去,不去理会。 屋子里是一贯的浮华,如六夫人为人一般,恨不得将所有的首饰全戴在头上,最好还是每天都不重样的。 墙壁上全是镶金的自画像,梳妆台上一摞摞地螺子黛多的没地儿放,旁边几大柜子的衣裳多的是刚制成的新衣。 你说她一个最末的小妾太过浮夸?不不不,人家相爷喜欢。 你说她刁蛮毫无书香世家之典范?不不不,人家相爷喜欢。 你说她目无主母容不下那大小姐?不不不,因为人家相爷喜欢只要不出人命,那都得由着她。 六夫人的得宠不止体现于她的性格她的衣着她的屋子她的用具,更甚于的是她在府里的地位,她院里的婢女小厮粗使丫鬟婆子全是大夫人该有的标配,或许更甚。 就算近日六夫人因着大小姐连连吃瘪,师相一日没发话将六夫人的标配取消一日也没谁敢小瞧了她去。 是以,海玉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去,目不斜视小心翼翼地跪在那花镂金空的铁桶旁,桶内自外散发出的苏合香闻之让人精神一振。 海玉闭眼猛吸了口气终是下定了决心般,轻轻唤道:“夫人,海玉有事禀报!” 过了半晌床上毫无动静,海玉重又唤了一句,谁知刚一开口,一条腿便直往海玉脸上呼去。 又哪里敢躲,海玉紧紧握住自己的膝盖挨了这一脚,待劲头过去一股子热流便从鼻尖涌出,哪里敢擦。 只好赔着笑脸道:“奴婢伺候夫人起身!” 六夫人媚眼还未睁开,声音也似身体一般还未苏醒,从喉咙里淡淡地发出一声嗯,魅惑至极。 海玉闻言忙起身准备去扶,六夫人这才幽幽醒转,一睁眼便瞧见海玉满脸鼻血难看至极,抬起腿又是一脚,“叫海兰进来,赶紧给我擦干净!” “是是是!”海玉忙道,半分也不敢耽误,去外头唤了海兰进来,方才用袖子擦着鼻血。 海兰一进来便就瞧见海玉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擦着血,不由嗤笑一声,真是不知所谓。 “夫人,今儿穿哪件衣裳?”海兰见六夫人已坐了起来,忙连走几步从海玉身旁视而不见地踏了过去,轻声询问道。 六夫人拍了拍手臂**上的褶子,漫不经心的道:“前些日子夏总管派人送来的那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我瞧着不错,里头嘛,拿那件翡翠撒花洋绉裙吧!” 海兰高兴地应了声,附和着六夫人接了茬,“六夫人的眼光真好,这两件配在一起,可不是顶好儿的,保管待会儿相爷见了眼睛都挪不开!” 这话算是捧到了六夫人的心坎了,却还是佯怒道:“就数你嘴刁!”末了,又想起什么似的,偏头问了句,“厨房炖的奶香燕窝好了没?好了的话给我端碗来,再给小姐端碗过去!” 海兰将衣裳从柜里拿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侧,道:“早就好了,这会子孙婆子正用小火煨着呢,就为了让夫人想吃的时候随时都是温热的,小姐还没醒,等醒了我就立马送去,待会儿我叫孙婆子先给夫人端一碗来尝尝!” 六夫人闻言淡淡点头拿起螺子黛仔细地将秀眉重描了一遍,又对着铜镜涂抹了些许胭脂水粉,方才瞧见镜中一角正映着不停擦着鼻血的海玉。 顿时心生不快,将手中的金钗步摇重重甩落,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快说吧,什么事儿非得这个时候来!” 正愣神的海玉见六夫人问话,忙爬走几步到得跟前,磕了几个头,才道:“求六夫人饶命,是海玉办事不力,求六夫人饶命……” 磕了半晌,也未切入主题,坐回床侧的六夫人瞧着更是不耐,不由冷了脸色,“有什么事你就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海玉闻言知道六夫人这是到了极限了,忙又磕了几个响头,把事情交代了,“夫人,不好了,那几本册子被人拿走了!” 什么?! 六夫人闻言从床上猛坐了起来,脚正撞上跟前的红木椅也顾不得去看,只恶狠狠地盯着海玉,“你说什么?” 一旁的海兰见状也是被吓的不轻,何曾见过六夫人如此模样,只得随着海玉一般俯首在地不发一言。 “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海玉将六字去掉只来回唤着夫人,头一声比一声响的磕在冰冷的大理石上,鲜血迸溅,也免不了被六夫人一脚踹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命运。 “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六夫人声色俱厉居高临下地瞧着海玉,任她的血染在自己衣袍上。 海玉闻言刚想答话,便听六夫人语无伦次,“不..不对,海兰说宰父大人已经走了……那…不好,你快去落梅园,快去,拦住老爷不要让他见任何人,我马上就来,务必给我拦住,快给我滚!快滚!” “是是是!”海玉哪里还敢多呆还敢多说还敢多问,忙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直奔落梅园去。 第二十三回 快慢为中(贰) 落梅园处的柳大爷今年五十有六,今儿轮到他当值,正与门口其他几位年轻的小伙子胡天说地,聊得不亦乐乎。 柳大爷也算是师府的老人了,虽然至今还是个光棍,平日里也就爱年轻一辈儿的呆一块,但他从不倚老卖老,该干的活儿半分不会推卸,相反的,对年轻一辈儿的总是提点着,能帮的总是会帮一把。 比起夏总管来,大伙儿更喜欢他。 但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来,柳大爷也从未想过找个伴儿,大伙都以为他是年轻的时候死了老婆,又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心灰意冷了,开始还有些婆子给他介绍谁谁房里的丫鬟作个伴儿,可他每次总是义正言辞的给拒了。 这次数一多,大家伙就都以为他是还忘不掉年轻时候的事儿便也就不再提了。 但总有新来的那么几个因着好奇想要问上一问。 “柳大爷,咋这么多年了就没想着再找个?这大冬天也好有个暖被窝的啊!”今年刚成婚的小六十分不解的询问道。 旁边的小叶比小六先来两年,对于柳大爷的事自是知晓一些,见小六又提起这茬,怕勾起柳大爷的伤心事,忙准备把话转到他处去。 谁知刚一开口,就见柳大爷摆了摆手,自己说了去,“我啊,活了大半辈子,才算是真正活明白了,这人哪,本就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去的,非得找个伴作甚呢,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说了,我这把年纪了,那些风花雪月啊,也都想不动了,还不如一个人来得自在,省得被那些老婆子念叨。” 小叶一听微微一笑,这就是柳大爷讨人喜的地方,好像就没瞧见过他跟谁急过脸,“柳大爷是个明白人儿,小六这会儿正新婚燕尔呢,可不是瞧着谁都想着给他撮一对去么!”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小六,加把劲儿,争取一年抱俩两年抱三!”柳大爷可劲儿地调侃着。 不过这话由一个年长者说来那可是带着无上的祝福,小六一听当即就红了脸,摸了摸后脑勺,“我使劲还不行啊,还得我媳妇努力啊!” 小六是个实心的,这话一出直把柳大爷和小叶笑得乐开了怀。 几人正谈笑间,西南方向迎面走来一名脚步匆匆的侍女,柳大爷眼尖,忙使了眼色给其他几人,有外人来了可不能再这副懒散的样子了。 不多会儿,那侍女来到跟前,神色虽着急但还是耐着性子给几位大哥行了个见礼,“几位大哥,我家小姐有急事需要见相爷,烦请各位通报一声!” 柳大爷向来识人的本事最好,小姐旁边的丫鬟能跟他们几个客气的人可不多,再一瞧她的穿着,旧得比他们几个粗人的还不讲究,还能是谁。 “是大小姐吧?”柳大爷也客气地回了一礼,询问道。 夕儿闻言神色一喜,忙道:“是是是,劳烦柳大爷帮忙赶紧通报一声吧!” 柳大爷听了却是有些为难,瞧着夕儿的神色该是个急事,可相爷刚吩咐下来谁也不见,怎么是好? 柳大爷正想着该如何回了这话,一旁的小六却是直接说明了缘由,“夕儿姑娘,相爷刚吩咐了谁也不见,我们实在是没法给你进去说去啊!” 什么?夕儿脑袋里顿时炸开了锅,惊得猛后退了几步,难道让六夫人的人抢先了?完了完了。 柳大爷暗暗瞪了一眼小六,瞧着夕儿的脸色忒不正常,关心的询问道:“大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话提醒了夕儿,于是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小姐梦靥了,一直叫不醒,迷迷糊糊地说着要见相爷,我这才来请!” “这…”柳大爷有些犹豫,前院儿王妈子的女儿听说就是梦靥走的。 一旁的小叶自也是听说过这个事儿的,当下有些不忍,这可是件大事儿,“要不我进去问问?” 夕儿闻言神色一喜,“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小叶忙扶了起来,“这八字还没一撇了,你先起来,地上凉!” 一旁的柳大爷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微沉吟了会儿,才道:“这样吧,你自个儿进去,能见着就见着了,见不着那也怨不了谁了!” 小六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夕儿一个劲儿的磕头道谢,那个反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快起来吧,谢什么,快进去吧!” 柳大爷潇洒的放了行,留下小六愁眉苦脸,“柳大爷,这样真的没事儿嘛?” 柳大爷却难得的没有玩笑,过了片刻,方才道了句,“听天由命吧!”说完,仰头叹息,眸中讳莫如深,脸上的条纹亦更加深刻了起来。 二夫人,柳某只能帮到这儿了。 再说那夕儿,一路上无比忐忑,想了无数种说法,想着如何开口如何应对如何行礼如何让自己看起来说的真。 走得一点儿都不快,却是将那汗给逼了出来。 “夕儿,你怎不在院里伺候大小姐,到这儿来干什么!”夕儿闻言心里一惊,猛地抬头见是莲妈在跟前询问,松了口气,将方才对付柳大爷的话又说道了一遍。 莲妈一听顿时也是心急如焚,“那你怎能让大小姐这会儿一个人呆着呢!”夕儿也是急得语无伦次了起来,“我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这院里只有我一个人哪!” “这…”莲妈还想再说些什么,大夫人便从正厅门口出了来,瞧着这边却看不清神色,沉声道:“进来吧!”原是夕儿一着急说话声音大了,里头的人正好听了个全。 夕儿从未想到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进了来,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还是一旁的莲妈子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忙跟在大夫人的后头进了里头去。 才一进门便觉着热气袭来,这落梅园屋里头的炭火烧得真真是足,夕儿略扯了扯背后头被汗蕴湿的亵/衣,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给相爷请了个安。 师相盘坐在塌间,正手执黑子托腮沉思,徒然听见夕儿这一声,便干脆弃了子,转而询问道:“你方才说青儿怎么了?” “回老爷的话,小姐梦魇了,一直哭着说要找老爷,还说二夫人要她去找宰父大人看看!”夕儿俯首在地避开上头锋芒将事情交代了。 师相还未发话,紧紧地盯着跪倒在地的夕儿,眼神却有些缥缈,好久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起他的二夫人了呢。 一旁的大夫人见状,忙给师相续了杯热茶,道:“老爷,青儿今儿上午还好好的,这宰父大人一走竟就梦魇了,说来也奇怪,再者又有妹妹托梦,要不让青儿过去找宰父大人瞧瞧。” 师相眉头轻蹙,似有些不满,“我师凌山的女儿为何要他宰父敖来看!”说完便就要起身。 大夫人神色一急,忙劝道:“老爷息怒,这梦魇了可是谁也认不得的,再者青儿这哭着要找老爷您,也不是个事儿,而宰父大人又是个伸冤的,莫不是妹妹死不瞑目……” “胡说!”大夫人话还未说完,便被师相厉声打断,可转瞬却也觉着大夫人说的有理,一时之间便就有些踌躇。 夕儿眼眸一转,虽不知大夫人为了何事不让老爷见小姐,但不管怎么样却是阴差阳错帮了忙,且六夫人这会儿虽没在,难保不是在赶来的路上,便俯首向前一步道:“小姐确实已是神志不清,想来宰父大人在民间以掌管地间的阎罗王著称,不管是何小鬼缠住了小姐,定能屈服于宰父大人的明火之下,还请老爷恩准!” 大夫人也是在一旁帮腔,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师轻青再见了师相,万一师相起了怜心,这么多年来的苦心都要白费,“是啊,老爷,让青儿去看看吧,再派几个大夫跟着,若有什么事及时医治也好!” 本就有些犹豫的师相听得夕儿与大夫人这么一说,便顺着台阶下了,“嗯,也好,若是有什么事及时来回禀与我!” 夕儿神色一喜,忙道了声是退了下去。 却在出门之际瞧见了迎面走来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海玉,夕儿暗叫糟糕,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海玉踏过玉阶视线正要上抬与夕儿撞个正着之际,夕儿前头突然出现了一道人肉墙,正要退后一步瞧个仔细,只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别动,我带你从后门离开!” 夕儿心下大喜,忙小声道:“多谢莲妈!” 第二十四回 是男是女 “卖冰糖葫芦咯~粒大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咧~小妹妹要不要来一串儿啊?”一身穿粗布衫的中年男子正乐呵呵询问着面前还未及腰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望着糖葫芦眼都要瞧直了。 见老板询问,那梳双云髻的小姑娘忘着那一串串闪着亮晶晶光芒的冰糖葫芦咽了咽口水,转头去拉一旁的妇女,努力扭动着小小的身躯,“娘~我要吃,娘,我要吃!”那妇女见状,便弯下身来,宠溺地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子,无奈地道了声好。 “小姐,你笑什么呢?” 正挑帘望向车窗外的师轻青闻声回头,对着夕儿微微一笑,“我笑,原来这一无所有的人才最富有!” 夕儿听了却是万分不解,“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一无所有的人还富有呢?” 师轻青却淡笑不语。 有些话就算说了未到自己身临其境的时刻,那也无用。 夕儿见师轻青又装高深撇撇嘴也掀开一角瞧着热闹,不再询问,一时无话。 师轻青与夕儿此行正是前往宰父大人的府中,坐的是师府小姐出门专用的狻猊四轮马车,夏总管陪同,原本该在外头的夕儿也被师轻青要求坐在马车内,美曰其名:要照顾这个梦靥的人! 北夏国地饶物丰,民风开放,老百姓也全都安居乐业,这会儿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不可开交,下一刻却又能笑着和人打招呼,没有隔夜的仇! 这一路上,卖豆腐的西施,摆摊点的小贩全都用力地赚着吆喝,那些脂粉绫罗的店铺里各家夫人小姐来来往往,相互打趣着争相斗艳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说笑着昨日的趣闻,相约着今日的热闹! 马车窗帘只开一角,亦能将这北夏国繁荣昌盛瞧了个大概。 师轻青正喜滋滋地四处张望,便听得一声嗫嚅的声音传来,“小姐,你还是先不要看了吧,前头那地不太好看。” 嗯?师轻青挑眉询问。 夕儿却是闪烁言辞不定,“就是……就是不太好看!” 师轻青正要细问,便听得一声犹比六夫人还要娇媚万分的声音直入心底,惑人心神,“公子,怎来的这么晚啊~” 好家伙,这不是古代赫赫有名的青/楼是什么,想不到第一次出门竟遇上这等好事,小时候看武侠小说对青/楼女子的柔情百转有寻常人没有的侠肝义胆非常着迷,这会子见了哪能不瞧个仔细。 师轻青不仅没将车帘放了下来,反倒全撩了起来,直冲人姑娘咧嘴乐,若是师轻青长的貌美如花也就算了,可却往往是与事实相反的…… 师轻青这一笑,笑的鬼斧神工飞沙走石,瞧得人姑娘花容失色吓得赶紧进了屋,连将拉着的客都不管不顾了。 “小姐小姐,你干什么?你可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怎能如此抛头露面。”夕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使劲将车帘给拽了下来。 一副劝说的口吻,“小姐,这事儿要让外人知晓了,你就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师轻青不屑的撇撇嘴,就师家大小姐这几个字摆出去,谁家不得‘闻风丧胆’,哪里还敢有人上门提亲。 不过说得好像她多愿意嫁似的。 “小姐你刚说什么?”夕儿偏头询问。 师轻青被吓了一大跳,“啊?我刚说话了吗?”夕儿努努嘴,她家小姐感觉一点都不友好。 师轻青见夕儿神情怨怼,便有心劝慰,可又觉着自己没什么错,索性便跳过这段,翻了个篇,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夕儿,你说前头不太好看就是这里啊?” “可不是嘛小姐,这暖香阁是帝京最有名的馆子了,里头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可不是个正经去处,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可万万不能跟她沾上了关系。” 师轻青瞧着夕儿绘声绘色地老气横秋说着道理,觉得很像她妈,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见夕儿脸色越发哀怨,忙干咳了一声掩饰过去,“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很有道理!” “小姐!”夕儿一跺脚马车接连晃动了一下,吓得师轻青直拍胸脯,趁机教育道:“你该减肥了。” 夕儿:…… 突然听得马车外传来夏总管万分狗腿的声音,师轻青连忙示意夕儿封嘴竖耳倾听。 “给经大公子请安,不过这里头坐的是我家小姐并不是老爷,若有何事不如请经大公子到府上一叙,这会子我等还要赶路还请经大少爷让路则个。” 经大公子?师轻青用眼神询问一旁的夕儿,见夕儿也是一脸茫然只好再次听那人继续说道。 一道轻浮却是难得好听的声音传来,“我知道这里头坐的是师家小姐,除了师家的小姐哪里还有人配坐这样的马车!” 末了,似走动了几步又说道:“我呢,今儿没空暂时无法去见师伯伯,我在这楼上设了雅宴,各府小姐与公子皆聚于此,如此又怎能缺席了师家的人呢。” “来来来,我这就请师小姐下马车到楼上一叙。” “这……”夏总管想起临行前老爷吩咐一定要好生照看小姐,这才到半路就出了这等子事,刚想上前一拦。 可…对方的身份又如何拦的。 那经大公子说着便就要往马车上来,师轻青闻言却是秀眉一皱。 这里的男人真真是无礼,怎无一例外。 师轻青听着声音越来越近便打算给他杀个措手不及,可手刚抬起还未挑帘,一道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将帘慢慢地挑开了。 外头光线投射进来,师轻青瞧的仔细,不过很快师轻青得出了一个结论,这里长得好的男的全都是不能要的。 瞧这穿的一身骚/包红,瞧那画得修长眼妆,瞧那头上系得鲜艳丝带,瞧那比方才那青/楼女人还白的脸,瞧那比青/楼女人还重的香气……啧啧啧…这人是男是女? 那经大公子摆了个自认上天入地前无来者后无古人惊天地泣鬼神天地为之倾倒山川为之歌唱花草为之惊叹羞愧的撩人pose。 故意哑着嗓音询问,“娇妹妹,可否陪经一哥哥楼上一叙。” 师轻青淡淡一笑,“这位大妈不好意思,你的娇妹妹在家里绣花呢!” 额…啊? 经一听闻此言被那句大妈雷得外焦里嫩,“大…大大大妈?”大了半晌才意识到师轻青说的后半句话,她不是师容娇! 经一这才正眼去瞧了马车里的人,这一瞧,瞧的经一直直地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你你你你…你不会是师家大小姐吧?”经一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像瞧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马上要长针眼一般上蹿下跳。 师轻青却瞧着十分满意,对着经一‘妩媚’一笑,“你好,我是师轻青!” 经一连忙闭紧了双嘴生怕一不小心吐了出来,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客气地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师轻青挑眉轻笑,并不拆穿他的言不由心,转头对着一旁愣了半晌的夏总管扬声道:“还不快走!” “是是是!”夏总管被这一声叫回了神,转头对着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驱散道:“看什么看,都散了散了!”说完却也忍不住咕哝,这是梦靥神志不清的人嘛? 可偷偷抬眼瞧了眼脸黑如锅底眼大如铜铃的师轻青,咽了咽口水,此时还是不宜说道此事,于是连忙像经一行了一礼便带头上马在前头带路扬尘而去,留下经一仍风中缭乱,过了片刻,才道:“嘿,师家大小姐!” i954 第二十五回 黄粱一梦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ㄒoㄒ)/~~) “经爷,方才七爷带人来了!”一名褐衣小厮在门口恭敬地给还在摇头苦笑的经一经大少爷提了一句。 经一闻言努努嘴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站定片刻,似想到什么一般邪魅一笑,大步推开门进了去。 这一动作颇大,引得屋里头的人纷纷驻足凝视,那些眼里掩饰得很好的惊艳一闪,随即被略微的不屑鄙夷带过,经一收入眼底却是毫不在意径直往右边最角落走了去。 “经爷,不是说去请美人嘛?怎的空手而回?”户部侍郎之子谢亭低头凝视着手中不停摇晃的琼液,身子却恰恰巧妙地拦住了经一的去处。 方才经一在楼下被师家大小姐噎的面红耳赤众人早已收入眼底心照不宣,徒然有人当众提了出来,这下全都围了过来瞧着热闹。 有人冷眼自然有人热心,“谢亭,我看你是还没被你爹教训够吧,还敢想着美人呢?” 这所谓的雅宴办在帝京数一数二的酒楼云阳馆位于京内最繁华热闹的地段,再者开席之人又是当今尚书大人之子经一,赴宴之人无不捧场其中之人不乏世家小姐,这下听了中郎将之子乌竹里之言,不由想起前些日子谢亭吃花酒被他爹抓包的事来,全都拿手帕掩嘴轻笑,嘤嘤燕语。 男子自然崇尚率直任诞、清俊通脱的行为风格,这等笑资如何能错过,全都敞开了肚皮仰天长笑,一时之间犹如街上的猢狲翻了个漂亮的跟斗一般喝彩逗乐。 “乌竹里,这就是你不懂了,先前先生不是还教过么?叫什么狗…狗改不了吃屎!对对对,就是这个,我记性原也不差的啊!”经一右边一人笑得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补充说道。 谢亭闻言冷哼一声,转头状似询问,“听说有人至今连三字经都还背不全,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噗—— 那被询问的那男子紧紧盯着方才说话的男子,眼含戏谑,“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着,你知?” “你——”经一右边的那人闻言顿时就沉不住气,扑着过去就要动手,谢亭也是不闪不躲想是也忍了多时,暗中将袖子捋了起来。 就在手将要碰到谢亭鼻子时,一直未曾发话的经一淡淡开口,“行了,要打架到外面打去,打坏了屋里头的东西倒是无碍,吓得了我们的怀玉妹妹就不太好了。” 说完对着人群外第二个对此‘热闹’毫不在意的苏怀玉微微一笑。 众人一听,这闻名帝京的才女苏怀玉竟然也在场,惊讶之余自然也随之望去,只见一身穿梅花纹纱袍的女子倚窗聘婷而立,不言不语间自成高雅。 见众人纷纷回头不由暗中轻瞪一眼经一,眼波流转欲语还休,秀唇轻启犹如珠落玉盘,“经一,你什么时候能不拿我说事!” 意料之中的回答经一了然一笑,趁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上前一步轻声道:“走吧,那人该等急了。” 苏怀玉望向经一却又像望向他身后的每一个人,眼神黑亮却空洞,不由喃喃自语,“他来了?” 隔得并不近再加上苏怀玉刻意压低的声音经一倒听的不太仔细不由挑眉再次询问了一遭,“你说什么?” 苏怀玉闻言嘴唇不由微张回过神来,眼眸一转努努嘴侃道:“那你身后这群人怎么办?” 经一瞧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苏怀玉不由一笑,随即又是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揶揄道:“你可是再担心我?放心吧,我们走了,这儿他们闹不起来,再说了闹起来又如何,正主儿我都引出来了,还管他们做甚!” 苏怀玉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撇撇嘴没有再说,经一却只是当她默认,不由有些心花怒放起来。 原先在谢亭身边的男子见经一不管如何激怒他,他却还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不由询问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谢亭却是半晌没有说话,就在那男子以为谢亭不会再说时,他却像在询问又像在肯定道了一句,“那可是苏太傅家的长女苏怀玉?” 那男子不由讶异转头看向谢亭,果不其然瞧见一副春/心荡漾的神情,不由伸手捶了捶谢亭的胸脯,心起玩弄之心。 “不是。”此话一出果然引得谢亭回魂,那男子见谢亭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忙又道,“她不是还有谁人是!” 到得此时,谢亭自然知晓自己被耍弄了一通,不由佯怒道:“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一众人等见主角已散场,也纷纷各自走开,喝酒的喝酒,吟诗的吟诗,高谈论阔的高谈论阔……方才那一出闹剧已无人再提,随风而散,久了,便不知是否有过。 ……………………………………………………….. “小姐,宰父府快到了。”马车还未停下便从外传来夏总管低声提醒的声音。 师轻青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本想拍打自己的脸部让自己看起来确实病的不轻可又想起来方才在街上的那一幕,还有什么好演的,便淡然了。 “小姐小姐?到了,下马车吧?”师轻青回过神来,见夕儿在一旁卖力挥舞着那双猪蹄,不由一笑,“知道了!” 夕儿见状不由咕哝,这反应慢的毛病真不知是遗传谁的,老爷夫人哪个不是风姿绰约学识过人……看来物极必反,自己以后还是得找个平凡人过一生,万一下一代是个…… “夕儿,别做梦了,除非你生孩子的时候老天睡觉去了没开眼你才可能生个状元出来!” 师轻青凉凉地声音飘来,让正在美梦中沉寂的夕儿打个寒噤,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竟然将内心所想全说了出来还被师轻青听了个全便窘得恨不能钻到地下去。 不用抬头便知师轻青正满脸揶揄,只好将头埋到颈窝了去,闷声道:“小姐,我扶您下马车!” 师轻青见状不由轻笑出声,夕儿这模样真是像极了那年秋天后山刚熟的山柿子。 躬身立在一旁的夏总管见了不由皱眉,哪里有半分师家大小姐的样子,可又想到这会子在宰父大人的门口,宰父府的家丁已迎上前来,也不好再出言提醒,只好干咳了几声,示意师轻青注意大家闺秀的风范。 可刚一出声,上首便传来一道凌厉的锋芒让人无所遁形,正要抬头细究却只是瞧见师轻青一脸呆萌地瞧着宰父府的匾额,不由心生疑虑,莫非是哪里出了错? “是师大小姐吧?方才师相已派人来过信儿,老爷这会子正在书房等候着呢,师大小姐请随老奴这边来!” 师轻青闻言淡淡点头,跟在这位满头银发的沙管家后头,目不斜视,只能用余光暗暗打量着这皇上新赏的豪宅它的奥妙之处。 跟在后头的夏总管瞧着师轻青的模样不由心生感概,到底还是师家的人! 其实这基本的礼仪方才在来的路上夕儿也说了个大概,师轻青不过是依葫芦画瓢照搬罢了,只是原本就瘦弱的身子在宽大的斗篷下更显,笑脸在斗篷帽沿下忽明忽暗,多了几许神秘。 仿若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师轻青不由握紧了夕儿的手臂,暗暗借了力,心中腹诽,这宰父府可真是大啊! 正喘息间鼻尖传来一阵幽香,像极了梅花却又暗含竹叶清冽之气,师轻青差点忍不住就要抬头张望,前头领路的管家却停下了脚步,躬身请示道:“师大小姐,已经到了,老爷就在里头,说让您一个人进去!” 师轻青闻言只好收回了心思,对着管家点头一笑,宰父大人想的果然周到,这来得突然定无法周全,身侧定是有她人安排的,因着所谓的师家大小姐毫无实权哪里能掌控师家的仆人,但如果由宰父大人亲自开口只许师轻青一人入内,他们便只能服从。 就算她们知晓此行目的,但无真凭实据一切便只能沦为妄论。 师轻青略欠了身子,对着管家施了一礼,方才推门入了内。 正门而入却是不见宰父敖的身影,师轻青正低头思索间却突然察觉右侧传来一道审视的目光,掩藏得很好的凌厉。 师轻青眉梢一抖,镇定转头瞧去,宰父敖正坐于书案后,一张脸在熏香缭绕中看不真切,让人心生敬畏之心。 然而宰父敖却未发一言,眼神不闪不躲直直瞧向师轻青,似在估量师轻青此行的来意。 师轻青自是不卑不亢任由宰父敖打量,淡然而立。 直到门口传来沙总管客气的声音,“各位,我家老爷想来与你家小姐还有多事需要交谈,不如请各位移至偏殿等候用些茶水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神色一喜,外头冰天冻地的,这大小姐也不知与宰父大人要谈到什么时候,真要在外头一直等下去可受不得,当下便都欣然同意。 夏总管原本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膝盖头却隐隐作痛起来只好应允。 在里头的师轻青听见门外重归于宁静,只偶有几声风起,吹得廊上宫灯呼呼作响,便知门外人已都走尽,于是忙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捧册于头顶大呼,“求宰父叔叔为我娘亲做主。” 第二十六 黄粱一梦(贰) 师轻青拿起桌上用小围炭火烧着的铜炉给仍在凝眉翻看册子的宰父敖又添了一杯茶水,从方才宰父敖接过册子已过了几柱香的时间了,茶水添了一次又一次,这宰父敖已保持这样的姿势许久,师轻青却半分不敢出声打扰,只好放下铜炉又一次静立在旁。 这册子上的内容师轻青知道,那一年也同是冬天,师相赐宴师府上下同欢,在落梅园处开席,账房先生自然在列,海棠为斟酒婢女,序为自上而下,在到得那账房先生身侧斟酒之时,海棠躬身屈膝而坐,账房先生却趁着衣袍宽大,将手伸向了海棠大腿….. 海棠自然大惊想要反抗,却只听得账房先生毫无所惧的声音传来,“你不想要钱给你父亲治病了吗?我可是六夫人的远房亲戚,你要敢动可得掂量清楚了!” 是啊,海棠的父亲重病垂危师府每月给的奉银根本无法支撑起那庞大的医药费,只有他,只有他愿意,可是这代价,却是自己。 海棠丝毫不敢反抗,不管是替六夫人领月钱与海玉同行,亦或是狭路相逢,账房先生总是一有机会就占海棠便宜。 偌大的羞耻感膨胀着海棠幼小的身躯,忍气吞声成了海棠唯一能做可以做的事。 就这样过了一年,海棠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只能偶尔收到家信说父亲的身子越来越好才能得以慰藉。 她慢慢的想要拒绝,慢慢地避开与账房先生相遇,整日里闭门不出,可是那账房先生又岂是好惹的,账房先生察觉那海棠想要躲开自己,竟直接找到了六夫人说要娶海棠做妾。 六夫人特特找了远房亲戚做账房先生,其中缘由自是不必多说,再者不过一个丫鬟,六夫人又岂有不同意之理,当下便允了口,要择定良辰吉日。 那天本该是海棠休息,还是海玉趁着六夫人午睡得空过来报了个信儿,她两人向来交好,海玉知道海棠在老家有个心上人表哥,这要是真给那账房先生做了妾,指不定出什么事儿,本是打算提前告知一声,让海棠心里有个准儿,因为海玉心里明白,六夫人心意已决毫无转圜之地,可谁知一向懦弱胆小的海棠听了,竟不管不顾地直接冲进了六夫人的房里,吵着不愿。 六夫人哪里是个心善的,只道自己已允了他人,若再反口对自己名声利益有损哪里肯依,本想好言相劝可奈何吃了称砣铁了心的海棠油盐不进,见六夫人丝毫不为所动,竟一头撞在柱子上鲜血迸进,好在海玉反应快拉了一把,不然就是一条人命。 此事惊动了大夫人。 向来与六夫人面和心不和的大夫人本想就此事大做文章,可六夫人机智,当即便一口咬定说自己本就打算尊重海棠自己的意愿,谁知海棠太过于冲动没把话听全就撞了墙。 大夫人再无言以对,此事只好作罢! 按理说,到得此刻,海棠一事再次曝光于人前对于六夫人而言都是非常不利的,师轻青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何至于让六夫人引火上身。 还有,‘那位’师轻青的娘亲,明显就是被人冤枉的,可是师相却不管不问秘密发丧,将账房先生秘密遣退,若说他无情可师相在被姚大学士弹劾时却也未道明缘由,若说他有情,未免也太过寡淡。 师轻青突然觉得仿佛身处一个密不透风的金刚线所铸造的怪圈,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仿佛随时都能勒紧自己的喉咙,让人喘不过气来。 脚尖开始发凉,慢慢地移至腿部再慢慢往上,师轻青想开口说话,眼前却一片模糊随即天和地都开始旋转颠倒,最终归于一片混沌。 仿佛能听到宰父敖惊慌得变了调的呼喊,还能听到人群一拥而上中夹杂着夕儿的哭声,脚步声很多,有跑着出去的也有跑着进来的,有沉重地有轻快的,好吵。 随即身子一轻仿佛置于空中,再然后所有的喧嚣突然消失,只余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 师轻青一个人在黑暗里行走,时而遇到一座雪山,时而身处火焰山,难受地再也无法前行。 大约是梦吧! 师轻青如是想着,该是病了。 可是无论师轻青怎么努力却还是睁不开眼睛,喉咙很干很涩却总有更苦的汤水灌进来,那么的无法下咽,只好全部呕出。 仿佛能听到师相气急败坏的声音,仿佛又在与宰父大人争吵,好多人在劝架,好像很混乱,师轻青很想大喊,叫他们全部出去,可是嘴巴一张就被灌入一大口汤水,呛得喘不过气来,可到底是咽下了,仿佛能听到所有人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终于,没有人再争吵了,全世界都安静了。 身体好像终于放弃了挣扎,呼吸开始慢慢平稳,捏紧的拳头也渐渐放松。 师轻青来到了一条小溪旁,河水、天空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毫无色彩,师轻青想要去洗把脸,可无论如何那手都够不到水面,师轻青拼命地想要向前,拼命地向前伸出,最终却只是徒劳。 “青儿,快到娘亲这儿来!”身后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师轻青讶异回头,是在叫自己吗? 可师轻青一转头便吓得差点跌落水里,竟然是她? 那个师轻青一来她便死于非命的娘亲,师轻青想要过去问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可突然有一个声音出现,她早就已经死了啊! 师轻青被吓了一跳,但随即了然这是自己的声音,可是奇怪的是,她却一点儿都不害怕,她不害怕这个已经去世的人,师轻青倒并不认为这是因为所谓的亲情,也许大概只是因为她知道这是梦吧! 那个女人面容姣好完全没有那日她脸上的大窟窿痕迹,让人心生温暖,她正一脸温柔向自己招着手,眸中是掩饰得很好的担忧! 见师轻青毫无反应,又轻声唤道:“青儿,不要去水边,那里危险,快来,到娘亲这儿来,听话!” 师轻青只是冷眼瞧着,丝毫不为所动,可过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在移动,这脚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正一步一步缓慢地向那个女人走去。 师轻青开始很恐慌,她要带自己去哪? “娘亲——”一道稚嫩的女声传来,师轻青闻声望去,只见得一个虎头虎脑无比可爱的小女孩正飞扑过去到了那个女人怀里。 原来她唤得不是自己,师轻青便只好停下在一旁瞧着。 那小女孩在那女人怀里蹭了一会儿,便娇声娇气地询问,“娘亲,龙叔叔今日怎么没有来啊?” 那个女人听了却突然脸色一僵,过了片刻后,才柔声对着怀里的小女孩道,“以后不要再提龙叔叔了,他永远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呀?”小女孩仰着脖子十分不解,有些泫然欲泣。 那个女人自又是一番疼爱,轻轻拍打着小女孩的背部,道:“因为龙叔叔很忙啊!我们不要打扰龙叔叔好不好?不然龙叔叔会不喜欢青儿的。” “好,青儿乖,青儿不会打扰龙叔叔的,这样龙叔叔还会喜欢青儿吗?” “当然了,龙叔叔最喜欢青儿了。” 师轻青望着那一对相拥而笑的母女感慨万分,原来这是小时候的自己,师轻青微微一笑,正要上前打个招呼。 那个女人却突然抬眸,直勾勾地瞧着师轻青,眼睛突然就开始流血,流的满脸都是,却只是这么望着,不发一言,眸中仿佛有恨仿佛有怨仿佛有不甘,讳莫如深。 “啊——————” “小姐,你终于醒了,可是做了噩梦了?小姐,别怕,都是梦罢了!” 夕儿的声音仿佛带着眸中魔力,奇异地让正在挣扎的师轻青安静了下来。 师轻青眼前满脸是血的娘亲渐渐消失,刻满梅花的床顶映入眼前,略一偏头便能瞧见夕儿一脸担忧关切的熟悉模样,师轻青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只是发出一些呜咽声,开不了口,许是身子还太过虚弱这么一小会就已是大口喘着气。 不由用眼神询问着一旁的夕儿。 “小姐,你别急,大夫说你急火攻心需要静养,嗓子也因高烧肿得厉害,可能暂时说不了话……不过你别担心,大夫说了等病好了就好了,你先不要急。”夕儿柔声安慰。 师轻青闻言便知刚才确实是梦了,不由想起自己晕倒前的事来,于是忙拉住夕儿的手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 “小姐,你是说宰父大人吗?”师轻青忙点点头。 “小姐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宰父大人这会子进宫见皇上去了,临行前交代说你放心。” 师轻青听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对着夕儿欣慰一笑,总算是没有白病这一场。 “小姐,大夫说你郁结于心,内火太旺,不宜过多操劳,这会儿还早,小姐再睡会儿吧!” 得了宰父敖会帮忙的准信儿,师轻青身子一下就虚弱了下来,听夕儿所言,慢慢闭上了眼休息,却是很快入睡,一夜再无梦。 i954 第二十七回 生事弥漫 “说吧,到底什么事弄这么大阵仗?”夏寒肘着罗汉床半阖着眼询问道。 对面的经一见状只好撇撇嘴,今日的春秋可不太好惹,不由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苏怀玉,让她开口。 苏怀玉接到暗示不由轻笑出声,刚想开口却见方才侧对着他们的夏寒转过了身来,问道:“你怎的也在?” 苏怀玉闻言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夏哥哥,你说经哥哥为免我们闺中女子无聊,特特办了这个盛宴,连给我们帖子上都写道:生事且弥漫,愿为持竿叟。我还以为我们的经大公子终于厌倦了红尘看透了这花花世界,要隐退了呢,我怎能不来!” “喂,怀玉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经一何许人也,这俗世岂能为我所羁绊,不过……若是怀玉妹妹舍不得,我倒是愿意留下来!”经一在一旁使劲抛着媚眼,连在夏寒后头的夏雪都忍受不住打了个寒噤。 “夏哥哥,你看看他这个老不正经的!”怀玉一边笑道一边往夏寒身后躲去,只怪电力太强,嚓嚓嚓地,人都要焦了。 夏寒见状难得一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流光溢彩如晴后草原夜晚的月亮,皎洁迷人,透着淡淡的朦胧。 直让人看着迷了去。 “行了,你还不知道我们的经大少爷嘛,他若愿为持竿叟,那暖香阁的姑娘们可不得个个得坠入空门了!” 不知是觉着夏寒果然还是对苏怀玉特别还是看到苏怀玉那一闪而过地痴迷,经一难得安静了下来,只讷讷地道了一句,“她们若是会为我坠入空门,那若是我们的夏哥哥那她们岂不是得以死明志?” 夏寒挑眉勾唇一笑,不再接话。 苏怀玉因着方才那笑带来地心悸还未散去一时之间也未开口,只得尴尬地坐在一旁 一时,屋内静至窒息。 夏寒身后的夏雪见状,忙躬身上前,道:“主子,不如我到外头去点些吃的进来,让主子和苏小姐经公子边吃边聊?” 夏寒闻言微微颔首,夏雪便向众人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经过这一茬,方才略微凝重的气氛才慢慢淡去,经一将袖袍里的扇子拿出如行云流水般一甩,自认颇为风/流倜傥地将长袍一挑方才落了座。 道:“春秋…”刚一开口,一道凌厉的目光袭来,经一努努嘴,咕哝道:“还是这么不喜欢这个外号啊!” 余光瞥见夏寒微微眯眼,笑容越发散开,便知危险即将临近,忙咽了咽口水将话说开,“那个…皇上最近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夏寒嘴角那抹本就似有若无的笑意顷刻间便化为虚无,眼神亦深邃得无以复加。 瞧着让人心生胆寒。 “怎么了这是,我方才搁家里头时见着我爹,我问他皇上怎么样,也是你这表情,却是不敢言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经一讶异询问。 苏怀玉自然知晓皇上已经好几日未曾上过早朝了,经一此问也正是苏怀玉所想,可还是忍不住劝道:“经一,你别急,听夏哥哥慢慢说!” 原本想要说苏怀玉为何叫夏寒为夏哥哥,对自己却是连名带姓的叫的经一,一想此时哪里是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把这尊佛请了出来,怎么说也得问个清楚才行,只好暗含警告地瞟了一眼苏怀玉,耐心静听夏寒下文。 苏怀玉触到经一目光自是一脸莫名,只当经一又抽疯了,努努嘴便不再理会。 夏寒将两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却是不急不缓,将原本抱在怀里的手炉放置案几之上,转而拿起夏雪退下之前泡好的银针白毫,淡淡地品了一口。 一口热茶下肚,夏寒神色也缓和了几分,方才开口,“前些日子老爷子命我去了躺师府!” 经一闻言颇有些急不可耐,忙站了起来问道:“这么说,那个女人已死的消息是你带给皇上的?” 苏怀玉亦十分诧异,“这么说,皇上也早就知道了,那先前姚大学士弹劾的那一本,只怕是皇上属意了的了?皇上这是想动师相?那皇上到底病没病?” 话落,经一夏寒两人纷纷抬眸望向苏怀玉。 苏怀玉见两人看向自己,也反应过来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一惊,明白自己居然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皇上年轻时与师相结为异姓兄弟,曾言:只要北夏国在世一日,师家子孙便可永享富贵安康。 早些年间,不是没有人眼红师相的地位荣宠,朝中肱骨大臣联手设计拉师相下马,帝京京兆尹手下全部人马伺机而动准备只待皇上一纸令下便‘趁乱’斩师相于马下…… 可到最后,换来的却只是朝中人员大换血。 师相地位依旧稳若金汤,其荣宠可见一般。 这样的皇上会为了一个女人去动师相吗?若说会,那何不在她在世时动了师相后将她据为己有?可若说不会,那皇上这一出唱的又是哪一出? “父皇的身子已有太医料理,相信不日定会痊愈,还有,关于弹劾师相一事不得再提,小心引火烧身。”夏寒面容冷峻地说道,此事可大可小,一招不慎只怕会粉身碎骨。 苏怀玉自知其中利害,点点头道:“是,那夏哥哥你打算将那师府大小姐如何处置?” 经一听得师家大小姐几个字差点一个反胃,忙抢过夏寒的手中杯如牛饮。 其实也不怪他,在经一的世界观里,接触的都是像夏寒、苏怀玉等等这样美人如画、俊秀清逸的公子小姐,徒一见得居然有人长得如师轻青般惊世骇俗,一时之间颠覆了自然是有些难受的。 苏怀玉想起方才谢亭在外头所言,有意调解气氛故意侃道:“听说你见着那师家大小姐了?怎么,与传闻如出一辙?” 正拍着胸脯的经一还未来得及答话,原本盘坐于罗汉床上的夏寒却淡淡开口,“不,完全不一样。” 夏寒丝毫不介意经一如此失礼的举动,只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用茶盖慢慢地划拉开浮于茶面根根挺立如石钟乳一般的白毫银针。 随着银针或沉或散,茶水越来越清晰,渐渐浮出那夜,那个看似木讷却暗藏灵动的女子。 “对,是不一样,那容貌真的是前无来者后无古人啊,哪里是一个振聋发聩四字可以概括的!”经一想起方才马车上的一幕还尤为胆战心惊,不由又猛喝了几口。 苏怀玉被经一逗得发笑,正想要损他几句,却恰巧一抬眸瞧见夏寒望着茶水入神的一幕,不由有些发怔。 他,是在笑吗? 为了传闻中的那个女人?他是,并没有打算处置她吗?任由她将来…… 苏怀玉被自己的想法一惊,随即秀目一转笑问道:“夏哥哥定是也见过了?不如给怀玉说说,到底是有何不同?” 经一也被这话引了来,十分好奇,“细细想来,倒确实有些不一样,今儿这个小女子居然还说我是大妈来着,传闻中那个傻姑娘该是不会这么说的!” “噗——”丝毫不多加掩饰的笑声传来。 经一不由有些气急败坏,“我说,你好歹也算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瞧你笑的能不能矜持一点儿?”经一斜眼撇了一眼笑的花枝乱颤的苏怀玉,这个打骂不得儿的主儿,只好由她去,将视线转为夏寒处。 却见他也是一脸笑意。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经一大力一掀,桌椅瞬间裂为两半,咬牙切齿道:“你们几个意思?” 夏寒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丝毫不以为意,上下打量了一番,淡淡道:“我觉得她说的甚为有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怀玉一阵魔音,少顷,才喘匀了气,斜眼瞟了瞟那一抹鲜红地长袍道:“我亦觉着如此!” “你们……”经一气的一时词穷,只来来回回你们你们…越发逗得苏怀玉魔音阵阵。 只瞧着经一差点一口淤血就没上来,嗝屁了! 就在经一暗下毒誓:此仇不报非君子,师轻青有你没我等等之类的之际,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听闻此声,原本还在嬉闹的经一忙收了笑脸满脸肃穆地拦在夏寒身前,警惕地瞧着门外。 连带着笑的那样开怀苏怀玉亦也是一脸庄重的站起身,于无形间立在了夏寒跟前。 在后头的夏寒望着前头那宽大的肩膀和一旁小心翼翼的站姿,不由心内一暖,轻轻拍了拍前头,道:“该是夏雪,不用紧张!”经一转头挑眉无声询问,见夏寒再次点头,方才松了一口气,又回到先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转身靠在另一边的罗汉床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味。 一旁的苏怀玉见夏寒如此笃定,只好重落座于椅,眼眸却是一直紧盯着门口,誓有用眼神杀死那扇门的冲动。 “进来回话吧!”夏寒见门外之人越来越急促的叩门,想必是有急事,当下也顾不及再跟两人解释,直唤了人进来。 随着吱呀一声,身着深黑色绒毛背心的夏雪现于眼前,随即躬身请示,“爷,宫里传话说让爷赶紧进宫。” 经一举杯的手一顿,与苏怀玉对视一眼,随即纷纷看向夏寒,眸中疑虑担忧各参,暗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当年之事重演。 “可知是何事?”夏寒将手负于背后,一如往常地镇定自若。 “听说是宰父大人进了宫。”夏雪如实禀报。 夏寒眉梢一抖,哦?听说宰父敖被父皇派去处理师府命案一事,莫非是查到了什么? 夏寒薄唇一勾,垂下眼睫,抚摸着拇指的扳指,这下可有得玩了! i954 第二十八回 坐观其成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约高二十仞的青龙门门楼之下,方才停了下来。 夏雪躬身立于一旁请命,“爷,该进宫了。”北夏开国皇帝在登基之时便颁布诏令,入宫者,需卸下武器自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门而入步行至殿。 夏寒闻言,便一跃而下,月牙白的竹叶花纹衣袍一闪便立于门前。 当值的侍卫见了,忙俯首行礼,“参见七皇子。” 夏寒望了眼城楼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略沉吟了会便径直入了这青龙门。 衣诀翻飞脚步匆匆,到快出了这青龙门..方才沉声道:“都起吧!” 夏雪跟在七皇子后头,亦步亦趋,见七皇子步伐加快,忙不动声色地随之,距七皇子只有一步之遥,方才轻声道:“爷,接到最新消息,据说师家大小姐晕倒在了宰父府。” 原本疾走的夏寒闻言脚步一顿,连俊眉亦紧皱起来,斜眼睨了一眼仍低头躬身立于后头的夏雪,手指无意间又开始抚摸拇指的扳指,不过一瞬,神色便恢复如常,向白玉阶行去。 白玉阶宽五仞,两侧皆设麒麟,每座麒麟外侧立锦衣卫一名,配长矛一柄,刃下红缨与接触日光时而一闪的白刃相得益彰,熠熠生辉,庄严横生。 白玉阶长一百零八梯,中间雕的是云龙石,每三十六梯为一阶,共三阶,乃为各官员行走顿足喘息而造。 夏寒三梯并为一步,手掌握拳暗暗提劲,运功而上,须臾便已至顶端。 宫殿金顶,朱漆门,此时只微微虚掩着,定睛瞧去,那飞檐处的两条飞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然而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却空无一人。 一名宫装宦官正双手捧与胸前躬身立于悬挂‘太和殿’金匾之下,神色焦急。 正四处张望,便瞧见四皇子夏寒已踏上最后一个玉阶,负手在背正面无表情地瞅着自个儿,忙打了个千儿,半跪着道:“奴才参见七皇子,皇上特命老奴在此等候着,说等您来了让您直接去御书房!” 夏寒闻言淡淡点头。 李公公见了,忙起身在前头领着往御书房而去。 倒不是七皇子不识路,而是因为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皇上召见不得单人行,须得传召宦官者领路,哪怕是皇子。 “李公公,皇上今日的身子可好些了?”夏寒询问道,问的却并不是今日紧急传召之事。 李公公心下一转面不改色,如实答了,“回七爷的话,御医方才来看过,说是再将养些日子便好了,只是宰父大人进宫之后与皇上在御书房聊了许久,奴才在外头听着有好几声咳嗽传来,怕是有些要紧!” 夏寒闻言却不再接话只淡淡瞟了一眼李公公的背影。 李公公顿时如芒在背,越发谦恭了起来。 御书房距离太和殿不远却也不算近,自右翼门而出穿过中右门,走过临溪亭与御花园,跨过崇楼便是御书房了。 李公公立在青石玉阶下,躬身道:“七爷还请稍候,奴才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夏寒自然颔首,李公公忙又打了个千进去。 不过片刻又从容而出,请着夏寒进去,身后的夏雪则与李公公一同立在门外。 …… “儿臣给父皇请安。” 半倚在龙椅之上的北夏皇闻言淡淡一笑,温和地吩咐夏寒起身。 “你来的正好,朕与宰父爱卿正聊到师相府命案一事,不知你有何见解?”北夏皇身子还没好全,说几句话便会咳嗽,这会儿说得许是有些急了,咳得便有些停不下来。 平常伺候北夏皇起居的李公公立在外头,北夏皇身旁也无其他婢女,夏寒见了,忙上前给北夏皇顺着气。 “父皇,怒儿臣直言,您的身子这会子才将将好一些,朝中大事亦有大哥打理,您这是何苦来?”夏寒边给北夏皇顺着气边斜眼瞧着一旁的宰父敖,言下颇有责怪之意。 宰父敖却是一副坦坦荡荡,毫不理会夏寒抛来的‘恶意’,捧了青白瓷盏在手,热气氤氲,静听北夏皇下文。 大约又咳了几声,北夏皇也缓过气来,拍了拍夏寒的手,道:“朕无碍,突然传召你来也是为着此事,好听听你的看法!” 夏寒见北夏皇瞧着舒坦多了,便又重退回到了原先站着的位置,抬眸瞧了眼仿若置身事外的宰父敖,心中一凛,看来父皇是想试探自己的态度了。 “父皇,师相府出了这等事情,虽说不过一个小小婢女,但近日来的线索却纷纷表示此女之死不是意外,像是蓄谋已久,如不将那奸恶之人绳之以法只怕有违君道。”夏寒躬身答道。 北夏皇闻言微微颔首,对七皇子所言颇为赞同,宰父敖却只是捧了瓷盏儿就着抿了一口热茶,将嘴角似有若无的淡笑不着痕迹的掩去。 好一出冠冕堂皇。 夏寒眼睫低垂,屋内明亮的光线使之投射出一圈暗黑色阴影,让人瞧不出眸中变幻,“况且,宰父大人自接手此案以来,想是掌握了些许证据,心中定有计较,父皇如此询问儿臣,倒是让儿臣僭越了。” “那依寒儿看此事当如何处置?”北夏皇并不接茬,把话重又丢回给了七皇子夏寒。 宰父敖将茶盏儿放回了梨花木桌上,与七皇子夏寒并排而立,双手拱拳淡淡开口,“皇上,今儿您请微臣喝的茶微臣也算是喝够了,其实照微臣来说,京中命案本就由大理寺审问,而七皇子辖下的刑部则负责各地送上来的疑难杂症,当然,若你们有解决不了的,欢迎你们随时前来请教。” 夏寒面色如常,只瞧着唇却抿得更紧了一些,心中不禁腹诽,想用激将法么?嗬——他便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又当如何。 “宰父大人说笑了,今年文科状元请愿入我刑部,连破奇案,哪里有宰父大人说的什么疑难杂症,倒是大理寺,听说近两年积累的‘悬案’是越来越多了,噢~对了,今儿不就是又有一件了么,大理寺与刑部本就是同根生,既然宰父大人如今遇着难题,刑部又岂能袖手旁观,自然当携手共同进退才是。” 宰父敖却是严肃满面,只暗道,看来回去得好好整顿整顿大理寺了,可养不得吃里扒外的家伙儿。 而一旁的夏寒却也是冷若冰霜,刑部居然有大理寺的人?! 位于上首的北夏皇冷眼瞧着,乐得坐观其成,作总结陈词,“既如此,那寒儿你就多多配合宰父爱卿,务必在年前结了此事,介时,朕设宫宴宴请百官家眷。”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心内一跳,宴请百官,家眷? 皇上这是想做什么? 夏寒与宰父敖自然同时扑捉到这一点,双双对视一眼随即错开,纷纷打算上前询问,却见北夏皇已半阖着眼全身心地倚在了龙椅之上。 两人见状便只好禁言,同道:“微臣(儿臣)领命,微臣(儿臣)告退。” ………….. 出了御书房,两人一前一后往宫门处走去,原先立在门外的夏雪自然也是紧紧随在夏寒的后头。 宰父敖闻着后头响动,回眸探之,正好瞧见夏雪赶上。 佯装不见转过身后,片刻,状似无意的叹道,“皇上对七皇子的宠爱只怕连太子也要逊色三分哪!” 夏寒闻言淡淡一笑,知他说的是进宫所带随从一事,也不解释。 当年是皇上亲自允准了的,这事儿自不用多说,多说也无益。 只平和地道了句,“听说师家大小姐晕倒在了宰父大人的府邸,既然她是此事至关重要的人,本宫又将将得了皇命配合大人查案,自当上府慰问,但今日不巧,方才路滑衣袍沾了水,本宫还得回府换件衣裳才行,以免失了礼,所以还请宰父大人先行,本宫稍候再来拜访。” 宰父敖讶异夏寒前后态度的转变,心下奇怪,七皇子夏寒方才还一副‘嫉恶如仇、屈打成招’的模样,到得如今,他该回味过来方才不过是激将法,可他不但没有悔不当初,还一副欣然受之的模样。 怎能不让人奇怪,可这一番话滴水不漏,他到底是破罐儿破摔还是使了个计中计? 罢了,自然他等会还要上门来,介时再细细推敲不迟。 当下便还了一礼,加快了几步自顾得往宫门处走去。 直到过了转角,夏雪方才轻轻上前,躬身请示,“爷,可是成了?” “嗯,此事将由我和宰父敖来办。” 夏雪忙道了句恭喜爷。 夏寒不置可否,转念一想,满含戏谑,道:“你让经一过府来,就说,报仇的机会来了。” i954 第二十九回 闻名世界 “小姐,可是醒了?”夕儿拿起手中的铁钳将炭火又拨弄了几下,瞧着帷幔后头有些响动,便轻声询问道。 一声似砂纸磨过桌面一般嘶哑的声音传来,“嗯!” 夕儿欣喜一笑,忙大步走向内屋,将帷幔掀开挂于两侧,扶了师轻青起来,“小姐今日身子可好些了,夕儿瞧着小姐都能发出音来了。” 师轻青就着夕儿的手撑起身子靠坐了起来,喘了几口匀了气息,对着夕儿微微一笑,指了指桌上的水杯。 “小姐可是口渴了?”夕儿心领神会。 师轻青淡淡点头,“嗯!”嗓子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得利索,只能发出单字音节。 夕儿瞧见师轻青神志清醒了,胸口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儿,便又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小姐,这水是我方才打的,还有些烫,你小心着些儿,方才宰父大人来了,但听说小姐还没醒便回去了,临行前还特特去一旁的小厨房吩咐了薏米双红粥,配的是京上千金一斛的羊乳,按照太医说的话来就是甘温无毒,补寒冷虚,润心肺,治消渴,疗虚劳,易精气……总之就是极好的东西,不过不用太医说,那千金方才一斛的东西可不是顶好儿的么,这会子也快好了,小姐你等会儿,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师轻青望着夕儿喜上眉梢的生动背影,不由一笑,她之前定是吓坏了,此刻眉飞色舞地恨不能告诉全世界,她家的小姐醒了…… 夕儿的身影在师轻青的眼眸中越来越模糊,仿佛隔了水一般在不停地晃动,却闪着粼光。 师轻青突然想起前世有一次给自己放假看电影,电影的主人公从三楼不慎跌落摔断了腿,差点成了植物人,是他的朋友一次一次地在病床前呼唤着他,每天给他讲着新鲜的故事,说着这一病大家带来的关心,说着他爸妈每日里来对他有多么的思念……丝毫没有放弃,哪怕一刻,日复一日……也许上帝在周游列国时终于来到此处,法外开恩,没有剥夺了主人公最后一丝思想,最终奇迹发生,主人公醒来后,瞧见的是他的那位朋友拿着好吃的分给同病房的病友,喂给照顾主人公的护士、医生,整个科室他都在一一感恩。 他比他更高兴,他的朋友。 师轻青在此刻,瞧着早已远去的夕儿,突然很想大喊,想要叫住她,给她一个拥抱,如刚来的那夜一般。 可是师轻青喊不出来,就像此刻她只能冷眼瞧着不速之客而至却喊不出来叫他们滚出去一样。 “都说红颜落泪相思易碎,今儿个倒是领略了一番,只不过这碎的是不是相思还有考究,老七,你说是不是?”经一红衣白扇,墨发蓝颜,翠玉冠,不言不语就有如云中仙人,国士丹青,亦难描之姿,此时正万分惬意地倚窗而立,却是一副翩翩公子风/流少爷的模样。 偏头询问着另一边身着月牙白花纹,披一件雪白轻裘,纵使轻裘名贵绝伦灿烂生光,亦抵不住他略一抬眸略一偏头回应经一时的模样,似世间美景浓缩,汇一人眉间,顷刻间惊艳万里江山。 是夏寒。 师轻青却是有些顾忌,顾不上欣赏这仙人之姿。 那日在众人面前那人丝毫不掩饰的杀意,心底胆寒犹如昨日。 夏寒见师轻青蒙头垢面两眼发黑只鼻子随着不时发出粗气,却不发一言。 不由心下奇怪,倒是有她不反击的时候。 于是衣袍一闪脚尖轻点窗沿,轻飘飘落于床前,与师轻青不过咫尺,呼吸亦能拂了对方的面。 除了秀唇紧抿,凤眸睁大,身体蜷缩至自保状态,却仍是没有说话,夏寒闭眼轻轻一嗅,仿佛能闻见外头正在熬制的汤药。 原来果真是病了。 不由慢慢睁开眼,‘好笑’得瞧着眼前不喊亦不动的女子,就像俯瞰大地的海东青瞄准了自己的猎物一般。 师轻青却没看起来那般有把握,他的眸子如星空闪耀,亦如星辰之光般暗含幽冷。 在那样的眸子之下一切的伪装都是多此一举。 尤其是那双与雪水般冰凉的手指正附在自己的右手脉搏之上。 …… 而因本着‘梁上君子’有损自身行头的经一,自大门而入,姗姗来迟。 夏寒听着响动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竟然听着师轻青的心跳入了神,斜眼瞟见经一已抬步而入,便趁师轻青亦张望之际,伸手在她胸前一点,锁住了她的奇经八脉,使之丝毫不能动弹。 不动声色间掩过方才两只触碰在一起的手。 “去拿笔来!”夏寒偏头对着一旁看热闹的经一淡淡开口。 对师轻青的怒目相向视而不见。 经一望了望师轻青又望了望夏寒,望了望夏寒又望了望师轻青,一拍大腿,乐了。 丝毫没有注意到方才气氛的微妙。 “我这就去拿,马上!”说完,撒开了丫子去外屋书案上拿了笔墨,再重回了屋子。 “你起来下,这事儿我拿手。”说完,也不管不顾地推开了坐于床沿的夏寒,自己一屁股做了上去。 一脸笑意,“我要开始了哦,师大小姐,这可能有点点凉,不过别担心,一会会就好了哦!” 师轻青望着伸向自己的笔头一脸惊恐,越发瞪圆了眼睛,妄想吓退始作俑者,可经一这个大妈哪里会怕此时师轻青这个纸老虎,反而越发激起了经一想要逗弄的心思,“师大小姐,你可以选择闭上眼睛哦,这样的话呢,墨汁就不会顺着你的脸颊流到你的眼里了哦!” 不说还好,一说,师轻青便越发瞪大了眼珠,如此还不解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输什么也不能输了阵势。 经一却只当师轻青这是格外享受,手指画得越发轻快,鼻子、眼睛、眉毛、媒婆痣、嘴巴、脸颊…… 无一落下。 师轻青感觉那只湿润的笔就像小狗的舌头在她脸上舔来舔去一般恶心,想要呕吐喉咙干涸无比,胃口又空无一物,只是干呕,再加上身子动弹不得,连干呕亦无法子,胃里止不住地翻腾,更加难受起来。 少顷,一张脸便涨的通红。 可那满是墨水的脸哪里分辨得清黑还是红。 一旁的夏寒见师轻青胸膛起伏的厉害,耳朵跟烧红了似的,闪过一丝不忍,却不过是一瞬。 “走吧,有人来了!”犹豫间,到底还是解了穴道,拉着还未尽兴的经一破窗而出。 身子血液开始流动,四肢也慢慢恢复了知觉,师轻青脑子一阵晕眩,忙扶住了床沿一阵干呕。 仿佛肝肺都要被咳了出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夕儿捧着红陶豆一脸惊恐,大呼小叫地引来了一大帮人。 师轻青拍着胸膛使劲地摆手,走啊走啊,待会儿再进来。 可夕儿一副心疼地模样哪里瞧得清楚,直冲冲地就将碗盘放下就跑了过来。 后头的一帮子丫鬟婢女纷纷跟了过来,吵着说要去请御医,请宰父敖……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师轻青气急败坏一时气急攻心,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完了完了完了…她的丑样子马上要闻名世界了…… i954 第三十回 岁月静好 一片浩瀚无穷的黄金沙漠中央,俩身着宽大的阿米特白色长袍及头缠同色头巾地阿米特人正在热络地的交谈,你问有多热络?那只能告诉你比沙漠的沙还热,“你听说了吗?师家大小姐啊面比黑炭,相貌奇丑无比,听说能把人活活吓死。” “何止啊,我听说的是她因为貌丑心中抑郁,又甚为狭隘,徒然见了个比她相貌好的人,陷害不成竟能把自己生生得气晕了过去,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说道此处,俩人心中激昂万分,立誓定要为民除害…… …… 波光粼粼,海波荡漾,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星光,明亮而干净,远处,海天一线,宽广无垠。 俩身穿半身袄子的汉子露出精状的肌肉,黝黑的皮肤上正滴落一颗颗晶莹的汗水,正伸长了胳膊向海面远处撒着网。 闲暇之余不由笑侃,“前些日子听北夏国来的商人说起,他们的丞相生得女儿比咱的村头那个哑巴的女儿还丑咧!” “不会吧,那哑巴女就因为长得次了点儿,拖到现在都一大把年纪还没嫁出去呢,竟然还有人比她还丑?”另一名男子不信。 “嗨!赶明儿去街头卖鱼儿的时候你问问那过城的商人不就知道了!”男子似乎知道此话确实很难相信,因为他自己一开始听的时候也是不太相信的。 “说得也是,不过,那个女人到底是该有多丑啊!”“谁知道呢!快快快,趁天还没黑,咱再去那头撒一圈儿去。” “欸!走!” ……. 一马平川无际无涯的茫茫草原上,一身穿宽大的南甘袍的妙龄少女,正俯身于马背尽情地驰骋着,那细牛皮编制地马鞭一甩,瞬间奔赴万里。 那红绿绸子扎在腰里,比天边那抹夕阳红还要亮眼。 毡袜子上那屺罗翠流苏一晃一晃,英姿飒爽里多了一抹草原儿女独有的风情。 “哥,哥,你等等,你还没告诉我,北夏国的那名丑女究竟有多丑了,喂,喂喂,你给我停下来!” 妙龄少女大声呼喊,风声将她的话语带到,可前头儿的人不仅没有停下,反倒是越来越快,妙龄少女见了,眼神一眯,眉眼已夹杂了些许怒气。 “你别让我逮到你,哼!”草原儿女热情豪放,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不藏着掖着。 前头奔跑的少年仿佛后背长了眼,就在少女即将暴走的那一刻,微微侧身对着后头一笑,逆光从远处而来,那刚好抬起的弧度一不注意便成了永远。 “那你就等着追上再说吧,追不上,那你就比她还要丑咯,听说,她连自己照镜子都能被自己吓晕!”话毕,男子一笑,大力一挥马鞭,那马儿一个仰天嘶鸣,随即便撒开了蹄子向前奔去,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少女气极反笑,唱起了放牧的歌谣来,歌声婉转深情,悠扬流长,和着风声,在洒满金黄色夕阳的绿草原上,环绕,跳动,再飞向远方。 …… 师轻青大口喘着气,双眼空洞地望着床顶,回想起方才的噩梦,师轻青一个激灵,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闻名世界’的感受是这样的…… 还真挺特别。 师轻青坐定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走至梳妆台前,将铜镜捧在手中,盯着镜中自己的左瞧右瞧,上瞧下瞧,再一拍自己额头。 不由纳闷,谁说我被自己吓晕了…… 外厢房的夕儿闻着响动,以为师轻青半夜里头身子不适,忙披着外衫爬了起来,却见师轻青一直在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不由大惊。 天哪,大小姐难道又犯病了? “小姐,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夕儿一脸担忧,忙走上前轻声询问道。 而本沉寂在自己世界里的师轻青听得夕儿一声喊,吓得大叫,手中的铜镜也因一时失神手一发软落了地,化为碎片,四散开来。 师轻青转身瞧去,见是夕儿正偷偷拍着胸脯瞧着自己,不由心塞,她还被吓着了! 师轻青怒极,张了张口就想破口大骂,去他娘的师府大小姐,去他娘的闻名世界,去他娘的丑,丑怎么了,呼吸了他家的空气了还是吃了他家的白米后在他家拉了大便了? 影响了你的食欲了让你塑造苗条身形还是免费的。 提高了你的审美让你品味一路从渣渣变成大神你不感恩还怪开了外挂。 控制了人口增生你不颁个终生妇女奖却还老大不宁愿的自我陶醉。 …… 师轻青真的很想破开大骂! 可是,现在的师轻青开不了口…… 张了张口像在表演哑剧似的使劲比划着,人吓人吓死你不知道啊! 不知是因为内容太多还是哪里线路出了问题,使之无法准确地传达到夕儿那里。 只见夕儿一个激动,忙跑了过来,那外衫都被甩在了地上,沾满了一地尘埃。 “啪——” …… 夕儿跑上前来给了师轻青两个大耳刮子…… 师轻青懵了。 “小姐,你醒醒啊,小姐,难道是因为病的太厉害了,又犯傻了?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夕儿大力地摇晃着师轻青胳膊,头像是触了电似的抖落了一地筛糠…… 见师轻青仍是懵圈的状态,双眼都失去了聚焦,急中生智,忙又一巴掌呼在师轻青的脸上…… 五只爪印红白分明,劲力十足,师轻青感觉那声音在自己脑袋里转了个十八个弯,一圈儿一圈儿……嗡嗡嗡地吵个不停,不停地回荡着…… 于是,一口气没上得来…… 晕了…… …… 第二日清晨,师轻青一睁开眼睛便把正在熬药的夕儿给拎了起来,连写带画地把她给遣到了后院去刷马桶。 夕儿一脸委屈,昨夜儿小姐突然发病自己一大早就跑去找太医求了个方子,这会子正熬着呢,大小姐不知又哪里出了问题,居然要我去刷夜壶…… 这宰父府大得不像话,连自己都有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住着,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去刷夜壶? 夕儿刚想反驳,师轻青便伸出了她那“沙包”似的拳头恶狠狠地瞧着自己,夕儿全身一颤,忙向后院走去。 忍不住咕哝,大小姐的病看来比之前更凶了…… 这可如何向夫人交代啊! …… 师轻青自然不知夕儿心中所想,只瞧着夕儿垂头丧气地跑去刷马桶心中十分满意。 小小年纪居然还敢动手打人?该是得受点教训了。 师轻青裹了裹身上的樱红色斗篷,望着树叶后头斑斑点点的阳光十分欢喜,忙跑到里屋搬了个小板凳出来。 工工整整地坐在上头望着那在轻轻晃动的树叶,有时猛然一闪刺人眼球,有时含蓄一敛,饱含辉煌光泽,让人心胸顿时豁然开朗,豁达万分。 这是师轻青最喜欢的一件事了,望着树叶后的阳光,心中便能得到平静。 只有此刻,才能道上一句:岁月静好。 “这树叶有什么好看的?” 如果有一人发现了一个宝藏,或者有一人写了一本日记,她写了下自己最私密的心事,她获得了前有未有的‘财富’,无论如此,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那人都是不想与他人分享的。 此时的师轻青大约就是如此心境,师轻青斜眼瞟了一眼那着深紫色飞禽云纹地大妈,深深地白了一眼。 i954 第三十一回 丑女撒泼 经一自上而下瞧去,刚好瞧见师轻青那丝毫不多加掩饰的白眼,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刚想开口损她几句,又想到昨日听说她直接晕了过去,导致病情加重了些……这才意识到她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女子,自己如此确实有些过分了。 遂,也不跟她计较,自己跑到屋里头搬了个靠椅出来,出门前还顺手拿走了桌上的芙蓉点心…… 顿时,风起,经一嘴边的点心碎末便轻飘飘地落在坐于小板凳上头的师轻青头上…… 经一吃的尽兴,那芙蓉点心取高山之泉,采最初绽放芙蓉内瓣,再将那花瓣浸于水中一个时辰,后取出晒干,再留一半做馅其余和着水揉成面团,最后由厨娘的巧手捏成好看一致的花瓣模样致成。 闻之香醇,外头脆嫩可口内里香糯爽滑,甜而不腻,口感清香。 经一砸吧砸吧嘴,又拿了一块往嘴里送去。 师轻青斜眼瞧去,正好瞧见经一将芙蓉点心一口往嘴里塞去,真是囫囵吞枣,不懂品味。 糟蹋了那张脸。 师轻青顿时便没了兴致,转头往四处瞧去。 香樟树下是就着砖码顺势而长的灌木,这院子四周皆摆放着耐寒的花朵,颜色似染猩猩血,又似被观音手捧的玉净瓶洗礼过一般,夺人心魄。 只是不知叫什么名儿。 再往右便是一些黑陶大缸,里面盛满了水,仰头瞧去亦能看见里头已布满了些许青苔,却不像是婢女偷懒不去清扫,倒像是刻意为之。 师轻青估摸着夏天时这儿养了些荷花,美观不提,亦能起到聚财的作用。 师轻青却很喜欢看这些绿色的东西。 经一将嘴里的最后一口芙蓉点心咽下,见一旁的师轻青望着那看似脏兮兮实则是宰父府人刻意摆放于此为整座宅子增添生气的大缸子发呆。 不由一笑,倒是个识货的。 “这黑陶缸虽说薄如纸硬如瓷,制作十分难得,但最值得一提的是这黑陶缸上宰父大人亲自培植的绿球藻和水兰,不仅形状奇特亦可食用或为药理,就连皇上见了,亦叹为观止,所以直至现如今,家中以摆放此物为傲,但宰父大人的秘方却不轻易往外传,所以外头的基本上都是仿品,就连皇宫亦只有皇上和皇后的寝殿有一两个!” 经一见师轻青瞧得入神,便十分得意,又拿起一块芙蓉点心往嘴里送去。 师轻青听了,却暗暗撇撇嘴,这人今天不知是抽了什么疯了! 她跟他很熟么…… 要不是她现在口不能言手不能使力,她跟他坐在这院子头‘晒太阳’,何苦来? 师轻青实在不想为难自己了,什么岁月静好,什么心平气和,都滚一边儿去吧! “喂..喂,你去哪?”经一见师轻青拿起小板凳头也不回地往内屋里头走去,不由大喊,今儿被老爷子打发过来道歉,连饭都不给吃,要是知道自己弄巧成拙,那还不得赶出家门? 经一思及此处,急了。 见师轻青头也不回,忙大步走到了前头,拦住了师轻青去处,“喂..你这人怎么…怎么….哈哈哈哈哈哈….”话还未说完,突然前俯后仰大笑起来。 师轻青瞧着经一那因笑的太过用力而扭曲在一起的面容,整张脸都变得格外生动,绯色的薄唇依旧轻颤……不由深吸一口气,使劲张了张口,就像原本交缠在一起的铁片,生了锈,已生长在了一起,却要被外力强行撕开,发出暗沉嘶哑的沙沙声。 “你笑什么?”师轻青用力掐着自己,好不容易说出了一句话。 然而经一却笑得更加开怀,“欸,我说你,你到底是个女儿家,怎能如此不爱干净呢?女儿家都以墨发如漆为美,你却存了这一年的发屑作甚?” 发屑?师轻青闭眼,默念,不要打死他不要打死他不要打死他…… 少顷,师轻青自我催眠成功,伸手往自己头上摸去,果然很多白色的东西,师轻青摸了一点儿放于手上,伸手轻轻一捏便化为更细小的屑末随微风而散,师轻青再轻轻一嗅…… 师轻青抬眸往经一嘴边瞧去,看着还剩余着这所谓地‘发屑’,师轻青顿时明白了。 师轻青的眸中神色一转,原本黑漆空洞的瞳孔煞那间光芒万丈,如夏间午后日头,灼光璨彩。 经一比师轻青高一个头,自然对师轻青方才的动作瞧的仔细,明白那所谓的发屑不过是自己嘴中的嚼东西时所留下的屑末。 一时便有些讪讪,再瞧见师轻青眼中火焰迸发,想要开口抱歉,但长久以来众人地追捧所产生的优越感使他开不了口。 经一努努嘴,道:“那什么,你这芙蓉点心做得不错,赶明儿让厨娘去我那儿……”话还未说完,整张嘴便被芙蓉点心填满,那盛放点心的粉彩牡丹盘赫然竖立眼前,不过咫尺。 这个女人,竟然敢把盘子往爷这张俊脸上扣? 行,行,师家大小姐是吧? “你给我站住,师轻青,你这个泼妇!”经一见师轻青装聋,遂也不再顾忌,直言不讳。 师轻青咬牙,泼妇是吧,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泼妇。 师轻青转身,将手中的小板凳对准了经一的方向扔去,杀了经一一个措手不及。 惹得经一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这个女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那小板凳扔得快准狠,经一险险与它擦身而过,吓得一身冷汗,这要是扔在了自己脸上,还不得毁了自己这张‘花容月貌’? “这位泼妇,打人不打脸你不知道吗?我这次来,可是诚心诚意来向你道歉的……”经一说道此处,便有些心虚,他方才确实是故意说了一些让她‘自行惭秽’的话,显摆自己…… 可一个女孩子家不管怎么恼羞成怒也不该动粗吧,实在是太没涵养了。 经一俊眉一挑,跳过师轻青随后扔来地花盆底子,暗暗咋舌,这女人莫不是疯了? 本着经家与师家世代交好的原则,经一决定,他要好好教导这个师家妹妹‘从良’…… 经一将脸上沾染地点心屑末抹掉,露出那张如山水墨画一般的脸,邪魅一笑,那深紫色飞禽云纹一闪,便一跃而至师轻青跟前。 “师妹妹,走,哥哥带你去个地方!”经一眼睫微垂,眼眸深邃含情,自下而上慢慢扫过师轻青的脸庞,最终固定在师轻青那双漆黑的眸子上。 任何人都不能躲过自己如此‘深情’的目光,经一如是想。 师轻青瞧着眼前胡乱‘放电’的经一,气不打一处来,若是当初没有固执已见地为了清静拒绝了宰父叔叔安排的侍卫护院,这会子,保管不打得经一满地找牙。 罢了,好女不跟男斗,再闹下去也没有意思,师轻青努努嘴,将经一拦在身前的手臂推开,准备往屋里走去。 留下一脸错愕的经一,她居然丝毫不感冒? “欸,泼妇,你给我站住,欸…”经一被师轻青严重伤了自尊,连名字也不想再唤了。 师轻青此时只管两耳不闻窗外事,方才喉咙一时用得猛了,这会子正火辣辣的疼着,得赶紧需要润润。 师轻青抬足跨过门槛,衣摆轻轻拂过,反手准备将经一与自己用这檀木门隔开。 一时未察,竟未料到经一从后头偷袭,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经一见师轻青此时由凶猛地狮子变成焉了的狗狗,十分得意,伸出食指轻轻推开师轻青抓着的门,对着师轻青勾唇一笑。 伸手一抄,抱起师轻青一跃,轻点镂空雕花的窗杦,出了宰父府。...... i954 第三十二回 举杯对月 师轻青双眼被偌大的斗篷帽挡住,对外头瞧不真切,只觉着身子时高时低,经一的手却一直紧紧禁锢在自己的腰上。 不说此时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就是自己此时身轻如燕健壮如牛,想要脱了这禁锢只怕也是难于上青天。 师轻青觉着自己仿佛入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外头一些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像是在大街上,难道自己此刻已出了宰父府? 过了一会儿,师轻青觉着自己身子一轻,像着了陆,但又立即轻微的摇晃起来,是在马车上。 经一这是要带自己去哪? 师轻青已记不清楚到底做了多久的马车,只觉着身子都快要被晃得散架了,好在在散架之前没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师轻青感觉身子一松,浑身的血液都流畅了。 师轻青抬起早已酸麻的胳膊,将遮住眼帘的帽沿掀开,强烈的光线进来师轻青双眸刺激性的一闭,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充满磁性的声音。 “下来看看吧!” 师轻青待得双眸习惯了这亮光,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随即不禁秀眉轻蹙,经一怎会带自己来此? 在前头负手而立的经一闻着响动,转过身来,竟是少有的嘴角没了笑意,师轻青心里却是越发没谱。 经一见师轻青踌躇不下,也不管她,又转过身去,望向远方,神情淡然。 师轻青撇撇嘴,他这一副坦荡荡的模样与先前判若两人,此刻倒显得她小人之心了。 师轻青见经一依旧只是自顾自地欣赏美景完全没有管她的意思,只好自己扶着车窗摸索着下了来。 整了整衣摆,抬起头来才发现此刻自己竟似身在一座高山之巅,并不是普通的郊外,师轻青不由来的一慌,向前走了几步,没错,真的是在高山之巅,而且还是能俯瞰整个北夏国的高山之巅。 经一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师轻青警惕地瞧着经一,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将自己从这里扔了下去。 师轻青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站在后头瞧着。 然而前头的经一却仿佛被眼前的美景着了迷,完全忘记了后头还有一个人,就这么自顾自地看着,亦是一动不动。 师轻青想,如果就这么下山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知道? 可是,如果就这么下了山自己又要如何回去呢? 师轻青只好暗暗叹气,不得不说这经一实在是高。 师轻青提起裤脚慢慢揉了揉站酸的腿部,往经一处的方向走去,直至与他并肩而立方才停了下来。 这儿的视野确实是好,楼舍高楼耸立,错落有致,处处张灯结彩,巷间石径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如蚂蚁般大小,可师轻青却好像能看到他们的笑脸,还有那些小贩的吆喝声。 城外乃至这附近皆是无边无际的丛林,参天大树直入云间。 可惜是冬天,不然定是能听见各类鸟儿合奏之曲。 时有微风袭来,带着微微地凉,拂过师轻青额前的碎发,撩起经一翠玉冠下倾泻而下的墨发三千,衣摆随风而舞,后起张扬,衣袂翩翩,犹如九天之上的神祗,两人同样清冷的背影似与天地相融,似已把自己的心肺、身心,都缝入茫茫苍穹,唯有寒风朔朔攀附着天际流入更深远的世界。 师轻青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心胸开阔过,眼前山浪涛峰,层层叠叠,水绕青山山绕水,那自突如其来而至的未知世界的抑郁,那爹不疼后娘不爱的悲惨日子,到现如今,还有人命缠生,纵使有宰父敖相护,但又如何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海棠之死与自己又如何脱得了干系…… 只有这一刻,如人之水镜,见之莹然,若披云雾而睹青天也。 师轻青突然很想看旁边这人的神情,他好像经常来?却依旧眉头深锁,与那日拦截马车的那人,判若两人。 他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师轻青不知他是因着自己方才明显借事撒气,亦或者是他自己心中突然有所触动,总之,虽说,前后画风变幻太快就像龙卷风,但师轻青到底还是释怀了。 不过师轻青最终也没有转头去看经一的神情,因为他在她快要转身的时候开了口,语气下竟是隐藏的很好的无奈和前所未有的悲伤,“我以前经常来这儿,这座山还是我给取的名,叫第二山…”说道此处,经一突然低头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心事。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可能是因为你刚才很像她吧!” 经一说的很快,师轻青还是捕捉到了一个敏感词汇,她?哪个她? 师轻青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还是说不了话,只好继续倾听,也许,这才是经一执意带她来的原因罢,他需要一个倾听者。 再加上自己又比较傻…… 可经一却没有再说那个她了。 经一略停顿了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方才淡淡启唇,“人站在高处视野也随之开阔了不少,世间烦扰之事颇多,有些事情却不必追源究底,放过了别人才能成全自己。”师轻青一点也不讶异经一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师轻青知道,他是在说给自己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天渐渐地黑了,师轻青裹了裹斗篷,有些冷了。 眼前却一片明亮,那些酒肆门前,家舍屋头,高楼之上,城墙外围,皇宫内院……皆悬挂红灯彩罩。 所谓万家灯火吹箫路,五夜星辰赌酒天。 天上星遥远美好却偏冷,抵不过这世间万家灯火温暖如春。 许是察觉到了师轻青的动作,经一从悲伤中走出来,在马车上翻找了半天才找出一袋酒囊。 略晃了晃,里头发出脆耳叮当如风吹风铃碰撞的声音,还有些许酒。 经一勾唇一笑,往师轻青方向扔去,“便宜你了,我这可是从老七那儿讨来的。” 老七?夏寒?他还会酿酒? 师轻青见经一已大手一挥扔了过来,忙上前双手接过。 可不管怎么说,师轻青对夏寒始终是别扭的,第一面他就想取自己性命,第二面便如此捉弄自己,还假手于人…… 师轻青望着手中酒囊,心中不禁腹诽,这样的人酿的酒能喝嘛? 经一将衣袍向后一挑席地而坐,望着师轻青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怎么,这会子知道作女儿态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儿他们找来了你该怎么解释你与外姓男子,也就是我,深夜单独在这荒山野岭地吧!” 师轻青闻言白了一眼,不过想想也是,都到这时候还讲究个什么劲呢。 遂打开酒塞忙灌了几口,原本以为会格外辛辣,师轻青都做好准备辣开嗓子的准备,却没想到入口格外温润,仿若熨服帖了心中的躁动,师轻青闭眼一闻,果然醇香,回味却有丝丝甘甜,果然好酒。 经一瞧着师轻青回味无穷的模样不由一笑,在这萧索单调地冬日里,使之瞬间风景如画,“怎样,我没骗你吧?” 师轻青闻言亦是相视一笑,仰头又是一口,方才将这酒袋递了过去。 经一先是一愣,但想到能和自己呆这么许久却无关风月,不急不躁,亦不趁机报复,岂非一般女子可比,当下释然,乐得接过,对着也是一口。 “来,就当是吃了你的芙蓉点心的谢礼了。”经一举起酒袋,对着探出头皎洁的月亮一敬,对着面色酡红的师轻青一敬,仰头直灌,酒水随着喉结的起伏滑入体腹,宽大的袖袍被轻轻挽起,露出白皙却精状的手臂,朦胧月色下,甚是迷人。 师轻青摇摇头,自己竟会觉得经一迷人?看来真是喝醉了。 师轻青双手撑地试了好几次方才站了起来,对着万家灯火无声而笑,师轻青此刻突然十分庆幸,她开不了口,说不了胡话。 两个人的讨厌不过只要煞那,一件小事;两个人的亲近亦不过只要一瞬,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笑容。 师轻青只记得这夜,她喝了很多酒,笑的很开心,听经一说的故事很入神,记得月色很美,经一也没有平时讨人厌…… 师轻青记得很多,但却不记得,也忘了问,经一,你的和气亲近敞开心扉里有没有包含了别的东西? 也忘了,她是怎么回得府了…… i954 第三十三回 谈婚论嫁 师轻青做了一个很美的梦,但具体梦了什么已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是很美,很舒服。 师轻青往身上的锦衾里缩了缩,寻着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打算继续将那梦给做全了。 一阵水流进容器的哗哗声传来,师轻青身子随即一僵,猛然地睁开了眼,瞧见地却还是天青色地床帐,红木雕花的床沿。 师轻青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子微微转动,带着将将苏醒的朦胧水汽,流光溢彩,和着丝丝警惕。 师轻青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涸的秀唇,试探着开口,轻轻唤了句,“夕儿……?” 半晌,无人应答,就连那水声亦消失得无影无踪,仿若从未有过,师轻青竖耳听去,只依稀听的外头几个婢女似有若无来回匆忙的脚步声,师轻青不禁咕哝,莫不是,是梦里? 过了片刻还是毫无响动,师轻青提着的心落了地,原本绷直的身子也全身心的放松了下来,师轻青将脑袋重新放回柔软舒适的靠枕上。 闭眼呢喃地唤了句,“夕儿……” “醒了?”一道醇厚低沉的男声从外屋传来,师轻青心内一惊,还未等师轻青答话,那人又接着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喝杯茶吧?” 声音温和语调平缓,听不出喜怒,师轻青眉头不由轻蹙。 随着那人的一声话出,顿时屋子里头如乌云压境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却有些似曾相识。 师轻青半坐起来,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瞧见的是一个着玄色窄袖素袍的中年男子,正手捧竹结状儿的瓷盏杯品茗。 雾气氤氲,瞧不太真切模样。 师轻青转念一想,试着唤了一句,“爹爹?” 听得对面传来一声淡淡地应声,师轻青忙披衣起身坐了起来,往外头走去。 “爹爹,你怎么来了?”师轻青热络地打着招呼,打破方才的尴尬。 却不想师相并不领情,淡淡地扫了一眼师轻青,沉声道:“坐吧!” 师轻青触着师相眼神方才惊觉,糟了,昨日酒醉…… 师轻青努努嘴,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不要自乱阵脚。 于是,忙上前提起茶壶给师相添了一杯茶水,方才落了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双手捧着抿了一口。 师轻青暗自估摸着这师相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却一直沉住气等着自己醒来,也不让旁人伺候,莫不是除了教育自己还有其他事情? 师轻青也知道这古代再怎么民风开放,就算是嫁了人的妇女家与男子深更半夜在外头喝酒喝得昏天暗地,传出去名声都不好听,更遑论是未出阁的姑娘家。 师轻青忙又抿了一口,暗叹糟糕,也不知经一是怎么交代的。 师相见师轻青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也不由恍惚,自己记忆中仿佛从未与她并坐品茗过,就连雪桃…… 师相突然惊觉自己心思跑远,忙止住了,干咳一声掩饰过去,又道:“青儿,近来身子如何?”师相语气关切的问道。 师轻青却越发忐忑,还不如开门见山呢。 师轻青微微点头,“多谢爹爹挂念,一切都还好。” 师相每日里都会接到宰父敖派来的人禀报师轻青的身体状况,也早已知晓师轻青的身子有太医院吴院首料理,好了大半。 师轻青知道这不过是话茬的开始,遂也慢慢定了心,静听师相的下文。 果然,不稍片刻,师相面色严肃沉声道:“虽说经家比不上我们师家家底殷厚,但到底也是北夏百年传承下来的世家,想必其家风也是不差,虽说经一这人不比他老子一般稳重,但不过是年轻气盛,平日是有些贪玩了些,待到日后,我好好教导一番,你过去后定不会受半分委屈。” 师轻青听完师相所说的话后猛的一呛,望着师相不知所措,“爹爹,您…您这是在说什么?” 师轻青完全没有料到爹爹竟然是来给她说亲的。 怎么才过去一天的功夫,爹爹的变化就这么大了? 师相浓眉一挑,虽不满师轻青的反应,但也知道自己这番话也是有些过于直白了,于是换了个口吻又问道,“难道,你已有了心上人了?” 师轻青十分错愕,“啊?” 师相见师轻青傻愣傻愣的,不知是没睡醒还是没听懂,又把话说了一遍,“我说,你有心上人了没有啊青儿?” 师轻青见师相提高了八个音度,差点一个不稳,手中瓷杯盏便要手分离,砸吧砸吧了嘴,字斟句酌的答了,“噢…心上人嘛?还没有。” 师相听了暗叹口气,望着师轻青的模样甚为担忧,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但转念一想,这是青儿的终生大事,便耐着性子道:“青儿,那你觉得经一这个人怎么样?” 师轻青眼睫低垂,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却没有马上答话。 师相这时,倒也不急了,毕竟是个女儿家遇到这种事,再傻又哪会不知羞的。 思及此处,便自顾自地又往桌上的小围铜炉里加了点银炭,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继续品茗着。 师轻青却没有这么悠闲,不过是喝了一次酒,竟然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看爹爹的样子,竟似已作了决定似的,只是不知,他嘴里询问着自己意见里有几分是真意? 师轻青眉头轻轻一皱随即松开,将手中已凉了的杯盏放回梨花木桌上,小心翼翼地觎着师相的脸色,“爹爹,经大公子模样长的倒是不错,可就是为人忒小气了点儿,昨儿非要拉着女儿去山上喝酒,女儿因甚少出门,实在是抵不过经大公子嘴里那高山流水,美酒佳肴,清风明月作伴的那般美景,便随他去了,可是没想到,到了那儿之后,经大公子就只给了酒喝,连点下酒菜就没有!” 师轻青见师相面色如常便大胆地说了下去。 “爹爹,若是按照爹爹的说法教导一番也未曾不可,只是,这第一次见面就……” 师轻青哭丧着脸,整张脸都写满了委屈,这一次就只让喝酒,连点下酒菜都不给,这要是嫁了过去那生活还不得多拮据啊! 师相听了顿时也是心生不快,好歹也是个尚书家的儿子怎的为人处事这般小气,但如果说只是喝酒的话…… “青儿,昨夜你们就只是喝酒?”师相试探着问道,一语双关。 师轻青闻言重重点头,一脸委屈。 师相见了,将杯盏重重地放置于桌面,发出砰了一声响,浓眉又深锁起来,“这请吃个点心又咋滴?!” 于是,因着经一连下酒菜都不给的小气人品,此事便只好作罢。 师轻青见师相暂无提及经一的打算,怕师相介时略一思索瞧出里头的漏洞,便试探着开口转了个话题,“爹爹,我也在宰父叔叔这儿待了许久了,何时回府啊?” 师相闻言望过来,顺着膝上的衣袍一捋,迎上师轻青的目光,眸中带着些许歉意,“前些日子你大娘路过你那屋前,便进去瞧了瞧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谁知一进去,便发现你那屋子有很大的问题,平日里挡挡风还行,但暖度不够,连出了大日头都照不进去,所以,你大娘说要给你把屋子重新修葺一番,介时等你病好了,直接过去住就行了。” 师轻青不禁苦笑,过了这十几年,竟然才惦念起那处屋子么! 师轻青努力将心中的酸楚化去,只淡淡地道,“那请爹爹替青儿谢过大娘了。” 师相佯装怨怪地瞟了一眼师轻青,“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 师轻青闻言淡笑不语。 师相亦知这句话说的太晚,不过幸好,到底是说出来了。 至于这心结,看来还得慢慢来。 一时,两人心思各异,不再话语。 “咚咚——”就在这时,夏总管立在外头躬身叩门,“爷,宰父大人让奴才来说一声,让您一起去躺刑部。” 刑部?那不是七皇子的管辖范围么…… 师相心下百转,眸中晦涩难懂,沉吟了片刻,方才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外头候着吧!” 夏总管躬身领命,道了声是便往外头走去。 师轻青见状,忙体贴地道:“如爹爹有事,还请去忙罢,青儿身子现已无大碍。” 师相见师轻青也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亦是十分欣慰,瞧着师轻青淡淡点头,“也好,过些时候,我再派人来接你回家!” 师轻青闻言乖巧一笑,忙起身去拿了师相的氅子来,“知道了,爹爹,路上小心。” 师相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便往门外走去。 师轻青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促地唤了一声,“爹?”师相讶异回头,挑眉询问道,还有何事? 师轻青却只是望着,没有开口。 师相以为不过是小女儿家的离不开父亲,对着师轻青难得一笑以示宽慰,才转过身往外头走去。 方一抬步,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到尘埃里头的声音,“爹,我梦着娘亲了,她满脸是血看着青儿,却不说话,娘亲是怪青儿吗?” 话语犹如千斤坠顶,直砸得师相身子一僵,那抬起的步伐停顿不前,却没有再转过身来。 雪桃又怎会怪自己的女儿,她怪的…只怕是自己罢,这样的话在师相心里徘徊横生,可又如何说的出口。 不过一瞬,师相那着回纹兽面官靴的脚重重落地,径直出了房门往外头走去。 至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i954 第三十四回 人亦如此 师轻青望着师相近乎决绝的背影转过院角直至消失不见后。 方才揉动了动早已笑僵直的脸颊,走到梨花木桌旁将小厨房里的刘婆子今儿一早做好端过来的芙蓉点心拿起咬了一口。 可却发现味道没有昨日的好了。 师轻青想,也许人,亦是如此。 “夕儿!!!”师轻青扔下那半块糕点,转身盘坐于四方倚上,大声喊着。 少顷,院外另一声十分高昂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小姐,来了来了!” 夕儿依旧身着青褐色棉布短衫,脚步匆忙地从外头进了来,恨不能手脚并用回归人类最初般爬进来,“小姐,怎么了?” 脸上因走的急还带着两团晕红,格外惹眼,还未进门,便应了声。 师轻青却连眼皮也没抬,十分懈怠地手托腮看着桌上昨儿宰父叔叔派人送来的稀罕植物十分好奇,不知道叫啥名儿。 “夕儿,这叫什么?”古人云,不耻下问,师轻青自认将这实施地十分地道。 夕儿咽了咽口水,表情十分夸张,“小姐,你这么急着叫我来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吧?” 师轻青努努嘴,道:“当然……”故意拉长了调逗着夕儿,见夕儿果然一副垂头丧气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后才把话说全了,“不是!” “当然不是!” 闻言,夕儿神色一亮,嗔怪地跺了一脚,“小姐…”可瞧见师轻青脸色有些苍白,忙又上前关切的询问,“那小姐可是身子不适?” 师轻青还未来得及答话,夕儿便又开始启动碎碎念,“小姐啊,不是夕儿以下犯上说你,你这大冬天地跑到山上喝酒,还喝得酩酊大醉,抱着经大公子就一直不撒手的,夕儿只是听了都觉得难为情。” …… “啊?”师轻青十分万分以及十万分的错愕,你说什么?抱着经一不撒手? 夕儿以为师轻青喝醉了后忘了昨天的事,没反应过来,忙将事情又说道了一遍,“昨日我刷完夜壶后,回来就没发现你在了,我以为你是在宰父府里头四处转悠,可没想到找了一圈也没找见,只好去求了宰父大人,于是宰父大人又去找了九门都督,全京城的护卫都在找你,可没想到找到你后,见到的却是你在经大公子身上,抱着经大公子的脖子一直不肯下来……在这么多人面前……老爷的脸都绿了……后来还是九门都督的赵大人上前一掌将小姐拍晕了才……” 夕儿小心翼翼地瞧着师轻青脸色,眉眼都快纠在了一处去了,暗怪自己怎的如此冲动,居然把实话说了出来…… 师轻青从植物上头扯了一片植物叶放在鼻尖轻嗅了嗅,好像是那日刚进府时闻见的那像极了梅花又暗含竹叶清冽之气的味道,极是好闻。 原来竟是由一株植物散发出来的。 原来那日竟都是在找我一个人么? 所以,是因为见着了那日如此的场景后才生出了要说亲的念头么…… 是啊,在皇上跟前最得宠的一品大臣府里失踪了权倾朝野的师家大小姐,怎能不让人担忧? 权倾朝野的师相家的大小姐配也掌握着半边天的经尚书家的大公子,多么合适…… “夕儿,你说,你们是在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师轻青将那面叶子翻来覆去的查看,也未发现有甚特别之处,这香味是怎么出来的? 夕儿将里屋里头盛炭火地盆子略微敞大了些,那炭火便燃烧得更旺了,屋子也更加暖和了些许。 见师轻青问话,忙拍了拍手走出来答道:“约摸是在子时了,那个时候刚好是关城门的时刻,心急如焚地老爷和宰父大人正在为了小姐的事争吵,突然来了个九门都督手下的人,身后还带着个老百姓,说在白天的时候见到经大公子的马车往西山方向去了,约摸快到寅的时候才找到的!” “哦…是吗?可是,那个百姓又怎么知道那个马车的人就是我呢?”师轻青想了想又问。 夕儿当时也是如此想,可那个老百姓似乎胸有成竹,说风起之时车帘扬起见着了里头的大小姐,再加上那会子两府里都闹翻了天,九门都督做着和事佬也是本着死马当做活马医才领着去了西山那处方向,没想到也真给找着了,事后,便也就无人追究此事了。 师轻青闻言淡淡点头,想起自己一直斗篷遮面,一个普通老百姓又哪里知晓师家大小姐的真颜,这所谓的见着了,到底是如何见着了? 不过师轻青沉吟片刻,转念又一想,或许是他们推敲出了当日入府的人中有经一再根据失踪的时间来算,此人话中可信度高也不一定,便又问,“那这个时候的城门便一直开着?” 夕儿想了一会儿,才道:“可能是吧,夕儿也不太清楚,老爷让夕儿就呆在府里,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夕儿虽年龄不大,可到底是跟过师轻青娘亲,得过师轻青娘亲的亲自教导,再加上本身资质也不差,见师轻青如此询问,亦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师轻青见夕儿一副犹如惊弓之鸟的模样,淡淡一笑,“无事,随口问问罢了!你去外头端些水,我要洗漱。” 夕儿见师轻青果然一副无事人的模样,便也不好再多问,应了声是便去了外头。 师轻青望着手中这片因长得最好所以才被自己摘了下来的叶片,暗叹可惜,再美也不过是即将枯萎的叶片了。 随着夕儿的外出,门亦只是虚掩着,外头风大,此刻透过门缝而入,冷的师轻青猛的一哆嗦,那叶片便轻飘飘地落于一旁大理石面上,沾满了尘埃。 师轻青起身,准备再给自己添件衣裳,走至半路,突然回头望着那片叶,见它随着风在地上翻滚,最终停留在最末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最终的死亡。 凝望许久,师轻青方才转身,拿过悬挂于床头木施上的缎绣氅衣披在自己的身上。 师轻青想,也许人,一个不慎亦是如此罢! i954 第三十五回 一丝不安 师轻青坐在内屋临窗下的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头的自己微微一笑,喃喃自语,这才几天不见,竟清减了如此多了。 随着‘吱呀’一声,夕儿带着宰父府的丫鬟手捧着各类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见师轻青端坐于梳妆台前,恭敬地请了个安。 夕儿将手中的金面盆交给身后的一名婢女,穿过屏风问道:“小姐,身子可有不适?”夕儿见师轻青脸色越发苍白,又道:“夕儿还是去请御医过来看看吧?” 夕儿说完就要往外走,外屋里头的婢女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却未曾上前进言。 师轻青忙叫住了夕儿,“无碍,许是方才吹了些冷风,冻的,你拿些水来给我暖暖就成。” 夕儿想起先前师轻青病着隐忍不发,直到晕倒了才被送医,当下便就有些不信,踌躇不前。 师轻青见状,佯怒道:“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可是,小姐……”夕儿许是之前被吓着了,仍是不愿。 师轻青也知夕儿是为自己着想,便又宽慰了几句,“我是真的无事,我可是惜命的紧呢,放心吧,你再这么拖下去,水都该冷了。” 夕儿听师轻青如此说,才想起师轻青还未洗漱,到此时瞧去,师轻青的脸上也渐渐恢复红润,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走去外头唤了人进来伺候师轻青洗漱。 …… 因师轻青本就起的晚些,待得处理完毕已近午时了,师轻青摸了摸快要饿扁的肚皮,问道:“夕儿,厨房里头这会子可有吃食?” 夕儿正立于师轻青后头给师轻青梳发,听师轻青问起吃食一事,不由一笑,“相爷与小姐还真是父女连心呢,方才相爷来的时候就吩咐了要准备好吃食,说小姐醒了肯定就要吃的。” 话毕,又转头吩咐一旁着翠衫袄的婢女,“你去小厨房将预备给小姐的吃食端上来吧!” 那翠衫袄的婢女恭敬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师轻青却努努嘴,颇不以为意,昨日自失踪的时间来看定是没有好好吃饭的,师相爹爹官居高位,哪能算不出,吩咐准备个吃食又能说明什么,又不是自己做的。 师轻青望着那翠衫袄的婢女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在偌大的裙摆下若隐若现,不由仰头问道,“夕儿,是不是快到年末了?” 夕儿一时猝不及防,忙将手里的木梳停了下来,“小姐,没伤着吧?”见师轻青淡淡地眨眨眼,噗嗤一笑,“小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呢,听到过年就开心的不得了。” 师轻青其实好久都没有和家人过过年了,以前总是想着以后,想不到这以后竟成了永远,永远都不可能了。 “说的好像你不开心似的,不过说起过年来,不知那六夫人怎么样了。”师轻青收起心思,想起那日出府时好像六夫人仍在且养着呢。 “前日里头我找了莲妈子打听,不过莲妈也不知道六夫人现在如何。”夕儿偏头想了一会儿又道,“不如今儿我们回去看看?” 师轻青淡淡地瞟了一眼那立在外屋里头的几个婢女,见她们只是低着头恭敬地立在一旁,连点声息都没有。 方才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算了,爹爹说这会子先不要回去,大娘正给我们修葺院子呢。” 夕儿倒没有师轻青意想之中的开心,只见夕儿将手中的木梳重又沾了沾茉莉花油才往师轻青的头上梳去。 “小姐,老爷这是不想让我们回府吗?”夕儿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师轻青把玩着垂到自己胸前的一缕墨发,将它在手中绕了几个圈。 却不知该如何回夕儿的话。 正巧这时,原先去小厨房的翠衫婢女回来复命,道:“小姐,刘妈子让问是否是摆在偏殿用膳?” 宰父叔叔还未曾娶妻,更没有子嗣,现如今,师轻青住在这里就跟个半客半主,刘妈子派人来如此问也是应当的。 师轻青想也没想,便道:“我瞧着今日外头天气不错,今儿就摆在院里用膳吧,多摆几个火盆,不打紧的。”那偏殿位于宰父府的主院,师轻青的身份自然不合适去那头。 不过刘妈子派人来如此问,想必是得了宰父叔叔的吩咐,师轻青虽感激,但到底还是记着自己的本/份。 “是。”那翠衫婢女得了吩咐便又重退了出去。 夕儿便趁机道:“既如此,那你们便一起去帮忙吧,小姐这儿我来伺候便是。” 众人不疑有他,忙一起退了出去。 为师轻青整理出一块能吃饭的地儿,虽说整个气度用具对师轻青来说在师府也未曾享受得到,可她们依旧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地忙活着,摆的是上好的云纹食案,用的是上好的牡丹金瓷器皿置菜…… 据夕儿说,这拨人儿是宰父叔叔特地派来伺候师轻青的,可师轻青还是不放心,夕儿也随之多了个心眼。 一来,凡事都忌讳人多嘴杂,二来,师轻青并不习惯有众多人跟着,伺候着,有夕儿一人便足够了。 可昨儿出了这样的事,师轻青也不好再推脱,只好自己暗地多堤防着些了。 “夕儿,我出府不方便,你平日里多留意些师府里的动向。”师轻青边低声嘱咐边往外头走去。 夕儿一脸严肃,忙道:“是,夕儿省得。” 师轻青对夕儿自是放心,闻言淡淡点头。 往临时摆放地食案就餐地走去。 只见桌上摆放着一盘山海兜、莲房鱼包、凤尾鱼翅和红梅珠香四个主菜,以及宫廷小黄瓜和酱黑菜两个开胃菜,再辅以龙井竹荪为膳汤。 师轻青看着便胃口大开,哪还用得着劳什子开胃菜,刚一坐下便大快朵颐。 则有一命婢女恭敬地立在师轻青后头报着菜名,“师大小姐,您吃的这道是莲房鱼包,是取莲花中嫩莲蓬,剜去穰肉,截去蓬底,只留其孔,把加入酒、酱等特色香料的活鳜鱼块塞实其中,将莲蓬坐在蒸锅内蒸熟制成的。” 师轻青闻言又夹起一块干笋蕨往嘴里送去,那婢女果然又道:“冬采笋蕨之嫩者,以汤瀹过,取鱼虾之鲜者,同切作块子,用汤泡,暴蒸熟,同绿豆皮拌匀,再配以刘妈子精心研制的特色酱料,也是一绝。” 师轻青就着又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脆而不是酥,嫩而不是滑,甚为可口。 不过若是每吃一道菜就要听一段故事,那这顿佳肴岂不是颇为索然无味? 师轻青放下筷箸,对着那婢女轻轻招手。 那侍女见状,忙停了继续说道的动作,躬身上前来,“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师轻青微微一笑,“方才你说的甚好,这镯子是你们老爷赏的,今儿就赏你了。”说着便要从手中取下来。 那婢女见了,脸露惶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奴婢不敢当,还请师大小姐不要折煞奴婢了。” 她这一跪,后头的两名着黑褐色的布菜婢女也都跪了下来。 看来师轻青料的不错,这介绍菜名的婢女想是她们里头的领头。 从师轻青的角度瞧去,倒也有几分姿色。 “折煞什么,这是你应得的,再说了,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师轻青伸手将这婢女亲手扶了起来。 见那婢女仍是满脸推辞,师轻青那黝黑的眸子直盯到人心头去,“怎么,是嫌这东西轻了?” 那婢女一听又要跪下,但师轻青好像早已料到。 就着扶的空当将镯子带到那名婢女手上。 “多谢小姐!”婢女见推辞不得,只好受了,恭敬地行了个礼。 师轻青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淡笑不语。 那婢女眸下一转,便道:“不知师大小姐有何吩咐?” 师轻青转头与夕儿对视一眼,方才道:“我这侍女馋的很,本来光是见着这些吃食就已垂涎三尺了,你又再一念,哪里还能抵挡得住。”师轻青边说边瞧着那名领头婢女的脸色。 “所以啊,我想让你们先退到一边,然后呢,我与我的侍女一同用餐后你们再上前来如何?” 那婢女面色不改,忙躬身应了,“虽说主与仆食不同桌,但既然师大小姐与夕儿姑娘主仆情深,那梅儿哪里敢有异议,奴婢这就去再为夕儿姑娘备一副碗筷。” 师轻青闻言淡淡点头。 瞧着那梅儿领着两名其他侍女离去的身影,对着一旁的夕儿轻声嘱咐道:“待会儿你就找个借口去前院儿,通知前院管事的,让宰父大人回府了过来我这一趟。” 夕儿自然应道。 “小姐,你是怀疑这拨人里有其他人派来的?”夕儿对方才师轻青的举动十分不解,虽暗叹师轻青越发聪慧,可到底还是十分不习惯。 师轻青想起那拨人每个都是从不交头接耳、从不抬头视人,也从不讶异自己的容貌,不再背后议论,亦没有因着她在师家不受宠而给予冷眼…… 按理说,师轻青该是十分庆幸,宰父叔叔给的人很是中用。 可师轻青心里总有那么一点不安,但又说不上来,只好叹了一口气道:“小心着些总是不错的。” i954 第三十六 疑云密布 夜色笼罩着整个北夏国,雾气弥漫在烛火未曾照及的阴暗角落处,亦或者是树叶间。 就这么瞧去,直瞧人心慌。 宰父叔叔到现在也没回来,师轻青从白天就这么坐到了夜间,手里的那本从书架上拿的最厚的《胡说乱记》也瞧了个完全,却依旧没有等到宰父叔叔。 那拨以梅儿为首的婢女从原本忙的不停来回出进,也都变成静立在外屋等候传唤。 夕儿背靠刻满花卉纹地圆柱已垂了好几次头了…… 师轻青不知,这里的闺阁女子是否都如她一般如此无聊,但至少,她确实是非常无聊的。 “夕儿,你说为什么我不能出府去呢?”师轻青将手中的书一甩,正好把在打瞌睡地夕儿砸得惊醒。 夕儿的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惊恐,但随即反应过来,瞥了瞥身后那拨侍女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只好干咳了咳,对着一脸如深宫怨妇般的师轻青道:“小姐,你这已经是第一千八百六十遍了。” 师轻青努努嘴,瞪了夕儿一眼,道:“我现在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而且还有吴太医亲自料理,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再说了,多出去走走,对身子恢复也很有益啊!” 夕儿点点头,走上前来重又为师轻青添了杯茶水,道:“小姐说的有道理,不如我们再去花园里走走?” 师轻青将茶水接过,心想,那花园都走了五遍了,呆在这府里什么事都不能做,也不知海棠的死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要走你自己去走吧,都是走,为什么我就不能出府走了?”师轻青十分不解,女子上个街又怎么了,来的时候不是也有很多姑娘家在街上走来走去么? “第一千八百六十一遍……小姐,老爷也是为了小姐的安全着想,现在你的身子不管怎么说都还是没有好全,外头风大天冷,都是在外面呆得时间过长,对病情而言却是无甚好处。”夕儿无奈地再一次劝道,夕儿也知道师轻青出去到底要做什么,可是,如果在这北夏国里有连宰父大人都办不了的案子,小姐又怎么能行呢? “可是……”师轻青想要再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眉头拧得越发跌宕。 夕儿见状也是不忍,有心劝慰,“小姐不妨再等等?”再等等吧,说不定宰父大人就回来了。 师轻青明白,“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出府呢?”为什么就不能出府去找他呢? 夕儿:“第一千八百六十二遍……” …… 在北夏国帝京西南方向,一座以铁壁铸就而成的刑部大牢就坐落在此,呈梯形,无一丝缝隙。 多少人命在这里得到终结,每日里有多少具尸体被拖出去扔入乱葬岗,血染了一地……白日里就算出了大日头地面仍是森凉,遑论是夜。 刑部大牢此刻在火把地反射下发出阴凉无情地气息,在黑夜里孤芳自赏。 负责看守刑部大牢的每位士兵全都身着重三十公斤明光铠,此铠由铜铁等金属制成,极为光滑,胸前与背后圆护相通,颇似镜子。 阳光下则会发出耀眼的明光,此镜既可扰乱敌军又可护心,故名。 守门士兵半个时辰换一岗,巡夜的士兵则是一刻钟交错来回,在里看守犯人的士兵则是由五人共同看管,隔天寅时交接,若是死囚,则士兵不得离开,除非死囚已死。 可谓是铜墙铁壁,夏寒亦曾放言:“就算是一只蚊子也是有来无回。” …… 此时的刑部大牢最顶端灯火通明,一位身着深红色明光铠地士兵正手捧一白布覆面的红木盏儿,低头疾步往最低端走去。 途经刑部大牢关押之地,关满了犯人,每个人身上伤痕累累布衫褴褛,或躺或盘坐闭目,无一人交谈,安静的连针掉下也能听见,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那名手捧木盏儿的士兵经过之时,众人却都似‘活’了过来,拖动着长而粗壮的铁链,将手伸在铁栅栏外头,哑着嗓子大喊,“冤枉啊冤枉啊……”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用。 换来的不过是士兵用沾满了辣椒水地荆棘辫狠狠地抽打。 越打他们却叫的越欢。 惨叫声中甚至夹杂着几声笑声或者几声骂声,“格老子的……” 那名手捧木盏儿的士兵对此早已司空见惯,面无表情至此一一踏过。 方才踏上第一台阶,便能听见里头不断的争吵声…… 七皇子夏寒,丞相师凌山,大理寺卿宰父敖三人已在此争吵了一天了。 “我说老七,你这刑部整的跟个地狱似的,这惨叫一声声的真是闻之让人胆寒。”宰父敖将衣袍一提坐于左侧,一脸嘲弄。 夏寒眉一挑不以为意,“哦?是吗?”说完斜眼望向宰父敖,一脸无辜,“我这可是跟宰父大人学的。” “荒谬,我大理寺向来以理服人,讲究证据让犯人心服口服,断不会如此用重刑逼压。”宰父敖不慌不忙淡淡地回过去。 夏寒听了却是噗嗤一笑,整张脸都在极力表示觉得,这句话很好笑,“这么说,宰父大人的犯人一开始都不会说那句,我是冤枉的?” 夏寒还未等宰父敖答话便摆摆手表示否定,“据我手下人禀告,犯人在于认罪之前第一句都是我是冤枉的,可宰父大人又说您的犯人不会惨叫,倒是让人十分好奇。” 夏寒一脸冥思状,那张透着不健康的白皙的脸与这惨叫声不断犹如阿鼻地狱般的刑部大牢格格不入。 可周身所散发的气息却与此地那么的契合。 让人与这刑部大牢一般,都无法忽视。 “行了,宰父敖,有功夫在这里斗嘴,不如赶紧叫人去催催那账房先生的死到底出来没有。”右侧的师相因着这几日夜里都没有睡好,眼角下一片铁青色。 见宰父敖又与七皇子斗嘴,吵吵的实在让人心烦。 已经在这鬼地方呆了一天了,任是谁的脾气再好,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 宰父敖听了,怒道:“喂,这破地方又不是我管,干什么叫我去催!”说完也不忘挤兑夏寒。 他师凌山与皇家恨不能挤到人家穿过的裤脚里头,才是为人所不耻。 坐于上首的夏寒见师相开口,略点了点头,道:“师相说的是,这账房先生的死因也该出来了,这‘破’地方该我管,自然还是我去催。”说道破字时,夏寒字音咬的格外重些。 但宰父敖向来连皇上的面子也少给,夏寒又怎会真的与他撕破脸,便又道:“天色已晚,不如两位大人赏个光,本宫请两位去云阳馆品尝下新出的菜色如何。” 方才还刚刚听到一名囚犯因抵死不认而被处以火刑空气中仍弥漫着人肉烧焦的味道,这个时候去云阳馆品尝新菜色,宰父敖因着一天未闻着新鲜空气,闻着此言却只想作呕。 师相见了,凉凉地道:“哦?多日不见,宰父大人这是有了?” 宰父敖头也不抬,回击道:“有你了不是。” 夏寒见宰父敖和师相又要开始,乐得看好戏,便不再开口,静坐一旁观战,以免引火烧身。 ……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三声咚咚的叩门声,随即一道沉稳地男声传入内,“回禀七皇子,那账房先生金瘊子的死因已查出来了。” 话毕,屋内的三人纷纷起身,视线一同望向门外,不同与方才的氛围,三人都格外的严肃起来。 眸中讳莫如深。 i954 第三十七回 疑云密布(贰) “这是什么?”宰父敖望着那名士兵手中捧着的一个圆状的金属,眉头轻蹙,十分不解。 一名着青衫的青年男子,剑眉星目,正义凛然地道:“回宰父大人,此物乃是自那名账房先生金瘊子喉咙里取出来的。” 说道此处,青年男子故意停顿了片刻,瞧了瞧众人的神色方才继续道:“账房先生身上有多处抓痕的痂疤,据仵作推断该是出自女人之手。” 宰父敖心内一凛,不动声色地望向师相,师相此时却只死死地盯着那枚圆状的金属,脸色如眼角的颜色一般铁青。 而那名着青衫的青年男子正是今年的文科状元秋天潼,他不动声色地往七皇子夏寒处瞟了瞟,见夏寒面色如常,方才继续说道:“然而,经过仵作精密的检查却发现金瘊子是属于窒息而死,不是由于外力压迫而正是因为里面卡住了导致窒息死亡,由此判断,金瘊子应该是见了个熟悉的人,等金瘊子意识到对方要想要置他于死地后,在争斗中误吞了这枚戒指导致死亡。” 话毕,秋天潼将手中用白布包起来的圆状金属戒指举至二人眼前,好让二人瞧的仔细。 “据仵作检查得出,此金属出自瑞令阁,在下方才去确认过,此物确实是出自瑞令阁,是长则二十年有人出重金特地命瑞令阁的师傅打造的,世上独一件。” 师相的脸色随着秋天潼的话落,越发难看,最终似支撑不住踉跄几步,还是七皇子夏寒眼疾手快,忙过去扶了一把。 “师相小心。”夏寒对着师相微微一笑,眸中精光晃得对面的宰父敖眼一眯。 越发让人看不透。 师相见了,深吸了口气,张了几口次,终于眼一闭方才将话说了出来,“这是当年我送给雪桃的…定情之物。” 什么? 师相此话一出,屋内众人顿时神色各异,宰父敖来不及思索其中要害,忙道:“你可看仔细了?” 其实这话不过是多余,方才秋天潼已说了此物只世上一件,哪里会看错。 师相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并没有答话,然而这神色却说明了一切。 宰父敖面罩寒霜,沉声道:“我想先看看尸首。” 说完就要往外头走去,夏寒斜眼瞧了瞧宰父敖的背影,又看了看秋天潼。 秋天潼随即会意,上前伸手一拦,“宰父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是信不过我们刑部?” 大理寺与刑部向来互不干预,秋天潼紧紧盯着宰父敖,道:“宰父大人难不成是想破了规矩?” 宰父敖将唇紧抿了抿,却没有马上答话,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少顷,略平复了些许方才说道:“皇上命我和七皇子查办此案,我想要去查查尸体你一个小小的中书舍竟然拦我?”宰父敖先前虽对秋天潼弃大理寺而选刑部本就耿耿于怀,如今见秋天潼竟敢以下犯上,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怒道:“尔竟敢违抗皇命?” 秋天潼被宰父敖突然的一吼,吓得青衫下的瘦弱身子一颤,心想民间封宰父敖阎罗王称号,果然名不虚传。 自己还是小看了。 “天潼,就让宰父大人去看看。”夏寒见宰父敖主意已定,此时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便淡淡地开口。 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那斜飞的眉青如剔羽,眉下那双眼,深沉黝黯,好似常年不被日光照亮。 宰父敖侧身瞧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秋天潼则行了个礼跟随在后。 此时,屋里便只剩下师相以及,一副在自家院子赏花般的夏寒。 师相背靠四方倚,神情疲惫,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夏寒也不急不躁,看了看这边盛放的云杉,又走去那边摸了摸今儿刚长好的棕竹。 仿佛对方才之事浑然不在意。 师相浓眉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望着眼前来来去去的月白重锦,衣角秀银线竹纹,清雅高贵,那色彩看着师相眸中一动,光芒微闪,却看不出真实思绪。 “七皇子,老夫有一事相求。”师相对上笑意淡淡的夏寒开口。 夏寒对师相一向客气,闻言,淡淡点头,“师相不妨直言。” 师相喉结滚动,道:“能否将那枚戒指由老夫来保管?” 夏寒十分惊讶但又似想到什么,十分了解的模样,有些为难,“师相,你也知道,此物乃是重要的证据,如何好交予与此案无关联的人,这于礼不合啊!” “七皇子说的有理,是老夫僭越了。”师相说完便闭目养神,静等宰父敖归来,一副收回了心思的姿态。 夏寒用手轻叩着水曲柳面儿,食指与中指不断交接,眼神微眯,望着眼前闭目养神的师相勾唇一笑。 “师相,近日父皇正为泉城发大水一事忧愁,身为臣子自该分忧,本宫冥思苦想多日方才想出了一个法子,只是……”说道此处,夏寒略停了停,见师相慢慢睁开了双眼,方才继续说道。 “只是皇上念我身体不适…不宜去那多水之地,唉。”夏寒不经意间将本宫换成了我,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若是常人瞧去,只怕便会感慨,一副忠心天地可表,一技之长无处施展,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泉城发大水,死伤人数日以百计,皇上为了此事不眠不休多日,就是在病中亦是放心不下,七皇子若有法子却不进献……此话未免说的奇怪。 师相转念一想随即了然,心中不禁腹诽,此事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皇上心中早有主意让无甚政绩的太子前去,七皇子此意……. 师相能地位如日中天,且稳不可撼,凭的不仅仅是皇上的赏识,亦是他在朝堂之上、皇子之争中皆能保持中立,不属于任何一派。 就因师相如此,吸引了一大批文人寒士,不惜余力拜入门下,如今门客上至去年的新科状元下至武林义士…人数多达上千人,可谓自成一派。 这样的师相自然会成为众人拉拢的对象,但这么多年来,师相凭借着皇上的信任以及自己的悟性,明哲保身,从不参与这些明争暗斗。 当下,师相正准备一如既往拒绝,“七皇子既有好法子不如……”师相话到嘴巴却突然想起那名戒指…… 于是那话便硬生生地转了个弯,“不如进献与皇上,届时如可取,皇上定会委以重任,天下苍生百姓疾苦,民之所望施政所向,身为北夏子民,岂有坐视不理之理。” “好!”夏寒得到想要的回答,眉宇间气度开阔,微微一笑如日光初升彩霞蒸腾,明艳不可方物。 不过可惜的是,此处无人欣赏。 师相眉眼淡淡,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道:“天色已晚,关于我师府命案一事还请七皇子多多操劳,老夫就先回府了。” 七皇子也起身相送,道:“相爷慢走。” 师相见了,忙道:“留步留步,老夫告退。”夏寒本就只是客气一下,当下便就顺着师相的台阶下了,叫了外头的夏雪相送,改为目送师相,不疾不徐地离去。 …… 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秋天潼叩门入内,躬身禀报,“七爷,宰父敖也已回府了。”方才仵作的检查结果皆是属实,宰父敖就算亲自验,也验不出其他别的出来。 秋天潼知道。 夏寒也知道。 夏寒此时正斜倚在不舞之鹤的浮雕屏风后头的贵妃椅上,三足黑石小鼎上燃着上好的熏香,淡白微凉氤氲的烟雾里,那人长发微散,衣襟半晌,随意垂落,以肘懒懒地拖着腮。 那双一动间能令天地失色的双眸此刻却紧闭,连俊眉亦轻轻皱着,倒别有一番风/情。 秋天潼半晌未见上首传来问话,小心翼翼的抬眸瞧去,隔着屏风却正好见得此幕,若隐若现。 秋天潼顿感心内浮躁无比,忙低下了头,准备退出门外。 却听得身后那人带着丝丝慵懒地磁性传来,“今日你做的不错,回去早点休息吧!” 秋天潼听了,身子一顿,随即反应过来那人是在跟自己说话,忙躬身道:“多谢七爷,微臣告退。” 三岁识千字,五岁能熟读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八岁精通诗词歌赋,十岁以口舌之利让天下第一大儒甘拜下风,闻名帝京。 十一岁便捣毁江洋大盗的老窝将其连根拔起,为民除害,却不幸身染重病,无法身处潮湿之地,亦在同年,太子之位被迫拱手让人…… 随后敛其锋芒,辅佐皇上太子,韬光养晦…… 寒窗苦读十年,终于拜入他的门下,今日能得他一声称赞,秋天潼八尺男儿亦是难掩喜色,连平日里因积劳成疾导致沉重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i954 第三十八回 疑云密布(叁) 宰父府,后院。 师轻青揉了揉合在一起的眼皮,伸手将红线绣边的牡丹床幔掀开一角。 强烈的光线刺得师轻青眼一眯,习惯性地反手一挡。 自己怎么睡着了? “夕儿?”师轻青唤道。 外屋传来门吱呀一声,随即传来夕儿熟悉的声音,“小姐,你醒了?” 夕儿熟稔地走进内屋,将两头床幔挂于两侧后,方才去扶了师轻青起来。 “宰父大人可回来了?”师轻青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问道。 夕儿瞧着事情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宰父大人约在快五更时才回,这会子才将将睡下,说醒了会来找小姐的,让小姐别着急。” 师轻青听宰父叔叔说别着急,反而越发不安了起来,忙到这么晚定是有事。 可,宰父叔叔将将睡下,自己身为后辈的又怎好去打扰。 师轻青便叹了口气,越发惆怅起来。 夕儿拿起桌上雕刻着美人的檀香木梳给师轻青梳发,今日沾的是寒兰花油,香味清醇久远,极是好闻。 见师轻青叹气,心想,怎么小姐有越来越多的心事了? 忍不住地问道:“小姐,怎么你最近老是叹气,可是有什么事或者是身子不适?” 师轻青被夕儿这一问,恍然回过神来,叹气这种高深度的动作语言是不会出现在慢半拍的幼龄‘师轻青’身上的。 “啊?”师轻青愣道。 见夕儿只是专注地为自己梳发,便砸吧砸吧嘴,笑吟吟地道:“许是呆在屋子太久了,这会子还早,厨房的膳食定还没有备好,我们先去花园里走走吧?” 夕儿早已习惯师轻青时好时坏的模样,只当这才是她的师家大小姐,并未深究。 见师轻青兴致高,便顺着话道:“也好,我去给小姐拿件大氅子来。” 师轻青笑着点点头。 …… 小六手中提着一个大箱子跟在沙总管后头,晨雾很大,宰父府更大,一个不慎只怕会跟丢了,小六这一晃神的功夫,见沙总管已在转角消失不见,忙将手中物提了提,疾走了几步,紧随在沙总管后头。 宰父府与经府同坐落在曲玉路,不过宰父大人到底是皇上如今最为得宠的臣子,府邸瞧着还是要大一些。 这府里不似一般的富贵人家以名花为主,更多的却是以稀有灌木等绿色植物为主,却让小六瞧的眼花缭乱,暗暗咋舌。 小六正四处张望着,瞥见前头黑缸子上竟有一些青苔,小六不由皱眉,心想,难道因为刚搬过来,人手不够才没有打扫? 待走近一瞧,小六差点就要失礼叫出声来,嗬——这该不会是大公子前些日子里整天念叨的水兰吧? 小六正想叫住沙总管问个仔细,若是能求得一株回去,那自己岂不是立了大功?保不管大公子得怎么赏呢! 小六越想越开心。 一时没有意识到沙总管已停了下来,直直地撞了上去…… 伴随着沙总管的一声哎哟,一声清脆的笑声传来,虽是在笑自己,可小六觉得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小六想,比那黄鹂百灵鸟都要好听,尽管,他也没有听过那些的鸟儿的歌声。 这是跟大公子学的,大公子说这样才能突出。 “师大小姐,这是经大公子身边的小厮,说是来送东西给您的。”沙总管在前头躬身道。 那女子从晨雾走出,犹如九天玄女下凡,垂下的眼前是羽缎氅子裹着娟纱金丝绣边素裙,随着行走摇曳生姿,如一朵清莲顷刻间便要绽放。 小六不敢再看,忙将头低的更低了些,声音也只是嗡嗡,“参见大小姐,奴才小六,这是我家少爷叫小的送来给您的!” 师轻青见眼前这个快要将头低到脖颈里去的小厮,不由一乐,想不到经一身边还有这样的人? 倒是和他的风格十分不符。 师轻青对夕儿使个眼色,夕儿见状,略福了福,便从腰间的粉色金桔荷包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打赏给小六。 完后,方才接过了小六手里的箱子,一时不妨有些重量,差点砸了自己脚,便笑问:“这里头是什么东西啊,还怪沉的。” 小六想了想才意识到那名婢女是在问自己,便如实答道:“小的也不知,大公子不让人看。” 师轻青闻言点点头,这才像是经一的风格。 便道:“既如此,就麻烦你了。” 又是那道好听的声音,小六顿时脸一红,“不敢,既然东西已送到,那小的告退。” 师轻青随口应了句,便转头问一旁的沙总管,“沙伯,宰父叔叔醒了吗?” 沙总管躬身回道:“未曾,师大小姐若有急事老奴不如前去请……” 师轻青听了,忙摆摆手,“啊?不..不用了。” 小六此时才恍然大悟,脑袋轰得一声嗡嗡作响,师大小姐? 难道是传说的那个又傻又丑的师大小姐? 不会吧…怎么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小六心中暗叹,如此妙曼身姿如此好听的声音竟然长在师家大小姐的身上?小六心中十分好奇,想要偷偷地瞧上一眼,这师大小姐到底长什么样子。 却听沙伯道:“那老奴告退。” 师轻青淡淡地‘嗯’了一句。 便拉着夕儿往旁道走去。 小六抬起头来也不过见的师轻青模糊的背影,不禁懊恼,都怪自己,刚才害羞个什么劲儿。 …… “小姐,夕儿去把东西放回院里,小姐是否还要再逛会?” 师轻青心想,提着个重东西确实不太方便,便道:“嗯,也好,去吧!” 夕儿忙应了声往回走去,末了,又不太放心,叮嘱道:“那小姐你自个儿在此处先转转,千万走远了,也不要出府去啊!” 师轻青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噢..”便走道一处似祥云般的灌木丛前张望。 夕儿见状,摇了摇头,小姐一到小事上就会犯迷糊,但小姐好不容易有兴致出来走走,自然不能拂逆了去。 只心想,快些回去赶快过来便是。 …… 师轻青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四周雾气缭绕,灌木隐在雾气后头若隐若现,仿若天上瑶池。 师轻青不禁想起小时候来,曾披着床单扮仙女,然后被老妈揍得连老妈都不认识…… 师轻青想着想着便开怀了,笑意吟吟地往更深处走出。 脚下是由石匠打磨的一模一样的青石小径,一角墙面牵了一丛常青藤蔓,偶有风过,只有叶片摇动的声音,沙沙作响,旁边是在冬天亦绿油油地草丛,中间夹杂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从远处瞧去,竟有几分夺人心神的气魄。 师轻青不由心下一动,顺着那小花走去。 提起衣摆不过几步的距离,近一看,不过是一朵极为普通的花朵儿,花开五瓣,颜色一致,难得的是竟能在冬天坚强绽放,抢去了这园中四君子的风头,倒是不易。 因着这念头,那花便越看越好看,师轻青想,日后回师府定要向宰父叔叔讨些回去。 “这位兄弟,麻烦你帮俺通传通传,俺真的有要事要见宰父大人啊!”一道中年女子带着哀求的声音传来。 将原本正在赏花的师轻青吓得身子一颤,不由循声望去。 “我也跟你说的是真的,宰父大人昨晚处理案子到约摸寅时才归,已经好几日如此,这会子才睡下,我怎能帮你去通报,要不你再等等吧,待到午时再说。”一名护院模样的男子面露无奈,诚恳地道,并没有对方不过是升斗小民而直接拒之门外。 师轻青听了,生出几许欣赏,想来府里的人都是经过调教,与宰父叔叔嫉恶如仇爱为民伸冤的性子出入不大。 “是是是,这位兄弟说的有理,可是俺真的是有要事需要求禀宰父大人,还请这位兄弟通融通融吧!” “这是俺家里自个儿晒的枣子,要不这位兄弟拿去尝尝,这是俺家的一点儿心意……” 那中年女子话还未说完,便被护院打断,“你怎么听不懂呢,我不要你的东西,也不是不帮你通报,只是希望你再等等,行不行?”那名护院想是已跟那中年说道了几遍,见那中年女子仍是不锲不舍,也不由有些急了,声音也拔高了些。 原本就自卑的中年女子听了,以为是糟到了嫌弃,竟嘤嘤哭了起来。 “俺知道,俺是个种地的,那些官员都瞧不起俺,都不肯帮俺的忙,可俺听说宰父大人是个好官……” 师轻青面无表情准备转身就走,不是师轻青冷血,实在是师轻青觉得那护院已说的甚是清楚,再者,这是宰父府,不是她能随便多管闲事的地方,每日里头有很多像这位农妇一般的人上门喊冤,若都要管,她也管不过来。 “求求你了,这位兄弟,我女儿..我女儿海棠死的冤枉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这位大兄弟!”一声声头撞青石的砰砰音,直砸人心颤。 师轻青的脚步一顿,心内大惊,海棠? 师轻青还来不及细想,身子已比脑子先作出反应,向那名农妇方向飞跑过去。 (一大早的求个推荐票和收藏可以不??(????w????)?不知大家昨天六一玩得好不好呀?早安~全世界) i954 第三十九回 疑云密布(肆) (多谢大家,特此加更一章~o(n_n)o~以示感谢!) “大婶,您坐,喝茶!”师轻青给这位喊冤的大婶倒了一杯刚泡好的龙井,转头对方才那名护院说道:“你先去忙吧,这位大婶交给我了。” 那名护院想要说什么,但见师轻青已转过头去,只好躬身道了声是退了下去。 师轻青看着眼前头戴白巾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中年农妇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仿佛从这位大婶的身上看到了自家母亲听见自己去世的消息时的模样…… 眼角已深深地陷了进去,每一道沟壑都代表着深夜里掩被痛声哭泣的痕迹。 双眼布满了血丝,一双布鞋沾满了尘土,此时正左脚右脚搭着,彰显着主人的局促不安。 “俺不想喝这个玩意儿,俺手笨又脏,别弄坏了您这么好看的杯子……”大婶将师轻青奉上的茶水又退了回来,挪了挪身子,又道:“这位姑娘,你找俺来到底什么事儿啊?”大婶说话的时候总是瞧着门外,神情急切。 师轻青见了,双手抚上大婶满是粗茧的手,微微一笑,柔声道:“大婶别急,我方才听你说你的女儿叫海棠?” 师轻青见大婶点点头,便又问,“可是师相府里的丫鬟海棠?” 大婶被这一问,如同抓住了稻草般反手紧紧握住师轻青的手,面露殷切,“怎么,你认识俺女儿?” “师相府里出了人命,帝京人人都知。”师轻青心中有愧,到底也没将真话说了出来。 “俺女儿真的是冤死的,她还那么年轻,六夫人才为她许了一门亲事…海棠啊,你怎么如此福薄啊!” 大婶仰天长泣,一时悲从中来,竟从椅子上软倒在地。 师轻青一惊,忙起身去扶,“大婶,你先起来……”师轻青用力扶了几下,奈何大婶心生绝望,竟倒地不起。 师轻青只好柔声宽慰,“大婶,你方才说的亲事,指配的是哪里的人家?” 大婶又抽噎了几下,瞧见师轻青模样质朴平实,身上虽着锦衣碧缕,却一点儿都没有嫌弃身子身上的素缟。 心生亲近,便有心诉说。 “俺家海棠原来也不叫海棠,俺们哪里会取这么好听的名儿啊,就叫二丫头,二丫头从小对俺和她爹特孝顺,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生在俺家,没吃的也没穿的,她爹又唤了重病…她还瞒着俺跑来这里给人家去当丫鬟…”大婶似在回味以前虽苦但一家人相互扶持的日子,虽然食不饱腹,但至少是一家人都在一起的…… 然而以前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痛苦,大婶说话断断续续,常常前言不搭后语,师轻青也不急,索性一屁股儿陪她坐在了地上,听她慢慢说道。 “原本俺和她爹特别担心二丫头来了城里后受苦,俺还听说有些富贵人家就喜欢折磨小姑娘,俺和她爹就怕啊,到时候二丫头一个人哭都没地哭去……可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二丫头竟然穿着一身好衣服,还带着一些俺从来没吃过的好吃东西回家来了,走时还给好多银子,她爹就有救了……” 大婶哭的很是伤心,身子亦随之轻颤,师轻青便把自己的绣帕递给她用,大婶自是一番道谢,过了片刻后方才平复了些许,仿若是平日里无处诉说,又或者是说了亦无人倾听,大婶将心底压抑了许久的话倾巢而出。 “再过了一年后,她爹的病情越来越重,二丫头带回来的钱根本不够用了,俺只好去找村里的秀才给二丫头写了封信……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家里她爹的医药费,还有她弟弟妹妹的要养,俺平日里给人家洗衣服做针线活儿,再加上二丫头寄回来的银子,还是不够……俺就想…俺就想…能不能让二丫头找那家夫人先借些银子…..” “大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吧,二丫头居然托人带回来一锭黄金,俺和她爹都吓坏了,俺心想,就算那家的夫人再怎么疼惜下人,也不会给一锭金子吧,于是俺连夜从家里赶到这里,俺问她这钱哪来的,二丫头就说是她伺候的六夫人给她说了一门亲事,这是礼金,那人便是六夫人家里的远房亲戚,做着那家的账房,听说家里的事情后,便自掏银子来救急的…..唉,本以为二丫头终于遇着个好人,能享享福了,可没有想到…..真是造化弄人啊!” 师轻青在听到账房先生几字的时候,眼皮一跳,拿起桌上的紫砂杯往嘴边凑去掩过心里的惊讶,不知怎的,师轻青有一种感觉,若她知道自己是师家的人定不会告诉自己这么多了。 “大婶,那…既然账房先生对二丫头如此好的,不是好事么,怎么会到今日这个下场呢?”师轻青佯装不解,问道。 大婶叹了口气,对着师轻青苍凉一笑,满脸绝望,“是啊,当时俺也是这么想的,那日俺问二丫头,那人对你好不好?二丫头却只是背过身要俺快走,俺家的女儿俺知道,定是那人对她不好她才会如此,当时俺也是气急了,上前就扇了二丫头一巴掌…..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啊….俺说,不管如何,也不能做违背天理之事,二丫头突然就哭了,她说,六夫人就是想用她来拴住账房先生,好让那人为她做事,发放月银时也好多给……我家二丫头定是被她们联手逼死的,一定是…..”大婶说道此处面露狰狞,恨不能立马将凶手绳之以法,可又突然想到自己无权无势,连饱腹之欲都难,遑论其他? 神情便顿时萎靡了下来,“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个话,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地儿说出了,那六夫人是相爷的六夫人,位高权重的,我们这种升斗小民哪里能说的过她啊…..我的二丫头啊…..你死的冤枉啊!” 师轻青听完心内大惊,久久不能平静,想不到六夫人竟是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师轻青见大婶哭的有些累了,只是定睛望向某处,估摸着也是说着差不多了,便也给这位大婶倒了一杯,“大婶,先喝点儿茶吧?” “欸~多谢姑娘。”大婶见状忙应了声双手接过。 师轻青心下百转,砸吧砸吧嘴,字斟句酌的问道:“大婶,既如此,你怎的不去师府找他们家相爷作主呢?” 大婶为人纯粹,喜怒都表现在脸上,听师轻青如此问,顿时气就不打一处,将手中的紫砂杯重重一放。 怒道:“俺去了,可她们每次都将俺关在门外,将俺赶出来,连句话都不跟俺说,俺的二丫头在她们家干了这么久的活儿,可她们竟然对此对二丫头……” 大婶说着说着又引出了伤心之事。 双手用力地捶着胸口,以为这样便能好过一点儿…… 师轻青见了,大惊,忙上前一拦,“大婶大婶,你听我说,如今宰父大人正在处理此事,正在为你的女儿二丫头伸冤,到时候你将你方才告诉我的事情再在宰父大人升堂时再说一遍可好?” 师轻青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真诚。 大婶听了,心中果然欢喜,“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能为俺二丫头讨回公道?” 师轻青重重点头。 大婶得到师轻青允诺,喜极而泣,忙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俺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愿做牛做马地报答姑娘。” “大婶,你快起来,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师轻青被大婶的阵仗唬了一跳,瞧着大婶真挚朴实的脸越发心酸,忙起身避开去扶了。 “对了,大婶,你最近都住在哪里?估计不日就会开堂审理此案,届时我去哪里寻你?”师轻青替大婶将身上方才沾染上的灰尘拍掉,柔声问。 大婶心中的大石落下一半,瞧着师轻青的模样也是越发喜欢,便道:“俺还要回家里去,家里她爹和几个小子都还没人照顾呢。” 师轻青听了,心中酸楚更甚,只好又交代几句,询问了具体住址方才送了大婶出去。 “姑娘,这是俺家自己种的枣子,原本是想留给二丫头过年回家来吃的…”大婶说道此处,用素缟袖子将眼泪一抹,“让姑娘看笑话了,这个枣子就送给姑娘吧,对身体不好。” 师轻青想要拒绝,却看到大婶故作爽朗掩藏的很好的小心翼翼,便道:“多谢大婶,我最喜欢吃枣子了。”说完又怕大婶不信,还凑近闻了闻,“好香!” 大婶将袋子递给师轻青,空着的双手搓了搓,又道:“那…那俺就先回去了?” 师轻青上前抱了抱大婶,柔声道:“大婶路上小心,如果有事可以来找我。” 说完还将自己的大氅子披在大婶单薄的身上,“大婶,你可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然,你的二丫头,还有二丫头她爹谁来照顾?”师轻青见大婶又要拒绝,只好说了些重话劝道。 大婶听了果然面露哀戚,喃喃道:“是是是,姑娘说的是,俺先走了,已经出来好久了,回来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了,再晚天黑前就回不了家了。” 师轻青淡淡点头,目送着大婶远去,目光却直直瞧着那双沾满了泥土的布鞋上,随着大婶加快的步伐,亦能瞧见鞋底与鞋面分离的口子…… ……… 北夏国,东面西城外。 山郊下的一处凉亭里。 一身穿深黑色的中年男子,对从远处行来身着素缟的中年妇女,淡淡开口:“大婶,你可知,你今日求的是什么人?” ……. i954 第四十回 马踏飞燕 “小姐,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夕儿望着师轻青单薄落寞的背影,心里一紧。 晨雾中的师轻青仿佛就要随着这雾气的淡化而消失不见一般。 “小姐,你怎么了?”夕儿见师轻青不答话,便又上前了几步询问道。 夕儿顺着师轻青的目光瞧去,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啊?怎么了?”师轻青转过身讶异的问道。 师轻青将夕儿的视线唤回,夕儿忙答道:“宰父大人醒了,小姐要不要…” “小姐…你等等我,我话还没说完呢?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去啊?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小姐,你慢些着跑,仔细着脚下。” …… 门窗上由国师丹青描绘的福、禄、寿、喜等四个吉祥物,门窗则是由上好的楠木制成,许是有了些年头,不见腐烂,却经过年久的浸润越发的油亮。 窗上贴的是一层金箔。 此时,雾气散去,迎来晨光,从师轻青的角度看去,那处屋子犹如黄金铸造的黄金屋一般,熠熠生辉。 门窗此时半掩,师轻青心想,该是为自己而留。 便对身后的夕儿道:“我自己进去吧!” 说完,也不等夕儿答话,便自己往屋里走去。 师轻青一进屋,就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住了,刚进门就差点忘了要做什么。 屋子与外头极不相同,甚为朴素,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摆放着,不过很是宽敞。 书架旁的长脚椅上摆放的是君子兰,在一片素雅的房间里格外惹眼,此时正火红火红地争相斗艳,一迸齐开。 临窗,上头的倒挂金钟,叶对生,形成一线垂直盛开,竟比任何一对窗幔都要精致。 不管是外屋亦或者是内室旁侧,皆摆放的是宫灯百合和文竹,宫灯下头绿叶横生,笔直而上的文竹与四周青白石泥墙相互辉映,形成一种与众不同的美。 相较于其他富贵人家,比如师府,室内大多摆放的是玲珑珍馐,景丰胎精盏,寓意吉祥价值连城的看物来说,宰父叔叔屋内的这些东西已属寻常,胜在新意。 师轻青想,若是先前没有见过那株水兰,只怕就要被眼前这些惊呼的嘴都合不上了。 不过,宰父叔叔就像一座高山,途中美景无数,永不重复,越往上走便总能让人发现更美的东西来。 师轻青大概最想不到的便是这字画了吧。 书架对面一角挂满了写满字画的帷幔,随着外头风渗进来随风飘起,黑白之物在那刻得到镌刻,甚于人间美景无数。 到得此刻,师轻青发觉,不由奇怪,这屋里没有半个火盆竟也不冷。 外表极为粗犷的男子竟也有如此书生的一面。 师轻青擦了擦方才因跑出了的细汗,拿起帷幔细细察看起来。 “怎么?被吓着了?”师轻青正十分好奇地张望着,那些字虽有些看不懂,却字里行间透露着洒脱飘逸,极为好看。 没想着宰父敖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跑了出来,冷不丁地在后头道了一句,吓的师轻青一哆嗦。 “啊?” “本来没有被吓着的,刚才被宰父叔叔吓着了。”师轻青想,在这些人面前,自己还是有多笨就有多笨吧。 果然,宰父敖没有想要继续探究她方才眸间瞧见字画的惊艳,淡淡地瞟了一眼,方才说道:“听说你今早替我摆平了一桩案子?” 宰父敖拿起桌上的公文翻阅,似随口问道。 师轻青心想,宰父叔叔的消息果然灵通,不知是否会责怪自己? “青儿,是什么事啊,但说无妨。”宰父敖见师轻青一副怯弱的模样,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语气没有把握好,柔声宽慰道。 师轻青闻言,便笑吟吟地道:“是海棠的娘亲来了。” 宰父敖似乎早已料到的模样,眸中并无太多波澜,“她跟你说什么了?” 师轻青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嗯,那位大婶跟我说六夫人曾经给海棠指婚,对象就是那账房,而且,据那位大婶说,六夫人知道….那件事!” 说道此处,宰父敖的眼睛一亮,“当真?” 师轻青嘴唇紧抿,点了点头。 宰父敖将手中的公文放下,走到了师轻青面前来,询问道:“那那位大婶呢?”如今人证物证都在,看来此事也即将水落石出了。 师轻青听宰父敖如此,眉头不由自主轻皱起来,“大婶说家里没人照顾,先回去了。” 宰父敖听后,没有马上答话,反而改为在屋中踱步,似在思索着什么。 师轻青一时也想不明白,又不敢出声打扰,只好随着宰父敖的身影来回晃动。 少顷,宰父敖惊呼:“不成,今日一事指不定入了谁的眼,你和我得亲自跑一趟了。” 师轻青到此时,也明白了,“嗯?宰父叔叔的意思莫不是想亲自去接大婶过来?” 宰父敖点点头,来不及多说,便往内室走去,“你快些回去换件衣物,我拿些东西便马上叫沙伯备马车,我们即刻出发。” ……. 宰父府后门。 “小姐,你真的不打算带夕儿去么?”夕儿拿着给师轻青路上的吃食,依依不舍。 从师轻青出生到现在为止,还从未和师轻青分开过如此久呢。 夕儿不放心。 师轻青点了点头,双髻上头别的彩带随风而舞,衬得师轻青格外可爱,“这次事关重大,人越少越好,如果事情不出意外的话,我最晚明日便会赶回来的。”师轻青安慰道。 “东西都带齐了吗?”这时宰父大人从内院走出,询问着一旁忙碌的众人。 正在检查马车的沙伯闻声而来,躬身道:“回老爷的话,东西都备好了,老奴已命人在暗中保护,还请老爷和师大小姐一定要平安归来。” 宰父敖淡淡点头,便准备上马车。 师轻青见状,亦不好再跟夕儿过多交谈,跟在宰父敖后头亦步亦趋。 却突然听得一阵阵马蹄声传来。 马蹄践踏青石幽深小巷,空寂而苍凉。 听得人心里一紧。 师轻青抬眸看向宰父敖。 见他亦是眉头轻蹙的戒备模样,想来不是他的人。 那又会是谁?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师轻青这时才听出,竟是两匹马,一前一后向此地疾驰而来。 巷边石墙上的常青藤无风自动,深翠片叶中之间,隐约露出微微绷紧的眉宇。 马车前后随行人员亦个个如临大敌,准备伺机而发。 气氛突然剑拔弩张起来。 师轻青瞟了瞟一旁紧张得无以复加的夕儿,微微拍了拍紧紧握住自己手的皓腕。 迎上夕儿担忧的目光,示意夕儿不必事事都挡在自己前头。 微微一笑,如春风十里,万物生长。 就在师轻青一拍间,那马蹄声突然已至耳边,师轻青循声望去。 马上人儿紫衣玉裘,墨发三千,顺风而舞,弯身挥鞭,一声轻和,犹如天宫战神凌云而来。 双眸悠然一转,望向师轻青处的方向,淡淡勾唇一笑,天地间便只剩下这墨玉般的光辉。 来人正是七皇子夏寒,后头的则是他的随从夏雪。 “宰父大人忧国忧民,如此小事哪需宰父大人亲自出马,本宫正好有空,不如就让本宫与这师大小姐走一遭吧!” 人未至声先到。 见是七皇子,方才如临大敌的随从护院便不动声色的敛了气息。 宰父敖反应迅速,立马扬声回道:“七皇子千金之躯,郊外不比帝京城内,若有意外微臣罪该万死都不为过,哪里敢让七皇子劳驾。” 话毕,夏寒等人已行至眼前,将马正好停在了师轻青的旁边,却看也不看师轻青一眼。 对着宰父敖道:“皇上口谕,命宰父大人马上进宫觐见。” 说完,还未等宰父敖答话,对着师轻青伸手一劳,将其抱在怀里,扬长而去。 “相信宰父大人定不会让父皇久等吧!事情紧急,本宫就先行一步了。” 夏寒将怀里不停尖叫乱动的师轻青搂得更紧了些,扬声道。 来去如风,快如闪电,形容此亦不为过。 马踏无痕,只留下随风扬起的满地尘埃,仍在随风而舞,四处飘荡。 i954 第四十一回 柔荑相握 两旁树木高耸入云,树木交错的树枝,繁盛地伸展开采的好像颤动的叶子织成的不整的穹门和碧绿的云,停在晴朗的蔚蓝底下。 底下满是成群的山菊,有黄的,白的,迎着风盛开,随着马儿的一跳一跃,隐约间能瞧见树丛中隐藏得不错的硕果累累。 一条小道虽难行,但好在不是雨后,马儿是上好的千里驹,对此丝毫没有难度。 不过就算马儿再好,驭马的人儿技术再高超,对于从未骑过马的新手来说,还是颠得十分厉害。 师轻青看了看自己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推搡却毫未撼动夏寒半分的小手。 决定放过夏寒一马,休憩片刻。 师轻青将头从夏寒的胸膛探出来,望向远方,刻意忽视围绕在鼻尖的浓烈的男子气息。 “怎么不动了?”头上传来低沉的嗓音。 突然的一句,听得师轻青一个哆嗦。 佯装风大听不见,不想去理会。 继续偏头望向远方。 夏寒见师轻青不答话,便也不再问,大喝一声:“架!”马儿便如刚吃了草儿一般加快了速度。 让师轻青不禁想起那句:此马若遂千里志,追风犹可到天涯…… 师轻青心想,她可不能跟一匹十分有志气的马儿较气,不然人家会分不清楚谁才是有志气的人!!! 师轻青说服自己不要为了一匹马生气,可师轻青觉得自己的屁股能分成八瓣了,为了防止自己被颠了下去,或者即将分成十六瓣,只好将原来推搡的小手改为紧紧抓住夏寒腰间上的衣裳。 师轻青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因为师轻青很是不爽,她觉得刚才那一声里含着夏寒鄙夷的轻笑。 察觉到腰间上一阵紧缩,夏寒眉头不由自主开始轻蹙,第一反应便是想运功弹开,可看到马儿吃痛加快的速度和着地上坑坑洼洼地石子,只好淡了心思,刻意忽视那处灼烫。 夏寒感觉腰间越来越紧,勒得极不舒坦,想出言警告一低头,入目的却是师轻青偏黑的皮肤上端正的五官,弦月眉下的眼帘微微低垂,偶尔一闪过的狡黠将整张看似木讷的脸带得极为灵动,不知在想着什么坏主意。 “爷,前处有一处凉亭。”一直在前头带路的夏雪停在一边等候着夏寒指示。 夏寒被这一声唤回了心神,略勒了勒马,再低头瞧去,那张脸却没有了方才的光芒,夏寒想,也许是光线的角度问题。 淡声道:“就到前处休憩片刻吧。” 师轻青听了如蒙大赦,恨不能立刻跳下马去。 可又在心里十分纠结,他会不会抱着自己下马?难道要自己下马?可是,这马该怎么下? 师轻青想如果自己强行一跳,下马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怎么办?会不会太难看了?好歹自己也是师家大小姐呢…… 难道不下吗?不行,师轻青再也不想坐在马背上了。 正在师轻青进行强烈思想斗争,还没来得及想得最深,得出最终结论时,师轻青身子一轻,腾空起来,一个翻身便落于地面。 师轻青望着眼前的马脸十分滑稽,呆愣了片刻,随即意识到自己已下了来落了地,忙用手掌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夏寒面无表情地瞧了师轻青一会儿,随即往凉亭内走去,接过夏雪递过来的干粮便往嘴里送去。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潇洒不羁。 师轻青撇撇嘴,一脸黯然。 心想,如果过去问他要吃的,他会不会又想杀了自己? 应该不至于吧?好歹是个皇子呢…… 还是算了吧,万一呢?师轻青兀自懊恼着,只好转身往凉亭走去,歇歇脚也好啊。 谁知,刚一抬步,臀部一个抽痛师轻青伸手就想去揉,却见夏寒夏雪两个大男人全都紧紧盯着自己。 师轻青抬起的手一僵…… 深呼吸、咬牙,“哎呀,天气好热啊…”师轻青硬生生地将手转了个方向,往头上擦着汗,自言自语道。 丝毫不理会两人异样的目光,一屁股坐了下去…… 师轻青捏拳,不痛不痛不痛,一点儿都不痛,真的…… “师小姐,这是宫里御厨制的牛肉干,匆忙之行未及准备,如师小姐不嫌弃的话就尝尝吧?”夏雪捧着一大袋牛肉干递于师轻青,客气有礼的说道。 师轻青斜眼偷偷瞟了瞟,见他只是背靠亭柱注视着远方仿佛对此未曾察觉,师轻青便忙一脸讪笑地接过了,“啊?好啊,谢谢!” 夏雪显得有些错愕,“不…不用!” 随着这一声谢谢夏寒回眸转过身来,眸中毫无色彩却颇具凌厉瞧得师轻青有些悻悻,颇有种吃人白食的感觉,只好将目光调转与之错开。 不过师轻青转念一想,这是人家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有什么好悻悻的? 于是,师轻青拿起一块牛肉干往嘴里送去,咬之际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夏寒。 因着师轻青乃是侧身而坐,这一瞪反而不像是怨念而是娇嗔…… 夏寒见状不由皱眉,完全不明白这师轻青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师轻青望着眼前簌簌作响的树叶,偶有一两片被风吹落,在空中打了个好看的转儿再落在地面上,如果不是这风带着微微地冷,师轻青就要以为这是春天了。 没有经过污染的地方空气果然也好得不像话。 师轻青拿起手中的牛肉干就着又咬了一口,咸香味浓,不由感叹这竟一点儿也不输于现代那些大品牌所制作出来的牛肉干。 师轻青到此刻才算是真正的相信了,都说越简单的东西能制造出最好吃的东西,对一个人的厨艺极为考究,果然不假。 这牛肉干看起来甚为普通,一眼瞧去仿佛就是拿牛肉晒干后的模样罢了,原来内里功夫大,口齿含香,原味无穷。 师轻青越嚼越有味,不由小心翼翼地再咬了一口往嘴里送去。 身后一道探索的目光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上,躲避不得。 可惜了美景美食,却无法酣畅淋漓。 师轻青只做面无表情,佯装不知,她怕他一个不开心,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走了!”探索地目光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极为短促压抑的声音。 真是一点儿都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啊! 师轻青越想越不爽,不由质问,“这位大哥,你没见我还没吃完吗?你就不能再等等?”师轻青的屁股由于那一猛坐,现在根本无法骑马,只好出此下策了。 夏寒身后的夏雪见传闻中呆傻懦弱的师轻青居然敢大声跟七皇子说话,不由一愣,连身为侍卫应挡在七皇子夏寒的身前的职责都忘记了。 不过好在对夏寒来说,师轻青这一句除了嗓门大点儿以外毫无威慑力的话对夏寒构不成任何威胁。 夏寒只是面无表情的斜眼瞟了一眼吃的满嘴都是的师轻青,便继续往前走去。 对一个人最大的侮辱便是无视。 师轻青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带来的森森恶意强大的侮辱…… 可除了心里问候他几遍祖宗十八代,师轻青完全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 只好起身。 …... 脚步一出凉亭冷风袭来,吹得夏寒的轻裘随风扬起,四散开来如好看神武的九天战袍,越发衬得夏寒天人之姿。 可怜的是,这一扬刚好打了师轻青一脸…… 师轻青:“……” 师轻青你要忍住要忍住,绝对不可以发脾气,绝对不可以再暴露自己了。 许是察觉到后头师轻青的异样,夏寒不由转身去看,恰巧此时风停…… 于是,夏寒见到的只是一个独自在亭中闭眼咬牙切齿啐啐念的精神病患者…… “还不快走,你是不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吧!”夏寒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这是夏寒今日对师轻青说的第二句话,不同于前一句话的是,夏寒说的很认真。 师轻青心里突然一个咯噔,是啊,她怎么没有想过,若是那大娘出了什么意外,那个时间恰巧外出的自己没有足够的人证物证证明,那海棠的死与自己无关。 靠那本册子吗?可无人能证明那本册子上的都是真的…… 师轻青不由抬眸望向夏寒,眸中风起云涌如乌云遮幕一片漆黑,师轻青就这么定定地瞧着夏寒,仿佛这样瞧着就能知道夏寒方才那一句的真正含义。 可师轻青失望了,夏寒眸子依旧无波无澜,第一眼瞧去顾盼生情,朦胧水汽里人畜无害,师轻青却在一眯眼的瞬间瞧见了那眼角淡淡的森凉。 师轻青叹了口气,道:“我想一个人骑马。” 原本一直以面无表情的夏寒此时闻言,俊眉一挑,以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瞧着师轻青,淡淡开口:“你会骑?” 额…… 其实话一出口,师轻青就后悔了,刚才自己的那一副模样显然就是不会骑马,还来这一出,这不是摆明了想被鄙视吗? 好吧,其实师轻青只不过想要表达自己不想与他同乘一骑…… 师轻青觉得,自己一遇到夏寒智商明显降低了。 不过,师轻青绝对不会承认,她认为是,近墨者黑。 夏寒用力捏了捏手中的缰绳,额头上的川字越发明显,这个女人是打算就这样低着头直到永远吗? 不得不说,把她拉出来一起去绝对是下下下策。 夏寒有些后悔,“话,我只说一遍,来不来,随你。” 说完,还未等师轻青反应过来便要勒紧缰绳夹紧马腹奔驰而去。 师轻青一个激灵,她以为他会又像上一次一样扔下自己呢…… 师轻青见夏寒要走,忙上前一步挡在马身前,马儿一个猝不及防仰天长啸,差点将没准备的夏寒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只见夏寒不慌不忙,与马背融为一体,反手支力,脚尖一勾,头微微一仰形成好看的弧度,阳光从夏寒身前与马背的空隙中渗透出来,照在师轻青的脸上。 夏寒一半的脸隐在暗处,连那翘长的睫毛亦染上跳跃如金粉似的阳光细末,像极了寺院里受尽世人敬仰供奉的神祗。 许是眼前的一幕太过震撼,师轻青心中一片空白,只想到了一个词,安逸而美好。 若说为什么安逸,师轻青也不知道,也许,许多年以后才能明白。 …… 随着马儿再一嘶鸣,前蹄落地,在原地儿打了几个转儿,便停了下来。 若不是四周扬起的灰尘,师轻青都要以为眼前这位安静不像话的马儿刚才没有发疯过。 趁着夏寒刚一落定还来不及发飙,师轻青忙走到马儿身侧,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夏寒一愣。 眼前的柔荑小而瘦,骨节分明,却很长,软软濡濡,如夏日的莲藕。 不同于师轻青脸上的肤色,白皙如莲。 师轻青望着夏寒面无表情的脸色,心中不断思索着对策,如果他一个不高兴将自己扔在这荒郊野外如何求生,师轻青极力地思索着课堂上老师教的内容,却发现…好像一个都用不上。 “啊——” 师轻青的右手被怪力一扯,身子随之而起,手尖传来一阵冰凉,如冰雪浸透了皮肤入骨,凉了心。 待天旋地转后,师轻青已稳稳落坐于马背之上,而自己的手正牢牢地环顾在夏寒的腰间。 师轻青脸突然一红,想要抽回。 却听得一道沉声传来,“再动我就把你扔下去喂狼!” 师轻青不禁咽了口吐沫,再不敢动。 师轻青突然无比庆幸自己的脸没有夕儿的白,不然在后头的夏雪定要瞧见自己红得跟番茄似的脸了…… i954 第四十二回 判若两人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夜色即将笼罩整个世界。 冬天的夜晚一向准时来的很快。 “还有多久才能到?”趁着还未全黑夏寒更加用力挥着缰绳,趁着前头转弯的空隙问向一旁的夏雪。 风大,坐在夏寒身后的师轻青都未能将话听得清楚,而在师轻青后头的夏雪却答的仔细,“翻过前头那座山便就到了!” 师轻青十分讶异地瞧着认真赶路护着夏寒的夏雪,不由想到以前看过的武侠本子,所谓内力高深者则耳清目鸣,想来这夏雪的武功定是翘楚。 随着夏雪的一声话落,夏寒更加加快了速度。 此处山路难走,大约是前些日子大雨还有好几处塌陷,若是天黑只怕无法再骑马前行了。 师轻青明白,此时也管不上早已麻木的屁股,随着夏寒的加速师轻青亦紧紧地环住了夏寒的腰间。 …… 大约过去了一两个时辰,天色已全黑,双目丝毫不能视物。 不过好在师轻青三人已来到村庄外围。 眺目望去犹可见家家烛火在窗前跳跃。 夏寒在村门口前勒马,身后的夏雪一跃而下,走到师轻青身侧扶着师轻青下马。 待师轻青下马后夏寒亦亦随之。 师轻青还在适应两瓣分开的屁股此时要合在一起的痛楚,夏寒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入了村。 夏雪见状,亦牵着两匹马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师轻青:“……” 论颜值的重要性! 师轻青心想,若是自己长得美若天仙,他们还不得排着队地上前端茶送水,捏肩捶背? 不知怎的,师轻青突然想到夏寒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哈着腰讨好自己,就觉得心中暗爽! 师轻青忙捂住嘴,差点笑出声来。 随即抬眼见夏寒两人已走远,外周黑呼呼地一片漆黑,风声在林中呼啸而过,犹如鬼哭狼嚎。 师轻青忙一拐一拐地追上前,“等等我,等等我呀……” 好吧,美梦到此结束。 待师轻青追到时,夏雪正在一农家门前客气询问,夏寒则头戴斗篷,将脸都隐在了阴影之处,整个身子亦是在不见光处,若不仔细看,根本是了无生息。 “老爷爷,你知道海棠家住在哪吗?”夏雪问。 那老者慈眉善目,白发满头,家里头有个着补丁布衫的小家伙正嗫嚅地躲在门后偷偷张望着。 老者听力不是很好,夏雪几乎是扯着嗓子喊,老者答的依旧是牛头不对马嘴。 “什么?看海?我们这里没有海,你要是想看海你得去东吴,那里的海大啊!” 夏雪见状,又重新问道了几遍,可惜那老者只听到那一句海。 “什么?不是看海?要出海?” “也不是出海?要去扑鱼?” “……” “噢…你要去找人,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你找海你要去东吴啊!”老者有些急了,似是不明白眼前这个硬气地年轻小伙脑子怎么这么不好使…… 师轻青撇嘴一笑,难得见到总是好脾气地夏雪也有这么无奈的时候。 师轻青提着裤脚一拐一拐走到房屋前,对着那门后头的小家伙招招手,柔声道:“这位小兄弟,你认不认识这里有一个叫海棠的姐姐?” 那小男孩见师轻青询问,吓了一跳,将那露出的半个脑袋都缩了回去。 师轻青也不放弃,又道:“姐姐是海棠姐姐的朋友,听说她出了事所以想来看看,你能带姐姐去吗?” 过了片刻,那小男孩慢慢地探出头,望着师轻青的眸子不断转动,看来果然是认识那位海棠。 师轻青抓紧时机,道:“姐姐听说海棠姐姐的爸爸身子不好,所以我特地带了些东西来送给海棠姐姐的家人,你带姐姐去好吗?”师轻青对着小男孩温和一笑,慢慢地伸出手等待着小男孩。 夏雪和正在询问地老者都停了下来,望着一直伸着手的师轻青,夏雪眸中惊讶十足忙转过头望着夏寒。 却见夏寒只是眯着眼瞧着师轻青,幽深而恬静,看不出喜怒,琢磨不出想法。 那老者听不清楚以为师轻青要带那小家伙走,猛的上前来将师轻青推倒在地,赶着师轻青几人要走。 师轻青原本就是蹲在地下,她亦是察觉到那老者扑面而来的怒气,可自己的屁股实在疼的厉害,根本没有办法马上躲开。 只能任由那老者用尽了全身力气将自己推倒…… 师轻青仿佛能察觉到身后一阵强劲的风力袭来,托了自己一把,才让自己的疼痛程度减轻了几许。 那小男孩见师轻青眉头紧皱,知道师轻青是在强忍着疼痛,对自己爷爷痛下狠手的行为亦没有多加反抗。 忙跑出来,拉住自己又要上前的爷爷的衣角,‘指手画脚’。 这时,已由夏雪扶了起来的师轻青瞧见小家伙的动作,不由一惊,竟然是个哑巴? 那小家伙对着老者比划了一通,那老者好像终于明白了。 对着师轻青十分歉意,“真是抱歉,你没事吧?原来你们是来找海棠的啊,她家就在最那边,我让小石头带你们过去。”说完拍了拍那名唤小石头的小家伙。 师轻青几人自然不会跟老者计较,当下便摇了摇表示自己没事,多谢大爷相助。 待几人准备走时,最后的夏寒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往老者手里扔去,也不管那老者后头叫的‘撕心裂肺’,径直追上了师轻青等人。 那老者的声音颇大,许是因为自己听力不好的缘故罢,早已走远的师轻青亦能听得十分清楚。 不由心想,原来夏寒也有如此心善的一面。 牵着师轻青手的小石头仿佛也听见了,双眼无辜地瞧着师轻青。 师轻青只做回以一笑,没事! ……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师轻青几人来到了海棠的家。 是由茅草泥墙简单搭建的房屋,甚至就是如此,那泥墙经过这两日的大日头亦有裂缝,在黑夜中的朦胧里瞧去,如一条条大蟒蛇盘旋其上。 极为恐怖。 师轻青想,待会儿的事不宜让小家伙听见,便躬下身子对着小家伙柔声道:“小石头,这就是海棠家了对吗?谢谢小石头带姐姐过来,小石头先回去吧,路上小心。”说完,将走时那老者递给自己的灯笼再递给小石头,目送着小石头离去。 直至小石头进了家门,方才收回了目光。 而那小石头仿佛也知道师轻青在后头张望着自己,进家门前对着师轻青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已安全到屋方才进门。 师轻青不由一笑。 这村庄似乎是极为贫穷,村庄人数也是极少,也分布的极为四散,稀稀两两的人家坐落在南北四方。 师轻青望了望瞧着自己的夏寒,那帽沿恰巧遮住了那双汇聚了天下美景的双眸,如鹰如樱。 对着他展颜一笑,笑的极为开怀,如春风拂面万物萌生,师轻青其实不知,笑的是什么,亦不知,他是否能瞧见。 或许,师轻青如此,就是因为夏寒看不见吧! “爷,我们进去吧!”夏雪张望了四周确定安全以后方才上前躬身请示道。 夏寒淡淡点头,嘴唇紧抿,似乎对方才一幕确实未见。 夏雪见状,便上前轻轻叩门。 乡下人家睡的早,海棠的家人似乎已经就寝,此时闻着叩门声,便能听着里头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随后,微弱烛火亮起。 今日与师轻青见面的那位大娘披衣而来,问道:“是谁啊?” 师轻青见状,忙应声道:“大娘是我!” 那大娘似思索了片刻,又上前一步仔细瞧了瞧,发现竟然是师轻青后脸色突然大变。 “你还敢来,你们的师家没一个好东西,我要打死你,为我女儿报仇,我要打死你!”那位大娘边说边随手拿起闩门的棍子往师轻青挥来。 师轻青万万没想到,今早跟自己说得好好的大娘居然会动手,一时躲闪不及,那棍便就要直直地落在师轻青的头上。 砰—— 师轻青被这一声唤回了心思,抬眼去看,见夏寒居然用手挡住了那大娘的大势。 不到片刻,那棍居然化为了粉末…… 夏雪一个箭步便上前准备挥剑直指大娘,被夏寒拦住。 师轻青仿若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地来不及反应,就那么呆愣愣地瞧着夏寒的那只手臂,不知有没有流血,还是伤了筋骨,那只棍子那么大…… “这位大娘,关于你今日去宰父府里陈述冤情一事,宰父大人已经知晓,关于你所提供的证据宰父大人想要你不日出堂作证,正如你所言,此事内有乾坤,所以我们是宰父大人派来特地保护你的,你可愿随我们上京?”夏寒在言语隐藏了自己身份,禀明来意。 师轻青被夏寒这话,眼皮一跳,宰父府的事他竟知晓得如此清楚? “你们都给我滚,是不是又想骗我,什么上京,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那位大娘听了,不仅没有马上以宾礼相待,居然更加恼怒。 师轻青不由十分讶异,大娘此时的行为与今日早上的人完全判若两人。 师轻青闭眼轻嗅了一番,从大娘身后未曾掩紧的门后传来一声香味,是肉香。 再看大娘脚下,是一双崭新的布鞋,往外翻着的口子犹可瞧见内里的绒毛…… “大娘,如果你是收了人家的钱想要放弃为你女儿伸冤,我们可以理解,何必如此穷凶极恶我赶我们走?”师轻青不由有些生气,今早上的那日口口声声为了女儿什么都可以做的大娘,才一个下午,居然就收了人家的和解金,吃上了肉穿上了新鞋! 大娘被师轻青说中心思,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瞟了瞟一旁的夏寒,随即镇静下来,对师轻青的话毫不承认。 “你们师家的人果然不是东西,居然还敢污蔑我,我这些不过是卖了你的那件氅子还有乡里人资助给我的东西,你们,赶快给我滚,快滚!” 师轻青只觉好笑,这村子的人一个比一个还穷,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闲钱资助这位大娘? “大娘,那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师轻青毫不避讳直指核心,身上穿的就是自己的衣裳居然还敢睁眼说瞎话,师轻青竟从未见过如此狠心的娘亲。 那位大娘低头一瞧,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仓促之下披的今早师轻青给自己的氅子,当下便恼羞成怒,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外人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啊!” “你……”师轻青想要再说什么,被夏寒一把扯住。 师轻青随着夏寒指的方向望去,原本早已熄灯休憩的家家户户闻着大娘此声纷纷亮起烛火,一些点不起烛火地人家竟是披起衣裳拿起锄头直接冲了过来…… 大娘屋里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以及儿儿女女不停的哭泣声…… 罢了罢了。 “走吧!”师轻青不想再过多的逗留,她想回去。 夏寒淡淡地瞟了一眼此时面无表情的师轻青,低垂的眼帘掩过眸下失望的眼神,像极了那年冬天,他在路边见过的被遗弃的小猫。 …… 那位大娘犹在大声呼喊,见了方才夏寒徒手击碎木棍后再不敢上前,只是倒在地上边哭边喊着,眼看抄着家伙的人群越来越近,夏雪不由一个飞步上外头拴住的马儿牵了过来,神情急切,“爷,走吧!”话毕,再不多说一句。 夏雪知道,夏寒一定明白,纵使夏雪武力再高强亦不会用在普通老百姓身上,否则明日定会被文武百官弹劾。 “走!”夏寒望了望一动不动的师轻青和仍在倒地哭喊的大娘,思索片刻,便下定决心。 伸手一捞,将师轻青抱在怀里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与村民扔过来的锄头斧头险险擦过。 i954 第四十三回 你不能死 常言道:“看不到的伤口最痛!” 如今师轻青就是如此,屁股上的痛一点儿都不觉得痛了。 只是心好像空了很大的一块一样。 其实很早就知道,这里是古代,没有人权没有舐犊情深没有所谓的兄弟之情如手如足。 没想到,真真切切的见着后还是忍不住唏嘘。 师轻青以为,在师家是因为钱、权,所以他们才对自己如此。 本以为在穷苦人家里,亲情如浓于水,谁知,亦会为了钱而变。 大娘之事不过是一个开始,却不是个例,这世间有多少如大娘一样的人存在? 人,究竟是怎么了?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女娲造人之初,伏羲制定人文在后,是否会想到多年以后,人的不断进化后,会变成如此? 如果能,他们是否还会如此? 这一个个的问题深深缠绕在师轻青的脑海里,不断沉浮不断探究不断思索寻找,想要找一个答案,却发现,根本无答可解。 “爷,前处有一处小山坡,我们去那休息一晚吧!”夏雪在前头探路后回来禀报道。 夏寒淡淡点头,侧身望了望身后一直低头不语的师轻青。 见她丝毫不为所动,只好开口,“下去了。” 师轻青闻言,从思绪中抬起头,轻应了声,“噢……” 说完,便就着夏雪的手下了来。 师轻青略望了望四周,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坡,远处眺望过去已看不到那处村庄了,想来那些村民亦不会再追来。 安全了。 “爷,我去四周寻些干柴过来。”夏雪将两匹马系在一处大树下,便向夏寒躬身请示道。 夏寒自然允准。 夏雪便往林中深处走去。 此处,便只剩下夏寒与师轻青两人。 两人一左一右,一个望着地面沉思,一个仰望着天空繁星,一个淡然一个抑郁,却互不言语。 只余风声来回穿梭。 夜晚的风是有些冷的,师轻青将双手环臂,屈膝蹲坐在一片草丛里。 将脸也紧紧埋在膝盖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完全不想与那人有任何的交流。 过了片刻,带着属于那人的气息传来,师轻青眉头轻皱想要避开,却感到身上一暖,他竟将他身上的轻裘让给了自己? 师轻青突然十分好笑,他这是什么意思? 师轻青这一路想了很多,想了她来的时候娘亲突然惨死,想了她想要警告六夫人却最终以自己身缠人命官司结束,真的想了很多,包括那天,经一突然带自己出府…… “是你吧?”师轻青淡淡开口,叫住想要离去的夏寒。 夏寒闻声转过来,挑眉望着师轻青,似乎不理解师轻青突然叫住自己的原因,一双眸子犹如天上星辰还有璀璨。 “是你吧?”师轻青又重复了一遍。 接着慢慢站了起来,盯着夏寒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是不是你?故意让经一带我出城,让全京城的人马都在寻我,然后你的人伺机带着账房先生入城,将他杀死,却故意营造出是被她人杀的?” “是不是你?”师轻青想起夏寒今日赶到之际,原本要一同前来的宰父叔叔只好被迫改变计划,匆匆忙忙地将一截小纸条塞到了自己手里,是从宰父叔叔平日侦查案子审问犯人时记录的本子上撕下来的。 因着匆忙,上面只有一句话,“账房先生的尸首无明显外伤,死于窒息,暂停放于刑部!” 所以那晚宰父叔叔才那么晚回来,就是因为这关键证人账房先生已死。 他非要跟着自己前来,结果那名大娘亦不愿作证。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在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就曾显露过的杀意。 他想让我死! 师轻青从来没有像这么清醒过,“我知道是你。”师轻青将问句转为句号,十分肯定地说道。 夏寒依旧只是云淡风轻地就这么瞧着师轻青,好似看着师轻青在表演一场戏剧一般,完全没有丝毫地被猜中心思的心虚。 表情一如方才马上一般。 甚至比之刚才,带着一丝惬意。 没有显露出有任何的杀意的表情。 可师轻青却感觉到,这是他最想杀自己的一次。 她知道,她猜对了。 夏寒瞧着师轻青一副戒备的模样突然勾唇一笑,施施然往师轻青的方向行来。 声音淡淡,“你凭什么说你知道?” 眼波一转自带魅惑无限,却暗含无情。 夏寒不否认也不肯定,将问题重新抛回给师轻青,斜眼睨着她。 师轻青心中冷哼一声,转而望向山下,眸中不似平日里的漆黑无光,反而在这清亮月光下闪着看透一切的慧色。 这是师轻青第一次真正显露出自己的想法。 哪怕,代价是那人的一掌挥来。 师轻青亦无悔。 如果能回去最好,如果不能,连或她亦无可怨尤。 “能不能说说,你为什么想要我死?”师轻青淡淡开口,如同在讨论明天早上要吃什么一般从容不迫,云淡风轻。 夏寒被师轻青这一问,眼神一眯,望着师轻青挺直的背突然有种感觉,她对于是否活着并不在意。 所以她才能如此地轻声询问道,而不是撕心裂肺地质问自己。 夏寒勾唇一笑,与师轻青望向同一个方向,语气轻快,“那不如说说,你为何似乎生无可恋?” 夏寒见成功师轻青的目光偏头佯装思索,再一转望向师轻青,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第二次了吧?”上一次便是在那池中。 两次相见,你都想要杀我。 两次相见,你都想要自杀。 两人眼神相交,无声交汇。 一个探索一知半解一个坦荡毫无避讳。 眉眼的每一次转动、每一次轻点,眼心都只有对方的容颜。 上空万千星辰为两人点亮,地间风声绿叶为两人歌唱。 她披着他的衣袍迎风自舞。 他站在那端,望着她的模样,眼神复杂,似在纠结着某种决定。 随着风声越来越大,两人突然眼神一碰,随即各自掉转方向往相反的方向错开。 一道利箭自后头草丛破出,飞向师轻青与夏寒两人方才所在的方向,由于扑了个空向前飞出一段距离后便向下垂落。 犹可见,那闪着绿光地箭头。 竟是掺染了剧毒。 夏寒显然比师轻青反应更快。 望着师轻青无声道:“快走。” 师轻青不禁皱眉,夏寒难道是想独自迎战? 不过也是,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武,留在这里不过是拖累。 四周越来越大的风声,看来对方人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多,多得都无需掩藏自己,竟不惜暴露自己也要直冲上来。 不过转瞬,师轻青已想明白其中利害,二话不出便往树林深处走去。 夏寒望着师轻青毫不迟疑地往树林中走出,不由稍稍宽慰,飞身一跃躲过又射来的一只利箭。 …… 师轻青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两只脚全都麻木了,身后激烈的打斗声渐渐听不见了,方才停了下来,扶着树喘着气儿。 师轻青望着眼前突然开始飘着的雪花,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人。 夏雪。 方才他说去捡干柴,却去了这么久,定是先被人拖住了。 那夏寒…… 原本以为夏寒再坚持一会儿等到夏雪迎来相救凭两人之力或许可以一拼。 可如果,夏雪到不了了呢? 师轻青想都不敢想,那些人…那些人……那涂了剧毒的利箭,他们定是不会放过夏寒的。 师轻青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人。 但其实不难猜,无非是夏寒的政敌罢了。 师轻青的脑子立马浮现出各种小说电视剧里的皇子争斗间的故事来,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介时血流满城都不为过…… 师轻青不敢再想了,若是夏寒死了,自己会怎么样? 等到皇上派人来营救? 还是自己找回去? 不不不…那些人明明是瞧见了自己的,为了防止任何对他们不利的人或物产生,他们之后一定会封山,自己也是难逃一死。 师轻青心下快刀斩乱麻。 一个深呼吸便往方才跑来的方向跑去。 夏寒,你撑着点,你若不死,我和你才能活。 师轻青对着因飘雪越来越淡去的星月,默念。 i954 第四十四回 他大爷的 星月越来越淡,几乎不能视物,师轻青只能凭着感觉走。 虽然时不时地被枝藤绊倒。 被荆棘割破了衣裳,划拉了口子,师轻青都没有想过放弃。 从来没有过的求生意念在师轻青心里萌芽。 那萌芽在重回到夏寒与那帮黑衣人打斗的地方时,顷刻变成参天大树。 此时,天边已有镶着银边的亮光,纵使比不上青天白日。 师轻青亦能从脚下还未干涸地稠粘物,旁边一地的断肢残骸想象出那场战斗有多么激烈。 师轻青强忍住胃里的一阵干呕,翻开一具具尸体去仔细辨认是不是夏寒。 可是,不管师轻青翻遍了无论是哪一具都没有夏寒的影子。 师轻青不由懊恼,难道夏寒被活捉了? 这一想法才出就被师轻青拍掉,费了那么大的周章对方怎么可能会让夏寒还活着。 师轻青慢慢地站起来,走至山坡边沿,望着另一侧深不见底的山崖,崖边有很激烈的打斗痕迹。 会不会是从这儿掉下去了?师轻青想着小说里常出现的片段。 所以那帮黑衣人才没来得及毁尸灭迹,而是忙着去找寻夏寒是生是死? 师轻青越想越觉得此想合乎逻辑,十分可行。 得赶快离开这儿,避免遇上前来毁尸灭迹的黑衣人。 师轻青如是想着,便往另一侧走去,不管夏寒是不是真掉下去了,她都得马上离开这里。 师轻青准备往下走时又顿了顿,想到,如果夏寒真的在下面,要是受了重伤动不了,黑衣人又强行封山如何是好? 也不知道夏雪怎么样了,能不能及时赶到叫人来?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死马当活马医吧! 师轻青扯下早已被刮成布条的裙子,将其绑在树枝上指着崖底的方向。 实在不济,再过两日,若夏寒与自己还未回京,师相爹爹和皇上定会派人来寻,就算崖底没有夏寒,能来救自己也好。 师轻青不敢保证,她走下去后还有力气爬上来。 …… 此时天已渐渐大亮,师轻青走至半腰时,向远处望去,才发现他们昨夜里仓促逃走的并不是来时的路,此处不过是一个支峰,山秀岭峻,向东西两处绵延,以师轻青的角度看不到绵延了多长,至少在师轻青的视线范围内还未到尽头。 此处像极了中国地域版图上的秦岭,呈蜂腰状分布,东西两翼各分出数支山脉,山岭与盆地相间排列,有许多深切山岭的河流发育。 集高、雄、险、奇为一身,汇灵、秀、幽、美于一体。 此时雪越下越大,已将一切掩盖,入目之处全是皎洁地白。 十分亮眼。 师轻青揉了揉眉心,不再继续去看,略过了片刻,感觉眼睛不再刺痛方才用手扶着顺手捡来的树枝踱步下山。 师轻青不敢大声叫唤,那群黑衣人现不知去向,这一声喊指不定能引来谁。 师轻青边走边将树枝往旁处枝桠敲去,看看此处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可是事不如人意,一丝痕迹也无。 师轻青从这处下去已不知那处崖下具体的方位,就算知道,亦不敢保证那垂直下头必会有夏寒。 所以,师轻青只好围绕着四周寻找蛛丝马迹。 在将将到得崖底时,隐隐能听到人交谈声。 师轻青忙躲到雪树后头,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夏寒应该就在这附近。 可又是哪儿呢? 师轻青待那两名黑衣人走远方才敢动,望着眼前白茫茫地一片十分苦恼。 夏寒身上地这件轻裘在自己身上,如果他受了伤在这天寒地冻的待不过一晚。 师轻青越想眉头便越来紧皱起来,不行,无论如何,师轻青都不能让自己费了大半天劲结果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师轻青越发加快了脚步,估摸着那些人刚好寻过这儿,应该不会马上再来,师轻青便搜得比方才更加仔细,甚至不时也会轻轻出声唤一两句。 雪已越下越大了,能没过师轻青的膝盖不止,师轻青无法想象夏寒在这样的天气底下是否还能熬得住,已经快过去大半天了。 师轻青的腿脚早已麻木,实在难以前行,师轻青想要爬起来继续,却不想脚下的石头突然一个松动,师轻青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师轻青想骂脏话,却突然意识到这崖底山谷回声大怕把黑衣人给引了来,只能轻轻啐了一句,“他大爷的,破石头也来跟我较劲。” 师轻青将原先用来支撑着走路的树枝一扔,划破天边,形成一道好看的弧线,淹没在白茫茫之中。 师轻青望了望手中被那树枝划拉的一道口子,手早已被冻僵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这血麻烦了些,一直汨汨地往在外头冒,瞧着怪唬人的。 师轻青从下摆撕拉出一块布条捂住伤口,用牙齿和左手将就着打了个结儿。 便蹲下身子将流出的血迹用雪掩藏起来。 忙活完,师轻青忙起身准备继续寻找夏寒,脑子却突然一阵晕眩,师轻青误以为旁边有树伸手准备停靠片刻,谁知,扑了个空儿,直直地往下滚去。 师轻青在手伸出去没摸着儿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是随之一空,向下滚倒的地心引力师轻青无力回天,只来得及来这空档下用手捂住嘴,防止自己叫出声音,无端给自己找来祸端。 唯一庆幸的是雪还在下,师轻青向下滚落的痕迹马上就会被雪淹没然后消失不见。 唯一不幸的是师轻青不知道在何处才会停止。 只希望能祈祷下头不是水。 师轻青不会游泳…… 师轻青想起小时候,父亲为了让自己学会游泳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方法,甚至不惜将自己仍进水中,可师轻青实在不争气,只差点在水中呛得没了命才罢。 师轻青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至少上辈子能遇到这么一对真心为自己的父母。 砰—— 一阵巨大的声响响彻山谷。 师轻青一头撞到了一颗大树上,差点没晕了过去。 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却突然听得一声更大的声响传来。 师轻青差点脚一软,怎么回事儿? 怎么好像就在这附近,那些黑衣人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竟比自己用滚的还快。 师轻青摸了摸头,一股热流顺着师轻青的眼角向下流。 师轻青只略微擦了擦挡住自己视线的血流。 望着眼前一笑。 “本宫好不容易被颗树给挂着了,你倒好,一来就给我撞下来了!” 那‘不明物’道。 i954 第四十五回 雪中互助 “去给我找块木头来,我的脚骨折了需要固定!”夏寒望着一直站在那处不明所以傻乐的师轻青喊道。 师轻青闻言,望了望夏寒明显不正常弯曲地左脚,将自己身上的轻裘盖在夏寒身上方才起身去寻找木头。 直到师轻青走近,夏寒才瞧见师轻青身上的伤虽不致命却伤口甚多,其中以头上与手上的两处最为严重。 犹在滴血。 夏寒望了望师轻青那碎得不成样子的衣摆,隐隐约约间还能瞧见白皙的大腿,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淡淡开口:“顺便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我们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方才的响声很大,不知道回声能传到哪一个地方。 师轻青点点头便往另一处走去。 夏寒嘴唇抿了抿,末了又道:“你看看附近有没有狭长圆形叶紫红色的花,多寻些来。” 师轻青不解,这个时候还要找花干什么,夏寒好似知道师轻青在想什么,便又补充了句,“用来止血!” 师轻青望了望夏寒,只见他身上衣物虽又破又乱,但却未见血流,想来血水都已凝固,不解夏寒还需此物作甚。 “你还有哪里受伤了?”师轻青问道,他现在可不能死。 师轻青望着夏寒十分冷静的双眸,越发觉得此崖说不定就是他自己跳的,如此多黑衣人定不会只是为了生擒,若被活捉难逃一死指不定死后尊严都不保,若跳下来,从死路中寻求活路。 夏寒却只是望着她的头不语,过了片刻才道:“你只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来回!” 师轻青一愣,夏寒答非所问。 不过却是正中要害。 师轻青顿时一个激灵,哪里还顾得上问什么,赶忙地就往左侧跑去。 大约快到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师轻青累的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口里马不停蹄地交代,“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你说的什么花,我捡好木头后去溪边随便洗了洗伤口才看到有几株随意地长在那里,费了老大的劲了。” 夏寒望着她明显变快的语速,没有质疑她的变化。 “过来!” “嗯?”师轻青不明所以,过哪里来? 夏寒却不再多话,将师轻青放于地面的白芨扯掉茎块,随手拿起一块石子将根捣烂,敷在师轻青额头上。 白芨跟入了雪水带着一丝丝的冰凉,沁得师轻青头脑十分清醒,仿佛连带着一直流血所造成的晕眩也得到缓解。 师轻青慢慢抬起双眸望向眼前的那人,鼻翼因不舒适地姿势而溢出滴滴密汗,嘴唇也是刷白。 悠长而卷的睫毛下是极为认真的神情。 如若没有先前他曾显露过的杀意以及昨夜的对话,师轻青甚至就要以为他如此认真的表情就像是对待自己的爱人一般。 可是,他的眼里自然没有爱,便也没有所谓的爱人。 师轻青望着他将自己的衣服扯下一块捆在师轻青的头上,绕了几圈在师轻青的后脑勺打了个结。 师轻青猛不丁地被他一扯,整个人差点扑倒在他怀里,极为熟悉的男子气息围绕在师轻青的整个鼻腔,忍不住蹙眉。 他的呼吸阵阵,拂在师轻青的耳边,传来一阵酥痒。 “好了。”夏寒在她的耳边轻轻说话,低沉而嘶哑的嗓音响起,让那阵酥痒达到极致。 师轻青忙后退几步,道:“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师轻青笨拙地将剩余的草药全都敷在手上,不顾夏寒说的扯他的衣物的话,扯下自己的一块往手上包去。 绕了大概有五六圈方才打算捆起来。 不知怎的,怎么就一直捆不上,最后还是夏寒不过师轻青的拒绝,将手扯过去,帮忙包扎了起来。 师轻青想了想此时再扯出来便是有些任性了,只好任由夏寒冰凉的手指在她的掌心跳跃。 随后师轻青又按照夏寒教她的方法帮他接骨。 师轻青用力一扯,见夏寒双手握了满手的雪水,整张脸都变得惨白,不由问道,“可要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不用!”夏寒咬着牙开口。 趁着师轻青重新捣鼓的时候将口里的鲜血吐在了手里,不动声色地将雪掩过。 “你还好吧?”师轻青望着夏寒越来越苍白的脸,有些担忧,“你千万不能睡过去。” 夏寒闭目缓了缓,方才点头,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可以了,快走,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师轻青闻言,马上将一旁的枝藤扯过来,将夏寒背在了自己的身上,用枝藤捆住往远处走去。 师轻青不担心这里会留下痕迹,如鹅毛般的大雪不会让这里留下任何痕迹的,她担心的是就算黑衣人不来,他们亦熬不过去。 方才师轻青去背夏寒的时候,他没有了任何的力气,只能任由自己摆布。 师轻青只好不断的跟他轻轻说着话,怕他睡着。 这一睡,只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虽然,他曾那样的对过自己,可不管是由于什么原因,师轻青都无法放任自己看着他离开。 “你还没有回答我昨夜的问题呢!”师轻青问。 “你也没有回答我昨夜的问题!”夏寒反问道。 师轻青不由撇撇嘴,伤成这样脑子居然一点儿没受影响,看来想要趁机问出点儿什么是不可能了。 师轻青吁了口气,又道:“你为什么看到我来一点儿都不意外?” 这一问,后背上的半晌都没有回应,师轻青也不由有些急了,“喂,喂喂,夏寒,夏寒,你不能睡啊!” 师轻青见后背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不由站定脚将背上的人晃了晃,又唤:“夏寒,夏寒……” 过了一会儿,后背之人地声音凉凉飘来,“你竟敢直呼本宫名讳!” 师轻青听见夏寒的声音差点欢呼跳跃起来,对他语气里地贬低自己抬高他自己的行为直接忽视。 也忘了刚才自己随口问的一句。 师轻青这一路走的很艰难,不说师轻青本身也是伤员,就算不是,师轻青瘦弱的胳膊亦是无法负担起夏寒沉重的身躯。 雪路难行,时不时地会踩着一颗松动的石子,或是遇到掩藏在雪地里的枝蔓绊倒。 师轻青却一直没有将夏寒放下来。 一直跟夏寒说着话,尽管都是一些有的没的,至少夏寒未曾睡过去。 虽然师轻青的声音越来越小…… “雪下得小了,不宜再走,到前头那处石头下休息片刻吧!”夏寒抬头望了望天淡淡开口。 身上的骨头磕得自己就连穿厚重的轻裘都生疼,这丫头竟瘦成如此模样,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背着自己走了如此远。 师轻青此时听着夏寒的声音已不似方才的虚弱无力,闻言,再不答话省下最后一丝力气往那处由两块石头形成地天然屏障处爬去。 i954 第四十六回 蠢蠢欲动 一名身穿梅花纹斗篷的妙龄少女正从轺车上由一名翠绿衫袄的婢女扶着下了马车。 聘婷而立于经府门前,引来旁人皆注目相视,一抬头却又惊觉自己十分失礼,忙低头赶路,十分狼狈。 那着翠绿衫袄的婢女将一切收入眼底噗嗤一笑。 被那名着梅花纹斗篷的姑娘一瞪,忙敛了神色,恭敬地准备上前叩门。 方走半步,门自内而开,着双髻地小六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苏大小姐请恕罪,小的接驾来迟还请宽恕则个!”小六打了个千儿,恭敬地说道。 苏怀玉被小六夸张的动作逗乐了,笑骂道:“越发被你主子带坏了!” “是是是!”小六听着苏怀玉如夜莺般悦耳地声音忙点头,以为是说了好话。 可一细听,哪怕是好话来,这不是连带着说了自己爷了么,那哪成,便忙又改口,“不是不是不是……” 苏怀玉近两日来的郁闷心情被经一这个活宝侍卫逗得一扫而空,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便道:“你家爷呢,快带我去找他,我有要事。” 小六忙敛了神色躬身道:“在内院等候着苏小姐呢,苏小姐快请进儿吧,我家老爷说了,苏小姐来一趟不容易,不用特特去请安了。” 苏怀玉闻言淡淡点头,经老近几年来不问朝事在家想清福,极为体恤后辈不喜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不过还是客气地问候了几句。 “经老身子近来可好?”“好着呢!前头少爷还说老爷子的身子比他都还要壮了。” 苏怀玉喃喃自语,“是吗?” 小六是个人精,知道苏怀玉此问不是问,便也不答,只在前头躬身领着路。 经府虽小,但到底是百年大家,其家蕴十分不错。 从大门入内,左右两侧长廊延伸向内院。 直入的便是大厅,平日里用来招待贵客,可自经老爷子不问朝中事后,近几年上门的人门可罗雀,倒不是人走茶凉,实在是经老爷子的怪脾气,谁要是有事没事都来烦他,赶明儿他就会上折子给皇帝参他一本,虽说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谁不想在新皇帝面前留个好印象以后好加官进爵的,所以如此一来,倒是少有人上门了。 府里的布置与其他官家府里一致,这经府唯一不同的是低调,虽说是百年大家有贵重物品以作装饰,但却不奇也不特。 听说是经老夫人不喜浮华,连带着全府都养出了这么个性子。 不过,看惯了金楼玉宇乍一看寻常屋舍,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正对大门的是一块刻有龙凤呈祥的石雕,此乃先皇御赐,赐予经老夫人,为的是经老夫人与经老爷子伉俪情深。 先一辈的爱恨情仇已成往事,但苏怀玉在每次见着这石雕时仍是不免心中莫名,心中总是带着些许期冀,此时亦不能幸免。 经老夫人与经老爷子相知相守,世间能有几人? 如此美好的爱情谁不期盼落于自己的身上? 可惜,自己心中的那人,此时却不知去向。 想到此处,苏怀玉侧身瞧了一眼自己身后头的婢女,示意再快些脚步,跟上前头的小六…… 小六停在一处竹屋门前,对着苏怀玉躬身道:“苏小姐,少爷就在里头,让您自个儿进去就成。” 苏怀玉望了望眼前十分普通的竹屋倒是有些惊讶。 虽说常跟着自家爹爹逢年过年地来拜访经老爷子,可这经一的住处还是第一次来,他竟然在帝京寸土寸金地地方盖了座普通得可以说是简陋地竹屋来? 这跟他整日里跑去喝花酒的模样倒是十分不同的性子。 难怪,夏哥哥说,人都有两面! “怎么,嫌我这屋子无处落脚,所以不愿进门?”经一手捧着一盏碧绿瓷壶和着两杯子,单手负于背后。 又道:“快过来尝尝我新煮好的雪酒!” 经一墨发白衣,施施然从雪中行来。 让苏怀玉一阵恍惚,待经一行至眼前,才回过神来,打趣道:“怎地你也穿上白衣了?” 经一努努嘴并不接话,给自己倒了杯刚刚煮好的雪酒,又给苏怀玉倒了一杯,示意她赶紧尝尝。 所谓:“欲换青铜沽雪酒,八分小字写寒鸦。” 雪酒向来受尽世人追捧。 然而这世间能吃着正宗的雪酒,非富即贵。 雪酒既名雪酒,乃取雪落尽时的飞雪,雪不落地,用玉盘接住,不等化直接入水煮酒而成。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必须用上好的乌木煮酒,古人曾云:“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所以,这雪酒的价值不必再言说,亦是只有大家才能享用,用的起。 “怎么今儿想起过来找我了?”经一闭目轻嗅,一股带着雪的清冽之气和着酒的刚烈之气传来,竟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隐隐约约间还能闻见乌木特有的香气。 都说心是什么味道雪便也是什么味道。 经一慢慢地睁开眼,手中捧着的杯酒热气氤氲,仙物缭绕幻化成蝴蝶翩翩起舞,模糊了经一的视线。 “夏哥哥已经去了两天,我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苏怀玉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忧,望了望自家的婢女与小六正好站在门口,不远也不近。 不必外人说闲话,也不必担忧与经一谈话的内容传了出去。 虽说小六向来跟着经一,经一做事也不刻意瞒着,但自个这个婢女却不是自小跟着的,不能不防。 这时,经一闻言亦放下手中杯,十分诧异,“怎么,到这个时候竟还未回来?” 苏怀玉点头。 经一眉头不由自主轻蹙起来,眉心犹如万千沟壑跌宕起伏,“可有派人去打听?” 苏怀玉秀唇微张,道:“今早儿就派人,但人还未回来!” “这会子已过午时,我的人骑得是千里驹,算算时辰,也该是时候回来了!”苏怀玉越说越担忧,唇色亦是惨白,再加上这会子见到经一,自然不用再过多掩藏,眼底心里满是为夏寒的担忧。 夏寒望着苏怀玉地神情若有所思,过了片刻方才道:“据我所知,师府、宰父府还有皇宫大内都还未有行动,许是还没未收到消息,可按理说,老七此次不管怎么说也是和师府大小姐出行,为何安静得不像话?” 经一单手托腮,将前后两者联系起来才意识到这里的不寻常,自己居然前两日还说这帝京终于安静了会儿,殊不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苏怀玉自小跟着夏寒、经一,感情非比寻常,经一与夏寒两人做事亦对她从不隐瞒。 所以,夏寒与师轻青出城的事情,苏怀玉自然知晓,心里亦是十分挂念,没想到正因如此,夏寒与师轻青遇到的意外的事,竟是苏怀玉第一个发觉。 但苏怀玉毕竟是闺阁小姐,遇着此事能镇静自若地来找经一已是十分难得,亦难免依附于经一,等待着经一作决定。 “经哥哥,你说如何是好?是不是要进宫找皇上?”苏怀玉见经一只是沉着不语,十分焦急,越发觉得心中所想灵验,怕再久一点夏哥哥可能…… 经一见苏怀玉如此说,略一沉吟,便马上否决,“不可,皇上若是知道师家大小姐与老七出了意外难免会担忧之下导致旧病复发,若是贼人此时想要对皇上不测,老七也不在,岂不危险?” 苏怀玉细细思量其中关节,觉得经一说的十分有道理,感慨之余不由觉得经一平日里头总是嬉皮笑脸,关键时刻果然很靠谱。 当下,便也定了定心,明白干着急没有任何办法。 安静地端坐一旁思索着对策。 “有了,经哥哥你去找宰父大人吧,宰父大人这几日对那师家大小姐明显青眼相加,若是出了意外,定会去找师家,届时师家与宰父大人联手,量那些贼人不敢妄动。” 苏怀玉大跳起来,对着经一说道,斜眼瞟见自己的声音有些过大不小心引得自己婢女和小六频频回头,便稍稍收敛了神色,低声说道。 经一闻言,神色一亮,忙起身站了起来,“你说的对,我这就去,你先回府等候消息,尽量不要出府!” 以免遇到意外。 经一嘴唇紧抿,眸中亦满是担忧,望着苏怀玉。 苏怀玉明白,淡淡点头,“经哥哥,你一定要小心。” 经一自然允诺,待送走了苏怀玉后,方才给自己随意披了件竹纹披风出了府。 “待会儿,老爷子问起,你就说我去暖香阁了。”经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小六在后头撇撇嘴,又不能带自己去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经大公子吗,这是去哪儿啊?”一道十分高亢的声音传来,尖锐得甚至有些刺人。 经一原本就要上马的姿势被生生打断,回过头来,见是一身穿对襟羽缎轻裘的高挑男子。 不由一笑,只是那笑,却没入了眼。 “谢亭,怎的?我经一去哪儿还用得着跟你汇报?”经一斜挑着眉一副不屑与谢亭闲话的样子。 谢亭似是看惯经一如此模样,当下也不恼,只是嘴里留不了德,“看你这猴急样子定又是去暖香阁吧?也不知道经老爷子如此专情的一个人怎的就教了个这样的儿子出来!” 虽说谢亭与经一外面的名声不过是半斤八两,但因经一相貌出众,纵使如此,仍有大批仕女前仆后继地扑上来,这让谢亭很不爽,是以,每逢见着总要刺几句才舒坦。 照平时,经一定会冲上前去将谢亭揍得满地找牙才痛快,此刻,孰轻孰重,经一掂量得十分清楚。 只佯装怒了,骑上马便扬尘而去,灰尘起了一路。 谢亭望着经一的模样,目瞪口呆,我不是看错了吧? 那个从不变脸的经一变脸了? 谢亭不禁单手托腮沉思,发生何事了? i954 第四十七回 别去送死 “你爹会来救你吗?”夏寒双手撑地靠坐在那两块石头衔接的缝隙处,刚好挡住了那处的一个大风口。 师轻青身上的衣服不够厚,此时冷得直哆嗦,见夏寒询问,强打起精神答了,“不知道,拿不准。不过,也许宰父叔叔会来,他对我一向很好。” 夏寒似有若无地点点头。 两人本就不是很熟识,此刻一静下来,连方圆几里哪处雪崩了都听的一清二楚。 身下虽因石头的遮挡未曾有积雪,但也好不到哪去。 此时雪已渐渐地停了,干冷烈风自四面八方的缝隙里渗透进来,吹得人难以抵受,那些似乎凝着冰株的气流从人身上刮过,会令人觉得头发丝儿都要被冻住。 师轻青被冻的全身颤抖,一个激灵便站了起来,差点一头撞到石头上去。 师轻青跺着脚搓着手哈着气,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瞧的夏寒头直犯晕。 师轻青大概也是有所悟,走到石头外围望着眼前银装素裹,冰枝儿点缀的粉雕玉砌的世界。 不由感叹:“撇去其他,这里倒是很美。” 内里的夏寒一听,气血一个翻涌,差点呛死。 外头人儿自是不知,不知怎的突然得了劲头,囔着说要去前头那颗松树上头去采松子。 夏寒侧身回头望了望,外头雪已停了,大雪封山找人不易,此处又是那处崖底的下头,该能得一时安宁。 再者,两人都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若是能寻着松子自是好事。 两人身上都没有火折子,就算有此时也不能点,白茫茫中突然升起一缕烟雾,格外瞩目。 长久来看,唯有找吃的一条路可走。 饱腹自暖。 “一切小心!” 师轻青得了夏寒允准,便撒开了丫子往雪地里跑去,如果可以正想大声欢呼,如果可以,她还想堆个雪人…… 可是,现在是在逃命啊! 师轻青强压下心中对雪的欢喜冲动,望着眼前参天入云的大松树寻着能上去的办法。 树高约有五六丈,旁枝繁多,棵棵干高冠大,甚为粗壮。 宛如一团乌云,浓得吹不进风去,而那针叶缝里,却挂着一串硕大的松塔。 师轻青望着那一串串的松塔垂涎欲滴,自昨儿到现在滴水未入也就罢了,还干的都是体力活儿。 师轻青摸了摸肚皮,捋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褐色的树皮此时结了一层薄冰,师轻青捡起树上的树枝往上头刮去,去滑。 刮到一半却突然听见隐隐有人语声。 师轻青身子一僵,马上想到的便是回石头里去。 可人语声显然越来越近,若此时过去留下的痕迹会很明显。 在石头里的夏寒显然也是闻见了此声,在石头缝中对着师轻青指了指后头的大树。 师轻青身子瘦小,在大树后头刚好可以藏起来。 人语声越来越近,师轻青甚至能听见他们嘴里不停地对这鬼天气的啐骂和着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 师轻青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现夏寒。 大约是黑衣人搜查了太多遍仍未寻到踪迹,或者是先前已对此地方搜查过几遍,对这处较为空旷一目了然的地方搜查的并未太仔细。 过了片刻,便再也听不到那俩名黑衣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师轻青的身子才算松了下来。 原本以为对于搜查过的地方他们至少不会来的这么快,不想,他们所有的一切所作所为竟全都是井然有序。 因为师轻青发现,他们搜查的规律一样,大约都是一刻钟的时间来回。 这个时间想必方才夏寒应该也早就知道了。 难道,那些黑衣人是宫里的人? 师轻青再不敢爬上树去摘松子,怕身上衣裳颜色太过亮眼,成为目标。 一鼓作气地跑到了夏寒那。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能吃的?”师轻青真的快要饿疯了。 夏寒望着师轻青已经快要发绿的眼睛,将怀里剩的半块牛肉干给掏了出来。 师轻青见了,忙一边道谢一边抢了过来,“有好东西,你咋不早点拿出来!” 师轻青经过此事胆子越来越大,一副以夏寒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丝毫不理会夏寒黑如锅底的脸色。 不过到底也是人家的东西,师轻青在狼吞虎咽的当口问了句,“你怎么不吃啊?” 夏寒只是望着师轻青满嘴的牛肉屑末,嘴角抽了抽。 “劝你还是少吃点,如果大军不能及时赶到,我们应该要做好不被饿死的准备!” 师轻青嚼动的动作慢了下来,望着手中的牛肉干怎么也吃不下了,只道:“我吃饱了,你吃点儿吧!” 夏寒却只是接过咬了一点便又放回了胸前。 师轻青斜眼瞧见夏寒的动作,十分悻悻,没话找话道:“不知这里有没有什么野生动物出来啊!要是有的话把它捕来也可以饱餐一顿了。” 夏寒眼皮不经意地触动了一下,似是有些不习惯传闻中的师轻青在自己眼前的模样,嘴唇微张了张,却到底没有开口追问。 眸子微微一动,流光四溢,璀璨如星,“你还是不要祈祷有动物吧,这个时候大雪封山,普通动物根本不会出来,会出来的大部分是豺狼虎豹,不被它们吃了便好!” 师轻青顿觉十分尴尬,她认为自己一个受过现代那么多年的高等教育的人,在常识方面竟然输给了一个古人,而且,这位古人显然对自己完全没有对待救命恩人的尊敬。 