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寂寞有染·呻吟》 第1章 办公室门外附近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她间或喝着杯里的水,间或探头偷偷向门里张望。 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来公司了,需要了解的事务较多,况且,有一个外人关注,更激发了我彰显雷厉风行本色的意识,加快了“工作”的节奏。同时,下午应该处理的杂事也被我排到了上午,显得工作量密集,且决策果断。 据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就算我迷不倒那个女孩子,也要让她知道,什么叫作成功人士;即使她没有机会在华联电子供职,我也有必要让她知道:这家公司是个正规企业。 手上的“工作”并没有都做完,后面的都是零零散散的。我拿起桌上的一张合同单,很快放下,又很快拿起。如是五六次,直至自己都感觉了无生趣,才向门外那双怯生生的眼睛点了点头:“应聘的吗?进来吧!” 我挺直了胸,坐正。 那女孩站起了来:张扬的短裙下的腿上裹着一层肤色长袜,一件休闲上衣上挂着背包,这种装扮让我想起了澳大利亚袋鼠,再配上一张清纯的娃娃脸,显得清纯可爱。 形象还不错,就是年龄小了点,穿着上不够安分。我暗忖着。 抢先进来的是财务部的刘然:“叶总,这位小姐等您半天了,说有事要和您当面谈。我问她有什么事,她说不方便和我说。” “嗯,我知道了。”这让我有些好奇。 刘然出去了。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和蔼地说了声:“坐吧。” “不了……” “不是应聘的?” “不是……” “那是——” 那女孩突然一改刚才的羞怯,挺起了胸,眼睛直盯着我:“你叫叶和华吧?” “哦?是——” “你爸叫叶建国吧?” 我为之一震。 “是不是?” “……” “那就是喽!我是从河北来的,我妈叫于子玲,叶建国是我爸,我叫于克丽。” 我的身体变得僵硬。 “我爸去年死的,我妈也去世了。” 我在抖。 “以前听他们说过我有个哥哥在这儿,还有个伯父也在这儿……今年我考到c大了……头几天在这儿的报纸上看到了有关于你的报道……姓叶的本来就不多,估计很有可能是你……” ……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我哥啊?” …… “喂,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我哥……”于克丽向后退着,眼睛瞪得更大了,“你爸是叶建国不?” …… “是不?” …… “是不?” “去你妈的!我没有爹!”我忽地站了起来,拳头砸在了桌面上,水杯连同一沓文件被掀起,射到了地板上。 “你怎么了?我就问你是我哥不……”对方解释着,退到了门口。一双惶恐的眼睛,含着将要涌出的泪水。 “我不是,你滚!”我继续怒吼着。 “不是就不是……”对方后面的话,被进来的其他人嘈杂声淹没。 “怎么了叶总?出什么事了?” “叶总,怎么了?” “那小姑娘招惹你了?” “叶总平时不这样啊……肯定生大气了……” “肯定是,要不不能这样……” 有人捡拾着散落在地的东西,有人对我关心着,有人涌向门外从另一个角度追查着事发原因。 “你们出去!”我的拳头再一次落到桌面上,“把那个人给我赶走!门给我关上!” 我呆滞地望着空气中漂浮的几张薄纸,像我多年前漂泊的悲伤,没有根底。 “怎么了叶哥?”推门进来的是张锐。他顺手将地上的纸捡起,放到桌子上的文件夹里。 我坐在靠背椅上望着墙角喘着粗气。 “刚才回来时,我见刘然在楼下拉着一个小姑娘说话呢,那小姑娘好像哭了……” …… “叶哥,怎么了,生气了?她气的?” “什么怎么了?”我抬头瞪了张锐一眼,“接手后,工作都干完没?” “整体挺好的,就是有几件需要——” “有没干完的还不去弄?!”我的拳头再一次落在了桌面上,这次,没有东西被震掉。 张锐诧异地望了我一眼,走出办公室,轻声将门带上。 “回来!”我紧接着大吼了一声。 门又被推开,进来的是张锐的半个身子。 “叶哥,什么事?” “把刘然赶紧给我叫回来!她去拉什么近乎,他妈的有病啊……” “行,我马上去!”门又被轻声带上。 我继续喘着粗气,站起身,走到窗前,抬起脚照着铁质卷柜“当啷”一下。接着,我又抱起那只脚,单腿划着圈蹦着,嘴里唏嘘着,问候着卷柜的母亲。随后,我又换作另一只脚,进行了报复,接下来的动作与前面的再一次重复。 我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地拍打着疼痛的双脚。间或把拳头砸在地板上,继续泄着愤。 突然,我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他死了,他们都死了,我他妈的开心才对,我凭什么跟自己过不去? 我站起,拿起桌上的电话打到家里。 “妈,是我。” “和华啊,啥事儿?” “告诉你个好消息。” “啥好消息?”娘有些兴奋。 “哈哈……他死了!” “什么?谁死了?” “他!那个混蛋!” “谁啊?啊——你说谁啊?” “还能有谁?那个混蛋呗。对了,那个破鞋也死了!” 电话那端暂时没了声音。 “妈你在不?” 依旧没声。 “不在了?” …… “不在我挂了哦。” “啊……我在……啥时候的事?”娘的声音在抖。 “妈,你怎么了?解恨不?” “什么——时候——没的?” “……” “什么时候没的,快说,急死我了……” “你急什么?死了不更好?!” 电话被我“咔”地挂断了。 我的心也随着“咔”声抽搐了一下。“妈呀,你可气死我啦——”我拉长了声音自语着。间而挥手拍下桌子。 几分钟后,有电话打进来。 “和华啊,他什么时候没的?”是娘怯生生的声音。 “你问这干嘛?”我的回答很不耐烦。 “和华啊,刚才你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我的心突突突乱跳,半天都没静下来。他咋没的?啥时候没的?你跟我说吧。我要不知道真不行,估计晚上都睡不着觉……”娘哀求着。 我大声送给了娘三个字:“你犯贱!” 第2章 中午,回到了家里。 桌上没有现成的饭菜。娘正在自己房间里摆弄着什么。 我伸手去推门,没推开,反锁了。 透过门缝,我嗅到一股香烛味儿。 “妈,你这是干什么?”我用力拍了下门,“你想气死我啊!” 门开了,娘满脸倦容,眼角有明显哭过的泪痕。“和华啊,我知道你恨他,可他——毕竟是你亲爹啊。” “我没有这样的爹!” “那你也是他生的。” “他……哼哼……他也配?他要是我爹就不能把我们抛下,跟那个破鞋去河北了;他要是我爹就能在这里规规矩矩上班,当上市长了,我最少也当个处长了;他要是我爹就不能把我带到河北,受那个破鞋针扎的洋罪了。他?他不是我爹,是混蛋!”我吼着。 娘低下了头:“我知道你小时候的苦……” “那都是他造成的!” “嗯,妈知道……”娘显得有些脆弱,声音越来越小。 “他是人吗?他抛妻弃子,你还给他烧香?你这不是犯贱?!” 娘抬起了头,眼圈里浸着细微的液体。转瞬间汇成更大的几滴迅速涌出,掉在了地上。 “妈——你气死我啦!!!”我强忍着没有发泄完的怒气,用力地挥下手,回到卧室,将门重重关上。 我仰在床上,视线锁定在棚上的吸顶灯。 那个混蛋……我恨那个混蛋,死了我也恨他。 他把我从河北送回来的那天,把我放在区委大院的门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以前住在院里时,下班回家总是抱着我亲了又亲。他总是用一种有力的温柔安抚着我的心。我稍稍长大一点时,他对我笑得少了,但在他严肃的外表下也会展露出只有我才能察觉到的笑——直到那个漂亮阿姨的出现。他们带着我买零食、逛公园。后来,在阿姨家我看到他们做了类似于“住家看狗”生孩子的朦胧游戏,我告诉了娘。接着,我便学着娘一起恨他,一起恨那个漂亮阿姨。对那个漂亮阿姨的称呼也随着大人们的议论改为“破鞋”。终于,那个破鞋要走了,说是工作调回老家了,院里的阿姨说她不走还哪有脸见人?再后来,领居们对将要调走的我称为爸爸的男人也改变了称呼,不称他为叶副区长或者叶建国了。有的叫他陈世美,有的叫他“混蛋”,“混蛋”好记,我一下就记住了。 随着那个混蛋来到叫石家庄的陌生城市,我也一直延用“破鞋”这两个字称呼她。我是不会管她叫娘的,那个混蛋知道我。有时候在打我的时候,他笑着说我随根儿,像他一样的犟。 公司出现的那个女孩,是被那个混蛋无数次地逼着让我叫妹妹的人。那个混蛋在一次又一次的发作后,也没能撬开我的牙齿,他大骂我是个混蛋,说我没有教养,那个破鞋则旁观着我们力量悬殊的较量。她是个破鞋,娘这么称呼她,整个区委大院的阿姨们也都这么称呼她。那个女人曾经在一次单独面对我的时候,用针扎我的屁股。那时候她的脸是笑着的。她用针扎我的时候,我也一直称呼她为“破鞋”,我目露的凶光震慑了她,后来她再没有那样做。 那个破鞋不用针扎我了,也不打我了。我没有领会到她对我有一丝爱意,她所谓的仁慈和宽容,只会加重那个混蛋对我惩罚的筹码。她是个破鞋,是个阴险狡诈的破鞋。娘没有她长得好看,确切地说有点丑。所以,在我的定义中,漂亮的女人就是破鞋。破鞋根本不值得爱,破鞋只是勾引别人男人的贱货,破鞋只会从一个孩子手中夺走一个叫作父亲的人。 我相信那个破鞋早晚会遭到报应的。我恨那个破鞋,直到那个破鞋的肚子一天天隆起。她行动不便时,我知道我报仇的机会来了。我问了路边修鞋的老头儿,如何让一个肚子大的女人生不出孩子。他告诉我,得打胎。我说胎要怎么打?他说要去医院。我不知道医院怎么走,我连上育红班的路都找不清,更找不到医院。况且,那个破鞋怎么可能跟着我去医院?于是,我偷了那个混蛋十块钱。我把那十块钱给了修鞋的,说有个大肚子的女人不想要孩子了,怎么办?那个老头说让她摔跤,摔疼了就流产了。于是,趁那个破鞋腆着肚子上厕所时,我在门口立了两块砖。结果她出来时,随着厕所门的推开,那两块砖头也被推开滑落到了台阶下面。她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做声。等那个混蛋回来时,我的屁股上又多了几个巴掌印。我没有哭,我更恨那个破鞋! 当我听小朋友们说“x你妈”是对人很沉重的惩罚时,我就想我怎么才能x她妈。那个来护理她的老太太戴个眼镜,混蛋让我叫她姥姥,我不叫,我心里叫她“破鞋她妈”。我要和破鞋她妈有点儿什么关系,叫姥姥还怎么下手?那个时候我不清楚应该怎么干,我想起了在区委大院时,两个小伙伴“住家看狗”的朦胧事,便趁她上厕所没有关门的机会,钻进去脱下了裤子。那个老太太以为我要撒尿,提起裤子给我让了位置。我仍然在等待时机。但后来她妈整天抱着刚出生的外孙女,干脆连屋也不出,直到最后她收拾东西走了,我失去了一切机会。 那个破鞋成天洗洗涮涮,脸上总扬起淫贱的笑。破鞋的屋子我进不去,只有那个混蛋在的时候才让我进。那个混蛋让我叫那个整天啼哭的婴儿妹妹,我不叫。她是和破鞋一伙的,我是孤独的,那个混蛋以前也是和我一伙的,可只要那个破鞋一笑就不理我了。接着那个混蛋更不理我了,他在家时,总抱起那个婴儿晃来晃去。 你们都是一伙的,我心里骂着,混蛋和破鞋,还有那个婴儿是一伙的。 那种异常的孤立,是这个世界给我最初的恐惧。唯一和我一伙的便是那个总打我,却让我一点也不记恨的娘。我想她,我叫那个混蛋送我回去。那个混蛋却不理我。我偷了十块钱请那个修鞋的把我送到车站。修鞋的收了钱后又反悔了,说把我弄丢了他就会犯罪,便拎着我的衣领把我交还给那个混蛋。我又被打了,那个混蛋把我关进了屋子不让我出来,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叫上我。 看到他们抱起那个孩子的时候,我的眼睛在喷火。 有一天,当大家都围着餐桌吃饭的时候,我撒了谎说去厕所。我悄悄走进那个孩子睡觉的房间,揭开被子,狠狠咬住她的背。她哭了,吃着饭的破鞋和混蛋一起跑了过来,混蛋一脚踢在了我的后背上,我没有放开口,拼命地咬着。血在我的嘴角流着,那个婴儿撕心裂肺般啼哭着…… 后来,那个混蛋把我送到区委大院的门口,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天我曾回身望了他最后一眼。他留给我的,只是一个冰冷的背影。 第3章 娘推开了门,对着的她房间的门也开着。 看来,她已经不烧香了。我收起脸上的愤怒。 “起来,吃饭!”娘的脸刚洗过,恢复了一丝光彩。 我稍稍舒缓了情绪,心说你终于疯够了。 吃过饭,下了楼。起动了刚修好的九三款奔驰560,伴着疯狂的音乐,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不去公司了,兜风去。 …… 车在马路上行驶着,女朋友赵莲打来了电话。 “叶和华,晚上六点准时到我家,我大姨从北京回来了,要看看你。你给我穿得整齐点儿,别给我丢脸!” 赵莲直呼我的大名,源于前些天的一次争端。关于争议的内容我羞于启齿,但和一个男人最正当的欲望有关。我刚要说,“我不穿衣服也比你们家基因最好的男人都帅”时, 电话“咔”地一声被挂断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挂了?我连忙回拨了过去。通了后我担心她没等我说完又挂断,便直接一口气说完,随后断了线。 c市的秋天落叶满地,凉风卷起黄叶在街边翻滚着。 我对自己刚弄的造型还算满意。笔挺的名牌西装加上簇新的皮鞋领带,品牌我不说了,说了也没人付我广告费,反正是不便宜且时尚的那种。再加上我一米八三的大个儿,脖子上还顶着说得过去的一张脸,足以让老赵家姨妈感觉我配她外甥女是他们娘家占便宜了。无论赵莲平时和我怎么闹,关键时刻也得满足下她的虚荣。就连这台有些日子不动地方的奔驰都派上用场了——虽然是老爷车,毕竟是自重两吨半的东西,卖铁也能顶我那台夏利的好几倍,也算对得起她了。 我在二十世纪末期就被称为“年轻有为”群体中的一员。毕业不久便辞去了留校任教的工作直奔商海,稀里糊涂便挎上了bb机,拎上了手机。为纪念千禧年,找一个当年红得发紫、“眼睛大大”的那种美女,还买了一台夏利7100a,准备随时载得美人归。虽然后来那个“眼睛大大”的美女披过日本军旗激怒了全国人民,但我还是要找那种女人,目的是上床。我曾为自己的肤浅感到羞愧,但有一次我和公司值夜班的二大爷闲聊时,得知他也有类似的想法——他的目的不只是上床,而是强奸。虽然二大爷的祖上被日本人祸害惨了,但我还是不能认同他的粗俗,都这把年纪了…… 这世上龌龊的人又何止我一个?我羞愧?凭啥啊? 正想着二大爷的理想和现实到底距离有多远时,车已到了赵莲家楼下。 赵莲原来是省报记者,报社刚分完房子,没想到几天后她便被调到了电视台。按制度应该把房子退还的,可两家毕竟都是宣传部下属单位,报社也没好意思收回。赵莲有三个哥哥,分别霸占了父母大半辈子攒下的三套房子中的一套,最后老两口跟了赵莲。想起这件事儿我就气,要不是赵莲父母在这里住,早就让赵莲在我身下呻吟了。 我坚信一点:女人的腰带系得再紧,只要她自己能解开,你就有机会解开,关键是看你会不会解。 娘每天都不出屋,赵莲来了便扯着人家手不放,根本不给我和赵莲独处的机会。欲火焚身时想带赵莲出去开房,赵莲说你别急,等他们老两口儿不在时去我家。结果她爸妈一直没同时不在过。 有一次带赵莲去了郊区农村。我把车子停在了高粱地边,伸手扒她的衣服。赵莲“啪”地给了我一个嘴巴:“我的第一次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就给了你?” 我急了,说:“《红高粱》里姜文他奶奶直接在高粱地里就交给他爷爷了,让你在车里你还叫唤啥?” 又一个嘴巴拍在我脸上,我爬了起来,忽地起动了老爷车,上了公路,转瞬间到了两百公里时速。 赵莲哇地哭了起来:“和华啊,我求求你,我只是想把我最珍贵的第一次留到穿婚纱那天啊。”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车子慢了下来。这么好的女人,我怎么能让她哭? “对不起啊赵莲,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我才冲动的。你知道我没有你的时候都做什么吗?一个是摸我的小兄弟,一个是想你啊。我这么大了还没碰过女人呢,我是男人啊!” 赵莲抱着我哭,我连忙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亲吻她的脸颊。 我一直对自己的智商颇为满意,在这种激动时刻,面对如此为我守节的烈女,居然还能把谎话说得这么自然,确实超出了我的意料。 在不经意间便把自己的身体修饰得干净无比,实在是技高一筹,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像我这种三十来岁,精力充沛,且事业略有所成的男人,生活在这个浪漫无比的年代,向别人证明自己是处男的神话,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啊? 而我这种不经意间的论点,无须任何论据,便可搞得她无从反驳。 