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入爱河,反派奸臣非要负责》 第1章 这就是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宋祁 “娘娘,御史严大人今天又当朝撞了柱子。”喜鹊一边给周凝梳妆一边说着朝堂的八卦。 周凝的手微微一顿问:“人怎样?可有碍?” “听说被赵大将军给拦了一下,饶是这样还是血流成河,御医给包扎了,抬着回去的。 皇上让他在家里好好养伤,伤好之后再来上朝。 你说这严大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上个月刚撞过一回,在家休养多日,今儿个头一天上朝,竟然又撞了柱子。 三日前那位刘大人刚撞了柱子,听说今儿还不能下床呢。 听小顺子说御医那边诊断的结果是刘大人撞的太狠了,脑震荡了。 你说这些御史是不是都长了金疙瘩的脑袋,动不动就撞柱子……” 周凝听着喜鹊叽叽喳喳,心乱成麻。 中宫无所出,前朝大臣都坐不住了,纷纷上折子要求皇上广纳后宫。 作为穿越到现代接受过现代教育又穿越回来的女子,周凝实在无法接受与人共事一夫。 可偏生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前些年朝堂动荡,子嗣的问题还没人关注。 这两年皇上的龙椅做稳当之后,这件事就被提上朝堂议论了。 起先群臣还只是上折子恳请皇上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 那时候虽然有人想到了皇嗣上,可也没人如此极端。 最近这三个月,这件事讨论的愈发的激烈了起来,如今发展到了御史撞柱子的程度。 这个月才过半,朝堂上已经撞过两回了。 上个月也刘大人撞过一回,此事愈演愈烈。 继续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人命。 周凝揉了揉眉心,宋祁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么? 今日御史可以当场撞柱子逼他让步,明日就会在其他事上故技重施,他当真要处处让步受制于人吗? 她的宫寒不是治不好,先前神医莫离要给她治病,只是那时候条件不允许,她就推辞了。 哪知道天下大定之后,神医莫离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派人打探他的消息,可一直未果。 找到莫离之前,她想过先稳住朝堂,动过心思从敦亲王府上过继一个。 可那敦亲王妃也是个妙人,说什么都不愿意,甚至连抢孩子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又怎好强人所难? 当务之急是找到神医莫离,或者宋祁也可以跟朝臣做个约定,两年后没有动静再立后妃。 这件事并不难办,至于喜欢撞柱子的御史,撞一个踢走一个,那些人口口声声的为江山社稷着想,真的动到他自身的利益了试试? 想当官的人和有能耐当官的人那么多,朝堂还怕无人可用? 这么简单的事,宋祁怎么处理的如此拖拖拉拉的? 周凝有心跟宋祁商量一番,可这日他却宿在了养心殿。 她想着这事虽然非常重要,却也不是非常紧急,想着等到明日再说。 次日,周凝拿着剪刀一边修理院子里的月季,一边等着宋祁的到来。 宋祁下朝后果然来了,小顺子在正阳宫门口高声报唱:“皇上驾到!” 周凝的手微微一顿,身子未动,将头转了过去。 那抹紫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院门口。 他的身侧跟着一位身着白衣腹部高高隆起的女子,女子头上一支白玉簪,清淡娴雅。 两人前后只差半步,宋祁为了照顾孕妇,步伐小而缓慢。 周凝拿着剪刀的手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这就是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宋祁! 三个月前,皇嗣的事才被提上朝堂,可眼前这女子的肚子至少六个月以上。 那个天天跟她说要换个姿势生孩子的男人,却也在背地里跟别人换着姿势生孩子。 而这一切她竟然一点都未曾察觉。 愤怒、伤心、恶心等等许多复杂的情绪都一起朝她冲了过来。 她的眼神因愤怒而无法聚焦,呼吸都极其困难。 “皇后。”宋祁的声音淡漠而疏离,将周凝的理智拉回来了一些。 她看着宋祁,他向来唤她一声阿凝。 如今在后宫之中,他竟然唤她皇后,这是在提醒她的身份。 他是皇上,是君。 她是皇后,是臣。 君臣相见,臣自然要向君行礼。 她深呼吸,将理智拉回来,对着他微微屈膝道:“臣妾见过皇上。” 宋祁下意识的双手托起周凝的胳膊,这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 四目相对,宋祁像是被火灼了手一般,连忙收回收来,缓了缓侧过身去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周凝后退一步道:“礼不可废。” “阿凝,我们从前从不在意这些。” 周凝不知道他如何做到带着第三者来见她,还能若无其事的喊她阿凝的。 她冷声道:“皇上从前到正阳宫,也从未让小顺子公公报唱。” 宋祁眉头紧紧皱起,抬步进了殿中坐下,周凝也坐在了他的旁边,喜鹊送上茶来。 宋祁对白衣女子说:“还不来拜见皇后娘娘?” 白衣女子上前两步对着周凝缓缓下跪说:“妾身薛氏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周凝盯着薛莹莹,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一再告诫自己,这不怪女的,要怪只能怪身边这个男的。 笨女人去解决女人,聪明的女人解决男人。 她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说:“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薛莹莹缓缓抬起了头,迎上了周凝的目光。 周凝瞳孔猛然放大,一脸错愕的看着她。 薛姨娘? 她猛然站了起来,上前两步。 宋祁却快她两步护在了薛莹莹的面前。 周凝认得她,就是从前王府中的姨娘。 她曾经假装流产诬陷她,导致她为了自证清白而撞墙。 所以她穿越到现代,后来又穿越回来。 这个女人就是她殒命的罪魁祸首。 她不是早就被宋祁给遣散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身怀六甲? 她立刻看向宋祁。 宋祁却躲着她的目光。 周凝浑身颤抖的厉害,牙齿都在打颤。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宋祁从一开始就是骗她的。 遣散是假,另外安置是真。 可是宋祁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她前身从现代穿越回来,就给宋祁写下了休书,自己回了将军府。 第2章 宫斗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开始了吗? 她依仗在现代积累的知识,盘活了将军府的铺子,又苦练家学,把爹娘留下的兵书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 她想做一个女将军,光耀门楣。 她想要招个赘婿,为她周家传宗接代。 她周家一门忠烈,到她这一辈的人,死的只剩下她一个了。 她有千千万万的想法和打算,要把这一生活的有价值有意义,要延续父辈的高尚品德,忠君爱国。 可是宋祁却一反常态,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她纠缠不休。 宋祁相貌周正,京都少见,又年少成名,是多少女子理想的夫君人选。 可周凝却不愿与他再有纠缠,她要招赘婿,为周家留后。 她摆下擂台比武招亲。 她依稀记得当时有一个瘦弱的少年,凭借惊人的毅力守了三天的擂台。 已入了黄昏,她让喜鹊将人带进来拜堂,却不想被从军营匆匆赶回的宋祁给打下了擂台。 他斩断了她的桃花,却不肯入赘,却当众放言,倘若她嫁他,生下长子归宋家,次子归周家。 这对于古人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若是没有穿越到周凝,周凝完全没有不与人共事一夫的想法。 经受过现代文化的熏陶,她绝不与人共事一夫。 于是她也当众放言,绝不与人共事一夫。 宋祁回去便遣散府中所有姬妾,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此番举动震惊整个京都,所有的人都觉得宋祁对她情意深重。 她自己也深受感动。 后来南方叛乱,他奉命前去镇压,临行前他提着战王府所有的家当前来求娶。 他单膝跪在她面前,说:“阿凝,若是此番我能平安归来,你嫁我可好?” 她还未曾言语,他又接着说:“若是我不幸战死沙场,或是受了重伤,这些便是送你的添妆,你另觅良人,生长子归你,次子归我,为我留个后。” 那次,她含泪说:“我等你平安归来。” 赤云峰一战九死一生,他虽凯旋归来却是破了相,脸上留下了一道疤。 他说:“阿凝,我破了相,再也配不上你,你另觅良人吧,我不需要你为我留后了。” 她哭了。 她对着他的背大声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宋祁顿住脚步,旋即转身朝她奔来,拥她入怀。 他说:“阿凝,你若不离,我便不弃。此生我宋祁绝不负你。” 两人情定终生。 他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重新娶她过门。 他们也曾耳鬓厮磨你侬我侬,日子过的如同蜜里调油一般。 然而好景不长,天下大乱。 他们夫妻同心,在乱世为百姓提供庇护所。 后来乱臣贼子弑君篡位,朝廷鱼肉百姓,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两人联手除暴君、安天下,开创太平盛世。 她以为他们是一个战壕里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是可以把背丢给对方的人。 她以为他们可以完全信任彼此,了解彼此,他们的关系牢不可破。 可他转眼就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现实打的不只是她的脸,而是她的心,且是用重锤。 她的心瞬间碎裂成渣,血肉模糊。 是谁不行?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跟她之间横着一条命。 周凝紧紧的咬着牙,掐着自己的手,用疼痛来保持最后意思理智。 她怕自己克制不住杀了他们。 而薛莹莹笔直的跪在地上,一手搭在肚子上,另外一只手撑着后腰,那抚摸着肚子的模样仿佛在无声的嘲笑。 嘲笑周凝那个可笑的“绝不与人共事一夫”。 嘲笑她独立独行,到最后还不是跟所有的女人一样,都逃不过相夫教子的命运? 宋祁对薛莹莹说:“你身子重,日后不必行此大礼。” “妾身多谢皇上体恤。” 周凝面色惨白,呼吸都带着痛。 她闭了闭眼,宫斗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开始了吗? 一开始就打的她始料未及,毫无防备,溃不成兵。 宋祁真是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宋祁眼睛看向前方,却对周凝说:“薛氏身怀六甲,日后有劳皇后照顾一二。” “臣妾不懂照顾孕妇,还请皇上多找几个有经验的嬷嬷伺候,日后晨昏定省可免,好好养胎,请薛、氏无事莫要到正阳宫来,免得招惹祸端。” “皇后!” “皇上,臣妾没有替人管理内宅姬妾的经验,恐怕出错,伤着龙嗣,一切以龙嗣为重,还请皇上体谅一二。” 宋祁盯着周凝看了半晌,转头吩咐:“封薛氏美人,赐翊坤宫。” “臣妾谢主隆恩。”薛莹莹立刻要下跪谢恩,被宋祁虚扶了一把。 周凝气的浑身发抖。 宋祁这是在跟她叫板。 一个美人怎么配住正宫? 翊坤宫地位仅次中宫,向来都是协同中宫管理后宫的贵妃才能住的宫殿。 她一个美人连正宫都没有资格住,只能住偏殿。 宋祁却让她住进翊坤宫,要说他不是故意的,打死她都不信。 他就是故意维护薛莹莹,为她撑腰,给她周凝一个下马威。 他是在宣誓这个天下谁说了算。 周凝胃里一阵翻腾,勉强端了茶抿了一口,强压下那股要吐的冲动说: “既然薛美人身子重,早些回翊坤宫歇着吧,无事莫要到正阳宫来。” “臣妾告退。”薛美人对着周凝福了福身,有一个小宫女上前搀扶她下去了。 宋祁待薛美人走远了,这才跟周凝解释说:“阿凝,朕身不由己。 言官一个个的撞柱子逼朕,朕不得已……” 周凝又喝了一口茶说:“臣妾相信皇上身不由己,三个月前朝堂开始议论皇嗣,薛美人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 若不是臣妾善嫉,皇上便不必兜这么大的圈子,害的言官一个个的撞了柱子受了伤。 皇上确实身不由己,想娶一个能帮自己达成心愿的女子,奈何女子善嫉,皇上不得已把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安置到别处去。 如今大局已定,皇上想把她们接回来,却又被曾经的誓言束缚,皇上确实身不由己。 臣妾能理解,天下大定,确实到了兔死狗烹的时候了。” 周凝到这时候若是还不明白,朝堂上御史你撞完柱子我撞都是为薛美人铺路,那她就是真的瞎了。 第3章 挑战整个男权 “阿凝,你说话非要如此伤人吗?” “臣妾不过说出了事实便是伤人了吗?论到伤人,臣妾不及皇上万分之一。” “你可是担心她会撼动你的地位?你放心,不论后宫会有多少人,你中宫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将来她诞下皇子便养在你的膝下,你就是小皇子的嫡母。 将来孩子继承大统,你就是太后,你将是大周最尊贵的女子。” 周凝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这个薛莹莹绝对不是头一个,后面还会有其他的莺莺燕燕。 说不失望是假的,七年的陪伴,她竟然从来不了解这个人。 是她太单纯,还是他隐藏的太好了? “臣妾没有抢人孩子的癖好。” “你是他的嫡母。”宋祁的语气加重了。 周凝转眸看向他问:“皇上刚刚说臣妾中宫地位不可撼动?” 宋祁立刻点头:“是,无人可代替。” “既然这样,口说无凭,还请皇上留下字据吧。” “周凝!”宋祁怒。 “你当朕是什么人了?朕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是吗?”周凝看着他。 四目相对,诡异的沉默了起来。 “既然你不信朕,朕便留下字据。来人,笔墨伺候。” 喜鹊很快把笔墨给端了上来,宋祁拿起笔竟不知如何下笔。 周凝说:“皇上就用白话写吧,就写‘朕此生绝不废后,周凝至死是皇后’然后留下落款画押便是了。” 宋祁怒气填胸,写这样的字据本就是在羞辱他,竟还要他画押? 他带着怒气唰唰几笔写完又画了押说:“你满意了?” 周凝嘴角勾了勾,笑意不达眼底:“臣妾自然是满意的。皇上是天子,一言九鼎。” 这话自然是阴阳怪气了。 一言九鼎吗?只是个笑话而已,他亲口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转头就跟别人有了孩子。 所以一言九鼎什么的,都是放屁。 还是现代人总结的更经典: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 周凝拿起字据,等待墨迹干了之后将字据给收了起来。 她是一个理智的人,知道怎样在极端的环境中使自己利益最大化。 有了宋祁的这个字据,她算是多了一道护身符,在未来可以帮她很多。 宋祁不会轻易的自打嘴巴。 宋祁忽略了她阴阳怪气的话,软了语气说:“阿凝,以后朕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朕知道朕对不起你,朕也知道你无法生育终究还是因为朕的缘故。 倘若朕只是普通凡人没有子嗣也就罢了,我们可以收养一个。 可朕是皇上,皇家必定要后继有人,你能理解朕,对不对?” “皇上是君,自然有自己的考量。至于臣妾如何想,并不重要。 皇上既然要做明君,便请皇上以国事为重。 亲贤臣远小人,莫要忘记皇上曾经的赤子之心,以天下百姓为己任。”周凝的话出自肺腑,当然也带着赌气的成分。 “那你先歇着吧,朕回头再来看你。”宋祁逃也似的往外走。 “恭送皇上。”周凝对着宋祁行礼,态度不卑不吭。 宋祁走了,周凝这才软瘫在地上。 喜鹊带着哭腔搀扶她说:“娘娘,您要保重啊,娘娘……” 周凝抓着喜鹊的手,慢慢回到屋里躺下。 她瞪着眼睛看着帐顶,脑海里复盘这一路来的种种。 她想知道宋祁为何突然就变了样,像是青春期的孩子突然就叛逆了一样。 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论他有多少理由和无奈,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背叛了她,他们注定是回不去了。 如果可能,她想离开皇宫。 但她知道宋祁不可能放她走。 他害怕她联合他的敌人报复他,所以他宁愿让她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或者直接杀了她,绝对不可能放她活着离宫。 所以离开的可能几乎为零。 可这后宫的日子,她一眼就能看到头。 将来会有很多女人进来,所有的宫殿都会住满人。 那些对皇宫充满渴望,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女孩,在宫里渐渐的就变了,变的心狠手辣,善于心计,没有变的最后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而她坐在皇后的宝座上,哪怕她不去招惹别人,也会挡了别人的道。 所以,后宫女人争斗的对象就是她。 她就是一个箭靶子,所有后宫女人的阴谋诡计都会冲着她来。 想到这里,周凝猛然坐了起来,浑身不停的颤抖了起来。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宋祁忌惮她,故意纳妃嫔,来消耗她的精力。 后宫女人会越来越多,老的一批被斗下去,就会有新的一批被送进来。 她将卷入无穷无尽的后宫争斗中,再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关注朝堂,关注国事。 她突然就想通了,想通了宋祁为何突然丢给她一颗炸弹。 也想通了为何她吃了三年的药都没能治好宫寒。 她的宫寒是不可能治好的,宋祁不允许她治好。 宋祁还准备让后宫的孩子都养在她的膝下,是想让她帮他培养帝王吧? 哈哈哈,宋祁可真会算计啊,真会啊。 他是真的想榨干她所有的价值。 周凝哭了。 她聪明一世,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穿越过来,就是为了改变这个时代。 所以,她带着天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助宋祁登上皇位,结束战乱,开启开明盛世。 重农重商,加强军事建设,广纳贤才。 建国之初,她已经为他制定了一系列的国策,指点了未来三十年大周国的发展方向。 前五年围绕农耕和人口,经济发展还在次要,只有有了人,国家才可能会强大。 本来一切都在照着计划前行,她以为自己是在为国为民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但她却忽略了权对男人致命的吸引。 她就是插手朝堂的事太多了,指点宋祁太多,所以才会遭受他如此的忌惮。 这一刻,周凝懊恼的要死,她怎么就忽略了功高震主这个成语? 她去过现代,在现代生活的时间比在这个时空更久,受到的影响更大。 骨子里刻着人人平等。 但宋祁呢?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古人,生在男权不容侵犯的时代。 所以,从她一开始放话“绝不与人共事一夫”的时候,挑战的就是整个男权。 第4章 他用的可不就是攻心计? 他们之间的问题归结与男权和女权的问题,倒不如归结为现代思想和古代思想严重的冲突问题。 她代表现代开明的思想,但是宋祁代表的却是男权社会为忠心的古代思想,所以两厢相碰可不火星撞地球? 宋祁跟她玩弄心计,使她输了个精光。 兵家常说“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他用的可不就是攻心计? 他的所作所为让她的豪言壮语最终变成了一个笑话。 好算计,好算计。 周凝悟了,也后悔了。 那她还要如他的愿跟那些女人斗吗? 她的心是凌乱的。 她不想如他的愿。 当晚,宋祁照常到正阳宫吃饭。 周凝中规中矩的陪同。 想安安生生的吃饭?怎么可能? 薛莹莹许吗? 晚膳刚传上来,宋祁看到菜色丰富了不少,龙颜大悦,像是失忆了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一样问:“今日可有什么高兴事?阿凝竟然让御膳房准备了如此丰盛的晚饭。” “回皇上,御膳房是按照礼制来的,这些份例是礼部制定的,先前是臣妾僭越了,主张节俭,却委屈了皇上,也不合礼制。”周凝语气平稳。 宋祁眉头皱了皱,有些不习惯周凝如此的生疏说:“阿凝,从前我们如何相处,以后还如何吧,你不必一口一个皇上,唤我阿柒。” “礼不可废。” 宋祁还想说什么,薛美人身边的小宫女玉儿就跪在了外头。 “皇上,皇上,我们娘娘肚子不舒服……” 宋祁怒道:“肚子不舒服找御医,找朕做什么?” 周凝知道宋祁的怒火源自她的冷漠,心里冷笑,这男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而且他很渣,薛美人怀的是他的孩子,他竟然能如此冷漠? “既然薛美人需要皇上的龙气庇护,皇上还是过去看看吧,皇嗣要紧。” 宋祁听到周凝阴阳怪气的话,喉咙里像是卡了一颗鱼刺,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最终还是走了。 “恭送皇上。”周凝不忘添把火。 想让她宫斗?她能让他隔岸观火?要气一起气。 宋祁心里确实非常生气,没来由的生气。 明明这是他想看到的,可为何心里会如此的难受?憋屈。 周凝在宋祁走了之后,便坐下来自己吃饭。 这种场景虽然是头一次,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回。 薛莹莹现在想借着肚子争宠,将来也会借着孩子争宠。 只要宋祁到正阳宫,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人给叫走。 以后宫里的人多了,花样就会更多,万变不离其宗,所以她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 她的目标是太后,只要能苟到最后,她就是太后。 不管是谁的孩子将来登上皇位,她的地位不会改变。 周凝吃完饭,照常在院子里散步。 这满院子的月季都是她自己亲手种上的,品种不一,花香四溢。 她喜欢月季,月月都开花,象征着幸福。 虽然她曾经拥有的幸福是假的,但是这些月季却是真的。 月季无罪,她也无罪。 散步回来,百灵端了汤药过来说:“娘娘,这是今日的汤药。” 周凝说:“倒了吧,以后不必再喝了。” “可是您的身体……”百灵欲言又止。 周凝说:“不必再调理了,皇上已经后继有人,本宫生与不生都无所谓了。” 百灵只好把药给端了回去。 周凝想起这些年喝下的药就苦笑了一番,可真是吃尽了苦头。 这一切的苦都是源自宋祁。 倘若她没有在那个寒冬为救宋祁掉进冰窟,她也不会落下宫寒的毛病。 也就不存在什么不能生。 不,就算是她能生,宋祁也会想方设法的让她不能生。 她没有外戚可防,宋祁防的只是她本人而已。 呵呵,费那么多事做什么? 一碗毒药,一条白绫的事。 可他偏生想要让她帮他培养帝王人才,可笑。 消食之后,她早早的回去歇下了。 从此以后,再也不用为他留灯,等他回来了。 这边宋祁一路到翊坤宫,人也冷静了很多。 “御医可看过了?” 薛莹莹忙说:“看过了,是、是臣妾太过紧张了。” “嗯?此话怎讲?” “就是、就是孩子在肚子里闹腾,臣妾怕,御医说孩儿健康的很。”薛莹莹说着面露羞涩。 宋祁盯着她的肚子,目光温柔而专注。 他幻想过周凝怀孕的样子,想过他和周凝的孩子长的更像谁一些。 他们的孩子一定极其聪慧勇敢的。 可是,他不可能让她怀孕。 他不需要她生孩子,只需要把她困在宫中,隔绝所有外界的消息,这样那些不能言说的秘密就永远不会被她知道。 对,一定不能让她知道,否则他们的结局就是你死我活。 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出卖了她的父亲,害死了她全家,他心里就惶恐。 他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这事若是被她知道,她能继续同他做夫妻? 他们若是生了孩子,将来一旦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孩子又怎么办? 每每想到这些,他就彻夜难眠。 明明他也是受害者,他也是无辜的,可是这事的结果却要他来承担。 宋祁的眼神突然变了,变的极为阴鸷。 薛莹莹吓的心里发慌说:“皇上,臣妾饿了。” 宋祁回过神来,面上柔和了下来,立刻吩咐人摆膳。 翊坤宫的伙食比正阳宫更丰盛,看着薛莹莹小口小口吃饭,他莫名地又想起了周凝潇潇洒洒吃饭的样子。 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就让人胃口打开,能多吃几碗饭。 薛莹莹这样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是经过刻意训练的,终究不如将门虎女洒脱。 “皇上……”薛莹莹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宋祁说:“你身子不便伺候,等你生下皇子,朕重重有赏,你好生歇着吧。” 他说完便出去了。 回到正阳宫,他发现今日的正阳宫有些不同。 “小顺子。” “奴才在。” “朕为何觉得今日正阳宫与往日不同?” “往日正阳宫会给皇上留灯。”小顺子弯着腰,硬着头皮。 宋祁脚步一顿,盯着漆黑的宫殿,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凄凉。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回未央宫去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小顺子跟在后头大气不敢出。 第5章 让孩子出意外,顺便拉本宫下马? 次日,薛美人到正阳宫来请安。 周凝没见她,让喜鹊去回话,她好生养着,莫要来回折腾。 喜鹊立刻去回了话。 薛莹莹倒是没有作妖,在正阳宫门口福了福身便走了。 但一连多日,宋祁都没到正阳宫来过。 喜鹊气呼呼的说:“娘娘,您可得想想办法,皇上都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她还有孩子傍身,又得皇上的宠爱,以后咱们可怎么办? 娘娘,您可不能失去皇上的宠爱……” “掌嘴。”周凝怒道。 喜鹊不可置信的看向周凝。 “娘娘,奴婢都是为了您好,您竟然要罚奴婢?” 周凝扫了她一眼,以为她不知道? 喜鹊早就是宋祁的人了。 她传递给她的消息都是宋祁想让她知道的。 比如之前她总是传递御史撞柱子的事,使她心里压力倍增。 此刻又向她传递信息,让她同薛莹莹争宠。 “本宫罚不得你吗?你诋毁皇上心志不坚,诋毁薛美人是狐狸精,又撺掇主子争风吃醋,条条桩桩都是以下犯上,你还觉得你没错?” 喜鹊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周凝冷眼看着喜鹊。 看吧,这就是宋祁的人。 她要罚她,她都要借题发挥,她只是让她掌嘴,有说要她的命吗? 周凝抿唇不语。 喜鹊磕着头顺道偷偷地看她,被她抓了个正着。 “既然你做错了事本宫都无权罚你,你便回你主子那里去吧。 我正阳宫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喜鹊这才被吓到了,皇后真要赶她走,到皇上那里还能讨的到好吗? “娘娘,奴婢是您的人啊,奴婢从小同你一起长大,一直都是您的人啊。” “你从小同我一起长大,却早就背叛了我,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吗?” 喜鹊沉默了一瞬,跪直了身子,一下又一下的扇自己的脸。 周凝心里到底是有些难受的,她虽然向着宋祁,可终究也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 可她还是硬着心,等她把自己的脸都给打肿了,这才让她住手。 喜鹊下去,周凝揉了揉眉心。 自己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跟一个宫女为难什么? 她就是那鱼池里的鱼,城门失火被殃及到了而已。 问题的根源在宋祁,只要解决了宋祁,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她能杀了他吗? 答案是不能的,她杀不了他,也不能杀他。 他虽然不是好夫君,对她有百般的算计,但他是一个好皇帝,让百姓过上安生日子、深受百姓爱戴的好皇帝。 想到这里,她亲自给喜鹊送了一瓶上好的药膏,亲自为她抹了脸说: “看你以后还会不会口无遮拦?日后宫里的主子会越来越多,你再如此口无遮拦,早晚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喜鹊面色一僵,怔怔的看着周凝。 娘娘是为了她好吗? 周凝把药膏给她说:“这药膏效果极好,是神医莫离亲自制的,皇上脸上的疤就是用了这药膏。” “奴婢谢娘娘大恩。”喜鹊对着周凝下跪。 “你好好歇息吧。”周凝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那药膏的效果极好,次日喜鹊的脸就好了,一点都看不出来红肿。 不过,她也确实比之前话少了很多。 过了几日,百灵说御花园里的重瓣月季全都开了,有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十分好看。 周凝来了兴致,带着百灵和喜鹊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果然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浓郁的花香使周凝心情大好。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周凝正在赏花,突然蹿出一个人来,不由分说扑通跪下。 周凝连忙后退一步,待看清楚来人,立刻怒斥:“薛美人,你这是做什么?是想让皇上看到本宫在刁难你吗?” “娘娘,臣妾不敢。”薛美人不顾自己的大肚子俯伏在地。 周凝对玉儿说:“还不快扶起你家主子。” “是。”玉儿怯懦的去搀扶薛莹莹。 薛莹莹只是直起了身子,却没有站起来,她对周凝说:“娘娘,您不待见臣妾,不容臣妾常到娘娘跟前请安,臣妾心里难安。 若是臣妾从前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娘娘,还请娘娘海涵,看在孩子的份上,请娘娘宽恕臣妾。” 周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如果本宫猜的没错,皇上要来了吧?你是故意做给皇上看的,你以为你的肚子出了什么问题,就能把本宫从皇后的位子上拉下来了吗? 就算是拉下来,你以为你能坐的上去吗? 很快就要选秀了,会有很多新人入宫,你竟然还拿你的肚子来赌? 要为别人做嫁衣吗? 你可想过,倘若你肚子里的孩子不保,你项上人头也不保。 倘若你平安生下孩子,皇上或许看在孩子的份上保你一命。” 周凝说这话并非恐吓,而是真的。 若不是她现在怀着孩子,她一定取她狗命为自己报仇。 薛莹莹惊恐地看向周凝。 周凝冷哼道:“你莫非以为本宫忘记了你曾经如何对待本宫的?若不是你肚子里有孩子,本宫早就取了你项上人头祭奠曾经的自己了。” 薛莹莹通体寒凉,瑟瑟发抖。 周凝为何同她认识的不一样了? 周凝的话刚落,宋祁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周凝对着宋祁福了福身笑道:“正如皇上所见,薛美人在向臣妾请安。” 宋祁不悦地看向薛莹莹说:“朕不是说过,你身怀六甲,不必行大礼么?朕的话,你当耳旁风?” “臣妾只是多日不见皇后娘娘,害怕娘娘误会臣妾不懂礼数。今日有幸在御花园偶遇,臣妾万分欣喜。 是臣妾自己向娘娘行礼的,娘娘并未为难臣妾。”薛莹莹连忙说道。 周凝认真打量薛莹莹,段位比那些栽赃陷害来的更高明啊? “薛美人句句未曾指摘本宫,但处处都在怪本宫小肚鸡肠容不下他人。 本宫这些日子足不出户,也不许薛美人前来请安,薛美人好好在翊坤宫养着便是了,为何非要挺着大肚子出来折腾? 正常人都会好好保护龙种,不让孩子出任何意外吧? 薛美人倒是一反常态的使劲折腾,如果孩子出了意外,对薛美人有什么好处? 让本宫好好想想,或者是薛美人有意让孩子出意外,顺便拉本宫下马?” 第6章 伤不到人也能恶心人 “没有,没有。”薛莹莹吓的面色苍白,她是万万没想到周凝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周凝道:“若是不然,薛美人就莫要再折腾了,否则就是你自己不想让孩子生下来,而你也有不想让他好端端生下来的理由。” 她说完转某看向宋祁道:“皇上可得好好想想,有什么理由让薛美人不想孩子平安生下来了。” 杀人未必需要刀,只需要一句话。 宋祁如今猜忌心理这般强烈,她只需要稍稍挑拨一下,他就会怀疑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不管树上有没有枣,总要打两杆子,伤不到人也能恶心人。 这种事她从前只是不屑,但不是不会。 薛莹莹面色大变,猛然看向宋祁。 宋祁也面色微变,负在身后的手用力捏了捏。 “皇上,皇上,绝不是这样的,臣妾肚子里的是皇上的孩子啊……” 宋祁说:“来人,送薛美人回宫,无事不得离开翊坤宫。” “皇上,皇上……” “薛美人还是好好护着孩子吧,你的孩子若是出了事,可就真坐实了本宫的猜测了。”周凝嘲讽道。 薛莹莹怨毒地看着她,却没敢再说话。 是她冒失了,她以为周凝还是从前战王府的那个周凝,没想到当了皇后的周凝,说话竟然如此的犀利,不过几句话就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周凝冷哼,就这战斗力? 战五渣的成绩也想跟她斗? 只是宋祁的态度有些反常。 薛美人进宫的那天,他上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今天倒是反过来维护她? 若是有心偏袒薛美人,他必定是呵斥她,可他却没有,此事有些反常。 不过,他以为他的维护她会感动? 先打你一顿板子,然后再假惺惺地关心你疼不疼,那又何必要打板子呢? “既然遇上了,便一起走走吧,朕同你十多天未见面了。”宋祁说着便朝御花园的深处走了去。 周凝距他半步之遥。 “阿凝。”宋祁突然喊了一声。 周凝转头看他。 “今日是十五。” 周凝不解。 “初一十五,朕理当留宿中宫。” 周凝有些错愕。 她以为他们如今的关系,两人保持表面的和谐已经难能可贵了,万万没想到宋祁竟然还要睡她。 她嗤了一声,宋祁还真的恢复了前朝皇上的威严,遵守初一十五宿在皇后的中宫的规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去哪儿,臣妾无权干涉。” 宋祁听周凝的话,没什么毛病,只是处处透露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莫名的让他心生怒气。 “你知道便好,你是朕的妻,伺候朕天经地义。” 周凝不语。 看花的好心情早就被这两人给破坏了,兴致缺缺。 宋祁边走边说:“这两日朝中大臣又在逼朕选秀。”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又是被逼无奈。 她最瞧不上宋祁就是这一点,又当又立。 周凝连忙道:“皇上自有决断,后宫不得干政。” “此事也是朕的家事。” “既是皇上的家事,大臣为何要插手?皇上也不好插手别人的内宅之事,他们倒是比皇上的权力还大了?”周凝呛声。 宋祁被周凝噎了一下说:“朝堂诡谲云涌,朕不得已。” “呵,皇上若要广纳后宫,臣妾自然要像寻常人家帮忙张罗,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臣妾自然要挑选家世清白相貌好的女子进宫伴驾。 只是皇上被大臣胁迫,臣妾心有不甘。 皇上是开国皇帝,这江山是皇上九死一生打下来的,本不会掣肘与任何人。 可这些朝臣们如今倒是能左右圣意了,还真是皇上太仁慈了。 他们今日可以逼皇上选秀,那将来是不是可以左右皇上立哪位皇子为储君了? 是不是可以威胁皇上立哪位嫔妃为后? 皇上当真要受制于人么?” 宋祁错愕地看着她问:“阿凝果真这样想的?” “那是自然,臣妾所渴望的未曾得到,余生只想安安稳稳的。 皇上只管去做个明君,臣妾做个贤后,你我二人相敬如宾,前朝后宫和和美美岂不是好?” 宋祁感动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阿凝说的对,真朕要做明君,要做千古一帝,阿凝要做一个贤后,帮助朕打理后宫,你我二人齐心协力,定能心想事成。” 周凝后退一步道:“皇上说的是。” 她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心里闪过一丝弄死他的想法。 不过出现一瞬间,很快就被她给否决了。 她没能耐弄死他,弄死他的后遗症也很严重,她承担不起。 宋祁还没有儿子,弄死了他朝堂又会经历一次大动荡。 前朝乱哄哄的那些年,朝中大臣人人自危,百姓人心惶惶,只有亲自经历过的,才知道那种光景的可怕。 所以,眼下最有利自己的就是找到一个平衡的点,两个人都在对方相对舒适的区域,井水不犯河水。 需要祭祀或者是大型活动的时候,她负责配合他上演帝后情深的戏码,平时各忙各的,也挺好的。 可宋祁竟然还想睡她,让她侍寝。 那怎么可能?她会乖乖的等他来睡? “阿凝,没人的时候你再唤朕阿柒吧。” 周凝听到宋祁亲昵的称呼,心里更堵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的? 一口一个阿凝,阿凝是他这恶心人的玩意儿能叫的吗? “皇上如今身份不同以往,不可胡来。 另外选秀的事直接交给户部去办吧,皇上若不想外戚干政,选后妃便从民间选吧。 从前闲置的内务府也要重新运作起来了。 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女自然也要按规矩配置。 宫里的人一多,花费自然就高了,各项采办需用也多了,御医也要多招几个,最好招几个擅长儿科的,将来好照顾小皇子和小公主们。” 周凝虽然想过不再干涉他的事,可是习惯使然,还是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自己又后悔了,她不就是插手朝堂太多,宋祁才会这突然打她个措手不及的吗? 她偷偷看了宋祁的面色,见他认真地点头,随即又说:“阿凝不是不喜欢阉割人?” 第7章 相安无事不好吗? 周凝说:“难得皇上还记得臣妾的话,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可因臣妾而更改?” 宋祁龙心大悦,又牵起周凝的手道:“阿凝的话朕自然记得。阿凝如今能想通,朕很开心,很开心。” 周凝面色如常,如果可能,她不想与之周旋。 “皇上,国事当紧,皇上还是赶紧回去处理国事吧。” “好,朕回御书房,晚上给朕留灯。”宋祁说着脚步轻快的朝御书房去了。 周凝没有跟他纠结侍寝不侍寝的事。 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不管是跟他犟,还是顺着他,他今天都会到她宫里来。 相安无事不好吗? 她已经不在意帝王的宠爱与否,也不在意自己能不能生孩子了,将来不管是谁的孩子继位,她都是太后。 她现在只要保住皇后的位置即可。 可他却偏偏想要在她面前秀他不容置喙的权力,哪怕是她不愿意,他也会照来不误。 沾过权力的人想要放下,谈何容易? 本来他已经大权在握了,朝堂她已经帮他平定了,踢出异己,留下的都是他们这一派的人。 文有蓝相,武有镇国公赵大将军,朝堂一片齐心,君臣齐心。 君明臣贤是多少皇帝梦寐以求的。 若不是宋祁自己挑拨御史撞柱子,为薛美人铺路,或者说为了他的后宫美人铺路,朝堂不可能吵起来的。 她跟了宋祁七年,今年才二十二,宋祁也只比她大一岁。 如今朝中的文臣武将大都是她的熟人,后来提拔上来的,如今还没到达权力中心。 所以,他们轻易不会试探她的底线。 因此他们眼下没有孩子,也没到要御史撞柱子的地步。 何况他们并非走投无路,她的宫寒是可以治好的。 当年夏杨郡偶遇莫离神医,他可以医治,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有机会养身体。 只要找到神医莫离,她的宫寒就能治好了。 退一万步就算是她真生不了孩子,可以到敦亲王府去过继一个。 敦亲王为人憨厚温顺,真到皇家后继无人的时候,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至于敦亲王妃说什么不愿意骨肉分离,说什么抢孩子的话,并非是真心,而是受了宋祁的威胁。 等着看吧,宋祁自己给自己挖坑,早晚能把自己给埋了。 他怂恿朝臣逼他,这事的后遗症还在后头呢。 他自己作死,她只需要袖手旁观就好了。 周凝等着死到临头的那一日,心情莫名的就好起来了。 心里想着是应该赶紧给他扩充后宫了,谁能保证薛莹莹这一胎必定是男孩? 其实是不是宋祁的孩子,周凝不在意,但是薛莹莹的孩子要当太子她就不高兴。 她脚步轻快的回正阳宫。 小顺子很快带着两个小太监端着一个木托盘过来了,说是皇上给的赏赐。 一把玉如意。 周凝认识,这把玉如意是宋祁登基的时候,司礼监赠送的。 如今转送与她,其实这是宋祁在向她示好。 周凝把玩那对玉如意,心里想着宋祁还真有意思,这是在讨好她,还是在敲打她? 赏赐这一词,自然是位分高的给位份低的才叫赏赐。 她对喜鹊说:“去御膳房拿点绿豆糕。” “是。”喜鹊赶紧退了出去。 周凝把玉如意给丢在桌子上,起身换了身衣服,转身出去了。 百灵在外头伺候,见周凝出去连忙跟上。 周凝在百灵的眼前纵身一跃上了院墙,随即又上了屋顶。 百灵连忙也纵身上了屋顶,但是她上了屋顶之后却不见了周凝的人。 百灵大惊,四处寻找,不过是几个呼吸间,她竟然把人给跟丢了。 她连忙去跟宋祁禀报。 宋祁眉梢微微一动,握着笔的手紧了紧道:“朕知道了。” 她跑不掉,影卫一直盯着她,她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踏出皇宫的那一刻,便是她的死期。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宋祁手中的笔迟迟没有落下。 他自己也不确定,她会选择逃走吗? 一想到她想逃走,他体内像是有一只猛兽要破笼而出。 * 周凝在各个宫殿顶上飞奔,并没发现有人跟踪她。 她有些不敢相信,宋祁能让她这么轻易的离开皇宫? 很有可能是跟着她的人武功太高,她根本就察觉不出来。 她这样想着,便尝试着朝宫外飞奔过去。 果然,在她接近外围宫墙的时候,背后涌来了一阵杀意。 她的脚只是在宫墙上点了一下,旋即又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奔过去了。 她飞奔起来比现代的跑酷要厉害的多,但是比不上武林高手。 那种脚尖一点就能腾空而起的本事她没有,她需要助跑、助跳,使用的也都是巧劲。 跟着她的影一见周凝转了方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皇上命令不许皇后出宫,只要她踏出宫门一步,杀无赦。 手刃皇后,他还能活? 还好,娘娘没有跑出去。 他看到周凝朝另外一个方向去,又默默地跟了上去。 周凝刚刚已经试出来了,跟着她的人武功高深莫测,大概就是那种脚尖一点就能腾空而起的大佬。 她打不过他。 她猛然站住,身后的影一也连忙稳住身形。 “影一,你出来。”周凝头也没回的喊道。 影一没想到自己竟然暴露了。 以他的功力,娘娘应该感觉不到他才对。 这会儿娘娘唤他,他只能硬着头皮飞奔到她面前,单膝下跪抱拳行礼道:“娘娘。” “你跟着本宫作甚?” “属下奉皇上之命保护娘娘。” “保护是假,监视我是真吧?” 影一浑身一震,随即抱拳垂头不语。 周凝说:“你不用监视我了,倘若我逃出皇宫,面临的将是无穷的追杀。 就算是逃往燕国或者是齐国也不现实,且不说道阻且长,单说大周强他国弱,他们最终也会把我给找出来送回大周。 所以逃出去和留下来对我来说,还是后者更划算一些,你不必监视我了,让我在宫里随意溜达。” “这……” “你只管如此回复你主子便是。” 影一只好硬着头皮退下了。 影一去回禀宋祁,宋祁沉默了一瞬道:“你们撤回来,加强皇宫守卫。” “是。” 第8章 他所有的聪明和才智都用来对付她了 周凝在影一走了之后,又一路飞奔来到一处宫殿。 这里荒草丛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处处都有大火焚烧过的痕迹。 院子里有一棵青梅树,树上还挂着一个个没熟的青梅。 看到这棵梅树,她怔住了。 她竟然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承乾宫的和兰苑。 承乾宫就是俗称的东宫,是前朝太子住的地方。 她母亲同太子妃是手帕交,太子妃还不是太子妃的时候,她们就是闺中密友。 她头一回来东宫时五岁,两岁的皇长孙跟着她身后像个小尾巴。 她跟母亲离开的时候,皇长孙竟然哭唧唧地也要跟着她走,拽着她的衣服扬言要她留下当娘子。 他甚至还要跟她走,说是晚上要跟她一起睡觉觉。 奶声奶气的小家伙说的让人啼笑皆非。 奶团子哭唧唧的模样,她至今记忆犹新,太可爱了。 后来她也来过东宫,那年她八岁。 她是将门虎女,跟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自然也是随着性子长的。 她惦记东宫的青梅,到了东宫就爬上树摘梅子。 也是这个季节,梅子还没熟,她摘了一个酸的要掉牙,准备下来的时候,皇长孙却拿着书站在树下背书。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稚嫩的童音似乎还在耳畔。 那小小的人儿,用力的挺起脊背假装成熟的模样也让她觉得好笑。 父亲常说太子贤良,倘若他上位,必定国泰民安。 只是后来父亲战死沙场,母亲郁结于心撒手人寰。 她从高门贵女一夜之间变成了将军府孤女。 那年她九岁,幸得太子妃多照顾,差遣桂嬷嬷前来照顾她。 可半年后,太子妃再也出不了东宫了。 桂嬷嬷说太子和太子妃都被软禁了。 再后来东宫一场大火,太子和太子妃以及皇长孙都死于非命。 桂嬷嬷也一病不起,最后死于一场风寒。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守着偌大的将军府没了往日的活泼,她唯一的期盼就是早日及笄,早日成亲。 她的未婚夫就是宋祁,两人指腹为婚。 宋祁到底还是娶了她,只是对她并不好。 她还没嫁过去,战王府的通房侍妾已经一大堆了。 可她只是一个孤女,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她一遍遍的劝诫自己,人无完人,宋祁哪里都好,只是重色。 如今看起来,何止是重色? 她盯着眼前的残垣断壁,虽然经过多年的风雨,依旧能看得出当年的惨状。 不知道当年东宫这些人,面对熊熊大火,是怎样的绝望? 她走到青梅树下,伸手抚摸树干,心里不由的想,如果父亲没有战死,如果太子没有早死,那前朝是不是就不会灭亡? 宋祁是不是就不会问鼎九五? 她是不是就不用被困死在这里? 她把额头靠在青梅树上,满心都是悲伤。 这乱糟糟的人生,剪不断,理还乱。 她的头靠在青梅树上的时候,假山那边突然有了动静。 “谁?”周凝立刻转身,盯着那边。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有一个小太监朝周凝跪了下来。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小太监弓着腰,趴在地上回话道:“奴才小德子在东厂做洒扫,顺公公让奴才收拾后宫,奴才走散了。” “东厂?”周凝吃惊。 什么时候设立东厂了? 宋祁这是找死吗? 他果然是想把所有的权力都牢牢的抓在手里。 她不是没跟他说过明朝东厂的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果然是在作死,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又一个坑,生怕一个坑埋不住他吗? “你什么时候入宫的?” “半年了。” “净身了?” “是。” 周凝站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宋祁今天还说她不喜欢阉割人,那模样像是她不喜欢他就不会再阉割人一样。 她曾经是说过不要再做这种惨无人道的事了,宋祁是答应了的。 可实际上他却一直在阴奉阳违。 他竟然从半年前就开始设立了东厂。 不,可能比半年前更早。 只是这小德子是半年前才进宫的而已。 “你走吧。” “是,奴才告退。”小德子连忙低头退下。 周凝凝眸将事情前后都串联起来仔细思考,终于恍然大悟。 她就说宋祁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甘心掣肘与朝臣? 他敢怂恿朝臣撞柱,自然提前就想好了对策,他的对策就是设立东厂来制约朝臣。 那谁来制约东厂? 很显然,他很快就会设立西厂。 而他如此的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对付她而已。 周凝想哭却没有眼泪,她一心为之筹划,到最后他所有的聪明和才智都用来对付她了。 她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她伸手扶住青梅树,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一条鱼快被干死了一样。 缓了好大一会儿,她才抽出腰间的软鞭,在院子里发泄了起来。 院子里到处都是杂草,不一会儿就被她用软鞭给清理出来了一大片。 青草的馨香弥漫在空气里,可周凝心里始终有一团火。 她终于住了手,大声的吼了出来。 再不发泄发泄,她真的快憋疯了。 小德子退出去之后,哪里还有卑躬屈膝的模样,他站在外头站的笔直,袖子左手的拇指和中指一直不停的搓捻。 院子里软鞭破空呼呼的声音,青草被打断的声音他都听在耳中。 她最后怒吼的那一声他也听到了。 他垂着眼眸,面露机巧。 不过少时,他就离开了,几息之间来到了东厂。 “百户大人。”小安子见到他回来,连忙抱拳行礼。 “招了么?”凌玉锦一把摘掉脸上的人皮面具丢给了小安子。 “不曾。” “本官亲自去审。”他说着便朝诏狱走去。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你们这群阉人,贼喊捉贼,陷害忠良,你们不得好死,呜呜……” 一名犯人正在疯狂叫嚣,突然就口齿不清发出惊恐的叫声。 小安子一看,百户大人竟然割掉了对方的舌头。 “大人。”小安子连忙捧着手帕上前。 凌玉锦接过手帕擦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擦,脸上露出一抹厌恶的神情,神情淡漠道:“李大人畏罪自杀。” “可那批兵器还未问出下落。” “他已经招了。” “啊,招、招了?”小安子不明所以。 凌玉锦丢下手帕,大踏步朝外走了去,点齐手下的人迅速出了城。 城中百姓见东厂出行任务,连忙躲避。 一行人直奔城外十里坡,连夜寻找丢失的兵器。 第9章 比长春院的台柱子颜色还要好上几分 话说周凝在和兰苑发泄了一通之后,最终还是跳上殿顶,朝正阳宫的方向飞奔了去。 回到正阳宫,宋祁已经等在了殿内。 周凝见到宋祁,立刻对着他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宋祁这会儿倒是好脾气,起身来牵她的手问:“去哪里了?” 他的语气种带着不轻易被察觉的讨好。 周凝不动声色收回手道:“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在各个殿顶上飞奔了一番。” 宋祁笑道:“怎么今日这么好的兴致?” “也就是一时兴起而已,皇上稍等片刻,臣妾去更衣。”周凝说道。 宋祁点头,周凝吩咐人打水。 宋祁到屋里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那是一本游记,上头写着各地的山川河流。 旁边还有一些备注,这里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他们在此遭遇伏击,祁、澄、胜兵分三路,澄兵一千,阵亡。 宋祁不由的想起那日的战况来了,朱澄带着一队人马前去送死,换取他们这些人的生。 他神情微动,持书的手,骨节微微发白。 周凝沐浴更衣,很快回来传膳。 晚膳十分丰盛,周凝让喜鹊和小顺子前来伺候。 喜鹊和小顺子面面相觑。 从前两位主子吃饭,根本就没他们什么事,他们只需要在外头候着即可。 两人都没有让他们上前伺候的习惯。 只是,今日让他们伺候,他们只能上前伺候,主子看向那道菜,他们就给布哪道菜。 周凝也按照大家闺秀的样子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她一筷子挑起大概五六粒米,小嘴微微张开,将米填进去抿着嘴慢慢嚼着。 气氛诡异的沉默。 “阿凝,你可是对朕有怨气?”宋祁终于受不了了,放下筷子不悦的问道。 周凝连忙放下碗筷,对着宋祁下跪道:“臣妾不敢。” 宋祁气不顺,从前的她哪里会动不动就下跪? 她现在越发不像她自己了,倒是跟从前京中的那些贵女们一样了,像是一个模板刻下来的一样。 “你若是对朕心有怨气,大可直说,何必对朕使用冷暴力?”宋祁神情有些受伤。 “臣妾不敢。” 宋祁是聪明人,他哪里听不出来周凝说的是不敢,不是没有。 他胸口堵的厉害,冷哼一声匆匆离去。 周凝松了一口气,这才起身重新坐下吃饭。 她知道怎么能把宋祁给气走,现在她跟宋祁已经是面和心离了,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宋祁从正阳宫出去,越想越生气。 在外头被风吹一吹,也就冷静了下来。 他今天是干什么去的?竟然被周凝给气走了? 她是不想侍寝,所以设法刺激他,他不能上当。 宋祁在外头溜达一圈回到正阳宫,发现周凝正吃的欢快,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果然是故意气他,不与他同房的。 周凝喝完最后一口汤,才发现宋祁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皇上。”周凝连忙放下碗,擦了把嘴,对着宋祁行礼。 宋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入里间,他旋即坐在了床上,顺手把周凝给拉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剪住她的手,扣住她的腰,盯着她道:“皇后可吃饱了?” 周凝接触到他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这眼神太熟悉了。 “吃饱了。” “朕还饿着。”宋祁不等周凝说话就将她压下。 周凝武力值不如他,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 心里自我说服自己,反正她不亏,宋祁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功夫也是厉害的很,权当她逛了长春院,白嫖了长春院的台柱子,还要让他倒贴。 这么一想,她越发觉得很划算。 宋祁见周凝不挣扎了,倒是有些意外,动情地看着她,眉眼如画,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伸手描绘她的眉毛,又将她的头发给捋在耳后,像是抚摸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声音沙哑道:“阿凝可愿意?” 周凝面露嘲讽,他都勉强她了,还问她可愿意? 她说不愿意他就能放开她了吗? 她笑面如花道:“当然愿意了,皇上的相貌一等一的好,比长春院的台柱子颜色还要好上几分,身份又是极其高贵的,臣妾怎么算怎么划算。” 她说着还伸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把,又在他的胸口摸了一把,手感极好。 说实在的,宋祁真是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嘴唇饱满而性感,让人看着心猿意马。 好的容貌能给人加分,一见钟情钟的可不就是好看的皮囊吗? 抛开人品不谈,宋祁的皮囊她是真的爱死了。 宋祁本来还柔情蜜意的,正准备亲她,进行下一步的生命大和谐,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一身的热情突然像是被水给浇灭了一样。 他阴沉着脸瞪她,气的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最终,他丢下她气愤愤的离开了。 周凝却还不忘添把火道:“哎,你怎么走了?” 宋祁走的更快了。 他怒火冲冲的回到未央宫,给自己灌了两盏凉茶,这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周凝太气人了。 次日早朝,东厂督主万公公上奏东厂找回了近千件兵器。 皇上龙心大悦,大行封赏,赏万督主白银千两,凌玉锦由理刑百户升职为掌刑千户,地位仅次都督之下。 宋祁一高兴,薛莹莹就被放出来了。 不过这一次她倒是老实了很多。 凌玉锦去向万督主叩谢的时候,正好遇到万督主的内殿里抬出一个人,用被子裹着,看起来像个女子。 他垂着眼眸,等候片刻,得到万督主的召见才进去下跪道:“玉锦多谢义父提携。” 万督主光着上身趴在床上,一个小宫女跪着帮他揉后背,另外一个帮他揉腿。 一旁的凳子上放着不可言明的物件,上头还带着血迹,显然刚刚被抬出去的女子是经受过非人的折磨。 “嗯,也是你小子自己争气,杂家没白疼你。 日后你可要好好表现,杂家岁数大了,将来这东厂督主还是要交给你们这些小辈。 杂家看好你,你可莫让杂家失望啊。” “孩儿谨遵义父教诲。” “行了,起来吧,回头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你几个哥哥们。”万督主懒洋洋的让凌玉锦起身。 “是。”凌玉锦这才起身。 万督主一抬手,一旁伺候的两个宫女立刻起身告退。 凌玉锦上前帮他更衣。 万督主低声道:“皇上有意再立西厂,本都督有意让你过去当西厂厂公,你意下如何?” 第10章 背主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凌玉锦立刻下跪道:“孩儿愿意在义父身边尽孝。” 万督主哈哈大笑,那笑声刺耳,极其难听。 “好孩子,好孩子。”万督主嘴里说着好孩子,眼睛里却流露出一抹精光来,似乎是在打量凌玉锦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凌玉锦任由他打量,并不心虚。 片刻,万督主将视线收回道:“皇上设立西厂便是要掣肘东厂,想必不会用我们的人,不过义父已经提前进行了部署,锦衣卫势必会收拢在东厂的麾下,西厂再厉害,也不可能超过我们去。” “义父考虑甚是周到。”凌玉锦说道。 “行了,你去吧,盯紧了皇上那边的动作。” “是。” 凌玉锦立刻又磕头告退,离开都督府之后,便回自己新府邸了。 如今他是正五品官阶,虽然是个宦官,却是皇上的心腹。 锦衣卫风光无两的时候,皇上设立了东厂。 如今东厂风头逐渐盖过锦衣卫,皇上又要设立西厂来掣肘东厂。 不管皇上玩出什么花招,他的目的就是要将权力牢牢抓在手里。 皇上信不过锦衣卫,同样也信不过万督主,否则不会扶持他起来。 半年前他入宫,因为武艺超群被皇上给看中,他便有意扶持他起来掣肘万右舵。 刚好那时京都出现连环杀人案,京兆府尹焦头烂额。 皇上派他协同京兆府和大理寺一起办案,在这案子中,他立下大功,被封百户。 这一次,兵部丢失兵器,他带人寻找又立下大功,被封掌刑千户。 半年之内能爬的这么快,鲜少有人。 所以万右舵才会招他问话,意在试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接下来要韬光养晦。 现在不是除掉万右舵的时候,他有三个干儿子,都不好惹。 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杜嵇,京兆府尹何青山,锦衣卫指挥使马成平。 个个官职都不是很高,却个个都有实权,个个不好惹。 他必须要做足了准备。 他随即想到了后宫那个女人,或许可以利用一二。 只是他还要好好谋划一番,那个女人可不是好哄骗的。 话说周凝跟宋祁上次不欢而散,一连半月没有再见面,直到初一。 顺公公又到正阳宫传话,说:“娘娘,皇上请皇后到未央宫一叙。” 周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心里想着宋祁这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好端端的请她去未央宫干什么? 喜鹊小声地说:“娘娘,今天是初一。” 周凝这才想起来宋祁说的初一十五要留宿中宫。 她都忘了,没想到宋祁倒是记的清楚。 “劳烦顺公公回复皇上,说本宫身体不适。”周凝说道。 “娘娘……”顺公公有些为难。 周凝不再理会他,直接让喜鹊送客了。 顺公公只能重重的哎了一声,跟着喜鹊出去了。 到了外头,顺公公说:“喜鹊姑娘,麻烦你多劝劝娘娘,娘娘跟皇上一直闹别扭,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难做不是?” 喜鹊说:“要说这事还是皇上做的不地道,好端端非要搞一个薛美人进宫,这不是纯属恶心我们娘娘吗?” 顺公公连忙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说:“唉哟,我的小姑奶奶,可不敢乱说话。 从前后宫只有皇后娘娘,往后去宫里的主子们多了起来,乱说话可是要命哝。” 喜鹊瘪了瘪嘴说:“我回去好好劝劝我们娘娘便是,只是我们娘娘现在也不爱听我说话,之前奴婢还被罚了呢。” 顺公公捏了捏她的手说:“杂家明白,咱们当下人的都各事其主,皇上心里头是在意娘娘的。” 喜鹊送走了小顺子,这才回来跟周凝说:“娘娘,你不要跟皇上闹别扭了,事情已经如此了,若是得不到皇上的……” 她话还没说完,周凝扫了她一眼,她吓的连忙跪了下来。 周凝问:“喜鹊,你也老大不小了,回头本宫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奴婢愿意伺候娘娘一辈子,奴婢不嫁。” “本宫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考虑清楚了再来回话。 本宫同皇上的关系势同水火,日后矛盾和冲突必定不少,你果真要夹在中间为难吗?” 喜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之前皇上确实私下叫她过去回话,让她将皇后娘娘的事情都告诉他。 那时候皇上和娘娘的关系亲密,她并未多想。 她只当是皇上心悦娘娘,想要知道所有有关她的事。 因此,她把娘娘的消息都告诉皇上并无心里负担。 有时候,小顺子还特意让她把皇上的难处都透露给娘娘,她想着让娘娘多心疼心疼皇上,或者为皇上出谋划策,也没多想。 可自从薛美人进宫之后,娘娘同皇上的关系渐渐的不好了起来,她才意识到她如今陷入了两难的境界。 皇上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她无法拒绝。 娘娘是她自幼陪伴长大的,她们曾经相依为命,她也不想背叛她。 娘娘如今把话都说到这儿了,她就必须做抉择了,到底是站在皇上那边,还是站在娘娘这边?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自古以来背主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她自然是站在娘娘这边的。 她跪了下来说:“奴婢不愿嫁人,誓死效忠娘娘。” 周凝说:“你回去仔细想想吧,不要一时情感用事,更免得以后后悔。” 此事虽然很重要,却并非十分紧急的,让她好好想想,免得后悔。 周凝终究还是顾念往日的情分,也因为喜鹊不曾做过什么实际上伤害她的事,因此她想着好聚好散。 主仆情分做到如今,再继续下去恐怕就要反目成仇了。 她跟宋祁的关系将来只会越来越差,做下人的也将十分难做。 谁都拒绝不了,又谁也得罪不起。 送她出宫嫁人,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也是成全了她们一起长大的情分。 喜鹊因为周凝不肯信任她而难过,回自己的房内刚好遇到百灵。 百灵见喜鹊如此伤感问:“喜鹊,你怎么了?怎么不在娘娘身边伺候?” “百灵,娘娘要我出宫嫁人,她不要我了,呜呜呜……”喜鹊顿时哭了起来。 第11章 宫里要变天了 百灵愣了一下,随即说:“娘娘这是看重你,此时出宫是好事,这等福气旁人羡慕不来。” 喜鹊眼泪一抹说:“你又不是跟娘娘从小一起长大的,说的倒是轻松,我不要出宫,我要陪在娘娘的身边。” 百灵见喜鹊如此的激动,也没再多说什么。 陪在娘娘的身边未必是好事,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周凝打发喜鹊走了之后,自己又换上了衣服,跳到了宫墙上,从宫墙跳上了殿顶。 自从上一次在各个殿顶上来回飞奔之后,她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她再一次来到了和兰苑。 青梅好似比之前更大了,她一个助跑就飞奔上树,摘下一个咬了一口。 酸酸的青梅让她五官紧紧的皱在了一起,眼皮都忍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她将手里的青梅丢了出去,却没想到听到了“唉哟”一声。 周凝立刻朝那边看了过去,见隔壁院子有一个小太监,他正在捂着后脑勺四处查看。 “小德子?”周凝坐在树上看清楚了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貌似是那日见到的那个,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小德子仰头见到周凝,连忙下跪道:“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起来吧,刚刚是我随手丢了颗青梅,不是故意砸你的啊。”周凝连忙解释。 小德子弓着身子不敢多说话。 周凝问:“承乾宫这么大,就你一个人过来打扫吗?” 小德子毕恭毕敬地说:“宫里人手不足,奴才多做几天能清扫的出来。” “这样啊,那正好本宫也闲着无聊,我帮你吧。”周凝从树上跳到墙上,又从墙上跳下去,抽出腰间的软鞭说:“让开,看我的。” 她挥舞手里的软鞭像割草机一样将地上的草给割断。 小德子连忙跳到一旁去,看着她把软鞭给舞的虎虎生威。 这就是将门虎女,英姿飒爽,极其耀眼。 他记得她不仅会舞软鞭,一杆银枪也使的出神入化,青龙献爪、苍龙摆尾、白牛转角、回马枪,样样精通。 当年在隔壁青梅树下,她舞枪的样子他还记忆犹新。 一杆银枪,犹如一条银龙。 他更记得当时她一脸认真地说他们周家一门忠烈,忠君爱国,死而后已。 可她最终却成了乱臣贼子,伙同宋祁,颠覆了大齐的江山。 她到底知不知道宋祁就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 凌玉锦的面色阴郁了起来。 “小德子,快点啊,赶紧把这里收拾了,早些收拾了早些回去吃饭,明天我多叫几个人过来。”周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对着小德子说道。 夕阳照在她的脸上,无端地给她渡了一层金光。 凌玉锦被晃了一下,连忙弯腰应了一声。 周凝潇洒地走到他跟前,准备拍拍他的肩膀,这才发现这人个子挺高。 她笑着说:“你个子挺高啊。” “奴才……”凌玉锦突然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好在周凝不需要他解释什么,反正在这里流了一通汗,她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你好好把这里打扫干净,我过些日子来摘些青梅。 