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与你陌路同行》 第一章 “落叶是因为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张乐发信息来问我的时候,我还在麻将桌上和人厮拼。毕业这些年,看书越来越少了,脑子里除了三六九万和二五八吊将之外,什么也不记得了,何况张乐这么充满诗意和哲理的问题。刚胡了几把大胡子,什么门清七对,海捞清一色,张乐就打电话过来了,我一边算帐一边接她电话,她问我为什么不回信息,我说现在正忙,在陪领导打牌,她就挂了。 整个一下午,我都在老同学马鸣家里打麻将,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无数回,也无暇去接。直到胖子徐宁弹尽粮绝宣布散场,我才接了张乐的电话。 “你现在哪啊?”我伸了个懒腰问。 “我在黎家胡同37号,你现在过来吧。我在这里找到了一套很适合我们的房子。” 不等我问详细,张乐就挂了电话。自从上次为我给从广州来看我的大学女同学朱萍萍开房一事吵架后,张乐近来越来越不正常,我形容她是“三大狂人”:结婚狂、购房狂、性虐待狂。我每次这样评价她,张乐就会辩解:“前面两狂我都承认,性虐待还是太夸张!” 事实上,自从上次吵过架后,我们的性生活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有明显下降。张乐一门心思扑在房子上,除了学校里那一大堆学生娃成天就是看房子,然后研究房子的性价比,而我由于面临结婚带来的种种压力,心理上的负荷与日俱增,每次看到她时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结婚还需多少钱?而与她玲珑剔透的胴体无关。 我赶到黎家胡同时,看见张乐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比划着什么。我站在旁边听他们谈论,然后背靠在一棵大树上抽烟。我干咳了两声,张乐才意识到我的存在,转过头问我,“周能,你看这房子还行么?”我懒洋洋地问,“二手房啊?多少钱?”“十二万八,一百六十平米!够便宜吧?”张乐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我一把拉过张乐,在她耳边说,“便宜个屁啊?你看这儿脏不拉叽的到处是旮旯,说不定你晚上回家被哪个流氓强奸了我还赶不到现场呢!这样吧,等我炒股赚他个一百万,再给你买套崭新的别墅行吗?”张乐很不情愿地跟我走开了,嘴里还不住地嘟囔,“你啊,就只图嘴巴快活!什么时候看你赚个十万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拍着张乐的肩膀说,“老婆放心吧,我马上就提副局长了,手中的权力比原来大一倍,弄点小钱还不容易啊?”张乐歪过头瞪着我,“我可没要你去弄那来路不正的钱啊!” 其实我所说的提拔为副局长,是最近参加了全县领导干部公选。考试的结果已经向全县人民公布,在三个入围者之中,我的总分排在第一。按照在组织部当副部长的高中老师钟诚的说法,“希望很大,应该不会出意外。” 正月十六的晚上,正是县委常委会议研究人事的时候,我的手机一直没敢关,生怕万一组织找我谈话会联系不上。为了消除期待的紧张心理,我和张乐在床上翻云覆雨把同一件事情做了好几遍。做完我就象一坛烂泥摊在床上,张乐脸颊通红气喘吁吁,“今天你怎么这么大劲呀?可你根本不象在和我作爱。”我说,“那我是和谁做啊?”张乐答不上来,披上睡衣去卫生间洗刷身子。这时,手机响了,我一看显示是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钟诚,接了电话马上说,“钟部长新年好!”钟部长在电话那头说,“行了,你就少跟我客套了,今晚的常委会议定了,提拔你到文体局担任副局长。恭喜你啊!” 躺在床上,我不由得兴奋起来,把手机音乐打开,在床上就要跳一下迈克尔·杰克逊舞。张乐从卫生间回来说,“有什么喜事把你高兴成这样啊?”我说,“你老公马上就要升官了,还不庆贺一下啊?”张乐说,“升官升官,你就知道当官,结婚的事情从来不操心。”我一把将张乐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长发,柔声说,“老婆,等我将来有钱了一定给你买个大房子,生一大堆孩子,你那个破班也不用上了,就给我当专职太太。”张乐说,“孩子只能生一个,房子也不要很大,我只要你一辈子对我好就满足了。” 张乐是我大二开始交往的女朋友。毕业后,我参加省委组织部选调,下乡镇当了一名公务员。张乐去了县城近郊的一所中学当老师,教历史和语文。还记得和张乐第一次做那事是在她们女生寝室里。大二的暑假,我和张乐刚参加完大学生“三下乡”社会实践活动。张乐见我喊累,就叫我去她的寝室休息,说是她擅长一套推拿按摩法可以给我解除疲劳。当时是大热天,张乐穿一条碎花裙子,身材玲珑凸现,一双小手温软如玉在我身上的各个部位游走,这时候要想控制自己的本能除非太监才能做到。事情进展的还比较顺利,正当我们刚刚有所突破,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断。张乐在慌乱之中连内裤都穿反了,起身用卫生纸擦了擦就去开门。情急之中我躲进卫生间,吓得我连粗气也不敢喘。张乐打开门一看,楼下守门的张阿姨象个夜叉一样立在门口。张阿姨双手叉腰,以一种严厉的口吻质问张乐为什么开门这么慢,是否有男生来过?张乐说刚好在卫生间洗衣服没听见,压根就没有男生来过。我躲在卫生间偷笑,从此我不得不佩服张乐的说谎水平。 从那以后,张乐总是一口咬定说她的生平第一次给了我。可当时在惊魂未定之中,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判断出那是她的第一次。事后至今我都还在努力回想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实在想不出那是她第一次的充分证据,更没理由说服自己,所以每次醉酒后,我就为这事懊悔,要是换个环境做那事,我绝对有十足的把握弄清楚张乐究竟是不是处女,现在这事在我心中成了个无头悬案,却成了张乐跟我吵架最有力的坚强后盾。事实上,张乐在我之前仅仅谈过一个男朋友,尽管我问起张乐的时候她总是轻描淡写地说几句,我还是能推测到,他们大约有一年多时间,由于此君是个早泻患者,几次发生关系未遂,才把处子之身留给了我。我对张乐说过,我很感激她的前任男朋友没有做超出他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如果还能有幸遇到他,我一定会请他吃饭喝酒。一提起前任男朋友,张乐就会害羞的无地自容,我想绝对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她的初恋。 第二天,张乐说学校要开学了,还得去开个家长见面会,叫我在家老实呆着,别到外面打牌。张乐走后,我实在无聊至极,打电话给马鸣,先报告了喜讯,马鸣说,“你小子升了官可别把我们这帮难兄难弟给忘了啊?今后有什么好业务还得优先给我做啊!”我说,“那是当然,有钱大家赚嘛,何必那么见外呢!”接着,我问马鸣在干什么,马鸣说,“我没什么鸟事,打麻将三缺一,你小子过来吗?再不过来我就只能自己吃自己了。”我说,“你就是手淫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千万注意别弄脏了麻将,你们给我等着,20分钟之内我一定赶来!” 第二章 马鸣是和我从高中一路读到大学的死党。1997年马鸣以3分之差高考落榜,在家痛哭流涕了一个星期,决心南下打工谋生,后来是我到他家苦口婆心劝他一起到县城复读。走的时候,马鸣连被褥行李也没带,身上更没一分钱。在补习学校,我们同睡一张铺,大热天挤的一身是汗,吃饭用一个饭盒,打一份菜然后拼命找食堂老头加饭。1998年,我和马鸣同时考入师大中文系。为了赚生活费,我们一同做过家教,摆过地摊,卖过假药。毕业后,马鸣自主创业在武阳办了所学校,近几年招生规模越来越大,也猛赚了不少。 徐宁是我们寝室老大,因为是老乡,在一起根本不用讲普通话,一天到晚跟我和马鸣撕混,唯一和我们大相径庭的是:对女人特别忠贞,很少到外面乱搞。 我找司机小赵把单位的车子要了过来,小赵说,“周局长,您还没拿执照,还是我为您代劳吧?”自从我即将提拔为副局长的消息传出后,单位上的同事对我格外客气,总是周局长前周局长后的,我不答应也不行。我说,“行了,你小子难得休息几天,就不麻烦你了。”我开着镇里的桑塔那一路狂飙,从容城赶到市区只用了18分钟。 走进马鸣家里,感觉里面热气腾腾,我脱了外衣就要去厕所拉尿。马鸣一把将我拉住说,“卫生间有女人在用,你就再忍耐几分钟吧。”我这才在沙发上坐下来,跷起二郎腿问马鸣,“今天都喊了什么牌脚啊?”马鸣说,“徐宁送她老婆去车站了,等下就来;另一个是我新招聘来的女老师,准备作为老婆发展对象,你小子可别乱打她主意啊?”我拿起马鸣桌上的芙蓉王点燃一根说,“既然是你留着备用的,我怎么敢动她一个指头?” 不一会,从卫生间走出一个女人。马鸣站起来拍着女人的肩膀说,“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魏蕾,这位嘛,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老同学周能!”我抬头打量了一下,魏蕾不过二十出头,五官清秀,肤如凝脂,前挺后翘,打扮的也很时尚。我站起来回应马鸣,半开玩笑说,“好呢,陪美女打牌输钱也值啊!”可是魏蕾并不理会我的油腔滑调,低着头只顾码牌玩。很快,胖子徐宁推门而入,鞋子还没换就往麻将桌上凑,嘴里还不停地说,“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久了!” 打完四圈就开始算帐,魏蕾手气特别背,一连点了我三个炮,该给我两百三,给我开了两百,说是没零钱了,先欠着。我说美女点炮受之有愧,那三十就免了。这时,我才看见这位冷艳美人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打了一下午,我也没什么输赢。到最后,还是让魏老师把开始输的六百多全部赢回去了。散场时,魏蕾提起坤包要走人,马鸣说,“今天周局长赢了我们的钱,要他请我们吃饭啊!”我说,“要得,要得,我车子在楼下,随时可以送魏老师回家,你别急着要走嘛!” 我们在土桥找了家取名为叫鸡公的小菜馆,然后下了车。关车门时,我看见弯腰钻出车门的魏老师猩红的保暖内衣领口下一道深深的乳沟,心里估算着她的内衣尺码。想着想着,身体就开始膨胀。徐宁第一个进门,找了个小包厢,然后安排我们坐下来。马鸣说,“周能,我给你看条短信息。”我说,“你还有什么好短信,肯定又是老的掉渣的黄段子。”马鸣拨弄着手机说,“我发给你再看啊!” 手机提示音响了,我打开一看,原来是条描述岳阳各种特色的段子: 洞庭湖的银鱼,君山的茶,步行街的小鬼都会扒。 土桥的鸡,九哥的鸭,廖家坡的鸡头个个发。 科干部贪,局干部拿,纪委的同志洗桑拿。 华天的歌厅,中达的逼,华瑞的小姐会打飞机。 八中的宵夜,汉森的房,城陵矶的舞演三场。 火车站的野鸡,顶呱呱的面,海云天的洗浴最方便。 上半夜在赌,下半夜在嫖,开发区的领导最逍遥。 魏蕾抑制不住好奇心,凑到我面前要看我的短信息。我闻着她身上的香水味,突然有了股想强奸她的冲动,但还是强装镇定收起手机说,“去去去,少儿不宜,不给你看了!”魏蕾摆出一副不屑,“能哥说话真气人,你们也不比我大几岁啊?你不给我看,我偏要看!”说着就要抢我手里的手机,我故意跟她逗,在争执中我不小心碰到了魏蕾的胸部,那种温软让我好一阵心跳,魏蕾脸上霎地乏起一片红晕。我把手机给了魏蕾,她毫不客气地翻开里面的短信息看。 马鸣短信里说的几处地方,大部分我都去过,只是一提到廖家坡,我的心脏象是被针刺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廖家坡在岳阳火车站旁边,是岳阳性消费最低也是最滥的地方。1999年的冬天,我和马鸣、徐宁从师大回家,刚下火车就遇到一位半老徐娘特别殷勤地走上前来,浑身浓烈的香水味夹杂在火车站充斥了各种异味的空气中格外恶心。半老徐娘把脸上的肌肉挤成一蔸空心包菜问我们,“先生,休息啵?”我们三个之中,只有徐宁家境最好,穿着也最出色。马命往徐宁指了指,“这位先生要休息,你找他吧!”然后向我使了个眼色,拉着我加快脚步往前走。 我和马鸣在汽车站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徐宁赶上来,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妙。我骂马鸣,你小子这个玩笑开大了,徐宁要是出了事,我们该怎么向他爸妈交代?马鸣说,在师大我带他去三毛店他还装清高,这回非把他拉下了水,以后他就不会骂我们良知泯灭了。等了好半天,才收到了徐宁打来的传呼,我立刻给他回话,徐宁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说,我遇到碰碰糊了,事还没干完,就被鸡头摁住要钱,快把你们身上的钱凑来取人吧。 我和马鸣赶到那家鸡店时,徐宁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跪在他刚打过炮的那张床上直打哆嗦,裤衩上的精斑还依稀可见。我和马鸣把身上仅有的两百三十元钱给了鸡头,让徐宁穿上衣服走人,可是鸡头还是不肯放人,说是还要扣下我们的行李。就在我和鸡头纠缠的时候,发现马鸣不见了。我拉着徐宁正准备出门,马鸣带着两个民警进来了。 事后徐宁总结说,要不是那小姐长的象刘静仪,也绝不会上那贼娘养的当。刘静仪是师大当之无愧的校花,剔透的五官,粉嫩的脸蛋,骄傲挺起的乳房,圆润而能优雅摆动的臀,是男人见了都会心旌荡漾。艺术系有不少漂亮女孩,但一般只能取静仪身上的一两样,要么是五官极其漂亮,而身材美中不足;要么身姿婀娜,脸蛋却有着天生的缺陷。静仪如果只是美丽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她有一副夜莺般的好嗓子,唱起民歌来极具穿透力,唱起情歌来幽怨动人,站在舞台的中央,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 徐宁和刘静仪从新生军训开始谈恋爱,那时候是大家最羡慕的一对。有一天晚上,徐宁夜不归宿,马鸣反复跟我说:“完了,刘静仪肯定被老大糟蹋了。”早上七点多,徐宁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踉踉跄跄闯进寝室,马鸣问他昨晚干什么去了,徐宁什么也不说,倒头就睡。第二天,马鸣告诉我,刘静仪昨晚和老大闹分手,老大怀疑是和体育系的老乡大块头移情别恋,与大块头大打出手。马鸣接着补充说,“那老乡原本是她高中时候的初恋,现在也考进师大来了,很自然就把徐宁甩掉了。”我说,“刘静仪应该不是那种女人。不过我倒是明白了,难怪我以前问他刘静仪是不是处女,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点头,搞半天原来是心虚啊!” 第三章 马鸣点了一个大份土鸡火锅,又点了三瓶二锅头三瓶红牛。马鸣说,二锅头兑红牛是上等的酒佳酿,喝了还能壮阳。我们三个只有徐宁酒量最小,他只要了一小杯,剩下的我和马鸣平分了。借着几分醉意,马鸣高声叫嚷服务员买单,徐宁说,周能难得来一次岳阳,还是我来吧。马鸣说,行啊,现在是在你的地盘上,应该还要请我们去开开荤啊。我知道,马鸣一喝多,说话就不分场合,也不管旁边还有魏蕾。我踢了马鸣一脚,又望了望魏蕾,只见她吃火锅吃的香汗淋漓,全然没有理会我们的谈话。 说到开荤,我想起1999年在师大我和马鸣第一次摆地摊赚了四百元,两人为如何开销这第一桶金还争得面红耳赤。在大学里,马鸣一直象跟班一样同我参与每一次活动,我当文学社长,就拉他入社,提拔他当主编,我当学生会主席,就提拔他当文体部长。新生入校时,我说做生意,他就跟我合伙摆地摊。第一次赚了四百元,我说咱们去发廊洗个头,让小妹子也服侍服侍我们这帮穷大学生。马鸣却坚持要到堕落街找家三毛店把处男身给破了。 三毛店在师大男生中一直是个充满惑的传说。据说那里的专为大学生服务,而且价廉物美,打一次炮只收三十元,如果是处男还能免费服务。在马鸣的再三坚持下,我只得和他搭公交车去了离师大20公里外的堕落街。九月的堕落街处处散发着令人纸醉金迷的气味,一家家发廊并排敞开着大门,象一只只吞噬灵魂的巨口,穿着薄如蝉翼若隐若现的小姐在门口不断向我们招手。我和马鸣象两只没头的苍蝇,在堕落街飞来飞去,不知该啃哪一堆狗屎。 马鸣最终选了个长相象张曼玉的小姐,然后跟着小姐上了楼,把我丢在发廊里傻坐,老板娘问我,你怎么不按摩啊?我说,你们这里的服务质量太差,还是给我洗个头吧。老板娘就喊了个波霸过来,马上给我安排洗头。得了性饥渴症的马鸣在小木楼上象头发了疯的公牛,不要命地做着活塞运动,木楼板被震得象随时可能要塌下来。洗头妹的大乳房在我的身上不断地磨蹭,我说你这哪里是洗头,分明是性骚扰啊!洗头妹格格一笑,怎么啦?我就是要骚扰你,谁叫你不喊我做点!我问她做点是干什么,波霸笑嘻嘻地说,做点也就是做爱,我们这里做爱不管射没射最多一个钟点,所以叫做点啦!连这个也不懂,还来这玩小姐! 马鸣完事后,我掏出钞票正要买单,马鸣将我拦住,强烈要求老板打折,还说自己是正宗处男,要求免费服务。老板娘说,畜生崽玩不起别玩啊?还拿童子身欺哄老娘!我拉了马鸣出门骂他,你小子丢不丢人,二十岁人了还处男,你以为处男能值几个钱啊?马鸣说,他妈妈的,我是不是处男你还不知道吗?早上爬起来,我还是一柱擎天,能把被窝捅个眼! 吃完饭,我们几个东倒西歪地出了门。我开车先把徐宁送回家,然后气喘吁吁地下了楼,这是发现自己酒精已经上头,心想幸好马鸣还在车上。我踉踉跄跄地打开车门,叫马鸣下来开车,头一歪倒在车子的后座里,脑袋枕在一堆柔软的东西上面。一阵女人特有的香味沁入心脾,我才想起魏蕾还在车里。我翻过身子,伸手摸到魏蕾坚挺的胸部,魏蕾没有抗拒,我得寸进尺一把抱住魏蕾的细腰。魏蕾用力掰开我的双手,细声说,“能哥,你喝醉了吧?” 车子开到马鸣家门口停下来,朦朦胧胧听见马鸣说,“你小子喝成这样,今晚上就在我家里住吧?”魏蕾使劲将我摇醒,我睁开眼说,“送我回容城吧,今晚我要是不回去张乐肯定起疑心。”马鸣下了车,将我拖出车门,说:“行了,张乐那边我给你作死证,你就安心到我家住吧。”魏蕾也跟着下了车,好象刚才车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上了楼,马鸣说,“要不我把张乐也打过来,免得你晚上孤枕难眠度日如年啊!”我推了马鸣一把,“你做点好事吧,晚上给我小声点!别惹我欲火上身就是了。” 睡到半夜,一阵手机铃声把我闹醒,接了电话,才知道是张乐。“你在哪呀?我打你电话怎么老是无人接听啊?”我说:“晚上和马鸣喝酒喝多了,电话玲声也没听见,宝贝,你是不是想我了啊?”张乐好半天才“恩”了声,“我一个人睡觉好冷,好害怕。”我说:“要不,你打的到马鸣家里来,让我抱着你肯定睡的香!”张乐说,“算了,太晚了。”然后就挂了。 我知道,每次只要张乐盘问我在哪里,我就是说了实话他也不会相信;但只要是我邀请她到现场来检查,她也绝不会付诸实际行动。我一阵尿胀,正准备去上厕所,就听见隔壁门“咔擦”一声响,脚步很轻,我估计是魏蕾起床解决内急。等了好半天,还不见厕所门响第二次,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我感觉有个什么东西串进了我的被窝。我正要说话,却被一种柔软的东西堵住。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之间有一种想要的冲动。 我在她的身上不断地亲吻和抚摩,能感觉到她滑滑的皮肤和淡淡的体香,似乎以前和张乐亲热的时候都没有的感觉现在都有了。我把这一切都归在酒精的麻醉上。她也许是知道怎么回事了,用手推着我,抗拒着,可是她的抗拒对于此时的我,无疑像是兴奋剂。我不管她怎么抗拒,用力挺了进去。只听她“啊”的一声,浑身抖了一下。我忙打开了灯,睁开眼睛一看吓了我一跳,竟然是魏蕾。突然的强光也许是有点刺眼,当她适应过来的时候,看到是我,也吓了一跳。看着床上的一摊血迹,我吓得动也不敢动,哆嗦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还没等我说完,她伸手打了我一巴掌,飞也似的跑出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跟马鸣打招呼,趁着他还在和魏蕾熟睡,轻轻地关上房门,下楼开车回了容城。一路上,我心潮起伏,我对不起马鸣,更对不起魏蕾,觉得自己不是人。平时我和马鸣都喜欢在外面乱搞,可是搞自己兄弟的马子还是太不人道。让我始终不得其解的是,据马鸣说魏蕾已经跟了他两个多月,为什么至今还是处女? 第四章 上任这天距离我出生刚好25年零8个月,据说我是容县建县以来提拔的最年轻的副局长。副局长不是个什么光荣称号,却意味着我身份地位的变迁。一想到这点,心里就有种抑制不住的激动。同学、朋友、同事一个个打电话来表示祝贺,我一个个表示感谢,只有张乐还是按兵不动,仿佛还在等我去向她报喜讯。 我打电话给张乐,还没开口,她就哭了起来,“周能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会不会升了官就不要我了?”我笑了笑说,“你把我想象成了什么人啊?我又不是程世美,难道还能不认前妻呀!”张乐被我一句话逗笑了说:“晚上你来我这吃饭吧?”我说,“你就知道吃饭,好象一年四季除了吃饭没有别的事情干。” 去文体局报到那天,我换了一身行头,决心要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张乐给我把领带扶正,拍了拍我身上的西装,说,这才象个局长样子嘛!我说,“我也觉得我现在是人摸狗样了。”张乐就在一旁捂着嘴巴笑。 带我去报到的是分管文教的王副县长。王副县长代表组织跟我谈过话后,看了我半天,象是在审查犯人,弄的我好一阵紧张,然后问我,多大年纪啊?“二十六。”我很很干脆地回答。王副县长点了点头,连说了两句不错。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对我的赞许还是对我能否胜任这个岗位的怀疑。我坐上了王副县长的车到了文体局。车上,王副县长对我说,小周啊,文体局也是问题局,过去班子不和谐,今年换了一把手,又增加了你这个成员,希望你们能有所改观哦。我把头点得象啄米的鸡头说,“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好好干的。”王副县长接着又说,“你还年轻,千万不要沾染了官场的陋习,一定要洁身自好,好好把握,将来前途无量啊!” 上午,见过了文体局长陈正以及其他几位班子成员后,在王副县长的主持下,召开了一个短会。会上,班子成员一致表态要紧密团结在局长陈正同志周围,努力干好本职工作,为文体工作贡献自己的力量。轮到我发言时,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凝神定气后,我铿锵有声地说:“感谢组织对我的关心和培养,作为一名年轻干部,刚刚走上领导岗位,我感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希望大家象关心自己的弟弟一样对我多加关照和培养,如有不当之处,请各位多多批评指正!” 我的发言简短有力,赢得了掌声一片。我不免有些自负起来,心想这类演讲在大学里还不是我的拿手好戏吗?我想起1999年在师大教2栋的大教室里,文学院学生会主席竞选大会上,我鼓动人心的演讲赢得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那时的张乐站在教室的某个角落笑得花枝招展,为我心碎为我陶醉。 时光如流水般淌过,一晃大学毕业已经6年了。2001年我和张乐刚从师大毕业,每次到容城来,总能看见张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走在大街上,我们是一对人人羡慕的恋人。那时的我跟张乐无数次规划着美好的未来,仿佛幸福是唾手可及的,而今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张乐已经不是原来的张乐,我们的感情将走向何处? 中午和六个二级机构负责人吃饭,先是班子成员互相敬酒,接下来是二级机构负责人单独敬酒。一顿饭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头大到无以复加,一直在嗡嗡作响。下午开党组会议研究分工,我醉意仍然没消,模模糊糊地听到陈局长宣布给我的分工是机关、工青妇和计划生育,联系一个二级机构——图书馆。 第一次去图书馆是在乍暖还寒的初春。与职工见面时,听了同志们反映的许多问题,我也对职工们说了许多暖心窝子的话。见面会上,同志们对我寄托了很高的期望,我也深感责任重大,但就在馆里负责人给我分烟时,我发了脾气。我说,“你们一个月才发200元过日子,凭什么给我分芙蓉王?我来一次就花掉你们20多块,十次就能发一个月工资了!”馆长是位50多岁的老同志,比我老爸年纪还大,被我这么一说,脸上立刻涨的通红。会后我真诚地向老馆长道了歉,但从此以后,厉行节约,勤俭办事成了我与馆里负责人的一贯原则。 后来,我跟马鸣说起此事。马鸣骂我,“龟儿子真会作秀,才上任没几天就学会打官腔了。”我说,“作秀还在其次,我现在就是要把形象树立起来,公生明,廉生威嘛!”马明听得不耐烦了,“行了,那些大话留着给你部下作报告去,晚上到我家来吧,替我筹划一下结婚事宜。” 这是和魏蕾误搞事件之后第一次和马鸣见面。虽然心里有种犯罪感,但在马鸣面前还是装着没事人一样。我一进门,马鸣就拿出一大堆请贴扔给我说,“你书法好,给我写请贴吧。”我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魏蕾怎么不在家?”马鸣随手把手中的烟蒂摁进烟灰缸里说,“上街买菜去了,我说你要来,就叫她炒几个好菜犒劳犒劳你呀!”写请贴之前,我又和马鸣就请客的范围、接待的规模商讨了半天。这时,魏蕾回来了,见了我也不打招呼,径自去厨房择菜。 吃饭的时候,魏蕾冷不丁地问了句,“张乐姐怎么没来呀?”我用力挤出一丝笑容说,“她有晚自习,还兼着个班主任,所以来不了。”魏蕾说,“以后你来我家,还是把张乐带过来吧,我也好有个伴啊!”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她的语气怪怪的,听了心里特不是滋味。只有马鸣还在傻呼呼地端起酒杯和我敬酒,我回了他两杯,偷眼望了望魏蕾。魏蕾表情冷漠,望着碗里的菜发呆,她这个样子让我心里油然而生恐惧。 吃完饭,我也不敢逗留,和马鸣夫妇道过别,出门打了辆的士。最近县里作了明文规定,领导干部不准亲自驾车,所以一般凡是私事我宁可打的。这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在局里造成不良影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最近岳容大道上撞死了好几位私自驾车的科级干部,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的士开到容城,在一处红绿灯下停住。透过车窗,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茶楼里走出来,旁边还有一个男的,两人动作很暧昧。看仔细了,我才知道那个女的就是张乐。想起张乐还骗我说今天晚上要加班,不能陪我去岳阳玩,心里就冒出一肚子怒火,真想冲下车去把那男的教训一顿。这时候,的士又开动了,直到把我送到住处。 第五章 张乐比我晚一脚进门,很惊讶地样子问我,“怎么你们今晚没有打牌?”我冷笑着说,“真后悔没有打牌,也好给机会让你和人家约会呀!”张乐很快就反应过来,“周能,你说话可要有真凭实据,我什么时候和别人约会了?”我把刚脱下的外套重重地往床上一甩,“有没有约会,你自己心理清楚,用不着我说太明!”见我是真的动怒了,张乐急的哭起来,“周能,你不是人,你冤枉好人啊!”她这一哭,我就有点心软,一把抱住她,用纸巾给她擦干眼泪说,“可能是我刚才看走了眼,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么?”心里却想着,等我真找到了证据,到时候就不怕你不承认。 晚上我们尝试了除69式以外的各种姿势,每次到了紧要关头,我就咬牙忍住,这样才把张乐弄出了好几次高潮。完事后,张乐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躺在我的胸前说,“我真佩服你,男人象你这么厉害的不多吧?”我说,“也不一定,书上说西门庆可以干上18个时辰金枪不倒,我还只能算是中上水平吧。”张乐扑哧一笑,“那是书上编的,反正我这辈子是再也离不开你了!”张乐这句话印证了1999年徐宁在寝室卧谈会上的爱情宣言:“女人嘛,只要你在床上对她好,她就会一辈子跟你好!” 睡到半夜,我好像听见张乐在跟人打电话。见我醒了,张乐马上把电话挂了说,“我这么小声还是把你吵醒了啊?”我说,“谁这么晚了还惦记着我老婆啊?”张乐伸手抱住我的腰,把脸贴在我胸口说,“你别胡思乱想,是学生家长。”我说,“学生家长也会对你起色心啊?”张乐说,“人家可是跟我谈孩子的事情,哪会跟你一样整个一淫棍!”我说,“你要找情人我也不反对,只是要给家里搞点创收,即使我到面玩小姐也可以赚点差价。”张乐松开手,推了我一把说,“你要赚差价找别人去,我可没那么大魅力。”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和张乐为一些芝麻小事吵得闷闷不乐。我想或许是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对婚姻早已失去了激情,说不定结婚后摩擦会更多。对于张乐那个或有或无的第三者,表面上我是争风吃醋,实际上也是为自己在外面乱搞提供一块挡箭牌,心想万一我的劣迹败露,我还可以先发制人。这些天,张乐还在为结婚的房子奔走忙碌,为了打好结婚这一仗,她连班主任也辞掉了,说是为了腾出更多精力准备结婚。就为这事我也和她吵过一回,理由是没必要为了结婚把那每月2百30元的班主任津贴也牺牲掉。实际上我是担心张乐一旦闲下来,会把所有剩下的精力都用在对我的跟踪管理上,这样至少我要失去一半的自由。 时光如流水般淌过,一晃大学毕业已经6年了。2001年我和张乐刚从师大毕业,每次到容城来,总能看见张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走在大街上,我们是人人羡慕的一对恋人。那时的我跟张乐无数次规划着美好的未来,仿佛幸福是唾手可及的,而今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张乐已经不是原来的张乐,我们的感情将走向何处? 