尴尬之余又觉十分可气。 他该不会在她救了他之后还心心念念着要杀了自己吧? 喂不熟的白眼狼。 夏寒明显感觉到师轻青的怨念集中在自己身上,但却十分不解突然劲头十足的师轻青为何怨念,只当她是先前背他太过于辛苦,这会子累了。 便也就不再开口打扰,闭目养神起来。 师轻青望着夏寒一副我要睡了,别来打扰我的‘恬静’模样,目瞪口呆。 这娃子真是不知吃什么长大的啊! 师轻青瞧着夏寒腿上肿了一倍不止的腿伤,也不知当时有没有给他弄好,当下便有些过意不去。 师轻青努努嘴,罢了,就当是扯平了好了。 师轻青慢慢的闭上眼,刚才黑衣人才搜过,应该能睡会儿。 师轻青想是累极了,沾‘枕’即睡! 在师轻青闭上眼的那一刻,原本在闭目养神的夏寒却突然睁开了眼。 眸中精光尽显,望着蜷缩在一起的师轻青,精光不由转为深沉,探索不止。 …… 师轻青突然一个哆嗦被冻醒了,抬眼望去外头黑压压的一片,又开始下雪了。 师轻青坐定片刻,竟听着有许多人声传来。 十分嘈杂。 只是不知是黑衣人还是宫里派来营救的人。 师轻青整颗心都崩了起来。 走了几步往远处看去。 一片片的火把下照亮的是蒙面的黑衣人。 糟了。 师轻青赶忙往石头里跑,叫着夏寒,可却怎么也叫不醒。 师轻青借着月光望着夏寒不正常的潮红色,不由一惊。 不知是腿伤导致还是受了内伤。 果然,从崖上跳下来可是好糊弄的? 师轻青不由懊恼,她竟也信了他之前的话。 师轻青不用看也知道那群人马上就要眼前,如此大批大批的搜山,看来对方已是急不可耐,想要夏寒的命了。 “夏寒,你听着,我现在去引开他们,你好好呆在这里,若是有缘,他日再见,若是无缘,就当你欠我的好了,记得为我报仇!” 师轻青满脸决绝,救人救到西,到了此刻又怎能放弃。 “别走……”夏寒慢慢地睁开双眼,瞧着师轻青。 似要将她师轻青的整张脸都瞧进眸里。 夏寒的声音几不可闻,师轻青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并不理会。 犹在一旁整理自己的衣裳,将夏寒的和自己的对换一下,造成一种视觉上的错误。 “别走……”夏寒见师轻青不为所动,又稍稍提高了些音量。 “你去,不过去送死。你以为他们会因为你不是我放了你嘛?你太天真了。” 夏寒一句话说完已是不断喘着粗气,想是伤的极重。 眼皮也是不断打架,快要沉沉睡去的模样。 却用手掐着自己伤口逼着自己清醒。 师轻青见了,将他的手拨开,捧了一把雪拍在夏寒脸上,语重心长,“你不能睡,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宫里若要来人也该来了,我们至少要有一个人活着,我手长脚长四肢健全,自然该是由我来引开他们,夜里不比白天,藏身也更为容易。相信我,我不会白白地一心送死。” 夏寒被雪激醒,望着师轻青决绝的模样,伸出手准备拉住她,却只是抓了个空,只能望着她挺直的背影离去,慢慢消失在视野中…… 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i954 第四十八回 终是得救 师府。 门前俩座石狮子威武不凡,张牙舞爪地立于地面,仿佛要将世间不臣之心者撕碎一般。 大门匾额两侧的大红灯笼已亮起,照亮着路间行色匆匆地路人,偶有好事者偷偷侧头张望,从门缝间瞥见一角,都自惭形秽。 宰父敖身着官服立在师府门前站定片刻,方才随着夏总管踏步入内。 师府一片祥和,来往的婢女数不胜数,个个梳着整齐的发髻精致的妆容,捧着精美地点心果盘,呈放在景丰胎每年特制的琉璃瓷盏里头。 与宰父敖见礼,再送与各屋夫人与姑娘处儿去。 积雪被扫到道路两旁,一路畅行,转眼已到落梅园。 “可要老夫在此等候?” 夏总管十分谦卑,躬身道:“宰父大人客气了,相爷吩咐宰父大人直接进去即可,无需通传,宰父大人请随奴才这边走!” 宰父敖似有若无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跟在夏总管后头,若不是眉间百川凝结,奉夏都要以为宰父敖是在自家院里散步消食。 走至半路,屋子里头的莺莺燕燕父慈子孝琴瑟和谐的笑语声传来。 让宰父敖的脚步踏得越发的轻。 师相门客遍布各地,青儿失踪一事不知是不知还是装不知。 夏总管上前轻轻叩门,随即躬身禀道:“相爷夫人,宰父大人来了!” 此言一出,自然引得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宰父敖脚还未入内便大笑几声,十分客气,“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啊!” 师相瞧着宰父敖那不走心的笑,神情淡淡,“我就说我家有你的探子吧,我们一吃点好的,你就赶趟儿着来了!” 话一落,大夫人忙圆着场,“宰父大人还没用膳呢吧,莲妈,快去备一副碗箸来!” 说着便要请宰父大人入席。 宰父敖因着师轻青的事根本毫无心思吃饭,自是推辞。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确是有要事与师相相商。”宰父敖看了看准备要走的几房夫人小姐,又道:“大家伙不如一起出出主意,此事跟大家也有些关系。” 宰父敖这话,说的奇怪,什么事会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后院妇人有关? 当下,众人便有些十分好奇。 师容娇仗着师相的宠爱,一向胆大,对着宰父敖一笑,问道:“宰父叔叔,是何事啊?您就别卖关子了。” 宰父敖闻言望了望满脸珠光宝气的师容娇,瞧着倒是好的挺全了。 宰父敖的声望在民间流传甚广,虽说宰父敖如今年纪不小了,早已过了‘花美男’的年纪,但那一副阳刚之气加上英雄胆气的名声,哪家姑娘不崇拜不敬畏? 有了师容娇打头阵,其他几位姑娘家便也有些纷纷囔囔,“宰父叔叔怪会故弄玄虚,若不是宰父叔叔瞧着神情淡然,疏影都要以为天要塌了呢!” “我瞧着不是,宰父叔叔是不是来跟我们说什么新鲜事儿的?宰父叔叔你就快些说吧!”师姝媚一脸娇笑,反驳着师疏影的话。 宰父敖闻言只是淡笑不语。 望着坐在上首正在吃酒的师相。 一个不动声色地吃酒,一个面色不改地望着。 气氛徒然就冷了下来。 原先纷纷叫嚣着的闺秀们纷纷噤了口,拿起桌上的玉箸给自己娘亲布菜。 大夫人向来在师相门前以温良恭俭让作为主母的本/份。 但在此时,隐隐约约好似明白宰父敖前来的真正含义。 私下来讲,她亦同意师相的做法。 于是,便也不再当和事佬,只是静坐一旁。 六夫人摸了摸重新做好的蔻丹,取的是今早上刚盛开的凤仙花制成,颜色鲜艳明亮,轻轻嗅之,还伴着淡淡地香气,比先前用的明蓝宝石制成的假指甲好看多了。 六夫人十分欢喜。 她知道宰父敖此次来为的是什么,他守着师轻青那么多些天,她一直找不着机会下手,今儿一大早要不是看到夏总管匆匆忙忙地往落梅园去。 拦住了他问了个仔细,这会子瞧着老爷的模样倒真像是个不知情的呢! 不过,她同样很欢喜。 那女人的野种,凭甚一直留在府里,居然还敢与自己作对?简直找死。 也是天助我也了。 就算此次她有命回来,那我也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一旁的师容娇感觉自家娘亲咯咯作响的骨骼,忙上前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此时,还不宜太过招摇。 大约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师相食案上的食物也都吃的差不多了。 抬头瞟见宰父敖仍只是负手站立在殿中,十分讶异。 “你一直站着做甚?奉夏,快,请宰父大人入席。”师相将偌大的袖袍一甩,对宰父敖静如止水下掩藏的风起云涌,视而不见。 一旁的夏总管得了吩咐赶紧地抬了一座四方倚来,上头还特地垫了今年刚刚从华南地区引入的棉花制成的坐垫,绣是四合如意天华锦纹图。 宰父敖低头轻斥一笑,“不用麻烦了,我说一句就走。” “你家的大姑娘现在与七皇子失踪了,性命堪忧!”话,点到即止,说完,竟当真就往外头走了去。 夏总管觊觎着师相铁青的脸色,见宰父敖已跨出了门槛还未曾挽留。 忙跟了出去。 “宰父大人,奴才送您。” 宰父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然而,一石激起千层浪。 师想容早已将那傻乎乎地大姐视作朋友,听闻此言,哪里还能沉得住气,不顾自己娘亲的拉扯,站起身,朱唇亲启,如朗朗乾坤风静云轻。 “爹,大姐如今与七皇子有难,爹一定要救救大姐啊!” 师相望着宰父敖的挺直的背影渐行渐远,八风不动的脸仍旧还是八风不动,只是胸膛忍不住地起伏,太阳穴跳了几跳。 熟悉师相的人都会知道,已大怒。 师容娇向来会拿捏师相的喜好,见状,不由心中冷笑,“三姐说的对,大姐肯定是要救的,可是爹爹是文官,又不是掌管着京城九门都督,怎能派兵前去?” 师想容闻言眉头轻蹙,虽说师容娇此言并非好意,但到底是说在点子上,宰父大人为何要来求爹爹? 不,既然宰父大人来求爹爹,定是有需要爹爹必须去做的地方才是。 并且,只能是爹爹。 师想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六夫人紧接着师容娇的话道:“娇儿此话不错,老爷是文官,再者还有七皇子在,皇上定会马上派重兵前去相救,你有功夫在这说,还不如备点儿好的等你大姐回来好好用呢!” 四夫人、五夫人向来以六夫人马首是瞻,当下听了,皆出言附和。 师想容见状眉梢都染了一缕急色,回眸望了望自家娘亲,虽担忧但一向只求和乐的平静性子使她无法与她们疾言厉色。 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不,不行,那个说一云阁是好字是因为刚好认识的直爽女子,那个待下人如亲人的师家大小姐,那个当殿怒斥师容娇三大罪行的师轻青就任由其身处险境? 不,不行,绝对不行。 师想容提起裙摆,三步并做一步,噗通一声跪倒在殿中央。 眉间是从未有过的坚韧,“爹爹,容儿不知宰父大人为何来求您相救,但定有他的道理,我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人不知,难道爹爹也不知吗?” 声音清脆如钢珠落地,铮铮作响,如几番雷生电闪云起雨收。 “大姐乃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如今女儿有难爹爹却不闻不问,容儿顿觉口齿生冷,冷到了心里,难道他日,容儿有难,爹爹亦是如此?”师想容情到深处泪不觉自落,泪凉落入生性凉的大理石面,一声一声,激昂而怆然。 震得师相如醍醐灌顶,眸中清亮如雨后天虹。 猛然站了起来,手指亦还在轻轻颤抖。 “备马,去皇宫!” 师相一声落下,人已出殿。 留下瞧着喜笑颜开的师想容神色各异的众人。 …… 方一走出大门,前头一人负手在后,身穿一品大员缂丝仙鹤金丝绣边衮衣,施施然立于大红灯笼下,定睛瞧去连手掌的纹理亦是一清二楚。 师相望着眼前的宰父敖,不由冷笑,“你倒是猜的准。” 宰父敖闻声回头,并不接话,指了指一旁的马车,淡淡开口,“走吧,相爷!” ———————————— 之后,宰父敖与师相两人进宫禀告皇上,皇上当即大怒,下令立即派兵三千前去营救。 据说太子闻言,担忧臣弟七皇子安危要求亲自带兵前去。 被宰父敖与师相以太子身份贵重,此去凶险,万不可让皇子再身处险境为由反对。 皇上应允。 准奏。 是以,皇上下令派神武将军乜不疑即刻出兵,务必救回。 约摸西半时分,夏寒与师轻青得救。 (第一卷完) i954 第一章 新房子 师轻青推开窗户,视野豁然开朗。 长袖轻拂临窗而坐,闭目轻嗅,仿佛能闻见左侧那处金桔叶的味道,略带苦涩地清香。 听夏总管说,是大夫人特地从江南娘家自水路连夜里赶路叫人送来的,不畏寒,易存活,赏玩享用皆可。 说是来年秋天便能享用这金桔了。 师轻青努努嘴,改成单手托腮望向别处,右侧是自大门通往此处楼阁的长廊,呈弧形。 长廊内侧乃是悬挂一排排水仙,外侧则是一些较为普通的树木,不过长得十分高,郁郁葱葱,颇有尺树寸泓之感。 倒影下来能遮掉一半池塘的水。 噢……对了,她们还在师轻青原来的院子里挖了一处池塘,水中央是皇宫御花园的园林师傅雕刻的假山。 奇形怪状地组合在一起,中间也不知怎么弄的,竟会有水流自下而上的浇灌下来,形成一层喷雾,朦朦胧胧如临仙境,倒是不错。 水中清澈可见底,五颜六色地鱼儿成群地来去,也是一道风景。 师轻青望得再远一些,甚至可以想象出门匾额上头龙飞凤舞的青园两字。 不过,原先并不是叫青园,叫的是淡月阁,师轻青不喜,便求了师相爹爹赐了青园两字。 师轻青望的再远些,便能瞧见师府里行走的婢女与丫鬟婆子,时而轻耳交语,相视而笑皆掩面。 这是府里唯一一座两层的阁楼。 不知是不是作为自己救了夏寒的嘉奖,毕竟之前听师相爹爹说的只是重新修葺一番而已。 其实对于夏寒,师轻青确实是尽了力,但真正将他救了的是乜不疑。 当时师轻青无路可走时亦是乜不疑救的。 可夏寒却说:“若无师轻青,纵使大罗神仙来救,亦废。” 师轻青当时早已晕厥,无法反驳夏寒的话,此时此事早已传遍帝京,再改口亦无济于事。 不过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见过夏寒,亦无法佐证夏寒为何如此说。 师轻青不知道自己是因夏寒这话因祸得福,还是因福得祸。 昨日里师轻青正在打开经一先前派人送来的一箱子玩意,夕儿一脸鬼鬼祟祟地在旁边说:“小姐,你要倒大霉了!” 师轻青当时被夕儿十分严肃的表情唬了一跳,亦随着夕儿轻声问道:“咋了?” “京里所有的大家闺秀都联名抵制你呢,说你跟七皇子居然孤男寡女呆在雪山如此久……” “我这不是救了夏寒么?” “嗯,不过她们好像自动忽略了这一条。” “……” 好吧,师轻青心想,算是刷新了自己对于只有美女才需要抵制的认知。 男色误人啊! 也许,夏寒是故意的。 师轻青撇撇嘴,起身将所有的窗户全都敞开。 二楼只有两房间,一间是师轻青住,里面书房与卧室相连,摆放了各类红木家具仍是较为宽敞。 外头有一个小房间,用来供值夜的丫鬟婆子住。 虽说目前大夫人赏了几个洒扫婢女,但在起居上师轻青坚决只要了夕儿一个。 所以那处小房间是夕儿的。 另外一间与楼下的三间全是空着的,或许可以用来做客房或放置杂物。 师轻青在开到最后一层窗户时,刚好瞧见师容娇凶神恶煞地在前院里瞪着自己。 师轻青转念一想,把打开的窗户又给关上了…… 师轻青摸了摸肚皮好像有些饿,隐隐约约间好像能听见师容娇大发脾气的声音,师轻青突然觉得心情十分的好。 于是,师轻青准备下楼吃点东西。 “听说了吗?自从大小姐回来之后六夫人再也不能跟大夫人平起平坐了,连带着每月奉银和丫鬟婆子等一系列仪具都减少了许多呢?” “可不嘛,这不还要关一个月禁闭呢?!” 前头两名洒扫婢女边扫着落叶边话‘家常’! 师轻青准备出门的步伐顿了一顿。 不由想起自己昏迷期间,帝京时局动荡。 首先是宰父叔叔前来师府拿人,指证六夫人谋害二夫人,也就是娘亲以及丫鬟海棠。 其后师相爹爹予以否认,表示娘亲死于多年疾病,不治而亡。 宰父叔叔拿出那本册子作为证据,其中每处皆指向六夫人乃是杀害丫鬟海棠的主凶。 随后,六夫人的爹艾大人表示自己有一封关于海棠娘亲的代笔血书,其中表明了海棠是因家中负担太重自杀身亡。 然而,因账房先生已死,又有师相与目前正协助七皇子处理泉城水利工程一事的艾大人出面,此事,只好不了了之。 师轻青当时听完夕儿说完后,没有太大的惊讶,当时看到那位大娘不肯作证时她便已猜到了这个结果。 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师轻青实在是不甘,在床上直直地躺了两天两夜。 从最开始的无法接受到现在的静如止水,笑脸迎人。 师轻青认了,这一次是她太过轻敌,势单力薄,那么下一次,绝对不会让凶手再逍遥法外。 至于师轻青……听说是夏寒力保,所以现在才能还坐在这里继续喝茶。 师轻青曾经以为是夏寒在背后施手,各方势力齐聚所以才导致现在线索全断。 可夏寒此举……却又让人看不清了。 让人像个笑话一般。 狠狠地打了师轻青一巴掌。 “可也有人说是六夫人犯了错才导致这样的,之前海棠不是死了吗?你说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呸呸呸,说这个干什么,真晦气,行了,这里也扫得差不多了,我们去把里屋打扫下吧!” 两名身着深褐色棉袄的婢女将扫帚收拾起来,往里屋走来,却正好瞧见师轻青正正儿八经地坐在上首喝茶。 被唬了一跳,立马噗通跪倒在地。 “大小姐…大小姐怎的下来了?”其中一名战战兢兢地问道。 师轻青轻笑出声,“嗯?我还要告诉你?” 那两名婢女似是完全没有料到一向和气地师轻青竟会如此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笑里藏刀,只觉冷汗涔涔。 又想到方才在背后议论主子,顿觉大祸临头。 “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啊!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两人齐齐磕头,带着哭腔。 师轻青看也不看,淡淡开口,“下去吧!” 师轻青本来就没想要对她们怎么样,只是想给她们一个教训,在背后议论主子,师家容不得。 若是他日被外人听了去,她们便是难逃一死。 其实,自那次回来之后,师轻青也明白了一些。 夏寒,就许你利用我? 难道不许我反其道行之么? 既然你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救命恩人自然该做救命恩人该做的事儿! 狐假虎威嘛!谁做不得。 此计,甚得师轻青的心! 那两名婢女以为自己听错了,完全没有想到师轻青居然会这么轻易放了她们,她们对视一眼,抬眼偷偷望了望师轻青。 只见师轻青果然不再理会她们,端了盘糕点便施施然上了楼…… 两人的身子这才软了下来,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密密细汗。 “听说,大小姐救了七皇子,背后有七皇子撑腰呢!以后我们可得小心伺候着!” “是是是,快出去干活吧,夕儿待会儿估计就要从前院回来了,夕儿可没有大小姐好说话!” “走走走!” 常言道,一传十,十传百,展转无穷,故号义疾! 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i954 第二章 烧烤 师轻青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北夏杂记在手,将手中的芙蓉糕点置于窗边的案几上。 因为之前不小心撞了脑子,御医嘱咐说暂时不宜过多用脑…呃…大概是这个意思… 但师轻青实在是有些无聊,先前经一用的那些玩意师轻青玩了不下七八百回了,也没什么可做的了,还不让看点野史?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师轻青一口芙蓉糕一手翻页,正十分庆幸夕儿没在,不然她定要把这些给没收掉。 话还未落,就听见“咚咚咚…”的上楼的脚步声传来。 能有这个脚步声的,还能有谁,师轻青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小姐,御医说了让你暂时先休息,不要做这些费脑子的事儿,还有啊,待会儿就要用膳了,就别吃这么个积食的东西,免得待会儿吃不下饭,晚上又饿着。”夕儿说着就要上前将师轻青手中的东西夺走。 师轻青不让,言语殷切,全没有了方才对那两个小丫头的凌厉,“夕儿~~你最好了,这本书就是普通的故事,哪需要用脑啊,你太小看我了吧!” “小姐,这会子天也不早了,相爷待会该就要摆膳了,之前您要么是不去,要么是晚到,本来她们就对小姐不满,这要是经常这样,难免不会闹出更大的矛盾来,虽说她们如何看待是她们的事,但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小姐,您说呢?”夕儿一脸苦口婆心,不打算跟师轻青直言相对,打算采用迂回战术。 果然,过了一会儿后,师轻青将书十分不乐意的交了出来,“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这就走吧!” “欸,小姐请!” 其实,师轻青知道,夕儿说的没错,这两天夕儿也是逮着缝儿就劝,怕师轻青放不下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师轻青都看在眼里。 夕儿说的对,就算谁都可以不给面子,但是这家的一家之主必须给,不然介时,就算掌握了新的证据,自己势单力薄无人支持,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师轻青明白。 “嗯!”师轻青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在前头。 “你这趟去前院送糕点给莲妈,可有打探到此次六夫人裁剪的人员名单?”师轻青边整理衣裳边随口问道。 夕儿拿起木施上头的八团喜相逢厚锦披风给师轻青披上,“确实如小姐所料,海玉在此次名单之中,已打发出府了。” 海玉虽说对此事知之甚少,但好歹也是个知情人士,只怕六夫人到时候不会放过她。 “你暗中派人提点她一下,趁六夫人暂无暇顾及,让她走得越远越好!” “是!” 师轻青方一踏出门槛,便听得身后有人唤她。 不由回头望之。 只见一梳回心髻身穿淡粉色宫纱金丝鲛衣袍的妙龄少女婷婷立于池水前。 展颜一笑,眸中水汽荏苒,如粼光点点,与一旁清澈如泉的池水相辉映。 “想容,你怎来了?”师轻青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小金炉交给夕儿,转而拉住了师想容的手。 “听说今儿爹爹派人从云阳馆请了南甘师傅来做菜,我想着青姐儿该喜欢这些新奇的,所以打算特特来叫了一同前去呢!” 师想容前两日来了好几次让师轻青去前院陪师相爹爹吃饭,可那个时候师轻青心里正别扭着,哪里有心思吃饭! 倒是难为了师想容的一片苦心! 师想容说完后,见师轻青脸上并无太大的波动,不由又道:“难道是青姐儿早得了消息了?” “嗯?”师轻青一愣,什么消息? 大脑随后才接收到师想容的话,忙道:“哪能呢,我只是在想南甘师傅做菜,是什么样的呢?” 师想容闻后,一张小脸上极力思索着,也是不知。 师想容身后的橙儿听后,上前一步,躬身道:“听前院的莲妈说,那大师傅没带锅没带铲子,只要了好些炭火和一些铁架子,那大师傅说是要当场边烤边吃,还不知是怎么个吃法!” 师轻青一听,眼睛一亮,烧…烧…烧烤? 师想容听了却是更加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偏头问师轻青,“青姐儿可见过如此奇特的做法?” 师轻青自然摇摇头,这要是说见过那真是出了大事了。 “不知,我们快些去看看吧?” 此言一出,立马得到师想容的附和。 于是,两人几乎是半跑着去的。 论两枚吃货的精神层面交流…… —————————————————— 待走到落梅园,师轻青才发现自己和师想容还是来晚了。 师姝媚与师疏影已经围在那南甘师傅前,恨不能流口水去滋润了。 见师轻青与师想容前来,淡淡地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亦不上前请安。 师轻青自然不会也不去理会两人地小人心性,淡淡地扫了一眼四周,一阵恍惚。 因着是烧烤,烟味大不能设在殿内,恰好落梅园院内十分宽敞,虽遭遇大雪但‘春色’不减,便设在了此处。 师相爹爹与大娘位于上首,搭了个仙鹤纹牛皮大帐,用纱幔与那正在烧烤的南甘师傅隔开。 其余几位夫人则位于左侧。 当然,这几位夫人其中自然不会包括六夫人。 师想容暗中扯了扯师轻青的衣袍,示意该去给师相爹爹和大娘见礼。 师轻青抬头望去,见师相爹爹果然将视线望着自己处,嘴唇紧抿,已有不耐。 师轻青忙与师想容上了前去,给师相爹爹和大娘请安。 师相爹爹见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大夫人则是一脸热络地拉住师轻青嘘寒问暖。 “住的可还好?当时时间也是比较仓促,大娘就擅自做主了,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师轻青微微一笑,淡淡点头。 “最近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师轻青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若还有什么缺的跟大娘说,大娘一定会尽力去办!” 师轻青微微一笑,感激望着大娘,点了点头。 大夫人嘴角抽了抽,这天实在是没法再聊下去了,只好强笑道:“青儿饿了吧?那里有一些做好的,可以先垫吧垫吧!” 师轻青点点头,准备起身去吃。 师轻青正暗自得意自己的属性,不想跟人说话时便装傻,对方自然不好再计较。 师轻青觉得,此属性该广泛应用起来。 正得意间,突然听得一人沉声道:“青儿,这烤羊还得一会儿,你先随我去躺书房!” 师轻青准备去吃的欢快脚步一个踉跄,“是,爹爹!” 师轻青这一路上都七上八下的,十分忐忑。 瞧着师相爹爹的模样有些严肃,可爹爹八风不动的脸一直是八风不动。 由此来判断出喜怒倒是毫无根据。 师轻青撇撇嘴,将肚子里的馋虫先藏起来,认真地跟在师相爹爹后头。 这样总是没错儿的。 师相爹爹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在前头走着,脚步有些僵硬不自然,想是为了照顾师轻青步伐。 “吱呀——”一声,师相爹爹推开门,径直往书案前头的太师椅上走去。 师轻青随后进门,因着是第一次来师相爹爹的书房,忍不住四处张望。 倒是让师轻青有些诧异。 书房四周皆是书案,上头各类书籍摆满了每个空格,军事、文史、民间小记等种类繁多。 不过文史似乎翻的多一些,在夜明珠地照耀下十分光亮。 师轻青见师相爹爹轻轻拂了拂衣摆,落定椅上,忙收回了目光,垂首静立一旁。 师相抬眸,似并未瞧见师轻青的小动作,望着师轻青轻声询问,“青儿,可会磨墨?” 师轻青淡淡点头。 “去把桌上地那对金蟾砚给我拿来!”师相拿起太仓毛笔用手摸了摸,随口吩咐道。 师轻青被从前院里头传来的阵阵香味将方才藏起来的馋虫全勾了起来,心神不由有些涣散。 良久,大脑才接到师相爹爹的指令。 “噢……知道了!”师轻青望了望师相爹爹面沉如水的脸色,心里一阵发虚,忙低头去一旁的案几上将那对金蟾砚拿了来。 随后上前走至书案旁,拿起瓷壶倒了一点清水在内后,方才拿起桌上那如肥皂般的墨锭慢慢细调。 那墨锭的正面刻着一束桃花,栩栩如生,开得极艳,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师轻青差点灼伤了眼。 因是站立在师相一旁,气氛十分压抑,师轻青连呼吸都不敢大了声,亦不敢细思这一束桃花有何意义,只低头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过了片刻后,师轻青瞧着墨汁已浓淡适中,便收起墨锭放回了一旁的小匣子里。 师相见状淡淡点头,随手拿起一只太仓毛笔,在一张十分淡雅地宣纸上龙飞凤舞。 一眨间,已写数十行,宣纸上若隐若现的桃花在师相苍劲有力的笔下渐渐不见。 师相的脸半隐在光亮下,一半柔和一半寒沉如水。 “媚儿、容儿和影儿都已上了学堂,等到来年开春,学堂便要开学,你今年也不小了,之前因为……一直耽误了学习,所以,我想让你来年去学堂,你意下如何?” 师轻青望着师相的脸色,不禁腹诽,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嗯……全听爹爹安排!” “好,这封推荐信你先拿着,信上并未提及你的身份,不管你以打算以何种身份去学堂,皆可!” 师相边说边收笔,声音不疾不徐,就如此字,墨色一贯自始至终,力度拿捏有度从容不迫。 师轻青有些不解,师相爹爹这话是何意思? 师相将笔放入一旁的清水池里,亲自将墨晕开仔细清洗,见一旁寂静得不像话,偏头一瞧,正好将师轻青挤眉弄眼的表情收入眼底。 “你可先以我师家大小姐的身份前去,若你觉着无趣再拿着我这封推荐信去找院主即可!他会给你另外安排!” 师轻青见师相解释跟没解释似的解释了,只好点头,不好再问! 少顷,门外响起夏总管叩门的声音,“启禀相爷,大夫人让奴才来请您,说是烤羊已好了,如已谈得差不多,不如先去享用美食!” 师轻青闻言,将洗净的毛笔拿出在夜明珠下仔细瞧了瞧,根根均匀大小,如未用过一般! 师轻青忙将一旁的干净手帕捧给师相拭手。 师相抬起的手明显一僵,随即了然,似感叹地道了一句,“青儿长大了!” “……” “这对金蟾砚跟了我十几年了,我看你墨磨得不错,今儿送你了,待会儿我让奉夏送你的青园去!” 师相难得一笑,话落便已大步出门,见师轻青还在后头发愣,不由喊道:“走吧,别让你大娘等急了!” 师轻青只好小跑着跟了上去。 …………………………………………. 师相命人将夜明珠收起,改为挂满了一圈红灯笼。 四周一下便黯淡了下来,但天空一下亮了。 繁星点点,忽明忽暗,像一粒粒宝石,又像一颗颗珍珠,像小孩子晶莹剔透干净纯洁的眼睛,像朝阳下的露水,亮晶晶地闪烁着。 像钻石般镶嵌在这深蓝的夜空中。 南甘师傅在一旁游刃有余,轻轻哼唱着南甘歌谣。 师轻青咬一口外酥里嫩的大膀羊腿,丝丝油滑渗出嘴角,师轻青忙用舌头舔了回去。 闭上眼,一阵恍惚,像极了那年毕业去的蒙古。 师轻青猛然睁开眼,对着瞪向自己的师姝媚和师疏影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我不会再沉醉在梦里,你们所欠我的,我都会一一拿回来! i954 第三章 出门逛青楼 昨夜吃得很是尽兴,当然如果没有两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嗡地叫唤的话会更加美好。 师轻青拿起夕儿一大早从厨房端来的奶香燕窝,淡淡地抿了一口,便放置一旁,一大早地真没什么胃口。 原本以为要去给师相爹爹请安,特特起了个大早,可师相爹爹比她还早的去上早朝了,师轻青只好呆在自家院里。 原本想再补个回笼觉却又一直无法入睡,可又实在没什么劲头,只好单手托腮望着窗外发呆。 师轻青不禁感叹,怪不得古代那么多的宅斗、宫斗,这日子那么无聊,时间都空了下来,怎能不斗? 师轻青叹了口气,将左手换成右手。 落梅园处的梅花开得极好,在雪下傲然怒放,苍古而清秀,艳丽而不妖。 就近来看,青园里一片绿色,竟沦为那人的陪衬。 衣袂翩翩,无风自动,如舞如醉,墨发半挽,倾泻而下,被风扬起扯成烈烈的旗。 一身红色令天地失色,同色长袍半系,妖冶与不羁奇妙融合。 唯有落梅园处的梅花相较。 “小姐,经大公子来了!” 在夕儿后头的经一淡淡撇了一眼夕儿挺直的背影,便将视线投向望着此处的师轻青! “好久不见啊,师家大小姐!近来可好?” 师轻青望着云淡风轻的经一勾唇一笑,转身下了楼。 “谢谢你送的小玩意!”师轻青还未下楼便扬声说道,对经一的后半句自动忽略。 经一对于她嘴里的‘小玩意’不置可否,瞧了瞧她能蹦能跳的四肢,淡淡开口:“伤可好全了?” 师轻青亦是不置可否,挑眉问他,“有事?” 经一接过夕儿捧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方才接话,“没事,就来看看你!” 师轻青望着他的两手空空有些不以为然,“今儿雪停了,是个赏风景的好时机啊!” 说完,便不再理会经一,拿起一旁的芙蓉糕点细嚼慢咽。 经一望了望坐得一本正经的师轻青,又望了望手中已空的茶杯,努努嘴,试探着道:“我正巧要出去一趟,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出去看看?” 师轻青一听,差点抑制不住心内的激动,这经一实在是太开窍了。 师轻青深吸了几口气,佯装思索了一番,才淡淡点头,“也好!” 可是,又十分为难,“那我大娘那儿?” 经一伸出修长食指轻轻扫过下颌,对着一旁的夕儿眨眨眼。 如夏日清泉流进夕儿的心中,脚步一个踉跄,立刻臣服,“不知经大公子有何吩咐?” 师轻青望着夕儿狗腿的模样,甚觉丢人,捂脸闷声道:“夕儿,你去跟我大娘说我要出门一趟!” “啊?”夕儿一张笑脸都扭成了苦瓜状,“又出去?”还是跟经大公子,上次闹得还不够吗? 要不是相爷压着,京城早已是满城风雨了。 夕儿暗地里偷偷打量了一眼经一,见他仍是望着自己,又是一个轻眨,蜻蜓点水般淡淡一笑,却像冬日里的旭阳温暖人心。 这样的人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夕儿咬咬牙,“小姐,你就放心去吧,我一定会去告诉大夫人的,不过小姐一定要在相爷下朝前回来才好!” 师轻青望着夕儿一脸将要上前线赴死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到最后竟是无言,只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与经一前后脚出了府。 ————————————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小摊贩们各个忙着招呼前来的客人,讨价声、吹嘘声、叫卖声参差不齐,却是极其热闹, 不过师轻青对这些小玩意已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了,初见还好,这见多了也就这样了。 经一见师轻青一副恹恹地样子,不由纳闷,“这可是你自己要出来的吧?我可没有意会错吧?怎的你出来却是这样一副样子?弄得跟我虐待儿童似的。” 经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把玉柄扇,正似有若无地慢摇着,欺骗着路边上的无知少女。 师轻青忍不住叉腰白眼,“我说,你平日里都去哪里?” 经一手指轻轻一动,将玉柄扇轻轻合在一起,改为轻叩左手掌心,一搭一搭,是谓潇洒,引来路边人阵阵尖叫。 经一躲闪着师轻青略显急切的目光,四处张望着,声音越来越低,“暖香阁……” 师轻青凑上前,竖耳倾听,什么香阁? 师轻青望着经一不自然的脸色突然悟了,邪恶一笑,“今儿咱就去那儿吧!” “什…什么?”经一被师轻青此话吓得大叫起来,但见引来路人纷纷侧目,忙压低了声音。 “要是让你那爹知道我带着他的师家大小姐去逛青/楼,还不得去联合我爹灭了我?不成不成……” “要是你不带我去,我就将那天你与有肌肤之亲的事告诉我爹爹!” 经一被师轻青吓得一哆嗦,这要是让那跟狐狸似的师相误会了,自己还不得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搞不好还要娶师轻青…… 经一想起自己的下辈子十分堪忧,望着师轻青一脸得意的脸,不禁嗫嚅,“你说什么呢,一个姑娘家,怎能老把肌肤之亲给挂在嘴上,我当你是妹妹,妹妹走不动了作为兄长的抱着走一段怎么了,再说了,妹妹想要去哪里,为兄怎会拒绝呢?为兄逗你呢!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师轻青大力一拍经一的胳膊,面色严肃,“那还不快走,兄长!” 经一觉着自己都能听见自己胳膊骨头震动的声音了,不由面色抽搐,“那个,我说,一个姑娘家的长得不好没关系,你至少得温柔似水吧,不然你也得有一个长处吧?那个…你这样,担心会嫁不出去啊!” 师轻青望着经一顿时一副为妹妹操心的兄长模样,心中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那你是想让我跟我爹爹说那天是你把我强撸出去的,为的是方便夏寒对那账房先生下手?” 经一砸吧砸吧嘴,望着一脸笃定的师轻青不知如何言语,亦不知她到底是开玩笑还是那次雪天之夜中她是否从夏寒处得到了某种联系,只好岔开了话题,“你打算穿成这样去青/楼?” 师轻青仿若方才确实只是随口一说,望了望自己身上一层一层繁琐地裙装便不再继续追问,虚心请教,“你有何好主意?” “跟我来吧!” 经一见师轻青的模样,估摸着她只是为反击自己随口一说,便又恢复了戏谑的模样,领着师轻青走进了一家男人布庄。 “老板,来套小男孩儿穿的衣裳!” 师轻青:“……” i954 尴尬重逢 一人一身红衣立于帝京最大的青/楼,暖香阁门前。 举手投足间在风雪之中已有浊世佳公子的味道,腰间珩佩流响,缨绂有容,非富即贵,让人无法对其指指点点。 旁边一人,不足其腰间,身穿深灰色云雷纹衣裳,颈间一圈狐毛领子,越发衬得小脸病态十足。 一头墨发高高束起以羊玉簪子固定,负手在后,羸弱的身子仿若随即能随风飘走。 师轻青斜眼瞧了瞧四周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忙拉了一旁犹在摇头晃脑的经一往里冲了进去。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欸,我说,你让我大白天的陪你来逛窑子也就罢了,居然还让我闯进来,你让我这张俊脸往哪搁?” “随你喽!”师轻青丝毫不理会一旁张牙舞爪地经一,打量着四周。 想不到区区一家青/楼,竟以金子覆墙,装潢的真正金碧辉煌。 周围皆是四方倚围一红木桌四方,约有二十左右。 正中央乃是一架十分宽敞的台子,想是姑娘们用来表演的地方,台子两面皆摆放着各类乐器,只是目前空无一人。 再往上走,便是雅间,所谓雅间无非是为了一些达官贵人不想张扬所设的,奇怪的是四周却无门窗,乃不过是一层纱帘,竟也看不见里头。 师轻青想要再走进看看,被经一一把拉住。 “现在大白天的暖香阁一般不做生意,那里头也没人,不过就算有人,你又想硬闯?” 师轻青撇撇嘴,意识到自己今儿却是太出格了,不像一个在师家呆了十几年没出门的人。 不过……“许是第一次来,对甚都较为好奇,让兄台见笑了!”说完,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抱拳礼。 经一又忍不住嘴角抽抽,“不过说真的,你这扮起男人来,倒是全没了女儿态,就连你这模样我瞧着都雌雄难辨了,行男人礼来更是挺驾轻就熟的啊,跟谁学的?” 师轻青头也没抬,便道:“夏寒!” 话落,便觉着身后一道探索的目光粘在背上,不偏不倚。 师轻青讶异回头,却空无一人。 不由纳闷,莫非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经一见师轻青回头张望,也不由好奇,“怎么了?” 师轻青刚想道没事,便见一名满脸脂粉满头首饰的胖妇人摇晃着水桶般的腰肢领着两名黑衣龟奴踱步前来。 人未至声先到。 “哟,这不是经大公子么,老妈我给经公子请安了,今儿怎来的这么早?” 经一似乎与这位胖妇人十分熟稔,将玉柄扇轻轻撑开,手柄轻轻晃动,扇得后头的师轻青冷得一个哆嗦。 许是经一有所察觉,顿觉有些尴尬,便对着那名胖妇人道:“我兄弟对这里好奇,想来看看!” 说完,将师轻青从后头扯了出来,用力一拍,算是作了介绍。 师轻青咬牙,使劲掐着经一的胳膊,使着眼色。 经一却是直接视而不见,好心安慰道:“别急,待会儿让花妈妈给你介绍这里的头牌!” 师轻青还想再说什么,那花妈妈已行至眼前,望着师轻青促狭地笑,伸出肥壮的手臂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手绢,言语十分关爱。 “想不到小兄弟年纪轻轻的这么血气方刚….”说完又捂嘴轻笑了一番,才道:“来,告诉妈妈,小兄弟喜欢什么样儿的,说别的咱没有,但是论起姑娘来,我敢打包票,我暖香阁的姑娘绝对是帝京乃至整个北夏都是数一数二的美、柔、媚……” “阿..阿..阿…阿嚏!”师轻青揉了揉鼻子,这位花妈妈是把整盒香粉都扑到脸上去了吧! 花妈妈被师轻青喷了一脸口水,那粉正随着她的血盆大口一张一合间簌簌地往下掉,师轻青见了,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花妈妈顿时十分尴尬,但又见一旁的经一都没说什么,只好强陪着笑脸,脸上五颜六色的十分精彩,“若是这位小兄弟不喜欢这样儿,我这儿还有一位才女,柳香香姑娘,如何?” 师轻青揉了揉鼻子,与这位花妈妈隔开了几步方觉才好了些。 师轻青一直觉得,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 在乱世红尘中,以才女自居想必有几分才气,不由有些好奇。 师轻青刚想开口应下,便见花妈妈不由有些得意地说道:“不过,香香今日在陪着七皇子,恐怕不便见客。” 此话一出,师轻青与经一同时一愣,她嘴里的七皇子是我认识的七皇子吗? 伤得这么重居然这么快就来逛窑/子了,夏寒真是不愧其名啊! 经一闻言不禁努努嘴,对着花妈妈道:“不如烦请花妈妈去通传一声,就说我经一求见!” 想起七皇子吩咐不准外人来叨扰的花妈妈顿时就要拒绝,可看到眼前的这人,传闻中与七皇子向来交好,又是经家的大公子,哪里能得罪,只好应下。 往七皇子所在处走去。 方行至半路,便见七皇子身旁的侍卫夏雪大人出了来,花妈妈一脸为难顿时变为一脸殷切,上前热络地问道:“夏雪大人有何吩咐,您喊一声便是,哪能让您亲自出来呢!夏…夏雪大人,您去哪?” 夏雪丝毫不理会一旁的花妈妈,径直往经一与师轻青所在的地方走去,“参见经公子和师…”师轻青挑眉看向夏雪。 夏雪忙改了口,“师公子,我家爷有请,请随奴才这边走!” 说完,便领着师轻青与经一往夏寒处走去,与一旁呆愣的花妈妈擦肩而过。 正巧听见花妈妈十分惆怅的声音,“这么多人就要一个香香伺候,那香香岂不是要累坏了?不成不成…..” 末了,回味过来又扬声道:“经公子,不如我再找几个姑娘进去?保管个个貌若天仙……” “砰——”地一声,经一反手便将犹在掉粉的花妈妈隔绝在外。 —————————————————————— 与外头的空无一人相比,师轻青觉着此处连多半个人都是多余。 倒不是此地狭小,此处宽敞的紧,屏风后头隐隐现有一张大床,床上十分凌乱,殊不知是否方才有人在上头翻云覆雨。 师轻青想不到的是夏寒来逛窑/子,居然还是带着大部队来的,什么张家公子,新晋秀才,孙家小侯爷…… 人手一个,嬉笑戏谑,吵嚷得不堪。 偶有人问起师轻青,被经一轻描淡写地带过,毕竟大家来这儿都是来寻欢作乐的,谁也不想将自己身份说得太细,便都心照不宣不再追问。 只是师轻青瞧见年纪太小,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毛都还没长齐居然敢来此地,被经一笑骂道:“我说孙齐,你别说,当初你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子我至今还记得呢!” “喂,经一你这爱揭人短的毛病就是改不了,真是不知道这帝京的女人都怎么了,出门也不带着眼睛出门,怎么迷得你迷得七荤八素的,小爷风流倜傥的怎无人问津呢!” “哈哈,我看经一说的实话,就你,还风流倜傥,我看你是纯属流而已!” “嗨,我说你这人……” 一阵哄笑声传来,让师轻青一阵反胃。 原本只是想来看个美人,却不想看见如此奢靡的一幕。 如此吵嚷,却只有一处地方安静得不像话,人人都自觉的不去打扰,安静得有些诡异。 夏寒所在的地方。 那处颠龙倒凤的绣床前头,一方白檀绣金纹牡丹屏风后头,是一处十分宁静的空间。 精致毯席旁,贵妃椅上,那人长发微散,衣襟半敞,随意垂落,铺满椅间,三足青铜小鼎里燃着上好的沉香,在淡白朦胧的烟气里,笑意浅浅地俯首于那香香姑娘的皓腕玉指间,引了她奉上的杯中酒。 随即手指轻轻一滑,滑过女子如水的肌肤,引得香香娇羞忸怩的撒娇,比起外头吵嚷喧闹不堪,反而别有一番暧昧旖旎情致。 师轻青想起那日雪山之夜,他的手掌亦是紧紧拉住自己,不由顿觉十分尴尬,微微挪了挪的步子。 正好看见这纱帘的奥妙。 原来是外头瞧不见里面的人做什么,而里面的人却能将外头的事瞧得一清二楚。 那方才那目光…… “进来!”突然一道十分低沉的声音传来。 原本吵嚷不休的众人纷纷停下了举起的酒杯,往屏风后头看去。 师轻青亦闻声回头。 见夏寒正紧紧盯着自己,不由望了望经一还有众人,他这是叫我? 经一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一脸师轻青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 师轻青见夏寒仍是如鹰隽般的眼神瞧着自己,不知自己又哪里惹着他了。 但见众人全都停下来望着自己,本就十分不好意思的师轻青实在受不了注目礼,一步一步地往夏寒处走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以师轻青的龟速也终于到了屏风后头。 微微抬眼,正好瞧见经一露出的大半个胸膛,忙不动声色地往别处挪了挪,却又正好瞧见那香香姑娘若隐若现的大腿,师轻青只好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原来‘才女’也是不免要取悦他人,或者‘才’这个字不过是在乱世中用来保命的而已,看来誓死护自己清白的绝烈女子只出现在小说的青/楼里。 “伤可好全了?”夏寒接过香香姑娘手里的果什,淡淡问道。 “回爷的话,都好全了。”师轻青恭恭敬敬地行了民见官的礼,躬身答道。 夏寒见状,不由对她如此客气的态度眉头轻蹙,她对经一倒是十分轻松自在的很。 “经一!”夏寒将手中的果什喂给一旁的香香姑娘,扬声喊道。 本就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经一见夏寒唤他,忙三步做一步就跨了进来。 “送她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他来!” 话落,师轻青绷着的心也随之一落,这里确实不适合她来。 未等经一答话,便抱拳行礼径自走了出去,“多谢爷,奴才告退!”自称奴才却不卑不亢,全无半分敬意,隐隐含有讽刺。 夏寒不由唇角上勾,眼里都含了笑意。 直至师轻青头也不回地出了这门,方才推开了香香姑娘,唤了夏雪进来。 “回府吧!” i954 第四章 尴尬重逢 一人一身红衣立于帝京最大的青/楼,暖香阁门前。 举手投足间在风雪之中已有浊世佳公子的味道,腰间珩佩流响,缨绂有容,非富即贵,让人无法对其指指点点。 旁边一人,不足其腰间,身穿深灰色云雷纹衣裳,颈间一圈狐毛领子,越发衬得小脸病态十足。 一头墨发高高束起以羊玉簪子固定,负手在后,羸弱的身子仿若随即能随风飘走。 师轻青斜眼瞧了瞧四周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忙拉了一旁犹在摇头晃脑的经一往里冲了进去。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欸,我说,你让我大白天的陪你来逛窑子也就罢了,居然还让我闯进来,你让我这张俊脸往哪搁?” “随你喽!”师轻青丝毫不理会一旁张牙舞爪地经一,打量着四周。 想不到区区一家青/楼,竟以金子覆墙,装潢的真正金碧辉煌。 周围皆是四方倚围一红木桌四方,约有二十左右。 正中央乃是一架十分宽敞的台子,想是姑娘们用来表演的地方,台子两面皆摆放着各类乐器,只是目前空无一人。 再往上走,便是雅间,所谓雅间无非是为了一些达官贵人不想张扬所设的,奇怪的是四周却无门窗,乃不过是一层纱帘,竟也看不见里头。 师轻青想要再走进看看,被经一一把拉住。 “现在大白天的暖香阁一般不做生意,那里头也没人,不过就算有人,你又想硬闯?” 师轻青撇撇嘴,意识到自己今儿却是太出格了,不像一个在师家呆了十几年没出门的人。 不过……“许是第一次来,对甚都较为好奇,让兄台见笑了!”说完,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抱拳礼。 经一又忍不住嘴角抽抽,“不过说真的,你这扮起男人来,倒是全没了女儿态,就连你这模样我瞧着都雌雄难辨了,行男人礼来更是挺驾轻就熟的啊,跟谁学的?” 师轻青头也没抬,便道:“夏寒!” 话落,便觉着身后一道探索的目光粘在背上,不偏不倚。 师轻青讶异回头,却空无一人。 不由纳闷,莫非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经一见师轻青回头张望,也不由好奇,“怎么了?” 师轻青刚想道没事,便见一名满脸脂粉满头首饰的胖妇人摇晃着水桶般的腰肢领着两名黑衣龟奴踱步前来。 人未至声先到。 “哟,这不是经大公子么,老妈我给经公子请安了,今儿怎来的这么早?” 经一似乎与这位胖妇人十分熟稔,将玉柄扇轻轻撑开,手柄轻轻晃动,扇得后头的师轻青冷得一个哆嗦。 许是经一有所察觉,顿觉有些尴尬,便对着那名胖妇人道:“我兄弟对这里好奇,想来看看!” 说完,将师轻青从后头扯了出来,用力一拍,算是作了介绍。 师轻青咬牙,使劲掐着经一的胳膊,使着眼色。 经一却是直接视而不见,好心安慰道:“别急,待会儿让花妈妈给你介绍这里的头牌!” 师轻青还想再说什么,那花妈妈已行至眼前,望着师轻青促狭地笑,伸出肥壮的手臂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手绢,言语十分关爱。 “想不到小兄弟年纪轻轻的这么血气方刚….”说完又捂嘴轻笑了一番,才道:“来,告诉妈妈,小兄弟喜欢什么样儿的,说别的咱没有,但是论起姑娘来,我敢打包票,我暖香阁的姑娘绝对是帝京乃至整个北夏都是数一数二的美、柔、媚……” “阿..阿..阿…阿嚏!”师轻青揉了揉鼻子,这位花妈妈是把整盒香粉都扑到脸上去了吧! 花妈妈被师轻青喷了一脸口水,那粉正随着她的血盆大口一张一合间簌簌地往下掉,师轻青见了,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花妈妈顿时十分尴尬,但又见一旁的经一都没说什么,只好强陪着笑脸,脸上五颜六色的十分精彩,“若是这位小兄弟不喜欢这样儿,我这儿还有一位才女,柳香香姑娘,如何?” 师轻青揉了揉鼻子,与这位花妈妈隔开了几步方觉才好了些。 师轻青一直觉得,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 在乱世红尘中,以才女自居想必有几分才气,不由有些好奇。 师轻青刚想开口应下,便见花妈妈不由有些得意地说道:“不过,香香今日在陪着七皇子,恐怕不便见客。” 此话一出,师轻青与经一同时一愣,她嘴里的七皇子是我认识的七皇子吗? 伤得这么重居然这么快就来逛窑/子了,夏寒真是不愧其名啊! 经一闻言不禁努努嘴,对着花妈妈道:“不如烦请花妈妈去通传一声,就说我经一求见!” 想起七皇子吩咐不准外人来叨扰的花妈妈顿时就要拒绝,可看到眼前的这人,传闻中与七皇子向来交好,又是经家的大公子,哪里能得罪,只好应下。 往七皇子所在处走去。 方行至半路,便见七皇子身旁的侍卫夏雪大人出了来,花妈妈一脸为难顿时变为一脸殷切,上前热络地问道:“夏雪大人有何吩咐,您喊一声便是,哪能让您亲自出来呢!夏…夏雪大人,您去哪?” 夏雪丝毫不理会一旁的花妈妈,径直往经一与师轻青所在的地方走去,“参见经公子和师…”师轻青挑眉看向夏雪。 夏雪忙改了口,“师公子,我家爷有请,请随奴才这边走!” 说完,便领着师轻青与经一往夏寒处走去,与一旁呆愣的花妈妈擦肩而过。 正巧听见花妈妈十分惆怅的声音,“这么多人就要一个香香伺候,那香香岂不是要累坏了?不成不成…..” 末了,回味过来又扬声道:“经公子,不如我再找几个姑娘进去?保管个个貌若天仙……” “砰——”地一声,经一反手便将犹在掉粉的花妈妈隔绝在外。 —————————————————————— 与外头的空无一人相比,师轻青觉着此处连多半个人都是多余。 倒不是此地狭小,此处宽敞的紧,屏风后头隐隐现有一张大床,床上十分凌乱,殊不知是否方才有人在上头翻云覆雨。 师轻青想不到的是夏寒来逛窑/子,居然还是带着大部队来的,什么张家公子,新晋秀才,孙家小侯爷…… 人手一个,嬉笑戏谑,吵嚷得不堪。 偶有人问起师轻青,被经一轻描淡写地带过,毕竟大家来这儿都是来寻欢作乐的,谁也不想将自己身份说得太细,便都心照不宣不再追问。 只是师轻青瞧见年纪太小,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毛都还没长齐居然敢来此地,被经一笑骂道:“我说孙齐,你别说,当初你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子我至今还记得呢!” “喂,经一你这爱揭人短的毛病就是改不了,真是不知道这帝京的女人都怎么了,出门也不带着眼睛出门,怎么迷得你迷得七荤八素的,小爷风流倜傥的怎无人问津呢!” “哈哈,我看经一说的实话,就你,还风流倜傥,我看你是纯属流而已!” “嗨,我说你这人……” 一阵哄笑声传来,让师轻青一阵反胃。 原本只是想来看个美人,却不想看见如此奢靡的一幕。 如此吵嚷,却只有一处地方安静得不像话,人人都自觉的不去打扰,安静得有些诡异。 夏寒所在的地方。 那处颠龙倒凤的绣床前头,一方白檀绣金纹牡丹屏风后头,是一处十分宁静的空间。 精致毯席旁,贵妃椅上,那人长发微散,衣襟半敞,随意垂落,铺满椅间,三足青铜小鼎里燃着上好的沉香,在淡白朦胧的烟气里,笑意浅浅地俯首于那香香姑娘的皓腕玉指间,引了她奉上的杯中酒。 随即手指轻轻一滑,滑过女子如水的肌肤,引得香香娇羞忸怩的撒娇,比起外头吵嚷喧闹不堪,反而别有一番暧昧旖旎情致。 师轻青想起那日雪山之夜,他的手掌亦是紧紧拉住自己,不由顿觉十分尴尬,微微挪了挪的步子。 正好看见这纱帘的奥妙。 原来是外头瞧不见里面的人做什么,而里面的人却能将外头的事瞧得一清二楚。 那方才那目光…… “进来!”突然一道十分低沉的声音传来。 原本吵嚷不休的众人纷纷停下了举起的酒杯,往屏风后头看去。 师轻青亦闻声回头。 见夏寒正紧紧盯着自己,不由望了望经一还有众人,他这是叫我? 经一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一脸师轻青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 师轻青见夏寒仍是如鹰隽般的眼神瞧着自己,不知自己又哪里惹着他了。 但见众人全都停下来望着自己,本就十分不好意思的师轻青实在受不了注目礼,一步一步地往夏寒处走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以师轻青的龟速也终于到了屏风后头。 微微抬眼,正好瞧见经一露出的大半个胸膛,忙不动声色地往别处挪了挪,却又正好瞧见那香香姑娘若隐若现的大腿,师轻青只好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原来‘才女’也是不免要取悦他人,或者‘才’这个字不过是在乱世中用来保命的而已,看来誓死护自己清白的绝烈女子只出现在小说的青/楼里。 “伤可好全了?”夏寒接过香香姑娘手里的果什,淡淡问道。 “回爷的话,都好全了。”师轻青恭恭敬敬地行了民见官的礼,躬身答道。 夏寒见状,不由对她如此客气的态度眉头轻蹙,她对经一倒是十分轻松自在的很。 “经一!”夏寒将手中的果什喂给一旁的香香姑娘,扬声喊道。 本就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经一见夏寒唤他,忙三步做一步就跨了进来。 “送她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他来!” 话落,师轻青绷着的心也随之一落,这里确实不适合她来。 未等经一答话,便抱拳行礼径自走了出去,“多谢爷,奴才告退!”自称奴才却不卑不亢,全无半分敬意,隐隐含有讽刺。 夏寒不由唇角上勾,眼里都含了笑意。 直至师轻青头也不回地出了这门,方才推开了香香姑娘,唤了夏雪进来。 “回府吧!” 第五章 雷霆之怒 师轻青几乎是一路跑着回了师府。 经一原本追在后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师轻青甩在后头,理也不理的样子吓得不敢再追,只好重回了暖香阁。 原本被帝京干冷烈风吹得汗毛直竖的师轻青因着这一跑,反倒跑出了汗。 师轻青忆起来时的路,穿过石墙,却不想一脚刚好踏进了路边积雪化后的泥泞小坑。 水从这双黑色金线绣面的靴筒底下渗进来,这一冷一热间,让师轻青彻底清醒。 自己为何要跑? 有什么好跑的? 师轻青望了望天,被自己跑懵了。 一定是因为见了太多少儿不宜的东西所以才以至于如此。 师轻青如是想。 拍了拍因跑动而凌乱的衣摆,略微整理了一番发髻,便准备进府。 却不想,在门口就见着了昨晚两只嗡嗡嗡乱叫的蚊子,后头还跟着两只小蚊子。 “听郝掌柜说昨儿新进来一批首饰,我们得赶紧过去瞧瞧,免得都被张家、孙家那帮死丫头给定走了!” “是啊,钱掌柜也派人来说新来了一批上好的布料,马上就要入春了,用来做新衣裳最是合适!” 师姝媚与师疏影两人正携手准备出府,言语间颇为急切。 “我说,你们两个就不能走快点,要是晚了好东西被那些死丫头给抢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师姝媚侧身对着后头的两名婢女斥道。 却突然一转眸,望见正瞧着他们的师轻青,不由被师轻青这模样吓了一跳。 “咦~这是谁?”师姝媚眯着眼睛四处打量着师轻青,眼里露出一抹了然,随即掩过。 转头对着守门的侍卫怒斥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外面的小叫花子也敢放进来?” 师疏影一时未认出此人便是师轻青,有些讶异师姝媚为何突然发怒,刚想劝上一劝,得赶紧去布庄和首饰店,不然就晚了。 却见那被唤作‘小叫花子’的人突然勾唇一笑,云清风静背后隐藏着的是雷霆之怒,让人不禁有些熟悉。 师疏影一时愣住,却见那人薄唇轻启,以平淡的口吻吐出千钧之势,“是啊,你们怎么回事,居然让后背梁长疮骨脐眼流脓这种长相突破了人类的想象的人从师府里出来,要是让其他人都染上了这种怪病可怎么是好!你们可长点心吧!不要只是傻站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天蓬呢!” 师轻青说话的时候一直是对着师疏影和师姝媚说的,说完也不管两人到底有没有听清,径直从两人中间走了过去,施施然地回了青园。 而那帮侍卫明显早就认出了师轻青只是碍于师姝媚等人的刻意刁难不好开口,当下见师轻青自行离去,松了一口气,依旧只是恭敬地立于一旁,守护着师家安宁。 师疏影从被骂得劈头盖脸中回过神来,自然也认出那人是谁,扯了扯一旁师姝媚的衣角,“欸..欸…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师姝媚犹自张望着嘴,望着师轻青模样目瞪口呆,“她她她,她怎么突然说话这么快了?她她…她刚才是说我长得难看还说我是猪吗?我没有听错吧?” 师疏影闻言,望了望师姝媚此时的模样和后头两名婢女极力憋笑的神情,也是不由噗嗤一笑,“还真有点像!” “喂,你什么意思?”师姝媚不由有些怒了,她自认貌居天下第一,师轻青居然敢说她是猪,师疏影还颇为认同? “好妹妹,我这是开玩笑的,与那师轻青可不同,我们现在先去郝掌柜和钱掌柜那儿,把好东西抢回来,再来找师轻青算账!” 师姝媚被师疏影如此一说,也觉着上好的布料和首饰与师轻青相比,还是前者较为重要,而后者,反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什么时候教训她不行?当下立马附和着师疏影道:“对对对,你说的对,我们快走!” ……… 师轻青因着师姝媚和师疏影这一打岔,原本就因着见了太多少儿不宜的不明朗心情,便变得十分明朗了起来。 师轻青一路上哼着歌刁着方才从园里摘的狗尾巴草,一路十分愉快地踏着小步。 “贱人,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如你娘亲一般的下贱胚子!” “……” 一阵阵地骂人声传来,师轻青想不听见都难。 微微侧身便能瞧见师容娇正在门外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嘴里不断地吐出无比恶毒的话来。 师轻青瞧了半晌,淡淡地扫过师容娇的眉、眼、唇,似将她的模样全都刻在了心里。 瞧着师容娇心里直发毛,连骂人的话都不由停了下来。 师轻青对着师容娇勾唇一笑,转身便依旧唱着歌离开了。 是谁说的来着,对一个人最好的惩罚便是对她视而不见。 果然,身后的师容娇跟打了鸡血一般抓了狂,在门外后头不断踢打着金铜制的大门。 歇斯底里。 “师轻青你个贱人,你给我站住,你敢做不敢认的下贱胚子!” “你给我站住,你个贱人!” “……” 师轻青揉了揉耳朵,对耳朵感到十分抱歉,连日里来总是听着同一句话,任是谁也受不了。 “小姐,你回来了?”还未走至门前,便见夕儿正在门前静静等候着,见师轻青回来,忙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 “小姐累坏了吧,可玩得尽兴?” 师轻青将身子全部靠倒在夕儿身上,努着嘴道:“一点儿都不好玩,下次再也不出去了!” 夕儿听着师轻青的语气十分怨念,不由讶异,“难道是经大公子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经大公子瞧着人模狗样地,怎么如此不解风情呢? 夕儿顿时便对经一的好感度下降为零。 忙扶了师轻青进屋。 刚扶师轻青坐下,又去打来了热水给师轻青净脸,“小姐,你脸上涂的是什么?夕儿第一眼瞧去的时候差点都没认出来?变了个人似的。” 师轻青半阖着眼漫不经心地答道:“就是一些普通的脂粉,为了掩人耳目弄的,快帮我洗了去,怪难受的。” 夕儿不由叹气,小姐整日里素面朝天的,本就不够美艳的脸再如此,搁在人群顿时就淹没了,别说还要跟如花似的其他几位小姐比较。 “小姐,再过三年小姐便就要及笄了,根据祖制,日后便不可如此素面朝天了,以淡色妆容饰面方为尊重!” 师轻青听后,咕哝地应了一声便开始闭目养神。 不是还有三年么,不急。 …………… 约摸到了申时,师相爹爹派人来请用膳。 宴席依旧设在落梅园,师轻青位于师相爹爹下首,大夫人则与师相爹爹同席,其余三位夫人则位于大夫人下首。 师轻青下首便是师姝媚与师疏影,师轻青偏头望去,两人却只顾着埋头吃菜。 这两人难得竟不发一言,师轻青自得自在,自然不会深究原因。 师轻青见师相爹爹眉眼难掩倦容,便不由举杯一敬,“爹爹可是遇着了什么难事,虽说青儿还年幼亦不够聪慧,但好在几位妹妹聪明伶俐,也许能帮上忙,爹爹不如将烦忧之事说出来,让我等也好学着为爹爹分忧?” 师相爹爹闻言,欣慰一笑,亦举起杯一饮而尽,“青儿真是长大了,不过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昨儿没睡好,青儿有心了!” 师轻青淡淡一笑,没再接话。 瞧着师相的脸色虽有倦容确不像遇着了难事模样,师轻青不由讶异,夏寒倒是沉得住气,过了这么久也未见有动作! 师轻青微微侧首,见师疏影正十分讶异地瞧着自己,自己一望过去,师疏影却又马上低头吃菜。 让师轻青十分不解。 正思索间,瞥见师想容也是望着自己,不由回以一笑。 师想容亦是。 自此,饭后,一夜无话。 i954 上架感言 第一次上架,算是圆了自己的一个梦。 这个梦经历了黑暗,淋过了暴雨,淌过了深渊,跨过了悬崖,终于到达幸福的彼岸,春暖花开! 我会记得这个梦,因各位读者大大的不断支持造就而成的美梦! 为了更清楚的记得,唯有每日多更,不断努力方能报答造梦的读者大大们!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一次写这个东东,不知道该写些啥玩意儿,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唯有最后这句话最重要最贴心最想说最最最最最最……)i954 第六章 王婆子的教训(求首订、求粉红) 师轻青翻了个身,将身上的被子盖到自己头上,试图掩耳盗铃。 可不想那铃居然能穿墙而入,师轻青只好放弃抵抗。 抱住被子坐了起来,睡眼惺忪,透着迷离。 “夕儿,夕儿,夕儿!!!” “来了,来了,来了!”夕儿似踩着厚重的花盆底似的咚咚咚地从楼下跑了上来,气还未喘匀,便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夕儿站得离师轻青有些远,生怕师轻青撒的起床气蔓延到自己身上。 “怎么这么吵啊!”师轻青眼都还没睁开,说完便又垂直重新躺了回去。 像极了杂货铺里的小玩意儿,不倒翁。 夕儿望着师轻青的模样极力憋着笑,道:“回大小姐的话,因再过几日便要过年了,大夫人吩咐她身旁的王婆子过来给问问有什么需要的,顺便把楼下的一些杂物清理了一下。” 师轻青怔了怔,随即阴着脸重新坐了起来。 这王婆子好大的派头,这响声莫不是故意弄给这还在睡觉的师家大小姐,也就是自己听的? 师轻青冷哼一声,咬牙吩咐:“打水洗脸。” 师轻青再不会忍气吞声,任人宰割。 谁都不行! 夕儿被师轻青阴沉地脸色唬了一跳,忙应了声便下去打了热水来。 师轻青接过牙汤簌口,随后吐在金面盆里。 夕儿将原先打好的热水奉上,师轻青将手便慢慢浸于热气氤氲的水里。 顿时,奇经八脉都似被暖开,舒畅无比。 师轻青望着水中随着水动而不停晃动的手指,不由一笑,照夕儿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从头到脚,只有这双手是继承了娘亲的,素手纤纤,修长柔若无骨。 师轻青将水中的苏锦巾帕拈起一角,随后拧紧,轻轻敷于脸上,感受着水的温度,面部也随之柔软起来,软到了心里,将那一抹焦躁熨服帖了些许。 作罢,夕儿将沾了茉莉花油的桃花木梳为师轻青轻轻顺发。 再挽成一个单螺髻,以两支碧绿金簪盘桓其上贯穿其中,以作固定。 师轻青身穿琵琶襟上衣,百合银线刺面长裙,两手自然放于腰上两寸部位。 不言不语,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夕儿眼含赞叹,“小姐,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你这稍稍一打扮,还是有几分夫人的神韵,不形似倒是神似。” 师轻青斜眼淡淡扫去,说的是好话吗? 师轻青正在整理衣襟上头的红狐毛,便听得洒扫婢女竹儿在外头躬身叩门,“大小姐,王婆子说让大小姐赶紧清点出过年节时需要用的东西,她好禀告大夫人去着人一起去采办!” 师轻青闻言,不由一笑,随即淡淡出声,“知道了!” 说完,便捧起手炉下了楼。 “你家大小姐怎么还没下来?身为长女居然不去落梅园给相爷与大夫人请安,睡至此时成何体统?” 一名身穿深绿色冬袄的中年妇女正指着另一名洒扫婢女桔儿破口大骂。 桔儿被骂得眼含泪光,却还是不得不强忍了答话,“回王婆的话,竹儿姐姐已派人去请了,还请王婆喝口茶稍等片刻!” “什么竹儿桔儿的,你一个奴才取这么好的名字作甚!” 桔儿紧咬下唇,苍白了脸色,“回王婆的话,这是大小姐取的……” 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行了,别说了,快去催催!” 师轻青拉住忍不住要上前理论的夕儿,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了下来。 对着王婆微微一笑,“王婆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我这儿坐坐?” 此话一出,原本背对着师轻青坐着王婆一惊,忙起身站了起来,方才一闪的慌乱马上被淡定所掩过。 脸上岁月的痕迹倒是比师轻青想象得还重,褶子之间的沟壑只怕眼泪倾盆而已都能收入囊中。 师轻青不是没有听过王婆的‘大名’,仗着是大夫人的奶娘在师府里作威作福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大夫人面前向来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大夫人敬她年迈,凡事都会给她几分脸面,此举越发助长了王婆的气焰,众人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听说,她因为早些年间伺候大夫人导致至今也未能嫁得出去,近日瞧上了夏总管,一心想要与夏总管搭伙老来作伴。 但夏总管岂会看上王婆人老珠黄,一心想要娶个年轻丫鬟。 一再被拒的王婆只好作罢,一门心思放在了折磨新来年轻丫鬟身上。 大夫人对此视若不见,甚至是默许! 这样‘心高气傲’地王婆子自然不会将不得势的师轻青放在眼里。 哪怕传闻中的师轻青有七皇子夏寒撑腰。 “大小姐既然起来了就好,老奴奉大夫人之命前来,如青园过年节除了平时所需的应景的物什还有其他所需的,还请告诉老奴,老奴会转达大夫人,介时一起着人去采办!” 师轻青淡淡点头,表示已经知晓,转头示意一旁的夕儿来交代所需物品。 夕儿见状,亦点头回应。 忙上前一步站了出来,“五贴正丹纸,用来贴对联及剪窗花,五两白铺的特制大米及四钱艾叶,用来做米果……” 夕儿一一报出,并举笔写下,交予王婆。 “那就麻烦王婆了。” “无碍,既然大小姐没有别的吩咐,那老奴就先走了,老奴还要去其他园子通知几位小姐呢!” 师轻青闻言淡淡一笑,望着准备起身离去的王婆笑得越发神光合离,“王婆请留步,夕儿方才还漏了一样!” 王婆闻言,微微回头,象征性的福了福身子,问道:“不知大小姐还有何吩咐?” “夕儿方才忘了,忘了要给王婆买两匹布做一身好衣裳,不然整日穿着这身压箱底的,夏总管哪里瞧得上呢!”所谓打蛇打七寸,师轻青此话刚好踩在王婆的伤口上,踩完后又撒了一把盐。 “你!”王婆被气得咬牙切齿,但想到师轻青到底是个主子,又见她笑得有些深不可测,也不知背后到底是不是有七皇子撑腰。 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拂袖离去。 原本以为此事也算是给了王婆一个教训,到此了结了。 却不想她既然仗着自己在师家服侍了一辈子,倚老卖老,拦住了去上朝的师相以及送师相去上朝的大夫人。 在大路上嘤嘤哭了起来。 师相见是大夫人的奶娘只好缓了缓脸色,耐心询问着事情缘由。 此事自然被那王婆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 大夫人顿时就跪了下来,帮着腔道:“自己一番好意,想不到青儿竟然如此不领情还出言讽刺,实乃妾身之罪过,教导不严所致,还请相爷请以家法惩罚妾身!” 大夫人声泪俱下,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师相闻言后,当即便气得太阳穴直跳。 直呼传师轻青过去! 夏总管自不敢怠慢半分,马不停蹄地就将消息传到了正在院里池水前喂鱼的师轻青面前。 所有都等着看师轻青的笑话,却不想只是换来那人的一声轻笑:倒是个不知脸厚几尺的人物! 师轻青随着夏总管来到落梅园,静立在夜明珠前,纱幔轻罩之下,发出淡淡亮光,顿有华灯初上,朦胧弥漫之美。 仿若很多年前,也曾有这么一个女子,梳着茉莉花油穿着淡色绣花衣裙的女子站在明珠前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师相闭目轻轻一嗅,仿若能闻到茉莉花的淡淡香味。 随后,事情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让人始料未及! 师轻青亦是没有想到,师相居然什么也没有问,便将王婆杖责五十大板逐出了府。 甚至不许任何人求情,否则,同罪! 其实这个所谓的“任何人”,不过是说给大夫人听的,偌大个师府听闻此令,无不内心欢呼雀跃,鼓掌呐喊。 师轻青知道,大夫人更是明白! 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婆子一把老骨头被打的屁股开花,送出府去无人养老。 更得笑脸相送师相爹爹去上早朝,直呼英明! 如此措手不及便痛失得心下属。 大夫人望着师轻青的眸子里,连平日里常显露的大方识大体善解人意都掩藏不住那对师轻青的怨恨。 师轻青却只作不知。r1152 第七章 已近年末 据夕儿说,经过昨儿一战,师家大小姐这几个字才算是真正在府里站住了脚。 任谁都不敢小瞧了去。 师轻青拿了鱼饵坐在长廊前不停地往下扔着,底下鱼群簇簇,对着师轻青扔下的鱼饵争先恐后,一会儿多一会儿少,一会儿没有,不知这扔鱼饵的主人心神涣散到了何处。 “嘿,你倒是有闲情雅致,还在这喂鱼呢?”一道戏谑十足的声音传来。 师轻青斜眼淡淡地瞥一眼便不再理会。 那人却急了,“那日是我不对,你一个姑娘家的,是我玩笑开过了头!”经一见师轻青面无表情,以为还在生气,只好抓耳挠腮,陪着笑脸。 末了,又问道:“虽说那日是我不对,可老七不是准了你先回的嘛,你跑什么?” 师轻青将手里的鱼饵一把扔下,拍了拍手便准备进屋,半晌才答,“不跑什么!” 经一见师轻青有些赌气模样的小性子,十分不解,忙跟了前去,“不跑什么,那你气什么?” 师轻青不接话,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自斟自饮怡然自得。 此时两名洒扫婢女竹儿与桔儿正在院里扫着落叶,夕儿亦是去了前院拿昨日交代的过年节需要采办的物什。 虽说昨日出了那样的事,这倒也没耽误什么功夫。 经一见师轻青完全不理会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努努嘴,将怀里的一个小瓷瓶拿了出来。 “这是老七派人叫我给你送来的,说是对伤口治疗有奇效,不会留疤!”经一说着便望了望师轻青用碎发遮住的额上疤痕。 遮得很好,自己见了多次都未曾发觉,老七倒是看的仔细! 师轻青伸手接过也不推辞,“多谢了!” 大概是因为那日在山峰之巅,师轻青总是觉得,两人也该是朋友了! 除去其他因素,经一绝对是个可以相交之人,至少师轻青,是把他当作朋友的! 对于朋友,无论如何也是生不了多大的气来! “你怎么没事便往我这儿跑,小心人多口杂!”师轻青说完便打开瓶塞凑到鼻间嗅了嗅,淡淡地香味袭来,芬芳怡人,却不知是什么做的。 经一将方才被风吹乱的秀发理了理,听见师轻青这话,噗嗤一笑,“倒是看不出来,你也是个看重他人看法的人!” 师轻青瞧着经一的模样,也是不由一乐,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伤起春悲着秋来了。 莫不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不过虽说如此,“女儿家家的名声自然需要看重了些,不比你们,做得出格些了还被人说成潇洒不羁,风流倜傥。” 经一对此话倒是颇为认同,难得认真的说道:“其实今儿,我也是有要事在身来的,皇上命我辅助老七还有你爹来策划年节时举办的宫中大宴,所以才抽空过来瞧瞧我们的师家大小姐是不是还在生着闷气呢!” 师轻青将瓷瓶儿重重一甩,佯怒道:“谁生闷气了!” 经一见状,自是讨好一番,“是是是,经某人眼拙,我们师大小姐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与我等小人计较,如有错处,还望师大小姐海涵,宽恕则个!” 说完,双手合十贴于胸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俯拜礼。 师轻青被经一一本正经的嬉皮笑脸模样逗乐了,原本紧绷的脸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道:“既然你如此有诚意我就暂时不与你这个小人计较了!” “嘿,我说你……” 师轻青憋着笑,暗自得意着,对着还未想出招来反击自己的经一坐了个鬼脸,直把经一气得血流急往上涌。 两人正说笑间,先前来给师轻青送小礼品的小六上前躬身道:“奴才参加师大小姐!”师轻青闻言淡淡点头。 小六便又对着经一请示道:“爷,师相让奴才来请爷,说是人来齐了已准备妥当,让爷赶紧过去!” 经一闻言,便慢悠悠地站起了身子,拱手礼相道:“为兄地这就要去与虎谋皮了,还请这位妹妹宽恕则个!” 师轻青被经一的挤眉弄眼逗乐了,“就你这粉白小脸蛋,保管被虎给吃了!” 经一一扫丹凤眼,语气嗔怪,“说什么呢你!你爹可不喜欢吃人,他可是直接吞的!” 说完便施施然迈着小步往落梅园处走了去。 师轻青望着经一犹如散步一般的背影,小六在一旁急的火烧眉毛似的模样,又是一乐。 师轻青将手中的瓷瓶儿在指间转了个圈儿,用食指轻轻抹了一点往额头上擦去。 一阵清凉袭来,身着单薄的师轻青忍不住一个哆嗦。 随即,舒适感袭遍全身。 师轻青不由重新拿起这个小瓷瓶儿审视一番滋味,倒是瓶好药! 夏寒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了救命恩人,居然会好心施药? 师轻青不由轻笑出声,怎么可能呢! 正准备将此物放置与楼上去的师轻青,听得身后响动,以为经一去而复返,不由回身望去。 却是夕儿捧着过年节的物什,后头还跟着师想容与其婢女橙儿。 师轻青忙将瓷瓶儿随手一放,便式迎了上去。 “想容,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昨儿出了那么大的事,心里挂念着你,自然要来看看!”师想容上前握住师轻青的手,关切的问道:“那王婆子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定是给你委屈受又是恶人先告状的,幸好爹爹明理,为你主持了公道!” 其实师轻青不明白昨儿师相爹爹十分反常的举动,但若说他明理,又有些牵强,只好胡乱应了几句。 “那王婆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说完,便拉着师轻青往里头走了去,“外头化雪还是有些冷,咱去里头说话!” 师想容自然应允。 “大小姐、三小姐,夕儿去把这么红绸给挂起来!”师轻青淡淡点头。 师想容见状,便对着身后的橙儿道:“夕儿一人忙不过来,你去搭把手,我和青姐儿说着体己话,暂不需要人伺候!” 橙儿躬身道了声是,便接过了一些夕儿手中之物往一旁走去。 师轻青与师想容相视一笑,上了楼。 经过楼间,师想容见着榆木柳面儿桌上的瓷瓶儿,不由好奇一问,“这个是什么?上头刻画的字倒是颇有风骨。” 师轻青努努嘴,并不以为然,“经一方才送来的,说是夏寒送的疗伤药!” 师想容了然,低头一笑,“青姐儿倒是与七皇子、经大公子十分熟稔。” 师轻青闻言不由眼皮一跳,惊觉,自己对他们的直呼其名听在外人耳中竟会造成一种亲近熟稔的意味。 刚想解释,便又听师想容道:“七皇子送的想必是极好的东西,妹妹可要惜福!” 惜福?惜他没杀了自己的福? 师轻青不想再提,便拉着师想容上楼,岔开了话题。 “想容,快到年节了,府里介时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师轻青问。 师想容闻言,不由一笑,拂了拂裙摆落座于窗前,举手投足间自成高雅才气。 “青姐儿,方才经大公子前来,没有跟你说么,今年年节,是要进宫去过的,按理说,像我等是没有机会赴此宴,可听说是皇上为了嘉奖爹爹,特特命我与其他妹妹都去呢!” 师轻青闻言不由眉头轻皱,进宫赴宴她是知道,可若说是为了嘉奖爹爹,此奖何来? 师想容瞧着师轻青脸色,估摸着是不知道。 便将此间来龙去脉道了个清楚。 原是师相爹爹前些日子进言,关于泉城发大水一事,举荐了七皇子处理此事,因着师相爹爹的建议十分中肯,再加上皇上对于师相爹爹的建议一向采纳。 便准了。 不想夏寒十分给力,居然把这水患真给治好了。 所以皇上为了嘉奖师相爹爹,才设了此宴。 “我估摸还有个原因。”师想容有些神神秘秘地说道。 师轻青顿时便被吸引了过去,不然,若说就因师相的进言就要嘉奖,那么这个皇上也太任性了吧! “什么原因?” 师想容挑眉看了看师轻青,并不答话。 师轻青更是纳闷,“什么?” 师想容一副拿师轻青没办法的表情,“你啊!” “我?”我什么? “你救了七皇子,皇上自然该嘉奖你了!” 师轻青嘴角忍不住抽抽,“这点小事,皇上随便赏个什么就是天大的恩赐了,哪里还用得着特设此宴,而且,皇上不去封赏真正做事的夏…七皇子和乜不疑,赏我和师相爹爹做什么!” 师想容闻言,觉着师轻青说的很有道理,一时之间也是拿不定主意,这千百年来头一遭的宴到底是为何而设了。 不过,两人对此宴并无太大的兴趣,随便聊了几句,话题便又岔开了,天南海北地聊着。 随后,夕儿捧着一些正丹纸上来,几人又凑在一起剪窗花。 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师轻青在看着她们在剪,在一旁哈哈大笑着。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近年末。r1152 第八章 进宫过年节 师姝媚和师疏影这两日安分了不少,师轻青过的也算是来师府后最为潇洒的几日。 每日里头找师想容唠唠嗑,时不时地还能收到经一送来的小玩意。 还有宰父叔叔派人送来各种精致糕点。 师轻青觉着日子就该如此。 当然,如果能每日赖个小床便是极好的了,人生也就完美了! 可人生,哪能事事都如人所愿呢! 因为无可预知所以才妙不可言,可有时候这妙,便不是你当下就能体会得了的。 一大早,师轻青便被夕儿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整理妆容整理华裳,说是要去给家里的长辈请早,讨个吉利。 师轻青因着昨夜跟师想容聊得太晚,没睡够,这会子起床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被拉着坐在梳妆台前。 因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竹儿和桔儿也都上来帮忙。 师轻青眯着眼睛从缝里瞧去都是喜庆的红色,竹儿和桔儿也是穿上了府里特制的新衣,翠绿色的绒毛小袄,夕儿则是身着嫩绿色的羊毛绣边马甲。 虽说红配绿赛狗屁,但不得不说如此穿搭确是让人眼前一亮。 师轻青略微提了提神,坐好了,任由夕儿在脸上胡涂乱抹。 夕儿一边手指翻飞一边交代着‘注意事项’,如和尚念经余音不绝绕梁三日。 “小姐,你可一定要记着,待会儿进了宫,何处燕席,何处退席,何处拜礼,何处落座,可万万不能出了差错,丢了师家的脸面,不然日后小姐会被人诟病的。” 师轻青本想说被诟病还少么? 但瞧见夕儿一脸严肃的样子,心想,皇宫确不比他处,小心为上,便也不好再说,只得一一应下。 虽说皇家赐宴荣宠无比,但对于师家来说,祖制亦不可废。 所以进宫之前,师家子女要在寅时便要起身前去落梅园处给父母请安。 再一同用餐,方才进宫叩谢皇恩。 师轻青去落梅园时尚只有一个师想容一人在,师相爹爹见了,淡淡点头,赏了一对血如意。 师相爹爹身着檀黑色金丝线马甲,内里系藏青色长袍,一双褐色尖弯镶玉官靴一尘不染,一双黑瞳印不出过年节的喜色,越发衬得脸部线条十分僵硬! 师轻青心里一惊,师相爹爹这是怎么了?师轻青实在猜不着这深如海渊般师相的心思,只得暗暗给自己提了个醒。 说了一些吉祥话拜谢了一番后才起身。 到得大夫人处,师轻青瞧着大夫人的模样明显老了几分,身上那件绛色霓裳外袍,也越发衬得人脸色暗沉,不由心中冷笑,将一切收入眼底,不动声色道:“祝大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完又奉上一杯茶水。 因着师轻青喜笑颜开地喜庆模样,任谁也不会去想那处话的真正含义。 不过,师轻青想大夫人定是知道的,因为她在接茶水的时候手都在抖! 也包括在压岁礼时! 是一对羊脂桃花白玉玉佩,师轻青在接过时,师相亦侧头淡淡扫了一眼,对着大夫人点点头,“你有心了!” 大夫人闻言差点喜极而泣,不等大夫人接话,师轻青忙一头又拜了下来,“大娘在过去的一年辛苦了,如大娘不嫌弃青儿愿来人替大娘分忧,请大娘多多指导青儿!”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虽说仍旧或品茶或正襟危坐或低头整理衣摆或笑意吟吟地望着,皆一心两用,两耳直竖,想着大夫人如何开口拒绝。 大夫人到眼边的泪被师轻青这一话硬生生地址憋了回去,自师轻青的角度看去,刚好瞧见大夫人手握椅手泛白的手指! “也好,青儿再过几年也长大成人了,是该学着处理事务了!”师相拿起碧玉瓷盖轻轻拨过杯盏的茶叶,淡淡开口! 师相一言既出,众人想要蹦哒闹腾的心只得作罢,专心做着自己的事! 大夫人见状,亦只得应下,亲自扶了师轻青起来! 师轻青则一脸惶恐又对着大夫人谢了一番! 根据祖制,长女只需向大夫人拜年,所以对于三夫人、四五夫人便都跳过,只奉了茶水说了些吉祥话,未行拜礼。 完后,师轻青与师想容去了偏殿等着开席。 毕竟晚上的才是正席,所以此宴不过是图个吉利,摆放着一些讨喜应景的菜色。 约摸过了一炷香时间,师疏影与师姝媚才姗姗来迟。 打扮得极为妖艳。 师轻青撇撇嘴与师想容对视一眼,十分不屑。 那两人一见,怒色尽显,刚想上前教训,师相爹爹便与大夫人在一堆丫鬟婆子中簇拥着而来。 此事,只好暂罢,收了心思,落座于一旁! 因着众人心思各异,此饭如同嚼蜡,草草了事后便开始我要等准备进宫。 师轻青与师想容同一骑马车,师姝媚和师疏影一辆,爹爹与大夫人一辆,而三、四、五位夫人乃是爹爹的妾侍,无法进宫,所以则留守在家。 不过几位夫人对此并无怨言,毕竟自己的女儿能去这皇家盛宴已是荣宠! 师轻青在要上马车时,师相爹爹望着师轻青欲言又止,师轻青知道师相爹爹想说什么,想让师容娇一同前去? 嗬—— 师轻青只做没看见,拉着师想容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 说来,这是第一次进皇宫,马上就要进入北夏国权利最高峰的地方,见着拥有此权势站在最顶端的男人,师轻青不知怎的,居然一点儿都不激动,甚至,还有些莫名的感受。 像有点失落,又有点庆幸! “青姐儿,你怎么了?”师想容见师轻青脸色不对,不由关切地问道。 “可是身子不适?” 师轻青回以一笑,“没事,许是昨晚没睡好!” 师想容闻言顿时有些自责,“怪我,昨晚拉着你说了好些话!” “不不不,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还不是我偷偷喝了点莲妈酿的果酒醉醺醺的,拉着你胡天海地的乱侃,怎能怪你呢!”师轻青忙接口道,怕师想容乱想,能有一个陪着自己聊得来的朋友多么来之不易。 “噗嗤——”师想容被师轻青着急的模样逗得一笑,“自你从雪山回来之后,性子开朗了许多呢,人也没有先前看着木讷了!” 师轻青被心里那莫名的感觉弄得十分不舒坦,遂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未再接话。 师家的马车极近奢华,乃是驷马齐驱,采用圆柱遮顶结构,门窗开五面,取菱形花纹镂空窗杦。 隐隐约约间能瞧见被迫让于道路两旁的老百姓,正忍不住地探头张望。 妄能瞧见里头的贵人。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前头一领事太监捏着长调在请师相爹爹下马车。 师轻青探头张望,正好瞧见龙飞凤舞的三字,青龙门! 师轻青努努嘴,看来是要下马车步行入宫了。 往前头探去,正好瞧见夏寒与师相爹爹在互相寒暄的场景。 一身紫衣轻裘将身子包裹得密不透风,在一众肥膀腰圆的官员中鹤立鸡群,仿佛是感受到了师轻青的目光。 在与其他官员说笑间,吟吟地望了过来。 狭长入鬓的俊眉随之一挑,眉下如山水墨画般风流的凤眼,因这一笑,使之这萧条的官道一瞬间风情旖旎。 师轻青忙掉转开了目光,与师想容一同下了马车。 师轻青下来时,夏寒便以要先入宫给皇上请安拜年,先行一步。 临行前,又望了望师轻青,勾唇一笑,令宫墙红色金粉都失了颜色。 师轻青望着今日十分奇怪的夏寒,嘴角不禁抽抽。 但又不敢肯定夏寒这一笑是对着自己。 毕竟师轻青的马车停靠处仍是停放了众多世家小姐。 个个花枝招展人比花娇。 师轻青望着一众女同胞皆沦陷在夏寒那一笑的目光里。 不由深感痛心。 拉着亦在呆愣中的师想容跟上师相爹爹的步伐,进了宫门。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覆压百万余里,地势得天独厚,西山北构而西折,直走都城,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师轻青抬头望了望如巨龙盘桓其上的白玉阶,经过岁月的变迁洗礼,发出沧桑无情的目光,注视着整座宫殿! 如同千古绝唱历来君王的目光! 因着男女所属不同,故在开席之前,女子入宫拜见皇后,男子入宫叩见皇上! 自此分开! “容儿,你处事向来稳重,此次之宴非同小可,容不得半许差错,青儿是第一次进宫,你多提点着些!”师相爹爹轻声嘱咐,眉头略微皱起,透着沉重! 师想容望了望犹在白玉阶前发呆的师轻青,浑然不觉旁人的指指点点,兀自站着! 不由禀声道:“是,爹爹,容儿省得,爹爹请安心!” 一旁的大夫人见状,亦言:“相爷请放心,老身自然也会多多照看青儿,其中轻重,妾身明白!” 师相闻言,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方才离去! 师想容见越来越多的官家小姐进了来,忙上前拉住了犹在发愣的师轻青往皇后的椒房殿走去! 大夫人在路上遇着了许久未见的手帕之交,两人说着话便渐行渐远,与师轻青和师想容等人隔开了一段距离。 师姝媚与师疏影两人更是一早早地没了影子,与其他同样美貌的官家小姐一同走到了前头去了! 师轻青却不在意,望着朱漆宫墙一角投射的阴影,与高宇楼台的金碧辉煌形成鲜明对比。 师轻青上前挽住师想容的胳膊,语气亲昵,“不知今儿有何好看的好玩的,若能见平生未见之物,倒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师想容闻言淡淡一笑,笑齿与朱唇形成好看的弯月弧度,相比师轻青看哪都是稀奇的面容,师想容眉眼间尽是平淡,双手放于腰上两尺,刚好在耦合色金线作边的花蕊中央,尽显大家之气! 师想容朱唇亲启,微微张口,刚想接话! 便听得身后一人似冷似笑,捏着尖调嘲道:“哪里来的刘姥姥,走马观园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逛花灯呢!”r1152 第九章 与人结怨 师轻青闻言眉头轻蹙,转身望去,却见一名绮色娟纱银丝绣花边的宫装女子正站在人前趾高气扬地望着自己,一脸不屑。 师轻青转头望向师想容,眸中带着不解,谁啊这是? 师想容见师轻青面无表情带着疑惑地模样,暗叹口气,轻轻提醒道:“这是花羽帝姬!” 帝姬? 师轻青不由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花羽,心想,莫非是以前的师轻青结的怨?但又转念一想,哪里有这个本事能与公主结怨了? 所以她是故意来找茬咯? 花羽见师轻青一副疑惑无所畏惧的表情,不由怒道:“你居然不认识我?” 帝京里唯一一个帝姬,皇后之女,千金之躯,不仅深受皇上宠爱,就连众皇子亦是十分疼爱,置若珍宝的帝姬,居然有人不识? 花羽方才刚刚开口,身后便有一名梳垂挂髻身穿豆绿色云纹缎裳的女子上前一步急表忠心,冲着师轻青囔道:“岂有此理,见到花羽帝姬竟敢不行礼?” 师轻青努努嘴,望了望师想容,这几天只学了见到皇上和皇后的跪礼,这见到帝姬咋跪? 师想容听那张家小姐如此说,箭头直指师轻青,亦斜眼瞧去,接触到师轻青一脸茫然的目光,不由心内一凛。 只得上前一步代师轻青先行了礼。 “民女师想容拜见花羽帝姬!”说完双手交叠自胸前环绕形成一个圆圈,再随着身子前倾高高举过头顶! 自此礼成! 师轻青见状,对师想容感激一笑,依葫芦画瓢地行了个礼。 “想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才是你们师府的大小姐吧?哪有大小姐未行礼,庶女代过的?想不到闻名帝京的才女亦不把祖宗家法放在眼里!” 师轻青闻言正要直起的身子一僵,不由蹙眉,她跟皇家的人果然不对盘! 一旁的师想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强忍着不发一言。 向来心高气傲的师想容为了自己如此,怎能心安? 师轻青将原本举起的手慢慢放下,嘴角含笑,好一招一箭双雕。 “素闻花羽帝姬美若天仙,光彩照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怜我竟当面不识!”师轻青双眼朦胧,透着冬日的冰冷水汽,将话恭维了十分! 向来女子皆爱听美言,帝姬虽听惯了恭维,但想来并不在多! 花羽闻言,用手轻拂了拂头侧的金钗步摇,扬眉含笑望向师轻青,讶异中带着骄傲,高贵的使然! “传闻中你不仅丑陋,听说亦是未曾开窍,今日一见,倒也不见得如此嘛,我看着你倒是挺会见风使舵讨好人呢!” 师轻青听了,笑的越发和蔼,“帝姬说的是,正是因为今日一见,不见得如此才有眼不识,还望帝姬大人不记小人过!” “嗯……你如此……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花羽原本施施然的表情骤然变色,瞟见师轻青居然一副笑容,越发生气,不顾众人的拉扯就要冲上来。 扬起手就往师轻青的脸上招呼。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师想容的脸上顿时红肿一片。 师轻青忙把师想容拉到自己身后,这个丫头居然替她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 师轻青伸出手指刚想抚摸一下,便听得师想容倒吸一口冷气。 师轻青连忙将手抽了回来,居然打得这么重。 刚想转身替师想容讨回公道的师轻青,被师想容狠狠拉住,动弹不得,只得恶狠狠地瞪着她们,却也仍是止不住她们继续恶言相向。 “帝姬不过是想要好好教教你礼法,她自己冲了上来撞到帝姬手上,害得帝姬的手都疼了,你们还不快赔礼道歉?” 那名豆绿色云纹缎裳的女子一脸小人得志,指着师轻青的头顶说道。 顿时引来一干人等的附和。 “就是,居然不把帝姬放在眼里,你好大的胆子!”一名鹅黄色女子声疾厉色道。 “不敬帝姬就是不敬皇家,虽说你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又能如何?还能大过了皇上去?小心诛你九族!”一名身穿云霏妆花织缎彩衣的女子道。 师轻青淡淡一笑,诛九族? 嗬—— “还有你,师想容,平时自命清高就罢了,以为你至少是个明理的,不想你居然……” 那人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啪”“啪”“啪”几声,脸上传来锥心般的疼痛。 师轻青趁师想容一时气急攻心,心神不宁,挣脱了禁锢。 又对着还未反应过来自己敢动手的花羽帝姬,伸出左右手,“啪啪”两声,给了俩耳光。 说我可以,说师想容,不行! 身后的师想容被师轻青吓得紧捂双嘴,青姐儿居然敢打帝姬? 师想容这话卡在喉咙里,被青姐儿惊得发不出声音。 “不好意思了各位,我这手吧,不听使唤,见你们自己送了上来,只好往你们脸上呼过去了,真是抱歉!” 师轻青对着捂着脸的几人说道,见几人仍只是捂着脸张着嘴望着自己,又道:“你看你看,叫你不要乱动吧,这下把人都打傻了,可怎生是好?”说完,又像模像样的左右手对打起来! 许是傻字刺激到了花羽,她的胸膛起伏的十分厉害,指着师轻青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金钗步摇早已散落开来,显得十分滑稽,“岂有此理,居然敢打本帝姬,来人来人,快来人!” 花羽哇哇大叫,顿时便引来一群在不远处的太监宫女。 “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师轻青,打到她知道知错为止!” 另几名同被打的女子忙上前扶住因气愤而站立不稳的花羽帝姬。 小心的顺着气,低声安慰着。 又忙着对急赶过来的领头太监暗暗嘱咐,下重手! 师轻青却已顾不得理她们,望着已经走上前来准备动手的太监宫女,将师想容拦在自己身后,慢慢后退! 师轻青早就料到花羽不管如何,定会随便寻个错处都会叫他们过来,他们人多示众,不死也得脱层皮。 自己还赚了这么个耳光也算是值了。 只是连累了想容。 师轻青不动声色地将师想容越发往自己身后藏去。 准备闭眼迎上那领头太监呼过来的巴掌! “住手!”就在师轻青咬牙准备实打实地挨这一巴掌时,突然听得经一急言而短促的声音。 师轻青闭眼等了一会儿,果然没见那巴掌呼下来,不是幻听。 师轻青想,从没觉得经一的声音这么好听过。 不由欣喜回过头去,却见得是黑压压的一群人。 有师相爹爹正蹙眉望着自己,有夏寒正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经一一脸担忧地瞅着自己。 一名头戴凤凰金钗,身穿红黑色金凤铺面长袍的宫装妇人正满脸疼爱的望着自己身后的花羽。 而一旁头戴帝冕身穿红黑色龙纹缂丝长袍的男子却是满脸复杂的望着自己。 “参见皇上,皇后!”身后的太监宫女这时才反应过来,乌压压跪倒了一片。 除了花羽,其他几名小姐都跪了下来。 师想容忙将犹在发愣的师轻青一把扯了下来,道:“臣女参见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皇上与皇后还未曾答话,花羽在一旁轻轻跺脚,娇嗔喊道:“父皇,母后,这个……”花羽见了一旁的师相正沉着脸望着自己,心里一惊,不由自主改了口,“这个女子居然对花儿出言不逊,居然还动手殴打花儿,还请父皇、母后为儿臣做主!” 师轻青闻言不由心中冷哼一声,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不过这一堆人中,只有师轻青的脸上完好无缺,若是皇上、皇后想要护短,她也认了! 谁让人家是一家人呢! 可是,过了半晌也未曾听到发落自己的声音,师轻青不由微微仰头,正好瞧见一双与衣袍同色的红黑色龙纹靴朝自己走来,立定在自己跟前。 “起来吧!”皇上柔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师轻青身子一震,原先的那道莫名的感受越发浓烈。 师轻青一直低着头,心里压抑的实在难受。 连想容拉了自己起来都浑然不觉。 “谢皇上!” 只得随着师想容喃喃道了一句! 花羽见皇上居然准了师轻青起来,不由撒娇急唤道:“父皇……” 话还未说完,便被皇上沉声打断,“够了,花儿你言行有失,自今日起闭门思过一月,由你的教习嬷嬷督促!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出来!” 说完,又对着仍跪在一旁的几位官家小姐道:“张家女子,孙家女子,赵家女子言行不端,误导帝姬,不配再作陪读,即日起逐出宫去!让你们的爹好好教导教导!”皇上这话说的平淡,却不知在师相身后的张、孙、赵三家大人脚都开始发软,在冬日的天气,汗水浸湿了亵/衣…… 还未来得及感慨帝姬不对便是她人误导所致,帝姬有功便是自身努力所得的师轻青。 随着皇上一声落下,那莫名的感受便顷刻间到达极致,缠得透不过气来。 如水中水草,白绫三尺。 “你是青儿吧,离宴席还早,随我去趟御书房吧!”r1152 第十章 北夏皇的与众不同 师轻青还未来得及反应,皇上突然要召见自己意欲何为。 师相爹爹已躬身道:“皇上,宴席虽还未开始,但众大臣皆纷纷进宫为皇上拜年,如若这时皇上离席,乃于礼不合啊!” 一旁的皇后亦是淡淡点头,上前一步柔声劝道:“师相所言甚为有理,此时皇上若离席而去御书房,扔下众人不管,这开年第一天不免让众官员心寒。” “就是啊,父皇,你跟她有什么好说的,还非得去御书房?”花羽十分不解,一个样貌丑陋到了极致的女人,父皇凭甚要见她? 居然还因为她要关自己禁闭? 花羽越想越觉心中气闷,不由脱口而出,“就因为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是吧?所以父皇你就要对她百般的好,让你的亲生女儿受了欺负亦是百般维护。” 说完,又望了望一旁面罩寒霜的师相,接着说道:“人家的亲生父亲对她都是不闻不问,父皇你如此做不免让天下人误会,到底谁才是……” “啪——”花羽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妃,慢慢地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母后,你居然打我,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哪里说错了……” “够了,花儿,休得再胡言!”皇后望了望一旁脸沉如水的师相及身后一群垂首低眉的众人,唤了花羽的教习藤嬷嬷来,“快带帝姬下去。” “不用你带,我自己走!”花羽怒气交加,甩开上前来的藤嬷嬷,捂着脸跑开了去。 皇后眼中满是心疼,轻声唤道:“花儿……” “让她走!”皇上望着花羽的跑开的背影,斥道:“越来越骄纵了,都是你给惯的!” 皇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终究只是闭了口静立一旁俯身请罪,“是,臣妾知错!” 北夏皇寒星双眸淡淡一扫,望向望着自己的师相,声音更是压低了几分,“不闻不问?” 北夏皇见师相仍是一副不打算对此作出回答的模样,不由冷笑一声,“这么多年来,你每每上禀上来的一切都好,就是不闻不问?” 师轻青将一切收入耳中,有些云里雾里,花羽那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位北夏皇,此言又是何意? 难道师相爹爹还要经常将自己的行踪报给北夏皇么? 为什么? 师轻青离北夏皇离得最近,仿佛能听到皇上手掌捏在一起发出的骨骼声,捏得咯咯作响。 再微微抬眸,北夏皇的额上青筋暴跳亦能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师相爹爹却似对北夏皇的怒气丝毫未所察,声音平淡,“回皇上的话,平常人家的父女便是如此,微臣只望青儿能平安健康成长,给她足够的自由,凡事皆尊重青儿的意愿。” 好一句平常人家,好一个自由! 北夏皇眼神微眯,眸光在日光照射下发出冷冽之气,亦是遍布全身。 师相爹爹却是不动声色,任凭皇上打量,不卑不亢。 “皇上,师大小姐身子还较为虚弱,今日进宫已是舟车劳顿了一番,又在此站了许久,不如让她暂去休息片刻,如何?” 皇后见北夏皇与师相陷入一番僵局,只好出言缓和,给了双方两个台阶。 皇上闻言,对着师相冷哼一声,转而拉起师轻青的手,“跟我来!”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夏寒不禁与经一对视一眼,眸中震惊显而易见。 就连一旁的皇后、师相亦是身子一震。 北夏皇竟然自称我? ———————————————— 师轻青还在被方才的事情震惊得缓不过来,就被北夏皇拉着走了。 师轻青因着才到北夏皇的腰间,此时两人并肩而行,师轻青不由得仰望着北夏皇。 日光打在北夏皇的脸上,泛出金黄色的光芒,犹如神尊。 身上有着淡淡地龙涎香,充斥在师轻青的鼻尖,与路旁花草的味道相融,极是好闻。 不得不说,夏寒真的很像北夏皇,只是那双眸子与北夏皇想比略有不同,皇上的眸子犹比夏寒的更要深邃幽深,如同碧波深潭,一眼望不到底,看不到里头的礁石。 “青儿,你母亲亲去世前,可有提起过什么?” 北夏皇对着师轻青微微一笑,丝毫不介意师轻青毫不忌讳地打量,与方才怒斥花羽的模样判若两人。 师轻青眼皮一跳,不解为何北夏皇会提起自己的娘亲。 皇上是何等玲珑心,瞧着师轻青的模样便知师轻青此时所想,温和一笑,“我与你母亲亲多年前也算是知己,想不到她……” 话还未说完,北夏皇便猛的咳嗽起来,可拉着师轻青的手却是一直都没放开。 师轻青只好上前去给北夏皇顺气,见北夏皇怅然若失地模样,心生不忍,为何宰父叔叔与北夏皇因着娘亲的关系对自己如此好,而与娘亲最亲近的师相爹爹反而如此不待见自己。 师轻青似有若无地叹出口气,淡淡道:“其实,我也未曾见到娘亲最后一面。” 一瞬,师轻青觉着自己的手仿若就要被捏碎,可下一秒又恢复如常,快的师轻青差点以为是北夏皇握得太久产生了错觉。 “是么?” 北夏皇望着师轻青喃喃自语,像在看师轻青又不像是在看,像是透过了师轻青看到了别处。 “你与你母亲亲长得倒不是十分像。” 额…… 师轻青不由心中腹诽,北夏皇这是埋汰自己么? 北夏皇此话师轻青不知该如何接,默了一会儿又觉得不答话甚为失礼,便转了个话题。 “今儿怎么没见宰父叔叔?” “你唤他叔叔?” 师轻青点点头,仰头望向北夏皇。 不知何有此问。 皇上瞧见师轻青的模样,情不自禁伸出手揉了揉师轻青的头顶,“你爹爹与宰父敖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你却叫他叔叔,让我好生意外。” 师轻青被北夏皇突然的亲昵,吓得后退几步,见北夏皇犹只是含笑望着自己,丝毫未曾介怀,不由心想,这位皇上的脾气怎么这么好? 北夏皇见师轻青低头咕哝,也不催促,就是这么望着,见师轻青只是低着头并不打算接话,不由轻笑一声。 又道:“宰父敖和太子在前殿主持各项事宜,待会儿你就可以见着他们了。” “噢……”本就是随口一问,不想北夏皇居然答了,师轻青只得应了一句,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北夏皇似是看破了师轻青的窘态,不由捏了捏师轻青的脸,柔声道:“方才我不小心将你的秀发给揉乱了,这样吧,我带你去理理。前几日枫海上贡了一件袍子,我瞧着倒是与你极为相衬,走,我带你去看看,就当是我的赔罪礼。” 皇…皇…皇上…要给我赔罪?师轻青被皇上这话吓得回不过神来,准备拒绝。 仿若知道师轻青的心思,所以还未等师轻青答话,北夏皇便拉着师轻青往了顺天殿去。 “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嗯…会与想容妹妹唠唠嗑。” “可有去过哪里么?” 师轻青偏头想了想,与经一‘私会’西山,还一起去逛了青/楼这肯定是不能说的,只好摇了摇头,“未曾。” “最近在读哪些书?” 那些个野史,什么宫女与侍女,妃子不爱皇上爱平民,什么深闺小女与寒门秀才私奔…… 这些更是不能说了吧! 师轻青只好又摇了摇头,这皇上问的问题也忒难了点儿。 皇上见师轻青快要低到地上去的头,忍不住又揉了揉,不再继续询问。 “到了。” 师轻青抬头望去,只见用金漆镌刻地‘顺天殿’正龙飞凤舞地立在上头。 宫宇璀璨森严,发出不可侵犯之威,让人不敢不敬。 前头儿一名太监领着俩小丫鬟匆匆行来,“奴才叩请万岁爷金安,万岁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那太监又望了望北夏皇身后隔得老远跟着的侍卫,又望了望师轻青,见皇上亲自拉着师轻青的手,不由一惊,试探着问道,“这位可是师大小姐?” 师轻青不禁纳闷,这宫里的人怎么都认识自己? 北夏皇淡淡点头,“李福延你猜得倒准,青儿衣服方才脏了,你去将枫海上贡来的那套滚雪千叶双层广绫吉服拿来。” 李公公不疑有他,忙躬身应道,又领着宫女退了下去。 师轻青咬咬唇,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却找不到出口,无处可寻,只得随着皇上进了殿。 过了片刻,李公公领着两名手捧锦盘的小太监,和一名稍微年长的嬷嬷前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位梳双髻穿淡粉色的宫女。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参加师大小姐,师大小姐福寿永延。” 师轻青拿起糕点的手一抖,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 他们,竟会给自己请安? 未等师轻青细思,皇上便淡淡开口,“青儿,你随他们下去换声衣裳,离宴席还有些时候,不用着急!” 师轻青哪里还敢反驳,只得将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了下来,随着那名嬷嬷前去。 宫女的手轻柔无比,穿过师轻青的发间打了转儿,穿个花儿,插个金钗儿,上朵花钿儿。 让人觉着舒服至极。 到最后,嬷嬷掀开锦罩,拿起那件滚雪千叶双层广绫吉服,师轻青的眼睛不由一亮。 如雪般干净纯洁的白色上绘着淡淡地竹印,随着一行一走间如临春风像牡丹绽放盛开,一层一层地广绫披散而下,轻盈飘柔,却极是暖和。 好美的衣裳。 “请师大小姐更衣!”嬷嬷头不上抬,只目视眼前一寸三地躬身请道。 师轻青见状,停止了对衣服的打量,缓慢地抬起双手,便有一群宫女上前来伺候……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穿戴完毕。 师轻青终于舒了口气。 随着嬷嬷从内室出来叩谢皇恩。 走至帘前,一道低沉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父皇,太子说宴席即将开始,还请父皇移驾。” 北夏皇淡淡应了一声,瞟见帘后人影晃动,轻轻唤了句,“青儿可是穿戴好了?” 师轻青闻言只好应了句,走了出来。 夏寒随声望去,瞟见师轻青挑帘而出,手臂微微抬起,将那竹印挥洒至了极致。 眸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消失,被眸中讳莫如深地神色掩过。 仿佛是接触到夏寒的目光,师轻青慢慢抬起头望向夏寒。 同时,北夏皇高兴地说道:“这件衣裳果然最是适合你。” 末了,又道了句,“寒儿,从今往后,你可要好好照顾青儿!”r1152 第十一章 死里逃生(一更,今日三更) 师轻青这一路上仿若走进了夜间迷雾弥漫的森林里,不见光亮不辩方向。 左走是树,右走是海,前走是山,后退有虎。 只能任由拉扯着自己的人,将自己带入一个未知的世界。 “青儿,在想什么?”北夏皇拉着师轻青的手微微晃动,将师轻青的心神晃了回来。 “回皇上,青儿只是在想,还未在宫里过过年节不知有甚好玩的。”师轻青客气有礼地回道。 北夏皇了然一笑,到底是个孩子。 不由越发怜爱,“此次宴席是由经一那孩子与你爹爹安排的,按照经一的性子,此次宴席怕多稀奇之事和物,马上就到了,介时一看便知。” 师轻青微微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一旁的夏寒见状,勾唇一笑,却没笑入了眼,“此次宴席,经一保密的十分厉害,连我亦是不得知,想是费了一番心思,师大小姐你可以有所期待。” 师轻青没想到夏寒居然也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不由循声望去。 正好瞧见夏寒在夜中灿若星辰的眸光对着自己一闪。 师轻青挑眉无声询问,你发什么疯? 夏寒仿若未见,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躬身对着北夏皇道:“父皇,前头儿便是宴席,若您再牵着师大小姐前去,只怕会引来百官异议,到时对师大小姐的名声无利,不如让儿臣带师大小姐前去,父皇您先行。” 北夏皇回头望向那一众酸儒地文官,再看了看师轻青,无奈之极。只好道:“如此也好。” 说完,放开了拉住师轻青的手,轻声嘱咐了一句,“别怕。” 便先行往宴席中央走去,身后的李公公等人忙随了上去,尖声喊道:“皇上驾到。” 人山人海的跪拜声袭来,师轻青不禁捂了捂耳朵。想要后退几步。 却不想刚好撞到夏寒的怀里。 “开心吗?”低而沉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地温热。 师轻青身子一阵酥麻,忍不住蹙眉,想要挣脱。却发现夏寒用尽了全力,誓要捏碎一般。 “放开!”师轻青仿佛能听到自己骨头在他的掌中咯咯作响。 夏寒突然咧唇一笑,笑到眉眼弯弯如天上弦乐,清亮而冰冷。 “师轻青。我问你开心吗?” 师轻青没有接话,夏寒似乎并不是在问自己不小心撞到他怀里一事。 师轻青估摸着夏寒的模样。不由心里一颤,他竟在此时此刻此地,起了杀意?! 难道,是因为北夏皇? 师轻青将嘴唇紧抿了抿。指甲猛掐入掌心,锥心之痛袭遍全身,方才冷静了下来。 “不小心撞到七爷。青儿在此赔罪,宴席马上就要开始。若七爷还未带着青儿出现,只怕,你的父皇就要寻来了。”话里已挑明的清清楚楚,孰轻孰重,夏寒应该明白。 夏寒闻言,慢慢低头,对上怀里师轻青的目光,眉下那双眼,深沉黝黯,无波无澜,不被烛火照亮,不随风起动荡。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么?” 夏寒淡淡开口,在师轻青耳边呢喃,语气亲昵神情恬静。 师轻青一笑,怎会不敢,这次是他杀意最浓的一次,师轻青真真切切地感觉得到。 原本墨黑无光地眸子因这一笑光彩琉璃,流波艳彩,鲜活如春。 夏寒的眸光微闪,突然想起,那日,雪山之上,她瞧见松子时的模样,开怀得没有一丝防备。 掌间力度不觉间便松了几分。 “七爷人中龙凤,器宇不凡,自然不会与我等小民计较,只是,此时此刻,我与七爷单独在一起,若我出了意外……” 师轻青说道此处故意停了一停,成功勾起夏寒的注意力,才道:“七爷你第一个首当其冲,自然,你可以用你的手段像对付账房先生一般再对付我一次,可疑心向来为居高位者之通病,皇上心怀芥蒂必会让其他皇子有机可趁,还有师相爹爹与你的联合只怕亦会付之东流。宰父叔叔为人正直,若我出了意外,他定会不畏权势也定会将你绳之于法。” 夏寒眼一眯,将环住师轻青腰间的手一松,改为紧握师轻青纤细的脖颈。 一字一句吐在师轻青的脸上,“你怎么知道你爹和我的事?” 师轻青想起那日想容妹妹的胡猜乱想,说是师相爹爹举荐七皇子处理发大水一事,不由笑得越发和蔼可亲。 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不过,师轻青并不打算回答此问,趁着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少,吐出最后一句,“若你此刻动手,你现在所布的局将全部付诸东流!” “啊——”夏寒的手越来越紧,师轻青实在并没有把握自己所说是否戳中他的要害。那日他遇险一事到现在都无任何动作,定是对方让他有所顾虑,他在谋事,想要将那人连根拔起。 可是,这不过是师轻青的猜测。 夏寒的手越来越紧,师轻青满脸涨得通红,手不由自主抬起拍打着夏寒的手臂。 “你…你可要…可要考虑…清楚了!” 师轻青拼命最后一搏,双眼一闭,瘫软在地。 大口大口地空气涌进师轻青鼻内口间,呛着师轻青忍不住地咳嗽。 终究是赌赢了。 那人却突然满脸宠溺,温和一笑,道:“怎么如此不小心?来,我扶你起来。” 师轻青没料到夏寒的突然变脸,不禁后退,蹙眉瞪眼瞧着他,莫非还想动手? 不理师轻青的挣扎,伸手一捞,便将师轻青重新揽入怀里。 另一只手探入腰间,将随身系带的手帕轻轻扯出。 围绕在师轻青的脖颈间转了一圈儿,恰好遮住了那青紫的掐痕。 师轻青犹在纳闷夏寒唱得这是哪一出,一偏头,正好瞧见立在明光下头的太监袍一角。 师轻青猛的闭眼,不由暗叹,又着了夏寒的道了。 “七爷,师大小姐,皇上派奴才来请,宴席即将开始了!” 未等师轻青答话,夏寒便搂住师轻青的腰一步一步跨入了光亮中,轻声道:“走吧,师大小姐的脚方才崴了,我得扶着她。” 说完,又对着师轻青温柔一笑。 师轻青闭着的眼已不想再睁开,以免接触到全场世家小姐的嫉恨目光被生生射杀死。(未完待续)r655 第十二章 封为帝姬 红灯流光溢彩,一旁的湖水涟漪层层,潋滟生辉,凉风习习吹入师轻青的脖颈。 方才被夏寒掐紫的地方传来阵阵疼痛,让师轻青忍不住动了动。 殿内四周皆摆放银炭火盆,焰火燎燎,原本紧绷的身子到此刻落座下来,汗了一身,紧紧地贴在后背,酥痒难耐,却只得耐住了性子正襟危坐。 师轻青身在师家女席,与师大夫人、师想容、师姝媚、师疏影同坐一桌。 师姝媚与师疏影两人虽时不时地投来一两道鄙夷的眼神,大多时候却只是仰头望着殿中央,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哪家的公子更加丰神俊朗。 师想容却是一直关心着师轻青,“青姐儿,你没事儿吧?怎地脸色这么苍白?”说完,又给师轻青倒了一杯特制的果酒儿,道:“可是冻着了?这酒刚烫好的,喝点儿吧?” 师轻青微微摇摇头,示意没事。 一旁的大夫人闻言不由一笑,“容儿,你多虑了,青儿身上这件衣裳乃是枫海今年上贡的贡品,布料不仅轻盈无比,亦是十分保暖,怎会冻着儿?听说,连花羽帝姬去求皇上都是求而不得,没想到,皇上却将它赏了给青儿,青儿可是有福了。” 师轻青一愣,没想到这件衣裳的来头比她想象的还大,难怪方才出来,感觉皇后看自己的目光格外热灼,原本只是以为因着白天一事,不曾想,还有这层缘故。 大夫人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一字一句邻座的人都听得非常清楚,话毕,不由纷纷投来羡慕鄙夷的目光,师轻青只得苦笑,望了望‘好心’的大夫人,道:“大娘眼拙了,大娘说的那件可是滚雪千叶双层广绫吉服?青儿方才去顺天殿时,有幸瞧了上了一眼,确实很美,可这件却不是,是皇上随意找了一套较为合身的衣裳罢了,就如大娘所说,连花羽帝姬都求而不得,青儿哪里有这个荣幸穿那件吉服呢!” 既然是贡品,见过的人少之又少,听师轻青如此一说,众人全都了然,哦~原来是仿品! 大夫人听师轻青这么一说,那件衣裳果然就不如方才那么美了,悻悻地道:“既如此,那青儿你便听想容的话,多喝点热酒,驱驱寒罢!” 说完,便将目光扫向殿中央的歌舞。 师轻青见邻座人的目光亦随之。 舒了口气,对着师想容吐了吐舌头。 调皮的心思一闪,原本稍显木讷的小脸顿时鲜活如春,晃得师想容微眯了眯。 正好瞧见上首的夏寒望向这边,不由想起方才的那一幕,他搂着师轻青腰间的手格外的灼人…… 不由脱口问道:“青儿,方才究竟发生何事了?” 此话一出,师轻青明显感觉得到师姝媚与师疏影竖着的耳朵,亦还有邻座几位小姐恨不能扬长了脖子来听。 暗叹口气,今儿的人都是怎么了。 “就是我的脚崴了,七皇子人很好,还特意扶了我过来。” 众人闻言,皆舒了口气,师轻青甚至还听到有人咬耳根,“我就说七皇子不可能对她有意思!” 另一忙附和,“确实,除非七皇子眼瞎了吧!”“唉…七皇子的人也太好了吧!”“下次我也要用这招试试……” 师轻青:“……” 师想容此时也意识到此言十分不妥,歉意地道:“青姐儿我……” 师轻青忙反手握住师想容的手拍了拍,“无碍,咱看歌舞吧,听说经一费了好大的一番心思呢,可别辜负了!” 师轻青努力咧开嘴角一笑,将脖颈那条手帕再裹了裹。 此举落入师姝媚的眼里,便成了师轻青紧张七爷亲手裹的物什。 不由十分鄙夷,但瞟见大夫人警告的目光,只得将心里的不满压下,往殿中歌舞看去。 北夏寒与夏寒皆说经一费了一番心思,自是不假。 此舞不比寻常所见。 似沙漠妖姬热情如火,又似深宅闺女高贵典雅,个个身穿绯色舞衣,面罩轻纱脚带银钏儿,手绕长长的彩带儿直至腰间,踩着节拍婆娑起舞,一举足一回眸一颦眉一咬唇,奇幻交融,不停变换,让人如梦如镜。 那些舞女个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引得在场人目不转睛,太子连叫了好几声好将气氛推至最高潮。 说道太子,师轻青还是第一次见着,虽说亦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但相比夏寒的容貌来说,还是差了点儿,没有令人惊艳的容姿。 师轻青想到此处,不由鄙视自己,自己在夸夏寒?真是疯了疯了。 再不敢四处张望心神合一专心歌舞。 突然,鼓声阵阵如雨点大珠小珠落玉盘,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未成曲调先有情。 一道尖锐笛声划破夜空直入苍穹,再突然急转而下,调声绵延流长,如高山之巅倾泻而下的漫天瀑布,如小桥流水的不急不缓,贯穿始终。 一扁小舟缓缓自湖中央飘来,从雾中慢慢显露真颜,一身红衣灼人耳目,墨发红衣,丰神俊朗,温润如玉,手执玉笛,轻轻跳跃,如山中仙人,不染红尘。 船还未靠近,便有人囔道:“是经大公子,快看快看,是经大公子啊!” “是是是,果然是经大公子!”“好美,比女子还美!”“若是今日能得与经大公子说上一句话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我也是……”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胆子大的人甚至起身走上了前头去看。 师轻青见状,不由腹诽,果然是费了一番心思。 突然,一道荡气回肠的缕缕琴声随着微风悠悠扬扬传入耳边,时而如诉如泣,时而波澜壮阔,时而低回婉转轻喃细语。 众人这时才意识到船上竟还有一人,秀眉青黛,温柔绰约,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淡淡扫过琴弦,发出一阵美妙的音符,流畅在整座殿中。 “啊——是苏怀玉苏大小姐!”“果然,只有她才能配上经大公子的天人之姿。”“好美……” 师轻青亦被吸引,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子,向远处张望。 刚一起身,便觉着上首好几道目光投射而来,其中一道紧紧贴在自己身上,探索不止,师轻青不敢回头,只佯装无趣重新落座了下来。 过了片刻,经一与苏怀玉上了岸,便径直往殿中央走去,跪倒在北夏皇前,朗郎齐声道:“祝吾皇一入新年,万事如意,五谷丰登,天下太平,民安乐业,边尘永息,大吉大吉!” “好好好!”北夏皇连道了三个好字,满脸都是喜悦,想是极为满意经一的安排。 打赏了一些古玩珍物,又询问道:“你爹和你母亲怎不来?” 经一躬身回禀:“父亲前些日子带了娘亲前去游玩现不知在何处,父亲说就算没有仪式亦会为皇上祈祷。” 北夏皇听闻哈哈大笑,“你就甭替你父亲圆话了,他的性子我还能不知?也罢也罢,他自在逍遥,留下你来帮朕也是不错!” 经一见皇上开怀,亦是随着笑,其乐融融。 完后,又问候了几句苏老太傅,苏怀玉落落大方地答了,两人方才落座于夏寒那一桌。 师轻青仿佛能听到无数心脆裂的声音。 “那个苏怀玉也是太好命了吧,居然能和七爷还有经大公子坐在一起!”“不过是长得漂亮了一些,怎么大家都对她另眼相看啊!” “……” 如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师轻青早就领教过了,对殿上一群带着面具翩翩起舞地众人没有任何兴趣,只专注盘中之物。 众人杯盏交错,师轻青亦举起青铜樽想要与师想容对饮,却见她失魂落魄地望着经一那一桌。 师轻青亦随着师想容的目光望去,却见夏寒正与苏怀玉相谈甚欢,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苏怀玉娇笑阵阵,伸手要拍打夏寒。 嘁——看见美女倒是笑得很开心! 师轻青举着个杯子半天,无人搭理自己,一偏头见宰父叔叔正满脸笑意地瞧着自己,忙举起酒樽遥遥一敬。 宰父敖见状,亦是举起酒樽遥遥回应。 一旁的师相见了,脸一阵红一阵白,连喝了好几口方才解气。 师轻青一饮而尽丝毫不知四周的暗潮汹涌,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遥遥对着天空一敬。 祝爸爸妈妈身体健康,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不孝女师轻青敬上。 连喝了三杯,师轻青觉着有些头晕,想要去湖边透透气,反正大娘正在与她的手帕之交相谈热络,师姝媚与师疏影与邻座的不知道哪家的小姐正在争论经一帅还是夏寒美,师想容在一旁暗自神伤,也无人顾及自己,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谁知刚一起身,坐于上首的北夏皇便对着师轻青招招手,柔声唤道:“青儿,来,到朕身边来。”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师轻青心想,她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会不听使唤地往北夏皇那处去,一定是疯了,不顾师相眉眼里的警告,不管不顾地往北夏皇处走去。 也许前头是万丈深渊,一个不慎便会粉身粹骨,可是,在这么多人里,只有他,看到了我的难过啊! 师轻青轻提裙摆,缓缓步入殿中央,莲步轻移,一步一步走向北夏皇。 忽略掉经一在耳边轻轻阻扰,在夏寒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所有人的疑惑不解里,终是踏上了最后一个台阶。 由李公公捏着长调宣读皇上刚刚颁布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师家长女师轻青贤良恭顺,敬慎持躬,朕甚为喜爱,特封为帝姬,封号青箩。钦此!”r1152 第十三章 荣宠初见端倪(三更) 师轻青对着北夏皇一笑,眸中璀璨流转,如碧波深潭轻起涟漪,微微荡漾。 北夏皇伸出手邀请师轻青与他并肩而立,共享百官朝拜。 如此荣宠,前所未有。 师轻青突然很想看夏寒的表情,可是心伤? 心心念念要除掉的人终于站到了你最不想她站到的地方。 师轻青方一抬步,便听得师相爹爹沉声道:“皇上,青儿年幼,天子之威只怕会折煞了青儿……” 话还未说完,便被举着酒杯的宰父叔叔打断,“皇上福泽恩厚庇佑万民,何来折煞一说,师相多虑了,说来,还未恭喜师相,师家长女乃为皇上亲封的义女,青箩帝姬,何等荣耀,恭喜恭喜了!” 宰父敖身后几位大人听后,亦觉得宰父敖之言有礼,此乃喜事,岂有不祝之礼,正想遥拜,瞟见师相脸沉如水的黝黯,只好作罢,悻悻然坐于一旁,不敢有所动作! “父皇突然认下义女确实是该庆祝一番,不知相爷为何闷闷不乐的模样?”太子手执酒壶边倒边问,眸中精光一闪,晃得师轻青眼睛不自觉一眯。 师相爹爹这边还未曾答话,夏寒已率先站了出来,“相爷可是担心父皇收了青儿做义女后,青儿会对你有所忽视?相爷还真是对青儿十分疼爱,我想,青儿心地善良,定是不会忘了你这位生身父亲的,相爷还请安心!” 北夏皇听闻夏寒所言。不禁朗声大笑,“想不到师爱卿亦有如此情怀的时候,倒是朕考虑不周了,说来也确实是朕未曾与师爱卿好好商量,师爱卿如此也是人之常情,既如此,朕,加封师相为一等公侯,世代子孙承袭,赐田万亩。赏千金!”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 师相无功无禄竟得封一等公侯? 这时,众人纷纷扬起头看向方才被自己忽视的,青箩帝姬。 难道这一切竟是因为她?因貌丑扬名帝京,痴傻闻名百家的师轻青? 看来此女。果真是得福恩厚。竟入了皇上的眼。 后世。北夏史记曾记载,帝姬青箩深受皇宠爱,一荣俱荣。其父无功享功,得封世代承袭一等公侯,其荣宠初见端倪。 师轻青亦是不曾想到,北夏皇对自己的宠爱竟然可以延伸到师家,师相已经一度独权,权倾朝野,竟丝毫不忌讳,只为,让他心甘情愿的让女儿做帝姬? 不止师轻青想不到,在场之人又有何人能想到,就连师相自己,亦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怎么,还不满意?”北夏皇斜眼一扫眉峰一皱语调急骤上扬,望向犹立在一旁的师相。 师相被这锋芒一扫,如芒在背,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朗声道:“微臣不敢,微臣叩谢皇恩。” 北夏皇给一旁的李公公使了个眼色,李公公随即会意,躬身上前扶了师相起来。 “师爱卿严重了,朕早已免了你的跪礼,这是何意?” “微臣惶恐!” “李公公,快扶师爱卿起来!” 李公公躬身应了声是,便虚扶了一把,师相自是心比比干,心知再跪下去便会龙颜大怒,忙借着李公公的手起了来。 随着师相起身,宰父敖朗声贺道:“微臣恭喜皇上喜获帝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号召一出,百官倾倒,下跪朝拜,高声附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地声音传来,师轻青站得越发笔直。 一旁的皇后见了,抑住心内颤抖,强行笑出颜色,柔声道:“来,让母后看看,哟,这手长得可真漂亮!” 师轻青一笑,心想,怎么不夸我的脸哪? 皇上闻言,淡淡扫过来,瞟见师轻青的手恍了神。 底下百官仍俯身冰冷地板,座上之人却心神飘散,云游了四海。 师轻青顾不上回应皇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唤了句:“皇上!” 北夏皇心神一震,见师轻青指了指百官才回味过来。 “众爱卿平身,宴席继续。” 自此,算是礼成。 虽无心宴席,但皇上之令不可不遵,众人顷刻间便喜笑颜开继续触光交错。 让师轻青忍不住晃神,一切如梦。 “青儿,日后,便该唤父皇了。”北夏皇偏头加入皇后与师轻青的谈话中,柔声道,一双眸子里满是怜爱。 师轻青嘴唇紧抿,方才吐出了一句,“是,父皇!” 正来敬酒的夏寒听见这声父皇身子一震,被一旁的经一扶住,“没事吧?” 夏寒冷哼一声,声音凉如冬风,干烈刺骨,“无碍!” “父皇,儿臣恭贺您初开年天喜得帝姬,来年定能逢事化吉!” 夏寒端着酒杯,自人群中脱颖而出,施施然行来。 望着皇后握住师轻青的手眼神似笑非笑,几分惊异几分了然,师轻青这也才意识到手中湿湿漉漉的不适感,不动声色地抽了回来,转为挽住皇后的手臂。 皇后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覆上师轻青的手背拍了拍,温柔一笑,一副母慈女孝的模样。 “寒儿,你来的正好,朕想让青儿就住在宫中,你觉得如何?”北夏皇就着淡粉色宫装的宫女如雪的皓腕接下一杯琼中玉酿,淡淡开口。 一双眸子如不见日光的洞穴,幽深静远,看不出真实情绪。 夏寒淡淡一扫一旁的师轻青,见她正听皇后的絮絮关切,看似木讷的脸上果然让人容易误以为听的极是认真。 “父皇,儿臣以为还是需要问问青儿的意见。” 骤然被点名,师轻青正在云游四海的心思被猛然唤回。一惊,循声望向罪魁祸首。 “什么意见?” 北夏皇和皇后皆是第一次见师轻青,虽偶有不好的传闻传入宫中,但两人皆只信一半,遂,关于师轻青反应慢人家一拍的性子,还是第一次见,当下,不由全都疑惑地望向师轻青。 “青儿……”皇后轻轻唤道,眸中闪着不可置信。 师轻青眸子轻轻转动。并不理会皇后故作事态严重。声音淡淡,“七哥,你想知道什么意见?” 说完,烂漫一笑。眸中清澈。印出夏寒那双似笑非笑生来带情的眸子。 这一声七哥干脆利落。却唤得夏寒生出一股子烦躁之感。 “父皇说,让你就住在皇宫,你觉得如何?”夏寒语快一言道破。只想快快结束。 北夏皇淡淡点头,追问道:“是啊,青儿,父皇会单独为你安排一座宫殿,派人保护你,父皇保证,再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师轻青心头一暖,迎上北夏皇关切的目光,轻声拒绝,“父皇,青儿的大娘最近新为青儿修建了一座阁楼,青儿很是喜欢,若是父皇想念青儿,青儿日后定会晨昏定省地来为父皇请安,只要父皇不嫌弃青儿烦扰便好!” 北夏皇显然心有顾虑,对此并不满意,经一见了,便顺着师轻青的心意帮腔道:“轻青的那处阁楼确是不错,地理优越,恬静自安,皇上,既然轻青自己有所想法,何不顺了轻青的心思?再者,轻青如此,想来也是因着那处房子是与娘亲住了许久的缘故吧!” 师轻青说完不由感激地望向经一,果然是好兄弟! 经一仿若知晓师轻青心中所想,对着师轻青眼睛轻轻一眨,像在轻言诉语。 北夏皇听经一所言,心中亦是有所触动,见师轻青执意如此,只好应道:“既如此,那青儿你就先住在师府吧,倒不用每日晨昏定省的,你每日里头往宫里走一遭便是。” “是,多谢父皇!” 师轻青站起身子躬身谢恩,起身之际,正好瞟见前来的师相爹爹与宰父叔叔,不由回身,又行了一礼。 师相爹爹与宰父叔叔却是连忙避开了去,回了个平礼,谦声道:“帝姬切莫折煞微臣,万万当不得!” 师轻青闻后,急道:“爹爹,莫要与青儿生分了,若女儿见到爹爹不能行礼是为不孝,爹爹岂非是要陷青儿于不忠不孝之地?” 说完,还未等师相回应,又对着宰父敖道:“宰父叔叔为青儿洗刷冤屈,让青儿免去不白之冤,青儿给宰父叔叔行礼天经地义,还请宰父叔叔切莫嫌弃。” 话毕,师相爹爹与宰父敖一同迎了上去,伸手来扶了师轻青起来。 师相满脸慈爱,“青儿如今贵为帝姬,身份非比寻常,但礼不可废,青儿有这份心便是了。” 宰父敖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亦道:“你爹这话说的不错,礼不可废,青儿你有这份心便是。” 师轻青见两位都十分坚持亦不再多话,只乖巧应道,退至一旁。 “父皇,青儿方才喝了些果酒,想是有些上头了,青儿想先去湖心亭那边走走,不知是否可以?” 北夏皇见师相与宰父敖过来,定是有要事相商,师轻青此话等于自找了个借口退下,北夏皇十分满意,又甚为关切地问了几句是否有碍,见师轻青一再表示无甚要紧,才同意由一人陪同前往才可。 此话一出,夏寒与经一纷纷开口。 “我……”“我……” 师轻青亦是一愣,这个夏寒不会还想动手吧? 师轻青不禁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掐痕,心有余悸,忙道:“父皇,让经大公子陪青儿前去吧,再派个小太监跟在后头便是。” 经一今夜所表现的本就令北夏皇十分赞赏,此刻又是师轻青亲自开口,哪有不允之礼。 “也好,那你们过去散散酒气便行,不要走远了。”说完,又亲自将身上的红黑色龙纹披风披在了师轻青身上。 丝毫不理会旁边几位灼人的目光。 “父皇,这……”师轻青受宠若惊,想要拒绝,被北夏皇柔声打断,“那边风大,仔细些儿别冻着了。” 作罢,又转头吩咐李公公去顺天殿重拿了件披风过来,师轻青这才安心。 转身离去之际,听见北夏皇如飘如渺地声音含在风中,“寒儿,你来说说关于泉城发大水一事……”“李公公,你去将太子也叫过来……” …………………………………………………… 帝京每年多少士子上京赶考只为金榜题名从此官场大道为自己而敞,改变己生命运。 多少人一夜之间从寒门一跃成为帝京新贵,反之,亦有多少人? 在这个纸醉金迷地繁华世界里,师轻青做梦也未曾想到,她,竟成了这里的帝姬。 她一无才识二无貌美,全凭了她死去的娘亲,踩着她的尸骨踏上了繁华之路。 师轻青不禁冷笑出声,所以那夜,娘亲才那样含着血泪望着自己一言不发,因为,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女儿啊! 师轻青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十足十的骗子。 亭中柱楹上头刻画地水波纹与随风荡漾的湖水波仿佛联手在嘲笑着自己一般,亭中的烛火忽明忽暗,渲染着令人恐慌地气氛。 “要是有酒就好了!”师轻青对着经一一笑,眸中色彩在黑夜中孤芳自赏。 看得经一一愣,“你个小丫头片子喝什么酒,让你父皇知道那还得了。” 师轻青低头自嘲,“是啊,我确实是个骗子!” 经一这才觉着师轻青不对劲,拉着自己走了这许久,居然还未清醒,望着师轻青颊间不自然的晕红,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师轻青的秀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纵容,“就你这个样子还要喝呢?” 说完,见师轻青并不搭理,又咕哝了一句,“本以为你当上了帝姬好歹收敛几分,你这…算哪门子帝姬?” “你说什么……”师轻青眯着眼望着一旁的经一,喃喃自语,“老实说,你长得海真挺好看的。” 经一对此十分嗤之以鼻,“你才知道呢!” “嘿嘿嘿嘿嘿……”师轻青不禁伸出手捏了捏经一脸蛋,滑得不像话,“怎么你比女子的皮肤还要好?” “皮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何不好?” 经一不解,问道。 却半晌未曾听到回答,不由偏头望去,却见师轻青已抱着柱子憨憨入睡。 不由无奈一笑,“原本瞧着你先前模样还以为你有何烦心事要说,特特跟了过来,谁知,你一来就醉了!” “不过说来,你喝的是什么果酒?后劲到这会子才上来,还这么大?” 经一轻轻上前嗅了嗅,一股辛辣烈气弥漫周身,“嗬——这个小丫头片子,什么果酒,这不是御膳房最新出品的一杯倒么?” “你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喂…醒醒,喂……” 湖心亭廊,避风挡住,挡不住繁星漫天。(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橦嬷嬷 “帝姬,该起了,帝姬?”一名身穿褐色连襟袍的嬷嬷正躬身立于师轻青床前,轻轻唤着睡得四仰八叉地师轻青。 闻见耳边碎语,师轻青咕哝一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那嬷嬷没有半分不耐,又唤了一遍,“帝姬,再不起就赶不上给皇上请安了。” 师轻青闻言,猛然睁开眼坐了起来,问道:“你是谁?” 那嬷嬷一脸笑意,不见窘迫回禀道:“回帝姬,老奴是皇上身边的人,自昨夜后,皇上便将老奴赏给帝姬,伺候帝姬的饮食起居。” 说完,又合掌拍了两声,门口应声而入两名与夕儿差不多年纪的婢女,皆穿杏黄色袄子梳着双髻再配以彩带垂落,十分乖巧伶俐的模样。 “皇上担心帝姬身边人手不够使唤,又赐了两名婢女,还请帝姬赐名。”那嬷嬷简单介绍后便直奔主题,处事干净利落,对师轻青犹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模样没有半分不敬,难怪说是父皇身边的人,倒是练就了一身处事不惊的本领。 师轻青低头思索了片刻,才道:“既是父皇赐的人,就叫恩儿和心儿吧!” “多谢帝姬赐名!”恩儿和心儿对师轻青所取的名字未表露喜欢或者是厌恶,只是恭敬地躬身谢恩,对于她们来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只要她们明白,自己要服侍的主人是谁便是。 师轻青点点头,问向一旁的嬷嬷,“还不知嬷嬷怎么称呼?” 那嬷嬷见师轻青询问不慌不忙,行了个礼才道:“回帝姬,老女无名。因是在宫里待得久了,众人就唤一声橦嬷嬷以便称呼!” “橦嬷嬷,我那原来的婢女呢?” “帝姬问的可是夕儿姑娘?”“正是!” “在外头呢,可要老奴唤夕儿姑娘进来?” 师轻青点点头,“我向来习惯了由夕儿来伺候,你去唤她进来吧!” 那橦嬷嬷倒未直言拒绝,仍旧只是标准式笑脸。语气不疾不徐。“回帝姬,今日帝姬乃是要进宫给皇上皇后请安,需得穿帝姬宫装。老奴怕夕儿姑娘一人忙不过来,老奴让恩儿和心儿一起留下帮忙如何?” “既如此,也好!”师轻青闻言亦不好再反驳。 于是,橦嬷嬷与恩儿、心儿便去准备洗漱用具及今日所需穿戴的物什。 见人都走远了。夕儿方才挑帘探出了头来,望着师轻青一脸嗫嚅。 “小姐…帝姬…夕儿拜见帝姬!”说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惶恐的模样。 师轻青不禁摇头,轻轻唤了夕儿过来,“若我是帝姬了。就不是你的小姐了?” 夕儿闻言扬起一张小脸,疑惑不解,“什么?” 师轻青被夕儿的模样逗乐了。“日后你还是唤我小姐吧,人前再唤我帝姬便是!” 夕儿听师轻青如此说。高兴地应了一声,走到了师轻青身旁,还是自己的小姐呢! “小姐,昨儿宫宴的时候夕儿等在外头听说小姐被封为了帝姬,夕儿是又惊又喜,惴惴不安了好一阵,以为小姐日后就不要夕儿了,可看到经大公子抱了小姐出来,夕儿心却稍稍安定了下来,不管怎么样,小姐永远都是小姐呢!” 师轻青伸手握住夕儿布满茧的手,柔声道:“为什么看到经一抱着我出来你就心安了?” 夕儿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支支吾吾地道:“夕儿….夕儿的意思自然是小姐不卑不亢,不管身处何位总是未曾改变啊!” “你确定?” “当然!” 师轻青有一个梦想,便是将毕生所学都要用来逗上夕儿一逗! 两人解开了隔阂又笑闹了一阵,橦嬷嬷方才领着恩儿和心儿前来。 因着是在师府,自然不比皇宫里的穿行用度。 只象征性地用了淮豆粉镜面,口脂簌口,茉莉花油梳头。 所谓帝姬宫装,乃对襟式半长上衣,花瓣淡印拖曳裙摆,腰间细褶数十,配以不同淡色,随着腰间摆动如水纹一般。 因着师轻青还未及笄,故拖曳长裙则被裁剪至足下,再镶以金线绣边,绣以花鸟图纹。 师轻青望了望镜中人,越发觉着不像了个自己。 “先去爹爹处请安吧!” “是!”橦嬷嬷躬身应道,对师轻青所言丝毫没有异议。 落梅园 “爹爹,娇儿给爹爹请安!”师容娇身着檀金色绣霞纹束腰襦裙,躬身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捧着景丰馆特制地白泥紫砂奉给端坐在上首的师相。 师相神情淡淡,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便放置一旁,师容娇却舒了口气。 “你娘亲的病情怎么样了?”大夫人伸手扶了师容娇起来,关切的问道。 师容娇闻言小心觎着师相的脸色,见师相并无不快方才小声地道:“多谢大娘关心,及时遣了郎中来看,今早上将将去了寒,身子还较为虚弱!” 大夫人听了,一脸挂心,又仔细端详了师容娇一番,道:“瞧你,怕是好些个日子没睡好觉了吧,现在你娘亲也算是病情稳定了,你可要好好休息,年纪轻轻的别落下什么病根!” 师容娇闻言泫然欲泣,低低应了声是。 许是师容娇模样与先前的志高气傲相差太大,师相亦有些动容,不免缓和了颜色,柔声道:“明儿多派些人手去好生照料着,也是难为你的一片孝心,别把你娘亲照顾好了,自己又给累垮了。” 师容娇顿时喜笑颜开,高兴的应了声是。 师轻青站在院外,望着师容娇得意的模样勾唇一笑,一双眸子不禁眯了眯。 夕儿在一旁轻声说道:“听说昨夜相爷回来后,撞见了六小姐,听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奇怪的是,听说昨夜的六小姐与小姐的装扮很像!许多人猜测说,是因为知道小姐现在在相爷的心目中重要多了,所以才扮成小姐的样子呢!” 哦……是么? 莫非是因为那次师相爹爹不发一言就处置王婆子的事? 可,师轻青怎么不记得那天见过师容娇。 “帝姬,该进去了。”橦嬷嬷在一旁躬身请示道,对方才夕儿与师轻青交谈的内容似是没有听见。 师轻青闻言眼皮一跳。未再言语终是进了院内。 夏总管眼尖。见师轻青一行人前来,忙高声喊道:“参见帝姬,帝姬万福。” 夏总管这一喊。众人全都回过味来。 师相为首领着众人躬身行礼,“参加帝姬!” 师相为父自是不必多礼,师轻青忙上前亲自去扶了师相爹爹起来,隐含责怪与怨念。“爹爹果真是要陷青儿与不忠不孝之地么?还望爹爹切莫如此!” 师轻青言语殷切,佯装不见其他几人纷纷起身不紧不慢准备行礼的模样。 扶了师相爹爹起来。才又侧身对着几位夫人道:“大娘,三娘、四娘、五娘,你们快快请起,莫要折煞青儿了。” 师轻青客气一句。大夫人及各位夫人果然不再弯下身子,就着师轻青的手起了来,皆言:“青儿你果真是善良。四娘果然没有看错你!” “青儿啊,待会儿可是要进宫给皇上请安?我家影儿说昨天没有好好地去看看。今儿你能不能带着影儿一同前去啊?”说完,还将师疏影推了推,搡着送到自己的面前。 师轻青笑的和蔼,云淡风轻,望着师疏影一脸为难地模样,善解人意地道:“我看四妹并不是十分愿意,还是不要勉强了吧!” “那你带我家媚儿去吧,我家媚儿啊昨天晚上就跟我念叨着呢!”五夫人一脸热络地望着师轻青,恨不能将师姝媚塞到自己怀里。 师轻青倒是十分佩服师姝媚,先前如此对师轻青,今日竟能面色不改地来求着当日被她唤作叫花子的人呢! 师轻青未曾接话,一双眸子盈满了晨间水汽,朦胧幽深,看不见本物。 身后的橦嬷嬷见了,躬身上前,神色严峻语气严厉地说道:“不好意思,帝姬今日是第一次入宫,皇上有令不许闲杂人等随行!” 噗—— 如果不是身上这身行头压得师轻青腰都弯不下来,师轻青真想大声叫好。 闲杂人等? 感情橦嬷嬷也是个十分有内涵的人。 五夫人不识眼前人,听橦嬷嬷如此明嘲暗讽地言语,气急攻心不由破口大骂道:“你说谁你闲杂人等呢,我看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师相打断,“橦嬷嬷,你怎么在这里?”橦嬷嬷方才隐在师轻青身后,师轻青又一直被众人围着,师相倒一时没有师轻青身后的人,竟然是皇上身边多年的橦嬷嬷。 五夫人听师相对这位嬷嬷言语里竟含了几分客气,不由脸色变了变,退至一旁,不敢再呛。 橦嬷嬷倒是并未对师相的刻意显得高傲亦未对五夫人方才的无礼追究,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相爷,老奴现在只是在青箩帝姬身边伺候的一个妇人,还请相爷无需对老奴如此客气,以免折煞了老奴!” “皇上竟将你赏给了青儿?”橦嬷嬷闻言点点头,师相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被师轻青收入眼底。 不由心想,看来这位橦嬷嬷在父皇的心中想必较为其他宫人的地位要高于一筹罢! “皇上对青箩帝姬甚为喜爱,老奴瞧见青箩帝姬的模样也是可喜的紧,也算是老奴主动请缨了!” 师相淡淡点头,转而对着师轻青道:“时辰不早了,青儿随我一同进宫吧!” “是,爹爹!”师轻青将对橦嬷嬷的好奇止住,随着师相一同出了去。 临行前,对着师想容无声言道:“等我回来,我去找你!” 师想容随之一笑,两人心灵相通,相视而笑。 这一幕落入一旁刻意忽视自己的师容娇眼里,烂漫天真地脸上快速闪过一丝狠毒,随即消失不见。(未完待续)r655 第十五章 二次交锋 “青儿,日后你要更加谨言慎行,虽说皇上对你不错,但宫里那么多双眼睛,你若犯了大错,有时候,也不是皇上想保便能保得了你的。” 师相爹爹临行前,扔下这么一句话。 师轻青望着师相爹爹的背影在初日升起时的光辉里渐渐模糊,问一旁的夕儿,“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夕儿虽不解师轻青为何有此问,但还是偏头思索了一会儿后,答了,“小姐先前虽性子不比常人但是心地善良,处事虽不圆滑但很听夫人的话,少有出错!如今小姐说起话来夕儿倒是常常听不太懂,但却觉得小姐比原来还要好!” 师轻青努努嘴,那师相爹爹为何会如何言道?或许只是小心提醒? 罢了! “橦嬷嬷,还请您领路!” “是,皇上这个时辰该上早朝了,帝姬先去皇后宫中请安吧?” 橦嬷嬷一副平常模样,对方才夕儿与师轻青的谈话无波无澜。 “嗯,全听橦嬷嬷安排!” 橦嬷嬷躬身应了声是便领着师轻青往皇后住的椒房殿走去。 “小…帝姬,这宫里好漂亮啊!”瞟了瞟在前头领路地那道挺直的背影,忙改了口。 师轻青微微一笑,望见前头那道月牙白的衣袍眼皮一跳。 “参加七皇子,七皇子万福!”橦嬷嬷在前头先行了个礼,夕儿忙敛了神色随之。 夏寒轻轻摆手,淡淡地吐出一句,“平身!”目光确是直直地瞧着后头一脸似笑非笑地师轻青。 “青儿昨夜醉成如此模样,想不到今日还起得这么早啊!”夏寒斜睨着师轻青,一脸戏谑。 师轻青一笑,任凭你冷嘲热讽万箭齐发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哦~是么,青箩倒是不甚记得了,七哥起的倒也早啊!” “哪里哪里!” “彼此彼此!” “我还要去上早朝,再会再会!” “我也要去母后请安,不送不送!” 自此,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却皆在转身之际,冷了眼凝了眸。 —————————————————— 丛间藤蔓曲曲绕绕,缠住叶茎,捆住花苞,再反绕藤蔓旁枝,层层叠叠,多年以后,回头再看,是否能知,哪枝是哪枝? 藤蔓常青极茂,风过了只留叶片摇动簌簌作响,掩过人声。 只有凝神望去,深翠叶片之间,隐约能瞧见露出的弯月的眉,透着远山般的青黛色。 师轻青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橦嬷嬷与夕儿暂停前行后,压低了声音走到了藤蔓一角,细细聆听。 “你说,那青箩帝姬到底哪点好?” 一道极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师轻青不禁蹙眉,尤其是知道自己是对方谈论的主人公后,拧得更深。 见那人问话,对面一人战战兢兢,有些语无伦次,想是怕极,“奴婢…奴婢不知…奴婢未曾见过青箩…青箩帝姬..….所以不曾知晓!” “不曾知晓?那你为何说这宫里终于有了个好脾气的帝姬了?”那人咬牙问道,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怒气。 “奴婢…奴婢…”奴婢了半天也未曾想到一句合适的话来,想是极为熟悉那人的手段,满心惧怕。 那人见她说不出来,越发觉得她是默认了,便又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厉声询问,“那你的意思是本宫的脾气不好喽?” “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还有你,你说,青箩帝姬哪里比本宫好了?你们一个个都恨不能贴到她身上去?”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帝姬饶命,奴婢真的不敢……” 另一名宫女显然已明白自己今日是难逃一死,放弃辩解说道最后竟嘤嘤哭了起来。 “哭?怎么?你是在怕本宫吗?”那人不依不饶,逮着继续问,不知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方才罢休。 或许,她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只是想找人撒气。 一阵寂静,师轻青想了想,此事,她不宜插手,花羽背后有皇后乃是皇后的整个母族撑腰,她,惹不起。 正准备起身离去,却突然听得一阵阵尖器插入皮肉绽开的声音。 伴随着那名宫女压抑的呼痛喘息声。 “哭啊,你怎么不哭了?” “痛不痛?呵…你们怎么会痛,居然敢在背后议论主子,嚼本宫的舌根,来,把舌头伸出来,本宫今日新学了画莲,我画给你看看!” 花羽竟然在人的舌头上画莲? 师轻青万万没有想到,花羽竟已狠毒至此,只怕今日,她一走,那两名宫女便会离奇死亡吧! 师轻青抬眸望了望一直静立一旁的橦嬷嬷,眉眼依旧,甚至连气息都未曾改变。 与极力镇静亦是掩不住满眼惊恐的夕儿,形成鲜明对比。 师轻青犹豫一瞬,又是一阵密密麻麻地皮肉绽开声传来。 再顾不得其他,师轻青已站立在近乎癫狂的花羽面前。 师轻青一笑,仿若未见眼前宫女身上的血迹斑斑,如同在自家庭院散步感叹着好天气一般,“花姐姐今儿这么好的心情,来御花园散步啊?” 花羽见师轻青突然出现,停了拿金钗插宫女皮肉的手,冷哼一声,“既然你都听见了,就别装模作样了,你到师家如何我管不着,可这里是皇宫,还轮不到你撒野。” 说完,又将还沾满着宫女碎肉地金钗插入发髻间,娇笑道:“哟,瞧我这个记性,我突然忘记了,父皇已经封了你做帝姬了是吧?那本宫还真是当不起你这声花姐姐。” 师轻青唇角带笑,黝黑眸子淡淡扫向花羽,直要把人吸进去地看不见底,“花姐姐谦虚了,花姐姐比我年长,无论如何你都当得起!” 末了,又似想起什么似的,惊讶一声,说道:“花姐姐你看,你我就好比这两片叶子,一个嫩绿一个深翠,不管当不当得起,这声姐姐,姐姐都当的起。” 花羽循声望去,见师轻青拿着一片即将枯萎的叶子比喻着自己,气的嘴唇直颤,“你装疯卖傻了这么多年,究竟意欲何为?” 师轻青闻言,不禁轻笑出声,“啊?花姐姐在说什么?青儿不懂。” 一双眸子依旧是漆黑无光,似黑夜深潭,风平浪静。 花羽瞬间恍惚,她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过一瞬间的恍惚,师轻青便已趁着这个空档,将两名宫女扶了出去,临行前,朗声道:“花姐姐,青儿要去给母后请安了,待会儿见!” …………r1152 第十六章 再见太子 “奴婢多谢青箩帝姬救命之恩,多谢青箩帝姬,奴婢愿做牛做马报答帝姬!”那两名宫女跪倒在地,叩谢着师轻青。 橦嬷嬷见了,忙代师轻青起身去扶,“帝姬救得了你们一次,救不了你们二次,背后嚼主子舌根乃是宫中大忌,若是连这点忌讳都不知道,今日就当青箩帝姬白救了你们了。” 那两名宫女强忍着身上疼痛,咬牙道:“多谢橦嬷嬷教诲,奴婢知错!” 橦嬷嬷淡淡点头,“退下吧!” 那两名宫女忙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师轻青不由重新审视着橦嬷嬷,方才…那番话,是说与自己听的吧? “青儿多谢橦嬷嬷教诲!” 师轻青半蹲着身子,行了一礼。 橦嬷嬷百年不变的脸才终于动了动,一惊,急忙起身去扶,“帝姬切莫要折煞老奴了,说的什么教诲,帝姬快快请起!” 师轻青任由橦嬷嬷扶了起来,双眼直瞧入橦嬷嬷眼底,见到的却只是云淡风轻,仿若方才的一切并不存在,亦不因见着花羽帝姬非人的一面有任何的松动。 师轻青微微一笑,不再探究,“还请嬷嬷继续带路吧!” “欸,帝姬这边请!” 师轻青侧身望了望夕儿,夕儿随即会意,忙紧跟了上去。 椒房殿 殿内朴实无华,倒是让师轻青颇为意外,除了墙壁上使用花椒树的花朵所制成的粉末进行粉刷制成。 其余柱壁上皆刻有云凤纹图案,朱漆圆柱一字排开,支撑着大殿各个重要角落,地面净如镜,空旷之余只余苏纱帷幔静静垂落一端,了无生息。 师轻青凝着气提着足端,跟在橦嬷嬷身后一步一步往凤鸾座走去。 还未靠近,一股子苏合香气扑面而来,伴随着皇后温柔似水的声音,“青儿,昨儿不是嘱咐了你要好生休息么,怎还来得这么早,快快,赐座!” 师轻青不疾不徐地谢了恩,正式对着皇后行了叩拜之礼,“青儿叩见母后,母后福泽延年!” “快快快,快起来,你这孩子真是孝顺!” 说完,皇后身旁的嬷嬷便上前亲自扶了师轻青起来,一脸慈容,“今儿是大年初一,除了方才七皇子来过以外,其他几位皇子都还未来,估摸着这个时辰也要等到下朝后了,青箩帝姬真是有心了!” 师轻青淡淡一笑,就着嬷嬷的手落了座。 皇后见状,又吩咐道:“去,把我那对东珠作的耳环拿来送给青儿,青儿戴着正是合适!” 师轻青闻言,不由心想,不知待会儿皇后知道了自己刚与她女儿大吵了一架是否会将那对耳环收回去呢? “皇后,青箩帝姬年幼不宜佩戴如此贵重物品,东珠色彩瑰丽,气质典雅,与皇后娘娘的身份才最是吻合,还望皇后娘娘收回成命。”橦嬷嬷躬身立于一旁淡淡开口,拦住了准备前往去内殿取耳环的嬷嬷。 皇后见是皇上身边的橦嬷嬷,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如常,道:“橦嬷嬷说的是,是本宫考虑不周了,换那东华彩绘的瓷瓶吧,你爹爹院里的梅花该开得正好,用来插花正合适!” “是,多谢母后!”师轻青不在推辞,与皇后又随口话唠了几句,便准备告辞。 突然一声高昂尖声传来,外头的太监朗声通报道:“太子、花羽帝姬驾到!” 师轻青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到底还是撞上了。 太监声方落,花羽骄横地声音便传来,“母后,青箩那个贱人哪里去了?” 皇后闻言面罩寒霜,斥道:“放肆!” 花羽犹是不服,“母后,你不知道方才那个贱人……” 花羽身后便是噙着笑负手而来的太子,见花羽失态的模样,忙抢言道:“这位就是青箩妹妹了吧,昨儿没有机会好生见见,想不到今儿就是这么凑巧!” 师轻青并不接话,只领着夕儿一行人行了礼,“参加太子,太子万福!” 太子手握腰间锦绸一晃一晃,端的是风流倜傥。 见师轻青眉眼淡淡,顺口安慰了几句,不要与花羽计较云云,才转身对着皇后道:“儿臣给母后拜个早年,祝母后母仪天下恩泽万民!” 皇后当即眉开眼笑,“还好有灥儿你!”末了,又瞪向一旁的花羽,“胡言乱语地作什么,皇上昨儿还禁了你的足,你怎么出来了!” 花羽当下被自己的母后当众将此等丑事又提了出来,十分尴尬,不由微嗔道:“母后……” 师轻青见状,忙上前躬身凛然,“母后,太子爷说的没错,今儿是大年初一,花姐姐来给母后拜年是天经地义之事,父皇宅心仁厚定不会怪罪,青儿想起府里还有大娘交代琐事,请容青儿先行告退!”师轻青心想,我话都说得这么明白,我走,你们一家人共享天伦,我也不会说出去,皇后这还不放人的话便就说不过去了吧! 果然,皇后闻言,柔声道:“既如此,我让陈嬷嬷送你出去,外面路滑,可得仔细着些儿!” 花羽似乎十分不甘心就这么让师轻青走,眼神都欲喷出火来,被皇后用眼神制止住,再不敢上前。 师轻青目不斜视,似对这一切的暗流涌动并未多加在意,“母后,不用如此麻烦了……” 话说道一半,便太子打断,“我正巧有事也需要向父皇回禀,在母后这儿也耽误了好些功夫了,我也该走了,青儿就让我来送吧!” 师轻青来不及拒绝,太子已向皇后告退径直退至了殿外等候。 师轻青哪里好让太子爷等自己,忙匆匆行了一礼,出了殿门。 “走吧!”太子见师轻青出来,神情自然,让师轻青一阵恍惚,莫非与师轻青早就相识? 此念头一出,便被师轻青否定,师轻青哪里会认识此等贵人。 “想不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快要及笄了吧?”太子语气熟稔,嘴角噙着笑意,吟吟望向师轻青,带着暖意。 师轻青心里又一个咯噔,该不会真的认识吧?“是,今年十二了!” 太子爷见刚到自己腰间的师轻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竟十分柔软,一不留神,好像摸得稍微有点久了…… 瞟见师轻青一脸黑线的表情,太子爷只好干咳一声,稍稍缓解了些许尴尬,收回了手。 一时之间,两人都未再言语。 橦嬷嬷乃是宫中老人了,见状,不由拉着夕儿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师轻青保持了一段距离。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方才此举确有不妥,太子爷干笑几声,才道:“想不到时间过得这样快,一眨眼,你都已经十二了,想当年……” 听到此处,师轻青心里一沉,完了,太子爷提前出来,不会是为了跟她叙旧的吧?完了完了。 “想当年,我见着你的时候,你还未满足月呢!”呼,师轻青活了,暗舒了口气,不由责怪太子爷说话大喘气,见太子爷仍是笑意吟吟地瞧着自己,只好陪着笑脸,“呵呵呵……是么,我都不记得了….呵呵!” 太子爷被师轻青逗乐了,不由又想伸出手去摸师轻青的秀发,刚一抬手,见师轻青的眼紧紧盯着自己,只好改了个方向,转为负手在后。 “若你能记得,那才是不得了呢!” 师轻青反应过来,也是一笑,“好像是这样…呵呵!” 两人又笑言了几句,太子爷便停下脚步,道:“行了,我也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我这会子都还未出现,父皇该又要罚了,改日再见!” “嗯嗯,改日再见!”师轻青头点如鸡啄米一般,忙挥着手送太子爷离去。 太子爷见了,不禁摇摇头,笑着离去。 呼~总算是走了! 师轻青见身后的小太监都跟了上去,渐行渐远,才真正是松了口气!r1152 第十七章 望夫石 师轻青正打算去皇上的顺天殿等候时,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传皇上的口谕,说今日事多,让师轻青先回去。 师轻青便道让皇上注意休息,与夕儿、橦嬷嬷回了府。 正在门口,就看见了一声红衣的经一。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在这儿快成了望夫石了!” 师轻青眼皮都没抬,回道:“我可还没见过会动的望夫石呢!” 经一没想到自己会被反调戏,一时语塞,正踌躇间望见扶师轻青下马车的橦嬷嬷,吓了一跳,“橦嬷嬷?你…你现在是…?” 橦嬷嬷见经一提起自己,回身一笑,“是经公子啊,老奴现在来伺候青箩帝姬了。” 一句说得云淡风起,殊不知,一旁的经一听了,半天都合不拢嘴。 师轻青笑着上去拍他的肩膀,“这会子倒有点像望夫石了,是吧夕儿?” 夕儿早就被经一的油嘴滑舌逗乐了,一直憋笑着,十分难受,徒然见师轻青提起自己,终于有了名目放声大笑,“夕儿觉得…小姐说得对!” 经一听了,撇撇嘴,“你说的可不算数,你简直就是你小姐肚子的蛔虫!” 说完,不管不顾地拉着师轻青直飞上了青园阁楼顶,朗声道:“橦嬷嬷莫急,我有事与帝姬商量,暂借一用!” 橦嬷嬷拉住要追上前去的夕儿,摇摇头失笑道:“罢了,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调皮!” “喂…下次起飞前能不能先通知我一声,给你吓得魂都掉了。” 师轻青伸手大力一拍经一的肩膀,怨怪道。 经一一个不稳差点掉了下去,十分惊讶。“想不到你力气这么大!” 师轻青突然一个转身,抓住经一一推再一扯,打算吓他一吓,却不想经一条件反射,反手握住师轻青的胳膊,顺着师轻青的力道借力一扯,反守为攻。红衣一个翻飞。已与师轻青掉了个个儿。 经一嘴角噙着笑意望着掉在屋檐下的师轻青,“服不服?” 师轻青咬牙,抵死不从。“快点拉我上去!” 经一不疾不徐,拍了拍衣袍席地而坐,伸手在师轻青的掌心一划,戏谑道:“你这双手长得倒是不错!” 一股冰凉的触感在掌心滑动。凉得师轻青的心都漏了一拍。 “咦…你的脸怎么红了?”偏偏这个时候经一略带疑惑的声音好死不死的响起。 师轻青低声咒骂一句,经一绝对是故意的。师轻青扬起双眸,瞪着经一道:“还不都是你,给我冻的,赶紧拉我上去!” 经一瞧见师轻青恼羞成怒的模样。忍着笑意继续追问,“我就问你服不服!” 服你大爷的,师轻青咬牙。直言道:“那你摔死我好了!” “这我可不敢,这要真把你摔死了。橦嬷嬷还不得跟我拼命啊!”经一见师轻青一脸认真的表情,不敢再闹自说自话地拉了师轻青起来。 见师轻青不言不语,只好自己扯了话题,“欸,不过,说真的,想不到皇上居然会把橦嬷嬷赐过来给你用!” 经一说完,双手靠在脑后,整个身子便靠在了青石瓦上,一身红衣轻轻落于四周,像只翩飞的蝴蝶,美得触目惊心。 师轻青低头给自己寻了一处坐下,瞟见经一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挪了挪目光,问道:“橦嬷嬷到底是谁啊?” 今儿太多的人见到橦嬷嬷在自己身边惊讶了,不仅如此,橦嬷嬷竟然还可以左右皇后的决定,不得不说,橦嬷嬷是个人物。 “难道,她其实是宫里的大人物?” 经一听了一脸惊讶,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眼神眯了眯,刻意压低了声音,“你真聪明,她…其实…是皇上的……” “父皇的什么?”师轻青有些迫不及待,要不是想要听下去,师轻青早就一巴掌给呼了过去。 “奶娘!”经一理了理被师轻青抓乱的衣襟,又鄙夷了师轻青一脸,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奶娘? 宫里的教习嬷嬷和皇子帝姬的奶娘地位十分高崇,因自小便在主子身边伺候,掌管着主子的衣食住行,言行举止,长久往来,潜移默化里这些皇子帝姬对自己的嬷嬷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所以,这些嬷嬷的地位仅次于主子之下,有些甚至于主子也要给三分脸面,高于主子。 显然,橦嬷嬷就是后者。 经一见师轻青一脸沉思,又补充道:“当年皇上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顺利登基,也是多亏了橦嬷嬷在后宫压制着内廷,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橦嬷嬷在宫里的地位十分崇高,皇上更是敬她如母,许她百年后留在皇宫养老,不过,橦嬷嬷从不以此横行霸道,反而越发的谦恭,深受宫里人发自内心的尊敬。” 说道此处,经一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师轻青,似有不解,“想不到,她现在居然过来服侍你,看来皇上对你,果真是宠得没了边了!” “你说,我带着你去将国库的宝贝偷一两件出来,皇上会不会怪罪下来呢?” “嗯…我估摸着不会,搞不好,皇上会直接赐给你吧!唉…老七估计得被气死了,他小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国库里收藏的宝贝花瓶,皇上罚他一天都没有吃饭!想不到,皇上对你这么好!” 经一自说自话说得热火朝天,全然不顾师轻青在一旁一脸黑线。 “喂,喂,”师轻青用脚踢了踢经一的胳膊,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无限想象,“你今日来找我到底何事啊?” “无事便就不能来找你了么?”经一反口问道,拉着师轻青一起躺了下来。 “你看,天是不是很蓝,这么躺着看,仿佛伸手便能摸着了!” 师轻青还来不及去感受青石瓦带给自己的疼痛,便被眼前的一切吸引住了。 天空是靛蓝的湖,随风微起涟漪,那靛蓝之中,悠闲地飘着几朵奇形怪状的云彩,师轻青伸出手指,慢慢撑开,透过指缝看向那抹蓝色,仿佛指尖蓦然间也被染成了蓝色。 师轻青偏头对着经一一笑,情不自禁地说道:“果然很美!” 随后又转过头来望向更远处的天空,不住欢呼。 转头的瞬间,恰好没有看见经一亮如白昼,灿若东升地眸眼里,除了蓝天、白云、还有嫣然如梦的自己!(未完待续) ps:最近亲们看到哪里了?有木有小伙伴是紧随青青更新地步伐的,小伙伴们能不能给个小反应,话说,一个人码字好孤单来着......掩面哭/(tot)/~~r655 第十八章 你没有别的选择 帝京城内,高宇叠起,错落有致,高低起伏,分布均匀,高不见楼,低不见人。 一人一身月牙白竹纹银线镶边衣袍,高高立于楼上飞檐处,脚尖轻点,负手在后。 身后长袍被*冷烈风吹成长长地旗帜飘在后头,神情清冷,俯视着芸芸众生。 薄唇亲启,吐出之气,冷冷画成一个圈,圈住远处一红一白同躺于青石瓦上的两人。 时而低声交谈,时而相视而笑,时而共同仰望上空。 多么和谐。 似泼墨留白的红梅画! “爷,何时启程?”夏雪躬身立在夏寒身后,开口问道。 夏寒微眯了眯眼,左右交换,一个借力,已在百米之上,月牙白衣袍一闪,已在百米开外,只余回声空荡。 “你先走!” ………………. “你说,我们身处的地方是什么形状的?”师轻青掩嘴坏笑,有心为难经一。 经一努努嘴,望了望天,望了望地,望了望师轻青,道:“我觉得是无边无际的!你觉得呢?” 师轻青惊讶望去,这家伙说的是宇宙吗? “我猜是个圆形吧!”“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都说我是猜的了。”“那你根据什么猜的啊?” 师轻青叹口气,好吧,她还没料到经一原是个十分好学的有志青年! “有一个方法,有兴趣的话,你可以试试,你站在原地,一直向前,总有一天,你会回到原地!” “是吗?”经一明显有些狐疑,“我怎么不记得哪本书上这样记载过?” 师轻青闪躲着经一的目光,囔道:“书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这点发现知识的能力都没有啊,看你还装什么风流才子去骗小姑娘!” “我…这….你不要趁机埋汰我啊我告诉你!”经一撇撇嘴,不与师轻青一般计较,正好瞧见夏寒静立在一旁,被吓了一跳。 “老七,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来了,吓死我…我了!” “这不是,还没死么?”夏寒淡淡开口,转而望向一旁的师轻青。 经一却嘴角忍不住抽抽,这两人,今天都吃了什么?脾气这么冲! “哟,这不是七哥么?不是说去上朝了?”师轻青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 夏寒望了望那张越来越牙尖嘴利的唇,不由一笑,难得的解释了一句,“父皇命我去泉城一趟,即刻便准备出京。” “出京?一个人?”一旁的经一听了,忙站了起来追问道。 “放心吧,此次不是微服出巡,城外的皇子出行仪仗摆在那里了,还有夏雪!” “可夏雪的伤…不是还没好全吗?” “无碍了!” 师轻青闻言嘴角不禁扯了扯,这两人…在自己面前能不能稍稍掩饰下两人的关系。 仿若是知晓师轻青的想法,夏寒斜眼睨着师轻青低垂的脑袋,凉凉开口,“看你这么垂头丧气地,也不用太担心我了,我去不了十天半个月!” 师轻青:“……” 经一倒是来了劲,“你咋不跟我说?” “方才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了。” 经一:“……” 师轻青觉着今天夏寒很不对劲,“你是夏寒吗?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经一听师轻青如此说,顿觉十分可信,不由凑上前去仔细察看夏寒的脸,边看边喃喃自语,“不像啊,没看出哪里贴了面具……现在的面具已做的如此好了?该不会是人皮……” 话还未说完,便被夏寒一掌啪飞。 完后,望向目瞪口呆的师轻青,慢慢走了过来! 师轻青忙抓紧自己的衣裳越走越往后退,“你干什么?这可是师家,不会又想动手吧!” 夏寒的脚步突然一顿,望着师轻青防备的模样与方才经一嬉笑的模样判若两人,顿觉十分烦躁。 原本要说的话堵在喉间,只随口道了句,“你自己会下去么?” 师轻青闻言,偏头望了望距离高有七八米左右的地面,不禁咽了咽口吐沫,直言道:“不会!” “把手给我!” 师轻青望了望夏寒一脸无表情的模样,想起脖子还有余痛不由心有余悸。 “你要干嘛?” “带你下去!” 夏寒眼皮没抬,望了望在下面揉着臀部叫骂的经一,淡淡开口:“或者你也可以等经一恢复了再下去!”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师轻青实在不敢相信,才一天的时间,他就回心转意放过自己了? 如果是你,你信么? “你没有别的选择。”夏寒见师轻青仍不相信自己,也不恼,脚尖轻点便准备下去。 突然,手臂一紧,一双如柔荑地手紧紧地握住在上,一张小脸上有着掩藏不住地紧张,“别走!” 夏寒忍不住勾唇一笑,伸手一捞,将师轻青环住腰间抱在怀里,翻飞而下。 远处酒楼里淡淡地歌声随着风飘至耳边,一旁不知名的花儿正默默而开,天上的彩云亦忍不住停驻,伸出头去探,紧紧抱在一起的俩人,一瞬间,仿若空气都凝固了。 然而,时间却不留人,总是如此短暂! “可以松手了!”夏寒凉凉地声音袭来。 师轻青脚踩了踩,感觉到大地的号召才敢睁开眼睛,猛地将手抽回。 “你不要误会,我不过是有点怕高而已!”说完,转头离去,直到转角后方才抬起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大白天的,真是见鬼了! “经一,你去哪里了,给我死出来!”师轻青忍不住咒骂,这个经一,刚才还看他在这里呢,一眨眼,怎么就不见了。 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这么丢人! 师轻青越想越气,“姓经的,你给我滚出来!” 夏寒听见师轻青的骂声,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突然的一空,倒是有些不适感。 不禁伸手揉了揉,莫不是这个丫头抓得太紧了? “爷,该走了!”夏雪突然现身,躬身立在后头。 夏寒眸色一冷,“我不是让你先走?” 夏雪听了,突然跪倒在地,言语急切,“皇上吩咐即刻启辰,爷已在此耽误了好些时候,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了……” “够了!”夏寒沉声打断。 月牙白袍一闪,已在百米之上,随后消失不见。 身后一人一身黑衣,紧紧相随。r1152 第十九章 撕破脸皮 经一没找到,倒是找到不请自来的师容娇、师姝媚、师疏影几人。 师轻青两眼一翻,直叫夕儿去关门。 “都是爹饭娘羹养大的,怎么有的人这么不懂礼?”师容娇睨着眼,打量着因方才与夏寒一番‘打闹’衣衫不整的师轻青。 “光天化日地,我们的师大小姐、青箩帝姬这是不堪寂寞了么?竟然敢跟男子在师家私会!” 师轻青转身回阁楼的脚步一顿,竟然被师容娇看见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师轻青并不打算解释,清者自清。 倒是这师容娇,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了。 “六小姐,说话可是讲证据的,我们大小姐清清白白地容不得你这般玷污!”夕儿不比师轻青与世无争,此等事若是传了出去,对姑娘家的名声有多大的影响,夕儿明白。 师姝媚冷笑一声,将拦在前面的夕儿推搡在一旁,讽道:“方才我们在外头看的可是清清楚楚,你家大小姐方才与男子在阁楼上搂搂抱抱,全府的人都看见了,你还敢抵赖?” “胡说,你们太过分了,不许你们玷污帝姬的清白!”夕儿呼痛一声,仍是不望师轻青辩解。 师疏影佯作好人,拉了拉师, 姝媚的衣角,“这等事情她一个丫鬟能怎么办,自然是得紧捂着了,妹妹何必与她撒气?”说完,扬起下巴指了指冷眼在旁的师轻青。 师姝媚随即会意,“说的也是!” 师轻青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将夕儿扶了起来。蹲下身子将她的衣袍的泥垢拍了拍,方才站了起来。 “真是主仆情深啊!”师容娇一脸鄙夷,嗤笑道:“莫非是演给你的情郎看?” “给我滚出去!”师轻青斜眼望去,一双眸子里平淡无奇,黝黑深沉下隐藏的波涛汹涌,直迫人心。 师姝媚不得不后退一步,被后头的师容娇推了一把,方才站稳了。 顿时觉得十分没面子,叫嚣着要带人进去搜。 “放肆!”师轻青不知后头的夏寒走了没有,就算走了。无论如何亦不能让她们如此肆无忌惮地闯了进去。当下斥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说搜就搜?” 师容娇捂嘴轻笑一声,站了出来,与师轻青面对面,假模假样地行了一礼。“青箩帝姬还请受罪。我们也是为了帝姬的声誉着想。青园里容下外姓男子,传了出去对我们几姐妹的名声也有都损不是!” “这么说,你是无论如何都要进去搜上一搜了?” 师容娇见师轻青有所松动。忙补充了道:“还请姐姐怜惜!” “如果里面没有人呢?你当如何。”师轻青反问。 师疏影瞧见师轻青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由狐疑,暗中对着一旁的师容娇道:“莫非,真的没人?”其实,青园的阁楼可以瞧见师府全貌,但师府里却只有师容娇的屋子能瞟见青园一角,所谓外姓男人,师疏影与师容娇并未见过。 当听到师容娇说要来找人,师疏影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来给个下马威,以免师轻青当上了个虚名的帝姬骑到几人头上去而已。 此刻,见师轻青如此模样,不觉越发觉得是师容娇诓自己的了。 师姝媚离得近,也是听得清楚,本就是个没有主见之人,当下听了,也是不敢上前,劝道:“六妹,不如……” “要是你们怕,你们自己走就是了!”师容娇低吼一声,又上前了几步,不顾夕儿的阻拦就要直冲进去。 师姝媚与师疏影见状,以为师容娇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忙跟了上去。 “什么如何如何?师轻青你私藏外姓男子进府,等爹爹回来了,看他怎么罚你!” “就是,休得在此拖延时间。” “岂有此理!”师轻青正要上前去拦,却突然见橦嬷嬷拦在几人跟前。 橦嬷嬷本就生得八方脸,身材亦比一般女子高大,十分威严。 再加上在宫里待了如此久,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身上自有一股子戾气。 对付几个小姑娘是绰绰有余,当下疾言厉色地斥道,直把师容娇几人斥退了好几步,再不敢上前。 “此乃帝姬居所,尔等竟敢直冲,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想不到师相一世英名,教出来的女儿却是如此没有教养!看来是师相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你们手上了。”话到最后徒然加重,直说得师容娇等人身子颤了一颤。 “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跟我如此说话,我爹可是相爷,我娘可是工部侍郎艾大人的女儿。” 师容娇直了直脖子扬声说道,心想,就算师相爹爹给她几分颜面又如何,不过是个奴才,师相爹爹怎会为了一个奴才来治自己罪。 橦嬷嬷不言不语,一双眸子却透着嘲笑,像在看着跳梁小丑一般。 夕儿见状,冲上前去,与橦嬷嬷站在一处。 “大小姐乃是师家长女,更是皇上亲封的青箩帝姬,你们不敬长女不敬皇家,该当何罪?” 夕儿说道此处,恩儿和心儿,还有桔儿和竹儿全都站在了一起,一同将师容娇几人隔绝在外。 直看得师轻青眼眶一湿,忙眯了眯眼,将眼泪逼了回来。 缓缓了走上了台阶,对着师容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一旁的师疏影与师姝媚两人早已有些怕了,蹑手蹑脚地立在一旁。 许是多年来的宠爱让师容娇找不着北,见师疏影与师姝媚两人退缩,优越感越发使她在师轻青面前低不下头。 “我为的可是师家,就算你是帝姬又如何。皇上断不会为了一个荡/妇而视天下伦理不见。” “啪——”师轻青冷着脸,看着口无遮拦地师容娇,直直地呼了一巴掌,“我今天就告诉你什么叫天下伦理!” 见师轻青动手,师疏影与师姝媚俩人上来就要来拦,被师轻青斥退,“长女教训庶女,谁敢来拦!” 两人从未见过师轻青如此黑沉的脸色,身上的戾气毫不遮拦,遍布全身。怔怔的立在一旁再不敢动。 “你敢。今日你若再敢动我一跟手指头,我定会让你知晓,什么是痛!”师容娇瞪圆了眼,瞧着嘴角仍旧噙着笑的师轻青。 竟敢称呼自己未庶女。待将那名男子找了出来。看师轻青你还如何得意! “什么是痛?你不是早就让我知晓了么?设计害了我娘亲。再来害我!你还想如何?杀人放火你还想做什么?”师轻青每说一个字每走一步,语气轻轻吐在师容娇的脸上,冷的瞬间成冰。 一旁的橦嬷嬷听了眼皮一跳。眉下那双眸不动声色地敛了神色。 “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还是中邪了,你娘亲与账房先生有染,东窗事发后自杀而亡,师府人人皆知,什么献计,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师容娇避开师轻青的嫉恶如仇的眼色,反驳道。 “六小姐,我唤你一句六小姐,还请您念着二夫人好歹是你的二娘,你嘴上积德,放过我家夫人,不要再胡言乱语了,我家夫人是清白的。”夕儿眼眶含泪,近乎哀求地诉说着。 师轻青忙上前扶了夕儿瘫软的身子,对着橦嬷嬷道:“嬷嬷,交给你了!” 橦嬷嬷双眼迎上师轻青的目光,沉着应道:“是!” “你们要干什么?”师容娇见橦嬷嬷越走越近,不由怕得后退几步,却还是挺直了背,“自己的娘亲做出了此等事竟然还不许人说,也是,有什么样子的娘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正所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现在这么拦着不就是为了掩护师轻青方才私会的情郎么?还真是不要脸。” “以前在府里,你也都是这么欺负帝姬的么?”橦嬷嬷哑声问。 “如果实话实说也算是欺负她的话!”师容娇见橦嬷嬷的模样,以为她是不敢动自己,不由越发壮了胆子。 师疏影与师姝媚两人在后头扯了扯师容娇的衣角,她们也没想到闹成这么大,已经无法收场了。 师轻青,好歹是个帝姬啊! 还是皇上亲封的帝姬。 “恩儿,给我掌嘴!”橦嬷嬷如此好脾气的一个人也被师容娇气得不由失声。 师轻青不由心中暗叹,师容娇果然是好本事。 然而一回头,却被恩儿一惊。 原本立在师轻青后头的恩儿,却听橦嬷嬷,起身一跳,脚尖轻点镂空窗杦一个旋转,便到了橦嬷嬷跟前。 恩儿竟然会武,瞧着架势竟然不在经一等人之下。 “啪啪——”还未等师容娇反应过来,师容娇的脸上已红肿一片。 “你你你…你居然敢打我!”师容娇一脸的不可置信。 连后头的师姝媚与师疏影亦是被吓着了,没想到,她居然敢真的动手。 “再打!”橦嬷嬷见师容娇又不知悔改,直呼恩儿继续动手。 “住手!” 一道沉着有力的声音传来,恩儿的手不禁一顿。 师轻青循声望去,竟是大夫人带领着众人前来。 “橦嬷嬷,让你见笑了,娇儿不懂事,若有什么得罪了的地方还请海涵。” 大夫人人还未行至眼前,先软了几分,缓和着语气说道。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橦嬷嬷对此并不买账。 “江南石家书香门第,大夫人切莫忘了先祖遗训,助纣为虐啊!”橦嬷嬷一副苦口婆心。 大夫人一一应下,“方才我听闻娇儿几人过来闹事,忙赶了过来,到底还是惊扰了嬷嬷,还望恕罪。” 橦嬷嬷侧了侧身,不承大夫人这礼,“老身倒没有什么,倒是难为了青箩帝姬。被这位六小姐吓着了!” “妾身真是罪该万死,管教不力,还请嬷嬷、帝姬恕罪。”大夫人的身子端得越发低。 “大娘,你何苦跟她们低声下气地,她们明明是私藏了外姓男子在先……”师容娇还是不服,犹自辩解。 被大夫人厉声呵退,“给我闭嘴!” 橦嬷嬷见状,知道此事自己不好再插手,转身望了望师轻青,打算听从师轻青如何发落。让师轻青自己来决断。 师轻青了然一笑。道:“大娘每日管着府里众多事,自是忙不过来,青儿怎还会烦忧大娘,责怪大娘呢!” 大夫人松了口气。笑道:“是。多谢青儿理解……” “但是。六妹与四妹五妹对青儿似乎积怨已久,总是来找青儿的麻烦,青儿好生害怕!” “大娘日后不会再让她们踏足青园半步!” “她们还说要不会放过青儿。要让青儿知道什么是痛!” 大夫人压住师容娇想要反驳的心思,陪着笑脸:“帝姬说笑了,帝姬千金之躯,怎会痛!” “可是,她说我娘亲不清白,我也不清白!”师轻青依旧笑得云淡风起,仿若说得不是自己一般。 大夫人一听,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认命道:“娇儿等人听凭帝姬发落!” 师轻青闻言笑得越发深邃,挽着夕儿的手臂,走上前来。 一脸无辜,“青儿向来听大娘的话,既然大娘让我随意处置你们,青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娘…大娘救我!”师容娇见大夫人都无能为力,此时才是真正的怕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着大夫人。 然而师姝媚与师疏影等人却是比较识趣,直接跪倒在师轻青面前,“帝姬恕罪,我们不过是受了师容娇的蛊惑,我们什么都没有干,真的,求帝姬饶命!” 呵—— 师轻青微微一笑,“对啊!” 师疏影与师姝媚忙点头附和,“没错没错!” 师轻青单手托腮,仿若在与两人说笑的模样,“这样吧,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去帝京城外所有的寺庙给我求一只上上签回来,求不得的话,就别回来了!六妹妹性子浮躁,不如去寺庙呆上一段时间,再回来如何?” “你……”师容娇想要再次反抗,被大夫人一把压下,柔声道:“青儿如此处置甚好。” 师轻青点点头,“如此,我也累了!” “是是是,大娘这就送娇儿她们出府!” 师轻青不再理会,转头领了橦嬷嬷与夕儿回了阁楼。 留下恩儿心儿桔儿竹儿几人守在外头,‘送’她们离开。 师府 落梅园 师容娇满脸是泪地跪倒在地,仰着头拉扯大夫人的衣袍,眼睛红肿不堪,比核桃更甚,“大娘,大娘救救娇儿吧,娇儿不想去寺庙。” 大夫人一脸嫌恶地将师容娇覆上的手拍掉,声音丝毫没有温度,“你今日实在是太鲁莽了,枉费了我将你救出来的一番心思!” “大娘,娇儿知道错了,大娘你再想想办法吧,我是真的看到师轻青那个死丫头与男子在阁楼楼顶相会,大娘,你现在派人去搜,那人一定还在里面。” 大夫人见师容娇还不死心,不由气血翻涌,低声怒斥:“皇上将自己的奶娘都赐给了那个丫头,你还看不出来,她在皇上的心目中有多重要吗?搜到了又能如何,你当真以为,皇上会治那丫头的罪吗?” 师容娇听大夫人说橦嬷嬷是皇上的奶娘,顿时心如死灰,瘫软在地。 大夫人见状,毫不留情,又询问道:“你可知,你要找的那个外姓男子是谁?” “你可知今日谁进了府?” 师容娇不解,“莫非大夫人知道?既如此,大夫人为何不拆穿她?” 大夫人冷笑一声,“你比起那个丫头来还是太嫩了,今日,在阁楼上与她相会的男子可是当今的七皇子,夏寒!” “什么?”师容娇完全不敢想象,若是今日自己冲了进去,会死的有多惨。 七皇子不是中意自己的吗?怎么会与师轻青在一起?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师容娇使劲摇着头,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满脸殷切地望着大夫人,“可是……他们不是兄妹了么?”师容娇犹不死心,妄想寻着一丝生机。 却被大夫人毫不留情地击碎,“兄妹又如何,凭皇上对那丫头的喜爱,这有何难?” 这下,师容娇是真的死心了。 大夫人见瘫软在地的师容娇,闪过一丝不忍,柔声道:“今日你确实是太鲁莽了,那丫头如今正风光着,你竟直往枪头上撞,那丫头放了你一马,只是去寺庙呆一段时间也便罢了,日后,我寻着机会定会再唤你回来,你也好趁着此次机会好生磨磨性子,别总是载在那丫头身上,浪费了我救你出来的一番苦心。” 师容娇闻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紧紧抓住大夫人的手臂,“大娘,你一定要帮我照顾我的娘亲,一定!” 大夫人微微一笑,拍了拍师容娇的手臂,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娘亲的!” “多谢大娘!” “走吧,大娘派人送你过去,寺庙也派人打点好了,再不走天就要黑了,晚上赶路更不安全。” “是!”(未完待续……)r1292 第二十章 认错了人(欧克,男二出现啦!) 次日 因着昨日北夏皇与众大臣在御书房议事,师轻青未有机会给北夏皇请安,所以一大早的便进了宫。 师轻青一路上免不了咕哝,脸色亦不佳,虽说昨日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但是仍旧抵不住对经一的怨念。 如果不是经一,何至于会与夏寒…… 师轻青正沿着外围宫墙角走着,忽见前头一人像极了经一,不由停下了脚步细细打量。 墨发白衣,只用一根木簪轻轻挽起,四溢飘散,身上长袍宽敞灌风而入,那人却不管不顾,径直走着,似乎未有不适。 如此不羁于外物之人,想必也只有经一了吧! 师轻青示意身后的夕儿与橦嬷嬷放低了声息,自己一路疾步跑到人背后猛的一拍,准备吓他一吓。 “喂,姓经的,昨天你跑到哪里去了?”师轻青大声囔着,准备好好与他算账。 那人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闻声回头,这下轮到师轻青傻了眼。 那人见状淡淡一笑,似百合花开,润物无声,照亮了宫墙不被阳光眷顾的一脚。 “你是说经一经大公子吧?却是常有人将我与他认错!”秀唇轻启,没有半分责怪。 师轻青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干笑了几声,“那个…也不是很像,就是背影像而已!” 那人未再接话,行了一礼,便告辞了! 师轻青望着他略显清瘦地身影在晨雾中挺直的背,一阵恍惚,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自己怎会认错呢! “帝姬,帝姬?” “啊?” “帝姬,该去给皇上请安了!”橦嬷嬷轻声唤道,对师轻青的失仪并未介怀。 “噢…走吧!” 一路上,师轻青脑子仍是免不了浮起那道背影,仿佛刻在了脑子里一般,挥之不去。 师轻青摇摇头,不想再想。 一旁的夕儿见状,关切的问道:“帝姬,可是昨夜睡得不好?头疼否?” 师轻青又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自皇极宫门通往顺天殿,需得沿着九龙壁,再穿过锡庆门与崇楼相邻的后左门,便能到了顺天殿。 一路上宫人纷纷低头疾步,十分忙碌来来往往,见着师轻青却是不疾不徐地行跪拜礼,再继续疾步,忙碌。 师轻青看得十分有趣,便将方才一事抛诸脑后。 与夕儿一路畅聊着进了顺天殿。 “父皇可还在里头?”师轻青低声询问着昨夜值夜的宫人。 那宫人先行了一礼,还未答话。 里头便传出声来,“是青儿吧?快进来!” 师轻青听着皇上沉厚低音中夹杂着溺爱,不由一笑,近乎跳跃地跑了进去。 绢秀清逸地裙摆轻轻划过紫金横木,裙摆上头印着的莲花顷刻绽放,开得正好。 “父皇,青儿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师轻青一进门便跪倒,身后橦嬷嬷与夕儿只得随之。 直把皇上逗得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整个顺天殿。 “你这孩子,也得看清楚了再拜不迟!” 师轻青还未明白皇上话语中的意思,一双骨节分明地手慢慢伸了过来,将师轻青轻轻扶起。 仰头望去,却见正是方才自己认错的那人,此时正嘴角噙着笑意瞧着自己。 这才明白自己拜错了人,一张脸涨的通红,师轻青觉着,耳根都快要烧透了。 竟将他认错了两次。 那人将师轻青扶起后,后退几步,躬身行礼,“这位便是皇上亲封的青箩帝姬吧?在下盖清,参见青箩帝姬,青箩帝姬福泽万年!” 半口不提方才一事,算是全了师轻青的颜面,又算是还了一礼。 师轻青这下,发作不得却又无法劝自己心平气和。 淡淡瞟了一眼盖清,心里犹自有气,只作不理,便凑到了皇上身边去。 “父皇,不许再笑青儿了,青儿也是想着好久不见父皇,一路上心心念念着就要来给父皇请安,谁知父皇还笑话青儿。” 师轻青扯着皇上的胳膊,不停晃动,将心里的难为情也一并晃去。 北夏皇见了越发高兴,“好好好,青儿说不许那就不许了!” “那父皇为何犹自失笑?”师轻青狐疑道。 北夏皇信口拈来,“我这是见着青儿高兴哪,吃了吗?” 师轻青摇了摇头。 一旁的盖清见了,趁机告退,“微臣在前殿等候皇上!” “嗯,去吧!” “是,微臣告退!”说完,又像师轻青行了一礼,方才退了出去。 “父皇可是有要事相商?大过年的怎么也不消停会儿?”师轻青见盖清走了,便上前伸手扶了北夏皇自龙榻上起来,忍不住叨叨几句。 北夏皇闻言心里划过一阵暖流,有些后悔为何不早些封师轻青为帝姬,自己便可以早些时候享受到师轻青的关心。 “国事繁多事不等人,今年开年便冻天,前些日子泉城上了奏折上来,说是那些大水虽治好了,但水流却因此冻了起来,死伤无数啊!”皇上拍了拍师轻青的手臂,长叹一口气,望着窗外的眼神深邃而苍凉。 师轻青望着北夏皇的模样,心里有些庆幸,她的父皇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好皇帝。 “没有了水源了,只怕老百姓受的不只是冻,还要挨饿!”水乃万物之源,若水源中断,万物皆伤,难怪父皇不顾夏寒的伤,要派夏寒亲自前往! 北夏皇回身对着师轻青欣慰一笑,“父皇已派了你七哥过去处理此事,你七哥他处事决断,办事引根据典从不会让人失望,有着八斗之才,此次能治好了大水亦是多亏了他!” “能为父皇分忧想必七哥心中亦是十分有幸!” 北夏皇又赞叹了夏寒几句,李公公便在外头躬身请道:“皇上,青箩帝姬,早膳已备好,还请移驾!” 闻言,师轻青便准备起身去拿外衣给北夏皇穿上,被橦嬷嬷接过,“帝姬先去吧,老奴来伺候皇上更衣便是!” 师轻青心想,橦嬷嬷因着是伺候惯了皇上的,当下此等情形橦嬷嬷躬身请命,并未有所不妥。 未曾深想。 当下便应了,由一名小太监领着自己与夕儿往外头走去。r1152 第二十一章 那贵人 与北夏皇用过早膳后,师轻青恭恭敬敬地送了北夏皇去上早朝。 之后又由橦嬷嬷领着去给皇后请安。 因着是先用过早膳再去的,到得椒房殿时,众妃皆在。 这还是师轻青第一次正式见北夏皇的后宫妃嫔。 橦嬷嬷担心师轻青惶恐,便在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帝姬莫怕,众妃目前不会对帝姬如何的!” 橦嬷嬷的声音仿若有安定人心的魔力,听橦嬷嬷这么一说,师轻青心里也有了底。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接踵而至,连喘息的时间都不曾有,师轻青有些累了。 许是知道师轻青的心思,夕儿亦是在一旁宽慰着,“帝姬待会儿不如寻个由头告退吧,昨儿半夜里四小姐和五小姐送了上上签来,一阵吵闹害得帝姬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夕儿觉着四小姐和五小姐定是故意的!” 夕儿边说边瞧着师轻青眼下一行青黑色,满是心疼。 师轻青一笑,“昨夜里虽是因着四妹和五妹,但我本就睡得浅,这倒也不能怨了她们去!”师轻青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从不无事生非。 夕儿躬身受教,忙低声应了是。 一旁橦嬷嬷见了,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帝姬,小心台阶。” 师轻青淡淡点头,提起裙摆走了上去。 方一露脸,便有司礼监的太监捏着长调喊了“青箩帝姬驾到!” 过了一会儿后,皇后身边陈嬷嬷亲自迎了出来,给师轻青见礼后,又与橦嬷嬷点头示意。 “青箩帝姬这边请,方才皇后还念叨着你呢,你这就来了,皇后还笑言是心有灵犀!”陈嬷嬷在前头领路,时不时地回头与师轻青闲话着。 师轻青报以一笑,认真地答了,“皇后仁爱,青儿受宠若惊!” 话音刚刚落下,便已行至人前。 师轻青在一众光彩耀人妩媚动人粉白黛绿丰容靓饰的审视目光里从容行至皇后跟前,缓缓蹲下身子,“青儿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完后,又侧了侧身,“青儿给各位娘娘请安,各位娘娘吉祥!” 皇后温柔一笑,示意一旁的陈嬷嬷扶了师轻青起来,“青儿快快请起,来,赐座!” 师轻青口鼻一心,“谢母后!” 皇后微微点头,随后又对众妃笑道:“这便是你们方才念叨的青箩帝姬了,大过年的,青儿往皇上和本宫这儿跑的最勤,是个孝顺孩子!” 说完,又对着师轻青介绍说道:“左边这位是莺妃,再往下依次是云妃、雨妃、景妃,自你右边而下的是那贵人、亖贵人、怀常在、边答应!” 师轻青听了,站了起来又行了一礼。 那贵人、亖贵人、怀常在与边答应则是起来回了一礼。 师轻青对面身穿团锦琢花藕丝缎裙的莺妃见了,亦是赞道:“青儿不愧乃是师家长女,气度荣华不比一般人等。” 师轻青抬眼瞧去,果真是明艳动人,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当得起一个莺字,“莺娘娘谬赞了!” 莺妃似是被师轻青迅速地反应一愣,但随即回味过来,顺手拿了滨湖开年刚上贡来的生芸西橘掩盖了过去,笑问道:“青儿再过两三年便及笄了吧?” 师轻青淡淡点头,“是!” 见师轻青回答,那贵人不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青箩帝姬及笄,皇上可有说要如何操办?” “还早呢!” “不早啦,想当年花羽及笄那会,准备了四五年呢!”那贵人听师轻青说还早,忙摆了摆手中浸满了香气的手绢,反驳道。 师轻青淡淡一笑,不曾接话。 殿内一时气氛降到零点。 那贵人见众人不答话,回味过来,师轻青与花羽不和早已宫廷人人皆知,如此,此言不是摆明了替花羽帝姬说话吗? 还是当着师轻青的面儿。 一时之间,众人皆乐得看好戏,好以整暇地瞧着那贵人。 那贵人顿时手足无措,想要开口解释几句,却又不知怎么解释,急的恨不能挠头塞耳。 还是皇后最终打破了局面,柔声道:“皇上因着泉城接二连三遇着天灾,忙得焦头烂额,后宫亦不常来,所以未曾注意到青儿及笄的事上,青儿可要体谅你父皇啊!” 师轻青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仿佛那笑便成了一个姿势,刚好的弧度只是镶刻在齿皓之上。 “青儿明白,多谢母后教诲!” 皇后见状淡淡点头,似想起什么,偏头对着一旁的陈嬷嬷耳语了几句。 才转过来对着众人笑言,“瞧本宫这个记性,昨儿司珍房拿了好些个鸽血红来,你们拿去,制作些像样的首饰打扮打扮,大过年地也有个喜色!” 于是众妃皆起身,道了谢,齐言:“多谢皇后。” “鸽血红热情如火,瑰丽美艳,一览无余不遮不掩,像极了那贵人的性子,皇后可要给那贵人多些!”怀常在手端着瓷杯,右手拈着瓷盏儿,小手微微翘起,气雾氤氲里印出一张漫不经心的鹅脸蛋儿。 那贵人性子虽是大大咧咧,说话不经大脑,但脑子到底不是个笨的,听怀常在如此说,自然明白她说的是方才自己口误一事。 “臣妾……” “那娘娘唇红齿白,肤若凝脂,配上红宝石,想必极是好看!”师轻青偏头对着那贵人娇俏一笑,再细细打量了一番,颇为认同自己的看法一般点了点头。 “是吗?”那贵人闻言娇羞一笑,“多谢青箩帝姬赞赏!” “青箩帝姬说的是,妹妹花容月貌自是美艳动人,但鸽血红司珍房拿来的份例刚刚好够各宫里的姐妹,本宫定会无偏无倚赏赐各宫,请各位妹妹放心!” 皇后发话,众妃嫔只好收了心思,应了声是。 师轻青估摸着该是时候告退,便随便寻了个由头退下,起身之际,刚好瞧见十分尴尬地怀常在满脸希冀地望着自己。 师轻青转身向皇后行了一礼,只作不见。 待出椒房殿宫门时,被一名身穿绛紫色宫装的宫女追上,送上一个锦盒,说是那贵人送的礼。 师轻青想了想,便收了下来。 “待我谢过你家主子了!” 那名宫女闻言十分惶恐,道:“主子说方才多亏帝姬解围,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帝姬不要嫌弃便好!” 师轻青淡淡点头,那贵人倒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那宫女见惯了眼色,躬身道:“既如此,那奴婢先进去了,奴婢恭送帝姬!” “去吧!”r1152 第二十二章 他到底是谁? 霞光万道,如日方升。 师轻青眯着眼望了望马上那人,青狐朝冠,上缀朱纬,金蟒二层,饰东珠十,衔红宝石,身穿玄衣纁裳,绶五采制成。 可谓是器宇轩昂,真正的气度不凡。 “青儿可是从母后处来?”太子爷淡声询问。 师轻青不禁讶异,连礼都忘了行,“太子爷怎知?” 太子爷瞥了瞥师轻青脸上明显暗沉的脸色,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阳光透过太子爷的侧脸打向一旁的盖清,如飘如渺竟有些看不清真颜,只知一袭白衣清瘦俊逸。 师轻青只好低了低头,定了定睛,方才抬头望去。 “太子爷可是要进宫复命?”师轻青问。 “是,不过这会子距离父皇规定的时辰还早,我送你回去吧!”说完,望了望身后的橦嬷嬷与夕儿,“你如今也是帝姬了,随从还是让师相给你多加几个吧!” 师轻青不敢反驳,笑了一笑,一张黄脸在风中飘摇,一口白牙咧到耳根后头,“是,太子爷还是快进去吧,青儿这几日都是与橦嬷嬷还有我的贴身婢女来回的,不妨事!” 哪里敢让太子爷送,太子爷的命不管怎么说也比一个帝姬的命来的重要吧! 怕太子爷觉着自己敷衍,师轻青想了想,又道:“父皇肯定还等着太子爷呢,太子爷快进去吧!” 不知怎的,师轻青觉得马上的太子突然生气了,虽然嘴角还是噙着笑,但师轻青觉着太子好像就是有些生气了。 可自己好像未曾说错什么话吧? “皇上确实还在等着太子爷回话,所以才派了我来接太子爷,此事定是十分重要,还请太子爷即可起行,莫再耽误,至于……青箩帝姬,不如让在下相送如何?” 太子爷淡淡扫了一眼马下的师轻青,见她此刻一脸迷茫地望着自己,知道自己方才确实不小心显露了情绪,有些歉意,此刻盖清这一番话,在情在理,只好道:“也好,劳烦盖先生走这一趟了,务必将青儿安全送到府里。” “是,太子爷放心!”盖清手握缰绳抱拳一礼,认真言道。 看得师轻青不免腹诽,这两人真是搞笑,居然就这样决定了谁来送自己,将自己不需要人送的需求抛诸脑后…… 面上却还是作一脸歉意,“既如此,那就只好麻烦盖先生了!” 师轻青不知这位盖清到底是何职位,只好随着太子爷的称呼唤他。 盖清听了,倒也未曾介意。 送了太子爷后,盖清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白皙得不见阳光的手,师轻青被强烈的光烈刺得眯了眯眼,恍惚间甚至觉得那双手白得一动间能瞧见血管血流。 这人是不晒阳光的么? “不好意思盖先生,我不会骑马!”师轻青心想,她再也不想体会屁屁从两瓣变成四瓣再变成八瓣或者更多了…… 最好,盖清从此放弃送自己的念头,绝尘离去。 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师轻青正一个人遨游畅想,突然瞟见自己眼前多了一双一尘不染的素白靴。 正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立在自己跟前。 师轻青自下而上顺沿望去,见到的却是那人居然下了马,将缰绳牵在了自己手中,微微一笑,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青箩帝姬既然不会骑马,那微臣与帝姬一同前行吧!” 师轻青:“……” 师轻青咬牙,迎上盖清的笑意,亦笑吟吟地道:“我是有马车的!” 师轻青说出口后,突然觉得这句话无比的厉害,我是有车的人!我可是有车的人!我可是有马车的人! “我知道,介时我为帝姬在前头开路,请帝姬安心!”说完,自顾自地牵了马在前头走着,丝毫不介意师轻青无意之间的冒犯。 仿若意识到师轻青还愣着,走了几步后又转过头来,对着师轻青咧嘴一笑,轻轻唤了一句,“走吧!” 逆光打在盖清的白衣上,像是镶了金边。 二尺青丝乖顺地铺在背上,长过腰际,被打上了一层柔光,蔓延至脸。 仿若迷路途中灯光的指引,让人忍不住向往,仿若沙漠里海市蜃楼,美而虚幻,让人忍不住想要飞蛾扑火。 等师轻青回味过来时,已随着他的脚步出了宫门。 “呃…那个,天子脚下太平盛世,盖先生应去做有利于百姓之事,不必亲自护送青儿回府,毕竟,我有橦嬷嬷还有贴身婢女夕儿随行!”师轻青犹自在做最后反抗。 盖清似是明白眼前还未及腰间的小丫头心中所想,柔声道:“帝姬能否安全回府亦是非同小可,关乎着盖某的仕途是否顺畅,如若盖某保自己不住,如何好为百姓谋事?” “什…什么?”师轻青嘴巴微张,实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一脸书生气满腹经纶的盖先生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惊呆了。 还未想出更合适的词来质问,那人已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更意想不到的是,那人朗声大笑完后,一本正经的躬身请罪,直言:“方才盖某失礼了,还请青箩帝姬勿怪!”师轻青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再不理会此人,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内 夕儿偷偷掀开车帘一脚向外探去,见那人果然一副认真的模样在前头开路。 不由欢喜一笑,转过身来回禀师轻青,“小姐,你说那人怪不怪,明明那么清瘦的模样,笑起来也才是最好看的,却总是穿着如此单薄也总是似笑非笑的模样,这是为什么呢?” 师轻青想了想也是未解,不由单手托腮向外望去,却见他正好与一名正在卖菜叶的商贩笑着打招呼,聊着天气问着收成最后还挥手告别。 在师轻青认识的一众公子哥里头,确实是个比较特别的人。 当然,其实师轻青也没认识几个人,师轻青潜意识里将夏寒与经一归为一类,而他,似乎与他们,不管是夏寒、经一,还是太子,都不一样。 明明不屑凡尘,清高自傲,却能闲适到与路边人随口闲聊,丝毫无架。 明明有着随意出入宫廷的身份,却依旧身着清寒。 却一个转身,与太子称兄道弟。 明明可以对人的错处马上原谅,却也会一脸认真地用来玩笑。 真的是很奇怪呢? 他,到底是谁?r1152 第二十三章 上学喽 盖清依言将师轻青送回后,便骑着马慢悠悠地离去了。 师轻青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不会从马上掉下来后,方才进了府。 “呀…小姐,你看!”刚一坐下,夕儿便大惊小怪地跑了过来。 把师轻青吓了一跳。 “作甚?你捡着钱了?” “此物可不能与钱相比!”夕儿神秘兮兮地拿着那贵人给的锦盒快步跨了过来,一副不可与外人说道的模样。 正在擦拭花瓶的竹儿见了,噗嗤一笑,“夕儿姐姐到底是见着了甚宝贝,两眼都要发直了。” 师轻青循声望去,点了点头,笑言,“看来马上就要掉钱眼里了!” “小姐……”夕儿怨怪地瞪了一眼师轻青,才想起来拿给师轻青看一看自己怀里的宝贝。 只见一块颜色鲜红十分饱满地红宝石正傲然躺在金色什锦缎面上。 此宝石还未曾经过雕琢,反而越发的珍贵。 师轻青一见,也是不由得张大了嘴,直愣地说不出话,那贵人竟然将如此好的东西给了自己? 竹儿兴冲冲跑过来瞧,一见惊得差点叫出声,忙捂住了嘴,不知怕惊扰了谁。 橦嬷嬷闻声而来,瞧了瞧锦盒里的红宝石,不禁皱了皱眉,过了片刻方才道:“帝姬此时不应与后宫之人有所牵连,那贵人将皇后赏赐的价值连城的鸽血红全给了帝姬,日后只怕要还这一份人情!” 夕儿一听。忙敛了神色,后宫之事繁琐事多见不得光,帝姬若与此有所牵连,只怕会把自己牵了进去,不由失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原本以为那贵人心思单纯,知恩图报,却是不想居然故意借着此事想与帝姬搭上线!” “不如,我们找个机会回个礼吧!” 话一出便被橦嬷嬷否决,“不成。宫里人多眼杂。帝姬若送了礼,一来一回地教外人看了去,反倒是有理说不清了!” 师轻青闻言亦点点头,“嬷嬷说的对。此事。我记下了。待我日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份人情还了便是,定不会教她以此求了我做事!” 当下,因未有更好的主意。只得如此。 众人便都怀揣着心思过了好几日。 就这样,一连数日。 师轻青还是每日定时地去给师相爹爹与皇上、皇后请安,中间也曾见过那贵人几次,但见她从未提及此事,师轻青绷着的心思便也稍稍放了一放,安生过了几天日子。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春暖花开,春风很柔和,空气很清新,太阳很温暖。 嗯……以师相爹爹的话来说,那就是:青儿啊,你该去上学啦! 师轻青心想,自己在现代,学前班一年,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统共加起来已经是读了十七年的书,这还是没算上考研及幼儿园的学制。 这到了古代,成了半个文盲不说,又得重操旧业。 倒不是师轻青不爱读书,只是这…… 就好像是肖申克花了二十年才从牢里逃了出来,结果好不容易逃过众人的追捕来到了世外桃源过上了逍遥日子,刚一喝个小酒,唱个小歌,还没来得及娶个老婆生个儿子又被抓回去了。 搁你,你乐意吗? 反正师轻青此时就是如此,此刻心情十分地沉重,而且还不能与外人说,一说,人家便说你不思进取,好吃懒做。 师轻青此时脸上就写了四个字,生人勿近。 就连夕儿除了日常的伺候以外,都只是与橦嬷嬷在楼下忙活,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上楼来。 但,有一人,师轻青也不得不敬佩他的勇气。 经一不知从哪里听来师家大小姐青箩帝姬因不想上学,在青园里茶饭不思搞绝食主义,无声对抗着师相。 十分幸灾乐祸地准备过来‘劝导’:“渡门书院我是老大,你只管大胆的去,保管没人敢说你一张黄脸丑的惨绝人寰……” 话还未说完,被师轻青自楼上向下一桶春江水,砸得透心凉,自此向后,好一段时间都不敢跨进青园一步。 “唉……”师轻青望着窗外大好春色,叹了一口气。 正在缝补的夕儿头也没抬,数道:“第一百六十下!” 师轻青睨着眼斜瞪过来,“你说,不是有句老话叫女子无才便是德么?为何就非得去上学呢?” 夕儿想了想,把针头放了下来,鼓足了勇气对着师轻青语重心长地道:“小姐,那还有句话说,傻人有傻福呢,可是,小姐你身在师家,如今又被皇上封为帝姬,你这一路注定走的不会平坦,若是不为自己谋划,这福,只怕来了,亦是无福消受啊!” 师轻青叹了口气,“这话是橦嬷嬷教你说的吧?” 夕儿闻言,脸红了一红,确实是她听橦嬷嬷望着师轻青忧心忡忡地模样时道的一句,可这也是说明了自己的心声啊。 “不管怎么说,小姐,这话是没错的,不就是上个学么?夕儿想上也还没得上呢,小姐,到时候你带夕儿一起去吧,夕儿就在旁边伺候着你,也好开开眼界,看看北夏第一大书院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 师轻青瞥了瞥嘴,转而望着窗外又叹了口气。 “第一百六十一下!” 师轻青脸黑了黑,“绣你的荷包去,再敢数罚你不许吃饭!” 夕儿忙作个噤口的姿势,准备重拿起针来绣,“什么荷包,我这可是给小姐绣的书袋……呀!我的针呢?我的针怎么不见了?” 师轻青两眼不由翻白,望了望夕儿手上拿着的那根闪闪发亮的针,无奈道:“它都看见你了!” “哪里哪里?小姐你现在可千万不要乱动啊,小姐被误伤!” 师轻青:“……” 随后,一声怒吼响彻师府! “在你手上!!!!!!” 夕儿闻言,望了望自己紧紧捏着银针,脸不由红了红,终只是低头埋头苦干去了。 师轻青见状,又望着窗外叹气。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天,到了夜幕降临,黄昏笼罩着整个北夏国时。 大夫人身旁的孙婆子派人送来了明日需要去上学的物什,及各房夫人送来的一些衣绸玉器小玩意。 师轻青随便看了一眼,便让夕儿收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师想容亲自过了来劝,从四书五经说到女四书,师轻青见师想容越说越使劲,直奔烈女传而去,忙上前拦住了。 再三保证说自己明日一定会去书院,方才止住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如此,既应了人,别无她法,师轻青只好硬着头皮准备明日去上学的事宜。 自此,一夜乱梦。(未完待续……)r1292 第二十四章 天梯 “嗯……”师轻青翻了个身,被一道轰隆隆响彻天际的雷声惊醒,伴随着一瞬间亮如白昼的闪电,哗的一声,滂沱大雨倾盆而下,砸在师府的琉璃瓦上,铮铮作响。 师轻青抱住被子坐了起来,用足力气推开了窗户,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师轻青禁不住使劲裹了裹被子。 慢慢适应了温度后,师轻青抱着被子坐在了窗边,望着夜晚格外宁和的师府,听着雨声,有一种格外的静谧。 “帝姬?”今晚是橦嬷嬷值夜,许是听到外头雨声嘈杂风声灌入簌簌作响,被惊醒了。 师轻青没有点灯,抱着被子裹成一团做在那里,橦嬷嬷胆子也真是大…… “嬷嬷,是我!”师轻青微微侧身,应了一句。 “帝姬可是被这雷声惊醒了?”