没有人喜欢在这种激动得泪水焦灼时去怀疑对方,而我恰好抓住了最佳时机,不仅不给赵莲反驳的机会,甚至连一丝怀疑都会让她自己变得渺小且龌龊无比。 赵莲说:“和华,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啊,我真的很想把完整的身体留给我们那天。” 我激动得涌出了泪,猛烈地亲吻赵莲的唇。赵莲哭着哭着,又突然笑了。 赵莲轻轻推开我,揉了揉被我压痛了的肩,解开了上衣,那阵势让我想到了大义凛然的刘胡兰。我有些不敢看她,不是不好意思,是想装得矜持一点。我想她赵莲这是准备提前奉献了。 我忍不住还是偷偷瞟了赵莲一眼,胸部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甚至可以确定她是所有和我上过床的女人中最小的一个。 赵莲问我:“大不大?” 我坚定地说:“大!” 我不知道赵莲的自信来自哪里。对于她的“自信”,可以得出四点结论:一,赵莲妈妈的胸部比她的小;二,赵莲一定没去过大众浴池;三,她认为所有胸大的女人都掺了假;四,赵莲纯洁得连a片都没看过。 我心里不得不说赵莲有些傻,确切地说智商有很大缺陷。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大学毕业生,竟能达到如此境界,我不得不感叹。但是,她越是傻,我越觉得可爱,这种傻妞真是太难找了。我暗自庆幸: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坚守贞节的烈女在为我守候。 虽然赵莲的胸部小了点,但正是我想要的。 赵莲拎着外衣赤裸着上身,眼里含着泪,笑着对我说:“和华,我这上半身属于你了。” 我说:“不了,我也要等到那天才要你!” 赵莲娇嗔着:“不嘛,我要嘛。” 我说:“滚一边去,你非得搞得老子劳动右手啊?” “叶和华,你流氓!” 关系因胸部的奉献拉近了,称呼却随之疏远了。 同时,我又有了另一种定论:赵莲的腰带就算是解开的,我也不好意思下手。 第4章 赵莲家在六楼,刚要敲门时,手机响了。 “叶和华,你别过来了,我们一刀两断!”赵莲气呼呼挂断了电话。 这一定是赵莲嫌我来晚了跟我整事儿呢。 当我推开门时,发现每个人脸上都冷冰冰的。我心说就算欠你们家钱,也不用给我这脸色看啊。 更令我惊讶的是,平时被儿媳妇欺负惯了,对我的斯文欣赏得不得了的丈母娘也铁青着脸。 我谄媚地向大家笑了笑,还特别对坐在丈母娘身边抹着比猪皮还厚的粉的中年女人点了点头。我想,这一定是赵莲那个在北京搞弱电工程富得流油的姨妈了。 今天是不是哪位伟人的忌日,搞得他们这么悲哀?他们也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啊?难道“九一一”遇难者有他们家亲属在里面?我没听赵莲说过他们家有什么海外关系啊。 事实上,是我误炸了她家的领事馆。下午回给赵莲的电话,是她姨妈接的。 当赵莲妈哀声叹气地数落我看不起她家人时,刘洋打来了电话,“和华,快来陪我喝酒!我在‘好莱坞’等你。” 刘洋这厮是很少泡吧的,肯定最近又发情了。不过挺感谢他给我解了围,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我连忙说有重要客户前来,飞身下了楼。身后关门的声音像是爆了煤气罐,应该是赵莲的手劲儿。 刘洋是我的大学同学。如果说我迷迷糊糊搞了个公司算是成功的话,他在今年当上了市工商局最年轻的副处也够风光了。大学里几个好哥们儿在毕业后的几年里,拿了我提供给他们的“成功前基本生存基金”后,都不见影了。刘洋是我这些同学中剩下的唯一朋友。 大学时刘洋忧郁的眼神具备了诗人气质,且落笔不俗,让人难以看懂。 能让人轻易看懂的诗,别人便可以轻易同作者达到同一境界,让人看不懂的诗才高人一筹——这是刘洋给我的解释。 刘洋经常让我陪他到学校后面的树林里静坐,且一言不发,手上舞弄着树枝在地上不停地划着。 树林里自从前些年有个被强奸的女生上吊自杀后,几乎没有人来了。我问刘洋,你到底啥意思?他抬起头,目视前方。像对我说,又像自言自语:和华,这个世界在呻吟,你听到了吗?我说没有,你要是听到了,也是这里上吊的那个女鬼的呻吟。我接着说,要是我听到呻吟声了,那便是你在“淫尸”。 到了晚上我不敢去那地方,刘洋便自己去。只要班级和寝室里没有他的踪影,那么他一定在那里。 走进“好莱坞”,刘洋正倚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等我。桌上已排满了十来个 “喜力”空瓶。 刘洋和我都不喝白酒的。我们最后喝那次是在大二时他拉我去学校对面的小饭馆,说要跟我好好整一把。那会儿我酒量不错,半斤白酒不在话下,刘洋一般二三两就醉。那天开了一瓶“吉林原浆”,他居然用两支啤酒杯子平分了。我说你这是要跟我来真的?刘洋说今天咱兄弟俩放开了喝。一瓶酒对着举了四次便光了,他意犹未尽,又叫了一瓶。我想我还能怕你?又举了四次,酒又没了。我说你是不是有啥愁事啊?刘洋哭了,说这个世界在呻吟,呻吟啊。我说你是不是被林子里的女鬼给强奸了? 刘洋说,叶和华,你小子将来最想干啥?我说当官,当个贪官,只要能捞钱挎小蜜就行。刘洋说瞧你这狗屁出息!刘洋说我想经商,原因是我太穷了,太需要钱了。我说你那实了吧叽的心眼儿还能做生意?刘洋再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了,最后叫的第三瓶也被我们喝掉了,结果全趴在了桌子下面。 据料理我们的寝室老大魏刚说,开始的时候,我和刘洋不停地呕吐,后来都像刘洋说的“呻吟”了。我呻吟的时候叫的是自渎时才想起来的一个胸大的女生——范妮的名字,她是老大的女朋友。老大便哼了哼去照顾刘洋不理我了。刘洋则不停地呼唤着“我太穷了”。从那次以后,我们都戒了白酒,不是说我们行为进步了,而是闻到了茅台味儿也像喝了马尿那么恶心。 刘洋选的是“好莱坞”最静的位子。我们按照老规矩把酒瓶左右摇摆着互相撞击几下,仰起脖干了一瓶。我说你这厮是不是又发情了?刘洋说这次不仅是发情了,发得还挺深。我说比发在肖莉身上的还深?刘洋说正是肖莉,她离婚了。我说你也想离婚,不要老婆了?刘洋说肖莉很苦闷。我说你他妈的问话不回,装傻呢还是想让我走,让肖莉来陪你? 第5章 下面我介绍一下肖莉。肖莉,女,生于1979,朝鲜族,父亲时任某自治州州委副书记(据说现已升为国家民委办司级要员)。特长:文艺(时任我校文艺部长),文学(校文学社副总编,总编为刘洋)。外貌姣好(身材丰满且匀称,全校男生意淫对像之一)。 刘洋则不需要太重复:大学时常独处校后小树林与女鬼相伴的意淫级卫士;酒醉后呓语“我太穷了”的拜金主义垃圾;宣扬“这个世界在呻吟”的消极派文学继承者。 关于刘洋和肖莉的故事,我可以写一本长达一百万字的纯爱小说,但主线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一个矮诗人疯狂爱上白雪公主最终因为自卑而偃旗息鼓的爱情悲剧! 大学时,刘洋称我为“标本式的野兽型男人”。我称他为“提着失恋的嗓子满世界寻找爱情的——‘淫尸’派诗人”。其实刘洋并不缺少爱情,刘洋在意淫的条件反射下产生的爱情,形成了大量诗篇,每一首诗都是爱情。只不过很少有女生拜读过他潮水般的淫乱,否则不说他流氓才怪。 刘洋又举起瓶酒,“我这一生中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笑了,“是你上过的女人太少了!” 刘洋放下咕咚完的空瓶:“你能不能正经点儿?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就是放弃了肖莉!” 刘洋醉了,他鼻子达到平均每十秒抽嗒一次的频率时,就是喝多了。我有幸成为在这种情况下,目睹这个副处丑态的人。 刘洋拼命睁大血红的眼睛,“你帮我……看看肖莉。” 我说你不怕我在这个时候对她乘虚而入啊。刘洋说去你妈的,我跟你说正经事呢。刘洋能不顾我妈在他大学时经常为他蒸鸡蛋糕的情份上,问候她老人家,那一定是真喝多了。我说刘处你是不是想娶她啊?刘洋抬起涨红的脸说:“你听到了……这个世……界在呻吟吗?”接着一头栽在桌子上。 送回刘洋,我掏出电话,拨了黄雅准备的只有我和她才知道的“御用”号码。 黄雅没有关机,就一定很方便。 电话通了。 “黄雅,你是不是正在摧残九十年代出生的纯情处男呢?” 黄雅咯咯笑着:“九十年代的处男不够劲,来我家吧,他回法国了。” 黄雅是典型一张马克思脸,耳朵上挂着金丝眼镜的庄重型女人。当然,我指的是不在床上的时候。黄雅在大学时形容我在百米赛场上像“脱了缰的野狗”,形容我在床上是“野兽型法国天才舞男”。我说她是“严肃外衣下裹着的发情期永驻的法国兰德瑞斯猪”。 黄雅打开门时先给了我一个拥抱,又拉住我的头狂吻。用黄雅的话说,她是“少有的能和我在同一海拔高度上接吻,而不用我弯腰的女人”。我想,她常用这种见面方式,是为了展示她的身高。 我向黄雅的胸部抓了一把。 黄雅推开了我,“叶和华你太俗了,没到那个程序呢。” 黄雅准备好了波尔多红酒,说做爱最需要的是浪漫。我说太浪漫了会影响我的节奏,难道你想让我慢动作?黄雅指了指墙上的结婚照说,我被那老东西的慢性折腾够了。 照片上的法国男人叫abigail,黄雅给我的解释是“最初的快乐”。根据字母的排列我译为“阿必高”。 阿必高是我校欧洲文学客座教授,他用中文加英文的讲习方式吸引了一群崇洋媚外、追求浪漫的女学生。那时,黄雅在和我共同讨论并实践欢愉之余,选修法文。刚开始她请求阿必高帮她训练口语,阿必高很热情,最后连她的人也训练了。黄雅毕业后,便同他结了婚。 我对黄雅嫁给阿必高很满意,总感觉他跟凡高一样有些残缺不全。黄雅的青春只有葬送到他的手里,才有我和黄雅更理直气壮的交流机会。 我端起红酒,黄雅说:“嚓嘶。”我说浪漫的事儿得一点点来,你怎么又急了呢。黄雅说你能不能正经点儿,接着用舌尖轻轻挑起一小口酒,半卷着送入口中。我说你找我来不就是给阿必高教授送帽子来的?整那么迟缓干什么?黄雅“扑哧”一声乐了,说你就当救灾了。 黄雅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一个男性朋友,从山东回来,告诉她一则传奇:男人在山东找了个女的上床,她腰高腿长,身材可是极品。刚开始一切都好,后来采取女上位时,她突然叫了起来,她的叫法居然是:“驾!驾!驾驾驾!”活像大漠荒野中骑着马的女侠。黄雅说她一个没忍住,口中的咖啡喷了他一脸。黄雅问他后来怎样,男人沮丧地说:“她那种叫法谁受得了啊?害我当场就败下阵来。唉!真是丢脸啊!” 我说你讲的故事我在网上看过八百遍了。黄雅不以为然,仰起脖干掉了杯中最后一口,向我贴了过来,高耸的胸蹭着我的头,手在我领口撕扯着,脸也融化成了潘金莲。“梦特娇”在黄雅几次假意的拒绝后,被我顺利扯开。黄雅有个习惯,就是最后一件衣服一定要由我来脱,她说那种被剥落的感觉,是“提前来临的一次高潮”。 我抬起头看了看墙上微笑着的阿必高,心中默念:阿必高啊,我又对不起你啦。 接着抱紧黄雅大呼:“阿必高,我来了。” 黄雅伸手给了我一个嘴巴,“叶和华你真他妈的扫兴!”接着,她翻起身向我骑了上来,口中大叫:“驾!驾!驾!” …… 黄雅伏在我的怀里,嘴里喘着粗气。“再抱抱我……” 我推开黄雅,“抱个屁啊,刚才累得要死。” 我认为男人有两种状态:一,流氓男人;二,“太监”男人。在和黄雅做坏事前我流氓得要死,一番云雨后太监都没有我这么颓废。 平息下呼吸,我点上一支烟。“黄雅,你知道肖莉离婚了吗?” 黄雅又把身体向我蹭了过来,“知道,你来之前我和她在一起喝茶了。” 我把手挡在了胸前,“她为什么要离婚,难道是他老公不行?” 黄雅把手伸向了我的私处,“你说对了,不只是不行,是根本不行!” 我连忙抓起电话:“刘洋,别他妈的犹豫了,赶紧去找肖莉!” 第6章 c市的秋天干燥得要死。 早晨,我咕咚几口凉白开,打开电脑,登上qq,查阅着近来的新闻信息。看了几篇后,百无聊赖,越发的空虚。 娘没有再烧香,也没见她有什么异常。 “又不上班了?”娘递给我杯奶。 “不用了,你儿子以后不用那么累了。” “咋啦?” “别人累我就不累了。”我笑了笑。 “咋回事呢……哦哦……”娘自语着,根本没有听懂,却又故作恍然大悟。我想,这与我前几天对她的顶撞有关,不禁有些内疚。 “我想小莲了,她好多天没来了。” “知道了,过几天给你接过来。”我友好地配合了一下娘的情绪,算是补偿。 我和赵莲的交往,缘于一次有趣的采访。 由于大学生就业困难已经成为一个社会问题,所以,作为一个年轻的民营企业家——成功人士,我经常受到地方媒体的骚扰。以便将我那点儿微不足道的事迹,夸大后发表在报纸上,暗示“努力必然导致成功”,热情地鼓励那些心如死灰的应届毕业生们。 当然,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谎言。 去年冬天的一个早晨,一个穿着烟灰色大衣的女子被公司的大姐刘然领进我的办公室。她摘下厚厚的围巾,鼻尖微红,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近乎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客套,自我介绍叫赵莲,拿出笔记本和录音笔,开始了她的历行公事。 她有一张还算清秀的脸,脱掉大衣后,宽松的毛衣下有令人愉悦的身材。我暂时忽略了被她打断话头的不快,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的“不平凡”。在一些关键之处,我进行了适度的夸张。根据过去接受采访的经验,我知道这样可以令眼前的记者小姐更为省力。 但她并没有因此愉快起来,反而不停地皱起俏丽的双眉。这让我有些不安,难道我的自以为是让她误解成了肤浅?还是我的叙述过于枯燥,使她失去了耐心?为了使气氛轻松起来,我决定同她聊点儿别的。 话题转移到赵莲的一些工作情况,这并没有改变她的姿态,眉头依然锁起。 我心说你是来采访我的,就算我不是什么名人,也没必要让你看不起。我有了发火的冲动。又感觉在一个女人面前引起对方的反感实在是自己魅力有限,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还得从自身做起。 于是,我给赵莲讲了我高中时代的一次亲身经历。那天我拿着娘给的五十元钱去欧亚商都挑选皮鞋,结果发现货架上我能穿的款式都在百元以上。我的目光越发地不自信,为了搜寻到百元以下的标价眼都看花了。反复走了几圈后,服务员都熟悉了我,她们的目光也从热情的召唤变为嘲笑,像是已经认定:你根本就买不起。于是,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为了能消费得起,将来一定努力赚钱,买光货架上所有的商品…… 赵莲依然皱着眉。 我心说这样的经历都不能引起你的重视,你还写个屁啊?我当时想做的,便是中止这次采访,并把这个过程转述给他们领导。 我站起身,却发现赵莲的一只手在偷偷捂着肚子,且有几滴细密的汗珠浸在紧锁的额头上。她病了? 我忙收回方才的不悦作关心状问,你不舒服?赵莲摇了摇头,说没事,一会儿就好。我说你哪儿不舒服?赵莲的脸刷地红了,低下头说没事儿,真没啥事。 我对女性生理知识的学习热情远远超过对同性的关心,小学时我便已基本达到了高中水平。同时,对女人细致入微的心态的了解,我也绝对不亚于其他男性。女人脸红是因为她想到了她认为“不正经”的地方,赵莲不可能是尿憋的,这么大个人了不至于像幼儿班的孩子们,不懂自理。 我说赵记者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去就回。 几分钟后,我让刘然灌上热水袋,送进我的办公室。过了会儿,刘然出来了。她带上门,向站在门外的我诡秘地笑着:想不到这事儿你也懂。 和刘然说了几句闲话,抽完一根烟,这才敲门走进办公室。 赵莲将热水袋放在沙发上,脸红得更厉害了,窘状娇艳欲滴。我连忙低下头,目光避开她的身体。 我说赵记者你好点儿没?赵莲低下头说了个“嗯”。我说你继续用吧,挺热烀的。赵莲说不了,我有事儿要急着赶回去。我递过去一张名片,说还需要什么材料,你发我邮箱吧。顺手还加上了我的qq号码。 看着赵莲远去的背影,我不禁哼起了小曲儿,心说这姑娘可够纯的,还懂得害羞呢。 几天后,我请赵莲及她所属的专栏编辑吃饭,赵莲一直低着头不作声,像是那天的肚皮被我摸过了一样。临别时我偷偷塞给赵莲个“热宝”,赵莲看到包装盒上的说明时,脸又红了。我心说她一定在想,这肚皮得月月让我摸了。 赵莲接受了我的礼物,表明她对我的热情并不反感。况且,即使她表现出反感的姿态,那也一定是假装的——女人更喜欢细心的男人。 再见到赵莲的时候是在南湖公园了,这次她沦为了我的采访对象,探讨的议题多是她上学时候的事情。赵莲毫不掩饰地回答我的问题,说明她对我毫无戒备,心灵也向我敞开。 那天比较冷,我把外套披在了赵莲身上。赵莲没有反对,说明肚皮上的接触她已接受了,这种衣服与衣服之间的亲近已不算什么。这同样说明了另一个问题,对于我的呵护,赵莲已当成了一种习惯。 赵莲就这样成了我的女朋友。交往中,我发现赵莲除了能说会写还具备了我喜欢的小资情调。