晚上无聊,我打了个电话给徐宁,问他和静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这小子在电话那头长吁短叹,说起许多往事,比较起现在的寡居生活,总感到今不如昔,恨不能立马飞到深圳去看未婚妻。徐宁说起当初情景,声音沙哑的象是在哭。 刘静仪从踏进师大的那天起,就一直是这座校园焦点中的焦点。静仪新穿的服装与新做的发型总是能在校园里刮起一股流行风,就连走路的姿势与说话的腔调也被女生们竞相仿效。静仪凭着上天赐给她得天独厚的身材与脸蛋优势,占有了超过师大普通女生3倍以上的资源:食堂打饭不用排队,开水壶有人打好了水送到宿舍门口,情人节的寝室窗前总是花团锦簇。 静仪像个公主般骄傲地在师大生活了四年,却提出要跟徐宁一起去深圳找工作,这让徐宁心理的负荷与日俱增。随着毕业的临近,徐宁心理的防线几度陷于崩溃的边缘。静仪学的是声乐,这个专业比徐宁学的舞蹈强许多倍,即使去深圳也不愁找不到工作。而徐宁,在美其名曰“闯荡”的借口下,实际是为了逃避北京找工作激烈的竞争。 静仪是爱徐宁的,否则她不会放弃北京市十四中铁饭碗的工作。她的美其名曰陪徐宁“一起闯荡”,三分之一是出于对深圳的向往,三分之二是出于对徐宁的爱,徐宁想,至少当时是。 静仪像个公主般骄傲地在师大生活了四年,却提出要跟徐宁一起去深圳找工作,这让徐宁心理的负荷与日俱增。随着毕业的临近,徐宁心理的防线几度陷于崩溃的边缘。静仪学的是声乐,这个专业比徐宁学的中文专业强许多倍,即使去深圳也不愁找不到工作。而徐宁,在美其名曰“闯荡”的借口下,实际是为了逃避北京找工作激烈的竞争。 其实,无论哪个大城市徐宁都不爱,就像静仪不爱她的家乡山东维坊一样。她说,维坊到处都充斥着铜臭味,小女孩为了几个臭钱就可以屈身嫁给五十岁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可是为了爱情,她宁愿嫁给徐宁,尽管徐宁目前一文不名。静仪说这话的时候,美丽的大眼睛里扑闪着泪花。徐宁知道这是一个善良多情的女孩在向徐宁诉说她与世俗的抗争,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只是俯下身子,轻轻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毕业的晚宴果然是凄凄惨惨切切。静仪被这氛围伤感得泪流满面,不忍卒看,伏在徐宁的胸前不停地哭泣,泪水衬湿了徐宁胸前的t恤。离校那阵,当一对对情侣为即将劳燕分飞、天各一方而抱头痛哭、肝肠寸断时,独有静仪和徐宁是幸福的,接受着同学们一句句情深意重的祝福,相约着2009年去深圳喝徐宁和静仪的喜酒。 “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徐宁牵着静仪的手,含着泪水站在列车里,向月台上送行的兔子、老麻雀和可爱的淇淇挥手告别。老麻雀和淇淇是99级政教班里最幸福的一对。大三那年,他们最早享受了允许大学生结婚的优惠政策,隆重而热烈地在上大课的教室里举行了婚礼。毕业前夕,淇淇还险些为老麻雀产下一只小麻雀。得知徐宁和静仪去深圳,刚打过胎的淇淇脸色惨白,弱不经风,把麻雀当拐棍拄着,霸蛮将徐宁们送到了月台上。兔子是徐宁在舞蹈班的死党,大学四年跟徐宁出生入死过无数回,表面上尊称静仪为嫂子,暗地里不知道意淫了她多少回。徐宁和静仪坐在列车的硬座上闲聊了一阵。静仪一说起淇淇就忍不住要哭,说什么四年里情同姐妹,这回如骨肉分离;接着又说淇淇命真苦,真可怜,居然留在北京与家里穷的掉渣的老麻雀一起考研,真不知道他们以后日子怎么过。徐宁双眼迷蒙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白桦树,听着静仪的絮絮叨叨,思维却飘向了美丽神往的深圳,想起慕容雪村在《左边是天堂,右边是深圳》里说的: 如果你爱她,送她去深圳,那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她,送她去深圳,那里是地域! 第六章 到深圳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住处。徐宁和静仪身上所带的钱不多,不能找很好的房子。徐宁根据报纸提供的租房信息,打过几个电话,真他妈天价!50平米的单间要价也有每月1600。在经过实地考察后,付了两个月的租金,徐宁和静仪终于放下行李,收拾好房间,这就算安营扎寨了。 徐宁的住处只有几件极简单的家具和一台破旧的17英寸彩电,连卫生间也没有。炎热的夏天,上厕所和洗澡都是个大问题。在向房东提出几次抗议后,最终得到了免费开放他自家的卫生间供徐宁们使用的优惠,不过还得爬上三楼报经女房东同意。对于这一点,静仪没少向徐宁抱怨,说深圳不是人呆的地方。 深圳满大街都是戴着眼镜、背着行李、满身灰尘、一脸疲惫的求职者,看着就让徐宁不寒而栗。为了求职,徐宁和静仪跑遍了深圳的大小人才市场。一开始,徐宁和静仪总是结伴而行,希望能找到相距不远的公司签约。可是对方的公司总难如徐宁们的愿,但大多数是青睐静仪而委婉地拒绝了徐宁,徐宁敏感的自尊心没少为此受到刺激。静仪却不住地安慰徐宁,似乎意志越来越坚定,说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勇往直前。 在反复总结初战失利的教训后,徐宁终于被静仪说服,同意分头去找工作。徐宁知道,静仪决定了的事情,一般没有妥协的余地,只好笑着安慰她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晚上,徐宁们照例是空虚地做爱。为了找回自信,徐宁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变着花样歇斯底里地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一天来受到各种委屈。 留在北京的淇淇拼命给静仪打长途,没事就两人煲电话粥,好像电信局是她们家开的。徐宁无聊地翻阅着求职途中被人随意塞进手里的黄色小报。这样的报纸在深圳非常流行,主要是介绍深圳夜总会的盛况,还有各类“名牌”坐台小姐的简介以及服务电话。报纸的背面一般都有介绍性爱知识和技巧的文章,写的非常细腻动人,倒是能引起徐宁的兴趣。 时间过去一周后,徐宁觉得自己越来越习惯于这样的住处,也许这还得益于徐宁随遇而安的性格吧。可是静仪的抱怨从来就没停止过,说过几次要换住处,都被徐宁敷衍过去了。静仪还是马不停蹄地找工作,已经有几家公司打电话来要她去免试,让她经常处于亢奋状态,仿佛深圳有大把的金子在等着她去捡。 徐宁照例是送静仪上车去面试,然后径自去找工作。在人头颤动的人才市场,徐宁站在一条长龙后边,从早上等到中午,连午饭也不敢跑开去吃。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递上自己的简历,却只得来猎头的一句:“学中文的啊?来我们公司真是大材小用了!”看着猎头轻蔑的神色,徐宁怯怯地收回自己的简历,飞也似的跑开,然后坐在一边的石凳上长太息。 当徐宁怏怏地走回住处,静仪却早已经回家,还买来了一些水果。静仪将削好的苹果塞一片进徐宁嘴中,又调皮地用嘴将苹果吸回去,故意挑逗徐宁吻她的欲望。徐宁的心情也因她的快乐而好转,抱住她深情地亲吻,吻着吻着,徐宁的泪水就跑了出来。舔到了咸的东西,静仪才停住,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徐宁说,“你怎么哭了?”徐宁轻轻地将静仪松开,坐在木椅上,将眼泪擦干,然后平静地说:“我们还是回北京吧,我想考研。”静仪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然后是一丝愤怒,是让徐宁害怕的那种眼神。徐宁等待着她的数落,可是,这一次静仪却出奇的平静,将头撇向一边说,“要回你自己回吧!我已经跟一家公司签约,月薪8000,这在北京可是个天文数字!” 徐宁知道,此时的静仪,没有什么能大过金钱对她的诱惑。静仪的老家在山东,一个穷得连百元大钞也难得一见的山沟沟里,家里为她读大学已经负债累累,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一半是靠勤工俭学,而她时尚的衣服基本是徐宁从父母那里以各种借口要来的钱给她卖的。有时候,徐宁想,如果自己不是出身在一个厂长家里,出手阔绰,静仪到底会不会爱上他? 深圳的夜就是来的迟,徐宁和静仪以沉默互相对抗着,谁也不提吃晚饭的事。痛定思痛之后,徐宁终于妥协了,陪着笑脸说:“好吧,徐宁留在深圳,陪你一起奋斗!”静仪见徐宁终于开口说话了,小脸蛋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故意嘟着嘴半天才说,“那是你说的哦?不许再反悔哦?”徐宁点了点头,“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静仪这才开心起来,拉着徐宁的手说,“行啦,咱们吃饭去,徐宁都饿晕了!” 晚上睡觉前,静仪说在房东家里洗澡时老觉得有个人在偷窥她,可是等她一回头,那人又不见了。徐宁抚摩着静仪冰清玉洁的皮肤,安慰她说,“偷窥而已,又不是强奸,别那么认真嘛!”静仪使劲地揪了徐宁一把,“没见过你这样做男朋友的,人家受了欺负,你还这样说!”徐宁将静仪搂在怀里,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你还是先忍忍吧,等以后咱们有钱了,租个豪华别墅住。”静仪这才没再抱怨什么,似乎徐宁这样的空头支票式的承诺很奏效。 第二天,徐宁送静仪出门。上班第一天的静仪经过了精心打扮,化了淡妆,显得格外妖娆性感。看着看着,徐宁就感到一阵心痛,在心底说:真不知道我会把这只美丽的羔羊送给哪只色狼的口中。静仪的职位是一家公司的文秘,在深圳,这所谓的文秘基本靠姿色和性态度取胜,与小秘没什么两样。可是,这一切徐宁都得忍着,何况徐宁还没找到工作,更谈不上去养她。 静仪上车前特意叮嘱徐宁去人才市场的时候要小心中暑,别往人多的地方挤。徐宁强打精神,笑了笑说,“你就放心吧,我一个大男人,这点照顾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事实上,静仪上车一走,徐宁就往回走。找什么工作,去他娘的!老子才懒得受这窝囊气。 第七章 最近局里班子气氛有点不正常,局长陈正老说班子里有人在告他的状,大会小会上经常重复着一句话:“我们内部有人喜欢放冷箭告阴状,一粒老鼠屎打坏了一锅汤,想叫我下台?门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指的是谁,反正班子成员就5个人,副局长姜昆明已经52明年就退线,不存在跟陈正斗。 还有一个副局长卢玫,是个快四十岁的女人,性格还比较直爽,尽管蓄谋已久想当局长,但也不至于去纪委告陈正的状。这么一排除,重点嫌疑对象就只有胡为来。胡为来比我年长10岁,已经干了6年党组成员,据说如果不是我通过公选上来占据副局长这个位置,他早就该提拔上来了。胡为来为人阴险狡诈,表面上看是个笑面佛,心里不知道暗藏了多少小九九。自从我调进文体局,胡为来就视我为的绊脚石、眼中钉,表面上还保持一团和气,暗里不知道说了我多少坏话。最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胡为来居然把陈正得罪了,老陈现在把他作为严打对象,估计他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 吃过晚饭,张乐又跟我说起房子的事情,说是城西兴容路有一套房子是当地村民自己圈地建的房,卖价很便宜,质量也很可靠。说着说着张乐就要拉我夜探兴容路,我说,“这么晚了还是省点力气吧,房子多的是,周末再陪你去看房好吗?”张乐一听就来气,“周能,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呀!结婚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想起来,我就感到惭愧。刚毕业的时候,张乐就和我相约,把每年的工资存进银行作为结婚储备金,存够三年就足够买房了。张乐天生很节俭,来县城后,我跟张乐同居大半年的房租水电费全部是她出的,而且她还把基本工资存下来,所有日常花费全靠那一点课时工资。我的工资比张乐高,年总收入是她的两倍,现在四年过去了,我至今也没在银行留一分余钱剩米,而张乐的帐户上,我估计至少也有三万了。 深夜,我想起魏蕾怀孕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把张乐折腾醒来好几回。张乐实在忍无可忍,掀开被子坐起来,“周能,你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如果实在不想睡,就到大街上跑几圈再回来!”我说,“老婆息怒,我是今天在网上看到一个脑筋既转弯的问题,老是在思考,所以睡不着觉。”张乐一听,好象来了兴趣,“什么题目让你这么百思不得其解呀?说来听听。”我也坐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智力题目,顶多算是医学常识吧?”张乐说,“你别吞吞吐吐,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也可以给你参考参考呀。”我说,“女人的初夜有没有可能怀孕?” 张乐一听,扑哧一笑说,“就这么个小儿科的问题还让你睡不着觉啊?”我也跟着笑了笑,心里却比哭还难受。张乐突然盯着我看了半天说,“周能,你该不会把人家女孩子搞的怀了孕吧?”我马上辩解说,“你别胡思乱想,怎么可能啊?再说,我还没遇着比我老婆更漂亮的女人呢?”张乐躺下来,用力揪我大腿上的肌肉,“我量你有那色心也没那色胆,要是真出了这事,我非把你阉了不可!”我一把将张乐搂在怀里,“傻瓜,把我阉了,你今后还拿什么混啊?”我又说了些甜言蜜语,总算把张乐哄哄着入睡了。 自从和魏蕾误搞事件发生之后,我就成天闷闷不乐、魂不守舍。张乐说我一定是得了某种心理疾病,拉着我到网上做心里测试。其中有个心理年龄的测试,我让张乐先测,结果是“您的心理年龄18岁,您是个心理健康积极向上的人。”接着我也做了测试,得到的结果是“您的心理年龄40岁,您需要做心理健康的维护。”张乐一看这个结果就哈哈大笑,“我说了吧,你的心理肯定有问题!”我摇了摇头说,“网上的东西有什么可信!”张乐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说,“你知道吗?我对你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年龄相差太小,小时候我就希望找个比我大十岁的男人,现在好了,你的心理年龄比我大22岁,这不扯平了吗?”我不知道张乐为什么老是希望我比她老,难道我的心理衰老也值得她幸灾乐祸? 日子在不紧不慢地过去,马鸣的婚期越来越近,魏蕾肚子里的胚胎在一天天生长,时间就象一块压在我胸口的巨石,让我越来越喘不过气来。这些天也没有什么值得我高兴的事情,只有徐宁打了个电话给我,说是在省委办公厅当副主任的叔叔已经作了安排,打算年底调他去省政府办当秘书。听到这个消息,我本来应该高兴,连说了几句“可喜可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文。 晚上我打了个电话给魏蕾,先小声问她在哪里,魏蕾说,“我在商场买东西,马鸣不在身边,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心想做贼的心理大概都一样,先要稳住她的情绪,“最近身体还好吧?我可是天天在想你。”这类甜言蜜语一般对每个女孩子都有效。“想你个头哇!你只差没把我害死了,要是你在我身边,我非一刀杀了你不可。”我说,“这个事情也不能全怪我呀!要是那天晚上不是你进错了房间。。。。。”魏蕾说,“是,都是我下贱,我就该让你操,你乐意了吧?”我说,“我们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行吗?还是赶紧采取措施吧?花多少钱我都给你!”“哼,你比马鸣有钱吗?你能花钱买到女人的贞操吗?少给我猫哭耗子假慈悲,是男人你就把我娶进门去!”不等我说话,魏蕾就把电话挂了,我再打过去就是“您拨的 用户已关机”。 第八章 胡为来这些天情绪有些低落,很少说话,一到我办公室没事就坐在我对面抽烟。在他的影响下,我的烟瘾也与时俱进。我原来一天最多抽一包,现在是两天抽三包,晚上睡觉也经常把自己咳醒。胡为来可能很想问我点什么,可又怕我是陈正一伙的,每次把话题挑到了嘴边上又吞回去了。我知道他这种谨慎是必要的,所以也故意跟他玩深沉,坐在办公室一声不吭,他就只能对我敬而远之。 胡为来有个过从甚密的下属单位负责人叫刘四,两人表面上是上下级关系,私下里兄弟相称,关系具体密切到什么程度众说纷纭。有的说两人一起嫖过娼,也有人说是一起分过赃,还有人说两人共了一个丈母娘。对于这二人的关系,我从来不看好,觉得他们总有一天会出点问题。刘四为人很圆滑,也特别有心计,在局里纷纭复杂的权力斗争中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至少说明这个人很不简单。早就听说刘四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为了不被拉下水、少惹是非,我一般也故意跟此鸟人保持距离。 一天下午,陈正把我叫到办公室,首先是一阵春风化雨,说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再搞几年就退线了,将来局长这个位子迟早就是我的;又说我年纪轻能力强将来前途无量,分管的工作抓的有声有色,是个当一把手的料。我心想,陈正只要在这么说肯定是有事要求我。我说,“陈局长,您在局里对我关心不少,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就尽管吩咐吧。”陈正这才向我透了底,说是他已经有了充分的证据,查到那个到纪委告他作风问题的人就是胡为来。陈正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软装极品芙蓉王扔给我说,“今天晚上我安排了刘四请胡为来吃饭,到时候你去作陪,一定要设法把他灌醉,然后让刘四把他带到发廊,给他安排个小姐,一定要把工作做到位。” 晚上,刘四打电话告诉我晚饭已经安排在万事顺宾馆,而且把胡为来也请来了,叫我一定要过去作陪。尽管我很不想参与陈正的这个陷害计划,一心只想推脱,可他毕竟是一把手,如果我不配合,陈正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会是我。只是我万万没料到刘四这么快就成了陈正的心腹,而现在连我的一举一动也尽在他刘四的监控之下。 走进万事顺宾馆索玛花包厢,我就看见刘四和胡为来已经在肩搭肩地聊天,刘四手下的一帮爪牙在餐桌上斗地主。见我进了门,那帮化生子立马站起来跟我打招呼。刘四走到我面前递了一支烟,然后把一张大脸笑得皮开肉绽说:“周局长,您可是亲自来了啊!兄弟们等你好久了!”在饭桌上我不想多聊,眼看着刘四一伙连番在敬胡为来的酒,我既不想参与也不好阻止,应付着和刘四几个人喝了几杯酒,然后就起身要告辞。刘四拉住我的手,把一张臭嘴凑到我耳根说,“今晚你可不能走,难道你要违背陈局长的指示?” 喝完桌上最后一瓶酒,已经到了晚上十点。我借口去上厕所,从万事顺宾馆溜了出来。回家的路上,心里不禁有点替老胡担心起来,老胡是逢酒必醉,估计今天晚上也喝得差不多了。我打电话给胡为来,响了好半天他才接。电话那头的胡为来舌头都提不起来,“周局长啊,哦,不,我今天叫你周老弟,你今天喝酒太不豪爽了,这么早开什么溜啊!”我说,“老胡你喝醉了吧?现在哪里呀?你能不能出来接电话?”老胡把声音压低了说:“我已经在发廊里准备按摩呢!想不想过来玩玩?”我立刻警惕起来,大声说,“你快回去吧,我刚才看见你老婆在城北被车撞了,头破血流,满身是血!” 我估计刚才的话至少也能把胡为来的酒意惊醒一半,但愿此举能救他一把,否则事情的后果一定会如陈正所愿,将胡为来捉嫖在床。回到家里,张乐还坐在床上看书,我脱了衣服想爬上床跟她亲热,却被张乐捂着鼻子推开,“瞧你一身酒气,快去洗澡,否则今晚别想碰我!”她这一说,我的兴趣也减去大半。 在酒精的麻醉下,我倒在床上就直想睡,模模糊糊听见张乐说,“周能,我们明天还是去把结婚证给领了吧?”我含糊不清地说,“我都已经不在乎那层膜了,你还在乎那张纸干吗?”没想到这句话把张乐一下激怒了,用力将我的身体扳过来,“周能你什么意思?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我的第一次不是给你了吗?”看着张乐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第一次,第一次,你哪来那么多第一次?你跟写诗的楚浪就没有第一次?”我一阵抢白让张乐答不上话,张乐的脸蛋涨得通红,然后眼泪就眨巴眨巴地流出来。一阵呜咽之后,张乐平静地说“既然你不想结婚,我们还是分手吧!男人26不算年纪大,可我跟你拖不起,咱们好聚好散,分了你还可以找个更好的。”我说,“你是不是有了相好的,所以想一脚把我揣开啊?”张乐还在为自己辩护,“你别胡说,我要是有相好的还能跟你拖到今天?” 第九章 第二天在我办公室,老胡进门就说:“你昨天晚上干吗要骗我啊?我可是刚插进去一半,就被你小子一个电话打回了家,我说周能你这人也太扫兴了吧?”我笑了笑说,“是不是我坏了你的好事啊?你想想,不就为了射那么几滴吗?还要浪费几百块钱,多不划算啊!”老胡接着跟我说起昨天晚的小姐要要多漂亮有漂亮,要多性感就有多性感,我也懒得跟他答话。心想,要不是我那个电话,说不定你今天就被纪委的同志带去问话了,让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后悔一辈子! 眼看马鸣的婚期越来越近,而魏蕾肚子里的孩子至今还没有拿掉。对于魏蕾的拒不配合工作,我作了三种猜测。一是人生第一次怀孕,她对于这个小生命很难舍弃;二是魏蕾和我有前世的冤仇,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报复我和马鸣;三是她想作为我们寻欢后的纪念品保留下来。这三种可能之中,我最惧怕的是第二种,因为这意味着她在我和马鸣之间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引爆,把我和马鸣炸得血肉模糊。 自从上次吵架后,张乐跟我打起了冷战,一连几个星期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里,无论我怎么劝就是不肯回来住。我打电话引诱过她几次,说一个人孤枕难眠,寂寞难耐,想她都想得发了疯。张乐一句话差点把我噎死,“如果你实在想那个了,就去街上找个小姐吧,又花不了多少钱!” 书上说,世界上只有人可以随时发情,不象其他动物那样有季节性和周期律。我想,正是人类在性爱上的这种优越性,才祸害了人间千年。读高一时,马鸣在寝室里教会了我一种自娱自乐的游戏。那天早晨,所有的学生都出去做广播体操,寝室里只剩下我和马鸣还在睡懒觉。马鸣从上铺翻下来,不小心碰到我的大腿根部,一把扯掉我的裤衩,“好家伙,这么大,发育成熟了啊!”然后,把自己的裤衩也脱下来说,“来,我教你玩个游戏。”说完他就捏住自己的老二使劲地揉搓,不到两分钟,我就看见一种白色的液体喷出,将墙壁上舒淇的裸照打湿了一大块。后来,我忍不住仿效马鸣做了几次,觉得越来越刺激,越来越上瘾。直到高三,我才知道这种游戏有个特定的名词叫手淫,还有个学名叫自慰,我们叫做射箭。高考前夕,为了缓解紧张气氛,马鸣还组织寝室全体男生开展了一次“射箭”比赛,最终马鸣以跨过两张床铺的射程夺得第一名。 从大二开始,我和张乐就在校外租房同居。有时候一吵架,张乐就拒不履行义务,无论我怎么挑逗,她还是极力用背部抵御我的进攻。我只好哀求她说自己已经欲火焚身,膨胀得受不了。张乐说,“你伤了我的心,我怎么提得起兴趣?实在想做,你就自己用手解决吧。”我想张乐能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住,一定也有她的解决方式。但我最担心的是会不会有投机分子乘虚而入。想起那晚在红绿等下看见张乐与人勾搭的情景,我心理就一阵紧张。打了个电话过去,却只有电子录音回复:“您的拨的号码正在通话中。”半个小时后,我继续拨张乐的手机,还是在通话中。我急的从床铺上跳起来,骂了句:“臭婆娘给我戴绿帽了!”然后穿衣下床,出门拦了辆的士。 我失魂落魄地赶到张乐的学校,跟守门的老大爷纠缠了半天,说我是张乐的男朋友找她有急事,老大爷却说我象社会青年,坚决不肯放我进去。打张乐手机已经关机,我跺着脚喊,“张乐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喊了几声也不知道张乐有没有听见,却引来一个校警模样的人,拿着根警棍样的东西,在铁门上敲了敲说,“同志,这里是学校,不是菜市场,请注意保持这里的安静。” 我象一只强奸没有得逞的公狗,怏怏地离开了张乐的学校。路上我打电话给马鸣,问他现在哪里。马鸣说,“我正在南湖边上吃宵夜,你小子要是没事做就过来喝几杯。” 夏夜的南湖显得格外清爽,五彩缤纷的灯光把岳阳点缀的泰国妖姬般诱人,穿着吊带衫超短裙的女孩子不时从身边掠过,考验着每个男人的自控能力。我赶到南湖时,马鸣正在跟一帮狐朋狗友海侃。见我来了,马鸣吩咐小姐再拿一桶啤酒过来。然后跟那帮牛头马面的朋友介绍,“周能,我铁杆兄弟,现在容县当副局长!你们可得好好给我敬他几杯!”说完打了个酒嗝,一副似醉非醉的样子。我在马鸣身边坐下来,跟所谓的张总李总黄总一番称兄道弟,然后是一顿海喝。 酒足席散,马命从裤兜里掏出一踏钞票甩在桌子上,大声喊服务员买单。小姑娘怯生生地走过来说,“叔叔,用不着这么多,一共是三百四十元。”我给了小姑娘四张大钞,将剩下的钞票收起来塞进马鸣裤兜,然后叫上一辆的士,好不容易才把他扶上车。马鸣的酒量其实比我还小,也很少喝醉,不知道今天是触动了他那根神经,竟然喝得一塌糊涂,上车后一路吐到下车。 我将马鸣扶进门时,魏蕾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穿着薄如蝉翼的性感睡衣,见了我似乎有点惊讶,但很快又收回表情,打开门让我把马鸣扶进卧室,又回到沙发上看自己的电视。出门时,我故意咳了声,魏蕾望着电视冷冷地说了句,“不坐了啊?”我说,“不坐了,你要照顾好马鸣,只怕还要吐。” 第十章 自从陈正指示刘四“诱捕”胡为来失败后,我在局里就日渐被边缘化。首先是陈正对我起了疑心,党组会上旁敲侧击地说,“我们有些同志立场不坚定,在大是大非面前不够敏锐,连最起码的辨别能力都不具备,还怎么能够领导其他同志开展工作?”我心里暗骂,你那些大是大非也就是那套整人害人的东西,再怎么样我还有良知,你只怕连人性也泯灭了。胡为来却始终认为我是陈正一伙的,对我格外警惕,每次和办公室的人说话的时候,只要我进门就立马打住。连我分管的下属单位负责人也越来越少向我汇报工作,办公室主任黄亮更是避而远之。我知道,这些人多多少少都站了队,只有我既没自立门户也没站队,所以在下属看来,我既不能保护他们,也没人保护我,很自然就受到冷落。 下班后,我碰到刘四带着一帮爪牙稽查回来。刘四叼着烟,走过来跟我握手说,“周局长几天不见,忙什么去了啊?”我笑了笑说,“我能忙什么?我们搞副职的没有你当一把手的忙啊!”刘四吐了烟屁股,用脚往地上一捺说,“周局长这么说,我们这些人就只能钻地洞了!您那是领导层,我这还不是为您打工啊?”我说,“你是帮陈局长打工,跟我没关系啊?”刘四说,“您这样说就太见外了,不管到哪里,我刘四都是您的一条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晚上您要是有空,跟我兄弟们喝杯小酒如何?” 对于刘四的阿谀奉承,我一向不为之所动,但他今天的态度的确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心想也许是陈正对他有看法了,自觉被孤立的滋味不好受,才想到拉我入伙。在政治立场问题上,我一向保持中立,也不喜欢参与形形色色的权力争斗,但是看目前的形势,我再不拉拢几个心腹,在局里的地位也很危险了。刘四的稽查大队不是我分管的单位,工作场合不便联络,私下建立点感情对我还是有利的。想到这里,我爽快地答应说,“晚上一般没什么事情,到时候你跟我联系就是。” 刚回住处,就看见张乐在家里清点东西。我说,“是不是分居闹的还不够,想要离家出走啊?”张乐没有吭声,眼泪就眨巴眨巴往下滴,我拦腰将她抱住,吻她的后颈,吻她的耳朵,吻到她的全身都在战栗。小别胜新婚,我们仿佛找回了往日的激情。张乐吃过饭后,用牙签拨牙齿,我调侃说:“你的牙齿很细而且很密,相书上说是命好的特征,可是你把牙齿拨稀了,你的命就不一定好了。”张乐嘟起嘴巴说:“我的命本来就好,如果你变心了我的命就不好了。”我被她逗笑了,一把抱住她说,“傻孩子,我怎么会变心呢?你是我的心肝宝贝,离开了你我还有什么活头?”张乐也热烈地回应着,流着泪说:“我真的好害怕你变心,我这辈子就只爱过你这个男人,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就去做尼姑。” 张乐从小父母离异,没有母爱,过早地品尝了人间的冷暖。母亲走时留下三个女儿,三姊妹就象山上的野茶花没有人施肥浇水,照样自由自在地生长着、开放着。父亲因为生意长年在外奔波,后来娶过两任妻子,又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尽管有爷爷作为监护人,作为老大的张乐不得不担负起培育妹妹的责任。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张乐的骨子里有了一种与生俱来的悲观,尤其是在婚姻上,刚跟我谈恋爱就害怕分手,刚提到结婚就害怕负债。对于我们马拉松式的爱情,张乐不止一次发出前途渺茫的叹息。 晚上刘四打电话来,请我去万记吃消夜,并嘱咐我一定要带上女朋友。我征求张乐的意见,张乐说,“怎么啦?你是嫌我长的难看,还是想到外面干点什么坏事?成天就你在外面潇洒,也让我去见见世面啊!”我吓唬她说,“我那帮手下个个都是色狼淫棍,光是那眼神就能把你强奸了,你不怕?”张乐提起坤包说,“走啊,怕什么?还有老公在我身边呢!”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刘四没有带上那帮萝卜丁虚张声势,而是一个人在万记等我。我和张乐刚坐下,刘四就把菜单递给我说,“周局长您点吧,看看女朋友喜欢吃什么,也点一个。”我知道张乐最喜欢吃龙虾,就点了份龙虾,问张乐还需要什么,张乐摇摇头,意思是什么也不需要了。张乐的性格就是这样,平时喜欢在我面前嘀咕,一到社交场合就一言不发,甘愿当一个忠实听众。刘四跟我说起上次“诱捕”胡为来事件,说自己也不想做陈正的炮灰,把胡为来送进发廊后,就把手机关了,陈正找不到刘四也就没法抓胡为来的现场。事后,刘四跟陈正解释说手机恰好那时没电了,却根本无法再取得陈正的信任了。刘四一番话让我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至少他还良知未泯,有药可救。