我宫里的桂嬷嬷做青梅是一把好手,蜜制的和咸口的她都会做,到时候你到正阳宫来,赏你一把尝尝。”周凝笑了起来。 凌玉锦连忙谢恩。 周凝挥挥手,潇洒走人。 回到正阳宫,百灵正在等她。 “娘娘,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 “顺公公又来请过娘娘一回,方才他说娘娘若是不去,皇上一会儿就过来。” “过来就过来吧,去准备水,我要沐浴。”周凝毫不在意。 百灵便去准备水了。 周凝洗了个澡,吃了点糕点又准备往外走。 “娘娘。”百灵叫了一声。 周凝知道百灵是宋祁的人,听他的话是正常便说:“你家主子来了,就让他在正阳宫好好歇息,本宫出去溜达了。” 百灵也不敢拦着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 周凝并没走远,等着百灵去禀报宋祁的时候悄悄地去了偏殿。 她本来就舞了软鞭舞累了,沾上床就睡着了。 宋祁还在御书房里忙,顺公公默默地给他掌了灯。 “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 刚说完话,外头的小太监来报百灵求见。 顺公公刚要出去见百灵,宋祁放下了笔说:“让她进来回话。” 百灵被宣了进来。 “皇上,娘娘方才回来沐浴更衣后又外出了。”百灵说道。 宋祁的面色一沉,他让小顺子去请了两趟她都不肯到未央宫来。 他要去正阳宫,她竟然跑了。 他确定她没跑出皇宫,锦衣卫不是吃素的,东厂也不是吃素的。 想到东厂最近提拔起来的凌玉锦,他就更加放心了。 他就想看看她能跑到哪里去,什么时候回来? 所以,他立刻起身摆驾正阳宫。 周凝果然不在正阳宫,他进去坐在正殿,没吃饭也没喝水,也不许掌灯。 顺公公一旁候着苦不堪言,这两位神仙能不能不要打架了? 他们这些下人可真是遭罪了。 从前帝后情深,他们这些当差的也落得轻松。 如今他们神仙斗法,他们这些下人跟着受罪。 到了换班的时候,他让小罗公公替他守着皇上,自己悄悄的退下了。 喜鹊、百灵、桂嬷嬷、黄鹂、小圆子、小包子几人都在外头跪着。 正阳宫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周凝不在,这些奴才们自然是遭了秧了。 宋祁坐了一夜,他们就在外头跪了一夜。 周凝对此毫不知情,她在偏殿睡到自然醒,伸了个懒腰起了床。 到了院子里她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喜鹊他们都跪在正殿门口。 她顿时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她连忙走过去,见宋祁果然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面沉似水。 周凝立刻对着他福了福身说:“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宋祁语气平静道:“皇后不该给朕一个解释吗?” “臣妾不知错在何处,还请皇上明示。” 宋祁嗤笑一声说:“你故意躲在朕,不愿侍寝。” 宋祁说着已经站起来走到了她的跟前,伸手捏住了她的脸,强迫她跟他对视。 第12章 大家口里的红颜祸水 周凝说:“皇上说的是什么话? 皇上和臣妾是夫妻一体,臣妾自然事事都应当以皇上为先。 皇上喜欢臣妾这正阳宫,臣妾便将自己最喜欢的宫殿都让给了皇上,皇上还有什么不满的?” 宋祁被她给气笑了,笑的有些瘆人。 他向来都知道周凝能言善辩,没想到颠倒黑白也很有一套。 她竟然能够把毫无道理的事,说的让他听着都要感动起来了。 她把最喜欢的东西都让给了他,神他娘的把最好的东西让给了他。 周凝看到宋祁吃瘪的样子很开心。 她虽然一再说服自己,真的抵抗不过就当自己不花钱去逛长春院了。 虽然宋祁长的好,处处都在她的审美点上,可惜他已经脏了。 如果不知道他在她之外有了人的话,她还能心安理得的享用他,可是知道之后她心里就膈应的慌。 宋祁看到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更是气的肝疼。 他就不信他征服不了这个女人,明明她都跟了他七年了,竟然还是如此的桀骜不驯。 两人对视,眼神里火花带闪电的,像是在无声的较量。 周凝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这厮没去上早朝。 “皇上今日为何不去早朝?皇上不是要做千古一帝么?” 宋祁听到周凝的问话,微微勾起了嘴唇,退了两步坐回了椅子上。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茶杯,看起来心情甚好。 周凝看着他这表情,顿时觉得不妙。 这厮不知在想什么坏主意。 果然,宋祁悠哉悠哉地说:“朕夜宿正阳宫,太过疲惫,今日不早朝。” 周凝的眼瞪得大大的,面露菜色。 “你故意的。”她气恼的说道。 宋祁挑眉,不可知否。 看到她变脸,心情大好。 周凝气的脸都变了色,宋祁是在报复她。 要说他不早朝,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是有道理的。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宋祁夜宿在她这里就不早朝了,那些大臣会怎么想? 他们不会觉得皇上贪色,只会怪女人魅惑君主。 这就是男权社会的特色,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错,他们只会把过错推到女人的身上。 比如商超灭亡,他们就怪苏妲己魅惑主上。 唐朝从鼎盛到衰落,他们把罪名按在杨玉环身上。 真够不要脸的。 所以,她听到宋祁这样说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一次夜宿正阳宫而不早朝,两次夜宿正阳宫也不早朝,慢慢地她就会变成大家口里的红颜祸水。 再加上有些大臣想往后宫塞女人,自然会想办法把她这个皇后给拉下马。 而她又没有儿女可以傍身,所以这对她来说是潜在的危机。 会妨碍她当太后的目标。 因此,她的面色难看不已。 宋祁倒是心情大好,拉着周凝就往内室去。 他一夜没睡,确实困倦的很。 他现在要补觉,当然要拉着周凝作陪了。 周凝被迫又躺了下来。 这回宋祁倒是识趣,知道周凝不愿意,也没强迫她行敦伦之礼。 能跟她睡在一张床上已经实属不易,必须得好好珍惜。 一个多月没能在正阳宫睡觉,宋祁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周凝想趁他睡着偷偷起身,没想到她动了一下宋祁就抱的更紧一些,并且喃喃道:“阿凝,别动,困。” 周凝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了一声也闭上了眼睛。 换成以前她得感动成啥样啊。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一切都不过是演给她看的。 这种行为让她实在不耻。 他不愿意放弃一夫多妻她能理解,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可以过他姬妾成群的生活,她可以招一个志同道合上门女婿,过着相亲相爱的生活。 他们明明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可他却偏偏要做戏骗她,把她拉到他的理念领地内,胁迫她接受他的理念。 她虽然扬言不愿与人共事一夫,可也没有强迫他,或者欺骗他,非要让她赞同自己的理念啊。 她讲究个你情我愿。 可他呢?讲究的是不择手段,真的是不择手段。 不能想,越想越气,越想枕边人就不是个东西。 除了长的好,能征善战之外,一无是处。 顺公公来接小罗公公换班,见他们都在外头跪着,连忙问了情况。 听说主子们进了内室没了动静,就让喜鹊他们都下去歇着了,他自己守在外头。 喜鹊他们跪了一个晚上,腿都要废了,动不了了。 顺公公特意帮喜鹊揉了揉腿问:“喜鹊姑娘怎样?可还能走?” 喜鹊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跟百灵他们相互搀扶着回去歇着了。 顺公公在殿外头候着,原以为能听到里面的动静,结果发现里面安安静静的。 莫非他来的晚了,已经结束了? 可里头也没有叫水,八成是睡下了。 他也没吵着里头,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看着外头的天,顺公公只求睡上这么一觉之后,两人能和好如初。 否则这也太折磨人了。 他也是心疼皇上,自从薛美人进宫以来,他就没睡过一天的好觉。 小罗私下跟他说过,说皇上晚上做噩梦,大声喊叫皇后娘娘的名字。 既然这般在意皇后娘娘,皇上到底在折腾什么呢? 那个薛美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哎,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皇后娘娘的影响,他也认为妾是乱家的根源。 倘若他能娶妻,一定会好好待她。 想到喜鹊,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难得的羞赧。 他的身份是够了的,可惜是个阉人。 喜鹊姑娘未必肯嫁给他。 其实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没法给她孩子之外,其他的都能满足。 他绝对不会让她独守空房,而且还能陪她玩很多花样,保证她能满足。 太监们的那些玩意儿可多了,各种材质的各种尺寸的都有。 他心里想入非非,周凝从内殿出来了。 顺公公连忙要行礼,周凝对着他嘘了一声,他就知道皇上果然还睡着。 他偷偷的看了周凝一眼,发现她面色并不好看,心里忍不住失望。 第13章 得此女者得天下 周凝对顺公公说:“我昨天在承乾宫那边,看到一个小太监在收拾院子,那么大个宫殿,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的,怕是一个人忙不过来。 回头你着人安排几个过去帮忙,把那里的宫殿给收拾一下,该修葺的修葺。” “奴才遵旨。”顺公公立刻答应了下来。 周凝闲着没什么事,就到菜园里看了看。 菜园里她亲手种的有菜,里面的青菜长势很好,早一些的黄瓜也结了不少,豆角、葫芦、茄子、韭菜等,一排排一行行的,涨势喜人。 这里的菜地很大,种的菜很多。 之前宫里没有几个人,周凝吃饭又不奢侈,所以宫里很少需要到外头去采买。 宫里种的青菜够他们吃,一旁的院子里还养了鸡鸭鹅,这些都由小包子照看的。 当然,周凝到菜地来种菜,宫女们自然也是要干活的。 大家知道皇后娘娘重视农活,但是他们却又不能真的指望娘娘来干? 所以闲着无事大家都到菜地里来干活,周凝很少需要亲力亲为。 不过今天她实在闲着没事,没地方可去,就到菜地里来了。 宋祁这边睡的沉沉的,周凝刚走不多久,他就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身边没人了,他立刻坐了起来。 顺公公连忙上前伺候。 “她人呢?” “去菜地那边了。” 宋祁叹了一口气,让他去打水过来洗漱,吃了两块糕点就去了菜地那边。 周凝在后宫种菜他是知道的。 他们刚搬进皇宫来,周凝就表示要给群臣以及天下百姓做表率,所以自己将这里开垦出来做菜园。 对于这一点,宋祁还是十分佩服周凝的。 有她带头作用,官员们的奢靡之风大大的好转了。 加上刚开始,她给他出谋划策,以雷霆手段抄了前小鲁王的家,充盈了国库,也杀了杀大臣的威风。 到现在,朝臣都还十分节俭。 不得不说,周凝是旺家的好能手。 他想起那时候在各国中隐秘的传言,得此女者得天下。 他心里这么想着,便走到菜地,远远地看到周凝蹲在韭菜地里拔草。 他想起他曾经也同她一起在这里耕种,像是民间最平凡的夫妻。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走了过去,跟她一起蹲着拔草。 顺公公连忙在起居注上写下帝后亲自体验民情,双双在韭菜地里拔草。 他觉得自家皇上一定会是千古名君。 周凝没想到宋祁这么快就醒了,一共睡了不足三个小时吧? 这样继续搞下去,不用她出手,他就能把自己个熬死,大概率会猝死。 不过,熬死之前,可得千万留个儿子啊,否则到时候朝堂又要乱了。 周凝看着宋祁,宋祁也回望她。 两人算不上深情对望,最多算是大眼瞪小眼。 但是看在小顺子的眼中,那就是帝后情深,彼此款款相视。 周凝不想跟宋祁呆在一起,就又去了番茄那边,她看到番茄长了一些多余的杈,就把那些杈给打掉。 这个宋祁不懂,只能一旁陪着。 周凝不说话,宋祁也不说话。 周凝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亦步亦趋地陪在她身边,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劳作。 周凝心情不美,不管他们在正阳宫里做了什么,那些大臣们又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昨晚宋祁夜宿正阳宫,今天不仅没早朝,就是下午也不理朝政。 他是要坐实了她妖后的名声。 宋祁看见周凝如此生气,脸变的生动了许多,心情甭提有多舒畅了。 中午他也不愿意离开了,赖在正阳宫吃饭。 吃完饭又可以午休一会儿,若是她伺候的好,下午他便去御书房。 若是不然,他便一直跟着。 宋祁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周凝并不知晓。 顺公公早已叮嘱人到御膳房去安排,这会儿到了传膳的时辰,一道道珍馐佳肴便传了上来。 周凝很不习惯两个人如此大费周章,她喜欢简简单单。 饭还没吃,薛美人那边的玉儿又跑过来跪在门口,哭哭啼啼地说:“皇上,我们家娘娘放在御花园那边落了水,还昏迷不醒……” 宋祁听说人落了水,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他立刻往翊坤宫去,周凝突然觉得这事有蹊跷,也跟着一起去了。 薛美人已经换过衣服,宋祁和周凝一前一后进去,曹御医还在诊治,两人都没有打扰御医。 曹御医起身,这才看到宋祁和周凝连忙要下跪。 周凝连忙问:“无需多礼,人怎样了?” 曹御医说:“动了胎气,恐怕不好了……” 周凝说:“立刻让稳婆准备着,你这边尽量保胎。 薛美人的孩子才七个多月,这个时候早产孩子会很危险。 能多保一天,孩子就能多一份保障。” 御医立刻领命,前去给薛美人施针。 宋祁的面色难看至极。 薛美人这才放出来几天,又开始折腾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周凝说的,薛美人有不得不把孩子拿掉的理由。 那理由无非就是这孩子不是他的。 宋祁盯着薛美人,进宫才多久,真要将肚子给折腾掉吗? 周凝这边安排妥当,又让翊坤宫的嬷嬷们去准备热水。 如今御医署只有三个御医,全都被找了过来,他们商讨了一番拿出最佳的治疗方案给宋祁过目。 宋祁说:“你们尽力而为,朕不懂草药。” 为首的桑御医也没多说,赶紧让人去抓药熬药。 玉儿很快把药给端了过来,薛美人这会儿也已经醒了过来。 她只是看着宋祁,委屈的眼泪哗啦啦的直往下掉。 宋祁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主子,喝药。”玉儿连忙上前伺候。 薛莹莹本来不想喝,但是在宋祁的注视下,只能勉强把药给喝了。 御医的药很厉害,这才一盏茶的功夫,薛莹莹就睡了。 他们又上前去诊脉,曹御医惊叹道:“桑大夫的医术高超,我等佩服。” 刘御医也前去诊脉,向宋祁道喜。 孩子保住了。 周凝也松了一口气,孩子保住了就好。 她看向宋祁问:“皇上不审问审问吗?这可关系到皇嗣安危问题。” 宋祁已经想到了那种可能,所以他已经没心情知道了。 甚至御医在保胎的时候,他也不欲让他们浪费精力和药材了。 可这关系到他的颜面,他又怎会主动揭开这条遮羞布? 第14章 你出事,谁的嫌疑最大? 他黑着脸坐在外头问:“到底怎么回事?” 玉儿哭着说:“御医说要常走动走动,利于生产,奴婢陪同主子在外头走走,走到湖边的凉亭,主子说走的累了,我们便到凉亭上去歇息。 奴婢刚扶主子坐下,一转身的功夫,主子便落了水。 幸好凌大人带人从那里经过,这才将主子给救了上来。 否则,否则……” 玉儿说着又哭了。 “传凌玉锦。”宋祁说道。 顺公公出去吩咐了一声,凌玉锦很快就来了。 此人身着青色官服,头顶乌纱帽,脚踩粉底皂靴,腰配绣春刀。 他步伐矫健,来到正殿,垂首下跪。 周凝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觉得此人皮肤极白,不似常人。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安,皇后娘娘万安。” “怎么回事?”宋祁问道。 凌玉锦说:“微臣带领属下去查看各处宫殿修整情况,路过太晔湖听闻有人呼救,便过来救人,具体情况微臣不知。 只是微臣查看那处凉亭,见栏杆的木头被人动过手脚。” 宋祁的面色更沉。 周凝冷哼一声道:“果真是动过手脚么?不知是如何动的?” “回皇后娘娘,木头有锯锯过的痕迹,锯痕平整,显然此人臂力很好,且善于使用锯子。”凌玉锦说道。 “此事交给你去调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微臣领命。”凌玉锦抱拳行礼,后退几步这才转身离去。 周凝也黑着脸没说话,她总觉这是针对她的一场阴谋。 宋祁也没吭声。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坐着。 他们都没吃饭,也没心情吃饭。 薛美人睡了一觉醒来,玉儿连忙出来禀报。 宋祁和周凝同时起身来到内殿。 薛美人看到宋祁就哭了起来,哭得浑身颤抖。 “皇上,臣妾有罪,差点没保住龙嗣,臣妾有罪。” “到底是怎么回事?”宋祁问道。 “臣妾只是朝后靠了一下,哪知道栏杆突然断裂,臣妾便掉进了水里……”薛美人哭的稀里哗啦的。 周凝说:“凌大人说栏杆被人动了手脚。” 薛美人一怔立刻哭到:“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动手脚,这宫里也没有别人。” “那可不,不仅宫里除了你我之外就没有别人,也不会有人能猜到你会到那里去,而且恰巧靠在栏杆上。”周凝说道。 薛美人面色一僵,楚楚可怜地看向宋祁。 宋祁说:“此事朕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说法,你且好好养着身子。” “皇上,臣妾害怕。”薛美人抽泣。 宋祁道:“不怕,有朕在,没有人能伤的了你。” 薛美人飞快地看了周凝一眼,周凝的面色阴沉。 宋祁又安慰了薛美人一会儿,才起身朝外走。 周凝自然也要走,薛美人却道:“皇后娘娘,可否听臣妾说几句话?” “薛美人想说什么?想说此事与你无关吗? 如今宫里只有我们两人,你出事,本宫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本宫是该想问你到底得罪了?还是该问本宫自己得罪了谁? 薛美人,本宫上次警告过你,倘若你护不住肚子里的孩子,你也别想活了。” 薛美人连忙对着她下跪道:“皇后娘娘,臣妾绝无要害娘娘之意,相反臣妾还恳请皇后娘娘庇护一二。” “薛美人,你如此害本宫,还想让本宫护着你,你是当本宫是傻子,还是觉得自己太过聪明了?”周凝嘲讽。 薛美人说:“臣妾并无要害娘娘之意。” “没有嘛?后宫只有你我二人,你出事,谁的嫌疑最大? 依本宫看,这孩子你着实不敢生下来,因为你也不确定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皇上。 你以为只要把孩子给折腾掉了,这事就算翻篇了。 若是能顺便拉本宫下马,那是你的意外收获,若是不能给本宫添个堵也是好的。 你莫不是不知道选秀已经开始了?你若是有能耐将本宫拉下马,那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薛美人一脸错愕地看向她,她果然像是换了一个人,跟在战王府中的她完全不一样了。 周凝又说:“若是我是你,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薛美人不解地看向她。 “若是换成我,我没有必要跟一个不能生孩子的皇后斗,反而要联合皇后,抢先一步生下皇子养在皇后的膝下,那便是嫡子,问鼎那个位子也名正言顺的多。 等到儿子长大成了皇帝,还担心他不敬着生母么?” “臣妾请娘娘留下来说话,正是为这个缘故,不如你我合作,将来也好谋个出路。”薛美人说道。 “呵,薛美人你还真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你知道皇上现在对你起了疑心,不敢再打孩子的主意,所以想拉本宫下水了吧?”周凝嘲讽。 薛美人面色也难看不已,她想什么,她竟然都知道? 周凝说:“你死了这条心吧,本宫不下手弄死你是因为你肚子里有孩子。 从前你怎么设计我的,你不会全都忘了吧? 还是你一厢情愿地认为本宫都可以既往不咎了?” 薛美人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假惺惺的跟我说这么多?若是你处在我的位子上,你又能比我强多少?” “确实强不到哪里去,但本宫有自知之明。 倘若本宫有了孩子,不管这还在是不是皇上的,本宫都会尽全力护孩子的周全。” 薛美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有可能,她会舍得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吗? 孩子在肚子里已经可以动了,她能感觉到孩子在动。 她确实担忧,孩子不是宋祁的,将来长的不像宋祁。 欺君之罪,她承受不起。 她害怕自己小命不保,孩子的命也不保,而且还会连累到兄长。 她之前被周凝警告过一次之后,也想过安安稳稳的等到孩子生下来再说。 反正孩子生下来之后,在月子里出点意外也不是不行。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皇上不该这个节点选秀。 选秀就是她最大的危机。 后宫将有很多新人进来,而她还要两个月才能生孩子,生完孩子再坐一个月的月子。 到时候后宫全是新人,等她出了月子,说不定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怀上孩子。 第15章 莫离神医 所以她想趁着现在秀女还没入宫先把孩子给弄掉,等她满月之后就可以侍寝了。 到时候抢先一步怀上孩子,就能领先其他人生下皇上的长子了。 到时候她可以晋一晋位份,孩子也有当太子的可能。 可她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结实,竟然没有掉。 她暗暗地咬碎了一嘴的银牙。 她已经吃了夹竹桃,孩子怎么还没掉? 她现在真是恨得要死,肚子里的这块肉竟然长得这么结实,坏了她的计划。 周凝睨了她一眼转身去了。 在她眼里,薛莹莹蹦跶不了多久了。 她这两回的折腾,不仅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一定引起了宋祁的怀疑。 宋祁不可能不去调查她的事。 她若是没做过还好,若是做过,不管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宋祁的,她都活不成了。 已经能预见到结果的事,她何必要跟一个将死之人费心思? 凌玉锦很快就查到了修葺后宫的一个木匠身上,那木匠却饮酒过度死了。 他把调查的结果告诉了宋祁,宋祁眼眸微沉,立刻让凌玉锦去查去年秋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玉锦立刻领命去了。 宋祁又招了锦衣卫总指挥使马成平过来,也让他去调查去年秋猎的事。 马成平也领命去了。 安排了这两人之后,他又重赏翊坤宫,算是这次落水的一个交代。 周凝听说宋祁上次翊坤宫,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宋祁最擅长的就是迷惑人,然后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人突然一击。 她可不就是吃了这个亏? 如今,他又用同样的办法对待薛美人。 薛美人最好是没有做过什么,否则这回真的难逃一死。 周凝将薛美人突然入宫的前后事连在一起复盘了一遍。 薛美人也想像其他的宫斗一样来个栽赃陷害什么的,大概是之前被她点过一次,所以没有执着同她斗。 可以这么说,自从她高调回宫之后,一直都还没发力。 身份是一个问题,她是正宫皇后,而她只是一个美人,这个身份把她给压的死死的。 要不是她肚子里揣着孩子,她早就凉透了。 只是,她为什么不在孩子出生之后再想办法,非要在她点过她一次之后,还要这样明目张胆的作死? 周凝在心里盘过来盘过去,把自己代入到薛美人的角色中,去想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达成自己的目的会有什么拦阻? 会有什么隐患,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如果换成自己会怎么做? 换成薛美人又会怎么做? 被她这么一复盘,还真的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周凝又复盘了几遍,觉得没什么是她遗忘的,这才放下心来。 她不禁有些失效,有些人明明眼前摆放的是一条康庄大道,非要自作聪明,自己作死。 若是薛莹莹到后宫来,安安分分的不来找她的麻烦,她也不会在宋祁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等她把孩子给生下来,再使孩子夭折。 她可以利用丧子之痛多得宋祁的关爱,到时候再怀上一个并不是难事。 宋祁是个念旧情的人,薛莹莹的父亲为宋祁战死,兄长薛郡也曾经立下汗马功劳。 看在他们的份上,宋祁也不会对薛莹莹不管不问。 可薛莹莹偏偏要自作聪明。 想到这里,周凝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心里有些发苦。 不得不说,宋祁确实是一个念旧情的人,只不过他所念的旧情不包含她周凝罢了。 只是他再怎么念旧情,也不可能容忍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而且还珠胎暗结,还想让他来背锅。 说不定他已经派锦衣卫前去调查去年秋猎的事了。 不得不说,周凝真相了。 不过,派出去的不仅仅有锦衣卫,还有东厂。 如今锦衣卫和东厂还是两个部门,锦衣卫是皇上的亲信,东厂也是皇上的亲信。 锦衣卫负责监督百官,东厂不仅要负责监督百官,连带的还要监督锦衣卫。 宋祁这一招平衡术玩的很六,早晚把自己给玩死。 喜鹊这边刚把薛莹莹那边的消息给打探过来,有个新来的御医过来请平安脉了。 周凝说:“不是说过不用请脉了吗?怎么又来了?” “是皇上安排的,来的是桑御医。” 周凝听说是桑御医,想到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针法和超高的医术,连忙说:“请他进来。” 喜鹊出去请桑御医进来了。 桑御医给周凝行叩拜礼,随后拿出脉枕,周凝将胳膊搭在脉枕上。 桑御医看向周凝的脸,周凝与他目光相接,突然心头一跳。 她对喜鹊说:“你到外头候着。” “是。”喜鹊立刻去了。 周凝看了喜鹊一眼,她如今倒是听话了很多,她吩咐她就遵行,不多置喙。 好事。 她将喜鹊抛在脑后,看向桑御医。 桑陌低声道:“夏杨郡一别,小姐可还好?” 周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眸里有泪花闪过:“莫离?” “是我。”桑陌笑着说道。 “你……” “嘘……”桑陌嘘了一声,塞给她一封信。 “娘娘心火旺盛,其他都好,不需要额外开药,每日取荷叶泡茶,早晚喝上一壶即可。” “有劳桑御医了。”周凝收回自己的手。 千言万语都被压了下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桑陌把脉枕给收起来,对着周凝行礼,倒退两步,出去了。 周凝让喜鹊去采摘荷叶,自己到屋里展开了莫离的信。 她把这信前前后后的看了好几遍,气的浑身发抖。 她就说为什么这几年她一直寻找莫离却没找到,原来他这几年一直被人追杀,不得已隐姓埋名,四处逃命。 他分不清哪些人是她派去寻找他的,哪些人是要杀他的,所以他一直不敢露面。 后来他看到皇宫招募御医,才通过层层选拔,得以进宫躲命。 周凝手不住的发抖。 莫离没说是谁要杀他。 但是他来请脉的时候,只字不提宫寒的事,她便猜出要杀他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宋祁。 她面无表情的烧了信。 宋祁啊宋祁,可真是好的很,太好了。 第16章 作为皇帝是非不分不如让位 她恨不得现在就跟他当面对峙,问问他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宋祁已经不是从前的宋祁了。 或许,她从来都没认识过真正的宋祁。 可她不能去质问,免得连累莫离。 她只能将此事先给压下,等过些日子再说。 凌玉锦这边查了三天回来复命,在秋猎之前,薛美人跟平阳侯见过面。 这平阳侯正是薛美人的兄长,他们的父亲跟着宋祁南征北战,早些年死于战乱。 秋猎的时候,为了彰显圣恩,平阳侯也在伴驾的行列。 毫无疑问,秋猎的消息定是平阳侯透露给薛莹莹的。 凌玉锦还查出锦衣卫总指挥使马成平跟平阳侯走的很近,也经常随平阳侯一起去碧霞山庄。 宋祁被遣散的那些女人都住在碧霞山庄,有下人伺候着。 哪怕是在战乱的时候,这些人吃穿用度都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倒是周凝,跟着宋祁鞍前马后,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甚至性命也朝不保夕。 凌玉锦垂下眼眸,心里冷嗤,真不知道那个女人知道这些,会不会后悔。 “皇上,微臣还带回来一个人,不过此人关在诏狱,需皇上亲自走一趟。” 宋祁随即跟凌玉锦去了。 诏狱里,凌玉锦屏退了左右,请宋祁坐在了黑暗的角落。 而柱子上绑着的人被蒙着眼睛,听到有人脚步声响立刻求饶道:“爷,该招的我都招了,求爷放了小的一条生路,求爷放小的一条生路。” “你可知你攀诬的是谁?” “小的并无攀诬任何人,小的只是一个大夫,治病救人,虽无悬壶济世的高尚,却也不曾有过错……” “你说你曾去碧霞山庄替人看病?” “正是,那是一名妇人,怀有一个月的身孕,起先那妇人要草民给她开滑胎药。 只是后来进来一官人,小的便到外面去等着。 再次被招进去的时候,那妇人要了安胎药,草民着实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啊……” 凌玉锦抽了他一鞭子道:“你说谎。” “草民不敢隐瞒,还请大爷饶命,大爷饶命,草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那大夫又开始求饶。 宋祁阴沉着脸,浑身带着戾气离开了诏狱。 顺公公在外头守着,见皇上浑身那骇人的气息,只能把腰又弯了弯,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回到御书房,宋祁发了好大一通火。 次日,锦衣卫总指挥使马成平才来汇报所查结果。 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把自己调查的结果汇报给了宋祁。 “秋猎并无异常,薛娘娘误入猎场是有预谋,据碧霞山庄的管家说她偷偷打听秋猎的日子,并且在那日偷偷潜入猎场,与皇上偶遇。” 宋祁挥手道:“马爱卿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是。”马成平抱拳后退离开御书房。 宋祁盯着面前的折子,浑身的气息越发阴郁。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对顺公公说:“把凌玉锦给朕叫过来。” “是。” 凌玉锦很快又来见宋祁,顺公公也被打发了出去,没人知道他们在里头说了什么。 只顺公公在凌玉锦走了之后,就得了宋祁的命令,前去翊坤宫把宫女和太监都撤出来。 顺公公刚出来,就遇见周凝站在外头等着。 他连忙又进去禀报,宋祁让周凝进去。 周凝刚进去就感觉气氛不对,她对着宋祁行了一礼,站在他五步开外。 “你是来看朕笑话的?”宋祁沉着脸。 “臣妾不知皇上何处此言?”周凝平静地看向他的脸。 “你早就知道薛美人怀的不是朕的孩子。” “臣妾不知。” “还说你不知?你不知会提醒朕她有不得不弄掉孩子的理由?”宋祁怒目而对。 周凝也来了火气道:“皇上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给你戴绿帽子的不是臣妾。 谁给你戴了绿帽子,你找谁的麻烦去,何必迁怒于我? 难不成皇上觉得我母族没有人,就可以随意欺负了吗?” 宋祁瞪着眼看她,眼眸猩红。 周凝看到他这模样,心里莫名地痛快。 只不过今天事情是谈不成了,改日再说。 她对着他微微弯了弯膝说:“臣妾告退。” 她说完起身,没等宋祁说话,拂袖而去。 宋祁气的一拳狠狠的砸在了书案上。 出了御书房,周凝回头看了一眼,作为一个皇帝,是非不分,赏罚不明,不如让位得了。 她抬步朝正阳宫去,路上正遇到顺公公带着一队人。 “娘娘万福。”顺公公连忙下跪。 “顺公公这是做什么去?” 顺公公连忙说:“这些下人伺候主子不利,奴才将他们送回司礼监好好教导。” 周凝一怔,宋祁这就开始出手了? 这手段跟对付她的时候不一样,对付她的时候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对于薛美人可算是杀人诛心了,这么早就把这些人给撤出来,让她自己惶惶不可终日去。 宋祁确实够狠。 她看了一眼,撤出来六个宫女,六个太监,还有两个接生的嬷嬷。 如今的翊坤宫怕是只有玉儿一人了。 薛莹莹是真活到头了。 难怪宋祁对着她发火,原来是要处死他的薛美人了。 呵呵,这关她什么事? 难不成她逼着薛美人怀上野种的? 她逼薛美人进宫的? 做的人无罪,说一句就有罪了? 今天的事要怪只怪她信息差,没能及时掌握宋祁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以后决不能再犯这样的错。 她大步离开,顺公公也赶紧带着众人走了。 回到正阳宫,周凝就跟喜鹊问起了一些八卦。 喜鹊上次被周凝给惩治过,所以不太敢说。 周凝说:“我管你是怕以后后宫主子多了,你不长记性,口不择言,丢了性命,并不是让你与我离心。 既然你愿意留下来陪在我身边,你我之间自然如从前一样,相依为命。” 喜鹊眼泪汪汪道:“先前皇上确实会招奴婢过去问话,问的都有关娘娘您的,奴婢想着皇上是关心您的,所以才会把您的事都告诉皇上。 皇上和顺公公也经常会跟奴婢说一些皇上的难处,奴婢是被他们给利用了,奴婢从来没想过要背叛您……” 第17章 不废皇后不代表不死皇后 周凝扶她起来说:“我知道。” 喜鹊抹了一把泪说:“以后我会多多打听消息的,在外人面前也会守口如瓶,只是咱们这正阳宫人手还是少了一些,回头娘娘一定要多选几个人进来伺候。” 周凝认真点头道:“会的。” 喜鹊这才将提着的心放了下去。 周凝让喜鹊下去之后,独自思索了好久。 她在想对策掣肘宋祁,总不能一直被他这么给压着。 现在他们的关系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真的到了那一步,她不能保证宋祁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他虽然写下了不废后的字据,但不废后不代表不死后。 作为男人,升官发财死老婆被他们看成是人生的三大幸运之事。 宋祁已经登上了最高的位子,死个老婆既可以继续保持痴情的人设,又能为自己赚取好名声。 而且也不会耽误其他人上位。 不过,她觉得宋祁一定会把她给利用到底,最大的可能是害死她之后,他就不会再立皇后,而是立个皇贵妃来统管后宫。 而她虽然死了,还是要继续发挥她的作用。 到了忌日她都要被他给拉出来遛一遛,利用她来赚取好名声。 只是想一想,周凝就觉得够恶心人。 宋祁是绝对能做出这种事的。 更让她担心的是宋祁以后可能会留下遗诏,让人将他们装在同一口棺材里,做到生同衾死同穴。 她更害怕自己会无限的穿越,然后生生世世跟他纠缠不清。 想到这里,周凝伸手揉了揉脑仁。 她现在被困在后宫,前朝跟她有过交情的人都联系不上。 喜鹊能发挥的用处不大,百灵和桂嬷嬷他们都是宋祁的人。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莫离这边。 可莫离如今自身难保,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已经实属不易。 她得另外想办法。 过了三日,一名东厂侍卫到正阳宫敲门禀报翊坤宫那位要生了。 周凝忙问:“此事可禀报了皇上?” “未央宫有诏,任何人不许打扰。” 周凝一边走一边吩咐:“去请接生嬷嬷和御医,桑御医务必到。” 立刻有人领命去了。 周凝匆匆来到翊坤宫。 翊坤宫门口有一滩血。 她闻到血腥味,看到地上一滩黑乎乎的液体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宫女玉儿撞死在了宫门口。”那名侍卫说道。 周凝是见过沙场的人,自然不会被一滩血给吓到。 只是她觉得这剧情莫名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部宫斗剧里见过,忠心的小宫女为了主子,死在了宫门口。 “将玉儿厚葬了吧。” “是。”侍卫立刻领命回头交代了一句。 周凝翊坤宫的正殿进,薛美人在里头惨叫着,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她一进去,薛美人就朝她呼救道:“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周凝看着她的肚子,抿着嘴不吭声。 她是准备找薛美人报仇,但她要的报仇是一刀了结了她,给她一个痛快。 可如今她大着肚子,她多少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今天宋祁可以对薛莹莹出手,明天他就能对她出手。 宋祁不可能让她活,也不可能让孩子活。 可是他却不会背上这样一个骂名,他今天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任何消息都递不过去。 明天翊坤宫娘娘薨了,他就可以装出毫不知情,并且会大病一场。 周凝深呼吸了一把,宋祁这次对付的可不仅仅是薛美人,还有她。 薛美人一尸两命,算谁的?她向来又有善嫉的恶名在外,难免其他人不会多想。 到时候朝臣要求废后,他还会极力的保她。 若不是她已经看穿了他,怕是等到他不顾朝臣的反对极力保她的时候,感动的要死要活的吧? 她不愿意做宋祁手里的刀,一把杀别人的刀,也是架到自己脖子上的刀。 薛美人又是阵痛,哀嚎了几声,阵痛之后,她泪如雨下道: “我知道我活不成了,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以前是我的错,可是我也逼不得已。 你是正妃,我只是一个侍妾,没有他的授意,我敢向你泼脏水吗? 我有没有怀孕,你以为他不知道吗?” 薛美人说着又哭了起来。 周凝从前没往这方面想,自然把这事当成了后宅争斗的手段。 但是,如今把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都给串联起来,自然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宋祁不是傻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没有他的默许,薛莹莹自然不敢假装流产来陷害她。 何况,宋祁在那件事上不仅是幕后的主谋,还是推波助澜者。 她是他的正妃,是原配,与男主人平起平坐的。 侍妾是什么?只是个玩意儿。 在这种等级森严的时代,侍妾根本就没有人权,会被当成礼物送来送去。 甚至有客人到府上做客,主人还会将侍妾送去陪客。 所以,侍妾不仅自己不会被当人看,就连侍妾生的孩子只能当奴仆。 因为主人家不确定侍妾生的到底是谁的孩子,自然不愿意冒混淆自家血脉的风险,所以生下来的孩子不管是谁的,一律都算是家生奴。 别说侍妾流产,就是她一个正妃打杀了侍妾,也绝对不会有人说个不字。 可宋祁却愿意为一个侍妾出头,逼死正妃,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所以,为侍妾出头不是目的,逼死正妃才是目的。 想到这里,周凝的心更冷。 如果没有穿越到现代的那段经历,她可不就已经死了。 所以,真正跟她有仇的不是这薛莹莹,而是他宋祁。 可笑她不仅穿越前是傻的,穿越后还是傻的。 傻乎乎的为他出谋划策,傻乎乎的为了救她自己泡在冰水里导致宫寒不能生育。 傻乎乎的为他挡箭,九死一生。 她越是想那些事,越觉得自己委屈,也越发觉得宋祁真不是个东西。 正在这个时候,御医和接生婆都来了。 御医立刻上前去查看,三个御医轮番把脉。 其他两个显然都被莫离给折服了,都皱着眉头看向他。 莫离跟周凝禀报道:“娘娘,这位薛美人的情况不太好,羊水早破了,只是迟迟没有生,恐怕婴儿缺氧窒息。” 接生婆也进去查看了,果然跟莫离说的一样。 第18章 她撬开的第一道口子 她想找个人帮忙烧热水的都找不到。 周凝让喜鹊前去帮忙。 百灵和桂嬷嬷以及小圆子小包子都被叫过来帮忙了。 薛莹莹一直在里面惨叫,越到后来,惨叫声就越大。 接生婆急的满头大汗,心里又害怕,这给后宫的主子接生,接的好了会得一大笔赏赐。 接的不好了,恐怕脑袋要搬家。 她也吓的浑身发抖。 莫离不知道周凝是什么意思,所以瞧了她两眼。 周凝明明知道宋祁不让薛莹莹活,可她偏想让她活。 只要薛莹莹能活下来,她就可以离间薛郡和宋祁的关系,运作的好了,这将会是她的一大助力。 她立刻对莫离说:“桑大人,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务必保住薛美人和她腹中的孩子,这是皇上的头一个孩子。” 薛莹莹在里面能听到周凝的话。 她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 她着实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候保她命的竟然是周凝。 莫离说:“既然如此,微臣斗胆尝试剖腹取子。” 周凝对剖腹产自然不陌生,但是现代的剖腹产都是在手术室里完成的,医疗水平和条件都远远高于这个时代。 这里不具备手术的条件,大概率会感染,所以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她不惊讶,但是同着莫离的两位御医曹御医和刘御医都被说的面面相觑。 剖腹取子? 周凝问:“有几层把握?” 莫离得到她的暗示答道:“孩子五成,大人三成。” 周凝说:“本宫去征求薛美人的意见,你同两位大人商量一番。” 周凝到里间将接生婆给支使出去,对薛美人说: “他不想让你活,为何会突然发动,想必你自己心里有数。 继续拖下去,你和孩子都必殒命。 拼一把,孩子有五成把握可活,而你有三成把握能活。 此番之后,你必定没了清白,再也不能伺候皇上,你想清楚了告诉我。” 薛莹莹几乎没有考虑,祈求道:“全力保孩子,若孩子侥幸活下来,请赐名渝。” 周凝几乎一秒就懂了是哪个渝。 渝,就是改变的意思。 或许她想取的名字叫不渝,或者无渝。 “你最好留着命,自己告诉他。” 周凝出去,莫离还在跟两位御医说话。 两位御医表情都十分紧张。 很快,所有的人都被清场。 莫离已经差人回去取了他的手术服和手术刀,跟两位御医换了衣服,又用酒洗了手进了屋。 周凝在外头坐镇,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她也不确定莫离会选择生剖还是全麻,这个时代有麻沸散,是用曼陀罗为主要原料做成的。 这种药的威力很大,解药也很简单,用甘草就行。 虽然现代医生剖腹产的时候一般都是半麻,产妇整个过程都是清醒的,这样可以降低意外的发生。 但是,在特殊的情况下,全麻也不是没有。 不一会儿,薛莹莹的喊声就消停了下来。 周凝知道莫离是选择了全麻。 不过她没去管这些,她现在就想让薛莹莹活着。 想用薛莹莹恶心宋祁是不可能的了,她想利用薛莹莹和薛郡。 这也许是她撬开的第一道口子。 周凝对把守在翊坤宫门口的侍卫说:“再去未央宫请皇上,皇上若不肯来,你们便跪在未央宫门口。 倘若皇上问起本宫如何到翊坤宫来的,你们只管说是本宫执意闯进来的。 至于本宫为何要闯翊坤宫,你们只管回复不知。” “是。”侍卫虎躯一震,皇后娘娘这是在保护他们免得受罚。 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奉命把守翊坤宫,说是为了保护里面主子的安危。 可是里面的太监和宫女全都被撤走了,就连接生的嬷嬷也被撤走了,他们多少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可他们只是侍卫,当然是听上头的安排。 大人如何安排,他们就如何执行命令。 今晚是因为玉儿撞死在门口,他们不得不去请皇后娘娘。 如今皇后娘娘让他们无后顾之忧,他们自然能跪在未央宫门口了。 侍卫果然在未央宫门口跪了一夜。 宋祁清晨听说侍卫在外头跪了一夜,整个人都阴郁了下来。 昨晚会发生什么事,他能不知道吗? 所以他留下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竟然敢在未央宫门口跪着? 这不是将他给架在火上烤吗? 他心里有几分猜测,面色不虞。 周凝非要跟他作对。 “奴婢伺候皇上更衣。”龙榻上的女子起身伺候他。 宋祁说:“阿柠昨夜累着了,再睡一会儿。” 他说着自己起来穿衣服。 顺公公出去问了话之后,立刻小跑着回来禀报道:“皇上,薛美人昨夜突然发动,皇后娘娘在翊坤宫亲自照料,是皇后娘娘让他们过来请皇上的。” “混账,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向朕禀报?”宋祁大发雷霆。 顺公公连忙下跪认错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作为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受过师傅教导的。 大太监能成为皇上的亲信,必要的时候就得为皇上背黑锅。 反正谁都能犯错,皇上是绝对不能犯错的。 这不开始背黑锅了? 明明是皇上要弄死薛美人,故意避而不见,到头来全都怪罪在他的头上。 “你最好祈祷薛美人平安无事,否则朕要你好看。”宋祁急匆匆的赶往翊坤宫。 顺公公不得不爬起来跟上去。 他也很无辜好吗?他刚刚才跟小罗公公换班,怪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啊。 周凝这边还守在翊坤宫的主殿内,屋里传来急促的拍打声。 生下来不哭的孩子肺没被打开,不能自主呼吸,所以不哭是夭折的前兆。 周凝也有些心急,怕孩子的夭折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 正在这个时候宋祁到了。 他急匆匆的来到,进门就问:“薛美人如何了?孩子如何了?” 周凝见他这么善于演戏,心里冷笑,弄的好像薛美人提前生产与他无关一样。 “皇上,稍安勿躁。”周凝起身行了一礼。 然而,她还未起身,宋祁竟然闯了进去。 第19章 演的很像,声情并茂 不知情的还当他又多看重薛美人呢。 周凝连忙跟了进去。 莫离手里还正提着孩子,看到宋祁进来连忙要行礼。 “不必多礼,孩子如何?薛美人如何了?” “孩子没有啼哭,怕是不好。 薛主子她……”莫离没有继续说。 宋祁大步走到床榻旁。 薛美人的伤口还未缝合。 宋祁微微一怔。 “皇上,产房不洁,还请皇上速速离开。”周凝对着宋祁跪了下来。 宋祁转过身来,红着眼睛看了周凝一眼,没动。 三位御医也连忙下跪,随后跟着来的顺公公也连忙下跪请他离开。 他这才踉跄着往外走,到了院子里就晕了过去。 周凝立刻让曹御医帮忙给查看,御医掐了他的人中他才醒过来,满眼都是悲伤。 红着眼睛,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样子。 演的很像,声情并茂。 周凝懒得看他演,让顺公公赶紧通知侍卫送他去养心殿。 顺公公连忙到外头去找侍卫。 宫里没有轿子,所以侍卫背着宋祁回了未央宫。 送走了宋祁,周凝这才让莫离赶紧抢救。 莫离让人准备的甘草水给孩子灌了一些。 对着孩子又是一阵拍打,并且对着孩子渡气,一番蹂躏,孩子终于发出了虚弱的哭声。 他们又是一阵摆弄,孩子的哭声才响亮了起来。 孩子这边保住了,莫离才将孩子丢给刘御医,又去给薛美人缝合。 曹、刘两位在一旁围观学习。 这边伤口缝合之后,莫离才来跟周凝说:“凶多吉少。” 周凝也能想得到,本来环境就不太好,宋祁又过来一趟,不知道带来多少细菌,薛美人怕是真的凶多吉少。 她看向曹刘二位道:“薛美人究竟为何突然发动,你们二位必有一位知晓其原因。” 曹御医浑身一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刘御医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只是那些阴暗的事被拿到明面上来说,如何能说得出口? “你们学医的时候必定是想着救命治人,悬壶济世,如今却违背当初的誓言定是身不由己。” 曹御医一句话没说,伏在地上。 周凝说:“本宫也不予你们为难,如今婴儿已经活过来了,薛美人凶多吉少,如何回禀你们的主子,你们自己看着办。 本宫能做的本宫全都做了,只求问心无愧,心安理得。” “微臣全听娘娘吩咐。” 曹刘两位御医连忙跪下齐声道。 莫离自然也跪了下来。 周凝说:“本宫不勉强你们做事,你们如何选择,你们自己看着办。 若是如实禀报,那便是害了一条无辜婴儿。 若是隐瞒,有朝一日被查出,你们便是欺君之罪。” 周凝说完之后自己带人走了。 她才不会逼他们做选择,若是现在她替他们拿了主意,以后遇到麻烦,他们一定会埋怨她。 曹刘两位御医傻眼了。 刘御医问:“曹大人,这……” “刘大人,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在下只是奉命行事。”曹御医也痛心疾首。 莫离说:“在下倒是觉得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虽有善嫉的恶名在外,却不曾恶待薛美人,甚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善待薛美人。 依我看,不如我们站在娘娘这边,图个心安理得。” “可日后若是查出来,那便是欺君罔上,可大可小。” 莫离说:“大不了在宫里呆个一年半载的,辞官离去,莫非你们还贪图这富贵来了?” 两人都面面相觑。 他们可不贪图这富贵? 尤其是曹御医,在宫里的时间最长,以前皇上和皇后没有闹矛盾,他这个御医当的无比的舒心,基本上没什么事。 只是薛美人入宫之后,帝后面和心离,宫里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起来。 先前他没想过要离宫,如今听到莫离这么一说,倒是动起了心思。 宫里的贵人不好伺候,弄不好就小命不保。 “桑大人的意思是要站在娘娘这边?” 莫离毫不在乎地说:“在下自然是要求个心安理得。” 三人一商量,都要求个心安理得。 主要是曹御医先前忠于皇上,可皇上却让他来害人,害的还是宫里的贵人。 他也无法保证皇上会不会杀人灭口。 离宫就离宫吧,哪怕这宫里有着泼天的富贵,有名享受才是啊。 定下了主意,莫离给薛莹莹又用了一些麻沸散,给婴儿也稍稍用了点。 三人他们便结伴去未央宫回话了。 顺公公让他们进殿内回话,宋祁靠在床上,面色苍白。 听到薛美人薨了之后,又晕了过去。 曹御医赶紧上前去诊治,好不容易让皇上悠悠转醒。 其实他知道,皇上并没有伤心过度,晕过去怕是演给别人看的。 顺公公连忙下跪道:“皇上保重龙体。” 曹御医他们自然也跟着下跪。 宋祁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其他的事交给顺公公去办。 顺公公按照惯例,让人将薛美人和孩子给送到吉祥所,派人通知平阳侯。 吉祥所是宫里发丧的地方,宫女太监意外身亡,都在这里发丧。 品阶不高的妃嫔也会在这里发丧。 美人没有资格葬入皇陵。 得宠的自然会风光大葬,稍微好一些的会通知家人,领回去安葬。 不得宠的,最后的归宿就是乱葬岗。 平阳侯薛郡听闻薛美人薨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妹妹死了? 而且皇上还派人来通知他进宫领尸体,皇上那么宠她,不应该选个风水宝地将她埋葬吗? 他决定立刻带人进宫。 后宫只有周凝一人,因此没有设立尚宫,也没有女官,薛郡直接来见周凝。 周凝和薛郡认识,从前薛郡父亲在世时,随他们一起出征,立下了汗马功劳。 只是,薛郡跟她不对付。 他极为疼爱妹妹,父亲宠妾灭妻,父子关系不和。 他父亲死后,他便将父亲的妾室和庶子庶女全都打发了出去,该分地的分地,该分铺子的分铺子,不许他们留在京都。 也跟他们断了关系,互不相干。 要说处理起这些事来,薛郡还是处理的挺得当的,没有赶尽杀绝。 只是,在薛莹莹的事上,他向来都是不讲理的。 他和周凝不和,也是因为薛莹莹的缘故。 第20章 既当又立 在他眼里,周凝就是破坏妹妹幸福的恶人。 若不是她非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战王又怎么可能会将她妹子连同其他的姬妾全都安置在碧霞山庄?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薛郡的面色不好,但是礼仪却没落下。 “侯爷请起。”周凝伸手虚扶了一把。 平阳侯红着眼问:“臣只想要一个说法。” 周凝面色冷静道:“侯爷是跟本宫要说法么?”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只有这么一个妹子,所以微臣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平阳侯双眸猩红。 周凝道:“女子生孩子,鬼门关走一遭,薛美人这是意外。” “果真是意外吗?” “大胆!”周凝桌子一拍,平阳侯却并不害怕,不过态度到底是恭敬了许多。 “来人,送平阳侯去吉祥所。” “是。”喜鹊立刻上前道:“侯爷请随奴婢来。” 薛郡的眼神像是能杀人一般,在他眼里,妹妹一定是因为周凝容不下她,所以才痛下杀手的。 他恨的牙痒痒。 周凝面色如常。 宋祁给她添堵,帮她树敌。 还好她提前做好了打算,救薛莹莹母子,以达到离间他们君臣的目的。 也算是她好心得到的好报。 若是她冷眼旁观,报仇不仅没有任何的爽感,还会为自己立下一个死敌。 不过眼下薛郡的态度不好,她也不多解释,很快他就会站到她的阵营里来。 薛郡跟着喜鹊去了吉祥所,他看到薛莹莹躺在台子上,婴儿躺在她的身边,眼泪直接跌落眼眶。 喜鹊推搡了薛郡一把说:“侯爷还是速速抬着薛美人回去吧,莫要继续耽搁。” 她推了他那一把塞给了他一样东西。 薛郡不傻,顿时知道事有内情,将东西塞进袖筒里,招呼家丁前来将人给抬着出去了。 他匆匆上了马车,立刻取出喜鹊给他的东西,那竟然是一张纸包着一根甘草。 他看向纸,见纸是空白的,他摩挲了一下,回去之后拿火一烤,上面竟然是一副药方。 他心下大惊,让人取了甘草熬了水喂给了薛美人和孩子。 薛美人悠悠转醒,见到薛郡想哭,眼泪都已经哭干了。 宫里的人都被撤走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三天,她在后宫是多么绝望,她想不出谁能救她一命。 她们主仆二人连门都出不去,守在门口的人根本就不受她的贿赂,就算是她有钱也花不出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薛郡问道。 薛莹莹气若游丝地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薛郡大惊,他以为妹妹重新回到皇上身边,又怀有身孕,势必会得宠。 只是,他没想到宋祁竟然如此心狠,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 这时候薛美人才坦白,孩子不是宋祁的,而是锦衣卫指挥使马成平的。 皇上一定是查出了什么,所以才会对她痛下杀手。 薛郡更是惊惧不已。 “你、你糊涂啊。”薛郡怒道。 薛莹莹这会儿也顾不上哭了,而是认真地跟他说:“皇后说皇上势必会对薛家下手,哥哥早做打算啊。” 薛郡冷静了下来,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刚刚在宫里,他还当面顶撞皇后,甚至想杀了她。 此刻他自然知道自己误会了周凝,心里甚是愧疚。 他们薛家的救命恩人,他竟然将对方当成仇人。 只是来不及多说,他立刻让薛莹莹吃了药。 药方是莫离给开的,他的医术精湛,保住薛莹莹的命还是有八成把握的。 先前他是故意说薛莹莹只有三成机会能活的。 薛郡不是傻子,既然人领回来了,自然要操办后事,免得被宋祁给发现了。 平阳侯府很快置办起了灵堂,挂上了白色灯笼,升起了白幡,搭建起了灵棚。 家丁也赶紧到城外的报恩寺请僧人诵经。 京都很快就传遍宫里的那位难产薨了。 薛郡的三个儿子披麻戴孝守在灵堂前。 薛莹莹在家里养了七天,这边薛郡带着几个儿子扶棺回乡的时候,薛莹莹就被移到乡下的庄子上去了,并且派了奶娘前去照顾。 薛郡请假送妹妹回乡安葬。 宋祁这边称病一连三日没上朝。 大臣都纷纷上奏,请他节哀。 有一些不好的消息在大臣的家眷中流传,说薛美人死的蹊跷,有人猜想她是遭了周凝的毒手。 否则宫里御医医术那么高,天材地宝也多,为何她会遭遇不测? 而周凝向来都有善嫉的恶名在外,越分析越像是她下的毒手。 周凝当然也从喜鹊口里听到了这些流言,她完全没理会。 只是,每天她都要到未央宫去走一遭,装模作样的请宋祁节哀。 看到他清瘦了许多,心里冷嗤,这人真会演。 演的入木三分,真假难辨。 难怪她会栽在他的手里。 这样能把假的演成真的戏精,局中人能识破才怪。 他一连三日称病不上朝,不就是想让人知道他非常伤心么? 至于他为何要伤心,自然是要让人知道他顾旧情,又能巧妙的遮盖他绿帽子的事。 不得不说,这一招还真妙啊。 只是,他越是这样,周凝越发的觉得他非常虚伪,越发的瞧不上他。 既当又立。 以前她果然是瞎了眼,美色误人。 这应该只是开始,等着看谁下一个倒霉,谁就是给他戴绿帽子的人。 果然,薛美人下葬之后,朝中不过一个月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锦衣卫总指挥使马成平出行任务中了毒飞镖,一命呜呼。 宋祁着东厂从新安置锦衣卫,将锦衣卫和东厂合并成厂卫,交由凌玉锦掌管。 凌玉锦一跃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虽然地位在东厂万督主之下,但却掌握了实权。 东厂万督主在督主府大发雷霆。 凌玉锦的额头都被他用茶杯砸烂了。 “是不是你?”万督主咬牙切齿。 凌玉锦说:“不是。” “哼,不是你?锦衣卫会落在你手里? 谁获利谁就有动机,你当本督主是傻子吗? 本督主竟然不知道你是如此的狼子野心,竟想一步一步蚕食本督主的权力,你可真是好样的。” 第21章 可惜了,是个太监 “义父误会了,如今锦衣卫在孩儿的手上,孩儿在义父手中,锦衣卫依旧掌握在义父的手中,并无区别。 难道这岂不胜过落与旁人之手? 再说,就算是孩儿做的,也只能证明三哥能力不行,连孩儿都斗不过。 义父想要培养的,难道不是跟义父一样的人才么? 何况此事孩儿实属无辜。”凌玉锦说道。 万右舵听到凌玉锦的话,怒气才算是消了一些。 有一句话他说的对,就算是他做的,也只能证明老三的能力不行。 亏他细心培养了多年,竟然连个毛头小子都斗不过,死不足惜。 他随即笑了,换了语气上前将他搀扶起来说:“老五,你说的对。” 他拉着他坐在自己的身边,让人将上好的玉凝膏拿上来道:“回去涂上,不会落下疤痕。” “孩儿谢过义父。” “去吧,好好养伤,办好皇上的差事重要,既然你已经掌握了厂卫,义父以后还需要好好仰仗你才是。” “义父言重了,孩子会好好侍奉义父,让义父安度晚年,不必担忧。”凌玉锦抱拳退了出去。 到了外头,他垂着的眼睛里全都是凉意。 有些事必须要加快进程了。 很快,宫里就有人传出承乾宫闹鬼的事。 喜鹊打听到的消息说前几日,众秀女在御花园里学规矩。 回去之后兰嬷嬷发现少了一人,等找到那秀女时,秀女在承乾宫里已经疯了,不停地喊着说有鬼。 昨天负责打扫承乾宫的小太监也吓出病来了,高烧不退,昏迷中一直在说承乾宫有鬼。 “宫里人心惶惶,今天皇上已经命顺公公去将承乾宫封了。”喜鹊说道。 “封了?”周凝眉头微微一皱。 承乾宫本来在修葺中,这么一封,怕是会再一次杂草丛生。 说实话,她是不怎么相信承乾宫闹鬼的。 “可不是封了,听说之前在承乾宫修葺的工匠,曾亲眼看到承乾宫有个披头散发穿着白衣服的鬼,在空中飘来飘去的,那工匠当即请辞了。” 周凝认真的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你们无事莫要往承乾宫去。” 喜鹊也认真点头。 周凝拿起一块咸口的梅干吃了。 这梅子是她从承乾宫摘回来,桂嬷嬷给做的。 好吃。 又是一个月圆夜。 宋祁因为要演绎旧爱情深,自然没实践什么初一十五留宿中宫的规矩。 什么规矩?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对他有益的规矩,他必定会遵守。 对他没有利的,他必定会废除。 不过,周凝一点都不希望他到正阳宫来。 他们已经开始两厢相互算计,见面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着实令人厌烦。 眼看着月色渐浓,喜鹊在外头的小榻上睡下。 她起身走到她跟前,轻轻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便伸手点了她的睡穴,自己又回去换上了一身夜行衣,离开了正阳宫一路朝承乾宫飞奔而去。 月光洒在宫殿上,整个皇宫都像是披上了一层轻纱,看起来格外美。 她一路畅通来到承乾宫,站在正殿顶上看着宫内的各院。 月下的各院十分宁静,近处还能看到院落,远处的只能看到殿顶,一个挨着一个。 承乾宫已经被封,这里没人。 她安静地站着,想听听哪里有女人的哭声。 只是,还没听到哭声,她就感觉到背后有动静。 她连忙朝前跑了去,身后的人紧追不舍。 她身手矫健,从殿顶跳下墙头,从墙头翻越到各院,身后的人也紧追不舍。 仗着对承乾宫的熟悉,她三两下将身后的人给甩开了。 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和兰苑。 她左右看了看,脚手并用上了梅树,将身体紧贴梅树树干,屏住呼吸看着树下。 有一个黑衣人果然追了过来,他站在垂花门旁警惕的朝院子里看。 只能看清楚了,来人正是东厂掌刑千户凌玉锦。 她对凌玉锦没什么好感。 在现代读书时她看过一本书,讲的是明朝的那些历史。 因此她对东西两厂都没什么好感。 凌玉锦踱步来到院内,周凝紧张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看起来明明是警惕的看向殿内的,哪知道他却猛然抬头看向青梅树问:“还不下来?” 周凝本来很紧张,真被发现了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她坐直了身体道:“好大的胆子,见到本宫还不行礼?” “皇后娘娘?”凌玉锦对着她抱了抱拳,态度算不上恭敬。 “如今东厂都这么厉害了么?见到本宫都爱答不理的?”周凝嘲讽。 “娘娘如今如雄鹰斩翅,被困深宫,在意的是这些虚礼吗?” 周凝一噎,抓住树干的手紧了紧,她意识到他说的雄鹰展翅,不是那个展,是斩断的斩。 “本宫确实不在意这些虚礼,不过大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些吧?不怕本宫治你的罪,或者是向皇上高密?” “卑职既然敢找娘娘,定是有所依仗。”凌玉锦说道。 周凝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凌玉锦的对面。 凌玉锦个头高,她虚微微仰脸才能同他对视。 此时的凌玉锦身着大红便衣,脚蹬粉底皂靴,腰佩绣春刀,头戴一统山河巾。 器宇轩昂,五官端正。 周凝仔细打量他的脸,面若冠玉,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 是一副极好的颜色。 只是眉间距略窄,看起来颇有攻击性,不像个好人,像反派。 周凝在翊坤宫见过他一次,上次没看清楚他的相貌,如今看来他竟生了这么一副好颜色。 可惜了,是个太监。 她打量凌玉锦的时候,后者并未躲闪,任由她打量。 或者说二人互相打量。 “不知道凌大人有何依仗?莫非是受皇上指使,故意来试探本宫的?” “外界都说皇后娘娘直爽,果然同传言中的一般。只是卑职并非是受皇上只是来试探娘娘,而是手里有足以让娘娘跟皇上翻脸的消息。”凌玉锦说着捋了捋袖子。 周凝心头一跳,盯着凌玉锦看,似乎在分辨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宋祁会不会找心腹来试探她,她也不确定。 “大人也说了,本宫是雄鹰斩翅,如何知晓你给的消息是真是假?” 第22章 原来你就是承乾宫的鬼? “娘娘是聪明人,卑职费尽心思将娘娘引到这里,自然是诚心实意要跟娘娘合作的。” “原来你就是承乾宫的鬼?” 凌玉锦不置可否。 “被你这么一说,我本宫还真来了几分兴致。只是,本宫焉知与你合作,不是与虎谋皮?” “娘娘果真不记得卑职了么?”凌玉锦问道。 周凝认真打量他,确信这人年岁比她小,脸上带着些许邪气,还有一些婴儿肥,正是满脸胶原蛋白的年纪。 单看相貌,少年感满满,只是这人城府较深,胆子也够大。 有几分奸里奸气的。 周凝戏谑地说:“凌大人生的如此俊美,本宫若是见过你,定不会忘记。” 凌玉锦突然笑道:“七年前娘娘放言绝不与人共事一夫,在将军府比武招亲。 凌某曾在将军府守了三天擂台,娘娘竟一次都未曾出来偷看过么?” 周凝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问:“你?是你……” 凌玉锦笑了。 周凝着实没想到那个灰头土脸的孩子竟然是凌玉锦。 她哪里能想到那个孩子长大了,洗干净了竟然如此好颜色? 他跟宋祁不是一种类型,宋祁看起来像正人君子,但是眼前这人看起来像反派。 反派是不是反派她不知道,但是那位看起来像正人君子的宋祁却一点都不是正人君子。 当初若不是他坏她姻缘,她应该会把眼前这人养大当个小夫婿。 她当时比武招亲,是认真的。 周凝知道他就是那个守擂三天的孩子,对他的戒备放下了一些。 “你怎么进宫当太监了?” 凌玉锦说:“卑职孤家寡人一个,无家可归,万督主给了卑职一口饭吃。” “那时候我不是让你留在周家当个小厮么?你为何又偷偷离开了周家?”周凝问道。 凌玉锦微微勾唇,并未做解释。 周凝也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你说找我合作,必是有所图,说说你想要什么?”周凝问道。 “卑职想当权臣。” 周凝警惕了起来道:“你想权倾朝野独揽朝政?” “娘娘以为忠君与爱国相互冲突时,忠君为奸还是爱国为奸?” 凌玉锦一句话噎住了周凝。 她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忠君即爱国。 实际上忠君和爱国根本就是两码事。 君若是昏君,忠君便是助纣为虐。 君若是贤君,忠君便是爱国。 凌玉锦道:“权臣未必会祸害百姓。” 周凝顿时就想起了天下第一权臣霍光。 对于汉朝皇室来说,他权倾朝野,把持朝政,甚至可以决定皇帝废立。 但他却也稳住了汉室江山,并未篡位。 他权倾朝野,也做出了响当当的政绩。 对内休养生息,对外采取和亲政策,使百姓免于战乱,恢复社会经济,使百姓安居乐业。 对汉朝的皇室来说,霍光大概是个权倾朝野的奸臣。 但是对黎民百姓来说,霍光就是他们的定海神针。 倘若凌玉锦能做这种权臣,未必不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可若他做赵高、魏忠贤这样的,那就是天下百姓的苦难。 她的手心全是汗。 凌玉锦也不催她,让她自己想清楚。 周凝却突然转移了话题问:“你说你手里有本宫同皇上翻脸的消息?” 凌玉锦一字一顿:“娘娘从来不曾想过周大将军是如何身亡的么?” 周凝如晴天霹雳。 “我父亲难道不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吗?莫非有异?” “周大将军当年全力辅佐太子这事,娘娘可知?” 周凝听到凌玉锦提到前朝太子,她父亲确实是太子一派道:“这个我知,太子才是正统。” 凌玉锦的手也狠狠的攥在了一起,既然知道太子才是正统,她为何要同宋祁一起颠覆大齐的江山? 