什么是小资,我至今说不清楚,大概是时尚且不乱花钱那种。这对我的好处是:领出去不会丢人,又不需要投入太高的成本。 第7章 我和赵莲自那次从她家仓皇逃跑后,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了。 用赵莲她妈引申我的话讲,我真有点儿看不起他们家男人。确实,我也没拿赵莲太当回事。赵莲啊赵莲,我的确应该对你好一点儿。何况这年头腰带系得紧的女人是真难找了。 赵莲不接我电话,我想她肯定是生气了,再给她一次机会吧,不接我真就跟你白白了。 我想着又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娇滴滴的中国移动小姐:“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我突然焦躁起来,堂堂一个大男人向你认错你都不给机会,我真就不能理你了。 接着我把气发在了中国移动身上:“c市消费者协会刘副秘书长吗?” 电话那头的刘洋居然没有听出我的声音。 “就中国移动对于手机未接通状态提示音过于淫荡致使我精神分裂表示不满,我认为这违反了消法第七章第四十一条,我要求……” 刘洋说和华你行了,精神有问题了,你帮我看肖莉了吗?我说那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你没去?刘洋说你打电话给我了?我那天到家就睡了啊。我连忙问,那天你老婆在家了?刘洋说对啊! 放下电话,心说这下又出事了。 刘洋大学刚毕业时住在我家,因为精神苦闷,继续写下不少意淫作品。但我还是对他以前写的印象比较深,其中一首是这样的: 我本是孤星 不应感动 不该承认有爱情 更不应相信孤星的身边 会有瞬间的风 没有权力温柔冲动 因为 我本就是一颗孤星 ——摘自刘洋《我本是孤星》 我对刘洋的诗作如下解释: 很久以前的一天,我在小心地擦着班级的玻璃。刹那间,我看到了一个可爱而美丽的人,她也许没有注意到我,但我坚信,她是一个完美的女神。如果说一个人的眼神可以表露出他的爱情的话,那么再傻的傻子也会看出——我看上了她。她不是傻子!她也送给了我一捆秋天的菠菜。多么让人心醉啊,我盼望着伟大的爱神即将降临,她离我是那样的接近。我有些后悔了,我没有勇气承担女神的爱,我感觉女神和我这样一个穷鬼在一起根本享受不了女神应有的幸福。我像失败的逃兵慌忙逃窜,越跑越远。直到她以为她错了,感觉非常的惶惑,匆忙中奔向了另外一个男人,寻求一双手臂去帮助。 “我”指的是刘洋,“女神”则是肖莉。 刘洋对我当时作的描述不以为然。他说,你知道男人哪里都可以不硬,但有一个地方一定要硬吗?我说知道,就是“jb”。他说是腰杆子。 后来,刘洋经常在那片小树林里意淫,经常挥舞着树枝附和着女鬼呻吟。再以后,刘洋在校报上陆续发表一些文章,并做了文学社主编。当然,像《我本是孤星》这类颓废的小诗没有在校报上出现。 刘洋根本就放不下肖莉,他当时在一篇杂文中有过这样一段文字:家里的母狗发情了,我牵着它走了五六里路去找前村二大爷家的狼狗交配。人家的狼狗长得英俊潇洒,可这只母狗就是看不上它,偏偏相中了前院腰都伸不直的扒犁狗,结果连大狼狗和它调情的机会都不给。我抱着母狗让大狼狗去强暴它,我听到了忠实的母狗的哀鸣,它没有反抗,但我看到了母狗眼里有一滴眼泪。是我让它被强奸的!是我让它被强奸的!这只母狗早已仙去了,去了另外一个国度。不知它会不会在那个国度的法官面前告发我——至少我是一个强奸从犯。也不知那个国度的法律会不会同这个国度一样严格。或许是我想多了,也许它去了那个国度后仍是一条不会讲话的狗…… 我问刘洋你是人还是那条扒犁狗?刘洋说我只是呻吟的一个物件而已。刘洋没有给出呻吟的具体含义,只是说呻吟也是一种行为艺术。 在一次刘洋从小树林回来后,急忙翻出纸笔意淫出这样一段话:这个世界在呻吟,我也在这呻吟的世界中呻吟着。我呼吸着呻吟中的世界排泄出的废气,在呻吟与急剧焦灼中,我昏迷了。 我说你别昏迷了,再不去找肖莉,她就会在别人身体下呻吟了。刘洋挥起一拳,重重打在我脸上。我流了鼻血,他愣在那里,突然又抱着我痛哭起来。 那时候我找过肖莉,她是黄雅的同桌,对于我和黄雅的事情一清二楚。其实就算不是同桌,肖莉也未必就不知道。黄雅曾把我与她的实践交流成果,通过她原创的《夜色的迷恋》手抄本与全校同学共同分享,对此不仅我深表不满,也使后来那位浪漫的法国教授对我心存敌意,好在《欧美文学》是选修课,不用担心及不及格。当然,在《夜色的迷恋》中黄雅并没有直接指名道姓,但那个栩栩如生的“野兽型法国天才舞男”的男主角形象,简直让我无所遁形,全校师生一看就知道是谁! 我直接约肖莉是很不方便的,除了男生和黄雅外,其他“正经”的女生大都担心和我单独交流过多,会传染给她们艾滋亦或是有辱其伟大人格。 想到这里心有些烦,打了个哈欠,这时qq上有人呼我。 白雪公主? 我在心里发狠道:老子脱不下你赵莲的裤子,今天我就扮个流氓王子脱你白雪公主的! 第8章 白雪公主的个人资料如下: 昵称:白雪公主。真实姓名:潘金莲。生肖:虎。毕业院校:xxx(乱七八的字符看不明白)。职业:计算机业。联系地址:这里的冬天太冷,等待王子送春天。个性说明:别拿你的个性挑战我的脾气(原句有别字)。 白雪公主的这份个人资料,昵称纯洁,名字淫荡,激发了我的挑战欲望。我倒要看看这个“白雪公主”与武大嫂的差异在哪里。这个打扮成王子的西门庆,我当定了! 从其中的别字和职业看,她不会具备太高的学识和情商。大多数搞计算机的,脑袋免不了挨踢,本来是这个年代最聪明、最年轻、最富有激情的职业群体,在相互恶意竞争中形成的“超微利”现状,搞得他们卖个五千块钱的电脑,超过五百块的利润便会自己把自己吓死。看他们那种被利润挤兑得苟且残喘的龌龊样,我明白了时事是怎么弄人的。当然,我指的是搞硬件的。 话题扯远了,我计划挑战“潘金莲”的期限为一天。想要得到的结果便是:她赤裸着身体和我这个西门大官人做video sex。我顺手把qq昵称改为“西门庆”。 白雪公主:你好,还记得我吗? 西门庆:当然,不过我们聊天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是我身体好的时候吧。 白雪公主:你……你病了? 西门庆:嗯,医生说我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 白雪公主: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快说! 事实上我不太记得她了,自己也根本没什么病,更谈不上绝症了。我认为,和绝大多数网友聊天只用下身思考便已足够。我沉默,因为我知道她很急。女人通常对别人的隐私很感兴趣,而本因来自于她们的善良和好奇。我不记得同白雪公主以前聊过什么,连这个能背诵圆周率小数点后两百多位的我都不记得了,她怎么会记得?她的第一句只是想听我介绍一下我们曾经是怎么在qq上握手的,怎么加进来的,寻求我的提示罢了。上了线呼出一个久久没有联系的网友只不过是无聊得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她也一定如此。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很急。 白雪公主:快说,你到底怎么了? 西门庆:…… 白雪公主:快说,你急死我了。 一串省略号便已代表了我的消极,一串省略号便增强了她继续窥探我的欲望。 世界上有三种人:一,自称是上帝的人。二,自称是认识上帝的人。三,既不是上帝,也不认识上帝的人。 事实上,没人喜欢当最后一种。如果你给他创造一种环境,让他向前两者靠拢,那么他会很愿意的。每个人都想去付出,关键在于他们有没有那份能量。如果没有,那么你就帮他寻找,如果找不到,那么你就给他创造。白雪公主的能量其实每个人都有,那就把她设计成充满爱心的神。 西门庆:对不起,刚才我在拿一个稿子,有篇论文还想在死前完成。 白雪公主:你还有心思写论文?你写什么论文? 这体现了我是一个具有一定才华且对生命充满热情的男人。不屈不挠的精神会令人敬仰,视死如归的精神会让她领略到我的坚强。女人对“才”和“财”都是偏爱的,在精神世界里则更偏重于前者。我要在白雪公主的心中树立我的光辉形象,那便是:如果这样出众的男人死去,全世界人民都将会为之惋惜。代表世界人民挽救“西门庆”的重任,此刻便落在了白雪公主身上。 西门庆:《从消费者权益保护看企业伦理价值》。 白雪公主:你是消协的还是经商的?还是学生? 白雪公主的反问超出我的预料,这证实她的思维并不是像猪一样简单。看来仅仅凭我的下半身思维对付她是不够的。 《从消费者权益保护看企业伦理价值》是刘洋的mba毕业论文,委托过我帮他整理打印,原稿还存在我的电脑里。 如果把自己说成是学生,那么“西门庆”还不够成熟;如果说成是经商的,一般人还认为有些庸俗。况且,我打造的“西门庆”要在精神世界里打动她,接着是肉体,而不是物质。最好的方式是把我塑造成为广大消费者服务,且年轻有为的刘洋了。同时,还不能太直接,“西门庆”一定要有点深度。至于白雪公主的职业跟it有多大关系,还没太了解,不出我意料的话,她会主动说的。她的主动,也是她的被动。她的被动,也会让她变得更主动。 西门庆:看来你很聪明,不过我并不希望你知道我的职业。 白雪公主:那就不问了,我是维护机关机房的,对机关的事也知道一点。您论文的观点是什么? 我把论文的摘要部分粘贴了一个满屏,对白雪公主说,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这给了她牵挂和意淫“西门庆”的空间,也为我提供了思考时间。 躺在床上,想到了赵莲,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赵莲你他妈的要是再不接我电话,我真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我再一次拨动了赵莲的号码,一阵长长的“嘀——嘀——”后依然没有应答。 “你妈的赵莲,我要是搞不定你,我都不姓叶!”我气愤地自语着。 第9章 关上电脑,加了件衣服,直奔电视台。 赵莲不在办公室,同屋的大姐说她请了病假两天没来了。赵莲莫非是因为我悲痛欲绝,最后落得花容憔悴,成了现代版的林黛玉? 此时我怒气全消,不禁感觉自己有些猥琐,真是差点错怪好人啊。想你赵莲还算有些良心,也不枉我和你好上一场。 快来呼唤我吧!乞求我好好疼你吧!我想,我胜利了。 心情好了很多,今天又是美妙的一天。 什么时候看赵莲去呢? 这个时候去她家,我怎么好意思敲开她家那扇门?那个被我得罪的丈母娘会不会给我开门?还有那个没等来得及细看我的尊容,便被我丢在家里的北京姨妈会不会从中添油加醋,置我于尴尬之地? 还是等等再说吧。 刘洋他老婆接的那个电话该怎么解释,也是够烦的一个问题。想到这,便驾车向公司驶去。 办公室不像以前那样待批阅的东西堆积如山了。从服务部新提拔上来的张锐已代替我行使了总经理的权力。一个星期我偶尔去那么一次,也只是顺便检查下工作,了解下业务进展情况。 其实我不想别人称我为“叶总”,我认为那样不仅会让我显得老,而且拿出印着“总经理”的名片别人也不太相信。这年头皮包公司太多了,当全国人民都知道在马路上捡些砖头随便砸死三五十人,当“总经理”的就有三分之一的时候,自诩为“总”已经是“俗”字的又一个代名词了,何况我又这么年轻。这年头就算“有为”,也不方便公开。 我由“叶经理”变为“叶总经理”是由张锐提出的。他认为公司已经由单一的销售型公司发展为具有软件开发能力的产能型企业。从形态来看,在it业中具有一定前途,且属于发展迅速的一个分支,比尔•;盖茨也是靠这个发家的。在全体员工的大力支持下,“叶经理”荣升为“叶总经理”。大有农民起义成功后,在众将簇拥下登基为帝的感觉。 顺理成章,我也对众卿加官进爵。任命了服务部、开发部、财务部、销售部的经理,副总经理为张锐。为打造一个团结、积极、民主的团队,我也效仿了古代的开国明君集思广益,大搞民主攻势,由张锐牵头号召员工对公司的发展方向,及对我这个最高统治阶层的不满广开言路。大家就工资、餐补及休假等存在的问题对我提出了严厉批评。在反应的事实面前可以看出,他们对我的情绪还真不少。我想要不是及时实施民主措施,就容易出大问题了。于是我顺应民意,把全体员工的平均工资上涨了百分之二十,五块钱的盒饭也提升到了十块,法定假日加班另付一倍加班费。由此,大家的工作情绪空前高涨,对我的英明决策拥护有加,我也在飘飘然中侍候着我的“奔驰大老爷”,去酒桌上呼风唤雨了。 张锐见我进来,首先就最近的工作向我作了汇报:公司的财务管理软件模块编制有序进行,十几个医保用户的服务费已收缴完毕,下一步的工作是准备为老用户提供新的升级程序,以收取升级费用盈利。对于张锐的报告我十分满意,说兄弟,大家的情绪怎么样? 其实不用他回答也知道结果,不过这更显得我体恤民意。得到张锐如我所料的回答后,我接着说,张锐你好好努力,我所希望的就是在满足大家的要求后,让公司得到更大的发展!张锐说最近公司整体都很不错,叶哥你放心吧! 看来上星期对张锐的不客气没有影响到他的工作热情。我不禁自诩,用人要有道啊,我做到了。 我又起身到各部门简单了解下情况,走到刘然桌前时特意笑了下,以示友好,免得上次的冲突引起她一丝误会。刘然的姿态也比较高,继续保持着对我的尊重与热情,连称“叶总”。 转身回到办公室,我伏在办公桌上,闭上了眼睛。 刘洋的老婆会怎么面对我打的那个电话呢?我和刘洋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居然指使他去“关心”老婆以外的女人,就算把包拯从地下刨出来,我也解释不通啊。刘洋啊刘洋,我真对不起你啊。 大学时代的刘洋确实够可怜的,先天的多情被他所谓的“尊严”理论埋葬了。他问我,如果我和肖莉在一起,会给她幸福吗?她的家庭会接受我吗?我说男人哪有你这样的,你真正担心的是肖莉的爸妈把你拒之门外吧。刘洋说也许是吧,大半是因为我的破自尊。我说你就别装纯情了,还是上了肖莉再说吧。 刘洋没有去接近肖莉,依旧在课余时间独处小树林。后来,肖莉也进了文学社并当了副主编,双方有了更方便的接近机会。反而刘洋去文学社的次数比以前少了。 肖莉交的那个男朋友没几天就分手了,好像很平静且自然。肖莉没有交男朋友的时候,男生们总是纷纷谈论她,猜测她胸罩的实际尺寸或是探讨如何把她搞到手的方法。当她有了男朋友时,男生们便不再议论她了。分手后的肖莉虽然仍是孤独一身,可关于她的话题,色狼们已失去了兴趣,而是转到了下届新来的师妹身上了。 此时,刘洋的爱情突如其来。在一次校外的混混围住了肖莉询问个人问题,且动手动脚时,刘洋以电影里俗不可耐的“救美式英雄”出现,且身负重伤,头上的包一个月才消下去。目睹这场战争的黄雅说,那天刘洋真是疯了,他死死咬住一个胖子的肩膀不放,直到被打晕了也没有松口。最后,刘洋的嘴被人撬开,胖子才脱身……此后,小树林里又多了肖莉。 如果刘洋和肖莉那段故事仅仅到此为止,那么后面就是我们大家熟知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这实在让人感觉俗不可耐,刘洋能免俗,如果刘洋后来告诉我的是真话。 我给刘洋讲过这样一段笑话:一对男女同床而睡,男人在半夜里意欲过境侵犯,女人则坐起来一个嘴巴抽了过去,并怒喝:“流氓!”男人乖乖地翻身睡了。早晨起来时,女人起身又抽了那男人一个嘴巴,“你妈的连流氓都不如!” 当刘洋说“我和肖莉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时,我说你别真连流氓都不如。刘洋说我怎么会骗你? 已是下午四点,心里有些烦,我是该解决错打给刘洋老婆电话的事呢,还是完成刘洋所托去看肖莉? 前者还真不好解决,如果刘洋的老婆根本不问刘洋和我那天的电话是怎么回事,解释又何从谈起?有时候主动反而是被动的,还是找肖莉吧。 黄雅的“御用”电话没有关机。听到我的声音,黄雅嗲声嗲气说:“陛下要临幸臣妾吗?” 我咳嗽下说:“朕欲微服出访,可否随朕去乎?” 黄雅笑了:“陛下龙体何如,出访劳顿不知可临幸臣妾否?” 我也笑了:“汝随朕寻一乡野女子,后可行鱼水之欢。” 黄雅急了:“叶和华,你真不是人!嫖妓还要带上我?” 第10章 黄雅坐在车里,上着黑色胸罩,下着黑色皮裙。不是她没穿衣服,她披着的东西简直就不是衣服,而是一块“台布”。我说你是不是见了男人就想让人家看你的胸啊。黄雅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吃快餐也方便啊。 黄雅说的“吃快餐”指的是在危险环境下的性爱。“危险环境”如:我们曾经演练过的夜色下的操场,自习后的教室,课间的宿舍及刘洋不在时校后那片小树林。我说咱们好像还没在车里做过吧?黄雅说送走肖莉咱就做。我说做到是行,今晚只能做一次。黄雅说不行,你不会这个岁数就不中用了吧。我说一次十个小时。 肖莉还是以前那么年轻漂亮,当她端庄地坐下时,我和黄雅已经在“帕帕斯”守候多时了。黄雅说夜色多美啊?我说是啊,夜色要多美就有多美。肖莉笑了,她说那时候我们的口号都忘得差不多了。 大学时,每天晚自习结束前的接龙是必须有一次的,通常都是黄雅站起来牵头,她的第一句都是“夜色多美啊”,接着便是一长串接龙,收尾的是刘洋,他总是多说一句,前一句是铺垫,后一句是千篇一律的“这个世界在呻吟”。