刘四接着说,“我这个人从小不爱读书,但是我对你们读书出来当领导的还是特别佩服!尤其是周局长您,年纪轻轻就当上副局长,今后肯定前途无量!您是以德服人,我打心眼里佩服!”我端起酒杯,敬了一口说,“那是你把我当兄弟,我这人无功无德,也全靠兄弟们看得起,我才有今天。”刘四见我叫他兄弟,在我面前也就更放开了,又喝了一件啤酒。喝完一件,我还想喝,张乐替我收起杯子,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有几分醉了。刘四不断夸张乐漂亮、温柔贤惠,一双贼眼不失时机地瞅着张乐胸口。 回家的路上,张乐挽着我的手说,“我看这个刘四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最好是离他远点。”我说,“好人坏人又没写在额头上,你怎么能一眼看出来?”张乐把头贴在我胸前,“我有第六感,相信我不会错。”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事实上,在行政上混了几年,好人坏人的标准在我心目中越来越模糊,或许世界上本不该有好人坏人之分,扪心自问,我到底算一个好人还是坏人? 第十一章 一大早,张乐就把我摇醒,说是天气好要洗下被子。我用被子蒙住头唱道:“我命苦,我命苦,一生一世找不到好老婆。”张乐的小拳头就雨点般地袭击过来说,“叫你还唱!我叫你唱,有我这么好的老婆你还不知足啊!”我说,“我前世作了孽,娶个当老师的老婆,一辈子也别想睡懒觉。”张乐坐下来,“当老师有什么不好啊?你要不是参加选调,不也是个老师吗?”我说,“男人当老师是一辈子的悲哀,我才不会干这个行当呢!”张乐说,“你别看不起老师啊,你看不起老师就是看不起我。”我爬起来说,“我知道为什么你大学时的逻辑学总不及格,因为你总是混淆概念。” 吃早餐时,张乐说教育局要组织年轻教师去市里学习,为期一周,说是为了确保后院不起火,要跟我约法三章。我埋头吃碗里的米粉,张乐却一本正经地说,“周能你给我听好,第一不准在外面打牌夜不归宿,第二不准在大街上勾搭女孩子,第三要保持联络畅通,你可以不给我打电话,但必须能让我随时打通你的电话。”我不断地点头,含着几根米粉说,“老婆的指示我一定照办。” 张乐走后,我接到魏蕾的电话。先问我在忙什么,我说,“张乐去市里学习了,现在是白天没鸟事,晚上鸟没事情。”魏蕾在电话那头说,“少跟我贫嘴,告诉你一件事,我那个没来!”我说,“你怎么还没处理掉啊?我的姑奶奶!”魏蕾说,“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凭什么要我去处理掉?”我说,“好吧,你说个地点,我们今天去办吧。”魏蕾有气无力地说,“就市二医院吧,我给你半个小时。” 一想到给魏蕾打胎要花钱,我赶忙回到家里翻箱倒柜找张乐的工资存折。事实上,我的工资早在上周打牌的时候输光,动用张乐的工资实在是万不得已。好不容易才在衣柜里找到一张农行的存折,打开看上面的余额还有两万三千,我喜出望外,拿着存折跑到银行,才想起取款需要密码。我用张乐的生日试验了下,结果是密码错误,又用我的生日试了下,还是不对。我打电话给张乐说,“老婆,我出车祸了。”我装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说,“我刚才驾车把一个老头给撞了!”“什么,车祸?你自己没伤着吧?”看得出,张乐在那边十分紧张。我马上解释说,“我自己倒没什么,就是那老头伤的不轻,看样子必须送医院。”张乐这才松了口气说,“那就赶紧送医院吧,我那存折在衣柜里,先取点钱救急吧。”我说,“好好好,谢谢老婆。”然后把电话挂了。为了把假戏演的更真,过了10来分钟我才继续打张乐电话,“老婆,存折找到了,密码是多少啊?”张乐说,“是我们的相爱纪念日。”我想了半天也记不起那个相爱纪念日是什么时候,“老婆,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那个日子我已经不记得了。”张乐在那头叹了口气说,“990412。”然后挂了电话。 我在农行取了五千,然后打的赶到市二医院。在二医院的门口,魏蕾风姿卓约地立在一棵柏树下,提着坤包用审视的目光望着我说,“我给了你半个小时,又忍耐了半个小时,也算仁至义尽了吧?”我点头说,“那确实,让你久等了。”然后拉着魏蕾进医院挂了号,送到妇产科时,魏蕾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扑哧一笑,“怎么我看你比我还紧张呀!其实你憨厚的样子也不那么讨厌啊。”魏蕾的轻松给我一种久经沙场的感觉,怎么看她也不象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我脑袋空空地笑了笑说,“承蒙错爱,进去吧。”我伸手做出一副请的姿势。魏蕾把坤包递给我,扭身进了人流室。我坐在长条椅上抽烟,望着过往的一对对痴男怨女发呆。 曾几何时,爱情在我的心目中是那样圣洁无暇,性是那样神秘莫测令我心弛神往,而今这两者成了我生活痛苦的根源所在,让我撕心裂肺却又欲罢不能。想起大学时马鸣写过的一首歪诗: 精子诚可贵, 卵子价更高。 若为快活故, 两者皆可抛。 魏蕾做完手术出来,头发蓬松,面容憔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样子特别象港台片里的夺命夜叉。我上前扶住魏蕾,然后上了一辆的士。我问魏蕾去哪里,魏蕾沉默了半天才蹦出三个字,“去你家。”我说,“还是给你在宾馆开间房吧,我家里不方便。。。。。。。”“我说了去你家!”魏蕾差不多是在狮吼,我知道这个时候不依她是不行的,跟的士司机说,“去容城。” 第十二章 我将魏蕾带回家,先扶她在床上躺下,然后打了个电话给老妈,问家里的鸡养大么。老妈感到从未有过的惊讶,缠着我问要鸡干嘛。实在解释不清了,我就说张乐怀孕了,老妈一听这消息象是买六合彩中了头奖,只差没有连夜赶到容城来看她媳妇。老妈说,“儿子啊,你明天带张乐回家啊?我把家里那只老母鸡宰了给她补身子!”我说,“张乐现在工作太忙,没时间回家看您,您还是把鸡炖好了我去拿吧。”老妈说,“忙什么忙啊,到底是生孩子事大还是上班事大?”我把电话挂了,心想在老人眼里,没有任何事情大过传宗接代,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魏蕾躺在床上望着我吃吃地笑。我瞪了她一眼说,“有什么好笑啊?”魏蕾说,“没想到你还这么会疼老婆,只是你撒谎也太欠水准了。”我没有搭理她,径自出门,打了两个盒饭上来。和魏蕾吃过晚饭,看了会电视,我就想睡觉了。魏蕾突然掀起被子,撒开双腿说,“来啊,做啊,怎么不做了?”我一阵惊呆,傻呼呼地问,“做什么啊?”魏蕾褪掉身上的长裙边脱边说,“你不是挺会做爱的吗?今天让你过够隐啊!”我上前拿被子把魏蕾的身体遮住,“行了,别引诱我了,你伤口还流着血呢!”魏蕾伸手将我抱住,接着是一阵让我窒息的狂吻。 将身体最后一点精力耗尽,我才停下来,躺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魏蕾似乎还意犹未尽,一双纤纤玉手在我的身体各个部位游走,然后吻遍我的全身,直到含在嘴里。在魏蕾的挑逗下,我再次雄起,做到快精尽人亡才瘫痪下来。魏蕾鬓云乱洒,酥胸半掩,弄的满身是汗,起床去洗手间冲凉。我想起刚退线的老宣传部长吴非时常念起的一句老戏台词: 今晚脱了鞋和袜, 不知明早穿不穿。 不知从何时起,生命在我眼里越来越没有价值,对生活越来越没有激情。人生几何?不如及时行乐的思想逐渐占据了我的大脑。星期二的早上,我在饭馆吃早餐遇到非税局长李西,因为都是师大校友,聊到尽兴时跟他小品了一杯谷酒。分开才两个小时,我就听说李西酒后驾车撞死在岳容大道上,死的时候脑浆溅的满身都是。上个周末为了给我的下属单位争取解困资金,约了就业局长汤克吃饭。饭桌上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了桌就因为饮酒过度导致心脏病复发,医治无效撒手人寰。 睡到深夜,接到马鸣的电话,问我在干什么。我一阵心虚,然后马上回答说,“我在宾馆嫖娼。”马鸣说,“还是恶习不改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把那破学校卖了,融资80万,在八字门圈了块地皮,准备进军房地产!”我说,“80万能搞房地产,满大街都是富翁了。”马鸣说,“你小子除了会写点文章,作点报告什么也不懂,我这叫空手套白狼,不出仨月你看我怎么数钱数得手指起泡的!”我说,“你小子发了,我也能便福沾光,到时候借我10万结婚。”接着我又问马鸣结婚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马鸣说,“日子定好了,请贴也发了,丈母娘那边也付定金了,下周把仪式搞了,就算完事了。”我笑了起来,“这就叫百了一了啊!” 我们的谈话把魏蕾吵醒,她翻了个身说,“真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我捂住魏蕾的嘴巴,生怕被马鸣听到她的声音,然后跟马鸣长话短说,慌忙挂了电话。我说,“马鸣要发了,你就要做阔太太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啊?”魏蕾嘟囔了句,“他发了关我什么鸟事!”然后用被子蒙住头,一言不发。我说,“你就要结婚了,咱们以后还是少来往,对马鸣好一点,你们毕竟是夫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多岁。我听见魏蕾在被子里抽泣,心里特不是滋味。 第二天一早,我把局里司机打来,要了车子回家。从容城到老家不过30分钟的车程,老妈说土鸡刚炖好,一定要我吃了中饭再走。我说局里还有事,不能久留。老爸说,“这么慌忙急火肯定是有名堂。”我也不想与老头子辩解,拿了鸡汤和老妈准备好的一篮子鸡蛋上车就跑。回来的路上,我接到张乐电话,说是今天没课想回家看看我。我说,“我还在乡下,下午我去接你吧。”张乐说,“恩,这才是我的好老公!” 回到住处,魏蕾把我昨晚换下的脏衣服洗了凉在阳台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桌上的书刊杂志也收拾的整整齐齐。我叫魏蕾赶快把鸡汤喝了,说下午还有件紧急事情要办不能陪她。魏蕾说,“你这是想赶我走啊!我又没得罪你?”我说,“车子在下面,我送你回家吧。”魏蕾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奈,“是张乐要回来了吧?”我点了点头说,“你怎么知道?”魏蕾用纸巾擦了擦樱桃小嘴,“女人对这号事最敏感。” 下午,我把魏蕾送回小区,赶忙调头去教师进修学校接张乐。学校门口有一堆年轻女老师,环肥燕瘦各具特色,张乐象一只小鸟从中飞出来,上了我的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我说,“想不到这里美女如云啊!早知道我就该天天来这里接送。”张乐说,“你要是看中了哪个,就跟我说声,一定给你介绍介绍!”我笑了笑说,“老婆这么大度,受宠若惊啊!”张乐在我大腿上使劲揪了一把,“瞧你这副德性,给你阳光你就灿烂,给你海水你就泛滥!回家看我怎么整你!”我打开车上的音响,听到的是一首韩宝仪的《错误的爱》: 只有你了解我的心态 只有你了解我的情爱 偏偏你对我少一份关怀 偏偏你对我少了一份爱 啊 难道我不该 不该对你付出真爱 错误的爱错误的安排 你在人间我却在苦海 只有你了解我的脑海 只有你了解我的期待 偏偏你眼中没我的存在 偏偏你心门不是为我开 第十三章 回到住处,我先开了门,张乐在家里环视了一遍,突然冒出一句话,“有女人来过!”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半天,期待我的回答。我笑了笑,“你是说我们家进了女飞贼啊?在哪啊?”我故意装出在家中找人的样子。张乐放下坤包,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周能,你别给我装糊涂!今天你必须给我说实话!”我还在狡辩,“说话还得有证据,法律上讲谁举张谁举证,没有证据是不能胡乱给人定罪的!”张乐鼻子里哼了一声,“想要证据是吗?我说给你听,第一你从来不叠被子,今天的被子叠成这样整齐决非你本人所为吧?”我说,“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回家,在网吧熬通宵。”张乐怒目圆睁,“你就编吧,听我说完,第二,你从来不洗衣服,今天居然阳台上晾了衣服;第三,我两天没在家,家里居然没有一丝凌乱的痕迹,周能同志,这不是你的一贯所为啊?” 张乐步步为营,让我无路可逃。在她的再三逼问下,我只得保持沉默,点燃一根芙蓉王,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吐烟圈。镜中的我头发凌乱,面色憔悴,形容枯槁,想想张乐这么漂亮当初怎么看上我了。张乐的眼圈红了,抱着我一阵痛哭,“我才离开几天啊,你就到外面找女人,找了就找了,为什么还要带回家里啊?”我还想解释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在床边找了张纸巾帮张乐拭去泪水。张乐说,“其实,我多么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你说服不了我啊!”我抚摩着张乐的长发,“老婆原谅我,我向你保证这辈子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张乐哭的更厉害了,“可是我一次也承受不起啊,还没结婚你就到外面乱搞,你叫我怎么跟你过一辈子?”我说,“老婆,我们明天就去办结婚证,我们是合法夫妻了,就没有第三者敢进咱家的门了。” 张乐从我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到衣柜里翻找自己的东西。我双膝跪地,拉着张乐的手,打着哭腔说,“老婆,原谅我这一次吧,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绝对不敢再犯了!”张乐甩开我的手,继续清点她的衣物,找到那张农行的存折看了看说,“你取了五千啊?”我点了点头说,“钱我一定还你,不,明天就还你!”张乐摇了摇头,“这钱是我留着结婚用的,现在我们也不用结婚了,还要你还那五千干什么?” 我爬起来,抱住张乐的腰身,痛哭流泪,“我们还没到分手的地步,你也不用这么狠心吧?”张乐也哭了,“我从小没有父母,一心想着嫁给你,又怕没有嫁妆会让你家人看不起,所以省吃俭用才存了这么点钱,没想到一下子让你花了五千啊。”我说,“钱没了我们可以再赚,只要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怕没钱用。” 这一晚我们说了许多话,从最初的相识聊到几次的分分合合,说到动情处张乐就忍不住要哭。说话的时候,我几次想调起张乐的情欲,可是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她始终也没什么反应。徐宁说过,只要和女人在床上把问题解决了,才是彻底把问题解决了。我脱掉张乐身上的衣服,提出想跟她做那事,张乐极力反抗说,“如果你吃饱饭后,被人逼着再吃一碗,会不会感到难受?” 一夜无眠,我想起1999年五四青年节的篝火晚会上,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张乐象一只美丽的蝴蝶,盘旋在师大的男生中载歌载舞。接下来,张乐唱了一首《山地情歌》,甜润的歌喉、美丽的身姿一时让师大所有自命不凡的男生为之倾倒,唏嘘不已。我想起2000年的元旦,在师大“迎接新世纪”诗歌沙龙,张乐饱含深情地朗诵舒婷的《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象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象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 衬托你的威仪。 那时的张乐美丽而骄傲,中文系的男生一般不敢追她,最多在背后艳羡,或者在寝室里意淫一下。1999年的寒假回家路上,天赐良机让我和张乐坐上同一列火车,当时正是春运,火车上拥挤不堪,更谈不上有座位。我们在同一个车厢相遇后,我把手里提着的一捆书本扔在地上说,“美女,要不要坐?”张乐歪着头,用怀疑的眼光望着我,“你为什么要对我好?”我笑了笑说,“我不是坏人,我叫周能,是师大历史系的。”张乐露出惊讶的神色,“你就是周能?大才子啊!校报上经常看到你的文章呢!”我说,“其实我早就认识你,只是不敢接近你。”张乐坐在我的书本上,扑闪着大眼睛问,“为什么呀?”我说,“因为你太漂亮!”张乐的脸蛋上泛起一片绯红,低下头翻看着手中的杂志。从那以后,我跟张乐的关系越来越近,一同出入图书馆,一起去食堂打饭,晚上电话打爆,白天形影不离,直到那次“三下乡”活动回来后我们发生性关系,张乐才成为我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 第十四章 应该说公务员职业是一份相对轻松的职业,可自从走上副局长的岗位,我就再也没有感觉到半分轻松和自在。总是太忙,太累,太想睡。从早上7点半起床,我面临的就是缤纷却没有五彩的局面:可开可不开的会我要开,可发可不发的文件我要发,可讲可不讲的话我要大会小会上去讲,可做可不做的事我要一丝不苟地去做。有时候,我觉得机关就是一个消磨意志的温柔陷阱。自从上次张乐和我吵过架后,我的心情一直没好起来过。整个下午,我的心情异常郁闷,以致在一个不大不小的会议上发言也失去了以往的铿锵有力和幽默风趣。办公室主任黄亮会后说,“周局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看你讲话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我笑了笑,挖苦他说,“我有心事你都能看出来,是个当大领导的料啊!” 晚上12点半散场回家,正在清点战果,张乐的电话打来了。我很兴奋地向她汇报战绩,她却不以为然,还是那句话:“我们还是分手吧?”一听到分手,心情就陡然沉重下来。一来我是这个县里最年轻的副局长,关注我的人很多,我不想因为分手在这个小县城里引起不小的风波;二是张乐的长相气质内涵与性格包括上床,通过六年多的磨合已经完全与我相适应;三是父母已经对她有了比较深的感情,不希望我们分手。可是分手已经被她提出来了,而且是第三次,我无法再容忍了,就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说,“好吧,我们把帐算一算。” 算帐真是可以把任何人情面目撕下来的一件事。我把这两年谈恋爱期间的所有开销列出一笔清单发过去,没想到她也能把为我花的钱列出清单发过来,这样算来算去,把自己也弄得不象个男人了。我所说的算帐,并非是为了从她那里得到多少钱,无非是希望她能明白我曾经为她付出过多少。可是这已经是战争进入白热化的时候,谁也不想惨败,要想自己不受伤就得残忍地去伤害对方。为了在这场分手大战中始终占据主动地位,我不惜用一切可能让她自尊心受到伤害的语言来指责她。可是,每次发出这样的信息我就开始后悔,她不是和我相依相伴了六年零八个月的爱人么?她不是在冬天里用冷水为我洗衣服把一双小手冻的通红么?她不是为我打扫房间累得气喘吁吁么?我们不是在黑屋子里相拥时说过永远不再分开么?可是如今成了水火不容的敌人。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要笑:爱情不过是一个开的过分的玩笑! 我还是打牌,因为独处的时候太寂寞,想起她心情更烦躁,还不如把自己埋葬在你死我活的赌博游戏中。每次总是输钱,输钱也无所谓。连女朋友也跑了,还留钱找谁结婚?所以分手后,我没有感觉到痛苦,只有夜深人静打牌散场后,一个人回了家才倍感寂寞和无聊,才会想起张乐,这个陪我睡了六年零八个月的女人。 回想那些放浪形骸的日子,胸口就一阵阵地痉挛似的疼。张乐在的时候,我还有她的约束,不至于无休止地打牌。现在她走了,我可以日不晒夜不收地放纵在茶楼酒馆。爸爸打过几次电话来,希望我能与张乐和好,说了许多令人伤感的话,言下之意是除了张乐我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对象,又举了许多村里人的例子。我没有料到张乐在父母心中已经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地位,我真想用各种可能的语言来诋毁张乐在父母心中的形象。反复想了想,一时也找不到张乐存在的硬伤,如果我编出张乐的坏毛病,父亲一定更加恼火,只好用豪言壮语来安慰父亲:“您就放心吧,您儿子是有名有位的领导干部,绝对会给您找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来!”父亲还是不肯罢休,说是非得我去找张乐赔礼道歉,他才可以睡个安稳觉。我只好敷衍着答应了,“我会去争取,如果她不肯回心转意,您就别再怪我了。” 思念是一种特别玄的东西。分手两个月了,我才第一次想起她,更奇怪的是,我竟然做梦梦到了她。想起以前张乐总是说昨天晚上又梦见我了,问我有没有梦见过她,我就如实相告,我从来不做梦,更不可能梦见她。张乐却从不生气,伏在我的肩膀上说,只要你不梦到别人就可以了。我给张乐发了一条信息,把梦见她的事告诉她,她却不以为然。当天晚上陪几位老部下喝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他们一伙围在一起打牌,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拨通了张乐的电话,胡乱说了一通,大概意思是我还在想她,只要她听话,我还会对她好。后来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张乐发信息来把我吵醒,问我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说给别人听的。我没有回,继续睡觉,心里有些后悔刚才说了软话。张乐的电话又打过来,问我们还有可能和好么。我平静地说,“还是算了吧,你我缘分已尽。”然后挂了,总算是把刚才说软话所丢的面子挽回来了。 很长时间没有和张乐见过面了,信息没有了,电话没有了,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有时候,我想如果她真的死了,我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应。我想出了许多种可能,最有可能的是被她父亲找到,一刀捅进心脏然后横尸街头。张乐在的时候,经常问等我将来有钱有地位了会不会变心找别人,我说有可能也不可能。不可能的前提是你一直象现在这样漂亮温柔贤惠,可能的是你不再象个女人了我就会去找小情人。张乐就略带害羞的笑着说,你要是找了别人,我就把你下面的东西剪掉。我说,傻瓜,你把它剪了自己就没得混的了。张乐就使劲地揪我,说你真流氓。 周末的晚上,我正准备去茶楼打牌,却在街上看见张乐,她正在超市门口和几个女同事聊天,张乐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发型象是精心设计过。张乐的同事们见了我不好意思地跟我打招呼,我却死人也想不起张乐的同事姓名,哼哼哈哈地应付着走开了。这次打牌照样是输。以前每次输钱回来就怪张乐电话打多了影响心态,张乐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呀,你要是输不起就别打呀。我觉得她的话在理,安慰她说等我赢回老本就不打了。晚上照样还能云雨一番,第二天还是精神饱满地去上班。现在的情形不同了,没有张乐的电话来催,可以和那帮赌棍鏖战到天亮,每天上班就想睡觉。 晚上回家了,张乐发信息来告诉我,有人在给她介绍男朋友了。今天晚上本来是跟人约好了见面的,可偏偏不巧碰上了我,弄的她没了好心情,面也没去见就回来了。我说我没想到我这么能坏你胃口,那以后大家尽量避着点。 第十五章 有人说,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我以前一直觉得这句话太功利,甚至有些浅薄,但是现在的文体局基本上验证了这句话的科学性和合理性。自从局长陈正与党组成员胡为来结怨以来,文体局的班子越来越复杂,似乎每个班子成员都有了自己的山头,包括几个二级机构的负责人也搅和了进去,局里上下是乌烟瘴气人人自危。在这样的形势面前,我也感到有些迷茫,无所适从。如果是简单地拉帮结派也还算正常,毛主席就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问题是这些人往往是处于一种游离状态,时常为一些蝇头小利出卖合伙人。那些股级干部一般都在找局里班子成员作靠山,往往今天还是你周副局长的人,明天就会把你卖了成为你的对头刘副局长的心腹。 刘四通过那次谈话后,对我还是比较忠心,时不时把局里的一些机密告诉我,提醒我该注意哪个该拉拢哪个。有一次,刘四跟我说胡为来有可能马上提拔副局长了,说是跟胡为来搞好关系对我比较有利。党组成员和副局长虽然都是班子成员,但是副局长的权利却要大的多,对外也属于行政首长系列,有时候还可以代替局长表态。我感觉胡为来的这次提拔不是空穴来风,听刘四说胡为来有个堂兄是市委常委,在容县说话比较有效,要提拔胡为来当个副局长还不需要他亲自示意,县里的领导就会主动给安排好。 我考虑了一下该怎么调整和胡为来的关系,首先要消除他的戒备心理,让他确信我既不是陈正的人也不是自立门户搞山头的人。然后再利用他和陈正的矛盾巧妙周旋,达到两边都不敢得罪我的效果。主意打定后,我要刘四晚上请胡为来洗脚,就说我作陪。刘四满口答应,但又补充了句,洗脚还不过瘾的话就带他去海云天洗澡。刘四说的洗澡其实跟嫖娼没什么分别,早就听说海云天的小姐漂亮手法又好,只要不走漏风声,玩一玩也没什么问题。我在电话里恩了一声,就表示同意了,刘四听了很高兴说,“周局长终于解放思想了,那就这么办。” 七月的海云天灯影婆娑肉香四溢,表现夸张的裸女画张贴得到处都是,衣着暴露的女孩儿在厅堂里肆无忌惮地穿梭。小沈阳说,“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过去了”,我想篡改一下台词用在这里的女孩子身上应该是,大腿一张一合钱来了,一张不合吃穿不用愁了。不一会,刘四满面笑容地进来了,后面还跟着穿的花里胡哨的胡为来。胡为来阴阳怪气地说,“周局长来的这么早啊,我还差点跟不上领导节拍呢!”我用手势打断他的话,示意他不要轻易暴露身份和姓名。很快,刘四给我们安排好了房间,我让胡为来选好小姐先进去,自己挑了个长相有点象张乐的女孩。 洗完澡出来,刘四还要请我们吃夜宵,胡为来说老婆管的紧,再不回去就得睡地板了,我也觉得老是吃吃喝喝也没什么意思,谢绝了刘四,独自打了辆的士回到住处。 我很想知道张乐现在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深夜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她,旁敲侧击地聊了起来。张乐说,“你别绕来绕去了,我就知道你心里不服气,是想问他的情况吧?”我说,“他不不关我的事,你爱说就说。”张乐说,“我就一句话,他比你好一万倍!”我有些妒火中烧,“你戴的是一万倍的显微镜吧?可你还没戴眼镜啊!看人可要看准哦!”张乐不等我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分手后,打牌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也许只有在牌桌上才能焕发出我的激情。徐宁打电话来找我借钱,说是调到长沙后刚买了房,手头紧,希望我动用手中的公款给他解解围。我说公款不能动,等我赢一场大的全部奉送。徐宁就在电话那头笑,你小子要是能赢钱我把徐字倒挂起。 两个多月了,已经不知性为何物,甚至对女色丝毫没有兴趣,有人在给我介绍女朋友,又是某某中学的老师,我说不看也罢,老师跟我们生活习惯差异太大,我天生怕老师。老妈说岳阳有个女医师开了家药店,人品很好,已经跟对方父母达成了一致,只等我们见面了。实在推脱不了,周末去了父母那边。吃过午饭,我就被一位阿姨领着去了那女孩开的药店。走进药店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她正在给病人打吊针,长相还可以。我心里想要是跟她上床一定还得闻着她身上的药味,这辈子什么药也不用吃了。阿姨介绍说,女孩叫刘婷,刚从卫校毕业就自己打理了这个药店,实属不易。刘婷很热情,一边忙着接待病人,还一边给我倒茶加水,在她忙活的间隙我们寒暄了几句。在小店里看了半个小时的电视,我就接到喊我打牌的电话。我对阿姨和刘婷说,我单位上还有点事,我得先走了。刘婷笑容可鞠地说,你去忙吧,工作为重嘛。阿姨追出来叫我留个电话号码,我说不用了,您问我爸妈就行。 回来的路上,接到张乐的电话,说是还有东西在我房间里,打算今天搬走。我说,你是不是和那男人同居了,张乐说,你怎么这么无耻啊,你自己算算,我跟你多久了才有那事?我说,那可不一样,你现在是久旱逢甘露。张乐没好气地把电话挂了。 第十六章 如果我大学一毕业就坚持考研也许不需要在乡镇浪费那三年时间,如果在乡镇一直坚持考研,也许不会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果两年前没有公开选拔副局长的考试,也许我现在面临硕士研究生毕业。人生的计划总不与机遇合拍,在机遇面前,我时常激动,也时常痛苦,因为有时候选择也意味着放弃。总是听说有人因痛失机遇而懊悔,我却因为过分地看重机遇,而步入了一个又一个生活的陷阱。 在乡镇工作的时候, 我梦寐以求的就是能在县委机关里有自己的一张办公桌,戴上一顶小小的官帽,每个月领到一份不算太少的薪水,然后结婚生子,过着无甚忧愁,有点小小压力,又能看到前途的生活。现在这一切除了结婚生子我都得到了,我却感觉不到任何幸福与快乐,而且幸福的指数明显一年比一年降低,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 记得读大一的时候,政治辅导员王茂平在课堂上说过,如果你向女孩子求爱,首先是你要长得帅,如果长的不帅就要有钱,如果没有钱那就要有思想。认识张乐的时候,除了思想与激情我一无所有,张乐照样和我爱的死去活来。参加工作以后,由于思想逐渐被环境所钳制,我的兴趣开始转移到原来不屑一顾的事情上去,比如打牌。打牌真是消磨意志的毒药,既可以在先输后赢中得到胜利的快感,也可以在输得一败涂地中得到痛感。打牌真是扭曲人性的最佳游戏,既可以体验到任人宰割,无力还手象死一样的悲哀,也可以享受打击报复别人大获丰收后的无尽快乐。什么读书,读报,电视新闻,比起赌博来已经枯燥无味。 下午我一共辞掉了三场牌局,带着十分复杂的心情从岳阳打的士回到容城。