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模拟:我能逆天改命》 第一章 逆天改命! 【轮回模拟,带你体验不同人生的千姿百态!】

【是否开始第一世模拟人生?】

元天界,大晋,升仙法会。

一处客栈内,坐在床榻边上的少年站起身子,俊朗面容照在一侧的古镜之中,神态略有些发懵。

穿越此世已有一十六载,季秋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获得金手指的一天。

久远前的记忆渐渐浮现,人生模拟器,即使时隔十几年岁月,但季秋还是大概记得一些的。

通过介绍得知,与他以往玩过的一款文字游戏,较为类似。

念及至此,这俊朗少年眉头不禁微动。

“三日之后,就是仙门收徒之时,本来以我的资质,只能拜入那些最底端的小宗小派,但要是这模拟器有所神异,或许未必不能有所转机。”

站起身子,来回踱步,季秋承认自己心动了。

这一十六年来,自生有宿慧,知晓天地广阔,有仙者翱翔九天,长生不死与世同君开始,他的目标,就是与之并肩。

历经千辛万苦,自己终是获得了一道入门资格,本以为是凡人开局,但竟然还能有这等转机。

虽不晓得这金手指有何作用,但只要是机会,季秋就绝不会放过,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

“姑且试试吧。”

“开始。”

重新合衣躺在床边,季秋心中默念,下一刻这轮回模拟器,慢慢有了变化。

【哪怕再是平庸无奇的人生,也有极为微小的可能,绽放出最为璀璨的绚烂烟火。】

【第一世轮回模拟,开始。】

【你已成功轮回转世。】

季秋的神魂陷入蒙昧,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景像是一片黑白,没有任何色彩。

直到随着一抹光亮闪过,这才开始有了变化,随后就好像是电影放映一般,在默默的看着一段人生的开启。

这种感觉,很是神奇,如此手段,就连那些通晓仙家妙法的真人之辈,怕是也难以掌握。

季秋默默的观看着,画面开始有了变化。

随着娃娃呱呱落地的哭闹声中,模拟人生,开始了。

1岁:寒风萧瑟,雪花飘飘,在一个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夜晚,随着一声啼哭,你降世了。

这是一介贫苦之家,值钱物件寥寥,堪称家徒四壁,不过好在父母健全,倒也算是衣食无忧。

你生有宿慧,灵魂深厚,因此百日能言,六月可走,远超同龄之人。

然而你的父母却因你异于常人的举动,对你有所介怀,若非家徒四壁,怕是会请高僧布施,道士做法,用以祛邪。

【你获得了与生俱来的天赋——七窍玲珑】

【慧根提升,悟性提升,资质提升。】

3岁:时年天降灾祸,赤地千里,相传是有妖邪作乱,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这场灾祸,也波及到了你那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再加上你上有两位哥哥,家庭的重担压下,一家人连饭食都吃不饱,眼看就要断粮。

这个时候,你的父亲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把你卖掉。

好在有云游而来的高僧出面,慧眼识珠,将你买下,这才免去了你被卖给人贩子的命运。

4岁:买下你的高僧,自称悬空寺静明,而你则被他收为入室弟子,免去了俗家姓名,改曰法号:真如。

这一年,你随师父云游四方,回归悬空寺。

5岁:你随师父居于悬空山别院,被其亲手教导,一笔一划识得百家言、千字文。

在此期间,你进步神速,仿若过目不忘,使得你的师父静明对此惊为天人,只觉一生衣钵,终有传承。

6岁:同年里,你一直都在跟随着师父识文断字,参禅悟道,只觉日子虽有枯燥,但也算衣食无忧,远胜幼时饥寒交迫。

7岁:这一年,你的师父静明传授了你悬空寺的基础武学,金刚拳。

同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无一日懈怠,你的师父因此更加满意,对你越发青眼有加。

9岁:这一日,冷风呼啸,萧萧瑟瑟,一如你在此世刚刚睁眼之时。

甚至于这个冬季较于当时,更加寒冷。

而此时,你的金刚拳经过两年修行,已然大成,炼体也有了初步进展,放在外界江湖,就是称一声三流高手,都没人敢有所异议。

这一年,你成为了悬空寺入门弟子中,武道修持最好的那个,为门下第一。

满寺上下都觉得,你有望超越祖师,超越先天,甚至以武入道,成为真正的修行者。

你也这么觉得。

【你获得了大成拳法——金刚拳】

11岁: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瑞雪发新芽。

你在佛殿上香参禅之际,遇到了一个少女。

初见之时,少女正于佛祖铜像之前,一边焚香祈祷,一边掩面啼哭。

你偶然间路过,本着慈悲为怀救苦救难的原则,轻步上前,低头敛眉的询问了一句,想要知晓事情缘由,助其脱身苦海。

少女见你询问,当即告知了缘由,原是她相伴长大的一只小白狐儿悄然病逝,是以她才前来寺内,想要为其焚香祷告,希望它来世能托生个好出身,不要再为山林走兽了。

讲着讲着,便不免悲从心来,轻声啜泣,泪水如晨间露珠,悄然滴落。

你听着少女断断续续的抽泣话语,不由失笑,不过师父自幼教导的良好教养,转而就叫你开始对其进行劝导,叫着年岁不大的少女,破涕为笑。

待其笑颜如花,这个时候,你才注意到眼前的少女眉清目秀,不施粉黛的面上挂着泪水,堪称是粉雕玉琢。

你的心里,第一次有了悸动。

13岁:因为与生俱来的天赋,你的进度远超同龄之人,无论是参禅悟道,亦或者武道修持,都非常人可以媲美。

这一年你武道初成,入了江湖二流之境,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高手,于是下山历练,在悬空寺方圆百里之内,遍传佛法,小有名气。

值得一提的是,两年前宠物丧命,而被你安慰到破涕为笑的小姑娘,这两年总是有事没事,便来这悬空山一趟,借着拜佛烧香的名头,总是偷偷的看着你。

对此,你也没有点破。

16岁:因为连年天灾,天下有了些许动荡,往日里安居乐业的郡县,偶有灾民游荡,百姓收成一年不如一年。

同年里,蝉联多次悬空寺青年一辈武道第一的你,地位受到了严重威胁。

有一名原本不如你远矣,一直在藏经阁看守打扫的弟子,突然武道突飞猛进,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破入了一流之境,一鸣惊人,让偌大悬空寺都为之刮目相看。

不过作为多年习练上乘武学,也迈入了一流之境的你而言,他也未能得胜。

最后,你二人对阵上百回合,各自真气枯竭,战成了平手。

不过你心里清楚,这一战,是你败了。

因为若不是真气恰好枯竭,以对面师兄的水准,胜过自己其实并不算难。

对此,你心中有些失落,平生第一次尝到败果。

不过好在,有一个陪伴自己久矣的姑娘,会一直不厌其烦的开解自己。

哪怕...

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这姑娘的名字,只知她叫做秀姑娘。

20岁:春去秋来,万物凋零,悬空寺内的菩提树落叶泛黄,在黄昏的照拂下,变得格外唯美。

你一袭白衣僧袍,身姿挺拔,皎如玉树,已是彻底长成青年之貌,这副样子,不知有多少少女为之怀春。

但很可惜,你是个出家人,还是悬空寺上下寄予厚望的弟子,注定不可能涉及到情爱之事。

不过就算这样,你也已经习惯了一名女子的靠近。

当年因小狐儿病逝,从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眼下已是彻底出落成了双十芳华的少女,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这些年里,她格外喜欢听你在她面前低吟佛经,讲小故事。

就如很久之前,你安慰她时一般无二。

但是在那笑意吟吟的背后,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的彷徨与忧思。

如果你再细心一些,应当能够发现。

21岁:影响你这一生的大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曾经与你战成平手的师兄,以势如破竹之姿,入了武道先天。

如此境界,在这偏远地带,近乎仙踪绝迹的小地方,是极为罕见的。

理所当然,你在悬空寺未来首座的竞争中,落败了。

毕竟一尊武道先天,足以力敌千军,保一方势力百年不衰,即使你一直以来惊才绝艳,也终究竞争不过。

同年,更让你难以接受的事情,也发生了。

那十年寒暑,有空便来悬空寺听你诵经念佛的少女,在与你最后一次的会面之中,突然没来由的便落下了泪。

直到你心慌之下追问出声,知晓缘由后你才晓得,她要嫁人了。

少女最后一次顶着无穷压力,就是想要来问你一句。

你,愿不愿意带她走。

这时,你沉默了,停下了口中正讲着的故事。

冬季过去,万物复苏,本该是生机勃勃的季节。

但她看着你的样子,却知晓了你犹豫过后的答案。

于是,她笑了,笑的极为释怀。

23岁:卸下了曾经的光环,你整日里青灯黄卷,诵经念佛,与晨钟暮鼓为伴。

但你却越发烦躁。

她走之后,你知晓了她的名字,苏七秀,是这苏乾皇室的小公主。

因为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大乾积弱,边境摩擦不断,乾皇性软,意欲以和亲免除刀兵之祸,而苏七秀就是那个人选。

你开始有些后悔,心想当时若是知道如此,带她离开会不会更好。

25岁:苏七秀失踪,疑似死亡。

因你不问世事,所以时隔许久才在寺内闲聊的居士耳中,听闻到了这个消息。

据说是当时出嫁之后,便在半道之上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但想来不过是一普通女子,在那北境大漠的边缘,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下场罢。

得知到这个消息之后,你沉默了许久,又一次去往那后山的菩提树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父静明曾言,苏七秀于自己这段懵懂岁月而言,不过是修行路上的‘劫’,是一种错觉,是佛祖给予自己的试炼而已。

但是对于这个答案,你古井无波的心绪开始变得有些抵触,此时你已隐约知道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可是却已经晚了。

斯人已逝,徒增奈何。

30岁:你静坐参禅,独自坐于菩提树下,不问世事。

42岁:你的师父静明,溘然与世长辞,你继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悬空寺的长老。

57岁:大乾亡国,悬空寺山下生乱,你曾经的师兄早已远赴他乡,欲求真正的入道机缘去了,而这满寺上下的基业,只有你来固守。

你也担负起了重担,兢兢业业的操持着基业。

70岁:因晚年动乱频繁交战,留下不少暗伤,你的身躯已是积重难返。

死前你回顾了这一生,盘坐于佛祖像前,淡然一笑,眸中若有所悟,只可惜为时已晚。

你圆寂了。

“你这一生,结束了。”

“经检测,你身怀稀有级天赋——七窍玲珑,普通级武学六部,是否固化?”

【评价:你的人生波澜起伏,本应光芒万丈,但可惜世事无常,原本的天才陷入颓废,还未真正踏上大道征途,便悄然泯然众人矣。

纵观一生而言,毫无疑问是个悲剧。】

放映结束,季秋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模拟。

无数的记忆如潮水般奔袭而来,涌上心头,若不是只有印象深刻的大事,才会被清楚的记住,恐怕季秋的意识早就被冲散了。

他的耳畔,此时仍旧还回响着昔年少时菩提树下,那少女随着他的诵读,而慢慢响起的轻声调笑耳语: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皈依,秀姑娘。”

最后这一句,是她当时自作主张添上去的。

一瞬之间,那濒临圆寂之时的猛烈情感,袭上季秋心头。

那是他最后才想明白的事情。

师父静明曾和他言,苏七秀是他修行的劫。

但若她是他的劫,那这十年如一日的朝朝暮暮、恪守礼数的咫尺相伴、以及她那眸子之中所蕴藏的隐隐期盼,又是什么?

佛祖有情,倡导信徒慈悲为怀,心怀众生。

佛祖无情,却又劝诫信徒摒弃七情,抛却六欲。

即使模拟了一世,但本质上季秋依然是个正值风华的少年。

他虽是真如,但更是季秋!

作为耗费千辛万苦,才博得一世修仙机缘的他而言,真如的一生,无疑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这强烈的情绪翻滚,也同时让模拟器有了反应。

【轮回模拟,是根据既定轨迹发展,所推测出的人生轨迹。】

【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凡事都有一线转机。】

【宿主是否选择经历人生,逆天改命?】

【注:轮回开启之后,所有轨迹当彻底固化,只有一次抉择机会,并且会发生模拟预料之外的事情,请谨慎选择。】

这人生,糟糕透了。

真如所经历的整整七十年,和季秋的人生阅历相比,到底哪个权重更高,无疑是一眼可知。

在濒临圆寂之前,他自己到底又想了些什么,季秋无疑更知。

“如果这人生,可以重来就好了。”

现在,不就可以了么?

“选择经历人生。”

“逆天改命!”

季秋表情平静,轻声吐出了自己的答案。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一道漩涡慢慢浮现,彻底将他的意识吞噬。

陷入黑白。

第二章 天寒地冻,人生开端! 一声啼哭,照破黑夜。

当幼儿的哭喊喧闹,在这个贫苦的山村人家响起的时候,躺在床上的虚弱妇人,看到是个男孩,憔悴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是个男娃儿啊...”

“好事。”

乡下的小地方,若是生了女儿可不一定是喜事,起码以他们贫苦的家境,未必能够养活的起。

但要是个男儿,未来多长几岁,就能给家里分担农活,对于这家徒四壁的家境而言,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助力。

此时外界,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冰冷的寒意袭来,蹲守在这间小小房屋之外的庄稼汉子,终于是松了口气。

当他推开门扉,随着冷风步入小房之中,看到那睁着双眼的男娃儿,眸中露出了喜色。

生下来了,还是个男娃儿。

和事先想的一样!

于是乎,这汉子当即上前抱起了孩子,仔细打量了两眼,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手脚健全,也没有什么显眼的毛病。

“辛苦了。”

看着躺在床头的妻子,汉子眸中终于分出了些许关心,语气有些温声道。

也只有这个时候,终日里为了生计奔波的夫妻二人,互相之间才能存在着几分温情。

一切都是平凡且普通的样子。

直到这婴儿如夜空般明亮的眼睛,自迷茫转为清醒,随后打量了一番周边情况,才稍微有些异样。

不过好在,一个幼儿眼睛的转动,并不会引起大人的注意。

“这就是所谓的‘模拟’吗...”

婴儿依然是那副样子。

但实则季秋的心中,已是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这一幕,他在真如一生的模拟之中,已经见识过一次了,浓烈的熟悉感袭上心头,让季秋心神微震。

真实。

这是季秋恢复神魂后,唯一的触感。

看着那名义上的父母双眸之中蕴藏的情感波动,以及那门槛外偷偷望来的两个小孩子,都让季秋明白了,这就是一方真实的世界。

【1岁:你出生在了一个天寒地冻,风雪交加的夜晚,于一介贫苦人家,开始了你这逆天改命的一生。】

【获得先天天赋——七窍玲珑】

【慧根提升,悟性提升,资质提升。】

嗡!

轮回模拟的提示之音于季秋脑海回荡,当他回过神来之后,瞬间便感觉天地有所不同了起来。

“这是...”

感受到四方若有若无的灵气,季秋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

有些东西,只有亲身体会才知其中的奥妙。

就比如这降生天赋,七窍玲珑心。

这种天赋,好像可以让自己更加轻易的感受到天地间流窜的‘气’,而且还能时刻保持神魂清明。

若是放在大晋,就凭借着这种亲近灵气的体质,想必拜入宗门,应当不难!

“好神奇的模拟...”

婴儿眼眸微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实则是在体会着这与生俱来的天赋。

如此天资,纵使是求仙访道,怕都算得上是上乘之姿,更莫说是习练武学了。

之前模拟的轨迹之中,之所以真如未曾在前半生成就武道先天,估计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心境受损的原因。

不然以这份资质,恐怕成就绝不仅限于此,更不会落得个落寞圆寂的下场。

“然而就算是这样,却也依旧被人给比了下去。”

“那藏经阁中的年轻僧人,到底是遇到了何等机缘?”

季秋梳理着脑海之中,有关于真如一生的点点滴滴,慢慢细思。

那在季秋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败绩,是除却苏七秀之外最大的遗憾。

想想也是,一骑绝尘远超同龄之人的一代天骄,竟会败在一默默无闻的无名之辈手里。

这种打击,任谁也无法释怀。

“不过与默默观摩相比,起码我现在有了亲手改变轨迹的资格。”

“这一世,绝不会重蹈覆辙。”

“不,不对,不能这么说。”

季秋轻轻闭眸。

那之前的轮回模拟,一切的进展于他而言,虽是感同身受,但却并非是他亲力亲为。

真要说起来,那不过只是未来的一种衍生轨迹罢了。

而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寒冬腊月,不过襁褓的婴儿,将记忆融合之后,心绪前所未有的平静。

自此之后,属于他的第一次模拟转世,开始了。

出生开始的这三年里,一切都按照之前的模拟轨迹进展着,但在有些方面,却也出现了一些偏差。

比如神智方面,在季秋有意藏拙的情况下,他并未表现出太过妖孽的一面,至多不过是相较于其他孩童,更加出色了一点罢了,并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虽说这不会产生什么益处,但任谁也不想被当作个怪物对待不是。

因此,季秋在这大乾朝偏僻的小乡村里,算是度过了相对安稳的三年。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转瞬春秋。

时年天降灾祸,有飞火划落大地,致使不少疆域受到波及,开始了持续一年的干旱荒年。

尤其是季秋所处的这座小乡村,更是凄惨,庄稼几乎是全数凋零,颗粒无收,搞得各家各户皆是人心惶惶。

有钱人家,倒是可以通过渠道搞来吃食,但大部分穷苦家庭可就惨了。

何为农户?

以田为食,四季耕种。

对于普通的乡村人家来讲,那二亩田地,兴许就是一家数口人的立命之基。

尤其是季秋转世的这户人家。

对于一家五口,只能指望田地生存的他们而言,这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干旱大地,颗粒无收,无疑是可以逼死人的。

于是经过了反复权衡后,季秋的父亲,那个早早便被生活压垮了身子的庄稼汉子,终是没有抗住。

在最后一次拖着疲惫之躯,去四处低声下气的借钱,或是寻找生计法子无果之后,他满心绝望的回到了家徒四壁的屋檐之下,有些迷茫。

蜡黄而又枯瘦的脸上有些无神,他抱着双臂,不知要如何是好。

局限于眼界的问题,这汉子一生都困锁在这几十里地的范围内,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因此眼下摆在他面前的,貌似就只有一条路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季秋,眼角通红。

不过三岁,却有超出寻常同龄人冷静的季秋,此时就默默的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

他看着这父亲面上露出的挣扎神色,颇有感触。

若是事有转圜,谁又愿意亲手卖掉亲子。

可要是不卖的话,这一家五口,怕是谁都活不成。

该死的世道,导致选择都变得这般困难。

世事艰辛,莫过于此。

好在此刻算算时间,那云游天下的悬空寺静明法师,也该到了。

只要他能争取到那一线脱身之机,逆天改命,近在眼前!

第三章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翌日,天明。

不过蒙蒙亮的时候,季秋的父亲便将他唤醒。

这庄稼汉子强行挤出几分微笑,带着季秋吃过最后一顿于这贫寒之家而言,尚且算是丰盛的饭食之后,便带着他打开了房门。

季父并未说出此行的用意,他没脸。

而季秋也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他本就知道。

二者一大一小,走于道路之上,虽是父子,可却更像是陌生人一般,有一股淡淡的疏离感,萦绕于他们之间。

季父此行的目的地,是数十里外的小县城,也是他这一生去过最远的、最繁华的地方。

眼下大旱,同乡村民们自顾不暇,想要换些银钱,只有那些县上的大户乡绅们,才会愿意花上些银子收留这个岁数的孩子,买了他们的卖身契,充当奴仆使唤。

如无意外,若真将卖身契拱手交予他人之手,这辈子哪怕是有通天之能,估计也难以脱离奴籍,更莫说是出人头地了。

但只要是涉及到了命数,就会有难以企及的变数出现。

前一秒尚且是贩夫走卒,没准下一秒就能得逢仙缘,踏上仙途。

也有人生来王侯公卿,可下一刻就被叛军生擒,沦为了阶下之囚。

命数就是这么奇妙,玄之又玄,又哪里是普通人可以揣测其中万一的。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像是此刻,季秋沉默不语的跟随于季父身畔,在村外唯一一条官道边上,向着那一身灰袍,面容沉肃的高大僧人,遥遥的望了一眼一样。

自此,他的人生轨迹,便行向了另外一条岔路,再也不同。

“嗯?”

常年习武的静明,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停下了脚步。

他遥遥望向不远处的两道身影,看着那沉默不语,被一面色枯黄的庄稼汉子所牵的小童,沉吟片刻,走上前去。

“这孩子...”

静明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时至今日为悬空寺一脉长老,自身武学也算有成。

可毕竟年至四旬,随着气血越发下滑,静明心里清楚,自己今生应是先天无望了。

不知为何,在这乡野之间见到的一小小稚童,却叫他心中升起了几分找个衣钵传人的心思。

倒也算是有缘。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不知你带这孩子,欲去何方?”

高大的灰袍僧人面色平和,左掌托于胸前,对着季父微微颔首,随后开口询问道。

常年习练武道,一身气血浑厚,即使被宽大僧袍所遮掩,但静明一身实力,仍是叫这庄稼汉子有些惶恐,于是一五一十的就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听完之后,静明有些默然,良久之后方才一声长叹:

“尘世如苦海,遭逢大旱,芸芸众生是越发难过了。”

“也不知道上天何时才会天降甘霖,普度众生。”

静明对着季父说完,便瞅着眼前安静的季秋,看着他那处变不惊的神态,越发觉得顺眼起来。

“施主,可否让贫僧看看这小童?”

可能,这就是缘罢。

笃信佛教因果的灰袍僧人,心中有了计较。

若这小子资质尚可,能继承他的衣钵,倒不妨将其带回山门,好好培养一番。

虽是机缘所至,但也算是件善事了。

“当然可以,大师尽管请便!”

看到有些欣赏季秋的僧人,季父自然大喜过望。

他虽不过只是个普通人,但对于这些习练武学的武道高手,却也略有耳闻。

在往日里,这可都是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座上宾客!

要是自家小子能得其看重,说不定日后也能博取个好前程,去做青灯古佛的僧人,也好过为奴为仆,命如草芥要强啊...

而且更关键的是,这种高手,能开出的价钱,可不一定就少。

起码比那县上乡里大户,恶狠狠的剥削要强出很多吧...

这面色蜡黄的汉子,心中不停盘算,心思不少。

正想间,一声惊讶的轻呼,却自静明口中吐露而出:

“咦?”

“好根骨!”

“正是天生一块练武的好材料!”

俯下身子的灰袍僧人,对着季秋的骨骼来回摸了摸,顿时就有了喜意浮现于面容之上。

根骨天生,可定庸才与天才。

武道虽不似仙道那般讲究灵根道体,但也有大致的测量方式。

可自降生以来就伴有七窍玲珑天赋的季秋而言,连求仙访道都有资格,更莫说是习武修炼了。

他这武道资质,若是放在凡俗,那必是属于千里挑一,最顶级的那一档次!

于是顺理成章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结果的静明,当时就付给了季父一笔银钱,随后便满意的带着季秋离去了。

“孩子,贫僧乃是悬空寺长老静明。”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

“悬空寺按辈分排列,不计凡俗名姓,为师法号静明,你就叫...真如罢。”

“非实非虚,非真非妄,而为真如,倒也算是个不错的法号,配得上你的性子。”

一路游历,仔细考虑了许久的静明法师点了点头,终于敲定了对于季秋的称呼,只觉颇为满意。

而直到此时,季秋才从沉默不语之中,开始有了动作。

小小的身躯站立如松,脊梁挺直,虽年幼但却通晓礼节,对着眼前话语言罢的静明,便是一拜:

“谢师父赐名。”

“父亲之意,其实我早就晓得,然弟子家贫,无甚他法,所以我不怪他。”

“今日能拜入师父门下,弟子感激不尽,以后一定尽心随侍师父左右,以全弟子之名!”

小小年纪的孩童,一番话语尚带稚音。

但是其中道出的意思,却是叫静明当场为之动容。

三岁的孩子,竟能通晓这般道理?

似乎是看出了静明的疑惑,季秋不慌不忙,还未等他开口,当即便坦然继续道:

“弟子自降生之后,学什么东西都特别快,之前村子里的夫子有学堂开设,弟子从墙角偷学片刻,就能晓得不少意思。”

“久而久之,也算是完成了启蒙之学,因此师父不必因弟子年幼,便劳心费神。”

看着眼前孩童认真的模样,静明终于缓过了神来。

随后,便有一抹喜意浮现在了这灰袍僧人的脸上。

天资又好,性情纯善,不骄不躁,又能懂得这般道理。

最为关键的还是可以自小培养,知根知底,假以时日,定然是悬空寺的栋梁之材!

这天底下,还能有比之更好的徒弟么?

这一刻的静明,只为自己那一抹心血来潮满意至极。

“好,好,好!”

一连三声,道尽了此刻这灰袍僧人激动开怀的心绪。

“真如啊,你能有如此心性,简直再好不过。”

“待到回山,为师便禀明首座师兄,亲自收你入我门墙,为我悬空寺入室弟子!”

“哈哈哈!”

本想带在身边先行考察几年,但现在看来,如此弟子,已是不用了。

要是真如这孩子尚不能为悬空寺入室弟子,那这天底下能比他还要优秀的,怕也是寥寥了罢!

【4岁:你在即将被贩卖的道路之上,遥遥望了一眼悬空寺的大师,大师福至心灵,顿觉与你命中有缘,于是收你为徒,将你的命运成功引入正轨之中。】

第四章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季秋被悬空寺的静明法师赐下法号,随他游历三月有余,见遍了这大乾朝底层百姓的苦楚生活。

干旱大地,庄稼颗粒无收,遍地灾荒之下,易子而食都非不可能之事。

这些情景,无疑是给了季秋很大的震动。

说实话,即使活了两辈子,他都没有见识过这种惨状。

不过该说不说,静明这位武道高手,确实无愧道德高僧之称。

每至一地,凡有饿殍遍地,这灰袍僧人都会短暂停留,送予一口吃食,若有人不幸饿死,更是会亲自吟诵地藏经,以表敬意。

按照他教授真如的话来讲,这乃是修行必经之道,世间如苦海,作为凡俗,既承佛脉经意,当时时刻刻以戒律为重,铭记于心。

布施天下,乃是为了来世修行福源,所以作为佛门弟子,一定要有慈悲之心。

以身作则,不外如是。

要季秋真不过是三岁稚子的话,那么这些言传身教,无疑是会在他的内心深处,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但静明却不会想到,这小小童子的身躯之中,却存在着一个历经三世沉浮的灵魂。

不过即使如此,季秋也不免对这个表里如一的道德高僧,起了几分真正的敬意。

对于这种人物,季秋可以不认可他的道义,但他一定不会否认他的禅道。

因为对于静明而言,这就是他践行了一生的真理。

时光飞逝,只在弹指间。

三月后,悬空寺。

弥漫绿林的青山拔地而起,足有上千米的高峰伫立于此,一座座显眼肃穆的古朴佛寺隐于林间,由得一条山路自上而下,叫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这就是大乾朝京城附近有名的佛寺,也是一方武学大派,悬空寺。

至今为止,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相传悬空寺曾经的开派祖师,更是一名寻到了修仙机缘的入道大能,至今尚未陨落。

但传言毕竟只是传言,至于究竟有没有人见过那位,就不得而知了。

在凡俗之中,莫说是虚无缥缈的所谓入道,哪怕是武道先天,都几乎难得一见,到哪里都是座上之宾。

“我们到了。”

灰袍僧人洗去一身风霜,带着季秋立身于山路最下方,看着上面菩提树下所铭刻着的悬空寺山门,轻声笑道:

“真如,自此之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走吧。”

随着僧人抬步踏于石阶,这百年古寺的全貌,便尽数印入季秋眼帘。

云雾缭绕,松柏长青,坐落于凡俗的百年大派,与那仙家圣地唯一的区别,估计也就只有灵气与神通了罢。

循着高峰一路往上,与静明一道于那黄墙黑瓦的正寺之内拜会首座方丈,正式入了门墙之后——

季秋便随着他的师父静明,于山腰别院,开始了他轮回模拟的第一世。

而这一世,因为他的改变和恳求,真如修行武道的时间,足足提早了三年。

...

五年后。

山腰别院,枝繁叶茂的菩提树下,风嗖嗖的,带着几分凉意。

宽阔的院落之间,有落叶飘零,身着白衣僧袍,面目俊秀的幼小僧人,正手脚利落的演练着一式拳法。

只见那一十二招的刚猛之拳,在其手掌之间或砸或冲,伴随着阵阵呼喝之声迸发,即使不过冲龄,仍是叫人心中生出畏惧,如见猛虎卧丘,择人欲噬。

“喝!”

待到拳肘最后一招收尾之际,这少年突然双眸一厉,随后如猛虎般腾身而起,潜龙出渊,手中直拳之势刚猛浩大,对着眼前一块巨石,就是径直轰出!

嘭!

一声轰鸣,石块崩开,散落一地。

就连那周遭落叶,都不禁被气浪吹动,在这小院之中飘得七零八落。

“好拳法!”

于旁边默默观看着弟子演练拳术的静明,待到季秋这一拳砸下,当即便忍不住大声喝了出来,面上带着无与伦比的震撼,以及几分淡淡的自豪。

悬空寺一脉,建立两百载以来,他五年前收下的这名得意门生真如,除却那位疑似被神话了的祖师之外,单论才情毫无疑问当属第一!

三门入门武学,龙爪手、须弥指、金刚拳,尽皆被其大成,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可变招拆招的地步。

要知道,这三门武学虽然精简,但却是悬空寺想要习练上乘武学的关键前提,不能大成,就莫要再肖想更加高深的境界!

多少门人弟子,钻研三年五载,也不过堪堪大成一门而已,可这小子却在如此年纪,竟就完成了别人十年苦寒之功。

这还不算,短短五年不过九岁,他竟还将寺内的上乘武学——大须弥拳,也练入了大成之境!

如此成就,莫说是在悬空寺一脉,哪怕是放眼偌大江湖,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九岁,别人家的孩子不过初涉粗浅功夫的年纪。

这孩子竟然就将一门足以作为大派根基的上乘武学,练入了此等境界...

像是这样的天资,已经不是天才可以形容的了。

惊才绝艳,千古难见!

静明有理由相信,这名被自己赐予真如法号的弟子,未来的成就绝不仅仅只是先天。

“或许,他能够达到当年祖师的境界,也说之不定!”

看着眼前有条不紊运气调息,尽显沉稳之风貌的小小少年,这观摩良久的灰袍僧人,心情怎么都平静不下。

直到片刻,待到季秋睁开眼睛,他才定了定神,面色严肃的沉声道:

“真如,如今你武道大成,只待练出真气,就能有江湖一流的水准,放眼天下都是大可去得。”

“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为师这些年的教诲,莫要忘却禅道戒律与我悬空寺的门规,不要走入邪道,用你这份天资前去为祸一方。”

“不然就算为师拼上性命,也要收回这一切,将你逐出门墙!”

“你可晓得?”

菩提树下,灰袍僧人面色严肃。

而收起了架势的季秋见此,当即坦然恭声应诺:

“弟子明白。”

“师父,五年寒暑,拳脚功夫我已习练娴熟,虽尚且年幼,但弟子自觉已是可以修行功法,练出真气了。”

“不知可否禀明首座师叔,允我去往藏经阁,挑选典籍?”

悬空寺一脉,真气修行之法乃是不传之秘,也只有借此练出真气,才能晋升后天一流,乃至于真正的武道先天之境。

这种珍贵的典籍,无论是放在哪门哪派,都是镇宗之宝,所以当然不可轻易示人。

哪怕是作为静明长老的弟子,季秋也不能够随随便便就去翻阅,只有经过主持首座的首肯,才能获批得到翻阅的资格。

而现在,季秋上乘武学大成,拳脚功夫也趋近于圆满,正是最好的时机。

哪怕是静明,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嗯...真如说的不无道理。”

“以不过九岁之龄达到如此境界,算算日子,也是该传授给你修行真气的武学典籍了。”

听到季秋所言,静明深思片刻,点了点头。

所谓达者为先,虽说九岁就能有此境界,传出去着实是有些惊世憾俗了,但既然境界到了,也不能一味压制。

“你先收拾收拾,好好想想究竟修行我脉哪门功法,待到为师禀明住持首座之后,就带你前去藏经阁挑选。”

说罢,这灰袍僧人便拍了拍季秋的肩膀,以示欣赏,随后转过头来,就往院门外大步行去。

此时,寒秋已至,菩提树下,落叶泛黄。

【9岁:你武学大成,百般招式信手拈来,哪怕是入了一流的江湖名宿,也未必能够稳胜于你,于同代而言,你已是他们永远都无法超越的目标,哪怕纵观历代,也是年轻一辈当之无愧的第一!】

【你的人生,开始真正有了变化。】

【十年寒暑如一日,你用你的努力证明了,你拥有逆天改命的资格。】

【你成功开启了轮回模拟的附属功能——查阅人生剧本。】

【人生剧本:每个人生来都有命数,大部分人都会沿着既定的剧本和轨迹进行下去,只有极少数人拥有改变命运的资格。】

【你可以借助模拟,短暂的推演别人的命运轨迹,推演的进展长短,取决于你自身的实力范畴。】

自此,真如的一生,真正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转折。

第五章 偌大古寺,何人不晓我名?! 三日后。

菩提树下过,踩着满地落叶,季秋沿着山路往上直行。

他的目的地,正是那栋建立超过百载,为偌大悬空寺重中之重的藏经阁。

一门上乘武学大成,炼体也算刻苦,哪怕只有九岁,悬空寺的住持也没有理由,拒绝让如此天才的弟子习练内功。

因此季秋很顺利的就获取到了资格。

此时刚至早秋,天气泛着凉意,悬空寺的僧人们来来往往,或是交谈,或是洒扫,各有忙碌。

但当他们见到那一身白衣的小僧偶然经过时,却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事务。

“是真如师弟!”

“真如师弟,早。”

“真如师兄,我才刚刚修行武学,你有空能指点一下我的龙爪手吗?”

“阿弥陀佛,真如师弟,又去藏经阁撰写武学,以便修行了么?”

“真是勤奋啊...”

踏于青灰色的石板,季秋缓步而行,一路之上凡有僧人见到,全数都暂住了脚步,对着季秋打着招呼。

五载寒暑,真如之名早已响彻了整个悬空寺,凡弟子僧人,无不晓得这一代有一位武学奇才,足以媲美祖师那旷古烁今的资质。

所有师长都觉得,此子未来不可限量,武道先天,绝不会是他路途的终点。

面对如此殊荣,和年纪轻轻就拥有的二流顶尖实力,又哪里有人胆敢对其不敬?

纵使是出家人,也不能免俗啊!

于是即使季秋面色稚嫩,看上去人畜无害,却也没有僧人仗着年长,便将其忽视。

当然,这其中也有季秋自身待人为善,一视同仁的原因存在。

每至一地,无论是洒扫的灰衣僧人,亦或者身披黄袍的武僧前辈,季秋都没有任何托大,凡有人与他开口,他都必会淡笑回应。

皎如玉树,眉如墨画的面容上,即使尚未长开,但那股与众不同的气质,却也会叫人印象深刻。

人都会喜欢和亲近美好的事物,尤其是对方率先表达了善意。

更何况,是被誉为悬空寺二十年后第一人的扛鼎人物?

今日结下善缘,来日若有丁点相助,都将是受益无穷。

这种举手之劳,没有任何人会拒绝。

【真觉:悬空寺内一小僧】

【13岁:于悬空寺洒扫石阶,习练武学,诵读禅经。】

【18岁:于悬空寺洒扫石阶,习练武学,诵读禅经。】

【27岁:无望武道有成,被外放至山下佛堂,为一客卿。】

【47岁:突发疾疫,灾病缠身,死于卧榻之间。】

【模拟评价:芸芸众生一凡俗,不会于这世间留下任何事迹,百年之后一黄土。】

这是正在洒扫台阶的一灰衣小僧的人生轨迹。

...

【真云:悬空寺内一武僧】

【16岁:于悬空寺内武道小成,得传上乘武学。】

【25岁:上乘武学终于大成,有了习练内功的资格。】

【33岁:百般习练,受尽磨难,一朝顿悟,成就江湖一流,为悬空寺外放,为一地镇寺长老。】

【45岁:气血日渐下滑,心有不甘,为成为梦寐以求的武道先天,铤而走险欲强行破境,只可惜底蕴太差,第一关都未过便丹田破损,一生修行一朝成空。】

【47岁:体内伤势难愈,只得郁郁而终。】

【模拟评价: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是口中喝出白气,面色粗矿,隐有三分桀骜的黄衣武僧的人生轨迹。

...

季秋行于路上,抬眸所见随处瞅了几眼,诸般僧人的命运轨迹,尽皆浮于他的双眼之间。

这就是三日之前,轮回模拟器开启的新功能。

可以通过探查他人的命数,推演出他们未来将会经历的人生轨迹。

上面说探查的范围,是取决于季秋自身的实力范畴,但这三日之内,季秋实验了不下数十人,却没有一人能够避开他的查看。

其中缘由,想来应是这些人穷尽一生,哪怕至死之时都尚且实力浅薄,所以才没有达到探查的上限。

季秋猜测,若是能够有人成就武道先天,甚至是一步入道的话,估计以他现在的境界,应当就探查不出了。

脑海中一边想着,然季秋的步履也未曾停歇。

沿着山路继续前行,片刻之后,他便踏过蜿蜒曲折,青云直上的青石长阶,受着凉风吹拂、树叶‘沙沙’之音入耳,行至到了那藏经阁之前。

刚一到此,悬空寺那股子积蓄了百年底蕴的厚重意境,便为之扑面而来。

两株年份不小的长春不老松,四季如初,伫立在这古朴经阁之前,与这古老的建筑近乎岁数相同。

苍劲有力的黝黑大字,如刀劈斧凿,刻于牌匾之上,悬挂于那翘角飞檐、红梁柱石上下之间,字迹方正肃穆,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手执撑天棍,身披黄僧袍的武僧们,面无表情,高大威猛,侍立四方。

至于此经阁重地,若非是悬空寺入室弟子,万不可入内。

入内之后,若无住持首座首肯赐予令牌,则必不能踏上二楼,阅览功法。

这是悬空寺铁律,但有违反,轻则鞭笞五十,严训一番;重则直接逐出师门,尽废修为!

法不可轻传,可见一斑!

“真如师弟,这是又来挑选武学修行了?”

守卫在藏经阁四周的巡逻武僧,一眼就看见了那踏上阶梯,身着醒目月白僧袍的季秋,于是有靠得近的,当时就笑着开口问道。

五年以来,季秋习练诸般悬空寺武学,对于此地倒也称得上是熟悉。

再加上名头响亮的原因,所以这些武僧认识他,简直再是正常不过。

“真如见过两位师兄。”

“不过师兄们这次倒是猜错了。”

看着眼前慢步走来的两名武僧,季秋先是左掌抬起,低眉颔首行了一礼后,方才从右边袖袍之中,掏出了一枚古铜铸成的令牌。

随后,在两名靠近的武僧面前晃了晃。

这令牌上刻着悬空二字,块头沉重,像是具备某种意义的信物。

而对于这枚令牌的样式,常年看守藏经阁的武僧,自然不会陌生。

因为隔三差五,便会有修行上乘武学有成的师兄师弟们,执此令牌前来挑选真气功法,希冀能够练出内力,晋升一流高手。

但二人从未想过,今日前来挑选的,竟然是眼前这个尚不满十岁之龄的师弟...

“这是?”

两名黄衣武僧之中,右手边的那人脚步一个踉跄。

他看着季秋手中的令牌,打量了好几遍后,方才与旁边同样震惊的同伴对视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语气晦涩的开口,道:

“师弟好天资。”

“如此年纪就能着手修行真气,以师兄来看,怕是不过双十,就能有望证得先天了罢!”

说完,这黄袍武僧双眸之间,不可抑制的便露出了几分憧憬。

武道先天,那或许...是他一辈子都无法企及、无法肖想的境界啊!

然而对于别人而言,竟是这般触手可及。

人之差距,犹如天渊。

似是看出了眼前之人的失神,季秋也没有过多耽搁时间。

对着二人过目完后,将令牌揣回衣袖之中,季秋又是一礼,语气恭谨且谦逊道:

“师兄,那我现在能进去和守阁长老报备,挑选修行功法了么?”

语气道出,理所应当,仿佛一切本就该如此,不生丝毫波澜。

两名黄衣武僧听后,面面相觑苦笑之下,连忙便让出了一条道路。

“当然可以!”

“师弟请便。”

二人看着那没有停顿,推开经阁跨过门槛,便大步往里迈入的幼小身影,还未曾在刚刚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如此天纵之才,就算是望其项背...

怕都难矣!

第六章 悬空寺内,武道第一! 悬空寺,藏经阁。

嘎吱...

红漆覆盖的厚实木门,被季秋缓缓推开。

将僧袍衣摆轻轻撩起,随后季秋抬起脚步,高高跨过门槛,便对着左侧横桌之前坐于摇椅上方,眸子眯起,似在假寐的苍老僧人,恭敬开口道:

“弟子真如,拜见觉悟师祖!”

悬空寺传承二百年,辈分换了一代又一代,时至今日整个寺内上下,都以静字辈为中坚力量,至于再往上的空字辈,则已成为了寺庙元老。

就连当今的住持首座空文大师,也不过只是空字辈的罢了。

像是驻守在藏经阁的这位觉悟师祖,作为寥寥无几的觉字辈高僧,对于这代的悬空寺而言,无异于是活化石级的人物。

以往季秋并不晓得他的实力深浅,只知此人着实博学,百般佛经典故,几乎都能信手拈来。

但此次通过模拟来看,季秋方才知晓,以往都是他有些小看了这几乎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觉悟:悬空寺中,武道第一】

【8岁:拜入寺内,为一沙弥,资质不凡,被长辈寄予厚望。】

【16岁:成就二流,武道小成,意气风发,下山游历,于百里之内初露峥嵘。】

【27岁:武道大成,为一流高手,天下第一武道会上,连破六派青年俊杰,与老一辈对招,不胜不败,扬名天下!】

【40岁:气冲丹田,真气成周天,入武道先天,为一代武林泰斗!】

【60岁:远赴万里求入道,可惜纵横无机缘,最后只得回归悬空寺内,坐镇藏经阁,潜心钻研武道奥妙,就此于世间销声匿迹。】

【105岁:少年意气,中年得志,只可惜自那以后,五十载内皆荒度,求道于无门,最后自知大限已到,只得于静室长叹三声,无奈坐化。】

【模拟评价: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武道先天!

一时间,季秋呼吸顿住,瞳孔微微瞪大。

他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经常善意指点他的老和尚,竟能有这般实力?

在逆天改命之前,通过上一世的命运轨迹,季秋虽也知晓这坐镇藏经阁的觉悟大师武道不凡,但却并不晓得他竟距离入道,仅有一步之遥!

因为按照轨迹,眼下已高龄九十的觉悟和尚,再过十五年,就要就此圆寂了。

一直到圆寂之前,悬空寺依旧声势浩大,并未有乱象生出,所以季秋也从未见过这老和尚出手。

但该说不说,一辈子求道无望,也着实令人扼腕叹息,只觉可惜。

“之前模拟之时没有发生和发现的事情,这一世逆天改命,却被我成功探查得知。”

“蝴蝶振翅,所有的既定轨迹都会就此偏离,再也不同。”

“所以我这一世走的道路,也定然不会和那文字模拟,一般无二。”

季秋心下暗想,道心坚定。

走神之时,有声音发出,将他的纷乱思绪打断了开来:

“原来是你小子打扰老衲清梦。”

“怎么,今日一来一反常态,为何不直奔那些武学典籍,反而盯着老和尚我一直瞅?”

“莫不成是想要我指点指点你这小和尚武学?”

感受到季秋的目光注视,身披淡红金边袈裟的老和尚,慢慢睁开双眸,眼睛微眯着,瞅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季秋,当即和蔼调笑道。

“咳咳!”

“弟子冒犯。”

听到觉悟的话语,季秋连忙咳嗽了下,甩了甩头,不再继续发呆,而是从袖口中掏出了那枚古铜令牌,恭敬的双手奉上,道:

“师祖,这次真如前来,不是为了修行武学,也不是为了像您老请教。”

“如今我大须弥拳已然大成,今日求得住持首座许可,特地前来藏经阁挑选真气法门,做好准备欲破入一流。”

“因此还望师祖知晓,这是令牌,请您过目。”

说罢,季秋将令牌轻轻搁置于横桌之上,垂手侍立。

“嗯?”

这一番话,着实也叫觉悟有些吃惊,差点以为自己出了幻听。

随后他抬眼一瞥,就看穿了这枚令牌的虚实,也晓得了季秋并未弄虚作假。

这一下,老和尚更是震惊了。

什么玩意。

九岁就要修行内功,迈入一流?

当年那批早已作古的老和尚们,见到自己这些许成就都整天叫嚷着,说什么是悬空寺未来的希望云云。

这要是叫他们看到这真如小和尚,那还不得从坟地里跳出来,再活一世?

不过该说不说,觉悟老和尚到底养气功夫十足,即使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可面上仍是不显分毫,一副云淡风轻的派头。

只见他那本来懒洋洋的眉毛顿时一耸,随后直起身子,上上下下的将季秋打量了一番后,这才点了点头,装模作样道:

“倒是看走眼了,小和尚不错,也算是有你师祖我当年的三分风采了。”

“令牌我看过了,准确无误,你想要挑选什么样的法门,选好之后,记得回来与我说上一声,好叫师祖我给你参考参考。”

“若是有不懂和不解的地方,也可以前来问我,反正你这小家伙也从来没有客气过。”

“好了,去吧去吧,别打扰老和尚我休息了。”

说罢,觉悟又重新一躺,便摊在了那张摇椅之上,面色享受,不再多言。

见此,已经知道这老和尚是个高手,而且一直都对自己良多照拂的季秋,当然不会过多打扰于他。

将令牌重新收好,随后季秋看着这偌大藏经阁,便往那二楼区域,大步行去。

看见季秋踱步往前,正准备经过典籍佛经排列的区域,去跨过木阶梯,欲上藏经阁二楼之时,觉悟微闭的眸子这才睁开,随后轻声自语道:

“小和尚天资真好,不逊于老衲当年,老衲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这辈子我算是没戏了,只希望这小和尚能不负众望,去看看,看看那入道之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吧...”

老和尚说罢,摇了摇头,面色唏嘘不已。

他的面上,带着几分经历世事的沧桑,与淡淡的惆怅与不甘。

也是。

行百步,却倒在了最后一关,这事情搁在谁身上,谁又能轻易释怀呢...

且说另一边。

季秋与三三两两前来翻阅禅经与武学典籍的僧人打过招呼后,正准备踏上直达二楼的经阁重地。

可就在他站在那阶梯起始处,思考着要挑选何种武道功法时。

却叫他眸子一瞥间,看到了一个比他略大些许,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灰袍僧人。

这一眼,顿时叫得他脚步停止,为之顿住。

第七章 藏经阁中觅机缘! 【真言:藏经阁内一小僧(当前)】

【8岁:家境贫寒,位于悬空山下,为谋生计混口饭吃,上山出家做了和尚。】

【13岁:武道资质平平,根骨较为一般,不得宗门重用,但也未少其吃穿用度,只是将其派发至藏经阁内,行洒扫一事。】

【19岁:六年习武,勤奋不辍,可却收效甚微,然而命数不该绝于此处,在偶然一次收拾经阁时,被其于杂书书架角落旁,摸索出了一枚布满灰尘的尘封木简。】

【19岁:因身怀灵体,因缘际会下使蒙尘木简拂去表面灰迹,重现真颜,原是那悬空祖师遗留于此的入道法门——《渡世真经》!】

【22岁:修行渡世真经三年有成,江湖高手根本难以是其对手,于是一时间突飞猛进,风头无两。】

【27岁:破入武道先天,于同年成为了悬空寺青年一辈第一高手,名声响彻千里江湖,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

【43岁:多年修行,只差一线就可修成《渡世真经》所描述的修行第二境——筑基,只可惜此地偏远,灵气荒芜,于是深思良久,决定远赴他乡,寻觅入道之机。】

【后续:???(超越宿主当前可探查上限,故无法继续推演)】

【模拟评价:金陵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是他。

看着眼前名为真言的灰衣僧人,执一杆笤帚,正低头敛眉,面色如常态的清扫着地面灰尘,季秋停下脚步。

此人正是之前模拟之中,季秋看着那放映人生内,将当年意气风发的真如击败,从此问鼎悬空寺第一的那名师兄。

“原来如此,身怀灵体,又有一门悬空寺祖师传承下来的入道法门么...”

“别人练武我修仙,怪不得可以在短短时间之内突飞猛进,达到如此地步,既能得到这般机缘,倒是也可以说得通了。”

季秋微微闭眸。

他在想着推演真言轨迹之时的一些细节。

片刻之后,季秋方才睁开眼睛。

只见他顿住往着二楼行走的脚步,反而是向着那东边最角落处,摆放着一群年份已久的杂书之地行去。

窥探到的模糊画面,在将他向着那个方向指引。

直觉告诉季秋,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那枚记载着渡世真经的入道法门,应当就在那个方向。

悬空寺立寺两百余载,藏经阁二楼再往上,都是闭关之所。

普通的禅经杂书,以及一般的武学典籍,都摆放陈列在这第一层。

但别看只有一层,其占地面积却也不小。

琳琅满目的书架排列有序,其中典籍经卷可谓是浩如烟海,哪怕穷究一生,也未必都能钻研得透。

季秋抬步一路往东,终于在一处布满灰尘的古木书架前顿住。

“据我所知,这世间凡是能够跨入修行道路的修仙之人,首当其冲的,便是要具备修行之资。”

“世间灵体分为很多种,较为常见的便属五种五行灵体,金木水火土。”

“五行灵体之中,又以纯度判定资质高低,最高等的被称为道体,即使是在仙家大派,想要招收到这等门人,都要靠着机缘,可遇不可求。”

“而我真身以最为寻常的火行灵体,入了升仙法会,有了拜入宗门的资格,虽也算是千里挑一,但在修行之道内,也不过只是稀松平常的资质罢了。”

“可在我模拟降生之际,那先天赋予的七窍玲珑心,凭借我的直觉和感应灵气的程度来看,单论资质而言,竟还要超出我自身的灵体天赋不少。”

“既然这真言能依靠灵体获取传承,我凭借着这先天天赋,自然也应当不会出现差池。”

他的眼神平静,这处书架与推演的描述最为相似,看上去正是整个经阁之内,最不起眼也最为老旧的地带。

于是,这一身月白僧袍的小和尚,便从这一列列的书卷之中,搜索着那枚古朴木简存在的踪迹。

“在这里。”

找了半天之后,季秋眯了眯眼,看着书架最右边排放着的一堆书简,终于确定了下来。

随后他往前踱了几步,弯下身子抬起手,在这些木简竹简之间一个又一个的查看,耗费了不少时间,才终于找到了模样描述最为相似的那枚。

“呼呼...”

将这枚看着像是木简,平平无奇,但握于手掌之间时,却又有股如玉石般质感的书简捧起。

季秋凝神,轻轻哈气将灰尘擦拭下来。

‘金光普照,明王渡世’

这是铭刻在上面的篆字箴言,看上去已经有了不少年头。

“应该就是这枚了。”

“但该如何开启呢?”

季秋歪头想了想,有些皱眉。

就在这时,他那因七窍玲珑心而与生俱来的感应天赋,却在这非石非玉的书简之上,感受到了阵阵细微的波动。

“难道...”

想了想,季秋眉毛一挑,随后将这枚书简抬起。

同一时间,那股感应也变得越发强烈了起来。

这正印证了他的猜测。

季秋闭上双眸,沉吟片刻,转而将书简贴在了眉心之处。

此时,终于有了变化升起。

“后辈弟子,既有资质存身,当循我道路,踏上道途。”

“吾乃悬空寺法元,有感境界受阻,远赴他乡求得大道,为顾后辈传承,特此留下修行妙法——渡世真经于此。”

“凡我悬空寺弟子,若有灵体存身,皆可修行此法,以求大道之门。”

将这枚书简贴于眉心之处,季秋脑海中,便突有一道慈眉善目,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化作光影浮现。

紧接着,便是一篇言语玄妙,晦涩难懂的法文,渐渐烙印在了他的心头之间,记性牢固到每一枚文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倒背如流。

当季秋的双眸再次睁开之时。

那非木非石也非玉的书简,突然就好像是消耗掉了所有能量一般,快速化为光点,就此彻底消失不见。

“此法门乃是吾有缘得之,被铭刻于传法符箓之上,经检测只余下了最后一次使用之机。”

“因吾当代门人,没有任何一人身怀灵体,可以继此传承,这才无奈留下此简,细细叮嘱后辈好生保管。”

“此法曾被吾抄录一份,放于宗门藏经阁内,但由吾亲手抄录之法,到底不如这枚传功符箓上所记载的精妙。”

“如今后辈弟子能有后人踏上入道之途,吾心甚慰矣,只希望汝能潜心修行,望来日道途之上,有缘相见!”

“悬空寺祖师——法元留。”

浮现于季秋脑海之中的话语与字迹,渐渐落下帷幕。

而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接受了一切。

渡世真经,是一门真真正正的修行功法。

而且如果季秋没有猜错的话,这法门足有上中下三篇,分别对应着,炼气——筑基,还有那最后的第三境...

玉液还丹!

这是一门直通金丹大道的上乘妙法!

“就算是升仙法会能够拜入的那些门派里,想要获得这等法门,怕也是比登天还难吧...”

足足消化了良久,季秋这才轻轻吐了口气,随即低声喃喃道。

轮回模拟内获得的所有知识,都是属于他自身的,是他季秋的记忆和收获。

也就是说这次的机缘...撞大了!

【9岁:你武学大成,正准备于藏经阁挑选武道妙法之际,突然福至心灵,以自身天赋,破开了祖师留下的妙法传承。】

【你获得了旁门级典籍——渡世真经】

【得到修行功法的你,只觉心中激动不已,仙路凌云,自此始于足下!】

...

ps:本书前期功法术法等级,都是按照【正宗(暂时不说)—旁门(玉液还丹)—左道(铸就道基)—残篇(炼气入体)】来划分的,特此说明。

ps2:另外,本书书名即将改为,轮回模拟:我能逆天改命,和之前没差多少,只是混个热词,读者大大们记一下。

第八章 往昔旧事,徐徐道来 就在季秋领悟妙法之时。

远处手执笤帚,正心思沉重清扫地面的真言,却突然心中抽痛了下,就仿佛像是有某种本属于他的事物,正在渐渐远去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面上难色一显,真言脸色紧皱,有些不解。

不过好在这股抽痛很快就消退了,于是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真是好羡慕这些有天资的...”

“我若是能武道有成,又何须在此地行这些凡俗琐事?”

“唉...”

看着那静思闭眸,不知究竟在作何的季秋,真言面上羡慕嫉妒都有,其中隐隐还夹杂着几分对于悬空寺的不忿。

他觉得,既然都是寺内弟子,就应一视同仁,对于修炼武学的配置都该一样才对。

即使有些人武道资质不差,但也不能太过厚此薄彼,使得上下差距,竟至于斯。

“早晚有一日,我也要像他那样风光,在这寺内上下,受人尊崇!”

捏紧手中笤帚,这少年僧人面容上浮现出几分坚定,更加卖力的洒扫起来,想要早些清扫干净,继续增添练武的时间。

现在的真言,不过才刚刚派发来至藏经阁洒扫一年。

他的心气还并未消散多少,正值不服输的年纪。

可有心气是好,不晓知恩图报,却是大忌。

他只看到悬空寺重资质,将更多的资源给予天资聪颖的弟子,却没有见到寺内对于普通僧人,一样做到了面面俱到。

冬日御寒,一日三餐,甚至是洒扫工作之后所给的报酬,没有一样落下,就算是想要继续于武学深造,也是保持着赞成的态度,偌大藏经阁珍藏的武学,都可供僧人翻阅。

一方大派,能做到如此,已经算是殊为不易了,焉能再求更多也?

若是按照原本轨迹,有坚定信念的真言,未来某一日确实会苦尽甘来,一飞冲天。

但现在当本来的轨迹已是被彻底打乱,他是否还能有踏上大道征途的机会...

已是犹未可知了。

将这门直通玉液还丹的珍贵典籍彻底悟透后,季秋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看了一眼真言,在见到对方飞速低头,不与自己对视之后,也没了与其攀谈的兴致。

关于此事,季秋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机缘留下,本就是有能者居之,漫漫仙路,杀人夺宝之事屡见不鲜。

既有志于攀登长生之途,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凡事,都讲究着一个原则。

而季秋自己心中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底线的规矩。

这门机缘,本就是悬空寺祖师遗留下来,传于后辈,福泽今后所有身怀灵体的弟子门人的。

虽不知晓为何会在寺内逐渐遗失,但真言得到之后秘而不宣,只顾自己成道,本就枉顾了法元的初衷。

念及至此,季秋将方才自己翻阅过的地方重新收拾好后,这才转过身子,又往着觉悟老和尚的方向,踱步走了过去。

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的觉悟,感受到季秋的气息去而复返,有些诧异的睁开眸子:

“小家伙,挑选真气功法可是大事,你怎么这般迅速?”

“可是想要老衲给你些建议?”

说完,觉悟就要直起身子。

而就在这时,季秋却制止了他起身的动作,继而缓缓开口道:

“觉悟师祖不必起身,弟子前来是想要问您一件事情。”

“不知师祖可否告知弟子,咱们那位疑似入道云游而去的祖师,在临走之时,有没有给宗门留下什么传承?”

季秋话音刚落,本来眯着眼睛的老和尚便有些皱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知这小和尚怎么想起来问及此事。

不过他想了想后,还是有些遗憾的回答说道:

“你小子倒是会问,这秘辛如今就算是你们住持首座都不甚了解,也就只有我这一辈的老骨头,才算是通晓一二了。”

“当年传闻有腾云驾雾之能的那位祖师,确确实实曾经给宗门留下了传承,据说只要有缘之人修行有成,就能拨开先天的壁障,迈入到另一层崭新的境界。”

“只可惜我悬空寺福缘浅薄,正因此法,在老夫修行有成的三十年前,出了件祸事。”

说到这里,觉悟心情沉重,似乎是联想到了自己的境遇,神情逐渐变得有些萧瑟起来。

试想若是今时今日寺内还有那道传承,或许自己也不一定不能一窥那入道之门罢?

只能说命该如此。

时也,命也。

一边遗憾的想着,老和尚一边对着季秋继续讲道:

“当年我悬空寺因祖师之故,何其鼎盛,素来有禅道第一大宗之称,风光无两,甚至是那苏乾皇室,都不得不前来我寺内献上香火,以求庇护。”

“各门各派,武道世家,哪个不以为我悬空寺俗家弟子为荣?昔年山下一百零八禅院香火鼎盛,可不是说着玩的,而是确有此事!”

“哪里像是今日,虽也昌盛繁华,但相较于当年,怕是差之远矣。”

讲着讲着,觉悟露出了缅怀的表情,继而带着愤怒道:

“然世人贪欲之心甚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知何时,关于传承与妙法的消息,便慢慢的泄露了出去,当时的长辈们也未曾在意,然而他们却都低估了人性的贪婪与对于死亡的恐惧!”

“祖师离去之时,有人忌惮其声威赫赫,无人敢动,但一甲子过去,终归还是有老一辈的武道先天大限将至之时,忍不住了。”

“阿弥陀佛,那是一场老衲至今为止都不想提起的惨剧。”

觉悟话语中带着几分沉痛。

“当年有六大门派,四大世家连襟而至,共计十脉高手,光是武道先天就有五尊!”

“武道先天,寿元也不过仅有一百年左右罢了,至多不过再多活个一二十载就要寿尽,终归也只是凡人。”

“大限将至,那些各脉的掌舵人都已疯了,而我悬空寺的传承,就是他们抬眼所见,仅能看到的唯一希望。”

“佛家净土禅宗圣地,本应不染分毫尘埃,可自那一场灾祸之后,却是鲜血流了满山,足足过了一甲子岁月,才算是褪去了颜色。”

“幸好祖师当年留下了后手,有他老人家的一道法印,在他们攻上我悬空山时,老衲当时的师叔,也就是当时的住持,引动了那枚法印。”

“那是怎样伟岸的力量!”

觉悟话语之中,带着憧憬与震撼。

那是他这辈子,都没有触及到的境界。

“法印化作了一道洁白如玉的佛掌,直接大手一挥,就将那行将就木的武道先天们,给全数度化了,也叫那些宵小自此之后彻底胆寒,再不敢犯我悬空山!”

“可经此一役后,我脉也是元气大伤,前辈们死伤惨重...”

“最关键的是,有藏经阁的守寺叛僧,竟然监守自盗,趁乱卷着一批我寺珍贵传承,下山逃命去了!”

“也正是自那以后,我悬空寺高深武学和妙法断了一代,想要追回也是大海捞针,幸好有残存的长辈们呕心沥血补全,不然我悬空寺,恐怕早就销声匿迹,彻底断绝了。”

“又哪里还能存得如今这昌盛之貌。”

“唉...”

“这些都是我寺老黄历的历史了,提出来竟让老衲我心生闷气。”

“你小子今日问这些做什么?”

觉悟有些奇怪的看向季秋,不知他在挑选真气功法的关头,问自己这些寺内历史作何缘故。

而就在季秋听完,缓缓消化完毕之后。

他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叫觉悟先是一愣,随后有些震惊,甚至禁不住仪表失态,从那摇椅上直接立起了身子。

第九章 一饮一啄,皆是天数! “师祖,若我说,我得悟了祖师妙法,你信么?”

季秋眼神炯炯,听完觉悟所言,沉吟片刻后,还是坦言开口道。

“小家伙别开玩笑。”

从摇椅上站起身子,有些蹙眉的觉悟看着眼前一身月白僧袍,面色认真严肃的小和尚,深吸一口气后,这才缓声道:

“那传承不是断代了么,你去哪里寻...”

“渡世真经。”

“你说什么?!”

嗖!

一道残影划过,下一秒那一袭淡红金边袈裟的身影突然跨过横桌,一个闪身便移至季秋面前,盯着他的面庞,一字一句的急声反问。

那样子,已是彻底失态,满脸写着荒谬与不信。

渡世真经。

他觉悟当然晓得。

因为那就是他知道的,那本镇宗功法,只有有缘之人才能修行的法门之名!

可这名字,因那段黑色的历史,这一辈弟子应该都不晓得才对,哪怕是这小和尚的师父静明都不例外!

可为何...他竟知道?

“难不成...?”

心中有个荒诞的想法渐渐升起,觉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季秋。

当他看着眼前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小和尚满脸认真,并没有说谎的反应时,他终于动摇了。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觉悟话语中带着几分颤抖。

“自然是真的。”

季秋笃定道。

“可能用纸笔描绘下来?”

觉悟继续问。

而这次,季秋却没有回答。

他只是往横桌前移了移,将纸笔备好,随后开始‘刷刷’不停的书写。

觉悟这次也没出声。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季秋,同时心中早已熄灭许久的火焰,再次小小的燃烧了起来。

万一...万一这孩子说的是真的呢?

觉悟这样想着,呼吸都不禁急促了起来。

突破武道先天之后,他走了很远很远,但可惜命中无缘,终究没有叫他觅得仙踪。

不过他隐隐之中却有种感觉,只要继续一路往东,跨过那连绵无垠的十万大山,或许在山的另一端,就是仙道昌盛之地。

可顾忌着宗门传承,薪火青黄不接的觉悟,终究还是犹豫了,所以他放弃了继续走下去,而是转头回了这悬空山内,保一方传承不衰。

毕竟悬空山眼下只有他一尊武道先天,若是他走了或是陨了,难保当年惨剧不会再度复刻。

本以为为宗门计,今生是无缘更进一步了。

可真如这小和尚,却叫他心中再度燃起了希望。

过了半晌。

当季秋顿笔停下,随后将数张稿纸铺开后,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满意点头,转而对着旁边一直沉默,唯恐打扰到他的觉悟开口道:

“师祖,抄录完了。”

“请您过目。”

说罢,季秋侍手而立,将纸张献上,让开了位置。

“...好。”

深吸一口气,觉悟接过这寥寥数张的稿纸,只觉足有千钧之重。

因为,这或许是他今生唯一的希望了。

看着严阵以待的觉悟,季秋想了片刻,怕他抱有太大的期待,于是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

“师祖,我在藏经阁一枚书简之上,得悟祖师传法,被他老人家授予了这篇渡世真经。”

“在传授的过程中,他老人家曾经提过,想要修行这入道法门,必须要具备修行体质,而这种体质千里挑一,当年那代的悬空寺更是一人都无。”

“所以有些事情,您老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到这里,季秋闭上了嘴巴。

过犹不及,他之所以开口,就是怕觉悟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了渡世真经上面,最后却因未曾身怀灵体,只能落得个遗憾收场。

若是那样的话...

人生可就太凄凉了。

“哈哈,你这小家伙...”

“老衲既然能说出此法门的名字,又怎可能不晓得其中艰辛?”

“放心吧,修行半生,多少沉沉浮浮,老衲早已看透,如今到了迟暮之年还能再度燃起一线希望,与我而言,已是侥天之幸了,又哪里还敢奢求更多!”

“不过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

“倒是你这小和尚,能为我寺再度寻得此妙法,于偌大古寺而言,功劳何止泼天!”

“老衲倒是要替所有未来有缘修行此法的弟子,谢过真如你了。”

老和尚听到眼前小和尚严肃的告诫,不禁哈哈一笑,重拾了心情后,对着季秋真心实意的开口道。

看样子,他已是做足了准备。

见此,季秋这才点了点头,道了声应该,便不再多言,任由觉悟参悟妙法。

就算老和尚不能身怀灵体,但此法门高深莫测,以他武道先天的境界,说不定也能另辟蹊径,有所收获呢?

世界之大,天无绝人之路。

就算不能身怀灵体,也未必不能以自身的努力和才情,勘破一切,踏上道途。

就在季秋心中暗想之时。

眼前的觉悟,却随着身形入定,渐渐有了几分变化。

他那一袭淡红金边袈裟,随着口中默默念叨,突然无风自动,周围有微弱的光点附着而来,聚集在了他的面容与合十双掌之间,散发着淡淡的金华。

那是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灵气,即使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终归证明了眼前的老和尚,是具备灵体,有着修行之资的!

武道先天,季秋通过渡世真经的记载,大概清楚此境介乎于炼气中期左右,又有真气于体内形成大周天,所以感应灵气相较于初学者,简单了不知多少倍。

但即使再过简单,若只是一介凡俗,那就算是练至化境,也绝然不可能修出神意来。

“弟子恭喜师祖,具有修行机缘。”

“望师祖往后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达到我悬空祖师那般腾云驾雾的地步,甚至更高!”

看到眼前的老和尚慢慢睁开眼睛,即使时间过了良久,季秋却也并不在意,只是淡笑着抬起双掌,对着觉悟恭喜道。

“你这小和尚...”

“唉,没想到老衲到了这般年纪,竟还能有这等机缘,真是托了真如你的福气了。”

睁开双眼的觉悟,听着耳畔的恭喜,双手略有些颤抖,珍而重之的将手上的渡世真经抄录本放下,随后眼神柔和的看着眼前的月白小僧。

“此经虽为我悬空寺至高传承,但到底遗失良久,真如能毫无介怀的将其分享而出,这份禅心通明,老衲自愧不如。”

“不过还请放心,你竟将其交予我手,有老衲在,这门传承便没有任何人可以独享!”

“它乃是法元祖师遗留悬空寺的瑰宝,是我脉立存之根基,老衲定会将其好好珍藏,以供悬空寺有缘弟子修行。”

觉悟的话语,珍而重之。

季秋见此,又为他添了句:“师祖,此法珍贵,宁可将其束之高阁,也不能落入别有用心之辈手里。”

“我寺传承此法,必要知根知底,不然若叫心怀不轨之徒得此法门,恐是祸事。”

悬空寺一脉上上下下,对于季秋都抱有着莫大善意。

正所谓投桃报李,这渡世真经,就是他赠予这些师门长辈,同代弟子的回报。

至于真言这经阁洒扫一小僧,究竟还能不能再度传承此法,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若此人再度传承此法,那也是悬空寺自己的选择。

与季秋而言,并无多大干系,毕竟本身这功法就是悬空寺的,季秋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觉悟听闻,自是笑道:“应当如此。”

“放心,此法有老衲亲自保管,所挑选修行之弟子,都是我悬空寺的真传。”

“若是有心术不正的弟子修行此法,那么哪怕是亲手将其给毁了,老衲也决不会将其传出去,叫心中有鬼之辈,为祸四方!”

偌大经阁之内,觉悟话语落下,言语铿锵,掷地有声。

【9岁:你禅心通明,闻得此法乃是祖师法元特地留下,用来福泽后辈之传承,又思悬空一脉数载春秋,未曾薄待自己,特此决定,将此法上交宗门。】

【本来垂暮之年的师祖,因为你的一念之差,人生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转折,此后当代乃至未来数百年,都有无数本来无缘之人的命运,因为你,而有了彻底的改变!】

【作为一只小小的蝴蝶,你不经意的一次振翅,终是在这世间,留下了一抹小小的痕迹。】

【你或许,间接的改变了他人的未来!】

第十章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

当菩提树的落叶凋零殆尽,再度生长出的嫩叶,又焕发在了枝头。

天地复苏,瑞雪发新芽。

季秋于山腰别院打坐醒来,轻轻吐出一口白气。

白气吐出,萦绕不散,足足传出半丈有余,方才渐渐消散于空气之间。

如今距离季秋获得旁门级传承渡世真经,并修行至今以来,已是过去了整整两年时光。

两年时间,季秋引天地之气入体,破开百窍洗练肉身,如今丹田内积累的灵气,已隐隐有了初成之象。

正对应着功法之中的炼气第一境,引气有成。

炼气之境,在渡世真经中有所记载,共分为三重境界,象征着初中后三层,分别为引气、凝气、御气三境。

引气有成者,可调动天地灵气调养自身,以使身躯越发凝练,超越凡俗。

也可引动灵气运用简单的技巧招式,借此御敌,比所谓的内气功法,要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达到此境者,已是真真正正的超越了凡人,哪怕是所谓的江湖一流高手,面对引气之境,也不过只是螳臂当车罢了。

凝气境,那就更不得了了,此境大致相当于江湖之中的先天宗师,但是手段和底蕴都要比所谓的武道宗师,要高出了太多太多。

方圆三丈内,凝气境的修行者可做到隔空杀人,万事万物只要在其方圆三丈之间,哪怕是随手取来的飞花摘叶,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足以致命的莫大杀器。

这还只不过是此境附加的特性。

达到凝气境的修行者,最关键的是,已经可以有了修行真正术法的资格,术法有成的凝气境,若是想要杀伐先天宗师,几乎是随手便可为之。

至于最后的御气境更为可怕,顾名思义可御气离体,操纵着各式各样的法器为兵,甚至其催动的术法,要相较于凝气境更加强大。

到了这种境界,已经不是区区千军辟易可以形容的了。

御气境的修行者,对于凡俗而言,无异于是陆地神仙,哪怕是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也不过只是探囊取物而已。

“两年了啊...”

站起身子,季秋面色平静。

他看着眼前的白气慢慢消散,随后披上一侧僧袍,踱步走出了这静室之间。

轮回模拟,说是模拟,却更像是一场修心与求道之途。

而它则是护持着自己一颗道心,不至于彻底沉沦于如此漫长和悠久的时光之中。

红尘坐忘,道心清明。

真是好大的一场造化。

季秋笑了笑,站起身子推开屋门,望向外界之景。

此时不过早清晨时,树叶悬挂着的露珠欲滴落而下,有微微雾气在这山野之间升腾。

咚咚~~

晨钟回响,偌大悬空山就此复苏。

自熟睡中醒来的诸多僧人,日复一日的完成着他们的日常。

诵经念佛,吃斋洒扫,习练武学...

各人有各人的忙碌。

而季秋只是独自一人,往山下走去。

若说留在季秋心中最深刻的事情,无疑是未曾逆天改命之前的那一场模拟了。

虽然那一场轮回将时间压缩到了极致,使得季秋就好像是在观摩着走马灯一样,但到底是足足七十年的光阴,又怎能一带而过。

对于他而言,无论是这一世,还是真身那一世,所有经历的事情加起来,都不如那一场模拟所经历的事要来的更多。

而一切的起源,都不过是今日一见罢了。

季秋想起记忆中那双曾流光溢彩,散发着无尽生机的褐色瞳孔,不禁暗叹一声,脚下步履更是加快了几分。

风吹幡动,到底是风动,还是幡在动?

都不是。

外界干扰不过转瞬即逝,非是风动也非是幡动。

乃心动也。

踏过一层又一层的青石阶梯,季秋一路顺沿往下。

两侧榕树林立,冠幅广展,绿荫遮天,将一轮高悬的烈阳光芒,都尽数掩盖在了树冠之上,使人只觉身心清明。

遥遥看着那灰袍僧人三三两两,正聚集着的山下佛庙,季秋停下了脚步,看着那西边一方偏僻的佛堂,慢慢踱步而去。

记忆之中的一角片段,在此逐渐复苏。

越是靠近,就越是清晰起来。

值此之时,就在季秋靠近这座佛堂之际,有阵阵女子哭泣之声,渐渐响起。

而这一刻,季秋抬起了眸子。

他的脑海之中,曾经逆天改命前的模拟片段,慢慢浮现而出。

初见之时,那是一名只知啼哭的少女,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但已是出落的极为标志。

宛若出水芙蓉般,天然去雕饰,不施粉黛,豆蔻年华,直叫人印象深刻。

与逆天改命之时怀揣着所有的记忆不同。

在那初次模拟之时,真如就是真如,而非是有着季秋记忆加持,和通晓过去未来的真如。

一个不过区区只有十一岁的小僧罢了,哪怕生的肌肤白净,皎如玉树,也无法掩盖他阅历的浅薄。

对于真如而言,他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少女。

一者有心,一者无意,两人之间的缘分就此结下。

只可惜,并未有着多好的结局。

和尚没胆,女子无缘。

终归只能落得个落寞收场罢了。

脑海内的片段如放映般划过,季秋神情复杂,于佛堂外听了那啼哭声片刻,终究还是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入内之后,场景转换,渐渐升起的大日,将光线照入佛堂,驱散了其中门扉之内的黑暗。

一座高大的金身佛像,抬手立于上方,而下首红布案桌之前,正有一身着淡红衣裳的少女,背对季秋跪坐于蒲团之上,低声抽泣着。

“阿弥陀佛,请问姑娘,何故于佛祖像前哭泣?”

和记忆之中一样,季秋缓步上前,低头敛眉,双掌合十,对着眼前的小姑娘开口发问道。

苏七秀跪坐于蒲团,微红的褐色眸子上,尚且还沾染着几滴未曾滴落的泪珠。

当她听到背后有人开口发问时,顿时一惊,连带着本来抽泣的神情,都为之顿住了些许。

她转过头来,看向后方声音的来源。

一眼望去,待到见着那来者一身白色僧袍,面容虽有稚嫩,但却极为俊秀时,苏七秀不禁有些微愣。

方才升起的旭日,将早春的暖阳倾泄而下,为其一身白色僧袍披上了层金边,看上去一如云端谪仙般,神圣不可侵犯。

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和尚。

第十一章 秀姑娘。 “姑娘?”

季秋歪头,看着眼前瞪着一双褐色眼睛,方当韶龄,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清灵之感的少女,又重复的询问了一遍。

“啊?”

“实在抱歉,小师傅!”

少女似乎反应了过来,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飞速站起身子,一边开口对着季秋致歉。

“是我打扰到你焚香拜佛了吗?”

说完,苏七秀就要起身,想要给季秋让出位置。

而这时,季秋又开口了:

“姑娘并未打扰于我。”

“小僧只是被一阵哭声吸引而来,看到姑娘如此伤心,这才开口询问而已。”

“是否让你生出了困扰?”

说完,季秋适时做出了个疑惑的表情。

“原来如此...”

苏七秀面色有些微红,似乎是感觉到了尴尬,继而想起了缘由后,又有些伤感的继续道:

“并没有,只是今日家中母亲曾经送予我的一只小白狐,病逝了。”

“那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是除却我母亲外唯一与我亲近的,可是...”

说到这里,苏七秀又想起了那皇宫之中的事情,不禁心中愈发伤感。

她今年十四岁了,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自从母妃走后,那只由她亲手送予自己抚养的白狐,毫不夸张的说,承载了她所有对于母妃的思念。

作为苏乾皇室的后裔,又因母妃早逝,苏七秀更是没有同龄玩伴。

如今唯一的朋友去了,谁都不知未来即将面临的,又该是怎样昏暗的局面。

悲至深处,情难自已,四周的僧人和自己带来的侍从又被自己打发离开,本想着痛哭宣泄一场,却没想到还被人给撞见了...

想到这里,泪水止不住滴落的苏七秀,看着眼前站立如松,一直都老老实实的俊秀和尚,虽有羞意,但仍是偷偷的松了口气。

还好撞见的是个小和尚,而不是那些从宫里面带来的侍从。

不然自己在外人眼前树立起来的形象,可就要破灭了。

在那浩大的深宫之中,懂得隐藏和掩饰自己,才能活的更好,这一点苏七秀深深晓得。

她要是但凡露出了一分柔弱与惧怕的意思,那么便有的是洪水猛兽,要将她彻底吞噬。

“算了算了,我跟小师傅你说这些干嘛呢。”

心情调整完毕后,擦了擦眼角泪痕,苏七秀正要起身离去,季秋却抬起了头,与她双眸对视。

“原来如此。”

“姑娘的烦恼,小僧已经知晓。”

“不知姑娘是否信这世间有轮回转世一说?”

“正所谓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世间发生的一切,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而生老病死更是实属常态,无论是人亦或者动物,谁也无法彻底避开,除非成仙成佛。”

“姑娘的小狐狸寿命走到了尽头,虽是悲事,但从往生的角度来看,又何尝不是件幸事?”

“今生它伴随姑娘左右,为兽逗你欢乐,或许结下善果,来世便能化身为人,免去走兽之苦也说不定呢?”

“一场兽生的结束,可能便是另一场人生的开始。”

“因此以小僧愚见来看,姑娘应该保持心态,烧香拜佛,祈求它下一世能平安转世为人才对。”

季秋看着眼前的少女,微微一笑,继而耐心的淳淳劝导道。

他的面容虽有稚嫩,但渡世真经的修行,长时间服食灵气之下,却叫他生长的不似一般孩童,再加上这一番话语劝解,倒是也有了几分高僧风范。

一时间,本来心情自闭的苏七秀,看着眼前的小和尚,不知怎么的心情就莫名的好了起来。

“你这小和尚,看上去比我还要小吧?”

“小小年纪竟就能通晓这般多的道理,看来你师父没少教你。”

“你说的很有道理,谢谢你的劝解咯!”

身着淡红色衣裳的少女破涕为笑,看着眼前神情认真的季秋,有些挪谕的逗弄道。

看着苏七秀的心情逐渐变好,季秋此时的心情也慢慢开始有了变化。

逆天改命之前,真如二十余岁后,用了整整后半生的岁月,才终于理清楚了自己对于苏七秀的感情。

所以这一生,季秋不会再选择重走旧路了。

他要让苏七秀,真正的为自己而活。

时间还长,而眼下的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好了,姑娘,让小僧来上三炷香,为你那死去的小狐祈祷一番,看看能不能为其来世投个好出身罢。”

说完,季秋弯腰在案台上拿起三炷香,撩了下旁边的火星,随即便插入了眼前的净坛之中。

而苏七秀只是静静的看着季秋认真的动作,等着他一套忙活完了,才盈盈一笑的俯身一礼感谢道:

“谢谢小师傅啦~”

佛堂外透来的阳光,照耀的少女笑容洋溢,神光满面。

“不过举手之劳尔。”

双掌合十诵经完毕,季秋嘴角划过一抹弧度,这才对着苏七秀轻声笑道。

“对了,我看小师傅你挺有意思的,和那些只知诵经念佛的僧人不同,咱们要不交个朋友?”

“你法号叫什么呀?”

将双手背在身后,苏七秀有些好奇,于是对着季秋询问了一句。

“真如。”

“小僧法号真如。”

季秋双掌合十,郑重的对着眼前的红衣倩影回道。

随后,他又是开口,道出了一个模拟之前,自己从未向苏七秀开口问过的问题:

“不知这位红衣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温和的声音递出,落入苏七秀的耳畔,不禁叫她心中微微有些悸动。

她有些蹙眉,随后撩了下鬓角的发丝,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疑惑。

她总觉得,眼前这小和尚不该开口问她的名讳才对。

不过很快,苏七秀又轻轻摇了摇头,只当做脑海之中生出了错觉,毕竟自己从未见过眼前的白衣小僧,又哪里会有这种疑问呢。

而且,眼前这小和尚给自己的感觉很舒服,让终日里生存在勾心斗角与阴影之中的自己,不禁有些放松。

这种感觉,是只有与逝去的母妃和那宠物白狐相处之时,才会渐渐生出的。

那不掺杂丝毫恶感的善意,富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让她不知不觉间,就想要沉浸其中。

苏七秀不知这种感觉是好是坏。

但却不妨碍她愿意去接近。

“我姓苏,苏七秀!”

“小和尚的话...就叫我秀姑娘吧!”

轻轻点了点头,眼前的少女抬起小脸,一字一句的缓声吐出名讳之后,想了想,又眉眼带笑,对着眼前的季秋柔声开口。

言语交织间,红衣少女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所谓婉约佳人,想必不外如是。

“好,秀姑娘。”

季秋颔首,面色带笑,如阳春白雪般,温和矜贵。

这一刻,命运的轨迹再次交汇。

但二人的前路,想来再也不同。

【11岁: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你渡世真经修行有成,神清气爽下,只觉天下之大,尽可去得。】

【心情舒畅,你踱步出门,于悬空寺山脚的偏僻佛堂之中,偶然邂逅了一名少女,与她成为了朋友。】

【这一次你禅心坚定,心思清明,又兼修行有成,与上一世判若两人,想必未来,当再不相同!】

第十二章 愿受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淋,只为等你经过 三年后。

悬空寺上,演武场。

“我悬空寺一脉,以武悟禅,以武释佛,虽修武道,然而讲究的却是以武护持苍生之念,诸君同门师兄师弟,望能秉承此念!”

“练其道,舞其圆,知其妙,悟其禅,早证大道!”

“阿弥陀佛。”

四方硕大的演武场上,有一身材修长,面目俊朗,着一身月白僧袍的背手僧人,正对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佛门子弟,肃声教诲道。

此人正是季秋。

经过三年修行,渡世真经的炼气篇第一境引气,即使天地灵气稀薄至极,但仍然被其以不菲天资,彻底修成。

现在的季秋,已经成功凝气,成为了可驾驭灵气,借以御敌的修行高手。

放在这偌大凡俗,哪怕是所谓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武道先天,都已不再是他的一合之敌。

理所应当的,悬空寺同辈之间,他自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正所谓有能者不问年少,当季秋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将所有悬空寺杰出的武僧都尽数败下后。

由他问鼎为当代悬空寺的青年魁首,没有任何人会对此有所异议。

事实上,此时的悬空寺除却以武道内气转化为修行灵气,从而一开始就是凝气境的觉悟和尚外,剩下的所有武道高手,都早就不再是季秋的对手了。

哪怕是曾经亲手教会他武道的静明大师,也不例外。

因此莫说是什么青年魁首,哪怕是成为这百里悬空山的武道第一,季秋也不是不可做得!

“我等谨遵首座师兄之言,定会尽心竭力,参悟悬空武学,护持禅道!”

季秋于这演武场内面向四方,衣袖被风吹拂,猎猎作响。

而那底下的武僧弟子们,则是一个个面带憧憬,待到季秋话语落下,当即便紧跟着附和出声。

莫要看季秋不过才十四岁的年纪。

但这么些年来,几乎各个寺里的和尚,只要是修行武学的,都或多或少的受过他些许指点。

与人为善,处处留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对于这些武道资质普通,或许一境就足以卡上个一年半载的武僧弟子来说,此种举动,却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所以他的地位,自然而然就上去了,这是满寺上下无论长老还是同辈,都一起认同的一件事情。

因此悬空寺的外门首座,青年一辈的师兄之职,自然是非季秋莫属,其余人等无论威望,还是本身的实力,都不及他远矣。

待到一年一度检验武学完美落幕后,季秋与一名又一名僧人弟子打着招呼,这才终于空闲下来。

模拟之前,两个一生的遗憾,其中之一随着他数年如一日,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努力,时至如今,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当季秋于空文首座的许可,以及觉悟师祖的首肯之下,接过这青年一辈的权柄开始,他就是这片江湖的武道第一。

至于那曾经超越真如,远赴万里寻仙道的真言小僧人。

他如今仍然还在那藏经阁从事洒扫之事,根本连被觉悟师祖看重的资格都没有,更莫说是知晓渡世真经一事了。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只需要小小蝴蝶的一次振翅,就将再也不同。

季秋踱步往山下而行,心中正感慨间,有道突然冒出的声音,却将他的注意力全都引了过去:

“嘿,小和尚!”

一抹淡红色的倩影划过,待到季秋转头,便见得一双似一泓清水般清澈的褐色眸子,以及那神情轻快的少女,正招着手臂,飞速的往着他这边奔走而来。

三年过去,本就比季秋还要大上两岁的少女,如今已是彻底长成了姑娘家了。

正值二八年华,出落的亭亭玉立,光是往这儿一站,哪怕是处于和尚庙里,都不知有多少人望着此处露出憧憬的目光。

这眼神无关杂念,只是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

而就是这般姿容清丽的少女,对于别人皆是不假辞色,却唯独见到了那身着月白僧袍的小僧时,情有独钟。

三年时光,早已习以为常。

转过身子,季秋面带温和的笑意,依旧如年少之时般,处变不惊。

“秀姑娘,小僧这个年纪在凡俗之中,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就没必要再唤我小和尚了吧?”

僧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但落在那对面的女子耳中,却是不生丝毫波澜。

苏七秀秀眉一展,当即神态悠然的笑了一下,随后用着那清脆的声音回答道:

“不叫你小和尚,那叫什么?”

“这么多年了,都叫习惯了,再说了一开始你就是默许了嘛,现在改口唤你真如,岂不是太过生分了。”

“你说是吗,真如大师~?”

少女说完,眨了眨眼睛,俏皮一笑。

而季秋见此,只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这次又找着空闲,从家中跑出来了?”

季秋知道苏七秀是这苏乾皇室的公主后裔,但时候未到,他也并未点破,只是当做寻常一般,随口询问道。

“家中管的严苛,我只有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以烧香礼佛的名义来这悬空寺一趟,这你是知道的。”

“每次在家中时,都无聊的紧,没有什么打发的事情可做,只有来这寺庙中听小和尚你讲些有趣的故事,才算是给这平静的生活增添些许乐趣。”

“这次,你准备给我讲些什么样的有趣故事呀?”

二人并排行于青石小道,沿路往着山下行去。

红衣少女一边回着,一边又兴致勃勃的问道。

而季秋听后,则是仔细的琢磨了下:

“佛经记载的有名典故,都给你讲了不少遍了,为此小僧还去翻阅了不少典籍。”

“今天要不就给秀姑娘念念佛经吧,你觉得如何?”

季秋此时也有些无奈。

因为须知道,他这辈子和苏七秀说过的话讲过的故事,可是要比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他肚子里有限的佛道典故,能讲出来的,都已经讲得差不多了。

正说间,有微微雾气升起,天气渐渐泛出凉意。

待到二人抬首间,才发现天穹已被乌云遮盖,有毛毛细雨,微微飘落。

“来这边。”

见到天气突变,季秋撩起袖袍,轻轻替着一侧的红衣倩影挡着半边雨水,随后便要引着她向旁边的屋檐角下行去。

苏七秀虽然年纪要比季秋大上三两岁,然而这么些年过去,季秋的个子早已经长高了起来,甚至要比旁边的少女,还要高出半个头多。

二人脚下不停,疾步而行,未过片刻就行至了那距离青石阶梯不远处的屋檐之下。

此时,苏七秀微微喘息,缓过神来。

她看着眼前距离极近,正撩起袖袍替着自己遮风挡雨的俊秀僧人,即使天气微凉,俏脸也不由得有些微红。

“我可不听佛经,那些佛经整天都是一个道理,无聊至极。”

“呐,小和尚,要不这样。”

“以往都是你在给我讲故事,这次换我来给你讲一个吧。”

少女靠在季秋身畔,轻轻俯身,语气柔声道。

“你们佛教的典籍中记载,阿难尊者成佛前,曾喜欢过一名女子,对她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宿缘...”

“佛祖曾经问他,你到底有多喜欢那名女子?”

“他道: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

雨一直下,滴滴答答,于布满沧桑的青石板上溅出水花。

云雾缭绕间,一旁屋檐下,有红衣少女,伴于一月白僧袍的僧人身畔,口中似在低声浅吟,道:

“只为了求得...她从桥上过。”

“小和尚。”

“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第十三章 真如不能,但我可以! 悬空寺,山脚下。

“好故事。”

白衣僧人双掌合十,轻声开口。

此时,他望着眼前的苏七秀,似乎是透过了她的双眼,看到了她这一生的命数。

【苏七秀:大乾公主】

【1岁:降生之时,通体冰寒,一副短命之相,不得乾皇喜爱,幸有母妃垂怜,这才安稳长大。】

【7岁:母妃病逝,居于深宫之间,终日见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心智成熟。】

【14岁:相伴长大的宠物白狐病逝,心情沮丧之间,于乾都外悬空山脚下,偶遇一与众不同的僧人,自此结缘,视其为一生挚友。】

【18岁:容貌长成,少女怀春,对于幼时相伴挚友的态度渐渐有了变化,只可惜因其乃是出家之人,这才未曾表露。】

【但也因此,对于乾皇的赐婚之意,她亦是屡屡拒绝,因其长相酷似母妃,乾皇想起自身多年亏欠冷落,也是心中有愧,于是并未强逼于她。】

【25岁:此时大乾江山积弱,有大厦将倾之风险,为保边疆安稳,乾皇下定决心,欲以苏七秀去往和亲。】

【25岁:生来具有道体太阴,只可惜生于凡俗,被误为早夭之相,乾皇强行将其送往边疆和亲,苏七秀万念俱灰之下,太阴之气彻底失衡,殒命于荒凉大漠。】

【模拟评价:自古红颜多薄命,梦醒空余镜中花。】

这是苏七秀自身命运的模拟轨迹。

早在三年之前,初次见面之时,季秋就看出来了。

太阴体,季秋并不晓得这体质,究竟算是什么样的修行资质。

但想来能称道体,最起码也要比寻常的五行灵体,要强出不少倍才对。

当初第一次推演苏七秀的命运轨迹,看着这体质柔弱的少女,竟还能怀揣着此等修行之资时,季秋无疑是震惊的。

然而震惊的同时,还有着几分对于此事的棘手。

按照推演的轨迹来看,苏七秀早早殒命的重要因素,并不是因她那悲惨的命运,更加关键的,还是这道体所致。

曾经季秋也想过偷偷传授苏七秀渡世真经,看看能不能通过修行,叫她自身慢慢改善。

但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这道体的力量太霸道了,若是幼年发现并且慢慢通过输入灵气调养还好,但是以现在苏七秀的体质,她根本无法承受得住炼气入体的代价。

这毕竟是真正的修行,不是儿戏,就算是普通炼气入体的修行者,都是事前打磨身躯直至巅峰,最后再冒着生死危机引气入体。

成则成矣,不成的话,甚至还有可能落下个终身残废。

这种种条件对于苏七秀而讲,委实是有些过于苛刻了。

因为一旦灵气与她自身的太阴之气混淆交融,以她这虚弱的体质,一个不慎,很容易便会影响到自身的性命。

季秋也尝试过为她输送灵气,但亦是治标不治本。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季秋想了整整三年,直到最近,才叫他琢磨到了些许眉目。

那就是依靠火属性的上等灵物或是灵材,帮其与道体互相调和,再辅以修行法门,踏入仙路,如此才能彻底解决。

甚至还能叫她以道体之便,一步登天也说之不定。

但说的轻巧,在这凡俗之世,想要找到那等灵物,又是谈何容易。

最近凝气有成的季秋,正准备为了解决苏七秀的这个隐患而发愁。

一时间混杂着雨声,导致他望向苏七秀时,都不禁微微有些晃神。

见此,红衣少女不禁噗嗤一笑,抬起手掌在他面前慢慢晃了晃:

“小和尚,我好看吗?”

软软的声音,带着几分诱惑,瞬息之间就叫季秋净若琉璃的禅心,有了些许震动。

坦言而讲,眼前的女子,确实是天生国色,世间少有。

肌肤胜雪,墨发如瀑,周身有灵动之气附着,又喜着一身醒目的红色。

此等内敛而又张扬的少女,又是正当昙花绽放的年华,试问怎可能不美。

哪怕是季秋自诩定力惊人,也不能违心。

于是乎,他收起了心中思量,转而肯定的点点头:

“秀姑娘天生丽质,定然是好看的。”

女子盘起的秀发,被点滴雨水打湿,有阵阵好闻的幽香传来,一缕又一缕。

“既然好看...”

“那和尚,你喜欢我吗?”

话语出,女子本来带着笑容的面色,瞬间认真了起来。

那流光溢彩的褐眸之中,夹杂着的是无限的向往和期盼。

少女情怀总是诗。

三年的时间,只有在这悬空寺上,与季秋相伴闲聊之际,苏七秀才最能放下戒备。

那种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随心,不用为了考虑任何后果而谨小慎微的感觉,让她对着眼前这名为真如的僧人,起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那种情愫因何而起,代表什么,她心中自是晓得。

虽因眼前僧人的身份,她有所犹豫,但凭女子的直觉,苏七秀觉得眼前的小和尚,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所以,她想要去试一试。

即使这答案可能事与愿违,但她亦不后悔。

想要的就要去争取,不然错过终生,必然尽是遗憾。

一番话语说得太过直白,让季秋此时心中不由一震。

他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复杂,看着眼前想要诉求答案的红衣少女,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来。

“是因为这三年来,我与她的相处方式,和上一世有所不同了么...”

因为上一世模拟,作为真如小和尚的季秋,一直都是谨遵师父嘱托,恪守禅道教义,戒色戒杀,与清规戒律为伴。

虽与苏七秀是朋友,但是那股淡淡的疏远之意,作为钟灵敏秀,心思细腻的少女,自然是觉察得出来的。

所以哪怕心有悸动,当时的苏七秀,也不会过早的表达出来。

如果不是最后被逼无奈,再不说的话就要相隔千里,再也无缘见面,恐怕这一袭红衣的少女,会把心中的想法深深埋下,直到生命的尽头也说之不定。

然而这一世却不一样了。

季秋怀揣着那模拟之时的遗憾,从始至终对待苏七秀的态度,都是心存愧疚和带有情感的。

所以在与苏七秀相处之时,自然也没有刻意隐藏。

关心做不了假。

这一点,苏七秀自然也能感觉得到。

所以她勇敢的说出来了。

沉默半晌,看着那如柳絮般的小雨渐渐停歇,季秋淡然一笑,没有正面回复。

不过,他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真如身为佛门弟子,需要谨记门派清规戒律,身为出家之人,自然不能动了情念与妄念。”

“但,我喜欢秀姑娘。”

“与真如无关。”

“僧人之辈,也是可以还俗的。”

风停雨歇,远方有彩虹升起。

身披月白色僧袍的俊秀男子,立身于屋檐下。

他看着眼前目光微亮,似含星光的红衣少女,一字一句的轻声笑道。

第十四章 踏步而出,便是偌大江湖! 悬空山,山门外。

得到了异常肯定的回答,苏七秀对于这次的悬空寺之行,特别满意。

真如不能动情念,不能喜欢秀姑娘。

那若不是真如呢?

还俗之后,不是就能做回自己,重新拥有七情六欲,就能喜欢秀姑娘了?

带着侍女和侍从出了悬空寺后,苏七秀想起来季秋的回答,不由得笑出了声。

小和尚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这个意思。

虽不是苏七秀最想听到的,但也不算差了。

一时高兴,苏七秀在外人面前一片淡然的表情,终归还是露出了破绽。

而她并不知道的是,这三年以来,因为二人之间过于亲密,有关于她和季秋的事情,已经被随行的侍从给看了出来。

一个宫内几乎无人问津,并不算受宠的公主,又兼得生的可谓是国色天香,这无疑是底下大臣们为自家后辈求娶的最优目标。

如此女子,却喜欢上了寺庙里的一个和尚?

这种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可想而知到底会引起多么大的震动。

再加上苏七秀的身边人,几乎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纸包不住火,消息的泄露,已是注定无疑。

风平浪静的背后,或许早已是暗流涌动。

...

悬空寺,山腰别院间。

静明看着眼前的弟子,神情有些莫名。

十年之前将这名弟子带回山来,是静明自觉今生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真如这孩子,简直就是千古难见的旷世奇才,不仅在武道天资上远胜于自己,最夸张的是,据藏经阁的觉悟大师所言,他竟还将遗失许久的宗门传承,都给补全了回来!

想起近些年来,气色越发红润,修为也越来越深不可测的那位大师,静明每时每刻,都无不觉得震惊和不可置信。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欣慰不已。

毕竟对于一名老师而言,能见到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是天底下最大的幸事了。

但有些事情,却也着实是叫静明头疼至极,不知该如何处理。

就比如今天。

“真如,你又去见了那位女施主了?”

身上的月白僧袍,之前被那微微小雨沾染,略略有些打湿。

季秋回到这山腰别院,正准备重新换上一套僧袍之时,却见得静明法师今日并未前去诵经,而是专程在这里候着自己,不由得便顿住了脚步。

听到眼前师父语气中带着复杂的发问,季秋心中了然,倒是回答的坦然:

“是的,师父。”

看到眼前弟子神情云淡风轻,并不觉得有丝毫不妥时,静明法师张了张嘴,眉头都有些皱了起来: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既身为出家之人,便不能涉及分毫情情爱爱之事。”

“真如,虽说你现在已有了武道先天之能,远远的超过了为师,但有些事情作为师者,贫僧该说的,还是要说你。”

“为师知你年纪到了悸动的岁数,但你要好生想想,你究竟是因为本身的欲望,还是真正的喜欢,所以才靠近那女子?”

“若是欲望,为师还是劝你早早断绝的好,岁月流逝,皮囊终归老去,最后不过是一抷黄土,一捧清灰罢了,皆为虚妄。”

“这般道理,你可懂?”

“你是我悬空寺这么多年来,最为杰出的弟子,无论是在武道修持,亦或者参禅悟道之上,皆是。”

“所以作为你的师父,贫僧不能叫你走了弯路。”

静明一番话语,可谓是语重心长。

但他却分毫不能影响到季秋。

两世经历,一世模拟,一世轮回,对于这些东西,季秋可看得比静明清楚多了。

他知道静明是真心为了自己好,所以他也不会去忤逆这个一心参佛的师父。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遵从静明的意思。

只见随着静明言罢,眼前的月白小僧随即便双掌合十,轻声回应道:

“师父所言,弟子心如明镜。”

“还请您放心好了,作为真如,弟子一定会恪守清规戒律,不沾尘世分毫。”

“只要我还在寺内一日,这就是我对您的承诺。”

说到这里,季秋双眸明亮,大大方方的与静明对视,坦然至极。

见此,静明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季秋会这样回复自己。

这一出措手不及,直接就将他即将吐出的话语,都给憋回在了喉咙里,半晌后才缓过神来,咳咳两声,有些怪异道:

“你能理解,自然最好。”

“为师是过来人,这不过是你修行路上的一场情劫,看开就好了,也别太在意。”

“去吧。”

静明说完,就没什么说的了,只能结束了这段话题,草草收场。

坐在别院菩提树下,看着弟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只是告退一声,就径直去往了房间,静明思考良久,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他又挑不出问题来。

当真奇怪。

...

三日后。

一身月白僧袍的季秋,背着一道小包裹,自悬空寺的山门,一路往着外界行去。

在悬空寺内足足呆了十一年的季秋,最远也就只在山脚下活动过。

这次下山,一是因为修行有了瓶颈,所以准备寻寻机缘,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进展。

二就是希望能够找到火属性的灵物或是灵药,准备弥补一下苏七秀太阴体的亏空,不至于叫她再次落得个同样下场,香消玉殒。

在离去之前,季秋就已经和悬空寺的住持,以及觉悟还有师父静明都打过了招呼,还在上次会面苏七秀后,就告知了她这个消息,所以不会有所大碍。

山脚下,看着眼前络绎不绝前来拜佛烧香的芸芸众生,季秋呼吸着烟火气,定下了第一站的去处。

他准备,先回去那最开始的小山村看看。

虽说这具身躯的父亲将自己给卖了,但既有了余力,那清贫如洗的家庭,能帮衬着一把,也算是尽了最后一份善缘。

心中想着,季秋催动灵气,便用出了悬空寺的一门上乘武学,一苇渡江术,往着记忆之中的去处飞速赶去,只余下一抹残影留在了原地,早已不见踪迹。

【14岁:你解决了一切琐事,准备下山历练,这一次你要回归久远之前的家中,了却最后的尘缘,自此心无挂碍。】

【这是你第一次迈入俗世,眼前的偌大江湖凶险无比,处处暗藏杀机,但对于修为已至顶尖的你而言,却也不过尔尔罢了。】

【去吧,少年,这偌大江湖,都在为你而敞开!】

第十五章 于无声处起波澜! 大乾一朝,地处偏僻,可范围却不算小,共划分为七大州,下辖四十九郡。

悬空寺位于乾都城外,算是乾州腹地,而他幼时出生的地方,则在边临的泸州。

泸州,官道上。

此地四野宽阔,农田繁多,然而因近些年光景不好,收成极差。

季秋步履不紧不慢,背着包袱,距离记忆中的小乡村愈来愈近。

头顶太阳光线毒辣,普通行人经过,无不是被热的汗流浃背,只有季秋因炼气有成,体内灵气流动循环,即使无风,却也是神清气爽。

以灵气催动着上乘武学一苇渡江术,季秋的速度迅捷无比,甚至足以媲美驾驭马匹的江湖豪客,端得不凡。

很快,他就远远的看见了一处小县城。

县城名为:临江。

对于临江县城,季秋自忖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因为轮回模拟器的缘故,他对于记忆一事,堪称是过目不忘。

所以直到现在即使时间久远,但季秋依然还是依稀记得,当时幼年季父想要去往的县城,就是此处。

过了这县城,就快到了。

脚步生风,气度不凡的少年僧人心中暗想。

此时太阳刚过,正值下午时分,县城门口的守城士兵们,一个个的神情慵懒,打着瞌睡,不耐烦的杵在边上,应付着差事。

季秋神情平静的顺着队伍走进城门,看见了不少衣衫褴褛,双眸无神的流民,在这狭小的县城四周游荡。

这都是些可怜人。

微微摇了摇头,看着那一道道祈求的目光,季秋心中虽有怜悯,但也没有办法伸出太多援手。

他只是于旁边粗粮铺子里,买了些便宜窝头,赠予了那小部分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瘦小孩童,直至看着他们尽数吃进了肚子,这才转头离去,就当做是做了些善事。

至于最后这些可怜的孩子究竟能不能挺过去,那就只能看他们自个儿的造化了。

眼下苏乾江山混乱,各地武道世家宗门大派与地方官僚同流合污,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只有引起一场变革。

然而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无异于是难于登天,对于目前琐事缠身的季秋来讲,去做这逐鹿天下的事情,显然并不现实。

“泸州之地常年大旱,流民日与俱增,可一州之差的大乾皇都内,却是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上下之差,竟至于斯,着实是令人发笑。”

接连赶了这么久的路,即使季秋有灵气洗涤,却仍不免一身风尘仆仆。

于是他随意寻了处客栈,准备暂且落脚,心中想着一路见闻,不免有些感慨。

“这位小师傅,可是要点些素食?”