他想质问,但如今不是时候。 “周大将军全力辅佐太子,但宋家却早已投在九皇子麾下,娘娘莫非不知?” 周凝震惊地看向他。 当年她还小,确实不知。 但凌玉锦说的话透露的信息太多,她一时之间有些消化不了。 准确来说,她不敢细想。 “你让我好好想想,三日后子时在这里见。” 周凝心理冲击太大,浑身无力。 “凌大人,麻烦送我出去。” 凌玉锦只是微怔了一下便抱拳道:“得罪了。” 他说着便揽着她的腰,脚尖一点,纵身一跃,两人便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周凝疾步匆匆往正阳宫回。 正阳宫的宫门已经关闭,她看着紧闭的宫门,不太好叫门,转头精准地朝凌玉锦隐身的地方看了去。 “送我进去。” 凌玉锦:“……” 他已经隐藏的很好了,她如何知晓他在? “快些。”周凝催促。 凌玉锦摸着鼻子从黑暗中走出,再一次揽着她的腰,将她带了进去。 周凝回去之后,脑袋里乱糟糟的,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睡。 凌玉锦给她抛了一个重磅炸弹,难怪他敢这么大的胆子跟她合作谋权。 原来是有所依仗,倘若此事是真的,她同宋祁势必不死不休。 他爹害死了她爹,他怕她报仇,也想害死她,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她开始在脑海里理前朝的那些事。 当年九皇子确实做过几年皇帝,宋家在九皇子登基之后,一跃成为京中新贵。 宋祁自己有本事是一方面,宋家有从龙之功怕是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她两次嫁宋祁,都是在九皇子当皇帝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百姓也过了几年安生的日子,只是好景不长。 九皇子始终只是个傀儡。 他外祖家的力量太大,他的皇后又是舅舅家的表妹。 戚家狼子野心,插手后宫之事,使得皇帝只能宠幸皇后。 谁都知道,戚家是想让皇后诞下嫡子,然后逼皇上立他为储,将来朝堂依旧会被戚家人给把控。 更有可能因为太子年幼容易拿捏,而要了他的性命,从而扶持小皇子。 身为皇帝的九皇子自然能想到这些,他假装同皇后感情深厚,朝堂之事全都交给岳父来处理。 他每天就陪同皇后吃吃喝喝,偶尔出去打打猎,去温泉泡泡澡。 第23章 嫁给了杀父之人的儿子? 皇后怀孕,他每日都让御膳房准备山珍海味,并且亲自守着皇后,监督她吃饭,甚至还亲手喂她。 皇后吃的太好,体重暴涨,肚子里的孩子也长的太大,生产的时候便难产而亡。 有人说是皇上在她孕后期故意折腾她,使她突然发动。 有人说是皇上拢住皇后的双腿不让她顺利生产。 种种说法都有,事实如何,无从知晓。 但皇后的死亡是大齐又一番腥风血雨的开始。 戚家人见皇后死了,就另外塞一个戚家的姑娘进宫,并逼九皇子立她为后。 九皇子以守孝三年为由拒绝,并且暗地里联络人准备对戚家动手。 不知道是消息泄露了,还是天要亡大齐,九皇子突然暴毙。 据宋祁说是马上风。 戚家人又从皇家宗族中选了一个六岁的小傀儡,继续把持朝政。 南阳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燕王从北方响应。 其他雄踞各方的势力都伺机而动,百姓也纷纷揭竿而起,天下大乱。 后面的事情脉络越发的清晰,只是更久远之前的,她还需要好好想想。 只是那时候她年纪小,对很多事都不甚了解。 但她敢肯定她爹站在太子这边,是太子一派的人,他经常夸赞太子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胸怀大志,是大齐百姓之福。 而那时候宋祁的父亲宋远山是她爹周晋的手下,两人也是过命的交情,否则也不会指腹为婚。 只是宋远山何时站到九皇子这边的? 她爹出事没多久,太子就被禁足在东宫,没多久就出了事。 周凝在脑海中不断地搜索久远的记忆,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只是那时候她的脑子浑浑噩噩的,家丁带着家里的财物都纷纷出逃。 她同喜鹊相依为命,守着偌大的将军府。 若不是太子妃先前派了桂嬷嬷来,她们估计活不下去。 那时候,她满心只想快点长大,嫁到宋家,寻求庇护。 实际上宋远山并未给她什么实质意义上的帮助。 对她来说,宋家不退婚,那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京都曾有传言说宋祁会跟她退婚。 只是后来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坐在马背上傲娇地跟她说: “周凝,你别听别人胡说,小爷不嫌弃你。” 周凝想到那时候的宋祁,一时有些发怔。 她甩了甩头,将宋祁从她的脑海中挥出,记忆努力在宋远山身上打转。 她看到他跟九皇子府上的一名下人碰面。 她又想起她父亲还活着的时候,那一次她跟宋祁在校场骑马。 当时宋祁意气风发,摔着精巧的马鞭,非要胜她。 她看上了宋祁的马鞭,那马鞭精巧而华丽。 宋祁一脸正色地告诉她这个马鞭不能给她,这是九皇子殿下送给他的。 当时她还一脸傲娇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是夺人所好的人吗?” 种种迹象表明,宋家早就跟九皇子勾结在一起了。 只是,宋远山真的会害死她父亲吗? 害死她父亲,就等于断了太子的一只胳膊。 若是他们帮九皇子谋权,害死父亲的可能性非常大。 只是,凶手会是宋远山吗? 倘若真的是他,那她岂不是嫁给了杀父之人的儿子? 并且还帮他谋取了皇位,赢得了天下? 周凝瞪着眼睛看着帐顶,脑海里全都是走马观花的往事,伴随着浓浓的不安。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倘若真是宋祁…… 她顿时有些窒息,有些无法面对。 不过,这时候她反倒是感谢他没有让她生下他的孩子。 否则,他们上一辈的恩怨,将会延续到下一代的身上。 她嫁给了杀父仇人的儿子,她也将为父亲报仇。 对孩子来说就是他的亲生母亲杀了他的亲生父亲。 周凝彻夜未眠。 次日,她整个人精神萎靡,十分颓废,坐在正阳宫内一言不发,滴水未进。 喜鹊陪在她身边,什么话都不说,默默地陪伴她。 周凝一天不吃饭,她也一天没吃饭。 周凝一天没喝水,她也一天不喝水。 掌灯之后,周凝幽幽叹了一口气问:“我是不是特别傻?” 喜鹊听到周凝说话,连忙坐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说:“小姐一点都不傻,小姐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周凝听到喜鹊叫她小姐,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像是回到了她们相依为命的时候。 多年前,她们在将军府相依为命,如今在正阳宫相依为命。 周凝说:“喜鹊,你出宫去吧。” “小姐,你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已经下定了决心,绝对不离开小姐。 小姐已经没有家人了,奴婢就是小姐唯一的家人,小姐不要赶我走。”喜鹊这番话说的周凝鼻子酸酸的。 “可我实在不想让你陷入危险,诚如你所说,我没有家人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想让你好好的活着。” “小姐,再苦再难我都不怕,日子再难总归能过得去。 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小姐若是实在无法原谅皇上,那我们就求皇上允许我们出宫罢了,大家好聚好散。” 周凝苦笑。 宋祁怎么可能放她出宫? 放她出宫就等于放虎归山。 换成她,她也不会这么做,反倒可能会比他更狠,一杯毒酒或者是一条白绫,直接解决了,一了百了。 只是很多话,她不能跟喜鹊说。 喜鹊虽然跟着她伺候,可终究还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没有经历过什么阴暗的事。 “小姐,不管你想做什么,喜鹊都会支持你。 只是,你不吃不喝的折磨自己奴婢实在不赞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若是弄坏了身体,谁还会心疼你? 虽然如今后宫只有你一人,可是皇上已经好久没往正阳宫来了。 那位得罪了他,他竟然迁怒到小姐的身上,奴婢从前怎么不知道那人竟然这么不要脸?”喜鹊说着都气哭了。 她没有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周凝,她听说御书房那边来了一位伺候笔墨的女官。 说是女官,可她吃住都在养心殿,十分得宠。 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周凝深呼吸了一口气,有心想劝两句,可终究还是作罢了。 转眼到了周凝和凌玉锦见面的时间。 她心里多少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见凌玉锦? 第24章 她竟然骗他 她明知道这人野心很大,跟他合作无非是与虎谋皮。 可是不同他合作,她的一切行动都会掌握在他的手里。 倘若他出卖她去获取宋祁的信任,她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东厂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皇帝的爪牙,狗腿子。 她之前埋下了薛郡这颗棋子,如今发不了力。 她与平阳侯夫人向来没有交情,若是她贸然到后宫来见她,势必会引起宋祁的怀疑。 而薛郡本人是外男,又是朝中重臣,想见她更不容易。 倘若不是凌玉锦搅局,他们还可以运作一番,暗中联络。 如今凌玉锦强势插入,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况且,她也不确定凌玉锦是不是宋祁派来试探她的。 她在正阳宫纠结到底要不要去承乾宫,凌玉锦已经在承乾宫等了三刻钟了。 他的脸上乌云密布,浑身都是阴鸷的气息,十分危险。 女人都是骗子,他已经那样坦白了,她竟然骗他。 她就那么相信宋祁这个伪君子? 哪怕是被他辜负了,却还是要偏向他吗? 她不是说过要忠君爱国,以后要守护他一辈子的吗? 骗子,骗子! 凌玉锦生气地朝青梅树踢了一脚,没有用内力去踢,单纯的发泄。 导致他的脚指头生疼,疼的眼睛水汪汪的。 周凝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扶着青梅树,带着怨气轻轻甩动着那只受伤的脚。 “凌大人?”周凝诧异地喊了一声。 凌玉锦浑身一僵,连忙站直,却还是背对着她。 周凝从墙头上跳下来问:“凌大人脚受伤了?” 凌玉锦差点脱口而出一个要你管,但觉得太孩子气,恢复了那副冷清邪魅的模样道: “你怎么才来?” 周凝有些错愕,这声音有些埋怨。 “尝尝这个。”周凝把桂嬷嬷做好的青梅干给他一把。 凌玉锦皱起眉头问:“这是什么?” “青梅干,是这棵树上摘下来的青梅。”周凝指了指青梅树。 凌玉锦的面色柔和了下来,接过青梅干填在了嘴里。 嗯,好吃。 “小德子是你吧?”周凝问道。 凌玉锦猛然转眸看她。 周凝说:“看来你费尽心思想要接近我,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你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息。” 凌玉锦愕然。 “走吧,上去说。”周凝说着就上了青梅树。 凌玉锦也紧随其后上去了。 两人坐在树干上。 “跟我说说你查到的消息,有关我爹的消息。” 凌玉锦说:“诏狱关着一个人,你若想知道,我带你去。” 周凝想了想说:“不行,我出不了皇宫,宋祁不会允许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就是东厂的掌刑千户,如今更是掌管着锦衣卫。 准确来说,锦衣卫和东厂已经合并,现在他掌管着厂卫。 哪怕是掌印大太监也已经被他给架空了,他才是东厂真正的第一人。 所以,他想带她出去,绝不是难事。 她看向凌玉锦。 凌玉锦道:“我还不能光明正大带你出去,你必须要更换衣服和妆容。” 周凝立刻答应了下来。 凌玉锦让她下去换衣服。 周凝吃惊,没想到他竟然备了衣服在承乾宫。 他这么确定她会跟他一起走? 她一咬牙下去换衣服了,这是一套夜行衣。 更让她意外的是凌玉锦给她准备的靴子竟然是增高的,厚厚的鞋底至少有六公分,鞋里还有弧度,这双鞋得给她增高十公分。 而且夜行衣的肩膀和腰都是特制的,可以使人看起来更魁梧一些。 周凝更换了衣服再出来,显然比之前高了,也壮了。 看身形确实认不出她来了。 东厂的人做事这么严谨吗? 凌玉锦看了之后很满意。 “得罪了。”凌玉锦说了一声,揽着她的腰腾空而起,随即脚尖时不时在殿顶点一下。 周凝相信那天晚上凌玉锦追她,并未使出全力,否则两个她也逃不掉。 两人来到诏狱,厂卫见到凌玉锦,并未拦阻。 凌玉锦带着她进去之后,有人点了蜡烛。 有一个人躺在杂乱的稻草堆里,披头散发,看起来格外凄惨。 “可还认得他?”凌玉锦问道。 周凝摇了摇头,太黑,看不清楚。 凌玉锦立刻对着身后一招手,立刻有人端着蜡烛走到那人面前。 周凝也大着胆子跟了过去,就着蜡烛光,看到了那人嘴角的大青痣。 “海叔?”周凝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也迷茫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周凝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困惑。 随即,他瞳孔一震,浑身哆嗦了起来,猛然要抓周凝的衣服。 凌玉锦却快他一步,将周凝给拽了回去。 “小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吴大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周凝被凌玉锦给拽走,浑身都不住的哆嗦。 “我爹真是你们害死的?” 吴大海说:“是宋将军,是宋将军假传大将军的口令,命我等撤兵。” 周凝面色铁青,胸口堵的厉害。 “你将我父亲当日战死的场景细细说与我听。” 吴大海便说了起来。 原来,当日他们正与漠北军交战,周晋提前进行了部署,他带着一队人马正面诱敌,其他的人做好埋伏,他们用的是引蛇出洞的计策。 按照原计划,周晋将敌军给引入包围圈,两队人马前后夹击,另外一队人马则是从后方占领敌人的营盘。 按照周晋的计划,大战必胜无疑。 但是,吴大海很快就收到了宋远山的消息说计划有变,大将军让通知他们迅速撤退。 吴大海不明就里,跟着宋远山他们撤退,结果周晋将敌军给引了出来,却没有援手,最终战败。 他自己带着一队人马逃出生天,被监军给扣下来,押送回京都受审。 结果半路上漠北的将领前来拦截囚车,监军判定周晋叛国,先斩后奏。 周晋被斩,并且还被扣上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周凝气的浑身发抖。 那些人的眼睛全都瞎了吗?这明显的离间计,他们竟然还中了。 而且,监军竟然还先斩后奏? 其中没有猫腻,她不信。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战死的,没想到竟然是屈死的。 她也算看明白了,这幕后的主谋不是宋远山,但他是助纣为虐者。 第25章 自己还真是蠢的可怜 “监军是谁?”周凝问道。 “当时的监军是万右舵。” 周凝转眸看向凌玉锦。 她没记错的话,那位万右舵就是凌玉锦的义父,如今东厂的大太监。 凌玉锦微微点头,证实了她的想法。 吴大海接着说:“我也是在大将军被斩首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可是为时已晚。 为了保命,我解甲归田,却没想到宋远山并不打算放过我,派人到我家乡追杀我。 我妻儿都受了我的连累死于非命。 我当乞丐求生,一路漂泊来到京都,原本想着能面见皇上给大将军讨个公道,哪里知道京都早已变了天。” 凌玉锦嘲讽道:“你果然还会将自己摘出来,难道当初监军斩杀大将军之时,你没有机会说明情况吗?” 吴大海说:“没有,姓宋的连同我也要杀,我手下的人都以为我背叛了大将军,我是百口莫辩啊。” “我本来是想一死了之,可是我死了,将来谁还大将军一个清白?” “那你既然已经在京都了,为何眼睁睁的看着将军的女儿嫁入宋家?”凌玉锦问道。 周凝道:“别说了。” 她已经想起来了,她曾经在街上遇到一个乞丐,那乞丐披头散发,浑身臭烘烘的。 她经过的时候,他敲着碗唱着:“旧人非良配。” 但是那时候她并没放在心上,也没认出这位乞丐就是吴大海。 凌玉锦没有说话。 吴大海也没有继续解释,他觉得周凝已经想起他来了。 周凝问:“你既然已经回到京都,为何不跟我相认?” “小姐年幼,整个将军府都被人监视着,我也不能连累小姐啊。” 周凝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父亲战死之后,母亲很快也随之而去了,她那时候还十分年幼。 哪里知道将军府被人监视着? 如今想想,自己还真是蠢的可怜。 两人出了诏狱,周凝有些头重脚轻。 凌玉锦扶了她一把。 “请大人务必善待他。” 凌玉锦抿了嘴道:“他如今在诏狱最安全。” 周凝想着一定是宋祁想杀他,毕竟杀了他灭了口,那些陈年往事就会被掩埋。 以后谁还会提起周大将军来? 凌玉锦又揽着她的腰,一路飞奔承乾宫。 周凝得回去换衣服。 回到承乾宫,她换了衣服出来问:“你想如何合作?” 凌玉锦也已经换了衣服回来道:“你可完全信我了?” 周凝沉默。 她虽然对宋远山害死她父亲的事信了九成,可也难相信凌玉锦。 凌玉锦将她放在青梅树上,自己飞下去,照着多年前的样子,装作手持书卷的模样,念道: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周凝连忙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 他,他是皇长孙? 凌玉锦念完了这段突然抬头朝周凝看过去。 周凝怔怔地看着他,讷讷地像是自言自语道:“皇长孙。” 凌玉锦说:“你可以选择告诉他。” 周凝连忙从树上跳下来,她一把抓住凌玉锦的胳膊道:“在将军府门口,你为什么不与我相认?” 凌玉锦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周凝突然想到自己跟宋祁走的近,又是他的未婚妻,凌玉锦不肯与她相认也在情理之中。 “对不起,对不起。” 凌玉锦问:“当年,你的话还算数吗?” 当年,当年她说过什么? 她有些怔忡,根本就不敢相信。 明明死在大火中的人,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当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个忠心的小太监跟我换了衣服,我脱身离开东宫,小太监替我葬身火海。”凌玉锦说道。 “我以为你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周凝有些哽咽。 她很少有如此失控的时候。 她不知道皇长孙这些年受了多少苦,而且还成了太监。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命苦了。 皇长孙过的比她更辛苦。 凌玉锦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问:“我已经将我的老底全都告诉你了,这回你可以完全信任我了吗?” “信。”周凝郑重地说道。 他父亲忠于太子一派,她的立场当然跟父亲一样。 凌玉锦是太子遗孤,她自然将他当成自己人。 “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说过要护你一辈子。”周凝郑重地说道。 凌玉锦闻言有些不自然,心里却甚是满意。 “你想过夺回皇位吗?”周凝问道。 凌玉锦问:“想怎么说?不想又怎么说?” 周凝说:“若是要夺回皇位怕是不容易,宋祁的根基很深,轻易撼动不得,何况……” “何况怎样?” “何况你就算是夺取皇位,将来要传与谁?”周凝说着眼睛不自主的扫了一下他的下半身。 凌玉锦:“……” 周凝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你未进宫之前可曾娶妻?” “未曾?” “可有通房?” “没有。” “那你……”周凝还想再问,却也觉得不太可能。 六年前凌玉锦才多大?他才十三。 她忍不住揉了揉脑仁。 “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有没有留下孩子。” 凌玉锦盯着她的眼睛道:“能活着,已是最大的奢望。” 周凝想了一下,他那些年艰难求生的日子,心里不好受。 她答应过父亲以后要守护皇长孙,要忠君爱国,可是她在做什么? 看到周凝眼眸里划过的心疼,凌玉锦似乎摸到了她的脾气,吃软不吃硬。 “你放心,我不会谋反,也不会弑君篡位,我只要当权臣,与你并无利益冲突。 况且你我有共同的敌人。”凌玉锦说道。 周凝想到万督主和宋祁。 “你跟万督主有仇?”周凝问道。 “嗯。” 周凝没去多问,至于凌玉锦跟宋祁有仇,这个自然不必多说。 宋家帮前九皇子,自然是跟前太子作对的,也许太子出事跟宋家也脱不了干系。 周凝深吸两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 宋远山已死,她想亲手杀他是没机会了。 但是,万右舵还活着,她想将他活寡了。 至于宋祁,那时候他才十来岁,不太可能参与宋远山的反叛中。 但是,他后来对她出手也是真的。 所以她跟宋祁之间不可能和平共处。 第26章 哪个穿越者混的跟她一样憋屈? 周凝越想越窝火,命运似乎是故意将她玩弄在股掌之中。 试问哪个穿越者会混的跟她一样憋屈? 凌玉锦说:“我要跟你借两个人。” “谁?” “祝成欢和乔南。” 周凝惊讶:“你竟然知道他们?” 凌玉锦点头。 周凝想想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凌玉锦如今是宋祁的宠臣,掌握天下第一手资料。 知道祝成欢和乔南也不足为奇。 “如今我联系不上他们,你既然能找他们,我便修书一封并且拿上我的旧物,他们必能听你差遣。 只是,你必须要像爱护自己的亲信一样爱护他们。”周凝说道。 “好。”凌玉锦应了一声。 整个过程,周凝未曾问凌玉锦要这两个人做什么。 凌玉锦一路跟着周凝回到正阳宫。 周凝当即写信,又将自己从前随身携带的荷包一并给他。 凌玉锦拿到东西,对着她抱拳行礼,然后退出了正阳宫。 周凝心里有些乱。 凌玉锦是他们周家效忠的对象,可是如今天下太平,她不想打乱现状。 武将最不喜欢打仗。 因为武将亲自上过战场,知道战争的可怕。 见过尸山血海,也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 每一位在沙场上牺牲的士兵,他们的背后就是一个家庭。 每一位都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 他们的家人翘首以盼,却永远盼不到他们回来。 相反,好战的是文官。 他们上嘴唇和下嘴唇这么一碰,不需要他们去跟仇敌拼命,也不会看到同胞倒在身边。 他们那里知道前一刻两人还在说话,后一刻就天人永隔的滋味。 从死人堆里经过的人,哪一个没有一点心理阴影? 哪一个没有一点心理疾病? 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惊醒? 一闭眼就是喊杀声。 杯弓蛇影、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终日。 一些人经过一段时间可以调整过来,有些人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一辈子都调整不过来。 所以,她不想打破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 或者有其他的办法可以移花接木。 周凝心里有些乱。 若凌玉锦不是太监,她大可以让他生个孩子,然后他们偷天换日,进行一番运作,可以让他的儿子登上皇位,到时候也算是拨乱归正了。 只是,他是太监,不可能有孩子。 这事就不好办了。 虽然凌玉锦跟她表明了身份,但他说他只想做权臣,周凝心里不信。 没有男人能拒绝得了权力的诱惑。 她心里明白,跟凌玉锦合作,确实是与虎谋皮。 他们利益没有冲突的时候可以相互合作,一旦利益冲突,观念相悖时,又当如何? 穿越那么一遭,她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可以改变整个世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身在其中,她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被裹挟在时光中不得已前行而已。 果然像罗老师说的一样,人一生能掌控的东西太少了。 周凝收拢了心思,觉得自己还是积极筹谋,做自己能做的,剩下的顺其自然吧。 可他要那个位子,会用什么办法? 周凝在心里默默地推算了起来,倘若她是凌玉锦,她会如何做? 她如何推演都无解,只要她想到凌玉锦是个太监,皇位对他来说就没有多大意义。 她心里又开始复盘了起来,细细地复盘跟凌玉锦认识的点点滴滴。 不得不说,凌玉锦跟宋祁一样都是阴谋家,这个家伙也会玩阳谋。 他敢跟她表明身份,到底有何依仗? 难道他真不怕她会把他是前朝太子遗孤的身份告诉宋祁吗? 她想来想去,突然脚手冰凉。 这个凌玉锦怕是早就将她的脾气和性格给摸透了,能走一步看十步,并且精准地算计到她会怎么选了? 周凝顿时觉得凌玉锦这人太可怕了。 幸亏她暂时没跟他做对手,否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睡着,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她起来之后让喜鹊帮她梳妆,她要去养心殿见宋祁。 宋祁听说周凝来了,立刻让顺公公把她给请了进来。 他如今正在养心殿的御书房里批阅奏折,周凝进来的时候发现他身边站着一个美人。 美人正在研磨。 红袖添香。 “看来臣妾来的不是时候,叨扰了皇上的兴致。”周凝说着对着宋祁行了礼。 那姑娘等到周凝对着宋祁行了礼之后,也对她行礼便退下去了。 “阿凝说的什么话?青柠只是一个侍女,伺候笔墨的,不算后宫人。”宋祁毫不在意的说道。 周凝听到宋祁说那个宫女叫青柠,心里烦的很。 赐个什么名字不好? 非要叫柠? 听起来跟她的凝一样。 “皇后今日怎么来了?”宋祁问道。 “可是有事求朕?” 周凝听他说求,心里冷哼。 这个男人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抬高自己的身份,顺便踩她一脚。 “也倒不是什么大事。” “不妨说来听听。” “从前将军府的那些铺子和田产都是臣妾的嫁妆,如今这些东西是不是应该归还给臣妾了?” 宋祁微微一愣说:“皇后在宫里什么都不缺,朕的全是你的,为何又想起来这些身外之物来了?” 周凝听他说什么身外之物,心里更是想不出什么可以嘲讽的词了。 这些年她的铺子所出的钱全都拿来贴补他了,现在他风轻云淡的来了一句身外之物。 好似没什么价值一般。 呵,宋祁果真如此清高么? 周凝自然不信。 她却依旧耐着性子道:“如今不同往日,后宫很快就会住满了人,臣妾作为中宫之主,该赏的赏,该赠送的赠送,处处都要用钱。 所以,臣妾想着臣妾的嫁妆归还给臣妾,否则中宫不过是个空架子,谁还把臣妾给看在眼里?” 宋祁说:“皇后有朕的宠爱,不比那些黄白之物可靠吗?”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皇上可不只是臣妾一个人的皇上。”周凝说道。 宋祁拉着她的袖子说:“阿凝吃醋了?” 周凝听到这话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在装深情。 可真是会装。 第27章 你果真要跟朕翻脸么? “皇上莫非要吞了臣妾的嫁妆,不想归还?”周凝问道。 宋祁的面色微微一变道:“阿凝想哪里去了?那些铺子一直都是水生在打理。 你我之间的产业,早已混淆在一起,想要分割开来,恐怕不容易。” “总得有个章法可循,以往的盈利皇上只需要分臣妾三成,日后臣妾想亲自打理,能分开的自然会分开,不能分开的,臣妾会按照比例给皇上分成,怎么样?” “阿凝一出让朕很难过,总觉得阿凝似乎要抛弃朕一般。” 周凝知道宋祁这是在转移话题,脸上也堆满了笑容道:“怎么会?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阿凝的笑多少有些勉强?” “是吗?臣妾从前也挺肆意的,从不会让自己强颜欢笑的。”周凝突然变了脸。 宋祁见她突然变了脸,心里终于放下来了,这才是他熟悉的周凝。 “皇上,以后臣妾每个月出去一趟搭理自己的嫁妆,皇上必定不会不同意吧? 毕竟民间的夫妻,也断没有占用其妻嫁妆之理,皇上作为君,自是万民的表率。” “那是自然。只是皇后想出宫,朕亲自陪同你去。 朕不能做一个庙堂之上的皇帝,远离普通百姓的生活,朕自然也要体察民情。 时间就定在皇后每次侍寝次日,朕刚好宿在正阳宫,方便陪你出宫。” 周凝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盯着他看。 “不好吗?”宋祁跟她对视,目光深幽。 “自然不好,皇上日理万机,岂可把时间浪费在本宫的身上?” “皇后还在跟朕使性子?自古以来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 “皇上既然敞开了话说,臣妾自然也不掖着了。 当初答应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是皇上,臣妾并未强迫皇上。 皇上既然答应,为何又突然反悔?”周凝问道。 宋祁道:“朕是被逼无奈……” “皇上觉得这样有意思吗?皇上秋猎时出去宠幸薛美人的时候,朝臣有逼过皇上吗?” “周凝,你果真要跟朕翻脸么?” “皇上,臣妾说过,皇上若是想做一个明君那便做一个明君,臣妾会做好一个贤后,帮皇上搭理后宫,让皇上无后顾之忧。” “你是朕的妻子,伺候朕是天经地义。” “呵,皇上要来硬的吗?” “是又如何?” “那便鱼死网破吧。”周凝冷着脸。 宋祁盯着她的眼睛,眼眸中似乎有暴风雨在翻腾。 周凝甚至从他的眼眸总感受到了杀意,她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 宋祁的冷厉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才是周凝应该有的样子,她是不可能向他屈服的。 可他偏要驯服她。 要磨掉她所有的棱角,让她全人全心全身的都降伏与他。 到那时候,他才敢放心的让她怀孕生孩子。 她如此优秀,生的孩子也必定十分优秀。 倘若现在不驯服她,万一她父亲死亡的真相被查出来,他们必定反目成仇。 而他宋祁要做的事,无人能抵挡。 两人不欢而散,周凝的东西到底是没能要回来。 既然这样,那她就算是毁了那些铺子,也不会把铺子留给宋祁。 现在有了凌玉锦,她做事就方便多了。 话说凌玉锦这边拿着周凝的信去找祝成欢和乔南两人。 这两人早就解甲归田了。 他们曾经跟着宋祁他们争战四方,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两人十分耿直,都是受过周凝恩惠的人,所以他们追随的对象是周凝。 只是从前周凝和宋祁并无分歧,所以宋祁他用他们跟用自己的亲信没什么两样。 天下大定之后,周凝被册立成皇后,这两人都被封了将军才朝中做官。 祝成欢的本事要大一些,曾经统领过五城兵马司,是副指挥使。 乔南则是在南营当值,帮军营训练新兵。 前两年都还好,但是渐渐地他们就发现他们被排挤了。 不仅是后面提拔上来的官员开始排挤他们,就是从前跟他们并肩作战的人,也开始排挤他们,明里暗里给他们使了多少绊子? 全朝堂的人都针对他们,圣上却屡次保他们。 两人不想连累圣上,早早解甲归田了。 经过三辞三让,两人领了赏回乡去了,一个人娶了一房美娇娘,如今也都生了孩子。 两人还给孩子们订了娃娃亲,结成了儿女亲家。 小日子虽不富裕,却也悠哉悠哉,十分惬意。 凌玉锦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都坐在池塘边守着钓鱼竿,两人中间放着一只凳子,凳子上放着一碟花生米,地上放着两个酒葫芦。 他们喝着酒吃着花生米,聊着村里的刘寡妇和张二赖的二三事。 凌玉锦有些错愕,没料到昔日的武将如今竟变成了乡野村夫,竟关心这等猥琐事。 他脚步一顿,故意弄出一些动静来。 乔、祝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听到身后的动静都朝后看了过去。 来人身着大红便衣,脚蹬粉底皂靴,腰佩绣春刀,头戴一统山河巾,眉眼精致,肤色白皙。 两人一见这人衣着,立刻神色凝重,站了起来。 “祝大人,乔大人。”凌玉锦对着他们抱拳行礼。 两人连忙抱拳,祝成欢道:“不知大人是?” “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给二位送信。”凌玉锦把信和荷包给取了出来。 乔南立刻接过来,欣喜道:“是小姐的荷包,绣的歪歪扭扭的。” 凌玉锦朝荷包瞅了一眼,确实歪歪扭扭的,绣工一般。 “娘娘是将门虎女,不擅长女红,所以绣工平凡了一些。”凌玉锦道。 乔南道:“我们小姐虽然不擅长女红,但在别的方面不输于男子。” 凌玉锦未语。 乔、祝二人顾不上其他,凑在一起看信。 “二位兄长,见字如面。 一别三年,可还安好?吾常念往日,男装示人,称兄道弟,花船饮酒,好不潇洒。 亦念黑虎山剿匪,你我内应外合,天衣无缝。 更念吾被困赌坊,兄长舍命相救,常平山一战,肝胆相照。 往日情景历历在目,如夜随行,常入梦境,夜半梦醒,常不分梦否。 奈何吾今身在后宫,难与兄长相见,今托东厂千户凌玉锦大人送信一封,聊表思念。 更待与兄长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周凝表上。” 第28章 小太监有些面熟 这封信很短,两人凑在一起看了一遍又一遍。 祝成欢眼眶微润问:“凌大人,小姐可还好?” “不甚好。”凌玉锦说道。 “她怎么了?”乔南着急了。 “娘娘信中未曾告知二位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她向来报喜不报忧。” 凌玉锦便将周凝如今处境告知他们。 二人听说宋祁的父亲害死了周大将军的事实,宋祁也将周凝困在后宫,折其双翼,气的顿时破口大骂了起来。 “姓宋的,忘恩负义!待爷爷去宰了他。”乔南怒气腾腾要去找宋祁报仇。 祝成欢拦住了他说:“老乔,冷静。” “冷静,我怎么冷静?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利用完我们小姐,就要兔死狗烹了? 奶奶的,老子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姓宋的是这样的小人?”乔南说着淬了一口。 凌玉锦不忘添把火道:“二位解甲归田,其实也是那位的手段。” 两人闻言俱是一愣,乔南粗心一些,随即嚷嚷道:“什么意思?” 祝成欢心思细腻一些,随即掰开揉碎了跟他说。 乔南才知道满朝文武都针对他们是宋祁的指使,他们唱黑脸,宋祁唱白脸,最后使他们心甘情愿交出手中权力,却还对他感恩戴德。 “奶奶的,他们竟然把爷爷给玩弄与股掌之中,爷爷非宰了他们不可。”乔南朝眼前灌木丛狠狠踢了一脚。 凌玉锦见乔南果然如传言那般性如烈火,祝成欢则是沉着冷静,性格如此迥异的二人,竟然是同生共死的挚友,难以想象从前周凝招揽他们之时,费了多少功夫。 祝成欢拦住他道:“乔兄,你这般是去送死么?” 乔南这才冷静了下来怒道:“难不成我们就拿他们没辙了么?” 祝成欢思量了一番跟凌玉锦说:“凌大人,稍候片刻,我兄弟二人去去就来。” 凌玉锦微微颔首。 祝成欢将乔南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话,不一会儿才回来。 祝成欢对着凌玉锦拱手道:“凌大人,我兄弟二人愿为皇后娘娘效犬马之劳。” 凌玉锦说:“二位便加入东厂卫队吧。” 如今锦衣卫和东厂合并,称为厂卫。 凌玉锦让二人调换了名字,祝成欢化名为祝南,乔南则是化名为乔欢。 他们进入厂卫并非凌玉锦亲自安插进去,乃是让他们凭借自己的本事进去,免得引起万右舵的猜忌。 他只是为他们提供了无懈可击的身份而已。 两人也不负所望,成功进入厂卫。 刚入东厂,祝成欢便被万右舵给盯上了,他已经注意到他是这一批新厂卫中最优秀的那个。 有勇有谋,若是扶持起来,可制衡凌玉锦。 祝成欢被万右舵给叫过去亲切问话,祝成欢自然知道万督主这是在拉拢他。 他立刻佯装投靠在他这里,为他做事。 凌玉锦知道万右舵拉拢祝成欢并不意外,他也故意去拉拢祝成欢,让万右舵知晓。 万右舵果然上当,开始重用祝成欢。 凌玉锦心中冷笑,万右舵对他的疑心越来越重,对他的监视也越发密切,若不是锦衣卫如今在他手上,他怕是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 万右舵不好对付,除了东厂,他手里还有龙影卫队。 若说东厂和锦衣卫是皇上的手眼,龙影卫队无非就是皇上的贴身护卫。 皇上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龙影卫队的手里,论亲疏,龙影卫队比他们更受信赖。 想要完全掌权,必须要把这位万督主给处理了。 凌玉锦忙着在万右舵身边安插人的时候,宫中的秀女也迎来了殿选。 宋祁和周凝两人坐在椅子上,秀女们一排一排的上前来。 能走到这里的秀女都相当出众,这些女子都是户部从全国各地网罗过来的,年岁在十三到十六之间。 周凝看着这些未成年女子,按照现代的眼光来看,着实是惨无人道。 但在这个时代人的平均寿命短,早结婚早生子早死。 十四五岁结婚,十五六岁生孩子都是常事。 就连她自己,也是十五岁就跟了宋祁。 思及至此,她也没心情同情她们。 “阿凝觉得如何?留下谁?”宋祁问道。 周凝道:“倘若臣妾说一个都不喜欢,皇上会放弃她们吗?” 宋祁笑道:“阿凝,不可任性。” “那皇上看谁顺眼就留下谁。”周凝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宋祁道:“朕纳她们入宫,不过是为了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而她们却要常与皇后见面,还是皇后挑看得顺眼的即可。” 周凝再次刷新了对宋祁的认知,上次明明已经不欢而散,但今天他依旧能若无其事的同她说话。 宋祁此人相当固执,既然他说让她选,她不选也不行。 懒得浪费口舌,便看想那些个姑娘,挑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可以直接安排侍寝。 周凝挑出来十个,宋祁也没意见。 秀女们还没侍寝,依旧住在储秀宫。 另外后宫的女官也都设立了起来,司礼监也招了很多小太监进宫。 后宫诸事都交给桂嬷嬷来打理,各司的女官都归她来管。 后宫之中论品阶,桂嬷嬷要排在其他妃嫔之上,除了皇后、皇贵妃,她的官阶最大。 桂嬷嬷叩谢周凝恩典之后,开始主管宫中各项事务。 后宫各处管事的姑姑和管事太监都过来见周凝,给她磕头。 周凝看了一眼,四司八局十一监,全都设立齐全了。 皇宫这才有了皇宫的模样和气派,以前的皇宫像一个人员结构简单的家。 周凝很不喜欢这样,这些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人多一定会有乱子,有人的地方一定会有争斗。 她扫了一眼下面跪着的人,管事的桂嬷嬷是宋祁的人。 前太子妃差遣到将军府护着她的那位桂嬷嬷,已经因为东宫出事而郁结于心死了,她将这位也称呼为桂嬷嬷乃为纪念从前的那位桂嬷嬷。 她同宋祁利益没有冲突的时候,这位桂嬷嬷当然是全心全意向着她的。 但她同宋祁割裂开,桂嬷嬷自然会向着宋祁。 周凝并不意外,但后宫之中论资历和能力,不让桂嬷嬷掌重权也说不过去。 只是净事房的那个小太监有些面熟。 第29章 一种让人窒息的烦 周凝仔细一看,这不是小德子么? 从前凌玉锦假扮的就是这位吧? “本宫见不得肮脏事,你们回去只管用心做事罢了。”周凝说道。 “奴婢遵旨。”众人齐齐应声。 他们还以为皇后娘娘训话要训很久,没料到不过是这一句话而已。 “净事房的管事公公留一下。”周凝说道。 小德子连忙留了下来。 周凝说:“德公公,如今后宫来了十位主子,你去给每位主子制作绿头牌。 每日申时送给皇上,让皇上翻牌,翻了谁的牌就安排谁侍寝。 主侍寝主子之外另外安排三人一起伺候着,其余的人你看着安排,务必要做到让皇上雨露均沾。” “是。”小德子连忙应了下来。 他正要走的时候,周凝突然说:“德公公,你去净事房帮本宫选七个宫女过来伺候,另外选一个姑姑过来管事,另外选八个太监过来。” “是。”小德子再次应了下来。 小德子是凌玉锦的人,给她选人一定会选择凌玉锦的人。 相对宋祁,她更愿意跟凌玉锦合作。 她是中宫,按照规矩宫内该有十个太监十个宫女伺候。 从前她不喜欢人多,但是现在改摆的谱必须要摆起来,否则后宫的女人岂不是都对她有意见了? 皇后宫里没有用那么多宫女太监,她们也不敢越过她去,那她岂不是遭人恨么? 吃过一次亏,周凝记的可清楚了。 后宫诸事都安顿妥当,次日十位采女一起来觐见皇后。 周凝坐在主位上,等着她们磕完头开始训话道:“诸位妹妹以后要相亲相爱,侍奉好皇上,多多为皇家开枝散叶,切不可嫉妒生事。” 她本来还想说自己眼里容不得沙子,可想到宋祁,她干脆就闭了嘴。 他让她直不起腰。 “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众采女都异口同声道。 “都起来吧。” “谢娘娘。”诸位采女身边的小宫女连忙将自家主子给扶起来,坐在旁边的座位上。 她们刚坐定,周凝说:“净事房德公公已经开始安排妹妹们的侍寝事宜,若是有身子不适的,须提前去告知德公公,将你们的绿头牌撤下。 若是冲撞了皇上,本宫也护不了你们。” “臣妾谨记。”众采女又起身磕头。 周凝面无表情看着她们磕完头,便说:“行了,都起来吧。” 看吧,宫里的规矩多,就烦。 一种让人窒息的烦。 宫规越多,触犯的人也就越多。 以后总有人触犯宫规而受罚。 众采女都坐着,谁也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周凝知道这些采女都是户部从民间搜罗来的姑娘,胆子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贵女,因此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人心总会慢慢改变,她也只能走一步讲一步。 她能尽量公平公正的对待每一位,这样会少很多事端。 但和平持续不了多久。 往后去,宋祁翻谁的牌子,都是他的自由。 她有些后悔,似乎不应该让他翻牌子,应该让他没得选。 她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再通知小德子,让他每位侍寝之后就撤掉绿头牌,这样就可以将机会分给其他人。 她心里有事,看着这一个个如花一样的女人,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 今天都是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以后就会是你死我活的死对头。 她挥了挥手,让她们都下去。 众采女们又对着周凝磕头,然后慢慢的退了下去。 下午,喜鹊去把小德子给叫了过来。 周凝跟他重新制定了侍寝规则,务必做到雨露均沾。 小德子都应了下来,并且告诉周凝他送过来的宫人可以放心差遣。 周凝非常满意。 次日,小德子按着时辰把绿头牌送到了未央宫。 宋祁看到他带着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问:“这是何物?” 小德子连忙把周凝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宋祁的手微微一顿问:“皇后吩咐的?” “回皇上,是皇后吩咐的。” 宋祁起身负手朝外走了去。 小德子连忙爬起来,跟着宋祁出去了。 宋祁一路来到正阳宫,喜鹊作为皇后的贴身大宫女,正在对着新来的宫女太监训话。 “在我们正阳宫,最重要的是忠心,若是被我看到了谁吃里扒外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们娘娘可不是小气之人,你们只需要忠心与娘娘,尽心尽力的办好差使,好处肯定少不了你们。 另外,我们都是正阳宫的人,出去可不能丢了咱们娘娘的脸,知道了吗?” “知道了。”众人的声音整齐划一。 顺公公见喜鹊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刚过来的时候,他想要报唱,但是皇上不许,他也提心吊胆的,就怕喜鹊说错什么话。 宋祁进了院子,喜鹊看到他,连忙跪下行礼。 其他的那些宫女和太监也都调过头来对着宋祁下跪。 宋祁看着满院子的人问:“这些都是正阳宫的宫人?” “回皇上,正是。” “皇后不是向来不喜人多么?” “娘娘说不能独立独行,要合群,所以才会用这些宫人,若是她不用,其他的主子怕是也要跟着吃苦。” 宋祁往屋里去,周凝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提着笔正在写字。 她听到了宋祁在外头说话,但是她不想迎接他,不想跟他多说话。 可躲不过去。 宋祁进来,她只好起身行礼道:“不知皇上驾到,还请皇上见谅。” “皇后在写什么?” “宫里的这些宫人的名字。”周凝说道。 宋祁凑过去看了看,纸上写着燕子、鹦鹉、夜莺、知更、柳莺、杜鹃、白鹭,另外一旁写着招财进宝,金玉满堂。 “这是你给他们起的名字?” “是。”周凝随着宋祁坐了下来。 宋祁对她宫中的人不感兴趣,直接问:“你安排净事房的人做的绿头牌?” “是,还请皇上雨露均沾,为皇家开枝散叶,莫要偏爱某人。 皇上在后宫偏爱谁,那便是让谁当了箭靶子。”周凝说道。 宋祁:“……” 虽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可她为何非要直接说出来,弄的大家都很难堪。 “你果真愿意让朕去宠幸他人?” 第30章 宋祁夜夜当新郎 “皇上不是我一个人的皇上,皇上要做明君,臣妾自然要替皇上打理后宫,做个贤后。”周凝无比真诚。 宋祁听这话甚是满意说:“既然这样,那朕就不辜负皇后的好意了。” 周凝笑了笑。 小德子又带着人把托盘给端了过来,宋祁随便选了一个。 他走了之后,周凝这才将宫人们的名字赐下。 其中杜鹃年纪最大,做了正阳宫的管事姑姑,喜鹊大宫女的身份不变,只是多了一个大宫女白鹭。 白鹭有拳脚功夫在身,比较机灵,让她去办事比喜鹊更方便。 百灵是宋祁送她的武婢,如今被排斥在了二门外。 她并不意外,帝后不和,她自然难做。 今夜被宋祁翻牌采女名叫罗涑媛,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家里人都喊她一声罗小娘。 选秀的官员给她起名罗涑媛。 罗涑媛被人收拾停当抬着送往养心殿,一起被送过去的另外三人分别叫白玉盘、梁雨柔、花娇娇。 宋祁见小德子公公带着人送来了四个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小德子连忙跪下磕头道:“娘娘说周天子一夜临幸九人,娘娘担心龙体安康,特意缩至四人,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宋祁面色变来变去,换成从前,她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安排。 就算他跟别的女子走的近了一些,她都会吃醋。 如今她竟然能毫不客气的给安排了四个女子,这是要营造他昏君的罪名吗? 只不过,他会上当么? 他看着白玉盘、梁雨柔、花娇娇三人问:“你们会什么?” 花娇娇立刻软声软语道:“臣妾花娇娇,会唱家乡小调。” “哦,那你给朕唱唱。” 花娇娇清了清嗓子,宋祁赏了她一杯茶,她喝了一口气,开始唱了起来。 唱腔宛转悠扬,是江南小调,听起来很有韵味。 宋祁随着她的唱腔,手指在桌子上轻点着,很是满意。 等到花娇娇一曲唱完,宋祁还有些意犹未尽道:“晋花采女为花贵人。” “臣妾谢主隆恩。” “恭喜花贵人,贺喜花贵人。”其他的几人都连忙向花娇娇道喜。 花娇娇大喜过望,她着实没想到,在皇上面前不过是唱了个小曲儿,竟然连晋三级。 宋祁道:“朕乏了,你们在外头候着吧。” 他说着起身到内室。 床上还躺着一个剥了壳的荔枝。 他走到龙榻前,看到罗涑媛含羞带怯的模样,心里也多了几分柔情小意。 内侍官在外头伺候着,并在起居注上记下了皇上宠幸四位主子的时辰。 次日,受了宠幸的四位都被晋了位份,最先被宠幸的罗涑媛被晋为才人,其他的都是贵人。 四人初次受宠,也不敢怠慢,早早地来跟周凝磕头谢恩。 周凝赏了她们一些首饰道:“你们回去歇着吧,不论位份高低,切莫生出嫉妒来,侍奉好皇上,早些诞下龙嗣最为重要。 龙嗣才是重中之重。” “臣妾明白。”四人磕头谢恩,这才出了正阳宫。 离开正阳宫,罗才人说:“皇后娘娘也不像外头传说的那样可怕啊。” “姐姐说的是,皇后娘娘仁慈,心胸宽广。”梁雨柔说道。 四人越走越远,有人回来禀报周凝,周凝并未言语。 到了晚上,又被送去四个人,宋祁照样宠幸,也都纷纷给晋了位份。 十个人全都承宠之后,净事房这边才一个一个的安排。 宋祁通过净事房的安排,倒是知道了周凝的意图。 只要后宫有新人进来,就必须要承宠,进来的新人越多,他就越辛苦。 宋祁这边夜夜当新郎的时候,周凝见凌玉锦。 凌玉锦跟她说了乔祝两人的情况,周凝听闻两人已经入了东厂,成为厂卫。 祝成欢已经成功进入万右舵的视线,如今正在万右舵的考察期。 周凝点了点头道:“他本来就是优秀的。” 凌玉锦道:“你这边进展如何?” 周凝噗嗤一笑道:“你不都知道?” 凌玉锦不置可否。 宋祁日日当新郎,他自然知道。 他只是想看看周凝的反应。 “有件事我要你去做。”周凝说道。 “何事?” 周凝递给他一张清单道:“这上头的所有铺子都是我的嫁妆,如今落在他手中,不如毁了吧。” 凌玉锦接过来,眼眸沉沉地望着她道:“你恨他。” “什么?” “他拿着你的嫁妆养其他的女人,你恨他。” “其实有时候实话大可不必实说,大家心里明白就好。” 凌玉锦沉默不语。 周凝抬头看他道:“怎么了?” “你心里还有他!” 周凝:“!” 这人的关注点是不是有些跑偏? “无爱便无恨。” “你该小心行事,那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周凝提醒道。 “放心,交给我。”凌玉锦把清单给藏了起来。 他回去便让人去调查这几家店铺和庄子。 周大将军的产业颇丰,他膝下无子,所有的产业都留给了周凝。 先前周凝成为将军府孤女,变卖了一部分。 休夫事件之后,她便全心打理起将军府的产业。 所幸她的鬼点子多,弄了一些新奇的玩意儿,钓足了京中权贵的胃口。 旁的不说,先前周家的茶楼被她改成了潇湘馆,一跃成为京中首屈一指的青楼。 这潇湘馆的规矩与旁的地方不同,只接待文人墨客和京中权贵,贫民百姓被排除在外。 这里的一碗茶水都顶得上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嚼用,普通人无福消受。 说这里是消金库,一点不虚。 潇湘馆里的花样也层出不穷,姑娘们个个如花似玉,满腹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哪怕是普通的丫鬟,至少都懂茶道,言谈举止也落落大方。 起先有人有不好的心思,想强占潇湘馆的姑娘,后来被宋祁给打了,所有的人都歇了这门心思。 因此潇湘馆成了京都的风雅之地,权贵会客都爱到这里,文人墨客也喜欢在这里谈诗论道。 潇湘馆最出名的有两大盛事,一是每年一次的辩论大赛。 大赛由礼部牵头举办,南城兵马司负责治安管理,东、西、北、中四城兵马司协助。 第31章 凌玉锦的手段 每年大赛都会吸引许多有才之人到潇湘馆,每年都有人破格入朝为官。 这是除了科举之外的另一项选拔人才的途径。 主打的旗号为“不拘一格降人才”,因此潇湘馆保守天下文人学子们的称颂。 这一招也引来其他各国的纷纷效仿。 潇湘馆的第二大盛事便是文魁比赛。 文魁比赛同辩论大赛略有不同,辩论大赛每年的赛题大都是策论,但文魁比赛则是君子六艺。 文魁比赛的原则上不论男女皆可参加,只要有才能,不论年龄、性别,皆可为朝廷效力。 只是,参加文魁比赛的女子少之甚少。 周凝的原意是想提拔女子做官,但刚一推出便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许多文人站出来反对,甚至说出了牝鸡司晨的话来。 周凝早知道这举动在男权时代举步维艰,但只要宋祁支持她,她有信心能推广开来。 只是,她的雄心壮志还未来得及实施,便被宋祁给紧固在宫中,有心无力。 如今刚举办过两届文魁比赛,夺魁的皆是男子。 凌玉锦要动周凝的产业,自然要朝潇湘馆出手。 今年潇湘馆的辩论即将举办,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过四五日,京兆府尹何青山到正阳宫见周凝。 原来潇湘馆出事了。 今年举办辩论大赛,第一名青州府知府之子徐庆元被刺杀在潇湘馆。 京兆府接到报案,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先按规矩将潇湘馆查封,随即进宫面圣。 此事关系到青州知府,又关系到皇后娘娘,非同小可。 他先递了折子给皇上,又赶忙来见皇后娘娘。 周凝闻言,仔细询问了现场状况才道:“何大人只管按照规矩来办便是,无须顾及其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何青山听到周凝这番话,倒是放下心来了。 他从正阳宫出来就被召入未央宫。 宋祁也仔细询问了现场情况,让何青山按规矩处理。 何青山这才抹了一把汗,前去查案。 只是案子还未明了,没有任何头绪,京中又出了大事。 京中出了采花贼,祸害了大理寺右寺丞龚德佳府上的千金。 龚德佳携带其女尸体报案至京兆府,请京兆府为他女儿报仇。 有了大理寺右寺丞的带头,京中其他的受害者家属都纷纷到京兆府报案。 先前大家碍于颜面都选择忍气吞声,如今龚大人带了头,他们还有甚顾虑? 这番何青山方知晓京中已有八名女子遭此毒手。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潇湘馆的事还未有着落,这边竟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果真是流年不利,改日得去相国寺拜一拜。 消息传出,京都百姓人心惶惶,所有的女子闭门不出。 何青山方才从潇湘馆出来,这又遇上这事,不得不继续进宫面圣。 宋祁勃然大怒,命令何青山七日内将贼人捉拿归案。 何青山抹了把汗回衙门。 采花贼实在嚣张,在龚德佳报案的当天晚上,又在城西作案,糟蹋了一名刚及笄的小姑娘。 何青山压力甚大,衣不解带,食不下咽。 采花贼还没着落,醉天下大酒楼被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连同醉天下大酒楼旁边的水云轩也一通遭了秧,所有的衣服和布匹全都被烧了个精光。 幸亏火兵来的及时,否则整个京都将会陷入一片火海。 周凝心里惊疑不定,没想到凌玉锦的手段竟然如此简单粗暴。 她还以为他会进行一番商战,斗垮对方。 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杀人放火。 其他暂且不说,眼下她必须尽快去见宋祁。 宋祁正在御书房,听闻何青山的汇报,气的不轻。 京都近日屡次出大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正在御书房内气压低沉之时,顺公公报:“皇后娘娘来了。” “让她等着。”宋祁气恼道。 他显然已经怀疑到周凝身上来了。 顺公公浑身一僵,躬身退去。 将近殿门,宋祁有道:“请她进来。” 随即又对何青山说:“滚。” 何青山连忙磕头,躬身退出去,见到周凝又连忙行礼。 周凝在外头自然听到宋祁暴怒的声音,她面色不好,只是见到何青山的时候依旧叮嘱道: “何大人,潇湘馆、醉天下和水云轩都是本宫的产业,本宫有理由猜测是有人故意对本宫下手。” 何青山额头上的汗密密麻麻的只能躬身道:“臣领命。” 周凝交代了何青山这才进御书房见宋祁。 宋祁冷着一张脸盯着周凝。 周凝面色不虞,快步上前福了福身道:“皇上,臣妾前脚刚跟你要产业,后脚潇湘馆和醉天下相继出了问题,皇上不该给臣妾一个解释吗?” 宋祁冷哼道:“皇后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见长,朕倒是想问问皇后,潇湘馆出事,与朕有何益处?” “皇上做事臣妾如何能猜得透? 诚如臣妾并不知皇上违背诺言有何益处一样。 可皇上依旧做了。”周凝对上宋祁的目光毫不避讳。 不论如何,这锅必须得宋祁背。 两人对视许久,目光中皆是愤怒。 尤其周凝表现的尤为愤怒。 宋祁冷嗤一声道:“皇后莫不是贼喊捉贼?” 周凝眸中含泪道:“臣妾倒是想做贼,也得有能耐才行。宋祁,你莫要欺人太甚。” 她说完转身走了,并未向宋祁行礼。 她并未擦去眼泪,提着裙摆大步朝正阳宫去。 宋祁见她这表现,心中的怀疑倒是打消了不少。 只是,谁会对他们动手? 难不成是前朝余孽? 又或是有人心怀不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秋闱在即,有人闹腾出这样的动静,实际准备在秋闱时做手脚? 周凝的倒打一耙果真误导了宋祁。 周凝回到正阳宫,随即命宫人关了宫门,谁也不见。 夜里,凌玉锦来到正阳宫。 周凝听到动静还未起身,他已经翻窗而入。 “你哭了。”凌玉锦道。 “什么?” “你被欺负了。” 周凝心下稍微一想便知他说的是今日御书房的事,忙道:“我装的。” 凌玉锦闻言凑过来看她。 周凝极不习惯,忙朝后退了退。 第32章 他缺爱缺到这种地步了么? “那个……都是你动的手脚?青州知府之子还有那些姑娘……” “你对陌生人都如此关心么?” 周凝:“凌大人,你不应该关注这些。” “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么?你只关心那些人是不是无辜丢了性命,丝毫不关心我会不会遇到危险。” 周凝:“……” 这话听着着实怪异。 她看向他,心道这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若是在现代,他应该还在上学,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 可他却经历过生离死别,国破家亡。 她到底还是多了几分怜惜道:“你可还好?” “嗯。”凌玉锦嗯了一声。 周凝:“……” 果真只是讨要一份关心? 他缺爱缺到这种地步了么? “坐下说话吧。” “于理不合。” “你半夜翻窗便合情合理了?” 凌玉锦:“……” 他到底还是在春凳上坐了下来。 “可有饿着?” “嗯。” 周凝:“……” 真的要当孩子哄? 她想了想,便起身去摸出一把梅干道:“吃点垫垫,夜深了,不好要吃的。” “嗯。”凌玉锦倒是听话,接过梅干吃了起来。 周凝给他倒水,看着他吃东西,脑海中出现乖顺两个字。 初见时的惊艳和乖顺两样掺杂在一起,一点也不违和。 即或见过宋祁这样的俊郎君,再见凌玉锦还是颇为惊艳。 尤其是在月光下看他,朦朦胧胧,看的不甚分明,却让她心底多了几分柔软。 凌玉锦似是不知她的打量,吃了几颗梅干,喝了茶水起身便走,走了两步回头说: “此事没完。” 他说完翻窗走了。 周凝回味他的话,此事没完? 何事? 朝堂上,群臣都在讨论今日京中发生的事。 何青山满头大汗,果真是样样棘手,样样没头绪。 眼看离破案的期限越来越近,依旧毫无头绪,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眼珠凸出,脸颊凹下去,显得嘴巴凸出,显得整个人看起来极其阴郁,无精打采。 最令他头疼的是那采花大盗并未住手,依旧顶风作案,这两日又祸害了两位女子,其中一位因不守其辱自尽了。 另外一个也被家人给看管了起来,免得想不开。 宋祁勃然大怒,这是公然挑衅皇权。 他不得不往前朝余孽身上去想。 文臣武将又吵成一团,宋祁的眉心能夹死蚊子。 退朝后,宋祁让蓝相、镇国公、鲁国公、大都督等一干重臣留下,御书房议事。 “近日京中多事,诸位爱卿可有何高见?”宋祁先开口。 大都督沉思了一番道:“以臣拙见,八成是冲着京兆府尹去的。” 蓝相看了万督主一眼,并未言语。 “蓝爱卿也这么想?” 蓝相道:“出事的几处产业都是皇后娘娘的,不若问问娘娘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 镇国公也连忙道:“臣也如此想,若是不然为何一直都相安无事,最近却频频出事?” 鲁国公也点头道:“有道理。” 宋祁面色阴沉。 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周凝最近得罪了他! 可这事并非他所为,铺子虽在周凝名下,但受惠的是他,他有何动机? 是周凝! 这念头从宋祁脑海一闪而过,不过很快被掐了下去。 她的双翼已经被他斩断,她纵使有通天的本领,也难以越过他去。 蓝相道:“莫非皇上有怀疑对象?” “莫非是前朝余孽?”大都督万右舵说道。 镇国公和鲁国公面面相觑。 前朝还有余孽么? “秋闱在即。”宋祁说道。 众人顺着宋祁的话头去想,果然被带偏了。 蓝相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可如何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直觉吧。 最终他们商议由五城兵马司加强巡逻,免得再生事端。 秋闱诸事必须谨慎。 增加会馆数量,使得前来赶考的学子都能住进官家准备的地方,以确保学子安全。 贡院的安全事宜必须谨慎。 这边才安排下去,登闻鼓便被敲响了。 宋祁听闻有人敲了登闻鼓,忙问:“何人?何事?” “是南城一农户状告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陈永春,说陈永春在郊外策马,撞死了他家中独子。” 宋祁深呼吸一把,这种意外也要呈到他面前? 只是登闻鼓已经设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否则,日后谁还畏惧这登闻鼓的威力? 登闻鼓的设立原意就是震慑百官,不为民伸冤,自有伸冤处。 他亲自授理此事。 那农户被打了二十个大板之后带到了宋祁的面前。 “皇上、皇上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皇上……”老农声音颤抖,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话。 宋祁问:“老伯有何冤屈,只管道来。” “老奴独子死了,老来得子,就这么被撞死了……”老农抽泣说话抓不住重点。 宋祁问:“可有状师?” 旁边跪着一人道:“草民乃是状师,这是状纸。” 他双手将状纸呈上。 顺公公过去接了过来,查看无恙之后才递给宋祁。 宋祁看了状纸,被气的不轻,立刻道:“传刑部。” 顺公公连忙交代了下去。 刑部尚书刚回到衙门,公务还未来得及办理,传话的太监到了。 他连忙正了正官帽,跟着太监便往宫里去。 所幸衙门口离皇宫不远。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你看看。”宋祁将状纸丢给了他。 付正平跪着看完状纸怒道:“岂有此理!” “立刻审问此事,不得延误。” “是。”付正平立刻着人去请陈永春,并且将目击证人带来候在宫门口,以便传召。 王捕头带人到陈永春家里拿人的时候,陈永春正在熟睡,昨夜喝醉了酒,还未醒酒。 陈家人给捕头塞银子道:“王大人,可知这是发生了何事?” 王捕头哪里敢要这银子,连忙将银子推拒道:“我等奉命行事,还请付大人速速随我等进宫。” 陈家人便知事情不好。 陈永春起床气很大,叫他起床的小厮被玉枕砸破了脑袋,却还无奈道: “大人,是刑部的王捕头,请大人入宫呢。” 陈永春隐约听到刑部、入宫等词,才有了些反应。 第33章 不知能唤回宋祁几分旧情? 他木讷地起床,不由伸手揉太阳穴,回想如何回来的,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断片了? “昨夜我是怎么回来的?” “大人骑马回来的。”小厮说道。 陈永春心头有股不详的预感,奈何脑子跟浆糊似的有些转不动。 他见了王捕头,想打听一二。 王捕头并未透露任何消息。 皇上亲自审理此案,他不敢透露丝毫。 进了宫,见到了皇上,陈永春脑袋渐渐清醒。 那老农见到陈永春,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一旁的状师连忙摁住了他,轻声道:“有皇上做主。” 老农这才克制住自己没爬过去跟他拼命。 这一切都被宋祁和付正平看在眼里。 付正平眼眸一沉,二话不说,先打板子。 陈永春虽是武将,但毕竟是血肉之身,挨了板子之后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付正平这才开始审问。 问及昨夜他去了何处?见了何人?有何人证? 陈永春哪里敢隐瞒,都一一交代。 付正平这才提及到策马撞人之事,陈永春竟是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陈副使,当着皇上的面,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永春额头上的汗哗啦啦的往下流,结结巴巴道:“昨夜小人喝醉了酒,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人如何回的家都不记得。” 付正平面向宋祁。 宋祁道:“你身为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竟然醉酒到断片? 倘若京中发生变故,需要五城兵马司前来救驾,等到你们来,朕怕是尸首分家了。” “皇上恕罪!”陈永春浑身被汗给湿透了,今日是活不了了。 “褫夺陈永春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之责,斩立决。 陈府三十岁以上男子流放岭南,三十岁以下男子流放冀州,女子充官妓,赔偿老伯一百两白银,良田三十亩。” “谢主隆恩。”陈永春趴在地上如死人一般。 那老伯倒是哭的老泪纵横,道了一声“皇上英明”便晕了过去。 处理完此事,宋祁坐在书案后,心中也复盘近日发生的事。 那日他同皇后大吵一架之后,事情越发严重起来,如今五城兵马司都被牵扯进来,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虽然最不可能的就是周凝,可最大的嫌疑却是她。 只是,这行事风格不像她。 会是谁? “皇上,德公公来了。”顺公公躬身道。 宋祁眉头一抬,见德公公又捧着托盘进来。 他抬眸扫去,没见周凝的绿头牌,皱眉问:“皇后的绿头牌呢?” 德公公连忙道:“娘娘是中宫,不用绿头牌。” 宋祁点头道:“今日初一,朕该到中宫走一走了。” “小顺子,你亲自替朕选两样礼物给皇后送过去。” 顺公公额头上突然浸出汗水来,连忙应声而去。 正阳宫没开门,直接将顺公公拒之门外。 顺公公在门外苦苦哀求道:“姑奶奶,你开开门让杂家进去吧,否则皇上要责罚杂家了。” 喜鹊道:“顺公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们娘娘病了多日,莫要过了病气。” 顺公公道:“这是娘娘和皇上斗法呢,俗话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咱们做下人的就莫要彼此刁难了。 姑奶奶,你这刁难的可是杂家啊。” 周凝道:“让他进来吧。” 宋祁这人不达目的能罢休么? 喜鹊不高兴的开了门,顺公公对着她作揖之后又赶紧把礼物给周凝送上。 “娘娘,皇上稍后过来陪娘娘用膳。”顺公公不停赔笑,脸上的褶子都深了许多。 喜鹊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周凝不咸不淡道:“本宫知道了,有劳公公了。” “那杂家这就回去复命了。”顺公公低眉顺眼的说道。 若是到别的宫传旨,别宫的主子都会有赏钱。 来正阳宫别说是赏钱了,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帝后到底何时才能和好啊?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操碎了心。 周凝微微颔首。 喜鹊心不甘情不愿的去送顺公公。 顺公公道:“喜鹊姑娘日后莫要再跟杂家置气,杂家也身不由己。” 喜鹊道:“前几日娘娘才哭着从御书房回来,病了几日,谁怜惜我们娘娘了?” 喜鹊说着掉下两行泪来。 