张乐果然在房门前守侯,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映着她的脸颊特别红,微风吹佛着她的一袭天蓝色连衣裙,让我看着特别心碎。我说这裙子怎么从来没见你穿过呀?是男朋友帮你买的吧?张乐没有回答,催促我说,你快开门吧。一副拿了东西就想走的样子。我说你着什么急呀?是不是怕那男人在外面等久?张乐没有说话,也就等于是默认了。我又说,你的东西我全部清点好了,装了一个大袋子,只等你来拿了。然后开了门,呈现在眼前的是单身汉特有的一片狼藉,仿佛回到了张乐第一次来我房间的时候。 张乐一句话也没说,帮我把扔在地上的袜子捡起来,找出我藏在每个角落的脏衣服,然后跑到厕所里去洗。我躺在床上看电视,表面上无动于衷,内心却是思绪万千。张乐把衣服洗完后晾好,拎起袋子就想走,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拉住她的手,我们就不能再来一次吗?张乐用力从我的手中挣脱出来说,你放我走吧,我已经对你没有依恋了。我坏笑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是说我们以前经常做的那件事。张乐把头歪过来,愤怒地望着我,说"周能啊周能,你怎么这么无赖,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人了,根本没有那个义务了!"我说,那也行,抱一抱可以吗?张乐没有反驳,我一把抱住她,慢慢地亲吻着她的脸蛋直到嘴唇。张乐的泪水就流出来了,呜咽了一阵,含着泪水说,你怎么那么狠心呀?你怎么就没想过,我要是还回来呢?你早就把东西装好了,说明你早就想抛弃我了,巴不得我早点离开是吗? 她这么一哭,我还真差点相信她是难分难舍,但我还有足够的理智分析:张乐只不过是不希望我先忘记她,即使分手了,她还巴不得我牢记她一辈子的好。我苦笑着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捆绑不成夫妻啊!你哭什么,应该为你的新生活高兴才对啊?”这时张乐的手机响了,她檫干眼泪接电话,说是等下就走。我知道那个鸟男人一定在不远处等她,真想冲出去打他一顿,可是理由是什么呢?难道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还没下车呢,你他妈就挤上来了! 把张乐送到门口,她就叫我别送了。我说想看看那个他是不是比我高比我帅,张乐很认真地望着我说,“他不高也不帅,没有你能力强,但是他对我好,什么都依我。”我一脸坏笑,“他想骗你上床,当然什么都依你。”张乐没有否认,“如果说你是双漂亮的玻璃鞋,他就是双厚实的布鞋,虽然外表并不光线,可我穿着合脚,舒坦。”我感到一丝惭愧,但还是想刺伤她的自尊心,“是啊,一双漂亮的玻璃鞋足够你换两双这样的布鞋,你就多谈几个吧,直到找到那双最合脚的。”张乐没有答话,台头凝望着我们同居了三年的那间房子说,“周能,你人不错,又有才华,好女孩多的是,可是你一定要争气啊!别再让你父母伤心了。”我说,“父母那头我自己摆平用不着你假慈悲。” 送走张乐,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徐宁,接电话就骂,“你小子怎么老往家跑呀?是不是在长沙呆腻了又杀回来尝尝鲜?”徐宁说,“马鸣不是明天结婚吗?怎么没通知你啊?”我这才想起来,明天就是马鸣结婚的日子。 第十七章 马鸣的婚礼搞得隆重而且奢靡。马鸣从小在苦水里泡大,一向把钱财看在骨头缝里,从来舍不得乱花一分钱,但是只要是给自己撑面子的事,从来就不惜代价,有时候也是挥金如土。为了突出婚礼的豪华档次,马鸣花了三万租了三十辆豪华小轿车接亲,把魏蕾的七大姑八大姨连同牙齿掉光的老祖母也装进小车,还是空了三台。魏蕾提出把剩下的那三台车子打发走以节省一笔开支。马鸣却死活不同意,说是单数不吉利,不如跟在后面壮一下声势。魏蕾却认为马鸣是死要面子,擅自把司机打发走了。临到出发时,马鸣发现少了三辆小车,气得暴跳如雷,差点就要现场把魏蕾休了,还是我和徐宁好劝歹劝住才免除了一场恶战。 婚礼上主持人巧舌如簧,妙语连珠讲得唾沫横飞,台下的宾客笑得前仰后伏,乐不可支,好象自己讨老婆似的。主持人一本正经地说,“从谈恋爱到结婚是一个相互熟悉相互了解的过程,男人应该知道女人的深浅,女人应该知道男人的长短,下面我向一对新人提问,大家看看他们怎么回答?”首先问马鸣,“请问新郎官你知道你妻子的深浅了吗?”马鸣原本笑得很灿烂的脸突然紧绷下来,弄的台下宾客好一阵紧张。马鸣沉默了半天,才敷衍了句“知道。”主持人很不知趣,紧追着问,“那到底有多深呢?”马鸣的表情异常尴尬,好在还没有动怒,随便说了句“比海还深。”把台下的观众逗得哄堂大笑。主持人接着问魏蕾知不知道马鸣的长短,魏蕾说知道,主持人又问,“那到底有多长呢?”魏蕾脱口而出说,“比你的还长!”弄的台下观众哭笑不得。 台上表演的时候,张乐坐在我身边吃吃地笑,好象完全沉浸在马鸣结婚的喜庆氛围里。我用肩膀挤了下张乐说,“怎么没把你那口子带来?也好让他学习学习啊?”张乐收住笑容,“人家根本不用学习,倒是你还要好好学习。”我用嘲讽地语气说,“二手货啊?离过婚的?”张乐不置可否,埋头用勺子舀瓦罐里的参汤喝。这时,徐宁插话说,“你们俩又在闹什么别扭啊?还是学马鸣的抓紧把喜事给办了吧。”不料徐宁这句话一下触动了张乐的伤感神经,汤还没送到嘴里,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往碗里滴。张乐放下汤匙,伏在餐桌上哭出声来。徐宁慌了手脚,示意我去做下安抚工作。我想好歹今天是马鸣的大喜日子,不能因此破坏了气氛,就把张乐扶到一边,想用以前的伎俩哄它开心。没想到张乐一把将我推开,跑回座位上拿了提包,飞也似的跑出了婚礼现场。 我回到座位,不一会马鸣夫妇就过来敬酒。作为新娘的魏蕾笑魇如花,如出水芙蓉般楚楚动人,跟我碰杯的时候突然问我,“周局长,张乐姐到哪去了?刚才不是还在吗?”我支支吾吾地说,“她身体不舒服,出去一会就回来。”接着又连说了几句恭喜恭喜。马鸣被一帮老同学拖住单敬,喝得西装都在滴水。 吃完饭,我和一帮老同学打了会儿牌,张乐发信息来了,直奔主题就问我是不是在背后破坏她跟现任男朋友的关系。我把牌让给徐宁打,出门打了个电话过去,“张乐,我现在给你声明:第一,我根本不知道你那鸟男友是谁;第二,别以为我对你还心存幻想,你也就长成那样,别以为个个男人都爱你爱爱得死去活来!”张乐被我的气势镇住了,半天才说,“那他怎么知道我给你发的信息?”我说,鬼才知道!就把电话挂了。 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想起今天和张乐在电话里吵架的事更烦躁。乘着酒意未消,拨通了张乐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没想到是一个男人接的,那男人开口便问,你是谁?有什么事?我有点气愤,你小子是谁啊?为什么拿她电话?那男人迟疑了片刻,说,我是他男朋友。我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他男朋友?我还是他老爸呢!张乐什么时候有了你这个男朋友,谁承认啊?那边没等我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我想,可能是在我强大的优势面前,那男人心虚了,但也为张乐把电话给他接感到特别心痛,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我他们在一起,叫我别找她了么? 深夜老妈打电话过来,先问我对上次看过的女医生刘婷印象怎么样。我说一般般,可能没什么戏。老妈接着又问我和张乐现在怎么样了。我说,我还在努力,叫她放心,万一我们弄不成了,我还可以找个好的。实在不想告诉老妈,我们已经彻底分手,张乐现在找了男朋友。否则她又得唠叨半天。老妈在我找女朋友的问题上一向坚持要骑马找马,坚决反对我下马找马。用老妈的话说,男人多找几个女朋友是本事,女人找多了男朋友就是下贱。老妈顺便告诉我,爸的病情有点严重了,半边身子动不了,现在还不知道什么病。我说等周六放假了带他去医院看看。 最近打牌输了几千,还得给老爸准备看病的钱,张乐这个时候分手无异于雪上加霜。我发了条信息,告诉她我老爸治病急需要钱,希望她能把以前我给她家的那些财礼钱还一点给我度过难关。张乐回信息很爽快,说是周六去医院看我爸,顺便也把钱送过去。 第十八章 离开师大的时候,我什么也没留下,除了图书馆大厅里还有我的一张巨幅照片。是的,我是这所大学里的佼佼者,原本最有希望留校的我不屑于做一个小小的政治辅导员,跟北京一家图书贸易公司达成了意向性的协议,说是一毕业就可以去上班。大四最后一个学期,为了排解寂寞,我背着张乐勾搭上了外语系的毕业生朱萍萍。在张乐实习的日子里,我和朱萍萍成天泡酒吧、上歌厅,玩遍了长沙的所有风景区,放纵青春最后一点时光。其实我和朱萍萍都明白,这个时候我找她不过是为了排解内心的空虚寂寞。在酒吧我们聊了许多话题,唯一记得的是她说过,“玩政治的男人很聪明,可是不能寄托终身。”这句话直接影响了我的后半生,在以后和张乐六年的同居生活中我不止一次提醒自己:我究竟是不是张乐的最后归属? 离校的那天,北京的电话还在不断地催,要我6月2日搭乘t2次车赶往北京报到。我正准备去火车站买票,突然接到家乡的一所高校打来的传呼,说我在团省委杂志上发表的一篇论文引起了他们校长的注意,叫我赶快到y大面试。我连夜乘火车赶到y大,一早就找到了一位姓谭的副校长,给他看了我在大学时代的辉煌战果,然后我们聊了两个小时。他问我想不想到y大做学生工作,我说兴趣不大,如果是这样,我应该留在师大。这时北京又在call我,问我有没有买好去北京的票,我要求推迟两天,回家看看老爸老妈,公司不答应,说现在广西那里正在搞展销会,如果我现在不去,就要再等一个月办理报到手续。我觉得留在y大也许有希望,就选择了再等一个月。y大的谭校长给了我一个含糊的答复,叫我回家等候通知。 在家帮爸妈干了一周的农活,y大的通知最终没有来,我知道这事也就泡汤了。而北京的电话再也没有打过来,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去那个贸易公司,下海经商从来没有纳入过我的人生计划,出则为将入则为相才是我的理想抱负。于是,我在家等待公务员的招考。等待是痛苦的,这日子常常令我焦躁不安,跟大学同学联系了一遍,也没有几个找到好工作的。张乐说还有几所县直中学紧缺历史老师,希望我退而求其次,找她在教育局当局长的舅舅先安排进中学代一下课,然后再逐步解决编制,我一口拒绝了张乐的建议。失业的日子里,我基本上依靠张乐那微薄的工资维持生活,两人相依为命,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拼命地做爱,两个月下来,什么也没做却无原无故瘦了十多斤。老妈见我瘦成这样,心疼得一宿没睡好觉,第二天一咬牙把家里正在下蛋的老母鸡宰了给我滋补身体。 等到9月份,省委组织部和省人事厅在报纸上发布了一个选拔公告,意思是要从应届毕业生中选拔一批德才兼备的大学生到农村基层工作。我看了一下条件,我的条件几乎完全符合,于是赶快到市委组织部报了个名。在家看书复习了几天,然后满怀信心的走进了考场。同考的还有几个师大的毕业生,我知道他们当中有几个是市委市政府的子弟,见了我带点嘲讽的口气说,“怎么我们师大的才子周能也要挤这趟去农村的末班车啊?”我笑了笑,“去农村恐怕我比你们更合适。”从考场出来,他们对答案对得津津有味,我仔细一听,我的答案几乎没几个是和他们一致的,加上行政能力测试还有几道题我没时间做,感觉这次考试很不理想。不到一周,笔试成绩公布了,我是全市的第一名,并且比第二名高出18分。心想这回不需要找什么关系了,面试再差综合分也绝对能入围。面试还比较公正,我继续保持了第一。年底,市委组织部安排我去牛田镇,正准备去牛田镇报到时,北京的电话又来了,还是希望我去上班。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不是成心捉弄我吗?于是一口回绝了北京公司,打点行装去了牛田镇人民政府。我在牛田一呆就是三年,直到调到县城来当副局长。 这个周末我去了父母那边,父亲由于病痛的折磨苍老了许多.想起读高中的时候,父亲送我上学时,班主任老以为他是我叔叔。那时候父亲很年轻,也很潇洒,说话不多却是掷地有声,父亲的威严,深刻在我的脑海里。而今是我该担负起他养老的责任了,可我却还象个败家子,到现在还是一文不名。我把父亲搀扶上了一辆的士,自己坐到副驾驶位置上,凝望着秋风萧瑟的岳阳大道。 先给父亲照了片,医生写病历单时,父亲报的是我的名字,他以为用我的名字开的发票就可以在我的公费医疗里报销。我也没有说什么,至少这样给他自己一个安慰,不会心疼钱了。我在外面等着,接了张乐的电话,问了我父亲看病的医院和病房。很久没有见过张乐了,说也奇怪,张乐的男朋友就在容城,她也经常往容城跑,多次听同事朋友说哪里哪里碰到她了.可是在容城这个一巴掌大的地方,我就是没有在街头巷尾遇见过一回。我想也许是缘分已尽吧,分手了就真的永远见不到了。 我在医院门口等张乐,不一会就看见张乐从的士上下来,什么都没有变,只是打扮比以前妖艳一些了,有了些许成熟女人的味道。如果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个纯情小女孩,现在应该说是个成熟女人了。是啊,跟我的时候她还只有20岁,现在已经过了26了,一不小心把她的年纪拖大了,这个责任该谁负呢?想起来心里真有点愧疚。 张乐打开钱包,取出一叠人民币,说,"这里是2000,你抓紧给伯伯治病吧,我先走了。"我说,你不进去看我爸了?张乐脸上露出一丝愧色说,"我现在怎么好意思去见他老人家呀?"我沉思了片刻说,"我还没有告诉他,我们已经彻底分手了,他以为我们还能和好,如果你有这份心就去看看他吧,至少可以让他心情暂时好点。" 这时候张乐的手机响了,张乐看了看显示就给按了,接着手机又响了几次,张乐最终还是接了,当着我的面说,“知道了,我很快就过去。”我问张乐,“是他找你吧?”张乐点了点头,我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你们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他那个方面还行么?我可是一夜让你两次高潮啊!” 张乐气得涨红了脸,一巴掌拍过来,打在我脸上。我没有躲,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动手交锋,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张乐哭了,"周能,你还是不是人?你爸病成那样你还有心思说这个?离开你真是我明智!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张乐扭头就走,一只手檫眼泪,另一只手招呼来一辆的士,很快就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我回到诊断室,父亲已经照完了片,在听医生的分析,诊断结果是骨质增生。父亲看出了我的异样,回家的路上,突然问我张乐是不是来过,我说没有。父亲说他在诊断室里象是听见了张乐的声音,我说那是您太想她了。父亲没有再说什么,我也长吁了口气,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给他安慰一下。 第十九章 如果说大学毕业时我的人生阅历还单纯得象一张白纸,那么现在的我就成了一幅又脏又难看的水墨画。我没想到自己是那么善于藏污纳垢,六年来我不仅沾染了抽烟喝酒打牌各种恶习,还学会了吹牛拍马投机钻营,学会了心狠手辣。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想起2002年刚参加工作时的情景:2002年的马鸣还在大街上摆滩进行着他的资本原始积累,2002年的徐宁还戴着城管的大盖帽对着擦皮鞋的妇女颐指气使,2002年的张乐还在教室里跟学生讲商鞅变法和东坡泛赤壁,2002年的我正灰头土脸地敲着铜锣召集村民开群众大会。 2002年2月初,我到牛田镇人民政府报到上班,正式成为一名公务员。上班第一天的工作任务是计划生育突击,我跟着一位叫李锐的同事在签到表上写下“突击”两个字,虽然我也不知道突击是什么意思,然后跟他一起上了镇政府租来的中巴车。在车上,我问李锐突击是搞什么,他笑了笑说,就是查环查孕查出生,还有就是把大肚子的妇女抓来接扎。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车子每到沿路的一个村子就停下来,然后在一位分管计生工作的副镇长带领下,年轻干部鱼贯而出下了车走。进村的路上,李锐开玩笑说,等下你看我们象不象鬼子进了村。果然,没走多远前面带队的付镇长就和一名孕妇亲属吵了起来。付镇长一挥手,年轻干部蜂拥而上,在该户人家门前站成一个半包围结构。看这个阵势,户主也软了下来,不再大声争吵,而是不断地和付镇长讲好话。付镇长作完几点指示后,户主答应一一照办,人群这才慢慢散去。接下来的情形都差不多,也经常碰到钉子户,争吵的最厉害的一次是关于接扎手术没有到位而导致怀孕的问题。孕妇的男人已经轮起锄头要跟我们动武,但被镇政府一群年轻力壮的干部制止住。事态控制住了,但问题无法作出结论。户主要求镇政府赔钱,镇里要求孕妇先打胎,双方僵持不下,无果而终。 下班回家后,我把“突击”的事情讲给张乐听,让张乐好一阵难过。张乐说,6岁以前她和爸妈住在农村,她们家以前就是超生户,也被乡里的干部抄过家拆过屋,乡干部的形象在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劝我不要跟着他们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哄张乐说自己是高素质人才,一般不干那些粗活。 一周后,镇里安排我和其他几名年轻干部去农业产业基地,主要工作是给基地挑基粪,除草,还有施肥打药。到了大蓬基地我才知道,因为搞产业结构调整,这里已经成为全市的一个样板工程,省市县只要来了领导一般都要到这里来看看。当地的一个老农跟我说,这个基地已经荒了300多亩良田,老百姓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老农还跟我说起一句顺口溜: 规划不规划,马铃薯只有手指大,开发不开发,都是领导要作怪,一地的西瓜不结瓜,棚里的茄子象鸡巴。 回家后,老农的话总在我耳边反复回响,弄的我心潮起伏激情澎湃。我跟张乐说,想下到村里去干一番事业,希望得到她的支持。张乐开始是强烈反对,给我讲了两条理由:一是我工作经验不足,怕弄出乱子;二是村里既偏远又贫困,两人聚少离多,不排除我有与村姑勾搭成奸的可能。我把张乐的理由一一推翻,说她担心我勾搭村姑完全是低估了我的情欲水准,再三保证不会干红杏出墙的事,张乐才勉强答应同意我下村工作一年。 后来的事实证明,张乐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到村里后,我大部分时间在村妇女主任彭桂花家里吃饭。彭桂花是高考落榜生,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跟农村妇女绝然不同,不但打扮入时,而且长的风骚动人,男人又长年在南方打工,在村里是所有男人意淫的对象。得知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彭桂花对我格外尊重,生活上也是体贴入微,让我不止一次为之心旌摇动。一天晚上,我在彭桂花家吃过晚饭后,天上雷霆大作,瓢泼大雨下个不停,本来打算回镇政府机关的我,禁不住彭桂花的诱劝,在她家里留宿了一晚,发生了张乐最担忧的那件事。得到了前所未有过满足的彭桂花问我有什么感想,我说没想到生过孩子的女人乳房还有那么坚挺。彭桂花羞红了脸说,“傻瓜,现在还有哪个用人乳喂孩子!”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和张乐以外的女人发生性关系,虽然瞒天过海没有让张乐发现,但内心一直十分愧疚,发誓决不再和彭桂花来往。后来彭桂花多次打电话给我,要我去她家里听取“工作汇报”,都被我婉言推托了。 时间过去很久了,至今没有张乐的消息。对于处理失恋的后事,我已经有了独到的经验。我对张乐说过,不要砍冬天里的树,许多人把看似枯死的树砍掉后才发现里面青色的生命。当感情的冬天来临,我能经受住寒冷的侵蚀吗?可是张乐和另一个人的爱情已经在生根发芽,也许不要多久也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也许我应该继续等下去,也许等待是无谓的牺牲,也许我们的故事应该到此结束。 第二十章 自从上次在海云天洗浴后,我和胡为来的关系明显改观,也许是就要提拔副局长了,胡为来这几天心情特别好,见了我总是笑眯眯的,还时不时地哼上两句流行歌曲,尽管比哭还难听,我也得强忍着恭维他,“老胡的歌唱的不错啊,没去当歌星真是浪费了人才!”胡为来听了有些飘飘然,“我是生不逢时啊,想当年。。。。。。”我说,“当年就别提了,现在改行还来得及啊!”知道我是在臭他,胡为来也就不说话了,扔了支芙蓉王给我,去财务室找会计姜美玲调侃去了。 姜美铃是刚分配来的中专生,不但长的性感丰满美丽动人,而且一张嘴巴甜似蜂蜜,一直很逗局长陈正喜欢。以前胡为来是有色心没色胆,碍于姜美铃是陈正的人,即使淫心大发也没敢靠近,现在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姜美玲的办公室,我想肯定是胡为来对这次提拔成竹在胸了。姜美铃刚来报到的时候,我利用分管机关的职务之便为她安排了一套经过较好装修的单身宿舍,为此她一直对我感恩戴德,总希望用什么方式回报我一下,说过几次请我和张乐吃饭都被我拒绝了,理由是她刚参加工作没什么钱,要她把钱留着准备嫁人。我每次这样说,姜美铃就红着脸说,“我要是能找到周局长这么年轻有为的就嫁了。” 下午刘四打电话给我说是市局来了客人,请我过去陪一下。我知道肯定是有事情要与我密谋,如果真的是市局来客,一般是办公室安排具体分管的局长参加,而轮不到刘四来告诉我。下了班,我直奔万事顺宾馆牡丹包厢,果然看见刘四和胡为来在桌上海侃,见我进来了两人立马站起来,让我坐中间位置。我心里清楚,这表面上是对我尊重,暗地里还不知道他们在耍什么诡计。坐下后,我故意问刘四,“市局的客人什么时候到?”刘四的大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又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市局的王科长说是中途有事不来了,他妈的出尔反尔,以后咱不接待了,也好,今天就咱们三兄弟说话还要方便点。”我笑了笑,“咱们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的要到这里说的啊?”刘四扔给我一包极品芙蓉王,“这个嘛,还是让胡局长跟你说吧。” 我还是第一次从刘四嘴里听到胡局长三个字,局里以前一般都是叫胡党委或者胡纪检,这显然这是别有用意。我心里感到别扭,但还是笑着说,“是不是老胡马上要提拔了,想请我喝庆功酒啊?”胡为来凑过来边给我分烟边说,“庆功酒嘛迟早还是要喝的,不过不是现在哦,周局长,这事还非得你领导多关心多支持呢!”我说,“我人微言轻,关心不到啊!”胡为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说,“关心的到,关心的到,只要你周局长有心就能办到!” 吃饭的时候,胡为来跟我说,昨天晚上县委常委会议研究了人事,他的事情顺利通过,只等领导谈话了。我连说了两句恭喜恭喜,只管往碗里夹菜,心想这事大家都已心知肚明了,也不用你在我面前显摆了。胡为来接着说,明天组织部要到局里搞党员民主测评,考察群众对党员的满意度,说这是搞挎陈正的一次绝好机会,要我跟他站在一边投陈正的不满意票,多讲陈正任局长以来的工作失误和作风问题。听他这么说,夹进碗里的菜我就再也吃不下了,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沉思了片刻说,“这个事情等我今晚回去后考虑考虑。”胡为来说,“不忙不忙,先喝酒。”在胡为来和刘四的一唱一和下,我一连喝了半斤泸州老窖,出门的时候只感到眼冒金星头痛欲裂,服务员在我眼前叠影重重,胡为来和刘四象《西游记》里的两只怪物对我虎视耽耽。 跟胡为来和刘四道过别,我独自在大街上漫步回家。不算太美的容城已经华灯初上,在绚丽的红绿灯掩映下显得分外妖娆,街边的发廊里传出央金兰泽的《遇上你是我的缘》,听起来格外忧伤。一阵寒风吹来,我禁不住打了今年以来第一个哆嗦。我才知道,时间已经推移到了深秋,该穿件外套了。以前张乐在的时候,她必定给我把过冬的衣服也提前安排好了。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相拥着走在这条街上,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张乐说真想一辈子就这样拥着,永远不分开。我说那怎么可以啊,我还要吃饭睡觉呢!她就骂我不懂浪漫。张乐喜欢把头贴在我怀里撒娇,乘街上没人的时候,我就偷偷吻她一下,或者在她敏感部位摸一把,张乐就会象个孩子似的,赌气说,我是你自己老婆呢,别这么猴急嘛! 我估计现在张乐一定被那个鸟男人搂在怀里,重复着我们说过的话,也重复着我们做过的动作。想起来就一阵心酸,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为什么要拱手让给别人?是的,六年多的相处,让我熟悉了张乐身上每一个毛孔,甚至睡觉也习惯了她微微的鼾声。张乐的身材和长相的确还有许多吸引男人的地方,26岁了还是一张娃娃脸,匀称的身材透出几分性感丰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肚子上开始长赘肉,摸起来并不光滑。 回家的路上,想起张乐在两个月前把我的两件棉袄放在干洗店里,我至今还没有去取,老板娘很热情,但我说了半天她还是想不起那两件棉袄放在哪里。我想告诉她来送衣服的女孩是什么相貌,有些什么特征,可我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也许张乐在我印象中真的已经很模糊了。我想打电话给张乐,可又怕那鸟男人在她旁边,让她男人误解我还和张乐藕断丝连。好在老板娘终于找到了那两件棉袄,还不住地说你女朋友怎么没有来?你真有福气,那可是个好妹子呀!我苦笑说,好妹子改嫁了! 晚上接到徐宁的电话,我交代了两件事:一是以他老婆的名义弄张住房公积金的贷款证明;二是严密关注公务员工资套改的事,还要我帮忙做通人事编制部门的工作。我觉得这两件事情都不好办,但还是答应尽力而为。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上午,组织部果然派人过来了,办公室已经通知所有干部职工参加,局机关的会议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我从办公室出来碰到陈正,想起昨晚胡为来跟我说过的话,本来想跟陈正说点什么,或者暗示一点什么,好让他今天有个防备,可看他一副趾高气扬君临天下的样子,知道这个时候我说什么他也不一定听的进去,更何况自“诱捕”事件后对我一直不信任。 会议开始了,首先是陈正就今天的民主测评作指示。陈正口才不是太好,说话有点口吃,在说到“我们大部分党员是党性过硬的,但仍然有少数同志立场不坚定、党性修养欠缺。”时,把“过硬”念成了“硬过”,引起台下一片哄笑,少妇们笑得更陶醉,一次严肃的党性鉴定差点弄成儿戏。接下来是民主测评投票,票发到我手里,让我好一阵犹豫。平心而论,陈正的确德性不是很好,但以前也待我不薄,我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吧?陈正相对于胡为来他们来说,我倒觉得还有几分单纯可爱,陈正的恨与爱总是能被人一眼看穿,如果要搞谁他会当众说出来,不象胡为来总喜欢在背后捅刀子,让人防不胜防。 别人的票都交上去了,只有我还在咬着圆珠笔沉思,姜美铃从我身边经过时故意碰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过头一看,胡为来和刘四就站在我背后盯着,我突然有了一种被人要挟的感觉,以飞快的速度在每个人的满意栏里打了个勾就把票交了。散会后是群众座谈,每个人都有一次单独向组织汇报的机会,别人讲了什么我不太清楚,我还是将陈正做了三七分,肯定他的七分成绩也说了他的三分过错,组织部的人不断点头,说周局长的辨证思维能力很强。 我去了几次编办,却怎么也找不到徐宁老婆的编制存根。编办的小姑娘说,企业改制后编制统统划出去了,不归我们编办管。我又要求她到事业单位档案里找,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我打电话告诉徐宁,“怎么你老婆到现在还是个无编人员呢?你叫我怎么给她办啊?”徐开电话里说过几天他会自己来办理,又问我手气如何。我说,“现在是一条道走到黑,从来没赢过钱。徐宁还问起我跟张乐怎么样了,我说早吹了。徐宁就在那边幸灾乐祸地笑:“那就好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当领导的不就盼着升官发财死老婆吗?” 想起徐宁跟张兰谈恋爱那阵,也没让他少受委屈。刚开始张兰她妈就死活不肯答应,一是嫌弃徐开穷,刚毕业手里没有几个钱,二是徐宁长的又矮又胖,一点也不潇洒。我在张兰家里玩的时候,她妈就常在我面前唠叨,好象只有她家的女儿是天资国色,又是国家干部,徐宁根本配不上张兰。就为此,我在中间帮着做了不少工作,说徐宁是才子,有能力,人也稳重,张兰找他不会吃亏,今后肯定能幸福。好在张兰意志坚定,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着徐宁,在跟她妈寻死觅活闹了几次后,最终还是把婚给结了。现在徐宁调到了省里,张兰还是在那个破事业单位。要是有机会,真想问问宋丽妈是不是还得感谢我。 这个周六,徐宁告诉我已经到了岳阳,说是还有一个大学时期的死党也在容城开公司,晚上跟他一起从长沙回来,想过来后一起打打牌。我说,那叫上你那死党一起来吃饭,今晚我荷枪实弹跟你决战到天亮。我也叫上了县长秘书丁伟,丁伟也是个好牌脚,跟徐宁在政府办共过事,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无论输赢从不恋战,两点之前必定收工。晚上六点半,徐宁才驾着一辆宝马开到容城。跟徐开一起来的还有他那个死党,长相比徐宁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比徐开还要瘦,稍微高一点。徐宁给我介绍说他叫许志标,2000年师大计算机系毕业的,现在容城开了家电脑店,少说资产也有百万。一听这名字我就要笑,许志标在岳阳话里与“水只飑”谐音,意思是干女人干的如江河一泻千里,我心想他爹妈怎么会给他取了个这么流氓的名字。 