坐在厅堂内,小二笑脸迎了上来。

这间客栈地方宽敞,座位上面坐着的人也不算少,大都是些所谓的江湖豪客,绿林豪侠,一看就不好相与。

当然,这是对那些普通人而言。

就季秋抬眼所见,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是这些人加起来一起上,估计都不够他一只手打的,甚至连沾他衣袂,都难以做到。

“是的,随便上些素食便可,麻烦了。”

见到小二询问,季秋淡笑点头回应,便不再出声。

这一身布衣的伙计,见到眼前季秋气度不凡,语气温和,也是心生好感,只道一声好嘞,就连忙下去吩咐了。

直到此时,季秋才算是抽出空来,打量着眼前四周这些所谓的江湖人。

为首的,便是那旁边一脸横肉,貌似凶恶的壮汉。

【王天福:绿林之中一草莽】

【15岁:爹娘早亡,家徒四壁,性格狠辣,不喜替人做工,偶然之间偷摸到了本武学典籍,练出了三分架势,有了心气,厌倦了贫穷日子,遂上山落草为了贼寇。】

【21岁:五年习练,倒也成了三分气候,为百里燕云山的一普通头目,在这十里八乡内作威作福,恶名昭著。】

【30岁:燕云山寨主受人指使,得知临江县城林家镖局私藏了门绝顶武学,于是指派其带着人手先行前来,自己随后就到,欲平其宅院,强抢秘籍。】

【36岁:被曾经亲手夷灭满门的后人寻到,一剑封喉。】

【模拟评价: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

【李绍:绿林之中一喽啰】

【17岁:杀人越货,上山落草为寇。】

【26岁:被头目带领,前来临江县城,欲灭人家门,强抢财物。】

【32岁:被曾经夷灭满门的后人寻到,一剑封喉。】

【模拟评价:蝼蚁之辈,令人作呕。】

【郭准:绿林之中一喽啰】

【19岁:因抢人粮食和钱财,害怕被报官,遂上山落草为寇。】

【24岁:被头目带领,前来临江县城,欲灭人家门,强抢财物。】

【30岁:被曾经夷灭满门的后人寻到,一剑封喉。】

【模拟评价:心中生恶,死不足惜。】

这是跟在这土匪头子后面,围绕坐了快两大桌子的小喽啰们的命数轨迹。

一圈人加起来人数不少,得有二十好几,其中二流好手都有数个,尤其是那带头的王天福,疑似有些机缘,练习过上乘武学,身手不凡。

这种阵仗,想要灭了普通的镖局家门,怕是不难,更莫说背后估计还有个武学更加高深的寨主了。

能立威百里,这种人物放在江湖之上,都当属一流。

毕竟这年头开镖局的,虽也会招募三两好手,但要真手底有着真东西,早就自立门户,为一方世家豪族了,又哪里会做这苦活计。

将这一行人的命数轨迹随意扫了一眼,季秋眼底带着几分不屑。

所谓绿林好汉,不过是一群杀人越货,鸡鸣狗盗之辈罢了。

若是平素见着,季秋倒也不介意替天行道一番,废了他们的功力。

但眼下在这县城众目睽睽之下,倒是不宜动手。

可季秋不准备动手,却总有些人不长眼睛,自个儿就想撞上来。

那王天福和手底下喝的酣畅,面上有了几分微红,抬眼见着一身着月白僧袍的俊秀和尚,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这边看,当时就嘴巴一贱,语气带着些嘲弄开口:

“小和尚吃斋念佛,莫不是想要换换口味?”

“看你这眼馋得紧,是不是也想来上一口啊?”

“哈哈哈哈!”

说罢,其昂了昂头,提起手中的酒壶就洒出了些酒水,便向着季秋那边儿泼洒而去。

底下的众多喽啰见此,也是紧随其后哈哈大笑,纷纷想要效仿。

看得出来这么捉弄别人,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常有之事了。

对此,季秋眉头一皱,眼底闪过几分寒意。

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见到那酒水泼洒而来,季秋面色淡定,只是身形一挪,便刚好避了过去,未曾沾染分毫。

随后,他的双掌提起滚滚灵气,正欲出手将这二十余人全给废了时。

却见得后方有一青衫少年突然站了出来,对着那对面的众多土匪便是大喝一声:

“住手!”

第十六章 青衫公子,命数坎坷 临江县,客栈内。

“这位小师傅不过是路过歇脚,偶然间与诸位对视了几眼罢了,在下一直看着事情的经过,诸位何至于如此?”

“不觉得有些太过难为人了么?”

有一青衫少年,提一柄剑,眉宇间英气勃勃,在见到季秋被人嘲讽时,竟是直接站出了身来,颇有些大义凛然的意思。

见此,季秋掌间灵气稍稍停滞。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那正当年少,鲜衣怒马的青衫少年,眼神有些古怪。

这个年纪,面对二十多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练家子,没吓得屁滚尿流,还想要行侠义之风。

无论有没有底气,起码于这个世道而言,反正是不多见了。

一时间,季秋眸中倒是闪过几分欣赏,想要看看这少年之后怎么处理。

“嗤,小子,你算是个什么玩意?”

“毛都还没长齐,就学人家正派大侠出来行侠仗义,嗯?”

“你也不看看自己有个几斤几两,信不信老子一拳叫你三天都下不来炕?”

青衫少年仗义出声,叫这一群匪徒不由一愣。

可待到缓过神来,那匪首顿时酒醒了三分,放下酒壶便捧起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眸中闪过几分嘲弄。

随后,二十几个大汉顿时‘嗖’的一下,全都站起了身子,摩拳擦掌,眼神中带着不善。

仿佛一有情况,便要一拥而上。

这时,那青衫少年提起剑柄,也是面容紧绷。

可季秋却看出了,虽然他确实有些紧张,但并没有因此偃息旗鼓,就此罢休的意思。

“有点东西。”

季秋笑了。

而那青衫少年此刻回头,见到季秋非但未怕,反而嘴角扯出了莫名的笑意时,只当他是有些吓昏头了,于是赶忙开口,语气微颤的道:

“小师傅,不必太过慌乱。”

“在下可是这临江县林氏镖局的少镖主,自幼随家父修行武学,虽不成器,但也算是有着几分武艺傍身,这些人不敢放肆!”

说着说着,少年似乎有了底气,于是单手仗剑,深吸一口气便沉声道:

“诸位在这临江县一带行走江湖,估计也听闻过我林氏镖局的名头吧。”

“我父林青海一身武学不凡,还有镖局的诸位镖师都是一把好手,今日诸位言语挑衅这位小师傅在先,已是不对,若不看在我家薄面上,就此罢休?”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为之一静。

正堂内有此变故生出,本来的食客见事不对,早就望风而逃了,又哪里会再继续多呆。

而那匪首王天福本来正欲动手,给这小子一个教训时,却听他突然提出了林氏镖局的名头,顿时也愣了。

愣完之后,就是一番没头没尾的大笑:

“林氏镖局?真是无巧不成书!”

“原来你就是那林家的少镖主林誉啊...”

匪首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青衫少年,随后一拍手掌,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道: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看在林大公子的份上,不计较这次的事了。”

“大公子行侠仗义,真是我辈楷模,只希望你日后,也能继续如此,可莫要忘了初心!”

“行了行了,走走走。”

“今晚儿,可还有事情要忙活呢。”

“撤!”

说完,他那贼眉鼠眼的脸上笑眯眯的,一手提着酒壶的匪首,就想带着一众手下离去。

此时,强撑着的青衫公子哥,才终于松了口气,只当这些人是惧了他林氏镖局的威名,不敢太过放肆。

于是,看着后面整齐端坐,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季秋,林誉低声开口道:

“这位小师傅,你没事吧?”

“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些人人多势众,即使在下搬出来家中势力,也未必能全压下来,所以就先忍着吧,总好过挨上一顿打不是?”

季秋看着眼前衣着华贵,行侠仗义的少年,微微点了下头。

随后,有关于林誉的模拟轨迹,随之浮现在了他的双眼之间。

【林誉:林氏镖局少镖主】

【1岁:生于县中豪族,为林氏镖局独子,家庭和睦,父母相敬如宾,生来资质不凡。】

【7岁:因幼年锦衣玉食,以及自身家庭影响,所以养成了单纯任侠的性子,性情温和坚韧,曾被长辈赞叹,颇有侠义之风。】

【14岁:膏粱子弟鲜衣怒马,是他人生的写照,可幸其并未因此养成骄纵性子,反而与幼时性情一致,对外大方豪气,不欺弱小,遇见仗势欺人之徒,也会挺身而出,以家世身份令其知难而退。】

【18岁:人生突逢剧变,有不可抵抗之贼人,于深夜杀上林府,将其一门二十余口性命尽皆杀害,只为找到林氏私藏的秘籍传承,这一日他幸在最后关头,被父母藏于密室,免去一灾,可也已家破人亡。】

【19岁:失去身份光环,整日被仇人追杀的他,流落江湖,身无分文,受尽他人冷眼,可依旧不改旧时纯善脾性,除了想要为父母报仇,将敌寇尽皆斩杀除外。】

【20岁:知道实力可贵的他,终于意识到重要性,于是不再荒废修行,而是拜入一曾经敬仰许久的大侠门下,想要修成武学,为家门报仇。】

【21岁:大侠将他收入门下,悉心教导,正当他心中重燃希望时,却无意中撞见这大侠与一大盗密语,欲再过些时日,便要逼问他家传秘籍的下落。】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大侠和那些灭他满门的贼人,都是一伙的,心情震动之下他逃离师门,万念俱灰,就此性情大变,彻底绝望。】

【22岁: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在燕云山脉深处,一灵气汇聚之地,竟叫他寻到一久远之前的筑基高人洞府,在洞府中他获得了修仙传承,并得到了数枚百年元阳果。】

【23岁:服食灵物,激活火行灵体,并修行功法的他引气有成,一时间豪情万丈,却差点被盘旋在洞府外的入阶妖兽直接吞食。】

【24岁:差点死于妖兽爪下的他幸运逃脱,神功大成之后怀着滔天怨气,将那灭他满门的燕云山匪窝全数剿灭,随后独自一人仗剑,灭了那大侠门派满门,杀伐上百,被江湖之人称为血手剑魔。】

【26岁:他的行为被多数自诩正道的武道宗师得知,于是引得无数人前来追杀,也让他的性格越发扭曲,杀伐更重,不过随着修行见涨,他也变得越发强大。】

【30岁:他成功凝气巅峰,破入御气之境,凡俗无敌。】

【38岁:他远赴千里,偶然得一吸人精魄大法,于是掀起无边血海,最后踩着累累尸骨,成就道基;】

【后续:???(超越宿主当前可探查上限,故无法继续推演)】

【模拟评价:一生波澜壮阔,杀伐无数,可心中之恨,又岂能是俗人可知。】

将这文字描绘而成的一生都短暂过目后,季秋不禁又对着眼前的青衫少年,多瞅了两眼。

若是将那悬空寺的真言,与这林誉互相比较。

到底谁才是主角,一目了然。

瞧着这摆满了杯具的茶几...光是看着就叫人心生怜悯。

再联想到刚刚查看的那几个不要命的,相互串联起来,季秋已经大概摸清了脉络。

不过比起这些,更叫季秋心中升起波澜的,还是这林誉所遇到的机缘。

元阳果,激活了他自身的火行灵体。

这不就是,他想要找到的东西么?!

第十七章 借汝机缘,护汝平安 临江县,客栈内。

季秋端坐于板凳之上,从林誉这可谓是波澜壮阔的人生轨迹之中,寻觅到了足以叫他心境生出涟漪的信息。

百年元阳果,光看描述就猜得到是火脉的修行灵材。

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还助眼前这身怀灵体的青衫少年,只用了不过短短时间,就破入到了炼气之境。

要知道,因为此片天地实在太过贫瘠的原因,季秋修至如今的凝气期,想要再往上走,已经是很难很难的了。

有些束缚确确实实存在,因为灵潮的因素,莫说是筑基修士,哪怕是普通的天材地宝,想要见到,都几乎难于登天。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想着下山了却一桩尘缘,却还能觅得这等信息,要是这元阳果真能对苏七秀奏效的话,那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季秋心中暗想。

既然知道这元阳果就在县城外不远的燕云山一带,那季秋自然不可能放弃前去寻找。

但对于眼前这多少有些愣头青的小子,他也不可能对其的遭遇就这么坐视不管。

古语有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虽说这钱财还尚是无主之物,但眼下这小子既然遇到了自己,而且为人行事,也着实是对了他的胃口。

那么他所遇到的麻烦,自己自然是要前去帮衬一把。

毕竟说到底,人家可是本意为自己出头的,更何况那作恶多端的一行匪徒,也属实是令季秋心生不快。

看着那些人起身正欲离去,季秋收起了神思,面色如常,不过手掌之间却早已运气提于指尖,向着王天福等贼首,飞速屈指弹去。

此弹指化气,精准的射到了那几个实力不浅的大汉下腹之处,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引起他们的任何注意。

看着那些匪徒们挠了挠肚子,露出了几分疑惑的表情,不过很快就在酒精的驱使下踏出门槛,没有过多在意便扬长而去后,季秋的眸中露出了深意。

他的真气,可不是这么好受的。

既想要打定主意帮着眼前这小子,避开一场灭门之祸,那今日就只能暂且先放过这些匪徒,省的打草惊蛇。

不过就算今日留得了他们的性命,这些人后面也不会好受。

哪怕后面他们运气好,不去洗劫林氏镖局,但这一缕真气上了他们的身,从今往后就会如附骨之疽般,深入这些人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虽不会害了他们的性命,但却也会叫这些人一身武力飞速衰退,直至病痛缠身,生不如死,而且无药可解。

除非有和自己一样凝气有成的修士出手相助。

不过,那可能么?

目送这些人离去,对于这一番惩戒,季秋没有分毫心理负担。

他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和尚,信奉这么多的清规戒律。

而且即使读了这么多年的禅道,但是季秋更笃信的,还是那金刚怒目的教义。

修成明王身,持忿怒之相,掌赏罚戒律,渡无边苦海。

如果硬是要说的话,这才是季秋心中修出的禅道。

都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身负血海滔天,就算放手,那背后的滚滚尸骸,又岂能说放便放。

对于此种行径,季秋的回答是:

既无法放下屠刀,那就只能以大慈悲心,将他们全数渡化,避免再生灾祸。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便是如此。

“小师傅,小师傅?”

“你莫要心慌,那些挑事的人都已经走了,不会再来招惹你,尽可放宽心来。”

“要知道我林氏镖局在这临江县城里,这点名望还是有的。”

“以后在这片地方要是受到什么窝囊气,尽可提我林氏林誉的名头!”

“在下平日里最厌的,就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泼皮货色,当真令人作呕。”

见着季秋未曾回应,林誉倒也挺自来熟,将佩剑放在眼前的木桌上,又是豪爽笑道。

而至此,季秋终于开口了。

他双掌合十,看着眼前的青衫少年,真心实意的道了声谢:

“小僧真如,多谢这位施主仗义出手,为我解围。”

季秋这句话,虽是对他仗义执言称谢,但其中更多的,还是为从他身上觅得的信息道谢。

“但小施主,小僧却是要告诉你,刚刚那些挑衅的人不简单。”

“其中领头的那几个,一身血气充盈,以我观之,足有江湖二流的水准,这般水平的家伙,可不像是能被普通镖局的名头吓唬走的。”

季秋神情平静,将之前那一行人的实力如实告知。

这话语一落,林誉的面色顿时就有了些变化。

江湖二流,那在他们镖局近百镖师之中,都算是寥寥无几的好手了,揍他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练了几手剑术的半吊子,甚至练一只手都不用。

刚刚那一行人,竟能有这么深厚的武学功底?

“小师傅,你...”

林誉有些惊疑不定。

他都看不出来,却被眼前这举止平静的小僧一语道破。

那眼前这僧人,莫不成也是个练家子?

见到林誉有些怀疑,季秋微微一笑,却也未曾辩驳,只是抬起手掌,在面前摆放着的一碗清水前停下。

随后季秋轻喝一声,有灵气自他只掌之间散开,带动了那一碗平静澄澈的清水,将其慢慢引动化为小股水流,自碗中脱离而出,聚纳于其掌中三寸之间。

“好...好俊的功夫!”

“这是内家真气,相传真气有成,体魄圆满,便是江湖之中的一流高手,可附盖剑气,轻身踏湖,能为百人敌!”

“小...看来是在下鲁莽,未曾识得大师手段,有些班门弄斧了。”

看到那一缕缕水流,被季秋随手控制,林誉身子前倾,眼睛都快直了。

他这辈子就只在镖局之中,见识过几次练出真气的高手,那都是他爹来了,都得小心翼翼对待的座上宾客!

心中震撼,本来的称呼差点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对之后,林誉赶忙改口,随后对着眼前这年轻俊朗的和尚,不禁肃然起敬。

这般年纪就能练出真气,就算是放眼江湖,都称得上是青年俊杰了。

哪里需要他这个三脚猫功夫的人来帮。

这次可是装大发了。

林誉心中略有些苦笑。

这时,形象在他心中已经彻底改观的季秋,又开口道:

“林施主,小僧方才说了,那一行人实力不凡,听完你林氏镖局的名头后,按理而言并不会心生惧意才对。”

“而且刚刚以我观之,他们望向你的眼神,尤其是在你说出家门之后,举止颇有些不对。”

“这些人,可能对你家镖局不利。”

“正好小僧因事云游至此,若是施主不嫌弃,不知可否让小僧暂住府内,化一番缘?”

“放心,小僧不会吃你白饭,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是会出手相助的。”

季秋白净的面庞上,露出善意的微笑。

而林誉听完前半段话,心中细细察觉,也感到了不对,正有心悸涌上心头时,却闻得季秋后半段话,当即喜不自禁。

真气高手,江湖一流,这可是百人敌。

有这位真如大师坐镇,就算近来真有祸事发生,想来也能平安无虞才对!

念及至此,林誉哪里还能有不应之理。

于是,他当时就谢过季秋,满口应了下来,直说不管留宿镖局多久都行,能得大师落脚,简直蓬荜生辉。

第十八章 高堂之上,所谓言语 八月微风,吹拂而过。

泸州,临江县城。

在西边的一处偏僻街道内,宽阔整齐的石道一路铺就,有一门前摆放着两座石狮子,建筑结构颇为宏伟气魄的府邸,坐落于此。

黄梁牌匾之上,用黑色篆字刻录四字,上书曰:“林氏镖局”,银钩铁画,有淡淡威势夹杂其中,颇为不凡。

林誉一路引着季秋,直至此地方才停下,随即眸中闪过几分自豪,便对着一侧的季秋介绍道:

“真如大师,这就是在下的家门所在了。”

“想我林氏一门,世代居于临江县城,以走镖运货为生计,至今已有四代百年历史,信誉素来广传八方,让各家商队信服。”

“正巧今日我父清闲,在下这就为你引荐,并将今日蹊跷之事告知与他。”

“请!”

一边说着,林誉一边带着兴奋的意思,向那门口两名认出了他的小厮迅速道:

“你二人快去寻我父亲,就说有贵客登门。”

说罢,林誉手臂前倾,作邀请状,就欲请季秋率先入内,直到季秋连番推脱后方才作罢,与他一道跨过门槛。

与林誉一同入了这镖局内部,季秋抬眼瞭望,这才发觉林誉口中的四代积累,并非虚言。

只见眼前宽阔的地带之上,有两座擂台居中,两杆足有一丈有余的杏黄色旗帜分立左右,上绣林字,正迎风猎猎作响。

擂台边上,武器架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器几乎样样皆有,看着上面散发的微微寒光,便知是开了锋的利器,上手即可使用。

不仅如此,此刻这擂台上下,正有身着劲装的汉子,各个腰杆脊梁挺直,手上拳法或是兵器舞的虎虎生风。

虽说在季秋眼里不过是稀松平常的粗浅功夫,但对于一方县城的普通镖局而言,这冰山一角显露出来的配置,也已是足以自傲了。

怪不得能养成林誉这般性子,想来若是家底不厚,也不可能在这县城一亩三分地上,谁都得给其三分薄面不是。

“少镖主,回来了?”

“这是又去哪儿耍了,这位小师傅是...”

有汉子闲下空来,见到那锦衣公子,不禁笑着开口,同时打量了一番季秋。

对此,林誉皆是抱拳回应,简单介绍了下身侧的季秋,并示意他功夫不浅后,便带着季秋快速绕过了这宽敞的演武场,就往着后方的厢房与正厅行去。

镖局正厅,有一把太师椅立于高堂,两侧分宾列位,简洁大气,却又不失了规矩与威严。

林誉带着季秋至此,于一道案桌前对坐,随后赶忙便吩咐了侍从倒上茶水。

待到茶水冒腾着热气端来,稍稍放凉些许后。

有一锦衣华服,龙行虎步的中年人,随之自门外踏步行了过来。

此人正是林青海,是如今临江县城这偌大林氏镖局的掌权人。

他方才得小厮禀明,说自家儿子道有贵客上门,心思有些诧异,不知是哪位贵客。

不过他倒也没耽搁时间,当下就放下了手头事情,往着正厅而来。

待到跨过门槛,林青海便见到他那素来除却武学外,为人品行以及各方面都较为满意的儿子,正坐在一气质超然脱俗,样貌俊美无俦的少年僧人身畔,举止颇有几分拘谨,一时心下生奇。

“这小子性子豪放大气,素来喜在五湖四海交朋唤友,行侠仗义,今日为何在这少年僧人面前如此作态?”

“莫不成是哪方大寺出来的武道俊杰不成。”

林青海心中思量,常年走南闯北,他的养气功夫已有深厚功底,无论喜怒,皆不形于色。

随着一阵哈哈大笑传出,这锦衣中年心中想罢,三步跨过门槛,人未到声便至:

“这位小师傅姿容气质绝佳,一看就是人中之龙凤也,想必不是普通之辈。”

“不知犬子是走了哪门子福分,竟能与阁下结交?”

听到那豪爽中带着和气的声音,季秋抬头,见着一侧林誉露出的敬重表情,就知来者便是他那位父亲,这林氏镖局的掌舵人,总镖头林青海了。

于是,季秋自椅子上站起,双掌合十,微微颔首道:

“当不得总镖头如此谬赞,小僧真如,不过是俗世一普通僧众而已,再普通不过。”

“倒是总镖头龙行虎步,气血充盈,看得出来已有了不浅的炼体水平。”

“或许再过些时日,就能修成真气问鼎一流,到时候这镖局的行当,说不定就能闻名一郡,甚至于一州了。”

“当真武功了得。”

季秋年岁不大,但话语说出却是叫人如沐春风,舒服至极。

尤其是林青海又见到眼前的白衣僧人着实是丰神俊秀,不禁心中好感顿生。

可还未曾等他继续开口,林青海就见得那僧人身畔的自家儿子,竟直接开口来了一通石破天惊的话语,叫着他面带笑意的脸色,当时就愣在了当场。

“父亲,这位真如大师可不简单!”

“他是我今日在西街那边的客栈偶然遇到的,别看他年岁不大,但已是货真价实的真气高手,真人不露相!”

“你是不晓得今日我看到的场景,嗬,那一手引气聚流,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本事,着实是叫孩儿我瞪大了眼睛...”

在季秋起身的瞬间,林誉也没闲着。

他站起身子就往林青海这大步而来,一边挽着他的臂膀将其请入座位,一边口中更是络绎不绝,绘声绘色的讲解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话语结束,顿时叫本来有话要说的林青海,给生生憋的将腹中话语全都吞了下去。

艰难的消化了半天后,林青海这才又打量了一番季秋,想要辨明事情的真假。

但随着一眼望去,本来只是气质外表脱俗的僧人,此时却没来由的给了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再看那绵长悠久的呼吸,一看就是内气有成的内家高人!

“这孩子,竟说的都是真事!”

“无巧不成书,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班门弄斧的学人家行侠仗义,却没想到竟偶然间结识到这样一高人,而且看上去还年岁不大,堪称是前途无量,好,好,好啊!”

林青海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心中不禁暗暗感慨。

自家儿子若是能广结这等高人,那日后这镖局交于他手,自己也不算愧对祖宗基业了。

第十九章 黑夜之中,风雨欲来! 临江县城,林氏府邸。

正厅之中,林青海经过林誉一番介绍,以及自己双眼所窥的事物,已经晓得了季秋的高深莫测。

所以他的态度,自然也就不敢太过托大了。

一尊真气有成的高手,就算不能修成那可只身闯入千军万马之中的武道先天,那也是横行一地的百人敌!

对于这种人物,自然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三人交谈片刻,算是闲聊些许后,这才慢慢切入正题。

茶水温热,林青海托着瓷杯,轻啜一口,看着眼前的季秋,眉宇轻轻皱起,有些复杂道:

“大师确实慧眼,经过你与小儿的描述,以及那些所谓泼皮的神态表情,估计是八成与我林氏镖局有怨了。”

“而且近些时日,镖局的弟兄也有数位都遭了毒手,眼下为了查探此事,我已是焦头烂额,也不知这两件事究竟有没有联系。”

“不过按理说来,应该没道理才对,我林氏镖局一直以和为贵,走南闯北也没怎么得罪过人,不该惹得如此重手。”

“实是叫人头疼,唉...”

捏了捏眉心,林青海感到有些发愁。

而此时,季秋沉吟片刻后,倒是直接发声而出,提点了一下这眉头紧皱的镖头一番:

“林总镖头,或许并非是结怨,说不定是有人觊觎到了贵府的东西了。”

“你们林氏立足百年,族里莫非是有什么奇珍异宝,亦或者武道传承?”

“不然没道理会惹得恶客登门才对。”

季秋轻声话语道出,本是好意,却当即叫对面的林青海神色一变,差点连养气功夫都被破了去。

“真如大师,你也太看得起我林氏一脉了,要是我这小府邸真有什么秘传武学,亦或者奇珍异宝,我又怎会至今为止,都未破入真气之境啊!”

说罢,林青海一脸唏嘘,言语之中不无惆怅。

那面容露出的神情,绝然不似作伪,但季秋只是一眼望去,就晓得其言语未尽。

不过他虽知晓这林府有所传承,但那乃是有主之物,与他无关,他犯不着追问到底。

反正自己此来,只是因为林誉这小子的原因罢了,他先是为自己仗义直言,又为自己提供了有用的信息,免去他一场灭门灾祸,为他清除后患,不过举手之劳。

事毕之后,还可以将自己这一世的家人托这林氏镖局照顾几分,正好一举两得。

至于他们林氏传承到底有多珍贵,那也是他们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攀谈过后,客套一番,林青海见得时候已至黄昏,便唤人上来,请季秋去挑选厢房了。

而季秋见得这总镖头客客气气的态度,也知道他们父子之间有话要聊,于是没有继续停留,干净利落的自椅子上起身,便跟着那下人前去挑选房间。

看着一身月白僧袍的少年僧人跨过门槛,片刻之后,林青海方才幽幽一叹:

“誉儿,你这次带来的这个少年僧人,委实不凡。”

“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能在这个年纪有这种成就的,为父是一个都没见过。”

“希望他没有存着什么坏心吧...”

林青海带着几分忧虑的心思,顿时叫林誉有些坐不住了:

“父亲,真如大师为人和善,而且在客栈之时,还是孩儿主动上前与他攀谈的,要说惦记咱们家的绝学,不至于吧?”

“况且那门传闻由祖父所创,号称七十二手使破,千般武学尽可破之的剑法,咱们也没有人练出个名堂来啊...”

听到儿子的嘀咕,林青海站起身子背着手,复杂的叹了口气:

“你还小,你不懂什么叫江湖险恶。”

“当年你祖父他老人家传闻见过仙人,可因身无仙缘,所以蹉跎一生都未曾入得仙门。”

“最后为了追寻所谓仙踪已至癫狂,甚至根据仙人之法,创了一手完全不似凡俗剑法的剑招。”

“他老人家当年寿终之前,可是超过了武道先天之境,那一手剑法更是以气御剑,必须得是一流高手才能入门。”

“然而谁曾想到,此后三代我林家竟一代不如一代,自然是练不成那门剑法了...”

“但你要记住,只要传承还在,门庭就有复起之机,你祖父曾经武林神话的背景鲜少有人晓得,时至如今更是几乎为江湖忘却,但我等还需小心为上,不然真被贪婪之辈寻到,就将是灭顶之灾!”

“哪怕那真如小师傅真是好人,我等也不能露出破绽,毕竟人心不可测啊...”

说罢,锦衣中年拍了拍林誉肩膀,一脸语重心长。

直到这时候,林誉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此时,太阳濒临落山,橘黄色的阳光垂下。

片刻后,夜幕将至。

林府府邸,有不少镖师都在此居住,加上下人和侍女,足足上百人有余,堪称热闹至极。

而季秋因林青海事前打过招呼的缘由,大部分镖师都晓得了这少年僧人,是一名惹不起的真气高手,所以不熟之下,也没人敢来套套近乎。

时辰飞逝。

用过晚膳后,季秋回到那间宽敞的厢房之间,点上油灯正盘膝修行时,却突然因感知之中显现而出的灵气波动,而睁开了眼睛。

那是他日前,在客栈匪徒等辈身上留下的灵气。

现在重新入了他感知范围,只能证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那些家伙们,就在这林府的方圆一里范围内,出现了。

“这么快么?”

“正好,倒也是省却了桩麻烦事,可以尽早去找寻林誉未来轨迹之中,所显示的燕云山元阳果之机缘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结束了正在进行的凝气锤炼,季秋收拾了下僧袍,被灯火照耀的脸上,一片平静。

而此时,外界也终于有了喧嚣升起。

林府内,有数十名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破开大门,一齐杀入了进来。

其中,那之前季秋在白日时,曾抬眼见过的燕云山头目王天福,此刻正跟随在一身材高大,面容魁梧的浓眉汉子身后,一脸嗜血的舔了舔嘴唇。

“林氏镖局,少镖主?”

“呵,白日里借着这个名头吓唬老子,现在就叫那臭小子,全都偿还回来!”

“大哥,兄弟们齐活了,是不是要杀入内堂,找到那总镖头林青海,遵从那位大人的吩咐,逼问他东西的下落?!”

第二十章 所谓一流高手,一指便可平之! 月黑风高,杀人夜。

林氏镖局,那背对着王天福的贼首此时执一柄大刀,听到身后弟兄的话,当时便微微点头,颔首沉声道:

“林氏镖局在这临江县城立足近百年,这么多年的积累,养出来的镖师也不是吃干饭的,我虽入了一流,但拖得越久,总归不是好事。”

“趁着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弟兄们杀,将这林氏一脉全都屠了,不要放走任何知情之人!”

“天福,你和几名二流好手的弟兄带着队,去围堵那些客房的镖师们,至于这镖局的镖主,自有我来擒拿!”

“上!”

话音落下,刀锋出鞘!

唰!

雪亮的刀芒,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露出森冷的寒光。

其上有滚滚真气附着,被那眉目粗狂的大汉操持,自有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势隐隐散发而出。

此人就是这方圆百里内,威震绿林江湖以及诸多县城的燕云山大豪,崔继昌!

此獠武学惊人,心狠毒辣,然又以对待自家兄弟豪爽大方而闻名四野,虽为山上盗匪,背地里却又与数门武道大派有所交情。

哪怕是官府想要剿灭这燕云匪窝,可面对那虎啸山林,已成大势的贼首,又岂能功成?

自上一任临江县城的县令剿匪不成,反被其怀恨在心,寻着机会摸黑入了县城,屠尽县令一家二十三余口后,燕云大匪崔继昌的凶名,就传遍了四方,无人敢惹。

哪怕官府下了通缉令,可也没有人敢于前去揭榜,寻一入了一流的武道高手晦气。

长此以往,反而使其威名更甚,时至今日竟都敢公然带着人马,前来县城之地灭人满门了,当真放肆!

借着月光,这些武道傍身,足足有数十人之多的匪徒们,飞速提着兵器,喊杀着冲向各处。

有守夜之人首当其中,还未曾来得及吹响警戒,就在第一时间被崔继昌以气振刀,全部毙杀。

待到没了威胁,剩下的匪徒几乎是见到房间,便强硬的破门而入。

有靠的近的倒霉镖师惊醒,还未曾来得及披上衣衫,就被那一柄柄兵器径直砍杀了过来,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这一切事情的发生,都只在一瞬之间。

本来一片寂静的林氏镖局,有血液的猩气弥漫。

被前面的动静惊醒,随后飞速警戒起来的镖师们反应过来后,披上衣衫拿起兵器,就与这些匪徒展开了缠斗。

场面一度陷入了焦灼。

此时,那为首的匪首崔继昌却并未与下属一道,围杀这些普通的镖众。

只见这身材魁梧的大汉抬起脚步,大步流星的运气,直往那林青海居所飞身而去,目标明确至极。

他可没忘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想起那位武道高人所言,崔继昌握紧大刀,眸中不由得灼热了起来。

“想不到这区区镖局的掌舵之人,竟能有这般背景。”

“一甲子前以剑破甲千军,御气乘风号称陆地剑仙的宗师谱第一人,谁能想到,其后人竟落户在这小小县城!”

“传闻中只有入了一流才能修行的高绝剑法,这要是被江湖中人晓得,那得有多少人会为之疯狂啊!”

做足了准备的崔继昌,对于这林氏镖局的结构,简直是了若指掌。

他看着不远处灯火亮起的林青海住所,长刀一指,就欲提起真气飞身而去。

可谁曾想,却在半路就被人给拦截了下来。

即将入秋的微凉寒夜,冷风嗖嗖的刮拂。

正享受着这种快感的崔继昌,脚步方才跨出数丈,心中警兆便不由突生。

在他的直觉感应下,黑夜之中仿佛有什么可怖的生物,正在飞速靠拢而来,逼迫的他不由得竖起刀柄,如临大敌。

“谁?!”

一声大喝,这贼首虎目瞪大,眼神紧紧的瞥向那墙角划过的一抹白色残影,语气肃声而又沉重。

能毫无声息的向他靠来,而且近乎到了眼前都未察觉得到的人物,绝不简单!

计划有变,这镖局之中有真高手?

此时崔继昌心中念头划过,不过他却没有多想,而是选择先下手为强!

就算是有高手又怎样,他苦练武学多年方才破入一流,只要不是武道宗师,那论狠劲他自忖不逊于任何人!

而武道宗师,会出现在这小小镖局之内么?

答案不言而喻。

内气充斥于体外,附着在那虎口大刀之上,将周遭空气都给挥舞劈开,只在一瞬之间,崔继昌就以一式燃木断魂刀,往着那白色身影停留之地,横劈而去!

刀光撕裂黑夜,刚猛霸道的气劲呼啸而出。

若是寻常人等被这一刀劈实在了,非得是化为两半不可,哪怕是有真气护体的一流高手,也未必就敢硬接!

崔继昌神情紧绷,看着那白衣身影不躲不闪,反而伸出单掌之时,暗暗嘲笑此人托大。

就算境界不逊于他,甚至隐匿功夫了得又能如何?

就凭着这股冒失的劲儿,自己就能稳稳胜过于他。

然而。

刀光划过,待到贴近后,看清了那白衣身影的真容,崔继昌却不禁有些愕然。

好年纪,好俊俏的僧人!

心中划过这股念头,他手中的动作却并未停顿,反而更加凶恶了三分,直欲取眼前之人的性命。

“这般年纪就能有这种修为,想来背景不凡,可怪就怪在你今日出现在这镖局之中,算你命数该绝!”

“死吧!”

随着如雷暴喝响出,崔继昌长刀抬起,向下猛地一劈!

刀光落下,仿若下一秒就要将那洁白如玉的手掌卸掉。

可电光火石间,那一身月白僧袍,在夜色的衬托下更加俊秀的少年僧人,却是动了。

“施主,小僧离着老远就闻到外界传来血腥之气,这夜黑风高之下,为何施主要强闯他人府邸,大开杀戒?”

“佛说众生平等,不可乱造杀孽,可小僧透过你这张皮囊,却见得不知多少业火焚烧不休,你所杀过的人,何止上百啊!”

“所幸叫你遇到了小僧,你这一身业障,便由得小僧前来度化了吧。”

“阿弥陀佛。”

滚滚真气涌动,季秋脚步往前一迈,语气寒声道出,伸出的手掌探出食指与中指,对着那柄附着真气的环首大刀刃面之上,就是轻轻一弹。

当啷!

强大的灵气鼓荡,几乎是同一瞬间,不可抵挡的后劲,就在崔继昌目光怔然恐惧的瞬间,将他的八尺之躯直接给震飞了出去。

而他手掌之间所握着的那柄大刀,更是被季秋一指弹飞了数米之远,落在了一株普普通通的桑树之下,颤动许久才算停歇。

若是没有夜色遮掩,那么一眼便能看见,这柄百锻利器的刀刃面上,正有两道清晰的指背,遗留其上,深深嵌入了其中。

化气一指,不过轻轻探出,没有用出任何的武学技巧,就能有如此威能。

凡俗与修者的差距,可见一斑!

第二十一章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月黑风高,林氏镖局。

“你是何人?!”

噗嗤!

一口鲜血吐出,一身内气冲入经脉,五脏六腑气血震荡间,崔继昌只觉喉咙一甜,不禁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神态萎靡至极。

刚刚那一刀劈出,自己运出了一身内气,可却被那少年僧人一指破去,剩下半招来不及收回,真气更是一泄千里,弄得崔继昌此时只觉头晕目眩,找不着北。

他现在周身骨骼酸疼,整个人都好像是被废了一样,趴在地面上爬不起身来,于是乎只能含恨的看着季秋,愤怒询问出声。

不过对此,季秋却并未回应。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快速响起。

“真如大师!”

林青海披上一层外衫,头发散落提着柄剑,一看就是听到动静刚刚起身。

他走出房门,运起轻功奔走而出,便见到了在自己房门不远处,正有两道身影杵在这里,一者站立,一者躺于地面。

那躺倒在地的,正不停抽搐着想要站起身子,可却怎么都站不起身来,一看就是受了不轻伤势。

待到林青海走近,看清那站着的人是季秋,这才赶忙便急声询问:

“大师,此人是...?”

收回手掌,平稳灵气片刻,季秋审视了下眼前躺倒在地的崔继昌,确定此人已经被自己灵气侵入肺腑,没了抵抗之能后,这才对着林青海微微点头:

“此人今日带着不少人杀到你们林氏镖局,被我出门撞见,看其有一身一流水准,便出手将其拦截了下来。”

“眼下他已被我废了半身修为,没了抵抗之力,如何处置,林施主请自便吧。”

“前院争斗还在继续,那些匪徒来者不善,人数与这镖局镖师相差不多,已有人为此丧命,小僧还得前去出手,制止了这场争斗才是。”

说罢,季秋未曾耽搁时间,足尖于地面轻轻一点,瞬息之后,就跨过了数丈距离。

喊杀声愈近,一片混乱之声混杂着鲜血的味道,令人作呕。

一息过去,飞速到来的季秋,看着那前院七零八落的模样,深吸一口气,随后轻喝一声:

“肃静!”

属于凝气之境的威压散发而出,两条宽敞袖袍无风自动。

随后,季秋踏步于虚空,习练了数年之久的悬空寺上乘武学大须弥拳,借助凝气之法,于半空向下砸落。

武学拳法,借助灵气施展,威力何止大了十倍!

只见那本来在凡俗不过精妙的武学,借助灵气施展后,足足化出了十数道拳影,卷携着滚滚气劲,当先便砸在了那些提着兵器,一脸凶神恶煞的匪徒胸前!

嘭!嘭!嘭!

本来难舍难分,甚至林氏镖局的镖师们还暗暗落入下风的局面,随着季秋一出手,当时就明朗了起来。

一道拳影化出,就是一道身影倒飞而去,这前院为祸的匪徒们,不过也就数十人,哪里又经得住季秋这般动手?

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这无边黑夜响起。

镖师们喘息着粗气,正抬手间,却茫然的发现本来对敌之众,都已化为了断了线的风筝,再无战斗之能。

“这...这是什么功夫?!”

“是那位据说是一流之境的真如大师出手了!”

“不是一流,这绝不是一流,我走镖之时见识过一流高手,他们虽强,但却绝不可能打出这般气劲!”

“三下五除二,就将数十匪徒之患尽数平息,这大师难不成是武道先天?”

“我的天呐,如此年轻的宗师,怎么可能!”

镖师们看着季秋如蜻蜓点水般落于地面,气息平稳好似并未出手一般,有不少人都目露敬仰,瞬间就炸开了锅。

一流高手号称百人敌,虽强但并不是没人见过。

这些镖师都是些走南闯北之辈,见识自然是有的,所以他们才会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

因为方才季秋出手,所展露而出的实力,根本就不是什么练出真气的一流啊!

拳招化出的劲风,直接在弹指之间平了数十个江湖好手,这等实力,只有武道宗师才能做到!

武道先天,一派根基!

那可是江湖之中,被冠以武林泰斗之称的宗师之辈!

区区临江县城,竟能使一尊宗师高手屈就于此?

此乱平息,有不少本来就有些拘谨的镖师,此刻望向季秋的眼神,已是变得更加敬畏。

如果说一流高手,还能让他们有些彼可取而代之的心思的话。

那么武道宗师,就是他们这辈子都不敢奢望的境界。

“前辈!”

“前辈,这些贼子都已伏诛,不知要如何处置?”

被季秋一道大须弥拳彻底击溃的匪徒们,此时都已没了一战之力。

喘过气来的镖师们一齐蜂拥而上,片刻未至,就将他们全数挑破了手筋脚筋。

因为顾忌季秋是佛门之人,怕他不喜,所以镖师们并未直接枭首,而是押解着这些匪徒,对着季秋开口询问。

对此,季秋则是淡声道:

“杀了便是。”

“小僧悟禅道,修的不是佛,而是明王之相,眼前这些人诸般罪孽缠身,可谓是业火滔天,每个人身上都背负了数条人命,若放虎归山,那含冤而死的生民,何其无辜?”

“今日遇到小僧,撞在了小僧手里,就是他们的缘。”

“所以,须得将其尽数度化,这才不算辜负了这段相遇的缘分。”

方才一眼扫过,这些匪徒贼子在他眼前所显化的轨迹,没有一人是良善无辜之辈。

能被崔继昌带下山来的,都是多年混迹绿林的匪徒,对于他们而言,小偷小摸都是慈善之事了。

杀人越货、鱼肉相邻、欺压百姓、烧杀抢掠...

此种行径的,多不胜数,不过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虚假的慈悲,只会让这已初显混乱的世道,变得更加艰难,而行明王镇世之法,将其全数统统度化,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一番话语,可谓铁血,其中信念之坚定,简直叫人动容。

尤其是这一众镖师,看着眼前少年僧人,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他们从来都未听闻过这般佛理。

然而其中所蕴含的道理,却是比那些终日参禅悟道,枯守佛像的道德高僧们,还要实在了不知多少倍...

“大师高见,怪不得能以此年纪,成就这般实力,我辈佩服!”

一名镖师感慨间,手起刀落,便是一匪徒授首。

刚刚那一番杀伐,有不知多少镖师弟兄死于非命,都是一块刀口舔血的过命交情,眼下能报仇雪恨,自然再好不过。

至于禀明官府...

若官府真能和百年之前那般乾纲独断,大内高手无数镇压武林江湖,这世间又岂能有今日乱象呢?

想来今日之事要是叫县衙知晓,无论是镖局赢了还是这些匪徒被灭,于他们而言,都没有多大区别罢。

当秩序只能维持表面之际,弱肉强食,即为唯一的硬道理。

此真理千古不变,着实令人唏嘘。

第二十二章 贼首伏诛,尘埃暂定!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林氏镖局内,被季秋一指震的胆魂皆丧尽的燕云山匪首崔继昌,此时正一脸憋屈的看着眼前不停逼问自己,只恨不得一剑就要将自己捅个对穿的林青海,骨头倒也硬气,只是嘿然冷笑道:

“老匹夫,你真以为你林家这点跟脚,都没有人知晓么?”

崔继昌本以为自己堂堂一流高手,前来灭个区区县城镖局,岂不是手拿把掐。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小地方竟然卧虎藏龙,有一尊真气有成的武道先天坐镇!

这下子莽撞的带着弟兄们撞上来,可算是羊入虎口了,听着外界接连响起的熟悉惨叫声,他的一颗心早已沉入谷底。

多年养成的经验,只需片刻就叫他明白。

自己这次,算是栽了。

不过心中虽恨,但崔继昌嘴上却也是毫不留情,他看着眼前脸色不停变化,逐渐变得难看起来的林青海,继续嘲讽道:

“时过境迁,已近百年,然而曾经威震大乾江湖,以一己之力破了千军,叫大乾威名丧尽由盛转衰的武林神话林玉甫,可是你先祖否?!”

“哈哈哈,林镖主,你猜你我往日无冤无仇,为何今日我要带着弟兄下山,前来你这林府行凶?”

“那当然是因为,有高人查清了你林氏的踪迹,特地命我前来,将那武林神话的传承,全数取走啊!”

“你林氏一脉空有宝山,然而却连修行的资格都没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不就是在招惹祸事,即使今日你杀了我也没有丝毫用处。”

“我背后之人可是偌大江湖的宿老泰斗,你区区小门小户,还不如破财消灾,今日只要我拿到你家传武学,我便即刻离去,再不来扰,你看如何?”

艰难的撑起手臂,崔继昌重重的喘着气,面色阴沉的跟着眼前的中年人打着商量。

而他的一番话语,则是叫林青海的脸色彻底苍白了起来,面色都开始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暴露了!

林氏家祖林玉甫,曾经百年前的大乾武林神话,一人一剑破甲一千七,生生将世人对于皇朝与江湖的看法,彻底颠覆。

也正是从那之后,江湖之中,实力越发雄厚的武道世家和各地大宗们,对于皇权的敬畏,都随之削弱到了一个极端。

这位武林的神话,以一人之力,改变了一个时代!

然而,就算再是风华绝代的人物,在那仙与凡俗的天堑之间,也终究没有成功迈过去。

不曾身怀灵体,哪怕以武学功法练至化境,足以媲美炼气后期,可在筑基大关之前,却也是根本不够看的。

待到其濒临坐化之际,也许是因其年轻疏狂,未曾教导的原因。

林氏后人竟无一人可堪重用,最后无奈之下,后辈子弟只得怀揣其剑法传承,寻得一偏僻地方隐居,避免徒生灾祸。

时至今日,已有三代百年之久。

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哪怕岁月流逝,往昔的踪迹依然被人寻到了蛛丝马迹。

这崔继昌,无疑就是其中的出头之鸟!

握着剑柄,林青海脑中已是翻江倒海。

“事情进展到了这一步,又该如何是好?”

“家祖当年纵横江湖,结下的仇怨和梁子,近乎得罪了不少大派,虽然其中大部分都已销声匿迹,但还遗留下来的,无不是有数的武道大宗!”

“要是被那些人寻到,我林氏一脉必将休矣!”

想到这里,林青海越来越急,最后猛地一提崔继昌领口,随后长剑抵在了他的喉咙之前,当即厉声开口道:

“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今日你将你背后之人的身份告知于我,我便留你一条性命!”

“莫要与我讨价还价,速速道来!”

被林青海猛地一拽,崔继昌一时呼吸不畅,连连咳嗽后,这才语气阴阴回道:

“当今大乾武林,以七宗五脉为执牛耳者,而寻得你林氏一族踪迹之辈,正是七宗之一的岳山派武道先天——严恒!”

“严恒何人,他可是目前宗师谱上位列第十的一代宗师,天下鲜有敌手,你们林氏被他盯上,焉能有所活路?”

“所以还是听一听我的建议,将剑法乖乖双手奉上罢,以免多生灾祸。”

“还是你以为,那少年僧人的道行,能比得上浸淫武道几十载的严恒更强?笑话!”

“说不定那少年僧人,也是盯上你们家的传承而来的呢?”

“人心隔肚皮,这可说之不定!”

披头散发的崔继昌一直紧盯着林青海的神色变化,待到他看清楚眼前的中年人已是越发犹豫后,不由趁热打铁。

可就在这时,一远处快步走来的少年,却是将他的计划全数打乱。

来者身披青衫,衣着散乱,面色间带着焦急,但脸上却并未露出意外的神情,显然是事先了解过事情的始末。

“父亲,莫要听他蛊惑!”

“不错,我林氏传承自玉甫家祖,也的的确确有剑道传承遗留,但我族今日要献上剑法,岂不就是等同于自缚双手,引颈就戮?!”

“你们这些盗匪猖獗,枉顾他人生死性命,只得了消息就想要灭了我林氏镖局满门,眼下我镖局就因此事,已有了不少弟兄命丧黄泉,尔等杀伐果断令人胆寒,叫我林氏如何能信你?!”

“是,真如大师日前才至我林氏,对于他的根底背景,我等一概不知,然而其所作所为,却无不展现出了一派高人风范,既今日秘密暴露,传承不保,那我林氏宁愿将传承交予他手,也不会给了你这恶贼与背后之人!”

“呸!”

林誉大步行来,此时的他自外院走过,事情的大致经过都已了解清楚。

正因他晓得,今日所有的事件都是因季秋一人力挽狂澜,才得以挽回了悲剧,所以他才会显得这般愤怒。

一生阅历不过十数年的少年,鲜衣怒马正当韶华,此时还未经历过命数之中的血海深仇,所以对于这些贼徒的所作所为,自然是深恶痛绝。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哪里有为非作歹过后,还恬不知耻的强行索要传承一说?

听到儿子一席话,林青海也猛然惊觉,道理确实如此。

那岳山派的宗师既叫这燕云山匪徒前来,明摆着就是要灭了他林氏满门的意思。

这要是将传承献上,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岂不就是尽付他人之手?!

不行!

正如林誉所言,就算是真保不住,将剑法传承交给那年纪轻轻,就有了先天修行的少年僧人,也比给那道貌岸然之辈要强!

心中思罢,林青海吐出一口气,抬头一眼,就见到那解决了一切事端的少年僧人,正自前厅回返而来。

此时,外界贼徒的喧闹,已经尽数落下帷幕。

尘埃暂定。

第二十三章 剑法传承,趋近入道! 噗嗤!

“呃啊...”

季秋刚一踏入这后院,就见得林青海手中剑柄用力,往前一挺。

霎时间,剑尖直入这贼首崔继昌喉咙之间,让其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后双眸瞪圆,彻底没了声息。

一代纵横百里的绿林大匪,就此彻底殒命,也算是为这周遭的平民百姓,做了件不大不小的善事。

没了这一流高手坐镇,想必对于那群龙无首,此番又元气大伤的燕云山匪寨,县城的县令,也不会任由其继续发展了。

毕竟,这可是一件不小的功绩,甚至足以浓墨重彩的在履历上多添一笔。

何乐而不为呢。

见到季秋走近,林青海卸下重担,长叹一声,持着手中之剑,就是一拜到底:

“此番若是没了真如大师出手相助,想我林氏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我林青海活了大半辈子,没真心服过谁真心拜过谁,可今日大师的所作所为,却是令我心悦诚服。”

“林青海,代我林氏镖局一百二十七口人命,谢过大师救命之恩!”

眼前这持剑中年一番话语,真心实意,堪称是诚恳至极。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面对崔继昌这等一流高手,又带着数十名匪徒好手,深夜袭击而来,以他林氏镖局这点斤两,又怎可能抵挡得住。

拜完之后,林青海拂袖一挥,便对着身侧的林誉轻声喝道:

“誉儿,去将我房中曾经给你看过,由得玉甫家祖亲自所创,号称共计七十二手,可破尽天下武学的剑典取来!”

说完,林青海抬起头来,似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一脸果决之意。

“真如大师,其实林某之前确实欺骗了你。”

“这些贼匪,真是冲着我林家的某些传承而来的...”

先是对着季秋告歉致意后,林青海一声长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皆娓娓道来。

讲述之中,他还不时紧张的瞅着季秋的表情,直到看见眼前少年僧人面上神情,从始至终都未曾发生变化,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开口。

林青海本以为这些事情季秋并不知晓,但实则对于观摩过林誉命运轨迹的他而言,不过都是些已知之事罢了。

不过待到听见眼前中年人提起岳山派时,季秋的眉头却不禁轻轻一挑,有些若有所思起来。

这名字,他可并不陌生。

悬空寺藏经阁的觉悟师祖,曾经给他讲过一段悬空寺的往事。

当年致使悬空寺一脉由盛转衰,传承遗落的关键,就是因那六大宗门四大世家贪念法元祖师所留传承之故,随后攻上山门,欲抢夺传承,这才慢慢败落。

时至今日,因当时法元祖师留有后手,那些各门各派也是损失惨重,有些早已门庭消亡。

但还有几道传承,却是越发昌盛起来,甚至隐隐有了不菲的声势。

至于季秋为何会对这岳山派熟悉...

自然是因为,当年马踏山门的宗派之中,就有着这岳山派一份。

所以季秋主观带入,天然就对着这门派并无好感。

“父亲,取来了。”

捧着一卷做工精良的卷轴,林誉一脸郑重的走了过来。

此时夜已过半,在林青海的吩咐下,外界的镖师都在忙活着处理尸体,倒也没有人前来顾及内院状况。

而林青海则是引着季秋步入内堂,看着自家儿子取来的传承,珍而重之的接了过来,随后慢慢铺开,点起灯火,眸中带着些许复杂的对着季秋开口道:

“真如大师,这就是玉甫家祖曾经留下的绝世剑典。”

“按照他老人家临终之前的话来讲,此生不能真正入得大道之门,甚憾,唯幸剑道已通神半步,不弱于仙家,颇为欣慰。”

“甚至当年在家祖寿终之时,据我爷爷所讲,还有御气乘风的仙家亲自前来,送其最后一面,对其所创之剑,颇为赞不绝口,直言可与左道神通媲美,让人不敢置信乃一凡俗所创。”

“我虽不晓得此话何解,但想来应是赞叹此剑道传承不凡才对,只恨林某空有宝山,却才疏学浅,不能得悟其中一二。”

“此番大师解我林氏于水火,整整镖局一百二十七口人命,皆因大师而得救,此恩重于泰山,不可不报。”

“林某思及大师乃是武道先天,只觉普通俗世之物,恐入不得你法眼,所以特此传唤誉儿将此法取来,献给大师!”

“请大师收下!”

林青海双手抱拳,眼神示意季秋将此卷轴拿去,眼神真挚。

可实则,他却是在赌。

他赌季秋原有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此传承而来。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后面祈求季秋,能够稍稍庇护一二林氏族人。

不然的话,面对那岳山派的武道先天,他区区林氏镖局,焉能与之媲美,更何况是抗衡乎?

无异于螳臂当车。

而献上此法就不一样了。

只要林青海没看错季秋,那么他接受了这百年前武林神话的传承之后,对于他林氏,其必将不会不管不顾,多少都会看在传承的面上,照拂一二。

至于能不能庇佑得住他们林家。

不得不说,林青海对于自家的传承,还是极为有自信的。

他虽说自身武道资质不算多好,但到底习练武道多年,对于家传剑招其中深浅,还是看得出来的。

那以气御剑之法,凡俗江湖根本没有此等招式,若不是他老祖亲口说过自己没有仙缘,恐怕他都以为这是仙家法门了!

眼前这少年僧人本就不凡,要是练了他林氏的剑招,那必定是如虎添翼,甚至可能再复往昔家祖荣光,都说之不定!

“哦?”

本来对于林氏所谓的传承并无心思的季秋,听到林青海这一番话,尤其是那最后提及的左道神通时,眼神终于露出了诧异。

渡世真经有过记载。

炼气期的功法与术法,都以残篇与入门相称,是最为低级的修行传承。

但即使如此,也不是人想创就创,想得就得的。

至于其上的左道神通与术法,那更是连铸就道基的大修士,都不一定人手一门的传承。

这林氏传承之剑道,竟能得疑似修行之辈称赞,说不逊于左道神通?

那林氏先祖林玉甫,当真天骄至此么?

一瞬间,季秋有了几分兴趣。

第二十四章 有人,曾雪漫寒山悟剑道! 烛火闪烁。

林誉双手捧着卷轴,置于季秋眼前。

看着这卷号称能与左道神通媲美的剑道传承,季秋抬起手指,落于上面,沉吟半晌后,方才开口道:

“林镖主,其实今日不管你掏不掏出此传承,我都会出手,助你林氏一门避过此劫。”

“其中缘由,你或许不解,但却是我欠你们林家的。”

手指拨动着这门记载了剑诀的传承卷轴,季秋缓缓又道:

“若是此剑法当真高绝,能当得起一句左道神通,那么作为报酬,我会让贵公子走上一条通天大道。”

“至于这卷轴与传承,我也并不需要临摹或是索取,你们家族自己的剑法,还是由你们自己继承即可。”

“小僧,只需要观摩一遍就够了。”

说罢,季秋缓缓摊开卷轴,看着上面临摹的字迹,开始细细体悟了起来。

【恨天无路,不生我门。】

【穷就天上地下,踏过数千里大河山川,纵使觅得仙踪,却依旧成道无门,莫非吾辈这一生,至死都只能庸庸碌碌?!】

展开卷轴,第一页所描绘之字迹,其中愤懑不甘,以及滚滚无奈之情绪,顿时扑面而来。

只可惜的是,此卷轴一看就并非真迹,没有那种属于武林神话的意境附着,让人不禁感慨可惜。

可即便如此,拥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季秋,上上下下观摩了一遍之后,还是不禁为此剑道传承而动容。

林青海所言并非虚妄。

这剑诀,确确实实是林玉甫仿照修者施展法术为根基,以自身对于武道和真气理解,从而创出的绝世剑法。

此剑法,或许已经不能用凡俗武学来称呼了。

在林玉甫临终坐化之前,此人之境界,估计早已远远超越了能够媲美凝气之境的武道先天。

如果季秋没有猜错的话,估计就算是铸就道基的天堑屏障,距离他也不过就只有半步之遥而已!

以一介无有灵体傍身的普通凡俗,竟能以人之身,做到近乎逆天改命,由凡化仙,不得不说,其确实无愧惊才绝艳这四个大字。

只可惜,人力有穷尽,这林玉甫走到了最后,终归还是倒在了那冯虚御风的大门之前。

想到这里,季秋又看着这卷轴末尾所刻下的字迹,不禁有些肃然起敬。

【我做到了。】

【仙师又如何?修行又如何?】

【我之剑道大成,哪怕是驾驭仙宝,挥手间拥有莫大威能的仙师,不一样还是被老夫斩于剑下!】

【只恨我前方无路,不然我若能踏上道途,岂能落入这般老死境地!】

【后辈子弟,若能继承老夫剑道,定要有朝一日踏上修行之途,去看看那所谓仙法,到底与老夫所创之剑法,哪个更胜一筹!】

【这是我林玉甫一生呕心沥血所创,其有七十二手变化,可破尽天下一切武学,其中最后十二手变化,为老夫斩仙所创,号破气式,哪怕是有符箓通神,呼风唤雨之能,亦可以剑破之!】

【只可惜,终究踏不出最后一步。】

【憾,甚憾!】

【林玉甫,留!】

这确实是个狠人。

如果所描述的都是事实的话,已经足以称的上是惊天动地了。

砰!

看完一遍,将卷轴合上,掷于眼前案桌。

季秋双眸微闭,身形入定,落在林青海与林誉的眼中,似是在体悟其中奥妙。

然而实则。

【15岁:你于林氏镖局行侠仗义,解了林家灭门惨案,命运轨迹发生拨动,林氏家族感激之下,赠与你家传剑道妙法——《问仙一剑》】

【获得左道级神通一门,轮回模拟新功能开启——追本溯源。】

【追本溯源:捕捉命运轨迹,观摩创法之人施展此法所遗留的痕迹,用以提升自身。】

【此法一日可施展一次,用以提高宿主对于神通妙法的感悟熟练度。】

【是否,追本溯源?】

淡淡字迹浮现于脑海,季秋微微怔然。

“这...”

季秋心中有些惊讶。

轮回模拟器,还能有这功能?!

心下暗想,这少年僧人当即有些坐不住了。

他想要去尝试一下,看看这功能到底有多神奇。

于是,季秋便以体悟妙法为由,将这门剑法传承留下,便对着林氏父子告辞,向着那间自己居住的厢房大步行去。

刚一进屋,他便将门扉关紧,随后褪去衣衫,盘膝坐于床前,双眸微闭,继而心中默默感知。

【季秋(真如)】

【年龄:15】

【修为:炼气中期,凝气境】

【功法:渡世真经】

【武学神通:金刚拳、龙爪手、大须弥拳、一苇渡江术、问仙一剑...】

这是轮回模拟本来就具备的附带功能,除却查阅自身的属性面板外,并无他用。

但是眼下,却又多出了个追本溯源的功能。

季秋发现,除却刚刚得到的问仙一剑外,其他的武学招式,也都可以运用新出现的功能来追溯。

不过对于这些连炼气残篇都算不上的普通玩意来讲,去追本溯源无疑是种浪费。

而且说不定这些武学的创造者,还不一定能有季秋眼下走的远,真选择去追溯,反而是种舍本逐末的行为。

于是摒弃掉杂乱思绪后,季秋盘膝入定,心下默念道:

“选择问仙一剑,追本溯源。”

片刻,天旋地转。

随着季秋选择追溯。

一幕幕本来并不存在的场景,自然而然的于他脑海之中,浮现了出来。

首当其中的,就是在一座大雪山巅,天寒地冻之下,落雪纷纷扬扬。

有一长衫人影盘膝坐于山巅之上,双眸闭紧,气息悠长,似在悟境。

那是一个精神抖擞,头发花白,面容与林氏父子略有几分相似的老者。

他手中并未握着剑。

但是在洛离的感官之中,他却仿佛有种错觉。

那就是,这老者站起身之时,天地之间的一草一木,乃至于那飘洒的雪花以及被雪掩埋的石头,都将能为其所执之剑。

这当然是种错觉。

但却也证明了那老者对于剑道的造诣,已然入了化境。

片刻后,盘膝于雪山之巅的老者,似乎终是领悟出了什么东西,于是抖了抖肩上雪,一口白气长舒而出,足足数丈凝而不散!

随后,他抬手一挥,便见得那漫天风雪为之真气聚集,与周遭气流化作一体,凝为了一柄通体纯白的雪剑。

老者此时如鹰般凌厉的眸子闪过亮光,随后哈哈大笑,立身而起,执此雪剑,一声长喝踏于虚空。

戳刺挑劈斩...

数十种变化,在这漫天风雪为之衬托间,淋漓尽致的在其手中施展了起来。

到了六十手招式之后,其气势俨然是半尺竿头,更进一步。

那真气鼓荡间,即使纯度远不及修行者吞吐的灵气,但若论雄厚与强大,却也是远远超过了眼下季秋的境界。

此时那柄雪剑所汇聚着的,已是这漫天风雪与那滚滚气浪,季秋虽未曾见识过炼气残篇的术法威力,但是想来却也不及这天象之剑罢!

最后,只见一长达数丈的雪龙自其剑尖挑出,其上附着滚滚真气,以势不可挡之威,便向着大雪山巅的上方穹天直轰而去。

这衣衫单薄的老者,似乎是想要将这漫天风雪,全数劈开!

嘭!!

半晌过,雪龙炸开,雪剑破碎。

偌大山巅,于那老者周身所立方圆数丈,厚重积雪漫天风霜,已是烟消云散。

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自豪之声,渐传渐远:

“今日老夫剑道大成,试问就算是那炼气巅峰的所谓仙家,又岂能比我强出分毫?!”

第二十五章 允下承诺,纵身离去觅机缘! 房间之内。

脑海中那于雪山之巅,豪迈大笑的老者身影,已是渐渐淡去。

但他所遗留下来的招式与技巧,以及那股对于剑道的自信与意境,却无疑是给季秋此刻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大雪山巅,寒风悟道!

剑道大成,就敢以凡俗之身,直豪言不将炼气巅峰的修士放在眼里。

再结合之前于卷轴之上,所观摩的那篇传承记载,将上面的语句与那大雪山上的单薄身影互相结合。

林玉甫,这位百年之前的大乾武道神话。

此时于季秋的脑海之中,已是彻底的活了起来。

就季秋所观,林玉甫的实力显然不如筑基修士强大,这点光是从渡世真经之中的介绍,就能了解一二。

但他所创之剑道,以季秋眼下的眼界来看,却已经是无愧于一门左道神通之称了。

何为左道传承?

不达正宗,不入旁门,却是走出了自己的道路,是一条完完整整的传承,只因创造之人本身的局限,不能将其推陈出新至更加高深的境界。

但就算如此,也远胜炼气之辈所创的残篇与普通术法了。

林玉甫呕心沥血所创的问仙之剑,饱含了他这一生所悟,虽其一生都处在凡俗之境,但其对于剑道的造诣,却是比一些修剑的筑基真修,都要更高!

不然,也创不出这等剑道来。

季秋体悟半晌,终是睁眼,下一刻指尖汇聚成了一道流光,凝为剑指。

随后,他默默观摩了这剑指良久,这才用另一只手臂单臂一挥,将那窗户震开,以指作剑,便向着那外界院落之中的一株古桑木,激射而去。

嗖!

剑指速度迅疾,只是一瞬就穿过了那桑木的躯干,没有任何停顿。

若不是季秋留手的缘故,恐怕外界所造成的动静,就不仅仅只是这留于躯干的小小洞口了。

见到造成的成果,季秋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这一剑,只学了林玉甫于雪山之巅雪剑化龙的三分神似,连一成功力估计都没修成。

但就算如此,也已经锋锐至极,远超修行至今的那些武学了。

【问仙一剑(初窥门径)】

看着模拟面板上所显示的剑诀已经入门,季秋吐出一口气,再一挥手,将窗户关闭。

追本溯源,一日只能运用一次。

而即使有着七窍玲珑的天赋,对于悟性有着不小提高,但只观摩一遍意境,季秋还是不可能一日大成。

好在,只要时日过得久,一直观摩林玉甫悟剑之下,自己对于此剑的造诣,总能达到他巅峰之时,甚至推陈出新,变得更强!

事端了结,告一段落后。

季秋神情放松,再度运转起渡世真经,陷入了修行之中。

他可以感受到大乾的灵气衰弱,知晓在这种情况下修行,至多入了御气,便算是达到巅峰了。

但每一丝的精进,都是实力的提高。

哪怕环境再是艰辛,也应当勤奋不戳,不能有丝毫懈怠才是。

潜心修行,一夜无眠。

直至天光放晴,有雄鸡打鸣后,季秋这才睁开了眼睛。

起身出了屋门,于前院扫目望去,却见得本来血迹斑斑,尸体遍地的地方,已是焕然一新,变得干净整洁的不行。

若不是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息萦绕不散,整得季秋都以为昨夜发生之事,不过只是大梦一场罢了。

“真如大师,你醒了?”

有镖师劳累一晚,神情疲惫,在见得那少年僧人抬步露出身影后,瞬间便心神一振,口中打着招呼。

昨夜季秋留给他们的震撼,时至如今已是越发酝酿扩大,让众人的眸光都不禁带起了敬畏之色。

而对此,季秋也没有过多开口,只是淡笑回应后,就准备去往正厅,对林青海说些事情。

眼下刚至辰时,正值早清时分。

林青海一脸疲惫,一看就是整晚未睡,此时正与林誉一道用些饭食,在见到季秋到来后,当下便招呼着,邀其一起进餐。

对此,季秋也并未拒绝。

宾客入座,季秋喝了一口白粥,便提起了昨晚之事,言语带着提醒道:

“林镖主,关于昨日之事,能够掩盖的事情,都尽量掩盖一二,最好不要弄出太大的风浪来。”

“至于那燕云山匪寇背后之辈,自有小僧上他山门,定不会叨扰到林氏一门的安危。”

放下碗,季秋提起岳山派,眸中泛起幽深。

就算是不出林氏镖局这档子事情,季秋对于岳山派这些曾与悬空寺有血海深仇的大宗,都不会选择置之不理。

悬空寺于他而言,是他人生的开端与起点,然而身为僧人,却总会有着种种不便,尤其是事关情谊之事。

季秋从模拟之中逆天改命,就是为了不让苏七秀重蹈覆辙,但对于悬空寺欠下的恩情,他也不能不报。

自古诸事皆有遗憾,但季秋却偏要尽善尽美。

所以他势必要在先行还了悬空寺之恩情后,再行还俗之事。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至于怎么还。

季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叫眼下濒临败落的悬空寺,重拾当年一百零八禅院威震天下的风范!

至于如何恢复...

还有什么比宗门再次诞生出一尊武林神话,还要来得震撼人心,让人拜服的事情么?

这岳山派作为曾经与悬空寺有过莫大过节,还欲灭了林氏镖局满门的门派,与自己的梁子可谓是从一开始就结了下来。

而且其中坐镇宗师,还是堂堂天下第十,纵观大乾朝内,他就是最好的磨刀石!

不过在那动身之前,季秋还是得先去燕云山一趟,将林誉记忆中的筑基洞府寻到。

顺便,还要拜托林青海一件事情。

那就是,请他代为照顾一下自己此世的家人,这是在下山之时就决定的,为的就是了却一番俗缘。

即使现在自己对于三岁的记忆,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触可言,可作为托身之家,举手之劳还是要帮一下的。

当然,对此季秋并不会露面。

因为就算是他再回到那家徒四壁之中,上演一场虚假的阖家团圆,又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早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对此,林青海自然是满口答应。

而待到他对下属镖师吩咐完后,季秋这才微微点头,也没有过多停留,就欲循着那元阳果的踪迹,向燕云山而去。

第二十六章 元阳果藤,储物法戒! 临江县外,燕云山脉。

季秋脚下生风,催动起悬空寺上乘轻功一苇渡江术,身形闪动腾挪间,如惊鸿过隙般,于后方留下片片残影。

此山脉广阔,纵横方圆百里,其中盗匪猖獗,使得各处山道通行之时多有不便。

往日里即使官兵想要围剿,也碍于其中高手过多只得作罢,但眼下最大的贼首崔继昌已是伏诛于季秋手下,往后的日子里,其中的匪患应该会减轻不少。

想来只要官府肯下本钱,将这盗匪之窝彻底剿灭,应不算难。

沿着山路一道直行,季秋也大致清楚林誉的命运轨迹之中,所显示的筑基洞府究竟处在何方。

再加上此间灵气稀薄,以季秋对于灵气的感知,只要稍有异动,他就能察觉得到。

果然。

在赶路许久,黄昏将至之际。

季秋经过一道奔涌不休,其势湍急的清澈河流之时,终于在这河道下流处,感受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波动。

那是灵气的波动,极其微弱,好似被某种事物压制了住,难以泄露。

但在季秋的敏锐感知之下,还是被他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想起之前查阅林誉人生轨迹之中所显示的片段,季秋驻足片刻,点了点头。

“应该就是这里了。”

心中一边想着,季秋一边走到这河流尽头。

他看着下方瀑布奔涌,深吸一口气后,灵气充斥于双膝关节穴窍,于半空之中轻轻一点。

下一刻,这少年僧人便踩着滚滚流动的气流,向着下方纵身一跃!

须知道,这瀑布与下游河岸之间,足足隔着十数丈的距离。

这要是普通人,哪怕是修成真气的高手,都未必敢就这么跳下去,毕竟命可只有一条。

但,对于凝气有成的季秋而言,却也不过只是等闲距离罢了。

足尖点下,于半空中似一只雄鹰,衣袂飘飘间,季秋稳健落地。

起身之后,他的面色平静,白衣僧袍依旧洁净如初,连激起的尘埃都未曾沾染分毫。

自上方瀑布一跃而下,此地的山林之间,枝繁叶茂,在接近黄昏的橘黄色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唯美。

人烟罕至的地界,属于山林乡野的原始气息,展露无疑。

同时,季秋之前对于灵气的感知,到了此地也开始变得越发强烈。

“就是这里,我隐约间已经可以感受得到,此地的灵气波动相较于其他地方,要远远胜出不少。”

季秋心中暗想,随即步伐生风,往前飞速奔走。

很快,他就穿过了这片茂盛的林地,走进了一处山谷之间。

此时天色逐渐暗淡,有些许稀薄的雾气升起,将视野给随之遮盖了住。

同时,季秋的心中,也慢慢涌现出了警兆。

“有些不对劲。”

“这雾气并不简单,有点像是阵法的意思。”

伸出手掌,看着眼前越来越混淆的视野,季秋闭上眸子,开始循着灵气的波动,代为行路。

同时,他的步伐也生出了变化,看上去极其诡异,仿佛于原地打转,过了片刻又四通八拐,看上去奇怪至极。

可神奇的是,随着他的步伐加快,这弥漫雾气的山谷外围,竟还真被他给绕了出去。

“果然不简单,若非是我修行有成,又加上七窍玲珑的天赋,与生俱来就对这天地间的灵气感应敏锐至极,恐怕还真不一定能走出这雾阵来。”

看着后方那淡淡雾气,季秋凝眉自语道。

也不知道,这雾阵里到底掩埋了多少迷途的枯骨。

难怪看着此地年份已久,却始终没有被人发现。

原来原因在此。

这一路行来,遇见的障碍已是不少,也不知道林誉到底有着怎样的滔天大运,竟能一路误打误撞的走到这里。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吧。

走出雾阵,视野瞬息就开阔了起来。

天穹之上,月明星稀,已入夜晚时分。

然而这雾阵之外,却有一道凿入石壁之中的洞穴,正在散发出微微光亮,极为显眼。

季秋见此,走近上前,正想大步迈入时。

却被眼前一道于虚空间浮现的六芒星法阵,给拦截了下来。

不过随着岁月流逝,这法阵之上星光早已暗淡,显然是很久没有力量用以补充,能支撑到了现在,已是殊为不易。

季秋不过提气一挥,这小小的阻拦阵纹,便随之烟消云散。

没了障碍,少年僧人借着星光走进一观,看尽了这洞府的全貌。

此地空间并不算大,但也较为宽敞。

一石桌立于正中,旁边是三两石凳,其上摆放着几本书籍以及一些杂物。

在这石桌不远处,则是一小片框起来的药圃,看得出来是用以吸收灵气,种植灵药灵植的工具,可以自发吸收天地灵气,倒是神奇。

那微弱的灵气光亮,正是从这些药圃之上发出的。

至于其中种植的灵物,此时早已彻底成熟。

而眼下季秋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了一株藤蔓蜿蜒,生出了足足四枚硕大饱满,呈现血红之色的果实之上。

此时,季秋的眸中终于露出了激动之色。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元阳果了吧!”

季秋快步走上前去,刚一靠近,就感知到了些许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绝对是火属性的灵材灵植!

光是凭借着这外泄的气息,季秋就能断言,绝对错不了。

确定下来后,季秋长舒了口气。

苏七秀的体质问题,乃是常年太阴气于体内循环所致。

然而她并未迈入修行之道,所以体内的太阴之气即使棘手,但借助着火属性的灵材为其提供中和,顺道以此助她迈入修行之道的话,应该可以完美解决才是!

一时间,季秋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同时还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将眼前的元阳果给糟蹋了。

毕竟想要在这凡俗之地寻觅到如此灵材,简直是难于登天。

起码季秋一路行来,也就只在林誉身上见到了此等机缘,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所以此次,断不能出现差错才是。

季秋并未贸然前去摘取这株元阳果藤,而是平复了下心情,转而去查看这洞府主人所留下的其他物件。

毕竟之前林誉的人生剧本上显示,此地原主可是一尊筑基大能!

虽不知为何会在这凡俗贫瘠之地开辟一处洞府,但想来其留下的物件,应也不会平庸。

果然。

当季秋迈步走到那石桌之前。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几本书籍旁边,所摆放着的一枚古朴无奇的戒指。

这玩意,季秋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却在未曾轮回之前听说过。

须弥介子,可动用法力,隔空存储取物的上品法器——储物法戒!

第二十七章 炼气六法,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这可是好东西啊!”

季秋神色一动,将这枚摆放于石桌之上的戒指取了过来。

催动灵气,微微向其中注入了一丝,随后很顺畅的,季秋就获得了这枚储物法戒的控制权柄。

很显然,此处洞府早已荒废多年,这枚戒指存储的认主烙印,早就被时间磨损殆尽了。

不然以季秋凝气期的实力,也不可能这般顺畅的就获取到主导之权。

将神念浸入进去,季秋在这方寸空间内,发现了几枚与悬空寺藏经阁中,铭刻那渡世真经一模一样的传法符箓。

将这几枚传法符箓取出,运用同样的方式,很快,他就明悟了这几枚的符箓所记载的传承。

《炼气六法》

《低阶灵药辨识手册》

《炼气期符箓制造大全》

《制符心得》

《低阶炼药术》

《离火炎阳功》

季秋大致扫了几眼,算是明白为何这枚储物法戒,会被放在这洞府之中,而没有被其主人随身携带了。

因为这其中的物件,其实就是炼气之境的修行者,才会运用到的知识,对于筑就真基的大修士而言,并没有多少帮助。

但,对于眼下的季秋而言,这份传承却是刚刚好。

凝神查阅有关于炼气六法的传承,季秋可以得知,这门残篇之中所记载的,分别是:火球术、灵盾术、雷印、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等六门炼气法诀。

其中火球术与雷印,都是斗法之道,达到凝气期的修行者,便能借助灵气之能,化出火球与闪烁雷霆之印,用以御敌。

这两门术法的威力不凡,即使不如林玉甫所创的问仙之剑要来得凌厉,但对于普通的炼气修士来讲,也算是不错的法术了。

至于灵盾术,顾名思义就是防御型法术,可以用灵气化为光盾,护持身躯不破,用以抵御攻击。

呼风与唤雨,则是借助灵气之能,短暂的影响天象,道行更高的话,倒是可以掀起一番不小的风雨动静,但是以现在季秋的境界而言,并无太大作用。

撒豆成兵,算是这炼气六法之中,最为精妙的一门,为操纵傀儡之术,可借助凡俗之物,注入灵气将其化为有灵之兵。

只要自身灵气雄厚,那就算是挥手间化出百尊护法之兵,都不过等闲。

季秋凭借着七窍玲珑的天赋,观摩着这些炼气法术,只觉得顺畅无比,须臾间便入了门槛。

片刻,这狭小的洞府间,便有狂风呼啸,飞雨滴落,其中更有紫电雷光显化,火光乍现,端得不凡。

最后,被那少年僧人随手丢出的石块,道光一闪,更是化为了一尊一丈高的巨石傀儡,要是叫普通人见了,怕不是直接就得高呼仙人在世,俯首跪拜。

六门法术,轮流在季秋手中展露而出,虽说只是入门,但也已经叫季秋极为满意了。

直到现在,他才能有底气称呼自己为一声,真正的炼气修士。

毕竟之前一直运用武学的修行者,哪里又能算是真正的修仙之辈呢。

施法完毕,在这石桌凳子上调息片刻,季秋将注意力集中在那辨识灵药的知识上面,果然看到了元阳果的描述。

【元阳果】

【一阶火属性灵药,一般生长在极炎之地,较为珍贵,不逊于普通二阶灵药,其中犹以百年为贵。】

【注:此果药力浑厚,可助火灵体修士大幅度加速修行,也可使体内亏空,常年受阴寒之气侵扰的修士固本培元,也可用以炼药,实乃是一阶之中,不可多得的上佳灵药之一。】

“果然,此灵药对于调养太阴体,有功效!”

这灵药辨识手册上,有数十种低阶灵药的辨识和功效介绍,季秋看完了上面对于元阳果后的注解后,当时抑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此行不虚!

随后,他便将这储物法戒戴在了手指之上,将那培育元阳果的药圃,都收入了其中。

至于剩下的符法与制符之术,季秋也扫视了一遍,大概知晓了其中比如轻身符、隐匿符、驱邪符、祛疾符等实用符箓后,就将这一应传承都收了起来。

最后,少年僧人走至洞府前,对着这传承之地认真一拜,算是谢过这不知名的筑基前辈恩情,便往着来时之路,大步离去。

期间林誉未来的人生轨迹中,曾显示遇到过的那所谓妖兽,季秋行走一路,却并未见到。

想来这燕云山脉纵横百里,地处宽阔,六年时间,那妖兽还未曾到来此地罢。

也算是少了一场事端。

此时出了那雾阵,待到季秋踏出燕云山时,天色已是渐渐明朗起来。

思及此行得到的那篇火属性法门离火炎阳功,季秋并未往着岳山派所处之地而去,反而是先行回到了临江县城。

林誉那小子,有火灵体傍身,此生身负仙缘。

他虽然需要元阳果,前来助苏七秀改变命数,但也并不能就这么断了他的成道之机。

当时拿了林玉甫的问仙剑传承,他就说过要给林誉一条通天之道。

眼下,就叫他助其入了这修行之途,踏上仙路吧。

就是不晓得没了之后的一系列人生剧变,林誉还能不能成就那原定命数之中,所显示的血海筑基呢。

临江县城,林氏镖局。

季秋再度折返,林青海与林誉都没料到。

他们本以为,季秋前夜说完那一番话,就要去往岳山派讨个说法了,没想到他竟会去而复返。

怀揣着疑惑,林青海将眼前僧人迎入正厅,正要开口询问之际,却见得眼前的季秋一脸神秘莫测,笑意吟吟的便开了口道:

“林镖主,前日小僧说过,林家赠我机缘,我也需得回馈你林氏一门才是。”

“今日小僧将那外界机缘觅得,专程前来,就是为了渡林家公子入仙道,你们家祖师的剑道传承精妙无比,若是后代无人得传精髓,那也未免太过遗憾了。”

说罢,季秋就隔空将那记录了离火炎阳功的传法符箓取了出来,轻轻放在了眼前的桌子上。

这神乎其技的一幕展现在林青海与林誉的面前,顿时叫两人神色有了变化。

“这是...什么仙家手段?!”

第二十八章 仙人抚汝顶,结发受长生! 隔空取物,无中生有。

这种变戏法的手段,虽然市井之中也时有杂耍之人表演,博得一众喝彩,但对于林青海这等常年习武,眼神刁钻之辈,却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门道。

然而就算他一直紧盯着,对于眼前这少年僧人突兀的手法,却也没有察觉出丝毫不对来。

那枚似玉非玉的符箓,就好像是被其凭空取出来的一样,令人不由惊讶称奇,琢磨不透。

“如你所见,正是你林氏先祖苦寻一生,也未曾觅得的仙家机缘。”

“林公子身怀灵体,天生就具备寻仙访道的资格,所以今日,小僧便引他入仙道。”

季秋抬起手臂,将那枚传法符箓举起,随后注入一丝灵气,将其轻贴在了尚且愣神的林誉额头之间。

下一刻,微光闪烁,有功法文字注入眼前这青衫公子的脑海之中。

“我...我脑子里突然多出了些东西!”

一声惊叫,由得林誉口中发出。

待到回过神来,大致了解了下脑海中的离火炎阳功后,林誉的面部表情逐渐变得夸张,甚至还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仙...是仙家法门!”

“真如大师,你不是普通的武道宗师,你是修行炼气的仙人之辈?!”

能隔空传音的,或许传闻之中的先天高手可以做到。

但能凭空叫人接受一段信息,并且深深烙印在别人脑海之内,这种手段,哪怕是他们林氏祖上出过的武林神话,怕是都做不到这种地步吧!

“林氏林誉,谢仙人传法!”

震撼过后,便是欣喜若狂。

离火炎阳功尽管只是炼气残篇之法,最多只能支撑修者炼气篇的修行,但其中除却修行之法外,关于成就炼气之后的种种神通,也都一一详细的描述了。

所以林誉心神领会之后,自知若是修行有成,哪怕是初入炼气,都将可以视所谓的武林高手于无物!

这可是份大礼。

于是当下,这青衫公子倒头就拜,正欲行师徒之节。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季秋这般行为,无异于收他为徒。

普通外人,又哪里能将这能秘籍拱手让予他人?

然而,他的行为却被季秋一指点出,给引用灵气定住了身形。

“唉,当不得林公子一拜。”

“小僧之所以传你法门,是因于你身上得到了莫大机缘,其中缘由虽不能与你解释,但你只须知道,无论是救你林氏一门,亦或者传授你修行之法,都是你应得的。”

“你,并不欠小僧分毫,硬要说来,倒是小僧欠你三分。”

季秋淡笑着,一番话语说的林氏父子是云里雾里。

毕竟在他们眼中,季秋先是救了林氏一门,随后又传了林誉自身功法,无论怎么看,都该是林家欠他的才对。

不过,显然季秋并不准备对此作何解释。

他只是再度挥动袖袍,将一枚百年元阳果放于案桌,并将那炼气六法与制符之术都留了下来后,这才开口解释道:

“此乃是一阶元阳果,为促进修行的上乘灵药,林公子你根据法门修炼之时将其服用,可助你修行一臂之力。”

“剩下的,则是炼气期可以运用的一阶法术,以及一门制作术法符箓的书籍,算是给你修行有成后,用以护身。”

“如此,便算是妥当了。”

将该留下的都予了林誉,季秋满意的点了点头。

救林氏一门,换他林氏剑道传承,再加上三枚元阳果。

这笔买卖外人如何来看,季秋并不知晓。

但起码对于他而言,问心无愧。

毕竟机缘就摆在哪里,有缘者自可得之,林誉虽占了一个命数,但是命数本就虚无缥缈。

理论上而言,既然是季秋先见了,那就算是他取得之后飘然离去,也无愧于任何人。

之所以在得到机缘后,还会将本来林誉应有的都给予他,不过是因季秋对于这位仗义肝胆的年轻人,存着几分欣赏而已。

剩下的,就当做是还了林氏帮他妥当关照这一世家人的报酬罢。

“将此传承交予你手,小僧便也该就此离去。”

“岳山派之事,我会替着林氏解决,至于日后要是再出状况,想来到了那时,林誉公子也能独当一面,成为真正的江湖巨侠了。”

“两位留步,我等后会有期!”

抬起双臂,少年僧人嘴角噙笑,一袭白衣不染尘埃,随后双掌合十,在林青海与林誉接受完一切事物后,最后一声轻语,便飘然踏风离去。

二人回神间,才发觉距离迎着季秋入正厅,时间才不过去了半盏茶余而已。

此时,早清晨间微风倏忽而过。

林青海与林誉这对儿父子对视一眼,不由共同感慨了一句:

“当真神人也!”

...

数日之后。

季秋步履如风,一苇渡江术在其脚下,早已运用的出神入化,无论是平地亦或者江河,都不能阻拦他分毫。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从悬空寺下山以来,这一路所行竟然会如此顺利。

本以为要游历许久,才能寻觅到解决苏七秀体质问题的办法。

可谁曾想到,借着安顿幼时家人的目的,只是在这小小临江县城,竟就能寻觅到百年元阳果这等罕见机缘,当真是世事难料。

得到机缘之后,季秋自然想要立刻回山,替着苏七秀彻底解决身体的问题。

然而既得到了林氏馈赠,他却也不能放着那岳山派的宗师严恒不管。

不然以现在林誉还未步入炼气的道行,要是被严恒知晓崔继昌横死的话,估计又要使林氏一门重蹈覆辙。

更何况,那岳山派还是百年前马踏悬空寺的主谋宗门之一,近些年来隐隐间更是有着江湖大派的气象,反而是越发昌盛了。

作为立志要叫悬空寺重振声威,从而还清欠债,继而还俗的自己而言,这可如何能使得。

新仇旧账,还是得一并结清才是。

此时,经过这几天的功法追溯,季秋对于问仙一剑,以及那炼气六法与诸般符箓的造诣,也在飞速的提升着。

【季秋(真如)】

【境界:炼气中期】

【功法:渡世真经】

【天赋:七窍玲珑】

【武学/术法/神通:大须弥拳、一苇渡江术...符箓之道(初窥门径)、炼气六法(初窥门径)、问仙一剑(略有小成)】

该说不说,这追本溯源的本事,着实是逆天。

能直接观摩法门创造者大成之时的意境,再加上天赋七窍玲珑对于悟性的加持,千般万法,几乎只要临摹一遍,季秋就能直接上手。

哪怕是天骄如林玉甫,其耗费一辈子心血所创的问仙一剑,不过是多追溯体悟了几次,就已被季秋练入了小成之境。

这般本事,想必这整个大乾江湖,都没有武道高手能是季秋的一合之敌。

纵使是如林玉甫那般的武林神话,突破了武道先天之境,也未必能比他要强!

【15岁:你自悬空寺下山,随手救下林家满门,林氏父子感激之下,赠与你家传绝学——问仙一剑。

你于燕云山寻觅良久,偶然间步入筑基高人所留洞府,得逢机遇,传承加身,风光至极。

你为了替宗门正名,以及替着林家免除灾祸,决定前去武道大派岳山,将那道貌岸然的所谓宗师,行慈悲之举,彻底度化。

以你如今的修行造诣,你自信此行,必将一举成名,响彻天下!】

第二十九章 武林大会,有道还真! 八月时节,骄阳似火。

东岳郡城,热闹至极。

诸多高来高去的江湖豪客,平素里难得一见,然而近来却都汇聚于此,仿佛是有什么要事要在此地发生一样。

“唉,刘兄,好久不见,你也是为了那岳山派的武林盛会而来的?”

“张兄这话说的,在这个时候来这东岳郡,哪个武林人士不是为了见识见识,八月初五武林大会诸般英杰的风采?”

“听说此次岳山派广邀天下高手,开办武林大会,其中宗师谱前列的那几位高人,可都来了!”

“啧啧,这岳山派近年来高手频出,隐隐间甚至有比肩正道降龙派,魔门大明教的声势,当真不凡。”

往来过路,有佩剑执刀的熟人相见,随即停留下来互相攀谈。

而在他们周围不远处,一身着白衣僧袍,看上去年岁不大的少年僧人正驻足于此,作倾听状。

“八月初五,岳山派广邀四方豪杰,开办四年一度的武林大会?”

这则消息,在江湖上广为流传。

季秋一路往着这岳山派的驻地东岳郡而来时,就听闻过不少次。

“有意思。”

摸了摸下巴,季秋眸子深邃。

看来这岳山派在江湖上的名望,要比他想的还要威望的多。

正思索间,却见得那前面熙熙攘攘,有个身穿紫衣道袍的身影,左拐右拐,跑的飞快。

“别...别追了!”

年轻的声音从那身影口中呼出,其中夹杂着几分懊恼:

“跟你们说了你们又不信,小道我真没出老千!”

“你们开赌场的不讲信誉,见到别人挣钱欲走,就想叫人留下是吧!”

这紫衣的年轻道人一边回头,一边脚下不看路,一个转身,就径直就向着季秋这里撞了过来。

见此,季秋眉头一皱,随即臂膀一抬,伸出手掌便拍上了那来者的肩膀,随之淡声道:

“这位施主,人来人往,还请看下前路,不然撞到别人可如何是好。”

季秋这一掌用上了些许劲力,所以拍在这年轻道人身上,倒是叫他差点一个踉跄,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叫:

“哎呦!”

被止住身形的紫衣道人眼睛一花,随后猛地摇了摇头:

“谁拦了小道的路?”

赵还真嘴里嘟囔着,因为耽搁了下时间,所以后方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当下就追了上来。

“臭道士,少说废话!”

“来了我们东岳第一赌场,连下十把豪赌无一败绩,每次都推上全部身家,最后卷了几千两银票想走,说你没鬼谁信?”

“哥几个,拖着他回去,今儿个要是不把这出千的腿儿给打断,老子直接跟他姓!”

为首的那劲装汉子,手提一把长刀,眼见着这紫衣道人脚步顿住,当下一个箭步,就想将其抓回。

可谁知这年轻道人反应也是极为迅速,口中一边嘟囔顺带着脚下一滑,就闪过了这一抓,随即口中还啐了一下,道:

“你们这些腌臜泼皮,输不起是吧?”

“小道我学究天人,今儿给自己算了一道卦,就知逢赌必赢,你们这些玩意儿既然输不起,一路穷追不舍,那就别怪小道我不留情面了!”

说罢,这年轻道人一声冷哼,紫色身影一闪,手中动作不停,对着前方隔空连点数下。

下一秒,那些本来还凶神恶煞的壮汉,手中武器‘当啷’一声跌落在地,一个个都被定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你这妖道...你施了什么妖法?!”

几个汉子口中惊慌,使劲晃动身子,却是怎么都挪动不了,于是便对着眼前的紫衣道人怒声质问。

而此时,这道人则是拍了拍手,颇为自得道:

“就你们这三脚猫功夫,还想和小道我比划比划?”

“要不是给你们留面子,早一巴掌将你们全扇飞了,一个个不知好歹。”

说罢,道人抱着双臂,昂了昂头,笑意吟吟的对着那为首壮汉嘲弄道:

“不是说打不断小道的腿,就直接跟我姓氏吗?”

“小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赵还真是也!”

“你以后就跟我姓赵吧,龟儿子?”

“哈哈哈哈!”

紫衣道人说完摆了摆手,并未遮掩,倒是将周遭围观之人都引得哄堂大笑。

而此时,季秋看着眼前举止随性,颇有些与众不同的紫衣道人,倒是提起了几分好奇。

于是,他又一次动用了模拟器的功能,将眼前这紫衣道人的命数轨迹,都给推演了出来:

【赵还真:天师道当代天师】

【1岁:出生之日霞光普照,怀揣道体降生,被云游而至的天师道上代天师收为关门弟子。】

【9岁:初涉武道,习得龙象伏虎功,震惊宗门。】

【13岁:研修百般道家典籍,武道修行趋至化境,道武双修,成就一流。】

【17岁:功参造化,养一口清净气镇于丹田,于弱冠之年证得武道先天,震惊天师道上代天师。】

【上代天师细思良久后,决定将秘传法门,一卷炼气残篇倾囊相授,希望弟子能在有生之年,成就真正的仙家之人。】

【19岁:修行紫府养气诀,将一身先天真气尽数转化为了天地灵气,自此成就炼气中期,激活道体,领悟先天天赋,紫微斗数!】

【21岁:修行大成,成为天师道百年以来第一人,为历史最是年轻的当代天师掌教,听闻山下武道大会召开,特此下山而来。】

【21岁:看遍江湖所谓高手嘴脸,一时心下不屑,连挑降龙派、岳山派、玄铁剑宗等六脉大宗,又破魔门大明教高手,一柄道剑镇压天下,被世人称为宗师谱上第一人!】

【27岁:道体天成,寻百般机遇,终在凡俗之中艰难证得御气之境,随后启程万里,过十万大山天堑,终出困龙之地,一飞冲天!】

【32岁:天高海阔,修为突飞猛进,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水到渠成,证得天道筑基!】

【后续:???(超越宿主实力当前可探查上限,故无法继续推演)】

【模拟评价:所谓天骄,当如是也!】

不看不晓得,一眼忘去,季秋顿生惊容。

自悬空山下,抬眼所见芸芸众生,不知凡几,可能在未来有机会成就筑基者,季秋也只见过真言与林誉二人。

这天师道的赵还真,是第三个。

而且...他的未来,成就的竟是天道筑基,要知道在渡世真经的记载之中,能成天道筑基的修士,百中难有其一!

渡过了这层门槛,他的道基将纯净如琉璃般,不染丝毫尘埃,玉液还丹之境于他而言,不过是易如反掌。

这等几乎绝灵之地,竟能出此等人杰。

哪怕无法继续推演,但季秋也有种直觉。

此子未来,必成大器!

第三十章 紫衣道人,洒脱不羁 东岳郡城,街道之间。

赵还真拍了拍袖袍,嘴角露出笑容,随手打了个响指。

只听见其双指碰撞‘啪嗒’一声,那些被灵气制住穴道的壮汉们,当即‘哎呦’一声,便七零八落的跌倒在了地面,兵器当啷当啷的砸了一地。

拍了拍手后,赵还真双手抱着臂膀,一袭紫色道袍无风自动,恍若仙人临世,说不清的仙风道骨。

他对着这些汉子冷哼一声,言语告诫道:

“这次算是你们运道好,小道略施小惩,就不与你们计较了,但若是再有下次,定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厉害!”

“滚吧!”

最后一句,赵还真动用了天师道的秘传之法。

只见他言语肃声呵斥之间,夹杂着阵阵狮吼之音,直将几人震的一个激灵,连话语都不敢多说,便捡起武器往着后方奔逃而去。

一场闹剧,至此之时才算落幕。

“好道行!”

直到这时,在赵还真身畔沉默了良久的季秋,才终于一声赞叹。

“悬空寺当代外门首座真如,见过这位道兄。”

面貌俊朗的少年僧人,双掌合十,继着方才单掌拦下这紫衣道人后,自报了家门。

看着眼前皎如玉树,丰神俊朗的白衣僧人,赵还真眼睛一亮。

“这和尚长得真好看,当不逊色于小道了!”

紫衣道人笑眯眯的,咳咳两声,上上下下将季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道。

天师道一脉弟子稀薄,常年于山中修炼,以期求道长生,可惜终究没有几人练出个名堂来,于外界名声不显。

但该说不说,这一脉收徒却有个标准,那就是长相一定要过关,按照初代天师所言,必须要有仙风道骨的风范。

理所当然的,在一众出彩弟子之间,赵还真打小就是个以貌取人的主。

想罢,他当即打了个稽首,正经回道:

“小道我来自青城山天师道,不才正是当代天师。”

“姓赵,名还真!”

“方才情急之下,没有注意到小师傅你所站的位置,小道在这里要说一声抱歉,倒是对不住了。”

言语落下,赵还真挠了挠鬓角发丝,言语间带着些歉意。

之前没有看清路子,确实是他的不是。

不过叫他没想到的是,这和尚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没想到竟是悬空寺当代的外门首座,着实人不可貌相。

所谓外门首座,即为当代弟子之中,最为杰出的一人,为众弟子之首。

而悬空寺虽渐渐没落,不知还是否有武道先天坐镇,但即使如此,能在这个年纪就有这般成就,也算不上差了。

赵还真念及至此,心头一动,心血来潮之间,突然想要给这和尚来上一卦。

紫微斗数乃是他的先天天赋,起码在赵还真长这么大以来,就没有算不准的命格。

可谁知,就在自己双眼散发神光,往着眼前白衣僧人一眼望去之际。

那种万事万物,皆避不开他洞若观火的感觉竟然失效了。

此次他所窥探到的,竟是一片迷雾,哪怕动用浑身解数,也只能看出来个庸碌命格。

但这正常吗?

显然不正常!

“唉?”

“真是奇了怪了!”

一瞬之间,紫衣道人大奇,对于眼前的僧人顿时充满了兴趣。

“连小道我的紫微斗数都算不出来的命数?好生奇怪!”

“啧啧啧...”

眸中闪过不解,不过随即赵还真就将其抛之脑后,反而对着季秋热情开口道:

“真如小师傅,你此次前来,也是凑着这武林大会的热闹的?”

“要是这样的话,你我二人乃是同路,倒不如一道前去?”

见到眼前紫衣道人如此热情,季秋反而挑了挑眉。

他不晓得为何赵还真瞅了他一眼后,态度突然变得这么主动。

“刚刚那一眼,叫我突然有一种上上下下,尽被看透的感觉。”

“莫不成是此人那先天天赋,紫微斗数所致?”

“想来是了,不过就是不晓得,此人他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有意思。”

眼神有些幽深,季秋心中暗自思量。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开口回复赵还真。

“赵道兄,小僧此次前来可不是为了凑热闹的。”

“我悬空寺百年之前,与这岳山派就有世仇,岳山不日开设武林大会,小僧并不知晓,只是凑巧前来。”

“不过该做的事情,我一样会去做,你确定要跟我同行?”

季秋话未说明,不过其中意思已经都尽数告知了眼前的赵还真。

而这紫衣道人听后,非但未曾犹豫,眼神反而更亮了。

“这么说来,真如小师傅这是要在这岳山派开办武林大会之时,上山前去砸场子?!”

“嚯,这么轰动性的消息,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不怕小道我偷偷去告诉那岳山派,把你卖了换取好处?”

意识到问题的严谨性,赵还真注意了下周边情况后,压低声音,语气中故意带着些蠢蠢欲动。

而对此,季秋只是淡淡一笑:

“小僧既然敢来,就未曾在乎过事情是否泄露,那并不重要。”

“赵道兄去不去,于我而言都并无太大干系。”

“不过是岳山罢了,翻掌便可平之。”

言语虽是云淡风轻,却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就好像是他所要去的地方,并非是江湖名宿岳山,而是哪个不知名的小门小派一样。

见此,紫衣道人啧啧称奇,并未觉得季秋是在说什么大话。

他有种感觉,眼前这僧人可非是凡俗,说不定能与他不相上下。

于是赵还真当即哈哈一笑,竖起了大拇指:

“有趣,当真有趣!”

“小和尚,你是小道我下山以来,遇见过最有趣的人了!”

“当着整个大乾江湖的面儿,去踏这岳山派的山门?”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你可得带我一个,当然事先说好,你去挑人家名门大派的脸,小道我实力不济可惹不起,只能帮你站站场子,出手的事还得是你自个儿来。”

“怎么样?”

季秋放话之后,这年轻道人俨然一副不惧样子,依然兴致勃勃的想要同行。

对此,季秋倒也没拒绝,毕竟这道士不简单,一身道行不弱于自己,就算自己不与他随行,之后迟早也会撞上。

既然如此,倒不如一起。

而且此人才在那赌场上捞了几千两银票,这些消息他可是都听清楚了...

有这种大款,吃宿等一应事宜,自然是轮不到自己掏钱咯!

想到这里,季秋面上一脸高深莫测,顺水推舟便道:

“道兄既有意,小僧自然不无不可。”

“那就同行便是。”

“可现下距离那武道大会还有几天,你我是否先去寻处客栈,解决一下住宿事宜如何?”

这话一出,那年轻道人浑身振奋,当时就挑了挑眉头,露出了一脸莫名其妙的笑容:

“和尚,你说到这个小道可精神了。”

“我常年居住于山上研究道经,你天天搁在寺庙之中参禅,想必都没见过这俗世繁华罢?”

“小道告诉你啊,就在不远处的那春风楼里,恰逢此江湖盛会,有不少平素里难得一见的妙人儿,正在竞选花魁呢!”

“要不你随我前去见识见识?”

“道爷我有的是银子!”

紫衣道人拍了拍宽袖,说罢,便对着季秋挤了挤眼。

该说不说,配合着他这一副表情,真是白瞎了那一张玉树临风的脸。

他是真没料到,这未来大好前途的小子,竟还是个风流浪子。

对此,季秋嘴角微微有些抽搐,险些破功。

第三十一章 伸伸懒腰,也要拿他个天下第一! 不过季秋终归没有随他胡闹。

在悬空寺一日,身为出家之人的清规戒律,还是要谨记遵守的。

这是他对于师父静明的承诺,况且那烟花巷柳之地,本就不是好去处。

谢绝了赵还真的建议,季秋还是准备寻一地落脚,顺带再打听些消息。

对此,赵还真有些遗憾,不过倒也没强硬要求或是自己独去,而是与季秋一道,寻了处客栈小住。

很快,数日一晃而过。

这偌大东岳郡城,恰逢数年一次的江湖盛会,被各地高来高去的所谓豪杰,围拢了个水泄不通。

而那郡城之外的岳山派,此时亦是热闹非凡。

天高放晴,大日临空。

于数百百丈高峰之间设立门派驻所,这岳山地势险峻,只有一条道能蜿蜒直上,可谓是陡峭险峻至极,哪怕千军万马,亦是难以穿梭其中。

今日开办武林大会,岳山派广邀大乾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豪雄,派头确实是下了血本。

只见如今这千米高峰,已是张灯结彩,红布条儿迎风飘荡,从那山上建筑一路布置到了山门之前,好不大张旗鼓。

各地前来参加此盛会的武道大派或是各路高手,早就陆续而至,上了这岳山。

剩下的普通江湖豪客,大都是花费了不少关系,或是干脆砸上银子,这才换取了一张拜帖,有幸能于八月初五这一日,前来观摩这场难得一见的武林盛会,以期见得高手施展绝学,涨涨见识,没准还能让自己的武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说之不定。

岳山脚下,人来人往。

而在其中,以一紫衣潇洒,背上背着木剑的年轻道人,与那身披月白僧袍的少年僧人,尤为显眼。

一僧一道,气质超凡,俱都年轻至极,这怪异的同行,自然会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

“嘿,你是准备直接打上门去,还是先礼后兵啊?”

赵还真抱着双臂,对着一侧的季秋好奇问道。

而对此,季秋只是淡笑道:

“且先上去,看看这岳山派所谓的武林大会,到底都邀请了些什么人物前来。”

“直接马踏山门,倒是显得有些仓促了。”

少年僧人抬眸,自这岳山山脚往那云雾缭绕的山巅之上望去,语气悠然开口。

这岳山派不是要开武林大会么?

那就且待他季秋伸一伸腰,先将这所谓宗师谱第一的名头,给摘来玩玩罢!

紫衣道人闻得后,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毕竟他赵还真此次下山,第一站前来这岳山,就是想要看一看大乾江湖的所谓风流。

要是这和尚直接一路打上去,固然叫人兴奋,可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

二人于山门前驻足片刻,奉上拜帖。

天师道和悬空寺,虽近五十年没有武道先天之辈行走江湖,但也算是有名有姓的门派,按道理来讲,以他们二人的身份,想要去这武林大会一观,是绰绰有余的。

哪怕是悬空寺与岳山派素有旧怨,岳山派也不会因百年前的恩怨,前来难为季秋。

但...