顺公公连忙帮她擦泪说:“我的小姑奶奶,莫要哭了,再哭眼睛就要肿了。” 喜鹊狠狠瞪了他一眼说:“我就不送顺公公了,慢走。” 顺公公张了张嘴,又怕唐突了她。 哎,谁让他是个阉人? 虽然也有宫女对他频频示好,可是他只喜欢喜鹊。 正阳宫内,周凝看着满满当当的礼物,心中抵触,面上却毫无波澜。 宋祁最近夜夜当新郎,天天如蜜月,竟然还要来踩她的门。 到底是想睡她,还是来试探? 她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后者。 虽然她好颜色,但是这种千人枕万人骑的玩意儿,她不稀罕。 她思忖了一会儿,立刻唤来喜鹊为她梳妆打扮,穿上皇后正装来到未央宫。 宋祁见她主动来了,连忙上前一步准备握住她的手,以彰显恩宠。 不想周凝突然下跪给他磕头道:“皇上,臣妾无法孕育子嗣,还请皇上莫要在臣妾身上浪费精力。 后宫姐妹众多,皇上勤于耕种,终必能开枝散叶,还请皇上以子嗣为重。” 宋祁面色铁青。 她不愿与他亲近,竟搬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周凝,你是朕的皇后!” “臣妾谨记,因此臣妾不敢再妄图霸占夫君,不再妄图一生一世一双人。 曾经的过往权当是个笑话,是臣妾不知天高地厚。”周凝将脑袋伏在地上。 气氛一度凝固。 顺公公额头都出汗了。 方才不是说的好好的么? 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他的腿肚子都在哆嗦。 娘娘这是何苦啊?何苦啊? 竟然将皇上拒之门外? 若是没了皇上的宠爱,在深宫之中如何立足? 娘娘不能生养,日后他人诞下龙子,娘娘若还是这般,可如何是好? 顺公公愁坏了。 宋祁确实被气到了,怒道:“你下去吧,无事不得出正阳宫。” 周凝谢恩出去。 这是罚她禁足。 周凝出了未央宫之后便仰头看向天空,面上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两行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是故意的。 她怕宋祁一怒之下对她动死手。 哭这么一下,不知能唤回宋祁几分旧情? 第34章 莫非真是借此试探她? 她也着实伤感,那个坐在马背上的少年郎终究是死了。 果然,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汇报给了宋祁。 宋祁捏着笔的手骨节发白。 青柠一旁伺候,默然不语。 周凝回到正阳宫,立刻闭门思过。 后宫其他主子,听说皇后娘娘惹怒了皇上受罚,三三两两的聚在罗才人那里商量对策。 罗才人抿了口茶道:“姐妹们都别慌,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 她嘴上虽然如此说,心里却想着若是皇后娘娘被废,那她就是位份最高的了,因此心里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梁雨柔道:“罗姐姐,难道我们不用去给皇后娘娘求情吗?” “是啊,皇后对我们姐妹们很好,不去求情会不会太刻薄了一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她们都是从乡下来的,没那么多龌龊的心思,对周凝反倒是敬畏中带着一些亲近。 罗涑媛被大家说的有些没面子,心里不满带头说话的梁雨柔,嘴上却说: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我们姐妹们就一起去未央宫为皇后求情。” 于是,在她的带领下,大家都前往未央宫求情。 本来宋祁听宫人来报,说周凝离开未央宫就哭了,心里的火气已经下去了不少。 他认为周凝还是爱他的,只是无法接受与人共夫而已。 可顺公公来报说后宫的主子们都跪在御书房门口面色难看了起来。 “她们在做什么?”宋祁不悦地问。 青柠见宋祁生气,连忙上前帮他顺气。 顺公公连忙道:“罗才人说她们是来为皇后娘娘求情的,请皇上不要怪罪皇后娘娘。” 宋祁面色难看不已道:“她倒是会笼络人心。” “皇上息怒。”顺公公连忙下跪。 青柠也恭顺地道:“皇上息怒,主子们都是乡下来的,心思单纯,倒是难能可贵。” 宋祁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朕出去看看。” 他起身出去便看到罗涑媛带头跪在台阶下。 “你们这都是在做什么?”宋祁问道。 罗涑媛吓的浑身一软,想着自己是这里位份最高的,理应她来回话,颤颤巍巍道: “回皇上,臣妾都是来替皇后娘娘求情的。 妾身等虽不知皇后娘娘因何惹怒了皇上,但妾身等都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不是有意的,请皇上莫要落了皇后娘娘的脸面。” 宋祁怔了怔,落了皇后的脸面了么? 他这才想起后宫已经不是只有他们二人的后宫了,他如此禁足皇后,确实落了她的脸面。 虽然他自觉不妥,却并未表现出分毫。 “你们倒是同心,都回去吧。” 罗涑媛她们也是见好就收,恐怕自己也惹恼了皇上。 宋祁回到御书房继续批阅奏折。 掌灯时分,他才起身前往正阳宫。 周凝听到顺公公报唱,顿时惊住了。 前脚刚吵完,后脚就全当什么都没发生? 她仰头看了看天,轻叹一口气,她果然不够了解他。 她收起手中的软鞭,前去接驾。 宋祁进门便见她大汗淋漓,发髻松散,眸光柔了柔。 “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宋祁单手搀扶她,声音带了几分温柔道:“在做什么?” “闲着无事,练了练鞭子。”周凝毫不在意道。 宋祁往殿内走。 周凝只好跟了上去道:“皇上怎么又过来了?” 宋祁听到又字,心里不舒服,但没揪着不放。 “你的那些好姐妹,一个个的都跪在朕的御书房门前,朕若是不来,她们岂不是失望?” 周凝有些错愕。 后宫那些女人去为她求情? 不过片刻她便想通了,这些姑娘都是从乡下来的,进宫的时日又短,野心还未养成,心思尚且单纯。 尽管这样,也让她心情好。 宋祁见她心情好,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 周凝命宫人传膳,她则是去换了套衣服出来同他一起吃饭。 吃完饭宋祁反客为主先进了内室。 周凝知道他今天死皮赖脸也要赖在她这里,着实膈应的慌,索性陪着他干耗着。 宋祁吩咐备水沐浴,周凝便到院子里透透气。 等她回来时,宋祁已经躺下睡着了。 周凝这才舒了一口气,她随手拿起一本书来坐在桌子旁看,这是一本识草药的书。 她闲着无聊,从御医那里借阅的。 屋里两人一个睡着,一个坐着看书,让外头伺候的小罗公公愁坏了。 换班的时候顺公公说今晚要小心伺候,水要多备着。 只要今夜帝后和好了,以后他们的差就好当了。 可他从窗户上看到皇后娘娘的身影,心里焦急的很。 他在外头着急的走来走去,却又不敢发出声响。 眼看皇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也干着急,不能进去叫醒皇上。 还有一人隐藏在黑暗中,目不转睛地盯着窗户。 紧握绣春刀的骨节发白,嘴角下压,十分不悦。 床上宋祁听到周凝均匀的呼吸声,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来到周凝跟前点了她的睡穴,这才将她脸上的头发给拨开,自言自语道: “你果真同我生分了吗?” 他叹了一口气,将她抱到床上,倒是没动她。 周凝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连忙检查自己的衣着。 宋祁看到她的动作,眼眸陈了沉。 “醒了?”宋祁起身来到床前。 周凝这才发现宋祁竟然还在。 她连忙起身干笑道:“皇上早上好啊~” 宋祁见她眸中带着一丝慌乱,心神有些荡漾。 “快去洗涑,朕今日陪你出宫。” 周凝意外地看向他。 出宫? 她想起上次跟他要嫁妆时的不欢而散。 她记得上次他们并未达成共识,他居然又自说自话。 她讨厌极了他这样子。 她跟他商量的事,商量好还是没商量好,总该有一个说法。 可他们没有任何说法。 倘若她今天同他一起出宫,到底是她侍寝之后第二日,他们一同出宫,还是宋祁妥协了? 这就是一笔糊涂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周凝正想拒绝,突然心底警铃大作。 宋祁这个人,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 他做任何事都有一定的目的。 他为何会再度提起出宫之事? 莫非真是借此试探她? 第35章 那皇上努力多生儿子 她瞪着眼睛看着他,脑海里却不断地进行推演和估算。 倘若她同他一起出去,那么下次他留宿正阳宫又理直气壮了。 倘若不同他去,他必定会怀疑到她身上。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擅长玩阴谋。 “怎么了?高兴傻了吗?”宋祁好笑地看着她。 “难为皇上还记得这件事。” “朕答应过你的事绝不反悔。” 周凝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扭过头去不作声。 倘若他有心试探她,她就必须要把从前自己的性格给完美的演绎出来,否则他还会有下一轮试探。 宋祁见周凝变的脸,心里的怀疑果然打消了不少。 他拽了拽她的袖子道:“都是怪朕,倘若不是朕连累你,也不至于你生不出孩子。” 周凝闻言,垂下眼眸,心道果然如此,他是来试探她的。 倘若是从前,她听闻孩子的事,定会生出许多的内疚来。 但如今,两人有信息差,她已经知道追杀莫离的就是宋祁。 因此宋祁的鬼话她能很快识别出来。 她很快就装出一副内疚的样子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我从来没想过让你绝后,倘若你四十岁之前我还是不能生孩子,一定会主动为你纳妾生子。 四十岁生子也刚好,等到皇子成年,你将近六十,你至少还有十年可以带太子处理朝政。 等你七十就可以退位当太上皇,彼时新皇刚好三十,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这样就可以避免你们父子之间的猜疑。” 宋祁的手微微一顿道:“父子之间能有什么猜疑?” “皇上是真不懂还是刻意忽略? 太子成年羽翼丰满,皇上却还身强力壮,谁敢保证太子不会谋反? 谁又敢保证上位者不会猜疑? 这个矛盾若是处理不好,那岂不是父子相残?”周凝说道。 宋祁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了,皇上有自己的考虑,那便照皇上的来。”周凝说道。 宋祁脸上很快又堆上了笑容道:“太子关乎国之未来,必须是朕众子中最优秀的一个。” 周凝了然。 宋祁想的是多生儿子,让儿子们去争斗,抢这个皇位。 自然是谁最有本事谁能抢到。 这其实就是后世所谓的狼性文化。 这样固然能筛选出最厉害的人,但也是最没有温度的办法。 况且,最厉害的人未必是最合适的人。 不择手段没有下限的聪明人最可怕。 不过,这些周凝都管不着了。 她冲着太后之位去的,只要小皇帝不要把江山给玩没了,她就是天下最高贵的女人。 思及至此,她又升起了异样的危机感。 靖康之耻她得铭记于心。 大明王朝的韦太后也当了太后,皇帝且是她亲生的,可金人入侵,她还不是照样沦为阶下囚,充当了军妓? 太后之位突然不香了。 做太后还要担心小皇帝玩脱了,就得尽心竭力的教养小皇帝。 可她要为宋祁教养孩子吗? 她不甘心啊。 真心不如寄情山水,找个地方隐居。 此事得从长计议,切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她收拢了心思道:“既然皇上是这么想的,那皇上努力多生儿子。” 生下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周凝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只有真话才有说服力,不是吗? 宋祁pua她不能生孩子,想利用她的内疚从而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那她就在他胸口上插一刀,顺便种下怀疑的种子,让他知道就算是亲生儿子,也有可能会谋反。 按照宋祁如今的疑心,将来疑心只会越来越重,到了总有刁民想害朕的程度,必定会自乱阵脚。 到时候朝中人人自危,愈演愈烈早晚会尽失人心。 只是宋祁会如她的愿么?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 宋祁果真没了要出宫的心思,自然没再提让周凝出宫的事。 正好京兆府尹求见,他便去了御书房。 “皇上,臣已经抓到了采花大盗,这是那贼人的供词。”何青山将一份供词呈交上来。 宋祁看完之后道:“游街示众,午时斩首,将他的头颅悬挂于城门口,以儆效尤。” “是。”京兆府尹立刻命人将犯人装在囚车中,游街示众。 京中百姓听闻采花大盗已经被抓,纷纷拿烂菜叶子臭鸡蛋出来,在所经之地候着。 贼人一出来,他们便将这些丢过去。 负责游街的官差苦不堪言,他们不得不避远一些,可依旧不免受连累。 “官爷让开。”有人大喊一声。 官差连忙让开。 只见一老汉一粪舀的粪朝囚车泼了过来,那污秽之物泼在那犯人身上,也溅在了官差和附近路人身上。 顿时臭气熏天,众人狂呕。 官差阴沉着脸,却也无可奈何。 皇上命犯人游街,就是为了消除民怨,以彰显皇恩。 他们能有何异议?可苦了他们了。 出了气的老汉丢下粪舀,扑通一声朝皇宫方向下跪,大声哭泣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为小女报了仇,皇上圣明。” 纵使旁人不认得他,听闻此话也知他女儿受害。 于是众人纷纷下跪,口称皇上圣明、皇恩浩荡、为民除害。 城中发生的事,随即被厂卫报告给了凌玉锦。 凌玉锦嘴角弯弯,将消息送给了宋祁。 从今早犯人游街开始,宋祁便一直等候消息,想知道京中百姓的反应。 这反应他应当很高兴吧。 果然,宋祁看到凌玉锦送来的消息,眉头舒展开来。 得民心者得天下。 他这个皇帝,自然要做一个深得民心的皇帝。 采花大盗游完街,午时便被当众斩杀在菜市场门口,头颅被悬挂在城门口。 进出城门口的人又惊又怕。 京中的茶肆酒楼都津津乐道,说书先生更是说的唾沫横飞。 然而,采花大盗的头颅还未挂满七日,城中竟然又出现了采花大盗。 这一下,人心更加惶恐了起来,比先前更甚。 采花大盗不是已经抓了吗? 为何又有了采花大盗? 民中有流言传出,说官府为了安抚百姓,随意斩杀一个犯人糊弄老百姓。 第36章 他让你哭,我让他丢脸 何青山还不知晓流言之事,只采花大盗一事,便觉自己项上人头不保了。 他也不敢隐瞒,赶紧跟皇上汇报。 宋祁一时气急败坏,拿起茶盏狠狠摔在何青山面前。 何青山连连告罪道:“臣无能,臣有罪。” 宋祁气的眼前阵阵发黑,气血上涌。 丢脸了,丢大脸了。 他在臣子面前丢尽了脸面,更在天下百姓面前丢尽了脸面。 前脚刚处决了采花大盗,人头还挂在城门上,后面居然又出现了采花大盗。 这不是明晃晃的打他的脸么? 这让天家颜面何存? “何青山,朕要你何用?” 何青山只能俯伏在地,来来回回只一句“臣无能,臣有罪”。 宋祁怒极,当场摘了他的乌纱帽,并且打了他三十大板,随即又招蓝相、镇国公、鲁国公速速进宫议事。 如今京都出了这么多事,当务之急便是解决了采花大盗的事,青州府知府之子以及醉天下的事倒是可以延后一些。 只是,御书房中气氛不太好。 先前所有的事都由何青山担着,如今何青山被摘了乌纱帽,必须得另外找人顶包。 找谁呢? 京兆府同五城兵马司一样,地位不高,却手握实权,按理说大家应当都想把自己的人推上来。 只是,何青山如此有能耐之人,尚未能查到幕后凶手,他们家推出来的人能比得过何青山么? 没有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儿? 这可不是好事? 因此,这几人心中开始踅摸谁得罪过自己,就把谁给推上去。 如今推上去的不过是阵前卒而已,办不成差事,定会遭受皇上震怒。 等到尘埃落定之后,他们在将自己人给推上那个位置。 蓝相道:“皇上,镇国公府上赵钱江公子极有才华……” “皇上,万万不可,钱江小儿如今不过十六,不过有些匹夫之勇,担不起重任。 倒是蓝相旁支的蓝文瑾颇为聪颖,正是此次辩论大赛的第二名,不如让他来。”赵胜连忙作揖。 宋祁看向蓝蕴。 蓝蕴也拱手道:“原本文瑾这孩子是有些才华,堪用。 只是他昨日骑马摔断了腿,如今还在府上养伤。” 蓝蕴说完之后挑衅地看了赵胜一眼。 赵胜气死了。 他前脚刚说他们赵钱江担不起重任,后脚蓝蕴就说他们家蓝文瑾可堪大用。 这不是说他们赵家人不如他们蓝家人么? 有本事到校场上比划比划。 成天在朝堂上,上嘴唇下嘴唇一碰,搬弄是非,口舌占上风,背后玩阴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瞪着蓝相,心里把他翻来覆去的骂了一遍又一遍。 蓝蕴看赵胜那表情便知他又在心里骂他。 无妨。 每次都是他越骂越生气就是了。 反正他也听不见。 鲁国公下跪道:“我家宋涟是个混不吝的,没办法为皇上分忧,老臣惭愧啊。” 其他两位也都是人精,他们看到蓝相这些人精中的人精对京兆府尹一职避之不及,知道这事不简单,自然也跟着避开。 他们商量了一个下午,从天亮商量到天黑,也没定下来。 夜已深,蓝相提议道:“皇上,不如让臣等回去好好琢磨一番,明日早朝出个章程?” 宋祁摆了摆手,几人这才方离去。 到了宫门口,鲁国公问蓝蕴道:“蓝大人心中果真无成算?” 蓝蕴一脸愁容道:“并无。” 鲁国公显然不相信。 蓝蕴也愁的一脸认真。 待上了自家马车,他面上的表情方放松下来,若无其事的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 皇上如今疑心重,贸然进言他必定不听,必须得让他自己作一作难,方能让步。 又或者说,皇上此举乃是存心试探,想知道朝中谁同谁有勾结。 呵,皇上防着臣子,臣子何尝不是防着皇上? 能坐稳宰相之位,成为文渊阁大学士之首,他自然不是吃素的。 蓝相缓缓阖上眼睛,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复盘入朝为官后的种种。 甚是怀念帝后同心的日子,那时朝堂肃清,君臣同心。 自从朝堂上开始议论皇上子嗣开始,渐渐地就变了。 他不信宋祁是贪色之辈,只是他同皇后翻脸,这步棋他如何也看不懂,猜不透。 帝心难测。 蓝相回府随即去看蓝文瑾。 蓝文瑾正要起身行礼,蓝相拦住了他道:“看来你的腿要一百天才能恢复了。” 蓝文瑾忙问:“叔父,这是为何?” “伤筋动骨一百天。” “侄儿全凭叔父安排。”蓝文瑾立刻拱手道。 他是个聪明的,叔父身为当朝宰相,百官之首,自然极有智慧。 他如此安排,定有道理,他只管顺从便罢。 蓝蕴见他并未多问,倒是耐心同他分析了如今朝堂形势。 蓝文瑾听完之后说:“侄儿可以一试。最近京中多事,侄儿有所耳闻。 虽然破案不甚容易,非完全不可。做过,自然有痕迹。” 蓝相道:“若是从前,叔父自然会将他安排出入,只是如今形势不明,尚需等待。” 帝后最近一直在掰手腕,到底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他们需要静观其变,方能保全自己。 为官者,自己都护不住,何来护天下百姓之说? 他蓝蕴从来都不是迂腐之人。 蓝文瑾听叔父做什么一说,自然没有再坚持。 论朝堂形势,还是叔父更独具慧眼。 周凝在正阳宫也知道了采花大盗的事,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莫非凌玉锦说这事没完是指这个? 晚上见了凌玉锦直接问:“采花大盗是怎么回事?” 凌玉锦倒是没隐瞒道:“他让你哭,我便让他丢脸。” 周凝听他如此稚气的话,心里莫名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半晌没说话。 凌玉锦小心看了看她道:“我为你出气,你却还心疼他吗?” “并无,只是我觉得对不住你,原本该我护着你的。” “我自然需要你护,但该为你出气的时候,自然也要出。 才这么点事,他就暴跳如雷了? 欺负你的那本事去哪里了? 让他暴跳如雷的事还在后头呢。”凌玉锦愤恨地说道。 周凝眉心一跳,这家伙要搞大事? 不过,她心里到底还是多了几分感动。 “你做了什么?”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凌玉锦卖关子。 “不可说?” “不可说。” 周凝见凌玉锦确实不想说,便问:“采花大盗不会使你指使的吧?” 第37章 分明是挑衅皇权 “不是。”凌玉锦说道。 他只是袖手旁观,没有伸出援手而已。 但这话他不会说。 “京都发生这么多事,京兆府尹地位不保,你可有成算?”周凝问道。 “嗯,不出所料,应当是祝成欢。”凌玉锦说道。 周凝点头,祝成欢可以胜任京兆府尹一职。 她迟疑了一下又问:“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一职呢?” 凌玉锦道:“都有安排。” 周凝闻言不再多问,心下却已经明了。 凌玉锦并非她想象中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他有自己的势力,而且不小。 只是在她面前收起利爪,表现的非常乖顺罢了。 他若果真如此乖顺,怕是骨头都生锈了吧? 算了,既然他爱装乖顺,那她配合他便是了。 “我饿了。” “我这里只有梅干,明日再备上别样的吃食吧。”周凝拿出梅干给他吃。 凌玉锦自然也不客气。 相比咸口的,他更喜欢甜的。 周凝见他乖顺的坐着吃梅干,又熟稔地给他倒茶。 凌玉锦修长的手指捏住一颗梅干,嘴唇轻启,露出洁白的牙齿咬住梅干。 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咬着梅干,洁白整齐的牙齿在红唇中半隐半露,甚是撩人。 仿佛在邀请对面的人过来抢食一般。 周凝向来好颜色,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心情甚好。 此人不仅面相长的好,手也好看,白皙而修长。 哪哪儿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凌玉锦知道她在看他,不躲不闪,任凭她看。 她小时候便是如此,喜欢长的好看的。 那时她躲在青梅树上偷看他读书。 舞了银枪之后还会冲着他笑。 他记得很清楚,母妃打趣她,问她长大后要找个怎样的夫君? 一般小姑娘该害羞,她却大大方方地说,长大后要找一个如他这般长的好看的夫君。 他当时便羞红了脸,吐出肤浅两个字。 他嫌弃她一身汗味,嫌弃她肤浅,只会看人皮相。 后来竟然发现京中那些贵女都不如她。 她可不是吃了大亏了,宋祁不就是仗着好皮相才入她眼的么? 若是过的幸福便罢了,可他终究还是负了她。 如今竟然还是不改这个坏毛病。 凌玉锦心中暗暗吐槽,却没说话。 两人没多说话,一个吃着,一个看着,画面相当美。 等他吃完一碟梅干,喝了两盏茶这才起身告辞。 周凝看着他喝过的茶盏发呆。 那厢凌玉锦出去,心情不错。 他瞧了瞧天上明月,心下想:既然她喜欢乖顺的,那顺着她的意装乖顺便是了。 她若喜欢杀伐果决的,他自然会流露出杀伐果决的一面。 “主子。”心腹凌风来见。 “事情办的如何了?” “已经办妥了,谣言会愈演愈烈。”凌风说道。 凌玉锦点了点头。 凌风欲言又止。 凌玉锦道:“有话直说。” “主子为何一定要皇后她合作?”凌风问道。 凌玉锦听他提到周凝,眉间微微舒展道:“她是我可以信得过的人。” “可她毕竟是皇后。”凌风不放心。 周凝从前如何为宋祁打算,帮他谋划江山,凌风也有所耳闻。 她同宋祁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人。 更何况她如今已经是皇后了,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主子能许诺她什么好处? 主子与她合作,岂不是与虎谋皮? 倘若他们夫妻唱双簧,等待合宜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那可如何是好? “无妨,我心中自有成算,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一职可安排妥当?”凌玉锦说道。 凌风道:“妥,同正指挥使交好的全都是我们的人。” 凌玉锦点头道:“朝中各方势力必定想塞自己的人进去,皇上多疑,必定不会选用他们推荐的人。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推波助澜,只是谁会坐上那个位置,无人知晓,让他们莫要生出嫌隙来。” “是。”凌风抱拳。 次日早朝。 一上朝,群臣果然因为五城兵马司副指挥空缺一事进行讨论。 诚如凌玉锦所言,各方势力都想安插自己的人进去。 五城兵马司并非一个部分,乃是东、西、南、北、中五司组成。 总指挥使和副指挥使可以调动这五司的士兵,虽然品阶不高,但手握实权,保护皇城的安全。 各方势力之所以想塞自己的人,自然有主动的,也有被动的。 朝堂势力此消彼长,倘若我不争,那便是他强。 镇国公赵胜赵大将军想把赵家的后生安排过去。 蓝相想把蓝家旁支的人安插进去。 万右舵自然要掺和一脚。 至于京兆府尹一职,竟然无人提及。 宋祁眼底一片乌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臣子吵成一团。 从何时起,朝堂兴起了吵架之风? 似乎是从议论皇嗣开始,愈演愈烈。 文臣武将不合,他也稍稍可以安心一些。 倘若臣子全都串通一气,抬抬手便可将他这个皇帝给架空。 只是,凡事有利有弊。 比如此刻,应当是一致对外,解决采花贼以及京都几件大事。 可他们却在吵架。 因采花贼的事,朝廷的颜面被狠狠践踏。 无论是在天下百姓面前,还是在臣子面前,他都颜面全无。 这何止是藐视皇权?分明是挑衅皇权。 他如何能忍?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可他们不想着如何替他分忧,竟然在抢一个副指挥使的位置。 他面色越来越阴沉。 大臣们不仅要会办事,也得会看脸色。 蓝相发现宋祁面色不对,连忙住口。 赵胜正大着嗓门怒斥蓝相小人心,见他突然缩了脖子,也立刻住了口,不再多说。 吵的最凶的两人都闭了嘴,其他人自然也闭嘴。 “众爱卿,昨日让尔等商讨的事可有解决之法?”宋祁问道。 镇国公、鲁国公以及大都督都看向蓝蕴。 蓝蕴心里将他们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一番道:“依微臣之见,不如让东厂去查。”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其他人不明所以,却仍旧纷纷出列表示附议。 宋祁立刻让顺公公拟旨到东厂传旨,命凌玉锦调查采花大盗之事。 第38章 凌玉锦的计谋 凌玉锦接了旨,正要去点人办案,不想万右舵道:“小五,义父手下有一人,可助你一臂之力。” 凌玉锦道:“义父,孩儿不需要旁人帮助。” 万右舵面上的笑容更深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凌玉锦面色不虞。 万右舵却拍了拍手,把祝成欢给叫了出来。 “督主。”祝成欢对着万右舵抱拳。 “祝南,你去住凌大人一臂之力,务必要将贼人捉拿归案。” “是。” 凌玉锦面色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对祝成欢甚是冷淡。 万右舵脸上的笑意渐深,却假模假样地叮嘱道:“小五,万事小心。” “谢义父关心。” 凌玉锦立刻带人出了东厂,祝成欢随行。 锦衣卫未同东厂合并之前,行事还算规矩,从不轻易扰民。 然而凌玉锦却反其道而行。 他的人在大街上纵马,进入农户之后,将人家里翻的乱七八糟。 不过,他们倒是未曾拿走农户的财物。 可尽管如此,过习惯安稳生活的百姓,突然被叨扰,心中甚是不快。 关键是一轮又一轮的搜查,当真是弄的鸡飞狗跳,百姓也颇有怨言。 厂卫连续搜查了三日,凌玉锦抓了几个人下入诏狱,便不再搜查。 “大人今日不去搜查了?”属下尉迟元荣抱拳问道。 “不了。” “那……”尉迟元荣有些迟疑。 凌玉锦与他耳语几句,尉迟元荣微怔一下,却还是抱拳下去。 尉迟元荣下去便放出话来,采花大盗被捉住了,如今正在诏狱候审。 百姓见紧锣密鼓的搜查终于结束,这才舒了一口气。 被叨扰便被叨扰吧,只要将祸害给除掉,日后便可安宁了。 翌日,敦亲王府门口来了一名绝色女子,扬言自己怀了敦亲王的孩子,求敦亲王妃许她入门为侧妃。 此事闹的沸沸扬扬,许多百姓前来看热闹。 敦亲王命管家将女子接入府中,并且有大夫出入。 尔后,敦亲王妃竟然命丫鬟婆子收拾金银细软,装了六辆马车,准备搬到城外庄子上。 敦亲王黑着脸追到大门口,气愤愤地说:“你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了。” 敦亲王妃坐在马车里,也怒气腾腾道:“有她无我,有我无她,你自己看着办。” “你简直无理取闹,看本王不奏明皇上,休了你这悍妇。” “宋辽,我给你七天时间,若是处理不好,就别怪我反过来休了你。” 敦亲王眼前一黑,差点没气晕过去。 百姓也都炸锅了。 敦亲王妃要休夫? 知情人随即就想起周凝休夫的英勇事迹来了。 难不成这宋家的男人都难逃被休的命运? 只是谁敢议论啊?大家都乐呵呵的,甚至还想亲眼目睹敦亲王妃休夫。 左右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亲王又如何?锅底还不是照样有灰? 次日一早,敦亲王妃在庄子外捡到一个年轻妇人。 妇人哭诉夫君早逝,大伯哥想要强占她。 她连夜跑了出来,无家可归,求王妃准许她留下来伺候。 敦亲王妃心善,立刻留下了这个妇人,妇人便留在王妃的院子里伺候。 妇人巧言巧语,将敦亲王妃哄的高兴,便留她近身伺候。 妇人帮敦亲王妃按肩,软声细语地同她说:“王妃莫要伤心,外头的那些妖艳货哪里能比得过王妃美貌? 王爷只是一时被狐狸精迷了眼,民妇会一种秘术,可以帮王妃夺回王爷的心。” “果真?” “果真,王妃要试试吗?” “如何试?” “民妇斗胆上床。” “嗯。” 那妇人便上了床,她又开始帮敦亲王妃按摩。 只是,按着按着她的手法便换了花样,渐渐地越发大胆了。 敦亲王妃正要开口,那妇人连忙捂住了她的嘴,用自己本来的声音道: “王妃,如今小人在您的床上,你若是声音太大,引来了他人,与王妃您的名声有碍啊。” 他说着便毫无顾忌地放开手,便要去解她的中衣。 却不想刚伸出手去,便被人点住了穴道。 凌玉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你就是用这种手段屡屡得手的么?” 那采花贼大惊。 “你连敦亲王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敢来下手?” 采花贼心知道这次完了,索性心一横道:“就算是砍了我的脑袋,我也睡够本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若是能同你共度良宵,我死而无憾。” 凌玉锦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娘的,此人男女通吃。 “来人,嘴巴堵住,绑起来,带走。” 随即有人过来给这人喂了一颗软筋散,又拿起他的臭袜子,堵住他的嘴,将他绑了起来。 哪里有什么敦亲王妃? 一切都不过是凌玉锦的计谋而已。 他命人拿他的官服来,换上衣服将犯人带回诏狱审问。 采花贼受刑不过,便招了所有的罪行。 他果然都是用同样的套路,男扮女装,趁人不备,祸害了许多人。 其中不仅有姑娘,还有一些朝中大员的妻子。 凌玉锦的眉心微微一蹙,这京中大员的后院被他逛了个七七八八。 正室妇人不下十个,其他的都是一些妾室。 只是,这些人都要脸面,不敢伸张。 凌玉锦拿着供词正准备去见宋祁,却不想万右舵来了。 “义父。”凌玉锦敛下眼眸,恭敬抱拳行礼。 “老五,义父过来看看你的案子审理的如何了?” 凌玉锦只好将供词递给他看。 万右舵道:“将这几个人划去,重新做一份供词。” 凌玉锦看到他指着那几位大员的名字,眉头微蹙道:“可这是那贼人的供词,如此做,岂不是欺君?” 万右舵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警惕,点头道:“是义父考虑不周,义父同你一起去见皇上吧。” 凌玉锦只好乖乖同他一起去了。 宋祁看完供词,其中涉及到好几个朝中大员的正室夫人,还有一些是新纳的美娇娘,不由地对几位大员生出同情。 “这份供词切不可流露出去,把这几个人摘出去。”宋祁指着几个朝中大员说道。 “是。”凌玉锦退回去重新做供词。 然而万右舵却还留在御前。 凌玉锦知道,万右舵十有八九是为祝成欢来的,他想把他的功劳都给祝成欢。 第39章 万督主府上迎来了一波刺杀 他面上不喜,心中却想着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尚且未知。 宋祁这次郑重的多,不惜亲自到诏狱审问,确认无误,这才让采花贼再一次游街示众。 显然,这一次百姓没有上一次那么激动。 他们都担心这是朝廷推出来的替死鬼,因此大家都只是冷眼旁观。 不复上次那般激动。 犯人游街之后,在菜市场砍头,并没假的那个引起的轰动大。 宋祁龙心大悦,随即赏了凌玉锦许多金银珠宝,并且封他为西厂都督。 西厂是宋祁最近设立的,为了制衡东厂。 只是西厂弱,东厂强,因此西厂依旧在东厂的掌握中,显得十分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凌玉锦成了西厂都督,地位上与万右舵平起平坐,实权却不如他。 着实是明升暗降。 皇上之所以有此举,万右舵在其中起的作用不少。 凌玉锦能想象万右舵的心里,将他赶到西厂便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太监到了提督这个地步,已经封无可封。 除非立军功封侯。 如今天下太平,想立军功,难。 凌玉锦朝万右舵看了一眼,后者依旧一脸慈祥。 封赏凌玉锦之后,协助他一同办案的尉迟元荣被升为千户,祝成欢破格成了京兆府尹代理。 这个京兆府尹代理一职出来,朝中文武全都傻眼了。 京兆府尹便是京兆府尹,怎么还有个京兆府尹代理? 不过,大家也都能猜出这个代理是什么意思,虽然品阶不如京兆府尹,但却掌握京兆府实权。 下朝之后,官员都纷纷恭贺凌玉锦。 “恭喜凌督主,贺喜凌督主。”蓝相对着他拱手。 凌玉锦黑着一张脸,对着他拱了拱手,又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拂袖而去。 其他人又对着尉迟元荣和祝成欢拱手祝贺。 凌玉锦来见周凝,面色依旧不好。 周凝却摆了果酒道:“恭喜。” “何喜之有?不过是明升暗降罢了。” “你太不了解宋祁了,他明面上顺了万右舵的意,以麻痹他。实则在将你推到朝堂上,以达到制衡。”周凝给他倒了一杯推过去。 凌玉锦闻言道:“果真如此?” “自然,你虽实权不如从前,可身份终究尊贵了一些,成为宦官之最,有资格上朝了。” 凌玉锦道:“我还不乐意上朝呢,在东厂点卯之后还能再睡一觉。” 周凝但笑不语,这话她信,也不信。 信点卯之后还能再睡一觉。 不信他不乐意上朝。 周凝又道:“万右舵是宋家老人,有着从龙之功,他尚且不信任他,你也当小心行事。” “嗯。”凌玉锦道。 周凝叹了一口气道:“不知何时才能手刃那老贼。” 凌玉锦眸色一深。 当夜,万督主府上迎来了一波刺杀。 同万督主交手的刺客被万督主给刺伤了前胸,如今京中戒备森严,厂卫到处搜查刺客的下落。 各医馆以及大夫都被下了命令,若是有外伤者来医,必须向东厂报告。 城中人人惊慌不已。 周凝得到消息的时候,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昨夜她才感慨了一句,万右舵便被刺杀了,果真是巧合么? 她惴惴不安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想知道凌玉锦可还安好? 此刻,凌玉锦正站在御前伺候。 今日是他头一回上朝,他站在御前台阶左边,面对文武百官。 万右舵站在御前台阶右边,顺公公站在宋祁身边伺候。 倘若有人当朝行刺皇上,他们两人能第一时间护驾。 朝中依旧为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一职吵来吵去。 宋祁直接点了凌玉锦的名字道:“凌爱卿有何看法?” 凌玉锦连忙转过身来,对着皇上拱手恭敬道:“依微臣之见,不如请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自己挑选一个。” 万右舵顿时高看他一眼,想着凌玉锦虽然难控制,却没有背叛他。 他立在凌玉锦转身面对皇上的时候,也转身了,此刻也拱手道:“臣附议。” 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本来就是他的人,他再提拔出人出来,自然还是他的人。 因此,他十分放心,立刻赞同凌玉锦的说法。 其他人不乐意,在他们眼中,凌玉锦和万右舵是一伙的。 蓝相和赵胜正要说话,宋祁先他们一步道:“准。” 两人对视一眼,又都冷哼一声,转过脸去。 这事便如此定了下来。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顺公公高呼一声。 这便退朝了。 万右舵并没当朝跟皇上提及自己被刺杀之事,只是退朝时,他同凌玉锦走在前头。 “如何?”万右舵微笑着问道。 凌玉锦道:“有劳义父挂心,一切尚好。” 万右舵突然对着他前胸捶了两下道:“好好干。” 凌玉锦面不改色道:“孩儿不负义父所望。” 万右舵盯着他看,实在没看出什么异样,这才回了东厂。 凌玉锦神色如常回到西厂。 他如今是西厂督主,皇上也赐了督主府,只是督主府尚在修葺,他仍旧住在从前千户宅院中。 他回去之后便闭门不出。 万右舵派来跟踪他的人,见他并无异样,便回去复命了。 万右舵道:“难道不是他?” “应当不是,他没有理由对您下手。”伺候万右舵的朱拈杭说道。 万右舵也觉得他没有理由刺杀他。 就算他抢了他的功劳给祝南,也不至于下死手。 周凝还想着凌玉锦今夜还会来找她,却注定失望了。 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杜嵇很快接到皇上口谕,让他自己提拔一个副指挥来。 杜嵇接到皇上口谕,自然慎重起来。 他不敢存私心随意挑选人,而是让手下的人比武,胜者入选。 于是乔南胜出。 乔南如今的名字叫乔成欢。 杜嵇将乔成欢和另外几人的名字都上报给宋祁,表示这几个人各有千秋,自己拿不准谁更合适。 这等于把主权交给宋祁。 宋祁心下大悦,立刻让尉迟元荣去打探这几个人的来历。 派出尉迟元荣之后,又让凌玉锦去调查。 两下消息大差不差,他方能放心。 尉迟元荣虽然是凌玉锦的八大心腹之一,但在外人看来,他们并不甚亲厚。 甚至还有些不合,尉迟元荣多次在万右舵面前说凌玉锦的坏话。 对于伪装,凌玉锦从不让人失望。 第40章 宋祁的脑子呢? 两人分别带人出京,相继打探到消息,回来都挑挑拣拣地跟宋祁汇报了。 两下打探到的确实大差不差,宋祁便信了。 杜嵇送上来的人,有一个是京中某官家的子弟,有一个同凉州知府有亲戚关系。 乔成欢是个白身,先前被编入锦衣卫,一直在锦衣卫当差。 一日正在巡逻之时,救下了惊马的杜嵇,两人这才有了来往。 杜嵇找到乔成欢的上封,将他讨要到南城兵马司,做了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 宋祁对乔成欢这个白身很满意,更满意他家中已有妻儿,立刻圈了他的名字。 有妻儿的人容易被拿捏。 批复送到吏部,吏部立刻下了任命文书,将陈家的院子给了乔成欢,让他将妻儿带到城中安置。 乔成欢便将家眷给接入城中。 虽然他一直很想把皇上给打趴下,让他跟小姐认错,可他也知道容不得他放肆。 他更知道凌玉锦让他来,绝对不会是只做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位置。 各司副指挥使和总指挥使副使并非同等概念。 总指挥使副使可以指挥各司的正使,在这个衙门中,他的地位仅次杜嵇。 不过,他早晚都要顶替了杜嵇。 京中关于采花大盗正阳的舆论越发厉害了。 这日刚上朝,刘御史就站出来道:“启奏皇上,近日坊间有许多不好的传闻。” “什么传闻?” “臣不敢说。” “朕赦你无罪。” 刘御史立刻下跪道:“坊间百姓都说朝廷无能,抓不住采花大盗,随意杀一个人来糊弄百姓。” 群臣顿时噤若寒蝉。 蓝相看向刘御史,心道这位刘大人还真头铁。 宋祁的脸顿时黑了下来问:“还说了什么?” “说前几日斩的那个又是朝廷推出来糊弄百姓的,又将新朝和前朝放在一起比较,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刘御史说着哆嗦了起来,脑袋搁在地上,瑟瑟发抖。 凌玉锦立刻怒道:“岂有此理!” 他说完之后立刻转身对着皇上拱手道:“臣斗胆毛遂自荐,替皇上分忧,前去镇压流言。” 宋祁道:“准。” 凌玉锦谢恩。 宋祁又道:“众卿家应当向凌爱卿多多学习,为朕排忧解难。 若是遇到事情都怕做错,因此相互推脱,你们可对得起头上的乌纱帽? 可对得起朕的信任?可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 “皇上圣明。”蓝相带头,百官都纷纷下跪。 早朝之后,凌玉锦立刻点齐西厂的人,发现西厂一共只有七八十人,便主动到东厂借人。 万右舵并非不知深浅,自然不会在这事上给他使绊子。 何况立功之事,自然不能全便宜了西厂。 若是西厂壮大了,定会威胁到他东厂的地位。 因此,他让尉迟元荣带人协助凌玉锦。 凌玉锦本来只是借人,如今却变成了东西两厂合作。 他假装不悦,看尉迟元荣面色不善。 越是这样,万右舵越高兴,越会扶持尉迟元荣。 尉迟元荣同凌玉锦心有灵犀,不过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要做甚。 于是两人合作,竟派出两千人在京中各处镇压流言。 若是听到有人谈论朝廷之事,立刻将人下入大牢。 不仅如此,他们还设立了举报机制,若是举报查实之后,举报者奖励一百文,并不会对外公布举报者是何人。 双管齐下,不过半日光景,京中所有的流言都戛然而止。 当然,被抓的人甚多,京中各处大牢都人满为患。 这些事周凝自然也知道了。 喜鹊擅长从顺公公那里获取信息,而白鹭却有专门的信息通道。 周凝心道凌玉锦一准是故意的,面对流言自然是“堵不如疏”。 若是换成她,定会选择混淆视听,让人引导舆论,放出采花贼是前朝余孽,故意挑衅皇权。 然后推出几个死囚犯,将他们游街示众后斩首。 届时百姓定会更加憎恨前朝余孽,新皇则是受害者。 这叫矛盾转移,也是古人所言祸水东引。 她不信凌玉锦不懂,他就是故意的。 秋闱在即,已经有不少学子来到京中,等到八月秋闱。 如今来这么一出,可算将这些学子给得罪透了。 先前她如何提倡舆论自由,如今反倒强势镇压,定会让人无法承受。 文人向来讲究风骨,难以驯服。 一些硬骨头怕是已经被下入大牢了,其他会审时度势的,眼下不说。 等到秋闱失利,定会对朝廷口诛笔伐。 宋祁这回是跳入凌玉锦的坑里了。 只是周凝也有些想不通,宋祁的脑子呢? 全都用来对付她了么? 自从凌玉锦受伤以来,一次都没来过正阳宫。 周凝很关心他的伤势,起先不见他来,想着是因万右舵的密切监视。 但渐渐地她发现他是故意躲着她。 不过,他每天都能坚持上朝,想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可终究还是想亲眼看看方能安心。 等不到凌玉锦,她忍不住对白鹭说:“告诉你主子,让他抽空来见我。” 白鹭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跪了下来说:奴“婢先前的主子已经将奴婢给了娘娘,奴婢便是娘娘的人,只有娘娘一个主子。 前主子还特意交代过奴婢,既然跟了新主子,哪怕是新主子下令让奴婢剑指前主子,奴婢也必须要听命顺服。” 周凝愣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热。 宋祁也曾经对她好,但是那些好看似天衣无缝,却包含了算计。 凌玉锦却无端地对她好,这又是为何? 她看向白鹭问:“你主子培养你花了不少功夫吧?” 白鹭道:“准确来说,奴婢和奴婢的同伴是师父培养给前主子的。” 周凝了然。 想必是先太子和太子妃的旧人培养的人才。 “你设法给他传话,让他来见我。” 白鹭立刻应了下来。 凌玉锦听说周凝要见他,伸手摸了摸前胸。 那日去刺杀万右舵,他穿了金丝软甲,金丝软甲外放了血袋。 万右舵确实刺到了他的前胸,然而他并未受伤。 如今周凝要见他,定是猜到那夜刺杀之事与他有关。 第41章 她若喜欢,他如她意 他想了想,脱掉贴身的金丝软甲,拿着匕首朝自己前胸扎了一下,迅速上药包扎。 等他晚上去见周凝时,伤口应当结痂了。 做了好事必须让对方知晓,否则默默付出,别人如何感动? 自然不能主动开口,否则便是邀功,对方给予相应的报酬之后,便不再惦记这份情。 得让对方自己猜中,或是从第三方口中得知,这样效果最佳。 凌玉锦心里想了想,他这般算不上算计吧? 人家不过是做实了她的猜测而已。 不过分,不过分。 半夜,凌玉锦来到正阳宫。 周凝一直在等他。 她背对着窗户,用身体挡住蜡烛,背影被放大,将窗户全部盖住。 这样凌玉锦就算是翻窗进来,也不会有身影倒映在窗户上。 烛火晃了晃,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凌玉锦便坐在了她对面。 “到床上去。”周凝低声说道。 凌玉锦:“……” 他浑身紧绷。 到床上去? 她这么快就发现他不是真太监了么? 到底哪里出了错? 他的锁阳功法练的炉火纯青,是如何露的馅? 周凝见他面色变来变去,一时不解。 他那什么表情? 凌玉锦见她疑惑的目光,心里大震。 难不成她要用这种方式巩固两人盟友关系? 一准是她先前被宋祁伤的太深,不愿再轻信别人,索性用这种方式来捆绑两人。 若是这般,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喜欢,他许她便是了。 只是,他若是破了身,日后在她面前,怕是再也难以自控了。 罢了罢了,她若喜欢,他如她意。 凌玉锦转身上了床榻,并且放下纱帐,自顾躺在她的床上。 床上有花香,是月季的香味,淡淡的萦绕在鼻尖,勾的他心神荡漾。 他捏起一个荷包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是她身上的香味。 他想起自己故意弄出来的伤,伸手摸了摸,是皮外伤,动作轻一点,应当不碍事。 只是今夜怕是要让她掌握主导权了,否则他是个生瓜蛋子…… 凌玉锦越想脸上越是同火烧一般。 今夜暂且忍让,回头再找回场子。 周凝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进入帐内,有些懵。 他那表情变来变去,随后眉宇之间竟然都是、都是春色荡漾。 哪里出了问题? 她随即想起自己说的话,难免误会,甚是无语。 她只是小心谨慎,免得被人瞧见影子,让他到床上去,方便查看伤口。 他竟然想歪了。 一个太监,还想怎么的? 不过她听说太监和宫女也有对食的,玩的还挺花,工具也挺多。 呸,关注点歪了。 她起身走到床前,挑开纱帐,见他竟然乖乖地躺在了床上。 一双狭长的凤眸正看着她,精致的眉眼春色荡漾,让她不由心头狂跳。 这厮莫不是学过什么狐媚手段? 再看他眼里流露出一抹紧张与期待,还有一丝未经人事的清澈,让人有一种想要染指的冲动。 周凝赶快掐灭心里那些欢脱的想法道:“脱。” 凌玉锦虎躯一震,纵使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可头一遭面对这种事,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羞的面红耳赤,手摸着自己的腰带,要解要不解的模样,甚是撩人。 周凝一把扯开他的腰带,将他上半身的衣服给扒开。 他的精壮的身子便裸露在她面前。 周凝脑子轰了一下。 白壮嫩。 她脑海中只剩下这三个字。 凌玉锦的脑子也轰了一下。 这、这便是将门虎女的作风么? 好猛。 好刺激。 好喜欢。 只是下一刻,他脑子里的旖旎便被打破了。 周凝盯着他胸口的伤,伸手轻触了一下问:“疼吗?” “疼。”凌玉锦乖顺道。 “过去多日,还没养好,是因一直被折腾的么?”周凝问道。 “嗯。” 周凝从床头匣子中取出一瓶通体碧绿的瓶子,瓶盖一打开,便闻到一股清凉之意。 周凝将药膏轻轻涂抹在他伤口处说:“这药是神医莫离配的,治外伤很好,不会留疤。” “我不在意。” “完美无瑕的皮肤,不应该留疤。”周凝帮他抹了药,把药瓶塞给了他。 “每日晚上睡前抹一遍,早上起来香味也散的差不多了。 这个香囊你带上,可以压制药膏的香味。 三日可见好,五日可除疤。” 凌玉锦手里摸索着药瓶,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她。 就这? 没了? 不是要巩固同盟的么? 这还巩固不巩固了? 看到周凝的样子,凌玉锦心里自然也是知道自己想多了。 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原来她不是要用那种方法巩固他们的盟友关系,只是单纯的想看看他的伤。 方才的紧张和兴奋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落。 “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你便不要命的去了吗?万右舵是什么人?他能是那么好杀的?”周凝继而又训斥他。 凌玉锦正色道:“我本就想杀他,与你无关,不必自责,可惜没能如愿。” “比起杀了他,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下次不要再冒险了。” “嗯。”凌玉锦听她这么说,心情又好了一些。 “可还想吃东西?”周凝问道。 凌玉锦点头。 周凝去给他拿绿豆糕和板栗糕。 凌玉锦喜欢吃甜食,这两样都甜。 桂嬷嬷是做吃食的好手,做的绿豆糕和板栗糕软糯可口。 甜度适中。 她去取糕点,凌玉锦则是默默起身整理衣服。 若是可以,他真想睡在这里。 她的床是软的,躺在上头很舒服。 床也是香的,同她身上的味儿一样。 糕点端进账内,他坐在春凳上开始吃。 他果然喜欢这糕点,周凝又爱见他吃东西。 也坐在一旁看着他。 凌玉锦吃饱喝足,把玉瓶子塞给她道:“我如今被人盯的紧,若是我府上出现这东西,怕是又会引来麻烦,明晚再来找你上药。” 周凝看着他,并未拆穿他。 倘若他真的被人给盯的这么紧,还能在正阳宫来去自如若? 她将药膏收起来说:“既然如此,那你明日再来便是了。” 凌玉锦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正阳宫。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躺在床上却还伸手摸着自己的胸口,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周凝着急扒开他衣服的画面。 第42章 他果真是太监吗? 那会儿他血脉偾张,差点没忍住反客为主。 还好他没忘记她的喜好。 她喜欢乖顺的,他自然要表现乖顺的样子,如待宰的羊羔,受惊的兔子一样。 他脑海中全都是旖旎的画面,索性闭上眼睛细细的回味,她指尖触摸他胸膛的感觉,越发的难捱了起来。 他想抓着她的手,让她的手在他身上更多游走。 但他不敢。 话说凌玉锦走了之后,周凝也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她想到凌玉锦因为她装哭,故意给宋祁使绊子,在采花大盗一事上多做文章,让宋祁丢尽了脸面。 又给他埋下了雷,秋闱之后便可暴雷。 若说此事不完全为她,可去刺杀万右舵一事,绝不是他原先的计划。 他一直在万右舵的手下,能不知道他的防护有多严? 能不知道去刺杀成功的概率有多低? 万一被发现,那将是万劫不复。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而且还负了伤。 万右舵能不一再试探他? 这才是造成他的伤到如今还未痊愈的根本原因吧?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伤压根就不是万右舵伤的,而是他自己。 为的是取信与她。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豁出命去刺杀是事实,冒极大的风险也是事实。 不过,她很快又想起凌玉锦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样子。 着实让人有些手痒,想欺负。 她好颜色是真,但也有自己的底线。 想染指和去染指是两个概念。 不过,她通过心底复盘,也渐渐发现他的反常来。 他是个太监,不应该有那种表现。 那表现像什么? 周凝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那模样分明就是等待拆封的模样,一点都没有身为太监不能人道的自觉。 另外,一般太监净身后,因为关键的东西没了,多多少少都会漏尿,身上会有异味儿。 他们会用香粉遮盖自己身上的异味。 可凌玉锦身上没有异味,也没有浓厚的香粉味儿。 他果真是太监吗? 不然,她很快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 他是在万右舵手下进宫的,倘若不是太监,又如何骗得过万右舵这个老贼? 或许他运气好,不漏尿。 但这个概率太低了。 太监去势,外头那一截会被简单粗暴的整切,如水管没了水龙头,不可能不漏尿。 但凌玉锦却没有,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晚上,凌玉锦又来找周凝上药。 不过他的目光躲躲闪闪,不如之前那般坦荡。 周凝不解地看着他。 凌玉锦撇过脸去,不与她对视。 昨夜回去之后,他在梦里与她春风一度,如今再看她,好似昨夜的事被她知道了一般,因此心虚。 不过好在周凝没有多问,他也不多说话。 周凝给他抹了药,把新的香囊给了他。 凌玉锦捏着香囊便挂在了腰间,脸上全都是孩子要到糖的喜悦。 转眼,秋闱开始。 宋祁十分警惕,总觉得有人会在秋闱时动手脚,因此安保做的很好。 东西两厂厂卫加上五城兵马司,整个京都被保护的如铜墙铁壁一般。 保证学子安全乃是重中之重。 保证考场纪律严明,严禁科举舞弊。 这是为国家提拔人才,关系到国家的未来和发展,因此宋祁十分重视。 贡院被南营调来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个人进考场都经过严格的检查,甚至鞋袜都要脱下来检查一番。 果然查出了问题,有一个江南来的学子,外衫内穿了坎肩,坎肩里密密麻麻全都是小抄。 字迹稠密的让人头皮发麻。 这学子自然没了科考的资格,廪生资格也被废除,且去吃了牢饭。 为他保结的廪生也都受到了牵连。 除此之外,考试过程中被抬出去几个,所幸宋祁提前安排的有太医进行及时救治,因此没出现别的乱子。 宋祁一时有些怔忡,难不成京中接二连三的出事只是巧合? 又或者是他提前布防,破了敌人的计策? 这次事情完毕,前朝余孽必须进行绞杀。 他记得周凝的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秋闱放榜,几家欢喜几家忧。 解元是一位年轻书生,二十来岁。 受周凝影响,宋祁在选拔人才时有年龄限制。 六十岁以上的不许参加秋闱。 且不说年纪大,路途遥远恐生意外,便是在考场中也难以坚持下去。 九天六夜,可不是说着玩的。 哪怕是年轻男子,经历一次秋闱考试也能脱一层皮,何况年纪大的? 更重要的是科举本身的目的是为国家提拔人才。 用周凝的话来说,六十岁以上的人性价比极低,不划算。 哪怕是六十岁中了状元,还能为朝廷效力几年? 宋祁自然深以为是。 周凝提出的策略这几年确实为他招揽了不少贤才,不仅有通过科举入仕的,也有通过辩论大赛入仕的。 他更喜欢通过辩论大赛入仕的官员,没有经过廪生保结,因此人际关系相对简单一些。 试问哪个皇帝不喜欢孤臣? 科举放榜之事,周凝也有所耳闻。 听说解元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心中多少有些欢喜。 她同宋祁和万右舵有仇,并非同大周百姓有仇。 因此国家人才辈出,她自然高兴。 只是,秋闱放榜之后,凌玉锦挖的坑要暴了吧? 她心中隐隐有些期待,连带看那些前来请安的女子们都顺眼多了。 她们看着周凝欲言又止。 周凝心情颇佳问:“诸位妹妹有什么话直说吧。” “臣妾等无事。”她们异口同声道。 周凝挑了挑眉,等她们走了之后,她看了喜鹊一眼。 喜鹊立刻去打听了。 不多会儿便回来了。 她跟周凝说:“小姐,听德公公说上次皇上从正阳宫离开之后,再没翻过绿头牌。” 周凝正一口茶喷了出来。 “你说他一连多日不曾翻牌了?”周凝惊疑不定。 宋祁在男女之事上从来不是个能克制的,后宫美人个个都如花似玉,他能忍得住? “正是,德公公还担心皇上龙体呢,但最近朝中多事,他也没敢去触霉头。” 周凝能不明白么? 宋祁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 原来他也怕父子相残啊? 呵,果然火不烧到自己身上,人是不会觉得痛的。 第43章 宋祁没有种 他想多生儿子,用狼性文化来教育孩子,筛选出来他自认为最优秀的孩子来当太子,却没想到最优秀的孩子也可能会把刀对象他。 如今她这么一提醒,他倒是警惕起来了。 不过,她似乎有些失策了。 她之所以说那些话,是笃定后宫不可能一个怀孕的都没有。 如今看来,确实没有。 难不成是宋祁没种? “你告诉德公公,让他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其他的闲事莫管,莫要引火烧身。” “是。”喜鹊立刻应下。 秋闱之后,便是中秋。 往年周凝不喜铺张浪费,因此宫中不曾设宴。 但今年她一反常态设宴招待朝中命妇,宋祁这厢也设宴款待群臣。 自大周开国,首次举行如此盛大宴会。 宋祁心下满意,如此方能展现天恩。 宴会上群臣同乐,大家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后宫却不甚太平。 当着诸位命妇的面,罗涑媛走到正中央跪了下来。 周凝眉头微微一蹙,心下也能想到她们要做什么,无非是皇上多日不进后宫,她们坐不住了。 “罗才人,有事等宴会结束再说。” 但罗涑媛却牙一咬道:“娘娘,皇上自上次夜宿正阳宫之后便不入后宫了,臣妾、臣妾以为娘娘应当多关心皇上身子。” 罗涑媛语毕,现场鬼一样的寂静。 诸位命妇都被吓的面色发白,这是她们能听的事么? 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有几位命妇带着自家姑娘来的,其目的不言而喻。 谁料竟听得这样的秘事? 莫非不能生的是皇上?而非皇后娘娘? 否则后宫这么多女子,竟无一个有信的? 周凝盯着罗涑媛,心里暗骂宋祁。 他是从她正阳宫回去之后再也不翻牌的,这不是将她推出去当箭靶子了么? 她往他心头上插刀,他反手让她也不好过。 不过,他的算盘却还是打错了。 罗涑媛可真是她的神助攻,竟然选择在中秋宴上当众说这事。 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这些朝廷命妇,皇上不行么? 她可真不怕死。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罗涑媛要出意外了。 周凝盯着罗涑媛看,后者被看的心里发毛,下意识地看向梁雨柔。 周凝自然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梁雨柔心中暗骂罗涑媛,这个时候看她作甚? 她对上周凝的视线,无辜地笑了笑。 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周凝转过脸又看向罗涑媛,冷声道:“罗才人这是在怪本宫头?” 罗涑媛连忙伏在地上道:“臣妾不敢,娘娘息怒。” 梁雨柔忙当好人道:“娘娘息怒,罗姐姐实在是关心则乱,罗姐姐都是为了皇上啊。” “闭嘴。”周凝训斥道。 梁雨柔只能闭嘴。 周凝问:“你们可知前朝后宫共有多少女子?” 罗涑媛他们都是从乡下来的,自然不知道。 朝中命妇有人知道,但她们不敢说。 因此众人都茫然摇头。 周凝道:“前朝昭文帝在位时,从正宫到淑女一共九千多人。” 众人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显然不敢相信。 周凝又接着说:“许多女子从入宫到死,都未曾见过皇上一面,更别说承受恩宠。 前朝还有殉葬制,没有儿女的妃嫔全都要殉葬。” 罗涑媛她们这些人面色都变了。 她们是从乡下来的,并不知晓后宫到底有多庞大,更不知道殉葬制度。 她们选秀的时候官府张贴告示,说皇后娘娘无法生育,主动选秀为皇家开枝散叶。 也听说皇后娘娘是个传奇般女子,心胸宽广,待人宽厚,是仁慈之人。 帝后情深,若不是娘娘无法生育,皇上一辈子都不会开后宫。 有人说皇上是大周最俊的美男子,见过的人都赞口不绝。 她们在乡下听说过许多皇家的事,说书的会说皇上英勇二三事。 唱折子戏的也会唱《将门虎女》《二嫁战王》《白首》等。 她们哪里知道殉葬这么可怕的事? 周凝见她们有些人在瑟瑟发抖,便缓了语气道: “如今朝中多事,皇上国事繁忙,无暇顾及后宫,你们便如此急不可耐的来寻本宫,本宫也很冤枉啊。” 她这么一句话,便将此事定为后宫女人争风吃醋。 她确实想坏宋祁的名声,但不能做的太明显。 她是要做太后的人,脸面还是要顾一顾。 罗涑媛得了台阶连忙说:“臣妾正是这个意思,请皇后娘娘多规劝一二。” 周凝瞅了她一眼,反应还挺快。 “本宫若是有幸能见到皇上定会转达。”周凝说道。 这话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众人,她也许久没见过皇上了,并非她善嫉霸占皇上。 底下命妇们心中都如沸水一般翻滚了起来。 难不成皇上真的不行? 否则怎么连皇后娘娘都见不到他? 先前不是一直好好的么? 还夜宿正阳宫,莫非是皇后娘娘使了什么手段? 有些人从前都是宅斗中出来的,自然能脑补许多。 再结合周凝的性子,以及从前做过的壮举,她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 周凝见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异样,一时不知她们为何会有这般目光,但不是什么好事。 她心中将之前的话翻来覆去想了想,便抓住了重点。 罗涑媛的意思是,皇上上次夜宿正阳宫之后才不入后宫的,这锅可不丢在她身上了? 她才不背锅。 “罗才人快起来入座吧。说起来本宫还得谢谢诸位妹妹为本宫求情呢。” 罗涑媛一脸错愕,众人也都不解。 周凝不急不慢道:“上次见皇上是上个月十五,皇上按例当宿在正阳宫。 本宫伤了身子无法孕育子嗣,便规劝皇上到其他的妹妹那里,因此触怒了皇上,被罚禁足。” 众人皆是一愣。 皇后娘娘竟然被罚禁足? 这些命妇们完全不能理解,皇后娘娘身份何等尊贵,怎么能轻易就罚? 皇上这也太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吧? 这就是没有母族的弊端,哪怕是当了皇后,也被人拿捏。 只是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娘娘竟然当众说出来? 不过,她们同样得到一个信息,那便是皇后娘娘也一个月没见过皇上了。 第44章 不如我们主动一些? 罗涑媛她们也是一怔,原来上次娘娘是为了劝皇上去她们那里,才惹恼了皇上啊? 看来是她们误会她了。 周凝见众人面色同之前不一样了,垂了垂眼眸,她自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将此事掀过去。 必须得往宋祁脸上抹点黑才行。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也是的,进宫这么久了,每个人至少侍寝过六回,有的妹妹还更多,怎么就没有一个争气的?” 这句话撂出去,命妇们面色各异。 对啊,为何后宫一直没有消息? 莫不是皇上真的没种? 周凝是故意引导她们误会,至于罗涑媛她们只是工具人,并不重要。 她又说:“本宫还想着你们能有好消息,不管谁怀上了,那都是皇上的长子长女,本宫也是他们的嫡母。 本宫早些年陪同皇上四处争战,那次为了救皇上落入寒冰之中,伤了身子不能生孩子,怎么你们也没有? 罢了,孩子也要看缘分,急不得。” 她故意咬重嫡母二字,最主要是要告诉罗涑媛她们,她和她们没有利益冲突。 不论谁生下孩子,她都是孩子的嫡母,她们没有必要跟她斗。 早些怀上孩子才是正事。 另外也加强先前的铺垫,这么多女人都没怀上孩子,难道真的只是女人的问题? 况且,她也算是首次当众解释自己不能怀孕的原因。 众人皆惊讶不已。 先前她们都听说皇后娘娘一直没能挟怀,想着是她杀戮太重,被上天惩罚了。 不曾想竟然是因为救皇上? 她们也因此深信皇后娘娘中宫地位无人能撼动。 毕竟她曾救过皇上的命。 有人因此心凉如水,皇后娘娘因为救皇上而没了生育能力,到头来没了生育能力却成了皇上背约的理由。 女人一辈子图什么? 也有人觉得皇上也是情非得已,他若是没孩子,江山将来交于谁人之手? 周凝说的差不多,以乏了为借口,先离开宫宴。 周凝一走,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起身走了。 那些想送女儿入宫的命妇们心中着急,想回家跟自家夫君商量一二。 倘若真是皇上没种,他们还能赔上自家女儿的幸福吗? 周凝到后花园,敦亲王妃陪同她散步。 “娘娘,您太好说话了。 那些女人现在还没孩子,就敢在这么多命妇面前跟你叫板,以后若是怀上了孩子那还得了?” 周凝瞥了她一眼:“你关心我?” 敦亲王妃咬了咬下唇道:“我很钦佩你,你是女中豪杰,将门虎女。” 周凝嘴角弯弯道:“既然钦佩我,为何不肯将孩子过继一个给我?” 敦亲王妃的脸顿时精彩极了,过了好半天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孩子过继给您,便会被册立太子,将来能问鼎九五,我有什么理由不肯?” 周凝笑了说:“对啊,你有什么理由不肯呢?”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今晚的月亮格外圆。 “娘娘,您其实……” “灵儿。”敦亲王唤了一声。 周凝和敦亲王妃同时转头去。 敦亲王立刻超前几步,对着周凝行礼道:“臣弟见过皇后娘娘。” “那边宴会结束了?”周凝笑着问道。 “回娘娘,结束了,臣弟特来接王妃回家。” 周凝听宋辽说回家两个字,心中升起一抹羡慕来。 “嗯,你们去吧,路上慢些。” “臣弟告辞。” 宋辽拉着白洛灵后退几步,然后转头离开,脚步飞快。 回到敦亲王府,宋辽才跟白洛灵说:“灵儿,你莫要掺和他们的事。” 白洛灵噘嘴道:“明明是他负了她。” 宋辽摸了摸她的头道:“那不是我们能管的事,否则我们王府上上下下百十口可就活不成啦。” 白洛灵顿时被吓的面色苍白。 宋辽将她抱入怀中安抚,让她不要在皇后面前胡言乱语。 白洛灵乖巧点头。 后宫的女人们没有各自回去,全都聚在罗涑媛这里。 梁雨柔说:“罗姐姐,看来是我们误会皇后娘娘了。” 罗涑媛不悦道:“梁妹妹,希望你以后说话过过脑子,没有的事,不要再乱说了。” 梁雨柔连忙道:“是。”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皇后娘娘真厉害,几句话就把她们全都吓住了。 若说皇上不进后宫跟皇后娘娘无关,她不信。 不得不说,梁雨柔真相了。 “只是皇上一直不入后宫,也不是个办法啊。”梁雨柔说道。 白玉盘说:“皇后娘娘都没办法,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梁雨柔道:“娘娘说的很对,我们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赶快生个孩子傍身。 若是不然,将来有新人入宫,便再无我们姐妹的容身之处了。” 她们焉能不知生个孩子才是重中之重? 皇后娘娘不能生,皇长子极有可能会被立为皇储。 谁不心动? 梁雨柔似不经意地说:“既然皇上不来,不如我们主动一些?” 罗涑媛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可却还有些矜持。 白玉盘问:“如何主动?” “那还不简单,让御膳房准备一些吃食,给皇上送过去,见着了皇上不就好说了么?”梁雨柔说道。 “这样可以么?” “当然可以了,我们是皇上的人,关心皇上是理所当然的。 妹妹这两天来了小日子,若是不然妹妹愿意去打头阵。” 梁雨柔说完之后还叹了一口气,像是十分遗憾一样。 罗涑媛的心思活络了起来说:“那我去打头阵?” “祝罗姐姐马到成功。” 罗涑媛当晚便端着一碟绿豆糕去了养心殿。 夜已深,御书房的灯还亮着,青柠在御前伺候,顺公公在外头候着。 宋祁看的是东西两厂递过来的密报。 后宫宫宴上发生的事已经被递了上来,事无巨细都记载的很清楚。 他的面色阴沉至极。 恰巧顺公公来报:“皇上,罗才人来了。” 宋祁正在气头上道:“让她进来。” 顺公公出来引罗涑媛进去。 罗涑媛心头一喜,立刻端着绿豆糕进去,恭敬地行礼,甜甜地说:“臣妾见过皇上。” “过来。”宋祁伸手招呼她。 罗涑媛心头一喜,立刻起身朝宋祁走过去。 第45章 罗涑媛下线 这时她才发现青柠的存在。 