刘洋接完倒头便睡,后面的口哨和掌声也不能把他吵醒,直到最后我拎着他的耳朵走出教室。 肖莉说还是你叶老板有出息,一毕业就赚大钱了。我说那是我的庸俗才甘心与铜臭为伍的,你看你俩多高尚,那才叫脱离了低级趣味呢。 黄雅除了给那个法国老头作助教外,还兼作美术系人体模特。肖莉大学时期加入了民盟,毕业后在省政协做文字工作。 黄雅对那份兼职的模特工作十分满意。有时候我笑她:你不担心那些喷火的眼睛强奸你的身体?黄雅说叶和华你懂个屁,我站在画台上时,让人净化的是心灵,挥洒出的是艺术。我说还不知道害多少男生意淫你呢。黄雅笑了,说好啊,我还要挂上标签呢,告诉大家这便是被叶和华搞过一千遍的身体。我说难道我和你狗扯羊皮的事,非得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毕业后我同肖莉交往不多,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大学时的不苟言笑。我跟肖莉在交流中虽然显得语迟,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又不知该怎么说。问候她的心情?那不是男人问得出来的。问她的感情问题?人家也不会跟我这个粗人说。关心她的性生活?她不骂我流氓才怪。 在车上已经交待过黄雅,对肖莉的现状多了解些,整理成稿汇报给刘洋。大学毕业后刘洋和肖莉一直没有联系,我也只是在前年肖莉结婚时参加了她的婚礼。肖莉的老公是一个中等身材、体态稍胖的男人,听证婚人宣读结婚证书时说是七一年出生的,大肖莉八岁。那时候我在思考,肚子大的男人是如何在床上抓住重点的。 刘洋知道肖莉结婚的消息,但没有去。是我不让他去的,我说你去了会很尴尬,刘洋深思了一会儿说那就不去吧,下个月我也结婚。我惊奇地问,你有女朋友了?刘洋坦然地说是的,市档案局的,接着打了个电话: “张小丽,我想我们下个月结婚,你同意不?” “你?不是说错话了吧?” “没有,你同意不?” “……” “你同意不?不同意我找别人了!” “那要选个好日子。” …… 刘洋就是在以上的情形下结婚的。至于肖莉是在什么情况下嫁给胖男人的,我无从了解,也不想了解,我只是当着黄雅的面骂肖莉是“贱人”。黄雅没有反驳我,她知道我为什么骂肖莉。 其实在床上实在找不出比黄雅更“贱”的女人,包括和我上过床的那个校门口开饭馆的老板娘的女儿苏丹,还有在黄雅和阿必高如胶似漆那段我忍不住诱惑,失身于一个被全校同学共称为“荡妇”的吴晓凡,都没有黄雅在床上的叫声犀利、战术得当。真正的贱人是黄雅,这是她在高潮那一刻对自己的尊称。 肖莉不一定是“贱人”,我从没有体验过她的身体,所以不能妄言。下了床的黄雅同样不喜欢被我称为“贱人”。她说叶和华你一定要尊重我,我们在床上谈的是性,床下是友谊。那次我骂肖莉是“贱人”,黄雅表示对我理解,她给我的唯一反驳是:“刘洋恐怕不希望你这样称呼肖莉。” 坐在我面前的肖莉宛如淑女,其实在黄雅面前她根本就不配“贱人”这一光荣称号,并且在她结婚那天我给她的定义根本就不明晰。人家哪里贱了?上过人家床吗?有什么资格说人家贱?就连刘洋也没有。如果我设计出这样一个结果:刘洋挽着肖莉的手共同走入新婚洞房……这样才是不贱,才是正确的话,那么我就应该当上帝了。我的名字多少和上帝有点关系,却没有那个神通。 黄雅和肖莉一直谈论衣服和化妆品的问题。女人谈论私事时,有一个男人在场总是不太方便。我说我出去洗洗车,你们俩先聊,一会儿就回来。 出了门给刘洋打了个电话,说我正和肖莉在一起。刘洋说她现在怎么样?跟我说说。我说这事得由黄雅帮你完成了,你欠我个人情啊,害得我要用肉体来答谢她。刘洋说你不求她,她也不会放过你吧。我说那不一样,如果我不求她,就不会被动,也不会在床上承受不平等待遇了。 刘洋的最后一句话很沉重,告诉我不要让肖莉知道他在打听她的情况。我说你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你不想见肖莉?刘洋说想,可小丽对我特别好,我牵挂肖莉,但不想影响到我的家庭。 我叹了口气,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啊。我说刘洋你知道肖莉为什么要离婚吗?刘洋说你知道了?我说是,因为那个胖男人根本不能当男人用! 电话里刘洋的声音的颤抖起来:“和华,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没有和肖莉在一起吗?”刘洋的声音哽咽了,“你知道吗……不只是什么尊严的问题……我就是担心自己将来不能给她带来幸福……” 我没有对刘洋进行安慰,大吼着:“你他妈的哭吧,咋哭肖莉都他妈的让你给毁了!哭你也找不上调啦!” “是,我把这个女人毁了……” 我的心里突然一阵痉挛,平和了下语气,“刘洋,有吴晓凡的消息吗?” “我在帮你找呢,联系到她家当地的派出所了。” “别让赵莲知道……” “好。” “也别让黄雅知道……” “好……” “尽快……” “放心……” 第11章 我说今天不喝红酒了,我想喝啤酒。黄雅叫了外卖。 一番激情过后,我静静躺在黄雅的床上。黄雅说我得好好照顾你这个太监,侍候不好怕你不喜欢上这张床了。我点了支烟,深情地望着墙上微笑着的阿必高教授。 就是在大四那年的深秋,我亲眼目睹这个法国老头和黄雅从金都宾馆的大门手挽着手走出。要不是那个窥视我好久,对我垂涎三尺的吴晓凡通报给我这个消息,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知道。那天,我没有追上去质问黄雅。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在看不见尽头的大街,任由冷风玩弄着我的头发,直到吴晓凡把我扯到预先准备好的房间,才把所有的悲愤渲泻在她的身体上。 吴晓凡不称自己为“贱人”,她说的“顶我……顶我……”在迄今为止的床上征战中,仍为邀战口号的典范。那种要求,就如同一在天涯发了帖子的写手,等着读者们回帖被顶上去的渴望。 这句经典的口号,我也只听过一次。与吴晓凡那次的一个月后,她失踪了。有人说她得了艾滋自杀了,有人说她跟哪个男人私奔了,还有人说她让我给奸杀了。 警察找我了解过情况,问我和吴晓凡最后一次都说了什么?我说怎么说?什么都说吗?警察说是。我便详细地说着做爱的过程,警察没有办法记录,问我最后她说了什么?我说是“顶我……顶我……” 吴晓凡失踪后,我总是有种不详的感觉,感觉她可能死了。从金都宾馆回来后,我一直没和她说过话,偶尔能发现远处有双渴望的眼晴望着我。我能感觉出是她,却懒得理她。一夜情,就是寂寞之余的某个晚上的性事,与爱情无关,更无需承担什么责任与践诺。如果我与吴晓凡再继续交往,就违背了一夜情的实质,况且,我对她压根就没有太多性趣。 我认为吴晓凡没有性病,而且很干净,她是唯一一个为我口交的女人,并且让我产生了虐待的幻想。她看到我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她时,她说:“你打我吧,你打这世界上的贱女人吧,我能忍住,你打我吧,你打我吧,你打死我。”我没有打她,而是突然用力地拎起她的腿,掀翻在床上,扯断了她的内裤,疯狂地迎了上去…… 那天,我的目光恶毒,眼里含着冰冷的泪,直到最后吴晓凡瘫软在床上。 吴晓凡没有说任何话,没有投入我怀里寻求安慰,甚至一点暗示都没有。我醒来时,发现她给我留了几瓶啤酒和一张字条:“我结完账先走了,你如果不开心就喝桌上的啤酒!” 那张字条我没有交给警察,原因是它被我丢进了垃圾桶,我也相信这和吴晓凡失踪不会有任何关系。 我相信吴晓凡是干净的。后来遇到名字中带有“凡”字的人,便有种不可名状的感觉。 我叹了口气。黄雅说你在想什么?我说我在想阿必高第一次是怎么搞你的。黄雅没敢反驳我,用她后来的话说,“你那天的眼神很恶毒。” 黄雅妩媚地搂着我的脖子说,他怎么比得上你?我说你别给我装熊,再来一次。黄雅推却说,不行了和华,刚才我发现下面流血了,大姨妈突然来了。我坚持说,来就来吧,我就要干你!说着扯掉她的浴巾,按到床上。 黄雅急了,说你个畜牲。我没有理她,用浴巾捆住了她挣扎着的双手,从她后面强攻而入。黄雅不停地叫着:“畜牲,你放开我!” 黄雅拼命地挣扎着,突然一脚踢到我的肚子。我疯了般扯过黄雅的头发,用力地挥了她一个嘴巴。再一次进入,拼命地用力。 黄雅大哭着:“你个畜牲,不要啊,你这是强奸!” 我用的力气更大了,“就是强奸你!” 黄雅的哭声唤不起我一丝同情,我撕扯着她的身体,欣赏着她的呼号,享受着她的痛苦。我愤怒地看着墙上的阿必高,我感觉此刻身下撕扯着的就是阿必高,我用力地挥舞着我的身体。黄雅的哭声突然停止了,“叶和华,你打我吧,你打我吧,你打死我!” 我停止了动作,呆滞地站在那里。黄雅滚了起来,腿上印着一滩血迹,挥手愤怒地给了我一个嘴巴:“叶和华,你真不是人,我这辈子怎么就碰上了你这个克星。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这么对我,是不是我真的贱啊?” 黄雅含着泪不停地数落着我,她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没有表情,目光呆滞。 黄雅举起沾着血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接着抱着我的胳膊说:“和华,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到底怎么了啊……” 我对黄雅平静地笑了笑:“黄雅,我可以求你帮我做件事情吗?” 黄雅认真地答道:“和华你说吧,什么都行,我都愿意。” “黄雅,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我们可不可以小心地做一次?” “好!” “你可不可以叫‘顶我,顶我’?” 黄雅点了点头。 我关了灯,黄雅躺在了新换的床单上,说和华我们来吧。我轻轻吻着她的头发,吻着她的身体,吻了很久很久…… 黄雅开始低吟了,“顶我,顶我!” “别急,我们慢慢来,宝贝儿,我会好好疼你的,我会好好呵护你的,再也不会伤害你……” “和华,顶我!顶我!叫我晓凡!” 我的泪潮水般涌了出来,流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体上,有一滴落在了她的嘴里…… 身下的女人啜泣着。 我咬着她的耳朵,低吟着:“晓凡,晓凡……” “顶我,顶我!哦,我是晓凡,我是晓凡……” 我没有进入她的身体,没有试图的动作。 身下的女人轻轻说:“和华,你怎么了?”我说没事。她继续说,要我用嘴帮你不?我说不用,我只想静静地抱着你睡…… 我梦到了那个失踪的女孩,梦到了她像天使一样挥动着翅膀向我招手,我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她向着我笑。我重复着同样的梦,不停地重复着,我的夜不需要醒来。 她又挥了挥手,忽然飞走了。我呼唤着她的名字,她却越来越远…… “和华,我在,我是晓凡!我是晓凡……” 我隐约听到黄雅的声音,感觉自己的头被抱紧,几乎窒息。 第12章 早晨醒来时,黄雅已经准备好早餐。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照在她肿起的脸上,我的心抽了一下。 黄雅说昨天刘洋打电话来了,没敢叫醒我,替我向刘洋介绍了一下肖莉的情况。 我问黄雅,刘洋他这样算什么?黄雅说,说不清,真的说不清。我突然对刘洋产生了从未有过的鄙视。 我问黄雅,你说刘洋是什么样的人?黄雅沉吟了片刻没有说什么。我接着问,黄雅你说肖莉是什么样的人?黄雅没有回答。我又问,黄雅,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黄雅依旧没有回答。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黄雅和我一起时面色如此凝重,上一次是多年前了。在吴晓凡失踪一个星期后的下午。黄雅还像以前一样若无其事地约我出去,她撒娇地问我,为什么一个多月没找我?我说我和吴晓凡去了金都宾馆。黄雅的脸色突然一变,你在报复我?我说我们何谈报复,我搞我的吴晓凡,你搞你的法国老头儿。 我和黄雅在一起很少有冲突,我们的时间观念很重,感觉时间不应该浪费在争吵上,而是应通过伟大的性,去享受上帝为我们设计的快感。多出的时间黄雅则喜欢用在设计前戏的浪漫上,如轻轻挽起一片树叶在我的脖颈上轻轻滑过。就算是秋天,她也喜欢用嘴巴衔起根发黄的细树枝撬开我的牙齿。 吴晓凡失踪一个星期后的那个下午,我和黄雅没有做爱。她沉吟很久,面色严肃且庄重:“叶和华,你不知道我也会在今天告诉你的,你说我们除了性还有什么?我们到底还有什么?”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像牲畜,没有感情,只有性!” 黄雅笑了:“你说得太好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爱你!我们的不同是,你把我们当成了牲畜,而我却把我们当成了人。” 我解释说,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在于:人会制造和使用工具。男女之事所需的工具不必制造,使用起来也是与生俱来。在这一点上,人和动物确实没有区别。 黄雅仍笑着:我和你的区别在于我除了性,还会制造爱。如果我制造的浪漫纯粹是为了更好地满足我的性的话,那么我的性可以称作为“性爱”,而你叶和华不是! 在这一点上,黄雅说爱的确比我更有说服力。 黄雅说,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们在一起能延续的只能是性,而我们无法创造和延续爱。你尊重和需要的是我的身体,你的精神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我说那个法国老头能给你什么?黄雅说说不清,反正你没有的,他有。至少他能给我一个婚姻,而你不能。 那个老头由法国制造,浪漫由法国制造。黄雅是一个极度浪漫的人,却出生在东方,她血管里流淌着的注定是一个变异,产地出错。我不浪漫,却有一个浪漫的人爱着我。而我则无法去爱那个浪漫的人。 黄雅在那个下午有一句话让我感动:叶和华,如果有幸成为你一辈子都不讨厌的情人,我要做的,就是不能嫁给你! 我有必要重新审视下眼前为我准备早餐的这个女人了,她的确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但我对她的爱并没有十足把握。在一个女人浪漫的梦里,爱上的是具体的人,还是爱上她们的爱情,只有上帝知道。 我穿上衣服,匆忙吃了早餐,心情有些压抑。我决定赶紧离开这个环境,出去透透气。 黄雅送我出门时递给了我一个信封,“和华,你昨天晚上睡着的时候我写给你的,有时间看看。” “叶总,您回来没?我是……” 一个无聊的电话!又是推销啥的,浪费我的话费。我把信封扔进了手抠里,迅速起动了车子。 “没!我在外地!” 汽车急驰而去。 深秋的早晨没有一丝朦胧,昨夜的秋雨让空气变得凉爽湿润。我深深吸了口气,向公司驶去。 街边早市的人们慢慢散去,留下的是一堆堆腐烂的菜叶以及其它叫不上名字的垃圾。 坐到办公室,已经八点半了。除了财务部的小刘,居然没有一个人来上班。 我问小刘,为什么大家都没来?小刘说您不知道公司现在的上班时间延迟到九点了?我说那下班呢?小刘说也提前了半小时,四点。张副总说缩短时间是希望大家提高工作效率,这也是大家开会时提的要求。我说小刘那平时还加班吗?小刘说加啊,基本上每天开发部的人都加班。我说,小刘,你认为这样正常吗?小刘笑了,说叶总,怎么说呢?现在和以前比起来变化很大,公司的工资和加班费的支出是以前的两倍…… 我指示小刘把办公室的门反锁,叮嘱她别对其它人说我来了,打电话叫你开门你再开! “好,叶总我先出去了。” 我打开电脑,qq闪动着,是白雪公主给我留的言。 白雪公主:等了你很久,一直没有上线,我只能向上帝祈祷,祝你永远开心。 第13章 九点十分,我叫小刘打开门。 员工陆续来了,经过我身边时边向我问好,边匆忙走向考勤机前刷卡。我不用看就知道考勤机失灵了,因为根本听不到提示音。 又几个连声“对不起,车堵了”,接着不约而同集体报怨公交公司。我想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个谎撒得再圆满点,说c市因为受日本海地震波及突然地裂开了n块,都是跳着来公司上班的。 张锐没有来。小刘说他去了哈尔滨学习,得五天才能回来。我马上拨打张锐的电话,结果对方关机。我查了查考勤机上近来的员工考勤数据,不良纪录为零。 “大家是不是这个月的第一次迟到?” 没有人回答这个反问,如果有人把这句话当成疑问,那他一定是智商有问题。