看着山门前值守的那弟子之一,赵还真的眉头却隐隐皱了起来。

他认得此人。

前些日子与季秋初识之时,他出手教训了下那赌坊的泼皮无赖,算是略微惩戒了一番。

可却没想到,那为首的汉子,竟出现在了这岳山派的山脚下,还做起了守门弟子。

“东岳郡城里的赌坊,难不成是这岳山派的产业?”

赵还真眼神闪烁,心中暗思,同时对于这名声赫赫的武林大宗,渐渐升起了几分不快。

宗门为了发展,有自家产业太正常不过,哪怕是天师道也不例外,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门派。

但这岳山派在东岳郡城开办赌坊,只要有人赢了大钱,就以出老千的名义回收,坐着庄家稳赚不赔,是否委实有些太过霸道了?

紫衣道人心中还未确定,不过那岳山派的弟子倒是眼尖,一眼就盯上了他。

只见这弟子见到赵还真,面色吓的一变,有寒气自心中生出,显然是当日的手段唬到了他。

不过当此人思及左右兄弟都在,又位于山门脚下时,底气顿时便足了。

这妖道实力高强,之前他们只能吃哑巴亏,宗门高人又不可能为这不光彩的事出面,可眼下情况不就不一样了吗?!

于是,这弟子嘴角勾出一缕笑容,眼神随即就不善起来:

“你这道人,是何来历,为何伪造名帖,冒充天师道当代天师?”

“哼,天师道虽说落寞已久,无有武道先天临世,但好歹也是传承久远的宗门,你这道人不过弱冠之龄,也好意思称自己为天师?”

“还有当日,你在我岳山派的赌场里公然出千,贪了我岳山派数千两银子,在下带着些杂役去寻你要债时,你竟公然不认,反而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将我等尽数打伤,今日还有脸前来参与武林大会?!”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到底配不配!”

“诸位师兄弟,这道人行迹恶劣,贪墨我派银子,还有那旁边的和尚,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还请一并拿下,送予长老定夺!”

这弟子咬牙切齿,在众目睽睽之下,倒是装出了副高门弟子的派头,对着赵还真品就是一番头论足。

一时连带着旁边的季秋,都被波及了到。

而听闻这弟子率先发难,看守山门的十数名岳山派弟子,表情立马就变了。

唰!

制式长剑自鞘中拔出,十几人一瞬间脚步攒动,在赵还真与季秋周边围成了一个圈,看样子就知道正欲动手,根本没有听二人解释的意思。

“道士和尚,不要妄动!”

“我岳山派名震武林,太岳三侠尽皆宗师,名声响彻天下,你二人现在束手就擒,我等还能从轻发落。”

“可若是想要在我岳山脚下撒野,那么必将叫你二人追悔莫及!”

对于这突发性状况,季秋神情未有变化。

那赌场既是岳山派的基业,那么这弟子今日在自家门前见到赵还真,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而以赵还真这副性子,能叫他于武林大会力压群雄大出风头,究竟是因何缘故,季秋现在大概也算是摸清楚了。

“看来倒是不能好好的走上这山门了。”

“不过并无大碍。”

“左右不过是些宵小罢了,弹指可灭。”

手掌运气,少年僧人面色坦然。

不过一侧刚刚下山,方才看清所谓武道大派霸道嘴脸的赵还真,脸色就不是那般好了。

第三十二章 一气喝出贯昆仑! “这就是你们岳山派的弟子?”

“好大的威风!”

“不问青红皂白就要行以武力使人屈服,知道的晓得你们是名门大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群流氓地痞呢!”

“当真是颠倒黑白!”

紫衣道人面有怒色,显然是动了真火。

常年在青城山上修行,餐风露宿之下,赵还真虽性情洒脱,不拘一格,但骨子里却是异常清高的。

这些守门弟子的这种行为,无疑是叫他心中厌恶无比,连带着对此门派都没了好感。

管中窥豹,就算是普通门人都如此盛气凌人,其宗门长辈又该是何性情?

一眼便知。

手臂后抬,握住木剑剑柄,道人往前踏步,看着周遭虎视眈眈的岳山派弟子,面无表情。

“真如和尚,此番倒是不好意思,将你给率先卷了进来。”

“本来以为,小道我此次就是凑凑你的热闹,但是看着眼下情况,倒反而成了我来挑这岳山派了。”

“难怪我到此山门之时,竟忽然间心血来潮,原是这般原由。”

摇了摇头,握住木剑剑柄,赵还真无奈一叹。

“这有何可叹?”

“既不叫递拜帖,那索性就直接打上山门便是。”

“无外乎或早或晚罢了。”

季秋微微一笑,并未在意自己受了这无妄之灾。

岳山派开设武林大会,确实是一种江湖名望的证明,而且一路走来,季秋早就听闻这太岳三侠的威名,在偌大江湖里,都称得上是如雷贯耳。

可,那又如何?

门下弟子跋扈至此,三侠之一的严恒又暗地操纵燕云山盗匪,欲灭林氏满门!

此等行径,可堪称侠?

深吸一口气,少年僧人未等回答,便肃然开口,长啸一声,道:

“悬空寺真如,听闻岳山有武林大会召开,特此前来拜山!”

一声递出,山林之间飞鸟皆惊。

季秋动用灵气,将声音直传数里,如雷声滚滚般,直震云霄,将这偌大山脚以及那登山之人,都给震得一个踉跄,面露惊容。

“好俊的真气道行,如此绵长,如虎豹雷音一般,是何方武道宗师驾临?!”

有江湖中人掩耳,不由失声。

山脚下,被动静吸引过来,远远看着季秋与赵还真被岳山门人所拦的武林之人,更是低语交流道:

“好年轻的僧人,悬空寺?是那个当年曾盛极一时,号称一百零八禅院遍布天下的武道第一禅宗么!”

“没想到时隔近百载,竟又有武道传奇出世了,听说当年这岳山就和悬空寺有大仇,眼下这僧人又如此明目张胆,有好戏看了!”

“值此武林大会召开之际,竟有武道宗师叩山而来,那些个岳山的守门弟子不识庐山真面目,当真眼瞎!”

不谈这些流言蜚语入耳。

只在季秋一声肃喝传出后,那围成一圈的岳山派守门弟子,当时就吓得面色苍白。

“武...武道先天?!”

一口真气贯昆仑!

这等气魄,一流之境的武道高手根本做不到!

众多弟子被一声长啸震的连连后退,意识清醒后眉眼苍白,面面相觑之下,竟直接就抛却了手中之剑,往着后方山门奔逃而去。

他们此时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那可是一位武道先天,在江湖上被称为一代宗师的大高手,竟被自己等人这般言语轻佻。

要是被门主和长老晓得,那无论事情经过如何,自己等人都逃不了一番责罚!

“快,快去请门主和两位首座长老!”

“有悬空寺的贼僧,要踏我岳山了!”

众多弟子慌乱失措,四散而去。

正准备动手的赵还真看到一侧季秋毫不拖泥带水,一声长啸百般豪气,竟直视这数百丈岳山于无物,一时间心下好感大增,大赞曰道:

“和尚如此,好生威风!”

“可既是小道我挑起来的事端,又怎能单叫你背这祸事?”

“武林大会,哪怕这偌大岳山高手再多,今日小道也与你一并挑了!”

“才入江湖,便能掀起如此风浪,当浮一大白!”

紫衣道人哈哈一笑,随后一震手中剑柄,袖袍一展一声轻吟,只一手剑诀‘秋风落’,便见得那木剑化虹,腾挪闪烁间,便将那后方仓皇逃去的十数岳山子弟,尽数击倒于地!

一瞬间,哀嚎接连响起!

随后,道人御气乘风,一袭紫衣如雷霆般,亦是效仿季秋方才动作,深吸一口气于这山脚之下,长啸出声:

“天师道赵还真,道岳山不公,弟子跋扈,不配为武林大派,开办盛会!”

“今日,与友一路,前来拜山!”

一时间,声若洪钟,传遍四野,不逊于方才!

“又是一尊武道先天,当代宗师?!”

“这一僧一道什么路数,悬空寺,天师道,这两个传承悠久,至今没落的门派,难不成又要复起了?”

“嚯,这年轻道人也不是善茬,少年意气间,竟直道这岳山派不公,如此行径不就是直接在人家山门前,指着鼻子戳脊梁骨么?”

“这要是真应下来,那岳山派近百年经营的名望,就要随之付诸一空了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遭围观人群,本以为那少年僧人有一身武道宗师般的实力,就够离谱的了。

可谁都没有料到,那一身紫衣的年轻道人,竟也深藏不漏!

“这下子,岳山派这武林大会可开不安生咯...”

不知谁在惊叹之中,掺杂了一句嘀咕。

继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要看看这场闹剧的最终结局。

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么劲爆的江湖消息了?

一僧一道,俱都是少年宗师,直接二话不说就上了这岳山山门,要挑了那即将开办武林大会的岳山派!

此次无论结果如何,至多不过一周,想必那自百晓生编纂的江湖传闻,就该有浓墨重彩的一笔,流传大江南北了。

此时,山上。

正张灯结彩,笑呵呵的迎接诸多武林宿老,与他们好一番寒暄攀谈的岳山门主严恒,听到外界的一阵山呼海啸,不由得皱了皱眉。

而等到季秋与赵还真的拜山长啸,一前一后的传来后,更是叫得他本来灿烂微笑的脸色,彻底拉沉了下来!

嘭!

手中瓷杯被劲力捏碎,化为粉末。

严恒站起身子,怒声斥道:

“这是何方宵小,胆敢于此盛会之时,犯我岳山?!”

第三十三章 群雄堂内谈笑间,门外盏茶败! 岳山正殿,一身锦衣华服,面色沉肃的严恒罕见的失了态。

但这却也不怪于他。

拜山!

何谓拜山?

说的好听点叫拜访登门,说的难听点,可不就是挑上门来,要砸场子的么!

而且今时今日,他们岳山派终于等得了一千载难逢的机会,于自家山门召开武林大会,邀请来了偌大江湖的武林豪雄,正是一展雄图之时。

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竟有人不知好歹的前来拜山!

这不就是在打岳山派的脸面吗!

正厅之中,各地大派高人,宗师谱上有名有姓的人物齐聚一堂。

这里面,都是五湖四海聚拢而来的正派高手,其中降龙派、大雪寺、听涛剑阁、海琼帮等鼎鼎有名的大宗,都有武道先天亲自到来。

十几位武道先天里,一紫衣锦袍,身背环首大刀的男子环视左右,不由得咧嘴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语气意味不明的开口:

“哦?适逢武林大会召开,竟有此等真气浑厚的同道前来拜山,这可真是给了岳山派偌大惊喜啊。”

“这也在严门主的意料之中么?”

话语落下,堂内高手神色各异。

而严恒听完,更是怒火中烧:

“紫衫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悬空寺天师道的高手,于今日本门主召开武林大会之时前来拜山,在山门前造成偌大声势,与上门踢馆又有何异?”

“齐长老、沐长老!”

“劳驾你二位动一动,去看看那两久未有武道先天出世的门派,到底是哪门子蹦出来了高手,竟敢连襟而至,上我岳山派捣乱?!”

坐在椅子上,严恒先是对那坐在海琼帮主位上的紫衣人怒目相向,后又平复了下心情,强压心口怒火,向着陪在他座位两侧的两人开口。

这二人,正是与严恒齐名,被大乾江湖共称为太岳三侠的另外二者,俱都是武道先天的境界,实力非凡,成名已久。

其中齐长老名齐元昌,擅使掌法,真气浑厚,岳山派的真气功法五岳朝天功被其浸淫多年,已至化境。

此人在江湖上沉浮数十载,闯下了偌大名头,被江湖中人称为听风掌,虽不能入天下前十,但也未必比严恒弱上多少。

而另外的沐长老沐青峰,则与严恒同一路数,擅用长剑,一手太岳七剑练得是出神入化,等闲宗师未必是其对手,被江湖同道尊为清风剑。

待到严恒话语落下,只听到‘嗖’的两声,一身披蓝衫,两手空空的佝偻老者,与一身背寒铁剑,面色儒雅有书生之相的中年人一同起身。

随后,两人对着严恒微微颔首,口中应诺道:

“门主放心,有我二人出手,那些宵小定不能登我岳山!”

“走!”

这开口的二人,蓝衫老者为齐元昌,那中年书生则是沐青峰。

两人看着殿内众多高手都呈一副看戏的模样,心中愠怒,本就有些出手的意思。

待到严恒出声后,二人自然更是坐不住了,当即便信誓旦旦的开口,看那模样,直不将季秋与赵还真这上门的二人放在眼里。

两人一前一后,话语落下,就往大殿外飞速行去。

两名宗师,身上的气势都不普通,一身真气滚滚,等闲之辈怕是连身都近不得。

看到闻名已久的太岳三侠,有两人都起身前去迎敌,此时正殿之中不少高手,都露出了感兴趣的意思。

武道先天,偌大个乾朝也就那么数十人,江湖七大宗就分了半数有余。

别看今日岳山派开办武林大会,声威隆重,但这正殿内的武道先天,也就只有二十来人而已。

至于剩下的,要么是闲云野鹤惯了,要么就是那些被江湖人所不耻的魔教高手,不入正派之眼。

先天对阵可不多见,今日能一饱眼福,当然不能就此放过。

严恒也看出来了这些高手眼中有所意动,于是当时就站起了身子,带了个头:

“我岳山派承蒙诸位看得起,于八月初五这一日开办武道盛会,既然各路英雄豪杰都已到来,那就现在开始也不迟!”

“天下中人,都以名列宗师谱为荣耀,而宗师谱上的十大高手,素来都被称为天下前十,受偌大江湖所敬仰。”

“历代以来,皇城之中的老祖、降龙派的当代掌门、还有那魔门大明教的教主,此三人不论品行,单就武道而言,都已是入了化境,包揽了近二十年内宗师谱的前三之位,无人能够胜之。”

“哪怕是我辈自诩功力深厚,可与他们比较,到底还是差了些许,所以今日也和往届一般,不论前三!”

“至于剩下的席位,该来的人都已到来,今日待到我派长老将那不知所谓的二人擒下,便正式开始,如何?”

严恒一番讲话,倒是博得了诸多各脉宗师的赞同。

而那海琼帮的紫衫客,更是率先道: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等见识见识成名已久的太岳三侠,到底实力有没有长进罢!”

于是,众人出了大殿,便欲去观摩那宗师之战。

高达数百丈海拔的岳山,此次设立武道大会的地点,正是在这岳山之巅,取的寓意就是高处不胜寒,欲攀那武道巅峰之意。

因此即使未过夏季,在这山巅之上,此时亦是寒风凛冽,空气稀薄,若非有真气护体,等闲二流怕是都不能久呆。

所以刚刚季秋与赵还真之长喝,竟能传的如此广阔,叫得山巅的一众高手都能听个清楚,便足以断定此二人实力非凡。

若非是破入武道先天,懂得一气震沧海之秘法,是断然做不到这等地步的。

众多高手自大殿踏出,迎着寒风就欲沿着那一条山道往下飞驰,前去看看季秋与赵还真二人与太岳三侠的两位宗师,到底会是怎样激烈的一番碰撞。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

严恒大步迈出,双眼轻眯,正欲向那山巅之下飞身而去,众多宾客高手亦是随在他身后。

可谁知。

众人不过刚至青苔弥漫的古道长阶之前。

那下方就有两道黑影越放越大,以一种极为迅速的速度,往着上方直轰而来!

细细看去,正是盏茶之余前,不过才叫嚣着要去将那拜山之人擒下的...齐元昌与沐青峰!

第三十四章 寒山之巅,诛心之言! “怎么可能?!”

见到两道身影倒飞而至,严恒一瞬间面色大变。

只见这锦衣华服的中年,当下飞身而起,双臂展开运气,一左一右,便将两道身影接了下来。

不过,当严恒的双臂碰到那两具身躯时,那卷席携带着的劲风,却是叫他双臂一沉,险些没有撑住。

“好浑厚的真气,到底是何方神圣?!”

严恒心下顿时如惊涛骇浪般翻涌,运起周身真气,这才险之又险的将那股子劲力卸下,带着两人安稳落地。

“咳...咳咳!”

就在这时候,严恒左边提着的蓝衫老者,猛地重重咳嗽了两声,眼神中带着些惊骇,道:

“门主,那打上山来的两人,年岁尽皆不及弱冠!”

“我...我二人飞身而下,只是一个照面不过数回合罢了,竟就被那一僧一道,尽数败了!”

“眼下那二人一副势不可挡的派头,我门弟子无人敢挡,已至山巅,我等该如何是好?!”

齐元昌此时嘴角咳血,显然是受到了不轻伤势,头发散乱着气息萎靡,再没了方才那宗师派头。

此话一出,顿时在这山巅掀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蓝衫老者齐元昌,号听风掌,几十年功力运入掌中,胜过了在场得有半数宗师。

这般实力,却被人寥寥数招直接打的倒飞,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稀薄的空气上,令人窒息的感觉弥漫在了众人心头之间。

年不及弱冠,挥掌便能败了成名已久的宗师?

莫不成又是一百年前陆地剑仙林玉甫,两百载前金身无敌法元那般的人物?!

即使时隔已久,但那武林神话曾经横压整个江湖的事迹,直到如今依旧叫人心中印象深刻。

哪怕是当今宗师谱上第一人的那位大乾老祖,都未必敢说自己可以与那二人媲美罢!

诸多武道高人心中正思量间。

一道身披月白僧袍的少年僧人,卷着滚滚风浪,脚步轻踏间,便跨过了诸多台阶,只是一瞬,就正面翩然而落。

风华绝代!

见到这僧人,四个大字便深深地刻在了列位武道高人的心中。

“好年轻,好俊俏的僧人!”

“这种岁数,就能胜过齐元昌、沐青峰之流,那老朽这般年纪,岂不是都活到狗身上了?”

“想这齐元昌不过四十便入先天,至今三十载沉浮间,也算是大乾数得上的高手,但这僧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高啊...”

诸多高手心中不停惊叹着。

然而,在见到这僧人登上岳山之巅,接住两位自家长老,不叫他们直接坠落在地,丢了自身颜面的严恒,却是怒不可遏。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僧人,当即肃声怒喝道:

“阁下倒是好生霸道,招呼不打一声,就在我岳山派开办武林大会之际,径直打上山门?!”

“就算你胜了我派长老,如此行径,也与那魔门大明教无异。”

“悬空寺素来都是禅宗圣地,不染俗世尘埃,却不成想此代竟出了你这等狂妄子弟,当真是你悬空寺家门不幸!”

严恒上前一步,语气不怀好意,当场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上。

而诸多在场的武道高手见此,虽心中腹诽,觉得你岳山自个儿也未必好哪里去,但也没当场出声,拆了这岳山派的面子。

毕竟眼下两方都不简单,大家都是行走多年的老油子了,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该闭嘴,心里都是门儿敞亮。

严恒率先发难,季秋听闻后,只是冷哼一声,还未曾来得及搭话时,后方一道明亮嗓音,含着微微怒意,倒是先了他一步:

“恶人先告状,想必说的就是阁下了罢?”

“你岳山派行事霸道,不光于东岳郡城开设赌场,同时还玩起地下的那一套黑吃黑的手段,让所有赢了银钱的人,都走不出赌场的门,就这也配称为名门大派?”

“这还不算,尔等门下弟子飞扬跋扈,一个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品行性质恶劣到罕见至极,就是如此藏污纳垢,品行不端的门派,也配为江湖正派之称?”

“简直是叫人贻笑大方!”

紫衣道人自那下方阶梯飞身而出,掠过了季秋,当头就是对着严恒劈头盖脸的怒骂。

这一番话,不禁叫严恒面色微寒。

有些东西,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尤其是当着眼下这么多江湖宿老的面儿。

今日他要是坐实了这些事儿,那明天他岳山派的威望,就将荡然无存!

于是,严恒自然是抵死不认:

“空口白话,凭空污人清白。”

“阁下和这和尚,一僧一道从我岳山脚下一路打到这山巅,一路上伤我门人无数,又将我派两名长老打伤,这还不算,最后竟反咬一口,反诬我岳山门人行迹恶劣,天底下哪能有这样的道理?”

“这名声,我严恒就算是死都不背!”

严恒态度强硬,一口咬死,表情决绝。

眼前这一僧一道实力不凡,但他严恒可不是泥捏的!

要是在一年之前,或许他还只有宗师谱第十的实力,不一定能敌此二者。

但现在他偶得天大机遇,在一处古迹之中,寻觅到了一柄疑似高人留下的宝剑。

那宝剑,简直比天下第一神兵都要锋利,不仅能聚集他体内的真气挥出锋利的剑气,其所造材质更是摧金断玉,削铁如泥,堪称是锋利至极!

有此剑在手,擂台比斗一对一,他自忖不弱于他人,哪怕是同为太岳三侠的齐元昌和沐青峰,此时也早已不是他的对手了。

所以即使现下心中震怒,但严恒也并不觉得有神兵在手的自己,会弱了眼前二人。

看到赵还真与严恒互相辩驳,各执一词,诸多所谓的豪侠只是作壁上观时,季秋也开始有了动作。

他先是抬眸,推演了下这岳山门主的经历,便是笑了。

难怪有如此底气。

【严恒:岳山派当代门主】

【13岁:拜入岳山,修行武学,天资不凡,被门主收为弟子。】

【20岁:武道有成,修成一流,为亲传大师兄,在众弟子之间,素有威望。】

【30岁:破入武道先天,意气风发,接替门主大位,执掌岳山派。】

【47岁:十数载兢兢业业,手中遍染鲜血,以正派之行迹,做了不知多少阴暗之事,终使门派名列七大宗之一,威名赫赫。】

【53岁:指使燕云山匪首崔继昌带领盗匪,去往临江县城林氏镖局灭门,觅得林玉甫问仙一剑,并有机缘,于同年得一灵器法剑,二者合一,召开武林大会,雄心勃勃,欲名震天下。】

【53岁:时运不济,先是因宗门之事开罪天师道赵还真,被其打上山门,交手后不敌颜面扫地,正身负伤势,又被大明教教主燕无敌领教众打上岳山,最后带伤而战却不敌,只得含恨而终。】

【模拟评价:人生如茶几,摆满了杯具。】

且不谈与赵还真的恩恩怨怨,光是看那所谓的魔门大明教之祸事。

季秋就已经知晓,眼前这负剑的锦衣男子,已是活不过今日了。

不过就算命数该绝,在这原有的命数轨迹之中,也不得不感慨,这严恒死前倒也是风光了一回。

林玉甫的剑道传承,可是称得上旁门之道了,再加上入阶的灵器法剑,二者合一,潜心修行修行,凡俗纵横应当不难。

然而...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有些东西不该是你的,你这辈子都拿不到。”

季秋眸中神色平静,他上前拉了赵还真一把,随后收拢心神,便在严恒面前轻声一字一句道:

“严门主也莫要多言了。”

“小僧出身悬空寺,百年之前,岳山马踏悬空山之仇不得不报,此乃宗门之恩。”

“其次小僧又受临江县城林氏镖局机缘,因此林氏有求,我也不得不还,此乃报机缘之恩。”

“有此二者,今日小僧上这数百丈岳山,所为求的,不过一事。”

说罢,少年僧人袖袍一拢,双掌合十低头敛眉,又道:

“那就是,请门主散了这百里岳山派,自废丹田,于此寒山之巅,就此终老罢。”

“小僧是修禅之人,素来怀有慈悲之心,不忍杀生。”

“可如是施主实在不愿的话,小僧无奈之下,亦只能执明王之相,助你一臂之力了。”

“是选择自我放逐,还是由得小僧出手,亲手...”

“送你入灭?”

“请施主定夺罢。”

此时寒风吹过。

周遭...

氛围凝重至极。

第三十五章 拳印纷纷如雨落,台下群雄俱皆惊! “小辈放肆!”

季秋轻声语落,严恒顿时勃然变色,目露森寒。

百年之前的旧怨,严恒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是那林氏镖局之事可是大秘,是万不能叫旁人晓得的。

眼前这僧人如此言语,很显然,他之前嘱咐那燕云山的匪首崔继昌之事,已经是告吹败露了。

怪不得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传来,若不是因武林大会之事抽不开身,严恒早就自己动身而去,一探究竟了。

手掌搭在背后的长剑之上,严恒心中惊思一瞬,下一刻回过神来就将鞘中长剑抽出,剑尖直指眼前季秋,厉声道:

“和尚,你真以为与那道士一道,将我派两名先天长老尽数击败,就能在我岳山为所欲为了?”

“既你扯出来悬空寺与岳山派的旧日恩怨,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今日,本门主就当着这武林豪杰的面,欲与你论武,就按你所说的,败者自废一身武学,不再入这俗世一步!”

“你可敢应下?!”

眉目之上已经浮现出了一层寒霜,严恒当着众多武林宗师的面,放下了一番狠话。

事实上,事情演变到了这般局面,他已是没有了任何退路。

若是今日怯战,那待到消息传遍天下,堂堂太岳三侠数十年威名,就要尽数给这少年僧人铺路了,这可如何使得!

看到严恒拔剑相向,直言欲一较高下,季秋正合己意,当下坦然应诺:

“看来施主是做好抉择了。”

“小僧,自无不可。”

话语落下,一瞬间双方剑拔弩张。

严恒得了季秋的回答,冷哼了一声:“最好如此,随本门主来!”

言罢,这锦衣中年便飞身而起,卷起一身真气带动残影,在这寒风凛冽中后退了数丈,移到了这山巅的正殿之前。

只见这岳山之巅的正殿前,有四根粗壮的石柱,各自立于东西南北处,上面捆绑着粗壮的锁链,互相连接,留下了一处宽阔的场地。

搭配着山巅的肃穆与风霜,正应了武道求索,勇攀绝巅之景,可以见得严恒和岳山派,为了此次武林盛会,着实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这正是今日武林大会,各路高手武斗的擂台。

除却那宗师谱上前三人外,后续的顶尖高手,都将在此重新排列。

落于被四方石柱笼罩的场地上,严恒颌下长须飘飘,单手仗剑而立,华贵锦袍被风吹动,一派高人风范。

他对着下方比如海琼帮紫衫客、听涛剑阁齐剑侠、以及降龙派的客卿长老李云书等高手扫视了一眼后,当下执剑抱拳朗声道:

“诸位,今日虽有波澜生出,但倒也无伤大雅。”

“待到本门主出手,与这悬空寺的后辈论武之后,我等武道大会,便正式开始!”

说罢,严恒剑尖上挑,对着季秋就是轻叱道:

“请赐教!”

话音落下,季秋灵气充盈如风,身躯飘飘间,便紧随严恒之后,入了这场地。

而待到严恒摆出架势,季秋也是微微一笑,略带风范的回了一句:“出手吧。”

“太岳三侠其中之二,小僧已是见识过了,就是不知道名声威震半边天的岳山掌门,到底实力如何?”

“就叫小僧我来,领教一二罢!”

随即,少年僧人双袖被灵气吹动,猎猎作响,脚步往前重重一踏,在那灰石地表震出了一条裂缝后,悍然出拳!

既要为悬空寺正名,那季秋此次欲败这岳山派严恒,当然要用悬空寺的武学!

大须弥拳,这门悬空寺上乘武学,时至如今已是被季秋练入化境,甚至要比炼气六法还要运用的得心应手。

被灵气加持后,拳风震荡间,就连虚空之中都有劲力宣泄,犹有拳意浮现。

只见这少年僧人拉开架势,五指并拢抬手间,便是十数道拳影接连而落,如狂风骤雨般,叫人猝不及防。

素来以拳法刚猛著称的大派海琼帮紫衫客见此,不由得拍案叫绝:

“好刚猛的拳法,好霸道的拳法!”

“经年以前,悬空寺大须弥拳我也有幸见过,但当时那悬空寺僧人所施展的,可比眼下这和尚要弱上百倍不止!”

“光凭着这一照面间,此拳之精要就已尽数被其施展,俨然已入化境,这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妖孽?”

“悬空寺,又要振兴了吗...”

紫衫客所夸赞并非虚言,但见那四方石柱围绕起来的场地正中,有七声拳劲袭中的闷响发出!

砰砰砰砰,砰砰砰!

少年僧人如矫捷的猎豹般飞身而起,十数道拳印一齐按出,纵使严恒施展轻功身法竭力闪躲,可依旧却是被其连轰七拳,尽数都按在了他的胸膛之间!

硬生生受了七拳劲力,哪怕是宗师之躯,眼下亦是脸色苍白,嘴角有血丝露出。

严恒执剑后退,手中古剑脱鞘而出,一声大喝间,澎湃剑气径直斩出,这才堪堪将季秋逼退,给自己余下了喘息之机。

“呼...哈...”

飞身退到石柱一侧,严恒激烈的喘息着,交手片刻,此时他的心情已是震惊至极。

此刻的严恒终于明白,为何自家两位先天长老不过出门一盏茶余的时间,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不亲身面对那深沉如渊般,近乎无穷无尽深不可测的真气,就不可能有人晓得,那少年僧人眉目俊朗下,究竟隐藏着多么深厚的实力!

“这和尚,真的只有弱冠之龄吗...”

严恒此时心中升起了深深怀疑。

不过好在,他也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看着那眸中讶色一闪而过,带着些忌惮与怪异,正盯着自己手中之剑看个不停的僧人,严恒面带自傲,扬了扬自己手中握着的古剑,冷笑着:

“小和尚,你真气是比严某浑厚不少,但就算如此,究竟孰胜孰负,可还未尝可知呢!”

“我手中之剑,足以斩断真气,削铁如泥,再加上我岳山派的上乘剑法,你真以为你稳操胜券了?”

似乎是凭借手中古剑找回了底气,严恒重拾了方才三分风采。

只见他挺着长剑就是一声大喝,浑身真气尽数注入手中之剑,叫得这柄带有神秘纹路的古剑,弥漫出了微微亮光。

随后,一剑出带动漫天剑影,招招显化杀机,就欲直取季秋性命而来,端得凶险至极!

此剑一出,技惊四座。

听涛剑阁那齐剑侠双眸瞪大,不由惊呼出声:

“是岳山派的成名剑技,太岳朝天剑!”

“昔年五载之前,就曾见识过严门主施展此剑,博得了个宗师谱第十的位子,然而今时今日,此剑却要比当年还要利上数倍!”

“那悬空寺的少年僧人危险了!”

此语一出,众人皆是凝神紧紧观摩,不想放过丝毫细节。

就连赵还真都是皱了皱眉,有些犹疑。

他在想该不该出手。

因为随着这岳山派的掌门此剑一出,就连修行炼气法的他,都感受到了不小威胁。

然而就在这紫衣道人身躯有些紧绷,正欲看着时机,下场干预之时。

场内的季秋,却是又动了。

他看着严恒施展的太岳朝天剑,舞动间寒光乍现,不由得惊叹了一句:

“招是好招,堂皇大气,剑是好剑,凡俗无匹。”

“只可惜严门主你人不太行,剑招学的倒是像模像样,可剑却用的不怎么好。”

“这剑,还是小僧教教你该如何使用罢。”

一只如玉般的修长手臂自袖袍探出,季秋话语落罢,顶着漫天气劲,不退反进,往前再度一踏。

随后,渡世真经在其体内疯狂运转,一身浩荡灵气自季秋手掌之间探出,往着那迎面而来的身影手中所执之剑,一齐倾泄而去!

季秋一眼所见,就看出了严恒身上真气并非灵气,而他手中之剑,也并未被灵气烙印,依旧是柄无主灵剑。

既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发挥出,此剑的所有威能呢!

第三十六章 我来教你,如何用剑! 嗡嗡!!

四方石柱此刻所联系着的粗大锁链,都在‘哗啦’颤动着,抖个不停。

而在这次比斗的场景内,季秋只袖袍一甩,属于凝气期的澎湃灵力,便随之奔涌而出。

虽说凡俗之境修行数十年真气,最后达到武道先天之境的宗师,足以比拟炼气中期凝气的修行者,然而灵气与真气之间的质量,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纵使再浑厚的真气,在号称天地本源,乃世间万物最为纯粹的灵气面前,也不过是浑浊至极。

季秋以一手灵力化气之法,直接施展无形大手,于半空挡住了严恒这式凌厉的剑招。

同时,他还以烙印痕迹的方式,将自己的灵气,成功渗透进了严恒手中所执的那柄古剑之中。

不得不说,此剑锐利,再加上严恒这一身数十年的真气,若真是正面对敌,季秋除非动用问仙一剑以及炼气六法,不然很难稳胜于他。

而这一切,所依赖的都是他手中所掌的那柄古剑。

既想要赢下这次比斗,那自然要从问题的根源解决问题。

眼下这柄灵剑未曾认主,没有被任何修行者留下烙印,就是最好的机会。

半空中,气流逐渐扩散。

严恒手执古剑,太岳朝天剑诀的十数种变化,在其手中频频展现。

流云出岫、风吹叶落、云里翻身、力士开山...

或是刚猛,或是迅捷,或是奇诡的剑招,在他手中来回转换,一时间倒是与季秋不断轰出的灵力大手印,斗了个有来有回。

将局势扳回一城,无疑是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和尚,你的招式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纵使再过天骄又能如何?今日你一身武学,就要尽废于此!”

看着半空中长剑一挥,又将自己三分灵力破开,正意气风发好不快意的严恒,季秋嘴角渐渐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算算时间,差不多到时候了。”

“严门主,闹剧也该结束了,好好清醒清醒罢。”

话音落下,季秋不给眼前越战越酣的严恒反应时间,手臂往后一拽,五指呈爪,只轻喝一声:“剑来!”

随后,那滚滚灵气,便卷携着严恒手中的古剑,‘嗖’的一声,就不受控制的往他只掌之间横飞而来。

一切的发生,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观战的诸多高手眼前一花后,就看到本来势均力敌的战斗,一瞬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严恒的古剑,被夺了!

“怎么可能?!”

看着手中古剑直接脱掌而出,严恒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面色‘唰’的一下就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方才施展平生功力,手执长剑顺畅无比,只觉得胜利就在眼前,可谁知道那和尚不过大手一挥,他那柄古剑就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嗖’的一下,就脱离了他的真气掌控。

“你到底施了什么手段?”

“正经比武,夺他人之剑,未免也有些太过胜之不武了罢!”

蹬蹬蹬!

连续往后退走了好几步,此时的严恒心里斗志全无。

他伸出手指,指着眼前执剑而立的季秋,心中愤懑与怒气直冲心口,可却怎么都宣泄不出。

太憋屈了。

本来眼看再接再厉,就能够破了那和尚的一身真气,即将取胜,可在最后关头,手中之剑竟然被其施展手段夺走了。

他刚刚的神勇,得有半数之功都是凭借兵器之利,眼下古剑被夺,实力大减之下,胜负自然毋庸置疑。

所以心下已然慌神的严恒,自然只能率先以言语发难,不然等待他的下场,怕是真的会和这和尚口中说的一样。

废了半生修行,于此寒山之巅孤独终老,这可不是严恒所能接受的,要真落得如此下场,还不如自刎当场来得痛快!

“夺他人之剑?”

“严门主可能不知,此剑乃是有灵之剑,你连如何叫其认主都不晓得,只能凭借兵器之利,发挥出十分之一的威力,可算不上此剑主人。”

“还是叫小僧来教教你,如何用此剑施展剑招吧。”

握着手中这柄灵剑,季秋将灵气灌输其中,隐隐间感受到了此剑正在欢呼雀跃,如秋霜般的剑刃面上,本来并未显露的‘青虹’二字,显出真迹。

剑名青虹。

这可是严恒研究一辈子,都无法激发出来的东西。

季秋微微闭眸,握紧青虹剑的剑柄,脑海之中观想着那独坐于大雪山上,随后向天劈剑,斩出一条偌大雪龙的身影,一声轻喝,腰部扭动,手臂挥动间,便拉开了巨大弧度。

下一刻,灵气汇聚于剑刃之上,带出了一条长达十余丈的剑道虹光,寒光一闪,宛如流星般迅速,直接就撞在了严恒的胸口处,带着他的身躯,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着那北边儿的巨大石柱之上直撞而去!

嘭!

长达数丈之高的石柱,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下,直接从中断开,飞石崩塌,巨石上下一折而断,‘轰隆’一声砸在地面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动,掀起一阵尘烟滚滚。

至于被掩盖在其中的严恒,口中吐出的与伤口弥漫的鲜血,更是流了满地,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当场昏迷不醒。

这一场武斗至于此时,彻底落幕。

季秋,完胜!

看着四方石柱有一方彻底塌陷,连带着锁链都垂至地面,诸多高手一阵沉默。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真如小师傅今日之神威,不逊于曾经两百年前金身无敌,镇压了一代大乾江湖的悬空寺法元祖师!”

“好一场精彩的对决,实在令人赞叹。”

良久,才有那海琼帮的紫衫客哈哈一笑,踏出一步不停鼓掌,眼中带着三分忌惮,三分敬佩开口,对着季秋颇为赞誉道。

此言一出,其他人自是纷纷附和。

开玩笑!

就凭借着眼前和尚这一手功力,除却宗师谱前三,如那皇城老祖、降龙掌门、或是那大明教的魔教教主亲自前来,又有谁人可敌?!

抛开那三人不谈外,此子就是当之无愧的武林魁首,江湖第一,足以与上述三人并称四绝,威震天下。

而且,这小和尚还有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那就是年轻,要比那三人更加年轻的多!

经年以后,他的成就,绝对会超过那另外三者,达到更高,这点毋庸置疑。

光凭此点,就足以令在座的高手对其敬仰三分了。

季秋一番比斗,彻底败了严恒,叫这百里岳山与太岳三侠,名望扫地。

然而,事情到了这般田地,却并未尘埃落定。

嘭,嘭,嘭!

此时,岳山之上,有十数道信号烟接连炸开。

随后有高手面露疑色,走至山巅往下望去,却见得下方岳山派山门,此时已是乱作一团,有阵阵血腥气冲天而起。

而通往山巅的阶梯前,有一浑身是血,手执兵器的长老,正一路飞奔往着山巅而来。

刚一跨过上千台阶,便因伤势过重直接跌倒在地,口中喷血虚弱道:

“有魔...魔门大明教的贼人,打上山来了!”

“贼人势大,疑似左右护法皆至,门下从者如云,请诸位宗师,速速...决断!”

说完,便‘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晚了点,等下还有一章,另外谢谢大家的打赏。)

第三十七章 魔门大明教,倾巢上岳山! “什么?魔门大明教!”

这晕了过去的岳山长老话语一出,本来震惊不断的诸多正派高手,顿时勃然变色。

“李老,素来听闻你神目门一双鹰眼打熬的如火眼金睛一般,刚刚你一眼往着山下望去,此时岳山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被如此变数惊动,众人也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

紫衫客急声开口,对着方才往下窥视的灰衣老者询问出声。

而那老者此时,面色隐有苍白,脚步‘蹬蹬’往后退了两步,随后语气急促道:

“山下乱套了!”

“最底端的山脚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我也看不太清,不过这直通山巅的石阶上,有不少高来高去的内家高手,正不断往着山上冲来。”

“而且一路上血迹不断,岳山的门人子弟,有好些人都已遭遇横祸,殒命当场。”

“这些魔门贼人,怕是蓄谋已久了,不然不会悍然向着岳山发动进攻。”

“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就算是大明教实力浑厚,诸多教众加起来的实力,连降龙派都有所不及,可我等此时毕竟足有二十多位先天啊!”

武林大会,自然是聚集大乾各路高手所召开的。

就算这大明教的魔道高手再强,在这个时候打上岳山,也没理由啊!

诸多高手有些疑惑不解。

然而此时,却没有人会为他们解答。

因为大家都是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状况。

“不管了,这岳山脚下被魔教掀起血雨腥风,我等自然不能光看着不动。”

“就算那大明教教主燕无敌再强又能如何,双拳难敌四手,他是脑子抽了才敢来众豪杰面前撒野!”

有听涛剑阁的齐姓剑侠,与那降龙派的客卿长老李书云同时出面,对着众多武林高手慨然开口。

随后,李书云上前一步,对着季秋与赵还真两人抱拳又道:

“悬空寺的真如师傅、天师道的赵家天师,方才你二位的神威各路高手都看了个清楚,实乃是神威无匹,令人心悦诚服。”

“眼下状况混乱,有大明教的魔道高手杀来,还请两位暂且放下成见,与我等共同御敌!”

“我降龙派李书云,替众多高手谢过两位了!”

中年人神色,此时肃穆至极。

而季秋的面容,却是有些怪异。

【李书云:降龙派客卿长老】

【59岁:前来岳山参与武林大会,适逢魔门大明教教主燕无敌率教众攻山,不敌之后为求得自保,不惜斩杀同道,与魔教同流合污,求得苟且。】

【70岁:被降龙派掌门王降龙觅得踪迹,亲自出手清理门户,一掌毙命。】

看着眼前一脸大义凛然的李书云,季秋很难想象,他竟会在魔门面前抛却尊严,斩杀其余正派高手,以求得苟延残喘。

不过,这也从侧面告知了季秋一道信息。

那就是,这魔门大明教的教主燕无敌,竟还真将这满山高手尽皆击败,不然又怎能叫李书云为求保命,只得加入魔门?!

“我上一世所经历的模拟,终归只是片面的,没有眼下要来的直观。”

“而且曾经就听闻过,魔门的燕无敌曾大闹岳山武林盛会,领大明教教众屠戮江湖,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最后就连降龙派的掌门王降龙,都不是对手,结合眼下来看,倒是果真如此。”

季秋若有所思,对于那有关于燕无敌的信息,也捋出了大概。

然而,还未待他开口回答时。

那寒山阶梯上,便突有数十上百道细小如发丝般的银针,破开了空气,往着一众高手的方向,飞速破空射来!

“不好,有偷袭!”

“银针有毒!”

在场的都是武林高手,哪怕不是武道先天,也是一流的顶尖,此时在见到有银针偷袭飞来,都是反应迅速。

各种真气绝学在这些高手手中接连施展,一时间寒山之巅,真气溢散,恐怖的波动随之酝酿!

然而,他们的招式虽快,这些银针却更快,而且更狠!

真气撑开屏障,挡住了第一波毒针飞射,可很快又有第二波、乃至于第三波的银针再度飞射而来,有高手猝不及防下,当场被银针破开了真气防御,刺入肌肤。

银针之上,附带着刺骨的冰寒,刚一与人接触,那阴毒蚀骨的寒意,就几乎将人给冻成了冰雕。

一时间,接二连三的惨叫顿时响彻寒山之巅。

“是大明教六大长老之一,冰魄毒针谢银霜!”

“此女毒辣阴狠,一手银针冠绝天下,无药可解无药可医,诸位同道真气切记护住体肤,不然被其银针命中,就将回天乏术!”

一柄长刀劈出,化出漫天刀影,将数丈范围内的银针尽数震开,随后紫衫客当先一步,沉声大喝道。

“诸位,魔道妖人堵住入口,我等继续在此山巅停留只能被动挨着,不如与我等一道,径直杀出去如何?!”

听涛剑阁的齐剑侠手中剑光分化,应对银针显得游刃有余,最后与紫衫客合于一处,想要引导在场的高手突围。

海琼帮紫衫客、听涛剑阁齐剑侠、降龙派客卿长老齐书云,这都是与岳山派门主严恒齐名的顶尖高手,是除却那天下前三外,大乾武林的宗师谱前列!

所以他们的话,自然有人同意,一时间真气震荡,从者如云。

“和尚,咱们怎么说?”

此时,赵还真手执一柄木剑,游刃有余的应对着这漫天银针,随后闪身至季秋身畔,悄声开口。

打上山门之后,赵还真对于这些所谓正道,已是没了之前的好感。

所以对于他们的提议,其实并没有多少感冒,而且以他的实力,这凡俗之地也没人能够拦得住他。

之所以依旧停留,只不过是因为季秋还没有离去。

刚刚季秋那一道手法,已是叫赵还真彻底确定,眼前这和尚与自己一样,都是货真价实的炼气士,是修行长生久视之辈!

这一道信息被他得知,再结合之前的经历,一瞬间就叫赵还真对季秋有了股缘分之感生出,心中认下了他这个方才结识不久的朋友。

听到赵还真的询问,季秋当即回道:

“自古岳山一条道,咱们想要下山,也得与那些魔门之人撞上。”

“既然如此,倒不如坦然前去会会,看看这魔门大明教,又是些什么人物。”

说罢,季秋挥动手中青虹,剑光闪烁间,便劈碎了漫天银针。

见此,赵还真微微颔首,便与季秋一道,紧随紫衫客和齐剑侠等诸多正道高手之后,就往着那下沿阶梯,一路冲去!

第三十八章 大明教教主,燕无敌! 岳山派,寒山之巅。

诸多武林高手一齐运气,欲要直接沿着那下方长阶一路冲下,可谁知此地,却早有人等候于此。

只见众多身披黑袍,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身影,伫立于前。

正是魔门大明教的左右护法,以及六大长老与众高手!

看得出来,此次为了杀上岳山,这大明教算是倾巢而出了,怪不得堂堂名门大派,却连抵挡都做不到,就被直接杀上了山巅。

须知道,这大明教除却教主燕无敌外,剩下的左右护法与六大长老,俱都是货真价实的武道先天。

这等配置一齐杀来,就算是太岳三侠全盛之时亲自坐镇,怕是也只能当场饮恨了罢!

更何况眼下这主事三人,已是被打废了俩,剩下的那个还直接晕了过去,早已不省人事。

“哦?看来我这几轮冰魄银针,倒是并没有给诸位江湖名宿们,留下多少麻烦呀。”

“不愧是能来参与正道宗师论武的高人,果真不凡。”

“可就是不知道,你们能有几人可以安稳下山呢?”

看到山巅之上的众高手露面,在那一行人前方的一妩媚女子,妖娆一笑。

只见她一身黑白长袍,修长的玉腿在袍下若隐若现,不禁使人浮想联翩。

但当其手中那闪烁寒光的道道银针露出,哪怕再是好色之辈,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作死,是会送命的。

除却这冰魄毒针谢银霜外,大明教的剩下五大长老,也都坐镇于此,就连那左护法大鹏法王呼延硕、右护法幻阴散人杨朝明也都到了。

在场的宗师,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当陷入僵持之局后,如紫衫客、齐剑侠、齐云书等人,面色都随之沉了下来。

大明教高手无一缺席。

那试问,教主燕无敌可能不来?!

“妖女,休要多言!”

“尔等今日打上岳山究竟是为何?还有你们教主燕魔头呢?想必左右护法、六大长老倾巢而出,他这个做教主的,总不会是没来吧!”

紫衫客扬起手中长刀,一点都未客气,当即冷声喝道。

话音未落,一阵大笑忽得传来:

“海琼帮紫衫客?”

“几年不见,你可还记得曾于我燕某人手中,如丧家之犬般逃窜之事?”

“就叫我这金雕陪你耍耍,看看你最近几年,到底有没有长进罢!”

笑声悠长,由远渐近,随着步入尾声,但见一道黑影突然显现!

下一刻,燕无敌驾驭金雕,单手背负于身后,一身黑袍被风吹拂的猎猎作响,自天穹而下,好不威风。

话语落出,燕无敌当即腾身而起,指使着自己座下异兽金雕前去袭击紫衫客。

随后,这只体型大过普通金雕数倍的异种金雕,便扑扇着翅膀,直冲着紫衫客猛啄而去!

嗖!

金雕疾驰去后,燕无敌于半空身形一闪,双掌向下一吸,就将后方两个倒霉蛋给直接抓在了掌中。

仔细一看,正是之前才被季秋与赵还真伤过的齐元昌与沐青峰。

“我燕某人听闻你岳山聚集五湖四海,欲召开武林大会,特此带着教众赶来,想必不会不欢迎罢?”

“今日我北冥吞鲸功补全缺漏,再无吸人真气影响自身神智之缺陷,又见得你们这些先天宗师齐聚一堂,合该是我燕无敌神功大成之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张狂的大笑,自那从天而降的人影口中发出,只在一瞬,燕无敌双掌一震,便有滚滚吸力从他双掌之间流出。

被其吸力牵引,只见齐元昌与沐青峰一左一右,身躯不停微微哆嗦,丹田内数十年的真气,都被燕无敌往着自身吸收而去,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可见,纵使同是武道先天,也亦有偌大差距。

燕无敌之流,哪怕是对上像是季秋这等凝气修士,都不逞多让了。

此等诡异的一幕,于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着实令人震惊。

紫衫客被燕无敌胯下金雕啄的有些狼狈,不知这魔头在哪里觅得了这等异兽,竟还能将其驱使,以供驾驭。

“不好,这魔头不知又练了什么邪功,竟能吞人真气,叫人一生修行尽作东流水,化为他修行的资粮,当真诡异!”

“快拦住他,不然再让其继续吸收下去,恐怕偌大江湖,就将又有个史前魔头将要出世了!”

挥舞长刀尽力招架金雕攻势,同时看着燕无敌刚一落地,就在这陡峭地形之间,直接擒下了太岳两名长老吸取功力,紫衫客不禁大惊开口。

然而,这些大明教的魔门高手,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冰魄毒针谢银霜、大鹏法王呼延硕、幻阴散人杨朝明等大明教高手,此时见到场面一触即发,身形一闪,瞬间一拥而上:

“你们这些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教主为了今日之事,可是筹谋良久,眼下北冥吞鲸功后患彻底被拔除,今日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就将是教主最好的资粮!”

“只要吞了你们,至多再过三年,我大明教必将成为大乾第一势力,纵使是皇室,都不过是说反便反罢了!”

“介时候,教主就将是近一百年来,新一代的武林神话!”

“尔等,真以为今日走得掉吗!”

大明教左右护法、六大长老带着一众高手狞笑着,上前就与诸多正派高手搏杀。

哪怕单论武道先天,明显是正道更多,然而只燕无敌一人站在那儿,就已是无人可挡!

季秋持剑将袭来之敌斩退,随后看着那吸了两人功力,实力愈发浑厚的燕无敌,眸光一闪。

其一生大致轨迹,便慢慢浮现而出:

【燕无敌:魔门大明教教主】

【9岁:拜入教中,为一教众,习练武道,初次杀人。】

【16岁:武道有成,破入一流,为一方舵主,精通百般武学。】

【24岁:成就先天宗师,为大明教一方长老,位高权重,于江湖初露威名。】

【37岁:功力愈发深厚,斩大明教先教主,扫平不从之人,登高一呼,自立为新任教主,改名曰燕无敌,寓意武道江湖,尽皆无敌!】

【46岁:以天纵之才,改良缺陷神功北冥吞鲸功,可吞人真气充盈自身,不再影响神智,于是筹谋于岳山召开武林大会之际,以诸多正道高手一身真气为资粮,成就己道!】

【49岁:岳山一役,凶名震天下,吞了十余位先天一身真气,三年稳固,一朝出关上降龙派,十八回合败王降龙,隐隐有问鼎天下第一之姿!】

【56岁:野心勃勃打上皇城,欲与大乾皇室老祖一战,决出武道至高,其一人一刀,浑身染血自乾都城外直杀入城内,如古之魔神,无人可当!

【56岁:然而纵使如此,其却仍不敌武道已超越先天的大乾老祖,疯狂之下,以搏命之姿燃烧浑身真气,重重一刀劈出,给对手留下重创,随后当场殒命。】

【模拟评价:虽处凡俗,亦有枭雄风范!】

第三十九章 此乃仙法不成?! 大明教主,燕无敌!

看着那施展北冥吞鲸功,将齐沐二长老瞬间吸成了废人的黑袍桀骜男子,季秋心下渐渐有了凝重。

此人虽不修行炼气法,但只这一身武道功力,就已不逊于凝气境的炼气士了。

算是季秋时至如今,所见到过的最强之人。

“你们平素里不是自诩正道,将我大明教贬为魔门邪派么?”

“哈哈哈,今日我燕无敌,就给你们一个除魔卫道的机会!”

“来,战!”

燕无敌脚步前踏,哈哈一笑,只在片刻就吸干了太岳二长老的一身真气,随后长啸一声,双掌排空!

那掌印化出,沉重的气机喷涌显现,只是翻滚的气浪,就将六尊围拢而来的武道先天,一齐震退!

一身真气浩浩荡荡,喷涌而出,竟使得这数百丈山巅,气流呼啸,狂风翻滚。

纵横捭阖间,无人可挡,一代魔门教主之威,竟至于斯!

紫衫客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劈出刀芒,逮着个机会,直接将那金雕爪子斩下。

随后在那异兽吃痛时,得了喘息之机,这才有空隙瞥向燕无敌的方向。

“这魔头...怎会有如此修为!”

“他到底修成了什么神功?”

一眼望去不要紧。

待紫衫客看到燕无敌连破六大高手,一时间魔威滔天,压得满座先天宗师抬不起头来时,不由心下大惊。

这等风范,怕是降龙派掌门王降龙亲自前来,都未必是其对手了罢!

道消魔长,若今日他们陨于此地,怕是偌大江湖,都将迎来一场魔劫灾祸!

滚滚寒意,自心中升起。

紫衫客看着燕无敌意犹未尽,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眸,射向那一剑逼退数尊魔道高手的少年僧人时,心下更是直打鼓。

方才季秋连破太岳三侠,固然也值得叫人震撼,但到底架不住他年轻。

以紫衫客先入为主的观念来看,与那神功大成,可吸人一身真气的大明教燕无敌相比,这不过才初出茅庐的天骄,估计不是他的对手。

“可惜...被那魔头盯上,悬空寺积攒了百年气运才出的这么一个少年宗师,估计就要给他人作嫁衣了。”

“要是让燕无敌再多吸几人真气,怕是就将无人可挡,得拦住他!”

念及至此,紫衫客不再耽搁,就想联络听涛剑阁、大雪寺、降龙派的领头高手,与季秋和赵还真取得呼应,一齐杀向燕无敌。

毕竟此时,还是他们人多势众,拼上一把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可谁能想到,紫衫客话还未曾说出,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一身金丝锦袍,在方才不久还正气凛然的降龙派李书云,竟在见到燕无敌势不可挡后,直接以真气强行震开眼前的大明教高手,运起轻功,就往山下飞速奔去!

他,头也不回的跑了!

刹那间,滚滚寒意涌上诸高手心中。

“李书云,你要去哪儿?!”

“等等,这孙子见势不对,他想走!”

有不少人看着李书云的动向,不禁惊愕出声。

老实说,命只有一条,在见到风声不对,逃命自然无可厚非。

但跑得向李书云这般快的...

却是一个都没。

“跑的真快,招呼都不打一声。”

“真是枉为一派宗师,这种人也能名列宗师谱?”

齐剑侠等辈心中暗骂不已,但此时最好的跑路机会,都被李书云给用上了,眼下大明教高手严防死守下,他们再想跑路,已是没了机会。

见此,那大明教的右护法使幻阴散人杨朝明嘿嘿一笑,语气带着些怜悯,对着一众神色难看的正道高手嘲弄道:

“看来你们正道,也并非都是些蠢货。”

“瞧,这不还有聪明人的么,不过就是可惜你们这些剩下的呆瓜,都没什么机会了。”

言罢,幻阴散人五指微屈,散发黑气,身影闪转腾挪,瞬息就摸到了一武道高手后方,逮住了他武功的空隙,就是一爪下去!

五毒幻阴爪!

幻阴散人的成名绝学,曾经命丧于此招之下的高手,不计其数。

这高手一时不察下,也被当场挖穿了胸膛,血肉都被抓了下来,一时好不凄惨!

“额啊!”

一声惨叫,渗人心魄,当场就叫还在坚持的高手心中,越发沉重起来。

难不成修行半生,就要命丧当场了吗?!

然而这时,一道声音却突兀响起:

“阿弥陀佛。”

“燕施主,你今日当真要将在场所有高手,都尽数屠戮,当做你武道大成的养料?”

看着虎视眈眈望着自己的燕无敌,季秋面色稳重,不露怯意,只是语气平淡的开口,双掌合十道。

“哈哈哈哈,不然呢?”

“小和尚,本教主看你许久了,以我观之,在场的所有高手之中,就数你与那旁边的道士最为出彩!”

“要是今日可以将你二人吸干,那我燕无敌问鼎之路,就将近在眼前!”

“不过,我大明教素来惜才,你和那旁边的小道士,若是现在选择臣服,临阵倒戈,并将这些个正派高手的头颅奉上,那本教主倒是可以接纳你们,入我大明教,如何?”

“选择吧。”

燕无敌谈笑之间震开六大高手,随后鹰眸锐利肆无忌惮,看着季秋坦然无惧的表情颇为欣赏,背着双手朗声一笑,昂首开口道。

“赵道兄,你觉得呢?”

面对燕无敌的招揽,季秋不置可否,哂笑一声,倒是对着一侧的紫衣道人问了一句。

而赵还真此时木剑在手,嘴角带笑,神态悠闲,全无一丝面临生死局面的慌乱。

听到季秋的询问,他更是提起手中木剑,朗声道:

“被人小瞧了啊。”

“和尚,你斩那岳山门主一剑,当时我就瞧清楚了你的底细,这区区大明教教主,想要镇你,怕是还差些火候罢。”

“须知道,纵使此人再是惊才绝艳,也终归不过是一介凡俗而已。”

“你说,是也不是?”

道人抬手间,木剑绽放清光。

而此时季秋也是随声附和,周身灵气升腾而起,道了一句:

“赵道兄所言,是极。”

声音落下,季秋单手抬起,大袖一挥,目露神光,当时就是一声大喝:

“风来!”

随后,狂风降临,乱舞不休!

紧接着又是一声:“雨落!”

滴答、滴答、哗啦啦!

偌大寒山,突有雨降,倾盆大雨,转瞬便至!

炼气六法、呼风,唤雨!

这二法可引动天象,虽无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但要论派头和场面,可比燕无敌那一手真气澎湃,要更加震撼的多。

果然。

随着狂风暴雨骤至,场面顿时哗然。

无论是大明教亦或者正道中人,都为之愣住了神。

“这...莫不成是仙术?”

大乾灵气稀薄至极,但偶也有仙人事迹传开。

而季秋这一手,显然不是武道可以做得到的。

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武学能让风雨为之随行!

这是仙法啊!

(ps:今天更新晚了点,是因为去肝艾尔登法环了,死了也就四十多次吧,还好,还好,也就偷偷哭了两回,双眼有些无神而已。)

(好难啊...哀嚎.JPG)

第四十章 狂风骤雨,搏命一战! “嗯?”

立身雨幕狂风之中,燕无敌双眸微眯。

“你不是武道宗师。”

他的语气笃定。

“你是炼气期的修行者!”

燕无敌眼神晦暗不明,他缓缓迈动脚步,往着十数丈开外的季秋走去。

一时间,两侧武者纷纷心中惊惧绕行。

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他们看得透的了。

先是燕无敌北冥吞鲸功势不可挡,后又有那悬空寺的少年僧人袖袍一展,便可呼风唤雨!

如此一幕幕,对于这些江湖中的列位高手而言,都是从未经历过的,叫他们心中不由大受震撼。

燕无敌脚步走动之间,浑身真气汹涌,自丹田而起,流动于四肢百骸。

滚滚气血,自他肌肤体表之下沸腾,那漫天降下的狂风骤雨,竟皆不能近得他身,刚一接触就被直接蒸干,化为虚无!

“看来倒果真是小看了。”

“炼气的仙家,又怎可能屈就于我大明教乎?”

“不过...”

燕无敌压抑着笑,双眼之中透漏出一股子狂热。

“我燕无敌此生,杀过的强敌不计其数,七宗八脉,武道世家,十大隐派,多少高人,皆不被我放在眼里,这才自号一声无敌。”

“但,我却还从未杀过仙人呢!”

“和尚,燕某我改变主意了。”

燕无敌声音缓缓落下,随即脚下一踏,腾身而起,对着那衣袍猎猎不受风雨影响的僧人,就是一声肃喝:

“我燕无敌曾经也见识过仙踪,只恨无仙缘傍身,这才于凡俗之境蹉跎。”

“今日北冥吞鲸功大成,自忖也不弱于你们这些所谓的炼气仙人,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就叫我燕无敌来见识见识,所谓仙家之威!”

无边真气附于双掌,迎着这漫天狂风骤雨,燕无敌并未因季秋展露炼气之法便露怯,反而燃起了强烈至极的战意,当下手中出招!

追魂夺魄手!

大明教镇宗武学之一,共有十六手变化,招法狠辣刁钻,又兼得奇诡无比,早已是被燕无敌练入化境。

想来就算是降龙派的掌门王降龙亲至,施展毕生绝学降龙掌,都未必能在他手里讨得什么便宜。

“来,与我一战!”

这魔门惊才绝艳的一代教主黑袍乱舞,战意滔天,一息直接逼至到了季秋面前,双掌运气,瞬间拍出!

势如猛虎,拳掌转化,劲力贯通!

不容小觑!

对此,季秋自然也不会小瞧燕无敌分毫。

“雷印,结!”

白衣僧人脚步往后一点,避开燕无敌先手,手中被灵气勾勒的道印瞬息凝聚而成。

闪烁着紫色辉光的雷印,于季秋手中显化,第一次用以御敌。

“去!”

法印结成,季秋抬眸看着飞身又至的燕无敌,将结成的雷印往前一推,轻叱一声!

噼里啪啦!

大雨倾盆,这附带着紫色辉光的雷光印记,与雨水接触触发感电,当下飞速蔓延,瞬息就轰在了那黑袍教主的面门之上!

嘭!

一声爆炸,只听空气中‘滋滋’作响,那是雷印结成,将其中灵气尽数轰散开来所留下的余威。

而此时再看,燕无敌身形,已是连续‘蹬蹬’退了好几步远。

就连那本来所向披靡的气势,都已是被彻底遏制了住。

“咳...咳咳咳!”

“雷法,这就是你们炼气士的雷法吗!”

眸中散发着狂热,燕无敌此时面色焦黑,被雨水与电光结合一套洗礼的头发,更是不堪。

他看着自己一双肉掌被炸的血肉模糊,却一点都未在意,反而呛了两声后,又带着股无与伦比的兴奋与虔诚,激动追问道。

“好恐怖的威力,这简直比武林之上最强的绝学,都要来得让人心悸!”

“虽不过是一道凝聚的印记,我却在其中感受到了天威,当真可怖!”

“只可惜,燕某无缘修此法,甚憾矣啊...”

末了,燕无敌又自己感慨了两句,颇有遗憾,似是因自己不能修行此法,而心有不甘一样。

“不过,今日能与你这等炼气士生死搏杀,也无憾了!”

“我倒要看看,是我燕无敌修行至今的武道强,还是你这踏上仙路的炼气仙家,要更强!”

语落,燕无敌眼眸泛红,体表肌肤都开始充血了起来。

他的面上,隐有癫狂。

这一幕,落到那正与正道高手厮杀的大明教高手眼中,却差点叫得他们惊叫出声。

燃血大法!

教主疯了吗?!

就算不敌,也可以带着教众撤离,为何要施展此等搏命之术?

这燃血大法为大明教不传之秘,对人体有着极大的损害,施展一次可使得周身气血沸腾,提升数倍战力,但与之付出的代价,却是足足折损半甲子寿元!

纵使成就了武道先天,一介宗师也不过就只能活个百余岁而已。

燕无敌今年已近五十,施展此法之后,他又还能有几年好活?

不值得啊!

可普通之人,又怎么能懂得这位魔教教主的骄傲。

在燕无敌心中,武道比高,有进无退!

生死之战,岂能有逃离之说,若真退了,以后武道心境必然有缺,那样对于一生修武的他而言,还不如死了算了!

更何况,方才那一记雷印,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创伤,若不施展这燃血大法,他将再无胜算。

所以这殊死一搏之法,他必用之!

“和尚,一齐动手?”

“我观这魔教教主路数不对,他想要燃命和你殊死一搏!”

“此人一身真气,足以比肩普通凝气修士,不容小觑!”

赵还真此时反应极快,一个闪身就想要抽出木剑,施展道剑之法。

可是季秋却制止了他的动作。

“赵道兄不必动手。”

“此人虽杀伐过重,但向武之心却极为澄澈,当世罕见。”

“如此之辈,才配称作宗师啊!”

“你且为我在一旁掠阵,莫要叫有人乘了可趁之机,今日就叫贫僧出手,来圆了他的夙愿!”

如此武者,不论品行,但言性情,就足以令人敬佩三分。

所以季秋,也愿意给与他武者的尊重。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源于季秋对于自身的自信。

哪怕燕无敌凶名赫赫,天下无双,又当如何?

他坚信自己。

绝不会败!

季秋袖袍一挥,以灵气驾驭青虹剑,随后不进反退,脚尖往下一点,手中剑诀当即施展开来,与燕无敌劈出的掌法,频频对招!

一时间,风雨皆为之作了陪衬。

第四十一章 今日之后,武林神话! 二人于此山巅,互斗足足数十回合。

季秋手中传自林玉甫的剑诀后十二式,其中变化简直精妙绝伦,远远超过了燕无敌掌法不知凡几。

纵使他燃血大法耗尽薪柴,能与季秋战至个酣畅淋漓,可若是想就此得胜,还是差了些许!

就因为他这差的一丝,结局就将彻底颠倒!

燃血大法也是有时间的,不可能永远保持。

当燕无敌气血沸腾、真气近乎耗空之际,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涌上他的心头。

而逮到机会的季秋,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

只见他手腕一扬,附加灵气的长剑以一招直捣黄龙,便彻底贯穿了燕无敌的胸膛。

噗呲!

长剑贯心,鲜血喷出,即使燕无敌反应迅速,可终究慢了一拍。

蹬蹬蹬!

待到他脚步后退之时,致命之伤已然留下,再加上方才燃血大法的后遗之症,眼下他若想活,除非仙人下凡,不然将是回天乏术。

“呃...!”

捂住胸口,燕无敌双目瞪大。

“好...剑。”

燕无敌一声喃喃。

长剑贯心,任他燕无敌乃一代武道宗师,可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在真心实意的赞了季秋一句之后,这威压一代武林的魔教教主,强撑着单膝跪地,不至于踉跄栽倒,口中鲜血溢出,尚未散去光彩的眸子中,尚有几分不甘与遗憾。

随后,彻底气绝。

此时因季秋法术到了末尾的缘故,狂风与骤雨,都渐渐停歇。

滴答,滴答。

当最后些许细雨洒落在这一身黑袍,面容带着些桀骜的魔教教主身上时,他的脊梁挺直,纵使死去,身躯不倒!

大明教教主燕无敌,至此,落幕。

“教主!”

季秋与燕无敌的交手,本就是在场之焦点,引人注目。

因为他们二人的胜负,将会决定今日的结局。

当季秋一剑穿心,叫燕无敌长眠于这寒山之巅后,在场的所有大明教高手,得有半数都有些不敢置信。

燕无敌纵横武林,为大明教有史以来,最为惊才绝艳的教主!

本以为,大明教能在他手上发扬光大,叫正道降龙派,乃至于整个大乾都为之俯首时。

他却被一年不及弱冠的少年僧人,给杀了!

何其荒谬!

“你这僧人,可知佛教清规戒律?!”

“杀人破戒,你还有何颜面说自己是佛家子弟?”

燕无敌一生纵横,麾下长老也有忠心耿耿之辈,左护法大鹏法王呼延硕,是燕无敌一手栽培起来的,此时悲痛之下,一枪挑飞了眼前的敌手,当即对着季秋怒声斥道。

他自知眼下状况,已是大势已去,可燕无敌之恩情不得不报,所以他宁愿以一死,报其恩情!

然而对于这怒斥之声,季秋却是举止坦荡,目光清明的淡然回道:

“佛祖导人向善,可贫僧不是佛,而且也并未行滥杀无辜之举。”

“燕施主平生杀伐无数,虽武道之心至诚,但脚下的累累尸骨,哪个不是无辜之至?”

“贫僧出手,这叫持忿怒明王之相,度化燕施主出此苦海,乃是大慈悲、大功德之事,怎么到了施主口中,竟如此不堪?”

“莫非杀人放火,大奸大恶之徒,道一声快意恩仇,贫僧就要既往不咎,叫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好意思,贫僧火候不到,若真如此才能成佛。”

“那这佛,不修也罢!”

无论正道之人再怎么道貌岸然,起码明面之上,不会坏了规矩。

但这些自诩快意恩仇的魔门大派,一个个行事无所顾忌,能修成今日宗师之境的,手上哪个不是染了几百上千条人命的?!

更何况还是燕无敌这等魔教头子!

说他一声掀起了尸山血海,都不为过,要是这等人都不该死,难不成那些被他杀的人,一个个都尽是活该?

这不合逻辑。

燕无敌突然毙命,场上一下陷入了混乱,尤其是大明教。

魔教的诸多高手,论高端战力本就不如正道这边,毕竟此时岳山开设武林大会,可是聚集了足足二十多位武道先天!

大明教即使倾巢而出,左右护法加上六大长老,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十人。

纵使正道这边多有折损,但局势大变之下,这些大明教的宗师们,也已是大势已去了。

左护法呼延硕怒而发声,正欲出手,可却被紫衫客一个照面就举刀劈了过来。

“魔道贼子,屁话真多,今日竟然还妄想叫我等葬身于此?简直做梦!”

“真如大师斩了燕魔头,那是替着我大乾江湖和民间除了大害,岂是你能肆意指点的!”

“死来!”

这紫衣人持刀继续厮杀,显然点醒了正道的剩余高手。

“对,真如大师斩了魔头,那是天大的功德,岂容你在这叽叽歪歪的?”

“尔等大明教大势已去,还不速速俯首!”

“杀,刚刚被那燕魔头牵制震慑,眼下没了掣肘,我等还会怕了他们不成?!”

随着紫衫客起了头,众高手瞬间从者如云。

此时在这岳山之巅参加武林大会之辈,放在外界哪一个不是威震百里,天下闻名的武道宗师?

今日被堵着门羞辱,要是能就这么放着这些大明教的贼人退去,那才是贻笑大方了!

于是乎,场面形势顿时反转。

本来不可一世,堵在这岳山之巅的魔脉众人,一个个被诸多高手三两成群,从山上一路杀至山下,几乎没有能逃脱掉的。

至于那些被一并带来的普通门人,更是被这些武道先天们如同割草一般,给宰了个十有七八。

百里岳山,今日血流成河!

而从今往后,曾经横压偌大江湖的魔门第一派大明教,就此销声匿迹!

【15岁:你为替宗门正名,决定将昔日围攻悬空山的宗门大派,尽数除名,因答应林氏的承诺,首当其中去往的就是岳山派。

此时岳山开办武林盛会,广邀八方高手,意欲重订宗师谱,门主严恒野心勃勃,可却被你于此时登门拜山,一拳一剑,打的是颜面扫地。

本以为就此结束,然而魔门大明教主燕无敌却带着属下倾巢而来,欲以岳山所有高手之功力,成自身之大道,不料却被你无情击败,殒命当场。

你于此战动用术法,一战成名,被正道高手惊为天人,因为你的缘故,魔门大明教本该席卷天下,可却黯然退场。

你的事迹,将在以后数十年甚至于数百年间传唱不衰,成为足以媲美往前数代武林神话一般传奇的事迹。

你在这世间走过,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终于,真正的改变了自己的未来!】

第四十二章 相视一笑,江湖再见 曙光照破黑夜,黎明旭日东升。

事情告一段落。

季秋于岳山之巅,默默看着得知事件始末,已是万念俱灰的岳山派门主严恒自裁。

随后,飘然而去。

今日过后,此地的威名便已是绝唱。

大乾江湖七大宗之一的岳山,与那太岳三侠,一并化作了过眼云烟。

不仅如此。

待到季秋下了岳山,江湖上属于他的传闻,仍在继续。

曾甲子前与岳山一道,上过悬空寺山门之宗,在短短三月之内,尽数都被季秋寻到了家门。

而后,如景山派、华阳门、铁剑宗等门中,凡是修成了真气之辈,都被季秋亲自废除了真气。

真气,是一流高手的象征,一个门派若是连真气高手都没有,那在这江湖之上,也不过就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正所谓种因得因,种果得果。

往昔恩怨,今日偿还。

自此结清。

悬空寺真如。

这个名字在岳山之事传开后,简直是如雷贯耳。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虽说一代新秀崛起,必将伴随着老一辈的落幕,但能像是季秋这般异军突起的,数遍江湖数百年,却是一个都无。

哪怕是历代的武林神话,也是一样。

至于那宗师谱子,本来以大乾皇室之祖、降龙派王降龙、大明教燕无敌为前三的榜单,自季秋崛起后,也发生了改变。

燕无敌已死,大明教已除,这天下第三自然成了虚席。

而王降龙虽强,但想来也未必能胜了曾经的燕无敌,所以自然不是季秋的对手。

再加上那大乾老祖近三十年未出江湖,谁也不知其眼下手段如何,所以有好事者觉得,这新近崛起的悬空寺真如,才是当今武林的天下第一!

有不少人都是这么觉得,但到底该如何评定,估计还得过去些时日。

毕竟因岳山之巅一战,不少高手都折戟于此,算是数十年内都未发生的一波大动荡,想要彻底敲定新的宗师谱,总还是需要时间去考量的。

不谈这些事。

此时季秋一袭白衣,自最后一处与悬空寺结有旧怨的门派下山,他的身后跟着的,依旧是那年轻的紫衣道人。

“赵道兄,结伴至今,相谈甚欢。”

“但眼下贫僧诸事已毕,也该回悬空山了。”

“不如就此别过?”

牵着马匹,僧人对着那双手抱于脑后,嘴里叼着支芦苇的道人开口道。

这些时日以来,赵还真自下了岳山后,就以游历江湖之名,与季秋一道去往了那些个所谓名门大派。

期间见识过的龌龊事不计其数,倒是令他心中彻底对这俗世武林,失望至极。

不过对于自己从始至终,都看不透丝毫命数的僧人,赵还真倒还真把他当做了朋友。

于是听到季秋话语后,紫衣道人脚步停下,砸了咂嘴回道:

“既然如此,那就暂且别过吧。”

“正好这大乾天下也见识的差不多了,比小道我在山上想的,要差劲不少。”

“不过无碍,反正也不会于此呆上太久。”

说罢道人侧头,俊朗的面容上,罕见的露出了认真之色。

“和尚,你也是炼气之辈,你应当知晓在此绝灵之地,终其一生都难以修行有成。”

“大乾之外,尚有东戎、北羌,再往外据说还有魏朝,至于再远的话,就不在记录之中了。”

“我等在此地炼气,哪怕有天纵之资,终一生之力都未必能成后期御气,更莫说那万中无一的道基了。”

“听闻大乾一直往东,有天堑屏障,号曰十万大山,据传跨过那十万大山,就将是真正的修行之地。”

“因此这次别过后,我准备回山巩固境界,待到再次下山时,就将出境求仙,介时要不同行,一起做个伴儿?”

赵还真的眸中,带着向往。

朝游北海暮苍梧,餐风饮露,食气不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而炼气,不过只是最开始罢了。

凡登仙道者,无不以攀登更高境界为目标,每一个修行之辈都不例外。

对此,季秋自然也有所意动。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将苏七秀引入仙途才是。

轮回模拟,事到如今,季秋早已不再将其当做是所谓模拟了。

试问这降世之后,所遇到的每一个鲜活之人,又哪里能是模拟可以做得到的?

将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师傅静明、保半生悬空寺基业的祖师觉悟、一袭红衣惊艳绝世的苏七秀、还有眼下这洒脱不羁,随心而为的紫衣道人...

林氏父子、太岳三侠、大明教燕无敌、宗师谱诸高手...

一个个不同面貌,不同性情,或正或邪,或小人或君子的众生百貌,或多或少的,都在季秋心中留下了些许深浅痕迹。

与他而言,这就是一次与真身截然不同的人生!

事到如今,曾经想要从其中获取些许机缘,从而在那大晋升仙法会中,加入到某些大门大派的心思,已经淡去了不少。

如果可以的话,在诸事尽毕之后,季秋倒是还想带着苏七秀,一起去寻一番此世的仙道。

季秋不知这亲自经历的轮回模拟,到底何时会面临终焉,是死亡亦或者还是某个时间节点。

不过只要有一线可能,他都不想苏七秀于这俗世之中,化作一抔黄土,彻底烟消云散。

道体太阴,以道体冠名,一听就是那种万中无一的资质。

她,不该于此蹉跎岁月才是。

“赵道兄资质不凡,眼中含慧,贫僧一眼就能看出你非是池中之物。”

“待到下次再见之时,若是诸事已毕,我等倒是可以结伴同行,去跨过那遥远的十万大山,求一求仙。”

跨上马匹,季秋含笑回应。

“那就说好了。”

“仙路遥遥,炼气才是开始,这大乾江湖不过是一隅小地,哪里能比得上真正的广阔山海。”

“我等的未来,绝不该止于此地。”

听到季秋的回应,赵还真倒是信心满满。

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这个实力。

季秋所观摩到的轨迹之中,以赵还真那势不可挡的势头,或许筑基并不是他的终点。

也许有那么一种可能。

这紫衣道人未来或许有一天,会成为那寿八百春秋,万中无一的玉液金丹呢?

尚未可知。

“再会!”

“告辞!”

互相道一声告别。

二人相视一笑。

随后策马扬鞭,各自向着西北与天南,驰骋而去。

第四十三章 去时年少无名,归来再不相同! 花开花败总归尘。

又是一年秋。

卷携一身风尘仆仆,少年僧人跨马,一路跋山涉水,终又至了这古寺山门之前。

去时籍籍无名,归来名满天下。

“是...真如师兄?”

“首座师兄,快快请进!”

山门前值守的僧人,在见到季秋时,表情先是一愣,随后飞速便转化为了敬畏之色。

这几个月以来的传闻,他们都听说过了。

也正因如此,才会显得有些不敢置信。

虽说数年以来,他们早就晓得眼前的少年僧人,将会是悬空寺多少年都诞生不出的武道奇才。

但...

破岳山、灭大明、拳镇八脉传承,剑压十数宗师!

这等成就,放在一个年不过十五,至多不过十六的少年身上,也实是有些太过于荒谬了点。

“两位客气。”

看到两名黄衣武僧飞速迎了上来,季秋轻轻颔首,面带淡笑回应。

随后,便拾阶而上,往山门之内行去。

古寺青石阶梯两侧,去时枝繁叶茂的松柏依旧长青,归来未生变化,不受春秋分毫影响,依旧屹立于此。

悬空寺外部开放,平素里香客不少,值此秋季,方才少上些许。

半山腰往上,才是寺内僧人居住和参佛练武的地方。

季秋一路脚下生风,飞速提气,未过片刻就走到了自己居住了数年之久的别院前。

回山之后,首当其冲自是要来拜会师父。

而静明一般无事时,总是喜欢坐于那菩提树下,捧一杯热茶闭目思禅。

往前数载一直如此,未曾变过。

此时秋风吹过。

季秋踩着一地落叶,果真在院子里看到了那一身灰袍,状似入定一动不动的中年僧人。

于是,毕恭毕敬的便上前行了佛礼,道:

“弟子真如,拜见师父。”

听到有落叶踩踏之声发出,静明睁开了眼睛,刚一抬头,就见得眼前如同画中走出的少年僧人,恭敬出声。

一瞬间,静明眸子里有数种复杂的情绪划过。

惊喜、欣慰、羡慕、复杂...

到最后,皆如走马灯般一一消退。

随后,灰袍僧人拍了拍身子,站了起来,语气颇为感慨:

“你回来了啊。”

“英雄出少年,以前贫僧还不信这句话,但时至今日,却也是不得不信了。”

“你这孩子,是贫僧看着长大的,贫僧从未想过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你竟能做到这般地步。”

“如今江湖之上,可尽都是流传着你的传闻,就连咱们悬空山这古寺上下,如今也都尽是你的神话。”

“你,已经超越师父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静明面带沧桑。

眼下,他已不再年轻。

血气滑落,纵使真气愈发浑厚,却也没了巅峰之时的修为,这辈子无望先天,更莫说是如季秋这般纵横天下,人间无敌了。

听到静明这略带惆怅的话语,季秋神色未变,依旧恭谨答道: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不管如何,师父始终是师父,无论置于何时何地,真如都会执弟子之礼。”

“若您有事,我自当一肩担之!”

一番话语,斩钉截铁。

说的静明心下顿时触动不已,更是有些羞愧浮上心头。

说不嫉妒是假的,哪怕读了几十年佛经,也不能免俗。

每每看到季秋武道勇攀高峰,变得更加优秀,静明哪怕心中静若止水,都会不由自主的升起羡慕之情。

要是自己也能这般,那该多好啊!

感慨过后,静明摇了摇头,知晓这自不可能。

渡世真经,他也受觉悟传授过,只可惜无灵体傍身,难入大道之门。

既前方无路,那便将希望寄于自己这弟子的身上,期望他能走的更高,迈得更远罢!

“对了,那姑娘这些时日每隔月余,仍是都会来寺里烧香拜佛。”

“你如何想的,为师也知晓。”

“希望你,好自为之罢...”

师徒寒暄片刻,静明想起之前偶然撞见的那一袭红衣,默了片刻后,还是冷不丁开口。

对于当初季秋离去后的言语,后来结合他的行为,静明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浅水终究难养真龙。

对此,季秋只微微一笑:

“悬空寺永远是弟子的宗门。”

“我一日不死,悬空寺便一日不能堕了门庭。”

“谁敢不服,便要和那岳山与大明教一样,落得个破灭下场!”

言语之中,霸气侧漏。

静明见状,无奈一叹,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略带些责怪道:

“你这孩子,明明是被贫僧亲自带着长大的,却没随了贫僧半点随和性子。”

“未学佛之端庄,倒是尽学了些金刚怒目之道?”

“罢了罢了,贫僧观你意已决,又有自己主见,便由得你去罢。”

自己教出来的弟子,总还是希望他好的。

即使不能成为一代高僧,那也要成为他所希望成为的人。

不要为了自己的路,后悔。

此时夕阳西下,飒飒秋风袭来。

“谢师父成全。”

季秋与静明交谈之后,虽未将话语挑明,但两人尽皆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随后,季秋利落转身。

黄昏照耀而下,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可却不带分毫暮气,反而在这迟暮的橘光下,映射出了几分意气风发。

...

自半山腰小院走出后,季秋又去了藏经阁,见到了觉悟师祖。

如今凝气有成的他,再无最初见到时那般英雄迟暮了,就连已斑驳至极的白发,都已渐渐转黑,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再懒散,而是变得容光焕发,中气十足起来。

在见到季秋回归后,一身大红袈裟的老僧更是开怀,甚至不禁哈哈大笑,直言若不是季秋踏遍那些曾杀上悬空寺的宗门,恐怕再过不久,他这把老骨头就要再出一趟远门,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对此,季秋只是笑笑,并在与觉悟交谈之时,得知悬空寺有一自小培养的真传,亦是身怀灵体,如今已在着手炼气。

要是能够修成,那悬空寺将真正迎来春秋鼎盛。

这可是一件好事。

本以为是真言入了觉悟法眼,一番攀谈后,季秋才晓得并不是。

对此,他也没有多言。

渡世真经讲究灵体,与凡俗根骨并无太大干系。

若是真言真能入了觉悟法眼,那就在这藏经阁咫尺之地,又何至于不会得到传承?

只能说,一饮一啄,皆有因果。

第四十四章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这是回归悬空山的第五日。

一个平静的,风和日丽的一天。

季秋回复到了他以往的日常。

神态平静,诵经,念佛,修行武道,好像那外界的风起云涌,都与他自个儿彻底无关一样。

眼下午时已过,秋季的太阳不似那般毒辣,反而带着些柔和,让人顿觉舒适,还有股子困意,渐渐袭上心头。

季秋此时,正于那偏僻的小祠堂中,仔细的擦拭着那柄青虹。

注入灵气滋润的法剑,擦拭完毕后,被季秋举起轻晃了两下,剑刃面上寒光乍显,锋芒毕露,世间罕有。

端详片刻,僧人满意点了点头,正想将长剑插入剑鞘时,却在那剑刃上面看到了一抹折射的红。

见此,僧人微怔,随后转头。

当他的眸光望向正门处。

正见得此时祠堂门扉张开,有一袭红衣的少女,笑颜如花,伫立于门前,如海棠花一样,娇艳动人。

“小和尚,你回来了?”

看到女子罗袜生尘,脚步轻抬,只一阵香风刮过,便至了面前,季秋也是回过神来,俊朗的面容上含着笑,应了一句:

“我回来了。”

“此行收获甚多,所见甚广,想来再被秀姑娘你追问着故事,也不会因腹中文墨空瘪而烦恼了。”

自蒲团站起身子,季秋看着眼前背着双手,艳比花娇的少女,手臂一抬,便作邀请状,又道:

“常年于这悬空山上,今日得空,秀姑娘要不要与我一道下山,在这乾都周遭遍游一番?”

季秋今年虚岁十六,正是少年意气,最为俊朗之时。

而苏七秀心中对于他的悸动,也正是由着这两年开始的。

自数年之前一见,过了这么久的时光,这还是季秋第一次开口邀请她下山。

因此听闻之后,苏七秀一双明眸闪过惊喜,当即道:

“可以吗?”

“那...你若是无缘无故就下山的话,寺庙里的诸位师父不会因此责罚你吧。”

红衣姑娘说到这里,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

“你才刚刚游历回来,要是不方便的话,就先不去了,我们有空再去如何?”

“不然要是因此叫你受寺里师父的责罚,那未免有些太过得不偿失了。”

苏七秀虽晓得季秋是悬空寺的杰出子弟,但她从来都不晓得,季秋的境界到底有多高。

在她的眼中,眼前这好看的小和尚,不过就只是悬空寺里的一年轻僧人罢了。

悬空寺管理严苛,想要下山并不容易。

而她能够常来烧香拜佛,并能随时随地的来寻季秋,不过是因家庭之故而已。

皇家之女,天潢贵胄,哪怕再不受宠,想要寻处寺庙烧香拜佛,还是很简单的。

不过苏七秀倒是从未暴露过身份,只是自称乾都一权贵之家,因此悬空寺上下,倒也没人知晓。

除了季秋之外。

看到眼前的红衣少女处处为了自己考虑,季秋心中划过道暖流,随后温和道:

“不会的。”

“眼下我修行有成,已不再和往昔一样。”

“下山上山只要我想,随时随地都可以。”

“我只是想把这一路上的故事,都讲予你听,不行吗?”

僧人面上带着淡淡的伤心,叫女子微微晃神。

她好像不该拒绝才是。

小和尚几年才抽出一次空闲,能与她作一次伴,她要是就这么给推了...

那下一次,谁又知晓得过多久呢?

说不定会因某些意外,这辈子都等不到了?这都说不准。

顿时,苏七秀心中升起些许懊恼,仿佛是在因拒绝之事后悔一样,于是赶忙便回道:

“既...既然你没事的话,我这边当然可以!”

“我...我先去叫侍女们都在山脚暂歇,你...你等等我!”

苏七秀右手放在胸口处,仿佛这便能感受到那颗正在不停跳动的心脏。

她的面上浮现出微微红霞。

随后,少女头也不回,往着祠堂之外便飞速奔去。

季秋看着她的背影。

被风微微吹拂的三千青丝,一袭红衣耀眼。

正当韶华芳龄。

“我一定会,叫你好好活着。”

闭上眼睛,直到确定少女已经离开,再听不见祠堂话语后,季秋才用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喃喃道。

...

乾都城外,江湖荡漾,其名淮水。

一叶扁舟此时在这淮水江河上划行,泛舟而过,在清澈的水面上,荡漾出了微微波纹。

远处,便是如悬空山这般群山伫立。

此时深秋,放眼四处,落叶泛黄,看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少年僧人立身小舟前头,衣衫飘飘,有红衣女子卧坐于后方,修长的玉指掌着一支碳素笔,正在眼前不染尘埃的白纸画卷上,慢慢作画。

少女笔锋柔和,却亦是将线条勾勒的有棱有角,显然是下过了良多功夫。

待到舟过千帆,越过了那一众旅人,濒临靠岸后,少女这才停下了手中之笔,看着眼前新鲜出炉的画卷,甚是满意。

“嘿,小和尚!”

“快来看!”

拍了拍身子站了起来,苏七秀取下画卷,忙向前方季秋招了招手。

“画好了?”

“叫小僧来看看。”

季秋立于舟头,凝神良久才听到后方呼声,便晓得苏七秀兴之所至的作画,已经告了尾声。

于是他当时出声,便往那红衣少女的身边靠了过去。

此时,画中之貌向他许许展开。

那画中人儿啊,面上棱角分明,碳素笔画留下的痕迹,本不应有神,可在这红衣少女的手中,竟将那宛如谪仙般的超然神态,给描绘的是淋漓尽致。

即使尽是黑色的痕迹,看不出此人衣着究竟是何种模样,但光瞅着那副神态,就已晓得唯有不染尘华分毫的一袭白衣,才能衬得其三分风采。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虽说有些自恋,但看着苏七秀亲手为自己临摹的这副画儿,季秋心里却还是不由得浮现出了这句话。

“真是...”

“好画。”

良久,季秋才赞叹开口。

“你这丹青之法,早已出神入化。”

“是我配不上秀姑娘这副画啊!”

僧人腼腆一笑,有些自惭形秽。

谁知此时,少女面色认真,看着眼前僧人不自然的样子,又看了看画上含笑的俊朗少年,语气却笃定的一字一句,道:

“不,你配得上。”

说罢,少女一笑,如昙花一现,刹那芳华。

“因为,这画的本就是你啊。”

“画再好,也不可能及人半分。”

“不是吗?”

“小和尚。”

(ps:有些东西不好写,诸君将就着看,晚点还有一章,另外看到这里的读者千万千万记住一点,往后三周一定要保证追读,本书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你们也不想书G吧?求求了!)

第四十五章 夜下许承诺,皇都风云起! 晚霞渐逝,华灯初上。

季秋与苏七秀泛舟同游,历经河流湍急,步入乾都。

作为大乾朝七州四十九郡之中,最为繁华同时也最为隆重的古都,此地天色渐暗后的热闹,是别处地方所不可比拟的。

霄灯在火焰的燃烧下,带着游人们对于美好期许的寄托,渐渐升空而上。

两侧街道,贩卖各种物件的店铺和推车,遍地都是。

陪着苏七秀在这外城区逛了一圈后,季秋给她讲解了许多江湖中所经历的事。

一路上,引得这从未出过乾都的红衣少女频频惊呼,甚感兴趣。

“哎呀,天都快要黑了,不能再待下去了!”

“得回悬空寺找我家的那些侍女侍卫了,不然要是再不回去的话,可能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意犹未尽的苏七秀,一直缠在季秋身畔。

直到她看到天色暗淡,快要彻底变黑后,才有些恋恋不舍。

“那就回去罢。”

“左右不差这一点时间。”

“对了,服食了一枚元阳果后,你可有感到身体不适?”

听到苏七秀的话语,季秋并未拒绝。

他先是顺着她的话,随后又出声询问了一句。

而听到季秋的询问,苏七秀面上有些微红。

“我...我感觉身子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微微不适后,就舒服多了。”

“就连以往每到秋冬之季,就会引得手脚冰凉的毛病,都好去了很多。”

“谢谢小和尚啦。”

想起方才不久前,服食元阳果后季秋为她引渡真气的一幕,苏七秀心中心思有些旖旎。

她现在都还感觉后背有些热乎乎的。

红衣少女表情有些异样,但季秋心思并未在这,没有注意到女子面色的异常。

此时的他,正在回忆起方才运用灵气,为苏七秀慢慢化去身体之内太阴之气的一幕。

而直到苏七秀回应后,他才微微点头。

元阳果确实是有效果的。

第一次,就能叫苏七秀周身百脉间的太阴寒气淡化不少。

这样看来,这三枚元阳果,再加上自己动用灵气为苏七秀调息,叫其身躯恢复到足以迈上修行之路的状况,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到了那时,以道体冠名的太阴体,大道可期!

纵使...自己真的离开了这个世道。

苏七秀,也是无忧了。

季秋心中顿时有些欣慰。

随后,他轻声开口道:

“走吧。”

说完,两人身影并作一排,便沿着来时之路,一路返回。

“对了,小和尚。”

往悬空山行去时,沉默了片刻的苏七秀,突然冷不丁的发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家里人,要为我许一门亲事,你会怎么做?”

女子脚步停顿,眸中带着些期许和复杂,她看着眼前的僧人,询问出声。

季秋闻言一愣,转过头来。

这一幕,与那走马灯般的模拟,何其相似。

只不过,提前了好几年。

“那就要看看秀姑娘你是怎么想的了。”

“你想成亲吗?”

僧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轻声反问道。

“我吗?”

“我自然是不想。”

“如果我不想的话,你会如何?”

苏七秀道。

“你既然不想,这天下,便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你。”

“哪怕是王侯将相,武林神话,都不行。”

“因为这是小僧说的。”

季秋听完苏七秀的回应,双掌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认真回答。

“噗嗤!”

“小和尚,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若是乾帝真的要我嫁人,要是真有武林神话将我掳走,就凭你这小身板儿,你怎么和他们抢呀?”

“不过你有这份心就好了,若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也不要求你太多。”

“我只希望,你能带我走就好了。”

“你能做得到吗?”

苏七秀语气柔柔的,身躯靠在季秋身畔。

对此,僧人回答的极为肯定:

“做得到。”

“若真有那一天。”

“我带你走。”

“无论你在哪里。”

凉风吹过,两人的头脑都极为清醒。

苏七秀听后,笑了。

这一笑,是不带任何愁思的笑,比今日所有的笑容,都要叫人来的舒心自然。

随后,少女轻轻上前,柔荑伸出,牵住了眼前白衣僧人的手。

“你可不要忘记了你今天说的呀!”

“走吧。”

说完,女子笑意吟吟,不待季秋回答,就牵着他的手一路往前。

黑夜之下,灯火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就仿佛像是,一辈子那么长一样。

...

翌日。

大乾宫内。

那张象征着九五之尊的位子上,有个眉眼疲惫的儒雅中年,一身黄衣龙袍,正揉着眉心。

在他的下首,是一低头弯腰的宦官,正在低声禀告事情。

“你是说,公主又去那悬空寺,偷偷私会一僧人了?”

身着黄衣龙袍的男子口中,隐隐间含着怒气。

而那下首的宦官见势不对,连忙上前低声惶惶道:

“是的皇爷,这些信息,都是昨日随着公主出宫上香的侍卫和侍女所禀告,句句属实。”

听到话语落实后,乾帝终于忍不住怒火,口中一声大喝:

“荒唐!”

说罢,将手中竹简往案桌上一掷,心中有郁气升起。

苏七秀就算再怎么不受乾帝看重,她也是皇家之女,是天潢贵胄,这等身份,却与一僧人厮混,成何体统?

哪怕那僧人近些日子,在江湖上混出了偌大名声,也不行!

不过是一介山野莽夫而已,出身家贫,更关键的是还是出家僧人!

要是叫这等丑闻传出去,那大乾皇室的脸面,岂不是丢尽了?

至于武道宗师,呵。

外界江湖评定的宗师谱宗师,有哪个敢忤逆大乾?

数万兵马,踏上山门,哪怕是神仙也得趴着,更何况是些许山野莽夫!

更何况有那位一心居于深宫,潜修武道的皇叔祖坐镇,天下又能有何人是其对手!

虽说近些年时局动荡,各地都有乱象初生,但大乾依旧是天下七州四十九郡的中心,此时乾帝,也依旧地位稳固。

所以对于僧人与江湖高手,他亦是不屑至极。

“看来,是朕因对她母妃的亏欠,导致太过迁就这孩子了。”

“你,去把七秀公主唤来。”

“朕上次说,将她许给镇北侯世子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北羌近些年来频频作乱,犯我山河,这孩子已年有十九,哪家女子这个岁数不嫁做人妇?”

“朕能允她胡闹这么久,已是仁至义尽。”

“而且,镇北侯世子,不比一介僧人要强?”

“哼!”

乾帝挥了挥手,示意下方诚惶诚恐的太监前去禀告。

他的眼中,已是定下了决断。

第四十六章 我不愿,却不能 接到乾帝旨意时,苏七秀正处于自己的房中,为季秋的那副画儿增添神韵。

经过后期加工,画中白衣僧人此时双眼含神,已经是栩栩如生,仿若真人。

停下笔刚想休息片刻,苏七秀就见到有侍女上前,恭敬禀告出声:

“殿下,陛下要见您。”

看着俯身的绿裙侍女,苏七秀好看的秀眉微微皱紧。

她的这位好父皇要召见她,所为的,不外乎就是赐婚于那镇北侯世子罢了。

可自幼居于这深宫里,苏七秀见过太多太多求而不得,最后只得郁郁而终的妃子与宫女了。

那镇北侯世子,自己与他素未谋面,根本没有任何情感基础,又怎可能会生出好结果来?

更何况听闻此子平素里也是个酒囊饭袋,是乾都权贵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若不是仗着他爹的那一身赫赫战功,估计早就被人给摘了脑袋,又哪里会有今日逍遥。

婚姻之事,虽都主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苏七秀生于这苏乾皇家,若不是近些年出落的越发惹眼,根本不会引起乾皇的注意。

二人之间的父女情分,可谓是淡薄至极,因此她又怎会愿意,随随便便就要去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本宫知道了,这便去。”

“你先下去吧。”

苏七秀将画小心收起,随后面色平静,语气清冷。

待到侍女退去后,她收拾了下自己的衣着,这才仪态端庄的去见了乾帝。

大乾宫,宣武殿。

登基了十七年,已至中年的乾皇看着眼前自己一众公主之中,出落的最有皇家风范的女儿,面色有些复杂。

每每看着眼前的女儿时,他都会想起这孩子逝去的母妃。

二人长相实在太过相似,近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所以当苏七秀长成之后,他也没少迁就与她,就连其不想嫁人,一直推诿赐婚,自己都没有太过苛责,而是选择任由她去了。

然而,乾帝却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会去选择一个僧人。

因此今日,她必须接受自己的旨意。

乾帝已经下定了心思,所以不会再任由这孩子继续胡闹了。

“朕听闻,你最近又去那悬空寺,烧香拜佛了?”

捧起一卷奏折,乾帝的语气带着些威严。

“回禀父皇,是的。”

苏七秀一板一眼的答道。

“那上次朕和你讲过的赐婚之事,你考虑的如何?”

听到眼前红衣少女惜字如金的话,乾帝倒也不在意,早已习以为常,于是紧接着便继续追问。

“父皇不是说婚嫁之事,皆由儿臣自己来做主么?”

“常言道君无戏言,难不成父皇拥四海之疆土,却还要与自己的儿女行反悔之事?”

女子立身于下首,听到乾帝之言,当即反问。

其话语之犀利,顿时不由得叫乾帝为之一窒。

他还真曾经说过这般话,不过却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往事了。

而且还是在心情大好之下,恰好遇见苏七秀这张酷似她母妃的容颜,这才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许诺,在眼下这个时间,自然做不得数。

没想到,却被这孩子于此时提出前来反驳于他。

伶牙俐齿,记性真好。

可...

皇帝若是失了面子,那还能叫作皇帝么?

于是乾帝脸色当时就拉了,开始变得逐渐有些不悦起来:

“朕是这么说过,但是当年你不是还年轻么。”

“而且,就算任由你去,你也不能给朕随便寻个山野僧人吧。”

“我苏乾皇室何等身份,坐拥天下,就算你找的那僧人武道不差,可这些武人素来桀骜,不服王化,一个个侠以武犯禁,哪能是良配?”

“朕觉得,镇北侯的世子就挺不错。”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乾帝以严厉的命令口吻,自顾自的敲定了此事,并没有在意苏七秀瞪大的双眸。

他是帝王,是大乾的主人!

他要决定的事情,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更改。

哪怕是自己的子女也一样。

看着眼前苏七秀张了张口,秀美紧皱,就想要起身继续反驳时,乾帝却站起了身子,淡淡的开口:

“孩子,你要知道,朕是皇帝。”

“悬空寺,朕会亲自下旨,叫他们安分守己,约束住那寺庙内的小和尚。”

“不然的话,你以为山脚下的一普通佛寺,能挡得住千军万马么?”

“纵使是传闻中的武林神话,如那百年前一剑破甲一千七的林玉甫,也不过只是个匹夫而已,况且数百年来,如此等高人,江湖武林之中,才出过几个?”

“这天下,始终还是我大乾的天下。”

“这点,你要清楚。”

乾帝的一番话,几乎是将苏七秀的一腔怒火都给尽数泼灭了。

红衣少女的面上,渐渐有些苍白,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是啊。

小和尚就算有武力傍身,可在大乾这等庞然大物底下,又能有什么手段蹦跶?

若因自己的一念之差,而导致养他一生的悬空寺毁于一旦,那才是真正的祸事!

想清楚这点的苏七秀,失魂落魄的走了,一言未发。

而留在殿内的乾帝见此,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即招了招手。

“皇爷,有何吩咐?”

随着乾帝的动作,一侧隐于后方的宦官,适时走了出来,弯腰询问道。

“去给朕拟旨,颁给悬空寺。”

“就说佛门清净之地,应以参禅悟道,出世避俗为准则,悬空寺作为天下闻名的佛寺,更应以此为标榜。”

“藏污纳垢,六根不净之徒,就该早早清退,以免脏了佛教净土。”

“那些和尚聪明的紧,你到时候根据情报,去敲打下与公主关系暧昧的那名和尚,想来其应该会知难而退。”

“另外,最近收了公主的令牌,严加看管,不得再叫其随意出入宫门!”

“就说是朕的旨意,想来她自己心中也有数。”

重新坐下的乾帝,于案桌前泼墨挥毫,片刻就写下了一道圣旨,随后交予眼前的宦官,淡声叫其前去颁旨。

“老奴,遵圣人旨!”

双手捧着眼前的圣旨,这年老宦官恭敬出声。

下一刻,便自这金碧辉煌的殿宇内,退了出去。

第四十七章 弟子,想还俗了! 悬空山上,普度堂前。

此地庄严,乃悬空寺最大的佛堂,立于其堂内正中的佛祖金身塑造精致,双目有神,饱含威严。

而此时,寺内的住持空文,象征着一寺首座的大红袈裟披在身上,正面露肃穆神情,带着一众高僧,迎接着眼前宫内宦官前来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悬空寺佛门表率,素来奉行清净主旨,不染俗世尘埃。”

“然近些年来,却多有藏污纳垢之相,致使佛寺名声受损,朕特此下旨,望主持可以多加严管,避免犯下大错,钦此!”

“空文住持,请接旨吧。”

那扯着公鸭嗓子的年老太监,摆出一副官腔,不咸不淡的对着法文言道。

而此时,凡是听到这圣旨旨意的僧众,都有些茫然。

那居于深宫之中的大乾之主,这是犯了什么毛病,突然想要来悬空寺宣读这样一道旨意?

就连处理俗世,管理业务的住持空文,此时也是摸不着头脑,带着些疑惑的意思,向着面前的太监道了声阿弥陀佛,紧接着就问道:

“不知...陛下此旨指的是?”

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就来上了这么一出。

这搁谁,谁能猜出个所以然呐!

听到住持空文的疑问,那宣旨的太监当下阴阴一笑,道:

“这么些年来,有个喜穿红衣的贵族女子,是否经常来贵寺上香礼佛?”

“话不能说尽,咱家只能告诉住持,那女子出身高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攀附得起的,更何况眼下事情已被今上晓得...”

太监说到此时,对着乾宫遥遥一拜。

“个中关节,想必说到这里住持自己也心中明白,至于如何处理,不用咱家多教你了吧。”

“眼下旨意既已传到,咱家就不再多待了,贵寺...”

“好自为之!”

太监一拂袖袍,哼哼两声,就带着人下山而去。

只余下了住持空文和一众长老们,面色隐隐带着恍然和难看。

原来如此。

“阿弥陀佛,果真是段孽缘。”

“没成想那姑娘竟是天家出身,这...可如何处理?”

这宣旨太监话说到这份上,诸多长老也素来都有耳闻,晓得季秋与苏七秀的事情大概。

只不过一直以来,碍于季秋的身份与武道修持,他们这才没有过多询问罢了。

但乾帝既有旨降下,要是再当做没看到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此时,就连季秋的师父静明,心思都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他本以为,再过些日子弟子就会提出还俗之事,与那女子成秦晋之好,相守一生。

可天有不测风云,叫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出来的是,那姑娘竟是天潢贵胄!

合该今生无缘啊!

静明一声暗叹。

若是普通的权贵之家,以子女去结交一位年轻的武道先天,那自然是完全有可能的。

可这苏乾皇室...却不会如此。

要知道,天下都是他苏家的,四海宗师各门各派,虽底下都有听调不听宣的意思,但明面上谁敢反这大乾?

武道先天,号称力辟千军不假。

但真要有成千上万的兵马围上来,你看看到底是谁赢?