青柠很高冷,只是对着她微微屈膝行礼,一句话都未曾说。 罗涑媛心中有怨,可也不敢当着宋祁的面发作。 她仪态万千的走到宋祁的跟前,声音柔的像是一汪水说:“皇上,臣妾亲手给皇上做了绿豆糕,请皇上品尝。” 宋祁朝她伸手,罗涑媛上前一步,被他拉进怀里。 “皇上尝尝。”罗涑媛心花怒放,捏了一颗递到他嘴边。 宋祁倒是没拒绝,吃了一颗,点头道:“不错,软糯香甜,罗才人真是心灵聪慧。” 罗涑媛心下欢喜,心道果然主动一些的好。 然而,宋祁却突然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怒道:“罗才人,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下毒谋害朕!” 罗涑媛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下毒? 什么谋害? 她顾不上胳膊上的疼痛,爬起来哭道:“皇上,冤枉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 “来人,将罗才人带下去审问。” 顺公公连忙进来,让小太监把罗涑媛给拖走了。 罗涑媛很快被送到尚方监审理。 消息飞快传入后宫,梁雨柔她们都吓的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周凝毫不意外。 罗涑媛当着命妇的面说出那番话,宋祁能容她才怪。 至于下毒,她半个字都不信。 她有何动机下毒? 就是那种药也不可能有,罗涑媛来自民间,没那个手段弄到那种药。 至于电视剧里演的,动不动下毒,还真草率。 毒药很贵。 杀一儆百算是被宋祁给玩明白了。 此后后宫的那些女子们有再多的花花肠子,有罗涑媛的例子在前,也绝不会再轻举妄动。 周凝嘲讽的冷哼了两声。 宋祁如今不想这么早生皇子,事情能如他所愿么? 出了这事之后,宋祁依旧不入后宫。 正阳宫每日来请安的女子们倒是安稳了许多。 周凝一边等薛郡他们回来,一边等着看凌玉锦给宋祁埋的雷何时能爆。 两样都还未曾等到,莫离却给她带来一个消息。 未央宫每天都要送一碗避子汤。 周凝猜那碗避子汤应该是给青柠的。 宋祁还真不当人,宠幸了青柠却不给她一个名分。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或许会羡慕青柠,但她一点都不羡慕。 青柠何尝不是一个工具人? 莫离犹豫了一下问:“娘娘可想治好宫寒?最多喝一个月的药,您的病就能痊愈。” 周凝道:“不用。” “娘娘不想有个孩子么?” 周凝明白他的意思。 宋祁是指望不上了,她该生个孩子,将来能指望得上。 “情况你大概都猜到了,不是吗?”周凝苦笑。 莫离知道她指的是宋祁不想让她生孩子的事,面不改色的收回手道:“有些事该筹划还是得筹划。” 周凝默了默。 她自然知道莫离的提议对她有益。 若是从前,她不知宋家对周家做过的事,或许也会赞同莫离的话。 大不了就当被狗咬一下,将他当个工具人。 想想他相貌出众,将来生个孩子模样也不会太差。 她若是生下自己的孩子,将他扶上皇位,她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只是,她明知宋祁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又曾对她动过手,且害过她一条命,她还能毫无芥蒂地跟他生孩子么? 不能。 莫离又压低了声音说:“事事难料,人心难测。” 周凝眉心一跳问:“你可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莫离道:“听闻东厂最近四处寻找神医莫离。” 周凝顿时紧张地看向他。 莫离说:“神医不好找。” 周凝立刻问:“也是,若是好找,本宫也不至于找了这么久。” 莫离很快离去,周凝在殿内走了一圈,身子微微出汗。 她着实想不明白宋祁如今又找莫离做什么? 莫非他已经准备对她动手了? 想让她死的悄无声息? 姓万的还没死,宋祁也还没死,周家的仇还没报,她怎么能死? 不过很快她便镇定了下来。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宋祁没有理由杀她。 她稍稍安心,倘若宋祁现在对她动手,她并无自保能力。 也不知凌玉锦那边进展如何了? 两人许久未曾见过面。 看来还是不能事事都指望他来,她还是得走自己的局,得给宋祁添添堵才行。 她的手敲着桌子,心里思忖着,薛郡扶棺回乡,是时候回来了吧? 若她猜的没错,这一颗棋子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薛郡知道宋祁害他妹子,必定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对宋祁忠心耿耿。 她还需等,等薛郡回来再说。 然而,她还没等到薛郡回来,却等到了暴雷。 宋祁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文武百官都纷纷下跪直呼“皇上息怒”。 原来,那些参加秋闱失利的学子们回去,一路上将京都发生的事给宣扬了出去。 导致百姓们都知晓了这件事。 朝廷随便拉出一个罪犯来顶罪,已经触动了百姓的敏感神经。 何况朝廷还强势镇压百姓,抓捕许多人入了大牢。 如今京都的百姓都草木皆兵,熟人见面都不敢打招呼,生怕受到牵连。 甚至还有许多百姓,并未讨论采花大盗的事,竟然也被下入大牢。 也有文人在赏花时作诗咏菊,因为采花二字被认为借此讽刺朝廷,因此被打的面目全非,差点丢了性命。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前者最多是朝廷无能,后者则是昏庸暴戾了。 加上有心人撺掇,此事自然越烧越旺。 甚至引发到有人写了一份讨伐宋祁的檄文,列举了他的种种不是,最后竟然质问皇帝是否真是天命之子? 是否天命,这关乎到他的君权神授,宝座稳固与否。 这焉能忍? 宋祁大发雷霆,群臣极力劝阻,反反复复都是“皇上息怒”的话,让他更是气上加气。 差点吐血。 蓝相不得不站出来建议皇上此事稍后再议。 宋祁准奏,便退朝了。 蓝相看向刘御史,摇了摇脑袋,深叹了一口气,朝御书房走了去。 刘御史看向凌玉锦,后者面无表情。 他深呼吸了一把,还是先回去再说。 宋祁将他的股肱之臣召集在一起商量对策。 凌玉锦身为西厂都督,自然也在其中。 第46章 混淆视听,祸水东引 他主动开口,建议强势镇压,蓝相则建议采取怀柔政策。 凌玉锦不屑道:“之前京都那么多流言,抓几个下入大牢,其他的人就老实了。” 蓝相道:“京都兵多,镇压自然容易。但学子布满全国各地,如何能强势镇压?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不可失,因此强势镇压不可行。” “既然如此,那蓝大人想个章程吧。”凌玉锦说道。 那模样便是他这是一介武夫,只会打打杀杀。 蓝相眼眸幽幽地扫了他一眼,为何有一种被利用了的错觉? 他拱手跟宋祁道:“微臣有一法,需试试方知效果。” “何法?”凌玉锦问道。 蓝相道:“引导舆论……” 他开始仔细谈论如何引导舆论。 总则同周凝的想法类似,先混淆视听,然后祸水东引。 一切黑锅皆由漠北胡人来背。 这一点同周凝的想法略有出入,周凝的祸水是往前朝余孽身上引,但是蓝相往外族身上引。 总则相同。 只是周凝不过是随便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并未想着帮宋祁解决麻烦。 因此并未细细考究。 但蓝相是被迫解决麻烦,因此考虑的更加详尽。 提出了上述的建议之后,又建议朝廷减免税收。 减免税收这才是真正惠民的政策,收复民心的好计谋。 作为受益方的百姓,给点甜头就会摈弃先前的不快,这是正常现象。 老百姓没那么多的阴谋诡计,他们图的不过是个吃饱穿暖,平平安安。 因此,他们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一系列的组合拳打下来,朝廷的风评定能逆风翻盘。 减免税收这对大周朝来说,并不难。 这几年的休养生息,老百姓能安居乐业,朝廷也比较富庶。 因此,宋祁当场拍板,定下了这套政策。 由蓝相前头,东西两厂配合。 凌玉锦恭敬应了下来。 宋祁不傻,蓝相提出来的决策,他自然知道顺利实行的话,效果一定很好。 可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倘若是从前,他遇到这样难题,周凝一准早早地就帮他想出了对策。 如今她被关在后宫,恐怕对前朝的事一无所知。 就算是知道,也未必肯再为他出谋划策。 虽然他心里不愿意,可也不得不承认,周凝在治国方面比他更有才能。 可惜她是个女子,倘若是个男子,必定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相位非她莫属。 想到这里,他不由侧目看向一旁伺候的青柠。 青柠是他用来代替周凝的。 每次暖帐之中,他都会唤她“阿凝”。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般就是周凝所说的掩耳盗铃? 青柠毕竟不是她。 “阿凝,蓝相的计策你有何看法?” “皇上,奴婢只是一界弱女子,并不知晓政事。”青柠连忙下跪。 宋祁越发怅然若失道:“起来吧。” 他心中郁结,起身走走。 原本准备到御花园去透透气,本想随意走走,竟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正阳宫门外。 他顿住脚步,看着宫门一言不发。 顺公公眼珠子一转,立刻上前道:“皇上,神医谷的弟子已经在来的路上,是否需要知会皇后娘娘?” 宋祁点头道:“嗯,朕倒是忘了这事,此事同皇后有关,必须知会她一声。” 他说着便抬步进入正阳宫。 顺公公自然识趣的没报唱。 宋祁进门没见到周凝,但听到有说话声。 循声而去,正遇见周凝正在指挥知更、夜莺她们摘南瓜,招、财、进、宝、金、玉、满、堂他们几个往外抬。 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气氛十分欢乐。 看到这些人,宋祁的心也不由的放松了几分,心中郁结之气也消散殆尽。 南瓜收成还不错,地头已经堆了不少,大的如同磨盘一般,小的也有七八斤,形状各异,有扁圆扁圆的,也有一头大一头小的。 颜色也不尽相同,有黄里透着红的,有绿中带着黄的,也有黑绿黑绿的。 小宫女们和小太监们都笑嘻嘻的,忙的不亦乐乎。 看的宋祁都有些跃跃欲试。 周凝看着堆成对的南瓜,心情甚好,同大家说:“南瓜可是个好东西,饥荒的年代这个是可以救命的。 嫩的时候可以做菜吃,长老了可以当主食吃,吃不完还可以拿来喂牲口,真是好东西。 关键是收成很高。” “娘娘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家乡那一年水灾,所有的庄稼都淹死了,后来就是种了南瓜,才熬过那个冬天的。”有个小太监说道。 “娘娘,你可知道南瓜头也能吃,南瓜花也能吃?”知更笑嘻嘻地闻到。 周凝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南瓜头怎么吃?” “南瓜头趁着嫩的时候掐下来,放在滚水里焯一焯,然后过凉水,再调点蒜汁和辣椒,很下饭的。”知更说着咽了一口口水,好像是什么珍馐美味一般。 周凝立刻点头说:“原来这样啊,焯水的时候放点盐,南瓜头会很绿。” “真的吗?” “真的,你们那里南瓜花怎么吃?” “南瓜花洗干净之后用肉沫填进去,放在篦子上蒸熟之后,调汁淋上去,那味道也好吃的很。 等到明年再种南瓜,奴婢给您做一道,这是我们家乡人经常吃的,”知更说着说着就陶醉了起来。 “行啊,明天你可别忘了。”周凝也跟着笑了起来。 “忘不了,怎么能……”知更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看到宋祁,吓的面色一白,口里的话也没说完,连忙垂头下跪。 其他的宫女太监看到知更这样,也下意识的丢下手里的活儿,朝着她下跪的方向也跪了下去。 周凝能不明白这是宋祁来了? 她也缓缓转过身来,对着他福了福身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平身。”随着宋祁的话,顺公公也对着周凝行了礼。 “这是做什么呢?”宋祁问道。 “啊,先前种的南瓜熟了,让下人收回去呢。”周凝说道。 宋祁看到跪在地上的众人,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 他没来的时候,他们一片欢声笑语。 他一到来,大家都不说话了。 第47章 水火不容不死不休 这明明就是他想要的场面,可真得到了,他又不开心。 他感觉自己破坏了他们的气氛,很不受欢迎。 他深呼吸了一把跟周凝说:“朕有事要跟你说。” 周凝点头称是,然后回头跟玉公公说:“周玉,你看着他们上午把所有的南瓜都给收回来,下午我们收红薯。” 玉公公连忙应声:“是。” 宋祁错愕问:“你叫他什么?” “周玉。” “入宫便是奴,为何还用从前的姓氏?” 周凝说:“臣妾赐他周姓。” 宋祁一怔,不悦,但也未多说。 回到正阳宫,喜鹊奉上茶水。 周凝问:“皇上今日怎么有空到臣妾这里来了?” 宋祁说:“多日不见皇后,最近可还好?” “托皇上的福,臣妾一切尚好。”周凝的态度端正,对宋祁也毕恭毕敬,只是言辞之间带着浓厚的淡漠疏离。 让人挑不出错处,可又让宋祁心里不爽。 明明从前他们不是这样的。 “神医谷的神医已经在来京的路上,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入宫,到时候让他们给你仔细瞧瞧。 治好了你的宫寒,你便可以为朕诞下嫡长子了。” 周凝听到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 宋祁找神医谷的人她是知情的,莫离之前告诉她了。 只是宋祁为何笃定她还愿意为他生孩子? 他是如何毫无心理负担,说出让她给他生孩子的话的? “皇上,臣妾以为很多事你我不需多说,都心有灵犀。 可如今有些话臣妾不得不摊开跟皇上说明……” “不必说。”宋祁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不行,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否则你我的关系势必会朝着水火不容不死不休的方向发展。”周凝态度坚决。 宋祁听到水火不容不死不休,浑身猛然一僵。 他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周凝说:“皇上想要做一个好皇上,我自然是支持的,我个人的得失喜好跟国家大义之间,我会选择后者。 所以,就算是皇上违背了当初对我的承诺,我也可以既往不咎,并且还能帮皇上打理后宫,让皇上无后顾之忧。 倘若皇上以为这是我的让步,还企图我能像从前一样接纳你,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你将我囚禁在后宫,我也不会主动往外飞,你折断我的双翼,我也无所谓。 但是,你如果还妄图让我给你生孩子,这不可能。 我说过,我周凝不与人共事一夫,从前是,现在依旧是。 既然皇上已经食言,你我只能维持表面夫妻。 如果你非要以皇上的身份来强迫我,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宋祁盯着周凝的眼睛,看到她的眼神全都是解决,最终败下阵来了。 他敛下眼眸,一脸的受伤道:“你果真放得下曾经的情谊吗?” 周凝说:“我若不是顾念往日的情分,我会同你维持表面夫妻么?” “你敢说不是为了天下百姓?” “当然,可说到底天下百姓与我何干?他们是我的子民么? 我虽然曾为太平盛世流血流汗,可你若是给我按个罪名试试,看看这些百姓不转过脸来骂我? 我自始至终想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了。 与其说为天下百姓,倒不如说是为了我自己一世安宁。”周凝面色如常的说道。 宋祁看向她,过了半晌才道:“你果真变了。” “是你变了。” “倘若你愿意为朕诞下嫡子,朕可以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宠幸后宫其他女人。” 周凝错愕地看向他,他果然是神经病吗? “你说过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再给朕一次机会好不好?”宋祁态度有些卑微。 周凝问:“你可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后面还有两句?” “什么?” 周凝盯着他,一字一顿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宋祁手指微微动了动,沉默了片刻道:“总是你不愿意跟朕生孩子,宫寒总归要治一治,免得月事时痛不欲生。” 周凝心里冷笑,原来他知道她每次月事的时候会痛不欲生啊? 她何止是痛不欲生?月事还常常离家出走呢。 “不必了,有桑陌大夫给我开药,我每次都过的很轻松。” 宋祁眼眸沉了沉道:“不生孩子的事朕可以不勉强你,但是宫寒必须要治,这是朕欠你的。” 周凝没再说话。 良心发现了么? “皇上不如多花一些功夫在后宫上,免得将来再起波澜。”周凝不想跟他继续瞎扯,把话头给抛到他身上。 “还会有什么波澜?” “自然是关系皇上子嗣的波澜。” 宋祁还没来得及说话,喜鹊就进来禀报说:“娘娘,花贵人她们来了。” 周凝眉头一挑道:“请她们进来。” 于是,花娇娇和梁雨柔她们都鱼贯而入,看到宋祁的时候,假装意外,连忙跪下来给皇上皇后磕头请安。 周凝看了宋祁一眼,没说话。 宋祁眼眸如古井一般波澜不惊,看着这些女人,久久没说话。 周凝越发觉得他渣了。 没了少年将军的滤镜,她越来越发现宋祁不是人了。 要纳后宫的是他,将人家姑娘给纳进来之后却晾着她们。 她见宋祁确实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主动开口让她们都起来说话。 众人刚起身,各种媚眼都抛向了宋祁。 宋祁面色不善,想起之前周凝说太子造反的话,心里竟然毫无波澜。 这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是他从前喜欢的样子。 如今竟然提不起任何的兴致。 “你们姐妹在这里好好说话吧,朕还有奏折要批阅。” 周凝只能起身道:“恭送皇上。” 其他的女子也只能站起来,失望的恭送皇上。 她们好不容易听说皇上来了正阳宫,却没想到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好不甘心。 周凝不得不为宋祁打圆场道:“皇上国事繁忙,诸位妹妹多体谅体量。” 花娇娇她们都低头称是。 自从上次罗涑媛出事之后,她们再多的小心思也不敢拿出来玩了。 弄不好会获罪。 周凝看她们一个个的,很失望。 怎么就没一个能打的? 她巴不得她们中间有人能赶紧怀上孩子,最好能一举生男。 别耽误她做太后。 第48章 这是他欠你的 她只是要一个男孩子,是不是宋祁的种都没关系。 可这话她不能说出来。 这些女子到底还是胆子太小了一些,并且对爱情还抱着一丝丝的期待。 也难怪,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单纯一些也正常。 众女在她这里坐了一会儿之后,就纷纷起身告辞了。 周凝坐在座位上缓了一会儿,吐了一口浊气,心道这种憋屈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 也许,小皇帝登基之后,她就可以出宫到处去游山玩水了。 到时候凌玉锦当摄政王,她就可以寄情山水了。 畅想了一番未来,她收拾了一下心情,这才又去看他们收南瓜。 知更是个小吃货,拍了拍手就说:“娘娘,奴婢去小厨房做些南瓜饼如何?” 周凝点头问:“南瓜饼是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甜的咸的都有。” 周凝想了想说:“甜口的多做些。” “是。”知更欢快地去做南瓜饼了。 南瓜饼是南瓜和糯米一起做成的,又糯米的软糯口感,也有南瓜的香甜味。 加上葱花的咸口糯米饼不如甜口的好吃。 知更这丫头竟然还知道加牛乳。 周凝吃了两个,剩下的便放在了屋里。 “御膳房那边还传膳吗?”喜鹊问道。 “当然要传了。”周凝说道。 她不吃,可以给他们分着吃啊。 中午吃完饭后,她习惯性的小憩了一会儿。 但是那些宫女太监们却不愿意休息,都扛着铁锹、铁锨去挖红薯了。 很难有人能抵抗得住丰收的喜悦。 周凝到红薯地的时候,大家已经忙的热火朝天了。 “小德子?”周凝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德公公。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德公公连忙对她行礼,手里的铁锹却没丢掉。 这个举动被周凝看出端倪来了。 这哪里是小德子? 分明就是假扮小德子的凌玉锦。 两人的身形差不多,凌玉锦的另外一张脸就是小德子。 “你怎么过来了?” 办成小德子的凌玉锦认真地说:“听闻娘娘这里开始秋收了,所以奴才带了几个人前来帮忙。” 其他的宫女太监看到周凝来了,也对着她行了礼。 周凝说:“你们忙你们的吧。” 那些宫女太监们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他们都很喜欢这种大家一起干活的氛围,周凝也很喜欢。 凌玉锦犹豫了一下,还是丢掉了手里的铁锹,伺候在周凝的身边。 周凝瞅了他一眼,见他竟然眼巴巴的看着那边的宫女太监,似乎很想参与到他们中间一样,有些好笑地问:“很想去试试?” “是,从前执行任务,见过农人热火朝天的收割庄稼,每个人面上都带着笑容,那时奴才不知他们为何会如此喜悦,如今亲自参与一番,倒是别有感触。”凌玉锦说道。 周凝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去?” 凌玉锦眼睛亮了。 周凝不扭捏,奈何她去拿凌玉锦丢下的铁锹时黄鹂突然说:“娘娘,不要抢我们的红薯。” 周凝:“……” 她换个地方。 周堂也苦哈哈地说:“娘娘,这块被奴才承包了。” 周凝算是看明白了,他们把她的地给瓜分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把铁锹还给了凌玉锦。 凌玉锦像个拿到什么新奇玩具的孩子一般,回到之前挖红薯的地方,开始埋头苦干了起来。 周凝托着腮看向众人,凌玉锦也频频向她回望。 每次看到她正在看向他们的时候,他干的就越发卖力了。 晚上,自然是品尝胜利的果实。 御膳房那边的食物自然要全数取回,小厨房这边蒸了一些红薯。 周凝晚饭不喜油腻,便将饭菜赏了下去,自己吃了两块红薯。 刚收回来的红薯蒸起来算不上好吃,不是很甜,需要晒一晒,农人说的收收浆才行。 饭后,众人散去,凌玉锦也随众回去。 半夜他便换好衣服翻窗进来。 周凝挑眉看他,少年眉眼如画,着实赏心悦目。 “来。”她将南瓜饼端了出来。 凌玉锦捏了两块吃了,软糯香甜,是他喜欢的。 晚上吃的有些撑,本来不打算再吃。 但尝了一块便没忍住,将剩下的全都吃完了。 周凝给他留的南瓜饼有些多,凌玉锦撑着了,忍不住挺直了脊梁。 “有没有办法阻拦神医谷的人?”周凝见他吃饱喝足才说正事。 “你不想治病?”凌玉锦看了她的肚子一眼。 周凝道:“不想。” 凌玉锦思索了一下道:“必须得治。” 周凝:“……” 凌玉锦眉眼柔和了一些道:“这是他欠你的。” 凌玉锦跟宋祁说的话竟然都一样? “我若想治,早就好了。我只是担心宋祁给我治病的时候动手脚。”周凝说道。 凌玉锦闻言不再坚持道:“如此,我派人截杀他们便是了。” “倒也不必截杀,让他们到不了京都便好。”周凝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生怕他真杀了无辜之人。 凌玉锦点头。 神医谷一行连带药童一共四人,路过马王坡时突然遇到山匪拦路劫财。 混乱之间,两位神医谷弟子坠马摔断了腿,只能原地养伤。 宋祁听闻神医谷的人路遇山匪,气的面色扭曲。 他怒道:“派人去抬,必须把神医给朕抬回来。” 尉迟元荣立刻领命下去。 凌玉锦将这消息告诉了周凝,甚是心虚,垂着脑袋,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周凝说:“无妨,你不必介怀,莫要再出手。” 宋祁咽不下这口气,又命赵大将军前去剿匪。 赵胜领命前往,只是到了地方才得到消息说那是一群流寇,四处作乱,神出鬼没。 他们并非一直在马王坡。 他只好在附近抄了两个山寨,才班师回朝。 神医谷的人不日便到京都,他们虽然腿坏了,但是脑子没坏,要帮周凝治病还是可以的。 周凝自是不担心他们会私下动手脚,莫离还在她身边。 她心想着得想办法给宋祁添堵,否则他没事便会瞎折腾人。 她正思忖着,喜鹊过来说:“小姐,平阳侯府夫人递来了拜帖。” 周凝有些意外,薛家人将薛莹莹送回家乡安葬,这么快便回来了? 接过帖子看了看,平阳侯夫人薛柳氏三日后进宫请安。 “允了。”周凝道。 喜鹊立刻去回复了。 第49章 隐藏的棋子开始发挥作用了 三日后,平阳侯携夫人进宫。 平阳侯去见了皇上,平阳侯夫人去见了皇后。 周凝坐在上位,等薛柳氏磕完头,这才虚扶一把道:“侯夫人快快请起。” “臣妇谢娘娘。” “家里的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托娘娘的福,一切都顺利。”薛柳氏坐在椅子上,整理了一下命妇朝服,腰背挺直,身子侧向周凝的方向,满脸的恭敬。 “本宫同薛美人姐妹一场,实在心痛。 皇上也时常思慕薛美人,同本宫说起同薛美人的往日情景,伤心不已,如今更是无心后宫之事。 不怕侯夫人笑话,本宫身体有恙,无法生育,如今皇上膝下无子……哎……”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 侯夫人一脸正色道:“皇上应当保重龙体才是。” “不知平阳侯可还有其他妹妹?不如送过来给本宫做个伴?”周凝这话的意思就是再送一个进宫伴驾。 薛柳氏连忙下跪道:“夫家已无嫡出妹妹,庶出的妹妹有几个,只是前些年都断了联系。” 周凝点了点头道:“罢了,回头本宫好好劝劝皇上便是了。 皇上如今膝下无子,这是本宫的心病。 侯夫人快起来吧,跟本宫说说贴己话,何必动不动就下跪?” “谢娘娘。”侯夫人起身。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都是打官腔。 只是周凝多次提及皇上膝下无子,侯夫人自然不是傻的。 话说宋祁在未央宫见了平阳侯薛郡。 宋祁面上都是戚戚之色。 “皇上节哀。”薛郡道。 “初见莹莹,她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城外放风筝。 小姑娘拉着风筝疯跑,却撞在了树上……”宋祁说到这里,面上缓缓露出了些许笑容。 “朕好心上前去安慰,却被你当成了登徒子拳脚相向……” 薛郡一旁垂着眸子认真听着,听到此处连忙下跪道:“臣当时误会了皇上……” “爱卿,你这是作何?起来,陪同朕聊聊。”宋祁说道。 薛郡这才起身。 “都是朕的错,若不是朕一意孤行将她带回宫中,她也不至遭此横祸。”宋祁重重叹了一口气。 薛郡也神情落寞道:“终究是她命薄。” 宋祁又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朕一意孤行将她带回宫中,她如今已经生下了朕的长子了。” 薛郡不敢多言,生怕露出马脚。 时至今日,他方才知道皇上的可怕。 若不是皇后娘娘出手相救,他妹妹就一尸两命了。 可他这个杀人凶手,却还能若无其事的跟他坐在一起叙旧。 若不是莹莹亲口告诉他事实,他定会被皇上给蒙骗过去。 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他小心应对,在未央宫坐了许久才告退。 薛柳氏从正阳宫出来,夫妻二人碰面之后,速速离宫。 回到家里,薛郡若无其事的改干什么就干什么。 薛柳氏也跟平常一样。 到了晚上,两人入寝这才相互询问白天之事。 “皇后说了什么?” 薛柳氏将周凝的话转述薛郡。 薛郡沉思了片刻道:“我知道了。” 薛柳氏心疼的抚摸他的脸,轻声道:“凡事小心。” 薛郡重重点了点头。 他心思甚是复杂,皇上有意无意暗示他,莹莹的死跟皇后有关。 皇后这边有意无意暗示他夫人皇上膝下无子。 他自然要站在皇后这边。 很快,朝堂上就多了规劝的声音,大臣们都在劝皇上莫要冷落后宫,早日诞下皇子。 起初,这事是由御史提起的。 没成想,御史刚开了个头,赵大将军也掺和了进来。 赵大将军一掺和,众武将们都站了出来。 其他文官们看傻眼了,先前武将们不都反对皇上开后宫的么? 如今怎么倒是转了性子? 不管怎样,文官和武官对着来就是了。 朝堂上文武和谐,会遭皇上猜忌。 武官们是大老粗,他们可不傻。 于是,蓝相先站了出来道:“镇国公管的可真宽,皇上的后宫之事你们也想插手,你们有何居心?” 不管有没有不良居心,乱扣帽子就对了。 赵大将军冷哼:“先前不是你们嫌弃中宫无所出,让皇上选秀的么? 现在选秀了,后宫还是没有好消息传出来,皇上难道不应该更勤奋一些么? 否则选秀的意义何在?难不成专门给皇后娘娘添堵?” “镇国公,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质疑皇上?”蓝相怒道。 “我说错什么了吗?蓝相食君俸禄,不该为君分忧么? 先前吵着中宫无所出的是你们,如今不让皇上去后宫的也是你们。 你们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理全都在你们那边了? 好一张文人的嘴,翻来覆去都是你们有理。” “文人怎么了?凭什么瞧不起文人?本相还说你是一介武夫呢?”蓝相这么一说,可点着了众武将的怒火了。 “武夫怎么了?蓝相,你凭什么瞧不起武夫?” “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在打嘴炮呢,你有什么资格?” “就是,武夫怎么了?皇上以前还是将军出身呢?”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攀咬皇上。” 朝堂上吵了起来,吵的像菜市场。 宋祁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的文武吵起来,从后宫之事吵到了文武对立。 从文武对立又吵到了他的身上。 他沉默不语。 双方吵的口干舌燥,最后到了要动手的地步。 “肃静!”顺公公大声呵斥。 正准备动手的众人,这才都归回到本位上。 宋祁道:“无事退朝。” 朝堂吵闹之事很快传入后宫,周凝意外薛郡动作如此快。 只是蓝相的反应有些意思。 这人倒是有当奸臣的潜力,不论对错,只管站在皇上那边。 然而,这天宋祁依旧没进后宫。 次日朝堂依旧因为后宫之事吵,宋祁一直冷眼旁观,最后依旧不了了之。 宋祁也一次后宫都未曾踏足。 周凝冷笑,宋祁从来就不是容易让人拿捏的性子。 所以,他所有的不得已都只是借口。 这件事吵了五六日,朝中没有商量其他的事,每天为这事吵。 宋祁依旧置之不理。 周凝换上朝服去见宋祁。 宋祁自然不好落了她的颜面,请她进去。 第50章 温柔陷阱,她再跳,不得好死 青柠依旧在宋祁身边伺候。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周凝行了一礼。 宋祁坐在书案后,头也没抬问:“皇后怎么突然来了?” “臣妾有事要同皇上说。” 宋祁这才看了周凝一眼,见她身穿皇后的朝服,眼眸里翻腾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挥了挥手,青柠对着周凝行礼,退了出去。 周凝突然下跪道:“皇上,臣妾是为后宫之事而来的。” 宋祁放下笔,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一言不发。 周凝迎上他的眸子道:“先前皇上膝下无子,有臣妾不能生育为由。 如今后宫姐妹九人,难不成人人都不能生育? 久而久之,怕是会怀疑到皇上的身上。” 宋祁嗤笑一声道:“朕行不行,皇后不知道么?” “行不行和能不能生是两码事。” 宋祁的面色顿时黑了下来,冷声道:“前有薛美人怀孕,谁会怀疑到朕的身上?” “若是换个思路想呢?为何皇上所有的女人都没有怀孕,唯一一个怀孕的却没能生下来,而且自己的命也没保住?” “周凝!”宋祁桌子一拍,面色铁青,嘴唇发白,眼眸里全都是怒火,夹杂着杀意。 周凝下跪俯身道:“忠言逆耳。” 宋祁已在暴怒的边缘,但他还是强行压制下去道:“那又如何?” 周凝冷嗤,宋祁还真是只适合当将军,不适合当皇上。 她甚至怀疑这几年若不是她为他出谋划策,他还能不能坐稳这个皇位。 “皇上,君王无后会动摇民心,怀疑皇上是否是天选之子。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恐怕再度引起大祸,弑君篡位皆有可能。” 她顿了顿继续说:“因此臣妾希望皇上莫要冷落后宫,若是皇上对后宫妹妹们不满意,还可以继续挑选美人入宫,当务之急便是快快诞下龙子。” “臣妾实在不忍百姓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宋祁的怒火随着周凝最后一句熄灭了大半。 她为他筹谋可能掺假,但她心系百姓是真。 他起身来搀扶她道:“朕有私心。” “不知臣妾可否为皇上分忧?” “朕已派人去将神医谷的神医接进宫,阿凝的病就可以治好了。”宋祁说道。 周凝一脸错愕的看向他,他竟然还能自说自话? 宋祁道:“有了嫡子,其他的孩子不要也罢。阿凝生的孩子,定是最优秀的。” 周凝见宋祁眼眸里全是深情,看着不像演的。 她心里越发警惕。 只是她叹了一口气道:“可臣妾无法接受与人共事一夫,生孩子的事,还是劳驾其他的姐妹吧。 臣妾协助皇上管理好后宫即可。” “此事是朕的错,阿凝不喜欢她们,朕将她们送出宫罢了。”宋祁道。 周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怎么突然感觉宋祁像神经病? 不论她说什么,他都能当做没听到。 或者他只挑选他愿意接受的听,不愿意接受的全都被他给摈弃? 上次她已经同他说的非常清楚了,可他依旧自说自话。 宋祁握着她的手道:“只要将她们全都送走,阿凝就可以像从前一样唤我一声阿柒了。” 周凝越发心惊。 难不成宋祁人格分裂了?一个对她百般猜忌想要弄死她。 一个则是那个马背上的少年,对她情深根种? “朕派人寻着了神医谷,阿凝的病很快就能好了。”他说着将周凝揽入怀里。 周凝暗暗掐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莫要再陷入他编织的网罗中去。 离开未央宫,周凝越想越不对劲。 宋祁像是精神出了问题。 但他更有可能在谋划其他的事。 到底是何事? 次日,朝堂又吵了起来。 宋祁等大家吵完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朕之所以最近冷落后宫,是朕有私心。” 群臣见皇上开了口,都默默垂首听着。 “朕已寻着神医谷,神医不日将入宫替皇后诊治,朕更希望皇后能先生下嫡长子。”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御史有些怕。 他们先前狠狠地得罪了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得了嫡长子,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将来太子即位,会不会秋后算账? 几个撞柱子的御史都瑟瑟发抖。 宋祁又说:“皇后诞下龙子之前,朕不想再听到后宫之事。” 众人愕然。 他们真是被皇上给玩弄在股掌之中。 消息传到周凝那里,她冷嗤一声。 宋祁还真不会让她失望。 接下来是不是初一十五又宿到她这里来了? 她在深宫,还真是处处都被他掣肘。 朝堂安静了下来,后宫也安静了下来。 初一,宋祁果然到正阳宫来了。 满身的酒气。 周凝道:“皇上这样岂不是将臣妾架在火上烤?后宫这么多姐妹,你只宿在臣妾这里不合适。” 宋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朕会妥善处理。” 周凝坐着不动,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宋祁却上前抱住她说: “阿凝别动,让朕抱一会儿。” 周凝放弃了挣扎。 宋祁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哽咽道:“阿凝,朕害怕失去你,朕日日承受锥心之痛,夜夜梦见你将短剑刺进朕的胸口。 阿凝,你会不会杀朕?” “皇上,你喝醉了。” “没,我没醉,有些话不喝酒,我说不出来,憋在心里好难受。 你告诉朕,你会不会杀朕?”宋祁的眼眸湿漉漉的,像是一只受惊的鹿。 周凝不欲同他多说,朝外吩咐:“去端醒酒汤。” “是。”喜鹊立刻去了。 宋祁双手扳着她的肩膀,赤红着双眸道:“阿凝,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周凝沉默不语。 温柔陷阱。 她再跳,不得好死。 “阿凝,我们生个孩子,我是孩子爹,你是孩子娘,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一定不舍得杀朕,你不舍得孩子没爹。 阿凝,为何你可以关心任何一个人,却独独要杀朕?” 周凝迅速冷静下来,推开他并跪了下来道:“皇上,臣妾无辜,臣妾怎么敢弑君?” “可是在梦里,你杀了朕千百回。你跟朕说,你为何要杀朕? 朕为你遣散了所有的女人,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为何要杀朕?” 宋祁醉酒,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周凝一脸的错愕。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不解地看着她。 宋祁又道:“我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的你亲手杀了我。 我们明明该是神仙眷侣,该生同衾死同穴的,可是你亲手杀了我。” 第51章 宋祁开启了前世记忆? “我明明可以先一步杀了你的,可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 “我舍不得杀了你。” “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能让你不杀我?” 宋祁抱着周凝,眼泪落在她的脖颈处,冰冰凉凉。 周凝手脚冰冷,眉头紧拧。 宋祁这是何意? 莫非他迷离之间开启了前世记忆? 而他的前世便是她的今生。 思及至此,她的心越发下沉。 莫非是因他开启了前世的记忆,因此才突然同她割裂么? 倘若如此,那他们之间究竟谁是因,谁是果? 她错了么? 宋祁突然放开她,指腹不断摩擦她的脸,红着眼道:“你不会杀朕对不对? 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 他说着便急切索吻。 周凝猛然惊醒过来,连忙点了他的睡穴。 宋祁身体僵住,随即闭上眼睛倒在她身上。 周凝将他掀翻,连忙跳下床。 心有余悸。 方才,她竟然受他蛊惑自我怀疑了起来。 他所言是真是假尚未可知,是梦境是前世也未可知。 倘若真是他的前世她的今生,他为何不知她挥刀想象的原因? 不论怎么说,他害过她一条命,这是事实。 他爹害了她爹也是事实。 她看着被掀翻的宋祁,懒得帮他调整舒服的姿势,直接让小罗公公进来伺候,自己到偏殿去睡了。 小罗公公见宋祁没能如愿,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记得师傅的话,只要帝后关系恢复到从前,他们这些下人当差方能轻松。 若是不然,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万一两个主子斗起来,那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脑袋更是别在裤腰上过日子。 因此,他私心里希望皇上和皇后关系能像从前一样好。 在他看来,皇上已经很不错了,后宫有几位主子,可谁也不曾盖过皇后的风头。 皇后娘娘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 在他看来,作为一个正常男人都不会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娘娘的提议太过分了一些。 宋祁早上醒来,发现床上只他一人,望着帐顶呆了一瞬。 昨晚,他是喝了酒,但不多。 醉酒不过是以酒盖脸,以此说出他清醒时无法说出口的话。 可周凝却没太大的反应。 大抵是觉得他酒后胡言吧。 那个噩梦困扰他很久。 每次梦到那个场景,他都觉得自己像是真的丢了一条命。 甚至偶尔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难道他们最终的归宿真的是刀剑相向么? 小罗公公听到帐内有动静,过来为他更衣,送他去上朝。 顺公公候在保和殿外,接续小罗公公伺候宋祁。 宋祁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照常上朝下朝,处理政事。 好像一切都回到正轨。 他和周凝两人也没在碰面,避免再生冲突。 过了十几日,神医谷的人被抬回京都。 宋祁吩咐将人抬入皇宫,安置在御医属。 周凝听闻之后,眉头紧紧地皱着。 宋祁果然一如既往的武断。 正常人面圣都必须衣冠整齐,身体健康,唯恐御前失仪。 如神医谷这种情况,定要在外头把伤养好了,才能入宫。 他倒是迫不及待的让人进来,这回怕是又要借此博取好名声了。 外头人定是传他对皇后情深义重,为了早些让皇后得着医治,毫无忌讳。 她心中厌烦,同莫离说:“桑陌,你日后开药要小心慎重。” “是,臣谨记娘娘教诲。”莫离说道。 周凝没再多言。 莫离知晓皇后这是在提醒他,莫要被神医谷的人给认出来了。 他们师出同门,唯恐露出马脚来。 他定会小心行事。 周凝以为宋祁接神医谷的人到宫中养伤,却不曾想,他竟然命人抬着两人来给她看诊。 她面色难看不已。 面前肩舆上两人垂着脑袋,不敢同周凝对视。 从周凝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们头顶的四方太平帽。 顺公公在一旁讨好地说:“娘娘,皇上担心娘娘凤体,寻着名医,迫不及待地让奴才领着过来给娘娘看诊。 这两位路上受了伤,因此不能起身给娘娘行礼,还请娘娘恕罪。” 周凝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路上遇着山匪,托娘娘的福,并无性命之忧。”顺公公答道。 “既然受了伤,那便回去好生养着,本宫不急这一天两天。”周凝说道。 顺公公强颜欢笑道:“两位虽然受了伤,但不妨碍他们看诊,娘娘不如让他们给请个脉,回头奴才也好给皇上回话。” 周凝瞥了顺公公一眼,顺公公浑身一僵,脸上笑容堆的更多了,苦哈哈的笑着说:“他们是伤着了腿,未伤着脑子不是?” 周凝见顺公公这模样,知道宋祁是铁定了心思要帮她治病,索性也不再推辞,让他们上前来看诊。 年纪稍大的这位恭敬上前来,将一块方帕放在周凝的手腕上,开始号脉。 这位大夫习惯性的闭着眼睛号脉,另外一只手捏着胡须。 脉细而沉,且弱。 他又用力摁了摁,眉头紧紧拧着,随即让周凝换了只手。 周凝十分配合。 年纪稍大这位号脉之后,年轻的这位也上前来号码,那动作同先前那位如出一辙。 只是他的下巴光光,并无胡须。 两人都号完了脉,周凝淡定收回手。 “如何?可还能治?”周凝问道。 年长者立刻回话道:“草民有六分把握,只需调理一年即可。” 周凝眉头轻挑问:“一年?” 莫离明明说一个月即可,他们竟然要调理一年? 让她吃一年的药? 周凝心中一万个不同意。 正在此时,外头报唱“皇上驾到”。 周凝只好起身行礼,宋祁却已经快步入内,抬手虚扶一把道:“不必多礼。” 他落座后看向两位神医道:“二位神医,如何了?” 年长者将方才的话复述一遍,需要调理一年。 宋祁看向周凝道:“阿凝辛苦了,这次身体调理好之后,便再也无需吃药了。” 周凝甚是无语。 人吃五谷杂粮,哪里能避免三病六害的? 他竟然能说出日后再无无需吃药的话。 除非人死了,否则谁敢保证谁一辈子就能不生病不吃药? 就算他宋祁是皇帝又如何? 他连自己的健康都无法保证,何况别人? 第52章 宋祁竟然如此糟践她 “不吃可以么?那些年吃殇了,会吐。”周凝说道。 宋祁弯了弯嘴角道:“乖,莫闹。” 周凝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手臂。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佯装不在意,吃药就吃药吧。 两位神医商量之后给她开了药,药方自然要经过御医检查。 莫离看了之后,面色如常说:“药方没问题。” 其他几位御医看完之后也觉得没问题。 药方没问题,宋祁便让人去照方抓药。 神医谷的弟子倒是认真的很,抓药熬药必须他们亲力亲为方可。 宋祁自然是允了。 当天晚饭后,汤药便送了过来。 周凝闻着浓郁的药味,将晚上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来送药的药童傻了眼了。 要还没吃便吐了? 这可如何是好? 喜鹊怒道:“这就是你们给开的药?还没吃呢就把人给熏吐了?这药让我们娘娘怎么吃?” 药童说:“我回去让师父改改药方。” 周凝挥了挥手,对方下去了。 正阳宫这里发生的事,自然传到宋祁的耳中。 宋祁听闻周凝闻到药味就吐了,只好亲自过来看看。 恰巧新熬的药又端了上来,这次的药味没那么难闻,依旧不好闻。 周凝胃里翻江倒海。 宋祁耐心道:“阿凝,捏着鼻子吃。” 周凝呕的面色蜡黄,她捂着胸口问:“往后一年,臣妾都要遭这样的罪么?” 宋祁凝眸看她,似是有些不忍,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道: “朕回头让他们再改改药方。” 周凝没再说话。 她端起药碗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只是刚喝下去,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她伸手推宋祁走开。 宋祁不明所以,顺势拉住她的手。 正欲说话,结果她哇的一口,将喝进去的药全给吐在他的身上。 宋祁的脸顿时黑了下来,额上突突跳了跳。 周凝并未看他脸色,继续吐着,吐的眼泪都挂在脸上。 宋祁气看到周凝眼泪汪汪的模样,心头的火气倒是下去了几分。 “怎么回事?”宋祁怒道。 送药的小药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周凝道:“臣妾先前吃了太多的药,导致如今吃药便是这般反应。” “你何时吃了太多的药?” 周凝道:“先前,想调理好身体,能早些给你生个孩子,结果胃吃坏了。皇上还是赶紧回去更衣吧。” 宋祁袖子下的手捻了捻道:“那你好好休息,朕有空再来看你。” “恭送皇上。” 宋祁走了之后,周凝让喜鹊把屋里收拾了,心情莫名愉悦。 她吐药是故意的,吐在宋祁的身上也是故意的。 宋祁回去更衣之后,品出点味儿来了。 以周凝的身手不可能躲不开他,可她却偏让他给捉住,然后吐在他身上。 他突然对外喊道:“小顺子。” 顺公公正准备跟小罗公公换班,听到宋祁突然点名,连忙进来跪在地上。 “奴才在。” “纷纷御医属,每日多备些药,免得皇后再吐了。” 顺公公头皮一紧,还是去吩咐了。 次日,周凝看到桂嬷嬷亲自领人来送药,眼皮狠狠抽了抽。 “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桂嬷嬷进门就给周凝跪了下来。 周凝看向桂嬷嬷。 这桂嬷嬷如今是后宫的尚宫,协助她统管后宫,竟然亲自来给她送药,可见宋祁已经知晓昨夜她是故意的了。 “起来吧。”周凝神情恹恹地说道。 桂嬷嬷脸上堆满了笑说:“娘娘,良药苦口利于病,皇上担心娘娘再吐,因此吩咐多准备几分,以备不时之需。” 周凝道:“确实,不吃这个药本宫还能活蹦乱跳,一开始吃这个药,本宫便病恹恹的,恐怕身体还没调理好,这厢就要升天了。” 桂嬷嬷眼皮一抖道:“娘娘说笑了,这是哪里的话?不吉利。” “罢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算是要了本宫的命,本宫也无力反抗。”周凝说着让白鹭将药给接了过来。 第一碗,吐。 第二碗,又吐。 第三碗,继续吐。 桂嬷嬷见周凝吐成这样,也着实不是个滋味。 皇后娘娘这药根本没法喝。 眼看周凝虚弱了起来,让喜鹊去端第四碗。 喜鹊抹着眼泪过去,桂嬷嬷却拦住了她道: “老奴定会如实禀报皇上。” 周凝在白鹭的搀扶下躺回了床上。 桂嬷嬷这厢让人撤下,随即去禀报宋祁。 宋祁刚下朝,见桂嬷嬷候在外头便问:“何事?” 桂嬷嬷将周凝吃药的事告之,宋祁脚步一顿道:“让御医想想办法。” 她越不想治病,他越想让她治。 她不愿意给他生孩子,和他不愿意让她生是两码事。 她无权拒绝。 宋祁冷心冷情的模样,让桂嬷嬷心里升起一抹寒意。 周凝被逼吃药的事,自然瞒不过凌玉锦。 他在提督府的书房里,周身气息混乱。 他想让周凝治病,可不想让她遭罪。 她喝药都喝吐了,宋祁竟然还逼着她喝。 一下子准备那么多碗是什么意思? 宋祁竟然如此糟践她! 凌玉锦眼眸沉了沉,看了看天色,这才穿上一身夜行衣,几个纵身消失在黑暗里。 到正阳宫,周凝已经睡下。 他悄无声息掀开暖帐,见她沉沉睡着,便在床边坐下,一言不发。 若是换做先前,他定会将她吵醒,让她知晓他来过。 但今天,他不忍心。 他默默坐了一会儿准备走,却不想衣袖突然被拉住。 “今天不高兴?”周凝问道。 凌玉锦来的时候她便醒了,只是不想说话。 “我吵醒你了?”凌玉锦问道。 “算不上。你怎么了?不高兴?” “嗯。” 周凝坐起来,凌玉锦连忙将压风被子给塞在她身后靠着。 “你还真将我当成病人了不成?” “你不是病人,他却强迫你吃药,没病也变成有病了。”凌玉锦气愤愤地说道。 周凝说:“无碍,我故意的。” “伤不到敌人分毫,却要自毁八百吗?”凌玉锦问道。 周凝一摊手问:“我有的选吗?” 凌玉锦说:“他有心情折腾你,那就给他找一些麻烦吧。” 周凝心头一跳,这家伙又要搞事了? 第53章 这身体不调理也罢 “你准备干什么?” 凌玉锦说:“回头你就知道了。” 周凝没再问,而是说:“最边上那个抽屉里放的有红薯条。” 凌玉锦听说有红薯条,立刻起身去拿了。 这红薯条是知更做的,那些小一些的红薯都被她给煮了,然后晒成红薯条。 很劲道。 凌玉锦吃了两块说:“你早些休息吧。” 周凝没留他。 凌玉锦回去便下达了指令。 青州。 府衙内又做了一场法事,百姓在街道上交头接耳。 整个青州城的百姓都知晓知府公子死在了京都,死因却无人知晓。 先前徐家发丧,百姓们议论了一阵子便没再议论了。 最近府衙却接二连三的做法事,这不由得引起了百姓的好奇之心。 “我媳妇表舅家的二表妹的夫家大伯的大舅哥在徐府当差,说是徐府闹鬼了。”有人小声议论。 “什么闹鬼了?” “听说是徐老夫人半夜被唤醒,亲眼见着徐大公子回来,求她为他伸冤呐。” “有这事?” “那可不,据说知府大人也见着了,大公子如今在徐家不肯往生,日后不知道会不会化为厉鬼,祸害我们青州百姓呐。” “不至于吧,我们同他无冤无仇的。” “他如今还能分辨是非,倘若到时候化为厉鬼,失了心智,那可就不好说了。” “那朝廷为何不为他伸冤呐?” “嗐,官官相护啊。” 府衙做过好几场法事,监察御史自然知晓,又便将此事写了折子递给宋祁。 宋祁看完心中感叹徐敏爱子心切,并未放在心上。 但下一份折子竟是青州知府递上来的。 徐敏在折子中诉说了他的丧子之痛,请求皇上找出真凶,还他儿一个公道,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好使他儿能安心,早些往生。 他自是不敢在折子里说乱神怪力之事,用词却也考究。 不仅表达了一个父亲的悲伤,情真意切的让人为之动容,又巧妙地上纲上线。 当然,朝廷命官之子被杀,事情本来就可大可小。 但在徐敏的折子里,就变成了天下百姓之事。 有提到让他儿子早些安心往生,结合他府上接二连三做法事,这是在说他儿子死不瞑目,鬼魂游荡,若不妥善处理,可能会作乱。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宋祁能看不出来这奏折中的玄妙之处吗? 可他能说甚? 人家死了儿子。 他只能耐心批复,定会早日调查清楚。 京兆府尹如今是祝成欢了,他自从接手京兆府之后,这案子便成了悬案。 也未曾多放心思在这上头,但案子他还是了解了一些。 何青山查着查着便不肯继续查了,宁愿丢官也不查,自然不是因为他查不到,极有可能是不敢查了。 再查下去,恐怕脑袋不保。 能在京都当官的,有几个是傻的? 何况何青山并非泛泛之辈。 祝成欢自然也识趣的没有再去碰这个。 宋祁招祝成欢觐见。 祝成欢蹙了蹙眉,每日早朝,他站的位置离宋祁远,人又多,宋祁未必能主意到他。 如今要单独面圣,他必须小心行事。 他又拿来镜子照了照。 如今他的皮肤白了,眉毛也被修的细了一些,看起来文气了许多,看起来同从前气质向左。 想必宋祁认不出他来。 这般想着,便前去面圣。 宋祁果然没认出来。 祝成欢和乔南从前都是武将,喜欢咋咋呼呼的,纵使宋祁见他有些面熟,也未曾怀疑,只当是朝堂上见过。 他询问徐庆元之事,祝成欢自然是了解过这个卷宗的,将他所知全部告知。 宋祁听完汇报,立刻让刑部、大理寺、东厂协助京兆府一起破案。 东厂派出尉迟元荣带人协助,刑部派刑部侍郎宋智源,大理寺右寺丞龚德佳,形成了专案组,专门调查徐庆元的事。 青州知府虽然只是正四品的官,官职不算太大,但地方官和京官不同。 知府虽然只是正四品,却更有实权,等于整个青州的土皇帝。 此事若能解决得好便罢,若是解决不好,会留下严重隐患,甚至造反都不是不可能。 因此宋祁也非常注重此事。 事情安排下去,宋祁微眯着眼睛,总觉得此事出的有些蹊跷。 先前这案子已经当悬案束之高阁,处理了京兆府尹也算是给徐敏一个交代了。 这么长时间徐敏这边都没动静,不知为何突然间又有动静? 他突然问:“皇后如何了?” 顺公公连忙低眉顺眼道:“听说娘娘吃药吃的下不了床了。” 宋祁面色一沉,抬眼看向顺公公。 顺公公的腰弯的更厉害了。 他说的是实话,灌药这件事皇上做的太过分了。 他着实闹不明白皇上是如何想的? 宋祁道:“朕去看看她。” 他信步来到正阳宫,见周凝果然面容憔悴的躺在床上,无精打采的,面色一僵。 “皇后。”他轻轻唤了一声。 周凝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见是宋祁,立刻要起身行礼。 宋祁摁住她道:“你躺着吧。怎么变成这模样了?” 周凝叹了一口气道:“我吃不了药,每次吃药总要吐上三五回。” “不过是吃个药,你何时变的如此娇气了?” 周凝笑了说:“人何止会变的娇气,还会死。” 宋祁笑容一滞道:“你胡说什么?” “皇上,神医谷的人没来给臣妾调理身体的时候,臣妾还能蹦能跳的,才来了两天,就把臣妾给折腾的丢了半条命。 依我看,这身体不调理也罢,继续调理下去,恐怕小命都保不住。” 顺公公在外头吓的满头大汗。 皇后娘娘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可她确实在喝药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的。 他将头埋低,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宋祁说:“阿凝,你这话说的好似我要害你一般。” 周凝说:“可自从他们来给我调理身子,我便身子不好了,也是事实。” “朕会让他们改药方,你的身子必须要调理好。” “既然皇上非要臣妾调理好身子,那便让桑大人来吧,他的医术很好。” “让桑陌过来。”宋祁说道。 第54章 莫要再被他诓哄了去 莫离很快过来了。 宋祁让他给周凝看诊,看完之后他摇了摇头说:“回皇上,皇后本来就外强中干,如今身子更虚。” “你可有把握将她身子调理好?” “先前神医谷的神医开的药方极好,奈何娘娘体质特殊。 若是皇上准许,微臣可尝试将神医开的药方制成水蜜丸,或许可解娘娘吃药之苦。” “药效可还能保存?”宋祁问道。 莫离说:“可。” 宋祁便让莫离去了。 晚上,莫离便将水蜜丸给送了过来。 周凝看着莫离帮她准备的水蜜丸说:“桑大夫有心了。” “臣应该的。”莫离倒是讲规矩的很,把用法和用量都小心的跟周凝说了。 并且问:“娘娘,此药只需一个月,便可治好娘娘的宫寒。 这些是避子丸,倘若娘娘不想生孩子,可以吃这个。” 周凝看着莫离另外给的瓷瓶,好奇的拿起来闻了闻。 “这个对身体无碍么?” 莫离道:“是药三分毒,这都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用,所以能不用就不用。” 周凝点点头,倒是坦坦荡荡。 莫离莫名有些不自在。 这次,周凝吃药很顺利。 那药丸是水蜜丸,带着一股药味,但是比喝汤药要好的多了。 也能吃了些饭,精神好了很多。 凌玉锦又半夜翻窗来找吃的。 周凝甚是无语。 他如今有了自己的府邸,却偏偏要到她这里来觅食。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凌玉锦来觅食不过是个借口,主要是想见她。 “你认得青州知府?”周凝问道。 凌玉锦摇头道:“不认识。” “那徐敏这事只是巧合?” 凌玉锦笑道:“非也,曼陀罗听说过么?” 周凝一怔,她知道啊。 凌玉锦说:“掌握好用量,可致人幻听幻觉。” 他这么一说,周凝顿时便明白了。 凌玉锦让人给徐家人演了一出戏,徐庆元求伸冤的戏。 “我猜你一准还有后手。”周凝说道。 凌玉锦眼眸闪烁,如同星辰一般说:“你是懂我的。” 周凝:“……” 莫名就煽情了起来。 不过,她现在很想看到宋祁吃瘪。 凌玉锦突然说:“治好了病,他便会勉强你给他生个孩子。” “不可能。” “若是不然,为何要为你调理身体?” 周凝顿时哑然。 凌玉锦说:“他向来善于算计,你可要当心,莫要再被他诓哄了去。” 周凝看他问:“我像很好哄的样子么?” 凌玉锦见她仰脸与他对视,一脸认真问:“难道不好哄么?” 周凝一噎。 她想到自己二嫁宋祁,好像说自己不好诓哄,没甚说服力。 随即不自在地将脸扭到一旁去。 凌玉锦看着她只想笑,她是将门女,不擅长玩阴谋,并不稀奇。 “你是极聪明的,对他有了防备,必定不会轻易让他得逞,小心便是了。”凌玉锦说着便翻窗走了。 周凝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宋祁说话不算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先前说什么是欠她的,好似在还债一般。 但宋祁也有一种自说自话的本事。 让她厌恶到想一掌拍散他去。 得提前想对策才行。 祝成欢假借查案,来见周凝。 故人相见,两人都有些情难自禁。 周凝声音微微颤抖问:“兄长可还好?” “好,一切都好。” “南哥他?” “也好。” 两人又是长久的沉默。 祝成欢道:“你若实在憋屈,不如离开这里,天高任鸟飞。 如今你身边也有趁手的人可用了,想离开不难。” “我暂时还不能离开。” 万右舵还活着,她如何能走? 另外宋祁不死,她就算离开皇宫,这一辈子也只能被追杀。 她更不知道,她一逃走,宋祁会给她按上什么罪名。 何况,她还要当太后。 祝成欢知道她有主张,自然也不再多劝。 “那案子的事?” “你同凌大人商量。”周凝说道。 这件事必定还有后手,凌玉锦没透露太多,但他有章法。 祝成欢拱手作揖,方才离去。 周凝看着外头已经光了杆子的月季,心道冬天来了。 祝成欢这厢同其他几位大人一起去勘察现场,又翻阅何青山验尸的记录,并且征集目击证人,最终得出这是一场意外的结论。 他们还原出来的真相是一群学子来参加辩论大赛,结果有一拨人在隔壁包厢起了争执。 徐庆元喝多了酒,下楼时一脚踩空,摔了下来,恰巧摔到了脑袋,伤在了致命处。 一切都是巧合。 他将这个结果呈报给宋祁。 宋祁眼睛眯了起来。 倘若这么简单,何青山为何会耽搁许久? 他知道此事定有内幕,面露不悦道:“乔爱卿,这是你调查的结果?” “这是四方合力调查的结果。” “呵,如此简单,何青山是吃干饭的么?” 祝成欢不言语。 眼下宋祁定意要安抚徐敏,因此不管徐庆元到底是不是被人给谋杀的,都不是最要紧。 凶手没胆子说出来。 这事同采花大盗不同,采花大盗是挑衅皇权,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像私仇。 他笃定宋祁一定会采纳这个结果。 果然,宋祁沉默了一会儿,让祝成欢下去了。 他立刻命人将调查结果送到了青州,同时又送去许多赏赐,以示安抚。 凌玉锦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他让周凝吐成那样,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就这么随随便便就算了么? 一件事既然已经发生,必须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 他好心给周凝调理身体,还想让周凝给他生孩子? 想到这里,凌玉锦面色就阴沉沉的。 随着徐大公子的事情落幕,谣言在青州的地界上散布开来。 这些谣言都是有关当今为何没有皇嗣的事。 普通人家,没有后嗣也是大事一件,何况是皇家? 寻常百姓家,若是一直生不出来男孩,都会被人认为是缺德事做多了,所以断子绝孙。 当今不仅没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 先前都说是皇后娘娘不能生育,可如今后宫还有九个女人,居然连一个怀孕的都没有。 这真的是皇后娘娘的问题吗? 众所周知,被选秀入宫的女人,个个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不仅身体没有任何疾病,还不能有任何缺陷。 一个又问题,九个都有问题吗? 这个问题就有些耐人寻味。 第55章 皇上没有种子? 有谣言传出说当今是受了上天的惩罚,因此断子绝孙。 之前好不容易有一个怀上了,却到底没能生出来,不仅孩子没生出来,大人的命也丢掉了。 很多传言都说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当今的,当今根本就没有种。 土地再怎么肥沃,没种子是不可能长庄稼的。 谣言传的沸沸扬扬。 从青州府往四处散播开来。 青州府有一个码头,漕运非常繁荣,又到了年底,在外的行商都匆匆往家敢,因此流言传播的范围很广。 监察御史知道这些谣言,顿时脑袋大了,这样的事他们如何上报? 若是不上报,皇上知道了,定要扒掉他们的皮。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谁是锦衣卫的暗桩? 锦衣卫到处埋的都有暗桩,倘若他们的消息都传了回去,而监察御史的消息却还没传回去,这不是要掉脑袋吗? 监察御史的信很快摆到宋祁面前。 宋祁面色难看不已。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没像之前一样,把这种事拿到朝堂上去议论。 他立刻派人去请蓝蕴。 蓝相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他得到消息立刻跟文渊阁的其他同僚一起商议过此事。 作为皇上智囊的文渊阁就是专门为圣上排忧解难的,如今皇上有难处,他们自然要出谋划策。 六人商量之后,一致认为上上策是让皇上宠幸后宫,早些生下孩子,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若是再采取浑水摸鱼,祸水东引的做法,那是将百姓当傻子耍。 虽然大部分的百姓都是盲目的,但是民间自有高人在,不可小觑。 容易有后遗症。 至于皇上说想让皇后娘娘先诞下嫡子,这让蓝相深感不解。 倘若果真如此,当初为何要纳后妃? 文渊阁的各位学士都不信这说法。 那位行事作风,真让人琢磨不透。 大家都不是傻子,谁都看出来皇上最近有意冷落后宫,甚至对后宫望而却步。 作为男人,蓝相挺能理解他的。 他家里只有一位夫人,夫人勇猛,让他应付破为吃力,甚至有时候力不从心。 每次看到夫人那幽怨的眼神,让他想找个乌龟壳将自己套进去。 一个女人尚且让他力不从心,皇上后宫那么多女人,想想都可怕。 说起来美人环绕,有福享受才行啊。 那些个女人都像等着吸他的血一样,太可怕了。 因此,他略微同情了宋祁片刻。 不过,他觉得宋祁并非因为这个才疏远后宫的,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隐隐约约觉得此事同皇后娘娘有关。 想到皇后娘娘,也不知道皇上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六人刚商量完这些事,传唤公公便到了。 他立刻跟着去了御书房,规规矩矩地同宋祁行礼。 宋祁道:“平身。” 蓝相起来,恭敬地垂首站立。 “蓝爱卿,你看看。”宋祁将奏折给他看。 蓝相恭敬接过来,走马观花看了一遍之后,又细细看了一遍。 随即他气愤愤地说:“岂有此理?这些纯属无稽之谈。” 他的愤怒让宋祁心里的火气下去了一些。 宋祁道:“这次的手法同上一次采花大盗的手法如此类似,朕猜测是同一人所为,朕不能每次都要受制于人,必须永绝后患。” 蓝蕴说:“皇上,我们当务之急是先解决眼前的谣言,其他的再从长计议。” 宋祁道:“不知这背后之人还有什么后手,不如引蛇出洞,看看对方到底想作甚?” 蓝蕴问:“皇上的意思是先置之不理,然后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 宋祁点头。 蓝蕴道:“也不是不行,只是与皇上名声有碍。” “这般可以永绝后患。” “风险还是极大,不如我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宋祁点头道:“蓝相果真是朕的左膀右臂。” 蓝蕴立刻下跪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分内之事,只是娘娘的身子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调理好吧?” 宋祁的面色沉了下来。 蓝蕴连忙伏在地上,明修栈道难道不是让后宫主子先怀孕么? 皇上的意思显然不是这个。 “爱卿与朕竟这般没有默契么?”宋祁幽幽地说道。 “臣惶恐,不敢妄揣圣意。”蓝蕴说道。 “起来吧。” 蓝蕴起身站立,宋祁问:“爱卿所谓明修栈道是指何事?” “先平静百姓之谣言。” 宋祁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蓝蕴道:“皇上,如今破除这些谣言,只需后宫传来好消息便足够了。” 宋祁沉默了一会儿。 他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并非让后宫女人怀孕,乃是同上次一样的手法。 可又不甘心,总有小人在背后捣乱,他想揪出这个小人。 可蓝蕴直接提出的办法可谓一招制敌,他又何尝不知? 他如今不想这么做,周凝已经在调理身体了,再过半年她可痊愈,到时候生不生,便不是她可以做主的。 “用上次的手段处理不行吗?” “那非上上策,不论做什么,百姓都会盯着后宫。 最佳的办法便是后宫的主子能传出好消息,这样谣言不攻自破,所有阴谋诡计都无可遁形。 再让东厂暗地查谣言的来源,揪出幕后之人。” 宋祁又同蓝相商量了一会儿,让他去了。 随即又招了凌玉锦过来。 凌玉锦也说了同蓝蕴类同的话,并且说:“这样的话,就算下次还有人玩什么花样,我们便可以拿这件事来堵他们的嘴。 百姓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被人挑拨了吧? 到时候再有什么手段,我们就可以混淆舆论,然后引导舆论。” 凌玉锦这番话说的真情真意。 宋祁不好糊弄,他想多得宋祁信任,自然要为他出谋划策。 宋祁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只是如今他越发多疑,因此决定还要再找镇国公来询问一二。 镇国公赵胜虽是武将,但绝不是莽夫。 他看了奏折之后,沉思了片刻,也说:“皇上,这事还需要皇上好好配合,对后宫更上心一些。” 他不仅这样说,还延伸到太子的重要性。 太子是国之未来,百姓的希望,太子的品性如何,都是百姓所关心的。 宋祁依旧有些不死心问:“难道祸水东引的计策不好用么?” 第56章 只需要一个男娃,谁的不重要 赵胜道:“好用,却非上上策,且风险极大,万一遭反噬,后果不堪设想,还请皇上三思。 况且太子需从小精心培养,非一朝一夕之功。” 宋祁沉默了许久,让赵胜先回去了。 他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其中分量最重的还是周凝所说的父子相残。 他如今不过二十多岁,若是现在生了孩子,立下太子,等到太子成年,他还正值壮年。 父子之间会不会为权而自相残杀,他不得而知。 但享受过权力的好处,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如今群臣都劝他早些生孩子,让他感觉非常不好。 倘若现在有个皇子出生,群臣必定会奔着皇子去。 而他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没人会在意他心里害怕什么? 