他们没有想到上个月还风尘仆仆为员工谋利且笑容可掬的叶总,这一刻居然涨红了脸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 这时,财务部经理刘然拎着牙具走了进来,见到里面的阵势愣了一下,急忙把手背到后面,匆匆走向座位。 “刘然,这里是公司还是你们家?我没听说你有口臭,进了公司还要再刷遍牙啊。” 刘然脸更红了,条件反射般机械地翻动着账本,脚不停地搓着地板。我顺手夺过她手上的现金支出账,查看公司的支出。最底端赫然标注着两项:“张副总培训费5500元,差旅费预支5000元。”前面公司的工资、奖金及其它费用的支出令我目瞪口呆。其中记账凭证里居然有一张写着“孙月生育补助金一千元”,审核里赫然签着张锐和刘然的大名。 “刘然,你是给我管家还是给我败家啊?谁让你这么做的?”我重重把账本摔在桌上。 “叶总,您别生气,我有话要跟您说。”刘然的脸红得发紫了。这个比我大十几岁的女人第一次领略到我的脾气。“叶总,您以前有过交待,您不在时全听张副总的,我也是按您吩咐办的。” 我确实在员工会议上说过这样的话。可他妈的连生孩子都要公司下奶的事你也听? 刘然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张副总说这有利于公司的团队建设,体现出公司对每一个员工的关心。” 我想说为什么大家不自己掏钱凑份子,非得从公司里面拿。我没有说,这种情况用一种平等的姿态去讨论问题,一半天分不清对错的。如果我想证明自己是对的,那么就不能给别人和自己平等的机会。 刘然随我来到办公室:“叶总,其实公司的情况我很早就想同您说了,现在公司开支过大,大家正常上班时间干活不多,加起班来倒是积极。还有一些报销费用越来越多。头些日子我就想私下给您打个电话,可小刘不让,说那样会得罪大伙的。我跟随您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样人您也知道,您自己想吧。” 刘然的忠诚让我稍稍平息了一下怒气,心说小刘(比刘然小,所以称为小刘)啊小刘,你尽他妈误我的事。今天赶上你来得早,还把你当成了心腹,你咋不把门锁到北京开奥运,憋死我呢? 又一次拨打张锐的电话,还是关机。张锐啊张锐,老子提你上来是让你给我败家的?我他妈的对你不薄啊。你张锐还记得我如何把你从一个流着鼻涕的学生领进师门,骂了刘洋多少次才缓解了我心中的怒气,把你这个废物继续收养起来的吗?还记得我是如何把你从一个陪客户吃饭,硬把净手水灌下肚的白痴,转变成华联电子副总的吗? 我越想越气,决定辞退小刘,由刘然立即执行。并马上召开全体员工大会,会议室就设在我办公室。 三十多人站成两排,由刘然带头进行检讨,听完了基本一致的重复“缺少责任感”的呻吟后,我越发感觉这个群体的弱智,不禁为自己带了这样一个团队感到汗颜。 中国五千年的优良传统究竟留下了什么?留下的是孔子这一代就开始总结出来的概念性东西。而这种概念性的东西,其实就是给人做任何事情提供贴切理由的工具。哪怕是违心的,也能找到一百个理由去自我安慰,就算书读得少的也能找出三两个。事实上,做一件事情的理由无需太多,一个便已足够。 他们为道歉找的理由很简单,那便是:作为一个公司的员工,就应该遵守纪律。我也可以想象出他们不遵守时间的理由——一切为了幸福! 人们通常追求的幸福不就是没有负担,没有压力,可以为所欲为地放纵,而不受约束吗?我能把一个公司傻呵呵地交付给张锐不也是为了幸福吗?叶和华啊,叶和华,你真是个混蛋! “我给了你们机会,为你们涨工资,为你们加福利,你们腰包鼓了,却他妈的拆我的台,你们是不是真把我当成了傻子?你们给我机会了吗?” 我恶狠狠地砸着桌子,烟灰缸震落在地。我捡起来又重重摔在墙上,碎片溅了一地。 “我他妈的几天不来就翻天了,你们想干啥?说!说!说!!!” 办公室一阵宁静,我听到了自己的血液在涌动,牙齿咯咯作响。 我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我在想:上帝啊,你这个骗子,号召全世界人民去从善。自己却趁着别人睡着时去和玛丽雅偷情,还编了个处女怀孕的理由,欺骗着叫你爸爸的人民群众。 第14章 我重重关上办公室的门,思忖着刚才的决定:作息时间恢复到从前;取消餐补;员工定制自己的周工作计划和工作总结;取消任何加班补助。最后一点的理由是:那些事应该在工作时间内完成,做不完是因为效率太低。今天的工作内容是:每人写一份不低于两千字的检讨。 我作上述决定的依据源自我的最新总结:如果你把人当人看,那么他就会把自己当成上帝;如果你把人当狗看,那么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学着做人¬;——孔子不懂这事。 我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找刘洋,狗血喷头地大骂一顿这个曾苦口婆心推荐张锐这个混蛋的刘副秘书长。再探讨一下,“一个混蛋推荐给一个混蛋一个混蛋”的责任到底归谁? 奔驰开进了工商局的停车场,看门的保安这次没有拦我,想起上次他拒绝我的夏利进入的事,我呸地吐了一口,心说一看到夏利你就当自己是爹,一看到奔驰你就当孙子了。人啊,你不把自己装扮成爹样儿,别人就把你当成孙子。 刘洋正伏案接着电话。放下电话时,我正用憎恶的目光瞪着他。刘洋说你肯定是更年期提前来了。我说那是你闲得没事净整烂事了。刘洋听出我话里有话,说和华你到底怎么了?我说是你的张锐给我干了好事! 刘洋听了我的n个“混蛋”用语表述后,带着疑惑的神情拨打张锐的电话。还是关机。我说你不用打了,这时候张副总正在参加密闭的体验式教学呢。刘洋叹了口气,说和华你消消气,跟我陪几个法院的朋友吃饭去。我说不去,如果你把张锐给我送进去我就去。刘洋连说行行行,你说送谁就送谁。 除了中法一庭叫沈合的胖子庭长和其他几个什么科长外,还有一个城郊检察院的批捕科科长刘洪涛,最后又来一个是我以前就比较熟悉的铁北监狱的大队长张国峰。张国峰的儿子是我初中同学,我应该管张国峰叫张叔叔,不过一起在酒桌上时间长了就变了,现在称他为“老张大哥”。沈合大约五十多岁,张国锋稍小一些。我听到了市里的中层干部们最经典的一段对话: 刘洪涛:“三哥(对沈合的称呼),最近过得怎么样?” 沈合:“还那样对付活着,咱也就是那么回事,交家里的钱不用往出拿,外面吃喝有人管,也就这样喽。” 刘洪涛:“是啊,像咱这样儿的天天在外面吃饭有人买单,也就中啦。” 我心中暗骂:他妈的天天吃别人的,喝别人的,还把自己当成大爷,就是你们这群东西! 刘洋和他们一通客气,我心里有点儿不是味儿。感觉刘洋已经离这个群体越来越近了,或者早已属于这个群体了。我是吗? 事后刘洋同我说,像他们这样的就算是不错的了。还有那些是吃着,喝着,当爹理所当然。吃完抹着油嘴不但不说谢谢,还会拍着你的肩膀说:“一般人请我都不给面子呢!”还有一帮人首先问的是“都谁参加”,好像市长去了他才不会犹豫,你不求他们三五十句都不能来似的。 沈庭长和刘科长客气一番后,我突然想起今天是刘洋的生日。同时感觉一个相处多年的好友,在他生日的时候居然邀请了这群混蛋有些不安。难道这些满嘴油污、满口义正辞严的“混吃型”人民公仆,比得上前些年在刘洋生日时为他包上一顿饺子,煮上一锅鸡蛋的老娘? 沈合自动坐在主位,用他在席间的话说,他是见官升三级,同级的哥们儿更无需客气。他送给刘洋最关切的话是:“兄弟啊,你有步啊,好好干,有我在后面给你支着呢。”我寻思这人民法院啥时候做了政府的后台? 刘洋郑重地向在座的介绍我时,我向大家客气地点了点头。沈合先是瞪着眼睛热情地关注,随即隐蔽地撇了撇嘴,我想他一定在想:商人啊,你只是个商人,你毕竟只是个商人!他这么想,因为他是官。如果我是原告或者被告,可能会令他更感兴趣。 在刘洋再次郑重地对我进行了一些补充说明后,听到了刘洪涛及其他人溢于言表的赞赏。张国峰没有附合,我知道当着他的面,去赞扬一个与自己儿子一样大的年轻人,对他来说是一种污辱和打击。因为他儿子现在只能屈居在他的单位,身份是犯人。 除了沈合对我的不屑偶尔表露出来外,另一个便是什么执行科黄科长了,这人四十左右,说起话来摇头晃脑,落地有点,就是有时候听起来像破锣。 探讨了半天端起杯是“向左还是向右转”的问题后,终于完成了第一轮。 我和刘洋喝的是啤酒。关于我不喝白酒的问题,黄科长对我产生了极大的不满。他的观点是:做男人,一定要有男人样,不喝白酒的男人不叫男人。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 我说黄科长我还是小伙呢,要不你给我介绍个老婆让我当个男人吧。黄科长说你不会出息得连一个女人都没干过吧?我说干也得干个着装(穿警服)的! 黄科长说你要是有种就别喝啤酒,咱来白的。刘洋轻轻拉了我一下,小声说:“和华,快别争了。”我没理刘洋,站起身说:“来白的就来白的!” 我推开刘洋的手挨着黄科长坐下,说黄科长是不是我咋喝你咋喝啊?黄科长说不行,得我咋喝你咋喝。我心说这还不是他妈的一个道理,不装圆了他都认为不够圆满。我说好,那黄科长你就给我打个样儿。 黄科长向服务员叫了六个三两容量的空杯,分别倒满了“八年榆树钱”。刘科长端起酒“哼哈”了半天,摆了个姿势一饮而尽,第二杯喝进去的时候噪音增大,第三杯下肚时眼睛发直,作嘲笑状看着我。我也笑着端起酒,强压着心头的厌恶,试探地嗅着——如果马尿味浓烈,我准备摒住呼吸也要干翻这孙子。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一阵澎湃的窃喜差点让我喊出声来——马尿味全失,我的味觉已经恢复了正常。 第15章 我愉快地享受着丢失已久的品味乙醇的快感,喝完最后一杯时,还故意吧嗒着嘴:“这酒,是真香啊!” 刘洋笑着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黄科长。看我的眼神是赞赏,我想他一定因为我这个老同学没有给他在酒桌上丢脸而欣慰;看黄科长的眼神带有一丝歉意,像是我的威风让黄科长颜面尽失的一点补偿。 黄科长的醉意来了,表现在他坐下时没有靠到椅子,直接坐在了地上,看到他的狼狈相我忍不住把鼻涕喷了出来。黄科长一脸愤怒,跌撞着站起,向我靠近,伸出右手作手枪状顶在我的头上。 “兄弟,你知道我是干啥的吗?”黄科长的眼睛充满了激情,估计迎来每个死刑犯的那一刻,他的眼中都会闪出这种贪婪的光芒。或许他所看惯的将死之人的那种乞怜和侥幸的眼神,给他的生命增添了无数的快感和自信,这一刻,他也在梦呓着那种感觉的到来。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我的脸上,刘洋关注着我的表情,他预感到一份平静马上就要被打破。或许是酒瓶,或许是拳头。在吴晓凡失踪后,他见识过我把一个称吴晓凡为“骚货”的下届师弟踢得跪在地上管我叫爹的情景,也见过罚黄雅跑三十圈的体育老师是如何被我用石块敲破了头。 我的回应超出了刘洋的预料,他欲制止我发怒的手抬起,接着又放下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一个刽子手!”我冷冷地注视着黄科长的眼睛。 黄科长脸色发青。我拨弄开他抖动的手说:“黄科长啊,你的手只配和那些犯罪的打交道,你这只手也只能在摸那些脑袋不太好使的人时逞逞威风,你也就这么大出息了!” 刘洋作酒醉状用尖尖的手指抚弄着头发伏在桌上,旁边的刘洪涛轻轻拍打他的肩头:“老弟啊,你不是多了吧。”刘洋的状态给了我鼓励,这厮还是给了我充分展示面子的机会,兄弟到底还是兄弟。 黄科长再次坐在了地上,这次是沈合拉倒他的。沈合笑着对我说:“老弟啊,你还是太年轻啊,今天你请客都感谢你呢,何必得罪他呢?” 我靠!我什么时候想请客了?这帮家伙见个做生意的就认为是买单的主儿?刘洋叫我来是让我来买单的吗?刘洋这些年过生日,老娘为他包饺子、煮鸡蛋,买了多少年单了?在这里还让我给他们这帮混吃混喝、对我不敬的混蛋买单?凭啥啊?我凭什么请他们吃饭?这是些什么人?是腆起了大肚子搞了小姐还要让小姐给掏小费的混帐东西! “刘洋!祝你生日快乐!”我半怒半笑地叫着刘洋,“我给你买单!” 大家立刻意识到原来今天是刘洋的生日,呼唤他们来这里捧场的叫刘洋的这个兄弟的生日。 如果你不能当处或者副处,你不能当局或者副局,你就不能用官和他比,你要用钱和他比!我扯开背包,拎出两捆没有拆封的百元钞掷给了张国锋:“老张大哥,帮老弟记上数,我给刘秘书长的生日红包两万,其他人的你也收好记上!” 刘洋看火头开得有点儿过,连忙拿起钱塞进我的背包,拉着我走出包间。刘洋说,和华,火候到了就行了,别跟这帮人太一般见识。我说刘洋你真有出息,现在过生日都是检法司的陪了。 刘洋正犯结巴,娘打来电话:“给小洋打个电话,今天是他生日,让他晚上来咱家吃饭。对了,小丽也一起来。” 我把电话交给了刘洋,刘洋说:“婶子别费事了,晚上恐怕没时间了。” 娘让刘洋把电话交给我,叮嘱我一定要让他们来。我说,妈啊,现在刘洋只跟官吃饭了,哪还想吃你的饺子?娘叹了口气,把电话挂上了。我合上手机,刘洋的脸一阵发白。 刘洋不让我再喝白酒了,给我倒了杯啤酒。黄科长一改刚才的跋扈,对我稍稍客气了一些。沈合提着公鸭嗓嚎叫了一首《朋友别哭》,从频频晃晃屁股扭扭腰的表现,更像在唱《健康歌》。他还不时向大家微笑以示歌星的舞台风采。 音乐间奏时,沈合端起酒杯,和刘洋碰了一下一口干掉,伴着眼屎挤出几滴眼泪,以示大哥对兄弟的无限关怀。当然,是情感上的,这叫境界。他的聪明之处在于:当一个官不想掏出人民币拍在桌上以示祝福的话,那么就用眼泪来代替。 一片掌声。 我感觉沈合的声音实在是强奸人的耳朵,如果我再给他鼓励的话,无异于再次主动求辱。 沈合一曲作罢,神态怡然,回味着刚才吼出的“天籁之音”。 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民法官,酒后豪情地惺惺作态,在眼泪的催动和大家虚伪的掌声中,他俨然就是帕瓦罗蒂。 第16章 “兄弟,我看你像一个人啊。”沈合鄙夷的神色再次显露出来,指着我说,“我看你像梁小东!” 梁小东以前是c市某公安分局的一名侦察员,后来被查出严重涉黑,定罪死刑。听沈合的口气,好像是他主审的。 沈合再一次针对我,估计与我刚才的跋扈有关。 我沉吟了一下,没有作出回应。 “喂,那个……叶……叶什么来着……”沈合的手再次扬起。 这次,我准备好了。 “我可比不上人家。有人吃他的,喝他的,称兄道弟,到时还是给人家定了死刑。有些人吹牛的时候老把自己当成上帝,真有事的时候,就算是他亲爹,他也救不了。” 沈合语塞,举起的手有些发抖,嘴角张合着,“你……你……还想揍我咋的?” 我也没有表露出侵犯沈合的迹像啊,这家伙的话有点莫名其妙。 我点上支烟,昂首吐出一口,“沈合,只要你把衣服上的国徽摘下来,我就敢揍你!” 沈合扬起愤怒羞红的脸望着刘洋,“刘洋,你说今天是我走还是他走?” 刘洋连忙站起拉沈合的手,“三哥,快坐下,别激动!” 我斜了眼刘洋,“刘洋啊,还是我先走,我在外面恭候他沈庭长大驾。” 刘洋连忙又拉住我。 我再回身时,沈合已经拎起夹包,头也不回地摔上了门。 刘洋坐在我的老爷车上,笑着说:“你知道今天晚上谁最高兴吗?” “谁?” “今天最高兴的是张国锋!” 我“哦”了声。 “头几年沈合收了张国锋的钱,替张国锋的儿子办减刑,结果事儿没办妥。沈合说钱都交给了刘洪涛。张国锋当了大队长后,和刘洪涛也熟了。提起这事的时候,刘洪涛说他根本没收过沈合的钱。今天你是替张国锋出了口气。” 我心说原来今天我是炮筒啊,怪不得张国锋买单时那么积极。 “不过,你也耽误张国锋的事了。你知道为什么沈合先走吗?你以为他怕你揍他吗?他是看出来张国锋知道了那件事的真相,所以故意说你要捧他,趁机先跑了。张国锋今天不是为了过生日请我的,他们也不知道我的生日,而是找沈合要钱的!” 这沈庭长穿上国家配备的衣服就是依照国家法律办事的黑包公,脱下衣服就是他沈合自己了。人有两面性,沈合在法律的外衣下就是正义,他想不正义不行;脱下那件神圣时,他就是个满眼眼屎的无赖了。 刘洋显得兴奋,“走,去我家,接小丽去吃叶婶的饺子。” 我连忙给娘打了个电话。娘乐开了花。 当我和刘洋、张小丽进屋的时候,娘忙扔下手里的活儿,把拖鞋摆正,忘记手上沾满了油。 张小丽帮娘在厨房忙着。我低声问刘洋:“你和肖莉的事,你怎么想的?” 刘洋皱了下眉,向厨房的方向望了望,俯在我身前小声说:“牵挂,只能是牵挂。不敢深想了,我怕受不了。”又转头向张小丽的方向扫了一眼,“我现在怎么也不能对不起她去离婚啊。” 我叹了口气。 我相信刘洋是一直爱着肖莉的。他对肖莉过去的爱,表现在他在校后那片小树林里的呻吟,他手中舞弄着的石块,还有他的诗;他对肖莉现在的爱表现在对她的默默关注。他爱肖莉,甚至“连个流氓都不如”。 大学时,刘洋和肖莉交往的时间并不长。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四那年的寒假,刘洋向我借了五百块钱,并请我帮他到商场买看望肖莉父母的酒和营养品。刘洋和肖莉一起踏上了开往延吉的列车,第二天,他就回来了。是肖莉爷爷的一声惊诧——农村的孩子?让他颜面扫地。当肖莉哭着抱住刘洋的腿,让他留下的时候,他挣脱了。他推倒了那个他深爱着的女人,任由那个女人哭泣。