这皇帝此次都亲自下旨,前来敲打,意思不言而喻。

说句实话,没直接调兵遣将,前来围了悬空寺这偌大山门,都算是给了佛门净土的面子了。

“贫僧回去会与真如好好说说。”

“想来,他也会断了与那女子的心思吧。”

“况且他这一生才刚刚开始,一段尘缘而已,与他半生的修行之路上,不过只是些许风景罢了。”

“唉...”

众多僧人都是看破不说破。

然而,待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毕后,此时悬空寺资历最老的藏经阁觉悟,却‘哼’了一声:

“这大乾皇家,不识真英雄!”

“真以为自己天潢贵胄,就能看不起任何人了?”

“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现在看不上真如那小和尚,你且再过个十年八年,到时候到底是谁瞧不上谁,还未尝可知呢!”

老和尚性子刚烈,若是前阵子英雄迟暮,自然不会操心这些闲事,但眼下炼气有成,视野开阔后,当年纵横天下的脾气,自然回了上来。

他苏乾皇室看不上悬空寺,可他们悬空寺却怀着真正的仙家传承!

如真如这等天才之辈,在觉悟眼里,就是真正的璞玉之姿,是未来可以撑起一方传承不灭的!

皇帝有眼不识泰山,那是他的事情,但他们悬空寺可不会说放,就将此等弟子放了!

左右不过是一道旨意罢了,只要明面上不与你作对,不就行了么?

“祖师慎言!”

听到觉悟这不以为然的态度,周遭僧人面色一变,连忙带着些忌讳开口。

见此,空文咳咳两下,只得无奈出声:

“好了好了,那皇室的特使已经走了,没事了,祖师你也顾忌着点,明面上苏乾皇室的面子,咱们还是一定要给的。”

“但真如是我等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其性情品行都是一流,不过是一女子罢了,错过也未必就是坏事。”

“说不定借此一事,还能叫其免去杂念,真正悟透佛道之机,也说不定呢?”

“静明啊,你去跟那孩子好好聊一聊,真如眼下正是少年性子,这情情爱爱一事,来得快也去得快,你好好疏导疏导,没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

说罢,身披住持袈裟袍的空文,挥了挥手,正准备去背后佛堂烧上一炷香,念会经文。

却听见后方有一少年之音,转瞬便至,且朗声道:

“诸位师叔师伯、师祖,弟子真如前来拜见。”

回头一看,就见一身披白衣,面貌极其俊美的少年僧人,迎风而立。

“真如?”

空文觉悟和静明等僧同时开口,有些措不及防,语气中还带着些复杂。

修行有成之后,可隔音入密,若是这孩子方才距离不远的话...

那太监的话,他应该都听到了罢。

想到这里,觉悟上前靠近季秋,不禁有些宽慰的开口:

“孩子,那姑娘与你无缘,就别惦念着了。”

说完,觉悟还压低声音,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话语,继续道:

“而且,你身负仙缘,资质又好,未来注定是要走祖师法元路子的,何必拘泥于这儿女情长。”

“你说是不是?”

说完,老僧拍了拍季秋的肩膀,语重心长。

然而对此,季秋却并未回应他的期盼,反而是歉意一笑,只是躬身道:

“真如明白,师祖、还有师父和诸位长老们,都是为我好。”

“悬空寺,永远都是弟子出身的宗门,这点不会更改。”

“但弟子今日前来,就是想要告诉诸位长辈们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季秋向着眼前环视一圈后,双掌合十,语气轻声道:

“弟子...想还俗了。”

第四十八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佛堂前,少年僧人语气斩钉截铁。

此言一出,本来争相开口的觉悟与静明,顿时一愣。

“红尘之事,不过开合之间罢了,转瞬即忘,真如你...”

觉悟忍不住对着眼前的后辈再度开口,可话未说完,就被季秋抬手打断:“师祖不必多言,弟子自然清醒,考虑清楚了。”

“你这孩子,怕不是疯了!”

“就算你渡世真经有成,达到了炼气之境,可那毕竟是一朝皇都!”

“除非你成了法元祖师那般神通,不然在千军万马之前,怕是也不一定能与之抗衡啊!”

老僧语气凝重,随后猛地摇了摇头,直言道:

“世间情之一字,断送了多少人的锦绣前程,你这孩子现在陷入魔障,老衲可不能任由你胡来。”

言罢,觉悟脚步踏前,手臂前伸往着季秋肩膀一拍,就想要将他制住。

觉悟将一身浑厚的武道真气,转化为了天地灵气,虽然量相较于以往少了不少,但是实力却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此番他以炼气中期的修为,施展了悬空寺内的上乘武学,悬空点穴手,就是想要控住季秋,不要叫他一时冲动乱来。

然而...

眼前白衣身影却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样,于原地划出道残影,身形似惊鸿般晃动,刚巧躲过了觉悟的突然袭击。

“觉悟师祖,你且放心。”

“弟子该如何做,心中清醒至极,并不会去做什么傻事。”

“你就不要再拦了。”

季秋神情平静。

随后越过了觉悟的身躯。

“你这小子!”

身披袈裟的老僧有些惊疑不定的转头。

刚刚这小子施展的,不是什么仙家术法,不过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苇渡江术而已。

然而,他施展的一苇渡江术,竟要比自己修行了数十年还要精妙,以灵气驾驭后,自己竟摸不着他衣襟,当真离谱!

“何其恐怖的天资...”

觉悟转身,面色有些难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刚刚一瞬间的交锋,这藏经阁的老僧就已是非常清楚,季秋的道行要比自己高。

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就算是他再想要拦,估计也拦不住了。

被一众悬空寺高僧瞅着,季秋倒是神情自若,提着袖口一路行到了这普度堂的正中佛像前。

看着上首金身端坐,神情肃穆而又威压的偌大佛像,季秋点燃了三炷香,先是插在了供奉台前。

随后双掌合十,微微躬身退后了两步,跪伏于蒲团之上,口中颂唱一段经文后,低声开口道:

“弟子真如,今日退去悬空寺僧人之名,自愿还俗。”

“从此恢复俗家姓名,号曰:季秋。”

阳光洒落,将佛像与下首的少年僧人...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少年,都一并染上了一层金边。

后方行来的诸僧与长老,听到那举止认真,跪拜于蒲团前自愿还俗的少年低语,都是神情露出复杂。

于佛祖像前叩首还俗,此事便不可再更改了。

多好的佛道苗子,就这么因为一女子还俗...

不少长老心中都顿觉可惜。

这不是因为少了一武力超群的后辈而可惜,只是因季秋自小过目难忘,对于佛道经典也是尽数博览,如此资质,简直就是天生佛子!

佛脉失去这样一佛子,实在是禅道的损失啊。

“孩子,你这样做,真的不会后悔么?”

看着季秋正欲起身,他的师父静明捻着佛珠,面上毫无悲喜,终于询问出声。

“师父,前些日与你交流,弟子是如何回答的,今日的回复依旧如此。”

季秋站起来温声回复,随后看着一众长老们,最后一次行了道佛礼:

“诸位长老,这么多年以来,你们的照拂弟子铭记于心。”

“悬空寺恩情,不敢忘却。”

言罢,季秋颔首过后,不再停顿,大步便往堂外走去。

后方,是寺庙佛像,代表着禅道。

而前方,则是长达模拟之时,那整整一辈子的遗憾与一甲子的相思。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答应过苏七秀,这天底下无论是王侯将相,亦或者武林神话,都不能叫她做她所不愿意的事情。

君子一诺,重于泰山。

怎敢忘却?

深秋之季,落叶凋零的枯枝被风吹动,有风袭来刮过少年踏过的尘埃,伴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往着这悬空寺山下行去。

而悬空寺的长老,以及觉悟静明等人,都只是看着,有些怔然。

自季秋踏入佛堂,行还俗之事后,他们就再没阻拦过。

因为无论是静明亦或者觉悟,都没有在这孩子的行为与眼神中,看到丝毫犹豫与后悔。

哪怕,他将要面对的是整个大乾也一样。

“罢了罢了,由他去吧。”

“以这小子眼下的修为,不谈其他,起码全身而退,应当不难。”

“咱们无法替他决断,散了散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老和尚长叹一声,口中念叨着般若心经,往藏经阁方向归去。

诸僧见此,心怀各异,可却无甚说法,只得各自离开,或是念经诵佛,或修行武道。

一场事端,看似了结。

实则,不过是风波骤起的开始。

...

乾都。

作为屹立于此近三百年历史的古都,其占地面积极为广阔,分为外城区与内城区。

外城区,一般都是由普通商人与百姓居住的地方,较为热闹。

而内城区居住的,则大多都是些达官贵人、王侯公卿,按照平民百姓的话来讲,就是从此地经过,都多少能沾染上些许贵气。

作为大乾的都城,大乾宫自然落在这内城区的中心,与那些华贵奢侈的国公府与侯府相映衬,就如被群星簇拥的明月一般,庄严且耀眼。

平素里,想要进入这座皇宫,除非是宫外的达官贵人,不然没有任何人,可以有资格靠近。

至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硬闯这庄严皇宫的不怕死之徒,则更是没有。

然而今日,却有一背剑的白衣少年,脚步稳健,缓缓而至。

第四十九章 撑天力士,何人能挡?! 大乾宫,阙门外。

金砖铺就的石道之上,一片空旷,只有那值守的两队乾朝兵卒,手执长戟,一个个神情肃穆,侍立两侧,杜绝宵小前来冒犯。

此时,有一白衣少年迎着寒风,脚步不急不缓,由远渐近。

少年到来时并未掩饰身影,因此隔着老远,就引起了守门兵卒的注意和警惕。

“何人来此,可有通行令牌?”

值守大乾宫的羽林卫小都统,一手掌着剑柄,另一手向前伸出,于季秋一丈距离前,语气严肃的开口索要令牌。

然而,少年却并未递给他令牌,而是神色如常,道:

“我并没有大乾宫内的通行令牌。”

季秋一番话,顿时引得眼前都统一愣,随后面色有些古怪,又问道:

“那...可是有圣人旨?”

看着眼前这状似僧人的少年,都统觉得其并不是普通人,于是又问了一句。

对此,季秋依然答道:

“也没有。”

“我此次前来,既没有大乾宫的通行令牌,也没有乾皇的旨意,这位将军就无需多问了。”

“烦请让开一条道来,在下只是想要进这皇宫,带一人离去而已,并不想多做为难。”

季秋神情认真,但是这副表情和话语落在这都统面前,却是极为荒谬。

普天之下,如此狂傲的行为配着这副谦逊的话语,此子莫不成是疯了?

他可知道前面是何地?!

“来皇宫,没令牌,还要带走个人...”

细细念叨着季秋的话,这都统面上的表情渐渐微妙,继而显现出了明显的震怒之色。

唰!

长剑拔出,剑刃森寒,直指着眼前的白衣少年。

“小子,你是在耍我们不成?!”

“你可知道你面前是何地?”

“此乃大乾宫,是当今圣上的居所,是偌大乾朝的中心,岂能是你想来便来,想进便进的地儿?”

“来这里闹事,你怕是活腻歪了,诸将士上,将这忤逆天威之徒,给本都统拿下!”

季秋的话,就好像是捅穿了马蜂窝,只是一下,就叫眼前的诸多兵卒,尽皆刀戟相向。

见此,少年叹息一声,早知便会如此。

皇宫守卫森严,怎可能叫他想进便进。

在来之时,季秋就已经做好了以一敌千,甚至直面那传闻中江湖第一的大乾老祖之威了。

好在,他也不是全无把握。

【季秋(真如)】

【境界:炼气中期】

【功法:渡世真经】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寺武学(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炉火纯青)、问仙一剑(炉火纯青)、低阶符箓(炉火纯青)】

季秋经过这么长时间以来,几乎每日都以追本溯源之法,去体悟这些术法神通,到了如今,炼气六法与问仙一剑的造诣,都统统被季秋修成了炉火纯青之境。

至于悬空寺的武学,比如大须弥拳、一苇渡江术、金刚怒目狮子吼、千手观音掌等上乘绝学。

也已被他练到了登峰造极,哪怕是开创者亲自前来,单论对于这些武学的领悟,他季秋都敢称不逊分毫!

修得屠龙术,胆气自然生。

因此面对这都统和众兵卒的拔刀相向,他只是告歉一声,道:“得罪了。”

随后,少年速度便快若极致,身形挪移之间,就已瞬息闪至了这众兵卒面前。

手中灵气提起,充斥于指尖,季秋如蜻蜓点水般连续点出,片刻待到回身之时,这些百炼精兵们,已是尽数‘噗通’倒在了地面之上。

阻拦已去,季秋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高达数丈的宫墙,又看了下这张开的硕大朱漆宫门,一个箭步跨出,一苇渡江术发动到了极致,就直冲宫门而入!

道道残影,生出在了他的背后,少年此时一步跨出,已是出现在了十米之外,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入了宫门,视野瞬间敞开,琼楼玉宇、龙息喷泉、各处金砖垒砌而成的华贵石道一望无际,好生气派!

而更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个个身披金甲,手执长戟的羽林卫士,近乎各处都是,守卫森严至极。

当季秋冲入这大乾宫内后,各处的岗哨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到有一人影飞速往宫内杀去,其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楚。

一下子,诸多羽林卫士大惊。

这还了得?

要是叫宫内贵人受惊,那他们这些人,怕是都得掉了脑袋!

这是哪里来的狂妄之徒,竟敢前来皇宫放肆!

“有人闯入了皇宫!”

“速速吹响号角,拉起警戒!”

“兀那贼子,休得猖狂,大乾宫内,岂能容得你来放肆!”

一队队羽林卫士此时反应过来后,在为首部将的率领下,迅速组成了队伍,就想要拦住季秋,近乎有数百之众。

不仅如此,那后方不远处,还有兵卒吹响了号角,召集整个皇宫的警备,形势严峻至极。

皇宫内卧虎藏龙,那羽林卫士为首的部将,甚至是二名武道先天,这还不过只是大乾的冰山一角而已。

难怪素来整个天下,都称这大乾宫内为第一凶险,如此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自大乾立朝后,古今以来,怕是也只有那剑道神话林玉甫,才能自这皇城之内全身而退了,而且还没有讨得到什么好处。

其森严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对于季秋而言,他可不怵这些。

哪怕前方千军万马,又岂能挡我分毫?

袖袍一扬,十几张流光溢彩的符箓,瞬间从季秋的袖袍口子脱离而出。

这都是加持了灵气的普通符箓,并没有多少效果。

但是上面,却都被季秋加持了一门炼气之法。

“炼气术——撒豆成兵!”

季秋指尖点出灵气,衣袖飘飘间一声轻喝,将这一组符箓瞬间抛下,随后但见十几道神光一闪,这由金砖铺成的华贵石道,瞬间震颤了起来!

符箓消失的一瞬间,十数尊身形高约一丈,面如红玉的力士,仿佛足有千斤重力,凭空生出,便侍立于季秋身畔。

“听凭法主差遣!”

没有多少神智的力士闷哼一声,只晓得听从主人吩咐。

可这一幕,却是吓的那些大乾兵卒们一个激灵。

“这...这是什么妖法?”

两尊武道先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出了震撼。

随后,二人一咬牙,当时催动浑身真气,仗着手中兵器就往着季秋这边杀来。

此时二人心中都是怀揣着侥幸,觉得这些力士,都不过是些唬人的玩意罢了,一碰就碎。

可谁能想得到...

那在最外围的四名力士,见到两道黑影飞驰而来,当时怒喝一声,就挥舞起了砂锅大的拳头,一齐砸向了这二人!

兵器与近乎铁器般坚韧的拳头相撞,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嘭嘭!

缠斗数个回合,这两名武道先天反而被这四名力士给黏住了,只能勉强招架。

面对着如有千斤巨力的力士,他们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到了最后,一力士一拳头,近乎是压制着两尊武道先天打,这一幕,直把围拢而来的所有兵卒,都震撼的不轻。

这些力士,竟能有如此神威?

那后方貌似僧人的白衣少年,又是何等来头!

(熟练度划分:初窥门径、略有小成、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感谢幼猫酱、不一样的天元打赏,谢谢。)

第五十章 崇明殿内帝王震怒! 大乾宫,宫墙内。

这座伫立了近三百年的巍峨深宫,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人敢于如此放肆。

但今天,却有一年不过弱冠的少年,再次创造了历史。

广阔无垠的金砖大道上,少年一袭白衣,挥出十数道符箓,化为十数尊丈余力士,瞬息便震慑住了数百羽林卫。

就连那领头的两尊武道先天统领,都在十数个回合后,被前首的四名力士,一人一拳头给砸的倒退不止。

“你到底是何人,今日闯入大乾宫,究竟意欲何为?”

两尊武道先天的将领气喘吁吁,有些狼狈,但眸中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惊骇。

那些力士虽然招式不显,可一个个却是巨力惊人,足有千斤不止,不弱于武道宗师!

若是一对一的话,他们自然不怵,但要是面对夹击,就只能被打的狼狈逃窜了。

能挥手间招出如此手段,这种人要是想对皇帝不利,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在下前来大乾宫,只是想要带一人离去而已。”

“诸位若不如前去禀告一声,就说真如想见陛下一面,如何?”

季秋听到这两名武道先天话语中带着的惧意,朗声一笑,并未继续动手,而是开口回答道。

听到眼前这白衣少年的回答,羽林卫的两名值守将军对视一眼后,眸中俱都露出深深的忌惮。

若是动手,他们二人莫说对上这实力莫测的少年,就连破去那十数尊力士守卫,恐怕都做不到。

为今之计,只能向圣上暂且禀明此地情况,顺便再待到皇宫守卫集结过来,以大军之势合力,估计才能破之。

二人心下定策,于是由年纪稍长的那先天将领率先开口:

“通禀圣人知晓倒是可以,但阁下却不能走动一步!”

“你可能做得到?”

“若是不能,那哪怕今日战死于此,我等也不可能叫你前进一步!”

即使被力士打的落花流水,只能狼狈招架,可该说不说,这些能守卫皇宫的统领,到底还是忠心耿耿的。

危急存亡之秋,是真能为大乾效死,由此可见,难怪风雨飘摇到了如今,这大乾仍能再享数十年国运。

忠臣未曾亡尽呐。

对此,季秋一眼就看破了他们的心思。

不过他并没有拒绝。

展露了手腕,都打到了这皇宫门口,想必那乾帝也该愿意见他季秋一面了。

只要能见到面儿,他自然有办法能带着苏七秀离去。

于是,季秋微微颔首:“还请速去速回。”

为首的先天将领在见到季秋点头,并没有露出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瞬间松了好大一口气。

真动起手来,他这条命怕是都得交代在这里。

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这将领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对着一侧招了招手。

旁边的副将见此,当时心领神会,一溜烟就往那后方宫殿群落飞奔而去。

也不知究竟是去拉支援的,还是去禀告乾帝知晓的,或许是二者皆有。

片刻后,大乾崇明宫。

作为平素里乾帝处理政事之处,此地一直以来都是宫中重地,有重兵看守,除却辅政大臣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入内,违令者斩。

然而今日,却有不少兵卒带剑上殿,拱卫在了乾帝的身侧。

这一切,只因有人打上皇宫来了。

“真是放肆!”

啪嗒!

听着下方将领的禀告,乾帝先是神情一愣,随后将手中毛笔狠狠往地下一掷,怒声呵斥道:

“一介僧人,竟敢目无王法,直接闯入朕的皇宫来?”

“呵,朕倒是有些欣赏这小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是真把自己当成了那些故事话本里的主角,觉得偌大天下没人能拦住他了不成!”

“想见朕,真当朕是傻子吗,若真当面见了,以这小子武道先天的修为,直接飞身过来将朕擒下当做人质,整个天下岂不都要乱了套!”

“将宫内八千羽林卫召齐,你不是说那小子能唤力士,一个个堪比先天的么?”

“朕倒是要看看,他能否以一人之力,媲美万军?”

“若是不能,就给朕从哪里来的,滚哪里去!”

乾帝在见到季秋的一番动作后,只觉得三观颠覆,于是大动肝火了起来。

也无怪乎他会露出这副表情。

毕竟,他屁股底下坐着的,可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位置啊!

他是一生下来就顺风顺水,任何人见着都得毕恭毕敬的人物,纵观近二十年帝王生涯,有哪个不长眼的给他使了脸色,还能好好活着的?

胆敢忤逆的,俱都化作了冢中枯骨,坟头草已三尺之高。

此时活了大半辈子,突然蹦出来了一个素未谋面,不过弱冠的年轻小子,竟敢视王权于无物!

这还能了得?

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这天下武夫,岂不是有了点武力都要争相效仿!

若是这样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下方将领见到上首帝王发怒,将手中之笔直接掷下,一时面色沉重,只觉风雨欲来。

不过,他也不敢拒绝皇帝的旨意。

毕竟眼下乾帝正在气头之上,要是一个不爽先将他给砍了,那他也没处说理去。

“诺!”

领了命令的将领,不再耽搁时间。

而此时,偌大皇宫的羽林卫,随着那方才宫门处警戒号角的响起,飞速的转动了起来。

一处偏僻宫殿,苏七秀面带忧愁,正提着碳素笔,摆动着眼前的各幅画像。

那上面,描绘的有山川大河、湖泊江流、一草一木...

每一幅画,都倾注了她的心血,是她这一生的向往。

自幼时起,苏七秀的一生都被困在了这幽暗无边的深宫内,母妃病逝后,她便没有了任何欢乐时光,身边充斥着的俱都是算计与勾心斗角。

哪怕是后来长大,能偶尔出宫去往这乾都外逛逛,也都没有任何自由可言,每至一地,都必须要带着侍女与侍卫。

苏七秀以往常常觉得,作为天家之女,这或许就是她的命罢。

她这一生都注定要高高在上,与孤寂为伴,虽身份高贵,却不得解脱。

但是,当在悬空寺见到那一身白衣,不染分毫尘埃的僧人时。

她沉沦于无光之中的人生,却好似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一般,被彻底照亮了。

明明是一场再平凡不过的际遇而已,却是叫她心中久久无法忘怀。

也正是从那一日开始,苏七秀的人生里,出现了光。

可现在,她的光灭了。

已是心存死志的苏七秀,看着手臂旁的少年画像,轻轻抚摸着。

下一刻,窗外嘈杂纷乱的声音,接连响起。

第五十一章 这人,好熟悉啊... “快,再快点!”

“有贼人闯入了皇宫!”

“速速前去崇明宫护驾!”

羽林卫快速经过这处偏殿,其中道道声音透过窗户,传入到了红衣少女的耳中。

听到动静,少女表情微怔,随即迈动起了脚步,跨过道道门槛,走至殿门之前。

“公主,陛下有令,不能叫你出殿。”

“而且眼下宫内有贼人闯入,并不安全,咱们还是不要乱跑了吧...”

留守于殿内的侍女,此时大多也都带着些惊慌失措。

能闯入皇宫之中的人,实力必然高强,要是不幸撞到,那多半是要命丧当场了。

可对此,苏七秀却是摇了摇头。

眼下的她,就算是死都无所谓,又哪里会在乎这点。

她只是有些奇怪,到底是谁这么不怕死,连普天之下防守最为森严的大乾宫,都敢明目张胆的杀入进来?

倒是令人好奇。

想起与季秋共游扁舟,听着他讲述的那些江湖故事,苏七秀生出了想要去看看的念头。

“在殿内呆得太久了,本宫要出去透口气。”

扫视了一圈侍女,苏七秀的的话语带着冷漠与威严。

与生俱来的贵气散发而出,叫着这几名侍女面面相觑之下,顿时欲哭无泪。

“公主,咱们别闹了,这个时候出去,搞不好真的会出人命的!”

侍女们带着恳求的开口。

但是苏七秀并不在乎这些。

“我并没有要你们跟着的意思。”

“陛下下令叫本宫于殿内禁足,是本宫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而且若是本宫想要出这殿门,你们也拦不住本宫。”

红衣少女仪态端庄,一双凤眸凌厉,扫视了眼前众侍女,朱唇轻启,道:

“你们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其中有些人的底细么?”

“背主之徒,本宫就是动用权柄将她杖毙,也是死不足惜!”

“能留着到现在,只是因为本宫不想追究而已。”

绣着雀鸟的红色大袖一甩,少女迎着秋风大步跨过门槛。

她宫内的这些侍女们,虽有一板一眼认真做事的,但得有半数,都是别宫之人。

每逢自己做出点错事,都会被挑出来大做文章,这其中细节与否,当真以为她苏七秀不晓得么?

不过是早已看淡,对于这皇宫之中的权势,没有任何留恋罢了。

眼下羽林卫被大肆调动,宫内虽有乱象,但说不定是她能够出去的最好时机!

若是再不珍惜的话,那么或许再过不久,自己就真要奉旨成婚,嫁给那个酒囊饭袋了。

若是那样,苏七秀宁愿以一死,来了却这昏暗无光的一生!

红衣少女褐色的眸子露出平静,随后头也不回的跨出了这偏僻的宫殿。

而那副描绘了白衣少年的画卷,则被她揣在了大袖之中,不曾忘记。

她沿着那些羽林卫的尾巴,从小道一直在往前走着。

此时宫内戒严,近乎所有的兵卒都被抽调而去,哪怕是留守于此的,在见到一位公主时,也不敢有丝毫拦截。

毕竟他们可不知道,这位主儿被乾帝下了禁足之令。

就这样,苏七秀一路所行,百无禁忌,很快,她就近乎走到了皇宫外围的门墙之前。

此时,她已经能清晰的听到,有大乾兵卒正在怒吼着,奋力拼杀。

前面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了。

苏七秀深吸了一口气,眸中划过坚定。

只要沿着宫墙绕着走,不被注意到,她今日就有一线希望能离开这座大乾宫!

因为苏七秀,知道一处能从宫内通往宫外的道路。

在最偏僻的东边门墙下沿,有一处不大不小的破洞,被杂草所覆盖着,荒无人烟。

也不知是宫内哪个侍女太监搞出来的,不过对于眼下的苏七秀而言,都不重要。

她只在意一件事,那就是能不能出得去!

只要能出了这大乾宫,她就能去找小和尚。

既然他说了,无论是处于何时何地,无论是何人相阻,他都会带自己走,那苏七秀就相信他会做得到。

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强忍着有些颤抖的心情,苏七秀缓缓沿着宫墙慢慢往前摸去。

对于一个从未见识过什么大场面的少女来讲,做出这一切,她也是需要付出偌大的勇气的。

因为一个不小心,是真的会断送性命。

谁知道那杀入皇宫之中的人,会不会刚巧顺手,送了她一刀一剑?

这都说不准的。

可苏七秀却没有丝毫犹豫与后悔。

只见少女头一歪,将那繁重的首饰都给摘掉,毫不在乎的扔在一侧的草丛里。

随后只着一条红色绸带,将满头散开的青丝绑起,便头也不回的提着裙摆,穿过最后一扇拱门,就欲过了此处,往着东边宫墙迅速奔去。

她现在,甚至都能听清楚自己的心脏,正在‘咚咚’的跳个不停。

下一刻,视野开阔。

金砖铺就的宽广石道之上,近乎上万羽林卫,集结完毕,落入到了远处宫墙边儿上的少女眸中。

“射!”

只听发令官一声爆喝,随后吹响了口中号角,便指示着宫墙上足足上千名弓箭手,一起弯弓搭箭,往下射去!

箭矢如流星,不停自天幕划过,编织成了一条大网,将那万军之前的十数道身影围住。

这一秒里,苏七秀不停跳动的心脏,在有些害怕的同时,却又不禁生出了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人,因为什么事情,才非要以单薄之身,杀入这浩浩皇城?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苏七秀捏着裙摆,缩在宫墙边上,像是一只被众人忽略的猫儿一样,在自顾自的小声嘀咕着。

她甚至还觉得那人有些傻。

有什么事情,是比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么?

武道先天号称力辟千军,可古往今来能够做得到的,也就只有一林玉甫而已。

而且纵使是那惊才绝艳至极的武林神话,最高的记录也不过就是破甲一千七,便真气使尽。

可眼下的羽林卫,却足足有近乎上万人!

以一人之身,敌上万之众。

到底是多笨的人呀!

苏七秀心中想着,不过转瞬就想划过去,继续完成自己的逃跑大业。

因为这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就在苏七秀捏着裙摆,沿着宫墙下杂草堆不停挪动时。

那远处天穹覆盖的如雨箭矢,却被一腾身而起的白衣身影,给尽数拦了下来。

一袖风云起,灵气震苍穹!

纵使不过炼气身,可这凡俗箭矢,又岂能伤季秋分毫?

更何况,他还给自己加持了灵盾之术!

将漫天箭矢震开,下方十数尊力士怒吼着,踏在微微震颤的大地之上,往着那数千上万的军阵冲撞而去!

足以震撼这凡俗青史的悬殊之战,彻底拉响!

而这时,听到动静的苏七秀抬头,慢慢停下了脚步。

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那如同神祇般的白衣身影,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尤其是看着那颗,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圆润的光头时,这股子熟悉感便更严重了。

这杀入皇城的人,怎么这么像是她认识的一个人儿啊...

(我觉得这一段第一视角,用苏七秀的会比季秋好。)

(另外,最近两天的追读比巨恐怖,已经可以让作者君上三江了,请大家在接下来的一周内一定要保持,这关乎到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作者君能不能创造出更精彩的故事,拜谢!)

第五十二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远处,在苏七秀的目光注视下。

那密集如雨的箭矢,在那少年挥动袖袍之间,尽数折断,如满天星斗般,散落于地。

十数尊武道力士一齐冲阵,爆发而出的威力极为可怕,几乎刚一撞入那羽林卫军阵之中,就将诸多战士都给震得飞了出去。

大乾宫内,朱雀玄武等门的守城将军聚集在一起,再加上皇宫的先天供奉,足足有着八名武道先天,汇聚在了这宫门前殿。

“结成军阵,举起盾牌!”

“这些力士再强,在我羽林卫万军之下,也不过只是螳臂当车而已,切莫自乱阵脚!”

撒豆成兵化出的力士,受到季秋的指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撞入了这羽林卫大阵之中。

大乾的先天将领频频怒吼,率领麾下战士竭力抵挡。

然而,面对这些根本悍不畏死的力士,他们的刀剑即使斩在了这些力士的躯体之上,也不可能挡得住他们的脚步。

这些力士,就如同不知疲倦、不晓伤痛的机器一样,一直往前冲着。

于是理所应当的,这八千羽林卫结成的铁桶军阵,乱了。

十数尊丈余身高的力士怒吼着向前冲锋,砂锅大的拳头只是一砸,尽是拳风四溢。

一片又一片羽林卫士被直接掀飞出去,即使是他们手中用精铁打造的厚重盾牌,也不过才刚一举起,就被直接捣了个对穿。

交战的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一名武道先天,或许无法匹敌军队。

可要是十几名悍不畏死,哪怕以死相搏也是不惧的先天境高手,面对八千军阵,是否能够冲破?

答案是肯定的。

即使往前无先例,但是今日...

有了!

“怪...怪物!”

“这些巨人怎么可能是我们能够挡得住的?”

“刀劈在他们的腿上,只能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哪怕是真气境的一流高手,也无法造成太大伤势,还会被一拳头砸的吐血倒飞,这...”

兵卒们被这十几尊力士杀入阵中后,终于开始阵脚大乱了起来。

两军对垒,士气为上。

有时候兵败不是因为硬实力,往往更大的决定性因素,还是人心。

此时季秋唤出的力士,已经是各个带伤,若是这些羽林卫拼死冲杀的话,将他们尽数耗死,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但人不是机器。

面对从未见过的力士,还是有人会心中露怯。

尤其是在这军阵已破的情况下,即使没被吓的丢盔弃甲,但是手忙脚乱,不知下一秒该去做什么,倒是真的。

形势,开始渐渐有了变化。

而此时,季秋周身方圆之内,却是被四名货真价实的先天高手,给围了起来。

大乾宫有四方宫门,分别以四神兽冠名。

而将季秋呈四方之势围住的,正是这四方城门的先天守将。

这些武将入得庙堂,不与江湖往来,所以不计入江湖之人的宗师谱中。

但是他们身上怀揣的武力,却未必要比那些所谓的宗师弱上多少!

毕竟若论杀人与见血,经历沙场之辈,总归还是比江湖草莽之辈要强的。

四人围拢而来,一言未发,出手即是杀招!

战场之上,话语过多没有任何意义,只有站到最后的胜利者,才能有说话的资格与权柄。

败者,只能沦为枯骨作陪。

持枪将领托起枪柄,如闪电般连续挥舞大枪,真气如龙奔涌,招招带着杀机。

立于左侧的刀疤汉子大喝一声,一步跨出,五指捏拳,砸出的拳劲震开空气,凌厉至极!

剩下的两名高手亦是用出此生绝学,一者挺着双锏,另一人剑影重重,俱都不是好相与之辈。

四人自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心照不宣,一同往着季秋杀来!

这么多人打一个,不讲武德。

对此,季秋并未慌乱。

抬手间,气旋于掌间凝聚,带动雷光显现,‘噼里啪啦’作响。

随后瞅准空隙,季秋逮着那后方持剑身影,身躯一撞而去!

这掌剑的将领一身真气给季秋的感觉最弱,所以若是要寻突破口,那必定是由他开始。

“破!”

五指撑开,雷印显现,季秋飞身而起轻声一喝,手掌往前一拍,硕大雷印瞬间结成,轰在了这持剑将领的胸膛之前!

嘭!

“呃...”

电流爆炸,那人一个哆嗦,只觉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直觉,手中长剑瞬间跌落,整个身躯都不由自主的,向着下方石道轰然砸去!

随着此人长剑跌落在地,那距离最近,手持双锏的先天武将已是近在眼前。

感受到如芒在背的汹涌危机感,季秋解决掉了一个后并未松懈,脚步往着空气猛得一蹬,于半空中一个腾身,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后方锏影所掀起的气劲。

与此同时,空气微微生出了些许灼热。

一枚熊熊燃烧,呈球体状的动态火焰,随着季秋避开袭击,于他衣袖之前慢慢升起。

炼气法——火球术!

“去!”

季秋指尖一点,火球术轰然砸出,与那持锏身影相撞。

轰隆隆!

强烈的灼热气浪瞬间喷涌,将此人的真气一并吞噬,即使这将领身披百炼精钢甲,却依旧被火焰烧得似烙铁一般。

“这是什么妖术?!”

“好烫!”

挥舞大锏一击不成,这将领刚想要继续,可与这火球术撞开的那一刹那间,滚烫的热浪就几乎将他的身躯融化。

此时,这将领只觉得置身于岩浆之中,连身躯的表面皮肤都被烫伤了不少,刚刚的碰撞更是叫他身受重伤,连连倒退不止,又哪里还顾得上季秋。

旦夕之间,两道杀招已破!

可危局却还未解。

最开始的猛将一枪挑出如同长龙,与那刀疤脸的汉子联袂而至,那刀疤脸的将领拳风浩荡,拳架子如同炮台般轰出,威力可怖。

两道攻势一齐而至,当此时,已是近在咫尺,避无可避!

对此,季秋稍退半步,略微喘息些许,随后双指一并,灵气涌现,自他白袍外围生出,化为了光盾。

嘭嘭嘭!!

恐怖的真气宣泄,在这光盾之上炸开!

一瞬间,就连灵气凝聚的光盾术,都有了些许的黯淡,可想而知这两道攻势到底有多凶险。

不过好在,终究还是挡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既然我说过,那我便一定会来! “好硬的真气!”

“这少年和尚好俊的功夫!”

被灵盾炸开的盾反震退,两名将领一夕间退个不停,目露震惊。

可时间却没有给他们思考的间隙。

危机解除的一瞬间,季秋当时踏步,拔剑而起!

问仙剑后一十二式!

剑光挥洒如流星,一招一式皆含意!

别人修行武学与神通术法,都是靠着一点一点的参悟,如盲人摸象,纵使是有着师承,师长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演练。

但季秋却不同。

他每一次观想修行,都能追本溯源观摩到创造者的修行之法,如此一来日积月累,就算是猪都能有所领悟了。

更何况季秋的资质与悟性,绝然称不上差。

眼下对于传承自林玉甫的这一式剑招,虽说季秋仍不及那武林神话巅峰之时,但自道一声大成,却是毫不夸张!

剑光划出,如云中翻滚,杀机到了面前之时,才被察觉!

那挺枪的将领不过只恍惚了一瞬,就看到眼前白衣少年长剑扫出,未有丝毫拖沓,径直横空斩来!

见此,此人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挺枪招架,可到底还是慢上了一步。

咔嚓!

长剑劈出,精准的将那长枪横劈成了两半,随后季秋一个挪身,剑柄带动灵气往后猛地一砸,这将领便被劲力带动,直接砸的倒飞了出去!

又解决了一个!

“尔敢!”

那最后剩下的刀疤汉子见此,顿时惊怒交加。

这少年太恐怖了,每每露出一丝机会,都会被其抓个正着,偏偏其无论是剑法还是那些妖术,都端得恐怖。

这...当真是如此年轻稚嫩的外表,能够用的出来的招式么?

可眼下这刀疤将领却不敢再多想。

他怕一个愣神,又被逮住机会。

然而无论他愣不愣神,结局都不会有所改变。

最后的一对一,季秋隔空运气,以气御剑,挥手间化出十数道剑影,直把眼前这人给晃得是眼花缭乱。

待到刀疤将领终于忍受不住,悍然出拳之际,季秋以一式直捣黄龙,长剑挺出,直接指向了这将领的眉心!

顿时,这将领的拳头停滞在了半空,距离季秋的面门还有段距离。

原因无他,只因为...

一柄凭空虚浮的法剑,此时已经指在了他的眉心之间。

而他要是再往前动上一步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就将是一剑毙命!

“你们都输了。”

季秋神情平静。

他的话语落下后,仍旧神智还清醒的几个先天将领,都是目露苦涩。

此时下方。

力士于军阵中纵横捭阖,八千兵甲精良,于兵部尚且都称得上是精锐的大军,并未有多少死伤。

但军心已失,却是真的。

当有兵卒开始四散退去之时,就好像是掀起了一阵连锁反应一样,不停有人往后缩着。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前方有先天领兵,此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毕竟这些兵卒可不通晓超凡武道,其中就连修出真气之辈,也都是寥寥。

乍一见到这等悍不畏死的力士,哪里能够匹敌之?

同样的。

若是季秋仅以一人之力,搏杀如此之多的兵卒,那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但好就好在,撒豆成兵这门术法,是真有说法的。

可以用灵气注入凡物,化为战兵力士,这种术法上限就只是炼气,对于真正的仙家之辈,可能起不上多少用处。

但在眼下这种凡俗之地中,可以起到的作用,却是无法估量的!

再加上季秋也研究了制符与控符之法,提前便做出了十数张铭刻了撒豆成兵术法的符箓,此次一战准备齐全,能得出眼下结果,自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而就算如此,他这一身灵气,也是十去六七了。

此时场上,兵卒龟缩着,不断往后退却。

他们怕了,每个人的面上都露出忌惮。

而待到季秋解决四尊先天以后,他的手臂只是一抬,那些本来横冲直撞的力士,便随即停下了脚步。

“我本不欲与诸君为难,可乾帝却不愿见我一面,因此无奈,在下只能出此下策。”

“但是现在,没必要了。”

季秋语气温和,就仿佛方才那场大战,并不是由他一人主导的一样。

他看着远处一抹红衣,露出淡笑,随后脚步迈动,残影飞速划过。

片刻不到,就走到了那红色绸带束发,一袭红衣的少女面前。

然后轻声道:“我说过。”

“无论是王侯公卿,亦或者武林神话,都不能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你当时跟我讲,要是这大乾皇帝,或是武道高人真掳走了你,只要我能有带你走的心就行。”

“可我觉得,有心无力,才是人生至悲。”

“这种事情,还是得亲自前来才好。”

“不是吗?”

“秀姑娘。”

“小僧来赴约了。”

温柔的耳语,似乎仍然还停留在那伴舟而行,共游乾都的往昔旧景之中。

但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庞,却是在不可能里生生开辟出了可能,真真切切的自从宫门外,硬生生的杀入了进来。

白衣绝世,一如谪仙。

苏七秀有些怔。

风起吹动鬓角的发丝,可她却还没有回过神来。

但眼前的白衣少年郎,却是伸出了手掌,面上笑颜如阳春白雪般,矜贵而又从容。

这一刻,尽管她尚未想明白,可却仍然笑了。

“做得到。”

“若真有那一天。”

“我带你走。”

“无论你在哪里。”

脑海中依旧还回荡着那前些日子里,少年言语铿锵。

今日,他确实做到了,就像是一场荒诞而又真实,叫人永远都不想醒来的长梦一样美好。

这便,很好啊。

少女一袭红衣,灿若骄阳,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这偌大宫殿四方宫墙,以及诸般看客都沦为了陪衬之时。

有一道苍老之中,携带着股沧桑与威严的肃穆之声,却慢慢在这四方天地内,响了起来。

“年轻人,不及弱冠,就能有如此成就,甚是出色。”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无与伦比的生机与活力,配得上我苏乾皇室的后裔。”

“你可否与老夫前来,相谈一番?”

“老夫对于你,可谓是好奇的紧呐...”

这声音沉重,几乎笼罩了整座前宫,光凭声音就能听出,此人功力之深厚。

随后,后方宫殿群落,便有一身披暗金龙纹袍,满头雪白的沧桑老者,慢慢御气踱步而来。

他话语落,季秋抬眸。

不禁双眸一缩。

(明天或者后天,第一卷大概就要完结了,会有一个升华,以及后续的剧情拓展和延续。)

(另外,我好讨厌有些人指着我的大纲指手画脚,这种感觉真的好烦,老是会干扰我对剧情的把控,可恶。)

(你行你上啊!愤怒.JPG)

第五十四章 大乾太祖,苏赤龙! 【苏赤龙:大乾太祖】

【1岁:降生于世,恰逢大乾兵乱之时。】

【8岁:幼年受尽苦楚,心智坚毅,远超同龄之辈,待到大乾回归正朔,深晓实力之重,于是奋而习武,修行皇家功法,皇极乾坤功。】

【13岁:武道修行天赋不凡,年纪轻轻便崭露头角,为皇室诸多纨绔子弟之中,鲜有的俊才之辈。】

【20岁:以少年之龄跻身武道一流,甚得乾孝武帝喜爱,可惜其母位卑,不得太子之位,苏赤龙遂与皇位无缘,索性其对此位置,也并未有多少兴趣。】

【31岁:成就武道先天,以苏赤龙之名出皇宫而纵横天下,败三山五岳豪杰,拳压当代少年天骄,揽一时意气。】

【32岁:次年,宗师谱论武,苏赤龙遍行千里而去,以大成拳法会天下顶尖宗师,博得了天下第七之称谓。】

【42岁:时年林玉甫仗剑出山,七十二手剑招使破打上乾都,以一人之力敌一国,诠释武夫极境,苏赤龙与六大皇室供奉一并出手,被其惨败之。】

【54岁:已至中年的苏赤龙,被林玉甫败后,执着于武道至境,周游列国,终有机缘,得一卷魔脉残篇法——夺血养身功,此功能吞噬别人一身精血,用以补全自身,实力越强之辈,效果便越好。】

【77岁:得夺血养生功近二十载,苏赤龙因其功效而不屑,并未用之,然而身体的衰老愈发严重,且前路无门,使得苏赤龙心中天秤越发动摇。】

【98岁:感受到生机濒临消失,年近寿终的老者心态开始有了变化,于是他第一次尝试出手,擒了几个身怀真气之辈,用以修行魔功,果真有了效果。】

【120岁:腐朽的身躯因夺血养身功焕发生机,而且先天真气也随之越发深厚起来,可此功越是修行,所需要的祭品质量便要更高,然而尝到甜头的苏赤龙,已经不愿再回头了。】

【150岁:这一年,夺血养身功被苏赤龙练至大成,而他的修为,也跨入了足以媲美当年林玉甫一般的武道止境,天下无双。】

【170岁:魔功终归是魔功,为取巧之道也,不入左道旁门,不成体系,修行到了这个地步,延寿到了这个境地,也已走到了尽头。】

【172岁:一代巨擘老祖,濒临寿命终结,彻底陷入癫狂,擒下大乾宫八大先天高手,孤注一掷,饮尽先天血,可也已是无力回天,最后只得血肉枯竭,化作枯骨,就此陨落。】

【模拟评价:渴饮诸般生灵血,一时凡间逞英雄。】

看着那老者一身沧桑气,踏步虚空而来,季秋本来温和的面色,彻底有了变化。

大乾皇室老祖,苏赤龙!

从表面上来看,这老人虽然带着久居上位的气势,但话语中却蕴藏着一股与外表极为不符的和蔼。

若是不能观摩他的人生轨迹,恐怕季秋都会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觉得这老家伙确实对他抱有善意。

可一眼望去后,这种感觉却是大错特错!

夺血养身功,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良善之法,而且还是入了修行品阶的魔道之术,绝非善类!

“用武道高手的浑身精血,来延续他自身的寿命与修为...?”

“那这老东西活这么久,到底生吞了多少人!”

季秋靠向前方,半边身子将苏七秀挡在背后,面色隐隐有些难看。

林玉甫的时代,那可是距今为止,足足上百年过去了。

可这大乾老祖苏赤龙,却是亲眼目睹过林玉甫曾经仗剑破甲一千七的风采!

本来季秋还在奇怪,按道理讲这大乾这么多高手,还有精兵良将坐镇,为何短短三十年就由盛转衰,但眼下来看,却是一点都不足为奇了。

怪不得这老东西死后不久,大乾就彻底乱了套,本来以为是因为没有至强者镇压底蕴,才导致最终皇朝灭亡。

可谁曾想到,原来是这老家伙临死之前心有不甘,还顺带着将自家高手全给吞了。

八名武道宗师,这要是放在外面,尽都是些足以雄踞一方的人物,在危难之时,都是可以作为国之柱石支撑的。

这一下全给灭了,难怪大乾会亡国。

当时林玉甫怎么不一剑劈死他呢?!

老而不死,留着也是个祸害!

季秋可不傻。

这老东西距离他人生轨迹之中,所显示的寿终正寝之日,估计也差不了多久了。

自己与他素未谋面,而且自己还是正大光明的打入这皇城之中的,老东西初见就对自己抱有好感善意?

鬼才相信!

如果季秋所料不差,苏赤龙此刻心底得有九成九的可能都在琢磨着,如何令自己放松警惕后,抽了自己这一身的精血与灵气!

想到这里,季秋握紧手中剑,眸子越发凝重起来。

随后,他腾出右手,于宽大的袖袍之中,抽出了两张符箓。

这是隐匿符与轻身之符,前者可以叫人身形化作透明,修为比炼气中期要低之辈,绝然发现不出端倪。

而后者顾名思义,可以叫普通人身轻如燕,步履如飞奔一般。

深吸一口气,季秋轻声对着苏七秀嘱咐着:

“你们大乾的老祖,对我抱有杀意。”

“七秀,等一下我会给你贴上两张符箓,这两张符箓有轻身隐匿之能,你就一直往宫墙外跑就行,切记不要回头。”

“你若留在这里,只会使我分心,这是生死之战,容不得半点疏忽!”

“不要问我为什么,现在不是注意这些东西的时候,待到一切事毕,我自会去找你,带你游遍山川大河,去跨过那极东之地的十万大山,见识见识仙道的真正风景。”

“但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听我的!”

说罢,季秋袖袍一甩,将符箓贴在尚没反应过来的苏七秀身上,随后灵气一涌,便将那两枚符箓激发,直接运气送其到了百米之外,并低喝了一声道:

“走!”

突然间的变故,叫缓缓靠近的苏赤龙不禁愣了愣。

这小子,是察觉到了什么?

可没道理啊,自己表面明明天衣无缝才对。

苏赤龙心下不解,随后有些皱了皱眉:

“年轻人,你这是何意?”

第五十五章 必要这老匹夫赴死! 这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在旦夕之间。

电光火石下,没人知道季秋为何会这样做。

哪怕是被季秋嘱咐的苏七秀,也是懵了。

但是,那长久以来养成的信任,却是叫她没有丝毫犹豫。

她一直以来都是个极为聪慧自知的女孩儿。

苏七秀明白,若情况真有任何不对,自己的存在于季秋而言,除了束缚就是累赘,没有任何用处。

若事情真如季秋所说的那般,苏赤龙真对他抱有莫大杀心,那自己留下,反而会害了他。

看不清楚状况就盲目留下,最后反而害的两个人都命丧当场,是极为不可取的。

于是,苏七秀褐眸中带着担忧,她深深的看了季秋一眼后,随即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便往着宫门外飞速奔去。

附加了轻身符箓的苏七秀,单论速度丝毫不逊于修成先天的高手,再加上隐身符的作用,普天之下放眼凡俗,无人能够抓住于她。

对于这座巍峨深宫之中的所谓长辈,苏七秀早就不信了。

因此季秋只一句话,她便彻底深信不疑。

就算最后有万一发生。

那也不过就是,一同赴死罢了。

看到苏七秀一袭红衣渐渐化为透明,随后气息飞速远离,苏赤龙面无表情,单手一抓,运气而起,就想将其控住。

然而,季秋却早就准备好了。

长剑递出,分光化影,剑气斩出数丈远,将苏赤龙运起的真气大手,硬生生阻在了半空。

手段受到阻碍,看到那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没了影后,苏赤龙反倒是停下了手,面上带着些奇怪:

“小子,你到底在做什么?”

“本王好心请你一叙,甚至有意将那孩子与你联姻,还不计较你方才打入皇宫,大损我苏乾颜面一事,这难道还不能叫你满意么?”

“现在运用手段,将我苏乾之女送出皇宫,此举何异?”

早年之时,苏赤龙被前代天子加封为晋王,可带剑上殿,见帝不拜,时至如今已有百年。

他既是威震武林的镇国老祖,同时也是天下威名的大乾晋王。

此时,这位身着暗金龙纹袍的晋王背着双手,面上露出不愉之色。

而季秋闻得后,不由晒然一笑:

“王爷,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既然你不反对,那自然再好不过,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乾帝的面自然不用见了,若有机会,待到下次再与你攀谈可好?”

“今日还有要事,山高水长,咱们江湖再见。”

说罢,季秋身上气息渐渐缥缈起来。

他也给自己贴上了轻身符。

这苏赤龙一身武道深不可测,甚至比武道先天都还要强出不少倍,足以与炼气后期的御气之境相媲美。

若盲目对上,季秋以此刻的状态,不觉得自己能够获胜。

未曾见面之前,他还以为这大乾晋王老祖名声不过尔尔。

但现在看来...

是自己小瞧他了。

“那可不行。”

“小子,本王出言挽留你,是给你面子。”

“但你若拂了本王的面子,真当我大乾是泥捏的不成?”

苏赤龙的脸色,渐渐拉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

好不容易才见到这么上佳的血食,若是...若是可以把这少年给吞吃了,说不定还能再延数载寿!

这种大机遇,苏赤龙怎么可能说放就放过。

自家那后辈,说到底放了也就放了,不过是一牵制手段而已,虽说走了有些可惜,不能叫这小子束手就擒,但...

苏赤龙抬手,两条大袖无风自动。

他的拳头上,凝聚着恐怖的真气劲力。

上百年的功力,再加上夺血养身功的奇诡之法,自己镇压这不过弱冠之年的小子,岂不是易如反掌?

根本用不到其他的手段!

看到季秋身形渐渐化为透明,苏赤龙眼眸眯起,斑驳的发丝飘荡,随后飞身而上,就是一记冲拳!

季秋的隐匿符对普通兵卒亦或者那些先天高手,确有奇效,但面对苏赤龙,却还是躲不开他那一双敏锐的双眼。

那拳头震开空气,几乎转瞬间便轰至了季秋面门之前,精准而又无误。

属于超越先天的真气,其带来的气感,可以捕捉一切,被武林之人奉为最顶尖的神觉。

秋风未动蝉先知。

拳芒砸下,浩浩乎如巍峨山岳,意境厚重!

皇极乾坤功,为大乾太祖绝学,乃是他当年马上打天下时一路所创,收录了天下武学融合,为至刚至霸之功!

其中收录的拳法,自然亦是刚猛无匹,

再加上苏赤龙一身武道止境修为,拳风大开大合,颇有武圣风采!

即使看不见季秋,但苏赤龙捕捉到的气感,却是分毫不差!

季秋执剑,亦是纵横十二招,以林玉甫的问仙剑应付,然而此刻他承受的压力,却是比方才以一敌四时,要沉重了太多太多!

再加上一身灵气去了十之六七,此刻与苏赤龙缠斗,哪怕剑法早已超凡,但那如同天堑般的差距,却依然是叫他难以逾越。

又是一招拳风震荡,被险险避开,季秋此时已是面色苍白,一口血液喷出,将胸膛前的白衣染上血迹,好不狼狈。

苏赤龙看着季秋隐匿符时限已至,露出的狼狈模样,手中并未留情,只是大笑了一声:

“小子,本王不知你是如何看出了本王想法,但你这点道行,纵使是身怀修行之术又能如何?”

“且看本王今日如何以武伐仙,将你败于此地!”

“相传当年那林玉甫剑斩仙家,一时震惊天下,那今日我苏赤龙便效仿仗剑匹夫,也将你镇于此地,供我修行!”

“喝!”

苏赤龙豪言落下,手中炮拳直轰。

而季秋现在,剑法之中的灵气已是所剩无几。

此时他的面色,已是平静至极。

“看来不动些特殊手段,是胜不了这大乾的太祖苏赤龙了...”

“不过无碍,左右不过是一世模拟身罢了,就算不能往前再迈,亦是没有多少干系,只是有些可惜,却并不会觉得有多遗憾。”

“毕竟该做的都已做完,又何来遗憾一说。”

季秋飞身后撤,退开了一大段距离。

随后,轻轻抬手。

瞬间,天地之间稀薄至极的灵气,缓缓汇聚而来。

渡世真经为旁门级典籍,可直通金丹大道,其上中下三卷,每一卷都有精妙之法。

而下卷炼气,便记载一秘术,名为一气贯沧海,可强行聚拢天地灵气,让炼气之境的修士,灵气大增。

然而任何秘法都会有着副作用。

就比如此法。

强行叫丹田与经脉聚集如此澎湃的灵气,会带来的后果自然不言而喻。

此战过后,道途估计是半废了,就连寿命怕是都会有所影响。

除非能觅得逆天灵药,不然必是回天乏术。

不过季秋并未犹豫。

他现在只想一件事情。

那就是,让这老匹夫赴死!

第五十六章 一掌拍出贯天灵! “嗯?”

苏赤龙面色一变。

他的境界超越了先天,一身浩如烟海的百年真气,对于气感的觉察敏锐至极。

季秋抬手那一瞬间,他的心神就开始不停的对着他示警。

就仿佛是,眼前之人此时已从之前的饿狼,化为了纵横草原的雄狮一样,变得凶恶了何止数倍!

“装神弄鬼,区区伎俩何足挂齿。”

“给我趴下!”

老者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些许忌惮,随后话一落下,就是一个跨步,抢占先机!

斗战之道,谁先出手先发制人,那么胜算便已有了三分。

眼下这小子不知动了什么手段,气息竟越发深不可测起来,甚至隐隐间足以与自己相提并论,远超方才,这着实是大大出乎了苏赤龙意料。

但他这一生纵横一百多年,可不是被吓唬长大的!

老人脚步一踏,坚固的金砖大道石块飞速龟裂,仿佛承受住了极为恐怖的压力。

下一刻,苏赤龙单掌捏拳,五指之间骨骼‘啪嗒’作响,就是一拳打出!

一拳出,如浪涛拍岸,山崩海啸!

“小子,你还嫩了点!”

“且叫你看看本王这修了上百年的拳意,是否能比你那三两炼气之法更高?!”

狂笑声自这黑金龙纹袍着身的老人口中发出,气劲崩开,震得四方烟尘滚滚。

老人拳劲之中,似蕴含了一头掀起偌大风浪的出海蛟龙,叫所有身临其境面对之人,都深深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继而在气势之上,便率先败下了阵来。

要是在方才,季秋面对这等压力,估计根本无法抵挡。

但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白衣少年面上隐隐带着痛楚,感受着经脉与丹田之中狂暴的灵气不停涌入,正大口的喘着气。

此刻季秋就觉得,他整个人的身躯仿若火炉,几乎快要被撑爆,燃烧起来了!

感受到那扑面而来,似要碎开一切枷锁,将空气都撕裂开来的恐怖拳劲,季秋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

“老匹夫...”

“真当你,天下无敌了否?!”

唰!

青虹剑上,耀眼的灵气喷薄而出!

随后,一抹青华附于剑柄,不需要任何人执掌,便在这方圆天地内,舞了起来!

炼气后期,御气之境!

季秋以一气贯沧海秘法,强行聚拢天地灵气,以伤自身根基为代价,达到了这道基之前的最后一关!

凡俗之中,哪怕是超越了先天的武道止境,在面对真正的炼气后期时,又岂能敢说自己更胜一筹?

或许有人可以,比如林玉甫,或是再比如纵观凡俗数百年间出现的诸般武林神话。

但很显然,这大乾的太祖苏赤龙,绝对达不到这种境界!

青光闪烁,剑贯长虹,季秋只以灵气御之,便能纵横自如!

所谓仙家御物,不外如是!

同时剑光开阖,季秋拳掌之中,灵气汇聚而成的闪烁雷印与滚滚烈火,都一并浮现而出。

这源源不断的灵气,要是继续滞留在体内,对于季秋的丹田与经络绝无好处可言。

眼下尽都化作杀招,向着那苏赤龙一齐宣泄而去,自然正好!

风起云涌、挟山超海、漫天星斗...问仙剑的剑招被季秋神念驱使,于青虹剑上显化。

随后再加上雷印与那滚滚烈火,旦夕之间,便与苏赤龙砸出的漫天拳影,互相碰撞!

嘭嘭嘭!

剑光与拳影碰撞,摩擦着空气化出暴响,恐怖到了极致!

普通的兵卒此时,都已远远退至了内宫宫墙,一个个面带震撼与惊惧,望向那宛如仙人般交战的二人!

神仙打架,真真是神仙打架!

这种程度的战斗余波,若真被卷入进去...

能否留下一具完成的残骸,怕是都犹未可知!

而此时大乾的帝王在一众护卫的庇佑下,也已行至了远处。

他听闻方才兵卒的禀告,再见得眼下这一幕如同人间绝巅般的交锋,本来怒意澎湃的面色,已是隐隐有了些苍白。

事情...何至于此?!

这少年竟真要一人敌国!

“此子如此猖獗,几乎叫我大乾颜面丢尽,当真可恶!”

“不过老祖修武毕竟过百年,想来镇压这毛头小子,应该也是极为容易才对吧...?”

双掌抬起,将顶上有些散乱的冠冕扶正。

乾帝宽敞大袖下的两只手掌攥紧,即使面色露出平静,可那额头微微划过的汗液,却也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是有些怕的。

毕竟若真叫这少年赢了...

那...大乾岂不危矣!

不谈乾帝心中变化。

只见此刻场中,砖石破碎,飞沙漫天!

两道身影驾驭灵气真气,于风暴正中互相搏杀,剑光与拳影互撞,时而又有雷火闪耀,一齐向着苏赤龙杀去。

外行人被迷了双眼,看不清场内状况,但是交战的双方,却是再清楚不过。

如果说之前,是这苏赤龙拳法无匹,碾压着季秋打的话。

那么现在,局势已然逆转!

噗嗤!

青虹剑光一闪,抓住苏赤龙一拳轰出的空档,飞速化过其腹部,带出一道血线飚射!

“小儿放肆!”

而此时,苏赤龙再无开始之时的意气从容。

他怒吼着,剧烈喘息,就像是一头已至暮年的雄狮,看上去多少给人些英雄末路的感觉。

华贵的衣衫有些破损,老者须发张扬,躬着身子,挥舞双拳不停砸出劲力。

可哪怕拳劲逮住了季秋的人影,苏赤龙却也无法破开他体表的灵盾之术。

眼下季秋以不计代价的方式,哪怕将浑身百脉都撑破,叫丹田陷入沉寂破损,也要跟这苏老匹夫搏命一战,他周身之灵气汹涌程度,又岂能是苏赤龙可以比拟?

虽事后需要付出代价,乃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法,但这一切都是苏赤龙自找的!

贪念一起蒙了眼,便是祸起东墙时!

“老匹夫,本不欲与你为难,但你却不识抬举!”

“就凭你也能与林玉甫相比?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学人以武伐仙,当真叫人贻笑大方!”

“虽说我已还俗,但今日遇到你这罪孽缠身之辈,便是缘法!”

“今日,我来度化于你!”

又是一剑划过,苏赤龙节节败退,伤痕遍布身躯!

季秋此时浑身上下,也有青筋暴起,溢出鲜血,彰显着他也快到达了极限。

对此,白衣少年咬牙,又是一声长啸:

“给我灭!”

说罢,掌间雷光闪烁,往下重重一按!

双掌劈开飞沙走石,身形飞身而至,正于苏赤龙上空显现!

“不!”

此时,一拳将青虹剑芒砸歪的苏赤龙,一双浑浊的眸子不由瞪大。

这一掌,他已来不及避开了!

聚集着恐怖至极的灵气,季秋双掌附着雷印,往着苏赤龙天灵盖猛然一拍!

“停下,速速停下!”

纵然此时苏赤龙狂吼着,提起全部真气想要去抵御,可也是为时已晚。

汹涌的雷光,自季秋手掌脱出,按在了苏赤龙的面门之前!

砰!

瞬间,苏赤龙脑中一片混沌,大脑被彻底捣毁,气息顿绝!

下一刻,身躯缓缓倒地。

一掌拍出,贯天灵!

第五十七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此时,大乾宫内鸦雀无声。

尘埃散去,方圆数十丈内的石道,都被季秋与苏赤龙打的破碎不堪。

而此时,那头颅弯折,血流如注的身躯,缓缓倒在了地上。

一代江湖巨擘苏赤龙,几乎媲美武林神话。

可却在今日,迎来了终结。

白衣少年身躯有些晃动。

他现在浑身上下,尽都是脏乱与血污,再无来时那般意气风发,一尘不染了。

可就是这副白衣如血的模样,却依然是叫那羽林卫大军,战战兢兢,不敢有所异动。

毕竟方才,就是这正当弱冠年华的年轻人,亲手斩了一代武林神话啊!

而后方的乾帝,更是连退数步,面色苍白如临大敌。

他竟没想到,大乾镇国皇祖晋王苏赤龙,就这么败了。

乾帝活了大半辈子,此次是他距离死亡危机最近的一次。

这一切来的太快,叫得他脑海都不由有些空白。

“护驾...速速护驾!”

扶着腰间的天子剑,乾帝惶恐的高声呼喊道。

可四周蜂拥而至,将他团团围住的护卫,却是不能减轻他内心一丝一毫的恐惧感。

因为那少年,太可怕了。

但纵使如此,他也没有避开季秋的眼神。

季秋借助身躯最后残存的灵气,看着乾帝这副草木皆兵的样子,不禁轻笑一声,吐气如雷,直震乾帝心魄:

“陛下,你看我此剑,利否?”

言罢,少年臂膀一伸,长剑瞬息跨越遥远距离,化出一道拖曳青光的剑芒,只听‘嗖’的一声,那乾帝头顶冕旒,应声而断!

啪嗒!

冕旒跌落,划散的珠子滚落一地。

堂堂帝王,只听那遥远人影一声轻笑,自己头顶便瞬间一凉。

“啊!”

待到剑光划过,乾帝更是禁不住跌倒在地,一代王权执掌之人,颜面尽失!

“凡间俗世王权,不过如同风沙,过眼云烟罢了。”

“陛下,尔大乾之祖苏赤龙,一身杀孽无数,修行吞人魔功,死不足惜!”

“今日我使出百般手段将其除去,是为这天下除了祸害,纵使你心中愤怒,也须得忍着。”

“不然刚刚那一剑,就不是削去你顶上冠冕了。”

青虹剑纵横一圈,不过须臾便回到季秋鞘中。

扶着剑柄,看着帝王失态,万军俯首,白衣少年感受着丹田经脉近乎半废,终是悠悠一叹,轻吟道:

“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

“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货乌金混世流!”

想当年,初识纯阳剑仙之诗,不禁神往,所谓仙神,该是何等风姿模样?

今日虽不过方才一窥炼气后期,然这仙道浩渺,终归还是得见一撇一捺了。

上一世的记忆频频显现,如走马灯般。

枯坐参禅,念诵佛经,浑浑噩噩,终遗憾而逝...

而如今,他此生遗憾尽皆补了周全,甚至站在了这凡俗群山之巅,看到了许许多多,不同的风景!

原来这江湖和天下,还可以这般!

仗剑豪情,王权不过谈笑间。

幸甚,幸甚呐!

言罢,少年眼神清明,伴随一声长笑,自这大乾宫中,大步离去!

无人阻挡,也无人敢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岁月悠悠,青史昭昭。

或许在经年亦或者又一个百年后。

相传那悬空寺一脉,也有一名号真如的少年僧人,参禅修武十载,一朝出世便败尽了天下豪雄,拳压江湖客,挥剑镇王权!

若如此还不能奠定武林神话,试问这世间...

还有何人可配?!

...

乾都外,淮水。

有一袭红衣的女子,立身于河畔,身形如雕塑,遥望远处乾都。

太阳逐渐落山,黄昏降下余辉,洒在她的裙边上。

晚霞陪衬,红衣如仙,便是那天宫仙女,怕也不外如是。

她在此地,等候了许久。

一直从正午候到了黄昏。

终于,就在女子面露彷徨,眸中带着茫然时。

那远处有一身披血污白衣的身影,沿着一路留下的气机,慢慢寻了过来。

见到这道人影。

苏七秀本来尚算平稳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一双流光溢彩的褐眸中,隐隐有泪光浮现。

她想要等的那个人。

终归,还是等到了。

哗啦!

淮河江水,掀起波澜。

秋风递起,吹动枯枝落叶,也将那红衣少女本就绑着不算紧的红色绸带,缓缓吹开。

三千青丝一散,墨发披于身后,那远处的少年也已到来。

看着满身血污的季秋,少女有些哽咽。

若无她,小和尚何至于此!

“对不起。”

苏七秀身躯微微有些抖动。

但对此,季秋却是以笑回应:

“何来道歉?”

“我既答应了你的承诺,哪怕天涯海角,刀山火海,都一样会去。”

“这是我的选择,我甘之如饴。”

抬手,将那缓缓飘落的绸带捻起,随后季秋上前,双臂揽上红衣少女的一头墨发,轻轻理顺之后,这才手法生涩的将其系好。

“走吧。”

“从今往后,这大乾宫上下,便再也没有人能与你为难了。”

季秋握住眼前少女的柔荑,郑重又道:

“对了,现在我已还俗,俗家名季秋。”

“就别叫我小和尚了,秀姑娘。”

夕阳下,少年腼腆一笑。

也只有在这个一袭红衣的女孩面前,季秋才会露出这副面容。

毕竟抛却这模拟与轮回,他的真身,也不过是正当少年啊。

“那不行的,小和尚就是小和尚。”

“别人如何称呼你,那是别人的事情。”

“但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和尚。”

“只是我一人的小和尚。”

“就像是我一样,也只是你一人的秀姑娘。”

对此,苏七秀认真的摇了摇头,随后擦了擦泪滴,破涕为笑。

听完这话,季秋怔了怔,一股无与伦比的悸动,在他心中缓缓升起。

这姑娘,值得珍惜。

可以他眼下的身体状况...

季秋柔和的笑了笑,未作回答,但是眼中却不禁带着淡淡的忧虑。

他,可能陪不了苏七秀几年了。

那一气贯沧海之秘法,几乎是燃命之术,再加上苏赤龙修为着实不凡,季秋几乎是濒临力竭,才将其解决。

所以以他眼下的身体状况,即使有灵气维持,怕是也...

回天乏术了。

不过季秋并没有对着苏七秀明说。

面对苏七秀的倔强,他只是顺着她的话,温和道:

“好,那我就只做你一人的小和尚。”

“咱们走吧。”

“待到我彻底解决你身体内积累的太阴之气,到时候就能引你步入炼气之路了。”

“以阿秀的道体之姿,未来仙路之上,定能有你一席之地。”

“说不定悠悠岁月,时过境迁后,今日的英雄救美人,就会换成美人救英雄咯!”

迎着朝阳,满身血污的少年笑意吟吟。

他伴着少女,一路沿着晚霞,走至道路尽头。

此情此景,一如画卷。

仿若梦中。

(明天第一卷完结,我是写爽文出身的,不会虐主,至于如何处理,往后看就知道了,就不剧透了。)

第五十八章 旧友来寻时,英雄已迟暮 乾都之后。

季秋带着苏七秀,游遍了大乾七州四十九郡。

太岳山高,江海水长,见贯了乾都的繁华,又看世间百态,生民艰辛,无疑是叫曾经困于高墙之间的少女,彻底成长了起来。

而在这场漫长的千里旅途之中,季秋以剩下的元阳果为药引,再辅以自身灵气,终是将苏七秀体内的太阴之气,彻底消弭。

身怀道体太阴,当季秋开始传授苏七秀修行法门后,她的进境也不负所望。

一日觅得气感,尝试接引灵气。

只需一月便能在这灵气稀薄之地迈入炼气初期,初露锋芒,进境远超季秋估量。

对此,季秋自然欣慰不已。

一年后。

这一天,入了年末,大雪霜降。

在悬空寺的山脚下暂居的季秋,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年蓄起的发丝,被季秋以木簪束起,旁人见得后,早已再认不出来他曾是一位僧人了。

丰神俊秀、皎如玉树,再加上那一袭不染尘埃的白衣,哪个见了不都得赞上一句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当然,前提得是抛去他那黑白参半,略显斑驳的发色。

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迟暮与沧桑,这种反差感,无疑是叫人心中疑虑。

起码那一身灵气滚滚,自天师道下山以来精神抖擞,好不意气的赵还真是这么认为的。

赵还真背着木剑,看着那静静扫雪,周身气机浑然天成的白衣男子,脚步停顿,有些迟疑。

在他的灵气感知里,眼前这扫雪的男子,若是不看面容与周身隐隐间带着的灵气波动的话,与那些七老八十岁即将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真如小师傅?”

赵还真踏着雪,走到了近前,待到确认下来后,终究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短短一年多来,你周身气机怎会...?”

听到声音,季秋抬头一见,便看到眼前的赵还真依然是当年模样。

一身紫衣,身背木剑,道法自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气机。

当真是叫人又羡慕,又嫉妒啊...

抛却内心升起的阴暗想法,季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抬起手指轻‘嘘’了一声:

“赵道兄,许久不见,依旧风采不减当年啊。”

“先进屋再聊吧。”

说完,季秋向着屋内,温声开口:

“阿秀,来客人了。”

吱呀...

不大不小的院落内,正屋房门打开。

一袭红衣的少女半步踏出门槛,一双褐眸明亮:

“是山上的师父吗?”

说罢,女子抬头一看,却见得并非觉悟也非静明,而是一看上去仙风道骨,论面貌只输季秋半分的紫衣道人。

“这位是?”

见到有外人到来,女子整理了下自己挽起的发鬓,有些好奇的开口。

“是之前在山下游历之时,遇到的一位同好知己。”

“有一段时间,我曾与这位赵道兄共游三山五岳,拜了数道天下有名的武林大派,一时好不快意。”

“眼下想起,几乎与昨日无异啊!”

迎在赵还真前面,季秋淡笑介绍。

而女子听后,当下‘哦哦’两声,随后礼貌的踏出门槛,与季秋一道并肩,迎赵还真入内。

二人看上去极为融洽,一系列行为下来没有任何生涩,就好像本就该如此一般。

三人进了屋内,苏七秀将屋门合上,把那外界风雪与寒意都掩去之后,熟练的便开口道:

“你们先聊,我去泡茶。”

女子说完,就向着一侧的内屋走去。

而待到苏七秀身影渐远后,赵还真终于忍不住了。

他先是挥手布下了隔音的小戏法,随后语速几如连珠炮般发出:

“这一年多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道我还记得你我离别之时,和尚你修为可是比我要高啊,可现在却怎么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还有那女子,你这...这是还俗结亲了?”

赵还真于天师道闭关,不问凡俗世事,一下天师山后,就欲循着曾经与季秋道下的承诺,前来寻他一起共觅仙缘。

可没成想,今日一见,却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这副模样,莫说是求仙了,就算是想要再多活几年,怕都是奢望吧...

赵还真眉头紧锁:

“你是惹得了什么修为高深的仇家了么?”

“若是如此的话,将名姓与来历告知于我,小道他年修行有成,此仇当替你报之。”

紫衣道人言语郑重。

他眼下巩固了炼气中期的道行,实力堪堪也就与当年季秋相差不多。

连季秋都不能匹敌的敌人,赵还真自忖以自己目前的道行应该不够,但要能再修行些时日的话,他便自信能败尽一切之敌!

听到赵还真这般言语,季秋心中划过股暖流。

相游数月,结伴而行,这道人算是他这一世为数不多的真朋友了。

能做到这般地步,足以令人欣慰。

于是乎,季秋谢过赵还真好意,摆了摆手,便将一切遭遇娓娓道来。

到了最后,终是慨然一叹,道: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此世仙途只能于此划上终点,真要提起来,又怎会甘心。”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哪怕季秋明知此世结束,自己还有真身,还能有机缘高歌猛进,踏上大道征途,但也不免心生恐惧。

若是轮回乃是真实,真身才是大梦一场,那又该如何?

相传大觉悟者可能勘破生死,但季秋自忖不过只是一有点道行的修行人罢了,他还看不破这一切。

这种惶恐随着自身寿命越发流逝,哪怕灵气都维持不了多久时,更是不停袭上心头。

死,并不可怕。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头颅掉下也就弹指数秒而已,能有何难?

但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衰老,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静静等着死期到来时,才是最难受的。

直到如今,季秋方才明白了苏赤龙年近百岁时,为何愿意抛却一切,去孤注一掷修行那魔功了。

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

哪有天生的巨擘魔头?

都不过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那万劫不复的深渊而已。

就在季秋心中正惆怅时。

苏七秀却端着托盘,将两杯温热的茶水,轻轻摆在了自己与赵还真面前。

看着眼前冒着白气,有十几片绿叶漂浮的热茶,季秋回过神来。

也只有这时候,他才能保持心境平和。

第五十九章 浮生不过一场梦,梦醒空余镜中花!(第一卷终!) 一杯茶水,真言二三。

正所谓君子之交寡淡如同清水。

而季秋与赵还真,便是如此。

当这紫衣道人晓得季秋大限将至后,虽有唏嘘,但很快就主动揭过了此事,转而与他忆惜往事,谈论修行起来。

对此,季秋自然拿手。

于是二人对坐,相谈甚欢。

时间飞速流逝。

末了,紫衣道人起身,尚带着几分意犹未尽,面色复杂。

“季兄,你既还俗,我便不称你为和尚了。”

“眼下情况,看来你我当年之约,怕是无法一同实现了,如今想来,甚觉遗憾。”

“不过这条路,小道我会带着你这份,一同走下去。”

外界风雪猎猎。

紫衣道人饮尽杯中茶水,推开门扉,与季秋道了一声别。

随后,便消失在了这漫天风雪之中。

想来这一世,二人已是再无相逢之时。

遥遥看着那紫衣道人身影消失,季秋倚靠在门前,目送了他很久。

直至人影消失于风雪尽头。

“人走了吗?”

季秋静静的看着,直到那红衣女子靠了过来轻声询问,这才收回目光。

“是啊,走了。”

言语中,略带着些怅然若失,以及些许羡慕。

“他也是炼气士吗?”

苏七秀眸子微亮,显得很感兴趣。

“是啊,他是一名炼气之士,是比我更加纯粹的求仙之辈啊...”

季秋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何时出发,去往大乾之外,求仙访道?”

拽着一侧的少年衣袖,苏七秀目露向往。

对此,季秋笑而不语,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带着宽慰道:

“快了,快了。”

“你现在不是已经可以熟练修行我教你的那几门炼气术了么?”

“待到你也步入中期凝气,那么你我二人便可以启程,去看看那十万大山之后的仙道盛景了。”

“所以阿秀。”

摸了摸比自己矮了半个多头的姑娘,季秋眸子深邃,目视远方,语气郑重道:

“要好好修行啊。”

察觉到头顶传来的温热呼吸,苏七秀捻着眼前男子散落在肩部的斑驳白发,抿了抿唇。

“嗯。”

“我会好好修行的。”

“等我到了炼气中期,我们一起去寻觅仙途,去证得大道!”

“炼气、道基、玉液还丹...”

“这漫漫仙路,我们一定能走到最后,成为真正的仙!”

“一定可以的。”

“你说对吧,小和尚?”

不知为何,许是寒气入了眼罢,红衣姑娘的眼眶有些微红。

“自然。”

“仙路或许漫长,但又怎能拦得住阿秀?”

“是你的话,一定会的。”

慢慢抬起头来,季秋温和一笑,双目含神。

【苏七秀】

【1岁:降生之时,通体冰寒,一副短命之相,不得乾皇喜爱,幸有母妃垂怜,这才安稳长大。】

【7岁:母妃病逝,居于深宫之间,终日见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心智成熟。】

【14岁:相伴长大的宠物白狐病逝,心情沮丧之间,于乾都外悬空山脚下,偶遇一与众不同的僧人,自此结缘,视其为一生挚友。】

【19岁:因触怒乾帝,被禁足于深宫之中,绝境之际,月下曾允诺的僧人下山还俗,一人白衣入乾宫,敌万军,震乾祖,将其救出,自此山高路远,天高海阔。】

【20岁:经脉太阴寒气隐患已除,道体之姿初显,一日出气感,一月成炼气,修成诸般炼气法,又悟天生神通,仙路之途,始于足下。】

【21岁:相伴一生的道侣逝去,一夜白头,朝如青丝暮成雪,随后亲手将其葬下,远赴万里欲求仙道。】

【25岁:四年蹉跎,跋涉千山万水,历艰难险阻,终成天道筑基!】

【后续:???(超越宿主实力当前可探查上限,故无法继续推演)】

【模拟评价:命数皆有定,有人却能改之!】

命,改了。

注视着眼前的苏七秀,季秋开心的笑了。

二十五岁,天道筑基。

何其风华绝代!

自绝灵之地踏出,历百般机缘千种沉浮,终成天道筑基,未来等候着她的,将是那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仙道大世!

从这一刻起,苏七秀的命运就将是那天上明月,而再非所谓早早夭折,香消玉殒之相!

季秋终究还是,做到了。

只是可惜,也就只能陪她到这了。

此生无法长久伴。

唯愿君安好...

便是晴天。

...

又过了一月。

在风雪弥漫最为严重之季。

那本来丰神俊秀的白衣少年,满头发丝已尽斑白。

本来炯炯有神的双眸,逐渐变得晦暗。

此时季秋已知,自己油尽灯枯的时候到了。

而在前些日子里,觉悟与静明这些待他甚好的师长,趁着还能动一动时,季秋都已道过了别。

“是时候说再见了。”

季秋神思变得昏沉。

他隐隐有了明悟。

这两三天里,日日修行的那些灵气几如杯水车薪,根本不能抑制经脉与丹田的受创。

因此伤势一旦带动起来,他甚至连修行之辈最为基础的灵台清明,都再也保持不住。

不过真到了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季秋反而不再那么怕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能叫人有大觉悟。

此时,他半躺于床榻,意识已经不再清醒。

不过隐隐间,还是依稀可以听见身畔的温柔耳语,以及那淡淡幽香传来。

“你这次修行出的岔子,怎么这么久还没好啊...”

“说好的等我到了凝气,就带我去求仙访道的呢?我如今已经凝气,你可不能耽搁太多时间,不然我会生气的。”

苏七秀摇晃着季秋的手臂,一边有些赌气的开口。

而季秋一直都是眼睛半眯,时而回应一下,时而彻底无声。

“对不起啊,阿秀。”

恍恍惚惚间,他似乎捕捉到了一道光。

而季秋抓住这道光后,浑浊的目光强撑开来,勉强的咧出了一道难看的笑,反手将女子的双手握住。

“我...可能到时候了。”

“记住了,你可一定要成就真仙。”

“这可是你的小和尚拼了命,也想要你做到的事情啊...”

“另外,可不要愧疚。”

“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答应过你的。”

说罢,季秋还想再抚一下女子鬓角的发丝。

只是手臂半撑间,就已悄然搁下,终是不能再将那发丝,理顺理平了。

至此。

白衣少年这璀璨而又短暂的一生,在这天寒地冻,雪漫寒山之时,彻底落幕。

而那床畔边上的红衣姑娘啊。

她看着少年闭眸,手臂垂落,有些怔然。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明明一年前我就知道你的身体出了问题...”

“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啊...”

抚起那尚且带着几分温热的手臂,悄悄靠在自己的脸颊之前,女子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已是神情悲极,潸然泪下。

滴答,滴答。

泪水划落。

“可...为什么我就是忍不住呢...”

女子一袭红衣,艳冠芳华,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可她唯独愿意展现所有的那名少年啊。

已经离世而去了。

世间最悲,不外生离死别。

“修行...修仙,成就大道,成就大修行者!”

“你希望我去走,我当然要去走!”

“移山倒海,摘星拿月,朝游北海暮苍梧,多令人神往...”

苏七秀握住眼前少年的手,握的紧紧的,就连指骨都开始泛白了起来。

“或许待我成就大修行者,修成足以改天换地,捕捉到你灵魂的大神通时,就能将你,再度追寻回来了罢?”

“很快的,不会让你等太久。”

“你可要,等着我来啊...”

女子撩起袖袍,擦了下脸颊泪珠,语气虽是哽咽,但其中蕴藏的坚定,却是前所未有。

随后,她俯下身子,轻轻对着男子额头一吻。

时间就此定格。

待到起身时,姑娘本来娇憨温柔的表情,变得如同外界寒雪一样清冷。

她打开窗户,任由寒冷刺骨的冰霜弥漫而来。

仿佛这样,就能叫她的心情稍稍冷静些许。

三日后。

将少年身躯葬在这生他养他的悬空山。

一身披白衣,满头雪白的清冷女子,背着一柄名为青虹的法剑,向着那大乾之外,迈出了脚步。

此后岁月,不计年。

一甲子后,大乾国早已灭去多时,新的皇朝踩着累累尸骨,开辟新的时代。

而悬空寺因历代都有护法高僧,倒是越发昌隆起来。

这一年,有仙人划过虹光,飘然而至。

那是一白衣如雪,一头白发束于木簪,清冷如广寒之仙一般的女子。

她伫立在悬空寺后山一坟前,停顿良久,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神色带着忧思。

呆了许久后,她才离去。

从那之后,每过个数十上百年呐。

这仙人都会来看上一眼。

看完之后,有次空闲,刚巧在那隔壁新朝都城内,听着酒楼茶馆一说书人醒木一拍,便是唱道:

“话说那往前一推数百年,有一少年风华正貌之时,便成了那一代武林神话,震三山五岳,入了乾都一人敌万,挥手间翻云覆雨,是那般意气~~”

“此人姓名至今已不可考,只知与那盛至今日的悬空寺一脉,有莫大干系!”

“对了,据说这武林神话与那乾朝公主,还有一段莫大之缘,相传之所以闯入皇都,就是因如此!”

“当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呐!”

“来看诸君,咱今日消停消停,待到明儿个,小老二再与你们分说这武林神话与那乾朝公主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欲知后事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故事精彩,引人入胜,从这灰衫老者口中绘声绘色道出。

一时间,博得满堂彩。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一女子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第一卷——凡俗纵横,至此完结。)

第六十章 今朝大梦方知醒! 【逆天改命结束。】

【第一世,落幕。】

【1岁:寒风萧瑟,雪花飘飘,在一个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夜晚,随着一声啼哭,你降世了。】

【3岁:你被悬空寺师父静明收入门下,拜入宗门,从此开启了传奇而又短暂的一生。】

【9岁:你于藏经阁觅得祖师之法,并未私藏,献与宗门,使得悬空寺气运为之改变,挽救了师祖觉悟横死的命运。】

【11岁:你与相伴一生的红衣少女结缘,时年炼气有成,脱离凡窍。】

【14岁:你步入炼气中期,下山游历,救武林神话林玉甫家门免于灾祸,得赠问仙一剑,又遇机缘,修成炼气六法,连败天下六大宗,拳镇三山,剑平魔门,问鼎天下!】

【16岁:你回归山门突闻惊变,于是决心还俗,一人入乾都,破万军斩乾祖,闲来飞剑取帝冠,少年意气,好不风流。】

【18岁:因动用秘法,战至强弩之末,你付出了代价,强撑一年半载后,终因丹田经脉尽碎,油尽灯枯。】

【18岁:这一年天寒地冻,你卧于床榻之间,身畔温香暖玉为伴,脑海昏昏沉沉的回想了一生,终是带着几分惆怅,了却此世。】

悠长的字幕缓缓流过,带动着一幕幕画面,帮助季秋迅速回忆起了这一生经历。

从初次模拟心有不甘,到逆天改命,于天寒地冻降世...

期间安稳蛰伏,静待时机,终拜入悬空寺静明法师门下,开始步入正轨。

从于藏经阁内寻到渡世真经,再到将其交予具有养育之恩的宗门手中...

期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未曾有一日懈怠,武道与炼气之法齐头并进,年少有成。

从下山游历,到救林氏一门,再到与紫衣道人赵还真结识,拜太岳山,平大明教,于江湖闯下偌大名声...

期间得问仙一剑,觅炼气六法,尽皆修行之后,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宛如凡俗仙人般,好不快意。

从归山还俗到最后杀入皇城,一朝爆发镇苏赤龙,吓的乾帝帝王风范尽失,一剑飞仙飘然而去,再到伤势加重,无力回天,只得无奈寿终...

期间也有豪情,然而面临生死之际,也曾彷徨,也曾迷茫,甚至恐惧。

原来在这大限面前,纵使知晓其乃虚妄,但该面临的惶恐,也一样避之不过啊。

毕竟自己,亦不过只是一介俗人而已。

一回首,只是一瞬。

但在季秋的感知之中,却已是整整十数载光阴,倏忽而逝。

【世界总结中...】

【你是凡俗之中稀世罕见的炼气之辈,你是武林之中人人称颂的绝代宗师...】

【你改变了许许多多本该横死之人的命数,也将许多本不该陨落之人的性命终结...】

【你的事迹,在整个大乾被人口口称颂,帝王惧你,宗师怕你,哪怕国度灭亡,悠长的经历也渐渐演变为话本,被人不断讲述,不曾遗忘...】

【有很多人敬佩你,也有很多人恨你入骨,但不论如何,你都在这个时代,刻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

【恭喜你,你的第一世轮回已经结束,但这,仅仅不过只是开始!】

【评价:略有瑕疵(你已尽力,或许它并不是最好的结局,但于你而言,已无憾了。)】

【你于轮回模拟之中所得的功法与术法,都将不被遗忘,化为你修行之道上的资粮。】

【你可以选择真如一生的三种天赋,带回现世。】

当悠长的介绍慢慢落入尾声后,关于真如一生的诸般先天与后天之天赋,尽都一一浮现...

而季秋,可以从中铭刻三种,作为自身的固有天赋。

相较于逆天改命之前只能得到的那三两武学而言,这些收获绝然称不上差劲了。

季秋的目光,从这十数种大大小小的天赋上掠过,最后从中挑选出了最有用的三种。

【一、七窍玲珑】

【介绍:一颗七窍玲珑心,万般妙法记心头。】

【相传此乃一谪仙坠世所诞生之天赋,虽不能称大道体质,但亦是上等天姿,有过目不忘,尽悟诸法之能。】

【二、百锻武躯】

【介绍:十年寒暑如一日,百锻真武成铁躯。】

【白衣僧人于古寺习武半生,以灵气淬炼体魄,单论身躯之能,不逊于初步炼体的修行之人。】

【三、禅心通明】

【白衣少年半生参禅悟道,临近风烛残年,面临生死恐惧,终于将其勘破,略有所悟,此天赋可提升灵魂意志,静守灵台,不受诸邪侵扰。】

这三种天赋,都是最有用的,至于剩下的,大都是些什么武器大师、熟能生巧、轻功如风等有关于凡俗武学的天赋,于修行之道无益。

就这样,带着一身收获,季秋自模拟器中醒来。

元天界,大晋!

此世道法显圣,三山五岳辽阔无边,有玄门正宗横压一方,万年道统不朽,有旁门左道于名山大川开宗立派,广传四方修行。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只要身怀灵体,便能有机缘一窥大道的黄金大世!

远非大乾那等偏远至极,几乎绝灵的小地方可比。

睁开眼,恍如隔世。

当坐在这床榻边上的少年再度站起身子时,他就不再是那曾经威压大乾,视皇权于无物的武林神话了。

他现在,不过只是一个正值十六岁龄,心怀期许,想持仙门法令,参加法会拜入宗门,欲一窥仙路的小小少年而已。

【季秋】

【境界:凡俗】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出神入化)、炼气六法(出神入化)】

【杂学:初级符箓(炉火纯青)】

在于大乾都城离去之后,季秋虽丹田经脉破损,但对于这些传承,却是一点都未落下。

以追本溯源之法,去观摩剑招与术法的变化,每日都有研究与精进,所以眼下哪怕不过凡俗,但季秋的造诣,却也是远超了近乎九成九的炼气修士。

再加上直到炼气后期之前的修行路,都已被他摸索透彻,想要再恢复巅峰之时的修为,也不过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第六十一章 上元山中觅仙缘! “咚咚咚!”

就在季秋细思之时。

他所居住的这间客房,却有敲门之声响起。

“季道兄可在?”

听到这略有些陌生的呼喊,季秋有些茫然,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起有关于此人的记忆。

这是与他一样,前来参与这大晋朝宗门举办升仙法会的同道,称不上有多熟悉,不过是于隔壁同居,算得上点头之交罢了。

此次升仙法会,乃是整个大晋十年一度的盛会,最终测出来的身怀灵体之辈,也不过就百余人而已。

而季秋,就是这上百余人里,毫不起眼的其中之一。

灵体根据与灵气的亲和程度,共分为上品灵体、中品灵体和下品灵体三等,在之前地方的测试中,季秋就已经检测出来了身怀下品火行灵体。

这种资质,就像是他最开始模拟之前说的一样,最多也只能够拜入些位列左道的小门小派,甚至人家都有可能不收。

像是有玉液还丹之境的老祖所坐镇的旁门之属,更是不可能看得上他。

不过现在固化了七窍玲珑心后,想来境遇就将是大不相同。

七窍玲珑天生就对于灵气有着亲和,哪怕称不上数百年难得一见的道体,但也要比普通的上品灵体强出不少。

算是介乎于道体与灵体之间,可称一声近道之体。

这种资质,哪怕是放眼这偌大的东沧州,都称得上是资质不凡了,就算是拜入那些名震一方的的各脉正宗,想来都不会有多大困难,更莫说是些旁门左道了。

然而,大晋不过凡俗一小国尔,掌其权柄的修行道统,却不可能有正宗之流,大都是些旁门左道来此收徒。

一方正宗,又怎可能与其他宗派共同收录弟子?

所以季秋能做到的最佳选择,就是拜入一强横旁门,且先修行便可。

毕竟他拥有轮回模拟器,只要不断在这浩瀚世界中轮回转世,哪怕是本身的宗门并不强大,他也能有自信在未来立身于诸界之巅!

眼下只需要寻一处僻静之所,好生修行就可。

待到巩固了修为后,自然就能直接进行下一次的轮回转世,所以对于主身世界的修行机缘,季秋并不是太过在意。

边想着,那敲门声又略大了些许。

“季道兄,仙门法会即将召开,你可在?莫要错过时间了啊!”

正当门外之人声音再度传来时,季秋披上外衫下了床榻,踱步过去将门扉打开:

“刘道兄,你再敲上两下,这客栈的小木门都得给你鼓捣坏了。”

季秋的声音带着些无奈。

此时,客房屋门半开,而门槛之外驻足的身影,一身蓝白衣衫,面貌看上去颇为硬朗,倒是显得有几分英武之气。

他就是与季秋客房相邻的邻居,名为刘修,也是身怀灵体,有机缘参与升仙法会的法会子弟。

在之前的几次照面之中,给季秋的感觉并不坏,为人也算是豪爽大气,并不做作。

“我这不是怕你忘记了时间么。”

“现在收拾好了没,要不结伴同去?”

看到季秋露出身影,刘修尴尬一笑,也觉得自己方才敲门的动静有些大,于是不好意思的开口。

对此,季秋并没有拒绝,只是点了点头,还顺便瞥了刘修一眼,想要推演出他的人生轨迹。

【刘修】

【1岁:出生于大晋清源郡,为郡守之子,自幼锦衣玉食。】

【9岁:磨炼筋骨,打熬身躯,弓马娴熟,性情坚毅。】

【16岁:身怀下品灵体,通过资质检测,前来上元山参与升仙法会,历经试炼,拜入寒山派,开启修行之途。】

【20岁:迈入炼气初期。】

【37岁:迈入炼气中期。】

【64岁:迈入炼气后期。】

【87岁:身躯愈发苍老,连炼气都未修行圆满,筑基无望,心中不甘下欲寻五行灵物,以期能以天地灵药,迈入道基之境。】

【88岁:寻觅到一灵药,可惜与守护灵药之妖**手不敌,身受重伤落荒而逃,不久后含恨陨落。】

【模拟评价:普普通通一修士,于这璀璨大世没有任何影响。】

完全并不出彩的大致轨迹,便将其一生都尽数概括。

虽看起来稍显平庸,但须知道能迈入仙途,就已是超出了不知多少俗世之辈了。

“正有此意。”

收起思绪,季秋含笑回道。

随后二人便一同出了这客栈,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

上元山,是大晋历代升仙法会的举办之地。

其中每届举行之时,大概都有十数道宗门一同前来,有时会多有时会少,但也大差不差。

毕竟大晋和周边的国家,都不过是东沧州很小的一隅之地而已,在这片土地上存在着的旁门虽然不多,但是左道却也不少。

这些门派或大或小,对于底下的普通弟子,都是普遍稀缺的,只要不是太过不堪造就之辈,都不会拒之门墙。

此处客栈立于上元山山脚,是由大晋皇室一直以来维持着的,算是讨好着这些仙家上人,寻求庇护的条件之一。

毕竟对于凡俗来讲,这些腾云驾雾,催使灵器的炼气士们,跟真正的仙人也没什么两样。

要是真得罪了,哪怕只得罪一个左道传承,这大晋估计都承受不起。

一尊道基修士,那岂能是凡俗皇帝可以相提并论的?

弹指间,估计就能叫他们人头落地,所以凡人自然开罪不起。

连带着的,这客栈的一应设施选用,都是难得一见的上等材质,可见对于这些不过只是预备仙人的弟子,大晋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疏漏的。

毕竟这一去,最差也算是入了仙途,哪怕实在不堪被刷了下来,也能在大晋为一供奉,余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对此,可不得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么!

季秋与刘修一道出了客栈,一路往山上行去,不时就能见得三三两两,与他们目的相同的求仙之人。

能来到这里的,未来都是有望仙途之辈,所以见了面,大都会打上两三声招呼。

而季秋与刘修一路走着,直至山巅时也遇到过不少人,可这些人的轨迹之中,却没有一个能证得道基的,哪怕成就后期御气之境者,都是寥寥。

由此可见,哪怕是仙道显圣之地,也未必就是大能扎堆。

仙路茫茫,我辈始终还是得谨小慎微,上下而求索之啊!

第六十二章 引气入体,惊艳四座! 上元山峰峦耸立,虽不算高,但却山壁陡峭山道狭隘,又有仙道阵法布下,云雾缥缈,不是凡人可以涉足之地。

如无法令庇护,只怕刚入此山,便会迷失方向,困死于其中。

季秋与刘修一路同行,至主峰山巅方才停下。

此时山间寒风凛冽,周遭云海渺渺。

上元山峰顶平台空旷,直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之感。

若是孤身一人立足于此,那么面对这般景象,只会让人觉得自己在这天地之间,显得是这般渺小。

而此时,在这空旷的平台地带,有十数道身影伫立。

这些人服饰各异,各个周身气势不凡。

季秋一眼望去,凭借轮回之中的眼界,一眼就能看出大都是些修行有成之辈,起码也有着炼气后期的修为。

甚至那为首正中,还有三人一身灵光不散,炼气趋近于圆满,只差一步就能凝结道基,不容小觑。

“这些人,应该就是宗门前来大晋招收弟子的仙门中人了。”

季秋扫视一圈后,暗自点头。

据之前听闻,这大晋以及周边数国,只有三道旁门级传承,分别是落于燕北的观海阁、西边荒漠上的寒烟寺、还有一道就是大晋本土的神霄门。

至于剩下的,不过都是些仅有道基坐镇的旁门之派而已。

想来那周身气息圆润如一的三人,应该就是那三道旁门道统的门人了。

“真不愧是仙门中人,这些前辈们广袖飘飘,仙风道骨,那由内向外而生的气质,就是与普通凡人不同。”

刘修此时目露羡慕,语气惊叹不已。

“季道兄,你说我等迈入仙道后,有朝一日可能有这般成就乎?”

自幼出生权贵之家,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了。

可刘修在面对真正的炼气士时,也是不可抑制的露出向往之色。

对此,季秋只是轻笑:

“努力修行,想来一样是有机会的。”

“刘道兄也是身怀灵体,负有仙缘之辈,切莫妄自菲薄啊。”

炼气之道不过只是漫漫仙路的开始而已,就算能成就后期御气,也未必能够高出凡俗太多。

至多不过三个甲子,一百八十寿龄后,最终亦逃不开一抷黄土的命数。

君不见那修成武道止境,天下绝巅的林玉甫,不一样能以凡俗武道镇杀炼气仙师?

所以真正能称得上一声修道之士者,还得是那些已经跨过铸就道基之关,成为道基境的大修士才可以。

据渡世真经记载,无论是以五道五行灵物精粹融入自身,继而平衡成就无缺的天道筑基,还是那些以普通筑基丹吞服,从而晋级的普通筑基修士。

他们只要迈过这一关卡,顷刻间就能寿延三百载,施展种种可称神通的术法。

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那时候,才算是真正的褪去凡躯,不似俗人。

炼气之辈,还差得远呢。

当然,这些都是季秋修行一世轮回,积累许久继而得出的感悟,对于像是刘修这等阅历之辈,他是断然不会晓得的。

事实上,哪个凡人见到真正的仙家,会不心生敬仰与羡慕?

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就在季秋与刘修闲暇交谈的二三瞬间。

上元山法会的人影,也渐渐多了起来,细细数去足足有数十人。

这些都是大晋检测出的身怀灵体之辈。

虽然现在距离法会召开的时候尚早,但面对这或许是他们此生仅有的唯一机会,又有哪个心大的家伙敢于托大?

万一错过了,那必将是抱憾终身!

在看到人数慢慢来齐之后,上首的那三名修为最高的炼气士各自对视一眼,俱都慢慢点了点头:

“名录法会之人,共计八十七名。”

“眼下既已齐至,便正式开始罢!”

“尔等身怀灵体者,且入阵中!”

随着为首那一身紫衣道袍的修士一声肃喝,季秋抬眼四顾,只见周遭本来平平无奇的广场,突然间星光四溢!

阵阵嗡鸣之声响出,淡淡的白光从这广场之间升起,几个呼吸过去,周遭本来尚不算浓郁的灵气,突然向着这上元山巅的一小块平台,疯狂涌动而来!

“好浓郁的灵气!”

“这是阵法之道?”

季秋心中暗暗惊叹。

看来这些宗派手段,倒也不凡。

那些散落在各个角落,露出点点微光的莹白色石块,应该就是聚拢灵气的灵石了。

这阵法以数十块灵石为基,引来了这般浓稠的灵气,这些修士们莫不是想要在这里借助这些灵气,为这些参加法会的弟子们洗精伐髓,引来气感?

季秋隐隐有了猜测。

而下一刻,那紫袍修士又开口了:

“此次法会,旨在叫你们领悟气感,迈上仙途。”

“尔等都是身怀灵体之辈,此次晋国献上灵石,由我等代为开辟法阵,就是为了助你们感知气感,引入灵气修行!”

“还不速速盘膝打坐静心冥想,牵引灵气入体?”

这修士声音扩散,弥漫了整座上元山,正印证了季秋的猜测。

闻得此言后,一时间哪里还有人敢于耽搁,于是数十名前来参与法会的弟子,当即盘膝闭眸,准备牵引灵气。

修行灵气的导引之术非常简单,就是之后引气入体的法门才是不传之秘。

前者在到了上元山后,每个人都被传授到了,只有后者才会在拜入宗门之后,由得宗门亲自授予。

季秋也在这盘膝打坐的众人之间。

除却那张丰神俊朗的面貌有些稍稍引人注意外,其他都与别人并无不同。

但随着接引灵气开始,很快,他身上产生的异动,就引起了上首所有炼气修士的注意。

“嗯?”

“那少年...”

“怎会如此之快!”

不少门派的修士面露怪异的看着季秋,言语中带着明显的愣神。

明明这一批晋国身负仙缘的弟子,都没有太过出彩的才对,资质最好的,也就是一个中品灵体。

可这少年几乎是刚一盘坐,就牵引到了灵气,甚至引气入体,几乎快成了周天循环...

这等资质,怕是上品灵体都未必能这么快吧!

“季秋,大晋当阳郡槐木县人士,骨龄十六,火行下品灵体,资质一般...”

“这...”

那为首三名炼气圆满修士,居于右侧的一青袍美妇将名录册资料取出,随后轻读出声后,面上终于忍不住变色,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第六十三章 三派争徒,有高人至! 大晋,上元山。

“不可能!”

“下品灵体,此生难觅大道,就算是想要一窥御气之境都是千难万难,怎会有这等资质...”

青袍美妇话语落下,另外两名炼气圆满的修者都是不信。

“等等,莫不成这孩子不仅是下品灵体,还身怀着其他隐藏的体质不成?”

最后,那一身紫袍的炼气士皱眉开口,语气中带着些捉摸不定。

“以贫僧来看,确有概率。”

“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先例,可我等不过炼气修士,无法做到筑基大修那般以神魂观测,想要检测出具体的灵气亲和,还得带回宗门才是...”

左侧的灰衣僧人语气带着怪异,不着痕迹的瞅了眼身侧的青袍美妇与那紫袍中年,不知心中在盘算着什么。

他们三名炼气巅峰的修行者,各自来自三大旁门传承,分别是青袍美妇所在的北燕听涛阁、灰袍僧人所在的西荒寒烟寺、以及坐落于晋国本土之上的神霄门。

三宗都有玉液还丹境的大修坐镇,算是这东沧州偏僻地带,为数不多的旁门级传承。

那么问题来了。

能这么快牵引气感,甚至引气入体的凡人,这少年的灵气亲和度一定非常之高,起码不逊于上品灵体。

而上品灵体...

那是只要不要夭折,就能有充足的时间破境道基,甚至高歌猛进,直入玉液还丹之境的!

于是气氛刹那间,稍稍就有些微妙了起来。

说到底,他们目前所处的地方,都是东沧州较为偏僻的地带。

不然,也不会没有正宗大脉于此立下山门。

目前先不管这少年资质,到底是不是那些特殊的体质,就单凭借着这显露出来的灵气亲和,就足够他们争一争了。

见此状况,那青袍美妇眼眸流转,笑意吟吟对着旁边的二人道:

“两位道友,这孩子的天赋不错,我听涛阁甚感兴趣,在大晋这边,这次就少选几个弟子,剩余的名额都让与你们,只要让我带着这少年走,如何?”

话语落下,那些左道传承的炼气士都是默不作声。

因为他们都晓得,自家只有道基修士坐镇,想要和这些有金丹真人为根基的旁门传承争天才弟子,无疑是不现实的。

既然如此,倒是还不如等他们争完,多分几个弟子为妙,说不定这些普通灵体里,日后也能诞生出来几个大修士呢。

仙路机缘缥缈,个人缘法不同,这都是说不定的。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只要资质够好,这条仙途一定将会走的更加顺畅。

这点毋庸置疑。

“阿弥陀佛,李道友,你这可就不厚道了。”

“这孩子虽然灵体天赋一般,但说不定有什么特殊体质,不然灵气亲和的程度不会这么恐怖。”

“如此天资,对于我等旁门传承而言,几乎是可遇不可求,所以你就不要再这样假惺惺的了。”

“若真检测出了特殊资质来,那回到宗门能得的奖赏,想必都足以换取一枚筑基丹,供你步入道基了罢?”