橦嬷嬷提着花灯走上前来,关切地询问着。 师轻青浅浅笑道:“是啊,是不是吵着嬷嬷了?” 橦嬷嬷温和一笑,摇了摇头,再将花灯拿出点亮了床头柱烛,许是明白师轻青不想太亮的心思,并未将夜明珠拿了出来。 师轻青感激一笑,望向无穷无尽地黑暗处,原本漆黑的眸子却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看得橦嬷嬷眼睛一亮,“帝姬可是在为明日上学院一事忧愁?” 师轻青将手从厚重的被子里伸了出来,拖住自己的腮帮子,叹了口气,直言:“其实,我亦不知在烦扰什么!” 许多事就似泉涌在脑子里奔腾,似找不到一个出口,又似猛然找到了一个出口。倾泻而出。 总之就是一个字,乱。 橦嬷嬷还是那副笑脸,带着丝丝的关切,“帝姬小小年纪却总是叹气,小心把自己叹老了。”边说边将师轻青的手握住,重又放回了被子里,又将脖颈间的被子使劲裹了裹。以免风入。 “若不知究竟为何烦扰。何不将这些放一放,凡事都讲究一个缘字,既此时不得解。或许只是时机未到,帝姬何不收起烦心,坦然面对,待到时机成熟。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师轻青闻言。喃喃自语,“真的可以,迎刃而解吗?” 橦嬷嬷微微一笑,重重点头。 师轻青望着橦嬷嬷的模样。眼角因含着笑意而微微皱起的脸,在黑夜中的微微弱光里随着烛火忽明忽暗,像极了北夏皇那日亲封帝姬时的面容。 那么地让人信服。让人心生温暖。 师轻青突然有点明白,为何北夏皇要派橦嬷嬷来自己的身边了。 自此。一夜无梦! ———————————————— 次日 一大早师轻青便被夕儿从被窝里拉了起来,“小姐,小姐,快醒醒,快醒醒啊!要迟到了!” 师轻青揉了揉双眼,一片混沌,天这么快就亮了? 感觉才将将躺下啊! “呀,小姐,你的眼怎么这么黑?”夕儿指着师轻青眼下青黑色哇哇大叫。 师轻青无奈地揉了揉耳朵,努力用手撑开了双眼皮对着欲哭无泪地夕儿道:“不是说快迟到了么?还不快给我洗脸?” “噢…对对对,恩儿、心儿,快快上来!”夕儿走到门口向下大声一喊,师轻青觉着床都被震了三震。 “小姐,你这个模样进渡门书院也太过于……引人注目了,得用什么遮遮才好,可是,用什么呢?”夕儿望着空无一物的梳妆台苦了脸。 她家的小姐怎么如此不喜打扮呢…… “无碍,不过一副皮相而已!”师轻青将夕儿昨夜就准备好放置床头衣裳套在自己身上,望着在铜镜前发愣的夕儿,不禁出言安慰。 “小姐,这可是你第一次上学院啊!如此出现于众人眼前,只怕日后……怎么反倒……”反倒还来安慰自己? 正说话间,恩儿与心儿进了来,夕儿只好暂时收住了怨念,伺候师轻青洗嗽。 “帝姬,方才夏总管来话说,师相交代,让帝姬从书院回来时再去请安不迟!” 师轻青闻言淡淡点头,“知道了!” “青姐儿?” “青姐儿好了吗?” 师轻青正迷蒙间好像听见师想容的声音,再一细听,还真是,忙应了,“好了好了!” 于是,随便摸了把脸,抓起夕儿缝制的书袋就出了门。 留下夕儿在青园大喊:“小姐,你还没用早膳呢!” 师轻青未曾答话,扬起手,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芙蓉糕点…… 渡门书院乃是帝京第一大书院,对于世家子弟和平民子弟一视同仁,不许携带侍从婢女入内。 对于这一点,师轻青觉着很满意。 她可不想,去了书院,见着一帮千金小姐在丫鬟的簇拥下比娇比美。 经过这么个些天,师轻青也算是摸出了一个真理,北夏国的小姐们都是闲的,见面必掐。 师轻青正挽着师想容往大门口走去,就见师姝媚与师疏影两人正晃着腰肢前来。 因着渡门书院有规定,凡是渡门书院的学子,必得穿渡门书院的院服,无一例外,质朴无华,统一的碧色长袍。 这两个妮子为了避免自己不被比下去,戴了满头的首饰,此刻走路都得相互搀扶着,邯郸学步。 “给青箩帝姬请安!”两人也是瞧见了一同来的师轻青与师想容两人,假模假样地行了个礼。 师轻青淡淡一扫师姝媚与师疏影两人稍稍弯曲地膝盖,温和一笑,“看来是那天佛祖拜的还不够啊,都不知道这礼是怎么个行法!” “佛祖可不管这些,惩恶扬善铲除奸佞小人,可忙不过来。”师姝媚一脸娇笑着伸出一节食指,在师轻青眼前晃了晃。 被师轻青一掌拍掉,“今儿。怎么这么有觉悟了?” 噗—— 师轻青旁边的师想容实在忍不住了,笑出了声来。 见师姝媚与师疏影直瞪着自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着师轻青道:“今日时辰不早了,还未去书院报道,我们快走吧!” 师轻青浅浅一笑,当然应允。 旁边的师姝媚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一旁的师疏影拉住,阴阳怪气地说:“我们也走吧,谁是小人谁心中清楚。我们可不像某些人喜欢在背后动手脚,将人家女儿弄去了寺庙不说,还将人家的父亲给弄到连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去当官!” 师轻青准备上马车的脚步一顿,十分迷茫。“什么意思?” 师姝媚见状,越发嗤之以鼻。“居然还装疯卖傻,若不是你,艾大人会被贬离京城?说出去连帝京城门口的三岁小儿都不信,还好意思问什么意思?噢…我倒差点忘了。某些人都装了这么多年的痴傻了,该不会装着装着就忘了自己原本什么样了,真以为自己是个傻子吧?” “好了。别说了,免得等下某些人恼羞成怒又拿帝姬的架子来压我们。走吧。”师疏影捂嘴轻笑,斜眼淡淡扫了一眼师轻青,拉着师姝媚上了另外一辆马车,扬尘而去。 留下一脸莫名的师轻青,“艾大人?哪个艾大人?” “想容,你可知她们在说谁?”师轻青从未听过哪个艾大人,只好询问着一旁的师想容。 师想容闻言,见师轻青真的不知,便如实相告,“是容娇的外祖父,青姐儿,你真的不知?” “你也以为是我?”师轻青不答反问。 师想容被师轻青的迅速反应一愣,过了片刻方才答了,“帝京里人人都……”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不见,低到了尘埃里,却尘灰不起。 原本以为会生气的师轻青突然低头一笑,亦言,“也是,我确实是最有力地嫌疑人之一,说不定也确实是因为我,只是我不知罢了,走吧,想容,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青姐儿,你不会生气吧!”师想容犹自担心着师轻青会自此与自己疏远,一脸地小心翼翼。 “当然……不会啦!”师轻青调皮一笑,一双眸子如日出东海瞬间光芒万丈。 师想容见状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牵过师轻青的手上了马车。 渡门书院,取之普渡众生之意,意在为北夏国培养人才,做一名渡者。 书院建在山之半腰,直梯长一百零八尺,据说是当年院长为了鼓励前来求学的学生打起精神能一鼓作气地完成学业,亦有锻炼身体之意。 总之是意义非凡。 曾有学子在学业有成后不远万里前来,只为爬一爬这楼梯,怀念一番当年不懈努力的自己。 师轻青扬起头颅再一次仰望了一番这天梯,不禁对师想容方才的介绍产生怀疑,“你确定真的有人那么做过吗?” 师想容一脸笃定,脸上满是神圣崇敬之感,“自然,那人现在就在书院任教,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了!” 师轻青忍不住嘴角抽抽,“好吧,那……咱就开始爬吧!” “走!”师想容一脸兴冲冲地拉着师轻青开始了漫无边际地爬楼梯之旅。 过了片刻。 师轻青双手放在膝盖之上,弯着腰喘着气儿,断断续续地与一旁犹自亢奋地师想容说:“我..我..我不行了,你..你先走吧!”什么狗屁打起精神一鼓作气完成学业,都滚得远远地去。 “我……我要下山……”楼梯弄这么高,这是谋杀啊! 师想容见师轻青作势就要下山,忙拉住了,“都已经爬了一半了,你再下去不是也要走嘛,来,我拉着你!” 说完,不顾师轻青的拒绝,拉着就走。 师轻青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师想容外表柔弱的样子给骗了,这活脱脱地就是一李元霸呀,脚没走断手都快她拉断了。 “咦……小人,你怎么还在这里?” 师轻青对着同样在一旁喘着粗气的师姝媚打着招呼,原本精致的妆容已沾满了汗水,花得如同五彩斑斓地大蟒蛇。 此刻大蟒蛇吐着蛇信,“你…你…你别…得意,谁先爬到顶还……还不一定呢!” 说完,拉着已经说不出来话的师疏影一个使劲,爬至师轻青的前一个台阶上。 师轻青望着大蟒蛇后尾部,快翘上了天去,不由伸手一打,“死开!” 师姝媚一个激灵,话都说利索了,“你……你竟然如此粗俗,打我…打我的腚?” 师想容一心想要登顶,对师姝媚的行为亦是不满,“五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是你先拦在前头,挡住了青姐儿与我的去路不说,如今青姐儿让你让开,你竟然还在前面拦着,好吧…就算青姐儿打了不该打的地方,可是,青姐儿是个女子,又不是男子,五妹你如此大惊小怪的,莫不是,是想昭告天下?我看,这也不用太麻烦了,这山绕水,水绕山,层层叠叠,拨云见的亦是山,天然屏障回音俱佳,只要五妹你吼一嗓子,不稍半日,你师家五小姐的腚被人家打了的消息即刻便能传遍帝京!” 师轻青被眼前的师想容惊得三魂都失了两魄,不由失声问道:“想…想容,是你吗?” 师想容不以为意,低头审视了自己一番,“怎么了?我很好啊?快走吧我们!”说完,又忘了身后其他的几位世家小姐,“都快给人追上了,快走!” 不愧为帝京闻名的才女,如此口舌师轻青觉着自己先前与之一较真是自惭形悴啊! 师姝媚亦是被师想容突然的爆发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由问道一旁的师疏影,“最近她们两人是吃了什么仙丹,怎么一个个变化这么大?” 师疏影早已虚弱不堪,见师姝媚问话,有心无力,只指着已快到山顶的师轻青,无声道:“快走快走!” 师姝媚顺着师疏影的指向望去,不由大惊,忙拉着师疏影跑了起来,嘴中亦是念念有词,“绝对不能让这两个小贱蹄子给抢了先,快点四姐!” 师疏影被师姝媚这猛的一扯,差点晕厥了过去,但师轻青即将登顶的背影越来越远,只得强撑着自己迈动着两只不听使唤地双腿跟随着师姝媚的步伐。(未完待续)r655 第二十五章 渡门书院 “妈呀,终于到了!”师轻青忍不住仰天长叹几句,一屁股坐了下来。 一旁的师想容一见,旁边已有人在指指点点不由面上红了一红,偷偷扯了扯,轻声道:“青姐儿,你怎能坐在地上呢?正所谓,登高不呼,不指,不招呼,坐以经立之容,胻不差而足不跌,视平衡曰经坐,微俯视尊者之膝曰共坐,仰首视不出寻常之内曰肃坐,废首低肘曰卑坐。青姐儿如此,实在是……”师想容低头一扫师轻青居然两手撑地,微微后仰,两条腿全摊于地面向前,不由道出一句,“可谓不雅!” 师轻青微闭了闭眼,偶有春风袭来,带着丝丝的冰凉,划过汗液地肤面,吹去了燥热,抚平了疲惫,可谓是舒服至极。 听师想容如此说,也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帝姬,确实有些许不妥,左右看了看,见右手向内延伸处有一处凉亭,隐在碧绿深翠之间,正合师轻青之意,“想容麻烦你去帮我跟院首大人打个招呼,然后再来接我可好,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师想容瞥见师轻青眼下一片青黑色,知晓昨夜定是没有睡好,又爬了许久的山,此时定是累了,不由关切的询问,“我自然可以帮你去跟院首大人打个招呼,只是青姐儿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很是苍白,不如我先陪你< 去找院医看看吧?” “不不不,不用了,我去那边休息片刻即好!”师轻青见师想容答应帮自己跟院首大人打招呼。心中欢喜了却了一桩心事,便施施然地往那凉亭处走了去。 师想容一脸担忧,望着师轻青的背影欲言又止。 “想容,你来啦?”突然肩上被用力一拍,一道娇俏声传来。 师想容循声望去,见是刘家女若烟,也是不由一喜,“若烟,你来的这么早啊!好久都未见你了。” 若烟见着熟人,心内十分高兴。环住师想容的手臂滔滔不绝。似百灵鸟儿在林间高歌,余音不绝,“是啊,想容。方才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不过说来。方才跟你在一起的那人是谁啊?长得吧……也忒寒碜了点!害得我都差点没认出你来,你怎会与那种人在一处?” 师想容不由尴尬一笑,正犹豫该如何开口介绍师轻青。又有许多人围了上来,“想容,你爹爹这下被封为一等公侯了,简直是傲视群雄了啊!” 师想容客气一笑,未曾接话,不卑不亢婷婷立于人群中。 古家女妍珊见状不由悻悻,转为与另一人搭腔,“师家都出了个外姓帝姬,这下门槛可高了不少,想要求娶师家的女儿只怕非得是皇亲国戚了。”先前因着师轻青一事无人上门说媒更别提说是求娶。 古妍珊此言等于故意给人难堪,但师想容向来是举止从容有度,当下也未恼,只淡淡地回了一句,“鸿鹄之志,人各有志,女子若只知闺阁绣花,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说完,径直出了人圈拉着若烟往学院深处走去! 古妍珊被讽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偏偏发作不得,有人劝她:“人家现在可是一等公侯师相的女儿,劝你还是不要乱来,免得吃不了兜着走!” 话糙理不糙,言之在理,古妍珊只得打落了牙齿和血吞,扔下一句“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施施然离去。 剩余几人,向家女傲柔,安家女紫雪,杜家女芷兰等人见两位主角都已散场,亦是起不来多大的风浪,跟随在古妍珊后头进了书院。 如此的一个小插曲很快便被众人忘记,书院里鱼龙混杂,上至皇子帝姬皇亲国戚下至商业巨头平民百姓寒门秀才,皆收入囊中。 又是男、女同学,风华正茂年气方刚地年纪,遇着一貌美者便能忘却‘前尘’事。 若论貌美者,师想容必然是其中翘楚,一举手一移步,仿若精心刻量的尺度,拿捏地将将好,秀眉青黛,姣好面容,仿若画中仙。 “跟你走在一起也算是占了你的光了,瞧瞧,这一路人走来,多少春心萌动地人儿啊!”若烟看着又一个因想瞧而不敢瞧,故作停留的人无奈言道。 师想容失笑,“我怎么没看见,你这是多心了,看了太多话本了吧?哪儿那么多的儿女情长!” 若烟见师想容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既羡慕又无奈,到最后,只好摊了摊手,“得得得,是我多心了,是我话本了看多了,是我是我都是我!” 师想容见若烟一脸认真的模样,越发被逗乐了,“好啦,若烟,我还要去找院首大人,你先去学所吧!” “不如我陪你一道去吧?”若烟亦停了玩笑心思,正色道。 师想容忙摆摆手,若烟虽与自己关系密切,但到底不是师家人,师轻青来学院却不入到底也不是个光明事,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我自己就可以了,是我爹爹嘱咐了我一些事,让我亲自传达给院首!” 若烟自然知晓开年师相被封为一等公侯一事,想必个中细节无法与外人言道,遂也不再坚持,“既如此,那你快去快回,毕竟今儿是第一天,若是给夫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只怕日后难免难过!” 师想容浅浅一笑,“我记住了!” 说完便径直往了院首所在的顶峰走去。 渡门门中学子若千,皆在山半腰中的四所学堂由当代大儒任教,亦或者是在朝官员前来授课。 四所学堂分别为政史军事两处,旗下各分男、女学堂,共四所。 师想容踏上通往山顶的幽兰小径,一路上与众多同门招呼,颇费了好些时光。 因着此路直通院首大人居所,向来不对学子开放,并由专人看守。 师想容方行至半路,便被人拦下,一名同样身着碧色长袍的男子对着师想容恭恭敬敬地一揖,“姑娘请留步,院首大人暂不在院内。” 师想容闻言不由一惊,“什么?那院首大人现在何处?” 新来的学子必然要与院首大人招呼,再由院首大人领着前去学所才算入门,若院首大人不在,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师想容不由又问,“那院首大人可有交代,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如何分配?” 那男子仍旧是恭恭敬敬地答了,“院首去年年末云游四海还未归来,姑娘可先去盖先生处记名,再由自己选择政史还是军事即可!” 师想容闻言淡淡点头,“原来如此,那盖先生现在何处?” 那男子方要回话,便见师想容身后行来一人,与帝京时下不同,衣袖虽宽大敞露却将胸前衣裳裹得严严实实,衣袖亦是与旁人相较更为修长,长于指间;自风中而来,仿若要随风而去,孑然独立,却让人无法忽视。 自有眩目之彩。 “这位可是师家小姐?”那人口吐若兰,躬身见礼,一身傲骨。 师想容对面的碧衣男子见状,立马躬身行了一礼,领着师想容引见,“这位便是盖先生了!” 师想容亦是听见了方才那句,当下循声望去,只见一清瘦俊逸地男子翩翩然立于眼前,不由怔了怔,片刻即反应过来,还了礼,“盖先生好,奴家确是师家想容!” 盖清淡淡点头,望了望四周,询问道:“怎不见帝姬?” 此事正是师想容想要与盖清说道之事,当下见盖清主动问起,亦是松了一口气,看来院首大人倒是没有忘记青姐儿今儿入学堂一事,该是有所嘱托,“这……”师想容淡淡瞟了一眼一旁方才答话的碧衣男子,欲言又止。 盖清通透灵秀,自然会晤,淡淡吩咐,“你先去吧!” 那碧色男子躬身应喏,便退了下去。 盖清见状方才对着师想容道:“师小姐有事不妨直言!” 师想容闻言,又行了一礼,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说完,偷偷睨了眼盖清的面色,见一切如常,才放了心。 “马上就要开始授课了,师小姐不妨先去,由在下去寻了帝姬来,介时,再亲自送了帝姬前去学堂,如何?” 盖清乃是院首的得意门生,现又在渡门学院任教,各所老夫子皆会给三分薄面,如能得盖清亲自护送,自是求之不得,免了许多闲言啐语,“如此,那便多谢盖先生了!” 完后,又将师轻青的具体位置告知,才一路匆忙地往了学堂前去。(未完待续……)r1292 第二十六章 为何不早说? 林中鸟儿回巢,好一阵忙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春风和煦,偶有空闲时便带来林中花香,慰劳途中休憩的人们。 阳光碎影穿过林中斑斑点点地落在亭内,一晃一晃,像极了风铃。 师轻青双手枕在脑后,左脚的绣鞋一搭一搭随着风铃一起摇摆,惬意十足。 原本松垮的鞋子突然一紧,师轻青的眼睛亦随之睁开,望向那个正弯腰为自己穿鞋瘦弱白衣男子。 师轻青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十分认真的模样亦是认真问道:“殊不知盖先生居然有喜为人穿鞋的癖好!” 盖清修长的手指一顿,随即释然,手指轻轻一勾划过师轻青的脚心,鞋后包已穿到了师轻青的脚踝,又用手揉了揉确定穿好了后方才起身。 对着师轻青躬身行了一礼,“参见帝姬!” 师轻青淡淡瞟了一眼盖清,随即坐了起来,对着他似不会生气地脸,心中越发有股无名火。 “盖先生为人师表,如此纡尊降贵真是难为盖先生了!”什么特别,师轻青觉着他与夏寒等人无一特别。 盖清眸色淡淡,无畏亦无惧,“帝姬说笑了,说来也确实是微臣逾越了,还请帝姬莫气!” 好吧,师轻青觉着老天就是喜欢磨练自己锻炼自己最终来成就自己的。 师轻青不生气,绝对不生气,一生气反而着了他的道了,明明自己过错在先,反而变成了自己无理取闹大小姐脾气了? 师轻青点点头,“好啊,很好!” “多谢帝姬谬赞,今日乃是文大学士亲自授课,帝姬还是不要晚到为好?”盖清一脸正色,一种我不会与你计较的模样,你还是快快去上课吧,小姑娘! 师轻青决定不耻下问,“为何?” 盖清闻言抬起那双一眼望去清澈见底的双眸,微微一笑,春风吹起他的秀发轻轻扬起,整个人都似随风而舞,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让师轻青一阵恍惚,莫不是自己想多了?该不会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 “因为文大学士最恨晚到之人,文大学士年事已高,文人风骨愈发浓烈,对待学子向来一视同仁,微臣只怕……” “那你还在这里啰嗦什么!”师轻青终于有辱斯文地吼出来了,什么文人风骨愈发浓烈,你说他一根筋跟厕所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不就得了? 看来,真的是没想多。 这厮,绝对是眦睚必报型。 差点就被他满腹经纶风度翩翩的模样给骗了…… 还好及时醒悟。 “往哪走?” “帝姬这边请!” 师轻青撇撇嘴,深吸了一口气,无论你发多大的脾气都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最终又弹了回来,自己心里的窝火反而越演越烈。 师轻青觉得还是不要与他说话为好。 渡门书院不愧为帝京第一大书院,院内奇珍异草,假山长流亦是不在胜数,可布局却往往是出乎人的意料。 比如这水难道不是应该在地面之上?这树难道不是应该在土里?这块石头为何非得在路中央? 师轻青数次想要开口询问,却见盖清一脸清傲的颧骨正像在对着她说,问我问我问我…… 师轻青就忍住了! 师轻青撇撇嘴,没好气地问到:“现在往哪里走?” 盖清就像似一壶温水,不急不躁不火不冷,永远是那样的模样,一脸温和地瞧着你,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圣人,瞧着一脸无知的人知,看似宽容实则冷漠。 “帝姬请这边走!”盖清伸出手臂指向右边,见师轻青一脸怨念地转身往右边,不由一笑,末了,又道:“渡门书院奇门遁甲遍布全院,一入阵中不死即伤,还请帝姬平时不要乱走,最好记住方才来时的路!” 师轻青忍不住嘴角抽抽,为何方才不说?! 深呼吸,将这句话咽回肚子,不给他鄙视自己的机会! 咬牙,微笑:“多谢盖先生指点,盖先生请!” 那人继续云淡风轻,“帝姬请!” 大约过了一万年之久,师轻青终于看到了政史学所这四个大字,师轻青仿佛看到了希望,再与盖清呆下去,简直要短寿十年,自己怎么先前怎么会觉得他特别呢? 师轻青摇了摇头,当务之急还是远离他为首要,“盖先生,你就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帝姬确定不用盖某送……” “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了,再见!”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一名发须斑白的老者正负手在后,摇头晃脑地在一众学子前朗朗诵口。 随后众学子亦是朗朗上口,随着老者的模样。 不同的是学子乃是对着书念,老者是张口就来。 师轻青站在门外,突然顿悟盖清最后那一句话的意思…… 为何不早说…… 师轻青望着老者似是十分满意这一众学子的模样,不禁心里犯怵,怎么进去啊这是?这要是突然一开口,等于是找死啊! “嗯。。。很好,既如此我问你们一个问题,长治立年年初,东吴叛乱与西宓勾结谋我北夏江山,我皇刚刚登基根基尚且不稳,这时,皇上下令,命众皇子出谋划策,以此来定太子,那么,身为众皇子幕僚的你们如何为自己追随的皇子进献有利的计策?” 老者说完,双眼闪着智慧的光芒,凌厉一扫众学子,沉声道:“大家但说无妨!” 此言一出,众学子哗然,谁曾想,女子所学竟与男子别无二致? 看老夫子的语气看来是想考一考众人,借此选出卓越者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入了文大学士的眼,日后官运亨通定不在话下,只是这,该怎么答? 一时之间,众口纷纭,各执一见,有人言“自然是该主战,让将那些人狠狠驱逐出北夏国土!”有人言“当时皇上刚刚登基不久,北夏国正处内乱,而西宓人骁勇善战,不宜与他们久战!”有人反驳“若按你的说法,握手言和,东吴人只会得寸进尺,此事绝不能姑息!”“那你的法子又是好的?国内乱国库空虚无法供给在外征战的战士,莫非你想让他们白白送死?”“你……” 师轻青见众人吵的面红耳赤众说纷纭,不由纳闷,这真的是女子学所吗? 文大学士见状不由摇了摇头,仿若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 踱步间,正好瞧见在门外傻楞的师轻青,眸中精光一闪,晃得师轻青眼睛不由眯了一眯。 “你答!” 随着这一声出,原本如菜市场的学堂顿时安静得连一针掉落都清晰可闻。 众人无论大眼小眼,嘴巴亦张亦合,或惊讶或不解或愤怒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正立于门前立着的那名傻楞黄脸女子……r1152 第二十七章 十分满意 如此始料未及的状况,师轻青确实未曾想到。 不由想起曾无意翻到的那本北夏史记,里头并无提到东吴与西宓犯北夏边境一事啊! 这老头,莫不是在诓自己? 或许若说是诓不如说是考?虚拟一段历史再结合时局,从而更加考验人的谋略。 可是,到底该如何答呢? 许是师轻青沉默的时间太长,文大学士面露豫色,到最后实在忍不住轻斥道:“答得上来便答,若答不上来便直言,支支吾吾地像什么样子!” 师轻青额上垂下三条黑线,这老头看来是对男、女倒并无偏见,一视同仁哪! “我…我觉得只要写一封信即可!” 话落,众人皆交头接耳不知所云。 “什么写一封信?”“若是只要写一封信便能解决,那我北夏还需养着上千万个士兵作甚?”“就是,不知所畏,哪里来的寒碜人!” “……” 在一众一边倒的声浪里,一脸不明真相的若烟激动拉着师想容的胳膊,简直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想容,你快看,这不是今早上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寒碜女子吗?你看,她果然就又来送死了,这要是被文大学士否决了的话,日后她在政史界算是没有容身之所了!” 师想容一脸无奈,“若烟,她其实是……” 众人争论不许反驳声迭起之际,文大学士突然捋了捋长至胸前的斑白胡须,对着师轻青淡淡道了一句,“说下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这个黄脸婆不会误打误撞蒙对了吧? 不由皆凛身听去,静待那人的下文。 师轻青闻言恭恭敬敬作了一揖,方才慢慢起身朗声道:“西宓的女人最是风情万种,更曾有女帝执掌江山的历史,女帝曾与南甘大汗有一段秘辛,虽说史上未曾记载,但所有事情定并非空穴来风,这正好可以为我北夏一用!” 古妍珊十分不屑,站起身子与师轻青隔空对峙,“前言不搭后语,那你到说说该如何用?” 文大学士似乎也是有意考究,并不怪罪古妍珊的无礼,笑意吟吟地瞧着师轻青。 师轻青见状淡淡一笑,“南甘地处西宓与东吴之间,若西宓与东吴想要联合出兵攻打我国,那么必得从南甘借道,而我们,只要写一封信,告诉南甘现任大汗,当年其祖上之死实与西宓有所干系,那么东吴与西宓之间的联合便起不来多大的作用,不攻自破了!” 文大学士似笑非笑,紧紧盯着师轻青,“那如果东吴一急之下自水路攻来当如何?” 师轻青想也不想,快速地说道:“东吴虽骁勇善战,水下功夫十分厉害,但我国并不临海,若东吴不远万里自水路袭来,我国完全无需费力,待他们在海上行了个一年半载,就算粮食充足,亦不能保证人人皆饱,我们只需在他们靠岸的时候派我国休整精良的士兵将其一举攻破便是,他们定无力反抗!” “好,好,好!想不到时隔这么多年竟又有一人将此题答了出来,竟还是一个小妮子,好啊!”文大学士听了连说了三个好字,十分满意师轻青的回答。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对师轻青刮目相看。 “这厮是谁啊?想不到还真给她蒙对了?”“长得是比我丑了点,想不到还是有点用处的!”“这下她入了文大学士的脸,看来日后是要飞黄腾达了。” “……” 犹自站着的古妍珊见状不由有些悻悻,但又不想就这么的任师轻青出足了风头,只好强言:“你怎知那段秘辛,南甘大汗见了一定会相信呢?” 这下,还轮不到师轻青开口,已有人看不下去了,“古小姐,你这问得也太白目了吧?莫非古大小姐平时都是不看书的?” “你什么意思?”古妍珊有些气急败坏。 那人却噤了口,一脸不屑与你争论的模样。 师想容见状,浅浅一笑,亦是站了起来,对着古妍珊解释道:“当年南甘大汗对西宓女皇一见钟情,甚至不惜为了西宓女皇坐稳江山,孤身埋名留在西宓多年为女皇出谋划策,直到女皇在西宓再无敌手,南甘大汗才返回了自己的国土。之后南甘大汗便马上派了使者前去西宓求亲,遭到了女皇的无情拒绝,可惜神女无情襄王有梦,南甘大汗从未放弃,直至有一天,南甘大汗突然暴毙,并在南甘大汗的王帐里发现了一封西宓女皇的亲笔书,其中有言:‘你若死去,我便答应!’” 西宓女皇的绝情在南甘子民中家喻户晓,西宓人在南甘正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虽说经过百年,也许现在的南甘人对西宓人早已不如当初那边仇视,两国亦未有再次交战,但两国如若合作到底不会真正交心,若此时,有一封证据确凿的书信将当年的南甘大汗的死指向西宓,虽不至于让南甘确信,但狐疑向来是每个君王的通病,生了隔阂只会越来越大,南甘人生性豁达嫉恶如仇敢爱敢恨,若知晓此事,绝对不会让西宓人踏进南甘一步! 而这时的北夏,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不必费丝毫力气便解了这燃煤之急。 “嗯…想容说的错,你可还有异议?”文大学士对着师想容淡淡点头,眼神一转凌厉四射询问着另一旁的古妍珊! 古妍珊如同含了一口姜片在嘴里,吞吞不得,咽咽不下,见文大学士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十分懊恼,只胡乱摇了摇头,坐了下去,再不敢争论。 文大学士见了,不由摇了摇头,又转向犹立在门外的师轻青,柔声道:“丫头,快进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话毕,众人皆一凛,想要知道这个在自己身旁眼睁睁瞧着的新贵唤得什么名,不由暗暗祈祷,希望叫的不是如她那张脸一般寒碜。 师轻青准备落座的身影一顿,回身浅浅一笑,“啊?在下…师轻青!” “师轻青?这个名字好耳熟啊,你认识吗?”“师轻青?却是很耳熟,我怎么好像不认识那张脸?” “师家想容拜见青箩帝姬,青箩帝姬万福金安!” “帝……帝姬?”“她就是那个被皇上亲封的青箩帝姬,师家长女?”“以貌丑闻名帝京,以痴傻享誉百家?”“怎么可能?不会是冒充的吧!”“可是师想容都亲自拜了啊!” 师轻青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嘿嘿嘿嘿,不好意思,我好像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人!” 顿时,众人顿悟,山呼海啸,风起云涌,大地之间只余一声“参见青箩帝姬,青箩帝姬万福金安!” 响彻渡门!r1152 第二十八章 考个女状元? 师轻青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开饭! 文大学士自从知道师轻青的身份后,恨不能脸上堆满了笑意,就连授课亦是只讲到了一半,便兴冲冲地安排了众人自读,不知去向了。 师轻青望了望手中的这本《史记》,撇了撇嘴,单手托腮望向窗外,不由有些好奇对面军事学堂讲的又是什么,不知是否有机会能去听听! “青姐儿,你在想什么?”师想容趁着众人皆在‘摇头晃脑’,轻声询问道。 师轻青放下手轻轻挪置胸前书案上,回身明媚一笑:“想容,我在想不知军事是由谁来授课呢?” 师想容略沉吟了会,还是摇了摇头,“每日授课的老师并不相同,所以到底是谁倒也无从知晓!” 一旁的若烟见状,忙凑了过来,带着讨好的笑容,“帝姬,你政史已经如此好了,莫非你还要去学军事?” 若烟的嗓门与夕儿有得一比,师轻青见有好几人已忍不住往这边探来,忙摆了摆手,“没…没,随口问问…随口问问!” 古妍珊笑着接话,“帝姬真是好学,刘若烟你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若烟一脸震惊地瞧着古妍珊,哭笑不得,“我自取其辱?自取其辱地好像另有其人吧?”暗指方才故意为难师轻青一事。 古妍珊见若烟提起此茬,也不躲不避,直截了当地对着师轻青行了一礼,言道:“帝姬恕罪,妍珊亦是求学心切不耻下问,如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师轻青不由不对这人刮目相看,如此行事后还能笑着对对方说,还请海涵? 真是有勇有谋! 还好师轻青并无想与她计较之心,以免树敌太多终有一天敌不寡众,心想,今日就海涵一回吧,“无碍!” “多谢帝姬!”古妍珊见师轻青竟然不与自己计较,喜不自胜,高兴地转回了头翻开了书页朗朗上口、摇头晃脑。 转身之际,还不忘对着若烟做一回鬼脸,耀武扬威。 直把若烟气的,差点七窍生烟,“帝姬,你怎能如此轻易地放过她,她方才多过分哪!”完全忘了先前谁一直在说师轻青寒碜一事…… 师轻青淡淡一笑未曾接话,还是想容忍不住安慰了几句,“好啦,妍珊方才又没有真正地做了什么,青姐儿向来处事大方,怎会与她计较?” 闻言,若烟亦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觉得太过于便宜了古妍珊,在背后瞪了好几眼,方才罢休! 突然,一阵古笛响彻环绕整个渡门书院,笛声悠扬清亮,婉转柔和,宛如天籁! 师轻青不禁讶异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若烟却已是十分激动的站了起来,“帝姬,帝姬,快快,去吃饭了!” 师轻青闻言两眼不由一亮,吃饭? 摸了摸自己早已饿扁的肚皮,忙站了起来,拉着想容便准备往食堂走去,却见众人全都仍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后,不由一问,“怎么大家都不饿吗?” “还请帝姬先行!”众人纷纷起身,给师轻青行了一礼,朗声道! 师轻青定了定神,瞥了瞥在角落旁十分阴暗的师姝媚与师疏影,仿若是将将苏醒过来,就瞧见了如此一面,不免怨念。 师轻青与师想容对视一笑,若是她们见着了方才一幕岂不是要气得掀掉了桌子? “青姐儿,走吧!”想容浅浅一笑,领着师轻青出了去,加紧几步,跟上若烟的步子。 待师轻青出门后,众人才尾随其后,一同往渡门食堂走去。 许是被若烟感染,师轻青亦是难得的心情舒畅,与想容一路有说有笑地到了食堂。 “啊…好香,不知今儿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在家的时候啊,就特别想念这个味道,可惜啊,那个时候有钱也吃不着!”若烟一脸激动又惆怅,恨不能立马将食堂的吃食吸到了自己的嘴里。 “就数你嘴馋!”想容掩嘴轻轻一笑,刮起春风无数,“你呀,定是美味珍馐吃多了!” “想容你就笑话我吧,反正我是得快点进去了,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拿过来!”若烟娇俏一笑,便跑没了影。 师轻青见师姝媚与师疏影已坐在一桌,古妍珊与其他几位世家小姐在一桌,还有一些内里单衣衣襟格外华丽的坐于一桌,想必是商女之家,还有一些绣鞋仍是免不了缝缝补补地坐于一桌,想必是出身寒门。 此处是男女同门,这个时间鱼龙混杂,师想容踏入之时倒是刮起了一小阵飓风,待师轻青入内之时,如石入深海,了无生息涟漪不起。 不过师轻青倒是乐得自在,目前来说,自己的身份应该还未被全院学子知晓,免了许多麻烦。 再且,这里关系复杂,多少世家子弟侯家小爵爷商业巨子纷纷都在这里,就算真正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只怕也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 于是,师想容便放心地领着师轻青在一处安静的角落里坐下,等着若烟。 “青姐儿,想不到你平日里还看史记呢?”方一坐下,师想容便拉着师轻青聊着闲话,想起方才的一幕,亦是忍不住惊叹。 “听说,文大学士这个问题每年都会出给学子,但历年来,还只有三个人答上了呢!” 师轻青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一会儿四一会儿十,玩得不亦乐乎,听师轻青如此说,不由有些好奇,“谁啊?” “是七皇子还有去年的新科状元盖清盖先生!”师想容说到夏寒的时候不免娇羞一笑,直引得旁桌人手中的筷子啪嗒掉落仍不知。 盖先生?“为何是新科状元却又称为先生呢?”师轻青疑惑不解。 “据说是盖先生拒绝了皇上的任命,自愿请命来帮助院首打理这渡门书院,所以院首才与有时间四处游历,至今不归!”想容说完努努嘴,往四处看去。 突然惊喜一笑,推搡着师轻青去看,“那就是盖先生了,听说他的文采就连皇上亦是十分钦佩呢!” 师轻青循声望去,果然见他正手端着吃食施施然行来,那双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隐在素白长袍下,也不管是否会行动不便。 师轻青眼睛不躲不闪,迎上盖清清澈见底的目光,施以警告,不要过来! “微臣参见青箩帝姬,帝姬万福金安!”好吧…警告失败! “有事?”师轻青摆着谱,还是介怀今日他故意之嫌。 盖清微微一笑,“帝姬恕罪,今日新招学子众多,食堂内座无虚席,能否与帝姬共用一桌?”明明是在恳求却一脸无卑无亢,噙着笑意居高临下地望着师轻青。 眸光波光荏苒,是谁入了谁的目光里,又是谁,无意入了谁的繁华一梦? 师轻青触到那目光不由怔了一怔,随即便想开口拒绝! 却听一旁的想容客气行了一礼,招呼着盖清落座,“盖先生请坐!” 好吧……其实帝姬的身份也没有什么用! 正说话间,若烟一手端着一个杜盘摇摇晃晃地从人群中挤出来,“让让,让让,我这可是给帝姬的,喂…你敢碰我?我这可是端着帝姬的吃食……” 这下,众人的目光纷纷仇视过来,师轻青只好暗暗挪了挪位置,坐到了盖清的对立面,彻底隐在了角落里。 抱歉抱歉,就牺牲一下你宽阔地肩膀吧! 眼看着进来的人群越来越多,若烟晃得越来越厉害,想容不由站起身疾步过去,接了若烟手中端着的吃食。 就在师想容起身之际,盖清声音淡淡,对上师轻青漆黑的目光,并无探究,只是这么云淡风轻的望着,却仿佛要直视入最深处,“帝姬今日真是大放异彩,让人钦佩!” 师轻青仔细瞅了瞅盖清并无故说反意,不由勾唇一笑,“盖先生谦虚了,不过是步了盖先生的后尘罢了!” “当年我可比你大多了,帝姬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谋略,师相真是后继有人呀!”盖清低头笑了一笑,又言:“既然帝姬说道步盖某后尘,可有兴趣考个女状元?”盖先生伸出那双掩盖在衣袖之下的修长手指,自一旁拿起竹筷将盘子那碗面,轻轻活了活,顿时香味四溢,直冲人鼻。 师轻青不动声色地移了移目光,凉凉地道:“没兴趣!” 说完,偏过头去,转而望向窗外,*光无限。 “来啦,来啦,帝姬吃的来啦!”若烟端着一碗阳春面一碗红烧肉一叠开胃小菜上来,轻轻放置与师轻青面前。 十分热情地介绍道:“这阳春面可是我们渡门书院的一宝,吃了之后保管让你赞不绝口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快尝尝!” 师轻青看着碗里的一清二白,香是领教过了,这味道真有这么好? 不禁有些狐疑,“多谢了!” “帝姬不用客气,你们慢吃,我再去端一碗来!”说着便又重奔向了人群最密集处。 师轻青这才意识到若烟只给自己和想容端了来,自己却还没拿着! 顿觉十分歉意。 “青姐儿快吃吧,若烟她说她留了碗最大的在后面呢!”想容对着师轻青浅浅一笑,化解了师轻青的阴霾。 “好!”说完,亦是不由一笑,心想,自己如今喜怒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正转过头来,却正好瞧见盖清一脸笑意地瞧着自己,莫名其妙! 忍不住变了脸色,斥道:“赶紧吃你的!” “是,多谢帝姬!” 师轻青闻言,忍不住翻白!r1152 第二十九章 夕阳下下,白衣少年 午后 因着是第一日入学,所以并未安排夫子授课。 学子可自行选择是否回家,或者是留宿院中。 不过这住处住的多半是不远万里而来的寒门学子,原本这住处是设在院内的,但因不少世家子弟为了躲避早上不用爬天梯,纷纷假装寒门学子留宿。 院首一气之下,便将学子住所移至到了山下。 所以,那些世家子弟再住下去便也就没了意义,纷纷搬离,如今就只余了一些不得不住下去的人。 师轻青却忍不住有些愁眉苦脸,“又要爬下去么?”这双脚已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了,这要是在走下去……还不如说是直接滚下去好了! 若是能住在这里真是顶好儿的…… 想容被师轻青的模样逗乐了,抱住了师轻青的胳膊宽慰道:“青姐儿放心,下山的路在后山,柳伯该已停好了马车早在后山候着了,不如,我们先过去吧!” “真的不用再走那天梯了?”师轻青两眼放光,脸色立马生动如春,这真的是这一天中最好的消息了。 “当然啦,想容断不会骗青姐儿!”想容正色道。 “帝姬,若烟能否跟你们一同前往?”两人正要走,若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师轻青见了,便伸手另一只胳膊挽住,笑道:“走!” 若烟见状,娇俏一笑,瞬间又是活力四射,“多谢帝姬!” “无需如此客气!” 三人说说笑笑,一眨眼的功夫就已来到后山,果然见柳伯已恭恭敬敬地侯在那里,见师轻青与师想容前来,忙上前将两人请上了马车。 随后三人约定明儿一起来征服这天梯,才各自回了府! 因着学子众多,其中不乏身份尊重或家财万贯之人,后山马车众多,但路却只有一条,师轻青与师想容又刻意走得慢些,所以,这时道上已布满了前来接自家公子小姐的马车,纵是师府标志亮眼,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就能让得了的。 师轻青掀开车帘,与柳伯随口唠着。 “柳伯,四小姐与五小姐先走了么,怎么只有我与想容?” 柳伯一边留心着山路边缘,努力将马车往路中央赶,一边见师轻青答话,忙有些惶恐地答了,“是,帝姬,四小姐与五小姐先行回府了!” 师轻青自然知道此时一心不能二用,遂也不再追问,回头瞟了瞟想容正在拿着一本《人物志》读的津津有味,显然已埋入其中不可自拔,便也不去打扰,转头望着一旁十分宽阔的视野。 云中仙人变幻莫测在夕阳的灼烧下,化为一个个稀奇古怪地物什,随风飘荡,自由散漫,白与夕阳红的照耀下,师轻青觉得脸上都似有些烫了。 微眯了眯眼,适应被亮光刺激到的双眸,往山下深翠处望去。 所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春天,自然不负其名,春色无边! 自高处望去,一片绿色,眼睛的刺痛瞬间得到缓解,双眸不由自主自动定焦。 望向山下屋舍前的一处‘荒地’上! 一人一身白衣正将一株株绿苗种入黝黑地土里,衣袖轻轻挽起,露出那双白皙得不像话的手臂,舀起清水轻轻灌溉于绿苗地根部。 一株一株,不厌其烦! 春风轻轻吹来,吹乱额前碎发,被主人轻轻挑起缠于耳后,再不敢调皮乱动。 背部微微弯曲,形成好看的弓字,明明瞧不真切,师轻青却仿佛能看见他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眸正神情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那株绿苗。 师轻青突然很想过去看看,他种的到底是什么! 许是感觉到有人注目,或者目光太过于热切,盖清突然直起了身子,直直往师轻青所在的方向看去。 明明知道看不真切面容,师轻青却觉得仿佛看到他那双清澈双眸正瞧着自己,似笑非笑。 师轻青忙一个转身坐回了马车内。 不知怎的,那脸,似乎更烫了一些! —————————————————————— 待回到府中时,落日落尽。 整个北夏国仿佛被染上一层金色地余晖。 师轻青的脑中却总是浮现出那一幕,夕阳西下,木屋跟前,一袭白衣,随风飘摇,微微躬身,无比认真呵护手中的幼苗的场景。 一定是夕阳太过于美好,太过于柔和,才产生了人与物都美好的错觉。 一定是! 马车将将停在师府大门前,师轻青便自马车上一跃而下,对着候在师府门前的橦嬷嬷与夕儿道:“沐浴,更衣!” …… 雾气氤氲里丁香淡淡充盈在整个小小的空间里,师轻青的整张脸浸在水里,十分抽象,师轻青在水中慢慢地睁开眼,望着水中的檀木,一晃一晃,如同镜花水月。 外头橦嬷嬷十分沉着的声音传来,唤醒了师轻青的心神,“帝姬,该去给师相请安了!” 师轻青仿若未闻,橦嬷嬷便又说道了一遍,声音不疾不徐,缓急适中,仿佛,师轻青不答,便能一直这么问下去。 夜幕即将笼罩整个北夏,黑暗自无边无尽地四周袭来,让人忍不住掀开伤口,认真审视,自舔。 娘亲惨死,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举步维艰,众人虎视眈眈…… 这一路走来的影像在师轻青脑中回放,或哭或笑都越来越清晰,刻在了师轻青的脑子里,任何时光剪影亦剪不走。 终于,那道白衣男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哗—— 一阵水声,师轻青自水中探出头来,声音淡淡,“知道了!” …… 一身薄罗刺绣妆花裙配上青带挽青丝,婷婷玉立,已有小女初长成的模样! 师轻青伸出手覆住自己的脸颊,不由一笑,“人未老,却已是黄脸婆了!” 一旁的夕儿不由连呸了好几下,“小姐说的什么话,还未及笄的女子怎会是黄脸婆!” 完后,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偏头问道:“小姐,今儿你是第一次上学堂,可是有遇着了什么烦心事?” “我现在可是帝姬,人人都尊我敬我,哪里会遇着什么烦心事呢!”师轻青一笑,脸上生动不少,宛如一朵盛开的含笑。 夕儿闻言,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不再询问,专心扶了师轻青去了落梅园!r1152 第二十八章 他回来了 落梅园,书房。 师轻青还能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来时的场景,带着忐忑带着好奇,如今再来,虽还是有些忐忑,却颇有种物是人非的隔年感。 师轻青进来时,师相正盘坐在靠窗的朱漆金雕檐拔步榻上,桌上点着烛火,时不时地因着窗外的春风忽闪忽闪,总以为下一秒就会熄灭的烛火却总是在一秒依旧为眼前人照亮。 师相见师轻青前来,忙要起身行礼,被师轻青上前拦住了,“爹爹莫要折煞青儿了,在师府青儿便是爹爹的青儿,若是爹爹还要给青儿行礼,岂不是跟青儿生分了!” 师相闻言只好作罢不再坚持,欣慰地点了点头,便依了师轻青。 完后,师轻青便静立一旁,自然熟稔地拿起桌上那对金蟾砚磨了起来,看着桌上堆满的奏章和师相奋笔疾书的模样,心生关切,“爹爹怎不用夜明珠,如此,岂不伤了眼睛?” 师相的手不停,轻笑道:“青儿,你看窗外可有看见什么?” 师轻青不解,但还是依着师相所指望了过去。 一望便不禁呆了一呆,月光清亮下,那株一半梨花一半桃花开得正艳,随着春风阵阵亦是落满了一地的粉白。 像极了花海。 幽幽的月光洒在落花之瓣上,显得斑驳陆离,虽有些清冷却别样灼目。 半晌,未曾听到师轻青的回答。 师相不由缓缓抬起头,见她怔怔地模样,一笑,“美吗?” 师轻青闻言,呢喃出声,“好美!” 师相瞧见师轻青模样,本就比同龄人生得矮些又是格外的瘦弱不堪,闪过一丝怜爱,示意她坐于对面榻间,“青儿,今**在书院的事我也听说了,看来你母亲亲将你教导得很好!” 师轻青眼皮一跳,这么快就知道了? 这倒是第一次从师相爹爹嘴里听到‘娘亲’二字! 师轻青低了低头没有说话,亦不知该如何说起,那事,横在两人之间,如同沟壑,深不见底。 “可还是怨爹爹不为你母亲亲做主?” 师轻青缓缓抬起双眸,迎上师相爹爹颇为无奈的面容,轻声道:“爹爹定是有自己的难处吧!” 师相闻言欣慰一笑,“青儿长大了,雪桃真是死也瞑目、也安心了!” 瞑目?安心? 嗬—— “爹爹,青儿有一事不解。”仿若被月光照亮,师轻青神情格外清冷,迎上师相的目光,让人心内一震。 “何事?” “那日在娘亲下葬之时青儿好像看见了爹爹,但是瞧不真切,爹爹当时可在?” “雪桃去世之时我犹在苍林城处理皇上指派的事务,未能及时赶回来,怎么,你是如何见着我的?”师相一脸疑惑,说着便搁置了手中的笔认真瞧着师轻青,等待师轻青接下去细细诉说。 师轻青见状便笑了笑,“那日雾水大,许是青儿瞧错了!” 师相闻言亦不好再追问什么,以为师轻青只是随口一问,便又嘱咐了几句在学院的事宜后道:“这些奏章我需要帮皇上分个轻重缓急再呈上去,还有得忙,青儿你去跟你大娘说一声,晚膳不用等我了!” 师轻青淡淡扫了一眼一旁一摞摞的奏章,知道师相爹爹今夜定是夜不能寐,不敢再过多叨扰,站起身子便准备告退,“是,爹爹可要注意身子,莫要累坏了,待会儿让夏总管送些吃食过来吧!” 师相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依旧奋笔疾书,烛火应在师相的脸上,线条上打了一层柔光。 “那青儿告退!” 师相从鼻音里发出闷声道:“嗯!” 末了,又道:“叫她们几个不必过来请安了!” 师轻青轻声应了句,便退至了门外。 在门外候着的夕儿听见响动,忙迎了上来,“橦嬷嬷已在准备膳食,小姐饿坏了吧!” 师轻青淡淡地点了点头,望了望夕儿欲言又止。 “怎么了?小姐,相爷可是说了什么?”夕儿虽大大咧咧但瞧人瞧得仔细,尤其是对师轻青,见状,不由关切地问道。 原本想要问一下夕儿那日是否有瞧见一人远远地持一柄湛蓝伞站在娘亲下葬之处,师轻青却突然想起,那日,自己亦只是一晃眼见着了一柄湛蓝伞,伞下人的面容如何也瞧不真切,再者,方才师相爹爹显然并未有所隐瞒,再问,也不过是让一个人多一份担忧罢了,丝毫也无济于事。 “我就是饿了,我们走快些吧!”师轻青努嘴一笑,挽着夕儿的手臂大步流星走了起来。 “小姐,走得慢一些,如此行步可不成样子!小姐……” 师轻青才不理她,抱着她的手臂继续横冲直撞。 到了青园,还未进门,便大声嚷着,“啊——终于到了,橦嬷嬷快点准备膳食,好饿啊!” “嘁,你饿死鬼投胎吗?”师姝媚立在一旁一脸鄙夷,一副不屑与君为伍的模样。 师轻青这才意识到师姝媚与师疏影也在门外,似是去落梅园给师相爹爹请安。 闻言,转头不予理会,简直是打不怕的小强。 “恩儿,你去告诉大娘,就说爹爹吩咐晚膳让大娘不用等爹爹了。”师轻青偏头对迎出门来的恩儿嘱咐道。 恩儿躬身行了一礼,应了句是便准备前往落梅园。 师轻青满意地点了点头,似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喊了句:“恩儿,爹爹还嘱咐了说让一些闲杂人等也不要过去打扰他!” 却是对着师姝媚与师疏影两人。 “喂,你说谁呢!”师姝媚简直像个气球,一点就着,一点就爆! “我说闲杂人等!” “你说谁是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啊!” “你把话说清楚!” 师轻青努努嘴,这话说得还不够清楚? 一旁的夕儿青筋暴跳,正低头抖索。 师姝媚身后的婢女亦是忍俊不禁,憋笑憋得十分厉害。 一旁的师疏影无奈地抚了抚额,劝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师姝媚见状,许是反应了过来,叫嚣着就要冲上来。 师轻青冷笑一声,“你可得掂量清楚,你若敢动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明明师姝媚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人,却被师轻青眼中的漆黑双眸里深不见底吓得生生后退几步。 许是想起师容娇外祖父一事,师姝媚眸中闪过一丝惧意,随即掩过,对着师轻青狠狠地道:“算你狠!” 说完,拂袖离去。 师疏影亦只得紧随其后,匆匆忙忙地走了。 师轻青努努嘴,与夕儿相视一笑。 “走,回屋!” ……………………………. 春夜的风不干不烈却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师轻青突然想起那句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虽然,牵牛织女星没见着,但这满天繁星,闪烁银光,灿若星汉,着实让师轻青震撼了一把。 自从上次经一带师轻青来过之后,师轻青便爱上了这里,特地命人造就一把能上来的扶梯,嗯……虽然姿势丑是丑了一点儿,但架不住上头的风光好呀! 师轻青正喜滋滋地望着眼前美景,突然见一人负手立在飞檐尖角处,神情清冷,墨发三千正随着风四散开来,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祗。 看得师轻青不由怔了怔,悄然良久,银霜般的月光镀在她玉白脖颈,再落于飘飞衣袖,就这样,似已相望千年。 师轻青眼眸一闪,不动声色地挪了挪目光,向下喊道,“夕儿,帮我扶着,我要下来了!” 半晌,夕儿的大嗓门传来,“来了,小姐!” 不敢再抬头,那人的神情,就似在华丽碧光里绽放的淡金曼陀罗,皎皎如月,却平添了几分妖娆。 他,回来了!r1152 第二十九章 凤尾琴 次日 师轻青依旧是与师想容一辆马车,不过听说师姝媚倒是去不成了,说是染了风寒,师轻青不知真假,不过比起风寒来师轻青更愿意相信是染了气疾。 “青姐儿,你笑什么呢?”师想容见师轻青在马车内突然一笑,不禁讶异询问,“可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说来听听?” “没什么,就是觉得生活里有爱闹的小白痴倒也不错!” 师想容不解,“什么是爱闹的小白痴?” 师轻青笑而不答,将话题给扯开了,“在书院有你和若烟,觉着去学院也是不错的!” 想容浅浅一笑,“那就好!” 随后两人又随口闲聊了几句,便到了天梯下。 柳伯醇厚地声音自马车外传来,“帝姬,三小姐,书院到了!” 师轻青闻言与师想容相视一笑,各自一跃下了马车。 “柳伯,麻烦你了!” 柳伯憨厚一笑,“帝姬真是客气了,黄昏后我会依旧在后山等着两位,帝姬与三小姐安心地去吧!” “欸!”师轻青娇俏地应了一声,发尾随着师轻青的动作在风中摇曳。 “想容,你看见若烟没?”师轻青四处张望着,却是没见若烟的身影。 话音刚落,便见若烟一身碧衣站在天梯之上,努力地挥着手,格外醒目,“我在这儿呢,快来快来!” 师轻青也忙挥了挥手以作回应,拉着想容便往天梯处跑去。 “还以为你俩不来了呢!”若烟见两人跑来,忙上前拉着两人的胳膊抱怨道:“来的也忒晚了点!” 想容看了看师轻青,佯与若烟耳话,声音却是一点儿没小,“还不是因为某人赖床不起!” “嘿,别看我,反正我不知道某人是谁,是谁啊?”师轻青一脸无辜,也凑过去听,被师想容笑着拍开,“一到关键时刻你就原形毕露了你!” 师轻青撇撇嘴,“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若烟瞧着师轻青的模样早已笑瘫,被师轻青一把拎起,“快走啦,免得等下又迟到了!” 想容在一旁亦是笑得不行,但想容毕竟是有三夫人那样温良贤淑的人儿亲自教导,就算笑亦是笑的顾盼生姿,举动容止,雅重之。 直引得一旁的男子纷纷行注目礼,却奈何身上师家身份无人敢近半步,应了那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许是有了第一次的狼狈,或是爬行中多了一人作伴,师轻青觉得今儿这天梯倒是很快便就到了,虽还是忍不了气喘吁吁,到底是没有昨日的恨不能倒地不起。 “听说今儿是教乐音呢!”若烟倒是一点儿事没有,与想容一样,只是脸颊上染了一圈晕红,格外地娇艳动人。 想容闻言十分欢喜,“果真?听说七皇子的乐音乃是一绝,可是,听说七皇子仍远在泉城,不过…就算是在帝京,七皇子只怕也不会来此授课!” “他不是回来了么?”师轻青头也没抬,脱口而出,话说出口,才意识到口误。 然而,此话早已被若烟听着,忍不住激动地询问,“你说七皇子回来了?” 师轻青脑子不由自主回想昨夜他在月下的神情,那般清冷,恰好春风一吹,沁凉的风吹入汗湿的亵/衣,忍不住一哆嗦,随口否认道:“有…有吗?你听错了吧?” 想容似是已认定夏寒就算回京亦不会来此,一副掩不住的心伤,“其实每日里听一听那道笛声,也是不错的了!” “什么笛声?”师轻青忍不住问。 “就是昨日吃饭时的那道笛声啊,是七皇子所奏,院首大人听后十分神往,特地命院中弟子学了作为每日饭前必奏曲目,只是可惜,那弟子只学了不到七成!”若烟被想容一言亦是有些遗憾,全写在了脸上,不再追问夏寒是否已回京一事。 师轻青心想,下次见着经一一定要狠狠地鄙视他一番,什么渡门老大,到现在为止,她还未听人提起过他呢! “你就是青箩?”三人正抑郁间,突然听得一声带着试探的声音传来。 师轻青循声望去,见着的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碧衣男子正扬着下巴瞧着自己,不由纳闷,“你是?”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碧衣男子一口决绝,瞧见师轻青的模样越发鄙夷,“看你的反应定是青箩无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样儿的美娇人,连我贴身丫鬟都比不上!”说完,趾高气扬地与身旁那人携伴走了。 若烟气得就要破口大骂,被师轻青拦住了,“这人唤得是我的封号,想必身份不可一斑!” 经师轻青这一提醒,若烟与想容才意识到,方才那名男子竟是直呼的是师轻青的封号,青箩,并不是本名。 不由有些讶异,未曾听过哪位皇家贵胄也来了呀…… 想容见四周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皆在交头接耳,不由正色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去学堂吧!” 师轻青淡淡点头,携着若烟一同往了学堂走去。 一路上的人大都指指点点,但却不似是知晓了师轻青的身份模样,含着崇敬,更只像是好奇! 师轻青越发一头雾水。 “青姐儿,我们还是先进去吧!”想容关切地说道。 师轻青点了点头,一时也不得解,便往学堂里走去。 而学堂里的人则是正常多了,见师轻青前来只是行了一礼后便各做各的,师轻青见状也放下心来,至少是不用担心待会儿被人一直像怪物一般瞧着了。 方一落座,前头的古妍珊便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帝姬是否疑惑今儿早上众人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师轻青眸光一亮,“莫非你知道?” 这下,师想容也凑了过来,“妍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瞧着那些人的眼里倒不像是知晓了青姐儿的身份一般!”看来想容也注意到了,若是那些人知晓了师轻青的身份哪里还会如此光明正大的指指点点呢! 妍珊见状,却笑了一笑,“恭喜帝姬!” “我何喜之有?” 古妍珊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帝姬可还记得昨日文老夫子授课一事。” “自然!这与我今日之事有何关联?”师轻青不解。 “文老夫子说是要收你作她的得意门生呢,文老夫子清贵文官当代大儒,至今还只收了一名入室弟子!” 原来如此,文大学士居然说要收自己为徒,依文老学士在书院的地位还有这个脾气,一辈子居然只收了一个徒弟,如今突然又要收徒,难怪引得人众人纷纷侧目。 师轻青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一旁的若烟却是对师轻青如此相当于毫无反应的点头,有些不满,“帝姬,虽说你千金之躯身份贵胄,但你好歹照顾下我们的感受,文老夫子居然说要收你做徒耶,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若是我,我能高兴得待会儿饭都不用吃!” 师轻青偏头想了想,“我也可以不吃饭,甚至晚膳也不吃!” 说完,想容与古妍珊都笑了,谁不知道若烟视饭如命呢! “盖先生来了,盖先生来了……” 几人正说笑间,盖清犹是一身素白轻衣,手抱着古琴施施然前来。 师轻青不由怔了怔,居然是他来授乐音! 盖清生的清秀,又是极为瘦弱,身子隐在宽大偌长的袍子里,有了几分浊世佳公子的味道,尤其在渡门书院一众头发花白的老夫子里头,更为醒目。 众人见盖清前来,已有几人忍不住低呼,一脸崇拜着望着盖清。 师轻青忍不住抬头望去,不由有些奇怪,竟未见着师疏影,不是说只有师姝媚染了风寒么? 许是瞥见了正四处张望的师轻青,盖清立在上头躬身行了一礼,“微臣参加帝姬,帝姬万福!” 师轻青见状撇撇嘴,只摆了摆手,示意快点开始。 顺带将找师疏影一事,亦抛在了脑后…… 盖清随即会意,在上头人模狗样地开始为众学子授课。 “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辨宜,居鬼而从地。故圣人作和应天,作礼以配地。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统同,礼辨异。礼乐之说,管乎人情矣,礼所以经国家,定社稷,利人民;乐所以移风易俗,荡人之邪,存人之正性……” 师轻青听得有些昏昏欲睡…… “此上便为礼乐,今日我带来的是凤尾琴,此琴无论是散音、泛音、按音,都非常安静,实乃佳品。散音松沉而旷远,让人起远古之思;其泛音则如天籁,有一种清冷入仙之感;按音则非常丰富,手指下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仿若对话,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则同大地,称为天地人三籁!” “那么,我便为大家为奏一曲,大家可闭眼倾听,看能否感受此琴之意境!” 说完,单手抱琴,留一手抚琴,静立堂中,信手拈来,似是随意抚之,却又顺音成曲,潇洒散漫之情竟在其中! 手起落间,时而如春风拂面,带来堂外幽兰淡淡的香气氤氲缭绕,时而又如高山流水激烈碰撞之声,铮铮作响,让人心生澎湃之感。 师轻青不由将眼眯开一条缝望着堂中那人,不想那人却似知晓师轻青会偷看一般,正似笑非笑地瞧着师轻青。 师轻青不知怎的,脸唰的红了…… 连一首曲子什么时候作罢都未曾知晓。 待师轻青回过神来时,古妍珊已坐在上头抚琴,盖清闭目立在一旁,似是早已忘却先前一事。 师轻青见状也只得故作镇静,不好再耿耿于怀,只作认真聆听古妍珊奏的此曲! 一首罢后,直觉平淡无奇,就连师轻青不懂琴音的人来都能听出错了不少个音! 许是先前那人琴技太过高超,再听其他便觉不入耳罢! 古妍珊抚完之后,盖清象征性地提点了几句,倒与师轻青说得无差,直把古妍珊说得变了个大红脸。 盖清见状又安慰了几句,古妍珊方才一脸娇羞地下了来….. 随后又言,“可还有人要上来一试?” 有了古妍珊的教训众人皆不想上去自取其辱,如此一来,竟是无人应话。 盖清倒是一派坦然,躬身对着师轻青行了一礼,“帝姬可有兴趣……” “没有!”师轻青还未等盖清说完,便一口否决。 师轻青心里却没有面上如此淡定,忍不住骂了好几句脏话,不知道这人这个时候要她上去抚琴究竟什么意思! 盖清被师轻青强烈抵触愣了一愣,随即一笑,似是未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依旧云淡风起,转身对着众学子道:“既如此……” “想容愿意一试!” 师想容缓缓站起身子,婷婷而立于众学子之间,嘴角浅笑,一派大家之风。 师轻青见状亦不由正起身子,对着想容低声道:“想容加油!”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一个娇艳,一个黄脸…… 盖清却仿若未见师轻青的小动作,对着师想容温语道:“上来吧!”r1152 第三十章 带你去个地方 想容走至盖清身旁,躬身接过凤尾琴,轻抚摸琴身,眼含赞叹之意,便又行了一礼,方才走到一旁盘坐了下来。 玉指缓缓在古琴上一扫,轻挑银弦,一曲婉转又柔情地琴声缓缓流出。 仿若要诉说无尽的相思,轻柔绮丽,带着泫然欲泣,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 师轻青虽不懂其中琴技如何,但只觉听来十分悦耳动听,似出谷黄莺。 又似临江歌女,一唱三叹。 一颦一笑自成美景。 一曲弹罢直觉余音不绝绕梁三日。 盖清亦是惊叹,连道了三个好字,“师三小姐琴艺精湛,他日再多加以练习犹在盖某人之上了!” 这已算是极高的评价。 师想容闻言自然心中欢喜,只是古妍珊的脸色却是十分难看。 “盖先生谬赞了,想容自愧不如。” 盖清见状点了点头,便吩咐众人再多多练习一番便抱着凤尾琴施施然地离去了。 临行前对着师轻青恭敬地行了一礼,师轻青不禁腹诽,莫非是自己得了妄想症,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厮好像总是故意地一般…… 但这厮已转过角消失不见,只好收回了目光,转到正莲步轻移而来的师想容身上。 师轻青犹在十分惊叹,恨不能欢呼雀跃地将师想容自上面抱下来,好好地夸赞一番。 “想容,原来你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刚才真是好好听哪!”师轻青刚刚张口,一旁的若烟更是激动,抢了师轻青的话说道。 末了,又补充了句,“比某些人弹的好听多了!” 本就阴沉着脸的古妍珊指着若烟的鼻子怒吼道:“你说谁呢!” “谁应就说谁呗!”若烟一脸无谓,拉着想容开始问东问西,“想容,很少听你弹琴,想不到弹得这么好!” 想容浅浅一笑,十分谦虚,“哪里,我不过是有感而抒罢了,是盖先生谬赞了而已!” “什么有感而抒啊?”若烟追问道,一双剪水大眼里满是好奇。 一旁的古妍珊脸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红,见想容与若烟聊得起劲,竟然全然不顾自己,一脸地怨恨。 身侧的向家女傲柔偷偷扯了扯古妍珊地衣袍,低声劝道:“妍珊,她现在好歹有帝姬撑腰,你还是忍一忍吧!” 古妍珊闻言忍不住往师轻青处瞧了一瞧,见师轻青正瞧着自己,内里一虚,不由悻悻地转回了头,不敢再显露怨念。 “嘿,青儿,好久不见,想念我否?”师轻青正转过头准备插入若烟与想容两人聊得热火朝天里,突然听得一声十分欠扁的声音传来,不由勾唇一笑。 回手一打,却被人紧紧握住,“就你这爆脾气……” “我这暴脾气咋了你说。”师轻青打断经一的话语接口道,一双眸子微微眯起,骨骼拧得咯咯作响。 “还真挺好!”经一缩着脖子,一脸惧意,眸子却满是精光。 师轻青这才回过神来,这还在学堂里,众人还都在…… 师轻青嘴抿成一条线,正想如何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两句,突然那道笛音响起,悠悠扬扬自远处飘来,让人心旷神怡。 师轻青忍不住舒出一口气,回身便对着众人道:“好了,你们先去用膳吧!” 众人皆吞了吞被震惊的唾液,过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应了句是,一个个却都是满脸绯色,带着少女初开怀的一片芳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去。 一旁的想容见状,起身对着经一行了一礼,“见过经大公子!”若烟则随之,红着脸立在想容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师轻青原本会扑过去的经一,却只是对着想容淡淡一笑,十分客气有礼还了一礼,“方才师三小姐一曲,经某得以聆听,三生有幸!” 想容亦是浅浅一笑,“经大公子谬赞了!能得经大公子一赞,想容亦觉三生有幸!” 说完,又对着师轻青道:“青姐儿,那我和若烟就先去食堂了!” 师轻青点了点头。 待想容与若烟走后,师轻青才对着经一道:“这么多天你去哪儿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师轻青微仰着头,似笑非笑地瞧着经一,带着揶揄,“你不是说你是渡门什么老大么?我来了这么久了,可是未曾听到一个人说起你!” 经一将手中的白玉柄扇轻轻撑开,在胸前微微晃着,一脸惬意地坐倒在书案上,完全不中招,“那是你帝姬的身份,除了那俩丫头,谁会与你说起我?别说是我了,就是说别人,她们也不会与你说!” 师轻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今日怎的来了?” 说道这里,经一似想起什么似的,皓腕轻轻一转将玉扇合了起来,方向微微一偏,敲在了师轻青的头上,嘎嘣一响。 “干什么呀你!”师轻青捂住脑袋对着经一一脸怨念,“你跑了这么远就是为了来谋杀啊你!” “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走,跟我去个地方!”经一不由分说地拉着师轻青就走。 “我告诉你,我好歹是个帝姬,不要毁了我的清誉,赶紧给我松手你!”师轻青一面低声对着经一吼道,一面忍不住想要挣脱。 奈何经一的手臂如同铜墙铁壁,竟是越箍越紧,眼见前头人越来越多,师轻青只得将手伸到经一宽大修长的衣袍之下,佯作只是走得近些。 “如果你带我去的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的话,我想,你今天还是不要回去了,不然我不敢保证令尊还会认得出你!”师轻青一面对着自己行礼的同门微笑一面出身警告着那人。 那人却轻轻一挑秀发,淡淡一笑,使这万花盛开地暖春瞬间为之配色,一派俊逸。 “是经大公子……真的是经大公子啊!”“果然比传闻中还要俊美,这身红衣在他身上简直就是像是为他而生一般,竟是如此地相得益彰,所谓墨发红颜就是说的经大公子吧!”“天哪,经大公子对我笑了,简直就是如这春风一般温暖,不,犹比春风更甚……”“经大公子的那双生来含情地凤眸明明是对着我,你被做梦了!”“经大公子的那张秀唇轻轻一勾明明是为的我,你还是快醒醒吧!” “……” 师轻青望了望经一忍不住对着自己挑眉一脸得意的模样,不禁捂脸,可不可以都争点气? 至少声音小的好不好……r1152 第三十一章 ‘花容\’失色 师轻青来这里两天了,还未曾好好地逛过这渡门书院,想不到这里竟是比想象中的还大。 经一领着师轻青自学堂而出向左门穿过长廊,来到了平日里众学子无事时休憩的地方,树木皆已百年,此时正郁郁葱葱地泛出新芽,深翠上一抹嫩绿,借着暖阳的斑斑点点印在学子的碧色衣袍上,一片怡然。 此处虽一眼便能瞧到对立面,但这路却是犹比想象中的还要繁多,往往是以假山、水池或是树木生生断开,再向左右两处延伸。 待走到中央时师轻青的额头上不免出了密密地细汗,抬起手臂正要擦拭一偏头正好瞧见渡门书院的大门正悄然鼎立在一片浓郁之中若隐若现。 师轻青再往上看去,果然是院首居所,恬静而幽兰地立在山峰之巅。 师轻青若有所悟,晃了晃经一的手臂,指着对面问道:“对面可是军事学所?” “是,怎么?”经一微微侧眸,碎光打在经一脸上,璨彩流光。 师轻青淡笑不语,又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经一见状也不再追问,神秘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说完,脚尖轻点,双手一绕,抱着师轻青便直飞上了院首居所。 落地良久,师轻青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行事何以如此招摇!” 这个经一,待会儿他一走了无事一身轻,她可还要在这渡门书院呆上一两年呢,她可不想在众人面前太过另类! 帝姬的身份无可奈何,但这…… “放心吧,这个时间众人皆是在食堂用膳,顾不上我们,以前往日里我和老七亦是经常如此,从未被人发现过!”经一了然,却是一脸无谓,说完便往里走去。 师轻青望着学所下那一抹一闪而过地素白长袍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转身跟上经一。 “看,是不是很美!”经一望着远处,闭目敞开双臂一脸享受,师轻青却望着山下结构一脸所思。 难怪那日盖清说院中阵法奇多,看来果然是不曾虚传,也是,皇子帝姬皆在此学,书院却不曾设立层层防卫,外松内紧,只怕是有人敢闹事便被立马处以极刑了吧! “想什么呢?”经一见师轻青半晌未曾答话,偏头询问。 师轻青一笑,“在想为何你总是如此欢喜高处!” 仿佛经一也没有答案,并未回答师轻青的话,转而拉起她的手往山下飞去。 “啊——你事先能不能吱个声啊!”师轻青被经一突如其来地动作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直捶打着经一的手臂。 经一却故意一松手,任师轻青自高空坠落,失重地感觉顿时袭遍全身,吓得师轻青第一次放声哇哇大叫。 “大姨妈你个杀千刀的,赶紧把老娘给弄上去……啊啊啊……要是我摔成了屎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噗… 经一失笑,见师轻青果然吓得‘花容’失色十分满意,不慌不忙地等快到落地之时方才追了上去伸手一捞,将师轻青抱在怀里转个圈儿落在泉边。 “想不到你还怕死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经一弯下腰对着犹在紧闭着双眼的师轻青戏谑道,“不过,大姨妈是什么意思?为何擅自给我改名?还是个…这么久的名字。” 师轻青心中此刻就犹如有千万只羊驼在奔腾,察觉已重归于地缓慢地睁开了眼,迎上经一含笑的目光,咬牙道:“趁我还有点理智,你给我死开!” 经一嘴抿了抿,试探道:“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师轻青眼一瞟,意思再明白不过:这还用说吗? 经一有些语无伦次,似是没料到师轻青居然会真的生气,“呃…咳…那个…我以前和老七还有怀玉可都是这么玩的,而且这里可美了,你看,这个泉水是我和怀玉还有老七命人打造的,你看,像不像个月牙?这里的石头不比其他地方,十分奇怪,嶙峋怪状,到了夏日,泉水叮咚,热阳印在这石头上……” “噗咚——” 师轻青收回自己的脚,看着四仰八叉入水的经一心里终于舒坦了几分。 仰头看了看天,估摸午后的课时也该到了,便沿着小径回学所。 至于身后的大声呼叫、破口大骂就当…是与林中鸟儿一起伴奏吧! “师轻青你这个泼妇,竟敢从背后偷袭本公子,你…你给我站住!” “嘿…你…别走啊…你好歹给我找套衣服来吧…若我这个样子被人瞧见了那怎么成…改明儿帝京都要传遍了,我还怎么去暖香阁让那些姐姐妹妹自动送上门来啊……” “嘿…我错了还不成嘛,别走啊你,还真走啊……” …… 身后经一的声音越来越小,师轻青忍不住一笑,方才的气闷早就烟消云散了,便随手拈了朵不知名的花刁在嘴里施施然地往学所荡去。 眼看就要到山顶了,师轻青眼一瞥正好看见林中一人一身淡粉衣裳快速地往林中更深处走去。 “师疏影?”师轻青刚想叫唤,却突然被眼前的素白衣袍吓得生生咽了回去。 “盖先生怎么在此?”师轻青虽询问着盖清眼神却一直往他身后看去,可哪里还有师疏影的影子? 盖清双眸清澈,印出师轻青因方才被经一自高空坠落涣散地墨发容颜,躬身行了一礼,“帝姬怎会来书院禁地?” 禁地……? 这个经一…… “既然是禁地盖先生怎会来此呢?”师轻青打算抵死不从,有帝姬的身份在谅他也不敢如何。 盖清不卑不亢一派从容,敬声道:“微臣奉院首大人之命,前来打扫居所,仿若听见有人声便来瞧瞧!” 说完,便瞧着师轻青,一副该你说了的模样。 师轻青佯装不见,他方才明明瞧着了自己与经一上来,此刻却非要打破了砂锅问到底,到底意欲何为? “这样啊,那先生可洒扫干净了?”师轻青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顺着他的话说。 盖清突然一笑,笑的风轻云净,笑的爽朗,笑的糊涂,“帝姬可是要去学所了?” 师轻青见他突然岔开了话题,也不深究,点了点头,等待他的下文。 “微臣送帝姬吧!” 师轻青有些讶异,但见他不再追究,又放过了经一,也不好再说什么,“走吧!” “是,帝姬请随微臣这边走!”r1152 第三十二章 长话短说 盖清依言将师轻青送至到了学所便悄然离去。 师轻青却有些莫名,不知他卖的到底是什么关子。 而见师轻青回来师想容一颗提起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拉着师轻青上看下瞧,确定没缺斤少两放才放开,“经大公子也真是的,怎拉着你去了这许久,午膳都没用上吧?” 师轻青摸了摸肚皮,被想容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饿了。 “帝姬,为何你是随经大公子离去的,又是盖先生送你回来的呢?”若烟单手托腮一脸好奇。 师轻青不禁抚额,“说来有些话长,总之是一言难尽!”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定能明白师轻青话语中的含义,其实是不想继续说道,但若烟却十分体贴地眨着一双剪水大眼忽闪忽闪对着师轻青说:“无碍,你可以长话短说!” …… 既如此,师轻青只好放出大招了,“啊?什么?” 说完,眨眨眼亦是瞧着若烟,一脸无辜。 若烟愣了一愣,对师轻青的举动十分不解,“帝…帝姬你怎么了?” “弟子参见帝姬,帝姬万福,这是盖先生吩咐为您准备的午膳!”正在师轻青无言以对时门外一同样身穿碧衣长袍的小厮正躬身立着,手里提着个朱墨色的云纹食盒。 午膳?师轻青站起身去接了过来,对着那名碧衣小厮轻声询问道:“盖先生可还有交代什么?” “回帝姬的话,盖先生再无交代其他!” 师轻青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你退下吧!” 碧衣小厮躬身行了一礼,便悄然退下。 师轻青掀开食盒里头不过是今日食堂里准备的石子馍罢了,不过如此一来,倒算是承了他的情。 “盖先生为人真是体贴!”若烟望着石子馍直流口水,师轻青疑惑问道:“你午膳也没用?” “嗯…可能是没吃饱……” …… 与若烟一起简单用过膳食之后,便有夫子前来授课。 今日讲授的是《学记》。 师轻青许是因着先前过于疲累再加上方才用了膳,听着夫子的领诵声有些昏昏欲睡,最后实在支撑不住倒在书案上,待一觉醒来时夫子早已不知去向。 唯有想容与若烟在跟前轻声唤着,该回去了。 师轻青忙坐了起来,“这一天过得可真是快!” 想容轻笑出声,“可不是快么!” “我们快走吧,柳伯该等急了!”师轻青很想快点回去看看,师疏影到底去了哪里,连想容话里的揶揄都顾不上。 “帝姬,明日便就见不着你了,我会思念你的!”如烟撇撇嘴,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师轻青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若烟说的是明日不用来书院的事,不由失笑,抱着她的手臂一晃一晃,“这有何难,明**到师府来找我便是!” “真的可以吗?”若烟一脸地不可置信,又转头望了望想容。 想容亦是开怀,“当然可以,介时我派人去送请帖给你!” 北夏国规定府第之间来往须得交换请帖,师轻青暗暗赞叹,还是想容想的周到。 “既如此,那我们说定啦!明日见!”若烟十分高兴,由着家仆上了马车后仍是免不了探出头来确认。 “嗯,明日见!”师轻青与师想容亦是挥了挥手,目送着若烟离去后方才携手上了马车。 “柳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师轻青娇俏一笑,柳伯不禁晒然,“帝姬客气了,这都是奴才份内之事!” 师轻青笑了笑未再接话。 一路上,师想容犹自抱着《人物志》畅读,师轻青转头望向窗外,倒是没有再次见到那人。 百无聊赖地师轻青在马车窗栏上趴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便凑到想容身边想要一同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书让想容如此的着迷。 刚一探头,见着的却是歪歪扭扭如小蝌蚪般的文字,不知是哪一国的,师轻青忙把头伸了回来,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她连北夏国的文字都还认不全。 师轻青只得继续趴在车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柳伯闲聊着。 过了许久终于到了师府门前,师轻青便一跃而下,问着在门口候着的夕儿,有些急切,“夕儿,四小姐回来没有?” 夕儿虽不解师轻青所言为何,但还是如实答了,“比小姐前一脚进府,帝姬有事寻四小姐?” 刚回来?师轻青越发不解,莫非今日见着的不是师疏影?可是,她确实未在学堂内无疑,那她又是去了哪儿,还故意与先前一般的时间回来,如此种种,岂不是此地不银三百两? 师轻青便又问,“那你看着四小姐可有何异常?” 夕儿抿嘴想了想,被师轻青严肃的模样感染,亦正色道:“倒也没有什么异常,还是与先前一般的……趾高气扬!”说道最后四字时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脸地小心翼翼,毕竟在人前说主子坏话是师府大忌。 然而师轻青却丝毫没有注意,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身后的想容行了来,见了,也是不免担忧,“青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师轻青眼眸一闪,笑道:“无事!” 偏头瞧了瞧,见还是在师府门口,已有好些路人在外头指指点点,便拉了想容往里走去,“我们进去吧!” “参加大夫人!”正要进门,却听得夕儿躬身行礼的声音。 师轻青循声望去,正好瞧见大夫人顶着得体的妆容华贵的服饰缓缓行来。 “参见帝姬!”“给大娘请安!” 大夫人笑得一脸柔和,见师轻青身上还穿着渡门书院的袍子,关切地问道,“大娘这几日事忙,都未曾去看过帝姬,还请帝姬恕罪!” 说完,便又要行礼,师轻青自然去扶,“大娘事忙,青儿知晓,不曾怪过大娘!” “帝姬这几日去书院可还习惯!” 师轻青点了点头,对着大夫人一笑,“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娘若有事就先去忙吧,青儿一切都好!” 大夫人见门口确实越来越多人的聚集,明白过来,歉意一笑,“是大娘考虑不周了,大娘有事要去一趟司马家,先走了!”末了,又嘱咐身后的孙婆子,“我命厨房准备的奶香燕窝可有备好?” 孙婆子躬身应了声是,“都已备好!” 大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又嘱咐师轻青与想容道:“待会儿你们用些,此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疏忽!” 想容与师轻青便还了一礼,躬身应了。 大夫人这才松手一直握着师轻青的手,点了点头,由孙婆子扶着上了马车扬声而去。r1152 第三十三章 为了见你 次日,师轻青与师相一同进宫。 马车内,师相正闭目养神,一双矍铄双眸此时紧闭,多了一丝亲近。 师轻青只是正襟危坐,直视着眼前的一尺三寸,四方如意富贵锦华毯。 “青儿,关于文老要收你为徒一事,你可有何想法?”师相的声音突地在狭小的马车空间内响起,把出神的师轻青震了一震。 师轻青见师相犹自闭着眼,便抿了抿嘴方才答道:“青儿有爹爹教导为何要拜入他人门下!” 师相闻言缓慢地睁开双眸,直视着眼前这个瘦弱得似只有八岁的师轻青,似是讶异又似寻常,眸中锐利让师轻青身子一僵,只得生硬地转头对着师相一笑,“爹爹何有此问?” “没什么,此事你自己决定就好,文老乃是三朝重臣,拜入他的门下未尝不可,但若要拒绝,其中分寸,青儿你自要把握好!”师相神情淡淡,说完便又重闭上眼,对方才青儿的坦诚并未有太多情绪。 师轻青不由暗叹,与师相爹爹也算是见过几次,到底还是无法揣摩出他的心思! 闻言,只得低声应了句,“是,青儿明白,多谢爹爹教诲!” 完后,两人相顾无言。 只是到了宫门前,师相又略微提点几句方才离去。 “青儿,花羽帝姬到底有皇后乃至整个母族撑腰,万事还是该隐忍些哪!不要让皇上为你为难!” 师轻青望着师相渐行渐远地背影矗立良久。 随即轻笑出声,不知是怕皇上为难还是怕自己为难呢? “帝姬,先去皇后宫中吧!”橦嬷嬷在一旁躬身道。 师轻青淡淡点头,想起那日橦嬷嬷主动请缨为皇上更衣一事,“嬷嬷,你可知道艾大人被贬出京一事?” 橦嬷嬷神色无异,躬身答了,“朝堂之事,嬷嬷我只是一介妇人,并不知晓!” 师轻青淡淡点头,又道:“我也是听说的!” 橦嬷嬷躬身行在一旁,未再答话,只在上下台阶时轻声提点着,“帝姬小心!” 去给皇后请安时,皇后刚刚起身,虽强撑着身子妆容亦是精致,师轻青还是瞧出有些精神不济,行礼过后,皇后随口问了几句学院的事,嘱咐了几句,便再无他话。 师轻青见状,便躬身行了一礼,“母后,儿臣还要去给父皇请安,就先过去了!” 皇后温柔一笑,稍作挽留,“你父皇这个时辰还没下早朝呢!不如,你到母后的椒房殿里休憩片刻吧!” “是,但父皇上次说了要考究青儿近两日所学,青儿怕一紧张给忘了还得再过去预习预习!” “既如此,那便去吧!”皇后笑得颇为慈爱,不再挽留,末了,又对着橦嬷嬷道:“记得给帝姬准备好膳食,别饿着了!” 橦嬷嬷上前一步,应了声是,便扶着师轻青的手臂出了皇后的椒房殿。 师轻青一直觉得皇后是不同与花羽的,她雍容华贵却平易近人,与花羽的气势凌人不同,对待后宫众妃还有众皇子都极为和善,作为一个皇后,她是称职的。 可橦嬷嬷说得对,此时不宜与后宫众人有过多的交集,所以对于皇后接二连三地示好亦只能视而不见了。 “嬷嬷,皇后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可是这段日子出了什么事?”师轻青心善,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橦嬷嬷倒并不觉着意外,也并未有所隐瞒,“听说那贵人有喜了!”话点到即止,再无多言。 师轻青闻言怔了怔,惊的不是内容,宫里女人有喜乃是常事,能不能保住才是本事,然而这一切,与一个外姓帝姬是没多大干系。 师轻青也不再多问,只是惊的是想不到橦嬷嬷人不在宫中,消息亦是如此灵通,若是橦嬷嬷能全心全意为自己所用…… “青儿,来给父皇请安?”夏寒站在师轻青对立面,神情淡然,一身月牙白竹纹衣袍衬得人在这薄雾中格外丰神俊朗。 师轻青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夏寒居然会如此平和地与自己对话,但人如此进退有度,客气有礼,师轻青怎能丢了自家脸面,娇俏一笑,温语道:“七哥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夏寒似笑非笑,反问,“怎么,你要去接我不成?” “这是自然!”反正你已经回来,总不能去接空气吧! “我何时回来的你不知道吗?”说完夏寒轻轻迈出一步,春日清晨透凉的口气扑在师轻青脸上,一阵哆嗦,师轻青明白,他是说那晚阁顶相望一事。 轻轻往后挪了一步,隔开了一段距离,“七哥说笑了,父皇派七哥前去泉城执行秘事,其中个末青儿怎会知晓!” 夏寒望着她小心翼翼挪动的小碎步,唇角笑意不变眼角却闪过一丝冰冷,顿了顿,终是岔开了话题,“说来,你在渡门书院得到了我师傅的赏识,要收你为徒呢,师妹,咱们的缘分倒是不浅!” 师轻青听到这声师妹忍不住眉头轻蹙,不过一瞬便已松开,想不到文大学士的那名入室弟子竟是夏寒。 “七哥说笑了,文大学士不过是与青儿开的一个玩笑而已,有了七哥这枚珠玉在前,又怎还会收自己这枚鱼目呢!” “青儿谦虚了,那道政论题难倒过无数学子至今答出者寥寥无几,青儿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谋略,鱼目岂能与之相较!” “七哥此言差矣,世间之事诸多陷阱,青儿不过是学会跳开了看,误打误撞罢了,纯属运气而已!” “哦?青儿果真是聪慧,凡事若都跳开了看倒是不俗的境界了!” …… 一时之间,两人你来我往,你攻我守,滴水不漏,一人低眉恭顺以风和静平之态语出雷霆,一人扬眸傲视九天出口成章淡力之气吐出千钧之势! 精彩绝伦,直瞧得一旁的橦嬷嬷越发躬了身! 夏寒声音凉凉飘来,飘在师轻青的耳边,酥酥地痒,“这个时辰父皇该下了早朝,走,一同去吧!” 师轻青闻言一个踉跄,他绝对是故意的! “七哥怎不用上朝?”师轻青咬牙问。 夏寒一派坦然,完全不觉这有什么,“父皇怜我泉城一行辛苦,特许我休憩半月!” “哦?那七哥怎不睡些时候,一大早就入了宫可是有事?”师轻青只差没说,你有事你先走,我没事我慢行了! 夏寒伸手摸了摸师轻青的小脑袋,讶异手下的柔软舒适,随即微微一笑,“自然是为了见你了!” …… 师轻青挠了挠腮佯装听不见,顺势往橦嬷嬷方向靠拢了些。 师轻青觉着自己道行还浅,还是不要与这人搭话了,否则,绝对自找罪受!r1152 第三十四章 夏白 师轻青看着眼前边走边调/戏身穿酡颜流穗宫装的各宫来往宫女的夏寒,越发鄙夷,白眼皮忍不住上下翻涌。 哦…不对,说错了,按某人的话来说,是体现自个儿平易近人地好法子,“你亦可以效仿,哦…不好意思,七哥忘了,你是女的,太监是不吃你这一套……” 师轻青:…… 大清早地就让人不得安生,连着昨夜里头的宵夜都一直在翻腾。 “咦…你是哪个宫里的?本宫怎么好似从未见过你?”夏寒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正睨着眼望着跟前早已被他瞧着跟煮熟的螃蟹一般立着的宫女。 那宫女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闻言,娇滴滴地行了一礼,方才答道:“回七皇子的话,奴婢是花羽帝姬宫里的!” 夏寒长长地哦了一声,末音轻轻勾起百转千回直揪得人心发紧,“你…唤得什么名?”手指轻轻绕住那宫女垂落胸前地一缕秀发,一个转儿,便顺着夏寒修长白皙的手指滑落,那宫女脚步一个踉跄,退了好几步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奴婢…奴婢唤谷雨!” “真是好名字啊这位姑娘!”师轻青忍不住上前握住那谷雨的手,激动得仿若找到了自己的失散多年的亲人,却心想,真是白瞎了好名字! 奈何本人向来以拯救苍生为已任,怎能看着你入苦海呢! “姑娘,花羽帝姬想必还在等着你,你还是快快去复命吧,晚了…可就不太好了!”师轻青拉着谷雨一脸语重心长。 许是花羽二字唤回了还未彻底沉沦在夏寒美色里地谷雨,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不妥,忙行了个礼,匆匆忙忙地走了。 师轻青满意一笑,本想着该如何去向肯定在怄火自己将美人放跑的夏寒忽悠,一转身,却发现那人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一脸揶揄。 师轻青准备说的话便硬生生咽了回去,掉头就走。 “橦嬷嬷,快着些,父皇该下了早朝了!” 橦嬷嬷面不改色,不知是见惯了夏寒如此还是早已料到师轻青的反应,躬身上前几步,应了声是忙跟了上去,只是在经过夏寒身侧时身子略福了福。 夏寒轻笑出声,潋滟琉光的双眸如一圈圈涟漪微微荡开,如春风和煦,“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清者自清!”师轻青懒得跟这人计较。 “什么清者自清?”一紫金双玉冠身穿七彩蟒服的太子一脸笑意正立在宫墙一侧问道。 身后亦跟着一名身穿蟒服的男子,却是看向别处,不以正眼瞧人。 师轻青见了,心中闪过一丝狐疑,这不是在渡门书院唤自己青箩的人么? 面上却犹自镇静,领着橦嬷嬷上前躬身行了一礼,“参见太子爷,太子爷吉祥!” “起吧!”太子爷虚扶了一把,又问,“你们在聊什么呢,笑的如此开心!” 师轻青撇撇嘴,这个太子可能是有眼疾…… “回太子爷的话,我正与青儿说笑呢,没想到她却当真了。”夏寒不慌不忙倒打一耙。 谁当真了…..师轻青侧眸瞪了一眼夏寒,别乱说话! 像极了准备蓄势待发寒毛直竖地小野猫。 夏寒佯装不见,伸手又摸了摸师轻青的小脑袋,作宽慰状! 太子嘴角的笑意随即一僵,很快释然恢复如常,对着身旁的蟒服男子介绍道:“这是父皇今日亲封的青箩帝姬,十九弟你还未见过吧,来……” 那被唤作十九弟的皇子冷哼一声,一点儿也不给太子面子,打断了太子的话,闷声道:“不必了,我们早就见过了!” 师轻青微微一笑,一脸无辜,“见过了?我怎不记得?十九皇子莫不是记岔了?” “你……休得狡辩,在渡门书院门口你明明……”十九皇子似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不记得自己,一张粉雕玉琢的脸涨得通红,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真是抱歉,我确实不记得有见过十九皇子!”师轻青佯装偏头想了想,认真言道。 一旁的夏寒却是十分熟悉师轻青如此模样,犹记得那日第一次见她,她亦是如此佯装一脸认真的模样问着她身边的婢女,“你看见吗?” 不由忍俊不禁、青筋暴跳,却见三人正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只得干咳了几声,出言和解,“既如此,那这不就算是认识了?这是十九皇子,夏白,这是青箩!你们也算是同龄,平礼即可!” 师轻青点了点头,“小白,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 “谁是小白,你不要给我乱取名字!”十九皇子有些抓狂。 师轻青微微一笑,笑的如阳春三月的阳春面,“好的,小白!” “欸,你这人……你是不是傻子,听不懂话?” “啊?什么……” “你……” “好了,十九弟,为何要与女子置气,还是我们青箩?”太子拍了拍夏白的肩膀,一副长子的口吻。 “走,一同去给父皇请安吧?”太子继续宽慰道。 见师轻青早已不理自己,与夏寒走到了前头,再气下去也无事于补,只得应下太子,一同去了。 “老七,今日在朝堂上,父皇说你在泉城拯救万民有功,要封你为寒王呢!” 寒,意冻,看来确实是因着泉城冻天一事。 师轻青忍不住往夏寒处去,却正好夏寒亦在瞧着师轻青,眸中晦涩如深。 太子爷一脸恭贺之意,“老七,你可是我们几人中最先封的王侯,到时候皇上赏了你个大宅子,可千万不要忘了请我们去你那喝一顿,我惦记你那酒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夏寒恭敬地应了一句,没有半分封王的喜悦,仍旧只是寻常模样,仿佛并不在意如此荣宠! 师轻青眉头轻蹙,有些不解。 太子爷又道了几句日后好好辅佐父皇与自己后便道:“父皇还有他事嘱咐我去办,就不再随你们去顺天殿给父皇请安了!” “恭送太子爷!”几人忙行了一礼相送。 太子淡淡点头,眼神淡淡扫过低眉垂脸的师轻青,暗叹口气,由一名小太监随着往宫门处的方向走了去! 按理说,夏寒封王则对自己查出谁要陷自己于死地之人更为方便,可为何夏寒却仍旧只是一副神情淡淡的模样,更似乎有些不愿,难道,他早已知晓那人是谁?可若知晓,如此身份岂不对行事更为方便?为何不愿呢? 师轻青越发疑惑了。 “七哥,你的伤如何了?”夏白关切地问道。 “已无大碍,多谢十九弟关心!”夏寒客气有礼,带着似有若无地疏离。 夏白却似未见,驳道:“七哥你身子本就不能在阴寒之地多呆,可父皇偏偏派你去泉城,也不知是……” 夏寒被夏白此言怔了怔,自从他从泉城回来后,所有人都在为他庆幸,此次大功皇上定会封王赏爵了,却没有人来关心他的身体,问一句,是否安好! 想不到竟是这个最小的弟弟。 若是熟悉夏寒的人就能一眼看出,夏寒此时并不是如寻常表情,那笑虽从未变过,却已并无先前那般僵硬了。 “十九弟长大了,知道关心兄长了!”说完,伸手摸了摸夏白梳理得整整齐齐地头冠,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夏白接下来的话。 师轻青将话记在了心里,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给橦嬷嬷,退后一些,别听了不该听的惹来无端横祸! 橦嬷嬷自然会意,不经意间放缓了脚步。 师轻青放下心来佯装不知方才之意,转头对着夏寒娇俏一笑,温语道:“七哥,不止太子爷惦记你那酒,我也是日夜魂牵梦萦,何时能够赏些给青箩呢?” 夏寒回身应道:“这有何难,待会儿你随我去宫殿取些便是!” “当真?”“这是自然!” 师轻青展颜一笑,黄脸与白牙相得益彰。 夏寒微勾唇角,与初升东日相互辉映。 一旁的夏白见了,一脸鄙夷的反胃,“一个女子何以如此痴酒,无礼也!” “然也,酒为欢伯,除忧来乐,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酒向来为文人异士所追捧,持酒吟诗吃酒习武,乃是人间一大乐事也!”师轻青晃了晃脑袋,对夏白所言颇不以为然。 夏白更甚,明明是与自己一般年纪,却总是摆出一副年长的模样,叫人心堵,“你总有歪理!” “然也,歪理亦是理!”师轻青眉梢一挑,故意挑衅着瞧着夏白,“小白,你年纪尚轻,自然不知!” 是谁说师轻青心善?这厮绝对是一眦睚必报型。 夏白被气得不由抓手挠腮,一跺脚加紧了脚步,不再与师轻青斗嘴,向前急行几步去,远远跟在后头的几个小太监见了,忙随之。 师轻青见状,得意一笑,偏头望向夏寒,却见他正笑着瞧着自己,眸中已无探究之意。 不由心内一凛,佯装不见,追了上去,继续逗着夏白。 “你走什么呀,小白,待会儿你与我一同去吧,保管你乐不思蜀!” “我看你是胆大妄为!” “然也……”r1152 第三十五章 惊梦 几人说说笑笑间,转眼已来到了顺天殿。 晨雾散去,又是一个艳阳天,照在顺天明黄白亮的琉璃瓦上,印着顺天殿里的宫女各个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却神情肃然! 李公公早已立在殿门外,见师轻青几人前来,忙上前迎了,“奴才给青箩帝姬、七爷、十九爷请安,几位主子吉祥!” “起来吧!”三人中以夏寒年长位尊,所以便由夏寒吩咐了起身。 师轻青忍不住问,“父皇这两日可还安好?” 李公公笑得一脸慈爱,躬身回禀,“知道今儿帝姬要来,皇上瞧着比哪一天都好!” 夏寒斜眼过来,眼神清冷,“李公公真是越发的会说话了!” 李公公顿时感觉头皮发紧,不敢再多说,忙领着三人进去。 北夏皇手捧着奏折仔细批阅,见到师轻青前来,忙放了下来,笑呵呵地道:“青儿来了?快,摆膳!” “儿臣给父皇请安!”三人齐声道。 北夏皇笑得越发和蔼,与方才蹙眉批阅奏折的判若两人。 “父皇,几日不见,怎憔悴了许多,莫在要熬夜批阅了!”师轻青忍不住上前搀了北夏皇一手,柔声劝道。 北夏皇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是,都依青儿的!” 夏寒随之一笑,只是那笑却没入了眼,“都说女儿是父皇的小棉袄,果然不错!” “哈哈哈……!”北夏皇被几人逗得大笑,捋了捋胡须不禁有些感慨,“今日倒是享受了一番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 师轻青笑道:“父皇定会长命百岁永享天伦之乐!” “好好好!”北夏皇已是笑得合不拢嘴,在众人的簇拥中前往偏殿用膳。 夏白瞧着师轻青‘谄媚’的模样十分鄙夷,不屑与之为伍,故意走至一角,颇有一番眼不见为净的架势。 师轻青回头一看,瞧见夏白的小动作噗嗤一笑,挤眉弄眼地无声说道:“你有本事何不走至天边去?” 哼——夏白鼻子哼哧哼哧,兴冲冲地走了上来,挽住北夏皇的另一只胳膊,说道:“父皇如今可真是偏心,有了青箩帝姬都不来后宫看望儿臣了!” 北夏皇偏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小儿子,明白他语中的怨念,笑着宽慰了几句,“怎么,还与你姐姐吃醋?待这几日事停一停我便去看你!”说完又偏头对着一旁候着的李公公道:“前几日南甘上贡上来的大宛驹你去牵给一匹给十九!” 十九喜马,听见此言还未等李公公答话便跳着出来谢恩,还不望对着师轻青示威。 “多谢父皇!” 师轻青佯装不见,不与他计较,笑言:“父皇,青儿作为姐姐自然也该作为榜样,不会与弟弟计较的!”说道弟弟时师轻青咬字格外重些。 夏白脸一阵青一阵白,却因着北夏皇不敢发作。 一顿早膳就这样在夏白与师轻青互相‘暗斗’中过去了。 顺天殿门外。 师轻青领着北夏皇赏赐的宫中珍膳准备回府。 却突然发现夏寒与夏白都跟在了后头,不由十分诧异,回身问道:“你们跟着我作甚?” 夏寒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不是说要去我的宫殿取酒么?” 师轻青眼皮一跳,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呢? “青儿想了想,觉得十九弟说得对,酒虽好但还不适合我,我已有了父皇赏赐的珍膳,暂就不需要你的酒了!” “哦?有美食却无美酒,岂不索然无味?” 对此,师轻青表示格外赞同,但却还没有傻到羊入虎口,当下躬身,正色道:“今日青儿与友人相约,府中小聚,就此别过,再会,再会!” 说完,便转过身往宫门处走去! 穿过右翼门,讶异于身后的寂静,师轻青狐疑地往后头瞧去,见夏寒与夏白居然犹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师轻青不明白了,“你跟着我干什么!” “近来无事,既然你与友人小聚,我便去凑凑热闹!”夏寒见师轻青停下,径直往了前处走去,一副师府我熟的架势! 夏白则是与师轻青杠上了,“七哥去哪我去哪!” 师轻青咬牙,“非去不可?” “随处走走罢了,青儿你不要误会!”夏寒一脸随意,说完便偏头与一旁的夏白闲聊。 …… 师府 师轻青一路走来忍不住叹气,希望若烟不要介怀身后的这两个跟屁虫! “奴才给帝姬、七皇子、十九皇子请安!”夏总管躬身立在马车一侧,陪着笑脸,“这会儿相爷并不在府中,还请两位皇子恕罪!” “无妨,本宫并不是来找相爷的!”月牙白袍一闪,已遥遥立在师府门前。 师轻青拍了拍愕然地夏总管,嘱咐道:“你去准备一些果水送到青园来!” 夏总管眼珠一转,顿时明白过来,人七皇子是来看青箩帝姬的,忙了声是亲自去厨房挑选了。 “十九皇子,这边请!”橦嬷嬷望着最后下马车的夏白,轻轻提了句。 夏白脸红了一红,轻声道:“多谢橦嬷嬷!” 待追上夏寒与师轻青,不由诧异,“七哥,你对师府怎如此熟悉?” 夏寒闻言淡淡扫了一眼耳观鼻鼻观口的师轻青,勾唇邪魅一笑,慢腾腾地道:“先前曾有幸,得师府六小姐相邀,前来师府参加了一次咸鱼宴!” 夏白眼见为零,摇了摇头,“想不到师府如此小气,竟让七哥吃咸鱼,真是不雅!” 师轻青笑了,咸鱼怎么了?怎么不雅了?还不许人家咸鱼翻身了? “小白弟弟,此话不妥,首先我六妹相邀便是出乎于情,特特办了咸鱼宴定是味道独特方才敢请皇子这样身份贵重之人赏脸出席!” 夏寒似乎颇为认同,点了点头犹在回味,“味道是还不错!”却一低头在师轻青耳边温语:“既然你知道你六妹对我出乎于情,为何还要打发她去相伴青灯古佛?” 师轻青不动声色地往栏角处挪了挪,并不打算接话! 身后的夏白犹在纠结咸鱼是否美味,“真的吗?”想了想,还是不信,转头去问橦嬷嬷,“嬷嬷你说呢?” 橦嬷嬷眉眼一心,并不打算插入进来,“那时,嬷嬷也未曾来过师府,未有如此口福!” …… 师轻青走在最前头,方一踏进青园便听进里头若烟与想容的谈笑声,不由加紧了步伐往内屋走去。 “参见帝姬!”守在院里的恩儿与夕儿见到师轻青回来躬身行礼。 师轻青摆了摆手,示意起来,便径直走到内屋。 “若烟,等了许久了吧!” 若烟一脸高兴地走了过来拉着师轻青的手臂,笑言,“没有,有想容陪着,也不觉着有多久!”笑声如银铃响彻整座青园,人若桃花。 这时,走过来的想容正要开口,却见着身后一人月牙白长袍,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眸自含情,孑然立在院中,淡然地瞧着此处。 犹如九天仙人初下凡间的高傲,那么地与此院不相符,却又那么的协调,如此自然地让一切物什沦为陪衬。 像十万丈雪原绽开深红雪莲,瞬间便惊艳所有豆蔻楼头的梦。 “参见七皇子、十九皇子!” 虽是想容最先瞧见七皇子,但因着这一愣,反倒是面对着院门的若烟最先请了安。 想容抿了抿唇,随在若烟身后行了一礼。 “起来吧,今日本宫不过是来凑凑热闹,无须如此客气!”夏寒语气轻浅,笑意薄凉,却无端生出一股皇家之风,让人敬畏。 师轻青眨眨眼,心想,这人真是多面。r1152 第三十六章 师家有女初长成 原本的小聚,因着夏寒与夏白的到来而迫于无奈变成大聚。 师轻青望着假装路过此地而后发现夏寒在内,秉着不来行礼便是罪过的原则,进来与夏寒套近乎地五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如果,六夫人犹是康健之躯的话,接下来便该是六夫人了吧! “我家姝媚今儿身子不太好,听闻七皇子医术高超,能否请七皇子给我儿开个药方?”五夫人一脸虔诚。 师轻青觉着她是将夏寒当作了庙里的菩萨,正在求着保佑呢! 若烟许是也觉着接二连三地被人打扰,如坐针毡,趁着无人注意,凑到师轻青跟前,咬着耳朵,“帝姬,我要不要还是先回去了吧?”说完,望了望犹是一脸盎然的夏寒,只怕也不是她想走便能走得了了。 师轻青亦是十分无奈,不知道这夏寒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 只得宽慰了几句,“你放心吧,我爹爹的六夫人还病重着呢,断不会再有夫人前来,保管这是最后一个!” 说完,若烟的脸再抬起来时,已成了苦瓜状,这是安慰人吗? 那边的夏白望着眼前的果盘看过来看过去,拉着准备奉果酒的竹儿问道:“你觉得咸鱼好吃吗?” 竹儿抬头,“嘎?”见十九皇子问得一脸认真,估摸着是平日山珍海味多了些,想要换些口味,字斟句酌了道:“十九爷,现在春日里间,师府里并未备下这些,倒是有一些清粥小菜,是否需要传上来!” “你的意思是咸鱼不好吃?”十九抓住竹儿话里的空隙,追着问。 竹儿咬咬牙,心想,这年头的皇子都怎么了?“好吃!”只要是皇子喜欢的就是好的,竹儿告诉自己。 十九点了点头,喃喃自语,“也是,七哥都喜欢的东西想必确是好东西!” 师轻青抚额,那边夏寒却真把自己给当成了菩萨,仔细询问着师姝媚的病状,细到饮食起居衣食住行。 袖下的手,雪白修长,轻轻摩擦着食案一角,似在沉吟,片刻后低头一笑,似万花盛开荼蘼成画,低沉的嗓音让人为之一震,仿若说到了人的心底最深处,“师五小姐可能是郁结于心,平日里多多出来走走,反倒有助于病情,方才你说的处方乃是太医院院首所开,定不会错,你接着给师五小姐服用便是,最重要的是放宽于心,相信不日师五小姐便会痊愈!” 师轻青“唔”了一声,倒是与她‘诊断’得不差! 五夫人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想七皇子所言却是正中要害,当下不由十分欢喜,眉梢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越发躬了躬身子,姣好的身形展露无疑。 “七爷,你可要去看看我家媚儿,都说行医讲究个望闻问切,这才只是问,还未望呢,不如……” “你说得甚为有理,可是本宫今日乃是青箩帝姬的客人,怎好先行离去?”夏寒食指轻轻敲了敲,斜眼望去,师轻青单手托腮一个没托住,差点砸到食案上! 笑意蒙蒙,心里正盘算着该如何送走这尊大佛,如此好时机,怎能放过,“无碍,五妹病得这几日我亦是放心不下,日日忧心,若七哥肯施妙手,让五妹重获康健,青儿只会感激七哥!” 夏寒笑了,如月色中天怒放淡金曼陀罗花,开在彼岸毒液四溢,却又让人欲罢不能,如烟火过后的黑无,让人心慌,却又让人无法忘记那一瞬的绚烂。 “你要我去?” 师轻青砸吧砸吧嘴,有些踌躇,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五妹既然是有院首大人坐阵,相信不日定会痊愈,五娘你便不必担忧了!”想容轻柔拂了五夫人的面,惹得师轻青与夏寒皆望过去,想不到竟是想容开了口。 夏寒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对着五夫人客气道:“师三小姐说的对,本宫的医术自论与太医院院首相比相差甚远,实在不该妄自菲薄前去为师五小姐诊断!” 五夫人怨毒地瞪了一眼师想容,转而对着夏寒笑靥如花,犹不放弃,“七皇子……” 话一出口,夏寒眼皮轻轻一掀,随即一沉,五夫人不禁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多言。 “是,七皇子说的是,那朱氏告退!”说完,莲步轻移,妄想七皇子能唤住她,却发现他已转头与师想容话谈。 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狠毒,在婢女婆子的搀扶下拂袖离去。 师轻青将一切收入眼底,暗叹口气,唤了一旁的夕儿来,悄声道:“你去将前些日子父皇赏赐的天山雪莲拿给五夫人,就说…是三小姐送的!” 夕儿有些不愿,“小姐,这天山雪莲是皇上给你补身子用的,何苦来?若是小姐真要赏,赏个别的什么不成?” “叫你去你就去!”师轻青忍不住轻斥道。 夕儿闻言,一跺脚便转身离去,眸中泫然欲泣。 师轻青忍不住叹口气,这妮子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帝姬,原来那个人是十九皇子啊!”若烟见夕儿一走,忙按耐不住凑了过去,一个人就那么坐着实在是无聊得紧。 师轻青不禁笑言,“是,人如其名!”一样的小白。 “你说他很白?”若烟眯着眼仔细瞧了瞧,半晌摇了摇头,对师轻青此言不太认可,“若说白,谁能白过七皇子,肤白若雪,也就只有想容站在身侧方能丝毫不逊色。” 师轻青伸出一指在颌下轻轻摩擦,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表示十分认可若烟的话。 想容欲语还休,那一低头的温柔,便就像那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师轻青略略低眉,心想,原来,想容心仪之人便是夏寒。 见若烟犹在感叹两人如何般配,师轻青轻轻一拍,低声说道:“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又对着犹在纠结咸鱼的夏白‘啄啄’两声,指了指阁楼楼顶。 夏白虽狐疑,但到底止不住好奇,跟了上去。 师轻青对着望过来的夏寒眨眨眼,补偿给你一个大美人! 完后,便拉着若烟与夏白爬上了阁楼楼顶。 原本只是低着头的师想容亦是觉着不对,再抬起头,不觉惊诧,“咦……青姐儿她们人呢?” 夏寒笑意微微,带着春日风间沁薄的凉,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缓缓道:“估计是有人想要做月老吧!” 没料到夏寒如此直白,师想容明白过来脸不禁又红了红,想不到自己想了这么多年的人儿,居然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对着自己温语,师想容在袖下努力掐着自己胳膊,提醒着自己万万不能失了分寸,让七皇子厌恶。 “青姐儿向来喜欢在青园阁楼高处俯瞰,她说在那里心情便能得到平复,估计她是想带若烟去看看吧!”师想容虽不知师轻青此举含了几分月老之心,但想来这两样都有吧! 夏寒闻言一笑,轻呢出声,似近在耳边又似在山海之外,“是吗?” 想容点了点头,她不想让七皇子觉着不自在,“是,青姐儿总是喜欢与人分享自己的喜悦的!” 夏寒眼皮轻轻一挑望向眼前低眉顺眼地人儿,不同于师轻青的黄脸,身形瘦小,她肤白貌美,如此年纪已出落得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皎若秋月,般般入画,想必待得及笄之后,必是一貌倾城,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既如此,何不顺了某人的心思? 夏寒将视线自阁楼畅聊的三人挪回,缓缓移至到眼前这人身上,声音淡淡,暗含柔情,“听闻,师三小姐才识过人,不知我今日可有幸得以请教一番?” 夏寒将本宫换成我,于无形中拉近了两人之距。 想容闻言,差点多年来的承躬受礼教差点崩塌瓦解,忙定了定神,才敢抬起双眸轻颤颤地迎上那人的目光…… 师轻青收回目光,搭上一旁小白弟弟的肩膀,指着远处囔道:“看,我就说这里能看到皇宫吧!” 夏白忍不住鄙夷地瞪了一眼师轻青,“拜托,你刚才跟说的是能看见西山,而不是皇宫好嘛!皇宫坐落在帝京城央,楼宇高层多不胜数,其中尤以观风塔最高,站在顶端能将整个帝京城收入目下,你在这里能看见皇宫有什么稀奇!” 师轻青难得的被噎了噎,只好摸了摸鼻子化解尴尬。 幸好若烟十分捧场,拉着师轻青问东问西,“那处高的地方就是皇宫吗?我还没去过皇宫呢!” “那,那处带着金光的是哪里?” “那处有了蜘蛛网的呢?” …… 就这样,师轻青在若烟的高度热情里与夏白极度冷淡的白眼下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三年,时而经一会突然造访,带着师轻青去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但无一例外,普遍很美,时不时地与夏寒撞上,云淡风轻地互刺几句,还有盖清那个素白袍子的男子,师轻青总觉得他是故意地让自己难堪,总之是并不想自己好过,但又时而温润如玉,在师轻青逃课时罩着,不打不罚不上禀,意味不明。让人摸不着头脑。 总而言之,之所以幸福,是因为至少一切都看起来很和谐,除了师姝媚时不时地与师疏影前来找点麻烦,然后被师轻青四两拨千斤的弹回去,其实,都还不错,至少看起来,都还不错!r1152 第三十七章 帝京双美 书院食堂里 每个人都端着一青釉大碗,正哧溜哧溜地吸面,这三年来,大家早已熟识得无所顾忌,无形间也都放下了架子,就如此刻,毫无门第之见,贵气身份所约束。 如同乡下菜市一般敞开了肚皮,只为饱腹思yin/欲。 思的是待会儿皇上亲临考场,书院三年一度的文武考试。 此考便相当于科举考试,秀才文士若能拔得头筹,再由皇上当场金殿出题,通过者,从此官达之路亨运畅通,封侯拜相只待明日。 而军事所则有所不同,首先虽同与政史所考的是谋略,但大部分是行军作战时的应敌之法,而后,考的便是武功! 据说是由现执掌卫戌营的二皇子亲自监考。 军事所的学子闻后,众人哗然,二皇子武力在帝京乃至整个北夏都首屈一指,若能在此次考试中获得二皇子的青睐,岂不比在台上累死累活地拼命强? 众人虽面上在吃面,但心思早已飞到远处,想着如何获得皇上的赏识,如何入好武二皇子的眼,如何攀上清高持重的八皇子…… 由于此学试是渡门学院历来第一次政史与军事同时举行,更有皇上亲自驾临观摩,算是历年来最高,众学子都格外兴奋。 那吸面的声音仿佛格外地大了些。 师轻青因着去文老学士处请教一道政论题,去食堂的路上已去得晚了。 摸了摸已开始咕咕叫的肚皮,师轻青不由加紧了脚步。 眼看就要到了食堂,却不想左手被猛力一扯,向后跌去,衣诀翻飞,似三月的柳絮洋洋洒洒,腰间一紧,已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师轻青反手捏住那人命脉,右手便往那人脸上招呼,趁其不备一个翻身已脱离了禁锢。 待看清那人时,已来不及撤回呼出去的手,师轻青大呼,“快让开!” 那人不慌不忙微微侧开一角,用本就瘦弱的肩膀承了师轻青这一巴掌! 师轻青有些恨铁不成钢,“不是叫你让开了吗?” 盖清笑了笑没有说话,如若避开,她必会摔倒,怎么忍心! 撇见她眼底一闪而过地心疼,盖清顿觉山花散漫不及如斯,“方才唤了你几句你都仿若未闻,何故走得这样急?” 饿肚子的人向来态度粗暴,没有好脸色,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却是有气无力,威慑不到人,在盖清看来更觉得像是娇嗔,“方才去师父那儿讨论了一个政论题,一时没注意时辰,差点误了饭点,待会儿就要进行三年一度的学试,不吃饱怎么战斗,如何能不急?” 盖清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绳玉坠,放到了师轻青手上,“别急,这个玉是我娘亲给我的,我给它取名大吉玉,当年我上考场时亦是戴着它,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师轻青望着手中的白玉顿觉千斤重,这是第一次,盖清如此诚恳地说话,没有似笑非笑地表情,眸里满是担忧,隐藏着不知名的情愫。 师轻青有些慌神,故意哈哈一笑,“怎取得如此土的名字!”见盖清并无难为情亦无收回此玉打算,不由有些尴尬,只得将玉带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多谢盖先生了,待我学试过后定会还与先生,青箩告退!” 盖清的眸子重又恢复到清澈无澜,只在师轻青念叨先生二字时,眉头轻蹙了蹙,不过一瞬,快到让人无法捕捉,或是就像一个习惯一般,不会让人觉得此人有丝毫的不快,“帝姬慢走!” 师轻青转过身后,不禁咕哝,今儿盖清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会来给自己送吉祥物?这东西该不会下了降头吧? 师轻青拿起垂直胸前之玉仔细瞧了瞧,质地一般,色泽剔透,轻轻摩擦之时有润凉之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玉,盖清应该没有这么无聊吧? 师轻青想了想,越发觉着不可能,将玉随手扔进衣内,往食堂赶去。 师轻青望着俨然已变成一座菜市场的渡门书院食堂,见惯不怪,径直往最里内走去,这是师轻青用自己的帝姬身份强行划入自己帐下的小地盘。 只有想容与若烟两人能坐。 师轻青穿过人群,老远就见着一个风卷云残地女子和一个细嚼慢咽如同一幅山水墨画的女子对坐,还有正中央摆着的留给自己的鳜鱼浇头面。 那里被似有若无地围成一个半圆型,为的不是别人,正是师轻青的三妹师想容。 原本就生得十分美艳的师想容,在这三年里越发动人,出落得楚楚有致,与苏家长女苏怀玉并称为帝京双美,一人美得千秋绝色,风来珠翠香,一人美得清素若九秋之菊,俏丽若三春之桃。 各领风.骚,受尽世人追捧。 师轻青自缝隙里蹿过去,转身对着众人咧嘴一笑,众人顿时如鸟兽散。 开始还有人因着师轻青的身份有所顾忌,场面话总是要说一说,但相处久了发现师轻青其实就是个没有脾气的小兔子,大方的紧,根本不介意自己的容貌沦为他人谈资,众人便也不再遮掩。 但笑过之余,也不免暗赞师轻青学识过人,巾帼不让须眉,气度荣华非常人可比,而且这个巾帼还生得一副姣好身材,体态轻盈,丰韵娉婷。 赞过之余亦不免可惜,可惜那张黄脸。 …… 师轻青见成功吓走众人,得意一笑,转身往食案桌上去,并不知自己一笑于无形中又吓走一堆人…… 师轻青一转身便见若烟垂涎欲滴地瞧上自己的那碗面,忙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将那碗生生地转了一圈儿,转到了自己面前。 “居然敢打我的注意,若烟你胆子不小啊!”若烟剪水双瞳里盈满了汽水,秀唇紧抿成一条线,直直地瞧着师轻青双手护着的那碗面。 娇滴滴地哀求着,“帝姬,我就吃一口儿,行不?” 师轻青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心想,又来这招?上次就是因为被她这副泫然欲泣地模样给骗了,让她吃了一口,谁知这小妮子使劲一啄一口就将一碗面给干掉了,总之,无论如何,师轻青再也不会相信这个女人了。 一旁的想容见两人又在上演抢、护食大战,轻笑出声,温语道:“若烟,你不是已经吃了一碗了么?” 若烟摸了摸鼓了一点点的肚皮,愁眉苦脸,“好像还差了一点儿,最近吴大婶莫不是偷工减料了!” “我觉得没有啊,还是如先前一般,你啊,不要责怪人家吴大婶了,你看看你自己都长多高了,这食堂都快装不下你了!”师轻青将头从碗中抬起,边嚼边望了望若烟光长个儿不长肉的身子,摇了摇头,“完了完了,就你这样的,是没有媒婆上门的!” “师轻青,你不要欺人太甚!”若烟悲愤吼道。 师轻青眼皮都没抬,从师想容碗里夹了块鱼肉送到嘴里,一脸享受的模样,无形中给了若烟万箭穿心! “那个什么…我错了,帝姬,我是无心之失,你能不能赏我一口?”若烟近乎哀求。 师轻青却将最后一口面吸到嘴里,将整个碗都翻了过来,覆在桌面,一脸歉意,“抱歉,吃完了!” 若烟鼻子哼哧哼哧瞪了好几眼师轻青,心里将师轻青拎起来掌掴了好几十下,方才歇了气,转而将目光移向师想容,可惜,还未开口,师想容已将碗捧了起来,“抱歉,也没有了,我方才问你,你不是说不食嗟来之食么?” 若烟的脸已扭成了麻绳,带着哭腔,“方才那么多人,我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自小躬受礼义廉耻,怎能吃你碗里的东西呢!” 师轻青与师想容对视一眼,随即放声大笑,恨不能将桌子都抡了起来挥舞。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突然整个食堂的人都乱了起来,纷纷往堂外走去。 “学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快走快走!” “先考政史还是军事?”“不知,先过去看看再说!” “听说七皇子也来了,七皇子自与院首大战后还未来过书院呢!” “真假?七皇子也来了?果然是历来最高规格,快,先去接圣驾吧!” 师轻青耳尖,听到一人在喊皇上已到,顾不得取笑若烟,忙拉着众人随人流跑去。r1152 第三十八章 文武学试 此次学试设在天文堂内,虽名为堂但不过是院首大人的院子里罢了。 因着是在山顶,地处宽阔优越又只有院首大人的一处居所,十分宽敞,用来作为考试之地十分合适。 北夏皇一行人浩浩荡荡自后山乘马车而上,直通天文堂。 青瓦为台,白石铺地,上方是明瓦大屋,四面轩窗可供人休憩亦或开窗观景,不过此时是北夏皇与各皇子及众位官员观礼的场所,为了以示皇家神秘尊贵,亦免去给众学子增加无形负担,以白纱轻掩,外头看不见里头,里头的人却能将外头看得清清楚楚。 下方便是各个小方型隔间,以木杦再覆上白纱隔挡,这便是待会儿学子考文试的地方。 首先考的是军事,学院由盖清主持大局,此时正领着若干弟子仔细搜查着学子的身,以防止作弊之徒混入。 师轻青此时正拉着若烟与想容好不容易挤到了前头,望着排成无数个蛇形的军事学子愕然,“想不到来参加应试的人如此地多!” 若烟亦是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完了完了,这么多人,我肯定达不到我家老头的标准了!” 若烟想起老头满嘴络腮地边骂边喷雨,“想我堂堂户部尚书,生的个女儿竟只知吃,说出去我的面子往哪搁?往哪搁?你整日里与青箩帝姬呆一块儿,怎不学着人半点聪慧?” 说着说着,又不由温和一笑,若烟看着头发都发紧,“青箩帝姬当年也是比你犹不如,怎如今人都成了文老的入室弟子,你却还只是知吃?你就不会问问人秘诀或者是吃了甚补药?” 若烟忙摇了摇头,将老头满脸狞笑的脸抹去,拉着仍在四处张望的师轻青,正色问道:“听说这次是七皇子说的试题,老实说,你有没有那什么!” “那什么?”师轻青反问,什么那什么? “当然是答案啦,你有没有?”若烟见师轻青居然如此不开窍,不由提高了音量大声囔着。 顿时引得众人纷纷探头,师轻青顿时脸一黑,斥道:“你赶紧给我闭嘴!”说完,亦随着若烟的大嗓门吼道,“没有啊,七皇子的为人你还不了解么,外柔内刚极重规矩,学试如此要等之事,怎会徇私,怎会给我!” 想容闻言,亦帮忙附和,“是啊,除了七皇子更有文大学士,师相,盖清盖先生同时交错出题,试题更是藏于皇上寝宫之内,怎会有人偷盗出来呢!” 想容一连串报了好几个大名,倒是把人给唬住了,却是若烟一怔,凑到师轻青耳边轻语道:“真的没有?” 师轻青准备转身的步子一个踉跄,这丫头估计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众人或生硬地挪开目光,或直直瞧着十分狐疑,或想要上前一求试题者甚多,师轻青眉头不由轻蹙,与师想容对视一眼,想着该如何脱身。 “帝姬?帝姬你在这儿啊?皇上方才找你呢,说是让你去明瓦屋内等候即可!帝姬快快随微臣前去拜见皇上吧!” 盖清立在众人之间,一身白衣在一群碧衣学子中尤为亮眼,明明是那么的清瘦周身却隐隐散出不可抗拒地威严之慑。 师轻青点了点头,便随着盖清出了人群圈。 众人杂言不可避,但自己身为帝姬的身份去拜见帝王理所应当,自然止不住众人的嘴,何不让他们自己闭嘴。 若质疑自己的一国之君,何以站在此处等待应试。 师轻青明白盖清的用苦良心,躬身道了句谢,“盖先生方才不是在严查学子么?” 盖清微微一笑,想不到她倒是有注意到自己,“是,已查完了。”完后,又补充了句,“世人向来嫉恨才学在自己之上之人,对自己不足之处她人却是个中好手,多少有些不豫,你不必放在心上。” 师轻青点了点,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在想接下来的学试到底该如何应对。 盖清见师轻青只是低眉不语,便也不再多言,只道:“皇上犹在等着,先过去吧!” 师轻青唇抿了抿,回身见想容与如烟犹是好好地立在前头,稍稍安心,加紧几步跟上了盖清的步伐。 “盖先生还是无在朝为官的心思么?”师轻青随口问道。 “那你呢?”盖清不答反问。 师轻青却不解,望向盖清的双眸,“盖先生此话何意?” 盖清淡笑不语,片刻才答,“我打算等到学试过后方才决定。” 师轻青点了点头,以为他是因着学院事忙脱不开身,便也不再多言,只低头数着步子。 山间风大,灌入盖清偌大修长长袍,扯成烈旗,飘至师轻青跟前,带着山林间春泥的淡淡青荇味,和着野生野长的花儿的芬芳,冲刺着师轻青的鼻端,让人精神一震。 师轻青轻轻抬眸,循着衣袍望向盖清清瘦的背,因着上坡身子略微的弯曲,形成好看的弓字。 不由哑声问,“盖先生还种菜吗?” 盖清愣了一愣,似是不解师轻青何有此问,回过身来,恰好见师轻青直视而来的目光,漆黑无光却暗流涌动,脸颊因着上坡耗气,泛着微微的红色,娇艳如酡。 鼻尖长长地热息领着胸间起伏不定,盖清瞧得腹内阵阵热流,忙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温语道:“近来学院事忙,鲜有时间去顾看,想必等空下来之时,都已重入了土吧!” 师轻青笑意微微,想不到盖清这人也不是想象中的古朴死板嘛! “青儿!”一声低沉极具压迫力的一声传来。 师轻青不禁循声望去,“七哥?” 夏寒眉头轻蹙,望着眼前笑意微微的女子,唤道:“过来!” 师轻青怔了一怔,夏寒一身竹青色直裰将高大的身躯衬得越发威猛,边角的浅墨色曼陀罗花开得妖冶近乎媚,平添一抹柔色,如此两种奇异之感近乎不可能地相融在一起,让人生畏却又忍不住靠近。 师轻青瞧着夏寒眼角微微眯起,便知晓他已在大怒之边,虽十分诧异夏寒突然的出现及莫名的怒气,但以为是皇上派来唤自己的师轻青,只好对着盖清客气道:“多谢盖先生送青箩来此,待会儿学试场上再见!” 盖清点了点头,又像着夏寒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礼,“参见寒王!” 夏寒的眸似千年冰雪下藏着的针,彻骨地寒冰化的水直直射向对面的盖清。 盖清微微躬起的身子越发笔直,不闪不避,迎上夏寒的目光,清澈见底的目光蒙上了一层淡淡地水雾气,让人瞧不出喜怒,语气却是仍旧的客气有礼,恪守本份地云淡风轻,“皇上嘱托微臣主持学院之事,微臣还未办妥,既然帝姬已送到,微臣告退!” 说完,一揖到底,也未等夏寒允准,径直下了坡往学试场上走去! 师轻青走到夏寒身侧,见他犹自站着,只是唇角却微微勾起,原本丰神俊朗的脸庞顷刻间艳冶如罂。 师轻青不由将手伸至夏寒眼前,晃了晃,“你莫不是傻了?” “傻子才会说这话!” 夏寒瞧也不瞧眼前素手柔荑,桃花眼轻轻一挑,施施然地往明瓦大屋走去,留给师轻青一道潇洒不羁的背影……r1152 第三十九章 明争暗斗 “儿臣参见父皇!” 明瓦大屋内,北夏皇位于上首,太子左下,师相右下,以左往下排开分别为皇子之列,以右再往下依次众官员排开。 师轻青站在殿中,受了众官员的礼后,对着北夏皇躬身行礼。 北夏皇这几年身子已不如前些年硬朗,在此多病复发的季节犹不能免,以药养着,身子亦有股淡淡的药香。 “快平身。”北夏皇淡淡开口,药香便越发浓烈。 师轻青转了个身,又对着师相行了一礼,“青儿拜见爹爹。” 师相倒未有何变化,只是眸子瞧得越发深邃了些,“起来吧,待会儿就要进行学试了,不必紧张,用心便是!” 师轻青轻声应了句是,这三年来,与师相的关系虽还是一直若即若离,但已算好了很多! “青儿,文老最近如何?”北夏皇喝了一口蜂蜜兑雪梨水,抿了抿唇问道。 “回父皇,师父最近的身子越发不好,方才青儿去瞧,咳嗽不断,青儿正想待学试过后领着太医去瞧瞧,不知父皇是否允准。” 文老已有八十高龄,现虽不用管政务,但长年积劳成疾地身子因开春的那一场病爆发,如今只能半躺着。 不过》 脾气倒是一点儿没小,师轻青想起方才与自己争论政论题时文老脸红脖子粗地模样,不由一颤。 “多带几个去,文老乃我朝三朝元老。对北夏有功,若医不好你们便不必回来见朕了!”说到最后语气徒然加重,随行几名太医忙颤悠悠地下跪领命。 师轻青想要劝几句,被夏寒用眼神止住,只得退至一旁。 “今年学试父皇极是看重,青箩你待会儿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让父皇失望!”二皇子端着茶水睨着眼瞧向师轻青,身上的铠甲发出冷冽微光,越发显得语重心长。 师轻青眉头轻蹙,还未来得及想清二皇子此言何意。已被人抢话。“青箩乃是文老学士的入室弟子,再怎么样也不会丢了皇家的脸面,倒是二哥你,若只知用蛮力。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去年昆岗旱灾。皇上命二皇子带领两千人马亲自护送灾粮前往。谁知半路竟被人给洗劫一空,二皇子更是负伤累累,至今未愈。北夏皇因此夺了二皇子的兵权。 八皇子向来以文人逸士自居,与二皇子喜武之人向来不和,此次倒是师轻青一事成了导火索。 “你少拿陈年烂谷子的事来恶心我,劫匪凶悍伤我两千弟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二皇子满脸狰狞,整张脸因太过用劲涨的通红,生在黝黑地皮肤上像极了黑紫的猪肝。 八皇子眼底快速闪过一丝鄙夷,随即将玉扇在胸前轻轻一拂,拿着腔调,“宰父大人至今还在调查此案,甚至不远万里奔赴昆岗,还未归来,你拿什么去将他碎尸万段?” 师轻青这才想起来,宰父叔叔已是有许久未见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昆岗虽说旱灾早已得解,但毕竟常有匪徒出没,宰父叔叔身边的人也不知有没有尽心。 对于二、八皇子两位的口舌之战,师相文风不动只专心品茗,众官员只顾着自己自保,不敢妄言,北夏皇端坐在上,半脸隐在屏风后头,忽明忽暗瞧不真切喜怒。 夏寒只是低头摸着拇间鹿骨玉扳指,来回摩擦嘴角带着似有若无地笑,不知在思索着何事。 一时之间众人神色各异,许是瞧见了夏寒的漫不经心,八皇子有心放矢,对准了夏寒,“此事不知刑部处理得如何?” 夏寒笑意浓重,手中不停,轻飘飘地又拨了回去,“正如八弟所说,宰父大人犹在昆岗查案,我刑部的秋天潼也随在身侧,不过至今获得的线索却甚少,只知此匪并不像是毫无军纪,似是经过训练一般,行事快、准、狠,现场未留下任何重要的线索!” “哦?”八皇子意味深长地一句,眼神却一挑,瞥向了一侧的太子,“想不到昆岗小小地方,也有如此好手,倒是让我想起了太子的萧色亲卫呢,一样的勇猛智仁……” “八弟最近真是越来越幽默了,我的萧色亲卫被我派去保护父皇,此时又护在渡山脚下,保护父皇与众人的安全,哪里有时间去昆岗呢!”太子脸色微沉却仍是带着笑,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八皇子的话,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亦不失储君之大气。 说完,又对着北夏皇关切的问,“父皇,最近可还时常有梦魇?” “有了太子的萧色亲卫,确实是安心了不少!”北夏皇淡淡点头,算是默认了太子方才的一番话。 八皇子闻言捏着玉扇骨节发白,微恼:明明接到可靠消息说萧色亲卫近日才回了帝京,怎会一直在皇宫里? “父皇,可要遵循医嘱啊,莫要如此操劳了,烦事不如让太子爷多分担分担。”师轻青望着北夏皇眼下的青黑色一阵担忧,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可以不管,但谁若是起了异心,必诛! 北夏皇望着师轻青一脸担忧的目光,心中不由暖了几分,温语道:“父皇知道,有青儿挂念着父皇怎会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此话一出,众皇子面上多少有些悻悻。 唯有师相面色如常,顺着师轻青的话与皇上随口闲聊了几句,方才殿内战火硝烟瞬间消失匿迹。 过了一会后,盖清来请。 素白袍子上,带进一缕清风,在一众官员地赞赏年轻有为地目光里从容行来,站在方才师轻青站过的位置。 牵引着众人的目光。 八皇子回过神来,不屑地‘嘁’了一声转向他处,对于比他犹自更显文人风骨之人他都不喜。 二皇子自鼻间发出一声浓重地‘哼’声,望向别处,对于一众弱质彬彬的文人更不喜。 夏寒与太子爷笑意微微地望向殿中人,一个微勾唇角一个直达眼底。 “皇上,政史学试马上就要开始了,还请青箩帝姬前往试场准备。” 盖清目不斜视,躬身沉着禀明来意。 北夏皇淡淡点头,“盖先生辛苦了。”说完,又对着一侧的师轻青温语道:“去吧,青儿,不要紧张,你爹爹说的对,尽心便好!” “是,青儿告退。”师轻青站起身,向北夏皇与师相行了一礼,便转身随着盖清出了明瓦大屋。 师轻青没有回头,刻意忽视身后那道探索不止地凌厉目光。 …… 后记 三年前,顺天殿,偏殿。 北夏皇夹起一片乳白笋脯,置入碧玉剔透的小碗里,似随口问:“寒儿,此次泉城你处事有功,可赏过要什么赏赐?” 夏白神色一喜,看来父皇果然是封七哥为寒王了。 “回父皇,儿臣不敢居功,此次泉城一事让儿臣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受寒挨冻生命的脆弱,儿臣每日都会亲送那些凄惨离世之人,很是惭愧,未能救回所有的人,如何敢再居功,还请父皇责罚儿臣!”夏寒放下玉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言语恳切。 北夏皇淡淡扫了一眼,语气不由放缓了几分,“起来吧,身上有伤别动不动就跪!” 夏寒一副受宠若惊地谢了恩,重坐在夏白身侧。 夏白越发不解,“七哥,方才太子不是说父皇要封你为寒王么?父皇,此事七哥确实有功,怎不赏反罚呢?” 北夏皇眸子一沉,夹菜的手指亦微微一顿,“哦?你们先前遇着太子了?” 夏白犹看不清形势,一副为夏寒打抱不平地模样,“是啊,父皇,不过太子说您吩咐事让他去办,就不来给您请安了!” 北夏皇淡淡点头,面色如常,自师轻青的角度看去却刚好瞧见北夏皇青筋一跳一跳,以师轻青对北夏皇的了解程度来看,已是暴怒。 夏白还想继续说下去,被师轻青一筷子抢了碗中的吃食打断,“这个你不吃我吃了。” 这个夏白,被人当枪使都犹不自知。 经过师轻青这一插手,北夏皇怒气稍稍得以释放,转头吩咐了李公公又拿了好些盘这道膳食来。 师轻青只埋头喝粥,刻意忽视夏寒凌厉目光带来的压迫,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坏他的事了,不过,方才也不算坏事吧,至少,皇上已是信了他了。 ………. 一日后,北夏皇下令,七皇子夏寒处理泉城一事有功,晋为寒王,同时将太子自军机处调到了翰林院,又驳回了太子上奏更换参知政事一职的调令。(未完待续……)r1292 第四十章 毕业啦 师轻青坐在最末端一个,因来得晚了些,并不知晓想容与若烟的坐处。 每座小木屋的门外都立着一名碧衣小厮,学试的试题就是由此碧衣小厮传递的,再由一人在高处举红旗施令,红旗一落立在门外的小厮便将用锦盒装着的试题传递入内。 师轻青伸手接过,打开锦盒,望着那几个字,不由怔了怔,居然是一道反命题。 写下你对贪官的看法。 师轻青望着这道题,仿佛看到某人潇洒不羁挥笔一洒而就的几字。 不禁摇了摇头,这道题到底是怎么‘流落出来的’…… 师轻青失笑,瞥了一旁的沙漏,收起笑意正色起来,便提了笔洋洋洒洒一挥而就,不过片刻,一笔一划认真倾就而成的仓颉小字便赫然遍布绢帛之上,秀丽颀长、欹正相生,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垂露收笔处戛然而止。 与三年前连笔画都弄错的师轻青,已是天壤之别。 这三年来,师轻青必做之事除了强身健体便是苦练书法,到底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贪,有大小之别。大贪不顾民生不诚不信于一国之君,乃是一己私念,小贪为保自生趋之若流却心系百姓,乃是人之常情。水至清则无鱼,; 人至察则无徒,自保不住何以保天下?贪官二字之中,则应有个度字……. 师轻青轻轻捏住绢帛四角,举至面前轻轻吹了吹。方才署名。 而绢帛下的纸则只是写下锦盒的编制,未曾署名。 据盖清说,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为了防止考官徇私。介时,将绢帛藏于锦盒之内,另一张印满了答案的纸则放在一旁的金猱皮里,再分别由不同的弟子收起混淆。 之后会由出题的五位考官交叉批阅,防止有人抵不住诱惑被收买或为自己门下弟子徇私舞弊。 师轻青对着这一切十分满意,望了望还剩下一半的沙漏,笑意微微。十分惬意地双手抱头。仰向天空,望着这风云变幻的蓝天白云,微叹口气,三日后。只怕就要变天了。 因着防止有人作弊。木屋上方并未遮挡。是为有人立在明瓦大屋的屋顶上头监视着。 师轻青突然有些好奇,不知是谁揽了这等差事。 不由直起身子望去,一人身穿月牙白色的袍子立中风中。被风吹得烈烈作响,扯成了一面旗子,衣角的淡金曼陀罗在日头下开的正好。 眉头舒展嘴角微勾,一双桃花眼正来回扫视,却突然见一人正眯着眼瞧着自己,不由笑意加深,吟吟地回了过去。 题出得不错。 过奖过奖! 师轻青撇撇嘴,一屁股坐了下来,椅子发出尖锐地一声响,顿时便引来四周低声的咒骂。 不是谁都是师轻青,众学子在看到这题之后差点晕厥,好不容易从时间的飞逝中找回一丝理智,引根据典,从北夏开国之初大贪官简错到现今朝堂之上及地方之中多少黑手等等,随后又想起来,万一一个不小心被某某某看见自己的官运从此便被扼死摇中,岂不可惜? 如此,又得重新来写,只好官话堂而皇之地话整篇整篇地来,时间所剩无多,师轻青这一声锐响差点断了思绪,如何让人不恼。 师轻青自知理亏,自暗暗在心中恼骂了无数遍夏寒,方才认命地乖乖静坐下来。 待沙漏漏完,一首平日里常在饭点响起的曲子突然横绕上空,不…不,好像又不一样,转音更为悠扬余音袅袅,低调更为婉转如诉如泣,高音更为荡气回肠如急风暴雨,中音更为扣人心弦如鸣佩环。 水平犹在平日所奏之人之上。 师轻青心内一动,循声望去,果然是夏寒。 逆光打在他的背后,雪白修长的手指似被镶了金边像是有了魔力,奏出来的笛音都仿佛有了符形,随着飘着环荡在山间林里,一圈圈地回响,仿佛有人在合鸣。 “咚咚——”是前来收答卷的两名弟子,师轻青忙打开门将锦盒和今猱皮分别交与给了他们。 这才察觉,不知何时,笛声已停,可耳边却犹在回响着方才的妙曲,果然是真正地绕梁三日。 师轻青走出小木屋,见夏白立在学试门外似站了许久的模样,不由跑过去询问,“如何?” 夏寒这几年长高了不少,师轻青说话时都要微仰着头方才能与之对话,不变的依旧是那张粉白的脸,似粉雕玉琢般精致,鬓若刀裁。 不过只怕也鲜有国手能雕出如此俊秀轩昂之人罢! 夏白‘嘁’了一声,十分不屑,“也不知道七哥出的什么试题,如此简单的试题我只用了四个字就解决了。” 师轻青忍不住好奇,自己都写了满满几页,这人何以如何聪慧了,“哪四个字?” “贪官必诛!”夏白得意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柄玉扇,装模作样地摇在胸前。 师轻青差点绝倒,拍了拍夏白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你母妃真的很爱你。”能将一个皇子养得如此天真无邪,也算是一大功了。 夏白却停了摇扇,睨着眼询问道:“你什么意思?” “夸你呢!” “当真?” “当真,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在真,比蒸肘子还蒸。” “唔……” “帝姬,你们也出来啦!”若烟拉着想容跑了过来,开口就抱怨,“这试题看着简单但又觉得背后蕴含之意无限,我开始想了半天都不知如何下笔,到底是站在皇上的角度去看,还是官员的立场去看。到最后,想着想着,时间过去了一大半,才慌慌乱乱地写了一些交了上去,看来,我得被我家老头骂死了。” 师轻青微微一笑,安慰道:“此题写得就是你的看法而已,你能想到这些已是不错,想容,你呢。可还顺利?” 想容浅浅一笑。点了点头,“还算过的去,不过我志不在此,倒也无伤大雅。” 想容虽自负才学。但不愿因此为官反受束缚。再者。想容自幼熟读烈女传女史等书,想必也是崇尚女子该训守礼教贤良恭顺为人妻吧! 师轻青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师轻青。你给我说清楚,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我怎么越想越不对呢!”夏白在身后咬着牙,恨不能将手掐上师轻青的脖子,居然敢耍我? 师轻青谄笑一声,转过身温语道:“十九弟,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是真的。” “什么真的,我还煮的呢,还有,说了不准叫我十九弟…….欸,你们跑什么,你给我站住,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我要替父皇教训你这个臭丫头,师想容,刘若烟,你们不要再助纣为虐了,赶紧帮我抓住她……” “有本事你就来呀,只会说算什么男人。”师轻青犹嫌夏白火不够大,跑了一段路便停了停,竭尽所能地叫嚣着。 “你有本事别跑。”夏白已被气的七窍生烟,语无伦次了。 若烟都看不下去了,讽道:“你追着我们不跑,你当我们傻啊!”说完还做了个鬼脸,火上浇油。 “你……”夏白见硬攻不行,只能智取,将矛头对向师想容,“想容,你怎能跟她们一起跑呢,这和你的相貌十分不符,快停下来。” 想容回身浅浅一笑,春风吹起墨长秀发乱了眸,迷了情,声音醉人心田,“你一个皇子追着我们几个弱女子,也与身份不符。” 师轻青见原本在一旁讨论着试题众学子被师想容这回眸一笑,笑乱了神,十分不客气地一把推开,“别跟他废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啊啊啊——今日不抓住你们,我就不叫夏白!” “那你就准备改名字吧!”师轻青一脸的笃定。 ………. 因着待会儿是军事所的武试,与师轻青几人政史所的无关,为了纪念这一场特别的毕业,四人一路从山顶跑到了山下,欢声笑语、明嘲暗讽不断,每个人的眼底却都有着银色的雾气,每个人的心底都无比的明白,今日之后,再见已是有缘。 ————————————- 次日,翰林院内,一名典籍从八品官员捧着一张学子的答卷愤慨万分,自己看去犹不解恨,拉着一旁的人一同痛骂,“现在的学子品性是越来越坏了,居然说贪官分大与小,贪官有分什么大与小,贪官不诛等于是放一只老鼠在米仓一只蛀虫在梁下,岂不可笑?” 另一名侍书看了,亦是义愤填膺,“如此之人留有何用,划去吧!” “这是自然。”说完,典籍从八品便将此卷扔入一旁的废纸盆内,继续审阅下一张。 此时,一身穿宫内八鱼褐衣侍卫服自门外轻挑布帘,进了来。 众人一见,纷纷躬身行礼,“夏侍卫,你怎么来了?” 夏雪与众大人寒暄后便禀明来意,“七皇子让我来看看,几位大人最初的审批如何了?师相还有几位大人还在等着呢。” 一名侍读听了,忙唤着方才那名典籍去将已选出来的答卷交予夏雪,陪着笑脸,“正准备去送呢,没想到还让夏侍卫亲自跑一趟。” 夏雪并未计较,一脸随和,似想了想,又问:“可有见过较为惊世骇俗的答卷?” “惊世骇俗?”几位官员交头接耳,再纷纷摇了摇头,“倒还未曾见过,皆是通篇一律。” 夏雪点了点,不再追问,“既如此,那我便是去给七皇子复命了,告退。” “是,下官恭送夏侍卫。” 夏雪微微点头,示意不再相送,转头便走。 那名典籍却突然想了什么,忙叫住了夏雪,“夏侍卫等等,夏侍卫等等,下官倒是有见过一份答卷,或许是夏侍卫口中的惊世骇俗。” “哦?拿来瞧瞧。” 典籍忙了应声是,转身便从一旁的废纸盆寻了出来,面上是掩不住的尴尬,“不知夏侍卫寻这做何?” 夏雪面不改色,笑道:“七皇子向来对有着惊世骇俗想法之人十分引以为友,故只是想瞧瞧这批学子中可有如此之人罢。” 说完,几位官员心知肚明,原来是想培养自己的人。 为了这份心知肚明,几位官员愈发客气,自己也算是知晓了七皇子的一些秘事,日后也算是有了谋事的资本了。 于是,众人纷纷作恍然大悟状。 “哦…原来如此,那夏侍卫便快快去复命吧,免得七皇子与师相等人等的久了,那便是下官的过错了。” 夏雪点了点头,佯装不知几人的‘心知肚明’,与之客气了一番,十分婉转地表达了不要泄露出去后,得到几位官员的承诺,方才重挑了帘退了出去。(未完待续……)r1292 第四十一章 看望文老 第一次来爬这天梯之时,师轻青嗤之以鼻,犹记得那日的风吹在脸上似柔和的拍,日头在上头温柔的点亮照明,花草在旁欢呼鼓舞,不过对于那时的师轻青看来或许称为幸灾乐祸更为恰当。 师轻青想起当时累瘫在地的场景,不由失笑,心想,若是知道当初自己也会回来爬这天梯,当初一定不会听想容说有人学业完成后来爬此山后说那人有病。 师轻青走得很慢,仿佛要记下每块石头的模样,可走得再慢也有到终点的一刻,就像凡事总有个结果。 一路向左,穿过渡门书院的大门,此时安安静静唯有风吹叶落,再往左走去便是政史所,此处空无一人,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安静得连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师轻青没有走进去,她不喜欢太过安静的屋子,会让人心里发慌。 再者,此次来书院并不是为了缅怀,是为了看她的师父,文老学士。 师轻青收起心神,一路往山顶处走去,院首至今未归,为了文老能安心养病,便将文老的住所从山下搬至了院首的居所,虽说文老在城内有皇上赏赐的大宅子,但文老说:“一辈子在渡门呆得最多,俨然已成了家,岂有搬离之理。” 其实,众人都明白,文老舍不得,师轻青也从未说破,只是顺着他的话说,每到此处,文老就总是笑骂道:“你个丫头,也就只有这个不会反驳我,想当初,为了收你为徒你都是一推半就的,还能应了我什么事啊!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将我这个师傅放在眼里。” 师轻青想起文老的老小孩模样,噗嗤一声轻笑出声,在空荡的书院惊起一片回响。 “帝姬,你怎的来了?” 师轻青循声望去,盖清立在树丛之间,细碎地阳光洒在身上,带着春日里的气息,暖而带着希望。 “我来看看师父,你呢?”师轻青边应了声小跑过去。 盖清微微一笑,唇间恰好的弧度勾勒出皎洁玉图,像是斜阳如春水,温暖透明,君子如玉。 “我也是,一同走吧!” 师轻青回以一笑,点头应允。 两人一同走了半晌,相顾无言,盖清低头瞧了瞧亦是低着头的师轻青,轻笑道:“皇上已许我内阁侍读,御书房知事之职。” 内阁与御书房都是重中之重,师轻青闻言亦不由替盖清高兴,“盖先生怎么想通了?” 盖清望了望师轻青没有说话,转而望着院首居所里一抹月牙白衣袍出了神,“寒王?” 见有人喊,夏寒正在院里打水的手一顿,抬头望去,见是师轻青与夏寒,不由“唔”了一声,算作回应。 随即,便转过身走进了屋子。 盖清方才那一喊,师轻青亦是听到,循着声望过去,见夏寒居然捋起了袖子在院里的井水旁提水,还能有比这更能让人震惊的事吗? “七哥,你怎么会来这里啊?”师轻青忍不住上前询问,满脸的惊讶。 夏寒将脸盆扔给师轻青,“还能为什么,快去打盆水来,师父需要冷水净身去去热气。” 师轻青望着手里的盆愕然,虽说她的确是来看文老的,只是这自己主动愿意干和被人强加着去干是两码事吧? 师轻青嘴角一撇,眼皮下耷,有气无力地问道:“七哥,你觉得我一个弱女子适合干这种事情吗?” 夏寒闻言,俊眉一挑,从师轻青的发丝根儿到脚趾甲尖儿都瞧了个遍,十分笃定,“没错,就是你。” 说完,便自顾自地进了屋内,留给师轻青一个潇洒到极致的背影…… 里头响起文老虚弱且伴有咳嗽的声音,“是不是那丫头来了?” 随后便响起夏寒漫不经心地一应,“唔,还有一个臭小子。” 臭小子? “帝姬,我来吧,怎能让你做这种事情呢!”说完也不等师轻青拒绝,抱着盆便去了院里捋起袖子开始打水。 师轻青望着盖清清瘦的背部目瞪口呆,夏寒评论人的称呼真是日益见长啊! …… “师父,今儿感觉如何。”师轻青跳到文老床前,笑嘻嘻望着文老,顺带将夏寒挤到一旁…… 夏寒一副看小屁孩的表情瞧着师轻青,一副不与妇人计较的模样,转身坐至到了一旁朱藤椅上。 “总算你还有…咳咳…有点良心,知道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文老半倚在床榻,一副揶揄地模样,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连眸子都弯了起来,胡子也是一翘一翘。 “瞧师父说的,青儿自然会来看师父了,昨儿太医来可有交代什么?”师轻青一面替文老捏了捏被角,一面将与床榻反面的窗户推开,让文老不至于对着风吹,也让屋子透透气,人也精神些。 文老还是止不住的咳嗽,说一句咳三下不止,但自从师轻青来了之后倒是瞧着精神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些许红润。 “还不是老样子,那些个太医用药总是温润着些,凡事都留着后手,还好今儿你师兄这个臭小子来看我,给我扎了扎针,倒是舒畅多了。” 噗——想不到说别人臭小子的人也有被说是臭小子的时候。 师轻青极力憋着笑,瞧见夏寒越发不自在便不敢发作的脸色,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师父,你还是如此大快人心。”师轻青对着文老竖起大拇指,与文老互相眨了眨眼睛,文老回之,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 “什么事儿笑得这么开心啊?”出去打水的盖清进了来,见师轻青笑得开怀亦不由受到感染,笑着问道。 收到夏寒警告的眼神,师轻青只好闭着嘴,兔子急了还跳墙呢,夏寒若是急了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倒是床上的文老见着盖清来了,摆了几分老先生的谱儿,“你来啦,辛苦你了。” “文老客气了,身子可好些了?”盖清将盆放下,拧了一把给文老擦拭身子。 “好多了,劳烦你每日里都来我这儿,耽误了你不少事儿吧!” “也没什么,只是日后怕不能多来了。” “怎么?”文老担忧地问道,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 师轻青见盖清已擦了一把,忙顺手接过盖清手中的帕锦重拧了把水,接过话道:“是父皇授了盖先生内阁侍读,御书房知事之职,这是好事,师父不必忧心。” “哦,原是如此,果真是好事。”文老闻言淡淡点头,许是方才话说得急了,不由又咳了几声,师轻青忙拍着文老的胸脯帮忙顺着气,却是越咳越厉害了。 原本静坐一旁不言不语地夏寒此时阴着脸便走了过来,从师轻青手中将文老接过放平了身子,随后又打开随身携带的银针,掀开文老胸前衣袍一角,连施几针,文老方才缓了过来。 见夏寒收手,文老亦沉沉睡去,师轻青不由轻声问道:“师父如何?” “师父的咳疾已有多年,如今我亦只能靠此针法方才能压制些许,但并不是长久之计。”夏寒脸色仍有不豫,不知是因为文老的病情还是方才在怪师轻青拉着文老说了许多话导致文老病情加重,或许,两者皆有。 “出去说话吧!”说完,夏寒径直出了内屋,师轻青只得随之,盖清垫后。 三人立在山顶之巅,风吹乱了发相互交叉,不知谁入了谁的人生,乱了浮萍? “父皇向来看重你,既然许了你份好差事,还望盖先生日后好生为我北夏尽力,尽心。” “微臣谨遵寒王教诲,一定尽心尽力辅佐皇上。” 两人目似利剑,朝为张天之炎热,夕为冰冷之委灰,在空中无声交汇,噼里啪啦阵阵火花,流入各心,风起云涌。 “你们走吧,我唤了文老的儿子回京,今日便可到,我待他来了便走。”夏寒转过身轻言扔下一语,便转身回了外屋休憩,果真如言守着文老。 师轻青一见,忙跟了上去,“我亦要守着师父。” 盖清见师轻青如此,亦言:“在下同之,若寒王有事可先行离去。” 夏寒眼皮轻轻一抬,淡淡扫了一眼,不再搭理他,开始闭目养神。 师轻青只得看看夏寒又看看盖清,时不时地又跑去给文老盖盖被子,忙得不亦乐乎。 盖清则是盘坐椅上,神情淡然望着窗外,只是时不时地瞧一瞧师轻青。 如此,三人虽相顾无言却皆不愿下山。 只待文老的儿子来了后方才罢休。r1152 第四十二章 百花状元 三日后,金榜题名时。 师轻青犹还在睡梦中,便被巷外一阵阵鞭炮声惊醒,不过却不是来师家的,不知去向了何处。 夕儿在外头整个人都蹦了进来,“小姐,小姐,快起来,外头的人都在看状元呢,听说长得格外的丰神俊朗,貌赛潘安呢!”貌赛潘安是师轻青告诉她的,那日,夕儿看见盖清之后问师轻青,该如何形容这样的一个男子呢? 丰神俊朗?温润如玉?都不是,那时的师轻青犹在怨恨盖清上课故意点名让正在睡觉的自己起来背什么清平乐,师轻青听都没听过,出了个大丑…… 所以师轻青说他貌赛潘安,并不是在说他的貌,而是说他的人生太过曲折最后不得善终,盖清的命运如何,师轻青不知,但遇上她总会让他变得曲折的,师轻青如是想。 想不到夕儿却觉得师轻青这句貌赛潘安十分贴近,以至于她见到一个稍稍貌美的男子就用此句来形容,师轻青觉得,这句话已经失去它原本应有的含义了。 “噢…我知道了,我再睡会儿。”看状元?还不如多睡会来得实际。 “小姐,快起来,别睡了,这都快日上三竿了。”夕儿犹不放弃,上前劝说着。 师轻青经过这么多年,早手机看小说哪家强? 手机阅读网已练就了入定之身,任凭夕儿嗓门如何风吹雨打电闪雷鸣,自岿然不动。 师轻青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睡得犹为香甜。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突然鞭炮震耳欲聋地响。却不似方才巷子外头隔空响,仿若就在耳边一样。 师轻青满脸阴沉,莫不是谁把鞭炮扔进去来了?她奶奶的,胆子也忒大了点。 夕儿瞧见师轻青的模样缩了缩脖子,推开窗户一角探出头去看,却见师相、大夫人几人全都在下头,吓得手一松,窗户被弹了回来,啪啪作响,仿佛能听到师相醇厚地声音响起。“青儿何在?” 夕儿身子一凛。忙三步并作一步,走到床前,压抑着内心的喜悦,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姐。是报考官来了。小姐。你一定是及第了,师相也来了,小姐快快起来。” 及第了? 师轻青不由眉头轻蹙。就她写的那样,也能过了翰林院那帮迂腐老头的一关?不免有些狐疑,“还是先别乱说,快伺候我洗漱,下去看看再说。” 夕儿忙应了声喏,躬身扶了师轻青起来。 师轻青正梳头间,橦嬷嬷已上来请,“帝姬,相爷与大夫人来了,还请您速速下去。” “知道了。”师轻青淡淡应了句,又嘱咐道:“劳烦嬷嬷先帮青儿招待着。” “嬷嬷明白。”说完,便转身下了楼,让师轻青有足够的时间整理仪容。橦嬷嬷上下楼的声音往往很轻,与夕儿的震耳欲聋完全不同,与她的人一样,看着风和细雨实则行事亦是雷厉风行。 有橦嬷嬷在,师轻青放心,当下略微定了定神,嘱咐夕儿,“拿套颜色不要太过艳丽荣华的,淡素些较好。” 夕儿知道师轻青的性子,并不打算反驳,只是提出一丝考虑,“小姐,看这个架势确是报考官无疑,如若夕儿没记错的话,待会儿可是要游街的,小姐身为帝姬若穿得太素会不会不太好?”夕儿说的小心翼翼,怕师轻青的起床气犹未散去,招到自己身上,可若不说,实在是…岂不落人口舌,这衣裳已不单单只是一件衣裳,还是一个人的身份象征,别人不会因为你穿得平易近人就与你亲近,只会觉得你穿得寒酸,不会将你放在眼里,更不会敬仰你。 庙里的佛像如若失了金身罩面,又哪里还会有如此多的人愿意下跪礼拜? 师轻青闻言,明白夕儿心里的顾虑,既然身在其位怎能任由自己随心所欲?于是当下也不再坚持,“既如此,那你便找身料子为最好的衣裳,还是不要太过华丽,我这张脸也穿不起来,以免反倒被衣裳夺去了风头。” “是!”夕儿知道师轻青这已是最大的让步了,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哪里还会再多说什么。 梳完头后便打了水来让师轻青净面,自己则到一旁去找衣裳。 “小姐,我记得皇上先前赏了个匹菱纹绮给小姐做衣裳的,橦嬷嬷还特地请了宫里的司珍前来呢,咦……放哪了,那套衣裳华而不丽,亮而不彩,质而不朴,很是附和小姐你的气质。”夕儿从上层翻到下层,却还是没能找到,不由有些着急,站在一旁挠头抓耳。 师轻青将手擦净,淡淡开口,“应该是在第一层的最里面与那套淡粉色地襦裙挨在一起。” 夕儿闻言垫着脚去找,嘴里念念有词,“淡粉色……襦裙…挨在一起……呀,找到了,小姐,你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好了。” 自从师轻青慢慢地展露本性后,夕儿惊叹之余总是说,小时候的师轻青绝对是长得较为缓慢,这才是长开了,脑子也长好了。 “你要是敢说我现在脑子长好了,那你就从这里给我从窗户上跳下去。”师轻青阴着脸未雨绸缪。 夕儿正要张口的嘴忙紧闭在一起,灿笑几声,堆着笑脸,“怎么会呢,小姐,我来伺候你更衣。” ……. “相爷,帝姬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未下来,我还要赶着去下一家呢!”师轻青乃是帝姬的身份,报考官不可能收帝姬的赏银,但一直不下来,下一家的若是从别处知晓了消息,对于报考官带来的这个好消息给的好处便会少了些,是以,报考官见师轻青迟迟未曾迎接皇榜,有些不豫。 师相闻言与橦嬷嬷对视一眼。橦嬷嬷随即会意,将怀里的一大兜锦布包着的银子偷偷塞到了报考官的怀里,轻声说着,“官爷莫急,帝姬好歹是个女儿家,总归是要打扮打扮的,这些钱送给官爷买酒喝,是帝姬的小小心意。” “那怎么能成,帝姬乃是皇上的心头肉,下官怎么还能收帝姬的赏银呢。我不过是个传话的。也就随口这么一说,嬷嬷还请不要介意。”报考官见橦嬷嬷拿钱忙站了起来,解释道:“我也不过是怕帝姬莫了吉时,游街之后还要进行殿试呢!” 师相哈哈一笑。对着报考官劝道。“你放心吧。青儿向来准时定不会耽误的,你且收下,算是我请各位喝个小酒。青儿高中也算是师府的一桩喜事,还未多谢你呢。” “相爷真是客气了,帝姬得相爷遗传,聪慧异常又有文老亲自传授毕生所学,女学子中的百花状元非帝姬莫属!”报考官便客气地躬身行了一礼,便又掂了掂怀里银子的份量,眼波微微一转,神色已是抑制不住的喜悦,“既然师相如此给下官面子,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待会儿游街下官一定会给帝姬安排个绝佳的位置。” 师相淡淡点了点头,似是未见此人见钱眼开的模样,转头对着大夫人轻声道:“你去看看,青儿好了没有?” 大夫人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准备起身,被橦嬷嬷拦住,“大夫人还是稍坐半刻,让老奴去吧!” 大夫人被橦嬷嬷此举愣了一愣,转头望向师相,似在询问师相的意思。 师相本是不想让橦嬷嬷跑上跑下以免累着,但旁人去又不够份量,所以才唤了大夫人去,没想到,橦嬷嬷主动请缨,岂有不应之理。 当下便点了点头,应允了。 橦嬷嬷躬身行了一礼便准备上楼,却突然听得一声不卑不亢荣宠不惊地声音传来,那是自骨子透露出来的高贵,带着不可抗拒的凛然之气,让人忍不住低头臣服。 “不用了。”师轻青站在阁楼之间水曲柳面儿的梯子之间,双手自然垂放腰间微微露出素手芊芊,雪白修长。 一身菱纹绮如意缎绣五彩祥云襦裙,将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腰间系嫩绿锦带白玉带,英姿飒爽里透着清秀妩媚,越发显得柳腰不及盈盈一握。 让人眼前一亮,连那张如泛黄宣纸的脸都顺眼了许多。 师相循声望去,望着师轻青身上那件衣裳忍不住轻轻蹙眉,一闪而过,就连一旁的大夫人都未曾察觉。 橦嬷嬷见师轻青已来,忙躬身行礼,“恭迎帝姬。” 这一声将众人唤回了心神,纷纷躬身拜倒一地。 “起来吧!” 师轻青在夕儿的搀扶下来到堂中,对着师相行了一礼,“爹爹怎的来了。” 虽说确实早已猜到为的是何,到底还是要寻个题头,将话茬打开。 师相还未回答,身后的报考官便低头走了出来,“恭喜帝姬,贺喜帝姬,此次学试帝姬拿下百花状元,还请帝姬速速与下官前去皇宫进行最后殿试,再由皇上封赏。” 师轻青浅浅一笑,端得格外大家闺秀,身上隐然透露出来的皇家之气,将报考官生生镇住,头越发低得下垂。 “哦?那辛苦这位官爷,即刻启程吧!”师轻青将方才报考官收钱一事看在眼里,虽打赏银钱乃是理所应当,但师轻青就是看不惯此人的脸面,免不了没有什么好脸色。 报考官被师轻青这冷不冷热不热的语调吓了一跳,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伺候得越发小心,“是是,帝姬,还请上马,下官为您牵引。” 师轻青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师相道:“爹爹,那青儿去了。” “嗯,去吧,爹爹在府里等你的好消息。”师相一笑,眼角已有细细皱眉,闪烁着睿芒。 师相一旁的大夫人也陪着笑脸想要说些什么,师轻青却已转过了身,只得咬咬牙重闭了嘴。 “走吧!”师轻青翻身上马,离开师府准备前往皇宫,“你方才说要去下一家,是哪一家?” 报考官一听吓得一身汗,感情这位帝姬方才将话都听全了,不由心里一虚,“是,是司马家,若是帝姬……” “那便走吧!”说完,两腿一夹马背,已冲出了师府,将原本牵着马绳的报考官差点弹了出去,经一旁的手下扶了才站稳。 报考官一愣,忙指挥着迎接新贵的仪仗跟上去,“快快快,保护帝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啊你!” 报考官心里憋屈,便将气都撒到了自己手下身上,一脚踹了过去。(未完待续……)r1292 第四十三章 游街 司马家与师家可谓十分地有渊源,师家大夫人与司马家的大夫人是手帕之交,师相与司马侯爷更是互以引为知己。司马家是北夏唯一的世袭侯,与师相的一等公侯不同,司马家是北夏的开国功臣,是从北夏开国之初便世袭下来的侯爷,家蕴不说十分的雄厚吧,盘根错节地势力定不会弱。 师轻青实在想不通堂堂司马世子何以要走此科举之路。 “帝姬,您要进去否?”报考官躬身立在马下,请示着师轻青。 师轻青望了望眼前十分宏伟地司马家门,摇了摇头,自己从未来过司马家,此番进去对自己与司马家来说,只怕是诸多不便。 “你速去速回吧!” 报考官闻言暗中松了口气,其中细枝末节他也明白,对于师轻青不进去的做法十分赞同,于是忙应了声喏便领着属于司马家的皇榜高高举起领着一众人等进了去,还不忘给师轻青留了个两个人随从护着。 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司马家的小世子才姗姗来迟,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这是师轻青对他的第一印象。 “你是青箩?”小世子一个翻身便上了马,身后的衣袍自动散开,在身后绽放。 师轻青算是外姓帝姬,而司马家的世子在当下,俨然比任何一个皇子都要尊贵,这个称呼倒也没算辱没了师轻青。 师轻青闻言淡淡点头,迎上小世子探索的目光,“是,见过世子。”行了个平礼,师轻青自认此举并不算失礼,世子再尊贵到底亦是外姓,再者,两人年龄又相仿,平礼却是恰当不过。 然而司马彦闻言却冷哼一声,嘴角轻轻上扬一角,十分不屑,并未还礼。 只是将马轻而易举地调了个头,转头问着那名报考官,“接下来去哪?” 师轻青对司马彦有些莫名其妙,在学院的时候与此人从未谋面,更未有过过节,实在不知这人哼的哪门子气。 那报考官便更是莫名,遇上个帝姬是如此,没想到刚才还是和颜悦色地小世子也是如此,这莫非是只要与‘皇’这个字沾边的就得是端着掖着? 心中虽十分腹诽,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忙躬身上了前,“世子爷息怒,那人该是在城门口等着了,直接让他上马再从城门口举行游街便是!” “哦?倒是个寒门秀才?” “世子爷说的不错。” 司马彦说完又看了看青箩,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眼神却是冰冷,“我倒要看看,是谁赢在了我的前面。” 说完,一马当先,扔下师轻青与状元新贵仪仗先往了城门口去。 师轻青眉头轻蹙,直觉有事发生,忙跟了上去。 那报考官吓得腿都发软了,早知如此自己就不揽下这差事了,这哪里是个肥差,这分明是要与阎王作伴哪! “快快快,快跟上去,要是帝姬与世子有个好歹,有你好受的,还不赶紧扶我上去,赶紧蹲下呀你!” “是是是,大人请!” “……” 原本以为司马彦会百般刁难,却不想司马彦只是骑着马绕在那人身边来回打量了一番,眸中不屑却似万刃插在了寒门状元身上。 师轻青眉头忍不住一皱,却不知该是否插手此事,司马彦的身份只怕是你一拦他便越来劲的性子,再者,他的身份…… 师轻青在犹豫的当下,报考官领着状元仪仗跟了上来,那司马彦也未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转身走在了前头。 而所谓的状元反倒是走了后头,那人一身青衫布衣,倒也算是整洁清静,模样倒是十分普通的样子。 “参见青箩帝姬,在下是文书贵,想不到今日能与帝姬同行,实乃文某的荣幸。” 师轻青没想到他会率先跟自己说话,还了一同门礼,亦是不由客气道:“这位兄台客气了,兄台贵为新科状元,何必如何谦虚。” “哪里哪里,想不到帝姬如此的平易近人,文某……” 前头的司马彦许是见师轻青与文书贵两人聊得不亦乐乎,一直未曾跟了上来,三人游街反倒成了司马彦在前头开路,十分不爽,微微侧身朗声打断了文书贵接下来的话,“到底是你们没吃饱饭还是马没吃饱饭?” 师轻青瞧见司马彦一脸不耐的模样,淡淡一笑,反驳道:“司马小世子怎不问问你的马,是不是吃多了呢?” “你……”似是被师轻青的牙尖嘴利噎了一下,司马彦略顿了顿,方才接了话,“青箩帝姬既然懂得马语,何不替本世子来问问?” “我从未说过我懂马语,世子想必是今日欢喜过头,听岔了吧?”师轻青轻笑出声,似想起什么来,大声‘哦’了一句,引得司马彦不由眉头深锁,“小世子,我突然忘记了,我好像想起了什么来,我是能听懂一点马语的。” “它现在告诉我说,小世子你可要坐稳了,不然很有可能会摔倒的。”师轻青抿嘴一笑,十分善意地对着司马彦点了点头。 一旁的文书贵却突然抬起了手,张口想要说什么,被师轻青一巴掌拍了下来,“手酸了我帮你拍拍。” 文书贵顿时受宠若惊,“帝姬……” 跟在后头的报考官正为师轻青与司马彦两人间的吵嘴额头止不住的冒汗,却突然听师轻青古怪一言,十分讶异,一抬头望见司马彦的身后,忙要出声提醒。 可还未来得及表明自己内心的激动将那句‘小心说了出来’,便听得响亮地“啪”的一声和着烈马的一声悲鸣,司马彦与他的坐骑纷纷跌倒在地,四仰八叉,摔了个狗吃屎。 师轻青被司马彦的模样忍俊不禁,不由捧腹大笑,轻轻踢了踢马腹,走上前去,笑道:“你看,我都说了让你坐稳了。” 说完,未等司马彦答话,偏头对着文书贵道:“司马小世子可能还需要好一会儿才能上路,不如我们先走吧!” 文书贵被师轻青突如其来地一笑,笑乱了心神,连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司马彦都未在多看一眼,喃喃应了声是,便跟着师轻青上了前去。 只留下司马彦对着路上洒落一地的蜡烛咬牙切齿…… 此时时辰刚好,街上人声鼎沸,更是因着远远游街,人群比平日里足足多了百倍不止。 “看,那个人就是新科状元了吧?”“应该是,看他的坐骑就是了,长的也忒寒碜了点吧?亏得我走了十多里的山路特地来看美男子,我香囊都连夜做好了,就给我看这个?” “别说他了,你看她旁边那个?这该不会是今年的百花状元吧?我看还是改名叫百草状元好了。” 师轻青心想,你懂个屁,神农尝百草你知不知道,你听过尝百花的么你! “你可小点声,别被她听见了,她可是青箩帝姬呢!”“她就是青箩帝姬啊,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哪!实乃是……” 师轻青正等着听她夸下去,微笑都已备好,“实乃是惊天地泣鬼神哪!” 正准备起来打招呼的手被师轻青生生按住,差点一个踉跄绝倒在地…… 路边两旁围满了十分失望的女子,如海浪般的叹息声一阵阵地瞧师轻青袭来,真是让人闻着伤心。 师轻青咬牙,见身后的报考官正小心翼翼地提醒着头冠歪了的司马彦,不由计上心头,转身就对着纷纷准备离去的众人喊道:“司马小世子来啦!!!” 那群女子果然立刻两眼放光,“哪里哪里哪里?” 不知是谁大喊,“快看,来了来了,果然是司马小世子。” “果然是丰神俊朗品貌非凡英俊潇洒高大威猛啊!” “世子,请收下我的香囊,我连夜做的……”不知是谁开了头,众人便都纷纷效仿,将怀里的香囊拿了出来,砸向刚刚爬起来的司马彦的马上。 奈何香囊暗器太过于凶猛,司马彦甚至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就又被砸了下去,可怜的世子…… 师轻青忍不住惋惜一句,摇了摇头,对着文书贵说,“你看,人哪,千万不能太得意。” 文书贵重重地点了点头,“帝姬说的是。” 后头喧闹尘嚣直上,师轻青与文书贵两人自人群中走出,清艳绝尘,仿若自乱世版图中走出的画中人。 不知入了谁的眼。 师轻青微微抬头,见夏寒与经一立在酒楼栏上,笑意吟吟地瞧着师轻青,又望了望后头被众人包围的司马彦,笑意越发深。 “青儿身上这件衣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高春新上贡的贡品吧?” “嗯,世上只此一见。” “看来皇上对她的宠爱是越来越不可一斑了。”经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方才收到的香囊,往师轻青身上扔下去。 完后,还不忘送个香吻…… 夏寒的脸不由黑了一黑,“你身为男子为何要送?” “你有意见,你也送呗!”经一不以为意,游街的人自然是该享受送香囊的,经一对着师轻青笑了笑,举着手中的举报遥遥一敬,仿若在说,恭喜! 师轻青会意,双手抱拳还了一礼,继续往前行走。 好似未曾瞧见一旁脸黑如锅底的夏寒,转头与文书贵继续闲话,“你的家人怎不来看你如此风光的一日?” 文书贵似是有些难为情,低头笑了笑,道:“家父家母年过半百,不宜长途跋涉地过来!” 师轻青觉着他可能是认为身出寒门有些卑微,遂也再多问,只道,日后将他们接过来便是。 文书贵又是一番客气,表示谨遵帝姬所言云云。 “啪——” 师轻青望着自己的手里,居然又多了一个香囊,顺着方向望去,居然见盖清亦是立在酒楼栏上笑意吟吟的望着自己。 眸中清澈地仿若能瞧见自己的模样。 “盖先生……”师轻青喃喃出声,一旁的文书贵更是大惊,忙下了马行了个大礼。 师轻青这才明白,原来方才文书贵是没有认出夏寒与经一…… 盖清朗声对着文书贵唤了起来,又对着师轻青无声口语,“恭喜!”才转身离去。 来回如风,却吹乱一池春水。r1152 第四十四章 误会 两人很快来到皇宫门口,朱雀门。 因着状元仪仗犹陷在司马彦的人群里,未曾出来,师轻青还在担心怎么将文书贵带进去。 但好在守门的将领皆以收到皇榜的消息,没有任何迟疑地放了行。 师轻青欣慰地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文书贵说:“待会儿就要见到父皇了,你不要紧张。”师轻青佯装未见文书贵拽着马绳都泛白的骨节,浅浅一笑,希望可以以作稍稍安抚。 许是因着文书贵寒门出身,师轻青曾经也算是个寒门学子,有些怜惜之意,对文书贵并未刻意地扯开距离,也为因帝姬的身份去压他。 文书贵的头便越发的低,声音亦只是嗡嗡地,“多谢帝姬。” 师轻青只当他是因为太过紧张才以至于如此,也不介怀。 下了马后便由一名侍卫带领着前往太和殿。 皇宫还是一如师轻青刚进宫时的模样,威严耸立,富丽堂皇,青瓦白墙,精美绝伦,就像是一座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 师轻青犹自感叹着,突然被眼前一抹亮丽的身影夺去了视线,不由苦笑,这么多年,她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听说你是今年的百花状元?”花羽手拿着长鞭一脸不屑的询问着。 师轻青却突然觉得她哼起来的时候很像司马彦。 “喂,我问你话呢!”花羽见师轻青只是望着自己笑,不觉有些气急败坏,明明骨子里一肚子坏水,却偏偏还要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让人厌烦。 花羽从师轻青的那张脸挪到身上,不由一惊,“你这件衣裳……” 师轻青瞧见花羽的模样,心中狐疑顿生,“这件衣裳怎么?” “你少装蒜了,不就是父皇将这唯一的一匹布赏赐给了你么?你得意什么,还特地在今日穿了来,你是想在文武百官面前展示自己有多受宠么?”花羽俨然已经被气愤冲昏了头,师轻青暗暗给那名侍卫使了个眼色,如若花羽动手,便将她击昏。 师轻青不动声色地站在了文书贵的前面,避免花羽伤及无辜。 却不想正被花羽瞧见,“你干什么,你以为我会动手打人吗?然后让你又有把柄捏在手里,让父皇关我禁闭?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你以为你拜了文老为师,我就没有师父先生可交了么?师轻青,你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师轻青暗叹口气,真是什么话都让她给说了,“花羽,你冷静一点,这件衣裳我真的不知道只有一件,你若喜欢我可以将它送给你……” “够了,你觉得我会需要你穿过的破烂么?真是岂有此理。” “好,当我措辞不当了,是,这件就是破烂,所以我才穿的,这下你满意了吧?”师轻青不想再继续与花羽争论下去,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师轻青没想到的是,这件衣裳的来头如此大,可笑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她,是因为以为她知道故意穿了来还是因为想要让身为百花状元的师轻青在百官面前失了人心,从此站立不稳? 吉时已到,再去换衣服已然来不及,罢了,既然他们想要让自己走上这条路,那便走着瞧吧! 师轻青拉着文书贵转身便走,今日与这花羽说得也够多了,既然她要不依不饶又何必再扯下去。 花羽见师轻青居然无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自从师轻青封为帝姬后,皇上的满心满眼里都是她,皇子也都围着她转,好东西也全是送到了她的府上,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若有若无地人,听教习嬷嬷说,父皇已经打算将自己送到南甘和亲…… 不,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你给我站住,说你呢,你一个小小的平民,见到本帝姬居然不行礼,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杖责一百大板。”花羽一鞭子挥来打在师轻青拉着文书贵衣袍的手上,顿时皮肉绽开,师轻青呼痛,只得松了手。 原本那名侍卫想要上前维护师轻青,可又觉得花羽帝姬的话也没有错,那人确实是没有行礼的,这帮与不帮间,便就让花羽钻了空隙,伤了师轻青了,侍卫一急,忙站在师轻青跟前拔刀与花羽相向。 “帝姬……”正准备让花羽放下手中武器的侍卫,话刚一出口,便被人一脚踹飞,剩下来的话便咽在了喉咙里。 师轻青望了望那名被踹飞的侍卫,想必一时半会儿也爬不起来,也不知是否能保住命,不由有些愧疚,毕竟是为了自己。 随即又望了望眼前这人,红玉冠,探花缕,斜鬓斯长飞入眉间,一双细长的凤眼正冰冷地瞧着师轻青。 依旧冷哼一声,却将花羽抱在怀里,双手紧紧环住腰间,指着师轻青大骂,“你不要以为皇上宠你,你就敢指使狗奴才杀害你异姓的姐姐。” 花羽见到司马彦前来,眸中满是有了帮手的得意神色,见司马彦低头望过来,顿时一副娇弱的模样,“彦哥哥,你别这么说,她现在有父皇的宠爱,又是百花状元,哪是你我能对抗的。” “花羽,你就是太善良了,她这么对你,你还如此对她……师轻青,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师轻青被司马彦一脸认真的表情逗笑了,好吧,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司马彦要走科举之路,看来这人是想待会儿在朝堂之上来个求亲大会啊! “你笑什么?”司马彦被师轻青莫名其妙的笑弄得奇怪,心中顿觉此人果真是丧心病狂,“你还笑,难道一点儿都没有悔改之心吗?” “你不要怪罪青箩,她也是无心之失。”花羽说得越发楚楚可怜。 师轻青心想,果然这年头的人,奇葩的人总是聚堆的,连一双明事理的眼睛都没有,也不知是如何成了探花的。 “司马小世子,你真的是误会青箩帝姬了,青箩帝姬没有对花羽帝姬动手,反倒是花羽帝姬打伤了青箩帝姬才对。”文书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为师轻青辩解,却在司马彦与花羽狠厉的目光里,声音越来越弱,总之,没起到任何解释的作用,反倒被司马彦认为是做贼心虚。 师轻青抿抿嘴唇,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下,“司马小世子,人不要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要学会用心去看,不然,你什么时候被人利用了你都不知道。” 说完,对着立在远处动都不敢动的报考官及一众人等招了招手,手上的伤恰好落入对面的司马彦眼里,不过一瞬间的狐疑,便被花羽低头嘤嘤地哭泣越发坚定了心神,差点就被师轻青给骗了。 师轻青知道司马彦肯定是这么想的,也不再解释,该说也都说了,信与不信在他,不在自己。 “马上就误了殿试的时辰了,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你想让皇上与文武百官等着你吗?还不快上前领路?”师轻青突然提高了音量,将司马彦怀里的花羽吓了一跳,司马彦便忙轻声呵护着。 那报考官见师轻青发怒,忙连滚带爬地走了过来,心中想哭,这哪里是我耽误了吉时啊喂,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帝姬呢! “是是是,下官知错,下官知错,帝姬这边请,奴才这就为您领路。” 师轻青淡淡地嗯了声,对着司马彦与花羽这对奇葩白了一眼,便与文书贵一同往太和殿走去。 那司马彦轻柔拍了拍花羽的背部,柔声道:“羽儿,你放心,我待会儿一定会向皇上求亲的,羽儿你先回宫,等我的好消息。还有那师轻青,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嗯,我相信你,彦哥哥,但是你不要如此说青箩,她怎么说也是我的妹妹。” “羽儿,你就是太善良了……” “彦哥哥……” 师轻青心里一阵犯呕,忙加紧了几步走,再呆下去,她实在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来。r1152 第四十五章 殿试 太和殿内,金碧辉煌,亮白如日,金石铺面,红瓦在上,一派肃然之气。 文武百官皆立两旁,北夏皇端坐龙椅之上,殷切地望着进来之人。 李公公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北夏皇方才记起此刻乃是朝堂之上。 “草民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青儿拜见父皇,父皇万岁。” 师轻青与文书贵分别行了礼,北夏皇正要吩咐平身,司马彦自殿外走了进来,行了个叩拜之礼,皇上见是司马小世子,忍住不悦,只得等他行完了礼,方才吩咐三人起身。 然而小世子却是心心念念着要向皇上求亲,他在渡门三年,为的就是这一刻,事到最后越是心急,竟是一刻也忍不了了。 对皇上的连呼平身都罔若未闻,只是俯首在地,朗声道:“皇上,我有事要禀。” 皇上只淡淡扫了一眼跪倒在地司马彦,眸中复杂,一旁的李公公揣测着圣意上前了一步,对着司马彦微弯了弯身子,笑道:“小世子莫急,这会子是殿试的时候,有什么事待会再说也不迟,切莫误了吉时啊!” 李公公这番话已是说得十分明白了,待皇上行了封赏,你再说你的要求才好。 可司马彦是一根筋,不管不顾地非要说个明白,这一点上师轻青是深有体会,当下见司马彦坚持,有些想要看好戏的模样。 “皇上,花…..”眼看着司马小世子就要将花羽帝姬四个字说个明白,被一位官员朗声打断,须白长留睿利不减,“皇上,看来小世子是想要向皇上讨个说法了,这身上满满的香味,定是方才来的路上被砸了个满怀,小世子,可是怪方才随行的侍从没有给你好好拦住?” 说完,一脸揶揄地瞧着司马彦,可自师轻青的角度看去,那眸里,可不只是揶揄那么简单。 此人想必是司马侯的心腹,极得司马侯的信任,所以连带着司马彦都得敬他三分,这是要让他说不下去了。 师轻青突然起了玩味的心思,既然她的花羽姐姐如此想要嫁出去,她何不助她一把?也免得她总是闲来无事找她的麻烦。 “古大人说的极是,方才呀,小世子可受欢迎了,香囊多得差点将小世子从马上给砸了起来。”师轻青一脸笑意望着小世子,眸中带着羡慕。 又对着北夏皇道:“后来,我们来的时候遇见了花羽姐姐,小世子还送了她一个呢,是不是啊小世子?” 小世子虽狐疑师轻青为何帮着他说话,但此刻至少是帮他说到了这个份上顾不得其他了,只好顺着话说了下去,“花羽帝姬千金之躯人比花娇,我也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好在花羽帝姬十分欢喜,倒也不算是枉费了我的一片真心。” “一片真心?”北夏皇沉声问。 司马彦正要应允,那名古大人忙跪了下来,“皇上,小世子无心之失,还望皇上莫怪世子的失言。” “是啊,皇上,小世子与花羽帝姬情同兄妹,小世子定是怕花羽帝姬怪他拿了别人的来送吧!”又一名官员随声附和着。 师轻青并不知晓皇上早已想将花羽送给南甘和亲的心思,当下见如此多人阻止司马彦继续说下去,心中顿时多了个心眼,不再答话,只在一旁瞧着。 那司马彦也是不个傻的,见如此多人的劝阻定然明白其中有诈,便顺了古大人的话,重又行了个礼,“还望皇上息怒。” 北夏皇虽是满心怒气,但只要这层纸没有捅破那便万事好说,见司马彦不再继续说下去也不再追究,哈哈一笑,忙唤了司马彦起身,“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你也是如此认真地拿来到朝堂之上说,这个你爹算是失职了啊,没有教导你一番。” 如此一番话,既修缮了皇家与司马家的关系又缓解方才压抑的气氛,师轻青暗中点了点头,对北夏皇此举犹为赞叹。 既然皇上想笑,那众人便全都陪着。司马彦低声应了句是,便不再多言,眸中满是落寞…… 如此,方才一事,便就算翻了个番了。 于是,耽误已久的殿试才算是真正开始,由李公公捏着长调宣布。 其实所谓的学试不过是皇上出几道朝堂之事来问问,由于学子刚入朝堂对这些事并不了解,大多只是听听看法,然后再来决断此人的官职。 因着司马彦方才一事,北夏皇有心要考究一番,便是从司马彦开始。 “彦儿,你来说说,二皇子先前运送灾粮被劫匪洗劫一空一事。”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那古大人更是神情莫名,望着司马彦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暗叹口气,不再多言。 师轻青对北夏皇此举亦是有些费解,二皇子一事算是北夏皇家的一桩糗事,如今却要拿来到朝堂之上当众来谈,究竟是想寻求解决之法还是要考究刚入官场的学子是否懂得维护皇家? 师轻青暗暗在想,若是北夏皇问她,她该如何答?题本身倒不难,难的是以她的立场、她的身份,该如何措辞。 正思索间,司马彦已躬身答了,声音干脆利落无半丝犹豫不决,单气势上来说,就是不错,“皇上,在下认为此事与二皇子有关却也无关。” “怎么说?” “二皇子虽护灾粮不力但却为此身负重伤,可见,其定是与劫匪拿命相搏的,二皇子的武力称我北夏第一人无人敢不服,但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由此可见,对方的武力皆与二皇子相差无多,才以至于惨败。” “所以,皇上因此革了二皇子的兵权未免太过不近人情,而对于劫匪却只派了宰父大人前往查探,过于疏松,虽说宰父大人破案不再话下,可何不双管齐下呢?”司马彦一口气说完,俯首在地,等待着皇上发落。 他选择直捣黄龙,不闪不避,却又扬长避免,着重讲了解决之法及自己对皇上处置二皇子的看法。 看似胆大包天却又是中规中矩。 师轻青到现在,算是真正相信了这人是靠自己的真凭实学考上了探花的。 皇上闻言果然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连对方才他的无礼都既往不咎了,脸色缓和了不少。 李公公见状,便吩咐了一旁的文书贵来接着答。 师轻青闻言,不由心想,这题到最后来答者才是真正有难度之人,看来,皇上方才看似故意刁难司马彦,实则是帮了他一把。 那么,皇上是想让她如何呢? 师轻青抬头望向北夏皇,却见北夏皇只是瞧着她身旁的文书贵,眸中满是探究之意,似在期待今年的新科状元有何惊人的才学展露出来。 如此,师轻青随之望去,却突然发现,文书贵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双手更是紧紧地捏在一起,对于皇上出的试题半晌都未开口。 师轻青眉头轻轻蹙起,见众官员都已有不耐之色,只得压低了声音轻声唤着,“文书贵?文书贵,该你了,嘿!” 许是师轻青的最后一句吓着了文书贵,他突然的回过神来,惊讶地望着师轻青,“啊?” 此言一出,越发惹得北夏皇不快。 李公公只得又重新说了一遍,“文公子,该你了!” “哦…草民…草民认为,二皇子一事该…该负全责。” 文书贵毫无征兆的一言让众人都经不得愣了一愣,连俯首在地的司马彦都不由自主地起了身望向他,这真的是一个新科状元说出来的话吗? “这人真是口出狂言,竟敢让二皇子负全责。”一名武将想是二皇子麾下之人,听见文书贵如此说,武将的脾气顿时显露无疑,还未等皇上开口,便吼着嗓子问,“你倒说说,为何是二皇子该负全责?” 文书贵一介文人,弱不禁风,被这武将一吼差点浑身一颤,连话都不全了,“草…民…认为,他…二皇子…既然身为主将自然便该由他来负全责,将为百军之首,一言一行都将为百军之表率,自然该负全责。” “嘿…你这小子……”那武将越发气愤,这人居然越说越上瘾了。 “好了!”北夏皇沉声打断,脸上平淡无波,眸子在明亮红瓦下头闪着粼光,让人瞧不真切。 “青儿,你来说说吧!”r1152 第四十六章 冒名顶替 “是。” 师轻青在众官员的注视礼下上前一步,俯首在地行了一礼后才缓缓起身,将心里的疑虑压下,朗声道:“父皇,儿臣认为二皇子与此无关。” 原先那名武将一听神色顿时一喜,与一旁的人低声道:“嘿,想不到青箩帝姬还挺明事理。” 然而,对于文臣来说却不是如此,原因有二,其一,文书贵方才说的对,此事定要有人负责,二皇子身为将领脱不了干系,其二,二皇子非一国之储,却手握重兵对其他皇子不利,此事,皇上有此决断定是深思熟虑之果,亦不排除其中有其他皇子进言的嫌疑。 所以此事,与二皇子无关也得有关。 青箩帝姬就算看清了时局但资历太浅,此事怎能放到朝堂之上来议? 相比武将的神色喜悦文臣这边则是众臣哗然,对师轻青方才一言,诸多异议。 “帝姬,此事皇上与众大臣已曾有过商议,可帝姬何以如此武断?”古大人一马当先率先站了出来。 身后的那名吴大人紧随其后,“皇上,帝姬此言差矣,帝姬切莫要因为无从可答,所以才胡言乱语啊!” “是啊,今年的学子都怎么了,新科状元是如此,百花状元亦是如此,帝姬,你还是改口吧!” “……” 文臣们你一言我一言的纷纷劝着师轻青改过,师轻青听在耳里却没入了心,以文臣的表现来看,越发可以肯定,二皇子因此一事被夺了兵权处置过多,虽无法肯定是否是众人揣摩出了皇上的心思进言的结果,但皇上既然此刻提了出来,定是希望将此事重新来议。 师轻青微微一笑,迎上北夏皇隐含期待的目光,躬身道:“父皇,儿臣之所以认为二哥与此无关,乃是因为儿臣以为那劫匪想是大有来头,亦可以说是有人刻意安排,为的不是抢灾粮,而是为了让二皇子丢了兵权。” 既然那帮人能将二皇子伤的如此重却没要了他的命,想必就是因为想要以二皇子自身的武力来掩藏劫匪真正的目的。 师轻青如此一言是众人不敢想,敢想却又不敢说的,文武大臣没想到师轻青居然如此毫无畏惧地说了出来,一时之间竟想不到词来反驳,只是个个神色各异地站在一侧,等着北夏皇如何发落。 “那青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呢?”北夏皇沉声问道,语气竟然暗含了丝丝急不可耐。 师轻青听出来了,众人又岂会听不出来,当下懊恼者有之,冥思对策者有之,恍然大悟者有之。 “青儿以为,司马小世子的话不错,该双管齐下为上,父皇该派另一人去协助宰父叔叔,尽管侦破此案,让那些劫匪尽快归案以祭灾民在天之灵。” “还有,父皇该恢复二皇子的兵权。” 皇上还未答话,文臣中人已有人慌了手脚,这二皇子好不容易才跌了下来,岂能被青箩帝姬三言两语又扶了上去? “这……”“青箩帝姬此言差矣啊,若说二皇子全然无过,也是说不过去,如何能恢复兵权呢!” 武将却对青箩帝姬视为了恩人,终于有人来帮二皇子说话了,当下又岂能让文臣再占了上风,根本无需师轻青反驳,武将已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臂膀腰圆嗓门嘹亮吼了起来,“怎么说不过去,二皇子无过也要负责,你到底是何居心?” “就算是有过那也只是没料到对方下手如此狠如此阴险,如果这也算过的话,但如果这算过,夺了二皇子的兵权岂不是太过严重。” 武将里头并不是全是糙汉子,亦有文武兼学之人,对文臣还要据理力争的态度反驳得有根有据,让人信服。 “因着灾粮运送延误,使上千上万的灾民没有得到及时救助,如此惩处,怎会严重,还是二皇子将灾民的性命还不及一个兵权看得重吗?” “这从根本而论,是两码事。” “二皇子因着丢了灾粮延误了时机而被夺了兵权,怎会是两码事?” “……”“……” 这事到最后,已不是师轻青所能掌控,只得低了头跪坐一旁,不再插入文武大臣之间的派争。却突然察觉有人的狠厉目光,师轻青循声望去,却只瞧见文书贵突然的转头,似在逃避。 师轻青心下奇怪,想要问个仔细,却突然见司马小世子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一脸揶揄。 “好了!” 文武大臣已是吵得不可开交,北夏皇沉声开口,带着隐隐威慑,让众人不敢再多言,师轻青只得转过头,未再探究其眸中深意。 “青儿说得对!” “皇上……”古大人犹不放弃,被北夏皇威严双眸一扫,再不敢多说。 见状,北夏皇略平复了些许气息,将体内的燥热之气压住,沉声道:“此事对于二皇子而言确实处置过重,所以,朕决定,今日起恢复二皇子的兵权。另再派老七前去南岗辅佐宰父爱卿处理此案,希望对此事能尽快有个结果。” 事到如今,众臣才明白,皇上对于此事早已了然于心,至于所说考究新学子不过是一个试探,不管是他们其中是否有人将此事说了出来,只怕皇上都会说这番话。 师轻青心想,难怪今日众皇子与师相爹爹皆不在,原来如此。 顿时,殿中人等躬身受教,“皇上英明!” “好,今日殿试一事,小世子你答得还算不错,朕封你为殿阁编修,官居从五品,赏西南宅子一座,黄金万两。” “谢皇上。”自从皇上婉转否了司马彦求亲一事,司马彦的心思已都不在朝堂之上了,故对何官职何赏赐也都不在乎,当下听了皇上所言,估摸着也是个闲差,毕竟他将来是要承继侯位的,现在的任何官职也都意义不大了,便躬身谢恩无任何不满。 北夏皇淡淡点了头,对司马彦此举较为满意,便对师轻青继续道:“青儿你便去刑部辅佐老七,任司法,官居四品,赏,地千顷,黄金万两。” 师轻青对北夏皇此言未有太多异议,想必是北夏皇自有其中思量,而方才师轻青的表现也让众官员找不到理由再反驳,遂只是表示‘皇上英明’。 于是,师轻青躬身谢了恩。 “文书贵,朕封你为荆封城的县令,官居九品,地十亩,白银千金,可有异议?” 不只是众官员,就连师轻青也是颇感意外,想不到堂堂的新科状元竟只是一个县令,还是荆封城的,连个京官都捞不上,可意外之余,不由想起文书贵方才所答之言,想必是皇上所想出入太大,失望之极,赏个县令也不过是怜惜寒窗苦读之苦罢了。 然而文书贵却还是看不清,“臣有异议。” “哦?你有何异议?”北夏皇的眸子微微眯起,以师轻青的了解来看,已是滔天大怒了。 至今为止,还未有人居然敢对皇上的话有异议,师轻青想要劝一劝文书贵,不要轻易触碰皇权,却在听闻文书贵的下一句话后,停了手。 “皇上,微臣认为,青箩帝姬有舞弊之嫌。” 此言一出,众人皆摇头不止,想不到竟有人愚钝至此,看来连个县令也是保不住了。 皇上的脸色微沉如水,面罩寒霜,斥道:“岂有此理,文书贵,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皇上没有直接定文书贵的罪,想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但文书贵却不自知,只是想着自己寒窗苦读终究是没有敌过人家生来富贵,当下朗声道:“皇上,微臣曾在考试当天听见帝姬之友询问帝姬索要试题,之后盖清盖先生更是亲自领了帝姬前去,而盖先生正是出题者之一,七皇子乃是帝姬之兄,文老乃是其之师,师相乃是其之父,所以微臣断定,帝姬定是事先早已知晓试题答卷!” 师轻青闻言不由冷笑,想不到此行一来全部都是虚言,亏得自己还护着他不让他被误伤在花羽长鞭之下,原是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之徒。 “照你这么说,那朕也是将试题泄露之人喽?” 皇上严厉一扫殿下之人,锋芒直逼文书贵,吓得其忙俯首在地,高呼,“微臣不敢。” 看来此人是只听了前半段不知后半段了,师轻青突然想起方才司马彦的目光,只怕他早已勘破了吧! “这试题由几位爱卿写出之后,交予了朕,放置在了朕的顺天殿里,寝宫之内,照你这么说,朕乃青箩之父,定是将试题泄露了出去了,是否?” 文书贵原本极为自信的声音突然慌乱了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听到有人问帝姬,微臣推断…微臣觉得…觉得帝姬定是知晓试题…方才答得上来,成了百花状元……而帝姬之所以能答上这…殿试,想必是早已听闻此事……” “岂有此理,此人心胸狭隘,陷害同门罔顾皇权,给朕拖出去斩了。”北夏皇听了文书贵此言,已是暴怒之极。 文书贵到得此时,才明白过来说了什么,全身颤栗不止,只哭喊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知错,微臣知错……’ 师轻青突然想起那日明瓦大屋内,夏寒的一番话,如若不是夏寒,她也不会推断出劫匪一事的蹊跷来,如此,也算是文书贵所言的早已耳闻吧! “父皇,儿臣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这位文…县令。” “问吧!” 师轻青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瞧着文书贵,轻笑出声,“敢问文县令,你可知你自己效忠的是何人?” 文书贵虽讶异师轻青此言,但自知在罪难逃,认命地答了,“自然知晓,身为北夏子民效忠的自然是北夏君王。” 师轻青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可知你质疑的是何人?” “是…是北夏君王。” “你可认得我?” 文书贵仰头瞧了瞧,随即十分闭眼,心中实则不愤感之侮辱,“帝姬有话不妨直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是皇上亲封的青箩帝姬,一等功侯师相的长女师轻青,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觉得我为何要走科举之路?莫非你觉得我为的只是让你看到我的背后有多少人?” “你看不清楚时局,对二皇子一事大加妄言,未曾多加深思就胡言乱语,枉你熟读圣贤之书。还有”说道此处,师轻青略顿了顿,随后语气徒然加重,指着他道:“还有,你冒名顶替文书贵前来,你到底意欲何为?” “什么?冒名顶替?”“居然有这等事?”“……” “我就是文书贵,我不知道帝姬为何要诬陷于我,还是因为我方才说帝姬事先知晓试题,恼羞成怒?”文书贵听了师轻青此言,越发理直气壮了起来。 师轻青却反而越发笃定,来的路上,师轻青问他父母一事,他说的是‘父母年迈不宜长途跋涉’,可师轻青却在有一次帮文老统计学子名录之时,看到过文书贵,父母双亡的字样。 本是不确定,因着他方才的答题完全不似一个状元之才的人说出来的话,才加以试探,想不到果然被师轻青料中。 “那我方才问你父母一事你为何说你的父母远在北夏边境?” “帝姬休得胡说,在下说的是父母在千里之外罢了!” 闻得此言,师轻青微微一笑,果然中招。 那文书贵见师轻青突然不再说话,抬起头见众大臣已在纷纷议论,才回味过来。 朝上大臣里不乏渡门书院授课之人,对于文书贵还是有所了解,此人乃是无父无母,何为父母远在千里之外呢? “来人,将此人速速拿下,交予刑部审问后处死!” 北夏皇声一落,顿时有身着铠甲士兵上前来将文书贵拖了下来,嘴里还来不及开口已被捂死,只是挣扎着,犹是不甘。 可那些士兵又岂是弱质书生可比的,不费吹灰之力便已将这人拖了下来。 朝堂之上顿时恢复宁静,这样一来,文武百官都不由对师轻青刮目相看了。 师轻青却只是躬身静立一旁,不卑不亢,并未因方才一事倨傲,北夏皇瞧得频频点头,十分满意。 就连司马彦亦是不由对师轻青多看了几眼。 总之,殿试算是圆满结束了。r1152 第四十七章 分离 师轻青回到师府的时候,师相早已得了消息,特命人摆了庆功宴在落梅园。 待师轻青从皇宫回来,师府门口更是等了一大堆人。 有真心为师轻青高兴的,比如橦嬷嬷与夕儿。 也有无奈之下过来凑人数的,比如师疏影与师姝媚两人。 不过,师轻青全都笑脸对人。 “青姐儿…不,想容参见司法大人。”师想容一板一眼地给师轻青行了一礼。 师轻青笑嗔道:“师三小姐快快请起。” “哎呀,小姐,你说我现在称呼你什么好呢,帝姬?大人?还是小姐啊?”夕儿摇着头作冥思苦想状。 “你想叫什么你就叫什么。” “真的?” 师轻青笑着点了点头,一掌呼了过去,“不管你叫什么你都得好好-优-优-小-说-更-新-最-快--伺候着我。”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夕儿忙苦着脸应道,引得一众人等纷纷掩嘴轻笑。 “帝姬,嬷嬷听说有人在皇宫闹事,帝姬可还安然?”笑过后,橦嬷嬷关切地问道,众人纷纷表示关心。 “是啊,我也听说了,青姐儿你没事吧,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卑劣之徒,实乃渡门之辱。”想容脸上因着太过气愤染上了一层红晕,艳如桃花。 师轻青笑着宽慰,“没事,那人到底是不是书院的人还有待考证,父皇已交由刑部处置了。” “如此也好,七皇子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嗯,总之小姐没事就好,还当上了大人,真想看看小姐在朝堂之上的英姿,定是十分的飒爽,夫人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师轻青听到夕儿说起娘亲,顿时心中有些伤感,不知该如何接话。 橦嬷嬷是心比比干之人,见状,忙笑着过来扶了师轻青往里走,“帝姬快进去吧,相爷与夫人都在等着呢!” 师轻青闻言淡淡点了点头,对橦嬷嬷感激一笑,便拉着想容进了落梅园。 师姝媚在一旁气得脸都阵阵泛绿,冷哼一声,“终于知道进去了,我还以为想要让爹爹等多久呢!”说完,拂袖一声走在师轻青的前头先了去。 师疏影见了只得向师轻青略告罪一声,跟了上去。 若说变化,怕是只有师疏影这几年倒是不再与师轻青针锋相对了,虽不热络,倒也算是相处平和。 师轻青则更加不会与师姝媚计较了,不过是说几句闲话,师轻青还能承受得住,不至于因此大动肝火。 “想容,我们也赶紧进去吧,不要让爹爹等久了。” “嗯,听说爹爹请了云阳馆的师傅来做菜,我还从没见过爹爹这般高兴呢。” “是啊,小姐,小姐这次可真是给相爷长脸了,可高兴坏了。” “是么?”师轻青淡淡一笑,没有过多的感触。 众人见她如此,以为是今日里太过劳累,也未多加介怀,只随着一同去了。 …… “青儿回来啦,来,快坐下!”大夫人经过这几年岁月的沉淀越发的风韵犹存,也许也因着未曾生养过吧! 虽是堆满了笑脸,但总是像隔着轻纱一般微笑,透着距离与朦胧。 “是,大娘。”师轻青回以一笑,行过见礼。 大夫人便又还了一礼,因着师轻青帝姬的身份,“饿了吧,我这吩咐人上菜。” 师轻青淡淡点头,饿倒是不饿,只是觉着吃着饭就不用说这么多话了,便应了,“那就劳烦大娘了。” 大娘又嘱咐想容落座,与橦嬷嬷点头示意后,亲自去了厨房传膳,这倒是头一遭。 “青儿,今日的事我听说了,你做得很好,长了我们师家的脸面。”大娘才走,师相就已未等到师轻青上前,忍不住哈哈一笑,难得夸了几句。 师轻青先是对着师相行了一礼,方才接话道:“爹爹谬赞了,都是爹爹还有师父教导的好。” 师轻青不卑不亢的性子越发得师相的赞赏,“奉夏,你去将我书房里金蟾砚拿来送给青儿,算是为父的一番心意。” 说完,又对着师轻青道:“你师父确实劳苦功高,他最近身子不太利索,你多看望看望他,顺便将前些年库房里收着的千年人参带去。” 师相爹爹从不缺奇珍异宝或珍贵药材,但他一下子赏了如此贵重的物品给师轻青,甚至还让师轻青将人参拿去给文老,到底也是有几分真正高兴的意头。 师轻青明白,忙躬身又行了一礼,“多谢爹爹。” 恰好这时,大夫人领着莲妈等一众小丫鬟进来上膳,师轻青便借机向师相行了退礼,回到了自己的位上。 师轻青的位子自然是在师相左下首,右侧是大夫人,师轻青往下是想容、师疏影、师姝媚,大夫人往下是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 六夫人这一病,病了三年,师轻青有一次曾去看过她,病重的六夫人早已不负貌美容颜,苍老得犹如老妪,全身无力得只能躺在床上,视人已不清。 师轻青站在床榻良久,她却不识,只是空洞地望着床顶,不知是否在为自己先前造的孽赎罪。 师轻青觉得人既然被上苍安排到了尘世生而为人,就免不了在人间应景,红尘之中的许多事便是你必须要去做的,比如行善积德,比如除恶扬善,如若你不修,那么,注定修不成正果。 在师轻青走的时候,六夫人突然拉住她的手臂,言语近乎恳求,师轻青想,原来她还是有一点清醒的,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会跪下来求她吧?当时那个明艳动人高傲不可一世的妇人落到如此境地,让人心酸,“你让娇儿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师轻青当时微微一笑,对着她柔声说,“北夏国令,父母离世,子女要回来奔丧。” 说完,便转身离去。 不是师轻青不肯原谅,只是她觉得人要是做错了事情,就该得到惩罚,比如杀了人,就该得到报应。 可人之初,性本善,固然是该一命抵一命,又怎能忍心,这么多年的病痛折磨,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美貌想必也是生不如死吧。 师轻青端着手中琼液思索良久,终究还是无奈叹了口气,偏头将橦嬷嬷唤至跟前,轻声道:“嬷嬷,你暗地里去查查六夫人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如果能治好的就请大夫暗中治着,不要让大夫人察觉,治不好的就让她…安乐走吧!” 橦嬷嬷向来对师轻青的吩咐未有过异议,这次也是,只是低声应了,为师轻青重添了酒方才退下。 “青姐儿,我敬你一杯,恭贺你拿下百花状元之衔,为我师家人增光。”想容双手举杯盈盈一敬,长袖轻轻垂落,一荡一荡似杯里的琼液。 师轻青浅浅一笑,亦举起杯来,回敬过去,谦虚道:“想容你若不是志不在此,只怕这百花状元之位就不是我坐着了。” “青姐儿怪会取笑人。”想容娇俏一笑,如温泉熨帖了燥热。 “其实帝姬说的也不差,想容你帝姬才女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啊!”大夫人笑着插话,有心热络气氛。 三夫人闻言则是替师想容谦虚道:“姐姐说笑了,其实她的才情还是远远不能与帝姬比较的。” “嗯,一个如林间清风,一个如温婉溪流,确实不可比较,却各有千秋。”师相捋着这几年长出来的胡须,淡淡开口。 师相此言比喻得极为恰当,几位夫人纷纷附和着,还不忘为自己的女儿说几句好话。 “姝儿这几年也是不差,家里堆得书都快堆满了。” “可不是,影儿啊,每日苦读到夜半时分呢,相爷,何不给影儿也安排个官职历练历练呢?” 师轻青的脸色闻言顿时一沉,师疏影见状,忙抢在前头喝道:“娘,你说什么呢,大姐能当上司法凭的是自己本事,爹爹向来为官清廉从不徇私,娘,莫要再说此话了!” 四夫人听自己女儿这话,也知道方才那话却是不太妥当,忙说了好几句‘抱歉’。 于是,师相便也不好再多言。 师轻青只是贪着杯中酒,对这些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却也并不搭话。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恰好在这时,夏总管命府中小厮抬着一个箱子进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相爷,帝姬,这是司马侯爷命人送来的贺礼,恭贺帝姬成为百花状元,任四品司法大人。” “听说司马小世子也成了探花,既然司马侯爷都送了礼来,那我们自然也要送些过去,以免失礼才是啊!”大夫人对着相爷请示,考虑得十分周全。 相爷对此自然毫无异议,“此事,便交给你来办吧,待会儿估计还会有许多的人前来,青儿入世尚浅对人情世故尚且不十分精通,你就一起帮着办了吧!” “多谢爹爹。”师轻青向来对此等琐事十分烦忧,既然师相爹爹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全,自然欣喜,忙谢了恩。 如此一顿饭,也算是吃的有了滋味。 待饭后,已是黄昏薄暮,新月挂上了柳梢枝头。 师轻青肚子爬上了阁楼楼顶,望着北夏纷纷点上烛火心中划过一丝暖流。 对面那人一身天青色长袍白面,月色正浓,衣诀翻飞御风而行,使一朵飞絮都有了韵致。 “七哥?”师轻青直起身子,没有想到夏寒会突然造访。 夏寒眸中璀若星辰,望着师轻青淡淡开口,表明来意,“今**在朝堂的事我听说了。” 师轻青眨眨眼,等待他接下来的话,“那个文书贵是东吴的探子,已被我处决了,你明日去刑部报道,找秋天潼便可。” 师轻青还未从第一个消息中缓过来神来,夏寒就已转身要走,师轻青忙唤了句:“七哥”,方才暂缓了夏寒的步子,“七哥,那你呢?” 夏寒微微侧身望过来,眸子背光隐在暗处,让人瞧不清真实情绪,声音平淡无波没有喜怒,“我奉父皇之命去南岗协助宰父敖。” 师轻青这时才想起来北夏皇在朝堂之上确实有下过此等命令。 “那七哥小心。” “嗯。” 夏寒从鼻端闷声应了句,如若不是微风将这字带了过来,师轻青都要以为夏寒不辞而别了。r1152 第四十八章 刑部(三更) 次日,师轻青起了个大早,由柳伯赶了马车送到刑部大门处。 师轻青手中拿着夕儿天还未亮便做好的点心,忙塞到口里,囫囵吞枣地就下去了,顺手擦了擦嘴边屑末,对着柳伯笑道:“柳伯,晚上的时候便不用来接我了,我自个儿回去就成。” 说完,未等柳伯回话就跑回了影儿,柳伯不禁摇了摇头,心想,定是怕自己拒绝才跑得如此快吧!柳伯望着师轻青欢快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不禁想起那会子刚到府里来的时候…… 大小姐多么像二夫人啊! …… 师轻青一进门便有一身穿红蓝布履刑服的狱官上来为师轻青领路。 虽是极力压制着,但仍旧可以看出满脸的肃杀之气,师轻青估摸着此人该是常与死囚‘打着交道’。 师轻青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不由探出了头四处张望着,黑铁为壁,青石铺面,明瓦在上,守门士兵换岗的时辰约摸半个时辰,巡视的士兵则是一刻钟来回,相互交错,更甚的是,师轻青居然发现在牢门处的一角与渡门书院的一处阵法极为相似,难道,都是夏寒所设? 刑部乃是夏寒所管,该是无疑,师轻青不由暗中点了点头,想不到夏寒懂得还是挺多的。 把这刑部大牢打造如同活生生的铜墙铁壁一般了。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师轻青望着前面的狱官问道,这都拐了多少个弯了。 