也没人在意他想要什么? 所有的人都只想让他生个孩子。 倘若真有了太子,这些人会不会连联手做掉他,而扶一个好摆弄的太子上位? 他越想越多。 气势骇人。 德公公带着小太监捧着绿头牌来的时候,他盯着绿头牌看了许久,终究还是随手翻了一个牌子。 后宫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这对后宫的女子们来说,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皇上宠幸谁都不重要,横竖敬事房这边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他们都能雨露均沾。 就怕皇上不进后宫,这就麻烦了。 周凝听闻宋祁翻了绿头牌,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当皇帝就自由了么? 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这下他不想生孩子也不行了吧? 她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一些幸灾乐祸,随即差身边的大宫女喜鹊送了一份礼物给梁雨柔。 并且叮嘱梁雨柔这边记得让御医属给开坐胎药,方便龙胎着床。 她是真心希望这一次之后,梁雨柔能一举得男。 只要她能一举得男,那她离太后便更近一步了。 宋祁从这一日起,日日召见梁雨柔。 梁雨柔并未恃宠而骄,依旧每日早早到周凝面前请安。 周凝道:“梁妹妹如今盛宠在身,不必日日前来请安。” “礼不可废。”梁雨柔声音轻柔,如同羽毛一般,让人心情莫名地放松。 周凝看着她勾唇笑了笑,她自然知道这梁雨柔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般无害。 罗涑媛的事与她脱不开关系。 但这些与她无关。 她只不过是想当太后,仅此而已。 梁雨柔跟周凝说想去相国寺拜拜,周凝知道她是去求子,顺手拔下发簪,让她帮忙捎过去当香油钱。 梁雨柔有些迟疑,这种事还可以捎带的么? 同时她也好奇,难道皇后娘娘没有银子么? 为何要送发簪,发簪这是女子极为重要的东西。 周凝并未解释。 接连几天皇上都召见梁雨柔,这就让其他女人坐不住了。 她们都想将皇上给勾到后宫来,但是没想过让皇上独宠某一个啊。 于是,她们都在周凝这里不肯走。 周凝也陪着她们干坐着,听她们说一些没营养的话。 她知道她们为何坐在她这里不走。 她们也知道她知道她们因何而来,但没人主动提这事。 没人愿意得罪一个正在盛宠上的梁雨柔,怕被记恨。 若是将来她一举得男,那身份可不是她们能比的。 对周凝来说,她只需要一个男娃,谁生的不重要。 是谁的也不重要。 这一日,梁雨柔又照常来请安,刚到正阳宫,她便忙拿帕子捂了口鼻,干呕了起来。 众人皆惊,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周凝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终于有动静了。 她连忙吩咐:“御医,快去请御医。” 很快,有小太监跑去找了御医。 御医给她诊脉之后,连忙对着周凝叩首道:“恭喜娘娘,梁主子有喜。” 周凝大喜问:“脉象可好?” “回娘娘,梁主子一切都好。” 周凝大手一挥道:“赏。” 刘御医连忙叩首谢恩。 周凝又道:“快去给皇上报喜。” “是。” 周凝看向梁雨柔眼睛亮晶晶的,她心心念念的小皇子啊。 其他的女人都羡慕的要命,皇上多年无所出,谁先生出皇长子,那便是母凭子贵啊。 只是皇后娘娘为何如此兴奋? 知道的是梁雨柔怀上了皇上的孩子,不知道的还当是皇后的呢。 她们心里都又各自呸了呸。 国母就是国母,心胸宽广,是天下女子之典范。 是她们效法的好榜样。 梁雨柔见周凝这表情,也有些愣怔。 心里盘算着周凝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 宋祁还未散朝,文武百官还在太和殿议事,顺公公到宋祁面前附耳几句,宋祁身体微微一怔,以目光询问顺公公。 顺公公认真点了点头。 宋祁便像朝臣宣布了梁雨柔怀孕的事。 群臣闻言都面上大喜,连连跪下道喜。 后妃有孕,宋祁自然早些散朝,疾步朝正阳宫去。 大臣们三三两两的离开,面上的喜悦之色肉眼可见。 虽然他们不会被流言所困扰,可皇上一直没有子嗣,也是大问题啊。 他们自己也害怕自己是助纣为虐,遭受天谴。 话说宋祁离开太和殿便问:“皇后可有说什么?” 顺公公道:“宝公公说皇后凤颜大悦,赏了刘御医。” 宋祁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快步朝前走去。 正阳宫里,众人都还没散去。 听到众人报唱的声音,周凝带着众女迎接宋祁。 宋祁放缓了脚步道:“都起来吧。” 众人都连忙起身。 他走到主位上,周凝才同宋祁道喜。 众人也都一同道喜。 宋祁道:“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 他想了想道:“怀了身子,日后莫要再跪来跪去的,保住龙子重要。” 梁雨柔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宋祁看了看她,方知是这位怀了他的孩子。 近日他虽日日宠她,却不曾记得她的样子。 周凝心里的欢喜是真的,真心的欢喜根本藏不住。 宋祁却因她的欢喜心里发沉。 他看向她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深意。 随着宋祁大赦天下的举动,梁雨柔有喜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吴大海自然也被放了出来。 凌玉锦将他安置在青州府下和青县当了一名捕快。 看着大赦天下的文书,凌玉锦的心情越来越好。 梁雨柔这孩子来的很及时,民间的谣言不攻自破。 宋祁以为自己赢了么? 他输了什么,怕是自己都不知道吧? 愚蠢。 第57章 俊美的仙官 不仅蠢,还很坏。 他算计周凝,伤她。 罪不可恕。 貌似好久没见着她了,想见。 凌玉锦想见,便换上夜行衣,轻车熟路的翻窗进来。 本应直奔罗纱帐去,可进了屋他却犹豫不敢上前。 周凝在他开窗的那一刻就醒了过来,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便没作声。 谁知他竟然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做什么? “怎么?今天做错事了?”周凝戏谑的声音轻轻飘了过来。 听到周凝的声音,凌玉锦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了。 他走到床前掀开罗纱帐问:“怎么还没睡?” “睡了,但被你吵醒了。” “怎么可能?”凌玉锦不可置信,他的轻功出神入化,怎么可能被发现? 周凝撇了撇嘴说:“有人开我的窗,我焉能不知?” 她说着示意凌玉锦去摸床头。 凌玉锦伸手摸到了一根线,随即明白周凝在窗户上做了手脚。 只要有人动窗户,她就算在熟睡中,也能感觉到。 “机关?” “嗯。” “想吃什么?今夜有绿豆糕,也有南瓜饼,还有红薯干。” “都要。”凌玉锦说道。 周凝将床头柜子打开,将吃食端出来摆在他面前。 凌玉锦乖顺地坐在春凳上,将盘子放在一边,捏起一个南瓜饼吃了起来。 “刚刚为何站在窗前不动?”周凝问。 “害怕。” “嗯?” “害怕看到你哭。”凌玉锦一脸认真。 周凝愣了一下,随即问:“你以为我会因为宋祁让别人怀上孩子哭?” “嗯。” “这样的话我眼睛早就哭瞎了。” 凌玉锦转头凑近她,两人面对面靠的很近,呼吸似乎纠缠在了一起。 周凝不由屏住了呼吸,随即伸手推开他道:“靠这么近做什么?” “想看看你有没有说谎。” 周凝:“……”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梁雨柔怀是怀上了,能不能生下来,是男是女都不能确定。我们要的是个男娃,所以她必须要生个男娃。” “所以你想做什么?”周凝眉头一跳。 “助她一把。” “别,你别去掺和这事,梁雨柔这女人不一般,她定有主意。”周凝连忙拦住她。 凌玉锦问:“她们不都是民间来的么?” “偷梁换柱也未可知。” 凌玉锦点头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掺和,顺其自然。” 周凝说:“嗯,苟着。” 凌玉锦听她说苟着,明白这是苟且偷生的意思。 苟且偷生他自然不陌生。 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凌玉锦又吃了一块绿豆糕说:“我走了。” “嗯。”周凝收好东西躺了回去。 梦里她竟然梦见了可耻的一幕。 她梦见凌玉锦又突然靠近她。 那乖顺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白兔,红唇微张,似乎是在邀请她做点什么。 尤其那他眉毛和眼睛,精致的像是画中人一般。 她竟然没忍住,一把将人给扑倒了,然后把人给糟蹋了。 醒来之后,这个梦依旧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只能羞耻的拉起被子将脑袋盖住。 太可耻了。 有需求不可耻。 但霍霍一只无辜的小白兔就太可耻了。 这个秘密一定得藏起来。 次日,喜鹊说:“我们到湖边去走走吧,那边雪景很美,像一幅水墨画。” 周凝想起太晔湖的雪景,确实是一绝,便一同前往。 走到院子里,听到夜莺和知更两人一边扫地一遍呢窃窃私语。 周凝耳力好,得出来她们在议论西厂大都督。 知更少女怀春的模样说:“我从来没见过凌大人这么好看的人。” 夜莺连忙点头道:“凌大人美貌宫里人人皆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早上见到凌大人,我还当是天上的仙官下凡来了呢。”知更说道。 “只可惜了是个太监。” “倘若凌大人想找个对食的,我是愿意的。” “对啊,对啊,我也愿意。” “咳!”杜鹃轻咳了一声。 夜莺和知更连忙住了嘴,回头见是杜鹃,连忙唤道:“姑姑。” 杜鹃说:“谨言慎行,下不为例。” “是。” 周凝听到那边的动静,微怔一下,没想到凌玉锦变成了太监,竟然还这么招小姑娘喜欢。 怎么就成了太监了呢? 太子一脉岂不是绝后了? 倘若是现代,还可以用其他的办法给他留个孩子。 可这古代要怎么做? 她有心问问莫离,看看他能不能想出点什么办法来。 但要做这件事,必须要等宋祁死了之后,她当上太后才行。 万一被宋祁知道,他们恐怕性命难保。 她正心事重重,突然瞧见有一队人顺着湖边走了过来。 来人身穿红色织金蟒袍,头戴乌纱帽,腰佩绣春刀。 越发显得他宽肩窄腰,身体挺拔。 那人朝她走来,走的近了,便能看分明他的好颜色。 眉眼如画,果真如仙官下凡。 他身着红衣,与雪景相得益彰,衬托的他越发俊美,像是从画卷里过来一般。 仙官先先冲着她微微一笑,随即抱拳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周凝猛然醒神,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她不由想起昨夜那个梦,顿时有些心虚,将视线挪开,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 故作镇定地问:“凌大人为何在此?” “微臣奉皇上之命巡查皇宫。”凌玉锦恭敬的回答,心里却想她因何心虚? 想到此处,他抬眼看她。 两人视线相撞,周凝觉得内心的秘密被看穿,越发心虚了。 又想到不过是个梦,他根本无从得知,便镇定了些许,与他对视。 凌玉锦立刻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看起来格外怪顺。 周凝道:“既然如此,本宫不妨碍凌大人巡逻了。” “臣告退。”凌玉锦说着又抱拳,闪到一旁。 周凝同喜鹊朝湖边走去。 凌玉锦见人走远,心里却还想着他为何在她脸上看到了心虚的神色? …… 梁雨柔有孕,周凝免了她每日前来请安。 可梁雨柔却依旧风雨无阻,无端让人生出些许心烦。 周凝不知梁雨柔背后是何人在支招,竟也不顾惜她的身子。 她最大的依仗便是她的肚子,倘若孩子保不住,梁雨柔便也没任何价值了。 她为何还要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 周凝担心自己会卷入宫斗,因此对梁雨柔避之不及。 第58章 跟着你还真倒霉 她语重心长地跟梁雨柔说:“梁妹妹,你好生养胎才是,孩子重要。” 梁雨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娘娘,臣妾身体好着呢,不打紧。我们村里老人说孩子不能太娇气,不将他当成一回事,便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周凝:“……” 正巧莫离过来帮周凝诊脉。 周凝说:“桑大夫,你帮梁妹妹也诊个脉吧。” 梁雨柔没拒绝,莫离帮她摸了脉,随即道:“梁主子应当放宽心,好好养胎才是。最好放松心情,卧床休息。” 周凝面色顿时不好了起来问:“你说什么?先前御医不是说她脉象很好么?” 莫离道:“梁主子郁积于心,恐怕寝食难安,故而身子有些弱,前三个月还是得越发小心娇养着才是。” 梁雨柔面色突然难看了起来,紧张的捂住小肚子道:“孩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莫离道:“暂时没问题,多休息便好。” 周凝狐疑地看向梁雨柔道:“梁妹妹,你可是有什么事?本宫可以帮你妈?” “回娘娘,并无。” “你莫要担心,本宫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住你们母子。”周凝郑重承诺。 梁雨柔低着头对着周凝要跪,周凝拦住了她,让她身边的宫女柳儿赶紧送她回去。 莫离随即开了一份安胎药的药方,让柳儿回头到御医属去抓药。 主仆两人走了之后,周凝同莫离相视而笑。 “多谢了。” “应该的。”莫离笑容和煦。 柳儿这边扶着梁雨柔回去,轻轻将她放在床上道:“主子,皇后娘娘明明已经让您不要再过去请安了,您为何还要风雨无阻的过去呢?” 梁雨柔盯着帐顶没说话。 她无法忘记宋祁宠幸她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朕宠幸你,是不想拂了皇后的好意,你莫要恃宠而骄。” 怀孕后,宋祁来看她,依旧不忘敲打她。 “朕很看重你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可记在中宫名下,身份尊贵,为朕的嫡子。” 梁雨柔心里凉了半截。 在皇上的心里,皇后娘娘最重要。 皇后虽然人很好,可是一想到她的孩子将来要给她,她心里就生出一股恨意来。 凭什么? 她想要孩子,她自己去生啊? 干嘛要抢她的孩子? 可她也知道,周凝地位稳如磐石,非她能撼动。 所以,她不得不日日到她面前去请安。 或许将来她看在她还算乖顺听话的份上,让她多接近接近孩子。 郁结于心,她可不郁结于心? 一想到她拼死拼活生下孩子就要被周凝抢走,她能不郁结于心? 周凝可真会装啊。 “主子,你可要保护好身子,莫要胡思乱想。”柳儿劝道。 梁雨柔伸手摸了摸肚子道:“我明白。” 不论怎么说,她都要好好的把孩子给生下来。 就算她的孩子会被养在周凝膝下,她就不信找不到机会跟孩子亲昵。 眼下是保住孩子最重要。 因此从这日起,她不再到正阳宫去,而是安安心心地在自己的安宁轩养胎。 这么一养胎,大年三十的家宴都未曾参加。 年夜饭是家宴,敦亲王夫妇也带着孩子们进宫参加晚宴。 周凝和宋祁坐在主位上,敦亲王夫妇坐在宋祁的右手边。 鲁国公世子和世子妃坐在敦亲王夫妇对面。 其他的女子则是各按位份落座。 宋祁眉间含笑道:“今夜乃是家宴,不必拘束。” 他举杯,众人也随同一起举杯。 宋祁举著,众人才敢动筷子。 天气寒冷,宋祁没耽搁太晚,早早结束了晚宴,让人回去了。 今夜他自然要宿在正阳宫。 顺公公早早的便开始准备了起来。 周凝的寝宫炭火烧的很旺,并且还准备了特制的香。 宋祁同周凝并肩往正阳宫回。 “阿凝,下雪了。”宋祁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转身深情地望着周凝。 周凝毫不在意道:“下雪有什么好稀奇的,年年都有。” 宋祁看着她道:“你以前说最喜欢跟朕并肩在雪中行走。” 他这句话勾起了周凝久远的回忆。 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蠢话,更蠢的还在后头。 后头一句是“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哈,说过么?时间太久了,臣妾都忘记了。” 宋祁又去勾她的手。 周凝却抬手整理了斗篷的帽子道:“赶紧走吧,冷。” 宋祁原想着带着她去踏雪寻梅,可见她这般抗拒,也只能放弃。 回去也好。 她的宫寒已经调理好了,可以怀疑了。 回到正阳宫,立刻有人将热在小厨房的菜给端了上来。 “阿凝,陪我喝一杯。”宋祁坐在圆桌旁邀请周凝。 周凝说:“皇上,你已经喝了不少了。” “无妨,今夜朕兴致好。” 周凝想着让他喝,喝醉了最好,于是坐了下来。 她心里是提防他的,生怕他在酒里放了什么料。 她主动拿起酒壶,摸了摸壶底,这并非下毒用的鸳鸯壶。 这才稍稍放心一些。 若是那种药她就更不怕了,酒是宋祁喝的多,中药自然也是他中的最多。 似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宋祁连喝了两杯,并无异样。 周凝也浅浅抿了一口。 宋祁竟然像是喝多了,拉着她叙旧。 他说起了小时候的事。 他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那时候父母还在,周凝很幸福。 她经常午睡醒来都能看到宋祁趴在床边看着她,见她醒了就爬上床跟她一起玩。 他们一起爬过树,一起捉过萤火虫。 她记得宋祁带来了一布袋的萤火虫,在她面前将萤火虫放飞。 那时候在她的眼中,放飞的不是萤火虫,而是满天的星光。 后来她缠着他去捉萤火虫,两人下午就偷偷溜出城去。 晚上他带她去捉萤火虫,她却被毒蛇给咬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如今听宋祁再提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是宋祁将她背回来的。 那时候城门已经关了,他在城门口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才让她捡回了一条命。 他也因此被打的皮开肉绽,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周凝听到宋祁说这些事,嘴角微微抽了抽说:“跟着你还真是倒霉。” 一语双关。 第59章 帐中 宋祁面色一僵。 周凝笑着说:“跟着你爬树,从树上摔下来两回,去河边捉鱼,掉了下去。 放个风筝,风筝却断了线,我追着出城,竟然遇上了拍花子。” 宋祁随即笑了起来说:“终究我们还是遇难成祥,不是吗? 事实证明,我们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凝笑容温柔,说出的话却十分扎心道:“那可不,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宋祁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随即又道:“阿凝,我知道你怪我。 我也后悔了,早知道我就不会抢什么劳什子皇位了。” 周凝看着他,一脸认真地问:“如果我让你现在放弃一切,同我一起隐姓埋名,寄情山水,你可愿意?” 宋祁猛然抬眸看向她,见她眼眸里全都是认真,心里有几分动容。 他差点脱口而出“愿意”两个字,可终究说不出来。 “阿凝,别闹。这不是儿戏,难道你愿意看到百姓再一次陷入水火之中么?” 周凝笑着说:“自然不愿意。” 宋祁舒了一口气道:“阿凝心里始终惦记天下百姓的。” 周凝面上笑容持续,给他倒酒。 宋祁怎么可能会放弃皇位? 别说他不愿意,就算他愿意,周凝也不会再要他了。 脏了。 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以后堵他的嘴,让他更加后悔,更痛苦而已。 周凝给他灌酒,宋祁渐渐喝高了。 “皇上,你喝多了。”周凝说道。 宋祁摆着手道:“没多,没多。” 周凝不让他喝了,明天虽然是休沐,可晚上还要宴请群臣,所以将他灌的差不多就成了。 她搀扶宋祁去睡觉。 宋祁却拽着她的手道:“阿凝不许走,陪我。” 他将脸贴在她的手上。 周凝只能坐下来,想等着他睡着再走。 外头已经有宫人将酒和菜都撤下了,并且点燃了熏香。 周凝向来不爱用熏香,从前宋祁也不爱用。 但周凝觉得宋祁从前跟她在一起都是装的,说不定这熏香是宋祁喜欢用的,因此没多在意。 只是,渐渐地她感觉自己有些心猿意马。 那种感觉她很熟悉。 看着呼吸均匀的宋祁,周凝自嘲地笑了笑。 莫非她真素太久了? 见醉酒的宋祁竟然有那种反应? 真是犯贱啊。 她起身要走,却被宋祁紧紧抓住不放。 她回头看向宋祁,心里又厌恶,又忍不住想扑。 这种渴望越发的明显,她已经难以抵抗。 正在她心猿意马时,宋祁睁开了眼睛,眼眸里带着柔情,轻声唤了一句:“阿凝。” 正是因为这一句,让周凝有了片刻的清醒。 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猛然抽身说:“我去喝点水。” 她说着不容分的挣脱了宋祁朝罗纱帐外走了去。 外面的熏香更浓,整个屋里都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这香有问题。 宋祁也已经意乱情迷,烦躁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见周凝走了,连忙追了上去。 只是,他刚撩开纱帐,便被一女子扑了个满怀。 “阿凝。”宋祁着急去吻她,迫不及待地剥开了她的衣服,重新滚回帐中。 周凝尚有一丝理智,见状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连忙朝床边跑去,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事。 奈何她脚下发软,只听得床上两人的动静有些大,越发烦躁。 随即睡穴被点,失去了意识。 凌玉锦抱着软在怀里的人,迅速离开了正阳宫。 他抱着她一路飞奔来到了承乾宫。 承乾宫已经是禁地,一般人都不会到这里来。 凌玉锦抱着他去了书房,从书架后的密道离开皇宫,回到都督府。 他周凝放在自己的床上。 周凝虽然被点了穴,可是药性却还没驱除,她面色通红,浑身被汗湿透,焦灼不安地扭动身体。 凌玉锦看着手里的药丸,这是莫离专门配的解药,只需喂她服下解药,便可安然无恙。 可他并未及时给她喂下去。 “这么大的药丸,她神志不清,若是呛着了可如何是好?”凌玉锦找着了合适的借口,心安理得地收好药丸,解开她的穴道。 周凝忍耐到极致,不住地闷哼。 身子都在颤抖,眼泪从眼角滑落,口齿不清地祈求着。 凌玉锦突然贴近她问:“你怎么样了?” 周凝迷迷糊糊地感觉身边有人,一把扯过将其推倒。 她其实并不剩多少力气,可凌玉锦还是轻易被其制服。 具体他是如何倒的,周凝又是如何有力气翻身上去的,他比谁都清楚。 两人身上的衣服是怎么没的,他更清楚。 一连七次后,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时辰。 纵使凌玉锦身强力健,可起身之时双腿还是微微发颤,身子被掏空了。 要命的是他身体已空,心里却还想。 恨不得死在这种欢中。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低头看着正在熟睡的周凝,心道将门虎女果然虎狼。 身子不好还真经不住她折腾。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心里的欢愉自然无法隐藏,这个女人是他的了。 他轻轻拍了拍她道:“快醒醒,醒醒。” 周凝累极了,眼皮都懒得抬。 可凌玉锦却还不断拍她的脸说:“快醒醒,你该回去了,再晚恐怕会被狗皇帝发现。” 听到凌玉锦说到狗皇帝,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浑身像是被拆开又重新组装在一起的一般,这种感觉她熟。 她猛然一惊,昨夜…… 她视线立刻聚焦在凌玉锦的身上。 他并非是真正的太监,而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男人,并且十分强悍,精力旺盛,身强体壮。 他是怎么躲过万右舵的? 随即又想到他不是太监真好,前太子一脉便不会绝后了,真好。 她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朝下落,想到昨夜的种种。 她中了宋祁的算计,再恢复意识时便迷迷糊糊地行敦伦之乐。 待她看清眼前人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凌玉锦是个太监,她果然是素久了,竟做了如此真实的梦。 梦境如此真是,着实难得。 初始她确实因药失控,但后来以为是梦,便放心地放肆了起来。 第60章 这不是梦 极致的快乐,使她格外贪恋,放肆了一番又一番。 本想罢手,可见他如同一只乖顺的小白兔一样,就舍不得放手了。 他眼尾泛红,墨发散落,更添几分颜色。 周凝想着能做如此真实的梦也实属难得,越发放肆。 可如今凌玉锦就在眼前,面上的倦色和疲惫告诉她,这不是梦。 这位人间仙官,到底是被她给糟蹋了。 她拉着被盖住了脸,随即又猛然掀开,突然伸手朝他抓了去。 把握不住。 四目相对。 凌玉锦带着隐忍的颤抖问:“可是余毒未清?” 周凝连忙缩回手,想起昨夜的种种,想原地去世。 脸如同火烧一般。 她又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凌玉锦发出一声轻笑。 周凝顿觉没脸,心绪复杂,千头万绪,千言万语,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明明有一肚子想问的话,不知从哪里开始。 “我先送你回宫,其他的事日后再说,再不走来不及了。”凌玉锦自然知道她有很多话要问。 但眼前并非说话的好时机。 周凝想起昨夜昏迷前看到的场景,知道凌玉锦用了偷梁换柱的方法,让另外一个女子代替她去应付宋祁。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她还没弄清楚。 只不过眼前要应付的是宋祁,他不是好糊弄的。 万一露馅,他们恐怕全都活不了了。 她担忧地看向凌玉锦。 凌玉锦安抚道:“那边昨夜另外又加了香,会导致他出现幻觉,你不必担心。” 周凝想起凌玉锦说过的曼陀罗,也不再耽搁。 凌玉锦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满屋皆是暧昧的痕迹,面上笑容更甚。 周凝却红了脸,可也只如今不是矫情的时候,先应付宋祁才是。 凌玉锦带着她从密道返回。 周凝并未多问。 回到寝宫,宋祁还沉沉地睡着。 周凝虽然心里厌恶,却也不得不爬上床。 她刚爬过宋祁,他却突然惊醒,伸手捉住她的手腕。 四目相对。 “你干什么?”周凝不满道。 “你做什么?”宋祁反问。 周凝干脆也不上床了,甩开他的手下床去。 嫣然一幅生气的模样。 宋祁见她脖颈上的痕迹,眉眼柔了柔说:“阿凝,是朕不好,没有轻重,让你受伤了。” 周凝依旧没好脸色,趿着鞋子往外去。 “你要去哪里?” “出恭。”周凝没好气的说道。 宋祁:“……” 他并不知昨夜人被调包了,见周凝没好气倒也不恼,反倒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还别扭着呢,昨夜她还是很热情的。 让他心里和身体都十分满足,这份满足许久都不曾有过了。 知道她去出恭,他也恼怒,重新躺了回去。 昨夜折腾的时间也够久的,他也有些疲惫。 周凝不过出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了。 她不得不回去睡觉,昨晚折腾的太晚,累。 宋祁见她又回来赌气似的躺在他身边,脸上笑容更深。 即或她心里对他颇有怨言,可终究还是折服了。 他自然不会逼的太紧,免得适得其反。 他伸出胳膊放在她肚子上柔声道:“阿凝,你说你的肚子里会不会已经有了朕的孩子?” 周凝说:“或许吧。” 也许有了孩子,但是孩子一定不是宋祁的。 想着自己竟然给宋祁戴了一顶绿帽子,她心里竟然生出一些报复的快感来。 要是能自己生下一个孩子,到时候让这个孩子登上皇位,等到宋祁临死之前再告诉他真相,不知到时候会是何等的精彩。 她开始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宋祁见她满怀期待的样子,凑在她耳旁说:“阿凝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周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男孩女孩? 她并未想过。 不过,只要是自己的孩子,男孩女孩都行。 她对孩子的执念没那么深,一切都顺其自然。 之前是因为宋祁,她不得不想方设法调理身体,有强求的意思,却也没能强求到。 如今是真的顺其自然。 自己没有这个缘分,她也要扶持其他的孩子上位。 不过眼下还要应付宋祁,便说:“男孩女孩都行,我不强求。皇上再睡一会儿吧,今天还要忙。” 宋祁闻言,将手搭在她的腰上,阖上眼睛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凝也疲倦的很,想着今日还有一大堆的事,干脆也不多想,睡觉。 今日是初一,不需要上朝,但需要祭祀。 一年一度的祭祀,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是皇上和百姓同乐的一天。 他们要先到天坛去祈福,然后到太庙祭拜。 前朝的太庙供奉的是前朝历代皇帝的牌位。 但新朝的太庙供奉的是他们宋家的先祖,算是家庙。 只不过太庙中有一座功臣殿,殿内供奉的都是大周有功之臣。 周凝不过睡了一个时辰左右,便被喜鹊给喊了起来。 宋祁已经提前离开了。 周凝没睡好,身体发沉,只能眯着眼随便她们帮她梳妆打扮。 今日她必须着皇后正装,头戴凤冠。 因为祭祀程序很多,为了避免意外,她一早起来水都不能喝一口。 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梳妆完毕。 喜鹊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疏漏,喂了她一颗麦芽糖。 往年帝后两人一同从正阳宫出发,但今年宋祁改为从太和殿出发。 文武百官已经候在太和殿,宋祁坐在龙椅上,等着周凝的到来。 凌玉锦全权负责整个仪式的安保工作,他本人也负责贴身保护宋祁。 周凝从正阳宫来到太和殿,拾阶而上,来到大殿中。 文武百官皆向她跪拜,她目不斜视直朝宋祁走去。 宋祁站在上首,待她走近,方上前一步伸出手去。 两人同坐在龙椅上,百官又行跪拜礼。 三叩九拜之后,宋祁才牵着周凝朝外走去。 凌玉锦在周凝走过来时,心脏已经不受控制的咚咚乱跳。 他从前只是远远地见过她雍容华贵的模样,如今近距离看她,直接感受到巨大的视觉冲击,让他脑袋瓜有些嗡嗡的。 他不敢再看,恐怕控制不住自己。 袖子里的手不停地搓捻着,有想将她带回去,撕了这身衣服的冲动。 第61章 遇刺 周凝同宋祁前往天坛祈福,长长的悼词念完,然后上香。 他们上了香之后,然后百官按照品阶上香。 这边仪式完毕,两人又前往太庙。 路上百姓早早候在两旁。 众人见到皇家御撵,听到报唱官大声喝道,全都哗啦啦的跪了下来,直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周凝面容含笑看着街道两旁的百姓,甚是欣慰。 她喜欢太平盛世,喜欢百姓们不用再受冻挨饿。 这是当年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共同愿望。 正是有他们的流血牺牲,才换回天下太平的今天。 前去太庙的途中十分顺利,有几个拦驾的,似乎是要伸冤,但都被厂卫给拎走了。 那些人根本没能到宋祁面前来。 凌玉锦一直随驾保护,周凝自然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她无法将眼前这个冷峻的男子,同那乖顺的小兔子联想在一起。 人都有很多面,但这位的这两面有些太极端。 她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两人视线并无交汇,也不敢有交汇。 心理学说人的身体很诚实,有过深入交流之后,身体会很自然的靠近。 看彼此的眼神自然也会不同。 不论怎么掩饰,都有迹可循。 因此,他们不会视线交汇。 进入太庙,宋祁自然先祭拜祖先。 周凝在外必须维持帝后情深的人设,自然同他一起祭拜。 可是看到宋远山的名字时,她的眼神幽暗。 祭拜杀父仇人,虽然憋屈却也只能暂时忍着。 凌玉锦在一旁站着也有些紧张。 他担心周凝会隐藏不住心里的恨,见她面色平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到功臣殿,周凝的眸中才隐隐有些波动。 这一个个的木牌上刻着的名字,都是曾经一起并肩而战的兄弟。 他们都曾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周凝盯着朱澄的名字久久无法回神。 他的背后是一千将士的性命,而那一千人却是为他们解困甘愿去赴死的。 她恭敬拜了拜,亲手将香给插在香炉中。 这些牺牲的将士,也是周凝不趁着宋祁熟睡时,弄死他的重要原因。 这些将士们都渴望太平,不愿国家陷入动荡。 这些将士们生前为了宋祁的宏图霸业付上生命的代价,死后却还护着他的性命。 朱澄当年的话如今还在她耳旁。 “我今年已经十八了,肩负传宗接代的重任。 进京后我要娶个能生养的,到时候生一窝,再也不用担心我们老朱家绝后了。” 朱澄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嘴里衔着一棵狗尾草,模样有些吊儿郎当。 他随即又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看着周凝笑的有些欠扁。 “小姐,我看你身边的喜鹊就挺不错的,屁股大,能生儿子,不如你将她给我当媳妇儿如何?” 朱澄跟着她的时候才十六,是从小被娇养大的。 虽然他们家算不上大富大贵,可也是被捧在手心的人儿。 自从认识他开始,他天天挂在嘴边的便是娶妻生子。 他自言他家五代单传,曾扬言要娶一大堆媳妇儿,给他生一大堆孩子。 还为此被周凝敲过脑袋。 后来娶一大堆媳妇儿,就变成了生一窝崽。 军中的那些个将领都喜欢拿他开玩笑,问他是要生一窝兔子,还是要生一窝猪仔。 然后他们还问他知不知道媳妇儿的使用方法? 再接下来就是一段又一段的荤话。 那个一笑起来就露出两颗虎牙的少年,总是被那些糙汉子给弄的面红耳赤。 后来他们被困李家窑,朱澄主动请缨赴死。 周凝万般不舍,少年却扬起笑脸来说:“小姐,你放心,我是不会死的,我还没娶妻,还没生一窝崽呢,不会这么轻易死了。 回头你可要把喜鹊嫁给我啊,我就看上她了,能生儿子。” 后来,他们那一千人以身诱敌,换取了他们这些人一线生机。 那个肩负传宗接代的少年,终究还是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 他们朱家到底还是断了香火。 周凝神情有些哀伤。 朱澄死了,至少还有她记得他,可是好多将士死了,连个名字都不曾留下。 他们又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兄弟? 又是谁的父亲? 而这些人有一个统一的名称,叫英雄。 她看着刻着英雄两字的木牌,发呆。 宋祁转头看向周凝道:“走吧。” 周凝点头,随他一起出了太庙。 一将功成万骨枯。 周凝实在不甘心这些人都当别人的垫脚石,因此在劝宋祁建了这座功臣殿。 不仅可以纪念已经死去的人,也可以给活人一个盼头。 如今朝中为官的,谁不想名流千古? 谁不想在功臣殿里有一席之位? 先前朝堂能迅速肃清,这座功臣殿可谓功不可没。 两人祭拜完太庙便打道回宫。 今晚他们要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 周凝也要招待那些命妇,因此他们的时间很紧迫。 御撵经过玄武街,周凝突然听到了利箭破空的声音。 凌玉锦立刻高声道:“护驾!!!” 顺公公也大声吼着:“护驾,护驾,有刺客。” 他太大声,喊破音了。 锦衣卫立刻将御撵团团围住,凌玉锦则是手持绣春刀护在宋祁的身边,挥手斩断这些利箭。 隐藏的影卫也都全全出动。 百姓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给吓懵了,五城兵马司的人连忙疏散人群。 然而,正被疏散的人群中,突然有一个老汉一跃而起,从怀里掏出菜刀,一刀砍翻一个士兵。 他的身法极快,直直朝宋祁奔了过来大吼道:“狗皇帝,拿命来!” 此人武功极高,这一声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周凝却突然有些期待了起来。 如果宋祁死在这里,那她就可以摆脱这个恶心人的玩意儿了。 可他死了,朝堂必定会有大乱。 宋祁没有儿子,国却不可一日无君。 梁雨柔虽然怀孕,可要等她生下来还要很久。 男孩与否倒是好解决,怕就怕在这孩子恐怕不能顺利出生。 宋祁虽然渣,有他占着这个位置,其他人就不敢动什么不好的心思。 倘若这个位置空悬,那可就未必了。 第62章 挡箭 敦亲王宋辽仁厚,鲁国公世子宋涟惊才艳艳,这二人都是宋祁的近亲。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同宗的族人。 能继承皇位的人可不少。 因此,宋祁若是这时候死了,她绝对捞不到好处。 她亲手打下的江山,难道要拱手让人? 思及至此,她连忙护在了宋祁面前。 宋祁盯着她,面色幽深,瞳孔深处皆是惊喜。 她到底还是在意他的。 此时,凌玉锦已经同那人战在一处。 两人武功相当,难分胜负。 而周凝这边也有人一跃而起要取狗皇帝项上人头。 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祝南立刻拦住了那人。 对方来的高手如云,一波又一波,似乎是今日必须要让宋祁交代在这里。 幸好宋祁身边也有影卫保护,否则他们还真要危。 只是,对方的人很多,武功也很高强。 宋祁这边的高手很快都被对方缠住。 再有人来,他们就必须自己动手解决了。 周凝活动了手腕,对着举刀过来砍人的杀手一掌打了过去,然后嘲讽道:“下次杀人的时候,动作不必这么大。” 那人被打飞出去,又有一人从旁边打了过来。 宋祁自己也是有自保能力的,但是他这会儿却稳坐不懂。 周凝只好前去护卫他,将那人一脚给踢翻。 她正想斥责宋祁为什么坐着不动等着人来保护的时候,宋祁突然一把拉着她挡在身前。 周凝以为有人暗算她,他帮她避开要害,哪知道却是有一人竟然拉弓对准了他们。 跟之前的人不同,此人一弓搭了三箭。 周凝看着那箭头心里砰砰乱跳,顿时明白宋祁竟然是拉着她挡箭。 宋祁似乎也发现自己此举不妥,连忙又将她推了回去,挡在她面前道:“别怕。” 这操作再一次刷新了周凝对他的认知,无耻至极。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人的弓已经拉满了。 凌玉锦刚解决掉一个此刻,见状立刻将手里的绣春刀朝那人抛掷了出去,他自己却挡在了宋祁面前。 绣春刀插在了那人的胸前,但也没来得及阻止箭矢的射出。 三箭全射在了凌玉锦的身上。 与此同时,那射箭的高手也中刀倒下。 皇长孙! 周凝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督主。”凌云一刀解决了身边的麻烦跑到了凌玉锦身边扶住了他。 凌玉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胸口的血不停地往外流。 “撤。”对方发出指令,所有的杀手都开始撤退。 尉迟元荣和乔南他们连忙追了出去。 周凝连忙道:“快,将凌大人送去回春堂。” 凌风立刻带着另外几名兄弟,将浑身是血的凌玉锦给送入回春堂。 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杜嵇却跪在宋祁面前道:“皇上,请速速回宫。” 其他的大臣也都惊魂未定,他们也都跪求宋祁回宫。 宋祁也没在这里等结果,吩咐下去道:“来人,去将桑大人请来为凌爱卿诊治。” “是。” 立刻有人去了。 周凝面色阴沉至极,袖子下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宋祁见她面色不好,只当她是被吓的了。 帝后回宫,凌玉锦在回春堂诊治。 回春堂的孟大夫医术也十分了得,可面对中了三箭的凌玉锦也束手无策。 这种箭的箭头是铁制的,带着倒钩,强行拔出就会带出一大堆的血肉。 一支箭便可要人性命,何况这是三支? 他只能先用金针护住他的心脉,塞了一片百年人参在他的口中,却是不敢拔箭,唯恐失血过多而身亡。 一切都要等御医来了再说。 莫离听说凌玉锦受伤了,命悬一线,不敢耽搁,连忙将自己的药箱给提上,急匆匆奔向回春堂。 他到回春堂,看到凌玉锦前胸扎的三支箭,分辨出这是致命的兵器,眉头紧紧拧着。 孟景天知道这位是宫里来的,向他见礼之后,便简单说了凌玉锦如今的状况。 莫离听了孟大夫的话,又把了脉,心里有了计较问:“你这里可有手术室?” “手术室?”孟景天诧异。 “一间封闭的房子,并且消过毒的。” 孟景天连忙摇头。 莫离说:“看来只能进宫了。” 他立刻差凌风前去禀报情况。 孟景天本不想参与其中,但他被莫离说的手术室给吸引了。 在他看来,这位凌大督主怕是凶多吉少了,但看这位桑御医的意思是还有救? 他是一个积极进取的人,主动问:“桑大人可否带草民一起进宫,草民可以帮大人打下手。” 莫离看了他一眼。 孟景天连忙解释道:“草民实在是好奇大人会如何治疗,并非有意要偷师…… 若是大人不嫌弃,在下拜师也可以。” 莫离:“……” 孟景天同他去确实能帮他,他之前处理的手法很老练且很得当,便点了头应了下来。 回到宫里,莫离便开启了手术室,莫名有些兴奋。 周凝在正阳宫心神不宁。 凌玉锦生死未卜,喜鹊和白鹭都分别出去打探消息了,迟迟没有消息传回来。 午饭她根本吃不下,虽然身体很累,很疲乏,可她睡不下。 一想到凌玉锦身上中了三箭的样子,她就恨不得自己去替他。 年少时,她说过要护他一生周全,可她根本就做不到。 垂花门外有了动静,周凝连忙走到门旁,却见来人是顺公公。 他满脸都堆满了笑容说:“娘娘,这些东西都是皇上赏赐的。” 他说着,身后的太监们抬着一箱箱的礼物进门来。 顺公公命人打开箱子,这回送的东西倒是实用的多。 一箱金豆子,一箱白银,还有一匹银红色的软罗烟,其他玉石头面若干。 “娘娘,皇上心里是有您的,知道娘娘喜欢实用的东西,便亲自去挑选了这些礼物。”顺公公笑着说道。 周凝想到宋祁拉她挡箭的那一幕,心里嘲讽更甚,她抓了一把金豆子给他说:“劳烦公公了。” 顺公公拿到赏钱,越发高兴了,脸上的褶子都深了许多。 周凝问:“今日为皇上挡箭的凌大人现在如何了?可有消息?” 顺公公道:“已经被桑大人带回御医属诊治了,桑大人医术高明,娘娘大可放心。” 第63章 命悬一线 周凝道:“那箭矢本宫认得,箭头带着倒勾,强行拔箭,必将带出一片血肉,一支箭足以要人命,何况他身上中了三支?” 顺公公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罢了,皇上国事繁忙,本宫亲自去守着,他好歹是替皇上挡了箭,莫让人误以为皇家薄情。”周凝找到合适的理由,立刻朝御医属走了去。 顺公公也跟着出了正阳宫,两人不顺路,在宫门口分开。 周凝火急火燎的到了御医属。 莫离已经在手术室了,孟景天跟着进去帮忙了。 神医谷的两位神医还在养伤,因此没能参加诊治。 另外两位御医也要在外守着,防止有其他人需要看诊。 御医属的人不算多,毕竟宫里的人也不多。 周凝到来,外头的人都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本宫今日来守着凌大人,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必伺候。”周凝说道。 此时,她身边陪伴的是百灵,这个一直被赶在外门的宫女。 众人应声起身,百灵去给周凝搬了个凳子,让她坐在手术室门口。 她便坐下,淡定自若的喝茶。 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莫离已经给凌玉锦用了全麻,并且隔开了他的皮肉,取出了一支箭矢。 孟景天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还可以这样? 莫离取出一支箭之后,仔细地用羊肠线帮他缝合伤口,一层层的缝合。 小小伤口,竟然缝了五层。 处理完这个伤口之后,他又开始处理第二支箭矢。 莫离的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他将脑袋朝孟景天伸过来,孟景天就知道要给他擦汗,连忙给他擦了擦。 取头一支箭矢的时候,他摸不清箭矢的样子,有些拿不准,但是第二支取出来就快了一些。 连取了三支,凌玉锦流了很多血。 虽然他们已经用银针封脉,尽量让他少流血,可是少流不代表不流。 如果人身体的血液不再流动,这个人也离死不远了,缺氧也能导致死亡。 做完手术后,凌玉锦失血过多导致面色苍白,嘴唇血色全无。 莫离从手术室出来,孟景天已经被震惊到了。 在手术室的时候他很紧张,还不觉得很累,可是如今却感觉十分疲惫,双腿发软,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周凝见人出来了,立刻起身转向他们。 “微臣……” “人如何了?手术可还顺利?”周凝急切地问道。 莫离道:“手术很顺利,但是凌大人伤势过重,失了太多的血,能不能熬过来,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周凝立刻抬步朝手术室去。 凌玉锦紧闭双目躺在手术台上,面白如纸。 周凝眼眶发酸,死死盯着他。 又气又心疼。 他为什么要去挡箭? 为什么要以身涉险? 为了宋祁那样的逼人,值得吗? 她终究将眼泪给逼了回去,跟莫离说:“桑大人,从即日起,他全权交给你照顾。” “微臣定会尽力而为。”莫离连忙拱手。 “辛苦二位了。”周凝说着抬了抬手。 百灵一个人赏了一把金豆子。 两人连忙谢恩。 周凝自己也撑不住了,昨夜在凌玉锦那里折腾了半夜,今天又折腾了这么一招,到现在滴水未进。 她也不勉强,先回了正阳宫,喝了两杯茶,少少吃了点南瓜糕便在榻上躺下了。 直到晚宴要开始了,喜鹊才许人进来叫醒了周凝。 周凝这一觉睡的很沉,被喜鹊叫醒时,意识还未完全回归。 她听闻晚宴,才想起今天是初一,宫中设宴。 她忙问:“凌大人那边情况如何了?” 喜鹊说:“凌大人还没醒。” “还没醒啊?”周凝想着便起身,任由喜鹊为她梳妆。 “桑大夫一直在旁边照看,他说大概还要等两三个时辰才能醒。” 周凝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她刚装扮好,宋祁便来了。 他显然也是回去补了觉,现在看起来整个人神采奕奕的,眉目含情。 明显昨夜他很满足。 “皇上。”周凝起身见礼。 宋祁双手扶住了她道:“可歇息好了?” 周凝点头道:“从御医属回来睡了一会儿。” “凌爱卿为朕挡箭,朕定要好好赏他。” 周凝突然破案了,她就说凌玉锦为什么要替他挡箭,原来是要博取他的信任。 值得吗? 把自己折腾的丢掉了半条命,只是为了获取他的信任,值得吗? 在她心中,宋祁根本就没有凌玉锦重要。 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说出口。 “只是他身中三箭,那三箭都带着钩,显然是冲着要人命来的。 凌大人为皇上挡了箭,生死未卜,若是留得一命在,皇上如何赏赐都是好的。 若是没了命,再多赏赐也无用。” 宋祁点头道:“这倒是,小顺子,你亲自去告诉桑大人,让他务必竭尽全力保住凌爱卿的命。” “是。”顺公公连忙去了。 周凝又问:“皇上可有派人去追查刺客?” “已经让人去查了,皇宫内也已经排查过了,你莫要担心。”宋祁说道。 周凝适当点头示弱道:“臣妾许久不见这种阵仗,一时之间竟然真的有些害怕。” 宋祁笑着道:“莫怕,我在。” 周凝只字未提他拉她挡箭的事。 他轻轻揽了揽她的肩,随即放开她,两人同往保和殿。 因为白日里刺杀一事,所以皇后的宴会同皇上的宴会合并在保和殿举行。 男人和女眷之间有纱帐相隔。 其实周凝不在意这些,但是有些年纪大的老封君在意,他们不的不顾及这些老封君们的思想。 众人听闻报唱官报唱“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说话,纷纷跪了下来。 众人行了礼之后,便都坐了回去。 宋祁说了一些场面话,宴会正式开始。 周凝依旧端庄大方,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凌玉锦这边。 宴会上并未出什么大乱子,一切都顺顺利利。 宴会进行到结尾,帝后现行离去。 眼看宋祁又要随着周凝到正阳宫去,周凝却拦住了他道:“皇上,你不去看看梁妹妹么? 她现在怀着你的孩子,需要皇上多关心。” 宋祁脚步一顿,觉得自己似乎确实需要去看她。 于是,他将周凝送回正阳宫,便朝梁雨柔的安宁轩走去。 只是刚出正阳宫便撞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少女。 第64章 想进宫当宠妃? 顺公公大声训斥道:“何人在此?” 他话一出,影二立刻动手将少女双手反剪在背后。 “哎哟哟哟,大哥,轻点,轻点,疼、疼、疼……”少女龇牙咧嘴。 宋祁看向少女。 少女用蒙着脸,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丝毫不恐慌。 宋祁心下了然问:“你是谁家的?” 少女说:“能不能先放开我再说?我又不是刺客。” 宋祁给影二一个眼神,影二立刻放开她,闪身躲在黑暗里。 少女揉了揉肩膀,晃了晃脖子,自言自语道:“宫里的高手还真多,我阿爹说的还真对,我就是三脚猫的功夫。” 她说着瞪大眼睛看着宋祁说:“您就是皇上啊?长这么好看?” 她说着便爬起来,左手托着右手,右手抵着下巴,走过来走过去。 “我阿奶带我入宫就是要勾--引你啊?” 顺公公顿时哑然,这位竟然如此直白? 臊的慌。 宋祁的眸光动了动,已然猜出这位的身份来了。 镇北王肖景曜的嫡长女,长宁郡主肖雁翎。 镇北王年前将这位郡主送了回来,要在京中寻一门好亲事。 宋祁当时觉得镇北王还算懂事,主动将把柄送到他手上。 如今听这位小郡主的话,镇北王竟是冲着他来的? 有意思。 “长宁郡主。”宋祁叫了一声。 肖雁翎瞪大眼睛问:“你认得我?” 宋祁低低笑了一声道:“你小时候朕还抱过你。” 肖雁翎叉腰:“怎么可能?你能比我大多少?” “你父王可还安好?” “好着呢,天天忙着往府里抬姨娘。 皇上你好歹也管管他,我阿娘都快被气死了。 我们家后院天天闹腾的乌烟瘴气的,天天为了争宠斗的跟乌眼鸡似的,有什么好斗的? 我进京前我阿爹又抬了一房姨娘,还没我大呢。”肖雁翎说着比划了一下。 顺公公将脑袋埋的更低了,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宋祁嘴角抽了抽。 “你同你祖母入的宫?” “对啊,我祖母让我勾引你,说我只要跟了你就可以不用生孩子。 还说我们镇北王府功高震主,我进宫当了宠妃,就可以保我镇北王府平安。”肖雁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梨啃了一口。 宋祁:“……” 他不由地审视这位长宁郡主,想看看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长宁郡主不过刚及笄,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如此口无遮拦,他竟一点都不反感。 “你不想生孩子?” “不想,我阿爹的那些女人,只要一生孩子,不是没了命,就是没了孩子,好可怜的。”肖雁翎说着将手里的梨给丢了,抱着胳膊哆嗦了一下。 顺公公:“……” 宋祁:“……” 影二:“……” 过了一会儿,宋祁才问:“你想进宫当宠妃?” 肖雁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如果说假话的话我肯定想啊,皇上年轻俊美,举世无双,当个宠妃既能享受宠妃的快乐,又能保全我们镇北王府平安,我自然是想的。” 宋祁:“……” 宠妃的快乐? 宠后还同他闹别扭,宠妃能快乐? “真话呢?” “真话是不想。” “为何?” “因为一旦入了后宫,便会同我们家后院一样。 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我家后院只有七八个姨娘,她们还斗的跟乌眼鸡一样,我要是到后宫跟那么多妃嫔抢,那得多难抢啊? 我这种性子就不适合呆在后宫,恐怕把人给得罪死了都不知道,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怎么会?有你们镇北王府在,谁敢给你脸色看?” “可我还是想去当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姑娘说着还比划了两下。 宋祁闷笑了起来,心态也变的年轻了许多。 这小姑娘身上活力四射,不得不说,很吸引人。 “既然不想当宠妃,为何要跑到这里来?” “我是来看皇后娘娘的,我对皇后娘娘更感兴趣。” “哦,这是为何?” “当然是皇后娘娘名气大啊,我们漠北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厉害,是天神下凡。 还说要不是皇后娘娘,未必是皇上登上皇位呢,我小时候就听说她,所以特别想见见她。” 宋祁的眼眸沉了沉。 整个漠北人都知道皇后厉害么? 他不动声色问:“哦?你们漠北还说什么了?” “漠北还说娘娘长的好看,我小时候阿爹便指着画跟我说这是皇后娘娘。 我看皇后娘娘就是天下下凡,所以这次进宫,我就想偷偷摸摸的溜过来看个清楚。 宴会上离的太远了,我都看不清楚。” 两人一问一答便离开了正阳宫。 宋祁到底没去安宁轩看望梁雨柔,而是将肖雁翎带到了未央宫。 当夜,肖雁翎留宿未央宫。 周凝这边等到宋祁走了之后,自己乔装了一番,偷偷溜到御医属来了。 御医属只有莫离在。 两人对上了暗号,莫离便领着周凝去了凌玉锦所住的房间。 凌玉锦还在昏迷中。 周凝看向莫离问:“他还有多久才能醒来?” 莫离摇了摇头说:“他的情况不容乐观,按照我给他的药量,他最多四个时辰便能醒来。 如今已经过了六个时辰,脉象极其微弱,时有时无,恐怕……凶多吉少。” 周凝听他说凶多吉少四个字,心尖猛然颤了颤。 她紧张地抓住莫离的胳膊问:“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莫离摇了摇头道:“尽人事,听天命。 寻常人一支箭就可以要了命,何况他连中三支? 虽然有孟大夫为他护住心脉,减少流血,可终究还是失血过多。” 他说着将盖在凌玉锦身上的被子掖了掖,又将屋里的炭火给烧的更旺一些。 气温有些高,可凌玉锦的体温还是很低。 “他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才会这样?” 周凝想到了输血,可是血型不一样,输血就是催命符。 这是在现代人人皆知的常识。 而他们现有的条件,根本没办法去确定人的血型。 听说o型血是万能血,没有别的血可以用的危机情况下,可以输这种血。 可依旧冒着很大的风险。 她穿越到现代的身体是o型血,可那具身体和她现在的身体不是一幅,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身体是什么血型。 赌一把,五五开。 第65章 周凝晕过去了 若是不然,他昏迷着昏迷着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如果他成了植物人,那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你想办法把我的血输给他。” 莫离瞪大了眼睛问:“你竟然知道这样的秘术?” 周凝:“……”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你能不能做到?”周凝急切的问道。 “输血的秘术我曾在神医谷的孤本上看到过。 当时的皇帝追求长生术,命令神医谷的先人研究,其中有一项便是换血术。 其中有一组分别是七十、五十、二十的人换血术很成功,七十老翁果然返老还童。 可是一起试验的其他人,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虽然换血术成功可以使人换老还童,然而风险极高。 当时的皇帝还要继续研究,神医谷的先人不肯再造孽,这才选择隐世而居。” 周凝闻言怔愣了一下,想到传说中华佗都能进行开颅手术,神医谷的先人会想到换血,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了。 “这么说,你有办法把一个人的身体里的血输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吗?” “办法倒是有,只是这个办法不可取,被换血之人万人只能存一。” 周凝突然伸出了自己的胳膊说:“用我的,我的血同他的血不会相克。 那些换血就死的人是因为血会相克,输进入的血和他本身的血相克,自然无法存活。” 莫离他们当然也有相克的说法,只是这让他想不通。 哪怕是孪生兄弟,输血也必死无疑。 他们身体里都流着同样的血,同样会相克。 这让他想不通。 莫离拒绝了她说:“不给他输血,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倘若输血,必死无疑。” 周凝却十分笃定地说:“你放心,我的血和他的血真的可以相融,不会相克。” “神医谷先辈们尝试过亲父子换血,他们的血都会相克。” 周凝对此更不意外了,近亲不能输血,会引发免疫性输血反应。 “他如今命悬一线,凶多吉少,我们且死马当做活马医。” 周凝说着又看向凌玉锦。 他面色苍白,毫无生机,嘴唇是她从未见过的苍白。 她心里难受的要死,懊恼自己来的太晚,又懊恼他不顾一切出来替宋祁挡箭。 可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宋祁却同朝臣一起推杯换盏,哪里还能想得起来有一个人为他挡了箭? 而她也不得不一起参加宫宴,强颜欢笑。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难受的厉害,胸口堵的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 倘若不是御医属的天才地宝吊着,凌玉锦恐怕早已经没命了。 莫离见周凝这样说,迟疑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最终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拿出一大把阿胶红枣给她吃,又将温在陶罐里的参汤给她喝。 他自己则是到药箱里翻出一样物件。 周凝看到那物件眉心一跳,看起来像什么动物的血管,且软化过。 针头看着像是银的,比起现代的针头,这个简直就是巨无霸。 用这种针头取血,不疼死才怪。 不过更让她震惊的是那不是取血的,而是输血用的。 取血更简单粗暴,直接放血在琉璃瓶中,由那根管子再输入到凌玉锦的身上。 “需不需要麻药?”莫离迟疑了一下。 “不必了。”周凝害怕麻药会加重凌玉锦的昏睡。 莫离便开始用高浓度酒去消毒,蒸馏提纯的方法是周凝从前教给他的。 也正是因为酒精的提纯和用木板固定骨折部位,周凝才让莫离折服的。 周凝见他去给凌玉锦消毒忙问:“你做什么?” “消毒。” “先给我消毒取血,等到血快流出来之前再给他扎上。” 莫离十分不解,却还按照周凝的说的去做了。 周凝解释道:“这样可以避免邪气入体。” 莫离:“……” 不明觉厉。 周凝整只手都被酒精消过毒,手腕被割破,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流,流到琉璃瓶内。 莫离也给凌玉锦消了毒,按照周凝所言,等待管子里全都充满了血,才将针头扎入凌玉锦的脖颈处。 周凝有些错愕,显然没想到可以在这里扎针。 “你给他扎进血管里了吗?”周凝问道。 莫离道:“要看看会不会鼓包方知成功与否。” 周凝:“……” 所幸他扎的很成功。 周凝想着他医术高明,想必了解过,否则也不会知道所谓的换血术。 莫离做好了这些,很快去拾了一些草药泡茶端过来给她喝。 “这些是活血的药,你能喝吗?” 周凝说:“能。” 她知道自己的血现在不能止住,所以活血的药必须喝。 她吹着茶杯将药给喝的干干净净,然后又开始吃阿胶。 莫离想到周凝先前调理身体的时候,一喝药就吐的昏天黑地的,眼下居然眉头都不皱一下把药给喝了。 他叹了一口气,将那药又给熬上了。 除了活血的药,他还另外熬了补药,都是补气血的。 药熬好了,他就端进来让她喝。 周凝照喝不误。 一会儿又端来阿胶红枣茶。 她依旧喝。 参汤她也喝。 周凝来者不拒,只想让自己的身体能多撑一会儿。 可心里却还是惶惶不安。 她不太确定自己的血是不是o型,也不确定凌玉锦会不会排斥。 她看着自己身体的血流入到凌玉锦的身体里,心里默念着他一定要好起来,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眼见凌玉锦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脸上渐渐有了生气,嘴唇慢慢有了血色。 周凝的鼻子酸酸,眼角渐渐湿润。 她的手腕是疼的,很疼。 身体的血液迅速的流逝,像是生命力也一同流逝一般。 她的体温开始变低,她很冷,冷到发颤。 莫离将火烧的更旺,可她依旧很冷。 她渐渐开始头晕,头晕到天旋地转的程度,而这种感觉慢慢添加上了眼前阵阵发黑,头疼。 胸口也难受,难受到无法形容,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 可尽管这样,她也不愿意放弃继续为他输血。 虽然她知道人身体里,血一旦低到一定程度,对生命造成威胁。 可她曾发誓要护他一生一世,哪怕用她的命去换,她也在所不惜。 她相信,她的仇凌玉锦会帮她报。 莫离欣喜凌玉锦的气色开始变好,脉搏也能摸得到了。 可是一回头却发现周凝竟然晕过去了。 她的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阿胶。 第66章 安宁郡主 莫离鼻尖微微有些酸。 能被她视为自己人,她便会豁出性命去保护。 从前是这样,被宋祁辜负之后竟然还是这样。 他毫不怀疑,倘若今日躺在这里的是他,她也定会这样待他。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他心思复杂地给她把脉,脉象微弱,失血过多。。 他连忙用银针止血,又将金疮药倒在她伤口上,给她进行了包扎。 等到琉璃瓶里的血输完,他又将针给拔了下来,同样给凌玉锦倒上了金疮药。 他按照好凌玉锦,又转来照顾周凝。 她体温极低,见面上苍白且憔悴,心头紧了紧。 “小姐。”莫离轻轻喊了一声。 周凝没什么反应,他将之前熬好的药给端了过来,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喂药。 “小姐,喝药。” 周凝没反应。 莫离又道:“我知道你能听见,你快喝药,否则凌玉锦恐怕也活不了。” 果然,听到凌玉锦这个名字,周凝的睫毛抖了抖。 她虽然没有睁眼,但是有了下意识的吞咽动作。 她是真怕吃药,眉头皱的紧紧的。 莫离耐心地将药全都给灌了下去,这才将她放下,跟凌玉锦并排躺着。 帮她盖好被子之后,莫离转头去将火烧的更旺。 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人,凌玉锦是什么人他不清楚,但却知道他跟周凝关系非常。 当初,他被人追杀,就是凌玉锦出手救的他,并且提醒他灯下黑。 他想着周凝也在宫中,便入宫为御医。 他当然不觉得凌玉锦是那种喜欢乱管闲事的人,所以进宫必定有他的用意。 不曾想,他竟然是让他想办法护周凝一二。 他原本就是要找周凝的,自然欣然同意了。 只是,哪知小姐似乎同身为千户的凌玉锦并不相熟。 但现在却肯为他丢了命。 莫离叹了一口气,只能心里盼望着凌玉锦能度过这一关。 约摸过了两刻,他才给周凝扎了一针。 周凝悠悠转醒,依旧头晕目眩。 莫离给她喝了一些红糖水道:“小姐,你该回去了。” 周凝像是反应不过来一般,脑袋里嗡嗡的。 莫离又重复了一遍,她方想起自己的处境。 “他如何了?” “脉象比之前好多了,气色也好多了。” 周凝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确实比之前好多了,面上有了些许血色。 嘴唇也不再那么苍白。 她却感觉自己进气少,出气多,虚弱地问:“几时了?” “寅时。”莫离说道。 周凝听闻已经到了寅时,自己要回去了。 宫内每日开工之前会点卯,因此还不到卯时,宫女太监们就该起床了。 她若回去的晚了,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可如今她的身体如此虚弱,站都站不稳,如何回去? “微臣送娘娘回宫。”凌风不知道何时进来,抱拳单膝跪地。 周凝朝莫离伸手,莫离将她扶起来。 她又看了看凌玉锦跟莫离说:“照顾好他。” “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他,你回去好生歇着,回头我会送一些补品过去。” 周凝点了点头。 凌风道:“得罪了。” 他说完抓着周凝的腰带将她提起来,几个纵身消失在黑夜里。 周凝本来就虚弱,被他这么上蹿下跳的,差点没再度昏死过去。 凌风对周凝多少有些意见,可看到她竟然舍命救主子,又说不出来是何等滋味。 总而言之,心思很复杂。 周凝回去之后,从床头柜子里取出绿豆糕,勉强吃了两块才睡。 她出了太多的血,必须得多吃东西才能补回来。 第二天,周凝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喜鹊进来伺候她梳洗,见她脸色苍白,吓了一大跳,忙问:“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周凝道:“大概昨日吓着了,回头等桑大夫过来了,让他给开点药。” 喜鹊闻言拍了拍胸口道:“昨天那阵仗确实太吓人了。” 周凝说:“去小厨房给我煨两个荷包蛋。” “是。”喜鹊连忙出去吩咐知更去做荷包蛋。 小姐很少这个时辰要东西吃,怕是昨天宫宴也没吃什么东西。 知更的动作很快,把荷包蛋给端了过来犹豫道:“娘娘,需要加糖吗?” “嗯,加点。”周凝道。 知更立刻将提前备好的红糖加在荷包蛋里。 周凝吃了两个加了红糖的荷包蛋,这才让喜鹊帮她梳妆。 今天是年初二,宋祁一连三天都不用上朝,难说他不会到正阳宫来。 所以,她让喜鹊帮她上了妆,免得被人看出来气色不好。 她因失血过多而脚手冰凉,又让喜鹊将屋里的炭火给烧的更热。 喜鹊总觉得自家小姐有些怪怪的,但是想到昨日的变故,便将一切都归咎于惊恐过度。 早上传膳时,周宝带来了消息,昨夜皇上没去安宁轩,而是在未央宫宠幸了一位贵女,到现在都还没起床。 周凝闻言,越发没有胃口了。 宋祁这个人可真够渣的,渣到让人无法得知他的底线在哪里。 怀孕的梁雨柔现在正需要人关心,可是她需要的人却新人在怀,乐不思蜀。 凌玉锦为他命悬一线,他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好像别人为他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可知是谁家的女儿?” “听说是镇北王府的安宁郡主。” 周凝有些错愕。 安宁郡主不应该在漠北么? 什么时候回京了? 而且,这小姑娘都到了婚嫁的年龄了么? 在她的记忆里,肖雁翎始终都只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一晃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啊。 镇北王是一方枭雄,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手握三十万大军,盘踞漠北,是妥妥的一方霸王。 当年天下大乱,他们也大着匡扶正室的旗号起兵,而肖景曜却一直盘踞北方不动如山。 其他的势力都互相厮杀,相互消耗,他却稳中见长。 后来,大周初定,北方却始终是个隐患。 当时是她提出谈判的。 按照他们大周当时的情况,想要干掉镇北王十分不易,镇北王想要翻天也难如登天。 倘若兵戎相见,双方都得不到好,怕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周凝给出了主意,那便是给他封王,不动他的势力。 