灰袍僧人微微一笑,毫不留情的就揭穿了青袍美妇的些许伎俩。

对此,听涛阁李清苑也不恼。

毕竟说穿了,优秀的弟子谁都想要,怎可能就这么放过。

本来每次招收弟子,都会借助些灵石布下聚灵法阵,用来测试诸多下品灵体之间,到底哪个亲和度更好,资质更高。

但谁曾想,此次竟会出现这等意外,突然蹦出来个璞玉之才!

神霄门的陆白,默默看着这二人争论。

随后,他不着痕迹的注意了下二人神态,并未率先开口,而是从手中抽出了一张符箓,捏在手心里,悄悄注入了灵气。

这是一枚通讯符箓。

当这一切都做好之后,陆白见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这才‘咳咳’两声,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道:

“李道友,庆林道友,我也晓得你二人的心情。”

“实不相瞒,这少年如此高的灵气亲和,我神霄门也不想就这么错过。”

“你我三人这般争论,那剩下的诸多道友,又会如何看待?”

“以我来看,倒是不如先将剩下的门人选定,再由这少年自己抉择到底拜入哪个宗门,此举倒也算是公平,你们觉得如何?”

见到神霄门的陆白提出建议,听涛阁李清苑与那寒烟寺的庆林和尚对视一眼后,都觉得此建议可行,于是点了点头。

“陆道友说的在理。”

“既然如此,那就先挑选一下其他弟子罢。”

二人一同开口,都选择暂且将其搁置,闭口不谈。

但谁都晓得,那如今正接引灵气的少年,才是真正的压轴大戏。

随后,在三人的领头下,诸多左道传承的炼气门人,都对着目前正在接引气感的法会弟子们,开始了挑选。

很快时间流逝,这些由数十枚灵石布下的一方小型聚灵阵,功效渐渐到了头。

而其中这些身怀下品灵体的弟子,由上到下的资质高低,也都被这些炼气士们给看了出来。

根据五行与资质的划分,再伴随着些许争吵,这数十个前来参与法会的弟子,很快就被挑选完毕。

末了,重头戏终于到来。

见到弟子都选的差不多了,那听涛阁的青袍美妇率先开口:

“两位道友,眼下弟子都已选定,也该决定一下那少年的归属了吧?”

“神霄门的陆道友既然将另外一位中品灵体的弟子挑走,想来应是放弃了这名为季秋的少年,庆林道友,你如何说?”

李清苑说完,看了一眼陆白,意思再明显不过。

那就是人不能贪得无厌,既选走了那中品灵体的弟子,这灵气亲和度最高,疑似有特殊体质傍身的少年,就该是他们的了吧?

旁边的庆林和尚,也是这个意思。

对此,陆白笑而不语。

直到他感觉到远处,有一股澎湃灵气飞速波动,向着这上元山靠近而来时,这才轻声一笑,道:

“到了。”

此言一出,李清苑和庆林顿时一愣。

到了?

谁到了?

二人露出疑惑,可是很快,他们就不疑惑了。

因为两人也感受到了,有高人飞速向着上元山接近。

一瞬间,李清苑和庆林神色愤怒。

这下他们就是再傻,也回过神来,晓得为何陆白这么淡定从容了。

因为这附近,有神霄门的高人!

“陆道友,你这不讲规矩!”

庆林和尚有些愤懑,当时指责出声,而旁边的青袍美妇亦是神色无奈,隐有气恼。

开什么玩笑。

通过那澎湃且不加掩盖的灵气,那飞驰前来的分明是道基高人!

这种高人降临,二人如何敢抢?

对此,陆白打了个哈哈,告歉一笑:

“不好意思了两位道友,我神霄门位于大晋,刚好有前辈在这附近,巧合,实属巧合。”

“这说明,这少年与我神霄门有缘呐!”

话语落罢,便见到一道驾驭紫色雷霆的身影,施展飞虹之术,瞬息落在了这上元山巅。

于众目睽睽下,来者一身神霄紫袍,几缕长须自下颌生,颇有一派仙风道骨的意思。

他看着那最前端,正面带恭敬之色的陆白,当即温声开口道:

“小陆,你传讯的弟子是哪个?”

第六十四章 道基真修,我名季秋! 见到这紫袍修士翩然而落,一瞬间所有前来招收弟子的宗门修士,都一并躬身,语气中带着恭敬:

“我等见过道基前辈!”

哪怕是听涛阁的李清苑和寒烟寺的庆林僧人也不例外。

就算他们是炼气圆满之境,可只要一日不筑得真基,在真正的道基真修面前,就只能选择臣服。

这就是道基修士的强大。

不过刚一露面,就叫这些在凡人面前,几乎比拟在世仙人的炼气士们,顿时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不敬。

实力带来的差距,竟恐怖如斯!

听到这由自己一道传讯符箓引导而来的宗门高人发问,陆白自然不敢怠慢,随即便道:

“回禀姜师叔,就是那少年!”

“你且看。”

说完,陆白伸手一指。

而被他称呼为姜师叔的神霄门道基姜元山,顺着他的指尖抬头一望,就见到季秋盘膝而坐,周围灵气欢呼雀跃,几乎占了聚灵阵所引导而来的五成,一时心下不由大奇。

“下品火行灵体,却能有这等灵气亲和...”

“应是有特殊体质无疑了。”

脚下紫光一闪,姜元山并未有在意那些他派炼气的意思,只是一步跨出缩地成寸,便迈至了季秋面前,随后神魂之力涌现。

道基真修,除却法力外,还会达到内视神魂,照见本我的境界。

修行法力,为的是能拥有移山倒海,改天换地之能,达到伟力归于自身的目的,而修行神魂,则是为了持本心不变,能始终如一的静守灵台,不受外物侵扰。

这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而姜元山此时,就是在催动神魂之力,去观察着眼前这体表散发微光的少年。

一眼望去,照破真实。

“原来如此。”

双眸含着神光,姜元山透过体表,看到眼前盘膝少年胸膛之间,那颗足有七窍,正在不停颤动吸引周天灵气的心脏时,终是恍然大悟,随后眸中喜色一闪。

这种特异体质...他刚巧晓得。

神霄门祖师传自正宗大脉,门内典籍相较于其他旁门传承,算是要更加丰厚一些。

而这人心之上生有七窍的体质,着实是罕见至极。

至今为止确有记载的一例,还是在那正宗之中才有记录。

相传那上宗一祖师少时相交之好友,就身怀此体,光凭借那只言片语中的记载,就能看出来,此资质怕是要比一般的上品灵体,都要更加出色!

捡到宝贝了!

紫色大袖一挥,将神魂之力抽回,看着眼前慢慢睁开眼睛,长相俊逸至极的少年,姜元山不禁哈哈一笑,道:

“小伙子,你叫何名?”

季秋感受到一阵悸动,好像周身都被人给彻底看透,再加上聚灵阵的效果慢慢耗尽,随即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刚一睁眼,便看到了这面带和善的紫袍修士。

【姜元山:神霄门长老】

【1岁:生于晋国清源郡一小康之家,少时无虑,生活安逸。】

【14岁:身怀中品灵体,资质上乘,拜入紫霄门修行道法,自此脱出凡俗之列。】

【18岁:三年外门磨炼,成就中期凝气之境,通过考核拜入内门,自此名录神霄门庭。】

【26岁:下山历练,恰逢县城有诡怪为祸,九死一生除去之后,炼气法愈发精深,同年破境入御气之境。】

【43岁:精气圆满,圆润如一,炼气巅峰已成,万事俱备后以半生灵石积蓄于宗门换得筑基丹一枚,坐死关。】

【44岁:灵气液化,道基铸就,大道之关已成,名列神霄门长老。】

【后续:???(超出宿主当前实力可模拟上限,暂时不可推演。)】

【模拟评价:半生博弈,破入筑基,虽不拔尖,但亦可称一声千里挑一。】

神霄门,道基大修!

一时间,季秋心中震动。

无论是前世今生,亦或者是那轮回模拟沉浮之中的两世,加起来他都没有见识过这等强者!

“刚刚那道视线,几乎将我整个身躯都看透了一样,这就是道基大修的所谓神魂吗...”

季秋心下暗想,随后一股劲头随之诞生。

筑基都这般强大,那比筑基更强的玉液还丹,甚至修为更加高深的大修行者呢?

那些境界所处的位置,又该是何等风景!

看看那些原本眉目中带着些傲然的炼气士们吧。

在这紫袍道基到来之后,还有哪个敢于吱声的?

不都是恭恭敬敬的侍立在两侧,噤声不语么!

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好处啊...

大丈夫当如是也!

他年之后,彼可取而代之!

听到姜元山的询问,季秋自地面起身,暂且收了收心绪,拍拍身子,语气当时就带着些敬意道:

“弟子季秋,拜见仙师!”

看到眼前少年面上虽有敬意,但却没有带着那些凡人见到修士所表现出的惶恐感时,姜元山一时对着眼前这资质上乘的少年,又更高看了三分。

修行一道,首要心性就得过关。

何谓心性?

说的好听点叫做大气魄,大志向,说的通俗点就是,一定要有向更高峰展望的野望!

仙佛妖魔鬼怪神,不外乎都是一种求得大道的过程。

而追寻大道,本身就是一种对于欲望的追求,所以每一名求道者心中,都不可能失去心气。

眼前这少年还未迈上炼气,就能在见到道基大修后不自乱阵脚,仍然保持着自身镇定,这份风采再加上这等资质,他年若不陨落,必成大器也!

姜元山暗自点头,下了一番点评。

可是紫袍修士不知道的是,眼前这少年虽外表稚嫩,但所经历过的岁月,已是不逊于他了。

更何况,季秋还拥有着天赋【禅心通明】

此天赋单论意志加成,就算是面对道基境大修的威压,都未必会受到多少影响。

二者相加,除非他是寿八百春秋的金丹真人,不然要想叫季秋心境生寒,到底还是差了点!

“以季为岁,蝉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

“不错,好名字,正合大道争锋之意境,天生就是个修道的苗子!”

“本座姜元山,添为神霄门长老,小伙子资质不差,可愿拜入我六百载旁门传承——神霄门一脉?”

“不谈其他,光是在这晋国边界一带,我神霄门也不算差了,绝对称得上是一方大派。”

“你意下如何?”

抚了抚下颌长须,姜元山目露赞赏,当即对着季秋抛去了橄榄枝。

第六十五章 拜入神霄,去往宗门! 姜元山的一席话,并未做任何掩饰。

听涛阁的李清苑和寒烟寺的庆林僧人听到后,面上虽露出了遗憾之色,可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他们两方宗门距离晋国较远,哪里能像是这神霄门一样,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好不容易寻到了一杰出天才,要是能将其带回宗门,就连筑基丹恐怕都不是不能赐下,可谁曾想到这神霄门的筑基高人竟在附近...

这一下,就他们这炼气期的小身板,谁敢不怕死的上去抢人?

季秋扫了一眼这些前来招收弟子的炼气门人,心下了然。

神霄门位列旁门,必有玉液成丹的金丹真人坐镇。

再加上另外的两道旁门传承对此都是默不作声,想来也不会比神霄门出彩多少。

毕竟要真能盖过神霄门威风的话,哪怕只是炼气修士当面,二人也未必不能仰仗宗门之势,上前据理力争一番。

既然这样,该怎么选择,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想到这里,季秋露出微笑,大大方方的理了下衣袍,便躬身一拜道:

“那季秋,就谢过仙师好意了。”

“弟子,愿拜入神霄门,修行炼气法!”

言语铿锵,掷地有声,几乎是毫不犹豫。

对此,姜元山自然满意,而那后方的陆白也禁不住露出喜色。

毕竟若姜元山的神魂探查为真,这少年天资当真有上品灵体那么高的话...

那么回归宗门之后,怕是一颗筑基丹的奖赏,是少不了自己的!

自己百般修持时至如今,已过了五十岁,而炼气修士一旦步入六十之后,那么想要破境筑基的几率,便已是极为渺茫了。

所以,陆白若想要成就筑基,自然是越早尝试突破越好!

不然要是再拖下去的话,几率便会愈发渺茫,直至最后再无可能,只能不甘蹉跎老死在这修行第一境,望大道之门而不入...

那种感觉,是哪个修士都不愿意感受的。

所以陆白看向季秋的目光,极为灼热。

因为这哪里是什么宗门苗子。

这就是他能够换取筑基丹的希望啊!

为此,哪怕是坑了另外两个一同前来的别宗道友,他也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毕竟道途之争,有进无退,不坑别人,那就是坑了自己!

“哈哈哈,好好好!”

“这次能收下季师侄,已是不虚此行了。”

“小陆,你这次做的不错。”

拍了拍季秋的肩膀,姜元山转头打量了一眼陆白,沉吟片刻,这才继续开口道:

“本座知你想要什么。”

“回宗之后,你这么多年来积累的贡献,想来也足以申请一枚筑基丹了。”

“再加上此次招收弟子有功,此事有我给你担保,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姜元山此言一出,陆白顿时欣喜若狂。

“弟子,谢过师叔!”

看到这身披神霄紫袍的炼气士有些失态,姜元山笑了笑,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道:

“这也是你自己应得的。”

“另外,此次上元山法会招收弟子,也进行的差不多了罢?”

“这次正好本座也要回山,就顺道带着你们一程便是。”

“小陆,将拜入我神霄门的弟子,都召集过来。”

言罢,姜元山手指上储物戒指一闪,一道不过巴掌大小的飞舟,便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随后,这紫袍道基手指一点,灵气涌入这飞舟之后,只一声轻喝,飞舟便瞬间变大,浮于上元山巅,遮盖天地,留下了大片的阴影。

这是一方货真价实的二阶飞舟!

所有在场的炼气士们见到后,都不由得深深羡慕了起来。

就这一架飞舟,在各处坊市内的售价,起码都是五十块上品灵石才能购买得起的。

以他们这些炼气小修士的身家,怕是这辈子都不一定能买得起一架。

像是如听涛阁与寒烟寺这等传承数百年,有金丹真人坐镇的一方大脉,在招收弟子时,还会给配两架飞舟,用来接送刚刚招收的新入门弟子。

但普通的左道小派,可就比较难过了。

他们想要带着弟子回宗,可没有飞舟专程接送一说。

毕竟自个儿家里的道基修士,横竖也就那寥寥,他们自己有没有飞舟都还两说呢,又哪里能腾出来接送弟子?

陆白听到姜元山这般话语,自然也是乐得清闲。

于是待到和周遭这些炼气修士们打过招呼后,他便带着此次招收的弟子们,上了姜元山的这架飞舟。

在临别之前,季秋看了一眼结伴同行的刘修,想了想后,暂且停下了脚步,对其道了一声告别:

“刘道兄,仙路悠长,你我他年再见。”

“希望你还能记得今日向往,不坠青云之志,坚定不移的一直走在修行之路上。”

“再会!”

说罢,季秋洒脱转身,就此离去。

而闻得季秋此言,本来已是不准备再打招呼的刘修,有些怔然。

他看着方才眼神中带着鼓励,并没有任何自傲与看轻的季秋,张了张嘴,这才有些苦笑:

“这位季道兄,还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这么好的资质,都没有生出任何傲气,真真是天生的仙家中人啊!”

刘修有些感慨。

不像是自己,下品灵体终只是下品灵体,只能拜入似寒山派这等小门,没有任何转折,甚至隐隐还有些嫉妒这少年。

凭什么他能有这么好的命,而自己却没有呢?

但这阴暗的心思,却在那少年离去一笑中,彻底被击散了。

甚至还叫刘修心中隐隐有些懊恼,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小家子气。

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

当刘修重拾心情后,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飞舟,又对即将面临的仙道生涯,有了美好的期待。

就像是那离去的少年所说的一样。

仙路茫茫,未来不定。

谁又能说得清,到底各自成就如何呢?

...

飞舟自上元山始,于白云悠悠中,飞速行驶。

一边怀着对于神霄门的兴趣,季秋一边以欣赏的目光,看着这沿途一路的风景。

自飞舟之上往下望去,少年此时衣袖飘飘,只觉得天地渺小,哪怕是奔流不息的滔滔大河,或是巍峨耸立的大型山岳,都再没了于地面上观摩的震撼。

居于高处,向下而望,原是这般感觉!

道基之境,就不再会与炼气一般,只能短暂滞空,而是可以驾驭灵气,御器而行,执掌飞剑上天入地,好不快意!

真实的仙路,就且先从这道基之境,开始罢。

季秋心中暗想,怀揣着雄心壮志。

未过两日,这架飞舟便到了神霄门的山门之前。

第六十六章 神霄山上,仿若仙境! 神霄门,北沧州东荒十三道之一,名列旁门,宗门有两尊玉液还丹之境的真人坐镇,至今已有六百载传承。

作为偏远之处,此方疆域地广人稀,不如中土繁华,时有妖邪鬼怪作乱,再往东去,更是群岛海域,为大妖盘踞,属于人道开荒之外的地带。

不过晋国以及周边小国等地,因神霄门等仙道传承多年坐镇经营,倒也有了几分气象,其中犹以各家仙山所处,最为安全。

姜元山驾驭飞舟,带着季秋等在晋国招收的弟子,飞过神霄门山下的大城,到了山门之前。

当飞舟缓缓落下,这坐落于此数百年的仙山福地,全貌也开始向着季秋慢慢揭露。

季秋不是没有见识过巍峨耸立的山岳,也不是没有见过华丽的建筑群落。

大乾作为立国三百载的国朝,皇宫修建二百年,其耗费的金钱和上等材质,可谓是不计其数。

就连地上的石砖,都是御用的金砖铺就,更莫说是那朱漆红瓦的偌大宫墙了。

还有那数十里的岳山,作为数千里国境之内最为高耸的山岳,单论壮阔,大乾又有那座宗派的驻地可以与之比肩?

然而,就算是这拔尖的二者,于神霄门的山门前,若与其比较的话,几乎是一瞬之间就已是高下立判。

飞舟划过云海。

入了季秋眼帘的,首先便是一座周边灵气缭绕,浓郁至极的仙山,其中有仙鹤灵鸟飞舞,宛如仙境。

天空渲染,流光溢彩,不时有衣袂飘飘的修行者驾驭法器,化出虹光,在这仙山境内的山峰之中,来回遨游。

而在那最为巍峨的仙山之上,更是有一道造型独特,似隐于云海之间的云顶天宫,露出了只檐片瓦,但因相隔太远,季秋也看不太清。

不过仅仅从这露出的些许痕迹来看,这神霄门无论是气场亦或者派头,都是远胜过于凡俗之景了。

一时间,面对着这仙山环绕,亭台林立,灵气氤氲,无数炼气士虹光闪烁之景,季秋不禁有些痴迷。

真正的修仙之所,当如是也啊!

“到了。”

立于飞舟前头,姜元山侧眸一看,见到季秋和那同行而来的诸多新弟子,此时都是面露震惊与憧憬,当时便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豪气道:

“此地便是我神霄门驻所,神霄山,乃是以一道三阶灵脉为根,就算是数遍周遭数十道脉,也未必能有哪个门派所居的仙山福地,可以胜于神霄山。”

“我神霄门六百载传承,素来以上乘雷法闻名于世,宗门镇宗法箓所灭妖邪不计其数,攻伐无双不弱于极致剑道!”

“本座说这些,你们现在可能不懂,但待到拜入宗门之后,你们自会晓得拜入我神霄门,到底是何种正确的选择。”

守护山门的神霄门弟子,见到一道云舟自云海而落,定睛一看,便见到了当先为首的姜元山。

作为道基境的高人,哪怕数遍整个神霄门,也不过只有二十余位左右,平均十几年下来,才能诞生出一尊。

所以姜元山作为实权长老,地位无疑是很高的。

而作为守着神霄门山门的弟子,他们自然见识过姜元山这位道基大修的面儿。

“弟子见过姜师叔!”

“姜师叔,不知这些凡俗是...”

一守门弟子拱了拱手,对着收起云舟,步入山门石道的紫袍修士开口恭敬问道。

“这些都是在晋国招到的新入门弟子,本座刚好路过,便顺带着捎了一程。”

“既到了山门,那小陆你就带着这些弟子去登记吧。”

向守门的弟子三言两语解释后,姜元山对着一侧立身的陆白微微颔首,随即看了眼季秋,语气又带着些叮嘱道:

“到了山门之后,便好生修行。”

“以你的资质,只要不入邪道,戒骄戒躁,他日成道路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可莫要误了自身前途。”

听着眼前紫袍修士带着些善意的告诫,季秋忙不迭的拱手,语气诚恳道:

“弟子谨记!”

言罢,那紫袍道基这才点头,算是告别,随后紫光于脚下一闪,便向那远处山峰飞去。

在见到姜元山离去,陆白对着神霄门的守门弟子招呼了一声,这才在他们望向季秋的好奇目光下,引着诸多略有些拘束的新弟子以及季秋,往着神霄门的偌大仙山而行。

一边走着,这面容温和,已至中年的炼气士还边开口,对着这些弟子介绍着神霄门的情况:

“我神霄门每五年于各地招收一批弟子,门中名录于册的炼气士们,大概约莫有一千左右,其中不包括各峰各脉的杂役之辈。”

“而这近一千的炼气弟子们,只要能到达后期之境,同时岁数不到四十之龄,就能拜入内门,享宗门资源大力扶持,竭尽全力为破境筑基做准备。”

“内门弟子的身份,会维持到你超过五十岁之前,在这个时间段之内,如果能突破道基,那就是一步登天,位列长老席位。”

“如果突破不了的话,则道途渺茫,到时候宗门会给予你们客卿之位,让你们自己选择,是外放凡俗,还是去往边境开拓荒野。”

“前者可以安享凡俗权柄,为家族开枝散叶,而后者则可以于边境开荒,立下功勋换取资源与灵石修行,同时宗门还会给予你们镇守俸禄,有着继续追求大道的可能。”

“不过就算如此,也是希望不大,而且危机至极,不知有多少同辈走在这条路上,最终沦为枯骨。”

“所以诸位师弟的首要目标,还是要潜心修行。”

“因为其他的,不过都是虚妄而已,只要你们能有证就道基的一天,一切想要的,尽都是伸手可得。”

陆白耐心的对着诸多弟子讲解,同时脚步未停。

未过多久,众人便走到了执事殿前。

所有新入门的弟子,在入了山门后,都会来此一遭,而且此地距离山门极近,想来也是照顾新入门弟子的缘故。

毕竟对于连炼气之境都没迈入的小小修士而言,根本不会有修行高人露面,前来恭贺。

只有成就道基后,门派才会为那些道基大修们,举行一场典礼。

至于普通的入门弟子。

到了执事殿,在那位执掌一殿的年老殿主引导之下,发放了一身紫袍弟子服,以及一枚宗门令牌和几块灵石后,便算是入了门派,为神霄门人了。

剩下的挑选洞府以及选择功法和术法,都需要自己去藏经阁申请。

毕竟不过是外门弟子罢了,哪里又能有过多引导?

当然,季秋除外。

不论在哪里,天才都是拥有着特权的。

这一点,在神霄门里也是一样。

第六十七章 丰厚待遇,大道无情! 神霄门,执事殿。

与季秋一道入门的弟子,资源分发完毕后,都被执事殿的一些凡俗杂役带了下去。

哪怕是仙门,也是有着凡人服务的,毕竟有些杂事叫以修炼为重的炼气士亲自动手,显然不如直接招募凡人要来的方便。

踏上炼气的修行者,更为关键和重要的,还得是自身的修行。

“这就是你说的,那拥有足以比拟上品灵体修行资质的弟子?”

一身着灰色锦袍,发丝斑驳的老者听着陆白的描述,随即眯起了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季秋片刻,这才点了点头,连带着面色都有了些和蔼:

“不错,神霄山门坐落于三阶灵脉之上,这孩子未曾真正修行,就能引着周围灵气吸入体内,确实不逊于上品灵体。”

“想我神霄门上一位的上品灵体,至今可是成就了玉液还丹!”

“好苗子,若是能成长起来,他年后我神霄门必将更加兴盛,一门三金丹,纵观这荒北之地,哪里能有旁门能存在着这么多真人!”

老者乐呵呵的,看起来态度不像是一尊威严的道基修士。

他先是肯定了季秋的资质,随后又抚了抚须,对着陆白温和道:

“陆师侄修行这么些年,如今距离道基也仅有一步之遥,看来是时候了。”

“就在方才姜师弟传讯给老夫,说了具体情况,那一枚筑基丹想来不日就能批下来,你且做好准备。”

“仙路难求,道基不过开始,希望老夫也能有称呼你为师弟的一天。”

老者的话语落下,陆白顿时激动溢于言表:

“弟子,谢过卫师叔!”

被其称呼为卫师叔的卫丰此刻摆了摆手,示意陆白起身,随后盯着一直规规矩矩的季秋,沉吟片刻后,这才道:

“按照规矩来讲,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只能挑选一门功法加一门术法,以及一年十块灵石供其修行。”

“但既然季师侄资质不凡,那以外门弟子的标准来定制,就有些不合适了。”

“唔...”

“就以内门弟子的标准,作为你修行的供给吧。”

“一座独立洞府,设有小型聚灵阵,灵气比较普通外门弟子而言,要浓郁近一倍。”

“每个月可领一枚聚气丹,用以补助修行,另外外门弟子一年十块灵石,你一月十块。”

“至于功法与术法的话...藏经阁你可挑选一门左道级的功法传承,以及三门炼气术。”

“从记录的骨龄上看,你应该正值十六岁吧?”

“以上品灵体的资质,这些供给会维持到你二十五岁,近十年时间,只要你能成就后期御气之境,那么就一切照旧,直至你筑基为止。”

“这些待遇,就是普通的内门弟子都得不到。”

“老夫很看好你,小家伙好好修行吧,近些年来世道可不太平,纵使我神霄门名列旁门,也是压力不轻啊...”

一条条丰厚的待遇,从卫丰口中不断吐露而出,每每道出一条,都要比方才那些弟子的待遇,要好上数倍不止。

独立洞府附带小型聚灵阵、每月十块灵石以及一枚聚气丹、再加上左道级的传承功法,以及三门炼气术...

这要是在那些只有道基修士坐镇的左道小派,怕是根本批不下来!

看来这神霄门立根六百载,着实有不浅的底蕴。

季秋有留意过陆白的眼神。

当他看到纵使已经炼气圆满的陆白,面对这老者吐出的奖励时,都抑制不住的露出了羡慕和惊讶的神色后,他就晓得这些奖励价值不浅。

于是乎,季秋非常上道。

只见这少年拂了下袖袍,随后当下一拜:“弟子季秋,谢过卫师叔!”

“这些奖励是上面的真人们定下的,与我一介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有何关系?”

“小子,你若能成就道基,甚至于玉液还丹,那才是对老夫,对宗门最大的好处,因此不必称谢,好生修行吧。”

“若是修道路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寻老夫,这执事殿平素清闲,老夫得空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二。”

见到眼前少年郑重一拜,老者仍是笑呵呵的,只不过纠正了下他言语中的疏漏。

随后,卫丰指尖储物戒指一闪,一道小袋子凭空浮现,便被其抛给了季秋。

“这是你的奖励,以及你的弟子令牌,都在其中呢。”

“之后藏经阁想要挑选什么术法,就持着令牌,自个儿去选就成。”

“至于洞府的话,一般都是自己挑的,目前为之诸峰尚且还有十几处空闲的地方,你且看看,想选哪个。”

话语一落,卫丰便引着季秋走至殿内,在一处灵光闪烁,纵横四方的沙盘前停下。

季秋抬头,一眼便看出了这沙盘内的景象,与神霄门有些类似,其中大部分疑似居住的地方,都有着醒木的红色标记,只有少部分还标着绿色标记。

“这沙盘算是一道法器,就是专程用来记录洞府和主人身份的。”

“上面标绿色的,就是目前的无主洞府,你挑一个吧。”

似看出来了季秋的想法,卫丰淡然一笑,给出了解释。

这时候,季秋才恍然,于是并未耽搁时间,在那十几处绿色标记中,挑了一个尚且算是清净的居所。

“清风居,上一次居住的主人,还是十年前的一位炼气修士,只可惜筑基失败,虽侥幸保住性命,但也断了大道之缘,索性直接下山享受生活去了。”

“老夫还记得那小子,着实可惜,哎...”

“这地方不仅清净,在灵气的浓郁程度上,也算是较为上乘,今日你若不挑,恐怕再过不久就是有主之地了。”

“你这孩子眼光倒是不错。”

卫丰见到季秋的选择,颇为赞赏,随后抬手将此地标上红色记号。

至此,这处依山傍水,名为清风居的洞府,便属于季秋个人的了。

选完洞府之后,季秋就想要去看看那处洞府。

这时候,陆白恰逢喜事,便提出给他引路的意思。

对此,省却了一番功夫的季秋,自无拒绝的理由。

季秋挑选的这处清风居,位于左边灵山揽月峰的山腰处,貌似还有山涧泉溪,以及几十株古树生在周围,风景煞是优美,而且还胜在幽静。

确实是居住的不二去处。

陆白的洞府也恰好也在这座灵山上,所以二人倒也算是顺路。

待到离了执事殿已远后,季秋一路上,都在与陆白聊着天。

这位陆白师兄今日得一枚筑基丹,已是看到了开辟道基的希望,自然满脸都是笑容,藏都藏不住。

直到季秋询问到有关于这执掌执事殿的卫丰师叔时,陆白似是想到了什么,这才收敛了笑,幽幽一叹,有些可惜的便回道:

“卫师叔今年高寿二百九十余岁,一生都生于宗门,长于宗门,对于宗门的感情,自不是我等能比拟的。”

“他的岁数,甚至足以与一百余年前咱们宗门那位真人师祖媲美,算是为数不多活化石级别的人物了。”

“他待我们这些底下的弟子很好,平素里也是乐呵呵的,只可惜困于道基后期,无望成丹。”

“纵使成就了道基,最终也是无奈至极,只能坐看寿元终结,想必师叔他老人家,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吧...”

听到这话后,季秋想起那老者温和的样子,也不禁有些默然。

大道,无情啊。

所以正因如此,我辈才要勇攀高峰。

不然,真到了那寿命终结之时...

便又只能和那轮回之中一样,束手无策了。

第六十八章 有人初步踏上仙路,有人已至群山之巅! 二人行于山道,有着陆白的带路,很顺利的就寻到了那名为清风居的洞府。

虽说是洞府,但实则也就是一方小院,地处绿荫,周遭古树林立,不远处还有到小溪正在缓缓流淌。

风景不错,又胜在安静,虽地势有些偏僻,不过季秋也算挺满意的了。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季师弟你在神霄门的住所了。”

“师兄的洞府就在这揽月峰上,咱们算是邻居,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通过这洞府上的联络符与我通讯。”

“另外,关于新入门弟子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前卫师叔给你的那袋子里,应该也有记载,你记得看看。”

“新入门的弟子,光凭借着那点灵石供给,是肯定不够修行所需的,不过师弟你领着内门俸禄,倒是不需要在意这些,只管潜心修行便是。”

对此,季秋一一应下。

嘱咐完毕,陆白这才点头,仍是难掩心中喜色,打过招呼后,就急匆匆的往着山上走去。

看那样子,应该是想要最后再稳固一下炼气之境,待到筑基丹赐下之时,便着手准备筑基了。

只是...真能如此顺利么?

【陆白:神霄门弟子】

【14岁:身怀灵体,通过升仙法会,拜入神霄门中,修行炼气法。】

【23岁:岁月不记年,山中修行清苦,可却耐得住寂寞,于青年之龄成就中期凝气,可望前路。】

【35岁:学习制符,研究培育灵药,领执事殿斩妖除魔之事,换取修行资源,于修行之道上刻苦,入后期御气。】

【44岁:气行周天,圆润如一,成炼气巅峰!】

【48岁:以灵石与半生贡献换取宗门一枚筑基丹,调息三日坐死关,欲孤注一掷,可却在最后关头破境失败,堪堪保住炼气后期的修行,一时间心若死灰。】

【67岁:下山之后,享乐近二十余载,终再未有筑基之缘,只得遗憾坐化。】

【模拟评价:半生修行,付诸东流。】

看着那紫袍中年的背影,季秋眼神之中带着些许复杂。

这位陆白师兄,为人尚算不错。

当然,其中不乏有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得了一枚筑基丹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看到模拟得出的原本轨迹,他却仍不免对其感到些许遗憾。

“只希望提前三年得到筑基机会,这位能把握的住吧。”

“一入仙途难回首,每一步的攀登都是千难万险呐...”

“也正因如此,我能通过不断轮回,不断推演试错,从而走出一条最为正确的仙路,该是怎样的难得可贵!”

少年驻足片刻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过后,这才走入了这名为清风居的小院之中。

目前的主修功法,季秋还是选择以渡世真经为主。

神霄门虽有功法传承,但除非是镇宗之法,不然其他的功法可未必能及得上这门直指玉液还丹的法门。

再加上轮回一世,他对于此法炼气卷的造诣,可谓是精通至极,重走一次来时之路,自然轻车熟路。

只是这次需要注意,最好不要再用那卷秘术了,不然后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这洞府的一应设施俱全,而且灵气可要比大乾浓郁太多太多了。”

“若在此处修行,至多不过一年,我就能重回最巅峰时,哪怕是以秘术强行破境的后期御气,估计只要丹药和灵石不缺,三四年也差不多就能达到了。”

“藏经阁可以等等再去,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开始修行才是。”

将执事殿的筑基长老卫丰所给予的小袋子打开,季秋看着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和那一小堆灵石后,默默盘算着。

握住灵石旁边的一枚玉简,输入前些时候在上元山引导的灵气,将神霄门的一些门规与地方都查阅之后。

季秋推开主院门扉,跨过门槛,便在静室蒲团之前盘膝而坐,开始了真身的第一次修行。

...

与此同时,距离北沧州东荒不知多远。

一处不在人间,于浮空神山之上开凿而出的仙池上空。

有一白衣身影仗剑,一头白发如雪,立于穹天。

而在她的头顶虚空上方,此时雷霆涌动,天劫翻滚,散发着一股子毁灭气息。

紫光闪烁间,恐怖至极足以将诸般生灵尽数磨灭的威压,在数百里方圆天地内弥漫。

煌煌天威,古往今来都没有多少凡间生灵敢于直面。

因为这一关过得去,就将是得享大逍遥大自在,从真正意义上超脱了生死玄关,距离最后的仙,只差了一步!

可要是过不去,那就只能选择黯然陨落,或是侥幸逃得一命,以残缺元神转修鬼仙一道,苟延残喘,终身与真仙无望。

多少走到这条路门前的大修行者们,不愿去踏出这一步,非得打熬修为,打熬神魂尽至巅峰,拖到寿命将近之时,才愿去搏上一搏。

但这白发如雪,周身散发寒气的清冷女子却不一样。

因为她修行到今日这等地步,不过只用了八百年!

八百年,对于寿命以万载来讲的法相真君而言,不过只是一段极为短暂的旅途罢了。

甚至对于大部分真君来说,这个岁数,他们不过才刚刚证得法相,还未来得及稳固修行。

然而这白发女子,却已经走到了仙关的最后一步之前。

此时,天威化作的紫电雷霆煌煌大气,以势不可挡之威不停劈下!

其中每一记的威力,都足以泯灭不知多少金丹真人,哪怕是法相真君,也未必能抵挡得住!

但在那女子手中剑光如泼墨般挥毫下,却是尽数泯灭。

沐浴雷海,女子仗剑而立洒脱自如,仿佛天上神威,不过弹指可平罢了。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斩!”

女子持剑,只一声轻叱,背后无边法相升腾而起,白发飘起衣袂纷飞之间,一道几乎可破山海,劈开天地的剑影,自上而下,陡然劈出!

一剑落,天劫灭!

纵使是如同神威,可泯灭万物的苍天之威,在此一剑之下,也随之化作了虚无。

紫霄天劫消,天威渐溢散。

此时白衣女子只身立于穹顶之上,身形如同泥塑,久久未动,似乎是神魂正在陷入混沌。

良久后,两行微微清泪,才自这女子如玉脸颊缓缓流下。

“原来,已经过了八百年了啊...”

轻声喃喃语落,女子睁开一双如琉璃般清澈的褐眸。

她看着天威消散,感受着泥丸宫中,那抹由得真灵慢慢形成的元神,终于笑出了声。

成就元神,距离那最后的仙关,也不过只差一步而已。

快了。

继而,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有无边光雨自本来散发劫威的天穹之上,洒落而下。

天地庆贺,灵气化雨!

这正是,有法相真君,一朝入元神的征兆!

一步入元神,天地风雨来庆贺,自此寿元无拘,可称一声在世地仙也!

第六十九章 修行一途,财侣法地缺一不可啊! “摩柯宗,恭贺苏真君成就元神,自此寿元无拘,长生久视!”

“紫霄宗,恭贺苏真君成就元神,自此寿元无拘,长生久视!”

“青元山,恭贺苏真君成就元神,自此寿元无拘,长生久视!”

苏七秀看着头上晴空万里,感受着凛冽的寒风,与那漫天落下的金雨流光,轻轻吐了口气。

原来不知不觉间啊,自己就已经走得这般远了。

听着耳畔遥远之地,一道道掺杂着复杂与艳羡的恭贺之声,白发女子昂首仗剑而立,发丝与衣袂一道飞扬。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她忽然想起了,从前那人给自己吟诵过的一句不知是由何人所创的诗文。

此时,正好应景。

于炼气之境时,受百般艰难险阻,历经磨难才能筑得道基,而真正迈入道关后,一路杀伐结仇,更是走的坎坷,险些举世皆敌...

炼气、道基、金丹、法相...

四道大关,拦下了芸芸众生多少修行之辈!

而她,却在今日尽数勘破,达到了古往今来都屈指可数的,元神地仙之境。

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尔。

但...

这还不够。

“终有一日,我会踏出此界,去看看那所谓掌管诸界生灭的天庭,究竟是何模样。”

“地府轮回,元神便能削去生死簿名录,自此不受寿元所困,那么到底得是怎样强大的境界,才能于冥冥时间长河之中,追回失去的你?”

白衣女子昂首望天,眼神中虽有疲惫,但却带着历尽千帆,也未曾磨灭的坚定。

有人说,只有留存于回忆之中的人和事,才会是最为美好的。

因为这些经历过的,都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美化,直至成为永远再也无法经历的绝唱,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

对此,苏七秀并不否认。

因为她已经太久太久,太久没有见过那温润如玉,喜欢摸着自己一头墨发的小和尚了。

可无论如何,有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那就是自己踏上这茫茫仙路。

本就是因那一人之故。

关于这点,任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再如何变,都不会有丝毫更改。

因为这...

就是她一人的道啊。

...

一年后。

北沧州东荒,神霄门。

身披紫袍道服,着玉冠束发的一年轻道人,于自家洞府中气息悠长,半闭双眸。

良久,一口长气呼出,少年道人睁开眼睛,神光暗蕴,颇为不凡。

【季秋】

【境界:炼气中期——凝气境】

【功法:渡世真经】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炉火纯青)、玄元雷法残篇(炉火纯青)...】

【杂学:初级符箓(出神入化)、初级炼丹(炉火纯青)】

这就是于神霄门潜修一年时光,季秋得到的所有收获。

首先是传自林玉甫的左道级剑法问仙剑,在季秋的手中已经练至了登峰造极,与那镜像里林玉甫大雪山悟道的境界一般无二。

这已是能够通过追本溯源参悟法门,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哪怕是林玉甫死而复生,大抵也就不过于此了。

至于再往上的话,季秋隐隐间有种感觉,那就是还有进步的空间。

不过要怎样做到,那就不是他眼下能够修行到的了,还需要时间去参悟。

炼气六法,如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等术,他也算是练至巅峰,不逊于问仙一剑。

再加上自神霄门藏经阁挑选的神霄掌心雷,以及这篇左道级传承玄元雷法的炼气残卷,季秋完全有自信,可以越境斩杀御气境的炼气后期修士。

要是能以眼下的状态,再度与那大乾的老祖苏赤龙搏杀一场的话。

季秋自忖,自己已经完全不需要再动用那一气贯沧海的秘法了。

光是达到林玉甫生前最高造诣的问仙剑,就能一剑斩了他,又哪里需要别的功夫!

只是可惜,终究已成定局。

一口白气呼出,少年道人站起身子,在一侧的案桌上,将一沓子铭刻着纹路的符箓,收在自己的储物袋中。

值得一提的是,神霄门除却供给弟子的基础俸禄外,剩下的修行资源,都是提倡通过自己的方式获取。

比如通过执事殿,接取一些只有炼气境才能做到的事务,从而去换取修行资源和灵石,便是其中一种方式。

当然,还有更加轻松的别种方法。

那就是学习画符和炼丹,然后自己去坊市售卖。

只要是下山历练,这二者都是修行者关键时刻缺一不可的,而且还是消耗品,因此无论高阶还是低阶符箓丹药,都有着不少市场。

以这种方式赚取灵石的速度,无疑是很快的,只要你的符箓和丹药质量够好,造诣够高,那就不愁没人购买。

但因为平时打坐炼气,修行术法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就够多了,刚刚入门的炼气士们自然不会有闲工夫,把大部分的时间放在这些偏门上。

毕竟无论是画符还是炼丹,都是需要耗费许多功夫的,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有所成就,继而达到售卖的水平的。

而且这玩意也确实烧钱,不用灵石去买符纸丹砂一次次练,不用各种灵药炼成丹药去一次次试,又怎可能出成绩?

当然,这是对于其他的炼气士而言。

像是季秋这等挂...哦不,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追本溯源感悟得来的成果,自然是不算此列的。

因此这一年来,凭借着对于低阶符箓炉火纯青般的造诣,比如轻身符、辟邪符、隐身符、隐匿符、注法符等实用又有效的低级符箓。

季秋在神霄山下的修行者坊市内,还是很受欢迎的,更是被一些低阶散修奉为符箓大师,可谓是财源广进。

他一个月修行得来的灵气,大概可以支撑画出二百张符箓左右。

这些低阶符箓因为造价轻便,因此成本也不贵,卖出的时候定价,都在一枚下品灵石左右。

而季秋一个月二百张符箓,其中除去购买符纸和丹砂等原材料外,待到符箓全部卖出,大概可以净赚一百多枚灵石,也就是接近两枚中品灵石的样子。

快两枚中品灵石虽说听着寒酸,但可莫要瞧不起这中品灵石。

不知有多少修至了御气境的炼气士们,浑身上下的法器和身家加起来,都凑不齐十枚!

而季秋,只需要不到一年,就能赚了这些炼气士们半辈子才能挣到的灵石数目。

可想而知,他现在到底有多富。

不说能买多好的法器,起码筑基之前的修行之路,他是不愁了。

而且纵使是筑基,等到他的修为上来,可以画出更好的符箓时,甚至去尝试炼一些上乘实用的丹药,都未必不能买到必须的材料!

比如…筑基丹!

直到这个时候,季秋方才明白。

为何修行必备的四大条件里,财侣法地中的财会位列第一。

实在是...没钱寸步难行啊!

关于这点,季秋看着那些同期入门,目前还靠着执事殿那点可怜微末的奖励勉强度日的道友们,便是深有体会。

别人下品灵体餐风饮露,体验苦修士的生活。

而我上品资质炼丹嗑药,灵石管够,这二者之间的差距,又怎可能在一条线上?

现实的修仙,就是如此残酷而又悬殊啊!

第七十章 修行之难,道阻且长! 踏出清风居,沿着山道一路而行。

持弟子令牌,季秋准备出山一趟去往坊市,将上次画出的一沓子符箓卖掉,换取灵石用以购置修行资源。

偶然间遇见相熟的同道,季秋也会短暂驻足,打上一声招呼。

如今距离他入门已有一年时间,这么长时间过去,对于神霄门的情况,他也不再是和当年一般,一窍不通了。

于晋国上元山招他入门的那陆白师兄,在最开始的一月中,倒是为季秋提供了不少帮助。

无论是神霄山下的修行坊市,还是宗门内的一些规矩,季秋都是在他口中所得知的。

一来二去,倒是也省却了不少功夫。

只是可惜。

那位于他而言感官算是不错的陆白师兄,眼下已经下山去了。

历经一个月时间,宗门终于批下了一枚筑基丹,而得了筑基丹的陆白将自身的灵气调整至巅峰后,很快就于洞府坐了死关。

季秋至今都未忘去,陆白在闭关之时的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儿。

也是,任谁刻苦修行半生,终是走到了筑就道基的门槛之前,心情又能够平静呢?

多少传记中记载的仙人故事,都是从道基开始。

而在未曾闭关,正踌躇满志时,谁都觉得自己将会是那下一个主角。

只可惜,事与愿违往往十有八九。

百人筑基,也只有一人成就,其中艰难又岂能是言语可以诉说?

半月闭关,陆白宣告筑基失败。

那一日,季秋恰好方才步入炼气之门,当他看到陆白本来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连一头黑发都有了不少斑白时,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年近五十冲击道基失败,那么这一生,怕是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很快,季秋随着与陆白最后一次会面完后,这位堂堂炼气巅峰的修士,就于执事殿报备,自请为一客卿,下山享乐去了。

告别时,这位已至中年的紫袍师兄,眸子中所带着的眷恋落寞与不甘,他还尚且看的一清二楚。

这件事,给季秋的道心带来了很大的影响,也让他树立了正确的求道观念。

大道艰辛,哪怕自己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大机缘,也不应太过自信和虚浮才是。

多少天资横溢之辈,不都是葬在了这条茫茫仙路之上?

不成道前,终为蝼蚁!

因此前路悠长,还是须得谨小慎微,一步一攀登才是。

毕竟,道阻且长啊!

...

神霄门作为一代旁门传承,山下的修真坊市,自然有着安全保障。

穿过繁华的神霄城,季秋一身神霄道袍醒目,再加上气质不凡,几乎是顶着别人羡慕的目光走过来的。

神霄城虽建于晋国境内,但因神霄门的缘故,一直以来都被默认为是神霄山的基业。

其中居住之人,得有半数之多都是数百年来,与神霄门弟子沾亲带故的家族,或是一些云游而来的散修之辈在此定居。

久而久之,倒是造成了一副仙凡混居的局面。

当然,像是北沧州这种不过才开辟千载的人族新兴修真界而言,这种局面无疑是很常见的,几乎各地都是,并不足为奇。

修行坊市中,季秋进入这道灵气浓郁的街道,抬眼所见几乎都是身怀修为的炼气士。

不过这些修士的境界却是参差不齐,比起神霄门弟子而言,倒是差的太远了。

要知道哪怕是下品灵体,之间的差距也是犹如天渊。

当时陆白等宗门修士布下的聚灵阵,就是极为有效的查探手段,可以判断出弟子灵体的纯度高低,继而挑选优异的灵体苗子进行挑选。

优胜劣汰之下,资质好些的都选择拜入了宗门,剩下的左道和散修,其中质量自然不言而喻。

但观察这些修士并不是季秋此行目标。

所以他只是扫了一眼后,就往着自己此行目的地——一处由筑基家族经营,目前已经超过百年历史的店铺走去。

眼前古香古色,以上乘灵檀木为基建造的楼阁,并没有什么别有韵味的名字,不过是以篆字在牌匾之上,刻下了符箓二字。

然而进进出出的炼气士,却是络绎不绝,凭此可见,这专门兜售符箓的店铺,所贩卖的商品质量一定不差。

跨过门槛,步入其中,一股清凉之感扑面而来,顿时叫人只觉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这是灵物寒玉珠带来的影响,为群岛海域的特产灵物,价值不菲,甚至能作为筑就天道筑基的五行灵物之一,一枚起码价值十枚中品灵石以上。

而此时,这间店铺里,足足摆放着八枚,更别说其他的灵物装饰了。

当真是财大气粗。

此时柜台前,身披青纱丝裙,面貌姣好的一妙龄美妇正倚靠在案桌上,托着脸颊半眯着眼,似是在偷懒打着瞌睡。

直到听见动静后,女子这才睁开眼睛。

当那身披紫袍,着一顶玉冠的道年轻道人走进来时,这美妇睫毛颤了下,随后当下一亮:

“神霄门的季道友!”

“快快请进,这次是又带着什么好货来了?”

“要不要喝杯茶呀!”

女子殷勤的背着双手,笑眯眯的站直身子,胸前微微颤动,似在无意之间,将琳珑有致的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但对此,季秋就好像没看到一样,没有任何废话,只是袖袍一挥,就从储物袋中将足足二百张符箓取出。

将符箓摊开在案桌之前,随后道人便一一分类,边回答道:

“这里面注法符、轻身符、辟邪符、隐匿符、清洁符、照明符等都有,其中效果经我之手,比其他符师所画的效果和持续时间,都要更久一些。”

“虽说也合作了几次,但慕道友要不要先验下货?”

季秋面色未变,就好像并未在意眼前青纱女修的姿色一般。

对此,女修美眸流转,隐有水润勾魂之意,几乎叫人难以望却,随后笑意吟吟的伸出手,随手抽出了张符箓查看了下,便道:

“那倒不必,这半年多以来,道友的每批符箓效果都值得信赖,我们慕家还是信你的。”

“按照价格,这是两枚中品灵石,喏,季道友收好,欢迎下次再来哈!”

说完,女修挥了挥纱裙袖子下伸出的玉手,一举一动勾人至极。

果然,生意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七十一章 万事俱备,开启第二世! 神霄城,坊市中。

看着眼前的青纱美妇笑眯眯的挥手,季秋只是礼貌一笑,并没有露出失态之貌。

对于来过不少次的他而言,这一切都已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所以自然不会被其的媚态所挑动。

半辈子诵经念禅,再加上一颗禅心通明的天赋,这点定力季秋还是有的。

而这姓慕的青纱女修,其实无论对谁都是这副态度。

你去人家商铺给人家创造利益,人家可不得笑脸相迎?

要是真当真了,那才是出错觉了。

毕竟事实上,这不过就是各取所需而已。

可要是有哪个登徒子不长眼的话...

二楼上那偶尔出没的筑基气息,恐怕分分钟就会教他们做人。

毕竟这店铺背后,可是有道基高人坐镇的!

接过两枚晶莹剔透的中品灵石,随后将其收入储物袋。

季秋又在店铺中挑选了两刀上好符纸,以及绘制灵符所必须的丹砂,并付上了三十来块下品灵石,这才与这青纱女修微微颔首,告别而去。

随后,他又在坊市之中逛了一会,购置了一些低阶的灵药,用以炼制聚气丹、辟谷丹等平素修行所需的丹药,这才满意离去。

眼下季秋的积蓄,经过整整一年的积攒,已经达到了十三块中品灵石之多。

这等巨款,哪怕是想要配置一身上品法器品质的道袍与灵剑,都是差不多够了的。

但季秋却并未乱花。

因为他对于这笔灵石,有着严苛的规划。

他想要积攒一笔灵石,在达到炼气巅峰之时,买齐五行灵物,证就天道筑基!

筑就道基,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首先最为普通,也是最为下乘的方式,就是以筑基丹为辅佐,再配上炼气巅峰的修为,向着那最后的道关发起突破。

这种方式不能说多差,但很显然不是最为上乘的选择。

一枚筑基丹的售价,在坊市中拍卖的价格,大概介乎于二十到三十块中品灵石一枚,相当于两三千块下品灵石左右。

这等巨款,对于普通的御气修士而言可能贵到离谱,半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

但对于季秋来说,也不过就是两三年时间就能攒够。

可季秋却不愿以这条路去突破。

因为在这之上,还有更加上乘的破境方式。

那就是以五种五行灵物为基,最后凭借着自己的积累与毅力,与灵气交融,成功破境!

这种方式,素来都是大宗门对门下有望道途的弟子,所推荐的筑基方式。

名为——天道筑基!

用这种方法筑基,不但根基会更加稳固雄厚,超越了普通的筑基方式,其中更为关键的,还是会诞生出一种与五行之道相关的先天天赋!

据说,这先天天赋,甚至是金丹化法相的雏形!

有了这天赋,在道基境时,提前就有了感悟一丝先天法相的机缘,所以才会被推崇为最为上乘的筑基方式。

法相境!

那可是比金丹还要强大不知多少倍,足以为一方正宗传承撑天支柱的大能!

号曰真君,万寿无疆,就是他们的象征!

这种境界,试问季秋又怎可能不神往。

虽说这天道筑基要经历的磨难,远比普通筑基高得多,甚至破境失败,便会因为五行紊乱而落得个道途尽毁,连炼气后期的修为都保不住,尽数付诸东流。

但,问道一路,就该攀高啊!

不然一步落下,就将步步落下,最终彻底泯然众人矣。

那样的路,季秋不愿去走。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更何况,季秋还有着不断试错的可能。

有着轮回的无限次模拟,哪怕失败一次两次,甚至十次百次!

他也终将会在这不断循环的道途之中,走出最为正确的那一条路!

关于这点,季秋深信不疑。

“回山,修行!”

打定主意后,这紫袍道人一双眸子坚定,给自己上了一张轻身符,便催动灵气往着来时之路大步而去!

我虽不知最高峰在哪里,到底修行到什么境界,才算是到达了终点。

但只要是我能看到的地方,我就要站上去!

不站到最高,如何能望向更高耶?

待到迈上青天,自然便知青天之上...

路在何方!

...

神霄山,揽月峰,清风居。

岁月不知春与秋,又是半年倏忽而去。

这一天,季秋盘膝坐于蒲团,眸中神光一闪,口中吐气如剑,凝而不散!

这正是凝气道行修至巅峰的象征!

只要再沉淀个些许时候,纵使是御物御气之境,估计也就跨越过去了。

十八岁的炼气后期,这就代表着季秋不到二十五岁龄,就有着冲击道基的可能。

能有这等资质之辈,或许也只有那些正宗传承的杰出子弟才能媲美了,像是神霄门这等传承六百载的旁门,怕是数上数代,都不一定能出一个!

若是叫人晓得了,那一句恐怖如斯怕是少不了的。

【季秋】

【境界:炼气中期——凝气境】

【功法:渡世真经】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出神入化)、玄元雷法残篇(出神入化)...】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炉火纯青)】

又是半年,比如神霄掌心雷、玄元雷法等新习之术,被季秋日日参悟,已成了出神入化之境。

至于每日练习,从未懈怠的符箓之法,他更是将这些低阶的符箓,练到了登峰造极,哪怕称一声低阶符道的宗师,都毫不夸张!

万事俱备。

该进行下一步了。

盘膝于蒲团,季秋眸子深邃。

第二世的轮回模拟,当在此时。

他需要,看清前路!

【轮回模拟,带你体验不同人生的千姿百态!】

【是否开始...第二世模拟人生?】

看着一年多前熟悉至极,直接改变了自己人生的轮回模拟器,季秋未曾犹豫,当下轻声开口道:

“开始!”

下一秒,季秋的神魂与真灵,再次陷入了蒙昧。

【哪怕再是平庸无奇的人生,也有极为微小的可能,绽放出最为璀璨的绚烂烟火。】

【第二世轮回模拟,开始。】

【你已成功轮回转世。】

...

ps:聊些东西吧,主世界到了这里,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下面是新的一卷。

其实在开新书前,这第二卷就是我构思最多,想法最广的一卷,是一个我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过并付诸实践去写过的一卷,但因为并不太适合作为开头,所以就暂时搁置了。

我并不确定能否写好,但我会尽全力,去为大家描绘出一些可能不太一样的故事。

这本书很难写,我不确定我能否从始至终都写出让人满意的东西。

但我想去尝试一下,因为人生不就是一个不断实践、不断进步的过程吗?

这周五就要上架了,这本书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我有史以来最好成绩的一本,又是一次崭新的突破,能每次都有进步,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因此,感谢诸君能一直支持我到现在。

鞠躬,拜谢!

第七十二章 愿为万世开太平!(4k) 随着一抹亮光划过。

季秋眼前的画面,开始有了色彩。

这一次和第一次模拟,略有不同。

那如同走马灯般,叙述一生的画面,并未在最开始显出。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幕幕似是而非的景象,断断续续,在他的双眼之前浮现。

季秋于一片蒙昧之中,看到了一座昌盛至极的人道江山,名为大炎。

此世,并非与元天界一般,是仙道大昌,万道寂灭的时代。

取而代之的则是,诸子学说繁荣,百家争鸣。

有武道强者劈开肉身枷锁,气血沸腾可搏杀妖鬼。

有术士驾驭灵气,引动万象,堪比道基。

也有胸中养一口浩然之气的大儒,吐气为剑,精神之火燃于心中,难以磨灭!

这是季秋在这些断断续续的画面中,看到的强大修行者的模样。

毫无疑问,这里的至强者,起码也得是道基境才能称雄。

虽不能算是什么修行大世,没有那种移山倒海,一眼可断人生死的强者,但对于眼下的季秋而言,刚刚合适。

但很快,季秋却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大炎于此片偌大疆域内,享国祚至今已有四百载,数历十三帝,终于显现出了颓势。

那一年,大炎的天子举兵三十万征讨西狄,接连三次,未曾攻破,劳民伤财。

朝廷世家于后方奢侈无度饮酒作乐,互相以锦绣文章歌功颂德,好不惬意。

也正是这一年,大炎一十三州连年大旱,庄稼干涸,千里无鸡鸣,路有冻死骨,百姓食不果腹,难以活命,流民数以百万计。

古老的王朝以军功南征北战,表面蒸蒸日上,如烈火烹油,朝堂衮衮诸公著书立传,期许能以一文传世,继而名传千古。

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

可乱象,却已渐渐升起。

【1岁:你降生于大炎朝冀州当阳郡一士人之家,为嫡系所出,被族中赐下张元的名姓。】

【先天天赋——七窍玲珑加载】

【慧根提升、资质提升、悟性提升】

【5岁:自小锦衣玉食的你,不知愁滋味,但不晓得从何时开始,你们族内宅外,经常有些衣衫褴褛的流民路过乞讨。

你有次在府门前游玩时,对此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扮成这副样子,隔着老远,就散发着些腐臭的味道。

族内的管家看出了你的疑惑,于是一边淡笑着拉开了作为少爷的你,另一边不动声色的示意了府门前的护卫,将这些流民赶走。

看着棍棒加身,散发出痛呼的褴褛流民,你抿了抿唇,觉得他们竟有些可怜。】

【9岁:幼时的经历,叫你格外留意这些流民,有时府内用完膳食后,你还会特意留下两张饼子,于府门前等待片刻,看看有没有流民路过。

若是见到有面色蜡黄,瘦如枯骨之辈,你还会亲自将食物递给他们,不为其他,只是因曾于圣人启蒙典籍之中,所读过的那一句天下大同而已。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若人人讲信修睦,互相帮扶,那就能构建真正的太平大世。

年幼的你聪慧异常,虽对其他经典亦有涉猎,但唯独儒圣曾提起的这一盛世,最叫你心中触动,难以忘却,心中充满向往。

你虽幼小,但却也想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世道。】

【11岁:你这些年日积月累做下的些许善举,帮助了许多人。

有人接过你的馈赠,一声不吭转头就跑,生怕谁来跟他抢一样。

但也有人对此感激涕零,连连叩首,赞颂你名。

对此,你只是一笑置之,并未在意过他们事后的所作所为。

毕竟这是你自己秉承圣人之道,想要去做的事情,对于早慧的你而言,你心知肚明,这种行为不会有任何回报。

但那又如何?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但求我心情舒畅!

当阳张氏的族长听闻你的行为,对你赞许有加,道了一句此子有大贤之风,随即为你造势。

随后,当阳张氏稚子良善恭谨之名,不胫而走,于一郡之地小有传播。】

【16岁:你拜入炎京一大儒门下,随他修行儒道,同时武道修持也未曾落下。

这大儒出身世家大族,为朝堂公卿,正当意气,已是成了著书立传,名传后世的功业,若不是因你自身名声上佳,同时再加上当阳张氏的鼎力相助,你绝无可能拜入。

你于大儒门下修行,学习诸脉之长,经义研究越发颇深,但同时心中也愈发疑惑。

老师曰:研究儒法,为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但当你环视这四方天地书声琅琅时,却见得外界平民衣衫越发破旧,眼神也越发麻木。

你困惑,问师,师听后,沉默良久不得言。

这时候,你晓得困于这一隅之地,除却修行之外,是寻不到什么道理的了。

于是,你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言,对师请辞,想要去看看这大炎天下。

你的老师对此并没有异议。

【20岁:四年光阴,你赤脚行遍大炎一十三州,遍见底层疾苦,这对你从书中读来的世界观,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也正是这一年,大炎皇帝三征西狄劳民伤财,国库空虚又逢大旱,虽武道高人位于朝堂,底下大军锋利无匹。

但,底层百姓根基已动,这偌大朝廷,怕是将要由盛转衰。

同年,你已及冠,你的族长赐予你巨鹿为字,自此之后,你便为张巨鹿。】

【21岁:因有慧根,你偶然觅得一处高人洞府,得传一卷太平经,你根据经文记载修行灵符医道,心中激动,立志要遍游天下,遵循儒圣之道,治病救人。

但是,一直以来支持你的族长,此次却反对了你的意思,并对此厉声斥责。

出身士族,拜大儒为师,在他的眼中,你就是当阳张氏未来的希望,是将会在家族百年的经营支持下,一跃入朝堂,成为那朝上衮衮诸公,振兴家业的!

在他眼中,拥有如此光明前途的你,却去选择做一游方医者,岂不是舍本逐末,浪费前程?

对此,你虽有意外,但却也表示理解。

毕竟无论从哪条道来讲,于家族而言,终归是你负了他们的期望。

但面对张氏族长的愤怒,你却并未屈从,而是在茫茫黑夜降临之际,背起行囊,独自一人飘然而去。

临行前留下了一封告歉信函,因有愧张氏出身,所以你自愿削去张元之名,从此以字为号,称张巨鹿。

【26岁:天下乱象愈发严重,而你一身单衣,耗费五年光阴自江南走至江北,每到一地都会短暂停留,以灵符之法替着百姓祛病救疾,不辞辛劳。

期间经由你之手而存活下来的百姓,不计其数。

你做到了无数有能力者不想去做的事情,堪称功德无量!

而你日复一日,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太平盛世的举动,以及那近乎虔诚到不掺杂一丝虚情假意的行为,也终究还是感动了一批人。

你的付出,开始慢慢有了回报。

这些人自发的形成队伍,跟随着你的脚步,将你奉为圣人,遵循着你的教义与脚步,亦步亦趋。

鱼龙混杂的队伍里,有吃不上饭的流民,也有身怀义气之心的游侠,甚至还有那些衣着华丽,秉性仁善的锦衣贵族...

三教九流,皆涵盖也。

慢慢的,队伍开始壮大,从一开始的数十人,到了数百人、数千人、乃至于数万人!

这些人日积月累奉行你的教义,在你的耳濡目染之下,早已对你所要去求的道虔诚至极。

你环顾左右,看着那一双双眸子中所蕴含的光,只觉得自己的路从未走错过。

众星熠熠,不若一日之明也!

若群星之光暗淡,那只要有一轮明月照耀,这世道也终将会因此而改变。

这一年的你,踌躇满志。

【30岁:你的教派有了名字,叫做太平道,你为了贯彻自己的理想与道,将太平经的符箓与修行之法,传授给了每一个有缘的教徒。

你带着弟子和信众们,云游四方天下,依旧矢志不渝的在自己的大道上前行。

你们的象征,是头戴着一方黄巾,因为对于清贫至极,根本没有什么钱粮的太平道而言,你们能够作为象征的,也就只有这一顶黄巾了。

时年青州有大疫生,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去处,在你的眼中,却和其他地方无异。

你身先士卒,带着麾下三百修行太平经的弟子千里跋涉,至青州而来,殚精竭虑费上一年多的功夫,才勉强遏制住这场灾难。

但就算如此,流民百姓也是死伤无数,不过经你之手活下来的平民们,全都成了你最为忠诚的信徒。

为了你的信仰,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甚至可以付出性命。

太平道的发展势不可挡,你们的影响越来越大,以至于京师之中的达官贵人,王侯公卿,甚至于最顶峰的一代天子,都听闻过你的大名!

他们对于你的所作所为表达了赞赏,但暗地里却隐隐有些不屑,觉得你的所作所为,有负出身与年少之名。

哪怕是炎朝的君王,也只是听闻一笑,不以为意。

因为他目光所及能看到的,不过只是这些朝堂之上,钟鸣鼎食的衮衮诸公罢了。

他又怎知,京城之外遍地荒凉的景象?

【34岁:你自及冠以来,十数载经营,偌大太平道已有十万教众,百万信徒,遍布整个大炎一十三州。

这一年来,以往隔三差五发生的旱灾,严重到了极致,半年多颗粒无收之下,最底层的百姓们终于崩溃,甚至发生了啃食树皮,易子而食的惨案!

各地都有流民冲击县城粮仓的情况发生,对此诸多官吏都是以刀兵箭矢铁血镇压,视人命如草芥。

或许在他们的眼中,这些如同韭菜般割了一茬又会长出来一茬子的,本来就不能算是人罢。

此时各地越来越多的灾情,也叫你越发疲于应对。

你在一处临时搭建,用来治理平民疾病的狭小木屋中,看着那一个又一个躺在平地上,只能无助哀嚎,濒临寿终的百姓们,你终于迷茫了。

十几载行医救世,挽救了多少苍生的性命?

可为什么一切都没有往着好的方向发展,反而还是有这么多的人病入膏肓,几乎垂死呢!

你此时走在木棚外,看着那昏暗的天空,看着杂草边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乎许久未曾合眼的信徒们,你沉默了。

你想起了去借粮时,那些官吏淡漠的推脱之词。

你想起了那贵族宴会上,舞女身姿琳珑有致,世家豪门出身的公子贵人一个个食肉饮酒,好不快意。

此时,天光见亮,有微微黎明洒下。

武儒道三脉同修十数载的你,看着刺眼的光芒,终有所悟,随手将盛满清水的瓷碗,往着地下猛地一掷!

下一刻,你身背黎明,头也不回的往着木棚继续走了回去。

你还要继续去治病救人。

但是有个想法,却在你的脑海之中,渐渐发了萌芽。

【36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以太平道为根基,举黄天之旗,聚一十三州百万余教众,道一声苍天已死,掀起了革世的号角!

你此时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大炎不可救药,继续这样疲于奔波下去,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曾经对于儒圣所描述的大世奋斗始终的世家少年,终于彻底失望。

儒圣所描绘的天下大同,太平盛世,于这个世道而言,根本不可能实现。

既如此...

那就由我,前来去做这时代的先驱者!

你喊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宣言!向着这坐享国祚四百年的大炎朝,发起了宣战!

你知道,你不一定会成功,但你受够了这毫无变革的世道,你需要为自己的道,为这天下的道,开辟出一条路来!

从今以后,你被一十三州的教众们,奉为了大贤良师,统领三十六方大渠,向着你们心中的太平盛世,发起了变革!】

【40岁:但很可惜,世间之事往往事与愿违。

你的所作所为在这个时代,简直是惊世骇俗,哪怕有许多志同道合之辈愿助你一臂之力,可想要以黄天代了这四百年苍天,谈何容易?

在经过最开始的失利之后,大炎朝举当世名将,起一十三州兵马共剿太平义军,再加上十三州修行道脉对于你的所作所为,几乎都是保持着恶意的态度下,你几乎举世皆敌!

最后的最后,你被十三名同境高手于广宗狙击,那一战掀起了无边血雨,你持九节杖以一人毙杀十三人,耗尽道行,已是油尽灯枯。

在寿终之前,你看着天边上泛出的微微黎明,扬天一声怒吼!只想震碎这阴霾密布的天穹,可惜终究力有不逮!

至此,含恨病逝而终!】

【模拟评价:古往今来多少志士,能至于此乎?一生经历跌宕起伏,精彩至极,令人扼腕!】

【模拟结束,是否固化张巨鹿的一生所学?】

【或是选择经历人生,逆天改命,凝聚先天天赋?】

ps:这章不好分,二合一。

第七十三章 我当再活一世! 黑白画面,在季秋心头之间一一划过。

轰!

一声春雷乍响,这年轻道人的神魂,都不禁微微颤动了起来。

如果说第一次轮回模拟,季秋所经历的不过是一汪春水,只有深深愁思的话...

那么张巨鹿的一生,无疑是波澜壮阔至极,几乎如惊雷一般,直直劈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余韵叫其回神之后,也是久久难忘!

那一年,岁大饥,大地干旱,民生凋零,苍生苦楚,只能以树皮充饥。

你能想象到那副场面吗?

不过方才及冠的少年,在最为严重的灾情区域,看漫山遍野,竟连一处完整的绿色都寻不到。

在饥荒与疫情最为严重的青州,诸般生民骨瘦如柴、皮肤枯黄、衣衫褴褛到近乎能看到表皮之下的骨骸!

就算这样,都还算是好的。

因为那些得了些病的,更惨。

受伤受疫者,轻则伤口溃烂,满身脓血流出,不过常态。

至于那些得了些大病之辈, 才是凄凉。

书卷之上,常用草席一卷, 送人入殡来代指家徒四壁, 贫穷不堪, 甚至连死去之时,都没有一具棺材。

但...对于这些贫穷的连啃食树皮都算是不错食物的流民而言, 草席?

那玩意也是好东西啊...

能在这种状况下仍以草席葬身,说句不好听的,都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可想而知, 在这种地狱中走过的少年,到底看到了什么。

读书识字,读的越多,那么通晓的道理便会越多,这是必然。

而张巨鹿就走在这条分歧的道路之前, 一面是舞榭歌台, 以士族的身份登上官场, 博得一世风流;另一面则是云游天下, 治灾祛疾,为这天下寻一条出路。

那位只存于传说之中记载的儒圣, 曾在礼中提及过,什么样的世道才是所谓的天下大同, 太平盛世。

所以, 张巨鹿也想要遵循儒圣之路,去寻一寻这条大道。

他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他这一生拜了两名老师, 其一是那大炎名传当世的大儒郑修,教会了他何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而后一位老师则居于山野, 乃是修行近三百载,勘破了大道之基的有道真修, 号曰太华。

见张巨鹿资质不凡, 又兼心性上佳,于是这大修教会了他一卷太平经, 叫他去遵循自己的意愿,踏上求道之途。

自幼练武、养气的少年, 自此又步入道途,成了一尊三道同修的修行者,且进步异常神速。

炼气一年, 承太华道脉的年轻人走出深山,持太华仙人所赠的一道九节杖, 开始了布施天下,治病救人的道路。

起初他是不顺遂的,毕竟这遍地苦楚的世间,哪里又有那么多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他受到过冷眼,不仅仅是达官贵人、同袍士子的,同时还有那些快要饿死病死的流民的。

甚至在灾情最为严重的地带,还有饿昏头的流民一拥而上,想要将这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少年,直接分而食之,令人发指。

当然,这些已经丧失了为人秉性的可怜可悲且又可恨之辈,都已是被张巨鹿亲手毙杀,送了他们魂归幽冥。

治病救人,救的应是有救之徒。

圣人降世,亦不渡丧失良知之辈。

经受百般挫折,这要是换做旁人,怕是怒骂一句便得扬长而去,重新回归那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再管这天下之事。

毕竟流民死,与自身有何干系?

但越是这般艰难的局面,就越是激发起了张巨鹿那颗越放越大的不服之心。

凭什么这种局面就要一直维系,就要一直走在下坡路上一成不变?

王侯公卿永远高高在上,视诸生为蝼蚁,若是底层凡俗没有缘分踏上修行之路,那么就要一生永远如同野草般,任人揉捏宰割!

这个世道,不应是这样!

起码, 不该是一点希望都不给人留下的...这副绝望模样。

于是道人十余年辗转各地, 费尽了百般精力,终于拉起了一支独立于各方道脉之外的偌大传承, 号曰太平。

在这期间, 他的老师太华仙人活了三百载, 终究寿元告罄,临终前以修行一生的五行灵气,助张巨鹿强行破境,终成了一方道基大能!

也是这一年,连年旱灾疫情,使这天下崩溃,各地流民如同蝗虫般,冲击着大炎的郡县粮仓,想要活下去。

一时间,朝廷铁血镇压下,饿殍遍地,乱尸横陈。

对此朝廷却漠视着这一切继续进行,视而不见。

时至如此,这天下,已是病入膏肓。

所以道人带着三百真修弟子,十万太平教众,聚一十三州百余万信徒,于灾情最为严重的青与冀二州,举旗起义!

战火茫茫,掀起了一十三州,饱受凄苦的流民聚集于太平道旗下,誓要成燎原之势,将这个传承了四百余年,以大炎为国号的朝廷,烧成灰烬!

这一日烈火焚烧,焚尽苍天,席卷大炎一十三州。

想想吧。

到底是怎样的人,怎样的世道,才会叫这被天下流民尊称为‘大贤良师’的张巨鹿,能振臂一呼从者上百万,乃至于数百万不止?!

若这都不是天命所归,那什么又将是天命所归?!

季秋沉沦于无光之中,他感受着模拟之内的自己化为张巨鹿降世,为天下太平开了先河,却终究功败垂成,为王先驱时,无名怒火近乎蓄了满腔。

他看到了自己耗尽心力,病逝之后,本来上下一心齐心协力的太平大道,渐渐暗淡失色...

他看到了自己麾下亲手带出来的太平修士惨遭屠杀,一个不留...

他看到了最早跟随于他、最为忠心耿耿、只期许那太平盛世降临的十万信众与他一并殉死,葬身广宗...

他还看到了在那之后,有诸侯群雄逐鹿并起,踩在了他那恢弘大愿之上争权夺利,视百姓如蝼蚁,连年征战尽陈尸骨,一言不合便是屠城!

何至于此啊!

“我特么固化个屁啊!”

无声的震怒,从季秋的真灵上剧烈波动着。

这最开始的模拟虽不会带着季秋的记忆,但那一举一动,都是根据着他的性情与际遇所渐渐演变发展的。

因此,他才能对于这一切的遭遇都近乎感同身受。

恍惚之间,季秋在那落幕之时,与那一身是血的儒雅道人身形合一。

他看着夕阳西下,最后一缕余辉洒在了自己面上,让自己的眸光都不由得变得迷离起来。

真想亲眼看看,那黄天之世,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模样啊...

“选择经历人生,逆天改命!”

真灵之上,坚定的波动传出,随后一道漩涡显化,将他的意识彻底吞没。

就此,陷入黑白。

(大家先看着,我在想后面从哪里展开,在轴,估计第二章要在午夜或·凌晨发了,大家就别等了,明天起来再看吧。)

(另外,后天上架一定多更,求支持!)

第七十四章 又是风华少年时! 大炎朝,司州。

作为天子脚下,偌大王朝最为繁华之地,如今其他疆土的灾荒与些许小疫,并未扩散至此。

所以,仍是一片欣欣向荣之貌。

此时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着。

这是冀州当阳张氏的马车,虽算不上显赫门庭,但也家风绵延二百余载,祖上曾有先祖官至大炎九卿太仆,算是一郡显贵之一。

在颠簸的大道上缓缓前行着,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这立世四百余载的大炎朝京城——泰安。

此时,闭眸于马车之上的锦衣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季秋/张元】

【境界:武道先天】

【功法:渡世真经】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出神入化)、玄元雷法残篇(出神入化)...】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炉火纯青)】

“这次逆天改命之后,竟没有从最开始的时候进行么...”

眸中闪过几分熟悉与沧桑,季秋看着手掌之上的纹路,心中暗想到。

脑海中关于模拟的一幕幕事件,渐渐浮现于季秋心头,让他的心头不觉间开始有些沉重起来。

他此次不选择固化张巨鹿的一生,而是逆天改命前来历经一世,为的不是其他。

正是为了颠覆这大炎朝四百年的统治,叫跟随于他,称他季秋为大贤良师的那些可敬生民们,不再如前世一般可悲。

可这又谈何容易。

不过, 到底是事在人为。

看着面板上一道道法术与技能都登峰造极,季秋将拳头握紧, 眼神平静且又坚定。

这, 就是他的底气之一。

要知道自己模拟之时的一生, 可是没有什么外挂与神通的,就连追本溯源法都不存在。

没有记忆, 没有法术,没有任何依仗,他都能掀起偌大风浪, 此次轮回历尽千帆,他又怎会依旧重蹈覆辙?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现在,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季秋心中默默念叨着。

随后,马车的帘子被掀开, 那前面的马夫恭敬出声, 道:

“少爷, 炎京泰安到了。”

季秋闻得此言, 掀开了布帘,轻‘嗯’了一声后, 从马车上缓步走了下去。

抬眼往前看。

却见得一座辉煌至极,足足比曾经大乾朝的都城还要雄伟高大的巍峨古都, 耸立于此。

这就是享了四百年繁华的大炎朝都城——泰安。

回忆起记忆中的舞榭歌台、歌功颂德的一幕幕,季秋淡然一笑, 眸中虽有复杂与愤怒, 但沉浮了数世的涵养, 已是叫他历尽千帆,喜怒不形于色了。

他只是看着这座古都,在想着它这般庄重的模样,又能维持几时。

“四百年的繁华造就了这繁荣至极的古都, 可这享尽繁华的世家豪雄们, 是否又真的都能配得上这副繁华?”

喃喃语落,少年在那马夫与侍从的陪伴下,大步往着这座泰安城的正门行去。

一路之上,畅通无阻。

毕竟季秋出身摆在这里, 当阳张氏,可是一郡显赫之士族,哪怕至于当代,也有族中显贵出任郡守等地方要职。

将身份文书递上,守着泰安城城门的兵卒,又哪里敢于阻拦?

步入正门,视野空阔,看着眼前海晏河清,哪怕底层平民也是衣食富足的模样,季秋不由得叹息一声:

“天子脚下的虚假景象,难怪这些衮衮诸公不愿再往外看上一眼。”

“一叶障目,镜花水月,有识之辈出身低微位卑言轻,位高权重之人却视平民如蝼蚁,又怎能改变天下格局一分一毫?”

“若不是天灾不断,又逢大疫,将这些遮羞布给一道又一道撕碎开来,这大炎国祚怕是还得百年不衰。”

摇了摇头,季秋不再驻足观摩生民百态。

此时的他正值记忆之中的十六岁年龄,眼下受张氏族长举荐,特地不远千里前来泰安拜师。

而他所拜的那位,正是如今大炎朝最为顶尖的大儒之一,郑修。

不得不说,季秋记忆之中,这位老师确实是有水准和才干的。

他不仅养一口浩然之气于胸,将儒道修行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足以匹敌道家道基境高人,同时也是少有的能看透世间疾苦之辈。

然而看得透,并不代表他能扭转乾坤。

郑修出身落魄士族,靠着自身的天赋与努力近乎扭转乾坤,成为了名震天下的一代大儒,把曾经落寞的郑氏一脉都扶持了起来,称其一声鲤鱼跃龙门也不为过。

但对于他而言, 也仅能止步于此了。

自幼出身寒门,所以对于底层生活认知深刻, 同时郑修更知晓想要改变这种格局, 究竟有多难。

大炎自高祖得三山五岳修行道脉帮扶,立下这国祚四百年的天下开始,就是处处掣肘。

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不仅有道脉缘故,同时还有那些武夫与儒脉大族的缘由。

这三者互相制衡,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时至如今已形成了一条庞大至极的关系网,近乎将偌大王朝都覆盖其中。

想要改变这种局面,除了来上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洗牌,又岂能有改变之机?

正因看得透彻,所以郑修才不言。

他和每一个看得透的有成之士都一样,因为他们都无力去掀翻这片天地。

但他又有不一样的地方。

作为儒道大家,郑修其志与旁人不同。

他这一辈子的毕生所向,就是著出足以留名青史的煌煌大作,为后世开文脉先驱,成为足以与那些圣人诸子齐名的人物。

事实上最后他也做到了,他在经文上的研究超越了同代所有人,起码在张巨鹿死前,他的这位老师,确确实实在儒道上有了大成就。

这是他的道,能坚定不移的走在这条路上,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人。

而他也确实教诲了自己不少道理,哪怕是最后自己走上举世皆敌的道路时,这位老师都没有出面将他逐出门庭。

或许是因自己做了他做不到的事情。

也或许是因为他自己本就心有所愧。

但无论如何,起码在眼下季秋只有武道先天的境界时,暂且于此修行一段时日,还是需要的。

(这是架空背景,架空背景,架空背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哦,所以不要拿历史或是时间段来引经据典啦,一切以书中为背景,毕竟都是大炎朝了不是。)

第七十五章 世家子弟,纨绔至此! 片刻驻足,季秋正欲抬步,往着大炎朝最为庄严和肃穆的太学宫行去时。

却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几乎是擦着他的边儿,就欲策马而走。

那马蹄飞踏,溅起的尘土吹在他干净的衣袍上,顿时叫季秋的衣角染上了些许污渍。

旁边两侧但见到这马匹飞奔而来的民众,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远远撤在了边上,只有季秋没有动作。

“嗯?”

眉头一皱,思绪回神,季秋朝着眼前几匹马前,那为首的一紫衣锦袍的少年郎看去。

这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衣着华贵,眉眼飞扬含有锐意,一双鹰眸直摄人心,只是一眼,平白无故就给人一种飞扬跋扈,骄纵意气的感觉。

事实上,他的行为也确实没有辜负季秋的印象。

纨绔子弟,鲜衣怒马。

季秋皱了皱眉,本不欲理会。

可能是因在此驻足片刻的缘由,模拟时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却在此时突然发生。

不过对于这副作态,他倒是不足为奇。

毕竟炎京泰安脚下, 一块石头能砸到的公卿后人可不算少,这些个锦衣少年正逢意气, 即使闯出什么祸事, 也不过是一顿责罚便可免去。

久而久之, 自然不以为然。

世家子弟良多,虽有少数潜心钻研学术, 以期继承家业之辈,但大多数的因出身影响,总得来说还是飞扬跋扈, 骄纵奢淫的。

眼下这些个膏粱子弟,很显然便是其中一批。

“少爷,这人怎么这般无礼?”

随着季秋一道而来的张氏侍从脸色微怒,显然对于那少年行为很是不快。

对此, 季秋摆了摆手,倒是无所谓。

几世沉沉浮浮,不过是一介毛头小子而已,如此令人反感的行为, 若执意争辩,并不会生出什么益处。

没有必要。

然而,这少年策马飞驰速度过快, 那同行的人心中也没谱子。

就算是大道宽敞, 可却也总有意外发生。

就比如眼下,这少年策马飞驰, 刚刚越过季秋的身畔,就提起了速来。

而在他不远处,正有一男娃一女娃两个稚童, 在这道路上玩耍,此刻想要避开, 已是来之不及。

若是按照这等速度冲刺撞上去,怕是顷刻间就得生出意外,不过是几岁的小童而已, 就算侥幸在马蹄冲撞下不丢去性命,估计也得落下伤残。

眼神一瞥, 看到这一幕的季秋, 本来正欲离开的脚步顿住,暗叹一声后,只得出手免去这场意外。

此世修行之道虽不算昌盛,但相较于大乾已经高出了不知多少倍。

就比如足以媲美炼气中期的武道先天,季秋以此身近乎绝世的武道资质,在区区十六岁的年纪中就已修成,没有借助任何外力。

虽这份修为在这大炎朝的武夫里只能算是二流水准,但拦下这不学无术的锦衣少年,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顿住脚步,季秋此时猛地扭头,一抹残影于他脚下划过,身形矫捷如猎豹般,下一刻在大道之上猛地一踏,就是飞身上前,一把就抓住了那为首少年胯下的马匹尾巴。

马匹吃痛,一声长嘶,当下就叫本来飞驰的动作顿了下来。

这一举动,叫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动了。

而那紫袍锦衣的少年,更是一个不慎,差点从马匹上摔掉下来,要不是抓着缰绳抓的紧,怕是下一秒就得颜面尽失。

“放肆!”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折辱于我?!”

出身世家,鲜衣怒马的少年怒吼出声,一双带着阴冷的眸子泛着怒火。

而与他一道前来,护持在其一侧,隐隐以他为中心的那些人,此时也顿住了动作,面露惊色。

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竟敢与天下显赫的袁家嫡系公子结仇?

不要命了!

并不晓得这些人如何作想的季秋,对此极为冷淡。

他只是指了指自己衣袍下的污渍,以及那不远处两名早已跑远的稚童,语气平淡道:

“在讲别人折辱之前,还请阁下自己先看看自己的行为再说。”

“于大街之上策马飞驰,可有顾忌过左右之人的意思?”

季秋平视眼前的公子,目光穿透一切, 似乎将他的一切行为轨迹,都尽皆看破。

【袁木】

【1岁:生于三公世家袁氏门庭,为嫡系出身,自小锦衣玉食,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子。】

【9岁:性情聪慧,启蒙典籍熟背于心,可惜心并不诚,于文道并无多少建树,武道修行尚可,却也不算太过用功。】

【16岁:年少意气,广结同辈世家好友,以豪爽侠气称名,再加上门庭之故,倒也有了一番气象。】

【24岁:家族举荐,出仕为一方官吏,武道达至先天。】

【30岁:任职一郡太守,积累功绩资历,于任期内招募私兵,素有野心。】

【37岁:恰逢太平道举旗起义,其率领麾下郡城私兵打着讨伐叛逆的名号,镇压了一地叛乱,后因功升职中郎将。】

【44岁:江山动荡,各地烽烟四起,其暗中与豫州三元道合作,占据一地根基稳固,号称拥兵十万,为一方诸侯。】

【46岁:野心冲昏头脑,于江淮自立国号,为乱世之中第一个明目张胆反了大炎的诸侯。】

【49岁:伪帝野心勃勃,能力却是不足,各地诸侯皆讨伐之,治下百姓苦不堪言,三元道与儒道及武夫都瞧出其难成大气,尽皆降低筹码,以至众叛亲离。】

【49岁:同年,连连兵败逃命不止,于一处荒地重伤不治,吐血而死。】

【模拟评价:能力配不上野心,不过冢中枯骨罢了。】

一眼扫去,将此子一生轨迹勘破,季秋不由冷笑一声。

他当是谁。

原来此人就是那素未谋面过,早已久仰过大名的袁家嫡系公子。

现在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

飞扬跋扈,更胜恶名三分。

而且以剿灭太平道换取功绩,用以添作晋身之姿...

不觉间,季秋此时眸中已是寒意顿生。

他晓得,眼下此刻境地,不能直接取了此子性命。

但以他自身目前的筹码,要先给他一番教训,叫他好好看清看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第七十六章 安惧宵小,偶识枭雄!(求首订!) 大炎,泰安城大道。

听到眼前季秋的言语,袁木紧紧握着缰绳的手渐渐发白,面上有怒色溢于言表。

“小子,你可知本公子来自汝南袁氏,乃是嫡系出身,不过策马奔驰于泰安街道之上罢了,哪怕并未顾及到你,你又能如何?”

“或者说,你是为了那两稚童小儿出头的?”

唰!

将腰间宝剑抽出,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些许微光,这一身紫衣锦袍的袁家公子自马背一跃而下,手中长剑直指季秋,面色不善。

“我袁家门庭显赫,三公九卿历代皆有长辈登位,我观你这小子年纪轻轻仪表堂堂,想必也是出自士族,今日之事本公子大度,就不与你计较了。”

“还不速速放手?!”

看着季秋抬手拽着自己骏马的尾巴,袁木眼神闪过几分忌惮。

出身三公世家,为天下门庭四姓七望之一,袁木虽性情跋扈,但也不是不晓察言观色,不知轻重之辈。

就眼下情形来看,这年轻人一身武道雄厚, 已是达到了第二境先天,虽只是初步迈入, 但要真发起了争斗的话, 自己等人, 怕很难是其对手。

所以,袁木并不愿在此时与季秋动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

待到事后查清这少年底细, 有的是法子能治他一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拘泥于一时。

眼下只不过是为了面子, 吓他一吓罢了,毕竟常人听闻三公袁氏之名,哪个不得先去了三分胆魄?

除非此人这一生都不欲出仕,不然以他袁家名声, 定叫他仕途蹉跎不顺,至死也难以位列朝廷中枢!

对此,季秋眉头一皱,眼中厉色一闪而逝。

经历了这么久的岁月,还没有谁敢于拿剑指着他。

更何况是这色厉内荏之徒!

哪怕袁木没有立刻动手, 但季秋本就不会惯着他。

于是只在一个刹那,季秋放开了马匹,五指如龙探出, 瞬息快如闪电,夹杂着几分龙吟虎啸,径直就按向了袁木持剑的手腕之处!

悬空寺的武学,早已被季秋不断演练,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甚至隐隐间还有破开见知障,走出自己道路的意思。

这一式龙爪手出,以他袁家公子的武道修持, 自然根本来不及反应。

当啷!

一声脆响, 那柄材质不凡, 颇有华贵之感的长剑,被季秋一掌拍在了地面上。

而袁木更是手腕通红一片, 发出了一声吃痛, 便连连退后不止。

那马匹受惊, 嘶鸣出声, 就要发狂。

然而季秋一掌落下, 动作却并未停止。

只见他反而是欺身而上,双掌探出一手持那缰绳,另一手则压在了这马背上面,随后飞身而起,赫然直接骑上了马背!

嘶嘶!

这毛发鲜亮,正当壮年的骏马扬起前蹄,发出一声惊叫,就要挣扎,却被季秋骑在了背上,同时握住缰绳猛地一拉,口中肃喝一声:“安静!”

一语落,吃痛的骏马挣扎片刻,终于回复了几分理智,不再如方才受惊一般,而是变得逐渐安静起来。

季秋一气呵成的一系列动作,直接将这马匹镇住,任其再是如何发狂,都脱不出他的五指掌控之间。

此时,时间不过才过了几个呼吸而已。

季秋看着连连后退不止的袁木,翻身下马,将这马匹往前一拍,便驱赶到了袁木的面前,随后冷声道:

“我不喜欢有人拿剑指着我。”

“哪怕是名满天下的汝南袁氏,也是一样。”

“世家虽贵,但在这大炎朝核心的泰安城中,当街策马扬鞭,袁公子可有想过后果乎?”

“就算你出身不凡,可按照大炎律法来讲, 当街行凶杀人,也是重罪!”

“你可懂?”

看着围拢在袁木身侧的数人,季秋一声嗤笑, 并没有把这群乌合之众当做是一回事。

世家确实地位显赫,与这大炎刘氏一脉共掌天下权柄, 甚至大炎立国四百载岁月, 还有那刑不上大夫一说,可见世家究竟有多昌盛。

但,对于眼下这不过才十五六岁的袁木来说。

他还是太过稚嫩了。

更何况季秋自身也不是没有依仗的。

他这一世出身当阳张氏,虽门庭远不及汝南袁氏名满天下,但须知道这袁木也代表不了整个袁家门庭!

再加上此次前来泰安,季秋的身份不仅是张氏子弟,同时也是太学宫当世大儒郑修的学生。

这是在前来之时,就已在张氏族长的牵线下确定好的事情。

作为大炎朝最富威名的大儒之一,郑修明面上的名声,再加上袁木自身理亏,于情于理,他都威胁不到季秋。

所以对于这纨绔子弟,季秋根本没有丝毫惧意。

再说了,不过只是一个在模拟之中,只敢于自己死后蹦跶的宵小罢了,哪里又算是什么角色?

他就连他本家那位,曾与自己于万军丛中有过照面的名义长兄,都差之远矣!

称其为冢中枯骨,再合适不过。

“你!”

袁木鹰眸瞪圆,指着眼前的季秋气的浑身哆嗦,面目涨红,近乎喷火。

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憋屈过,哪怕是那婢子所生的假兄,都不敢这般折辱于他!

“好,好胆子!”

“小子,吾若不报此次之仇,誓不为人也!”

死死抓住季秋施舍而来的马匹,袁木咬牙切齿,低声开口。

他一眼不发的捡起地上的剑柄,收入鞘中,就想要无视了季秋,跨上马匹含恨而去时,却听到此时不远处有一爽朗笑声,突然响彻而起:

“哈哈哈,好!就该如此!”

“我大炎律法约束上至世家,下到百姓,无论王侯公卿,皆需从之,这位兄台说的再正确不过。”

“袁公子仗着出身袁氏,就能不顾家门之风,于众目睽睽之下,策马长街,马踏百姓了么?”

“要知道刚刚那一幕,曹某可是都看清了!”

“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想必袁公子本就狼藉的名声,就会变得更加差劲罢。”

“也不知袁公若是晓得,手中荆条可还会利否?”

随着笑声响起,一道身披朱红衣袍,面容英武的年轻男子,随即自那两侧街道挺身而出。

此人一双眸子陷于眼眶,平白为其增添了几分深邃之感,哪怕岁数年轻,但也叫人心中不由一凛,只觉其有狼顾之相,凶险异常。

这是一个,一眼望去就能叫人心中生畏的人。

“曹贼,怎么哪里都有你来多事!”

“你不过就是袁纪左右的一跟屁虫罢了,也敢惹我?”

袁木猛地回头,就见到这男子出言哂笑,心中怒火不由更甚。

季秋看着两人的模样,一眼就猜出了二人不对付,不然那言论之间不可能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

而在对头面前露出窘态,对于常人来说,都是一种难以接受的事情,恨不得立马遁走,就当没有这事发生。

于是袁木只狠狠的刮了那朱红衣袍的青年一眼,果然怒喝一声后,就头也不回的翻身上马,带着几个同伴负气而去。

本想邀三五好友出泰安而去山野狩猎,却不想竟遭遇这等意外,袁木颜面已然尽失。

继续呆下去,他又讨不得什么好处,万般无奈下除却灰溜溜的离去,也是别无他法。

于是一场风波,就此趋于平静。

那两个稚嫩童子,眼下早已吓的远远逃至一边,而二人的长辈此时亦是面色发白。

不过他们倒也知恩,隔着不远处对着季秋躬身一礼,连连拜谢后,这才拉着两个孩子匆匆离去。

对于这些世家子,底下的平民百姓哪怕是泰安城的百姓,也是丝毫不敢得罪的。

毕竟要是一个不周,稍有不慎之下就会惹祸上身,上诉无门,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哪怕季秋帮了他们,处于畏惧之下,这些底层的平民也不敢有过多接触,唯恐避之不及。

触景生情,季秋的眸子不禁有些复杂。

在如此森严的阶层压制内,普通的平民生活,简直是可怜而又可悲。

目送着这普通平民带着俩稚子离去,季秋这才回眸,正视着眼前仪表不凡,一身朱红衣袍,于方才仗义执言的青年。

这人,他在模拟之时曾经看到过他的画面。

大炎骑都尉曹武,领将率领三千精兵,就敢于与自己麾下太平大军厮杀的炎朝骁勇之将,自然是叫季秋有些印象。

炎朝到底气数未尽,正面战场之上冒出的将领几乎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哪怕太平道气势已然不弱,可却仍未撑住,只得功败垂成。

现在想来,其实真的输得不冤。

因为他作为张巨鹿的那一生,在起事之前的根基,确实是有些过于薄弱了。

偌大太平道虽有不凡气象,但像是真正的人杰之辈,也着实有些稀少,不过寥寥而已。

仅凭借着自己一人之力挽天倾,到底还是力有不逮。

【曹武】

【1岁:生于官宦之家,相传祖上为大炎名相,家境不凡,祖父于朝堂曾位列三公之一的太尉,显赫一时。】

【9岁:少时聪慧,性情豪气,于文道之上涉猎寥寥,可却喜通读数百年间的诸般青史,被一儒道大家曾赞曰:“少有内慧,非凡俗也!”】

【16岁:任侠好客,最喜广结好友,为人义气,于武道略有成就,观武校场看大炎羽林卫阅兵,意气风发曾豪言道:“当为大炎一骁将,马上博得万户侯!”】

【19岁:少而举荐,出仕任官,为泰安北都尉,申明禁令、严肃法纪,凡有犯禁者,皆棒杀之,一时声威无量。】

【27岁:几载宦海沉浮,因行法刚正,于朝堂之上政敌颇多,即使政绩显赫,亦是明升暗降,外放为一县令。】

【34岁:因受到政治牵连,免去官职,赋闲于乡野之间。】

【41岁:恰逢太平起义,一朝乘势而起,连立奇功,于三军左右为骁骑都尉,战功赫赫任职一方主官,战后布政清明,使一郡清平。】

【53岁:十年生死纵横间,天下纷乱不休,其自治下起兵,招募四方豪勇,连克数州之地,败八方势力,挟天子以令诸侯,拥大炎半壁江山,自号魏王!】

【66岁:被天柱山乌角道人以半生道途加三卷天书,行咒术之法削去甲子寿命,不久病逝人间,其死后,其子代炎自立,追封其为太祖武帝。】

【模拟评价:行事刚正,治下清明,为人果敢,却又狠辣,一生忠奸难辨,然而纵使如此,依旧当得起一声枭雄之称!】

季秋推演了下此人轨迹,不看不知道,看完之后眸子不由一缩。

“好个曹武!”

“本以为不过是那大炎的一骁勇将领,没想到竟还是一乱世枭雄!”

据半壁江山雄踞天下,号一声魏王,天下景从!

这般成就,已是超出了他作为张巨鹿时所掀起的那般风浪了。

不过此人死因,倒也是令季秋颇为称奇。

天柱山道脉,乌角道人...

那算是季秋模拟化为张巨鹿时,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了。

此人一袭青衣布衫,与那些入世红尘,享俗世供奉的道脉不同,是货真价实的出世之修。

其炼丹之术与御使鬼怪之法,皆是上乘之学,更难得可贵的是,他对于自己所期许的太平大道颇为赞许,也是一位有匡扶天下之志的有道真修。

记忆落幕时,自己持九节杖于广宗毙杀十三道基,斩了天下半数真修,近乎使道脉沉寂。

而当时这位乌角道人曾受他所托,保下了自己一脉传承不衰,他也应了下来。

不仅如此,那时候这道人甚至有为他掠阵之意,倒是叫季秋颇为感动。

但他作为张巨鹿修行一生,在最后关头,已是隐隐能够看出了自己的几分命数。

所以在知晓到自己毫无生机后,也是谢绝了这道人的好意。

只是让季秋此时没想到的是,这被后世大魏尊为太祖武帝的曹武,竟在晚年被其咒杀,这却是叫他没有料到。

当真是世事无常。

看到季秋盯着自己打量,微微有些失神,这朱红衣袍的男子双眸炯炯有神,一扬大袖便豪爽一笑道:

“兄台刚一入这泰安,就敢因正直之事,与汝南袁氏的嫡系子弟争锋相对,不让分毫,这份气魄,着实令曹某叹服。”

“在下曹武,乃泰安北都尉,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ps:在下从不写小章,一更四千,先在中午发,后续等我去做下核酸下午写,能写多少写多少,1w2打底,首订高加更,冲鸭!)

第七十七章 福泽天下人,苍生未必知! 大炎朝,泰安。

街道边上。

两侧百姓因方才闹剧,早已是远远避开,除却季秋与随侍的侍从外,便只剩下了那一身朱红衣袍的青年。

听到曹武询问,季秋收敛神思,眉宇温和,拱手便回道:

“当阳张氏,张元。”

“此次前来泰安城,欲去太学宫,拜入郑公门下,修行文道。”

“我观阁下器宇轩昂,英姿非凡,不知是...?”

季秋虽晓得曹武身份,但眼下显然不能将其点破。

“我乃是大炎泰安北都尉曹武,为官一方,有严肃法纪之责,袁木小儿仗着出身屡次挑衅,本都尉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张兄年纪轻轻就能不惧豪强,据理力争,果真不愧是要拜入郑公门下的高足!”

听到季秋的回应,曹武捧了两句后,随即邀请道:

“张兄弟第一次来泰安,难免人生地不熟,刚巧今日曹某休沐, 正得空闲,若不然便由我来引路, 带你去往这太学宫如何?”

看着眼前的曹武, 季秋想起关于此人的轨迹推演, 沉吟了下,这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 那就有劳曹都尉了。”

曹武少年之时,好任侠之风,广结四方入眼英豪, 如此来看,这评价确实精准。

不过萍水相逢而已,却主动出言攀谈,且不让人心生疑虑之感,能有后来成就, 果真是有着基础。

然而对此, 季秋却并没有多少在乎。

虽此人乃是自己日后之敌, 但季秋何许人也, 他模拟的张巨鹿又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敢于聚纳天下, 掀起偌大风浪,将这昏庸至极的世道直接踏破的人物。

他的胸襟广大可聚四海,若有必要哪怕是生死相对的仇敌, 只要能化为铸就黄天大世的助力,他都能一笑泯恩仇。

更何况模拟完后,这才是真正经历的现世。

一切轨迹虽已推演完毕,但到底会如何进行, 终究还是事在人为。

于是季秋随即应下了曹武邀请, 并吩咐跟随于他一道前来的张氏侍从, 前去寻了位于泰安的张氏府邸,便往太学宫的方向行去。

当阳张氏贵为一郡豪族, 在这泰安都城自然是有一道支脉的。

这就是大炎朝的世家,无论何时都不能断掉与中枢的联系,不然早晚会渐渐落后于他人,从而彻底丧失了影响力, 沦为一地豪强。

看一路车水马龙驶过, 季秋与曹武一路闲聊, 了解着这大炎朝的讯息,一边走到了泰安城内最为庄严,同时也是最有历史厚重感的建筑之前。

这就是名满天下, 前身贵为诸子学宫,同时也是世间名声最盛的文道圣地之一——太学宫。

整个大炎朝万万里疆土,除却那些归于各地退隐的儒道前辈外,几乎所有正值壮年,名誉响彻天下的大儒之辈,都曾于此地注经立传。

而他们教授出的弟子,则会是文道最为昌隆的支柱,代表着一代文脉的巅峰。

只可惜,其中出来的天才,几乎有九成都是世家贵族出身,剩下的那一成里还得有九分是没落寒门。

往来无白丁,并非是虚言。

想要在这里看到一真正意义上的草根出身,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毕竟有哪个素有名望的经文讲师,会愿意去收个泥腿子文盲来教?

咚咚咚~~

高悬于远处宫楼之上的古铜巨钟,在季秋缓缓而至时,被守钟的太学弟子敲响。

那浑厚至极,古朴且又肃穆的嗡鸣声直冲入耳,使人不由心中便生出高山仰止之感。

相比于修筑的富丽堂皇的华贵宫殿,这到处都并无多少装饰的太学宫,反而更叫人心中拘束,不敢高声言语,恐惊求学之人。

太学宫的宫楼入口在前,其足有九百九十九道阶梯一路往下,而季秋始于第一阶前。

万里之行,始于足下。若欲求学,就要攀登高峰。

旁边的曹武见到季秋驻足于阶梯前一直都未发声,不由得对其笑赞一声道:

“张公子可是被这太学宫所震撼到了?”

“此地历史底蕴浑厚, 在泰安城立之时就已存在,屹立的岁月甚至比我大炎都要久远,自然远非是一般书院文院可比。”

说罢,这身着朱红衣袍的青年对着右侧一众石碑遥遥一指, 继续道:

“可看到这连绵数十座硕大石碑乎?”

“此乃是由太学宫内卢公、蔡公、还有你所拜会的那位老师郑公等当世大儒, 研究数载方才造成的传世碑文。”

“碑成之际,甚至有文运显化,天降异象,当场叫蔡公等大贤文心稳固,于儒道修行上更进一步,时年轰动了整座泰安京城,就算是当今天子,对此都是赞不绝口!”

“这可是文坛数百年一见的大事,不知能福泽后世多少文人子弟,可谓功在千秋。”

循着曹武的指尖,季秋抬眸望去。

确实见到了巍峨耸立,密密麻麻记录了诸如《诗》、《书》、《易》、《春秋》、《论语》等传世经文的硕大石碑。

这些石碑被放置于太学宫门外,立于屋檐之下,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那碑文上记录的文字,即使隔着较远,依旧让季秋感受到了一股浩瀚文运。

其上记录的见解与注解详细至极,对于天下每一个文人而言,都是莫大的馈赠。

观此碑文,创造者的意图无疑是极好的。

但...

季秋叹息一声。

曹武见此,略有诧异:“兄台求学于太学,见此传世文碑,应当是件欣喜之事才对,何故叹息出声?”

对此,季秋并未率先言语。

他只是看着那一众驾车而行,尽作儒生打扮的一众锦衣士子,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些碑文所记载的经史都是出自大贤之手,若是能日日处于此地悟透上面的文章与注解,不敢说他日能养浩然之气自成一颗文心,但也当有所成就。

于文道而言,确确实实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事,不亚于一道意义重大的里程碑。

可...先贤儒圣曾有言道,有教无类,诸般人族生灵但有机敏好学者,皆可入我文道之门,修立世之法,广传天下。

纵使贵如天子,亦或贫贱如奴,在修行学问面前,皆应一视同仁,不该以身份贵贱而区别待之。

正是因身怀如此大宏愿,以一生践行大道,百死其尤未悔,儒圣才能以一己之力创一脉显学,将儒道发展至今。

可越发昌隆之后,修行学问,却反而是件贵族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放眼望去,车辇数百乘,往来观摩石碑的锦衣学子,试问有哪个能是衣不蔽体,出身微寒之辈?