再开学的时候,刘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变得阳光且外向,他去了以前很少去的篮球场,他学会了讲脏话,并在校报上发表了前所未有的爱情言论。 刘洋留给肖莉的是冷漠。肖莉约刘洋“出去聊聊”的字条,他居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撕毁丢到垃圾桶里。有一次。黄雅背着阿必高教授和我去校后小树林时,看到肖莉独自在那里哭泣。肖莉说,你们帮帮我吧,我愿意和刘洋远走高飞。这话出自于一个州委副书记的女儿之口,出自一个文静且自傲的女人之口。我找到了刘洋,我向他证明着肖莉对他的伟大爱情。刘洋说:“呻吟着啊,这世界还在呻吟着啊。”那一刻,我已经读不懂这个朋友了。我所做的努力都是无用功,直到毕业前那顿提前的最后聚餐,大家都喝了很多酒,我和黄雅趁着夜色在饭店后面的树下偷吃了一顿快餐,无意中看到刘洋和肖莉互相紧抱着哭泣。我高兴地对黄雅说,他们合好了。可离校的那天出乎我的意料,刘洋只忙着把行李和书籍搬到我家里,没有送肖莉。 如果按刘洋所说,他没有和肖莉在一起,是怕不能给肖莉幸福的话,这倒可能是一个事实。爱情越纯真就越幼稚,越纯洁就越可笑。 你刘洋不能给她肖莉幸福,别人就能给了? 我小声对刘洋说:“那就离!” 刘洋站起身走向厨房,不理我了。 “和华,饭快好了,去接小莲。” 娘让我接赵莲了,我和赵莲的事她还不知道呢。我说不了,她单位最近老是加班。娘说不行,我都好久没看到她了。 我想也有必要给赵莲打个电话了,便拨了她手机号码。手机通了,但没人接。这次我没有那么烦躁,想还是打给她家里吧,或许她真的病得连电话都不能接了。另外,已经十来天了,未来的丈母娘也该原谅我了吧。 接电话的是赵莲她妈:“喂,和华啊,赵莲没和你在一起?” 啊?我有些吃惊,我什么时候和她在一起了?我连忙问:“阿姨,她这几天不是病在家里了吗?” “病?她有什么病啊……她没和你一起,会去哪里?你快帮我找找……” 我连忙安慰了赵莲妈几句,挂了电话。这赵莲究竟去哪了呢? 刘洋走了过来,“你和赵莲多久没联系了?” “一个多星期了。“ “我前天看到她了。“ “在哪儿?” “名门饭店!” 第17章 c市的深秋有了初冬的寒意。树叶被车轮压过,发出沙沙的声音,溅起来的拍打着车体。 月亮已经很高很圆,再加上微亮的路灯,夜色变得更加皎洁。 赵莲背着家人请了病假,去名门饭店干什么呢?当我送回刘洋和张小丽,行驶在人民大街上的时候,便一直思索着这个问题。 莫非她住在了那里? 车子停在名门饭店门前。我擦了擦仪表盘,点上一支玉溪,烟雾冉冉升起。 黄雅——金都宾馆——阿必高! 赵莲——名门饭店——? ! 我显得异常紧张,手心里渗出湿热的液体,演化成一缕热气。 我匆忙停好车子,走进饭店的大堂,坐在沙发上,几次站起又坐下。 烟灰缸里留下几支粘有我的唾液的烟蒂,新添加的一支被我狠狠掐死。我再一次站起,径直走向服务台。 “先生,您要开房吗?” “哦,不是,帮我查个人,登记的名字叫——” “先生,对不起,我们这里要为客人保密的。” “哦,这样啊,那你帮我查查赵莲这个人在这里住不?不用告诉我具体房间。” “对不起,先生,这个我们也不能帮您查。” 我又回身倚在沙发上燃起支烟,为自己问题的稚嫩感觉可笑。 这么大的宾馆,怎么找赵莲呢? 我突然想起这个饭店有个一直通过电话向我推销vip卡的小姐,声音甜甜的,好像姓林。林小姐是个难缠的主儿,我以不失老总身份的婉言拒绝也没能摆脱她的纠缠,最后聊着聊着俨然成了我的亲人。我说:“林妹妹啊,明知道那个东西是骗钱的,你怎么能坑害你哥哥呢?”林小姐说:“哥哥啊,谁让你是成功人士呢?”我心里骂着:成功人士就得买你们骗人的东西,哪来的天理?最后我没有答应她准备随时给我送卡上门的要求,说一直出差,回来时再请她这个妹妹吃个便饭。 我又起身回到车上,作刚来状拨打林小姐的电话。 林小姐接到我的电话很意外,当我表露出我就是那个让她等了很久,出差回来请她吃饭的叶哥哥时,显得很兴奋,像一个门前冷落的妓女意外迎来一个熟客那么开心。 需要声明的是,我从不嫖娼,我自认为我的自身素质无论是外表还是床上的功夫,基本上等同于黄雅评价的——一个“天才舞男”。我嫖妓女,倒不如说是妓女嫖了我,被她占用了身体,还得给她数人民币。况且那种用钞票就能让对方高潮的方式我也极其不喜欢。我更喜欢的是和黄雅这种,你情我愿,是肉体上最畅快的结合,而不用承受那些嫖客花了钱就要趴在女人身上拖延时间,过早的排泄就是亏本的心理负担。用妓女来解决生理问题,我感觉还不如用手,因为闭上眼睛你可以认为你身下的是张曼玉。 几口烟的功夫,有个女孩一跑一颠地来到门口,站在台阶上东张西望。我下了车,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上车。女孩风一般飞了过来,递上她的名片。看她此时的装扮根本不像职业销售人员,倒像一个读高中的清纯女学生。 林小姐身着一身轻便的运动服,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再配上一张更有活力的脸,使我产生了窥探她是不是处女的欲望。同时,还让我隐约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林小姐首先表现出的是惊讶,用她的话说,“从来没想到这么成功的人竟会出现在这个年龄。”我相信她没有说谎,她所说的“成功”,多半是她夸张意淫出来的。面对和自己不在一个层面且不了解的人,多少会做一些夸大事实的设想,且人人如此。 尊重是因为距离,千万不能露底。我和这林小姐还真应该保留些分寸。 林小姐叫林丹玉,这让我联想到林黛玉。从性格上看,她们又不可能有一点关系。 林丹玉上了车。她没有电话中那么激情四溢,反而变得安静。不停眨动的睫毛扑闪着万种风情,眼里夹杂着的东西,除了好奇,再剩下的便是崇拜了。我想,这种情况下如果给她一点引发,那么她离床沿就不远了。不过今天的目的是要察看赵莲的,还是要以正事为主。我本打算单刀直入,让她帮我搜寻赵莲的踪迹。可那样也太对不住人家的感情了,便领着她去了与名门饭店相邻的凤凰楼。 大厅里的人不多,我笑着叫林丹玉点菜。林丹玉也不推辞,翻了几页菜单后叫了几个比较便宜的。我说你不用客气,挑好的点。林丹玉笑着说,叶总,这些就够贵的了。 我叫服务员上两只扬州闸蟹。林丹玉表示反对:不行!一百二十八块一只呢。我心说这丫头真行啊,价码背得这么熟。 中午喝的酒还有点反劲儿,我象征性的叫了两瓶“喜力”。林丹玉问我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得到答案时,她居然发出一声惊叫。原来林丹玉也是c大的,算是我师妹,正在读大三。我说丹玉你就叫我师哥吧。她说不,应该叫你爸爸才对。我问为什么。她说耶和华是上帝啊。 林丹玉还是叫我师哥了,眼睛里崇拜的光芒依然明晰可见。她一连串问了很多关于我如何创业如何成功的问题。对于八十年代初出生的女孩的不耻下问我不禁有些佩服,我在想如何回答她问题的同时,于克丽的名字在我头脑里一闪而过。 林丹玉请我谈所谓的“成功”,实在让我无颜陈述。我想还是让她继续意淫我的光辉形象吧,只是解释说:“都是偶然,都是机遇。” 林丹玉扬起眉毛,有些不屑,说叶哥你太抠门了吧,传授妹妹点捷径都不行?我说没有捷径,只有努力。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都感觉有些大言不惭。我努力什么了?还不是当年当助教时,知道学校要引进校园管理系统,依靠伯父和校长的关系,从学校走出来接下这个工程骗出第一桶金的?靠的是努力吗? 林丹玉接着又问,那怎么努力呢,叶哥你说说我怎么样才能成功?我想要是不说些什么真应付不了这丫头了,于是开始学孔子,对她进行了一些概念性的教育。 我对林丹玉口若悬河的内容大致如下: 人的成功不能完全用拥有货币的数字大小来衡量,重要的是塑造一个成功的人。成功的人,指的是有一定能量积累的人。我们生活中,每一个人都有一定的能量,这种能量可以简单理解为能力。能力越强的人,便越容易成功,能量达到一定程度的人,必定成功。就算暂时失败,将来也必将成功。 我给林丹玉举了具体的例子。当然,举卧薪尝胆这类的对她来说是很土的,也不贴切。她对我的经历这么感兴趣,我想她的偶像一定是李嘉诚。我认识李嘉诚,可惜他不认识我。她也一定认识李嘉诚,可能比我了解得更多。说错了还丢人,所以也不适合举例。 我便大胆妄言例举了我自己。我说我上学的时候是一个弱小且没有自信的男生,唯一的优点就是聪明。我能用很短的时间去修整自己身上的不足。朋友少就多用心交些,社会阅历少就多接触一些比自己层次高的群体,口才不好就多背些诗歌以便出口成章。总之,一切积极的、能弥补自身不足的东西,你就去努力争取。这一切,都是为了积累能量。 林丹玉的睫毛不停地摩擦着,看她的认真相,我觉得有些好笑。 这时候林丹玉张口了:“叶哥,我可不可以天天跟着你混?” 第18章 赵莲她妈给我打来电话,问我联系到赵莲没有。为了不让她担心,我说我们在一起吃饭呢。老太太“唉”了一声,抱怨赵莲这么多天不回家也不说一声。 眼前的林丹玉眨了阵眼,又嘟起了嘴,撒起了娇。“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啊?你是不是不同意啊?” 我说公司不缺人,更不缺女秘书。林丹玉说谁说要在你公司就职啊,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说着站起来绕过桌子来搂我的脖子,她的小手划过我的额头,按在我胸前,又调皮地亲了我一下。 我心说这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就是开放啊,看这架势可以随时和我上床了。我笑着用手推着林丹玉说,让别人看到了不好,正经点。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正经人,说这话时不禁有些悚然。 林丹玉还不放手,说你到底答不答应嘛。我推开她的手,展开视线的瞬间,看到了对面向我冷笑着的赵莲。 我连忙彻底推开林丹玉的纠缠,喝令她坐好。林丹玉因为我的怒目,变得紧张,又瞬间恢复了安静。 赵莲不再看我了,在离我不远的座位背对着我坐下。她打了个电话,然后起身往出走。我连忙追上去拦住她,谄媚地陪着笑说:“赵莲,你怎么在这里?” 赵莲没有作声,绕过我继续向前走。 我又赶了上去,“赵莲,你别这样,刚才全是误会。那个孩子是我约出来求她帮我找你的。” 赵莲满脸的鄙夷,“你告诉我这些干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有关系吗?”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想拉住赵莲,配合我左脸的真诚及右脸的委屈好好解释一番。可刚才林丹玉拉着我那种暧昧的亲近,去证明我们俩如初生的婴儿般纯洁,谁信啊? 我气急地跺了下脚。林丹玉呀林丹玉,你可坏了我的大事。 回到座位上,林丹玉正对着我笑。我一脸的愤怒也没有堵上她的嘴。 “叶哥,那是你女朋友吗?你不会看上那一脸刘胡兰似的三八吧?” 我有些生气,“是不是得看上你这样的才行啊?” 林丹玉努了努嘴,“叶哥,你别生气,我感觉她的样子真配不上你。你这么高大威猛,她的哭丧相就像个扫把星。” “林小姐啊,你就担待点儿吧,又不是你娶老婆。”如果林丹玉是个男的,我真想给她两嘴巴。 林丹玉没有甘心,非要挽回我的坏心情不可,不顾我准备买单的举动,强制给我讲了个笑话:主持人问,猫是否会爬树?老鹰抢答,会!主持人说,请举例说明。老鹰含着泪说,那年我睡着了,猫爬上了树,后来就有了猫头鹰。 我说你讲这故事啥意思?林丹玉笑着说,叶哥,这你都不懂?她这只猫上了你的树就会飞了。我说我有那么伟大吗?人家是个记者呢。林丹玉笑了说,叶哥,你怎么还这么老土啊?现在的记者都称为“妓者”了,妓女的“妓”。这种职业是人家给钱他就给作正面报道,人家找他做广告他就给人家写软性文章作宣传,用人民币去糟蹋新闻报道的真实性,你说这不是卖淫吗?把赵莲和妓女拉扯到一起,这话我不爱听,但这孩子说得何尝没有道理。 雪花飘下来了,这是c市的第一场雪。 雪下得突然,夜变得静谧。 冬天来了。 街上的人很少,我看了看表,已深夜十一点了。 拉开车门,望着林丹玉,我说:“你去哪儿?我送你。” 林丹玉不停眨着眼睛,她说:“我要跟你走……” 我笑了:“你要跟我去哪儿?”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看林丹玉这架势真要和我一起共度良宵了。我的下身没有一点冲动,如果把林丹玉换成黄雅,也许我早就把她按在车上行事了。 我沉吟了一下,“我还是送你回学校吧。” “不!要不……要不你陪我蹦迪?” 我是该轻松一下了,去你妈的赵莲,爱咋咋地吧! “上车!走!” 路上的行人基本绝迹,只有少量的汽车在我左右缓慢穿梭着。 “知道咱学校有个新生叫于克丽的吗?”我驾着车,试探着问。估计林丹玉认识于克丽的可能性不大,差了两个年级。 “你认识?嘿嘿……”林丹玉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你要是和她不熟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 “介绍什么?” “她是河北来的,家里好像挺困难的。她就住在我们寝室楼上,我们很熟的……” “哦?” “叶哥,你怎么知道她的?” “哦,不熟,只见过一次……” “你要是相中的话,我可以帮你……”林丹玉扬起了眉毛,看来要跟我谈笔生意。 “帮我什么?”我有些不悦。 林丹玉吐了下舌头,“我多嘴多嘴。嘿嘿……叶哥,我比她好,对不?”林丹玉伸手扯了下我的衣服。 “万人”迪士高的夜场人山人海,少男少女们的躯体交擦着,燃起冲动的火焰。 我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摇动下打火机。燃起的火苗唤来了服务生,叫了啤酒。 大学时,我曾多次出现在这种地方。和现在不同的是,那时候我还年轻,黄雅也一样年轻。那时我和黄雅也经常在这个时间来,原因是过了零点的午夜场是不收门票的。 那个年代,我们年轻的躯体也频繁地扭动着,散发着我们的狂热,挥霍着我们的青春。黄雅不时用她的身体摩擦我,用发梢抽打我的眼睛。我曾扯起她一绺头发,对她说,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黄雅回答说,那就让你的惩罚来得更猛烈些吧。 于是,我们的青春燃烧得更加放肆。我问黄雅,你为什么喜欢和我在一起,难道你爱上我了?黄雅说爱上你才怪,你根本不值得人爱,你也就是有个地方还凑合。我说那当然了,任你两手抓,两手都会硬。黄雅嘲笑我说,你就别吹了,你太监的时候,我一只手能抓下你八个。这时,我的吹嘘便显得毫无意义。 林丹玉兴奋地抡着双臂、用双腿砸着地板,用头发梳理着空气。怎么也想象不出眼前这个活跃得像个精灵的女孩,是那个印象中对我百般纠缠,且不成功誓不罢休的销售小姐。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黄雅年轻时绽放的活力。黄雅已经老了,和林丹玉像差了一个世纪。我也伴着黄雅一起老了,也和眼前不停折磨自己的孩子差了一个世纪。 我对林丹玉说我老了的时候,林丹玉帮我否认着:叶哥,你根本就不老,你才比我大几岁。我说是呵,其实才几岁…… 林丹玉在人群中摇动着身体,在闪烁的灯光中显得神秘暧昧。我举起酒瓶,伴着灯光下的烟雾和青春的汗味一饮而尽…… 挥洒着我们的荷尔蒙 挥霍着野兽般激狂的青春 那一刻 我们遗忘了世界 ——摘自黄雅《青春》 第19章 音乐的怒吼把黑夜撕碎。 酒精一次次转化为汗液,打湿我的衣衫,无需到舞池中摇摆,便已燥热无比。 对面的林丹玉也喝着酒,偶尔趴在我耳边吼上几句,偶尔又钻到人群中摇着可怜的头颅——再用力便有与脖子分家的危险。 终于,我感觉到了疲惫。 “我们走吧——” “什——么?” “我们回家吧——” “什——么?” “我说——我们应该回家了!”我的嘴巴快伸进了林丹玉的耳朵。 “好吧——” 终于走出大厅,逃脱了音乐的追逐,我叹了口气。 “你回哪儿?”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看来你跟定我了。”我扮作不怀好意状,阴险地笑了笑。 “对,跟定你了,跟你处铁子!” “嘿嘿……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你随便起来不是人,对不?”林丹玉对我毫不客气,“你不一定缺女人,但缺刺激,对吧?找小姐肯定不如跟我这样的处,对吧?安全,有口味,还不能缠着你。你放心,我不需要你为我花太多钱……” 我突然感到一种茫然,女人脱离了感性和钱联系起来,总让我感觉莫名的恶心。 “胡说!我不是什么正经人,但对这个真不感兴趣。” “真的?”林丹玉又扯了下我的衣服。 “是的!”我条件反射般甩开她的手。 林丹玉仰起头,向我嘲弄般笑着:“你还是没看上我……” 我不语。 “我知道啦!”林丹玉伸出手指点着我的头,“你只对处女才有兴趣,对不?是不是相中了于克丽?告诉你吧,我们关系还不错呢,她刚来学校,还没出道,是个雏儿呢。