那狱官闻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想必是得了嘱咐,不准将身上的血腥之气显露出来免得吓着师轻青,故而声音都压低了些许,显得有些扭捏,“帝姬恕罪,因着您是第一次来,秋大人怕吓得人,让下官带着您绕过了大牢过去,所以还得再走一会儿。” 原来如此,师轻青瞧了瞧那狱官十分别扭的样子,明白过来,憋着笑道:“明**带我再从大牢里走一遭吧,不用绕圈子了。” 那狱官似是没有见过如此胆大的女子,失礼地瞪大了眼睛‘啊’了一声。 师轻青越发觉得此人有趣,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无名,七爷说,在这里的人不需要名字。” 师轻青甚至可以想到夏寒说这句的时候清冷的表情,“既如此,日后我便唤你无名吧,你不用刻意压抑着自己,我堂堂帝姬又是师家的人,岂会怕这些。” “是,谨遵帝姬吩咐。”那无名听了此言浑身一松,想不到传闻中的帝姬竟如此亲民,不由改观了对女子的认识,走在前头为师轻青介绍了起来。 师轻青望着无名的背影眉头却轻轻蹙起,果然是经历了杀戮之气的人,此刻一经释放介于生死间的压迫感袭来,这还是一个小小狱官罢了,师轻青无法想象夏寒是如何将这一切压制住,展现出那如山中仙人般绝尘之感。 “帝姬,您看,这儿进去便是关押着一些轻囚犯,大多是因着偷摸斗殴之事被了抓起来的,长则一两年短则个把月,这里的看管比较活泛狱官也多为生面孔,那儿呢,便是关押着中等囚犯,大多是因为犯了事的官员或商人,被罚没了家产抵过再关个一二十年的,这里的看守是一年一换,再往上便是死囚之地了,有的,是终生囚禁,有的,是待秋后处斩,那里的看守是直至所看守的死囚已死方才一换的。” “可是为了防止囚犯与狱官熟识?” “是,七爷说,也防止有人混进来劫狱。” 师轻青淡淡点头,又问,“那我们现在是去往何处?” 无名微微侧身,恭敬地答了,“原本是在死囚之上处理每日地方上及帝京周围发生呈上来的案件,但因着帝姬前来,七爷便将玉堂设在西北之处,此处较为清静,比较适合帝姬。” “原来如此,那我们快着些吧!” “是!” 待师轻青来到所谓的玉堂之时,望着匾额上头的两字倒是诧异了一番,原来此‘玉’非彼‘狱’。 “参见帝姬,在下秋天潼,今日因七皇子前往南岗辅佐宰父大人,所以由下官为来帝姬办理入部事宜。” 是一个清瘦,颧骨分明的人,长得在一众肃杀之气的狱官里头,也算是十分的清秀了。 “劳烦秋大人了。”师轻青微微躬身还了一礼,不管怎么说,自己除去帝姬的虚名只是四品,也算是人家的属下,自然是该谦虚一些的。 “不敢当。”秋天潼忙躬身还了一礼,一副受宠若惊地模样,“帝姬,请随下官这边走。” “嗯,秋大人无须如此,我现在只是一个四品的司法,可暂且忘掉我帝姬的身份。”师轻青正色道,她不希望到这里来人人都将她是一个千金大小姐来对待,供着奉着,生怕磕着碰着。 秋天潼明白师轻青的意思,躬身应了,“是,其实七爷走时也有过如此交代,如若帝姬有何需要帝姬可以随时吩咐。” 这下,倒轮到师轻青愣了,想不到夏寒竟然猜到自己会如此。 “你家爷可有说过何时回来?” 秋天潼眼眸微微一转,似在思索夏寒是否有过交代,半晌,方才答了,“回帝姬,未曾,许是此事过于棘手所以归期未定。” “嗯。”师轻青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倒也并未想要追根究底,想起自己今日也算是第一次上班,不由询问道:“那我今日需要做些什么?” “帝姬这边请。”秋天潼领着师轻青来到一处满是卷宗的地方,指着一处书案道:“帝姬今日就先此处熟悉熟悉刑部历来的卷宗,对刑部的办案手法及各项需注意事宜有个初步的了解后,下官明日再带帝姬前往现场看看。” 自从夏寒离开帝京,师轻青就明白这下面的人定不会让自己去做一些危极自身的事,听到秋天潼说明日便可去现场瞧,还是颇为意外的。 “也好,那秋大人先去忙吧!” “是,下官告退。”说完,对着师轻青行了一礼,又对着无名吩咐“你留下来伺候帝姬,保护帝姬的安全。” 无名自然点头受命。 师轻青目送秋天潼离去之后,便进了屋子细细查看,自北夏开国之初到如今,数不胜数的案卷赫然摆放眼前,师轻青有些琳琅满目,挑花了眼。 遂,转头问道,“无名,你可知一般刚进刑部的人会看哪些案卷?” 那无名没想到师轻青居然会问他,挠了挠头发十分汗颜,“回帝姬,案卷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查看的,而且每位来的大人也不会与自己探讨这些。” 见师轻青失望的表情,那狱官又想了想道:“帝姬何不看看皇上登基之初、长治四年及百靖元年、长瑸十一年的案卷,下官记得,这些年里的案卷最多,想是发生的案卷也最杂,记录得较为详细。” 师轻青闻言浅浅一笑,像极了向着阳光生长向日葵花盘,在黑壁青石的刑部里绽放,照亮。 “多谢了!” “帝姬客气了,嘿嘿!”无名憨厚一笑,见能帮上了师轻青也是十分高兴。 师轻青抿了抿唇,便开始找这些年的案卷仔细翻阅起来。r1152 第四十九章 不安 案卷果然如无名所说的那般多又杂,师轻青坐在这里不吃不喝已经快要一天,犹是没有看完。 好在此处倒不并像其他五部,就是深夜仍是与白天的人数一样…… 师轻青正在查看目前长治四年的案卷,上面记载着吴楚一家官员因通敌叛国入狱,一家一百八十余口人命全都在午门斩首…… 正要细看下去,却突然闻见一阵香味,像极了云阳馆里黄师傅做的秘制肘子,勾起了师轻青极力克制下去的馋虫,一定是无名又来叫她吃东西了。 抬起头正想叫无名赶紧走,突然见一人一身白衣素袍,单手提着云纹食案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我就知道你没吃饭,路过这里特地来看看你,来,快腾个地儿出来,把它解决了。”盖清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师轻青甚至都能从朦胧的光线里看出他略微弯起的嘴角。 “盖先生,你怎么来了?”师轻青还是有些惊讶,没想到盖清居然会来这里。 盖清将食盒递给师轻青,笑道:“关于昨日那个文书贵乃是东吴的探子一事,皇上命我彻查是否还有同谋,所以有些来看看有没有线索,没想到听秋大人你一天都没吃没喝了,所以带了这个东西给你。” “在看什么?” 师轻青想起无名所说的案卷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的,便不动声色地将案卷合了起来,笑道:“是在看长治四年的案卷。” 盖清走过来时经过高台烛旁,刮起阵阵清风,烛火轻轻晃了晃,印着盖清的脸忽明忽暗,像是月圆之夜时花街上头卖的半脸面具,唯有笑意不变。 “原是如此,刑部的案卷我不宜察看,你还是将它收起来,把东西吃了吧!” 师轻青心内顿觉惭愧,合着人家心里敞亮着呢,根本就没想看。 不由尴尬一笑,“是,盖先生可曾有用过晚膳,不如一起吧?” “无碍,我叫小厮只备了一人份的,我待会儿回去随便再用些就好了。”盖清笑着拒绝,将师轻青合起来的案卷帮忙搬至一旁,又将食盒打开拿出里头的秘制肘子摆放到师轻青跟前。 “咦,还真是肘子啊,方才我还以为我闻错了。”师轻青见到肘子实在是难以抑制,还记得师轻青有一次与若烟两人偷偷溜下书院去云阳馆,恰逢黄师傅出新菜,此肘子便是其中一道,肥而不腻,软糯却又富含嚼劲,香甜中又有丝丝的辣,让人回味无穷,只一口,师轻青就爱上了。 “嗯,有次无意中看到你与刘家小姐在书院偷吃,所以便记下了。” “什么偷吃……我那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吃。”师轻青忍不住白了一眼盖清,这人说话总是焉坏焉坏的,还总是一本正经的说,让人无端生出一股无名火,但念在他带来了想念许久的肘子,便不与他计较了。 “是,帝姬说的是。”说完,抱拳躬身行了一礼,一揖到地。 气得师轻青直吃剩的骨头往他身上,“你严肃点儿。”这可是刑部呢。 “在下堂堂一教书先生,还有不严肃的时候?帝姬,切莫妄言。” 师轻青:…… 师轻青望着微微跳跃的烛火以及近处‘一本正经’地将自己逗乐的盖清,突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一定是因为肘子太过美味,就连不远处囚犯一直凄厉地哭喊都觉得动听了许多。 “盖先生,走吧,我请你吃去好吃的,瞧你这瘦弱的身子,再过几日风大的时候就能给你刮跑了去。” “怎会,我门前住了棵桃树,若要吹走我定会紧紧抱住它的。” “……你怎么那么喜欢种这些?” “也许就像帝姬喜欢吃肘子一样吧!” “这好像不是一个意思吧?” “古人云,物本是一体,体无一物,乃是一个意思。” “哪个古人?” “……” 师轻青只记得那夜月色正浓,微风正好,眼前的人和煦如光,温润如玉,斜阳入水,晕开了波澜。 好像,都是那么的刚刚好。 两人去云阳馆大开杀戒地宰了一顿后,互相撑着肚皮回了各自的府里,其实说来,真正撑爆肚皮的也只有师轻青了。 “帝姬,微臣就到这里了,帝姬自己能进去否?”盖清望着师轻青微醺的模样有些担忧,还是不放心地道:“我去帮你唤个人来。”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师轻青眯着眼睛将手从盖清手里挣脱出来,转身往府里走,嘴中却念念有词,“奇怪,为什么盖清有张脸,门也有俩个门,爹爹为什么突然要修俩个门呢?我该往哪个门走?” 盖清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对着师府守夜的家丁道:“帝姬喝醉了,你去请人过来接一下,我不便进去拜访了。” 那侍卫躬身应了句是,转身便往里走,帝姬深夜喝醉与男子一处乃是大事,侍卫不敢耽搁,着急火燎地往青园走去。 却不想因走得太快突然撞到了一人,那侍卫定睛一看,神情闪过一丝慌乱忙跪倒在地给师四小姐请安。 师疏影捂着被侍卫撞疼的胳膊,斜眼扫了一眼下跪何人,随即一脚踢了过去,“狗东西真是不长眼,后面莫不是有恶鬼追着你,竟敢撞本小姐。” 那侍卫有苦说不出,只暗自懊恼撞的是四小姐,咬着牙爬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道:“帝姬在外头喝醉了,盖大人让奴才进来请嬷嬷出来接一下。” “盖大人?可是盖清盖大人?” “正是。”侍卫不敢迟疑,忙答了。 “他自己怎么不进来?”侍卫也不知其中缘由只是将盖清的话如实转达,以为四小姐定又要乱发一通脾气,不想却听她说:“罢了,你不用去请橦嬷嬷了,我去扶帝姬进来便是。” 那侍卫起身之际恍若迷迷糊糊地听到一句‘他居然连师府都不愿意进了’的话,可一抬头却见四小姐已行至大门,不禁摇了摇头,想必是听岔了。 门外,师轻青抱着盖清的手臂正笑得眼都微微眯起,嘴里念念叨叨地不知说着什么,盖清笑得一脸温和正十分有耐心地答着,不厌其烦。 师疏影心里突然划过一丝不安,许是被自己心里的这种不安吓着,竟然就这样看着她们二人一直呆在一处良久,都未曾出声…… 还是盖清偶一侧头才瞧见了门口的师疏影,他对着她淡淡一笑,“你来啦!”语气熟稔如旧时好友。 师疏影的不安突然就被抚平了,迎上盖清清澈无波的目光回以一笑,“嗯,我来接帝姬进去,劳烦盖先生了。” “不必,那在下告退。”说完,便将师轻青的手递交到师疏影的手里,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师疏影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一改方才的轻柔口吻,对着门口的侍卫斥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是。”侍卫躬身行礼,面色如常,仿若方才一幕未曾发生过一般。 师疏影淡淡点了点头,望了望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师轻青不免怨怪一句,“怎喝得如此烂醉……” 夜凉如水,突如其来地一夜春风,吹绿了柳梢头,吹红了窗前桃花苞,也吹乱了尘埃落地地一地飞絮……r1152 第五十章 红烧 秋天潼依言带着师轻青每日里头都会前往前来报案的现场,去做一些基本的调查与记录。 大多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争吵或者家畜丢失等等诸如此类的鸡毛蒜皮地小事。 那夜酒醉,师轻青其实是有些印象的,对于师疏影她后来也有遣派夕儿送了礼去道谢。 而至于夕儿,细细算来,她应该有好几日不曾与她说话了吧?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大,说什么女子不得与男子喝酒等等有失礼仪之事,偏偏橦嬷嬷也是站在她那边,越发得不得了了。 所以师轻青这日,特地向秋天潼告了假去请盖清到她的青园里坐坐,让夕儿相信,她真的是与她的先生一同去的,讨论的乃是学识之类的…… 对此,秋天潼十分爽快地便同意了,师轻青估计他是巴不得才答应得如此干脆,也是,让七皇子的得意手下,刑部办案的一把好手整日去处理一些鸡毛蒜皮地小事,他定也是‘生不如死’吧! 罢了,师轻青向来认为对人总是多一份宽容,对自己也就多一条路。 盖清虽在北夏皇身边行事,但并未将府邸迁至到帝京城内,所以师轻青此行,去的是渡门书院的山脚下。 还记得三年前,师轻青曾想过去盖清的院里看看,他在种什么,想不到,今日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前面的路不好走,师轻青便让柳伯将马车停在一处,自己步行去。 其实,师轻青也拿不住盖清在这里,但父皇说他今日也告了假,便又不知他的其他去处,只得来这里碰碰运气。 茅草小木屋,围着一圈篱栏,院子里满是花草与家禽,师轻青甚至还看到有一只高傲的鹤走了过去…… 门只是虚掩着,师轻青敲了一会儿见没人应便直接走了进去,因为闻到了一股药香伴着阵阵咳嗽。 “盖先生?你病了?”师轻青见盖清俯在床榻有气无力的模样,忙上前去帮忙拍着背部,让他好受些。 一阵干咳之后盖清方才平稳了气息,对着师轻青虚弱一笑,脸色满是苍白,声音更是几不可闻,“你来看你师父的?” 师轻青讪笑一声,没有接话,扶了盖清重新躺下,问他是否染了风寒。 盖清又咳嗽了几声,方才笑着说:“想是那夜与帝姬同饮不胜酒力,回来时染的风寒罢!” 听他说起那夜,师轻青的脸也不由红了一红,轻声问:“那夜我没说什么胡言乱语地话吧?” 盖清淡淡摇了摇头,又是止不住的咳嗽,师轻青伸手摸上盖清的额头发现果然十分烫手,再烧下去只怕人都要烧坏了。 正准备说带着他去看大夫,却突然发现他正双眼异常明亮看着她,就算是在病重,那双眸子还是清澈得能印出对面人的模样,师轻青被他瞧得十分不自在,忙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水,才道:“柳伯在不远处等我,我扶你过去,我们坐马车去看大夫。” “好。” 讶异于他格外的听话,师轻青抬眼瞧了瞧,却发现他还是如此瞧着她,不由有些微恼,轻斥道:“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盖清微微一笑,嘴唇与脸颊一色,一副长者的口吻,“突然觉得帝姬长大了,大得…都快不像我的学生了……” 师轻青的心突然就像被羽毛轻轻划过一般,酥痒难耐,耳根子则更是像烧着了一般灼烫得厉害。 可盖清却似完全不知自己的那番话有多么大的重量,如一块大石落入一处死水,击起水花四溅。 脸色仍旧是那样的白,嘴角还是那样的笑,眉眼那样稍稍弯起的弧度……没有意思变化。 师轻青心里的羽毛褪去,心想,这人莫不是又在逗自己? 如此想着,给盖清喂水的手不自觉地加重,喂着喂着便改为猛的一灌。 原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咳意都全被激发,眼看着盖清咳得满脸通红都快呼吸困难,师轻青忙盖清扶了起来,随手拿了件外套给他套着,扶着准备去马车。 一出手的瞬间才发现盖清竟如此的轻,看来自己当日说的被风吹走,这事儿是很有可能发生在盖清身上的。 师轻青望了望院里左边的厨房,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这人真是不知爱惜自己,如若自己未来,这人病死在这里岂不是都没人知道? “你搬到帝京去住吧,多请些下人,那里人也多,我也在,好歹有个照应。”师轻青扶着的手臂放在自己肩膀上,忍不住嘱咐。 这人,除了学识外哪里有半点像个先生…… “好。” 如先前一般的回答,师轻青不禁有些怀疑,这人莫不是嗓子已烧坏了只能说这一个字? 师轻青微微扬起头望向那人,却见他正满脸笑意地望着自己,原本想要趁机数落他的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微风袭来,扬起他的发划过她的脸颊,带着微微地酥痒,微风过去,花香萦绕,仿若能被对方的呼吸打面,师轻青甚至能看到他那双清澈双眸上半遮着黑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就像要展翅的蝶。 师轻青看得有些入了神…… “你是不是烧坏了?只会说这一个字?”师轻青还是将那句话问了出来,憋得实在是有些难受。 谁知,盖清突然噗嗤一笑,一张脸因着笑反而涨得通红,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又是止不住的咳嗽…… 师轻青不敢再耽误,忙扶着他上了马车,对着柳伯道:“快,去帝京最好的医馆。” “欸,帝姬坐稳了。”柳伯瞧见盖清的模样自然知晓病得十分严重,朗声道了句又说:“帝姬,将盖先生的头扶起来一些,这样会比较好受。” 师轻青闻言忙将盖清的头举了起来,可因着是师轻青为了避免他人口舌弹劾用具过于奢华,这马车内简陋犹如北夏商人都不如,哪里有可以枕靠的地方…… 正举着,盖清突然自己挪了挪,挪了师轻青的腿上,如此,倒算是按照柳伯说的起来了一些,可师轻青怎么觉得这么不自在呢…… 好在盖清一直闭目养神,不然,师轻青觉着自己今儿只怕是变成红烧了…… 待到帝京城内的医馆时,盖清已彻底的昏睡了过去,还是医馆里的大夫帮了把手,方才将其抬了下去。 大夫说要是再晚了一些,只怕就有性命之忧了。 瞧着盖清犹是昏睡不醒的模样,师轻青怎好先行离去,至于所说的去青园做客便更是妄谈了。 “柳伯,你回去帮我说一声,我不在府里用晚膳了,然后你去青园,让恩儿与心儿过来我这便好。” “好,那帝姬一切小心。”恩儿与心儿会武,在师府都不是秘密,柳伯闻言也是放心地应了。 师轻青点了点头,便送了柳伯回去,自己则继续守在盖清身侧。r1152 第五十章 彻夜 盖清醒的时候师轻青正在门外与若烟闲话。 师轻青没想到能在医馆遇见若烟,不免惊讶,“若烟,你怎么在这呢?” 若烟对于师轻青的出现就更是意外了,拉着师轻青上瞧下瞧激动不已,“帝姬……” 若烟这一嗓子喊出去只怕就要人尽皆知了,师轻青忙捂住若烟的嘴作了个噤声的动作,若烟会意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帝姬,那日游街我去得晚了,到的时候只看见你的背影,我在背后喊了你好几声你也没听见……” 师轻青有些意外,按理说,闺阁女子到底抛头露面的不好,没想到若烟为了看她居然跑了出来,定是与家里人吵闹了一番,这番情意太重,当下心内不免涌进一丝热流。 拉住了若烟的手笑道:“你看,我们这不是见着了么,你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呢?可是身子有何不适才来的医馆?” “当然不是了,每日在家里爹娘不是让我绣花就是让我作诗,我实在是厌烦,我偷偷地溜来医馆是为了学医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说完,还四处瞧了瞧,以免遇见熟人。 师轻青从未想过原来若烟是想做个医女,也从未听她提过,在这个时代居然能遇见一个为了自己的梦而打破陈规的朋友,真是庆幸,“若烟,当下医术高明者非太医院张院首与思颜莫属,何不如拜他们中一人为师?” 若烟闻言,一张笑脸上便堆满了愁色,对着医馆内的假山长叹了口气,尽是哀怨,“爹娘根本不支持我去学习医术,张院首贵为一院之首,我自己哪里有机会结识,思颜就更别提了,行踪飘忽不定,只闻过其名,完全不知所踪。” “原是如此,那你是为何想要学医呢?”师轻青有些好奇,刘大人官职虽不大但十分爱惜这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但若烟却不贪享富贵,不求嫁一户好人家过得郎情妾意,却要习得医术行侠仗义,难免让人费解。 “小时候,祖母患了重病是个名字大夫都说不上来的病,因为不知所以无药可救,那个时候爹爹还未来帝京城里做官,也并未认识张院首等人,为了治祖母的病爹爹四处张贴求人,府里来了很多人可每个都是摇着头走的……” 若烟努力抿了抿嘴,方才继续说了下去,神情满是哀伤,师轻青只得越发握紧若烟的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所以祖母还是走了,走得很痛苦,我不想再看见我的亲人被病痛折磨自己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咽气……”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我会帮你,我知道张院首每月十五都会在城外为那些没钱看病的人诊断,恰好明日便是十五,我带你去,我们去求张院首收你为徒。” 师轻青不忍再让若烟继续回忆那些痛苦的往事,抱住若烟瘦小的胳膊,轻言宽慰着。 许是记忆太过痛苦,若烟埋在师轻青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把师轻青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方才抬起头来,两人约定了明日去城门外的小树林里汇合,若烟才依依不舍地肯回了府。 师轻青心下也是五味杂陈,平日里看着总是开开心心地若烟却满腹心事,她与想容却从未察觉过,可真是失职。 待送走了若烟,回到房子里时盖清正自己慢慢地扶着床榻去桌边倒水,师轻青见了忙上前去,给盖清倒了一杯水,又扶了他坐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已不是很烫了后,方才安下心来。 “我不是叫医馆的小厮在门口听着动静嘛,怎么人都没影了?”师轻青心下有些气愤,盖清的身子正虚,怎能不小心着些。 盖清接过师轻青手中的杯子喝了好几口水,微微一笑对着师轻青为小厮解释道:“方才我好似听着前院有人唤他,许是忙不过来,那小厮见我犹自睡着便过去了,无碍,这点小事我还是能自己来的。” 师轻青明白盖清是好脾气,凡事也都喜欢亲力亲为,当下只是说:“你也不知道喊一嗓子,我方才遇着了若烟与她在前边不远处闲话了会儿,你一喊的话我定能听见的。” 盖清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直直地瞧着师轻青,轻喃出声:“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师轻青被盖清的眼神瞧得又不自在了起来,接着倒水的动作避开了目光,讪笑道:“你病得如此重,我怎能离开呢,那岂不是枉费了先生的教导了。”说完,揶揄地一笑,原本木讷地黄脸顿时生动如春,鲜活如今。 盖清难得看得愣一了愣,不禁笑道:“帝姬说笑了,有帝姬如此出色的学子,乃是盖某之幸。” “当真?可我怎么瞧着你并无半分庆幸之色?”师轻青不信。 盖清的笑意越发浓重,眸子里璀若星辰,将整间屋子都照亮了,彼此的脸清晰可见,一眉一动,一眼一转,一唇一动,都尽收眼底。 “许是因着我大病的缘故?”盖清反问。 师轻青勾唇一笑,没想到盖清也有二皮脸的时候,“既然晓得你大病,就别再逞能了,赶紧去床上躺着吧!” “你要走了?”盖清不答又反问。 师轻青听着他话里的语气,带着不舍却无旖旎,不知怎的,要走的话就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你饿了吧?我叫恩儿去给你煮碗粥来!” “我不饿。”谁知盖清完全不给她留有余地,毫不犹豫地拆穿了她的借口。 师轻青咬咬唇,又道:“喝点粥有利于你的病情。” “可若强加于食身心不畅如何好转。” 师轻青暗叹口气,这盖清平时看着稳重,一到病了便就像个小孩似的,让人哭笑不得,罢了,病了的人总是脆弱的,方才那个小木屋里也并未见到他的双亲,想必也是一个人,就留下来再呆会儿好了。 师轻青如是想着,终是妥协,“我不走,我去交代一声便回来。” “好。”盖清答得干脆,让师轻青原本想要偷偷离去的小小心思瞬时扼杀在了摇篮里,如何能辜负他的如此信任呢?好歹他也是送了肘子给她吃的啊! 师轻青对着盖清浅浅一笑,起身去门外唤了恩儿去熬一碗粥来后便回了来。 回来之后见盖清一直瞧着自己,忙道:“现在你可以去床上躺着了吧?” “好。”说完便又自己慢慢地准备摸着床榻躺了回床。 师轻青实在看不下去,便过去扶了…… 师轻青从不知道时间可以过得这样的快,盖清的满腹经纶让师轻青敬仰,两人从北夏立国之初讨论到今下,从当代大儒探讨道古时人人传颂的青|楼女子的爱恨情仇,上至一国之君下至佝偻乞儿,从盖清的嘴里总能说出不一样的故事来。 不知不觉,天边鱼肚白已显…… 笑声与咳嗽声就这样合二为一,汇成一曲独一无二地乐章,响了一宿……r1152 第五十二章 若烟 (不好意思各位,五十章的标题打重了,第二个五十章应该是五十一章,是不同的内容的,抱歉了!) 师轻青打着哈欠,从医馆里走出来,此时街上还没有太多的人,大多只是一些商贩推着小车装着热气腾腾地包子,准备找个好位子。 师轻青转头对身后的恩儿道:“你带钱了吗?” 恩儿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那你去买几个包子来。”师轻青心想,虽叫心儿回府告诉了夕儿,但自己可是夜不归宿,指不定回去后要受什么大刑,还是先买好贿赂品吧! “是。”恩儿向来只做事不多话,师轻青见恩儿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夕儿在此只怕是要说个不停吵得她一个头两个大方才罢休。 恩儿的动作很快,师轻青接过她手里热气腾腾地包子加紧了脚步往师府走去,再晚些只怕师相爹爹就要上早朝了,若是撞了个巧儿只怕是有理说不清。 想到此处,师轻青走得便越发的快了。 待走得师府后门时,恩儿上前求叩门,师轻青百无聊赖地望着四处,却突然见前处巷间一道淡粉色衣裙的女子脚步十分快得转了过去,瞧着模样……竟有些向师疏影? 可再要细瞧,那女子早已走得没了影儿,师轻青越发奇怪,好像看到过这样的背影好几次,可到底是不是师疏影却从未得知。 师轻青想要跟上前去瞧个仔细,恩儿却已开好了门唤着师轻青快点进去。 师轻青那点好奇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了,或许只是凑巧罢了,这个时辰师疏影怎会在一个小小地巷子呢。 “来了。”师轻青边应着边进了门。 一路畅行无阻地进了青园,师轻青原本以为会突然冲了出来杀她个片甲不留地夕儿却不见人影,青园里更是安静得可怕 师轻青望了望恩儿,有些狐疑,“怎么回事?” 恩儿昨夜一直守在师轻青旁,自然不知青园里头的事,遂只是摇了摇头,道:“不如那恩儿先去探探风?” 师轻青沉吟了会想了想,“罢了,你在前头挡着吧,万一扔出来个什么东西你可能接住了啊!” “是,帝姬放心。”恩儿一副壮士断腕地心情将师轻青拦在前头,用脚尖轻轻一点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一桶水贯彻下来,恩儿一个转身便抱着师轻青旋飞到了院里头,让那水淋了个空,师轻青先是愣了愣,随即笑的十分放肆。 朗道:“就这点小把戏你还敢拿出来现眼?” 恩儿也是忍俊不禁,站在师轻青后头跟着笑,青园里最热闹地就属每日里头夕儿与师轻青的吵嘴了。 这时,夕儿与嬷嬷,竹儿与桔儿还有心儿才出了来。 夕儿小眼眯起瞪着师轻青十分哀怨,“怎么又被小姐躲过了,我就说这招骗不了帝姬吧!”说完,还忍不住将罪名怪到她人头上。 师轻青伸出食指摇了摇,“夕儿,我平日里头是怎么教你的,敢做就要敢当,你怪到别人头上作甚。” “我哪有,明明就是……” 话还未说完,竹儿便跳了出来,站到师轻青身后轻声说着,声音虽小却刚好够院里的人听见,“大小姐,你可千万别夕儿姐姐胡说,这个主意全是夕儿姐姐出的。” “嘿,你个你小丫头,还敢恶人先告状啊你。”夕儿见竹儿的模样,佯装伸手要打。 被橦嬷嬷笑着制止,“帝姬一夜未睡吧,快快进来吧!” 这时,众人才瞧见师轻青眼下角的一片青黑色,玩闹归玩闹,到底都是心疼的。 “帝姬,虽说盖先生是您的先生,可无论如何您亲自去照顾着,盖先生真是有福气。”桔儿是个快人快语的,当下瞧见师轻青的模样,不免对盖清有些怨念。 夕儿听了,虽认同桔儿的话却还是忍不住为师轻青说话,“小姐向来心善,盖先生又无父无母地,定是生了恻隐之心,不过小姐,如此之事,还是不要再有为好,毕竟盖先生八尺男儿,介时若被有心人听了去,免不了大做文章。” “夕儿说的是,就算是讨论学识什么时辰不行,非得是晚上,盖先生此举确实有失妥当。”这下,连橦嬷嬷也不由有了脸色。 师轻青暗自吐了吐舌,不知该如何向她们解释,人若遇着知己乃是一大乐事,如此投机者错过岂非可惜? 可就像伯牙为了子期绝弦一般,世人能解者甚少,如此,又何必多言。 师轻青只得一一应下,才又嘱咐了心儿去刑部给自己再告一天的假,她可没忘记今儿要陪若烟前去求张院首收若烟为徒一事。 “我知道了,我保证我x后定不会如此,现下我要沐个浴换身衣裳。”说完,又将手里一直拿着的包子递给夕儿。 “小姐,你还要去哪里?夕儿瞧着小姐自从不上了学院后,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夕儿却看也不看包子,只瞧着师轻青散发着无比的怨念之气,又掩藏不住担忧。 师轻青浅浅一笑,上前抱住她,“我的好夕儿,你就放心吧,我这次去呢,是办正事的,我要陪若烟去一个地方,待心儿从刑部回来后,让心儿跟着我去吧!” “既如此,那嬷嬷便下去为帝姬准备,帝姬先休憩会儿吧,莫要太过劳累了。”橦嬷嬷见师轻青决意已定知道再无法劝说,只得做好师轻青吩咐的事。 夕儿见橦嬷嬷都应了下来,自然也不好再多说,却还是免不了小小怨念,“小姐行事真是越来越胆大了,一个女儿家家的居然都不睡觉地还要跑到城外里去……” 师轻青边上楼边佯装怒道:“夕儿,我可听见了啊,如果你要是再碎碎念念地在我耳边念经,我就给你找个人家把你给嫁了去。” 夕儿这几年也是长开了,模样虽不是花容月貌但是娇俏可人,就是这爱碎碎念的毛病可是一点儿都没改。 “小姐……”夕儿望着师轻青一跺脚,眼泪差点都要出了来。 一旁的竹儿忙宽慰着,“帝姬,你还是莫要开夕儿姐姐的玩笑了,夕儿姐姐说可是非帝姬不嫁呢!” 原本以为竹儿会站在自己这边的夕儿正准备上前抱住她好好地感谢一番,谁知画风一转,转为同师轻青一同笑着自己,不由佯怒道:“再说,你就给我去将青园里的夜壶全都清洗一遍。” 这招还是从师轻青处学来的,夕儿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着,非常之好,惹得竹儿连连求饶。 师轻青更是笑着直不起来腰,笑言:“如此凶悍,我可不敢娶!” “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青园的人顿时笑作一团,夕儿的脸都快羞到了地下去…… ———————————————————————— 四周全是光怪陆离地画面,有哭有笑有静静地凝望有撕心裂肺地呐喊,声音无比地尖锐,似要穿过师轻青的耳冲向无边无迹灰暗压顶的苍穹。 师轻青突然觉得很冷,想要抱住自己的手臂却好像被什么压住怎么也使不了劲。 最后,那些光怪陆离化成若烟的脸,若烟的浅浅一笑却又突然四散开来,消失不见了…… 师轻青猛的睁开眼,这才意识到竟在沐浴的时候睡着了浸入了水底,还好只是个梦,想起方才,师轻青仍是不免心悸。 师轻青将头探出来准备起身穿衣,却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夕儿极力压制的颤抖,“小姐…刘家来人说若烟小姐在渡门书院遇害了……”r1152 第五十三章 若烟(贰) 师轻青以为自己听错了,若烟怎么会去渡门呢,她明明应该去城外的小树林等着她的,怎么会是她呢? 她还未曾及笄,还未曾遇着自己的如意郎君还未曾习得医术圆自己的梦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门外响起夕儿惊慌失措的声音,师轻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跌了一跤摔回了水里。 门被人自外力撞开,师轻青抿了抿唇自水中探出头,沉着道:“我没事!” “谁传来的消息?” 夕儿哭红了眼被师轻青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师轻青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也不知道夕儿为什么会让她哭出来,她感到很疑惑,“为什么要哭?我问你,是谁传来的消息。” “是刘家,是若烟小姐的贴身婢女,小姐……” “带她上来。” 师轻青将屏风上头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衣服的柔软服帖瞬间让紧绷着的师轻青一下泪流满面。 那个昨日还在她的怀里笑靥如花的女子,让她如何相信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头发随意散落在身后,犹在滴着水,偶有一两根垂至眼前师轻青都仿若未闻,只是怔怔地坐在窗前。 窗外,春去,繁花落尽,风起,又落,扬起一地败花。 是谁曾在此处随风而舞,与繁花为伴?又是谁离了花随着风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只余下物是人非。 “大小姐今儿天还未亮就偷偷地出了府,奴婢以为大小姐只是去城内的医馆,佯装未见并帮忙掩护着,谁知方才刑部的人来禀报老爷,说……大小姐死在渡门书院的山上,夫人当时一听就昏了过去,至今未醒,老爷虽强撑着,可奴婢看着……只怕也撑不了多久,奴婢听到老爷在夫人房里偷偷哭泣,老爷多么严肃的人啊…都是奴婢,如果不是奴婢帮忙掩护,小姐也不至于……帝姬,你一定要为小姐作主啊!” 不,是她,如果不是她,若烟根本不会出城,也根本不会死,是她,都是她,她才是罪魁祸首。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师轻青的声音已嘶哑不成声,眼眸动了动,望着镜子里那个双眼充满了血丝嘴唇唰白的女子,突然很想笑,若是让若烟的婢女知道是她让若烟出城的,她还会不会求她? 估计会很想杀了她吧,为她的小姐报仇。 “这位姑娘你先出去吧,帝姬与若烟情同姐妹定不会坐视不管,你也看到了,帝姬这样……”橦嬷嬷见师轻青的模样知道此时她连自己都顾不上,还没接受若烟真的走了,哪里能沉下心思去查案,可瞧在别人眼里,未必就是这么想。 那婢女只知道师轻青只是这样坐着,相比于老爷夫人的崩溃,师轻青如此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又不相信若烟整日念叨的青箩帝姬当真会眼睁睁地瞧着凶手逍遥法外,一点儿都不顾念姐妹之情,不愿放弃能为若烟伸冤的最后一根稻草。 “帝姬,若烟小姐每日里从书院回来,念叨的都是你与师三小姐,吃着了好吃的东西,看见了好看的首饰,老爷夫人送了上好的衣料,总是想着要拿来给你和师三小姐,可若烟小姐知道你们不缺这些,所以若烟小姐就将这些藏在她床榻的箱子,到如今,已是满满地三大箱子了……帝姬,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若烟小姐在如花的年纪枉死啊,帝姬,求求你了,帝姬,求求你了……” 婢女边说边叩头,一声一声地就像在捏着师轻青的心脏一般,越捏越紧,越紧越痛。 “帝姬,帝姬…你快松手,莫要如此不爱惜自己啊,帝姬帝姬……” 橦嬷嬷与夕儿强力掰开师轻青的手,将里头捏得紧紧地沾染了血迹的簪子拔了出来,就连橦嬷嬷见了师轻青的模样也不禁老泪纵横,对着跪在下头的婢女斥道:“帝姬与若烟小姐情同姐妹,怎会忍心让她枉死,你休要再惹帝姬伤心,还是快快回府伺候你的老爷夫人吧!” 那婢女见帝姬千金之躯居然因着听了若烟小姐的事将自己的手贯穿都不自知,可见,心里的痛不比老爷夫人少,自己确实是枉做了小人。 “是是是,奴婢知错,帝姬还请千万保重身体,若烟小姐还等着您为她做主呢,奴婢这就告退。”说完,又连磕了三下,方才摇摇晃晃地走了。 师轻青的血流不止,青园里的人忙作一团,经一听到消息过来看了看师轻青,带来了一瓶伤药,只劝着节哀。 师轻青对着经一浅浅一笑,对他说:“没事。” “你这个样子叫没事?何必自欺欺人。”经一难得地生气,却为的是师轻青。 “你以为你这个样子能做些什么?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经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双好看的眉皱成一团,像是剪不断的线团,越理越乱。 “师轻青,若烟她已经死而不能复生了,你忍心让她不能瞑目吗?她与你情同姐妹,她在等着你为她伸冤,可你看看,你在做什么?伤害自己,有气无力,你怎么能让她寒心?”经一别无她法,只得用若烟刺激师轻青,让师轻青麻木地心能够动一动。 可没想到,这番话对师轻青的刺激如此大,原本嘴角噙着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嘴唇是抑制不住地颤抖,眼泪像是失控的江涛,汹涌而至。 “所有的人都在说,若烟与我情同姐妹,可是,就是身为她姐妹的这个人,让她出了城,导致她出了意外,为她伸冤又能如何?她不会原谅我,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经一没想到居然是师轻青让若烟出的城,没想到师轻青一直的沉默不语里为的不只是难过心痛,更多的则是内疚。 这个傻姑娘,将罪责全都怪到自己的头上,默默地承受着却无人诉说,经一瞧着师轻青渐渐失控地情绪,忙一把上前抱住她,嘴里满是安慰的话,却只有一句,“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许是因着经一轻柔地语气,或者是那双在师轻青背后轻轻拍着的手,师轻青渐渐平复了下来,经一松开禁锢住师轻青的手,改为抓住她的手臂,却没想到身着单薄的师轻青手臂仍旧只有当年的大小,不由想起这么多年,她的举步维艰,皇上的宠爱成就了她亦是为难了她。 “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无法想象昨日还在我怀里又哭又笑活生生地若烟就走了,经一,你告诉我,她没有走对不对,是你们跟我开的一场玩笑对不对?” 经一实在无法再说出口这事实的真相,只是低着头重又抱着师轻青,“青儿,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让若烟出城,但定是为了她好,若烟明白所以她才会听你的话,可是她现在遇到意外了,这是谁也没法料到的事情,你不用为此自责,你现在应该要做的是振作起来,为她找出凶手,将凶手绳之以法。” “经大公子说得对。”一道有气无力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地声音传来。 经一与师轻青同时一愣,循声望去,却见盖清正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窗一手自然垂直胸前,明明是那般虚弱的身子,可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盖清,你怎么来了?”见有外人前来,经一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抱住师轻青的手臂,改为单手扶着,扬声问着眼前人。 盖清不慌不忙走至师轻青面前,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谢师轻青昨夜照顾一事,惹得经一在一旁连连蹙眉,几次想要问个仔细,但见师轻青却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只得噤口。 “我这次来,为的是我的学子刘若烟一事。” 只有说到若烟,师轻青的眸子方才动了动,忍不住问,“什么事?” “接到刑部的消息我便立即动身去了渡门书院,在现场似乎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由此可以断定,能让若烟去渡门的人一定是她平日里熟识之人。” 师轻青想要告诉他的身子现在还不宜太过操劳,可想起若烟……便不忍打断盖清继续说下去的话。 “另外,有人曾目击若烟与妍珊曾在城外口吵了起来。” 古妍珊?古妍珊向来与若烟不对盘,近几年近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每次见面必吵,可若说是古妍珊因此杀了若烟,未免又太过牵强,毕竟,师轻青一直以为两人还没有到那一步。 “可知是为了何事争吵?”除了争吵的内容让两人大打出手,然后古妍珊动了杀意,不然就凭平日里头的吵吵闹闹,确实不足以成为动机。 盖清轻摇了摇头,对着师轻青道:“此事过于蹊跷,再加上七皇子与宰父大人皆不在京城,所以皇上命我与秋天潼共同彻查此案,帝姬,可愿随微臣一起?” 师轻青此时才算是真正地清醒了过来,就算若烟不能再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食,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年的时光。 对于凶手,她一定不会放过。 师轻青望了望经一,又看了看盖清,对着两人期冀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我一定要为若烟讨回公道,将凶手绳之以法。”r1152 第五十四章 若烟(叁) 随后,师轻青与盖清,还有经一三人一同前往了渡门书院,那里已被刑部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 恰好无名也在内,见师轻青前来,便亲自领着三人前往秋天潼处。 “帝姬,秋大人说如果您来的话让下官领着您直接过去。” “那秋大人现在何处?” “正在与仵作检查尸体。” 师轻青脚步一个踉跄,从来没有想到她的若烟会被这样冰冷的尸体二字来概括。 一旁的盖清正好伸手扶住,低声问道:“没事吧?” 声音虽不大,但几人本就走得近些,便都听见了,无名疑惑看着师轻青,以为是山路不好走,便对着师轻青躬身行了一礼,“帝姬恕罪,因着这条路往秋大人所在的地方最为接近,还请帝姬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师轻青淡淡应了一声,便吩咐无名继续带路。 经一见盖清的手犹扶着师轻青,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走向师轻青,用力将她扯了过来,牵在自己手上继续走。 佯装未见身后的盖清差点摔下山,柔声对着师轻青道:“你现在身子较为虚弱,我牵着你走,免得你摔下去把脸毁了,嫁不出去你爹爹还有皇上肯定不会放过我,拿我顶包,那我岂不是惨了。”经一故意说着话逗着师轻青。 可师轻青满心都只是在若烟身上,没有丝毫的心情,但心里又十分感激经一,本与此事无关的经一,因为她从帝京城内赶到这里,还不是因为放心不下她。 故而对着经一浅浅一笑,多年来的默契在两人间流淌,一旁的盖清见了,只是微微地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如无名所说,此地确实是通往上山最近的一条路,师轻青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一日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心情上山。 眼看着就要到了,师轻青忙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平复着越来越紧张的心,许是牵着师轻青手的经一察觉到了师轻青的异样,转回头来看,却恰好见盖清正望着师轻青,眸里的神色他最是清楚不过,那是一个男子看一个女子的目光。 “咳——”经一淡淡地咳嗽了一声,盖清眼皮轻轻一抬迎上经一的目光,不闪不避,嘴角微微勾起,对着经一似有若无地一笑。 经一从未被人如此噎过,顿时心下不顺,想要好好警告他一番,却突然听得无名躬身道:“帝姬,到了。” 手随即被甩开,师轻青已跑没了影。 经一再顾不上盖清,追了上去。 盖清见经一已走方才呼呼喘着粗气,昨日将将大病的身子方才痊愈哪里能爬得动山,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此时已是筋疲力尽再动弹不得,在一旁躬身候着的无名见状,忙上前去扶,“盖先生,下官扶你吧!” 盖清对着无名淡淡地一笑,道了谢,“如此,就有劳你了。” “先生客气。” …… 一席白布,盖住了那张笑脸,双脚露在外面,却连一双鞋子都未曾穿全,仵作立在一侧拿着尖刀轻轻刮着若烟呛血的指甲缝,秋天潼负手在仵作的旁边,见他收手低声问道:“有何发现?” 仵作凑到鼻间轻嗅了嗅,笃定地说:“是一个女子的脂粉。” 师轻青的身子不由晃了晃,难道真的是古妍珊? “青儿?”经一将师轻青扶住,关切的问。 秋天潼被这一声惊觉,忙上前行礼,“参加帝姬。”一起行礼的还有一名中年男子与中年妇人,虽行着礼神情却不由恍惚,脸上的泪痕犹可清晰可见,估摸着便是若烟的双亲。 师轻青对着经一点了点头,经一会意,这才放开了她,任由她上前去扶起了两位。 “刘大人,刘夫人,两位莫要太过伤心了,不然,若烟在天之灵也不会心安的。”师轻青努力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哑,柔声安慰道。 不想刘夫人听了却是更加的难过,直泣不成声,师轻青便上前轻轻抱住她,“刘夫人,你放心,我定不会让若烟如此的走,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于法。” “多谢…多谢帝姬。”刘夫人咬着唇道出一句便哭倒在刘大人的怀里,刘大人便直向师轻青告罪。 师轻青看着刘大人一下子似苍老了几十岁的模样,十分不忍,只好偏过头去低声道:“刘夫人无需多礼,我与若烟情同姐妹,怎会怪罪于你们,还请两位快快请起。”说完,又问秋天潼:“可有查到了什么?” “回帝姬,死者…若烟小姐死前似乎与凶手有过轻微地搏斗,乃至于手上沾染了一些对方的香粉,但这香粉太过普遍,就以下官所识的人中就有许多人用的是此香。”秋天潼习惯了说死者却突然想起此人乃是师轻青的挚友,便改了口领着师轻青往里走边解释道。 师轻青闻言不禁蹙眉,“那岂不是一无所获?” “不然,虽然这香粉用的人较为普遍,但这香粉中似乎还加了一种香料,此味太淡下官也不太确定到底是香粉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与别的不大相同,属下派人去京城打探打探,问问卖香粉的商贩是否认得,有无人买过此香粉。” “也好,另外你派人盯着古家小姐妍珊,若烟生前与她有过结怨。” “是。” 秋天潼刚要往外走,被师轻青叫住,“若烟的死因是何?” “是被人从山上推下坠落至后山泉里溺毙而亡。” 师轻青有些疑惑,“后山那泉水我去过,泉水不是很深,何以溺毙?” 这下,还轮不到秋天潼答话,经一便已站了出来解释道:“许是因着后山奇石太多,撞了上去受了伤后再跌落水中溺毙而亡。” 如此解释合情合理,秋天潼也是点了点头,“若烟小姐身上确实有多处撞伤,但到底是否是因撞到奇石上还是其他原因造成还要作进一步的确认。” 师轻青点了点头,秋天潼便抱拳行了一礼出了去,准备着人去查香粉一事。 师轻青想要掀开白布看一看若烟,手却止不住的颤抖,刚走一步眼泪就已止不住的往下流。 往事历历在目可如今却天人永隔,刘夫人止不住的哭泣仿佛为这一切渲染了一层灰色。 师轻青到底没有勇气去掀开这层布,仿佛不掀开就能告诉自我催眠,若烟她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了世界某一个角落而已。 经一望着师轻青跑开的身影想要追上去,被将将赶来的盖清拦住,“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经一无声望向盖清,轻轻推开了盖清的手,还是远远地跟在了师轻青的后头,无论如何,他也不放心。r1152 第五十五章 若烟(肆) 其实师轻青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好像走到哪里都是如此的透不过气来。 师轻青望着眼前叠嶂的山峰,心里一片空芜。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师轻青对着远处喃喃自语,微风随即将她的话带走,留下一片落叶。 过了半晌,身后屋宇处走出一人,白衣素袍,双手隐在袖子下,缓步走上前来接上她方才的话,“其实没有谁能真正的坚不可摧,之所以以为如此,只是未到伤心之处。” “盖先生?”师轻青有些讶异盖清居然跟了上来。 盖清并不看她,只是如她方才一般望向远方,“其实以前我也是如此以为,以为自己坚不可摧,直到双亲纷纷去世,我才算真正地明白,人终归就是脆弱的,没有人生来就愿意带着重重的盔甲度日。” 这是盖清第一次提起他的父母,师轻青不免惊讶,偏过头去问,“令尊……是如何去世的?” 盖清突然笑了笑,仰头望着上空,语气也有了些空灵,师轻青想,他一定是从那些云里看到了他想见的人的模样。 师轻青以为他不想回答了,却没想,他也转过了头,对上师轻青的目光,低沉道:“死于一场大火。” 师轻青从未见过盖清如此的模样,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仿佛都被染上了当日的火光,滔天热浪里,看不出本来模样。 师轻青不忍再继续追问下去,便对着盖清道:“盖先生,你的身子还较为虚弱,先去休憩吧,我让经一陪我下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盖清没有接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师轻青,目光空洞又似看向了别处,师轻青估摸着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便不再多言,只柔声安慰了几句便去找经一。 “令尊既已仙逝,盖先生还请不要过多伤怀,相信令尊若地下有知亦不愿忍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还请盖先生一定要兀自珍重。”师轻青这话是说给盖清亦是说给她自己听。 盖清明白其中的含义,对着师轻青迎风一笑,方才伤怀的神情已消失不见。 “我随帝姬一起下去吧!” “嗯。” ………………………….. 经一见师轻青与盖清两人下来,忙迎了上去,想起方才盖清趁他与秋天潼交谈之际抢在他的前头,心气就不顺。 “青儿,你没事吧?”忙拉住师轻青上瞧下瞧,确定没缺斤少两的方才放开。 “没事,多亏了盖先生劝导,我已经好多了,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若烟跌落的山下看看。” 经一此行本就是为师轻青,当下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师轻青便与盖清告别继续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随处可见正在搜查的官兵以及层层守卫的侍卫。 师轻青突然想起来,此时的渡门书院仍是闭院期间,而若烟的死是今日之事,秋天潼也说此时距离若烟的死时不久,是谁这么快就发现若烟遇害了? 师轻青将自己的疑问问向经一,经一亦是免不了大惊,“是啊,你说谁那么巧就刚刚好地上了山发现了呢?” “此人有很大的可能是目击者,但因忌惮凶手所以只敢在事后去报案。”师轻青越发可疑,好像就快要突出迷雾,却又仿佛掉入了一层更深的迷雾里。 “到底是谁呢?” 经一见师轻青又要陷进去拉住师轻青的身子晃了晃,随手招了个官兵过来问道:“你可知是谁报的案?” 经一的这张脸在帝京无人不识,众人亦知他是随了青箩帝姬前来查案的,故见经一召唤,忙跑了过来,先是对着师轻青与经一行了一礼,方才回禀道:“是文大学士的公子发现的。” 师父?师轻青闻言不禁蹙眉,与经一相视一眼,疑惑更深。 “这里查探的人如此之多,不如我们先去找文老问问?”经一向四周望了望,询问着师轻青的意见。 也是,如果有什么线索如此多的人定然会比师轻青与经一两人看得更加仔细,还不如去问问师父是否听到了什么,师轻青低头沉吟了会,觉得只能如此,便应了,与经一重又返回山顶往明瓦大屋走去。 师轻青到的时候文老正在闭目养神,师轻青过去替文老捏了捏被角,见脸上气血好了许多,略略放了心,方才退了出来。 经一已在询问着文清平,“你说你是听到了声音方才赶过去的?” “是啊,很凄厉的一声惨叫,当时我正在院里浇水,听到后忙赶了过去,父亲大人亦是嘱咐我赶紧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清平生得四方脸,长得十分敦厚,说起话来十分地诚恳,眸中还有少许当时的心悸,师轻青明白,他没有说谎。 经一听到动静,见师轻青出了来,暗叹口气,又问:“那你当时赶到时可有看到过什么?” 文清平摇了摇头,“当时声音是自山下传来的,我直接去的山下,想必凶手是自山上将其推下后便离去了。此人似极为熟悉书院的地形。” 此话说得不错,此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案发现场,并未留下丝毫痕迹,一定是极为熟悉书院之人。 师轻青与经一对视,心里共同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古妍珊。 她最有动机,亦最有这个条件,她身为书院的学子,无论如何,都是对书院十分清楚。 “帝姬,我爹他听说遇害的人是若烟之后就十分担忧你,你可千万要保重身子。”文清平望着师轻青苍白的脸色,不由想起他爹担忧的事来。 师轻青没想到,文老居然会第一时间想到的她,心内一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忍不住问:“我没事,师父最近的身体如何?” “好多了,就是总是念叨着以前的日子。”文清平眼里闪过对他爹的尊敬与一丝黯然。 师轻青也是有些惭愧,“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来看过师父了,七哥他去了南岗,没机会来,是我这个徒儿不称职。” 文清平见师轻青居然责怪自己,忙解释道:“其实父亲大人他并无责怪帝姬与七皇子之意,只是怀念以前站在学子前面授课的日子,况且,父亲大人总是说,君子怀仁,小人怀土,你与七皇子总归是该四处翱翔的。” 师轻青虽听文清平如此说,但心里却暗暗发誓日后定要多来看看文老。 如此,又闲聊了几句,师轻青便与经一打算去找秋天潼,看看是否有新的线索。r1152 第五十六章 若烟(伍) 夏寒不在,刑部等于是秋天潼一手在管,探子飞卫遍布京城,说去京城打探不稍片刻便就打探得水落石出。 秋天潼正要找师轻青商议此事,便就见两人从山顶下了来。 “帝姬,自京城传来消息,此香粉乃是用的茯苓、白术、白芷制成,而那抹淡香则是白附子的香气。” 师轻青大步向前,“这么快就有消息了?那可有查到是何人买的香。” 秋天潼的脸色似是有些为难,“此香是今年明翠轩的新品,深受各大家小姐的喜爱,买的人甚多。”说完,略顿了顿,方才继续,“古家小姐妍珊亦在此列,方才帝姬嘱咐我盯着她,发现她正在准备出城,叫我循了个缘由给拦了下来,但他爹是吏部尚书,只怕他很快便会得了消息,若是他强行要求放人,刑部莫敢不从。” 听着秋天潼话里的意思,是想让师轻青出面拦下,其实不消他说,师轻青亦有此打算,“那这里就交给秋大人了,经一,我们先回京。” 经一挑挑眉,师轻青去哪他便去哪,无谓。 “既如此,那便拜托帝姬了。” 师轻青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去,突然又想起盖清还在这里,但此刻却不知去向,不由问了一句。 ``“盖先生气虚体弱,下官让人扶着他去休息了。” “如此也好,那劳烦秋大人到时候帮我跟盖先生说一声。” “是。” 如此,师轻青便与经一一同驭马回了京。 待师轻青赶到的时候。古妍珊正骂骂咧咧地囔着要出城。 倒是未见着古大人,不过古妍珊此举引来了众多行人,纷纷谴责着城门守卫,眼见着就要不负舆论放行,师轻青不由加紧了马鞭冲了过去。 “奉七皇子之命,带古家妍珊前去刑部审问。”师轻青一马当先掏出秋天潼给的手令,经一紧随其后。 师轻青的声音不大主要是这马直冲人群,却又在距离不过咫尺之时停下,敢骑着马直冲城内还不算完,竟然还拿着七皇子夏寒的手令。怎能不让人震惊。见状,纷纷自动让开了路,就连城门守卫亦不敢上前去拦。 待听清马上人之语,路上行人纷纷跪下行礼。古妍珊望着师轻青亦满是惊讶但随即明白师轻青所为何来。但见她未曾言明自己的身份。也不拆穿,只继续囔道:“刑部什么时候如此的不讲理,竟然随便拿人。你们倒说说,我犯了何等事?” 到此时,古妍珊也明白方才守卫不放行的真正缘故,明白师轻青才是最关键所在,遂也不再与守卫纠缠,直截了当地将箭头对准了师轻青。 师轻青笑了笑,不是不知古妍珊打的算盘,只是她的身份确实不宜公开,“古小姐,你犯了何事你自己不知道吗?若是我当众说了出来,你爹还有何颜面在朝堂之上立足。” “还请这位女大人说个明白,小女到底是犯了何事,也叫老夫好生看看。”一道沉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师轻青顿时暗叫不好。 那古大人走至师轻青的对面,见居然是她还有经大公子,忙要行礼,被经一拦了,“古大人此言差矣,此事还未有定论,所以才需古小姐配合查案,若是冤枉了古小姐也当是还了古小姐一个清白。” 古豫见此情形,哪能不明白师轻青是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当下便刻意地忽视了她,转头对着经一道:“经大公子,可这位女大人却似不是这般说的话,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她似是认定我家小女犯了事啊!” 古豫倒打一耙亦打算顺水推舟,古妍珊见状,心里也顿时有了底气,走到了古豫的身后与师轻青和经一两人对峙着。 师轻青冷笑一声,心想,若是古妍珊以为她真的不敢说那她就打错特错了。师轻青将马掉了个儿,扬声对着众人道:“刘家小姐今日惨死于城外,秋大人在其身上发现了古小姐身上所用的香,现在秋大人命我带古小姐前往刑部进一步确认,但此时古小姐却拒绝了刑部的请求强行要出城,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心里有鬼,做贼心虚。” 最后一句话徒然加重,一些人虽还未联想到古妍珊或许就是凶手,但此时出城定然大有可疑,便都纷纷开始指责。 古豫亦是没有想到师轻青居然将此事就这样说了出来,不由神情一冷,淡淡瞟了一眼身后随行的家丁。 身后之人随即会意,将这些行人纷纷驱散开来,将师轻青与自己几人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而原先指责古妍珊的平民见这架势便知不是一般人,当下恨不能自己从未说过方才那些话,怕惹事上身,便退到了人群里再不多言。 师轻青转身对着古大人笑了笑,“古大人现在愿意让古大小姐随本宫去刑部了?”这是师轻青第一次用本宫这个词。 表示着现在的身份,除了是百花状元刑部司法大人,亦是皇上亲封的帝姬。 古豫就算再不满也不敢有所异动,当下只道:“下官愿陪小女前往,还望帝姬秉公办理还小女一个清白。” “爹,女儿不想去那个鬼地方,我……” “古大小姐,还请慎言,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师轻青对着经一点了点头,便在前头领着路,由经一亲自在后头尾随。 古豫瞧着师轻青这个架势,知道是动了真怒要来真本事,古妍珊只怕是在劫难逃此去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不由暗叹口气,安抚着古妍珊柔声道,“珊珊你放心,爹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爹陪你一起去。” “爹……”古妍珊满心满眼都是惧怕,瞧着前头师轻青挺得笔直的背影无端端地生出一股子胆寒,她与刘若烟情同姐妹,平日里总是形影不离,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爹,我怕。” 古豫见自家女儿这样,也不知该劝些什么,只道了句,“清者自清,不必怕。”便让古妍珊上了马车,跟在师轻青了的后头。 “古大人得罪了。”经一见两人已准备妥当,便催促几人快行。 古豫抿了抿唇,不好再说什么,经家还不是他一个吏部尚书能得罪的起的,当下便点了点头一同上了马车,他要再嘱咐嘱咐珊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古豫上了马车后,古家家丁围成的包围圈便自动散开,跟在了队伍的最后头。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去了刑部。(未完待续……)r1292 第五十七章 例外 刑部大牢里,古妍珊与古豫坐在正对面。 师轻青提着笔几次想要开口,却都以叹气结尾。 一旁的经一以为她初来乍到,还未学会如何审案,不由凑上前走低声问道:“青儿,不如由我来审问如何?” 师轻青手心一颤,笔锋滴墨恋了半晌,方才坠落。 微微摇了摇头,迎上古妍珊有些闪躲的目光,沉声问:“你为何要出城?” “妍珊的祖母病了,远在漯河,我政务缠身告不了假,便让妍珊替我回去尽尽孝道。”古大人端坐一旁,替她答了。 师轻青读也不抬,写下方才古豫一言,对着一旁的狱卒道:“先请古大人去刑部转转。” 那狱卒唯师轻青之命不从,躬身去了古豫身旁,作了个请礼。 古豫一张老脸绷得十分厉害,似是没有料到师轻青如此地不给情面,望了望满含清泪的妍珊,硬着头皮道:“帝姬,妍珊年幼……” “再年幼总归是有自述的能力吧?”师轻青打断古豫的话,嘴角噙着笑,再古妍珊看来那就是带有着讥诮之意。 “帝姬,我与你好歹同窗三年,你怎能如此狠下心来?”古妍珊忍不住控诉。 师轻青不慌不忙,将笔重沾了墨,压下心中忍不住要质问她如何能对若烟下手的话语,宰父叔叔曾告诉过她,办案不能带有个人情绪,否则便会失去判断。“我不过是问你一些话,你紧张什么?古妍珊。” “我……”古妍珊被师轻青噎得满脸通红,显得越发心虚。 古豫叹了口气,对着经一拱手道:“经大公子,还请您能在一旁多多辅佐帝姬。”这话简直不能说得更直白了。 经一见师轻青面色如常,便应了,“古大人放心,你与家父乃是同僚,家父亦曾多次言道‘朝堂之上有古大人在才放心’之语,如此经一岂有罔顾叔侄之礼。” 古豫心中明白,经一这是说他如果确有包庇之嫌定站在师轻青那一边,不过,他相信自己的女儿,虽然平日里骄纵了些许,但定不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如此,那便多谢经大公子了,妍珊,为父在外头等你,你实话实话,相信帝姬定能还你一个清白。” 古妍珊知道此时也别无他法,只好低声应了声是,双手不停地绕着手绢转圈圈儿。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师轻青依旧低头记录,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她,俨然像极了当年宰父敖审问夕儿时的模样。 就连一旁的经一亦被师轻青此时散发出来的气势震了震,更别说慌得不行的古妍珊了。 “我…我的祖母病了,我去看望她……”古妍珊想起方才她爹说的话,不由重复了一遍。 “你的祖母远在漯河,你却只带了一个侍女,且还是个不会武的,马车上亦没有过多的衣物,就算你打算你在祖母家重新归置,那这路上,你不更换衣物?” 一个大家小姐出门的行礼如此之少,随从一切从简,只能说明两个原因,一是时间紧迫不想引人注意,二是去的地方不远。 “据我所知,古家在城外柳河边有一处宅子,你常常与你母亲前去小住,想必这次也是去那里吧?”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师轻青这次没有将她拦住,亦是料不到她会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经一想起方才有一人曾在她耳边耳语甚久,原是交代这些东西,这行事作风倒是有些像当年的夏寒,到底是一个师父交出来的。 经一点了点头,对此案亦是有了兴趣,想看师轻青如此审问下去,查个水落石出。 被师轻青说中心思的古妍珊犹自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帝姬会不会太过妄想揣测,凡事不是都要讲究证据么?你家七哥不在你也不能如此侮辱他的刑部吧?” 侮辱?嗬—— 不过师轻青还没有这么容易被激怒,反问道:“你祖母今年贵庚?” “八十有二。” 师轻青点了点头,倒是长寿,“不如我这就修书一封,让你祖母进京一趟?” “你……”不消说着进京路途遥远,如此年纪就是没病也得大病一场。 经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以为师轻青有什么证据,却不想是泼皮耍赖。 但师轻青与古妍珊两人都瞧着自己,只得以扇遮面干咳了几声,将此事掩了过去。 师轻青转过来继续问,“你可有见过若烟?” “没有。”不同于方才的回答,十分地干脆,眼神却望向窗外。 如此,越发可疑。 “可有人看到你在城门口与若烟争吵。”师轻青平淡如水,“对此你作何解释?” 古妍珊咽了咽口水,脖子亦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眼神犹是不敢看师轻青与经一二人,“我嫌少出门,旁人怎会认得我,定是看错了。” 师轻青没有再说话,笔亦没有再动,如此静默了好半晌,远处囚犯凄厉地叫喊便越发的清晰,仿若就在耳边,甚至会出现那些人被用刑时的模样,生不如死,让人不寒而栗。 师轻青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没有一丝波澜却更像是前来索命的鬼差,“古妍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刑部大牢不是白叫的。” 不消再细说,古妍珊也能从这叫声里听出来,刑部里的刑具是多么一应俱全。 “你…你休想屈打成招。”古妍珊终于将目光掉了回来,望向师轻青的目光里更多的是惧怕,或许她也拿不准师轻青此话是威胁还是陈述。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你居然敢滥用私刑,我要去找我爹。”古妍珊一起身便被一名狱卒拦住。 “狗奴才,你给我让开。”古妍珊见身后的师轻青没有说话,越发地叫嚣。 经一这个时候便凑到师轻青旁边,低声道:“若是用刑只怕古大人再不会如此好说话,若是闹到皇上那里,未必就能讨到好处。” 古豫乃是吏部尚书,六部之首,掌管朝中乃至整个北夏所有官员的调动、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事务,俨然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师轻青到现在为止,从未与皇上在政务上有过分歧,虽然疼爱,但若牵扯出江山,何以会迁就? 师轻青不敢赌。 “放心吧,刑部有一位从西宓过来的大师,此人无需用刑能在睡梦中,在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审问出实话。” 说完,对着经一‘谄媚’一笑,去,帮我把她给点了。 经一撇撇嘴,心里暗叹,没想到师轻青还有这手,果真是对她不能小看。虽是如此想着,到底还是依言做了,顺带将古妍珊的哑穴也给点了,防止他把古大人招了来,免得多事。 西宓大师随后而至,染雪飘逸长袍,却是将脸整个都蒙了起来,只余一双暗沉无波地双眼在外,似是滔天巨浪,又似平淡无波万花盛开五彩斑斓,仿佛在无尽的旋转,让人不由自主地随着……有狱卒在旁低声提醒:别看她眼睛。 师轻青与经一连忙挪开,这才意识到差点就陷了进去,脑中犹是嗡嗡作响。 那大师先是对着师轻青与经一行了一礼,“在下冰念,拜见青箩帝姬与经大公子。”声音像似长年不曾说话,闷闷沉沉,像长年生锈地铁骤然分离。 师轻青学着大师的模样还了一礼,方才该有人与她交代过此行为何,故也不再多说,只道:“有劳了。” 冰念点了点头,随即坐在了古妍珊的对面,却不是只那么瞧着,双手不停地舞动,像条五彩斑斓的蛇,眼神发出幽绿的微芒直视向古妍珊。 古妍珊顿时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师轻青与经一对视一眼,没想到,此人的眼睛犹比想象中地更为厉害。 “你们现在可以问了。”说完,冰念便退至一侧,闭目休养,似乎耗尽极大的功力。 师轻青不疑有他,开始询问她开始若烟的事情。 “你为何出城?” “为了逃命。” “你做了何事需要逃命?” “因为若烟死了。” “是你杀的?” “不…不是。” 听到这里,师轻青忍不住蹙眉,这到底准不准?为何古妍珊会说不是她杀的? 经一见师轻青犹豫,便替她问道:“你为何与若烟在城门口争吵了起来?” “她说谢家公子与我定亲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为的我爹爹的位子。” 谢亭年初时下聘古家,从此定为姻亲,谢亭这几年一年不如一年,若烟所说的话没有错,古妍珊只是看不清自己罢了。 至少到现在为止,谢家的人都没有出面,足以见得此联姻不过是家族利益。 “那你可知若烟为何去了渡门书院。” “不知。”说完,古妍珊便有些痛苦,身子也不停的扭动,轻喃出声,冰念一见古妍珊这种情况,便过来给她点了好几处大穴,双手交结,似是解方才施下的阵法。 “帝姬,古小姐身子虚弱无法再进行盘问,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师轻青点了点头,嘱咐狱卒去唤个婆子过来照顾着,又派人去通知古大人后,便与经一出了刑部。 “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师轻青问。 两人走在刑部外围的东市,此时已是夜幕降临,盏盏繁灯高高挂起,印在经一的脸上线条越发柔和,似是画中人,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张望。 经一却好似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想了想方才道:“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毕竟凡事都有例外。” 师轻青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经一偏头看了看,师轻青的脸色在繁灯的照耀下亦是遮不住满脸的疲惫,便道:“我先送你回府,让橦嬷嬷给你准备药浴泡泡,明儿一早我去师府接你。” 经经一这么一说,师轻青才仿若觉得自己的腿都似灌了铅,也不再逞强,由着经一送回了府。r1152 第五十八章 明翠轩 此时的师府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落梅园等着师轻青回来。 此事事关古刘两大家的恩怨又涉及到了人命,不管怎么说,都足以令人关注。 但这群人里并不包括师相,师相犹在皇宫与皇上探讨七皇子夏寒火漆封信传来的消息。 经一将师轻青送至师府门前便回了自己府里。 有门房的人侯在门外,见师轻青回来忙回去通报,师想容满眼通红地奔了出来。 “若烟…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死’字。 师轻青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一旁的五夫人闻言忙捂住嘴,拉住一旁的师姝媚大呼小叫,“哎呀,这可不得了,我一想到媚儿曾经和死人在一起上过书院我就浑身不舒坦,你赶紧去找个得道高僧来,让他给媚儿施施法。” 四夫人一听,也是十分赞同,“明儿让他给师府好好做个法,想起她生前还来过不少次呢。”边说边睨着眼瞧向师轻青。 师轻青知道她们的意思,但此时实不想与她们做这些无谓的争吵, “谁也不准来青园。” 扔下一句话转身就想离去。 却被师疏影拉住,“帝姬切莫生气,我娘亲也不过是爱女心切罢了,若烟的事可查到谁是凶手了吗?” “是啊,青姐儿,若烟到底是被谁…所害?”想容对着四夫人、五夫人冷哼一声,迎了上来。 师轻青理解想容的心情,知道她此时也不好受,“此事还在查,想容,我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于法的。” 想容的嘴唇微动,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到底没有开口,师轻青知道,此时再多的话也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抑愤。 “帝姬,你还是先去休憩吧?你的脸色很不好。”师疏影望着师轻青的模样关切的说着,这时大夫人亦瞧见了师轻青眼下角的青黑色,忙着人去准备了药浴,又道:“待会儿我让下人将膳食端到你房里去,快快回去休憩,想容,今晚你好生陪着帝姬。” 师轻青想说不用了,可觉着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想容也定是如此,何不在一起? 于是,便也不再推辞。 师轻青向大夫人行了礼便退下,转身之际对着一旁四夫人与五夫人沉声道:“我说过,谁也不准来青园,否则,我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五夫人被师轻青低着头阴沉的气势震慑得退了几步,被师姝媚扶住,“娘,你没事吧?” 五夫人僵硬地摇了摇头,“我们先回房吧!”说完,便拉着师姝媚向大夫人告了礼,转身离去。 师轻青亦不管她,对着师疏影点了点头,由想容扶着回了青园。 谁知,原本以为是个不眠夜的师轻青一踏入青园便昏了过去,师府的家医来看,说是太过劳累所至,众人这才舒了口气,想容也才知道方才的师轻青不过是一直强撑着罢了。 待一觉醒过来,已是第二日大亮。 师轻青想起经一曾说过会来接她,不由忙下榻鞋还未穿便往外跑。 “夕儿,经一来过没有?”还未下楼便朗声喊着。 外头的耳房里竹儿在候着,听见响动便忙出了来,“帝姬莫急,方才经大公子传来口信说他帮你去渡门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让你今日在家里先休憩一日。” 定是经一知晓了她累昏过去的事情,所以方才如此说。 师轻青点了点头,又问,“想容呢?” “若烟小姐的…已回了刘府,三小姐过去拜祭了。”青园里的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不去触碰那个字,仿若便能觉着若烟还在一般。 “我知道了,爹爹今日是否休沐?”师轻青记得每月逢初五初十这样叠倍的日子,师相爹爹便会休沐。 果不其然,竹儿躬身应了,“相爷在书房等着帝姬。” “夕儿呢?”师轻青想快点洗漱然后去找师相,但此时却未见夕儿的踪影。 正说着,夕儿便咚咚跑上了楼,在此刻,师轻青觉着心彷佛都安定了些。 “小姐,我与橦嬷嬷亲自去抓了药给你做了药浴,你先泡一会儿,免得身上酸痛。”夕儿还是如平日里的一般模样,许是不想让师轻青触景伤情,青园的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一副伤痛的模样,只是那双通红浮肿的眼睛泄露了心思。 橦嬷嬷更是一下子老了七八岁,师轻青想,昨日定是吓坏她们了。 “嬷嬷……”橦嬷嬷仿若知道师轻青想说什么,笑着打断了,“帝姬放心,老嬷嬷我没事,帝姬你褪去衣衫边泡药浴我边给您敷药。” 师轻青看着自己的手已渗透出丝丝血迹,了然道:“多谢嬷嬷。” 药浴一泡起来便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师轻青知道自己还有许多的事要做,便只简单地泡了一会儿,在橦嬷嬷替她上好药之后便去了落梅园。 大夫人不在,师相正在一个人用餐,桌上却摆着两幅碗筷,一副是师相自己拿着,还有一副是空的。 师轻青便坐了上去,“爹爹怎知道我会来?” 师相淡淡地扫了一眼,似乎觉着她的气色还不错,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给她夹了一小块鳕鱼。 “多谢爹爹。” 俗话说食不言寝不语,此刻师相虽未刻意施压,但他就算不言不语自成一股气势,让师轻青不敢先开口。 于是,也算是吃了一顿这两日来最为安稳的一餐。 “吃好了吗?”师相问。 师轻青点了点头,本身就没有什么胃口,因着师相一直不停筷她也不好停,反倒是吃的比师相还多。 师相转头吩咐了人将这些撤掉,方才对着师轻青道:“说说你对刘若烟此案的看法吧。” 师轻青抿了抿唇,将自己所有的想法倾巢而出,“昨日我先去了渡门书院,仵作从她身上发现了一种香,随后秋大人便查出此香乃是明翠轩所制出,京城大半的世家小姐都有用过此香,因为范围太广,我们便从最有动机的人下手,当时秋大人接到消息说是古妍珊正准备出城,所以我们当时便将她拦了下来带去刑部审问,可就算冰念将她引入幻境她还是说的不是她。” “此案到这里便陷入了一种绝境,好像四处都可查可线索却串联不到一起。” “冰念的幻术我早些年间亦有幸见过,无一失手,既然古妍珊在幻境里道出她不是凶手,你不妨暂且从其他处来下手。” “爹爹是说明翠轩?” “正是,若烟是在城外的渡门书院遇害,凶手既然去往城外还要熏香,且份量不少,想必定是近日购买的,你去查查谁在近日买得最多,至少可以先排除一部分人选。”师相正在打理窗前的几株盆栽,不知道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多么的伟岸。 师轻青差点就要忘记他有负于娘亲的事实了。 “多谢爹爹教诲。”说完经师相这么一点拨仿若在迷雾中见到了亮光,终于不再迷茫。 师相见师轻青明白了不少,又道:“凡是越不像凶手的人就更像是凶手,有些人惯于伪装,千万不要带有自己的主观情绪去断案。” 师轻青觉得师相这么多年在官场屹立不倒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此刻,师轻青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父亲。 “多谢爹爹,那青儿去了。” “去吧,把我身边的人带一个过去,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师相说完,便继续打理盆栽,那般地淡定从容,光束自那边甬道打过来,如秋神月朗。 师轻青不敢耽搁,领着师相身边的云之还有心儿往明翠轩走去,云之的脚步声与心儿的不太一样,似乎更要轻一样,可身子却瞧得更壮一些。 想必也是个练家子,还犹在心儿之上,心儿似乎也有所察觉,放心地让云之在师轻青左侧相护,自己在右。 师轻青打算先假装是官家小姐前去购买香粉,所以穿的是一件极为普通又不失雅致的襦裙。 店员一见着有客上门,倒也还算客气。 “几位小姐需要点什么?” 师轻青浅浅一笑,身后的心儿便道:“将你这最好的香粉拿来给我家小姐瞧瞧。” “好咧,您在此稍坐片刻,我这就去给你拿。”那店小二端得十分客气,师轻青可不认为他不是见钱眼开的主,大概是看出了心儿与云之是个练家子,估摸着师轻青的身份非富即贵才会如此。 随后,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发福男子端着各种各样地香粉前来,估摸是店老板。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吾乃小店掌柜,不知这位小姐喜欢什么样的香粉?” 师轻青打量了一下四周,瞧着装置得也算雅致,再瞧着老板发福的样子想是赚了不少,“老板,你这里卖得最好的是什么呀?”师轻青一副十分喜欢香粉的模样,简直个个爱不释手都难以抉择。 那店老板自然也瞧出了师轻青两个随从不一般,见师轻青又是如此喜爱,当下也是十分殷勤地为师轻青介绍。 “这三款都不错,这款呢,是悦人颜是抹于脸上的,可将人的肤色提至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姑娘你……” “那这款呢?”师轻青毫不留情地打断店老板接下来的话,拿起一款颜色较为深沉的一盒,拿到嘴边轻嗅了嗅,与昨日秋天潼拿给师轻青的一模一样。 “这款是相思泪,是擦于耳后或者是手腕处的,只需一点便可让人清香一日……” “那如果说此香我想要加点白附子进去不知是否可以?”师轻青迎上店老板的目光,“我十分喜欢白附子的香味。” 店老板也是爱香成痴,见有人如此说,大声叫好,“当然可以,只不过这价钱……” “一切好说。” “成,那姑娘先交予五十两做为定金,十日后来取。”店老板高兴地摸了摸圆滚滚地肚皮,既做成了生意又结识了同爱香之人,怎能不喜。 师轻青高兴地准备起身,走至半路似突然想起什么,大叫一声,拉着店老板仔细询问道:“老板,我这个想法不会已经有人在我前头了吧?我可不想与他人一样。” 店老板十分理解师轻青的想法,想了想脸色顿时有些为难,“确实有人如此要小店做过。” 师轻青眉梢一动,有些愤怒地问:“谁啊,店老板,我出一锭黄金,你将她们的名字还有加了什么东西及份量进去一一告诉我如何?” “这……”泄露顾客的名字店老板显然还是不太愿意。 师轻青不慌不忙,“三锭。” 见店老板有些动摇,又道:“你只需告诉我她们用了什么加了多少,我再另外选一个不一样的出来,日后我见着她们也不会说道此事。” “成交。” …… 店老板很快便写好交予了师轻青,速度之快让师轻青不禁有些怀疑,“你确定没有记岔?” 店老板十分自信地拍了拍肚皮,“这是自然,我们每日里客人上门买了什么要求做什么都是有记录入册的,我只不过是抄了一份送与姑娘而已,还请姑娘遵守诺言。” “自然。” 师轻青摊开纸张,入目扫过去,居然发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名字。 “帝姬,怎么了?”心儿察觉到了师轻青的异样,不放心地问了问。 师轻青将纸张收好,交给心儿,“你将它亲自交给秋天潼秋大人,让她派人盯着这上面的人,有何异动随时告诉我。” “是,那小姐现在你去哪?” “回府。”r1152 第五十九章 起风了 司马侯府。 古豫正一身玄色便服端坐在大堂左侧,手臂旁是刚刚侍女沏好的雀舌,若是平常,古豫定是忍不住细细品茗,可搁今日,就没有口味了。 只淡淡抿了一口便放置一旁,神情有些焦急。 一旁奉陪老者似管家模样,见古豫如此自是明白,躬身上前,直视着眼前一尺三寸,语气犹比弯着的身子还要谦恭,“还请古大人稍候,奴才再去帮大人催催。” “不必了,侯爷事忙,我再等等也无碍。”古豫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密汗,对着这位管家亦是十分客气。 “是。”那管家也不多言,应了之后便重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刚好。 大约又过去了一刻半钟,侯爷仍是未曾出现,其实古豫一开始就明白侯爷如今已经淡出朝野每日里不过是逗逗鸟弄弄花草罢了,哪里有何事忙。 妍珊如今还在刑部,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何以心安,这才来求自己先前跟着的主儿,谁知,吃了个闭门羹,不由有些心灰意冷,只得站了起来,对着管家道:“司伯侯爷今儿想必没空见我了,我就先回了,明儿再来。” 那管家也没拦,只说着要送他出去,古豫一听越发没底,此事因着师轻青插手确实不太好办,但侯爷还从未有过怕的时候,如此这般,直接避而不见,定是不愿再管朝中事了。 “唉——”古豫一下子就像老了几十岁,原本用药乌染的发都已渗出白丝,可见其心力憔悴。 而这时,正准时出门的司马彦恰好听见了此声,十分诧异地循声望了过去,见到的正是古豫,“古大人?你怎在此?” “见过小世子。”古豫见是司马彦,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再顾不上其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哀戚道:“求小世子救小女一命。” “古大人快快请起,到底是何事让古大人如此?”司马彦对古豫此句十分莫名,闪过一丝惊讶,似是并不知古妍珊涉及到人命一事。 古豫见他不知便就从头到尾又说道了一遍,“本想来求侯爷进宫向皇上求求情,可侯爷似乎不愿插手,古某实在是别无他法,还望小世子怜惜,救救小女吧!” 古大人如今早已不复当日在朝堂般的意气风华,为了古妍珊已是快至穷途末路了。 司马彦听了后一副了然,眉宇间满是疏阔与古豫的紧皱全然不同,“就这等小事?放心吧,我爹他不在府里,所以才未见你,我去帮你打探打探皇上对此事的态度,看能否让皇上卖司马家这个面子。” 古豫听司马彦如此说,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帝京城内谁人不知司马侯在皇家的地位,虽说这几年侯爷与经大人纷纷急流勇退,但朝堂之上亦有大部分的门客为官,再加上侯爷世袭侯的地位,就连皇上,亦不敢小瞧了去。 “多谢小世子,让下官先行告退,静候小世子的佳音。” “嗯,去吧!” 司马彦对着古豫点了点头,越发地云淡风轻,似乎在他的眼里此事确实很轻,仿若举手之劳。 古豫看在眼里,心里越发有谱,再三道了谢后方才离去。 过了一会儿,一位手高高提着金色鸟笼一身鸦青袍服缓缓踱步而来,边逗着小鸟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方才谁来了府里?” 司马彦淡淡扫了一眼司伯,接话道:“是古豫古大人,说是想来请教父亲大人南岗一事。” “这个古豫越发没个记性,还当是几年前呢,拿着朝堂之事来问我。” 司马侯默了半晌,又道:“南岗一事是老七在办是吧?” “是,还有宰父大人。”司马彦答得乖巧。 司马侯轻轻‘唔’了一声,便继续逗着鸟儿去了对面的花园。 ………. 师府 师轻青回到府里后并没有直接回青园,而是往兰荷苑走去。 兰荷苑是师疏影与师姝媚住的地方,成对立面,所以两人才总是形影不离,自然也有她们本身就玩得比较好的缘故,比师府的其他几位小姐要亲。 许是师轻青脸绷得厉害,平日里见惯了师轻青和气模样的皆吓了一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便让开一旁,不敢多言。 平日里师轻青总是与谁都能闲扯聊上几句,府里的下人也都很喜欢她,可今儿不知道怎么了,脸色阴沉沉地,瞧着就让人生寒。 又见师轻青十则是去的兰荷苑,平日里与五小姐就不太对付,此刻只怕是要出了事,有机灵地便已跑向了落梅园去报信,有的则去了兰荷苑…… 师轻青才不管这些,径直走着。 有云之跟在她后头,谁也不敢拦。 师府里游廊甚多,此处便是直通兰荷苑,师轻青走得很快,不消片刻便就到了。 五夫人与四夫人皆立在门口,这还是师轻青第一次来,心里亦察觉到此来不会有好事,有些惴惴。 师轻青行至跟前,两人正要行礼,却听师轻青直截了当,“师姝媚呢?” 五夫人心里一跳,想着师轻青不是在查若烟的案子么,为何要突然找媚儿?面上却还犹是笑着问:“帝姬突然驾临兰荷苑,不如先进去坐坐吧?媚儿起的晚,这会子还在梳妆打扮。” “叫她过来。”师轻青的语气平淡无波,与脸上阴沉的脸色极为对比,越是如此五夫人就越是不敢让她见师姝媚。 “帝姬传唤是要来的,但是还请帝姬先稍等片刻。”五夫人坐了个请的姿势。 师轻青扫了一眼身后的云之,云之随即会意,大步上前对着五夫人道:“劳烦五夫人请五小姐出来一趟,莫让帝姬久等。”言语之间全是不容拒绝,师府的人都知道云之乃是师相身边的人,多来年护着师相的安危,深得师相的器重,她很少说话,往往开口都是师相传话。 五夫人原本以为她站在师轻青身后不过是护着师轻青的安危,想不到竟会替师轻青说话,以为这是师相的命令,哪里还敢违抗,忙应了声唤着身边贴身婢女去唤师姝媚。 四夫人瞧着这等架势,也知道五夫人是摊上了事,心里免不得暗喜,热络得迎上了前去,“外头日头毒,帝姬去我屋里坐坐,影儿前几日叫人研制出了一等好香,既有驱虫亦有清凉之意,十分适合这个时节,另外,我还备了冰镇梅汁,酸爽可口,帝姬何不去尝尝?” “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不便过多叨扰,帮我谢过四妹。”师轻青说完便去五夫人处,但语气却对着四夫人缓和不少。 五夫人将心里的不满压下,跟了上去为师轻青引路。 四夫人则是笑了笑,对着身后的婢女说道,“看来影儿果然是没有说错,对这个小丫头和颜悦色一点,她呀,就会十倍地还给你。” 那婢女不会说逆言,躬身道:“四小姐聪慧,料事如神,瞧着帝姬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排斥夫人了。” 四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就着婢女的手上了扶梯,“这么多年了,也该是时候了。” 身后,一旁的竹叶簌簌作响,衣袍被灌如斗袋,起风了……r1152 第六十章 师姝媚 师轻青并没有跟随着五夫人往平日里招待客人所用的兰殿去,而是直接去了师姝媚的房间。 房门紧闭,师轻青双手用力一推直接进了去,对此,师轻青已是十分的客气,因为,她没有用脚。 然而看在外人眼里那就不太一般了,五夫人啊咧咧地晃着腰肢上了前来,“帝姬,虽说你是帝姬,但是现在好歹是在师府里,你也是师家的女儿,如此对待你的姨娘和妹妹,传出去名声也是不太好吧?” 帝姬没有理会她,云之伸出手臂,将五夫人隔离师轻青一丈以外。 师姝媚此时才悠悠醒转了来,揉了揉发晕的眼圈,哑声问,“娘,她们是谁?为什么来我的房间?” 云之念她好歹是个主子,虽不知师轻青意欲何为,但还是替她解释了一般,“五小姐打扰了,帝姬现在查案。” “查案跑我的房间里做什么?这里哪里有什么案子可查,你们赶紧给我出去,居然敢擅闯小姐闺房,你们该当何罪?小心我把你们的眼睛都给挖了。”师姝媚有着起床气,连对面答话的人都没看清,又道:“师轻青,我知道若烟死了,你难受,府里的人谁不是在迁就着你,你跑到我房里来撒什么野……娘,你别拉我,让我说完……” 师轻青借着云之拦住五夫人之际直接转身去了师姝媚的梳妆台,其中一盒与在鸣翠轩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师轻青将其轻轻拿起,凑到鼻尖嗅了嗅,果然不错,气味不差一丝一毫。 “师轻青,你如此大张旗鼓地到我房里做什么?你身为帝姬要什么没有,还来拿我的脂粉?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师姝媚从云之的手下方自然瞧见师轻青的动作,不由嗤笑。 “要是你真喜欢,赶紧拿去,我要梳妆了,你们赶紧给我滚出去。” 师轻青将盖子重新合上,走到师姝媚的床榻旁,问,“这个香粉可是你从明翠轩所得?” “这是自然,上方有明翠轩的刻号你不认得?” 师轻青将香粉盒翻转过来,确实有明翠轩的刻号,缓缓道:“你昨日可有出过城?” “没有,你干什么如此问?”师姝媚被师轻青突如其来的一语惊住,五夫人立马反应过来,“昨日我与媚儿一直在府里未曾出过城,就连府都未出,帝姬,你可莫要听信谗言,府里的众人都可以为我和媚儿作证的。” “昨日里日头那么毒,我出城做什么,师轻青你这……” “媚儿,休得再胡言。”五夫人知道师轻青是觉着师姝媚有杀害若烟的嫌疑,虽然不知她从哪里判断得出,但肯定是有疑心,此事非同小可,谁牵扯了进去就算没事都会惹得一身腥。 哪里会让她的女儿被师轻青怀疑上,“帝姬,媚儿年幼,许是昨夜里没有睡好才以至于如此,还望帝姬莫怪。” 师轻青没有接话,只是瞧着师姝媚,眼皮微微下耷,掩住探索不止的精光,师姝媚被此眼神瞧得莫名,往五夫人的怀里缩了缩,“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这一屋子里的人大概都知道师轻青所来为何了,只有师姝媚似是不知。 也不知是否是装不知。 师轻青瞧了她半晌,方才转身离去,留下一屋子的人松了一口气,有的赶紧又去落梅园禀报让赶来的大夫人回去。 游廊里,云之跟在师轻青后头,似乎对她方才的举动没有丝毫的疑惑,面色如常。 可师轻青却有些迷惘,问,“云之,你说一个人若是知道了别人知道她是杀人凶手了,是否能如此平静、平常?” “或许有人会如此,但那也许得是看尽了世间百态心中自有沟壑之人,可这些人往往不屑于做凶手,凡是为凶者必露马脚,或小或大,只待人细察。” “是,你说得没错。”师姝媚不像凶手,凶手做不到她那般坦然承认,留着证据待人去查。 当然,也不可否认,或许就是她的剑走偏锋。 “心儿回来了吗?”师轻青问。 “或许没有,但经大公子该回来了。”云之淡然答。 师轻青这才想起云之一直跟着自己,从未离开,心儿是否回来她定是不知,但经一她又是从何得知? 云之似是瞧了她的疑惑,躬身道:“相爷让属下呆在帝姬身边自然不会只是护师轻青的安全,属下对此案或多或少有些了解,这是帝姬出仕之后的第一次审案,相爷不会让帝姬无功而返。” 师轻青点了点头,虽说在云之的眼里并未将若烟的死放在眼里,她在乎的是师轻青姓师的这层身份,不容有失,但至少她要帮她的目的都是为了破案找到凶手,所以并未排斥,也是因为这番话,她这才知道,也许帝京城内有许多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两人回到青园,见经一果然已在等候,一旁还有秋天潼。 师轻青快步上前,问道:“如何?” 这两日秋天潼忙的脚不沾地,颧骨便越发的分明,只是那双眼仍旧炯炯有神,他见师轻青过来,忙起了身行了一礼,被师轻青拦住,“这个时候就不用讲究这些虚礼了。” “是,今日我在渡门书院将整座山都翻找了一遍,到底皇天不负有人,我们发现了这个。”说完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绢帛,粗细有中舒适不足,是一块男子衣裳的布料。 “我与经公子探讨后断定,定是若烟姑娘撞见了一位她熟识之人与男子相会,所以才以至于被灭口,不然,以若烟姑娘的身长凶手是女子的话定不会如此轻易将其推下山。” “对,凶手定然是有两位或以上,你叫你的婢女送来的那个东西我看了,我看到里头的名单有……” 经一有些疑惑地望向师轻青,师轻青自然知晓她说的是什么,“我方才去试探过她,好像不是。” “嗯,暂且先相信自己的判断,但不要忘了凡事都有例外,有些人总是善于伪装。”经一眉头轻蹙了蹙,到底没有反驳师轻青的话,只是做了提点。 师轻青也无法说服他人去相信一个虚无的直觉,只得点了点头。 “秋大人,虽说现在确定凶手是有两人,可是只是通过香粉及绢帛,线索实在太少,不知大人打算如何继续下去?”师轻青转头问道。 秋天潼略低头沉吟了会,笃定道:“证据虽少,但其实能作案的人不多,再加上有这份名单,我想时间会让人露出马脚。” 这个时候经一却突然道:“有没有可能是凶手以他人的名字去的明翠轩?” 师轻青似脑门突然一清,仿佛抓住了什么待要细看却发现是一片空芜,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帝姬,你可想起了什么?”秋天潼见师轻青模样以为是想起什么有用的线索。 师轻青摇了摇头,方才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太快根本抓不住,“经一说的不是没有可能,不如,我们还是先从若烟身上查起吧,先着重盯住那份名单上的人,我待会去刘府再问问若烟平日里是否有与我们所不知道的人来往过,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另外,我还没有正式去拜祭过若烟。” “如此也好,劳烦帝姬了,那我们继续分头行动吧!” “青儿,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经一有些放心不下。 师轻青闻言浅浅一笑,“你放心,现在的我不会倒下,你昨日也是十分辛苦今儿又是一大早出去的,先回去休息,如果有事我会去经府找你。” “真的没事?”经一紧紧盯着师轻青的眼睛,仿若有一丝异样他便不会离去。 可惜没有,师轻青面色如常,可经一见了却越发不安,奈何拗不过师轻青,只得回了府。 师轻青则是往刘府走去。r1152 第六十一章 真正的死因 刘府不似师家的府邸是建在公西巷这样的宝地上,而是建在较为靠近西山处,距离不近,师轻青坐了马车前往,云之与心儿则是骑马在侧。 若烟一事大多被压了下来没有造成太大的舆论,此时街上谈论的大多还是前几日师轻青与司马彦游街一事,对于文书贵乃是东吴探子一事皇家并未过多隐瞒,此刻众人皆都在讨论得热火朝天。 师轻青本静坐马车之内仍是免不了传了些闲言碎语入耳。 “帝姬,此事在民间已有多个版本,虽大多是说帝姬的容颜不胜司马小世子,但帝姬在朝堂之上智破东吴探子一事还是为人人所颂道。” 师轻青微点了点头,表示未曾在意这些。 随后,马车很快到了刘府,一管家模样的老者正候在府门外,想是方才已得了消息。 见师轻青下车,忙迎了过来,“老奴参见帝姬,帝姬万福。” 师轻青认得他,他以前每日都会去接若烟回来,“福伯,不必多礼。”她记得若烟经常如此唤他。 “多谢帝姬,老爷吩咐老奴在此迎接帝姬,老爷与夫人正在灵堂,不宜相迎,还望帝姬恕罪。” 师轻青仰头望去,满目素缟,惊心地白,无情地装饰在这家曾阖家欢乐的府邸。 若烟的灵堂设在中殿,按理说,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忌讳如此,但看刘大人布满血丝的双眼以及凌乱地发,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帝姬,小女有您等好友真是小女的福气啊!”刘大人的嗓子早已嘶哑,像是悲伤太过。 师轻青私下里瞧了瞧未见刘夫人,想是身子不堪重负,只是有几名刘大人的陪房哭跪在一旁。 “刘大人切莫如此,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师轻青将刘大人扶了起来,接过福伯手里的香转身跪下。 刘大人惊呼,“帝姬切莫如此,当不得哇……”被云之与心儿拦住,“帝姬早已将若烟小姐视为姐妹,没有什么当不得,刘大人心安。” 听两人如此说,刘大人若要再要阻拦便是不近人情了,只得使了个眼色让堂内一众人等全跪了下来。 师轻青跪了很久,久到香灰滴落掌间一阵灼烫方才起身,行完了叩拜之礼后。 师轻青有个不情之请,“刘大人,我想看看若烟。” 此时还未封棺,但若要去看还是应该尊重刘大人的意愿。 刘大人对师轻青没有芥蒂,听她如此要求只当是情至深处,当下便领着师轻青走到了后头,云之则与心儿在外,毕竟是外人。 因为经过水若烟的整张脸都浮肿得厉害,脸上甚至已经开始脱皮,双眼充血透过眼皮亦能瞧见一片血乌,头发上许是经过六夫人的梳理倒是十分干净,没有一丝凌乱,只是不知六夫人在给若烟梳头的时候又流了多少泪。 衣服也是换得干干净净地,崭新的领口…… 领口?师轻青伸出手将领口往下扒拉一点,果然青紫一片,“来人。” “帝姬,何事?”进来的是云之。 师轻青方才的动作刘大人自然也瞧在眼里,当下直觉奇怪,并未阻拦。 “你可懂验尸?” “略懂。” 师轻青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一般都很谦虚,说是略懂那就是懂了,“你来瞧瞧此伤痕是何所为?” 云之躬身应了声是,又对着刘大人道:“得罪了,属下保证不会惊动若烟小姐。” 刘大人忙应迭地点了点头,对于此案刘大人无疑是最关心的,只要凡事有助于此案的他都不会反对,为了让云之伸展开手脚,避免妨碍,还退至到了一旁。 云之再次躬身行了一礼,方才轻轻掀开若烟领角一块,细细察看。 保持此姿势良久,久到刘大人以为是不方便察看,上前一步道:“这位姑娘如若看得不够方便,是否需要帮忙?” 师轻青看了刘大人一眼,想不到他竟愿意配合查案,让云之挪动遗体,此乃大忌,古语有云,既已命终,最切要者,不可急忙移动,虽身染便秽,亦勿即为洗涤. 恐有所违犯会让死者无法顺利往生。 看来若烟平日里行事不羁于陈规来自何处,一目了然。 “多谢刘大人,不过在下已查出若烟真正的死因。”云之拱手道。 并没有直接说出为何,想必是担心隔墙有耳,师轻青望向刘大人,他随即会意,领着两人去了一侧的偏殿。 四周较为宽敞,布置得十分雅致,一眼望过去,若有人接近马上便可知晓,再加上心儿守在外头,十分安全,师轻青点了点头,对云之说:“可以说了。” “是,若烟小姐死于箭毒木,又名岩桑,此毒十分厉害,只沾染便可让人顷刻间丧命,属下发现若烟的喉间满是青紫,想是被塞满了此叶。” 刘大人听到此处已是忍不住满目恨意,“凶手简直是没有人性,居然如此狠毒。” “是,刘大人说的没错,凶手的确歹毒,此毒虽可以马上致命但却显性慢,若烟身上的外伤十分严重,想是如此仵作在断案时才忽略了若烟小姐真正的死因。” 是啊,谁能想到,那人为了让若烟死,竟作下两重谋杀,下毒后再推下山崖,好狠。 “若烟小姐中的此毒想必是未曾经过提炼,直接灌入所致,据属下所知,此毒之所以为岩桑就是因为此树长在悬崖边。” “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渡门里有人种植了所树,所以才凶手在发现若烟后才能如此准确无误地得到此毒并灌入若烟的嘴里?” 云之眼里闪过一抹赞意,“是,帝姬说的没错。” “想不到渡门书院里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下官这就上书奏折给皇上,让其允准下官带人去搜查一番。”刘大人一时震惊不已,忘了此事皇上已交由刑部负责。 师轻青免不了解释一番,“刘大人稍安勿躁,此事已由刑部负责,目前秋大人已让人在搜查渡门书院了,但之前我们偏离了搜查的重点,我会去交代他们让其先找到此岩桑之所在,看是否对案件有所帮助。” 刘大人听师轻青如此一说,确实是有些失言,当下不免惭愧,“是,下官一时糊涂了,帝姬莫怪。” “我自然明白刘大人的一番的苦心,你放心,我这就亲自去一趟渡门书院彻查此事。”师轻青拱手道。 刘大人虽高兴有人能为若烟如此奔波只为还若烟一个公道,但师轻青乃是帝姬身份千金之躯,如何能毫无顾忌地任其四处奔走,在这炎炎夏日。 “帝姬,不如让下官与帝姬一同前往吧?” “不必了,如今我是刑部司法,父皇既然将此事交予刑部彻查,本就该我来做,遑论若烟还是我的妹妹呢!”说完,拱手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去。 云之则与心儿紧随其后。 刘大人望着师轻青坚挺的背影近乎决绝,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在伤心之余以年迈之躯过度劳累,心里免不了暖了几分。r1152 第六十二章 绢布 师轻青出了刘府一路没耽搁,直接去了渡门书院。 秋天潼想必也是觉得其中可疑,对渡门书院搜查的人手只增不减。 见师轻青前来,自是直接放行。 按照云之的说法,师轻青还是先来到了当日若烟坠下山后的所在。 丛林茂密密不可查,师轻青只好转头对心儿道:“心儿,你上去看看,有没有岩桑。”心儿会武运轻功上去该是不难。 心儿刚想应喏,被云之拦下,“帝姬,此毒心儿姑娘只怕是不熟,让属下前去吧。” “也好,一切小心。” 云之拱手应了是,脚尖轻点便飞了上去,树本一体脉络旁枝不同,想要辨认出还得需一会功夫。 师轻青便与心儿转头对着这波潭水,当初若烟便是落在了此处断了最后一口气。 “心儿你在此处等我,我下去瞧瞧。”潭水碧深幽幽,粼光琳琅,只能眯着眼瞧,潭水不深,师轻青打算干脆下水摸个仔细。 心儿知道师轻青决定的事绝不轻易更改,再加上此事非同小可,只道:“我与帝姬一同下去吧,水虽不深但避免有坑漩。” 师轻青胡乱点了点头便率先下了水,心儿则紧随其后。 此处潭水不被阳光直射,此时入水还是不免沁凉入骨,师轻青身子瑟缩了缩,便大呼一口气将整个身子都埋入水中仔细查看。 光线不亮但却勉强能够视物,师轻青又往前几步,却还是一无所获。 看来凶手极是小心没有任何东西遗留下来。 “帝姬,你没事吧?” 师轻青摇了摇头,由心儿扶着上了岸。 恰巧这时秋天潼来了,只看了一眼便低头躬身道:“帝姬,下官接到消息说您来书院,所以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边说边将身上的官袍脱了下来披在师轻青身上。 师轻青今日穿的是襦裙虽不至于透明但入水之后紧贴身躯,将姣好身形勾勒无疑,在男子面前是为失礼,遂也不再拒绝秋天潼的好意。 “多谢。”秋天潼没有答话又去早已转过身的侍卫身上扒拉了一件递给心儿,让其披上。 两人都穿戴整齐作罢方才转过了身来询问,“帝姬可是发现了什么?”声音依旧恭敬有礼沉着浑厚,但眼睛却始终不敢抬头,直视着眼前一寸三尺。 师轻青对如此之事倒没觉得什么,之事难为了心儿在后头脸都要烧红了。 师轻青抿了抿唇,想起文老在明瓦大屋里定留有一些学子的旧衣裳,便道:“秋大人还请随我去一趟师父那儿,到路上我再慢慢与大人细说。”又转头对那侍卫道,待会云之下来后让其去山顶找她,说完,才与心儿、秋天潼上去。 师轻青到的时候文老正自个儿在房里扇着扇儿,与文清平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师轻青对文老房里的布局十分清楚,加上此事又不宜细说,直接进去拿了两套衣裳便跑到另外一处房子里更换。 文老愣了一愣,问一旁同样愣青的文清平,“刚才那可是我徒弟?” “好像是吧,爹……” 不等两人继续猜测,秋天潼便进来禀明了事由,文老脸上虽没有什么变化,但那银须一翘一翘,若师轻青一见便就知道是动了怒了。 果不其然,师轻青一出来便被文老拎到一侧去训了一顿。 “先不说你帝姬的身份,但你好歹是个女子,怎能作出此等荒唐之事?” 师轻青努努嘴,心想她也不知道秋天潼这个时候来呀,不过面上还是不敢如此说,软糯糯地道:“徒弟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我还不知道你,你什么时候能知道自己错了,那你祖上真是要冒了青烟。”文老才不信,哼哧哼哧地指着师轻青的鼻子继续训。 师轻青憋住笑,“是啊,是啊,不过师父你这么说师家祖上,我爹爹知道可能不会太高兴呀!” 文老瞪她,“怎么,还敢威胁你师父了是吧?长本事了,嗯?” 瞧见她眉宇间的抑郁淡了不少,文老也宽慰了些许。 师轻青自然也知道文老的用意,缠住文老的手臂扶至一旁坐下,柔声问:“师父,你身子可好全了?” “差不多了。”文老心里虽如是想,但面上却还是绷着。 师轻青又是好一番哄,免不得配合,心里直想,如今师父跟个老小孩似的。 师徒俩正说笑间,文清平端着一碗药羹进了来,浓烈的药味让师轻青都忍不住蹙眉,但文老却连嘴角的笑意都没有变,一饮而尽。 师轻青真想拍手叫好,文老将碗重交给文清平撇见师轻青的模样,冷哼一声,“怎么,还当真以为你师父是个老小孩啊?” 师轻青想不到文老早已知晓自己的心思,面上讪讪,只好走过去给他捏肩转移话题,“师父,如今你身子也好全了,改天我请你去云阳馆吃好吃的呀!” “我……” 文老捋着胡子正要笑,突然一旁的文清平伸手在地上一捞,惊呼,“帝姬,你从哪里找到此物的?当日我去寻若烟姑娘时,被划破的衣裳绢布,那件衣裳是我娘子给我缝制的,千叮咛万嘱咐我千万不要弄坏了,正愁回去该如何交代呢,多谢帝姬。”说完,拱手行了一礼。 手中拿着的正是秋天潼找到的绢布条。 “你说,这个是你的?”一旁的秋天潼面色微变,身上的书生气收敛了不少,戾气尽显直逼文清平。 文清平被吓得后退好几步,连问“怎么了怎么了?” 师轻青忙站在两人中间,对秋天潼道:“你先稍安勿躁。” 又转头问文清平,“清平大哥,你确定此物确实是你的么?” 文清平不明真相,但见两人神情紧张,不由随之,“当然,此物是我娘子知道父亲大人病重后,遣我来京照顾父亲大人特意做的衣裳,此物十分的普通,因为娘子说为人子侍父母无需锦衣华服。” 此布料确实十分普通,文清平说得一丝不差,师轻青与秋天潼对视一眼,不知此物是意外让他们发现还是凶手故意制造的假象,以此来误导他们,导致此案越发悬乎。 文老瞧见两人神色,也推敲出一二,沉声道:“清平也是我一手教导,虽不聪慧但觉不会作出此等事,再来,那日事发,清平一直在我身旁从未离开,相信他不会有时间去杀害与他从未有过一面之缘的刘若烟。” 师轻青闻言十分惭愧,“师父,是徒弟太大意了,误会了清平大哥。”完后,又对着文清平行了一礼。 文清平为人老实敦厚,自不会与师轻青计较这些,笑了笑连说没事。 秋天潼也立即明白其中末节,知晓文清平一无作案动机二无时间同时出现在两处,文老一生清廉从不徇私,定不会说谎。 看来此事凶手是否有两人还有待推敲,“文老恕罪,是下官失礼了,与帝姬无关。” 文老摆摆手,“我知道你们为了此案心力交瘁,但不可草木皆兵,否则,只会迷失了方向。” “弟子(下官)谨遵师父(文老)教诲。” “青儿,此事你师兄有经验,何不写信问问他,有何良策?”师轻青与夏寒的关系并不算好,文老对此事一直遗憾,自己最喜欢最得意的两个徒弟却不和睦,岂不让人糟心? 师轻青抿了抿唇,不是没有想过询问夏寒或者宰父叔叔,可心里总是想着自己来处理,大概是因了执念吧! “师父说的是,七哥定有不同的见解,青儿不该固执已见随自己的想法走,青儿回去便写信问问。” 文老见状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师轻青的聪慧不是自学成才而是一点就通,更难能可贵。 过了片刻,文清平留饭,被师轻青与秋天潼婉拒。 因着云之还在查探岩桑一事,师轻青心里挂念着,实在是没有胃口,而秋天潼则是因刑部还有事等着处理。 帝京还有一些地方呈上来的疑难杂件数不胜数,但近两日他一直在跟若烟一事,想是已堆积了不少,师轻青听了打算随他一起去刑部处理,便一同告辞了。 文老对这些离合看得很开,也不再多说,只命文清平去送。 …………………. 渡门后山下,两名官员正沿着一条小路四处打探。 一名官兵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忍不住骂骂咧咧,“这么热的天气,查个鬼案子。” “你可别抱怨了,人帝姬都为了此案四处奔波,人千金之躯都没有说半句怨言,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连个姑娘都比不上了?”另一官员听了颇有些不屑,反驳道。 “唉,你说得也是,那帝姬虽长得不如花羽帝姬,但性子可是比花羽好了千倍万倍不止。” “嘁,说得你好像见过花羽帝姬似的。”“你甭说,我还真见过,不过是远远地这么一瞧罢了,花羽帝姬的性子谁人不知?” “唉,别说了,前面有一个人我们过去问问。” 其中一名官兵走在前头,后面那一名嘴里虽是骂骂咧咧脚上却一点没停,对着那名村民问道:“嘿,我说你,这两日有没有上过渡山?” “没有….有…”那名村民对官兵有一种畏惧心理,双脚都忍不住打颤。 另一官兵一件就知道有戏,“你是不是知道渡门书院里出了人命一事?” “我…我那天不过是想去看看渡门书院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谁知就看见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说着什么,又好像在争吵,然后他们好像发现有人偷听,我站得远以为是发现我了,我就跑了,谁知道他们发现是另外一个女的,然后……你们就都知道了……” “官爷,我那天真的什么都没有拿,我还没来得及得手呢,求求官爷饶命,我所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求求官爷饶命,哦……对了,我听见那个女的叫那个男的先生。” “什么?你确定没有听错?”原本这两名官兵也没想问出什么,没想到误打误撞地找到了线索,心里只想着赶紧带他回刑部立功,连身后草丛里“嗖嗖”几声都没有听见……r1152 第六十三章 背影 师轻青与秋天潼正要回刑部,见云之已在门口候着,忙走上去追问,“可有何发现?” “回帝姬,没有任何发现,应该不是种植在此处。” “可你不是说岩桑该是长在悬崖边的么?难道其他地方也有可能?”师轻青有些疑惑,该生长的地方却没有,难道其他地方也能存活? “帝姬,不如我去山下看看?”秋天潼拱手道。 山下大多是书院的学子及先生所住的地方,师轻青眸光一闪,“你怀疑有人直接种植在院舍附近?”所谓最显眼的地方往往都是最容易让人忽视,倒也不是不无可能。 “我去吧,刑部还有很多事等着你。” 见秋天潼还是不放心,又道:“你放心吧,有云之和心儿在我身边,无碍。” 云之随在师相身边多年,许多文武大臣皆有所接触,她的武功护一个师轻青自是没有问题,秋天潼只是担心师轻青吃不消。“帝姬,凡事量力而为,一切小心。” 师轻青笑着应了,秋天潼还是不放心地又拨了两个侍卫给师轻青,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见秋天潼走远,师轻青便领着几人前往山下院舍,正走着突然忆起盖清,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师轻青本想着待会过去看看,谁知,盖清就突然出现在了下山道路中央,负手在后迎着烈日,也难为他额头竟是没有一丝热汗。 “帝姬。”盖清轻轻唤道,拱手行了一礼。 师轻青怎好承礼,又还了回去,“盖先生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帝姬这是要往哪去?” 见盖清问起,师轻青便又将云之发现若烟真正的死因一事重说了一遍。 “箭毒木我曾在一本古书上有见过,可院舍附近除了我平日里种的菜以外并没有此树。”盖清眉头深锁,显然对师轻青方才所说一事十分惊讶。 “盖大人可看清楚了?此树或许还未长成,并不是参天大树亦有可能。”云之问道。 盖清并未因为云之的质问有所不满,笃定地道:“这是自然。” 师轻青迎上盖清清澈的双眸,碧海蓝天,无一丝杂质,“我相信盖先生。” 说完,对着盖清浅浅一笑,云之见状只得噤口,不再多言。 既然盖清说了那里没有此物,师轻青只得先返回帝京城内再另做打算。 “盖先生可有在城内寻好了府邸?”师轻青问。 “这两日有在差人去办了,说是已在修缮,但至今我还未曾去看过,今儿身子好转了些许打算去瞧瞧,我听山下的护卫说你在这里,打算同你一起。”盖清记得师轻青曾经说过让他找府邸的事,自然不会忘。 师轻青讶道:“难过盖先生在此处等我?” 毫不例外地迎来盖清地点头,“原本此事皇上是嘱咐我与刑部共同来办理此案,可我的身子实在不争气,担子都落在你秋大人身上,心中难安,也打算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来帮的上的。” 师轻青脸红了红,感情人家不过是来查案的。在师轻青眼里,先前的点头只怕是为了缓解她丢了面子。 清咳了咳,说道:“既如此,那我们先回了帝京再好好商议一番。”今日先是发现师姝媚的嫌疑,再找到若烟真正死因,最后才知道那绢布却不是凶手所留,明明不太相干的几件事,却又那么的隐隐让人不安,就好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每日给你一些线索,却摸不着边,混淆你的视听。 师轻青想,该是时候好好理一理了。 马车上,师轻青也是一直想着此事,盖清便也不言,只是端坐一旁闭目养神。 师府的马车向来在帝京城内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刑部。 师轻青到的时候刑部的人都已经个个蓬头垢面,脸拉得老长,见师轻青过来纷纷揉着脸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意出来行礼。 瞧得心儿在身后直打冷颤。 师轻青不想耽误他们查案整理证据,与盖清便直奔秋天潼所在之处。 师轻青赶到时秋天潼亦是埋在了册堆里。 几人都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帝姬,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一无所获?” 这几日相处下来,秋天潼往往能根据师轻青的动作语气判断出来意或估摸出想法,如此这般,倒也见怪不怪了。 “是,你那边盯着的人可有何异动?” 秋天潼闻言递给师轻青一本册子,上面记载着目前这些人的动作。 除了每日里去街上各店里买些布匹、首饰等物便就是待在府里未曾有任何异动。 师轻青将书本重扔回桌上,垂头丧气地坐在四方倚内,明明是挺简单的一件事却偏偏怎么也查不出来。 到此时师轻青才是真正佩服那些被记入史册破案高手,在这样一个没有办法查指纹也没有办法调监控等各种高科技时,能把案件侦破真是不容易。 如果在这个年代想要杀一个人,直接将其曝尸荒野,也没有办法查到是何人所为。 “帝姬,不如先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盖清见师轻青眉头深锁的模样,才短短两三天已瘦得双眼都陷了进去。 秋天潼闻言亦放下手中册子,劝道:“是啊,帝姬,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师轻青揉了揉眉心,知道再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只得又出了刑部,回了师府。 而盖清则是留下来帮秋天潼整理案件。 师轻青打算去找师相请教一番,便径自往了落梅园去,恰好看见师疏影从落梅园处离开,一身淡粉色衣裙衬得人婀娜如莲开。 “帝姬,可是要事要找四小姐,是否需要奴婢去唤?”心儿见师轻青一直望着师疏影的背影瞧,估摸着问。 师轻青突然灵光一闪,想起那日见过的背影,如此相像的背影又在师府附近怎会是两个人? 如果是一个人那么她又去了哪里,在将将天亮的晨光里。 “不必了,夜半无人时,你偷偷潜入她的房间看看,梳妆盒上有没有那盒相思泪。” “帝姬怀疑四小姐?” 师轻青想了想,师疏影目前瞧来与此案并无关联,可师相爹爹说越不像凶手的人反而是凶手。 “嗯!”r1152 第六十四章 相思泪 本想去落梅园请教师相的师轻青被告知师相出府了,遂只得回了青园。 刚一进屋夕儿便迎了上来,“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要不要请个大夫帮你瞧瞧?” “不用,我就是太累了,给我拿点吃的来就成。”师轻青瘫坐在椅上,脑子里全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夕儿走上前给师轻青捏了捏肩,应道:“方才大夫人来人说给小姐备了膳食,是否需要传上来?” “传吧。”师轻青随口应了。 夕儿见状神色欣喜,总算是肯好好吃点东西了,于是马不停蹄地就赶去膳房。 过了一会儿,橦嬷嬷便上了来,先是给师轻青呈了一碗冰镇梅汤,轻声道:“帝姬,先前您要我去看六夫人的事,有眉目了。” 师轻青闻言眉梢一抖,忙问:“到底是何病?”六夫人这一病病了这么些年,往往都是大夫人来管,开始一段时间师相还总是问道几句,如今,更是连提都没有提过。 此病来得奇怪,竟也一直不见好。 橦嬷嬷眉宇透出一股子肃穆,师轻青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细细听去。 “六夫人是中了毒,此毒药性慢,再加上下毒之人用量少,才让六夫人撑了这些年。” 六夫人中的毒是金刚石磨成的粉末,此物疏水亲油,不宜排出且具有粘性,若长期服用会使其粘在人的身体内,长此以往下来身体里便会形如金刚石般僵硬,药石无灵,从表面上看与暴病而亡无异。 但师轻青此时一插手又请了最好的大夫前去治疗,之后慢慢调养也就是了,倘若再晚个一年半载只怕大罗神仙来救也没法了。 “可若是六夫人渐渐好转是否会惊动下毒之人?”师轻青担心如若惊动了下毒之人,对方在暗六夫人在明,若对方执意要六夫人死,只怕救了也没白救。 橦嬷嬷拿了熏陆香凝脂给师轻青换药,因为今日进了水,一片血肉模糊,“这个要看帝姬是否打算救人救到西了。” 因为不想过多引起注意,师轻青的手大多放在袖子下,闷热又进了水,此时纱布与肉全连在一起,纵使橦嬷嬷动作再轻再柔也是扯了一片肉下来,痛得师轻青直吸冷气。 “此事既然是大夫人一直在管,想必她一定是知情者,就算不是她下的毒也是帮凶。” 师轻青想了想,又道:“但此时还没有证据证明是大夫人下的手,还请嬷嬷先请人吊着六夫人,不要让她死了,也不要让她活蹦乱跳了起来。”想不到大夫人的心如此的黑,竟然残害六夫人如此之久,只怕当年的事也有她的份,这一次,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些迫害娘亲的人。 “是,帝姬,若烟小姐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师轻青摇了摇头,一筹莫展。 橦嬷嬷将纱布自拇指下绕了一圈再打成结,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关切,“帝姬还是莫太心急,自己的身子若不顾及,倒下了,那若烟小姐的案子只怕会不了了之。” 师轻青虽然隐约知道此事大多是因为她的插手才没有被草率结案,没想到此刻被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还是不免心震。 古豫乃是司马侯的旧属,若是古家有事司马侯定不会袖手旁观,不管为的是当年的情分还是避免其余人的心寒司马侯爷都不会坐视不管。 可如今她将古家长女关在刑部两天,却还没有任何动静,想必是北夏皇还有师相压了下来。 如此,师轻青又怎能允许自己毫无所获,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嬷嬷,你先下去吧,我要给七哥写封信。”师轻青原本并未打算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夏寒来帮助她,毕竟劫匪一事已是够头疼的了。 可就在此刻师轻青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她想要知道若是夏寒遇到了此事他会该如何抉择呢? 如此想着,便提了笔开始写。 橦嬷嬷见状无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还将门亦轻轻掩上。 师轻青一头栽进书信里,原本以为没有什么可说,可如此写着,想要将事情描述清楚竟也用了满满三大页纸。 当然,内容多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便是因着手受伤,字体歪歪扭扭大小不一占了好些位置。 搁笔拿起来吹了吹装进信封里,唤了恩儿进来去送信,师轻青便下楼去用膳。 下去时已是暮霭沉沉,想容端坐在侧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一两光束从甬道自镂空窗杦里进来,印在想容素馨绣鞋上,执绣帕的皓腕上,心碎而伤。 “想容,你怎么来了?”师轻青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弱。 想容循声望过来,双眼瞬间变得通红,一滴泪恋在睫上不欲离开,“青姐儿,今儿我去看若烟了,她……” 师轻青顿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若烟的样子任谁瞧去只怕都不会无动于衷遑论是昔日最为要好的姐妹呢! “我知道,想容,若烟从来都是心比天宽她定然不会希望你为她如此伤心,我们现在能为她做的就是找出凶手,将凶手捉拿归案绳之以法已敬她在天之灵。” 师轻青见夕儿已领着婢女提着食案而来知道膳食已备好,便拉了师想容的手往侧殿走去,“想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多憔悴,若烟头七回来见我们瞧见你如此模样也定会心疼的。” 想容点了点头,“你还不是一样。” “是啊,我们不该如此,若烟不会想看到我们这样,走,我们先去用膳,我将这几天的事好好说与你听,听听你有什么看法有何好主意。” “嗯。”想容勉强挤出一丝笑,由师轻青扶着去了偏殿用膳,夕儿则在一旁布菜,竹儿与桔儿候在门前。 大约是见师轻青与想容皆是没什么胃口,夕儿则是费尽了心思来逗两位主子开心,每说一道菜便说一个有趣的事情,再加上耍宝的样子,一顿饭倒也吃得盎然。 饭罢后。 想容听说今夜要等消息便执意要留下来陪着师轻青一起等,未免太过引人注目,师轻青只留了夕儿在耳房候着,恩儿则与橦嬷嬷回房休憩。 大约到了夜半时分,一身夜行衣的夕儿躲过师府侍卫,轻点池水瓦青,带着夜间露重而来。 “禀帝姬,四小姐房里未有相思泪。” 师轻青与想容对视一眼,不禁蹙眉,“可看仔细了?” 心儿笃定地点头,“为怕四小姐事先将其藏起,奴婢还搜了其他地方,确实一无所获。” “青姐儿,你说会不会是疏影避免师轻青暴露所以将其给处理了?”想容猜想道。 “不无可能。”话虽如此说,可师轻青还是免不了想,莫非真是自己看错了或是误会了? 如此,两两相顾无言良久,师轻青见心儿如侍在一侧眉宇间满是疲惫,不由闪过一丝心疼,“今夜就先到这里吧,你先回去休憩,明儿让恩儿随我出去。” “是,请帝姬早些安歇。” 师轻青点了点头,便与想容齐齐睡下,以前的欢声笑语早已不再,只留清泪两行。r1152 第六十五章 夏寒的信 次日一大早,师轻青就去了刑部。 却见每个人疲倦之余都格外的肃穆,忍不住抓住一人问道:“发生何事了?” “师司法,渡门书院的后山死了两名兄弟!”那人嘴里虽叫着师轻青的官称行的却是帝姬的礼。 师轻青记得他是清吏司主事,当下听他如此说直觉是与若烟一事有关,忙问:“秋侍郎呢?” “在秋明堂……” 未等那人继续说,师轻青便抓紧脚步跑了过去,待到时发现盖清也在,见师轻青跑得发散,轻声道:“帝姬想必也听说了新增三条人命吧?” “到底怎么回事?”师轻青顾不得其他,径直问道。 秋天潼一手拿着册本从里走出来见师轻青来了,先是简单行了一礼,便解释道:“据勘察现场的人送回的记录来看,他们是中的矛头蝮蛇毒,此蛇速度极快,一旦发现新鲜血液直至吸饱方休,那两名官兵是我派去查探有无其他村民偷偷上过山有无其他消息的,谁知,如今被蛇已咬得面目全非了,再加上正值夏日,虫蚁遍布全身,实在是惨。” 盖清闻言亦是忍不住轻叹一句,补充道:“此蛇向来是在山地间游走,想不到那两人如此不幸。” “那还有一人是谁?”师轻青记得那名清吏司说得是两人,但盖清说的是三人。 “是一名村民。”秋天潼将笔在册子上划拉一圈,回话道。 “村民?”师轻青有些疑惑,“这么巧刚找着一个村民那蛇就出来把三人都咬死了会不会太巧了?” 秋天潼将头从册堆了抬起来,“帝姬的意思是有人为?这蛇剧毒无比岂非一般人可养?不过世间高手多如林,也不是不无可能,只是有些牵强了。” 师轻青自然知晓此蛇的大名,若是被它盯上只怕难逃一死,可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罢了! 刚好事在查探若烟的事时,找着了一个村民,然后死亡,怎么想都觉得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而被杀害。 “可惜,三人都已死,就算当时那村民说了什么也无事于补了。” 秋天潼说得没错,逝者已矣。 “好好安顿他们的家人吧!” “帝姬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师轻青点了点头,拿手这几日记录的线索重新琢磨,盖清见状,便给师轻青倒了杯茶水放在一侧,又悄然离去。 师轻青正看得入迷对外侧一概不知,一旁的秋天潼倒是收入眼底,清眸一转又重埋回册堆里,仿若未见。 一时之间,秋明堂内不是纸张翻动的声音便是笔尖唰唰唰地不停歇。 一名褐衣小厮在门外站了半晌,也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恰好先前师轻青碰见的清吏司主事前来送新的案件发现了这名小厮,“你在此作甚?” 声音不大不小,堂内三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循声望来,那小厮面上抖了一抖,字斟句酌地道:“参见帝姬,有您的信。” “信?”师轻青望了望那小厮手中捧着的信有些狐疑,“从哪寄来的?” “南岗。”那小厮躬身道。 难道是夏寒?师轻青起身去将信接了过来,拆开一看果然是夏寒的字。 开头便是“你竟连此等小案子都费了如此时日,真不晓得父皇为何将你送入我刑部辱师父的门楣,败坏我的名声……” “……” 师轻青撇撇嘴,虽然她一早就做好了准备被说道一顿,没想到夏寒说得如此狠。 “若烟一事并不一定是有杀人动机的古妍珊所为,一来,她没有必要将她从小树林引到书院,二来,根据你的说词,若烟该是见到了熟识之人且是能让她觉得奇怪的事后自己跟去的,然后被发现导致杀人灭口。所以不是古妍珊,建议先放人,不要小看了古豫你若是再关下去,只怕你的官位不保,再来,如若真是古妍珊,你没有证据到时候只能不了了之,何不放长线钓大鱼。” 虽说师轻青也曾想到过如此层面却远没有夏寒如此条条是道,经他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一下子通顺了不少。 师轻青点点头,继续往下瞧去,“此事绝不是师姝媚,以她的智商还远不到想到先以箭毒木灌入再推下山去的法子,最多她只会直接拿刀捅去,还有可能自己被自己吓着把刀也掉了下来留下证据……” 噗嗤—— 师轻青没想到夏寒分析得如此透彻,意识到轻笑出声,盖清与秋天潼正疑惑的望着她,只得正襟危坐面露严肃得继续瞧了下去。 “你将我此信的后面一封交给秋天潼,我想到一计,但你不宜插手,交给他让他来办,另外,我的书案后头有一瓶我自己研制的伤药抹你手上,很快见效。” 师轻青不由瞪大了眼,这夏寒真是名不虚传,她都未曾说过自己的手受伤,他既然猜的丝毫不差。 看来,那封信还是交给秋天潼来办较好,既然他说了她不宜插手还是先按照他说的办吧! 师轻青轻咳了咳,将那封信交给秋天潼,“你主子给你的信。” 秋天潼讶道:“七爷?” 师轻青努努嘴,眨眨眼表示确实如此,说完,兀自扔在他的面前,转身去拿那瓶伤药,夏寒的医术她见识过,想必是好东西,手上的伤不能总是如此拖着,处事颇为不便。 如此想着脚步便越发快了,连身后盖清眸子里的一丝黯然都没有瞧见。 夏寒平日里呆的地方叫竹灵阁,师轻青望着这个竹字不禁想到好似夏寒平日穿得衣裳也都有个竹字,似是颇为喜爱竹,竹乃四君子之一,想不到夏寒还有如此雅好。 竹灵阁向来不准外人进入,平日里也没有人敢进去,所以这里空无一人正好便宜了师轻青,不必向外人过多解释,便直接进了去。 这里布置得十分简朴,倒也不失雅致,师轻青瞧来瞧去,都觉得这里的布置实在与夏寒平日的作风不太相符。 依信上所言,书案后头便有放置伤药,师轻青走过去正好瞧见一瓶刻有一柄竹叶的瓷瓶赫然立在眼前,连伤药瓶都要如此耐看,好似这才是夏寒的风格。 师轻青笑了笑,将其收入怀中便退了出来,夏寒既然不许任何人进入自然也不希望别人乱动他的东西吧! 师轻青如此想着,便又将门关得更紧了些,才重回了秋明堂。 待到秋明堂之后,发现秋天潼已经不知去向,想必是看了那封信后前去部署,师轻青也就没有多问。 盖清走了过来,对师轻青轻声道:“帝姬,先去吃点东西吧!” 师轻青一早便来了刑部一滴水都未进,此时被盖清一说也确实是有些饿了,“好,走吧!” 说完浅浅一笑,盖清却低下了头,哑声道:“方才七爷说了何事让帝姬如此高兴?瞧着脸色也好了不少。” 师轻青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好像确实散了不少抑郁,摸了摸脸颊竟然还有些红,不由鄙夷自己,真是没出息。 暗骂了自己一通,才想起盖清还在等着她回答,便道:“是关于此案的一些事情,经七哥提点明白了不少。” 盖清望了望师轻青微勾的嘴角亦随着笑,“七皇子幼时便能断案,绝非一般人能比,有七皇子的提点想必此案很快便会有突破了。” “但愿吧,我们快走吧!”师轻青随口应了句,便拉着盖清往云阳馆的方向走,不知怎的越说越有些饿了。 盖清见状只当她是不想再提夏寒,心中烦闷散了不少,朗声应了句:“好。”r1152 第六十六章 师疏影归案 师轻青与盖清用完膳后天色也已不早了。 “我送你回去吧!”盖清淡淡开口。 “嗯,那盖先生是回哪?”师轻青想着修缮府邸需得讲究个风水择个吉时,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只怕也不是个易事。 “我还要回趟刑部,有些事还需得理理待会儿再进宫复命。”盖清望着远处高墙恍惚了片刻,过后又道:“皇上说你近日事忙多注意休憩不必进宫晨昏定省了。” 师轻青点了点头,见远处便是师府,拱手道:“先生就送我到此处吧,我自个儿过去就成,再会!” 盖清未再多说,直目送着师轻青安然无恙地进了府门方才转身离去。 …….. 师轻青回到青园后拿出夏寒给的伤药让橦嬷嬷帮忙抹上,抹之温润入肤沁凉,师轻青仿佛能觉着皮肉之间隐隐的紧致,带着酥酥地痒,让师轻青忍不住想起那日夏寒抱着她自阁定飞旋而下时他在耳边的呼吸…… 师轻青摇了摇头,佯装望去窗外,让晚风吹散颈间的热度,柔声吩咐:“嬷嬷,方才与盖先生已在云阳馆用过晚膳了,让夕儿不必再准备了。” 嬷嬷低声应是,收起了那瓶伤药放在窗前,问道:“嬷嬷为帝姬准备药浴再泡一次便休憩吧!” 师轻青点了点头。 自此,一夜无梦。 次日一大早,师轻青在喧闹中被吵醒。 师轻青披起薄纱坐了起来,轻声唤道:“夕儿?何事如此吵闹?” 昨夜是夕儿在耳房陪侍,听到师轻青问话,忙挑帘进了来,喜滋滋地道:“小姐,你一定想不到,若烟小姐的事有着落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找到凶手了?”师轻青站得急脚一个抽搐差点倒下,还好夕儿眼疾手快扶住了。 “小姐莫急,听夕儿慢慢说道。”夕儿将师轻青扶至窗前指着远处兰荷苑道:“今儿一大早秋大人就来师府拿人,说是四小姐是杀害若烟小姐的凶手。” “师疏影?”师轻青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她。 “是,听说是昨夜秋大人故意使了一个空城计引诱四小姐上了当,四小姐见事情败露对此事供认不讳。” 难怪夏寒不让她插手,师家自己人出了事,他是担心他会徇私?不,他该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要憎恨师家人,那他让她不要插手只想让她独善其身,让秋天潼一个人面对师相? 夏寒,在担心她? 师轻青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曾经那个要杀她的人居然会担心她么?怎么可能,或许其中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我去看看。”说完,师轻青拔腿就走,留下夕儿一脸错愕,“小姐,你好歹先洗把脸吧?” “小姐……”再看,哪里还有师轻青的影子,只得随手拿了件袍子往兰荷苑的方向跟了上去。 师疏影对于自己所做的事供认不讳,说是若烟在与古妍珊争吵时,她帮着古妍珊说了几句,结果若烟怀恨在心一直尾随她至渡门书院,甚至还想污蔑她偷窃,所以一气之下便痛下了杀手。 听起来好像无懈可击,可师轻青却觉得她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十分蹊跷,像是在掩藏着什么。 不止师轻青如此觉得,秋天潼亦是有所察觉,此刻犹在逼问,只是师疏影说来说去只有这一句话,再加上有师相在一旁,虽说师相明确表示自己不会过多插手,但他那双眸子紧紧盯着秋天潼任谁看去都不会觉得,若是对师疏影有所行动他不会袖手旁观。 师轻青赶到之时,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副僵持的局面。 师轻青瞧着师相的模样,暗叫不好,难道师相是想将此事压下来么? “我就问你一句,三年同窗不管为了什么你怎下得去手?”想容一脸悲戚,师轻青想,如果凶手是古妍珊的话或许想容都不至于如此。 师疏影冷哼一声,看了也不看想容,笑道:“下不下得去手,你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牙尖嘴利地模样与小时候无差,师想容被师疏影的本性愣了一愣,“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变好了,装得可真是好啊,事到如今,你竟半点悔改也没有吗?”想容声嘶力竭,她的若烟被自己的妹妹杀死,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师疏影却对想容的泪流满面完全视若无睹,甚至还成了可笑的资本,师轻青走过去,将想容从地上扶起来,冷眼瞧着。 四夫人大概是没有师疏影会将罪责全部怪到自己头上,这罪名一旦坐实,这辈子都毁了,“影儿,你不要犯糊涂,你将事情说清楚,不是你做的千万不要认,如果是有人逼你,相爷一定会为你做主。”说完,冷眼扫了一眼师轻青,轻斥出声。 “娘,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师疏影将话咬死,半口不提他事。 师轻青冷笑一声,上前扭住师疏影的下巴逼她瞧着自己,“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吗?我倒要看看是谁值得你拿性命去换。” 师轻青眸子里的狠厉让四夫人不敢再动一步。 一旁的师相见状不由眉头轻蹙,沉声道:“青儿!” 师轻青闻言笑了笑,松开了手拍了拍,“我想你应该听明白了。” 师疏影得以解脱禁锢,十分轻松地哈哈一笑,转头对着四夫人说:“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师轻青便盯着师疏影喊道:“秋大人,将犯人带回刑部。” 秋天潼瞧了瞧师相的脸色,不敢应,师轻青只得又说了一遍,“你今天出门是不是没带胆子?” “是,下官领命,来人……” “慢着!”师相还是站了起来。 “此事事关师家百年声誉,青儿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爹爹,如若你打算包庇四妹才是毁了师家百年声誉。”师轻青反驳道。 大夫人亦劝:“帝姬,影儿她才是你的妹妹,若烟她不过是刘家的女儿,你怎能如此……” “大娘,若烟与我们情同姐妹,就算与她不识,我们师家就能如此草菅人命了嘛?”想容甩开婢女的手,站到师轻青身侧,据理力争道:“爹从小就教女儿虽为女儿身但行事亦要光明磊落顶天立地,难道今日,爹爹竟要当众推翻自己说过的话吗?” 师相并不受想容的激将法,转头问师轻青,“青儿你当真要大义灭亲?” “难道爹爹要包庇凶手草菅人命?”师轻青不答反问。 师相没想到师轻青如此决绝,“秋天潼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凶手带走。” 秋天潼早已被师家的人快逼疯了,既然当着他的面在讨论要不要包庇,当他刑部的人是吃干饭的? 此刻听师轻青这么一喊,热血顿时就上了来,不愧是刑部司法大人,北夏国的青箩帝姬,比起师相来还要明白,“是,带走。” 秋天潼领着两手下就要上来拿人。 被师相怒斥着呵退,“我看你们谁敢!” 此言一出,隐在四周的师家亲卫便全都站了出来,将此处围成一个包围圈,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过去,秋天潼带的人顿时拔刀相向护住几位主子,剑拔弩张地气氛一触即发。 师轻青冷哼一声,师相不忍她毫无功绩给她出谋划策,可当她要结案之后却又舍弃了她护着她人。 哪怕今日与师相撕破了脸,她也一定会让师疏影得到应有的惩罚,正要出言,却听得一云淡风轻的声音,明明轻的仿若不可闻,却又带着那么一股子力量让人无法忽视,“师相莫急。” 众人全都循声望去,盖清一身素白长袍立在游廊中央,缓缓踱步而来,袖子全隐在长袍下头,让人顿觉飘零萧肃。 “盖清?”师相不禁蹙眉,此人不属任何一派系,只为皇上和太子效命,只为正统做事,看似散漫实则很有执念,文人风骨浓重。 “你有何事?” 盖清也不含糊,拱手道:“下官奉皇上之命来带四小姐归案。” 师轻青闻言给秋天潼使了个眼色,如若动起手来,趁乱将师疏影带走。同时亦暗暗心焦,方才跑得太急竟忘记带恩儿与心儿过来。 师轻青偷偷斜眼睨了一眼师相,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跳,双唇紧抿,依师轻青对他的了解来看,已是大怒之际,一旁的亲卫更是蠢蠢欲动准备大显身手。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师疏影居然自己站了起来,对着盖清轻声说道:“盖先生,我跟你走。” 一石激起千层浪,师相刚想开口留人,师轻青抢先说道:“既然四妹自己愿意走,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爹爹。” “青儿,你考虑好后果了吗?” 师轻青挑眉没有答话,对着秋天潼吩咐:“带走。” 于是,师相就算再气不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疏影自己跟了师轻青几人回了刑部。r1152 第六十七章 离奇身世(三更) 师轻青想,虽然师相让她带走了师疏影,但以师相的作风想必会在此消息传遍帝京时作出反击。 所以现在必须速战速决,师轻青将师疏影带回刑部后便开始逼问是否还有同谋。 可不管师轻青如何问,师疏影都闭口不谈,甚至还轻蔑地瞧着她,“你不是说你会查出来吗?” “既然你记性这么好不如好好想想你的同谋是谁,我可不相信你有这样的本事,哦,对了,千万别跟我说没有,不然,你也听到了,刑部大牢里整日的凄叫不介意加你一个。”师轻青好以整暇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打算慢慢地跟她耗。 师疏影翻了一个白眼,“师轻青,你要耗可耗不过我,你不敢对我用刑也不敢杀我,我说就是我干的,若烟就是我杀的,你又能如何?你以为你当上帝姬又如何?府里的人帝京城里的人又有几个把你放在眼里,若不是爹爹明里暗里护着你,你以为你可以安安稳稳地在渡门三年?呵——这下也好了,你跟爹爹撕破了脸,而且还是为了我,不消我说,你日后的日子该有多么难过了吧?这个时候你要是敢杀我,那么朝堂之上那些顽固不化地老臣定会上奏折削掉你的封号,你还是继续做你的那个人人鄙夷的师家大小姐吧!” “你分析得很好,想不到你倒是有如此头脑,不过你好像忘了一点,我也是爹爹的女儿,他能对身为杀人凶手地女儿纵容,何故会舍弃我呢!”师轻青不可否认,她说得都对,但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承认的。 “哈哈哈——”师疏影朗声大笑,“爹爹当年为何将你和你母亲扔在那破角落十二年,你就当真一点儿风声都没有闻到?那你为何会被封上帝姬,你总该知道吧?你的娘亲和谁生了你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知情?你母亲亲从来就没有跟你说过?也对,如此肮脏之事如何好说出口呢,你竟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你是爹爹的女儿,你可知道你被封为帝姬之后爹爹内心是怎么想的?明明恨不能对你视而不见,却偏偏因着你帝姬的身份皇上又派了橦嬷嬷在你身边护着你,只能装着对你嘘寒问暖,你可知,爹爹心里有多难熬?” “啪——”师轻青将滚烫的茶水倒在师疏影的脸上,立即红肿一片,师疏影却半分没有觉得疼,兀自说得十分开心,“这件事情在师府人人皆知,你还自我优越当真以为自己是帝姬?不过是皇上与你母亲苟且生得杂|种,你该庆幸皇上良心发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封你为帝姬……” “你疯了。”师轻青淡淡开口,“来人,将她的嘴缝起来。” “缝?”来人被师轻青言语惊道,师轻青眼皮轻抬,淡淡扫过来,那侍卫冷不丁的一颤,转身便去拿针和线,不敢有半分耽误。 “怎么,恼羞成怒了?”师疏影仿若故意在激怒师轻青一样,听师轻青如此说,越发高兴,神情都有些扭曲了起来。 师轻青此时就算再笨也明白过来她是一心想死故意激怒她,师轻青不知道她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什么,但她越如此越发让人想要挖出来一探究竟。 “回来,”师轻青叫住转身的侍卫,“把她挪到距离大牢最近的地方,把门关上,不要点灯,再用黑布罩顶。” 说完,又转头对着师疏影道:“既然你如此喜欢胡搅蛮缠,不如就在黑暗里一个人听着不远处他们凄厉地叫唤慢慢地拾掇拾掇吧!” “什么时候想说了就叫唤一声,会有人来给你记录。” 师轻青对着师疏影愤怒的表情浅浅一笑,轻声道:“你放心,每日我会让人给你送水,不会让你轻易地死去,好妹妹。” 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身后的那人被师轻青的又笑又怒早已惊得说不出话,但好歹是每日听惯了凄厉叫喊地,很快便回过神来,按照师轻青说的去做。 “师轻青,原来你才是最没有人性的一个,你丧心病狂,你不得好死……”师疏影的假面具居然被师轻青毫不留情地撕得稀烂,开始破口大骂,然而师轻青却早已转过了墙角,再也听不见了,只是难为了守门的侍卫…… 师轻青一路疾走回到秋明堂,满脑子都是师疏影那句“你不过是皇上与你母亲苟且生得咋种,你该庆幸皇上良心发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封你为帝姬!”“你竟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你是爹爹的女儿?”“你的娘亲和谁生了你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知情?”师轻青知道师疏影虽然是狗急了跳墙但绝不会捏边乱造,况且这一切若都是真的,那一切不都是有了合理的解释吗? 爹爹不疼,府里众人刁难,只因她不是师家人。 夏寒杀她,皇上封她帝姬,不过是因为她,实际姓夏? 师轻青突然觉得自己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可这个笑话实在太真,师轻青忍不住就要相信了,怎么办? “帝姬,你怎么了?”盖清瞧见师轻青苍白的脸色,忙一把拉住她阻止其继续横冲直撞,“青儿,你怎么了?” “你叫我青儿?”师轻青扬起小脸问他,眸里水汽氤氲,“你为何连名带姓地叫我,呵——是不是因为你也不知道我叫什么?” 盖清皱了皱眉,师轻青身上没有酒气,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瞬间就联想到她方才去见了师疏影一事,“是不是师四小姐跟你说了什么?” 师轻青突然就回过了身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先是歉意地对着盖清笑了笑,又不着痕迹地离了盖清一些距离,拱手道:“让盖先生见笑了,我没事。” 盖清对师轻青前后情绪转换太快,这套说词明显不信,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她定是不想让他知晓吧!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送你先回去吧!” 师轻青笑了,“你觉得师府我还能回去吗?” 盖清知道她说的是今日与师相闹翻一事,“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师轻青随口应道,只要不回师府,哪里都可以。r1152 第六十八章 缩头乌龟(壹) 盖清带着师轻青来到一处宅子门前,看起来实而不华。 师轻青轻叹:“你的房子还是挺符合你的。” 盖清笑了,“那你倒说说,如何个相符法?” 讶异他的追根问底,师轻青估摸许是他想转移自己的心思,不忍驳了他的好意,挑眉一笑,“你自己的屋子还需得我来说么?” “这是自然,我倒想听听文大学士的入室弟子如何夸我这陋室。”盖清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双雪白修长的手指探出了头,衬得主人越发谦谦君子。 师轻青说不过他,先是还了一礼,摇头晃脑一番,轻声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对于此刻的师轻青来说,更愿意理解成温馨,在她没有地方可去之时,只有这里愿意容纳她,可不是温馨么? 盖清将师轻青的黯然收入眼底,转头对着一旁的家丁吩咐道:“先去准备膳食吧!” 师轻青扬起头来,突然想起来,“你什么时候搬来的?”她竟半点儿消息也无。 盖清却似仿若小事一桩,随口应道:“今日啊!” “走这边,我在那儿种了一些菜,你去看看,要吃什么,待会儿交给膳房。” “你将菜也挪过来啦?”师轻青这下再也忍不住,惊讶出声,“按说你今日第一次入住,我却没有备什么贺礼,还请先生莫怪,我这就摘菜干点儿苦力活,孝敬孝敬您老。”师轻青咧开了嘴,她其实一直以来的梦想都是寻一处山头种种菜发发呆,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了此一生。 调皮又满怀真心的笑容重又回到师轻青的脸上,盖清看的恍惚,回过神来时师轻青已跑没了影,盖清轻笑出声,忙跟了上去。 菜圃也是别有一番风味,首先是在外围种了长藤瓜及垂条豆,绿油油得长得老高,师轻青赞叹出声,对着追上来的盖清道:“原来你除了看书种菜果然也是一把好手呀!” 未等盖清回答,师轻青便弯腰钻了进去,里面大多是一些青菜,一排排极有规矩,不偏不倚刚好是一条直线,再往里走便是满满地各种瓜果,有挂在青瓦上头的,有缠在篱笆上头的,还有抱团在地的,简直是琳琅满目。 也亏得这人,连种菜都得花费如此大的心思。 “盖先生,我看我还是叫你盖师傅好了,我已经是叹为观止了。”师轻青对盖清竖起大拇指,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 盖清被师轻青的直白弄得十分不自然地清咳了好几声,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在书院的时候闲来无事罢了,哪里值得你如此夸赞,我在书院授课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如此叹为观止?” “非也,谁说种菜就不能叹为观止了,能将菜种得如此之好,如此之美者,当今世上只怕连百年农家也比不上。”师轻青将一个绿油油长形瓜抱在怀里,笑呵呵地反驳。 细碎地阳光渗透进来,洒在师轻青茸茸地碎发上,镌刻着岁月静好。 “瞧把你高兴得,才摘个菜而已。”盖清有些尴尬地挪了挪目光,佯装取笑道。 师轻青只当他是谦虚,将瓜放在一旁的地上,又兴冲冲地去摘青菜,眼眸一转,突然大叫道:“盖先生,不如待会儿我来烧菜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你会做菜?” “额…会啊,以前我与夕儿两个人待在青园的时候经常自己做菜吃……”师轻青暗暗吐了吐舌,得意的有些差点忘了身份了。 盖清对以前师轻青的生活有所了解,见她如此说倒也未曾多想,只是心好似揪着一般,让人无法拒绝,“那盖某真是有福了。” “别傻站着了,快来帮忙。”师轻青将盖清拉过来,又帮他捋起袖子,盖清却像触电了一般后退了好几步,“帝姬,还是下官自己来吧!” 师轻青觉着如今也算是跟他熟了,熟了也就是朋友了,当下听他如此客气的疏远,不由想起当年他故意害她在文老面前出丑一事,“喂,我问你个事儿,你当时为什么说话总是不说全的坑人呢?” “坑人?盖某从不做坑蒙拐骗一事,帝姬为何突然妄言?”盖清闻言不由蹙眉,师轻青时而像个小姑娘一般开怀,看着一地的菜便能满足,时而又似经历了风浪般的沉稳,能对师疏影及师相面不改色地反击,时而亲近时而疏远,时而调皮一笑,让人忍不住跟着笑,时而露出掩藏不住的悲戚让人心疼…… 太多面的师轻青,在盖清的脑海里盘旋跳跃,最后汇成眼前这张…似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盖清隐约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低头一瞧,才意识到师轻青居然捉了条大青虫扔在自己身上,简直让人哭笑不得,斟酌了片刻方才只道出一句,“你果然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师轻青‘嘁’了一声,只当他是说她居然不怕虫子一事,丝毫没有理会,犹自在暗暗高兴报了当年之仇。 “快点摘吧,待会儿天都要黑了。”师轻青边捂嘴偷笑边佯装生气的催促,自以为瞒过了那人,殊不知是那人故意顺着她,用自己的苦涩引了她的笑容,换她一时开怀。 “好,帝姬说的待会烧菜可不能食言。” “这是自然,我师轻青从不妄言!” “……” 在盖府的膳房里,下人全都围在外头,个个翘首以盼又难掩心中担忧,正纷纷摊手该如何是好的众人,却突然听到盖清温柔地一声轻唤,众人顿起哀嚎,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们都候在外头作甚?” 其中一名头戴黄巾的妇人斟酌了片刻,方才小声地道:“小姐说不让我们进去。”虽说盖清并未交代师轻青的身份,但看穿着举止,以及盖清对其的态度来看,定是非富即贵。 再加上盖清今日乔迁之喜竟然只请了她一人,想必在盖清心中的地位也是不一般。 如此上宾既然此刻呆在膳房,还不许人帮忙……众人皆已做好了被盖清惩戒的准备了。 谁知,半晌未曾听到盖清下令,那婆子偷偷抬眼睨了一眼,竟然看到盖清在笑?他竟然没有惩戒她们,居然还在笑,还笑得…那么好看? “无碍,既然如此,你们便在屋外候着吧,若有事她唤你们,你们及时进去便是。”说完,转身便走了。 留下一堆‘少女心’泛滥的婆子以及…正在和锅碗瓢盆战斗的师轻青…… 在一片乒乓噗通咣当扒拉…声中偶有一两句夹杂出来,“古代的厨房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完了完了,火又灭了……” 然而被蒙在鼓里的盖清此时正等着师轻青为他一个人做的膳食,隐隐地期待着……r1152 第六十九章 缩头乌龟(贰) 盖清坐在八仙桌上,瞧了瞧眼前的四菜一汤,努了努嘴,提了提筷子又放了下来,最终化为一声轻叹,“青儿,这团黑乎乎的是什么?” 师轻青努力扒拉了一口饭,笑道:“碳烤里脊啊!” “那里脊呢?”这明明只有炭啊,盖清纵使平日里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嘴角抽抽了一下。 “呐,这就是啊,硬是硬了一点,焦是焦了一点,但还是能吃的。”师轻青笑着应道。 虽然做出来的东西与她想象中相差的实在太大,可奈何先前已夸下了海口,实在没法子认怂。 “这个是清炒,这个是红烧,这个是水煮,这个是乱炖,虽然看起来好像混合了,但我倒是发现一个秘密。”师轻青颇有些神秘地说道。 “什么秘密?”盖清有些疑惑,做饭还能做出秘密了? “你家的厨房不是很好。”师轻青笃定地说,“不够通风。”烧起来火来一下就灭了,顾得上来顾不得下,做出来的饭菜也就不香了。 盖清却好似相信了她的话,夹起一块‘里脊’往嘴里送去,‘嘎嘣’一声,师轻青都能听到里头脆生响,却还是忍不住问,“好吃吗?” “当然好吃。”她第一次做饭给他吃,怎么会不好吃。 盖清说完又夹了一块往嘴里送去,师轻青知道他不过是在安慰他,偏头想了想,“有美食却无美酒岂不索然无味?”话一出口才想起这话好像是谁说过。 噢,是夏寒,“突然想起七哥的酒来,他酿的酒可算是比云阳馆的师傅酿的还要好一些。” 盖清嚼动的嘴突然听了一下,像是吃着了什么咬不动的东西,随即浅浅一笑,一口吞了下去,柔声道:“我这儿也酿了些酒,怕是比不上七皇子的,如若青儿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在别人家蹭吃蹭喝地的人哪里还有资格嫌弃呢,师轻青抿嘴对着盖清笑了笑,“想不到,还有一日我和你能这样坐在一起吃饭。” “是啊,世事如此奇妙,竟有这样美好的一天。”盖清亦报以一笑,一旁高樽盆上的鸢萝悄然盛开。 盖清吩咐了家丁去后院的库房下拿酒,师轻青便琢磨着寻一高处畅饮,“所谓美酒得需美景配,方能解忧,走,我们上屋顶去。” 盖清望着她努力绽放地笑脸,轻声道:“你倾诉的对象里能否有我?” “什么?”早已走远的师轻青没有听清,盖清笑了笑,却没有打算再说,“小心点。” “嗯,你让人再准备几个下酒菜上来,方才的那些可不配酒。”师轻青有些惭愧,那些菜她自己都不想吃,盖清为了捧场却吃满满一大碗,如此怎好再为难他。 “你不是说是美食么?”盖清虽忍不住揶揄,却一心以为是师轻青想要吃,遂,便转头吩咐下去。 酒很快上来了,盖清与师轻青一人一壶对月畅饮,此时的月亮仿佛是为了验证师轻青方才的话,美酒需配美景方才解忧,此时的月亮弯弯却不够盈满,就像人们常说的那句‘人有阴晴圆缺’。 师轻青低头笑了笑,酒气上头双颊晕染一片,恰是那一抹低头的温柔,能叫人的心头融化,清哑地嗓音低低响起,如在耳边吟唱,“我唱歌给你听如何?” “荣幸之至。”盖清看得有些陶醉,学得她的样子仰头直灌,却不忍闭上双眼错过如此美的风景。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清哑的嗓音低回婉转,萦音不绝,如诉如泣,让人悲伤却又让人顿悟,“好词,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扫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盖清随着师轻青方才的调子轻轻哼唱出来,少了一丝阴柔多了一份廓然。 “是好词,好词。”师轻青来来回回叹着这一句,似哭似笑。 “你没事吧?”盖清微眯着眼问,已有了些许醉意。 “没事,我能有何事?”说着说着便就要站了起来,“我敬这月敬这天敬这地敬这瓦敬这草敬北夏国,敬你们。”说完仰头直灌,最后一句淹没在辛辣的梨酒里,“让我来到这里,敬你们。” 盖清见她摇摇晃晃地身子担心她掉了下去,亦随之站了起来,想要扶着她,谁知刚一起身却踩到了自己的长袍身子向前一扑,抓住了一抹柔软随即向下滚去。 青瓦搁在身下滚过仿若丝毫未觉一丝疼痛,鼻尖淡淡地茉莉花香充斥可闻,那一抹芬芳,入了心,浸了骨,再不可分离。 月色正好,印在身下那人的面庞上,一片酡色,时光仿若停了停脚步,她修长卷睫一眨一眨慢得就像是小船划过余杭屋前那条河流,轻轻荡开,轻得能看见水纹。她耳边的细草仿佛正悄然萌芽,一寸一寸向上,长至她的唇间。 盖清甚至能听见不远处花开的声音,他想他是醉了,竟能拥着她看了如此许久,忍不住低下头想要撷取那一抹芬芳。 “大人,你没事……吧!”突兀地一声响起,打破此时此地的旖旎。 管家听到响动追过来看以为是出了事,却没想到撞见了这样的一副场景,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将其埋入地里,趁着还没有更多的人发现忙匆匆忙忙退了下去,还不忘将后面赶来的人呵退,想不到,这府里这么快就要迎来以为女主人了…… 师轻青此时酒醒了大半,望着眼前那张清秀俊逸地脸连呼吸都不敢大了去,他的呼吸浓而沉,师轻青感觉脖颈间酥酥地痒,只得偏头道:“我有些困了,先去了。” 良久的沉默,盖清双眸重又恢复清澈,望着师轻青红透的双颊轻笑出声,“抱歉。”说完,便兀自爬了起来,伸出手去拉她。 师轻青哪里还敢再与她有所接触,低低道了句:“不用。”便跑回了客房。 还未散去的府中婢女婆子们还在纳闷管家为何不让人进去看看,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可看到师轻青满脸通红地跑了出来,发上还沾染着些许杂草,众人便纷纷心有灵犀地‘唔’了一声,直把师轻青臊得恨不能将脸埋到地上去。 因着白日里盖清带她来过房间,而她认路的本事向来不错,所以便准确无误地往了盖清为她准备的客房里去。 “砰”地一声将门关上,连灯都未及点,借着月光便摸索着去了桌边倒了杯水,正要抿,顿觉屋里的气压十分的低,仿佛被人紧紧盯着一般,师轻青一个转身,便瞧见一人正斜倚在她的榻上,一双眸子似怨似恨似无奈地瞧着她。 那人恰好隐在月光未曾照及处,看不真切面容,师轻青顿时一个激灵身上的酒就全都醒了,“来人……” 话才一出口,便被人点了穴,随即那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师相都快把帝京翻了过来,你却躲在这里与人卿卿我我,当真是好,师轻青,你何时变成了一个缩头乌龟了?”r1152 第七十章 经府 师轻青蹙眉,经一? 仿若是知晓了师轻青心中所想,为了验证其所想正确,站了起来,立在月光下,嘴角犹自噙着一抹笑,不知因了月光的缘故还是本是如此,眼神却含了几分冰冷。 经一薄唇轻启,犹如到了冰雪冻天,让师轻青从内自外寒冷彻骨。 “师相向来护短,你将他四女儿关在刑部不说,还辣手摧花,瓦解她的意识,光这一点师相就已经是暴怒了,古家的女儿你之前将其关在刑部三天才放,古豫见如今凶手落网,又是师家的人,早已一纸状纸告到了皇上那里,要求治你还有师相的罪,古豫背后有谁撑腰想必不需我细说了吧,如今朝堂之上俨然已分成了两派,但师相毕竟纵横官场多年,门下弟子遍布五湖四海,鱼龙混杂,古家他还不放在-优-优-小-说-更-新-最-快--眼里,但麻烦的是,若司马侯爷出面,北夏国就俨然变成一分为三的局面,皇上、师相与司马侯爷,这三人中表面的关系都十分好但近来已是如履薄冰,三方都小心翼翼地护着一层窗户纸,谁也不想率先捅破,可若说牵扯到了利益只怕谁也不会让谁,介时,只怕让他国占了空子。师轻青,老七叫你不要插手你偏要插手,插手搅乱了一池春水偏又躲得老远,你究竟意欲何为?” 师轻青面色一片雪白,她知道她躲不过去,可她还是对前来禀告消息给盖清的小厮视而不见,她只想脱离那么一下下,她原本打算明天就回去的,却不想今夜经一就寻了来。 月光清亮犹如白昼,经一本是怒极的心思被师轻青刚好垂下的眼帘,那一丝黯然带走,只余下满满地心疼。 “青儿,跟我回去吧?此事不是你能躲得过去的,唯有主动出击方有一息尚存,我会陪在你的身边,护你周全。”经一轻走几步,将师轻青揽入怀,半晌未曾听到她的回答,轻轻“嗯?”了一声,才忆起师轻青方才被他点了穴。 “既如此,那便走吧!”经一并不打算给她解穴,将她横抱起来破门而出,正要离去却突然眼前之人拦住了脚步。 盖清站在一群弓箭手的中央,面沉入水,那双清澈的眸子化为在千年冰雪下冰封的针,射向经一紧紧抱着师轻青的那双手,寒芒锋扫。 经一见了轻笑出声,眉眼轻轻上挑一点儿都没在意自己已被人团团围住,没有一丝被抓现行的窘迫,反倒让人觉得是自己扰了他的清修,“盖清,你以为你拦得住我么?” “经大公子深夜来访,是盖某招待不周,还请经大公子给盖某这个机会好好招待一番。”盖清拱手道,面上十分的客气,那箭在月光下无情的一闪。 “哈哈哈…盖清,你我之间又何须整这套虚礼呢,招待就不必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明日该回去应对皇上的问话吧!”经一狂媚羁笑罢后,一脸嘲弄地扫了一眼那帮拿箭指着他的家丁,轻哼一声,脚尖上下交叠衣诀翻飞,不过眨眼,已出了刘府。 家丁立刻大惊,正要上前去追,却被盖清拦住,“不必了。”不知何时,盖清那双清澈的双眸早已变得混沌阴沉,在月光下,那身素白的袍子亦被染上了决绝。 经一将师轻青带到一处院子里,见四处没人后方才将她的穴道点开,“你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知道我在盖先生那里?”师轻青疑惑问道。 “先生?他做的事情哪里是个先生所为?”经一不屑地顶了一句,并未回答师轻青的话,望了望她惨白的脸色,又道:“你真的没事?” “嗯。”师轻青点了点头,望了望四周,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人居住的宅子,“你不是说你要带我去面对的么?怎会带我来这里。” 经一将师轻青领进屋里,又添了一杯茶水给她,方道:“那些话我不过是说给盖清听的,就算真要面对又何必急在今晚,或许,到了明天,一定都该尘埃落定了吧!” “什么意思?”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师轻青哪里还能喝下水,迫切地想要知道如今地形势,“经一,你告诉我,皇上现在如何了?” “皇上在皇宫大内能有何事,今夜你先在这里歇下,凡事有我。”经一浅浅一笑,丹凤双眸印着烛火跳跃,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一如当年那个嘴上不饶人实则最暖人心的经一,让师轻青无法不相信他,“好。” 经一将师轻青领进了一处干净的客房里,房内似是由竹来编造而成,带着淡淡地馨香,师轻青今日本就累得慌,又喝了酒,一沾枕便睡了。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有人在外轻声叩门,“帝姬,该起了。”声音轻柔带着敬意。 师轻青不禁有些讶异,昨夜明明经一带她来的是一个无人居住的屋子,怎会有下人伺候? 带着疑惑,师轻青随便披了件衣裳坐了床沿,淡淡开口,“进来。” 门“吱呀”一声便推开,一个娥眉淡扫的婢女莲步轻移而来,“帝姬,早膳已备好,老爷正在大堂等候帝姬前去用膳,让奴婢侍候帝姬洗漱吧?” “哪个老爷?”师轻青听得云里雾里。 “是经老爷。” 难道是经一的父亲?师轻青的念头一闪而过,越发觉得在帝京姓经的大户人家除了经一家只怕也是没谁了。 “劳烦你了。”师轻青知晓对方的来头后,便定下心来,虽不知经一为何会将她带回了府,但毕竟是在人家家里住了一晚,还是该前去拜谢一番。 那婢女举止进退有度,想必不是一般的粗使婢女,见师轻青毫无帝姬的架子,不由对师轻青刮目相看,越发恭敬了起来,“帝姬客气了。” 随着这一声话落,候在外头的婢女便捧着各类洗漱用具鱼贯而入,师轻青瞧着这架势倒是一点没输她帝姬的行头。 都说经府这两年越发淡出朝野,出行用具大多是精简得厉害,如此看来,到底也是大家,哪里该简哪里不该简拿捏得十分有度,没有失了大家之风。 许是因着经老爷在前院等候,那婢女虽是有条不紊地给师轻青净面、梳发与穿衣时,还是不免加快了动作,师轻青也不想让经老爷久等太过失礼,遂没有拒绝。 一切作罢后,那婢女便领着师轻青前往前院,路上无事,师轻青问她:“你们是否有宵禁?”如若不是如此,怎会那时就没有了人呢。 那婢女虽没有想到师轻青回如此问,但亦没有过多惊讶,躬身答了:“是,帝姬,不过还是会有留有人值夜。” 师轻青点了点头,值夜是大多数府里都会有的,不单单只是为了在夜半主子有不时之需,亦是为而来护一府之安,不过像经府如此削减人数的倒是前所未有,不由对这位经老爷越发的好奇了起来。r1152 第七十一章 帮凶 “帝姬,你来啦?” 唤师轻青的是一位穿着十分素淡的夫人,师轻青估摸着开口,“经夫人?” “帝姬果真是聪慧。”经夫人笑着拉师轻青去上座。 师轻青这才看到经大人正一脸笑意地端坐上首瞧着师轻青,面容保养得当,再加上这些年退出朝野活得畅心,瞧着更是年轻,不得不说,经一那副子美貌果然不是凭空得来的。 有这样子的娘亲与父亲,经一是想不貌美如花都是天理难容。 “经大人叨扰了。”师轻青按照晚辈的礼拱手道,毕竟这帝姬的身份确实就像是一个笑话般,师轻青哪里敢在经大人面前摆弄。 “帝姬客气了,我已退出朝野,你还是如你爹爹一般唤我一声经老吧!” 师轻青听他提起师相,神情不自然地一僵,一直拉着她的经夫人自然有所察觉,与经老对视一眼,经老随即会意,不再提起此事,“来,用膳吧,不知道帝姬口味膳房便随便做了些,可还喜欢?” 师轻青看了看桌上珍馐,客气一笑:“多谢经老,不过经老还是莫要再折煞青儿唤我帝姬了。” “也好,唤着帝姬确是生分了不少,我们就换你青儿如何?”经夫人笑着询问她的意见,师轻青被经夫人风韵犹存地笑容折服,喃喃道:“经夫人真是美。”师轻青听过经老与经夫人鹣鲽情深的故事,想不到,经夫人不仅容貌出众这身淡然地气质就足以让人过目不忘了。 “青儿真是会说话,不像经一那个臭小子,欸,对了,经一呢?”经夫人转头问着方才领师轻青前来的那名婢女,“经一是不是又还没起?” “大公子方才出去了……” “娘,你就不要在我朋友面前说我的坏话了,多没面子。”经一从门口走进来,语气更多是嗔怪。 经老哈哈大笑,指着经一的鼻子骂道:“你呀,还不长记性,下次要是再晚,你就别想要吃饭了。” “知道啦,今儿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啊,那我可就不客气啦!”说完,便开始大快朵颐。 自从经一来了之后师轻青便一直给他使眼色,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谁知,经一一直埋头吃饭,看也不看师轻青。 “娘,这道蜜藕不错,你尝尝。” “爹,这道腌笋也很是开胃,你也尝尝!” “……” 师轻青见经一如此,只得打算饭罢后再找机会询问他。 经夫人与经老十分热情,对待师轻青亦没有因着她的身份而刻意对她好或疏离,只是当她是经一的朋友,招待的十分周到。 时不时问她关于书院的事或者是初入刑部可还习惯之类,师轻青都如实答了,有时经老亦会插嘴几句,让师轻青都受益匪浅。 想不到,竟是在经府让师轻青感觉到长辈的关怀。 饭罢后,经老与经夫人回了房小憩。 师轻青拉住想要拔腿就走的经一,“你在躲我?” “没…没有啊!”经一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师轻青的眼睛。 “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师轻青有些气愤地说道,焉知经一如此到底是在帮她还是不经意害了她。 经一见师轻青是真的生气了,只得老实交代,双手却紧紧抓住师轻青的胳膊,“师疏影开口了。”经一说道此处,故意停顿了片刻,见师轻青的脸色如常,方才继续说道:但是她说你是帮凶。” “什么意思?”她是帮凶?她是帮凶会傻到劳心劳力地四处找证据抓凶手? 经一面色严肃,笃定地点了点头,“是,她说是你让若烟出的城,故意制造古妍珊与若烟的矛盾,又激化若烟与师疏影间的误会,让其发现她,误会她,她才失手杀了人。” 师轻青顾不上去理会师疏影的胡言乱语,只是盯着经一,“所以,你信她了是吗?所以才为了不让我获罪让我躲在你家?”所以昨夜,盖清没有追出来,就是因为知道经一不会将她交出去是吗? 好,一个两个都是不信她是吗? “青儿,你听我解释……” “好,我听你解释,你说,你是什么原因?” “我……”经一噎住了,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几欲张开解释都不成句,到最后只化成一句,“我是为了你好,古家现在将矛头对准了你,师相也放弃你了完全无视古家的人会对你怎么样,纵使皇上有心,也架不住司马侯的威逼及师相的默认,现在等于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你,你现在出去…必死无疑。” 师轻青闻后,十分冷静,冷静得让人忍不住心惊,“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栽到我头上。”说完,便往外走。 经一忙上前拉住她,被师轻青甩开,“你不要再想点我的穴,你想看到我一直被人误会地活一辈子吗?或者,你认为我这样还能活一辈子?” 经一从来不知道师轻青说话居然如此句句珠玑,句句说在他的心上,没错,他目前只能想到如此办法,先护她一时,只能近乎哀求地拉着她, “至少…你可以等七哥先回来……” “这是我自己的事,何以要等七哥?”师轻青轻笑出声,就算她是孑然一身又如何,纵使她被师相抛弃又如何,她也绝对不会随便让人误了她去。 经一被师轻青眼里的决绝吓了一跳,想起老七的信中写道:“防止她有轻生的念头。”不由大惊,急忙叫住往门外的师轻青,“青儿,七哥已在回来的路上,你若打算要与他们抗衡也得等,不能硬来。” 师轻青知道他这是不打算再阻止她,回眸一笑道:“你放心,现在的师轻青已不是当年那个处处退让的师轻青了。” 说完,大步踏出了经府,前脚刚一出,就被一群侍卫包围住,一领头模样的人拱手道:“帝姬得罪了,还请随我入宫面圣。” 师轻青这个时候才是真正地敬佩经夫人与经老,在经府被重重包围地情况下居然还能如此平心静气地用膳,比连看都不敢看她的经一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牵马来。”师轻青淡淡开口,那名领将先是愣了片刻,但一瞧见师轻青那双眸子,哪里还敢怠慢,再加上司马侯本来也没说要拷链加身,便将自己的马让给了师轻青。 师轻青这几年别的还真不敢多说,自从与夏寒被袭之后,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练习马术,这马如今倒是骑得很溜,只见她一手勒住缰绳,脚尖自马鞍轻轻借力一个翻身便已稳稳坐在马背上,衣袍的弧度在阳光下画成一个完美的圆圈,随意垂落在后,如莲绽放。 师轻青的这一番动作在官兵身后的平民百姓里引来一片叫好,那将领脸色顿时黑了又红,明明是来押解进宫的,却变成了前来迎接她,如何不让人懊恼? 不过幸好,她也嘚瑟不了多久,如此想着方才气顺了些许。 人群里不知是谁认出了师轻青,大声喊着“百花状元,百花状元……”随着这一声喊,越来越多跟随,声浪越来越大,俨然变相成了师轻青另一场游街。 那将领的脸便越发黑了……r1152 第七十二章 未来儿媳妇 从经府到皇宫的路不远,再加上百姓的围观让来押解师轻青前去的将领越发不敢延怠。 很快便来到了皇宫的太和殿,殿内光线并不是很明亮,北夏皇端坐上首,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脸色越发不好。 师相与司马侯分为位列两侧之首,往下则是各属阵营的文武百官,如此直白的派争让师轻青倒是惊讶了一番。 但惊讶归惊讶,礼数不可废,师轻青缓步上前,在众人或憎恨或探究或忽视的目光里莲步轻移,不卑不亢地站立殿中央,朗声道:“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话到最后俯首在地,所谓的三跪九叩亦不外乎如是。 所有人的眸光闪过一丝鄙夷,以为她行如此大的礼不过是想求得皇上的庇佑。 然而师轻青心里晓得,她为的不过是当年北夏皇愿意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回了顺天殿,嘘寒问暖。 她是谁的女儿不重要,谁真正的对她好她知道才重要。 “青儿,快快起来。”北夏皇伸出手虚扶了一把,师轻青朗声应了是方才站了起来,对着北夏皇浅浅一笑,表示自己现在很好。 “青箩帝姬,今儿因着何事请您过来,想必不用再多说了吧?虽说您是帝姬想要四处行走无人敢拦,可是,至少该给个说法吧?”古豫率先发问,暗责师轻青躲起来一事。 “这是自然,不过我并不知道我该交代什么。”师轻青反问,将问题重抛回给他。 司马侯爷闭着眼摸着拇指的翠绿扳指,淡淡开口:“帝姬若是不明白,不如让小儿来给你说道说道,如何?” “洗耳恭听。”师轻青拱手道。 司马彦从后头走出,嘴角噙着笑,见师轻青望过来双肩无谓地一耸,眼里是自求多福。当日古豫前来,本是不想让司马侯爷插手此事的司马彦,没有想到事情越闹越大,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古豫来的时候,他爹正在大殿逗鸟……事情便再也瞒不过去了。 其实司马彦也不知为何想要帮师轻青一把,不过他是不会承认帮了师轻青的,“关于刘家若烟一事,帝姬将师家四小姐捉拿归案,可是据师四小姐的说词来看,似乎帝姬才是幕后真凶,对于此事,不知帝姬怎么看?” 话音刚落,司马侯爷淡淡睁开双眼,淡淡地扫了一眼司马彦,觉着他问话似有不妥,可又觉得好像确实是如此,琢磨了片刻只得将视线看向师轻青,看她如何答。 其实不止司马侯爷,殿中的所有人都望向师轻青,想要知道她会如何答,是为自己脱罪还是坐实了传闻,期待中暗含着紧张,其中有两人则是十分轻松的状态,至少看起来,比其他人要轻松。 一个是司马小世子,他见识过师轻青的巧舌如簧,他如此问就是想让师轻青有一个自辩的机会,还有一个便是盖清,因为他相信她。 师轻青自从进殿以后大多都是低垂着眸,她能感受得到众人灼目的注视,却因着北夏皇的不怒自威而暗暗隐藏,可又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只得佯装望向别处斜眼睨着瞧向她。 让人十分的不舒坦,师轻青心里虽如蛇蚁啃噬一般酥痒难耐,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因为她知道这是一场硬仗,她不能让人看出来她没有底。 师轻青先是像北夏皇躬身行了一礼,方才道:“儿臣以为一个承认了自己是杀人凶手的话不足为信,首先,若烟当日出事之时我正在自家府里,再来,我与若烟同窗,情同姐妹,没有作案动机。” “可是有人说你与师四小姐不和,师四小姐更是屡次顶撞于你,焉知不是为了报复?”其中一名廷尉义正言辞地反驳师轻青的言论,边执笔记下边反问道:“帝姬,更有人看到你于次日清晨方才从后门回府,那请问你在清晨之前在何处?” 这是第一次师轻青自进殿以后的抬眸,眸中色彩浓重如日出东海光芒万丈,摄人心神。 众人见师轻青如此模样不由回想,等等,刚才那人问了什么?清晨回府?彻夜不归?众人的面上不约而同露出一股子莫名的笑意,此事究竟谁是凶手他们并不太关心,只是堂堂帝姬居然彻夜不归,如此重磅消息,众人仿佛都已听到了好戏开场的锣鼓喧嚣。 就连站在一旁的司马小世子亦不由一脸佯装震惊又不乏若有所悟地表情看着师轻青,好像他知道什么了一般。 师轻青心里此时却在反复掂量,若是说出盖清,虽说可以证明不在场证据,可若是这样,自己的清誉也即将毁于一旦,可若是不说,反而会显得心中有鬼。 师轻青没想到,对手果然来势汹汹居然如此一个问题就将她逼至了死胡同,司马彦自然也看出师轻青的犹豫不决,可却没打算帮她,如若此等小事都回答不上来,帮了也是白帮。 师轻青见盖清已准备起身,只好率先开了口,无论如何,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我在帝京南右方向的一处医馆里,与思颜再探讨医术。” “哗——”地一声,殿内顿时就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指责师轻青居然如此不守礼节,与男子在外相处了一夜等等罔顾人伦的话,心里却暗暗得意,我猜得果然不错! 盖清见师轻青如此,虽疑惑但想来师轻青不会无缘无故地胡乱言说,只得重又坐下先静观其变。 北夏皇则是忍不住蹙眉,轻唤道:“青儿……”妄想打断她的话,让她好好解释一番。 然而师轻青却十分满意现在的结果,对着众人浅浅一笑,娇声道:“是啊,思颜姑娘不仅医术高超,人长得更是美若天仙,青儿与她交谈片刻后就被深深折服了,青儿打算拜思颜姑娘为师,可她说她的医术不传外人,遂只是将平日一些寻常书籍给青儿讲解了一番,也算是受益匪浅了。” 姑…姑娘?众大臣纷纷张大嘴,万万没有想到传说中的神医思颜居然是位姑娘,可思颜这名字经师轻青如此一说,倒确实是像位姑娘的名字,毕竟她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定还真是位姑娘呢? 如此,众大臣不由对师轻青产生了一种愧疚心理,觉得确实是一场误会,估计师四小姐的话怕也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纷纷交换了眼色,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瞧着师轻青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师轻青很是满意,一旁的师相见状,面色却是沉了不少,但师轻青目前还是姓师,师家已有一个女儿因着杀人被关在了刑部,不能再出一个与人苟且的女儿了,所以,师相虽心气不顺但也没有拆师轻青的台。 那名问话的廷尉见状,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只得灰头土脸地坐了下来。 司马彦瞧见师轻青稍显得意的脸色,心想不如再帮一把吧,毕竟要找一个如此有意思的对手也是十分难得,虽说花羽让她借着这次机会除掉她,可他总是觉得如此除掉她太过容易,根本无法满足他的好胜心。 当下不由将话茬接了下去,“可按照你的说法是你与思颜…姑娘在医馆研习医术,可是这根本无人作证,如何证明你所说的就是实话呢?” 话音刚落已有官员在交头接耳,“你说司马小世子这是何意?”“我看八成是小世子看上了人帝姬了,这看似是在为难她实则是在帮她开脱呢,你且看着吧!” “……” 师轻青眼皮轻抬,对着小世子一笑,反问道:“那师疏影所说的话亦没有人作证,为何你们却都相信了她呢?” 那名还不懂的官员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暗叹原来如此! 北夏皇亦是不由赞叹地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师轻青的表现。 司马彦贯穿始终,听师轻青如此答话,好似突然顿悟了一般,喃喃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师轻青勾唇一笑将神色稍稍收敛了些许,仍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那古豫却是坐不住了,这摆明了司马彦就是在帮师轻青说话,如此好的机会,怎会让师轻青毫发无伤地回去,“帝姬,那你将我女儿关在刑部三天难道不是为了混淆视听,为自己开脱?” 古豫疾言厉色地直指师轻青以权谋私,却不想被师轻青轻轻地弹了回去,“古大人,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不对,还请古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确实是我冤枉了古小姐,所以我x日奔走查找证据,将真正的凶手捉拿归案,也算是为古小姐讨回了公道了。” 古豫被师轻青噎得面色又红又白,这说来说去,他家妍珊就算是白关了,到头来还得感谢师轻青还她女儿清白? 古豫望向司马侯爷,希望由他出面来摆平此事,那司马侯爷收到古豫的目光笑了笑,不一会儿便转为哈哈大笑,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笑了许久,北夏皇轻轻咳了一声,他好似才想起来这是在一个严肃的地方。 清了清嗓子,对着师轻青笑道:“帝姬年轻有为,皇上有福了,师相也有福了,教的女儿不错,本侯想起今儿府里的金丝雀还未喂呢,就先走了。”说完像皇上行了一礼,拎着司马彦一同出了去,待走出殿门方才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实交代,你个臭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司马彦真是被他爹的脑洞开太大吓着了,半天都没找着自己的声音,“没…没有啊!” 司马侯爷只当他是不好意思,“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若是不对人家有意思会这样不余遗力地帮人家,不过说起来,这丫头也还算不错,今儿的表现也还挺好,皇上也比较宠爱她,又是师相的女儿,身份配你倒不错,只是听说经一那小子与她走得挺近,你可得加把劲,不要让经家的人又抢在你的前面……” “爹……合着您闹腾了这么久,搞出了这么大动静,就是来看未来儿媳妇的?”司马彦已经无力解释,已经被她爹深深地折服了。 “那是自然,改天我去找老师喝酒,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也该有个了结啦!” “……” 师轻青还犹自沉寂在司马侯爷那句‘要回去喂金丝雀’的话震惊得回不过神来,但一偏头见师相与皇上面色如常不能再正常,很显然,两人都早已习惯了。 而古大人见司马侯爷这个靠山都走了,而且师轻青说得也没什么问题,便就再也蹦跶不起来了。r1152 第七十三章 尘埃落定 唯有师相,对于师轻青决绝放弃师家声誉的事耿耿于怀,但因着她方才的表现也不算是丢了师家的脸面,遂也没有再多说,见司马侯爷走了后,也寻了个由头向皇上告了退,未曾多看师轻青一眼。 师轻青原本想要与师相好好将误会说清楚,但看这架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只得回了府找着机会再说。 “都退下吧!”北夏皇淡淡开口,师轻青依言退下,却被北夏皇叫住,“青儿,你随朕来一趟。” 师轻青只得向盖清点了点头,再跟上了北夏皇銮驾。 师轻青立在一侧,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北夏皇聊天,心里却想着该如何与师相冰释前嫌,他估计是觉得娘亲给他戴了绿帽子却偏偏还无处说理去,压抑了多年,见师轻青长大之后居然不倾向于师家导致多年的情感爆发了出来。 而皇上贵为一国之主,自然没有必要向师相低头,更或者他根本不知道师轻青的存在,之所以封她为帝姬,大概只是因为她的娘亲,他想要给她一些补偿而已,但心里未必就不介意娘亲是师相的夫人这件事。 总之,师轻青无论在师府还是在皇宫都是个尴尬的存在。 “青儿,在想什么?”北夏皇一脸温和瞧着师轻青,见她眼帘下头满是一片青色,不由心疼道:“上来与父皇一起坐吧!” 一旁的李公公则是大惊,躬身道:“皇上,此乃于礼不合啊!” 一个帝姬怎能坐皇上的銮驾,此非一国之君不能坐啊,那李公公额上冷汗直冒,皇上近来对青箩帝姬的宠爱越发的重了,竟为了她都不顾祖宗礼法了。 师轻青瞧着李公公的神色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但又不想生硬地回绝皇上让其伤心,只笑道:“父皇莫要小看青儿了,青儿这三年来每日强身健体,如今又得了思颜神医的教导,身体自然不在话下,倍儿棒的,这点路还是走得的。” 北夏皇哈哈大笑,“你眼眸子一转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思颜我前些年有幸见过他一面,可不是个姑娘哟!” 师轻青闹了个大红脸,不过心里却知道北夏皇既然对先前的说法没有异议,这会子定是逗她的,“父皇莫要取笑儿臣了,俗话说急中方能生智,儿臣也是被逼无奈。” “就这样就把你给诈出来啦?方才的机灵去哪了?”北夏皇被师轻青的调皮逗得越发开怀,倒也没有追问她去了哪里。 师轻青现在也是一身轻松,放开了笑,“在父皇的面前,青儿那点小计俩可不敢卖弄。” 北夏皇欣慰又自豪地点了点头,“其实,今日哪怕你没有急中生智,我亦有法子让你全身而退,这些年来,司马侯虽看似散权实在是揽权,你爹他仗着门下弟子众多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隐隐有司马家独大的趋势,不过我已命太子在处理此事了,大约正是如此,他们有所察觉,所以这次借你的事来打压父皇,让你受委屈了。” 师轻青没想到皇上会愿意跟她说这些事情,哪里还会怨怪北夏皇呢,“父皇,儿臣没事,其实这件事也让青儿知道,自己这几年学到的本事如何,还有哪些不足等等。” “儿臣只当这次是给青儿的一次历练罢了。” “难为你如此乐观,和你的娘亲很像,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巾帼不让须眉。”当年那个在他国一展英姿的女子如今却只化为一堆黄土,不免让人怅然。 “娘亲死时想必是无悔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决绝地赴死,那样的一个女子不会在乎他人如何看待她,想必她只是厌倦了红尘罢! “你说得有理。”北夏皇轻叹一声,想是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事情,有些喜悦有些悲伤有些释然,师轻青想,那里一定有她的娘亲出现吧! 銮驾很快就到了顺天殿,北夏皇因着方才在路上与师轻青交谈了片刻,当下只嘱咐了几句回府之后一切小心注意。 “你爹他向来心高气傲,你这次确实是踩着了他的尾巴,估计他还得闹好一阵子脾气,你还是先不要与他正面冲突,若有什么事到宫里来陪陪父皇。” 师轻青都一一应下了,合着她的师相爹爹在皇上眼里就是个老小孩。 之后李公公送了师轻青出来,又拿了块令牌给师轻青,说是必要时刻可保周全,师轻青便也不再推辞只当是皇上的一番心意,收下后便径自回了府。 与北夏皇说得丝毫不差,师相果然是发了好大的脾气,连带着府里的人见着师轻青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就连一向老好人的大夫人都不来找师轻青闲嗑了。 师轻青每日里不是待在青园便就是在刑部呆一整天,碰上沐休的日子时师轻青会找盖清串串门儿,或者去经一府上拜见经夫人顺便让经一带她去四处转转。 漫长日子过得倒也还算静好。 至于师疏影由于她一直未曾交代出帮凶是谁,这会子还关在刑部里,据秋天潼说她已接近癫疯的状态,所以师轻青等闲不过去。 而原本说要赶回帝京的夏寒则是被师轻青写信劝回了南岗,其实若说是劝不如说是抱平安吧,毕竟他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要赶回来的。 师轻青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对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慢慢地无法接受到现在的心平静和,师轻青也是经历了好一番心理折磨,她想,如果夏寒现在出现的话,她一定能由心出发真心实意地唤他一声七哥。 好像那件事到这里也算告了一个段落! 若烟出殡时她与想容都曾去送行,想容泣不成声几乎不能走路,六夫人更是直抱着若烟的棺木不撒手,还是国法寺的玄若师父说是时辰到了,否则将不得往生,六夫人方才撒了手。 后来听夕儿说刘夫人大病了一场,至今不起,如今都还只是用人参掉着,为了照顾刘夫人刘大人辞了官带着刘夫人去了乡下养病,走的时候师轻青没去,想容去了。 师轻青不喜欢分离,她宁愿相信着若烟还在帝京的某一角没有离开。 也不想曲终人散,人走茶凉。r1152 第七十四章 诅咒(两章合一) 这天师轻青沐休,其实说是沐休,但师轻青就算在刑部也无事可干,秋天潼简直是个工作狂,将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埋头苦干,师轻青望着他凌乱美的造型,深刻地理解到为什么夏寒总能出来闲逛了。 “小姐,你要去哪?”夕儿给师轻青披了件薄纱柔声问。 师轻青放下手中执梳,回头望去,夕儿姣好的面容映在眼帘,让师轻青恍惚回到了那日第一次见她时,“夕儿你已年满十八了吧?是个大姑娘了。” 夕儿见师轻青的模样就知道她又是想提为她说亲一事,叹着气道:“小姐,夕儿只想永远陪着小姐,哪里也不去,夕儿才不想为了一个男子去侍奉婆家,吃力不讨好,还不如侍奉着小姐呢!” “无碍,待我为你寻着一个父母双亡的男子,让他一心一意地对你便是。”师轻青觉着这一点儿都不是事儿,拉着夕儿的手极力说服着。 “噗嗤——” 一声掩嘴轻笑地娇俏传入阁内,师轻青循声望去,笑道:“想容你来啦?” “是啊,我不来怎能听见青姐儿如此高论呢!”想容聘婷立在门外,鹅黄色衣衫衬得肤白如雪,若凝脂,好一个绝世佳人。 橦嬷嬷立在一旁亦是忍俊不禁,“帝姬如此不俗之言论,若是流传了出去只怕多少寒门子弟都要为之欣狂了。”毕竟寒门子弟多孤儿。 “嬷嬷也怪取笑人,我这还不是为了夕儿着想嘛,哪个女子不想与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师轻青望着夕儿万般愁绪,奈何她却丝毫不解,只当师轻青是要赶她走,怒气冲冲地跺脚离去了。 就连想容亦是不忍笑道:“夕儿平日里多温和地性子,也被你逼得如此了,此事可急不得,他日,她若遇上了他的真命天子只怕不消你说,她便跟着人走了。” 师轻青知道女大不中留这句话,点了点头,“但愿如此罢!” 橦嬷嬷给想容与师轻青奉了茶又上了点心,躬身道:“帝姬,一生一世一双人固然是好,可好事难全哪!” 师轻青突然被橦嬷嬷此言惊住,这才想起来,在这里男人三妻四妾地很正常,只怕这好事不仅是难全更是痴梦了。 一旁的想容见师轻青如此黯然,笑问:“莫非青姐儿有了心上人?” “哪有……”想容不理会师轻青的反驳,继续说道:“让容儿来猜一猜,是经大公子还是盖先生,难道是给爹爹送了好几次帖子的司马家的小世子?” “噗…”师轻青一口茶全喷了出来,还被呛着了,满脸涨得通红,避重就轻地囔道:“你胡说什么呢,就司马彦那小子?他哪是我的菜。” “什么菜?”想容十分疑惑,这跟菜有什么关系。 “就是跟他不可能。”师轻青理了理身上溅落的茶叶,随后又摆了摆手,对着想容促狭道:“你别瞎猜了,我听父皇说,南岗的案子已经有了突破口,估计不日七哥就会回来了。” “青姐儿你说什么我不懂。” “不懂那你脸红个啥。”师轻青越发盯着想容瞧,直把想容红得耳朵都烧了起来。 橦嬷嬷望着想容的模样有些出神,目光落在想容身上又似穿过了想容望向别处,竟情不自禁地轻呢出声,“三小姐越发像雪桃小姐了。” 师轻青的心里突然就空了一下,隐隐地不安密密麻麻地如藤蔓瞬间缠遍全身,可一抬眸却见想容十分谦虚地道:“二娘她当年名冠帝京,其才学至今仍为人所颂道,我又怎敢与二娘相较呢,嬷嬷莫要折煞我了。” 橦嬷嬷亦意识到方才之言十分不妥,当下躬身道:“是嬷嬷失言了,三小姐恕罪。” 想容忙起身去扶了嬷嬷起来,解释了一番,并无怪罪之意。 随后又说道了几句二夫人当年之事,十分为之敬仰等等,师轻青望着想容那绝色容颜浅浅一笑,想是自己多虑了。 三夫人向来深居简出,当下却不知因了何事要唤想容回房,遣了身边的婢女过来传唤,那婢女只道也不知晓具体因由,如此,想容便也不敢怠慢她的母亲大人,随着那婢女一起去了。 师轻青见想容回房,夕儿又不知道跑去哪里,心想着无事,便与橦嬷嬷道了句出去转转,便领着心儿与恩儿出了府。 其实虽说这几年时常与经一四处乱混,青|楼,赌坊什么三教九流地方都去钻过,街上的摊贩再也引不起师轻青的兴趣。 当下只得蹲在湖水旁发呆,拿着手里的石子一遍一遍地扔过去。 “小姐,您可就别叹气了,都把自己叹老了。”恩儿实在是听不去下了,忍不住劝道,“你看路上的行人都用怪异地眼神看着您。”恩儿已被他们的眼神盯着寒毛直竖,打了好几个寒噤。 师轻青才不管他人如何,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地十分不舒坦,忍不住问她,“那你说我应该去哪儿?” 师轻青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哪怕是发呆也是如此,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连自己心脏的跳动以及血脉地流动都清晰可闻,可怕异常。 恩儿与心儿两两相望,也是不知该去往何处,师轻青见状知道无果,便又继续转过头去扔石子。 对面此时有许多的摊贩挑着担子,里面放着许多新鲜的瓜果,想是来卖的,等于是个菜市场。 此时一人白衣素袍墨发飘飘立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正热络地与摊贩交谈着什么,脸上是满满的虚心请教之意,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盖先生娶妻了没有?” 盖清正在说话的手一顿,脸上染上般般红晕,轻声道:“未曾,若你家有合适女子欢迎为我说亲。” 众人被他这副书生气又言辞露|骨逗笑了,私下里大家都猜他其实是个大官,可他总是笑着摇摇头,或者有时候还会反问那人一句,“你觉得我像大官吗?” 在他们老百姓的眼中,大官都是有官架子的,可盖先生那般的随和一点架子都没有更别提官架子了,可他的言行举行又不似山野村夫,所以大家也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可大家也都愿意跟他说话,其中一人正在给自家的菜浇水,笑着说:“那到时候你可不能赶我们出来啊!” 盖清笑了笑,“怎么会呢,求之不得。” 师轻青眸色深了深,将手里的石子全扔在水里,“噗通”作响,恩儿正好奇她怎么突然想通了,可再一抬眼,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师轻青走到盖清背后,准备吓他一吓,没想到一旁看热闹地不嫌事大,大声囔着,“盖先生,是不是你相好的来啦?” 师轻青的手就尴尬立在原地,完全不知该如何摆放,脸的温度从脖子上烧了起来,心想,恩儿当时怎么就没拉住她不让她过来呢! 师轻青咬咬牙,趁着盖清还没发现之前转过身就想走,赶紧离开这个丢了人的地方。 突然一阵冰凉透过指尖传入掌心,双手毫无缝隙地紧紧贴合在一起,耳边响起盖清低低地笑声,“是啊,让大家笑话了。” 方才那人笑得越发开怀,“定是听到你方才说要去找人说媒给气着了,还不赶紧好好安慰人家姑娘。” “是是是,那我们就先走了。” “哈哈,走吧走吧,好好说道不然可有你受的。”那位大叔一副过来人口吻说着,引得其他人纷纷取笑。 盖清就这样在一片人的欢笑里拉着师轻青离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师轻青只觉得手心都要出汗了,盖清却仍旧兀自走着,也不说话,嘴角噙着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轻青将手微微动了动,盖清便回过头,眸子柔得能溺出水来,“怎么了?” 师轻青努努嘴,示意两人的手…… 盖清却似未见,轻声道:“他们其实并无恶意,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师轻青笑了笑,却见盖清的双眸越发熠亮灼热,这才意识到方才那话似有不妥,“那个我知道,他们是说笑的,我没有放在心上,你不要担心。” 师轻青不忍看盖清双眼暗下去的模样,将手抽了出来径直往前走着,出来了好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 “青儿,我送你吧!”盖清在身后喊,师轻青低头笑了笑没有回头也没有应话就这样走着。 随后盖清便追了上来,笑容格外地灿烂,仿佛要与天上的烈日一较高下与天同辉,见师轻青并没有赶他走便笑得越发得意,直言:“待会儿我去请方才那人吃酒,敬为座上宾。” “噗嗤——”师轻青也笑了,笑得那般恬静却又暗含情愫,如春风般沁人心脾,温暖鲜活。 两人的手不知如何重又紧握在一起,无声无息流淌着的是风与月。 再远的路也总有走完的时候,只要心不停,脚不止,总是会有遇着另一条路,另一处风景。 盖清将师轻青送至府门前,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里的心思,只是伸出头摸了摸其茸发,柔声道:“快进去吧,明儿我去刑部看你。” 师轻青笑着点头,免不了脸红了一红,忙转身进了府。 如果不是此时若烟一事,师轻青想也不会明白人生苦短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当初将心封锁却还是被他一点一滴地瓦解,可师轻青却还是从未有过的高兴。 高兴得忍不住转身去看他,他却刚好也转过身离去,师轻青满是笑意的脸僵了僵,心里有着淡淡失落,但随即便想着反正明日便能见着了,不差这一时,如此,便又重恢复了笑意往青园走去。 自从师轻青那日坚决驳了师相的面子,不顾师家的声誉坚持要带走师疏影后,师相便明里暗里地忽视师轻青,不仅撤了青园的守卫连带着府里的众人都与青园刻意地保持着距离,除了想容偶有来过,其他时候总是十分安静,安静得可怕。 师轻青觉得今日好似还要安静一些,虽说她将恩儿与心儿扔下跑远,但她们肯定是远远地跟在后头,除了她们,就连竹儿与桔儿都不见人影就十分地奇怪了。 师轻青推开门进去竟然发现里头空无一人,门吱呀一声响起,甚至能听到从阁楼里回荡的回声,竟然连橦嬷嬷也不在,师轻青不知道除了这里,她们还能去哪? 难道又是恶作剧? 可是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快走快走,流了好多血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快去请大夫。”“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地就送了命……”“好了好了,别说了,赶紧走吧,她平日里待我们不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走走走……” 外头一阵嘈杂地声音,师轻青隐约听见有人说流血、送命这样的词,心里空落落地感觉越发浓重,忍不住跑了出去抓住那两人问道:“谁,是谁?你们方才说的是谁?” 那两人没有想到会遇到师轻青,被她双眼猩红地双眼吓着,有些支支吾吾,“是…是夕儿姑娘……” 师轻青突然就明白了那心里空落落地感觉是什么,她曾经说过去哪里都要带着她,可她呢,在这三年里来,将她扔在青园里,从未带她出去过,在晨间在夜间说的不过寥寥几句话,更是鲜少留她在身边伺候,原本只是不想让她太过劳累,不想竟是害了她。 那个方才还说要一直陪在师轻青身边的人竟就要这样离她而去了吗?师轻青说过,要替原来的师轻青保护着她,可她呢,她都做了什么啊! “帝姬,你怎么了?帝姬,你醒醒,夕儿姑娘是中了毒,此时毒气攻心,奴婢正要去请大夫…….” “在哪里,我的夕儿在哪里?”师轻青有些语无伦次,抓着那人的手问,甚至顾不及擦拭嘴角溢出来的血丝。 “在…在四夫人那里。”那婢女话音刚落师轻青就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往四夫人所在的兰荷苑走去,她想,她一定是被诅咒的,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会一一离她而去……r1152 第七十五章 无药可救 她应该早就料到的,四夫人爱女成痴,她怎么会放过她让她的女儿在刑部大牢里受罪,她应该早就料到的,师相如今不管她了,府里的人蠢蠢欲动,她怎么会让夕儿一个人跑了出去? 应该早就料到的,可为何却偏偏没有料到呢? 橦嬷嬷告诉她夕儿中的是豚肠草的毒,无药可解,她说因为恩儿与心儿出了府,剩下的人…… 她说去求了想容,但是想容手无缚鸡之力,被已至癫狂的四夫人退至到了假山上,破了相…… 她一大早的不安一大早的空落落却为何没有引起重视?因为她自私,她自私得只想自己舒坦投入他人的羽翼下,却忘了她的羽翼下保护着人因着她的离去没了屏障,被他人狠狠地践踏在脚下,失去了她们最珍贵的东西。 嗬—— 师轻青,你真是失败! “帝姬,老奴恳请帝姬振作起来,救救夕儿姑娘,莫让她与若烟小姐一般含冤死去啊!”橦嬷嬷跪在师轻青的脚下声泪俱下,句句泣血,泪滴落,纷纷如雨,尘埃满天。 师轻青将嘴里的腥甜咽下,她不会再让身边的人离去,她要去救夕儿,“让开,让开……”师轻青扒拉开人群,想要到里头去看看夕儿,可那些人好多,她们好像听不到师轻青的声音也看不到师轻青的动作,只是如石头般矗立着。 好像是橦嬷嬷大喊了一声,“帝姬驾到!” 人群开始慢慢松动,师轻青方才顺利地进了去,她看见夕儿满身满身的血,开成了一朵艳冶的猩红色曼陀罗,彼岸狱火正不断涌出滋润,像是三生石旁的忘川河。 “血止不住,下官无能。”一个又一个的御医从师轻青眼前拱手离去,摇头叹息仿佛成了他们的招牌。 师轻青上前一把拎起其中一名婢女,师轻青依稀记得她是四夫人房里的,“让四夫人给我滚过来,如果夕儿救不活我要她陪葬!” “滚!”师轻青抬起一脚将门窗踹得稀烂,木屑四溅砸在那名婢女身上,吓得她哇哇大叫,哭喊不停,“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马上就去,奴婢马上就去……” 围在外头的人被师轻青模样吓得后退好几步,忍不住低喃交耳,“帝姬疯了……” 师轻青双眼已经被血丝模糊不能视物,正因如此所以越发的耳鸣,师轻青循声扫过去,吓得那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直呼“奴婢…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滚!”师轻青不想让这些闲杂人等在这里看热闹,“你们都给我滚!” “青儿,让张太医看看吧!”大夫人带着恳求的意味声响起,无疑在师轻青此时正怒火中天上头浇了一把油,“你也给我滚!” “放肆。”师相沉声斥道,吓得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师轻青冷笑几声,“你们还假惺惺地来做什么?看夕儿怎么断气的吗?好了,合了你们的心意啦,我娘亲死了,我的好朋友若烟死了,我身边十几年的婢女也要死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把我也弄死?这样你就开心了是不是?心满意足了是不是” 师相被师轻青此言气得青筋直跳,但也知道此时人命关天,没有与师轻青置气,知道她因为心伤失了心智,只唤了张太医赶紧过去。 “慢着,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收买了张太医来了断夕儿的最后一口气?师凌山,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还假惺惺地叫太医过来,做给谁看哪?” 师轻青不等师相回答,继续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要给我父皇看对不对?你怕父皇削了你的官职对不对,你怕你的师家在你手里凋零是不是?人命在你的眼里算什么?不过蝼蚁罢了,哪里敌得过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啪——” 师轻青捂住脸,哈哈大笑,“你打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师轻青嘴角溢出了血,恶狠狠地盯着师相,双眼被红色浸满直直地要凸出来一般,不禁让见惯了血腥风雨的师相都震了震,这该是多么大的恨啊! “青儿你……” “青儿?你唤我青儿,那我倒要问问你,我到底姓什么?我姓师吗?还是姓夏?!” “岂有此理,你可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师相并没有打算让师轻青回答,几乎咬着牙说道:“来人,将大小姐带下去。”师相被师轻青气得颧骨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骨节捏得森白,却还是强忍着最后一丝理智,“将她关起来,竭力救治夕儿!”说完,拂袖离去,再也不看师轻青一眼。 一旁的大夫人连连叹气,直道:“青儿,你怎么如此糊涂,师相他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就直接从皇宫里赶了回来,想容都还未曾去看过,就径直来了你这里,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承受不住,你怎还如此不知好歹,将你父亲……” “滚!”师轻青再也不想看见师家的任何一个人,她要守着夕儿,一个人守着夕儿。 大夫人见劝不住长叹了口气跟随了师相而去。 那些师府的家丁想要上来将师轻青带走,恰好恩儿与心儿赶了回来,与其大打出手,拼死护着师轻青,不让其近师轻青一分一毫。 双拳难敌众手,女子不与男斗,恩儿与心儿纵使武力再高亦抵不过师家训练有素的上百人,不过片刻,已是遍体鳞伤,却还是强撑着护在师轻青周围,倒了再爬起来,爬起来再倒下...... 师轻青顾不上他们打得如何,她爬到夕儿身边将夕儿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哼唱着幼时夕儿唱给她听的歌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只有她们两个人在破烂的屋子里,自娱自乐,相互取暖…… 什么都没有却拥有了世上最好的东西…… 许是师轻青的面容太过悲戚,于心不忍,云之下令停了手,并躬身道:“帝姬,张太医为太医院院首,还是让张太医看看吧!” 张太医自云之身后出来,躬身行了一礼,却见师轻青仍是只沉寂在自己的歌声里,对外界仿若未闻,与云之对视一眼正不知该如何,橦嬷嬷站了出来,“老奴相信张太医的医术,先前如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帝姬实在太过心伤,万望张太医一定竭尽全力救治夕儿姑娘。” “是,下官自当尽力,还请嬷嬷去准备些清水与纱布过来。” “是,张太医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 张太医走到师轻青的身旁还是先行了一礼,方才去把夕儿的脉象,眉头越来越深锁,与先前来的人无二般,摇头叹气……过了许久,才对着师轻青道:“帝姬,夕儿姑娘她恐怕……” “咚——” “帝姬,你怎么了?