怕是连破落贵族,寒门子弟都是寥寥无几罢!

当知识陷入垄断,只能由上乘者把持开始。

哪怕本身是功在千秋足以传世的事物,相较于这天下九成九的芸芸众生而言,它本身的价值,或许也就是无限放大拉开那阶层差距而已。

听到曹武此言,季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语气间却带着几分飘忽不定:

“能见到如此浩大的文碑坐落于此,自然是件足以欣喜的事情。”

“然而在下自幼之际便通读圣人经书,随着年岁越长,却有一疑惑也是日益增高。”

“曹都尉,你说这乘良车而修文的一众士子,在这天下万民之间,究竟能占个几成数字?”

季秋的话语轻飘飘的,状似无意间随口一提,可落在了曹武的耳边,竟是叫他心中一震,双眸不由瞪大。

这少年...

忌讳的看了眼周遭,曹武撩起袖袍轻咳一声,道:

“张兄弟果真不是普通人。”

“但有些话,还是要慎言之。”

曹武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些儒生,随后语气有些凝重。

他看着眼前笑而不语的少年人,本来只是抱有交个朋友的心思,渐渐有了些变化。

此子类我!

一眼看出朝廷弊政,知晓这些世家之流垄断政治与知识,长久之后将是大祸,眼神确实毒辣。

可以交个朋友,若是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同朝为官,共同匡扶社稷也说之不定!

曹武心中不由默默盘算。

而此时,得亏季秋不晓得他的心思,不然说不定得捧腹大笑。

一个日后篡了炎庭的枭雄,想要和一个未来的造反头子共同匡扶朝政。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曹武慎重过后,看着季秋并未回话,不由忍不住又道:

“本都尉平日里布政一方,就以这些世家出身的纨绔子弟最难管教。”

“就如张兄所言,如今我大炎唯一的弊病,便是如此。”

“曹某一生喜交友四方,但却没有一位朋友,能像是阁下这般一针见血。”

“因此以我观之,这天下英雄也不过尔尔,若真能存在有识之辈,首当其中的,便该是公与我了。”

说罢,曹武肯定的点了点头。

而季秋神色开始渐渐有些奇怪。

怎么感觉,哪里开始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但是曹武并没有感到什么状况,继续又道:

“此次能结识兄台这等大才,已是不虚此行,他日曹某再带两个朋友,前来拜会与你,我等一同饮酒!”

“这大炎朝的天下,未来终究还是要看我等挥毫泼墨,为这万里江山再添上两笔才是。”

这一身朱红袍的青年言及至此,可谓是意气风发。

但季秋想起推演的人生轨迹,若不是自己掀起了声势浩大、波及到整个大炎朝半壁江山的太平起义,恐怕这位纵使到了老死,都未必能有起势之机。

也不知到了那时候,这腐朽至极的王朝,可还能叫其为其卖命直至效死乎?

不得而知。

“那在下就不送曹都尉了。”

心中暗想,季秋随即拱手示意。

二人互道离别,看着眼前英武的青年大步离去。

季秋这才向着上方九百九十九道阶梯,抬步而行。

如此一幕,刚巧被一头戴纶巾,身披青色儒衫的中年文士看在了眼里。

这文士佩剑,面容肃穆,颇有一副儒学大家的风范,周身清气弥漫,仿佛立身于天地之间,亦能巍然不动。

他就站在那里,但却又没有多少气息显露,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貌似平平无奇,却又与周身气质有些自相矛盾。

一看,就是有大修行傍身之辈。

“有意思。”

“见微知著,竟至于斯...”

这文士喃喃语落,面色之上尽露复杂。

他在不远处,就这么看着那少年面色平静,一步一步往着这太学宫内迈去,未发一言。

此时这少年观那数十记录文道精要的石碑,随后轻轻开口的话语,依然还在他的耳畔处回荡:

“你说这乘良车而修文的一众士子,在这天下万民之间,究竟能占个几成数字?”

文士隐于袖袍之下的双拳捏紧,双唇紧紧抿着,眉头紧皱不展。

修造文脉,本是为了匡扶天下文人,大开方便之门,叫这天下寒士皆能不拘泥于门庭,也能来这太学宫前,看看古今先人大儒所注释的经典。

这就应是功在千秋的大功业才是。

然而那少年状似无意,却又发人深省的话语,却是叫文士怎样都无法释怀。

良久之后,才听到一声长叹,随即这中年文士目露苦笑:

“好个钟灵敏秀的少年郎。”

“若能走在儒脉大道上,他年志向不改,纵使是成不了儒圣与亚圣那般功业,但博得一青史留名的大贤之位,估计也是有机会的。”

“想我卢直自忖文武双全,上有匡扶社稷之念,下有救济世人,广传儒脉大道的想法,却是连这点东西都看不透...”

“惭愧,惭愧啊!”

摇了摇头,青衫文士眸中不免升起好奇。

这少年年纪轻轻,就能与那一代人杰曹武相交,且道出这等醒世言论,着实不凡。

他倒是想要看看,其拜在那一心注经,素来立志要成为一代大儒,不问世事的郑修门下,到底能学出个什么道理来。

于是这文士也随即抬起了步,随着季秋掏出文帖,步入太学宫后,也紧随其后,迈入了这座存世数百年的学宫门槛之中。

两侧守门子弟在见到这位时,都是神色一凛,面色恭谨,不敢有丝毫疏忽。

不为其他,只因此人正是当今天下清流,于文道之上成就了第三境的大儒——卢直。

而那太学宫外广阔屋棚之下,一共数十座记录文道精要之石碑,就是由其带头所造的,为太学宫的士子们带来了数之不尽的馈赠。

论此种种事迹,这些士子又怎敢在其面前有所疏忽?

(第二章4k奉上,还有第三章4k,讲道理,他们一章2k,我是他们二倍,真不算短了。)

第七十八章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感谢哦呵呵呵呵哈哈的万赏!) 迈入太学宫,往来读书之声朗朗入耳。

大炎武帝起于微末,历十载戎马称帝之后,江山尚未平定,便先兴文教之道统。

这也算是他为那些起家之时,便蜂拥而来的一众世家做出的回报。

此学宫初建于三百载前,算起来要比泰安城这座都城翻新,都要久远不少。

三百余年的发展,时至如今太学宫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一个空前的水平,藏匿于其中的经典阙文,稀世经卷,尽于此处经阁之中放置,等待后人问津。

五经博士,十二科讲,汇聚了天下名士,往来云游至此,想要寻求学问的士子之辈,怕是得有数千不止。

不管是真来求学也好,还是想要以此镀金也罢,不可否认的是,这处太学宫于文坛之上的地位,确实举足轻重。

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

这是刻录在入太学宫门后,便能在那巨大的梁柱之上, 看到的硕大文字。

季秋只身入内,只觉视野开阔, 所造房室数不胜数, 教授五经的讲堂之所占地辽阔, 不知多少平也。

沿着记忆中的印象,与那守门子弟的指引, 季秋大步而行,脚下生风。

他所要去的目的地,自然是这太学之中富有名望的大儒郑修居所。

模拟之中的见闻, 季秋虽一言一行,一草一木都感同身受,但因他并未选择固化的缘由,所以张巨鹿的一生修行,都与真如一般, 不能在最开始为他所用。

既选择逆天改命, 那么这修行一道, 他就要从头到尾, 再重新走上一遭。

而郑修作为当世大儒, 更是十载之后,于文道经史成就上无人可出其右的存在,他对于儒脉修行的造诣, 自然远非他人可及。

拜入他的门下, 对于日后季秋的修行, 也是大有裨益的。

季秋快步而行, 越过了华丽且庄严的五经讲堂。

他往着后方的屋檐群落走着。

记忆之中的郑修, 幼年家贫而好学, 门庭破落,费劲艰辛才拜入太学宫,有了于文道大展拳脚的机会。

所以哪怕是如今已成一代大儒, 也未改习性,对于外表的锦衣华丽不以为然。

很快,季秋就在一处偏远的木屋之外停住了脚步。

这木屋偏僻而又幽静, 地处并不算大,虽显整洁, 但相较于普通的太学子弟居所,都尚有不及。

若是不晓得内情的人, 恐怕万万猜不到,此地竟是一位大儒日常休息的居所。

不得不说, 这是一个表里如一, 一直都奉行研究学问的至诚之人。

不然也达不到今日的成就。

季秋驻足,上前轻轻叩响门扉。

“咚咚。”

敲门声响起,随后季秋感受到木门内拴后,随即恭声开口:“当阳张氏弟子张元,不远千里赶赴泰安求学,求见郑公。”

说完,退后两步。

少顷,门内有一儒雅之音缓缓传出:“请进。”

话语落,轻微的咔嚓声划过,那木门‘吱呀’一声,便慢慢打开了一条缝来。

阳光照下,露出了那缝隙中人的模样。

那是一身披灰白儒衫,头戴纶巾,手捧一卷古朴经文,面容温和的中年文士。

光是一眼见得,就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感。

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

修行儒道,养一口浩然气于胸中,常年蕴养,这些个大儒之辈的气息,到底与普通的士子判若两人。

“当阳张氏...”

“你就是张氏族长所提及过的那孩子?”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季秋,郑修若有所思。

“且先进来吧。”

灰衫儒士将木门打开,露出了屋内的全貌。

一正正方方四边的案桌,上有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以及堆积在左右两侧, 密密麻麻的一堆书卷。

两张普普通通的木凳,分立两侧,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除此之外, 剩下的唯一家具, 就是那张看上去就已有些老旧的木板床了。

郑修敞开门来, 领着季秋走进,扫视了一眼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的简陋小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寒舍简陋,没有什么茶水,环境可能有些不适,且先忍忍吧。”

对此,季秋摇了摇头,也没有在意的意思。

“外表的虚荣华贵,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重在精神。”

“弟子此次前来,是想随先生学道理的,岂会有不适之理?”

“况且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陋室虽简,但有先生这等一心注经立传,研究学问的儒道大家所居,就算再简单,也自有其可取之处。”

二人一前一后,一人语落一人接上,没有丝毫停顿。

可前者是能随口脱出的客套之言,但后者想都没想就这般回复...

这要么是心思机敏迅捷之人,要么便是真心求学,敬他学问的后辈士子了。

听完季秋的回复,郑修眉头一抬,有些讶然,但倒是也没说什么。

小子机心甚重。

但是却并不惹人讨厌。

“如此最好,且先入座吧。”

说罢,这灰衫儒士就先在案桌前的木凳上坐下,随后抬手对着季秋示意。

主次分宾皆入座,那上首的文士和颜悦色,言语中带着客气与温和:

“我听过你的名声,再加上你族中长辈亲自出面,收你为入室弟子是事前就说好的事情,自无不可。”

郑修为太学宫五经博士,曾经听过他讲课的弟子,近二十年下来何止数千人。

凡是听过他课,于他座下修行过学问的人,都能自称一声郑公弟子。

但这种弟子,却是只有课上师徒之缘,只能称一声记名尔。

再往上,那就是随侍左右的入室弟子了。

所谓入室,含有领会、精悉师父所受技艺的意思,是老师细心培养的对象,未来学得出色,甚至可以继承郑修的衣钵,堪称是一脉相承。

自与那些听课的记名之辈不同。

这也是为何季秋在这最开始时,并不惧袁木这位三公世家嫡系子弟的缘故。

一代大儒的入室弟子,拢共可能也就二三十人,再加上季秋一郡士族的身份,得罪袁木顶多有些许坏处,毕竟又不是得罪整个袁家。

占着理来教训他,那也是他自己活该,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毕竟家中长辈为此小事,又岂能拉下老脸,前来替他出头?

早年间,郑修求学时曾与当阳张氏族长张休结交,允诺日后若有机缘,会收张氏杰出子弟入门下修行文道。

于是,这灰衣儒士先是肯定了自己会收下季秋,其次稍稍顿了下,复又问道:

“然修行文道学业,其中讲究却是颇多,并非一言可以概括之。”

“读书可以养性,可以明智,甚至可以从中修出道理,与天地共鸣,养一颗文心,得到足以与气血武夫、化外方士媲美的神通之力。”

“但在那之前,作为你老师的第一课,我得先问问你。”

“你欲随我修儒道,那么在你心中,何为儒道,你又欲以哪本经书为修行之基?”

郑修面色渐渐有了些严肃,正襟危坐,双眸直视季秋,就好像是并未把他当做孩子一样。

十六岁的年纪,又是出身士族,不算小了,起码诗、书、礼、易、春秋五经之属,是一定读过的。

通读五经,为文道入门的第一步,其次第二步就是践行文心,又名曰:定道。

想要以文为基,炼出种种神通,那么就一定要从先贤文章或是经籍之中,求出属于自己想学的道理。

儒圣曾教化天下,广收三千弟子,倡导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因此后辈子弟各个所求,皆因人而异,各不相同。

但只要是事物,就一定会有高下之分。

求取的东西,毕生的追求,也是会有简单难易的,这是定数。

而文道自成显世之学,被各脉世家收录填充,时至如今,以五经为尊。

其中《诗》温柔宽厚,《书》疏通知远,《礼》恭俭庄敬,《易》洁静精微,《春秋》属词比事。

天下九成的士子,皆以其中之一为根基,耗毕生之力攻读之,以期望有哪一日可以著书立传,将一家之言成为一世显学。

到了那时文心一成,便能称一声当世大儒,留名于世了。

这是天下九成九士子的追求,同时亦是郑修的追求。

只不过这位的野心,明显更大一些。

五经所属,他早已铭记于心,又通它道,将古今经籍融会贯通,已是自成一家。

因此郑修想要去求的,是成为那古时诸子一般传道天下的功业,留名于滚滚青史,而非当世之显学也。

但这都是题外话。

他眼下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问一问季秋,他想要去求什么道理。

对此,季秋自然毫不意外。

因为这是每一位学子拜师时,老师都会问出的问题。

连自己想修什么都不晓得的,那才是愚不可及。

看着眼前直视自己的郑修,季秋神色未变,眉目间坦然至极,随即语句便流畅的开口,回道:

“所谓儒道,乃人需也。”

“儒圣究前人先辈之言行,编纂五经教导世人如何走向圣人之道,意欲以此教化天下,使得众生皆能明心见性,人人如龙,此乃大善。”

“弟子幼时就通读儒圣事迹,因此我所见的儒道,就是教化天下之道。”

“至于五经,既是前人诸子之言,自然不可不修,却也不能尽修。”

说到这里,季秋语气微顿。

他看着眼前眉头慢慢皱紧,隐有不虞生出的郑修,又继续正色道:

“弟子愿先修五经,以此入修行之路,再寻道理,成我自身之基!”

“所以,还请先生教我文脉修行之道!”

话语落,这狭小的木屋顿时寂静无声。

哪怕是一根细针跌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郑修紧盯着眼前的季秋,似乎是完全没有料到,这看起来年轻至极的少年,竟能在一名当世大儒面前,道出如此言论。

沉默片刻,良久之后这灰衫文士才缓缓开口:

“小子,就凭你这一番言论,若是在别家儒学面前,判你一声大逆不道,你都得老老实实受着。”

“你知道你话语之中,所代表着的都是些什么意思么?”

“你才读过几年经史,就想要与儒圣比肩?!”

“好高骛远!”

以别人毕生追求的五经作参考,去寻你自己心中的儒道。

他郑修一生所求就是媲美诸子,你这做弟子的倒好,开口闭口的,甚至想要去当一代儒圣是吧!

那到底谁是师来谁是徒?

你要是修了半辈子文道,临到末了给他来上这么一句,兴许郑修心中倒是还信。

但...

你一不过十六岁龄的黄口小儿,凭何敢于有如此气魄?!

于是郑修板着脸一言不发,一身气息溢散如渊,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要知道,他可是一尊货真价实炼化出了文心的大儒,足以与筑成道基的道家大修比肩!

这气息一泄,区区武道先天,不得当场吓爬?

当然,像是郑修这等儒学大家,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便动了怒,不然半生养气功夫,岂不都是喂了狗?

他此举的意思,就是想要敲打敲打季秋,让这别出心裁、颇有些意思的的小子别这么好高骛远。

不得不说,季秋于他照面的这短短时间,所道出的这一番言语,确实超越了九成九的士子,郑修虽明面上不说,但心中倒还是颇为欣赏此子的。

有脾性,有见解,资上佳!

如果能去了这副才刚入门,就想要代替山巅的浮躁,却也不失为璞玉一枚,有继承他郑修一脉儒学的资格。

郑修心中这般暗想。

不过眼前少年的举止,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眼前的少年,在他的话语落下后,站起了身子,并未因他表面动怒,便收回方才之言。

“郑公误会了。”

“弟子的意思并非是要去比肩儒圣。”

少年的话语认真。

“儒圣之道,叫人心向往之,乃是弟子毕生所求,为古先贤也,怎会是我这区区黄口小儿可以比肩之?”

“我的意思是,继承古儒圣有教无类,教化天下的主旨,走上古之文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这,才是我心中的儒道!”

“所以,还请老师教我修行之道!”

季秋言语铿锵,随后俯身一拜。

而在他面前的郑修听完这一席话,本来未有波澜的一颗文心...

突然,稍稍颤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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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正宗传承,儒脉五经!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这...”

郑修勃然变色,一颗波澜不惊的文心,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般,久久难以平息。

他抬头,看着眼前躬身一拜,一眼望去眉眼间尽是认真之色的少年,缓了半晌,这才收了周身气势,有些哑声道:

“何为立心立命,又如何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灰衫文士出声,少年当即朗声答道:

“天道四时流转,不以人的意志进行,我辈当以圣人之道为基准,替这芸芸众生开大道之门。”

“昔日圣人所传经典数不胜数,浩如烟海,然今人未必需要事事遵循古人之道,循规蹈矩,当开新创,此为继古圣贤遗志,开新道之门。”

“至于如何为万世开太平...”

季秋看着眼前的郑修,默然摇头道:

“此...需要我道成矣之时,才能看到或是做到吧,也可能这一生都无法完成。”

“但,弟子愿意践行在这条路上, 承儒圣之道,一直追寻下去。”

“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也!”

话语落下, 掷地有声, 满怀坚定。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好个九死不悔!”

“此名篇之句, 用在此处倒是也恰当。”

“还有方才那番从未听过的话,隐有大气魄大担当附于其中,能说出此等话来, 我倒是想要看看,你到底如何去求这道!”

“张元是吧,今年十六岁了,族中可有为你拟好表字?”

敲了敲眼前的木桌,郑修平复了下心情, 抚掌一叹后, 复又凝声道。

“回郑公, 族中长辈曾为弟子拟了表字, 曰:巨鹿。”

季秋一板一眼,恭声回答。

“巨鹿...巨鹿...”

“《尚书》曾记载,尧试舜百揆纳于大麓,大麓通‘巨鹿’, 以地为字, 中规中矩,不过此字读起来倒是有些气魄, 可堪一用。”

“行, 我晓得了。”

将脊梁挺直, 郑修抬头,咳了一声后, 语气肃穆道:

“你今日这番话,放在研究五经博士的任何一人面前, 怕是顷刻间就得把你撵出门去,哪怕出身贵胄, 亦是如此。”

“但...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对。”

郑修从桌案旁边取过一卷竹简摊开, 用手指抚摸着上面的字迹,语气中饱含复杂:

“儒圣传文道,归根结底就是想要启迪民智, 教化天下,所以不必拘泥于形, 按道理而言,并非一定要以五经奉为经典,开自身文心。”

“但于今人来说,儒圣曾经所做的五经之书,早就被一代又一代的弟子捧上了神坛,不容亵渎,若非是我通读五经晓得文道,有媲美诸子的志向,你之所言,我定会斥为异端。”

“张元,张巨鹿,可以。”

“你这弟子,我郑修收下了。”

点了点头,灰衣文士应下了这段师徒之缘。

在这个时代的师徒传承,有时候甚至足以比拟亲情与宗族,当郑修今日点了这个头,那么起码在季秋走上覆灭大炎的道路之前,

他的后面,都将会有着这位当世顶尖的大儒替他撑腰。

哪怕是如四姓七望等显赫世家,想要动他,都得好好思量一下其背后的影响力。

“弟子,拜见老师!”

对此,季秋只是一笑,随后一拜,行了师徒大礼。

而郑修微微颔首,并未离身, 坦然受了季秋这一礼后,才语气稍有些温和道:

“为师寒舍简陋,也不兴奉什么拜师茶,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是这个道理。”

“今日收你入我门下,不仅是看在当阳张氏的名声上,同时更大的因素,还是因你张巨鹿自己。”

“你在我这里一番畅言,让为师看到了更高的志向,但同时你要面临的处境,也必将比我的道路更加艰难。”

“至于你能走到哪一步,为师拭目以待。”

“把这几卷书拿去。”

一边说着,郑修一边在一侧排出了数道经卷,随后推到了桌子的边缘,也就是季秋的身前,并言道:

“此乃由为师费尽心血注解的五经之书,你拿回去细细攻读,看看能不能明悟与你自身相互贴合的道理。”

“等你可以做得到文气自生,接引天地的地步,就算是真正迈入以文入道的境界了,足以与武道先天,还有那些步入炼气的化外方士相媲美。”

“但你要晓得,你不以五经任何一本为根基,想要达到文气自生的地步,怕是很难。”

“如果到时候放弃了,记得跟为师说一声,我再为你挑选其他的路。”

郑修捋了捋下颌长须,慢慢说道。

对此,季秋一一应下,谨记于心。

将竹简珍重的收敛入袖后,季秋这才慢慢退出房间,告辞离去。

灰衫文士默默看着少年离去,过了良久才抬起了头,看向门外隐约露出的青衫身影,语气平淡道:

“使君默默驻足已有段时间,觉得此子如何?”

听到郑修的话语,停顿于木门外的卢直笑了笑,跨过门槛走进屋内,旁若无人的坐下,随即轻声回应:

“有匡扶天下之志向,心胸城府也当属一流。”

“以我来看,其未来不是名流当世的一代贤相,就是...”

说到这里,卢直眉头微皱,没来由的想起在太学宫外看到的那一幕。

当时这少年,对于那乘车往来的一众世家士子颇为不以为然,本来卢直没有多想,但听到这小子的志向后,他却没来由的有了些忧虑。

是的,一代文武双全,一能提笔安天下,二能上马定乾坤的大才,却感觉自己有些看不透那不过十六岁的少年了。

“算了,当今大炎强盛,兵甲锋锐无比,虽陛下略有些宠信宦官与佞臣,但终究不会生出什么大乱来。”

“再过两年,你我一起联名举荐此子出仕,叫其步入政途,走他的教化天下之道,如何?”

听到这青衫士子说了半晌后,突然话锋一转,郑修摇了摇头,哂笑一声:

“这些东西都还是未定之数呢。”

“这孩子走什么路,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作为老师只能给其建议,归根结底到了最后,还是要靠他自己。”

“对了,皇甫使君此次领将令,又要对西狄动兵了?”

“都是第三次了,这要是打下来还好说,可要是打不下的话...各地赋税岂不是又要加重。”

“何况近些年来四方州郡都有小灾不断,在这种情况下加重赋税,这也太过劳民伤财了。”

听到郑修提及此事,卢直也有些正色:

“不错,目前已在调动兵马,只等粮草齐备,便可挥师西征了。”

“然而我却不看好此次战事,因为后顾之忧太多太多。”

“想那西狄地处贫寒,没甚么好搜刮的东西,就算是给彻底打服,也不过是彰显我大炎国威而已,何来益处?”

“当今天子只因当年一次失势,便三番五次的想要动兵,可北羌与那些拥兵一方的州郡守们,才须得多打些注意才是啊!”

“真是多事之秋...”

两人互相聊着些实事,其中包含的信息不少,也从侧面映射出了眼下大炎朝海晏河清的表面下,所蕴藏着的种种险象与危机。

或许往往压死骆驼的,并不一定是那最后的一棵稻草。

也有可能,是之前的一群负担一同倾泄下来,才致使了这最后的大厦将倾。

而另一边。

将郑修授予的五经与注解都包在一个包裹中后,

季秋于此太学宫内,以郑修入室弟子的身份登计录册,分配了一间比较偏远,但较为靠近郑修那座木屋的一间小屋。

“此后的一段时间,就且先在这里修行吧。”

“等将文道与炼气法都修出来后,就差不多能云游天下了。”

季秋推开门来,看着里面收拾整齐的一应设施,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自语喃喃道。

模拟作为张巨鹿的一生,如追本溯源以及查阅人生轨迹等功能,季秋都没有携带,甚至连自己本身的记忆与功法技能,都不能带入模拟。

要是那时候能有这么多的挂,又岂会失败的如此彻底?

眼下待到有了自保之能后,再次踏上云游四海、布施天下之路时,季秋自信,将会与以往再不相同。

他,终将开辟出一个真正的、连儒圣都不曾做到过的...黄天大世!

季秋不晓得能做到多好。

但,肯定会比这四百余载的大炎要强。

走入屋内,盘膝卧于床边,将郑修费尽心力注解的五经取出,季秋开始一一认认真真的研究了起来。

这些经史典籍在这一世启蒙开始,他就一直在学习。

此次以七窍玲珑心带来的悟性提升,他几乎只过了两遍,就将郑修留下的注解铭记于心。

到了这个地步,按理来说想要以文入道,就需要靠着时间与研究,去硬生生磨出那一缕文气。

其中没有个几年水磨工夫,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想都不要想的。

哪怕是张巨鹿,在没有遇到太华传授炼气法时,也没有修出文气。

因为这实在太难。

别看季秋方才在郑修面前,以大志向与大气魄叫这一介大儒震动。

但若要想他不凭借外力就修出文气,哪怕是有七窍玲珑心的悟性加持,光靠着自己一人去悟,也是颇为困难。

不过好在他有追本溯源之法。

【获得正宗级传承——儒脉五经!】

【是否,追本溯源?】

就在季秋想要以追本溯源法,去模拟儒脉五经时,一道几乎叫他震惊至极的提示,却突然蹦了出来。

“正宗级传承?!”

‘噌’的一下从床畔边立起身子,季秋看了下眼前这五道竹简,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名誉满天下的大儒郑修,号称究天人之学,融合了古经学与现经学,也不过只是文心圆满的一代大儒,尚不敢称与诸子并列。

不是季秋看轻他所拜的这位老师,实在是以他的境界,怎么也不可能拿得出手一门正宗级的传承啊!

这...这种法理论上已经几乎于道,换算为炼气士,那就是一门足以化出法相之道的无上妙法,有着直指元神大道的资格!

对于二境的修行者而言,这现实吗?

“呼...”

强行平复了下心情,季秋冷静过后,开始分析了下状况。

“不,不对。”

“五经相传乃是儒圣见到礼乐崩坏,众生疾苦之后,不忍天地沉沦,这才被其耗费毕生心血编纂而成。”

“《诗》、《书》、《礼》、《易》、《春秋》严格来讲,都是儒圣所创的传承,是在这大炎朝再往前推,非常久远之前的一个时代。”

“要是这样的话,这作为儒脉根基的五经,确实有可能是一门正宗大道,而且还是由儒圣亲自所创!”

想到这里,季秋不禁呼吸急促起来。

渡世真经这门旁门级的炼气法,就已经叫他享受了不知多少便捷。

眼下走上文道,又能以参悟儒脉五经这等正宗传承前来修行。

这样的话...待到三脉同修于身,季秋自忖自己一旦入二境,天下间又有哪个武夫、炼气士、亦或者儒生能是他敌手?!

黄天当兴呐!

“冷静,冷静。”

“天下间士子繁多,几百年来代代都有天资横溢之辈,比如郑师就是其中最为杰出的一批。”

“可他们却都选其中一道而修,而且很大概率不得精要,就算是郑师通贯古今,五经同参,至今也没成就儒道第三境,与那些古时诸子媲美。”

“这五经,应该是极为晦涩才对。”

“然而幸好,我有追本溯源这等逆天之法,可直指诸法本源,观摩创造者自身巅峰之时的修行模样!”

“如此以来,哪怕此法再是晦涩,任我不停参悟不停参悟之下,就算不能尽得其中精要,想来悟成三分,应也不难吧!”

一瞬间,季秋踌躇满志。

没想到,这儒脉五经的来头竟这般大,而且传承未有遗失。

当真是天助我也!

“参悟儒脉五经,追本溯源!”

季秋带着几分兴奋与期待,神魂渐渐天旋地转。

下一刻,无声的呓语在他耳畔之间,渐渐回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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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文气生出,春秋之道! 蒙昧、混乱、暴虐、哀嚎...

刀兵与鲜血的交汇,厮杀声震破了昏暗的天穹。

久远之前,明悟了神明之力的巫祭聆听神明的呓语,掌控着最为神秘的超凡权柄。

他们自称神的后裔,血脉之中蕴藏着无与伦比的伟大力量。

他们追溯着自身血脉的源头,可驾驭风雷、御使水火,强大者挥手间可平千军,使凡俗俯首。

他们长寿且又聪慧,以古青铜与天外陨铁锻造神兵,以自身的血脉化为火种,并借此分封天下,于四方各地建立起了属于神裔的政权,将这片土地牢牢的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们号称神选,其中强大之辈甚至自称半神,野心勃勃,意图比拟永生不死的神明,在这片土地上立下了第一个国号,曰:周!

属于神选后裔的诸侯贵族们,宣誓永远效忠于周王庭,分散于大地目之所及的各个角落,号称起誓永远维护神裔的统治,拥护王室!

他们意图建立起永不衰竭、永不熄灭、永不落幕的一个时代,就如那永远悬挂于高空之中的煌煌大日一般耀眼。

这是属于神裔与巫祭最为辉煌的时代,他们拥有了一切!

这也是属于众生黎明前最为悲凉的时代,因为他们一无所有。

神裔以血脉尊贵立下阶级高低, 这是生来即为注定的时代,是比之世家垄断, 还要更为残酷十倍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末期, 追溯血脉源头而越发疯癫和痴狂的所谓半神们, 不再满足于服从中央王庭‘周’的统治,于是他们率先掀起了叛乱。

意图如煌煌大日般耀眼的周, 在无边浩劫与漫天血色中,率先熄灭了火光。

随后,即是暗无天日的永夜降临。

无有法度, 无有统一,所谓的半神们为了夺取血脉与权柄,以期望有一日,可以与那神话之中的神祇般俯瞰大地永生不死, 开始了互相征伐的道路。

这个时候,最初的人族贤者不由深思。

这些自称继承神血,乃是天神后裔的巫祭们, 究竟是否真如他们歌功颂德, 著书立传中所记载的那般, 伟岸神圣?

于是在沉沦无光的漫长岁月里,有属于人族的普通人,不甘于永远臣服于这群已经渐渐衍变为不死‘怪物’的生灵脚下, 开始寻找起了救济世间的方法...

有重义轻利的游侠,周游列国,以狩猎神裔为目标, 提取他们身上的血脉淬炼气血,沐浴肌肤, 从而成为了最初的武道家。

有本来屈从于神裔麾下,获取了些许巫术精要的术士,为了研究‘气’与‘法’, 从而穷究名山大川, 以毕生之力而悟天地五行之道,终灵感交汇, 炼气成法。

同时, 也有最初的读书之人,对过往古籍所记载的所谓的神与数代历史, 升起了深深的困惑。

人族一直以来侍奉的这些所谓领袖, 真的是正确的么?

或许在‘周’立初期和之前, 应有可取之处。

但在眼下的这个时代,人应该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于是乎, 属于百家争鸣的诸子时代,开始了。

簌簌!

似是书本正在飞速划落,季秋眼前的画面开始不停流转。

一段带着些许神话色彩,与大炎朝的记载截然不同的历史,

随着一阵‘咚咚咚~~’的青铜古钟敲动起的钟声震出,于季秋的耳畔边渐渐回荡。

一声钟鸣,振聋发聩!

待到他终于惊醒,彻底回神后,已是天地清明,置身于一古香古韵的书斋之间了。

这书斋地方幽静,简单至极,上有夫子讲授课业,下有弟子恭听。

案桌前,一身姿挺拔看起来挺年轻的身影,此时正跪于榻上,正伸出修长的手掌,不停的拨动着手中的古卷。

而在他的下首处,正有数十垂手跪坐,面色恭敬到近乎虔诚的弟子,静静听着上首老师的讲述。

是的,方才那副身临其境般的感受,就是一段书中所记载的历史。

是由那看起来极为年轻的夫子手中,所编纂的一本书而演化而来的。

以书为引,演化历史,这等大手笔,此人之境界,到底达到了何等功参造化的地步?!

季秋强忍震撼之色。

他晓得此时自己所处的, 正是追本溯源所显化出的五经精髓之景。

于是他不想耽搁时间,当下回神之后便往前走, 抬眸向着那夫子所执书籍望去。

下一刻, 他便看清楚了那并不厚重的竹简卷起后, 铭刻在序幕之上的两道煌煌篆字:

其书名曰——《春秋》!

“诸学子, 可懂了么?”

卷起书卷,那夫子温和出声。

下首诸子见此,当即垂眸恭声道:“弟子,谢季子传法!”

一刹那,季秋又有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生出。

这是悠远岁月前的哪位文道大能?

须知道五经是以儒圣编纂而为大成,追本溯源之法所追溯的,就是创造此法的最巅峰者。

莫不成此人见证了春秋,单论于《春秋》之道上的古今造诣,更胜儒脉开辟者儒圣不成?!

何为子?

百家之首为一脉执牛耳者,才能以‘子’冠以敬称!

“这人到底是谁?”

季秋心中好奇不已。

没想到啊,于《春秋》造诣上登峰造极的文道夫子,竟还与他是本家同源。

这也算是缘分了。

原来,这才是春秋,这才是五经之一的春秋!

难怪后世之人修行五脉显学,却没有一人能成就古代诸子的功业。

单论春秋而言,他们所研究习练的,不过都是最为表面的浅显历史罢了。

就算凝聚文气,铸造文心,那也是他们自己的文道,与这些先贤的路完全不同。

修先贤之道尚且有诸多人困惑不解,又何况领会错了意思,完全背道而驰乎?

季秋七窍玲珑心微颤,若有所悟。

而在他闭眸的那一瞬间,他的身躯渐渐有点点华光生出。

文气,玄而又玄,由自身于文章之中悟出的道理显化而来。

从古至今,有人一夜悟道,文气自生。

也有人蹉跎半生岁月,读万卷书,可却因没有主旨思想,只能望门而不入。

至于季秋,在以追本溯源之法,只单单窥视了这五经一角的《春秋》后,就已是做到了文气入门,踏上了超凡!

这是真真正正的一日入门,哪怕是天生道体,怕也不能及也吧!

在这追本溯源法所观摩到的景象之中,季秋聆听这名为‘季子’的大能讲述《春秋》。

正所谓,以史为鉴知兴替,以史正人明得失,以史化风浊清扬。

读这纵古至今的漫长青史,其中所蕴含的道理数不胜数,更何况还是一尊货真价实的上古诸子亲自讲道!

不得不说,果真是受益匪浅。

但很可惜,季秋还未听多久,他与这处景象之间的隔离感,就开始变得越发严重起来。

“以往追溯问仙剑、炼气雷法等神通术法时,一般都能从头到尾的观摩一遍才是...”

“不愧是记录了正宗传承的儒道五经,竟连其中一道的春秋,都才不过堪堪听懂些许,便要到了时候。”

看着这书斋慢慢变得模糊,连其中人影与话语都有些听不清时,季秋大为遗憾。

不过好在,下次还可以继续前来观摩听道,并不是只有一次机会。

在最后的最后,他有些好奇。

这看起来异常年轻的夫子,到底是何模样?

于是最后关头,季秋站起了身子,往前慢步摸索而去,直至停顿在了那案桌之前。

此时周边的环境都已渐渐扭曲,开始化为虚无,唯有这尊手执古卷的夫子依旧如初,没有多少变化。

季秋慢慢俯下身子。

之前不知为何,在下首学子之间,他目视着这夫子面容时,仿佛有一层迷雾在隔阂一样,看不出丝毫名堂来。

于是他不信邪,一步一步走到了这夫子的面前,在这追本溯源法的最后关头,蹲下身子。

不为别的,就单纯只是想要看清那张,隐于模糊之中的人脸而已。

此时季秋抬头,向着那垂手卧榻,几乎如同泥塑一般定格的人影面部看去。

这一刻,迷雾消退,他看清了那张面容。

可就在这看清的一瞬间里,季秋突然面色大变。

他的脸上血色消退,有些震惊,又有些疑惑,连连倒退数步。

“怎么,可能!”

“这...这是!”

他的双眸瞪大,看着那张定格于时空之中的俊美容颜,不敢置信。

这...就是他自己的脸!

当季秋看清楚这名为‘季子’的儒道大能身影慢慢破碎,逐渐化为虚无之后。

他的神魂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回溯,重新回到了太学宫的那间小屋之中。

【儒道五经之一——《春秋》初窥门径】

【文气滋生,迈入养气境!】

模拟结束,季秋于床榻之间睁开眼睛,轻轻喘了口气。

【季秋/张元】

【境界:一境:武道先天/文道养气】

【炼气功法:渡世真经】

【文脉功法:儒道五经(未入门1/5)《春秋》(初窥门径)】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出神入化)、玄元雷法残篇(出神入化)...】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炉火纯青)】

看到此次追本溯源之后,所得到的成果,季秋稍稍缓了下心神,心中难掩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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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三道同修,乱象将至! 刚刚那张脸,究竟是谁?

那到底是那些学生口中的‘季子’,还是他自己?

又或者只不过是茫茫岁月里,一张或许有些相像的面容?

“嗯...”

盘膝于床榻之间,季秋仔细沉思。

他感受着自己体内的那股缓缓流淌的暖流,细细操纵着其中蕴藏的能量。

文气。

有别于炼气士吞吐天地,从而引入丹田的灵气,是一种与之截然不同的超凡之力。

这是一种缘自精神诞生之始的力量,如果说炼气士餐风饮露,为的是伟力归于自身,从而达成呼风唤雨之能的话。

那么文道炼出的文气,就是一种由内向外,由你的神魂灵光之中诞生,从而做到可以影响现实的伟大力量。

从不可能之中化出可能,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两种修行体系,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哪怕是武道也是一样。

因为炼气士只有身怀灵体的有缘之人,才能有修行的机会,入门条件艰难,所以驾驭灵气的质量更高,在炼气期就能压着所谓的武道先天。

但武道练至出神入化的境界,也是不弱于其他修行之道的。

就比如大乾的一代武林神话,以一己之力镇压了整个江湖,甚至剑斩仙师的林玉甫,便是如此。

而且据季秋所知。

在这大炎朝中, 武道先天之上,可是还有着更高的境界存在的。

那就是气血凝成狼烟, 将浑身真气遍布四肢百骸, 冲开周身三十六大穴的金刚境!

在这大炎朝, 可没有什么先天宗师一说。

没有达到周身无漏的武道第二境金刚,谁敢在外面大言不惭的道一声宗师, 脸估计都得被人给打烂!

“算了,不想了。”

“这种问题于我眼下而言,想不想都没什么作用。”

“明天以追本溯源法再去参悟五经时, 自然能有更好的研究,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以修行为上。”

熟悉着这一缕文气,季秋百般思虑,终是没有研究出什么结果。

到了最后, 索性不再思考。

毕竟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如今他儒道武道都已入门, 只需要将渡世真经的修行进度提上来,就是货真价实的三境同修!

须知道, 季秋模拟之中, 最后就是仗着三境同修还有一身所学, 又以黄天大势汇聚于己身, 这才敌了天下半数的道脉真修。

若不是金刚武躯未曾无漏,被人寻到了破绽, 恐怕他还真能拖着一口气, 去将这大炎朝的龙脉给彻底屠了,以黄天代了苍天。

所以, 可见这其中威势到底如何。

不过眼下这些事物, 都已是过往云烟了,一切还要从头开始。

但好在,新生的朝阳总还是会比落幕的余辉要强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盘膝的少年闭上双眸,开始了这一世的炼气修行。

【16岁:你拜入炎京一大儒门下, 随他修行儒道, 同时武道修持也未曾落下。

你在这位文坛大儒的指点下,获得了五经传承,你因缘际会, 于其中观摩到了五经真谛,于《春秋》之上入了门槛。

你以《春秋》一步入门,成就文道第一境养气, 一日文气生,这种传说中的事迹,只有那些个上古诸子才能做到,要是被他人晓得,足以震惊整个泰安。

你不满足于文道入门,同时拾起了前世所得的炼气传承,决定三境同修,且收效甚好。

你的未来,于此开始有了变化。】

...

就这般,季秋平静的修行了一段岁月。

在这期间,季秋的老师郑修,已经知道了他一日通春秋,文气自心生的事迹。

当时正捋着下颌,诵读经卷的儒雅文士,差点将那才蓄起一些的胡须扯断开来,半晌说不出话。

凭此一点,足以彰显出其心中的震惊。

之前偶然间结识的北都尉曹武,也偶尔来找过他,同时还将他的朋友介绍给了自己认识。

其中有一人,他也在模拟之中见过,正是那三公世家袁家的后裔——袁纪。

据说此人与那之前飞扬跋扈的袁木同出一脉,只不过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

如果不是照面过,季秋恐怕根本分不出到底谁才是嫡系谁才是庶出。

按道理来讲,袁纪作为庶兄,得到的资源与教育显然是不会比袁木高的。

但偏偏无论是武道造诣, 亦或者为人风度和涵养,他这个庶兄做的却都比嫡系的族弟要强。

就跟投错了胎一样。

实在是造化弄人。

在最开始的这段岁月,季秋大致的行为都与模拟最开始时差不多。

其中细微的差距,便是他认识的人, 以及他自身的修为。

张巨鹿十六岁时, 只有武道先天的修行,至于炼出文气,那更是在游遍天下,看尽世间疾苦之后,这才以大志向成就,但那已经是数年之后的事情了。

而眼下季秋的进度,却比之快了数年。

不仅如此,他的炼气修为于此时,也有了凝气之境,像是那在现世修行而出的雷法之术,已经足以施展出来了。

再加上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这偌大的大炎朝,他已经有资格前去一观。

也正是在大半年后的这个时间段。

作为京师的泰安震动,有一件大事发生。

那就是,天子举三十万兵马,由皇甫真亲自挂印征伐西狄的战事,又被挡了回来!

一时间,天下哗然!

太学宫。

郑修于一处书斋之中,正教授着季秋等入室弟子课业。

却在此时,有一青衫儒士急匆匆的便闯入了进来。

“郑公,有大事发生!”

看着外面闯入,一身风尘仆仆的青衫文士,季秋放下手中经文,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

这大半年来,他于太学宫修行,三道同修,皆都有了不凡长进。

尤其是文道一脉,《诗》、《书》、《礼》、《易》、《春秋》这五经,此时都被季秋尽皆入门。

眼下他五经同修的造诣,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些同窗,甚至说一句不夸张的,此时季秋已经文气通达,距离凝聚一颗文心,成就大儒之位,都是近在咫尺。

这要是传出去,估计整个天下都得为之震惊。

一个不过十六岁,快要十七岁的少年而已,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大儒是在这个年纪成就的?

当然,其中大半的因素,都是托了追本溯源法的福,不然哪怕季秋学究天人,他也不可能悟出五经之中的奥秘,更别说将这门正宗级的传承入门了。

只是有些遗憾的是,自从第一次追溯春秋之后,后来的每一次修行,他都没有再见过那名为‘季子’的夫子真容。

就和最开始一样,那张面容被迷雾遮掩,看不清晰,倒是叫季秋没了求证之念。

而除《春秋》外,诗书礼易这另外四经,都是由另外不同的四个儒道大能前来推演的,皆与春秋不同。

所以之前季秋的想法,自然无疾而终。

但那却不是重点。

少年放下手中的经卷,看着眼前急匆匆迈着步伐前来的卢直,面色毫不意外,似乎是已经知晓了眼前此人之后想要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

当郑修皱了皱眉,放下课业开口询问时,卢直随后就道出了前来的目的:

“三征西狄,俱都被挡了回来。”

“皇甫使君领着兵马驻扎于西境,自大半年前陛下一旨诏令后,即刻西征,只可惜这次因粮草辎重等缘由,又是无功而返。”

“这样以来,前两次的失利,怕是都将会落在他的身上,我已听说陛下于宫内大发雷霆,隐有治罪之念了。”

这间书斋之中,目前郑修门下的入室弟子,只有季秋以及几个同窗,卢直也都见过,再加上此事不日就将传开,所以也未掩饰。

郑修听后,放下手中经卷,眉头轻轻皱起:

“皇甫使君乃兵家显贵,为将帅之才,又有金刚境的修持,再加上那些兵道战阵之法,麾下战士如狼似虎,个个以一当十,为何会又破不了西狄?”

“况且不过短短大半年时间而已,纵使不能攻破,也就是无功无过才是吧,谈何治罪一说?”

听到灰衫文士疑惑发言,卢直不无感慨,只是一叹道:

“按道理说,应是如此。”

“可粮草辎重,却是供应不上了啊!”

“大半年的时间,再加上近些年二征西狄,北镇羌夷,穷兵黩武之下,国家损耗严重,本就该休养生息一阵,再图动兵之念。”

“此次强行动兵,突遭天灾大旱,粮草辎重难以跟上,皇甫使君没了法子,这才后撤回境。”

“本就应是常事,然而宫内宦官当政,天子只听结果,已是动怒,据说不日就将问罪,所以此次前来,我是想与公以及诸多同道一齐表奏天子,阐明道理,以期能从轻发落。”

“公意下如何?”

对于卢直的询问,郑修没有过多犹豫,便点了点头。

同为大儒,一同精修过天下文碑,他与卢直的私教甚好,至于皇甫真这位当世名将,他也有所交情。

其为兵道大家,乃是眼下这大炎朝内为数不多行事刚正,有着自身操守的将领了。

替其表奏,自无不可。

下首,季秋看着郑修与卢直的短暂交流,面色未变。

但实则他已是知晓,天下大变的时机,到了。

这偌大炎朝由盛转衰,继而彻底落幕的变革,就是因这一年皇甫真回朝,拉开了序幕。

指望那位当朝天子去管这些事情?

看着正在私谈的两位当世大儒,季秋遗憾的摇了摇头。

他若是真能担当得起这一世皇位,又怎会致使世家与天下,落到这等局面。

积重难返啊!

第八十二章 意图布施天下,道途遭逢袭杀!(感谢哦呵呵呵呵哈哈的盟主!) 秋季冷风起。

往日繁荣的泰安城,因近些日子的时局变化,倒是添上了几分萧瑟之感。

颇有一副风雨欲来的感觉。

“你要辞行,意图去周游天下?”

太学宫,郑修居所前。

这一身灰衫的文士面露意外,看着眼前的少年满脸认真,有些皱眉:“这才不过短短大半年的时间,你为何要辞行?”

“太学宫内典籍浩如烟海,就算再过个三年五载,你也参悟不透,何不多留些时日。”

“你们张氏的族长张休,他的本意也是想要你在这里多学习一阵,再由家族和为师一齐出面,举荐你入仕吧。”

说到这里,郑修语气有些轻叹:

“不得不说,你是为师这么些年里所收到的最杰出的弟子了。”

“通读五经注解,一日文气自生步入养气,时至今日,竟能将文气养成如此深厚的地步,距离结成文心也只差一步之遥!”

“你这短短一载不到,不知超过了古往今来的多少大儒与圣贤!”

“为师本意是想要你来继承我这一脉衣钵的,可看你这些时日的表现与意向,看来是还没有放弃啊...”

风吹而过,郑修这处简陋木屋边上,两株有些年头的古树,落叶渐渐泛黄,自枝头缓缓飘落下去,卷到了二人的脚边。

“郑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在我看来,前三者都不如最后一道重要。”

“当日拜师之时,我就曾与你言过,弟子所求的,是遵循儒圣之道,去走上教化天下的道路。”

“而这太学宫大半年求学,弟子至今已是受益匪浅,收获良多,这一切都全赖老师教诲,不敢忘却。”

“然学有所成,也是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如今泰安城外,我见天下众生皆疾苦,已有灾祸小疫频繁生出,百姓民生凋零,作为读书求道之人,我辈自当应有匡扶天下之志向。”

“所以我欲去行一十三州,看看究竟该以何种道理,来铸我一颗文心与修行大道!”

少年发丝凌乱,在一阵秋风下飘动,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是沉稳平静至极,一看就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才道出了这番言语。

见此,郑修缓缓点了点头,面上带着欣慰。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为师的道在你这副大气魄面前,倒是显得气量小了。”

“既然你意已绝,那我就不再多劝了。”

“弟子既已做好准备,去追求自己毕生所寻的大道,虽九死其尤未悔,那做老师的又岂能困锁住你。”

“去吧,若有所求,记得修书一封告知为师。”

“因为我也想看看,你这孩子始终如一所求的教化天下之道,到底又该是怎样的模样啊...”

郑修淡笑道,言语间不无惆怅。

这个秋天,确实是多事之秋。

当世名将皇甫真遭宦官佞臣挑唆,一气之下于朝堂辩论,罔顾天子威仪,被下放乡野,眼下已是赋闲在家。

卢直等辈因上书劝阻,多有贬谪,哪怕是自己都受到了些许波及。

虽有修为傍身,不会危机性命,但仕途不顺,天子失明,这又岂能是盛世之征兆?

在这等世道里,想要寻出一片清明,行教化天下之法,郑修不知是该说自己这个弟子执着好,还是愚蠢好。

但无论是哪条,他都不会去劝阻弟子的修行之路。

因为这或许,就是他这一生所求的道啊。

“若是最后没什么地方可去,或是壮志未酬,就回来吧。”

“大半年来,你的学业我都看在眼中,为师这一间草庐侧,永远给你留着一席之地。”

“纵使不能匡扶天下,得一清净之地著书立传,为后世文道开些许气运,也是好事。”

“去吧去吧。”

郑修看着眼前礼数周全的弟子,淡然一笑,摆了摆手。

随后,便回身往屋内走去。

而那敞开的门扉间,那间木屋内的一应设施,依旧还是一面案桌,两侧木凳,仅此而已。

两袖清风,简单至极,不外如是。

...

泰安城中,一处雅阁间。

锦衣华服,眉宇间饱含威武的青年,看着与自己对坐而饮,着一身朱红大袍的男子,率先发声道:

“他走了?”

话语落,那对面的男子举起玉杯之中的琼浆玉露,一饮而尽,随后‘啧’了一声,道:

“走了。”

“太学宫郑公的弟子,短短大半年时间,就能做到在太学宫内闻名,学业足以媲美诸多大儒门下首席,不可小觑。”

“更关键的是,其志不小,我隐隐间有种感觉,此子未来必将是那搅动天下风云之辈。”

“因为他的志向...”

这青年隐有醉意,言语间带着些惆怅,不过好在说到最后一句时,突然一个激灵,并未接着往下讲。

与他对坐的那青年听闻后,也没在意,只是接过他的话茬笑道:

“确实是个大才,我那位好弟弟因这家伙,近大半年来可没少受罪。”

“家父提起此事,对其好生训斥一番,想来他也已是对那位恨之入骨了,倒是平白让我清闲不少。”

“只是可惜的是,说到底也称得上一声朋友,为何都要离开泰安了,也不与我等联络一下?好歹也摆上一桌子酒,替他送行一番吧。”

“真是琢磨不清楚此人到底怎么想的。”

摇晃着酒杯,来自三公袁氏的大公子袁纪颇为感慨。

至于与他对坐的曹武,面上醉意浮现。

他听闻此言后,晒笑一声,不过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眸子中闪过了几分自嘲。

若那位真看得上世家之流,又怎会辞行也不来攀谈一番?

四姓七望、三公世家、九卿望族...

在普通旁人眼里,或许是高不可攀的大家显贵,能结识其中一二后辈,都算是了不得的大事,在以后生涯里都有着不少帮助。

但没准人家对此,却是并不在意呢。

礼貌与交情,曹武还是分得清楚的。

他虽与季秋结识不过大半载岁月,但自忖对那正当风华的少年,还算是有着几分了解的。

那是一个与他想法罕见一致的人。

“就是不知道...你这踏遍天下游历四海,又能寻到何种方式去践行你的大道?”

“我,拭目以待。”

眯了眯狭长的眼睛,红衣青年再度自斟自饮,一杯入肚,良久长舒一声,这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语,轻声呢喃。

...

泰安城内,一处显赫府邸前。

这府邸占地面积辽阔,极尽威严,建筑华贵至极。

至于门槛之外,更是车水马龙,往来宾客无算,一个个尽都是锦衣华服,足以彰显这落座于此的家族地位不凡。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作为大炎朝顶尖的七大世家,贵为四姓七望族其中之一,袁氏之名望在这一十三州之内,都可谓是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大炎历代三公之位,皆有汝南袁氏一席,光凭此点,便可见一斑。

称一声大炎刘氏之下最为至尊至贵的世家,毫不夸张!

走进袁氏,穿过楼阁,一处奢侈的卧居内,此时正有几道压抑良久的笑声发出。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屋内,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袁木侧躺于床榻边上,两侧侍女面容姣好,身段苗条。

当他听到自己安排许久的线人,终于在太学宫内打探到了有用的消息后,慵懒气息顿去,一瞬间精神起来,‘嗖’的一声就直起了身子,眼神亮的吓人。

“张氏小儿,终于叫某等到了你出泰安这一日了!”

“有太学宫和郑修的名望护着你,还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你既出了这司州泰安,岂不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

“武道先天,还在短短大半年里炼出了文气,某承认你个天纵之才,可就算再是天才之辈,没有成长起来时,便都是虚妄!”

他一把推开旁边的侍女,连忙整理衣衫,便要大步踏出门槛。

这等良机,正是大仇得报之时!

或许季秋根本没有将曾经折了袁木面子之事放在心上,因为那对于他而言,不过只是驱逐了一只苍蝇般简单,乃小事尔。

可对于袁木来讲,那却是在他这十几年人生之中,第一次有人竟敢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

对此,他自然不可能叫对方好过!

以他袁氏嫡系一公子的身份,不可能使唤得动和招募得动二境高手,毕竟那已是天下顶尖的存在了,又岂会因些许名利,便看得上他。

不过使不动二境,但是一境之中有求于他,有着一身不凡武道修持的先天高手,却是不少!

那些门客里,甚至还有先天后期的大高手存在,毙杀这张家子,想来不过等闲而已。

“张元,张巨鹿!”

“我定要取你首级而来,叫你好生看看,得罪我袁氏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捏紧拳头,这一身紫袍鹰眸凌厉的少年隐隐间,甚至已经看到了那小子面露惊恐的头颅,陈放在了他的面前!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不由舒畅,只觉得胸中郁气一刻疏通,彻底消散!

...

半个月后。

一袭白衣,周身没有多少装饰的少年,踏出司州。

他此行的路径,是向北而行,往东走去。

大炎之乱,苍生之苦,唯以并、幽、冀、青四州为最。

前二州遭逢战乱,异族横行,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后二州大疫弥漫,苍生疾苦,宛如人间地狱。

季秋踏上这荒凉的土地时,似有所悟。

郡县偏远,各地豪强居于坞堡,招募乡勇,尚能保得本族平安。

但是居于此片大地之上的普通百姓,却就难了。

徭役重,地方荒凉,庄稼连年收成可怜,这种世道难怪会有上百万流民不止。

季秋轻声一叹。

他此次前来并州只是路过,更多的目的还是想要通过此地,去往幽州一趟。

根据记忆中的模拟来看,再过不到一年时间,幽州便会有一场大疫生出,那时候不知将会有多少流民殒于此疫之下。

模拟之时的张巨鹿,在那个时候才不过只是一求学少年,连太华都未逢面,尚未步入炼气修行之路,更莫说是去治病救疾了。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民凋零,这才在心中有了最初的黄天之道。

但眼下的季秋可是炼气有成,而且还专门学习过祛疾符、养生符等符箓的描绘之法。

再加上他那低阶符箓登峰造极般的造诣,他决心提早数年传法四方,在幽州之地开始自己的布局。

凡有灾祸,必将有太平之名响彻。

这一世季秋从现在开始经营名声,布施天下,绝不会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去掀起屠灭苍天的大旗。

如此,在最后的终焉到来之前,想必也并不会再落得个草草收场的结局了吧...

“嗯?”

心中有所规划的少年,于官道上行走,却在此时突然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在他身后一里外,已有隐隐气机显出。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在他的灵觉之中示警。

来者不善。

“是谁欲与我为难?”

季秋有些皱眉。

他自忖于泰安城中这短短大半年内,一直都于太学宫内修行,并未做过其他之事,有些交情之辈也就只有北都尉曹武罢了。

像是袁纪等世家之子,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称不上得罪。

“难道是...?”

模糊的印象,渐渐回想起来一个没照过几次面,但每次都被他拂了面子的紫衣身影,季秋有了些了然。

若是真要说自己得罪过谁,那必然是袁木无疑了。

可一从来都未被他放在眼里过的冢中枯骨而已,竟还自己先起了杀心?

少年身影驻足,不由晒笑一声。

却在此时。

咻——

千钧一发之际,有刀芒自后方不断靠近的人影手中径直劈出,凌厉至极,道道杀招附着其中之上,一出手就是要人性命,毫不留情。

对此,季秋微微侧身,脚步往下一滑,便避开了这一刀,随后看向后方奔袭而来的几道声音,一一扫视过去,继而冷声道:

“是那汝南袁氏袁家子,叫汝等前来袭杀于我的?”

第八十三章。雷法震人心,弹指平先天! 偌大官道,行人稀少至极。

当季秋从容闪身,将那后方劈出的长刀刀芒避开后,一声轻咦,随之自那持刀身影口中发出:

“好手段!”

陈灵抬起掌中刀,先是盯着眼前的季秋称赞了一句,随即语速不停又笑道:

“然而手底下手段就是再多,今日阁下也得殒命于此。”

“谁叫你得罪谁不好, 偏偏去得罪真正的显赫之家,这下纵使你有通天之姿,想走却也是难了。”

“你可知你这颗项上头颅,如今价值几何?”

手中持刀,这一身劲装的男子语气悠闲, 有恃无恐,似乎是已经认定拿下了季秋一样。

事实上,在他的视角来看, 确实如此。

要知道袁木此人睚眦必报,而且只要下了杀心,那就不会小看任何人。

更何况还是季秋这等已知炼出文气,又有着先天境修持的存在了。

所以除却陈灵这名刀道的先天后期高手外,还有六尊先天一并前来。

其中那撑着一杆三尖两刃刀的林奉,与他同样境界修持,都是达到了后期的先天高手。

二人一同来自北海,于袁氏门下为一介门客,被赞为‘北海双杰’,素有威名。

虽然距离第二境的无漏金刚身还差之甚远,但放眼大炎一十三州,也称得上是一声不大不小的高手了。

七名先天高手围成方阵, 将季秋围在中心, 虎视眈眈。

“看来是了。”

“不过是一起冲突, 就能怀着歹念直到如今,此人性情可真是够极端的, 留着也是个祸害。”

“以后寻个时间, 将此祸害结果了便是。”

听到那陈灵执刀边发出的嘿然笑语,季秋并不意外,只是摇了摇头,像是定下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泰安城乃大炎都城,就算是他想要动手,去宰了那袁家子也不太合适。

不然就以袁木那三番两次挑事的性子,季秋又何至于能叫他活到今日?

本来已经准备放下,就当做没遇过这人,但其竟还在自己出泰安后心生歹念,那此祸害,便不得不除了。

季秋默默在心底给其打上死刑记号,边上执三尖两刃刀的那林奉,却不禁冷哼一声:

“和他费什么话,直接动手将其斩了,把头颅带回去交差。”

“此子炼出文气的时日尚短,充其量与武道相结合,也就堪堪算是一境好手的样子,不足为虑!”

“杀!”

随着话语落下,其手中三尖两刃刀晃出枪影,往前一抬,就打破了这本来微微停滞住的气氛。

唰唰唰!

“说得对,先宰了再说不迟。”

“给其多留一口气,谁知道此人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叫其跑了可就不好了!”

他的话语落,那剩下的几人也都一同动手,武器出鞘之声络绎不绝,一时间空旷的官道之上,杀机四散!

“顶上头颅纵使价值万金,也得能取得下来才是。”

“几位以我观之,倒是还差了点。”

季秋眸中灵光闪过,随后语气淡漠,自袖袍中抽出数张符箓,只轻叱一声,道:

“去!”

嗡嗡嗡!

撒豆成兵之术!

一共八尊力士随着符箓光华一闪,于季秋周遭显化身形拱卫。

这袁家的七名先天门客第一轮攻势,一个照面全都砸在了这些力士身上,留下了累累刀刃的痕迹,但却并没有给季秋留下实质性的伤势。

突逢惊变,诸多先天持着兵刃,连连后退。

而那为首的陈灵看着一刀下去未见寸功,不由眉头一皱:“炼气之术?”

“你是山外方士?!”

他的话语间带着些惊疑不定。

这和袁家事前说好的实力水平,貌似有些不太一样啊!

山野之中吞服灵气的炼气士神出鬼没,有与武者文士截然不同的力量,相较于这两种修行之法,手段颇多而又奇诡,叫人防不胜防。

哪怕只是中期的炼气士,估计都能匹敌武道后期!

一个照面,这些袁氏的门客被打的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只是微微惊诧一下,他们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莫要慌乱,以咱们七名先天联起手,就算此子是炼气士,也未必不能将其斩于此地!”

“况且不过一毛头小儿罢了,炼气法又能有几分深浅?”

被季秋的实力所惊到,陈灵与杨奉这二人微退半步,当即吼了一嗓子。

这些武者们听闻,顿时一瞬间面色变得认真起来,手中真气迸发,攻势也开始变得愈发凌厉。

不得不说,他们的实力并不差劲,要是季秋只历经第一世,还是在匹敌苏赤龙之前时,恐怕还真得饮恨在此。

但...

眼下他此身武道已成先天,炼气已有凝气,还有那以五经正统修出的一口浩然正气,更是距离凝聚文心,成就大儒只差一步!

三道同修,他的底蕴之深厚,这些曾经颇为棘手的敌人,眼下已并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了。

以精神驾驭文气,季秋双眸如剑般锐利,瞅着那未至后期的先天高手,只是眼神一瞪,就能以浩瀚精神带动文气,化为波动影响现实!

这些本来正欲动手的高手,只要与他对视,当时就是精神一震,眼神瞬间露出了些许茫然。

而趁此机会,季秋并没有耽搁时间,手中掐诀,以滚滚灵气结成闪烁雷光,随后化为一道‘噼里啪啦’的紫光雷霆,往前猛地一按!

神霄门的炼气上乘雷法——神霄掌心雷!

不仅如此,其中还掺杂着那门玄元雷法的运转加持。

这两道被季秋练至出神入化境界的雷法一同驱使,威力增幅极为恐怖,除非是成就了无漏金刚身的武道大家,不然非得被电的如同焦炭不可!

“呃啊!”

一声惨叫,距离季秋最近的一持剑先天最惨,率先与那闪烁着紫光的掌心之雷碰撞。

再加上被季秋影响了精神,双管齐下,掌心雷带动的雷霆一瞬间弥漫其全身,将其心脏直接震散,没了声息。

雷光至此仍未消失,反而继续往着周遭几人劈去,造成了连锁反应。

这些先天高手被季秋先是影响了心神,动作本就慢了一瞬,又遭逢此等神威之雷,哪里又能抵挡的住。

于是下一刻,除却陈灵与林奉两名后期的先天外,另外五人当场殒命!

一股子焦炭的难闻糊味,开始逐渐露出。

“怎...怎么可能?!”

“你在术士之道和文道上,竟还能有这般造诣!”

陈灵自季秋的精神压制下挣脱开来,眼神四顾,看着那躺倒于地的四具焦黑尸体,当时面色惨白,连退数步不止。

文道修士,可将文气显化,口诛笔伐、吐气成剑用以御敌,但更多的还是一种精神与心灵之上的压制。

这就是一种用精神去影响现实的奇迹力量!

而刚刚的那一瞬碰撞,很显然他们七名武道先天,都被那少年给影响到了。

之所以他眼下没有步了那几个同伴的后尘,不过是因他与杨奉仗着境界之利,所以才多撑了些许时间而已。

能做到这种程度...

那这少年在文道之上的境界,起码也得是一境之巅啊!

“袁氏子,你坑惨了老子!”

此时的陈灵心中怒火中烧,他看着杨奉缓过神来,几乎与他露出一样的表情时,对于袁木的怨恨更是溢于言表。

说什么不过才成就先天,炼化文气大半年!

这三道同修到了这等境界,金刚无漏的武道大家不出手,又有谁能是此子对手?!

“不可力敌,怎可力敌?”

“逃逃逃!”

心中念头一起,退意便如潮水般袭来。

那袁氏名望是高,给底下的俸禄也确实丰厚。

但这些东西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哪里能比得上身家性命重要!

于是乎,他从心了,已经是将方才的有恃无恐全忘在了脑后,甚至完全没有管过一同前来的杨奉死活。

不过怎么能说人家是兄弟呢,‘北海双杰’到底是心意相通。

几乎在他抬脚的那一瞬,这杨奉做的便更绝,手中几十斤的三尖两刃刀一丢,与他换了一条道,几乎直接撒腿就跑!

那速度,甚至比陈灵还要快上三分...

季秋见此,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并未有多么出乎意料。

武者都有自身傲气,能成先天后期的,却甘愿为人门下走狗,奉一睚眦必报之辈的命令为一鹰犬,又岂能指望这二人的职业操守有多高洁?

造成眼下这副局面,只能说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罢了。

但季秋却不能因这二人怯战,便放任离去。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此世筹谋甚大,可谓是如履薄冰,所以不能任由一点变数存在。

若是叫这二人活着回去,或许那袁木拿他没什么办法,但保不齐那小子会搬出族中长辈出来。

到时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所以为了省事,还是叫这二人去赴死罢!

“正好叫我看看,以这文气施展神通与法,与天地的灵气究竟有何不同。”

季秋看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将自身温养的文气激发,随后以指作剑,轻喝一声:

“斩!”

语落,如白虹贯日般的两道流光,随着他的指尖轻点而出,向着陈灵与杨奉二人飞速斩去!

精神化为现实的伟力,再辅以季秋以指为剑施展的问仙剑,弹射而出。

那互相奔逃的二人感受到后方的危机感,咬牙转身,就欲强行抗住季秋这一道剑气时,却在恍惚之间,被那登峰造极的剑道造诣所影响了。

他们二人甚至还在这一道白虹剑光之中,看到了雪漫寒山,老人剑锋如龙的场景,以至于手中动作都有了些停歇。

而就是这一道间隙,致使了他们的败亡。

噗嗤!

两道剑气贯胸之声迸发而出,一者在东,一者在西。

随后,二人气息消逝,连一声话语都未道出,便双眸瞪大目露不甘。

然后...轰然倒下。

他们死前,肯定是心有不服的。

因为精神被影响了,自己一身武力都还没有彻底激发,就在一个恍惚间丢了性命。

若是真全力戒备出手,谁敢说先天后期的高手那一身真气,挡不住季秋这并指作剑的一道剑气?!

须知道,方才他们可是连神霄掌心雷都给抗住了!

这就是文道修行的恐怖之处。

可以在修为与心境不如自己之人面前,以炼出的文气来压制他们的精神!

或许威力并不一定会比灵气要强,但这种能从神魂层面继而影响现实的力量,甚至堪比元神!

虽然其中的质是远远不如的,但到底也有一二分相似。

“果然不愧是能在这方世界列为修行之道的路子,确实有其可取之处。”

“面对精神层面不如自己之辈,能够影响其哪怕一秒的精神,在生死之战时,也能提供莫大助力了。”

微风吹过,季秋微微点头。

他看着躺倒在地的尸体,又看了眼周遭本就稀少的人影渐渐躲得远远的后,就准备以灵气化为火焰,将这些身躯全部焚烧。

然而,此时一里开外,却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驻足,观摩到了他从始至终的所有行为。

这一眼,致使他的双眸不由一凝。

“这人是...”

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威胁,季秋表情有些沉重。

他此时的灵气已经消耗了不少,要是再面对一强劲对手,怕是不利。

“且先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眸中精光一闪,季秋望向了那身影,当即开始了推演人生轨迹的手段。

【关云,字长生】

【1岁:出身河东郡一贫寒之家。】

【8岁:渐渐长大,身强体壮,相较于同龄人而言,堪称天生神力,喜读史书,尤其酷爱《春秋》。】

【13岁:有一武道大家见其异于常人,资质超凡,不由起了几分爱才,于是授予其一卷武道淬炼法,少年凭此法自主修炼,于武道之上进境如有神速。】

【16岁:破境武道先天,身高八尺,相貌彻底长成,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更是于春秋之中悟出刀道——春秋八法!】

【21岁:于乡邻间仗义出手,误杀一郡世家嫡子,闯出大祸,甚至引得一尊二境金刚武道大家追杀于他,无奈之下遁走千里,欲去往他乡避祸。】

【27岁:打通周身三十六处大穴,成就武道金刚!】

【后续:???(超出宿主当前实力可模拟上限,暂时不可推演。)】

【模拟评价:只评前半生,已是超群之才,若论后半辈,千古难见其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将此人一生轨迹阅览后,季秋眸子不由瞪大。

这...这等人才!

不拉入我黄天大旗下,当真可惜了!

第八十四章 飞将无双,青龙偃月! 二十七岁的武道金刚。

而且还是在自己掀起太平起义之前,就达到了二境的武道大家!

看着那拄着一柄长刀,一身粗布衣,却格外衬得其仪表堂堂,威武不凡的高大身影,季秋组织了下言语,当即朗声道:

“不知阁下止步于此,是为何故?”

这声音被季秋以灵气驾驭,传出数百米开外,落在了这关长生的耳畔之间。

此时,那高大的身影拄着长刀,微微动了动,语气闷声如雷霆滚滚,隔着好长一段距离才道:

“阁下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手段,着实出人意料。”

“某本来以为你这细皮嫩肉的,就将要沦为那些人的刀下亡魂,却未料到竟能有这般转折。”

“萍水相逢,某不欲与阁下为难,就此别过吧。”

说完,那身影作势要动,就准备就此离去。

就像是他话语之中所说的那样,萍水相逢,再加上关长生本身就是于司州河东郡杀了一郡望族嫡系,这才亡命奔逃。

这个时候的他,对于所有人都是谨慎至极,又怎可能轻易与人结下交情。

对此,季秋也不在意。

要是能这么容易,就将其感化到自己黄天救世大旗的号召之下,那这太平之世想要成就,也未免太过容易了些。

真以为路遇一豪杰,虎躯一震就能使人心悦诚服啊?

那也得有名望与基础才是,不然人家凭何理你。

较为漠然的态度很正常,并未叫季秋心境生出波澜。

他是谁,他可是未来的太平道主,是能靠着一面黄天大世的旗帜,拉着上百万余人为其效死的人物。

这不过是第一次逢面而已,主要是留下印象。

未来,未必没有再见之机。

然而此时,随着二人短暂的交流落下,那远处却有一阵马蹄纷踏之声响起。

隆隆隆!

听到这官道微微震动,无论是季秋还是关云,都禁不住眉头一皱。

“何方宵小入得并州境内,敢于放肆杀人?”

人未到,声先至。

随后,但见到一匹赤红大马横空跃起,一身披虎头连环铠的骁勇身影,手执一杆在大日照耀下,正熠熠生光的长柄大戟,带着约莫上百精骑,从远处往着季秋这里飞奔而来!

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与关长生相仿,看上去也就比季秋年长少许。

但他那一身武道淬炼的程度,隐隐间甚至更胜关长生一筹,气血成狼烟,直指周身无漏,几乎成就武道金刚身!

“好骁勇的猛将!”

“这并州之地竟还能有此等高手?”

季秋看着那面如冠玉,剑眉横插入鬓,浑身上下都金光闪闪,一看就非是凡俗的将领,心下不由震惊。

模拟之时,太平起义的范围主要是青冀幽等地,意图与南境太平教众合势,一举欲杀入司州泰安,完成黄天立世的战略目标。

所以对于并州之地的势力划分,季秋也算不上有多了解,隐隐间只是晓得此地战乱频繁,各地郡守拥兵,与北羌互有攻伐,民风彪悍。

但也不至于刚入此地,就接连见识到了两个,具有武道金刚之姿的年轻俊杰之辈吧!

【吕骁,字无双】

【1岁:生于并州边郡一普通之家,出身平凡。】

【8岁:因边郡民风彪悍之故,自幼打磨身躯,磨炼武艺,因武道资质超群,素有成效,于同族同宗之间,享有威名。】

【16岁:弓马娴熟,武道入先天,曾于防卫边郡抵御北羌之战中初露峥嵘,斩敌枭首百余人,被当地长官赞誉,称其有封侯之相!】

【20岁:常年戍边累受军功,受一郡太守赏识,举荐其任职军伍,出任都尉,统御千军,初露威名!】

【25岁:打通周身三十六道大穴窍,气血成狼烟,成金刚无漏身!】

【后续:???(超出宿主当前实力可模拟上限,暂时不可推演。)】

【模拟评价:人中之雄,当如是也!】

又是一尊未来正当风华的武道金刚境!

虽看不透他们二境之后,于此恢弘大世到底掀起了何等风浪,但此人之名,季秋却隐有耳闻。

吕骁吕无双,在十年之后哪怕是于整个天下间,也是个享有盛名的人物!

虽说季秋作为张巨鹿时,与此子没有过直接冲突,也并未交手过,但在一些武道大家与自己麾下的金刚高手口中,都听闻过此子威名。

据说,他是整个天下几百载内,最有希望成就武圣之位的人!

武圣即为武道第三境,号称天象,起码在大炎立国以来,从来都没有人成就过。

历史再往前推,在大炎朝未曾建立,太祖正群雄逐鹿之时,貌似曾有盖世人杰达到过这种境界。

不过那都是久远之前的历史了,也没有余下多少记载。

三境天象武圣,是能与炼气境的玉液还丹媲美的!

虽然在寿命上远远不及,但能与移山倒海的真人之辈并称,可想而知,到底将会是多么强大的境界!

一瞬间,季秋心中有微微寒意升起。

看着推演轨迹上显示的内容,可以看出这吕骁吕无双此时初露峥嵘,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眼下他状态已经消耗了不少,要是与此子对上,恐有不利。

“看来,是到了搬出郑师名头的时候了。”

拍了拍衣袖,虽说可能力有不逮,但季秋此时却也并未慌乱。

因为...他背后可是有着师承的。

二境顶尖的大儒,天下闻名的大学士,就是他的底气!

打不过就搬出来靠山,起码在未曾结仇之前,一叫一个准。

眼下这吕骁可还未曾有后世那般威能,他连金刚境都未成就,听闻郑修之名,又岂敢冒着风险,前来追杀于季秋?

季秋打定主意,正欲对着那飞将开口之时。

却见得那远处奔袭而来的上百骑,看着站立不动的他后,第一目标竟是无视了他,而是向着数百米开外,正欲提刀走人的关云关长生冲去!

哪怕那些尸体就躺在他不远处,也是一样。

张了张嘴,季秋话语一噎,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略有些哭笑不得。

要知道,季秋每一次模拟的长相,都与现世一般无二,道一声丰神俊朗,皎如玉树毫不夸张。

再加上正值少年,就与关长生话语中所诉说的那般,一眼看去就细皮嫩肉的,人畜无害。

一里官道内,眼下的活人除却他外,也就只余下了不远处的关长生。

若要先入为主的话,说正想要提刀欲走的关云关长生更像是凶手,倒是...也说得过去。

“红脸汉子,说你呢!”

“某家正巧带兵修整路过此地,你一言不发就欲离去,是否心虚了?!”

“给我留下来!”

吕骁口中一声暴喝,随后手中大戟舞动,挺着骏马一跃而起,于半空之中,就向着那不远处的关长生横劈而去!

戟锋带动着真气,一劈就是数十米远,端得威力无穷。

此时这飞将心中也是清楚。

那拖着一口大刀,面色如重枣般的威武身影,一身武力不弱于他。

这是一个照面就能感应出来的事情,是属于武者的直觉。

至于季秋...

他此身单论武道造诣,虽也算是优秀,但与这等武道奇才相比,到底还是差了不少。

再加上他善以灵气掩盖气息,所以一身实力并不会外泄多少,给人的感觉也就是一俊秀少年罢了。

所以哪怕是吕骁,也分错了行凶之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他分对了,或许也就未必会带队上来管这破事了。

其实他本来也不欲管这些事情,毕竟又不是自己分内职责。

但那关长生一身武道,却是吕骁这二十年来,所见到的唯一能与他年纪相仿,境界相仿的武道俊才,因此见猎心喜之下,这才想要借个由头与他较量一二。

要是能将其折服,招募于麾下,那便更好了。

如此豪勇,就该驰骋于疆场之上,与他一道立不世之功业,如此方才不负大丈夫之名!

长戟舞动,这一身铠甲摩擦、正放声大笑的飞将瞬息飞身而至,戟锋挥动的真气布满长空,如无双魔神般,神威无量。

但他的想法,却与关长生不同。

此时红脸汉子面色难看,黑如锅底。

他本想出言解释,称此事与自己无关,但看到吕骁甚是傲气,言语间尽都是拿定了自己的意思时,一时间心下火气也升了起来。

自己肯定是不能被官兵寻到的。

才自司州奔走而出,保不齐那通缉追剿之令,就已传入这并州之内,要是被其带走,岂不是羊入虎口?

那郡望自持出身四姓七望为嫡系子弟,又在司州治下无法无天,自己若不出手将其宰杀,又不知将有多少平民无辜枉死!

为此舍弃家乡千里奔袭逃逸,关长生都不后悔。

因为这是他在春秋之上读出来的道理!

他关某,可是读春秋的,甚晓微言大义!

此时这看起来就不好应付的骁将,一眼就看出来是想要与自己为难,保不齐就是要借机前来追杀于他的。

既如此,那便不需要留手了!

看着那匹马飞身,瞬息挥出无双戟影的骁将正扬天长笑,几近杀至自身之前时,关长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中长刀。

随后,只听一声浑厚长啸,自其口中暴喝而出:

“斩!”

一声龙吟,清啸而出!

但见这布衣青年拖着手中长刀,刀刃上散发清光,一瞬升龙挑起!

这一刀,锋芒无匹,刚烈无双,大有开阖之间破灭一切之势!

此正是关长生自悟的武道之刀,乃春秋八法第一式——

青龙偃月!

第八十五章 刀戟碰撞之姿,皆可谓英豪之辈也! 并州官道,黄沙滚滚。

当此时,却有一布衣青年长刀拖于地面,刃面似有清光缭绕化为青龙,随后只听一声龙吟迸发,当即升龙而起,直冲云霄!

在他的上方,有一阴影浮现。

那正是手提长戟, 骑乘骏马飞跃而起的吕骁。

当他看到关长生这一道青龙斩出,将自己劈下的漫天戟影都尽皆震碎时,非但未因那飞速涌来的危机感胆颤,反而双眸不由一亮:

“好刀法!”

“与你这般武道高手对阵,可比杀那些北羌蛮子痛快多了!”

“看我戟来!”

于长空中见识到关长生春秋刀道的吕骁哈哈大笑,先是赞叹一句,下一刻手中长戟舞动,随即变了招式。

浑身罡气弥漫于他铠甲外围,衬托得此人神威愈发凛冽,不似凡俗,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青龙几乎撞于他身前时,吕骁手中长戟终于扫下!

一击,金光化作锐气,真气如蛟龙出海般不停翻滚, 与关长生真气凝结而成的青龙撞在了一起!

嘭!

刹那间,方圆天地都不禁微微震动!

出海的蛟龙闪烁金光咆哮着化为虚影,与那直劈云霄的青龙偃月对撞, 二者难舍难分,一出手俱都是二人全力!

周围黄沙飞起时, 气流滚滚将围观诸骑双眼都不由掩盖, 但就算如此,他们口中的惊呼声也是频频传出:

“这红脸青年好强的武力!”

“如此之刀,竟能与我并州狼骑‘飞将’战至这般难舍难分的境地,到底是何方豪杰?!”

吕骁神勇无双,他们这些底下的亲骑又怎么会不晓得。

若不是因出身原因,就算是为一州将军,那也是大可做得,当世金刚境的武道大家不出手,天下间谁人又能压得住他!?

如此人物,字为无双,当配得起!

但今日,却有一执一口长刀的红脸青年,硬生生在招式上,和其拼了个不落下风。

见此一幕,也难怪这些亲骑們大为震撼了。

“哼!”

关长生眼看吕骁一戟扫出,将自己拖刀式劈出的青龙偃月挡掉后,冷声一哼,但眸中却闪过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讶然。

他自己的实力自己当然清楚至极,更莫说是那门引以为傲的刀法了。

以春秋为鉴, 关长生从中自悟出了一门关氏之刀, 以春秋为名, 被其命名曰春秋八法。

眼下虽未大成,但他自忖能以未成金刚之身挡住此刀之辈,数遍天下怕是也没有几个了。

“挡得住关某此刀,你也足以自傲了。”

“关某路过此地,并未动手伤人,信与不信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不分青红皂白就欲为难他人,乃是非不分也!”

“今日,定要给你个教训!”

说罢,布衣青年拖刀一跃,纵身拔地而起数米之高,将手中寒芒乍显的长刀往下猛地一劈!

又是一道青芒闪烁的刀道之气,凌厉至极,就欲将吕骁直接压服!

黄沙弥漫间,气流倒贯,席卷天地。

吕骁见此,双手持戟哈哈一笑:“某家敬你是条汉子,但是想赢了我,还差了点意思!”

“实话告诉你,今日本将就是冲着你来的,谁在这官道行凶,与我又有何干系?”

“我观阁下实力不凡,又是一派仪表堂堂之貌,何不如投奔我麾下,于沙场建功立业,杀伐羌贼,壮我大炎之威?!”

铛铛铛!

长刀与长戟相撞,二人劲力对碰,一瞬数个回合过去,打的是越来越勇。

季秋在旁边驻足观摩,看得好不过瘾,但事已至此,他却也不能不露面了。

于情于理,这关云关长生遭逢无妄之灾,都是因他而起,若是自己就此离去,定会平白与其交恶。

况且,自己也不是那种人。

被黄沙狂风吹拂,衣袖猎猎作响,季秋以灵气镇住周身,不叫风沙迷了眼,随后目光如炬,驾驭灵气飞身往上。

浩瀚文气,从其一念之间,自周身波动而出,往四方蔓延。

当季秋抬步几瞬,闪至这二人战场周围后,两人明显都感受到了那股子与众不同的力量,甚至连动作都迟缓了几分。

“两位,还请暂且停手,听在下一言。”

少年驾驭灵气,双眸注入灵光,以文气带动精神,继而影响现实,将关长生与吕骁的目光,都强行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儒道浩然正气,与那五经入门之后的一点灵光,让季秋在外人面前,几乎如一尊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的大儒一般。

只要他不行光华内敛、神物自晦之术,那么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将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就比如现在。

战场中央,吕骁与关长生一人飞跃纵马,大戟挥舞如有千钧重力,另一人以臂拖刀,道道青龙刀芒近乎破空,威势不凡。

可却在那白衣少年开口之后,都是猛地皱眉,动作于同一瞬停下了手,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以文气之法,竟能影响到我的意志!”

“此子是哪尊大儒门下的高足?”

吕骁眉头一皱。

“读书读到沟通天地的地步,不差!”

“确实是关某自己多事了,无故和这人交起了手,平白陷入风波之中。”

“不过此人实力确实强劲,算是关某平生见过的先天之境第一人,那戟上附加的劲力,到现在都震得我手腕有些酥麻。”

而关长生此时驻足,也不由心下暗叹,先是忌惮的瞅了眼吕骁,随后眼神中带着些尊重,向着那前来止戈的少年望去。

他关某读春秋,向来都是敬重这些读书人的。

之前看到这小子细皮嫩肉,本想出手做个举手之劳,帮他解决那些追杀于他的敌手,但谁知最后却是他想多了。

而且因此,还卷入到了这场是非之中。

他的身份尴尬,要是被那望族出身的武道大家寻至踪迹,恐怕就将落入险境难以脱身。

为今之计,还是再躲的远一些,改头换面先蛰伏些时日,等到自己也成就那万中无一的武道金刚时,再大摇大摆的显露在世人面前也算不迟。

“在下研修五经,尤善春秋之学,出身文道正宗太学宫,乃当世大儒郑修郑公门下,姓张名元,字巨鹿。”

“今日之事起因,是后方有宵小欲对我图谋不轨,这才不得已出手,将欲杀我之辈尽数枭首,因此牵连到了这位仁兄,实属抱歉。”

说完,季秋对着关长生告歉一声,随后双眸凝神,继续看着吕骁缓声道:

“这位将军身为并州骁骑,出手护卫治下安定实属正常,我与贵州刺史丁使君也见过面,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就此罢手?”

季秋本身过来,就是为了行止戈之事,并将道理讲解清楚的。

而且他也确实见过这并州的刺史丁泉丁使君,这点并不算虚言。

作为大炎中心司州的隔壁,并州刺史回泰安述职自然属正常之事,此人前来太学宫拜访郑修时,他也算是与其见过面。

事实上,这些大炎朝顶尖的权贵们,季秋今生都在郑修的引荐下,见过不少,论对于他们的熟悉程度,远超之前模拟的那一世。

毕竟古语有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不了解他们,季秋又怎么能有更多的把握,去行逆天之举呢?

而听完季秋这一席话,吕骁和关长生的面色,也顿时都开始有了变化。

前者是带着惊讶和震撼,似乎是没有预料到这一介少年书生,竟能有这般大的来头,与当世经史第一人,都有这般联系。

后者则是隐隐间露出敬佩与羡慕,似乎是在对于季秋能在春秋上有所造诣,并修成这般文脉气象而表示敬意。

但不管如何,这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看着微微有些停滞住的气氛,关长生抿了抿唇,将长刀柄部拄地,率先收了招式,看着对面也停下手来的吕骁,率先发声道:

“既然是读春秋的文士,又出自大儒郑公门下,想来是场误会。”

“关某今日本就不欲与你交手,实属无妄之灾,所以就此罢休,你看如何?”

他的话语一出,对面的吕骁似在权衡。

不过很显然,他也没了动手之意。

大炎朝以世家为权贵,虽推崇文武修行之道,但当权者都以儒道为尊,文士地位极为高尚。

除非吕骁成就金刚无漏身,成为一州之地都难逢的大高手,不然想要封候拜将,都是虚妄。

季秋如此坦然的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再加上这一身浩然正气,他是假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自然犯不着因此事,去得罪一尊大儒门下的杰出弟子,这样对以后的路未必会有益处。

于是,吕骁当即回应道:“既然是场误会,那就算了。”

“阁下出自大儒郑公门下,当是文道楷模,为了自卫斩些宵小,当不触犯我大炎之律。”

“是我吕骁孟浪了,抱歉抱歉。”

说完,他抬首对着季秋微微示意,面上有些缓和,算是打了声招呼,带着些示好的意思。

随即又看向关长生,话语中带着些邀请之意道:

“今日交手,我观阁下武艺非凡,当世罕见,刚刚某家所言并非虚假,何不投效我军中效力,为家国计?”

“说不准他日之后,也有拜将封侯,名扬天下之机,到时候余荫后辈,也为家中博得一士族之称,岂不快哉!”

第八十六章 招揽关长生,策马入幽州! 并州官道,黄沙漫天。

听到吕骁所言,关长生还未开口,季秋眼神就开始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他还没说话呢,你就想要抢我太平大旗欲去拉拢的人才?

可恶至极!

不过好在,关长生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吕骁言语之中的好意。

毕竟他明面上可是大炎的重犯,才刚从司州逃出来, 要是在这并州之地为一兵卒,岂不是摆明了羊入虎口?

他冒不起这个险。

“阁下好意,关某心领了,但我素来散漫惯了,为人又有些臭脾气,所以并不适合军伍,恕难从命。”

“在下还欲继续往东北而去,并州不过只是中间一站而已,稍作停歇就会继续启程,所以将军就不要再继续邀请了。”

“咱们山水有相逢,下次再见!”

说完,青年拍了拍沾染灰尘的袖袍,就欲背起包裹手提长刀, 继续前行。

这时见状, 季秋却开口了:

“壮士留步。”

“在下自泰安城出, 意图跋涉天下,践行自身之道,眼下欲往幽州而行。”

“我观阁下武道造诣不凡,若不嫌弃的话,不知这一路同行,可否带我一个?”

季秋言语诚恳, 眸中露出认真。

本来在吕骁未至前,季秋并没有与关长生攀交情的机会。

可谁知阴差阳错之下,却是侥幸搭上了话。

既然能寻到机会,那自然不可错过,毕竟谁知道下一次见面,又在何时?

就是不知道,这布衣青年会如何去作答了。

听到季秋的言语,本来就欲离去的关长生,动作却不由一顿。

吕骁为并州地方军,若是自己加入了军籍,那之前的事迹必定是会暴露,有性命之危。

但这自称出自大儒门下的书生就不一样了。

此子不仅文道造诣颇高,而且还号称熟读春秋,若是能与其同行,一路上应会有所收获。

自己本来就欲去往北境幽州逃难一段时间,眼下既能与其相逢,此子性情也称不上坏,敢作敢当,倒也不是不可同路一场。

想到这里,关长生有些意动,他停下了脚步,语气带着些不确定道:

“关某身无长物,并未带有多少盘缠,风餐露宿颇为艰苦。”

“若是先生果真顺路,不嫌弃的话,关某倒是愿与先生同行一段时间。”

妥了!

看着眼前拖刀的布衣青年没有拒绝,季秋精神不由一振。

既然能同路,那自己自然有法子,将其感化到黄天大旗之下。

这样以来,日后的助力岂不是又多添一尊?

想到这里,季秋面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吕骁,略略有些遗憾。

可惜了,此子实力也非凡俗,而且还能在日后被赞为武圣之才,足见其惊才绝艳,只是目前一心为大炎效力,想要忽悠得动他,还是有些难办。

不过能拉着这关长生一道同行,已是不错了,不能强求太多。

于是乎,季秋当即施了一礼,道: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求得是一路见闻与道理,能与阁下这等英豪认识,已是幸事。”

“想来一路之上,应不会有所孤单才是。”

客气的话语,叫这红脸青年颇为受用,面色都不由缓和了起来。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爱笑少年,又是一名读书境界颇深的文士,他夸赞人的话语,无疑是会给人一种肯定的意思,就像是被人承认了一样。

“关某姓关名云字长生,喜读春秋,听闻先生方才说善读春秋,那么之后的路,就还请先生多多见教了。”

见季秋施一礼后,关长生拄着长刀揽起长袖回礼,随后看着被晒在一旁,面色隐隐有些发黑的吕骁,想了想后又道:

“这位将军武道不凡,实乃关某平生仅见。”

“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再切磋一番,分出个胜负手来!”

“不知尊姓大名?”

看到终于有了点存在感,吕骁于马上哼了一声,眉宇飞扬,便道:

“吕骁,字无双!”

“你既不愿入我麾下,那就算了,日后若有机会,定叫你败在某家长戟之下!”

“走了,后会有期!”

这身披金光铠的骁将自觉讨了个没趣,也没了继续呆着的兴致。

只见他大喝一声,随后一扬马蹄,召齐了麾下精骑后,对着季秋与关长生打了声招呼,便卷携黄沙滚滚,头也不回的就往远处飞奔离去。

并州官道,再次回复了平静。

只余下那穿着白衣的少年,与那拄着长刀的青年一道同行,以春秋之道见解论友,相谈甚欢。

【16岁:自泰安城出,刚自司州入并州之地,就遭袁氏门客袭杀,你以三道同修的深厚功力,将来犯诸敌尽数镇杀!

路途一旁,偶遇一武道俊才,你看透他的气数,知晓此人未来必成大器,于是想要伸出橄榄枝,拉其入伙,共谋黄天大世。

在此期间出了些许意外,又逢一武圣之才,不过好在波折过后,你成功与关长生建立初步信任,暂且同行,目的地是去往幽州。

人生的齿轮开始转动,这次你筹谋万千,相较于模拟之前,有了极大的改变。】

...

长途跋涉,路阻且长。

自出并州而行,季秋出资换得了俩匹骏马,策马奔驰了足有月余时间,才算是入到了幽州境内。

司州为天下中心,又有泰安这座大炎皇都屹立于此,自然最为繁华。

所以哪怕是出身平凡的关长生,自小长大也并没有遇见过真正的荒凉。

但,越是往北而行,所见得的一幕幕就越是冲击人心。

从并州开始,底下的百姓衣衫就开始越发破烂,身躯也越发瘦弱。

再加上地处偏僻,当季秋与关长生驻足在这幽州边际一小县城时,抬眼所见,已是更甚。

“这偏远州郡的底层百姓们,平素里生活的远不如司州之风貌,一年下来估计也就堪堪吃上口饭食,不至于饿死。”

“先生不远千里跋涉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关长生提着长刀,与季秋一路进了这名为恒县的西南小县,随即就有些不解。

而面对他的疑惑,季秋有些沉默,并未率先开口,过了半晌才反问道:

“关兄弟又是为何而来这偏远之地?”

二人牵着马,在这简陋的道路上行走着。

诸多平民见到他們二人牵着高头大马,都是眸中带着畏惧,躲得远远的。

听到季秋的反问,关长生似是想到了自己一怒之下,刀斩郡望的那一幕,于是不由得苦笑一声:

“乡里有贵族欺人太甚,关某看其不顺已久,最后忍无可忍,遂一人一刀将其枭首,斩下了头颅。”

“为此得罪了大人物,再加上武道未成,这才不得不逃难千里,以期北上隐姓埋名一段时日用以避祸,这才在入并州时与先生结识。”

说到这里时,关长生持着长刀,颇为唏嘘。

虽是餐风露宿,但季秋侧眸间,可以见得这布衣青年言行坦荡,并无后悔之意,不由微微点头。

他对于关长生,其实是存有私心的。

一路上投其所好,知其对于春秋之道颇感兴趣,遂将郑修所注解之春秋慷慨取出,供其翻阅,并时时与之讨论,为的是什么?

不外乎就是为了他这一身武道,以及日后成就罢了。

此人是一义字当头,存有傲骨,有欠必还的英杰之辈。

对于这种人,其实是最好招揽的。

起码以眼下季秋一路的努力来说,已是成了一半。

至于剩下的一半,还要看今后的所作所为。

季秋自忖自己绝不是什么君子,因为他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去做出许多手段与筹谋。

对于他而言,只要能实现那黄天大世,无论是做了什么,都是值得的。

纵使他的所作所为称不上君子。

但于这偌大天下来讲,只要他做成了,那就是成了古往今来未有之大功业!

英雄不以卑鄙而称,乃因事迹也。

所以季秋,问心无愧。

眼下幽州疫疾还未彻底爆发,根据模拟之前的轨迹来看,约莫还有半年时间左右。

这无疑是给了季秋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需要在这段时间内,先组织起来太平道最基础的框架。

不然若真瘟疫横行而起,以他一人之力,恐怕也是不足以救下多少百姓的。

机会往往留给有准备的人。

眼下季秋不过十七岁,比模拟之时招揽弟子,意图立下教派的年纪,足足提早了五年!

要知道,这可是五年宝贵的时间,足以做成很多事情了。

就比如...

在这次大疫弥漫之前,布施一方,名扬天下!

心中思绪微起,随后待到关长生话语落下后,季秋目视左右,这才长叹一声,道:

“这是关兄弟来这幽州的目标。”

“至于我...”

“我只是想在这天下多走走,然后去救上一些人而已。”

季秋话语说的模棱两可,叫人摸不着头脑。

关长生听后不由微微一愣,随后有些不确定的道:

“先生是想要做一医者?”

“可你乃是一修文的儒生,未来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当个医者大夫做什么。”

关长生大感疑惑。

对此,季秋却是摇了摇头:“以后你就懂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要在这幽州布道一方,去病救疾,先传传名声。”

“如果我于此地开办个医馆,关兄弟可能来帮我一把?”

少年带着些开玩笑的意思,对着一侧的持刀青年问了一句。

对此,关长生哈哈一笑,道:“关某于这幽州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认识的人。”

“既先生有匡扶世人之志,那关某就替先生暂且帮衬一二,自无不可。”

听闻此言,季秋露出了淡淡笑意。

“如此,便好。”

“那接下来,关兄弟就随我去拜会一位前辈吧。”

“此人与我郑师素来交好,有他出面,咱们在这幽州诸郡县境内布施一方,想来是不成问题的。”

卢直,幽州之士,名声广传天下。

自大炎三征西狄失利后,其与诸士共同上书,欲为皇甫真评判无罪,触怒天子,被贬出京。

此时正赋闲于家,正好就在这幽州之地。

季秋想要广传名声,一旦有他点头,只要不去行造反之举,那幽州诸郡守县令,便没有一人会去阻挠与他。

这就是名望的作用。

第八十七章 天下间,又有几人能至于此? 一处山清水秀,风景幽静的府邸之前。

石狮陈列两侧,青砖累成围墙,内置园林,时值秋季,虽落叶泛黄凋零,但依稀能从中窥得三分春时光景。

此乃是当代大儒,朝内公卿卢直的家居所在。

“嗖!”

啪嗒~~!

府内,一支羽箭从一身材硬朗,面貌俊美的锦袍青年手中飞速射出,稳稳的插在了那远处靶心之处。

这青年此时昂头,看了看那远处靶心之上尽覆箭矢之后,满意点了点头,这才放下了手中大弓。

随后,他看向身侧垂手而立,臂长过膝的一青袍男子,随口便问道:

“刘兄,那前来访客的年轻人,已与卢师在府内相谈多时了。”

“自前来求学开始,我还没见到卢师这么看重一个人。”

“你说他什么来头?”

听到这身披锦袍的青年询问,那男子缓缓摇了摇头:

“卢师见到那客人后便露出笑意,随后将其迎入室内,也并未说出其身份,我自然不知。”

“不过想来应该是泰安城中的哪家权贵,路过范阳郡,所以前来拜访吧。”

两人闲聊攀谈,听凭话语所讲,可以猜出二人身份都是卢氏的弟子。

不然,也不能在这府邸间如此闲暇。

“管他呢,反正之后以卢师的性子,待会出来就得跟咱俩介绍。”

“嘿,你看方才跟那小子一同前来的红脸汉子。”

听到这被其称为刘兄的男子这般言语,那锦袍青年无聊打了个哈欠。

下一刻,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突然又打起了精神。

他用手臂捣了捣身侧男子的手臂,对着那不远处拄着长刀,于院内稍作停顿,观这府邸风貌的关长生伸出手指,语气中带着些兴趣道:

“此人一身武学气息强横,以我来看距离武道金刚都不远矣。”

“你说我若与其交手,谁能更胜一筹?”

看着锦袍青年眸中烧起的好胜之意,双臂修长的男子有些无奈:

“这是卢师客人的朋友,你要是真上去切磋,万一招人厌恶,那可是丢的卢师面子。”

“以我来看,还是算了吧。”

显然若论及尊师重道,还是这双臂修长,面如冠玉的青衫男子更认真些。

看着身侧的同门有些蠢蠢欲动,这男子大耳微动,听到那内室书房门槛一前一后迈出的人影发出的动静后,当即‘咳’了一声:

“公孙兄,卢师出来了。”

“咱们该上前了,省的被言不识礼数。”

说罢,青衫男子整理了下衣服,就欲迈步而去。

“哎,等下我,慢点!”

那旁边的锦袍青年见状,也没了较量的念头,将手中大弓放下,便与其一道迎上前去。

沿着二人目光看去,就见得廊腰缦回的书房门槛前,一背着包裹,身披白衣的少年言笑晏晏,正与一黑衣玄服,作寻常打扮的中年文士互相攀谈。

隔着远处听不太清话语,但看着表情,想来作为老师的卢直,对于这少年还是颇为赞赏的。

“弟子公孙胜、弟子刘玄,拜见老师。”

两人快步而走,与季秋与卢直迎面撞上,随后执弟子礼,一齐对着卢直开口。

见此,那黑衣文士当即笑着对季秋介绍:

“巨鹿,这二人乃是我赋闲在家之时,所收下的两名入室弟子。”

“左边的名为公孙胜,出自辽东公孙氏,也算是名门之后,为人武道之姿不凡,右边的虽门庭已落寞,但祖上也曾显赫过,名为刘玄。”

介绍完后,其又指着一侧的季秋,对着两名弟子道:

“此乃是张元张巨鹿,出自当阳张氏,为当世经学第一人郑修门下弟子,于五经文道之上的造诣颇为不凡,你二人读书之时,当以其为楷模。”

“尤其是你,纵使武道有成,也不应厚此薄彼才是,要做到提笔安天下,上马定乾坤才是,可懂?”

看着身材高大,猿臂蜂腰面貌俊美的公孙胜,卢直毫不留情的批判道。

对此,那青年面露无奈,却又不敢反驳,只得应了下来。

“卢公太过谬赞,我于文道之上的造诣,与诸位师长前辈还差的太远,当不得如此夸奖。”

“我观这两位师兄也非凡人,气质超群出类拔萃,想来也是一州俊才,不然岂又能入得卢公之眼?”

季秋听到卢直的话,属实是有些汗颜。

这位公也真是不玩虚的,这一番夸赞下来,也不怕两个弟子心生不快。

一边心中暗想,季秋一边抬头看着卢直的两个弟子。

此二人在他模拟殒命之前,也算是有名气的,尤其是那名为公孙胜的,曾率军破过他一路渠帅兵马,有些水平。

应非凡俗之辈也。

【公孙胜】

【1岁:生于幽州辽东郡一权贵之家,生母卑微,乃妾室也。】

【8岁:长相俊美,得家人喜爱,幼时武道锻体刻苦,颇为不凡。】

【14岁:北疆异族生乱象,提枪纵马,入伍为卒,以少年之龄初立功勋,为太守赞,称其有拜将潜力。】

【18岁:入武道先天,为太守征辟,年少意气,颇有威名。】

【19岁:得人举荐,拜入大儒卢直门下作门生,期间拓展见识,读书修文,锤炼武学造诣。】

【24岁:北逐异族,三千骑兵平叛乱,杀的异族人头滚滚落,成白虎之气相,受封骑都尉。】

【32岁:为一方主将,成就武道金刚,为天下顶尖,名声大震,塞外异族无不晓其名胆寒,受封为侯,名震一方!】

【后续:???(超出宿主当前实力可模拟上限,暂时不可推演。)】

【模拟评价:铁血之姿,掀起无边杀伐,当为一州雄主!】

...

【刘玄】

【1岁:为王血后裔,可惜没落久矣,出身寒微。】

【9岁:幼年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却比同辈之人更加早慧。】

【15岁:幼年的经历,养成了其温良恭俭的性子,对待任何人皆彬彬有礼,同乡之人无论长辈同辈,皆尊敬之。】

【24岁:因名声与郡望举荐,通过卢直考核,拜入卢直门下,为一弟子求学。】

【32岁:任职一郡官吏,布政一方,以仁德之名著称。】

【42岁:镇压当地太平起义,积累功勋,升任一郡太守。】

【48岁:于诸侯混战之中兵败逃亡南境,得逢机缘与镜徽道合作,于南部立足。】

【55岁:称兵复起,为一方诸侯雄主,倾吞益州、北拒凉州,进封王位,号曰汉王!】

【62岁:登基称帝,意欲一统天下,重拾旧山河,使满目疮痍整为一统,却壮志未酬身先死,被江南三道统合力,火烧连营八百里,断魂殒命。】

【模拟评价:帝王之命,却有残缺,实乃命中注定。】

“嗯?”

季秋抬眸一扫,在公孙胜与刘玄推演的轨迹上一眼晃过,不由心生诧异。

公孙胜的轨迹,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是...

这双臂过膝,面如冠玉的青年,在未来竟能有这般成就,着实是出乎了季秋预料。

“又是一乱世称帝的雄主,足以与那曹武相提并论,着实厉害啊!”

心中暗暗惊叹的同时,季秋不禁又微微皱眉起来。

他隐隐间,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无论是曹武,亦或者是这刘玄,二人未来都是一尊开朝帝王级的人物,结果却都殒命于道脉之手。

但此世...却明明是世家昌盛,文武之道大兴之世啊!

“我当时掀起太平起义之时,也是有数大道脉联袂而至,再辅以数尊金刚大家,前来狙杀于我。”

“而且我于太华山得太华仙人授予太平经时,他曾经也与我提及过,我若欲行天下太平之道,将会举世皆敌...”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直觉告诉季秋,其中有些关节不对。

哪怕只是浮于表面,但这些背后的道脉,恐怕也不简单才是。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去一趟太华山,毕竟太华仙人确实是有真本事的。”

“而且他仿佛能窥视命数,所以才在见我第一眼后,就欲传我太华经卷,引我步入炼气之途。”

“恐怕也只有他,才能为我解开一些疑惑了...”