你要是想的话,我包你成事。价格嘛……嘿嘿,她需要钱,估计五千吧,你再给我两千就行……我给你搞定,行不?” 我越来越恶心,对方俨然是成全苟合之事的妓院老鸨。 “行不?” 我拉长了脸,夜色里,林丹玉看不清楚。 “她身材不错的,你要是再犹豫我可介绍给别人啦……”林丹玉似在要挟。 我呼吸有些急促,想挥手狠狠地给林丹玉的脸上印上几条印记当礼品。 “抠门嘛,才七千块,破处这个价儿真不贵,我以前一万呢。”林丹玉又仰起了脸,我想此时她无比自豪。 …… “你要是没兴趣,我明天真给别人啦……”林丹玉在讨价还价。 林丹玉得到了我坚定的回答。 “你……干嘛打我?”林丹玉拼命地跳了起来,捂着脸。接着双手扯住了我的衣服,伴着哗哗流下的泪水,摆出永远也不放开的架势。 附近几个欣赏到这幕好戏的抽烟男子吹着口哨以示助威。林丹玉像是受到鼓励,放大了音量,有恃无恐。“给你介绍个小妹你就打我?你什么意思?你说,你什么意思?” “就他妈打你了,咋了?”我恶狠狠地示威,理直气壮,转身欲走。 “走?想得美,打我白打了?你说!你为什么打我?”林丹玉的音量更大了,俨然是街上“碰瓷儿”的泼妇。 不断增加的一双双眼睛显得异常明亮,为一场争执照明。“打女人喽……” 我有些心虚,并夹带着一丝愤怒和恐惧。额头涌出一堆汗液,酒劲儿已经散去。我感到黑夜里有无尽的邪恶向我袭来,压抑得我无法反抗,脆弱无力。 “打了就打了!”我试图找回自信,语气却不再坚决,打的毕竟是女人。 “打了就打了?”林丹玉冷笑着,故意拉长了声音,她不屑的样子,分明想把自己的正义及我的不耻告诉全世界。接着,把手又搭在了我的衣襟上。“想走?没那么容易!” “你想怎么样?”我平和下语气。 “赔钱!” “钱?” 林丹玉把头转向了侧面。 “你想要多少?” “这个数!”林丹玉伸出手掌,头转回来,又转过去。 “五百?”我不屑地望了她一眼。 “五千!” “什么?讹人啊?”我的眉毛锁在一起。 “打人行,赔钱就不行啦?” 我咋能碰上这主儿呢,我他妈的瞎了眼啦。我蓦地举起手,照着林丹玉展示着五千的手掌挥了过去。伴随着更大的吼声:“报警,你妈的,你他妈的拉皮条,介绍卖淫,不找打?” 我的愤怒又让自己恢复了正义,打得活该且有理。并反手扯住林丹玉的胳膊,向前生拉硬拽。“走,跟我到派出所说理去!” 林丹玉一改刚才的姿态,把脚蹬在地上,身子向后倾,“别拉我!别拉我!拉我干嘛?” 林丹玉的不情愿让我的自信恢复到了极点。小样儿,跟我斗,你他妈的还是嫩啊。 “你扯疼我了——”林丹玉终于化解了我留有破绽的撕扯。 “你走不走?”我也采用了威胁的语气。 “走我也不怕你,我是学生。你说我介绍卖淫,你有证据啊?再说,哼哼,我可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林丹玉揉着自己发疼的胳膊,继续反抗着。 我想,我应该走了。等林丹玉回过神,再脱身就来不及了。人家不管做了什么,被我打了是真的。真要到了派出所,就算不拘留我,给我来个三五千的治安罚款也犯不上啊。 “你等着,明天我去学校找你们老师去!”我拿出一把更大的杀手锏,对准了学生的七寸。 我回身大踏步离开。来到车子附近,仍没摆脱身后人们的视线。我加快了脚步,继续前行,把车子抛在身后,似与我无关。 走出几步,又有些不安。把车放这儿感觉不安全。 我厚着头皮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起动了车子。 刚挂上档位,我又熄了火,下车锁上车门。 我硬着头皮向前走,确认前面是几个夜巡的交警。 我不禁有些庆幸,被查到酒后驾车可不是闹着玩的。 前面有个放像厅,我犹豫着钻了进去。我同黄雅一起来过这里。那是我第一次同女人一起看了a片。我和黄雅坐在了最后一排,当屏幕中突然出现赤裸的男女时,我不怀好意地把手伸进她的裙里——偶尔被收“加片儿费”的老板打断。 放像厅里的看客还是以前那个结构,除了民工便是学生,亦或掺杂几个有家不归的小混混。不同的是,二楼又多了几个可以任意选碟的包间。我上了楼,通过消费的数额体现了自己的优越。 翻了几张碟片,看了几眼,却找不到从前的感觉。索性,我闭上了眼睛。 伴着隔壁包间的怪异声,我反复游荡在二十年前与现实之间,一直到天亮…… 第20章 回到“万人”停车场取车子时,已经早晨八点。 我看了看破碎的后风挡,叫来了保安。保安说我们只负责看管到凌晨三点散场,过时不管。我坚持说昨天晚上我走的时候就是碎的,你们他妈的不管谁管?保安说那你走的时候咋不吱声?我说告诉你了我就能开走吗?保安说你当时不说现在谁能证明是营业期间打碎的?我说你咋能证明我的车子不是在营业时间被人砸的? 听到争吵声,又有几个保安围了上来,看了看我的车,又看了看我,接着便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起来。 大学时,一次和黄雅来这里的夜场。一名服务员托着的托盘不小心撞翻在通道的立柱上,啤酒喷到了黄雅身上。我让那个服务员道歉,结果他纠集了一群保安来慰问我。没等他们动手,我拉着黄雅就跑,后面的喝骂声和追赶的脚步声产生的恐惧萦绕我好几年。这里的保安很凶,叫保安不如叫打手。我和黄雅曾亲眼目睹他们把一个白衬衣的男子打成了红衬衣的血人。我想现在他们没有对我动粗,并不是他们觉得理亏,而是骂他们的人开的是奔驰。 我再一次问候了他们的母亲。后来的保安退到后面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一个睡眼惺惺、扎小辫子的黑瘦男人走了过来。这肯定是他们的头儿了。 我指了指车的后风挡。小辫子皱了皱眉,看了看我“蒙f”字样的车牌,说兄弟你是哪块儿的?我说这块儿的。 小辫子皱了皱眉,说这是哪个老板的车?我说是我的。 小辫子看似有些疑惑,好像这种车根本不符合我的身份,我最多也就是个开捷达的,而且是破得要进回收站的那种。或许我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再加上我的年龄降低了他对我身份的评估标准。或许在他眼里,一个开奔驰的不是身着西装革履的司机,就是身着休闲、眼戴墨镜的黑社会大哥,亦或是有钱的大老板。我的形象怎么也不像这台奔驰的车主,就如同很多人不相信我是个“老总”一样。 小辫子又看了看破碎的玻璃,沉吟了一会说,这么办吧,这风挡坏了公司是不会赔的,因为已经过了正常的营业看护时间。咱们谁也证明不了这玻璃是什么时候被打碎的,我看我就从个人腰包里给你拿二百块钱。 我说大哥你能再加五十不? 小辫子脸色变了,说你爱咋咋地,一分都不给! 我说好好好,等着瞧。 我边鄙视着小辫子的细腰,边拿出电话打给刘洋:“刘洋,车在‘万人’被砸了……” 刘洋打断了我的话,说你怎么去那儿了?去鬼混了? 我说去你妈的,正事要紧,这事咋办? 刘洋说你把车扔那儿,等我电话。 我打了出租回到家。 娘有些嗔怪:“你看看你,又夜不归宿了。” “我和赵莲一起住的。” “真没正经的,还没结婚呢。真是的,年轻人啊,现在的年轻人啊……”娘嘴里数落着,脸上却挂着笑。 我冲进浴室,脱光了衣服,任水龙头冲击着我的脸、我的身体。 我的嘴张合着,吸着微热的水气。水柱敲打着我的眼睛和嘴巴。溅起的水花打在帘子上,发出“嗒嗒”的响声。我想起了刘洋的话:这个世界在呻吟! 我跌坐在浴盆里。 那个破鞋死了,那个混蛋也死了,那个小混蛋要变坏了……我呢喃着。 我长喘了口气,泪慢慢涌出,伴着洗澡水一起流入下水孔,流向一个未知的世界。 于克丽说混蛋与破鞋都死了的时候,我体验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淋漓畅快,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他们都死了,留下了一个孤儿,巧合地考进了与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相同的学校,还被人介绍给这个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叶和华去卖处……由那个混蛋提供的材料,在两个不同场地加工的产品,居然有乱伦的可能。混蛋啊混蛋,你真他妈的混蛋!老天都他妈的要报应你…… 水越来越凉了,娘在叫我:“和华啊,你咋还没出来?” 我打了个冷战,站了起来。围上浴巾,奔进卧室。 鼻腔清新了许多,我又隐约嗅到一股香烛燃过的气息。我紧锁下眉头。 躺在床上,娘把干净的内衣给我送了进来,问我吃过早饭没。我回了声“不用你管”。娘说我给你热下吧,你等着。我叫着:不用你管就不用你管嘛,听不明白话啊?娘问,你咋了?病了吗?我说没有。娘说没病咋不好好吃饭?我说你有完了没有?别烦我! 娘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闭上眼睛,面前出现了一个女孩。她张扬短裙下的腿上裹着一层肤色长袜,一件休闲上衣上挂着背包,这种袋鼠的装扮,再配上一张清纯的娃娃脸,显得清纯可爱。 接着,画面扭曲了。她穿着性感,浓妆艳抹,高挑的鞋跟让她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她把手搭在了林丹玉的肩上,接着又搭在了另一个陌生男人的肩上,男人将她抱起…… 我打了个冷战,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混蛋啊——”我双手揪住胸口,撕扯着。接着,又用力地挥起双拳砸向了床沿。 “和华啊,咋啦?”娘又推开门。 “出去!烧你的香去!”我吼着。 “你说什么?我没有……”娘狡辩着,眼里闪过一丝脆弱。 我跳下床,“哐”地把门摔上。 我撕扯着可以撕扯的东西,直到床单变成一面面旗子,腰带,碎片。又把手伸向了被子…… 地板上堆着布屑和一团团棉花。 最后,我悲壮地拿出电话,打给叶平。 那个混蛋哥两个,大伯是退休的团职部队干部,生了两个儿子。大哥叶平是军分区正营职少校,二哥叶安是某中专的老师,我在叶家排老三。 “我是和华,我看到了你老叔的女儿在c市。” 叶平有些吃惊,怎么?你看到了?有你爸消息了?他怎么样?我说那个混蛋死了,那个破鞋也死了,就这个崽子活着了。叶安先是惊讶,一阵叹息后,说你应该照顾她,你们有血缘关系,她毕竟是你妹妹…… 我麻木地听着叶平的分析,后面的没有听清。其实,我所需要的只有一句。 放下电话,我仍不能平静。 我继续想着那个由破鞋和混蛋共同制造的产物,那个本应称为妹妹的于克丽。她离开我办公室时眼里的那种恐惧和无助……当她眼里含着没有涌出的泪水面对我这个应该称为哥哥的叶和华,却被拒之门外时,她一定很痛苦…… 她真的需要亲人,同我一样,她也失去了父亲……她很孤独……命运对她也那么不公平…… 我是悲哀的,她也是……一起感受着那灰色的世界,灰色的年代。是的,她还被我咬伤过……破鞋狠毒也是她的妈妈,与她无关…… 破鞋?她……扎我—— ! 于克丽的某个表情与那个破鞋有些相似,对,她怯生生的样子和那个破鞋与混蛋初在一起时毫无二致…… 我又愤怒了……她是破鞋生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是她和那个破鞋抢走了我曾经拥有的父爱,是她们把我对父亲的称呼改成了“混蛋”。 我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又唤起了仇恨。 “啊——”我从床上站起,赤裸着身体,大吼着…… 第21章 地上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晃晃地刺着眼睛,停了一个多星期没有动过的夏利铺满了积雪。 打开车门时,雪溅了我一身。车内满是灰尘。雨刷挥去了前风挡的白幕,展现出耀眼的光。 下午是一定要去公司的,修整张锐给我留下的滥摊子怎么也得花些时间。我不想留在家里,不想看娘若无其事的假象。此时,我不想给她任何安慰,谁来安慰我? 我应该为破鞋和混蛋的死感到庆幸,我想着那个小混蛋干嘛?我惦记个屁啊,我什么时候希望他们好过? 娘一定还在家里偷偷烧香或者抹泪呢,那个混蛋什么时候疼过我们,为他哭?为他烧香?值得吗? 天气太冷,车子半天打不着火。 赵莲妈又打来了电话。“和华啊,小莲她怎么还没回家,她手机也不开,你们两个去哪儿了?” 我说她没和我在一起,我们分手了。老太太“咦”了一声,放了电话。估计这会儿正想着如何找到她的宝贝姑娘,问出个真相。 我们分手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别的。这段为期近一年的恋爱,夭折在冬天的第一场雪中,轻浮得像早晨的雾气。 这真的是一场恋爱吗?我爱过赵莲吗? 一个男人进入爱情状态的时候,会把自己放大十倍,目的是展现一份宽阔的臂膀,充盈着自信与坚强。当他认为自己都无法给予自己安全的时候,拿什么去爱别人?我根本不需要爱情! 我根本不爱赵莲,我只爱我自己!我爱她干嘛还上黄雅的床?我拿赵莲当回事了吗?没有!我除了想扒她裤子外,想过同她结婚、生活一辈子吗?没有!我想她干吗?赵莲只不过是一个让我对她身体好奇,能把我从一个流氓变成准流氓,最后会让我成为一个傻x的女人罢了。 来到公司已是下午两点,这里的情况还算井然有序。 刘然给我倒上的茶水,有些凉了。她说给我换去。我说不用,我自己来。 坐在靠椅上,拨打张锐的电话,还是关机。又打给刘洋,刘洋说不用急了,事儿办了,对方说赔三千。我说得了,那他妈的能够吗?刘洋说没事,一会儿找人到你那儿取钥匙,把车弄到工商局的修配厂,不用你花一分钱,你管他赔多少?我说那就好,你到底咋办的?刘洋说,你猜我找了谁才摆平那些无赖的?我说谁?刘洋笑了笑神秘地说,昨天你最讨厌的是谁?我问谁?沈合! 刘然走了进来,说叶总,您不常来公司的话,就应该安排个负责的。我说刘然你就先临时负责吧。我写了张条子,让她在日志板上照着写个通知:“公司日常事务暂由刘然负责。”刘然也不推却,我认为那种敢于承担责任的员工才是好员工!刘然就这样。 心情稍稍好了一些,我打开电脑。 qq上有头像跳动着,是白雪公主的。 白雪公主:好久没有你的消息,真的很牵挂你,希望能早日等到你上线,早日有你的消息。 西门庆:白雪公主,谢谢你的关心,我身体很好,祝你每天都快乐。 白雪公主居然在线,很快给我回了信息。回复的速度,让我这个王码高手不禁咋舌。不仅她关心的语句攻击得让我温柔得喘不过气,甚至有立马躺在她怀里叫声“妈妈”然后睡去的冲动。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啊! 我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如果说爱情是两颗心的和谐碰撞,那么,我的欣喜已从这一刻开始。 这感觉来得就是快。我说过,我的爱情的到来只需要一秒。当然,那是以前跟刘洋吹的。现在验证了我的爱情还真就来自这一秒——从焦灼到愉悦的转变。 我向毛主席保证,如果我的每一次心动都算是爱情的话,那么我的爱情至少有一千次。 这一次不同,白雪公主用一记温柔的铁锤有力地震撼了我的心。我此时的脆弱也拒绝不了这种温柔。 我以前对刘洋说过:成群结队的女人在背后时,你以为我很自豪吗?根本不!对于她们,除了拒绝,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这一刻,我忘记了所有的不快,忘记了情绪上的消极,忘记了那个破鞋,甚至忘记了人家白雪公主会不会跟我一样,体验到了爱情。我脸咋这么大呢?人家爱上我了吗? 我用n个感谢的话回复白雪公主,同时顺利地纠正了以前交流中出现的几个问题:1、我现在已经没有病了,以前的重患来自误诊,现在正想状告医院准备出名。2、我的职业是做小生意的个体经营者,又是少有的嫉恶铜臭型“愤青”。同时,还为实现自己的小康设立了一个宏伟目标:靠写字赚一千一百万,比某作家定的目标还高出一点。3、爱生活,爱自己,更崇尚爱情。 白雪公主得知我没病,激动得连续在qq上发些感谢上帝的话。我说你别骂,以后我还要找他为你祈福呢。 白雪公主给我发过来一个笑话:北京要开亚运会了,司机刘洪涛学了点英语,对上了车的外国乘客说:“my name is hongtao liu。”乘客回答说:“我还是方片七呢。” 我看了哈哈大笑,想起了检察院那个刘洪涛,打算再见到他时讲给他听。我对白雪公主说,你在北京?白雪公主哈哈大笑,说你怎么知道?我说与你的笑话有关。白雪公主说你真聪明。 这时,刘洋来了。 刘然客气地将刘洋让进办公室。我说刘洋你等会儿,我正忙。 刘洋说你在电脑上能忙啥?泡女人?我说是,这下泡到个好的。刘洋说好好好,你专心泡,要是好的千万别放过。我说一定,你先一边儿呆会儿。刘洋说好,我全力支持。 我和白雪公主亲热地说了声再见,关掉qq,伸了个懒腰。 “咋自己来取钥匙呢?” 刘洋站了起来,伸开双臂,抡了几下。“已经安排拖车的拖走了,你把钥匙给我,我明儿捎过去就行。我不是来特意取钥匙的,是要你请人家吃饭的。” “请谁?” 刘洋笑了笑,“谁要回的钱就请谁!” 沈合? 我摇了下头,“还是出钱吧,我不愿见他!” 刘洋坐了下来,“别的,买单钱不用你出,但你必须去!人家沈合说就想见你这个人,说你这个兄弟他交定了。” 