帝姬….帝姬你醒醒,快来人,帝姬昏倒了,快来人……”r1152 第七十六章 等我 梦里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夕儿在檐下啃着指甲,怕惊扰了亡灵又怕被师轻青知道躲在那里,被雨水浸湿了衣袍都不自知,亦或者是她知道但是却别无去处。 她们抱在一起互相取暖,一起识字一起分食……一切都仿若鲜活如昨,可一眨眼,夕儿满身是血躺在那里,师轻青甚至能感觉到她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以及越来越慢的心跳,她也快离她而去了…… “不要……”师轻青从梦中惊醒,看到床前那抹素白身影,忍不住抱了上去,“盖清,我有些害怕……”怕你最终也会离开。 盖清明显愣了一下,但察觉师轻青的身子都在不自觉间地颤栗,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惶恐,不由回抱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以作安抚,“青儿,别怕,我与你同在。” 一旁的橦嬷嬷忍不住蹙眉,虽然师轻青此时正是需要脆弱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想要依赖他人,可瞧着两人之间称呼的语气,难道…… “帝姬,身子可还有哪些不舒服?”橦嬷嬷躬身,打断了两人继续说下去。 师轻青这才察觉到一旁还有旁人,循声望去见是橦嬷嬷,不由想要抽离放在盖清手里的葇荑,却不想被盖清反手握住。 “青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我很好,夕…夕儿呢?”青园里安静地可怕,师轻青脸说出夕儿的名字都不敢,生怕听到那个让人绝望的消息。 “夕儿中的毒太深,四夫人应该是将整瓶毒药都灌了进去,张太医目前竭尽全力在为其续命,我已经传了消息给思颜,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能否赶得过来。” 原来他也认识思颜,“我想过去看看夕儿。” “嗯,但你的身子还是较为虚弱,我扶你过去。”盖清伸手去扶,一旁的橦嬷嬷却走到师轻青面前,对着盖清道:“劳烦盖大人了,帝姬目前身子虚老奴需要先为其擦药,还请盖先生到门外稍等片刻。” 师轻青眉梢一跳,看来橦嬷嬷是有话说,只是不知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是父皇的属意还是她自身的忧虑? 盖清望了望师轻青惨白的脸色,不疑有他,拱手还了一礼便退至了门前,顺带将门亦轻轻掩上。 “嬷嬷,你说吧!”师轻青倚在床榻,目光自然向下,语气苍凉而无力,让橦嬷嬷不禁反思,这样做是否正确,可想起北夏皇的嘱咐,只好沉声道:“帝姬,您的终生大事是不可自己做主的,切莫……” “我知道,其实不论是帝姬还是平民,女子能自己做主的婚姻只怕都没有。”师轻青想,如果可以做主,那么她的娘亲会选择嫁谁呢? 师轻青的嘴角太过苦涩,仿佛随时如山可崩,但她却只是那么坐着,怔怔望着窗外,神情若有所思却又一片怆然而空洞。 橦嬷嬷其实话一出口就已后悔了,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帝姬恕罪。” 师轻青眼皮终于动了动,缓缓道:“无碍,走吧,我想去看夕儿了。”师轻青觉得她已经耽误了太久的时间,可夕儿却不可能等她。 思颜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为人更是古怪,焉知没有不医贵人之癖好,师轻青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免得落得镜花水月一场空,可她又想相信,想相信她的夕儿还能陪她到老,以后能嫁得如意郎君生个漂亮孩子,不,她不会再逼她了,如果夕儿愿意,她若想一直留在她身边,她一定不会再提起说亲一事。 橦嬷嬷将师轻青扶起来往楼下走去,盖清随在身后。 所有太医院的御医皆守在一侧,商量着用药、针灸以及如何续命,张太医则是每隔半刻钟便会去为夕儿把脸,每去一次脸色总是更深一次,橦嬷嬷小心觎着师轻青的脸色,害怕她一气之下将太医全都杀了。 相比昨日师轻青的暴怒今儿的师轻青就是格外的平静,平静得让人越发不安,可没有人敢劝她,说是不敢不如说是不知如何劝吧,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出事,只怕她的心里内疚快要死去,却偏偏还得坚强地站起来,告诉所有人:她没事。 盖清将手放在师轻青瘦弱不堪得肩膀上,斟酌着开口,“青儿……” “嘘,不要说话,夕儿她不想我们吵她,我们静静地陪着她好不好?” “好。” 师轻青笑了笑,如一朵在风雨中飘零地花,她轻轻握住夕儿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感受着渐渐冰凉的温度。 橦嬷嬷再也忍不住转身倚靠窗杦无声哭泣,泣下沾襟,身后的一群太医何曾见过如此画面,不由纷纷摇头叹气,更有重情义之人亦随之失了眼眶,整座青园皆笼罩在一片浓重的哀伤里。 与此同时,师相正端坐在书房之内,望着眼前空白的桃瓣宣纸怔怔出神,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那日师轻青说的话,“你叫我青儿?那你说我姓什么?姓师还是姓夏?” “啪——”手中的金徽笔赫然断成两截。 候在门口的夏总管应声而入,“相爷,可有何吩咐?” 师相抬起那双与师轻青极像的眸子,沉声道:“唤大夫人过来一趟。” “是。”夏总管却不知道何事,但看师相的脸色便知非同小可不容有误,忙马不停蹄地往大夫人屋里去传唤,又嘱咐其他下人候在门外听吩咐。 大夫人来得很快,夏总管去的时候大夫人正巧往落梅园里来,如今师家正值多事之秋,疏影的事刚过去又有人命发生,师家如今已闭门谢客,但还是有一些的帖子无法拒绝,大夫人此行正是要来请教师相该如此回绝还是应下。 大夫人将侍女留在门外,亲自端了她亲手为师相备下的雪梨光旁煨羊乳,笑意吟吟地奉给了师相。 “相爷,近来你辛苦了,这是妾身特地为你准备的……” 还未等大夫人说完,师相手一甩将整盅汤都扔在了地下,“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双眸直要射出利箭直逼大夫人的心脏。 大夫人被师相震慑住,语无伦次地道:“相爷息怒…妾身不知到底做错了何事,还请相爷明示。”她贵为师家当家主母,难道要她为了一个丫鬟禁荤食素,哀呼度日么? 师相显然并不打算与她在此纠缠,直截了当地问,“那日青儿所说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 大夫人先是没想到师相居然会问她此事,心里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嘲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日师轻青如此癫狂将此事在大众人前说了出来,到底是让他不痛快了,大夫人心里虽是这么想着,面上还是不敢显露半分,一副可怜冤枉的模样望着师相,盈盈欲滴水,“相爷,妾身真的不知,这几日府里事忙我已有好几日未曾见过青儿,难道是四夫人,她恨青儿将疏影关在刑部所以故意刺激青儿,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师相沉吟片刻,觉得如此倒也不无可能,“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来,师家容不得这样的人存活于世,将四夫人交给青儿处置吧!” 师相对着夏总管淡淡吩咐,又侧眸对着俯首在地的大夫人轻斥道:“你身为当家主母,竟然对师家长女不闻不问,师府的事忙我以前竟从未听六儿提过,既然你忙不过来,赶明儿让三儿帮你吧!”说完拂袖离去,再不敢大夫人一眼。 留下大夫人咬牙切齿,“六夫人……六儿…嗬……” 夏总管将大夫人扶着了起来,双手揽上其腰肢,忍不住捏了一把,唤得大夫人娇嗔一声,方才笑着点了点大夫人的鼻子,“相爷不要你我要你。” 大夫人此时哪里有心情随他闹况且还是在师相的书房里,但又不好闹出太大动静,只得抓住他上下游走的手,轻声道:“你还不赶紧追上去,小心待会儿相爷罚你。” 夏总管掂量了几分,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但又实在按耐不住,遂附在大夫人的耳边咬道:“晚上等我。” “……”r1152 第七十七章 猫刑 四夫人被捂着嘴捆成一团送来的时候,师轻青正在给夕儿吟唱幼时的歌谣。 听下人禀报说是师相下的令,师轻青不由冷笑连连,不知师相这卖的是谁的面子。 “青儿,你打算如何处置?既然师相将她交予你了,想是对她的生死已不在意了。”盖清轻声提醒着。 师轻青点了点头,北夏国的一等公侯,权倾朝野的师相向来对人命视为蝼蚁,连与他同床共枕了大半辈子的夫人都可以随手丢弃,师轻青又怎能妄想他是为了夕儿为了自己才如此做的呢! “喵——”有几只流浪的小野猫从外头巷子里蹿进来,正四处觅食,师轻青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将那几只猫捉起来。”下人们不知师轻青捉猫要干什么,但听吩咐总是没错,于是将四夫人扔至一旁,纷纷去抓猫,猫虽然动作敏捷能上能下,但师府训练有素的下人又怎会输给一只野猫呢,抓猫自然不在话下。 见都已擒获,师轻青便吩咐,“找个麻袋来,把猫放进去。” 四夫人看着那几只浑身脏兮兮地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而变得五颜六色地猫,瞳孔突然放大,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呜咽地叫着,师轻青听了,对着她缓缓一笑,“将四夫人也放进去。” 众人被师轻青突然的狠厉吓了一跳,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接下来的酷刑,没想到师轻青竟然恨四夫人入骨,向来后宅里杀人崇尚不见血,可这青箩帝姬却喜欢血开得更欢。 一旁的盖清也忍不住蹙了蹙眉,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看了看身后呼吸渐弱的夕儿没有开口。 橦嬷嬷面色不改,见众人踌躇,沉声道:“还不快点执行。” 众人回过神来忙应了声是,将呜咽得更加厉害的四夫人扔了进去。 师轻青淡淡开口,“打!” 众人皱着眉头下手一点都没敢轻,那比男子手臂还粗的棍子挥在野猫身上,凄厉地叫喊着将四夫人呜咽地叫唤压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渗出了血来,那些猫子犹不尽兴,在布袋里头胡乱抓扯,隔得近些甚至能听见四夫人华服给猫爪撕裂的声音。 引得青园里头的人纷纷侧目,想看却又不敢看。 盖清估摸着那四夫人也差不多了,走到师轻青身边低声道:“青儿,赐她一死吧,如此酷刑传出去只怕会对你声誉有损。” 师轻青望了望门外已有许多人再探头探脑,也许,不出明日,青箩帝姬手段残忍一事便会传遍帝京吧,可那又如何呢,“你会觉得我残忍吗?”师轻青问盖清,目光清亮,隐隐含着期待。 “我只是担心你。”如今朝中已有多数人对师轻青行事作风颇为不满,若再出此事指不定会被如何弹劾,盖清突然就在想,师相将四夫人如此交给师轻青到底是想让师轻青解恨呢还是想让师轻青以此来招恨呢? 师轻青笑了笑,没有说话,既然你不觉得那其他觉得又何妨? “继续打!” 师轻青转过头吩咐,下人们便越发卖力,一声声仿若远处国法寺的钟声落在师府里的每一个人心里,暮霭沉沉楚天阔,晓风残月,念去去。 四夫人呜咽的声音再也了无生息,远处大雁哀鸣而去,顺而带走一世孤魂。 师轻青摆了摆手,下人们将麻袋解开,那些小野猫龇牙咧嘴地先蹿了出来奔向四处,随后露出四夫人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师轻青却丝毫没有觉得恨意有一丝的消散,“扔去乱葬岗。” 师轻青轻声下令,便转过头去进了屋子,留下人一群人面面相觑。 盖清只得摆了摆手,那些下人们得了令只得提着麻袋走远了。 婢女们开始收拾院子,很好的控制着表情,没有露出一丝哀戚或不忍。 橦嬷嬷点了点头便与盖清一同进了屋子。 师轻青拉着夕儿的手兀自在说着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盖清摇了摇头走到张太医的身边轻声道:“给帝姬准备一些安神的汤药吧!” 那张太医见师轻青如此模样,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 “青儿,可要去看看想容?”盖清走到师轻青身边,想带她先暂时离开这里,否则也只是妨碍太医救治罢了。 师轻青突然想起来橦嬷嬷跟她说过,想容为了救夕儿被破了相……她怎么给忘记了呢。 “你等我一下。”师轻青飞快地爬上楼,将所有皇上赏的,师相给的,经一拿来的,还有…夏寒留下的伤药纷纷抱在怀里。 “这么多的药总会将想容的面容恢复的,一定可以的。”师轻青喃喃自语,她不能再亏欠一个人。 盖清眸色再不复先前的那般清澈,浓重的担忧使其黑如曜石,在背对着落日余晖时,师轻青甚至觉得它闪得如她的圆月,只为她一人照亮。 “你要帮我拿吗?”师轻青笑着问。 盖清将那些药瓶抢过来,反手抱住师轻青,言语中带着恳切,“青儿…青儿,你听我说,不是每一种伤疤都会有药来医治,想容她的伤我去看过了,再也恢复不了……” 师轻青想要挣脱却不想被盖清抓得越紧,“想容她不曾怪过你,她只是日夜期盼着你会原谅她,因为她没有保护好你的夕儿,你明白吗?” “你杀了四夫人你开心吗?你逼着自己狠厉起来将自己伪装得满是铠甲,你将伤害你的人隔绝在外,却也将爱护你的人离你三尺,你又要如何救赎你自己?” “你心地善良却要逼着自己去恨,这样的你让我心疼也让我内疚,我恨我自己不能代你受过,你的痛我都看在眼里,可我一无权势二无财富亦不会方外法术,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你。” “我想要给你一个肩膀,给你一个臂弯,让你可以在想要休憩的时候停靠,想要哭泣的时候可以放肆哭,我不会笑话你,答应我,在我的面前做你自己,好吗?我希望,你想要倾诉的对象里有我。” 盖清将师轻青紧紧搂在怀里,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眸中含着化不开的柔情,直暖人心,“你现在有我了,你不再是一个人。” 师轻青终是瘫软在盖清的怀里,一滴热泪落在盖清的脖颈,使其忍不住身子一僵,可却动也不敢动,于是,如倾泻的湖水带着烈日灼烫的温度纷纷落在盖清的脖颈,流入其身体,融为一体。 门外的橦嬷嬷终是没有踏入,叹了口气转身离去。r1152 第七十八章 花钿 “娘,外头为何如此吵闹?还有隐隐地哭声。”想容一脸病态地倚在床榻上,对刚进门走来的三夫人轻声问道,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急言:“该不会是夕儿……”许是说得太急呛得直咳嗽。 三夫人轻叹一声急走几步来到床榻边为想容顺着气,“是四夫人,叫帝姬用了刑罚,走了。” “四夫人她,虽然平日骄纵跋扈了些,此次也确实是她不对,可帝姬如此还是太过心狠了。” 想容忍不住为师轻青辩解,“娘,此次何止是四娘不对,她的女儿杀害了若烟,她自己又下毒毒杀夕儿,还害得女儿如此,这般狠厉心肠歹毒,若是青姐儿不惩治她,日后她也必定继续为祸旁人,再者,爹爹为了维护师家百年声誉岂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 师相向来护短但不过对的是师家的子女,对于妻妾师相他并不是那么重视,想容从小看着娘亲日渐消瘦的容颜就知道了。 三夫人见想容还为师轻青说话,开始数落,“你呀,你如此这般明里暗里地护着她,她可曾有将你放在心上?你的容颜在整个北夏都是数一数二的,对于女子来说容颜是何其的重要,日后你寻不着婆家她可会帮你半分?” 见三夫人生气,想容忙缩到其怀里,撒娇道:“娘,瞧你说的,不过皮相罢了,若是对方以貌取人,那想容嫁过去也定然不会过得如意,再来,我娘可是当朝师相的三夫人,就算我嫁不出去,难道娘亲大人还会赶我出去不成。忍心见我挨饿?” 三夫人知道想容说的话在理,不忍她犹在病中还要来宽慰自己,笑着去刮她的鼻子,“我算什么大人,莫要取笑你娘亲,若是你真嫁不出去,娘亲也确实拿你没有办法。只能养着老女了。” “娘……”想容娇嗔一声。终是逗得三夫人展颜一笑。 身穿赤翠色素衣的婢女低头从屋外匆匆行来,低声道:“夫人,帝姬来了。” 想容闻言十分欣喜。“快快请进来。” 三夫人脸色僵了一僵,良好的修养使其无法对师轻青疾言厉色起来,可面对将女儿弄成这样的间接凶手,到底也没法子和善。 师轻青与盖清从屋外行来。三夫人略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见过帝姬。”一屋子的人则随之。 师轻青本就十分的愧疚哪里好再承三夫人的礼,“三娘快快请起。” 师轻青伸手去扶,却被其看似不经意地错开,“帝姬是来看想容的吧?我去给帝姬做些吃食。你也有阵子没来了,我让人去准备你爱吃的芙蓉点心来。” 师轻青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有些尴尬却还是笑道:“多谢三娘。” 三夫人点了点头。与盖清互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想容在床榻直唤。“青儿,过来坐。”说完,又对着盖清道:“盖先生也坐。” 师轻青抿了抿唇,望着想容那苍白的脸色,越发显得额头上那抹鲜红触目惊心,难得她还笑得那般没有隔阂。 “想容,我……” 盖清想着自己身为男子多为不便,遂偏头对师轻青说:“青儿,你好好陪陪想容吧,我要进宫面圣,先走了。” 师轻青知道他是为她着想,点了点头,未再多说什么。 “想容,你好好养伤,盖某先行告退。” “劳烦盖先生跑一趟了。” 盖清拱手还了一礼,便由一名婢女领着出了师府。 此时,一云阁内便只剩师轻青与想容留在内屋,婢女全都在外房侍候着,距离不远也不近,刚刚好的位置。 师轻青深吸口气,抱着一袋子瓶瓶罐罐走到床榻前,“想容,是我对你不起,你要打要罚都可以,只要你能原谅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想容见她认真的模样,也不由想要逗她一逗,“当真什么都可以?” 师轻青笃定地点了点头,从想容缠着的纱布来看也能知道伤得不轻,难怪盖清说她的伤…… “此事因我而起,自然该由我负责。” “好,有了你的承诺,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想容调皮地眨了眨眼,“我要你永永远远地做我的好姐妹。” 师轻青愕然,“你真的不怪我?” 想容拉住师轻青的手,让其坐到床榻上,笑道:“其实你来之前我以为你在怪我,怪我没有能力保护好夕儿……对了,说道夕儿,她现在如何了?御医嘱咐我不宜出门,所以也未能去看过她。” 师轻青来的时候便发现想容这里竟然只有一个御医在为其治疗,心里愧疚更甚,“夕儿她现在在青园,张太医与众太医正为其…续命……” “我听娘亲说已广散了英雄帖召唤所有医术能人者前来帝京,更有传了消息给思颜神医,难道竟一点消息都没有?”想容不由十分担忧。 师轻青点点头,“大家听说张太医都束手无策,哪里有人敢轻易前来,再加上师家的地位摆在这里,只怕大家也是闻着止步了。” “是啊,若无真本事医不好夕儿,只怕会担心自己送命,哪里还敢有人前来。” 师轻青不想让想容在病中还要如此忧虑,只得转了话头,将手中拿着的瓶瓶罐罐一一递给想容,“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收到的伤药,对于治疗伤疤有奇效,我…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想容却是丝毫没有介意,笑意吟吟地打开去看,药瓶因着制药主人的心性不同质地与纹样皆不相同,想容一一看了一会儿,被一瓶上头刻着竹纹的吸引,轻轻打开瓶塞闭目清嗅,眼中赞叹之意甚浓,“此药闻之竟让人觉着血液通畅,耳目清鸣,且若凝脂又不浓于水,色泽清雅伴有淡淡清香,如此好药青儿你如何制得?” 师轻青抿唇轻笑,“我可不敢居功,此药是七哥送予我的,当日我手……当日是七哥担心我受伤以防万一的。” 想容丝毫未曾多疑,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原来如此,不愧是七爷。”说完,忍不住又抚摸了一遍,爱不释手。 “想容,不如让我来帮你上药吧?”师轻青见她开心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瓶药没有送错。 想容浅浅一笑,脸色不知不觉染上了一层红晕,垂眸间羸弱地病态让人越发怜爱,师轻青突然大跳起来,“我知道了,想容。” 想容早已习惯师轻青一惊一乍的性子,笑问:“你知道什么了,慢慢说。” 师轻青拉住想容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想容,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法子,虽然不可以让你的容颜复如初妆,但绝对不会让你输于前。” “当…当真?”想容虽说不会介怀自己的样貌,但到底是女儿家怎会甘于丑陋,若天意弄人她便认命,但倘若有人力可胜天如何能不让人欣喜? “嗯。”师轻青迎上想容的期冀的眼神,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我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有女子容貌受损所以用鱼腮骨涂抹成花瓣模样与额前,平添一抹柔媚。” 说完,怕想容不信,师轻青随手拿起一副想容的自画像,执笔在画间女子额上用朱墨添了两笔,“你看,可还不错?” 想容原本只是将信将疑,以为师轻青不过是宽慰自己,谁知一见师轻青拿起此画而来,那佳人半露梅妆额,绿云低映花如刻,“这…是我?” 师轻青点点头,“除了你谁还有如此容姿?” “你且安心养好身子,七哥的药想是极好的,介时我亲自为你描画,定叫人眼前一亮。” 想容忍不住伸手抚摸,感叹,“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一日,你向来喜爱钻研古书,曾把自己关在青园几日几夜都不曾出来,原来还有这样的好处。” 师轻青笑了笑没有解释。 恰巧这时三夫人进了来,忍不住问,“你们这是在说什么,笑得如此开心?” 想容与师轻青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三夫人,“娘,你快过来。” “什么事弄得如此神秘?”虽是如此说着,三夫人还是将手中端着的点心放下走了过去。 一望那画中人便成了痴,“这……” 想容十分满意她娘的表现,笑说:“这次女儿是因祸得福了,青姐儿跟我说可以如此描画,不仅可以将那伤疤掩住亦比原来更为貌美。” “这岂止是美……”三夫人喃喃自语,“如此,为娘的也算是安心了。”因这此事,三夫人对师轻青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似突然想起什么,笑道:“既如此,我也告诉你们个好消息吧!” “什么好消息?”师轻青忍不住问。 “方才前院来人传话说,思颜神医到了,相爷正领着他去青园呢!” “当…当真?”师轻青差点语无伦次起来,日盼夜盼地思颜神医竟然来了,这就说明夕儿有救了,“想容,我…我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想容也是高兴,忙说,“无妨,你先回青园吧,改日我稍好些了去看看你和夕儿。” 师轻青顾不上再多说什么,与三夫人居然拱手行了一礼,一路跑了回去。 留下想容与三夫人一脸愕然却又为她高兴,夕儿有救的话,她也好过些,那眸子浓浓化不开的忧愁也会淡一些。(未完待续)r466 第七十九章 喉咙 师轻青一路上见不少婢女端着一盆浆水往青园里去,然后再一盆盆乌黑的血端出来,不由讶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橦嬷嬷听到声响,躬身道:“帝姬,思颜神医说夕儿姑娘的喉咙里太多毒血,需要催吐。” “然后呢?”师轻青不知道救人的法子也不知道这思颜神医到底行不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我进去看看。” 说着往里走,被橦嬷嬷拦住,“帝姬可使不得,思颜神医特地交代了除了那些奉药的婢女其余人皆不可入内。” 橦嬷嬷正说着话,便又有一名婢女端着更黑的血水出来,甚至还可见上头漂浮着隐隐的肉沫。 师轻青差点一个反胃,忙挪开了目光,心想,或许古代的高人皆有怪癖也未可知! “那思颜神医可曾有交代过会如何救治?”那人方才到了府里竟如此之快就知晓该如何救治夕儿,那帮子太医可是整整耗时两日都未曾寻得法子。 橦嬷嬷摇了摇头,“思颜神医以一套金针名冠天下,想必离不了。” 师轻青点点头,这才看到师相与众太医皆立在一侧,旁有婢女正为其扇着风,更有冰块驱暑。 师轻青冷眼扫罢,并不打算过去请安,而是选了个与其离得更远的位置站着。 橦嬷嬷知晓师轻青心中是怪师相的,怪他的默许怪他的漠然。 “帝姬,那边凉爽些,不如过去等候吧?”橦嬷嬷斟酌着开口。 “不必,心静自然凉。”师轻青冷然。 于是橦嬷嬷退至一侧,师轻青绷着脸在青园外头站着,可在酷热日头下能保持心静自然凉谈何容易,更何况师轻青心里挂念着夕儿的安危,十分焦急。 一急就容易热,眼见已是正午十分,青园阁楼的门犹是紧闭,半分响动也无,师轻青更是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额上密汗直渗。 对面的师相放下手中的茶盏,对一旁的夏总管低声道:“将这冰块拿一块过去给青儿。” 夏总管抬眼见师轻青直擦汗,明白师相的良苦用心,忙应了是,领着俩个家丁抬着冰块过了去。 夏总管命人放下冰块后留了一人扇风,躬身道:“帝姬,这是相爷为您准备的。” 师轻青眉梢一抖,不由暗叹他爹果然使得一手好计谋,“嗯,退下吧!”师轻青从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说完,便转头望向阁楼里,奈何思颜神医一直闭门不出,也未给想着给外头的人传个信儿,师轻青不敢硬闯进去,怕他正在重要时刻乱了心神,导致功亏一篑。 这一等便等到了傍晚时分,众太医与师相都上了年纪,虽然大家都很想知道思颜神医最后诊治的结果,可奈何身子实在是支撑不住,橦嬷嬷见状,便请了他们去一旁的偏殿休憩,而师相则是回了落梅园等候消息。 偌大的青园院子里便就只剩下师轻青,安静得连一片落叶随风落下都清晰可闻。 许是因为等得太久或者因为太过安静,疲惫不堪得师轻青竟在此刻睡去,恰好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身穿青碧殇袍的男子从屋里走去,眉眼里亦是带着疲惫。 似是讶异门口竟然空无一人,低笑出声,原本打算交代的话咽在喉咙里,不由四周打量了一番,却见院里一身穿藕色襦裙的女子靠在长廊沿住沉沉睡去,不由十分好奇,走过去细细打量,却见她的肤色竟是比一般人的黄,眉眼倒还算正常,很是普通,组合在一起倒也还算耐看,舒服。 思颜见她鼻尖渗出密密细汗不由伸手一捞,将其抱在怀里打算送她进屋安睡。 师轻青睡眠向来极浅,经思颜如此一动早已醒了过来,没想到居然是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师轻青又恼又羞,趁着那人一个不注意便跳了下来,将藏于袖中的匕首抵着那人的脖颈,“什么人,竟敢擅闯师府?” 思颜没想到原本沉睡的小兔子竟是会挠人的小野猫,尤其小野猫认真的模样让他不由轻笑,“你是青箩?” “你是?”师轻青没想到那人被匕首抵着仍笑得漫不经心,风华绝代,偏头一看,屋门大开,不由猜想,“思颜?” “嗯哼,我以为我们早已相识了。”思颜手隔着衣袖将师轻青的匕首轻轻弹开,笑得谦谦君子,与方才能直接抱了人家女子的人径不相同。 “什么?”师轻青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思颜递给她一方绣帕,示意她擦擦脸,方才继续说道:“你不是说我们曾在医馆畅聊医术整夜么?” 轰然一声,师轻青闹了个大红脸,完了完了,亏她还信誓旦旦地说思颜是女子,这下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而且还被正主儿抓了个正着,再没有比此刻更让人窘迫的了。 “呵…怎么,怕啦?放心吧,我与你爹已解释过了,那日与你交谈的是我门下弟子,顶着我的名号与你探讨的医术,你并不知情。” 师轻青不明白他为何会帮她,却知道此时并非探究的好时机,“多谢了。”说完,便转身往屋子走去。 “你救得人如何了?” 思颜也不介意她的无礼,似本来也没想着她会感激,跟在她的后头进了去,一一作答,“命是保住了……” 师轻青松了口气。 “不过……” “不过什么?”听到此处,师轻青的心都跳了出来,“你能否说完,不要大喘气?”如此性命攸关地事似乎在他的眼里不过小事一桩,竟完全不顾及他人。 不过师轻青随即释然,身为医者想必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人情冷暖,如此只怕也是多年以来行医使然,“抱歉,思颜公子能否将话说全,我很是担心。”师轻青拱手一礼,姿态放得十分低。 其实思颜向来见过太多的人在让他救人之前阿谀奉承,在救人之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早已习惯漠然相待,否则,他岂不是早早地被气死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让他遇着一个会说抱歉的人,而且醒悟得还如此之快,竟然,还是个帝姬? 思颜突然就觉得受某人要挟前来,倒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嘛! “无妨,人我是救活了,但她的喉咙只怕是好不了了。”r1152 第八十章 肘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师轻青抓住思颜的胳膊哑声问,“什么叫喉咙好不了了?” 思颜还是那般模样,似乎觉得这个并不是大的问题,“她的嗓子因先前毒血全部涌在此处,导致腐蚀太过,已全部腥烂,纵使我将她体内毒血用浆水与针灸逼出,可对于腐烂的喉咙却毫无办法。” “此毒名豚肠草,毒性极强,她被灌了整整一瓶,能捡条命回来已是大幸,她不过是一个婢女,不会说话又有什么要紧?能把人伺候舒服了便是了。” 师轻青不打算与他争辩,他又怎会明白她与夕儿之间的感情。 师轻青径自走到里屋,却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忙捂住了嘴巴。 只见一夕儿身上被插入呈三棱状且三面有刃极为的锋利的针,足足有六柄,大约有六人在他处用极为细小的雀啄灸上正用艾条燃着的一端在施灸部位一上一下,忽近忽远的温啄。 师轻青正要询问,却见思颜已跟至到了身后,低声说:“你莫要看着恐怖,实则对她来说正是大有益处,我已用锋针封住了她的曲骨、神阙、后溪、照海、临泣、列缺六大脉,再以温啄其天突、攒竹、昆仑、至阴、晴明、天柱六大脉,使体内残余毒素流出。” 师轻青望着那几柄如此大的锋针就已明白为何那些太医寻了整整两日都未找到法子,如此胆大的手法那些向来‘温润’地太医并不敢。 “那夕儿她何时可以…好起来?”师轻青斟酌着问。 “这七日是最关键的时刻,命我是救回来了,但这此针入骨如锥心,且看她有没有求生的意念罢!”思颜漫不经心地说完,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又递给师轻青一杯,倒像是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一般。 师轻青抿抿唇,并未接过,接着问:“她…她的喉咙当真是没有法子了吗?” “没有。”思颜答得干脆。 师轻青的心里也利落地少了一块。 “我送你客房休憩吧?多谢思颜神医,改日定以重金相谢。”师轻青见他眉眼满是疲态,想是耗心耗力才得以将夕儿救了回来,整整一天都在屋内,又与她说了如此久的话,定是劳累之至了。 思颜望着师轻青疏阔地眉眼,不由惊讶,倒是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方才还是那般地无法接受,如今瞧去,倒像是认命了。 不过,对于已经腐烂的喉咙他确实无再生之力,爱莫能助了。 “劳烦帝姬了。”思颜也不客气,自认帝姬相送并无不妥。 师轻青领着思颜往右侧客房里走去,想起他那六名弟子,问道:“那这七日她们都得如此维持姿势?”岂不累哉,焉能保持? “放心吧!”思颜没有像之前那般解释,只是说放心,师轻青却也奇怪地真的放了心。 望着他出尘却又满是人间烟火味的背影,不知他是否有能力治好想容,师轻青如此想着,倒也真的问了出来。 那思颜先是愣了一愣,回头望去,仔细端详了片刻,笑道:“你这脸我瞧着更像是后天误食了某些东西造成的黄,我这里有瓶伤药可以调理肤色,你拿去试试。” “……”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办法医治好伤疤,不是说我的脸。”师轻青再也无法维持什么大家闺秀的风度,直截了当地吼了过去。 思颜抿嘴眨眨眼,一脸无辜地模样,“伤疤要看伤口深浅,若是深得话只可慢慢调理用一些伤药刺激疤处再生,无他法。” 师轻青点点头,心想就算是现代运用高科技亦是无法将一些手术疤痕消除,遑论这里,不过这思颜神医的医术倒确实是非同凡响,众太医纷纷摇头摊手说着无药可医地病竟然给他治好了。 “多谢神医。”师轻青低头福身行了一礼,把思颜逗乐了,“我救了你的婢女,你谢我不错,可我又没法子救治你所说的伤疤,你为何谢我?” “你救治了夕儿就当得起我这声谢,与其他无关。”师轻青不假思索地道,“今儿,就先委屈神医在此处休憩吧,待会儿我派两个侍女过来伺候。” 思颜打量了一番屋内陈设,倒也算典雅,“行了,那你走吧!”说完,意识到手里还拿着这瓶伤药,转身塞到了师轻青手里,“拿去试试吧,虽然不可让你肤白若雪但比之常人亦无不可。” 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师轻青只当是高人自有脾性,也不与他计较,转身又回到夕儿处看了眼,却见橦嬷嬷已回来了。 “嬷嬷,太医都已安置妥当了吗?” 橦嬷嬷亦是被夕儿如此模样吓了一大跳,但见师轻青一脸平常,想是已经见过了思颜神医,遂也放了心,躬身道:“是,都已安置妥当,只是大家说是要待空时好好请教一番思颜神医,只怕还需得待些时日。” “无妨,师府的空屋子多,随便他们待多久,只是思颜愿不愿意见他们就难说了。”师轻青想着思颜那副看似亲近实则疏远的脸便越发觉得此人清高得自傲。 橦嬷嬷虽还未见过思颜,但也并未奇怪,“是,师相那边已得了消息,说是今晚会设宴落梅园,宴请思颜神医,帝姬可要前去?” “不了,你就说我身子不适,不宜出席吧!” “是。” 师轻青怕惊扰思颜弟子导致气息不稳温啄无益,只是远远地看着,站到了天黑。 前院里热闹地声音偶有传来,让师轻青忍不住蹙眉,夕儿一日未曾真正脱离危险师轻青便放心不下,可是时光总在转,人总在走,她又如何能阻止别人的开怀呢! 或许她可以为其关上一扇窗,将这两个世界隔绝起来。 抬眸的一瞬间突然就看见院里树下一人白衣素袍静静站立,神情淡然绝尘,可却又那般触手可及。 师轻青望着他身上沾染的树叶,轻声开口,“来了多久了?” 盖清笑了笑没有答话,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师轻青,“思颜神医来的时候我刚刚收到,这是我去云阳馆为你带的秘制肘子,你尝尝。” 师轻青笑着接过,“见到父皇了吗?” “嗯,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是欣慰,说是过几天来看你。” 师轻青点点头,随后两人便都相顾无言,一阵清风刮过,扬起师轻青的裙摆发梢,仿佛要随风而去,盖清想要抱抱她,可又觉得不合时宜,最终只是替她将扬起的发放至脑后,柔声道:“你还好吗?” 师轻青浅浅一笑,笑自己总是能被他看穿心思,“思颜说夕儿的喉咙好不了,我想我以后,再也听不到夕儿的大嗓门了……” “不过我想,思颜神医也尽力了,能救回夕儿我已很是感恩。” “所以,我还好。” 盖清轻轻抬手捏了捏她的手心,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就彷佛是四月的天,点亮了四面风,是黄昏吹着风的软,“那就好,我明日再来看你。” 师轻青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去,再转身望向他站过的地方,泥土都已深深地陷了进去…… 师轻青的心突然就似被羽毛划过,舒暖又激起酥酥地痒。 一声不合时宜地声音就在此时响起,“你很喜欢他。”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师轻青不知道思颜在背后看了多久,但见他如此笃定的模样,却不想顺着他的心思去承认,“所以呢?” 思颜没料到师轻青居然没有一般女子被戳破心事的羞恼,反而还理直气壮地耸了耸肩,不由笑了,“所以,我要去参加你爹爹的宴会了。” 说完扬起而去,还不忘留下一句,“那肘子闻起来很香。” 师轻青的脸突然就红了。 ……r1152 第八十一章 灌药 这几日里,夕儿的病情很稳定,师轻青每日里都会来陪着夕儿,有时候会在远处轻轻吟唱,虽然师轻青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但总觉得如果一直唱下去的话肯定就能听得见,能有所感觉。 哪怕就是在同一所院里,师轻青也只有每日见过思颜一次,每次他都是过来晃荡一圈看看的脸色然后再晃荡走,师轻青一度怀疑他有没有看仔细。 思颜有时会与他闲聊几句有时会在外面一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真真是神龙见头不见尾。 师轻青自然也不会管他,每日里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去给想容上药,陪她说会儿话,看着想容的伤口渐渐愈合,她便开始慢慢琢磨那花钿该如何实施。 忙得连去刑部的时间都没有,不过秋天潼本来也没指望师轻青能帮他,所以只是时不时地过来看看她,半口也不提她缺勤的事,但俸禄却一点儿没少…… 七日后,思颜说要给夕儿拔针,这一次,思颜让师轻青留了下来。 师轻青一直就特别担心那三刃针会划破夕儿的身体,所以一听思颜说要给夕儿拔针是亦十分担忧。 可没想到的是,师轻青一眨眼思颜不知用了什么巧劲那些针便全都没有一丝血迹地脱落了出来,随后,他的婢女便准备了一盆药浴。 “所谓毒药功邪,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此药是我以干姜、黄芩、升麻、苏子制成的药浴,用来调整阴阳偏盛,对其后续恢复大有裨益。” 干姜偏热。黄芩偏寒,升麻提气,苏子降气,看来如思颜所说用来调整阴阳,师轻青这来明白原来要她留下来不是为了防止拔针时的意外,而是为了接下去的药浴。 “待会儿,我会让人给她喂五谷制成的药膳。因她的喉咙受损开始先以汤药为主。你在这里陪着她,一定要每隔一刻钟便喂一次,直至她能咽下。”思颜正在净手。瞧见师轻青的模样又道:“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的仁慈而害了她的终生。” 师轻青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道:“为何?” 思颜的耐心很好,为师轻青解释道:“她的喉咙已开始慢慢恢复,此时需以汤药灌溉而下慢慢调理。否则待喉咙整个合起,她好了也是饿死。” 原来如此。 师轻青点点头。走到夕儿身边接过那名弟子手中的药膳,浓重的药味,约摸掩盖住了原本的谷香。 黑漆漆地一片让师轻青看了也忍不住蹙眉,脑海中突然想起思颜那句“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的仁慈而害了她的终生。” 再回头去看时。他早已不在,师轻青抿抿唇,开始尝试喂。 果不其然。师轻青倒的时候那汤药便顺着夕儿的嘴角自两边溢了出来,师轻青再舀。一而再,再而三,还是如此。 如若不是夕儿鼻翼出来的呼气,师轻青甚至以为她早已没了生息…… “帝姬,属下要将夕儿姑娘的下颌掰开,还请帝姬做好准备及时喂下去,一勺便可。”扶着夕儿后脑勺的思颜弟子凛身道。 师轻青闪过一丝不忍,但也知道别无她法,只得点了点头。 那女子似是学过武力,掰开时师轻青都能听见夕儿下颌骨头声响,可每当师轻青想要喊住手的时候脑海里便会自动浮出思颜的那句话…… “帝姬,快点。”那弟子见师轻青出神,忙喊了一句。 师轻青回过神来望见已被其掰开的嘴里满满地全是一片血肉模糊,不由眼眶一热,忙将舀起的汤药灌了进去。 夕儿开始呕吐,嘴里的血肉和着汤药流出来犹不停歇,吐得胆汁甚至都没有了,犹是在吐,青筋突起面色惨白…… 那名女弟子将盆里的脏污拿出去扔掉,然后又开始为夕儿把脉,见脉象慢慢稳定下来,便对师轻青说:“帝姬,不如让属下来喂吧?” 方才师轻青的表情她看在眼里,恨不能代替夕儿姑娘受罪,堂堂帝姬能为一个婢女如此,何等地珍贵。 “不用了,继续吧!”师轻青重又拿了一碗,经过方才的刺激,夕儿的嘴犹是微张的,师轻青的勺子刚一进入其嘴,夕儿便开始呕吐,一次比一次吐得更多,面色也是犹为苍白。 “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吗?”师轻青嘴唇忍不住地颤抖,其实她知道她的这话没有答话,古代人又不能输液,哪里来的法子呢。 师轻青一次又一次的灌入,夕儿一次又一次的呕吐出来,不知道喂了多少次,师轻青都忍不住要放弃了时,突然,夕儿呕吐的动作便小了,她开始慢慢地接受这种药物,她,咽下去了。 师轻青强忍着的泪水终是流了下来,忍不住将夕儿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温度,“夕儿,夕儿…….” “恭喜帝姬,接下来属下将要为夕儿姑娘施针,帝姬先回房休憩吧!” 师轻青点点头,她知道接下来的事她也帮不上忙,留下来只会分了她的心神,只道:“辛苦你了,竹儿与桔儿都在屋外,有何事你唤一声便是。” “是,属下省得。” 师轻青不舍地看了一眼犹在昏迷中的夕儿,抿抿唇转身回了屋。 经府 思颜与经一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手起手落,快如闪电。 苏怀玉手断两盏儿碧绿瓷杯,轻轻放于二人手两侧,瞧了瞧棋面,笑道:“思颜,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你棋术还是没有长进啊!” 思颜没想着苏怀玉如此不给面子,将手里的子一扔,直呼:“美人嫌弃有何快哉,休罢!”见经一虎目圆瞪地模样,不屑地道:“会下棋有何了不得,你怎不跟我比救人去?” 经一无语。 苏怀玉倒是笑得开怀,没有一丝女子的扭捏,直言:“就你这棋术连我都下不过,有何好不敢认的。” “我那是忌讳你是女子,让着你呢!” “休得狡辩,我赢了传说中的思颜神医,说出去面上多光彩。” 思颜笑着摇摇头,“还以为多年不见,你的性子能好些,没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容貌与你的性子倒还是两个极端哪?” 经一见苏怀玉被噎住,忍不住帮腔,“得了吧你,你还不是半斤八两。” 经一这一说等于是将两人都得罪了,被苏怀玉与思颜强强联手,直呼求饶…… 闹罢后,思颜捧着茶水,低头说道:“老七这次逼着我过来没想到竟是为了一个婢女疗伤,我还以为他是开了窍,给自己找了个女人呢。” 经一摇摇头,“都说我放浪不羁,殊不知比你起来还是自愧不如啊!”说完,揶揄地瞧了一眼思颜,继续说道:“青儿那丫头如何了?” “你是说那青箩帝姬吧?她看着还行,就是每日里忧思太过,对了,我查了一下这丫头的身份,倒是没想到你们还会留着她,我一直在想原因,该不会是你瞧上人家了吧?”思颜反问。 经一看了一眼苏怀玉见其并未放在心里,方才去驳思颜的话,“老七说,她能毁灭也能相助。” 思颜见经一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他这么多的心思还变过,想起师轻青那丫头的性子,老七倒是说得不错。 苏怀玉对师轻青总还是有几分介怀,但从经一此处听说了她的些许事迹,亦不免产生同情,“思颜,你这几日住在青园,无事地时候还是多多开导她吧,毕竟年纪轻轻的遇着了这么多事,怪可怜的。” 思颜挑眉看向她,见她说得真心实意,倒没了玩闹了的心思,想起那丫头的倔强的笑脸,点头应了。 如此,三人年久重逢又聊了好些趣事,直至暮霭沉沉方才各自散了。(未完待续)r466 第八十二章 以我的名号 师轻青听思颜说,夕儿这两日渐渐地好转,已能自主咽食,过两日就会醒来,可师轻青左等右等就是没等着,思颜让她不要着急,师轻青只得将自己关在屋内研究花钿,平心静气。 虽说以前在电视剧上不曾少见,但师轻青想那些一定都是化妆师画出来的,而给想容的,师轻青想能永不褪色。 可师轻青又想,万一日后伤疤随着岁月流转渐渐复原或者到日后想容为人母者不再需要这花钿又该如何? 师轻青望着手上一堆的东西,长叹了口气,打算去找思颜。 “竹儿,思颜神医可在房内?”师轻青偏头问道。 竹儿躬身回禀,“是,今儿思颜神医并未外出。” 师轻青点点头,下楼往客房走去,一路上走的时候师轻青想了许多措辞,想自己这想法说出来以后,不知思颜会否觉得她太过奇怪,毕竟枪打出头鸟,异类总是不被融于世的。 一路辗转,终是来到了门前,正要叩门,门却自内向外而开,“你来了。” 师轻青疑惑道:“你知我要来?” 思颜笑了笑,给她添了杯热茶,师轻青瞧着他这模样倒像似特意煮好了茶来等着她一般。 “你终归是要来的,瞧你这模样倒像是有求于我?”不待师轻青回答,又道:“难道是来问你的心上人?” “唔……其实我与他算是君子之交,具体的事我也不甚了解。”说完,挑挑眉,那双柳叶眼一副你懂得的表情望着师轻青。 让师轻青又气又笑,“我不是来问你盖清的事,我确实是有一事让你帮忙。” “哦…原来盖先生真是你心上人,唉…老七果真可怜。” “……”师轻青瞪了一眼思颜,这跟夏寒有何干系。 思颜哈哈大笑,“好了,不逗你了,说吧,到底是何事。” “好……”师轻青这才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思颜,“你可知有何药草可制成具有粘性的来?” “粘性?”思颜反问。 师轻青以为他不理解具有粘行是什么意思,又十分通俗地解释了一番,“就是将两个东西合在一起不被轻易地分开,有吗?” “有。” 师轻青不可置信,“哪里?” “男女。” “……” “好了,这次真的不逗你了,来,你说的是这个吧?”思颜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瓶子装的凝脂,给师轻青解释道:“这个是呵露,是我费时三年研制出来的,先将鳔泡七日取出再与鹿皮蒸煮三日,取出捣烂,再与驴皮、栈香、马牙硝一起熬制将其粘性彻底渗透出来,再晒九九八十一日制成。” 思颜眸中闪过一丝得意,“我有一个条件。” “说吧。”师轻青原本也没打算白手而取,扬声问:“你想要什么?”思颜不喜银厌金,花瓶书画一概不收,师轻青不知他到底要什么。 “你所说的花钿制出来以后得用我的名号。”思颜眸光精光一闪,直直地瞧着她,仿若师轻青有个眸动便将此物收回。 不过,师轻青到底没有让他失望,只听她柔声笑道:“无妨,我还想着此物制出以后该如何向世人解释,既然你愿意,那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思颜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师轻青便向思颜告了辞,拿起东西往一云阁走去。 师轻青制了两种,一种是金箔,还有一种便是面贴花钿以丹脂描绘而成,此两种都需思颜给的呵露粘其肤即可,以水雾蕴之便可使其溶解。 师轻青想让想容两种都试一试,恩儿跟在师轻青身后,见师轻青走得太急不由低声提醒,“帝姬,小心着些脚下。” 师轻青胡乱应了几句依旧脚步没停地往一云阁赶。 恩儿暗叹口气不再多言。 师轻青到的时候想容正站在廊下喂鱼,面色红润心情想来不错。 候在门口的婢女见师轻青前来躬身行了一礼,想容的鱼儿被惊走不由嗔怪地站了起来,“青姐儿……”可定睛一瞧见师轻青手里拿的东西,不由高兴得将手里的鱼食全扔在了水里,引得鱼群纷纷争抢,独成一景。 “这是…好了?” 师轻青也被想容高兴得模样吸引,忙点点头,拉住想容往屋里走,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众人道:“不准进来。” 师轻青可不想大家都张望着脑袋瞧来瞧去分了她的心神。 “想容,你闭上眼睛,待会儿再看。” “好。”想容的声音有丝丝地颤抖,师轻青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也安抚自己。 师轻青按照在青园里排好的顺序将工具一字排开,给想容贴的是梅花钿,梅香自苦寒来,香中别有韵,清绝高洁,最是适合想容不过。 师轻青将手浸入徘徊花的水里,凛身静气,半刻取出方才开始着手,许是察觉到师轻青的紧张,想容笑道:“青姐儿,你莫要担忧,反正已是如此,再坏也差不到哪去了。” 师轻青点点头这才想起想容闭着眼,应道:“你放心想容,我一定会画好的。” “我相信你。”想容浅浅一笑,语气里的笃定让师轻青心内一震,不要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师轻青方才停了笔,将手中的呵露贴在了想容的额间,轻轻吹了吹,那呵露瞬间容于肤内消失不见,果是好药。 “想容,可以睁开眼睛了。”师轻青柔声说道,将铜镜举于想容跟前,镜中那螓首蛾眉,双目盼盼,玉台弄粉花应妒的绝色女子赫然便立于眼前。 “青姐儿,你的手可真巧。”想容秀手覆上伤疤,隐隐地凹凸不平,可就算细看也瞧不出来。 师轻青将三夫人及其婢女都请了进来,笑道:“想容,你莫要抬举我了,若不是你弟子好,我画得再好又能如何?”说完,偏头对着三夫人说道:“三娘,你说是也不是?” “都好都好……”三夫人见想容重又恢复昔日容颜且比之更甚,喜极而泣,想容亦忍不住落泪,抱着三夫人轻声道:“娘,你这是做甚,这可不是喜事一桩吗?” 三夫人的大婢女见了,亦劝道:“是啊夫人,三小姐的容颜得以恢复多亏了帝姬,夫人不是方才还说要好好谢谢帝姬吗?” 三夫人经其婢女提点方才想起来,唤了人去拿库房里收好的如意镯来,“你这孩子今年多坎坷,你带着此镯我也放心些。” 师轻青不敢承受此礼,婉拒道:“三娘,想容身子弱给想容才最合适,三娘若是真疼我,不如给我坐顿好吃的,我这可都饿了一天了。” 三娘逗师轻青撒娇的模样逗乐了,将想容与师轻青的手交叠在一起,缓缓道:“好,今儿娘亲自下厨庆祝一下想容也犒劳一下青儿,你们先休憩会儿,我这就去准备。” “多谢三娘。”“多谢娘亲。” “欸…马上就好。” 三夫人刚走,婢女便纷纷围了上来,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你看我我看你个个女儿心思尽显。 师轻青努努嘴,“如果你们想要效仿的话不如去找思颜神医,这些都是他教我的。” …… 思颜神医在青园打了个好几个喷嚏,望了望天,低头给自己把了把脉,喃喃自语,“没有受凉啊……”r1152 第八十三章 夕儿醒了 司马侯府 司马侯爷正与司马夫人用膳,说起自己的独苗司马彦忍不住连连摇头。 不由偏头问道:“他今儿又不回府?” 管家躬身回禀:“回侯爷,世子说他在宫内编修,所以不回来用晚膳了。” “什么编修,我看他是又围在那花羽的身边丢人现眼。”司马夫人将筷箸置下,银筷砸得柳面儿脆生一响。 司马侯爷沉吟了片刻,与司马夫人商量,“我看这样不行,咱们明儿得去趟师府,赶紧把彦儿与那青箩的事敲定下来。” “侯爷,那青箩我至今还未见过,但听其他夫人说起,皆言其相貌丑陋心狠手辣,如此之人怎好入我司马府呢?”司马夫人忧心忡忡,不知为何司马侯爷偏偏就是认定了那师家大小姐。 “你有所不知,原本我还对于她诸多顾虑,可此次她对四夫人一事看来,她狠也狠得,柔也柔得,进退有度,堪当我司马家主母也。”司马侯爷想起得来的消息,居然能对自己的四娘使用猫刑,全然不顾亲情及世人的看法,只为了自己贴身婢女讨回一个公道,如此性情中人,错失岂不可惜? 司马侯爷越想越觉得满意,“明儿你与我一同前去师府,我带着你先过去瞧瞧,如何?” 司马夫人见侯爷性情高涨,不忍拂了他的意,只应道:“也好,毕竟是彦儿的终生大事,可马虎不得。” 司马侯爷淡淡应了一声,随后又吩咐管家去下帖子,免得师相这个老狐狸又借口没准备拒绝。 次日,师相端坐书房内拿着司马家送来的帖子反复掂量,食指轻叩桌面,让人亦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夏总管估摸着开口,“相爷,是否还如往日般回绝?” 师相沉吟片刻,便已作下决定,“不必了,你去青园告诉青儿一声,让她做好准备。” 帖子上并未言明前来之意,只道是叙旧,但经师相这么一说,夏总管顿时便明白了其中弯弯绕绕,躬身应了是往青园赶去。 师轻青昨夜与想容闲话直到夜半,今儿天方亮,思颜弟子便来禀报说:“夕儿醒了。” 师轻青一个激灵便往楼下跑去,连鞋都忘了穿。 橦嬷嬷早早地守在一侧,见师轻青如此模样只是默默地转身上了楼去拿物什,一句话也不多说,将屋子留给师轻青与夕儿这两主仆。 “夕儿,你醒啦?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师轻青走过去一把抱住夕儿,“你知不知道你可把我吓死了。” 夕儿微微一笑,连口都没有张开,看来她已经知道自己不能说话的事了。 师轻青十分地愧疚,“是我对你不起,不该让你一个人跑出去,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给你说亲了,你好好的,不要生气,好不好?”师轻青说着说着眼眶便开始泛红,到最后那句好不好卡在喉咙里也不知道夕儿到底听没听见。 “你放心,害你的人我已经帮你惩治了,以后你就好好养伤,我再也不会让人来伤害你。” “你会原谅我吗?” 师轻青抱着夕儿语无伦次,夕儿却只是一动不动地浅浅笑着,连一点挣扎与动作都没有。 师轻青转头狐疑问道:“你快来看看夕儿她没事儿吧?” 谁知刚一开口,夕儿便拉住师轻青的手掌,在掌心写了几个字,丝丝地酥痒加之知道夕儿写了什么之后,瞬间泪流满面。 “还能再见到小姐你,真好。” “夕儿对不起,对不起夕儿……”师轻青抱住夕儿只剩皮包骨的肩膀,泣不成声。 竹儿与桔儿站在身后亦是如此,一个个都哭红得跟只兔子似的,橦嬷嬷从楼上下来望着眼前一幕,不由缩了缩鼻子,笑道:“夕儿姑娘醒了是好事,瞧你们这哭得,帝姬,该高兴才是啊!” “对对对,是该高兴,你们快去准备些好吃的来,给夕儿好好补补。”师轻青转头对着竹儿与桔儿吩咐道。 两人忙将脸上随手一抹跑了出了去,橦嬷嬷笑着摇摇头,“帝姬,先把鞋子穿上吧。”嬷嬷躬身准备为师轻青穿鞋,师轻青见了忙站了起来,“怎好劳烦嬷嬷,我自个儿来说就成,瞧我,高兴得连鞋子都未穿就跑了出来。” 说完,还不忘对着夕儿道:“夕儿,你看,没有你我都快成什么样子了,你可一定得快快好起来。” 夕儿重重点了点头,又对着师轻青笑了笑,瞧着师轻青一阵心酸,“夕儿,我知道你现在不好,你不用特意笑给我看,有我在你不必假装坚强。” 师轻青抱夕儿拥入怀里,发现她不过盈盈一握,不由越发怜惜,“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师轻青转眸一想,夕儿现在就算是有什么不舒服也是无法说的,更有可能为了不让她担心而闭口,“嬷嬷,你去请思颜神医来一趟让他给夕儿看看。” “是。”橦嬷嬷看着师轻青眸中掩饰不住的喜色与担忧,也不由随之,忙亲自去了一趟去请思颜。 思颜来得很快,先是为夕儿把了脉后,再仔细察看了夕儿的神色,对着师轻青道:“你放心吧,夕儿已无大碍,日后只需好好调养身子即可,我介时会留下一名弟子在你此处侍奉,直至她痊愈为止。” 师轻青听他话里的意思,不由讶问:“你要走了?” 思颜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他向来如此,不想说的便不会说,师轻青自然也不会多问,抿抿唇想到还未曾好好谢过他,不由说道:“你何时走?” 思颜挑眉看她,话里不住地揶揄,“怎么?你要随我走?” “如若不是,你还是别问了,我不喜人相送的场面,如若你是要感谢的话,那也大可不必了,让我来的筹码我自会讨他要。” 师轻青疑惑,“你说的他是谁?” 思颜正要回话,夏总管刚好此时进来,思颜只好噤口,听夏总管躬身道:“参见帝姬,见过思颜神医。” 师轻青蹙眉,对于师相身边的人出现总是有一种抵触,“何事?” “相爷让奴才来告诉帝姬一声儿,说是待会儿司马侯爷与其夫人会莅临师府,请帝京做好准备,许是会要帝姬出席。”r1152 第八十四章 百花蜜 师轻青挑眉看向夏总管,“可说是何事?” “司马侯爷只说是前来拜访。”夏总管如实交代。 师轻青还未明白到底司马侯爷前来与她出席有何因由,狐疑地看着夏总管,思颜与橦嬷嬷却是一瞬间了然,思颜更是一脸促狭的表情瞧着她,花羽与司马彦之间的事他也有些耳闻,想不到司马侯爷竟是看上了师轻青,如此,倒算是一场好戏。 橦嬷嬷看师轻青蹙眉的模样不由想起她年幼丧母定是无人与她说过这等事,心中一阵酸楚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许是为了司马小世子来的。” 师轻青眉梢一抖,心下了然,对夏总管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夏总管躬身应了是便回了落梅园复命。 夕儿扯了扯师轻青的衣袍,担忧的望着她,司马侯爷与师相面和心不和早已众人皆知,此次光明正大地拜访焉能不让人想起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典故来。 “放心吧,没事的。”师轻青柔声安慰。 思颜点点头笑道:“你好生休养,司马侯爷就算是要对你家小姐如何也不会光明正大地跑到师府里来下手。” 夕儿的身子还很是虚弱,心想确实如此,点点头便倚在床榻闭目休憩。 师轻青替她捏了捏被角便送了思颜出去,“这几日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思颜神医有事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行了,有你这句话就成,再说,我这几日在你这里白吃白住许久,就当是抵了你的药费了。”思颜只当她是客气,并未放在心里,领着弟子转身回了屋。 师轻青望着潇洒来去的思颜,羡慕不已。 橦嬷嬷见状,留下恩儿与心儿在一旁陪侍着夕儿,自己退了出来,与师轻青提起晚上的宴席,不由惴惴不安,“帝姬,司马小世子心系花羽帝姬,但司马侯爷此次前来怕也是为了此事,帝姬可有法子应对?” 师轻青摇了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两人正说着话,竹儿与桔儿便提着膳食回来了,师轻青只好道:“晚上还请嬷嬷随我出席,让心儿也跟着吧!” “是。”橦嬷嬷躬身道。 “帝姬,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桔儿躬身问。 “没事,你们快进去吧,外头天热。”竹儿先是行了一礼便上前替师轻青挑帘。 师轻青点点头,道:“我来喂吧!” 可是当师轻青进去时,夕儿已然入睡,橦嬷嬷便道:“帝姬,不如您先回房吧,我让膳房备些可口的小菜,一大早地您还未用过任何东西。” “就在这里吧,我想守着夕儿,随便用点便好了。”师轻青望着夕儿沉睡的模样,面色虽还是苍白可已有声息,不由欣慰。 橦嬷嬷不会对师轻青的话提出异议,当下躬身应了是便下去准备,与正要进门的竹儿撞了个满怀,“何以如此慌张?”嬷嬷瞧了眼里头,并未有声响传出来不由嘱咐道:“吵着了夕儿姑娘小心帝姬罚你。” 竹儿吐了吐舌,向橦嬷嬷解释道:“是盖先生来了,让我进去通报帝姬呢。”盖先生早已入朝为官,但因师轻青向来如此称呼他,是以青园里的人皆都如此唤他。 橦嬷嬷透过竹儿望过去,见盖清手里提着云阳馆的三层食盒,面上柔和浅笑,叹了口气,“直接去请吧!” 竹儿不疑有他,忙转身去了外头将盖清请了进来。 “多谢嬷嬷。”盖清对着橦嬷嬷躬身还了一礼,面上谦和却不谦卑,有礼带着淡淡疏离,并未刻意讨好,橦嬷嬷点点头,弯腰亦还了一礼,“盖先生请。” 盖清自个儿挑帘进了去,见师轻青正拉着夕儿的手低声说着什么,嘴角微微勾起眉眼轻轻上挑,整张脸都生动得灿若星辰。 “夕儿姑娘没事了?”盖清轻轻开口,刻意压低地嗓音带有男子特有的磁性,让师轻青心内一震,如水纹一圈一圈漾开。 待看清来人是谁,顿时眉开眼笑,“你来啦?”还未等盖清答话,师轻青就忍不住将夕儿醒了个好消息告诉他,“夕儿方才醒来了,思颜来瞧过,说是日后好好将养着便可。” “那就好。”盖清微微笑着,眸子里满是师轻青高兴得眉眼。 “我带了你爱吃的肘子,快来尝尝。”盖清举了举手中的食盒,香味四溢。 “好。”师轻青嘱咐恩儿在一旁伺候着,便与盖清一同去了一旁的偏殿。 “你今日可是休沐?”师轻青嘴里含糊不清,盖清倒是一点儿都没嫌弃,还拿出绣帕时不时地为师轻青擦嘴角。 师轻青原来清朗地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心里隐隐约约觉醒,原来眼前这人与自己的关系早已不是先生与学子那般简单,慢慢地已有了变化。 脸‘蹭’地一声就红了…… 却偏偏盖清难得糊涂,关切地问道:“怎么,可是哪里不舒服?” “……” 盖清见师轻青不说话以为是齁着了,打算起身去唤外头立着的橦嬷嬷,师轻青心想,岂能让橦嬷嬷瞧见,那还不得丢死了人去,忙拉着盖清的衣袖一角,艰难地将话说全了,“我没事,你别乱喊,不知道地还以为我将你怎么着了。” 转过头地盖清满是笑意,“你要是想怎么着那你也得多吃些,就你这小身板还能将我怎么着。” 师轻青又羞又气,只得瞪了她一眼佯装不理他,心里却像是吃了嬷嬷春日做的百花蜜,直甜到了心头。 许是太过甜蜜,师轻青突然就想起了今日夏总管传来师相的命令。 顿时一阵空凉连那肘子都觉着腻了几分。 “怎么不吃了?味道不对?”盖清见师轻青将肘子放下疑问道。 师轻青摇摇头,可又觉得此事还是该让盖清知晓,沉吟片刻便抬起头对着盖清严肃道:“方才夏总管前来传,司马侯爷与其夫人今晚会莅临师府。” 师轻青没有再多说,她知道凭盖清的才智联想司马侯爷此行为何绝非难事,甚至更多。r1152 第八十五章 好热闹 盖清听后眉头轻轻皱起,望着师轻青的模样带着悲伤与不舍,还有一些莫名地情绪。 半晌未曾听到其回答,师轻青抬起头望去,就瞧见了如此目光,让师轻青忍不住心慌,脱口道:“你放心,我不会同意的。” 盖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沉默无形间让师轻青产生了不安,不由表明了自己心意:“我知道,司马侯爷在朝堂的势力与师相不相上下,师家若与司马家联姻等于是强强联手于两家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呢?”师轻青望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去求师相,在司马侯爷未来之前向他提亲,可我来得匆忙,什么都未曾准备,青儿你介意……” “不介意。”你没有因为师家与司马家的联手而后退,又还有什么可介意的呢?师轻青展颜一笑,原本的不安通通转化成柔软,熨帖了师轻青的整个焦躁。 “我是皇上亲封的青箩帝姬,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可父皇一定不会愿意看到师家与司马家联合地局面,皇家的人也不允许,我与司马家根本不可能,除非我自己愿意。”师轻青将目前的局势准确地指出关键所在。 盖清忍不住摸了摸其茸发,笑道:“青儿果真是越来越聪慧了。” “不错,司马家与师家向来为皇上所牵制,若突然打破了此等平衡,天下都将大乱。” “司马侯爷不想让司马彦娶花羽,大概是因着这几年皇后母族日渐凋零,不足以成为其羽翼罢!” 师轻青点点头,想起当日在朝堂之日见着的那个敢在皇上面前说要回家喂鸟的司马侯爷,完全不知她何时入了他的法眼。 “司马侯爷想要你成为司马家主母许也是为了司马家吧,花羽那样的女子撑不起一个大家族。”盖清淡淡开口。 师轻青知道盖清一向知晓她心中所想,遂也不再惊讶,想起他方才说的事,红着脸问,“那你打算如何去向我爹爹说?” 是啊,想要师相放弃司马家容易,甚至不消明说师相为了师家都会直接拒绝,没有了司马家又如何,北夏如此多的世族,又该如何让师相同意让师家长女下嫁一个三品官员呢。 盖清沉吟了片刻,师轻青就明白了,“不如我随你一同去吧?”她想,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孤军奋战容易。 盖清望着师轻青倔强的小脸,心中闪过一丝温暖,“你就如此迫不及待了么?” 师轻青讶异盖清这个时候居然还开如此玩笑,微恼道:“哪有……我还不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盖清反问,眸子里满是揶揄,似乎就想看着师轻青红脸承认一般。 “喂,我才不担心你呢。”师轻青拍桌转身想走,被盖清拉住,门外的竹儿等人自觉地转过了身…… “你放心,我堂堂七尺男儿,焉有让女子去求父亲之理,我一定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师相甘愿将你下嫁于我。”盖清柔声解释。 师轻青这才明白原来他是为了她着想,不由释然,“你有……” “嘿,光天化日之下,男男女女地拉扯在一起成何体统,纵使我北夏民风再开放,我还未曾见过闺阁女子如此呢。”一道十分恶寒地声音传来,师轻青循声望去,司马彦倚在窗前嘲笑地瞧着师轻青。 八字还没一撇,司马彦却已摆起了师轻青是自己人的谱了。 在前院候着的恩儿闻声赶来,剑直抵着司马彦的咽喉,“何人竟敢擅闯师府?” 司马彦哈哈大笑,“我?我可是你未来的姑爷。” “姑…姑爷?”恩儿愣在当场,偷偷瞧着师轻青的脸色。 “恩儿,你退下吧,这是司马小世子。”师轻青走了几步,顺带掩过方才与盖清拉扯的痕迹,对司马彦笑道:“小世子真是不走寻常路,我青园阁楼高但也是有门的,怎么非得做梁上君子呢,大门不走飞檐走壁的,真是掉价啊!” 纵使知道司马彦前来也是为了他爹来师府一事,知道两人此时该联合起来,纵使全都知道,师轻青亦忍不住想要讽一讽司马彦,也不知道他方才听了多少去。 恩儿噗通跪倒在地行了一礼,“见过小世子,方才多有得罪,请小世子勿怪。” 司马彦摆摆手,手中的折扇不停敲打手心,不答师轻青的话,对着恩儿左瞧右瞧,问师轻青,“你说我该如何罚她呢?” “见过小世子,这位婢女忠心为主,何罪之有?小世子还是先进来喝杯茶休憩片刻吧!”盖清对着司马彦躬身行了一礼,指了指里屋的座椅。 司马彦轻哼一声,十分不屑盖清的君子做派,“你身为渡门书院的先生与帝姬同处一室,你说我若将此事上禀给了皇上你说你该当何如?” 师轻青蹙眉,“这里是青园,不是你司马家,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呵,好啊,轮不到我是吧?行,你等着……”司马彦咬牙切齿,自己明明是在维护她的的名声结果这个女人居然还吼他,真真是良心都喂了狗吃。 司马彦转身要走,思颜却将好从房里出来,瞧了瞧跪在的恩儿,咬牙切齿地司马彦,怒目相向的师轻青以及…云淡风轻的盖清,讶道:“哟,好热闹啊!”说完,不顾三人的‘注视’,在一群女弟子中飘飘然地出了门…… 司马彦顿时就炸了,“那人谁啊?” 这时,橦嬷嬷领着竹儿与桔儿都过了来,对着司马彦躬身行了一礼,“回小世子的话,那是思颜神医,老奴为您备好了上等君山银针,还请小世子进屋享用。” “橦嬷嬷?”司马彦望着橦嬷嬷努努嘴,“行吧,劳烦橦嬷嬷带路。” …… 司马彦、师轻青、盖清,三人坐在一张八仙桌上,成三足鼎立之势,气氛剑拔弩张。 橦嬷嬷立在师轻青身后,斟酌着开口,“小世子为何而来?”这话算是明知故问,也算是给了司马彦一个台阶下。 那司马彦清咳了几声,装模作样地喝了几口热茶,方才开口说道:“这次来,还是为了今晚地宴席。”r1152 第八十六章 不想让你不安 “不知小世子有何想法?”盖清接话道。 司马彦瞄了一眼师轻青,不急着开口,反倒是用手敲击着桌面,一声一声带着试探意味。 师轻青心中冷笑,想让她先开口,司马彦打的倒是好算盘。 盖清执茶壶为司马彦添了茶水,状似不经意地问师轻青,“青儿,最近想容的伤如何?” “好多了,有思颜神医亲自做好的花钿,绝色容颜无可挑剔,三娘瞧着眉头也舒展了不少。”师轻青答话。 盖清浅浅一笑,亦为她添了一杯茶水,笑道:“如此,你也可以放心了。”茶水涌进瓷杯,如击罄声旷而空,平添一股子安然。 “嗯,因着此事三娘对我也热络了不少,做了好些美食犒劳我呢!”师轻青有些得意,说起来眉梢都染了些许喜色。 盖清笑得温和,与师轻青又闲聊了几句,直把一旁的司马彦气成内伤,却偏偏还有气无处使…… “咳…”司马清咳一声打算吸引两人的注意,奈何两人说得正欢,根本没有听见。 司马彦撇撇嘴望向橦嬷嬷,可无论他怎么暗示使眼色橦嬷嬷都低着头视而不见。 无奈之下,只得朗声道:“师轻青,此次来,本世子就是想与你说个明白,我此生此世心里都只有花羽一人,再容不下旁人的位置,就算我爹中意你为司马家长媳我的心意也绝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你嫁过来也等于是守活寡,所以你还是另选良人吧!” “好,你所说的恰好是我所希望的,祝你与花羽帝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师轻青站了起来,朗声对着司马彦道:“小世子,愿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师轻青比他还要如愿以偿地模样,司马彦竟觉着有一丝黯然,不是应该高兴的么? “对,合作愉快。”师轻青再次说道。 司马彦只得点点头,“哦…合作愉快吧!” “……” 司马小世子回了司马侯府,只待时辰一到与司马侯爷再次登门,盖清去了落梅园,履行方才其承诺地誓言。 师轻青劝阻,“既然司马彦也没这个心思,不如…你改日再去吧?”她怕师相一口回绝甚至不许盖清再与她来往。 盖清自然知晓她心中所想,伸手刮她的鼻尖,带来一阵冰凉,温语道:“我不想让你不安,这会使我不安。” 师轻青明白盖清知道她的小心思,遂也不再遮掩,直截了当地问:“若我爹让你不许与我来往,你如何?” “我尊重你的意愿。”他说的你而不是师相,师轻青想她要的回答已经得到了,甚至比之她要的更为圆满。 “好,有你这句话便成,今日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你先回儿吧,改日再说。”师轻青还是有些担心,另外这么快谈婚论嫁总还是着急了些。 师轻青见盖清没有应话,怕他误会急忙又补充道:“司马侯爷与及夫人皆来,对师府来说亦是怠慢不得,落梅园估计这会儿子忙着呢,你这个时候过去不是招人嫌吗?爹爹他…又怎么会同意。” 盖清笑意浓重又带着怜惜,瞧了师轻青半晌,直瞧得师轻青脸都红了,方才叹了口气,低低沉沉地嗓音萦绕在师轻青耳边,“傻丫头!” 师轻青以为他不信,又要说道,刚一开口,被盖清笑着打断,“我知道了,青儿,你再说下去我就真的要以为你是因为不想嫁我而催的我了。” “你放心,此事我已有谋划,快进去陪夕儿吧!我改日再来看你。”盖清将风吹乱了额间的发替师轻青重新挽上,暑热的气候仿佛也不抵两人心内的火热,只是稍微地碰触便能带来一阵电流。 师轻青转身跑进了屋子,脸烧得更红屁股似的,心儿不明就以,被师轻青吓了一跳,“帝姬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痧了还是被烫着了?” 师轻青越发窘迫,瞪了一眼心儿便跑到了楼上去。 心儿便更是以为师轻青出了何事要追上去看,被橦嬷嬷拦住,“你个缺心眼儿的……” 盖清笑着摇摇头,望着远处长廊通往的方向沉吟了片刻终是出了府。 是夜。 司马侯爷与其夫人早早地来了师府,师相亲自招待,鲛纱作纱幔,明珠以照明,笙歌琼液伴,筹光至天明,足以见得师相对于此次司马侯爷登门的重视。 师轻青坐在师相大夫人的下首,对面则是司马侯爷与司马夫人,再往下便是司马彦。 师轻青自顾自地给自己添了杯酒,挑眉看了一眼司马彦,敬你和花羽。 司马彦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地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 司马夫人将此幕收入眼中,眉头轻轻皱起,对师轻青不满加甚。 但司马侯爷正与师相说起朝中事,身为内室不宜插嘴,只得先记下,心里想着无论如何待会儿还得考量考量,不能如此仓促定下,毁了自家儿子一辈子。 “瞧我,来了这许久了只顾着与你谈论着朝事,忘了这是家宴了。”司马侯爷摆摆手,又举起酒樽,“我自罚一杯。”说完,先干为敬。 师轻青不由凛身,知道接下来地就该是正题了。 师相哈哈一笑,“家事国事本就相连,侯爷如此豪爽,让人钦佩,本相陪侯爷喝一杯。”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相爷谬赞了,若说我们几个人当中,还是只有你算是圆满了。”司马侯爷有了些许醉意,眯着眼望着歌舞中的一名舞女笑道。 直瞧得司马夫人连连瞪眼,那舞女吓得缩了缩脖颈跑到了后头去了,这一走便乱了。 大夫人便摆了摆手,让众人都退了下去,殿内突然静若窒息,连筷箸之间的碰撞皆能引来纷纷注视…… 师轻青吃得尽兴,对周遭一切仿若未闻,嘴角甚至还有残留下来的油汁,别说司马夫人,就连司马侯爷都看得眯了眼。 师相见了,哈哈一笑为师轻青解了围,“侯爷此话怎讲?” 侯爷低笑出声,“相爷贵为当朝第一人且女儿个个美若天仙,如此,岂不是美事?” 六女儿至今还在寺庙,四女儿因为杀人进了刑部,三女儿因为伤病未全未能出席,只剩下师轻青与师姝媚面和心不和,师姝媚更是视师轻青为眼中钉,而且,当朝第一人却无儿子,连师轻青听了都替他爹尴尬。 不由心中冷笑,司马侯爷这话头想往师轻青身上引,未免也太过生硬了些。 师相面色如常,举起酒樽轻轻‘唔’了一声,未再继续这个话头,“司马小世子年轻有为,听说皇上又封了他的官职,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司马侯爷摆摆手,“你莫夸他,他就是再升也及不上你家百花状元的四品司法啊!”话里虽是谦虚眸子却满是得意神色,师轻青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望向司马彦,你爹果然是你爹,就连上门为他司马家求娶长媳都想让她爹先开口。 司马撇撇嘴,觉着老侯爷此举确实太过了些,不由插话,“爹,你就甭说这有的没的了,不是家宴么,好好欣赏欣赏歌舞,尝尝这美酒美食也罢了。”说完,转头望向殿中央状似十分惊讶,“咦,她们人呢?” 大夫人连忙歉意一笑,“是,妾身这就命人去准备。”说完,双手一拍,舞女们身着绿衣薄纱,勾勒得身姿妙曼无比,司马彦瞧得眼珠子都快贴人身上去了。 霎那,殿内重又恢复笙歌燕舞,热闹非凡。 司马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对着大夫人还了一礼,柔声道:“听说师三小姐才识过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怎不见她出席?” 师轻青突然就意识到这司马夫人定是将主意打到了想容身上,看来,这司马家想要与师家联姻是板上定钉了。 大夫人正要唤夏总管去传,师轻青忙站了起来,对着师相与司马侯爷躬身行了一礼,朗声道:“回司马夫人,三妹近来身子不适正在休养不宜出席此宴,青儿近来学了个乐器,不如让青儿为大家演奏一曲祝酒如何?” “自然是好,那就有劳帝姬了。”司马侯爷本就属意师轻青,当下听她如此说以为她也是中意司马彦才会站了出来,怎会不给她一个机会。 司马夫人却是越发地对师轻青不满,觉着甚失礼数,居然为了自己出风头打压其妹,如此心胸狭隘之人怎配当一家主母,可奈何司马侯爷已发了话,就算再有不满还是得压下,轻声道:“那就有劳帝姬了。” 师相瞧了一眼师轻青,没说什么,只吩咐了夏总管去准备。r1152 第八十七章 姻缘 师轻青弹的是二胡,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小时候在家时太多老人喜欢拉二胡…… 本着学个才艺的思想去学了个通透,想不到如今竟是派上了用场。 二胡又名胡琴,曲声幽怨,哀叹,可如若以硬朗的奏法以及多用大幅度较为突出的下滑音,便顷刻间气势如虹。 这正是师轻青喜欢它的地方,那日课堂,老师授课完后放了一首《二泉印月》,师轻青瞬间泪流满面,仿佛被这乐声带到了战火烽天,颠沛流离地日子里,那般的压迫却又无限向往着美好,就如此刻的师轻青一般。 不过现在师轻青并不打算演奏这曲,她更喜欢那首《寒春风曲》。 师轻青接过夏总管递过来的胡琴,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筒前口蟒皮整个缚于其上,通体透亮浑然天成。 师轻青略试了试音色,亘古悠长,回味无穷,果是上品,完后对着师相与司马侯爷躬身行了一礼,便端坐殿央,手指握弓自内弦而入,一声激昂调响彻殿内瞬间抓住所有人的心神,就连不待见师轻青的司马夫人亦是循声望了过来,忍不住暗叹,妙! 第二声突然就急速下降,将众人全都带入到了初春季节刮起的阵阵刺骨寒风,让人忍不住唏嘘,这孩子是遭受了多少坎坷困苦,更甚者感同身受,已不觉流下落泪来。 师轻青干脆闭目弹奏彻底沉醉其中,仿佛如同将自己沉浸在被寒气裹住的幽梦之中,可那伤痛与哀婉又是那般地清晰,仿若此刻正是鲜血淋漓遍体生寒。 到最后,如无奈的吟叹床榻间的辗转反侧,再细细聆听下,仿佛又哀鸣声在耳边时远时近。 师轻青想着今晚毕竟是司马侯爷首次登门,乃是家宴不宜如此哀伤,余音一转已是极为欢快之音,洒脱不羁放下过往,仿若身置蓝天白云下的草原,可以尽情翱翔。 师相与司马侯爷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远方,露出一抹期冀,不过片刻重又恢复如初,期冀是梦,可梦到底是梦,罢了! 一首终了,众人皆不可自拔,或醉或醒,如坠梦中如浸往事,反倒是师姝媚率先回过神,鼓起掌来。 师轻青也是有些讶异,循声望去,师姝媚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伸出拿过手中的酒樽掩过。 经过师姝媚这一拍众人也都回过神来,司马彦率先赞道:“真是看不出来啊,弹得还不错嘛,比那些酒楼里弹唱得人好多了。” “说得什么话,帝姬的技艺岂是一般凡夫俗子可比拟的。”司马夫人瞪了一眼司马彦,又对师轻青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将胡琴还弹成如此动听,我一直以为胡琴是在人入土时方才所奏的呢。” 师相见司马夫人说得如此开心,为其解释了几句,“司马夫人想必甚少出府或者是司马府事务太过繁忙了,有所不知,胡琴源自南甘,形制独特,音色柔和浑厚,深受南甘当地人的喜爱,所谓胡琴琵琶与羌笛,胡琴犹比琵琶先入我北夏,可谓是历史悠久,追溯源长。” “师相才识渊博令我等大开眼界啊!”司马侯爷举起酒樽敬了一杯,又转头对司马夫人轻斥,“叫你平日里多看多看,你不听,你看,这不是闹了笑话了吗?” 司马夫人一点儿没恼,躬身行了一礼,“不好意思,让相爷见笑了。” 师相笑了笑,没有说话,大夫人却是站了起来,亲自为司马夫人布了菜,“司马夫人真是客气,来,多吃一些,我们妇道人家看这些书也没多大的用处,多吃少言,我们做好本份就是了,您说对吗?司马夫人。” 司马夫人嘴角抽抽,却还是使劲挤出一个笑脸,咬牙道:“师夫人说的是。” 师轻青口鼻一心,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什么,将琴交给了夏总管便回了座,反倒是司马彦觉着师轻青低头的模样有些不忍心,为她说道:“我倒是不懂乐器只是青箩帝姬弹得好听,好的东西自然是该赏,爹,你身上带了什么宝贝,还不快表示表示。” 司马侯爷恍然大悟了哦一声,“瞧我这个记性,居然把这事儿都给忘了,看来不服老真是不行了。”说完,自顾自地摇摇头,转头扫了一眼后头的侍从,拿出来一串鸽血红玛瑙串,通体如血色泽韵润,如鲜流涌驻般触目惊心,又如曼珠沙华般惊心动魄。 师相见此物却忍不住眉头轻蹙,“青儿年幼哪里能戴此物,倒是折煞了她的福气了。” 司马侯爷一脸随意,“此物并无甚特别,除了好看些也没别的用处了,青儿身为帝姬,如何能不当得起?” 瞧这话说得,这就跟说这饭除了能饱腹以外别无用处一般,将它最大的用处视若无物,怕是只有司马侯爷如此不羁于常规又权倾朝野之人方才说得出来吧! “爹爹说得对,此物一瞧便非俗物,隐约透出福荫之气,定是有大师为其诵念百日,开光明物,非得是大富大贵之人方可佩戴,青儿自幼丧母,更有魍疾缠身以至糊涂不明事理,非福厚之人,还请侯爷莫要折煞青儿了,青儿瞧着此物倒是十分地与司马夫人相衬,简直是相得益彰,无可缝接,为其所生一般。” 此物一看便价值连城,若是收了下去只怕师轻青再要反悔不入司马家天理都不容了,师轻青不傻,怎会接下。 司马夫人本就不舍此物更不满师轻青,听她如此说,便顺着她话继续说了下去,“帝姬果然是好眼力,一猜一个准儿,且说得甚为有理,不如这样吧,我这里有一簪子乃是当今皇后赏的,不如送与帝姬耍耍如何?” 司马侯爷听话不知司马夫人为何改了主意,还未师轻青答话便又‘补充’道:“青儿你说得确实不错,此物是我放置在国法寺享万人香火,并用寺内净水洗涤浸于七七四十九四方罢,每日里都会主持焚香诵念,福泽恩厚,青儿命途坎坷多劫,送与你防身正好。” 司马侯爷说得殷切,先前那句只是好看如果是为了劝师轻青收下,那么当下便是逼师轻青不得不收下。 大夫人与师相对视一眼,正要开口,被司马侯爷拦住,“师相,你我兄弟多年,如今我要送青儿一个小小的礼物你都不许,真是生分了啊!” “侯爷说笑了,只是此物太过贵重,青儿何德何能当得起呢?”师相无奈只得退了一步。 司马侯爷却是步步紧逼,“无妨,我家彦儿正……” 司马侯爷打算就此定下司马彦与师轻青的姻缘,却突然听得外头李公公捏着嗓子长调:“皇上驾到!” 不由与师相面面相觑,皇上怎么会来了。r1152 第八十八章 彩头 北夏皇一身便服笑呵呵地从殿外走进来,师轻青忙站了起来去迎接,“父皇,你怎么来了?” 话刚一出口就见盖清随着北夏皇身后进了来,对着师轻青浅浅一笑,想来皇上的突然造访与他密不可分。 司马彦亦是瞧着了盖清,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司马夫人不明就以,凑过去问,“那位公子是哪位人家?” “不就是皇上身边新晋的红人,盖清。”司马彦对于红人这两个字说的咬牙切齿,焉知他不是因了师轻青的福才成了这红人的,对于吃软饭地小白脸,他一向看不起。 谁知司马夫人却是十分满意,“我瞧着他与你表妹倒是十分般配啊。” 司马彦眸光一闪,计在心头,对着他娘笑得热切,“确是相配。” 司马夫人又瞧了好几眼,简直越看越满意,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方才随着司马侯爷及众人起身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夏皇哈哈大笑,“两位爱卿快快平身,朕今日也算是微服私访了,不必行如此大礼。”说完,又对着师相道:“师爱卿可莫怪朕叨扰了。” 师相诚惶诚恐,“皇上能莅临敝府是微臣的荣幸,怎敢说叨扰二字,皇上莫要折煞了微臣。” “是啊,皇上,有您来敝府简直蓬荜生辉,还请上座。”大夫人做着请势,不卑不亢主母风范展漏无疑。 皇上淡淡点头,由李公公扶了上座后,师相与司马侯爷则改座为下首,师相下首则是坐了盖清,再往下方是师轻青。 北夏皇淡淡扫了一眼殿中人,目光落在持玛瑙串儿的侍从身上,状似不经意地问:“这可是当年老侯爷自大胜西宓后得到的赏物,媚世?” “回吾皇,正是此物。”司马侯眉头轻蹙,暗怪那人怎未早将此物收起来。 “想不到今日竟能得以一见,真是不枉此行啊!”北夏皇叹息一声,似想起当年之事,瞳孔微微收缩,对李公公说道:“朕记得当年老侯爷将此物放置在国法寺,难道是朕记岔了?” 李公公笑道:“哪能呢,老奴也是这么记着呢!” 司马侯爷站起来躬身回禀,“回皇上,此物却是当年先父留在了国法寺,是老臣今日取出打算赠予青箩,也算是老臣身为长辈的一点心意。” 师轻青抬眸望向盖清,看来这司马侯爷还是毫无退缩之意。 北夏皇点点头,“既如此,那青儿便收下吧!” 话一出口,师轻青随之一震,皇上竟让她收下此物?皇上怎会容许师家与司马家联姻?师轻青转念一想,看来皇上是想让司马侯无开口的机会。 当下会意,起身行了一礼,伸出去接。 司马夫人大急,这么好的宝贝怎能这么便宜了她,可这算是皇上发下的旨意,就连司马侯爷与师相都不曾开口,自己又如何好直言阻扰呢! 可眼看着那小厮就要奉上给师轻青,又怎么甘心,急忙站了起来,大呼:“且慢!” 马上就要落在师轻青手上的玛瑙串儿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师轻青抬眸望向司马夫人,不知何意。 司马侯爷倒是一脸无谓,对司马夫人的阻扰恍若未见,兀自举着酒樽品茗。 师相饶有兴致地看着司马夫人,眼看着北夏皇已有不耐,司马夫人再顾不得他人的审视,躬身行了一礼柔声说道:“皇上,方才帝姬胡琴一曲犹如天籁,让妾身如临仙境,这才央了侯爷将此物赏与青儿,可妾身又听闻帝京双美中的师三小姐才学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为倾慕,想要一见,如此,妾身有一拙计,不知皇上是否允准?” “说来听听。” 师轻青听她说起想容整个身子都绷了起来,虽说皇上不会同意师家与司马家联姻,可那是师轻青的身份,若是换成了想容是否又另当别论? 不管如何,师轻青想绝对不会让想容嫁给司马彦这个纨绔子弟,且又是心系她人的人,正要劝阻,盖清却突然望向她,眸中之意明显,不要忤逆皇上的旨意。 师轻青抬眸望向北夏皇,眼神淡然似乎对除师轻青以外的人毫无波澜。 罢了,只怕忤逆也无用,且看着见招拆招吧! 那司马夫人见皇上允准,忙又说了下去,“此物乃是老侯爷心爱之物,其价值不可估量,倒不是妾身不想送与帝姬,只是觉着用来做彩头甚好,方才帝姬一曲已然让妾身回味无穷了,还不知师三小姐是如何让人一见倾心,所以妾身想让师三小姐与帝姬比试一番才艺,技高者得如何?” 北夏皇若有所思,“此物乃是老侯爷的心爱之物,又是国法寺住持亲自诵念,非比寻常,用来做彩头无甚不好。只是这师三小姐怎么不在席上?” “回皇上,想容这几日身子不适所以未曾出席,微臣这就吩咐人去请。”师相躬身道,说完便偏头使了个眼色给夏总管,夏总管随即会意,弯腰退了下去。 司马彦大概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一步,心想着不如趁此机会直接向皇上表明心意,可又转念一想,会不会直接逼得他爹娘给他订下那劳什子师三小姐? 司马彦越想越觉得以他娘现在个架势不无可能,所以只能对师轻青的求助爱莫能助了。 师轻青咬牙,这个司马彦果是不靠谱。 “怎么办?”师轻青低声说。 “先看看再说。”盖清就着吃菜地瞬间回道,他将皇上请来只是为了防止司马侯爷用手段让师相不得不同意,可没想到司马夫人竟然中意想容,如此,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不一会儿,夏总管便进来通报说想容来了,皇上自然让快宣。 当下,众人纷纷望向门外,只见一身穿红纱金丝绣边长裙的绝色女子聘婷立于殿门外,想容孱弱地身子似迎风而舞,让人忍不住去扶。 眉间的那一抹猩红与红唇一色,妖冶与柔媚一体,让人怜惜又让人惊叹老天的不公,那般如玉冰肌,雪白颈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让人口干舌燥又暗自懊恼生出此等心思,兀自折磨辗转。 橦嬷嬷望着想容的绝色忍不住去看北夏皇,却见其早已看痴,更甚于透过想容看向骨子里的另一个人,不由暗叫不好。r1152 第八十九章 想容(壹) 殿上之人玲珑心者众多,师相与司马侯爷皆在瞧见想容模样后大惊,原本的想容与雪桃约只有三分相像。 可没想到额间梅烙竟是让她有了七分,大惊之余忍不住抬眸望向北夏皇,当年之事在三人心中不照而宣,尤其是师相,忍不住站了起来,挡在想容面前,朗声道:“小女近来偶感风寒,微臣担忧传染皇体,以免违和,不如让小女隔着屏风为皇上弹奏一曲如何?” 谁都看得出来,想容这一身乃是舞衣,可师相却偏偏让她弹奏,还须得隔着屏风,师轻青忍不住蹙眉,带着隐隐地不安。 北夏皇望着师相眼神微微眯起,半晌未曾开口,一旁的司马侯权衡利弊觉着如果自己与师家无法联姻,那么皇家与师家便更加的不行,已有了一个师轻青在前,断然也不会再出一个师想容,亦不由站了起来。 朗声道:“皇上,圣体为重啊,师相也是一番好意,还请皇上恩准。” 李公公在北夏皇身边呆得最久,自然最能估摸出北夏皇的心思,不由躬身上前,耳语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皇上的脸色越发绷得厉害,犹比案几上色一般。 趁着李公公耳语之际,橦嬷嬷亦不动声色地走至师轻青耳边,轻声说了几字,“三小姐像极了夫人。” 师轻青眼眸一闪,瞬间就明白了橦嬷嬷说的这位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娘亲,还未来得及想清前因后果,师轻青已然站了起来,“父皇,想容抚琴乃是人间一绝,犹在青儿之上,父皇若不听的话可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司马彦见师轻青开口便卖了个面子给她,以免师轻青个待会儿非剥了他的皮不可,“既然这样,那可千万不能错过,就请三小姐抚琴一曲来助兴吧?” 司马夫人本来就属意想容在外的名声当下见了又是如此脱尘绝艳,十分满意,听司马彦亲自开口以为是动了心,自然也不会阻拦。 北夏皇的眉梢也终于动了动,“既然青儿与小世子都如此说,那便有劳师三小姐了。” “臣女遵命。”在师相身后的想容不知道为何自己一出来殿上的气氛便如此的怪,抬眸望着师轻青,见她正笑望着自己,竖着大拇指,那是她们相互约定给对方鼓励的手势,当下也不由有了力量,先是蹲身行了一礼便由婢女领着去了四君子双绣面的屏风后头。 此次给想容准备的是鸢尾琴,音色清透,尽是自然,就像是深谷幽林那清脆撩人的一抹。 想容这几年的琴音犹在盖清之上,哪怕是在病中随手一抹亦比师府里头的那些乐手好了太多。 师轻青对此倒不担心,只是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让想容全身而退,连想容的抚琴都未怎么听进去。 许是知道师轻青的担忧,盖清低声安慰了几句,“皇上不会在此时如何的。” 师轻青知道盖清的意思,司马侯爷与师相都在,皇上不会在此时明着与他们撕破脸,可是,明日呢?后日呢?皇上会如何谁也不知,一道圣旨下来,就像师轻青一样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曲终了,北夏皇赞了几句倒没有如先前那般看着想容,反倒是与师轻青说了好些话,连夕儿的病情如何都有问候,赏赐了好些东西。 如此,司马家与师家到底也没有联姻成功,司马彦那小子早就乐得找不着了北,扶着她娘屁颠屁颠着回了府。 而司马侯爷则是与师相将皇上送回了宫方才罢。 盖清为外臣自然也不宜在师府呆太久,与师轻青闲聊了几句便回去了。 橦嬷嬷扶着师轻青往青园走,想容在后头追着师轻青问起今日殿中之事,“青姐儿,今日怎如此奇怪?” 师轻青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起此事,只佯装不知,“怎么了?” “我总觉得今日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瞧着我,可又像是看着我瞧向了别人,就连爹爹也是如此,我从未看过爹爹那样的眼神,好像有些丝丝眷恋又好像含着愧疚……你说,可不是好生奇怪的吗?” “是吗?我倒没有注意,许是觉得花钿太过异美,一时还未习惯吧。”师轻青随口道。 想容还是有些狐疑,“是么?不过倒也不是不无可能。” 橦嬷嬷上前一步笑道:“三小姐今日可谓是让人眼前一亮,想不到此花钿功效如此之好,竟是让人完全瞧不出原先的伤疤,且容颜更是绝色,这也难怪皇上讶异了,竹儿与桔儿两人天天想法设法地磨着思颜神医,想要效仿于三小姐呢!” 橦嬷嬷说得无比自然,想容顿时便再无觉着奇怪,羞面道:“其实我也是多亏了青姐儿,若不是青姐儿出的点子怎会有我想容今日呢。” 本是无心的一句,师轻青的脸却唰的白了,“想容…这花钿要不你先别戴了,我再去问问思颜…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怎么了?”想容奇怪问道,见师轻青的脸色毫无血色,又问,“青姐儿,你身子可是有所不适?” “可能是累着了,天色不早了,想容你身子还没好全快回去吧,橙儿,好生扶着三小姐。”师轻青怕被想容看出破绽不好再提花钿的事儿,只好嘱咐橙儿赶紧扶着想容去休息。 橙儿忙躬身应了是,想容亦没有多想,只道让师轻青无事去一云阁坐会儿,便由着橙儿扶着回了去。 师轻青望着想容的背影,渐行渐远,忍不住问,“什么都不会发生对吗?” 橦嬷嬷没有答话,不知是默认还是不想骗师轻青,只是陪师轻青站着,任由夜露滴落在肩,湿了衣润了眼眶…… 一夜辗转反侧,师轻青望着渐渐显露的鱼肚白,披着衣裳做了起来,心里越来越不安,当年北夏皇可以因为她是娘亲的女儿,连师相都不顾及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封了师轻青为外姓帝姬,如今,见着了一个与娘亲如此相像的人,还是个女子,师轻青简直无法赶紧想下去,北夏皇会如何。 “帝姬,你去哪里?”正要来伺候师轻青洗漱的竹儿与正要出门的师轻青撞了个满怀,大清早地也不知师轻青要去哪,满脸肃穆,不由关切地问道。 师轻青扔下一句“进宫。”便扬长而去。 她不放心。r1152 第九十章 想容(贰) 师轻青从马厩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马便往皇宫内赶去,行至半路,却见一人立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 师轻青勒紧马绳,沉声道:“让开。” 盖清望着师轻青凌乱的发丝,缓缓道:“来不及了。” “什…什么意思?”师轻青只觉五雷轰顶,连盖清说了什么都未听清,只将马调转了头用尽了全力赶回师府,一定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 师轻青的手因太过用力被马绳勒出了血,她都仿若未闻直到看见师府的门匾,太过心急,差点自马上掉了下来,还是守门的侍卫过来扶了一把。 师轻青抓住他的衣袖,近乎恳切地问:“宫里…有…人来师府吗?” 许是师轻青的目光太过热切,那侍卫不忍开口,只是将头调转了一边,“帝姬还是去落梅园看看吧!” 师轻青的心沉了,果真是都来不及了吗? 那侍卫见师轻青失魂落魄地模样,不放心地问:“帝姬你没事吧?” 师轻青轻笑出声,她有什么事儿,一直以为总是她身边的人有事,而她,哪里会有什么事儿,如果不是因为前世知道科学两个字,师轻青甚至都要以为自己是被诅咒的了。 师轻青往落梅园走去,平日来来往往地婢女婆子如今都不见了踪影,师轻青走得突然缓慢了下来,待走到落梅园时,便只听到了一句,“封师家想容为容妃,居正一品,赐殿漪兰殿。” 师轻青心想,父皇对她娘亲可真是真爱,就连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都能进了未央宫与皇后的椒房殿平分秋色,可真是荣宠之致。 想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太监语气和善恭维地开口:“容娘娘,还不快快接旨谢恩?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啊!” 师相亦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动手如此之快,甚至宫里没有走漏一点风声出来,圣旨就来了师府,看来,宫里的内线只怕已全部遇难了。 “乐公公,我家想容还未及笄,皇上此意倒是让老臣不太明白了。”师相站了起来直直瞧着那宣旨的太监,戾气尽显。 那乐公公哪里见过此等气势,不由后退了几步,将圣旨抵到师相面前,“莫非师相要抗旨不成?” 师相轻笑出声,“抗旨?我不过是问了几句乐公公话,何谓抗旨?” “相爷,你…这可是天大的恩宠,你莫要自寻死路,为此丢了性命。”乐公公听闻过师相的手段,可手里拿的毕竟是皇上的圣旨,不由硬气了几分,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想容见状,不由站到师相身后,“爹…容儿不想进宫。” 师相眉头轻蹙起来,杀意顿起,直直瞧着乐公公,身后家卫已纷纷做好了准备,乐公公被生生吓得跌倒在地。 师轻青便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乐公公是吗?劳烦乐公公回去问问我们的皇上,他是以何借口封了自己帝姬的妹妹的为妃,可好?” “青箩帝姬,皇上对你百般宠爱,你竟敢出言不逊,胆大妄为,真是岂有此理。”乐公公嘴里叫嚣着不断地指使着身后的侍卫将师轻青捉拿起来,他宣读过无数的封诰圣旨,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识好歹地一家,能有女子直接封妃入宫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光耀门楣,师家居然还要抗旨,以为自己是相爷当真是不识好歹。 那乐公公虽是下达了命令,可谁人不知师轻青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哪里敢上前去绑师轻青,纷纷踌躇地不敢往前。 等那乐公公反应过来,手中地圣旨已到了师轻青手里,“这个我收下了,你回去问问皇上之后再来拿吧!”师轻青心意已决,哪怕今日是死也要拦住这圣旨下达到想容手里。 “你…”那乐公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师相正一步步地逼近,不由连连后退,大声囔着:“回…回宫,快…快起驾回宫。” 那乐公公灰头土脸地由人扶着跌了出去。 师轻青拿着手里圣旨只觉得烫人,她在赌,赌皇上是要她这个帝姬还是他的容妃,可她的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师相走到师轻青的身边,低声道:“你先回院吧,圣旨给我。” 师轻青抬眸望去,只见师相的眸子里满是血色,想必亦是一夜没睡吧! 师轻青想,如今能信的,也就只有她爹了,师轻青将圣旨交给他。 师相接过转身便吩咐夏总管备车进了宫。 她知道,能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就在此一举了。 “爹爹,万事小心。”师轻青忍不住开口。 这是她自那件事之后第一次唤他,师相听闻身子一震,眸中神色转换万变,终只是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待师相走后,大夫人与三夫人、五夫人围了上来,五夫人忍不住开口劝想容,“想容,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呢?” 大夫人望着师相远去的背影满是担忧,“想容,大娘本不该说你,可你这……师家的百年根基只怕因你这一句不想,都要毁了。” 三夫人身躯一震热泪便流了下来,声嘶力竭地问五夫人:“天大的好事,你怎么不让你自己的女儿进宫?” 五夫人被她噎住,瞧了瞧师姝媚稚嫩地脸庞,满是怜惜与不舍,阴阳怪气地道:“谁叫想容生得那般姿色呢!” 师姝媚一直冷眼瞧着,见她娘亲说起此事忍不住插话,“行了,别说了,此事自有爹爹做主,我们回吧,又不干我们的事!” 五夫人想了想也觉着确实如此,由师姝媚扶着回了房。 三夫人却是经方才五夫人一言,想起了什么,转为恶狠狠地瞧着师轻青,“是你?你到底有何居心?” “娘,你别乱说,青姐儿根本就没有料到会发生此事,她也是一番好意。”想容拉住她娘,为师轻青辩解,眼神却有些闪烁。 师轻青百口莫辩,望了望想容,又瞧了瞧三夫人,终是什么话也未说出来,转身打算回青园等候消息。 想容瞧见师轻青的装束这才意识到她为了自己是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上前拉住师轻青,柔声道:“对不起,青姐儿,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只是害怕,我真的…不想进宫。” “我知道,爹爹已经入宫了,我待会儿也会去求父皇,你先回阁等候消息吧!”师轻青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想容,只是实话实说,她真的没有把握。 没想到想容却已是感激涕零,一把抱住师轻青,“我知道,青姐儿,你不会扔下我的,你说过要与我做一辈子的好姐妹的。” 师轻青点点头,亲自扶了想容回了一云阁,三夫人在后。 大夫人见状,只得对着犹跪倒在地的下人斥道:“都给我退下去!” 婢女们诚惶诚恐,不知道怎么又惹着了大夫人,忙齐齐应了是退了下去。 大夫人满目阴狠,对着眼前那株徘徊花喃喃自语:“若真是让想容封了妃,那三夫人岂不是要我平起平坐?嗬——绝对不行。” 语落花折,枯了一地。r1152 第九十一章 想容(叁) “皇上,师相来了。”李公公躬身对着正在批阅奏折的北夏皇道,带着小心翼翼,“是否要宣?” 北夏皇没有答话面色依旧,只垂眸继续批阅。 李公公便了然,退了出去,眸中转了千遍想着说词。 北夏皇对着周遭一切仿若未闻,冰气氤氲,让人不禁怀疑方才李公公那言语是否准确无误地入了耳。 太子与盖清对视一眼,斟酌着开口,“父皇,此事还是得再议为上。” 北夏皇将手中的折子重重地扔在龙案之上,抬眸瞧了一眼太子,怒气抑扬。 太子见状硬着头皮继续说,“父皇,那想容今年还未曾及笄,且又是师相之女青箩之妹,父皇如此,可曾想过师家日后会如何,多年来与司马家的平衡便会打破,司马家又岂会甘心,朝堂必将大乱,再者,父皇可曾想过,青儿……又当如何自处?” 说道师轻青北夏皇眉梢才略动了动,不禁搁了笔,想起方才乐公公传来的话…… “太子,父皇只是想让她陪朕过这后半辈子。”语气是前所未有地苍凉,“当年,因为太后的阻拦使她与朕…….”话到最后湮灭在时光尘土里,再无需细说。 太子身躯一震连忙跪了下来,他从未见过他的父皇,平定了内乱震慑他国扩疆土无数的父皇竟然露出了一丝害怕的神情。 盖清知道北夏皇决意已定,哪怕师相与司马侯爷亦改不了他的决心,如果说当时有太后阻拦让他放弃,那么太后当初的阻拦便成就了现如今的义无反顾。 可是……“皇上,师想容不是师二夫人。” 良久的沉默,太子只觉头皮发麻,这盖清,也太胆大了,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偷偷抬眼去看,却见北夏皇满眼欲滴血一般盯着盖清,额上青筋暴跳,已是大怒。 盖清仿若未觉御书房剑拔弩张地气息,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只有昏君不顾伦常强行纳妃,且后宫已有佳丽三千,想容的身份非合适人选,皇上这一生为北夏建立万年功勋莫要毁于一旦。” “放肆!”北夏皇声音都是抑制不住地颤抖,沉声怒吼,“给朕滚出去。”北夏皇到底没忍住,本是好心与他们说道几句,竟敢出言讽刺自己,不由怒斥,“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带下去赏二十大板。” 谁也没想到,盖清只是简单的一句竟然让一向欣赏他的北夏皇如此气极,不顾任何颜面。 盖清面无所俱,如此自己的进言能让师轻青看清楚皇上决意已定,不再挑战皇权,他避无所避。 “皇上,且听微臣……” “再敢胡说八道,朕就夺了你官籍让你永世不得进京。”北夏皇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谁这个时候上前就是送死。 盖清不管不顾还要继续说,被太子拦住,“父皇,盖大人作为师三小姐与青儿的先生,所以才会忍不住劝一两句,还请皇上息怒,让盖大人闭门思过吧!” “滚。”北夏皇将奏折全推在地上,眸子狠厉得似要滴出血来。 太子知道凭他二人之力再无转寰地余地,只得低声劝了几句,拉着盖清出去。 师相正立在御书房的门前,见二人出来只是上下扫视了一眼,对那无所掩藏的狼狈视而不见,兀自打算进去。 李公公忙上前去拦,“相爷,皇上正在处理七皇子自南岗传来的急件,还请相爷稍候。” 盖清见状,便对着李公公道:“皇上赏我二十板子,还请李公公领路。” “这……”李公公犹豫地瞬间,师相已进了御书房。 李公公无奈,叹了口气只好道:“既如此,盖大人请吧!” …… 师轻青今日是一人进的宫,对于皇宫这三年里来每日都走,可从来没有一刻似今日这般似走在了钢筋之上,仿佛一个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 宫人依旧是那般地低头走过没有一丝喜怒,提着食盒或捧着绫罗,逢人便躬身请安,对于新旧他们接触的那般迅速,仿若流水淌过便有了水渍。 盖清由李公公亲自扶着准备出宫,却见对面长廊走来一身穿绿罗裙地女子,眉眼弯弯垂下帘睫,眼下一片清影,似漫无目的却又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缓慢罢了! 盖清对李公公拱手还了一礼,“劳烦李公公相送,盖清在此谢过。” 李公公自然也看到了师轻青,明白盖清这是有话要与她说,看到那师轻青明显有些失魂落魄地模样又怎会不知她此来为何,不由拉着盖清嘱咐了几句,“青箩帝姬也算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这几年老奴心里眼里都知道也看得清楚,帝姬极重情义,师三小姐……唉,还请盖大人多多劝劝帝姬,莫要与皇上撕破了脸,否则,不好看哪!” “是,盖清明白。” “欸…那盖大人小心着些走,老奴告退。” “李公公慢走。” 李公公见师轻青马上就要过来,只得点点头先回了御书房伺候。 师轻青望着脚下那一抹素白长袍角银线镶边纹,停了脚步,“你难道又要劝我吗?” 盖清唇色雪白,努力平复了气息缓缓道:“师相正在御书房,你待会儿再进去吧!” 师轻青讶异抬眸,本想问他怎么不劝她了,却突然发现他的脸色不平常,惊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走得急了,你知道的,我身子一向不好。”一句话说完,盖清已是止不住地咳嗽。 师轻青想要替盖清把脉,虽然她医术不精至今连入门都不算,但大概哪里不适还是能摸得准的,“把你的手给我。” 盖清不动声色地将手挪到了袖子底下,嘴里却忍不住笑她,“这大庭广众地被有心人瞧了去,你这辈子怕是只能赖在我身上了。” “你说什么呢,我就是想看看你身子是否有不适……”师轻青低声说着,听盖清轻笑心底却奇异般地安定了下来。 “你的脸色很不好先回府休憩吧,我先去……父皇那儿了。”师轻青想快些去就多一些时间为想容争取。 盖清没有阻拦,只是交代了几句,“我向皇上请了几日休沐,若有事你派人来府里找我,我这身子……” “嗯,我省得,你快走吧,路上小心。”师轻青点点头,想让盖清赶紧回去休憩。 盖清在袖下使劲掐着大腿,怕师轻青看出异样,不由浅浅一笑,“我看着你走,我再回去。” 师轻青只当他是不舍,没有多疑,道了句‘那好’便往顺天殿走去,一路上忍不住回头,却发现盖清依旧只是如松般站着,嘴角浅笑仿佛望着最美的风景一般。 师轻青仿佛觉得有了力量,不由加大脚步走了过去,转过角已消失不见。 在消失的刹那,盖清终于支撑不住瘫软,踉跄几步扶着了廊柱方才站稳……r1152 第九十二章 想容(肆) 谁也不知道师相与皇上在里面谈了些什么,里头没有传出一丝争吵,亦没有茶盏碰撞的声音,安静得近乎诡异。 李公公在外头凛身聆听,以免听漏了什么吩咐。 师轻青到的时候就看见如此的一副景象,不由上前问,“李公公你这是何意?” 师轻青看他躬着身子贴门而立,不由奇怪,李公公乃是皇上的太监总管,向来是随在皇上身后伺候着,就算不是,身边也总得有一个人奉着茶水的。 瞧这架势,“里头只有我爹爹与父皇?” 李公公点头应是,“帝姬,不如您先随老奴去偏殿等候吧,师相这会子正在里头呢。” 师轻青沉吟片刻,道:“如此也好。”师轻青想,师相与皇上说的话定是不想与三人知晓,自己进去也无事于补,不如先等着师相出来再说。 “欸,帝姬这边请。”李公公嘱咐了一个小太监在门口候着,自己则是领着师轻青往偏殿走去。 师轻青因为心系想容一事,故而李公公的关心只是随口应了几句,李公公见状,便只是命宫女上了些茶点就候在一旁,不再多言了。 桌上摆的是荷香藕心,是用荷花晒干磨成粉,荷叶晒干泡成茶,再加以椭蓉、糯米粉制成,最后在以绿豆蓉点缀,形似荷藕,故而得名。 师轻青瞧了半晌,听到殿门脚步声动,回身望去,居然是皇后,身后还跟着那贵人,师轻青忙起身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那娘娘吉祥。” 那贵人先前给皇上生了位帝姬,如今又有了身孕肚子已显,宫里生养过的老嬷嬷都说是位皇子,估摸着,这位那贵人只怕不日便就要封妃了。 皇后伸手相扶,“倒是好久未曾见你了,瞧着倒是清减了不少。” 那贵人附和道:“是啊,帝姬,你千金之躯万万多注意身子,让橦嬷嬷给你好生调理调理身子啊。” 御书房的偏殿在最末处,无论哪条宫路都无法直达此处,要么,皇后与那贵人就是与师轻青一样被太监给挡了回来,要么就是特地来找师轻青的。 瞧着两位的架势只怕是后者的可能更大些,师轻青回以一笑,想着她们大约也是因着想容一事前来罢! “多谢母后、那娘娘关怀,儿臣近来还好。”说完亲自扶了皇后落座,立即便有宫女上来奉茶。 师轻青瞧了一眼那贵人的肚子,转头吩咐,“那贵人有孕在身不宜喝此浓茶,去上杯羊乳来,温润着些。” 那身着白袍红底地宫女躬身应了是便退下去御膳房准备,师轻青如此一言倒是让皇后对她刮目相看。 “青儿有心了。” “是儿臣应当做的。”师轻青客气地回了一句,便坐下来拿了一块荷香藕心细嚼慢咽,等待皇后与那贵人先开口。 羊乳很快地就上了上来,那贵人很是满足,毕竟羊乳如若不是师轻青开口,妃位以下的娘娘一月里可喝不到几次。 “多谢帝姬赏赐,羊乳果真是美味。”那贵人起身行了一礼,看模样倒是十分地心满意足。 师轻青赶紧让她坐下,毕竟是有身孕的人,可皇后那边就不是那般的心满意足了,想容如若要进宫,住的是未央宫里的漪兰殿,如此恩宠前所未有,再凭想容那张脸,只怕及笄之后贵妃之位亦是指日可待,母族已经日渐凋零全靠皇后一人支撑,若是宫中地位都不保,那些人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为此,她已经接到了好几封家信了。 再来,皇上此举又该如何向百官,向天下人交代。 皇后踌躇几次斟酌着开口,“青儿,此次进宫可是为了想容一事?” 师轻青点点头,等待着皇后继续说下去,皇后的难处师轻青明白,可若是皇后想要师轻青出面成功阻止此事,还是太高看她了。 “这……”皇后实在是难以启齿,不由望向那贵人。 那贵人会意,她的性子向来是大大咧咧,行事从不瞻前顾后,这也是皇上喜欢她的原因,她见皇后说不出口便替皇后说,“帝姬,师三小姐的年纪比起帝姬还要年幼,此番入宫怕是于礼不合,皇上到底还是心急了些。” “……” 瞧这话说的,皇后都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那贵人却说得兴起,又继续道:“帝姬,你还是去劝劝皇上吧?” 师轻青沉吟片刻,知道那贵人这是没把她当外人,遂,她也直截了当地说了,“母后与那娘娘来时想必也知晓我爹爹正在御书房内与父皇探讨此事,老实说…青儿没有把握。” “其实皇上想要充盈后宫并没有错,只是想容确实非合适人选,这实在是……只怕会沦为他国的谈资罢了,甚至整个后宫、朝堂乃至整个天下都将动荡。”皇后长叹口气,身为皇上,无家事便是此般。 师轻青在这一刻突然开始同情起北夏皇,当年不能与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如今,遇着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可还是受到万般阻挠,或许爱,没有该与不该。 许是看到了师轻青的矛盾,皇后继续劝说,“青儿,就当是母后求你了,想容不能进宫啊!” 师轻青没有接话,这已经不是能与不能的问题了,如果想容可以选择,她也定然不会选择入宫,与如此多的女人的争一个可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是师轻青的父皇,但她知道,这对任何一个花样年华心不在此处的人都是噩梦。 皇后见师轻青如此,以为她是不愿,不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言语恳切,“母后求你了。” 那贵人见状自然不好独坐,亦手扶着肚子跪了下来,“帝姬,皇后娘娘说的对,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纲理伦常还是清楚的,皇上此举不合祖宗家法,请帝姬一定要阻止!” 师轻青先将皇后扶了起来,又去扶那贵人,“我此次进宫也是为了此事,你们先回宫吧,我这就去求见父皇。” “好,本宫替夏家的列祖列宗谢过青儿。”说完,又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师轻青自然不敢受,唤了皇后贴身婢女将皇后扶回椒房殿,又嘱咐人好生照顾着那贵人。 自己则去了御书房。 不管如何,总归是要尽力一试的。r1152 第九十三章 想容(伍) 再次到御书房的时候师相已走了,但并未听到有任何的旨意,想来北夏皇的决心已定,无人能改。 李公公不由劝她,“帝姬,皇上对帝姬一直宠爱有加,甚于所有皇子与帝姬,但在此事上,老奴还是想劝帝姬莫要再插手了,先前帝姬让人传回来的话,皇上听了差点呕出血来,莫要再气皇上了。” 李公公这一辈子都在北夏皇的身边伺候,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北夏皇,在这事情上他不会让步,就像当初师轻青被封为帝姬一般。 师轻青知道李公公的心意,不由拱手还了一礼,“青箩多谢李公公提点,可是人为知者勇,不以难而退,此事我若不曾用尽全力,焉不是为人所诟病,自己神伤悔过?” 李公公怔怔望着师轻青,脑海里全是那四个字,“神伤,悔过?” 师轻青趁着李公公愣神的当下直接进了去,待李公公回过神来又哪里还有师轻青的影子。 北夏皇犹在批阅奏折,见师轻青前来,不禁面沉入水,“这李福全的差事是当得越发好了,竟敢不等召唤放了一个又一个人的进来。” 师轻青只当没有听见,躬身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青儿给父皇请安。” “嗯,无事便退下吧,朕还有许多奏折未曾批阅。”北夏皇低头批阅,眼神不禁有些闪烁,看也不看师轻青。 师轻青便兀自走在一侧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与北夏皇拉起家常,“父皇,儿臣记得娘亲曾留下一本传记。” 北夏皇的手一抖,正要落笔的一笔歪到了一侧,却丝毫未曾察觉,只是竖起耳来继续听师轻青说下去,哪怕他知道她此行为何,亦忍不住从她嘴里知晓一点雪桃的消息。 师轻青小嘬了一口,头也不抬地继续说了下去,“娘亲说她曾过去泉城,正所谓‘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那是她去过最美地地方,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北夏皇迫切地问,她怎么不记得雪桃还有何可惜之事。 “可惜的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那样的日子再不复有。”师轻青觎着北夏皇的脸色,看来她没有猜错,娘亲去泉城时皇上果然也在。 她娘亲向来随遇而安,极易满足,这些东西在传记根本未曾提到过,可北夏皇因思念太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怔怔地望着门外,眸中有依恋与哀思。 师轻青故事重提就是为了让北夏皇忆起她的娘亲,记起她的模样,与现在的师想容根本是完全不同,无论是样貌还是风韵。 “父皇,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切都如过眼云烟,稍瞬即逝,富贵荣华权势人力又如何?父皇如今已是万人之上,子女无数,佳人常伴,又何必再添无辜,师家与司马家相互牵制多年,一旦打破这种均衡,父皇可有考虑过黎明苍生?” 北夏皇扫了一眼师轻青,目光清凉,“父皇这几年来一直在寻找解决之法,相信不日便会有所突破了。” 师轻青忍不住蹙眉,难道皇上还是想要非想容不可么? “青儿,你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为何要在这一世里留下遗憾?朕乃万人之上何物不可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难道还不能想自己所想,得自己所得吗?” “朕当年错失了你的娘亲,想容定是雪桃转世前来陪朕的,青儿,难道你不高兴吗?你不为朕高兴吗?” “父皇,我娘去世之时想容已在世,何来转世一说,父皇你莫要自欺欺人了。”师轻青无情拆穿皇上的谎言,“为君者何为随心所欲,向来只有昏君才能如此,父皇一代圣君难道要了一己私欲为世人所诟病吗?” “那你觉得朕是昏君吗?”北夏皇不答师轻青的问话,反问,“若那些后人看不到朕为他们所做的功绩,朕又为何要为了他们的随口一言所为难自己?” 师轻青噎住,难怪连他爹都无功而返,皇上的决心已然如此之深,不禁愕然,到底是低估了皇上对娘亲的爱,还是低估了她自己对皇上的了解? “青儿,你告诉朕,朕这么做真的错了吗?”北夏皇问师轻青,“朕只不过是想让她陪在朕的身边,这有什么错?” 师轻青知道这不是在现代,跟一个皇上讲伦常讲人权是没有用的,可是她还是想要拼一拼。 师轻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你没错,想容也没错,爹爹也没错,我们大家都没有错,可是想容…她是我的妹妹,在师府没有人与我说话时她来陪我,在我冻得快死了是想容给我送的吃穿,还将自己最爱的文房四宝赠予了我,她…是我的妹妹啊,父皇,天下之大,与娘亲相像之人不在少数,为何是想容?父皇,您让儿臣…日后如何面对想容?” 北夏皇被师轻青的动作惊住,“青儿,你这是作甚,想容心地善良与雪桃一般,朕定不会亏待她,朕要封她为后,死后与朕同穴。” 什么? 师轻青完全没有想到北夏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越劝越乱,“父皇,你醒一醒,想容她不是我娘,她还未曾及笄……” “朕明白,朕会等她,等她及笄的。”北夏皇去拉师轻青起来,“此事朕决心已定,方才你爹爹亦来劝不过朕了,朕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但只要是能雪桃在一起,朕,无怨无悔,青儿,日后,你多多进宫来看望容妃与朕吧,你母亲亲也会很高兴的。” 师轻青心内大震,一头磕在明黄大理石面,鲜血四溅,言语哀切,泪滚滚而下,“父皇,你醒醒吧,想容不是青儿的娘亲,娘亲早已化作一抹黄土不在人世了……” “休得胡言。”北夏皇打算师轻青继续说下去,对着门外喊:“李福全,扶帝姬去太医院上药。” 李公公应声而入,瞧见师轻青的模样,大惊,忙上前去搀扶,“哎哟,帝姬,您这又是何苦呢,快随老奴走吧!” 师轻青面容倔强,将李公公推开,许是用力太过头一阵晕眩,又噗通磕在地上,北夏皇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可一想到想容的模样,只得逼自己不去管他,只得使了个眼色让李福全赶紧将师轻青扶走。 可师轻青的这个性子,哪里是李公公能说得动的,当下见北夏皇丝毫没有回转之意,不由直磕,口中朗道:“如若父皇不收回成命,青儿便长跪不起。” “你……青儿,你就如此见不得父皇与你母亲亲一块么?”北夏皇质问,连手指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似是十分地不明白自己最心爱的帝姬为何不能与自己的心爱的人都陪在自己身边。 “想容不是青儿的娘亲,求父皇收回成命。”师轻青咬牙继续磕,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想容进宫。 “哼,你若真要磕便去屋外,不要弄脏了朕的御书房。”北夏皇终是被师轻青激怒,再顾不上父女之情,拂袖重坐于案前批阅。 师轻青呼吸急促,挣开李公公扶着的手,径自去了屋外太阳底下,直直地跪在大理石面,求皇上收回成命。 李公公望了望固执已见正在批阅奏折的北夏皇,又瞧了瞧咬着牙跪得笔直的师轻青,叹了口气,真是该死的相像啊! “皇上,青箩帝姬身子本就瘦弱,哪里经得住如此酷热的暑日,还请皇上息怒,饶了帝姬吧?”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心疼。 可北夏皇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既然她要跪就让她跪着吧,谁都不许过去劝。”真是将她宠得无法无天了。r1152 第九十四章 想容(陆) 李公公只得暗暗叹了口气,躬身退了出去,虽说皇上嘴上说不许人过去劝,可这真跪坏了最心疼的人还不是他? 李公公走到师轻青身边,低声哀求着,“青箩帝姬,你就听老奴一句劝吧,皇上的决心你也看见了,谁人能改啊,你这么折磨自己又有何用呢。热门” “我知道,但事在人为,此事我绝对不会让步。”说完,朗声道:“求父皇收回成命。” 北夏皇在御书房气得手直抖,最后干脆掷于地下,龙笔在地上滚了一圈,明黄色地大理石满是墨水,不过片刻,已有宫女躬身上前去收拾。 北夏皇望着跪在外头的师轻青又气又是心疼,忍不住冲着李公公怒斥,“李德全,你竟然敢不将朕的话放在眼里,来人,带下去赏二十大板。” 李公公一听吓得跪倒在地,直呼饶命,看来皇上此次是动了真格了。 李公公一把年纪哪里还承受得住那二十大板,师轻青忙跪下磕头,“父皇,莫要伤及无辜了,求父皇收回成命吧!” “带下去打!”北夏皇一听师轻青的话便越发的生气,近乎怒吼着吩咐人将李德全带下去。 师轻青心急,早就听说宫里人打板子用的都是沾了辣椒水的虎头棒子打的,一板子下去连皮带肉都得掉了下来,“父皇,一人做事一人当,青儿愿意替李公公受罚,求父皇息怒。” 北夏皇气得骨骼作响,恰好未走远的皇后见了此闹剧,与那贵人一同跪在了晒得热烫地大理石面,殷切地求着皇上。“李公公侍候皇上多年,没有功劳没有苦劳,皇上怎能如此狠心,这二十板子打下去,李公公还有活头吗?皇上……” “是啊,皇上,这李公公对皇上之事向来事事俱细。唯恐皇上不舒服。 [800]这李公公犯了何事,值得让皇上生如此大的气呢。”那贵人边擦着汗边为李公公求情。 其实,师轻青心里都明白。为李公公求情也就等于是为师轻青求情了,可那贵人怀着身孕哪里受得这样的苦楚,不由磕着头求情,“父皇。那娘娘怀着龙裔,还请父皇怜惜。莫让那娘娘失了龙胎啊!” “反了反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反了。”北夏皇气得将御书房的书案都推翻在地,眼看着那贵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忙喊着。“李福全,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了那贵人回宫。请太医请太医啊!” 李公公神色一喜,知道皇上这是放过了自己。忙起身去扶那贵人,可皇后看到师轻青犹跪着,皇上半口不提她,不由又要开口,师轻青忙摇了摇头,莫劝,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皇后踌躇片刻,北夏皇又开始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着那贵人回宫,扶皇后回宫,都愣着干什么。” 皇后再不敢迟疑,明白师轻青的意思,由婢女扶着起身坐了銮驾与那贵人相互回了宫,连北夏皇则是命人将御书房门紧闭,再不见她,师轻青仿佛就是被众人遗弃的一般,有些摇晃却坚持立在殿外,一声声求着‘父皇收回成命。’一滴滴鲜血顺着大理石面流入白玉石阶,与倾泻而下的汗水汇成一条河。 无人再敢上前一步来劝。 师轻青也不知道跪了有多久,久到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滴入眼里,模糊了视线,久到后衣全湿紧紧粘在后背,久到双腿失去了知觉。 仿佛觉着有一人朝她行来,蟠螭纹锦袍下的罗帛履一步一步向着她的方向走来,最终停下,那锦袍便一动也不再动。 似是感觉到她的眼睛不能明目,那人掏出一块棕色手帕为师轻青擦拭,师轻青眯了眯眼,哦,原来是她爹。 “青儿,你这是何苦。” 师轻青没有说话,因为她口里干涸得连一条河都能喝干。 “你这个样子,与你的娘亲真像。”师相半蹲着身子,师轻青从未与他如此的近过,可是她现在也不能动,只能怔怔地望着师相,不知道他此话何意。 师相沉寂在当年的时光里,不知是否是因着方才与北夏皇争论时忆起地旧事,还是因着看到师轻青倔强的模样,让他想要一吐为快。 “当年你娘亲名动京城,说是万人空巷都不为过,我能娶着你娘亲真是三生有幸。”师相说着说着忍不住轻笑,似乎还在感慨当年的美好时光。 师轻青努力转动着脖颈,眯着眼去看师相此时的面容,看到的却只有满足,是的,满足。 师轻青张了张嘴,想要问他,那为何又忍心看着她娘亲惨死,刚一张口喉咙便如撕裂般疼痛,脑子响起当日师疏影的那些话,“你是你娘与皇上生的狗杂种,根本就不是爹的女人,你不是爹的女儿!” 师轻青突然就开不了口了,那样爱着自己的妻子的人,突然发现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怎能不恼,更何况,师相又是那般清高与高傲的人。 可是,她的娘亲,那样的一个人,又怎会做出此等事呢? 师轻青打算听师相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师相顿了顿便继续开口,“当年我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庇荫在老师家的佑护下过得潇洒而自在,每日里与一些文人异世喝酒斗诗,过得畅快又淋漓,可现在回味起来,又是这般的索然无味。” “我第一次见着你娘亲时,是在司马家举办的雅文会上,雪桃以一首千秋岁在会上大放异彩,坐实帝京第一才女的名号,她的才情她的容貌深深刻刻地落在每一个人眼里,心里。”师相说到这里不由自主低下了头,带着丝丝地仰慕与自卑。 想来当年的师相自认无论是才情还是容貌都无法与之匹配吧,师轻青努力地张开口问,“那爹爹可还记得当年那首千秋岁?” 师相点点头,张口就来,“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当时正值春夏交替,边境常有他国来犯,总有许多战士无故丧命,这词不仅道出了残春亦道出了悲欢离合。那一刻,我便常在梦里见着她的身影,她吟诗时的轻蹙眉头及手指微微翘起地动作。” “娘亲当时一定很美。”师轻青从师相的嘴里亦能看到当年那个在百人面前吟诗颂词的女子,敢于表达心中所想,不羁于俗世常规的绝色女子,是何等地耀人。 师相仰天长叹一句,“是啊,那时皇上还是太子,我与他时常出宫甚至出帝京四处查探民情,后来,你娘亲也加入了我们,我们一同走过北夏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南甘、东吴、西宓地每一处都有我们的痕迹。那时皇上亦然对雪桃倾心,可没想到雪桃却选择了我,我很开心。” 师相说得很是简单,一语就道破了他们三人这一生的纠葛,师轻青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怔怔地望着他,当年的年少风华如今都化为乌有,一人化作黄土,一人成为帝王掌管着生杀大权,一人在万人之上一人之下权倾朝野,三人却越走越远,只剩下苍凉以及忆起往事时的一声叹息。 孰对孰错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娘亲是师相的妻子,而皇上终究只是皇上,他高高在上,俯瞰着北夏整片大地,纵使有人暖亦只是他想要它暖,罢了。 “青儿,明白了。” 师相笑着看她,“明白就好。” 师相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望着她,“还要继续跪吗?” “我想再试试。”试试皇上的人暖到底会否因人而暖。 师相点点头,没有阻拦师轻青,只道:“既如此,那便随你吧!”说完,便转身离去,未曾回头。(未完待续) ps:本文中的《千秋岁》选自张先的同名宋词i580 第九十五章 夏寒 师轻青从白天跪到了傍晚,突然一场大雨莅临,喷涌而下,将热浪驱走地同时又在师轻青本就酸麻虚弱的身上恨不能凿出个洞来。 因着方才李公公一事,除了师相过来劝过她一番,各宫中人无人敢来。 师轻青眯着眼睛力气全无,到最后只变成喃喃自语,“求父皇收回成命。” 李公公从椒房殿回来在御书房内侍候,听见外头雨落滂沱之声,瞧见北夏皇绷紧的下颌,斟酌地开口:“皇上……” “何事?”声音清冷,李公公不由颤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外头落雨了……”说完看了看窗外,青箩帝姬还跪在外头呢。 北夏皇自然知晓李公公的意思,望了望紧闭的御书房朱漆大门,沉声问,“她还跪在外头?” “回皇上,正是,是否……”李公公神色一喜,以为皇上是打算法外开恩了。 谁知皇上不过随口一问,便又重开始继续批阅奏折,“既然她想跪那便跪着吧!” “这……”李公公望着皇上近乎绝情地模样,心下犯怵,莫非这皇上当真是不管青箩帝姬了? “这什么?”北夏皇眼皮轻抬,威严震慑,那眸子仿佛在问,你想出去陪她? 李公公忙跪倒在地,额头已出了细细密汗,“奴才失言。” 北夏皇淡淡扫了一眼,没再多言,将目光重挪回了案几上。 一名小太监便去扶李公公起来,李公公犹在心惊,方才那眸子实在是吓人,皇上已多年未曾动过重怒了。 过了一会儿后,李公公见北夏皇额上亦是出了密密细汗。便吩咐人去开窗,那小太监应了一声便打算去开左边的窗户,李公公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摆了摆手,自己则是走过到前方右端将窗户推开,又用金轴撑住。 外头的雨景顿时一览无余。 御书房内人人凛身,一时之间只闻得皇上笔下唰唰声。堆积成山的奏折满满挪了位置堆成另外一摞。 大约是坐得久了。北夏皇将笔搁下稍稍活动活动,立即便有宫女上前去为他捏肩捶背,视线自然向前。正好瞧见师轻青摇摇欲坠地身体。 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忍不住站了起来,可一想到想容,又缓缓坐了下来。以李公公为首的太监宫女纷纷跪倒一地,呼吸都不敢大了去。 北夏皇心烦意乱。沉声道:“摆驾颐寿宫。” “是,皇上起驾颐寿宫。”李公公捏着长调,门外便有太监应声,响彻整个御书房。 师轻青眯着眼从雨中看见一抹明黄毫无停留地离去。不由轻笑出声,师轻青,你还奢望些什么呢? 她爹说得对。人暖不过是他想让他暖,罢了。 可是。师轻青为什么就是不愿起身,她想,哪怕跪死在这里,也不能看着想容入了火海。 有一名身穿绸面鸦青色的小太监躬着身子过来,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参见帝姬,这是太子着奴才给您送来的雨伞,太子让奴才转告帝姬,您莫要苦着自己,凡事还是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否则便只是鱼死网破。” 师轻青任那太监将雨伞放下,轻声说:“帮我谢过太子爷。” 那太监瞧了一眼师轻青,打了个千儿便又退了下去,消失在雨幕里。 夜色即将笼罩整个皇宫,无穷无尽地黑暗里师轻青根本看不清远方,索性闭目聆听。 雨声很大可师轻青的心却是从所未有地静,仿佛能听到远处宫人前来点灯的脚步声,好像还有一人,走得很快很急但是很稳,好像越来越近。 师轻青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月牙白竹纹的衣角,师轻青想,她一定是看错了。 再要仰头看去,突然意识一阵模糊,晕了过去,冰凉沁肤的水没有如意想中的漫过脑袋,反倒是跌入一个极其宽阔又温暖的怀抱,带着丝丝熟悉的味道,那人忍不住想要汲取这种舒适,师轻青往他怀里钻了钻,轻呢出声,“盖清……” 那人的身子一僵,甚至有松手的迹象,师轻青忍不住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别走。” 那人望着师轻青瘦得跟巴掌似的脸,微叹口气,终是抱起她去了宫殿了,头也不回地对身后跟着的夏雪道:“去请太医过来。” 夏雪拱手应是,随后便往太医院走去。 师轻青的身子已经完全被雨水淋湿,此刻正紧紧地黏贴在身上,姣好地身形显露无疑,那一抹雪白在薄纱下若隐若现,似是浅浅花开料峭风,夏寒只得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扯下将她完完全全盖住,定了定心神便加快了脚步往随夜殿走去。 殿门前早有宫人守候,见夏寒归来忙要伸手去接师轻青,“爷,让奴才来侍候帝姬吧?”夏寒眼皮轻抬,扫射过去满是冰凉,眸子深寒如水静波幽碧,直瞧人心里随之一紧,忍不住诚服。 那婢女忙收回了手,躬身道:“奴婢为帝姬准备衣裳,奴婢这就去拿。” 夏寒缓缓收回目光进了殿门将师轻青轻放置床榻,准备吩咐丫鬟进来给她换衣裳,谁知师轻青依旧紧紧拉着他的衣袖。 本想要开口唤她,可突然想到方才她唤的那一声盖清,夏寒便只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面沉入水地走了出去,“来人......” “别走。”师轻青似是梦魇住了,神情十分地痛苦,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什么,夏寒忍不住回头去看,只听得她一声声地唤着“求父皇收回成命,求父皇收回成命......” 夏寒忍不住蹙眉,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般固执! 婢女在门口应声,“爷,可是有事?” 夏寒嘴唇紧抿沉吟片刻,缓缓道:“去准备个火盆吧!”她那个淋法只怕得大病一场才罢! 婢女的声音便很快消失在门外,夏寒踱步到师轻青身侧,立在竹形灯柱下面容一面阴暗,眼神却犹如鹰鹫凌厉地盯着自己的猎物,闪烁着异光,属炎气于景云,爚爚外射。 ‘吱呀’一声大门开启,太监抬着火盆子,婢女捧着绫罗绸衣进来,见夏寒如此模样皆吓了一跳,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躬身行礼,“爷,让奴婢先给帝姬换身衣裳吧?” 夏寒没有接话,只是望着师轻青,近乎怔怔,熟悉夏寒的人便会知晓,他正是抉择之时。 半晌过后,似是已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将东西留下,你们先退下吧!” 领头的婢女大惊,不知道她们这位主子到底是如何想着,虽说名义上两人实则兄妹,可这坦诚相待难道不是于礼不合? 可七皇子性子阴晴不定,凡事向来只凭喜好,自己亦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方才来到了这随夜殿来近身侍候他,如何会为了此事惹七皇子不快呢? 权衡之下,那婢女再不敢多言,领着众人退了出去,并将门亦掩好。 夏寒负手在后地手轻轻松开,缓缓走至床榻,将遮挡住师轻青双眸的碎发拨开,将其拦腰抱起,往内室走去。 内室与夏寒在人前的模样一样,华裳锦绸,样样都是顶尖儿的,西宓今年新朝贡来的四方如意波斯羽毯,摆的是景丰胎今年新制的金梅琉璃盏,同色酒樽,窗前摆的是景丰胎只为皇家烧制的白兰玉砂杯,桌子是朱漆柳面,墙上挂的是最爱竹君子,落款却是夏寒。 还有北夏各处或大或小的贡品、摆件、小玩意,琳琅满目,只是可惜,这一切,在梦魇中的师轻青自然没有看到。 夏寒抱着师轻青来到书案前,将那花瓶轻轻扭动,身后便出来一条暗道,不过此暗非彼暗,里头光亮犹如白日,待走近时才发现,里头竟是以十二座竹柱各举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只为照明中央正雾气氤氲的温池。 夏寒没有迟疑,抱着师轻青径直入了水,为免师轻青沉入水底,只得双手托腰使其仰于水面,纵然的温润使师轻青双颊染上红晕,似是呼吸不够,嘴唇亦不由轻轻微张,双瓣渐渐恢复红润,柳眼梅腮,似一颗待人采撷的樱桃,温池水暖,不一会儿,师轻青紧皱的双眸不由松开,整个皮肤都舒畅晕开,不禁轻呢出声...... 夏寒忍不了呼吸急促,急忙闭目将内力缓缓传入师轻青的体内,凛身静气。 氤氲湖面,风有韵,月无痕,暗消魂。(未完待续)i580 第九十六章 樱桃 师轻青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完全陌生的奢华,让师轻青有一阵子的恍惚,更甚至,她以为自己已经再次穿越了。 师轻青将锦衾掀开,坐在床榻良久,忍不住打量四处,屋子的摆设以及所有物件都是她未曾见过的,头顶上的一袭流苏随风轻摇,师轻青不适的挪了挪身子,却发现身下的床榻冰冷坚硬,即使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入水鱼荡漾的铺于身下,总是柔软却也单薄无比。 四周花梨木制成的桌椅,花纹亦更偏向于硬朗,师轻青‘唔’了一声,倒像是个男子的房间。 “你醒啦?”夏寒在房外轻声说。 师轻青一个激灵便站了起来,“七哥?”见他正埋头点着什么,还是忍不住问,“你回来啦?” 夏寒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搭理她。 师轻青想着这定是皇上为方便他处理事务准备的临时宫殿,平时他都是在他的寒王府里,不过说来,师轻青倒是还从未去过他的府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师轻青想着便走到殿外,晨间微凉,和着雨后芬芳,师轻青突然想起来想容一事,忙又跑了进去。 “七哥,我想求你件事。”自从师轻青潜意识把她当成皇家人后,她对夏寒便不再如以前那般总是有着隔阂,她自认,是亲近了。 但夏寒是否如此,师轻青倒不确定,见他不答话以为是不同意,不由咬唇小声说:“那便算了。” 师轻青转身打算离去,却被夏寒叫住。 “昨日你寒气入骨,膝盖不宜多走动。太医来看过了,嘱咐你要好生休息,我命人准备早膳,先用点吧?” 师轻青胡乱点了点头,心中暗叹想不到太医院医术如此高超,竟然能让她一夜便恢复如初,亦是神色一喜。以为夏寒是肯帮忙。以夏寒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怎么说也该有些份量,定能成事,师轻青如是想着。便走到食案旁,笑说:“成,那就赶紧端上来吧?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饿了。” 夏寒见师轻青笑得没有一丝防备。不由蹙眉,觉着有些奇怪。却又想不起哪里奇怪,只得作罢,走到外头去唤人准备传膳。 膳食准备得很快,两根炸罗桧与天罗筋。两碗木樨蜜桔粥,一碟腌笋,一碟白萝。 师轻青倒是吃得快又香。夏寒见了她的吃相亦不由多吃了一小半碗,师轻青闲来无事。只盯着夏寒瞧,“七哥,你吃得可真是斯文啊!”忍不住感叹一句,又说:“是不是因着嘴巴太小了,像个樱桃似的。” 夏寒一听,便自动脑补出昨晚的‘樱桃’,这嘴里的粥一不小心就卡在喉咙里,呛得直咳,连脸涨的通红,随夜殿的婢女忙端着水上来,夏寒才好了些许。 师轻青不禁晒然,“七哥,你这出去一趟黑了不少啊?” 夏寒还未答话,殿外便传来一阵喧嚣,师轻青的笑意顿时就僵在嘴角。 夏寒亦听见了,甚至听得更早些,摆了摆手让婢女退下,对师轻青说,“青儿,此事已成定局,莫要......” 师轻青根本听进不去,“你让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着想容进宫?” “就算你去了,又能如何?又要一直跪着吗?根本于事无补,你何时如此愚蠢了,看不清局势么?”夏寒直截了当地戳要害,逼得师轻青忍不住去看现如今的现实,“想容已经进宫了。” 师轻青转身望他,泪滚滚而下,质问:“如果是你,你会因为明白无转圜之地时就放弃吗?” 夏寒僵在当地,不由想起小时母妃去世时他跪在顺天殿椒房殿求情的事来,似乎...也是这般... “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番境地,如今时不与你,你又是何苦来。”夏寒摈弃心中杂念,拉着师轻青的手犹不松开,“你若是想要救你身边的人何不先救你自己,你满足于父皇的佑护之下,师家的高捧之上,你自己呢?可曾有真正地为自己的现在和将来设身处地去想过,你的骨子本是懦弱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身边的人出事,你就不曾想想以你自己之力来救赎她们吗?你身为父皇亲封的第一帝姬,权利在你手中唾手可得,你却不曾培养自己的势力,橦嬷嬷在你身边侍候,你却只是将她用于奉茶,可曾用她背后的势力为自己谋划?你若强大,何须求人?” 夏寒说得很快,说到最后便有些愣神,这更像是说给当初自己的话,不过师轻青此刻正沉寂想容进宫的悲伤之中,倒也未曾察觉。 从来没有人与她说过这般的话,亦没有人说得这般透彻,在这里有地位又如何,没有实权等于空话,等于等死。 师轻青知道了,可是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努力地去融入这个世界成为这其中的一员,便能够与好友,与自己的喜欢的人平安快乐地度过此生,可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师轻青扬起泪脸,问夏寒,“为何你们总是喜欢逼我?我不想来到这里,你们让我来了,我想要守着夕儿守着青园过一辈子,你们逼我,夕儿说不出话了,想容进宫为妃了,若烟死了,你们总是逼我......为什么?为什么?”师轻青捶打着夏寒的胸膛,虽然对夏寒来说等于是隔靴搔痒一般无痛无痒,可是师轻青的泪滴落在他的手上,衣衫上,就像是灼烫得留下了烙印,让夏寒不禁蹙眉,方才是否是说得狠了些。 夏寒轻轻拍着师轻青的背,算是对方才骂她的安抚,不禁心想都快及笄了个头却还是才这么高,“别哭了,哭也无用,如果你有心想要改变。让自己日后不再处于如此被动的局面的话,就掉头回府,回你的青园里,谁都不要见。” 师轻青闻言便擦干泪,转身出了殿门,夏寒苦笑,不知是该说她听话好还是情绪恢复快好? 夏寒望着手中骤然乍空的手掌。微不可见地摇摇头。对隐在暗处的夏雪轻声吩咐:“你去暗处跟着她,直至她进了府。” 说完,便兀自去了书案旁继续执笔。可那桌上却不是什么公务,不过是一副画罢了,画的人樱桃小口,柳眼梅腮。巴掌大脸,出水芙蓉...... 夏寒最后添了一笔。墨迹很快干涸,于是便将此画藏在了暗层地最底处,不见天日。 ...... 师轻青走至宫门处,师家的柳伯正在马车上等着。可师轻青今儿却只是想要一个人走一走,强打起精神走到柳伯面前,笑着说:“柳伯。东街的包子铺今儿重新开张了,我想去尝尝。那儿人多,马车不好走,等到了估计都卖完了,我自个儿走着去就成,你就先回吧!” 柳伯望着师轻青还在泛红的眼眶心里发酸,今儿一大早三小姐就进宫了,大小姐与三小姐情同姐妹可惜日后辈分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她又怎还有心思吃什么包子,可柳伯活了大半辈子了,怎会不明白她这是想要一个人走一走,在热闹的街市里才不会觉着心里荒凉罢了。 柳伯微微挪了挪目光,不去看师轻青的眼睛,亦是笑着说:“成,那帝姬您小心着些,今儿确实人多,热闹着呢,待会东市还会有舞龙舞狮,帝姬去看个热闹吧,但是可得注意安全。” 师轻青笑着应了,再热闹又怎会有宫里的漪兰殿热闹。 可师轻青还是想要去看看,毕竟那里可有宫里没有的人情味。 师轻青别了柳伯一个人往东市走去,可到了街口才知道原来今儿皇上大赦天下,不仅死刑犯死罪可免,三年及以下者全部释放,其上则全部减半,这还不算,老百姓的赋税更是连减三年不必缴纳,还对各地灾民施粥发放灾银贴补家用。 呵...... 可不知道为什么,师轻青却无法真心真意地笑出来,甚至十分罪恶地想,这些人的死活与她何干,她只想让她的想容回来,什么容妃,什么师家,什么宫门,什么荣宠,都见鬼去吧! 可师轻青也只能如此罪恶的想想罢了。 夏寒说的对,她的骨子里是懦弱的。 师轻青继续往前走,看见云阳馆的小二正在拉客,他认得师轻青,就算不认得,也知道师轻青这身衣裳可是今夏最流行的款式,穿此衣的人便都是客。 小二凑到师轻青身边,十分热络地开始介绍云阳馆内的美食,“这位姑娘,您许久未来了吧?” “今儿是我们云阳馆出新菜地日子,姑娘可要进去尝尝?” 小二见师轻青不答话,并不以为是云阳馆三个字不够吸引力大,而是以为师轻青囊中羞涩,毕竟云阳馆内一菜千金都是小事,“姑娘,今日是个好日子,姑娘尽管进去试菜,若是喜欢,让小二送至府上去便可。” 师轻青停了脚步,抬眸问他,“今儿是个好日子?” 小二以为是被他猜中了心思,不由继续劝说,“自然了,皇上为了容妃大赦天下,老百姓们可高兴了,待会儿还会有舞龙舞狮的以及三清观的道长前来游街为大家祈福呢,可不是好日子吗?姑娘,待会儿啊,他们定会从这里过,您上我们云阳馆的二楼保管是视野最最佳。” 师轻青‘唔’了一声,又问,“云阳馆出新菜难道不是帝京人人抢着来?怎么,还需小二哥你亲自出来请?” 小二哥眸中一转,自然不会将帝京别处开了家新店与他们抢生意一事告诉她,只是道:“今儿许是太过热闹,来的人不如平日多,做菜的师傅担心到时候做出来口味不够符合大家的口味,所以才让我来请的。” “原来如此。”师轻青点点头,“那你便带路吧。” 师轻青此时正无地可去,虽说方才正吃了一顿,如今倒还不饿,只是想着找一块儿地坐一会儿也未尝不可。 小二哥十分地殷勤,果将师轻青带到了一处好位置,自上而下瞧去不仅视野佳,更能将人的神情和模样瞧得一清二楚。 菜也很快就上了上来,色香味俱全,做菜的师傅在旁边一一解说,师轻青却没听进去多少,楼下的人老弱妇懦大多都是一种神情,连眉梢眼角都染着喜色,可师轻青反而越是吃不下了。 那做菜的师傅以为是失了手,与掌柜地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轻青站了起来,准备离去,发现那俩人神情十分不自然,不由了然,想了想,便道:“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犀箸餍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 说完,又道:“银钱讨要便去寒王府,就说是罗青享用的,告辞。” 做菜师傅与掌柜还沉寂在那‘八珍’里,乍然一听寒王顿时就要行礼,可一看哪里还有人影儿。 只得吩咐小二将方才师轻青吟的诗记住,拿起裱起来好挂在殿中,那可是寒王的人哪,如今这生意算是有救了...... 师轻青自然不知她的无心为夏寒赚了个才子的名声,正准备回府,原本只是想看个热闹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地荒凉,可不想反倒是越发的觉着孤寂起来。 “快看快看,渡门书院招收先生了,若是当时我中了秀才今年亦不可谓是个先生也是好的啊!”有人叹息。 “原本我娘还为我只中了秀才而闷闷不乐,原不想若是让她知晓我成渡门的先生,岂不是让她老人家快哉?”有人高兴。 师轻青在人群望了望,果真是渡门书院的印记。 师轻青想了想,或许这也不失为一条去路吧! 东市与师府隔了两条街,师轻青想,既然不打算在此逗留便径直回府便是,于是乎不由更加加快了脚步。 师府门前犹挂着大红喜布和大红灯笼,师轻青那只脚无论如何也踏不进去,改从了后门而入。 刚一入青园,师轻青便对橦嬷嬷吩咐道:“嬷嬷,劳烦你将青园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入。” 橦嬷嬷还未来得及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师轻青便又道:“明日,我去渡门报道,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我得了重病,需要静养,无法相见。”(未完待续)i580 第九十七章 先生 橦嬷嬷疑惑问道:“帝姬,你没事吧?”此时的师轻青莫名其妙地一言,更像是因为想容进宫受的刺激。 师轻青垂下目光,轻声说:“没事,只是觉着还是在书院的那段时光最是快乐!” 当初想容与若烟都在,可是师轻青这样固执地守着过去,只不过是徒增忧愁罢了,橦嬷嬷蹙眉,忍不住劝说:“帝姬,那刑部司法呢?” “有七哥在,我不去无碍。”说完,师轻青亦忍不住讶异,自己竟对夏寒如此放心了。 脑子里便忍不住想起另外一人的身影,素白长袍清瘦羸弱,可说起话来却是能那般地直射人心,份量十足,让师轻青总是会忽视他似那随时都要随风而去的身影。 想起他说的请了好几日休沐,师轻青想改日去看看他。 “嬷嬷,青儿今日好些了吗?”师轻青说着便往里走。 嬷嬷跟在师轻青的后头,“好多了,但今日府里实在是太过热闹,怕是没法子好好静养。” 师轻青若有所思,没有答话,走进去时,见夕儿正坐起来张望着,竹儿与心儿正陪着她闲话。 竹儿与心儿见师轻青回来,忙躬身行了一礼。 便去给师轻青端了个梳背椅来,** 因着夕儿身子弱经不得冰化的寒气,所以这屋子里免不了有些热气,于是又去拿了羽锦蒲扇来给师轻青扇着风。 其实,师轻青倒也不觉着热。只是竹儿一番心意倒也不好驳了去。 师轻青坐了下来,随口问:“恩儿与桔儿呢?” 竹儿躬身答:“前院人手不够,大夫人让她俩过去帮忙了。” 话一说完,便被心儿瞪了一眼,竹儿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吐了吐舌,作势要请罪。 师轻青给夕儿后背垫了个枕头,笑说:“这毕竟是喜事,你们也不必哭丧着脸,更不要有什么忌讳。让前院的人知晓了。还以为我们多不待见想容飞上枝头呢!” 师轻青这话说有些狠,直戳俩人的心窝子,两人便只敢唯唯诺诺地点点头,站得也远了些。 橦嬷嬷便道:“你们去看看她俩忙完了没有。忙完了便赶紧回来吧。顺便去厨房给帝姬拿一份冰镇梅汤来。” 竹儿与桔儿便躬身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橦嬷嬷接过了竹儿手中的羽锦蒲扇。给师轻青扇着风,“昨儿师相回来说帝姬在御书房前跪了一日,身子可有不适?” 其实。师轻青的模样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可橦嬷嬷是怕师轻青咬着牙不说到时候拖出湿风痛来。 夕儿本是一直听着她们在说,可一听到师轻青居然跪了一日,在这样酷热的天气里?不由反握住师轻青的手,着急忙慌地在师轻青手心写字,“小姐,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傻?” 师轻青眼眶发热,突然想起以后再也没有人唤她小姐了吧! 师轻青对着夕儿缓缓道:“放心吧,我没事,不过是跪了一日,宫里那么多太医我昨夜在宫里休憩了一夜,已经没事了。你好好养伤,到时候随我一同去渡门,之前未能带你去,这次我做先生了,定能让你随行左右。” 夕儿却踌躇,在师轻青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小姐,夕儿如此这般模样,如何能去书院给小姐丢人现眼,还是让恩儿与心儿随行吧,她们会武,能保护小姐。” 师轻青拍拍她的手,“可是她们又不是夕儿。” 夕儿还要再写什么,橦嬷嬷在一旁笑道:“夕儿姑娘放心吧,恩儿与心儿定会一直随在帝姬身后,或明或暗,皆可。” 说完,顿了顿,又道:“先前在宫里,嬷嬷我倒是学了一门手艺,到时候夕儿姑娘若是愿意,嬷嬷一定不会让人认出夕儿姑娘的。” 夕儿顿时睁大双眼,眸里雾气氤氲,水汽横生。 橦嬷嬷重重点了点头,难得一笑,保养得体的面容经过这几日连续发生大事,皱纹亦显现了不少。 在师轻青看来,却是甚为慈祥,师轻青想着夏寒的那番话,橦嬷嬷背后的势力? 橦嬷嬷背后的势力难道不是皇上属意的吗?那橦嬷嬷又如何能随心所欲地任其为师轻青所用呢? 师轻青对着夕儿笑了笑,心里却想着该找个机会与橦嬷嬷好好交个底了。 如此,师轻青又与夕儿说了好些话,用了晚膳后便回了屋子就寝。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师轻青记得要去渡门书院报道一事,拿出当年师相给的那封推荐信,当时师相并未写明日期,为的是方便师轻青后续随时更改主意,没想到,却方便了此次。 有了当朝权相的推荐信,报道办得异常顺利,在排得神龙不见尾地长队里,负责此次竞选先生的是五品宰执副使,尚兵,此人名字虽武但人确实实则书呆子模样,见了师相亲笔的推荐信还特地去院里求证了一番后方才请了师轻青进去。 所以师轻青就在无数人的仇恨目光进了书院 实乃并非本意,师轻青摇摇头,觉着一切罪责还是都怪这尚兵,实是太不懂人情世故了些。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师轻青隐瞒身份来到这里竟觉得全身都无比地放松,像是将自己关在一个壳子里,外头那些纷纷攘攘地世界都与自己无关,怡然自得。 尚兵正在为师轻青办理上任手续,师轻青大概是书院最快确定入职地第一人了吧! “罗青兄弟,你可要入住书院?”尚兵将院牌交给师轻青,见师轻青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又轻唤了一句,“罗青兄弟?罗青兄弟?” “啊?”师轻青回过神来,差点忘了自己报的名字是罗青了。 “你可要入住书院?”尚兵的脾气很好,丝毫未见怒气,也未刻意巴结,只是因着同属先生之间的客气。 师轻青想了想,“帮我留着一间吧,最好是与盖清盖先生原先的屋子相近些便好。” “好,这是你的院牌,还请罗青小兄弟明日早些时候过来,为新学子办理入学。” “好,谢过尚先生,那我先回去了,明日见。”师轻青学着尚兵的模样拱手还了一礼。 “明日见。”尚兵忙完了师轻青一事后方才去前门继续为众先生竞选当值。 师轻青十分抱歉地拱手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虽然知道他们可能并未知晓,但师轻青自个儿却是心安了,从后山下山了。 一路行来仍是不免感叹橦嬷嬷的手竟是如此的巧,如此高超地易容之术非师轻青那手残的化妆技术可比。 师轻青想着去盖府看看盖清,顺道看他,是否能认出自个儿。 如此想着,师轻青便觉得天亦是越发地蓝了,仿佛自己真的便就是罗青,渡门书院的先生,罢了。(未完待续……)i1292 第九十八章 秋楼 师轻青走得很快,未曾在书院里过多的停留,毕竟有些事物还彷如昨日。 因是骑马来的书院,师轻青便径自去了马厩牵了马便往山下赶,加上此时着的是男装,没有身为女子的不便,骑得便越发的快了。 来时让心儿留在山下等候,果不其然,师轻青到时便见心儿牵着马立在原处等候,也不知寻个庇荫处,这会子脸都晒红了。 看见师轻青下山,心儿神情喜悦,忙上马跟了过来,“帝姬,怎比预期的时辰晚了些,可是有遇到了何事?” 师轻青浅浅一笑,微摇摇头,“倒也无事,算是一切顺利,只是,日后你可别就这么杵在太阳底下了,晒伤了难受。” “是,多谢帝姬关心。”心儿娇俏一笑。 师轻青瞥了她一眼,笑道:“日后你便我唤公子吧!” 心儿点点头,“是,公子,那我们现在是否回府?” “不,我想先去趟盖府。” 心儿不疑有他,跟在师轻青身后策马扬鞭,尘嚣满天。 师轻青骑的是大宛驹,很快便来到了城门口,但因师轻青此时不过是一介平民身份,只得乖乖的下马排队进城。 心儿跳起来瞧了瞧,一眼过去都看不到头,“帝...公子,不如让心儿拿出令牌过去......” 师轻青急忙否决,“就我们穿成这个样子,那些官兵只怕不仅不会放人,还会将我们给抓起来。” 心儿听了只得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拿出手帕给师轻青遮阴,师轻青忙扯下来。低声道:“心儿,我这可是着的男装,遮什么呀!” 心儿恍然大悟,忙吐了吐舌,可就算师轻青动作太快,亦是被好事者瞧了去。 那人坐于马上,头梳细辫。配以穿珠或彩线。眉飞入鬓,双目炯炯有神如冬日里的太阳,此刻却含着揶揄。斜倚马背,状似无意地问着身旁着胡衣的侍从,“北夏朝的男子与我们南甘的男人就是不同,跟我们那里的女人似的。” 眼神却一直紧紧盯着师轻青。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摆了摆手。“不,简直是比我们那儿的女子还要嫩些,只是肤色嘛,与我们那的女子倒差不多。” 话音一落。伴随着一阵哄笑,师轻青前方有不少人是男子,此时皆回过头来怒目相向。可因着对方的装扮奇异都不敢上前。 心儿见那人如此无礼,作势就要拔剑上去教训一番。师轻青暗中拦了,低声说:“别轻举妄动,看他的装扮许是南甘前来朝贡的友臣,看看再说。” 那人听力极好,见师轻青不为所动,不由又道:“都说北夏的男子身子薄如蝉,你瞧瞧,还喜欢咬耳朵,什么话不能像我一般大着嗓门说话,何故做那女儿态?” 果然很是嚣张,师轻青原本想着,敬他来者是客,却不想他如此这般无礼,步步紧逼,不由向前站了一步,对着那人拱手行了一礼。 那人以为师轻青是要认输,哈哈大笑,看向旁边的侍从,眸子里满是得意。 师轻青轻笑,做足礼仪之邦仪态,朗声道:“吟泽洁其身,一诺黄金信,心固道为邻,行事欲比莲,清峻美仪,微笑则不露齿,调高不入去,刺耳为失仪。此乃君子之道。” 说完,躬身又行了一礼。 那人许是听不太明白,怔怔地望着师轻青,眸子里毫不掩饰的疑惑。 反倒是师轻青这边个个都憋着笑,如果不是怕惹事,都想给师轻青竖起大拇指,都说人家是野蛮人了,哪还懂这个呀! 那人的脸色便就有些难看了,虽然听不懂这些文绉绉地话,但人的表情是夸赞还是嘲讽还是一目了然,低声咒骂了一番,便就要驾着马往师轻青这便行来。 他的侍从便上前去牵住马,低声说了些南甘话,那人便不再上前了,只是仰着下巴望着师轻青,眸子里满是愤怒,火光之焰。 师轻青想,大概是在等什么人罢! 果然,过了片刻后,有一北夏官员模样的人对着那人鞠躬哈腰,师轻青听得不大清楚,不过大抵是赶紧进城,别误了时辰之类的。 那人有些不耐烦,还是他的侍从在旁边耳语了几句,那人才勉勉强强应了。 完后,便对着师轻青邪魅一笑,大声喝了一句,领着大部队飞快地进了只为皇亲国戚开的中门,真是人也飞扬,土也飞扬,烟雾弥漫地好‘风光’...... “呸...呸,什么人啊!”心儿挡在师轻青前头,使劲地扇散这些尘土。 这一扇,前头的人亦是忍不住遭殃,但老百姓们也不瞎,方才那官员点头哈腰的模样都看在眼里,瞧这架势,哪里敢多说半个字,忍不住纷纷将罪名怪到师轻青头上,骂骂咧咧起来,“嘿,我说这位小姑娘,你好歹看着些,你这往哪扇呢!” “要我说啊,还是那南甘野蛮头子的罪,你说说这么热的天气,弄得乌烟瘴气的,受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这话你刚才不说,就知道马后炮。” “那我们北夏好歹是第一大国,我总不能让人觉着我国百姓都跟那位小兄弟一般还得靠个女人来遮阴吧?说出去哪都是个笑话。” “喂,你怎么说话呢,就你?你只要走出北夏国土就已是为我北夏丢了人了。”心儿再也受不了这些人了,不管怎么说师轻青也算是为北夏的男子平了反,可没想到他们却还是只拿着先前的事来噎人,忍不住怒吼。 那两人待还要再说什么,师轻青忙上前去拱手道歉,压着嗓子道:“对不住了,小妹实是太过心疼我这刚病愈的身子,给两位添麻烦了,抱歉抱歉。” 许是师轻青的态度还算诚恳,那两人也没想着在城门口闹事,眼见守城的侍卫已望了过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道:“原来如此,兄台客气。”“客气了。” “......” 如此一出闹剧后,师轻青与心儿方才总算是得以‘顺利’进了城。 师轻青擦了擦额上之汗,问心儿:“我这脸上的妆没花吧?” 心儿仔细瞧了瞧,“未曾,嬷嬷的手艺公子大可放心。” 师轻青点点头,又问:“你身上带了银钱没?”心儿点点头,师轻青便道:“那你去云阳馆提壶梅兰殇来。” 心儿自然不疑有他,很快便走了个来回。 如此,师轻青便提着一壶梅兰殇往盖府赶去,完全将城门前的那出闹剧给忘到了脑后。 路上无事,心儿忍不住问师轻青,“公子,方才那两人明显就是欺善怕恶,公子为何不让心儿好好教训他们一番,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或许,坏人自有天收吧,日后行事还是低调些,莫要张扬,与人为善便是与自己方便,可记下了?”师轻青怕心儿日后还是因不想让她受委屈而闹事,索性说了个明白。 心儿知道师轻青心善,点点头应是,提醒着自己日后定要多长个心眼,不能让师轻青受了委屈也不能让此事张扬起来。 到盖府时,师轻青报的名号是渡门书院先生罗青,那管家瞧了师轻青半晌,确定她没有恶意后,又将师轻青的籍贯问了个仔细。 对于这些,师轻青都早已准备好,连渡门书院的尚兵都能糊弄过去,又何以会让一个管家勘破呢! 故此,师轻青答得从善如流。 管家老伯见状,对师轻青的防备也算是减弱了些许,只当他是仰慕盖清的才学前来拜访的,故解释道:“大人这几日正在静养,还请罗先生稍等片刻,容老奴进去通报一番。” 师轻青自然毫无异议,“老伯请。” 出乎意料地,管家老伯去了许久都还未曾出来,心儿忍不住问一旁的侍卫,“你家大人是否是不方便,何以要如此之久?” 那侍卫只道是不知。 心儿皱起眉头,凑到师轻青身边低声说:“公子,这真是古怪地很,以盖先生的为人断不会让来客等如此之久。” 师轻青心中亦是狐疑,心儿说的不错,盖清待人一向温润有礼,何曾出过如此差错,难道是管家那处出了事,所以未能将此事准确无误地传达? 师轻青便对那侍卫道:“这位兄台,劳烦你进去看看,如若有所不便,罗某改日再来拜访亦可,如何?”不过师轻青心里可不这么想,如若此装束进不去,她便打算让夕儿带着她从后门跳墙而入了...... 那侍卫许是经过调教,举止倒也算有礼,听了师轻青此言便答应了进去看看。 如此,师轻青与心儿继续在门外等候。 不过这次,来的倒是挺快,那管家老伯一脸歉意,“真是对不住了罗先生,让您久等了,请随老奴来,盖大人已在里头等候了。” 师轻青本想问问为何去了如此之久,可一想着待会儿马上就要见着盖清,问他也是一样的,便不再多言,跟在管家老伯身后,去了盖府的秋楼。 秋楼这个名字当初还是师轻青取的,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此处临着池水,假石嶙峋,十分画意,却与盖府正堂隔得较远。 师轻青忍不住想,难道盖清早已知晓了她的身份?(未完待续)i580 第九十九章 付账 管家老伯将师轻青送到秋楼后,便停了脚步,“罗先生,大人正在上头等候着您,您这就上去便可。” 师轻青点点头,便与心儿一同上了楼,心儿留在门外,师轻青则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一如当初,翠绿的帷幔,泛黄地竹藤编制地桌椅,白莲青瓷盏,诗词挂了满屋。 师轻青细细打量一番,好似又添了几副新作。 “你看着脸色倒是不错。”盖清从里屋走出来,手执砂壶奉着两杯热茶。 师轻青眼眸一转,压着嗓子拱手行礼,“见过盖先生。” 盖清笑意吟吟地望着她,将茶放置在竹面上,动作缓慢。 师轻青咬牙,受不了他的不接招,自己认了,“你该不会是一听我的名字便知我是谁了吧?”边说边将茶放置唇边,一副你若说是我便不喝的架势。 盖清低眸轻笑,“倒也不是,只是方才你进来瞧你的模样便更加确信了而已。” 师轻青努努嘴,勉勉强强地接受了。 “你这几日......” “这几日......” 师轻青原本想问这几日在府中做何,不想盖清也同问,不由笑了,明媚如春。 “那你先说吧。” 盖清看着师轻青的笑脸,眸中澜漾,也不推辞,笑得温和,“原本还在担心你,但看你似是前所未有地放松,我便也就放心了。” “是,我同你说我是渡门书院的先生,倒也不是诓你,我确实回了书院做了先生。”师轻青老实交代。 “如此也好。”盖清并未拆穿她的逃避。只道是如此也好,师轻青便越发觉着很好,如果是夏寒的话,只怕又得逼她,认清局势了。 师轻青摇摇头,心里奇怪,怎么会想起他? “怎么了?”盖清关切地问。 “无事。”师轻青轻声道。见他一直喝茶。不由想起她从云阳馆带了他最喜欢喝的酒来,“你等等。” 说完,便跑到外头从心儿手里拿酒接了过来。放到盖清面前,“喏,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 盖清低眸看着那壶酒,没有答话。师轻青便又道:“我去拿两个酒杯吧?正巧,我也许久未曾喝酒了。”她连想容的喜酒都未喝过。 “下次吧!”盖清轻声拒绝。“今日想喝些茶,外头天热,热茶正好解暑。” 师轻青身子顿住,虽说盖清头一次拒绝她的提议。但他说得合情合理,便也未再坚持。 “好吧!”师轻青找着话题,“那你每日呆在府里做什么?” “写写字浇浇花而已。”盖清随口道。 师轻青便又问。“你身子近来又不好了?瞧着脸色也苍白了不少。” 盖清又添了一杯茶,“无碍。思颜走时为我瞧过,他的医术你该相信吧,放心,没什么大事的。” 说道思颜,师轻青想起来她还未曾好好的谢过他呢,“思颜何时走的啊?那他可有向你索取什么?” 盖清疑惑,“思颜走时难道未曾与你说过,说来,也大约是你进宫那日吧,你那日没有回过府?” 师轻青怕他担心,随后说了几句敷衍过去,又问他:“你还未曾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师轻青清楚地记得那日思颜说过,会像要他来此处的人索取报酬。 那他又问盖清索取了什么呢!师轻青很是好奇。 盖清听了却摇摇头,“他瞧病倒是很少收取酬劳,所以此次为我瞧病倒也未曾收取,何以如此问?” 师轻青心中奇怪,以为是她没说清楚,可是,那可是盖清,如若他真的知情又怎会不知她问的是思颜为夕儿救治一事。 难道是为了隐瞒她?还是......思颜说的那人不是盖清,可是除了盖清与她说过写信告诉了思颜又还有谁呢? 师轻青有些想不明白了。 “在想什么?”盖清又喝了一杯茶,见师轻青突然不说话了,奇怪地问。 “哦...我就是觉着思颜也太行踪缥缈了。”师轻青将嘴里的茶一口饮尽,却忍不住蹙眉,此茶好像有些奇怪。 盖清对思颜如此早已习惯,不由笑道:“他生性洒脱,敢行常人所不敢不能行之事,我倒是对他很是钦佩。” “嗯。”师轻青随口应了一句,望向盖清的双眸,喃喃道:“这茶点苦了,你帮我去拿份点心来如何?” “好。”盖清说着便起身去门外吩咐。 师轻青望着他缓慢的行步,淡淡开口,“你的腿怎么了?”方才他出来动作便就有些僵硬,原本还以为只是她瞧错了,却不想他喝的茶里居然放了黄芪。 黄芪味甘,温淡,在这乌龙茶几不可辨,可惜盖清为了防止师轻青认出来,将茶的味道提升了十倍以上,那黄芪的味道反而显现了出来。 盖清苦笑,“你那舌头,果然是瞒不过。” “不过是摔了一跤,伤着了,你可莫要笑我。” 师轻青没有接话,沉吟片刻,想起管家老伯地反复盘问以及盖清的行动不便,再加上师轻青在门外如此之久,直觉告诉师轻青,盖清一定有事瞒着她。 “盖清,你难道要我自己去查吗?”师轻青不信他的说词。 “好,我告诉你,其实是我在去东市莫掌柜那里装裱诗词时,楼上的一位男子不知何故扔了块铁木下来,恰好砸在脚上,所以这几日,我便请了休沐,打算在府里好好养养。”盖清唇紧抿成一条线。 许是站得久了,有些发白,师轻青连忙将他扶过来坐下,“那你为何不与我说?” 盖清顺势抓住师轻青的手,轻声笑了笑,没有说话。 师轻青瞪了他一眼。“青园里还有好些伤药,我让心儿去拿......”师轻青突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想起她将伤药全都给了想容了,而想容...... 盖清见状,便道:“思颜走时确实曾来为我瞧过,他的医术你就不用担心了。” 师轻青想想也是,“你说得对。” 师轻青又问了几句盖清关于伤势的问题。便听心儿在门外躬身道:“帝姬。天色不早了,该回府了。” 两人听闻,都循声望向门外。果然见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师轻青只好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你好好养伤。” 盖清想要起身送她,被师轻青拦住。“我自个儿走就成,你别动了。” “那你小心些。”盖清知道师轻青是为他好,也自己确实也无力再走,便不再推辞。 师轻青点点头。便与心儿在管家老伯的相送下出了盖府。 外头街道正是人声鼎沸之时,师轻青穿入人群进了一条小巷,衣诀翻飞。走得十分地快,心儿跟在后头忍不住问。“帝姬,怎么了?” 师轻青指着那处屋宇道:“你带着我飞上去,不要惊动了他人。” 心儿虽不知师轻青这是为何,但看着师轻青严肃的样子只得照做。 因着天色稍暗,且又是一条无人的小巷,心儿拉着师轻青飞起来时倒也无人注意,可待一落定,心儿打量四处,才发现,这不是方才出来的盖府吗? 师轻青对着心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方才掀开一角瓦片,贴耳细细聆听。 管家老伯对着盖清躬身道:“大人,那罗先生出府了。” “好,她可有问过你什么?”盖清的声音如夜色带来的微凉,让师轻青忍不住颤栗,他果然是瞒着她。 管家老伯如实答道:“未曾。” 盖清点点头,正闭目养神。 管家老伯瞧着他苍白的脸色,问道:“那罗先生何许人也,竟让盖大人为此忍着病痛出来相见,还坐了如此之久,您的伤口只怕是又严重了。” 盖清并未回答管家老伯的话,只道:“无碍。” “奴才去唤大夫让其为您诊断一番吧,毕竟那虎头棒子打在身上可是非同一般,虽有思颜神医的妙手医过,可今儿您劳累太过,只怕是对伤口有害无益,为免加重了病情啊!” 盖清淡淡应了一声,似是对自己的伤势完全不在意。 后来管家老伯再说了什么,师轻青已听不清楚了,盖清的伤怎么来的,再明显不过,他还骗她是铁木砸伤的,那么拙劣的谎言,她居然差点就信了...... 心儿自然也将方才那管家老伯的话听在耳里,见师轻青情绪失控,忙替她将瓦片重新遮住,抱着师轻青一路运功疾走,回了师府青园...... 而在不远处地寒王府里,夏寒正在书案前批阅公文,关于南岗一事,还需与宰父敖商议一番,毕竟,此事牵扯的人不一般...... “咚咚——”门外有人叩门,“爷,奴才有事求见。” 夏寒头也没抬,沉声道:“进来。” 那奴才推开门进来打了个千儿,便开始禀明来意,“爷,云阳馆的掌柜的来了。” “所为何事?”夏寒淡淡开口,手上一点儿没停。 那奴才有些难以启齿,但又找不到更好的措辞,只得咬着牙说了,“掌柜的说,爷属下有一人在云阳馆吃了菜后,将账挂在了寒王府,他说他唤名罗青。属下去查过了,门客与府里的奴才里皆没有唤罗青的。” 夏寒停笔,“罗青?”青箩...... “去付了吧!”没有片刻地迟疑。 “啊?”那奴才张大嘴,似乎不敢相信这位寒王真的认识这位叫罗青的人,而且还能忍受他这莫名其妙地失礼举措。 “不要让我将话说第二遍。”夏寒面沉入水。 那奴才顿时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行礼告罪。 “退下。” “是。”那奴才头皮发麻,忙退了出去,真是虚惊一场,却又忍不住感叹,这位叫罗青的人还真是好命,竟然能让寒王不曾动怒。 而此时独自一人的夏寒却忍不住嘴角上扬,又摇摇头......(未完待续)i580 第一百章 皇位 本就孱弱的身子是如何挨住那虎头棒子的,师轻青连想都不敢想。 他瞒得如此辛苦,师轻青也只能当作不知。 师轻青将嬷嬷做的眉发线扯下,自耳后将人皮面具撕掉,露出一张犹如年旧泛黄纸张的脸,透着惨白。 一路无阻回到青园时,竹儿迎在外头,见师轻青躬身行礼,“帝姬,方才三夫人来过了。” “可有说是何事?” 竹儿摇摇头,师轻青估摸着大概是关于想容的事,遂道:“你随我去趟一云阁吧!” 说完又偏头对心儿道:“你去园里找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伤药,给盖先生送过去!” 心儿躬身应是,师轻青想了想,又道:“莫提方才之事。” “是,心儿省得。” 如此,师轻青交代清楚后才领着竹儿往一云阁去。 青园里,橦嬷嬷正领着桔儿整理书房,见心儿回来,问她,“帝姬呢?” 夕儿便又将师轻青直接去一云阁的事儿说了一遍。 桔儿叹了口气,“这竹儿也是,怎能让帝姬还没进门又去一云阁呢?” “估摸着是觉得事态紧急吧?”心儿倒没有多想,问橦嬷嬷,“嬷嬷,园里可还有些伤药,帝姬让我给盖先生送过去。” 橦嬷嬷蹙眉,“怎么?盖先生受伤了?” “是,伤得有些重,目前犹在府里休沐。”心儿说得简单明要,没有将盖清受伤的缘由说出来。 “之前夕儿受伤倒还有一些,我去找找,你且等等。”橦嬷嬷便也没有多问。 “是。” ...... 师轻青到青园里时,三夫人正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婢女在一旁轻声提醒,三夫人才看到了从门外进来的师轻青。 “青儿,三娘可算是把你等来了。”三娘一把拉着师轻青,手上劲头不小,细细瞧去还能看见犹未干涸地泪痕。 “怎么了三娘,你别急,慢慢说。”师轻青扶着三夫人去坐下。便有婢女上前来奉茶。 三夫人瞧着师轻青没说话。待那婢女将茶斟满后,沉声道:“你们都先退下吧,无事不得进来。我与帝姬要说会儿体己话。” 那婢女躬身应是,领着屋子里的一众人等都退了出去,就连竹儿也不例外。 师轻青瞧这架势,试探问。“三娘,可是想容出了什么事儿?” 三夫人点点头。似是还不放心,先是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窗外,确认无人之后方才与师轻青轻声说了经过。 原来想容进宫之后一直郁郁寡欢,不吃不喝。但是北夏皇对她也不强求,只是嘱咐太医好生照看着,为了让想容尽快适应宫中的生活。御膳房日日变着花样做菜只为让想容浅尝一口,北夏皇还将自己身边的侍候的婢女嬷嬷拨了过去。又将所有贡品全部送往漪兰殿供她先行挑选,只为博得红颜一笑。 可想容向来视这些为身外之物又怎会动心,守着偌大的宫殿连个说体己话的人也没有,神情亦是日益憔悴了起来。 宫里人多嘴杂,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想容如此行事很快便传到其他宫里,别的妃子哪个不是家势显赫,纵使想容出自师家让她们有所忌惮,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皇上的好意,在后宫女人的眼里,那便是为了争宠欲拒还迎,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又怎会容得了她? 表面恭维内心妒恨,是宫里女人的拿手好戏。 想容唯有皇上相护,可总也有分身乏术地时候,不过是闲来无事去御花园走了一圈,便中毒昏迷不醒,虽说太医连夜抢救了过来,可在病中时亲人不在,又要时常听着那些宫女太监在背后嚼舌根,说她是狐媚子。 心中抑郁不得抒,病就一直也未好起来,反倒隐有加重的迹象。 看三夫人如此小心,大抵是皇上将此事压了下来,三夫人定是颇费了番心力才打探到的消息。 师轻青轻抚三夫人,“三娘,你放心,我这就进宫去看看想容。” 三夫人喜极而泣,跪在师轻青面前,“三娘知道你为想容已做了太多,我也......我也确实是没有办法了,没有皇后的传召令外臣诰妇不得入宫,三娘真的没有办法,想容那性子你也知道,如何能在后宫之中生存......”师轻青为了想容跪在御书房一事她怎会不知,心中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感动。 “三娘,我知道,想容是我妹妹我怎会视她于不顾,这都是我应当做的,我待会儿就进宫求皇后,让你进宫可以照顾想容,你放心,三娘。”师轻青哪里能承三夫人的一跪,瞧着她越发沧桑的容颜,亦是心伤。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进宫见想容吗?”三夫人瞳孔放大,眼含期冀。 师轻青重重点头,“三娘,你好好准备一下,将想容爱吃的东西都做好,到时候便一起带进去。” “好好好,那三娘这就去做,青儿...三娘等你的好消息。” “好。” 三夫人破涕为笑,跌跌撞撞得去厨房,身后的婢女一拥而上,十分小心地侍候着。 竹儿走到师轻青身侧,“帝姬,三夫人瞧着不太好,是否请家医过来瞧瞧?” 师轻青看了一眼竹儿,淡淡开口,“这些事让冰心去做吧,她是三娘的贴身婢女。” 竹儿眉眼闪过一丝慌乱,忙道:“是,奴婢失言,帝姬恕罪。” “你去备马车吧,我要进宫一趟。”师轻青本也没打算怪罪她,淡淡吩咐道。 竹儿忙躬身应是去了前院准备。 师轻青则是回了青园换衣裳,毕竟她还身着男装,如此模样进宫可谓太失礼。 因着时间仓促,师轻青换了绿罗裙后便匆匆忙忙地与橦嬷嬷、恩儿进了宫。 柳伯见师轻青的模样便知事态严重,马车驾得很快。师府的标志在帝京城里畅通无阻,可饶是如此,待进宫时夜色也已深,可漪兰殿却灯火通明。 里头的人忙做一团,甚至连师轻青进来都无人通报。 师轻青忧心忡忡,忙箭步走了进去,太医正挨个为想容诊脉。北夏皇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师轻青从未见过北夏皇如此紧张的模样。 “她不吃药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北夏皇近乎低吼,质问着眼前一年轻医者。 那医者被北夏皇的威严戾气吓得噗通跪在地上,“是臣无能。求皇上饶命。” 北夏皇被他气得咬牙切齿,“来人......” “父皇。”师轻青出声唤他,打断了北夏皇接下去的话,那医者便如蒙大赦退至到了一般。 “想...容妃怎么了?” 北夏皇见师轻青来。欣喜有望,“青儿你来啦。太好了,你快劝劝想容,太医说她潜意识里拒绝喝药,她的身子越发虚弱了若不再喝药只怕要有性命之忧。” 师轻青闻后蹙眉。没想到想容竟有了轻生之念。 北夏皇拉着师轻青走到床榻,那些太医便纷纷散开。瘦弱无骨、弱不胜衣都不足以来描述想容的憔悴,没想到短短几日。想容已是如此的形容枯槁。 殿里的墨兰开得正艳,可她却即将垂落...... 不。皇上又怎么会许她死呢,他会用尽一切办法留住她,留她在身边,不惜一切...... 师轻青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北夏皇知晓师轻青此刻情绪波动,便摆了摆手,领着一众人等都出了去,只留下师轻青一人在殿内,“青儿,你与想容说说话吧!” 她知道,皇上想让她劝想容,可师轻青却不知道要怎么劝她,劝她吃药吗?然后醒来安心做她的容妃娘娘? 还是说劝她,放下心中的执念,认命呢? 师轻青抓起想容如皮包骨的柔荑,却发现她一直紧紧握着的竟是她送给想容的伤药,一片竹叶轻轻探出头,师轻青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想容心里最痛的最放不下的,竟是七哥,成了最爱人的母妃,从此以母子之礼相互见礼,连多看一眼都不被容许,偷偷想着亦是罪过,想容...... 原来你的心里竟是这样苦。 “想容,想容,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改变这一切,没能将你护好,没能及早察觉你对夏寒情根深种还让你入宫,对不起,若我早就知晓花钿会为你带来如此厄运,我一定不会让这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出现,对不起...... 师轻青痛哭流涕,哭声传至殿外,橦嬷嬷眼里闪过心疼,对北夏皇躬身说道:“皇上......” 北夏皇知晓嬷嬷接下来要说的话,长叹了口气,似轻喃又似反问,“朕从未有过如此难以抉择的时候,你说,雪桃若在天有灵,可会怪朕,怪朕没有将她的女儿顾好。” “不,不会,朕会将天下间最好地都给青儿,哪怕是皇位。” 橦嬷嬷大惊,不敢接话,只凛身静气与李公公一同站立在侧。 新月半圆,隐在云梢,镶着乌银边的微光照在北夏皇的脸上,是前所未有地笃定。 殿内,师轻青瘫坐在呢羽毯上,拉着想容的手说起小时候的事,“那年你生辰,三娘早早地为你装扮,又亲自下厨为你准备膳食,全是你喜欢吃的,你着人请我过去,我给你唱生日歌,可你却说,生辰那日是三娘的苦日子,所以你要活到百八十岁做个牙齿掉光满鬓霜白地老婆子,守着三娘直到下辈子,然后还要做她的女儿。” “三娘在府里不知从何处打探到了你的消息,魂不守舍,我从未见过她那般失态的模样,你怎么忍心看她失去你时的样子,你总说,你娘只有你,如今,连你也不要她了吗?” “你可是怪我,怪我没能改变父皇的心意,怪我这几日都未曾来陪你,你若怪我,你便起来打我骂我可好?” “想容......”师轻青正说着,却突然见想容眼角滴泪,落入发从,瞬间消失不见,师轻青连忙紧紧抓住想容的身子,唤她,“想容,想容你醒啦?” 本就立在门外的北夏皇听到这一声急忙冲了进来,“太医太医,快快快,喂药,不不,朕亲自来喂,朕来喂,快拿药来!” 师轻青被挤到一边,看到北夏皇紧张的模样,她有一阵子的恍惚,想容进宫到底是对还是错? 北夏皇抱着想容,让她倚在胸前,一勺喂进去虽流出不少到底是喝了,北夏皇顿时欣喜若狂,李公公在一旁说着吉祥话,众太医纷纷松了一口气,总之,皆大欢喜。 师轻青想,也许接下来,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吧,凶手是谁,父皇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我们回吧!”师轻青对橦嬷嬷轻声说。 橦嬷嬷讶异师轻青竟然此刻就要离去,但还是答道:“皇上说今儿天色不早了,让帝姬到一旁的朝华殿休憩一晚。” 师轻青胡乱地点点头,便有宫人上前来师轻青领路。 朝华殿与漪兰殿相隔不远,与皇后的椒房殿更是相近。 师轻青方出了漪兰殿的宫门,便看见皇后的銮驾停在一旁,陈嬷嬷面容肃穆却又不失敬意地立在一侧,如宫里大多数嬷嬷一般,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师轻青躬身道:“帝姬吉祥,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请帝姬于銮驾上一叙。” 橦嬷嬷替师轻青推辞,“如今天色已晚,皇后娘娘有事不如明日再说吧!” 陈嬷嬷知道橦嬷嬷在宫中的地位,也不与之强驳,反倒是笑意浓重地对着师轻青十分有礼地继续说道:“皇后娘娘知道帝姬今夜进宫,为的是容妃娘娘一事,皇后娘娘亦是因为此事需要与帝姬商量,还请帝姬随老奴去一趟吧!” 想容?师轻青蹙眉,皇后有何关于想容的事需要与她商量? “请嬷嬷带路吧!”师轻青心想,事关想容不能不去。 橦嬷嬷待还想要说什么,却见师轻青已随着陈嬷嬷走了过去,只得命恩儿多留个心眼。 师轻青走到銮驾旁,便听到皇后十分虚弱地唤了一声,“青儿来了吧?” 那陈嬷嬷躬身答:“是,皇后娘娘。” “青儿,快快上来,母后有话与你说。”皇后语气里有着丝丝急促,让师轻青皱眉,到底是出了何事?(未完待续) ps:抱歉,更晚了。i580 第一百章 皇位(两章合一) 本就孱弱的身子是如何挨住那虎头棒子的,师轻青连想都不敢想。 他瞒得如此辛苦,师轻青也只能当作不知。 师轻青将嬷嬷做的眉发线扯下,自耳后将人皮面具撕掉,露出一张犹如年旧泛黄纸张的脸,透着惨白。 一路无阻回到青园时,竹儿迎在外头,见师轻青躬身行礼,“帝姬,方才三夫人来过了。” “可有说是何事?” 竹儿摇摇头,师轻青估摸着大概是关于想容的事,遂道:“你随我去趟一云阁吧!” 说完又偏头对心儿道:“你去园里找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伤药,给盖先生送过去!” 心儿躬身应是,师轻青想了想,又道:“莫提方才之事。” “是,心儿省得。” 如此,师轻青交代清楚后才领着竹儿往一云阁去。 青园里,橦嬷嬷正领着桔儿整理书房,见心儿回来,问她,“帝姬呢?” 夕儿便又将师轻青直接去一云阁的事儿说了一遍。 桔儿叹了口气,“这竹儿也是,怎能让帝姬还没进门又去一云阁呢?” “估摸着是觉得事态紧急吧?”心儿倒没有多想,问橦嬷嬷,“嬷嬷,园! 里可还有些伤药,帝姬让我给盖先生送过去。” 橦嬷嬷蹙眉,“怎么?盖先生受伤了?” “是,伤得有些重,目前犹在府里休沐。”心儿说得简单明要,没有将盖清受伤的缘由说出来。 “之前夕儿受伤倒还有一些。我去找找,你且等等。”橦嬷嬷便也没有多问。 “是。” 师轻青到青园里时,三夫人正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婢女在一旁轻声提醒,三夫人才看到了从门外进来的师轻青。 “青儿,三娘可算是把你等来了。”三娘一把拉着师轻青,手上劲头不小,细细瞧去还能看见犹未干涸地泪痕。 “怎么了三娘,你别急,慢慢说。”师轻青扶着三夫人去坐下。便有婢女上前来奉茶。 三夫人瞧着师轻青没说话。待那婢女将茶斟满后,沉声道:“你们都先退下吧,无事不得进来,我与帝姬要说会儿体己话。” 那婢女躬身应是。领着屋子里的一众人等都退了出去。就连竹儿也不例外。 师轻青瞧这架势。试探问,“三娘,可是想容出了什么事儿?” 三夫人点点头。似是还不放心,先是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窗外,确认无人之后方才与师轻青轻声说了经过。 原来想容进宫之后一直郁郁寡欢,不吃不喝,但是北夏皇对她也不强求,只是嘱咐太医好生照看着,为了让想容尽快适应宫中的生活,御膳房日日变着花样做菜只为让想容浅尝一口,北夏皇还将自己身边的侍候的婢女嬷嬷拨了过去,又将所有贡品全部送往漪兰殿供她先行挑选,只为博得红颜一笑。 可想容向来视这些为身外之物又怎会动心,守着偌大的宫殿连个说体己话的人也没有,神情亦是日益憔悴了起来。 宫里人多嘴杂,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想容如此行事很快便传到其他宫里,别的妃子哪个不是家势显赫,纵使想容出自师家让她们有所忌惮,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皇上的好意,在后宫女人的眼里,那便是为了争宠欲拒还迎,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又怎会容得了她? 表面恭维内心妒恨,是宫里女人的拿手好戏。 想容唯有皇上相护,可总也有分身乏术地时候,不过是闲来无事去御花园走了一圈,便中毒昏迷不醒,虽说太医连夜抢救了过来,可在病中时亲人不在,又要时常听着那些宫女太监在背后嚼舌根,说她是狐媚子。 心中抑郁不得抒,病就一直也未好起来,反倒隐有加重的迹象。 看三夫人如此小心,大抵是皇上将此事压了下来,三夫人定是颇费了番心力才打探到的消息。 师轻青轻抚三夫人,“三娘,你放心,我这就进宫去看看想容。” 三夫人喜极而泣,跪在师轻青面前,“三娘知道你为想容已做了太多,我也我也确实是没有办法了,没有皇后的传召令外臣诰妇不得入宫,三娘真的没有办法,想容那性子你也知道,如何能在后宫之中生存”师轻青为了想容跪在御书房一事她怎会不知,心中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感动。 “三娘,我知道,想容是我妹妹我怎会视她于不顾,这都是我应当做的,我待会儿就进宫求皇后,让你进宫可以照顾想容,你放心,三娘。”师轻青哪里能承三夫人的一跪,瞧着她越发沧桑的容颜,亦是心伤。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进宫见想容吗?”三夫人瞳孔放大,眼含期冀。 师轻青重重点头,“三娘,你好好准备一下,将想容爱吃的东西都做好,到时候便一起带进去。” “好好好,那三娘这就去做,青儿三娘等你的好消息。” “好。” 三夫人破涕为笑,跌跌撞撞得去厨房,身后的婢女一拥而上,十分小心地侍候着。 竹儿走到师轻青身侧,“帝姬,三夫人瞧着不太好,是否请家医过来瞧瞧?” 师轻青看了一眼竹儿,淡淡开口,“这些事让冰心去做吧,她是三娘的贴身婢女。” 竹儿眉眼闪过一丝慌乱,忙道:“是,奴婢失言,帝姬恕罪。” “你去备马车吧,我要进宫一趟。”师轻青本也没打算怪罪她,淡淡吩咐道。 竹儿忙躬身应是去了前院准备。 师轻青则是回了青园换衣裳,毕竟她还身着男装。如此模样进宫可谓太失礼。 因着时间仓促,师轻青换了绿罗裙后便匆匆忙忙地与橦嬷嬷、恩儿进了宫。 柳伯见师轻青的模样便知事态严重,马车驾得很快,师府的标志在帝京城里畅通无阻,可饶是如此,待进宫时夜色也已深,可漪兰殿却灯火通明。 里头的人忙做一团,甚至连师轻青进来都无人通报。 师轻青忧心忡忡,忙箭步走了进去,太医正挨个为想容诊脉。北夏皇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师轻青从未见过北夏皇如此紧张的模样。 “她不吃药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北夏皇近乎低吼,质问着眼前一年轻医者。 那医者被北夏皇的威严戾气吓得噗通跪在地上,“是臣无能,求皇上饶命。” 北夏皇被他气得咬牙切齿。“来人” “父皇。”师轻青出声唤他。打断了北夏皇接下去的话。那医者便如蒙大赦退至到了一般。 “想容妃怎么了?” 北夏皇见师轻青来,欣喜有望,“青儿你来啦。太好了,你快劝劝想容,太医说她潜意识里拒绝喝药,她的身子越发虚弱了若不再喝药只怕要有性命之忧。” 师轻青闻后蹙眉,没想到想容竟有了轻生之念。 北夏皇拉着师轻青走到床榻,那些太医便纷纷散开。瘦弱无骨、弱不胜衣都不足以来描述想容的憔悴,没想到短短几日,想容已是如此的形容枯槁。 殿里的墨兰开得正艳,可她却即将垂落 不,皇上又怎么会许她死呢,他会用尽一切办法留住她,留她在身边,不惜一切 师轻青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北夏皇知晓师轻青此刻情绪波动,便摆了摆手,领着一众人等都出了去,只留下师轻青一人在殿内,“青儿,你与想容说说话吧!” 她知道,皇上想让她劝想容,可师轻青却不知道要怎么劝她,劝她吃药吗?然后醒来安心做她的容妃娘娘? 还是说劝她,放下心中的执念,认命呢? 师轻青抓起想容如皮包骨的柔荑,却发现她一直紧紧握着的竟是她送给想容的伤药,一片竹叶轻轻探出头,师轻青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想容心里最痛的最放不下的,竟是七哥,成了最爱人的母妃,从此以母子之礼相互见礼,连多看一眼都不被容许,偷偷想着亦是罪过,想容 原来你的心里竟是这样苦。 “想容,想容,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改变这一切,没能将你护好,没能及早察觉你对夏寒情根深种还让你入宫,对不起,若我早就知晓花钿会为你带来如此厄运,我一定不会让这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出现,对不起 师轻青痛哭流涕,哭声传至殿外,橦嬷嬷眼里闪过心疼,对北夏皇躬身说道:“皇上” 北夏皇知晓嬷嬷接下来要说的话,长叹了口气,似轻喃又似反问,“朕从未有过如此难以抉择的时候,你说,雪桃若在天有灵,可会怪朕,怪朕没有将她的女儿顾好。” “不,不会,朕会将天下间最好地都给青儿,哪怕是皇位。” 橦嬷嬷大惊,不敢接话,只凛身静气与李公公一同站立在侧。 新月半圆,隐在云梢,镶着乌银边的微光照在北夏皇的脸上,是前所未有地笃定。 殿内,师轻青瘫坐在呢羽毯上,拉着想容的手说起小时候的事,“那年你生辰,三娘早早地为你装扮,又亲自下厨为你准备膳食,全是你喜欢吃的,你着人请我过去,我给你唱生日歌,可你却说,生辰那日是三娘的苦日子,所以你要活到百八十岁做个牙齿掉光满鬓霜白地老婆子,守着三娘直到下辈子,然后还要做她的女儿。” “三娘在府里不知从何处打探到了你的消息,魂不守舍,我从未见过她那般失态的模样,你怎么忍心看她失去你时的样子,你总说,你娘只有你,如今,连你也不要她了吗?” “你可是怪我,怪我没能改变父皇的心意,怪我这几日都未曾来陪你,你若怪我,你便起来打我骂我可好?” “想容”师轻青正说着,却突然见想容眼角滴泪,落入发从,瞬间消失不见,师轻青连忙紧紧抓住想容的身子,唤她,“想容,想容你醒啦?” 本就立在门外的北夏皇听到这一声急忙冲了进来,“太医太医,快快快,喂药,不不,朕亲自来喂,朕来喂,快拿药来!” 师轻青被挤到一边,看到北夏皇紧张的模样,她有一阵子的恍惚,想容进宫到底是对还是错? 北夏皇抱着想容,让她倚在胸前,一勺喂进去虽流出不少到底是喝了,北夏皇顿时欣喜若狂,李公公在一旁说着吉祥话,众太医纷纷松了一口气,总之,皆大欢喜。 师轻青想,也许接下来,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吧,凶手是谁,父皇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我们回吧!”师轻青对橦嬷嬷轻声说。 橦嬷嬷讶异师轻青竟然此刻就要离去,但还是答道:“皇上说今儿天色不早了,让帝姬到一旁的朝华殿休憩一晚。” 师轻青胡乱地点点头,便有宫人上前来师轻青领路。 朝华殿与漪兰殿相隔不远,与皇后的椒房殿更是相近。 师轻青方出了漪兰殿的宫门,便看见皇后的銮驾停在一旁,陈嬷嬷面容肃穆却又不失敬意地立在一侧,如宫里大多数嬷嬷一般,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师轻青躬身道:“帝姬吉祥,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请帝姬于銮驾上一叙。” 橦嬷嬷替师轻青推辞,“如今天色已晚,皇后娘娘有事不如明日再说吧!” 陈嬷嬷知道橦嬷嬷在宫中的地位,也不与之强驳,反倒是笑意浓重地对着师轻青十分有礼地继续说道:“皇后娘娘知道帝姬今夜进宫,为的是容妃娘娘一事,皇后娘娘亦是因为此事需要与帝姬商量,还请帝姬随老奴去一趟吧!” 想容?师轻青蹙眉,皇后有何关于想容的事需要与她商量? “请嬷嬷带路吧!”师轻青心想,事关想容不能不去。 橦嬷嬷待还想要说什么,却见师轻青已随着陈嬷嬷走了过去,只得命恩儿多留个心眼。 师轻青走到銮驾旁,便听到皇后十分虚弱地唤了一声,“青儿来了吧?” 那陈嬷嬷躬身答:“是,皇后娘娘。” “青儿,快快上来,母后有话与你说。”皇后语气里有着丝丝急促,让师轻青皱眉,到底是出了何事?(未完待续……) ps:抱歉,更晚了。i1292 第101章 皇后的难言之隐 皇后头戴金色凤冠,左右是玛瑙翡翠为点缀,相互呼应,光泽万丈。txt全集下载一袭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逶迤拖地铺满整个銮内。 师轻青蹙眉,这皇后何以半夜犹穿得如此隆重? 正在揉着眉心的皇后见师轻青前来,忙上前去拉过师轻青,还未坐下,便道:“青儿,你可要救救花羽啊?”语气殷切又透着丝丝慌乱。 “花羽?这与想容有何干系?”师轻青疑惑,顿了顿,惊呼:“难道下毒的人是花羽?” 皇后摇摇头,“这倒不是,是花羽出事了。” 原来,花羽那日闲来无事与几个官家小姐去了国法寺礼佛,回来时突然兴起,大伙儿便相邀着去了西山看落日,谁知路遇劫匪,她当场便被击昏了,迷糊间隐约觉着有人正在凌辱她,可醒来之后只发现司马彦在身侧,连衣服也是完好的。 后来也曾命人前去剿匪,可却发现那里人去楼空,估摸儿着人家刚好是搬窝,与花羽她们也算是刚好撞了个凑巧,那帮人心狠手辣又武功高强,除了小姐以外将那些侍卫官兵通通杀害,一个不留,所以才以至于孤立无援,如今想来,就算是有存活地只怕皇后也不会留下她们。 当时花羽以为是梦,是司马彦救了她,可过了一月后月信迟迟未至,且常伴有嗜睡呕吐,皇后瞧见不对,请了可靠的太医来诊断,竟是有了身孕。 [800] 师轻青听到此处,忍不住奇怪,“那当时与她一同去官家小姐呢?” 皇后叹气,一脸地忧心忡忡。“据花羽说,当时逃命的时候跑散了,那些人一不要财二不惧怕她们的身份,她们见着后一个个吓得心惊胆战的,哪里还有空闲顾得上别人,不过,偷偷打听后才知。有被路人侠客相救的。有的逃脱了,有的大概也遇到了同花羽一般的事,可这些事谁好来拿来声张呢。大多时秘密处理了。” 原来皇后是怕师轻青不赴约,所以才说的与想容有关,师轻青心里有了底,便直截了当地问。“那母后可知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毕竟当时司马彦也在场,两人情投意合。司马彦一时心急亦无不可能。 皇后却再次摇了摇头,“花羽说她不知,她也不敢问,她害怕......毕竟这种事。如果不是司马小世子的,那花羽又要如何面对他呢!” 师轻青点点头表示理解。 皇后便说明来意,“母后这次来就是想要求你。你以你的名义约司马彦去城外十里坡相见,母后想...母后想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师轻青大惊。“母后,这......”师轻青想不明白,何以要以她的名义,花羽与司马彦情投意合,相约不是更为容易么? “司马侯爷不喜花羽已久,根本是断了两人的通信,若是花羽下帖相邀,只怕还送到司马小世子的手上便夭折了。” “母后只相信你,所以才托你相助,花羽这事若是被旁人知晓了,不管是不是司马家的都是不被存于世的啊,皇上早就许了花羽与南甘太子的亲事,此事若是泄露了出去,定会成为南甘挥兵北上的理由,难保皇上不会因为求得和睦杀了花羽,毕竟,花羽对她而来,只是用来和亲的帝姬罢了。” “可母后,为何不让花羽将孩子...?”师轻青还是觉得此事太过冒险。 皇后眸子里满是对花羽的心疼,泪光闪闪带着怜惜,凤冠也因身子的颤抖摇动不止,“花羽一心都在司马彦身上,若是司马侯爷不许花羽进门,哪怕是皇上亦是没有法子的,皇上要做明君要做圣君,他不能也不会将帝姬嫁与司马家,壮大司马家的权势地位,更何况花羽...花羽又不得他喜......” “若是司马小世子无法娶花羽,让孩子没了容易,可花羽如此,又哪里还能寻到好婆家,就算是隐瞒嫁了过去,介时洞房之时,又还能瞒得了谁,日子又要如何过得下去。” “母后知道,花羽经常与你作对,但她不过是嫉妒你罢了,嫉妒有皇上的宠爱,又出身师家,觉得你夺走她原本的一切,母后待她向你道歉好不好,求你,救救我们花羽吧!” 一个不受宠的帝姬只有被和亲被笼络臣子的用处,师轻青从一开始就知道,早先年间与花羽结下的梁子其实早就在这么多年里不知不觉地被消失殆尽了。 听了此番话,不由对花羽的境遇同情,一个失了贞洁的帝姬,毫无用处地情况,为了维护皇家声誉,会被如何处理,师轻青不用细想也知,好则落发为尼,坏则毒酒白绫。 “母后放心,何时需要青儿下帖,青儿照做便是。”师轻青说的朴实,可皇后还是喜极而泣,“多谢青儿,多谢青儿,母后...母后替花羽谢谢你。” 师轻青努力勾勒出一个上扬的嘴角,以作回应。 皇后又拉着师轻青说了许多无关紧要地话,许是想让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些。 师轻青一直应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皇后见她眉眼满是疲惫,方才停了话头,嘱咐她回去好好休憩。 师轻青忙感恩戴德地告退了,来时本想与皇后说道三夫人进宫一事,可听皇后说起花羽的事来,师轻青便不想让皇后误会她是因为有事求她方才应下的,反正瞧皇上对想容的态度,下个旨应该也不难。 如此,师轻青便由橦嬷嬷与恩儿领着回了朝华殿就寝。 洗漱了一番后躺在床榻,师轻青想起方才之事,也不知是对是错,若是孩子是司马彦的固然是好,可若不是,那司马彦不是戴了大大的绿帽子,师轻青从来都坚信没有不透风地墙,若有一日他知晓了自己被心爱的女人骗,那又是怎样的一番境地呢? 是包容还是...... 师轻青摇摇头,将这些烦忧事摇开,毕竟皇后说得对,此事生在皇家帝姬身上,别无他法。 师轻青只能...对不起司马彦了。 今夜的天特别的黑,外头长廊里的宫灯一夜到天明,在此黑夜里便越发的亮,透过镂空纱窗渗到屋子里,形成斑斑点点地烙印,明明是该温馨的灯火,师轻青却只觉着一片冰冷。(未完待续)i580 第102章 参商两星 次日,师轻青起了个大早,因着尚兵交代的要去给新学子办理入学。 师轻青先去了漪兰殿,想容已经醒了过来,但因着身子比较虚弱,所以皇上在给她喂药时则是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胸前,一勺一勺都是吹温了才送到想容的嘴里,不厌其烦。 那般的小心翼翼,犹如对着瓷器娃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磕坏了。 北夏皇那般杀伐决断地男子,从未如此给人喂过药,动作亦是十分地生疏,他小心翼翼地问着想容,烫吗?苦吗?想容却只是摇头,除了吃药其余时候,连口都未曾开过。 师轻青在门前踌躇,不知是否该进去。 然而,想容却已经看见了她,目光晶莹,水汽氤氲,再次相见,两人却似已在银河两端,隔了万年,像是参星与商星,只能在满满银河里遥遥相望,永生永世。 皇上见想容呆怔,循着视线望过去,见是师轻青,高兴地唤她过来,“青儿,快过来,容妃今早总算是醒了,你功不可没,说吧,想要什么?” 那声容妃唤回了师轻青的理智,垂眸掩去含泪双目,躬身道:“儿臣参见父皇,容妃娘娘。” 想容便随着师轻青那声容妃泪如雨下,那泪落在北夏皇的手上,灼烫异常,北夏皇亦是有所感触,仿佛听见了裂口的声音。 不由温语道:“青儿,你先前与想容情同姐妹,就不必如此拘束了。” “谢父皇,不过父皇说的恩典可还算数吗?”师轻青面色如常,却不敢去看想容的眼睛。 北夏皇以为师轻青是走出来了。高兴得应了好几句,“自然算数,你想要什么不如说来听听?” 师轻青跪了下来,“父皇,容妃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进宫多日想是极为挂念父母,儿臣的这个恩典是为容妃求的。还请父皇念在容妃犹在病中。宣三娘进宫来照顾容妃几日。” 北夏皇低头去看想容,却见她哭得更是伤心,不由叹气。“是朕疏忽了,难为青儿有心,准奏了。” “谢父皇。”说完,看了看想容。关切地说,“容妃还请保重身子。”说完。对着父皇道:“青儿已经许久未去刑部,如今七哥已经回来,青儿想着,可再不能偷懒。所以还请父皇准许青儿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看望容妃。” 哪怕,师轻青在这里。她也再不能有昨夜那样与想容单独闲话的机会,除非。想容已经接纳了北夏皇。 对于师轻青的请示,北夏皇自然满意,当下便准奏了。 “青儿,若无事便常进宫来看看容妃,陪她聊聊天,说说话,于容妃病情亦有益。” “是,青儿记下了,青儿告退。”师轻青不知皇上这话里有几分真意,只是想赶紧离开这里。 橦嬷嬷候在外边,见师轻青出来,忙迎了上去,“帝姬......” 师轻青点点头,“我没事。” “我要去渡门书院了,让恩儿跟着,嬷嬷回青园休憩吧,若是夕儿问起,就说一切都好。” “是,帝姬万事小心。”橦嬷嬷望着师轻青无比直挺的背影,忍不住眼眶发酸,只得调转了目光,往另一条宫路走去...... 师轻青一路上走得很急,连迎面走来的夏寒都未曾注意到。 “你这是要去哪?”夏寒站在师轻青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师轻青这才抬起头来,想要随口敷衍他一句离去,不知为何,心里的酸楚却越发浓重,那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想容心尖尖上的人,为了他病成如此模样,可他却毫不知情,以他手下的那帮人,若想容知道谁的境遇如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他想必未曾开过金口,神女有意襄王无梦。 想容,你这是何苦来? “你到底怎么了?”夏寒看出师轻青的异常,再次询问,可师轻青依旧只是咬着牙红着眼,甚至......有一丝仇恨? “你为何哭?”夏寒觉着最近能让她哭的事太多,可是,这是在宫中,想必是只有一件了,“为了容妃?”夏寒记得,那日夏雪明明回来禀报的是她吃好睡好,还在渡门书院的招先生的告示前立了好一会儿。 怎会还未走出来? 夏寒莫名,“你到底发生何事了?” 见她咬着牙的模样真是想将她的嘴撬开,仔仔细细地问个清楚。 夏寒见师轻青还是不答话,打算问她身后的婢女,谁知,师轻青在这个时候突然推开了他,径直向前走去,再也未曾回过头。 夏寒蹙眉,唤了身后的侍从来,“去查查。” 那侍从躬身应是,见左右无人,脚尖轻点飞跃上瓦,循着师轻青来时的路飞去,那侍从似是对宫中巡视时辰极为熟悉,在号称是守卫最为森严的皇宫里竟入无人之境一般,来去自如。 夏寒偏头望向师轻青消失的方向,略低头沉吟了片刻,便往炎天殿走去。 师轻青一路疾走上了马车,换了装束,恩儿在外头驾马车,按照师轻青的吩咐,驾得飞快,一路行去,撞翻了好几处摊铺,恩儿便从怀里掏出银票准确无误地钉在了木柱上头,作为补偿。 那些商贩原本叫嚣着要追赶上来,却在看见银票的数目顷刻间换了脸,忍不住对师轻青的马车鞠躬哈腰,恨不能唤师轻青回来重撞一次...... 师轻青换好装束之后让恩儿亦乔装打扮了一番,然后让恩儿直接运轻功带着师轻青上了山,可饶是如此,师轻青还是晚了。 犹见得几个老者正吹胡子瞪眼地瞧着师轻青,然后尚兵走过去耳语了一番,大抵是介绍她的身份,比如说师相推荐来的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之类。 然后那些老者便硬生生地掉转了目光,望向别处,师轻青笑得十分和蔼,走过去一一打招呼,姿态亦是十分谦恭,那些老者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也算是对着师轻青笑脸相迎。 然而,那些身为官家子弟的学子可不这么想......(未完待续)i580 第103章 以先生之名(壹) 以铁铮为首的公子哥正好以整暇地瞧着师轻青。 有好事者问,“那人什么来头,让我们在烈日下这好等!” 铁铮冷哼一声,“管他什么来头,到时候叫他好看。” 说完,露出标志性地冷笑,其余几人见状,便纷纷露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然而此时正在为新学子登记名号,核对名字的师轻青自然不知。 “吴弘文是吗?这是你的院牌,你报的政史还是军事?” “回先生,学生报的是政史,学生自从知晓了百花状元一事后便颇为仰慕,所以学生励志,一定要考上功名,瞻仰百花状元的天人之资。” “呃...原来如此......”说不上来被人仰慕的心情,师轻青只是觉着这人看着人高马大地竟然想要靠拿笔杆子吃饭,有些感慨,人世间地奇妙,而她竟然也能影响到一个人,真正是奇妙无比。 然而,更让师轻青意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人里大部分报的皆是政史,且都是因着百花状元一事,师轻青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安慰的,今早上的抑郁亦散去了不少。 师轻青低头记下方才那人的院牌名号,又核对了一遍,对着下一人问道:“可是铁铮?这是你的院牌,你报的政史还是军事?” 铁铮一脸茫然,“先生,学生不知政史与军事的区别,能否让先生为学生介绍一二?” 师轻青正在记录的笔顿了顿,望向说话那人,若有所思,见他一直在等着她答话,抿抿唇。找了个十分恰当的比喻,“你想吃饭还是吃菜?” “......” “噗——” 铁铮以及所有在场人等都愣住了,似是没有料到有人如此粗俗的比喻政史与军事,更何况还是渡门书院的先生,这样的人能来教导自己么? 怀着这样的心思再一细思,嗬——这不是嘲讽我们的铁大公子不懂常识么?高啊,果然是高! 那铁铮听见后头的人笑出声。脸色一片铁青地望过去。那人立马噤口。 师轻青只做不见,依旧低头写字,方才好几人地还没记上呢。 那铁铮见师轻青一脸无谓地模样。脸色不豫,咬着牙狞笑一声,想要先声夺人,气势逼迫。“先生,那请问你教什么?” “军事。”师轻青头也不抬地应道。 “好。那我就报军事。”铁铮一副跟她杠到底的样子。 师轻青点点头在册子上一笔一划地记下,随着动作的展开,师轻青腰间挂的院牌便显现出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写着政史二字。 铁铮不服气。“身为先生居然讹人,何以为师表?” 