季秋脑海思绪飞速转动,片刻才回过神来。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

当下,还是应该先将这幽州之疾度过去,再言其他才是。

于是,季秋对着眼前一身黑衣的卢直躬身一礼,称谢道:

“弟子多谢卢公大行方便之门。”

“有您的名望作为担保,弟子也算是可以践行我自己的道路了。”

捋了捋下颌长须,听到季秋的言语,卢直笑了笑:

“不必称谢,左右不过打个招呼而已。”

“而且以你自己的能力,要是想于这幽州祛病救疾,也没人会去拦着你。”

“不过叫我不解的是,这就是你的教化天下之道?”

治病救人,可救不了国家,接济不了黎民众生。

卢直眼神中带着深意。

对此,季秋亦是眸光坦荡:

“这当然不是我心目中的大道。”

“不过...天底下都没有人愿意去做的事情,我去做,又有何不可?”

“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吧,既然没人去,那为何不能是我呢?”

“公说对否?”

一连三问,发人深思。

言语落罢,季秋就提出了请辞,与公孙胜刘玄颔首知会后,便带着关长生远赴而去。

只余下那黑衣文士送行完毕,在门槛前微微低头时,眸中露出了几分沉吟之色。

“总得有人去做,不是么?”

“有意思...”

想了片刻,文士一笑。

此子不仅德才兼备,学有所成,看来还是个操守如一,心系天下之辈啊。

天下间九成九的读圣贤书者,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此?

着实令人唏嘘啊。

第八十八章 长此以往,黄天必将兴矣! “你叫什么名字?”

“石头。”

“患这病多久了?”

“大概,有个两三月了吧...平时只觉得晕头晃脑,这阵子却越来越严重,甚至早清起来,还会咳出血液。”

“这阵子做不了工,又挣不到铜钱,攒下来的粮食都吃完了, 大人...我不会要死了吧?”

“不会。”

“伸出手脉,我来看看。”

幽州,范阳郡下辖一县内。

一露天摆设的摊位前,一张案桌陈列于前,正有一身披简单布衣,双眼含神的年轻人,替着眼前如长龙般的队伍布诊。

与眼前这些神情憔悴, 看上去双眸都有些怔然无神的平民对话完后。

季秋搭手注入灵气, 轻轻探了下此人身体状况,便于一侧取下一枚符箓,手中施法,向前一拍按在了这人额头前,边道:

“我以灵符为你祛病救疾,可替你削去病痛,不过身体亏空已久,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补足的。”

“但想来已不会再危及性命,稍稍休息两日, 就能去谋生计,不至于饿死了。”

“好了,去吧, 下一个!”

季秋安慰了眼前之人两句后,就开始着手准备查看下一人的情况。

而那被他以灵符去病的平民,受到这一枚去疾符洗礼后, 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好,引得后方队伍一片哗然。

他本人更是捏了捏手臂, 有些茫然,似乎是没想到这效果能有这么好, 半晌才回过了神,于是饱含激动的对着季秋连连称谢:

“谢谢,谢谢仙师,谢谢仙师!”

这男子感激的看着季秋,道了好几声谢后,才在后方的催促声中,往旁边奔走而去,那张蜡黄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这下有力气干活,终于不用活活饿死了。

底层平民百姓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只要能干活吃上一口饭,哪怕吃不饱,都是一种幸事。

毕竟在他们那狭小的世界观里,这世界上大抵没有什么东西,是比之饭食要来的更加珍贵了罢?

目送此人离去,季秋稍作停顿,便又收拾了下灵符,继续开始。

即使那后方流民队伍如同长龙般,他神色间也并无不耐之色露出。

至诚之道,当身心如一。

既然今生走的是太平之道,那季秋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此时正是积势养名之时,若连名声都无法传播天下,又怎可能振臂一呼,从者如云?

数月以来,季秋的名声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渐渐传播了开来。

起码在这幽州的南部州郡间,已经开始有了初步的信众。

普天之下,能不收分毫馈赠,就愿以自身之法前去济世救民的大善人,这些底层的平民们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还见得到第二个?

于是开始有零零散散的被救治者,成为了他的信徒,开始渐渐传播着他的名声,称其为活神仙,称其为大贤良师。

对于思想相对原始蒙昧的百姓平民来说。

能不求任何回报,就愿意布施一方,以神乎其技的符箓一法,前去治病救疾之辈,这种人的所作所为,是极其具有煽动性的。

对于得了大病只能等死的他们而言,无异于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与领导力。

君以真心待我,我当以真心回之。

自清早开始,季秋便在此摆设摊位,直至黄昏于天边露出,这才作罢,一天救治之人几乎有数百之众。

其中也有不识好歹的泼皮恶汉,想要来捣一捣鬼,不过最终在季秋的雷法震慑下,都成为了塑造他神秘莫测名声的立威事迹,被人口口相传。

天色逐渐暗淡,又是一天收工。

季秋收拾了下摊位,在一路之上平民敬仰敬畏的目光目送下,回到了这县内的一处简陋小院之中。

此地地处宽阔,本是一当地豪族的宅院,但随着季秋的名声传开,那与他姓氏相同的张氏乡豪便豪爽的将此宅送予季秋,当做他的落脚之处。

对此,本就准备寻一地立下根基的季秋,自然是暂且笑纳了下来。

创业初期,到底颇为艰辛,哪怕以季秋眼下的身份,他也攒不来多少钱粮。

有人资助,无疑是可以轻松不少啊!

脚步踏入院落,却见得其中即使天色变黑,亦是灯火通明。

在那空旷的平地之间,有数十名身躯挺拔,虽颇为瘦弱,但一个个眸中却都散发着光芒的少年或是青年,正在一手执长刀,面色严肃的武道大家指点下,炼着筑基武道。

而待到他们听到动静,看到季秋背着包裹慢慢走了进来后,都不由得面露惊喜与狂热,一齐恭声道:

“先生!”

随后,有些年少不过十三四岁,还尚且是一孩子的小伙子,‘蹭蹭’的跑了过来,眸子微亮,将季秋围成了一圈:

“先生,我明天可不可以与你一起去布施乡里,治病救疾?”

一面带着些青涩的少年开口,目露憧憬。

“关先生的武学,我已学成了一二分,眼下已炼出了劲力来,就连他都赞不绝口,要去也得是让我去!”

旁边略有些健硕的少年听后,当下也有些意动,于是赶忙邀功。

“可拉倒吧你,你那点劲力连我都不一定打得过,还想为先生护道?”

“依我来看,还不如让我去!”

比前面两人矮上一头,然而嗓门却有些大的小子,在后面也是不甘示弱。

几个不过舞勺之年的孩子,在这夜空之下互相叫嚷着,一个个哼着气,神态之间颇有英姿。

季秋看着这群毛头大小的孩子,淡笑着摇了摇头:

“就你们这点武学造诣,还想为我护道?”

“说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来。”

“还是再多练几年吧,先生不需要你们来护道,这未来的纷乱世道,才是你们需要去守护的东西...”

随后,他的眼神飘忽,在这些孩子以及那后方的众人头顶扫过。

【楚燕】

【32岁:成武道金刚,奉大贤良师之命,于青州统御一方万人部曲,响应黄天号召,力敌大炎精锐数十场,直至战死头颅被斩,血尽仍不倒!】

最先开口的青涩少年名为楚燕。

看他那副腼腆的模样,谁也不会想到在十数年后,其竟能将武道炼至金刚境,为一方武道大家。

这是当年季秋于数年后,在幽州收下的弟子,那时候的他病痛缠身,若不是遇到季秋,早就消弭于世了。

剩下的几个小家伙,也是一样。

【郭成】

【31岁:成武道金刚,于司州腹地举太平之旗,响应黄天号召,斩大炎当世名将,其威不可当,最终受三路精锐攻破,战至力竭,自裁而亡!】

这是那炼出了一二分劲力,眉宇间隐隐有些得意的小子,他算是这些人里,武道资质最为超群的。

但是最后,却也为了季秋奉行的黄天大世,献上了自己宝贵的性命,毫不犹豫后悔。

【黑山】

【34岁:于大贤良师左右侍卫,忠心耿耿,张巨鹿于广州毙杀十三二境高手病逝后,其在固守城破后,率万余太平教徒,赴江水而亡,与黄天共存!】

这是那面色黝黑,比别人矮了一个头,但却身材精壮的小子。

季秋依稀还记得,在模拟之中,此子是流落逃难到冀州之时,才偶然间归入自己麾下的。

他就跟个狂信徒一样,拼命的练习武道,就想要有朝一日能为自己帮上点忙。

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报活命之恩。

到了最后,他确实也帮到了。

虽黄天大世功败垂成,但曾经那面染尽鲜血的黄天大旗,也有他一席之位。

包括那后方的数十名少年青年也是一样。

其中有半数都是曾在季秋麾下出过头的,或为一方校尉,要么就是统御数百上千人的百夫长、千夫长一级的人物。

至于剩下的,都是季秋以人生轨迹所推演出的资质不凡之辈,未来都将在武道之上有所成就。

大炎朝以士族为尊,奉行气节,可以说上至九卿公侯,下至平民百姓乃至于奴隶和流民,都是以忠义为先。

曹沫盟柯、专诸进炙,这等侠义之事,素来都为人称道,就连大炎开朝的太祖皇帝,都是游侠出身,所以历代都颇好侠义之风。

在这种大环境下,道德败坏之人虽有,但背信弃义却仍为世人不耻,哪怕是阴险狡诈之辈,对此也是保持鄙视的。

再加上季秋的名望加持以及谆谆教诲之下。

未来,在这间院落内的众人,都将是黄天大世的奠基人。

当然,也包括了那正于屋内刻苦修行灵气,练习描画符箓之法的弟子。

那也是季秋这半年来的宝贵收获,共计有三十二名身怀灵体,有机缘修行炼气法的天眷之辈。

再加上这正随着关长生淬炼武道,至今已有半数都炼出劲力来的门人,太平道根基已然初成!

季秋逆天改命,最大的底气就是能提早近二十年时间,前去收拢天下英才。

世家贵族、宗门高足,他们的天资是高,确实更容易诞生人杰,这点季秋承认。

但...他们却没有季秋这等足以勘破虚实,遍知一人一生轨迹的逆天之法!

天下士族,能占芸芸众生几成几分?!

须知道,光是在这幽州半壁江山,季秋半年时间收拢的这百余英杰,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千里挑一,可堪大器!

再过三年五载,都将是真正的中流砥柱,足以为他化身,于天下一十三州布道一方,广传太平教义。

而且更有甚者,还能成就二境高手,为一方金刚亦或道基!

要真到了那时,哪怕前方牛鬼蛇神再多,这太平大道,又岂能有败亡之理?!

黄天当兴矣!

第八十九章 有人居于高堂漠视生死,有人行于诸地治病赈灾! 范阳郡,郡守府。

一身宽服大袖,整装肃容的太守魏徽,今日迎来了一位贵客。

来自京师之地,名声享誉整个天下的一代大儒,曾与郑公、蔡公等名流一同整理经学,于太学宫立下了四十六块传世经典的卢直。

这位公出身范阳, 且不说自身成就,光是门庭就极为显赫,与其比较,自己这个边远之地的郡守,自然要小心伺候着。

哪怕其现在虎落平阳,赋闲在家, 也不是他能够随意得罪的。

候在门槛前,看着那架马车缓缓驶来停下,有身影自其中走出后, 魏徽不由精神一振:

“卢公,快快请进!”

这黑衣郡守面带和煦笑意,连连快步上前迎接。

卢直下车后,一眼就见到这饱含热情的魏徽。

“使君客气。”

“叨扰了。”

这一袭便装的文士,恪守礼数,温和的回应了一句。

随后二人谈笑间,便入了郡守府内,穿过一路行廊,于客房分宾落座。

两侧侍从早已等候多时,带着清香的温茶斟好, 放置于二人的面前, 随后施然一礼退后, 于门槛外立身驻足,等候吩咐。

“卢公啊, 在下可是日盼夜盼, 可算是把你给请来了。”

“魏徽自出任这范阳郡守一职后,就久仰卢公大名,今日能与公坐而论道,实乃人生大幸,当浮一大白!”

这范阳郡守姿态放的很低,卢直见此,苦笑一声:

“魏使君言重了,贬谪之人回归乡里教书,哪里当得起这份尊重,你我同辈相交便可。”

“要是再这样的话,只会让我越发拘束。”

“当不得,当不得。”

摆了摆手,捧起茶水泯了一口:

“今日魏使君请我前来,可是为了我那巨鹿师侄之事?”

聊及正事后,魏徽脸上的笑意渐渐有了些正色,咳咳两声后,也回道:

“卢公果真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我心中所想了。”

“不错,今日我就是想要来问询一下卢公,那名为张巨鹿的少年,到底是否真是郑公弟子?”

“此子所作所为,若不是出身世家,又拜入大儒门下,很难不让人起疑心呐...”

魏徽言语中,带着些追问的意思。

这半年来,在幽州的南部地带,尤其是范阳郡及下辖诸县,几乎掀起了一股热潮。

有一年纪轻轻的少年,打着治病救疾的旗号,在这偌大幽州各个郡县遍布足迹。

每至一县,逗留三日,只以符法施术,为底层求医无门的普通百姓义诊,分文不取,而且效果立竿见影。

近半年时间,其甚至救了大大小小有数万人之众。

如今在这偌大幽州境内,问这底层百姓,他们可能不知晓幽州刺史是谁,可能不晓得郡守县令为谁。

但一旦提及那大贤良师张巨鹿,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且此子还有意的在招收门徒,授予武道与符法,悉心教导,号曰太平,已是隐隐间有了些气候。

时至如今,已有修行符箓与炼气术的年轻人头戴黄巾,在周边地带以大贤良师的名义,效仿他的行为替着平民治病。

虽效果不如其师,但也颇有成效,可以看出已是小有成就。

由此种种来看,这太平教或许眼下只不过初有根基,可凡有见识之辈都能看出,长此以往下去,这教派和这张巨鹿,都必将会成一番气候。

要是行于正道倒是还好。

可要是起了什么不轨的念头...

那可就是他们治下失职了。

魏徽之前,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卢直放出来的风声。

可无奈的是,此子做出来的动静,也未免太过大了些。

因此他今日问出的疑问,不仅仅代表着他自己,同时也有后面几位郡守,甚至是那位刺史大人的意思。

面对他含蓄的询问,卢直倒是坦然,当即肯定的回道:

“这点使君倒是可以放下心来。”

“张巨鹿自拜入郑修门下开始,到出师游历天下为止,期间的大部分求学历程,我都看在眼中,而且我自忖对其一生所求的志向,也算是了解几分。”

“这是一个心怀天下,素有赤诚之心的孩子,我虽不晓得其身怀炼气方士之术,但此子对于五经的造诣,堪称同代太学宫内第一人。”

“这等资质,未来就算是出将入相,都未必不可!”

“因此,他不会像是使君和诸多大人所想的那般有所图谋。”

“这点,我可与郑公一同作保,所以使君尽可放心。”

卢直捧着茶杯,语气悠然,并不似作伪。

而听到他这番话,魏徽这才微微颔首。

“既能得卢公这般背书,那想来应不会有所差池。”

“我听闻此子出身士族,乃是冀州当阳张氏子,也算是出身名门了,又拜入大儒门下,看来这番举动,也是想要给自己谋取一个晋身之资。”

“那就任由他自己发展,等到了名声广传之后,我等再卖他一个面子,于朝中举荐一下其功绩,给他博一前程便可。”

“毕竟天下士族是一家嘛!”

魏徽放下了一桩心事,随后谈笑间随口一提。

因为在他心里,就凭季秋的行为,也构不成什么不轨之举,这次本就是为了与卢直求证一下而已。

大炎四百载天下江山,又岂能是等闲之人可以撼动的。

这小子对底层的平民们这般示好,在他来看,无外乎就是想求个好名声罢了。

况且他半年间的不辞辛劳,可是为自己又添了不少政绩,几乎跟白捡的一样,着实是叫魏徽心中颇为高兴不已。

既出身不差,又拜得名师,与其留下一段交情,又有何妨?

听到魏徽的言语,卢直面带怪异,并未回应。

“当真是这样么...”

文士心中暗想,轻轻摇了摇头,不做评价。

起码以他的见解来看,这位巨鹿师侄...怕并不是魏徽所言的这般,而是真的心系天下。

光凭此点,多少士人,皆不如也啊!

二人心思各不相同,不过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士族的气度,聊着些经文风雅之事。

正说间。

却有郡守府内的主簿面色沉默,走上堂前,靠在了魏徽边上,递过去了一封信函。

而目露淡笑正与卢直攀谈的魏徽,本来还算高兴的表情,在看完这封信函后,当时就拉下了脸色,甚至气的将茶杯重重砸在了桌上,溅起纷纷茶水。

感受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卢直挑了挑眉。

什么事情,能让一位有所涵养的郡守,露出这副表情?

心下有些奇怪,于是他当即开口问道:

“魏使君遭逢何事,心情如此沉重?”

听到卢直询问,魏徽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于是面色有些难看的道:

“范阳县以东突逢大疫,短短三日时间,平民争相传播,一传十十传百,已经到了抑制不住的程度。”

“粗略估计,得有上万平民遭殃,而且还在蔓延,不仅如此,幽州其他周边地带,似乎也有传播的趋势!”

“这...”

自先帝崩殂以来,大炎朝的天下也不知怎么的,几乎是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到了近些时日,更是频繁不断。

眼下幽州出现了状况,又不知该有多少人因此横死。

想到了这里,魏徽不由心烦意乱,于是摆了摆手,将主簿唤来吩咐道:

“告诉那些底下的县令,将这些染疫的平民都当做流民,尽快驱赶在一起,于城外临时搭个窝,让他们自生自灭,莫要再让情况继续传播下去!”

“敢于违抗者,全都以兵锋强势镇杀,以儆效尤!”

“此事非同小可,根据往年情形要不及时遏制住,估计将会传播更广。”

“要是死的差不多了,就一把火烧了,全都火化,以绝后患!”

听到魏徽只一犹豫,就毫不留情的下达命令,卢直不禁有些皱眉:

“魏使君,那上万条人命,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也不救上一救?”

“他们也是大炎的子民啊,这是否太过无情了些?”

听到这文士似有不忍之念,魏徽拧了拧眉心,无奈一叹:

“我知公心中所想,可如有他法,本郡守也是不愿啊。”

“以往对于这些扩散性病疫,若不及时针对,最后死的人就将更多,甚至有蔓延一州的趋势。”

“而且消息传开,那些个医者大夫,又能有哪个不怕死的,敢于去治病救人?且不说能不能救的活,光是去估计都没有一个愿意去的。”

“武道和文道高手,对于此亦是束手无策,至于化外方士...”

魏徽冷哼一声:

“那些山野之辈或许有法子,但是大部分都是自持清高,视天下于无物,连世家都不放在眼里,更莫说是底下平民了。”

“尤其是这幽州的通幽道,就他们修的那些歪门邪道,不添乱就算不错了,指望他们,还不如叫本郡守亲自下场处理!”

“对了,卢公且先修书一封,约束一下你那打着太平旗号的师侄吧,我看他年轻,可莫要被近些时日的济世之举冲昏了头,不拿病疫当回事。”

“他或许有修行傍身不会有事,但他又能救几个人?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换个地方继续传传名声要来的实在。”

“看来今日是不能与公畅谈一番了,待到他日,我定当亲自上门,为公赔礼道歉。”

自主位起身,魏徽告歉一声,就欲随着自己郡守府内的主簿匆匆离去。

见此,卢直微微有些默然,也没有再多出言。

站在魏徽这个位子上,他的所作所为并没错。

换做他人,也未必能做的更好了。

于是一番长谈,随着波折生出,二人会面,匆匆落幕。

...

而另一边。

季秋于那间院落内室,看着眼前一不过七八岁龄的稚童,面色柔和。

“阿平,符箓不是这般画的。”

“要注入你的灵气,然后像是这样...这样...再一连到底,切莫停顿,如此这般,一枚具有灵性,可救人一命的灵符,便算是成了。”

季秋抬指灵光挥动,隔空御符,随后以指蘸朱砂作笔,将一道祛疾符纹路勾连完毕,最后注入灵气,一气呵成。

一旁稚童乖乖看着,眸光亮晶晶的,在见到符箓隔空绘成后,更是连连拍动手掌,惊呼道:

“先生好厉害!”

灵光溢散,将符箓收入手中,季秋含笑递给这孩子,边道:

“并不算厉害,你这孩子日后也可以做到,而且可以做的更好。”

“但在那之前,要好生修行,不可顽劣,能明白么?”

季秋的言语中,带着几分严厉。

而这身穿布衣,面色白皙的稚童见状,当即乖乖点头:

“好的先生,阿平晓得了。”

见状,季秋含笑不语,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惊叹。

【张太平】

【8岁:父母双逝,其于秋季饥寒交迫,病逝于巷尾。】

这孩子本没有姓名。

张太平的名字,是季秋给他起的,以太平为名,足以看得出季秋对其寄予厚望。

按道理而言,此子本应亡故,但季秋却在偶然之间,救了他一命,后看其可怜,怕他死于街头巷尾,这才收入门下教导。

本是无意之举,就算他没有炼气资质,季秋也会安排其锻体习武,入自己门下,不会叫他饿死。

但谁知此子资质竟妖孽至极,一日出气感,在三十余名炼气门徒里排列第一,而且还远远超过了他人!

季秋无疑是有见识的。

他一眼就看了出来,此子是足以比肩赵还真与苏七秀这等天生道体的资质!

顿时他便意识到了,自己这次是捡到宝贝了。

虽不晓得其天资到底如何,但想来也应是近道之体,有圣人之姿!

“天垂怜之,赐予如此天赋,却可惜无成道之命。”

“但这一世你遇到了我,便是机缘。”

“就叫我来给你逆了这命,看看以你未来的造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罢。”

看着这皮肤白皙,全然不似贫寒之家的孩子,季秋心中暗想。

啪嗒!

就在他正教授张太平时。

门扉被人推开,随后一皮肤黝黑的少年急匆匆的迈步而入,正是之前武道出类拔萃的黑山。

他刚一见到季秋,就大声开口道:

“先生,你之前吩咐留意的事情,发生了!”

“而且情况好像很不好,你快看!”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将信件递给了季秋。

接过了信函后,季秋只扫视了一眼,就知究竟是何种情况了。

见此,他不由一叹。

该发生的,终究避不过,哪怕他已提前布施一方,可这疫疾完全不符合逻辑,说发生就发生了,直叫人防不胜防。

“希望能够遏制住吧...”

入乡随俗,褪去一身锦衣,只身披黄麻布衫的少年收起信函,眉目露出认真之色,强行打起精神。

这些人,他是要去救一救的。

或许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或许这幽州郡守达官们,都无人在乎底下草民死活。

因为那不过就是割了一茬后,便又会长出一茬的野草数字而已。

但想来,终归还是有人会在乎的。

比如,他们自己。

第九十章 五指缝隙间,见不到黎明! 幽州,范阳郡治下。

“驾,驾!”

康庄道路上,有两名青年策马,一路入了范阳县内。

季秋目前所居的院子,就落座于这县城城东区域。

奉卢师之命,公孙胜与刘玄自范阳郡策马, 一路而来。

到了目的地后,二人下马上前,叩响了这处院落门庭的大门。

吱呀~~

木门自内打开,露出了宽敞的院落,里面的诸多门人此时都在随着关长生习武。

而其中有一身穿青灰布衣,面上略有些腼腆的少年,正伫立门前,将门扇打了开来。

“你们是...?”

楚燕靠在门边上,昂头对着公孙胜与刘玄轻声询问。

“叨扰了,小兄弟,麻烦通禀一声,就说范阳卢公门下刘玄、公孙胜求见。”

那双臂修长的刘玄面带客气,并没有因眼前人年纪小,就有所轻视。

而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板着脸一边捧书,另一边教授着这些太平门人锻体炼武的红脸青年抬头。

当他看到两道熟悉的人影后,随即令正在扎马步的门人暂且休息,便大步行了过来。

“二位来此, 可是找巨鹿先生的?”

关长生曾与季秋一道,去往过卢直的居所, 在那里与刘玄与公孙胜这两名卢直的弟子会面过。

因此, 看见这二人, 他倒也不会感到陌生。

“不错, 我二人奉卢师之命,特地自范阳前来告知张兄弟一则事情。”

“不知他现在可在府中?”

刘玄上前一步,对着关长生颔首,随后温和询问。

而公孙胜则是在四下打量,似乎是对于季秋能居住在这等荒凉地带,表示颇为惊讶。

纵观那院子之内,除却地方宽敞了些,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更何况还是和这么多的人一齐挤着居住...

虽出身于辽东公孙氏,自幼在武勋世家长大,但因生母地位卑微,在同年时期公孙胜的生活过的并不顺遂。

所以在刻苦练武,十四岁就上战场杀敌立功之后,他对于衣食住行与排场,是极其讲究的。

“出身不差,又是嫡系,还拜入了当世大儒的门下,整日施恩于些小民,搞不懂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摇了摇头,公孙胜兴趣匮乏,反倒是打量着眼前的关长生,想要与其切磋切磋武艺。

但很可惜,关长生并没有这兴趣。

看着眼前言行举止得体的刘玄,关长生面色稍有缓和,便道:

“二位来的不巧,巨鹿先生刚于三日之前,便带着十数名授箓弟子往东游行去了。”

“如今幽州各地都有病疫突发,先生秉承医者之道,几乎是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开始就已动身,意图为这天下尽一份心力,多拯救些幽地百姓。”

“如此举动,实是我辈楷模。”

说到这里,关长生眸中不禁带着敬佩。

这半年多以来,他算是终于明白了,这位于春秋之道上有着颇高造诣的年轻俊杰,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

济世救民,素有匡扶天下之志,着实非是说说而已。

相交半年,对于此等几如圣人般的品行,他自叹不如。

也正因如此,所以在教授季秋收下的这些弟子门人时,关长生尽都是倾囊相授,没有藏私。

因为他冥冥中觉得,这些人未来会给这整片天下,都带来些不一样的改变。

太平太平。

不需真正的天下太平,只要能够往好的方向发生变化...

起码未来,应当不会再有多少平民百姓,死于恶疾病痛了。

如有改变,便是值得。

且不谈关长生心中如何感慨,刘玄与公孙胜在听闻其一席言语后,面色同时一愣。

身披狐裘抱着双臂,将鲜衣怒马诠释到了极致的公孙胜,‘啊’了一声后,不由忍不住的开口:

“他真去了?此有何益?”

而一侧的刘玄则是失了神色,想起那风华正茂,与自己不过同辈的少年,心情不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竟,当真去了?”

失神片刻,刘玄也是出乎意料,大为震惊。

他看着一同前来的狐裘青年似乎还想继续开口,在片刻失神后,其当即反应过来,侧身拉住了同伴的臂膀,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公孙胜停下言语。

随后,刘玄又转过头来,对着眼前的关长生告歉一礼,语气有些复杂道:

“这样啊...”

“既然张兄弟不在,那我二人就先告辞了,来日再来拜访。”

“壮士请留步。”

说罢,刘玄就不再多言。

于关长生目送之下,这双臂修长,面如冠玉的青年飞速拉起公孙胜,牵起后方的马匹。

便已辞行离去。

一炷香后。

二人骑乘骏马,行于县中官道。

“你刚刚拉着我干嘛?”

牵着缰绳皱着眉头的公孙胜,驾驭马匹与刘玄并肩而行,语气中带着些疑惑。

而沉默良久的刘玄听后,这才沉闷开口道:

“既然没有见到正主,又何必继续逗留呢。”

刘玄的话语中带着怅然。

他想起了卢师在见过那张巨鹿后,曾经教诲过他们的话。

“夫为天下者,当言出必践,身心如一。”

治理天下的人,一定要遵从自己的言行,言出必诺,由内而外皆是如此。

片刻后,这青年又回想起此行之前,卢师嘱咐他们,告诫他们需要去叮嘱季秋的事。

“此时幽州有疫生出,各地皆有起伏,你二人告知一声,叫张巨鹿莫要继续治病救人了。”

“大疫频生,若不以雷霆之势强行压下,恐后患无穷,刺史与诸郡守都心有定夺,做好了准备。”

“他若起了治疫救人的心思,以他的道行恐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许还会坏了名声,劳心劳神,得不偿失。”

“所以,还是居于门庭,静心修行研究学问便可。”

脑海画面流转,这面如冠玉的青年有些哭笑不得。

“卢师,你为人名声着想,却不知人家行于此道,早已是...”

“矢志不渝了啊...”

顿了顿,刘玄眸中有了敬意,继而轻声呢喃道。

出身贫家,自幼织席贩履,行于三教九流,刘玄虽今日出入名流,但他却未忘记过,底层的平民到底是个什么处境。

他比谁都清楚。

虽称为人,但这大炎的公卿们,却没有几个真把平民当做是人的。

张元,张巨鹿。

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个出身士族、身份不凡,而且还把‘人’当做是人,而不是一串数字或是野草的人。

是以在听闻那被称颂为‘大贤良师’的家伙,一朝毫不犹豫就启程往东而去时。

他有那么一瞬心神恍惚,心境真正受到了悸动。

“你在嘀咕些什么呢?”

一侧公孙胜别过头来,疑惑更甚。

这时候,刘玄的面色沉吟过后,逐渐开始变得有些坚定。

他,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

“公孙兄。”

青年轻声对着一侧的同伴开口。

“你且先回去跟卢师赴命罢。”

“玄,想去看一眼那张巨鹿,到底是如何言行如一的。”

刘玄的话语间,带着些许郑重,以及几分求索。

而他的话一出,让这狐裘青年不由大为诧异:

“你确定?”

“那小子意图治病救人,出发点确实是好的,但这关咱们什么事情,咱们不就是来报个信的么。”

公孙胜嘴里嘟囔着,颇有些兴致阑珊的意思。

不过刘玄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下一刻,操持着一双修长的臂膀,这青年脚下一蹬,手中挥动着缰绳提速,就欲跨着骏马,一路往东而去。

一连串的动作生出,叫公孙胜眉头一挑,连声惊道:

“刘玄,你来真的?”

可惜他话语还未落下,那前面的纵马人影就已冲出数丈距离,只留下了一阵尘烟,眼看就要不见了人影。

对此,公孙胜紧皱眉头:

“你走了,那我怎么回去找老师?”

嘀咕完后,这狐裘青年伸了伸腰,颇有些无奈:

“罢了罢了,我便与你一道前去,看看那家伙到底要去做些什么罢。”

“真的是,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小子,没准我一只手就能挑翻,结果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对其言行举止敬佩不已,我真是纳了闷了。”

“要我来说,真要想去保这天下安宁,不得是提枪纵马,随我一道戍守边疆,将那些北境蛮夷彻底杀穿杀绝才是?”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业,做一游方医者,又能救几个人。”

狐裘青年一声长叹,虽不赞同刘玄的举动,但也没有一人离去,而是紧随其后,亦往东境而行。

...

灰尘弥漫,乌云盖压苍穹。

幽州自范阳郡始往东,凡有疫疾重灾之地,皆是一片怆然之景。

季秋带着十余名入了炼气之门,能够身怀灵气,施展符箓之法的门人弟子,一路跋涉往东,治病救疾。

这疫来的突然,即使他早已于周边布施医治过不少次,可却仍是没有防住。

就好像是跟随着天气季节,突然传播爆发的一样,没有任何征兆。

颇有一种苍天生怒,是以致众生受灾的景象。

再结合之后的青、冀等州连番大疫,干旱数年无有丝毫减弱的昏暗大世,身披黄布衣,以黄巾挽起发丝的季秋,抬头望了下顶上昏暗无色的天穹。

他伸出了手掌,可那五掌缝隙之间,却瞅不见哪怕一丝光明。

“苍天已死啊...”

握掌成拳,终是一声悠长叹息道出。

随后少年看着那古朴严峻的县城外,一由重兵把守,圈起一大片聚集地的简陋营寨,慢慢踱步而去。

城内虽苦,却仍是人间之世。

但这城外,光是远远散发而来的腐臭气息,就已是令人心中作呕。

乍一看去,怕是所谓的五浊恶世,亦不过如此了罢。

第九十一章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幽州,安平县。

随意用一些破木栅栏围拢起来,将一大片区域隔离,在外守卫值岗的将士们面色严峻,于四面八方驻守着这片聚集地。

说是聚集地,其实也就是临时草草搭建起来的而已,为的就是将害了病疫、且没有任何根基的平民驱逐在一起, 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里面大都是茅草搭建而成的居所,在这深秋之际想要防寒避暑,遮风挡雨,几乎不可能。

进了这里后,想要再活着出来...

怕是就难了。

其实季秋一路走来,也见过三三两两逃难的患疫难民。

就他来看, 这病其实并非那么难治。

只要有大夫悉心调理, 再辅以药食补足亏空,并不会危机性命。

它唯一的危害, 就只是传播速度较广,一不小心就会一传十,十传百而已。

但只要当政者废大力气隔离治理,并非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局面。

起码...

比起这叫他们自己自生自灭,临到了末时送上一把火,用全部焚烧殆尽的处理方法,要来的好。

“站住,来者止步!”

面色严峻,气血旺盛的将领在这难民营的前列, 看到季秋带着十几位门人踱步至此, 当即‘唰’的一下抽出半边剑身,严肃开口:

“前方乃重疫蔓延地带,尔等来此意欲何为?”

“还不速速退去,不然但凡沾上了一星半点的病因,就将你们也送进去,与他们一样自生自灭!”

这将领浑身真气浓郁,看得出来也是一先天好手。

其统御县兵,足有八百之数,掌弩箭与弓矢,就在这聚集地的四面八方布下防备。

一旦有聚集地中的难民想要冲出,就准备毫不犹豫的将其射杀,以绝后患。

试问如此严防死守之下,那些里面神情麻木,瘦骨嶙峋的流民之辈,哪个又能脱离而出?

不过想来也是如此。

但凡有点资产身家,能寻到法子的,也就不会被驱逐到这里了。

一县之地,被围起来的难民营地中,就聚集着足有一千多的重症之人。

可想而知,这幽州九郡三十六县内,到底得有多少平民在当权者的不作为下,就此殒命!

皱着眉,季秋抬头以灵觉探查那前方营内的情况。

就这一下探出,一瞬之间,他只觉一股子绝望、麻木、空洞的负面情绪,直直冲上了他的心绪之间,甚至差点连他的心神都给影响了住。

在这里,他见不到任何正面的情绪影响。

季秋双眸含神,眺望远视,看向那内里的情况。

这一眼,顿时叫他默然不语,甚至差点心神失守了起来。

这聚集地中,衣衫褴褛的平民们瘫倒在道路两旁,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伤痕,甚至有些人的伤口已经逐渐腐烂,开始流出了脓疮。

看上去,触目惊心至极。

那哪里还能称得上是人!

怕是所谓的行尸走肉,也就是这般模样了罢。

停顿片刻,季秋收回视线,收回灵觉。

他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将领,叹了口气,道:

“我名张巨鹿,立太平道统,自范阳郡东出,率领门下弟子踏足幽州各地,为的就是治病救疾。”

“眼下这些民众身患疫疾,又无医者前来治理,在下虽本领微末,但也愿为这些生民尽上一份绵薄之力。”

“所以还请阁下,放开一条道来。”

“我与诸门人,决计不会给阁下添乱子。”

季秋一番话语说的诚恳,但落在那将领耳中,却是叫其不由愕然,继而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嘴角划出了道嘲讽的弧度:

“小子,你莫不是在逗我?”

“这一千多人身患重疫,都是药石无医之流,你一旦进去就凭你这小身板儿,怕是想出来都是妄想。”

“还有你身后这十几个不知从哪里拉来的门徒,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在里面,你当是在跟你开玩笑的么!”

“去去去,别再在这给我继续添乱了,哪凉快哪里呆着去!”

仗着剑柄,这将领心烦意乱,就欲指挥着麾下将士,把季秋赶走。

见到有数十兵卒手持兵戈,一齐压了上来,颇有一种肃杀意味时,季秋还未开口,随侍于他左右,一名为苏仪的弟子当即怒喝:

“这可是整整一千多条人命,连尝试都不去尝试一下,更莫说是请医者大夫前来治疗,按照这样发展,情况又怎可能会有所好转?”

“以我来看,就算是病情并不严重,但将这些可怜的家伙聚集在一起,光是互相呆着,就凭那空气之中弥漫的病气,就足以叫人症状加剧了啊!”

“这些人命在你们的眼中,难道就连草芥都不如吗!”

“为何...能够如此无动于衷?!”

这面目俊秀,与季秋作一副打扮的年轻人双拳握紧,怒发冲冠,气的身子都在颤抖。

他叫苏仪,有幸在大半年前被季秋收入门下,传授炼气之道。

时至今日,已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炼气士了,平素里借着季秋教导的符箓之术,于幽州地带代其传播太平教义,布施一方,受到不少平民敬重。

可他从始至终都不会忘却,在大半年前时,他也不过就是一个路边病气缠身,几乎活活等死的废人而已。

那一日,冬季严寒。

幽州地处北方,格外冷寂。

而父母早已亡去多时的苏仪,在大病缠身之际,花去了自己最后仅有的钱财,结果病非但没有治好,反而更加严重。

那时候,他早已穷途末路,最后实在没了办法,他甚至只能沦落在街边乞讨,以期望能有哪个达官贵人垂怜,来赏上一口饭吃!

可他没有等到。

瘦弱的身躯蜷缩在巷尾,无助的年轻人蓬头垢面,身躯越发冰冷。

他在等,等死。

常言道,千古艰辛,不过一死而已。

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讲...死,有时候都可能是一种解脱。

就当苏仪放空心神,就欲静静等候死亡到来之时。

却有一少年踏着积雪,背对漫天寒风,向他伸出了手来。

“还能动弹么?”

“这有个饼子,且先吃了暖和暖和吧。”

那少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饼子,言语温和。

他的手掌之间,闪烁着他无法看懂的清光。

那清光照在了他的身上,顿时驱散了他全身的寒凉,甚至还有一股暖流自他的小腹升起,几如回光返照!

他冰冷的手臂回复了知觉,他浑浊的视线渐渐又看清了光线。

本来只能听到模模糊糊声响的双耳,逐渐又听到了周边聚拢民众口中的窃窃私语。

他们称呼那人为‘先生’、称呼他为‘大贤良师’。

苏仪不知,这些称呼究竟为何意,因为他甚至都已经快要死了,哪里又会去管这些。

但当他狼吞虎咽的把那块饼子吞入肚中后。

苏仪看着眼前笑容如和煦春风般的人影,立下了一生至死不忘的誓言。

【自己未来这一生,都要追随于这道身影,哪怕献出性命。】

后来他被那少年收入门下,因为他有着炼气的资质。

他知道了,大贤良师先生名为张巨鹿,年纪不过与他们这些门人相仿。

他的志向是要去匡扶天下,去改变这个众生疾苦的世道,为此他将自己的道统命名为太平,而他们这些授箓的弟子,就是太平门人。

随着他修行炼气法,绘制符箓去为百姓祛病救疾,苏仪在这个过程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也许就是所谓的理想罢。

可就算是大半年的济世救民经历加在一起,苏仪也无法释怀今日所见的这一幕。

遭逢疫灾,不过区区一县之地,就已驱逐隔离了整整一千多人呐!

难不成这一千多人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吏眼中,当真是如同野草乎?

被赋予了人生希望,一腔热血几乎喷涌的年轻人抑制不住心绪,摸出符箓就欲施法之时。

那立身于最前端的黄衣身影,却是摇了摇头,探出手臂制止了他的动作。

兵卒们围拢了上来,为首将领一脸不屑。

周边季秋悉心培养的十数名已有炼气成就的门人弟子,一个个俱都义愤填膺。

这是理想者的理想,与现实者的棱角第一次发生碰撞。

季秋看着昏暗的苍穹,看着那聚集地中听到骚动,以及那有一眼没一眼,直往这边望来的一双双灰白瞳孔。

半晌,这才无奈悠悠一叹:

“阁下奉命行事,我也知晓。”

“但若连这一步都迈不出去,我又谈何改变?”

世道险恶,如同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它们覆压在前头,一道道规章制度阶级层面化为实质,不停的压制下来。

被压在最底下的人们如同洪流,虽数量广大,却只能认命。

他们看向上方,呼吸困难,想要尝试改变,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毕竟我从始至终的目的,都是怀揣着上一世的余怒与遗憾,去将这个畸形的世道,拨乱反正啊...”

数十道符箓纷飞,自黄衣少年袖袍中脱手。

他轻声呢喃。

踏上这条路,就不能回头。

而且在千百年以后,就算季秋成功了,可能后世也会再度渐渐化为原貌。

到了那时,可能他至今为止一切的努力都不过只是徒劳而已。

但,起码在当下的那个瞬间。

有人,会在乎过他的所作所为。

这,就是那大贤良师张巨鹿,悟了一生所求的大道啊!

就算我会败,会让这个本就昏暗的世道,变得更加暗淡无光!

可...

我宁愿犯错,也不愿叫这世道,始终如一!

这一刻,季秋自己可能未有察觉。

但他灵魂之中的那本我灵光,却已微微升华。

道心无漏,明悟我道!

元神有望矣!

昏暗的天穹,渐渐更加阴沉,甚至有雷霆之威作响。

这黄衣少年看着周围的数十拦路刀兵与那将领,轻轻告罪了一声:

“诸位,且先让开一下罢。”

“你们拦不住我,也不可能拦得住我。”

紫色华光,自季秋眸中闪烁,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雷公助我!

呼风唤雨,加上玄元雷法残篇,季秋以无与伦比的术法造诣,再加上于十数日前成就的御气境灵气,短暂的影响了这一小片的天地之力!

这一幕,叫那将领与诸多兵卒,震惊的连连后退,目露骇然!

“你...你?”

那将领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数十道乱舞纷飞的符箓,闪烁灵光,被季秋袖袍一甩,尽数按在了那些兵卒身躯之上!

嗖嗖嗖!

被季秋赋予一丝灵力的符箓,将他们的身躯定住。

随后这百米外,由木栅栏围拢而成的聚集地,近在眼前。

看着天空阴云密布,眸子间紫光频繁闪烁,衬托的这黄衣少年掌控雷霆,如同仙神一般。

他看着眼前的将领,随后指了指天上凝聚的雷光,语气漠然道:

“阁下如果觉得身躯可抗天威,那就命麾下兵卒前来拦我。”

“若是觉得扛不住,那就于旁边看着便是。”

“如何抉择,君请自便。”

语落,身披黄衣的季秋,大步踏出。

十数名门人弟子随行于后,一个个心潮澎湃至极!

这,就是他们所追随的人啊!

第九十二章 高呼太平,大贤良师! 幽州,安平县。

那将领半边剑刃抽出,僵在了原地。

他感受到那枚贴在他盔甲上的符箓,只觉有千斤重担压下,哪怕自己身负先天境的修为,也无法破开。

“大...大人,我们该如何做?”

旁边身躯动弹不得的亲卫言语中带着恐惧, 似有些彷徨的询问了他一句。

对此,这将领有些默然。

他看着那驱雷掣电,驾驭灵气大步流星,就欲往那百米外聚集地而去的季秋及其门下弟子,语气干涩道:

“还能如何做?”

“看着便是!”

“这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子,看他那模样, 似乎是欲带着门人去救助这些难民之辈的...”

“他图什么!”

这将领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有这么高的道行,挥手间行云布雨,驱雷掣电,炼气炼到了这等境界,怕是与武道金刚,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如此大神通者,却要来救助这些如无根浮萍般的难民?

他想不通。

但季秋也不需要他想通。

带着苏仪等太平门人,季秋顶着漫天乌云,推开了眼前的木栅之门。

顿时,放眼所望,尽是肮脏。

这肮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指望着一处居住着一千多重疫的难民们,能将居所保持的多么整洁?

身披麻布衣,半躺在地面上,双眸无神的人,遍地皆是。

其中有着老人、有着男人、有着女人、也有着不过几岁之龄的稚童...

在看到季秋带着十几名门徒走了进来, 最前方的那些个难民眼神, 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有衣衫褴褛,布衣上面打着补丁,只能勉强蔽体的老人,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子, 拄着黑不溜秋的杖子,将瘦的如同皮包骨头般的手掌微微伸出。

他的手指颤抖着,似是在指向季秋身后的地方。

那是将他们围拢于此处,只百米之隔,就能通向外界的屏障。

可就是这道屏障,想要彻底的逾越而过,竟是那般的遥不可及。

老人并没有多么注意季秋与他身后的门徒,就好像是他们这些精气神完足的人们,与他已是隔着一整个世界一般遥远了一样。

“敢请劳烦几位,问个事儿。”

“我们,这是能够出去了吗...”

老人浑浊的瞳孔流露出几分渴望。

他的话一出,周边几十个瘫坐的难民们眸光,俱都一同往着此地望来,其中掺杂着些许渺茫的光彩。

他们其实都知道,自己等人聚集在此地,已经是在等死了。

可要是还能有一丝活着的希望的话,哪怕是奢望,又有谁想要原地等死呢?

然而对此,季秋却是摇了摇头,继而轻声道:

“老先生客气,不麻烦。”

“不过诸位想要出去的话...暂时还不能。”

少年话语温和,可落在周遭之人的耳畔间,却犹如恶魔的低语般,击碎了他们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希望。

眼看着这些人眸光渐渐露出沮丧,复又要成了那副麻木面色之时,季秋却是招了招手,引出了数十枚符箓飘散于周身之间。

穹顶乌云漫天,此时的少年神色认真,发丝轻轻扬起:

“但,今日我来,就是为了将诸位渡出这方苦海的。”

“太平道,张巨鹿,今日携门下弟子...”

“替尔等,驱病除疫!”

一声轻喝,如同春雷乍响,季秋抬头,眉眼轻闭,指尖一点数十枚符箓争相舞动。

他的声音经过灵气的加持传荡,在这空旷的聚集地四周传播,入了所有的难民耳中,叫他们有些怔然,继而引发了些许骚动。

“太平道...那是什么?”

“张巨鹿,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在一个多月以前,此人貌似还来过咱们县,以符法布施救疾呢!”

“是那人?”

“好像真是...”

渐渐的,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而对此,季秋并没有多言。

手中法印结起,作为修行了三世,炼气后期在季秋眼中,其实早就没有了任何屏障可言。

第一世以真如的身份破开了这层壁垒后,后面的修行其实就是水到渠成。

光是现世的大半年修行,他的主身就已走到了门槛之前。

是以降临此方世界,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成就御气,对于季秋来说并没有丝毫勉强。

御气之境,灵气如溪,往日施展起来威力较差的法术,到了这个境界,已是有了质变!

食指与中指一夹,捏着一枚闪烁灵光的符箓,季秋面色肃穆,在苏仪等弟子的敬畏目光下,开始了施法。

黄衣少年双臂张开,沐浴在狂风骤雨之前,袖袍飘动,只一声轻喝:

“呼风,唤雨!”

下一刻,便忽有大风吹袭而来。

风,好大的风!

随后,‘滴滴答答’的雨水,伴随着狂风一同而落!

与此同时。

季秋周身的几十枚符箓,在他的灵气一同催动下,俱都冲向云霄炸开。

这些符箓,都是在事前备好的祛病符与养气符。

此刻它们的功效于天穹激发而出,再加上季秋施法借来的唤雨之术,一瞬间就将这本来普通的雨水,化为了带有生机与灵力的治愈之水!

狂风吹着骤雨,将那雨水洒落在了每一名灾民的身躯之上,顺带着将这肮脏且又恶臭的营地,于一瞬间彻底洗刷!

这些符箓激发灵气,夹杂在雨水之中,虽覆盖的灵气微弱,但那也终归是天地间最为上乘的清灵之气。

随着灵雨落下,灵气顺着难民皮肤的表层,沿着他们的四肢百骸迅速流动。

祛病符与养气符的功效,渐渐激发。

病气、灾气...一缕缕看不见的黑气,渐渐在这诸多难民的头顶溢散而出。

他们的气色,开始有了一点点的转变。

大雨仍在继续。

季秋丹田内如同溪流般的灵气,正在急速消耗着,他带来的符箓如不要钱一般,不停挥洒而出。

很快,有些被疾病大疫缠身,几乎垂死的人,身体渐渐有了好转。

他们目光中带着茫然,看着天上骤降的雨水,又看着那不远处施展法术,正呼风唤雨的黄衣身影,嘴唇蠕动间,言语干涩:

“这...就是仙人吗?”

感觉身体充盈,渐渐有了些微弱力气的难民们,他们站起了身子。

随后有人率先向着季秋站立的方向,‘扑通’一声径直跪倒于地。

“我等,拜谢大贤良师!”

知晓着季秋名号的人,声嘶力竭,带头呼喊着。

最开始,只有零星散落的身影这般去做。

但到了后面,就好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样。

接二连三的平民身影,跟随着最先的带头之人,在这大雨倾盆间,向着那营地门前的身影,跪伏于地,连连叩首不止!

道谢声夹杂着痛哭与抽泣,还有那喜极而泣的感激涕零...

从地狱一瞬被拉往天堂,那种感觉常人又怎能体会得到。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拜谢。

那混乱的道道言语夹杂在一起,在这片昏暗的天穹下,又与漫天狂风骤雨交相呼应,汇成了一副浩大的场景。

如此大的动静,不禁叫那不远处的县城都为之惊动。

县衙距离城门较近,因此在得到了消息后,县令周炜第一时间步履匆匆,领着县尉与城墙守军,就出城而来。

他本以为是聚集地中发生了暴乱,又或许是有其他状况发生。

但真待到出了城门后,这眼前所发生的一幕,却不由得叫他目瞪口呆起来。

“徐都统,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周炜发丝凌乱,他看着这席卷而出的狂风,以及那些本该再过不久,就要被焚烧化为灰烬的聚集地,大感出乎意料。

此时,那先前拦截季秋的小都统,正带着麾下将领于百米开外持弓弩,严阵以待,面色复杂。

当他听到后方上官的喝问时,心情更是苦涩难耐。

待到其将一切叙事经过,都长话短说的讲给了周炜听后,这安平县的县令禁不住更觉荒唐。

“太平道,大贤良师,张巨鹿...”

“这不就是卢公所说的,那大儒郑修门下的入室弟子么!”

连连退后两步,这县令只觉震惊不解。

关于此事,他也素有耳闻。

当时听到这种背景的文士竟来这偏远之地,行治病救疾之举时,他自己本身也没有过多在意。

这些大家子弟一时的怜悯,又能维持几时?

许是做做样子,也兴许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又哪里有什么关注的必要。

可。

当周炜看着那远处施法行云布雨的黄衣身影,以及听着那一声声震动云霄的呼喊跪拜声时。

他第一次觉得,

这世上,好像是真有圣贤的。

他们在聚集地外面看着。

而里面,也在不停的忙碌。

季秋以周身灵气施展呼风唤雨之术,再辅以诸多符箓,将这一千余名身患病疫的平民一身病气,尽数祛除!

但至于此时,他的法力也已彻底告罄。

长舒一口气,看着不停跪拜的诸多平民,他的面色略有些苍白。

旁边的苏仪见状,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就欲搀扶着季秋时,却被这黄衣少年轻轻摆手拒绝,示意不用。

“不用扶我,我三脉同修,就算一身灵气告罄,亦是文气自生的文士与武道先天境的高手,可没你想的这般虚弱。”

“我以一身法力再结合数百张符箓,算是勉强驱逐了这片地带的疫气,眼下大部分的民众身体情况,随着灵雨降下,也已有好转。”

“但可能还有些重症患者未曾彻底去除疫气,所以还需要你们出手前去查看,记住仔细点,不要漏掉哪怕一个平民。”

“可惜了,御气之境,终究还是没有道基大修那等威能,做到这般地步,便已是极限了...”

迎着苏仪以及周边弟子关切的注视,季秋淡笑摇头,看着那些敬他如同尊敬神明一般的平民,清了清嗓子,用着最后的些许灵气将话语传播开来:

“诸位,再忍耐些时候,你们便自由了。”

“所以,还请继续坚持片刻吧。”

“苦难、疫病,都已远离而去,这些许等待,想必并不会再如前些日子时,那般绝望和痛苦了。”

平静的话语,几乎无欲无求,不带任何喜怒与悲。

众人听着那少年平淡无奇、不带任何索取的话语,一个个面露怔然。

原来,在他的眼中,这只不过是去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已。

因为想做,因为该做,所以就去做了,不求任何回报。

有人喉咙滚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们看着那人门下的弟子恭敬称‘是’,随后马不停蹄的走上前来,并不避讳自己等人身上的脏乱,只一心一意查看他们的身体状况。

他们看着天上乌云渐消,露出霞光,有难得一见的虹于天边浮现。

这时候,不知为何,大部分人心头积累许久的苦闷与绝望,却都一扫而空了。

有少部分人走上前去,渴望的看着那脊梁笔直,站立如松的黄衣少年。

“大贤良师,我等该要如何去做...才能追随于您?!”

他们到了季秋身边,就欲跪伏于地,却在双膝卸下力道之时,被一股精神波动影响,继而停下了下跪的动作。

这时候,那少年温和的话语,又道了出来,于周围不停传荡:

“太平之道,欢迎所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奉行。”

“我之一脉,便是为众生所开辟,凡是信奉济世之念的黎民众生,就都是我张巨鹿,是我太平道的门徒。”

“所以不必时刻追随于我,只要心中恪守我太平道之教义,那么无论身在何方,便都与我同在。”

说到这里,季秋双臂张开,似是在拥抱这雨后晴空。

他看着那霞光,看着那天边的虹,舒服的眯了眯眼。

道心通达。

就是如此畅快啊。

...

不远处。

两道策马而来的身影,早已驻足良久。

两人目睹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其中双臂修长,面如冠玉的青年,看着那黄衣少年呼风唤雨,以符箓之法救助了足足一千多身患重疫的难民后。

他下了马匹,看着天上的霞光,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掌,不由喃喃道:

“这...就是你所奉行的道么?”

“玄,受教了。”

同一时间,于远处半空,有一御气驾风的道人,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你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才是。”

须发皆白的道人面色复杂,似有疑惑,但随即便释怀了开来,甚至隐隐间还带有着些肯定的意思。

他亲眼看着那原本命数九死一生的少年,一生命格渐渐发生了改变,开始变得不太清晰,最后更是如雾里探花一般,叫人琢磨不透后。

道人轻轻捋了捋长须,终是颔首一笑,自语道:

“但...这或许对于这片天下而言,是件好事啊...”

...

ps:今天朋友喊我去吃烧烤,等下要出门,今天就把这字合成四千多一章了。

另外有些朋友说我更新少,其实我每天的字数大部分都是七八千左右,你们的页数也有显示,对比同行来说,可能比上不足,但比下绝对有余。

写这一卷,尤其是最近几章时,我的心情是比较抑郁的,因为有些章节你们可能只需要两分钟就能看完,但对于我而言,却需要酝酿足足半小时,甚至一小时乃至于更久。

在这种沉浸式的情况下,我需要代入进去,所以一直沉浸在这种状态下,我的心情也很沉重,很焦虑,甚至每天都不知道要写什么才好。

能坚持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各位每天的追读而已。

我并不是一个能够欣赏自己作品的作者,相反我很厌恶我笔下的故事,因为我觉得它们不应是这个模样,它们也许可以做得更好才是。

但我无论怎么去进步,却都无法让自己的视角发生改变。

或许能让我有所安慰的,就是每本书的均订与首订都会超越以往了吧。

这,应该也是一种成绩的提高?

也许吧。

这一卷到了现在,沉淀已经差不多了,主角可以提速了,后面应该会涉及到一些热血的东西。

希望,能够写的稍微不那么难看...吧?

可能我这一生都无法欣赏和正视我自己,但我却希望能不辜负每一位读者的订阅。

好矛盾的想法,啧,果然我还是个矫情的乐色,无奈摊手.JPG。

不多说了,明天见,家人们,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拜谢!

另外快月底了,好像快一千月票了,所以求下月票,谢谢!

卢锅巴。

第九十三章 你可愿意,随我修行? 幽州,平阳县。

风停雨歇。

身披黄衣,头戴黄巾的太平门人,神色认真严谨,以灵气为引,不辞辛劳的遵从着季秋的嘱咐,将这一千多名平民的身体状况, 都给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有身怀重疫,未曾被灵雨根除者,被这些弟子以符箓之能,效仿其师长施展法术,也已尽数根治。

末了,随着民众之中传出的阵阵欢呼之声响起。

此地疫灾之祸, 彻底根除!

“呼...”

驻足良久,在看到苏仪等门人回禀之后, 季秋眉心露出些许疲惫,终于松了口气。

“先生,你没事吧?”

一侧苏仪眼中露出担忧。

对此,季秋失笑一声,紧接着便道:

“用这副表情看我做什么?”

“方才不和你说过了么,就算是你们全部累脱,先生我也不会有多少损耗。”

“偌大幽州地势广阔,更不知是否有些郡县的情况,要比之这平阳县更加严重。”

“现在不过只是开始而已,后面才有的忙呢。”

拍了拍身子,季秋表情从容。

“好了,你们刚刚替着这些平民除去疫病时,有没有检测到可以吸引灵气之人?”

一个人是否身怀灵体,是否具备炼气资质,有着很多种检测方式。

但在眼下这个世界之中,季秋招收门徒的方式,只有两种。

一是以查阅人生轨迹的方式,去观看一个人未来的成就。

靠着这种方法,他大半年行医四方, 在整个幽州境内筛选,所收下的比如苏仪等门人弟子,都可称得上是人杰之辈。

但这种方式也有局限,毕竟这芸芸众生,并不是有资质就能有机会成就功业的。

虽有天妒之资,却幼年横死,一生庸庸碌碌,就比如季秋亲自赐予名姓的张太平,谁又能说此子在炼气之道上,不算超凡天资?

终究还是时势造英雄而已。

季秋抬眼所见,这眼前一千余平民之中,无论男女老少,皆都会在不足一周内死去,所以观摩他们的轨迹,并不会有任何收获。

这个时候,就需要门下弟子前去检测了。

想要能修行炼气法,无疑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季秋以一双慧眼,踏遍大半幽州,也不过才收下了三十几名门徒而已。

这还是占了可以查阅人生轨迹的方便,不然真靠着一点一点寻觅,几乎和大海捞针般无异。

第二种嘛,就是以灵气去注入普通人的身躯之中,看看其到底能否与天地灵气产生亲和感。

只要能引动一丝,那就证明此人具有炼气之资。

可对于寻常之辈而言,有炼气资质还不够,还得有法。

常言道,法不可轻传。

此世各大道脉鲜少有履足尘世者,即使招揽门人弟子,也不会闲的没事来这凡俗一个一个去寻。

炼气修行,也需要资源与法,自己修行都尚且不够,哪方道脉又愿意去招收普通弟子?

除非天资横溢到了一定程度,比如上品灵体这等百年难见的资质,才会引得有些人震动。

不然大部分道脉,是不会轻易选择去收徒的。

但,季秋创立的太平道就不一样了。

他既然想要推翻这大炎朝廷,去重塑这片天地风貌,就不能与各方道脉世家一般,藏一家之言为私,以此巩固自身的地位。

若不传法众生,何来天下昌隆,何来众生如龙?

所以季秋一定要去招揽天资高,武道强,又有心性之辈,不然到了最后哪怕他再一次聚拢一十三州民众,怕也只是重蹈覆辙而已。

只要不成三境玉液还丹,在这大炎的龙运影响与诸多高手的围攻下,他也未必能是其对手。

可玉液还丹,亦或者武中圣者,却是早在四百年前,就已经近乎绝迹。

这片天地,疑似已经不能再支撑那种程度的强大存在诞生了。

就好像是,天地位格已经下降了一样。

片刻,季秋复又轻声开口询问苏仪。

这弟子听后,也当即便心领神会。

这是在之前,他就已经嘱咐过门下弟子需要注意的事情。

眼下太平道根基尚浅,正是发展之时。

云游各地,正是招揽弟子的最好时机,哪怕能多找到一个苗子,也是一种幸事。

听到季秋的询问,苏仪轻轻点头,当即恭声道:

“先生,这一千多人之中,确实有身怀灵体,有机缘接引灵气者。”

“你看。”

说完,苏仪抬手一指。

听完他所言,季秋抬了抬眉头。

本来不过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没想到此地竟然真能有身怀灵体之辈?

倒也算是意外收获。

要知道,模拟之时张巨鹿发起太平起义,麾下百万余信徒为之呼应,声势浩大波及一十三州时,其中也不过只有三百余名真正的修士而已。

至于剩下的所谓法师,不过只是持有太平符箓的门下门徒罢了,并无炼气之资。

要知道,那可是张巨鹿苦心积累足足近二十年。才招揽到的三百余名弟子!

由此可见,一名能够身怀灵体的门徒,到底究竟有多可贵。

每一人,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啊!

循着苏仪的指引,往着他所指向的地方望去,季秋抬头一看。

就见得一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身上衣着脏兮兮的小丫头,正在怯怯的低着头,于人海茫茫间,毫不起眼。

并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人的地方,瘦的跟个竹竿一样。

季秋心想。

“把这孩子带过来。”

看着这毫不起眼的丫头,季秋倒是并没有在意她的外貌,只是跟着苏仪温和开口道。

见此,苏仪自然应下,随后便走了过去,对着那小丫头身畔的同门低语几句,就带着这小丫头,回到了季秋的身边。

“先生,这孩子我带来了。”

苏仪带着那小女孩走了过来,随后对着季秋低声回道。

这是个很怕生的小姑娘。

看着面前头戴黄巾的俊秀少年,看着他面上干净的笑容,跟在苏仪身边,本就瘦小怯怯的小女孩,一瞬间更加局促了。

她胡乱的背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染上黑色污垢的两只小手掌互相搅动着,可以看出此刻这小丫头的心中,并不平静。

蹲下身子,看着这孩子的模样,季秋温和一笑,并不在意,只是道:

“别怕,孩子。”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家里可还有别人?”

他的声音似乎有着些许魔力。

让本来心情忐忑的小丫头,一瞬间就平息了不安的情绪。

看着眼前这双璀璨深邃的黑色眼眸,她抿了抿唇,弱弱回道:

“我...我没有名字,以前阿婆都叫我小柳。”

“阿婆在一天前就闭眼了,他们说她已经死了。”

“哥哥...”

“人死了,还可以活过来吗?”

小姑娘怯生生的,虽然面色脏兮兮的没有血色,但是那一双如琉璃般明净的眸子,却是极为澄澈。

季秋好像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经历如此乱相,仍能怀有这等眼神...

季秋心中不由有些沉重。

小柳看着季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对此,少年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掌慢慢擦去了女孩脸上的污渍,随后带着些遗憾道:

“人死万事空,死者是无法活过来的。”

“生者即是死者的寄托,你阿婆既已逝去,那小柳你自然要带着你阿婆的那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我叫张巨鹿,你有修行我脉法门的机缘,未来也能和这些哥哥们一样,修成济世之能,去拯救这个濒临荒芜的世道。”

“怎么样,要随我前去修行么?”

摊开手掌,季秋本来干净的五指间,染上了些许潮湿的污垢。

但他并没在意,只是微笑抬头,看着眼前这名叫小柳的姑娘,指着那些太平门人对着她示意道。

小姑娘听着耳畔温和话语,看着少年手掌间的黑色污垢,张了张嘴。

她此刻有些茫然,眸子中带着些着急,好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

小柳伸出两只小小的手掌,罔顾了季秋的话,并未作答,而是探了出去,想要将面前那张温和大手上覆盖的黑色污垢擦拭掉。

但却没想到刚一接触,就又将其染上了更多的黑色污垢。

一刹那,小女孩抿着唇,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脏乱,变得更加不安了起来。

“对,对不起...”

捻着自己身上穿着的破烂布衣,小柳低声开口,有些不知所措。

见此,季秋微微一愣。

他看着这丫头眼底似乎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随即有些失笑的自嘲一声:

“怪我。”

“我和你说这些,你又怎会懂呢?”

一声轻叹,季秋站起身子,摸了摸眼前女孩的脑袋。

“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你阿婆既已经去了,你这八九岁的孩子,在这世道上也难活下去。”

“我重申一下我的话。”

“孩子,你愿意和我走么?”

这次季秋的话,小柳听懂了。

她昂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是在疑惑。

那些大人们,和他好像不太一样。

事实上,自从被驱赶到了这聚集地里后,她已经饿了整整两天了。

最后一块被阿婆藏起来的粗糙饼子,也在阿婆饿病交加的时候,让予了自己。

那块饼子她吃了,所以她还勉强活着,而阿婆则是彻底没了气息。

一直以来饱受冷眼,只感到人世间恶意的小姑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对她这么好的人。

除了阿婆,可阿婆已经去了。

于是她捏了捏拳头,沉默良久后,终于克服了心中的彷徨。

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她此生需要去做的,最重要的决定。

眼前这道身影,在方才被好多好多大人们顶礼膜拜,小柳不知道这其中代表的意义。

但是她依稀觉得,眼前这个很好看的大哥哥,应该是一个和阿婆一样的好人吧。

“我...我想和哥哥走。”

“好好,活着。”

她咽了咽喉咙,郑重的小声道。

随后,就见得了眼前的少年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经年以后,这道笑容,哪怕时过境迁,历经岁月洗礼,她也依旧不曾、不敢忘却。

这个名叫张巨鹿的人,在今天做下的一个小小决定。

却如冰雪消融般,改变了她往后的漫长一生。

第九十四章 世道昏黑,却总有人背负光明! 季秋牵着怯生生的小姑娘,带着诸多门徒,在诸多民众期盼的目光下,自聚集地中走出。

而在外围,则是平阳县的县令周炜,以及诸多兵卒正在严阵以待。

看到那一袭黄衣的身影牵着个脏兮兮的小女娃走出后,周炜深吸一口气, 隔着百米便大声肃穆道:

“张先生请留步!”

“本官乃是这百里平阳的县令,周炜!”

“此次先生入了这重疫灾区,不知结果如何,那些民众是否真的消除了疾病,不再有感染传播之能?”

虽然目睹了方才令人震惊的一幕,又听到了那通天彻地般的感谢呼喊声,但周炜仍然要季秋给他一个答案。

对此,季秋轻轻颔首。

“我可以用我的名声起誓。”

“此地的平民们, 一身病疫都已彻底根除,不会再有丝毫后遗之症。”

“这点,还请县令大人放心,你大可以派遣医者前去查看,看看在下所说之言,到底是否属实。”

季秋的话语一出,这些兵卒尽皆沉默。

他们都是人,虽炼了武道,身材健壮能得以参军,算是高出了普通平民一筹, 但也极为有限。

让他们将手中的兵戈指向这些饱受病痛折磨的平民, 已是叫他们心中极为煎熬。

毕竟,都是这大炎朝的子民啊。

这平阳县的县令周炜听后,也是陷入了沉默, 面上踌躇许久, 终是叹息一声:

“张先生的名望,本官信。”

“既你愿意为这些平民担保, 我这便遣医师去查看一下状况。”

“只要你说的句句属实,本官可以做主,释放这些平民!”

说罢,周炜对着身侧低语几声,那事前就寻来的医师大夫们满脸苦涩,不过碍于压力,也只能选择听从嘱咐,往着那聚集地而去。

这场疫病虽然传播较广,但却并不算太难治愈,只不过需要一些比较昂贵的药材。

它最大的危害性,就是无法自然痊愈,但只要不到病入膏肓的程度,基本并不会致死。

可正是这一条,就成了底层平民们永远也无法解开的绝症。

那些医师们战战兢兢的在木栅栏前,寻了几个人查看起了情况。

他们的面色是沮丧的,就好像是被逼迫前来喝了砒霜一样。

但本来哭丧的脸色,却在搭上几个平民脉搏之后,开始有了转变。

“咦?”

有一年纪较长的郎中面色奇怪,似是不信,可无论怎么探查,都把不出眼前之人患有疫病之相。

“真痊愈了!”

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的平民们虽身形瘦弱,但气色已有了明显好转时,这医者不由惊叹一声:

“当真是神仙手段!”

“竟然能做到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怕就算是那些京师内的国手出马,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一人可能是偶然。

但当这十几名大夫医师,在每个人都检查了十几人后,却是不得不一起承认一个事实。

那就是,这些人的一身病疫,确实被那以符箓之法治病的太平道,给全数治愈了。

当他们将这个消息反馈给县令周炜后。

这县令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上前去,在季秋数步开外的面前,施了一礼道:

“先生大才,福泽苍生,不愧以太平为道统之名。”

“本官本不信什么大贤良师之称,但今日一见,张先生,当得起。”

“我答应先生,只要于此地再等一日,这些平民们没有状况发生的话,那我就将他们全都放了,还于家中。”

周炜言辞凿凿,不像作假。

季秋看着他那端正的态度,也是慢慢点头。

他无法评判此人到底对不对得起这平阳县令一职。

但只要他眼下能说到做到,起码也能称得上是这个时代不错的官吏了。

“如此,便足够了。”

“在下还得去往下一个地方,那么县令大人,便就此别过吧。”

说到这里时,季秋话语一顿,随后又道: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提供给这些民众一些饭食。”

“不需多好,但起码也该让他们能够有活下去的资格才是。”

对此,周炜颔首:

“应该的。”

此时,天有暮色。

与这平阳县令交谈完后,季秋还需要继续跋山涉水,在整个幽州带着门人传播太平教义,接济一方。

而名声响彻幽州后,还有青、冀,乃至于那剩下的州郡,他也需要遍布太平门人的足迹。

路或许很难,但若不去做,那这世道,才将是永远昏暗无光。

季秋拒绝了随后周炜的盛情邀请,只简单于县城购置了些饼子,就欲带着门下弟子继续赶路。

他开辟道统,招揽门徒,其实门下弟子在渡过最初的艰难后,都是自给自足的。

这些被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骨干之辈们,没有一个是那等吸血蛀虫。

无论是楚燕、郭成、黑山,亦或者修行符法的苏仪,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都会用季秋教给他们的东西前去谋生。

并且在有了余钱后,还会反哺太平道目前,那些还没有办法独自支撑生活的孩子们。

对于季秋来讲,他所收下的这些门人,都是好样的。

世道或许昏暗。

但总有人背负光明。

他欲做那一盏薪火,去开辟一个前所未有的煌煌大世,不仅是为了改变这个世道,同时也是想要去改变这些附庸者们的命运。

这一张张鲜活的面容,不应落得最后血溅四方,不得而终的下场。

炼气士餐风露宿,季秋以及麾下的这些弟子们,有灵气调养身躯,并不需要过多休息。

一行人正欲迎着暮色启程时,季秋却在官道之上,看到了两名驾驭马匹的熟悉身影。

眯了眯眼,季秋迎上前去。

“刘兄、公孙兄,二位缘何会在此处?”

拱了拱手,季秋谈笑问道。

对此,公孙胜忍不住就想开口,却被刘玄率先回了出声:

“玄在此处,看先生多时了。”

“自范阳县出而周游一州,治病治疫,先生为这一州平民,做了不少事情。”

“在下不才,也算身负二两才学,有着几分游侠武艺,不知先生这一路游历,可否带着在下一个?”

“玄,也想去看看这天下百姓,以及先生的道路,到底能够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改变。”

这青年说的郑重。

对此,季秋稍感意外。

没想到,日后于南境开辟一方新朝的称帝级人物,竟也能有怜悯底下诸民的心性。

“或许此人在未来建立的那方皇朝,应当要比之这大炎朝,好上不少罢。”

季秋心中这般暗想,并没有出言拒绝,只是含笑颔首。

“太平之道,欢迎所有志同道合,有意匡扶天下的同道加入。”

“只要刘兄能耐得住这一路清苦艰辛,在下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

此人毫无疑问是个人杰。

一尊开辟一代运朝,聚集万千气运者,哪怕并不入二境之门,光是以气运之道聚成气运金龙,就足以媲美其中强盛之辈了。

听到季秋此言,刘玄这才开怀一笑:

“叨扰了。”

那一身狐裘的青年跨着剑,看到与自己同行的刘玄就这么加入了季秋的队伍,不由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都跟你到这了,你现在要跟张巨鹿走,那我去哪儿?”

公孙胜此时,感到有些左右为难。

他也与刘玄一道,看到了季秋那大展神威的一幕。

这不由得叫他对于这年纪比他还要小的少年,印象有了些许改观。

如此人物,可以不去认同。

但总还是会升起几分敬佩的。

公孙胜本来望向季秋的轻佻目光,已经开始带起了些敬意。

见此一幕,刘玄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公孙兄,你既都跟我来到了这里,何不一道去见证一番?”

“你戍守边疆,杀的异族人头滚滚,可玄始终认为,保家卫国,并不仅仅是要杀退外敌。”

“欲攘外,首先需要的是社稷稳定与民生安宁才是啊...”

说到这里,刘玄想起了那一张张麻木的面孔,心中不由升起了些恻隐与怜悯。

这天下的公,为什么就不能向底层多投射一些注目呢?

为什么呢?

没有注意到刘玄的面色变化,公孙胜在听到他此言后,面上有些纠结。

到了后来,终是‘哼’了一声,道:

“算了,反正来卢师这里,我就不是来读什么大道理的。”

“就跟你们一道去看看便是。”

看到公孙胜的态度,季秋面色平常,并没有因此发怒。

因为在他的眼中,眼下这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真的就只是一年轻人而已。

他的脾性如此,就是那种直言直去,有什么不爽不服都会说出来的人。

跟着这种人相处,起码不会背后捅你一刀。

他最多最多,也就是当面给你来上一刀而已。

要是能将这等人杰感化,化为太平道的助力,季秋自然高兴。

起码一路相处完后,就算不是一路人,这公孙胜在自己反了大炎朝后,只要能稍稍迟疑恻隐,不为大炎鹰犬,就算是有效交友了。

之后,季秋又召来了一门徒,让他带着小柳这小姑娘回到范阳县,交给留于范阳郡周边的太平教徒们,教授其炼气法与知识。

随后,便在小姑娘不太愿意的目光下,再度启程。

行于官道又走了不少路时,夜色渐深。

季秋一行人于一处驿站顿步,准备稍作休息。

开了房间后,黄衣少年眉目间带着些疲惫。

这阵子的经历,说不累,那都是假的。

但,还是需要去做啊。

长舒一口气,季秋放空心神,正准备盘膝打坐,调养灵气之时。

他却听到一年迈且温和的声音,倏忽传入了他的耳畔之间:

“小道友,贫道想要问你些事情。”

“不知,可否方便?”

第九十五章 有道真修,其名太华! 驿站中。

季秋睁开眼睛。

他看着眼前自窗外化作流光,慢慢凝结成人形的道袍身影,有些惊讶。

这道人鹤发童颜,身影介乎于虚实之间,隐隐间有灵光相随,一看就非是凡俗中人。

更重要的是...

季秋认识他。

此人,就是在模拟之中, 教授了自己太平经一卷,助自己迈入炼气,甚至成就道基的那位太华山之主,太华真人!

“这个时候,他老人家为何会在这里?”

站起身子,季秋心中惊诧。

他看着眼前面上带着淡淡笑意, 以及几分好奇的老道人。

筹谋片刻后, 还是选择开口,道:

“不知真人仙乡何处,为何会在此时前来寻我?”

“若是真人所问在下知晓,那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边诚恳回复太华老道,季秋一边双眸含神,在眼前道人的头顶一晃而过。

【太华】

【1岁:生于盛世普通之家,即使家境平凡,亦是衣食无忧。】

【8岁:贪玩出村,偶然间迷路山中,机缘深厚,遇一炼气道人,得其授予炼气修行之法,步入炼气之途。】

【17岁:童年时所认识的道人实力浅薄,只教了其引气之术, 因此在渐渐长大之后, 太华跋山涉水寻觅炼气道脉传承,可惜因资质一般出身普通, 并无道脉收其入门,只得自己摸索。】

【25岁:勉强迈入炼气中期,游历天下,偶然得大炎立朝之前古炼气法《太平经》一卷,以此为根基,勤勉修行。】

【37岁:十二载修行,游历天下,济世救民,借助太平经记载的引导众生之气,成炼气巅峰。】

【48岁:太平经以功德为主,成自身修行之道,二十年修行,自身积累圆满,一朝破境,成就道基。】

【后续:???(超出宿主当前实力可模拟上限,暂时不可推演。)】

【模拟评价:入世修行,恪守本心,可称有道真修矣。】

这是关于太华老道的模拟轨迹,仅至他成就道基后便不可推演。

但季秋却是晓得,这位时至如今,已经是活了整整近三百年了。

修士步入炼气之境,以灵气洗精伐髓,可较于常人六七十寿,再多活一甲子。

而筑基修士铸就道基,丹境根基已成,灵气液化打磨身躯,神魂自泥丸宫中生出,已是初步脱凡,但到了三百载大关前,也没几个人能撑的过去。

除非玉液还丹,顷刻间增寿八百,可活千载,不然终究也免不得身死道消。

此片天地灵气虽相较于大乾好上不少,但也算不上修行大世,丹境绝迹,鲜有记载,几乎如仙人一般,难觅其踪。

也就是说,这位老道士,没几年寿元了。

听到季秋波澜不惊的回应,太华淡然一笑,眸子中闪过几分欣赏。

他本常年居于太华山修行,但近些年山下动乱连番大灾频繁,而太平经的根基,就是济世救民,以修功德。

众生疾苦,却反而是修行太平经的最好世道。

说起来,倒是还有些讽刺的意思。

听闻幽州有病疫在蔓延,老道士下山而来,就是为了在自己寿元耗尽之前,再为这世间修上些功德。

如此,也算是不负此身三百载道行了。

事实上到了太华这等境界,对于修至丹境,其实早就已不再抱有什么希望。

因为前路已尽,或者说根本看不到前路,又谈何去修呢?

太华自冀州一路行来,也于幽州之地游走,救了不少零零散散的平民。

但要说最叫他感兴趣的,还是那近些日子突然兴起的太平道。

太平太平,这世间除了他太华山一脉,还有哪方道脉能以这名谓冠称?

怀揣着好奇,他以太平经所记录的天地阴阳之法,去卜算了一卦。

本是想要去查查这张巨鹿跟脚,但谁曾料到此子根底一片清白,而且更奇特的是,竟还在隐隐之间,与自己的气机有些牵引。

明明自己大半辈子都不识得此子,与其家族更没有任何干系,可偏偏却有一段相识缘分,这代表什么?

这便证明在未来,自己应与此子有一段师徒之缘才是。

是以,这才有太华大感兴趣,随后亲自前来,查看季秋的一幕发生。

看着这少年呼风唤雨,以符箓治疫救人的情景,老道士自己对此倒是颇为认可。

此子心性,比之自己要更适合去修行太平道经。

唯一的疑惑,就是本来在算此子命数之时,却与亲眼见得之后,卦象发生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变化,这点令太华实在有些诧异不解。

这名为张巨鹿的少年,应是在青年之时受自己传承,才有命格突起,显发迹之相才对。

但当真正见到他后,太华却发现自己算的错了。

不过这未必不是件好事。

因为这种变化,将他的命数逐渐混淆,开始变得琢磨不透,甚至连本来的大凶命格,都渐渐隐了下去。

老道士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

但去了命定之劫,此子要能在这逐渐凋零的世道修行太平经,对于底层百姓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心中打定主意,太华起了传授季秋太平真经的心思。

自己寿元将近,无论是这门法,亦或者是天下,都需要一个传承之人。

此子,正好挺适合。

念及至此,太华捋了捋白须,道:

“老道名号太华,居于冀州太华山,结庐山野,自成一方道脉。”

“我来此就是欲问一问小道友,你这炼气法门是传自哪方道脉?”

他的眸光盯着眼前的季秋,带着些认真的意思。

对于季秋是如何改命的,太华并不想去了解,也没必要去深究。

每个人都有秘密与缘法,若事事都刨根问底,强求知晓,非但不会有什么意义,反而可能平白叫人心生恶感,得不偿失。

因此太华关心的,就是季秋这一身不凡炼气法,到底有没有道脉传承。

若是有师承,那就算此子与自己未来有缘,怕是也只能有缘无分了。

索性,季秋未曾犹豫的回复,叫太华放下了思考。

看着眼前的白须老道,季秋只是答道:

“这一身炼气法,是在下于一古卷之中觅得的,并无炼气道脉传承。”

“太平之道,也是我于太学宫求学时,在儒圣及古先贤之道中,自愿去践行的道路。”

“不知太华真人询问这些,是因为何故?”

灯火昏暗下,季秋回应。

太华听后,颔首一点,复又道:

“既没有道脉传承,那贫道欲传你一卷太平经,其中内容博大,涉及天地、阴阳、五行、十支、灾异等收录,又有养功德真身,助炼气修行之法,你可愿学?”

“贫道与你日后有缘,虽不晓得为何会生出些许变故,但那都不重要。”

“我观你行为,与老道我那一卷太平经颇为契合,只要你愿学,我便传你,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来了!

季秋听到太华老道主动提及,不由精神一振。

模拟之时获得的修行感悟与知识,在逆天改命后都不会存在。

但关于那些记忆,却是清晰的保留了下来。

这太平经品阶不凡,也是一门可达玉液还丹的旁门道脉传承,不弱于渡世真经。

其中更关键的,还是太平经的修行之法。

此功法倡导身入红尘,以济世救人转化功德气运,从而增长修为,反哺神魂。

若是在普通世道,想要凭借此法成道,需要汇聚的功德数以海量计,哪怕行医一生,估计也不足以聚拢出多大的功德来。

但如今大炎朝遍地烽火,连年大灾,却是此法最容易修行之时。

借助太平经,季秋可以实现短时间内,在修行之道上进展突飞猛进,甚至道基境,可能都不是奢望。

而且太平道门下的诸多弟子门人,修行此法得到的回馈,也要远比渡世真经要来的迅捷许多。

本以为眼下太华道人自己上门寻找自己,会生出什么不必要的变故。

但看到老道士仍然愿意传授自己太平经时,季秋不禁松了口气,同时又夹杂着几分感动与敬佩。

哪怕临到寿终之际,这位炼气士仍然心态平和,此等心性,可谓是修行楷模。

季秋有理由相信,太华若是生在他主身所在的东沧州,不敢说能修行到多么高深的地步,但想来一尊玉液还丹的真人之境,是跑不掉的。

听完太华所言,季秋虽知晓太平经的根底,但面上却仍露出了几分诧然,看着太华,面色有些迟疑道:

“这...前辈一身道行,想来已是达到呼风唤雨之境,为何会想要传授在下这般珍贵的法门?”

“我,岂不受之有愧?”

看着季秋的疑惑,太华却是淡笑摇了摇头。

“贫道三百载修行以来,授予过太平经之辈,你不是第一个,却应该是最后一个。”

“你前面那几位,至今修成者,尚且有一人存于世间,于川蜀之地立了一方道统,也算声名显赫。”

“贫道见识过你在那平阳县治病救疫之举,再加上我算出与你日后有一段师徒之缘,所以才传你此法。”

“你若愿意,你我便结下这段师徒之缘,你这太平道统,与贫道却是正为契合。”

老道士笑呵呵的,并没有在意季秋的话。

事实上,季秋是否愿意,其实于他而言,都没有多少干系。

他只是欣赏这名为张巨鹿的少年,觉得此子在未来当有不凡造诣,仅此而已。

对此,季秋舒了口气。

话说到这份上,便是够了。

“那弟子张巨鹿,就承前辈道统了。”

“谢老师传法!”

说罢,少年执弟子之礼,对着眼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一拜。

第九十六章 博两经之精要,创我道之真法! “此法修行及一些感悟,都已经尽数传入于你脑海之中。”

“若日后有不懂的,可来太华山寻我请教。”

“对了,等到你炼气圆满之时,最好也要来一趟太华山,那时候做老师的,应该会有份礼物赠你, 如果那时候贫道还在的话。”

“这幽州的疫病扩散,贫道既然来了,那就助你一把力气,也救一救百姓,就当做是替你为这道统传播下名声了。”

道人于灯火照耀下,看着眼前的季秋,一指点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随后,有关于太平经的记载与法门,那数千文字汇聚而成的传承, 都一一铭刻在了他的脑海之间。

传授完后,太华的身影忽隐忽现,随后更是化为了一道流光,随着声音渐渐平息,彻底消失不见。

想来就来,欲去便去,不留一丝痕迹,如风吹落叶般,寂静无痕。

道基大修的手段,果真令人羡慕。

【你获得了旁门级传承——太平经】

季秋回过神来,一篇法门已是烙印于了脑海之中。

这正是方才太华道人所传的一卷经书——太平经!

得到传承,季秋心中有所兴奋。

按照此法修行,只要行济世之举, 就能转化为功德,继而在修行太平灵气的途径之上, 事半功倍!

比如常人需要十年二十年才能迈过去的坎,只要你救济的人越多, 自身本性灵光功德越发纯净,那么或许只需要三年五载,就可能跨过!

此功效对于修行的助力,甚至比之那些个丹药灵石,都要增幅更甚。

但与之相对应的,想要赚取功德,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需要耗费许多的时间,对于大部分炼气士而言,都是得不偿失的。

可偏偏这个世道,却是与此极为契合。

【季秋/张元张巨鹿】

【境界:一境:先天中期/养气巅峰/炼气后期】

【功法:渡世真经、太平经(未入门)、儒道五经】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出神入化)、玄元雷法残篇(出神入化)...】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炉火纯青)】

扫视了一眼目前的面板,季秋就准备静下心来,将主修功法转化为太平经。

毕竟在眼下这个世道,有模拟之时的道路推演,太平经相较于渡世真经而言,无疑是更容易修成道基的一条道路。

但,就在这时,季秋的眸子却不由一怔。

【功法渡世真经、太平经相性类似,品质相差不大,俱为炼气之道,是否融合二者优点,推演融合?】

还能这样?

看到这轮回模拟器突然弹出来的提示,季秋面色震惊,没有预料得到,有些猝不及防。

模拟之中可逆天改命,同时还能推演人物轨迹,追溯法门起源、眼下甚至还能推演融合功法...

这模拟器,功能还真是齐全啊...

季秋心下有些感慨。

这模拟器附带的功能,从来都没有叫自己失望过。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推演融合,又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

“确定融合。”

随着心中暗下决定,有关于渡世真经与太华经的功法底蕴,开始逐渐互相融合,推演了起来...

渡世真经,为季秋第一世轮回,于大乾悬空寺藏经阁中觅得的机缘,乃是祖师法元偶然得到的旁门级传承,胜在灵气浑厚绵长,极为纯正。

而太平经则为太华真人所传,亦是他一生修行的根本,以入世修行为根基,修功德化为太平之气助力修行,特点较为中庸,但在此世却是事半功倍。

两篇经文的奥义,在模拟器的页面上开始浮现,然后渐渐重合在了一起,随后去掉了相互对冲的地方,又将类似的地方慢慢优化...

半晌到了最后,一篇从两本功法中脱胎而出的崭新经文,便深深烙印在了季秋的脑海之间。

【因宿主修为受限,推演而出的经文无法涉及更高的境界,但也融合了两篇经文的优点,化为了一篇崭新的功法。】

【是否为新的功法命名?】

模拟器的机械提示浮现在页面上。

季秋听后,虽稍显意外,但也并不遗憾。

万事取决于自身,若是一开始就能有仙法传承,那还不逆天了?

能博得二者之长,他就已经算是很满足了,哪里又敢去奢求更多。

坐在床榻边上,季秋沉吟片刻。

“既然是取自渡世真经与太平经,那这篇崭新的经文,就叫做太平渡世真经罢!”

季秋道出了这篇新法的名称。

【‘太平渡世真经’命名成功!】

模拟器上的字迹,闪闪发亮。

这门法门,是根据季秋自身已经极为熟悉的渡世真经为基,再加上太平经涉及到天地五行与功德修行之说,最后合成而出的功法。

再加上模拟器推演的优化,毫不夸张的说,它就是目前最为契合季秋的炼气之道!

“且让我来看看,这篇法到底如何。”

看到那融合二者之长的太平渡世真经的修行篇章,季秋去了一身疲惫,神情振奋。

下一刻,便盘膝于床畔边上,进入了入定状态。

一夜无话,直至天明。

当季秋再度睁开双眸时,已是精芒闪烁,神采奕奕。

他感受到身躯内雄厚的灵气波动,不由忍不住的自语道:

“此法门以渡世真经为基,又融入了太平经的道路,即使转修起来也是没有任何晦涩之感!”

“好强大的功能!”

捏了捏拳头,灵气运用自如,甚至要比修行渡世真经时,还要更加流畅。

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远远出乎了季秋的预料。

“这样以来,若是将此优化过后的法门传授给我太平门徒,那整个太平道的底蕴,都将大增!”

“而且修行此法的太平道炼气士们,也将不再平庸,既可取太平经修功德之术增进修行,又可得渡世真经浑厚灵气为基!”

“如此长久之后,大事必将成矣!”

季秋‘噌’的一下,从床畔一跃而起,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推开房门,去与门下的太平门徒以及刘玄二人会合。

今夜之机遇,对于之后的大业,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

但即使兴奋,季秋的步伐也不会在此停止。

才不过刚刚将平阳县的疫病平息,偌大幽州像是其他地带,估计也有严重的区域。

正是传播太平教义,拯救平民百姓的最好时机。

怎能就此停下!

太阳照常升起。

这一席黄衣的少年道人,带着一行十数人,又开始了长途跋涉。

一路之上,道阻且长。

他们此行,自范阳县开始,历经五郡二十七县,将近乎一半的幽州疆土都踏了个遍。

一场大疫蔓延,每一地都有不幸感染者。

而季秋带着门下弟子,每至一地,救下的百姓与平民,都是数百上千计,再加上于县城传扬太平教义,短短时日,已是声势浩大至极!

一年后,在这场不大不小的疫灾下,被他救下的平民百姓数以万计,他那太平道与大贤良师的名号,于偌大幽州开始了传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上至达官贵人,下到三教九流,季秋都开始渐渐有了拥护之辈,不再与最开始时那般寒酸。

此时,少年不过十八岁的年纪。

而他的名声,已是响彻一州!

【18岁:你入幽州,打出了太平道的名号,于范阳县收拢弟子门徒,加以操练。

半年后幽州生疫,你领着门下炼气弟子遍行一州,治病救疾。

你救助平阳县百姓的举动,被太华山高人收入眼中,他对于你颇为欣赏,特此传授了你一卷太平经,希望你能持有此经,为这天下带来改变。

你以渡世真经为根基,融合太平经精要,创出太平渡世真经,哪怕放眼当世,也是最为顶尖一流的炼气传承!

在一年时间内,你带着门下门徒与追随者,游遍了整个幽州,你的名声有别于模拟之时,已经彻底打响,上至一州刺史,下至平民百姓,都听说了你的名号。

甚至有数万人自发拥护于你,成为了你虔诚的信徒,只需要稍加引导,就能化为可战之兵,上阵杀敌!

你做到这一步的速度,比之模拟时,提早了整整数年。

你的这一世人生,从此刻起,开始绽放出了无限可能!】

...

一年后。

范阳郡,卢直府邸。

书房内,有一青年席地而坐,对着上首老师恭声陈述着事情。

他讲的绘声绘色,感同身受,可以见得都是亲身经历之事,堪称句句属实。

而上首的文士一边听着,一边慢慢颔首,脸上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卢师,这就是张先生这一路走来,所做到的所有事迹。”

刘玄将跟随于季秋身畔,一路所行的见闻,都尽数禀告给卢直听后。

这上首的黑衫文士沉默良久,终于低声叹息一声,随后轻轻开口道:

“郑公收的这个弟子...我本以为,我已经够高看他了。”

“但现在看来,我卢直沉浮半生,终究还是小看了他张巨鹿啊!”

“纵观大炎四百载,此子在后世之名,想来也足以于青史之中,提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后生可畏!”

第九十七章 我太平道门下,可谓人才济济! 范阳县中。

此时相较于一年多前,街道上多出了不少头戴黄巾的平民百姓。

他们都是自发信奉太平道的信众,被张巨鹿加以约束,倡导仁德践行太平教义,倒是颇有一番声势。

至于官方,只要这些底下的平民百姓不去冲击政权,或是动摇官吏管理统治, 那么他们就不会去管。

在这门阀管控一方的大世之下,你跟一郡官吏说一些底下的泥腿子,有造反为祸的风险,那几乎与笑话无异。

就算是,也不过只是场闹剧而已,谁又会去管呢。

再加上这太平道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在这幽州一地聚拢起了偌大声势,其门下的道人游历四方,以符箓之道去疾治病,也算是帮了他们不少的忙。

因此在刺史及部分郡守的默许下,也没人对此有所异议。

这其中的关节,哪怕行错一步,都将不会造成眼下的局面。

索性,季秋无论是哪一步都未走错,这才将太平道的根基,给彻底稳固了下来。

季秋此时,仍然居于那范阳县的院落之间。

眼下经过一年多的发展, 太平道弟子遍布幽州,已是收了一百多名有炼气之资的弟子门人。

其中诸如苏仪这些最早跟随于季秋的弟子,有佼佼者凭渡世太平经的独到之处,甚至将道行修到了炼气中期的地步,足以独当一面,颇为不凡。

这一日, 季秋再次将诸多门人聚集起来。

他看着眼前众多周身灵气凝实,已经可以施展术法借以御敌的弟子,暗自点头。

不谈炼气初期。

太平道目前达到了炼气中期的门人,共有六名, 其中以苏仪修行最为高深,其他五人紧随其后,以季秋的眼光来看,都有道基之才。

再加上那百余名头戴黄巾,入了炼气大门的太平修士,以及一批批由关长生亲自操练的武道门徒,想来已是可以进展到下一步,传道天下了。

“诸位,我张巨鹿于幽州立下门庭,收拢各位为我门下弟子,教授于你们太平教义,传给了你们炼气之法,用以救济世人。”

“经过了近两载春秋的努力,我等在这幽州之地,所拯救的百姓与平民不计其数,大大传扬了我太平道的名号。”

“但,这还不够!”

季秋环视一周,看着一个个垂手倾听的弟子,继而声音微提,扬声又道:

“如今幽州瘟疫横行的状况虽有减轻,但放眼天下,其他州郡之地,情况却更甚矣!”

“因此,我欲遣诸位去往他州,宣扬我太平道之教义,广收弟子门徒,以此兼济天下,让这一十三州的生民,都少受上些许灾祸。”

“诸位,可有愿往的?”

话音刚落,那处在季秋下首左侧,面色坚毅的年轻人当即慨然回应:

“先生,弟子愿往!”

声音一出,季秋瞅其一眼,正是跟随于他许久,得了自己三分真传的苏仪。

此子修行到了今日,不仅有了凝气的道行,同时于炼气六法、以及自己传授的雷法上,都有了颇深的造诣。

像是以撒豆成兵之术召出护法力士,或是以呼风唤雨之能显化神异,他都能做到,而且还不只是初窥门径,而是已经入了小成之境。

派遣他去往一州主张宣扬太平道之事,季秋自然极为放心。

见此,季秋微微点头,正要开口时,又是有几道声音紧随苏仪之后,接连响起。

“大贤良师,弟子也愿前往他州之地,宣扬我教之道!”

“我太平道义济世救人,乃是行善之举,若是先生有所指示,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身法术皆为先生所授,先生但有驱使,弟子定会前往,绝不推诿!”

一瞬间,随着苏仪率先起头后,就好像是火药桶被点着一般,在场的太平门人们,主动请缨之声不绝于耳。

季秋轻轻颔首,对于此等氛围极为满意。

他抬手往下略微一压,示意动静暂且先停下。

随后,年轻的黄衣道人看着那紧随苏仪之后出声的几个弟子,缓声继续道:

“苏仪、白鹿、陈败、何昭、赵骑、徐曼!”

“你等六人,得我之法,修至如今无论品行亦或者修为,都足以独当一面。”

“因此,我欲叫汝等各领十名我太平炼气门人,去往南下各州传扬我太平教义,并布施于民,兼济各州,此行艰辛,汝等可愿?”

季秋目光在六名身披黄衣,或是青年或是中年的门人身上扫了一眼。

对此,以苏仪为首的六人没有一人犹豫,俱都上前一步,异口同声道:

“弟子愿去!”

凡是能被季秋授予渡世太平经的炼气门人,都是被他查阅过人生轨迹的。

若是有心怀鬼胎之辈,根本入不得他门,更莫说是传法了。

所以门下弟子是否忠诚,季秋根本不必担忧。

“川蜀、江南、淮扬一带,人口兴旺,正是宣扬我太平大道的好去处,但如何传播,却也是个难题。”

“今日我将此等重担交予你们,希望你们能有所建树,振兴我太平大道!”

“诸公今日同心戮力,希望他年之后能叫这片疆土,尽皆播撒我太平黄天之光辉!”

“如此,大世当兴矣!”

双臂张开,迎着下首弟子的应诺,季秋随即发号施令,遣四方门人入这六大弟子队伍之中。

看着那事前就有所准备,待到他吩咐完后,一个个神情肃穆,就欲向着自己部署之地起身而去的弟子门人。

季秋抬起头来,瞅着那正午高悬的煌煌烈日,似乎是看到了未来笼罩在太平道旗帜之下的伟岸黄天,不由颇为欣慰。

大事将起。

而星星之火,也终将在未来之后,成燎原之势!

就在季秋失神片刻时。

他落下的衣袖,却被人轻轻扯了扯。

感受到异动后,季秋偏头一看,却见得一身穿黄衣,面上略有些稚嫩的小少年,面上带着赌气的意思,正立身于他左侧边上,语气颇有些嘟囔道:

“先生,诸位师兄们欲去四方传扬我太平教义,弟子也想去。”

“我虽年幼,但得先生教授知识直至如今,自忖也不算弱于诸位师兄了,为何不叫我去?”

这孩子正是之前被季秋收入门下,有着近道之体的张太平。

小家伙被他灌输炼气与知识,到了今日已是和初见之时,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而且更加难得可贵的是,其炼气修行也与自己门下的那六大弟子一般,修行到了凝气之境,不可小觑。

可以见得,再过个三年五载,这孩子必将是太平道内仅次于他的中流砥柱,

看着眼前面上带着少许稚嫩,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正与自己赌气,季秋不由哈哈一笑,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践行我太平道教义,有很多种方式。”

“而在这世间想要留下你的道理,最重要的不仅是要有人,同时还要有实力。”

“一尊道基真修,胜过千人炼气,你身怀近道之体,未来是有希望更进一步的。”

“你若能成道基,虽未曾传播四方教义,但对于我太平道而言,却是天大的幸事!”

“我这般说,你可懂么?”

季秋的叮嘱,落在张太平耳中。

这小少年听了之后,似懂非懂。

“先生的意思,是叫弟子好生修行,等到了道基之境,就能为诸位师兄和我太平道镇压底蕴了么?”

“可道基好难啊...”

想起自己不过刚迈入凝气之境,才学会施展术法,小太平聋拉着脑袋。

而他的举动,不由惹得季秋笑骂一声:

“你这小子,你可晓得你今日之道行,得是天资庸碌之辈耗费十年春秋,才能得以成就的?”

“道基或许很难,但在先生看来,却是难不倒你。”

“所以,快去好生修行吧。”

“你能有很多时间,但这天下或许...不会再给你留下多少时间了。”

季秋念及眼下大炎朝的动静,不由喃喃道。

此时北境动乱,天子征并幽二州兵马,合凉州之势,欲再起兵戈,杀入北羌。

紧接着到来的,便是赋税加重,偏又逢连年旱灾,百姓民不聊生。

世道,是越来越昏暗了。

所以自己的步伐,也须得加快才是。

给这小家伙打气过后,季秋松了口气,正准备出了院落散散心,却在那出门拐角处,又看到了道小小的身影。

瞅着那蹲在不远处正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小姑娘,季秋缓步上前,俯下身子。

听到动静,小柳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团阴影,转过头来,一眼就瞧见了俯身的季秋。

“先生!”

小柳匆忙站起身子,虽过了一年多,但在季秋面前,她的表情却依然显得有些局促。

许是因自己最狼狈的样子,却被最为敬仰的人看见了,才导致了之后每每见面,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段往事吧。

此时小柳被季秋带回太平道后,经过一年多的休养又兼炼气修行,身子算是养了回来。

本来蜡黄的小脸渐渐有了红润的气象,将体内杂质排出收拾干净后,面容泛着白皙,再结合这十岁左右的年纪,就跟个小瓷娃娃一般。

当然,这并不是季秋对她多加关注的原因。

之所以对于这小姑娘另眼相看,其实是因她自身的天赋才情。

这孩子的炼气资质,算不上出类拔萃,估计也就是下品灵体之中的佼佼者,与张太平差之远矣。

但这孩子的悟性...却着实是季秋平生仅见。

世有生而知之者,可观诸法一遍,便能领会其中精要。

小柳的悟性资质,虽没有这般夸张,但其仅用了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将自己传下的炼气六法练入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这等造诣,说实话若不是季秋有着追本溯源法的加持,恐怕连这小姑娘的一半悟性都达不到。

无论是讲解术法,亦或者是传其文道知识,小柳都是一点就通。

而且更加难得可贵的是,这孩子的性子沉着稳重,颇有大家风范,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所以还是要多加培养,这种资质与心性,只要其能成材,对于太平道而言,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在想些什么事情?”

面对着小姑娘一如既往的局促,季秋并不在意,只是温和一笑,随即询问道。

小柳听着眼前少年道人的话语,声线如蚊蝇,低着头轻声回应:

“没...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先生昨日教我的那门剑术细节。”

“就在先生开口之前,我已经想清楚该怎么施展了。”

说到这里,小姑娘眼眸微亮,似乎是说起了高兴的事情。

而季秋听后,不由有些愣神。

剑术?

林玉甫的问仙剑,一日就领悟了?

季秋张了张口,有些难以置信。

那剑法可是脱胎于武学,本身并非炼气的神通,能看懂就已经非常不凡,更别说能在一日之间领悟了。

姑娘,你是什么妖孽?

“你给先生示范一下,我来看看。”

退后两步,季秋眸中带着审视。

他好像,还是有些小看这小姑娘的才情了。

随着季秋的话语落下,小柳也没有迟疑,只是‘嗯嗯’一声后,下一秒便并指作剑,以气为引,眉眼间尽都是认真之色。

好不容易能被先生看重,她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一定不能搞砸了。

小柳有些紧张,心中暗暗为着自己打气。

下一瞬,属于问仙剑最为精髓,融合林玉甫七十二式使破的剑招最后一剑,便在那指尖绽放光华!

嗖!

剑光出,带着点点星芒,划破空气,径直斩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之上,轰出了一道窟窿来。

虽然这动静不算大,但季秋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因为这小姑娘并没有用出全力的原因。

小柳这一剑若是调动全身灵气,恐怕所造成的动静,就不只是这丁点大的波动了。

“很好!”

沉默片刻,少年道人抚掌赞叹一声:

“小家伙,你这一剑虽只是得其形而不具其神,但也算是初窥门径,入了此剑之门了。”

“一日之间,竟就能有如此感悟...”

“未来好生修行,足以为一脉开派祖师!”

季秋眸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惊讶,以及淡淡的笑意。

太平道的门人,自己教出来的门徒能越发昌隆,这对于季秋自身的心境与道来说,都是件足以高兴的事情。

若是自己不将这小姑娘救下,她又怎会能在今日,展露如此造诣?

这就证明了季秋一路所行,就是正确的!

听到眼前黄衣道人不加掩饰的赞赏,小柳眸子一亮,本来局促的表情渐渐褪去。

她抿了抿唇,郑重的点头道:

“谢谢先生,我会继续努力修行的。”

“未来,小柳一定会追随先生的脚步,成为和先生你一样的人!”

“不会叫您蒙羞的。”

说完,小姑娘眸中露出孺慕之情,敬仰的看着眼前的年轻道人。

在她的眼中,季秋普普通通的一句肯定,或许就是她修行至今,唯一的动力源泉。

她想要去为他的大业与宏愿做上一些事情。

所以,还需要变得更强!

就在小姑娘心中正暗自为自己加油打气时。

这庭院外,不远处有一策马意气的狐裘青年,瞬息间打马而至。

他看着立身于前的黄衣道人,当即跨马而下,隔着老远便大声开口,道:

“张兄弟,时值北羌动乱,公孙胜拜别卢师,正准备北上平羌,以保家卫国!”

“今日,特来向你告别!”

ps:今天头昏昏沉沉的,写到这个点也没写到七八千,把字都合了一下,发给大家看吧,也有四千多了,先睡觉了,晚安。

第九十八章 告别离行,欲放眼天下! 看着那自马背上翻身而下,较之往日多了些沉稳的公孙胜,季秋抬头,向其拱了拱手:

“看着公孙兄这样子,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以你的武道造诣,此番出幽州而平塞外,自当是建功立业, 无往而不利!”