而让他必须承认大周朝的皇权。 第67章 他想借此来动镇北王 不动镇北王的势力,这便是镇北王所求的。 对新朝来说这样的谈判自然也有好处,虽然手握重权的镇北王是个隐患,同时也是大周朝的一个保障。 北狄若是想要来犯,最先要过的便是镇北王的那关。 这样就可以有效保护大周百姓,给百废待兴的大周朝迎来复兴的黄金期。 在她的周旋下,肖景曜被封镇北王,他的母亲和儿子被接入京中。 明面上说是免受战乱之苦,实则是牵制镇北王的一个砝码。 镇北王自然也心知肚明,不过他并未反对。 如今镇北王竟然要送女儿入宫,莫不是知道皇上开了后宫,想在未来夺储的事上分一杯羹? 长宁郡主一旦诞下皇子,太子非他莫属。 试问这宫中女人,谁能有长宁郡主这么厉害的母族? 日后她若是对上这位长宁郡主,怕是也得退避三舍。 她早同宋祁说过外戚专权的可怕,宋祁并非不知,否则先前选秀也不会从民间选女子入宫了。 只是如此明显的陷阱,宋祁为何会跳? 宋祁虽然渣,但不代表他没脑子。 周凝仔细想了想,宋祁想干什么? 莫非他想借此来动镇北王。 周凝浑身一僵,动镇北王? 镇北王虽然位高权重,可也不能动。 那是漠北最大的屏障。 也许,在宋祁的眼里,那最大的屏障也是最大的威胁。 倘若长宁郡主诞下皇子,等到皇子成年,镇北王也是时候回京养老了,插手朝堂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事她也管不着,只能静观其变。 她慢悠悠的吃东西,吃完了早饭又让知更去御膳房取牛乳。 她喝了牛乳又让喜鹊扶着她在屋里走了走。 她的头还有些晕,外头又冷,她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因此没勉强自己要到外头去转转。 莫离过来请脉,周凝让喜鹊下去,这才问起凌玉锦的情况来。 “还是没醒。”莫离叹了一口气。 “还没醒?”周凝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他这情况着急不来,你若想去看他,必须将自己的身体给养好了才行。” 周凝闻言也觉得是。 莫离没告诉周凝他昨夜一直高烧不退。 但是他不说,周凝也能猜得到。 莫离将连夜给她做好的药丸奉上,另外又给了两张食补的方子,一日三餐,七日不重样。 莫离出去,喜鹊紧张地跟在他身后问他有关周凝身体的情况。 莫离都一一的仔细交代清楚。 周凝坐在屋里,将莫离给的药丸吃下去,又去小睡了一会儿。 到下午,她的头才没那么晕。 有心去看凌玉锦,但必须得克制。 晚上,她早早的睡下。 正阳宫的下人们也早早的歇下了。 今夜是白鹭值班,睡在周凝床榻的外头。 周凝换好了夜行衣出去,白鹭睁开眼睛看了看,随即又躺了回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路来到御医属,莫离见她来了,便到隔壁去睡觉了。 周凝上前抓住凌玉锦的手,将脑袋靠近他的脑袋,轻轻地道: “凌玉锦,你还不准备醒来么?”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凌玉锦,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 你赶紧给我醒来,听到了没有? 我不允许你有事。” 凌玉锦自然没有任何反应。 “你若是死了,我连清明到你坟头上柱香都做不到。”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怎么办?你要丢下我们母子吗?”周凝说这话的时候,凌玉锦的睫毛颤了颤。 但她没看到。 周凝好话说尽,可是床上的人还是一点反应都不曾有。 她突然坐直了身子,从他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道:“你若是死了,本宫另外再找一个有能耐的人合作,我看你身边的凌风就挺不错,面相俊美,身材不错……” “……敢!” 周凝浑身一僵,连忙转头看向凌玉锦。 对方已经睁开了眼睛,却还是十分虚弱。 他的手紧紧攥着周凝的衣襟。 周凝大喜道:“凌玉锦!” 凌玉锦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似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想起醒来之前,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封印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他着急寻找出口,然而却寻不着。 总是在快要找到出口之前,出路被封死。 这个女人的声音他倒是听的清楚,一字不差。 凌风么? 没了他,她便要去找凌风了么? 周凝自然没在这个时候矫情,连忙到隔壁去找莫离。 她刚出去,凌风便闯了进来。 他看到主子醒来,激动不已。 凌玉锦看向他的眼神却带刀。 凌风心中一凛,他做错什么了吗? 主子为何想刀他? 莫离听闻凌玉锦醒来,立刻跑过来替他把脉。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介绍了凌玉锦如今的情况之后,便退下了。 凌风也默默跟着退下。 周凝看向凌玉锦,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哽咽着问:“你怎么这么傻?” 凌玉锦说:“我没事。” “命都差点丢了,还说没事。你上次说过,不会再让自己受伤。” “最后一次了。”凌玉锦想安慰她。 他动了动手,周凝将手主动塞到他手里。 四目相对,却没多说。 周凝固然有太多话要问他,然而此刻并非是问话的好时机。 凌玉锦也有千言万语要说,奈何如今他身娇体弱,哪里顾得上说其他? 正在此时,天空绽放起了烟花。 周凝听闻烟花响,朝外望了一眼。 “……疼。”凌玉锦挤出一个字。 周凝连忙回过头来问:“伤口疼么?” “嗯。” “我去叫桑大夫。” 凌玉锦却拉着她的手不放。 周凝看他十分不安局促的模样道:“我去叫大夫给你止疼。” “亲亲可止疼。” 周凝:“……” 不过人身体内分泌的内啡肽确实可以止疼。 只是,他确定亲亲分泌的不是多巴胺,而是内啡肽? 不过,她到底没能做到在这里同他分析多巴胺和内啡肽的事,他是个缺爱的,需要亲亲就亲亲吧。 床都上了,亲一下算什么? 她俯身亲了亲他的脑袋,起身看到他如小鹿一般的眼神,没忍住又亲了亲他的眼睛。 脸颊。 鼻子。 下巴。 最后是嘴巴。 凌玉锦的眼睛亮了。 周凝弯了弯唇,摸了摸他的头说:“早些养好身体。” 第68章 滑天下之大稽 “嗯。”凌玉锦已经开始想象养好身体后没羞没臊的生活了。 甚至连地点都选好了,必须要换着花样才行。 嗯,她是将门虎女,身强力壮,他必须要把身体养好。 最终,他精力不济,又沉睡了过去。 周凝待他熟睡之后,又摸了摸他的头,方才回去。 次日,周凝才起身,后宫的那些女子们全都来了,包括身怀六甲的梁雨柔。 周凝免了她们的礼,特意询问了梁雨柔的情况。 梁雨柔抚摸着肚子说:“托娘娘的福,一切都还好。” “还是要仔细着些,再闷也只是这几个月,等孩子生下来便好。” “臣妾谨遵娘娘教诲。”梁雨柔说道。 询问了梁雨柔之后,周凝又看向其他的女人,怎么就这么一个怀孕了呢? 就没有其他的了么? 倘若真的只是个女娃怎么办? 她还在想着嫔妃怀孕的事,其中有人说起昨夜烟花的事。 周凝端起茶杯来,漫不经心地问:“昨夜烟花怎么了?” “娘娘,听说昨夜的烟花是皇上特意为了哄新来的妹妹开心放的呢。” 周凝朝说话的这位芳贵人看了过去问:“新来的?” “是啊,听说年三十那夜,皇上在未央宫宠幸了一位贵女。” 周凝微微一笑道:“未央宫的事本宫尚且不知,芳贵人倒是门儿清啊。” 芳贵人面色一僵,随即跪了下来道:“臣妾知错了。” “起来吧,本宫说过,你们最重要的是怀上孩子,而非内耗。 日后宫里的姐妹会越来越多,你们见皇上的次数也只会越来越少,不抓紧机会怀上孩子,未来有什么盼头?” “寻常女子在夫家,有个孩子傍身的重要性不必本宫多说了吧?” “即或是皇位只有一个,但分封王却可以有很多,有自己的封地,将你们接到封地上享福,那才是众多姐妹的盼头。”周凝干脆把话给挑明了。 众人连忙下跪道:“臣妾受教。” “都起来吧。”周凝淡淡的说道。 她今日若不把这话给挑明,她们不知道又要花多少心思去对付那位长宁郡主。 跟长宁郡主对上,那不是明摆着送人头么? 虽然她不愿意面对宋祁,但是按照规矩,新年皇上应该在她宫里过才是。 如今他不分昼夜同肖雁翎混在一处,无非是想营造一种色令智昏的假象,用以麻痹镇北王。 若她猜测没错,肖雁翎入宫至少是婕妤起步。 但她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交给礼部去操办了。 问名纳彩三书六礼,一样没少。 婚事定在二月十六。 娶为妻,纳为妾。 皇上已经有了正宫,如今竟然还用娶妻之礼去纳妾,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件事在民间竟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倘若有样学样,那岂不是礼崩乐坏了? 因此不少折子都递到了宋祁的面前。 宋祁有了前几次的经验,立刻让人去控评,让各地的说书人开始讲说并不存在的救命之恩。 肖雁翎一跃变成了宋祁少时的救命恩人,只因乱世两人被迫分离,如今算是破镜重圆了。 周凝看到凌玉锦给她递过来的消息差点没气笑。 宋祁就算是控评,能不能照顾一下她的颜面? 他们倒是成了佳偶天成,她算什么? 跳梁小丑么? 她提笔给凌玉锦回了信,让白鹭给送了出去。 凌玉锦收到周凝的信,又好气又好笑。 气她对他写给她的思卿念卿之类的话没有回复一句,好笑的是她总是以长辈的口吻同他说话。 弄的他好似那毛头小儿一般,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养伤,莫要留下后遗症。 还让他莫要惹镇北王,民间的那些传闻爱怎么传就怎么传,横竖她也不是头一遭被宋祁踩在脚下了。 她能咽的下这口气,他可咽不下。 躺在床上的某人,立刻让他养的那些人去混淆视听。 当说书人说肖雁翎成为宋祁少年时的救命恩人时,便会有人出来说周凝因为救宋祁导致宫寒不能生育。 当有人说他们佳偶天成时,有人出来说当年少年将军是如何遣散后宅,只为许心上人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相对无中生有的救命之恩,远远抵不上当年京都的轰轰烈烈。 毕竟这也没过去几年。 好多人都还记得当时闹腾的沸沸扬扬的,要说那时候的宋祁对周凝不是真心的,没人会信。 可如今他广纳后宫为了子嗣也就罢了,竟然又冒出来一个救命恩人。 真是巧合啊,救命恩人刚好是镇北王的女儿。 镇北王一直在漠北,这位长宁郡主也在漠北长大,这两人相隔千里,这命到底是如何救下来的? 有人猜测根本就不是什么救命之恩,完全是酒后那什么。 乱完之后发现是镇北王的女儿,不得不负责,所以才会有三书六礼。 否则怎么解释纳妾还要走三书六礼的? 百姓像是吃到了什么大瓜一般,对啊,纳妾怎么还要三书六礼的? 他们更倾向酒后那什么。 宋祁的形象在大众心中一落再落,见一个爱一个。 不过,有了上次东厂抓人事件,没人敢在大街上议论这事。 这种事大都是以“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第二个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种方式传播出去的。 因此那些强行为宋祁何肖雁翎洗白的说书先生连续多日都被人嘲笑,虽然没人说什么,但是百姓眼中的那种嘲讽仿佛有实质一般。 这么一来,那些说书的都不干了,甩甩袖子走人了。 周凝甚是无奈,做这些争论不过是一些口舌之争罢了,根本不会给宋祁带来实质上的伤害。 他再怎么渣,到底还是迎合了大部分男人的心理。 大部分的男人对纳妾这种事并不反感,甚至有条件不纳妾的还觉得脸上无光。 先前是因为帝后一夫一妻,他们也不敢造次,先前纳回来的就算了,后来没人敢了。 自从皇上开后宫之后,有条件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对一般男人来说,权、钱、色,永远是他们追求奋斗的目标。 所以,凌玉锦这些手段,最多只能给宋祁添添堵。 第69章 部署 她让白鹭给他带话,让他小心一些,镇北王不日便要入京了。 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千万不可大意。 凌玉锦又给她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全国各地的水云轩和醉天下已经被他尽数收入囊中。 周凝看到这个消息,心中的郁气消散了许多。 水云轩和醉天下曾经是宋祁的私人钱袋子,如今被凌玉锦给收入囊中,真是太好了。 她又写信给他,让他务必做到不留痕迹,宋祁不可能不查,莫要顺藤摸瓜摸到了他。 另外,她又让他尽快安排薛郡外放,薛美人的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宋祁是时候跟薛郡秋后算账了。 凌玉锦接到信,嘴角弯弯。 她怎么跟自己如此心有灵犀呢? 他们竟然想到一起去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伤,戴上人皮面具之后又戴上了银质面具,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平阳侯府。 平阳侯薛郡见到来人十分紧张,他自己是武将出身,这人来的时候他竟然一点都感知不到。 倘若对方要杀他,自然不在话下。 显然,此人并非要他的命。 “不知阁下是何人?夜访我平阳侯府有何贵干?” 凌玉锦不欲与他废话,直接开口道:“娘娘让你尽快离京,莫要等到上头那位亲自动手,唯恐你们性命不保。” 薛郡内心震惊,他竟然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 “娘娘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若不是之前民间流言甚多,不是动手的好时机,侯爷如今怕早就成阶下囚了。” 薛郡心里一慌,连忙抱拳道:“本侯明日便去辞官。” 两人正说话,四岁的薛岩朝书房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爹爹,爹爹。” 凌玉锦看了薛郡一眼道:“愚不可及,扶灵回乡竟然还将小都带回来,这是怕你薛家不断子绝孙么?” 薛郡面色难看不已。 这大过年的,谁愿意听这样的话。 可他也知道他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倘若是从前他铁定不相信宋祁会如此心狠手辣。 但是经过妹妹的事,他才多少了解宋祁的可怕。 若不是妹妹亲口所言,他一定会将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周凝的身上。 宋祁,太可怕了。 凌玉锦不再理会他,翻窗几个纵身离开了平阳侯府。 他刚走,薛岩就拍着门喊:“爹爹。” 薛郡开门将儿子给抱了起来,看向追过来的薛柳氏道:“怎么让岩儿到处乱跑?” 薛柳氏笑道:“儿子粘着你呢,非要闹着找爹爹。” 薛郡将儿子抱起来,一手拉着薛柳氏回了房。 两人将儿子给哄睡之后,便给了奶娘。 熄了灯,他才同薛柳氏咬耳朵说起了方才的事。 薛柳氏吓的面色煞白,抓住他的胳膊轻声道:“那你明日就去辞官。” 薛郡应下。 次日,薛郡辞官,被宋祁拒绝了。 他拒绝了他的辞官之后,给了他很多赏赐,让他莫要因薛美人的缘故跟他离心。 还暗示他薛美人之所以没有厚葬,完全是因为皇后不喜的缘故。 他也不得已,不能惹怒周凝,所以才让他们将尸首领回去厚葬。 薛郡对他的话自然不相信,但心里却七上八下了起来。 自古以来辞官都是三辞三让,绝没有首次辞官皇上拒绝之后给了赏赐的。 莫非他真的要对他们家动手了? 周凝得知消息,立刻让白鹭传信出去,让薛郡送妻儿先离开试试。 薛郡先前扶棺回乡办的有路引,如今到城门口被拦下,说是路引失效了,让他回去重新办。 薛郡去办路引,却被拦了。 京兆府说他的长子身为平阳侯世子不能离京,另外两位小公子因为是军籍,因此也不能离京。 薛郡心下一沉,先前他可以扶棺回乡,如今竟然离不了京了。 要说宋祁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他是不信的。 这可如何是好? 他无法联系银面男子,只能让侯夫人进宫拜见周凝。 周凝听薛柳氏说完之后,焉能不知这是宋祁要将人留在京都,好动手? 她脑海里飞快想对策,将自己代入薛柳氏,要如何应对如今的境况? 不能离京是既定的事,无法改变,只是不知道皇上是会将他们满门抄斩,还是让他们全部流放。 按照她对宋祁的了解,他大概是想把薛家全家都满门抄斩,但他不会这么做。 薛父毕竟为他战死沙场,他若是对薛家赶尽杀绝,恐怕寒了一众大臣的心。 但他一定会重罪轻罚,罪名莫须有,栽赃陷害都有可能。 最终的接过是他们薛家可能会抄家流放。 于是,她给薛柳氏出了个主意,让他们想办法联系薛莹莹,让薛莹莹想办法提前囤积物资,再聘请两位江湖人士护他们周全。 至于他们准备的物资,最好是请镖局护送,多给一些银子。 否则,薛柳氏身娇体弱,几个孩子大的大,小的小,没有人护着根本没办法安全到达流放地。 目前两大流放地,一是往北去冀州牢城营,一个是流放岭南。 往北去所需要的物资可往南去所需要的物资不同,因此他们需要的物件也不尽相同。 官差押送犯人一般不走官道,用马车不太现实,太平车更适用。 不论往南去还是往北去,食物都必须充足,另外还要有足够的草药,最好能有一位随行的大夫。 周凝想了想,将岭南和冀州的不同气候跟薛柳氏说了一番之后道: “具体的你们自己谋划,能顺利到达流放地,先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薛柳氏对着周凝磕头,便出了宫。 宋祁很快来了。 周凝知道他是为了薛柳氏来的,主动道: “今日平阳侯夫人求到了臣妾的头上。” “哦?她求你何事?” “平阳侯夫人说他的几个孩子要回乡上坟,所以让我帮他们求求你,放他们出去。” “你想让他们走么?” 周凝摇了摇头道:“薛郡一直以为我害了薛美人,因此对我怀恨在心,我又如何肯帮他们求情?真是笑话。 平阳侯夫人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只是他们这么着急离开京都是要做什么?” 宋祁盯着她,似乎在看她说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周凝回望过去,眉头微皱问:“莫非你想让臣妾帮他们求情?” 第70章 镇北王入京 她说着眼神逐渐冰冷了起来。 宋祁忙柔声道:“怎么会?那件事与薛郡脱不开干系。 他们兄妹二人肆意践踏朕的信任,若不是看在他们薛大将军的份上,朕岂肯放过他们? 朕对他们已经网开一面,并且准许他们扶棺回乡,如今他们竟然想离开京都,脱离朕的掌控,朕岂能如他们的愿。” 周凝假装错愕地看向他,随即道:“换成臣妾,臣妾也不会允许他们辞官回乡,要么把人给放在眼皮子底下,要么将人远远地打发出去,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地。 若是有可能杀了最好,只是杀他们既对不住薛老将军,也会寒了大臣们的心。 换成我,我定会抄了他们的家,将他们流放出去,子孙后代,永不可入京。” 宋祁闻言,眉间柔了揉,拉起她的手道:“阿凝不必忧心这些,好好养好身子才是。” 周凝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去道:“你不必对我嘘寒问暖,我不需要,谁需要你给谁去吧。” “阿凝这是在生朕的气呢,朕让长宁郡主入宫是有不得已……” “皇上又有不得已的苦衷吗?现在皇上欺骗臣妾都不愿意换个说法了么?”周凝冷着脸说道。 宋祁却不气恼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肖雁翎入宫之后,你让着她一些。” “你让她别来找臣妾麻烦就成,毕竟她有那么强大母族,而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从前我渴望早日成亲,能得夫家庇护。 肖雁翎不论有多嚣张,只要不威胁到我的身家性命和地位,我都无所谓。” “你放心,她威胁不到你。”宋祁说道。 周凝面色还是很难看,宋祁觉得是因为肖雁翎的缘故,又想起初一那日她主动保护他,就知道她嘴硬,但心里是有他的。 “你好好歇着,莫要再多操心,养好身体才是。”宋祁说道。 “臣妾恭送皇上。”周凝直接赶人。 宋祁走了,不过随后就让顺公公亲自送来了很多东西。 在喜鹊送他出去的时候,他还偷偷塞给了她一只成色很好的玉镯子和两个银元宝。 “前日有个贵人赏了我一只玉镯子,我留着也没什么用,送给你吧。” “那银元宝为何也给我?” “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再说了给我塞钱的人多着呢。” “那你私自收人家的钱不怕皇上知道后发怒吗?” “嘿嘿,我这些东西都是过了明路的,皇上都知道,你也得机灵着些,回去跟娘娘坦白,娘娘肯定不会收走的,这就等于过了明路,都是你的了。”顺公公笑嘻嘻的说道。 喜鹊受教了,回来就把这些东西都摆在了周凝的面前,并且一五一十的把顺公公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这可把周凝给说笑了,这个顺公公还真会玩阳谋。 不过,这样的阳谋她确实不讨厌,并且如他所言,她并未收了喜鹊的东西。 二月初一,镇北王入京。 肖景曜身为镇北王,手握重兵,因此无诏不得入京。 如今宋祁为了彰显他对肖雁翎的宠爱,特意准他入京,送女儿出嫁。 镇北王进京那日,全城的百姓都出来围观。 坊间有不少关于镇北王的传说,尤其是北狄两次来犯都被镇北王打的落花流水,跪地求饶。 尤其是那一次杀了十万俘虏,迫使北狄不得不送来降书,对大周俯首称臣,年年都会给大周进贡。 因此为了凸显镇北王的骁勇善战,说书人都会将他描绘成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神通广大。 他们都想一睹镇北王的风采。 镇北王穿着黑色金边祥云蟒袍,头戴紫金冠,腰束金带,端坐在高头大马上。 随着马儿的颠簸,紫金冠随着轻轻晃动,远远看过去挺贵气。 只是,这人杀戮过重,身上带着浓厚的煞气,所过之处,小儿皆开始啼哭。 巷子里的狗夹紧了尾巴偷偷溜走,就是近距离围观的百姓都觉得双腿发颤,像是阎王降临一般。 想起他曾经坑杀了敌军十万人,百姓的腿肚子都开始抽筋,想跑却不敢跑。 镇北王丝毫没收敛身上的气势,目不斜视朝皇宫赶去。 他必须得先进宫面圣,然后才能回镇北王府。 当夜,宫中设宴为镇北王接风洗尘,周凝也随宋祁一起出席宫宴。 她看向镇北王,跟五年前比起来,镇北王身上的煞气更重了。 大概是因为他下令杀那十万俘虏,所以才会有这么重的煞气。 她也发现他的手腕上有一串菩提珠,自从坐下来之后他就开始拨动,显然已经成了习惯。 这人肯定噩梦萦绕。 她打量肖景曜的时候,肖景曜突然抬眼看向她,那眼神里透着冰凉。 周凝慌了慌,不过却还能维持镇定,冲着他笑了笑。 肖景曜有些错愕,不过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宴会上,肖景曜给宋祁敬酒之后,又向周凝敬酒道:“一别数年,皇后娘娘风采不减当年。” 周凝端起杯来说:“王爷也一如既往。” 肖景曜将酒喝下。 他对这位皇后算是印象深刻,当年她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让他对宋祁俯首称臣,是有大才之人。 如今竟然被宋祁给困在后宫,可真会暴殄天物。 他相信,只要周凝愿意跟他走,漠北将来定能问鼎中原,甚至称霸天下。 周凝不知道肖景曜心里在想什么,只将杯子里倒的白开水给喝下。 正巧上了一道鱼,她闻着鱼格外腥,就跟鱼放凉了一般,难闻的紧,让喜鹊赶紧撤走。 宋祁见她皱着眉头,侧过脸来问:“怎么了?” 周凝说:“鱼腥的很。” 宋祁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鱼,他已经吃了一筷子了,腥么? 随即,他的眼眸深幽了起来,朝她的肚子扫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看着群臣。 君臣继续寒暄,不少大臣起来给镇北王敬酒。 肖景曜也没推辞,同他们推杯换盏,喝了不少酒。 宋祁没让他在宫里多耽搁,让他回去同老夫人和世子团聚了。 而他则是陪同周凝回到正阳宫。 “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宋祁说道。 周凝没想到宋祁跟肖景曜说话的时候竟然还不忘盯着她。 第71章 坑杀十万将士的镇北王 “哦,可能是中午吃的有些多了。”周凝说道。 宋祁说:“来人,请御医。” “不用麻烦了,我这里有消食丸,吃上一颗就好。”周凝连忙说道。 宋祁盯着她看。 周凝被他看的莫名其妙。 她回望过去,宋祁这才拉起她的手道:“阿凝,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臣妾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你知道镇北王……” “皇上,时候不早了,皇上早些回去歇着吧。” “阿凝……” “臣妾恭送皇上。”周凝连忙行礼。 宋祁到嘴边的话终究咽了下去,最后留下一句“你早些休息,朕有空再来看你”便离去了。 此刻,镇北王府。 镇北王肖景曜正襟危坐在母亲下首。 肖老夫人面相比较刻薄,带着威严,端坐着,不怒自威。 她手里也拿着一串佛珠,垂着眼慢慢地拨弄着。 肖景曜面色不善道:“母亲,你为何擅自做主要送翎儿入宫?孩儿不是送了信来,让母亲给翎儿寻一户好人家么?” 老夫人说:“母亲这不是为了给你和世子谋出路么?” “母亲,你真是糊涂,翎儿如何能入宫?这不是将我们镇北王府的脖子洗干净了,送到那人的刀下么?” “你以为翎儿不入宫,他就不会对镇北王府下刀了么?” 肖老夫人这句话倒是把肖景曜给堵的无话可说了。 他和朝廷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朝廷对他不放心,想要他手里的兵权。 但这兵权绝对不能交。 今天他把兵权给交了,明天他就会被朝廷拿捏,恐怕妻儿老母都无法护周全。 他已经将母亲和嫡子留在京都,女儿及笄之后也送回京都,那位竟然还不放心他。 母亲有心,他便顺水推舟,真让人心塞。 “那位如今的疑心如此严重,我们必须要未雨绸缪。 否则就算他不会对你动手,但是雁北呢? 雁北一直被养在京中,不能到军营去历练,将来能立得起来么? 翎儿入宫,若能生下皇子,那便是我们肖家的转机,否则肖家早晚不保。” 肖老夫人眸中皆是精光。 “母亲。” 不用老母亲多说,肖景曜也知道母亲的意思。 无非是等到肖雁翎生下皇子,他们肖家全力扶持这个皇子登基。 “母亲知道你并无此意,可你身为镇北王,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如何守护天下黎民百姓? 我肖家儿郎向来忠的都是家国天下,谁坐上那个位子我们都无所谓,只要百姓过的好。” 肖景曜见母亲心意已决,只能说:“皇后可不是吃素的,当年漠北的谈判正是由她牵的头。 她的手段和能耐绝对不在那位之下,翎儿入宫在她手里能讨到好?” “再厉害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拘在后宫?没有皇子护身,她纵使有惊世的才华也无处可施展。 大不了,翎儿入宫之后同她联手便是了,将来也不过是封东西太后的事。” “母亲说的有理,但翎儿入宫确实不妥。 翎儿不入宫,他想动镇北王府还要好好考量一番,十年内镇北王府可安然无恙。 若是翎儿入宫,短则三年长则五年,他必定会对镇北王府下手。 时间拖的久一些,变故便多一些,我们可寻的生机也多几分。 雁北虽然养废了,但是庶子雁南是由儿子亲自教导,在镇北军中破有声望。” “胡闹,嫡庶有别。” “母亲,皇家以及太子您都说能者居之,为何到了自家头上,就要讲究嫡庶有别?” 肖老夫人顿时一噎道:“即便你有你的道理,如今翎儿入宫已成定局,反悔不得。” “如今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肖景曜看向肖老夫人没继续往下说。 但肖老夫人却已经听出他的意思来了,她将手里的佛珠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怒道:“混账,虎毒不食子,你竟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 难怪外面的人都说你是活阎王,杀人不眨眼,冷心冷情,竟然还想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 肖景曜气的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外头的人怎么传他就算了,他母亲竟然也说出这番话来,当真是杀人诛心。 外头为何会有那样的传言? 不就是因为他坑杀了那十万将士么?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将士何其无辜? 他们同他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 这世上哪里有绝对的好与坏,对与错? 坑杀十万将士,确实是他下的令,可他也是不得已。 别的不说,这十万人根本不好安置。 将他们留在漠北根本不合适,一是会引起宋祁的猜忌,本来三十万大军已经让宋祁寝食难安了,若是再加十万,他岂不是如坐针毡? 二来这些战俘不好管理,弄不好会成为他们内乱的主力。 可若将他们送回京都,更不合适。 他们不生乱便罢,若是生乱,便成他的一大罪过。 而且,给宋祁送兵力,他也不愿意。 放他们回去,便是放虎归山,不能重创北狄,北狄便会年年来骚扰他们,毁坏他们的耕地,抢他们的粮食和家禽,闹腾的百姓无法安居乐业。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们。 于是他狠心将他们全都赶到山谷中,直接活埋了他们。 那个山谷也因为这些人被填满了,他手下的士兵填土填了三天三夜。 后又在那地方栽了许多桃树。 他从此便被噩梦缠身。 他手上的菩提珠就是高人给他压制梦魇用的,说是去除他身上的煞气。 可那是十万条人命,岂是一条菩提珠就能压制得住的。 他备受折磨,旁人不了解他就算了,母亲竟然也说他是活阎王,着实伤人。 今夜谈话算是不了了之。 他虽然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杀了肖雁翎,可最终没能狠下心对自己亲生女儿下手。 怕是怕当今如此高调要娶她女儿,并且还三书六礼,怕是翎儿死了,他们镇北王府也必须要送一个女人入宫。 回到卧房,他久久不能入睡,手里的菩提珠不断的拨动着。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次日,宫中。 莫离前来给周凝请脉,一同前来的还有顺公公。 第72章 怀孕的事还想瞒着孕妇本人? 周凝见看了喜鹊一眼,喜鹊立刻上前拽住顺公公的袖子说:“顺公公,你还没尝过我们正阳宫的南瓜饼吧?” 顺公公见喜鹊主动前来同他说话,顿时花心怒放说:“还真没吃过。”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喜鹊说着就朝外跑了去。 顺公公见喜鹊没有要支开他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喜鹊跑到门口时左脚被右脚绊了一下,直直超前摔了去。 顺公公下意识的飞奔上前一把抓住喜鹊的胳膊,这才免得她摔下去。 喜鹊吓的面色苍白,捂着胸口,像是喘不过气来了一样。 顺公公见状连忙将她给拉到了院子里,给她轻轻拍着后背说:“小姑奶奶,你着什么急?不就是南瓜饼么……” 他话还没说完,喜鹊就黑了脸说:“对啊,不就是南瓜饼么?这根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入不了大人的眼,是奴婢自作多情了。” 喜鹊说着对着顺公公恭敬行了一礼。 顺公公一把拉住了她说:“你跟我闹什么?” “我有什么资格跟大人闹。” “行了,行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那南瓜饼我吃,我吃还不行么?”顺公公手忙脚乱,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要如何做。 喜鹊翻了个白眼说:“你根本就不是诚心认错,你只是向我妥协。” 顺公公见喜鹊朝他翻白眼,顿时心花怒放,他就爱死了喜鹊这样子。 “姑奶奶,你如今可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将来是要做管事姑姑的,怎么能如此任性?” “你就说你吃不吃吧?” “吃……” 外头喜鹊在缠着顺公公的时候,莫离也在抓住机会压低了声音跟周凝说:“小姐,你这是有了。” 有,有了? 周凝惊讶地摸向肚子,不敢置信。 莫离又说:“那位已经交代不许让你知道自己有孕,也不许对外公布。” 周凝心口狂跳,随即瞥了一眼院外。 难怪今天顺公公会跟着过来,感情是监视莫离的。 “正宫有喜,这本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但他却想瞒着,要说没问题,鬼都不信。” 周凝也猜不到宋祁这是要做什么。 怀孕的事还想瞒着孕妇本人? 真不知道宋祁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这件事要如实禀报吗?” “必须如实禀报,若是不然他另外找人来把脉,那你岂不是要露馅了?”周凝说道。 莫离点头,只能小心吩咐道:“过手的物件,尤其是贴身的物件,以及入口的食物都要小心。” 周凝点了点头,宫斗的常用手段她已经知晓了。 只是,别人是后宫的女人相互争斗,她却是跟朝堂的那位斗。 莫离又用正常的声音说:“娘娘气血两亏,脾胃又弱,还是要以温补为主。 微臣重新给娘娘开几道食补的方子,每日按照方子吃即可,无需另外服药。” “那先前的方子呢?” “先前的方子可以停了。” “那就有劳桑大人了。”周凝说道。 两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喜鹊和顺公公已经回到门口的廊下了。 顺公公没敢立即吃南瓜饼,而是贴身藏好,对着喜鹊笑的灿烂。 喜鹊也红着脸,不敢跟他对视。 顺公公心下满足,想着喜鹊对他也是有意思的。 宋祁一直在御书房等消息,莫离和顺公公离开正阳宫便前来复命。 莫离也不知道宋祁在玩什么花招,只能一五一十的跟他汇报。 宋祁的手微微发颤问:“确定是喜脉?” “确定。” “这件事必须保密。” “是。”莫离也不多问。 宋祁让他们都下去。 莫离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宫里根本就护不住周凝,便将消息传给了凌玉锦。 凌玉锦应周凝的要求继续养伤,就算是去西厂当值,也是被人抬着肩舆去的。 他得知周凝怀孕顿时傻眼了。 他这么厉害的么? 就一次就怀上了? 同时,他也欣喜了起来,他有儿子了。 某人不知哪里来的自信,确定周凝会给他生一个儿子。 随即他又想到就算他的身体养的棒棒的,那不是还要等一年才能与她亲近?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儿子不香了。 他不想当爹,只想当乖顺的小兔子。 只是宋祁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那夜的事露馅了? 他觉得不太可能,有心想进宫去看她,但身上的伤却不允许。 周凝正躺在床上瞪着帐顶,手轻轻搭在肚子上。 这里竟然有了一个小家伙,虽然现在还只是花生米大小的肉球,但这个小肉球可以长成一个可可爱爱的宝宝。 怎么就突然怀上了?打乱了她的节奏。 先前她想着梁雨柔生个孩子,将来抚养他成为小皇帝。 如今她突然怀孕,不得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孩子必须要完好无损的生下来。 后宫这些女人会不会用一些手段她不能完全肯定不会,单说那长宁郡主就不是吃素的。 她已经从喜鹊的口中,她得知了长宁郡主承宠的前后详情。 她可不信那长宁郡主真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可爱。 倘若真不想入宫,又怎么会留宿未央宫? 何况,她们还未打过照面,她便在宋祁面前上眼药,说漠北的人都知道她,说什么她很厉害之类的。 最过分的就是那句要不是她,登基的未必是当今,这算是戳宋祁的心窝子。 宋祁如此忌惮她,未必没有要证明他自己的意思。 这手段可比那些栽赃陷害高明多了。 这是在利用皇上,不断放大他的疑心。 打着性子跳脱、单纯无害的幌子,暗戳戳的夹带私货,在旁人的眼中竟然还是口直心快,快人快语。 她不得不想办法保全自己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宋祁倒是送来了许多赏赐,周凝看都没看,直接让喜鹊送入库房。 不论是人参还是燕窝,她一口都不吃,不摸不看,免得被宋祁算计。 东西都堆放在库房。 二月十六,大吉。 宫里的八抬大轿到镇北王府前来接人。 负责前来接人的竟然是西厂督主凌玉锦。 凌玉锦身着大红蟒袍,骑在高头大马上,站在镇北王府门前。 第73章 对昌妃的宠爱 肖雁翎被人搀扶出来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进入皇宫。 城中百姓都出来看热闹,六十抬嫁妆,一眼望过去十分气派。 周凝穿着皇后的朝服,同宋祁一起坐在太和殿门口,朝臣分列两旁。 肖雁翎在两个陪嫁的搀扶下,缓步迈上阶梯。 她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手持宫扇挡住脸,走起路来,仪态万千。 凌玉锦带着一队人马随后护送她。 周凝看到凌玉锦的时候显然有些意外,这个家伙怎么来了? 身上的伤全都好了么? 她的眉头微微一皱。 两旁不少大臣都悄悄打量周凝的神色,见她眉头微微一皱,以为不喜肖雁翎穿着大红嫁衣,顿时紧张了起来。 在民间,正妻新婚当天可以穿正红,妾室入门的时候则是穿粉红或者桃红。 肖雁翎再怎么受宠,终究只是一个妾啊。 镇北王府太过分了,竟然给她准备的大红嫁衣。 可那位若是不同意,镇北王府敢这么干吗? 大臣们这时候也觉得圣上同镇北王欺人太甚,倘若皇后有一个强大的母族,周大将军若是还活着,在这种场合必定会为女儿撑腰。 哦,不,他们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也不存在大红嫁衣一事。 但谁也不敢说,那位的性子可真让人捉摸不透。 一面表现出对皇后十分宠爱,一面又刻意打压皇后,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肖雁翎顺着台阶上来,顺公公开始宣读圣旨。 让周凝没想到的是宋祁竟然直接封了肖雁翎为妃,封号为昌,赐住瑶华宫。 昌字从日,有光明美好,兴旺发达之意。 这是高位宠妃的封号。 可见她的受宠程度。 瑶华宫是个好地方啊,地位仅次翊坤宫。 若不是翊坤宫先前出过薛莹莹那档子事,宋祁一定会将翊坤宫赐给她。 周凝对昌妃住哪里一点都不感兴趣,左右她是被通知的那个,配合宋祁演好戏即可。 其他的无需她多问。 昌妃领旨谢恩之后,开始给宋祁和周凝奉茶。 茶端给宋祁,宋祁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给周凝奉茶的时候,大臣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皇后这个时候当众闹起来。 只是周凝淡定地端起了茶,只是假装抿了一口便放了回去,并且送了她一只玉镯子,淡淡道:“妹妹日后只需好好侍奉皇上,早些诞下龙嗣才好。” “臣妾谨记。”肖雁翎说道。 群臣方才松了一口气,肖雁翎没有恃宠而骄将茶水泼在周凝的身上。 周凝也没有给她一个下马威。 这还是他们从前认识的皇后娘娘吗? 宋祁也不由地看了周凝一眼,随即起身将肖雁翎给扶了起来,柔声道:“翎儿,受累了。” 肖雁翎脸上挂满了笑容说:“我一点都不累,就是脖子有些酸,皇上给我准备的凤冠太重了,还有这嫁衣也好重,你到底用了多少金线啊?” 周凝眉头微挑,刚入宫便开始挑衅她了? “那先回瑶华宫,早些宽衣。” “嗯,好啊。”肖雁翎扬起笑脸,然后对周凝说:“娘娘,回头我去正阳宫找你玩啊。” 她说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和两颗小虎牙。 周凝看到她那两颗小虎牙顿时有些失神。 她想起了朱澄。 她这么一失神,肖雁翎笑的更开心了。 宋祁牵起她的手朝瑶华宫走了去。 周凝微微屈膝恭送皇上,转头从另外一个方向回宫去。 皇上纳妃虽然不是大婚,但这场面比当年他当战王时大婚的排场大。 不仅如此,宋祁还免了三天的早朝,大赦天下。 这无疑是在向普天下百姓宣告他对昌妃的宠爱。 昌妃入宫当天晚上,宫里又燃起了绚丽的烟花。 烟花燃放了整整半个时辰。 喜鹊气的眼珠子都红了。 但她什么都不敢说,免得给自家小姐添堵。 看来小姐跟皇上割裂,是最正确的选择。 先前她还觉得小姐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她不管什么原因生不了孩子是真的,总不能让皇上绝后吧? 可如今,明明后宫已经有人怀孕,他竟然还要另外娶妃,这又怎么解释? 洗不白了。 她红肿着眼睛,为自家小姐感到不值。 小姐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会宫寒怀不上孩子,可到头来他竟然一点都不珍惜她。 周凝看着瑶华宫那边放的烟花,无趣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好看吗?”周凝挑眉问。 “不好看,有机会我带你出去看打铁花,打铁花才更好看。”凌玉锦心不在焉的说道。 周凝看过打铁花,确实比烟花看起来更令人震撼。 主要还是因为这烟花不够震撼,只是中规中矩的那种,若是后世奥运会开幕式上的烟花,或者烟花盛会上的烟花,那也是相当震撼的。 她点头道:“好啊,等你哪天权倾朝野,就带我出去看打铁花。” “早晚有这么一天。”凌玉锦说道。 两人坐在承乾宫的殿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凌玉锦憋了半天才问:“他为何不对外公布你怀孕的事?” “我也不知道。” “他总不会是故技重施,准备在你生产的时候对你动手吧?” 周凝一怔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那你可要小心,别吃太多,免得孩子太大不好生。 等到危险期过去之后,也要没事多走动走动,将来生的时候容易。” 周凝诧异地看向他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找大夫问的。”凌玉锦有些不好意思。 周凝想起来问:“我还没问你,你到底是怎么躲过万右舵进宫的?” “师父教给我锁阳之法。”他说着拉着她的手过去摸。 果然平平的,什么都没有。 只是,她突然发现凌玉锦浑身紧绷着,甚至憋住了呼吸。 随即她突然手心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 她瞪大了眼睛,连忙收回手去,脸颊和耳朵都红通通的。 羞愤欲死。 凌玉锦也一脸尴尬,他憋了一口气,最终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很努力克制了。” 周凝:“……” 她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烟花问:“除夕那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4章 皇后娘娘,臣妾来的太晚了 凌玉锦说:“他找桑大夫配了药,那种药放在酒里,却需要一种特制的香才能引动。 我得知情况立刻做出了部署,将你带离正阳宫。” 周凝突然回头看他问:“他没给你解药?” 凌玉锦心里一慌,她怎么知道有解药? 他满脸委屈道:“给了,但是那解药的药丸太大了,我点了你的穴将你带走,到了地方解开穴道之后已经来不及给你喂药,就被你、被你……” 他说着还偷偷瞄了她一眼。 周凝:“……”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原谅你了。 你是要护我周全的人,所以我给你当解药,也是帮我自己。 只是你下回能不能少来那么一回,感觉身体都被掏空了,养了好几天精神气才养回来。” 凌玉锦说着还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凝一眼。 周凝:“……” 她想原地去世,可以吗? 等等,他还想有下回? 烟花放完,凌玉锦将她送回,叮嘱她务必要照顾好自己,有事让白鹭给他送信。 周凝点了点头,催促他速回。 凌玉锦腻歪成瘾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了么?” 周凝想了想到:“你也不要太劳累了,虽然你的伤已经好了,可要想把元气给养回来,需要很长时间。” 凌玉锦笑了起来说:“我一定会把身体给养得棒棒的,保准能满足她。” 周凝瞪大了眼睛,这人说的都是什么话? 凌玉锦到底还是恋恋不舍的走了。 心里想着自己得赶紧部署了,孩子他们自己可以生了,所以宋祁这个皇帝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他立刻通知师傅,让师傅尽快到京都来。 另外,他也让莫离多给宋祁调制一些补身体的药丸。 后宫女人这么多,一天只宠一个怎么行? 必须得多宠几个,早些掏空他的身体。 周凝躺在床上则是久久不能入眠。 她曾经是恋爱脑,为了爱不顾一切。 但如今她不是了,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也不确定凌玉锦会不会是下一个宋祁,因此不会再将心给交出去了。 只不过,她凭借一己之力根本斗不过宋祁,所以才会同凌玉锦联手。 可谁能料想到,他们联手的结果是肚子里揣了他的种? 她心思复杂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可她现在有些害怕了,害怕自己守不住自己的心。 不,跟凌玉锦只能动肾,不能动情。 昌妃入宫第二天,宋祁免了早朝。 他在瑶华宫睡了懒觉,昌妃却起了个大早。 宋祁问:“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昌妃说:“皇上,你是不是忘了?我答应入宫,就是为了跟皇后做姐妹呀? 我祖母给我请的嬷嬷告诉我说要跟皇后娘娘搞好关系,不能恃宠而骄,我起大早去给她请安。” 宋祁有些无奈道:“朕在这里,你不想着好好伺候好朕,跑着去巴结皇后?” 昌妃笑嘻嘻地说:“我早就想跟皇后面对面说话啦,就不陪你啦,我走啦。” 她说着就提着裙子朝外跑了去。 宋祁失笑,也让小罗公公进来伺候他更衣。 他刚站起来,昌妃风风火火地又跑了回来,一边翻自己的妆奁匣子,一边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宋祁还没来得及说话,昌妃就又提着裙子风风火火跑了。 宋祁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了,这女人可爱的很。 他这边刚穿好衣服,昌妃又回来了,并且还撅着嘴。 宋祁道:“怎么又回来了?” 昌妃瘪着嘴道:“刚刚都到正阳宫门口了,初夏才说她没带金豆子,我们只好又转回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都晚了。” 宋祁失笑道:“既然这样,那就陪同朕用了早膳再去。” “可是别人都早早的过去请安。”昌妃垂着脑袋,没精打采。 “你放心,皇后仁厚,不会刁难你。” “真的吗?” “嗯。” “我想着皇后娘娘也不会刁难我。”她说完对初夏说: “你这一次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带齐了,若是还缺东少西的,你就回镇北王府吧。” 初夏连忙道:“是。” 昌妃就陪同宋祁一起用膳。 她吃饭很豪爽,一点不像那些被调教过的女人,这一点跟从前的周凝倒是很像。 没有那些规矩的束缚,只要她喜欢吃的菜,她才不管夹了几筷子。 她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看起来让人胃口大开。 宋祁今天早上吃的就有些饱,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昌妃竟然端起盘子来,将之前喜欢吃的笋干,全都倒进了自己的碗里,然后端起碗来,朝嘴里扒拉了过去。 宋祁有些错愕问:“镇北王府天天不给你饭吃吗?” 昌妃嘴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瞪着杏眼,还不忘吃东西。 将嘴里的食物全都咽下去之后才说:“我父亲说不能糟蹋粮食,这道菜我爱吃,所以我多吃一些。 那几道菜都没有动过,可以赏给初夏他们吃。” 宋祁愣了一下,随即眼眸里多了几分柔和。 “皇上,你慢慢吃吧,我得赶紧走了,免得去的太晚了,尴尬。 知道的是我丢三落四,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天晚上我们闹腾的太厉害了,所以我今天早上下不了床了呢。” 宋祁:“……” 他轻咳了一声道:“有些事不必对外说?” “啊?我说错什么了吗?”昌妃问道。 “你我之间的闺房乐趣,可不能告诉别人,知道了吗?” 昌妃连忙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走了啊。” 这回昌妃走了之后,宋祁直接让顺公公差个小太监跟着,有什么事及时禀报。 顺公公愣了一下,随即弯了弯腰,出去吩咐小太监了。 宋祁到御书房去批阅奏折,坐在堆积如山的奏折前,久久没有心情批阅。 他问:“昌妃那边可有消息?” 顺公公见皇上对昌妃真的上了心连忙回道:“没,皇后娘娘仁厚,想必不会难为昌妃娘娘。” 宋祁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昌妃到正阳宫的时候,后宫其他的人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进到正阳宫,对着周凝行礼,十分内疚地说:“皇后娘娘,臣妾来的太晚了。 其实臣妾起的挺早的,只是丢三落四的,转回去了好几趟,后来皇上醒了,非要拉着我陪他一起吃早饭,这才耽搁了,还请娘娘恕罪。” 第75章 夹枪带棒的试探底线 众人都看向周凝,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昌妃娘娘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如果是无意的就算了,如果是有心的,那就太可怕了。 这是直接跟皇后娘娘叫板了吗? 众女心思各异,心里想着有个强大的母族撑腰果然很重要。 周凝看着昌妃,面色如常笑道:“快起来吧,昌妃妹妹何错之有? 皇上宠你,我们众姐妹都为你高兴还来不及。 本宫岂有怪罪你的道理? 昌妃妹妹不亏是漠北长大的,身体素质就是好。 后宫其他几位妹妹承宠的时候都受不住君恩,第二天都下不了床了。” 她这话也是夹枪带棒的嘲讽回去,意思是昨夜宋祁的表现并不算很好。 又将她立成了箭靶子,树大招风啊,她如果一直都这么受宠,那不就成了众人嫉恨的对象? 昌妃面色一僵,随即起身,其他的女子也都对着她行礼,她也还了一礼。 “我虽然自幼在漠北长大,但身体肯定不如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的名字在我们漠北可响了,娘娘和皇上之间的爱情故事也感天动地,家喻户晓。 大家更称赞娘娘是女战神,曾经陪同皇上争战四方,安定天下。 小时候,我父王就告诉我长大之后要当皇后娘娘那样的人。”昌妃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周凝实在不想把人给往坏了想,但是眼前这位昌妃却让她喜欢不起来。 她的一番话明褒暗贬,贬低周凝不能生孩子,嘲讽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个笑话,最后再讽刺一下她年纪大。 其他女子有听出来一些味儿来的,有的完全听不出来说:“那可不是,娘娘宅心仁厚,对后宫众姐妹也十分照顾,处事也公平公正。” 昌妃笑着说:“我知道啊,所以皇上让我今天别过来了,我非要过来请安。 因为我不想搞特殊,我要融入大家。” 又炫耀上了,皇上不让她来,是她自己主动过来的。 不过,周凝更在意融入大家这句话,突然想起那句名言“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想起宋祁之前的警告,她也不欲同她多口舌之争,面色如常说:“日后大家都是姐妹,你们都向昌妃介绍介绍自己吧。” 于是,从梁雨柔开始,她们一个个的上前给昌妃行礼,并且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不过是介绍自己是哪个宫的,什么位份。 昌妃十分活泼,跟她们姐姐长姐姐短的。 可把这些女人吓坏了。 她们喊姐姐妹妹,根本就不是按照年龄大小区分,而是按照位分。 按照位份来说,她们的位份都没她高,应该叫她一声姐姐。 昌妃毫不在意说:“我从小是野着长大的,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我总是口无遮拦的,可是出嫁前祖母按着我的脑袋学了不少规矩,我听着都累。 我这性子压根就不适合在宫里呆,我就应该仗剑走天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众人听她说话如此爽朗,对她印象也有所改观。 先前还以为她会很傲慢,很难相处,没想到竟然如此率真可爱。 于是,大家没那么拘束了,纷纷跟她打听起漠北的风土人情。 昌妃滔滔不绝地跟她们分享了漠北的事。 好玩的、好吃的全都告诉了她们,还说以后有机会去漠北试试。 周凝端起茶盏来,轻轻抿了一口。 大家都觉得昌妃单纯无害,可她却没这么单纯。 昌妃当着宋祁的面就可以上她的眼药,背后如何,那便不知了。 她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单纯无害。 昨天入宫的时候穿着大红嫁衣,顺便当着宋祁的面对着她秀宠爱,等于直接告诉周凝嫁衣是宋祁送过去的。 又特意点名金线放的太多了,嫁衣太重了。 今天又来试探她的底线。 后宫果然是这样,就算你不去招惹别人,只要碍了别人的路,别人就会来找你。 周凝现在怀着孩子,并没跟她正面硬刚的意思。 宋祁要收拾镇北王府,她只需要苟着,慢慢等就是了。 她们在一起说话,越说越高兴。 昌妃说草原上可以骑马,还可以做烤肉,并且还热情地邀请大家明天都到瑶华宫去烤肉去。 这些女子们都惹不起昌妃,当然也愿意给这个面子,都答应了下来。 他们又说起了漠北民风彪悍,一言不合就打架。 说到打架,昌妃的眼睛顿时亮晶晶地看向周凝。 “我从小到大最佩服的就是我们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在我们漠北的名声很大,漠北的老少都知道娘娘威武。” 周凝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直觉不太好,这会儿也不解地看向她。 其他宫妃也都纷纷点头说周凝为人公平公正之类的。 昌妃说:“在我的家乡,皇后娘娘的名气跟皇上一样大,从我小时候气,我父王常抱着我看皇后娘娘的画像,让我要跟皇后娘娘多多学习。” 她这话一出,现场一片死寂。 她们听到了什么? 镇北王竟然有皇后娘娘的画像? 他一个外男,收皇后娘娘的画像作甚? 昌妃见大家都不说话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周凝似笑非笑地说:“没有,你继续说,你父王让你跟我多学习什么?” “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听到父王的话,从小的时候就开始舞刀弄枪的,总想这有朝一日能跟皇后娘娘比划比划。 娘娘,你不会不满足我这个愿望吧?” 昌妃说着,眼睛扑闪扑闪的。 有那么一瞬间,周凝甚至怀疑昌妃知道她怀孕了。 是宋祁告诉她的? 还是他们镇北王在宫里有眼线? 梁雨柔他们全都屏住了呼吸,现场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静。 昌妃刚进宫就要单挑皇后? 这是个什么情况? 皇后娘娘贵为国母,为天下人的典范,能跟昌妃一样? 这位昌妃果然不一样,可再怎么高贵,也不能进宫就找皇后娘娘打架吧? “然后呢?”周凝问道。 “娘娘就陪我过过招练练手吧。以后我回到漠北,就可以跟小伙伴们炫耀了。 我现在不仅跟皇后娘娘以姐妹成了姐妹,还能跟皇后娘娘过手,她们一定羡慕死我了。” 第76章 昌妃今天不达目的不罢休 周凝不疾不徐,缓缓开口道:“昌妃妹妹还真是小孩性子,还想回到漠北去呢?” “难道不可以吗?”昌妃问道。 周凝认真思索了一下说:“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皇上同意,什么都好说。 只是皇上如此宠爱昌妃,又怎么舍得昌妃回乡?” 昌妃撅了撅嘴说:“宋祁竟然骗我,他说我想家了就可以回去的。” 其他的宫妃听到昌妃竟然直呼圣上的名字,都吓的面色发白。 昌妃又看向周边的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问:“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 你们怎么都不吭声啊?要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指望你们多多指正呢。” 显然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周凝笑道:“你是镇北王的掌上明珠,自然肆意潇洒一些,其他的姐妹可没有妹妹你这么肆意,必须得守规矩。” 她这话也是夹枪带棒的,明晃晃的说肖雁翎仗着母族的势力,不守规矩。 肖雁翎自然能听得出来,同时也听出周凝是在转移话题,她又如何能如她的愿? 她依旧装作很懵懂说:“那是当然了,我是我父王最宠的女儿,所以皇后娘娘你到底答不答应我啊?” 周凝知道肖雁翎一直揪着比划的事不放,一时竟然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昌妃果然年轻,性子欢脱。 你要跟本宫比划比划,皇上知道吗?” 肖雁翎听她提起宋祁,顿时撅了嘴说:“皇后娘娘,好端端的又提皇上做什么? 皇上的话不可信,不可信。” 她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娘娘何出此言?” “君无戏言,娘娘怕是说笑了。” 有人应声问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可别不信。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我随着祖母一起进宫参加宫宴。 我就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我看到皇后娘娘离席,就跟了过去。 本来想见见皇后娘娘,约个时间打一架,呃,比划比划的,结果被皇上给抓了个现行。 他把我当成刺客带回去审问。 问着问着,然后然后……” 她说着,脸也红的厉害。 大殿里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有人心里想着,这女人也就是出生好了一些,一点脑子都没有。 她们再怎么努力,终究比不过出身。 有一个好出身比她们自己优秀更重要。 也就在这个时候,心灵的人已经切实意识到了皇后娘娘之前说的话。 她们得赶紧生个孩子傍身才好。 周凝笑盈盈地看向她问:“然后呢?” “然后,他明明在床上答应过我,我可以随时来找皇后娘娘比划,可第二天他就反悔了。 他穿上衣服就不认账了,不让我来打扰皇后娘娘。 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 哼,谁不知道皇后娘娘,以前可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呢。” 她说完之后起身来到周凝的身边,轻轻拽着她的衣袖,像小孩讨要糖果一样说:“娘娘,你就满足我的愿望好不好? 我们点到为止。” 周凝的眉头微微一皱,看来这位昌妃今天不达目的不罢休。 她为什么非要跟她比划? 正在昌妃拉着周凝的袖子撒娇的时候,外头报唱皇上驾到。 众人都起身迎接。 皇上心情不错说:“昌妃在闹什么呢?跟皇后要糖吃吗?” 众人看到皇上的视线一直落在昌妃身上,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们在皇上的面前从来不敢造次,侍寝也都是按照规矩来,哪里听过皇上这样用这样宠溺的语气说话? 周凝似笑非笑地说:“昌妃非要跟臣妾比划比划。” “对呀,皇上你不会忘了吧? 那天晚上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还说我可以随时来找皇后娘娘。 你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呀,我们可以到外面去活动活动胫骨。” 宋祁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说:“你这不是胡闹吗?” “这怎么就是胡闹了? 皇后娘娘本来就是威风凛凛的女将军,不让将军骑马舞枪,那是斩断了人家的翅膀。 她现在天天在后宫里,不能去看天下的美景,不能去吃天下的美食,已经够委屈的了,皇上你竟然还要继续委屈她吗?” 她说着倒是义愤填膺了起来。 周凝心里真的很想谢谢她。 宋祁无奈地看向周凝问:“皇后以为如何?” “昌妃妹妹有一点说的有理,臣妾不能去看天下的美景,不能去吃天下的美食,确实很委屈……” “既然皇后喜欢,那你们便比划比划吧。” 众人都讶异。 昌妃果然受宠,这才进宫,就抢了皇后娘娘的风头,让皇上都站在她这边。 周凝心里将他骂成了狗。 这人真是坏到无法形容了。 他明明知道她怀了孕,可他竟然要她跟昌妃动手。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所以故意要把孩子给弄掉? 弄掉了她的孩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罚昌妃,迁怒镇北王府。 周凝甚至还怀疑昌妃是不是受他的怂恿,特意过来要找她比划的。 “果真要臣妾陪昌妃打架吗?” “皇后若是不愿意,当然可以拒绝。” “臣妾确实不愿意,自从新年之后,臣妾一直都病着,提不起来精神。 不过昌妃在后宫实在无聊,可以让本宫身边的宫女来陪你练练手。 你若是打不过她,那就别总想着跟本宫动手了。” 她说完立刻吩咐道:“百灵。” “奴婢在。”百灵立刻跳了出来。 “你去陪昌妃娘娘玩一玩。” 百灵立刻抱拳道:是。 昌妃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宝贝一样,要去抓百灵的手说:“你会武功啊。” 百灵退后一步抱拳道:“略知一二,不及皇后娘娘。” “那我们赶紧去吧。”昌妃笑嘻嘻的朝外走了去。 百灵紧随其后。 宋祁见状也连忙跟了出来,周凝她们自然也只能跟着去。 百灵和昌妃两人已经在院子里交起了手。 昌妃的有两把刷子,百灵自然也不是吃素了,否则也不会被宋祁派到周凝身边贴身保护。 只是昌妃在打百灵的时候毫无顾忌,但是百灵对昌妃颇为忌惮。 要保证不伤到别人,也要保证自己不受伤,确实考验人的真功夫。 因此,两人就显得不相上下了。 第77章 被判抄家流放 周凝看着缠斗的两人道:“果然是镇北王府的郡主,英姿飒爽,实力不凡。 若是臣妾同她动手,今日怕是好不了了。” 宋祁道:“怎么会呢?不过是比划比划,点到为止。” 周凝不语。 她刚刚是故意提醒宋祁,之前他让她们两人动手的事。 只是不知道宋祁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院子里两人还在争斗中,昌妃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破绽,百灵收不住势,昌妃的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了下去,避过这一击。 百灵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跳出战斗圈,对昌妃抱拳道:“多谢昌妃娘娘手下留情。” 昌妃却大咧咧的说:“再来,太过瘾了。” 百灵有些为难地看向周凝。 周凝对百灵态度很冷淡。 这是宋祁的人,只会向宋祁打她的小报告。 因此她不是很心疼她,在正阳宫进了很多宫女太监之后,她基本上被排斥在二门之外。 百灵也甚是无奈,她何尝不知道皇后娘娘不待见她? 可她有可选择的余地吗? 谁也得罪不起,反抗不了。 她才是城门失火时被殃及的鱼。 周凝没让她停下来,她只能继续了。 这一次,两人又酣畅淋漓,可为难死百灵了。 不过这一局出了点意外,两人正在交手,速度也越来越快,昌妃虚晃一脚百灵连忙破解,结果昌妃又躲过去了,而百灵的脚却直直的冲着周凝去了。 周凝因为怀孕的缘故反应慢了半拍,正在这个紧要关头,昌妃一把拉住了百灵。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冲撞了皇后娘娘可如何是好?”昌妃笑容明媚。 百灵连忙跪了下来,一幅认罚的模样。 周凝看着昌妃,抿唇不语。 别人都当这只是一个意外,但她却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她在向她透露一个信息:她肖雁翎可以随时要了她周凝的命。 周凝也知道,按照镇北王如今的实力,就算是肖雁翎真对她痛下杀手,宋祁也不会把人给怎么着。 反而会苟着,跟肖雁翎继续假装情深,等到他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去动镇北王府。 到时候,还会用她来做借口,顺道立一番深情的人设。 周凝深呼吸,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突然看向宋祁,拍着自己的胸口目露委屈道:“皇上,吓死臣妾了。” 宋祁一愣。 显然没想到周凝竟然会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 他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道:“别怕,我在。” 周凝乖顺的点了点头。 宋祁见她乖顺,显然很受用道:“行了,都散了吧。 昌妃你的仪容也乱了,回瑶华宫去整理吧。” 昌妃看了周凝一眼,低头行礼,快速离开。 宋祁跟周凝说:“皇后可有哪里不舒服?” 周凝道:“动不动就心慌,还时不时失眠。” “没让御医给你开药吗?” “看了,说是过年的时候吓着了,留下了后遗症,只让我好好养着,并且给开了食补的方子。” 宋祁点头,怜爱地看向她。 “皇上不要去处理国事了么?”周凝问道。 “嗯,那朕先过去了。” “恭送皇上。”周凝屈身行礼。 宋祁转身离去。 周凝等到宋祁离开之后,赶紧回去净手净面,并且还簌了簌口。 同宋祁虚与委蛇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绿茶让她很难受。 为了保护孩子,她再难受也得忍着。 她收拾好之后,写信给凌玉锦,让白鹭给送出去,信中告知凌玉锦昌妃的事,并且合理怀疑镇北王在宫里安插的有人。 凌玉锦也将自己获取的消息告知周凝,达到消息共享。 薛家这边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就等着抄家了。 等着抄家,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眨眼之间,春闱到了。 秋闱高中的士子们都到京都来参加会试。 会试全都交给平阳侯来主持。 朝中人都不满,平阳侯是一介武将,怎么能管读书人的事? 于情于理都不合。 朝堂吵翻了天,但没人能改变宋祁的决定。 嫉妒薛郡的人眼珠子都红了,心里更是不服气。 在他们看来,这是个好差使。 会试出的人才,不论是留京还是外放,那可全都是人脉。 不管人脉能不能用得上,用的时候有才是重中之重。 而且他一个武将怎么来管科考?这不是笑话吗? 这将文渊阁的脸往哪里放? 众人都羡慕不来的好差使,薛郡却是脑袋里嗡嗡的。 宋祁果然要对他们家动手了。 如果换成从前,他肯定会认为这是个好差使。 