吃饭的时候,照例先是称兄道弟海阔天空地乱侃,然后你来我往敬酒。许志标跟我有相见恨晚之感,一连跟我喝了6瓶啤酒还不肯罢休,又高声喊服务员再送一件上来,好象今天是他请客似的。我听着他在桌上乱吹,真想多灌几瓶把他放倒地上,让他出出洋相。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许志标的酒量跟我不相上下,我推辞说自己就免了,要敬就多敬敬政府领导,把矛头指向丁伟。丁伟也不买帐,找理由说自己与老婆正处在播种阶段,必须对下一代负责,喝酒一般是能免则免。好在徐宁最后发话了,说是四兄弟难得到一起,今天各人再喝一瓶,喝完就团圆。 喝酒时许志标一连接了几个电话,似乎很忙。徐宁问他是不是找了女朋友。许志标点了点头,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说我这个女朋友人还不错,长的又漂亮,有机会一定让兄弟们认识认识。为了祝贺许志标找了新女朋友,我和他又多喝了一瓶啤酒。 晚上八点多,我们才开房上桌打麻将。徐宁坐我上手,下手是许志标。一看这个座位,我就知道今天只有输钱的份,徐宁出牌特别慢,我缺少耐心,还没等他出牌我就伸手去摸,摸了牌才知道他出的牌刚好是我要吃要碰的,把我气的直骂娘。打到晚上12点半,我已经输了一千六百多。最后一盘牌时,我的湃听庄七对吊九砣,桌面上已经出了两个九砣,所以信心百倍,心想海里绝对还有一个九砣。直到快海捞了,轮到我摸牌时,凭手感我就知道我的好兄弟九砣已经来了,心中一阵狂喜。牌还没拿上来,许志标说是要碰徐宁的三条,气得我差点吐血,心里暗骂了句狗日的,然后把手里的麻将一甩说,“老子不打了!”倒了牌给大家看,见我还真是七对吊九砣,许志标在旁边不断地赔小心,说自己是碰碰胡,不是有意的。大家也纷纷掏钱,意思是承认我胡牌。我说,算了你们也别掏钱了,就算我今天倒霉,散了吧。 散了场,许志标又连说了几次他不是有意的,我只得连说没事,兄弟谁还计较这个鸟事。徐宁驾车把丁伟送回家,接下来送许志标回家。在车上我们又聊了一阵,知道他原来是离过婚的,小孩已经2岁,毕业后在南方打工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再回到容城开电脑店,目前生意还很红火。聊天时,许志标接了个电话,叫他女朋友到鱼巷子门口等他。不一会,许志标就说到了,还客套地问我和徐宁要不要进去坐坐,我们回绝了。徐宁把掉头往回走,我忽然看见鱼巷子门口有个女人样子很象是张乐,许志标应该是奔她而去。 第二十二章 回来的路上,我问徐宁的宝马车是哪里弄来的,他说是借的长沙一位房地产商的,由于那厮想接近某省委领导给弄个批条,就一直把徐宁当佛供着,要什么给什么,何况是借辆车子。我说,徐宁你小子现在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今后当了大官可别把咱兄弟给抛弃了啊? 想起我跟徐宁、马鸣在师大那段岁月,心里就涌起一股酸酸的味道。我和马鸣都是农家子弟,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时代,家里给的生活费总是远远不够,每次我们几个扎堆,请客吃饭买单的总是徐宁。当我和马鸣生活遇到困难,徐宁哪怕身上只有100块钱也必定会分给我们50块。2002年我被选调到不毛之地的牛田镇,刚去就大病了一场,身上连打吊针的钱也没有了,举目无助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徐宁。徐宁开着一辆破城管巡查车连夜赶到牛田,先送我去了医院,然后甩给我10张大钞说,“给,我刚收来的罚没款,先给你渡一下难关!” 我时常想,拼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当人生有起色时,我们嘲笑曾经的苦难、曾经的折磨以及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当走过那段自以为是人生低谷的岁月时,值得我们怀念的除了爱恨情仇,是否还心存过一丝感激?生活让人忘了自己最初的样子,当现实血淋淋的出现在你面前,当对手不停地对你放出暗箭,当你亲眼看到挚爱的人赤裸裸的躺在别人身边,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2002年的徐宁老是向我抱怨自己入错了行,说城管根本不是他这号高素质人才干的。有一回,徐宁从外面执法回来抱着我号啕大哭,哭得象个孩子似的鼻涕都流了一地。徐宁告诉我,为了整治市容,他拼命地追赶一个踏三轮贩水果的老农,赶着赶着那老农就连人带车一起钻进了迎面而来的大卡车下面。一声惨叫过后,老农的脑浆迸出一米多远,鲜血流了满地,吓得徐宁连尿都拉在裤子里。事情得到处理后,徐宁强烈要求调到街道办事处,哪怕是做个小办事员,一辈子再也不愿提起他在城管的日子。 2002年,在牛田我只哭过一次。那次我和党委委员凤姐下到王家河村收农民的上缴,全村的上缴已经收的差不多了,但还有一个叫桑园组的没动。我与凤姐来到这个组,挨家挨户去要上缴,可没有一家愿意出,总是找各种借口推脱。桑园组的村民全是是铁山移民过来的,村里分配田地时把全村最贫瘠的土地给了桑园组,人平可耕田不过2分,群众大部分靠在外打工谋生,家里的田地是老弱病残种的。在桑园组,我们一连跑了10多户人家,就是没有人肯出一分钱的上缴。凤姐一看这种阵势就急了,跑到一户条件比较好的村民家里发了一通脾气。她说,今天如果你再不交,我就一直坐到天黑,到时候还要你家给我安排晚饭。就这样我们才勉强收到这户的上缴款43元钱。 接下来,我们又来到一户家境困难的村民家里。老婆婆一看通知单上有120多元的上缴,顿时眼圈就红了,含着泪说,“干部啊,我交不起这么多,我先交个零头好么?”说完就从手绢里掏出仅有的29块钱给我。接着老婆婆跟我们说,她家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终身残疾,一个得了痨病。得痨病的儿子娶了个老婆患有精神病,生了个个女儿才14岁就外出打工了。14岁的小孙女很懂事,为了不给家里增加负担,考取了县一中也没有去,她说要打工赚钱把爸爸的痨病治好。老婆婆边哭边说,当说到小孙女在学校吃饭自己没有好菜吃,同学要给她好菜小孙女却说,我不能要,我吃了人家的好菜,自己没有好菜还给她怕欠她的人情的时候。我和凤姐都哭了,凤姐哭出了声,我的眼泪早已经抑制不住了。临走的时候,我和凤姐从身上搜出仅有的80元钱给了老婆婆,事后我们要求村两委免去她们的上缴,并帮助申报了困难救济。 在车上,我跟徐宁说起这事,徐宁就大发感叹说,你和我一样就是心肠软,这样在行政上是吃不开的,今后还是多学学官场厚黑学吧。我们在万事顺宾馆开了间房,才进门就接到一个电话,问先生要不要服务。徐宁在机关里是冠冕堂皇一副领导形象,进了宾馆就原形毕露,接了电话竟与那姑娘调起情来。想起他老婆怀孕这么久,估计这火不靠嘴巴消除点也不好受。我洗完澡回来,徐开还在跟那姑娘聊,我说你别这么折腾人家好不好?实在想玩我可以给你买单啊。徐开这才放下电话说,“容城的女孩子就是比长沙有韵味,小姐我不玩,有漂亮的正经女人可以给我介绍个把,什么短婚未育的啊,丧夫未嫁的都行。”我笑了笑说,“你现在不喜欢纯情少女了?不是还有处女情结吗?”他说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已经不在乎那层膜了,少妇自有少妇的味道。 说起处女情结,我想起在师大时还跟徐宁专门讨论过这个话题。徐宁站在我的上铺口若悬河地从多角度论证:好女人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初夜给一个明明不可能结婚的人!寝室有个叫兔子的,偏偏要跟他唱反调,说是现代男人应该屏弃处女情结,迷恋处女是男人不成熟的表现。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兔子当众立下誓言,如果他女儿满了十二岁一定亲自给她主持开苞仪式!引起寝室里掌声与怪叫不断。现在想来,那兔子也该结婚了,我从心底拜托他千万不要生出个女儿。 时间如流水般淌过,一晃年关将至,这一年打牌欠下的赌债已经火烧眉毛了,尽管我从多方面想了办法,到最后还差一万多块的缺口。年前老爸还给我下达了指标任务:过年必须他老人家上交八千元现金。我想,不管自己在外面如何的稀烂,老爸的任务无论如何必须完成,否则就过不好这个年。正当我在外面为扯不清的三角债而奔走的时候,张乐发信息过来说,“你别找他了,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第二十三章 得知我和张乐分手后,魏蕾总是隔三差五地打来电话,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有时候也安慰我一下,有时候是自己诉苦,老是说日子过的太无聊,生活没有意义。为了避免重蹈覆撤,我每次都找借口把电话挂了。马鸣成天在八字门圈的那块地皮上打转,好象生怕这块地会无缘无故飞了似的。年底时,马鸣打了个电话告诉我已经争取到农行两百万贷款,说是只等开年他那个安居工程就可以动工了。我说,“安居工程即将动工,你小子也该播种了吧?”马鸣沉默了半晌才说了句“匈奴未灭何以家安?”没头没脑的话,然后把电话挂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2003年马鸣向我和徐宁宣称炒股淘到第一桶金开始,尽管物质上越来越富裕,马鸣几乎再也没有跟我去过夜总会,更不用说去廖家坡开荤打野食。只有一次徐宁从长沙回来,马鸣说是要给徐宁接风洗尘,酒足饭饱后去国大宾馆开了间房唱歌。我和徐宁喊了两个小姑娘陪唱,然后强行给马鸣点了个四川来的小姐作陪。没想到那四川妹还只陪到一半就吓跑了。我追出去问是怎么回事,小姐说马鸣有暴力倾向,脱了衣服给我看,浑身是青一块紫一块。小姐说要不是跑的及时,乳头都差点被他给咬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打电话给张乐,鼓了很大勇气,说自己想和好。张乐没有说不同意,也没有说同意,只是说现在问题已经很复杂了,牵涉的人太多,关键是她老爸不同意,“如果你是真心想跟我好,就要说服我爸爸”。我说自己会尽力,但你必须跟你爸爸表明态度,一定要站在我这边。张乐没有表态,说了句“我听天由命”就挂了。 大年初一,徐开打电话来道新年祝福,说是也快做爸爸了。我就没好气地说,咱俩一起打升级,你刚好升了一级,我却还降了一级,现在回到了原地,还得重新找女朋友。徐开就在那边安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也道了祝福,心里却不怎么痛快。很想给张乐老爸打电话拜个年,反复想了想,我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呢?说女婿不是女婿,说朋友不是朋友,打电话只会弄的大家都很尴尬。 想起去年过年的时候,张乐说是在商场看好了一件棉衣,价钱是1400多,想拿一件棉衣考验我是否对她真心。刚好那段时间局里的二级机构也在年前表示了一下,自己不缺那几个钱。虽然是天价,我还是一咬牙就给买下了。张乐穿着那件棉袄过了一个快乐年,逢人便说是我帮她买的衣服。过完年,大家又在一起聚了聚。张慧吃饭的时候还说,姐夫给我姐买的衣服真漂亮,她可是一连好多天也不肯脱呢!在饭桌上我不喜欢说话,只是笑了笑,说等你找了男朋友,也会有人给你买衣服的。张慧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我才没那么好的命呢!张乐就在一旁幸福地笑。 这个春节过的确实很痛苦,大年初一跟老家的几个小青年打牌输了1600,身上只剩100多块了。知道要张乐回头无望,爸妈还是劝我和岳阳那个女医师刘婷联系一下,跟爸爸要了那女孩的电话就不断发信息。刘婷也正在为情所困,说是从卫校一毕业就谈了个男朋友,尽管那男人对她很好,可是父母嫌那男人没有稳定工作,年纪又比刘婷大太多,一直没同意。好不容易过了初八,我准备上班,幸亏单位上还有去年的1200没有领,要不开年就得借钱过日子。照例是去各个部办委局拜年,我和局长陈正爬遍了县委政府的各个楼层,直累得气喘吁吁。接下来也就没什么事情了,刚好刘婷打电话过来,说是药店现在没什么生意,想到容城来玩。我说,大美女请都请不到,热烈欢迎。 下午刘婷到底还是来了,我们约在金六福茶楼见面。在门口我看见了刘婷,比年前看见她时还要漂亮,只是把发型改了不是我喜欢的那种披肩。我们刚走进茶楼,就看见张乐和许志标面对面坐在茶楼的卡座里。看见张乐,我的心象是被针刺痛了一下,许志标老远对着我打招呼,并向张乐介绍:“这是我的铁哥们周能,我们县里最年轻的副局长!”我笑了笑,说今天有客人,失陪了!转身我找领班要了个卡座,然后请刘婷坐下。服务员问我们要什么茶,刘婷点了个养颜茶,我还是老习惯,要了一杯绿茶。刘婷问我现在忙不,我说刚过完年,大家还没有收心呢。。刘婷就说,只有你们公务员好,收入稳定,工作也清闲。我说好什么呀!连房子也买不起,现在是连老婆也娶不到。刘婷就抿着嘴巴笑,你怎么那么悲观呀,我可没有听说当领导的还会讨不到老婆。 正聊天间,许志标跑过来拍了拍我肩膀,“你刚才跑那么急干吗?介绍一下呀?这是你女朋友吧?”我把他放在肩膀上的手拿下来说“不是,我的一个熟人。”许志标还是不肯放过,“你就别遮遮掩掩了,孤男寡女在一起不谈恋爱还能有别的事情做吗?”我说,我都快奔三十的人了,还哪里有那股子劲谈恋爱呀?谁象你这么骚!许志标在我旁边坐下来,说他开的那家电脑店每年要被文体局查几次盗版软件,一去就得罚款1000多,希望我能出面帮他摆平。我说,我们局里那帮兄弟天天在外面卖命,执法执收总不能空手回去吧?你不卖盗版软件不就行了?许志标一脸的淫笑,不卖盗版我还能赚什么钱啊!我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给稽查大队打个招呼,叫他们少收一点,也少到你那里查一点。我这么一说,许志标更加起劲,说是打算今年还开个网吧,看能不能在审批手续上一路绿灯。我说,你小子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许志标满脸堆笑,我们不比你们当领导的,出外讨生活不容易,这年头不多搞点路子还真不行啊。 到了5点多钟,许志标非常盛情,一定要请我和刘婷吃饭。刘婷想推脱,说是怕有病人来看病,晚上还得赶回去。许志标说,岳阳也不只你一家诊所吧,美女今天要是不吃饭就是不给我面子呀?我也客套地挽留了一下,刘婷这才答应吃了晚饭再走。张乐在一旁什么也不说,只装着和我根本不认识,挽着许志标的手和我们一起出了茶楼。 第二十四章 吃饭的时候,爸爸打电话来,问了我上班的情况,叫我别打牌,少喝酒。我也问他老人家身体好些了么。老爸说,吃了上次冯医师给开的药好多了,身体也不麻木了,头也不痛了。我说那您就还去拿点药。张乐正对我坐着,很专注地听着我们父子俩对话,嘴巴张了张,看她样子很想问我点什么,又不敢开口,看样子是想问我父亲的身体状况。于是我大声对刘婷说,我爸爸刚还问起你呢?刘婷瞪大了眼睛,是吗,伯伯还这么关心我?我有点不相信呢。她嘴里是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就问我伯伯现在的身体好些了么。我说现在好多了,我有个高中同学在市一医院,是学内科的,他医术的确还可以,把我爸爸的病治好了蛮多,尽管不能治本,但身体舒坦了。张乐听了,也在旁边舒了口气。 我知道张乐就是太重感情,尽管有时候嘴巴也很硬,心里却总是装着别人。张乐六岁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从小缺少母爱,父亲常年在外奔波,非常渴望那种完整家庭的温暖。张乐与我父母相处了将近六年,在一起的时候感情融洽,现在我们虽已经分开,彼此多少还有点牵挂。以前吵架的时候,张乐说过,“分手不是舍不得放下你,实在是舍不得你的父母,即使咱们分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两位老人对我的好呀。”记得以前只要张乐到我家,母亲必定买来平时很少吃得上的菜,父亲必定亲手做饭,因为父亲的手艺比母亲好,而且很对张乐的胃口。吵架的时候,张乐总是说,你究竟是不是你爹妈生的呀?怎么就一点也没有继承他们的优良品德? 在饭桌上,许志标不断地给张乐夹菜,还一句接一句心肝宝贝地叫,直叫得刘婷也忍不住要笑。我问刘婷笑什么,她把嘴巴贴到我耳边说,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肉麻的,好象生怕他女朋友飞了似的。我故意大声说,那才叫相濡以沫,你懂吗!说完看了张乐一眼,张乐似乎并不高兴,叫他别夹菜。我见状,举起杯子对许志标说,“来,我敬你们两口子一杯酒。祝你们早日结婚,早生贵子,白头偕老!”许志标马上端了杯,连声说感谢感谢,张乐却半天也不端杯子,呆在那里不动。许志标用肩膀碰了碰张乐,周局长敬我们酒呢,你也给我个面子啊?张乐终于端了杯,眼神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那种无奈。 跟许志标和张乐道过别,我就问刘婷今晚还玩不玩。刘婷说看你留客也不象是真心的,我还是回去算了。我开玩笑说,如果你今晚想住,我还是帮你开间房,如果要我陪你过夜我也不会推辞。刘婷倒是大方,我还真想要你陪我过夜呢,就怕你不肯奉陪哦。从内心说,今天遇到张乐心情已经很落寞,还真想和刘婷发生点什么以解心头之恨,但理智告诉我,如果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再说现在也不是我性欲高涨的时候,为一个不爱的人弄出扯不清的关系太不值。于是转换话题,把刘婷送到了打的士的地方。 刘婷也很知趣,说你就不用送了,早点回去吧。 刚回家就收到张乐的短信:为了我的幸福,也为你自己考虑,请不要再和许联系好吗?拜托你!我知道,张乐是埋在我和许志标之间的一颗定时炸弹,现在这一层纸还没有捅穿,大家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容城这么小,大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我不说也总有人会说,何况我和张乐曾经爱的那样轰轰烈烈!我没有回张乐的短信,心想一切听天由命吧。 第二天一早就接到通知,部里安排我去长沙学习三天,当天下午就要去报到。我打电话给徐宁,要他安排好晚饭和赌具。徐开满口答应说,就怕你小子米米带的不多,到时候别断腿了。我说,有钱打到没钱止,就怕你没本事拿去。 下午一到长沙,我先去省委党校报了个到,然后立即去了省委大院。徐开说还没下班,还得给领导赶材料,叫我先到他办公室坐坐。徐开办公室有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我是徐主任的客人分外热情,又是请坐又是倒茶。本想和小姑娘聊几句,可实在提不起兴趣,还不知道徐开会不会跟她有一腿,就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杂志来看。 当晚吃过饭后,徐开叫了个同事一起在茶楼斗地主。他那同事也是个牌精,一上桌就赢了900多。徐开基本不算牌,全凭手气好,到最后也只输了四五百。我把开始输的赢回来,还赢了200多。我说看来长沙是我的起死回生之地,今后还是要往长沙发展啊!徐宁说,大衙门里日子也不好过,哪里有你到下面当土皇帝好!我跟徐开说了上次和许志标吃饭的事情,并且说了许志标的女朋友就是张乐。徐开听完后一开始感到很惊讶,然后马上一脸的淫笑,那也是好事啊!你跟许志标不是成了姨夫么?然后给我讲笑话,说他科室里有个老科长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见了领导要喊姨夫,见了老婆要喊兄弟,见了情人要喊孩子。我问他为什么要把老婆叫做兄弟。徐开裂嘴一笑,你想想,女人到了四五十岁,什么乳腺癌,子宫肌瘤都来了,把那些玩意都割了不喊兄弟喊什么?我也觉得好笑,但心里还是想着张乐的事情有点替她担心。 第二十五章 在省委党校学习到第二天,我正在听课,突然接到张慧打来的电话,说她姐出事了。我顾不得在上课,大声说。”你姐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呀!”但看到整个一教室的人全把目光转移到我这里,赶忙挂了电话,向老师请了假出去回电话。张慧的电话总是忙音,直把我急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接通张慧的电话,她才告诉我,张乐在送学生回家的途中遇到了车祸,现在正在市一医院抢救。我来不及问的很过细,立马冲出党校大门,拦了一辆的士直奔汽车站。 在路上,我不断地打电话给张慧,可她说你不用来了,我姐已经醒过来了。我打电话给市一医院工作的老同学冯键,问他知不知道有个25岁左右的女孩刚抢救进了他们医院。冯键说,有是有一个,可他不在外科,也不知道那女孩的详情。我气急了说,我干脆告诉你,那女孩是张乐!你立即给我打听清楚,向我汇报!冯键懒洋洋地说,你可别把我当成你的部下啊?要不是看在咱兄弟情分我现在就给你挂电话,再说你们不是分手了吗?她还关你鸟事呀?我差点被他激怒,我说你小子还是不是人?你要在我面前一脚踢坏你的蛋蛋! 赶到医院,我看见张乐躺在病床上,已经在喝张慧给她喂的小米粥。张慧见我过来了,把那碗粥递给我说,好啦,现在的任务全部交给你,我也该歇歇了。张乐没有说话,我一口一口地把小米粥喂到她嘴里,就看见她的眼睛开始湿润,豆大的泪珠掉下来落在碗里。我问张乐,许志标为什么没有来?张乐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我陪伴张乐一直到深夜,这是我们分手四个月以来第一次单独相处,我格外珍惜这次机会,对她百般呵护。还好,医生说张乐只是右腿骨,,脑部有轻微震荡,手术后一个月就可以出院。我告诉张乐自己是从省委党校的课堂里冲出来的,一路上为她担心的要命。张乐才开口说话:你怎么这么傻呀?我现在有慧慧照顾,你也不用来了啊。我说,可是我还是担心你,甚至害怕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说到动情处,张乐的眼泪又流出来了,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你还爱我呀?你知道分手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的眼睛已经擒满了泪水含着泪说,我知道,我全知道,我也是赌一时之气啊!你为什么就那么犟呢?张乐说,刚一提出分手我就后悔了,我知道自己太冲动了,也对你造成了伤害,对不起!能原谅我吗?我说,是我有错在先不能怪你,你别自责了好吗? 张乐点了点头,接过我给他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说手臂还是有点痛,要我喂给她吃。我把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一块一块地送进她的嘴里。张乐津津有味地吃着,脸上洋溢着幸福。是啊,这种幸福好象太熟悉,好象又离的太远。我甚至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多少次我在梦里遇见的就是这种情景,可是每次醒过来床边还是只有我自己,泪水多少次打湿了枕头,可心里的苦处没有人可以诉说。 第二天一早,张慧走进病房就告诉我,许志标上午坐火车赶来了,估计8点种可以到岳阳。很明显,张慧是希望我尽快离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望着张乐的眼睛,希望她能让我留下,甚至希望她亲口对我说,她不跟许志标结婚了,铁了心要跟我过一辈子。张乐沉思了很久没有开口说话,我僵持地站在病房里等待张乐的表态,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了。 张慧接了一个电话,是她爸爸的,然后将电话给了张乐。她爸爸在电话里说了很长时间,张乐一直没有吭声,到最后才说,我知道了,您放心吧。张乐放下电话,说,慧慧你先出去,我跟周能说几句话,张慧很听话地关了门出去。 我问张乐,你爸爸知道我来了?她说,是的,张慧告诉他了。我很急切地问,他怎么说呀?张乐说,他要你尽快离开这里。我说,这是为什么?你是我的女人,难道我陪你还要偷偷摸摸? 张乐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我跟他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办好了结婚手续,等房子装修好,我们就结婚。我说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希望她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扭转乾坤。张乐说,这已经不可能了,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你还要去党校上课啊?别把自己的事情耽误了。我说,我不想走,我要一直陪在你身边。 张乐似乎很坚决,周能啊周能,我说你幼稚你还不服气,你怎么象个孩子样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心存幻想!我们之间只有过去没有未来了!你还是快走吧,求求你也放我一条生路吧! 我觉得张乐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如果现在留在这里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如果被许志标看到我们在一起,对张乐也是一种无可挽回的伤害。我说,那好吧。我现在就走,你一定要注意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张乐说,你走吧,谢谢你来看我。 在医院,我找到冯键,叫她多给我关照关照一下张乐,顺便把身上带的1000块钱丢给他说,估计付医药费还少了,可身上只带这么多,你先给我把这几天的住院费付了。冯键说,你小子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呀!你这样做值得吗?我就怕你这钱打了水漂哦!我说,你别管这么多,先给我付了,回头再感谢你。冯键这才勉强答应了。 我走出医院大门时,迎面开来一辆车子,看见许志标正从车上下来。我还没来得及躲避,许志表就已经春风满面地走过来跟我握手。 第二十六章 许志标问我怎么也到医院来了,我想跟他和盘托出我和张乐的关系,可一想起张乐刚才的那一番话,又得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装出一副笑脸,说,我姑妈在这里住院,刚刚在这里看望她老人家。许志标说,”病的严重么?在哪个病房我也去看看啊。”我赶忙说,这就不用了,我还得去长沙学习呢。我问许志标怎么过来了,他才说张乐出了点事,昨天晚上是从常德坐火车回来的,得知张乐出事,他还在跟一个饲料行业的老板谈生意。说完就告辞上了医院楼梯。 我回到长沙,党校的课程已经只剩下下午的一个讲座。尽管老教授的课讲得很精彩,可我实在无心听下去,心里想的是张乐。记得去年六月,我在外面应酬的时候吃了一碗狗肉,第二天脖子上起了一摊水疱,还是张乐先发现的,强行要我去诊所看看。拿了药以后,张乐每天都要从学校赶到我这里来给我敷药,吃饭的时候总要打电话来叮嘱我吃药。想起每次在外面醉酒回来,我总要躺在张乐的身上,让她给我按摩。张乐在美容院学了一套熟练的按摩技术,给我按起来格外轻柔,特别舒服,总是被她按摩后我才能沉沉睡去。我说,老婆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呀?张乐就说,只要你记得就好,以后千万不要到外面请小姐按摩啊! 张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身体一直很好,很少得病。可从去年开始,老是说腰疼,头发也掉了不少。每次起床就能在我的枕头上找到一缕青丝。张乐自己看见了,也很害怕。我故意开玩笑说,这是你昨天晚上与我合欢留下的纪念品啊,没有事情的,别瞎想了。张乐总是怀疑她得了肾炎,几次要我带她去医院看病,我却一直找借口推脱,或者给她精神上安慰一下。张乐就自己找来保养肾的书来看,找一些补肾的药吃。分手前的一个月,我还给她买了一大袋燕麦。 回岳阳之前,我去了徐宁那里,说了张乐出车祸的事。徐宁说,你小子肯定是去了岳阳又回来的。我说,我不但去了,还碰到了许志标。徐宁就哈哈大笑,你们两姨夫见面没打架吧?我骂他没良心,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徐宁说,你自己好好掂量,你们三个人这样下去对谁都是一种折磨,还是要当断必断啊!我说,现在的问题全部取决于张乐和她爸,张乐爱我是必定无疑的,可她也不敢违抗她爸的意志,再说事情到了这一步,要想覆水回收也有很大的心理压力。徐宁叹了口气说,天下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到处是啊?何必为一个张乐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刚回岳阳就接到刘婷的电话,问我这个周末有没有空,可不可以陪她逛逛街。我说,我刚从长沙回来,觉得很累想休息一下。 刘婷还是不肯放过说, 逛街也是一种休息呀!你先到我的诊所来,我请你吃晚饭。 刘婷的诊所就在我父母住的地方,我想反正是要回去看父母,就答应了下来。打了个电话给老爸,叫他们别给我准备晚饭,我可能要和刘婷一起吃饭。老爷子一听我在和刘婷来往,格外高兴说,那好,那好,你们吃了饭到家里来一下啊。 刘婷的诊所与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把门面稍微装修了一下,显得比以前干净。见我进来了, 刘婷很高兴,放下手里的注射器,说。我还生怕我们的李大局长今天不来了呢。马上给我找了把椅子,叫我坐下。我说,你先忙你的,我等你下班。 刘婷说,好的,等我给病人打完吊针就收工。实在无聊,我就翻开刘婷床上的杂志看,全部是时装呀明星什么的,没什么看头。倒是床头上有一本引起了我的兴趣。 好不容易等到刘婷忙完,我已经把医学论理学了解了个大概。 刘婷问我到哪里去吃饭,我说今天我是客人,随便你安排。刘婷说,我们去土桥吃土鸡吧?那里的味道很正。。我们叫了一辆的士,很快就到了土桥。 我们找了一间小包厢,点了一个小份的土鸡,又点了两个小菜就在那里恭候。 刘婷不断地问我以前的女朋友长得怎么样,是什么职业,跟我谈了多长时间。我象个被审讯的犯人一一作答,可她还是不满意,你怎么就不能说的详细点呀?我很感兴趣呢。我说,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拜托你不要再问了好吗? 刘婷见我很不高兴,就没有再理我,拿出手机玩游戏。