师轻青淡淡拨回去,比铁铮方才的模样还无辜。“你说我讹人了,我讹谁了?” 潜台词便是。讹人的前提得是人才行。 “我告诉你,我爹可是威武大将军,我亦是早早的被封了御前行走,就你一个小小地教书先生,还敢跟我横?” 铁铮身后那人劝着师轻青,“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位先生你好好地向我们铁公子认个错,此时就算完啦,我们大人不记小人过。” 师轻青抬眸望向那人,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铁铮以为师轻青是怕了,所以一脸嘚瑟地瞧着师轻青,扬起长长地下巴,脚放在书案前一抖一抖,随时等候着师轻青的认错。 师轻青搁下笔拿起一块院牌,递给先前说话的那人,“这个给你,你要报政史还是军事?” 那人没有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军事......” 铁铮一掌拍下去,将那人给拍到了桌子底下,对着师轻青怒吼,“欸,你这什么意思?我长这么大还真是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先生,我强烈要求更换先生,不然,我就告到皇上那里,你们渡门书院从哪里弄来无耻之徒,竟敢败坏渡门书院的门风。” 原先说话的那人从桌子底下爬起来,想要努力在铁铮面前好好表现挽回点面子,不由使劲吆喝着,“强烈要求更换先生,强烈要求更换先生......” 有几名与铁铮关系不错的人怕事闹不够大,也都帮忙吆喝起来,甚至还强迫他人一起吆喝,有看不惯地愤愤不平地正义者,想要上前来,却被身旁的人拉住,不由眯着眼睛对那人耳语了几句,大抵是铁铮地家势罢了,一传十十传百,再无人敢上前。 师轻青浅浅一笑,似润物细无声地花开,无惧即将倾盆的雨水,傲然绽放。 只听得她大喝一声,“恩护卫!” 众人正纳闷她在唤谁,纷纷东张西望之际只见师轻青身后一着粗麻褐布的小厮突然一瞬间来到了铁铮跟前,铁铮那句‘你可知我爹是谁’还卡在喉咙里。 一声山崩地裂哀嚎声响彻渡门,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山塌了,众人再一眨眼,那铁铮便张着嘴在堂外的灌木丛里抽搐。 口吐白沫。 以铁铮为首的那群人慌了,连指着师轻青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你既然敢...敢殴打学生?你,我要让我爹去告...告你。” 师轻青耸耸肩,将册子交给在女学所的尚兵扬长而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竟然有如此嚣张的先生,说好的温润尔雅,文采翩翩呢...... 铁铮艰难地举起手,那群傻小子怎么也没个过来扶一下。 可奈何众人犹在呆怔,待回过神来,铁铮早已气晕了过去,众人只得赶紧地将铁铮送去了医所。 完后,又忙着去院监舍打小报告,将此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声泪俱下,声声泣血,那院舍号称是位铁面阎罗,处事无私。 当下听了,便打算去好好地教训师轻青一番,不管如何,身为先生自然是该要有先生应当的气度与举止,叫自己的侍从殴打学生,渡门书院又岂能容下他,败坏了书院的名声? 气冲冲地去了,想要为铁铮报仇的几人跟在院舍后头,俨然一副要干群架的架势,将要师轻青拨皮拆骨碎尸万段的士气。 师轻青正坐在食堂饭桌前哧溜着面条,突然感觉一阵阴风临近,恩儿一个翩飞,挡在了师轻青前头......(未完待续)i580 第104章 以先生之名(贰) “罗青,你违背纲常,竟敢犯了本院的院规,殴打学子,你这是身为一个先生应有的行为吗?”院监隔着恩儿对师轻青怒吼。 师轻青努努嘴,将碗里的面哧溜干净,连汤也都一滴不剩,在这里站着的大多是还没用过午膳的,此刻被师轻青碗里的香气以及瞧着师轻青满足的表情,不由都有些松动,更甚至产生了一种,铁铮不就是被打了吗,又还没死,自己为什么要挨饿为他讨公道的想法来。 那院监阴沉着脸,语气急促地对着恩儿说道,“让开,你小小奴仆竟敢拦本舍监?岂有此理。” 恩儿学师轻青压着嗓子说话,粗声粗气,“院监,确实是铁公子无故挑衅在先,罗先生未曾殴打学子。”不过是扔过去了而已。 师轻青放下碗筷,听到恩儿很是欣慰,接过话茬,道:“院监大人,你真是冤枉我了,那铁铮可是自己飞出去的,至于为什么飞过去,还是请院监去问铁铮公子吧!” 自己飞出去......这人果真是狂妄至极,有人不满,“胡说,人未有双翅,如何能自己飞出去?” “那你说我这侍从瘦胳膊瘦腿的如何能将人高马大地铁铮公子飞出去?”师轻青反问。 那人支支吾吾,“这......”那侍从动作太快,大家根本就没有看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侍从绝对会武,可铁铮也会啊,身为威武大将军的儿子居然也不会武功说出来谁信哪? 师轻青抓住他的停顿,快速接过话茬,“这。就是因为铁铮公子自己飞出去的。” “你想,铁铮公子威武不凡,其父又是威武大将军,大将军教出来的儿子居然被我一个小小的侍从扔飞了?说出去...谁信?”师轻青双眸锐利一扫。 众人顿悟,这要是让威武大将军知道了,不会怪师轻青殴打,只会怪他们擅作主张。将此事给宣扬了出去。毕竟,暗中找师轻青解决反而更为容易些。 当下几人想清楚之后,纷纷交换了眼色。然后对着院监解释,不过误会一场。 那院监明显不信,“罗青,你要是胆敢威胁学子。罪加一等。” 师轻青耸肩,那一帮学子就赶着趟儿似的上去给院监解释。“真的是误会了,罗青先生温润如玉,风度翩翩,怎会做出此等事来。是我们几个人看错了。”那人边说着话边偷偷地往院监袖子里塞了两张银票。 另一人道:“明杰兄说的是,确实是我等看错了,还请院监。罗先生莫要怪罪吾等。” 那院监就着说话的空当垂眸偷偷扯出一角票头,顿时心满意足。却还是佯装好好教训了他们一番,“日后可得看清楚了再来找我,否则,罚你们扫天梯。” “是是是。”那位唤明杰的见院监终于打算息事宁人,大松了口气忙送了院监出去。 有人在他身边耳语,“就这么放过他?” 明杰使劲敲对方的脑袋,低声斥道:“给我一边去。”说完,对着师轻青拱手还礼,语气谦恭,“罗先生请恕罪,在下方才多有得罪,还希望罗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等。” 师轻青努嘴‘唔’了声,便往食堂门外走去,“授课的时辰到了。” 大家顿时明白过来,飞奔出去,抢在师轻青前头回了各自的学所。 其实,师轻青也没什么好教给他们的,倒是尚兵知道罗青是第一次为师表,担心其没有准备,便给了他一份册子,上头是历年来所有夫子大儒提过的辩题。 连依旧凭据的是哪一年的何事都有清晰记载,倒是一如既往地严谨。 好比这次,若烟在渡门书院出事的消息,亦没有扩散出去,知道的人不惧,惧的人不知,渡门书院一如当年让世间学子才人前赴后继。 师轻青站在原来盖清站过的这个位子,想起当初与想容还有若烟说笑的日子,忍不住酸楚,可再一抬眸,那眸子便什么都没有,无波无澜。 师轻青沉吟了片刻,将手中的册子扔至书案,站了起来问他们,“倘若,冰元三年,皇上命皇子出征讨伐西宓,传,其中有一皇子爱上西宓的女子,为了那女子竟将我军的部署图都交予了对方,导致我军大败,那这时,身为幕僚的你,或者你,该如何向你身为一军之帅的主上献策来应对皇上的质问以及三军将士的怒气?” “一炷香时间,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师轻青转身回旋而坐,开始闭目养神。 众人呆怔了片刻,便开始纷纷讨论起来,“都说刚入学的学子第一堂课是辩政题,那百花状元可不就是在第一堂课入了文老夫子的眼么。” “说的也是,可这题闻所未闻,该如何答呢?” “容我想想......” 有胆大地开口,“自然是将实情告知皇上,求皇上处决那名皇子,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以此来慰军心,甚好!” 有人不认可,“在战场上最重要的还是与敌国的战事,不应急于扳倒对手。” “出卖自己的属国,为了一个女子神魂颠倒,这样的皇子乃是北夏的耻辱,自该处决。”有人正义。 “可若是这时,敌国来犯当如何,内乱未平,必失先机。” “先机固然重要,反其道行之未尝不可,如若那皇子有心改过,在取得敌国将领的信任后,将假消息传过去,如此,亦可将功补过。” 师轻青睁开眼睛,循声望去,竟是那位唤明杰的学子,至少他所说的算是这里头最合乎情理的了。 众人见师轻青睁开双眸,以为是他答对了,不由皆艳羡的瞧着那人,真是好命啊!我方才怎么没有想到呢? 师轻青还未开口,门外响起夏寒的专属之音,原是时辰已到。 师轻青站了起来,“今日辩题就到这里,请各位明日早些时候过来,我有事吩咐。” 说完,便走了出去。 众人再一次面面相觑,方才那辩题的答案是什么?难道真是那人所说的?可怎么什么也未说清楚,可是,为什么一点儿也未觉得气闷,反倒觉得这样子的罗先生更像是高人,添了丝丝神秘呢? 好生奇怪。 然而,就在众人皆以为明杰所说的符合师轻青所要的满意时,明杰心里却很明白,自己方才不过是答对了一小角,更甚至根本不能说是答对。 这罗青,倒真是不能小瞧了去。(未完待续)i580 第105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从渡门书院出来,师轻青直接让恩儿驾着马车去了盖府。 管家老伯认人不错,因着师轻青之前来过,这日很快便领着师轻青进去了,去的是盖清的书房。 盖清似正埋头苦读,眉头轻轻皱起,时而动笔记下几字,时而搁笔深读,师轻青止了管家老伯的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瞧了他半晌,他却还是毫无所察. 前几日脸色瞧着虽白但有些泛黄,这几日倒是瞧着也有了些血色。 “你这么用功,让我这做先生的可怎么是好?”师轻青淡淡开口,盖清从书堆里探出头来,笑问:“何时来的?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站久了吧,快来坐会儿。” “无妨,不过才一会儿,我倒是不想打扰你,可又觉着我来了你竟不知情,觉着倒是没有书重要。”师轻青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盖清看得又笑又有些紧张,“青儿,你就好比那书中的颜如玉一般,我唯有让自己不断地强大起来,才能与你并立。” 师轻青脸红了一红,嘴硬道:“那你就用这个身子来跟我并立呀,指不定我还得扶着你呢。” “青儿说的是,我保证日后再不这样了。”盖清竖起三指发誓,“若是再让青儿发现,便任卿~ 处置。” 师轻青‘唔’了一声,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迟疑道:“发现了,任卿处置,那我这没发现呢?” 盖清被噎住。只得感叹一句,“青儿,你如此聪慧让为师我好生欣喜。” 师轻青瞪他,在书院里的伶牙俐齿却没法子对他说出来。 “我瞧你院里的菜不错,盖先生请我吃一顿如何?”说完,站起来对着盖清拱手行了见师礼。 盖清还礼,“罗先生请。” 师轻青浅笑,与他一同走了出去。 一壶清酒,一碟下酒菜,两只玉樽。师轻青与盖清相对而坐。柱倚翠帷,桌呈明烛无数,一丝情意荡于天地间,飘然若往。 师轻青不忍开口打破这一温情。从最初的相见到如今的相恋。仿若如梦一般。 柔荑执酒杯。盈盈于半圈,眸中含水雾,是情却不轻。 师轻青一饮而尽。酒中味辛而辣,滑入腹中却带有丝丝回甘,仿若人世间百态。 连日来的苦化作清泪就着饮酒的空当滑落发从,隐秘不寻所踪。 师轻青浅浅一笑,望向对面那人,永远的素白长袍,一如当初的温润,清瘦的模样印在她的心头,缠绕数圈,到此刻,她才知道,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盖清的目光有直视人心的力量,对于师轻青的动作他瞧在眼里,嘴唇微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连眉头都在不经意间的皱起,似在抉择,又似在做着某样决定。 “砰——” 师轻青醉倒在桌面,盖清那些犹豫那些徘徊最终消失,只余下一声叹息。 外头天色不早,盖清将师轻青抱起往门外走去,轻如羽毛,恬静柔和,清亮的月光透进来,洒下一片静好。 盖清低头在师轻青眉心轻点,忍不住伸手抚摸过师轻青眉眼,脸颊,红唇,静静瞧了她半晌,方才依依不舍地出门交给了恩儿。 不放心地嘱咐了几次,“她喝醉了,你好生照顾着,备碗醒酒汤,以免她醒后头疼。” 恩儿原本见着盖清居然抱着师轻青出来,忍不住拔剑,可一听盖清温语,又觉着他并非那种人,却也连连瞪了他好几眼,让一个姑娘家喝成这样,怎么说也是无礼。 恩儿将师轻青从盖清怀里接过,连大门都未走直接抱着师轻青飞檐而去。 盖清摇摇头,并未怪罪恩儿,对一旁的管家老伯说道:“你也回去休憩吧,天色不早了。” 管家老伯点头称是,见盖清进屋替其掩上门,又瞧了瞧方才师轻青消失的方向,心中不觉古怪,为什么盖大人抱着个男子出来了,而那侍从反倒似要杀了盖清一般,这男子和男子之间,喝酒难道不是常有的事么? 管家老伯摇摇头,身为家仆还是不要有好奇的想法,只要盖大人无事便好! 如此,管家老伯往仆院走去,与盖清的房间相隔甚远,按照盖清的吩咐,所有人夜间都不得过去,也不需要人值夜,为此,盖府的人都说是盖清心善,不忍奴才受苦,疼惜下人,是个好人,对盖清是心悦诚服,越发用了心的侍候着。 管家老伯有一间单独的院子,回去之后直接就躺下了,觉得自己能找到盖清盖大人的府上做管家,真是福气,带着这样的福气,管家老伯沾枕而睡,对外间的事再也未闻。 盖清自进屋后就一直未动,身子僵硬带着排斥。 坐在书案前的那抹黑影勾起一抹邪魅地笑,淡淡开口,似在与多年未见地好友一般,语气熟稔,“怎么,不欢迎我了?师家的上门女婿。” 盖清没有说话,走到桌边拿起师轻青喝过的酒杯重斟了一杯酒,细细品茗,视那人而不见。 那人也不恼,又说,“老七回来了,那些事他心里都有数,迟迟未动手,只怕是想要将我连根拔起,你有何良策?” “那些事里可有你的份,你若想摘得一干二净,那我可不依。” “青箩那丫头” “好了,”盖清沉声打断,“此事容我想想,你莫要轻举妄动招来无端祸事。” 那人哈哈大笑,狂妄不止,“给你三日,我要全身而退。”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在门前却停步,偏头狞笑,“还忘记恭喜你了,总算是得了青箩的芳心,看来你与师相的关系很快就要更进一步,这么多年,总算是离你的目标近了些,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另外,还得提醒你一句,别真动了情!” 盖清没有答话,坐在阴影处看不清容颜,只是那手却紧紧握住膝盖,仿若要捏碎了一般。 那人说完便大笑不止,飞身而去,与黑夜融为一夜,消失在帝京青石角。 盖清望着手中的玉樽,上头还有师轻青留下的痕迹,想到方才黑衣人的话语,不由用力捏紧,那玉樽顷刻间便化为粉粹,刺破了手掌鲜血直流,却也不动,怔怔坐了一夜(未完待续……)i1292 第106章 劳逸结合 次日,师轻青被哭声惊醒。 这一哭瞬间将昨日发生的事抛诸脑后,师轻青望了望四周,原是在自己的房里,可自己何时回来的竟也不知,这酒量真是让人闻风丧胆。 师轻青开口打算唤人,可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十分嘶哑,更甚有些疼痛,好在候在外面的桔儿听觉灵敏,探着身子问,“帝姬可是醒了?” 师轻青‘嗯’了一声,桔儿进来后问她,“何以有哭声?” 桔儿躬身答:“是六夫人...走了。” “老爷已派人去请了娇小姐回来奔丧。” 六夫人走了?师轻青蹙眉,这几日因着若烟与想容的事,对六夫人疏忽了不少,居然被那人得逞了。 “可知道是何原因走了的?”师轻青沉声问,想不到她当初的随口一言,竟成了真...... 心里不由泛起淡淡苍凉,人命太脆易逝,当初那个容颜绝色的女子亦化作了一堆黄土,在这个世上再难寻其踪影。 师轻青原本以为她该高兴的,可是她却笑不出来,或许在她当初见到六夫人病中的模样时就已不再记恨她了吧,否则又怎还会为她请医医治,只是当时不知。 “据说是因为病得太重所致,大夫人为此跪在宗祠,说是她难辞其咎。”桔儿如实禀报。 师轻青心中冷笑,大夫人确实难辞其咎,下得一步好棋。 这时,橦嬷嬷亦进了来,见师轻青如此模样,大概是知晓了六夫人的事情。便也不再多言,只是请示道:“前院来了人通报此事,大抵是让帝姬过去为六夫人守丧,帝姬可要过去?” 当初她与夕儿在青园为娘亲守丧空无一人前来,就算她不再记恨六夫人,也做不到去为她守丧的地步,大度到此般。 “更衣。送我去渡门。若有人前来,还是以先前的说词。”师轻青声音平淡,却十分笃定。 橦嬷嬷与桔儿会意。伺候师轻青洗嗽更衣,还是由恩儿驾了马车前去。 因着时间还较为充足,师轻青便让恩儿驾着马车自后山而上,将马车停好。自己则爬着天梯而上。 师轻青以前只顾着与若烟、想容玩笑打闹,如今一人再走此路。安静得不像话,反倒让师轻青每走一阶便沉思得越深。 六夫人死了,师容娇回来了,大夫人跪在祠堂破釜沉舟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师家又将不得安宁。 师轻青只愿,莫要再牵扯到自己身边的人,便好! “哟。罗先生来的挺早啊!”铁铮双手交叉抱臂,好以整暇地瞧着师轻青。 师轻青回过神来。四处打量一番,原来已走到了头竟仿若未觉。 铁铮见师轻青不答话,走到她的面前继续激她,顺便还仔细瞧了瞧,身后无人...... “罗先生,一大早地我同你说件好消息。” 师轻青抿唇看他,等待着下文。 “我已向时老夫子申请改了学所,日后我便是你政史院的学子了。”铁铮挑眉看她,等待着她发作好反击。 谁知,师轻青听了,只是轻轻‘唔’了一声,便往学堂走去。 铁铮抓狂,这人为何总与旁人行事不同,“你难道不应该说些什么?” 铁铮挑眉带着试探意味。 师轻青停下脚步,上下睨了他一眼,劝道:“你最好将院服穿上,不然......”话点到即止,师轻青想,他应该明白。 铁铮不屑,“那院服丑不垃圾的为何要穿上,你们渡门书院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大书院么?就给我们穿这个?” “至于为什么,你何不问你爹?”威武大将军主张亲民政策,对于为何穿院服,师轻青想,他爹应该比谁都清楚。 铁铮脸抽搐了一下,他要是敢问他爹,他也就不至于站在渡门书院这里了。 师轻青察觉身后没有脚步声,若有所思,看来铁铮的七寸果然是他爹,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 师轻青首先先去了尚兵那里报到,这时恩儿也停好了马车前来,便随在师轻青身后一同前去, 书院里对于侍从一事只有学子受约束,所以师轻青倒一点儿也不担心恩儿会被赶出书院,再加上昨儿一事,连院监大人都未喝令,就更无所畏惧了。 师轻青到时,尚兵此时正与几个女学子在探讨,李惜轻咳了咳,那尚兵循声望过来,站起来拱手行见礼,“罗先生有何事?” 师轻青还了一礼,没有开口,尚兵便先让那几个学子回去,直至她们消失在拐角处,才又问,“罗先生有事请说。” 师轻青也不再含蓄,直言道:“书院里可有规定政史院的教学?” 尚兵不解其意,疑惑看着师轻青。 师轻青见状,估摸着或许这里并不是称为教学,便又换了个说法,“是这样的,我瞧着我政史院的几个学生大多是体弱多病,所以我想着趁还未开始授课前,让他们跑一跑,动一动,如此一来,也算是强身健体了,如何?” 今年政史院的学子大多是该报了军事的,人人人高马大,导致军事学所的学子大多是因为名额已满才过了去的,人人瘦弱不堪,比例严重失衡。 但尚兵对师轻青的说法十分认可,“甚好,罗先生此言甚好,学子大多因寒窗或苦读导致身躯孱弱,如若在学习之余亦能强身健体,甚好,我这就将罗先生此议去禀于时老夫子。” 时老夫人是在盖清走后,来替院长打理书院的,此前,师轻青与之接触甚少,只知他的才学见地在师父之下,脾气倒是比之师父要好些。 但师轻青怕时老无法接受创新,便对尚兵继续说道:“我对时老知之甚少,此事还请尚兄多多帮忙,在下先回学所准备了。” 尚兵以为师轻青是担心时老不会同意,故而又劝了几句,“罗先生还请放心,凡是对书院有利的事情,相信时老也不会反对的。” “果真?如此那在下便回去开始执行了,有劳尚兄了。”师轻青高兴地快速说,一说完便拉着恩儿回了学所。 留下尚兵一人怔怔,望着瞬间消失的师轻青,不禁喃喃自语,这...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吧?是我说错了什么,让他误会了? 尚兵疑惑不止,打算还是去时老那里先将师轻青嘱咐的事办妥再说。(未完待续)i580 第107章 跑步 师轻青走到政史学所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到了,心想,看来她昨日嘱咐的话还是有人记下了的。 师轻青点点头,对着众人说道:“大家随我出来吧!” 众学子一头雾水,铁铮则是站了起来质问道:“去哪?” 师轻青眼皮轻抬,一副你出来就知道的眼神。 随后,便走出了学所来到了院中。 铁铮在后头气得牙痒痒,明杰免不了劝几句,“他是先生,断然不会刻意针对你我,莫要动气,让将军知道了,少不得罚你。” 铁铮猛吸口气,知道明杰说的话在理,只得跟在师轻青后头走了出来,铁铮出来后,其他人方才敢一同出了来。 其实明杰恰恰好说反,师轻青今天就是刻意针对他们,若是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只怕明日他们又得出什么歪点子来。 师轻青到渡门书院来虽不是为了完全脱离世俗,但也不想何处都无一安宁的去处,她要的是他们乖乖听话,不要惹事。 所以今天,师轻青打算好好‘磨练磨练’他们。 让他们没有力气,也不敢再针对她。 政史院的学子大约三十余人,师轻青便让他们三字排开,各站十人。 ** 除了铁铮着他家的锦衣外,其余人都穿着院服。 铁铮那身衣裳配饰繁多布料光鲜但却格外厚重,师轻青单手叉腰动动嘴唇,决定不去管他。对着其他人说道:“昨日那道政论题无人答对,我也不打算与你们说,只愿日后,为官为商为将为谋,你们能有所感悟。” 话音一落,众人便纷纷交头接耳,“昨天明杰的答案居然不是正解?” “居然让我们自己感悟?” “这位先生好生奇怪啊!” “是啊,这大热天为何要在这院子里?”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没看先生的后面站着那天把铁铮打趴下的那位侍从啊?” “” 铁铮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嘴角抽搐。却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咬着牙问师轻青,“既如此,那你为何不在里面说清楚,这这么一句话还非得要院里来?” “这么热的天气你分明是公报私仇。” 明杰在铁铮身后扯了扯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了。可奈何铁铮正在气头上。想他堂堂大将军之子,到哪里不是人人巴结着,奉迎着。讨好着,偏偏这个狗屁先生一再落他面子,今日他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铁铮甩开明杰拉着的牵扯,低声却又刚好够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着,“我早就查过了,他没什么背景,怕什么,再者,学子提问是吾等应有的权利。” 师轻青点点头,“确实如此,你问的好,我正要说为何要叫你们来这院里。” 铁铮:“” 师轻青不理会他五彩纷呈的脸和心情,接下去继续说道,“方才我以向时老夫子请示过了,日后每日都由我及我的侍从陪着你们来强身健体。” “所谓强身健体顾名思义,我想也我不必过多的解释,好,今日,先围着渡山跑十圈,念在你们是初次,担心你们身子吃不消,所以定的要求也是比较低,从明日起,便每日加一圈。” “有异议吗?” 众人都被师轻青话里的内容惊住了,整座渡山有半个帝京大,这要是跑十圈,那不是等于围着帝京跑五圈?还每日要叠加一圈,他们明明是报的政史院,何以学的却是军事所的课? 这下不止铁铮,众人都三言两语地表达了自己的异议,师轻青微笑、点头,作倾听状。 就在众人皆以为师轻青听进去了,准备更改提议时,只见她双手合十,连拍三下,那恩侍从便站在师轻青身后,手中拿着石子,正用内功一上一下,让人眼花缭乱。 众人纷纷噤口,吞下积攒在口中的口水,再不敢多言。 师轻青非常满意这个效果,对着大家笑了笑,开始继续说,“既然大家没有异议了,那便开始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恩侍从,好吧,跑吧! 铁铮恶狠狠地盯着师轻青,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一大早上她就提醒过自己要更换院服了,可他当时 穿成这样跑十圈,简直是把他死里逼。 明杰在铁铮旁边轻声道:“不如,待会儿跑到了山后头时,我们大伙儿帮你提着点吧,他那侍从可不是好惹的。” 铁铮自然知道自己不是恩侍从的对手,手骨捏得咯咯作响。 师轻青偏头看他,略沉吟了会,状似惊讶道:“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们了,我这侍卫到时候会在山顶瞧着你们,若是有人敢偷懒的话,这石子就准确无误地扔在那人的足厥阴肝大穴之上,管保叫那人酥痒难耐,奇痒难忍。” 铁铮正要离去的脚步一顿,连想过去掐死师轻青的心都有了。 可一看到,恩侍从如铜墙铁壁地站在师轻青跟前,他那心思便就没敢往心里去,他可再丢不起那人。 明杰见状,只得拉着他往前走,直到看不见师轻青时,才低声说着,“罗先生瞧着就是不会武之人,你让你爹上书皇上,就说先生之制应与学子一般,撤了他带侍从进书院之利,不就得了?” 铁铮眸光一亮,嘴角忍不住上扬,偏头望了一眼师轻青的方向,满是得意。 “此计不错,我会让我爹给你记上一功,到时候赏你个官职。”铁铮将手放在明杰身上,整个重量顿时明杰便承去一半,眸中闪过狠厉,再抬眼已消失不见,带着讨好。 “多谢铁公子,你将衣裳脱下我塞我衣服里,那侍从自高处向下看定然瞧不出。” 铁铮闻言一点儿也没客气,连脱了三四件,明杰本不及铁铮身子骨结实,这一穿,整个双肩顿时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还未开始跑嘴唇已是一片惨白。 然后铁铮对这一切仿若未见,轻快地跑到了前头,与人谈笑风生,殊不知身后那人为了方才他那随口一言的官职许诺拿了自己的命在拼(未完待续……)i1292 第108 六夫人之死 师轻青让恩儿在上头瞧着他们之后,便去了后山。 一个师轻青不认识的小厮候在那里,见师轻青前来,将一封信交给了师轻青后,便转身离去。 师轻青见四处无人,便直接拆开了看,信上只有寥寥几字,死之蹊跷,于尔不利,速回。 师轻青蹙眉,六夫人之死与她又如何扯上干系,那人莫非又想一箭双雕? 不知此事是谁在负责。 师轻青一路疾走,打算去找尚兵告假。 走至半路,却见对面花园长廊里行来一人,聘婷妙姿,发挽高髻,随着轻移,发髻与衣诀画成一个美妙的弧度,嘴角那抹浅笑亦成了点缀,仿若画中人。 只一眼,师轻青便猜出了那人是谁,除了她再无有人有如此姿容,与想容的不同地是,她更有种随性美,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和气,可那般的姿态却让人不敢亲近,无关惧怕,只是自觉卑微,高攀不起。 见师轻青立于廊下,瞥其院牌,见礼道:“罗先生,有礼了。” 师轻青眼皮一跳,原来她竟也来了书院,成了渡门书院的女先生。 师轻青还礼,“早已听闻过苏小姐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是罗青的荣幸。” “罗先生客气了,不过是世人谬赞,怀玉方才有幸听了罗先生向时老夫子提的提议,甚觉新颖,还想去拜访一番,没想到,这就碰上了,也是有缘。”苏怀玉一点也不掩饰她对师轻青的好奇,言词间带着客气却又不失友好。 不愧为帝京第一才女之称。与想容并称帝京双美,倒是名不见虚传。 师轻青心中赞叹一句,才回了过去,“能得苏小姐的夸赞,是罗青三生有幸,不过是随口一提,苏小姐不觉怪异便好。” “罗先生真谦虚。我还想用用罗先生的点子去女子学所用用呢!” 师轻青赫然。这种招数用在那娇滴滴地大家闺秀身上......这苏怀玉倒真是敢想。 “苏小姐敢行常人不敢行之事,让罗青佩服,只是。女子不比男子,还是较为柔弱些,怕是经受不起,苏小姐还是要量力而行。” “多谢罗先生的提醒。不过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只怕时老夫子也不会同意。” “是,”师轻青因着要回府所以不打算再与她闲话,便问,“苏小姐可是要去政史女子学所授课?” 苏怀玉恍然大悟。似突然忆起,直言,“正是。已与罗先生闲话费了好些时候,怀玉先行去了。” 师轻青忙拱手相送。“苏小姐慢走。” 苏怀玉见状,便道,“下次再来请教。”抱着册子匆匆走了。 短短几句话里,苏怀玉一直客气有礼,又不失率直坦荡,不以貌取人,不恃才傲物,这样的一个女子却来任教书先生,可谓奇。 师轻青身为女子都忍不住再次赞叹,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 师轻青同尚兵说是老家有急事处理,让他代为授课半日,尚兵欣然同意,甚至还说若不够传信说一声便可。 师轻青感激涕零,嘱咐恩儿在这里协助尚兵后便自个儿回了府。 自后门而入,前院里漫天的哭声顿入耳鸣,橦嬷嬷亲自在后门等着,将目前的情况分析给师轻青。 “宰父大人的人来看过,说六夫人是中毒而死,与我们先前推敲的不差,六夫人每日的膳食都加了金刚石磨成的粉末,本来先前帝姬插手后,六夫人的病情已渐渐好转,甚至可以下地行走,暗处下毒之人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亦不想事情闹大,可因着若烟小姐与容妃一事,到底是疏忽了,不仅让那人有机可趁,居然还以帝姬先前去那时说的话来将罪名怪到帝姬身上。” 师轻青顿步,蹙眉,当时说的话? 难道是那句,‘你若死了,便让师容娇回来奔丧?’ 到底是人言可畏,只因有过过节,这句话便成了杀人的利器。 “那大夫人呢?”师轻青问。 “还跪在祠堂呢,说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饶恕。”橦嬷嬷躬身答。 师轻青忍不住心中冷笑,“那便过去看看吧!” 快速撕下人皮面具穿上橦嬷嬷拿来的衣裙,师轻青再次穿过中门,已是娇滴滴地师家大小姐,青箩帝姬。 完全看不出男子的模样以及气息。 灵堂设在六夫人生前居住的地方,唢呐钟声齐齐哀鸣,婢女婆子阵阵哭嚎,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师相与五夫人、三夫人皆在里堂,据橦嬷嬷说,三夫人是今儿一大早从宫里回来的,原来好好地母女相聚却变得如此短暂,也不知道三夫人此时心里是何滋味。 宰父敖已回了大理寺卿,只余下其心腹在此,防止有何事由突生,好及时佐证。 师轻青进来之后,自始至终视线只落在灵堂前那一抹素缟上。 瘦弱地身子连衣服都撑不起来,不同于其他人哭得撕心裂肺,她只是俯首在地,与整个院子的白都融为一体,那般的让人忽视,却又那般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师轻青想,不管当年如何,她此刻应该是痛彻心扉吧! 有婢女上前来为师轻青披麻戴孝,师轻青淡淡扫了一眼,那婢女再不敢上前,立在原地直呼,“帝姬恕罪。” 那婢女声音不大,在钟声与唢呐声里几乎未可闻,可所有婆子却偏偏都回过了头来,哭声停了,师相与众夫人及前来哀吊的人便皆被引着望向师轻青。 眸中含着畏惧及憎恶。 师轻青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婢女,声音清冷,问她,“你要我恕你什么罪?” 那婢女似是没有想到师轻青在此等情况下居然还来反问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支吾了几句,“奴婢...奴婢......” 师轻青不等她想起早就想好的说词,接过话茬,“你竟不知犯了何罪,为何要我恕罪?” 话音一落,那婢女顷刻间便汗如雨下,只得咬牙道:“是奴婢冒犯了帝姬,还请帝姬恕罪。” “无妨,退下吧!” 师轻青淡淡开口,见她要走,又道:“慢着。” 那婢女身子一僵,以为师轻青反悔放她走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知错了,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帝姬恕罪..” 师轻青知道她不过是个替死鬼,如果师轻青拒绝披麻戴孝能让众人开始便对她憎恶是好,如若不能反被识破,师轻青在六夫人的灵堂里大开杀戒,亦是失了人心,大夫人打的好算盘。 师轻青心中了然,伸手将那婢女扶了起来,柔声道:“你不是要帮我戴么?你若走了谁来帮我?别怕,我又不吃人。” 说到这里,那些围观群众才是真正明白,师轻青本就没有想来大闹,也没有想要为难人小姑娘。 不过误会一场。 如此,唢呐钟声和着哭音重又响起,然而,师容娇却站了起来,眼睛似要滴出血一般,狠狠盯着师轻青。(未完待续)i640 第109章 六夫人之死(贰) “你为何要害我娘亲?”师容娇扑了过来,质问着师轻青。 “你将我关在寺庙里,对我娘亲下如此毒手,害我连我娘亲最后一眼都未曾见到,你良心何在,你怎么忍心?那也是你的六娘啊。”师容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将方才压抑的情绪全部对着师轻青爆发了出来。 师轻青觉得师容娇去了寺庙之后记忆就不太好了,对她为什么会去寺庙她娘为什么会病她好像全都不记得了。 不过,师轻青也不打算跟她废话,只是冷眼瞧着,像在瞧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她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师轻青了。 橦嬷嬷立在师轻青的身后,将一切想要上前来说教的人自动挡开,师轻青便专心地瞧着师容娇,打算等她哭累了,再与她说。 师姝媚幼时与师容娇感情好,见师轻青如此绝情,将师容娇强扶了起来,喊宰父敖的心腹,范荣,“范大人,你还愣着干什么,凶手就在这里呢!你还不快缉拿归案。” 师轻青轻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师姝媚了吧,依旧是如此的天真。 师容娇大概也知道自己如此,只会让人看不起,给师轻青伤害她的机会,就着师姝媚的手站了起来,对着范荣行了一礼,“范大人,我娘亲的婢女指认青箩帝姬曾来过我娘亲房里,对她恶语相向,且逗留甚久,自那以后,我娘亲的病便每况愈下,所以我怀疑是青箩帝姬下的毒手。还请大人明察。”言语切切,羸弱不堪,似纸轻晃,让人心生不忍。 范荣见了,十分为难地上前来,先是对着师轻青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请示道:“帝姬。不如您随微臣前去大理寺卿将事情调查清楚...” 师轻青‘唔’了一声。想不到师容娇这几年倒是长进了,还知道佯装示弱了。 可是,师轻青今儿就想不解风情一番。“范大人你处事公正我会与宰父叔叔说的,到时候会记你一功。” “帝姬谬赞了,微臣也不过是因职办事职责所在罢了。”范荣谦虚道。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啊范大人。”师轻青皱起眉头,佯装不解。 惹得师容娇与师姝媚纷纷注目。但却不知师轻青要搞什么鬼。 范荣亦问,“还请帝姬明言。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师轻青点点头,道:“范大人,如果我骂你了你可会死?” 范荣心内一慌,但随即反应过来。师轻青是在暗讽方才师容娇所言,“这......” 范荣有些头疼,破案他是行家。这跟女人打交道他实在是一窍不通啊! 师轻青见范荣不答,便又对着师容娇道:“如果我今日骂了你。你马上暴病而亡,我就随范大人回大理寺卿受审,毫无怨言。如何?” “你......你简直欺人太甚。”师容娇见师轻青居然想要打死不认,一时气急攻心,竟然晕了过去。 师轻青摊手,一脸无谓,名声虽重要,但不代表师轻青要因为名声委屈自己。 “嬷嬷,我们进去拜祭一下六娘吧!”师轻青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师容娇,跨了过去,径直往大堂里走去。 原本以为在寺庙里呆了这么些年,以为师容娇的脾性有所长进,不想,还是师轻青高看了她。 死者为大,师轻青不会在灵堂里乱来,恭恭敬敬地从僧人手里取了香火,拜了三拜,方才起身,准备离开。 却被师相叫住,“青儿,你要去何处?” 师轻青沉吟了会儿,难道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她不想呆在这里。 三夫人在一旁为师轻青解围,“青儿这几日一直卧病在床,今日才好了些就过来给六夫人拜祭了,但重病之人不宜在此极阴之地久呆,否则只怕会加重病情啊!” 五夫人‘嘁’了一声,却不敢多说,如今师家里,哪里还有人敢与她作对! 橦嬷嬷见状,便也站了出来,“是,三夫人说得不差,帝姬身子向来虚弱,又接连遭受打击,实在难堪重负,还请师相容许帝姬回青园休憩。” 师相见师轻青面色确实有些苍白,不由心疼,却殊不知那其实是因为师轻青带着面具未曾见过阳光导致的。 “既如此,那你便回去吧,让你房里的婢女过来替你守灵。” 师相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睛里亦满是血丝,原本热闹兴旺地师府到如今已是人丁凋零,思及此,师轻青想要拒绝的心思便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应了下来。 师容娇由师姝媚扶着去了偏殿,所以师轻青这一路行来无人阻拦,直接到了青园。 橦嬷嬷有些担心,“帝姬今日行事是否太过张扬了些,毕竟世人往往同情弱者,帝姬如此,只怕会落人口舌。”身为师家长女又是帝姬,名声自然重要,橦嬷嬷的担心不无道理。 可师轻青却另有谋划,“嬷嬷,你说如果我顺着大夫人挖的坑往里跳,先让她疏于防范再对她施以致命一击,她会不会露出马脚?” 师轻青望着远处池塘边上的金桔笑了,“这一次,我不会再给她翻盘的机会。” 橦嬷嬷被师轻青的谋划惊到了,直觉告诉她,经过这么多事,师轻青是真的长大了。 ...... 寒王府 夏寒正在模拟战沙上指挥着千刀万马,身后夏雪在禀报这几日发生的事。 “太子这几日一直待在府里,哪里也未曾去过,就连他属下边的人亦是如此,就连平常去的暖香阁都未曾去过。” 夏寒淡淡‘唔’了一声,似乎对着一切早已料到。 脑海中不由浮起那日师轻青站在他面前倔强的模样,不由问道:“那日,她到底是出了何事,可有查到?” 夏雪沉吟了会,确定夏寒口中的她是指的师轻青后,才道:“回爷的话,只知是方从漪兰殿出来,听说容妃身子抱恙,皇上在漪兰殿守候了彻夜,许是受了刺激也不一定。” 夏寒正要摆旗的手顿了顿,改为双手撑在栏上,食指轻叩,直觉里并不是那么简单。 夏雪见夏寒的模样,便又道:“爷,前两日跟在青箩帝姬身边的人回禀说,她曾在盖府里待至半夜才回。” “啪” 夏寒的手中的旗杆随着夏雪那句话落顷刻间化为粉碎。 “盖清......”(未完待续)i640 第110章 六夫人之死(叁) 师容娇倚在软榻之上,似随口问起最近府里的一些事,“五姐,四姐呢?我来了这许久怎么从未曾瞧见她?” 师姝媚正给师容娇倒茶,谁知听她问起师疏影,一个慌神儿,那滚烫地水顿时就浇到了她的手上。 “哎呀......” 师姝媚惊呼,顿时便有婢女上前为她敷药。 师容娇见状,越发狐疑,“五姐,到底发生何事了?” “唉!”师姝媚叹气,让那些婢女先行退下,自己坐到了师容娇旁边,将师疏影一事仔细地交代了。 师容娇听完,不觉泪湿满襟,“四姐怎如此糊涂,犯下此等错事。” 师姝媚却愕然,她还以为以师容娇的性子定是要骂师轻青不念亲情呢,毕竟就连师相当初亦是对师轻青心怀芥蒂的。 “六妹,你变了不少。”对于师容娇的这种变化,师姝媚也说不上来是喜是忧,总之回来便好。“这次回来,爹爹定不会让你再去那寺庙了,改日,等六娘的事办妥了之后,我们去瞧瞧四姐吧!” 师容娇自然点头,可一想到她回来却是她娘用死换来的,不觉又是热泪滚滚。 咬牙道:“师轻青,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为我娘报仇!” 师姝媚替她将泪拭去,看着她如此清瘦的模样自然知晓她在寺庙里过得如何,眼中闪过心疼,宽慰道:“你放心,现在师府里只有你我相伴了,我一定会助你,六娘绝对不会白白冤死。” 师容娇到底没忍住。在师姝媚的怀里放声大哭...... ............ 那日过后,师轻青再也没有去过六夫人处,甚至连府里都没有回去,住在客栈里。 大夫人自从在祠堂里晕倒之后就一直在落梅园里休憩,师轻青想,或许,大夫人与她一样。都不想去祭拜六夫人罢了。 师轻青正自己与自己下棋。便听得橦嬷嬷在外头轻声叩门,“帝姬,盖先生来了。” 师轻青眸光一亮。将棋子随手搁下,亲自去开了门,果然见盖清提着食盒在门外立着,不由笑问。“这次你又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你倒是还能笑得出来。”盖清说的是六夫人遇害一事。 师轻青努努嘴,想起那句俗话。“这笑也是一日,哭也是一日,何不笑着过完一日呢!” 盖清将食盒交给橦嬷嬷去摆放,问师轻青。“那你可有何应对之法?” 师轻青想,这个时候的大夫人该是早已布好局等她跳进去,那么她要做的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可若是说起来。却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盖清见她的模样也大约猜出,不禁摇了摇头。只道:“今日给你带的是云阳馆出的新菜,蜀客,听掌柜的说是取冰山之雪水,合着莲心,鸡笋、羊乳及豆沙制成的粥,有黄白黑三色,据说是放自紫竹之内蒸煮而成,既有了竹香,又有了奶味,甜而不腻,入口顺滑,你且尝尝,那掌柜的可否诓我也。” 师轻青轻笑,“云阳馆的吃食向来讲究个雅字,定是不假。” 接过橦嬷嬷递过来的玉勺,师轻青啜了一口,直点头,“不错,这名字不仅雅就来这味道也让人身心舒畅。” “你喜欢就好。”盖清又替师轻青添了一碗。 才与她说起方才之事,“此事目前由宰父大人负责处理,但那毒据说是已有了年头,查起来也不好下手。” 其实,这个师轻青一早也知道,想要以六夫人之死来查出大夫人是凶手,来将大夫人捉拿归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只能让她自己原形毕露。 “是,所以现在我们只能等了。”师轻青如是说。 盖清有些担忧,“就算你着人盯着她,毕竟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你以自己做饵我还是不放心,还是再另谋对策吧!” 师轻青摇摇头,“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大夫人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不动声色地除了六夫人和我娘亲,不仅能全身而退而且还赚得个贤妇的好名声,单凭这一点儿,便不能小瞧了她去,再加上她的母族,乃是江南余杭地带最为富庶的皇商,族里女子多为高官之妻,关系网及其隐藏权利一点儿都不可小觑,我怕,一个不慎,又给了她翻盘的机会。” “你以自己做饵,一个不慎,你可有想过你自己?”盖清不遗余力地劝说着,师轻青虽知道了大夫人是凶手,可大夫人又何尝不知道师轻青已知道,万一来个计中计,岂不是正好落了她的手中。 可师轻青决意已定,她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可以除去大夫人的机会,为娘亲报仇,怎会放过。 “我知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力保全自己。” 盖清见她决意已定,不容更改,知道多说无益,暗叹口气,只得替她出谋划策,“现在是六夫人大丧之期,无论如何大夫人不会再此时动手,因为她要顾及自己贤妇的名声,另外,师容娇此次回来,只怕也会沦为她的棋子,所以,你除了要防大夫人以外,你还防师容娇,以免大夫人借她的手来对你不利。” 师轻青点点头,“师容娇刚一回来就经历丧母之痛,大夫人说不定会将此事怪到我的头上,利用她对我的仇恨来对我下手。” 盖清见她一点就明白,便也不再细说,只说要好生保重自己。 “另外,建议你多查查跟在大夫人身边的人。” 师轻青疑惑,“大夫人身边的人?你是说她的婢女?” “不止,凡是跟大夫人有关的人建议你都查查。” 师轻青虽不知盖清让她查什么,但直觉对此事有益,便应了下来。 转头,便嘱咐橦嬷嬷去办。 橦嬷嬷躬身应是。刚一走出门,却见一身月牙白的夏寒正立在门外,不免惊讶,“七爷,你怎会来此?” 夏寒淡淡道:“青儿呢?” 正在里屋与盖清商量的师轻青浑身一震,夏寒来了? 不知为何,师轻青心里总是不想让盖清与夏寒在如此场景下见面。甚觉怪异。 盖清瞧见师轻青的模样。若有所思,却也不开口,打算等师轻青自己决定。 橦嬷嬷瞟了一眼里头。不知该如何答话,第一次有了为难,夏寒眼波流转,心下了然。对着橦嬷嬷缓缓道:“那我改日再来吧!” 说完,便掉头就走。 师轻青却突然站了起来。朗声道:“是七哥来了吗?不妨进来说话。” 夏寒脚步一顿,只是略沉吟了会儿,便径直走了进去。 橦嬷嬷虽不知师轻青何意,但想来自有她的道理。只得替夏寒挑帘后便退了出去,替师轻青去办方才嘱咐的事,让恩儿与心儿继续守在门外。 夏寒一进屋就瞧见了盖清。状似不经意间地‘噢’了一声,似十分惊讶。 师轻青便站起来为夏寒介绍。可刚一起身,夏寒便对着师轻青摆手,笑道:“盖先生名冠北夏,为第一谋士,谁人不知。” 盖清站起来行礼,“寒王谬赞了。” 夏寒似乎并不打算与盖清继续客套下去,画风一转,问他,“不知盖先生在我妹妹的闺房里所为何事?” 师轻青忍不住蹙眉,这夏寒说话怎如此针对,不由替盖清解释道:“盖先生是来为我分析六夫人之死的。”此事,刑部该也有接到了消息,师轻青不多话,夏寒应该明白。 谁知,夏寒却又不再继续追问,只喃喃道:“你唤他先生?倒是有趣。” 说完,也不等师轻青与盖清两人接话,又道:“那盖先生可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本宫仰慕盖先生的才学已久,一直未能好好请教一番,甚为憾事。” 盖清不慌不忙,拱手道:“寒王说笑了,寒王掌管的刑部与大理寺卿并位北夏两扇铁门,微臣不过是出于关心帝姬为其安危考虑,论及分析,不及寒王。” “此事由大理寺负责,我刑部对此事知之甚少,比起盖先生的御书房知事来,简直不足一提。”夏寒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蜀客,以及那未来得及吃完的半碗,若有所思。 但具体想的是什么,怕是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盖清心内百转,虽摸不准夏寒此问是对他的考究还是真心要听他的意见,但想来夏寒此次前来,与他的目的该都是一致。 遂答:“微臣以为帝姬以身犯险实乃险招,但帝姬决意已定,微臣只得作了一些提点。” 夏寒听闻,将目光望向师轻青,碧若深潭,缓缓道:“你是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师轻青点头。 原本以为夏寒会如盖清一般劝她,可夏寒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师轻青不觉奇怪,“七哥,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夏寒却没看他,只是瞧了一眼盖清,似在打量又似在审视,连一旁的师轻青都觉着那目光太过如炬,难为盖清却一直面色如常,不动声色。 “闲来无事,来瞧瞧你。”略顿了顿,便又道,“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盖先生,正好本宫有一事不明,不知盖大人可否为本宫解惑?” “愿为寒王分忧。”盖清躬身道,自始至终都恪守自己的本分,未曾有过僭越。 夏寒点点头,缓缓道来,似山间清泉且浅,然而在盖清听来却如江涛汹涌随时灭顶。 “方余之地曾报上来过一个案子,说是一个富商家里兄弟两人争夺财产,其实说是争夺,倒也不如说是长子想要独吞,容不下旁人罢了,毕竟子承父业,长子为大,那长子却实在贪心,为了钱财竟起了杀人之心,但那位二子却得人相助,掌握了当时长子做黑账的证据,可他却顾念手足之情一直隐忍不发,然而那长子却一直步步紧逼,最终,二子死在了长子之手,你说,世上怎会有如此愚蠢之人。” 盖清目光一闪,手心不由在袖下紧握,但面色却依旧不动声色,笑道:“那二子实乃重情义,只是可惜那长子太过凶残。” “是啊,不知如果盖先生在场,该如何劝那二子呢?是把那证据交出去,还是..留下?”夏寒一字一句说得缓慢,眼神却一直瞧着盖清,状似不经意,目光却依旧如炬,连盖清的一丝发动都未曾放过。 师轻青心中狐疑,她怎不记得方余之地曾报上来过此事,可瞧夏寒这架势,明显是在试探盖清,可,试探又为何? 师轻青又再瞧向盖清,面色如常,眉峰不动,眼神亦不闪躲,可以师轻青与他相处的经验来看,他全身都紧绷异常,这个问题似乎对盖清来说,很难回答? 师轻青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要开口打断。 谁知,夏寒却又问,“青儿,你觉得呢?” 师轻青完全没有想到夏寒会问她,一时怔怔,见盖清与夏寒皆望着她,不由沉吟了些许,是为了手足之情牺牲自己,还是为了自保交出证据? 其实对于师轻青来说,这个问题根本无需思索,可看夏寒与盖清的架势,此事并非这么简单,但师轻青不知他们到底在说何事? 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答。 盖清瞧出了她的踌躇,柔声道:“青儿,说出你自己的看法即可。” 师轻青闻后,眉头随即舒展开,对着盖清浅浅一笑。 突然整个屋子的气压都降低了不少,夏寒的眸子就似埋藏在冰山雪水之下万年的刃,直直地射向师轻青与盖清两人。 师轻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转过头来对着夏寒道:“七哥,青儿以为那二子还是应当将证据交出去,否则以长子之脾性难保不会做出其他丧心病狂的事来。” “是么?”夏寒喃喃,屋内气压突然冬转春,整个都明朗了起来。 然而师轻青身侧的盖清却突然苦笑一声,准备向师轻青与夏寒告辞。 师轻青隐约觉得方才那句似乎伤害了他,不然,以盖清的脾性,断然不会如此直接自己的情绪。 可是,如果要她违背本心,她亦做不到。 所以,对于盖清眼中那掩藏得很好的哀伤只好视而不见,任由他离去。(未完待续) ps:最近爪子越来越慢了,明天一定抓紧。i580 第110章 六夫人之死(叁)(两章合一) 师容娇倚在软榻之上,似随口问起最近府里的一些事,“五姐,四姐呢?我来了这许久怎么从未曾瞧见她?” 师姝媚正给师容娇倒茶,谁知听她问起师疏影,一个慌神儿,那滚烫地水顿时就浇到了她的手上。 “哎呀......” 师姝媚惊呼,顿时便有婢女上前为她敷药。 师容娇见状,越发狐疑,“五姐,到底发生何事了?” “唉!”师姝媚叹气,让那些婢女先行退下,自己坐到了师容娇旁边,将师疏影一事仔细地交代了。 师容娇听完,不觉泪湿满襟,“四姐怎如此糊涂,犯下此等错事。” 师姝媚却愕然,她还以为以师容娇的性子定是要骂师轻青不念亲情呢,毕竟就连师相当初亦是对师轻青心怀芥蒂的。 “六妹,你变了不少。”对于师容娇的这种变化,师姝媚也说不上来是喜是忧,总之回来便好。“这次回来,爹爹定不会让你再去那寺庙了,改日,等六娘的事办妥了之后,我们去瞧瞧四姐吧!” 师容娇自然点头,可一想到她回来却是她娘用死换来的,不觉又是热泪滚滚。 咬牙道:“师轻青,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为我娘报仇!” 师姝媚替她将泪拭去,看着她如此清瘦的模样自然知晓她在寺庙里过得如何,眼中闪过心疼,宽慰道:“你放心,现在师府里只有你我相伴了,我一定会助你,六娘绝对不会白白冤死。” 师容娇到底没忍住。在师姝媚的怀里放声大哭...... ............ 那日过后,师轻青再也没有去过六夫人处,甚至连府里都没有回去,住在客栈里。 大夫人自从在祠堂里晕倒之后就一直在落梅园里休憩,师轻青想,或许,大夫人与她一样。都不想去祭拜六夫人罢了。 师轻青正自己与自己下棋。便听得橦嬷嬷在外头轻声叩门,“帝姬,盖先生来了。” 师轻青眸光一亮。将棋子随手搁下,亲自去开了门,果然见盖清提着食盒在门外立着,不由笑问。“这次你又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你倒是还能笑得出来。”盖清说的是六夫人遇害一事。 师轻青努努嘴,想起那句俗话。“这笑也是一日,哭也是一日,何不笑着过完一日呢!” 盖清将食盒交给橦嬷嬷去摆放,问师轻青。“那你可有何应对之法?” 师轻青想,这个时候的大夫人该是早已布好局等她跳进去,那么她要做的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可若是说起来。却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盖清见她的模样也大约猜出,不禁摇了摇头。只道:“今日给你带的是云阳馆出的新菜,蜀客,听掌柜的说是取冰山之雪水,合着莲心,鸡笋、羊**及豆沙制成的粥,有黄白黑三色,据说是放自紫竹之内蒸煮而成,既有了竹香,又有了奶味,甜而不腻,入口顺滑,你且尝尝,那掌柜的可否诓我也。” 师轻青轻笑,“云阳馆的吃食向来讲究个雅字,定是不假。” 接过橦嬷嬷递过来的玉勺,师轻青啜了一口,直点头,“不错,这名字不仅雅就来这味道也让人身心舒畅。” “你喜欢就好。”盖清又替师轻青添了一碗。 才与她说起方才之事,“此事目前由宰父大人负责处理,但那毒据说是已有了年头,查起来也不好下手。” 其实,这个师轻青一早也知道,想要以六夫人之死来查出大夫人是凶手,来将大夫人捉拿归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只能让她自己原形毕露。 “是,所以现在我们只能等了。”师轻青如是说。 盖清有些担忧,“就算你着人盯着她,毕竟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你以自己做饵我还是不放心,还是再另谋对策吧!” 师轻青摇摇头,“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大夫人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不动声色地除了六夫人和我娘亲,不仅能全身而退而且还赚得个贤妇的好名声,单凭这一点儿,便不能小瞧了她去,再加上她的母族,乃是江南余杭地带最为富庶的皇商,族里女子多为高官之妻,关系网及其隐藏权利一点儿都不可小觑,我怕,一个不慎,又给了她翻盘的机会。” “你以自己做饵,一个不慎,你可有想过你自己?”盖清不遗余力地劝说着,师轻青虽知道了大夫人是凶手,可大夫人又何尝不知道师轻青已知道,万一来个计中计,岂不是正好落了她的手中。 可师轻青决意已定,她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可以除去大夫人的机会,为娘亲报仇,怎会放过。 “我知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力保全自己。” 盖清见她决意已定,不容更改,知道多说无益,暗叹口气,只得替她出谋划策,“现在是六夫人大丧之期,无论如何大夫人不会再此时动手,因为她要顾及自己贤妇的名声,另外,师容娇此次回来,只怕也会沦为她的棋子,所以,你除了要防大夫人以外,你还防师容娇,以免大夫人借她的手来对你不利。” 师轻青点点头,“师容娇刚一回来就经历丧母之痛,大夫人说不定会将此事怪到我的头上,利用她对我的仇恨来对我下手。” 盖清见她一点就明白,便也不再细说,只说要好生保重自己。 “另外,建议你多查查跟在大夫人身边的人。” 师轻青疑惑,“大夫人身边的人?你是说她的婢女?” “不止,凡是跟大夫人有关的人建议你都查查。” 师轻青虽不知盖清让她查什么,但直觉对此事有益,便应了下来。 转头,便嘱咐橦嬷嬷去办。 橦嬷嬷躬身应是。刚一走出门,却见一身月牙白的夏寒正立在门外,不免惊讶,“七爷,你怎会来此?” 夏寒淡淡道:“青儿呢?” 正在里屋与盖清商量的师轻青浑身一震,夏寒来了? 不知为何,师轻青心里总是不想让盖清与夏寒在如此场景下见面。甚觉怪异。 盖清瞧见师轻青的模样。若有所思,却也不开口,打算等师轻青自己决定。 橦嬷嬷瞟了一眼里头。不知该如何答话,第一次有了为难,夏寒眼波流转,心下了然。对着橦嬷嬷缓缓道:“那我改日再来吧!” 说完,便掉头就走。 师轻青却突然站了起来。朗声道:“是七哥来了吗?不妨进来说话。” 夏寒脚步一顿,只是略沉吟了会儿,便径直走了进去。 橦嬷嬷虽不知师轻青何意,但想来自有她的道理。只得替夏寒挑帘后便退了出去,替师轻青去办方才嘱咐的事,让恩儿与心儿继续守在门外。 夏寒一进屋就瞧见了盖清。状似不经意间地‘噢’了一声,似十分惊讶。 师轻青便站起来为夏寒介绍。可刚一起身,夏寒便对着师轻青摆手,笑道:“盖先生名冠北夏,为第一谋士,谁人不知。” 盖清站起来行礼,“寒王谬赞了。” 夏寒似乎并不打算与盖清继续客套下去,画风一转,问他,“不知盖先生在我妹妹的闺房里所为何事?” 师轻青忍不住蹙眉,这夏寒说话怎如此针对,不由替盖清解释道:“盖先生是来为我分析六夫人之死的。”此事,刑部该也有接到了消息,师轻青不多话,夏寒应该明白。 谁知,夏寒却又不再继续追问,只喃喃道:“你唤他先生?倒是有趣。” 说完,也不等师轻青与盖清两人接话,又道:“那盖先生可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本宫仰慕盖先生的才学已久,一直未能好好请教一番,甚为憾事。” 盖清不慌不忙,拱手道:“寒王说笑了,寒王掌管的刑部与大理寺卿并位北夏两扇铁门,微臣不过是出于关心帝姬为其安危考虑,论及分析,不及寒王。” “此事由大理寺负责,我刑部对此事知之甚少,比起盖先生的御书房知事来,简直不足一提。”夏寒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蜀客,以及那未来得及吃完的半碗,若有所思。 但具体想的是什么,怕是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盖清心内百转,虽摸不准夏寒此问是对他的考究还是真心要听他的意见,但想来夏寒此次前来,与他的目的该都是一致。 遂答:“微臣以为帝姬以身犯险实乃险招,但帝姬决意已定,微臣只得作了一些提点。” 夏寒听闻,将目光望向师轻青,碧若深潭,缓缓道:“你是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师轻青点头。 原本以为夏寒会如盖清一般劝她,可夏寒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师轻青不觉奇怪,“七哥,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夏寒却没看他,只是瞧了一眼盖清,似在打量又似在审视,连一旁的师轻青都觉着那目光太过如炬,难为盖清却一直面色如常,不动声色。 “闲来无事,来瞧瞧你。”略顿了顿,便又道,“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盖先生,正好本宫有一事不明,不知盖大人可否为本宫解惑?” “愿为寒王分忧。”盖清躬身道,自始至终都恪守自己的本分,未曾有过僭越。 夏寒点点头,缓缓道来,似山间清泉且浅,然而在盖清听来却如江涛汹涌随时灭顶。 “方余之地曾报上来过一个案子,说是一个富商家里兄弟两人争夺财产,其实说是争夺,倒也不如说是长子想要独吞,容不下旁人罢了,毕竟子承父业,长子为大,那长子却实在贪心,为了钱财竟起了杀人之心,但那位二子却得人相助,掌握了当时长子做黑账的证据,可他却顾念手足之情一直隐忍不发,然而那长子却一直步步紧逼,最终,二子死在了长子之手,你说,世上怎会有如此愚蠢之人。” 盖清目光一闪,手心不由在袖下紧握,但面色却依旧不动声色,笑道:“那二子实乃重情义,只是可惜那长子太过凶残。” “是啊,不知如果盖先生在场,该如何劝那二子呢?是把那证据交出去,还是..留下?”夏寒一字一句说得缓慢,眼神却一直瞧着盖清,状似不经意,目光却依旧如炬,连盖清的一丝发动都未曾放过。 师轻青心中狐疑,她怎不记得方余之地曾报上来过此事,可瞧夏寒这架势,明显是在试探盖清,可,试探又为何? 师轻青又再瞧向盖清,面色如常,眉峰不动,眼神亦不闪躲,可以师轻青与他相处的经验来看,他全身都紧绷异常,这个问题似乎对盖清来说,很难回答? 师轻青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要开口打断。 谁知,夏寒却又问,“青儿,你觉得呢?” 师轻青完全没有想到夏寒会问她,一时怔怔,见盖清与夏寒皆望着她,不由沉吟了些许,是为了手足之情牺牲自己,还是为了自保交出证据? 其实对于师轻青来说,这个问题根本无需思索,可看夏寒与盖清的架势,此事并非这么简单,但师轻青不知他们到底在说何事? 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答。 盖清瞧出了她的踌躇,柔声道:“青儿,说出你自己的看法即可。” 师轻青闻后,眉头随即舒展开,对着盖清浅浅一笑。 突然整个屋子的气压都降低了不少,夏寒的眸子就似埋藏在冰山雪水之下万年的刃,直直地射向师轻青与盖清两人。 师轻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转过头来对着夏寒道:“七哥,青儿以为那二子还是应当将证据交出去,否则以长子之脾性难保不会做出其他丧心病狂的事来。” “是么?”夏寒喃喃,屋内气压突然冬转春,整个都明朗了起来。 然而师轻青身侧的盖清却突然苦笑一声,准备向师轻青与夏寒告辞。 师轻青隐约觉得方才那句似乎伤害了他,不然,以盖清的脾性,断然不会如此直接自己的情绪。 可是,如果要她违背本心,她亦做不到。 所以,对于盖清眼中那掩藏得很好的哀伤只好视而不见,任由他离去。(未完待续) ps:最近爪子越来越慢了,明天一定抓紧。i640 第111章 六夫人之死(肆) 原本夏寒还在斟酌盖清的话,但见师轻青一脸黯然,忍不住问,“可是悔了?” “啊?”师轻青讶道。 谁知夏寒嘴角却带了一抹笑意,“倒是许久未见你露出如此表情了。” 师轻青眼眸一转,明白过来,低声道:“没有。”没有悔,只是发现他有事瞒着她,不与她说,心里不太舒坦罢了。 师轻青没说,夏寒却心内了然,甚至乐见其成。 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啜了一口随即放下,似乎不合口味,连眉头亦轻轻皱起,“你过得倒是随意。” “噗——” 师轻青被他逗笑了,“不就是一杯茶么,你就看出我过得随意了?” “以茶视人,风骨不偏。”夏寒淡淡扫了她一眼,见她眉眼下一片青色,不由道,“此事我不方便插手,但你如今也是我刑部的人,若有何事,去刑部找我,或者秋天潼都可。切记,莫逞能!” 师轻青点点头,瞧他起身,问道:“要走了?” 夏寒轻声‘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师轻青不由纳闷,这两人,今日怎生如此奇怪? 可又想,罢了,既然他俩皆不愿意多说,还是莫管为好。 如是,师轻青便坐下来将剩下的蜀客吃净,边等着橦嬷嬷的消息。 ...... 然而,落梅园的大夫人却没有如此好的心情。 在得知师轻青大闹六夫人的灵堂后依旧过得逍遥,不由气闷,“此事明明天衣无缝,可她却偏偏不走寻常路。” 夏总管在一旁为大夫人剥着江南送上京来的金桔,一瓣瓣地送到大夫人鲜红的嘴里。语气带着讨好,“您消消气,她不过是得意一时,如今皇上有了容妃,哪里还能顾得上她,待六夫人的丧事一过,便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大夫人轻哼一声。忍不住去踹夏总管。“你少在这里谄媚,当初如果不是你劝我先不要对她下手,怎会让她有翻身的机会。还让她的脑子都变得灵光了起来。” 夏总管连滚带爬地又回来,小心翼翼地给大夫人捏着腿,“是,我还不是为了你吗?二夫人刚死。相爷本就疑心,如果师轻青再有意外。只怕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再说了,当初那药大夫明明说无药可医,这师轻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脑子竟然灵泛了起来。还处处和您作对,确实是悔不当初啊!” “现在说还有什么用。”大夫人将夏总管的手拍开,一脸怒容未消。 夏总管堆着笑。重又将手覆在大夫人腿上开始轻轻拿捏,慢慢地却越来越往上...... 大夫人免不了啐了他一口。“这会子小心人进来。” “你就放心吧,师相与几位夫人都在六夫人的院子里,婢女婆子也过去侍候着,留在你这里都是心腹,怕什么。”说着就要扑上去。 “大娘......” 夏总管一听这声,忙停了下来,可到底是晚了,师容娇已经进了来。 夏总管只好躬身解释,“方才大夫人头疼的很,奴才正为大夫人揉着呢!” 大夫人神色慌张,不动声色地将衣服理了理,轻斥道:“怎么出去几年,连规矩都忘了,竟敢直接闯了进来。” 师容娇低着头没有说话,大夫人见她一身素缟,也不忍再说她,见她如此模样,以为她也未曾瞧见什么,不由柔声道:“好了,大娘不也是为了你好,日后你留在府里,若是这样被你爹爹瞧见,少不得要罚你。还有日后你寻了婆家,可万万不能如此,会教人闲话的。” 师容娇十分乖巧地点头应是,大夫人便越发肯定师容娇未曾瞧见什么,与夏总管对视一眼,夏总管随即会意,躬身道:“相爷让奴才来告知大夫人的事,奴才已转达完毕,先行告退了。” 大夫人淡淡应了一声,便唤师容娇过来坐,“你这个时辰不为你娘亲守灵,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可是有事?” 师容娇没动,大夫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可还是怪大娘这三年未曾去接你回来?” 大夫人见她只是低着头,与先前那个飞扬跋扈地女子判若两人,起了一丝感叹,“你也知道,师轻青自从封了帝姬之后,她有多得意,我每逢在相爷面前说起此事,她都会以各种理由一口回绝,她有皇上相护,就连相爷都不好直接驳了她的面,我又如何敢与她抗衡。” “若是知道你在寺庙里过得如此凄苦,我说什么也要把你接回来,至少...至少可以让你见你娘亲一面。”大夫人说完掩面而泣,师容娇终是动容,走了过去,接住大夫人的手坐下。 满脸泪痕犹未干,大夫人便掏出绣帕仔细为师容娇拭去,柔声宽慰着,“大娘知道你心里苦,大娘都知道,你放心,大娘一定为你做主,决不让师轻青逍遥法外。” 师容娇点点头,轻声应是,“多谢大娘,其实娇儿这次来也是为了此事。” “如今并没有证据说是师轻青下的毒手,大娘何以如此肯定呢?” 大夫人万万没想到师容娇居然会有此问,怔了一下,但随即反问她,“你可是不相信大娘?” “自然不是,娇儿只是觉得奇怪罢了。”师容娇知道如今她所能倚靠的,就只有大夫人了,她又如何会不相信她。 大夫人拍师容娇的手臂,以示理解,“其实大娘之所以敢如此肯定,主要还是你娘亲曾与我说过此事,只怪我当时没有放在心上。” “什么?我娘亲说过。”师容娇十分惊讶。 大夫人重重点头,“接到她病重的消息我赶过去,她已话不成词,只是念叨着一个字,青。” “青?”师容娇肃然,“难道娘亲是想让想告诉大娘下毒的人是师轻青,师轻青的青字?” “除了她,谁又还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大夫人咬牙断定,又道:“可听说影儿的事?她身为师家人,流的是师家人的血,可她却一点儿都没有顾念姐妹之情,亲手将影儿送进了刑部大牢。” 师容娇想起师姝媚的话,若有所思。 大夫人也不再强输观念给她,对师容娇关切道:“娇儿,你先回去为你娘亲好好守灵,此事日后我们再从长商议,你好好保重身子,瞧你瘦的。” 师容娇抬头见大夫人的亵|衣已有所松动,露出里边雪白,忙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轻声说:“是,既然大娘身子不适,那娇儿就先退下了,大娘可要保重好身子,娇儿如今只有大娘了。” “欸,去吧!”大夫人冲她笑。 师容娇轻声应了,便转身走了出去。 大夫人那笑便随着师容娇的转身消失不见。(未完待续)i580 第112章 孤本 师容娇一路低头回了院子,跪在灵堂前。[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 一旁的师姝媚见她神色有异,关切问,“六妹,怎的了?身子可有不适?” 师容娇抬头瞧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侯在师相一侧的夏总管,摇摇头,“无碍。” 师姝媚只当她是伤心,免不得宽慰几句,“六妹,虽说此次你外祖父母未能进京,但我和我娘都会陪着你,明日六娘就要下葬了,你可要保重些身子,莫要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她的外祖父是被皇上贬离京城的,无故不得进京是当时的旨令,师容娇并不怪他们,只是恨自己不能好好护着娘亲,让她遭了人毒害。 红着眼点头,心里却还挂念着方才在大夫人处看到的事来。 男女之事,娘亲在世时为了让她获得七皇子的欢心,曾隐晦地提过一些,她并不是全然无知,夏总管与大夫人显然有私情,大夫人在府里府外都被尊称为贤妇,暗里却违背伦常,给师相戴了一顶大大地绿帽子。 可大夫人目前是唯一可倚靠之人,师容娇不知,到底能不能信她,该不该信她,就算她从未来过寺庙看她,也未履行自己的诺言来接她,她都相信着大夫人会将娘亲顾好,相信她定有她的苦衷罢了。 可如今,她第一次有了怀疑,可她又不知,这种怀疑到底该不该继续。 师姝媚天真,五夫人不得势,不是合适之选,师相么?或许他会将大夫人与夏总管双双惩治致死,可那然后呢,她娘亲的仇谁来帮她? 她已是帝姬,身边高手如云,她自身难保,又如何能与之抗衡。 或许,能帮她的就只有大夫人了...... 高僧诵经和着木鱼声由远及近。师容娇随着声浪俯首在地,小脸上满是坚韧,手心触地的冰凉让师容娇越发坚定,大夫人的事不能说。 ...... 这几日。师轻青一直配合着大理寺查案,但因没什么进展,所以师轻青除了待在客栈里以外,便去了渡门书院。 自那日师轻青离去之后,铁铮总算是过了几日安生日子。txt小说下载/时不时地还能见着帝京第一才女苏怀玉过来授课,日子可谓是逍遥。 然而世事难料,当铁铮正到军事学所串门儿,与几个世交正看得几孤本满脸通红时,师轻青突然就在此时出现了。 “好看吗?”师轻青一脸笑意地瞧着他们。 师轻青一这么皮笑肉不笑地吧,铁铮头皮就要发麻。 然而几位军事学所的学子却不知,看得正兴起,见有人问,头也不抬地忙点头,“你先吵。等我看完了就给你看,这本书真是绝了,这姿势...可真销魂。” 铁铮咕咚咽了一口唾沫,打算趁着师轻青没注意到自己偷偷溜走,可刚一动,便听得师轻青那语气平淡地喊,“铁铮,你要去哪?” 铁铮准备要走的脚步的一顿,“我...我刚刚路过这里,想起马上就要开始授课打算先回去预习一番。” 军事所的几个学子大多是与铁铮一同长大的。他的脾性大家都一清二楚,除了他老子,何曾见过他怕过谁? 可今儿,铁铮说话的语气竟然开始支支吾吾地。众人不由好奇,到底是哪方高人。 一抬头,觉着好似有些眼熟,再一眯眼,嗬—— 好家伙,这不是将他们政史所的学子两天没下来床的先生。罗青么。 瞧这瘦弱地胳膊腿儿,众人对视一眼,露出一脸不屑,“铁铮,你何时这么怂了。” “就这长得像个小娘们似的先生就把你给虐怕啦?来之前你不是还号称说要收服整个渡山的么,哈哈哈哈!” “就是啊,我们的铁公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地样子,感情都是给我们做的看的?” 有人干脆直接站了起来,质问师轻青,“罗先生,你别大惊小怪地,这书,书院是禁止了,我们也就是看了,你想怎么着吧!” “......” 师轻青笑意不减,连弧度都未曾改变。 在师轻青底下吃了无数次亏的铁铮睨了一眼,见她如此表情不由为他们几人默哀一把。 但想到方才那些人对自己口出狂言,亦想师轻青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但此时不是怄气的时候,铁铮向来奉信大丈夫能屈能伸地真理,见师轻青不再将矛头对准他,扭头赶紧跑了。 “嘿,还没见过他这么怂的样子呢,也不知是被他爹唬住了还是被眼前这位..吓住了。”禹兴怀上下打量了师轻青一眼,啐了一口便重坐会人堆里,吆喝着人,“来来来,快过来看,甭管他,他不过是政史所的先生,与我们军事所都无干系,怕什么,来来来,坐这儿。” 师轻青点点头,十分钦佩这人的胆量。 “禹公子是吧?”师轻青上前说得客气。 禹兴怀便‘嘿’了一声,“怎么,你也想看?” “我只是有些好奇。”师轻青眨眨眼,以示自己的真心。 禹兴怀便问旁边的人,“要不要给他看?” 旁边那人单手托腮,想了一会儿,问她,“你不会向时老夫子高密吧?” 师轻青连忙摆手,“自然不会,不过罗某人确实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那禹兴怀觉着求人者卑,顿时便有些蹬鼻子上脸。 师轻青也不恼,缓缓道:“是这样的,我呢,一直对这些有着特殊的癖好,认为其画工超绝,精妙绝伦,所以每逢遇着如此好货,皆会手抄绘而下,以作收藏,不知禹公子可否允准?” 师轻青此话一出,众人眼睛变都亮了起来,书是只有一本,但是若自己抄一份,不仅自己能在抄绘的过程中过把干瘾又能拿回去收藏,何乐而不为呢? 那禹兴怀也是有所心动,这书是借的,借的总归是要还的,万一他日若再想看岂不是只能空想。 师轻青见他们皆有意动,便也放开了身份与他们勾肩搭背地说是去找好地儿,“走走走,来来来,这边这边,这可是好地方,四面无窗,隔音佳,僻静又隐蔽,绝对是绝佳之所。” 师轻青一副与他们还要亢奋的表情,让众人深信不疑。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禹兴怀便领着众人走了进去开始临摹。 大家每个人激动无比,连耳朵都是带着红色,和先生一起做此等事,还是从未有过呢。 师轻青进屋之后便让他们先抄,自己稍后便是。 那些人不由又感叹一句,这师轻青实在是太懂趣了,太谦让了。 师轻青笑意浓重,恩儿在一旁为师轻青扇风,一时之间,便知听得几人笔尖唰唰声。 过了一会儿,有人忍不住要去上厕所,师轻青使了个眼色给恩儿。 恩儿会意,一个飞身已挡住了门的去处。 那人莫名,“恩侍从,我要去方便,劳烦让让。” 恩儿自然不会回答他,那人急了,“你再这样我可就要在这里方便了。” 那人这么一说,众人便纷纷停了下笔伐,禹兴怀则是直接问师轻青,“罗先生这是何意?” 师轻青轻笑,“大家不是喜欢看这些书么,罗某人为大家寻了如此一个宝地,又无人来打扰,你们为何离开呢?噢...我知道了,可是觉着我在这里打扰了各位?放心,我这就走。” 说完,便径直穿过那人退至到了门外,让恩儿守在门口。 此屋早已是个废弃的旧物,四周都早已封死,唯一的出口便有恩儿守着,手里拿着石子,一扔一个准儿...... 师轻青想了想,觉着自己有些不太人道,便又叩了叩门,轻声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里头的人松了口气,可一口气还没喘匀,便又听她说道:“我待会儿派人去各个府上请家父家母来为尔等送膳食来,你们就放心地在里头好好临摹,罗某人待会儿再来瞧你们。” 说完,飘飘然地走了。 留下一群人怔怔,禹兴怀望了望手中的宣纸又想了想方才师轻青的话,瞧了瞧门外站着的恩侍从,明白过来这是被罗青坑了。 难怪连铁铮都落荒而逃了,自己却...... 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禹兴怀与众人在房间里哭天抢地,跪地求饶,难受得打滚,但师轻青却已然回了政史所,两耳不闻窗外事,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好像应该还有一人吧!(未完待续。)i580 第113章 赞善 师轻青走在往政史学所地幽深小道里。 却听得一旁花丛里莺语阵阵,欢声笑语不息,而且还有些熟悉。 师轻青本无好奇心,可一听,便越发的奇怪,听起来,倒像是苏怀玉的声音。 师轻青往边上走了走,立在灌木丛前探去,那一身灼红的衣袍,白底相衬,系黑金线云纹腰带,倚在石桌前,那般地倜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 唯有身旁那女子,他眼中望着地那名女子,巧笑嫣然,顾盼生姿,毫无矫作,与他相衬。 师轻青若有所悟,原来如此。 突然想起那日在西山他说的话来,他说她与她很像。 师轻青这才知道,原来他所说的她竟是苏怀玉,那个奇女子。 师轻青怎会与她相像呢,不由摇头轻笑,经一倒是挺抬举她。 谁知这一笑,竟然惊动了二人,见经一与苏怀玉皆错愕瞧着她,师轻青不由拱手行礼,算是抱歉,无过之失。 作罢,便自行离去。 经一却一直望着师轻青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倒是有些熟悉。 苏怀玉见状,不由替经一介绍,“那是与我一般,今年方才入学院的先生,唤罗青。” 罗青?青箩?难道是她? 经一眼中闪过狐疑,师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她竟能放下一切躲在这里?倒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苏怀玉见经一眼中闪烁不定,不由好奇,“怎的不说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方才说的那罗青,你可和她有过接触?” “只是偶尔闲聊了几句。他文采不凡,是个难得的人才。”苏怀玉想起之前有过的一面之缘,短短几句,其中所体现出来的修养及才学,苏怀玉觉着,甚至不输七哥。 只是有些奇怪,“你说他为什么会来这为先生呢?” 经一蹙眉。其实他也并不完全知晓。但想来,与想容此次进宫一事有关,不由答:“或许。他只是寻一方净土吧!” 苏怀玉点头,其实她当初来这里却不是选择官场,大抵也是因为这个。 “七哥最近如何了?我这几日都在书院里,未曾去瞧过他。南岗那件案子为何迟迟不办?”苏怀玉问。 “这件事牵扯得太广,不动则已。否则,牵一发则动全身,夏寒既想要将那人连根拔起,自然不会轻易地浪费这次机会。” “经一。此事非同小可,如若处理不当,许是会引火烧身。你可得提醒着些七哥。”苏怀玉眸中闪着担忧。 经一见了,僵硬地将目光自她脸上挪开。轻声应了。 因着授课乐响,经一不便再过多逗留,送苏怀玉回了学所后,对是否去看师轻青迟疑了会,可一想到她方才离去的模样,心想,或许此次前去,对她多有不便。 思及此,便径直下了山去。 正在政史学所的师轻青,自然不知远处有关于自己的一番对话。 她站在书案之上,正让铁铮回去抄写院规一百遍,一百零八,条条不落。 铁铮咬牙,“为何单我写?” 师轻青扫了他一眼,“可是要我说出来?”这一说出来,不消片刻,大将军那儿可就得了消息了。 铁铮明白,只得咬牙应下。 “明儿写好后,去交给时老夫子。”师轻青又道。 “好。”铁铮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敢情在这儿等着呢,谁人不知时老夫子好追究问底,到时候他问为何要抄,你说闲来无事抄写吧,他便说身为学子该多看多读,怎会无事,说不定还会交出一大堆地书籍让你看,还说到时候要考究你...... 不过,铁铮偏不信,这一关他过不去。 师轻青见他答得干脆,便点点头,唤了门外声乐先生进来开始授课,自己则回了客栈。 隔了两天,听说满大京的大官携着妻子去了渡门书院,将渡门书院围了个水泄不通,说是要替自家儿子讨回公道。 渡门书院只派了一个侍从,人称恩侍从,将院规第二十八条扔了出来,每人一份并随着他们儿子亲手临摹的孤本图,震得那些人哑口无言,未等他们反悔,又扔一条出来。 凡是违规者,发银一千两,黄金。 于是师轻青一下子便成了渡门书院的恩人,为书院日进斗金,时老夫子特地将师轻青从一个区区教书先生升为了赞善,职位仅在其之下。 同日,罗青的名声传遍帝京,成了不畏强权的典范,成了茶楼新一代唱大戏的热编。 师轻青闻后,不过一笑,了了。 而这两日,六夫人下葬之后,师姝媚陪着师容娇在府里将养了一段日子,便打算陪她四处走走,散散心。 师容娇心里到底对师疏影还是有几分旧情,央了师姝媚陪她去刑部先去看看。 师疏影虽是重犯,但师姝媚与师容娇以着师相的名义,所以很快便进了去,无名在前头为她们带路。 这是她俩第一次来,免不了四处瞧来看去,见无名并未带她们去刑部大牢,不由惊讶地问,“你这是带我们去往何处?难道我四姐不关在刑部大牢?” 无名支支吾吾地没有明说,师轻青将师疏影关在距离刑部大牢最近的地方,让其受刑部大牢里刑犯日夜哀嚎的折磨,关在屋子里不曾点灯,三日一饭,每日一水,就这样吊着,生不如死。 无名不敢在背后诋毁帝姬,只道,让她们过去一看便知。 师容娇与师姝媚对视一眼,虽心下奇怪,但想着只要能见着师疏影,便只能跟着无名继续走了。 穿过游廊,跨过中堂门,来到转角石拱门内,再往里走去,无名方才停了脚步,“启禀师六小姐与师五小姐,关押师四小姐的地方到了。” 师容娇眼波一转,轻声问,“这位官大哥还请留步。” 无名拱手,“师六小姐但说无妨。”他亦知晓这位师六小姐正从寺庙回了师府,说是之前一直替师相在寺庙里为师家祖宗子嗣祈福,如今才回了来,正得师相宠爱,是师家现在顶尖尖上儿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师容娇浅笑,福了身子问,“七爷今日可在刑部处理公务?” “回师六小姐的话,七爷今日未来。” 师容娇点头,闻后也未再多说什么,打算与师容娇进去看师疏影。 无名则是深深看了她俩一眼,方才转身,退出了院外等候。(未完待续)i580 第114章 腐蚀 “吱呀”一声,那暗黑大门应声而开。 扬起地上灰尘无数,呛得师容娇直咳嗽,“那人该不会是坑我们呢吧,四姐怎么会被关在这种地方。咳...咳...” 眼见地上老鼠快速爬过,师容娇吓得后退三尺,“六妹,先别进去了,我们去找他问问。” 师容娇伸手将那蜘蛛网挥开,听见里头一阵悉悉索索蹙眉道:“我进去看看,五姐你在这里等我。” 师姝媚想要拉她,可师容娇已里头走去,扑了个空。 师姝媚立在门外,此时院里无一人,由远及近地凄厉哀嚎犹在耳边,不禁心生胆寒,再一回眸见师容娇已慢慢消失栏角,只得跟了上去。 “六妹,我随你一同进去!” 师容娇点头,掏出火折子照亮,突然传来许多老鼠的吱吱声,大约是听到两人的脚步纷纷跑开,躲至角落里去了。 成堆的老鼠快速跑过,俩人被吓得尖叫,双双抱在一起不停地颤抖,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许是尖叫声大,老鼠终于全部跑开,露出老鼠下如同死尸的师疏影。 大概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人声,她反应怔怔,直到她俩的尖叫让她觉得并不是在梦中,方才动了动。 师容娇便试探地问,“四...四姐?” 师疏影脑子轰然一声炸开,多久没有人跟她说话了,无穷无尽地黑暗里只能听到那些不知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叫喊,歇斯底里没有一丝的停歇,她甚至都快忘了,她自己的模样。 努力张了张口。才找回说话的喉咙,“是谁?”声音干涩而嘶哑,带着警惕。 师容娇跪了下来,满脸地不可置信,“真的是四姐?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了?师轻青...师轻青竟然这样狠...” 师姝媚捂着嘴,何尝不是震惊,师轻青对她的恨入了骨。不死不休。如此非人的折磨她该是有多无情才能使的出来,她果真已不是当年那个任由她们欺负的师轻青了...... 难怪当初师相爹爹与她那般决裂。 师疏影的衣裳几不蔽体,身上满是虫鼠啃噬的伤痕。皮肤如同百岁老妪般皱皱巴巴,骨头更是瘦得比竹竿还要纤细,躺在地上意识涣散,真真地生不如死。 最让人生不如死的是羞愧难当。师疏影将脸转过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哀求。“别看......” 师容娇眼泪‘啪嗒’落在沁凉的地面,溅起尘土无数。 “四姐,那人到底是谁?何以让你为他如此?你这样...他可曾想过来救你出去,或者曾来看过你。”师容娇走过去将师疏影扶起来。又将自己的衣裳拖下去披在她的身上,“四姐,你难道就不曾为自己想过解脱?” 因着师容娇进来时未曾关门。微弱的余光透过门缝投进来,那师疏影全身无力。只能任由她折腾,此时接着余光瞧她,才算看清了来人,“你回来啦?” “你来替师轻青当说客的?”师疏影点头,觉得自己猜想不错,“这是她让你回来的条件吧?” 师容娇低着头没说话,师姝媚便在一旁为她解释,“你别胡说,六妹好心好意地来看你,你甭挖苦人,六妹她之所以回来,不过是因为六娘刚刚去世了。” “也是被师轻青所害的。”师姝媚又补充了一句。 师疏影轻“噢”了一句,然后就只是笑,笑到抽噎不止,却不知道在笑什么。 师姝媚有些嫌弃,觉得她已被关至癫狂,最好生人勿进,扯师容娇的衣角示意离去。 师容娇眉头轻蹙,觉着师疏影心智似乎已经有些扭曲,确实多说无益。 “四姐,我今日来确实只是想看看你别无它意。”师容娇轻声道,见师疏影还是只是笑,忍不住又劝,“你如此这般维护那人,到头来,可知他会怜惜你半分,你这又是何苦呢?” 师容娇早已退至到了门外,捂着嘴四处打量,觉得再待一刻下去都会窒息。 师疏影笑着瘫软到了地上,师容娇给她披的衣服滑落,露出里头的印记,隐隐有了腐蚀的味道。 师容娇只得别过眼去,不再看她,转身离去。 “能不能告诉我盖清的消息?”师疏影却突然停了下来,趴在满是尘土的地上,问她,哀求着。 “盖清是谁?”师容娇刚刚回来,不知此人,偏头问师姝媚。 师姝媚冷哼一声,想起当初她俩一起入书院的事来,忍不住笑师疏影,“想不到你都成了这副样子还惦念着人盖先生呢?你说他名字的时候也不玷污了人家那般天人之姿。” 师姝媚想起她不识好歹的模样,又说了句,“人家现在和你的仇人师轻青正你侬我侬的在一起呢,你还想着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做什么。” 说完,拉起师容娇转身就走,还忍不住数落她,“六妹,你怎去了一趟寺庙,人也变得如此菩萨心肠了?你好心好意地来看她,她倒好,居然还讽刺你,走,我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任她自生自灭吧,真是活该!” 师容娇转头瞧了一眼师疏影,见她俯首在地身子亦抑制不住的颤抖,似是受到了沉重打击,看来,她是真的很挂念那名唤盖清的人。 拗不过师姝媚只得随她离去,途中还是忍不住问,“五姐,那盖清到底是何人?为何会与师轻青在一块儿。”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若交往过密,于名声有损,就算师轻青心性如此,但她身边的人又怎会任由此消息流出来? 师容娇想,或许这盖清,也不失为打败师轻青的突破口。 师容娇正拍着衣裳的尘土,明明已是光鲜亮丽十分干净,却还是觉着十分地不适,坐立不安,像似染上了什么不干净地东西。 对于师容娇的问题,也不过是随口答,“我也是偶有一次见着盖先生在青园与那师轻青亲|密。”说完,脑子里却浮现出方才虫鼠在师疏影身上的画面,催促道:“快快快,快回去了,这个鬼地方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师容娇见她面色惨白也不再多说,赶紧扶了她回府,只是心里将此事记在下来。 可她们却不知,她们方才来看过的师疏影却在四日后死了。(未完待续)i580 第115章 放弃 师轻青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客栈里,是夏寒亲自来告诉她的。 不免惊讶,“死因为何?” “说是虚弱所致。”夏寒快速回道,“我已派人查过,送饭的那名小厮因为家中母亲病危所以送饭的时辰就耽搁了。” 师轻青还是奇怪,事情未免有些太过凑巧,让人不安。 夏寒眼皮轻抬,又道:“听说四日前,师家五小姐与六小姐去过。” “她们以谁的名义进去的?我不过是嘱咐不许任何人去探视吗?”师疏影一死,背后那人便就永远揪不出来了,师轻青一急,语气里带了质问。 夏寒扫了她一眼,未曾怪她,缓缓道:“以你爹的名义。那日我不在,他们不敢拦。” 师轻青蹙眉,师容娇一定知道什么,哪怕不是她下的手。 “我去找她们。”师轻青转身就走。 夏寒也不拦她,只道:“师相已将师疏影的尸体领了回去,嘱咐人去好好安葬,虽未办丧事,也知师疏影咎由自取,但六夫人刚走,师相未必不会有所感触,你此次回去,难免不得安宁,你觉得你能问出什么吗?” 师轻青的脚步一顿,师相他一定会以师家阖家安康为由让她停止追查此事。 转身问,“此事,我一定不会就这么作罢。” 夏寒自贵妃椅上站了起来,将右侧的窗推开,外头是一条小湖,拱桥在上,青苔覆下,余晖火红。映在划船人脸上,沾了金色打了柔光,那笑脸便也越发清晰,明朗。 “过来。”夏寒轻声说,带着毋庸置疑。 师轻青垂眸沉吟,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感受到身边人的气息,夏寒淡淡开口。“可还记得三年前。你我困在雪山一事?” 师轻青点头,却不知为何他突然提起此事,这三年来。他从未说过。 “如果我说我早已知道我们会遇险,你可会怪我?”夏寒偏过头来看她,却未见她有不可置信,不由轻笑。“你何时猜到的?” 师轻青想了想,方道。“回来之后,你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会儿吧!” 一直想杀她的人如此说难免让人可疑,消一细想,师轻青便明白了。“你虽已料到我们会遇险,但却没有想到对方下手如此之狠,竟不惜大动作地封山灭口吧?” 夏寒嘴角带了抹笑意。“当年的你果然不似传闻中那般痴傻。” 听他说起当年,师轻青也不免低头轻笑。“你不也不似传闻中那般么?”与他接触后才知风|流华艳下隐藏的是喜怒无常阴鸷狠辣。 如今,却觉得他的那些万般面目亦不过无奈掩藏自己的本性罢了。 身为皇子,为了生存就连喜好亦不能为他人所知,所以这本性,只怕连夏寒自己亦将它忘记在了岁月长河里了。 夏寒轻笑出声,想起当年雪山之巅,两人之问,与今日又是何等的相似,变得只怕是两人不再争锋相对了。 师轻青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座来来往往地桥已被风雨洗礼无数,散发着沉淀后的微芒,经过了世世代代,朝朝月月,依然如初。 师轻青若有所思,转过头问他,“你可是想要我放弃此事?” 夏寒直面答,“是。” “为什么?你知道那人是谁。”不是问句,是一个肯定句,师轻青肯定夏寒一定是知道了背后那人,那人定是太过出乎意料,让夏寒也无法确定师轻青知道后会如何,所以干脆,不如不知。 夏寒没有答她,不知是默认还是故意想让她误会。 眼神望入师轻青的眼眸,一如当年的漆黑无光,可再一细瞧,那怎会是无光,那就是岁月后的沉淀,雨后的云淡风轻。 “你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应付大夫人吧,此事交给我。”夏寒笃定地说。 师轻青眸光一闪,他越如此她便越好奇,那人到底是谁。 可知道若拒绝他定然会反对,遂顺着他意道:“好。”怕夏寒看出异样,便又问他,“当年想要除去你我二人可是与南岗一事的那人是同一人?” 夏寒轻‘嗯’了声,“此事,我筹划了三年,马上就要收尾了。”微蓝如墨画的凤眼微眯,工笔墨线绘的是志在必得。 师轻青便不再多言,与夏寒一同站在窗前,日落斜下,将两人身影拉长,仿若一对相依偎地恋人紧紧相拥,穿过了花窗,像是镌刻其上,恰到好处。 然而,不过片刻,黑夜降临,那身影便消失在暗处不见...... 两日后,师轻青回了青园。 夕儿已下地能走,正在厨房里与桔儿做着吃食。 见师轻青前来十分高兴,拉着她进去,说新学了制面手艺,让她尝尝。 师轻青自然点头应好。 看得出来夕儿十分高兴,面色也红润了不少,说要亲手做一碗面给师轻青吃,以前是因为没有条件,后来有了条件却又没有了机会,说起来,这倒是夕儿第一次为师轻青下厨。 师轻青自然捧场,已是许久未曾见过夕儿笑得如此开心了。 只是担心夕儿累着,想要过去帮忙,不想却被夕儿拦住,理由是会越帮越忙。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师轻青不免晒然,想她堂堂女先生又是大人,却被人嫌弃厨艺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于是只得站立一旁静静观看。 桔儿见状便去给师轻青端了把椅子来,让师轻青好坐着看。 夕儿先是用了鸡蛋和香兰和面,再揉面,又是拉又是弹的,忙得不亦乐乎,众人也都看得津津有味,十分期待夕儿做的面条来。 却有一人,趁着众人笑闹期间,慢慢退出人群,出了院子。 师轻青收入眼底,不动声色,使了个眼色给心儿,心儿会意,便跟在了竹儿身后一同出了去。 如此,师轻青便转了目光,认真瞧着夕儿做面,时不时地插几句嘴,众人纷纷接话,让整座青园都添了生气,没了大热天的沉闷。 夕儿用的是简单的猪骨做汤,配以大料熬制,一掀开锅香味四溢,越简单的食材做得越好吃方显功力,果是如此。 师轻青忍不住站了起来,凑过去说,“夕儿,你这几日躺着是不是尽琢磨吃的了,不然厨艺怎增长得如此迅速?” 夕儿没空理她,给了她一记眼神让她自个儿体会...... 师轻青摸了摸鼻子,为了吃的没有与夕儿记下争论,本是不饿的,这会子一闻这味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过夕儿手快,也没让师轻青等多久,一碗端上来,师轻青恨不能埋进碗里面,一口下肚,师轻青竖起拇指,嘴里却一直吸气,吃得太急太烫了...... 桔儿便忙去倒水。 恩儿则是将夕儿拉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征求着意见,“能不能给我做一碗?” 夕儿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有了恩儿这开头,大家都围了上去,实在早在夕儿掀锅时众人都已是垂涎欲滴了,又见师轻青吃得如此享受,哪里还能忍得住,就连橦嬷嬷也忍不住喊夕儿留一碗给她...... 师轻青低头吃面,热气袭来,再抬头已是红了眼眶,忍不住赞叹,真好吃......(未完待续)i580 第116章 下毒 “那丫头回来了?”大夫人斜躺于贵妃椅之上,婢女跪在地面为她捏腿,身侧婢女为其轻摇蒲扇,嘴角上扬语气不屑。 “是,正在青园里吃面食呢。”竹儿半蹲行礼,带着刻意讨好,眸中满是等待领钱赏的迫不及待。 大夫人使了个眼色给身侧的婢女,那婢女点头会意,轻放蒲扇,走到梳妆盒前的柜子里拿了一青蓝小瓶交给竹儿。 竹儿大惊,“大夫人这是...想...下毒?”说完,俯首在地,直呼不敢。 大夫人被竹儿的模样逗乐了,摆摆手,让她们退出去,一会儿,屋子里便只剩下大夫人与竹儿二人了。 竹儿知道拒绝大夫人的后果,可要她毒害帝姬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别怕,你起来我跟你慢慢说。”大夫人亲自将竹儿扶起,并用手轻拂以作安慰。 竹儿全身颤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不敢抬头去看大夫人。 大夫人见状便用涂满蔻丹的手指轻提下巴,一脸笑意地瞧着她,“这毒毒不死人,只不过...是让那丫头意识涣散罢了。” 竹儿作势要跪,大夫人改提为捏,神情阴鸷,竹儿呼痛出声。 “大夫人饶命。”竹儿被迫望向大夫人,眸心尽是恐惧,“帝姬这几日都不在府里,就算在府里身边亦有橦嬷嬷与恩儿、心儿,奴婢无法下手。” “无法下手?”大夫人将手松开,吹了吹,似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待旋身坐下,又柔声道:“你父母今年也是即将五十了吧。听说还要为你生个弟妹,这样一来,家里的锅不知道还够不够用呢?” 大夫人挑眉瞧了她一眼,将青蓝瓶子摆在她的面前,也不急,等着她自己拿主意。 竹儿这下倒也不害怕了,她爹娘将她幼时便卖入师府为婢。她上面有三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独她一女,向来女子身份卑微。她被卖来为他们赚取银钱度日,她也毫无怨言,可他们竟然又转换了心思,想要再生一女。她这才明白,他们只不过是不要她罢了。 若是连她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能指望何人?不是为了家人,只是为了她自己,从她一开始答应大夫人办事,她就知道有这么一天。这瓶子她不接也有旁人去做,只是可惜了她要殒命罢了。 竹儿爱惜自己的生命,此毒。她无法抗拒。 想明白后,竹儿越发镇静。伸出手拿过那青蓝瓶子,俯身道:“竹儿愚钝,不知大夫人可愿意指点一二?” “哈哈哈哈......”大夫人仰天长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此事非你不可。” “来..我好好教教你。” 竹儿狠厉一笑起身走了过去,俯在一侧,认真倾听...... 正在屋瓦上头观看的心儿眉头轻蹙,连忙飞身避开府中侍卫回了青园将此事告诉师轻青。 桔儿一听有些不可置信,“竹儿她...她竟是大夫人的人,竟然还起了要害帝姬的心思,这......” 橦嬷嬷却了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被人抓住了弱点便为他人所用,大夫人深知这一点,竟埋了这样一副棋子在帝姬身边,只为这一日。” “当真是狠毒,那我们该如何做?是否等竹儿回来便将其送给夏总管处置?”心儿询问道。 师轻青摇头,“这大夫人想要以此药来控制我,那我便顺了她的意,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单凭一个竹儿扳不倒大夫人,反倒会打草惊蛇让大夫人退避三舍,她只有先佯装中毒才能让大夫人放松,肆无忌惮地除去她,如此,她才能有机会将大夫人拉下马。 橦嬷嬷大惊,“帝姬,万万不可,此事太过凶险,让老奴进宫请示皇上做主吧?” 这是橦嬷嬷第一次在师轻青身前说要禀报皇上一事,师轻青知道,橦嬷嬷这是真正地将自己做为了她的人了。 不由含了欣慰,“你们放心,此事我心中有数,待会儿竹儿回来,你们务必处之自然,不让让她瞧出了破绽来。” 师轻青如今越来越有主意了,听她如此说众人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躬身应是。 说完,众人便开始各做各的事了,面色如常佯装镇定,耳朵却竖得老高,生怕竹儿回来后对师轻青下手,她们漏听了什么吩咐......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 不过转瞬,已是阴云密布,似是马上就要一场倾盆大雨即将来临。 师轻青站在阁楼之上,透过花窗看向远处,透着朦胧,心内却了然。 竹儿手捧着食盒走得飞快,连路经而过的婢女婆子与她招呼都置之不理,不是紧张而是不屑,骨子里一副小人得志。 往常府里的事都有橦嬷嬷代她处理,她也不大放在心上,私心里底的以为在她身边的人都是与她心性相差不大的人。 若不是盖清提醒她,她竟不知自己早已深陷局之中了。 师轻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却是莫名。 竹儿在大雨落下的前一刻回了院中。 抓住正在收拾院里花草的桔儿问,“帝姬呢?我给帝姬带了好吃的。” 桔儿低着头,怕眼神露了馅,支支吾吾地答:“在楼上歇息呢,帝姬刚吃了夕儿姐姐做的面食,这会子饱着呢,吃不大下,你还是先搁...搁置着吧!” 竹儿只当她是嫉妒她到时候领赏钱,才听了一句在楼上呢便兴冲冲地跑了上去,也未曾奇怪上去的时候如此顺利。 “帝姬?帝姬,可是睡下下?”竹儿轻声叩门。 师轻青正坐于窗前胡床之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册,瞧得仔细,听了此声轻唤了句,“是竹儿吧?进来。”因着师轻青向来对下人不曾摆过架子,说话也极是和善,竹儿听了,笑着应声,挑帘进了去。 “帝姬,这是三夫人刚做的点心,名唤纤草心,特地让奴婢拿来给帝姬尝尝。”竹儿将食盒里的一盘小碟拿出来摆放在案几之上。 又笑着说,“这模样可真是好看,难怪三夫人说这是帝姬常爱吃的呢!” 师轻青笑着放下书册,拿了一块送至嘴里,点头道:“许久未吃了,想不到三娘还记着呢,你帮我去库房拿那件冰锦如意盘给三娘送去,三娘爱莲,此盘呈莲最好不过。” 说着又将头上的簪子拔出送与竹儿,“瞧你,走得这样急,汗都失襟了,快回去换身衣裳。” “是,奴婢多谢帝姬赏赐。”竹儿俯首谢恩。 师轻青淡淡嗯了一声,竹儿抬眸瞧了一眼师轻青见其咽下后,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躬身道:“那奴婢告退。” 师轻青缓缓点头,似沉浸在书册中不可自拔,看着看着便又拿了一块往嘴里送去。 竹儿浅浅一笑,退至了门外。 院内大雨倾盆,清脆作响,门窗半掩,进了一缕清风。(未完待续)i580 第117章 中毒 两日后,竹儿拿着一簇蚍蜉进来。 “帝姬,今儿可要去外头转转,花园里的荷花开得可好了呢。”竹儿笑着说。 师轻青有些怔怔,“啊?” 竹儿见状,便走了过去,一字一句地说,“帝姬,大夫人前些日子自江南移植了好些金莲过来,与寻常荷花大不相同,据说,在烈日下就如同佛前莲台一般熠熠生辉,让人想要俯身叩拜呢。” “喔...”师轻青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那你带我去瞧瞧吧!” “是,帝姬请随奴婢来。”说着,竹儿便扶了师轻青往外走。 橦嬷嬷在楼下摆膳,问起竹儿,“这是要扶帝姬去哪?” 竹儿轻声答,“回嬷嬷的话,帝姬说要去莲池看看,我扶帝姬过去,一会儿就回来。” 橦嬷嬷没有多疑,只嘱咐竹儿小心着些。 竹儿朗声应了。 师轻青目光黝黑无波,淡淡扫了院里一眼,若仔细看便知其动作十分缓慢,甚至有些僵硬。 “帝姬,仔细些脚下。”竹儿指了指脚下门槛,师轻青默了良久,方才轻噢了一声,抬起脚来跨了过去。 待出了青园,竹儿领着师轻青往大夫人处走去,一路上免不得为师轻青介绍说笑逗乐,但师轻青都只是轻喔了几句,反应怔怔,淡淡无奇。 竹儿笑得越发开心,“帝姬,我们快些着走吧,待会子天热了,暑热得难受。” 师轻青轻嗯了一声。跟上了竹儿的步子。 落梅园,内宅。 “大娘,您这么急着唤我来可是有事?”师容娇轻声问道。 大夫人站在窗前,正在修剪着海仙,轻轻笑着,“听说你这几日一直跑大理寺,可有进展?” 师容娇暗暗叹口气。大理寺的人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闲工夫跟她仔仔细细地说个明白,只要她一说是师家的人,虽不至于将她赶出去那脸也是拉得老长。 “只推说还未有新证据。” “有宰父敖在一日。师轻青的罪名就不可能落实。”大夫人转身,对着师容娇断言,嘴角噙着笑意仿若在嘲弄师容娇的天真。 师容娇闻言低头,知道大夫人说得不错。她每日里受尽白眼顶着热日,做的都是无用功罢了。 可是。若什么都不做的话又何以心安? 她整个身躯都缩在阴影里,似在最灿烂的花围中开到荼蘼。 大夫人见状,放下剪子,走过去将其揽入怀中。覆其耳低喃,“所谓求人不如求己,我有一个法子可让你报仇。你可愿意?” 师容娇眸光一闪,“当真?” “这是自然。大娘何时骗过你?” “大娘还请明言,只要能为娘亲报仇,娇儿做什么都愿意。”师容娇作势要跪,大夫人将其扶起至窗前胡床坐下。 “不急,且听大娘慢慢跟你说道......”大夫人笑得和蔼,可不知怎的师容娇瞧的却满是心惊。 “大娘的意思是...” “你怕了?”大夫人反问,紧紧瞧着师容娇的眸子,逼着师容娇不能回头。 “不是。”师容娇答得很快,她怕她拒绝后大夫人再也不会帮她。 “不是就好,那你去吧。”大夫人不管她真假,随手招了个婢女在她身后随着,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师容娇默了一会儿,转身向大夫人躬身道:“大娘,此事不宜过多人插手,还是让娇儿一人前去吧?” 大夫人闻言八风不动,眉眼依旧,淡淡回绝,“青梦跟了我多年,是我的心腹,虽说师轻青如今意识涣散,但到底是帝姬,为了有备无患,必要之时让青梦助你一臂之力吧!” 说完,大夫人又对着青梦嘱咐,“好生护着六小姐,莫要出事。” 青梦拱手应是,随即对着师容娇做了个请势。 师容娇骑虎难下,别无他法,只得往花园里行去。 行至半路,师容娇寻着话头问青梦,“大娘对此事可有了万全之策?”譬如届时该如何全身而退... 那青梦眼神带着狠厉,不同于内宅妇人的阴狠,而是真正经历过了刀光剑影的血气,不言不语地瞧着师容娇,让人不敢再问。 师容娇心里的狐疑却越甚,但她确实是想为娘亲报仇,不忍放过一丝机会,所以哪怕大夫人让她去有诈,她也势在必行。 或许大夫人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儿,才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亦是没有给她留了后路吧! 如此,只能先去瞧瞧再说。 落梅园为了方便相爷与大夫人观赏景致,当初花园建造之时就挨得极近。 不过一条长廊的距离。 此时师轻青就立在长廊尽头,金莲旁侧,身穿大红色暗纹绢纱襦裙,在闷热的天气里简直让人窒息,却挪不开目光。 那双眸子漆黑无波,像是无数无穷无尽的黑暗里,那一盏明月,清亮又皎洁,让人自惭形悴。 青梦在后头催促,“娇小姐,快些过去吧。” 师容娇回神,偏头瞧了她一眼,嘴唇微动,终是什么也没说,向前走去。 “参见帝姬。”师容娇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 师轻青却突然一惊,躲到了竹儿身后,满眼都是恐惧。 竹儿歉意一笑,随即轻言安抚,“帝姬莫怕,这是娇小姐,你的六妹啊!” 师轻青听了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但却还是躲在竹儿身后不敢出来。 “我们回去吧,我饿了。”师轻青低声说。 竹儿目光微闪,想要劝师轻青留下,可奈何师轻青却好似知晓了有危险一般,竟直接转身就走。 青梦一个飞身已拦在师轻青前面,“帝姬,六小姐有话与你说,还请帝姬稍等片刻。” 师轻青皱起眉头,似还在消化青梦的话,竹儿见状,却将其师轻青直接拽了回来,因用力过猛,师轻青手臂转眼猩红一片。 师轻青的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哭喊着要回去。 竹儿在一旁轻声安抚着,怕师轻青引来其他人。 师容娇站在原地,一直冷眼瞧着,看到师轻青这个模样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未完待续)i580 第118章 绝地 对于师轻青如此,师容娇只想到了四个字,“善恶有报。” 冷着眼走到师轻青的面前,手起手落,给了师轻青一巴掌,清脆的一声响在花园里回荡。 师容娇知道,这个花园现在谁都进不来,她又何必憋着一腔怒火,只敢在夜里独自哭泣,连哭出声都不敢。 “师轻青,你当初给我娘亲下毒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今日,你为非作歹丧尽天良,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师容娇咬着牙,想要再给师轻青一巴掌,手突然却被抓住。 循着手望过去,那双眸子突然凌厉起来,像是无边苍穹突如的闪电,划破了夜空,一瞬间亮如白昼。 师容娇怔了怔,再细瞧去,闪电又转瞬即逝,重还回黑暗,方才似不过是臆想。 “我...我没有下毒,我没有。”师轻青一脸惊慌,捂着脸哭喊着躲开,嘴里念念有词,“是大娘一直在照顾六娘,我没有下毒,没有下毒......” 师容娇听得仔细,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自回来之后的种种串联在一起,拼凑成一个让她想都不敢想的真相来。 可师轻青如今意识涣散,说的话能信几分? 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与她说过此事? “你...你骗我,这怎么可能。”如果大夫人一直在照顾着她娘亲,那么下毒的人岂不是更有可能是...... 然而师轻青却趁机挣脱开师容娇的手,躲到了一旁去,再不敢答话,眉眼中满是恐惧和害怕,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青梦见师容娇开始踌躇。也不指望她,大夫人叫她跟着本就是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 青梦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把软剑直直刺向师轻青,“胡说八道,你虽贵为帝姬,但大夫人又岂容你玷污。”说着早已准备好的借口,不管生硬与否。 竹儿虽早已料到大夫人的计划,可没想到大夫人竟敢直接在师府里杀人。难怪需要她将师轻青带至这金莲池来。竟是想造成她失足落水的假象么? 若是被她得逞,自己又怎能脱得了干系,思及此。竹儿再顾不得其他,忙挡在了师轻青身前,就地倒戈,“岂有此理。大胆狂徒,竟敢行刺帝姬。来人,快来人啊!” 青梦冷哼一声,剑已出鞘,不见血不回。竟直直地刺了过去,穿心而过,滚烫的血水喷涌而出洒了师轻青一脸。 哀嚎响彻整个师府。 竹儿应声直挺挺地倒下。血染满了整座莲池。 师轻青忙回身去拉竹儿,“竹儿。你...你怎么这么傻。”纵使她为人所利用,可她终究为她而死,师轻青心中百感交集,却不知该如何救她。 “帝姬,快走,快走,竹儿对不起你,快走......”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竹儿此时知道命不久矣,脑子想起的是师轻青对她的好,可话还未了几句,越来越说的血水从她嘴里流出,再无了声息。 死不瞑目。 可连替她合上双目的时间都没有,青梦将剑自竹儿体内抽出,又朝师轻青刺来。 师轻青就地滚开,那剑便转了个圈儿,随着师轻青滚过的地一起划了过来,剑气火花四射,将师轻青的衣袍瞬间割破。 讶异于师轻青的反应,青梦停了动作,紧紧地盯着她,“大夫人说得不错,你果然是在装傻。” 师轻青轻哼一声,将手指在嘴边轻吹,一声尖啸划破天空,那是她们约定的信号。 “哈哈哈哈......”青梦仰天大笑,笑得花枝乱颤。 师轻青的心也随之沉到了池底,见四周仍是静悄悄,暗叹糟了,橦嬷嬷的人一定是被拖住了。 师轻青几乎是一瞬,转身便往花园出口处跑。 那青梦却依旧在笑,“你以为你进了这花园还能出得去吗?”说完,脚尖轻点,一个飞身已来到了师轻青的后背,见师轻青大力地拍门,就像在看一个无法逃脱地猎物一般。 “别白费力气了,这整个师府都在大夫人的掌控之中,就算你今日出了这座花园,你以为你能活着出了师府吗?” 大夫人一定是疯了,竟然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来与她同归于尽。 不,大夫人怎会与她玉石俱焚,师轻青抬眸望向师容娇,如果大夫人想要与她玉石俱焚,那么师容娇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大夫人定是早已做好了让师容娇替她死的准备。 师容娇接触到师轻青的眼神,这一刻,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她来,不是大夫人为了让她报仇,因为大夫人要她替她去死,因为大夫人,才是杀害她娘的凶手。 师容娇轻笑出声,原来,她才是最傻的那个人,将杀母凶手认作其母,为她做事,这么多年还为她祈福,真是可笑,为了杀母凶手祈福...... 师轻青撇见师容娇的眼神就知她此时心情起伏颇大,可如今之计,唯有她或许能救她了。 “大夫人如此大费周章,这么大动静,想要瞒过去只怕也不太容易吧。”师轻青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拖延时间。 “我七哥、宰父叔叔各自掌管着刑部与大理寺,你以为他们是吃干饭的吗?大夫人想要找替罪羔羊的事只怕也不是这么容易吧!” “哈哈哈,不愧是文老夫子的徒弟,在如此情况下还能分析时局,我也不怕告诉你,大夫人自然不会傻到让娇小姐当替罪羔羊瞒过去,大夫人的母族江南殷家已向皇上求了圣旨,让花羽帝姬下嫁殷家长公子,皇上并未反对,这板上钉钉的事儿,只不过是还未颁发圣旨罢了。再者,殷家掌管着水上所有重要枢纽,等于是另一个海上王国,当年殷家祖上亦是为北夏重臣,虽这几百年潮流勇退,但殷家位列三大家族之首,不是浪得虚名的,其旁枝渗透在北夏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不结这门亲,皇上亦不会为了你,青箩帝姬,与整个殷家作对。” “更何况...皇上如今又得了容妃,你以为,你在皇上的心里,还有多少份量?” “所以你觉得,皇上和师相是会相信大夫人早已准备好的羔羊,还是为了你得罪殷家,遭到天下人的反对?让百姓民不聊生?”(未完待续)i580 第119章 自有千秋 师轻青心内一凛,并不是因为惊叹大夫人的家世,而是因为知道,在青梦如此和盘托出之后,她定然会下杀手,灭其口。 看来大夫人对除去她是势在必得了。 师轻青轻笑,“殷家这几年如何,大娘想必远在帝京不是十分清楚,凡事有利必有弊,殷家是水上王国又如何,这里是在北夏的国土,坐上皇位之人也不是你殷家,而是姓夏,如若殷家他敢做出挑战皇权之事,哪怕父皇不是为了我,亦会将其铲除,连根拔起。” “据我所知,父皇早已对三大家族心生忌惮,并命太子收集证据只待有朝一日将其除尽,你以为皇家会容下像殷家那样大的家族威胁到皇权,未免也太过天真。如今大娘除去我,那便是给了父皇最好动手的借口,说不定还要多谢你呢。” 师轻青挑眉望向青梦,笃定地继续说道:“还有你,大娘,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你竟然会武。” 青梦仰天长笑,随即面容渐渐扭曲,骨骼咯咯作响,青梦那张普通的脸消失露出一张面容精致的脸,眉峰凌厉不似寻常,“你果然很聪明。” “是大夫人太过自信,你的易容术确实精妙绝伦,只是却忘了一个婢女又如何能知晓大娘的布局,且对于殷家之事说得如此清楚呢。”师轻青负手在后,心中自有千秋。 师轻青没有说的是,作为一个婢女那样的眸子不会有。除了杀气还有生来的傲贵之气,那是常年在高位发号施令者才有。 师容娇却在一旁惊得说不出话,只怔怔地瞧着大夫人的背影,似怨似恨,又似不信。 师轻青暗叹口气,只得继续说道:“大娘这些年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为了不动声色地除去六夫人,竟然布了三年的局,只为了栽赃在我的手上,若不是我早先年察觉到六夫人的病迟迟不见好。有异。派人插手去医治六夫人,只怕我便真的是毫还手之力了。” 大夫人闻言,不可一世地邪魅一笑,“要怪就只能怪老天都不帮你。若烟与想容相继出事。给了我重新下手的机会。可见,六夫人她命该绝。” 该绝。 师容娇被这两个字惊得后退几步,万万没想到她视为同母的人居然如此歹毒。“你...你简直不是人。”师容娇冲到大夫人的身后,可还未近身,没想到却被大夫人一脚踹开,踹至了金莲池里。 师轻青蹙眉,这师容娇所受打击太过,完全看不清当下局势,说不定还抱着与大夫人同归于尽地心思。 看来也不能指望她跑出去喊人了。 大夫人转身望着师轻青,那一闪而过的忧思恰好落入大夫人的眼中,“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想让娇儿出去为你搬救兵,可是已经晚了,只需一剑,刺入你心,你便再也不会出现在师府里了。” “与雪桃最后有关的东西就消失了,就再也不在这个世上了,相爷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再也没人和我抢了,再也没有人了。” “哈哈哈哈哈......” 师轻青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步,大夫人的执念太深,已近癫狂。 果然,大夫人似乎察觉到师轻青的后退,运用内力一个眨眼便来到了师轻青面前,剑直抵着其心口,眼睛都快要突出来似的狠狠盯着师轻青,如同在深山从里的落单影只,翠生浓郁的危险眸子,吐着猩红的蛇信,在暗处伺机待发。 只是不同的是,大夫人已不在暗处。 “师轻青,我容你活了这么些年,也该够了。”说完一剑刺去,剑刃划开皮肉,随着‘呲’地一声鲜血直迸。 大夫人没有料到师轻青竟然不躲了,所以那一剑刺得极深,似乎隔着剑亦能听到师轻青心脏的跳动。 师轻青脸色一瞬间惨白,趁着其愣神的当口,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剑刃快速抽出反手插入大夫人体内,因着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大夫人亦是完全没有料到师轻青竟然会以自己身体做饵。 待发现被师轻青得逞,那剑刃竟已全部没入了体内,大夫人呼痛,捂着身子连连后退几步,趁着倒下的瞬间,向师轻青打了一掌。 几乎是避无所避,亦无力可避,师轻青浅浅一笑,终是亲手为娘亲报了仇,哪怕她失手未能将大夫人刺死,待事情败露,她亦无处可逃。 而她,身子被掌力扬起,鲜血如柱涌,只怕下一刻便会丧命。 师轻青之前吃的药性残留再加上失血过多,意志薄弱,终是失去了意识,嘴角却还带着那抹笑意...... 然而在师轻青闭眼的那一刻,夏寒自上空飞身而来,将师轻青接入怀中,待看清其所受的伤以后,沉声开口,“将师家大夫人捉拿归案,其余乱党一个不留。” 身后的黑衣人拱手应是,随即飞身而下往大夫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夏寒想起方才师府乱斗,有人扮成师轻青的模样引他离去,差点中招,误了时机,害她身受重伤,危在旦夕,额上青筋不免跳动的得厉害。 再看这座新建的花园,夏寒不免面色越发阴沉,竟是被殷家的人找到了失传已久的机关术传人,若不是师轻青飞身出来,只怕他们一辈子也进不去。 师轻青的血流越多,声息也是越来越弱,夏寒几乎是一刻也不敢停,随便找了一处屋子,先是为她运功疗伤,再为其止血,因着是在胸口,夏寒虽有所沉吟,但觉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不过一瞬,便将其衣裳撕开对准伤口包扎。 如月润的银白,手到之处柔润异常,纵使夏寒毫无旖旎之念,但毕竟是八尺男儿,正直热血方刚,免不得血气上涌,夏寒轻闭双眸,摒弃心中杂念,专心为其包扎。 虽闭着眼,但好在夏寒手法很准,那血也总算是止住了。 如此,夏寒便将师轻青先送回了青园。 交予其婢女照顾,自己则是亲自去了逮捕凶手。(未完待续。。) 第200章 无药可医 师轻青昏迷的第三日,大夫人落网。 她原是躲在殷家在帝京开的商铺里,终是因为抓治伤药时露了馅,但夏寒抓到她时仍奄奄一息,可见当时师轻青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将断刃刺了进去的。 她是殷家长女,殷家为护她运用手中所有权利,一时之间所有粮米上涨无数,渔民无法出海捕鱼,甚至连有些船只亦会莫名其妙地消失等等诸如此类,想要以此来对抗皇家。 北夏皇勃然大怒,对于大夫人下了必死之令。 但殷家仗着手握临海百姓的生死,公然与皇家对抗,北夏皇心念百姓,如此只有僵持不下。 师相更是一瞬间苍老,双鬓斑白,一个是长女,一个是发妻,尤其是在师府人丁日渐衰落之时,师相难得糊涂地将自己置身事外。 直到有一天,师容娇撑着病愈的身子去了落梅园。 出来之后,师相大病一场,昏倒前命令云之将夏总管割其命根再凌迟处死,运用所有力量联合皇家与殷家抗衡,将大夫人捉拿归案,有曾传,大夫人在牢中囔着要见师相,但师相听闻后却只给了她一封信,信上两字端端正正,‘休书’赫然在目。 大夫人见后,口吐升血,自断经脉而亡。 殷家这些年虽关系网纵横整个北夏,但毕竟距离帝京权利核心位置甚远,而师相这些年不仅在朝堂之上一呼百应,更甚至在民间亦有众多门客。江湖侠客有之,富豪商贾有之,郎中贵女亦有之,对比殷家绰绰有余,更何况还有皇家插手。 殷家见势头不对,匆忙收尾,却也损失了旗下不少利益关系户,纷纷被查处充军或抄家。 虽也不乏有趁机摸鱼者,想要借机除去政敌,但有太子和寒王坐阵。基本无利可图。 总之。大夫人死无葬身之地。 殷家舍弃,师家拒之,谁曾想到在帝京被称为第一贤妇的师家主母竟然为了学武落得个无法生育,最终被抛之乱葬岗的下场。 一时之间。帝京风声鹤唳。时常可见刑部与大理寺的人飞檐走壁或明察暗访。只为除去其余党或借机铲除殷家在帝京残余关系网。 人人关紧门户不为惹祸上身,商贩纷纷歇业待势头过去,却只有云阳馆一家。隔日便开门做了生意,单凭这个举措,就当得起帝京第一大食馆。 而与此无关的百姓,却将目光放在了师家长女,青箩帝姬的身上。 但因涉及到皇家,大家除了说说她智勇斗敌的事迹,讨论得更多的便是她的身世。 她是外姓第一帝姬,又是第一位手握实权的四品官员,刑部司法。 当年才女雪桃名动帝京,与师相和皇上之间悱恻缠绵的故事至今还为人颂道,不过却不敢拿到面上来讲,大多数人心里都还是有数的。 所以很多人猜测,青箩极有可能是皇上雪桃的私生女,但师相自对她封为帝姬后又百般照顾,视为己出,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且师相又不是能吃下这暗亏的人,有传言称他的大夫人与夏总管有私情,结果两人都没有好下场,如果说因为对方是皇上,那么对青箩帝姬好,又是为何呢? 所以,青箩帝姬的身世俨然已成为了当下百姓在紧张的日子中热烈探讨的对象。 却始终不得解,双方各执一词,各有依据,最终成了谜。 官场动荡,百姓津津乐道皇家秘辛,北夏是前所未有地热闹。 但青园却除外,与此时境况格格不入的静谧,因为它的主人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师容娇在云之的陪同下走了进去,见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师轻青,忍不住问,“嬷嬷,太医可有说帝姬何时醒来?” 自从那件事过后,师相便命师容娇掌管了师府的内务,同样经过那事以后,师容娇亦明白了师轻青对她娘亲的恩情,对她愧疚难当,每日里处理完府中事物之后便会抽空过来看师轻青一眼。 但大多时候,师轻青只是如此躺着,就连声息亦是微弱。 橦嬷嬷在一旁叹了口气,轻声答:“太医说帝姬的身子还是较为虚弱,若不是七皇子及时为帝姬输内力,止住了血,只怕......” 最后一句说不出口,师容娇心中了然,当时她虽被大夫人踢入了莲水池中,但当时险象环生地情况她也瞧见了的,至于七皇子...... 师容娇眸光微闪,只道:“确实是多亏了寒王,若不是寒王及时赶到,只怕,帝姬确实难逃此劫。” 说完,又嘱咐云之将手中捧着的各类奇珍药草送与橦嬷嬷,“嬷嬷,这是娇儿的一点心意,先前对帝姬多有得罪,误信她人,简直罪该万死,只求帝姬早日醒来,娇儿再向帝姬来请罪。” “娇小姐严重了,如今你掌管着府中事物,近日事繁杂多,不必日日来此,带帝姬醒了我着人去通知你便是。” 师容娇摇摇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里来瞧瞧她了,我幼时对她做了太多太多坏事,帝姬却还能不计前嫌地救我娘亲,这份情我无以为报。” 说完,又对着橦嬷嬷躬身道,“还请嬷嬷恩准。” 原本还在担心师容娇另有诡计的夕儿,见师容娇如此倒也松了几分心思,不再如先前那般敌视她了。 其实不止夕儿,橦嬷嬷亦是,当下见了,忙去扶了师容娇起来,“娇小姐有心了。” 如此,师容娇便又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前院里有婢女来请,方才回去,却是日日不落。 众人感叹师容娇改过之时,又不免为师轻青的病情担忧,如今的青园也算是被药罐子泡满了,但是师轻青的病情总也不见好。 不管什么药都尝试了个遍,皇上赏的,寒王拿来的,师相四处搜罗来的,天山上长的,海底里生的,都被拿来制过药材,无论什么药方什么药材,上至太医院院首,下至民间医馆大夫,都来瞧过。 却都只是摇头,只道:“这世间无药可医心病,哪怕思颜神医在此,亦是。”(未完待续。。) 第201章 契机 且说盖府。 管家老伯正着急忙慌地往内院走去,手里捧着一沓帖子。 盖清神色焦急正在屋里踱步,见管家老伯过来,忙走过去,急切问:“可是醒了?” 管家老伯躬身摇头。 盖清面容满是担忧,透着病态的白。 “你先退下吧。”盖清无力坐于椅面,单手抚额,满是沮丧。 管家老伯见状,只得暗叹口气,退了下去,心说,既然这么忧心却为何不亲自看看,他这个老家伙都快惹得那帮子婢女烦了。 唉。 “大人,这是各府里送来的拜帖,还是如先前一般退回吗?”管家老伯临走时方才响起自己手中的这沓帖子,不由回身请示道。 盖清本想如先前一般拒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睁开了眼睛,眸中精光四射。 “留着吧,待此事过去后我再一一回访。” “是。”管家老伯躬身退下。 日落过后,洗净铅华,暮霭缤纷,却穿不过人心。 那人一身黑衣自暗处现出,从头至脚无不包得严实,只一双眸子露在外头,所到之处无不锋利。 盖清眉角一动,语气清冷,“你如此随意行走,不怕被寒王捉住把柄么?” 那人仰天长笑,不可一世地走了出来,坐在其对面,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杯茶,将面纱取下,匕眉星目,鹰钩鼻梁显山露水,薄唇一倾端是无情。 来人赫然是当朝太子,夏灥。 “你以为我不出来走他就抓不到我的把柄了么?”夏灥轻茗浅口,放下茶杯。又道:“老七今日上奏折革了我兵部的人,换上了自己的心腹,此事,你怎么看?” “这只不过是寒王的第一步,先是兵部,再是你手下的九门都督,他会一步步地打入你的内部。让你毫无反击之力。”盖清未多加思索。显然答案早已了然于胸。 夏灥蹙眉,“难道我就只能坐以待毙?” “太子爷,前些日子寒王让我转交给你的话你也听到了。此事多做错多,皇上未必不念父子之情。”盖清说话声音淡淡,但却字字珠玑。 太子爷听闻冷哼一声,将手中玉杯置地。顷刻间化为粉粹。 “父皇但凡若是顾念一点儿父子之情,当初就不会封青箩为帝姬。此事你别想置身事外,你以为青箩那丫头倾心于你又如何?师家还是师相做主,否则,你又怎还会呆在府里而不是去陪在她身旁?” 盖清面色如常。眸色却深了几许,他知道,太子说的是实话。 夏灥负手在后。立在中堂门前,势要睥睨苍穹。“再过几日便是青箩的生辰,父皇对她及笄之日很是看重,并命礼部同时准备容妃封为贵妃典礼仪仗,各国闻风介时都会来朝参拜,宫内定然热闹非凡,帝京亦会人满为患,我的人便会趁机混进去,你只需帮我拖住老七便行。” 盖清骤然抬眸,直直瞧去太子,想不到他竟起了反意,心内顿时惊涛骇浪,面上还仍是八风不动,声色不露。 “既是举国同庆地日子,寒王又怎会缺席。”过了一会儿,盖清听见自己这样说,言下之意便是,寒王必须出席。 太子听闻只吃吃地笑,“所以我才放心将此事交给我们的第一谋士去做啊。” 太子见盖清不愿,不由勾唇邪笑,“只要你答应帮我做成此事,我便不再插手你与青箩之间,甚至,还会在我龙登九五之时,封你为相,如此,你也算是有个与青箩匹配的身份了。正好,我也不想留着她在宫里,免得日后坏我事。” 盖清听他如此说,却是眉眼依旧,甚至还颇为好心情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太子忍不住好奇,“怕是只有与青箩那丫头的事才能牵动你的情绪了吧。”说完,忍不住嗤笑,“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话落,重又隐于暗处,消失不见。 盖清斟茶的手顿住,他知道,他动心了,他亦知,太子看出他动了心。 哪怕是万人唾骂,背负憎与恨,只要她在身侧,就够。 而此时躺在青园的师轻青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就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般。 大口喘着气,眸中惊恐万分,待看清是身在自己的闺阁之中时,方才慢慢稳定了下来。 最先发现师轻青醒来的是夕儿,她高兴得忙去床榻,在她手心写,“小姐,可还有哪里不适?” 师轻青摇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开口便问,“夕儿,大夫人如何了?”师轻青已不愿唤她为大娘。 因为无法开口,夕儿示意师轻青稍候,她则跑去了楼下让橦嬷嬷过来。 如此又是好一番问候,师轻青才算是知晓了来龙去脉。 “想不到夏总管与大夫人竟......”师轻青确实是没有想到,而且居然还是师容娇站了出来说明的,“那爹爹呢?” 师轻青想,师相爹爹纵使再权力滔天亦抵不住枕边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戴绿帽子吧! 果然,“相爷这几日都未曾上朝,大约也是心病难医,这会子三夫人在旁侍候着呢。”橦嬷嬷躬身回禀道。 师轻青了然,“我想去看看爹爹。”不管怎么样,他能在顺天殿外过来劝她,已是不易,师轻青自然也不会死揪着过去之事不放。 “不急于这一时,相爷这几日情况不是很好,经常昏睡,帝姬你将将醒来,让老奴且为您宣太医过来瞧瞧再说,如何?” 师轻青知道自己身子的情况,虽虚但坐銮驾过去落梅园探望师相不成问题,当下没有同意。 夕儿蹙眉瞧着师轻青倔强的面庞,暗暗扯了扯橦嬷嬷的衣角,示意不要阻扰其过去。 橦嬷嬷跟了师轻青这么些年。何尝又不知晓,师轻青决定的事又岂容他人更改,只好转身去着人准备。 “娇小姐?”却在转身时瞧见了将将进来的师容娇。 师容娇神情带着欣喜,“是,听说帝姬醒了?” 橦嬷嬷侧身让路。 师容娇转眸望去,师轻青一脸惨白地坐在床榻,正要起势。忙上前去扶。“帝姬,你这是要去哪?” 师轻青瞧了一眼她手臂上的手,疑惑地瞧着她。就算共过生死还未曾到如此熟识的地步吧? 谁知师轻青这一瞧,倒是把师容娇直瞧得跪了下来,甚至双手高举于顶,求师轻青赏罚。 “你这是何意?”师轻青不免面色不豫。 “娇儿当先年幼无知。对帝姬多有得罪还请帝姬赐罪。”师容娇俯首在地,言语恳切。骨气铮铮。 师轻青凝眉审视片刻,见她不像是作假,不由问,“你想要让我如何罚你?”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师容娇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不仅将府中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师相与师轻青相继倒下后亦没让府里出了乱子,可见其本事。 再来。师相与师轻青的青园,她也没少跑,日日来瞧日日嘘寒问暖,如今更是俯首请罪,可师轻青竟然是不打算原谅她? 橦嬷嬷怕师轻青不知病中之事,不由开口替师容娇解围,“娇小姐这几日对帝姬的病情亦是十分忧心,日子不落地前来问候不说,还带了好些伤药呢!” 师轻青点头,却不接话。 师容娇见状,便道:“娇儿愿听长姐处置。” 师轻青眉梢一动,其实自从师容娇回来之后她的变化她瞧在眼里,方才也不过是试探一句罢了,如今听她如此说,岂有再为难之理。 不由俏皮一言,“莫非你还想去寺庙呆个一年半载不成?” “啊?”师容娇愕然,不解其意。 待抬眸望向师轻青,见其眼角笑意便明白过来,又叩首道:“多谢长姐宽恕。” “行啦行啦,赶快起来。如今你是师府当家,府里的事本就够你忙了,再来,待此事过去,与外头的人寒暄打交道都有你忙,不过有云之在,我也放心。”师轻青笑着点头。 一旁的恩儿闻言便及时为师容娇端上了座。 可待方才一事过去,师容娇与师轻青两人反倒是相顾无言,相视片刻不由都噗嗤笑出声来。 “想不到,你我还有这样相对而坐的时候。”师轻青暗暗叹气,感概道。 曾经两人如此的水火不相容,甚至师轻青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是除夕儿外最先见到的人,却也是差点死于其手。 如今却也能如此地相对而坐,不免感叹世事无常,活久见哪! “是啊,现在想来,当年我究竟是为何要如此针对你也不记得了,却偏偏还将那种感觉记得如此深。”师容娇亦不免惆怅。 师轻青偏头瞧她,这才发现她的眉宇间疏阔了不少,甚至带着些如今世家贵女不曾有的淡然脱尘,大约是这几年处之寺庙之功。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败的是耽误了大好年华,成的是其气质独树一帜,与师轻青常居宫中隐然的贵气不同,又与身为女官人的自信运筹帷幄有异,她大概是真正做到了无求之境吧! 师相爹爹或许也正是瞧中她的这种气质,毕竟相由心生,所以才会交予她执掌师府事务大小,毕竟,在帝京,还未有庶女在后院不缺妻妾的情况下执掌一府,成了当家主母的。 况且,还是师家如此显赫的家族。 “你可有曾怪过我?毕竟,那三年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却是我让你去了寺庙,青灯古佛常伴。”虽然早已知晓答案,师轻青却还是免不了问。 师容娇见师轻青只是好奇,便也不隐藏,自回来后,倒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问她,愿意听她说那三年的日子。 “刚开始去的时候还是很不习惯的,你也知道我自小锦衣玉食惯了,哪里能接受那样忌食荤腥的日子,我越反抗,她们因着我是被家族赶出来的便越发地瞧不起我。基本在前一年都无人与我说话。” 寺庙也不过是另外一个红尘罢了,不见得比世俗干净多少,照样存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除去皇家寺庙外,大多较远山区寺庙已俨然成为了世家后院,多少人顶着尼姑的身份与那些人背地里苟|且,只怕只多不少。 师轻青叹了口气,见师容娇似沉浸在那些日子里,便也不出声打扰,只继续聆听,听她说道:“那时我被一个主持弟子派出后山执行任务,不小心失足跌入悬崖,双腿无法再行走,我等了一天一夜,却没有一人来寻我。” “那时我一个人在漆黑地山间里,从未有过那样的害怕,风声犹如鬼啸,还不时伴随狼鸣,我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却在最后听到一声我的名字,一声、两声、三声,越来越近,我才终于确信是真的有人来找我了,我睁开双眼大声求救,将来找我的人引来,也将狼引了过来......” 师容娇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似努力的平复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后方才继续说道:“是主持,满头白发年岁过百地主持,从寺庙寻了过来,因为腿脚不便所以自天黑后才过来,可是,亦是为了我丧了命。” “她说,她不会放弃她任何一个弟子,让我也不要放弃我自己。世间之路虽泥泞却也有康庄大道,而两者只关乎与你脚下的步履,亦是你心中的明镜,你心是何样看到的便也是何样。” “那个时候我还不太懂,我心里还是有些怪你的,怪你害我去那个鬼地方,怪你害得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主持也因我而过世,我真的是怪你的,可当悲伤在岁月里沉淀,在每日的诵经声里洗涤而过,我便知道我不恨了。这一点儿在我知道你为我娘亲请医之后便只剩下了感激。” “师轻青,谢谢你,在我这一生中扮演了一个亦敌亦友的角色,没有你,我永远活不明白。” 师容娇眼眶含泪,却迟迟不曾落下,勿大喜亦勿大悲,是出家之人的规诫,她做得很好。 师轻青不顾伤口隐隐作痛,站了起来将其一把抱住,顾不上这里是在古代,不宜有如此举动。 她只知道,此时的师容娇需要一个拥抱,来抱住她瘦弱不堪地双肩及身躯。 师容娇显然没有想到师轻青会如此,一时呆愣在那里,过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学得她的模样反手抱住她。 “想不到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矫情。”师容娇说着俏皮话,却努力眨着眼不让那泪落下来。 师轻青在她颈窝里失笑,轻易地将话茬接过来。 如此你来我往,师轻青竟然奇异地发现,原来她们竟也能聊得如此契机。(未完待续) 第205章 花园 师轻青原本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躲避世俗,可到头来却发现,凡事越躲越来。 对于这帮学子她只想尽自己的可能,将自己的观点可以传达给他们,使其从中自我明白事理。 “今日你们凭着自己喜好坐在这里自由言论,他日为官为民望你们都能恪守本心,勿忘初衷。”师轻青淡淡开口,今日说了许多的话口里已渐渐漫起铁锈血腥味。 只得强压下去继续说了句,“凡事多想想我入学之际与你们说的话,既然你们并不想与我讨论今后谋何职一事,我也不勉强,他日若有机会,欢迎你们来找我。” 话落音起,师轻青从容走出,留下一群仍是呆怔的众人。 半晌过后。 孙文贵讷讷偏头问,“入学时他说了什么话?” “好像是那道还未曾得解的政论题吧...”一人答。 “恪守本心,勿忘初衷...这个倒不难理解,可那道政史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与这句话有关?”吴弘文喃喃自语。 众人谈论得热络,可却百思不得其解,可越不得解越想深究,故而探讨。 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明杰眸光一闪,刚要起身,却见铁铮阴沉着一张脸率先出了院门,略低头沉吟片刻,亦随之身后行了出去。 ...... 师轻青这边厢正往先生休憩所走去,面色惨白。 恩儿一脸担忧。不知为何师轻青执意来此,“帝姬,不如我们先回去吧,让张太医给您瞧瞧,您现在的模样很不好。” 师轻青努力平息心中不适,淡淡开口,“不必。” 说完,便让恩儿继续推行。 行至花园一侧,假山后头传来窃窃私语,师轻青自然不是喜听墙根之人。当下只让恩儿快走。 “听说了吗?皇上要为青箩帝姬办及笄之宴呢。三国来贺前所未有地荣宠啊!”一女子带着艳羡之声,淡淡开口。 师轻青听到自己的名字,片刻的停顿,间隙间只听另外一名女子接过话茬继续说道:“那又如何。这样的荣宠里边指不定还有容妃的干系呢。” “可那昭告天下的告示里提及只是青箩帝姬的生辰之宴罢了。皇上对容妃的荣宠太过。终究不是皇后,皇上又怎会为了她昭告天下呢,毕竟她连进宫都是匆匆忙忙的。上不得台面呢。” “其实说的也是,容妃到底是师相的女儿,与那青箩帝姬又是姊妹,皇上岂不是等于娶了自己女儿,如此地位尴尬不说,不为后人所诟病便是大等的好事了,如何好拿与来说呢,只怕日后皇家的族谱里都不见得有容妃的名讳。” “......” 那女子自以为对皇家了如指掌,信口开河,殊不知自己在背后议论皇家已是犯了死罪。 纵使师轻青想留她,但她如此说想容与父皇的坏话,那也留她不得。 师轻青使了个眼色,让恩儿去瞧瞧是哪家的姑娘。 恩儿点头会意,正要过去,却又突然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疾言厉色地开口,“你们好大的胆子,青箩帝姬、容妃、皇上,哪一人是你们可以随随便便开口议论的,瞧你们衣着华丽想是出身不低,怎么,难道这种事没有教习嬷嬷与你们说么?” 是明杰的声音,师轻青几乎肯定。 那些女子显然是愣住了,但随即见明杰衣着简陋,不禁嗤之以鼻,“你算哪根葱,我们有没有人教导又干你何事?有本事你去告发我啊,我告诉你,我爷爷可是礼部祭酒,我爹爹可是礼部司业,凭你告到哪里去都奈我不何。” 师轻青暗暗点头,原来是吴学海的孙女儿,不禁勾起一抹笑,倒是有意思,如果师轻青没有记错的话,礼部现在归八皇子管,而八皇子向来以文人逸士自居。一个小小的闺阁女子何来对皇家之事如此清楚,就算与八皇子无干系,只怕也是驭下无力之果。 明杰显然没有对方竟如此嚣张,不禁支吾,但想起如今乃是天子脚下,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故而不过片刻便镇定了下来,“你觉得我将此事透露出去,你爹还有你爷爷,是不是还能如你这般嚣张呢?” “你敢威胁我?”那女子怒目相对,语调忍不住上扬,带着尖锐。 明杰见成功激起女子的怒气,不由浅笑,拱手行了一礼,维持着翩翩风度,“在下不敢,只是想要提醒几位小姐,所谓隔墙有耳,你们谈论的乃是北夏的一君之主,非常人,今日确是只有我听见了,倘若被旁人知晓,告到时老夫子那里,此事只怕就没有那么容易善了了。” 明杰说得客气,那女子却不领情,“你少在这里装君子,什么隔墙有耳,你分明是做了那梁上君子听人墙角,作那小人罢了。” 说完,回头对着其他几位小姐趾高气昂地说道,“走吧,别理他,谅他也不敢说出去,不管怎么说,传到别人耳里,好似是他说谎更容易相信吧。” “哈哈哈,就是,我们说什么了吗?明明什么也没说啊!”另一个女子附和着。 师轻青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她们从明杰身旁走过时的神情,是那般的飞扬,那般的忘形,还带着丝毫不曾掩饰的鄙夷。 “可是怎么办呢,我听见了啊!”师轻青淡淡开口,恩儿便推着轮椅到了他们的面前。 她们显然是被突兀的一声吓住了,怔怔在原地不敢动。 明杰回过神来,高兴地唤了一声,“罗先生。” 师轻青淡淡点头,见她们不语,便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真是抱歉,我也听见了,还听得清清楚楚,噢...你说你爹爹是礼部祭酒是吗?真是不错的位子。” 说完,画锋一转,笑着看向那被簇拥之人,娥眉淡扫,双眸狭长,薄唇一点,端是刻薄之相。 师轻青嘴角噙着笑,意味浓重,“这位姑娘,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将能用的用了,能花的花了,能吃的吃了,为好。” 那女子显然被师轻青的莫名其妙的话惊住,但瞧其眸心又带着一丝笃定,压抑住心内不安,支吾开口问道:“为为..为什么?”(未完待续。。) 第206章 猜测 “自然是因着你家明日就要衰败了啊。”师轻青人畜无害般无辜说道。 那女子气极,几乎咬牙切齿,“你,你欺人太甚,休得胡言乱语,简直...简直枉为人师。” 师轻青摇头,“我如今是书院赞善,有直达吏部之权,书院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竟敢不将皇家放在眼里,怎能不报。” 此事说大能大过了天去,说小也能小比微尘,有另女子明白,这罗先生不过是为护其学子而来,遂在旁相劝,扯着衣角,“柔仪,你快认个错吧,此事确实是我们不对。” 柔仪轻哼,将衣角自那女子手中扯出,满脸不屑,“是,我是说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七品赞善,少在这里狐假虎威。” 师轻青耸肩笑笑,没有说话。 那柔仪被师轻青的自信震慑住,想起关于这罗先生的传闻,就连以铁铮那帮子为首的公子哥儿都拿他没有办法,自己又怎会是他对手。 心想:不就是认个错么,有什么大不了。 所谓拿得起放得下,柔仪暗下决心,先避这一时,待回去定要让爹爹为她讨回公道。 于是放低姿态浅笑道:“罗先生与这位公子说的有理,确实是柔仪不懂事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在这里给两位赔不是。我们先生马上就要开始授课就先走了,柔仪告退。” 柔仪兀自自说自话一通,就拉着剩余几人纷纷往女子学所走去。 明杰见状。想要唤她,“欸...这位姑娘...你怎如此无礼。” 可奈何那柔仪腿长脚快,早已走至转角不见。 师轻青便道:“明杰,你也先回学所吧,马上就会有先生前来授课了。”说完,便让恩儿推着轮椅离去。 那明杰见状,道了好几声谢直至师轻青已看不清时方才停嘴。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铁铮见明杰躬着身子不停说着什么,不由走过来问。 明杰眼眸一转,淡淡摇头,“无甚。马上就要开始听学了。先回学所吧。” 铁铮四下瞧了瞧,见并无人便也没放在心上,转身往学所走。 途中,明杰似偶然说起。“铁兄。近日你可否帮我留意着那礼部吴祭酒家是否有升迁或降职之类。可好?” “为何?”铁铮随口问,似有不解,眉宇间却是漫不经心。此事做与不做只在乎有无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罢了。 明杰却满是严肃,“方才我瞧那吴祭酒家的女子不错,所以想问问他家的事情。” 铁铮偏头瞧了他一眼,见他认真遂也不玩笑,一口应下,又不禁揶揄,“倒是未曾见过你如此认真的模样,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铁兄莫要取笑我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莫非铁兄未曾想过?”明杰低眸,掩住眸心精光,淡然将此话反问过去。 铁铮‘嘁’了一声,一脸老子是要干大事的人,这等子儿女私情才没空去想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明杰笑笑,便不再多言,与铁铮一前一后进了学所。 且说师轻青。 恩儿推着师轻青前往先生休憩所去,想起方才明杰站出来维护师轻青与皇上及想容一事,不由开口问,“帝姬,那明杰公子虽整日里随在铁铮公子身后,但想不到还挺正义凛然的。” 师轻青其实也有些奇怪,明杰此人心机深沉,属无利不起早型,想不到今日却能站出来,公然与吴家贵女为敌,怎能不让人奇怪。 “帝姬,你身子好些了吗?”恩儿见师轻青眉头轻蹙,关切问道。 师轻青却突然精光一闪,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抓握不住。 “帝姬,怎么了?”恩儿见师轻青面色难看,被唬了一跳,忙要推着师轻青回府。 却被师轻青突然抓住手臂,只见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方才是否是一直唤我帝姬?” 恩儿纵使四肢发达脑子不灵光,见师轻青如此直截了当地问亦明白过来,不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俯首请罪,“是,奴婢知错。” 师轻青那双漆黑双眸犹如星河无边,此时却因为其变幻无穷而熠熠生辉,灼人心神。 却最终合闭敛其锋芒,良久,淡语道,“起来吧,我亦只是猜测,况且就算他听到了又如何,我行的又不是何见不得人的事,只是日后莫要如此,小心着些便是。” 恩儿知道师轻青是关心她跪在地上才如此说,凡事她猜测得向来不差,那明杰定是听着了她唤帝姬,所以才佯装出面维护皇家,想要借此搭上帝姬这条线,为自己步入官场铺路。 “公子,奴婢甘愿领罚,只是帝姬可有何万全之策,毕竟您乔装进来这书院虽并不违规乱纪,但您堂堂帝姬说出去只怕会给那些清贵文臣弹劾的资本。”近几日橦嬷嬷已收到好几封宫中来信,那些人对于皇上为师轻青举办这及笄之宴,已是颇多不满。 况且,师轻青如今的地位俨然已在同位所有帝姬之上,甚至直逼太子而去。 已有多人眼红,说是四面楚歌亦不为过,怎能再行步差错! “奴婢简直罪该万死。”恩儿愧疚难当,忍不住又请罪。 师轻青见她如此,暗叹口气,只道:“你再跪下去只怕不消明杰说,整个书院亦知道我的身份了。” 恩儿一听,忙站了起来,满脸惶恐。 师轻青摇头,柔声道:“莫急,那明杰既是打算有利可图断然不会说出我的身份,或许他也只是猜测听不大准确。” 说完,手指在掌心转圈,顿生一计,“那吴家贵女一事你着人写封匿名信直接送至八哥那儿去,他们自己人的事儿便让自己去办吧!” “是,奴婢这就传信去办。”恩儿忙点头叩首。 师轻青点头,唤了她起来继续走。 再后,师轻青便去找了尚兵报道,并特意感谢了一番这几日他对政史所的帮忙,又请教了关于赞善需做的事项,如此也不免耽误了许久,直至天黑前方才回了青园。(未完待续。。) 第210章 夏宴(肆) “你来参加谁的宴会你都不知?”夏白戏谑着问道。 铁铮微眯了眯眼,他来参加的是青箩帝姬的宴会,他自然知晓,但青箩帝姬方才来时,他正与旁人说笑,未曾近身去瞧,倒并不知晓青箩的面目,当下一看,倒是与他方才远远一望的模样极为相似。 唔,“你便是青箩帝姬?长得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铁铮颇为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在你意料之中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师轻青嘴下一点儿没留情,私下里觉得他平日虽爱找她麻烦,但不想他如此对待中意自己的女子实乃非君子所为,故而也没什么好脸色。 师轻青这人说话虽损,但是还未如此直接了当地讽过人,大多数时候都还是较为婉转的,就连方才穆飞尘如此对她,她也是亦能笑得出来的,今日,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夏白好奇地望了望铁铮,又瞧了瞧师轻青,一脸探究。 就连夏寒亦转过了头来,将她望着,有些不解。 铁铮蹙眉,就更是莫名,不知怎么惹着了这位大小姐,但他可不是个会给人面子的人,哪怕她是帝姬,见她如此没好气,便又道:“在我意料之中虽不知是好事坏事,但是你,肯定得坏事。” “噢?铁公子原来还会卦卜之术?”早先年,江湖术士者众,导致许多人亦随之行坑蒙拐骗之实,北夏皇明令禁止。并加以严惩,故而在北夏,江湖术士的地位俨然比卖身为奴者好不了多少。 “你..”铁铮气得咬牙,心里越发觉得青箩说起话跟某人很像,可这年头一冒出来便被他打消,毕竟一男一女实在是扯不上什么干系。 “好男不与女斗。”铁铮扔下一句话,拂袖离去,将背影对着众人。 师轻青一点也不以为然,想着改日去书院定要好好‘教导’他一番。 那边厢夏寒阴沉着一张脸不知与众人说了什么,大家虽不舍却只得散去。夏寒得以脱身。走至到师轻青身侧,低声道:“带我去厢房休憩。” 师轻青唔了一声,偏头去瞧他,不知这人为何非得要她带他去。厢房就在旁侧。这儿婢女甚多。随意唤一个便是,难不成他是因为怕路上又被人给拦了? 师轻青若有所思地点头,觉着大抵是如此。本是她是主他是客的原则,打算领着他去,夏白本来就是因着师轻青前来的,当下自然也随之一同前往。 行至半路,师容娇上来请安。 “寒王,十九爷大驾光临,容娇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说着俯身行礼。 夏寒地位在夏白之上,便由他虚扶了一把,唤了她起来,“不必多礼。” 师容娇依言起身,只瞧了一眼夏寒,便忙转过了眼去,颊间亦不由染上了红晕。 师轻青突然就悟了,想起当年三人结怨一事来,可不就是因着师容娇心属夏寒所衍生出来的吗? 如今师容娇已改过自新却从未想过说亲,未必是不曾惦记着夏寒,如此一来,她这个做姐姐的,该是要帮一把的。 思及此,师轻青便瞧了一眼夏白,开口道:“我园里树荫下埋了好些酒,夏白你远道而来为我庆生,我自该好好表示一番,走走走,我们不醉不休。” 说完,不由分说地便拉着夏白往青园里走去。 夏寒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当下阴沉着脸,恨不能用眼神将走得越来越远的师轻青吊着打。 就连还隔着数丈之远的师容娇都觉着寒气逼人。 师容娇斟酌着开口,声音轻柔带了份小心翼翼,“寒王亦有好些时日未曾来我师府了吧?今日我爹爹不在,不如让娇儿尽一份地主之谊,陪寒王走走吧?” 夏寒偏头瞧了她一眼,显然她也明白师轻青的用意的,但却不推不诿,不躲不避,面色虽粉红但行事大方,堪是师家当家主母风范。 倒是与她幼时变了些许,纵使当年有利用她之嫌,如今都已是过去,心里已有了丝丝愧疚,如此她相邀倒也不好拒绝了。 遂温语道:“那就劳烦了娇小姐了。” 师容娇淡淡应是,并未表现有多雀跃,庄重得体地做了请势,让夏寒先行,方才跟了上去,其婢女便随在身后亦步亦趋。 再说师轻青,与夏白兴高采烈地前往青园去喝酒,一路上说得上天入地无奇不有,八卦奇事无不侃谈。 让师轻青想起当年在渡门书院那几年与之厮混的日子,简直不能太忘乎所以。 但也许是喜悲相连,就在师轻青高兴差点连自己是个女子的事都忘了,与夏白在师府公然搭肩笑得前俯后仰之时,铁铮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说要与师轻青一同去喝酒。 师轻青一向对自己的身份拿捏得十分清楚,亦从不会相互牵绊,作为先生她对他是有责任与义务的,就算惩戒他亦有个度量在那里。 但是作为青箩帝姬,她可以目视一切,因为不管怎么样,有师府和皇上撑腰,她笑傲帝京都没事,哪怕那些人心里不服亦不能拿师轻青怎样,如此,她有何不管那些人心里如何想的。 “铁公子,我那酒只埋了两坛。”言下之意便是没有你的份。 但师轻青不知道的是铁铮方才遇着了恩儿,那背影简直一模一样,惹得他压下去的心思便又重燃了起来,这下说什么也要跟过去,最好是趁着师轻青醉了之后好套她话,若真是他想得那样,日后那罗青便再也不能再他面前嚣张了。 铁铮如此想着,觉着还是先让师轻青同意他去是首要,便放低了身子央求着。 “帝姬,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莫怪,方才是我铁铮不对,待会儿我一定自罚三杯,如何?”铁铮竖起三只对天发誓。 师轻青嗤之以鼻,还想喝三杯,门都没有。 但夏白却觉得既然是误会一场自然是要解除的,况且人家又是大将军之子,是北夏功臣,怎好如此为难其之子呢,未免显得皇家太过小气,便做起了和事佬,劝道:“青箩,罢了吧,自然铁铮愿意认错,你便给一个改过的机会,反正你那酒我知道多的是,待会儿你让他喝三坛子便是。” 师轻青见夏白都如此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且铁铮明显对那女子无意,她也不能强求非逼着铁铮做出表示,再说下去便显得她小家子气,斤斤计较,当下只哼了声,率先往青园走去。 原来的两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未完待续。。) 第211章 吻 师轻青今日过得圆满,如果没有见着穆飞尘和旁边没坐着铁铮,师轻青想她一定会更加圆满。 夏白说,经一与苏怀玉去了郊外游玩,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估计明天会来,毕竟经一是要替他老子出席宫中盛宴的。 不然,李惜想今儿个这喝酒的人定然会有经一,不过他如今有佳人在侧,肯定也是无暇顾及于她了。 因着师轻青与夏白铁铮在这儿喝酒,夏寒与师容娇在府里闲逛,呃,暂且定为闲逛吧,所以对于这府里来的客人招待便全落在师姝媚的肩膀上,估计这会儿她正在哪角落里咬牙呢。 想到此处师轻青不免浅笑,又灌了一口酒,潇洒恣意。 铁铮则是一直瞧着她,一个女子竟然这么爱喝酒,这么爱喝酒也就算了,居然还酒量差得出奇,居然才一坛就醉了,真是奇。 不过铁铮若是知晓师轻青以前一杯就倒的事迹定然会夸她酒量进步神速而称奇。 因着他们三人是在房顶之上喝酒,喝至一半,夜风沁凉,入骨,师轻青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打算下去拿身衣裳套上。 “小白,你且等等我,别将酒都喝了,我下去一会儿便回。”师轻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夏白扶了一把,“下去做甚?你不是问我在西北之事么,怎要下去了?” 师轻青打了个酒嗝,铁铮一脸嫌弃的摇头,这真是帝姬么... “我要下去方便一下。你待会儿说。”师轻青说着便打开夏白的手径直下梯子去。 夏白望了她一眼,有些担忧,“你可别滚下去了,这酒量还真是一点儿没涨,却偏偏还爱酒如命。”说完,摇摇头,一脸无奈。 但见师轻青醉虽醉醺醺地,可依旧是慢条斯理地下去了,估计离醉倒还有点距离,遂也放下心来。重坐下举杯对月。想起第一次在这儿喝酒时竟仿若昨日,景还是那般,人却已非。 “欸,青箩帝姬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啊?”铁铮免不了好奇。这短短半日她简直颠覆了他所有对贵女帝姬的幻想。竟还有这样的女子? 夏白抿了一口酒。轻笑出声,“你觉得她是怎样的女子?” “有些惊世骇俗。”铁铮几乎脱口而出,惊世骇俗简直与她不能更贴切了。 咳。“曾经我也这么以为过。”夏白道,与传闻中完全不一样的女子,时而果敢时而脆弱时而似男似女时而不拘小节时而又拒人千里。 “像谜一样。”夏白总结道,从未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这么多不同的情绪,向来皇家之人以敛其本性为生存之道,哪怕是对熟识之人,而她,却偏偏反其道行之,对她自认为熟识之人放下面具,从不设防。 他惟愿她没有看错人。 铁铮轻唔了一声,对夏白所言不置可否却也不全信,没再说什么,只又灌了口酒,同望向远处,任夜风拂过,不带风月。 因着师轻青怕师姝媚应付不过来,遣了橦嬷嬷过去帮忙,又因着三人喝酒无事,其余人又都被她吩咐在外头侍候,所以这时候,青园里空无一人,师轻青跌跌撞撞地打算去方便再去阁楼上拿衣裳,正低头走着却突然撞到在一人坚硬的胸膛之上。 熟悉的味道入鼻,师轻青抬起头来笑着打招呼,“七哥,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夏寒一双眸子似星河在黑夜里闪烁,璀璨如明珠,听师轻青问,也不答,只这么定定的瞧着她,似要将她吸进眸子里去。 师轻青被她瞧得发怵,酒醒了一半,心想着他该不会是来寻她报复的吧?瞧着模样就是,也忒小气了些。 但她此刻急的慌,只想赶快解决,遂装醉道:“七哥,你也是来讨酒喝的吧?我酿的酒虽不比你,但还过的去,你先上去吧,我待会儿再来寻你。” 说着,就要推开他继续前行,方走半步,师轻青的身子骤然一空,腰间一紧,随即鼻尖满满地全是青荇味,夏寒似有若无地呼吸吹在师轻青的脸颊,整个都烧了起来。 师轻青呆愣得不知如何反应,夏寒这是做什么? 夏寒眸间冰凉,连带着手亦是,师轻青自然大病之后便落下怕寒的毛病,哪怕是在热月,到了晚间亦不可避免,夏寒的手冰冰凉凉无疑是一块冰块,让师轻青本就有些冷的身子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但夏寒却以为师轻青是厌恶他的触碰而起的颤栗,眸色深了几许,腰间禁锢的力量亦不觉加重,将其完全裹入其怀里,身子相贴,紧密无间,略低头在她耳边轻呢,又似咬牙,“你到底是聪明还是装傻,为何却看不明白?哪怕你看不明白,为何却还要将我往别人怀里推?嗯?”他可以忍受陪着师容娇闲逛半日,但却无法忍受这一切是由师轻青促成,他虽无法当场拂袖离去,但也不会就此放任了师轻青,不给她一点教训。 低低沉沉地嗓音在师轻青耳边如毛羽轻拂带起丝丝酥痒,让她忍不住地想要逃离,但夏寒的臂弯如铁柱竟半分动摇不得,却反而因着她的挪动激起了某一处不该有的反应。 师轻青有些怕了,她知晓夏寒的脾性,他若是生气了便什么都做得出来,她不敢赌,只好率先认错,“七哥...七哥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就...唔...” 师轻青睁大眼,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眉眼,原本淡棕蓝色的凤眼此刻微微闭起,近乎啃噬地在她的唇上,夏寒,他...竟然在吻她? 近乎疯狂的啃噬,是在惩罚她敷衍地道歉? 许是喝了酒师轻青的脑子一片混沌,只迷迷瞪瞪地出来一句话,你们是兄妹,是兄妹啊! 怎能做如此之事。 师轻青想要挣脱,可越挣脱夏寒反而禁锢得越发紧,竟已将她逼至到了墙角,却也由方才惩罚似的啃噬逐渐轻柔起来,两瓣唇触碰在一起如电流一般划过师轻青的全身,让其毫无反抗之力,师轻青以为她是愧疚得无以复加了,脑中亦是一片空白,身子僵硬,犹如一块木头,毫无感情,夏寒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似极为熟悉其反应,原本是禁锢在其腰间的手掌忽变得滚烫,按在每一寸她敏|感的地方,似要逼她一起沉沦。 新月隐在柳梢后,露出一角似也是羞赫,藏了脸,蛙虫鸣得欢快,就连远在一里之外的芙蕖香气都淡淡飘来,萦绕四周,旖旎风光,师轻青的心跳得很快,随着隔着衣袍亦清晰可闻的夏寒心跳,黑夜之中,师轻青睁着眼,仿佛能看见夏寒从未如此认真的表情,仿若...正对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师轻青闭眼不再去看,想要抬腿反击,却被他侧身反压住禁锢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师轻青只得趁其不备反手抽出打其腹,却又被他抓住反放其腰间,如此攻击被挡,再挡再反击的戏码轮番上演,师轻青不会武,又是女子,力气本就不比男子,如此一来,坚持没多久已没了气力,想要开口劝其停手,谁知夏寒的舌头却突然滑入进来,在嘴里扫荡无一丝可躲藏之处。 师轻青突然蹙眉,酒气上头止不住的干呕,夏寒脸色与黑夜容为一体,阴沉得可怕,终究是停了下来。 师轻青以为自己终是惹恼了他,他一定会按照往日的脾性拂袖离去,可默了半晌,四目相对只是无言,哪怕是方才发生了这等事,两人的双眸也都是清明,理智得可怕。 “盖先生,这边请,帝姬与十九爷正在上头喝酒呢。” 是橦嬷嬷的声音,师轻青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眸里印着的是夏寒淬了寒芒的星眼。 师轻青只作不见,用尽最后的力气连忙去推夏寒,她不想让盖清看见,她不知盖清会作何反应,她担心... 然而,终究一切都晚了,夏寒根本没有放开她,她因挣扎散落的发和猩红的嘴唇,还带着血渍,狼狈至极,盖清聪慧绝顶,只需一眼,怕已明白过来,怎会不知发生什么了何事。 师轻青心里突的一停,四肢瞬间冰凉。(未完待续。。) 第贰一贰章 及笄宴(壹) 盖清双眼望着师轻青,眸子里带着期冀与不信,希望由她亲口来告诉他这件事情的真相,而不是两人相拥着忘|情。 “你可有话与我说?”盖清的声音带了丝丝颤抖却还是强装镇定地开口问道。 师轻青想要开口解释,可又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可解释的,说她被逼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师轻青摇了摇头,终究是她对他不起了,可是她又想问他,你可信我? 不由苦笑,她已经这般模样了,又如何指望他信呢。 盖清见她低头闭口不言,身躯一颤,差点站立不稳,手中给师轻青提的食盒却没有保住,跌落在地,香味四溢,却熏得师轻青的鼻尖有些发酸,明明有很多话想与他说的,可话到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默了良久,盖清转身离去,临行前,只道,“寒王,明日城外一叙。”声音便如今夜的月色那般清冷。 说完,径直出了府,师轻青不知为何盖清要见夏寒,可她突然觉得很累,也不想知晓,想回去休憩了。 这时,夏白与铁铮听到动静也都下来,只觉气氛僵得厉害,却不知何故,脸色更是一个比一个的黑,尤其是师轻青的模样...还有些奇怪,像是... 夏白赶紧止住了心思,走过去问夏寒,“七哥,青儿怎么了?” 夏寒未答,嘴紧抿成一条线。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都似被黑暗笼罩,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夏白亦被唬了一跳,方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自方才盖清来后,她从未看过他一眼,哪怕是打他怪他也好,却半点儿反应也无。 眼见着她就要消失阁角,夏寒薄唇轻启,声音飘忽似自远旷而来。“父皇说调令将士的虎符在你手里?明日便是你的及笄之宴了。我需要它。” 师轻青的脚步顿了一顿,想起在若烟之事尘埃若定之初,李公公确实代皇上转交给她一块令牌,原来竟是可以调令天下将士的虎符么。 师轻青从袖子里掏出。仔细端详了片刻。普通得紧。玄色纹样,矩形掌大般的牌子,竟是可以调令天下所有将士的虎符?她还是有些不信。可夏寒如此说了,又岂能有假,他总不至于这也要来诓她。 可是,父皇竟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予她来保管? 师轻青瞟了一眼夏寒,铁青面色负手在后,哪怕是被人撞破他亦未曾有过半分窘迫,更别提悔疚,师轻青却突然很想知道,到底何事才会让他崩于形色? 然而,她也这么问了出来。 夏寒想过无数她开口的画面,或质问或恼怒,可无论哪一种他都未曾想过她会如此平静,她甚至都不想问一句为什么,是啊,她不想。 夏寒的骨骼捏得咯咯作响,铁铮与夏白在一旁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师轻青和夏寒嘴角的同抹血很是诡异啊诡异。 他们是不是不应该下来啊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准备开溜。 可他们还没动夏寒却突然飞身而起,拿过师轻青手中的虎符,声音淡淡,“你若真想知道何不自己想想?” 师轻青不知夏寒为何总是要她自己想,她偏不爱想这些事。 见夏寒飞身离去她也转身就走,临行前扫了一眼铁铮和夏白,两人浑身一个激灵,直道:“青儿,我与铁兄还有要事,我们先走了,改日再会,改日再会。”说完,一溜没了影儿。 师轻青觉得这个年头,真是乱,唔,当贼的理直气壮,抓贼的一脸心虚,真乱。 师轻青回屋里时晃眼见到了铜镜里的自己,一脸狼狈,衣衫半解,也难怪盖清露出那样子的目光。 师轻青只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便和衣躺下,门外身影晃动,是橦嬷嬷,师轻青翻了个身儿,只做不知。 似醒非醒,似梦非梦,师轻青睁眼时,已是次日的光景。 晨雾露重,师轻青将门窗推开,见橦嬷嬷依旧着昨日的衣裳立着,满脸血丝,旁边夕儿亦如是,师轻青低头默了一会儿,心想,便道:“我没事。”千言万语她也只能说这么一句,她不想再多说什么。 夕儿是知晓师轻青脾性的,既然她如此说便瞧了一眼嬷嬷,示意也别再多说,兀自指了指一旁的水盘,准备侍候师轻青洗嗽。 今儿是师轻青及笄之宴,是要一大早就去宫里请安的。 橦嬷嬷暗叹口气,只说了两件事,“师相昨日已动身了,但是昨夜落雨山崩,陷泥泞之地拖住了,故而只怕是要晚宴十分才赶的上了。还有...”橦嬷嬷瞧了一眼师轻青的脸色,不知该如何开口。 师轻青正低头选配簪,见橦嬷嬷断了口,抬头自铜镜瞧去,见其为难的模样,遂替她道:“可是七哥赴了盖先生的约?”师轻青说道七哥的时候没有半刻的停留,仿若昨夜之事未曾发生过,可就是因着没半分的停留,反倒让人担忧,只怕师轻青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了。 “是,帝姬可要着人暗中去瞧瞧?”橦嬷嬷斟酌着开口,如今师轻青这脸色看起来平静,底下还指不定是怎么汹涌呢。 师轻青低眸沉吟,其实她并不知晓盖清找夏寒何事,若说是为了她,那么昨夜盖清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偏偏寻了今日在城外相叙,不知是何意。 但想来,定无事罢。 “不必了,拾掇拾掇便进宫吧,父皇该等急了。”师轻青给自己拿了昨日夏白拿来的水仙簪递于橦嬷嬷,笑道:“劳烦嬷嬷给我寻身与它相衬的宫裙来。” “小姐不打算穿皇上为您特制的那套霓裳云羽衣么?”夕儿在纸上写。 师轻青点头,“那套衣裳不配我今日的脸色,穿了她也不过是给宫人落了笑柄罢了。” 师轻青嘴角破裂,血虽止了但口子仍在,若涂以红色遮掩穿那身衣裳只怕会太过招摇了。 橦嬷嬷知晓师轻青的心思,点头应好,又吩咐了桔儿先准备几样点心,让师轻青在进宫路上好先垫吧垫吧,估计这一日都怕没甚心思吃东西了。(未完待续。。) 第贰一叁章 及笄宴(贰) 城外,夏寒坐于马车内端一杯茶不偏不倚,氤氲缭绕。 对面盖清素衣白袍盘腿而坐,神情不似往日那般闲适如野鹤,透着严峻。 车内静得很。 良久,夏寒将茶叶拨开,轻抿了口,不过是湿了唇,“我凭什么信你?” “不凭什么,信或不信在你,不在我。”盖清答得很快,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夏寒唇间挪开,直视其目。 夏寒抬眼回望,嘴角勾起一抹笑,“只要你离开青儿,一切都好说。” 呵..果然是寒王,在这样的情形还能与他谈条件,反守为攻。 可惜,他亦不是脓包,“寒王这是以一兄之长来与我说话么?”说完,连眼角都带了笑意。 夏寒的眉头不经意地蹙了一下,随即松开,亦笑,“都说盖先生温润如玉,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 “彼此彼此。”盖清拱手还礼。 话到这里,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盖清起身告辞,“还请寒王多思多虑,在下告退。” “盖先生慢走。”夏寒说得客气有礼,面上却并未这么做全套,连头都未曾抬过一许。 盖清也不介意,躬身退了出去。 却在转身,两人的笑都禁锢在嘴角,消失不见。 夏雪在车帘外请示,“爷,当如何?” 夏寒面色铁青,沉声道:“马上调理帝京和距京十里之内的所有人马,与三里外集合。随时听候我的调遣。” 说完,飞身而去离去转身进了城,却不是进宫,而是去了自家府里。 策马回城时恰恰与司马彦的马车错身而过...... 司马彦斜倚在车窗下,闭目休憩,想起方才接到的消息,说师轻青并未出城。 不由有些奇怪,那他收到的那封她的亲笔信又是何意呢? 司马彦掀开车帘想要透透气,却正好瞧着骑马而过的夏寒,心中更是古怪。夏寒怎会在这儿? “停车。”司马彦黑着脸沉声道。他直觉不对。 驾马的小厮愣住,“爷不去十里坡了?” 司马彦闭眼,脑海中浮现中师轻青那张脸,带着隐忍、倔强...罢了。“继续赶路吧!”也许是她有事不方便用自己身份也说不定。 而此时司马彦觉着有事的师轻青却正在顺天殿里陪北夏皇还有想容用早膳。 想容瞧了师轻青好几眼。都见她有些魂不守舍。就连皇上问话都没听见,不由轻唤,“青箩?”想容现在容妃。再唤她青姐儿便不太合适,唤青儿又显得不够庄重,遂随着宫人们唤的她的封号,皇上显然也对此很是满意。 “青箩,你脸色瞧着不太好,可是有事?”想容给师轻青亲自盛了一碗粥,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师轻青的眼不舒适地一眯,一阵酸涩。 却也是笑着说,“大概是想到今日如此盛宴,你马上又要封为贵妃了罢,激动的。” 想容浅浅一笑,瞧了皇上一眼,柔声道,“本意我也不想着在今日的,毕竟今日是你的及笄之日,是你的好日子,却叫我分去了半杯羹,却是于礼不合。” “无妨,如此也热闹些,我并未觉得怎么。”总归是要封为贵妃的,今日他日又有不同,想容如此说却显得生分,师轻青随口应了,眉眼淡淡,兀自喝着粥。 大概是察觉到师轻青不悦,想容显然有些慌乱,北夏皇一把握住想容的手,对其笑了笑,柔情满目,想容便也安定了不少。 “青箩,我为你备了一份礼,待会儿随我去躺漪兰殿吧,左右离开宴还早。”想容盛情邀请着。 师轻青本想说等下要去皇后宫中请安,抬眼却见皇上覆在想容柔荑上的手,便只道了一字,“好。” 师轻青来时吃了点心,本就不饿,吃了几口便停了筷箸,北夏皇的心情似极好,用了两碗粥,又拉着师轻青说了许久的话方才让想容与师轻青去了漪兰殿。 其实师轻青也感觉的到与想容的疏远,就好比这次的事情,师轻青竟也没想要说给她听,往常有事她总是不瞒她的,而想容,也从不会这么生分地与她说话。 “想什么呢,青姐儿?”私下里的时候,想容还是愿意这么唤她。 师轻青眯了眯眼,偏头笑,“你近来身子圆润了些,过的可还安好?” 想容却不想师轻青说起这个,有些讪讪又些许不好意思,咬唇了几许,方才坦白,“青姐儿你眼光还是如此毒。” “我有身孕了。” 师轻青愕然,却不是因着想容怀孕一事,毕竟想容入宫后,她早已会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想,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难怪父皇要如此急着升她的阶品了,父皇倒也不怕师相爹爹拥护想容的孩子登基,如此壮大师家这个外戚,使之一边独大,也不知父皇是个什么心思。 师轻青眸色深了几许,好在想容却并没有瞧见,为人母的喜悦使之神采飞扬,眉眼弯弯,拉着师轻青止不住的说话。 师轻青便也跟着笑,想起想容在宫中的尴尬立场,不由问,“父皇可有给你多安排些人手护着?”毕竟皇位之争虽有太子在前,但后宫中人难保不存着点别的心思。 “有的,皇上许了好多人在我漪兰殿,且我有身孕的消息还未泄露,只让张太医日日过来请平安脉。” 张太医是专属皇上的太医,深得皇上亲信,且医术甚佳,该是可靠。 “那你还是小心着些,待此宴过后便不要常出来走了,宫里的人也多留个心眼,别混了什么别的人进去。”师轻青仔细嘱咐着,将前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宫斗情节一股脑儿全倒给她。 看的想容暗暗咋舌,“青姐儿,你咋知晓得如此之多?” 师轻青汗颜,干咳了两声,“书中自有黄金屋,咳咳,书上写的。” 见想容还有探究,遂抢先道,“你说要我生辰礼,是什么?快让我瞧瞧。” 想容抬眸见说着话不觉已到了漪兰殿,遂停了心思拉着师轻青进殿,一脸神秘,“随我来。”(未完待续。。) 第贰一肆章 及笄宴(叁) 想容给师轻青准备的是双耳同心白玉莲花佩,一只粉一只绿,粉之娇俏似女子,绿之沉稳如男子。 师轻青看着那双莲花佩,脑子却浮想起昨夜里的事来,最要命的是,师轻青还想起了想容对夏寒的情。 “我...”师轻青斟酌着开口,一口以口舌之利游走的她此刻却找不到一个好的形容词来开口,只怔怔地瞧着那双玉佩。 想容确是以为她喜欢过头了,先将其余人等赶去殿外侍候后,笑着来挽她的手臂往窗边胡床走,颇为嗔怪地瞧了她一眼,“怎么?可是觉着不将你与盖先生的事告诉我,我便不知了?” 师轻青眼皮一抖,颤着音问,“父皇那儿......”现在显然不是北夏皇知道的好时机。 “放心吧,皇上本有异觉,被我以你尊师重道瞒过去了,不过你打算何时说?” 闻后,师轻青松了口气,待听清想容的后半问句不由又提了起来,她还有说的必要吗? “盖先生他,他今日可有进宫?”师轻青抬头问想容,想容却颇为古怪地瞧了她一眼,才道:“许是进宫了,今日是你的生辰,他断不会不来。”想容抿了抿唇,似还有话未说。 但师轻青脑中一时乱得很也未曾察觉到,手中一紧见想容的玉佩,想起还未曾道歉,便又说了几句。 “你可莫要与我客气,你我之间的情分一个谢字当不起。”想容笑着拍她的手。犹如幼时那般。 师轻青的心舒服了一些,如此一打岔,师轻青便也不好再贸然提起昨夜之事,闲聊了几句后,恰逢张太医前来请脉,师轻青便辞了去皇后的椒房殿,只道晚上宴开再见。 想容怀孕后有些嗜睡,与师轻青说话时已是打了好几个哈欠,故而也没拦她,想着晚上再见亦如是。便去了贵妃椅躺着了。 因着椒房殿离漪兰殿不过咫尺。师轻青便与橦嬷嬷直接走了过去。 半路却遇见了太子,师轻青与橦嬷嬷躬身请安,太子爷一身玄黄蟒服衬得起容光焕发,发髻高束亦是十分丰神俊朗。 师轻青看得有片刻的晃神。直觉太子爷今日格外的高兴些。可不知。是为何。 太子爷也确实是高兴,连与师轻青说话时都带着笑意,虽以前亦如是。但那却就是一个表情一个用来与人为善的利器,所有人都会用笑来装饰自己,北夏皇如是,夏寒如是,盖清如是,就连师轻青亦如是。 可今日的太子爷却是真真切切地高兴。 太子也对于这一切的解释是:“青儿,今儿是你的生辰,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很是欣慰,你终于长大成人了,这个送与你,算是贺礼。”说着,从怀里拿了个镂金手串,刻的却是竹纹。 “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觉着你似那竹君,那时你与花羽争执,眸子里却没有半分打算因其身份而打算卑躬屈膝,虽然你的身份也无需对她卑躬屈膝,但一闪而过对她的怜悯却恰好被我瞧见。” “你很与众不同。”太子爷仔细瞧了一眼师轻青,下着总结词。 师轻青愕然,喃喃道,“呃。谢太子爷夸奖。” 谁知夏灥却突然笑了出来,因他背光而立,这一笑就如五彩齐放,玄黄的衣袍晃得师轻青略眯了眼。 夏灥却没再说什么,只笑着打算摸她额头,可想起她已经及笄,男女有别,又收了回去,“各国的使臣还在炎天殿的偏殿,父皇嘱我过去招待着,我先走了。” 师轻青点头,目送着她离去,望着手中的手串怔了半刻。 到椒房殿时,皇后正在与一些诰命夫人闲话,见师轻青过来,纷纷起身行礼。 师轻青本着晚辈本份还礼,众人的目光略亮了一亮。 “母后,瞧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近日太过劳累了?”师轻青关切地问。 皇后欣慰一笑,只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母后虽忙了些,但都是乐在其中,倒不觉着累,想是昨夜被睡得晚了些的缘故罢,不碍事。” “母后万万保重凤体,若因儿臣一事劳累了身体,儿臣心疚难安。”师轻青眉眼间有些担忧,便又说,“万事顺其自然是儿臣的宗旨,母后切勿为儿臣太过忧心,不过是一个生辰,万万不及母后的凤体重要。” 皇后明白师轻青的话里有话,点头应好,偏头命人赐座。 经师轻青方才那番话,她在众位诰命夫人眼中俨然已成好女儿好帝姬的模范,不说皇上对其的荣宠,单这份孝心旁人便不及。 众人开始还只是象征性地夸了几句,说着说着便往师轻青的亲事上靠拢了。 师轻青抬头见说话那人,正是司马彦的娘亲,司马夫人。 想着当初司马侯爷来府里求娶一事,不由浅浅一笑,如实交代了。 司马夫人暗叹可惜,“容妃入宫已有多日,因着这事,庶女后嫡长女嫁的陈规早就如同虚设了,不说寻常百姓家就不再如此,单陈夫人前些日子不就娶了白家的小女儿么,你如今也及笄了,可有意中人?” 师轻青没点头也没摇头,见陈夫人乍然被点名,一闪的惊慌,笑道,“白家的小女儿深受白大人喜爱,且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亦是不错,想必白大人舍得将女儿嫁于陈夫人家,也是陈家多次上门的缘故吧?” 陈夫人没想到师轻青会帮她说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怔的。 司马夫人却眉眼不善,心想这师轻青难道是怪他们司马家没有三顾茅庐? 还未开口,师轻青便又道:“自古以来,情之一事最能掌握,你望着她来她不来,你不望着她时她青却来得快而猛,我倒是不急,不过我瞧司马夫人您面泛红光,想来府里不日就有好事了罢!” 师轻青这一言正好说中了皇后心心念念地事,便也开口说道,“司马夫人面色红润,精神头儿不错,司珍房里新得了一批红玛瑙,待会儿我着嬷嬷给司马夫人送至府上去罢,戴着倒正合适。” 司马夫人当场就想拒绝,只听师轻青开口对着陈夫人说,“我素闻白家的小女儿皮肤白皙若能得红玛瑙相衬定是绝色。” 皇后便马上接口道,“是本宫考虑不周了,带会儿我司珍房每人府上送一些。” 红玛瑙此物虽不至于多稀罕,但是皇后赏赐又亲自送至府上便是荣宠,大家都纷纷地起身谢恩,司马夫人便也不好再开口拒绝,一张脸憋得青了白,白了青,可能憋得太过难受,又有些泛红。 师轻青与皇后对视一眼,眼里都含了笑。 如此师轻青又陪着众人好好说笑了一阵,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见识广闻逗得椒房殿里时常有笑声传出,就连司马夫人虽喝着茶都抑制不住竖耳听着。 半日过后,便有人来请,开宴了。(未完待续。。) 第贰一伍章 及笄宴(肆) 虽说是男女不同席,但因着是为师轻青办的宴,故而便没了这个讲究,大多是大人与夫人同席,品阶高的旁侧便是儿女,若是低的便只得坐在末尾与旁家小姐同桌了。 芷兰她们三人就坐在那处,师轻青与皇后走过去,她们俯首请安,师轻青本就有些烦闷,见一大堆子红红绿绿地花哨,根本未曾多瞧便走过了。 是以,连她们近乎恳求的原谅师轻青并没有看见,估计就算看见,师轻青只怕也不会为何她们要求她原谅吧。 此宴因着三国使臣来朝贺,又是师轻青的生辰,想容封贵妃之宴,自然不同凡响,是以皇上特特将此宴交给了经一来办,既要体现北夏国的繁荣昌盛又要体现出不拘一格新颖而不繁琐无趣。 若是旁人,只怕是要想破了脑袋,但若是搁在经一手上只怕不过是信手拈来罢毕竟师轻青的封帝姬之宴就是他来办的,那日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想不到已是三年前了。 师轻青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四处扫去,却见铁铮正坐在桌前笑意盈盈地瞧着她,夏寒与盖清则是皆不在,就连夏白都不在。 师轻青眉头微不可见地紧蹙,但想到都不在也好,于三人都好,便松开了。 宴席是设在临御花园旁的近星台,顾名思义,似离星河最近的宫宇,旁侧荷莲开得正欢,夏间凉风习习,带来阵阵花香。和着御花园不知名的花儿,倒极是好闻。 师轻青额间两穴亦舒适不少。 师轻青一路向上走去,两旁的人儿在明火灯烛之下,满脸柔光,掩去了戾气与讨好,仿佛是真真切切来贺她寿礼的。 她自嘲一笑,许是今晚的月色太好,起了莫名旖旎罢。 然后,她看见经一与苏怀玉站在一处,良才女貌一对璧人。师轻青原本以为这几个字对于男女都可以用。甚至是句祝福语,但今日方才明白,这两个词用在他俩身上是多么地贴切,简直似为他们而造。 师轻青笑了笑。他们自然也察觉到了。回以一笑。经一举起酒杯无声说,生辰快乐。 师轻青笑到了眼里。 再往上走,北夏皇端坐龙椅之上。想容在侧,左位为尊是为皇后留,明晃晃地金黄之色象征着无上尊贵,与近星台里的一片红色相互辉映,却与她身上这件绿裳格格不入。 好在,无人看她的皮相,只要知道她是青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青箩,便好。 师轻青便偏头对皇后浅笑,皇后亦点头由嬷嬷扶着落座,一旁的想容却有些目光灼灼。 师轻青未见,低头给北夏皇请安,“儿臣青箩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又叩请皇后与容妃的安。 北夏皇笑着点头,亲自起身扶了师轻青起来,与她执手再享百官朝拜。 声音震耳欲聋,声浪有了方向,合着花香一层层向她袭来,阵阵地晕眩。 师轻青想,她大概是昨夜没睡好罢。 礼罢后,乐起,舞动,杯举,莺莺燕燕筹光交错,就着月光的朦胧,让营营众生醉生梦死。 师轻青喝了口酒,就着去偏殿换衣裳的当口打算去御花园透透气。 却不知身后的几道目光都随之若附。 “帝姬,仔细着脚下。”橦嬷嬷在一旁低声提醒。 师轻青想着这会儿后花园没人,自个儿透透气也好,便让橦嬷嬷停了脚步。 翘着二郎腿躺在假山石内,上空刚好有一圆缺可以瞧见星河,一闪一闪为这黑兮兮的假山石内增色不少,师轻青挪了挪位子,觉着身心放松舒适,况且,时不时地还有花香袭来,迷迷糊糊地竟要睡去。 迷瞪间止不住地想,若是她就这么睡一晚,前殿宴席上的人是否会有人来寻她呢? 此宴虽名义是为她举行地宴,但在方才北夏皇命李公公宣读完封贵妃的旨意后,连前来敬酒的人都少了一半,大家也许也就都明白过来了吧! 唔,经一与橦嬷嬷该都是会来寻她的。 如此想着,师轻青嘴角带了抹笑意,偏头睡去了。 再次醒来是一阵阵急促地脚步声,沉而有力,像是着了重物压制于身,却又因提着的人臂膀腰圆武力不错不至于铿锵作响。 师轻青此时正梦着前世的小屋,爸爸妈妈在桌前招呼她吃饭,一桌子菜全是她爱吃的,往常她想梦却从未如愿,可今日却让她梦见了,她在梦里笑得开怀,哪怕她清醒得知晓是梦,却也迟迟不愿醒来,是以对那些声音只作未闻,还以为是犹在梦里。 真正让师轻青醒来是一道声音,准确地来说是两道,因为两人的谈话,更准确的来说是她因为这道声音睁开了双眼,却因话里的内容真正清醒过来,犹如遭了雷劈,劈得她失了魂魄,如果人是有魂魄的话,她想。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夏寒今日未曾来宴席,对我们下手成功的机会极有益处。” “太子爷高兴得太早了吧,皇宫里今日里三层外三层,且还有三国使者在,不乏武功能者,九门都督下不过几千人,何以太子爷如此笃定?” “哈哈,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是,我九门都督下确是只有不到三千人,但是这御花园里的香味难道盖先生闻不出来,有何特别吗?” 声音顿了一会儿,方才接上,带了一丝急切甚至连隐藏得很好的慌乱师轻青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下了毒?”这个问题似乎是多余,果然,盖清便又继续说道,带了丝不可置信,“就算皇上挡了你荣登九五,可那里毕竟还有你的母妃在场,还有你每日里朝拜你的大臣,你为了皇位何以六亲不认?” “你少在这里装仁慈,你连你自己的学子都不放过,你身上背的人命难道比我少多少?你以为你日日着一身白衣便能掩去你皮肉的肮脏么?你为了扳倒师相利用其女,刘若烟和师疏影怎么死的不用我细说了吧?我们注定是同一种人,所以我们才能如此默契地走到了这一步,你看,马上这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了,你不要告诉你后悔了?” “你疯了。”盖清声音清冷,让师轻青本就冰凉的身子打了个寒噤,身子都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师轻青怕惊扰了他们,用唇紧咬着下颌,连血流不止都不自知。 夏灥似乎觉得盖清在夸他,仰笑不止,就如他确信此刻无人一般确信下一秒就是他坐在龙椅之上受百官朝拜一般,自信而狂妄,师轻青甚至可以想象他在笑时邪魅地眼角,容不下旁人。 “你放心,我给青箩戴着浸入解药的手串,我答应你不动她的,现在,该你出场了盖先生,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可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未完待续。。) 第贰一陆章 及笄宴(伍)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随后便是渐渐散去的脚步声,师轻青仿佛还听见一道熟悉的叹气,无奈至极,气闷抑郁,抓得师轻青心里发紧的狠。8>(шщш.щuruo.舞若首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师轻青只觉浑身气血都开始倒流或静止才渐渐地起身回去,踉跄了几次搁在石子上青紫一片,可师轻青竟也未觉得疼。 跌跌撞撞地原路走,直到站在明火之下,望着眼前那白衣素袍的男子,嘴角那抹熟悉的弧度,师轻青一个恍惚,不知方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此时宴席气氛已至高|潮,众人不再局限于食案纷纷三两作群在近星台上游走闲聊攀关系,盖清在人群之中一身白衣犹为显目,更何况还有着那样的一张脸。 只一眼师轻青便已认出了他。 他好像在寻些什么,直到看见站在明火之下的她,便笑着过来,师轻青的心突然开始惶恐,局促,不安,仿佛要将跳出她的喉咙里,师轻青想要转身就走,可却挪不得半分,只得全身僵硬地看着他走过来,如同往日里他带着好吃的过来一般,一步一步走入她的眼底。 “青儿,生辰快乐,你方才去哪里了?我找你许久。” “你方才去哪了?”师轻青哑声问,也许到现在她还是想给盖清一个机会。 盖清神色如常,眉眼依旧,只轻轻唔了一声,随口带过,见师轻青脸色苍白,有些担忧,“你怎么了?” 师轻青抬头望向他,脑子里如烟死去的模样浮现,与眼前的人重叠,那样干净地白色下掩藏的是一具怎样的灵魂,师轻青无法想象。 “你没事吧?”盖清蹙着眉头望向师轻青,想要伸出手去探。 师轻青却仿佛见了什么惊恐的东西连连后退,直退到柱子前警惕地瞧着他。 盖清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见师轻青如此防备的模样。自嘲一笑,“寒王他有事,许是来不了了。”说完,眼睛紧紧盯着她。仿佛要探出她究竟是何所思所想。 师轻青心猛的一抽,突然想起昨夜的事,于他来说,她还未曾半分解释过,此时他只怕也不好受罢。 可是...那两条人命。她又怎能忘记,午夜梦回床榻惊起,师轻青都不能自己。 盖清就像冬日的阳光照进她重重雾霾地大地,带给她花香,可是,她又如何能接受那所有的雾霾却全都是她所依赖的阳光带来的,就像要她接受鱼儿要吃老鼠一样,恶心又反胃。 盖清收回手,古怪地瞧着她,近乎尖锐地问。“你方才可去了御花园?” 师轻青摇头,努力掐着掌心让自己的身体听起来没有那么颤抖,“方才太子送我的手串不小心掉了,我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那串子我瞧着是个稀罕物,只怕到时候太子爷问起来,我怕不知该如何交代。” 师轻青望向他,他脸色阴沉得可怕,近乎铁青,果然是他。 师轻青咽下口中的铁锈味。0000冷静了下来,未等盖清开口,便又道,“昨夜七哥喝醉了。你别放在心上。” 盖清眸光一亮,知道她如此说,显然也是没有将昨夜夏寒的事放在心上罢。 可转瞬又止不住地担忧,没有了那手串她的身体可挨得住这毒么,虽说此毒不过是让人无法使用武力,虚弱不堪罢了。可是药三分毒,只怕相生相克引了旁的病来就不好了。 “你身子不好,我扶你去偏殿休憩吧,皇上那儿我自会替你去说。”盖清去拉师轻青的手,却发现她的手臂如冰枝,透骨的凉,不由失声问,“你身子...” 话还未说完,师轻青已将手抽了出来,嘴角噙着笑,眼神却越过了盖清看向旁处,不知在讥讽还是在自嘲。 “我没事,这是为我所办的宴席我怎能缺,怎能离开呢。”说着,便往宴席中央走。 手依旧被拉住,师轻青偏头瞧着,那双骨节分明地手已泛白,抓得可真是用力,她笑问,“你可有话想对我说?” 良久,便只闻风声来回穿梭,静得很,心跳的节奏清晰可闻,师轻青近乎渴望地望着他,见他不答,不禁又喃喃问,“有吗?” 盖清极为痛苦的面容一脸而过,依旧温语,“没有,我同你一起过去。” 呵......“不必了,我是帝姬,你是臣子,如此拉拉扯扯地不成体统,我先去了,父皇在寻我。” 盖清四处瞧去果然已有不少人望了过去,目光灼灼,笑意莫名,打趣味浓,可他却不知为何心隐隐作痛,仿佛只要松了手便就再也抓不住了。 师轻青趁着他漏神的空当,笑着抽出手,转身离去,穿过暗处,任由泪失了满襟。 那一年,夕阳之下的白衣少年终只是成了过往。 谁家的胭脂落了面却寻不到良人,空守白发,悲乎。 师轻青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并不是因为她想要给盖清机会,而是她在想,该如何破了今日这局,泪痕干涸在眼角,朦胧灯光下看得不清,却也无一人敢上前来细瞧。 一路走至龙架旁,却突然被人拥入怀里,熟悉的香味冲入鼻中,又是一阵发酸,唔,是经一。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轻柔无比,“赶紧把你的眼泪擦擦吧,哭什么呢,不过一个男人罢了。” 是啊,不过一个男人罢了,怎么就这么地让人放不下呢,师轻青甚至连见着他的第一面时的背影都还清晰地在脑中回荡,红尘的烟火在他的肩上绽放,不仅没有将其压垮反倒为其添彩不少,不甘沉沦近乎坚挺地背影,师轻青在这三年里每一天都能瞧见,相同却又不同,他总是笑着唤她青儿,仿佛一声低喃,却唤进了她的心里,带着丝丝地无奈,却让她的心一紧,连瞧他都不敢,只得作着无情与他敌对。 她还记得他在授课时被她刁难轻蹙地眉头。闲适时轻叩桌面的手指,无意识地错开,给她带吃食地期许,生怕她说不好吃。说话时虽顾着她的情绪却也总是让她哭笑不得,让她有了血肉地那么一个人,到头来却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刻意为之。 刻意,为之。 这四个字将她的满腔情意化作了流水。却也不知该流向何处。 经一感觉到自己胸前湿濡了一片,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顾众人探究地目光将手轻附在其后脑之上,却不知该如何安抚。 李公公立在皇上身边战战兢兢,仔细瞧着皇上的脸色,不知该何如。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渐而紧密地鼓声响起,众人纷纷从相拥着的师轻青与经一移开,望向近星台上那一抹暗黑身影。 鼓声时而轻缓时而紧密,那挥舞着鼓槌地双臂强劲有力,随着鼓声时而摇摆斜侧。背着月光而立的他似黑暗里的月神,一身清亮,身披月光,让人挪不开目光。 磅礴地气势扑面而来,让人想要止不住地臣服,铿锵有力地鼓声直达苍穹,却突然在最顶端之峰戛然而止,紧绷的心一下子松开,激流的水突然干涸,让人不适却又让人回味。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美妙是何样的? 寻思溯源,唔,便只留了一声好。 多少女子顷刻间将其归为了意中人,想要让他为自己奏完剩下的一曲。良辰美景谱写一段佳话。 穆飞尘却看也不看旁人,径直走在经一面前,瞧了一眼师轻青,邪魅一笑,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北夏皇跟前,跪倒在地。朗声道:“皇上,本世子想要求取你的青箩帝姬做我的大妃,还请恩准。” 话落唏嘘声起,只叹这穆飞尘如此良人眼光却不佳,瞧中了师轻青,不过如此也好,如此盖清、夏寒、经一、夏白便都是她们的了。 于是大家都起雀跃之心,纷纷翘首以盼,恨不能北夏皇马上就答应。 北夏皇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不敢相信穆飞尘居然敢当众提亲,求娶的还是他最为宠爱地青箩,故而一言不发只瞧着他,思索穆飞尘真正的意思。 其实穆飞尘真正的意思也简单,不过是因为他从未栽在女人手里过,他一定得要让那女人过来给她端洗脚水方罢。 如此一想,便也丝毫无所畏惧地跪在地面,任由北夏皇乃至其余众人打量,端得板直。 在使臣席内的耶鲁大人见穆飞尘那个模样先是一愣,再一瞧北夏皇那铁青的脸色,便知此事怕是不成,未免两国因着此事闹僵,忙站了出来,行的南甘礼,“尊敬北夏皇帝,我世子爷正值壮年血气方刚,许是一路走来见北夏女子温婉如约起了贪恋,但是我南甘的子民向来对男女之情如我南甘的神月泉一般圣洁,绝无戏耍之意,青箩帝姬身份贵重千金之躯,我南甘自知攀之不起,还请皇上无视我南甘世子之言,另赐两人罢。” 众人哗然,全然不知这南甘使臣到底是何意,先是世子前来求娶恩赐,再又是耶鲁大人过来回绝,莫非当北夏国是他们随意玩笑之地? 众人愤愤然,已有不平者当先站了出来,喝止道:“世子爷行事向来狂妄,如今竟在我皇御驾前无礼,是否当我北夏国不在眼里?” 耶鲁大人闻言连忙摇头,鞠躬道歉,“这位大人误会了,我南甘奉北夏为天朝,绝无此意,还请北夏皇帝能明察秋毫,莫要冤了臣等。” “哼,不过是一个外姓帝姬罢了,我求娶她做我的大妃是她的福气,她难道不应该来向我谢恩吗?”穆飞尘斜睨着眼,打量着在经一旁侧的师轻青,虽已不再其怀里,但那距离离得未免也太近了些。 “都说我们南甘子民是蛮夷,我瞧你们北夏国的女子倒也是开放的很,当着众人面拉拉扯扯地,全然没有顾忌,我们南甘人求娶婚配还讲究个以月神为见证,你们倒好,竟是直接就要入洞房了,还好本世子宽宏大量,收了你,你日后好好地伺候着我,莫要想着些风花雪月地事便好了。” 这穆飞尘实乃无礼至极,虽说方才师轻青与经一相拥众人都瞧在了眼里,但是自己人说与外人说是全然不同的,而穆飞尘显然就是这外人,北夏国的帝姬岂容他国人玷污,于是纷纷讨伐声四起。 穆飞尘不禁嘴角抽搐,明明他方才瞧的仔细,看她出丑大家也都显而易见,怎么到这会儿,大家都开始说起他来了? 穆飞尘有些莫名,但他绝不是个吃亏的主,今儿要不将她弄回来给他端洗脚水,他这趟北夏就算是白来了。 故而又朗声道,“敬爱的北夏皇帝,我南甘年年为你们北夏供奉,也愿为两国作邦交之好做贡献,你们北夏国的青箩帝姬貌美贤德,是为我南甘大妃的最好人选,还请北夏皇恩准,如若北夏皇恩准,我南甘愿意将十座城池作为聘礼,只为青箩帝姬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如星辰般只为我闪耀。” 呵...这个穆飞尘算是既表了白又威胁了北夏皇,唔,谁说南甘男子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这穆飞尘显然是个特例罢。 北夏皇有些为难,一则是穆飞尘所属的南甘近几年兵力强壮,且地里特殊在西宓与东吴之间,北夏临面,若是此番拒绝让其颜面无存了,万一与任何一国联手起来,对北夏国都十分不利。 二则,如今三国都在,南甘的世子又如此有诚意地求娶,若是直言相拒只怕会让南甘子民以及忠于北夏的臣子心寒。 可若是不拒?他又怎么忍心让雪桃唯一的女儿远嫁于穷苦的南甘之地呢。 想容见北夏皇纠结,在一旁偷偷扯着其衣角,满眼泪光,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青箩万万不能嫁啊! 北夏皇眉头紧蹙,为何师相今日不在,这...... 师轻青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从经一身后走出来,满目清冷,直直瞧着地上那人,走了过去,笑问,“世子爷一番情意好生浓重,只是不知世子爷何时对我生的情意?难不成是方才?可是方才我倒是未曾瞧着世子爷啊?” 穆飞尘努努嘴,抬头望去,只见她笑意吟吟,满目揶揄,风华如日出东海,光芒万丈,却又因距得近了,那眼角还未拭去的泪痕犹在,触目惊心,难不成她方才是在哭么?(未完待续。) 半拍丑女 第贰一柒章 造反 但又一想,这师轻青怕是要逼他说出那日他擅闯师府十分无礼一事,如此倒给了北夏皇回绝的机会。 穆飞尘轻笑,他们草原也是有勾心斗角地,他又不是鲁莽男儿怎会给她轻易得逞。 “我前些日子在街上瞧见青箩帝姬,一见倾心以为月神,还请帝姬念我一腔情意下嫁于我,我定会好好待帝姬,从此草原上有我一块骨头便有一块肉,有我一件貂皮就有你一件狐殇,定然不会亏待于你。”说着,单手放于胸前,对着月神做着承诺,众人一时见他居然拿他们草原人最为尊敬的月神起誓,脸色都有些古怪。 若是旁的女子只怕就要娇羞推拒半晌,最多半晌,估计就得同意了。 但师轻青不是旁的女子,她既是刑部司法又是书院先生,亲离友别,如今又刚刚历了情伤,再无人敢启开其心,只能在坚硬的龟壳前止步。 况且,此人还是对她无礼的穆飞尘,哪怕今日他真给她摘来天上的星星,那也不用。 师轻青大泣过后耳清目明了些,远处一片漆黑之处仿佛蛰伏了一头猛兽,正伺机而发,师轻青心里有了谱,对着那处轻唔了声,偏头问穆飞尘,“你方才那鼓敲得不错,你该知晓我们北夏以才闻名,若是你还有旁的什么才艺,不如一同展示了罢,我也好一饱耳福。” 穆飞尘听了大跌眼镜,他不信她看不出来他是在戏耍于她。可她居然不按常理出牌,还要他表演才艺,难道是真瞧上了他? 该不会吧...... 师轻青眨眨眼,见他犹豫,笑问,“世子爷怎的了?难不成是只会击鼓?”明明他击鼓不错到了她的嘴里竟好像不值一提。 再不能忍,哪怕知是激将法,那也不能让她小瞧了去。 穆飞尘冷着脸站了起来,起来之后想起自己现在是做那情郎求娶忙又将笑意逼了出来,柔声道。“帝姬说笑了。我们草原男儿虽说不比你们北夏男子文质彬彬,但我们的武艺我敢保证绝对无人能敌。” 耶鲁大人此时也站了出来,现在已不是北夏皇应不应的问题,而是穆飞尘丢不丢脸的问题。若是在这个环节上出了丑。怕是日后无人敢嫁穆飞尘了。再来,他们南甘还得背上笑名。 他躬身对着青箩帝姬及众位大臣,先向北夏皇行了一礼。方朗声道,“月神在上,我们南甘子民身披恩辉,得想得天独厚之利,在草原无边驰骋,个个骁勇善战,绝无半句虚言。” 这是力证穆飞尘武艺了得了,师轻青轻唔了一声,却不当回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呗?” “你,”耶鲁大人被师轻青噎住,但想着对方帝姬的身份只得强压下去,转身对北夏皇道,“还请吾皇摆好射台,好让我国世子为青箩帝姬祝寿。” 李公公闻言忙躬身上前,低声请示着,“皇上,这......” 北夏皇扬了扬手,二话不说,准了。 不一会儿,射台很快摆好,穆飞尘接过弓箭,瞥了一眼师轻青,心里对她的偏见突然化成了赞叹,只觉着如此无礼,还能无礼得理所当然地女子,跟他们南甘简直太配了,不把她娶回去简直对不起月神。 想着想着,又不免暗赞自己一番,果然是好眼光。 师轻青退后几步,到得经一跟前,见苏怀玉正笑意吟吟地望着她,不由点头致意,对方笑意却更加浓重了些,一片坦然。 师轻青纵然有所不解却也生不上气来,只低声问经一,“夏寒什么时候来?” 经一先是愕然,再是了悟,亦轻声答,“随时。” 师轻青点点头,四下扫去,却恰好见盖清自台阶上而来,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抽痛,只得强忍着自己调转了目光,别过眼去。 盖清苦笑一声,眸子里满是黯然,纵使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却还是想要去博一博,哪怕粉身碎骨挫骨扬灰,亦无怨无悔。 可他,还是悔了,当她的笑脸不再只对他一人,她的心里住的不再是他时,从未想过,竟是如此的痛,像是满手的沙越用力越消逝得更快,指缝里双指间,不停地落下。 他隐约间好像看见太子爷在皇上面前觐言要阻止穆飞尘的此处射箭表演,是啊,若是穆飞尘运功岂不是就要察觉到异常了么? 青儿她,果然是都听见了,不然也不会激穆飞尘去运用武力,她一向都是如此聪慧的,聪慧得让他方才瞧着她的模样竟也无法辨认她是否是听见了。 高台之上,北夏皇没有同意太子的提议,只转头吩咐穆飞尘继续,太子爷压下心中不豫,只作春风和面退至到了一旁,见穆飞尘一得再再而三的失手,众人面色渐渐开始有异,便在暗中扬了手。 煞那间,如同密网一般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整个皇宫的侍从纷纷将皇帝团团围住,想要以剑气抵挡,却发现根本无力可使。 太子出手如电,狞笑一笑,突然从旁侧的食案桌上将呈放果什的盘子抽出,一柄软件闪着凌光赫然在手,原来那底盘竟然就是锋利的软剑折叠而成,近星台上竟无一人察觉,太子的手段果然已至通天。 师轻青几乎是一瞬间地反应便往北夏皇那里跑,在外头护着她的包围圈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盖清再也战立不住,往师轻青那里跑。 近星台的人乱成一团,桌子底下食案侧后全是躲着的人群,或许他曾经傲视朝堂,艳压群芳,可惜如今全都变成了任人可随意宰割的鱼肉。 北夏皇看着方才还是热闹的人群突然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面色沉如水低头沉吟着不知在想什么。 李公公拦在北夏皇与想容皇后跟前。见太子提着剑过来,忙招手,“太子爷,快快,快来护着皇上。” 太子爷仰天长笑,满脸都是讥笑,嘲讽。 北夏皇偏头瞧了他一瞬,便明白过来,“你想要造反?” 声音不大,却将李公公以及望着此处的人浑身一个激灵。太子竟然要造反。皇上百年之后他铁定是下一位君王的太子的竟然要造反,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平日的伪善面具早已四分五裂,想容一个箭步挡在皇上跟前,怒喝。“大胆夏灥。竟敢弑父谋君。简单天理不容,来人,还不赶紧将其斩于剑下。” 一群锦衣卫得令拥着上去。却抵不过夏灥一剑,便成片成片的倒下,然后再又是一群一群地围上去,再又倒下,再又围上去...... 带着必死的决心,带着对北夏皇的忠诚,他们无所畏惧,师轻青的眼角一阵酸涩。 夏灥显然没有过瘾,大开杀戒后的他满目猩红,面容扭曲,仰天笑着一步一步地往北夏皇处走。 “哈哈哈哈...弑父?谋君?父皇向来教我胜者为王,历史不过是由王者改写,今日我除去你们我便是王。” “改写了又如何,你能昧住自己的良心吗?待到午夜梦回之时,那些被你杀去的人顶着满身血污在你床前哭喊,你......” 师轻青话还未说完,突然被夏灥一掌打开,“你凭什么来教训我?给我滚开。” 师轻青口里满溢血腥味,强撑着要站起来,为何夏寒却还不来,难道是被拖住了么。 师轻青双臂撑着站起来,眼看着夏灥一步一步距离北夏皇越走越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愤,一口鲜血狂吐,双肩一紧,盖清将师轻青扶了起来。 “寒王应该很快就到了。”张口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师轻青挣脱开,兀自往高台之上走,眼里闪过黯然。 皇后站了出来,眉眼间由开始的不可置信到现在的满目冰霜,声音凉凉,只恨不能如未生过眼前这个孽障,“畜生,亏母后还以你为荣,你竟敢做出此等弑父谋君之事,还不快快给我跪下请罪,不然,你若要杀,就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 “母后,这些年你对我的爱护我看在眼里,感在心里,不敢忘了半分,日后我荣登大典你便是太后,后宫中人再无人敢与你作对,你这是又何苦呢?”夏灥嘴里说着劝,脚下却本分没停。 他已杀红了眼,师轻青敢肯定,如若皇后不走开,他一定会杀了皇后踩着她的尸体过去,再杀了皇上。 突然,一个身穿朱赤官袍地男子挡在皇后的跟前,带着必死的决心,是皇后的同胞弟,太子夏灥的亲舅舅,“灥儿,回头是岸吧!” 夏灥连眼都不眨了一下手起剑落,他的亲舅舅便已人头分离,鲜血溅了皇后一脸,自师轻青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瞧见皇后微微颤抖的身体,到刚才为止,她大概还是愿意相信那个太子还是昔日在她膝下环绕地孝子吧,而就在刚才,夏灥亲手毁了她的梦,她有些害怕了。 皇上大概也看了出来,将她的两个女人拉扯到了后头,站在夏灥地对立面,没有一丝害怕没有一丝紧张更没有惊慌,他镇静自若,如同每日里下朝后都要去御花园里赏花一般,眉眼里有的还是那个睥睨天下的君王,手握着杀生之权,傲视一切的雄霸。 “你可是考虑清楚了?”北夏皇声音淡淡,似乎他对这一切都胸有成竹。 夏灥嘴角勾起讥笑,以来掩饰心底渐渐蔓延地不安,用剑指着北夏皇,口气狂妄,“我考虑得清不清楚,你待会儿就知道了,我早就看不惯你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我告诉你,夏寒被我拖在三里外的竹林里,只怕他是来不及见你最后一面了,就让我这个做儿臣来送你吧。” 夏灥狞笑一声,执着剑就往前刺去,突然出来一个官员为北夏皇挡了一剑,连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已一命呜呼了。 师轻青记得,他好像三朝元老。 越来越多人前赴后继,此时箭矢已停,太子的人将整座近星台围得水泄不通,手里的兵器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冷的光芒,犹如照亮了死亡之路。 不管是出于对北夏皇的忠心,还是出于对怕事情安定下来后,自己为人所诟病,越来越多的大臣都挡在北夏皇的前面,俨然又是一个保护圈。 师轻青与经一、盖清、铁铮、苏怀玉立在下首,被太子的人控制住动弹不得,个个面色严肃生怕一眨眼,北夏就已更朝换代。 穆飞尘立在耶鲁大人的后头,瘫软在椅,方才他最先运功遭到反噬,如同动也不能动,目光却随着高台之上的几人目不转睛。 似乎沉吟了片刻,后踢了踢耶鲁大人的脚,低声道,“去,将南鹰调过去助青箩帝姬一臂之力。” 南鹰是南甘的勇将,特赐南姓,虽然此毒让他失了大半功力,但比起那些没有气力之人已是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此时能拖便拖着,希望天无绝人之路,让夏寒赶紧赶过来便好。 