但现在他知道,宋祁不过是借机收拾他。 不论他怎么努力,这次会试一定会出事。 科举舞弊! 如今他就是砧板上的鱼,没有可以挣扎的余地。 希望能像皇后娘娘预料的那般,能保全他们一家几口人的性命,抄家流放。 平阳侯府能转移的财产都已经转移了出去,家里的下人能打发的也全都打发出去了。 薛莹莹这边也早早地就开始安排了,无论是药品还是衣物她都已经准备的妥妥当当的了。 她找不到镖局护送,直接联系了青州最大的武行,到时候由武行的四人一起护送。 至于脚夫那就更不用发愁了,青州的码头每天那么多人,只要钱给的够多,就不怕没人干活。 春闱原本应该是二月初九,但今年因为皇上纳妃,故而推迟了十天。 不过,朝廷包办了士子们的食宿,因此没引起多大的民怨。 二月十九春闱正式开始。 皇上免了三天早朝,也在今日恢复正常。 然而,头一场的第二天就传出试题泄密的消息。 宋祁当朝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毫无疑问,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薛郡,一同受到连累的还有御史刘、严两位御史。 这两位御史从前弹劾周凝的时候最卖力,没想到皇上用完他们之后,便开始收拾他们了。 第一轮审问,薛郡直接招认了。 他已经知道事情是冲着他来的,因此早些承认了,便可以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然而,宋祁还是打了他四十大板,然后判他抄家流放。 第78章 师出有名的宋祁 四十大板打下去,薛郡已经丢掉了半条命,爬都爬不起来了。 他咬着牙,心里恨意滔天。 宋祁对他下这么重的手,显然没准备让他继续活着。 想他薛家对他宋祁忠心耿耿,他的父亲更是为他战死,结果他却要对他们薛家人赶尽杀绝。 果然是嚼劲弓藏,兔死狗烹。 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了周凝的感受。 不过,他越是不让他活,他就偏要活。 皇后娘娘已经给他们指了明路,他们也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倘若这样还是保不住命,也只能说是天要亡他。 被丢在大牢之后,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瓷瓶,倒出六颗药丸吞了下去。 在薛郡受罚的时候,东西两厂已经带着厂卫包围了平阳侯府。 除了平阳侯府,两位御史的家也被包围了。 百姓们都远远地看着,相互议论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圣旨下来之后,他们便开始抄家。 刘御史家中老母七十多岁,向来为人和善,经常行善积德,并且在报恩寺供奉了长明灯。 她听说刘御史被牵连到科举舞弊案中,顿时就晕过去了。 她对天发誓,说她儿子是被冤枉的,苦苦哀求凌玉锦帮帮他们刘家。 凌玉锦不为所动。 刘老夫人说:“我老妪以命相求,求皇上重新审查此案,还吾儿一个清白。” 老夫人说完一头撞在墙上,当场毙命。 刘府上下哭声一片。 凌玉锦抿唇看着刘老夫人。 刘夫人跪在老夫人面前哭,然后对着凌玉锦磕头道:“督主大人,求求你把此事上报圣上,或许圣上会重新发落。” 凌玉锦面色如常道:“圣上岂能不知你刘家是否蒙冤?” 刘夫人一怔,随即软瘫在地。 凌玉锦随即对着手下的人道:“动作都快点,还有两家要抄。” 外头聚集了不少百姓,远远地站着看热闹。 他们听不到里面的人说什么,只能看到刘老夫人撞了墙,刘夫人又跪在凌玉锦面前求情。 但是凌玉锦竟然不为所动。 百姓此刻不管刘御史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只看到刘府老的老,小的小,着实可怜的很。 凌玉锦这个如此俊美的白面郎君,怎么如此狠心? 抄了刘御史的家之后,刘家人都被带走了,下人都被发卖,其他的人全都流放到冀州去。 凌玉锦往外走,冷着脸去严家。 外头的人都不约而同朝后退了两步。 严家一样哭喊声连天,同样是老的老,小的小。 严家的儿媳妇已经怀孕六个多月,如今也要被流放。 她这样的绝对到不了流放地。 严家的长孙才两岁多,这样的奶娃子十有八九都会折在路上。 严家抄完,抄薛家。 相对刘、严两家,薛家就平静的多了。 薛郡挨了打,被关在刑部大牢里。 家里只有薛柳氏和几个孩子在,另外还有三个年长的下人。 凌玉锦假装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怒道:“薛府其他的人呢?” 薛柳氏道:“回督主大人,除了我夫君之外,其他的人都在这里了。” 凌玉锦看了看他们家的花名册,眉头皱的紧紧的。 又看了看他们家的账册,眉头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立刻让凌风在这里看着,自己则是进宫面圣。 宋祁听到凌玉锦的禀报,面色难看了起来。 平阳侯府半个月前把家里所有的下人都给打发走了,郊野的田产低价售卖,京都的铺子也都打折卖出去了,这只是巧合么? 他心里涌起了狂风暴雨,盛怒之下想将薛家人全都杀了。 他盯着两本册子,最终深呼吸了一把道:“继续查抄。” “是。”凌玉锦又领命而去。 凌玉锦去了,宋祁心里也稍稍冷静了下来。 越是冷静,他越是觉得事情有些复杂。 他准备收拾平阳侯府,并没告诉任何人。 平阳侯到底是如何知晓的? 他自认为自己并无半点错失之处,到底是谁透露出去的消息? 他最怕的是被人洞察了他的内心。 他是一个帝王,倘若他心里想什么,被人给分毫不差的洞察出来,这事可不小。 他的眉头拧得紧紧的。 薛郡肯定没有这个本事,到底是谁? 他在脑海中捋了一下要动平阳侯的前前后后,不由得想起先前平阳侯夫人来见周凝的事。 想到这里,他几乎可以断定是周凝洞察了他的想到,给他们出了主意。 于是,他怒气冲冲的去了正阳宫。 他到正阳宫的时候,正巧周凝孕吐,吐的很厉害。 她如今到了茶水不进的状态,面色蜡黄,面容憔悴,也无精打采的。 见她吐成这样,宋祁心里的气倒是消下去了不少。 “臣妾……” “不必多礼了,皇后躺着便是。”宋祁虚扶一把,让她继续躺着。 周凝靠在床头问:“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宋祁道:“朕过来看看你。” 周凝弯了弯唇,显得有些勉强。 宋祁坐在春凳上,面对着她叹了一口气。 周凝顺着他的意问:“皇上可是有烦心事?为何叹气?” “朕今天抄了平阳侯府。”宋祁说道。 周凝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跟她说起这事来了。 她可不相信宋祁是来跟她诉苦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平阳侯府变成空壳的事让他对她产生了怀疑。 她早就想好了对策,也料到宋祁肯定会怀疑到她身上,只是她说什么都不会承认。 她让喜鹊下去才说:“你是因为薛美人的事迁怒他们吗?” 宋祁一愣,没想到周凝竟然如此直白。 他自然也不会承认。 薛美人的事让他颜面扫地,尤其是在周凝这里。 他的面色严肃道:“朕岂是那等公报私仇的人? 朕本意想提拔薛郡,给他拓展一些人脉,免得他在朝堂上孤立无助,哪知道他竟然参与了科举舞弊。 科举舞弊,断的是我大周的人才。 倘若朝中大臣都有样学样,那十年二十年之后,朝堂的话语权怕是都归那些富户和世家了。” 周凝沉默了,没反驳他的话。 他做事向来不都是讲究师出有名吗? 明明是他给薛郡下套,反过来竟然说的为国为民他不得不大义灭亲。 第79章 你这是明君的作为吗? 真是太好笑了。 说什么呢? 横竖都是他的理。 “既然如此,抄家便抄了吧。 反正平阳侯跟我素来都不对付,从前他就觉得我抢了他妹妹的男人,明里暗里同我作对。 薛老将军还活着的时候,他还有所顾忌。 薛老将军战死之后,他就看我越发不顺眼了,恨不得让我们和离,让他妹妹上位。 那些年他给我使的那些绊子,我都看在你的面子上没同他计较过。 皇上抄他的家,也算是为臣妾讨要一个公道了。” 周凝说着说着就气愤了起来。 宋祁来试探她,那她就戳他的心窝子。 她了解宋祁的性子,薛莹莹给他戴的绿帽子,这就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不论什么时候提起来,他都能被扎一下。 像他这么自大又自以为是的男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女人都应该爱他。 哪怕是被他给撇弃的女人,也会永远不会离开他。 他觉得别人的忠诚都是理所当然的。 因此,薛美人给他戴了顶绿帽子,会严重打击他的自尊心,甚至践踏他的尊严。 他心里的那道坎是过不去的。 既然,他主动过来找刀,作为五好公民,周凝焉能不成全他? 果然,提到薛美人,宋祁的面色就不好看了。 他说:“平阳侯府没抄出多少。” “那不正常吗?” “你觉得正常吗?” “为什么不正常?薛老将军死后,薛郡宠妹妹,把他们家的姨娘和庶子庶女全都给打发了出去,断绝了关系。 虽然薛郡这人跟我不对付,但有一说一,他对他家庶出的兄弟姐妹还是挺不错的。 所以平阳侯府没钱不是很正常吗?都分出去了。” “是吗?京郊外的田产半个月前才卖掉,家里所有的下人,除了三个年长的之外,其他的全都打发出去了,这也是巧合么?” 周凝假装意外问:“平阳侯府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宋祁见周凝跟他装傻,干脆直接挑明说:“我记得平阳侯夫人之前进宫见过你。” “对呀,她前脚刚走,你后脚不就亲自过来问了吗?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是来跟我求恩典的,想让我帮他说说情,让他们家的几个孩子能回乡祭祖,皇上忘了吗?” 周凝也不掩饰宋祁派人盯梢的事。 宋祁一直盯着她的眼,想看她会不会慌张,可看到的全都是疑惑。 “真的不是你给他透露的信息?” “我能给他透露什么信息?皇上可曾告诉过臣妾什么事?”周凝做出更加迷惑的神情。 宋祁面色阴沉道:“了解的朕的是你。” “平阳侯很穷,跟臣妾了不了解皇上有什么关系吗?” “难道不是你猜出朕要对付平阳侯府,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提前部署的?” “皇上这话就不对了,你先前明明说是因为科举舞弊案才会处罚薛家,难不成是说谎的? 就算臣妾能多少揣摩一些皇上的心思,难不成臣妾还能算到薛郡会参与科举舞弊?” “除了你还有谁?” “所以皇上找不到发泄口,就把这口气撒在臣妾的头上吗? 臣妾就问你一句,如今臣妾有昌妃那样的母族,皇上也敢随随便便给臣妾按罪名吗?”周凝的面色冷了下来。 宋祁面色涨红。 周凝嘲讽道:“如果我父亲还活着,手底下那二十万的大军也还在,皇上跟臣妾说话的时候势必会考量一二吧? 说到底臣妾不过是个孤女,所以皇上高兴了就好声好语哄两句,赏赐一些东西。 遇到事情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臣妾。” “臣妾虽然有些小聪明,可小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被皇上给算计到如今被囚在深宫的状况?臣妾到如今的模样,皇上还不满意么?” “皇上若还是不满意,可以选择废后。虽然,臣妾曾经觉得皇后之位是臣妾最后的一点体面,与其这样,这份体面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宋祁怒道。 “臣妾有在胡言乱语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能怀疑到我的头上,平阳侯府发卖下人,你也能赖在我的头上,我是胡言乱语吗? 你自己就不想想,你不让他们回乡,甚至不让他们出京,就不能是他们自己猜出来什么了吗? 难道就不能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连累府中的下人,把下人给打发出去了而已。 可是你把这件事归咎在臣妾的头上,你这样是讲道理的吗? 你这是明君的作为吗? 实话告诉你,在我发现我被禁足在宫中之后,我也曾跟喜鹊说过,放她出宫去嫁人。 我一个人被囚就算了,何必再连累一个喜鹊? 奈何喜鹊不同意。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直接问问喜鹊。” 周凝说完转身朝里躺着,不再理会宋祁。 宋祁见周凝不理会她,也生出些许愧疚来。 他似乎不应该如此直白地问她,怪他没控制好脾气。 “你好好休息,朕有空再来看你。”宋祁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周凝给践踏在地上,他确实不想面对她。 周凝确实被气到了,但是很快她就把自己给劝好了。 不能气着自己,孩子重要。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想着拿到传位诏书的时候,她再亲口告诉宋祁,这孩子不是他的,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很期待这一天,并且希望这一天早些到来。 宫里帝后吵了架,京都却还像是一锅沸水一般翻腾着。 平阳侯府被流放岭南,家里仅有的三个下人也被发卖了。 薛莹莹这边一直都在关注着京都的风向,她早已经在城外的庄子上住了下来,每天都会有下人到城里去打探消息。 平阳侯府被围困的第一天,她就得到了消息。 这边立刻行动了起来,准备随时上路。 他们提前准备的食物很充足,药物、衣服还有锅碗瓢盆应有尽有。 甚至还雇了一个赤脚大夫。 这个赤脚大夫是从回春堂门口雇过来的。 因为大夫太年轻,没人相信他的医术,他想在回春堂坐诊,但被回生堂给拒绝了。 刚好薛莹莹的下人路过,打听清楚了,就把他给请了回去。 第80章 让她自食其果 薛莹莹跟他说了让他随着货物出远门,给他一百两为报酬。 大夫吃了上顿没下顿了,有人收留他吃饭,他都很高兴。 于是,他就答应了下来。 具体打听到他们是要流放岭南,因此薛莹莹匆匆忙忙地又添了一些药。 防中暑的,防蚊虫蛇鼠的。 薛莹莹除了准备丰富的粮食之外,还另外带了很多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 将来,他们要用银子开路,打点官差,让他们在路上行个方便。 另外到了流放地,还是需要银子去开道,可是使他们家在流放的地方日子能好过一些。 当薛郡穿着囚犯的衣服,后背上的血迹都干涸在一起,整个人也因为发热精神萎靡,眼神失焦出现在薛莹莹面前的时候,她捂着嘴差一点哭了出来。 大哥都是受到了她的牵连。 她早就领略到了宋祁的狠,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要连累大哥? 她确实对不起他,算计他在前。 可到头来还不是宋祁的错? 如果宋祁不讲究那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何至于被送出王府? 倘若他将她们送出王府,让她们婚嫁随意,谁还会不自量力地去跟周凝抢男人? 可是他不要她们,却也不许她们另觅良人,要让她们孤老终生。 难道这不是他的错吗? 如今大哥的命都要保不住了,她心里内疚自责。 流放的队伍离开京都一路朝南走去。 出京都的时候走官道,夜晚宿在驿站中。 在驿站里,有一个穿着锦衣卫服侍的人跟那领头的官差说了一番话,并且塞了一锭银子给他,说以前受过平阳侯的好处,希望官差大哥帮忙照顾一二。 官差哪里敢得罪锦衣卫的人? 连忙应了下来。 因此,头一天晚上,薛郡就喝上了药。 背上也上了药。 为了不耽误官差押送的进度,武行的人还提出让薛郡和年幼的孩子坐上太平车,这样可以不耽误赶路。 拿人的手短,再说有锦衣卫的人打招呼,另外武行的人提出的建议确实对他们有利,他们自然点头应允了。 一行人朝岭南走了去。 京都经受过这一次大动荡之后,朝堂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后宫也不断有人传来好消息。 原来,除了梁雨柔之外,白玉盘她们几个也陆陆续续的怀上了孩子。 这惊喜来的有些太突然。 宋祁赏赐了后宫一大堆东西,不过最宠的还是昌妃。 白玉盘花娇娇她们都到周凝这里来,自然是有寻求庇护的意思。 有寻求周凝庇护的人,自然也有站队在昌妃这边的。 其中站在昌妃那边的就有梁雨柔,叶燕燕。 对于叶燕燕,周凝的印象着实不太深,大概是九人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 但是梁雨柔就是九人中存在感最强的那个。 花娇娇和白玉盘都有些愤愤不平,她们觉得梁雨柔是个叛徒,皇后娘娘为她们谋划那么多,她竟然还要背叛皇后。 周凝对此倒是不意外,自从罗涑媛被梁雨柔当枪使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梁雨柔是个不安分的。 如今昌妃得宠,她跑去巴结昌妃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过,她大概是觉得昌妃比较好骗,可以继续给她当枪,最好能斗倒她这个皇后,她就有机会了。 可是,算计人的终究也会被算计。 梁雨柔小瞧昌妃,真以为她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无害呢? 真以为她会成为她手中的刀,上位的垫脚石呢? 很快,周凝就知道梁雨柔的小动作了。 梁雨柔在宫里折腾了起来,开始疑神疑鬼的,觉得有人要害她和她腹中的孩儿。 并且还跟宫女柳儿哭诉,说她梦见宫里有人强迫御医害她,以至于御医前来诊脉,她崩溃大哭,求着御医不要害她。 刘御医吓的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宫女柳儿到周凝这里来求恩典,她说她主子不放心宫里的御医,要出宫去保和堂请大夫。 周凝让她直接去找宋祁。 柳儿去求宋祁的恩典,宋祁果然绕过周凝直接让桂嬷嬷给了她们朝华殿一个令牌,由朝华殿里的王嬷嬷出宫去请大夫。 他们去保和堂找了一个大夫,每天进宫专门为梁雨柔请脉。 周凝嗅到不一样的气息,让凌玉锦赶紧去查查这中间有什么猫腻? 凌玉锦说:“难不成她还准备偷梁换柱?她一个乡下来的女子,哪里来的人脉?” 周凝说:“我总觉得这个梁雨柔不太像民间来的女子。” “那我去查查。” “你去查,注意点别打草惊蛇。” “我知道。” 凌玉锦这边立刻安排人盯着朝华殿,除了不用宫里的御医之外,这边倒是没什么异常。 他派去姑苏调查梁雨柔的人已经出发,估计要一些时日才会有消息传回来。 以他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一切都很正常,纯属梁美人太过紧张,从宫外找大夫而已。 凌玉锦摸了摸下巴,让人查保和堂。 这么一查,倒是查出一些端倪来了。 原来,在选秀结束之后,保和堂就开展了接生的业务,在保和堂的后院里设置了专门的产房。 保和堂也养了两个稳婆。 开展接生业务之后,却一直没有孕妇到保和堂去生产。 七个月前,也就是梁雨柔公布怀孕的前后,保和堂尽然住进来七个美貌的女子,对外宣称是在这里养胎的。 如今,这些女子也都六七个月的身孕了。 要说没有古怪,凌玉锦是不相信的。 他立刻去见了周凝,将这事告诉了她。 周凝嘴角勾勒出玩味的笑来,难怪她就觉得梁雨柔不像是普通农家女子。 那是耳濡目染了后宅争斗后的女子,心思从来都不简单。 她背后的人还真有几分能耐,竟然早早地就布局了。 不过,他们既然在梁雨柔入宫之后才开始布局,想必还拿捏不到她,猜不到她所想。 毕竟梁雨柔是她点名才留下来的,没想到竟然留下了这么胆大的人。 “怎么办?要捅破吗?”凌玉锦问道。 周凝说:“不必,她不是投靠了昌妃么?让她自食其果也不错。” 凌玉锦看着她有些忧心地问:“你怎么办?孩子越长越大,你也装不了多久了。” 第81章 看到西厂督主抱着皇后娘娘 周凝说:“我会找个适当的机会跟宋祁捅破怀孕的事。” 凌玉锦抓着她的手道:“不如我们浪迹天涯去吧。” “然后一辈子都要躲着藏着做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吗? 还是要让他给我们按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最后看着罪魁祸首人模狗样的顶着明君仁厚的外皮接受万人崇拜?” 凌玉锦连忙摇头,他自然不想。 “我不想你和孩子出事。” 周凝拍了拍他的手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们都是有梦想的人。” 凌玉锦想到自己的权臣之路,以后又可以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也算是了却了他心中的一桩大事。 以后下了九泉,也能面对列祖列宗了。 可那些对于她和孩子来说,他更希望他们平安。 周凝还想着自己找个机会跟宋祁挑破怀孕的事,这样继续瞒着没什么意义。 却没想到宫里竟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两个小宫女在宫里追赶打闹,不想一个小宫女竟然被绊了一下,失足落入了枯井里。 另外那个小宫女连忙呼救。 东厂千户尉迟元荣刚好路过,听到呼救立刻让人下去救人,却在井底发现三十多具女尸。 那名小宫女身上受了重伤,且被吓疯了,满嘴的胡言乱语。 尉迟元荣立刻派人将小宫女给送回去,哪知道好巧不巧的被刚从御花园出来的宋祁给撞见了。 宋祁连忙问:“发生了何事?” 负责送小宫女的太监连忙跪下,不敢隐瞒,瑟瑟发抖的把枯井发现很多女尸的事给禀报了。 宋祁周身的气息都不对了。 他眸光凌冽,立刻让人带路。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他来到了枯井边,看到那一具具的尸体,有些已经成了白骨,有些重度腐烂,有些则是刚死不久的。 现场所有的人都蒙住了口鼻,就是宋祁也远远地闻到了恶臭味儿,令人作呕。 尉迟元荣见宋祁来了,立刻上前跪拜道:“皇上,此地污秽,还请皇上止步。” 宋祁顿住了脚步,朝那些尸体看了一眼,纵使见过尸山血海,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震惊。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竟然是在宫里。 皇宫是他的家,这里是他的后院。 他的后院里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臣等也都刚发现还未有线索。” “查,必须严查。”宋祁大怒。 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这还得了? 今天敢杀这些太监宫女,明天就敢在他的头上动刀。 皇上这里刚下令严查,当天晚上东厂就传来了消息。 万右舵身边的一个得力的助手畏罪自杀,死前还留下了遗书,承认了所有的罪行。 凌玉锦垂下眼眸,没想到万右舵竟然推人出来背锅。 宫里出现了这样的惨案,宋祁自然也不愿耽搁太久,当下命凌玉锦负责查清楚这些人的身份,进行善后的工作。 另外也夺了万右舵手里的权力,暂时由尉迟元荣代管,让他闭门在督主府思过。 这些事周凝自然也知晓了。 没想到害死了这么多条人命,万右舵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宋祁是猪吗? 他能看不出来其中有猫腻? 只能说,他有意要护着他吧。 周凝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但凡她交好的,他都要将人给撵走。 她的仇人,他就要护着。 得尽快想办法弄死万右舵。 万右舵在督主府闭门思过,前前后后想了想,觉得这件事一定是凌玉锦干的。 以前,他在东厂的时候,做那些事并没有避讳谁,被凌玉锦给撞过几回,除了他,他想不出还有别人。 呵,他这是养了一只狼崽子。 他立刻招来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附耳同他说了一番话,让他照着去办。 那小太监立刻去了。 “你说什么?”宋祁坐在书桌后,面色阴沉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小太监。 小太监低低的把万右舵告诉他的事再重复一遍道: “西厂都督同、同、同皇后娘娘、有、有私、私、私、情。” 小太监浑身像是筛糠一样。 宋祁眼眸中有暴风在翻腾汹涌,杀意直逼小太监而去。 小太监哆嗦的更厉害了。 “去把你主子叫过来,避着点人。”过了良久,宋祁才说了这么一句。 小太监连忙磕头,倒退着爬了出去。 宋祁想了想,把尉迟元荣叫了过来,让他去拌住凌玉锦,免得走漏了消息。 尉迟元荣大惊,但还是领了命。 他见了凌玉锦,将此事同他说了。 凌玉锦面色伶俐道:“定是那老东西反击了,上次我出手断了他一条胳膊。” “主子,这事……” 凌玉锦道:“准备好人手,做最坏的打算。” “是。” 两人面上是在喝酒,实际上是在密谋。 如果情况不对,他们肯定不能坐以待毙。 他们要离开皇宫,自然要把娘娘给带走。 别人不知道,但是尉迟元荣知道,娘娘已经怀孕,肚子里揣的是小主子。 这边宋祁深夜见了万右舵。 万右舵在督主府上面壁思过已经十来天了。 再见到宋祁,哭的老泪纵横的,说自己治下不严之类的话。 宋祁冷眼看着他道:“事实如何,万督主心知肚明,朕看在往日的情面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万右舵也不装了,连忙跪下磕头道:“皇上仁慈。” 宋祁依旧冷着眼看他问:“你深夜见朕,有何事要回禀?” 万右舵伏在地上说:“老奴不敢说。”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老奴身边有个宫女,名叫燕子,之前在正阳宫当差,她向老奴告密……” 宋祁听他说燕子,倒是想起周凝身边的宫女用的都是鸟的名字,似乎有这么一个燕子。 万右舵说着就让人把燕子给带了上来。 燕子对着宋祁跪了下来道: “回禀皇上,奴婢、奴婢有重要的事要说。” “说。” 燕子说:“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奴婢起夜时看到西厂督主抱着皇后娘娘,飞檐走壁而归。” “混账,皇后娘娘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可以诬赖的?”万右舵连忙训斥。 燕子说:“奴婢绝无谎言,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宋祁道:“你把那日所看到的细细说与朕听。” 燕子便将她看到的全盘拖出。 她是真看到了。 第82章 去把万右舵给我杀了 也多亏了那是大年三十,宫里的宫灯都点着,所以她瞥了一眼就认出那是西厂督主。 至于认出皇后,是因为她认出了她身上的衣裳。 宋祁心里暗暗的对了对时辰,想起他睁开眼睛看到周凝的样子。 先前没仔细想,如今想来果真不像下床,像是往床上爬的。 而且,那边的被窝似乎不那么温热。 宋祁看了万右舵一眼,万右舵冲着燕子训斥: “眼瞎的玩意儿,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皇上宿在正阳宫,一整晚皇上和皇后娘娘睡在一起,你莫不是眼睛出毛病了?还不滚下去?” 燕子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万右舵依旧侍立在宋祁面前,一言不发。 宋祁心里翻腾着狂风暴雨。 他想到周凝不让他碰,唯一一次让他得手,用的手段还极其不光彩。 他们从前有多合拍,多快乐,她不可能不想。 他又想到凌玉锦的面相极好,世间罕见,周凝又是向来都好颜色,不是不可能。 他还记得他迷迷糊糊之间,还看到周凝身上的痕迹,那些痕迹都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的生根发芽,然后长成参天大树,无法拔出。 他故作不信道:“凌玉锦不过是个太监。” 万右舵道:“说到太监老奴还真觉得稀奇,凌玉锦是天生的阉人,先前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听说有一种奇特的功法,可以隐藏家伙什。” 宋祁放在扶手上的手猛然用力,差点把扶手给捏碎。 “果然有这样的功法?” 万右舵说:“老奴不过是听说的,是真是假不太清楚。 不过,就算是假太监也不是没手段满足女人的需要。 先前处决的那个混账不就是贪色才酿出大祸的么?” 万右舵说什么功法其实就是胡说八道,把脏水给泼在凌玉锦的身上才是目的。 他看到宋祁的面色显然是已经相信了的。 “去把凌玉锦给朕叫过来。” “是。”万右舵立刻就让人通知尉迟元荣,让他把凌玉锦带到御书房去。 尉迟元荣问明的原因,面色阴沉的回来禀报凌玉锦。 凌玉锦万万没想到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竟然有人看到了他送周凝回来。 只不过,这件事必须不能承认。 “你如今破了身,那功法?”尉迟元荣有些迟疑。 “无碍。”凌玉锦说道。 此次入宫必定会验明正身,甚至还会到督主府去寻找那些玩意儿。 栽赃陷害恐怕少不了了。 凌玉锦很快就装醉,有些不省人事的模样,尉迟元荣将他带入宫中。 万右舵直接将他捆了起来,直接验明正身。 凌玉锦根本就没醉,心里想着自己滔天的仇恨,周凝又不在身边,自然是没有露馅。 万右舵那边确实派人搜查了凌玉锦的府邸,拿了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各种尺寸的工具回来,全都摆在了宋祁的面前。 宋祁看着那一托盘的东西,面色难看不已。 他当即带着万右舵他们的人直奔正阳宫。 影一翻墙进去把宫门打开,百灵和白鹭听到动静刚出来就被人给制住。 周凝因为怀孕而睡眠不好,加上外头的动静有些大,也坐起身来问:“怎么回事?” 刚问完话,屋里的灯就被点亮了。 周凝看到了宋祁黑沉沉的脸。 “皇上……” 她话还没说完,宋祁一巴掌朝她的脸上甩了过来。 周凝被他打的脑袋嗡了一下,一只耳朵几乎听不见什么话。 她只看到宋祁的嘴一张一合的,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莫离很快被拎了过来。 他看到周凝脸颊肿了,脸颊上还有巴掌印,就知道宋祁对周凝动手了。 他给她看了诊之后,转头朝宋祁跪下道: “皇上,皇后有孕在身,受不得刺激,更打不得啊。” 万右舵一直在外头竖着耳朵听里面的说话,虽然莫离说话声音很小,但是他的耳力好。 听到有孕儿子,他顿时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他连忙对着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立刻退出去了。 寝宫内,宋祁也突然反应过来了,有孕。 对啊,皇上有孕,凌玉锦是个阉人,她哪里来的孩子? 这孩子不就是他的? “皇后如何了?”宋祁问道。 莫离说:“气急攻心,胎像不稳。” 他说完转身去给周凝拔了针。 周凝悠悠转醒,看向宋祁的目光冰冷。 “娘娘,保重身体,孩子重要,尽量莫要让情绪大喜大悲。”莫离道。 周凝点头:“有劳桑大人。” 宋祁坐了下来伸手去抓周凝的手,周凝缩了回去问:“皇上大半夜不睡觉,好端端的跑到正阳宫来耍威风,是在其他姐妹那里受了气,找臣妾撒气来了?” “阿凝,对不起,是朕偏听偏信,对了,是你宫里的燕子。” “来人,传燕子。”宋祁对外吩咐了一声。 周凝问:“那皇上可以告诉臣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宫里的宫女信口雌黄,污你清白。” “皇上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祁就把燕子告密的事给说了一遍。 周凝的手在发抖,面色也难看万分。 正在这个时候,有小太监前来禀报道:“燕子畏罪自杀了。” 宋祁面色难看。 周凝更是浑身发抖,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装的。 “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在皇上的心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皇上宁愿相信一个宫女的话都不愿意相信臣妾。 臣妾在皇上这里的地位远远不如一个宫女来的重要。 宫里随随便便一个宫女都敢在臣妾的头上作威作福,臣妾这个皇后当的也着实窝囊。 皇上还是废了我吧。” “这件事是朕对不起你,朕一定会弥补你。”宋祁说道。 “皇上的弥补臣妾要不起,臣妾自请下堂。” 宋祁见周凝态度坚决,非常生气,可想到这件事始终是他做的太过了,又软声道:“阿凝,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倘若皇上不愿意废后,那你就去把万右舵给臣妾杀了。 死了一个燕子不足以平息臣妾的怒气。”周凝突然指着门外说道。 第83章 一包神仙粉 万右舵连忙跪了下来道:“皇后娘娘饶命,皇上饶命。” 周凝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看向宋祁。 宋祁的面色变来变去,最后道:“不过是一场误会,皇后怀着朕的嫡子,见不得血腥。 皇后好好养胎,万督主褫夺督主一职,回乡养老去吧。” “谢皇上恩典。”万右舵对着宋祁磕头退下。 宋祁说:“皇后受惊了,好生歇着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 周凝没再说话,次日早朝时拍周进公公把凤印送到太和殿,文武百官纷纷哑然。 从前帝后虽然闹矛盾,但在外人看来还是和谐的,如今这层和谐的遮羞布竟然被皇后娘娘这样无情的撕破了。 宋祁面色难看不已,周凝怎么敢在文武百官面前打他的脸? 他当即血气上涌,想直接杖毙了进公公。 但他理智还有,便将这个年头给压了下去,当朝宣布将昌妃擢升为昌贵妃,执掌凤印,管理六宫。 正阳宫从此闭门谢客,诸位嫔妃再也无需到正阳宫去请安,纷纷转向瑶华宫。 周凝未出正阳宫一步,但她并未同外界传言一般精神萎靡,一病不起。 反倒是积极筹划,写信给凌玉锦,让他协助薛莹莹尽快掌握粮食。 这主意在她送薛莹莹出宫后,就交代给了薛柳氏。 薛莹莹本身的能力并不差,只是先前没有发挥的余地。 后有兄长的帮助以及凌玉锦这边的放水,粮铺的生意倒是做的风生水起。 做这等生意赚取差价,从产粮的地方将粮运送到缺粮的地方,大都走漕运。 而漕运最亨通的地方莫过于青州府。 而青州知府因为儿子的死对朝廷多有不满,因此青州府的漕运管理不如从前那般严谨。 再加上吴大海的一番运作,就算有大量的粮食运输,他们也只认钱不认人。 别的地方不说,青州这一带的粮铺十之七八都落在了吴大海的手中。 如今的他可算是掌握青州的粮仓。 周凝在正阳宫养胎,凌玉锦这边则是想办法刺杀万右舵。 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何况,他是他们的仇人。 然而万右舵自己武功高强,身边也高手如云,连续几次刺杀都被躲过去了,如今他惜命的很,在自己府上轻易不出府。 而他的府上如铜墙铁壁一般,难寻空子。 宋祁不再到正阳宫去。 昌贵妃见宋祁果真不管正阳宫,立刻让人断了正阳宫的份例。 正阳宫内先前收获的南瓜红薯就起了重要的作用。 宫内的人向来都喜欢自给自足,并不担心。 明年那地上还能再种粮食,怕什么? 正阳宫内一片岁月静好,正阳宫外却山雨欲来风满楼。 终于,在梁雨柔临盆这日山雨下了下来。 梁雨柔生产这日,非要去宫外请稳婆。 她整个孕期都是保和堂的大夫给看诊的,倒没人在意这些。 但万万没想到,稳婆竟然带着一个男婴进宫,并且还被昌贵妃给发现了。 她当即扣下了婴儿,并且速速派人请了宋祁过来。 宋祁勃然大怒。 稳婆带着男婴过来想做什么? 还需多说? 他当即下令堵了稳婆的嘴,将其杖毙。 梁雨柔这边由宫中稳婆接生。 果然生下一名女婴。 宋祁亲自审问此事,并且拿新生儿威胁梁雨柔。 梁雨柔才道出她是国子监忌酒之女,皇上选秀时忌酒差人将她送到乡下,一番运作,才将她送入宫中。 她传出有孕,忌酒这边开始部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宋祁气的浑身发抖。 如今国子监忌酒乃是他的恩师。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恩师竟然也跟着算计他。 哪怕是恩师要将女儿嫁给他,他也无可厚非,只是他万万不该企图混乱皇家血脉。 偏偏这件事被昌贵妃给发现了,让他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 他当即让小公主养在昌贵妃名下,去母留女。 梁雨柔薨毙的消息正阳宫自然毫不知情。 周凝专心养胎,接生之事并未想过假借人手。 她已经提前做足了准备,并且每天尽量多动动,到时候生产的时候或许轻松一二。 宋祁心情沉闷,精神倦怠,批阅奏折提不起来精神。 莫离来给他把脉时,仔细叮嘱他莫要忧思过重,奈何江南水患,百姓都纷纷北上逃难,到处都是流民。 也有流民四处作乱,出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送到京都,请求朝廷支援。 宋祁头疼不已。 青柠在一旁伺候,见宋祁精神不好说:“奴婢知道有一种药可以补人精气神。” “哦?”宋祁狐疑。 青柠拿出一包五十散道:“他们说这是神仙粉,吃了虽不能腾云驾雾,却能延年益寿。” 正巧莫离过来请脉,宋祁让莫离看看五十散。 莫离额头微微跳了跳,诧异地看向青柠问:“姑娘为何有这个?” 宋祁忙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莫离道:“微臣给皇上开的药跟这神仙分有异曲同工之效,只是微臣的方子远不及这个效果来的快。” 他开的药他当然知道,都是壮耳日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是不敢太过。 青柠给的这神仙粉就不一样了。 宋祁闻言非常高兴,立刻让青柠给他试药,试了药后他迫不及待地吃了下去。 吃下去之后,他果然抛弃一切烦恼,飘飘如神仙。 当即拉着青柠在御书房里折腾许久。 青柠的叫声传到很远,让一众宫女太监面红耳赤。 事毕,宋祁出去转转。 经过御花园时,他无意间瞥见水中的自己,立刻兴冲冲回去,让人将铜镜摆上。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对自己的容貌十分满意。 当年,他就是凭借这容貌获取周凝的芳心。 次日,宋祁上朝又因为水患一事进行商讨,最终派鲁国公世子和宋国公以及户部右侍郎一起前去赈灾。 他们开仓放粮,却没料到放粮时发生了踩踏事故,导致一百多人丧命,有七旬老翁,也有三五岁的幼童,场面惨不忍睹。 宋祁收到消息,差点被气死。 最后他又派凌玉锦出面解决此事。 凌玉锦则是采取以工代赈的方式安抚流民,并且发放药品,免得出瘟疫。 以工代赈之后,果真再也没有流民作乱。 然而,凌玉锦刚做出一些成绩,就受到鲁国公他们的排挤。 第84章 临盆了 宋祁一道圣旨将凌玉锦召了回来,朝中大臣纷纷侧目。 鲁国公和宋国公他们果真是欺人太甚啊,摘桃子也没摘的这么光明正大的。 但是他们能说什么? 两头都得罪不起,要说此事跟皇上无关,谁信啊? 凌玉锦回京称病不出,周凝让人给吴大海送信,让他们不再出粮,不论多少钱都不卖。 于是薛家和吴家的粮铺都纷纷以没有粮食关门。 他们一关门,其他的饭馆酒楼以及路旁卖烧饼的都不敢再卖了。 粮铺都关门了,他们家里的那点存粮哪里还敢往外拿? 莫不是怕饿不死? 这么一来,上工的工人有了钱却买不到粮,都又开始暴动了起来。 粮铺没了粮,村里的百姓自然也不敢卖粮出去。 他们虽然种地,可因为产量底,也没有多余的粮食。 虽然江南水患,人们都北上逃命,他们这里已经有二十多天没下过雨了。 这样子看起来像是会干旱一般。 家里有粮也不敢卖,只能存着。 哪知道流民开始作乱,开始偷东西,偷着偷着就变成了抢。 混乱的时候,乱中更有乱。 消息传回来,鲁国公他们全都傻了。 不是已经回过正规了吗? 怎么又乱了?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进宫去见宋祁。 宋祁这会儿刚吃过神仙粉,精神亢奋,正在跟两个嫔妃鸳鸯戏水。 他们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等到顺公公出来回禀:“你们先回去吧,皇上睡了。” 鲁国公看了看天色,这不晌午不夜晚的,皇上怎么会睡觉? 但是看到顺公公面色不好,他也不敢多问,转头去找蓝相。 要说朝中谁最狡猾,莫过于蓝相。 蓝相听闻宋祁这时候睡了,也有些纳闷。 不过,很快有小厮过来同他耳语几句,他面色一滞,很快恢复了正常。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蓝相道:“一点家事。” 鲁国公也不好过问旁人的家事,便又同他说起水患之事。 蓝相答应他明早朝时帮他说两句好话,让凌玉锦重新去赈灾。 鲁国公走了,蓝相叫了蓝文瑾过来,附耳同他说了一番话。 蓝文瑾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蓝相微笑道:“瑾儿可有把握?” “定不负叔父重托。”蓝文瑾立刻出去了。 是夜,一袭黑衣的蓝文瑾几个纵身来到了正阳宫。 他刚到正阳宫就被人给摁住了。 周凝端坐在椅子上,白鹭一把扯下蓝文瑾脸上的布。 “皇后娘娘。”蓝文瑾将信送上。 周凝看了信之后,抿唇看向蓝文瑾道:“本宫不看你们说什么,只看你们做什么。” “叔父说明日便能让娘娘看到蓝府的诚意。” 周凝对白鹭说:“放他走。” 白鹭将人放开,蓝文瑾对着周凝抱拳然后走了。 次日,周凝果然得到了消息。 宋祁竟然亲自去见凌玉锦,并且封他为超一品的护国公,派他前去善后。 凌玉锦被封了护国公,也不再拿乔。 吴大海和薛莹莹都是周凝的人,凌玉锦去办事,自然是顺利的。 不论是赈灾,还是灾后重建,凌玉锦皆尽心竭力。 这是要给他儿子的江山,他自然不愿意看到江山处处都是破败的景象。 他的办事能力自然获得满朝文武的赞同。 不过,凌玉锦并没有居功自傲,而是在上表的时候提到了鲁国公世子、宋国公、户部右侍郎等人的功劳,以及他们手下办事的人都有功的记功,该赏的要赏,该罚的罚。 宋国公、户部右侍郎他们顿时觉得他们之前太小人了一些,凌玉锦是真大度。 回宫复命,宋祁也是按照功劳给他们进行奖赏,升官发财的人有,被撸了官帽子的人也有。 宋祁因为万右舵的话,对凌玉锦多有猜疑,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奖赏。 庆功宴的这一日,周凝临盆了。 如周凝料想的一样,宋祁已经选择性的遗忘了她,忘记了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不过,正阳宫里的宫女们都已经训练有素,在周凝多次的排练下,都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 自己给自己接生不现实,所幸的是杜鹃从前给人家当丫鬟的时候,伺候过夫人生产,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周凝阵痛的时候,还在吩咐她们不要着急。 外头的小太监们都着急忙慌的在院子里跪着,他们是跪求上天保佑他们的皇后娘娘。 小宫女们烧水的烧水,熬药的熬药,还有人已经准备好了襁褓,等待婴儿出生。 不过正艰难的时候,宫墙上蹿下来一个黑影,白鹭正要上前,发现那抹黑影太熟悉,便顿住了脚步。 “周凝。”凌玉锦丢下手里的稳婆,大踏步朝内殿走去。 稳婆被忽高忽低的跳跃弄的头晕脑胀,坐在地上缓了片刻,听到内殿的痛苦呜咽声,连忙起身朝内殿奔去。 有了稳婆的参与,知更她们都松了一口气。 她们虽然演练过多次,可女子生产,鬼门关走一遭,她们能不害怕吗? 稳婆检查了一下胎位,又看了看宫口的情况,兴奋地跟凌玉锦说: “主子,夫人很快就能临盆了。” 她说着将参片塞给了周凝说:“夫人,您含着参片,积攒一些力气,一会儿就要发力了。” 周凝含着参片,果然多了几分力气。 稳婆又让人去煮荷包蛋,并让她们多放一些红糖。 在阵痛的期间让周凝吃了下去。 周凝对古代这种生产之前吃红糖荷包蛋的做法并没甚异议,毕竟体力不支如何生产? 这同现代生产之前输液同理。 凌玉锦什么都做不了,红着眼睛坐在床头,手抓着周凝的手说: “受不了就咬我吧。” 周凝确实疼痛难忍,想着在繁衍后代这件事上,男女之间的差别,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下口之狠,让稳婆眉心一跳。 不过主子心甘情愿,她一个做下人的当然没什么好说的。 所幸周凝身体向来不错,生产还算顺利。 子时开始发作,辰时便生了下来。 婴儿呜哇呜哇地哭着,声音洪亮。 稳婆连忙说:“恭喜主子,是个女孩。” 第85章 我怎么生出这么个丑东西? 凌玉锦看了孩子一眼,心头微微一震,随即去看周凝。 “你受苦了。”凌玉锦红着眼睛帮她擦额头上的汗。 周凝嫌他碍事,眼睛随着杜鹃转,想赶紧看看孩子。 杜鹃将孩子包好,抱了过来,对周凝说:“娘娘,是个小公主。” 周凝头微微抬起,凌玉锦伸手要去接孩子,但是杜鹃却没给他,绕过他直接放在了周凝的面前。 凌玉锦也没说什么。 稳婆看到此景,竟然有些恍惚。 主子脾气这么好的么? 周凝盯着襁褓里的婴儿,小脸皱巴巴的,有些丑。 她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然后看向凌玉锦。 “我怎么生出这么个丑东西?” 她说完有些嫌弃,作为一个颜控,喜欢漂亮的东西,包括小婴儿。 凌玉锦也盯着孩子看说:“不丑啊,可爱极了。” 周凝又看了看孩子,这还不丑? 这人的审美到底有多差? 不过这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血脉相连的人,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尽管丑了一些,她也不嫌弃。 先别急着扔,说不定养一养就好看了。 凌玉锦小心翼翼的想抱孩子,只是小东西太软了,他担心坏了。 用力怕伤着他,不用力怕摔了,拿捏的要死,可偏还要抱。 姿势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挺受拿捏的。 “你练过?”周凝看他抱孩子的姿势很熟稔,不过枕头和孩子根本不一样。 枕头硬,孩子软。 凌玉锦脸一红,乖顺的点了点头。 周凝忍不住笑,只不过肚子突然又疼了起来。 稳婆伸手摁了摁她的肚子笑着说:“是双生。” 周凝也诧异不已,双生一般都会早产, 她的孩子虽然也不足月,但是却没有七个多月就生产,危险大大降低了。 她看了凌玉锦一眼。 凌玉锦也愣在原地。 他这么厉害的吗?竟然一下子种了两颗土豆? 随即,他露出了憨憨傻傻的笑容来。 周凝肚子不过疼了两次,这一个孩子就生下来了。 “是个男孩。”稳婆开心的说道。 周凝听着男孩猫儿叫的哭声,又瞥了凌玉锦一眼,实在没力气了,看了孩子一眼便沉睡过去了。 凌玉锦赶忙把女儿给放下,又来抱儿子。 他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儿子,女儿的个头显然比儿子个头大。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儿子的脸说:“不错,有男子气概,知道让着姐姐。” 稳婆她们都一头黑线。 凌玉锦赏了宫人银钱之后,也靠着床铺睡了。 他一觉睡到中午,孩子哭了才醒过来。 周凝已经醒了,白鹭正端了吃的过来。 凌玉锦说:“要请奶娘吗?” 周凝叹气说:“我自己养。” “那我带走一个?” 周凝看了看两个孩子,她其实一个都不想让他带走。 但她知道她一个人养不活两个孩子。 于是她点了头。 她看了看两个孩子,发现女儿相貌跟凌玉锦如出一辙,儿子则有些随她。 她果断的让凌玉锦带走了女儿。 凌玉锦在正阳宫呆了一整日,两人给两个孩子都取了名。 女儿叫安然,小名安安。 儿子叫清,往后少不了让他姓宋,但周凝更喜欢现在叫她周清。 到了晚上,凌玉锦让女儿喝了口母乳才带她离开。 督主府上已经请了奶娘回来奶孩子,为了使奶娘能心无旁骛的奶孩子,甚至给奶娘配了丫鬟。 他这边都安排好,心腹上前来禀报昨夜的事。 昨夜宋祁又吃了神仙粉,在后宫同昌妃和其他几名宫妃寻欢作乐一整日,今日没上朝。 朝中大臣都心有不满,可谁也不敢说什么。 凌玉锦道:“让御史写折子,请皇上以国事为重。” “是。” 心腹下去,凌玉锦对宋祁心里越发不满,对周凝不好就算了,当皇帝还不好好当。 他又派人去调查青柠,想知道她手里的神仙粉的来源。 得知这神仙粉竟然出自他师傅的手臂,他整个人都麻了。 没想到师傅竟然早就安排青柠在宋祁的身边了。 他立刻去见师傅,师傅将神仙粉给他说:“有了这个神仙粉,你便能达成所愿。” 凌玉锦道:“我无意再起祸乱,只要天下百姓好那便好。” “也好,也好。”正阳道人连道两声好,把神仙粉交给他转身便走了。 凌玉锦拿着神仙粉,看着师傅远走的背影,心里想着莫不是师傅对他失望了? 可他着实不愿天下百姓再受战乱之苦,只要百姓能过的好,什么姓氏做朝有关系吗? 宋祁接连两日没上朝,朝中文武百官都纷纷叹息。 御史也不断上折子劝诫皇上以国事为重。 镇国公、蓝相他们都纷纷劝诫皇上。 宋祁耐着性子上了朝,面沉似水。 众人又商讨起国事来了,先前江南水患,如今北方大旱,大水之后怕瘟疫,大旱之后自然是怕蝗灾。 他们商讨这些事,宋祁一直沉默不说话。 随着话题不断的转移转移,最后不知怎么滴就转移到了皇嗣上来了。 众人都不知道皇后产子的事,只当后宫如今只有一个公主,虽然破除了皇上没种的传言,但是皇上没有儿子是事实。 因此,大臣们又开始催生。 宋祁甚是不悦,他忙着跟后妃们生孩子,他们劝他以国事为重。 他以国事为重,他们又劝他要早些诞下皇子。 他算是看明白了,无论他怎么做,他们都不满意。 似乎不挑他的毛病,就会显得他们很无能一般。 这场早朝,他们君臣不欢而散。 回到御书房,宋祁批阅奏折,心想着像他这般勤勉的帝王已经没有了,他们竟然还要劝他如同劝一个昏君一般。 他真想让他们知道昏君是怎样的。 青柠手中的神仙粉不多,但让宋祁上瘾没问题。 他一上瘾,青柠手里就没有了。 这一天青柠没有给他吃神仙粉,他当朝犯了瘾,曲卷着身体,毫无帝王威严。 凌玉锦连忙吩咐下朝,传御医前来给宋祁诊治。 莫离他们都束手无策。 凌玉锦看着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宋祁,心生厌恶。 这个神仙粉说难缠是真难缠,但只要意志够坚定,也不是非吃不可。 第86章 抓住这个孩子 他将人全都差出去,拿出一包神仙粉,还没说话,宋祁突然扑了过来,浑身颤抖着说: “给我,给我。” 凌玉锦没说话,直接把神仙粉给了他。 宋祁吃了之后,通体都舒畅了,他仰着脖子,扯着衣服,拉着青柠就地办事,丑态百出。 等他恢复正常,凌玉锦这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宋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神仙分的恐怖,面色一沉道:“凌玉锦,这些都是你给朕下的套?” 凌玉锦不怕他说:“这神仙粉虽然可以让人飘飘欲仙,但一两次不足以让人上瘾。” 他话没继续往下说,宋祁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一两次不足以让人上瘾,只要他不贪图享受,就不会掉在坑里。 “你就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 “怕,但臣相信皇上不会。” 宋祁怒目注视着他。 凌玉锦不紧不慢地说:“现在除了臣手里有神仙粉之外,皇上找不到神仙粉。” 宋祁双目赤红,紧握双拳。 但因为纵谷欠过度,因此没甚么威严可言,倒是看起来有几分恐怖。 浑身散发阴鸷的气息。 “你想要什么?” “皇上想要享乐,臣可以帮皇上监国。” “你想谋反?” “非也,臣不过想为皇上分忧。” 宋祁哪里肯? 他立刻让人将凌玉锦给关押起来,并且命人杀了青柠。 虽然青柠陪伴了他许久,也被他当周凝的替身许久,可如今威胁到他的皇位,他同样毫不留情。 仗责青柠的人大了十几板子,青柠身下才流了血。 行刑的人知道青柠一直伴驾,并且承宠,一时吓的腿发软,立刻进去禀报宋祁。 宋祁闻言连忙派人去寻御医。 莫离到的时候,青柠已经昏死过去,腹中的胎儿没保住。 莫离脚一跺,痛心疾首道:“是个皇子,是个皇子啊……” 行刑的人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宋祁也赤红着双眸,他是完全不知青柠竟然已经怀了孕。 貌似许久没让她喝避子汤了。 而他们最近也没少胡折腾,孩子没被折腾掉,竟然被他亲自下令给打掉了。 宋祁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莫离哪里会允许他晕着? 立刻上前给他施针,强迫他醒过来。 他虚弱的抬手道:“送她出宫。” 这是放过她一命的意思。 “皇上莫要操心劳累,保重身体才是,那神仙粉还请皇上莫要再吃了。” 宋祁摆摆手,让莫离下去。 他自己也下定决心不再吃那神仙粉了,可是瘾再犯的时候,先前的决心全都不见了。 他立刻吩咐人将凌玉锦给带过来,他让凌玉锦把神仙粉给他。 凌玉锦再一次跟他要监国权。 两人拉锯了片刻,最终宋祁答应了。 宋祁再一次吃了神仙粉之后,便下了一道圣旨,让凌玉锦当监国。 圣旨一下,满朝文武都哑然。 皇上年轻力壮的,要什么监国? 从前皇上为了历练太子,会让太子监国,凌玉锦一个太监要什么监国? 朝中有一些大臣消息灵通,自然知道皇上吃神仙粉,先前还不知道是谁给皇上下的套,如今见凌玉锦监国,自然知道是他了。 只是,此人一脸奸像,不知道是福是祸。 此圣旨一颁布,凌玉锦便同宋祁一起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凌玉锦倒是尽心尽力,不曾进谁的谗言。 宋祁暗中观察他许久,发现他虽然包藏祸心,但对百姓倒是仁慈,也便随他去了。 凌玉锦迅速肃清朝堂,雷霆手段让人心惊。 朝堂上出现两种极端,一种觉得凌玉锦做事果断,比宋祁更强。 另一种觉得凌玉锦太残忍,这才监国七日,就开始抄大臣的家了。 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万右舵,从万右舵在宫里害死宫女开始,到他在宫外勾结官商,鱼肉百姓,并且鼓励受冤屈的百姓前来告状。 这么一来,状告万右舵的人不知凡几。 凌玉锦搜集到他的罪证是确凿的,因此将他绑在宫门外,让有仇的人过来亲手报仇,亲自割他的肉。 周凝自然也乔装过来了,她是第一个动手的。 她来到万右舵面前死死盯着他问:“你可还记得周晋周大将军?你勾结九皇子陷害周大将军,该杀你一百次。” 她说着在万右舵惊恐的目光中,手起刀落,割下他一块皮肉。 接下来其他的百姓上前来,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刀子不够用的,直接用嘴咬。 万右舵死无全尸,人死了之后还被人剁了喂狗。 骨头被抛的四处散开,可见他这人多遭人恨。 宋祁闻言惊住了。 他着实不知道万右舵竟然如此让人深恶痛绝。 凌玉锦道:“皇上不必担心,只要皇上一心为民,绝对不会落到万右舵这样的下场。” 宋祁动了动嘴唇道:“朕还有机会?” 凌玉锦道:“自然有,臣只是向往权力,从未想过要篡位,皇上只管放心。” 宋祁盯着他久久不语。 此时的后宫显然已经斗成了乌眼鸡。 所有的女人都等着宋祁的宠幸,都想早些生下皇子皇女傍身。 奈何昌贵妃和皇后娘娘不同,皇后娘娘会劝皇上雨露均沾,但是昌贵妃则是希望霸占皇上。 后宫女人小产的不少,半年过去依旧没有一怀孕。 先前昌贵妃没进宫的时候说是怀了身孕,到了宫里才知道是假孕。 她让莫离帮她调理身体,莫离只能尽力而为。 还如何调理? 她被灌了绝子汤,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 她写信给镇北王,让镇北王给介绍大夫过来。 镇北王手下还真有不少能人,半年后派了一个大夫过来给她看诊。 昌贵妃这才知道自己早就被灌了避子汤。 她想着避子汤一定是周凝灌的,气冲冲的来找周凝。 正阳宫依旧大门紧闭,她命人强行打开正阳宫的大门。 进门却见一个刚会走路的奶娃娃。 昌贵妃瞪大眼睛看着奶娃娃,突然想起她进宫时多次试探周凝,没发现周凝怀孕,接着她就同皇上闹掰了,凤印落在了她的手里。 她早就断了正阳宫的份例,他们竟然还能活的好好的? 周凝竟然还生了一个孩子? “抓住这个孩子。”昌贵妃大声道。 他身边的宫女太监立刻上前去。 第87章 来人,掌嘴 只是还没碰到奶娃子,就被一阵劲风给眯了眼。 白鹭面色不善地说:“昌贵妃,难为一个小奶娃就是你们不对了吧?” “她是谁?”昌贵妃声音拔高。 “他自然是皇上的嫡长子了。”白鹭说道。 “吵什么?”周凝从内殿出来。 昌贵妃看到依旧光彩照人的周凝,不解地问:“正阳宫的份例不是断了么?你怎么?” “本宫怎么?”周凝嘲讽道。 “这个孽种哪里来的?”昌贵妃突然指着清儿说道。 “放肆。”宋祁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他本来就在御花园,正阳宫正对着御花园的北门,他自然看到了昌贵妃强行破了正阳宫的门。 他连忙过来看,到宫门口便听到嫡长子几个字。 再一看,那粉雕玉琢的小孩儿,相貌同周凝一般无二。 这是阿凝给他生的孩子? 他的脑子不如从前那般灵光,想了许久才想起周凝先前怀孕了,他没对外公布。 “皇上,皇后秽乱宫闱,生下逆子,皇上不严惩吗?”昌贵妃说道。 周凝看着面目全非的昌贵妃,有些不明白她是本性如此还是在宫里被染的面目全非。 她记得昌贵妃没进宫之前,宫里没这样乌烟瘴气的。 “来人,掌嘴。”周凝怒道。 白鹭立刻上前去,对着昌贵妃就是一耳光。 昌贵妃本来也会武,但她故意不躲开。 她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转头委屈地看向宋祁。 宋祁的眼睛却一直定在周清身上。 “皇上。”昌贵妃捂着脸叫了一声。 周凝没等宋祁发难主动开口道:“昌贵妃以下犯上,莫不是以为凤印拿的久了,就忘记自己不过是个妃子了? 本宫一日不死,你一日都只是妃子。” 昌贵妃气的恨不得立刻刀了她。 周清这时候已经跑到了周凝的身边,抱住了她的腿,脑袋靠在她的腿上,转头看向宋祁。 宋祁上前一步蹲了下来道:“皇儿,到父皇身边来。” 周清仰头卡了看周凝。 周凝虽然极力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喊宋祁一声父皇,奈何她还要当太后,因此不得不委曲求全。 “清儿,那是你父皇。” 周清这才迈着小短腿朝宋祁奔了去。 宋祁将孩子给抱了起来,掀开孩子的衣裙看清楚是个男娃之后,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后有功,该赏,该赏。” 他立刻命人赏周凝许多赏赐。 昌贵妃气的咬牙切齿,她白白挨了一巴掌不说,还促成了周凝重新受宠。 生的下来,未必能养大。 昌贵妃怨毒的眼神看的人心惊。 宋祁将孩子抱到御书房,看着坐在案几后批阅奏折的凌玉锦道: “凌爱卿,朕有儿子了,朕有儿子了。” 凌玉锦抬头看到周清,嘴角微微一弯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不知这是哪位主子所出?” “他乃是朕的嫡长子,皇后所出。”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不如皇上加设恩科,普天同庆?”凌玉锦朝宋祁下跪。 他处决了不少贪官,因此朝中空缺的职位很多,急需人才。 宋祁心情好,立刻应准了。 蓝相他们得知皇上加设恩科,都进宫看看是怎么回事? 就发现了周清的存在。 皇后生了长子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到各处去,把昌贵妃给气炸了。 蓝相鲁国公他们立刻进言让皇上立周清为太子。 宋祁也正有此意。 嫡长子为太子顺应天命,更何况周凝父家没人,不担心外戚专权。 然而,正要侧封周清为太子前,昌贵妃突然反对说: “皇上万万不可。” 宋祁面色阴沉了下来。 昌贵妃又道:“清儿并非皇上的血脉,如何能封太子? 皇后秽乱宫闱,混淆皇室血脉,罪不可恕。” “肖雁翎,你说这话有证据吗?”周凝也怒了。 “你敢滴血认亲吗?”昌贵妃说道。 周凝听她这么说,自然知道昌贵妃来者不善。 “有何不敢?” 昌贵妃莞尔一笑,立刻看向宋祁。 宋祁见昌贵妃一脸笃定的模样,又看了看周凝。 随即吩咐人上水。 他先滴了血在碗里,随后又将周清的血滴在碗里。 两团血各占一边,互不相容。 宋祁瞳孔骤然一缩,猛然转头看向周凝。 周凝看着两滴血互不相容,嘲讽地笑了笑,突然也将自己的指尖血滴了一滴进去。 这滴血跟另外两滴血自然也不相容。 她看向昌贵妃道:“昌贵妃,难不成这孩子是本宫偷来的?” 宋祁也看到了三滴血互不相容,随即知道这碗水被人动了手脚。 昌贵妃万万没想到镇北王府后宅屡试不爽的手段竟然被人给看穿了。 她面色难看不已。 宋祁又纷纷人再上水。 这一次,血相容了。 宋祁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 周凝道:“昌贵妃屡次空口白牙的诬陷臣妾,难道皇上一点惩罚都没有吗?” 宋祁禁了昌贵妃的足,把凤印重新归还给了周凝。 周凝把玩着凤印道:“昌贵妃掌管凤印一年零四个月,断了我正阳宫一年零两个月的份例,本宫如今该还回去才是。” 昌贵妃立刻慌乱了起来大声吼道:“不行,不行。” “昌贵妃身子不适,送她回瑶华宫好生休养。”周凝说道。 “皇上,皇上您不能这样对待臣妾。”昌贵妃知道求周凝无用,直接对着宋祁跪了下来。 宋祁面色如常道:“你断皇后的份例在前,皇后报复回来无可厚非。” “皇上,难道你就不怕我父王手里的三十万大军了吗?倘若我出了什么事,我父王手下的将士一定会替臣妾讨要一个说法……” “你威胁朕?”宋祁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昌贵妃吓的面色苍白。 “皇上,莫要脏了你的手。” 宋祁这才放手。 昌贵妃感觉自己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此。 昌贵妃被关在瑶华宫,宋祁这边拟定圣旨册立周清为太子。 正阳宫内,宋祁对着周凝坐下。 他道:“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你盼望这日许久了吧?” 周凝微微一怔。 宋祁道:“你应当是恨我的,我违背了同你之间的诺言。” 第88章 不爱了(结局) 周凝默然不语。 “我知道我们这辈子已经回不去了,若是有下辈子,可否,可否……” “算了吧,我嫌脏。”周凝丝毫不加掩饰。 “下辈子我重新做人……” “宋祁,你醒醒吧,下辈子你还有没有重新做人的机会难说,好好享受你接下来的日子吧。”周凝道。 宋祁霸占了周凝的寝宫,周凝只好搬到隔壁小院住。 宋祁盯着帐顶,回望自己这一生,短暂且又迷茫。 本来好好的日子被他过成了一团麻,想要弥补的时候又太晚了。 夜里,他又吃了神仙粉,精神抖擞,难以入睡。 想招个宫女来伺候,又想起这是正阳宫,便自己起身出去走走。 刚进院子就听到隔壁小院有声响。 他缓步过去,却看到窗户上的一对人影,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他一时气血上涌上前推开门,正是凌玉锦和周凝纠缠在一起。 “大胆,你们……”他刚说了几个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周凝帮凌玉锦整理了一下衣服说:“请御医吧。” 凌玉锦不情愿的收拾自己的衣服,将宋祁提起来回到正殿,自己躲在屏风后。 几个御医都过来了,其他宫里的嫔妃也都过来了。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的身体虚弱,时日无多,但谁也不知道怎么来的这么快。 嫔妃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前途茫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病床上,宋祁悠悠转醒,看着周凝双目怒瞪。 周凝坐在他的身边说:“曾经有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跟我说他不会嫌弃我。 彼时我的心也是滚烫的,全心全意爱着他,为了他可以不惜搭上自己的命。 但是后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死了,我也死了。” 宋祁多少有些动容,可他无法容忍周凝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就算是太监也不行。 “你为什么跟凌玉锦亲密?为什么?” 周凝假装讶异道:“我同他孩子都生了,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同他亲密?” 宋祁顿时怒目而视。 “哦,忘了告诉你了,我生的是龙凤胎,女娃你也见过吧? 在都督府上的那个小女儿就是我生的。 跟凌玉锦长的一模一样吧?” 宋祁气到吐血。 周凝又说:“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当年我派人去寻莫离,你却偏要派人去杀莫离。 没想到兜兜转转莫离竟然来到我身边了吧?哦,桑陌就是莫离,你到如今还不知道吧?” “凌玉锦就是前朝的皇长孙,你大概也不知道吧?” 宋祁进气少出气多,不一会儿就咽了气。 周凝看着已经没了气的宋祁,眼睛也红了。 再大的恩恩怨怨也该烟消云散了。 宋祁留给她最后的价值便是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正了名。 她起身来到外殿道:“皇上驾崩。” 宫里立刻撞响了丧钟。 国丧七日,七日后太子登基大殿。 周凝为太后,垂帘听政。 凌玉锦为摄政王。 蓝相为太傅,辅佐小皇帝。 半个月后,昌贵妃因为忧思过重,薨毙。 镇北王一个月前打着清君侧的头衔一路进军京都,不了半路得知皇上驾崩,年幼的太子登基,此番行动进退两难。 太后一道懿旨传给镇北王,赏镇北王剿匪有功,同时也擢升镇北王世子肖雁北任工部水部郎中。 镇北王着实没想到太后竟然会重用世子,工部水部郎中虽然官职不高,但这是个肥差,管漕运的自然是肥差。 他竟然不相信世子能堪大用。 只不过太后递了一个台阶,他自然也顺着台阶下来了,在镇北王军所经之地进行剿匪。 剿匪之后镇北军回漠北,百姓中有流言传出,镇北王剿匪,为了避免泄露丰盛,打出清君侧的头衔,以麻痹山匪,众人恍然大悟。 安抚了镇北王之后,朝中选拔人才的通道重新打开,并且在蓝相一干人的拥护下,启用了女官聘用制。 不仅有女医,也有了第一个女将。 这位女将来自武宁候。 随后施行农田开垦奖励制度,开垦农田的人可到官服借粮开荒,等来年有了收成再慢慢还粮。 这下便惊动了那些地主乡绅们的利益,聚众闹事的人不少。 不过都被凌玉锦以雷霆手段给镇压了下去,他带兵镇压一处,顺道抄个家,把良田分给百姓,所出粮食朝廷要三成,剩下的全都是百姓的。 此举受到百姓的拥护和爱戴。 凌玉锦的雷霆手段以及战无不胜的战术,让其他的乡绅闻风丧胆。 天下学子却对太后垂帘听政不满,纷纷写檄文讨伐太后。 这些檄文呈到太后面前,周凝看完之后,下了一道懿旨,让写檄文的学子们到京都来。 有些人以为太后要杀人灭口退缩逃走了,有一些硬骨头来了。 周凝却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让他们在醉天下进行辩论,辩论的题目竟然是太后执政利与弊。 当街以太后为论题,使天下文人纷纷为之一震,尤其还有厂卫在场的情况,竟然没几个人敢当面说周凝不好的。 周凝坐在楼上观望,轻叹了一声道:“竟然没几个硬骨头,都是打嘴花花,没意思。” 这话在文人中间传开了,他们都羞的无地自容。 在这话的刺激下,第二天才开始有人上台辩论。 这场辩论的主题太过扎人眼球,因此前来看辩论的百姓人山人海。 太后执政的利与弊都摆在明面上来谈论,有利有弊,最后竟然利大于弊。 百姓中有人说:“我们又不在乎谁坐那个位子?我们只要能过上好日子,不饿肚子,不被冻死,生了孩子能养得活就满足了。” 这话得到了所有百姓的认可。 关系谁坐那个位子的人不是普通老百姓,都是跟朝中有关系的人。 辩论赛四个月后,太后产下遗腹子,是个男孩,起名明。 凌玉锦如今平反叛乱,又回到朝中做摄政王,见太后的机会便更多了。 “你矜持一些,如今没了遮羞布,万一再怀上了如何是好?”周凝推搡凌玉锦。 凌玉锦道:“太后可以出宫体察民情,从民间带回一个孩子回来有何难?” 后来果然被凌玉锦乌鸦嘴说中。 周凝再次怀孕,刚过三个月还没显孕肚便出宫体察民情。 半年后带回来一个女婴,收养在其名下。 凌玉锦依旧不改性子。 周凝叹气道:“做点防护不好么?” “不好。” “为何?” “你不爱我,我只能拼命生孩子来拴住你。”凌玉锦一本正经的说道。 周凝:“到底是我拼命生孩子,还是你拼命生孩子?” “我努力了。” “努力享受了是吧?” “那姐姐,你爱我吧,我会负责的。” 周凝:“不爱了,爱不动了。” “那我自己动。”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