我心情矛盾到了极点,如果许志标没有在医院,我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医院去陪张乐。 很快,菜都上来了, 刘婷喊我吃饭。我说自己不饿,随便吃了一点菜。 刘婷却在那里吃的津津有味。我突然听到隔壁包厢里有一个人的声音特别熟悉,仔细一听就知道是许志标在那里和别人海阔天空地乱吹。 我决定过去跟许志标打个招呼,给自己倒了杯啤酒,走到隔壁包厢。眼前的一幕让我目瞪口呆,他身边几乎是清一色的小妹子,还把其中一个搂在怀里。见我进来了,许志标马上丢开那女孩子,哎呀,领导过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啊?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县里的文化局长李局长。我说,别到小女孩面前瞎吹了,局长前面还要带个副字呢。说完,就和许志标举杯痛饮。接下来,许志标还命令那帮小女孩一个个单敬我。我说,今天就不必了,我在隔壁还有客人,失陪了啊。 回到自己包厢,刘婷就问我,什么人在那边啊?我说,还不是许志标?你认识的,那个办艺校还想开网吧的。,刘婷说,他混的蛮好啊,好象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以后你要小心点才是。我说我自己心中有数。 跟刘婷散步回家的时候,尽管她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可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心里想的还是张乐,真想把今天看见的一幕告诉她。可回头一想,既然张乐已经认准了这个人,我再去说他坏话她也不一定相信,还不如放在肚子里烂掉。很快就到了父母的住处。父亲和母亲已经坐在门外等我们进来。 爸妈照样待刘婷如亲生女儿一般,又是切西瓜又是砸核桃。看到这情景,我就想起张乐在我家的日子。那时候大家多愉快啊!张乐在父母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还一定要给父母帮这帮那,很讨父母欢心。母亲在去年的冬天还特意为张乐打了一件白色的毛背心。张乐试穿起毛背心,跑到我面前,问我好看么,幸福的象个三岁的小女孩。可是刘婷全然不顾及父母的感受,一个人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好象对什么事都特有主见。我在心里说,善良淳朴的父母啊,要是我娶了这样一个女人给你们做儿媳,还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受她的虐待。 把刘婷送回家已经到了十一点多,尽管刘婷一再说谢谢你,我头也没回就走了。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听见父母的对话。母亲说,比较起来还是小张妹子懂事,也体贴人,我真舍不得,龙伢崽一跟小张吵架我就要哭。父亲长叹了口气,说,贤妻孝子是八字命里生成了的,再想也没有用啊。听到这里,我的心脏象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如果不是自己意气用事,不是自己的过失,又何必让父母操那么多心呢。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我打了个电话给冯键,说是等下带父亲来复检一下。 冯键一口答应没问题。我叫了辆的士,和父亲一起上车去了铁路医院。 冯键这小子还比较懂味,不但带我父亲照了片,还亲自去抓药,毕竟他出面还有一些优惠。在父亲照片的空挡,我问了张乐现在的伤势,他说现在好多了,估计两周之内可以下地走路。 我也长抒了口气,真的很担心张乐会因此落下个后遗症。冯键跟我说,你那一千块钱没有派上用场,她父亲把钱退回来了。说完,数出一千递给我。我说,你小子肯定向他们透露了我的姓名。 冯键说,龟孙子才那么傻,我还不知道你跟张乐那档子事?你是想做无名英雄,可惜想做也做不了。 扶父亲下楼时,刚好碰到张慧,她手里提着一个饭桶,估计是给张乐送午餐。本想跟她打个招呼,可看她目不斜视的样子,也就把笑容收了回去。出了医院,父亲说,我刚才好象看见了张乐,你们怎么没打招呼呀。我笑了笑说,您呀,就是念念不忘一个张乐,那个不是她呢。父亲就暗自嘀咕,那个妹子怎么跟张乐长的这么相象啊。我不想告诉父亲张乐最近发生的一切,要是让他知道,说不定还要找到医院看望张乐。 回到容城,就接到徐宁的电话,问我这些天忙什么。我说什么也没忙,还是你小子舒坦,整天没个鸟事。徐宁告诉我,许志标可能已经知道我和张乐的关系了,前天晚上打了电话给他,尽管没有直说,言语中也相当伤感,要我做好心理准备。我说一切都听天由命,我也难得今天提防这个明天提防那个。徐宁说,你还是要考虑清楚,想出个万全之策,尽量不要伤了兄弟感情。我说我跟他屁个兄弟,算是同靴吧,以后我会尽量跟他保持距离,张乐也绝对不会再去惹她。徐宁说,这就好,这就好。 气温日渐暖和,转眼已经到了春末,机关里现在是碧草如茵,树木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真要感谢老县委书记在这个不大却喧嚣的要命的容城还留了一块这么舒适、恬静、幽雅的地盘。机关里时不时就有即将新婚的夫妻来拍结婚照,看起来特别令人羡慕。在这么美的环境下,再不漂亮的女人穿上婚纱也能拍成天仙。想起张乐去年这个时候,总是说要到这里把结婚照拍了,我却一直没有结婚的决心,不想浪费那两千块钱,一再找借口推托,每次都让张乐无比失望。 以前张乐每次提到结婚,我就感到非常郁闷,不是不想结婚,实在是现在房价太高,我们又都没有什么积蓄,根本买不起房子,而张乐结婚的唯一要求是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所以只有在每次上床的时候,张乐在我正式发动进攻前总是要问我想跟她结婚么。为了解燃眉之急,我就满口答应一定结婚,还哄她说,傻孩子,不跟你结婚跟谁结婚啊?事完后,张乐又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说等把买房子的钱凑齐了再说吧,然后沉沉睡去。 早上接到一个电话,是嘉和花园的售楼小姐打来的,问我什么时候去看房子,我说,我老婆都跟别人跑了,还买什么房子呀?售楼小姐就在电话那头格格地笑,说,老婆跑了可以再找呀,房子还是要住的嘛。我说,除非你和我结婚,我就买一套。小姐说,我可高攀不起啊,领导,还是抓紧把你老婆抢回来吧,看你们感情那么好,分了可惜哦!我说,可惜个鸟,你要是不跟我结婚就可惜了。小姐说,结个什么婚呀,我只玩一夜情。我说,好呀,什么时候你有空了我跟你开个房,让你尝试一下你哥哥的功夫如何?小姐这才挂了电话,知道说这种痞话不是我对手。 这些天机关里没有什么事,社会上到处在抓赌博,每天早上的新闻就是谁和谁昨天晚上又被抓去了。为了不重蹈覆辙,我克制自己尽量不去外面打牌。事实上,经历去年的滥赌后,身上早已一文不名,没有赌资是戒赌的最佳理由。实在无聊,打了个电话给刘婷,开口就问小妹子生意做的怎么样? 刘婷说,生意不好呢,还说想把诊所开到容城来,好让我照顾她生意。我说,我从哪里给你弄那么多病人去啊?你要是会做人流手术还差不多。 刘婷就在电话那头骂我下流,然后说,李龙啊,你告诉我你究竟谈过多少女朋友,我怎么到处都能碰到你的前任女友?我说,多也不多,二三十个吧。 刘婷说,幸亏我还没上你的贼船。我说,现在想上贼船的还不止你一个呢! 这个周末,徐宁回了容城,说是老婆快要生了,向单位请了几天假。我说这生孩子的事我也帮不上忙,你把宋丽接过来,就到医院待命吧。徐宁说正有此意,叫我给他弄辆车子。我马上打了电话给局里司机,很快就给徐宁安排妥当了。下午接到刘婷电话,说是准备过来到容城考察一下门面,希望我能作陪。我没有拒绝,说,你想来就来吧,也算我为县里争取了一个招商引资项目吧。 刘婷就在那里笑,你们当官的就喜欢一套一套的,我真的过来了啊! 整个下午,我带着刘婷跑遍了容城的大街小巷,也没有找到刘婷中意的门店。其实容城总共才10多万人口,大小医院加上杂七杂八的诊所也不下100家, 刘婷要想在这里有一席之地除非有她的特色医疗项目。我就问刘婷最拿手的医术是什么, 刘婷说是针灸。我说这个还可以,你就到我们机关旁边开个诊所吧,那里刚好有个门面要打掉。 刘婷听了很高兴,要我带她去看看。在回机关的路上,我碰到了张乐,旁边还有许志标。张乐康复的很快,脸蛋缺少了以前的那种红晕,有些惨白,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这次许志标没有主动跟我打招呼,可我还是快步上前跟许志标握了握手说,你们都在这里啊,徐宁今天来了,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我招待。许志标本来想推脱。可一听徐宁也来了就马上说,要得要得,不过我和老婆还得先回家一趟。我往许志标肩膀一拍,吃饭的时候记得把你老婆也带来啊!说完就走开了,听见许志标在背后连声说一定一定。 我带刘婷看了机关旁边的那个门面, 刘婷非常满意,按照卷闸门上写的电话拨给了房东,那边开了500的月租金, 刘婷在电话里就砍到了350,最后成交,房东答应明天来开门。直到傍晚,司机才把徐宁和宋丽接到容城来。我告诉徐宁,刚才碰到了许志标,也请了他来吃晚饭。徐宁马上给许志标打电话。很快许志标就进来了,徐宁骂他,你小子怎么到现在才来呀?还怕你不来了呢!许志标陪上笑脸说,周局长请客我还敢不来吗? 这一桌饭吃的我心里格外别扭。尽管是我请客,还得频频举杯,装出一副好客盛情的样子,可我估计大家已经对我和张乐的关系心知肚明。张乐是一言不发,慢腾腾地吃了点东西,许志标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照样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很豪爽。徐宁望着我们两个人时不时笑一下,也许只有在他看来我们有点滑稽。刘婷似乎也能感觉出我和张乐之间有故事,时不时地拿眼睛瞟一下我和张乐。 人的酒量其实根本没有个定数,有时候是借酒消愁,有时候是心情畅快,有时候是感情激动。我说不上畅快,却是前所未有的郁闷。我估计许志标也跟我一样,只是他的城府比较深,不会把心情写在脸上。我和许志标一共喝了18瓶酒,估计徐宁最多凑了个热闹,不会超过2瓶。我说,“现在两箱啤酒已经只剩下4瓶,我们三个男人一个人发一瓶吧,又还多出了一瓶,你们说怎么办?”我感觉自己的舌头已经开始麻木,说话也不利索了。可是醉眼朦胧中,我看见张乐突然站了起来说,“这瓶酒我来喝!”大家目瞪口呆地望着张乐,也无人阻拦,看着她把一瓶酒一口气喝光了。 张乐是大病初愈,估计还在吃药,现在喝了这么多酒,肯定会引起炎症复发。张乐喝完就开始咳,脸蛋涨的通红,眼泪也流出来了。我也顾不得太多,厉声训斥许志标,你他妈的怎么就不能拉她一把啊?还看着她 喝了这么多酒!许志标本来准备拿餐巾纸给张乐擦眼泪,见我这么大火,他的气也不打一处来,就把餐巾纸捏成一团直接砸到我头上,你他妈少给我装君子,做好人!她是我女朋友,老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许志标说话的时候,不但把手指点到我鼻子上,还拍着胸脯,似乎要跟我比狠。我一气之下,把手中的玻璃杯子往地上一摔,冲过去就给许志标一耳光。很快包厢里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直到徐宁把我们拉开,我才发现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嘴唇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反正是咸的。许志标的脸上也挂了彩,头发弄的象野草丛生。尽管眼镜打脱了,我还是模糊地看见,张乐已经在一旁哭成了泪人儿,张兰在一旁帮她擦眼泪。刘婷似乎只做麻木的看客,在一旁不知所措。徐宁站在我和许志标中间数落:你们还是个男人吗?卖丑也别到这里卖啊!有本事到外面打架去,看热闹的人更多! 徐宁夫妇和许志标拉着张乐已经出了门,刘婷扶我下了楼,跑出酒店几米远,才听见背后有个女人大声喊,周局长,你还没有在单子上签字呢?我扭头说,你先给我记着,我明天来签! 在路上,刘婷问我住在哪里?我说今天不回宿舍了,你扶我去万事顺宾馆吧。刘婷在我裤袋里搜出几张人民币,叫了辆的士。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被拖进了宾馆的房间。酒意已经完全上来了,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知道有个女人在给我擦脸,脱衣服。这个女人似乎很漂亮,这双手给我抚摩的感觉十分熟悉,以及她身上的气息令人无法自控。我一把抱住她,褪光她身上的衣服,一阵狂吻之后,把她压在身体下面,做了很久以来没有做过了的那件事。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早晨,一阵手机铃声把我吵醒,是徐宁打来的,问我昨天晚上睡的舒服么,我说,睡的很死,也谈不上舒服。徐宁一阵淫笑,说,只怕你昨晚又损失了不少子孙哦!我揭开被子一看,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卫生纸丢了一地。我说,你小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在我后面跟踪啊?徐宁说,跟踪我倒是懒得吃这个亏,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出点事情才怪啊! 我穿上衣服,隐约听见洗手间里有人在洗澡。我仔细回忆昨天晚上那个女人是谁,是张乐吗?不可能,她不是跟许志标一起回家了吗?刘婷?应该不会,她不可能那么容易让男人占到便宜。但是,昨天晚上明明是她把我拉进宾馆的,也许真的是她,那就坏了!我心里一阵紧张。心想还是等她自己出来了,再说明一下情况吧。 刘婷头发蓬松地从洗手间走出来,身上只包了一条浴巾。见我醒了,她把头发一甩,说,昨晚睡的还好吗?我苦笑着说,还有什么好不好,不过还得谢谢你。 刘婷把头发挽成一个结,坐到我身边,用很轻柔的声音说,你就一个谢谢打发我吗?你要知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女人了。我急忙向她解释,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的啊!你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吧? 刘婷一阵冷笑,周能,你还是个男人吗?一个女人把她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你,你却说不是故意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知道,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实在不想和她争吵。早在卫校四年她就已经谈了两个男朋友,如果她身上还有女人最宝贵的东西,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可是我昨天晚上什么也不记得了,还能拿什么证明她不是第一次呢?我想静下心来跟她谈谈,叫她把衣服先穿上,我说我先回避一下,然后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我沮丧地打电话给徐宁,说现在的问题闹大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怀孕,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徐宁说,你小子就那么贱,怎么连套也不戴啊?要是真怀了,她给你把孩子生下来,看你怎么办?我说,那我这辈子就完了。徐宁告诉我一个缓兵之计,先设法带刘婷去冯键那里做个尿样检查,如果没有事还好办,有事就要冯键给开点药。 我先调整心态,好言好语把刘婷的情绪稳定住。刘婷倒是吃软不吃硬,一听好话就眉开眼笑。我说,我市一医院的同学冯键打电话过来,要请我们明天去吃饭。刘婷说,你终于用了我们两个字,好拉,我听老公的。 下午我才把刘婷送走。回来的路上,翻开手机,看到三条短信息,全是张乐的,每条都有上百字。张乐告诉我,她现在非常后悔和许志标在一起,其实许志标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她的事,只不过没有说出来,尽管在表面上对她很好,却始终对张乐过去的事耿耿于怀,时不时拿小事找张乐出气。张乐担心这样下去,他们走不到结婚的那一天。 我想打电话给张乐,给她一些安慰,可反过来一想,如果许志标在旁边,问题只会更严重。回信息吧,单靠文字也说不清什么事。何况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自己还弄了这么个糟糕的周末无事,我把刘婷带到冯键那里。事先跟冯键说了那晚和刘婷在宾馆的事情,遭到冯键好一顿奚落,但他还是个讲义气的人,答应帮忙。下午检验结果出来了,冯键告诉我一切正常,叫我尽管放心。晚上把刘婷送回家,我就打电话给冯键请他出来吃消夜。 冯键说11点交了班就出来。 想起和冯键读高中那时候,每到夏天, 冯键就喜欢躲在宿舍楼下偷窥穿裙子上楼的女生。上课的时候,他能把全班80%女生的内裤颜色和式样说出来。有一次,他还告诉我徐宁在诗社里谈的那个女朋友穿了一条丁字裤。我不肯相信,和冯键打赌,赌注是一包盖白沙。为了赢这包烟,我就把这事告诉了徐宁,要他晚上验证一下。后来,果然被冯键说中,把徐宁气的半死。就为此,徐宁和冯键还差点翻脸,拿起凳子要砸人,幸亏我及时制止住,不过徐宁也从此和那诗社的女孩子分了手。 到11点半冯键才从医院赶出来,见我已经把消夜和啤酒点好了,他说,你小子今天是不是想贿赂我啊?弄这么丰盛。我说,长这么大还真没贿赂过人,要不还得栽在你这医生手里。到凌晨1点多,我们一共喝了8瓶啤酒。从读高中扯到读大学,从大学毕业扯到现在, 冯键说起那些我都不记得名字的女孩还能让唾液和酒水横飞。看他这么尽兴,我又叫了4瓶啤酒,还加了几个菜。喝完这4瓶,我们都醉的差不多了, 冯键其实酒量比我还小,今天不知道怎么就特别能喝了。 冯键告诉我,张乐住院期间他也去看过她几次,有时候是帮别人代班,每次还给予了特别的照顾。我连声说,感谢感谢,你小子良心还没被狗吃掉啊! 冯键端起一杯酒喝了个精光,然后眯着眼睛对我说,龙哥我就一件事对不住你,说了你可别骂我。我说什么鸟事还这么吞吞吐吐啊。 冯键打了个酒咯,才懒洋洋地说,我乘每次给张乐测量体温的时候摸了她的奶子,你没意见吧?她那奶子真他妈有弹性…… 我一听,气的差点把肚子里的啤酒吐了出来,往桌子上一拍,放屁!张乐的奶子也是你能摸的? 冯键说,你还那么上心干吗呀?人家跟许志标连床都上了,早就不是你的女人了,你现在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说完他又倒了一杯酒往嘴里灌。我把他手中的杯子抢过来摔在地上,你小子今天肯定喝醉了,坏跟我回去,拉着他的手就跑。 我叫上一辆的士,好不容易才把冯键扶上车。在路上, 冯键就一路吐到下车。在冯键的单身宿舍里,我们两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冯键还在说一口的胡话,一会儿说张乐的脸蛋真漂亮,一会又说张乐的身材一级棒,再过一会又破口大骂我不该丢了张乐这么好的女人。 我的手机响了,是刘婷打来的。半天也没有听见她说话,只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抽泣,我有点不耐烦,你给我说话啊?再不说我挂了啊? 刘婷这才说,我今天晚上一直打你的电话没人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呢。我说这么晚了,你别瞎想,快睡吧。刚睡一会,手机又在响。冯键在睡梦中嘀咕,你他妈怎么这么多电话呀。我接了,以为是刘婷的,开口就骂,你他妈还让不让人睡觉啊?这么瞎折腾谁还受的了你?没想到那边却传来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说,李龙,我是张乐,能谈谈吗? 一听是张乐,我酒意也没了,更无睡意,但心里堵的慌。自从那次被张乐从医院赶出来,我就再也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和信息。尽管心里有些恨她的无情,可还是对她有些牵挂。我说,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睡啊?是不是许志标的性功能有障碍就想我了?张乐说,李龙,你能不能收起你那张臭嘴?你以为女人就只在乎这个吗?我说,你还在乎什么?能给你的我全部给你了,可你还是跟别的男人跑了。张乐说,李龙你说话能不能凭点良心?如果当初不是你逼我,我会跟你分手吗? 我知道电话里吵架是最愚蠢的,张乐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来一定是跟许志标有关,我说,他现在对你怎么样?张乐没有回答,反过来问,你认为我还能跟他好下去吗?我说,现在就是找个人过日子,你也别期望太高了。张乐说,我也没有什么期望,如果你那天不跟他打架,事情还可以缓和一下的,现在他很在乎我们以前的事情了,你现在也有了女朋友,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好吗?我说,是不是你们今天晚上吵架了?他欺负你了吗?张乐过了好半天才说,我的事情你别管,你早点休息吧。说完就挂了。 我知道张乐肯定还有话没说完,也许她的本意是想找我倾诉,可是发现我们再也说不到一块去了才就此打住了。我也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什么就不中听,还不如就此留点想象的空间。 第二十九章 很久没有了张乐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估计她结婚的事已经摆上了日程。从内心说,也不是放不下她,何况她即将为人妻为人母,可凭我对她的了解,和许志标这种人在一起,张乐显得太过脆弱,就象200磅的拳击手和300磅的对打,输的永远只会是她。 刚回家,就接到刘婷的电话,说是打算明天就把诊所搬到容城来,希望我帮她搬一下东西,我说你还真把这里作为根据地啊?生意做不起来怎么办?刘婷说,做不起来就要你养我.我说我连自己也养不活,一起饿死算了。 刘婷到底还是把诊所搬来了。整个一上午,我除了吩咐稽查队长刘四今天晚上安排晚饭之外,就专门为刘婷打理诊所的事情,直忙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刘婷倒是体贴,不断地拿毛巾给我擦汗。我说,今天帮你把店子安排好了以后你就自己照顾自己吧,我是没有时间来陪你的。刘婷说,你工作忙,我不怪你的,只要你不到外面找女人,晚上来我这里就可以啊。我说,晚上也不会来你这里。 周末,刘婷把店门关了,硬要我带他一起去找冯键。我说,那批麻醉药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刘婷说,不重要我还这么着急呀?我们叫上一辆的士,直奔武阳。 我和刘婷赶到武阳时,已近中午,冯键还没有下班,他把我们安排在他办公室坐下自己就出去查房了。 刘婷说,你刚才为什么不介绍一下呀?我顺手拿起一张报纸,说,我要怎么介绍呀? 刘婷说,你可以跟他说我是你的女朋友啊。我笑了笑说,你怎么成了我女朋友? 刘婷一把夺过我的报纸,撕得粉碎,白皙的脸蛋涨的通红,摆出质问的架势:周能,你跟我说清楚,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我被她激怒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放大嗓门说,你他妈什么也不是! 刘婷哭了,扭头就往外跑,我没有拦,又找了张报纸来看。不一会,冯键下班回来,问我那妹子到哪里去了。我说,不知道,我也难的管她的死活。冯键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又是你新泡的马子吧?我说现在还不算,今后也不可能。冯键说,行了,咱们出去吃饭去,打个电话给她,叫她也过来吧。我们下楼时,我正在拨刘婷电话,就看见刘婷从楼下跑了上来,她象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笑容满面地跟冯键打招呼。 我们在医院旁边的小馆子里吃饭,随便点了几个菜,我就跟冯键说那麻醉药的事情,问他能搞多少。冯键说,我是外科医生,又不直接跟药剂打交道,最多小剂量的弄点。 刘婷说,你可以把你们医院的药剂师介绍给我们认识啊。冯键没有答她的话,故意跟我说起张乐的事。他说,张乐上周来医院拆过线,身体恢复的很好,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了。我说,上次许志标也到我办公室坐过,还和我作了一次深入交谈,说是下个月就结婚。冯键听了很是惊讶,那张乐怎么说跟他分手了? 吃饭的时候, 刘婷总是提她的麻醉药,我瞪了她一眼说,你弄了麻醉药最好是天天给我打一针,我宁可永远被你麻醉! 刘婷听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冯键说,我跟药剂师说好了,下午弄两百毫升给你,不过要先交钱。 刘婷马上放下筷子,从包里取出1000给他,说剩西的先放你这里,下次拿药的时候一起结帐吧。冯键也没推辞,收了钱说,你可不能在外面讲是从我们医院弄来的。 下午, 刘婷去拿药,陈正约了我去茶楼斗地主。跟陈正在一起的还有几个二级机构的负责人,我一走进包厢,刘四马上让座给我说,陈局长就是说你的地主斗的好,总算把你等来了。我没有答话,坐了在陈正的上手。我的手气还比较正常,陈正赌隐大,不管牌好不好反正要当地主。很快我就赢了1000多,最后一场,陈正有些气急败坏,把扑克一丢说,老子今天不打了,散了。临到要出门,刘四叫住我说,周局,还是吃了晚饭再走吧。 快到吃晚饭时, 刘婷打电话过来问我在哪里,我说和陈局长在一起,顺便也叫她过来吃晚饭,说局里的车子也在这里,等下一起回去。刘婷先是骂我没良心,然后说马上就过来。 刘婷在应酬方面倒是比张乐出色的多,见了局里几个人也不管职务高低年纪大小一个个叫的甜蜜蜜的。陈正也似乎很喜欢她,硬要她叫叔叔, 刘婷就一个叔叔二个叔叔喊起来,直叫的我身上也起了鸡皮疙瘩。想起张乐在的时候,即使县委常委副县长坐大堆也不敢说半句话。对于这点,我倒是没有什么怨言,觉得女人不能太爱出风头。而刘婷的老成反而让我讨厌。陈正不断地说我找了个不错的妹子,我心里却是有苦难言。 晚上,我打电话给冯键问他张乐上次跟他怎么说的,冯键故弄玄虚,绕了半天才跟我说起张乐前些天发生的故事。 原来许志标上次在医院碰到我后,就马上怀疑到我是来看张乐的,找张乐反复盘问我是否来过。张乐却矢口否认,并说与我毫无关系了。后来是许志标在医院交费时发现已经有人交了一千元,然后打听到是冯键代交了。许志标这小子很狡猾,他没有直接找冯键问为什么替张乐交钱,而是一再感谢并还了一千给他。事后通过徐宁打听到我和冯键的关系。许志标认为是张乐欺骗了他,让他恼羞成怒怀恨在心。张乐出院后,许志标表面是一声不吭,却想方设法给她冷遇。 就在那次我和许志标打架后不久,张乐意外怀孕了。张乐小心翼翼地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了许志标,希望他能陪她去医院检查,许志标却一声冷笑,说,还是让李龙带你去吧,他比我更了解情况。张乐哭的死去活来,也就是我和冯键喝醉酒的那天晚上,张乐打电话给我,而我却冷言冷语把她想说的话挡回去了。 听冯键讲完张乐的故事,我已经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后悔自己那天晚上喝多了酒,更不该那样伤害张乐的自尊心。如果我在电话里给他些许安慰,张乐的心里也会好受点,而我冷漠的态度无疑是给她受伤的心雪上加霜。我问冯键,张乐后来是怎么做的?冯键沉默了片刻说,肯定是她自己来做人流撒。我说,是你陪她去的?冯键点了点头。那她和许志标现在关系怎么样呢?我急切地问。冯键慢条斯理地说,已经冷战两三个星期了,张乐自己想分手。 我说,我现在才想起许志标为什么那天在我办公室说了那么多推心置腹的话,原来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冯键说,你怎么那么天真?你以为冯键会轻易放手?他是个商人,他不会做赔本的生意!我说,那他还想怎么样?冯键说,张乐老爸已经收了他两万的彩礼,这些彩礼钱早被她爸花光了,加上许志标为张乐花去的其他开销,一共至少也是四万。再说他们已经打了结婚证,要分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我说,钱的问题肯定不占主要,关键是张乐跟他现在是否还有感情。冯键又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你他妈心里还不清楚?张乐跟他有什么感情?张乐是被你一气之下找的许志标,认识不到半个月就打结婚证,这里面能有感情么? 跟冯键通完电话,想给张乐发条信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写了一首诗: 灯火连城亮, 君今驻何方? 每逢相思日, 回首痛断肠。 多少荒唐事, 如何论短长? 两情若如故, 分合又何妨? 张乐学的是中文专业,对古诗词似懂非懂,但只要是我写给她的诗,一般都能很快领会,而且对我的才华佩服的五体投地。记得刚和她认识的时候,我隔三差五的发两首风花雪月的诗给她,常常让她感动的一塌糊涂。张乐躺在我的怀抱,一边翻看我的手机信息一边说,我欣赏有才华的人,更喜欢你写给我的诗,你能在我们白头偕老的时候,还写出这样的诗给我吗?我笑了笑说,这恐怕不可能,写诗跟心态有很大关系,但只要你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 发。 看到手机上显示“信息已发送至张乐”,我才放心地睡去。梦里居然又见到张乐,看见她披头散发地跪在我面前抱头痛哭,我一把扶起她,给她理清长长的头发,吻干她脸上的泪水,然后说了许多思念的话,也说了分手后内心的痛楚。这个梦最终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我才发现自己真的流泪了,枕头上弄湿了一大块。接了电话,听声音才知道是张乐。 我听见张乐在电话里抽泣,我问她为什么哭,她半天没有说话。