但耶鲁大人却不认同,“世子,南鹰是来保护世子的,怎能去给旁人,再说北夏内部之事与我等并无干系。” 虽说穆飞尘平日行事极近荒唐,但此刻却看得清楚,“若是让那人登了九五,你以为我们还能活着离开吗?”他既已言明了会改写历史,又怎会让熟知历史之人离开。 耶鲁大人经穆飞尘一言亦明白过来,忙唤了南鹰过去。 南鹰并不是他的名字那般如鹰之英武,他更像是一道影子,附在人之下,气息不察,对暗中保护打探是个中好手,只见他身形一移,已来到了师轻青身后。 夏灥正在台上杀得欢快,虽没有一人退缩,但如此根本不是办法,师轻青咬破了唇却也不可奈何。 经一与铁铮在盖清身后互传着紧余的功力呼救,但太子的人就在身侧未免怕惊动了气息,是以传得缓慢,师轻青正细思该如何救治时,突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就好像被什么怪兽紧紧盯着了一般,回头去瞧,什么也未见着,只是那几个太子的人倒是不动了,连眼珠子都不转。 师轻青正疑惑间,突然传来一道似从地狱深处的声音,应常年未曾开口,带着晦涩黯哑,但一字一句,师轻青却听得清楚,“世子爷唤我前来相助,若帝姬有用得着的地方,还请帝姬随便吩咐。”(未完待续。。) 第贰一捌章 挟持 师轻青低头沉吟了些许,便偏头让南鹰听命于盖清。 她想在这样的时局下,没有人会比盖清看得更清楚,既然他愿意站在这里,想来已自己做了决定。 没有人知道师轻青这一低头的决定有多难,她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就好比夏寒曾多次想要杀她,可如今她依旧能与夏寒谈笑,甚至一起谋事。 只因为夏寒后来对她的好,她有一双能辨别好坏的眼睛,别人对她好她就对别人好,别人对她坏她就对那人更坏。 她会因为那人后来的好去忽视前面的坏,只愿随心。 就像现在她看不清盖清,却愿意本能去相信他一次。 盖清显然是没有料到师轻青居然会让南鹰听命于他,还会相信他,眸子原本的黯然转化为亮光,灼得一旁的经一都忍不住瞧了他好几眼。 盖清面上常年挂着微笑,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真正的喜悦是什么,唯有与师轻青在一起时,他才算真正明白,可以说师轻青让他才是真正学会了笑,那种笑不单单只是一个简单的弧度,简单到谁都可以,那是真正从内心深处由己心强烈的跳动迸发的开怀,这世间,有如此地笑容只怕也没有几人。 原本师轻青是拥有这样子的笑容,她感染着她身边的每一个人,纵使她活的不比他好多少,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寻着她的笑容去,直到。他亲手毁了她会笑的能力。 盖清迫切地想要知道师轻青此时的模样,她的眼里她的心里,他都想要知道,想要了解,可却在看见师轻青那眸子里的冷意,他亮起来的眸子却又黯淡了下去。 她终究,是再不能原谅他了罢。 盖清苦笑一声,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南鹰,经一与铁铮、师轻青听得都很认真,大家都知道此时事态严峻。成败只在此一举。都不敢掉以轻心,纷纷摒弃了心中往日的怨念,合作起来。 盖清的计划是打算让南鹰先运动帮铁铮与经一运功疗伤,至少要恢复一成功力再合起手来对付夏灥。为了避人耳目。便由他去与夏灥周旋。拖延时间。 师轻青听到这里,便开口打断了他,毋庸置疑地低声道。“我去。” 说完,便直接往了高台上走,因着一旁的黑衣人早已被南鹰点了穴,是以,她十分容易地就挣开了禁锢,连盖清反应过来伸出去拉她的手都僵在半空。 师轻青已然在了高台之上,与夏灥隔空对立。 经一亦是被师轻青此举惊了一跳,近乎低吼着吩咐南鹰,赶紧行事。 方才趁乱他先将苏怀玉送了出去,让她带着令牌去找暗卫,再赶去三里竹林助夏寒一臂之力,能将夏寒拖住的断然不会等闲人,只怕是夏灥的萧色亲卫。 能一夕之间灭掉敌军三千将士的死士,只怕夏寒根本不会让他手下的将士去白白送死,一力在支撑罢。 如今,只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师轻青站在高台之上,夜风袭来,可她竟也不觉着冷,大约是身体已无法再冷了吧。 她的脚下是一圈圈的尸体,甚至鞋底下还是湿湿濡濡的黏液,可她的嘴角却还是带着笑。 她想起那时她第一次进宫给皇后请安,太子与她走的那段路,那时她倒是第一次有了做人妹妹的感觉。 “大哥,”这是师轻青第一次如此唤他,只怕也是最后一次。 师轻青的声音带着微颤,话音戛然而止,突兀地进入夏灥的脑海,有些心摇,只得随着目光看过去,在一片火红之下,那样清冷的目光,就像是当年站在父皇边上的女人一样,清冷地瞧着跪在地上为他求情的母后。 清冷得近乎绝情。 “可别这么叫我,我姓夏,你姓师,当不起你大哥。”夏灥将剑举起来对着她。 师轻青却笑,“嗯,原来大哥还记得自己姓夏。” 夏灥一时冷了脸,紧盯着她半晌,却也跟着她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善于于无形之间将人气得半死,也知道你是想来跟我套近乎拖延时间,可怎么办呢,我确实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大哥请赐教。”师轻青拱手,凛然受教。 夏灥估计是觉着夏寒赶不过来了,自负得厉害,说要跟师轻青说话,便当真收了手中的利剑坐在了高台之上的台阶上。 如此随意席地而坐于台阶之上,无视地上成堆的尸体只随着风赏着月,生出一股子怅然来,如若不是轻言见着了他杀人,只怕师轻青还要赞他几句。 夏灥早已猜到了她的用意,她本也就没想遮掩,遂而亦随着他坐了下去。 两个人在满地的血污中都选择望着那轮半弦月,十分应景地如此刻的死别。 在场中人还有残余武力的众人纷纷盯着夏灥,以防他突然作恶杀了师轻青,就连北夏皇在师轻青落座时都低声嘱咐,走。 师轻青偏头瞧了一眼那成堆的尸体,她能走到哪里去呢。 夏灥只偏头瞧了一眼师轻青,见她泰然便转了过头来,淡声问,“你不怕死吗?” 师轻青想,或许他问的是,你不怕被我杀死吗? 师轻青点头又摇头,眨眨眼却没说什么,她想,其实夏灥也并没有想要她的回答。 也许是两人都太过自若,原本紧紧地防着夏灥的人都差点以为这不过是夏灥为青箩帝姬准备的一份贺礼,这不过是夏灥对他们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可地上的那堆尸体太过显然,纵使他们有一瞬间的晃神也无法忽视那一片红色,故而又紧紧地盯着夏灥。 夏灥好像是一瞬间突然冷静了下来。对周遭地一切都不以为意,就如同他先前做太子的那般温润如玉。 良久,因为夏灥与师轻青都未曾开口,整个近星台都静得很。 夏灥眉梢动了动,想起了正事,有些诧异师轻青竟也一直未曾开口问他,“你不好奇吗?” 师轻青笑,“现在是大哥的主场,我以为我没有开口的资格。” 夏灥轻哼,“你倒是看得开。” 师轻青摇头。不知是在表示无奈还是在表示否定。 过了一会儿。夏灥倒似是真的想说,也不管师轻青,便兀自说了起来。 “幼时,我便知道你的存在。包括你那个有名的娘亲。”说道有名两字时夏灥讥笑一声。才又继续说了句。“母后整日都在你那有名娘亲的阴影下,连带着我和花羽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曾经每日里都想着杀了你还有你娘。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实现了。竟像梦一般。” “那大哥开心吗?”师轻青笑着问他,就好像他说的师轻青并不是她一般。 夏灥古怪地瞧了她一眼,反问她,“如果你在梦里做了一个圆满的梦,但却感觉到你马上就要醒了,你会觉得你开心吗?” “青箩不明白。” 夏灥哈哈一笑,突然变了脸色,飞身至了师轻青身后,恢复到了方才杀人如魔的模样,北夏皇在他身后想要下手,却被夏灥的手下牵制住动弹不得。 皇后含着泪拉了拉北夏皇的衣袖,轻摇了摇头。 师轻青低头笑,“大哥这是想要继续做梦么?” 夏灥轻哼了一声,指着已到他眼前的经一,疾言厉色,“你以为你那点功力恢复了又如何?夜释,交给你了。”夏灥偏头一喊,自黑暗中突然出来了一个全身都是黑色的男子,不,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 整张脸都是黑色,不是戴了面纱亦不是穿了黑色的衣袍,就好像是其肤色就是如此,血肉一般。 难怪师轻青方才觉着黑暗中有怪兽瞧着她一般,原来竟是这个叫夜释的男子。 就算是平日的经一与他搏斗都占不了上风,又何况是中了毒后的经一呢。 师轻青眼底的笑意慢慢淡去,只余下担忧,趁着夏灥将利剑割破她的喉咙前,朗声喊,“小心他身上有毒。” 那般的黑色,是怕是天下至毒灌溉养成。 盖清显然也已料到,嘱咐了南鹰和铁铮去帮忙,自己则是想法子去夏灥的身后,那柄剑抵在师轻青的脖间已破肤而入。 猩红一片,刺眼得紧。 经一与夜释快速地扭打在一起,自师轻青的角度看去,夜释尝尝将招式对着黑暗空气,众人虽不解,但她却明白,盖清是将南鹰给了经一。 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片温润。 夏灥的剑虽划破了师轻青的脖颈,但却没有伤着要害,遂而她只是白了脸色,依旧镇定无比地对着夏灥道,“大哥,你莫要继续错下去了,父皇他从未想过要杀你。” 到此时,师轻青也已然明白,虽不知具体是何事,但太子造反想必一定是有人逼他,而且这个人一定是夏寒。 夏灥听了却大笑不止,手下的剑却丝毫不动,抵着师轻青大动脉,他嘲道:“青箩,想不到你也有如此天真的时刻。” 师轻青张开欲言,夏灥却不许她再多说,一柄剑直直刺了过来,眼看着头都要被削下,那剑却突然被握住,血流不止,师轻青顺着那双手望过来,那双清瘦俊逸地脸竟然还挤出了一个笑脸。 师轻青蹙眉,“快放手,你的手会被割断的。” 盖清笑,握得更紧了一些。 夏灥勾唇邪魅一笑,“盖清,竟然你要做个有情郎,那我便成全你,也算是还了你的恩情。”说着便开始运动,那剑气如白炽刺得师轻青根本睁不开眼睛,可她却还是拼命地睁开着,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地说不,不要。 可她说不出话,两边气穴翻涌得厉害,泪滚滚而下,潋滟中仿若瞧见他一如既往地微笑,那恰到好处地弧度曾无数次地鼓舞着她在黑暗中继续前行。 “不要......”师轻青终于喊了出来。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呼喊,利剑被石子打落,跌落在地,同时跌落得还有那双曾无数牵着她走过帝京每一个角落的手上皮肉,师轻青踉跄几步,不忍再看他手上的森森白骨。 偏头却正好瞧见了夏寒,他背立在月光之前,披风被夜风吹得簇簇作响,手中那柄利剑还在滴着血,显然刚才那枚石子便是他掷出的。 他薄唇轻抿,手指微微一打,便有无数得将士自黑暗中涌出,将夏灥以及叛兵缓缓围住。 师轻青眼皮动了动,他终于来了。 师轻青想要去看看跌落在李公公怀里的盖清,看看他的手,是否日后都再也不能提笔,绘着丹青,记着诗词,她想看看...... 可身子纵然一轻一紧,并而慢慢地腾空,师轻青看着她离盖清越来越远,看着腰间着那双手,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夏灥圈住了。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夏灥那压抑得低沉怒气,“夏寒,我倒是小看了你,竟被你从我那群死士里逃了出来。” “大哥没想到的事情还很多,我劝你还是赶紧将青儿放下,否则,你府中的妻儿老小都要陪葬。”夏寒的声音如往日般清冷,只是那双眸子却泄露了他的紧张。 师轻青想,他大概也是被她的脖颈流的血吓着了吧。 夏灥虽丢了兵器,但功力一点儿都没弱,抱着师轻青趁着帝京乱做一团直奔往城外。 夏寒一直紧追不舍,却因以一已之力对抗萧色受了重伤,再加上怕伤着师轻青,一直不敢妄动,如此,竟被夏灥甩开了大半距离,再僵持不下。 夏寒用着内功,传音给夏雪,命其派兵先封锁城门将那些叛兵斩于马下,再将太子府里老小全部凌迟处死,悬挂于城外门外三日。 夏灥听了夏寒的激将法,非倒没有生气,反倒是朗笑一声,对着意识逐渐模糊地师轻青说,“你的七哥可真是心狠,一点儿都不顾念你的安危。” 师轻青摇头,他知道夏寒向来是顾全大局者,遇着何事他总归是能保留一份清醒的,遂淡声道:“是你做得天理不容,七哥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夏灥冷脸,一掌拍在师轻青脖颈,马上晕了过去,没有人再他耳边吵闹,不由飞得更快了些,转眼,已见夏寒甩在身后老远。 此时的夏雪正在助经一对付那个黑人,听见夏寒吩咐一时分神,竟被那人逃了出去,直奔着夏灥而去。 夏雪暗叫不好,只将夏寒的吩咐交给经一来办,待传达完毕,再追上去之时,那黑人早已不见。(未完待续。。) 第贰一玖章 永别 海风的呼啸,海水拍打岸边的猛烈,碎裂在石岩下,师轻青被吵得幽幽醒转而来,四处扫了一眼,唔,果然是在海边。 她从未见过海,想不到今日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月影绰绰,云淡风轻,海蓝碧天,如果不是脖颈上的血一直在流,腰间的禁锢从未松了半分,她想,倒是个好去处。 一道熟悉的闷哼声传来,伴随着血腥味,师轻青不由自主地蹙眉偏头望去。 剑气萦绕周身,流光飞舞,在海蓝碧天之上,犹如一只海上的精灵,似舞似蹈,天然浑成融为一体,可是师轻青却看得蹙眉,糟了,一定是那个叫夜释的男子追了上来。 夏寒看起来已有些体力不支,看起来倒像将将经过了一场恶战,是以这次根本没打算赢过夜释,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攻不守,身上满是血窟窿,原本落于下风的夏寒以着这个不要命的打法倒勉强与夜释持平,虽然身上的血柱越来越多,只怕支撑也撑不了多久了。 随着其飞舞血滴滴落在师轻青的眉间,还带着温热,让师轻青想起了夏寒身上的青荇味。 师轻青被夏灥点了穴扔在一边,夏灥嘴角还满是血渍,师轻青想,他大概也是受了重伤罢。 夜释一个人夏寒都有些应付不来,若是夏灥又恢复了功力,那夏寒与她便是再无生机。 师轻青张了张口,还好自己的哑穴并没有被点住。她开始说话,想起什么说什么,用尽全部气力说话,她想给夏灥造成一定的扰乱,最好让他练功走火入魔,自断经脉而死。 “大哥,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一件事么?”也不等夏灥答她,其实夏灥自然也不会答她,她便继续兀自说了下去,“我记得。幼时我曾也有些调皮。娘亲每每捉住我总是苦口婆心,我却觉着她有些烦,有一次我爬上树去掏鸟窝里的鸟蛋,不小心掉了下来。娘亲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直把我关在房里一日一夜。未曾给我吃饭也未给我上药,可是第二天的时候娘亲来接我,我看到娘亲满眼的血丝。便知道,她也一定是陪着我一日一夜,不吃不喝,还偷偷地抹眼泪。那时的我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揣在兜里也不放心直揣在怀里心上,才稍稍安心,却也止不住地心跳得厉害,原来娘亲是那般得爱我。” 师轻青说的是她自己幼时的事情,她不记得这具身体的师轻青幼时是怎样度过的,想来做不出上树掏鸟窝这样出格的事情。 不过师轻青也不担心,毕竟师轻青她从小就呆在青园里从未出去过,他们并不知道幼时的她是怎样的。 但她却亲眼看见夏寒眼风扫过来几次。 她心漏掉了几拍,只得别过眼继续说下去。 “大哥,我想你印象最深的事情一定也跟母后有关吧?母后那样温柔的性子断然不会对你如此凶狠,她一定是对你极为怜爱,所以她看到你站在她最爱的男人对面时才难过几乎不能自己。” 师轻青低着头苦笑,可待要继续开口说下去时,她感受到旁侧的气息开始紊乱,连带着周遭的海水都开始逐渐逆流,她望向夏灥,却见夏灥居然七窍都开始流血,发梢变紫,连眸子都格外深沉,他果然走火入魔了。 师轻青幼时印象深刻的事情有很多,可她就是故意提起关于娘亲的事情,因为夏灥最放不下的就是皇后了。 她加紧语速,继续说下去,“往常我去母后宫中请安,常常可以看见摆放在桌子上的鹿韭糕,但是花羽来时从不会去看这些,想来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吧?” 夏灥嘴角开始溢出血丝。 师轻青眼皮一跳,继续说,“每次有人与她说起你时,她虽然总是浅浅一笑,好似并未觉得怎么,可是我看她的眼角总是微微上挑着,想来也是极为为你骄傲。” “噗——”夏灥口吐鲜血,眼神也是变成了恶狠狠地,紧紧地盯着师轻青,似乎是要举起手来杀她。 可还未举至半空,夏灥便开始全身痉挛,满脸涨得通红,双眼翻白,似乎是喘不过气,渐渐得痉挛的力度变小,口吐白沫,师轻青想他一定就快要完了,正打算给他致命一击,却突然发现自己说不了话。 是夜释,一定是他隔空点住了她的哑穴,师轻青想要动,去拿刀子,可是她的大脑跟她的身子全都不听她的话,就好像两个小人,一个在拼命地想要冲开禁锢一个却又极为冷静地看着她,甚至带着抹嘲笑。 师轻青觉得可能再纠结下去她会比夏灥更崩溃。 但显然夜释不会让夏灥继续崩溃的,他双手合十金光四耀再分开之时已如白昼般亮堂,一柄由内功气力合成的剑赫然在手,直直地朝夏寒射去。 夏寒本就只攻不守,可这会儿却往旁侧险险避开了要害,估计也是料到如若中招只怕他与师轻青再无生还机会,毕竟他对自己的命向来还是看得重些。 那剑偏了些但到底是夜释最高深的内里幻化而成,所到之处鸟尽弓藏,刺穿了胸膛一口子,血哗啦啦地往外冒,此刻的夏寒就犹如身披红衣,妖冶如天边晚霞,魅惑无边。 纵使他的眸子无比坚决,意识无比地坚定,可也再支撑不下,踉跄跌下地来。 那夜释见夏寒已被逼退,一刻不停也不再继续追杀,连忙飞身至了夏灥身后开始为其运功疗伤,内功之气将两人团团围住,师轻青感觉得到自己衣裙被划开的声音,可却也只来得及闭上眼睛,不被其所伤。 隐隐约约间好像感觉到那气越来越盛大,原本静如水的气息却突然紊乱起来。原本只是朝同一个方向奔流的海水突然开始四处乱窜。 师轻青眯着眼,见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打开这道被内功之气所包围的圈子,是夏雪。 师轻青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夏寒,他躺在地面与她平视,明明是那般的狼狈,可那双眸子却不同往日的阴翳,格外的干净,让师轻青忽视了他身上的腌臜,只瞧着他。 他嘴里喃喃说着什么,可是因为血自他的嘴中不断涌出。师轻青也猜不出他的唇形。完全不知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可师轻青却也很想要知道,定神凝望着他,或许这个时候她也意识到了,这一别只怕就会是永远。 她因为格外的凝神。连一旁夏雪突破了包围圈去攻击夜释及夏灥都没有注意到。 夜释的功力散了大半来救夏灥。可还是不容忽视。他一手将夏灥捆在自己身上,一手反上,直冲着夏雪的天灵盖而去。夏雪根本没料到他居然还有还手之力,攻势已出险险避开,待再要出手,夜释却已将他和自己一同赴入了大海之中,被他逃了。 原本昏睡过去的夏灥,突然在这最后一刻醒来,拼尽全力将师轻青吸住再甩了出去,俨然比他们落海水的距离还要远。 夏灥好像还说了句什么,可师轻青却已听不到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全身被封着穴道,落入漫漫无边地大海里,还带着伤,若能活下去估计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师轻青在电光火石之间看了一眼夏寒,他好像突然着了魔一样,不顾满身的伤口爬起来,挣扎着往师轻青的方向跳,师轻青笑了笑,他也一定是疯了,走火入魔了,她从未见过夏寒那般慌乱的眼神。 一声,两声,三声,师轻青听到自己与夏寒同时落水的声音,可是却明明隔了不止夜释与夏灥,她却听得还是那般清楚。 师轻青看的最后一眼是漫无边际地星河,今夜除了清亮的月光,星子都格外地黯淡,可她却觉得有些烦闷气短,因为她依旧不喜欢那月。 夏灥估计是想着他死也不让师轻青好过,所以才用尽了全力将师轻青甩了出去,师轻青入水很快,她根本未曾憋气,反正她也知道她活不长了。 她一下便落入了深海,水压压得她胸腔都欲迸开,可她嘴角却仍带着抹笑,看着鱼群在她身边游来游去。 她从未见过那般多的鱼群,五颜六色地各种各样地,游过来又游过去,像极了她和夕儿在青园的那些年。 那些年她们什么都没有,可是她们却拥有了天下间最珍贵的东西,快乐。 那竟是她来到这里最快乐的日子,原本她以为她最快乐的日子是与盖清在一起时的日子,可是因为发现他竟是带着目的接近她,还是杀害若烟与疏影的凶手,那些越快乐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就有多痛苦。 或许在生死之前,一切都渺茫如微尘,到这一刻,她竟然脑中是一片空白,无怨无恨亦无爱。 她眨眨要看不清,那抹血染红的月牙白是否真的出现在她的海上空,一道激流打过来,师轻青最后一口气吐出,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在海底的夏寒因为水刺激着伤口周围一片全是血染的海水,伤口外翻已发脓,他的脸色白如珍珠一般,只是却没了珍珠的光泽。 夏雪在他身后比划着,让他赶快上岸,他的血腥味马上便会引来海底的残暴物种。 夏雪以为他根本不会去看他,可看到他比划着残暴物种时夏寒却好像发了疯,连命都不要了地往更深处更远处游去。 夏雪心里不是没有想过将夏寒打晕扛回去,可是每当他看到夏寒的眼神时,夏雪都有些害怕,他怕他日后恨他。 他怕他寻不到青箩会恨他,恨自己,他已经肩负了太多,他不忍心他再去承受这锥心之痛。 他护在他的身边,觉得他下一刻一定会瘫软在水中,他都做好了准备打算去接他,可是他总是让他失望,他身上的伤那么痛血都似已流干,可他依旧不遗余力地在游,未曾停歇过半步。 从月头初上到月影隐去,黑暗到黎明,日落至日出,他游了整整一夜。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胸腔里震荡得厉害,全凭着一股真气,可他受了重伤内力无法凝聚,夏雪不知他到底是凭了什么,竟一直支撑着他。 直到他看见一条鲛鲨刁着一袭青衣游过,他就突然好似受了刺激在海水中口吐鲜血再也支撑不住了,好似抽走了他最后一丝气力,晕了过去。 夏雪赶忙过去将其抱起运功出海,他突然觉得那袭青衣好似有些眼熟,他回身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只是海水底里茫茫的黑暗,无穷无尽。 夏寒昏迷了十日,北夏国的将士在海里寻了七日,直游到东吴境地方才止步,却一无所获。 盖清的手废了听了这个消息后郁结于心,药石无灵,身子每况愈下再也未曾好起来。 皇宫与师府里日日沉重肃穆,每个人的心中好似都有答案,却又不忍去相信。 太子夏灥被逐出皇家贬为庶民,一月后在叶城发现了其尸体,据说身侧还有一个全身黑色的男子。 太子的亲信及家眷的血染满了帝京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城门口乞讨的赖头都不敢再出来,就算是出来面容也是无比伦比的凝重。 太子造反的事迹被昭告天下,大大地渲染其罪行,众人在对这前太子的深恶痛绝里对圣旨里提到的青箩帝姬护君身受重伤,如今还在昏迷一事也免不了说道。 大家伙儿都说青箩帝姬是女中豪杰,北夏英雄,这还是第一次一个女子被北夏国民封为英雄。 北夏皇在听说这件事后,按照民意追封其为第一帝姬,地位仅在太子之位下。 可饶是如此恩宠,青箩帝姬亦是从未醒过来,至少老百姓从未听见青箩帝姬的消息。 日子过得很快,绢水流长,青箩帝姬与前太子造反一事慢慢淡出了人的视野,老百姓们也有了茶余饭后地谈资,不再只围绕着皇家。 多与青箩帝姬熟识者,见了如此景象却也只是一声叹息,红颜薄命罢了。(未完待续。。) 第贰贰零章 军营 距离青箩失踪的半年后,四国之间隐隐有些战乱,刚登基的东吴小皇帝是一个热血男子,他有着一统天下地远大抱负,他游走于南甘西宓之间,寻求着联盟,同时亦不停地纵容下属在边境对北夏挑衅滋事。 北夏不可能纵容东吴做大,遂,北夏皇命令寒王领兵镇守边境,就连年节之日都未曾得以回去。 大家都猜测是北夏皇对于青箩帝姬的昏迷牵连寒王,不然不会在自己病重时将寒王派出去,至今太子都未再立。 因着这猜测,夏营里的将士免不得有些微词,别的将军都拔营回了帝京过年节得以和家人团聚,除了寒王带的兵。 刚巡逻回来的将士搓着手跟大伙儿围在篝火前,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都是红彤彤的,大家在一起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在一起比跟媳妇孩子呆的岁月还要长些,所以一堆人聚在一起,什么话都说。 今儿是年节,但寒王军纪严明还是不许喝酒,大家也都习惯了未在多说什么,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难保东吴那边不会有所动作。 虽说大伙儿都警惕着,但他们要过年节,东吴那边自然也是要过年节的,所以警惕归警惕,热闹归热闹,一点儿都没妨碍他们自己找乐子。 军营里不比别处,都是几个糙老爷们,所谓的找乐子也不过就是大伙儿一起说说话,捡平日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说。以此来慰藉自己的思乡之苦。 大伙儿先是说了会儿家长里短,谁家的媳妇明年生,谁家的娃子今年多出息,谁家的老母多高寿等等诸如此类。 聊了一会儿后,有人壮着胆子开头,“你说寒王是不是真跟传闻中的一样是因为青箩帝姬的事被老皇帝迁怒了?” 大伙儿先是一愣再是一静,不约而同地扫了一眼将军帐,见里面安静得如无人一般,方才开始接口,声音却是压低了不少。 “我觉得是。听说寒王和青箩帝姬开始十分不和。那夜青箩帝姬被前太子挟持,焉知寒王没有了其他的心思。”有人捂着嘴说,颇有些愤愤然。 大家都觉着他说话实在太过露白,可军营里的生活实在太过枯燥。虽然知道议论皇家是禁忌。大家还是都有些跃跃欲试。搜罗着自己听到了边边角角大说特说,一夸再夸。 “我也觉得倒不尽然,青箩帝姬何许人也。巾帼不让须眉,就算寒王有别的心思,她岂会不察,我觉着还是她自己命短罢了,不过想来她也是定然不会后悔的。” “她现在不过是昏迷罢了,你怎如此说呢,她醒来后,这一切的荣宠她还不是伸手就着。” “是啊,青箩帝姬这一生确实有够悲苦的,我们寒王纵使冷了些,瞧着也不像是那般绝情之人,怎会如此对自己的皇妹呢?” 那最开始说话之人,摇摇头一脸神秘,“我得到了可靠消息,那青箩帝姬不是昏迷而是战死了,不然,你说人若是怎么一直昏迷着,哪还有活着的机会呢?” 有人确还是不信,“皇宫里有着医术最高的太医,有着最珍贵的药材,想来给青箩帝姬续命并不算太难罢。” 那人也不过是听来的消息,听人反驳觉得落不下面子,直囔着,“有时候,这世间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纵使有再好的东西如何,昏迷还是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大家怔住了,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是啊,长年累月地昏迷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全了世人的心思,觉着回过身去她还在,而是死了世间都再难寻到她的踪迹,一抹自我宽慰罢。 大家都叹了一叹,却也不过一瞬又都笑着去说了旁的事。 军营篝火旁重又恢复到如初的模样,大家都因为年节而开心着,因为无法与家人团聚,而故意笑得更加的开心,为了家人放心,也为了自己安心,人活一世总归是要糊涂些的,给自己一些期冀和催眠,才能笑着去迎接下一日。 却没有人注意到帐篷旁侧立着的两名男子,一名男子剑眉星目,面容俊逸如刀刻,凌厉如锋,薄唇轻抿着,眼皮则是自然地向下,不知在凝神听着什么,一闪而过的流光温存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不知若抬起头时那双眸子该是怎样的风华。 他并未身着铠甲,一袭青衫连丝袄都未曾穿起,在簌簌寒风中显得极为薄弱,可是他直挺起的背以及负在背后的手,都让人觉着他其实是在享受着这样的冷冽,因为他的侧容简直比着寒风还要让人发寒。 是让东吴将士恐惧畏惧胆寒的寒王。 夏雪立在他的身后,低声请示,“是否需要过去将他们军法处置?” 夏寒突然抿着唇笑,“今日是一年一日的年节,他们本来就因为我不能回乡,你再过去惩治他们一番,莫不是想让我在军中失了威信罢?” 夏雪心内一凛,忙道,“属下不敢,只是他们如此议论皇家,有违军法......” 夏寒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今儿既然是过节,自然就不该计较着旧事,也当是辞旧迎新了。” 说完,便转身从后头进了王帐,避开了那群围着篝火谈天阔地的将士。 夏雪望着夏寒的背影,微叹口气,这些个日子以来,也不知是谁总是念着旧事,若是另日无事便枯坐到天亮,若是有事便暗中吃药让自己昏睡过去,方才算入眠。 辞旧迎新...若是真能辞旧,何以再穿这青衣,何以特特请命来了这离那人待过的地方最远处之处来,何以每每苏家小姐送来物什都总是拒之门外,何以一闲适下来便望着远处呆怔,何以连从旁人口中听到那人的名字都忍不住止步呢。 夏雪突然觉得,他家爷忽悠人的本事又涨了。 却也无可奈何,提步跟了上去,今儿是年节,明日该无事,可不能让他家爷再如此地枯坐一夜了。(未完待续。。) 第贰贰壹 碧水镇 夏雪端了一碗药膳进了王帐时,夏寒正在查看军事图,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腿。 夏雪一个大老爷们都不禁鼻子一酸,想起自那夜夏寒顶着伤在海里游了一夜后,就落下了一到阴冷天气全身骨头都会发酸痛的病症,再加上之前夏寒的身子... 唉,夏雪叹气一声,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掩去情绪变化,轻声道,“爷,这是苏小姐特地为你寻的方子,属下盯着伙食师傅做成的,味道比不得府里,但还能过得去,药效该也没减,爷你...” 夏寒眼风扫了过来,夏雪急忙闭口,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苏小姐又何罪之有呢。 夏寒却好像听见了夏雪的心思,望着书案上那一抹青色,叹了口气,怅然悠远,仿佛道尽了一生。 夏雪心内一凛,忙退至了殿外守护,手中那碗药膳经过风雪一吹,顷刻间便成了冰。 次日一大早,刚和夏雪换下来的侍卫匆匆进了帐篷,低声请示着,“夏总事,王爷孤身去了东吴境内,说是今日年节又是初雪,想去逛逛,不让属下等随着,该如何是好?” 原本昨夜在王帐下守了一夜的夏雪正要休憩,听见这话,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正要发怒,突然又想起如今在边境镇守,与东吴国边城很近,徒步过去皆可,夏寒就曾经孤身去过多次。 但为了安全起见,夏雪还是嘱咐让人暗中跟着。一定要机灵着些,不要再被爷甩掉了。 交代完一切,侍卫退了出去,夏雪一颗心七上八下,起身想去跟过去,但军中不能无人坐阵,只得重又坐会榻上,祈祷夏寒平安归来。 东吴与北夏边境相邻的小镇唤碧水,大约是相邻着大海,碧海蓝天。因此取得名。 今儿是年节。碧水镇的人因为年节都起的很早,商铺也都陆续开了门,并未因为要打战而愁眉苦脸地闭门不出。 人们因为居在边境常年都会战乱发生早就练成了钢铁心,哪怕是下一刻就要打战。这一刻他们也能笑着给过了。 小六望着黑压压一片的天空正密密麻麻地下着鹅毛般地雪。长叹了口气。若说宽心只怕是没有比他家掌柜的更宽心了。 小六走近店里,将几张桌子略微整理了一下,打开店门。对面的坡嘴笑着喊他,“小六,你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啊,果然是这条街上最后一个开门做生意的。” 坡嘴一笑完,旁边卖豆腐的寡妇也笑了,笑得一条街上的商户心弛神荡,其中以坡嘴流的哈喇子最多。 小六也咧嘴笑,但不是哈喇子那样笑,而是狡黠地笑,因为他知道,马上坡嘴的凶悍媳妇就要出来了。 果然,那坡嘴的凶悍媳妇见了坡嘴那样子,忙走过去拧着坡嘴的耳朵,一圈又一圈,直疼得坡嘴喊娘。 “好你个瘸子啊,还敢给老娘看别人,赶紧进去把娃崽子的衣服给我洗了,要是再让我看见,下一次我就把你另外一只腿也给打瘸了。” 凶悍媳妇总是说的凶狠,但这话连才来三个月的小六都听不下百八十遍了,这样拧耳朵的情形更是每早上演,大伙儿琢磨着坡嘴和他媳妇是把这当成情|趣,那寡妇也就是个炮灰。 小六看完了戏,漱了口,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句他娘的鬼天气,哆嗦着去后院生火,进去前,还不忘笑话一下坡嘴,“瘸子哥,既然你出身未捷身先死了,那小美的高地就由我去占领了。”小美就是那卖豆腐的寡妇 坡嘴在院子里洗他娃的屎尿布,听见后还不忘龇牙咧嘴地瞪他,被凶悍媳妇一巴掌拍进了院子,关门前还不忘啐小六一口,“你就可劲儿嘚瑟,等会你掌柜地醒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小六打了寒噤,忙裹了裹衣襟,想起他家掌柜那层出不穷地整人手段他绝对是甘拜下风五体投地,尤其是她居然还凶悍媳妇拜了‘把子’...... 小六讨好着笑脸堆上去,“好姐姐,好嫂子,你可饶了我,要是被我家掌柜的知道了,那我今日可得和坡嘴哥一样了,和坡嘴哥一样不打紧,要是和坡嘴哥还娶不着像嫂嫂这般风姿绰约地美人儿,可我岂不是后半生就得孤苦无依了。嫂嫂就当是可怜了我罢?”说完,眨眨眼,一脸无辜,不知从哪里变了朵花儿出来,说着要送给那凶悍媳妇,唯有她那般的风采才能配得上她。 小六是镇山公认的嘴皮子厉害,这一番下来那凶悍媳妇已笑得花枝乱颤,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可正要接花的时候,一只鞋子却率先飞了过去,紧接着就是一阵骂声,“好你个小兔崽子啊,竟敢老子的媳妇头上来了啊,你个小兔崽子你,看我今天不废了你。” 坡嘴是个瘸子,腿走得慢,所以先甩了只鞋子出来,却已吓得小六一蹦三跳,连魂儿都差点没了,谁知一偏头竟看见那豆腐寡妇在冲着他笑,他简直就像是喝了东吴宫里最珍贵的酒一般,醉了。 这下连赶出来的坡嘴都笑了,看着摔倒在雪地里还一脸陶醉的样子又气又笑,“果然是个吃女人饭的。” 大家都说他是他家掌柜捡来逗乐,一点儿都没错。 旁边的老方一口肉糜汤一口一个饼子笑着说,“小六啊,你还是赶紧生火吧,免得你家掌柜睡醒了看见没热水洗脸,又得追得满镇子地跑了。” 小六一个激灵,忙脚底抹油似的溜进了院子开始生火,门吱呀一声开了,从房里走出来一个身穿粗布衫的女子,笑着跟小六打招呼。 小六却撇撇嘴,笑得不屑一顾,心里止不住地咕哝,还不是跟她一样被掌柜的捡回来的,凭什么仗着他后来,她就能跟掌柜的一样睡到日上三竿,还什么脏活累活都得他干? 难道就因为她叫小五,他叫小六? 呵呵,那老大一定是因为叫老大所以才能比小五还起得晚些,唔,估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是掌柜的。 小五好像明白小六在想什么,一个筷子嗖地一声插在小六刚抹过的桌子上,随后阴测测地说,“去给我端盆热水来。” 小六咽了口口水,赶紧去照办了,好吧,小五能睡到这个时候完全是凭她自己的本事,因为她会武功...... 在乱世中会武功的人多么了不得,而小六就不会,所以就只有任人宰割地份了。 小六叹了口气,又一把筷子飞了过来,“你是不是今天想通了,想跟我成为姐妹?” 小六一惊,下意识地去看下面,见还完好无损后忙将热水端了过去给他的小姑奶奶,“哪能呢,我这不是怕水太烫了,把您的花容月貌给烫着了么?” 小五冷哼,却没再说什么,去一旁认认真真地洗脸了。 小六咕哝,再洗也没怎么白过。 小五眼风一扫,小六忙装着看别处,好似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是不是地去外头跟人侃两句,笑声阵阵地传来。 外头的人依旧笑弯腰,然后再又笑着起来天南地北地聊,女人,生意,房子,什么都聊,就是不聊打仗,直聊到有客人上门,街上络绎不绝地行人来去,方才开始自顾自地做自己生意。(未完待续。。) 第贰贰贰章 落水 小六跟小五在暗自较劲的时候,进来了一位客人,青衣白面,像戏文里唱得小生模样。 小五看得眼都直了,她整日里就是想找个自己中意的男人嫁了,虽然她对稍微有点姿色的男子都中意,但那些有姿色的男子大多瞧不上她,但她倒是从没放弃过,反倒是乐此不彼地前赴后继。 本来应该是小六迎客的,小五为了多亲近亲近那男子,竟是直接抢了小六跑堂的活儿。 小六撇撇嘴,不敢扰了小五的兴致,不然还指不定会被怎么打,只好去了厨房帮哑娘的活计。 “公子,吃点什么?我们店里的卤肉面可是一绝,公子可要尝尝?”小五殷切地给他拉开椅背笑了笑。 夏寒望着桌上那还插着的一根筷子没说话,小五随即明白,讪笑地解释了句,“那干粗活的今天可能是吃错药了,你别介意,我这就..嗯..拔..出来,呵呵,您请坐。” 小六无语,干粗活难道不是她吗? 但显然那人是相信了,淡笑着说,“早就听说你们回楼里的卤肉面是一绝,我是特意过来尝尝的,你上一碗,再上个特色小菜烫壶酒来吧。” “得咧。”小五学着小六平时的模样喊了一句,随后就朝着厨房喊,“干粗活的那个,小六,哑娘,赶紧来一碗卤肉面,多放点卤肉,再做个小菜上来,我去后院取酒。” 回楼里的梨花殇埋入地下,用时方取味道才是最为纯正。掀开盖时整条街上都飘满了酒香,再凭着招牌卤肉面,所以小六他家掌柜的每日就算是睡到晚上也不会愁生意。 小五去取酒的瞬间,已来了好几拨客人,小六都去一一招呼了,又上好了茶,他每次去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都会瞟了那小白生好几眼,见他只是望着路上行人,心中起了恻隐,便凑过去跟他说话。 “公子。你打哪来啊?”小六笑眯眯地问。 夏寒转回目光落在小六脸上。淡淡地说,“打来处来。” 小六嘿嘿笑也不介意他不说,毕竟处在随时会打仗的地方,有的是不愿交代身份的人。于是又问。“娶妻了吗?” “未曾。”夏寒已经确定小六没有恶意。便直接说了,不知这句话里说完后脑子里却浮现出一句,心里有人。 可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到底没开口,萍水相逢罢了,自己怎会想要与他说道这些,魔障了罢。 “小二哥,你帮我看看我那卤肉面好了没有?”夏寒将茶杯放下,示意不打算与他多说了。 小六却好像不知这些,依旧笑眯眯地跟他唠嗑,“现在这乱世啊,择一方安定最重要,你看我们刚才那个洒扫婢女如何,她......” 小六话还未说完,突然一股力气将他提起使其飞去店门外,嘭的一声在积雪上砸了个坑。 小六知道是谁小声骂了几句却不敢再多说什么,灰溜溜的爬起来从后门进了去。 自认倒霉。 坐在回楼里的客人大多也是司空见惯了,并未有太大的诧异。 夏寒就更没有了,因为他刚才就已经看见小五怒气冲冲地在小六背后了。 “公子,你可别介意,那人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乱说,奴家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小五羞涩地笑。 夏寒也笑了笑,只道:“姑娘好武力。” “杂把式,入不得眼,公子莫笑话便好。”小五将坛子的酒给夏寒满上,酒香四溢,浓而不烈,似三月梨花落尽徒留一抹暗香,浮光若梦。 夏寒的眸子亮了亮,想不到东吴如此偏远的村子倒有如此好酒。 因这一开盖,许久没有喝过这酒也都纷纷点着要上一壶,小五忙应了,匆匆跟夏寒说了句慢用,便去后院抓人,骂骂咧咧走了一路,全然没了在夏寒面前的羞涩。 有不少客人都笑着看她,她倒也全然不在意,自顾自地往里走去。 夏寒也笑了,恰好这时哑娘端着卤肉面上来,本不饿的夏寒都忍不住想拿起筷子尝一口,心中赞一口,好酒好肉倒是个好地方。 夏寒每一样都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筷箸,拿着酒壶兀自重踏入了风雪中,只桌上一锭金子闪闪发光。 小五看得眼睛都亮晶晶起来,忙把银钱都放在了自己兜子,可是又不免黯然,难道这些菜是不合他的口味?怎看着都未动过似的。 “小五。”一道黯哑的声音传来,听得小五全身一颤,没想到听了这么多年竟还是会被吓着。 小五知道掌柜的不会介意,所以一脸无奈地转了过去,笑说,“哎呀,我晓得啦,不就是店规规定不管小费还是结算的钱都归你嘛,也不用这么吓人吧?” 老大睨了她一眼,“你要是真知道还会把钱塞你口袋里去?” “借我捂热一下不行啊?”小五撇着嘴却还是将口袋的金子乖乖扔了上去,老大一把接住,笑眯眯地放嘴里咬了一口,然后满意地笑了,“很好,但下次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敢背着藏私房钱,你就别想领工钱。” 小五撇撇嘴,心里不禁腹诽,就知道拿工钱来压人,唉,可惜的是偏偏她还就吃这一套,谁让她得给自己存嫁妆呢,“知道啦!” 小六一听小五憋屈的模样就偷嘴笑,想要凑过去跟老大再说几句小五今天早上的笑话,被小五瞪了好几眼,忙咽了口口水,到邻桌去倒茶去了。 老大在阁楼上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往下走,边笑着跟店里的人说着吃好喝好喝好吃好,边往外走。 哑娘忙放下汤勺追了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老大笑着摆手,“无妨,我不怕冷,就是我被子还没叠,你待会帮我叠一下。”说完头也不回地穿着单薄的粗布衫淹没在了风雪之中。 哑娘是个哑巴,所以只无奈地看着她,见再寻不着她的踪迹了便叹了口气回了屋子。 小六将一碗卤肉面给窗边的客人放下,也瞧了一眼外头,摇摇头十分无奈。他家掌柜地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怪。 不说她那爱钱的性子,单就是她清秀的脸庞却配个鸭公嗓子,就足以让人对她‘刮目相看’了。 老大每天都会在整个镇上转悠一圈,虽然每次小六都担心她又捡一个小七回来。但还好。到现在都还没捡到。希望这次依旧吧。 小六摇摇头继续去招呼客人了。 碧水河畔绕着苍山之巅转了十余圈,一条河从东吴转到了北夏,就这么连在了一起。却又成了两国的分隔之河。 老大每天都会绕着这条河走一圈,今天虽然是年节但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如往常一般走走停停,有时兴起还会跳进河水里游个痛苦,再捉条鱼回去给小五小六哑娘加餐,毕竟能省则省点好。 老大想了想,觉得今天是年节,来店里的人大多是过客终究还是要赶回家去和家人团聚的,待会儿估计就没有人了,还是捉条鱼回去庆祝一番罢,虽然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庆祝的,可总不能让小六他们跟着她吃苦,哪怕他们并不怕吃苦。 老大只沉吟了一瞬,便一头扎进了水里,在常人看来绝对是要冻死的温度对她来说却刚刚好,舒适得紧,这大概也是她为什么总是来这里的缘故。 而恰好准备回军营的夏寒正一口喝着酒一边赏着雪景,突然就听见一旁的碧水河水花四溅的声音,唔,有人跳河了。 夏寒想着,如若是东吴的百姓想必都是精通水性的待会儿就能看见水流游动的痕迹,倒也不失为一种美景,毕竟东吴人水性再好敢在这个温度下游水,倒是异于常人,如若是北夏的百姓估计一会儿就得浮上来罢。 可夏寒的一壶酒都快见底了,也没那处有丝毫的动静。 眉头不经意轻蹙了一下,起了一丝好奇。 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往那处走,蹲在水边仔细瞧了瞧,水因着风雪且深看不见,只瞧见一团灰色影影绰绰,好似在找着什么东西。 嘭,夏寒将酒壶留下一头扎了进去,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老大此时正在捉一条梅鱼,可气的是它竟然像捉弄老大一样游来游去,偏又不游远,好像是在说她占领了它的地盘,在给予教训一般。 老大被这条梅鱼磨得脾气上来了,暗暗发誓今天非要捉它回去加餐不可。 它往左游,她便也往左游,它往右游,她便也往右游,如此反复十余次,它依旧如此,老大便趁着它往左游时往右游,张开怀抱只等着它自投罗网。 那梅鱼估计也转晕了,竟然轻易地就中了老大的计谋,老大见捉着那鱼了,心里甭提多高兴,若不是在水里估计就得喊出来了。 老大点着梅鱼的鱼嘴,心中教训它,我们花了上亿万年的光景才修成人,可不是这么容易白白被你耍的。 正要上游,突然嘭的一声一块大石头入水的声音,老大吓得身子一颤,那好不容易捉到的鱼嘴就这么地给跑了,老大一口气憋着就要冒出火来。 可还没等她上去找他,他倒好竟然直接下来了。 老大游到那人的跟前,只觉得眉是眉眼是眼的煞是好看,心中的怒气淡了不少,撇撇嘴打算就这么作罢了。 她却突然被那人给反手抓住,还抱在怀里,老大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还没吃过豆腐的,原来那被他吓走好不容易捉到的梅鱼的怒气,蹭蹭蹭地就往外冒,她挣脱那人抓得更紧,她扭两人反倒是越陷越缠。 老大想着今儿莫不是遇着了神经病罢,大过节的孤家寡人见着人家貌美的姑娘却反被抛弃,一腔情意付诸东流,飘然散去郎有情妾有意,他该不是以为找着了知己,以为她也是同样的遭遇,想要与她共同赴死吧? 老大急了,拼命地用东吴的手语告诉他,他认错人了,她不认识他。 因为东吴临海,出海捕鱼的人在海里自有一套沟通方法,老大怕他不知道又在他背上写。 可那人就是怔怔地瞧着她,看她的眉眼看她的脸,仿佛要看尽她的每一寸皮肤。 老大有些害怕,想起小六跟她说的北夏对东吴步步紧逼,都逼到苍天脚下的事,这人该不会是北夏的奸细吧? 完了完了,老大心里已经几乎可以肯定了,他们东吴的男子个个都是捕鱼好手,风吹日晒地,哪里有如此白嫩的小白脸。 夏寒蹙眉,她眼里的陌生不像是作假,可这样的一张脸,竟还人与她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夏寒几乎是一瞬间就否决了自己的提议,这怎么可能呢? 正思索间,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待回过神来,她已消失在了层层水雾中,再也寻不见。 如果是她,无论怎样也不会拿刀刺他吧? 夏寒不禁苦笑,果然是一张脸两个人么? 他心神俱散,内力再凝聚不得,不能再呆与水下,只得上岸,转身之际却被快沉入水的金子吸引住了目光,刻着他的印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是给了回楼的跑堂的,怎会在她手里...... 夏寒脑子里浮现出她刚才看他恐怖的眼神,真的不是她么?那夜大海...若是将她漂进了东吴境地倒不是不可能,可是,却又是那么的不可能,他还是忍不住要相信。 夏寒心内动荡得厉害,嘴里漫起一股血腥味,正要走,却突然听见河面上一阵喧闹,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一群带着兵器的官兵询问,“你确定河下面的是北夏奸细?” “我瞧他生得不像东吴人,不管他是不是北夏人竟想要谋害人的性命难道你们身为父母官不该为我做主吗?”一道极为嘶哑的声音传来,竟像是两块生锈得劣迹斑斑的铁被外力强行撕开的声音。 果然不是她么? 夏寒在见到她时好不容易复苏的希望突然一下子化为虚无。 一群官兵叫嚣着要下水捉人,夏寒心内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就凭他们还想捉住他? 简直是痴心妄想,夏寒提气反手下压,直接破水而出,轻点水面直直地往苍山之巅飞去。 那群官兵暗叫不好,定是北夏的奸细,可对方武力太强连个正眼都没看清,追追不上,只得偏头对着老大敷衍几句,什么这件事衙门会看着办,有消息了通知你之类。 可老大只凝望着夏寒飞去的方向一言不发,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大雪天的大家都冷得不行,虽说是北夏的奸细可到底那人没做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而且高手也不一定都是北夏的奸细,若是奸细到他们这小破地方来干什么呢? 带兵的首领随口说了几句就带着兵回去了,只余下老大一人身上滴着水怔怔站着。 他们估计她是被冻傻了,但也没想着给她什么帮助,毕竟每人身上可只有一件氅子,给了她自己就没有了,自己冻和别人冻,还是希望别人冻着的。(未完待续。。) 第贰贰叁章 月圆 老大回到回楼前先去了躺杂货铺,买了炮仗二踢脚和对联,以及还去了菜市场买了条鱼。 那杂货铺的老板是回楼的常客,看见老大身上满是冰柱子吓了一跳,什么都没问,只招呼着老大去里屋他老婆子那儿换件衣裳再走。 老大摆摆手,“无碍,只是不小心落水了,本来想去捉条鱼,没想到鱼跑了。” 老板古怪地瞧了她一眼,“大过节的你倒是好兴致。” 老大干笑了几声,领着东西出门,摸了摸口袋,身无分文,便想着说,“改日去我那喝酒,管饱。” “你也就知道我惦记你酒了,走吧走吧,赶紧回去。”老板一脸淡然地拿了扫帚去扫老大站过的地方凝结的冰块,催着她赶紧走。 老大也不介意,双手提着满满地回家了。 还未进门,小五小六就一脸夸张地进屋了,“老大,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我们带了堆冰山回来。”小五将凝结在老大衣服上的冰柱扯下来去戳小六,只觉好玩。 小六知道老大的体质特异,正因为如此才活不过五年,是以,见她如此不在乎的模样还是难得收起了嬉皮笑脸,关切地问,“老大你没事吧?”说完,第一次壮起了胆子去吼小五,“你没看见老大提着这么多东西吗?还不赶紧接过来,有没有一点儿身为丫鬟的觉悟?” 小五被小六突变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出手都忘记了。只怔怔地十分听话去接过了老大手里的东西,待回过神来时,发现他已经扶着老大进屋了。 只得咬牙切齿地暗暗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如老大所料,这会子店里也没人,哑娘看见老大这个样子进屋眼眶都红了,连忙跑到屋子去烧水,老大忙伸手招呼,“哑娘,没事。你别担心。你知道我的身体的,这个样子我反而是舒服的。” 哑娘却不管不顾地准备了一大锅热水,让老大必须去泡个热水澡才行。 哑娘虽然因为身体有缺陷所以平日里待人总是和善,但凡生气起来那脸便黑如锅底。阴沉如水。 小五和小六爱莫能助地看着老大。只能表示万分同情。 老大撇撇嘴。一到关键时刻就不靠谱的两人她算是记住了。 “哑娘,我换身衣服就好了,你看。我买你最爱吃的鱼,你就放过我吧?”老大抓着哑娘的衣袍来回晃,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泡热水澡,如果说泡冰水能给她带来舒适,泡热水澡绝对会给她带来噩梦,体内会感觉有一团火在燃烧似的。 她宁愿感染风寒也不愿去泡热水澡。 但哑娘却不这么想,焦急地给老大比划着谁谁谁家的小子因为感染了风寒走了的例子。 “好好好,我去洗,喏,你快去做饭吧,我待会儿要吃鱼汤。”老大拿她没有办法,只好依言走了进去,指了指那条鱼。 哑娘笑着点头,表示一切都没有问题。 老大哭丧着脸进了屋。 热水氤氲围绕着老大,凝成水珠子在屏风上头悄然滑落,映着她如雪的肌肤比那冰柱子还要剔透。 若是没有那遍布全身的伤痕就更完美了,老大微叹了口气,还好她不用愁嫁人,只有五年活头了,不然只怕是愁白了发都愁不出去喽。 老大将身子缩下去了些半倚在澡盆上,打算闭目休憩,体内的热气越发灼热,不一会儿她的额间就已渗出了密密细汗。 她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淡淡地说,“这位大侠,做梁上君子做得倒是得心应手么?” 哧地一声,从梁上传来一声笑,笑得漫不经心却格外撩人。 夏寒轻飘飘地从梁上落下,立在她的澡盆前,轻唔了声,语气淡然,眸子却如寒星,“你身上的伤哪里来的?” 老大白了他一眼,这人怎么一点都没有男女之别的自觉呢? 夏寒见她不答,又道:“你方才引了官兵来捉我,这笔账你说我怎么跟你算?” “你想怎么跟我算?”老大瞧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还敢来。 “告诉我你的伤怎么来的?” “游水的时候被水草缠住了,割的。”老大随口说着,也是极不在意的模样,却是在不经意间将双手护在了胸前。 夏寒一脸似笑非笑,紧盯着她的眼睛,好似没有瞧她的动作,喃喃开口,“痛吗?” 老大轻笑,痛不痛地她当时倒没有感觉,只是结疤的时候倒是痒得让她发狂。 再说,“这些跟你有干系么?你是谁啊?在这里干什么?你不知道这是女子的闺房吗?你信不信我叫人?我不管你是北夏人还是东吴人,你这样子私闯民宅都是犯法的,我可以告官抓你的。” “嘴巴倒还是如此伶牙俐齿。”夏寒虽如此说着却还是撇过了眼,给了她穿衣的机会,虽然他刚才也并未瞧其他的地方。 老大听他口气地熟稔不自觉地蹙眉又松开,“你方才是不是将我认错了人?我从小就生长在碧水镇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顺着碧水河游出了界而已。” 本以为夏寒会如先前那般放开她再离开,谁知夏寒却只是轻声说,“我知道。” “你找人查我?”老大好似没有听见夏寒语气里的伤感,炸毛了一般站了起来,却又马上意识到自己身上未着丝缕忙又蹲了下去,气势就减弱了一半。 夏寒没答话,像是默认,自然地说起了另一件事,“我方才已在你这里办了住宿,接下来我会在这里住几天,你的婢女说食宿全包了,我就不客气了。” “你...”老大简直气绝。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老大被他气得头昏脑涨,一句话都还没憋出,夏寒已经飘飘然地去看他的新房间去了,时不时地还传来小五狗腿的声音,“爷,这边请,待会儿我们做好晚膳叫你。” “......”老大好生心塞,她已经丑到一个男子从她屋子里进来又出去都是如此让人放心的事了么? 老大叹了口气,认命地从水里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了门。 “小六。人呢?”嘶哑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了隐然地怒气。 小六怔了怔,才意识到她问的是夏寒。 “他住了我的屋子,小五在里头侍候着呢。”小六正在收拾桌子随口答了。见老大气冲冲地往后院走。忍不住劝了句。“老大,人看着丰神俊朗的风清朗月的,不是坏人。老大你就别担心小五受欺负啦,不过你要是想以此逼亲,怕是有点难度。” 小六正说得起劲,一抬头,接触到老大的眼风,忙噤了口,飘去了厨房,“哑娘,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来帮你。” 老大冷哼一声,小六说话真是越发不着调了。逼亲?她用得着么。 嘭,老大一脚将门踢开,用她认为最有气势的声音说道,“本店是食店概不接受住宿,还请公子另选宝地。” 小五把被老大吓得洒落在手上的水擦掉,咽了口口水,她完全没料到老大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夏寒倒是一脸如常,脸上似笑非笑,“要我离开也可以,你把我先前留在这儿的金子还我,我食的东西我再另给你结算。” 老大噎住,他一定是知道她的金子掉了才如此说,说不定还是在他手里。 “你为什么一定要住这里?”老大可一点儿不觉得她这么个小店留得下他这蹲大佛,虽然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有钱人和穷人还是看得挺准的。 “如果是因为我让你认错了人,那我可以直接跟你说,我叫老大,一生下来就是在这碧水镇,从未出过这个地方,也从未见过你这等人,公子还是莫要纠缠的好。” 夏寒只低头喝茶,语气淡淡,“我记性很好。”潜台词就是你不必再说一遍。 老大无语,“那你到底为何还要住在这里?” “自然是想住在这里了,既然你们无法将那金子还我,那你们觉得再赶我走合适吗?”夏寒挑眉问她,明明是那般无赖的口气偏偏被他说得那般理所当然。 “倒还没听过钱赏了人后还收回去的。”老大淡淡讥嘲。 “那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还见过了。”说完,上下扫了她一眼,目光定在她的喉咙上,“你的嗓子也是生来就这样的?” 老大被他瞧得头发发麻,不自觉地想起方才在澡盆的画面...... 耳根不免红了红,越发气道,“要你管。”说完直接走了出去,嘭地一声响,整个房屋都震了震,小五忙跟在她后头出去,“小姑奶奶啊,你可小点力气,要是真垮了难怪我们几人大过年还得去街上乞讨不成?” 老大白了她一眼,个背弃旧主的东西,“晚上没有饭吃,你还有屋子的那个混账东西,晚上给我去街上乞讨去。” 小五顿时哭丧着脸,顾不上美色,只拉着老大的手不撒开,“老大,你不能这么对我。” 老大冷哼一声,拂袖坐了下去,虽然她话是放出去了,但是显然她在这个店里微弱感是较低的,因为现在夏寒坐在她的对面笑意吟吟地隔着一桌子菜给她敬酒。 “多谢老..大掌柜的盛情款待,韩某在这里谢过了。”说完一干而尽,又倒了酒去敬小五小六,“你们在这里帮着老大掌柜做事,任劳任怨地陪伴着她,韩某很是钦佩和敬仰,我谢谢你们,敬你们,为这白雪明月,为这难得的相聚,天涯海角比之若邻。” 老大乍一听觉得有些怪怪,可一看小五和小六竟然都有些热泪含眶不由也被感染,连灌了好几口酒。 夏寒却是想要将回楼里的人都敬个遍,举起杯又对着哑娘说,“我听小五叫你哑娘,我便也随着如此唤了,你的厨艺很好,也将老大掌柜照顾得很好,白白嫩嫩地,你心思细腻心细如发,虽不能言语但却懂得世间情感只需珍惜,对周遭一切都怀着感恩的心,也感染着周围的人,谢谢你,因为你老大掌柜和小五小六才能过得这么好。”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老大觉得那个白白嫩嫩的很有歧义,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之间真有什么。她也算是明白了,这厮简直是把回楼当作自己家了,一点儿也没客气,敬这个敬那个的,这是把自己做主人了哪。 “嘿,我这个暴脾气,我告诉你啊,韩某人,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之所以能坐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哑娘可怜你孤家寡人,可不是因为接受了你,就算你住在这里也只是一个客人罢了,还是莫要跟我们攀干系,免得给我们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老大现在还是觉得他其实是北夏探子,住在这里也绝对是想利用他们罢了。 就连心大如海的小五也觉得不对劲了,凑过去问,“公子,你怎么说得如此了解我们?而且好似还跟我们掌柜的挺熟的?” “是啊,你为什么谢我们啊?”小六也笑着问,眸子里却满是打探,他可以接触来历不明地人住这儿,却无法接受对他们怀有恶意的人住这儿,这年头,有个家不容易,他可不想就这么散了,又恢复到流浪的生活,这世间怕是没人会再将他捡回去还给他吃穿,还有自由了。 哑娘虽然不能说,却在暗中挪离了夏寒的位子。 夏寒笑,是从心内真正散发的笑,他们看似不将老大掌柜地放在眼里,却是最维护她的,由不得她受委屈,他挺高兴的,也觉得外头白茫茫上头的月亮是真的圆,从未有过的圆。 “嘭,”老大怒了,瞪着他问,“你自顾自地笑什么?难道你觉得我们很好笑吗?”只差把刀子给他架上去了。 “自然不是,我只是挺羡慕你们的。”说完,自顾自地又灌了口酒,眸里的无奈大家伙地都看得清清楚楚,嘴角那抹自然勾起的弧度像是讥嘲,却又那把地酸楚,让人心里顿时一抽。 小五更是直接就断定他是好人,重又凑了过去,“你就为这个谢我们啊?” 夏寒瞧了一眼老大,浅浅一笑,就好似月下的那抹清泉,冷冽却又潺潺如沸珠,轻润暖澈。(未完待续。。) 第贰贰肆章 温柔 “在遇到你们还有老大之前,我被思绪困住惶惶不能终日,像怀揣了一个秘密,想放却又不舍,遇到你们老大之后,所有的思绪都聚集在了一起好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们再也不甘如此地沉沦,他们叫嚣着,沸腾着,雀跃着,相约着奔涌而出,倾泻如下,可我并未觉着枯竭,反倒是像看到了曙光。” 以老大在内的整个回楼的人都被夏寒这文绉绉地话说得愣了,小五最先回过神来,眨巴着眼一脸不可置信,“你看上我们老大了?” 老大一口酒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别乱说,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人,你们别被这人打着感情的幌子实施几利给骗了。”老大有些郁闷,他觉着这人想给自己在这里住时找个理由罢了,却还非要拉着她当垫背。 小六看了看老大又看了看夏寒,再低头想了想他刚才听到的话,确定不是幻听以后,才斟酌着开口,“这位公子,你以前认识我家掌柜的?怎么认识的啊?”他实在是好奇的不行了,如果不是对象是他家掌柜的,他一定不会这么好奇,他发誓。 夏寒其实自说完后,便一直瞧着老大的反应,只可惜她如常的太过正常了。 “是在今日碧水河...” “嘭。”老大的酒杯碎裂在地,她咬着牙用她甚为嘶哑的嗓音威胁他,“你要是敢乱说我就将你丢出去。” 夏寒见她像只呲牙的小豹子吃吃笑起来,然后又转变成开怀大笑。眉眼宛如弦月褪去了冰冷,整个回楼都是他明朗自心内散发出来的笑音,在无限的回荡,一圈圈,带着梨花殇香气,四散开来。 小五见他笑得好看,也跟着他笑。 小六第一次看到他家掌柜的情绪如此激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挺好笑。 哑娘则是感觉夏寒对老大不管有情没情,可以肯定的就是没有敌意,也笑起来。 老大大概也是觉着自己仿佛说将他丢出去确实不太可行,有失考量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总之到最后大家却都已不知为何而笑了。但笑却是无比的真。从此接受了夏寒也是真的。 “自天涯各处相会比之若邻,为自己干杯。”老大站了起来,举杯对月对大家,兴致高昂。 “好一个为自己干杯。”夏寒亦陪她站了起来。无声说着谢谢。老大不屑地嘁了一声。拿了块骨头别过眼啃去了。 哑娘见师轻青如此,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夏寒比划着不要介意。 夏寒笑着点头。他又怎么还会介意呢?他已经很满足了。 小五小六则是觉得认识了夏寒这样的人很高兴,而且这个人还是对他们家掌柜的另眼相看,并不拘泥于俗人的眼光去看掌柜的,怎能不让他们高兴。 “为自己干杯,也为你来而干杯。”两人齐呼,小六更是直接对着夏寒挤眉弄眼,眼光果然特别啊! 屋外渐渐地飘起了雪,屋内依旧温暖如春,火光映着每个人的笑脸都如梨花盛开,灿白如雪,却暖似春阳。 小五借着醉酒将手搭在夏寒肩膀上,就连老大都觉得夏寒会将她推开,却没想到他只是浅浅一笑,柔声问她,“你喝醉了,要不要去休息?” 小五摇头,指着他鼻子质问,“小伙子,你怎么就没有看中我呢?我自认貌美如花风姿绰约,哪里差了,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呢?” 显然小五并不是真的再问夏寒,故而他也没答,只是笑着听她继续说。 “掌柜的,你说,我哪里不好了?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呢?”小五说着说着眼泪鼻涕就流下来了,老大一阵心疼,当初把她捡回来时是在碧水河上,穿着一身破旧的嫁衣,不用说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大走过去给小五递了快手帕,看着她不解,“有我有小六有哑娘,你还需要那男人做什么?你就这么想侍候人啊?想给人洗衣服生孩子带孩子侍候公婆?怎么也不见你好好侍候我们?” 正在喝酒的夏寒突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老大也不管,兀自给她和小五倒了杯酒,“你要是真想嫁,明儿个我去找杂货铺老齐去合计合计,给你备好丰厚的嫁妆,咱不愁,不愁。” “哇...”小五到底是忍不住了扑倒在老大的怀里,嘤嘤地哭泣,时而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老大也没听清楚,只是附和着。 小六在一旁讥笑,“小五,你可别哭了,你是要把我们回楼都淹了吧?到时候看你拿什么作嫁妆。” 小五一脚过去,小六连着嘴里没咬掉的肉和着椅子一起掉进了雪坑里,还是今儿早上掉的那个。 “老娘好不容易女人一回,你就跟在我屁股后面拆台,今儿晚上你守夜,可别给老娘丢了东西。”小五从小六怀里起来,一把将眼泪擦干坐直了,又开始大口吃酒大口吃肉。 老大撇嘴,小六是没捡着好时候,非得这个时候插话,对此她也只能表示同情了。 “哑娘,给我盛碗汤。”老大将碗递过去,却被夏寒接住,手指在她掌心划过,一阵冰凉。 “我帮你盛。”夏寒望着她笑,低沉的嗓音带着轻柔。 老大撇嘴,喝了她那么多酒是该干点活,“待会儿吃完后你帮哑娘收拾碗筷吧!” 说完,拿了壶酒回了房去。 留下夏寒嘴角有些抽抽。 小五却笑眯眯地接过夏寒手里的鱼汤,满口谢,“韩公子,你不必介意,我家掌柜的脾气就这样,今儿个她肯出来跟我们吃这顿年夜饭。我已十分意外了。” “你家掌柜的平日都做些什么?”夏寒问。 小五见老大已关上房门变压低地声音说,“老大她每日都要去碧水河走上一圈,然后就待在回楼里,有时在屋顶有时在房里,也不做什么,就喝酒。” 夏寒眉头轻蹙起来,“她难道没有什么朋友?” “有啊,对面那家坡嘴的媳妇是她姐妹,也不知道她俩是怎么臭味相投的,相处得倒是不错。只是最近凶悍媳妇生了个娃。鲜少过来串门了。” 夏寒轻唔了声,没再接话,只是那已经熄灭的漆黑屋子灌了几口酒。 大约是每人都有着心事,在老大走后。几人不是默默吃着菜就是兀自喝着酒。都不再多言。 火盆从滔天火焰变成炭烟。夏寒便也拿了壶酒回了他的新屋子,和衣而睡。 剩下的小五和小六吵吵闹闹陪着哑娘吃完后也都散了。 老大睁着眼睛听到门合上的声音,也合上了眼睛偏头睡去。一夜无梦。 次日,老大翻身从床榻坐起,见夏寒正襟危坐在窗台,吓得从床上跌了下来,翘着兰花指哆嗦的问,“你...你在这里多久了?” 夏寒偏头笑着跟她打招呼,完全无视她的质问,“早,哑娘做好了早饭,叫我来喊你。”说完,跳下窗台走了出去,帮着招呼客人。 老大无语,倒显得是她大惊小怪了。 “小六,给我端盘热水来,我要洗嗽。”老大推开窗户喊。 “知道啦,来了。”小六忙得跟个陀螺一般,却还是仰着脖子应了。 夏寒见状,便偷偷拉住了他,轻声说着,“我去。” 小六想起他昨日对掌柜的表明心意一事,挤眉弄眼地说,“成,到时候有好处别忘记我。” 夏寒笑了笑,点头。 他弯腰从铁锅了舀了一盆水,伸出食指试了试,觉得温度还不错便端着它去了老大房里。 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小五一直拿眼睨着他,那般的天人之姿却甘愿弯腰染下尘埃,布上烟尘,居然是为了她家掌柜的,天哪,小五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你可别惦记了,那是掌柜的男人,赶紧物色别的去。”小六拿着壶酒从小五身旁绕过去,给邻桌的客人添酒,然后又忙着另一桌的上菜,手脚麻利脚步飞快。 小五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却没反驳,过去帮忙了。 夏寒自是不知这出小插曲,端着水去老大屋里的时候见她着单衣坐在窗前胡床上,不由蹙眉,“怎么只穿这么点,小心感染风寒。” “冬天对于我来说是无比舒适的季节,我一点儿也没觉着冷。”老大头也不回的继续望着不远处那条碧水河。 夏寒将热水盆放下,想要过去触她的脉却被她不经意地错开,“怎么是你来给我送热水。” 夏寒默了一会儿,眸色深沉地望着她,见她依旧只是背着他,终只是暗叹了口气,轻声道:“大概是小六觉着我过去帮忙只会越帮越忙吧。” 老大偏头从窗头探了下,见店里坐着许多女子,明白过来,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笑说,“看你孤家寡人一个,何不如在我们东吴安家好了,你瞧,我们东吴女子该不比你们北夏女子差吧?” 夏寒浅浅一笑,却只是望着她,好似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生气的模样。 老大一拳打在棉花上,直觉气闷,快速地洗漱干净后,对着窗户就倒了下去,将在下面忙活的小五淋了个落汤鸡...... “掌柜的,你不能这么对我。”小五哭丧着脸哀求着。 老大一件忙说,“韩公子,你怎能如此倒水呢,也不看看下面有没有人,真是,小五你没事吧?赶紧回屋换件衣裳。” “啊?是韩公子啊,没事没事,不过是淋了点水,你千万不要觉着内疚啊,我真的没事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小五抹了把脸嘻嘻笑着,在风中哆嗦不止却还是笑得开怀。 老大撇撇嘴,一定要表现这么明显么? “噗”见她气闷嘟嘴的模样夏寒忍不住轻笑出声,见她眼风扫过来,忙干咳几声掩过去,偏头对着楼下的小五说道,“小五,是我没瞧见你,抱歉,你快些回去换身衣裳,待会儿我给你煮碗姜汤去去寒。” “好,多谢公子。”小五被夏寒那笑迷得七荤八素高兴得屁颠屁颠就回去换衣服了。 老大一脸阴沉地瞪了夏寒一眼,转身下了楼,“你去厨房的时候帮我跟哑娘说一声,不用做我的饭了。”说完提着两壶酒就出了门。 夏寒望着她的目光收起笑意,打了个响指,不一会儿后房里阴暗的一处现出一人形。若不是地上的阴影,决然看不出亦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 “暗中保护着她。” “爷,夏雪总事让您先回去,毕竟这是东吴境地。”黑衣人拱手劝诫,额上却止不住地冒汗,他可不敢将刚才对着女人笑的夏寒视作他本性如此,对谁都会温柔。 那个阴鸷让人胆寒的寒王,可不是浪得虚名。 夏寒垂眸,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如若不是武力在身,黑衣人只怕就要双腿颤抖了,再不敢多言,忙应是跟了上去。 夏寒收回目光,望了一眼窗外的碧水河,周身冰冷,想起方才她气闷嘟嘴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柔情四溢。 老大自回楼出来后便去杂货铺,还未进门便喊着老齐喝酒。 老齐是闻着酒香出来,十分殷勤地接了过来,笑眯眯地迎她进屋,又嘱咐了他老婆子去做几个小菜。 酒过三巡,老齐砸吧口嘴,古怪地瞧着她,“听说你楼里来了个漂亮男子?” 老大斜了他一眼,叹着气说,“果然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啊!” “得了吧你,跟你这个年纪的女子孩子都满地打滚了,你还是孤家寡人的一个,打算你爹娘的回楼一辈子?” “你也知道我活不过二十,怎好去耽误人大好年华呢。”老大望着老齐媳妇笑着,“婶子,你这做菜的手艺快赶上我家哑娘了,老齐可真是有福。” “嗨,做了这么多年勉强能入口,什么有福不有福,我能找着你老齐叔,才是有福呢。”老齐婶谦虚地笑着,默默的又将老齐叔的酒拿去烫了。 老大抿着唇笑,“若是我下辈子有机会,愿也像你和老齐叔一般如此琴瑟和谐,平淡却不平淡地与自己爱的人过一辈子。” 老齐婶子是知道老大的病的,见她如此宽慰自己不免心疼,下辈子,谁能说得准呢。(未完待续。。) 第贰贰伍章 喝酒 老齐叔怕他媳妇说出什么伤感的话徒增悲伤,便笑着接过了话茬,“其实这还不容易,琴瑟和谐的日子并不是要多天长地久,能与自己所爱的人相守一日便也够了。” 说完,挤眉弄眼地瞧着她,生怕他不明白他的暗示。 老大眉眼里的伤怀淡去,瞪着老齐,“你少为老不尊了,你说的道理我明白,可我这不是没有找着我所爱的人么?您就放心吧,若是我找着了,我一定死缠烂打地不放揪着他陪着我,还要给他生个小兔崽子,这样也许他后半生也有个依靠了。”话到最后徒然变为轻叹,揪着老齐叔心里发紧,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命运多桀,坎坷不易,只愿她真能找着这么一个人罢。 老齐婶见两人都只闷头喝酒,便开口打破了沉闷,“今儿个是年节,虽说我们在边境时刻都有可能被北夏攻占的下场,但既然北夏一日不攻我们便要好好过一日,才不算荒废了这日子,老大,你爹娘不在,我和老齐叔自该对你多多照拂着些,可你向来懂事从来无需我和你老齐叔多操心,但今儿个我就想麻烦你一回。” 老大仰头笑,“老齐婶子你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好,这事儿还确实需要你竭尽全力。”老齐婶子拉着她往外边走,指着门道,“你看,你老齐叔写得这对联干干瘦瘦的,没有一点儿喜庆,倒像是清明节贴的。” “呸呸呸。大过年的你说啥玩意呢。”老齐叔横了老齐婶子一眼,显然对方才的话十分的不认同。 老大却抿着唇笑,有点颇为认同老齐婶子的话,“婶子可是想让我来写一副?” “对对对,你若是男子啊,就该是个状元!”婶子十分满意老大的通透。 老大低着头,望着脚下的雪出了神,没再说什么。 老齐叔在屋里头喝着酒也很是高兴,高兴得连酒杯都放下了跑去房里拿文房四宝。 “这文房四宝还是你爹送我的,我一直没舍得扔。今儿个你用它写字。这年节才算是过得圆满了。”老齐叔抚摸这上头的纹路有些感叹。 眼里有晶莹闪烁却不过一瞬,他偏头对着老大笑说,“大概是人老了,总是会想起以前一些的事。有时候想着想着自己都不记得发生过这些 。却还是能想起来。唉,真是老了。” “老齐叔,我看你是闲着了。竟还有时间伤春悲秋。”老大灌了口酒,笑睨着她。 老齐叔大概也觉得确实如此,笑着应是,将东西摆好,“得了,你赶紧写一副安我老婆子的心,省得她天天念叨。” 老齐婶子不同意了,“自己写得不好还不许我说啊?” “说你就说嘛,你出趟门要说,回来进门也要说,遇着熟人要说,见着外人也要唠唠,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 老大望着争得面红耳赤的老齐叔和老齐婶子笑,提笔蘸了墨正要落笔,突然顿了顿似想起什么,抬头笑着说,“老齐叔,婶子,我最近新学了套书法,是用左手写的,你们来看看可好不好?” 俩人一听都忘记了争吵,或者刚才他们根本不算是争吵,只不过是自得其乐罢了,两个人相处久了就连吵架也成了一种乐趣。 “左手写字我还从未见过呢,我今儿个也算是开眼了,你快写来瞧瞧。”老齐婶子笑着催她。 老齐叔也在一旁翘首以盼,显然也十分好奇左手写字如何。 老大抿唇笑,左手接过,边说边落笔。 “允璧合珠联鸿案之光。”大笔倾落一挥而就,弯勾留笔,力道恰到好处。 “结琴谐瑟调凤仪之好。”一笔一划一起一落,轻柔绻念,道尽最好祝福。 一笔收尽,老齐叔的一声好落地,满眼尽是赞叹之意,喜不自胜,喜的是老大对他和他老婆子的这份心意,喜的是老大左手写字风骨依旧,如苍柏之松寒冽凛立挺直,“好。” 老大笑着正洗笔,“你们喜欢就好,我左手虽不必右手习惯,但因觉着左手写字给人觉着震撼些,那字只要能入得眼在外人瞧来也便有了十分好。” “你是谦虚了,这字何止是入眼,我放眼瞧去,我们镇上就没有比你写得更好的了,何况还是左手,就连我们那镇上学堂先生的字只怕也比你不上。”老齐婶子虽不会说什么漂亮话,都是实在话,老大听在心上也很是高兴,觉得自己的一番情意没有白白付诸。 “婶子,你可别再夸我了,再夸我我就得骄傲了。” “哈哈哈哈...”“好,婶子不夸你,等墨迹干了我拿到镇里头去裱起来挂上,你坐着,我给你和你老齐叔再炒两个菜,你们再聊会儿。” “好,我两幅字就赚了一顿好吃好喝,那可是我赚了。”老大笑。 “依我看,我们两人都赚了,你得了吃我得了字,人间美事,极好的生意。”老齐叔给自己灌了口酒,单手撑着额依在窗台胡床前,笑得开怀。 老齐婶子横了他一眼,“就知道做生意,什么赚不赚的,依我看,这可是无价之宝,谁来我都不换。” “婶子,你真是太抬举我了,随手写的,值不得什么钱。”老大笑着坐回位子上,摆摆手等着吃。 老齐婶子又忍不住夸赞了老大几句,被老齐叔赶着去厨房,一路上两人争争吵吵从字说到了年前卖的大蒜价钱,又从大蒜价钱上说道了晚上盖被的上头...... 老大大概也知道非礼勿听,连忙装作十分认真的喝酒。 老齐叔和老齐婶子大概也知道老大坐在里头会不自在,说了几句就没再说,老齐笑呵呵地进来跟老大继续喝酒。 “你可别笑话我和你婶子,老夫老妻的习惯了。”老齐叔呵呵笑着,难得皮厚的脸上露出了缝隙。 老大则是逮着笑,笑得越发厉害,身子颤抖得簌簌作响。 老齐叔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笑说:“听说你家的那个漂亮小子跟你表白了?” 老大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笑不出来了。 以至于吃饭的时候都有点力不从心。(未完待续。。) ps:感谢狐狸宝宝给投的粉红票。另外我发现个秘密,就是我居然从第119章直接跳到了200章,哎呀呀,数学没学好,捂脸跑...... 嫁娶 有老齐叔在,老大一顿饭吃得很是开心,直吃到了月上中天才罢。 老齐婶子说要送送她,老大连忙摇头,她虽然走路有些踉跄,但还不至于说要到送的地步,“婶子,你留步,我没事,就几步路,再说,今儿年节家家户户都挂着灯笼呢,我瞧着现在这青石小路倒比白日里头还要亮堂,我就先回了。” 老大摆摆手让老齐婶子赶紧回屋去照顾老齐叔,就轻哼着小曲自己往回楼走。 老齐婶子立在屋前灯笼下瞧了她许久,确定她走的是回家的方向也没跌倒就回屋了,嘴里还不停念叨,这么多年了,哪一回喝过了老大,偏偏就不知道认输,喝得如此酩酊大醉,明儿个估计又没法子开张了...... 老大有时唱着唱着会笑出声,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觉得挺好笑的。 但她还是很有分寸,没扰民,否则估计她家回楼里的酒再好喝,人家也得报官了。 老大一路摇摇晃晃地回去,见回楼灯笼依旧亮堂堂的,心内涌出暖意,抿唇笑着进屋,谁知踩着底下碎冰,脚下打滑,整个身子竟直挺挺地向后仰去,连呼救都来不及。 她知道身后是青石板,虽然有积雪覆盖,只怕也是有够结实的,这一摔只怕要摔出个好歹来。 老大紧闭着双眸抱着脑袋心中默念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就连半年前出的那场事故都没能要了她的命。这一摔,断然也不会有事。 老大的身子忍不住哆嗦,过了好一会儿,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传遍全身,反而有一股熟悉的青荇味道充斥在鼻尖。 老大慢慢睁开眼,望着抱着她的夏寒。 他背灯而立,眸子灿若星辰,眉眼极是柔和,不知是因了灯笼的缘故还是因着他眼心里的人。 他嘴角噙着笑,望着她抿嘴。低低沉沉地嗓音比她酿的梨花殇都还要醉人。“又喝醉了?” 老大觉得他这个话说得古怪,“我什么时候还喝醉过么?”老大从他怀里起来,也不谢他,兀自往屋里走。 见一个人都没有。不由又回头看他。“他们可是都歇下了?” “是。他们本是要等你的,我执意要求我等,他们拗不过便回屋了。”夏寒笑着点头。跟着她的步子进了屋,再反手关门,一气呵成的自然,让人生出一股恍惚,仿佛他们已经如此相处多年。 但两人大都没有意识到,一人走一人追,不胜其烦。 “我要回屋歇息了。”意思是你不必跟着了。 老大蹙眉望着他,只觉着他跟在那日在碧水河下的人已经完全不同,好像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迁就着她。 就如此刻,夏寒依旧只是笑着,好像要将他这一辈子的笑全都展现给她来看。 “我去给你打盆热水洗洗再睡吧?”夏寒问她,征求着她的意见。 老大有些好笑,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会问什么别人的人。 可她却又笑不出来,“你到底为什么跟着我?”如果是因为他认错了人她也解释过了,可他还是没走。 老大很反感做别人替身的感觉。 “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老大见他不答转身就走。 却被他反手拉住,手掌是不同往日冰凉,带着一丝暖,是老大不反感的暖。 “我想娶你。”夏寒望着她那双漆黑的双眸肯定地说。 “什么?”老大被他这话砸得有点发蒙,这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话,喝醉的人是他吧? 就连躲在屋里门前偷听的小五小六都不约而同的捂起了嘴巴,惊讶得不敢发出一丝气息,韩公子晚膳的时候好似也没喝酒,怎么就说起醉话了呢,这两人,从外相看,简直一个是天上的明月,一个是地上的土泥,完全不是一个世界,他们简直无法想象这两人嫁娶的画面。 就连一向沉稳的夏雪,在听到他家爷如此直接的表明心意,亦脚下一个踉跄,从墙上跌了下去...... 夏寒满心满眼都是她,怕老大没听清楚,便又说了一遍,语气也越发的笃定,越发的轻柔,怕她如呵出的气吹顷刻间散了,“我来这里,就是想娶你,嫁..嫁给我,好么?如若你原意,我发誓,我一生一世都只会有你这一位妻。” 天空渐渐飘起了雪,纷纷扬扬洒落在两人粉红的面上,飘在两人互拉的手间,整个沉睡的碧水镇好似都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只余彼此。 夏寒大概从未说话结巴过,哪怕他在朝堂之上上对北夏皇下对众臣,言语铿锵,犀利有度,进退有谋,却也没料到他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刻将自己逼近了绝路,明明知道她此刻断然不会同意,可他,却不想再骗她了。 他不悔。 他不想来不及,她在下一个眨眼后又消失。 他紧张的望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微张的红唇手心的紧致,睁大的双瞳里都是带着满满的惊讶,却也只有惊讶了。 夏寒摇头苦笑,是他太过心急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了。 “抱歉,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你就当我没有说过吧。”夏寒落寞地转身离去,肩上的积雪如小山般积着,随着他这一动却如山倒般落了下来。 落入旧雪里,如碎裂晶石的粉末,层层叠叠,流光暗影,再回不到当初。 老大的手动了动,却最终没有抬起来,转身回了屋子,轻轻掩上了门。 再细小的声音只要夏寒想听又如何能避开,他只觉得心内五脏六腑都震动得厉害,一口鲜血吐在雪里,融化了一片,却在瞬间被新的雪落覆盖,寻不着一丝痕迹。 夏寒的肩终是松了下去,哪怕是当年他母妃死后他一人独立面对宫中众人相逼都从未有过如此颓废的时刻,夏寒笑,笑着将嘴角的血迹擦去,笑着去用手触摸那副对联,“允璧合珠联鸿案之光,结琴谐瑟调凤仪之好...呵......就连字迹,你也要煞费苦心地掩去么?”(未完待续。。) 第贰贰柒章 等我 次日一大早师轻青起来的时候,夏寒已不在。 小五说他走了,归期未定。 老大点头,觉得这样很好。 老大去对面坡嘴家里转了一圈后就回到了自己院子里,小六给她拿了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她身着单衣爬到了屋顶上,望着远处的苍山出神。 日子又变成了以前那般,繁琐冗长。 老大将花生米扔着到嘴里,熟练而恣意。 当她吃到第一百八十二颗时,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一身青衣带着青荇味,脚下还有残雪。 老大瞟了他一眼,便又继续去拿碗里的花生米,被夏寒挡住,“别吃了,一百八十二颗刚好是我重新见你的时间。” 老大嘁了一声,不管不顾地非从他手里拿花生米吃。 夏寒自然不会同意,“你再吃估计就跟那圈里养的差不多了。” “说你自己呢。”老大气闷,她这么苗条的身姿怎么会像猪,真是没眼光。 夏寒笑,“好,说我自己,你怎么不问我去哪里了?” 老大扫了一眼他脚底的残雪,很深,隐隐还带着黑砂,她不由嗤笑,“怎么,生怕我不知道你是北夏探子,回去泄露我们东吴的秘密?” “哈哈,那你倒说说,你们东吴有什么秘密?”夏寒学着她的模样撑手在后,眺望着苍山感受着雪味,果然是极为舒适。 老大知道他这是想将昨夜的事翻篇,正好她也不想提,便道:“我们东吴有什么秘密我是不知。我只知只要我在这儿喊一下,你就会被乱箭穿心而死。” 老大说的云淡风轻。但眼底的狠意却没法让人觉得她只是说说而已。 夏寒努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便依旧只是学她那般斜倚着,仿佛料定了她不会当真喊出来一般。 老大觉得面子被狠狠的落了,她轻哼了声,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周遭大喊,“救命啊...”可刚喊了个救字,她的身子纵然一空,随后便是止不住地旋转,唇上被封。两片冰凉的唇瓣紧紧贴在一处,腰上的力量亦是禁锢,老大的心都快漏掉了一拍,连反抗都忘记了...... 待老大反应过来时,夏寒已经放开了她,笑着问她,“还喊吗?”说完,象征性地舔了舔嘴。 老大只觉一阵恶寒,“不要脸。”老大想要甩他巴掌。但知道他武功不错,只好转身离去,一路低声骂骂咧咧,顺便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夏寒立在原处。双耳自动屏蔽她的‘问候’,笑意浓重地瞧着她,柔情四溢。 小六眯着眼从旁侧小屋里走出来。对着夏寒道喜,“韩公子。下手好快啊,想来不日就能喝着你和掌柜的喜酒了。” 夏寒瞧了他一眼。反问道,“小六哥可是有话说?” 小六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拱手行了一礼,“不敢当,韩公子还是随掌柜的唤我一声小六便是。” “掌柜的她为人淡泊,不喜名利,只想守着这回楼一辈子,如若韩公子无法给掌柜的安定,还请韩公子莫要招惹我家掌柜的吧!” 夏寒眼微眯了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了一番小六,想不到小小碧水镇倒是卧虎藏龙。 小六见他不应,礼又施得下去了些,身子越发谦恭。 夏寒笑,淡淡言道,“小六哥聪慧,当知道我决定的事便绝无更改的可能,你只管阻扰便好,我只管想着娶她便是。” 说完,转身离去。 留下小六一人立在雪地中,佝偻着身子,呵出的热气化成氤圈,缓缓散开,消失不见。 日子过的很快,夏寒在回楼呆了已有十日,有时会离开半日或者两日,从未超过三日。 但这天却好像有所不同,夏寒已离开了四日。 就连忙碌不堪的哑娘都忍不住问老大,夏寒何时回来? 夏寒何时回来?老大其实也很想知道。 倒不是因为想他,只是因为他曾说过在上元节那日,会给她做一个漂亮的花灯,可眼见着上元佳节将至,可人却还未见踪影,估摸着他是要食言了。 老大倒不恨别人食言,毕竟人都只是个体,要他为了另外一个个体必须说做一些事情,放弃自己的事那也太过勉强了。 所以但凡有人问起,她便说,“他大概是回家娶亲去了罢!” 她发现,只要她一这么说,所有还想继续问些什么的人都会像吃了苍蝇一般欲言又止,甚至有的还会十分可怜地瞧着她。 唔,没办法,谁叫夏寒长的美,整个碧水镇都知道她回楼有这么一个人整日对她献殷勤了。 她将回楼交给小五小六,依旧每日去找老齐叔喝酒,但今日她去的时候凶悍媳妇也在,她本身是不叫凶悍媳妇的,但是本名叫什么她说她自己也不记得了,所以大家便都只叫她的外号,凶悍媳妇也不介意,反倒觉得亲切。 老大去的时候,凶悍媳妇正在挑选做花灯的材料,见老大过去,笑意吟吟地拉着她,先是问了吃了什么,昨晚睡得如何? 老大白了她一眼,“有屁快放。” “嘿嘿,我就想问问你,你家那位韩公子当真是回家娶亲去了?而不是回家去准备迎你过门?” “我估摸着是不会差的,你若是不信我也没得法子。”老大随口应了句,便去逗着凶悍媳妇的儿子,“小石头,你娘亲真是太八卦了,太八卦了。” “老大,你这没心没肺地样子做给谁看呢,我又不是外人,跟我说句实话会死吗?”凶悍媳妇瞪着她,连小石头都不让她摸了。 老大撇撇嘴,去看老齐叔。还没开口,老齐叔便摆手。“其实我也想知道,韩公子到底是去了哪里。就没跟你交代过?” “没有。”老大斩金截铁地说,如果说留书一句等我也算是交代的话,那可能是交代了,但这没头没脑的话她不知该如何说,那便还是不说罢。 “你呀,韩公子一表人才,对你又好,你说,是不是你整日摆着死鱼脸。把人家给吓跑了?”凶悍媳妇数落一阵,又对着老齐婶子说,“婶子,你说男人啊谁不喜欢温柔些的,大方些的,否则任凭他一腔情意无处付诸,岂不是让人心寒,如此便错失良缘了。” “胡说,坡嘴哥不就是对你言听计从么。我如果要找也是要找像坡嘴哥那样的男人,你看那个韩冬,那厮绝对不是听我话的人。”老大说的义正言辞。 凶悍媳妇却冷哼,“那你还是等下辈子吧。我估计你是找不着了,打光棍吧!” “喂,你再这么说我就跟你割袍断义了。有你这么损我的么?自己人就不能给我说些好话么?”老大龇牙咧嘴地反驳,如果不是顾忌着她刚出了月子不久。她真想去掐她脖子。 凶悍媳妇对老大的威胁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随便。反正当初说要结拜的就是你。” 老大见她好似有些生气了,忙又去拉她的胳膊,“哎呀,好姐姐,我这是说笑呢,可不敢当真。” 凶悍媳妇背过她去继续挑选竹篾和花样,老大对着老齐叔吐了吐舌,又黏了上去,“这个纹样不错,给我也来一个,不过我不会做,姐姐,我跟你一起去你屋里让坡嘴哥给我也做一个吧!” 凶悍媳妇暗叹口气,这话也就只有她能笑着说出来了。 “行吧,多挑几个,到时候让你坡嘴哥做。”凶悍媳妇到底没法子跟她生气。 老大笑着拍手,又去吧唧了一口小石头,笑说,“有姐姐果真是好,那我要多挑几个,给小五小六,哑娘都做一个,可好?” “好是好,不过你得让哑娘给我们做顿饭吃,还得有你酿的梨花殇才行。”凶悍媳妇建议道。 一听酒,老齐叔自然不遑多让,“若是你肯让哑娘给我们做顿吃的还配上酒,这些花灯啊,我就送你们了,想拿多少拿多少。” 老齐婶子在一旁摇头,却也止不住地高兴,“你老齐叔啊念叨你楼里的酒可是有好些日子了,这不,那韩公子在你屋里你一直不过来,你老齐叔脸皮薄自然也不好过去找你,才等着了今日,估计又要盼着上元节快些来了。” “哈哈哈哈......”凶悍媳妇与老齐叔一同大笑,就连凶悍媳妇怀里的小石头都忍不住咯咯,老大难得脸红了起来,佯装听不见,低头去仔细挑选花样。 一只白皙莹润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她身后伸过来,将她挑了许久选定的桃花纹样抢走了。 老大正要发飙,转身过去却突然见着了熟悉的眉眼,闻见了熟悉的青荇味。 他嘴角噙着笑,带着赶路来的风雪,却语气柔暖如三春白月,“这个花样不好,待会儿回家了我给你绘。” “好啊!”老大笑着放下,她也觉得自己挑了这么久确实没有什么更亮眼的。 但老齐叔却不依了,“韩冬,你说着竹篾不好都不能说我这花样不好,这可是我都用上了毕生所学画的,来买的人哪个不说好?” 老大耿直,眨巴眨巴眼,仔细瞧了瞧,道,“确实不是很好啊,老齐叔,可不能不服老哇。” “你...不成,今儿个我无论如何都能认了,要不...要不你给我画一个,如果你真的画工比我好,那我就认了。”老齐叔仰着脖子说的理直气壮。 老大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得了,老齐叔,你不就是想要韩冬给你绘一个嘛,直说不就行了。” “我...”老齐叔不想老大如此直接地戳破他的小心思,老脸难得红了一红。 夏寒便笑着开口,“老齐叔,我经常听老大提起你,也知道这么多年多亏了你待老大很好,很是照顾,才熬过了这乱世的颠沛,老大很尊敬你这个长辈,我也甚为仰慕,别说你要我画一个,就是画十个也成,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一番话将老齐叔高高捧起,又轻易地化解了他的尴尬。 老齐叔简直笑得合不拢嘴,笑眯眯地瞧了一眼老齐婶子,仿佛在邀功一般,又对着夏寒止不住点头,觉得老大看人不错。 夏寒却偏头去看老大,微微笑着,如沐春风。 凶悍媳妇将一切看在眼里,轻轻推了老大一把,眉眼的打趣显而易见。 老大干咳了几声,连忙躲得远远的,催着老齐叔赶紧去准备文房四宝。 夏寒便趁机凑到了她的身旁,低声说,“放心,我不累。” 老大白眼,不知为何也压低了声音说着,“关我屁事,我只是想赶紧回去。” “等我一起,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家。”夏寒借着衣袍宽大偷偷在她掌心捏了捏。 老大心跳都差点停了,老齐叔和凶悍媳妇那两个人可都是人精,虽然看似在瞧着别处,耳朵和那小眼神儿可竖得老高,这会子还止不定怎么乐她刚才的嘴硬呢。 果然,老大这厢还没想好说词,凶悍媳妇佯装无意地问了一句,“韩公子,我听老大说你前些日子回去说亲了,怎么,没遇着中意的?” 夏寒的手下徒然用力,眼风淡淡地扫过来,明明是那般地轻飘飘,老大却只觉暗藏绵针无数,刺得她心肝都一颤。 夏寒笑着说她,“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冒汗了?可是身子不适?我不是跟你说让你等我么?我回去跟我双亲说好了,择日便可以迎你入门,你可高兴?” 老大只觉两眼一黑,却偏偏夏寒还不打算放过她,嗓音低低沉沉地威胁她,“嗯?” 老大兀自呼了两口气,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凶悍媳妇,咬着牙道,“高...高兴得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夏寒得到肯定的答复,笑了。 十分温柔地替老大去捏额前的碎发,将其绕与耳后,笑说,“你高兴就好,其余的事情我来办。” 老大突然蹙眉,这厮该不是又坑她,来真的吧? “韩冬,你来,你想绘个什么纹样都成,只要好看应景便是。”老齐叔笑呵呵地将夏寒从老大身边拉走,交代着他的要求。 老大见状,只得将自己的疑问压下,等到待会儿回去再说了。(未完待续。。) 第贰贰捌章 看雪 夏寒依言给老齐叔绘了十张花样,各个不同。 老大最喜欢的是一张美人图,滔天大浪里一浅衣女子背倾大海,满天星子皆为其点缀,翻卷的浪花似要将其吞噬又似正为她鼓舞,如梦似幻,只是那女子的眉眼倒是极为平凡。 “你喜欢这张?”夏寒问她,目光里带了些别的东西。 老大默默不语,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会,方才道:“美人图里的美人却不美,画便失了画意。我不喜欢。” 老大转身,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夏寒怔住,见她坚决,不由苦笑,“那你喜欢何样的我绘给你?” “我是个俗人,我倒觉得这些花花草草挺好看的。”老大随手拿起一章张,是一副梨花落图。 夏寒点头,“我画的都不错。” 老大拿着画的纸忍不住抽抽…… 一旁的老齐叔见两人气氛终于不再如此尴尬,笑着上来先是道谢又是留饭,好一阵客气。 估计他也是看了出来夏寒这手笔绝对是大家,心里虚愧罢! 夏寒笑,“方才我听某人说我不是个会听人话的人,我想着许是我的问题,没有表现得好罢。” 说完,转头瞧着老大,“那这回我就听你的,我们在这儿叨扰老齐叔还是回家吃,你做决定罢。” 老大无语,这个时候倒想着她了。 她望了望天,觉着天色不早了,哑娘给她炖的小鸡蘑菇应该差不多了。“咱回吧,等上元佳节时我们再一同聚聚。” “好。”夏寒觉得`咱回吧这句话说的好。 如此。两人便向老齐叔告辞,老齐叔虽客气。但也不会强留,只说下次来便是。 凶悍媳妇怕家里有事先回了,只道让老齐叔到时候给她留一个便成。 是以,回家的路上便只剩下了夏寒和老大。 天色暗得很快,夏寒提着老齐婶子给的灯笼与老大亦步亦趋。 微弱的柔光照着两人脚下的一寸三地,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的是两人相连的脚印,能这样平淡的走这一条路,对他们而言是难得的温馨,是以。两人都未曾先开口。 路间屋舍里常有笑声传来,或小孩子的打闹,有时还会有一两个鞭炮朝他们打来,`啪的一声裂开,把老大吓了一跳。 “我牵着你。”夏寒面色凝重,仿佛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般。 老大笑,解释道,“不用,我刚才只是没留神被吓着了。现在自然不会了,这些炮仗弄伤不了人,就声响儿,是坡嘴哥做来给小孩子们玩的。” “那你方才在想什么?”夏寒没她听说。拉着她没松手。 “我只是在想,没想到我也有这样的一日。”老大微叹了口气,引得夏寒侧目。“都说过年节时不宜叹气,否则来年会不顺。” “你可不像是个迷信迂腐之人。”老大快走几步。将一团雪团砸在了夏寒身上。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我也能打中你。”老大咧开嘴笑得眉眼弯弯,嘴勾如弦月。让人只觉温暖。 夏寒好似从未见她如此笑过,一时看呆,待回过神来时,身上砸来的雪团越来越大,只恨不能将他砸倒罢! 夏寒笑,横生魅惑,瞳分五彩,如雪中红梅暗含香引。 只见他单手提灯,一手画弧徒生凜然之气,手到之处尽是雪花,慢慢从地引而来,雪花在半空中飞舞起来,将夏寒包围在其中。 老大看的呆了,就好似见着了一个雪仙,在超她走来。 雪花渐渐凝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简直比老大刚才滚的还要大。 老大明白过来,吓得赶紧跑,或者说用抱头鼠蹿更为恰当…… “韩冬,你这个小人,你要是敢用这些雪团砸我,我就跟你绝交,让你没地儿住,也没饭吃。啊——” 老大正说着话,突然见那些雪花直直朝她打来,吓得腿都有些发软。 她兀自尖叫着,夏寒却突然收了手,在雪中快速穿梭来到了她的跟前,温语道:“睁开眼睛。” 老大的身躯一颤,许是夏寒的声音太过轻柔,又或许是她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他罢! 就在她睁开眼睛的刹那,那拳头大的雪团腾的散开,化作满天雪花洋洋洒洒散开来,轻飘飘地落在两人周围,它们舞蹈着像是雪之精灵,那般的好看,那般的无暇,好像身处在雪之国之般。 夏寒望着她的眉眼笑,“现在还要赶我走吗?” 老大鼻子哧哧,“哼,怎么不赶,你在回楼里白吃白喝这么久了,这么点雪花就想把我给打发了?” “我以为逗你开心就是我的首要任务。” “油嘴滑舌。” 老大白了他一眼,转身跑回了回楼,哑娘、小五、小六正坐在桌前喝汤,喝的正是哑娘给她炖的小鸡蘑菇。 老大气闷,走过去一看,居然一滴都没给她留,“你们也太过分了吧?这个家还是我当家呢。” 小五瞧了一眼老大脸上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粉红,打了个饱嗝,轻飘飘地说,“我们以为你们看雪看饱了嘛。” 老大噎住,瞪她,反击的话还没说出口,夏寒就从屋外走了进来,淡淡道:“原来看雪也能看饱,我竟是不知,我看厨房里还烧着火,不知道是不是也在煮雪呢?” 听他这么一说,老大也看向厨房,笑眯眯地走了过去,嗔怪道:“小五你可真是客气,给我留着直说便是,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小五轻哼一声,还是嘴硬,可见老大直接去倒汤却还是忍不住提醒她道。“小心。” 夏寒摇头,“我来吧。你去房里坐着,我再你下碗面条。一起端给你。” 话音一落,小五惊得筷子都掉了,颇有些壮士断腕的叹息。 小六也是嘿嘿笑着,打趣的目光围绕着老大,回屋路过她身旁时还言道:“一起看过雪之后果然不一样了啊!” 老大气得脱鞋就去打他,幸好被他跑的快,不然她非拆了他的骨头不可。 哑娘是最淡定的一个,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便回屋了,大概是想给他们留一个独处的时间。因为她连拉带扯的将小五也给带走了。 偌大的回楼里便只余下老大和夏寒两人,空气中或许有一丝尴尬的气息淌过。 老大想回屋等着,却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心虚了些,一点儿也不似她的作风。 见夏寒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她也觉得走了不太合适,她想着那她坐会儿等着好了。 可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夏寒开口了,“过来帮我。” 老大也觉得她不能只等着吃,应该要过去帮忙。所以她便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我可以帮你做什么?”老大兴冲冲的问,往常哑娘是不会让她来厨房的,自从她把厨房的灶门给烧炸了后…… 夏寒瞟了她一眼,以及半掩在袖下的素手芊芊。指了指她身后的小板凳,温言道:“去把那小板凳搬来。” “噢……然后呢?” “坐下,然后看着我便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你若能做到我便送你件礼物。” “当真?” “我不会骗你。” “成交。” 老大应下夏寒后便盯着他。他舀水的时候盯着他,他揉面的时候盯着他。就连他煮面的时候也盯着他。 像盯着犯人一样的盯着他。 当夏寒在切葱花的时候他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就不能稍微含点感情么? “过来帮我把这缕头发弄到脑后去。我手上有面粉。”算了,还是他自己开口罢。 “啊?噢……好的。”老大伸手去探他的头发,“帮你别在脑后可好?” “嗯。”夏寒轻应了声。 她的动作很轻,估计是怕弄着他。 为了她这份为他的小心,夏寒的心情突然变得格外明朗。 “给你多点葱花?” “嗯,再多放点肉。” “晚上吃多了身子会不舒坦。” “没事,我肉吃少了才会不舒坦。” “……” 两人一争一执,一碗面也吃得格外香甜,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无限长,细长扭缠。 老大捂着肚皮回屋时,赞了一句,“你的厨艺不错。” 夏寒笑,“那以后天天给你做!” 老大唔了一句,突然认真的说,“其实我的厨艺也是很不错的。” 夏寒点头,“我知道,你早点休息吧,我明儿一早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他知道? 老大愕然,“去哪里?” “明天你就知道了,快进去吧。” “噢……晚安。” 老大转身回屋,满脑子还是那句,他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可夏寒已经离开,老大只好带着疑问睡去。 次日一大早,老大几乎觉得还是天黑的时候,被人连着被子都一块被叫了起来。 “你干什么?天都还没大亮呢,太阳都还没出来呢,你干什么呀。”老大极尽挣扎之本能硬生生的从夏寒手里逃了出来。 夏寒又气又笑,觉得自己像养了一个小娃娃,不由放柔了声音,开始威逼利诱,“乖,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想你肯定会喜欢,而且我还答应你送你一份礼物,是我精心准备的。” 老大无动于衷。 好吧,既然如此,夏寒打算放出大招了。 “那里我准备了百草堂每日只做十份的鸭脖,还有哑娘新做的卤鸡腿,和刚出锅的新鲜瓜子,唔,是甘味堂的赵老板亲自炒的,还有……” 老大一骨碌坐起来,“不用还有了,快带我去。” 夏寒点头,微微笑。 老大简单洗漱后便跟着夏寒出了门,此时天将将蒙蒙亮,路上连摆摊的小贩都没有,老大一面打着呵欠,一面问。 “到底要去哪里?”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老大无语,但想着那些好吃的便都忍了下来,跟在夏寒亦步亦趋的走着。 夏寒带着她飞过了一条小溪,再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座山脚下。 老大双腿直打颤,“你该不会告诉我这么一大早的你是要带我来爬山吧?而且你也千万不要告诉我,那些好吃的都在山顶?” 夏寒赞许的瞧着她,简直在说,你真聪明。 老大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就算是有美食她也不奉陪了。 夏寒忙去拉她,“我瞧过了,这苍山之巅看日出是个绝妙的地方,再加上有美食在侧,岂不是人生享受?” “你知道苍山有多高么?就算你运功上去估计也得半日,而且你还得带上我,待我们上去,估计只能看日落了。” “日落也很美。” “你认真的?” “不是。” “……” 老大简直不想再跟他说半个字了,“我现在要回去了,你要看日出你就自己去吧,我不奉陪了。” 老大冷着脸,她想这几日是不是对他太和善了,所以连带着小五都可以跟她开玩笑了。 “你信吗?”夏寒问她。 被老大一口否决,“凭什么信你?” 夏寒似乎看不懂老大眼里的讥嘲,继续道:“只要你愿意信我,那你现在就闭上眼睛,我保管你今日一定能瞧见日出。” “若我不信呢?”老大很喜欢去撕破脸皮。 但夏寒却并没有任何恼怒,只是平淡无波的瞧着她,良久,似喃喃道:“若你不信,我不会如何,我又能如何呢?” 老大别过眼,“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夏寒没说话。 风起,乱了老大额前的碎发,夏寒想要伸手去将老大拂过,她却避开,径直往回楼的方向走。 她的背影挺的笔直,倔强而独立。 夏寒心里一颤,只觉得再不能任她如此轻易的从他视线里走过。 一扬手便点了她的穴,快速的说道:“抱歉,今日你不去也得去,若是你上去之后要打要罚都可以。” “你敢动我,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老大气得咬牙切齿,她怎么会跟着他出来,差点忘记他是北夏探子呢? 老大越懊恼就越气夏寒。 “好。”夏寒扯出一块绢布将老大的眼睛蒙住,将其抗了起来,任凭她如何谩骂。 “你个没良心的,我供你吃供你穿,你竟然敢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你简直无药可救。” 夏寒忍不住嘴角抽抽,他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了,就是将她从被窝里拉了起来?(未完待续。。) ps:电脑坏了,用手机码的,好想为自己哭::>_ 第贰贰玖章 日出 夏寒揽着老大提气逆水而上,脚尖点着上游飘散下来的花瓣,一圈圈晕开,打着转儿。 薄雾随着他的动作被拨开,似云中仙人莅临凡世,周遭一切都为其相衬,只为相迎。 他含指吹响一声,一只如人大的青雕,全身都是褐黑色,突然自苍山之颠俯冲而下,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它尖嚎一声整个山谷都犹在回荡。 老大感觉到危险身躯本能的一颤,夏寒忙轻拍以作安抚,并呵斥青雕飞得慢些。 青雕嗷的一声,声音虽还是大,但委屈的成分反倒更大。 夏寒不理会它,将老大遮掩的面纱松开,并解了她的穴道。 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看,苍山、碧水都在我们的脚下,山水相依,薄雾缭绕,鸟鸣花开,岂不跟仙境一般?那边是我们北夏的境地,有机会我想带你过去看看,我想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 似乎是怕老大拒绝,便又说,“我知道你不会离开回楼,只是去看看,你别担心。我知道你不喜多动,自然不会让你做此等爬山的事来惹你不快。” 夏寒一个人兀自说了许多,就连那四日他去了何处他都解释得一清二楚,可是老大却只是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望着远方的碧水河。 碧水河直连东海,或许再高一些她就能看见东海了罢! 夏寒见她不似是因这景象惊喜,也不似因这高度而害怕。不由奇怪,“你在想什么?” 良久,夏寒以为她不会答了,她却突然转过了头,笑说,“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些,也谢谢你方才的坚决,刚才是我失礼了。” 夏寒笑,“你客气的样子我一下子倒是不习惯。” 老大白了他一眼,直觉他是有受虐倾向罢。 夏寒笑。揽着她的肩。指着她看向远处,“都说苍山之巅定是人间绝色,我倒觉得这上去的途中反倒更美。”因为有她所以更美,夏寒心里像揣着蜜罐。可却又不敢泄露半分。怕给他蜜罐的人强行收回。 “是很美。”老大点头。东海慢慢地浮现出来,只不过此时还大多飘着薄雾,看不真切。可老大却觉得此刻的东海是她见过最美的时刻。 “你可愿随我去北夏瞧一瞧,只是去瞧瞧山水,你放心,若是你不喜,我马上就会陪你回来。”夏寒望着她的眼睛。 老大一直觉得夏寒的眼睛像有着一层层的浓雾,像是山林小径,虽然很美,但在下一刻却不知通往何处,也不知见到的会是什么景象。 可在这一刻,老大却只看见了他的眼里有她的模样,她下意识地开口,“好。” 夏寒喜不自胜,但常来以来的压抑情感,使他并不知该如何去释放,他捏着老大的肩膀不自觉的用力,甚至抓着青雕的手都没法幸免。 青雕嗷得响彻山谷,连老大听了都觉得于心不忍,只得小心地开口劝道,“韩冬,你将青雕抓疼了。” 夏寒笑,“你简直无法想象我有多高兴。” 老大笑而不语,心想,也许她知道,因为他的眸子,就像是星月落在了河面,璀璨无比,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眼睛。 青雕将夏寒和老大直接带到了苍山之巅,那里果然摆着许多好吃的吃食,全是老大平日里喜欢的,甚至还更加细心的摆好了坐垫以及旁边堆了好几个雪人,可以与他们作伴。 老大笑着跑过去,四处张望了一番,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每一个都爱不释手。 夏寒嘴角噙着笑,望着她撒开了丫子的疯样,只是觉得高兴,原来他还有这样的时刻,只是看着一个人就已觉得仿佛拥有了世间所有的山河。 “嗷...”青雕在一旁扇着翅膀,似乎在不满夏寒居然如此冷落它这个恩人一般。 夏寒转过身扫了它一眼,轻飘飘地道,“你还不快走?” “嗷...嗷嗷嗷...” “......” 如果青雕可以说话的话,那么它一定会骂夏寒重色轻友...... “它怎么走了?”老大凑过来偏头问,甚至挥着手向青雕告别。 “唔,大概是它饿了,去吃东西了罢!”夏寒淡淡地说,还未飞远的青雕十分不甘心的又嗷了一声,老大很惊喜,“它是知道我在向它告别了么?” 夏寒笑着应了嗯。 青雕终是丧失了斗志,有气无力地嗷了一声,无奈的退场了。 老大兴致盎然,抓着夏寒问东问西,“那只青雕你是怎么驯服的啊?而且那么通灵性的青雕驯服起来无异于难于上青天罢!” 夏寒点头,“是挺难的,你也说了它通灵性了,我只是跟它说我想要给我喜欢的人一个特别的礼物让它来帮个忙,它便同意了。” 老大抿嘴,窘了个迫,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地往食案边走,耳根子却没忍住的红了...... 老大拿了个鸭脖子在啃,夏寒则是在一旁为她生火。 老大莫名,“我不怕冷。” 夏寒笑,“我知道,我为你酿了一壶酒,用着苍山之巅的雪水来煮最好。” 大概是夏寒情话说的有些多,老大习惯了些,甚至还能还嘴了,“唔,如此倒也算你为我做了件事了。” 这些吃食是现买的,就连上来都是青雕帮的忙,说到底,夏寒真正动手的事情还真没有。 “哈哈哈...可不是么,我就知道你会如此说。”夏寒大笑起来,低低沉沉地嗓音消失不见,余下的全是上扬的音符。 老大想,还好是在山顶。不用担心雪崩。 老大啃鸭脖子啃得十分欢乐,不一会儿就啃完了,但此时距离日出还有一会儿,老大怕把东西全吃光了,太撑了会犯困,所以便偏头问夏寒,“你会不会什么曲子,给爷我唱来听听?” 夏寒收起笑意扫了她一眼,若搁在平时,老大心里会犯嘀咕。但现在嘛。老大知道他肯定不会反驳她的。 “这位爷,你想什么曲子,奴家唱给你听。”夏寒捏着调学女子说话,配上他那张脸。老大竟然有些恍惚。这该不会才是他的本性吧? 仿佛是知道老大的心思。夏寒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刻意用着十分醇厚的声音说道,“你脑子里最好收起一起不该有的念头。否则别怪我用一些旁门左道在告诉你。” 夏寒说的一本正经,老大眨眨眼瞧了他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你...哈哈哈哈哈...你认真的样子好搞笑,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老大笑到肚子痛,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在地上滚来滚去,笑得不行。 夏寒简直不知该是该气还是该笑,权衡之下,只得随她去了。 就在这时,海上薄雾散去,天边的颜色像是樱桃红,再渐渐变深,一轮红彤彤的半圆自海平线对面缓缓升起,仿佛带着滔天盛焰,令天地间都为之失色。 夏寒和老大都还沉寂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时,不过一瞬,太阳已渐渐的升高,许是美好的事物总归是太快过于闪瞬罢,可哪怕已是不见,老大却还是望着远处,不忍挪开视线。 许是因着站在沧山之颠的关系,老大伸出手仿佛都快能触着,真正的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苍山之巅上两旁的树木积雪渐渐落下,虽还不至于化开,但地下在朝上的一层还是渐渐有些潮湿。 老大偏头去瞧夏寒,夏寒也正好瞧着她,四目相对,不由笑开。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老大问。 “待会儿吧,我陪你去收拾行李,我们即刻出发,还可以在上元佳节那日赶回来。”夏寒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臂,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虽然我知道我不该问,可我不想你后悔,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待会儿不用你陪我去收拾行李,我自个儿去就成,我还想跟凶悍媳妇和老齐叔告别,我还从未离开过碧水,总得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放心。到时候再赶回来和老齐叔喝酒,不负与他们之约,也算是美事一桩。” 她想在她剩下的日子里至少去看一看这个世间的美景,这样她也不必抱憾了。 夏寒对她顾左右而言其他不置可否,也不拆穿,转身给她倒了杯热酒,“尝尝,比之你酿的如何?” 老大笑着接过来,先是放置鼻尖闻了闻,含着白雪的清冽之气,又似有着竹香,可这竹香却又无白雪的清冽之气浓,似有上若无,反倒独树一帜。 “好酒。”老大赞叹一声。 夏寒笑,“你还未喝,怎就知晓是好酒了?” “好酒又何须喝了,只一闻便知。”说完又忍不住嘚瑟,“我这门技术你估计是学不会了,不过我也不会教你的。” 老大仰头笑,给自己灌了一口,待灌到嘴里,那香味却又变了,竹香却更为浓郁些,白雪的清冽之气反倒变成了似有若无,想要再细细品尝一番白雪的味道,可又似只余竹香再寻之不见,可那味却又好似一直萦绕在旁,不曾散去般。 妙啊! 老大眼里的赞叹之意格外浓重,想不到夏寒这人做什么都不错啊。 夏寒见她的模样,故意笑问道,“如何?可要告诉我那门不外传的本事?” 老大不禁有些讪讪,夏寒酿酒的技术显然在她之上,她哪里好再嘚瑟,那岂不是丢人现眼么。 “韩冬,你莫要再笑我了,你酿酒的本事我犹不可及,哪怕是我爹爹在世只怕也要甘拜下风了,亏他还十分得意说他酿酒的本事天下第一呢,若是我死了之后在地府见着他,可得好好数落他。” 夏寒执杯的手突然颤了一下,洒了半杯,看得老大连连心疼,“这么好的酒洒了多浪费啊!” 夏寒挑眉,回过神来,笑道,“无妨,这酒的技艺你若想学我便教于你。” “我脑子笨的很好,可学不会。”老大摆手,好像在说什么大实话。 夏寒眸色变深,瞧着她紧抿着唇,似乎没想到她还会说这样的话。 “你怎么了?为何这样瞧着我?是否又将我看错了人?”老大嘴角笑着,却显得有些心酸。 “不是,我只是在想,既然你不会就不会罢,反正一家里头只要有一人会便是了。”夏寒举杯敬她,说完一仰而尽。 老大被噎住,耳根子的红都蔓延到了脸上了,可她却不会承认,只别过眼佯装十分淡定的去回酒。 夏寒却也似未察,只道,“你的样子真美。” 老大一口酒卡在喉咙里,呛得直咳嗽,好了,这下脸呛红了,也就不知道到底是为嘛红的了。 所以老大就理直气壮地问他,“不嫌弃我丑?” 夏寒看着她的玉颈道:“红颜为祸水!” 老大默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有点道理,淡淡点头。 几秒过后,又觉得自己好像该说些什么,动动眼珠,唇抿了抿,似是沉思熟虑过后,补充了句,“其实我是嫌弃你长的比我好看。” 夏寒听后脸黑如锅底,急唤:“青雕,快来帮我把脸毁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老大乐不可支,“若是你真把脸给毁了,我就更嫌弃你了,我只喜欢比我美的事物。”老大说完差点给咬着了舌头,天哪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而一旁的夏寒却雨转晴,眸色不免亮得灼人,但又怕她嘴硬,说出一些违心的话来膈应他,他还是选择敬酒吧! “我对于人的皮相看的不重,毕竟世上无目者多矣,人往往总是会忽视人的本心,那最珍贵最美的东西,却很少有人能瞧见。”夏寒再次举杯,“敬你我各自喜欢的美!” 老大的脸烧得厉害,却还是哑声应了,“同敬。”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便将这酒喝得光光,连带着些吃嘴都无法幸免。 老大怕天色晚了赶路不方便,便在吃完后只坐了一小会儿,就央着夏寒唤了青雕来送他们下去。 夏寒有些感叹,“若是可以,真想就在这苍山之巅待一辈子。” 老大其实也不想下去,但却不想说实话,便说了句十分扫兴的话,“你不想为你们北夏打探消息了?” 说完,老大不禁懊恼得想咬掉自己的石头,她只觉得今日她可能是没带脑子出门罢。 若是她带了脑子出么,估计她便不会为了嘴硬,什么都不说罢!(未完待续。。) 帝贰叁一章 我信你 老大趁着浓雾起时率先到了后院,一头栽进了碧水河里。 她并不指望那阵法能将东吴帝困住多久,她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接过那杯茶再激怒他,让他去将那茶杯用内力震开,只有这样,他才算是中了她这么多年来精心准备的毒。 此毒,无药可解,只不过是让人武功尽失罢了。 但东吴帝一定会以为自己是中了软筋散之类的药物,只要他一时恢复不了武功,那么小五小六还有哑娘便不会有危险。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赶紧通知夏寒走,然后,她再回去去换小五小六还有哑娘出来。 老大游得很快,时而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时而又似一条小鱼般真正的遨游,速度比之有过而无不及,她怕,如果夏寒等不到她自己进了城,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老大心里绷着一根弦,她都怕自己太过紧张导致腿抽筋还没见到夏寒就又死在了这水里。 老大不由苦笑,只觉着自己是越来越胆小了。 幸好老天眷顾,老大到那儿的时候夏寒还在,他见老大自水里出来脸色阴沉,几乎是飞步过来,将老大从水里拉出来,急问道,“出事了?” 老大顾不上黏在自己身上的衣物,点头道,“是,你快些走,是东吴帝亲自带人来抓你。” “你要回去?”夏寒紧盯着她眼睛,对她方才的话恍若未闻。手臂拉着她不放。 老大也没想过隐瞒他,实话道:“小五小六哑娘他们都还在东吴帝的手里,不过他方才一时大意被我下了毒,你赶紧回去带人攻进来或许有胜算。” “东吴帝既然亲自出征,想必定然是已做好了万全之策,只怕北夏军营里也都被拖住了,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此事需得从长计议,你随我回去,我们好好商量一番,再决定该如何去救他们。”夏寒绝对不会让老大再离开他的视线一步。尤其是在知道东吴帝竟然亲自出来抓人后。 老大摇头。“我不能让小六他们因为置身于危险之中,我来就是为了通知你,你快走吧,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了。” “你不在。小六他们肯定会很安全。那是东吴帝的筹码。若是你去了,东吴帝反倒未必会放人,甚至还有可能将你一并捉拿起来要挟我。因为他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明白吗?”夏寒蹙眉,不遗余力地劝说着。 老大低头,虽然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她听他如此认真的说着‘你对我很重要’,仍免不了双颊发烫。 “我...我知道,可是我不能......” 夏寒打断她,“既然你知道就好,随我走吧,你若是回去估计反倒是送了小六他们的活路。” 其实,老大也知道如果她去了一定会被东吴帝钳制,以他的狠辣说不定还会将已经没有用的小六他们处死,可她还是想要去拼一拼,她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小六他们在东吴帝的手里受苦。 东吴帝以狠辣闻名诸国,他弑父杀兄,所有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不能幸免于难,她简直无法想象,小六他们落在东吴帝的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我给他下了毒,他一定还不知道那毒性是会让他武功尽丧,我会以给他解毒为名留在他的身边,并以此提出要求,我想,他只能同意。我会等你,等你来救我。” “不行。”夏寒一口否决,东吴帝对他恨之入骨,他既然知道了她对他的重要性,又怎会轻易地放过她。 “你没有信心能从东吴帝的手中救下我吗?”老大反问。 夏寒苦笑,“你不用激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失去你一次,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还有小六他们有事,你信我。” 老大望着夏寒的眼睛,此刻那双眸子里除了担忧还有着裂痕,看得老大心里一抽,阵阵的疼。 她喃喃开口,“好,我信你。” 夏寒几乎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强行带她离开,却没想到她真的愿意相信他。 老大见他高兴得模样,知道自己前次是伤了他的心,不由去握住他的手,温语道:“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夏寒笑,笑得明媚如三春白日,让人如沐春风。 但不过一瞬,东吴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让沉寂在互通心意的喜悦中如梦初醒,如临大敌。 “传闻寒王风|流果然不假,居然为了一个女子孤身入敌营,做起了伙夫,只为了得红颜的芳心,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倾佩不已。”东吴帝骑在马上,三军将士煞那将夏寒和老大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夏寒不经意将老大护在了身后,扬声道:“东吴帝竟然亲自过来抓人,也真是给本王的面子。” “哈哈,好说好说,只要你愿意随朕回去,一切都好说。”东吴帝来回踱着马,狂妄至极,似乎对夏寒已是志在必得。 老大也笑,“东吴帝这话说的可笑,你带人将我们团团围住我们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也是,你们确实没有......”东吴帝很满意老大的觉悟,但话还没说完,却被老大打断,让他十分不悦。 “东吴帝,你难道不知你中了是什么毒吗?居然还有时间在这里跟我们磨蹭,若我是你我一定赶紧回去找御医,说不定还有救。”老大笑看着东吴帝,眸子的自信与志在必得,以及一点儿都没有身为俘虏的觉悟让东吴帝看得微微刺眼。 他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那敢问东吴帝你运功时可还有力?唔,若有力东吴帝你为何还要骑马呢?您该不会以为我费了那么大一番力气就为了给您下的是软筋散吧?” 东吴帝面色徒然变得十分阴沉,他没想到她居然还给她留了一手,“拿解药来,我放你们走。” 东吴帝是个极聪明的帝王,孰轻孰重他分的清楚,他可不愿意为了捉夏寒却赔了自己的一条命。(未完待续。。) 第二三二章 军营 夏寒轻哼一声,道:“东吴帝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君子一诺千金重这几个字跟你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东吴帝冷笑,他确实这么想过。 可那又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把人都给我带走,我就不信,搜不出解药来。”东吴帝一声令下,干脆撕破了脸皮不再伪善。 三军将士得令便开始渐渐地缩小包围圈,连带着水里都不曾放过,估计是得了特意的嘱咐,防止老大再一次从水里溜走。 手中的利矛发出冷冽的微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慢着,东吴帝若要带走我北夏寒王,还得问问我们北夏的将士同不同意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夏雪带了比东吴帝多一倍的人数,将其反包围在内,更有远程弓箭手在树间或山顶,对准了这里。 他徒步走了过来,一字一句地道:“如若东吴帝今日强行要带寒王走,我们北夏定会跟东吴提前上战场较量一番,看看这么多年来,两国的将士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训练有素。” 东吴的将士有些慌乱了起来,东吴帝的脸色由信心十足徒然变得十分难看,自他接到消息说夏寒孤身在碧水镇开始,他就开始部署,明明得到的消息是北夏军营人数不超过三千,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如今好不容易眼看着就要将夏寒成功捉拿,居然就这样放手? 他怎么甘心。可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夏寒见东吴帝的脸色知他不会如此轻易的撤兵,或许会拼个鱼死网破,他将老大拉至身后,低声说,“待会我会唤青雕过来,你随它走。” 老大不同意,“你想趁机捉拿东吴帝?只怕不容易,你随我一起走罢。” 夏寒瞧了一眼老大,见她眸子的担忧是为她,欣慰一笑。忍住想要去抚摸她眉眼的冲动。宽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老大蹙眉,虽说夏寒带的人数比之一倍以上,可这毕竟是东吴境内。难保东吴帝没有后手。况且。如若这些将士抱了必死之心,那夏寒想要安然全身而退岂非不易。 老大还是不放心。 东吴帝扫了一眼老大,眼里的戏谑快速闪过。遂将目光望向了寒王,“寒王赏脸来我东吴,真是可惜不能与你一同畅饮了,既然北夏已来人相迎,我便不送了,寒王慢走。” 夏寒对东吴帝突如其来的客气满是狐疑,眉头紧紧皱起,却不知东吴帝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夏雪就趁机来到了夏寒与老大的身侧,为防止突生变故,护在两人身前,低声道:“爷,快走。” 夏寒心下转念一想,只得回去再从长计议,带着老大先回了军营,由夏雪断后。 东吴帝望着老大的背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但想起自己体内的毒,不由脸色阴沉,沉声道,“给我将所有的大夫御医都叫过来。”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毒。 夏寒与老大共骑一马,夏雪及三军将士将其紧紧护在周围,防止东吴帝带来重又攻上来,可直到军营里后都未曾见过追兵。 老大不由奇怪,“这东吴帝卖的什么关子?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放人?” 夏寒闻言亦道,“东吴帝此人狡诈异常,确实不可不防,这次他能舍去都城直接来碧水镇抓人,想必已是做好了万全之策,甚至更有可能千军万马都已往这里驰来。” “那怎么办?”老大望了望四周,一看便知道方才夏雪应该带了所有的人前去的,如若方才东吴帝下令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那么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爷,我已经请命让附近驻守的兵营全部派兵过来了,但东吴帝亲自出征,且他们极善水战,我们是否要迁移阵地?” 夏寒未言,转身往军营里走,老大知道自己不方便进去,便没跟着走,夏寒似乎也想起来,他转身对着老大温语道:“别担心,你先去我的王帐换身衣裳,休憩一会儿,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老大点头,跟在一个小兵的身后进了夏寒的王帐。 “姑娘,这是我们寒王的王帐,你先在这里休憩一会儿,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我叫小肖。”小肖皮肤较为黝黑,模样看着也很是老实。 老大放心的点头,转身走了进去,虽说是王帐,但也很是简陋,不过是一张床榻和一座书案,还有一座山丘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插着许多小红旗,老大走了过去,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夏寒每夜都在这边上徘徊,思索着战略,眉头紧蹙的模样。 旁边挂了一套青衫,老大走了过去轻抚着,还有一股熟悉的青荇味,像是山野里的小溪流过青荇般的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老大将它拿了下来自己换上,虽然大了些,长了些,系上个腰带挽上了袖子,将头发束起,老大对着铜镜笑了笑,倒也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夏寒应该正与几位将军在旁边的军帐里议事,偶尔能传来几句争吵的声音,老大坐在书案上,翻着夏寒翻过的书籍,想着这场仗他会如此去打。 他是东吴将士人人闻风丧胆的寒王,可他又是会给她下厨做面条的韩冬,人人都道他风|流喜尽奢华,可他却住着如此简陋的王帐,他高傲得不可一世,可在她面前却又患得患失,易喜易怒,都恨不能让她知道。 老大想,他是真的将她认错了人罢,不然,这般好的人又怎会为她做到如此境地。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夏寒还没有回来,小肖进来为老大点了一次烛火,又重新退了出去,再进来时给她端了一碗面条。 连油水都没有但却放了一块肉,老大望着那晚面叹了口气。 一旁的小肖则是以为老大没有胃口,忙解释道,“今日东吴的人过来烧了粮草,重运过来的粮草还未到达,这些面条还是老百姓自发送来的,还请姑娘莫要嫌弃,将就着用些罢,待过了明后日该就好了。” 老大摇头,“带我去你们厨房看看。” “啊?”小肖愣住了,方才夏总事吩咐他一定要好生照顾着这位姑娘,有什么要求都要尽量满足,可这去厨房...“这...军营的厨房乱的很,姑娘去那里可是有事?”(未完待续。。) 第二三三章 做饭 “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老大不等他答话,率先走了出去。 小肖没得法子,只好上前去引路,不由抓头挠耳,心下奇怪,哪有姑娘家一来就要去厨房的,不过小肖转念又一想,他们军营也没来过姑娘,可能现在的姑娘都这样罢...... “姑娘,这边请。”小肖收起心思,在前头仔细带路,顺便还十分认真的给老大仔细的讲解军营部署,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是军事重地,尽量不要踏足。 老大一一记在心里,望了望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军帐,不由问,“平日里你们寒王都做什么?” 小肖古怪的瞧了老大一眼,估计是在想老大是谁,这问的也忒直白了点。 老大自己也觉得方才那话确实问的有些不太妥当,比如应该先从旁处夏雪开始问起,然后再循序渐进的问道夏寒...... 她好像是着急了些。 老大干咳了几声,解释道:“我看你们寒王这个人有时候就像苍山上的冰雪一般,有时候又如阳春三月,可是就算是笑也像隔着一层薄冰似的,所以有些好奇。” 小肖一听,顾不上狐疑,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寒王其实现在已算是和善了许多,我听从京来的兄弟们说,以前的寒王才当真是当得起寒这个字,如果说现在的寒王像是苍山之巅的冰雪,那以前绝对连东海都能冻住。” 老大十分夸张的啊了一句。 小肖见状。不由有些得意,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话锋一转,说到了半年前,“不过,我听说自从青箩帝姬出事后,寒王就像变了个人一般...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青箩...好遥远的名字,她好像也听东吴帝提起过。 老大站在军营篝火旁,火光映在她的脸庞忽明忽暗,严肃的可怕。小肖一人在前头说的兴起。直到快到时才发现老大没跟上来。 小肖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这样他可没法像夏总事交差了。 他忙沿着原路跑了回来,他看见老大一个人站着。虽然身旁有着温暖的火源。身后有着无数来往巡逻的士兵。可是他就觉得,老大好像是一个人,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军营前。背负着整个世界,将自己隔离了起来,那般的无助,虽然她面无表情,可小肖却觉得老大的内心正在煎熬,似在抉择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重要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寻不着一丝答案。 小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觉得他不应该让一个女子孤立无援,就这么站着。 “姑娘?姑娘?”小肖轻声唤着她,也不知是怕惊扰了谁,他从未用过这种声音跟别的人说过话。 老大从万千思绪里回过神来,见小肖在唤她,不由笑着应了,“怎么了?要我快些走是不?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出神了,老毛病了。” 小肖无语,看来她连他从厨房走了一遭回来都没发现。 “姑娘,您请这边走。”小肖见她笑得无事人一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觉得她和寒王竟然有些像,咕哝了几句,就继续上前领路了。 厨房是在河边,单独的一处帐篷,此时正烟火缭绕,烟火中时不时的还有些呛,估计是在炒辣子。 原本他还担心老大看见这种地方,马上就会离开了,没想到他一转身,却发现老大居然跑了过去,满脸的兴奋,说着他不太懂的话,比如什么...“你们这里居然还有辣子啊?太好了之类的。” 不止他,就连炊火房的兄弟们都愣住了,望着老大满脸的错愕,就连手里正在炒的菜都忘记了。 老大嗅了嗅鼻子,大喊,“哎呀哎呀,糊了糊了,我来我来。” 对于这种十分简单的炉灶她很满意,用起来也很是得心应手,干脆直接从那掌勺的师傅里把勺抢了过来,直接上手了。 “这个辣椒呢你这样只会发呛的,香味反倒是没有出来,虽然你们的粮草都烧没了,但我听小肖说你们有面粉是吧?” 掌勺师傅还在发愣,还是小肖撞了他一下,才回过了神来。 “是是是...老百姓送来了一些面粉、还有一些猪肉和辣子,但是份量有限,要做三千人份的我正发愁呢,公子,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小肖本来是想提醒老崔要称呼她为姑娘,而且她不是新来的做饭的,应当客气一些。 可见老大根本一点儿都没介意,而且十分熟练的去洗菜,指挥着人做事,一下子就上手了,那提醒也就咽回了肚子里,他想,他应该是明白为什么老大要过来了。 “这个猪肉我可以烧一点油出来,但是不会很多,这样吧,你们去河里钓几条鱼上来,今晚给兄弟们加餐。”老大在那堆菜里挑挑拣拣,将自己会做的以及好做的都拿了出来,交给一个小兵去洗,还特意嘱咐了要多洗几遍及洗法。 老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小肖,不由喜问,“小肖,你从哪里给我找来的好帮手?好啊。” 小肖无语,只好随口应了几句,便也说着去帮忙钓鱼。 所谓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没想到他们一帮大老爷们还没一个小姑娘看的透。 “姑...公子,我也跟他们去捉鱼了,有什么事你就喊一声,我保证立马就到。” “好,去吧。”老大正在切肉,她刀法不是很好,这跟她平时不太下厨有一定的关系,她必须保持高度的集中,尽量将这一些肉都切得薄一些,多一些,这样能吃到的人也就多一些。 如果老大没有估计错的话,这一场仗很快就会来临,东吴帝暂时不知这里的虚实,不敢贸然进攻,但不出一日,这里的情况就会掌握在东吴帝的手里。 不是他不相信夏寒,而且她了解东吴的探子。 他们为了掌握敌人的信息,已近乎到了变态的地步。 老大不想这些将士们上战场时还饿着肚子,甚至...在临死前还是饿着肚子。 那样的话,老大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未完待续。。) 第二三四章 心 老大用辣子和肉炒了一份大锅菜,然后又熬了一大锅肉汤,还加了老百姓从山上挖的冬笋,虽然做法简单,但因为做法与老崔不同,每道菜的香味都被释放的淋漓尽致。 有不少没有被安排巡逻的士兵更是闻着香味都来看了好几次,但见着是一个没有见过的人在炒菜,而且身上还穿的是他们寒王的衣袍,原本想要问问的话就硬生生地转了口,“老崔,钓鱼哪,我来帮你。” 正在烧柴火的老大听见声音,也不由探头去望,觉得冷冰冰的夏寒手下的兵倒是热情的很,很爱互帮互助嘛。 老大欣慰一笑,又去匀了一点肉汤来煮面条,辣椒她是用油发的,香辣扑鼻,在寒冷的冬天喝一点儿放了辣子的汤,保管那些将士从头到脚都暖和和的。 面条里老大加了一点儿青菜,总算看起来没有那么惨白惨白的,因为锅子只有那么大,老大最开始的一锅只煮了差不对半百来份。 正好老崔和小肖他们湿漉漉的回来,手里提着几条大鱼,老大让他们放下,先端面出去给大伙儿,她在继续下。 老崔是做惯了饭的,但她还从来还没有见过居然有人能将面条做成这样色香味俱全,而且还没什么配料,他算是知道他师傅跟他说的那句,真正* 的高手就是能将越简单的做成越好吃的是什么意思了。 大伙儿方才在钓鱼的时候香味飘过去早就垂涎欲滴,这会儿听说可以吃了。连衣服都没去就端起碗开始哧溜起来。 小肖是个老实孩子,咽了咽口水,强压下也想端一碗的冲动,先端了几碗往几位将军和寒王的军帐里头送去。 小肖进去的时候,满嘴络腮的王将军正说的兴起,直接站了起来对着寒王指手画脚,从小肖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瞧见在篝火的映照下那透明的口水。 “依我看,我们直接与东吴帝决一死战,那东吴小儿不是武功尽失了么。我们派人潜进去了结了他的狗命。谅他们东吴再起不了什么风浪咦,什么味道,好香啊” 王将军转头望向小肖,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一脸惊奇。“怎么今儿老崔不做饭啦?” 小肖忙躬身道。“回王将军,这是”小肖瞟了一眼夏寒,似乎在想着说词。 原本丝毫没有胃口的夏寒被小肖这一瞧。顿时明白过来,“快给各位将军上一碗,尝尝味道如何。” 小肖松了口气,与身后的小兵一同为各位将军上了一碗,余下最后一碗是方才老大拉着他特意嘱咐一定要交给寒王的,上面用青菜摆了一个像桃子一样的东西,小肖怕以为是她和寒王两人沟通的暗号,一点儿都不敢疏忽的盛了上去。 夏寒本来也有些奇怪,为何自己的竟是最后一个,可当小肖盛放上来的时候他明白了,他记得老大跟他说过,这是心形,是一颗心。 原本正在十分烦忧的夏寒突然觉得眼界豁然开朗,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因为他不能让她有事。 如果可以,夏寒几乎不想吃这一碗面,不忍心将这一碗面上的心形破坏掉。 他是花了多少年,才换来的这一颗心啊! 小肖在一旁如坐针毡,见夏寒又笑又蹙眉的模样,不由心里发憷,这面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啊新来的伙夫不错,这碗面吃得得劲儿,舒坦,来来来,我现在浑身是劲,我们商量个通宵都没问题。” 王将军抹着嘴,将碗交给了小肖,陆续有人都吃完了,都还在回味着,说着面好吃,连带着小肖面上都带了光。 众人正感叹着,突然又一阵香味飘了进来,像是鱼香又不太像,有几分辣子的味道还有点肉糜汤的味道,总之让将人的馋虫全部又勾了起来。 王将军坐不住了,连连问小肖,“这又是在做什么?” 小肖被王将军一吼差点碗都掉了,“大大大大概是在烤鱼罢!” “烤鱼能烤成这样?”王将军有些不信。 小肖见诸位将军都翘首以盼,不由砸吧着嘴说,“要不我出去看看,待会儿如果烤好了给诸位将军送一条进来如何?” “好好好,你快些去。”王将军催促道,本来他刚才都吃饱了,却没想到又被这香味将馋虫都勾了出来,他在这半年里有多久没有闻见过菜香了啊 而远在厨房里的老大自然不知道这简单的一个烤鱼就勾起了号称是铁面阎罗王将军的一抹柔情,她正忙着给鱼翻面呢。 她采用的烤鱼手法不是普遍横烤法,反而是将其竖了起来,两面受火格外的均匀,时不时地还加一些佐料进去,香味飘沿十里。 每个人都只见喉咙上下滑动。 老大将油发辣子洒上去一些后,辣味和着鱼香味就出来了,连老大都忍不住吸了好几口,香啊! 她还在一旁炖了肉糜粥,满满的两大锅,给刚才没吃饱的人再来上一碗,绝对的圆满了。 老大边搅动着肉糜粥,边又想着夏寒看到那碗面的模样,估计以他的性子顶多也就是在挑了挑眉头罢,就算心里喜欢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表情,不然那军帐估计这会可就热闹了。 老大撇撇嘴,继续又去搅动另外一锅粥。 小肖一路从军帐顺着香味跑了过来,先是去看了看厨房的面条,呃只剩下空碗了,居然连汤底都没有剩。 小肖心里只觉得一万头马奔腾而过,不过好在他安慰自己还有鱼,还有肉糜粥,等下他可以多喝几碗。 “公子,王将军说让您给他再留条鱼。”小肖走到老大面前如实禀报。 老大愕然,“还没吃饱?” “大概是罢”小肖低头,觉得王将军看起来好像是饱了,“不过,我看寒王对那晚面好像没怎么动,我想着,再给一条鱼进去,或许寒王能吃几口。” “没怎么动?”老大有些莫名,难道是因为他不喜吃辣? “是啊,我看寒王盯着那碗面瞧了许久,连筷子都未曾动一下。” “好吧,那待会儿你再给他送碗粥进去罢!” 老大有些失落,没想到精心给他准备的,他居然连筷子都没动一下。(未完待续……) 第二三五章 伤痕 不过老大惆怅归惆怅,做起饭来可一点儿都没马虎。 以至于在这寒冷的冬日竟然出了一身的汗,里头的衣服粘在身上十分难受。 趁着粥煮好之后,还有一些余火,老大架了口锅烧水打算给自己洗个澡,其实她倒是想一头栽进水里一直游到东海,可是这是在军营,她还是不要太过惹人注目,让夏寒为难罢。 老大见都弄得差不多了,嘱咐小肖分发下去,自己则是提着水回了夏寒的王帐。 殊不知她这一进,众人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小肖兄弟她是谁啊?怎么直接进了我们寒王的王帐?” 小肖嘴里含了一大口嫩鱼肉,仰头想,其实说来,他还真不知道老大是谁。 “大概是很重要的人罢。”不然夏总事也不会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 “啊?我刚才还拍她肩膀了,她不会怪我吧?” “这有什么,我刚才还跟她说笑呢。” “” 众人纷纷说起方才跟老大不拘一格的事来,小肖不由笑着摇头,“你看,她是那样的人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是啊,如果真是斤斤计较的人,怎么会给他们做出这么好吃的饭菜来呢,如? 果真是有怨言,又怎么还会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呢。 他们是多虑了。 不过说来,“小肖兄弟。那今晚上那位小兄弟要和寒王住一块儿?” 小肖一口粥卡在喉咙里,呛了个正着,“胡说什么呢,你没看见寒王正跟几位将军在商讨着战略吗?估计今晚上都没有时间休憩了。” 那说话的小兵顿时低下头,连骂了好几句东吴帝方才罢。 然后大伙儿又说着今儿吃了这好些好东西,晚上巡逻起来都有劲儿多了等等诸如此类的闲话。 一直埋头吃粥的小肖却满脸涨的通红,那老大可是个女子啊,是个女子啊,这住在寒王的王帐里 呸呸呸,寒王虽然名声风|流。但行事绝对比正人君子还正人君子。单看那王帐如此简陋就知道了。 小肖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此时的老大正泡在木桶里,十分舒适地叹息了声,心里不由想着小五小六还有哑娘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东吴帝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可是夏寒又要顾忌着三军将士的安危又要想着替她救出他们。难免捉襟见肘。 这也是她一开始不同意随他一起走的原因。 可是。她也说了要相信夏寒。她也只能相信夏寒了。 水温渐渐的凉了,可老大却觉得格外的舒服,今日发生的变故太多。她的身子本不宜过多劳累,方才不过是想着大伙儿能吃个饱饭提着一口气罢了。 这会子静下来,疲倦席卷全身,再加上舒适的水温,老大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直睡到了天露微白,夏寒从外头回来。 小肖估计是见灯火没点,老大早已睡下了也未曾进去过。 是以,到现在为止,老大几乎还躺在水里,身子蜷缩在木桶里,还好水不多,不然老大得被呛死。 大概是姿势不对,老大呼吸有些困难,甚至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夏寒下意识的蹙眉,但怕自己这一路走来带了晨露,再冻着她,先给自己披了件外衫方才走了过去,打算将老大从水里抱出来。 方一走近,便被老大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怔住了,夏寒只觉得全身气血翻涌的厉害,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居然被人如此的糟蹋,他恨不能恨不能杀了自己,为何当初当初没有找到她让她受了这些苦。 夏寒双眼变得猩红,身子亦在止不住的颤抖,他哆嗦着将老大将水里抱了出来,给她细心的擦拭着身体,用手指轻拂过每一道伤口,每拂过一道伤口就好像在他的心口上划拉了一口,一道接着一道,再也愈合不上。 水滴滴落在夏寒的身上,再滑落在地,滴答滴答,一声一声,都像是在凌迟在夏寒的心上。 猩红的眼里闪过一道晶莹,滴落在老大的发从间,转眼消失不见,老大却已渐渐有醒转之势,她感觉到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那般的紧,可她却开不了口,因为她闻见了熟悉的青荇味。 很好闻。 夏寒估计是察觉到她呼吸有异,松开了她来看,比老大还要嘶哑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却很好听,“你醒了?” 老大笑,望着他猩红的双眼,以为他是一夜没睡,太过操劳所致,忙道:“你快些躺下睡会吧,我先起来了。” 老大挣扎着要起来,突然发现自己竟未着丝缕,不由‘啊’地一声尖叫起来,转身钻进了被窝里。 “你你你流氓,禽兽,无耻”老大搜索着脑海中所有的词汇来骂夏寒,犹不解愤。 正要骂一些更无耻的话来,夏寒却面色如常,丝毫未受影响,他突然开口,淡淡的声音下似乎着波涛汹涌,“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 老大怔住,她最难堪的记忆最不想看见的地方被他看见了?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比什么都没穿一样站在大街上还要羞愧。 “你看见了?”老大笑,笑得发苦,他应该会嫌弃她了。 “呵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从悬崖上摔了下来,我命挺大的,居然这样也没死。”老大低头苦笑,却不知道她该不该说自己是被人毒打一顿后踢下了山崖的,呵 她的命真的挺大的。 “怎么摔的?”夏寒望着她的眼睛,迫切的想要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她的身子为何遍布伤痕,为何她的喉咙比男子还要浑浊、嘶哑,该死的,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夏寒只觉快要疯了,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老大摇头,“我不记得了。”她还是不想说,这样肮脏的记忆还是只由她一个人记着吧。 夏寒气闷,她还是不信他,哪怕她给他做一碗心形的面条,哪怕她愿意跟他回来,可她,还是不信他。 夏寒全身气血翻涌,再顾不上其他,一把将老大连带着从被窝里都拉了过来,吻住那张整日让他失控气闷的小嘴,来回辗转。(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皇后 “唔”老大一张脸涨得通红,刚才的热度还未彻底散去,这下倒好,全部又都卷土重来了。 老大睁大着眼睛望着夏寒那一张俊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打算装死。 她已经不记得是谁告诉过她,男人一般对跟木头人一样的女人不会有兴趣,更甚至有兴趣也会马上断了兴趣。 她全身僵硬,任凭夏寒如何啃噬,她只当自己是个木头一般。 夏寒在啃噬的过程中忍不住睁眼扫了她一眼,眼里不由含了笑意,由原本的惩罚意味变为耳鬓厮磨般的温柔,更甚至将手指轻轻捏在她的腰间或她极为敏|感的地方。 老大只觉全身像是爬了一只蚂蚁般,酥酥痒痒遍布全身,直痒到了心里,可她觉得十分难受,却又一直找不到那只蚂蚁到底在何处,她忍不住动了动。 这一动可不得了,她甚至感觉得到有一根像铁柱一样的东西抵着她,膈应的难受。 她还没开口,她只觉得身上一凉,随即更为滚烫的的身子覆了上来,老大直接傻眼了,天哪,这是个什么情况? 老大趁着老大在咬她的脖子,艰难的开口,“喂,我想要如厕了。” 她一开口声音竟添了一丝魅惑,老大一个激灵,从头至脚都淋清醒了,她想起她那死去的娘亲跟她说过,女子的身子可不能给旁人瞧了,若是瞧了。就只能跟着那人一辈子了,她倒不是不想跟着夏寒一辈子,只是她也想要自强,想要自由罢了。 夏寒被她方才那一言怔住,仔细瞧了她半晌,最终埋在她脖颈低低笑了起来,又是止不住的摇头。 夏寒笑起来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海浪拍着礁石,呼在老大脖颈阵阵的热气,一阵酥痒。她也忍不住笑起来。 老大的嗓音犹比夏寒的还要低沉、嘶哑些。和着夏寒的声音一起笑时就变得格外的好听,像是罄敲击的声音,一声声,抑扬顿挫。像是一首绝伦的曲子。 “啊——嘭——”一道男子尖叫的声音和着重物落地的声音。老大和夏寒的笑声戛然而止。 夏寒的双眸徒然变的冷冽。直直扫向来人,小肖的双腿都抑制不住的颤抖,心里暗道:完了完了。他今天是撞到死期了,怎么他偏偏就撞到这样的一副画面呢。 “出去。”夏寒见他还傻愣的站着,不由蹙眉,将怀里的老大裹紧了些,免得被他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小肖得了赦令,连滚带爬地走了出来,直到站在军营的练兵场上,他才觉得是活了过来,方才寒王那眼神简直能将他给就地正法了。 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连寒王如此的天人居然还会过不了美人关呢,而且那人瞧着也并不怎么美啊。 小肖有些费解了。 可他费解的同时不由又想起他去是有要事禀报,耽误不得,这要是耽误了军情,不用寒王动手,王将军都能将他给结果了。 于是,他又只好硬着头发返回寒王的王帐 而此时在王帐里的夏寒与老大相对默了一会儿,早就消了气的夏寒嘴角噙着笑,因为方才太过用力现还是猩红的嘴唇像是樱桃一般,带着光泽,给予老大简直致命的诱惑。 他淡淡开口,“还要如厕吗?” 老大点头,松了口气,“你先去外面,我要穿衣服,不过,你能不能给我找一套你的?” “好。”夏寒爽快的应下,利落的起身去内账给她找了一套青布衣衫,却是按照老大的尺寸做好的。 老大心下奇怪,转念一想却又不好再问了,只笑着接了过来,抱着被子一同转身往内账里头走。 夏寒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正好被她反手避过,夏寒瞧了瞧自己空落落的手,苦笑道,“幼时无事,学了几年医术,虽不堪大用想来治一些小病倒是无碍,能否让我为你瞧瞧?” 这是夏寒第一次如此截止了当的提出这样的要求,往常无论是他有意无意去触碰她的右手,都会被她避开,她越是如此,夏寒就越是好奇,直觉老大有事瞒着他。 老大笑,笑的不以为意,“你看好端端的能有什么病,就算真是有病那肯定也是大病,你都说了你只能治小病,那我说了肯定也没有用了。” 夏寒蹙眉,觉得她这话说的奇怪,“你我之间还须如此客气么?” 老大想起方才不由老脸都红了红,却还是嘴硬道:“这礼数还是要讲的,总不能坏了名声,连累你罢?” 老大回眸一笑,虽无百媚生,但好歹也是清丽脱俗,俗话说,一白遮百丑,老大脸色向来白得异于常人,笑起来时生动了不少,倒也好歹能入目。 夏寒鲜少见她如此笑,一时看得呆了,连老大转身了内账锁了门方才回过神来。 不由挑眉,倒是防他防的紧啊!这王帐该是要好好拾掇拾掇了,唔,帐篷里还是不要有门罢。 夏寒正仔细打量着这王帐里头的结构,他打算待将东吴帝打败后便好好整顿一番。 正想着,原本扰他好事的小肖又在帐篷外躬身请命道:“爷,有事奏。” “进来。”夏寒坐在窗边的胡床上,淡淡开口,见小肖去而复返,不由问,“何事?” 小肖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还好寒王没有因为美人在怀忘了当下局势,“禀报寒王,接到最新消息,东吴帝昨日往四国全部分发了悬赏告示,上面说的是东吴皇后走失,望大家帮忙寻找之类,悬赏金额说的是只要提供线索便可获得东吴城池一座。” 夏寒奇怪,“东吴帝才登基不久,何来皇后一说?” “是,接下来正是属下要禀报的,据说据说告示上头覆盖了一张姑姑娘的画像”小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淹没在了喉咙里。 然而夏寒却已将该听的全部都听清楚了,手上那茶杯顷刻间裂得粉碎。 小肖根本不敢看夏寒的脸色,兀自又道:“方才东吴帝来人说让夏总事去接人,说是姑娘十分重视的人,让夏总事一定要亲自去接,方才放人,夏总事方才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三七章 疯了 夏寒听到小肖说夏雪竟然亲自去接人,怕他中了东吴帝的计,不由转身就往外走。 正巧这时老大换好了衣服从内账里走了出来,见情况不对,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肖正要开口,被夏寒用眼神止住,忙噤口退至到了帐外等候。 夏寒走过去将老大的衣领理了理,温语道:“别急,无事,你再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老大不信,“方才我好像听见了一些,是不是东吴那边有什么” “没有。”夏寒打断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又道,“相信我,我去去就回。”说完,克制住拥她入怀的念头,只是在她掌心轻捏了捏便转身离去。 夏寒转身煞那的脸色徒然变得阴沉,那双猩红的双眸带着嗜血的味道,如若夏雪有事,今日哪怕是血染碧水镇他也要让东吴帝为夏雪陪葬。 这么多年以来,夏雪就像是一个影子一般一直随在夏寒的身后。 夏寒总是走在阴影的地方,夏雪就仿佛如同镌刻在了黑暗里,虽无声无息可你知道他在,一转身的距离。 他依稀记得那年夏雪八岁入宫时的情景,是他的舅舅带进来的,舅舅笑着跟他说,“这个人以后就是你的影子。”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到底影子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他每次从树上掏鸟窝时,不小心掉下来了。他就总会出现,有时候他故意想要引他出来他就会用这一招,他很好奇夏雪到底是藏在什么地方,可不管他每次记着他出现的地方可总也找不到他,如此长久以往,那几乎成了他幼时最心心念念的一事了。 夏雪很聪明,他虽然无奈可他总是依旧能及时出现,将他从树上、水里、屋顶准确无误的救起,然后无奈的望着他,那时夏雪还不会笑。整天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别说笑了就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夏雪学会的第一个表情是哭,夏寒记得很清楚,那是他母妃去世的那一天。母妃被皇后赐死时夏雪去宫外找舅舅来救他。他去了很久。久到母妃的身体都已冰凉,他带着一身伤方才回来,他跪在同母妃身体一样冰凉的地面。泣不成声,他说:殿下,国舅爷去了。 夏寒点头,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如今往后,他便只有影子了。 如今,若连影子都去了,那么人,还算是人吗? 夏寒不知道。 “传令下去,带一百精兵随我去碧水镇。”夏寒翻身上马,当先绝骑,冬日的风带着冰刃,刮得北夏军旗猎猎作响,像极了千军万马,再一细听,却又像是素缟,带着空远,黄沙黑石荒草,平添萧肃。 王将军正在部署关于粮草的事宜,见夏寒竟然亲自带兵出营,忙抓了个人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士兵便又将方才小肖报与夏寒的事又重新说了一遍。 王将军气得直连连跺脚,胡子翘得老高,“这不是瞎胡闹吗?碧水镇是什么地方?现在东吴帝亲自镇守,那能是那么好闯的?还只带了一百人?这不是送死是什么?快快快,赶紧给我多派人过去不不不,赶紧调集人手,我亲自带兵去。” 那士兵大冬天顿时满脸冒犯,“将军,寒王吩咐了不准任何人出营,而且寒王说”那士兵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的说不全。 王将军是个急性子,见状,不由怒斥道,“一个大老爷们,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一样。” “是。”士兵忙朗声应了句,一口气说了出来,身体笔挺得如那北夏军旗,如杆直且充满力量,“寒王说,他只能带一百人走,如若他有何不测,还请王将军带人即刻撤退。” “什么?这这这这不是瞎胡闹是什么?什么叫撤退?我王石还没临阵脱逃过。”王将军气得脸涨得通红,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叹气:夏寒这小子是个种情义的主儿,和他舅舅当年一样啊。 那士兵吞咽口唾沫,斟酌着开口,“将军,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先去白蒹岭接经大人运送过来的粮草,记住,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你就提头来见。” 王将军一脸怒容,气冲冲的正要回军帐里,突然见一青衫男子疯了一样的往外头跑,翻身上马越营跨栏,动作一气呵成,待他反应过来,人已到了百丈以外了。 “嘿,这人谁啊?”王将军负手在后,盯着远处眯着眼睛:这一大早的怎么个个都跟疯了似的? 旁边那士兵也瞧了半晌,如果他还没看错的话,那人好像是从寒王的王帐里出来的。 “将将军” 王将军瞪了他一眼,那士兵立马道:“将军,那个人应该就是寒王昨日从外头带回来的女子。” “就是那个害得寒王孤身落入敌营,害得夏寒领着所有将士过去营救的那个女子?” “正是。” 王将军眸色深了些许,望着老大消失的方向,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果然是红颜祸水。”王将军说完便拂袖离去。 原本打算说昨夜的吃食也是她做的士兵,见王将军进了帐只好闭口,擦擦汗赶紧去调兵了,心里却不禁发憷,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欸,二蛋儿,昨儿个那个帮厨去哪里了?”老崔在前头扯着嗓子,可跟正在校练场上训练士兵的嗓音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老崔见状,不由又走了上来挥着手问,“嘿,二蛋儿,我问你昨儿个那帮厨呢?我见小肖也不在,他们都去哪儿?是不是快打仗了?如果要打仗了我赶紧回去准准备,得让弟兄们吃饱饭啊。” 二蛋儿是刚才跟王将军说话的士兵,听老崔问,不由回过神来解释了几句,“帮厨去追寒王了,寒王去救夏总事了,夏总事他去碧水镇接人了,总之还没打仗,方才接到消息,经大人亲自运送了粮草过来,我得过去接一下,你放心,今晚兄弟们就有吃的了。” “啊?噢”老崔听得糊里糊涂,只听懂了暂时还没打仗和晚上有饭吃了 二蛋儿看着老崔发愣的模样,心里又犯嘀咕,是不是他说错什么了?(未完待续……) 第贰叁零章 东吴帝 老大让夏寒在那日相见的碧水河岸边等她。 虽然夏寒一再表示不用着急,他可以等,但老大往回走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当老大花了平日不到一倍的时辰便到了城门口时,不由苦笑,原来往日里觉得路长不过是因着心长罢了。 今日镇上游走的人较少,老大进城门的时候觉得除了守城门的士兵外几乎没有人了,一路上空空荡荡的,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有些安静的可怕。 但老大心心念念着快些回去,并没有觉得如何,直到了回楼踏进门槛时才发现此时竟然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老大心里突的一跳,这才意识到不对,她连忙转身就走,可却已被人拦住了去处。 “掌柜的,我可等你许久了,你总算是回来了。” 来人笑着,却让人觉着被一条剧毒食人的蟒蛇盯着般,四肢发凉。 他417背着光面容看不真切,可以肯定的是他身着锦服气势逼人。 随着话落,外头现出官兵,看来不止回楼,就连整个碧水镇都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此人一定有权有势,看来来头不小,老大知道碧水镇是一个小地方,她也不过只是回楼小小掌柜的,不值当这样的人来等她,他也绝不会是等她。 既然不是等她,那么就一定是为了夏寒了。 老大心里计算着,值得庆幸的是还好没有让夏寒陪她一同进来。 老大镇静下来,笑,“你是谁?找我有何贵干?我们回楼不提供住宿,若是吃食的话我可以让哑娘为你准备。”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青箩帝姬。这个时候还能冷静的给我打马虎眼,我可是早就久仰你的大名了。”来人从逆光里走出,是一个面容还算清秀的男子,但身上却格外的强壮,足足比老大大了三圈。 “你认错人了,我只是回楼里一个掌柜的,不认识你所说什么青箩帝姬。”老大别过眼。趁机去打量后院。却发现哑娘、小五、小六居然一个都不见了。 那人似乎是知道老大的小心思,笑着替她解释,“可是在找你店里的伙计?你放心。我给他们重新安置了一下,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保证。他们一定会安然无恙。” 老大转过身,看着他。淡淡开口,“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人,你如此大动干戈,只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一不一场空就不劳帝姬费心了。”来人面色不豫。却还是强忍着怒气,道:“请吧?” “若我不走呢?”老大反问。 “呵...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你的伙计们可就人头不保了。” “我是东吴子民。我一直都恪守本份,却不知为何会被自己的国君如此要挟呢?未免太过让人失望了。”老大讥笑。望着来人的目光一脸不屑。 东吴帝看向老大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不由问,“你如何看出了我的身份?” “敢问,东吴如今谁还能如此拥有重兵,可以随意出入东吴国土呢。”其实老大之所以看出他的身份,只是因为那张脸,她曾无意在一本书上见过东吴历代的君王,想来皇室的人大多长得差不到哪去罢! 东吴帝虽知道老大说的话不可尽信,但君王总是爱听好话的,他面上笑意浓了三分,状似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凑到老大面前,紧盯着她的眸子,轻言道,“既然你这么聪明,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了罢?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东吴子民,那就应该履行你东吴子民的本分,不该任北夏人随意出入我国。不过,只要你愿意配合,将功赎罪,我便放了你,如何?” 老大勾唇笑,回身过去给东吴帝倒了杯茶,并双手奉了上去,“你说我是青箩帝姬,我说我是东吴子民你信了,那我怎知你会不会又轻易了旁人待我事情做成后杀了我呢?我可是很宝贵我这条小命的。” 东吴帝接过,却没喝,在指间旋转了一圈后便放了下来,他大笑不止,似乎在笑老大的妇人之仁。 “你是读书人,想必应该知道君无戏言这四个字吧?”东吴帝见她不反抗,居然还跟他谈判,觉得有些意思,反正他正好要引夏寒进来,不妨陪她多聊一会儿好了。 东吴帝落座于椅面之上,单手撑着下巴看她。 老大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方才给他的那杯水,坐了过去,又指了指外面的官兵,“皇上你太谦虚了,您的威武事迹在我们碧水镇可以说是传颂着最多的,比如说如何背弃了自己的兄长,如何弑父......唔,传颂得很好,不知皇上可有兴趣听一下?” “岂有此理。”东吴帝一掌打在那杯面,顿时裂得粉碎。 就在这时,突变起,整个屋子里的桌椅和酒杯竟然纷纷开始自动动起来,或横行、交叉,当所有的桌椅形成八卦之阵,将东吴帝围在中间时,所有的茶杯突然在顷刻间裂开,细末纷纷砸在东吴帝身上,甚至连地面都开始隐隐流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慢慢地起了浓雾,整个回楼都笼罩在烟雾之中,前来营救的人也是两两相撞,完全进不了东吴帝的身。 东吴帝一见,急忙捂住嘴,心知不好,中了计了。 可待雾气渐渐散去,他再站起来,再一细看,哪里还有老大的影子,他不禁怒斥,“给我追。” 东吴帝运功提气,却发现自己四肢竟然使不上任何力气,可他明明没有喝那杯茶,居然还是中毒了? 好个青箩帝姬,果然是名不虚传。 东吴帝气得咬牙切齿,气极反笑,随手唤了一个手下过来,道,“去给朕下一道圣旨,就说朕的皇后半年前从皇宫失踪了,让老百姓帮着寻找,若是谁提供线索,重重有赏。” “是。”将士拱手应是。 东吴帝却又突然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他一字一句地开口,道:“给我附上回楼掌柜的画像。” 他倒要看看,号称聪明绝顶的夏寒在江山和美人面前,舍谁弃谁。(未完待续) 第208章 影子 老大心里七上八下,马鞭挥舞得十分厉害,一声声的打在马背上,瓦解着老大竖立起来的坚硬龟壳,一霎那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有了答案,就像蜜蜂找到了鲜花,溪水流入了大海,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归宿。【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s.就爱读书]就如烟花‘嗖’地一声炸在了漆黑的夜空,照亮了老大心里的阴暗。 她想要告诉夏寒,她真正的心意,不是因为他是夏寒,也不会因为他是夏寒,她喜欢偷偷看他为她为难蹙起眉头的样子,也喜欢他关心她饿肚子给她煮面吃认真的模样,当他与她自己站立在一处一同对老齐叔、凶悍媳妇同样带着亲人间的亲昵说话时,她只觉得老齐叔屋子的那颗桃花树都要开了,就连他时不时地逗她,一肚子坏水还要装作谦谦君子的模样,她竟然也沉浸其中无可自拔,总是忍不住偷偷地去瞧他,想知道他此时的表情,此时的眉眼,此时的模样,她都想知道。 她想告诉夏寒她的心意,可她还来不及开口,她竟然发现夏寒居然又骗她,骗她独自去了碧水镇,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凉,那种无力与无奈,让刮在脸上的风如利刃一般,若是往常她只觉得舒适,可今日,她却只觉得心都透心凉,四肢都好似不是自己的。 一股热血凝聚在上,使她再无法冷静,她双腿用力夹紧马背更为发狠似地去挥舞着马鞭,心里不住的默念着:夏寒,如若今日你骗我,你没有去去就回,我这一辈子,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做的梦里不会有你,想的念的也不会是你,我会带着我对你的喜欢嫁给别人,为他生儿育女,我的世界里再不会有你夏寒这个人。txt电子书下载/ 老大眼角流入一滴泪,快速地被烈风吹走,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依旧是那般坚毅的脸庞,坚毅得让人心疼。 而此时的东吴帝正居于城楼之上的耳房,狭小的空间站了两个人,东吴帝坐于上首,唇色略有苍白,唇角带着抹笑,似讥似嘲。 另一人身穿黑色斗篷,立在门后,是一个极为有利的位置,既可以防止外人在外偷听,又能准确无误的记下东吴帝所言,既不会给人压迫也不会给人过分谦恭,让人不至于将他放于心上却也不敢忽视了他去。 “皇上,您确定打算要将他们放回去?其实,属下到觉得利用他们来牵制夏寒反而是上上之策。” 东吴帝手里把玩着翠玉扳指,说得漫不经心,连眉峰都未曾动一下,“他们是我东吴子民,用他们来牵制夏寒,对于本就很少民意支持的我,你是想让我逼民反?” “属下不敢。”巴迦心里一惊,连忙拱手请罪,“属下查到他们不过是回楼里的那个女人捡回来的,是不是东吴子民还不一样呢,我们只要随意给他们安个身份,比如北夏探子,那不是人人得而诛之了么?” “那你的意思是朕,做错了?”东吴帝眼力一扫,极具凌厉,杀气逼人,明明只是那般随意的斜倚着,嘴角却还带着笑,巴迦也知如今的东吴帝武力已尽失,根本奈他不何,可他还是被东吴帝如今的一个眼神吓得心跳都停了半刻。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一个杀父弑兄的嗜血男人,带着必死之力地望着你,就如身披血色战袍,自地狱深渊里前来的使者,给人生与死的压迫。 巴迦冷汗直冒,连道不敢。 东吴帝冷哼了一声,将翠玉扳指重戴回手上,出了耳房,径直往城楼下走,问着守城楼的将士,“人,他们领走了?” “是,领走了。”将士拱手躬身答。 东吴帝似有若无地点点头,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淡淡道:“吩咐下去,十日后,强攻北夏营地。” “是。” 东吴帝转身瞧了一眼北夏营地的方向,似乎越发乐不可支,竟不顾镇上行人兀自哈哈大笑起来,仿佛真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可若是仔细瞧的话便可以看到那双如淬了寒星的双眸里,根本没有任何笑意。 两旁昨夜燃尽的灯烛凝固如泪,泛着白,透着世间的苍凉,以及草木的无情。 而远在碧水镇外的碧水河旁,夏雪正驾着马车载着小五小六以及哑娘赶往北夏营地。 期间,夏雪将夏寒的真实身份如实告知,并致以歉意说明了缘由,可奇怪的是她们三人并无任何惊讶,就连小五都只是重复的说了句夏雪说过的话,便再无说过其他。 夏雪也只当是她们这几日受了苦,身体太过虚弱所致,粗略替他们检查后发现三人皆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罢了,便只道,介时会让军医过来看看,再无其他。 当夏雪看到夏寒带着一群人马过来,怔愣了半晌。 “爷,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夏寒的双鬓皆染了晨霜,有些斑白,连日来的操劳使其疲惫一下展露无疑,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尤其是在见到夏雪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方才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松弛了。 但他常年以来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此刻,在外人看来,依旧如往常一般罢了。 有担心夏寒责备夏雪私自行动的将军,忍不住开口道:“夏总事,王爷知道你独自一人来赴约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自昨夜一夜到现在为止都还未曾歇息过半刻,王爷也是担心你......” 那将士话还未说完,夏雪便立即就知道夏寒是为了担心他才追了出来,夏雪见夏寒带的人都是军营里数一数二的战士,居然连一个暗卫都没有,可想而知,当时夏寒有多出来的有多匆忙。 夏雪想起幼时,国舅爷带他进宫,说是要让他去保护一个人,把对方作为自己一般去保护。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夏寒,那时的夏寒还很是爱笑,调皮的很,上树爬屋顶下水,更甚至为了能方便去贵妃娘娘的殿宇里,还想过去挖地道...... 当他第一眼见到夏寒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孩子不简单,以他当时的年龄,大概也只能知道这个不简单是他的调皮简直超乎了他的想象,居然会为了引他出来而故意从树上掉下来,竟然只是为了引他出来,他不知道他是对他太有信息,还是对自己他有信心。 国舅爷说作为一个人的影子不应该有这么多的思想,所以他只需按照夏寒的思想做事便可。 第二三八章 影子 老大心里七上八下,马鞭挥舞得十分厉害,一声声的打在马背上,瓦解着老大竖立起来的坚硬龟壳,一霎那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有了答案,就像蜜蜂找到了鲜花,溪水流入了大海,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归宿。就如烟花‘嗖’地一声炸在了漆黑的夜空,照亮了老大心里的阴暗。 她想要告诉夏寒,她真正的心意,不是因为他是夏寒,也不会因为他是夏寒,她喜欢偷偷看他为她为难蹙起眉头的样子,也喜欢他关心她饿肚子给她煮面吃认真的模样,当他与她自己站立在一处一同对老齐叔、凶悍媳妇同样带着亲人间的亲昵说话时,她只觉得老齐叔屋子的那颗桃花树都要开了,就连他时不时地逗她,一肚子坏水还要装作谦谦君子的模样,她竟然也沉浸其中无可自拔,总是忍不住偷偷地去瞧他,想知道他此时的表情,此时的眉眼,此时的模样,她都想知道。 她想告诉夏寒她的心意,可她还来不及开口,她竟然发现夏寒居然又骗她,骗她独自去了碧水镇,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凉,那种无力与无奈,让刮在脸上的风如利刃一般,若是往常她只觉得舒适,可今日,她却只觉得心都透心凉,四肢都好似不是自己的。 一股热血凝聚在上,使她再无法冷静,她双腿用力夹紧马背更为发狠似地去挥舞着马鞭,心里不住的默念着:夏寒,如若今日你骗我,你没有去去就回,我这一辈子,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做的梦里不会有你,想的念的也不会是你,我会带着我对你的喜欢嫁给别人,为他生儿育女,我的世界里再不会有你夏寒这个人。 老大眼角流入一滴泪。快速地被烈风吹走,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依旧是那般坚毅的脸庞,坚毅得让人心疼。 而此时的东吴帝正居于城楼之上的耳房。狭小的空间站了两个人,东吴帝坐于上首,唇色略有苍白,唇角带着抹笑,似讥似嘲。 另一人身穿黑色斗篷。立在门后,是一个极为有利的位置,既可以防止外人在外偷听,又能准确无误的记下东吴帝所言,既不会给人压迫也不会给人过分谦恭,让人不至于将他放于心上却也不敢忽视了他去。 “皇上,您确定打算要将他们放回去?其实,属下到觉得利用他们来牵制夏寒反而是上上之策。” 东吴帝手里把玩着翠玉扳指,说得漫不经心,连眉峰都未曾动一下。“他们是我东吴子民,用他们来牵制夏寒,对于本就很少民意支持的我,你是想让我逼民反?” “属下不敢。”巴迦心里一惊,连忙拱手请罪,“属下查到他们不过是回楼里的那个女人捡回来的,是不是东吴子民还不一样呢,我们只要随意给他们安个身份,比如北夏探子,那不是人人得而诛之了么?” “那你的意思是朕。做错了?”东吴帝眼力一扫,极具凌厉,杀气逼人,明明只是那般随意的斜倚着。嘴角却还带着笑,巴迦也知如今的东吴帝武力已尽失,根本奈他不何,可他还是被东吴帝如今的一个眼神吓得心跳都停了半刻。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一个杀父弑兄的嗜血男人,带着必死之力地望着你。就如身披血色战袍,自地狱深渊里前来的使者,给人生与死的压迫。 巴迦冷汗直冒,连道不敢。 东吴帝冷哼了一声,将翠玉扳指重戴回手上,出了耳房,径直往城楼下走,问着守城楼的将士,“人,他们领走了?” “是,领走了。”将士拱手躬身答。 东吴帝似有若无地点点头,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淡淡道:“吩咐下去,十日后,强攻北夏营地。” “是。” 东吴帝转身瞧了一眼北夏营地的方向,似乎越发乐不可支,竟不顾镇上行人兀自哈哈大笑起来,仿佛真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可若是仔细瞧的话便可以看到那双如淬了寒星的双眸里,根本没有任何笑意。 两旁昨夜燃尽的灯烛凝固如泪,泛着白,透着世间的苍凉,以及草木的无情。 而远在碧水镇外的碧水河旁,夏雪正驾着马车载着小五小六以及哑娘赶往北夏营地。 期间,夏雪将夏寒的真实身份如实告知,并致以歉意说明了缘由,可奇怪的是她们三人并无任何惊讶,就连小五都只是重复的说了句夏雪说过的话,便再无说过其他。 夏雪也只当是她们这几日受了苦,身体太过虚弱所致,粗略替他们检查后发现三人皆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罢了,便只道,介时会让军医过来看看,再无其他。 当夏雪看到夏寒带着一群人马过来,怔愣了半晌。 “爷,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夏寒的双鬓皆染了晨霜,有些斑白,连日来的操劳使其疲惫一下展露无疑,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尤其是在见到夏雪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方才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松弛了。 但他常年以来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此刻,在外人看来,依旧如往常一般罢了。 有担心夏寒责备夏雪私自行动的将军,忍不住开口道:“夏总事,王爷知道你独自一人来赴约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自昨夜一夜到现在为止都还未曾歇息过半刻,王爷也是担心你......” 那将士话还未说完,夏雪便立即就知道夏寒是为了担心他才追了出来,夏雪见夏寒带的人都是军营里数一数二的战士,居然连一个暗卫都没有,可想而知,当时夏寒有多出来的有多匆忙。 夏雪想起幼时,国舅爷带他进宫,说是要让他去保护一个人,把对方作为自己一般去保护。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夏寒,那时的夏寒还很是爱笑,调皮的很,上树爬屋顶下水,更甚至为了能方便去贵妃娘娘的殿宇里,还想过去挖地道...... 当他第一眼见到夏寒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孩子不简单,以他当时的年龄,大概也只能知道这个不简单是他的调皮简直超乎了他的想象,居然会为了引他出来而故意从树上掉下来,竟然只是为了引他出来,他不知道他是对他太有信息,还是对自己他有信心。 国舅爷说作为一个人的影子不应该有这么多的思想,所以他只需按照夏寒的思想做事便可。(未完待续。) 第二三九章 错过 他从来没有忤逆过夏寒的意愿,包括命令。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便直接行动的第一次,他本是抱着必死之间去的,根本未曾想过回来后会如何,现见夏寒那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气闷模样,心里突突的直跳,不知该如何言语。 夏寒见夏雪低头的样子暗叹口气,轻言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夏雪一听,这才如释重负,将自己如何接到东吴帝传来的消息以及自己如何将他们接出的经过都解释了一遍。 夏雪说完,不仅夏寒凡是在场的将士皆不约而同的蹙眉,这东吴帝何许人也,他杀父弑兄的事迹早已传遍了四国,如果说寒王让人胆寒,那么东吴帝便是让人看到了自己死期,连惧怕都不曾来得及有。 “属下确实也未料到东吴帝竟然当真守信放人,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夏雪总结道。 这时,小六和小五也走了出来,先是对着夏寒行了一礼。 夏寒知道他们在老大心目中不一样,哪里好受他们的礼,忙道:“你们切莫如此,反倒是我,先前隐瞒身份实属无奈之举,还望两位勿怪。” “不,是我们不对,当时对寒王多有无礼之举,还望寒王勿怪,这次东吴帝竟然对自己的子民下手,实乃让草民等心寒,不想反倒是寒王不弃,还派心腹来迎接我等,我等在此谢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若寒王不嫌弃,草民愿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小六说得万分诚恳,两人跪在冰雪之上,渐有消融之势,看得北夏将士对他俩的怨气消了不少。 夏寒更是亲自下马,将两人扶了起来,温语道:“两位快快请起。你们以真心待老大,自然我也必以真心回报,况且这次我军也并未有任何损失,你们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只是不知,你们身上的伤势如何?” 小五心急,见夏寒如此问,一五一十地将东吴帝对他们身上实施的酷刑都说了,“东吴帝果然是禽兽不如。竟然对派人日夜在我们身上施以针刑,并用利器将我们十指指甲全部刮去,然后又给我们上药,我们不懂药性,只是此药涂上之后,伤口虽好得极快,可却是极痒且酥麻,十指间全无知觉,只是本能的在动,如万虫啃噬般。却又倒不得心间,想挠手指却无知觉,永挠不到点儿上。” “确实如此,哑娘年纪大了,受不得此刑,往往都是中途疼晕了过去,然后他们便用滚烫的热水兑了辣椒水一头浇下来,简直生不如死。”小六摇头补充道。 夏寒见哑娘都已无力出来,想必确实是身体难受得不行,当下也不再继续询问。忙道即刻启程,回去准备军医候诊。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又往回走。 因着赶路着急,晨间雾气缭绕。冰霜路滑,于是在回去时一行人便往着另一条小路返回,与前来找夏寒的老大将将错过。 老大心急如焚,一路赶来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心里的石头越发往下沉去。 当她赶到碧水河畔时发现马脚印明显加深了不少,为了更好的判断。老大还特意下马去查看,一般马脚印加深许是承了重物或者有过停留,但看这印有深却不像是承了多大的重物,如此,约摸是停留所致。 可究竟是为何停留,又为何这印有些错乱,来回方向明显相对...... 到底是发生何事了?老大心里疑虑顿生,这脚印不像是一般的马所留,该是夏寒的人骑过所致,可这印却来回相对,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老大心里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阵马蹄声传来,显然已近在耳边,这时想逃都已来不及了。 有一人扬声喊,“前者何人?竟敢拦住我等去路?” 老大眯着眼去瞧对方的军旗,想要看清到底是哪家的人,可瞧来瞧去,奈何雾气加重了不少,竟也未辨个仔细。 这么一耽误工夫,对方更是急了,不再客气询问,径直骑了马过来,将利矛抵住老大的脖子,想要押解其过去。 老大见对方过来,瞧其战袍竟是北夏将士,心中一喜,忙道:“这位军爷,在下是北夏子民,在寒王帐下述职,军爷莫要误会。” 对方是今儿早上与王将军对话的二蛋儿,自马上瞧了老大半晌,愣是没认出老大就是今早儿上从寒王帐里跑出来的。 于是冷言道,“胡说,寒王帐下何时有你这号人物,竟敢冒充寒王手下,简直罪加一等。” 老大心里一个咯噔,没想到遇见了死忠的人,“这位军爷莫急,是不是寒王手下的人您将我带回去一问不就知晓了么?但是现在我正要赶去救夏总事和寒王,还请军爷恕罪,我待会儿再随军爷一同回去可好?” 二蛋儿没想到老大竟然能知道夏雪独自一人去救人一事,原本十分的肯定变得有些犹豫不决,再加上老大一直在旁解释,差点儿就信了,要放老大走。 可突然从不远处的人群众传来一道极为好听的女声,如高山流水白雪絮飞,让人拨云见雾般晴朗,言语中带着一丝丝急切,让人心亦忍不住随之为其焦急。 “寒哥哥怎么了?”随着语落,一身穿白衣素袍的女子自冰雾中走出,巴掌儿大的小脸上染满了风霜,眉头紧紧蹙起,晶莹剔透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老大的身子突然就如钟声一般被震得直晃,脚步更是被灌了铅,挪动不得半分。 “怀玉,你怎么也不顾着自己的身子,连斗篷都不穿就跑了出来,老七这人你还不知么,他何时......” 追上苏怀玉的男子一身红衣,哪怕是在冬日风雪里依旧衣着单薄,墨发随意垂落,与之身上红衣相映成世间极具灼目的色彩,炫目妖艳,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原本眉目如画的眉眼此时微微睁大,墨灰色的瞳孔里轻轻颤动着,连声音都忍不住有些发抖,不可置信般的走到老大的面前,斟酌着唤道,“青儿,可是你?”(未完待续。) 第二四十章 信任 老大别过眼,拱手道:“草民名唤老大,不知公子所说的青儿是何人,如若公子无事,还请公子放我离去。” 经一望着老大的脸,满是不可置信,如此相像的一张脸,除了比师轻青白皙一些,脸色红润一些,还有哪里不一样,不,若是有,那便是声音,何时曾有过如此嘶哑,竟全无当年的轻灵清脆,掷地有声。 经一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似怕吓着老大,不由温语道:“你的声音怎么了?” 老大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见对方人多势众,勉强答道:“我幼时便是如此,这位公子怕是将我认错人了罢。” 似乎还和夏寒认错的人一样。 那美若天仙的女子这时也走了上来,望着老大的脸惊讶万分,与经一的表情一致,如此两个天人之姿站在一处,老大只觉得苍山之巅的景色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说到苍山之巅,也不知道夏寒到底如何了,在此已耽误了不少功夫,若是东吴帝动作快些,这会子都打起来了。 老大心里焦急,见那女子还要继续问,不由横眉相对,“这位姑娘,我真的不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人,我只不过是在夏寒帐下述职而已,这会子夏寒有难我自当前去营救,你们若真是夏寒的朋友,不如随我一同去如何?” 经一见老大一再焦急的模样,又一再的否认,不由也开始产生了怀疑,难道这人真只是与师轻青长得很像的女子? 所以夏寒将她收入帐下只是做一名属下,竟连北夏皇都未曾得了半分消息? 那么...夏寒...到底是想如何? 经一心中无数个疑问划过,但见老大焦急的模样还是先问了问夏寒到底是有何危险。 苏怀玉忙点头,“是啊,寒哥哥到底怎么了?” 老大无语,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指了指二蛋儿:你问他吧。 于是经一和苏怀玉又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二蛋儿,待事情清楚之后。就连浓雾都快要散去了,老大急得头发都掉了无数。 经一望了望不远处护送粮草的军队,又扫了老大一眼,下定决心对二蛋儿道。“这样吧,你护送苏小姐及粮草赶紧回营,这批粮草不得再出任何意外,你护送成功后再派人营救我们,若是寒王有意外。北夏等于是不战而败,此事非同小可,虽说寒王是为了大局考虑,但我们也得为他考虑,他不在,你且听我的吧。” “可是,寒王有令,任何人不得......”二蛋儿待还要说什么,老大一巴掌就呼了过去,“喂。你到底长没长耳朵?人都要你赶紧回去照办,你再多说几句,你家寒王都要曝尸荒野了。” 苏怀玉被老大的粗鲁动作怔住,不自觉地与经一对视了一眼:难道真的不是青箩? 经一蹙眉未语,却也是真不知该如何答苏怀玉,这世间真有如此相像之人么? 二蛋儿见经一一脸严肃的模样,以为是认同老大说的话,于是忙道:“属下领命。” 于是,经一与老大两人便打算骑马去往碧水镇助夏寒一臂之力,苏怀玉则是为了大局先前往营地。 老大在前领路。经一在后,两人一直默默不语,老大却直觉后背视线灼热得厉害,忍不住开口先道:“这位公子。我当真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人,你可别这么瞧着我了。” 经一眨眨眼收回视线,轻言道:“那这位姑娘......” “叫我老大吧!”老大回眸一笑,眉眼弯弯。 经一一个晃神,像极了那年在渡门书院与她一前一后去往后山月潭时画面,只是小路换成了大道。夏日换成冬日,晴天换成了阴日,就连人...也都大不相同。 老大似乎知道经一心中所想,夏寒也总是看着她出神,但夏寒掩饰得很好,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这等看得愣神的表情。 她忍不住开口问,“我...与那人真的如此相像?” “一模一样。”经一干咳一声,收回了视线,道了句抱歉。 老大笑,“真的一模一样?” 经一挑眉看她,不知她到底是何意。 老大便就自言自语地又说,“我想人与人之间总归是不同的罢,哪怕长的再像,性格也总是不同的,你觉得呢?”老大说的有些偏执,她只是想告诉自己,夏寒也并不是完全因为那人才对她如此之好罢了。 经一未答话,来回打量了她几番,突然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老大抿嘴便也不再多言,加快了马鞭赶路,白日里的温度渐渐升高,浓雾淡去了些,地面的痕迹一览无余,经一蹙眉问,“这可是唯一一条通往碧水镇的路?” “是......”老大话一说完,便也发现了地上的异常,不由停了下来。 下马仔细查看,如果说这是唯一一条通往碧水镇的路,那么夏寒大队人马过去,怎会未曾留下一丝痕迹,老大转身往回跑了一段路,发现地面竟然都是如此。 她满面凝重,“你觉得他们是换了路线,还是根本未曾来过?” 经一没有马上开口,而是转身望了望四周,见其周围的水雾仍是湿润沁泽,肯定的道:“该是未曾来过。” 若是来过,只怕这水雾不会如此之湿。 老大不疑有他,虽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但想来有其他的突发事件并无不可能,“好,那我们回去。” 老大说的肯定且果敢,经一偏头去瞧她,见她满脸坚毅,不由又问,“你怎如此信我?”似乎师轻青也是信他,信他可以阻止太子造反的一切,可最终...... 老大笑,“信一个人非得有原因嘛?” “难道不应该有吗?”经一想要肯定自己心中的答案,穷追不舍的问。 可老大却已转过了身,不再答话,翻身上了马往原路骑去。 经一无法,只得追上去,朗声问,“能不能给我说说你到底是何人?” 老大勾唇笑,“我是东吴人。” “东吴人?”经一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东吴人,若是北夏将士知晓了,那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这夏寒和老大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你...怎样与寒王相识的?”经一问。 “唔,大概是因为...我那日出门没看黄历罢。”老大朗声笑,笑声传遍谷间,惹得回音阵阵,鸟儿四飞,鸡皮顿起。(未完待续。) 第二四一章 莫名 经一似也被她感染,终于不再询问,两人驰骋于这天地间,烈风扬起两人单薄的衣袍,吹成一面面烈旗,象征着各自的阵营,一青衫一红衣,却是同样的灼目。 在行至半路的时候,二蛋儿奉命前来报信,说夏寒领着夏雪一同回去了,且小五、小六还有哑娘三人都被军医诊治上药已无无碍,正在军营里休憩,只待他们回去了。 老大的心彻底放下,只一心赶往军营,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们。 还好夏寒的马十分给力,仿佛也知道了它的主人在等待着她,归心似箭地领着老大回去了。 当老大回到营地时,夏寒与苏怀玉站在一处,亲自出来迎接他们,三军将士立在他们身后,看得老大有些微微刺眼。 “恭迎经监军。”三军齐齐高喊,呼声震耳欲聋。 老大撇撇嘴,合着这等仗势都是因着旁边这人是监军罢了,没自己啥事,见夏寒安然无恙便也好了,老大打算灰溜溜的退场。 正下马时,夏寒却亲自走了过来伸出手来扶她下马。 老大心里一跳,不知他到底何意。 一旁的经一更是莫名,蹙眉瞧着他俩,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急忙往夏寒身后看去...... 苏怀玉唇紧抿成一条线,凤眼微眯似弯月,只定定地瞧着夏寒在烈风中伸出的那双白皙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宽大,掌纹却温厚。 所有的将士都停止了呼迎,都目瞪口呆或好奇无比地瞧着夏寒那双手对向的那个男人,哦不,好像是女人。 寒王军纪严明,此时情况又格外特殊,东吴帝在南虎视眈眈,于情于理此时都无人敢在列队中碎语,可当下情景又哪还容得人不好奇呢。 眉毛一挑,是男是女? 再一勾,好像是女的吧?我今天早上还看见她从寒王军帐里出来,而且,你看她身上的衣服...... 嘴一撇,表示不信,我昨晚还和她一起做饭呢,怎么会是女的? 眼一斜,你的意思是寒王果真是有龙阳之好? ...... 夏寒看着怔愣的老大,嘴角起了笑意,不由温语道:“怎么,想让我抱你下来吗?” 老大忙撇嘴,一副被威胁的模样,却又别无他法不得不从,万般无奈之下从单薄的棉麻青衫下将手伸了出来,那是一双说是素手芊芊都过的手,不白皙不修长,隐约可见黄茧。 与夏寒的手放在一起简直是云泥之别。 老大淡淡扫了一眼两人搭在了一起的手,待落马后便想要将手收回,但夏寒似乎早就料到她有所为,捏得紧紧的领着她往军帐里走。 老大无语,她不知道为什么夏寒突然和以前不一样,如此的高调起来,竟然选择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做出如此不合时宜的举动,难道是因为...她么? 老大的心突然就被揪了一下。 “我有点饿了,我想去吃点东西,你们应该还有许多事未谈,我不是北夏人不好参与,你待会儿忙完了再来找我吧!”老大抬头望着夏寒,眸子里的跳跃欣然熄灭,如当初那般如同瞧着一个陌生人,不带一丝情感。 夏寒回身望她,他不知道为何她又缩回了自己的龟壳,正要开口询问,王将军走了过来,朗声道:“寒王,既然经监军已然平安归来,还请寒王移驾进入军帐商讨东吴帝一事,闲事莫理罢!” 经一闻言心中突然有所悟,看来夏寒并未将此人与师轻青的关联道明。 见老大坚毅的脸庞以及青衫下不安分的手,不由暗叹口气,走了上前,亦笑道:“都说军帐里来了位厨艺高超的厨娘,想必就是这位青衫姑娘了,一路行来确实有些劳累,还请姑娘辛苦一番,为我等备好吃食送来,可好?” 老大此刻简直恨不能立马逃离,自然点头,虽然她也挺累的,也一点儿都不想做饭,但是她相比做饭更不想见到夏寒,以及...他身后...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夏寒瞧了一眼经一,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老大,他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可是他现在却在犹豫是否该放手,他突然有一种预感,是来自方才老大眼神里的预感,他预感到,这一放手,他和老大的关系就又回到了从前...... “什么,你就是昨晚儿做饭的小子...呃...姑娘?”夏寒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王将军一脸惊讶,干脆直接扒开了夏寒走过来仔细打量着老大,夏寒本就是在犹豫思索,一时猝不及防竟被王将军震开半丈,老大也因此脱离开了夏寒的钳锢。 老大不知道昨晚儿的故事,一脸莫名,被突然冲上来的王将军吓了一跳,“是是是...是呀,有有..有什么问题?” 实在不能说老大胆小,实在是王将军长得太凶,这一冲上来老大只觉得自己昨晚是不是没洗手导致给他煮面条的时候害他拉肚子了。 王将军见她应下,竟突然朗声大笑起来,直拍着老大的肩膀,高呼着“好啊,好啊,好!......” “好什么?”老大莫名。 王将军见老大戒备的模样,这才意识到自己许是将老大吓着了,连忙敛了浮色,正经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多多包涵。”说完拱手行礼。 老大连忙学着他的模样还了一礼,道:“好说好说。” 王将军一听呵呵笑,“好,既然好说那我就放心了,待会儿劳烦姑娘在给经监军准备吃食时给我老王也准备一份,可好?” “隔壁家的老王?”老大咕哝,可奈何王将军却不懂,诧异的以为老大是答应了,一连谢了好几声,也不管夏寒是否是何时进来,仿佛若他不进来都是情有可原了,毕竟那个姑娘可是会做饭啊,会做饭啊! 老大挠头抓耳,努努嘴看了看王将军高兴离去的背影,以及同样莫名的经一,还有...... 罢了,她还是去做饭吧,这里并不适合她。 老大转身离去,夏寒倒也未在拦她,吩咐了小肖过去,以打下手为名行保护之意。 老大走到厨房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她都还未曾见过哑娘、小五和小六,不由敲打自己,暗自责怪,居然因为一个男人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差点忘了,简直罪该万死。 暗骂自己之余,不由又忙拉着小肖带着她匆匆忙忙赶去了医帐。(未完待续。) 第二四二章 小美寡妇 “你们感觉怎么样?可还好?”老大还未进门挑帘便喊道。 小五最先回身过来,居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让掌柜的担忧了,是我等失职。” 失职?老大挑眉望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小六却笑着走了过来,打趣道:“掌柜的,你别看小五平时是个马大哈,这次可是把她吓着了,战战兢兢的,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 “唔,是有些。”老大点头,亲自去扶了小五,恳切道:“这次是我对你们不起,连累你们遭此大罪简直罪该万死,还望你们莫怪。” 老大躬身,行了全礼。 老大平日里是个散漫性子,就连对老齐叔都只以平辈礼相待,何况是被她捡回来的小五小六,不被她‘欺负’,成为她不乐时的乐子,就已是万幸了。 想不到此刻竟得到她如此相待,身后的哑娘不免红了眼眶,小五亦不敢再不起,哑声道:“掌柜的严重了,当年若不是你这世间又怎还会有我,不过是被关了几日,上了点刑掉了些皮肉罢了,与真正大罪相比远着呢,掌柜的切莫自怨,是我等福薄罢了。” “其实,这一次东吴帝亲自前来拿人,我等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不到还能有见着掌柜的机会,想必若不是掌柜的,我等早已进了黄泉罢!”小六亦感慨道。 哑娘虽说不出话,但双泪目簌簌而下,已道明一切,大家都为此次劫后余生而叹息,却又惆怅,又似开怀,可却又不知如何畅怀。 小肖立在老大身后,觉着气氛实在太过凝重,不免站出来,躬身道:“姑娘,您的朋友此次能够全身而退,纵使有夏总事全力相护,也定然是因着几位都是福泽殷厚之人,实则不该如此悲苦,此乃大喜之事啊!” 老大点头,想着他们也确实不是会自怨或怨怪夏寒的为人,不由挽唇笑,“小肖说的有礼,几日不见,我们之间倒像是生疏了,你们快快坐下,我看看你们的脉象如何。” 说道此处,小五不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小六也是忍俊不禁。 “掌柜的,你平日里也就会下个毒做个菜,这你要是给我们治病,那我们可真是无福消受了。”小六快速说完便赶忙跑到了哑娘身后,老大伸出作打的手慢了一步,惹得老大简直气极。 “虽说我的医术自是不比夏寒身边的军医,但把个脉象又有何难,我不过是为着你们着想,何来消受一说?” “是是是,是我等失言了,掌柜的还请大人不计我这等小人之过吧!”小六打趣道。 老大偏头轻哼一声便绕过他们去看哑娘,哑娘是他们三人中伤的最重的,哑娘不会说话,是真正的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老大问起,也不过是小五小六在一旁轻描淡写的提了句确实受了重刑再加上本就体弱,去了半条命了。 东吴帝想必已知晓自己身中剧毒武功全失,估摸着是把气全撒在了哑娘她们身上,老大心中明白,望着哑娘瞬间苍老的容颜感慨万千。 “当年,我答应你的夫婿护你一生平安,想不到如今竟害你遭受了如此之罪,只怕你夫婿在天之灵亦难安了。”老大替哑娘将额前汗湿的碎发撩到耳后,暗叹了口气。 纵使屋内火炉明亮但今日天气实则阴冷,哑娘一头的汗只怕是虚汗,而触之滚烫只怕是体虚至极。 哑娘在老大的手心里费力写着没事,老大却只当是忽略,喊了小六,“瞧你刚才跑的倒也快,想来伤的轻些,你随小肖去医帐里头把军医熬好的药端来吧!” 说完,又见其衣衫单薄,补充道:“去披件袄子,莫染了风寒,加重了病情。” 小六见哑娘模样也知此事耽误不得,要紧的很,不是老大不信小肖,只怕是老大已与寒王生了嫌隙,信不过他的军医罢了。 所以这才要他亲自去查探一番。 小六明白,躬身应好,走到小肖面前举手行礼,“劳烦小哥带路了,我们三人的药只怕小哥一趟端不来,我伤的轻些,让我随小哥一趟去,如何?” 小肖见是老大发的话,小六又如此客气,再来医帐里头亦不是去不得之地,哪有拒绝之理,欣然应好,还特地将自己的袄子披到了小六身上,一同前往了。 哑娘拉着老大的手笑:这小六平日里在碧水镇里实则是个泼皮,谈天说地样样夸大奇谈,自圆其说,想不到,到了这军营里,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像是个男子汉了。 老大替哑娘捏了捏被角,接过小五手中的热水帕,敷在其额头上,没接话,只一抹笑弯在嘴角,灯影绰约,暗了笑意,只余那抹恰好的弧度,罢了。 小五将火炉拨弄了几下,霹雳作响,老大换水的动作一顿,依稀觉得许多年前也曾有这样的时刻,围在火炉前笑语,再一细想,却像是前生了。 “小五,你给我说说那日的情形,东吴帝是何时来的?”老大偏头问她。 小五闻言便围坐了过来,抿唇想了一会儿,方道:“当时我在里屋拿酒,并不知外头情形,听小六说,东吴帝是与那小美寡妇一同来的,一大清早的就来了,店里方只坐了两桌客人,我听外头吵闹,小六又故意说的大声,想是叫我去唤你,让你先走,我明白过来后去找你,却见你被套整齐,床榻已凉,以为你是被人掳走了,但又听东吴帝仍在外头,将小六和哑娘抓了起来,唤重兵将此处重重包围起来,想来你并不是被他们带走了,这才稍稍安心。” 老大听到小五说那小美寡妇眉头一皱,没想到她竟是东吴帝的人,只是不知她是东吴帝派来在边境探查北夏的踪迹还是来监督她的,不过,想来前者的可能性大些,毕竟,那小美寡妇倒是比她在碧水镇呆的时间还长些。 小六曾笑言,那小美寡妇身轻如燕,拂裙如风吹柳飞,妙曼无比,彼时只当是秽语,如今想来,怕是武功高强之果。