我疑惑地望着刘洋,“他还能愿意和我交朋友?” “是啊,今天和他通电话,他还夸你呢。说你有性格,不是你的事他还不管呢。” 我心说这算咋回事啊,昨天还把人家当成垃圾,就差动手了。今天人家不记前嫌,帮我摆平了“万人”那些王八蛋不说,还主动和我交朋友,我咋好意思见人家啊? 刘洋又问:“昨天你去鬼混了?别出去乱泡妞啊,小心染上艾滋。” “不是泡妞,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的同学。” 刘洋有些惊讶,“就是那个你同父的妹妹?” 我仰起头,嘴唇蠕动了几下,“是!那个混蛋死了,破鞋也死了。她来这里上学了。” “在这儿上学?” “是!c大!” 刘洋显得兴奋,“一会儿吃饭叫上她?” “不叫,我没打算认她!” …… 刘洋说,就算你爸和那个女人有错,关你妹妹什么事?她是无辜的。再说了,他们真错了吗?过去称他们的行为是搞破鞋,现在的称呼叫婚外情,那是因为什么?因为爱情! 在刘洋赋予了“破鞋”新的光环后,我的一阵怒吼已经证明了我对他的理论是嗤之以鼻的。 刘洋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踱着步。最后走到窗子前目视窗外,叹了口气。“和华,你别激动,她是你妹妹,没什么亲人,你不管谁管?这世界这么乱,万一学坏了呢?”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 林丹玉——介绍卖淫——于克丽——? ! “她那个同学挺可怕……差点讹上我。估计车也是她砸的……”我呢喃着,似自语,刘洋却听得到。 “和华,别让人家带坏了,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我被击中! “得了!你不要妹妹,我要了!”刘洋转回身。 “她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反驳着,却缺乏底气。 “她在哪个系?” “不清楚,那天来公司时……” “她叫啥名儿?” “于克丽,随她妈姓……” “得!你等着,我现在就去!” “不准去——” 望着刘洋急去的背影,我长舒了口气。 我的手又落在鼠标上,胡乱地按着左键。一页页未知的链接被点开,又被我反复地关上。 我燃起支烟,再一次把自己淹没在烟雾里。 终于等来了刘洋的电话。 “和华,你听着——” “哥——”一个清脆的女孩的声音。 “……” “哥——” “……” “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于克丽叫了三次“哥”,用了三种语调。 我作不情愿状“哦”了声。 “哥——其实那天在你公司,我就知道你是我哥。刘洋哥哥一来,同学们就都知道我有亲哥哥了……他们说晚上要给我庆祝,你来好吗?” “我……不去了……” “和华,这样吧,我带上克丽一起去晚上的局子吧。”刘洋的声音。 “……” “得了,就这么定了!” 第22章 我应该接受于克丽,像刘洋说的,她是无辜的。 当我用生疏的称呼叫于克丽“妹妹”时,她睁大了眼睛扯着我的胳膊撒着娇,也让我心底流过一种从未有过的怜爱。 我确实应该接受这个亲人,两个身体里流着相同血液的亲情是无法磨灭的。 但是,一种不安仍在我心深处隐隐涌动。我真的接受她了? 当我继续用矜持维护着一个兄长的威严时,被刘洋嘲笑了:别装了,美坏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我也笑了。 我指着刘洋,对于克丽说:“这位以后也是你哥哥,买一送一。” 于克丽喊了刘洋声“哥”,而不是“刘哥”。 刘洋差点儿哭出声来。 刘洋说本来你们兄妹相逢是不应该打扰的,不过今天的场子还真得去。于克丽也不反对,对我说:“哥,我都听你的。”我说好吧,咱就一起去。 刘洋说只于克丽一个女孩儿怕她孤单,不如叫上我家张小丽吧。我说少扯,看到你老婆我就烦,我妹妹跟她能学出啥好来? 刘洋也不生气,他知道我对张小丽没有什么好感。刘洋结婚前,我劝过他很多次,说你真他妈的没出息,怎么能娶这种情商为零的女人?刘洋结婚前没有反对我的观点,婚后却对张小丽赞赏有加。说和华你看错了,其实张小丽这人挺好的。我说是,哪儿都好,就是有点儿傻。刘洋说我刚工作的时候多穷,人家就跟了我,咱能不知足吗?我说你要是使使劲儿,跟肖莉多好。刘洋不说话了。 来到“玛克威”酒城时,沈合已经在包房里等我们了。同来的还有黄科长,另外一个像是做生意的。 当沈合用伯乐再一次看到千里马的眼神望着我时,我不禁对这个善变的天才佩服得五体投地。“善变”形容在他身上好像还不贴切,应该叫宽容。那胸怀宽广得就像瓦蓝瓦蓝的太平洋,鲸、蟹、鱼、虾尽可包容,想要生死离别的爱情就把铁达尼号往里开吧,想沉多少能沉多少。人家沈合是胸中有丘壑,慧眼识英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牛x闪闪老大哥。 我紧紧握住沈合的手,“三哥啊,您看我得咋谢你呢?” 沈合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啊,你小子好啊,有个性,心眼儿直,你这兄弟——我交定了!” 我的脸上写满了尴尬的歉意,陪着笑。“小弟昨日多有冒犯,您可别见怪。” “胡说!冒犯啥了?你以前咋样还咋样,千万别变!就当真正的你,我喜欢!”沈合的语调和眼神同时完成了从嗔怪到欣赏的转变,让人感觉心里舒坦。 我又去握黄科长的手,结果他把手缩了回去,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拥抱。一股腋臭味儿自他的领口溢出,这没有影响到他的热情和真诚。“兄弟,你那句‘刽子手’说得好啊。不过我不叫‘刽子手’,我叫黄飞虎。 我的双手拍打着黄飞虎的两块肩胛骨,“黄大哥,你爸真有文化,给你起的这名儿比不上封神榜里的神仙,也可以和黄飞鸿称兄道弟了。” 黄飞虎哈哈大笑,松开抱着我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这小子,你这小子……” 沈合接着介绍那个一直看着我笑的许东风,那隆重劲儿就像在介绍一个喂养了他十年的奶妈。估计关系好得不得了。 许东风是个矮胖子,东庆液化气厂的厂长。一看他名片的粗糙纸板和排得极不规格的版式,就知道是个文化不高,到东北逃荒赚钱,后来发迹的那种南方小贩。 以前认识个在哈尔滨做生意的江苏朋友,他介绍自己生财之道时如是说:你们东北人就是好糊弄,我卖的电线价格很高,可你们就说我们南方人卖的便宜,生意好做啊。这厮没事就找他的南方老乡“添大坑”,每次都是三五万的输赢。他没别的嗜好,就喜欢用扑克赌钱,原因是除了阿拉伯数字和“j、q、k”能看得通透外,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许东风的穿着和我认识的那个朋友差不多,鞋和裤子都是阿迪达斯的,上身一件“皮尔卡丹”西装,脖子上挂着黄灿灿的金链子,估计得有二斤重,像在向所有人宣布:我是有钱人。和我那个朋友不同的是,他手里始终拎着一本《组织行为学》。 我偷问刘洋:“这许老板还读mba?” 刘洋笑了:“沈合说他三年前就拎着这本书了,从不离手。” 沈合坐在主席,谦让一番后我坐在了他左首,于克丽贴着我坐。刘洋坐在沈合右侧,接着是黄飞虎和许东风。通过黄飞虎对我流露出的那种暧昧,显然已经吃定我和于克丽的关系了。 沈合对面空了几个位子,像是故意给我和于克丽营造的活动空间。我看得出,也没作任何解释。把我和二十年未见的妹妹重逢的事讲给他们,有必要吗? 沈合提起第一杯酒,酒杯沿着桌子弧内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我面前。“兄弟啊,这是咱俩第一次正式喝酒——上次的不算!你知道三哥为啥这么看中你吗?” 我碰了下沈合的杯子,“三哥,为啥呢?” 沈合将酒杯放在桌上,郑重其事地说:“第一,从你喝白酒的那股爽快劲儿,就看出你是个性情中人,像我年轻的时候。”沈合停顿了一下,“第二,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做出这么大的事业来,听刘洋说还是白手起家,这更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笑着谦虚了一番,说我刚做生意的时候手上还有几万块钱呢,算不上白手起家。 沈合又接着说:“第三——” 刘洋打断了沈合:“三哥,还是先干了再说吧。” 沈合哈哈大笑:“是啊是啊,我和和华兄弟太近乎了,忘了大伙了。”说着举起杯一饮而尽。 服务员端上一道菜,许东风伸出手把盘子向中间推了推。“大家趁热吃啊,这鱼不错,两百九十八块一盘哩。” 沈合伸出手指敲了下桌子,“你这个老土,这哪是鱼啊?这是中华鲟。” 许东风笑了笑,接着用南方口音又说,“很对,说得很对,是中华鲟。这可是最好的鱼哩。” 黄飞虎也笑了起来:“切!你个老土,说过了不是鱼嘛!” 这道菜在离这里不到二百米的“天下晓”卖四十八块钱一斤。中华鲟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我一直怀疑饭店里卖的是不是真的,也许是用其它的鲟类蒙混顾客罢了。 黄飞虎接着说:“老许啊,二百九十八块钱的菜也叫贵?你知道我身边这位刘秘书长平时都吃啥吗?” 许东风愣了一下,“吃啥?” “我们刘秘书长每天晚上都有人请他吃鲍鱼,他还就爱吃鲍鱼!” 许东风的脸红了一下。 黄飞虎放下筷子,“而且人家专吃深水五百米以下的,浅海的根本不吃,人家嫌它脏!” 我心说这刘洋也就算是刚刚脱贫,啥时候生出这样的富贵肚子了? 第23章 扯了点别的,许东风摆脱了方才的尴尬。他盯着沈合看了一会,又看了看我和于克丽,最后附在沈合耳边嘀咕着什么。 沈合也笑着和许东风小声说了几句,接着直起腰:“这样吧,咱这儿又没什么外人,大伙看叶老弟有美人相伴都挺都忌妒的,咱们也把家里人都叫来吧。” 许东风边附和着说“好好好”,边查看刘洋的反应。刘洋面露难色,看了看我和于克丽,没有作声。 许东风去门口打了个电话,沈合也摆弄着手机像是发短信。 于克丽笑着趴在我耳边,“哥——你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吗?” “干什么?” 于克丽摆出一幅神秘,“哥,你真笨,人家要找小姐。” 我“咦”了一声,寻思着我咋这么笨呢?这阵势真是要找小姐啊。我对于克丽小声说,“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于克丽摇了摇头:“哥,没事,咱聊咱的。” 大约十分钟后,进来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年龄看上去比于克丽还要小一点。她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径直扯了把椅子在许东风身边坐下。 许东风满脸堆着笑,“老婆,想吃啥?我给你点。” 沈合也朝着那女孩笑着说:“弟妹啊,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那女孩没有直接回答,点了点头,露出半点微笑以示回应。 黄飞虎回身拿起个空杯,倒满白酒,递到那女孩面前。“嫂子来得晚,得先罚一杯。” 那女孩这次没有点头,也没有伸手去接酒。许东风连忙从黄飞虎手里接过,放在那女孩面前。“老婆要听话啊,这可是黄科长倒的酒。” 那女孩还是不作反应。许东风嬉皮笑脸地伸出右手,搂着她的腰说:“老婆别生气了,咱买还不行吗?” 那女孩推了许东风一把,“不买就跟你白白!”接着站起身在许老板的脸上盖了个章,又坐下端起桌上的酒,向黄科长点了点头,抿了一口。我再看到她的脸时,脸上的笑容如烟花。 我想到了鲜花,想到了牛粪。钞票可以让鲜花变臭,可以让牛粪变香,可以让人丧失嗅觉。 许老板一定是不能为年轻漂亮的小媳妇提供足够的生理和心理上的满足,便用手中挥舞着的钞票来弥补。 于克丽又附在我耳边,“哥,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老夫少妻呗,见怪不怪。” 于克丽白了我一眼。 沈合举起酒杯,看了看许东风,又关切地扫视下他老婆。“看到你们那恩爱的劲儿头,三哥我实在是太开心了。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来——干!” 我差点喷出嘴里的木耳。心说这不是催人家小媳妇短命嘛。 于克丽掐了我一下,又伸出小拳头帮我捶着背。“慢点吃,别噎着……”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个子高高的瘦削男人,身后跟着三个高鼻子姑娘,一看就是维族的。 沈合连忙站起,同那个男人握手。然后拉着走在他后面的一个高个子姑娘说:“孩子啊,好久不见了,沈叔叔可惦记死你了。”那姑娘也用不太流利的汉语答着:“我也想你啊。”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沈合用闲着的另一只手指着那男人说,“这是我好兄弟——铁柱,在南关那片儿一打听都知道。” 于克丽扯了下我的衣角,眼睛盯着沈合手中的姑娘说:“哥,你说那个女孩儿和姓沈的三哥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于克丽笑了,“是他侄女!” “你怎么知道?” 于克丽笑着不作声。 沈合把双手放在了那高个姑娘的肩膀上,“这是我侄女都丽。她爸是我战友,这不,闺女来这上大学了,托付给我了。你看这孩子冻的,你看这孩子冻的……”沈合边说边捏都丽的鼻子。 我疑惑地望着于克丽,“你咋知道的?” 于克丽笑而不答,顿了一下,她把嘴巴凑到我耳边,“那个沈三哥还会把另外两个姑娘托付给刘洋哥哥和黄科长照顾。” 都丽上身是皮制的外衣,乳沟半露着,下着皮裙。另外两个姑娘的装扮也和她差不多。 沈合接着又说:“这两个孩子也是我那战友的亲戚,不过呢,都丽这一个孩子我都担心照顾不过来,这两个就交给黄科长和刘秘书长了。” 黄飞虎边说“好好好”,边抓过身边一个姑娘的手,“我就照顾这孩子了!” 另一个则扯了把椅子,自动坐在了刘洋身边。 我叹为观止。 我侧过身俯在于克丽耳边,“你咋知道的?” 于克丽不说话。 铁柱坐在于克丽的左侧。他掏出两包“中华”,拆开其中一包的封口,依次发给每人一支,最后连盒一起丢给了沈合。接着又拿起他面前预先拆了封的,从里面抽出一支,怡然自得地点上。 于克丽拿起打火机,帮我点上。又看了看其他正点烟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瞟了我一眼,把烟放进嘴里,手指划动着打火机。 我恶狠狠地瞪了于克丽一眼。 于克丽连忙低下了头,“我只抽一根,只抽一根……” 我抢过于克丽嘴里的烟,丢进烟灰缸。“有几个事你给我听着:第一,以后不要出来乱跑……” “没乱跑……”于克丽吐了下舌头,小声自语着。 “第二,抽烟的毛病必须改!” “其实不会抽,我就是看她们……” “咋不跟好人学呢?!还有,哪有这么冷的天穿裙子的?” “她们也穿……” “跟她们学啥?明天赶紧给我换长裤!”我加重了语气。 于克丽的头更低了。 “第三,少跟你们学校那个叫林丹玉的来往——” “你认识她?”于克丽打断了我,坐直了身子,惊讶地看着我。“哥,你怎么认识她的?” “问这个干嘛?跟你说的听明白没?” 于克丽扯了下我的衣角,“你咋认识的?” “听到没?”我的眉毛竖了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都听你的还不行嘛……” 我扶着椅子坐正,延续着刚才的威严。 “不过……哥,我得给你提点意见……” “啥意见?” “我看你有点傻……” “我……傻?” “是啊,你看你多傻啊。人家找几个大学生来耍,你却以为他们是长辈关心孩子。” “哦?” “人家那是不稀罕玩小姐了,开始找学生耍了。” 我重新坐正,弯着身子向于克丽靠近。“那……那许老板他们呢?” 于克丽见我嘴里的烟要抽完了,抬手伸向铁柱面前的那盒中华,抽出一支递给我,点上。“你以为那是他老婆?现在的男人,哪有对自己老婆这么好的?” 我疑惑地注视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从哪儿知道这些事的? 于克丽对我狡猾地笑着,“还有,这些人压根儿就没把我当成你妹妹!” “对啊,我知道啊。他们可能认为你是我女朋友。” 于克丽又笑了,露出一丝鄙夷。“哥,你真土得掉渣。你们这些人,哪有在这场合带女朋友的?哥,你刚才没见铁柱看你什么眼神吗?” 我看了一眼铁柱,他正忙着打电话。 于克丽接着说,“人家那眼神分明是瞧不起你啊,现在的老板玩女人,哪有玩汉族的了?玩的都是少数民族或是国外的了。” 我不禁打了个喷嚏,想不到我这种流氓居然过时了。对这个妹妹,我是既佩服又气愤。 我又打了个喷嚏,感觉烟有点儿不对味儿,一看腰线上的标识,原来是五块钱一包的“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