此时此刻,我忽然来了很大的耐心,确实很久没听到过张乐的声音了,哪怕是她的哭泣也能给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我说,你哭什么呀?有话好好说,行吗?是不是你跟许志标吵架了?我一提到许志标,张乐哭的更凶了。我说,你别哭啊,我这人心软,最怕女人的眼泪。张乐这才说,你还心软?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吧?我和他分手了! 我感到有些惊讶与不安,说,怎么可能啊,你们不是好好的吗?张乐说,我后悔跟你分手,可是我更后悔和你谈过恋爱。你知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两年在我心里是个多么重的包袱吗?我说,这个我早就料想到了,可你自己说起来跟他那么好,怎么会分手呢?张乐说,刚开始是好过,可是自从你出现后,我们就再也没好过。我说,那是你们的感情太脆弱,怎么能把责任推给我呢?张乐没有和我争,只是说,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你们男人到底是怎么了?我这辈子再也不结婚了,请你以后也不要给我发信息了好吗? 我说不发信息可以,但你还是要结婚啊!好男人多的是,碰上我和许志标这样的是你手气不好,这和打牌一样,臭炮就别捉了,说不定你还可以打个海捞呢!张乐一下子被我逗笑了,你怎么那么贫嘴啊?这跟打牌可以比吗?我说也差不多。我还想聊的深入一点,可是张乐说,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有课,先睡了啊! 第三十章 这些天,局里一直在研究到省里跑项目的事情,开了三次党组会,意见还是没统一。最后一次会议,五个党组成员里,除了一把手陈正和副局长郭玫坚持要几个二级机构集资送礼给省厅外,其他的都不同意,特别是胡为来,说这个项目争取的可能性太小,送礼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会上古局长叫我表态,我含糊其词地说,去也好不去也没什么损失。我就知道,胡为来肯定会在这个事情上找陈正的岔子。古现在在局里也是越来越不得民心,据说又有人把他违法集资建房的事情告到了市纪委。 散会后,陈正把我叫住,又问我调查胡为来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我说,还是老样子,有个新的情况是他原来分管的两个二级机构都反映他在下面报销了不少条子,但违没违规我也没弄清楚。陈正听了还是很高兴,说,要得,你给我盯住他。这样吧,你明天跟我一起去长沙跑一下财政厅的陆处长那里。 下班后,我打电话给徐宁,说明天就过去看他,问他现在忙不忙。徐宁说,你这么大的领导来了,再忙也不忙了啊!我说你小子就喜欢臭我。并叫他晚上安排个把活动,徐宁满口答应了。 晚上,我正在陪市局里的牛局长喝酒,喝到尽兴时刘婷打电话来说,上次从冯键那里弄来的麻醉药被药监局的查处了。我说我在陪领导吃饭,等我回去了再说。牛局长是个豪爽人,跟我口口声声兄弟相称,把牛皮吹到了天上。出门的时候,我吩咐办公室主任小王带他去活动一下。牛局长还是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张开大嘴巴嘴熏熏地说,兄弟你年轻,发展快,将来是当国家领导人的料子! 回到刘婷的药店,就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门口哭。见我来了,一把扑进我怀里,死人也推不开。我索性把她抱到床上,丢了公文包和她一起躺下。 刘婷已经不哭了,抱着我不肯放手,不住地说,亲爱的,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我说,那么好听的词怎么到了你嘴巴里听起来就那么不舒服。 刘婷说,你还生气呢,人家想你可是真心的啊!说完就开始帮我脱衣服,我说门还没关呢。 刘婷这才停住,起身去关门。 今天喝酒确实不多,能把牛局长灌醉完全是我在喝酒的时候使了诈,先做出喝酒的样子,实际上把酒顺手倒在地上。尽管这样,酒精还是上了头,叫刘婷给我倒了杯开水。 刘婷回到我身边,一边给我脱衣服一边说,你身上怎么全是酒味啊?快去洗个澡吧。说完把我推进了卫生间。 洗澡的时候,听见我的手机在响, 刘婷帮我接了。洗完澡出来,我就问刘婷刚才谁打电话来了。刘婷说,一个女人,但我不会告诉你。我一听,心里有点怀疑是张乐,就命令她把手机给我,可是刘婷死活不肯,拿着手机东躲西藏。我一把扑过去,把刘婷压在身下,夺过手机准备起身,可是刘婷一双手搂住我的脖子,就往我额头上亲,眼神里充满柔情,眼角闪耀着一种晶莹的东西。看她这么深情,我也忍不住回吻,直吻得她脸颊通红还喘着粗气。 性是个恶魔,有时候根本不与爱联系,它就能自动钻出来,还会干出许多破坏人伦甚至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我说不上爱,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好感,可是在她的柔情蜜意包裹下,我还能抗拒么?我闭上眼,想到的却是和张乐翻云覆雨的情景。但这也丝毫不影响性爱的质量,刘婷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事后, 刘婷去了卫生间,我趴在床上翻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却死人也找不到刚才的记录。 刘婷赤身裸体从卫生间出来,我就质问她为什么看不到刚才的已接来电。 刘婷有些胆怯地钻进被子里,半天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我有些着急,大声质问她为什么把记录删除了? 刘婷这才说,我说了你别骂我好么?我说,你先告诉我是谁打电话来了! 刘婷在我的逼问下,才吞吞吐吐的说,是, 是,是张乐。我一听是张乐,马上拨通张乐的电话,张乐拒接,又拨了两次,还是没接,再拨就是关机。张乐这么做让我十分恼火,把怒气却转嫁给刘婷,把手机一放就大动肝火地骂起来, 刘婷,你怎么这么无耻?你这是侵犯别人隐私知道吗?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你觉得你有资格干涉我的私生活吗? 刘婷被我骂哭了,越哭越厉害,一发不可收拾。看她这样子,我又有些心软,找了纸巾给她擦眼泪。 刘婷边擦边说,人家不是爱你吗?我不希望她夺走我心爱的男人!是她不要脸,既然分手了,干吗还来找你?我知道, 刘婷也是一片痴情,刚才发那么大的脾气是有些过火,好歹把她哄好,夜已深了,让刘婷枕着我的肩膀睡觉了。 第二天,司机小马开车来接我,说古局长还在局机关门口等我。 刘婷帮我把领带系好,又给我把皮鞋擦干净,看着我西装笔挺的样子,她会心地笑了,说,这样才象个领导干部嘛,走出去还是有回头率的哦!我说,我又不是女人,要什么回头率? 我和陈正赶到长沙,先在财政厅的招待所住下来。陈正打电话给陆厅长,问他什么时候有空。陆处长说正在参加一个省人大的预算工作会议,要到明天上午才能在办公室接见我们。陈正挂了电话就骂,他妈的,省厅就是牛b,一个预算处长比个把市长还忙。我说,差不得我们是在求人家,能接你电话就算给面子了。陈正说,算了,我们下午出去玩去据说长沙的晚会搞的好,我们看晚会去!我说,这个未必就好玩?陈正表现出很高的兴趣,说,那里的妹子一个个都是水嫩嫩的,还可以过把干隐。看他兴趣这么浓,我就打电话给徐宁,问他能否安排去一下夜总会。徐宁满口答应并说是要到晚上才有空陪。 下午,酒足饭饱后,我和陈正去洗脚城里洗了个脚,又在外面逛了一下街,陈正买了个b型号的胸罩。我知道他老婆胸部早下垂到了肚皮,绝对用不着这么大的工具,心里想肯定是给小情人买的,但是自己又不好问太多,只是说,古局长是模范丈夫啊,还这么关心嫂子啊。老古哼哼哈哈地应了一下。回到招待所已经是6点多,徐宁打电话问我们有几个人,并说已经定好了位置,只等我们去了。我答应马上赶去。 到了夜总会,徐宁早已经在门口等候,和古局长热情握手,然后就把我们请了进去。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夜总会的女孩子一个个脱的只剩三点式。陈正在我耳边开玩笑说,以前是要八开短裤才能看见屁股,现在是要扒开屁股才能看见短裤啊!我听了哈哈大笑,直到旁边一位胖子在咳嗽示威。 到了长沙,一个县委书记也得低声下气地找厅处长们,更别说是陈正这样的科级干部。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好不容易在财政厅找到陆厅长办公室,向他汇报了县里一个文化建设项目的事,陆厅长不等我们汇报完,趾高气扬地说,你把报告放我这里,我给文教处批个字,这个项目就这样办了。说完就准备走人。陈正连忙拉住陆厅长的手,塞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 陆厅长把手一甩,说,你别搞这个,中央三令五申禁止的!陈正一连塞了好几次, 陆厅长就是不收。我拍了一下陈正的肩膀,往陆厅长办公桌一指,陈正马上意会到,就直接把信封塞进了陆厅长办公桌子里的一个抽屉里,然后拉着我一溜烟似的跑出了陆厅长办公室。在路上,陈正笑着对我说,他妈的,现在送个礼跟做贼似的,只要他收了,好歹这个项目有希望了。 从长沙回来,刘婷告诉我,昨天药监局的人把诊所查封了,问我有没有熟人可以了难。我说现在求人很难,查封了就不开了吧,谁叫你搞那个麻醉药的。 刘婷却不肯罢休,说不开诊所我吃什么呀?你养活我呀?我说你可以搬回武阳继续开呀。 刘婷说,你现在就想把我一脚踢开啊?你真没良心!说完就梨花带雨哭起来。见她这样,我只好说, 药监局的熟人是有,可我不好意思去找他呀。 刘婷很快止住了哭,问我和他是 什么关系,为什么不好找。我说那人是药监局的一个副局长,叫张新怀,是张乐的亲叔叔,我们以前关系很好,张乐就是他介绍我们认识的,我和张乐分手后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刘婷听我这么说,情绪又低落下来,说我宁可不要这个店子也不希望你去找张乐。 晚上,冯键打电话给我说是已经到了荣城,我说你来了更好,正是有事情和你商量。我跟刘婷说,冯键来了,我要去和他商量一下你诊所的事情怎么办。 刘婷说我也要去,我说你最好别去了,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免得把事情弄糟了。 刘婷嘟了一下嘴巴说,那你们男人还找女人干什么?有本事自己生孩子呀!我没理会她,拿了钱包就走。 我请冯键在茶楼坐下来。先是问他工作上的事情怎么样,他说也快升为科室副主任了。我就笑,也算副科级干部啊!冯键说,你还别笑,去年下面县里卫生局西来了个局长,跑到我们医院一看到处是这个科那个科,他就说哎呀,你们医院的级别真高,我到现在才混到一个科级,你们医院就有了这么多科级干部。我说,按他的逻辑县里医院的妇产科也得改成妇产股呀! 在聊天中,我说了刘婷诊所的事情。冯键说,我早就提醒你了,叫你别弄这个东西。我说,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还是商量对策吧。我又问他跟张乐有过联系吗?冯键说,前几天还到医院来过,上次做人流后还有些炎症复发。我又问,她现在心情怎么样?冯键瞪了我一眼说,你想她现在这个样子心情还能好吗?我觉得冯键似乎在这个事情上对我有误会,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怀疑张乐怀孕是我给弄的?认为是我不负责任?冯键说,你至少是重点怀疑对象。我说,我敢对天发誓,自从和张乐分手后,我连她的手指头也没碰过,更别说做那事!看我认真的样子,冯键说,这个我也相信,但是张乐怀孕的时间跟你们分手的时间相差不远啊。我说,这不可能吧?如果怀孕的时间刚好在分手的时候,那就说明那时候她已经和别人有染……不等我说完,冯键往茶几上一拍,你小子也太不是人了吧,她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我说,我也但愿不是! 本来想要冯键帮忙去找一下张乐,要张乐再去找她叔叔把刘婷的事情了一下难的,可今天扯出这个事情,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喝完茶,我又请他出去消夜。 消夜照例是各人一桶啤酒,直到喝得烂醉如泥。 冯键又说起张乐和许志标分手的大概经过,我说,冯键,你小子如果喜欢张乐就大胆去追,不要因为兄弟情份心里长了疙瘩。 冯键还是在掩饰自己,说,如果我喜欢她也轮不到你来说,我是看这个女孩子可怜,同情她……话还没说完,就跑开去吐了一地。我也只觉得头脑发胀,一双脚象是踩在棉花上。打电话给刘婷要她过来接一下。 第三十一章 容城的夏天比武阳更躁热,我躲在空调房里也不想出来,随便翻阅抽屉里的书籍,找到张乐去年送我的《学会做人,学会当领导》。想想张乐这个时候也该放暑假了,不知道她和许志标分手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想打电话去问,又觉得我们已经形同陌路了,或许本就不该再和她有联系。中午照例是陪市局领导吃饭,秘书小王告诉我,今天来的是位美女局长,我笑了笑说,该不是和领导睡觉睡上来的吧? 到了万事顺宾馆,我就在门口恭候那位美女局长,遇到张慧。小妹子现在学乖了,老远就跟我打招呼,不过头一次听她叫我李局长,心里格外别扭。我问她中午有空么?她说刚好今天休假,回宾馆是拿mp3的。我说,那就跟我一起吃饭吧。张慧说,你们都是领导,我夹在中间不好意思呢!我说,没什么,你就当是我妹妹,只管吃饭不说话就是。 张慧这才答应。 不一会,一辆小车停靠在万事顺的门前。车上下来两男一女,两个男的我认识,是市局文艺科的正副科长。马科长走在前面,先跟我握手,并向我介绍那女的,这是我们新来的刘莎莎局长,我走上前去,准备握手,却被她刺鼻的香水味吓退了,刘局长挤出一丝微笑说,哦,你就是那个人称大才子的小李局长啊?我也做出谦虚恭敬的样子说,您过奖了。小王在我旁边说,李局,您带他们上楼吧,映山红包厢。 我们一行进了包厢,照例按照职务高低扯了半天的皮才坐下来。我要刘局长坐正中的位置,她偏要说我是主东应该坐正位置。说实话,不想跟她坐太近,主要是怕她的香水味影响我的食欲。坐定后,我才发现把张慧丢了。打她手机,她却死活不肯来,弄的我很没面子。刘局长说,是老婆还是情人啊?这么扭扭捏捏干吗? 不等我回答,小王在旁边插话说,我们李局长至今未婚呢!市局有好妹子请刘局长给介绍个把啊? 刘局长笑了笑说,我们局里也没有未婚的了,只有剧团还有几个妹子,人长的挺漂亮,就是文化素质低了,只怕我们小李局长看不上哦! 我说,您这是哪里话?我的要求是一要能做饭,二要能带孩子,此外别无他求。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饭桌上的气氛热烈起来,照例是端起酒杯敬的不亦乐乎。 从宾馆出来,只觉得头脑发胀,有点神志不清了,跟刘莎莎握手道别时,一连说了几句要她一路走好,她却一动也不动,还在等我走开, 我低下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踩着她的长裙子了。我有接连说了几个不好意思,才自己上了车。 打开车门,我看见一个极象张乐的女孩子坐在车里哭泣,看清楚才知道是张慧,我说,你怎么不吃饭啊?张慧哭的更厉害了,说,我要坐你的车去看我爸爸,刚才姐姐打电话来说他现在病床上不能说话了。我一听酒也醒了一半,叫司机赶忙去医院。 我和张慧不断地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好不容易赶到长沙,在湘雅医院,我们找到张乐爸爸的病房,看到的是生离死别的哀伤。张乐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她的父亲躺在病床上已经奄奄一息,我叫了声张伯伯,跪在病床前,握住老人家的手,泪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流。老人家张开嘴,想说什么,我也没有听清楚,只能从他眼神中看出他的一丝欣慰。张慧号啕大哭起来,不住地喊爸爸。老人家咽下最后一口气,撒手而去。 我放下老人家冰凉的手,退出病房,张乐也跟着走了出来。我们万万没有想到,分手八个月后却是在这里重逢,喜怒哀乐一齐涌上心头,如万箭穿胸般地绞痛。。张乐扑进我怀里痛哭,使劲地捶打着我的胸脯。反复问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出现。 为了给张乐老爸料理后事,我打电话给局里请了一周的丧假。小王在电话里问我什么人过世了,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说岳父吧,不象,说朋友的父亲吧,更不可能,就说你小子别问了,反正我是给别人办理丧事。 这一周,我象是经历了半个世纪。首先是给老人家火化尸体,然后和张乐一起般回骨灰,接下来就每天在哀乐中忙碌,直到把自己累的病倒。张乐也由于伤心过度,得了严重的伤风感冒。送老人家上山的前一个晚上,我们和衣躺在床上,张乐把头埋在我胸前,不断地问我,这辈子你再也不要离开我好吗?我总是说,除非我死去,就能丢下你不管。张乐就捂住我的嘴巴,你不要老是说这个死字好吗?失去了爸爸,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我问她许志标为什么没有来?张乐说,你就别提他了,分手前,爸爸要我把他治病化疗的钱都还给姓许的了,所以爸爸才这么快就去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傻呀?需要钱可以跟我说啊,命比什么都重要。张乐赌气说,你不是和刘婷要结婚了吗?我怎么好意思去找你。我问她谁说我要结婚了。张乐说,是刘婷自己告诉我的。那天我打你电话就是她接的。 办完丧事,我回到局里上班。办公室小王说,这些天老是有个女孩子来找你,打你电话又总是关机。我说,你问她姓什么吗?小王说姓刘。我就知道,刘婷肯定会来找我。叫小王找来充电器,然后给手机充电。 打开手机,看到刘婷的信息,一条更比一条着急地问我在哪里。我内心十分矛盾,是该告诉她这一切?还是先把我和张乐的事情隐瞒下来,过段时间再慢慢让她接受这个事实?对感情的犹豫让我选择了后者。打电话给刘婷,骗她说这一周在省委党校学习,因为通知的太突然没有来得及事先告诉她。 刘婷却说,我知道你是在骗我,但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我说晚上请她吃饭,表示歉意。 刘婷只是说,早点回家,我给你做饭。 下班后,我来到刘婷的诊所。 刘婷已经布置好了一桌可口的饭菜,见我来了,解下围腰拥抱过来说,亲爱的,你想死我了!然后就要亲我的额头,我把她推开,说,你快去洗手啊,你看我也是一身的灰尘。 刘婷搂住我的脖子,望着我说,你怎么消瘦了这么多啊?还有黑眼圈呢!这时候,手机响了,我把刘婷放下来。打开手机一看,是张乐的电话。 我放下刘婷,跑出门外接了张乐的电话,问她什么事。张乐先是没有做声,然后问我在做什么。我说刚下班,准备吃饭。张乐说,你和刘婷说了我们的事吗?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乐在电话那头催,你说话呀! 我知道张乐的性格,如果我现在有半点犹豫,她一定怀疑我动摇了跟她在一起的信心,如果回答过于爽快,她也会怀疑我在骗她,我干脆就实话对她说,我准备今天晚上跟她挑明,你也可以理解吧?张乐说,这样吧,我还是等你三天时间,如果你们分开不了,我也甘愿退出。我说,你放心!三天之内,我让你得到满意的结果。 回到房里,刘婷问我刚才是谁打电话来,还弄这么神秘?我说是张乐。刘婷猛地放下手中端着的鸡汤,溅了一桌的汤水,然后解开围腰,跑到床边哭起来。我知道,此时跟她挑明我和张乐前几天发生的事,对刘婷无异于雪上加霜,但是现在确实是最佳的时机。 我坐到床边,点燃一根香烟抽起来。刘婷边哭边说,我知道你们还是藕断丝连,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应该早告诉我,也不至于让我受骗到今天。我说,我知道自己错了,希望你能原谅。刘婷说,我原谅你?谁能原谅我?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谁来给我补偿?我说,如果你需要钱,你就自己说个数目吧。刘婷说,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我跟你是为了钱吗?钱能买回我对你付出的感情吗?我无语,一连抽了半包烟。桌子上的饭菜也凉了,刘婷还是不住地哭。 对于这些天经历的事情,我只有一个感觉——麻木。两个女人摆在我面前,一个是旧情,一个是新欢,我将何去何从?我慢慢地跟刘婷说了张乐已经和许志标分手,接着父亲病故的事。刘婷不哭了,坐起来摆 出一副跟我谈判的姿势。我说,你想好了吗?刘婷说,我知道自己命苦,强迫你也没有意义,如果你还是爱她,我希望你能幸福。但是我还有三个要求,第一,分手只能让我先说出口;第二,我希望能见张乐最后一次;第三,帮我把家搬回武阳。我答应了刘婷的要求。 已经到晚上10点多了,刘婷把饭菜热了热,叫我过去吃饭。我已经饿的差不多了,很快就扒了两碗饭。刘婷却没有吃饭,坐在旁边呆呆地望着我。我说,你也吃饭啊?刘婷说,我不饿,看着你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就知足了。我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酸楚的味道,放下碗筷,坐到床上看电视。刘婷还是关切地问,你吃饱吗?我说饱了。刘婷收拾完碗筷说,你今天晚上就不回宿舍了吧?我说,不回,只要你不赶我走。 刘婷在卫生间洗澡,我斜躺在床上看美女变大树写的电视剧《夜雨》,剧情已经到了李海涛与叶子在新加坡重逢被叶子老公拒之门外的那一段。刘婷穿着睡袍走出来,默默地坐在我身边,也被剧情深深地吸引住了。 看完《夜雨》,我问刘婷还看么?她说,你关了吧。刘婷解开睡袍,赤身裸体躺在我身边,坚挺的乳房在我胸前摩挲,柔软的小手抚摩着我的身体,然后亲吻我的额头、眼睛和鼻子。第一次看到刘婷这么热烈,我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欲望,尽情地回吻。刘婷在引导着我进入她的身体。我说,还没采取措呢!刘婷说,今晚就免了吧。 做完我就后悔,今天晚上确实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刘婷咬着我的耳朵说,你怎么拉?说话呀!我说,没什么好说的,你明天还是吃点药吧。刘婷说,我不想吃药,对身体不好。我说,我可不想害了你。刘婷说,你别想多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 第三十二章 从社会变迁的角度说,容城是个迁徙城市。1980年改革开放伊始,容县从武阳地区分离出来,百废待兴,一穷二白。那时候容城没几个有钱人,大家都穷得叮当响,也就不存在贫富分化,直到90年代,这里的工薪阶层还在打两三块的小麻将,打牌对于容城人来说还是一种奢侈的高消费活动。不知道为什么,10多年后的容城竟然在一夜之间暴富起来,牌也是越打越大,大到连武阳人看了也瞠目结舌。如果要探究其原因,社会上有许多不同解释版本。有人说是1997年那件惊动全世界的火车撞架事故造就了容城的第一批有钱人。出事那天,火车上死了不少从广州赶往北京的客商,容城稍有胆量的人都从死尸上找到了金银首饰和大笔现金。说的更惨的是,居然有不少人回家拿了锯子和斧头将还有口活气的人手臂卸下来,拿到金银首饰后将人体器官丢得满地都是。也有人说是容城的骗子全国闻名的时候,完成了第一批富人的资本原始积累,造就了无以数计的有钱人。容城的有钱人从不摆阔,更怕露富,甚至故意穿的土里土气邋里邋遢,只有打牌的时候你才知道容城人特别有钱,动则几万才能上桌,有时候是几十万摆在桌子上火拼。 年后的人事安排很快就出来了,如众人所料,胡为来被组织召去谈话,然后顺理成章地提拔为副局长。陈正因为去年的民主测评满意率太低,受到组织戒勉谈话。从组织部回来,陈正就气急败坏地召开党组会议,先是通报组织的人事安排结果,然后指桑骂槐地说,“我们班子里目前邪气很重,今年一定要着种抓班子建设,周能同志要注意讲党性少搞派性,今后如果还有谁闹派性,我一定决不轻易放过!”我心里觉得好笑,如果说我在闹派性,局里就没有半个党性纯正的了。我知道他是在批评胡为来,所以也没吭声。轮到我发言时我还带头作了自我批评,说自己不该与不是自己分管的下属单位负责人来往太密切。这样的表态既给了陈正梯子下,也从侧面点了胡为来。陈正对我的发言很满意,会后表扬我进步快,是个可造之材。 散会出来,去上厕所的时候遇到姜美玲,小妹子看见我就笑,“周局长,听说你最近又找了女朋友,什么时候也带到局里来让大伙认识认识啊!”知道她说的是刘婷,我憋着一泡尿,一边往厕所跑一边说,“你可别听人家乱说,我至今还是光棍一个。”拉尿的时候,我听见姜美玲在厕所外面说,“找了就找了,还怕承认啊?又没人跟你抢!”我对着天花板脑袋空空地笑了笑,心想小妹子如今发育成熟了,也学会吃醋了。 这天晚上,局里几个班子成员在一起会餐,酒足饭饱后陈正就召集大家一起打牌。陈正最大的嗜好就是打麻将,能连续作战三天三夜不下桌,加上我和胡为来刚好是一桌。姜昆明也爱好打牌,只是不敢打这么大,就坐在陈正旁边看牌。陈正手气今晚特别不好,才输两千多就在骂娘。打到11点多,才起完牌,不知道他摸了个什么牌,考虑了几秒钟就丢出个幺鸡。陈正就把牌一扑说,老子今天就不信你不来!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我估计他是在打七对。摸了两圈,他又丢出个幺鸡,开口就骂,操他娘的,今天走鸡婆运了。又摸了三圈,陈正再次丢出个幺鸡,这次骂的更凶了,还拍桌子说,他妈的鸡婆发了疯全望我这里来了。快海捞了,这回陈正把第四个幺鸡摸上来了,陈正一声不吭跑到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就往那幺鸡砍了过去,然后是一顿乱骂。众人都吓呆了,都说散了散了。 散了场我觉得时间还早,刚好还赢了千把块钱,心里寻思着怎么去放松一下。经过锦阳大酒店时,门口有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姑娘,胸脯故意露出一大块雪白,见了我迎上来,“帅哥,要不要按摩啊?”我点了点头,跟着姑娘上了楼。锦阳大酒店内暗香浮动,叫声不绝,不时有腰肥肚圆牛头马面的中年男人心满意足地从我身边经过,就象从男厕所里拉完一泡尿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我挑了个长相象王思懿的女孩做了个红床,然后准备出门买单,小姐说,“老公这次是我操的你,下次再来让你操我啊!”我转过身问,“我现在就操你要不要加钱?”小姐把刚穿上裤衩脱下来说,“钱当然还是要加的,第二次消费可以打折哦!”我笑了笑,“你想让我精尽人亡啊!”小姐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我点了点头,用平时赞扬下属的语气说,“你是一只不错的文化鸡。” 我全身象被抽空了一样走到吧台,甩给小姐五张大钞,然后踉踉跄跄地下楼,忽然听见陈正和刘四说话的声音。我赶忙转身去了厕所,听见陈正跟刘四说,“周能这小子不识好歹,今晚没少抓我的炮,看来此人也不可重用,你今后把他给我盯紧点。”刘四在一旁说,“这个您就放心好了,对付这号屁股还没脱黄的娃娃我有的是办法!”然后我就听见他们找吧台小姐要房间。确定他们进去了,我才从厕所里出来,吐了口唾沫,然后骂了句人渣出了锦阳大酒店。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想起陈正的话,我就冒出一肚子怒火,从抽屉了找出一张多年没用的神州行移动卡,以锦阳大酒店小职工的名义发了条信息给陈正,说是已经拍到他今晚嫖娼的照片,如果不在24小时内在我提供的银行账号上打五万就将照片送纪委处理。发完信息,想像陈正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我心里就一阵窃喜。陈正果然很快回了信息:朋友,要钱好说,蠢事就不要干了。我接着又回了信息,再次警告他,如果明晚我的银行卡看不到钱就别怪我不客气。过了会儿,觉得到陈正身上弄五万块钱还是不痛不痒,心想一定得抓住他什么真实的把柄我才觉得安全。 第三十三章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倍感寂寞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要反思自己的前半生,想起过去那些事和那些人,我就想大哭一场。《成都》里的陈重说过,“曾几何时记忆在我大脑中大段大段地删去,只留下无可奈何地空白。”其实陈重也是个喜欢怀旧的人,我和他一样,心中有不可饶恕的罪孽情结。 2006年的正月十六的深夜,我和张乐还在酣睡,刚从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提拔为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的钟诚一个电话把我打醒,电话一通就劈头盖脸地问我现在文体局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可是不等我回答就说,“这次常委会上我给你提了下,打算调你到我这来,你自己权衡下。”我说,“能到领导身边当然是好事,只是在职务安排上总不能比我现在的位置差吧?”钟诚说,“这个你就少操心,我还会亏待你不成!”我说,“好吧,我听领导的安排。” 第二天张乐从学校回来说,“外面传出消息了,说是你已经调到了县委,还是个正职。”我笑了笑说,“小县城就是这样,连人事这么敏感的事情也没办法保住密。”张乐却高兴不起来,神情黯淡地说,“周能,你调哪里去我不管,你的官也是越当越大,我就怕你有新想法。”我一把抱住她说,“傻老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调到县委我们就结婚,至少结婚的礼金也能增加一倍啊!”张乐被我这样一哄又开心了,“真的啊?我们结婚就不愁钱了撒!” 晚上我和张乐好一番云雨,只差点把床铺折断。做完后我躺在床上想,这么多年了,张乐竟然还象个孩子样单纯的要命,我说什么都相信。可是爱情不是一个数学公式,能从已知的推算出未知的。爱情是一道稍纵即逝的灵光,失去了就永远追不回。这些年的经历,让我感觉爱情就象小时侯吹出的肥皂泡,一分钟内还是五光十色绚丽无比,眨眼的工夫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你捶胸顿足也于事无补。好的时候,你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她,一旦翻脸其实什么都不是。