(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 爬山 “你们感觉怎么样?可还好?”老大还未进门挑帘便喊道。 小五最先回身过来,居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让掌柜的担忧了,是我等失职。” 失职?老大挑眉望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小六却笑着走了过来,打趣道:“掌柜的,你别看小五平时是个马大哈,这次可是把她吓着了,战战兢兢的,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 “唔,是有些。”老大点头,亲自去扶了小五,恳切道:“这次是我对你们不起,连累你们遭此大罪简直罪该万死,还望你们莫怪。” 老大躬身,行了全礼。 老大平日里是个散漫性子,就连对老齐叔都只以平辈礼相待,何况是被她捡回来的小五小六,不被她‘欺负’,成为她不乐时的乐子,就已是万幸了。 想不到此刻竟得到她如此相待,身后的哑娘不免红了眼眶,小五亦不敢再不起,哑声道:“掌柜的严重了,当年若不是你这世间又怎还会有我,不过是被关了几日,上了点刑掉了些皮肉罢了,与真正大罪相比远着呢,掌柜的切莫自怨,是我等福薄罢了。” “其实,这一次东吴帝亲自前来拿人,我等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不到还能有见着掌柜的机会,想必若不是掌柜的,我等早已进了黄泉罢!”小六亦感慨道。 哑娘虽说不出话,但双泪目簌簌而下,已道明一切,大家都为此次劫后余生而叹息,却又惆怅。又似开怀,可却又不知如何畅怀。 小肖立在老大身后,觉着气氛实在太过凝重,不免站出来,躬身道:“姑娘,您的朋友此次能够全身而退,纵使有夏总事全力相护。也定然是因着几位都是福泽殷厚之人。实则不该如此悲苦,此乃大喜之事啊!” 老大点头,想着他们也确实不是会自怨或怨怪夏寒的为人。不由挽唇笑,“小肖说的有礼,几日不见,我们之间倒像是生疏了。你们快快坐下,我看看你们的脉象如何。” 说道此处。小五不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小六也是忍俊不禁。 “掌柜的,你平日里也就会下个毒做个菜,这你要是给我们治病。那我们可真是无福消受了。”小六快速说完便赶忙跑到了哑娘身后,老大伸出作打的手慢了一步,惹得老大简直气极。 “虽说我的医术自是不比夏寒身边的军医。但把个脉象又有何难,我不过是为着你们着想。何来消受一说?” “是是是,是我等失言了,掌柜的还请大人不计我这等小人之过吧!”小六打趣道。 老大偏头轻哼一声便绕过他们去看哑娘,哑娘是他们三人中伤的最重的,哑娘不会说话,是真正的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老大问起,也不过是小五小六在一旁轻描淡写的提了句确实受了重刑再加上本就体弱,去了半条命了。 东吴帝想必已知晓自己身中剧毒武功全失,估摸着是把气全撒在了哑娘她们身上,老大心中明白,望着哑娘瞬间苍老的容颜感慨万千。 “当年,我答应你的夫婿护你一生平安,想不到如今竟害你遭受了如此之罪,只怕你夫婿在天之灵亦难安了。”老大替哑娘将额前汗湿的碎发撩到耳后,暗叹了口气。 纵使屋内火炉明亮但今日天气实则阴冷,哑娘一头的汗只怕是虚汗,而触之滚烫只怕是体虚至极。 哑娘在老大的手心里费力写着没事,老大却只当是忽略,喊了小六,“瞧你刚才跑的倒也快,想来伤的轻些,你随小肖去医帐里头把军医熬好的药端来吧!” 说完,又见其衣衫单薄,补充道:“去披件袄子,莫染了风寒,加重了病情。” 小六见哑娘模样也知此事耽误不得,要紧的很,不是老大不信小肖,只怕是老大已与寒王生了嫌隙,信不过他的军医罢了。 所以这才要他亲自去查探一番。 小六明白,躬身应好,走到小肖面前举手行礼,“劳烦小哥带路了,我们三人的药只怕小哥一趟端不来,我伤的轻些,让我随小哥一趟去,如何?” 小肖见是老大发的话,小六又如此客气,再来医帐里头亦不是去不得之地,哪有拒绝之理,欣然应好,还特地将自己的袄子披到了小六身上,一同前往了。 哑娘拉着老大的手笑:这小六平日里在碧水镇里实则是个泼皮,谈天说地样样夸大奇谈,自圆其说,想不到,到了这军营里,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像是个男子汉了。 老大替哑娘捏了捏被角,接过小五手中的热水帕,敷在其额头上,没接话,只一抹笑弯在嘴角,灯影绰约,暗了笑意,只余那抹恰好的弧度,罢了。 小五将火炉拨弄了几下,霹雳作响,老大换水的动作一顿,依稀觉得许多年前也曾有这样的时刻,围在火炉前笑语,再一细想,却像是前生了。 “小五,你给我说说那日的情形,东吴帝是何时来的?”老大偏头问她。 小五闻言便围坐了过来,抿唇想了一会儿,方道:“当时我在里屋拿酒,并不知外头情形,听小六说,东吴帝是与那小美寡妇一同来的,一大清早的就来了,店里方只坐了两桌客人,我听外头吵闹,小六又故意说的大声,想是叫我去唤你,让你先走,我明白过来后去找你,却见你被套整齐,床榻已凉,以为你是被人掳走了,但又听东吴帝仍在外头,将小六和哑娘抓了起来,唤重兵将此处重重包围起来,想来你并不是被他们带走了,这才稍稍安心。” 老大听到小五说那小美寡妇眉头一皱,没想到她竟是东吴帝的人,只是不知她是东吴帝派来在边境探查北夏的踪迹还是来监督她的,不过,想来前者的可能性大些,毕竟,那小美寡妇倒是比她在碧水镇呆的时间还长些。 小六曾笑言,那小美寡妇身轻如燕,拂裙如风吹柳飞,妙曼无比,彼时只当是秽语,如今想来,怕是武功高强之果。(未完待续) ps:没有假的童鞋祝大家国庆快乐,o(n_n)o~ 第一章 相认 碧水镇是东吴地界与北夏的临界线,乃穷桑之地,本就荒芜的地界因着打仗有些地方几乎寸草不生,老大站住脚望了望远处,这草药怕是不好找。 “这边关的风景真是别有一番韵味,虽说两国交战身为子民皆该全力以赴,但能因此见着平生所未见之事,倒也不枉我今日来此,送命也值了。”经一张开手满足的叹息。 丝毫不理会旁边有一个小小人儿的白眼。 这些个少爷公子,真是没过过苦日子,这寸草不生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老大转身就往更为陡峭的山壁上走。 “诶,你等等我。”经一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喊。 老大一个榔头就挥了过去,瞪着眼,山上切忌大喊,既然要来就安静点。 经一忙伸手抓住榔头,撇撇嘴不敢反驳,忍不住低声嘀咕,“这么怕我跟着难不成又担心我把你掳走。” 这嘀咕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眼前的人儿也依旧笔直的往前走着,也一丝晃神都没有,也不知是听见了真不知何意,还是装听不见故作不理? 经一觉得有些好笑,印象中那个在刑部对自家姐妹毫不手软,不畏父之强权,搅乱的朝堂一滩乱水的青箩帝姬,凡事从来不会躲避的青箩帝姬,善于于无形之间将人气得半死的青箩帝姬,从来不会让人从手里讨得半分好处的青箩帝姬,此刻竟然听见他的话之后连一丝反应也不敢做? 可不是好笑吗? “你要找什么草药?你跟我说说,我帮你一起找吧?正巧我来散步闲着也是闲着。” 老大垂下眼,从方才经一那句话里回过神来,转身望着他,他的眉眼依旧,神情依旧如当年一般藐视万物,风流倜傥,只是眉宇间仿若多了一丝愁。 老大暗叹口气,“大人若是闲着不如去瞧瞧苏小姐,苏小姐身子金贵,怕经不起这舟车劳顿又在军营里一大帮子老爷们一起呆着。” 经一听到这里眼一亮,她,果然是她? “我听那日苏小姐声音似有阻碍,伴着丝丝颤音,怕是来时染了风寒了罢。”老大垂下眼算是解释道。 经一听到这里嘴角笑意散开,更甚,“你这是在解释?” “没有。”老大立马否决,心下又有些懊恼,跟经一还是太熟悉了,总是忍不住就多说。 “你是也将我认错了人罢,那个能在你们眼中如此重要的女子,想必一定很好。”老大轻笑出声,带着一丝幽怨又一丝庆幸,让经一有些糊涂,难道不是? 那夏寒又为何会如此待她? 经一这一思索,就见老大前行出了老远,只好跟了上去,不再执着于试探。 “看这天气马上就要下大雪了,你还是告诉我到底要找什么草药,我给你一起找,不然等大雪封山,我们可就出不去了。” 老大站住脚,想了想便道:“大人说的是,看这天气马上就要有一场大风雪了,按理说我们应该马上就走才是,只是这草药却是只在这时风雪之际才开,我想再找找。” 她要找的是传说中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紫瑰花,这花极其难得,长于悬崖之边,风雪最盛时而开,故而又名以命换命之药,能在这种情况下夺得此药,怕这采药之人的命也得去掉半条。 老大对着经一拱手,“大人金贵,还是早些下山罢,若是担心小人唤些人便是,马上就要大风雪了,这风景不好看了,步也就不散了。” “你寻的这草药难道不是我北夏?” “是。” “那我不是北夏人?” “是。” “我有何理由离去?” 不待老大答话,经一继续道:“这大风雪我以前倒是瞧过,但是被京都那些亭台楼阁挡了好些,如今再这里无一阻挡我前进的步子,倒是可以享受个痛快了,你可莫要阻拦我,若是坏了我的好事,我可是饶不了你。”说完做佯怒状。 老大无语,罢了罢了,你们一个个都有主意,我管不了,也没法管。 “是,大人,这边请。” “嗯,好好带路吧。”经一满意的点头,这小丫头还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这么听话。 老大对于经一转变的如此之快的态度没有一点诧异,似乎觉得这才是他,不管是方才是怎么样的对话,怎么样的对话之人,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让你如沐春风,嗯,何时何地,不容拒绝。 彷佛是为了验证两人看天气很准,这时候的老天爷带着乌云滚滚呼啸而来,夹杂着力度惊人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片刻就红了一片。 “他娘的,这雪也太大了吧?”经一再顾不上君子之风,忍不住骂骂咧咧。 老大斜睨了他一眼,是谁说这是好事?是谁说千万不要阻了自己的步伐?是说要个痛快? 经一脸上有些讪讪。 “那什么,我一个大男人的,肯定熬得住的,我这不是怕你一个弱女子受不住吗?”说着就要将自己那斗红的披风给老大披上。 老大连忙摆手,“大人,我身体自小异于常人,不受这冰雪之苦,反而觉得畅快无比,大人你赶紧披好,莫要染了风寒。” 经一的手一顿,不受这冰雪之苦…是什么意思? “我体内有一股热流,我摸着这雪反而能让我减轻体内的热度,所以这对我来说,反而才是如鱼得水,不然大人以为是那村野莽夫,只会逞匹夫之勇,白白让自己送了性命?” “如此,倒是我多虑了。”经一低头一笑,在风雪之中也挡不住的耀眼,这么说,她是不能离开这东吴边境了,难怪这么久她也不想着回……去。 回不去了罢。 “若是离了这里,我便会被如火烧般,死与灰烬。”仿若知道他所想,老大一字一句道。 经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得旁边的女子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其中还带着惊喜以及兴奋。 经一忍不住抬头看去,那样的一张脸,那样的一个人儿,只能永远呆在这里了吗?所以夏寒才一直……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甚至是肯定的,他可是一直用心看人的,该早就知道了罢。(未完待续。) 第二章 中毒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找到了,这下好了。”经一看着面前那个衣着单薄的女子欢呼雀跃,寻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那一朵在悬崖边,风雪中开的格外鲜艳的紫瑰花,美得妖冶,如雪之妖一般。 只是,“开在悬崖外边的峭壁上,倒是不好取。” 老大皱着眉头,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但是又没有丝毫头绪,若是能采到这紫瑰花,就能避免万无一失了。 老大的眉头随即松开,无论如何,今日都要拿到这紫瑰花,哪怕是今日送了性命,也要把紫瑰花带回去。 手臂一紧,老大头也不回道:“这草药极是难得,大人你不是大夫,不知如何摘取方能保留药性,这花开于风雪之盛时,但倘若风雪降下,这花就败了,大人我没时间再转述给你了,你就在我身后拉住我便是。” 经一苦笑,他如何不知她的心思,但看破不说破,“这是自然,采药本就不是我拿手之事,我来,自是要带着你一起走的,你去菜药,若是我觉着你有危险,我可不管那花,也要把你无虞的带回去。” “不行,这花必须摘下来,这花百年难得一见,今日既让我见了,我一定要拿到。”老大发了狠心。 这一幕…有些熟悉啊,经一忍不住想,自己还真是有些受虐体质,怎么觉得有人这样跟自己说话反而身心都舒畅了呢。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相信你不会为了一朵花舍弃自己的小命的,既然这花这么重要,又开的这么好看,当然要拿到了。” 最重要的是这花开的好看吗?…… 老大见经一不再阻拦,走上前去查看紫瑰花,正巧一阵急风袭来,夹杂着风雪,老大脚下一松,碎石纷纷滚落,顷刻坠入万丈深渊。 经一忙上前抓住她再不敢松开,趁她愣神间,脚尖轻点,飞跃而下,老大只觉得手臂骤然一松一紧身子向后倒去,然后眼前突然一片红色,是经一的披风,老大下意识伸手,却还是晚了一步。 “经一!!!”老大心里一空,不要,不要出事。 老大因前后受力偏又不想顺应倒下,挣扎着往前,反而在地上滚了几圈,显得狼狈不堪,待回过神来哪里还有经一的影子,老大手抑制不住的发抖,向前爬去,甚至不敢看,不敢看那一片雪白中若是没有那一抹红色,她该当如何? “你还是叫出了我的名字,我终于又听到你叫我的名字了,青儿。”经一带着欣喜又怅然的语气。 老大喜极而泣,终于加快了脚步向下望去,见经一正手抓着峭壁,紫瑰花赫然在手,忙伸手去抓他,“快快,把手给我。” “青儿,你认得我了吗?”经一摇摇头,盯着她的眼睛,上一次他没能护住她,让她受了如此多的苦,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这么久,还得了个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毛病,这一次,他怎么能让她有意外。 老大的手顿了顿,他一定要在这生死关头说这些么?逼着她承认吗? 那一年她被夏灥扔进海里,全身静脉被锁让她动弹不得,海水汹涌,一瞬间就将她冲离原处,她甚至看见夏寒不顾一切的跳入水中的模样,在月光中那样清晰,她从来没看见过他那般紧张的模样,他知道她要死了吧? 这次是真的死了,不知道还会不会重生?来到这里多少年了?都有些记不清了,她还记得那年刚来的时候师府那破旧的柴房,那些夫人们的刁难,以及夕儿陪着自己身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是真的要死了吧,不然怎么会将事情突然忆起来如此清楚? 胸腔快要裂开了,她看着夏寒离她越来越远,海真大啊,大到她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下一个浪之前再看到他。 从他第一眼见他就是在水边,如今最后一眼也是在水边,不水里,也是有始有终了,可是她为什么那么难过呢?是水压太大导致的吧? 看来她是真的要死了,她好像都能开口说话了,可是她刚一张口无数的水涌进来,从她的鼻子、耳朵、眼睛、到达她的五脏六腑,她好像听见夏寒在喊她,可是她真的没力气了。 她缓缓的闭上眼,夏寒,再见了。 她那个时候是真的以为是死了,直到她再次睁开眼被告知说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女儿,你来跟我认草药时,她还没清醒过来。 “我不管你从何处来,叫什么姓什么,我将你从海里救起,从现在开始你的命就是我的,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那个面容清秀的男子木讷的对他说,可说出来的话因为平调显得格外无情。 师轻青记得自己是冷笑了声吧,她当了那么久的帝姬,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跟她说话。 她不由抬起头来看了看,那眼中的狠厉让她清醒。 但是她不怕,那男子也知道他不怕,他教她辩药认药,上门采药亲自制药,无一不倾囊相授,就连回楼都给了她,他说他是东吴人,她只说她不是这里的人。 两个都有故事的人不问来去,以父女相称,现于人世间。 后来她才知道,那不过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间给自己找了个弟子罢了。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便反着来了。 他是病死的,死于和师轻青现在的病症,他说:“我这病救了你一命,但是却也让受于桎梏,你不得离此,哪怕如此小心,却也是寿命难长,这味火在你体内,终会将你燃尽,届时,再无回天之术。” “你可怪我?”那时,他那样问她。 她没说话,他却笑着死去了。 也许他知道她不知道的东西,比如她的心思。 怪吗?不怪吗?还有意义吗? 师轻青曾想过他到底是谁?但是一无所获,她想,既然他不说,那便就只当他是老大的父亲吧,这世间,谁还没个不想说的事呢? 既然他都不在乎这世间没人记得他了,她又何必苦苦寻着呢? “经一,我认得你又如何,不认得又如何,过去的都过去了。” 纵使她脑中过了千遍万遍,却也不过一瞬,眼前依旧是漫天风雪,旁边碎石纷纷滚落,她甚至看见经一手下那块峭壁,有了裂纹。 “我们上来说好不好?”师轻青看着经一有了丝哀求,不过是让自己承认,何必要拿自己性命相逼?(未完待续。) 第三章 相交 “哈哈哈,经大公子我既然让为国献身的青箩帝姬重现于世,如此大功一件皇上岂不赏我?日后美人锦衣皆在我手,功名利禄唾手可得,岂不快哉?更重要的是,我既然做到了夏寒在这边界数月都做不到的事情,我经一做到了,岂不快哉?” 经一连着两个快哉,说的师轻青震耳欲聋,他说话向来真真假假,不过她倒是听了出来,如果不是这样,他怕自己根本不会承认吧。 他还是如此,他什么都知道,却还为着她和夏寒考虑,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老大咽下口中的腥甜,故作轻快的说道。 “好了,经一,经大公子,你这么厉害,要是为了一株紫瑰花你就丢了性命那岂不是亏大了,快,把手给我。”老大将手又往外伸了伸。 经一却将紫瑰花给了她,“你一定感觉到了不好的事情,才非要这株紫瑰花吧,你先将它拿好。” 老大愕然,可是没有时间了,她看见经一手下的石头裂缝越来越大,马上就要坠楼,经一此时悬在悬崖外,脚下无一处着力点,哪怕就算轻功再高,这一下去只怕…… 老大再不敢反驳,只求他快些将手交给自己,于是忙点点头,将花放进自己怀里,然后又再伸手去拉经一。 就在这时,惊变起,轰然一声,整个悬崖裂开,这些不管是经一还是老大,都没了活路了。 两人飞快的向下坠去,“想不到竟然是我们两个死在一起了。” “是啊,想不到我又要死一次了。”师轻青大声的喊着。这次终于要结束了吗? 死前能见到故人也是不错。 故人… 师轻青的眼猛的睁开,夏寒,不,夏寒怎么能受住再一次看着她死去? 不行,她绝对不能就这样死去,她也绝对不会让经一就这样死去,可是这是悬崖,怎么办怎么办? 有了,青雕! 师轻青连忙将手放在嘴边,一声利啸想起,不一会儿,青雕的叫声传来,师轻青不由欣慰,果然是有灵性,这么快就来了。 师轻青想要挥挥手,但奈何下坠的太快,身体根本动不了,“青雕青雕,快快,去救经一。”经一比她先落下,要先救经一,他不能有事。 青雕仿若听懂了经一的话,径直去了,不一会儿后,青雕抓着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上来,师轻青开口唤了他几句,才发现他已经失去意识了,手上青紫一片,带着猩红,不好,竟是中毒了。 这紫瑰花竟如此要害人性命,长在悬崖边不算,风雪之盛不够,还要伴有剧毒。 真是够了。 师轻青想着要怎么给经一解毒,却突然一声呼啸破风而来,一柄利箭转眼盯在了青雕的翅膀上。 师轻青身子纵然一轻,转为更为猛烈的快速的向上坠落,耳旁还传来阵阵呼喊,“迎皇后回朝,迎皇后回朝。” 青雕的厉声还在耳边,想要来救她却奈何更多的箭矢飞来,眼见着师轻青越来越远,不由厉声更声,凄厉无比,引来林中无数鸟兽同鸣,一时之间那么东吴人的声音反倒被压了下去。 “青雕,快回去,将经一送回去不要管我。” 青雕仿若听懂了她的话,不再纠缠,直冲上天避开了箭矢,往军营飞去。 好了,经一没事了,她…这下终于结束了。 “夏寒,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了。” “现在说对不起太早了吧?”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接着便是熟悉的味道,带着青荇草的味道,在这风雪之中犹是好闻。 师轻青睁开眼,看见那熟悉的眉眼,忍不住大哭。 “你怎么来了,谁许你来的,你怎么能来?” 师轻青想叫她回去,可是如何还能回的去,师轻青更加大声的哭泣,方才在经一面前故作的坚强此刻都化为了乌有。 夏寒运起内功追上她,将她揽入怀中,轻拂着背,语气轻柔,“别哭,青儿,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以你厌恶的青儿的身份,虽然我欢喜的是你任何的模样,但是你能以青儿的模样再次出现,我还是很高兴,为此,是生是死又有何重要呢?” “上一次我没能抓住你的手,让你颠沛流离,饱受痛苦,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哪怕是和你一起死,又有何惧?” 原来,他们都那么在意那一次的“别离”。 “可是,东吴人逼近,你为了一个女子放任城中百姓不顾,三千将士不顾,不怕后世人讨伐?”师轻青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忍不住叹气。 “你以一女子之躯对抗叛乱者,以身献国,不惜与敌人同归于尽,你可是为了世人来赞扬?” “你自然不是,那我自然也不怕。” 师轻青笑了,这世间,有一个不怕,愿相陪,与你同生死,知晓你情意的男子该是多么难得。 “你不怕,那我便也不惧。” 你不怕,我不惧。 夏寒与师轻青两人相视而笑。 我守着这里等你,还好你终于回来。 两个人紧紧相拥,唇齿相依,耳边是呼啸的风雪,此刻却只像是歌舞的精灵,片片落下的雪花冷却不了两人炽热的心。 噗通一声,两人坠入水中,又是水,两人结缘于水,别离于水,又相聚于水。 两人无声的笑,双手十指紧紧相扣,都明白了互相的心意。 这一次,再也不分开了。 哗啦一声,师轻青和夏寒从水里牵着手出来,师轻青是不怕冷反而觉得浑身舒畅,夏寒是在落水一刻用内功将两人护住减少了冲击,虽说有些疲惫,但也不觉着冷。 这是一个山谷,平日里没什么人来,想也是,谁会没事从悬崖上跳下来,师轻青对着夏寒笑了笑。 “想不到这悬崖下倒是好风光。” 是啊,好风好雪好风光,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人儿是心头好。 师轻青感觉到两人紧握的手,不由有些脸红,没想到两人兜兜转转终究是在一起了,想不到这一场大风雪倒是成全他们。 等等, “经一,经一中毒了,夏寒,怎么……” 夏寒捏了捏她的手心,听到她喊他夏寒心里一阵满足,但是经一是为了她才中毒的,又是自己这么多年的亲近的人,喜忧参半,“你别担心,我已经命人传间玉神医过来,想来不日就要到了。” 原本是为了看她这不怕冷反如火般的身子,没想到是经一出了事。(未完待续。) 第四章 绝路 “你别担心,你且寻个地儿坐坐,虽然你不怕冷,但这出了水,总归是不能一直着湿衣服穿着的,我瞧着那边似有个山洞,我们过去看看,带着风雪停了,我们再行路。” 师轻青点点头,心下又觉得自己好笑,以前把他当成仇人般,如今倒是越发的信任他了。 仿若知道她所想,不由一笑,“如此,我们倒也算是苦命鸳鸯了吧?” 噗嗤,师轻青终究是被她逗笑了,“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你的军营可另有个美人呢。” 苏怀玉,经一中毒,夏寒失踪,还是和自己一起失踪,这个小姑娘肯定吓坏了。 “你可别小瞧她,苏家教导出来的女儿可不是只会琴棋书画的,其性格坚韧不是你我想象。” 师轻青点点头,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渡门书院见着的那个人,确实不是个不经风雨的女子。 “方才我好像听着东吴人的声音的,是不是东吴军来了。”两人相扶着往岸上走。 说道东吴军,夏寒神情沉沉,“你和经一一上山,东吴帝就带来攻来了,势如破竹,想必是带着鱼死网破的心思。” 势如破竹,鱼死网破,这两个词师轻青竟看到了生灵涂炭,难怪夏寒只来得及最后赶上来,“那青雕是随着你来的吧?” 就说这也太有灵性了些。 “是,我决不会让你再有事,我知道你其实有时候并不需要我,所以一直以来我任你在师府在朝堂在宫里插手,任你做你想做的事,可是当我看着你从面前坠落大海,就像月亮旁边那颗星辰坠落一并带走了光辉,还记得我在齐叔那里画的那幅画吗?我永远记得那个画面,在见到你以前,我想那就是我人生的最后一幕,我随你一起葬在了那片大海。” 没人记得他在那片大海了游了几天,他也不记得,他只是在想,原来那般失去之后然后重拾得瑰宝,他该是老天眷顾的人吧? 母妃在年幼时惨死,之后兄弟相争,不敢亲近父皇不敢和大臣相近,一个人守着复仇之心,终于在当下,遇着了个让自己觉着也是被上天眷顾的人了。 “谢谢你,站在我的身边。” 夏寒的双眸熠熠生辉,她终于又重看见了这双美丽的眼睛。 “接下来,你就坐在这里,等着我为你生火为你烤肉,为你赶走东吴人。” 夏寒神情坚定,说着不容置喙的誓言般郑重,认真的让人不由信服,可是她从来不是个会躲避在他人身后的女子,“你肯让我站在你的身边,我才要谢谢你,可是你别忘了,我是北夏皇帝亲封的第一帝姬青箩,岂有躲在七哥你背后独享平叛之功的道理。” 夏寒转过来双眼笑得弯弯,整张脸因为开怀大笑,像是重彩的山水墨画,那般好看。 师轻青看的有些呆呆,直到耳边响起一抹略带轻挑的声音,轰然一声脸红了个透。 “我喜欢你叫我七哥。” 师轻青呸了他一脸,“大敌当前,还没个正经。” “青儿,待我擒住东吴帝,就给父皇请命,让我们成亲,可好。” 好。 届时她的身体应该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吧,她这一辈子就只想自私这么一回了。 夏寒,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怪我。 两人一起说了好些话,似乎要将这么多年没说话都个干净,可是两人有情人话怎么说的干净呢,两人最终相拥着沉沉睡去。 身旁的火堆烧的正烈,外面风雪已停,月上树梢头,一片安谧祥和。 若是没有远处那被森森冰冷铠甲裹住的将士围住的火堆,看起来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了。 在山林中那般的突兀,似乎连走兽都知道这个不速之客来者不善,四周连风声都没有。 但是那将士围住的账内却是破碎声起。 东吴帝将药碗砸在下属的头上,顿时猩红一片。 “都是一群废物,搜了这么久竟然一点踪迹都找不到。”东吴帝面容扭曲,似乎因着方才说话大声耗尽了气力,此时便躺在床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那跪在地上的将士哪怕因着室内炭火温暖如春,也是冷汗直冒,额上的血顺着额角流下,半分不敢擦。 “陛下息怒,如今这大山属下已经派人封锁住了,找到夏寒和那女子不过是时日问题,夏军那边被我们东吴大军牵制住,半分挪不得,陛下你何必生气反而加速的病情呢。”一身着长袍的男子重端了药碗来,见那来复命的将士还跪着不动,忙斥声下去。 那将士才忙出了去,那血还是不敢擦。 “浮生,你不懂,那夏寒岂非常人,再者还有那如此惯会使毒的女子,我不放心,你命人连夜搜山,刻不容缓。” “是。”那唤作浮生的男子便放下药碗转身就走。 “慢着。”东吴帝气虚脉弱说了好些,已是无力,却还是强撑把话说完,“叫你去查那女子的来历可查清楚了?”夏寒这种人怎会无缘无故就钟情了一个小商户,这里面绝对不对。 浮生此刻有些犹豫,不过迟疑了一刻却还是如实道:“陛下,那女子怕是青箩帝姬。” 什么?那个被北夏皇封做第一帝姬的青箩帝姬,传言那个能文能武能言会道以身献国的青箩帝姬?想不到堂堂帝姬竟然毒术也如此之好。 “哦?青箩帝姬么?既然如此,那你还快去迎朕的皇后回朝。”东吴帝嘴角一抹玩笑。 浮生见状,忙拱手应是退了出去。 如此,那真是有意思了。 东吴帝咯咯笑出声,像是破旧的风声,涩而锐,在如此静谧的雪夜犹如鬼魅一般。 “这边这边,想不到这里竟然有一个湖,看起来还挺深的。” “这里好好搜搜,搜了这么久没找到一点踪迹,若是掉下来没事怕是掉进了水中了。” “是。” 整齐划一的应喊声响彻整个山谷。 夏寒与师轻青同时睁开了眼睛。 东吴帝的人来了。 “我们从这边走,想不到来的这样快。”夏寒面色沉沉,竟然是东吴帝的人先到,看来外面一定出事了。 师轻青此刻也想到了这里,若是大家都忙着的去迎战,经一的毒怎么办,紫瑰花如此千年难得一见的救命之药上带的毒只怕极是不好解吧。 师轻青忍不住摸了摸胸口,可是这花此刻却在她这里,原本是为了夏寒,可是没想到经一…… 她一定要出去,经一,你一定要撑住。 两人快速穿过山洞,默契十足,此时先远离东吴帝的人才是首要。 恍惚间忆起来当年也是如此。 “想不到我们又要在山谷中逃亡了。” “可是这一次却是因为我了。” “你说,东吴帝现在在哪?” “他那么宝贵他的龙体,想必此刻就在这些打先锋的不远处吧。” 两人了然一笑,更加快速的加快的脚步。(未完待续。) 第五章 破敌 山洞蜿蜒的小路很多,兜兜转转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昨夜两人皆是疲惫,又想着常年无人迹的山洞说不定有着不为人世所容的奇珍异兽,是以两人都未曾好好探过山洞,此刻走动才觉得这山洞的精妙。 想是鲜少有人来的缘故,石头嶙峋,溪流遍布,从上至,从下蜿蜒。 “这个山洞瞧着如人间仙境,竟是比外头还要美上几分。” “只是不知这些条路到底哪条方是出口。”两人此刻都忍不住皱眉。 “那边有个山洞。”“快过去看看,说不定人就藏在这里了。” 东吴帝的人忽远忽近,师轻青忽的笑了,“那时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跟着我父亲四处游走,上山下海没有一处没有我们的脚印。” “父亲说在山林中看着越是鲜艳美丽的东西就越是要避开。”说着,师轻青就拉着夏寒往另一条什么都没有的小路上走。 隔开了一条满是鲜花异草的去处。 “林依光而生,这山洞终年不见阳光,这花却生的如此鲜艳,不知是何物滋养了它,方能如此艳丽。” “而这条路寸草不生,还有一个可能便是这也是一条死路。”师轻青收起笑,神情变得认真。 “七哥,你信我吗?” 这是在赌,赌赢了自有一番天地,赌输了回来拼个你死我活。 说是你信不信我,其实说是你愿不愿意更贴切。 夏寒勾唇一笑,伸手勾住她的腰,运起内里疾驰向前疾驰而去。 “若是连你分辨不出的生路,那便是老天不帮我们,凭我夏寒的能力护你杀出去又有何难。” 是啊,护我杀出去,而不是我们一起出去。 师轻青伸手拥著他,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让东吴帝活着离开这里。 也许是老天开眼,也许是师轻青的判断没错,两人一路疾驰而去,慢慢感受到了流动的风迎面而来,再接着慢慢看见了亮光 是生路,果然是生路。 两人更加飞快向前奔去,在走出山洞的那一霎那,更让师轻青与夏寒欣喜的是,山下赫然是东吴帝的营帐。 “看来,是老天都留不得你了。”师轻青与夏寒两人相视一笑,转而飞奔向下,往东吴帝的营帐而来,两人衣诀翻飞,如有上天神祗,从天而降,勾唇而笑,带着势在必得,就似掌管着众生的生死的夺魂使者,顷刻而至。 而此时追在后头的将士们也在为两条路发愁,因着夏寒与师轻青两人皆是运功而行,半点行迹也未留下,众人皆是犯了难。 “大人,这火堆还是热的,一定是刚走不久,我们从外头来他们定然无法逃走,一定是从这山洞里逃去了。这鲜花开的如此鲜艳,想必是外头通风的缘故,大人,走这条路吧。” 那被唤大人的将士此刻眉头皱的都要打结了,那士兵说的不错,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样吧,我们分两路走,无论谁生谁死,将来都要好好追随陛下,保卫我们东吴。” “是。” 众将士们拱手听令。 依言分为两队而行,而那大人则是带着一小部分人往那条寸草不生的路走。 抱着必死的决心走着。 浑然不知那边的众人在踏入那片花团锦簇的路之后,随着人群的走动带动的花香充满了空气,一个皆一个的倒下,面容抽搐,如那些花瓣一般五彩缤纷。 那为首的大人带着人继续前行着,直到看到出口,才暗叫一声糟糕,尤其是看到山下的军营后,心下大不安,忙命人继续前行,又留了两人去寻那些将士,哪怕是尸体,也是要带回东吴去的。 “一切小心。” “是。”那两人士兵神情肃容郑重。 于是,小分队再次一分为二,背道而驰。 那为首的将士带领七八个小兵来到军营的时候,军营还是一片祥和,让人心慌的祥和。 “大雨,你回来了啊,怎么样,找到什么了吗?”准备替接去找人的另一人跟他招呼道。 可是他却完全不想理会,不对,不对,哪里不对。 他要去见陛下,陛下此刻是否安然,他要去见陛下。 大雨快步向前往最中央的营帐走去。 “大雨前来复命。”大雨拱手道。 里面传来谋士浮生的声音,“陛下刚吃了药,正歇息着,可是有什么线索急着要报?” 大雨虽然觉得有些不安,但是听到这位谋士的声音,心平静了不少。 这位谋士可不是别人,能将陛下于众皇子中将东吴帝扶上皇位,并一直伺候在陛下跟前,无论打仗,还是在朝中的大小事宜,只要有浮生在,他想,东吴就出不乱子。 “是,属下发现寒王和青箩帝姬的踪迹了。” “快进来。” 一道带着不停喘息的声音传来,明明好像就要破败却还强撑着的声音。 是陛下。 大雨进账内,见东吴帝半躺在榻上,浮生站立在侧,东吴帝的脸上满是期冀。 “是不是抓到了?” 大雨知道陛下中了剧毒,想来不日…… “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陛下恕罪。”大雨噗通一声跪下,脸上满是悲愤。 东吴帝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这么多人居然还没抓到,他们,从悬崖上跌落竟然还能从他手中逃脱? “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交锋了?”东吴帝脸上难掩迫切。 说道这里,大雨心下就讪讪了,只好将山洞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如此,看来寒王和青箩帝姬倒是有如神助般,只是,你为何如此肯定他们走的就是你走的这条路呢?” “这……?”难道是他们也走错了?这,不能吧?可是这有什么不能的,难道不是他运气好吗? “报——”正思索间,外头传来一声急报。 浮生忙叫人进来。 “禀陛下,大雨将军留下的两人回来复命了,说是在另外一条路发现寒王和青箩帝姬。” “什么?”这竟然是真的?他这是比王爷和帝姬还要好命?不过,他当时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吗?这果然都是命啊?命果然是妙不可言。 大雨正愣神间,还没想出外面的两个人是怎么发现寒王和青箩帝姬的,外面就进来了。 大雨只觉得电光火石间,好像哪里突然就开了窍,就好像他弯弯绕绕终于找到了出口,思索多年的问题突然就得了解一般,还带着些不可置信 “他们不是……”他们不是我的属下,他们是寒王和青箩帝姬。 可惜话还没出口,他便发现自己的双膝已跪下,有血从他的脖子里流出来了,果然都是命啊。(未完待续。) 第六章 破敌 贰 浮生立马心生警惕,正要大喊来人,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他怎么忘了,这青箩帝姬可是下毒的好手。 “七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位将军留了两个人在外查探的?”师轻青见浮生和东吴帝动也动不得,说也开不了口很满意,转过身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是在外行军的规矩,尸体不得留外,也是为了不让从军的家人寒心,至于为什么知道是两个人,自然是两人最好,不是两人便也只能是两人了。”夏寒见眼前的人儿走来蹿去的身影,不由好笑。 “东吴的茶有什么好喝的,改日我们回去,给你尝尝我收藏的好茶。”夏寒拉住那不停的人影,手中一片柔软。 一旁的东吴帝心里真是要大骂三声娘了,秀恩爱至于特意跑到他的王帐来吗?至于非得告诉他他的茶不好喝吗?至于非得牵手吗? 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这位大叔,你怎么忘记了,你将我们逼的多少紧啊?你忘记了你身上的毒只有我能解了?你竟然敢追到这里来了,你还真是不要命啊。” 师轻青将茶倒进火盆里,她可不喜欢房里这么暖烘烘的,弄的身子难受极了,随着火灭,东吴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现在可不能受寒,这个臭女人。 竟然敢这么对他,待会儿有你求饶的时候,我等着你们给我跪着求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你东吴军现在肯定已经力压我北夏军了吧?想的还不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要是压着你出去,你说,你的大军是退呢还是退呢?” 你,果然有够卑鄙无耻。 “这不是卑鄙,也不是无耻,这是棋高一着,也就是我比你厉害的意思,你懂不懂?不过你懂不懂的无所谓了,起来,起来,我带着你出去遛遛。” 遛遛?遛遛狗吗?遛遛? 浮生听到这里也忍不住蹙眉。 夏寒瞧着他神情淡淡,他在边关数月,一直攻城不下,据查就是因为这个叫做浮生的谋士在背后替东吴帝出谋划策,没有了浮生的东吴帝就什么都不是,虽然现在的东吴帝也是瓮中之鳖,但是此人不谋,难免让人心生顾忌。 夏寒的神情淡淡,但是眼中的杀意尤甚,连师轻青都察觉到了。 “此人不能留。”师轻青上前去喂了浮生一颗药丸,“这药能让你至少死的体面,算是我敬重谋士的最后一丝心思,免得你死得难堪。” 说完,还解了他的穴道,你可还有话要出,这药入肚顷刻就会毙命,她让他说话,只怕是为了确认这药是真的入肚吧。 若是他要喊,只怕刚一张口,夏寒的掌风便至了。 呵—— 浮生轻笑出声,“陛下,来生我还会辅佐你。”一张口,满口血就喷了出来,夏寒忙将师轻青拉入身后。 “能死在寒王和青箩帝姬的手下,我浮生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浮生望着夏寒身后的师轻青,突然道:“青箩帝姬,我有句话与你道,不知可否。”随着话多越来越多的血流出来,夏寒蹙眉,这人竟然临死还不罢休。 想道就要挥掌过去了结他的性命,师轻青却拦住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你说。”师轻青凑到了他的耳边,却见浮生眼光看了看东吴帝,道:“帝姬,你可知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什么意思?师轻青抓着他的衣领,任他的血流出却丝毫不顾,只双眼狠狠盯着他,让他把话说清楚。 你到底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浮生朗声大笑,自己这一生算尽天下人,却终究因着名利死于葬身之地,能在最后见着这两个名扬天下的人,死在如此世人敬重的手下,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浮生含笑死去。 师轻青心下大不安。 “罢了。”夏寒将师轻青拉起来,方才浮生大笑已经引来了外面的驻兵,必须要走了。 “东吴帝,就劳你辛苦,带你出去遛遛了。” 夏寒从帐壁上拔出一把刀,将东吴帝从床上拎起,把刀架在东吴帝的脖子上,虽说东吴帝此刻虚弱的任人鱼肉,但是有把刀,让那些士兵看清楚不敢轻举妄动,才是最好。 师轻青将抓着那浮生的衣领放下,往一旁貂毛披上擦了擦,又瞧了瞧东吴帝,眉间一片沉重,那些话是看了东吴帝之后说的,一定不会是为了炸她不敢对东吴帝下手而说的,那到底说的是什么呢? 此时的东吴帝还沉寂在浮生的死去中,怎么会这样?明明他们已经将山封住了,怎么还会反被桎梏? 难道,浮生说的不可追太紧便是这个意思么? 浮生,浮生,浮生?那个在年少时便陪在自己身边的浮生,死了?就这么死了? 哈哈哈哈,都死了,他自己也要死了,哈哈哈,都要死了。 因为被锁住穴道东吴帝根本哭不出来,脸上表情似哭似笑,又因为被夏寒拎着领子,呼吸被困住,顿时让人觉着随时会断气一样,外面的士兵见三人出来,又见东吴帝已为人所囚,浮生满血倒地,没了主心骨,顿时不敢轻举妄动,竟轻易的让人三人走了出来,可又不敢就这么放他们走,只紧紧的跟在身后。 远远看去,就像是夏寒与师轻青的兵一般,气势浩荡。 大概是因为师轻青与夏寒完全没有被人追杀的感觉吧。 东吴帝此刻恨得牙痒痒,真是一群废物,都这样了还不敢动手,难道要等到二人彻底出了山谷嘛? 可是东吴帝此刻也只能恨恨了,说不出来,又在敌人手,还能如何? 东吴帝想到浮生的最后一句话,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不由眼睛一亮,果然是他的好谋士,在如此情况下,竟然还能想到保自己一命。 东吴帝呜咽的发出声音,眼睛瞪的老大啊,拼命的表达自己想到和谈的心思。 师轻青看了他一眼,便转了过去,“七哥,他好像有话说。”难道是想说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夏寒回头瞧了瞧紧跟不舍的大军,想了想便道,“他肯定会对他有利的事,既然我们要听,等我们先选一个对我们有利的地方再听吧。” 师轻青点点头。 东吴帝差点绝倒,就知道他们北夏人一个个狡诈如斯,果然如此。(未完待续。) 第七章 平叛 夏寒与师轻青行至到山谷处,听到山谷外鼓声啸啸,喊声震天,不由心内一凛。 果然是一场恶战,若是此时将东吴帝的人头放上去,此战东吴不战而败,而北夏则可以全身而退。 夏寒与师轻青同时想到了。 听还是不听。 几乎是下意识的,两人都决定不听,两人的性命比起三千将士来说,比起全城百姓来说算的了什么。 两人决定由夏寒断后,师轻青带着东吴帝前去战场。 “你一切小心。”夏寒望着她满心担忧。 “你担心我做什么,莫不是担心我抢了你的功劳?”此去,站在两军之上,祭出敌军首领,这将是一个千古扬名的机会。 夏寒知道,师轻青也知道,可是两人都知道对方不在乎。 “你留在这里,替我阻挡着千军万马,你不容有事,否则我……”东吴帝的大军不能出现在战场上,否则逼急了东吴军两方联合,反而会是一场恶战。 所以此时只能由一人断后。 “我们一切小心。”夏寒打断她说道,他不会让她有事,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嗯。 师轻青重重的点头,带着东吴帝疾驰而去。 紧紧跟随的东吴军见陛下被掳走,终是红了眼,叫喊着杀了过来,犹如乌云遮日,前方一人,手无寸铁,笔直而立,其身后的红马转瞬不见。 “杀啊,此等贼人,竟然夺了陛下,陛下万金之躯,竟被此等贼人如此屈辱,杀啊,为军师报仇,夺回陛下。” “为军师报仇,夺回陛下。” “为军师报仇,夺回陛下。” “……” 喊声震天,夏寒负手而立,仿若他们要杀的不是他,只是在膜拜他一般,他就如九天之上的神祗,俯瞰着芸芸众生。 他勾唇而笑,仿若看见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喃喃自语,“想不到东吴军也有如此骁勇之众,倒是不枉那名扬天下谋士浮生的名号了。” 众将士被夏寒的气势所震,纷纷不敢上扬,是以僵持。 不知从何处,一箭矢呼啸而去,直逼夏寒,终是打破了这场厮杀。 待走近了,才瞧得夏寒周身竟有隐隐的光,那是功力深厚之光,果然,就凭他敢一个人迎战,又怎会没几分本事。 众将士不由更加肃穆了几分,却是没人逃去,向前,向前,只有向前,作为将士他们的脚步从来不会后退,只有向前。 只见夏寒翻身后踢,侧身掌推,弯身避箭,却在下一个瞬间,将射向他的箭矢全部归还。 瞬间倒下一片。 可是又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的往前冲去。 追不回,誓不休,以命博。 战场一向是残酷的,无数的人在倒下,无数的人踩过同伴的尸体,哪怕前一刻他们还在一起说笑,说道家里的孩子时憨厚的笑,却在此刻全是血污和泥土。 家里的人啊。 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蹒跚学步的模样,开口叫父亲的语气,你可要好好孝顺母亲啊。 家里的人啊。 再见了! 仇恨是吊着人最后的一口气,明明已是颓败之势,却偏偏如此顽强的撑过了一夜,害死了他们这么多的弟兄,北夏人不可饶。不可饶。 “杀啊,杀啊!” 东吴人个个神情激愤,瞬时间所到之处势如破竹。 “王将军,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参将望着眼前突然凶猛无比的东吴军心下慌乱。 “这……”王将军也不知道该如何,昨夜经监军重伤归来,寒王失踪至今,苏小姐不准人去找,命人全力扛敌,说是只要熬过今夜就好,他们拼着最后一口气熬到天亮,可是这…现在…又该如何是好? “弓箭手准备,不可让他们攻上城墙。”一道清脆带着毋庸置疑的女声传来。 王将军顿时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是苏小姐。 “苏小姐你来了。”王将军上前听候吩咐。 苏怀玉望了望眼前双眼乌青发丝凌乱的王将军,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多谢苏小姐夸奖,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不知接下来苏小姐还有何吩咐?”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接下来,尽力就好。”苏怀玉神情淡然的道。 尽力就好? 这是……什么意思? 从东吴帝带人突然偷袭开始,到现在熬了一夜奋起扛敌,只熬到现在一句尽力就好? 到底是无力之功了吗? 北夏守不住了吗? 百姓要被踩在东吴的铁蹄之下了吗? 他们,完了吗? 噗通,王将军一口气舒尽,再也没有力气站立跪倒在地。 王将军的动作被很多将士看见,完了这两个字大家心中心照不宣的传递着,完了。 没有什么比完了这两个人更能让人更快速的瓦解。 苏怀玉心中极是不忍,可是一夜了,援军没有来,寒哥哥没有回来,经一中毒,就连夏雪也…… 他们撑到现在,已是奇迹了啊。 “看,那是什么?”突然有一个士兵尖声喊道。 “是一个人,不,是一个雕,雕上有人。”另一个士兵更加大声的喊道。 苏怀玉和王将军连忙赶出来看,青雕,它怎么来了,难道是? 两人相视一眼,都带着不可置信,可是却又想要相信,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啊! 似乎知道大家的期盼,雕上之人并没有让大家等太久。 “东吴军听令!” 东吴军听令,不是他们的人?苏怀玉和王将军不由都沉了脸,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正在奋力杀敌的东吴军也是一脸懵逼,怎么会是一女声来叫他们听令,难道是他们的皇后回来了? 以找皇后回朝的名义捉拿师轻青只有东吴帝和浮生及亲信之人知晓,这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人自是不知。 想到此处,东吴军便也停下了杀戮,转而望着飞在高空中的青雕和雕上之人。 在战场之中无数将士纷纷站立不动,身下身旁白骨身躯一叠叠,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期冀,那是一样的期冀,对生的期冀,对于雕上之人的期冀。 “东吴军听令,你们的陛下在我手上,我命你们速速投降,放下武器,缴械不杀。”(未完待续。) 第八章 抉择 什么,他们听到了什么,敌军首领在我们的人手里,他们没听错吧?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会有奇迹。 他们终于等到了奇迹了。 “苏小姐苏小姐……”一把年纪的王将军顿时老泪纵横,他们等到了啊,原本毫无生机的他们,只能等待死亡的他们,等到了生机了啊。 “苏小姐,你说的没错,再等等……我们就真的等到了。”王将军将手背上唯一干净的一处擦了擦被泪水鼻涕糊了一脸的脸面,想不到他们老爷子们居然还能有如此娘子般哭哭啼啼的时刻,可是这个时候谁他娘的还在乎这个。 这个时候就是要他娘的喜极而泣啊 喜极而泣啊。 多么美好的词啊! “不是我。”苏怀玉望着青雕上那个亦是满身污渍的女子,可是她却觉得有万丈光芒,犹比日头更甚。 那冬日里的日光多么明亮,此刻的她便有多么明亮。 寒哥哥的眼中,想必她一定一直是如此罢。 “不是我。”苏怀玉更加肯定的说道,更加大声的说道,“是她。”苏怀玉遥手一指,“是青箩帝姬,青箩帝姬死而复生,为我北夏驱敌护万民,北夏必胜,北夏万岁,青箩帝姬千岁。” “青箩帝姬千岁。” “青箩帝姬千岁。” “青箩帝姬千岁。” “……” 此时的北夏军望着青雕上的女子眼带着光,那个为国献身的青箩帝姬活了,为了他们而活,为了万民而活,为了驱逐东吴军而活,还活捉了敌军首领,啊,青箩帝姬,此刻就是解救他们的神啊! 喊声越来越大,大到出了这片山谷,在整个碧水镇回荡。 王将军亦被大家的热血激励,顾不上喜极而泣,也随着大家一起喊,喊着喊着却发现那雕上的人有些眼熟。 眯着一瞧,可不是眼熟么,那一身的青衫,那般的容貌,不是那个帮厨,不是那个从寒王帐里出来的小兵吗? 怎么会是……青箩帝姬? 可是,苏小姐喊出来的人又怎会有假? 这……也让人不可思议了,难道说青箩帝姬与废太子周旋,身受重伤,难道是皇家的幌子不成? 呸呸呸,王宇,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也敢议论皇家了。 “青箩帝姬,青箩帝姬。”王将军越发喊得卖力了些。 师轻青望着城楼上的那个粉衣女子,面容姣好,哪怕此刻灰尘扑面,仍旧不掩其风华,在夏寒不在的时刻毅然挑起大梁,不见丝毫退让,更是因为她北夏军才熬到了现在,如此奇女子,她竟有幸识得,真好。 师轻青将握着刀的手反握住,划拉一下,一道血柱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从高空流落。 “东吴帝已死,东吴军缴械不杀,随我北夏军就地驻扎,要走要留个话便成。” 东吴帝终究是死在她的手下,他睁着眼死不瞑目,头从高空坠入在大地上砸下大坑,却无一人敢前去收尸,噗通,一个人跪下了。 两个人跪下了。 更多的人跪了下来。 师轻青却仍旧没有看东吴帝的人头,她敬重的是这群将士,纵使是敌对之军,可是不得不否认,拥有这样的一群军队,是东吴帝的幸事,也是他的不幸。 幸的是这群将士不会生出背叛之心,只知奋勇保家卫国。 不幸的是,东吴帝却没有真正的将这些人变成自己攻无可破的利刃。 北夏时治年,冬。 北夏与东吴交战,由夏寒与师轻青带领的北夏军胜。 消息传入北夏皇城,看着青箩帝姬四字,老皇帝差点拿不住折子,还是一旁的宰父敖接住了,“陛下,青箩帝姬死而复生,可见是天佑我北夏啊。” “是是是,快下旨,让她回京,快,让她和老七一起进京。” 青箩帝姬死而复生,还打赢了胜仗,一时之间,举国欢庆,茶楼花本子皆是说道这位青箩帝姬。 然而,此时的青箩帝姬却并不是十分好。 早在喊着青箩帝姬的喊声震天时,夏寒就说服追赶他的东吴军降了,由王将军亲自排了号放他们回了东吴。 “对不起,七哥。”夏寒回来时,迎接他的第一句不是我们胜了,我们做到了,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回去了,而是对不起。 “夏雪一开始脸色就不对,却还是想着领兵交战,一直战到半夜方才倒下,毒已入心,神仙难救。”间玉神医一脸歉意。 他人不知这夏雪对夏寒来说有多重要,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夏寒曾说过,那些兄弟不像是兄弟,夏雪虽是随从,我却从未将他当做随从,他是我兄弟。 那个不可一世,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夏寒,除了将师轻青放入心里外,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夏雪了。 唉,到底是造化弄人。 间玉说夏雪的毒是慢性的,早在几天前就已埋入了毒根。此时发作药石顽灵。 “对不起七哥,浮生说的那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将药从旁人转到东吴帝身上,他就将药从小六转到夏雪身上,对不起。”师轻青不知道要怎么办,小六对她很重要,夏雪对夏寒来说同样很重要,因为她,夏寒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连夏雪也要夺走吗? 她是不是真的是个祸害。 “你不是,青儿,你看看,你看看我们这一群人,因为你才能安然站在这里,你在那个时候选择斩杀东吴帝,你没做错,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再说,就算东吴帝不死,夏雪的毒他未必就肯解,如果要拿他的解药来换,那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夏雪也不会同意,他不会同意以自己的命换万民的命,那样他或者也是死了。” “青儿,你莫要自责,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因你才生,而是因你才精彩。” “可是,我只有一株紫瑰花,夏雪和经一……我做不了主。”师轻青拥着夏寒泣不成声,那是经一,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经一,她怎么能让他有事,可是夏雪,夏雪怎么办?七哥又要怎么办? “帝姬,我想这件事情就让他们两个人来决定吧?”苏怀玉双眼通红,却依旧朗声说道。 “除了自己外,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生死。”苏怀玉见师轻青睁眼看过来,不由笑道:“这是你告诉我的。”(未完待续。) 第九章 同心 是吗? 那么久远的事情了啊,她都不记得了,或者她根本就没有说过,而是她自己悟出来的。 她那么的聪慧。 而她现在却只会抱着七哥哭,她怎么会那么无用了。 “青儿,你毒术的造诣在间玉之上,这件事情,你要多费心了。”夏寒双眼满是血丝,望着师轻青的眼神满是担忧,这个丫头又乱想了吧。 师轻青听到此话,双眼就亮了起来,“好”。 不过就是毒罢了,她练过那么多的毒,这点小毒而已,她不能自乱了阵脚。 “我要再去看看经一和夏雪,七哥你叫我回楼的人来帮我忙,接下来可能会很忙,你命人做一个两房相通的屋子,中间用帘子隔开,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师轻青停下奔跑的脚步,指着夏寒一脸认真,“你最好也不要来。” 夏寒笑着点头,我相信你。 夏寒眼中的亮光格外的刺目,师轻青不忍再看,转而奔向了经一的屋子。 苏怀玉也强令自己转过头,捏着衣角准备悄然离去。 “怀玉。”夏寒开口叫住了她,见苏怀玉的衣衫破碎不堪,将自己的衣袍解了下来,给她披上,“这是多亏了你,你辛苦了,我已经命人去写了奏折呈上,想来不日父皇便会派遣人来了,届时,你随大军先回去吧,此地荒凉,不宜你多呆。” 苏怀玉知道夏寒是为自己好,可是,她到底骗不过自己,他不过是为了那个女子,为了自己能全身心在那个女子身上吧。 他不是怕他自己分心,而是不想为了她伤心又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她明白,“也好,等经一无事了,我带着他一起走。” 经一啊,这个一直守在他身边的男子,跟她一般的傻啊,傻子和傻子才是般配的吧! 苏怀玉不由苦笑,“我去叫帝姬的人来吧,寒哥哥你,先去吃点东西吧?”苏怀玉望着他满是干裂的嘴唇道。 却只是提了一句,不再向以前般亲自去端了水来了,到底是放下了。 可是不放下又能如何呢。 为了一个眼里没有自己的人,你还能如何呢,她苏怀玉可以不要骄傲,却做不出棒拆鸳鸯的人来。 苏怀玉施了个全礼退下。 别了,我的寒哥哥。 我的大半个人生,别了。 寒风起,雪花落,一世相思两相别。 这么多年的相思终是到了头了。 一旁的王将军望着眼前的情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却很是惆怅的。 帮厨怎么会是青箩帝姬呢?如此有情有义不逊男子的苏小姐怎么会一脸落寞呢,难道她坚持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看到寒王平安归来吗? 这都怎么回事儿啊? 这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啊! 这打了胜仗多么高兴的事啊,虽然说经监军和雪侍卫都还在重病之中,可是到底是打了胜仗啊,这是要庆祝还是不能庆祝,谁来告诉我一声啊,我这个挡箭牌不好做啊! “王将军,”就在王将军愁的头发要全白了时,夏寒终于开口唤他了。 “王将军连日来辛苦了,父皇派来的迎候的人想来不日就要到了,这几****领着众将士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吧,等休养的差不多了,就去帮百姓们将家园修好,将官路小道铺平,留下来的东吴军好好调教着,要走的人你备水让他们洗漱一番送身衣裳被放了吧。” 天哪,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被俘了,不打不杀,送水送衣服,就差护送他们回去了。 合着,那些东吴军这一趟走就是出来旅个游呗? “还有,那些战死的将士你着人好好安葬,人数太多只怕是带不回去了,就地焚烧,将骨灰带回去。” 夏寒想了想,“择个吉日,着人告诉我。” “是。”王将军收起神色,一脸肃穆的道。 王将军拱手退下,夏寒便转过身往夏雪的屋子走去。 一步一缓一叹。 看的王将军瞬间就红了眼眶。 看来寒王是做了决定了罢。 师轻青轻手轻脚的走向床边,随即又觉得自己好笑,若是此刻经一有力气来将她大骂一通,她应该还会把自己的脸捧过去任她打吧。 可纵使如此,师轻青还是不想让她有一丝的难受,他那般的公子,那么爱美耍酷的公子,怎么会容许有人在他的房间放肆呢。 恍惚间好像也有那么一次,他们在他的竹屋里煮酒,嘻嘻哈哈的,没个愁滋味,那个时候的愁却好似要了她一般,却原来还有更为愁的时候。 “经一,你说,这命运可真是会捉弄人,你以为这已是绝境了,可是偏偏还有更难的等着你。” “你为什么那么傻就跳出了悬崖了呢?你怎么不知道我有更万全的法子呢?你是不是又将我看穿了,你总是如此。” “你待我如亲妹妹般,为了我你连你的红颜知己都不顾了,可是我。” “可是我,却要放弃救你。” “经一,夏寒不能没有夏雪,我不救你,你会不会怪我?” “经一,你别怕,我会在这里陪你,我离不开碧水镇,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而在另一间的屋子里,纵使炭火燃的正旺,也抵不过那死亡之气的阴冷,夏寒将火盆搬的近了些,又替夏雪加了床被子。 方才坐在一旁的小墩上。 “往常总是你做这些,繁琐又无趣,你却做了那么多年,明明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偏偏像我的长辈一般,在母妃走后照顾我的起居,吃饭总是你尝,睡觉总是最晚睡,你****夜夜的守着我,却还是让贼人寻着了空隙对我下手,你去了半条命才将我救回,重伤不敢治,不敢离我半步,你总是你武功高无碍,可我就是瞧着你拿剑的时候运起比不用剑时更多的内力。” “你为了救我最终要丧命了,我能救你,可是我不能救你。” “青儿那个傻丫头肯定想要救你的,可是经一对我,对她,又怎是可是舍弃的。可是她呀,那么傻,肯定会为了我来救你的。” “可是,如果我不救你,你会怪我吗?”(未完待续。) 第十章 解毒 “间玉神医,这是紫瑰花,劳烦你快些制成药丸,我怕经一和夏雪……” 他们都伤的太重了。 师轻青眉间一片忧色。 间玉确好似未察,“想不到这世间传言能起死回生的药竟然让我有幸,真是可幸又可悲。” 说完,又怕师轻青反悔似的,道:“真是要我炼药?” 方才见她给经一察看伤世时的情景,只觉得她炼药的本事并不在她之下,是以才有此问。 “这紫瑰花的药性要用在自己的毒上方能发挥奇效,至于夏雪那小子的毒倒也不是不能解,只是……” “只是什么?”若是夏雪的毒可以解,那…… 那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需要什么?”师轻青忍不住抓着间玉衣袍,手下意识的用力。 间玉其实很理解这种病入膏肓的家属在听到还有救时激动的行为,以前还有人直接高兴将他拍趴下了呢。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如果你能将他的毒拖延至一月后彻底发作,我便能救。”间玉想起方才不小心听到她的话,咳,确实是不小心。 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谁让他就是这么富有正义感呢。 “那他现在还有多少时日?”师轻青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眼问道。 “还有十日。” 那就是还要拖延二十日,师轻青转身就走。 她一定可以做到的,不过是二十日,一定可以的。 间玉望着那片刻间消失的人影愕然,没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病人的家属嘛,可以理解的。 师轻青边走边念叨,她要去把她父亲留下的手记都拿过来。 一定会有办法的。 师轻青一路疾走,穿过回廊,一路上正在布置方才她说的病房的将士见状纷纷行礼,她却状若未闻。 待行至拱门前,师轻青不得不停了下来。 “七哥?” 夏寒在拱门前负手而立,望着雨雪纷纷,似乎是在出神。 师轻青眼眶一热,不由走过去轻轻抱住了他。 “七哥。” 似乎是被师轻青的动作惊的回神,夏寒握着她的手轻轻唤道:“青儿,你来了。” 师轻青迫不及待的将方才间玉的话告诉他,可是夏寒的神情却依旧淡淡。 “七哥,你不信?”师轻青有些惊讶,难道,难道他也如她所想一般,让她救经一而放弃夏雪? 那可是夏雪啊,那个如他影子般在他身边的夏雪啊,一个人难道要舍弃自己的影子吗? “不,七哥,你听我说,虽然希望渺茫,但我还是要一试,我父亲去世前将他的手记都留了下来给我,你随我去一趟碧水镇取来可好?”师轻青抓住夏寒的手,眼神都要望进他心里。 “好。”夏寒微微颔首,却还是没有半分欣喜的模样。 师轻青一咬牙,“那你先等着,我去给夏雪施针,不能让他等不着我回来。” 夏寒点头,甚至还含着一丝笑。 师轻青忍不住蹙眉,却还是转身奔内而去。 夏雪的情况比师轻青想的更遭,周身青紫,极是畏冷,师轻青甚至还觉得他的牙关更是在颤抖般。 看来施针已经没有效果了,虽说她还是没有打消让他食用紫瑰花的念头,可是,间玉还在制药,无论如何他都要熬不下来,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夏寒。 师轻青在书案旁快速写下一张药方,“来人。” “掌柜的。”小六在门外躬身而立。 师轻青听到他喊她掌柜的欣喜万分,“你来了,太好了,你办事我放心,你亲自去抓药,制成药浴,我待会儿要用。” “是。”小六点头,不再多言,几乎是奔着去的。 一旁的小五和哑娘望着师轻青眼眶微红,想和小六一般唤掌柜的,却又是不太敢,一时之间踌躇不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轻青扫了一眼,略带不悦。 “小五,你可是又想偷懒,还不快来帮我的忙。”说完,就进去了,她不能在外太久,以免过了寒气给夏雪,那情况可就更糟了。 “诶,来了。”小五差点喜极而泣。 来了来了,我们回楼的人来了,掌柜的在哪我们就在哪,除非掌柜的开口否则我们绝不离去。 哑娘在心里默念,她的身子还没有痊愈,不能过了病气去,想必这也是掌柜的特意没有叫她的缘故吧,她一向是如此聪慧且顾人的,尤其是对她亲近的人。 如此,她们也是她的亲近的人吗? 第一帝姬的亲人吗? 哑娘笑着摇头,转身去了别处的院子。 夏寒一直站在外头的院子里,见着屋里的人忙来忙去,片刻不停,眼神也不曾离去那人半分,这样却是最伤神又伤眼的。 可是夏寒却乐此不疲,他此刻还能看见她,多么美好啊! 而在屋里的师轻青忙的脚不沾地,被屋里的炭火烘的里衣都浸湿了般。 “小五,拿个盆来,我要放血,小六,药浴备好了没有?” 随着音落,一叠叠的应答声至,“好了,好了。” “拿来了,掌柜的,我来扶着雪侍卫吧。” 师轻青点点头,她要放的血是心侧之血,一个不慎便是伤及脏腑,师轻青汗如雨下。 此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手上一块青色的方巾,就似阳春白雪般,可是师轻青却顾不上看。 “擦擦汗,我来。”夏寒接过她手中长锥,粗状,尖而锐,足有一人手臂般大小。 夏寒的功力远在师轻青之上,若有他来,再好不过,师轻青点点头,退至一旁,还告知了夏寒刺入的穴位。 夏寒灌力全身,倾注于锥尖,轻刺而去,只一瞬,血柱哗啦一声从夏雪的身体里流出来,至黑的血。 师轻青怒气愤愤,东吴帝果然够狠。 一刀解决了他果然是便宜他了。 “快快,将他放入药浴中,不要让伤口浸水,小五你在旁边看着,让药气熏着这伤口便好。”师轻青捧着这一盆至黑的血走到外头,准备细细查看。 夏雪的血原本还在流着,却被那药浴的热气一熏,一瞬间就凝固了。 师轻青望着手中黑血,在接触外面的冰雪一瞬间干涸。 凝固和干涸虽然瞧着差不多,可是师轻青瞧着,却是吓了一跳,这毒竟然如此凶猛。(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回楼 遇热而止,遇冷则化。 若不是因着中毒的人是身边人,师轻青都要赞一句好妙的毒了。 不过,这毒倒是像父亲提到过的……是什么呢? 看来回回楼是迫在眉睫了。 “可是想到什么?”夏寒知道她不怕冷,可是她这般跪在雪地已是半刻,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七哥,我们即可启程,前往碧水镇吧。” 不能再等了。 师轻青转身吩咐了她没回来之前药浴不可断,有事去找间玉神医后方才开始行路。 这几日的事情太多,徒然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马上,师轻青竟然觉得不习惯起来,看了看一旁的夏寒,两人相视一眼,了然于心。 世间最美好的便是在此吧,无论何时何地,一转身,心上的人就在身旁。 “七哥,你怎么不问我,有几分把握?”哪怕就是疾行,师轻青还是忍不住开口,她太怕安静了。 夏寒闻言,勒紧缰绳往她马侧近了些,免得她又要顾前还要侧身与他言语,万一有个闪失。 “你有几分把握你自有计较,我要做的就是让你能够施展,而无所保留,我会竭尽全力助你,毕竟夏雪与经一若是都得得救,我才心安,你想必也是如此。” “其实,我想过让间玉把紫瑰花练成药之后给夏雪,我知道夏雪对你来说……” 夏寒不等她说完便接过话,“经一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夏雪总是在我跟前,徒然离了只是会好些日子不习惯罢了,可是经一不一样,他对你我而言同样重要,且是经侯的独子,我不能让经家绝后,也不会让经家绝后。” 师轻青愕然,难道,他竟是想要救经一的么?她知道经一对他的情义,虽说是为了经家,可是怎不是也为了她? “七哥,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够解了夏雪的毒的。”师轻青咬牙道。 眼看着一切都要好起来了,她绝对不会让事情圆满不了。 若是信心,那在之前她还是抱着期盼,那么此刻,就带着必须之心,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夏雪,无论如何。 “驾——”一声娇喝划破雪路,伴随着沉稳的男声,两头一白一红的马儿正同进同退,马蹄扬起积雪纷纷。 转眼便消失不见,那原先的印记,便也随着大雪而落渐渐淹没了。 夏寒与师轻青到碧水镇时,王将军属下的云创正在带领着一队士兵帮着修理道路,一旁就地架着大锅正煮着什么,香气扑鼻。 大家一起干活一起食,闲时还说起青箩帝姬斩杀敌军首领的事来。 原本以为,碧水镇的必是轻斥离去,没想到他们反而却还凑前去听着津津有味。 师轻青看的愕然,还是夏寒看不下去,来解了惑。 “碧水镇临着北夏多年,两国人混杂,早已不分敌我,说起来那东吴帝之死不过是离自己千里般,到底还是自己眼前的人重要,看的清些。” 师轻青知道他的意思,不就是说东吴帝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而眼前替自己修路的云创才是眼前人呗。 “寒王果然是七窍比干呀。” 师轻青忍不住赞道,想到如此计谋的不是他还有谁。 “哪里,我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真正入了心的还是他们自己。”夏寒见那边的年轻人已瞧着他们,正奔过来行礼。 忙摆摆手,莫要声张。 原本要过来云创只好满脸通红的继续卖力干活,四肢都不协调了起来,说起来,在背后议论主子真是该死,更该死的竟然还是被这故事的主人公听了个正着,云创只觉得自己就要将自己埋入这挖开的土里了。 不过幸好,寒王和青箩帝姬没有在城门口停留多久。 转而往一旁的小路上行去,听说青箩帝姬曾在这碧水镇住过一段时间,想来是回去看看吧。 云创想了想,此时北夏虽大胜,面上瞧去是征服了东吴军,但若是有死忠之士,难免让人防不胜防。 云创想了想,还是派了几个力壮又机灵的过去远远的跟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搭把手。 而这些事,夏寒与师轻青自是不知,不过,他们倒也不在意。 两人疾行了一路,此刻都放慢了脚步。 虽说他们与东吴军一战选择在了离碧水镇十里以外的山谷中,但是,碧水镇作为最近的人口集中地,到底是受到波及。 不过,好在及时受到了控制。 已不见四处可见的浓烟,屋门重又贴了对联,积雪也扫了十分干净,屋宇还有在搭肩中的,但人人脸上都还是挂着笑脸,还说笑着青箩帝姬的事。 如此的一个奇女子啊,怎能不让人好奇。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传言,说青箩帝姬就是回楼的掌柜的,这一下就更是让人好奇了。 “果然还是你更有名了。”夏寒也忍不住打趣道。 师轻青嗔怪着瞧了他一眼,这老不正经的。 两人都被碧水镇这临危不乱的气氛感染,原本在军营的重压都散去了不少,倒有了几分闲散的模样来。 两人正走着,再弯过一道弯就是回楼了。 可是此时,原本该安安静静的回楼外头却格外的喧闹。 按理说,没有人经营的回楼应该是无人问津才是哪,怎么会这样。 师轻青望着夏寒一脸莫名,可惜的是,无所不知的夏寒此时也是一脸莫名。 远处谈话声断断续续的传过来,师轻青听的更是莫名。 “这回楼哪,来头可不小,听说这可是青箩帝姬亲自开的,那打卤面还是青箩帝姬亲创,那味道可是一绝,世间独一份哪。” “还有还有,听说那日陛下是要来抓青箩帝姬去做皇后的,可是青箩帝姬不同,说道‘世间富贵于我不过浮云,我且寻那一人心至白首’,听说青箩帝姬可是为了那寒王才拒绝了滔天的富贵啊,果真是有情人。” 夏寒听了却忍不住挑眉,“好个有情人。” 师轻青:“……”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难道到了家门口,这是还要翻墙进去? 正踌躇间,呼听得一旁有人喊,“老大,这,快到这儿来。”(未完待续。) 第十二 大家都还在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师轻青望着院里的老齐叔、齐婶,坡脚哥和大嫂,满脸愕然。 “想必是回楼外头那些人来吧。”夏寒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谢几位对回楼照顾有加,韩某在这里拜谢几位了。” 夏寒神情恭敬,十分认真。 坡脚哥忍不住笑道:“寒王,你可要莫要折煞我等了,我们照顾老大的回楼是应该的,倒是你,明明就是北夏寒王,偏作什么韩冬来糊弄我们,这一拜我们就当你请罪好了。” 按师轻青平日所说,这坡脚哥就是胆子大,果不其然,他居然敢这么跟夏寒说话,关键是夏寒居然没有一丝恼怒,还带着一丝笑意。 “多谢坡脚哥大度。” 夏寒再一拜方才起身。 坡脚哥却对着他媳妇挤挤眼,瞧瞧,寒王都叫我哥呢。 不过青箩帝姬也叫他哥来着,如此,寒王叫他哥倒没有什么稀奇了,不过,怎么就不稀奇,那可是寒王啊! 得了吧你,坡脚媳妇白了他一眼,连忙过去拉着师轻青笑道:“你别理你坡脚哥,他就那样,其实寒王说的也没错,我们正是为了回楼外那些人呢,里面烧了酒,我们进去说话,寒王这边请。” “老齐叔,你和婶子也赶紧进来。” 被喊道的老齐叔和老齐婶一愣,他们就没有坡脚他们胆子大,那可是寒王和青箩帝姬啊,那是北夏第一帝姬和镇守在北夏边境的手握重兵的寒王,刚刚还联手斩了东吴帝,破了敌军的青箩帝姬和寒王啊。 “老齐叔,你想什么呢,怎么,几日不见,不想和我喝一杯了?” 老齐叔回过神来就见老大,不,青箩帝姬站在面前促狭的笑。 远处,站着还在坡脚哥和坡脚媳妇,远处的寒王亦是一脸笑意,嗬,这不都是往日熟悉的人么? 自己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走,看看可是有长进了,今日可是要不醉不归。”老齐叔笑着带头往里走去。 又嘱咐去老齐婶去他们家将这些年他在那院里的桃树下的酒拿出来,惹的老齐婶一阵骂。 怎么,还学会藏酒了?我说那天半夜偷偷摸摸的拿着锄头要去干什么呢。 居然还敢藏酒啊你。 老齐叔被揪着耳朵满院子跑,师轻青笑得前俯后仰,真是好久没见了啊,感觉像是过了半辈子似的。 大家都还在啊! 师轻青笑得弯了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见状,也纷纷都开始劝架,过了一刻,终于都落在了火炉前。 这一番打闹,原先的疏远气氛倒是散了很多。 师轻青最先开口,“大嫂,怎不见娇姐儿和宝娃?” “这不是你们打仗吗?我将他们送去我娘家了,谁知道你们赢的那么快,倒是让我白跑这一趟了。” “哈哈哈哈,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师轻青就着豆子喝了口酒,方才疾行而来的颠簸都被熨服帖了。 “其实啊,你们打仗隔的我们那么远,我们虽然都备好了包袱随时准备逃命,但是我们也知道不管是谁赢我们肯定都没事,所以啊,我们在这家里倒是没甚感觉。” 坡脚哥接过话茬继续说道。 是啊,若是东吴帝赢了,他自是不会自己百姓下手,若是夏寒赢了,他更是会善待百姓,瞧外头正在修路的云创就知道了。 “对了,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大战过后才是更多繁琐的事吗? 师轻青闻言与夏寒对视一眼,神情中带着几分沉重。 老齐叔顿觉自己说错了话,有些讪讪又觉得既是大事,如若自己有帮的上忙的地方,定然会义不容辞的。 “老大,当年你父亲走的早,将你和回楼托付给我,你争气,从未要我操心过什么,但是这次你既然回到碧水镇,想必定是有事,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定然不要客气。” 老齐叔说的慷慨。 一旁老齐婶子却是忙拉了拉他的衣袖。 这老头子才开始喝就喝多了,什么父亲,青箩帝姬的父亲可是如今当朝第一人的师相,又是当朝皇帝的帝姬。 什么父亲! 师轻青却是站直了身子,“你们不气我对你们有所隐瞒,反而为了考虑,连我回楼都照顾,我师轻青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说着竟是要下跪。 “快起来,你这不是要我们的寿吗?”“就是就是,快起来,这傻孩子说什么呢,当年你爹脾气虽古怪,但是对我们邻里乡亲却是颇为照顾,你和回楼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我们自然要多加照拂,再来我们也没做什么,这正要商讨呢,你就回来了。” 这说了一次父亲后,再说,果然就顺畅多了。 “不瞒大家说,我此次来,正是为了我的父亲留下的手记。”师轻青将夏雪和经一的事说了,听得众人时而蹙眉时而担忧,一颗紧紧的心被师轻青一言一语,重重抬起又重重摔下来。 老齐叔的脸色更是难看,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太过担忧的缘故。 “如此,我们得先将外头的人先驱散开了,方才有机会进去。”回楼依水而建,后头无路可走,原本是为了防外人,如今竟主人都防住了。 夏寒略一思索,便道:“我亲自带人去吧,如此也好解了那些百姓的惑。” 夏寒望着师轻青的眉眼,笑道:“也该给天下一个说法。” 师轻青被他瞧的脸红。 坡脚媳妇和坡脚媳妇却忍不住切切私语,“想不到还能看到她脸红呢。” 这屋子本就不大,几人又挨的近,坡脚媳妇和坡脚哥两人的话语一丝不差的进了师轻青的耳朵,师轻青忙借着喝酒挡了回去,“这几日不曾喝酒,一喝酒竟然上脸了。” 众人更是直接笑作一团。 老大就是有如此本事,明明已经命悬一刻千钧一发,却还是能让人如此轻松无比。 老齐叔长叹了口气,借口出去如厕,将夏寒拦了下来,“韩冬,韩冬,你过来,我有一些关于老大的事跟你说。” 好吧,不小心埋汰了一回寒王。(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一切都好 师轻青方才酒过三巡,就被告知可以进回楼,师轻青微微笑,他做事果然还是如此快,如此好。 “走吧。” 师轻青打算先回自己的屋子看看,屋后临水可游,屋前大树可乘凉,是她父亲特意为她建的。 饶是如此,就算是临近雪山的碧水镇在夏日时,师轻青的身子还是如火烧般难受。 她的屋子里各个灯具,是为了放置冰盆的。 她不能离开碧水镇,是她父亲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为了禁锢她,为了她的命。 原本她就未曾想过要离开,她对这个根本无甚在意,可是,现在。 师轻青瞧了瞧一旁的夏寒,现在的她只想和这个人厮守一生。 无论如何,她也要离开。 所以这次回来,除了要查能救夏雪的病症以外,她的病也该解一解了。 也不知能不能解。 师轻青望着夏寒若有所思,从方才回来,夏寒的脸色就没有一丝血色,方才她只道是出去说了好一会儿话冻着了,可是这都进来屋子好一会儿,怎么还是如此? 师轻青想到他方才站在民众前情意满满的说着两人的事,不由亦满心满眼都是他。 “青儿与我相识于微识,”嗯嗯嗯,那个时候的两人羽翼还未丰,刚见面就要置对方于死地呢。 “她自幼聪慧,敬爱父兄,为国为民,父皇许她第一帝姬。”是啊,听人说话半天反应不过来,家里的姐妹被她关在刑部****受极刑。 “她的身子不好,我随她来这碧水镇养伤,你们平日多有照顾回楼声音,我都铭记于心,是以,今日东吴败,我亦当你们是我北夏子民。” “今日事多回楼暂不营业,他日,我与青儿大婚之日再宴请诸位。” 站在众人前的夏寒,就好似自家侄儿正情窦初开的模样般,让人忍不住想要拍他的脑袋告诉他一定行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那般对着自己长辈般轻语自己心上人的模样刻在众人心里,那个击退千军万马的寒王他们不熟,眼前这个为了情守在边关的有情郎他们熟的很。 “好,好,好。” “青箩帝姬与寒王百年好合。” “到时候寒王可要备好酒菜,与我们一醉方休啊!” “……” 众人皆附和。 不过,等等,她身子不好来碧水镇养伤,她脸色唰的惨白,转身愣愣的道:“你,知道了?” 从方才老齐叔出去,到方才那番话,再到他面色惨白,他知道了。 他竟然知道了。 夏寒望进她的眼睛,带着一抹心疼,走过来将她揽入怀里,怀里的人儿身子一僵。 “是啊,我知道了,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你怎么能在我要你一起去北夏的时候答应的如此爽快呢? 你怎么能不顾自己的性命答应我一起前行,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只顾自己一时,不顾两人日后,要他夏寒在得了你又失了你后如何自处呢? “对不起,七哥。”我说不出口。 也没办法拒绝你。 “傻姑娘,我要回北夏自是为了你与你一处,若是你不能去那我便留在这里,这里有山有水,还有你,我还有什么不能知足的?” “可是,”那皇位呢?你这么多年为了这个皇位忍辱负重,为了你的母妃你…… 夏寒将师轻青拥的更紧了些。 “过去的已然过去,若为了过去放弃现在,那我岂不是白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从我请命来这里,皇位对我来说就可有可无了,当年为了皇位让你置身险地,又为了皇位让你差点死过一次,更是有家不能回。” “青儿,这世间不能要得到自己能努力过的东西,因为在你努力那般时遇见更为美好的事情,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美啊!” “青儿,我们不走了。” “我陪你留在这里。” 没有问句,师轻青知道,夏寒已然做了决定。 她今天听到了太多的蜜语,她甚至差点要忘记还有经一和夏雪等着她,忘记远处的战场还有很多尸骨未寒的将士,忘记了正来迎接他们的仪仗。 她只看到眼前的这个人,浓墨的眉,明亮的眼,那般的好看。 师轻青忍不住拥着他,踮起脚尖凑到他的唇边,轻轻的吻了下去。 她从未想过能真正与他一起,也从未想过他为了她放弃一切,那唾手可得的一切。 师轻青手里正翻着手记。 却还是忍不住问,“七哥,你不后悔?” “我若是回去,父皇知会我不能与你成亲,那我才是后悔。”夏寒也放下手中的手记,斜睨着她,“你每次唤我七哥,我都有丝恍惚,以为自己是真做出了这等子大逆不道的事,可是,我又忍不住欢喜,因为我知道你这是亲近我。” 两人不是亲兄妹的事早已认证过了。 是以,说道两人又相视一笑。 转而分析起手中的手记来。 “我方才瞧了父亲的手记这里,觉得与这里似乎像是在说一个病症,你来看看。” “好。” 两人临窗而坐,时不时的交谈几句,若是没有这些子事,那该是一副多么美好的情景啊。 老齐叔长叹了口气,希望他们挂念的人无事。 这样,他们才算是放下了,真正的走到了一起。 老齐叔转身拉住还要往里凑的老齐婶,“走吧,我们去做饭,待会儿给他们送来。” 老齐婶别别扭扭的想要挣开手,却又舍不得挣开,只好神情不自然的骂了句,老不羞的,跟上老齐叔的脚步。 坡脚哥和坡脚媳妇也往回走,想着什么时候去躺岳家,把自己的儿女接过来,不过他又是极喜欢他现在与媳妇两人的状态,做什么都不用忌讳,反正也不怕被某些喜欢乱闯的人看见了去。 可是不接回来,那岳家也是很辛苦的。 “媳妇,我们还是等寒王和老大他们彻底无事之后再去接娇姐儿和宝娃吧,不然他们若是有事,我们也抽不开身。” 坡脚媳妇点点头,如今真是多事之秋,自是该如此。 坡脚哥心里忍不住的得意,这个法子好哇。(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师父 师轻青翻着父亲的手记渐渐入了迷,书上所记的似乎又不是像是她平日所看到的父亲一般,有遍寻许久发现终于找到草药的欣喜,也有发现此药与毒实则并不相克求证后的失落,一字一语间道尽了心事般清晰的出现在了师轻青的眼帘。 那个时候的她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又一次重生的寂寥里,无论谁来谁走或喜或怒,都与她无干的姿态里。 她不知她名义上的父亲是何人,也不知他这一身毒术从何而来,更不知他的所思所想,何时喜何时怒。 或者他只是在手记上泄露了自己的心思吧,他对她可是从来只有一种表情。 师轻青合上手记,长叹了口气。 没有,什么都没有。 父亲只是记下那些未来及寻的草药以及药性如何才能制毒罢了。 那些失落欢喜跳跃的文字,都没有一件是记载着解毒的。 “七哥,你有何发现?”夏寒与父亲从未相识,也不会先入为主的带入杂念去看,也许能有所收获。 夏寒略一沉吟,方才将手记合上道:“这手记上记载的全是下毒之法,以及各类草药的药性。” “是,我的毒术就全是父亲教的,他爱毒如痴。”师轻青如实道,她不觉得下毒如何,毕竟她从未见过父亲害过一人。 夏寒点点头,“这草药多数我平生从未见过,可是先夫却将药性以及用量,甚至连毒发后的症状都记载的如此清楚,想必是时常以身试毒吧?” “是啊,父亲的身子就是这么垮的,一毒还未解尽就要去重新试毒,多种剧毒参和在一起,神仙也难救。或许,父亲他本就不视自己的性命为性命吧。” “青儿,其实我想说的是,先父能救得你必是在身上下了剧毒,此毒与冰雪相生相克,既救得你又让你不得离于此。” 师轻青恍然,那个时候的她不过对父亲来说什么都不是的陌生人,且已将死,他拿自己试毒绝对可以毫不犹豫,甚至……试过多种也未可知。 师轻青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们找不到解药,可以以毒攻毒?” 夏寒笑着点头,“是啊,毒为药,药为毒,本就不可以一概而论。” “没错,我能活到现在,夏雪和经一也可以的。我这就去练。”师轻青转身跑进了练功房,夏寒笑了笑,却没起身。 接下来,他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夏寒走到书桌旁,临摹了一段小字,打开窗户唤了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小兵过来,“你是云创将军的人?” 那小兵纵然被叫上前,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寒王问话又不敢不答,是以说起话来不免有些结巴了。“属下…属下是奉云创将军的命来护着寒王和帝姬的,寒王,可…可是有什么吩咐,云创将军也是担心寒王和帝姬……” 说道最后还不忘替自己的首领开脱。 寒王望着微点点头,此事交予他应该可靠。 “你将这封信亲自交给间玉神医,就说我请他看看。” 小兵一听不是问罪,顿时松了口气,大声应道:“是,属下定不辱命。” 能得寒王亲自吩咐办事,无论如何他也得办好喽。 “属下这就出发,属下告退。”小兵将信放入心口处,决然以命相护的姿态。 夏寒终是点点头,笑了。 正在制药房里与瓶瓶罐罐打交道的间玉神医一脸暴躁。 “这紫瑰花果然霸道,以一命换一命的法子不算,还与所有药相克,决然是要只能救一人的了,霸道,太霸道了。”间玉有些抓狂。 “神医,寒王着人送了信来。”间玉正要崩溃间,听到外头有人喊,忙一脸收住表情,正经道:“拿来吧。” 那送信的小兵被放进来,徒然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被唬了一跳,他真是神医?那名扬天下的间玉神医,神龙不见尾的间玉神医?怎么这么像神棍一般。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做药引子。”间玉脸色不豫,自从来到了这个鬼地方,一切都不顺,如今一个小兵都敢如此打量他了。 “不是说有信吗?拿来。”间玉看着眼前闭紧双眼的小兵呵斥道,搞不懂夏寒怎么找了个这么个送信人。 小兵却不知间玉心中所想,只知是绝不能让间玉将自己的眼挖去做药引的,闻言,忙将胸口揣得热乎乎的信拿了出来,忙道:“那手下告退了,若是神医要回信,便喊一声就是,我到外头候着。” 纵使被吓得要死,倒还是不忘了礼数,做事还算周全。 间玉松开了眉头,略微点点头,见小兵退出掩上了门方才将信拆开,这个时候送信,还遣了个不认识的人来,莫不是解药找到了? 如此,还来不及寻人就着人送信了? 间玉将信直接撕开,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那原本松开的眉头顿时就更加难缠在了一起。 那信上赫然只有七个字, “这字迹你可识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喊声从方才小兵进去的屋内传出来,把正在门外站着的小兵吓的跳了起来,但见一旁守护的侍卫面色不改,便也不好张望,只如火如荼的站立着,这可不是出了什么事罢? 似乎是为了解自己的惑,里头更大的喊声传来,又似哀叹般娓娓道来般,最后一句化为无,小兵似乎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师父啊,想不到你竟然还在世间,师父,徒儿终于找到你了,师父……” 原来是好消息,小兵松了口气,自己替寒王办了件好事,这一辈子值了。 小兵正喜滋滋的站着,徒然就见到一个比方才神医更加癫狂的人跑了过来,抓着自己就屋子里走。 “你你你你,你是谁啊?诶诶诶,”小兵见一旁的侍卫丝毫不动的神情无语,这些人是不是活的啊? “快进来快进来,告诉我,这信是谁给你的?不不不,这信是怎么来的,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声音一开口,小兵就知道那些侍卫为什么不动了,原来这个比神医还癫狂的人还是神医啊。(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说到做到 “那个韩冬啊,快叫青儿出来吃饭了。”老齐叔向着阁楼喊了一声。 在老齐叔的眼里,在老大身旁的就是韩冬,而自己认识的从来也只有韩冬。 这边音落,那边便听得阁楼里应了一声好。 老齐叔笑着点头,背着手又在院子里四处瞧了瞧,一树一墙一湖一小道,“这院子还是跟老大父亲在时一个样,老大有心了。” “虽说老大父亲对她不冷不热,但那孩子心里明镜似的,这好与不好瞧的明白。” “那是自然了,老大嘛,自然了。” “对了,不知道哑娘她们怎么样了。”老齐叔皱起眉头,想起那日东吴帝来的动静,想是不得好。 “她们如今一切都好,在军营里帮忙。”韩冬笑着从阁楼下,正巧应了老齐叔的话。 “如此也好,”老齐叔点点,转身又看向他身后,“老大呢?” 韩冬指了指一旁的炼药房,“青儿去炼药了。” 老齐叔点点不再多问,只道:“那你问问她要不要吃饭,如果先不吃饭让你婶子给她先热着。” “好。”夏寒点点头转身过去,却没进门,只在门外轻声询问了声。 “不吃。”师轻青在里头干脆利落的答道。 老齐叔和夏寒皆是没有丝毫惊讶也没有再劝,漠然转身去了饭桌旁。 老齐叔见多了老大父亲的癫狂模样,炼起药来的时候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的都有过,此时师轻青这样的自然还不至于太过担忧。 而夏寒则是知道这件事对师轻青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依着师轻青的性子想必是要争分夺秒,大不了待会儿等她想吃了他再做给她吃便好。 他要全力护着她,全力。 所以,他一定要吃。 “老齐叔,您请。”还有,刚刚公布喜讯,一家子人不能都不露面了。 这不,两人刚一落坐,就有人端着饭碗上门了。 是,端着饭碗。 “寒…寒公子,你们吃什么菜呢?”碧水镇的人没那么多规矩,随性又胆大,最喜欢串门,端着饭碗也要串。 尤其喜欢端着饭碗的时候串。 “吃什么菜,我们这才刚坐下你就来了,我看你比我们看的还清楚呢。”老齐叔哼声道。 那老汉才不管老齐叔,见夏寒还是一副笑意,便又大着胆子过去了几步,“谁不知道你们回楼饭菜香,可不能怪我这鼻子啊。” “那还怪我啊?”老齐叔瞪眼。 “那当然不是了。”老汉笑眯眯地看了看两人,不经意的扫过桌面,不由咦了声,“这好像不是哑娘的手艺啊?” “哑娘还没回来呢,要不来尝尝我的?”老齐婶在老汉身后一手端着汤一手拍了他一把。 那老汉顿时变的十分客气,“那不了,我家那口子正给我熬着汤呢,我回去看看去。”说着就要往外走,顺道见着端着碗同来的几个,大声说道:“回吧回吧,老大没下厨,哑娘没回来呢,回吧回吧。” “嘿——”老齐婶子一脸的不乐意。 “行了行了,快端上来,你做的不差,不过比起哑娘的手艺来是差了点嘛,你怎么还不让人说实话呢你。” 老齐叔有点不耐烦呢。 老齐婶子想说点什么又念着夏寒在一旁正襟坐着,便都咽了回去。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让三人不痛快,相反的反而是冲淡了拘束,都随意起来。 “碧水镇民风淳朴,乡民也都有什么说什么,如此甚好。”夏寒边说边给老齐叔道了一杯。 老齐叔笑了,“你也不错。” 夏寒知道老齐叔的意思,便也笑起来,还给自己道了杯,两人同饮而尽。 老齐婶子做完饭后就没有再上桌,自己到厨房扒拉了几口饭,便回家去给家里养的小鸡小狗们喂食了。 留下夏寒与老齐叔他们,哦,中间坡脚哥还来了。 这回楼便全是他们天下了。 坡脚哥一喝起酒来粗俗之语频出,连老齐叔有时候都听不下去了,夏寒却还是笑意盈盈的,有时候还能风趣的接一两句,气氛徒然热烈。 坡脚哥想不到夏寒堂堂一个皇子,居然还能知道他们底下人说话的词儿,一时忍不住要比个一比,老齐叔则是忍不住摇头,拉着夏寒要比比酒令,还得带着花儿的,不能重了。 夏寒一手回一个,丝毫不见吃力,游刃有余的打着太极,若是师轻青在,只怕要笑他,竟用了帝王之术来制衡两人了。 坡脚哥与老齐叔自然不是夏寒的对手,不到多时便败下阵来,夏寒这一首座是输不掉了。 坡脚哥与老齐叔颇有些相见恨晚,相邀着去坡脚哥家里再战一回。 两人踩着月亮走了。 夏寒笑着摇头,见两人无事见了坡脚哥的门了,想起坡脚媳妇骂骂咧咧的声音了方才回转身。 里头那炼药房里的灯还亮着,窗前的人影不时的走来走去,待走近了,还能听见振振有词。 “青儿,若是药制成了一份,拿来给我瞧瞧,我可还没见过你炼药呢。” 里头应了声好。 夏寒点点头回转身去收拾碗筷了,答应了他应该就不会自己试药了吧? 夏寒如是想着,收拾碗筷后抱了被褥去了炼药房耳边的耳房,狭小潮湿,夏寒却很满意,先是用艾叶熏了熏,还自己烧了盆柴火过来放在房里,顿时潮湿褪去,温暖多了。 夏寒望着隔壁传来的响声,只觉心安。 夏寒望着屋顶片刻,突然举手将自己敲晕了过去。 他要吃好睡好,决不能有事,至少在师轻青出来前绝不能有事。 就在夏寒‘睡’去之后,从屋顶向下飞入一人,铠甲森森,面容肃然,翩然而下。 赫然是今日在城门口的云创,只见他大步向两人房前行去,却在一寸之地前停下,然后转身向外,铮铮而立。 犹如那秦琼守神般岿然不动。 半夜,大雪纷纷而落,不到片刻,云创便似那雪人一般,雪裹全身,却不动一丝,如果不是先前大步行来的模样,此刻倒真是会被人认成雪人般了。 “哇,好大的雪人。”刚出门的师轻青被吓了一跳。(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妻管严 “帝姬…我…属…属下是来来来……”云创一半紧张一半是冷的,半天也没把话说全。 师轻青噗嗤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云创。”云创忙道,生怕师轻青误以为他是贼子。 师轻青点点头,瞧了瞧他身上的积雪,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屋子,云创却松了口气。 可不想自己这好事成了坏事。 云创继续转过身站着,身形还是那般岿然不动,可是神情却带了丝犹豫,这青箩帝姬该不会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但是又见自己不甚放心? 这……? “呐,给你的,这大雪天的,虽说是血气男儿,到底是不能如此受冻着,这貂毛还是我父亲留下的,虽说落了点灰,但是保暖还是不错的。” 云创正迟疑着要不要去叩门,身后便传来爽朗的一声,云创便转过身,见面前的女子有些被风雪冻红的脸正笑意盈盈的瞧着他。 手里举着一身上好貂皮。 “手下是来守护帝姬和寒王爷的,怎能……? 云创未接,拱手拒绝。 这一次说起话来倒是没有打颤。 “你既是来守护的,怎能自己先病倒了呢,如此明日又该谁来呢?此时军营中将领中都忙着料理战后之事,怕是拨不开人来。” 师轻青开口解释了下,指了指他身上的积雪,真是个傻孩子。 师轻青将貂皮递过去,也不管他接没接,调皮的嘘了一声钻进了隔壁屋子。 “这也是个傻子。”师轻青望着熟睡的夏寒说道。 师轻青微微掀开一角他的衣领,果然红肿一片。 师轻青暗叹口气,他宁愿他不管不顾的将她从药房里拉出来,也不愿看到他如此委屈自己成全她。 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却还是陪着她相信她等着她。 只为了让她尽了心好安心。 他成全了她的自私。 师轻青忍不住俯身抱住夏寒,耳边传来有力的心跳,就如平日的他一直在她的身边,是那么显眼的存在。 片刻过后师轻青才起身,将被角捏了捏,又伸手抚平了方才因她而皱起来的被面,最终在夏寒的额头轻触了下。 笑意便在嘴角散开。 又摸了摸夏寒的眉眼,方才不舍的又回了炼药房,见云创披着貂皮守的认真不由点点头,便转身进去了。 师轻青滴水未进,却丝毫不见得疲惫,当年随父亲四处采药,得了不常见的药草后两人炼起药来几天几夜不吃不喝都是有的。 她那时炼药目的不纯,炼出来的药常常都是不得用的,父亲也没恼,仍是由着她炼药的出神。 师轻青晃了晃手中沉积的全黑色的液体,随着晃动一股刺鼻的气味传了出来,师轻青早已眼疾手快的将自己鼻子捏了起来,然后又不由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是不够,伸手扯了两团棉花将自己鼻子堵了起来。 方才罢。 这边晃了晃,那边正在熬煮的药草就要搅动了,师轻青这下连眼睛也不见了,闭着眼搅动一通,但又怕药效不够,连着翻动许久直到觉着方才冒泡了,才停了下来,就着热劲,倒进了一旁的漏斗里,药渣子自然留在了上头,那药水便顺着漏斗管子留着下来,赫然是五颜六色的斑斓。 细细瞧去,似乎有无数条小虫在游走,若不小心沾染在身,细细想来,想必顷刻间便可毙命。 师轻青轻易不用毒,此刻却恨不能让炼出药再毒再毒一些。 只怕压制不住那般的药,反而挖空了夏雪的身体,最终两种毒合在一起,最终毒发,紫瑰花也压制不住。 师轻青见没再有游水的声音,方才睁眼,果然已倒好了。 作罢,不敢片刻停留,又前往一处翻炒,时不时的还将脚踩不停,随着踩动,那药锥便一起一落,咯吱作响,原来那药锥与踩脚处是连在一起的,上头还掉着线,做的格外精巧,是师轻青和她父亲为了节约制药时间特意做出来的。 在师轻青父亲死后已好久不用了,虽说不似当年灵活,但也不错,师轻青的手甚至是全身都被包住,在狭小的房子游走了,四处哪里都有药正在做。 却又似乎不是那般的着急,仿佛她刚到哪一处哪一处的药便都刚好一般。 可只有师轻青知道这制药的时间必须自己心里牢记,不敢万分懈怠,这没有现代精准的仪器,师轻青甚至不敢让夏寒帮忙,若是误了一丝,只怕都能要了命去。 师轻青的脚步走了几乎一夜,手动了一夜,师轻青扇着那炼火的炉子,扇着扇着便睡着了。 炉子的火烧的正旺,师轻青的扇子便轻轻掉在了地上。 竟就那样歪着身子睡着了。 身子蜷缩在了一处,极是扭曲,师轻青的嘴微张着,竟是睡的熟了。 夏寒终是忍不住进了来,想要抱起她过去睡下,却又怕动的她再也睡不着了,一时之间竟犯起难来。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寒王可是却是犯起了难,格外的踌躇。 可就在此时,炉子的火苗蹿的老高,烧的炉盖啪嗒响。 师轻青便惊醒了,差点摔到炉子去。 夏寒忙将她抱了起来,“可无碍?” 夏寒整个心都要被揪起来,他真的很想大喊,“不要救了不要救了,不能因为这毒,让你们都受了伤,不要你为了我如此这般委屈自己。” 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阻止她救夏雪,也不能阻止她炼药。 “你瞧你,怎么也不洗一下,胡子都长出来,昨夜我去瞧你……啊,不对不对,我才没瞧你呢,你快出去快出去,这里你怎么能来,快出去快出去。” 师轻青大呼小叫的将夏寒推搡出去,生怕夏寒询问她昨夜的事一般,夏寒却微微笑,舍不得拆穿她的好意。 你不想让我瞧见你如此的模样,就如我此刻不想让你再如此模样的心情般。 “好,好,好,我出去就是,你快擦擦你的哈喇子,都快将炉火湮灭了。”夏寒忍不住打趣,可眸子却满是担忧。 师轻青瞪眼,似不见,“谁哈喇子掉了,你赶紧给我出去,难道你还想着要我解毒呢?快去做饭,别添乱了。” “是是是。”夏寒故作夸张的作揖忙退了出去。 听的外头的云创目瞪口呆,这传说中狠厉的寒王竟然是个妻管严?(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不行 吃过饭后,师轻青叫云创找了几条小白鼠过来。 “接下来就要试毒了。” 师轻青深吸一口气,她昨晚费了一夜,先做了一粒减了毒性的来,先试试吧。 一旁的云创见着面前的白手套、白遮面、白褂子一脸愕然,想开口问却见寒王面色沉沉,忙咽下话头,跟着穿戴起来。 “这是为了待会儿给小老鼠喂药避免自己传染,我们最好都不要直接接触病体。”师轻青解释了一句。 万事小心比较好。 为此,她还特地命老齐叔他们今天都不要过来了。 “开始吧。”夏寒对师轻青点点头。 师轻青回过神,见夏寒果然已穿戴整齐,全身上下被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独留那双墨黑偏幽蓝的双眼,与天地同色。 若是搁在现代,那可真是一个俏医生,师轻青忍不住想到。 “我已经按照帝姬的吩咐先给这小老鼠喂了雪侍卫的血,此刻这小老鼠已经气绝一线了。” 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两人中响起,似徒手撕碎了这略带旖旎的氛围。 师轻青不禁干咳了几声,忙掉头去看那小老鼠。 夏寒的眼却眯了眯,瞧向师轻青身后的云创。 正在收拾瓶瓶罐罐的云创徒然就感觉到了一股杀气,震得他差点将手里的瓶罐扔出去。 “云创,把药拿给我。” 师轻青揉了揉满是血丝的双眼,在这时喊了一声,那杀气却莫名的消失了。 就如来的那般莫名一般。 云创一夜没睡,怀疑是自己恍惚了,便也没多想,将自己手里红色的瓶罐递了过去。 “帝姬,这药可对身体有害?” 师轻青正捏起小老鼠的小胳膊小腿细细察看,闻言,只道:“是药三分毒,这药既能让人精力充沛,自然有异。” “啊?那怎么成,帝姬不如你待会儿去休息儿吧,不就是捣药烧火吗?属下也能成,如果人不够,我再去营中借,帝姬不用担心我等性命,能为帝姬和寒王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听说昨夜他派来的人果然就被寒王指出去做事了,日后回来,他的脸上也有光。 咳,不过,能为寒王和帝姬做事,自然不是为了有光,经监军和雪侍卫中毒的消息根本就没瞒,他也是知道的,雪侍卫为人厚道,守在寒王身边多年,尽忠职守,在军营中时常指导他们练武,教他们报名的本事,如今他身中剧毒,自己能帮,自然要帮。 经监军倒是不熟,不过能得寒王和帝姬如此,必是不错。 他云创无父无母,天地为大,天地仁心,若是能在救人,且救的是好人这件事上略尽薄力,亦或要了他的这条命,也是在所不惜的。 想到此处,云创拱手跪了下来,神情凝重,“帝姬,寒王,属下愿为驱使,不惜此命。” 夏寒此时眼中满是赞赏,想不到云创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胆识又心善如此,不错不错。 师轻青则更不用说了,昨夜见他那般守夜早就赞赏有加了。 两人一起扶了他起来,却是没说什么不用的话。 “你放心,若用的着你的地方我自是会吩咐,这几****就跟我们身边吧,若是有事也好直接找你。” 云创闻言大喜,能跟在寒王和帝姬的身边?那是真大的荣事啊! 谢寒王,谢帝姬。 “我们要谢你才是,这等子瞧着万张荣光,实则危机四伏的事,能如此口里如一的来这里,怕也只有你了。” 云创惶恐,“帝姬,其实……” 师轻青摆摆手,“快别说了,我都明白的。”说完便笑着点头瞧了他一眼,方才去看那小老鼠。 此时的小老鼠已经浑身乌青,师轻青上前探了探,果然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适当削减了毒性再喂,这毒还是如此凶猛。 “快拿药来。”不能再耽搁了。 云创闻言,只得将心里起伏的心绪强压下,将今早上刚出的毒药递了过去。 “不要呼吸。”师轻青沉声道。 夏寒与云创忙都屏气。 师轻青见状,快速的打开盒子,将一枚如指甲大小的毒药强喂了进去。 不到一刻,那小老鼠便浑身破裂而死。 饶是见惯了生死几人也都色变。 果然,不行。 “青儿,不急,还有时间。”夏寒望着师轻青木然的脸担忧说道。 “对对对,寒王说的是,帝姬你莫要……莫要灰心。”云创不会说话,想了半天才说出口。 “我不会灰心。”师轻青朗声说道,似乎是想让每一个人听到,她不会灰心。 不过是才失败一次,她以前随父亲炼药,失败的次数她记得不清了。 一次又算什么? 不算什么。 师轻青咬牙重重的点头,将那提升精力的药又吃了两颗,取了老鼠的血又进了炼药房。 “把这老鼠去埋了。” 云创不敢去拦,忙应声是。 见一旁的寒王纹丝不动,不由又道:“寒王,帝姬如此……” 寒王垂下眼,“无碍,你去吧。” 无碍,我会陪着她。 云创见状,便也不再多说,只得先将小老鼠去埋了,再赶紧回来听候吩咐。 他想着这毒性凶猛,不敢随地掩埋,特地出了碧水镇在一处山下方才动手掩埋,口中念念有词。 “你也算是死得其所,我将你埋在这风水宝地,你下辈子投胎往好了的投去,莫要做这人人喊打的老鼠了。” 说罢,一把黄土盖了过去。 云创纵然感叹,但并不是悲春伤秋之人,更何况在战场上的男儿,生死乃是家常事,还不至于为了一个老鼠便要难过许久。 此时的碧水镇在战事结束后,天气也开始渐渐回暖,远处的风带着雪山上的雪粒过来,都变得温和多了。他似乎还看见了正在冒牙的小草。 一切都好起来了啊。 希望雪侍卫和经监军也能很快好起来。 云创长叹了口气,神情轻松了几分便往回走。 却忽的听的一声。 “将军,你怎么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云创满脸愕然的转身,瞧去,却更是愕然。 那边厢一个披头散发,满眼猩红的人正瞧着他,浑身上下全是戾气。 此人是谁? 云创不禁握住了手里的刀。 见云创如此,那原先唤他的小兵忙上前去,低声道:“将军莫忧,这是间玉神医。” 间玉,神医? 如此的人也是神医? 云创心里仍有犹豫,可身边的确是自己人,正是被寒王叫去差事的自己人。 难怪是寒王唤他来帮忙的? 这边厢云创还是犹疑间,那间玉却岂是急不可耐的骑马疾驰而去。 将二人远远的落在身后。 云创大惊,忙上马追去。 独留小兵在后头,一脸愕然。 云创来时可是没有骑马......(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对错 师轻青将手里提炼出来的血倒进罐子里,开始重新制药。 师轻青翻着上次记录的册子,这几种药是她特意斟酌过的,毒性不对,莫不是要大乱了顺序还是,差了一味药。 师轻青有些拿不准。 不知时间可还够她一一试的。 不行,不能想着时间是否足够,她要想着不够,不够才能成事。 这一次,她要一次炼两种药。 屋里捣药和炉火霹雳声传出来。 夏寒才转身对着一旁的间玉说道,“此时如何,你当知,你实不该来。” 说道这里,夏寒也有自责,他实不知那字竟然对间玉如此的重要。 当年,他也是无意中得知,间玉游走四方,不过是为了寻找他走散多年的师傅。 间玉知道夏寒的怒气,青箩帝姬为了制药已经一日一夜不睡,如今还在继续,他却为了私事要进去扰他。 他如何不知此时如何,可是,他忍不住,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师傅的迹象。 他如何能弃,如何能视而不见,如何能再等? 他找了师傅十四年了。 整整十四年了。 间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神恳切且急迫。 “寒王恕罪,我…我实在等不了了,经一我已经将紫瑰花制好的解药给他服下了,夏雪那里,有帝姬的人在,暂时无碍,我实在是等不及了,帝姬她…她在制药,只要能让我见到师傅…远远的见一眼也好。” 间玉说着就要叩头,全无了那日丝毫神医的风范,也是个可怜人。 夏寒叹了口气,将他扶了起来,还亲自给倒了一杯茶给他,间玉更加惶恐。 惶恐,想不到惶恐二字也用到间玉神医身上,间玉回过神来不由苦笑,心倒是慢慢的静了下来了。 “寒王,我按照你的吩咐将紫瑰花制药给经一服下了,病情已得到控制且在好转,有怀玉小姐在旁,定然无碍了。” 夏寒见他神情已不似先前那般癫狂,点了点头,青儿这个傻丫头还想让间玉瞒着他,却忘了间玉可是他请来的人。 青儿这个傻丫头。 夏寒望了望炼药房,沉吟片刻,方才道:“间玉,你随我来。” 说着便上了二楼。 夏寒推开窗,屋里的小景便纳入眼帘。 小小院子,竟也是一步一景,那散落在一旁的花盆,隔弯栽的灌木,散落在各处,与中间那颗树相映,形成很好的屏障。 间玉的眼唰的流了下来。 “是师傅,是师傅布的景,那花是白予,那灌木是青万,那树,那树是千年风林。”间玉神情激动,紧紧的抓着窗沿。 身后的夏寒却脸色沉沉。 间玉却仿若未觉,接着说道:“这是师傅研制的百毒林,师傅说若是长居林中,便能百毒不侵,亦有延年益寿之效,师傅常说,是药是毒,相辅相成,可互为之。” “果然是师傅。” 间玉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如果不是因为师傅为了证明药毒相辅相成,可互为之,如何至于被祖师爷逐出师门,师傅,果然是做到了吗? “寒王,我师傅他在何处?”间玉回身,见到夏寒沉沉的脸色,不由跟着心也是一沉。 “他死了。” “为了试药,万毒攻心,毒发而死。” 夏寒一口气说完,紧紧盯着间玉,方才的站立让他已站立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若是他发起疯来,绝不会让他扰了青儿。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间玉脑子的一跟弦断了,整个人随着夏寒的话落便也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似那老藤逐渐褪去,似那水流最终干涸,那般抽心伤身的,倒下了。 如果不是他口中念念有词,夏寒都要以为他是断了气了。 一念生,一念死。 夏寒摇摇头,俯身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 “小时候,我在青云山下被师傅所救,那时候的我满身血污,不记得是被虫兽咬的,还是被人打的,亦或者都有吧,师傅将我抱了起来,放在怀里,给我洗净,给我梳头,还做了好吃的面给我,然后教会了我本事。” “师傅其实是一个固执的人,他爱医成痴,可是他却不坐诊,云游四方又神出鬼没,祖师爷总是找不着他。” “师傅制的药是最好的,可是师傅总是喜欢用偏方,祖师爷不喜,常有争执。” “直到那一年,师傅给人治病用了至毒之药,令那人痛不欲生,最终去世,祖师爷大怒,师傅却还是固执的只道是祖师爷说了那是至毒之药,世人无法接受,只要说是治病的良药那人便能好了三分了。” 祖师爷气极,“你以为你是谁,能替他人决定生死,这药是药是毒,毒入几分,药解几分,你身为医者当如实告之,是用或弃是世人自己决定,你怎能如此妄为?” “就是身为医者手中握着生死,若是见世人为病痛折磨,岂有不救之理?他既自己做不了主,拿不定主意,我替他做了对的事,好言劝之,好话哄之,亦是医者本份。” “胡言胡言,我只问,此刻你就要死去,若是能有一味毒药能让你存活,但是存活的代价是双腿终不能行走,你是要如烟花般绚烂只求短暂,还是平淡如水****坐于家中求个长远?你当如何?就算你当如何,你又怎能罔顾他人之求自己枉做决定,说到底,你不过是要试药,如此又怎能为医?你,走吧,若是不得解便不要回来了。” “我跟着师傅一边走一边跪,求他回去跟祖师爷认错,求师傅不要扔下我,可是,师傅还是将他迷晕送回了青云山,自己却再也没有回去。” 夏寒一直在旁静静的听着,听到此刻不免有些动容,如果不是这位固执的神医,他此刻只怕是,再也见不到青儿了。 “你师傅他没错。”夏寒最终说了一句。 “我知道。”间玉快速的说道。 “师傅为了能证明药毒本是一体,相辅相成,都毒发身亡了,一个人能坚持这么久做的事,不是对的,便也不是错的。”(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怎能如此 师轻青出来的时候,间玉已经走了,夏寒将间玉的事跟师轻青一一说了。 师轻青望着那千年风林出神,“原来父亲是那般厉害的人。” “其实父亲与我并不亲近,想来他以为我亦是怨他的吧?亦或者他也不在乎我是怨是感激。”那时的她自己都不在意,又恍如他人。 “父亲这一辈子都在炼药,最终也死在了毒之上,身体都只化为了一滩血水,尸骨无存,我挣脱老齐叔的手去看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满屋子的黑血,所流之处万物皆枯。” 师轻青蹲下身抱住自己,她竟觉着有些冷了。 身上骤然一暖,夏寒身上独有的青荇味传来,师轻青的心方才不那么慌乱了些。 “你可跟他说了我的事?”师轻青忍不住问。 夏寒眉眼都是她,满是担忧,方才她的样子像极了方才的间玉,可他,却不像方才的他。 “如此的羁绊,留在心中才好。” 是啊,本就是因为父亲才知道对方,认识的却又不是同一时的父亲,见了面难道要互相说他们眼中的父亲吗? 自己知道自己眼中的人,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间玉走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再见时,他的医术定然又更精进了吧。 “老齐叔下午来了一躺,放下饭后便走,是云创接的他,我当时在屋里,听说老齐叔留了话,问你可需要帮忙?”夏寒见师轻青眼神重又恢复神采,将下午的事一道说了。 “不用,我的药快好了,你去休息吧。”师轻青站了起来,拉着夏寒的两根手指却又舍不得放开。 知的道却看不见,还要应付一切来扰她的事,虽说不是应付,但若要挡了又不让她失礼于人前,也是要费了一番心思的吧。 毕竟那些人是熟识她的人啊,或是为了她的人啊。 “你快去休息吧。”师轻青再次开口说道,“过两日还有你更受罪的时候。” “好。”夏寒哑声说道,这该死的无力感。 一如昨夜,夏寒将自己敲晕沉沉睡去,云创守在门外,师轻青在炼药房里脚不沾地的忙而不乱。 一切却又好像有些不同。 两种药不够,师轻青想着,间玉说的对,“对不是不对,错也不是是错。” 师轻青这次一共炼了一百六十二颗,八十一颗打乱全部顺序重一排列的毒药,还有八十一颗加了外头的千年风林以及白予和青万。 是成是败,便在此一举。 一连三日,师轻青都在炼药房里,云创和夏寒便如那一夜般,过的十分规律。 老齐叔常来送饭,有时是老齐婶,或者是坡脚哥和他媳妇,可是都没见到师轻青。 几人的脸上都蒙上一层灰败之色。 只有夏寒,脸泛红光,养的极好。 可是老齐叔他们却没有一丝羡慕。 “韩冬啊,你若是心里难受来找我喝酒,莫要憋着自己。”老齐叔说的语重心长。 自己在做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人等着才是可怕难熬,这种心情他懂,如今夏寒这样不仅不顺心而为,反其道行之,这气不畅,憋在心里才是大患啊! “老齐叔,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夏寒谢过老齐叔,恭敬的说道。 老齐叔却只当他敷衍,若是不让他做些什么才是要紧,可是这为难也不是长久之法,如此,他也不好再对夏寒说什么。 摆摆手走了出去。 路上见着云创,那可是为了他们碧水镇修路好人哪。 老齐叔叩拜到底,正有些困的云创直接就被吓醒了,这对寒王如此态度,怎对他如此客气? 云创忙还礼,“这位大叔不必如此客气,您当得寒王和帝姬一声长辈称,怎能对我如此,莫要如此折煞我了。” “欸,你带领士兵在我碧水镇修缮屋顶、小道,我们都念着你的好呢,还有人要给你修长生祠,你怎能当不起,你是我碧水镇的恩人哪。” 虽说他是奉命而来,但奉了命尽不尽心又是一回事儿,这个年轻将军不说尽心,能放弃马上到得的好名声来守着韩冬和老大,不顾性命之忧,才是难得。 “当得起,当得起,你莫要谦虚。”老齐叔摆手,偏头瞧了瞧里头院子,又小声说道,“云创将军你武艺了解,这回楼多要你来照拂。”那两个人自顾不暇了。 “你千万警醒点,若是有事就大喊一声,旁处都是邻里,听见了都会来帮忙的。” 云创想到自己方才的困不由面上一红,忙应声是,连连承诺才将老齐叔送了出去。 这一直不睡单靠药物也是不成,云创想到了那个小兵。 白日外头有邻里走动,那小兵守着该是无碍,自己晚上来守着,如此也好便于长久。 呸呸呸,什么长久,如此也好更加的守护帝姬和寒王。 虽说外头有无处暗影守着这回楼,但是在近前的人一刻也不能马虎,方才那般犯困的事是不能再发生了。 不过,那老齐叔是故意说给自己的吗? 云创想着面上越发不好意思,忙叫了小兵过来换岗,自己寻了一处屋子沉沉睡去了。 如此,三日已过,又是两日。 回楼迎来了第一个真正的客人。 哦,不,是两个。 经一和苏怀玉。 “你身子可是无碍了?”夏寒见坐在椅子上的经一,面色虽还是苍白,但到底是有了生气,不像那日,死气沉沉般的。 “这次劳你们费心了。”经一拱手,不经意的扫了炼药房,一片忧心,其实,师轻青那时在他身边说的话,他知道。 由此,才好了一些便赶了过来。 她愿意为了他长留这碧水镇,舍弃她最重要的人。 他又怎能为了养伤不见人,那可是他最重要的妹妹,他想让第一眼就瞧见他好了的模样,让她知道不枉她此心,让她明白放心的医治夏雪就好。 是啊,妹妹啊,那是他最好的妹妹啊。 “这是第几日了?”苏怀玉不像他们两人那般,她只是一个女子,知道一个女子扛着这一切是多么不易,她妇人之仁,此刻的她也不想讲什么道理。 “怎能让青箩帝姬如此。”如此费心,如此耗尽心神。(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娥皇与女英 “怀玉,夏寒如此何尝又不是无奈。”经一忍不住开口,只是到底没有好,说完忍不住呼哧。 苏怀玉皱眉瞪他一眼,倒了杯热茶给他。 “世间无奈之举不过是自己不曾所为罢了,哪有如此之多的无奈。”苏怀玉见夏寒那般不言不语垂眸的模样,到底又不忍说的太重,心内竟觉得他有些可怜。 苏怀玉被自己的想法一惊,她觉得会觉得夏寒可怜,一个人女子若是对男子起了可怜之心。 可是,不爱了? 她爱他吗? “怀玉,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回楼定是青儿的身子不曾设火盆,我去给你烧一个吧。”经一说着就要起身。 苏怀玉的眼前薄雾散去,慢慢的出现经一那张苍白的脸,眸中只有自己,为了她他连自己都不在乎。 苏怀玉不说话,却走过去,强将他按了下去,身子刚好一点就要乱来,真是。 “青箩帝姬在里头炼药,我们自是不该打扰,寒哥哥你身为东道主,也不找个人来给经一,这不是浪费青箩帝姬特地寻来的药了么。” 经一瞬间瞪大眼瞧着她,可惜瞧了什么也没看出来。 那张坚韧的小脸甚至此刻都没看他。 夏寒起身笑了,“我去吧,你们来回楼是客,我作为东道主,是我考虑不周了。”夏寒起身,想着经一如今身子不好需要人照顾,干脆去外头又找了个小兵过来随时听候吩咐。 小小的回楼,这下也不显得冷清了。 “欸,有客啊?那我叫你婶子再多做几个菜。”老齐叔其实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了,见此时气氛稍缓方才进来。 夏寒对着老齐叔施礼,又给经一引荐。 这下苏怀玉再也拦不住他,经一起身实实在在的行了稽首大礼。 “不敢当不敢当。”老齐叔忙躲着避开,“我与老大是莫逆之交,我虽是受了他父亲所托,但是那孩子讨人喜欢,我就把她当做我的自家晚辈一般,你们莫要如此。” 经一却又行了一礼,“正因如此,才是难得,老齐叔谢你这些日子对老大的照顾,我替我妹妹在此谢过。” 如此老齐叔便硬生生憋住受了一礼,待经一起身忙借口去叫老齐婶子加菜走过去了。 苏怀玉则在经一起身的时候便忙过去扶住了,身后的夏寒看得笑意越发浓了些。 “经一,你如今身子刚好,老齐叔我替青儿谢过了,你且好生将养着吧。”夏寒对着一旁的小兵将火盆往经一身旁放着,又拿了暖手炉来,“一时之间找不着好的,你将就着用吧。” “你莫要打趣我,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是那个在乎身外物的经大公子不成?”经一落座下,闻言忍不住笑。 夏寒与经一相视一眼,各自了然,随即不再多言,各自落座。 苏怀玉却在院里子走来走去,眼神不离炼药房。 经一忍不住冲着夏寒挤眉弄眼,什么情况啊这是? 我也不知道。 夏寒喝了口茶,也望着那炼药房似入定般。 经一白了他一眼,也不指望他开口,自己说道:“我醒来后怀玉将我中毒之后的事都讲了,倒是凶险,好在你们无事扛过来了,其实说来,我本是要来帮忙的,却没想到成了帮倒忙的了。” “什么帮倒忙,若不是你,青箩帝姬和寒哥哥哪能进展如此顺利。”院里的苏怀玉忍不住抱不平。 夏寒不由挑眉冲经一笑了笑。 什么情况啊这是? 我也不知道。 经一苦笑,这下倒轮到他说这话了。 “你每日里就这样无所事事?”经一看着他的模样认真的问道,他知道夏寒知道他所说的无所事事是何意。 “也不算是,我每日起的早有时会帮忙老齐叔做饭,有时会去院子砍柴,邻里无事便送来小食,我便替青儿尝尝。”夏寒答的也认真。 经一见夏寒那模样,无言以对。 仿佛觉得,夏雪若是救不起来,夏寒也打算这么一辈子守着师轻青了。 这不是不好,只是两人之间却像了少了点什么,就像是那戏本子最后的一页被撕了,那书生与小娘子最终是否在一起也不知。又好像是年老的夫妻原本互伴为老,男老伴却突然娶了个年轻小媳妇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也许当事人还不觉着什么,可是这在旁看的人却是心焦的很。 “我怎么瞧你这模样似是视死如归般,夏雪在你心中份量自然很重,可是青儿呢?难道你要再负了青儿不成?鱼和熊掌,娥皇和女英不可兼得啊。” 夏寒闻言,将茶杯放了下来,好心提醒道:“我想,青儿不会乐意被你比作熊掌,夏雪也不会乐意被你比作娥皇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经一忍不住咆哮,这夏寒气人的本事还是这么厉害。 经一以前不是他的对手,如今更不是,更何况他还是个残兵之躯。 经一呼哧呼哧的喘气,下一刻,苏怀玉就冲了进去,瞪着看着夏寒。 “你媳妇在里头忙的要死,你还在欺负病人,真是世风日下。” 夏寒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苏怀玉只觉得一阵恶寒,顿时有种不好的感受,“你们两人在我回楼里说三道四这般久了,我说几句怎么了?你莫不是欺负我现孤家寡人一个?” 苏怀玉和夏寒两人顿时脸一红。 怎么就说道他们这里了。 “你们若是实在无事,不如去外头转转,此时天气渐渐回暖,多加几件披风,想来无碍。免得在这里看我两相生厌。”夏寒端起茶杯,送客的意思。 苏怀玉和经一此时的脸都要红透了。 还是经一想着自己好歹是男儿郎,岂有让自己和女子一起被打趣的道理。 唤那小兵过来领着自己和苏怀玉出去转转了,说来,他还真没好好转转这里呢,青儿在这里住了如此久,是该好好瞧瞧这个地方。 “若是青儿出来立即着人来找我。”这是师轻青不出来便不回来的意思了。 夏寒笑了笑没说话,还给他们二人指了好些个地方,皆是景美人好的好去处。 苏怀玉嘴中喃喃,到底是没说出话来。 想不到她和夏寒还有这样对话的时刻,只是,看起来,好像也不坏。(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蒙头垢面 师轻青是傍晚时分出来的,夏寒抱着她在屋顶看了会日落。 “什么?经一和苏怀玉竟然……”师轻青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又有点高兴。 高兴的是经一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了,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就…… 或许是自然而然吧,两人相识多年,又不是不知对方心意,经此一事,看清了也未可知。 师轻青感叹了几句世事变化万千,终是望着落日不再多言了。 最美不过夕阳红,师轻青脑子突然想到这句话,忍不住咧嘴笑了。 “三哥,你说如果我治不好夏雪怎么办?” 身旁的人没说话,师轻青忍不住偏头去看她,却见夏寒正也瞧着她。 “治不好那我便随你去山上隐居如何?”夏寒伸手将师轻青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轻拥着她继续说道,“我们带着夏雪就在这里,这里就很好。” 纵使已经知道夏寒的心意,但是他如此说出来,师轻青却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的厉害。 “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毕竟夏雪还危在旦夕。 夏寒握紧了师轻青的手,轻声道:“我们已经不好很久了,就这样挺好的。” 师轻青的心就像柳叶拂过水面,一圈圈涟漪荡开,晕晕叠叠的四处散开。 等待经一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两人的神色都无比的自然,自然的相扶在一起。 “青儿不出来吃饭?”经一有些愕然,难道又错过了? “方才吃过了。”夏寒手捧着书卷,头也不抬的答道。 一旁苏怀玉却有些了然。 师轻青这样不分时日的在炼药房,难怪夏寒不敢离开半分。 “我们在这里可会扰着她?”苏怀玉忍不住开口。 “不会,我已经让人收拾了屋子,在二楼,你们是要现在上去还是坐一会儿再上去?”夏寒从书卷里抬头看着她们。 想了想又道:“我已经命人传小五和小六她们过来,你若是无事,不要经常往院里跑,青儿说不安全。” 经一和苏怀玉不禁对视一眼,这药得多毒,竟然能让空气中都染上? “青儿说来不及做精细,无色无味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尤其是你,经一,你身子虚,最是容易外邪入祟的时候,无事多出去走走也好。”说着瞧了两人牵着的手。 苏怀玉脸一红就要睁开,经一忙抓的更紧了些。 苏怀玉瞪了他一眼,“我去你房里帮你收拾收拾。” 那些大老爷们到底不如女子精细,经一如今是病人,大病初愈,最是要重视,半点马虎不得。 若不是屋子不方便久待,门都不应该出。 经一杯苏怀玉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以为她是脸皮薄生气了,忙将手松了开,又嘱咐了几句无碍,才瞧着她去了。 “你们进展倒是迅速。”夏寒见苏怀玉走远,笑着打趣经一。 “这有什么,我和苏怀玉郎有情妾有意,自然一拍即合,以前她是被猪油蒙了心才看不清罢了。”经一笑着给自己斟了杯茶,这出去走走果然有益身心健康,他觉着如今身子畅快无比啊。 而一旁被比作“猪油”的某人脸色黑沉,“你这次一病果然严重。” “是啊,真是九死一生,多亏了青儿。”经一顺口感慨。 夏寒点头,“是啊,可惜这紫瑰花还是不够好,明儿我让老齐婶子多做些补脑子的给你。” “为什么要做补脑子的给我?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我这伤的又不是……”说道此处,经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这是什么意思?”经一怒着脸问道。 夏寒斜睨了他一眼,给你个眼神自己意会吧。 经一咬牙,心中告诉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计较,要冷静要冷静,自己现在是病人可打不过他,要冷静冷静。 经一连喝三杯茶,方才坐了下来。 “夏寒,你说你真是没有一点长进。”还是这么阴损。 夏寒轻哼了声没有说话。 经一有些讪讪。 “听说此次皇上派来接你们的人是夏白,这小子如今倒是出息了,在朝中许多大臣倒都对他另眼相看呢。” 经一换了个话题。 在朝中拥有声望代表什么,夏寒明白,经一也明白,是以点到为止。 原本以为自己这个话题自是不错,转的也好。 但是没想到夏寒闻言只是嗯了一声。 经一倒是不懂了。 “你嗯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经一瞪着眼睛看了夏寒许久,见夏寒一页页翻的起劲,自己突然就没劲了。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竟然…说放就放了……” 经一长长的叹了一句,最终化为喃喃,起身回房去了。 上阁楼时路过炼药房,看了许久,吓的一旁的云创直以为他要冲进去,正纠结着要不要拦,经一却又转身回房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一亮,夏寒却起来煮面,可是待面煮好,连苏怀玉和经一来吃过了,师轻青还是没有出来。 “寒哥哥,不会有事吧?”这么多天了,该不会…… “不会。”经一和夏寒同声说道。 夏寒瞧了经一一眼,经一一口汤差点没咽下去,咳了好几下,方才能开口。 “我没见过别人炼药,也不知道炼药如何炼法,但是青儿我知道,她从来不会做舍弃自己性命之事。” 所以,不用担心? 苏怀玉想了想自从认识那个女子以来的诸事,还真是如此。 不由点头,经一说的不差。 “寒哥哥,你煮的面真好吃,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能不能再给我添一碗。”苏怀玉伸着碗,脸上没了别日看夏寒的期冀和娇羞,全然是妹妹瞧着哥哥的撒娇模样,看来果真是放下了。 “我来吧我来吧。”经一不待夏寒答话,伸手就接过了碗,“间玉走时嘱咐我不必养着,真是要多动,利于什么……血液回转循环,总是就是好的快些,我来吧我来吧,老七,还有吧?” 夏寒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是经一和苏怀玉却都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思。 你们真的是够了。 经一和苏怀玉不由讪讪。 经一正想着该如何揭过去,忽听得炼药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不,甚至都认不出是女子的人正冲着他笑,“经一,苏小姐,你们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最后一次挑战 夏寒见师轻青出来第一个迎了上去,抓着她的手把脉后又拉着她瞧来瞧去半晌,才暗暗松了口气。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已经派人让小五小六过来,你便不必如此辛苦了。”夏寒说完,又命一旁的小兵去烧热水。 师轻青见状,冲夏寒笑,叫他们多烧点,我要好好的泡一泡。 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这几日洗漱都是胡乱的洗,也难为夏寒总是见着她又搂又抱的。 “好了,你们两个,快点过来吃东西。”经一冲着师轻青挑眉邪魅的笑。 “怎么说还有我们这两个大活人在这呢,你们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真是膈应的慌,刚才吃的东西都叫嚣着要出来了。”经一无比夸张的大声说道。 师轻青笑的了然,这是想让她知道他好着呢。 “我七哥做的面尔等凡夫俗子荣幸享用,面不甘溶于体,自当叫嚣,尔等可是不服。”师轻青大手一挥,说的经一目瞪口呆。 “行了,你那点心思够谁瞧的。”苏怀玉白了一眼经一,将盛好的汤面递给师轻青,“青箩帝姬,快吃吧,吃完了再洗洗,洗完了好睡觉。” 说着冲师轻青挤眼。 能让苏怀玉如此大家闺秀说着这么一番不合礼数的话来,而且瞧着苏怀玉如此明责怪经一,实则相护的行为,师轻青顿时就乐了。 看来果然好事成双啊! 不过却也不好揪着经一方才的话打趣了。 和夏寒落定开始吃面。 几人说说笑笑,说着以前的事时不时笑出声来。 许久不见,又都是敞开了身份的,倒比前些日子初见更加熟稔了。 “我们这算不算患难见真情啊?”经一笑言。 “我觉得不管是真情假意的,我们如今还能在一起吃酒食面,也算老天开眼了。”师轻青大口吞着面含糊的说道,不过好在都习惯了她如此模样,不仅不在意,反而还觉着很是欣慰。 “是啊,能见着你如此食面模样,我简直欢喜的都要发疯了。” “诶,你别,你要是发疯了苏小姐怎么办,我可是个正经女子,没办法收苏小姐这个巾帼英雄的。”师轻青说的一脸认真。 惹得经一和苏怀玉苦笑不得。 师轻青便将那日在青雕悲伤看到苏怀玉的那一幕说了。 经一才醒来,先前又是听苏怀玉讲述的,向来骄傲的人讲述自己的事时总是一笔带过的,苏怀玉自然也不例外。 是以,现在师轻青讲述的时候经一听的格外认真, 听完又忍不住一阵唏嘘。 苏怀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青箩帝姬瞧你说的,我哪有那般厉害,我不过原先经常跟着父亲,听父亲讲学时听得了些,都是皮毛,捡来用罢了,而且还有王将军在,都是寒哥哥训练有素的士兵,我不过是做了领的作用罢了。” 师轻青摇头,“苏小姐你能在如此内忧外患千钧一发之际找准自己的位置,且当下立断做出对夏军如此有利之事,绝非容易,苏小姐太过谦了。” “与青箩帝姬相比,我那又算得了什么,上战场杀敌军首领,哪一样不是比男儿更出色,青箩帝姬才是巾帼英雄哪。” “好啦好啦,我们都厉害,那些事都不是寻常人能做的,我们能做得,且做得如此好,我们可是厉害的紧,不过你别叫我青箩帝姬了,那些都是虚名,你以后和经一般叫我青儿吧,说不定日后我得改口叫你嫂子呢。” 苏怀玉看了眼经一,见他没出声反对,便脸红的应了,“那你也别叫我苏小姐了,就唤我怀玉罢,你带我平礼,我怎敢当你一声敬。” 师轻青笑着去拉苏怀玉的手,“那不行,这礼数不能乱,你比我年长,又和七哥以兄妹之礼相待,你和经一如此…这般,我怎能唤你名字,啊,有了,我唤你苏姐姐吧。” “也好。”苏怀玉无奈,明明是他们想要来陪着她,担心她受累,担心她绝望,被情绪所左右,却没想到反而还是她来想尽办法让他们来开心。 那么多的元气般,好像会永不停歇般,笑着,跳着,说着,眉飞色舞的,好像没有事能难得住她了。 是啊,还有什么能难得住她呢,厌弃她的师府被她成功甩脱,成为了北夏皇朝第一帝姬,她会医术,毒术更是超群,她有自己的酒楼,有忠于自己的手下,没了帝姬的身份一样过的自在,若是北夏有难,她奋不顾身相助,不惜一切的徒手挽狂澜,似乎只要她在一切都迎刃而解,又似乎只要她出手一切都是那么的顺人心意。 到底是哪一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心自在,如此,她才能活的自在罢。 看着苏怀玉与师轻青两人相见恨晚的模样,经一和夏寒目瞪口呆,咳,当然目瞪口呆的当然只有经一。 夏寒只是眼瞪大了些而已。 “七哥,你说小六他们今日何时能到?”师轻青重拉着苏怀玉坐下,转头笑问夏寒。 夏寒徒然眼前一亮,似乎觉得当年那个小女子似乎也是这般出现,照亮了他整个灰暗的人生,那般眼底里都是笑意的女子,夏寒便也跟着笑了,一瞬间,似乎天地都为之失色了。 今天,好像大家的心情都挺好的。 “若是一早就出发,约摸午时能到,但你昨日说要带着夏寒一起过来,只怕是要到晚上了。” 夏寒如今身子本不能动,但是师轻青执意要求如此。 望着几人不解的目光,师轻青神秘一笑,“没错,药我炼出来了,接下来要试了,最后一次挑战,你们可愿我再次同行?” 挑战啊? 那被一家之主瞒着家母死讯,以利益好之诱之迷惑世人的挑战,站在宫宴之中被封为帝姬成为众矢之的的挑战,在书院各路人马相互交锋,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的挑战,朝堂、宅院的挑战,男子之权,女子之极的挑战,生死之战。 挑战啊。 “我们当然要跟着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我信你 师轻青这次铤而走险,将药反其道行之而道,与当初父亲教的背道而驰,冒的风险极大,她甚至有几次都被毒晕过去,不过不知为何,她在每次醒来之后,反而觉得身子有使不完的力气般。 就好似她在冰天湖里如鱼儿一般自在,整个身子都似与水溶为一体,或许,她又本就是水一般。 那般自在,竟然在中毒之后有如此体验,这原本是该多么让人欣喜的事,或者她原本体内的怪病也有救了。 只是她见夏寒与经一如此担忧她,她无法解释,因为只要解释就会说道她被毒晕,相比有力气来,毒晕更直观,更让人无法接受,她不敢说。 她怕因为她,而要夏寒和经一做选择,做出遗憾终生的选择。 “这里共有八十一粒丹药,此药人腹,一日毒发,为了节省时间,此次试药,我们不仅拿小老鼠,还会找人来试药。”师轻青面色沉静,明明是要作这等拿人试药天道不伦的事来,却偏偏说一股子肃穆。 “不过,用人试药,便是取了以命换命的法子,我不想夏寒被救了之后却要背负着他人为他试药的人命来过一辈子,那样,救了跟没救岂不是一样。” 听到此处,经一和苏怀玉相视一眼,不知道师轻青到底要如何,他们如此想着便也如此问了出来。 师轻青望着他们却没说话。 那眼神一如当年,幽暗无波,瞧着人的时候还仿若一滩死水,瞧的人发慌,她笑时的流光溢彩全然不见,让人忍不住就要下跪叩拜。 这气势。 经一和苏怀玉看呆了呆。 就连夏寒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青儿,你想如何,便如何,你既愿让我们同行,我们自然愿意在你身后,无论小小荆棘还是夺命猛兽,自当毫无怨言。” 是啊是啊,刚才我们都说了要同行挑战的,这最后一次,成者成也,成者败也,有如何,不过一次挑战而已,这代价对于他们死过一次或者死过几次的人来说,不足为惧。 师轻青眼波动了动,有些泛红,放在她听到他们说愿意时都平静的眼眸此刻却晃动了起来。 师轻青咬牙,憋住情绪,摇摇头:“不,七哥,你们误会了。” “我不是要你们试毒。” 经一怔住,那方才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夏寒心底却徒然一空,就好像珍爱的珍宝被挖走了一般,喘不过气,仿佛是验证这段时间过的如此傻子般,那般难受。 眼看着她要吐出那两个字,夏寒甚至不由喃喃出声,“不要。” 可还是晚了一步。 “我来。” 那女子站在院墙下,墙沿挡住了一半的日光,映的师轻青的脸半明半暗,那双幽暗无波的眸子越发的幽深,仿佛能摄人心神。 “七哥,我没有想过骗你,我只是,做不到。” 我做不到看着你生不如死的模样。 “那你怎不问我,我又如何能做到。” 做到看着你那般呢? 夏寒的声音干涩嘶哑,似乎方才那声不要喊出他最后的一般气力,如今的他似乎随风一吹,便会倒下去般。 “七哥,”师轻青的声音便带了哭腔,似有万般衷情,到嘴边却话开,到最后只剩下一句,“你信我。” 原本在师轻青说出那句我来就呆愣在一旁的经一徒然回过神,“老七,青儿不是个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你……” 经一说道最后,竟也无话。 相信与做到根本就是两回事。 一时之间,气氛徒然降下冰点,师轻青与夏寒僵持不下,都不肯退让,一旁的经一与苏怀玉看的更是心急。 “不如,不如,青儿你说说,你说说这个怎么来,不然我们这些外行人不懂,看着听着可是格外吓人的。”经一说着话差点咬着舌头,师轻青与夏寒两人的气势实在是太大了。 “对啊,对啊,青儿,你说,这事儿,搁谁身上也不是说信就信的,也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这是人命关天,而且你……无论如何你千金之躯,如何能做这事,你说不想让夏雪被救之后背着人命过一辈子,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夏雪又当如何日处,别说背负着人命了,你要如何面对寒哥哥,寒哥哥如何面对夏寒,你要他们如何……” “我不会有事。”师轻青打断苏怀玉,“苏姐姐,我不会有事。”师轻青又说了,格外认真。 苏怀玉怔了怔,有些无奈,早就知道她执拗,竟不想如此执拗。 “可是,青儿……我们不知道啊!” 因为无知所以才有惧。 师轻青泪滴落,方才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那个执拗的连泪都不敢轻易落下的女子。 原来,说的同行是这个意思,不是同步而行,而且看着她,信她,守着她,在她身旁,等她回来。 她痛其中,他们却苦在其外。 原来,同行是这个意思。 夏寒闭上眼,轻叹了口气,到底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夏寒迈步,青布衫挂在身上随风、随脚步摇曳起来,一步、两步、三步…… 夏寒跨过自己的不舍、越过自己的心疼、穿过自己的悲伤、寂寥、彷徨种种情绪,走到她的面前。 替她将眼角的泪滴拭去。 终于将她拥在了怀里。 一时间,两人都只闻见彼此的心跳。 良久,夏寒终于妥协,“好,我信你。” 原本执拗的不肯落泪的师轻青,此刻却泪如雨下,我信你啊,世间最美好的字了吧。 她终于也有一个对她如此说的人了。 她爱的人啊。 师轻青将头埋在夏寒怀里,夏寒的青衫瞬时洇湿一片,明明是无声的哭泣,却像是哭到了人心里,如世间最悲伤的曲子,直达人心底。 一旁的苏怀玉与经一亦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为何,为何,难道这世间竟真的没有两全之事? 为何,为何,总是让这女子来承受? 为何,为何啊! 方才有多开心,此刻就有多悲伤,回楼里顿时一片颓丧之气。 站在门外的老齐叔长叹了口气,造孽啊,造孽啊。 世事难两全,竟是如此的难啊!(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会疯 师轻青将和着夏雪血的药一起服下,半日后嘱咐给大小不等的动物或者从牢里抓的死囚犯又喂了药。 安排在单独的屋子里,回楼的屋子没有那么多,便在院子里围了用布将四周隔开,经一和苏怀玉被安排去坡脚哥的屋子,老齐叔和老齐婶子也在那边。 现在回楼就只有夏寒一个人。 无论如何,夏寒这次是不会让步的。 原本云创也要留下来,只是被夏寒以军令赶走了,这回楼百里之内,此时,除了夏寒一个未服药的正常人,别无他人了。 成败即将揭晓。 虽然知道这毒不会传染,但是师轻青还是要求夏寒如那日试药般穿戴的严严密密。 方才允许夏寒进屋来与她说话。 “其实,你陪着我反而更是受罪。”俗话说相见不如怀念嘛。 “我不见着你我不放心。”夏寒将窗户打开了些,又是落日十分。 整个屋子都踱上了金色,不同朝阳,此时的一切都带着朦胧,像梦境般的朦胧,让师轻青觉着有些不真实。 “其实能见着你我也觉得不真实。”夏寒接过话道。 “你想过会见着我吗?”师轻青偏头问,身子也随之弯了些。 “想过,想过见着你时的模样,天是什么颜色,是冬季还是春季,甚至想过你穿着什么衣裳;也想过见不着你,若是见不着你我是什么模样,我都想过。”夏寒转过身来看她,似乎没有瞧见她的动作。 继续问她,“你呢,你想过吗?” 师轻青摇头,“我没有,我不敢,那时的你,那时的我,隔着不仅仅是一国之土的距离。” “你若是见不着我你会是什么模样?”师轻青突然想起来他这里好像跳过了没有说。 夏寒笑了,比余晖还要夺目,师轻青觉得刺眼,忍不住眯了眯。 有一瞬间的愣神。 待回过神来,夏寒的声音在耳边轻柔的响起,“我可能也不会记得我是什么样子吧。” 夏寒的声音极轻,可是却像千斤坠般击入师轻青的心里,师轻青的身子忍不住更弯了。 师轻青觉得方才夏寒那话份量实在太重了,重到有些沉受不住。 “七哥,你知道我是谁吗?” 师轻青抓住夏寒的衣袖,突然神情一阵痛苦,整个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但是师轻青却一句喊声也没有。 夏寒的眸色变的深了。 “我们皇子从小都知道你,虽然你在师府哪怕连门房都识你不得,但是我们皇子都知道你。”夏寒说着话,语速渐渐加快了。 “父皇……是个情深的,尤其是对得不到的格外记在心里。” “是…是啊,连对我,对我娘亲和别人生的孩子都这般好,拱手奉上第一帝姬的尊荣,果然是个情深的。”师轻青缓了缓,终于把话说全了。 对着夏寒笑了笑,“你是不是也是遗传父皇的。” 夏寒难得被师轻青打趣的有些羞赫,垂目笑,笑的眩目。 师轻青出神,“父皇对我那般好,好到我曾经都以为我真的是……” “青儿,父皇虽情深但却不是不爱江山的。” 他可不是个心慈的。 若是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他生下孩子流落在外,只怕以兄弟相称的师相以及师府都会倾覆。 “我知道,所以我躲你远远的。”师轻青努嘴,又轻哼了声,“你早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夏寒失笑,他突然自己最近越来越爱笑,仿佛记起女子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夏寒笑意散开,浓在眼底,“那时候的你执拗的很,一心要做自己事,半分不肯求助、依赖他人,再说又有父皇和师相的名头在上,连求娶你的人都不敢,但凡与你走的近些便会被皇位扯上干系,纵然我,那时的我,纵然不在意他人说,可也不敢被父皇忌讳。” “幼时,我听橦嬷嬷说过,那时父皇年轻气盛,常常私服在外,以平民结交无数,在无意之中认识了你娘亲,当年你娘亲名动京城,父皇知晓,但却不以为意,女子名声在外,纵然是才气也有虚大的成分多,家族利益重,这些不可避免,但父皇那时才学有成,自负天高,自然不会特意与你娘亲结识,但就是那般无意,在寺庙里的对诗、辩论,你娘亲脱颖而出,才让父皇那般难忘,识而不得那般难受,甚至,在她嫁人后还愿以兄妹之礼相待,对师相亦多有宽容。” 师轻听到此处不免叹气,自古有情错付最苦,更遑论求而不得。 “七哥,橦嬷嬷如今可好?” 说起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们是否一切都好,还有…… 夏寒扫了她一眼,方才接话,“都好,橦嬷嬷如今还在师府你的院子里,橦嬷嬷是父皇的人,师相自然不会苛待她。” 说完,又加了一句,“盖清如今是渡门书院的院长,任太子太傅,如今太子之位空闲,他倒是清闲。” 师轻青顿时有些讪讪,果然是不能仗着病就开始胡思乱想,胡言乱语的。 “大家都好就好,七哥,你当初为什么会来驻守这边境呢?”虽说师轻青想着转移话题,但是这其实也是师轻青的疑问。 难道就因为这离海近? “自然是因为离海近。” 夏寒顿首。 “大海无边无垠,你又如何肯定我会来这儿呢?” “当时朝中动荡,虽说夏灥已死,可是你的失踪,父皇自此一病不起,朝中各路人马异心四起,我无心在此,恰逢师相主持朝堂,前来与我说东吴犯境一事,命我来此,我查了碧水镇舆图,离大海近,想着万归不离其宗,守着这海也好。” “没想到会遇着你,实是意外之喜。” 夏寒说起往事的时候眉眼俱是柔和,当年的阴鸷狠厉此时早已不见,俨然一副暖公子的模样。 “那些日子我记的清,却又像是记不清,我每日里都要往城里走一遭。如若不是百姓疾苦提醒着我要撑下去,只怕我真的等不着你出现的那一刻了。” 师轻青想起方才他说的,“只怕我也记不得那时的模样了。”原来竟是…… 疯了么?(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祈福 师轻青大惊,心内纵然缩紧,慢慢沿至向下,五脏六腑都开始缩紧起来,师轻青抓着夏寒衣袖的手亦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整个人苍白如雪,虚弱如纸般在大海浮浮沉沉。 “青儿,青儿……”夏寒终于不顾她的叮嘱将她抱了起来,“青儿,青儿,你醒醒。” “哇——”一口乌黑的血从师轻青的口里喷了出来,贱在屋里铺好的如意锦上,顿时腐蚀一片。 连如意锦都如此,那青儿的身体…… 夏寒简直不敢细想。 只一声声的唤着师轻青的名字,恨不能将师轻青塞入自己的身体里,这样,这样,她会不会好受一点。 夏寒的眸子里满是慌乱,就如那夜星辰大海前的模样,慌不择月。 “青儿,青儿,你要什么,你去给你拿,青儿你跟我说说话,青儿……” 夏寒抱着抽搐不止的师轻青,口中的毒血不停的流出,想到什么说什么,他从来没有过这么慌乱,他甚至,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 “七……哥,你…你快去看看外面的人,记记记……记下,他们……他们发作作……的时间,快去,不不不……不用管我,我没事。” 师轻青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整个都要蜷缩了在一起,撕心裂肺的疼,还伴随着冰凉,不是血液凝固的冰凉,而是腹内那团火热竟开始散发的冰凉。 果然…果然有效么? 以毒攻毒。 “七哥,你信我。” 你信我,我没事,你出去。 夏寒只觉得自己即将被这三个字打入死牢。 禁锢着他余生。 “青儿……”夏寒哑声喊道,两个字道尽了他所有的不舍。 师轻青口中不断的冒着黑血,眼神却执着的望着他,“我原本想……想要留住美美的模样在你心中,没想到……没想到还是总让你见着我的丑样子。” “没有,没有,你别说了。”夏寒眼眶发红,想要让不要再开口说话了,可是师轻青那双执拗的双眼却一直看着他,带着坚持。 “我这就去,你等我。” 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夏寒站起身来,却因为起的太急,脚下一个踉跄,重又跪倒在地,发丝不免都跌的有些凌乱了。 师轻青闭上眼不忍再看。 听得脚步声远去,方才睁开,强撑着身子将自己的病况记在一旁的册子上。 “身蜷缩,寒冷异常,血具腐性,毒佳。” 她练的毒当然毒佳。 师轻青想笑,却有更多的血冒出,师轻青也分不清这是她的血还是只是原来的毒。 好冷,师轻青竟然也觉得自己有些冷了。 真好。 不过,她现在的模样现在一定很丑吧。 无所谓了。 师轻青双手握住笔方才写完,写完最后一个字,便瘫软在地,口中冒的黑血倒是越来越少。 最后一丝余晖落尽,黑暗降临。 哪怕四周不点烛火,也遮不去师轻青那苍白如雪的脸庞,前些日子的劳累在此刻尽数显了出来。 师轻青晕了过去。 而在外面的夏寒,望着帷帐里的人群眉头紧皱。 那些人的眉眼赫然竟是冰封一般,虽然方才师轻青的身子也格外冰凉,但是比起这些人来。 这些人就好比是埋在了雪中,而师轻青只是踏在雪中罢了。 为何会有如此悬殊,难道…… 夏寒的眉眼豁然有些明朗,忙疾步过去问道:“你身体何异,说来。” 那人口中的黑血只是丝丝,只是冷的很,牙齿打颤的厉害,倒是比师轻青说完一句话费的时间还久些。 夏寒有些不耐,如此,还有八十位呢。 “你莫要忧心,此毒是青箩帝姬亲自所配,如今亦与你同食,饱受此苦,青箩帝姬一定敖的过去,你若能亦如此,本王许你自由。” 这是夏寒如此久,第一次用本王,却是对着一个本是无期徒刑的囚犯说的。 那囚犯浑身颤抖,可原本灰败的双眼顷刻间就亮了起来,自由,自由,只要能熬过去就能得自由。 青箩帝姬千金之躯,斩敌将褪敌军,如此巾帼英雄竟与他,与他们一起在一起试药。 原来,原来不是要弃他们于不顾,只是因为,因为需要他们。 只要熬过去便能得自由。 他一定能得自由,一定能熬过去。 那人顿时语速加快了些,不一会儿将自己的情况描述清楚了,夏寒捡着重要的记了。 如此又将方才的话用内力传了出去,传在院内帷帐里每一个试药人的耳中,每一个人的心中都燃起希望。 那可是青箩帝姬啊。 连青箩帝姬都在试药,他们怎能比青箩帝姬还要胆小,难道他们堂堂男子让青箩帝姬试药便罢了,竟还能熬不过这毒? 怎么可能。 他们一定能熬的过,他们一定能得自由。 青箩帝姬在做的事情,他们追随着自然也能做到。 夏寒的声音很大,围在外头等候消息的百姓都听的一清二楚。 那可是青箩帝姬啊,那可是整个北夏,整个碧水镇的英雄啊,竟然让她亲自试药,以命相博。 万一? 呸呸呸,没有万一,没有万一,怎会有万一。 我这就去为帝姬祈福,我也去我也去。 围在回楼外面的人顷刻消散,都准备回家备好祈福用的东西自发去寺庙、河边、家中祈福。 经一与苏怀玉对视一笑,不由面色沉重。 方才夏寒的语气里可不像是平日那般冷静啊! 老齐叔倒是没听出来,只是听到这话,又感慨又神伤。 一时之间,几人都站在回楼前怔怔,四周人散去,越发显得几人独立,神情却又是那般沉沉,路过的人不由越发担心青箩帝姬。 我一定要虔心祈求神佛,如此的一个好人,可千万不要收走了哇,世人还等着享她福泽万民呢。 外头的人忧心忡忡,里头的夏寒却全然不知自己的一番话引起的。 他忙的脚不沾地,双手齐写,方才将八十位试药人或动物的症状寄了下来。 夏寒片刻不停,几乎是飞身飞往了师轻青的屋子。 “青儿,青儿,你如何?” 夏寒回到屋子,一瞬间的黑暗让他无所适从,但是不到片刻,便瞧见了躺在地上的女子,面色如雪,身轻如纸。(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小六 “好烫。”夏寒望着自己瞬间被烫红一片的手掌怔怔。 “怎么会这样。” 方才还冰凉,怎么竟会如此烫了。 待月光照近,细看,果然师轻青的脸上晕了一圈不自然的红色。 若说方才冰凉正合师轻青的身子的意,那么此刻…… 冰不抗火,这岂不是在活生生的煎烤着般。 “青儿,你如何?青儿,你醒醒。”夏寒顾不得手烫,将师轻青抱住。 因为方才在外头,夏寒身上的凉气让师轻青忍不住靠前,直往她怀里钻,夏寒只觉得自己掉在了火炉里。 顾不上自己难受,甚至不去御功挡之。 夏寒将她拦腰抱住,轻放进了一旁的浴桶里,随即转身提桶到外头提了桶雪进来,倒在师轻青的身上。 那雪一接触师轻青的身体,顷刻间便化为水,渐渐竟开始有了温度。 夏寒忙又转身去外头连提了两桶进来,不够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直到浴桶里的雪水都化满了,夏寒才回到师轻青的身旁,脸色依旧,带着不正常的红色。 “老大,老大,老大呢?” 门外传来小六的声音,正要冲进来,夏寒忙用内力将声音传了出去,“青儿这里有我,你到院子里将帷帐里的病人记下身体的变化。” 小六一路上恨不得将马驾的飞起来,听说师轻青以身试毒的消息,他连带看着北夏军都没个好脸色。 明明,明明在回楼的时候老大虽然总是有心事般,可是老大过的平安顺遂,没人能伤的了她。 可是,自从这个寒王来了之后,老大一开始的忧心,失神,昼与夜的不休,被官兵追查,被东吴帝暗杀,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可若是幸福要拿性命来换,他只愿…他只愿,寒王从未出现过。 小六的眼神突然变的阴狠,眼里的杀气绝对不是一个小小跑堂的该有的。 他凭什么还要听他的?凭什么要听他的? 小六脚步不停,一步一步迈的格外沉而稳。 双手拳头紧握,劲风而至带着必死的决心。 却在触到门窗时,所有一切戛然而止。 “七哥……” 那一声带着眷恋,气若游丝却说明了一切。 小六双手骤然松开,无力的垂下。 脸上神情变得茫然且莫名,方才他是怎么了。 他怎么忘记了,他只是一个跑堂的啊。 是那人送来的跑堂的。 方才自己竟要替老大做决定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他恍惚间记起那女子笑容明亮,声音清亮的说道: 我愿如夏花般短暂绚烂,亦不愿做流水缓缓汇海,失了自己。 他怎么忘了,青箩帝姬行事,从来又怎会敢于顺遂。 与其说是寒王来了改变了她,不如说是只是唤醒了她。 将自己封印起来的她。 小六抬头望月,月印眼中,带着一丝坚韧。 现在他要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不妄想不妄断不异心,这便是那人教自己追随二字的意思。 如今,他倒是领会的更透彻了。 “诶,你,你现在身体什么样?别着急,慢慢说,我写的慢,咱不着急,等下我给你去拿壶酒,老齐叔的酒你知道吧?那可是我们碧水镇一宝,我们以前掌柜的,一天不喝个几壶心里就不畅快,诶,你别急啊,等下我就去给你拿,要多少有多少。” 小六恢复自己跑堂的本性,一个帷帐一个帷帐的问,那些病人因为身体不似师轻青般惧冷耐热,经过方才的冻着,此时火盆都撤了,几个男子光着膀子聊天,因为中毒的难受反倒减轻了不少。 大家伙都特别期待这个小六哥来自己的账内了。 小六腿脚快,这会子都将账内的人都记完了,小五和哑娘带着夏雪一群人方才走近。 “安排到转楼那边的房里吧,离老大近,方便照顾,劳烦几位军医再辛苦一下,劳烦照顾帷帐中的几位病人,若有熟识动物的更好,大家今夜辛苦辛苦,明儿我们掌柜请大家吃香的喝辣的。” 小六高声嚷着,原本的病毒之气灰败之色淡去几分。 军医也附和着好,撸起袖子准备干。 但是也有些不同的声音。 “用老鼠等动物炼药简直闻所未闻,且,兽与人体征不同,结构更是不同,如何能同一论之,荒谬荒谬。” “是啊,这不是让这些禽送死吗?兔子、老鼠亦是生灵,你我既为医者,怎好罔顾生灵。” “非也非也,兽与人本是同宗,虽说体征不同但是都是活物,自有其构造能化物,本是一源,若是兽不能受其毒,可观之,可纳之,可谨之,比起那些那人命随意炼药者言,圣也圣也啊。” “不不不,其效微著,实乃无用之功罢了。 “非也,所谓事急从权,我倒是认为此人用药大胆,实是大才,吾定要一见,好好切磋一番。” “……” 还没上手,几位军医就在争论的不可开交。 这些自持有些本事的人,没事就喜欢辩论,不仅不引以为耻,反以为荣,以自己的论道被辩论为荣,以有人找自己辩论为荣。 这是千百年来大儒们最先用到的论法,如今倒是更为盛行。 几人争辩如火如荼,耳红面赤。 正在与小五、哑娘几人讨论下半夜守夜的人,就听得这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原本在军营还好好的,怎么出来一个个都变成这样了。 小六看了眼阁楼,面色一沉。 这些个分不清场合的庸才。 小六纵然愤愤,但他的性子不是会使人难堪的。 不由疾步过去,拱手道:“大人们,时候不早了,几位舟车劳顿,我已备好了酒菜,几位大人交个分差,分两拨去用餐,然后留人在此守候如何?寒王与帝姬在楼上阁楼,想必待会儿还用的着大人们呢。” 众人一听,顿时面上一红。 怎么就忘了来这里干什么了。 真是的。 几人眼中纷纷有责怪对方之色。 但想到此时事态已然如此严峻,再者方才实在是失态,虽说辩论乃是大荣之事,可是此时的确不适合争辩如此之事。 还是待此事结束后再说吧。 免得被寒王与青箩帝姬惦念上,那可是,得不偿失了啊。 要知道,此次北夏打了胜仗,他们现在可就是等着回去封赏了呢。 看着几位大人面人神色,小六心中一笑,面色却不改恭敬之色,“几位大人这边请。”(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生死临断 师轻青醒来的时候是在半夜了。 半夜夜凉,又有夏寒以积雪和内衣辅之,师轻青的热度总算没再继续上升,没将自己烧了起来,得到了控制。 师轻青觉得自己像是在冰与火之间,半步不得挪,也挪不动。 师轻青眯着眼,因为无力耷拉着眼皮,反而生出一股子慵懒华贵。 夏寒端了碗黑漆漆的药过来,便见师轻青醒了,忙疾步过来,手里端着的药倒是半分没洒,夏寒眼里满是欣喜,军医可是说这要是醒了,便是熬过了第一关。 师轻青望着夏寒的模样,眼皮动都不没动,或者说是没有力气动吧。 就那样子瞧着,无喜更无怒,夏寒却瞧了万般情义。 “这是军医煎的药,是几人商讨,用药温和极是稳妥,以先让他们试过了,不会出现相克之象,是服以辅之可以减轻些痛苦。” 师轻青没说话,夏寒便继续说了,一勺喂着边说着话,“小六他们将夏雪送过来了,我去瞧过了,病情控制的很好,等药炼出来,就好了。” “你不用担心,你方才晕过去了,我叫军医过来给你看过了,说你的原先的毒与这次的毒相生相克,相斥又相融,那些军医生怕人不知道自己的本事,说的一堆子术语,我便直接问了,说是你这次敖的过便是长寿,熬不过就是一年。” “我想了想,你原来说的信我是这个意思,我当然信你,当时信你,现在也信你,所以你也让我信你,你能熬过去的。” “这北夏大好山河,你还没好好瞧过呢。” “我也没有好好瞧过,我想老天一定不会对我这么不公,将我在意的人都要夺去吧,母妃,夏雪,你,我不信老天都要夺走。” 这时,师轻青才知道夏寒的心里竟是如此害怕,不论他装傻实则阴鸷,还是手段狠厉雷厉风行,各种各种的词语在夏寒身上用着都不为过,但是却没想到,害怕二字竟也会用到他的身上。 师轻青眼眶发红,一句泪话落在药碗里,滴答一声,夏寒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手帕给她轻轻拭去。 “可是恼我,如今说起话来絮絮叨叨,东一句西一句的,半点不像你心中能文能武伟岸的七哥了?” “自第一眼见你起你便是如此能说会道,如今总算我一人说着,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了。” 师轻青的手指动了动,眼里也开始慢慢的有了笑意。 夏寒暗松了口气,这军医说的第二关便是过了。 “青儿,你想去哪里?你曾言塞外落日最美,广阔无垠,虽黄沙多作伴,却别有一番震撼美,我们便先去那处吧?” “我算过了,一路走过去,到那儿便是开春了,一路上我们会经过江南、洛阳,届时我们可乘船游江,两岸新芽柳绿花红别有一番风味,而且我听说在江上吊来的鱼放在旁边架着的鱼烤了,最是美味。” 师轻青的嘴似乎上扬了扬。 夏寒便说的更为起劲,吃的喝的玩的,似乎要将这一辈子听过的稀奇事都说尽来。 师轻青面色沉静,时而笑时而皱眉,如若不是她的双手一如紧握的发白,连夏寒都以为她只是累了。 而不是身中剧毒,体内两种毒正在抗争,争夺着,也不是正经历着生死一刻的瞬间。 夜色越来越深,连月亮都悄悄回了家休憩。 师轻青也终于传来了沉稳的呼吸。 夏寒的嘴皮干裂,声音却依旧清亮,似乎没看见师轻青睡着,又自顾自的说了好久,似乎要将这一辈子的话都要说尽。 若是连最想说的那人都不在,他的话又要说给谁听? 夏寒嘴角裂开,眼底却晶莹一片,似有雪结晶而成,剔透却影影绰绰般晃动,摇曳如不似凡尘,随风而舞般而去。 一夜去,天明。 经一不顾众人的劝阻,执意要进回楼。 连夜赶过来的王将军拦不住,去找正在食面的苏怀玉。 “苏小姐,你去劝劝经监军罢,如今身子不好怎能如此胡闹,里头的人已经抬出来一半了,毒气聚集在一起,那可不比寻常,万一有个好歹……” 王将军望着眼前沉着吃面的女子,想起那日即将城破,便是这般,这般的胸有成竹,沉稳自信,最终带领他们走出绝境。 想来,她定然是有了应对的法子吧。 王将军点点头,说道此处便不再多言,相信以苏小姐的聪慧定然能理解其意。 苏怀玉吃的认真,却全然不知王将军在一盘千转万转般的心思,将最后一片卤肉放入碗中,点点头,一脸满足,果然还是正宗的好吃。 寒哥哥做的还是差了点。 “王将军,你说的是,那里经一确实不能去,万一有个好歹可不得了,别说你,我都没法向经老太爷交代。” 苏怀玉站了起来,神情凝重,“我这就随他一起去,有我陪着他,你就放心吧。” 苏怀玉说完便往里走。 见王将军一脸呆愣,不由又道:“王将军,昨夜赶路辛苦了,先吃碗面,味道不错。” “也好。”王将军木然跟着点头,待口中吃着热腾腾的汤面,才回味过来,“诶,诶,诶,苏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苏小姐……” 王将军放下碗筷追去,却哪里还有苏怀玉的影子。 却话苏怀玉正往阁楼上疾走,全然没瞧见从另一路上来的老齐叔,两人“砰”的一声相撞在了一起,老齐叔连连哎哟。 却是不再有二话。 苏怀玉忙上前去扶,“罪过罪过,可是青儿那儿有消息了,走走走,军医可是今早上断生死,我们快走。” 老齐叔此时连哎哟也不喊了,也不客气的就着苏怀玉的手继续疾走,口中还不断的催促着,“快快快快,快着些,别……别晚了……” 这一句别晚了,听的苏怀玉心抽抽的疼,“不会的不会的,青儿千金之躯,福大命大,不会的,不会的。” 两人正走着,那边哑娘也赶了过来,听军医说此时时辰到了,她等了一夜,终于等到了…… 可是,却又不敢去,磨到此处,终于逼着自己踏步,往师轻青的闺房阁楼上走。 而在远处,北夏皇派来的营帐也临近碧水镇,正要赶过来的云创只得停步,待人迎了,却是一句话不说,只让带路,云创松口气,这正合他意。 于是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回楼赶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夏白 师轻青是在夏寒的怀里身体一点点变凉的,夏寒不敢睁眼去看探她的鼻息,一夜之间,发丝竟白了好些,相如心生,此时便是如花败了。 说了一夜的话,嘴唇早已干涸,裂痕渗血,此时又因紧闭粘合在一起,无法再分离。 外头传来轻言轻语,越发显得里头的沉闷与毫无生气。 夏寒仿若未觉,未闻。 他的心似乎也就随着师轻青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 自绝经脉,封心未死却亡。 纵然医术再高也救不活不想活的人。 经一与几个军医再外面急的团团转。 “若是帝姬有个好歹,没人在里头拦着,寒王不会……”有人大胆的猜想到。 “外头那些汉子都熬不过此毒,今早上抬去了大半的人,剩下的人中虽不死却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何况是千金之躯的帝姬,这……这可如何是好。”军医摊手,一副无主的模样,皇上派来仪仗已在来的路上,若是这人来,接到的却是两具…… 他们简直不敢想,那等在京城的皇帝,那全城的百姓,脸上的表情,甚至近处,东吴等国会不会再次进犯,天哪,他们简直不敢想。 “你们都给我闭嘴。”经一大喝一声,面色沉沉,俊脸上布满寒霜,众人顿时吓若寒噤。 想不到经监军平日如美人般,生起气来竟如此吓人。 众人顿时不敢再多言,只垂首静候吩咐。 小六见状,瞪了他们一眼,方才急道:“经公子,这门……” “给我撞开。”经一沉声道,他们已经等了一早上了,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而正往这来的苏怀玉却被身后赶来的云创叫住了。 “苏小姐,陛下派来的人到了。” 苏怀玉愕然,这么快? 从他们赢了东吴帝的人到现在十日不足,五天有余。 皇帝的人竟然这么就到了? 竟比预估少了一半的时日。 “来人是谁?”苏怀玉问。 “是十皇子。” 是他?苏怀玉望了望回楼,抿唇不语。 “罢了,你先去吧。” 云创虽不知道为什么苏怀玉让他先去,而不是让他们一起去,但苏怀玉此前一战中所展现非一般女子,行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云创敬重,于是拱手退下。 追上因他们说话早已先离去的老齐叔而去。 苏怀玉垂首在侧,站在回楼门前,背向着转身。 “十皇子。”苏怀玉拱手施礼。 “苏小姐。”夏白自马上颔首,苏怀玉自小与皇子同学,唤一声姐姐本是应该,但此时两人身份对立,自然不复亲近。 “听闻十皇子为陛下整肃朝堂,打理内外甚是得体,我亦常听父亲赞起,十皇子果然不负众望。” 苏怀玉寒暄道。 夏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与师轻青明里暗里较劲的毛头小子,他得北夏皇亲自教导,又是盖清的得意弟子,他在朝堂中除了夏寒外再无敌手,大半朝臣都依附于他之下。 在外,他虽不能和手握十万大军的夏寒比,在镇守在其他边境的大将皆是他的羽翼,再来,后宫之中,他得皇后支持,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可就在这时,师轻青回来了。 有第一帝姬的相辅,眼看着唾手可得的一切就要拱手让人,苏怀玉不相信,夏白毫无动容。 哪怕,夏寒自小多他多加照拂,师轻青与他同窗情谊,她也不能,也不敢相信。 那个皇位已经埋葬了太多的人和物了。 夏白与师轻青分开后在军中磨练多年,练就一身的武艺,面庞晒得麦色,格外坚毅,身姿更是挺拔。 此时坐在身上,仍旧气势逼人。 面对眼前这个自一路来便对多加赞赏的女子,却视而不见。 夏白转头向四处瞧了瞧,这便是她住的地方么? 夏白四处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苏怀玉身后的回楼上,又瞧见正站在门口的苏怀玉,此时原本垂首在侧的,已改为负手在后,嘴角噙着笑意望着他。 眼神却微冷。 夏白不由面色沉了沉。 “我奉父皇之命,来迎七哥和青儿回宫,苏小姐,这是何意?”夏白的声音浑厚,说道最后却婉顿,顿时威慑四方。 但苏怀玉又是何人?连东吴帝二十万大军压境都面不改色,能和皇帝争论文章的女子,除了师轻青能让她自愧不如,这世间的权势何曾逼退过她? “十皇子舟车劳顿,我已命人备好了驿站,不如请十皇子移驾过去歇息片刻,此时大敌方退,启程之事如何能急,还请十皇子稍安勿躁,待寒王与帝姬前去相见便是。” 意思就是不让进门了。 夏白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回楼,他早已接到书信,对这里的事已了如执掌,这苏怀玉竟还要跟他打哑谜。 果然是胆大。 夏白身后的副将见状,忙驱马上前来,“苏家小姐,我等可是奉皇命,你竟敢不让我等进去参拜寒王与帝姬,反倒要我等去驿站,如此,你莫不是要陷我于不义,陷寒王与帝姬于不孝?” 奉皇命,竟不先参拜位高者,反倒前去休憩,候皇命者,不仅不来参拜,反倒是闭门不见,视皇命为何物?又置皇帝为何地? “这位大人说笑了,这回楼如今是一座毒楼,我奉青箩帝姬之命守候在此,为几位大人安危,以及十皇子的安危着想,待无事了,寒王与帝姬自会相见,可若此时几位大人进去,原本不够的军医还有分心顾着你们,又是何必?” 那副将当下便要反驳,怎么他们就是多事了? 不待他说话,苏怀玉便拱手对着夏白道,“敢问十皇子,皇帝陛下嘱咐你来迎寒王与帝姬回宫,可是要你自持身份,不尊寒王与第一帝姬?” 苏怀玉声音清亮,振振有词。 夏白面色却如霜罩。 良久,在剑拔弩张又丝毫不见血光之色中,气氛徒然低下,夏白身后的将士已将手按在左手佩剑上,只待夏白一声令下。 “自然不是。” 夏白从牙缝中挤出一个词。 他可不想还没见着她,便惹了一身血腥。 “行了,去驿站。” 夏白带头掉头就走,身后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看了眼仍旧噙着笑的苏怀玉,哼声走了。 才女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兵遇见秀才有理说不清,古人诚不欺我也。(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救不得 看着夏白一行人远处。 在转弯处消失不见,带走一地尘土。 苏怀玉才将那口气吐出来。 如今的十皇子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气势竟如此逼人。 罢了罢了。 好在,寒哥哥已无心再争此道了。 但愿,将来夏白会是一个好皇帝吧。 苏怀玉转身,踏步向回楼内走去。 也不知道里面如何了。 苏怀玉待走近,才发现异常,除了抬尸体的人,里头的人竟然个个垂首,静默不语。 不安之感油然而生。 “怎么了?”苏怀玉清亮的声音此时响起来却是格外的突兀,甚至有几人瞪眼瞧过来,怪她扰了这片静默。 待瞧清是她,方才作罢。 苏怀玉双脚甚至快迈不动步,身形不免晃动,一旁的哑娘的扶住了她。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眸中对方的担忧与不安。 两人忙相扶着忙上前去。 苏怀玉捂住嘴,差点尖叫出声。 怎么会?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经一,眸子里满是期冀这不是真的。 经一紧抿着唇,艰难的摇头。 他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可是,人如何能自欺欺人。 一旁的哑娘见状,嘴唇翕动几下,身子亦渐渐颤抖起来,竟然,竟然,果然,果然。 那人料的不差,果然会有今日。 哑娘手掐着掌心,方才稳定了心神,不同于经一与苏怀玉的不复上前,哑娘几乎是奔着夏寒与师轻青前去,但因心神不稳,到时不免跌楼在地,居然是跪倒在两人跟前。 小六见状,忙去相扶,“哑娘,你做什么?” 这一声,众人都回过神。 竟敢对故去的寒王与师轻青的亡体不敬? 大胆。 “慢着,哑娘你可是有什么法子?”小六见哑娘慌乱却又像是要做什么的模样,不由问。 当年,他们被那人派来,就是守着师轻青,几人都各有各的本事,但未免师轻青起疑,几人也未曾过多交流,此时,哑娘的模样绝对不像是因为伤心而乱了神,哑娘不会说话,此时如此一定是有事。 听到小六如此问,经一与苏怀玉都纷纷上前,挡住了前来质问的几人。 “哑娘,你可还有法子?” 世间能人异世居多,方才军医诊断夏寒还有气息,不过是自绝气息,虽说师轻青面色已是青色,但若是能就得夏寒亦是不错。 “哑娘,要如何做?”经一直接开口问道。 哑娘由于方才的一跌心神俱乱,此时听到经一之言,终于重又复落。 她没有让人失望,在几人期冀的目光下,重重的点头。 有,她有办法。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这个办法,她才能活到今日。 “需要将他们分开。”哑娘打着手语。 小六翻译说道。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皱眉,方才他们试过了,根本无法将两人分开。 “寒哥哥自绝气息,定然只是为了护住青儿,去他耳边说青儿有救,寒哥哥定然能听到,只要松开一些,经一你便运功将两人分开。” “好”。 经一颔首,又将目光看向哑娘,看她如何做。 苏怀玉亦看向她,她听过此人,也知道经一派人查过她,不过是一个孀妇,难道竟知晓让人起死回生的方技? 不像啊,而且也没有这样的消息回禀过来。 想到此处,不免又看向小六,此人的本事,能言会道又极会察言观色,却甘心做一个区区跑堂。 回楼里的人果然都不简单。 苏怀玉与经一对视一眼,多了分戒备。 哑娘不管这些人的心思,也没心思管,此刻,她只要将师轻青救活,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哑娘将一直随着戴着的发簪取了下来,静候在一旁,只待夏寒与师轻青分开便动作。 苏怀玉覆在夏寒的耳边,轻声说着,她的声音本就好听,此刻说起来更是刻意带了谆谆善诱,格外的蛊惑。 青儿还有救,青儿还有救。 一道道声音自上空传来,忽远忽近,真的吗?真的吗? 夏寒的手渐渐的松了。 经一见状,忙上前,击打在夏寒的双手穴位上,师轻青便从夏寒怀里滑落了下来。 苏怀玉在一旁接住,转头便问哑娘,“现在如何?” 哑娘忙打着手语,指着一旁的软榻,这下不用小六翻译,经一便明白了过来,接过苏怀玉的师轻青将人放入了软榻之上。 哑娘与小六随在身后跟了过去。 苏怀玉则扶着夏寒,与几位军医一起将夏寒扶入另一侧的榻上,留下一名军医照顾后,其他人便都退了出来。 纵然,此刻苏怀玉心急如焚,但她知道这样的时刻却不能急。 她沉声道:“几位大人随我来,其余人去外头帷帐帮忙,青箩帝姬亲自试药,若是还不能找出能抗衡夏雪的药来,岂不是白费了帝姬的心意,几位大人若是能在此事上有所成,我回京之后会让父亲亲自为大人们请功。” 能为帝姬做事不用说,旁人都能看见,可是看见是一回事,能被记在心中是一回事。 可是,得民心又得苏老大人亲自请功,将来他们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此刻,便是一位医者一生最重要的时刻,救人是医者的本分,可若是救人之余又能名利双收,谁又会不要? 当下,几人心意通透,忙应了,去外头院里子帮忙了。 苏怀玉见状,点点头,便往师轻青屋子里走去。 果然,不让夏白进来,已经乱的不能再乱了。 而此时的屋子里,哑娘将师轻青的身子放平后,便用那平淡无奇的簪子分别刺入师轻青全身,所刺之处竟开始慢慢回转红润。 果真,又如此奇效。 哑娘一颗心总算是落地,有好转之象便好。 虽说被告知此簪子是上古神人所遗,又得百年来各方神医炼制,对生死之事有奇效,但她从未试过,没想到果然是真的,还好,还好是真的。 待刺完全身穴位,哑娘身上已被湿透,果然极是耗费心神。 罢后,哑娘将簪子插入师轻青头上。 “应该不到一刻,掌柜的便会醒来了。” 小六翻译完,苏怀玉与经一都大喜,一旁的军医张大嘴差点被吓晕,怎会这样? 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事?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簪子上有什么东西。 有军医要去看哑娘手中的簪子,有要去看师轻青的脉象,屋子里忙成一团。 经一站定哑娘身前,神情里满是喜悦,“哑娘,如今青儿无事了,那老七那里……” 哑娘未待他说完,便摇头,“不,他是自己求死,我救她不得。” 那人说,气息将绝之时,将这古簪刺人身上大穴之后戴之,可保最后一丝气息。 师轻青虽中毒,身子将凉,面泛青色,不过是中毒之象,并未真正的身死,是以,这簪子刺入,方立能如此见效。 可是对于夏寒,他气息犹在,这簪子对他起不得任何作用。 她,救不得。(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我愿意 师轻青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留下来守夜的婢女都已歇在一旁,就连哑娘与苏怀玉等人也因放下一块大石头,沉沉睡去了。 师轻青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去了旁侧的房里。 夏寒脸色苍白,嘴唇猩红的躺在榻上,了无生气。 师轻青眼眶就红了,这个傻子。 不是说了要相信她吗?不是说好的她就算死了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她走遍山川游遍江河吗? 怎么就自绝气息了呢? “你这个大傻子。” 师轻青方醒,四肢仍旧无力,此时的她顾不得礼数,也顾不得其他种种,她手脚并用的旁向内榻,和衣躺下。 依偎在夏寒怀里。 依旧可闻好闻的青荇味,可见,婢女伺候的尽心。 师轻青枕着他的手臂,嘴角带着笑意,“七哥,你快些醒来,要不然我可是不会等你的,我可不会自绝气息,我可是要走遍山川江河的。” 师轻青醒来的时候知道自己的毒已解,连带着那长年久疾也得到稍缓,虽说还是耐寒不耐热,但想来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能要了命了,她能感觉到自身气息的流转,这再以前,可是感觉不到的。 这也是她已经不会武功的原因。 其实,她看着已死其实并未气绝,她可以感觉的道周遭的一切,听说夏寒自绝生息,师轻青又气又急,若是她醒了,夏寒却活不过来,那岂不是一切都白费了。 “你这个大傻子。” 师轻青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将夏寒抱的更紧了一些。 可那被抱着的人却一丝反应也无,神情依旧。 师轻青叹了口气,又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终于体力不支沉沉睡去了。 旁侧蜡烛忽闪跳跃,燃的正旺。 印着两人相依偎的身子如胶似漆,似长生藤,相依相伴,永不分离。 在树央中的夏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面色木然。 良久,直至天色将明时分,方才分身而去。 转角处的经一与苏怀玉方才出来,神情皆是一松。 “你说,这夏白是什么意思?” 夜半,他们察觉有人夜闯回楼,竟然避开了云创布下的重重防卫,是以,他们心中警灵大作,一出来,便见夏白飞身至师轻青的屋前,站立不动。 再然后,便瞧见师轻青偷偷摸摸的往夏寒的屋子里去了。 “咳……”苏怀玉忍不住脸红,又不想被经一察觉,忙道:“夏白或许与青儿还有些情分在吧。” 不然,又怎会是如此的模样。 那般的气xue翻涌,又强压下的无奈。 经一望着两人的屋子叹了口气,“但愿吧。” 如今的夏白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天色将明,回楼渐渐开始忙碌起来。 经一与苏怀玉便都各自回了房,以免引起旁人注意。 才走到门前,身后便有人大呼小叫,“不好了不好,青箩帝姬不见了。” 两人一惊,糟糕,怎么忘记这茬了。 正要唤人不要呼喊,那边又有东西被打破的声响,“啊……” “青箩帝姬怎么在这呢?” 完了,苏怀玉与夏寒两人对视一眼,这真的是…… “好了,你们都下午吧,这里有小五和哑娘在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经一沉声斥道,面前几个小婢女忙红着脸应了退下了。 就连经一也是有些难为情,怎么就一下子就分不开了,非要见呢。 你若是见了你再回去,或者把门关好也好啊。 经一痛心疾首。 罢了罢了,他们如此多桀多难,此刻好不容易的相聚来的不易。 随他们去吧。 经一摇头叹气的走了。 房里的师轻青眼珠子骨溜溜的乱转,一副受惊的小兔子模样。 夏寒看着好笑,“怎么,这会子怕了?” 爬上来的时候不是很有气势么?还说他是大傻子? 师轻青本就有些难为情,来会情郎,居然被人抓个正着,而且还闹的人尽皆知,饶是她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难为情了。 本就有些被吓着的师轻青,又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忙高兴的跳起来,“七哥,你醒了?” 夏寒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熟悉的眉眼里满是欣喜,再没有昨日那般的无波,此时的双眼眼波流转,光彩四溢,整个人都神采奕奕,明亮照人。 师轻青被夏寒瞧的怪不好意思,见自己还在夏寒的榻上,忙蹑手蹑脚的准备下去。 却徒然身子一轻,随即被夏寒欺身在下。 “七哥……” 话还未说完,一张滚烫的嘴唇便覆了上来,辗转黏磨撕咬,却又柔情四溢。 夏寒眸色深深,哑道:“既然已经被误会了,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白误会了?” 什么? 师轻青此刻脑子一片空白,但还是觉着夏寒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夏寒伸手将师轻青的发散开,又解开自己的发冠,长发相结,结发夫妻。 身下的人,嘴唇鲜**滴,双眼带着迷离,嘴唇微张,喘着娇气,因昨夜过来的急,穿的里衣,此刻一折腾,有些凌乱,半露出雪白。 夏寒的眸色深了几许。 却还是按捺着性子问,“青儿,你可愿意?” 没有洞房花烛,没有喜字红袍,什么都没有,你可愿意? 师轻青几乎是不由自主的点头,“我…愿意。” 随着话音落,更加凶猛的吻落了下来,遍布在全身,随即她感觉身子一凉,努力的睁开眼,夏寒与她一般…… 这真是坦诚相待了。 师轻青觉得她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 “啊——疼……” 师轻青忍不住呼喊出声,随便嘴唇便被封住,共赴云雨。 两人一日未曾出门。 有着经一先前的命令,也没人敢来打扰。 师轻青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七哥……” “嗯?”夏寒抱着她,耐着性子听她说完。 “我想歇一下。” 他不是也才醒吗?怎么就不知疲累呢? 夏寒怜爱的看着她,知道她大病初愈,经不起折腾,只好慢慢来了。 夏寒侧躺在她身旁,拥着她,轻拂着她的背,听着她沉稳的呼吸,只觉得心内一片安好,来日方长。 第三十一章 再见了,师轻青(大结局一) 师轻青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都已被洗净,还带着好闻的香气,师轻青望着正在给她烘发的夏寒,脸还是忍不住一红。 他们……竟然…… “你醒了?”夏寒笑着过来,拉着她的手,“饿不饿,我叫人备了饭菜,现在传进来可好?” 师轻青木讷的点头,她甚至有点不敢看夏寒的眼睛。 夏寒知道她的心思,也不逼她,到门外唤了婢女去传饭菜来。 师轻青此时心情却有些复杂,她怎么昨天就应了呢,哎呀,好丢人。 师轻青捂住躲进被子里,没想到一动,便是被撕裂的疼痛般。 “怎么了?”夏寒听到异动便转身进了来,一进来便瞧见师轻青如此模样。 不由好笑,怎么这个时候害羞起来了。 “青儿,我们成亲吧?”夏寒说完又补了一句,“择日,就在这里。” “啊?”师轻青瞪大眼,从被子露出头来。 “你可是不愿?”夏寒揉着她因烘干柔软的头发。 怎么会?都那个了,怎么会不愿成亲? 师轻青瞪着他,“为什么是在这里啊?” 夏寒笑,决定不逗她了,不然,夫人生起气可不是容他打趣的一般的女子了。 “这里很好,远离纷争,适合居住。” 师轻青愕然,原来他说的要陪着她竟然是真的。 “你放弃皇位了?”师轻青还是问道,那可是他多年奋斗的东西,虽然他要皇位不仅仅是为了权势,更多的是为了她的母妃,她还是他听他说。 “是,有你,皇位算什么。”想来,她的母妃也很是乐意看他这般。 “可是……”师轻青望着他,虽然心内十分欢喜,但是,她不想让夏寒为了舍弃什么。 “不是舍弃,青儿,皇位那东西自古以来染了多少鲜血,那万丈荣光下的白骨森森,不是你我想象,自从在大海看着你坠入后,我来到这边境,与你经历如此这般,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不是舍弃,是我自己不想要了。” 师轻青听他如此,不免眼眶泛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 师轻青从被子跳出来抱着他。 “现在不害羞了?” 师轻青轻哼了声,躲到夏寒怀里,不理他的打趣。 夏寒朗声大笑,轻吻在师轻青的额头,一片滚烫。 “我们明日将此事告诉夏白,让夏白去回禀父皇吧。” “好。” “对了,还有一事,夏雪的毒已经解了,只是因为病的太久,饶是哑娘的簪子也一时无法,军医只说让他慢慢养着,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大家都没事,真好。” 两人相视一笑,相拥而睡。 次日。 夏白终于从回楼里光明正大的走了进来,迎接他的是所有人的目光洗礼。 经一,苏怀玉,云创,王将军,众位军医,回楼众人,甚至还有老齐叔老齐婶和坡脚哥及其媳妇。 夏白望着端坐上堂的夏寒与师轻青,突然生出一股子别离之感来。 夏白皱眉,这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小白,好久不见。”师轻青冲着他笑。 一如当年,她打趣他的名字般。 夏白莫名的情绪平了下来,亦笑着回礼,“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他还记得,他在军中得知师轻青的消息时,他因为失神,对与人对练时,刀擦着他的心口而过。 触目惊心的伤疤犹在身,此时,竟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夏白身后的副将见夏白如此,瞧师轻青的眼神顿时就有些不好。 十皇子得知这青箩帝姬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赶来,连门都不能进,好不容易见面了居然是如此一句不冷不热的问候。 亏得前夜,十皇子为了担忧她的身体在回楼外守了一夜。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就算她击退了敌军,女子身不输男儿郎,她对十皇子如此,就是不对。 副将在身后有些哧哧。 “末将,参见青箩帝姬与寒王,属下与十皇子奉命前来迎帝姬与寒王回宫,不知可以何时启程。” 此时不说,还等着给我们十皇子脸色看吗? 那可不行,还是快快启程吧。 师轻青笑着点头,与夏寒对视一眼,方才开口:“今日,便是要与你们说道这事的。” 夏白却早已师轻青对着夏寒时挪开了视线。 “我打算与七哥择日在此成婚,小白你若是无事,不如待参加我们婚礼后再走。” 是你再走,而不是我们一起走。 夏白吃惊望着夏寒与师轻青,他们竟然不回都城了? 那大好的前程,那繁华铺就的登基之路,夏寒也不要了? 若是他,他可能做到,为了她甘愿在这小镇? 夏白苦笑,若是以前,一定可以,但是现在…… 过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如何还能回归平庸? 他,做不到了。 “不了,既如此,那我先回去给父皇回命吧,说不定,父皇到时候另有赏赐。” 师轻青也不再留,“如此,多谢小白了。” 夏寒亦亲自起身,拱手道谢,“日后,一切都拜托你了。” 皇宫,父皇,百姓,一切都拜托了。 夏寒这是道明了自己的心意,让他放心。 夏白垂眸,起身道不敢,心思却复杂,原本还想着今日见她,问她一句,七哥到底如何好? 此刻望着她的巧笑嫣然,她从未笑的过如此的开心,如此,还需要问吗? 他们的默契流淌的留不下旁人,就连一旁的经一与苏怀玉都不能比之。 一切都是这么的明显了,如此,还需要多说什么吗? 他们之间,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一刻也坐不住了。 “如今天色尚早,我就不再多留了,祝七哥与七嫂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他觉得,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这八个字是世间最好的祝福了。 原来夫妻也是可以永结同心的。 夏白怔怔的后退,连何时退了出来都不知道,他不顾幕僚的劝阻执意来此,只是为了远远的看她一眼,如此,也够了。 夏白上马,疾尘而去,头也未曾留。 待行至城门处,自远而外,自近而远,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让人醍醐灌顶,再不迷糊,夏白终于停了步伐,笑着前近。 他一定,一定会一个好君王。 让你和七哥平安度日,若是百姓都过的好了,你们自然也就好了。 再见了,师轻青。 第三十二章 他们的家 (大结局二,剧终) 回楼里的人在夏白走后,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色,甚至已经开始商量起了婚礼该如何办。 “一个月后的今天便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好日子啊。” “不行不行,一个月太久了,我看看我看看。” “三日后不就是个好日子吗?宜嫁娶,大吉。” “三日后会不会太匆忙了?”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啊。 师轻青听到此处,亦忍不住插嘴道,“我觉得三日后挺好的,我也不需要什么盛大的婚礼,大家一起吃个饭,见证礼成便是了。” “青儿,你怎么这么着急嫁啊,这女子一生的大事,怎能如此马虎?”老齐婶子不太满意。 师轻青被老齐婶子说的满脸通红,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还是夏寒解了围,“其实,有你们在,便是最好的婚礼。” 是啊,他们才经历过生死,能够相聚在一起多么难得。 谁说婚礼盛大就是最好的?简单的婚礼,该有的都有,如何又不是最好的了? 听夏寒如此说,几人心思都明了,“三日也做不出好礼服了,我原先与你老齐叔成亲的礼服还在,若是你不嫌弃,拿去改改也是好的。” “你与老齐叔举案齐眉多年,我和七哥若是能得你们的礼服行礼,必也能如你们一般,这可是天大的福气,怎么会嫌弃呢。”师轻青大笑道。 夏寒亦笑,显得十分认可老齐叔的话。 如此礼服就已敲定了,剩下的cao办就交给了坡嘴哥,虽说师轻青说的简单便好,但是他可是记着夏寒答应过请全镇的人喝杯水酒的。 “哈哈哈……这自是不能忘,如此,就有劳坡嘴哥费心了。”夏寒学着他的模样一躬到底,惹的旁人哈哈大笑。 站立在人群中的苏怀玉满眼的羡慕,拉住青儿忍不住说道:“青儿,想不到就能看到你和寒哥哥成亲了,简直像做梦一般。” 经历了如此多,总算是在一起了。 “我也是。”师轻青促狭的笑,“我也想不到会这么快。” 当然这么快的原因可能也是因为她夜半跑去夏寒的房间的缘故。 师轻青的脸红了红。 正与众人说话的夏寒眼尖,一眼便瞧着了,于是一锤定音,“如此,就劳烦几位辛劳,我与青儿便只管做新人了。” “这是自然,我们回楼的人出嫁,我们岂有旁观的道理,你放心,到时候婚礼包你满意。” 老齐叔与坡脚哥打下包票,王将军与小六也不甘示弱,怎么能忘了他们呢。 于是,他们热热闹闹的讨厌着,经一走到师轻青的身旁,不由轻声说道,“虽说不想此时说,但是又找不到更好的时机。” 师轻青眨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和怀玉参加完你们的婚礼,便也要走了。” 如此,天各一方,再见便难了。 师轻青听完,神情亦有些伤感。 可是,她与夏寒决定在此,便是决定会有此遭。 师轻青笑,“待我身子好些,我便去瞧你们,反正你们也无事,来往书信不要断了,一起相约游玩有何不可,如此,不仅不会生分,反而只会情深。” “是啊,这大好日子,你怎么说起这些来了。”苏怀玉也笑。 经一撇撇嘴,你们是不会明白一个做哥哥的要嫁妹妹的感受的。 经一决定不跟她们一般计较,也起身加入了婚礼讨论战。 几人说的如火如荼。 直到半夜方休。 师轻青亲自打了水给夏寒洗漱。 “我从未做过这些事,以后你可愿意等我学好?” 师轻青带着期冀。 夏寒的眼亮晶晶,似乎方才进来时装着漫天繁星。 夏寒将师轻青拥入怀里,柔声道:“我不仅会等着你学,还会与你一起学。” 师轻青低头笑,明媚动人,夏寒觉得喉咙有些干,忙掉头挪开了视线,其实那天他不该如此冲动的。 女子最好的一夜应当是在婚礼时,如今大婚在即,他不能再乱来。 师轻青对这些事向来粗心,他为了他们的以后,可不能马虎。 “青儿,你快些去睡吧,这几****好生等着做新娘子,等我来迎娶你,你莫要cao劳,莫要忧心,等着做个美美的新娘子。” 师轻青点头,又十分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还是夏寒推了她一把,才走了出去的。 师轻青撇嘴。 夏寒不免有些好笑,又觉得她这样十分可爱,强忍住才没拉住她。 转身进去冲凉了。 三日后。 老齐婶穿着一身新衣来给师轻青梳头,口中说着吉祥语。 哑娘是回楼的长辈,老齐叔又是与师轻青父亲同辈之人,师轻青给他们一个人叩了个头,在师轻青起身的一刹那,哑娘忙将落下的眼泪擦干净了。 哑娘与老齐叔一人给了个大红包。 “钱不多,是我们的一等心意,你成婚这样的大事,你父亲虽不亲眼瞧了,但想来一定是最为高兴的。所以我便替你父亲将他那一份也给了。”老齐叔说着又拿了个红包来。 而哑娘则是拿了小六和小五一起的来。 师轻青含泪收下了,说着又叩了几个头。 老齐婶子也在一旁抹泪,还是苏怀玉记着时辰,提醒着。 众人这才慌慌乱乱的忙起来,新娘子要出门了。 师轻青突然有些紧张,不管前世今生,这也是她第一次成亲啊。 苏怀玉瞧着被师轻青抓红的手臂,不由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听经一,寒哥哥昨夜拉着他叨叨了一宿,语无伦次的,瞧着比你的样子还紧张。” 师轻青被苏怀玉逗的笑出声来,意识到不妥忙又紧闭着嘴,她实在不敢想夏寒语无伦次的模样。 门被推开了,夏寒听到动静回过身来。 一头青丝被红发带高束起来,垂直腰间随着他的转身飞舞,一身大红镶金喜袍似是为他量身定做般,将他威武高大的身材衬得越发挺拔,日光在他的背后,夏寒笑意满满,竟比日光还盛,双眸微眯,盛满了喜悦,整张脸格外的生动起来。 师轻青看得呆愣,明明未施粉黛,她却觉得他仿佛才是新娘子一般。 师轻青的手心一紧,回过神来,见夏寒正牵着她往礼堂走,两人前来观礼的无数,夏寒瞧着她,不怪她在人前失礼,似乎很满意她瞧着他失神的模样。 他轻声说,“你今天真美。” 师轻青便花般笑开,“不及夫君一分。” 夏寒想不到反被打趣,好笑之余又忍不住想快些行礼。 于是,拉着师轻青走动的脚步便加快了些。 正巧师轻青也有此意,于是两人都走的飞快,留下苏怀玉与老齐婶子在身后莫名。 “也不用这么急吧?”苏怀玉喃喃道。 待行至礼堂,夏寒与师轻青便都笑了。 给他们证婚的是王将军,在这里除了夏寒与经一,便是他的身份贵重些,又是年老者,请他证婚最好。 师轻青与夏寒随着王将军的喊吉声相互叩拜,拜天拜地拜长辈,终于礼成。 夏寒忍不住将师轻青拥在怀里。 观礼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一路走来有多不易。 都不免热泪盈眶。 坐在轮椅上的夏雪更是控制不住,泣不成声,惹来一旁的经一阵阵白眼。 “你怎么病了一次,连男子气概都丢了。” “呸,我看见王爷成婚我这是高兴的。” “好吧好吧。”经一跟他争辩,他走过来拉住同样哭的泣不成声的苏怀玉,亦将她拥入怀里。 别哭,回去之后我们也成亲。 苏怀玉好笑的捶了他一拳,谁哭这个了。 夏寒将师轻青的泪滴拭去,拉住她的手道:“从今往后,你的世界里的每一个画面都有我。” 这是师轻青原先无意中提起过的一句话,想不到他还记得,“我希望我的蓝图里每个画面都有你。” 师轻青紧紧的拥着夏寒,此刻的她,简直无比幸福。 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幸福。 谢谢你,夏寒。 “今日是本王与青箩帝姬大婚之日,特摆流水席三日,欢迎前来食酒一杯,见证我与青儿的大婚,我夏寒敬诸位一杯。” 说着,众人同举杯,一杯下肚,甜得不知其他滋味。 夏寒与众人纷纷寒暄过后,带着师轻青坐上青雕离去。 众人纷纷跪拜相送。 夏寒说要给师轻青一个惊喜。 “是什么惊喜?”夏寒却卖了个关子。 师轻青待还要再说什么 夏寒便倾身吻住了她。 辗转厮磨,连青雕都有些受不住,嗷嗷了几声,才将夏寒与师轻青分开。 原来是到了。 师轻青望着满是鲜花的山顶,以及山顶下的小木屋,觉得自己幸福的像是梦里一般。 “你还记得那****带你来这里吃酒吗?” 当然记得,也是那****决定放下一切跟着他走的。 虽然因为种种缘由不能成行,但此刻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以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 这里便是他们的家?远处沧海再望,山峦之巅,再无人可以打扰,花簇环绕,幽径林深,鸟兽作伴。 “我好喜欢,七哥。” 夏寒笑意便在嘴角散开,俯首将师轻青拦腰抱起,一步一步往他们的家走去。 青雕便识相的飞走了。 多年以后,师相来过。 带着京城故人的礼物。 师轻青最喜欢里头一件簪子,碧玉清透,别无一物又是浑然天成,果然是巧夺天工。 夏寒望着那玉簪没说什么。 只是替她戴上了,连说好看。 如此这番心思送来的礼,怎么会不好看。 夏白送的是一柄剑,橦嬷嬷送的是亲手做的一套衣裳,其他的便是一些小孩子玩意。 哦,对了,师轻青怀孕了。 师相来的时候,是哑娘和小六去接的,恭敬的不得了。 师轻青看着若有所思,却没说什么,亲自去厨房做了顿饭。 等她把饭端上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夏寒与师相说了什么,师相竟然醉的不省人事了。 (全文完) 第三十二章 他们的家 (大结局二,剧终) 回楼里的人在夏白走后,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色,甚至已经开始商量起了婚礼该如何办。 “一个月后的今天便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好日子啊。” “不行不行,一个月太久了,我看看我看看。” “三日后不就是个好日子吗?宜嫁娶,大吉。” “三日后会不会太匆忙了?”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啊。 师轻青听到此处,亦忍不住插嘴道,“我觉得三日后挺好的,我也不需要什么盛大的婚礼,大家一起吃个饭,见证礼成便是了。” “青儿,你怎么这么着急嫁啊,这女子一生的大事,怎能如此马虎?”老齐婶子不太满意。 师轻青被老齐婶子说的满脸通红,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还是夏寒解了围,“其实,有你们在,便是最好的婚礼。” 是啊,他们才经历过生死,能够相聚在一起多么难得。 谁说婚礼盛大就是最好的?简单的婚礼,该有的都有,如何又不是最好的了? 听夏寒如此说,几人心思都明了,“三日也做不出好礼服了,我原先与你老齐叔成亲的礼服还在,若是你不嫌弃,拿去改改也是好的。” “你与老齐叔举案齐眉多年,我和七哥若是能得你们的礼服行礼,必也能如你们一般,这可是天大的福气,怎么会嫌弃呢。”师轻青大笑道。 夏寒亦笑,显得十分认可老齐叔的话。 如此礼服就已敲定了,剩下的cao办就交给了坡嘴哥,虽说师轻青说的简单便好,但是他可是记着夏寒答应过请全镇的人喝杯水酒的。 “哈哈哈……这自是不能忘,如此,就有劳坡嘴哥费心了。”夏寒学着他的模样一躬到底,惹的旁人哈哈大笑。 站立在人群中的苏怀玉满眼的羡慕,拉住青儿忍不住说道:“青儿,想不到就能看到你和寒哥哥成亲了,简直像做梦一般。” 经历了如此多,总算是在一起了。 “我也是。”师轻青促狭的笑,“我也想不到会这么快。” 当然这么快的原因可能也是因为她夜半跑去夏寒的房间的缘故。 师轻青的脸红了红。 正与众人说话的夏寒眼尖,一眼便瞧着了,于是一锤定音,“如此,就劳烦几位辛劳,我与青儿便只管做新人了。” “这是自然,我们回楼的人出嫁,我们岂有旁观的道理,你放心,到时候婚礼包你满意。” 老齐叔与坡脚哥打下包票,王将军与小六也不甘示弱,怎么能忘了他们呢。 于是,他们热热闹闹的讨厌着,经一走到师轻青的身旁,不由轻声说道,“虽说不想此时说,但是又找不到更好的时机。” 师轻青眨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和怀玉参加完你们的婚礼,便也要走了。” 如此,天各一方,再见便难了。 师轻青听完,神情亦有些伤感。 可是,她与夏寒决定在此,便是决定会有此遭。 师轻青笑,“待我身子好些,我便去瞧你们,反正你们也无事,来往书信不要断了,一起相约游玩有何不可,如此,不仅不会生分,反而只会情深。” “是啊,这大好日子,你怎么说起这些来了。”苏怀玉也笑。 经一撇撇嘴,你们是不会明白一个做哥哥的要嫁妹妹的感受的。 经一决定不跟她们一般计较,也起身加入了婚礼讨论战。 几人说的如火如荼。 直到半夜方休。 师轻青亲自打了水给夏寒洗漱。 “我从未做过这些事,以后你可愿意等我学好?” 师轻青带着期冀。 夏寒的眼亮晶晶,似乎方才进来时装着漫天繁星。 夏寒将师轻青拥入怀里,柔声道:“我不仅会等着你学,还会与你一起学。” 师轻青低头笑,明媚动人,夏寒觉得喉咙有些干,忙掉头挪开了视线,其实那天他不该如此冲动的。 女子最好的一夜应当是在婚礼时,如今大婚在即,他不能再乱来。 师轻青对这些事向来粗心,他为了他们的以后,可不能马虎。 “青儿,你快些去睡吧,这几****好生等着做新娘子,等我来迎娶你,你莫要cao劳,莫要忧心,等着做个美美的新娘子。” 师轻青点头,又十分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还是夏寒推了她一把,才走了出去的。 师轻青撇嘴。 夏寒不免有些好笑,又觉得她这样十分可爱,强忍住才没拉住她。 转身进去冲凉了。 三日后。 老齐婶穿着一身新衣来给师轻青梳头,口中说着吉祥语。 哑娘是回楼的长辈,老齐叔又是与师轻青父亲同辈之人,师轻青给他们一个人叩了个头,在师轻青起身的一刹那,哑娘忙将落下的眼泪擦干净了。 哑娘与老齐叔一人给了个大红包。 “钱不多,是我们的一等心意,你成婚这样的大事,你父亲虽不亲眼瞧了,但想来一定是最为高兴的。所以我便替你父亲将他那一份也给了。”老齐叔说着又拿了个红包来。 而哑娘则是拿了小六和小五一起的来。 师轻青含泪收下了,说着又叩了几个头。 老齐婶子也在一旁抹泪,还是苏怀玉记着时辰,提醒着。 众人这才慌慌乱乱的忙起来,新娘子要出门了。 师轻青突然有些紧张,不管前世今生,这也是她第一次成亲啊。 苏怀玉瞧着被师轻青抓红的手臂,不由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听经一,寒哥哥昨夜拉着他叨叨了一宿,语无伦次的,瞧着比你的样子还紧张。” 师轻青被苏怀玉逗的笑出声来,意识到不妥忙又紧闭着嘴,她实在不敢想夏寒语无伦次的模样。 门被推开了,夏寒听到动静回过身来。 一头青丝被红发带高束起来,垂直腰间随着他的转身飞舞,一身大红镶金喜袍似是为他量身定做般,将他威武高大的身材衬得越发挺拔,日光在他的背后,夏寒笑意满满,竟比日光还盛,双眸微眯,盛满了喜悦,整张脸格外的生动起来。 师轻青看得呆愣,明明未施粉黛,她却觉得他仿佛才是新娘子一般。 师轻青的手心一紧,回过神来,见夏寒正牵着她往礼堂走,两人前来观礼的无数,夏寒瞧着她,不怪她在人前失礼,似乎很满意她瞧着他失神的模样。 他轻声说,“你今天真美。” 师轻青便花般笑开,“不及夫君一分。” 夏寒想不到反被打趣,好笑之余又忍不住想快些行礼。 于是,拉着师轻青走动的脚步便加快了些。 正巧师轻青也有此意,于是两人都走的飞快,留下苏怀玉与老齐婶子在身后莫名。 “也不用这么急吧?”苏怀玉喃喃道。 待行至礼堂,夏寒与师轻青便都笑了。 给他们证婚的是王将军,在这里除了夏寒与经一,便是他的身份贵重些,又是年老者,请他证婚最好。 师轻青与夏寒随着王将军的喊吉声相互叩拜,拜天拜地拜长辈,终于礼成。 夏寒忍不住将师轻青拥在怀里。 观礼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一路走来有多不易。 都不免热泪盈眶。 坐在轮椅上的夏雪更是控制不住,泣不成声,惹来一旁的经一阵阵白眼。 “你怎么病了一次,连男子气概都丢了。” “呸,我看见王爷成婚我这是高兴的。” “好吧好吧。”经一跟他争辩,他走过来拉住同样哭的泣不成声的苏怀玉,亦将她拥入怀里。 别哭,回去之后我们也成亲。 苏怀玉好笑的捶了他一拳,谁哭这个了。 夏寒将师轻青的泪滴拭去,拉住她的手道:“从今往后,你的世界里的每一个画面都有我。” 这是师轻青原先无意中提起过的一句话,想不到他还记得,“我希望我的蓝图里每个画面都有你。” 师轻青紧紧的拥着夏寒,此刻的她,简直无比幸福。 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幸福。 谢谢你,夏寒。 “今日是本王与青箩帝姬大婚之日,特摆流水席三日,欢迎前来食酒一杯,见证我与青儿的大婚,我夏寒敬诸位一杯。” 说着,众人同举杯,一杯下肚,甜得不知其他滋味。 夏寒与众人纷纷寒暄过后,带着师轻青坐上青雕离去。 众人纷纷跪拜相送。 夏寒说要给师轻青一个惊喜。 “是什么惊喜?”夏寒却卖了个关子。 师轻青待还要再说什么 夏寒便倾身吻住了她。 辗转厮磨,连青雕都有些受不住,嗷嗷了几声,才将夏寒与师轻青分开。 原来是到了。 师轻青望着满是鲜花的山顶,以及山顶下的小木屋,觉得自己幸福的像是梦里一般。 “你还记得那****带你来这里吃酒吗?” 当然记得,也是那****决定放下一切跟着他走的。 虽然因为种种缘由不能成行,但此刻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以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 这里便是他们的家?远处沧海再望,山峦之巅,再无人可以打扰,花簇环绕,幽径林深,鸟兽作伴。 “我好喜欢,七哥。” 夏寒笑意便在嘴角散开,俯首将师轻青拦腰抱起,一步一步往他们的家走去。 青雕便识相的飞走了。 多年以后,师相来过。 带着京城故人的礼物。 师轻青最喜欢里头一件簪子,碧玉清透,别无一物又是浑然天成,果然是巧夺天工。 夏寒望着那玉簪没说什么。 只是替她戴上了,连说好看。 如此这番心思送来的礼,怎么会不好看。 夏白送的是一柄剑,橦嬷嬷送的是亲手做的一套衣裳,其他的便是一些小孩子玩意。 哦,对了,师轻青怀孕了。 师相来的时候,是哑娘和小六去接的,恭敬的不得了。 师轻青看着若有所思,却没说什么,亲自去厨房做了顿饭。 等她把饭端上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夏寒与师相说了什么,师相竟然醉的不省人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