我想,如果我们还有爱情,最终还会有结果吗?原来我亏欠了爱情那么多债,一辈子还的了吗? 张乐从卫生间出来,长发凌乱,脸色红润,不自然对着我微笑,眼角出现了细微的鱼尾纹。从张乐的笑容里我能看见一丝沧桑,是和她年少的面孔不相符的东西。我拿起手机写了一首诗: 看着你笑魇如花迎风摇曳, 我泪光闪烁晶莹点点。 当青春离我渐行渐远, 灯火阑珊处 是否有你对我望眼欲穿? 任岁月剥去你美丽容颜, 我是否还会 如痴如醉吻你 已经爬满皱纹的脸? 我才写完,张乐就抢过我的手机,说是要看我写的诗,看完眼圈就红了,伏在我的胸前抽泣。我问她怎么了,张乐就是只管哭不回答。哭着哭着,我的眼泪也抑制不住跑出来了,尽管这些年我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越来越铁石心肠,可还是看不得女人流泪。 第二天一早,我跑到建设银行查看昨天发给陈正的账号,乖乖,果然新增加了5万存款。我先取了1000,学陈正的打算去左岸春天买件高档内衣。跑到商场的内衣专柜前,导购小姐问我要什么型号的,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张乐该穿什么型号的,为了给张乐制造惊喜,又不好打电话问她,只好伸出手掌说,反正刚好被我一只手握住的。导购小姐扑哧一笑,“给老婆还是情人买啊,用的着这么费心吗?”我说,既不是老婆也不是情人。也许张乐在我心目中的概念真的已经很模糊,为了什么我们还要纠缠在一起?我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上午钟诚代表组织找我谈话,先是按照惯例讲了这次组织的意图,意思是县委这次起用一批优秀年轻干部到县委工作,我是其中之一。尽管不是提拔,也还算是重用,要我好好珍惜这次机会。我笑了笑,“您是我的老师,连命都是您给的,哪敢不听您的话?”钟诚表情严肃地说,“你少到外面张扬我跟你的师生关系,你也算是领导干部了,政治上要成熟一点。”我点了点头,眼前浮现出10年前高中讲坛上叱咤风云的钟诚。 1995年的9月,刚从武阳师院毕业的钟诚分配到县二中教文科班政治,上台第一句话就是,“当代青年要有远大的政治抱负,要以改造社会为己任!”说这话的时候,钟诚气势如虹,掷地有声,帅气的脸上洋溢着我们无可企及的自负。在钟诚的影响下,全班的政治成绩突飞猛进,我甚至跟着他学会了写政论文章,学会了当众讲演,学会了辨证思维。只有关于爱情,是钟诚很少论及的话题。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和仅仅年长5岁的钟诚漫步在校园里指点江山,说到怎么实现自己的抱负时,钟诚神情有些黯淡,“如果有机会从政,我宁愿牺牲我未来的家庭。”而不是他回答女生问及为什么还不找女朋友的那句“匈奴未灭,何以家安”。 1998年,也就是我和马鸣考取师大的那年,钟诚考取了武汉大学硕士研究生,我们还常有书信来往,探讨改造社会的诸种方案,也有过不少争论。2002年,原本分配在县委党校教书的钟诚通过公选调任容县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2003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钟诚终于实现了他的“最低纲领”——娶到了武阳市委副书记刘海的女儿刘梅。入赘豪门的钟诚有着不可一世的清高和无比灿烂的前途,距离自然越拉越远,我们来往也越来越少。每到深夜,我就在心底问,我亲爱的老师钟诚同志,高处不胜寒的你是否还记得当年“欲栽大木拄长天的”誓言? 第三十四章 人的一生大概都有七分是上天注定,然后才有三分人事。2001年从师大毕业后,省委组织部的选拔高校毕业生下基层考试,让原本如无头苍蝇的我定位成了一名农村基层干部。下派后,觉得乡镇机关还不过瘾,偏偏要求下到最穷最烂的村里当村官。在村里摸爬滚打了一年,原本立志改造整个国家的我,才知道自己连一个村也改变不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一度让我对未来失去了信心。原本打算继续报考研究生的我,2004年的一次公选,让我一举成为容县历史上最年轻的副局长之一。原本以为有了这个平台就可以青云直上,自己的理想抱负终于有机会可实现,却没有料到自己是如此之快地适应了官场的生态环境。不过两年时间,我就染上了官场的各种恶习。原本以为有了爱情就可以结婚成家,过上无甚忧愁的安乐日子,连唾手可得的幸福也被我不小心地亲手粉碎掉。 2002年3月8日,正是举国上下庆祝妇女翻身的日子。镇党委书记张天明找我谈话,主要内容是经党委研究决定,任命我担任新河管委会主任,希望我下去后努力实现横塘、塘内、谢垄三个村的合并,发展集体经济,做到“三保”---保稳定,保村级班子运转,保工作正常开展。我答应一一做到后,镇长刘清廉说,你记得住一条,下去后要抓紧带领农民栽意大利杨。 第二天上午,刘新林从派出所调来一辆车。我收拾好全部家当— 一床棉被、几件衣服、一个塑料桶、十二个衣架,就这样上了公安的车,一路颠簸到了离镇中心20多公里的塘内村。当天吃过午饭,就简单的把家安了下来,从此开始了我为期一年的村长生涯。从一个未满24岁的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摇身一变成了三个村的村长,满腔的热血翻江倒海般的沸腾着,心中的信念如太阳的光芒般照耀着我前进的路。从小,我就盼望着有一天可以当上村长,因为村长不仅很威风,而且可以为老百姓办很多事。 路上,我写了一首词给马鸣,抒发了一下自己的感受。 卜算子﹒赴村任职 十年寒窗苦,几多壮志图。昔日黄土描远景,今朝略有酬。 英雄何处出?功名几时就?百万芒鞋蹋热土,不负少年头。 当天晚上在荷塘村开党员大会,选举村里的党小组长。在会上,我传达了镇党委关于成立新荷支部的意见,并作了三点说明: 一、原村干部班子全部撤消,重新选举一名党小组长负责村里工作,村干部减少有利于减轻农民负担。 二、村里党务工作一概归联合支部领导,村里不再选举村长,行政工作由新河管委会接管,并自我介绍说本人就是联合支部副书记兼管委会主任。镇里还将下派会计和妇女主任接管业务工作。 三、今后的主要工作是理清村里班子瘫痪4年以来的烂帐,给老百姓一个清清白白的交代! 我的讲话一完,黑暗中举起数十双巴掌,霹雳哗啦地响成一片。 第二天早上,我在田间地头散步,遇到一位老农,他说,我认识您,您是新来的周书记吧?昨天晚上,听了你的讲话,我高兴得一夜没睡觉。我笑着问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啊?他说,我是村里的老党员了,终于盼来了政府的人来收拾荷塘村这个烂摊子。我说,感谢您老人家的信任,还有什么可高兴的事情啊?老农放下锄头说,有啊!把村干部撤的只剩一个就是好啊,你算算,原来四个村干部光一年的工资就要两万多元,还要今天招待这个明天招待那个,现在政府接管了,开销就少多了。我点头说,您分析的有道理! 回到办公的地方,有一名三十多岁的少妇正在门口等我。见了我就说,领导啊,我找您有事情要说啊。我赶忙拿椅子给她坐下,然后叫隔壁的贵婶泡茶过来,问她有什么事这么急。妇女说,我前两个月在计生办上了个环,现在疼的要命,可能是我不适合上环,求您领导帮我到镇里说说,叫他们给取了。 读大学的时候,我什么也没学到,只记住了人文关怀四个字,心想镇里的做法还是有点不人道,打了个电话给镇计生办,请求帮这妇女解除节育环。计生办那边还好说话,说是只要我作为支部书记写个字同意就可以。我觉得写个字还不是什么难事,大笔一挥就同意了。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的大笔这一挥就给中国这个发展中国家增加了一个人口的负荷。 后来我的字据就成了纵容育龄妇女超生的有力证据,镇里给了我记过处分,并撤消村支部书记职务。回到镇政府,我就象一个无业游民整天无所事事,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只有张乐高兴得成天合不拢嘴,等我回了家,假心假意安慰我说,“这有什么嘛!你在村里当不了支部书记,我就把家里的支书给你当!”我知道这家里的支书无非就是把家务全部揽下来,还要负责家里的各项开支,故意摇摇头说,“包括你在内,我们家也还只有两个党员,按照党的章程还不能组成一个支部啊!”张乐听我说完,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却捂着肚子说,“还有一个在我肚子里啊!”我惊呆了,“你什么时候怀孕了啊?” 张乐的怀孕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压力甚至是恐惧。我劝过几次要她去做人流,她却死活不肯,说是已经为我做过2次,不想这一辈子再也做不了妈妈。张乐说的那2次我还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是在大三的时候,我给她做了三个通宵的思想工作,张乐直到把眼泪哭干才肯答应。那时候我们也没什么钱,两人把生活费凑起来还不到一千,只好找了个冒牌的老军医把孩子做了。老军医舍不得打麻药,把张乐疼的直喊妈,医术也差的要命,差点没把张乐的子宫弄破。 第二次是大四实习的时候,张乐在下面乡镇中学实习,我耐不住寂寞从师大跑到张乐实习的学校看她。那时乡下没有成人用品店,更无法买到避孕工具,但到了晚上我还是和张乐在棉花地里偷吃了禁果。张乐实习回来就说月经没来,拿张试纸一检测果然是怀孕了。当时正在找工作的重压之下,张乐没哭没闹就自己偷偷把孩子给做了。 毕业后的这些年,我生活潦倒,烟酒无度,一直怀疑我的精子成活率太低,因为即使我们很少采取安全措施,张乐这几年也没怀过孕。对于张乐的这次怀孕,我觉得也是纯属意外,闷闷地问了句,“多久了?”张乐拿出化验单说,“你自己看。”我一看时间是2个月,便随口说了句,“两个月?两个月之前我一直在村里,没和你做过那事啊?”张乐一听就号啕大哭起来,捶我的肩膀,掐我的脖子说,“周能你太没良心,你是存心想逼我自杀,我今天就死给你看!”说完就要去拿水果刀割脉,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刀,抱住她好劝歹劝才劝住。 风波平息后,我再也没跟张乐提过那事,但在我心底一直是个很深的迷团。心里一直怀疑我在村里和妇女主任彭桂花做那事的时候,张乐也一定在跟她们学校的色狼校长偷情,想要我为他们酿下的恶果买单?门都没有!但怀着个孩子去学校上班也不象话,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张乐再次妥协,自己去医院做了人流。 第三十五章 马鸣的房地产公司搞得如火如荼,年后动工的房子还没竣工,接着又在八字门开辟了2000亩新地。八字门位于市经济开发区,04年的时候房地产业在这里还是方兴未艾,加之开发区工委的大力扶持,对马鸣这样白手起家的企业也是大开绿灯,来者不拒。用马鸣的话说,“现在钱对于我只是一个数字,今天是注册资金三千万,明天可能就是负债三千万。”马鸣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透着泪光,也许是追忆往事有点心酸,也许是面对未来有点迷茫。 想起从师大刚毕业那段失业的日子里,我和马鸣曾经失魂落魄地跑遍了市内的人才市场和大小公司,最终还是因为专业不对口,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我和马鸣气急败坏地躺在南湖广场的草地上骂娘,马鸣说“真他妈的窝囊,读了四年大学连个工作也找不到,还不如去做一回鸭。”马鸣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递给我看。卡片上赫然印着两行小字: 急聘男女公关,保底月薪一万。要求品正貌端,性格开放。有意请联系139******* 我将卡片扔了说,“大学生做鸭,你这几年书都白念了?再怎么样咱们也不能丢这个格啊?”马鸣将卡片拾起说,“你信不信,我今天晚上就去面试?”我笑了笑说,“听说那些玩鸭的富婆个个都是**旺盛奇丑无比,就怕你一上床就被人家给踢下来哦!”马鸣说,“**旺盛也不怕,反正我多的是精子,不用也是白白浪费,只是技术上是需要你传授几招给我。”马鸣去面试前,反复缠着要我跟他讲**48式,我还只跟他讲到后庭花和69式,马鸣就忍不住把衣服一脱,冲到喷泉下洗了把脸回来,“哇哇,真他妈受不了,老子现在就去实践!”第二天一大早,马鸣哭丧着脸回来,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他妈的,老婊子嫌我的家伙小了!”我在一旁哭笑不得,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还是安心摆你的地摊自主创业吧!” 2002年正是容城的骗子闻名全国的时候,不知道马鸣从哪里得知容城有个骗子从江浙一带骗来了一大卡车床上用品,说是一次性抛售只要5万还没人敢要。马鸣把半年来摆地摊积累的两万取出来,东奔西走凑足五万,最终把那床上用品搞定,然后在容城开了家床上用品专店,不到一年赚回10万。财运一来门板也挡不住,就靠这10万起家,马鸣名下的资产象滚雪球一样滚到了现在的三千万。现在的马鸣是脸色红润春风得意,见了我和徐宁就说,“当官有什么意思?想捞点小钱还得天天提心吊胆,我们个体户赚了钱就从不怕别人鼓眼睛。” 得知张乐生病住院,马鸣吩咐财务总监魏蕾在我的账上打了五千,说是权表心意,意思是也不指望我还了。我在心理暗骂,兔崽子腰缠万贯了还这么小气。 星期一早晨,我刚进办公室就听到电话铃响,接了来听是姜美铃那令人两腿发软的声音,“周局长,请你上午9点到五楼会议室参加党组会。”我应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心里却盘算着这次党组会主要是研究什么。外面传言陈正提任县政协副主席,如果是事实,那将是谁来主持局里工作? 第三十六章 人生如果可以象电脑一样在出现病毒时按一键恢复,我希望回到以前任何一个时候。自从跟张乐分手,我就觉得生活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不知道是生活遗弃了我,还是我遗弃了生活,自从生活的规划骤然被打乱,我跟父母的联系越来越少了,向领导汇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了,连关系最密切的老同学也不来往了,所热衷的就只有两件事:夜以继日地打牌和不辞辛劳地报复胡为来。 文体局一把手空缺,用容城人的话说,胡为来是在挑土,也就是代行一把手的权力却不是实际的一把手职务。胡为来的挑土精神确实可嘉,比陈正在的时候敬业多了,据说是经常晚上在办公室加班为党国效劳。为了验证胡为来晚上加班工作的传言,有天深夜我在打完牌后特意去了办公室。 我刚到机关门口就被一个佝偻老头子拦住,死活也不肯让我进去。这些日子沉迷打牌,我也很少去机关办公,没料到胡为来竟然把守门的老头也换了。我对守门大爷说自己是文体局的副局长,姓周,回办公室拿个东西就走。没想到这老头子倔强如牛,说是胡局长有指示,晚上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办公楼。我说我是这里的副局长,跟胡为来的官一样大,不是闲杂人等。没料到这老头居然要求我拿工作证给他看,这一下将了我的军,我只好打电话给办公室主任黄亮,让他在电话里给老头下指示,我才得以放行。 上楼后,我特意从胡为来办公室经过,发现里面灯影婆娑,连窗帘也拉上了,心里觉得蹊跷,却看不出什么动静。于是故意敲了敲门,果然里面一阵剧烈的响动,然后听见胡为来喘着粗气说,“谁啊?”等他开了门,我扫视了一遍办公室,没发现什么破绽,然后脑袋空空地笑了笑,说:“胡局长这么晚了还在加班啊?我本来工作上有个事情要向你汇报的,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你了。”胡为来不愧是搞政治的高手,刚才还窘得满脸通红,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赔笑着说,“你周局长也敬业啊,深夜来谈工作,事业心强,前途无量啊!” 从胡为来办公室退出来,我觉得没有抓到胡为来的现场,心里很不爽,于是躲在楼梯间继续看动静。十几分钟后,果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胡为来办公室出来,待她走到灯光下,我才看清楚面容,居然是姜美铃! 回家我打电话给马鸣,把晚上的事跟他说了一遍,说胡为来简直就是禽兽,连未婚女青年也勾搭上了,说他是利用职务之便辣手摧花,丧尽人间天良!马鸣却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谁叫你没当上一把手,等你到那个位置,不要说什么姜美玲,就算是林志玲你也能勾搭上!” 第二天上班时,我去财务室领工资。姜美玲一看见我就立马把头低下去,我也心照不宣地说,“小姜最近是不是处男朋友了啊?早出晚归的。”姜美玲还在跟我装纯情,娇滴滴地说,“哪里嘛!人家还小。”她这句话让我无比恶心,害我跑去厕所吐了好几回。 拿了工资第一件事是还前几天欠下的赌债。政府院子里有家麻将馆是分管文教的王县长老婆开的。一开始,我去哪里打牌也是出于联系感情的目的,后来打久了,居然上瘾了,手气也越来越不好,把每个月工资的大半奉献在王县长的麻将馆。王县长老婆姓金,我长期叫他金嫂子。才一进门,金嫂子就给我端上一杯茶,又安排脚陪我打牌。我说今天是来还帐的,不打牌了。金嫂子果然和气,连忙摆了摆手,“还什么账啊,先打牌,赢了钱再还!” 我刚上桌,就接到魏蕾的电话,说是到了容城,实在无聊,问我哪里有牌打。我说,“你到政府院子里来吧,我把位让给你。”魏蕾在电话那边说好,但是我不许跑,必须全程陪同。我把魏蕾接进麻将馆,金嫂子一口一声“你女朋友”,直说得我耳热心跳。我坐在魏蕾身边指挥她出牌,闻着她身上的香水味,下身有点按耐不住。 晚上,我请魏蕾在茶楼吃煲崽饭,问她马鸣的楼盘销售得怎么样。魏蕾捋了捋长发,说:“你怎么象个老头子一样,这么罗嗦!什么时候也关心关心下我的生活啊?”我笑了笑说,“我只关心你的性生活。”魏蕾瞪了我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 第三十七章 从县委大门出来,我真想抱住门口的老樟树大哭一场,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见张乐就在一中门前,以前从不敢大声说话的她,居然也可以隔着一条马路喊摩托车了,初为人母的她已经完全不顾羞涩地站在一中的传达室前当众给孩子喂奶。见此情景,我的心脏一阵剧痛,她怎么可以在离开我后变成这样!这究竟是谁的错啊? 回来姜美铃跟我说,“07年我也见过张乐,看到她时 她还刚新婚!不过她的性格和你说的有点不相符,她有点马大哈,有点喜欢打牌,不是你说的轻声细语,说话大大咧咧,很风火的样子。”我说,“你可能认错人了,即使结婚了,也绝对不是你说的这样,她是个性格特别内向的人啊!再说,我们分手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2年多时间啊 !难道生活真的把她扭曲成这样了?”姜美玲说,“女人是很有弹性的,没你们想象的痴情!也许她已经不是很记得你们的点点滴滴了”我又问,“许志标现在怎么样?”姜美玲说,“前两年还可以,现在不行了,看起来有点萎靡不振!”我说,“想想当老师也真可怜,26岁就能看到62岁的样子,一辈子也难换个工作环境。”姜美铃说,“这还不看个人能力?”我说,“只希望她能过的幸福开心,不要因为我给她带来痛苦。”姜美铃冷笑了一下,“你这话象是电视剧里的台词,你什么时候替她着想过?否则她当初就不会跟别人闪婚了!” 我原来一直觉得生活真实得让人有点窒息,婚姻不过是两个人合伙办公司,一切以盈利为目的;现在才知道世事不过大梦一场,一切放不下的都可以放下,曾经的憧憬,关于未来生活的美妙展望,不过是我们生存下去的理由。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婚姻这个合伙企业会有一天破产。一切的一切,只在于今天! 下午打了个电话给马鸣,听见他在电话那头有气无力地说,“你身上还有钱么?快点到我这来吧。”我的心脏一阵颤抖,含着泪水说,“你是没钱吃饭了吧?我立马给你送钱来!”我去财务室找姜美铃借了2000块钱,什么也没说就奔上一辆迎面开来的的士,叫司机飞速赶往岳阳。在的士上,我泪如雨下,眼前总浮现出马鸣最得意时候的神态。这个全岳阳最年轻的房地产商,创造过三年内赚7000万圈钱神话的少年资本家,怎么会在一夜之间沦落到这个地步?想起马鸣说的那句经典名言,“你们当官的弄点小钱还要提心吊胆,我们资本家赚了钱就没人鼓眼睛!”我就感到钻心地痛,钱!钱!钱!正是钱这个恶魔吞噬了我们的青春,毁灭了我们的灵魂!容城人把钱说成水,没钱了就叫“断水”了,真是形象无比。马鸣就是由于对水的渴望才不顾一切地下水游泳,以至被溺了个半死。 赶到岳阳,好不容易找到马鸣的住处,在房间里堆积如山的垃圾中终于找到了马鸣那瘦弱的身躯。马鸣蜷缩着身体,象一具干枯的死尸一动不动。我一把抱住他,好不容易才把他摇醒,只听见他喃喃地说,“粉,粉,我要粉。。。。。。。”我这才看见马鸣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以及满地的针管,万万没想到马鸣已经吸毒成瘾这么久!我将马鸣抱起,轻轻放在那张连床单的颜色也分不清楚的床铺上,然后下楼买了瓶矿泉水和面包,扶着马鸣将面包撕碎慢慢吞下,可是才吞下两块就全吐了出来。我说,“这可怎么办?”马鸣的手指往墙壁上指了下,含糊不清地说,“打。。。。。打那个。。。。。。电话。。。。。。”我拿起马鸣的手机按那个号码拨了过去,就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马总,你要粉啊?有现金么?”我的内心激烈地斗争着,说不要吧,马鸣已经成这样子,说不定今晚就要死在这里,如果要了也是害他毒瘾更深。看着马鸣奄奄一息的样子,我含着泪水咬牙说,“你送过来吧,我身上有钱!” 半个小时后,送毒的敲门进来,马鸣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眼神里透出一丝生的希望。我问送毒的小青年注射一针要多少钱。小青年说,“八百。”我数出八百给小青年说,“你给他注吧!”小青年却望着我手里的钱不敢接,摇了摇头说,“他这个样子怕是注不得了,会死人的。”我说,“今天晚上你不注他也是要死,还有别的办法么?”小青年摇头,“这里离市区这么远,只怕车上一折腾就没气了。” 我找小青年要过了一包白粉,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根用过的针管,跪在马鸣的床前,感觉一阵眩晕,双手不住地抖,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滴。今夜,我来拯救生死与共的兄弟,用一种类似于杀害的手段,来挽救他年轻的生命。过了今夜,我将以一个杀人嫌疑犯的身份走进派出所,只为一线拯救他的希望。望着马鸣憔悴的脸、深陷的眼窝,我想起1999年师大元旦晚会上那张活生生的面孔,那张洋溢着青春的自信的红润的脸蛋;想起1997年在县一中寝室里赤条条地主持“射箭”比赛的马鸣;想起2001年师大毕业那天,马鸣题写在寝室墙壁上的打油诗: 日暮西山夕阳下; 精液流尽别师大。 酒后放歌出门去; 不知何处是我家。 第三十八章 自从上次在鱼巷子门口看到张乐,我心中就顿生悬念。我想起两个月前和张乐同居的时候,那次她深夜接电话把我吵醒;想起那天从岳阳回容城时在的士上看见张乐跟一个男人动作暧昧,想起那次打电话给张乐长期处于通话中,等我找到她学校就关机了……再往下想就只能有一个结论:狗日的张乐比我先有外遇! 夜深人静,我却躺在床上悲愤交加、碾转反侧,忍不住打了张乐电话,铃声想了很久才接通。电话那头的张乐声如细沙,说话软绵无力,好久才弄明白是我,问我这么晚找她有什么事吗? 我用近乎审问的语气问她,“你是不是找了个小老板男朋友?”张乐要死不活地说,“什么叫小老板男朋友啊?”我说,“不跟你啰嗦了,你男朋友姓许吧?我今天跟他在一起打牌。”那边却传来张乐冷冰冰的声音,“是啊,这下你放心了吧?”然后就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张乐挂了电话,我才开始后悔,说不定许志标那小子就刚好躺在张乐身旁,一边抚摸着张乐身上的某个部位,一边淫笑着偷听我跟张乐的电话。我这样冒失地打电话过去既没为自己争到面子,也没有让张乐受到良心的谴责,等于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败感涌上心头,突然觉得胸口生疼,哇地吐出一滩东西,开了灯来看,居然是血! 徐宁在深圳一呆就是两个星期,打电话给学校续了三回假,直到不好意思再跟学校提续假的事才不得已回了岳阳。我问徐宁这次去深圳有什么收获?看着徐宁象个孩子的傻笑,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徐宁说,“还好,不虚此行,静仪答应年底回岳阳跟我结婚,她本来是要跟我一起回来先把手续给办了的,可惜,她在那公司走不开!”我笑了笑说,“真是痴情种子,还好你那晚上没在华天失身,否则刘静仪该恨我一辈子。” 回来我跟马鸣提起那天在鱼巷子看见张乐的事,马鸣说,“你们不是分手了吗?还管这肥水落在了谁家田里干吗?”我说,“落谁田里是不关我鸟事,但我想知道张乐是不是在跟我分手前先找了人!”车子在红绿灯下停住,马鸣手握方向盘对着红绿等傻笑,“你小子怀疑人家给你戴了绿帽子?你看看这红绿灯,离我一步之遥的车子刚开过去,这灯他妈就由绿变红了,你说刚才那开过去的知道后面跟着的刹了车吗?还是看开点吧,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说,你他妈就知道自慰,要是你发现你老婆偷人……” 说到马鸣老婆,我的心脏突然一阵紧缩,想起跟魏蕾的那挡子事,更加羞愧难当,所以话只说到一半就打住了。马鸣启动车子缓缓前行,有感而发似的说,“老婆偷人又怎么啦?那玩意长在她身上,又不是一个梨子,被人偷吃了还有个牙齿印?偷没偷人鬼晓得!”我强做笑脸说,“你还是学徐锦江的,给魏蕾上个贞操保甲才保险!”马鸣一声干笑,“如今上了贞操保甲也不保险,满大街都是急开锁的,20块钱就能搞定。”我也牵强地笑了笑,问他今晚还有什么活动安排。 “带我去嫖娼吧,好久没干过这事了。”马鸣慢条斯理地说,然后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上,等待我的回答。 第三十九章 自从张乐跟我分手的消息在机关传出,局里上下反响特别强烈,用马鸣的一句话概括就是:“兔崽子终于做了一件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至于谁是我的亲者,谁是我的仇者,在我的大脑中已经越来越模糊。刘四是我的亲者吗?关键时刻却跑到了陈正那边合伙陷害我;胡为来是仇者吗?可我为什么要在陈正设计陷害他时救他一把?扪心自问,马鸣是我的亲者还是仇者?我睡了他的女人,他不可能不知道,或许他只是装糊涂,或许他早已将一切记在帐上,随时可能找我来清算。 由于我在党组会上始终板着不肯,局里人事招考的方案迟迟不能通过。胡为来见硬的不行,就跟我来软的,说要请我去他家里吃饭都说了不下十遍,都被我找出各种理由推辞。得知我和张乐分手,胡为来似乎一下抓住了契机,说是他老婆的单位上有个天仙美女,家景优越,对我仰慕有加,只要我开口答应,这个周末就可见面。应该说,在女人这方面,我特别缺少自制力,见胡为来说得天花乱坠,便答应下来。 胡为来的老婆叫杨菊英,在检察院政工科当了10多年科长,也许是因为多年从事党的思想政治工作,天生一副好眼力,看人特别敏锐。我跟张乐谈恋爱正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带张乐去胡为来家里吃过一顿饭。第二天在下班路上遇到杨菊英,她就跟我说,“周局长谈的女朋友漂亮是漂亮,只怕不会长久哦!”当时我只当她是跟我开玩笑,咧嘴一笑就跑开了。没想到时过半年,她的话就得到应验,从此打心底对杨菊英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差没把她当作梨山老母、观音再世。 晚上,杨菊英把我约在金金桥茶楼跟她说的那个天仙美女见面,电话里反复强调对方父亲是烟草局长不差钱,不惜用金钱美女**我,好像生怕我会放她鸽子似的。刚出门就接到马鸣电话叫我去他家里打麻将,我说,“现在想喊我打牌一般要提前三个小时预约,你小子也不除外!”马鸣在电话那头骂了句“牛逼”就把电话挂了。说实话,很久没有跟马鸣打牌了,他这个电话倒是撩拨得我心上心下,差点想取消今晚的相亲。 走进金金桥的大厅,我便看见对面卡座上杨菊英正和一位长发披肩的女孩在聊天。见我进来,杨菊英连忙向我招手,叫我在女孩的对面坐下。待我坐定,才看清这女孩长相,的确也是唇红齿白肤如凝脂,比胡为来介绍的差不了多少。杨菊英跟我介绍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李,叫李辉。”我心想,这么秀气的女孩子怎么取了个这么俗气的名字,心里有一丝不悦,但还是含笑点了点头。李辉却始终害羞地低垂着头,似乎害怕与我有目光的交流。杨菊英首先是一顿隆重而热烈的开场白,从我的生平事迹讲到才学人品,让我不得不佩服她的一张铁嘴。好不容易等杨菊英说完,我才笑了笑说,“怎么您刚才介绍的让我觉得是另外一个人似的,我可没您说的这么优秀啊!”李辉抿着嘴在一旁偷笑,却又不敢笑出声。她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五年前的张乐,那个在师大图书馆某个角落怀抱《黑格尔哲学》对着我傻笑的女孩儿。 杨菊英见我们已经进入状态,就知趣地找借口走开了。我们聊到中途,李辉突然问我:“你相信命吗?我命里有桃花劫。”李辉这句话,象一根针刺痛了我的心脏。曾几何时,受过高等教育、坚信唯物主义的我也越来越相信命运。我的qq签名就是“大家都是命,半点不由人”,马鸣说我这是宣扬宿命论,是对老祖宗的背叛,我却说,“你小子是路走得太顺,总有一天也会跟我一样信命。”记得张乐也跟我说过,爷爷给她算过命,她命里有桃花劫,尤其是不能跟属龙的人在一起。我说,“我就属龙,又没把你吃掉?”张乐目光迷离地说了句:“你就是我的桃花劫。” 关于“桃花”,相书上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桃花以日干而论,行运到日干的沐浴阶段就叫做走桃花运。八字中有桃花星的,叫做命带桃花。流年遇上沐浴之年就叫做桃花年。还有一种桃花,叫做滚浪桃花,有这种桃花的人,婚姻最不稳定,女的不贞,男的好色甚至下流,男女桃花往往是竞相开放。我最满意的是后一种解释,甚至相信自己就是相书里说的男桃花,最希望的就是天天遇上女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