面上带着淡笑,黄衣道人恭祝了公孙胜几句,当时惹得来者面带高兴,哈哈大笑起来。

“那就借先生之吉言了!”

说罢,公孙胜环视一圈,语气颇为复杂道:

“我与刘玄同先生一道走了大半幽州,亲眼见得先生施展行云布雨, 符箓祛疾之术救治这一州平民, 殊为不易。”

“胜虽做不到如此地步,但若论提枪纵马上阵杀敌,以平蛮夷之辈,却是毫不含糊!”

“这天下间能被我看在眼中之辈寥寥,阁下当算其一。”

“今日我视先生为友,待到来日凯旋,再与君共饮一杯!”

“走了!”

这青年言行举止疏狂,并无丝毫拖泥带水,说是前来告别,真就只是与季秋照面后, 就欲勒马而去。

对此,季秋也没有过多挽留。

时年大炎边疆再生动乱,幽州辽东, 凉州之地又起战乱兵戈, 天子复起旧日贬谪之臣子,如卢直便已起身,再回泰安。

在临行之前,他曾邀请过季秋,是否欲与他一道重回泰安。

若回,他当与郑修共同为其表奏,再结合季秋于幽州做出的事迹,先沉淀两年,待到资历足够之后,外放牧守一方,保境安民应是做得。

可惜,却被季秋毫不犹豫的婉言谢绝了。

对此,卢直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见识到了季秋于幽州做出的举动后,他虽领会不到季秋真正的意图,但也看出了他是真想为这天下做出一番事来。

宦海沉浮几十载才有可能官至三公九卿,非是此子所愿。

既然如此,卢直晓得自己作为一外人,更难以为季秋做出决定。

于是一声叹息之后,这位天下闻名的大学士,便自幽州离去了。

临走之前,他为刘玄举荐,于地方为一官吏,从此刻开始,这位于后世大放异彩的一代诸侯,开始渐渐发迹了起来。

时间的车轮,开始慢慢滚动。

当告别公孙胜后,季秋也没闲着。

作为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如今更是偌大幽州之地所有太平信徒的引导人,即使季秋并未出仕,但以他的身份,也算是有一股子不小的影响力了。

他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无论是与地方官吏出面打好关系,还是于民间多多露面,扩大太平道的影响力。

这都是他的分内工作。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在各地觅得英雄豪杰,想办法将他们揽入太平道的门下。

这点在季秋于幽州打响名号之后,倒是变得容易了起来。

得益于模拟之时的经历,他对于一些声名鹊起,在后世有所发迹,但在眼下这个时候还是籍籍无名的俊才,算是有着些许了解。

近两年来,通过太平道门人与信徒的寻觅,倒是还真叫季秋招揽到了些大才之辈。

其中,甚至有两人潜力不弱于关长生,都是在未来成就了无漏金刚境,于武道之上位于天下顶尖的存在!

也不知为何,眼下偌大的大炎朝,明面上的武道金刚,数来数去也就不过那么二三十个,其中还有半数都是各大世家所出,为朝廷兵将者寥寥无几。

但在未来,却是接连有武道超群之辈不停诞生,几乎如同一方大世降临一样。

可能这大炎,当真是气数已尽了。

不然真正的人杰,又岂能会在朝廷名存实亡之后,才争相涌出?

城东,一处府邸,后院院落间。

一身青袍的关长生,手中长刀青光舞动,虎虎生威。

而与他交手者面色黝黑,但一柄长矛却是挥出漫天矛影,如铺天盖地的黑蛇般,择人而噬,凶威毕露。

单论气势而言,竟丝毫不弱于这先天巅峰的关长生,足以与其媲美。

两人交手数十回合,将偌大空旷的园子满地落叶刮得是漫天纷飞。

斗至激烈之时,二人兵器碰溢散出的劲力威慑,甚至隔着老远距离,都能叫这府邸中的小厮心中生悸,不敢上前。

可想而至,这二人的武道水平到底有着多么深厚的造诣。

就算不如那天下第一流的武道金刚,但想来却是也差之不多了。

铛!

一声脆响,长刀与矛尖碰撞!

黑脸汉子一声大喝,手中长矛抖动,往前一挺就寻了个机会,欲使长矛如龙般探出,将对招者直接拿下。

可他的动作快,那对面的拖刀青年却是更快!

一声虚幻龙吟自原地升起,刀刃青芒浮现时,一道升龙斩猛地自青年手中往上劈出,只一声‘砰’的碰撞,就将长矛直接震开!

蹬蹬蹬!

被长刀一提,一时不慎的黑脸汉子只觉得手腕酥麻,连连后退不止。

此时二人罢手。

那持矛的壮汉后退数步,喘了口气后并未恼怒,反而双眸明亮,如狮吼般的大嗓门当即对着关长生大声赞叹道:

“关兄弟一身武艺,某家佩服至极!”

“你我一年多来互相切磋,翼只觉得武艺精进不少,若能再给我个三年五载,就算是成就无漏金刚身,想来也是如探囊取物般,易如反掌!”

说罢,这汉子插着腰拄着长矛,不禁哈哈大笑。

见此,关长生轻轻摇头,回应道:

“张兄弟太过自谦了。”

“以关某来看,你所练的矛法杀威甚重,若真生死搏杀毫不留手,你我胜负当在五五之间,关某未必能稳胜之。”

“至于金刚境...”

谈到这里时,关长生身躯微震,真气冲击经脉穴窍,一瞬间二十余道震动声皆从他体内响出,随之体表气血充盈,近乎凝为实质。

人体周身三十六道大穴窍,若是都能打通,那就是成就了无上武躯,周身无漏,可为第二境金刚。

而关长生虽未达到那般造诣,但三十六道大穴时至今日,却也已震开了二十六道,距离金刚大境,已是不远矣!

听到那真气震穴窍之声,看着那气血成狼烟的异象,本来还在开口的张翼面色顿时一变,当时就面露惊诧抬起手指,发出了一声苦笑:

“关兄,你这可就太过捧杀于我了!”

“真气贯通二十六道大穴,先天之境已是走了一大半,想来最多不过再有两三年时间,兄就能成就那万中无一的无漏金刚!”

“某家虽也自忖武道资质不凡,但时至今日也就通了十八道穴窍,无论是真气质量还是武学造诣都不如你,这如何能与你来战?”

“不打了不打了,看来以后都不能和关兄你交手了,还是得和程兄弟多多练招,也只有和他打上两场,某家才能有赢面,不然岂不是天天输!”

“真是气煞我也!”

道了声晦气后,这拄着长矛的汉子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随后他看着那边上身形挺拔,执掌一柄长刀的英武青年,提起长矛便神采奕奕的道:

“程兄弟,今日得空,要不要与某家战上两场?”

张翼嗓门儿大,那一侧观战的程义听闻此言扯了扯嘴角,正欲答话时,院子外张府的下人通禀之声,却已是传了过来。

“家主,太平道的大贤良师来了。”

小厮通禀的声音不大,但传入了三人耳中时,却是叫他们手中的动作都随之停下。

“什么,大贤良师来了?”

“那还愣着干嘛,还不速速请进来!”

张翼听到府内下人禀告,抛下手中长矛就快步走上前去,一边口中吩咐着。

而还未等他迈动脚步,那一身黄衣的年轻道人,就已是走进了这张府后院,看着眼前的三人各自拱了拱手,道:

“张家主太客气了。”

“我刚至府前,贵府的小兄弟就将我迎了进来,礼数周全叫人挑不出刺,巨鹿实在受之有愧。”

季秋的客气话语才不过刚落下,张翼随即便拍了拍胸脯,紧接着就连声开口道:

“先生此言差矣!”

“常言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先生你初到范阳县,便不辞辛劳救治我家中老母,此恩情又岂能是些许礼数可以报之?”

“就单凭此点,我张翼今生都将奉你为贵客,但有所需,必将义不容辞。”

“这些许虚礼,又算得了什么?”

张翼话语说完,一侧的程义便不由点头。

季秋于幽州布施一方,所做的善事与救助之人不计其数。

张翼的老母本身患重疾,药石无医,但在季秋连续一周不间断的灵气引渡下,终是有所好转。

在这个崇尚孝道与忠义的世道里,张翼对季秋执礼,自然再是正常不过。

而旁边的程义,本为范阳县治下武官,有着一身先天后期之能,只要立下功业,未来就算是为刺史座下武将,都未必不可能。

但随着季秋于幽州祛病救疫,在亲眼见识到季秋呼风唤雨,救助百姓之能后,其人心中大受震撼。

再加上季秋有意与其相交,是以近一年多来,程义也与关长生等辈多有往来,顺便结识了张翼,到了今日,关系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相交莫逆。

用通俗的话语来讲就是。

如今要是季秋揭竿而起,举旗反了大炎,只要属于正义之师,理由恰当。

那么张翼就得有九成概率响应他的号召,而程义虽为炎吏,但估摸着也得有六成概率随他起事。

能与这二人结下此等交情,一方面是因季秋的行事和名声所致,而另一方面很大原因,则是因他个人有意为之。

张翼和程义,这二者本人可能不清楚自己未来有什么样的实力。

因为就算他们现在于先天之境中进境颇猛,可到底能否成为二境金刚,他们自己心中也是没底。

但季秋,可是能看清一人前后轨迹的。

武道金刚,就算打通了三十六大穴窍,但想要真气贯通全身,亦是一道艰辛之关,古往今来拦下了不知多少勇猛精进之辈。

武夫年过四十,就将血气降低,到了那时想要再成无漏之身,便已是颇为艰难。

而在此之前先天巅峰者,能够破境之人也是十不存一。

虽说张翼与关长生言语交谈间颇有自信,但到底能否成就,还是尚未可知。

在大炎朝,不成二境,终为蝼蚁,于世家与大族的门阀垄断下,便极难突破阶层限制,跻身于中央或是成为边疆大吏。

所以在二人眼中,他们自身虽算是不差,但也称不上什么豪强,更没有必要叫季秋有意结交。

于张翼与程义的视角来看,二人之所以对于季秋如此态度,更多的还是因为其自身的行事风格。

济世救人,布施天下,几如古之圣人!

这等存在,若真深交了,又有谁不愿意追随之?

【张翼】

【1岁:生于幽州范阳县,一富强之家。】

【8岁:自幼尚武,喜爱舞刀弄枪,为人颇为豪气。】

【14岁:武道有所小成,喜饮酒,喜交江湖豪客,共同切磋武艺。】

【19岁:得高人传授一篇丈八蛇矛法,苦练三月终有成就,时年武道亦是突飞猛进,先天有成!】

【26岁:成就无漏金刚境!】

【程义】

【1岁:生于幽州辽东,一普通之家。】

【7岁:自幼性情平稳,文武双全,颇有内慧。】

【15岁:性情刚直,不喜弯弯绕绕,对待平民百姓和善,对上不卑不亢,不屈从权贵,曾被一贤者称赞,有古君子之风。】

【27岁:于范阳县为一方官吏,掌管兵事,于下属袍泽间素有威望。】

【34岁:成就无漏金刚境!】

季秋看着眼前的三人,尤其是张翼与程义。

这二人前者今年二十三岁,后者二十九岁,都将在未来数年内,成就武道金刚!

或许他们本人并不晓得。

但季秋却能一眼看穿!

再加上关长生一身武学寄托于春秋,经过与季秋共同探讨,眼下已是将春秋八法趋近完善,周身隐有无漏之象!

相信再过不久,就能成为真正的金刚境!

要知道,关长生在这近两年时间里,为太平道教授了不少门徒,他与太平道的关系,早就已是密不可分了。

哪怕是模拟之时季秋起事,自己麾下的金刚境门徒,也就不过只有那寥寥三四人而已。

今生逆天改命,才去了两年光景,就能得成如此气象,长此以往,黄天又岂能不兴?!

心中正感慨间,季秋斗志昂扬。

随后,待到张翼话语落下,他便当即开口道:

“今幽州太平道门徒遍布各地,接济世间救助平民,已有成效,但其余各州仍有平民百姓受灾疫困扰,是以在下欲启程,往青冀二州而去。”

“顺便,我还想看看以后太平道的路,究竟该怎样去走。”

“因此我来此地,就是为了与长生和张家主辞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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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坏我太平道声名者,当斩之!(求订阅!) 听完季秋话语后,关长生语气有些沉吟:

“先生此去,可需要关某随行?”

关长生此时的武道修为,已经可以说是立于先天巅峰了。

只要金刚境不出,那他自忖将不弱于任何人!

对此,季秋却并没有应声下来,而是淡笑摇头道:

“不必了, 长生虽远行千里,到了这幽州之地,可追杀于你的那金刚境高手,可未必就已经放弃了。”

“若是往青冀二州而行,保不齐那人觅得消息,还会继续来寻你。”

“此行我带着些弟子前去便可,先生就暂且留于这范阳地带, 替着我照看一下那些孩子吧。”

季秋此言出, 关长生眉头轻皱,似是想起了往事,于是语气变得有些低沉:

“先生说的有理。”

“那就待我再磨练磨练武道,等到成就金刚之时,就去与先生一道行走天下。”

“到了那时,这天下,当再无我不可去之地!”

一年多了,季秋也晓得关长生得罪的仇家究竟是谁。

如今大炎天下,有四姓七脉世家最为尊贵,分别是袁氏、杨氏、王氏、崔氏。

其中杨、王、崔又各有两地顶尖氏族,因此共称为四姓七望。

而关长生于司州故乡所斩的,正是太原王氏的嫡系,其脉出了名扬天下的大儒, 又有武道成就金刚的高人坐镇。

追杀于他的, 就是那王家的金刚宗师。

可那等人物, 显然不会将所有目光都盯在关长生身上,尤其还是在其已经远遁千里,早已杳无声讯的情况下。

但若是关长生再冒头的话, 那可就说不准了。

所以季秋也是为了他考虑。

以现在太平道的发展状况, 还有自身的修为来考量,还不宜和这些世家大族正面对上。

时机未到。

因此,在与关长生三人短暂会面后,季秋毫不拖泥带水的,便离去了。

此时,正值大炎承平七年。

大炎起兵扫平北羌叛乱。

同年,青、冀二州,有旱疫交加频生。

...

季秋今年不过十九岁。

在模拟之时,他于这个年纪之中,正遍游天下,看尽世间疾苦而无任何方法,只能孤身一人寻觅济世良方。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如今太平道门下,有授法弟子一百三十七人,修武门人八百余名,信徒数以万计,遍布整个幽州。

再加上经营至今,素有名望的缘故,太平道的驻地,也已不止只有那范阳县的可怜院落了。

有各处地方官吏与大族,在见识过太平道的手段与教义后,都大方的在治下划出了一道属于太平道的道场。

地方虽然不大,但也足以支撑日常运行。

将一大半的授法弟子,都派遣去往其他州郡,宣扬太平教义后。

季秋准备妥当,就欲去往青冀二州。

沿着官道南下。

太平道门下的弟子,都已被季秋做了合理派遣,是以眼下他此行只独身一人,一袭单衣,并没有带什么门人跟随。

如今的季秋三道同修,且都有了不浅的造诣,除非是二境高手下山而来,不然根本不会有人能对他起到什么威胁。

因此一路之上,倒是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但,当他走到了幽州南部这些多山地带时,却是叫季秋见到了些意想不到的变故。

幽州南境,一处县城下的小村镇。

季秋看着才受劫掠不久,正是满目狼藉模样的小村庄,面色隐有难看之色。

幽州地处苦寒北境,再加上这个世道,因此聚于一处,呼啸山林的山匪之辈颇多,尤其是这些山高险峻,兵卒难入的地界,则更是如此。

关于这点,季秋是知晓的。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太平道不过才刚起步,竟然就有人打着他的旗号,于此山高路远之地为非作歹,坏他名声!

“老丈,你可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年轻道人看着眼前颤颤巍巍,还未缓过神来的老者,声音含怒。

“是...是的。”

“那些前来劫掠我等苦寒小民的贼人,正是举着太平道的旗号,说...说是太平道麾下的人,打着大贤良师的名声,将我等用以果腹的粮食全都抢夺一空!”

“期间发生冲突,还以刀兵伤了好些个人,以武力震慑于我等!”

“那可都是我们这里仅剩的粮食啊!”

这老人本来有些畏惧季秋一身黄衣,头戴黄巾的装饰,毕竟方才那些手持刀兵,凶神恶煞之辈,就是这般打扮。

但当季秋施展符箓,以灵气将那些带着伤势,甚至留下重伤的平民都给治愈之后,这老人似乎也看出了季秋与那些贼人不是一伙的。

于是,他当即将先前的遭遇全盘托出,语气中带着愤怒。

从他的话语中,季秋可以得知,那是一行百人山匪团伙,就居于深山寨子之间,占地为王,呼啸一方。

而且这百里山脉间,似乎像是这等行为者不止一处,其中还分有首领等辈,疑似有武力傍身。

他们不敢去冲击县郡,平素里就专门捡着些小村小镇,做些劫掠勾当。

随着太平道的名声广泛传扬,其中首领似乎对此也颇感兴趣,嘱咐着麾下之人头戴黄巾,以太平门徒的身份行劫掠之举。

太平道教义,那是导人向善,倡导杜绝不公的治世之法。

上至王侯公卿,下至三教九流,季秋都没有任何身份歧视,只要是愿意追随于他,便都可以。

可落在这些贼人的耳目间,竟能歪曲至此。

季秋听后,自然是有所震怒。

“那地方官吏,就没有组织兵卒前来剿灭?”

他的话语中,带着对于这些兵卒的质疑。

对此,那老者苦笑一声:

“剿了,官老爷们怎么会不剿。”

“可这些贼人精的很,又躲在深山之中难觅其踪,一旦有兵卒集成军阵进山,他们就避其锋芒,等到风声一过,就又露出了头来。”

“长此以往,县里的大人们也懒得再管了,反正这些个贼人也晓得分寸,并没有大开杀戒,造不成多大动乱。”

“可我们这些底下的平民百姓,日子就难过了啊...”

说到这里,老人又是一声长叹,面色愁苦。

家中存粮本就不多,这下被抢,更是要饥一顿饱一顿了。

世道逼人,徒增奈何。

听到此处,季秋有些沉默。

后面的内容,就算这老人不说,他也大概能明白清楚。

不怕山匪凶悍,就怕落草为寇还带脑子!

下山劫掠大开杀戒,动不动就遍地屠杀,那自然会引得兵卒前来大规模剿灭。

但若是只定时劫掠一番,伤少许人,又躲在深山之中难以平定,久而久之,地方官吏自然也就不想多管了。

耗时耗力,又不讨好,谁愿意去做?

反正山高皇帝远,底层平民饥寒交迫,关上面何事?

何其嘲讽。

天下间长此以往,官吏腐败至此,又怎能不衰!

而且更关键的是,这些行盗匪之事的山贼,竟还借着自己的太平道名义前去行事!

这令季秋本来尚算是平静的心情,染上了些许怒火。

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名声,之所以能广传四方,凭借的就是幽州各地的平民百姓!

横行山林的这些盗匪如此行径,就是欲破他根基!

杀人越货,落草为寇者,或许也是逼不得已,有着自己的苦衷。

但当他们举起屠刀,将手中之兵刃对向手无寸铁的平民时。

他们的身份就已经彻底转变,变成了一种更强者向着弱者施压的存在!

而季秋建立太平道,为的就是将这种不公彻底平息。

今日见得此幕,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放任这匪窝继续横行!

不但如此,今日的行径,也算是给季秋提了个醒。

队伍渐渐壮大,总是会有些心怀鬼胎之辈混入自己的大旗之中。

看来日后,还是得叮嘱和警告麾下门人弟子,定要整肃队伍,莫要收些宵小入得吾门,平白藏污纳垢!

“老丈且放心。”

“你们的粮食少不了。”

季秋的言语中,带着微冷。

“这些贼匪竟以太平道的名义劫掠平民,那既被我撞到了,自然不能不管。”

“官吏不作为,那就由我太平道张巨鹿,来为你们主持这公道!”

“给我一日时间,定叫这满山遍野,彻底肃清!”

话语落罢,季秋颔首承诺。

随后黄衣道人脚步一挪,瞬息腾身而起。

灵气涌动间,季秋踏着长风,被黄巾缠绕的发丝飞扬,就欲往那不远处的连绵山脉,踏空行去!

这一幕,将这小村庄的所有人都看得惊愣住了。

“太平道,张巨鹿!”

“是那位在民间口口称颂的,大贤良师吗...?”

有刚被季秋治理好的平民看着那远去身影,话语中带着震惊。

他们本来都以为,这太平道也是欺压百姓,打着名号的盗匪之辈,只是徒有虚名。

但眼前这年轻道人的一席话,却是叫他们的思想有了些许改观。

或许...

事情可能,并不像是他们所想的那样糟糕?

...

季秋御气而行,视野开阔。

在他的前方山脉连绵纵横,一望无尽,如地伏巨龙般盘踞其中,峰峦耸立,看不见任何行人踪迹。

想要在这山脉间寻觅盗匪都是难事,更何况剿灭。

不过对于季秋来讲,却不过只是多废上一番功夫罢了。

季秋驾驭灵气,以御气之法探查方圆一里之地。

只要但凡有行人踪迹显露,都绝然逃不过他的查探,除非被探查者一身道行或是修为,已达到了第二境。

但很显然,这山林之间,自然不可能存在这等强者。

天上橘黄色的阳光洒落,照在这阴影密布的山林之间。

很快,季秋就觅得了一处大型山寨。

而且季秋隔着老远以灵觉视之,赫然便见到了那守门之人头戴黄巾,一副太平信众的打扮。

这一幕,叫得他眼中冷意更甚。

第一百章 猪狗不如之辈,当杀之!(求订阅!) 山间的冷风吹过。

那山林寨子前的守门盗匪打着哈欠,提起手中长刀,与旁边的同伙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

“最近山下这些村子里,是越来越没收获了。”

“一个地儿才搜刮这点儿粗粮,哪里够吃的,要我来看,还是得去那些小县上抢那些大户, 才能有大收获!”

“你可快得了吧,要真闯入县里,就咱们这些人,能挡得住那些县内的兵卒们?”

“一县之地中,怎么不得有些先天的武者驻扎,甚至可能还有后期的大高手存在。”

“除非是咱们连云山的好汉一起并肩子上, 不然想要攻打下来, 无疑是痴人说梦。”

那右边的提刀贼匪听到后,不由得笑骂一句。

两人正放松时。

却不知道, 有道人影已经是靠的越来越近。

当季秋显出身影,扫了这二人一眼之后。

这两名匪寇在他这里,就已经是判了死刑。

落草为寇,手上又怎可能不染上鲜血?

须知道,光是入这山林,就得拜上一份‘投名状’!

都说草莽英雄,可真身入绿林,又能有哪个敢说自己不造无辜杀孽的。

再加上季秋一眼所见,就能看得出来这些人一生轨迹命数,所以他们究竟秉性如何,季秋一眼便知。

因此他动起手来,可没有丝毫犹豫一说。

此时, 一阵冷风刮过。

那两名贼匪不禁一个激灵。

“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冷?”

左边的匪徒嘟囔着, 有些疑惑。

他收了收衣服,正缩着脖子,却见得眼前有道快到极致的黄衣身影划过。

“那是什么?”

看到黄衣的一瞬间里, 他想出声, 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不出话来了。

一瞬后, 两道血线于这两名匪徒脖颈处,悄然绽放。

噗通,噗通!

重物落体的声音响起。

两道没了气息的尸体,于这寨门前重重坠落在地。

随后一道头戴黄巾的年轻道人显出身形,看了下眼前的寨子,似乎是在寻觅气息一样。

下一刻,顿住的脚步抬起,迎着晚霞的夕阳渐渐落幕,道人缓缓迈出了脚步。

沿着正门,堂堂正正的走了进去。

...

此时,这寨子中的正厅间,有一满身酒气的壮汉,正醉眼朦胧的卧在虎皮靠椅上,面前摆了一地的酒坛子。

而在他眼前的案桌上,不仅有着带馅的胡饼,同时还有烤的焦熟的兽肉,其上散发的香味,引得在场几个山匪,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大哥,你之前说的是认真的吗?”

“咱们在这连云山内好不容易有了点气象,你说你要带着弟兄几个去投奔太平道,这是为什么?”

这在场的山匪,大概有六人,俱都是这寨子的心腹。

其中之一看着那上首的壮汉,不由出声询问道。

对此,那壮汉吃了一口胡饼,便冷哼一声:

“你们懂得什么!”

“咱们这个勾当可做不长久,说不定哪天就引得那些个官兵前来围剿了。”

“幽州的太平道以某观之,未来必成大器,再加上那大贤良师的名声摆在这,若是能投奔于他,也算是有了些保障。”

“至于咱们,只要后面收敛一些,有些事情做的不那么过分,日子岂不是比这提心吊胆的,要舒坦的多?”

“这就叫远见!”

说罢,这壮汉打了个酒嗝,眸光中露出了几分不屑:

“这连云山是幽州南部最大的盗匪聚集地,虽然某在此地也算是混的舒坦,手下小的几百人,号称连云山八大盗匪之一,声势浩大,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过阵子,大哥准备带你们干一票大的,随后咱们就起身抛了这寨子,去投奔于那太平道!”

边说着,壮汉边提起酒壶,又对着嘴边灌了一口。

几名匪徒心中嘀咕着,可表面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毕竟他们这位大哥,手底功夫着实不凡,先天有成,就算是县城里的将领,估计都未必能赢他。

以此人的心性,也未必甘心一直落草为寇。

不得不说,这山匪当得确实有几分远见。

起码他在看太平道的未来上,倒是看的颇为准确。

不过遗憾的是,其的所作所为,却是与太平教义丝毫不符。

季秋迎着即将入夜的冷风,一把将这大厅正门推开。

鲜血的刺鼻气息,寒风刮拂的冷冽,瞬间惊醒了那本有几分醉意的壮汉。

只见这壮汉一把抓过旁边的长刀,继而便站起身子,发现了不对,于是向着那门口的身影大声厉喝:

“阁下是谁?!”

“为何杀入我寨之中?!”

唰唰唰!

围在这壮汉身畔的那些凶悍匪徒们,反应也算是极为迅速。

他们瞬间抽出兵刃,虎视眈眈的就盯着那破门而入的黄衣道人,有些惊惧莫名。

毫无声息,毫不察觉!

那么大的一个寨子,竟然就被来人给摸到了老窝里!

摸滚打爬了这么久的经验告诉他们,此人实力定然不凡,绝对是个高手!

季秋看着那上首持刀的壮汉,听完他之前的一席话,面上有些可惜。

此人修为不差,一身气血浑厚,足有先天中期的修为,假以时日就算成为后期乃至于巅峰的高手,都不是不可能之事。

也算是中流砥柱,足以为一方千夫长的存在了。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将劫掠平民与百姓,视作寻常之事。

收此等人入得麾下,他日必将引起更大的祸事。

因此季秋宁愿不招揽,也不会让这等人来坏了他的大计!

“我名张巨鹿,太平道大贤良师。”

年轻道人背对冷风,语速平静。

他看着眼前的诸人面色有了变化,随后继续开口,道:

“我行于山脚之下,听闻你们这些匪徒借我太平道名义,于山下为非作歹,劫掠生民。”

“尔等所为,令吾蒙羞!”

“所以,今日我特地前来此处,替你们肃清风气!”

言语落罢,这道人并指作剑,于呼吸间化出道道灵气凝成的剑气,将那壮汉下方的诸多盗匪,顷刻间取下了性命。

这才不过一个呼吸间而已。

那壮汉盗匪下方的这些好手们,根本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其取下了性命。

“等...等等!”

壮汉眼前一花后,就看到弟兄们已经殒命,顿时一慌,手中之刀‘啪嗒’一声跌落在地。

“大贤良师?我听说过您,我素来都仰慕着您的威名啊!”

“之所以叫麾下儿郎们头戴黄巾,正是因为我敬佩太平道的教义,因此这才想要带着麾下的儿郎们,去为太平道尽上一份力气!”

“您,您不能杀我!”

壮汉看着自己的手下一瞬间被取了性命,面色大变,当即消退了战意。

他听闻季秋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后,更是双膝一跪,就不住的开口想要求情,希望季秋能饶了他一条性命。

因为他的本意,确确实实是想要去投奔于季秋的。

但他却不晓得,自己早就被这来人判决了死刑。

“我太平道所招揽之人,不一定要身家清白,因为活在这个世道,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自己手中不染鲜血。”

“但,聚拢盗匪呼啸山林,随意侵略山下诸村落,杀人放火抢掠粮食无一不做,你,岂能入我太平道?”

“猪狗不如的东西!谅你自身还是贫寒出身,此举与忘本有何区别?!”

“死!”

季秋一声轻啸,言语中颇多不屑,随着那问仙剑诀借助灵气施展,于指尖再度斩出剑气,那为首壮汉当即眉心穿透,惨叫一声,就此殒命!

看着这满堂鲜血,季秋表情未变。

而那外界,早已是乱作一团。

其中但凡是杀孽缠身之辈,早就被季秋斩去性命,也只有少部分偷鸡摸狗之徒,才侥幸捡得一条狗命。

在见到季秋单枪匹马,一人屠灭了整个村寨的当家后,这些人更是吓破了胆,几十人围在一起,也不敢逃,只是拼命对着季秋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我等今后再也不敢了!”

对此,季秋并未作答。

只见他反手拍出数张符箓,那符箓被灵气激发,于原地光芒一闪,瞬间化作了六尊护法力士。

待到施展撒豆成兵,唤出数尊力士之后,季秋背着手对着下方的贼匪冷声道:

“我今日饶了尔等一条性命。”

“但作为赎你们狗命的代价,现在起你们都给我去搬空你们寨中的粮食,下了山去,将其分发给你们抢掠过的村庄。”

“若是有谁不从...”

季秋眸中厉色一闪,那边上一尊护法力士当即双拳震地,‘嘭’的一声,将大地都给轰出了一道不小的坑洼!

这些人见此,当即吓的是瑟瑟发抖。

“我唤出的这些护法力士,就是用来监督尔等的。”

“谁敢违令,就且试一试我这力士之拳,是否硬否!”

“尔等可明白?”

季秋一套冷硬组合拳,这些人连忙点头如捣蒜:

“明白明白,小的明白了!”

“一定不会违抗大人的命令,我等这就去,这就去!”

将这呼唤出来的力士用作监督,派遣驱使到这些人身边之后。

季秋停下动作,望向了那寨门之前,正大步流星往此地赶赴而来的挺枪身影,眸中精光一闪。

今日他观这寨子几个匪徒首领的命数轨迹时,曾发现他们都于今日陨命。

按照既定轨迹的话,应该是有人前来剿灭的。

果不其然。

当自己清理完毕后,确实有道年轻身影,慢慢靠近了这寨子的大门。

看到这身影,季秋眸子微微一眯,心中慢慢升起了些许兴趣。

“有意思...”

第一百零一章 赵白龙! 【赵白龙】

【1岁:生于冀州边郡,一普通人家。】

【8岁:幼时聪颖,被金刚境高人许渊收入门下,授予枪术,习练武道。】

【16岁:枪法有成,少而任侠,被师父指点, 常跋涉于山野之间,以山匪之类磨炼武艺,见血研究枪法,颇有成效。】

【20岁:一人负枪独行千里,欲北上投军,名扬天下!】

【23岁:于军伍之间磨武道, 进境突飞猛进, 银甲长枪破蛮夷,千军万马避白袍,立下不菲声威。】

【26岁:成就无漏金刚境!】

【...】

那来者一袭朴素白袍,眉宇间散发英气,正当年轻,一杆亮银枪即使在天色渐暗之间,也能溢散出点点寒光。

季秋略微扫了一眼,就已晓得此子非是普通之辈。

“好浓郁的血腥之气...”

赵白龙挺着长枪,刚一靠近这寨子大门,就轻轻皱了皱眉头。

他向着那敞开的大门望去,一眼就见得了不少贼匪尸体, 正没了气息躺于地面。

师父听闻连云山盗匪越发猖獗, 特地告知自己,可以前来此地以试枪道,磨练武艺。

只是看着这副样子, 似乎是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赵白龙心中念头升起, 随即抬头。

在那道路的最前端,他看到有道身着黄衣的年轻道人,正立于高台, 静静的看着自己。

就是这一眼, 赵白龙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心悸,隐隐有种被彻底看透的感觉。

“这人不凡。”

心下一凛,赵白龙下了结论。

随后他踌躇片刻,也没有露出怯意,反而大步上前跨过大门,立于数丈开外便对着季秋喊问道:

“一人孤身至此,竟能将一处匪窝干净利落的除灭,阁下手段非凡,在下赵白龙,敢问如何称呼?”

抱着长枪,赵白龙想了想,遥遥拱手问了一声。

在护法力士的监督下,这些剩下的小匪徒们不敢有所异动,正在老老实实的搬运物资。

季秋轻轻扫了一眼后,这才颔首回应:

“太平道,张巨鹿。”

“山上毛贼借着我太平道名声为非作歹,被我遇见,自当惩戒之。”

“我观阁下一身武道不凡,太阳落山上得这连云山脉,也不像是落草为寇之辈。”

“再加上周身气机凝于一处,莫不成也是前来除去这匪徒盘踞之地的?”

听得那年轻道人的回应与发问,赵白龙本来有所戒备的神情,露出了些许松懈。

既是同道之人,那想来也并非敌手。

随后,本来握紧亮银枪的手腕轻轻卸下三分劲力,赵白龙随即点头:

“不错,家师曾言这连云山匪祸严重,今日我特地跋山涉水前来,就是为了除去此山祸患!”

“却不想,遇到了阁下。”

听闻此言后,季秋心中了然,顿时晓得了方才那匪首为何会在今日殒命。

就算其能避得过自己这一道劫难,但面对持枪的赵白龙,怕是也非敌手啊!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念及至此,年轻道人拱了拱手,当即发声邀请:

“连云山盗匪盘踞,蛇鼠一窝,眼下此地不过只是其中一处而已,远远称不上清理完毕。”

“既是同路之人,阁下何不妨与我一道,将这数十里山脉于今夜彻底肃清,还一方土地安宁,如何?”

季秋对于这赵白龙颇感兴趣,因此倒是想要邀请一下,与其同路,将这漫山遍野的盗匪之徒全部肃清。

赵白龙听后,略微一沉吟。

“此人手段不浅,应是身怀道行的炼气之辈,师父曾言这些炼气士都是万中无一的高人,若是结识一下,倒也不是不可。”

于是,赵白龙持枪,抱拳道:

“若是阁下也愿去肃清此山,那确实与在下同路。”

“既如此,同行倒也不无不可。”

“叨扰了。”

二人初步交流完后,季秋指挥着护法力士,亲眼见得这些小匪徒们拉着一车又一车的粮食出了寨子,下山而去后。

这才与赵白龙同道,往着更深处而行。

月黑风高,天气泛凉。

杀意渐重。

此一行,足足过了一夜。

当天色转晴,有曙光破晓于天幕露出。

本来在幽州南部为祸一方的连云山盗匪,贼首已是被斩杀一空!

而在那远方最高的一处,名为狮王山的大型山寨中。

一场大战,已是落幕。

这狮王山的贼首,使着一口连环虎首刀,足有先天后期的境界,于此地聚集了上千余名喽啰,呼啸一方,号称连云山八大盗匪之首!

但在前日夜里,却被人挑上了家门。

“呃...”

那坦露着胸襟,持一口虎首大刀的壮汉,此时在这一片混乱狼藉的营寨之中,看着那一枪捅穿了自己胸膛的亮银枪,口中鲜血喷出,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片刻后,随着那挺枪的年轻人手腕收力,只是一扭,他那颗已经破碎的心脏,顿时便彻底炸裂。

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这贼首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扑通’一声躺倒在地,没了声息。

旁边肃清山寨的季秋见此,轻轻点头。

与这赵白龙同行闲聊,季秋已经知晓他所用的武技,乃是传自枪道宗师许渊,号曰:百鸟朝凤枪。

此枪法在这面容俊秀的年轻人手里,施展开来真可谓是灵动非凡,枪尖挑动时虚晃一下,便有无数枪影纷乱而出,隐有凤鸣之声相随,叫人失神。

枪法不错,人也不差,二者相得益彰,真乃是不世出的英杰之辈!

我太平道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将那些小匪徒治理的服服帖帖后,季秋感受着渡世太平经转化的功德之力,感到有些意外。

此法虽是行济世之举,就能得到功德之力转化,借此增幅修为。

但令季秋没想到的是,肃清这连云山百里盗匪之患,竟也能增幅修行。

“莫非这善果的定义,是根据我自身的认知来判别的?”

季秋眸中带着些思考。

眼下他的修为,已经在这一年多里,增长迅速。

如果说刚入御气境时,季秋的丹田之中所汇聚的,不过只是一条小溪的话,那么现如今他丹田之内所存储的灵气,便已经是隐有了江河之势!

到了这种程度,起码在大炎朝内,季秋已经足以称得上是有道真修了,有资格开始向着那最后一步的道基之境,发起冲击!

不过从未筑就过道基的季秋,对于此道还是极为陌生。

他只晓得要是想要破境,那就先要将灵气凝于丹田压缩,形成丹道的雏形。

之后待到丹田液化,筑就道基,便算是成了。

若成无漏无暇之基,那么此人之后的道途就将越发平坦,反之损漏越多,则越发艰难。

而这,就被称作是大道之基!

“关于此道,还是得去太华山,询问一下太华真人才是。”

想起模拟之时,太华真人以自身半生功德及修为,为自己开辟道基之路,季秋心中就不禁升起了些许悸动。

他仍是不知,为何太华会对他这般好,而且不图任何回报。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道途,与太平经相互契合吗?

或许,其中还有着更加深层次的意思。

不过那就需要他亲身去往太华山,才能一探究竟了。

看着一侧正擦拭着亮银枪寒芒上血迹的赵白龙,季秋舒了一口气,随口询问道:

“赵兄弟一身武艺已是登峰造极,尤其是那枪法,实乃是我平生仅见。”

“不知平了这连云山匪患后,阁下欲去何方?”

季秋状似无意开口,而赵白龙听后,则是认真答道:

“眼下我枪法未曾大成,仍然留于老师跟前练习枪法武艺,因此平了这连云山后,正准备回师门复命。”

“巨鹿先生你呢?”

因为季秋作道人打扮,又称自己为读书文士,所以赵白龙也以先生称呼之。

听完他的回复,季秋当即抬眼笑道:

“赵兄弟方才说是自冀州边郡而来,那你我正好同路。”

“此行我也正欲去往冀州,一是为了传道四方,布施百姓;二则是为了去拜会高人,求问后续大道。”

“你我何不结伴同行?”

听到季秋的邀请后,赵白龙顿住擦拭长枪的手掌,细细想了想后,这才答应了下来:

“若先生不嫌弃的话,我愿与君同行。”

眼前的年轻人和他年纪相仿,而且实力还要比他高强,言语之中颇多见解,遇见这等人物,赵白龙心中也想结交一番。

毕竟自少年开始,他就一直于老师跟前练武,鲜少能看到这般优秀的同龄之辈,更别说是朋友了。

因此要是能和他结下交情的话,倒也还算不错。

第一百零二章 众星熠熠,不若一日之明也! 清晨暖阳升起。

连云山下的村庄,那些本来被山上盗匪劫掠的平民百姓,面色大都愁苦。

本来幽州地处偏远,收成就不好。

这下子村子内的存粮又被抢了大半,可如何过活。

大人们蹲在村头面色愁苦,正准备去县里谋一份生计。

虽也有人寄希望于那日前信誓旦旦离去的黄衣道人,但在他们的潜意识里, 那等人物,又怎会将他们的死活给放在眼里呢。

升斗小民,自有他们自己的存活之道。

毕竟在这世道里活得久了,他们早就晓得,这世间上,本来就是没有什么救世主的。

“大父,我饿...”

一扎着总角辫的小孩儿, 正捂着肚子扁着嘴,在那村口长者面前弱弱开口。

而那前日里与季秋交谈, 对其一身本领看得最为直观的那老者见此之后,只是一声叹息,随后抬手摸了摸这孩子的辫子,语气中带着些希冀道:

“孩子,再忍忍吧。”

“那位大贤良师,应该是与那些山上盗匪不同的。”

“或许再过些时候,他就会带着粮食下山而来,将属于咱们的粮食还给咱们了...”

太平道的名声广泛,他曾经也是听闻过那去过县里的后生们, 提起过那位大贤良师的。

呼风唤雨, 撒豆成兵,渡世救人,赈灾消疫...

无论是季秋做过的还是没有做过的, 这些带着些神秘色彩的传言, 都将他在底层给渲染的是如同仙神一般。

因此哪怕是对于那些头戴黄巾,打着太平道名义行事的盗匪深恶痛绝。

但在亲眼见到过季秋的神威之后,老人却也因一面之缘,便对季秋的行为有所折服。

或许人老了, 就是容易有些幻想与寄托。

但他总还是愿意,去相信那身披黄衣的年轻道人所道出的许诺的。

“快...快看!”

“那些山上的贼人又来了!”

就在老人抚摸着孩童的脑袋时。

村口处不知谁看着远处道路之上,慢慢冒出的一个又一个人头时,突然惊慌大喊出声。

听闻动静,老人一怔后抬头。

赫然便见得了那些山匪们,又一次卷土重来。

这一下,他那苍老的面色上带着些苍白。

“为...为何会又来了一趟?”

老人将孩子揽于背后,随后面上带着些惶恐,语气有些不敢相信。

那位大贤良师,不是说上山前去,将这些匪徒全都斩作一空的吗?

“难不成,是那位大贤良师教训过后,这些匪徒不服气,又回来寻仇来了?”

瘦弱沧桑的手掌紧握成拳,老者深吸一口气,心中浮现种种猜测。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作为村子的宿老,眼下村庄乱作一团,他正准备上前,用一把老骨头去探探路,看看这些恶徒们究竟想要作何时。

那些拉着车的匪徒们,却在靠近村庄之后,做出了叫他有些意想不到的动作。

当这些匪徒拉着粮车,看到了老人上前时,一个个膝盖竟然就跟软了一样,‘噗通噗通’的就跪倒了一地。

他们嘴巴里面嘟囔着诸如‘我有罪’、‘请求谅解’等老人听不明白的言语。

不过那都不重要。

待到这些匪徒解下粮车,将本来劫掠村子的粮食,以及更多的粮食都留在了原地,说是物归原主之后,老人却是彻底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这...”

他唇角微动,正想要询问原因时。

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向了那头戴黄巾,身高足足一丈有余的数尊护法力士身上。

当他看着那些护法力士面色古板,眼神肃穆,碗口大小的拳头上面染上斑驳血迹时。

老人当即明白,为什么这些个偷鸡摸狗的匪徒们,会变得这么老实了。

一时间,老者老泪纵横。

他看着后方村庄内的村民们一拥而上,绕着那些粮食惊呼雀跃。

看着那些匪徒拉着车,在那些力士的看管之下,慢慢向着其他村庄继续前去后,老者向着那云霄之上的苍穹望去,双臂张开,面上饱含激动与尊敬。

“老夫替全村四百七十二口人...”

“拜谢,大贤良师!”

...

远处,两道人影立于一处山坡上,一者手中持枪腰杆笔直,风华正茂英姿勃发;另一人身披黄衣,半坐在草坪上,正目视着那远处的村庄一幕幕发生。

这时候,那站着的年轻人有些感同身受,于是开口:

“巨鹿先生...”

“这就是你口中的太平道教义?”

赵白龙面上带着些惊讶。

他没想到,这位自称是太平道的张巨鹿,上山连破八大匪寨,以符箓呼唤护法力士,俘虏了数百匪徒,所为的竟然就只是这些普通的平民百姓。

这一幕,不由得叫他颇受震动。

这时候,在看到那些匪徒在护法力士的监督下,又拉着粮车向着其他周边村庄而去,季秋拍了拍染上尘土的衣袖,继而站起身子淡笑道:

“事情算是暂时了解了。”

“一路之上,果然有些宵小不想听我之言,心怀不轨,正好借着护法力士之手,去敲打敲打那些剩下的小匪们。”

“这下子,这些家伙们应该是吓破了胆,这辈子都会心里留下阴影了。”

“希望他们从此之后,能够紧守底线,不然下一次被我见到又干回老本行...”

“那到了那时,我可就不会看在这些人身上没什么杀孽,便轻易放过他们了!”

说罢,季秋眸中厉芒一闪,随后看向赵白龙,轻轻颔首:

“眼下世道艰辛,底层平民百姓生活疾苦。”

“我立太平道,就是为了替这芸芸众生做些事情。”

“未来的终极目标,就是希望能够实现天下太平,塑造真正的黄天盛世,让这些平民百姓都能像是个人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堂堂正正、昂首挺胸的活着!”

“怎么样,赵兄弟要不要随我在冀州一道宣扬太平教义?”

回应了赵白龙,说到了最后一句话时,季秋还顺带着稍稍试探了下其反应。

对此,年轻人有些意动。

但在沉默了片刻后,却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巨鹿先生好意,做的事情也是有着自己的道与操守,这点我佩服至极。”

“但我如今尚未出师,武道还未曾大成,就算是去帮先生也帮不上什么忙,日后若有机会的话,会仔细考虑的。”

听着这面貌俊秀的年轻人逐字逐句的认真开口,季秋瞅了他一眼,不在意的笑了笑:

“没事,赵兄弟的心性端正,颇为对我胃口,若是日后有意,尽可前来寻我!”

“我太平道的大门,一直都为君这等人物敞开!”

“好了,诸事已了,咱们走吧!”

说完,黄衣道人背着身,举止洒脱。

二人沿着冀州的道路,毫不拖延的便飞速行去。

而在他们原本立身的那小山坡下。

那些村庄的村民们看着失而复得的粮食,喜极而泣。

...

冀州,太华山。

此山立于冀州与幽州的边界。

凑得近了,只见峰峦叠嶂,山脉连绵,两岸有清泉流响,青山如水,倒影翩翩,高山与滔滔江水形成对照,风景可入画矣。

季秋与赵白龙,行于此山之下。

这时候,季秋是有些略微意外的。

因为他来太华山,就是为了寻太华真人,想要借此觅得破境道基之机缘。

但叫他没想到的是,赵白龙的师父,那位声名显赫的枪道宗师许渊,居所竟然也在这太华山下的小镇之中。

倒是有些巧。

走到了山前,看着眼前欲往山下镇中行去的赵白龙,季秋随即笑道:

“这倒是巧了。”

“我一位老师恰巧就于此山之中隐居,没想到赵兄弟竟也在这太华山下习练武道。”

“待到我拜访完老师,觅得修行进境之道后,就去拜访赵兄弟还有你那位老师。”

“枪道宗师许渊,啧啧,那可是天下闻名的武道强者啊,赵兄弟能拜入他门下,也算是一件幸事!”

“就此别过!”

说罢,年轻的道人对着眼前的赵白龙拱了拱手。

对此,赵白龙托枪回应,言语带笑道:

“那就暂且告别了。”

“君若有空,可来寻我,我可为你引荐于老师。”

“再会!”

看着偶然相逢的这年轻俊杰身影慢慢离去,季秋顿住脚步,嘴角含笑。

又博得一位未来人杰的好感。

而且自己如今已经成就了炼气巅峰之境,只要待到太平道再发展发展...

他季秋,就敢叫这大炎朝,日月换新天!

看着那青山耸立,如剑般直插云霄,季秋驻足片刻,开始了往上攀登。

此地灵气浓郁,山势险峻,一看就是人烟稀少,罕有人至的地带。

正是在这种地方,才会诞生出真正的有道真修啊!

灵气氤氲,山间雾霭缭绕,一片仙境风貌。

季秋登上山去,已是见得一片白雾,若是普通人来此,恐怕旦夕之间就得迷失方向,随后被迷雾绕晕,沿着另一条方向下山而去。

但对于季秋来说,这些炼气法阵布置下的障眼法,却是拦不下他。

待到季秋双眸散发灵光,破开了层层白雾,往山间内部继续行去时。

一道似从山巅响出的悠长之声,便传入了他的耳畔之间:

“周身灵光凝而不散,气息渊陈似如江河。”

“能在这般年纪就有如此成就,千百载内无人可出其右!”

“本座果然没有看错人。”

“吾徒,沿着道路进来罢。”

“剩下的路,为师替你解惑!”

第一百零三章 半生求索终为空! 那熟悉的话音落下,层层白雾瞬息消散。

一道散发着些许灵光的青石阶道,出现在了他的脚底之前。

而这条一望无尽的道路所通往的,正是那声音来源的山中深处。

年轻道人听到那话语响起后,并未意外。

太华山为太华真人的道场,自己破开了他所布置的炼气迷阵,身为其中的主人, 他自然会有所察觉。

自己是正大光明的前来求教,又怎么会扭扭捏捏,是以未曾停顿,季秋踏上石道,便一路往前大步行去。

周边抬眼所见,只见奇花异草不断, 姹紫嫣红各有之,作为道路两旁的装饰。

当季秋踏着石道,走到了路径尽头时,他的眼前,便有一座草屋隐约露出一角,静静伫立其中。

几株枝繁叶茂的古树围在这篱笆院子周围,除此之外,再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在草屋庭院之内,一身披灰衣道袍的沧桑道人,正坐于院内石桌子一侧,静静等候着外界季秋的到来。

一切,都显得是那般自然。

“进来吧。”

如沐春风的温和之声, 一如之前会面之时。

季秋稍微晃神,便不再犹豫, 上前两步推开了院子的门,随后施礼敬声道:

“弟子张巨鹿,至今为止已成炼气巅峰之境。”

“今日前来拜访太华老师, 就是为了请教之后的道途, 该如何去走。”

“请老师解惑。”

说罢, 季秋上前立身石桌一畔,双眸含神, 周身灵气涌动凝而不散,俨然已是一副炼气有成的模样。

捋了捋白须,太华点了点头,随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季秋片刻,指着石桌另一旁的石凳子,边开口道:

“坐。”

待到季秋遵循他的言语,与自己对坐之后,太华复又抬手引动灵气,将石桌之上的茶壶虚浮托起,分别将其中的灵泉倒入了自己与季秋面前的杯中。

一刹那,混和着灵气的香味萦绕季秋鼻端。

“尝尝我这山间泉水,味道如何?”

指着杯子,老道士笑眯眯的开口。

听到他的话,季秋看着杯中清澈至极,没有掺杂丝毫杂质与烟火气的灵泉,捧起杯子啜了一小口后,这才轻声赞道:

“清洌甘甜,饮入腹中,甚至还能转化为少许灵气,好东西。”

听到季秋的答复,太华略显满意,随后将自己杯中灵泉一饮而尽后,这才叹道:

“避于山中,坐看白云苍狗,整日以山泉为伴,便只能如此了。”

“但你不一样。”

老道士面上浮现几分认真,他看着眼前的季秋,轻声道:

“张巨鹿,你知晓为何我会收你为弟子么?”

对此,季秋只是摇头。

“弟子不知。”

太华的想法,他一直以来都琢磨不透。

即使是模拟之时,这位老者也未曾对他讲述过。

只是现在提早几年拜师,又将太平道发展至这番光景后,这老道士貌似有帮他揭开疑惑的意思了。

听到眼前黄衣道人肯定的答复,太华眸中露出了几分追忆:

“在幽州之时你替百姓治病救疫,又与我日后有一段师徒之缘,但这只不过是我提前收你为徒其中之一的缘由罢了。”

“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老道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我曾经的影子。”

太华笑着,语速悠悠,开始向着季秋慢慢讲述着很久之前的经历。

那还是当今天子未曾继位之时,向前推进足足一甲子前的往事。

当时太华道人一身术法通天彻地,已是步入了大成之境,在这一十三州的有名道脉之中,都算是最为拔尖的那一筹。

一身道基后期的修为,道人曾经想要改变这个天下。

因为到了他这个地步,若是想要再行突破,已经是进无可进了。

于是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了太平经之中。

他想要以太平之道践行自身之道,以改革天下之大功德,助自己成功破境,成为那几百年间都未曾有人成就的丹境大能!

而他选择的方式,与季秋不同。

如今天下的炼气士道脉极为寥寥,除却随着灵气越发衰微,而逐渐泯灭于历史长河之中的传承外。

剩下的道统得有半数之多,都是走的扶龙庭之道,依附于大炎气运之下,借王朝气运提升修为道行。

这也是大炎开朝之时,其祖上帝王为了定鼎江山,所借助一些大派出手而换取的条件之一。

因此这大炎朝虽以刘姓皇室为尊,但世家大族于世俗显贵,炼气大派于山川之间,自有借江山龙气修行之法,二者各取所需。

只不过前者闻名于天下,而后者则默默无闻,隐于山野罢了。

但时至如今,能够身怀道基之境的道脉高人,算是扶龙庭派系之辈,也足有十数名之多。

这些人平素不显于世,但要大炎真危在旦夕之时,便会露面显威,致使大炎不至于彻底亡覆,算是一重强且有力的保障。

季秋听到老人讲解到了这里时,面色稍有些怪异。

难怪模拟之中自己号一声苍天已死,竟会蹦出来这么多身怀道法之辈前来阻挠。

原来缘由竟是在这!

不过这些人取巧修成的大道,自然不如自己一步一步走成的稳固。

就凭自己一人毙杀了十三名同境高手,其中还有八人是所谓道基来看,就可知其中根底了。

太华并未注意季秋的表情,只继续讲述着事情。

“当年,老道我自忖修为不凡,乃当世炼气之道第一人,于是只身入泰安,雄心壮志的想要改变天下格局!”

“可谁曾料到,十数载之功,却换得的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

谈及至此,老道人面上遗憾。

“当时老道我化名宁华,入宫亲面天子,主张改革弊政,削弱世家影响,想的是能叫大炎抛去沉疴,但有些事情,却绝非是我想的那般容易。”

“若我当真能成的话,天下又岂能至于此番之景!”

老道士的话,叫季秋不由抬头,眸中露出了惊讶之色。

宁华这个名字,他知晓。

往前再数近一百年时间,此名曾位列三公,为大司空,掌金印紫绶,位极人臣!

季秋是真不晓得,这老道士竟然还有这段历史!

于是他耐不住好奇,不禁又问道:

“那老师你后来如何?”

其实说到了这里,关于后续的发展就算是太华老道不讲,季秋心中也清楚了几分。

那个时代,底下的平民百姓生活虽算不上富足,但起码填饱肚子,不至于饿死人还是做得到的。

在那种背景下,就算是揭竿而起,喊出苍天已死的号角,也未必有人能够跟随。

再加上大炎正春秋鼎盛,既想要改革天下,那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入朝了。

只可惜...

按照季秋所了解的情况来看。

他的这位老师入朝之后也就过了十来年,随着那位似乎有意削弱世家的天子殒命后,便已是无疾而终。

“还能如何?”

“天下各州,门阀遍地,纵使是皇权也不过只是想要稍加制衡,以保证手中的权利而已,根本未曾有考虑过这民间苦楚。”

“当时老道我,压根儿就没生起什么别的想法...”

“于是无奈之下,只得弃官而去,隐居山野之间了。”

“但随着这么多年过去,看着这民生越发艰难,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疑问萦绕在老道我的心头之中。”

“所谓的太平之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道理?”

老道士呼出一口气,说到了这里后,双眸注视着眼前的黄衣道人,最后定下了结论:

“关于这点,直到老道我见到了你后,才终于算是想明白了几分。”

“之前都是因为以往的经历,而一叶障目了,没想到想了几十年半辈子的路,竟会在寿元将近之时,才算是看到了眉目...”

“实在是可悲,可叹!”

说到这里,太华目光炯炯,似乎是含着灼热的火一样。

他平静的看着季秋,逐字逐句道:

“老道我的卦算之法,穷就太平经之极致,所以我能捕捉到你命运未来的一角。”

“之前收你为徒之时,老道没有仔细揣摩,只看到了一鳞片爪,但待到我回山之后仔细研究...”

“我却在你的未来命数之中,看到了大炎覆灭!”

第一百零四章 以为师毕生修行,助你成就道基! 冀州,太华山。

在太华真人的那山间院落之中,季秋于其相对而坐。

老道士此时的话语,已是尤为激动。

他盯着眼前被自己授予了太平经的弟子,语气沉重的道:

“本来老道是不欲去算的,因为这会折了我仅剩的可怜寿元!”

“但在初见之后,你那与匆匆一测的命数毫不相符的行为, 却是叫我越发好奇。”

“直觉告诉我,若是不探上一番,我必将后悔终生!”

“果然,我看到了。”

老道语气笃定。

看到了?

那...他看到的大炎覆灭,究竟是模拟之时的既定轨迹,还是自己未来所走的路?

听他这一番话后,季秋双眸不由一缩:

“不知,老师看到了什么?”

看着眼前收下之后,不过仅见了一面的弟子,太华哈哈大笑,答非所问:

“老道看到了什么,待会再与你说,眼下,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我且问你张巨鹿!”

“若是日后天地倾覆,连年旱灾,大疫弥漫,就算你太平道门徒足迹遍布天下,仍然是救不过来, 只能看着与所谓的太平大道越来越远时...”

“你会如何去做!”

老道的话, 就好像是在对心灵发出叩问一样。

一刹那间,道基境高人的威能泄露,让季秋心中一凛!

只不过稍稍露出的一丝气息,就叫他眼前足有炼气巅峰的道行,几乎如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般,在狂风骤雨的呼啸下, 几有倾覆之危!

好强大的修为!

季秋心中惊呼。

但对于太华真人的询问,他却不再藏着心中想法。

毕竟这老道士话都说到了这般地步,那肯定是已经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于是,季秋当即坦然答道:

“我虽不知老师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但话说到这般地步,我想做什么,你老可能也知晓了。”

年轻道人淡定从容,但随之吐露而出的话语,却是天下一等一的大逆不道。

“大炎秉承四百年天命,时至今日放眼望去,一十三州九成之民,皆衣不足蔽体,饭不可饱食,长此以往,岂能有不亡之理?”

“世家之祸不除,阶级根深蒂固,天子贪图享乐,时至如今,已数十年乃至数百年之久矣!”

“往前,还未到危及根本的地步,所以不会生出什么大事,但往后若是再如此,那必将有人重塑四百年前的轮回!”

“我张巨鹿非是圣人,但若真到了那一步,需要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肃清这个世道的话,那么我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

年轻道人言语一出,掷地有声,毫无掩饰。

太华听后,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的命格九死一生,你的未来将举世皆敌,这是我所看到的东西。”

“但不知为何,有些细节却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就算我穷尽浑身解数,回山枯坐两载,也窥不得其中一分一毫。”

“也许,你在未来或许真的做成了大业,也说指不定!”

“只可叹,老道我扶了十几年炎庭,替着他大炎江山救济世间,竟到了老才想明白,这腐朽的政权,已是没有了任何改变的可能。”

“平白蹉跎了漫长岁月啊!”

“不过好在,老道在临死前,竟还能收下了你这名弟子!”

“而这,就是我收你为徒的答案!”

说到这里,太华紧紧盯着季秋:

“如今你已炼气巅峰,这最后一步的道基,拦下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俊才之辈,其中之道九死一生!”

“但若是你真继续走下去,未来必将是举世皆敌,所以无论如何,你已是不能再继续蹉跎时间下去,务必要争分夺秒!”

“这一步道基之路,老道以自身道行,可以替你省却其中五成之功,但剩下的五成,就需要你自己去走了。”

说到这里,这须发皆白,面容沧桑的灰袍道人站起身子,手中法力流转,随后轻喝一声:

“伸出手来!”

季秋听闻后,似乎是晓得了眼前这太华老道想要做什么,于是心中隐有不忍。

但,正是像太华所说的那般,若是季秋想要在短时间内突破道基,那就只有这个法子了。

以他毕生之修行,助自己有一鼓作气,破境道基之机!

大炎虽然灵气浓度比大乾要高出不少,但也没有玉液还丹的真人之辈存在,所以修行之法稍显粗糙。

虽有很久之前的传承遗留,但时代的不允许,终究也没有真正的高人之辈诞生。

无论是筑基丹,亦或者是以五行灵物为根基,从而铸就天道筑基的法子,此世都不存在。

因此摆在季秋面前的,就只有借助太华老师的醍醐灌顶,来助快速他破境。

不然以他自己,想要靠摸索成就,最快估计也得再过数年之久。

虽说太华如今已是濒临油尽灯枯,眼看就没几年好活,但他对于季秋的好,却真是没得说。

似乎是看出季秋的犹豫,太华大笑一声:

“小子,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妨实话告诉你,老道我本就只剩了十载寿元,为了测你命数,又去了八成,再加上过去的一年多,你若是再晚来一年,吾就将散功坐化了。”

“你于今日到此,还碰巧成就了炼气巅峰,有了迈入道基的资格,实乃是天数注定!”

“我辈修行之人看淡生死,朝问道夕可死矣,我太华活了近三百载,今日得望太平之道的一丝曙光,已是不虚,剩下的路,就要靠着你自己来走了!”

“婆婆妈妈,可非修行之辈也!”

“还不伸出手来!”

一声肃喝,直震天灵!

季秋听闻后,心绪难平,不由自主的就将手臂伸出。

下一刻,属于道基强者的滚滚灵气,自那灰袍道人周身涌动而出,几乎使得周遭灵气不停暴动!

老道士一头白发纷飞,本来布满皱纹的面容随着重回巅峰之态,开始渐渐消退。

曾经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那副面貌,复又回到了这老道的身上,而且较于季秋第一次与他见面时,更甚矣!

“吾徒张巨鹿!”

“老道我虽与你只见两面,只有一段师徒缘分,但你现在以及未来的所作所为,却都是为师近三百年都未做到的事情!”

“这太平大道由你去践行,做的终将会比为师更好!”

“因此我要你去代为师看看,老道我修行了一辈子的太平真经,所记录的太平大道,究竟会是何种模样!”

“在那之前...”

老道双眸散发出亮光,随后那身躯丹田内的无暇道基微微震动。

下一刻,一股属于道基境本源的灵力,随着太华将手掌托起,与季秋掌心相握时,便开始源源不断的,向着他体内涌动而去!

一尊道基后期的大修士,耗费本源之力,只为了助季秋破境!

其中蕴藏的能量,又岂能是筑基丹可以媲美,就算是五行灵物成就的天道筑基,怕是也不过如此了罢!

大道之基,近在眼前!

第一百零五章 挣开枷锁与束缚,今日方知我是我! “就让我来,告诉你该如何突破道基!”

太华老道士须发飞扬,手中源源不断的本源法力,如不要钱一般注入季秋的经脉之间。

这些本源法力被太华引导,即使传入季秋体内,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撕裂之感。

只是沿着他体内的经络扩散一圈,直到季秋逐渐适应后, 这才渐渐于他下腹丹田处汇聚,如此循环往复,一次又一次。

整个过程从外界来看似乎极为凶险,但其中的尺度与把控,太华却是握得死死的,不会在这个过程之中,叫其生出分毫意外。

季秋将太平经改良为渡世太平经,而太华毕生所修之法则为太平经, 二者虽有差别,但归根结底也尚算是同宗同源。

所以太华一身本来如渊般深沉的法力,待到传入了季秋身躯后,就如同是涓涓细流一般,缓慢且自然的,便转化为了他自身的本源之力!

这样带来的成果就是,季秋身上的气息开始越发浑厚起来。

随着两人的法力与灵气渐渐交融提纯。

季秋本身丹田储存的近乎江河般的法力,也开始愈发壮大,浑厚的灵气波动在丹田内积蓄涌起,几如大江奔涌, 长河起浪, 滔滔不绝!

与此同时,黄衣道人周身的气息,也开始起了变化...

本来尚算是平静的灵气,随着太华传法, 顿时鼓荡奔腾不休!

灼热!

如火焰般灼热!

身躯之中,从未拥有过的强大感觉冲刺着季秋的心神,他内视自己流淌于四肢百脉,以及那丹田之中的滚滚灵气, 几乎想要一声长啸!

炼气巅峰,这才是真正的炼气巅峰!

灵气如海潮般布满每一处经络,将凡人之躯彻底化为灵气躯壳,法力做到这等地步,与真正的道基真修,又有什么区别?

但,这还不够!

看着季秋安稳接受了自己最为精纯的法力,太华呼了口气。

随后收回手掌,对着眼前身躯都溢散着灵光的年轻道人,当即肃喝了一声:

“太平经上有铸就道基之法,眼下丹田已是溢满,进无可进,此时不先凝神魂,后证大道之基,更待何时?!”

“还不速速醒来!”

这一声大喝,就好似一柄大槌从上往下,在季秋脑门上敲了一记一般。

叫这本来情难自已,已是有着几分晃神的年轻道人,瞬间便从那股沉迷力量的见知障中挣脱了开来!

好险!

季秋心中一凛,事后只觉侥幸不已。

若是方才没有太华老道的那道警醒之声,恐怕他但凡继续多沉浸一会,筑就道基的机会,就将渺小三成不止!

大道之机,稍纵即逝,果真不能容许分毫马虎啊!

由此可见,有一尊踏足此境,历尽千帆的老师教诲,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年轻道人心下庆幸,随后不敢再继续耽搁时间。

遵循着太华的指引,季秋随即盘膝坐于草坪之上,呈五心向天之状,眸中闪过坚定,内心平静下来后,于下一刻闭眸,一颗道心波澜不惊,再不被外力所扰。

此时,他周身的体表之上都有晶莹玉色浮现,白皙到几乎净如琉璃一般。

所谓有道全真,道骨仙姿,怕也不过如此!

一片蒙昧,无形无相的泥丸宫,随着季秋闭眸,白茫茫的一片之中,突然有了透明之状的波动随着法力圆满,以精神为基,从中慢慢生出!

这,便是神魂!

文士修行文道,可以精神之威影响现实,亦能驾驭浩然之气,修出种种神通,但在养气阶段,他们却也不能触及到真正的神魂领域。

其他修行之道,亦是如此。

因为这关,便是去伪存真的重中之重,是万里修行的第一步开始。

神魂不成,何能求道也?!

道基第一关,凝神魂!

神魂若成,可内视道基,通晓百脉;可神魂出窍,梦中传道;可勘破虚妄,得窥真实...

数里之外可闻百兽呓语,旦夕之间能驾驭飞剑杀人!

到了这一步,冯虚御风而不消耗巨量灵气,绘制符箓甚至可隔空描成,属于炼气士的真正神威,才算是慢慢揭开一角!

而最开始的炼气之道,说句不好听的,其实连真正的大道之门都还没迈入。

不然此关,又怎能以道基命名!

脑海泥丸宫中的神魂渐渐化出形状,那就是季秋的真我。

冥冥之中,一股子奇特的感觉,渐渐浮现在了季秋的心头之间。

下一刻,他睁开了双眸,明亮一如星辰,深邃且神秘。

奇特的道韵,玄之又玄,将他周身的气息都衬托的越发出尘起来。

此时再观这年轻道人,其实无论样貌与衣着都与之前无异。

但哪怕是普通人来此,也能看出这道人前后之间,其实已是大不相同了。

而气息有些颓废,开始慢慢衰老起来的太华老道坐于石凳,用手托着那盏本来被灵气御使的茶壶,倒出了灵泉正自斟自饮。

待到他看见盘膝坐于地面的黄衣道人,开始生出了质的蜕变后,终于认可的点了点头。

“神魂,成了。”

老道话语似是肯定。

果然,待到其话语落下,下一秒一道神魂念头,便从季秋身躯之上,脱壳而出!

五感清明,天地广阔,与肉眼凡胎所见,当再不相同!

挣开枷锁与束缚,今日方知我是我!

季秋驾驭着刚刚诞生的神魂念头,从身躯之上脱离。

他看着正盘膝而坐的自己,又看了下这天地之间的滚滚灵气,不由大为震撼。

本来肉眼无法捕捉,只能凭借感觉才能摸索得到的灵气,在神魂的注视下,却是如同实质一般,几乎抬手便可捕捉。

“这就是所谓的修行,所谓的去伪存真吗?”

以凡人之身,行天地之广阔,化凡为仙,看天地之真实!

“我辈,心向往之啊!”

他驾驭着神魂,以近乎着迷的模样,去观摩着这太华山之景。

山泉水滔滔涌动、树叶沙沙吹拂之声、鸟兽的低语鸣叫、羽鹤于空中盘旋,发出的清脆鹤唳不绝于耳...

山上方圆数里的一切细微动静,都避不过季秋这神魂的注视与捕捉。

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这种近乎贴合于大道自然的感觉...

又岂能是炼气之辈,所能够窥视其中之万一的!

看着季秋不觉沉醉其中,太华这次捋了捋白须,却是没有继续阻拦。

方才一声大喝将季秋惊醒,是为了叫他不要错过神魂生出的最好时机。

眼下神魂已成,待到其体悟完毕,天时地利人和尽皆归一之时...

就是铸成道基,彻底褪去凡躯之日!

在太华的注视下。

良久后,季秋终于体悟完毕,神魂回归于躯壳之中。

道人睁开眼睛,捏着拳头站起身子。

此时有风吹来,将黄衣道人的衣袂与那一头墨发吹动,却不能引得其丝毫注意。

季秋此时神采奕奕。

他看着天边朝阳升起,看着那山林尽染朝霞,看着风吹落叶,白云悠悠,深深呼出一口气,随后转头。

此时,在他眼前正对着的这名灰袍道人,本来强大至极的道基气息,已经颓废到近乎叫人发觉不出了。

季秋看着眼前含笑的太华老道,躬身执弟子之礼,语气沉闷道:

“弟子,谢老师传法!”

就是眼前这相逢寥寥的老道人,却为自己前世今生,都指明了一条通天之路。

他对于自己的影响,注定是极其深远的。

因此,季秋认这位老师。

“神魂已成,只差最后一步铸就道基,从此往后,你就将是整个大炎朝内,最为顶尖的炼气道人!”

“到了那种地步,你便有机会也有资格,去掀起一番风浪了。”

“去吧小子,让老道我看看,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将捧起的杯子放下,老道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黄衣道人,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当年。

想那双十风华意气之时,谁还不曾是个大道可期的少年郎啊!

可惜,终还是逃不得英雄迟暮。

就好像是事物的又一次轮回。

但眼下,自己寄予厚望的这年轻道人,所选的路,却是与自己背道而驰。

也正因如此,所以他通往的道路,也将与自己截然不同。

或许,他才是对的。

随着老道的话语落下,不谈他感慨与否。

季秋再次盘膝,运气行走一周天后。

他全身的灵气,都开始一鼓作气,往着那丹田之处不停挤压而去!

若要成就道基,那么就需要将灵气不停液化压缩,凝聚成一丹道雏形!

身躯,道基,神魂三者象征精气神三宝。

日后修至后期,无论是衍化元神还是那三花聚顶,羽化登仙,这三步都是缺一不可!

而眼下季秋的行为,就是为了成就大道之基!

这一关迈过去,自此天高海阔,当任其遨游也!

当然,这也是最为凶险的一关。

古往今来,不谈此界,光论元天界中的芸芸炼气之辈,因为此关而道途尽毁者,简直不计其数!

百人炼气之巅,难出一人筑基,又岂会是虚言?

随着季秋开始压缩灵气,他的眉头不禁紧皱起来,一声闷哼,从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

将四肢百脉间的灵气,以及整个丹田的灵气都压缩在一起,叫其液化为丹道雏形,其中的痛苦又岂能是言语可以轻易描述的。

起码季秋此刻,感觉自己整个身躯与丹田,都要彻底炸裂开来了一样。

这种剧烈的痛楚,几乎可以叫人精神崩溃。

但好在,他却是硬生生的,咬牙给坚持了下来。

第一百零六章 大道之基,今日成矣! 冀州,太华山。

一道人盘膝坐于院落草坪之上,面色浮现痛苦,额头频频有冷汗浮现。

不过就算如此,他都没有选择放弃,更没有选择就此停下。

大道之争,有进无退!

此刻的季秋比谁都清楚。

若是现在停下, 那么此世的修行数载之功,都将彻底功亏一篑!

无论是他自己的道途,还是整个太平道的重担,还有太华老道的寄托,一切需要他去做,需要他去改变的事情,都将就此彻底化为虚无!

到了那时, 纵使他可以回归现世继续走上修行路,但关于此地的一切, 都将万事皆休!

怎能如此?

而且事关自身之道,此次出现差池心中生退,就算积累了经验,回归现世之后,自己又岂能有把握,在心理有了失败阴影的笼罩之下,第二次成就道基?

失败者就是失败者,哪怕用言语去掩盖安慰数百次,到了最后也终究是失败者, 没有任何意义!

此道不可后退, 若不砥砺前行,当大道难成矣!

看着那灵气融合,一滴、两滴、三滴...直至丹田半数之多的灵气都不停液化后, 季秋双眸赤红, 不进反退, 反而是更加拼命的催动灵气运转!

行百步者半九十,往往末路,才是最难。

眼下已至最后关头, 当一鼓作气而破之!

怎能就此停下!

“给我成!”

看着若滔滔长河般的灵气液化,于丹田之中化为上百滴的灵液后,季秋大口喘息着,体表微红,额头青筋都显露了出来,表情尤为可怖。

这些液化的灵气在他的催动下,缓缓凝聚在了一起。

随后,一枚散发着光亮,隐隐间带着些丹道雏形的道基...终于浮现!

成了!

“丹道雏形,大道之基!”

“我,成了!”

一刹那,满身的痛楚于一刻尽皆消失!

由得灵液凝聚而成的道基,有法力生出,沿着季秋运功周天的四肢百脉,渐渐反哺。

难以言喻,比之炼气灵力精纯足足十倍不止的能量,将那些突破道基所受到的损伤,无论是经脉亦或者丹田,都已是彻底弥补!

直到这一刻开始,季秋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道基真修,要比炼气修士强大这么多倍了。

光是这才不过凝聚的丹道雏形,那其中蕴藏的液化灵气,就足以媲美方才季秋全身道行,而且从质量而言,还更甚矣!

不仅如此,此时的丹田消耗一空,又可以开始继续吸收灵气转为液化灵力,从而补足道基。

而季秋想要稳固此境,就需要将消耗一空的丹田重新补足。

可以见得,待到那时候液化灵气溢满丹田,他这一身法力与普通的炼气之辈,究竟又会有着怎样的天差地别!

说是一声如同天渊,怕都分毫不差罢!

季秋神魂内视,看着丹田之中那枚熠熠生华,几乎没有瑕疵的道基,目露激动。

丹道雏形,分为三种。

最下乘者,为破损道基。

乃是没有抗住破境之难,最后侥幸成就的道基,丹道雏形磨损不堪,缝隙裂痕颇多,此生如无大机缘,当丹境无望。

中乘者,为有缺道基。

乃是中规中矩,修行法术都较为普通之辈,所修行而成的道基,其上有少许裂痕缝隙,若是苦心打磨,未尝没有希望更进一步,拥有成就玉液还丹的机会。

至于最上乘,便是道基无暇!

丹道雏形近乎没有瑕疵显现,只需要不停积蓄灵气,将其渐渐演化为无暇金丹,最终就能有三成机会迈入丹境,延寿八百载,号曰真人!

可莫要小看这三成机会。

仙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入门难,有成难,攀登难,登天更难!

能将诸多境界尽皆一步一步踏过去的,都是千古罕见的存在。

光是看那偌大东沧州,笼罩了诸如大晋等凡俗国度不知多少,可能成就金丹真人的,又有几个?

更莫说是那更上面的大修行者了。

逆天改命,苦修三载,终于一鼓作气,成就了自己从来都没有成就过的,道基之境!

季秋此刻心中的喜悦,不足为外人可言。

他看着那天地,看着这灵气氤氲的太华山,只觉天地之大,却也不过尔尔了!

但当道人收敛了心神后,看着一侧一直含笑不语的灰袍道人。

季秋心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有了些不忍与难受。

他的道之所以能成就,得有半数之多的功劳,都是建立在这位老道士以自身为牺牲的条件下,这才达成的。

这叫一路走来,大多数只依靠自身之力的季秋,怎能不心有戚戚?

但太华对于此,却是并没有多少在意。

他看着眼前身披黄衣,不过双十年岁就已成就道基之境的弟子,大声赞道:

“道基已成,就算是数遍天下一十三州,你也足以称得上是最顶尖一流的高手了。”

“太平大道,就交付给你了,老道我做不到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去做得到啊...”

“哪怕,是将这偌大王朝倾覆。”

“但想来,也不会比眼下的这副情况,更坏了罢?”

灰袍道士笑眯眯的,随后凭空一招,一根由古木雕刻而成的手杖,便浮现在了石桌之前。

瘦骨嶙峋的手掌探出,太华轻轻抚摸着这根隐有灵光浮现的手杖,语气中带着些怀念:

“这支九节杖,是老道我少年之时与太平经一道觅得的法器。”

“时至如今,被我祭炼了足足二百余年,可以加持法力威力,已经算是当世罕见的宝贝了。”

“要知道,这法器我可是连你在川蜀之地布道的那位师兄,都没传下去。”

“今日,给你了。”

“正好老道最后还有些本源之力,既然你铸就道基如此顺利,那就不需要留下这些道行了。”

说罢,老道士手掌浮现微光。

他将最后的本源法力,都注入进了这根九节杖中。

杖首的花纹,被太华注入法力后,华光大盛,隐有微微颤名显出,似是在悲鸣。

被主人祭炼了二百年,又是有灵之器,哪怕未曾生出灵智,也算是罕见之物了。

以季秋的眼光来看,其距离道基高人所御使的法器,估摸着也就只差了一丝而已。

眼下,太华老道用他最后的法力,为这九节杖补全了最后所缺的些许道韵。

从今往后,这支九节杖,就将是货真价实的道基法器了。

此种等级的法器,纵使是在神霄门中都算是罕见,更何况是这方大炎天地?

就算称不上是天下第一,但道一声当世罕有,也足以当得了!

“老师...”

季秋欲言又止,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必多言,拿着便是。”

“另外,你既欲行大事,那就不可能仅凭自己一人之力。”

“太华山下,那枪道练至化境的许渊,曾受我三次点拨,还有一次救命之恩,你携此九节杖,他自然该晓得怎么去做。”

“就算不会直接效命与你,但他门下的那弟子老道曾见过一面,可堪一用,能助你成就大业。”

“另外,川蜀之地的正一道,你的师兄张陵,素来对老道敬仰有加,虽他不能承我道统,但也足以引为你的助力。”

“还有豫州的镜徽道、江南的天柱山,这两脉道统都是后起之秀,非是传承四百年,走的扶龙庭之道的道脉,其二脉道主与我也是有所私交。”

“你可前去寻找,与他们结结交情,就算是不能成为同道,但他们也应看在老道的薄面之上,不会过多为难于你才是。”

将手中九节杖洗礼完后,太华站起身子,珍而重之的将其托付给了季秋。

老道士此时已是接近油尽灯枯,可眉眼之中却并无对于死亡的恐惧,余下的除却遗憾,便是看穿生死的豁达。

“做老师的,能嘱咐的便言尽于此了。”

“至于剩下的,就要看你张巨鹿自己的造化了!”

“希望,你能达成所愿,做到老道我未曾做到的那步。”

“而且有朝一日若是做成,可要切记,莫要步入这大炎一朝的后尘啊...”

老道笑眯眯的,他将手掌之中的九节杖,按在了季秋的双掌之间,随后拍了拍他的手。

下一秒灰袍道人的身形,便渐渐化为了点点风沙,没有丝毫征兆的...

随风而逝。

道基高人,灵气布满全身,太华在最后一刻动用剩下的灵气,将自己的身躯彻底道化了,未曾给这世间留下丝毫痕迹。

从虚无之中到来,自虚无之中离去,不带分毫云彩。

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个人一样。

但那黄衣道人,却是头颅微低,双掌握紧成拳,紧紧攥着手中的九节杖,如同雕塑般久久未动。

良久后,才有轻声喃喃:

“弟子,晓得了。”

【19岁:太平道根基已成,你派遣门下弟子周游数州,传教四方,意图为以后的大计做好充足准备。

同时你也动身,准备往冀青二州而行,宣扬自己的教义,顺便想要去往太华山一趟,求教太华真人该如何破境道基。

一路之上并无多少波澜生出,不过在幽冀二州的边界,你在剿灭一处山匪之时,偶然与一年少英杰相交,得知其出身枪道宗师门下,因此暗暗称奇。

你与他在山脚下分别,你独自上山面见老师太华,他给你讲述了一段往事,最后以身化道,助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就道基。

太华将一生所学,传承法器尽皆传授于你,顺带为你之后的道路,也引上了一段助力,虽相逢不过两面,但其所作所为,却无愧于师者之称。

你对于他的逝去,颇感遗憾,并将他的一生所愿铭记于心。

这太平大道,又多了一人的寄托,而你暗下决心,这一次...你不会再败!

大道之路,就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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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枪道宗师——许渊! 冀州,太华山脚下,甘陵县。

此时,一身材清瘦,手中抓着一只枪,正为门下弟子演练武道的枪道宗师许渊,突然手中一松, 眉头一皱,停下了动作。

他抬头,有些惊疑不定的往那县外高山的方向望去。

这一刻,许渊心血来潮,只觉得有种压迫感,从此刻开始, 已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种感觉...难不成?”

忽视了眼前弟子赵白龙的疑问,许渊放下枪柄,步履匆匆,有些不敢置信。

以往于这甘陵县城隐居,许渊的武道神觉,一直都有股气在上头压着。

他晓得,那是居于太华山上的老神仙,太华真人所致。

那老道士活了近三百载,一身道行通天彻地,哪怕自称天下道脉第一人,估计都没有多少人会出言反对。

不曾掩盖气息被他压制,实属再正常不过。

但今日许渊正演练枪法时,神觉却突然一激,复而转瞬清明,只觉得一切压于头顶的阻碍与束缚, 都已是彻底烟消云散, 有股子豁然开朗的意思。

这代表着什么,他隐约之间,似乎已经是猜测出了几分。

“那位老神仙, 终究还是去了啊...”

眸中露出几分遗憾, 感受着那远方山上的缥缈气息渐渐散去,许渊摇了摇头。

平生蒙受颇多恩情,只可惜却是无以为报。

且放下手头事务,前去缅怀一番吧。

...

豫州,镜徽道。

以四方八卦之相,于连绵山脉之中布下阵法,脱于尘世,镜徽道传承于世,不过道观一座,弟子之辈二十余人而已。

避世修行,以期望能有朝一日于静修之中,参透天人之道,便是这一脉修行者的毕生追求。

只可惜自道脉之主崔奕立下传承以来,貌似还没有人能够成就这般超凡脱俗的造化。

不过其道脉的卜算之法,以及窥视天运之道,却也称得上是天下独一份了,颇为不凡。

这一日,崔奕于静室盘膝, 双眸微闭,气息绵长。

他背对着身后的道尊法像,面前摆放着一面法镜,一方灵卦。

今日天人交感,心中悸动之时,崔奕特地为此卜算了一卦,看着灵气催动显于卦盘,有无数玄奥符文渐渐浮现时,崔奕的眉头,却是越发皱紧。

“有道境高人陨落,却又呈现新旧交替之相,而且我观此轨迹,貌似与王朝气机,甚至还有些对冲的模样...”

“嘶...”

这么奇怪的卦象,他也算得上是平生仅见了。

雾里看花,捕捉到了些许轨迹之后,崔奕更是好奇,于是耗费偌大法力,就想要去穷就其中细节。

可任凭他使上百般手段,却都再也测不出一分一毫出来。

直到他隐约于水镜之中,看到了一抹气息如渊般的黄衣身影,这卦象才算是彻底了解。

咔嚓!

一声镜子破碎的声音,于这静室之中清晰的响出。

下一刻,崔奕面前那用来观测画面的法镜,随着镜面之中露出那身影的一角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不由自主的破碎了开来。

毫无征兆。

良久后,这面貌儒雅的蓝衣道人喘息两声,这才罢手,气息变得有些苍白。

“天数,改了...”

“是太华?又不是,那高人陨落应是太华,而这后续的变化,就是自他陨落开始产生变化的。”

“莫不成这位前辈在陨落之前,还未曾放弃过他心中所存的念想吗?”

“那他留下的后手,又该是怎样的手段呢,还有那道一角黄衣...”

“可惜,测算不出来啊!”

“咳咳!”

消耗过多心力,饶使崔奕也是一尊道基高人,可却依然没有算出个所以然来,到了最后更是猛地咳嗽了两声,只得束手作罢。

“实在是令人好奇。”

良久后,静室一声叹息。

末了,道人挥手间收拾了下那满地破碎的镜片,随后复又于蒲团入定,打坐调息,陷入了寂静之中。

...

将角度转回许渊这边。

冀州,甘陵县,城东许府内。

停下指点赵白龙枪法武艺的动作,许渊就欲带着他去往太华山。

许渊如今虽年岁也已不小,且武道有成,但在太华老道面前,确实还是差了不少辈分。

要知道,在最初遇见那仙风道骨的灰袍道人时,他才不过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已。

在许渊于深山迷路之际,太华曾出手救过他的性命,而且还在他遇到瓶颈的时候屡次点拨。

可以说若是没有太华,那就没有他许渊如今武道金刚,枪法大成的一日出现。

这份恩情生前难还,但在老道去后,却是怎么说都得前去祭拜一番的。

不然,岂不是不当人子?

就在这头发斑驳的老宗师,正欲出府而去时。

府外大门,却有阵阵‘咚咚’的敲门之声响起。

二者撞了赶巧,待到许府的下人受到许渊示意,将门户打开后,那外界一身黄衣,气质超然的年轻道人,便显露在了许渊与赵白龙的面前。

此人正是自太华山而下的季秋。

太华老道士以一身之法助季秋成就道基,随后化为风沙,于世间彻底了去了痕迹。

在走之前,他曾给季秋留下了三道嘱托。

而于甘陵县隐居的枪道宗师许渊,竟与他有着这般渊源,关于这点,季秋是不晓得的。

于是在为太华老道立下一处衣冠冢后,季秋下了山,便直奔甘陵许府而来。

当时于山下和赵白龙暂别时,季秋曾经向他打听过许渊居所。

再加上成就道基神魂自生,方圆数里的气息都逃不脱他的感知,因此想要寻找到精确的位置,对于眼下的季秋而言,不过只是易如反掌罢了。

走到许府的门槛前,年轻道人对着大门敲出声响。

待到门扉敞开,视野开阔。

季秋抬眼向内望去,便见得了那之前一道同行的赵白龙,以及处在他身侧,一年岁颇长,但气息却给他一种危险感觉的拄枪老者。

当季秋的眸光与这老者对视时,他眯了眯眼,心中微微一凛。

一个人的眼神与气质,最骗不得人。

眼前这老者虽其貌不扬,但那略显浑浊的瞳孔之中,却饱含锐利之色,几乎如猛虎卧丘般,给人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之感。

似乎好像只要他一出手,就将有莫大威能与凶险相随一样,给人精神上带来了沉重的压迫力!

能在季秋成就道基,于整个天下都算是顶流高手时,仍让他慎重至此者。

想来此人,便是那传授赵白龙武道,被太华老道提及的枪道宗师——许渊了!

第一百零八章 请老宗师,教我如何成就金刚! 冀州,甘陵县,许府门前。

许渊拄着枪顿步,在季秋打量着他的同时,一双略显斑白的眉头也不由一皱:

“阁下何许人也?”

“不知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老者开口,言语淡淡, 其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事实上,不仅是季秋对于许渊的实力感到慎重,同时这老者面对季秋时,也是不敢托大。

季秋能一眼看出许渊是武道金刚境,许渊自然也能瞅出季秋乃是一尊货真价实的道基高人。

虽说炼气士大都驻颜有术,随着境界的提高, 更难以从原本面貌判断其岁数如何。

但眼前这黄衣道人,却浑身上下都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朝气相随, 而不带任何临近黄昏的迟暮之感。

也就是说, 这道人就算没有他面容显得这般年轻,但可能也相差不大。

这般年轻,就能成就炼气士的顶尖之境,成为一方道脉的道主级人物!

此子,绝然不可小觑!

就在许渊忌惮开口时,赵白龙的目光,也落在了季秋身上。

当他看清这黄衣道人后,随即便有些惊讶的开口:

“巨鹿先生?”

“你这么快便自太华山下来了?”

赵白龙见到来者自己认识,当下就跟着一侧的老者低语两声,似乎是在解释着这年轻道人身份。

而许渊听到自己这得意门生在介绍眼前的年轻道人,听完了他的事迹与来历后,不由面露惊色, 心中略带着些震撼。

“此子, 竟真的只有二十左右的岁数?”

“而且他竟然还是太华老道的弟子...”

许渊听到这里,已是去了敌意, 但目光仍然不住的在季秋身上打量,似乎是想要将这年轻道人给彻底看透一样。

可惜, 他注定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了。

见到眼前这老宗师没了方才的警惕,季秋这才从容理了理衣衫,拱手道:

“在下张元张巨鹿,为幽州太平道道主,师从太华山太华真人。”

“此次受老师临终嘱咐,特地下山前来拜访许老宗师。”

说到这里,季秋轻叹一声,似在悼念。

而许渊听后,并未意外,但当彻底确定了后,嘴唇还是不免有些轻颤:

“太华老前辈,当真还是陨落了啊...”

虽然已是有所察觉,但当许渊真切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仍是感到有所悲凉。

那么强大的一个人物,说去就去了。

自己这气血已大不如巅峰的老家伙,又能再于世间存活多久?

虽心中有些伤春悲秋,但许渊仍是缓过神色,暂且放下了去往太华山的行程, 而是邀请季秋,往府内行去。

不管如何,季秋既带着太华的名头前来, 那么他无论何时,都得以礼待之。

太华真人能在临死之前,提及自己的名号告知这弟子,其想要表达的意思,许渊已是明了七八分了。

“既是太华真人的弟子,那便不可怠慢,小友快快请进。”

许渊颔首,对于季秋的身份加以肯定,当下便向其发出了邀请。

而待到季秋没有推辞,持九节杖踏过门槛后,许渊瞅见他手中所掌的古朴九节杖,更是对这年轻道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太华真人连他祭炼已久的法器,都授予了这年轻道人,显然是已将其视为了自己的衣钵传人。

既然如此,便更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入了内院,于一凉亭内停下脚步。

许渊没有犹豫,当下便向着季秋开门见山,道:

“此番小友前来,寻老夫何事,但说无妨。”

“看在你老师的面子上,只要是老夫这把老骨头能做到的事情,都可以答应你。”

“你老师早年间于我有大恩,他将我名头告知与你,所为的是什么,你自己心中也应清楚,就不用讲过多场面话了。”

习武之人,单刀直入,而许渊则更是其中翘楚。

他刚与季秋照面,就直接将话语讲白了,大大方方的,没有丝毫藏着掖着。

至于本来侍立于他左右的赵白龙,更是被这老者打发了下去,因此眼下这石亭内,便只有着季秋与许渊二人。

这位老宗师的意思很明白。

那就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而对此,季秋有些稍感意外,似乎是没想到许渊竟这般直白。

不过片刻后,他便缓过神来,随即应道:

“老宗师果然性情豪爽。”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多做掩饰了。”

说到这里,季秋面上正色。

“在下踏上修行路,文道武道炼气法都有涉及,走的是三道同修之路。”

“如今炼气之道受老师点拨,已经成就道基,文气日夜蕴养,也距离凝结文心只差一步,今日前来拜访老宗师,就是想求老宗师指点一下武道。”

“还有就是...”

“我欲行遍一十三州,成就一番大业,需要人杰引为助力,老宗师与门下弟子,可否愿助我一臂之力?”

季秋说到这里,对着许渊拱了拱手,面色坦然,表情认真,代表着他方才的话语,并不是在说笑。

这要是平常之人,听到这般索取,恐怕早就勃然大怒了。

但是突破道基之后,季秋此时查阅人生轨迹的能力,已经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在他眼中,许渊这一生经历,都摆在了纸面之上,对于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已是一清二楚。

许渊这一生,用六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行得正,坐得端!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并不拘泥于形势,这种人欠下了太华偌大恩情,作为太华弟子的季秋,他自然会想尽法子还上人情。

果然如季秋所料。

就在他话语说完后,对面老者确实非曾动怒。

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季秋一眼,随后道:

“小友倒是敢言。”

“不过能直接说出来,确实要比窝在心里半吐不吐,强上不少!”

“关于武道,若是小友想要求教,老夫自然是倾囊相授,无论是打通穴窍之法,亦或者武道锻体之术,都将绝不藏私。”

“但后一条嘛...”

许渊轻闭眸子,似在沉吟,片刻后睁开:

“老夫年纪大了,只想找个地方好生休息,所以助你一臂之力,还是算了。”

“但,老夫可允你一承诺,那就是需要我出手之时,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敌手为谁,老夫都将挺枪帮你一把。”

“至于我门下之徒,老夫可以为你引荐,至于他自己愿不愿意,就要看他自己了。”

“我许渊只能做到这般程度,接不接下,由你自己来决定。”

“但今日无论你怎么选择,之后你我之间,都是恩怨两清,互不相欠!”

“你看如何?”

老者的话语郑重。

而季秋听后,当即洒然一笑,起身一礼拜倒,道:

“老宗师能退步至此,已是出乎意料我之意料,张巨鹿感激不尽!”

“这便够了!”

说完,季秋站起身子,目光灼灼:

“那之后,就由老宗师来教一教我,如何走这武道之路罢!”

第一百零九章 连开十大穴窍,一道成则百道生! 时间倏忽而逝。

院落中,秋风瑟瑟起,飘零的落叶,掩埋在刚过秋雨的泥泞尘土之间,表皮脉络泛黄,已是入了深秋。

季秋自幽州出后,不知不觉间, 就已过去了两个多月。

这一日,甘陵县许府内。

季秋挺立如松,周身气血澎湃,筋骨噼里啪啦作响,犹如一张绷紧的大弓般,散发着浓厚的压迫感。

他的双拳内敛于袖袍之间, 五指紧攥, 并拢成拳。

在他对面立身者, 是一灰袍老者。

“架子摆的不错。”

“两个多月时间,到了现在观这外势,看来已有所成。”

“且让老夫来瞅瞅,成效如何!”

老者赤手空拳,看到季秋摆出这副有模有样的姿态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待到话语落下,身形瞬息化为残影,只往前提了半步,下一刻手肘一挥,就往前直轰而出!

半步崩拳!

许渊势如猛虎,手中虽留了几分力气,但那其中的劲道,却也不能小觑。

季秋见此, 并未意外,已是习以为常。

下一刻他便催动起了许渊所传的炼体法, 用以刺激开窍,随后低声肃喝, 便气血冲霄, 握拳迎上!

两人的劲力于这小院迸发,气血沸腾间,那劲力与真气的结合,其中散发出的波动犹为恐怖。

一拳砸下,如有千钧重担,两人或拳或肘,虽没发出什么战斗余波,但是那股将力道凝为一点的可怕掌控力,却比之大开大合,以真气化为武道战技要更加难上三分!

练武练至这般地步,已经能称得上是入微之境,不再和最开始只晓得修习浅薄技艺一般了。

大乾武道,说穿了底蕴还是太过粗浅,哪怕是练至先天,也无法与炼气士比肩,就算有超出桎梏者,也就最多如同林玉甫一般,再难有所进境。

因为他们自身就是开道者, 路到了尽头,就已经断了。

除非由惊才绝艳之辈再次将其续上, 可那是需要几代人不停传承,才有希望做到的事情,仅凭极个别人,绝然难以达成。

但大炎的无漏金刚境,却并非如此。

此世武道,称人身乃是一个大宝藏,身躯之中蕴藏的伟力无穷,只不过未曾被人真正的发掘。

而开创大炎武道的先行者,便以此为根基,以气血、劲力、真气三道融会贯通,这才为天下武道家,开辟出了这样一条辉煌的道路。

可惜,此道却也极为艰难,纵使能成金刚者比之道基高人要多,但天下练武之人如同过江之鲫,能成就者也是数万里难见其一。

三十六大穴窍尽数震开,可将气血与真气凝为一体,于内体形成循环。

虽寿元并不会因此增长多少,依然只能活上一百多载左右。

但到了此境之后,哪怕至死,这些金刚宗师们也能保证怀有巅峰之力,并不会因为岁数变大,气血划落,就此年老人衰。

大炎的武者由身躯为基,开辟三十六大穴窍,继而打熬气血磨炼筋骨凝聚劲力,其中诞生的威能,非同凡响。

哪怕只是普通的先天高手,也已是超越了大乾那些练出粗浅真气的所谓先天。

光凭他们能与季秋这等炼气士对阵,便可见一斑。

嘭!

小院泥泞的尘土搅动着,落叶被两人深深踩踏在尘土之中。

季秋撑起浑身筋骨劲力,运用着被他集合大炎武道改良,如今已达到了另一番造诣的悬空寺武道,足足与许渊斗了十数个回合。

招式转化间、龙爪手、大须弥拳、开碑裂石手、韦陀指法等四种上乘武学,于他手中频频转化,已是超越了原本面貌不知多少!

并未动用金刚境威能,许渊只以先天后期,震开了二十穴窍的实力应对,一时半会竟拿不下来,只能与其斗個平手!

这一下,着实是叫这老者心中惊得不轻。

要知道,两个多月前季秋请教他武道之时,他一身的武学造诣,在自己这位大炎顶尖武道家眼中,虽算不上有多垃圾,但也只能说是稀松平常。

可谁能料得到,被自己教了才这么点时间,这年轻道人竟就能突飞猛进至于此种地步!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一道生,万道成?”

琢磨不透的许渊心中暗惊,只能将原因归于季秋本身也是道基高人,所以神魂自生后,才能有这般悟性。

不然,他解释不通啊!

心神一个恍惚间。

黄衣道人双眼一眯,当时瞅见了破绽,手掌如蛟龙般扬起,足以开碑裂石的劲力卷携气流,霎时间就向着许渊脖颈径直劈出!

“好小子!”

神觉之上有危机感闪过,许渊看到瞬息欺身而上,瞅见破绽就能猛地抓住的季秋,不由大喝一声,属于金刚境的无漏之身微微一震!

砰!

季秋手掌劈挂而落,砸在许渊的肩膀处,却好似砸在了铜墙铁壁之上一样,随着金铁交加的声音迸发,二人点到为止。

待到停手时,许渊舒了口气,眼神带着惊诧,似乎是没想到这年轻道人竟能做到此种地步。

刚刚,他没有压住境界,动用了金刚境才能拥有的无漏真身。

可想而知,与许渊对阵的季秋如今武道造诣,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就在结束了对阵,许渊正欲开口时。

他的耳畔,却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穴窍震开之声,自面前这道人身躯之上接连响起!

“十七、十八...”

“武道金刚身,三十六大穴窍,你接连两个半月时间,竟然能连开十窍,纵使老夫传授你的赤元淬体功乃是一流炼体绝学,但也不应如此才是!”

“天生武道奇才啊!”

听到穴窍被季秋震开,许渊瞳孔收缩退后两步,不由大声呼出,面上露出不敢置信。

从未有过,从未听说过。

要知道,之前的季秋才不过打通六大穴窍,连破开十窍,成就先天后期都未做到。

但修行了他所传的赤元淬体功后,再加上自己以武道不停为其打熬,这才不过短短两个多月,这小子竟然就跨过了后期的门槛,时至今日三十六大穴窍,已是破开了半数!

当真可怖至极!

听到许渊的赞叹,季秋感受着身躯半数穴窍之中,有股股强大的内息不停运转,一口白气吐出丈余不散,随后方才自谦一声,道:

“老宗师谬赞。”

“所谓触类旁通,一道生,万道成,我道基已成,身躯日夜受灵气淬炼,想来比之普通习武之人更容易打通穴窍,并不足为奇。”

“还是您教得好,不然,绝无我张巨鹿的今日!”

第一百一十章 所欲为何?无非一念救苍生! 许府,院落间。

听到季秋不骄不躁,显得自然且顺畅无比的一番言语,许渊面色复杂,默然不语。

道基高人选择练武的,见多识广的他不是没有听说过。

灵气淬炼身躯,确实事半功倍, 但也不应如此妖孽才是啊...

按照这个进度,这世间罕见的无漏金刚境,又能拦住这年轻人几时?

“就算是师兄于并州收下的那名弟子,恐怕都没有这小子如此天资吧...”

深深的看了季秋一眼,平复了下心情,许渊随即道:

“何须如此自谦?”

“做得到就是做得到,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常言道,不遭人妒是庸才!”

“有时候过分的谦虚,反而会叫人觉得你太假。”

言语告一段落,随后许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季秋,又叹道:

“你的修行进度,远远超乎我所预料,本以为最起码需要一年你才能将我一身本领吃透,但现在看来,却是老夫太过高估于自己了。”

“如今打通穴窍之法,淬炼身躯之法,我都已传授于你,而且还将武道精要倾囊相授,助你融会自身武学,到了如今, 也没什么可以教授于你的。”

“张巨鹿,你且走吧,什么时候需要老夫还你老师人情, 只管差人修书一封送来,到时候老夫自当挺枪前去。”

“如何?”

许渊最后一次陪练, 助季秋再开两大穴窍,已是看出了季秋武道有成。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眼下需要教授的路,季秋已是尽知。

剩下的,就需要他自己去走了。

而季秋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于是,他并未反驳,只躬身一拜:

“今日老宗师授我武道法,当了张巨鹿三月之师,弟子铭记于心。”

“请,受我一拜。”

说罢,季秋躬身弯腰,而许渊只是轻轻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待到年轻道人直起身子,他这才开口继续道:

“此次离去,赵兄弟沉思良久,愿入我太平道,为在下传道天下尽上一份心力,老宗师对此,应该没什么异议吧?”

看到季秋话语, 许渊冷哼一声, 有些不愉快的道:

“老夫说了为你举荐之后,只要那小子能被你打动,那他的去留,我并不会多做指点。”

“至于你...”

灰袍老者的视线,逐渐有些凝重了起来:

“张巨鹿,我且问你。”

“伱这太平道布道天下,短短两个月甚至从幽州蔓延,连冀州甘陵这等边陲小地,都有信奉黄天的平民出现,再加上你的所作所为,老夫不由得有些怀疑。”

“你小子,究竟意欲何为?!”

说到了最后一句话,许渊周身气息提起,属于无漏金刚的威压一瞬间表露无疑。

若是常人面临此等压迫,怕是下一瞬就已战战兢兢,但季秋何许人也,他如今可是货真价实的道基高人!

数遍大炎天下一十三州,能与他媲美之辈,也不过寥寥而已。

他再也不是那最开始时,任人宰割的一介少年了,而太平道,也不再是最开始的太平道了。

如今以幽州为根基,季秋遣弟子往数州之地传播,像是江南与川蜀之地路途遥远,可能暂时没有多少反响。

但冀青二州,已经是一传十,十传百,迅速扩散了起来。

随着他季秋步入道基之境,再加上太平道入门弟子,如今的太平道修法之辈加起来,就算是号称天下道脉第一,也绝然不差!

听到灰袍老者的沉声询问,季秋身躯微顿。

随后,年轻道人略作沉吟,便轻声道:

“老宗师,你说我起家之时,不过只是一有些身份的普通人罢了。”

“你问的不应该是我究竟意欲何为,而是该问这些底下的平民百姓,为何愿意信奉于我太平道。”

“难道不是吗?”

说完,季秋微微一笑:

“太平道立世根本,就是为了广传太平之法,而我的老师太华真人逝去前,曾将太平经授予于我。”

“换而言之,太平道与他老人家都有莫大渊源,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他老人家愿意去看的。”

“而救济世间,非但需要怀一颗慈悲心,更重要的,还是得有实力,不然天倾压下,又岂能是人力可当。”

“至今走来,意欲何为?”

“无非一念救苍生罢了。”

黄衣道人俊朗的面庞上带着阳光。

许渊听到他的回答,感受着那丝毫没有作伪的神情,身躯不禁微微一震。

相处的两个多月里,季秋并没有瞒着他什么。

是以隐约之间,许渊能够猜测季秋未来想要做一件大事情。

他大概能够琢磨清他想要干嘛,但是叫这老人没想到的是...

其初衷,竟真是如此。

许渊有些默然。

或许所谓的有道真修。

便不过是如此了罢。

看到眼前的灰袍老者有些失神,季秋洒然一笑,又道:

“好了,今日一别,他日再会。”

“老宗师,告辞!”

说罢,季秋深深的看了一眼许渊,低头拜别。

【许渊】

【128岁:自知大寿将至,时值盛夏,于夜晚观天地群星之象,若有所悟,舞手中一杆丈二长枪,一十八式百鸟朝凤枪法挥动,引白鸟朝拜相随,以人之力,影响天地,临死之前终有所得,哈哈大笑三声之后,无憾而逝。

死前,隐有枪道生出神意,一窥三境天象武圣之姿,被后世之人称赞曰:枪圣许渊!】

【模拟评价:一杆长枪,揽百年风流,无愧枪中圣者之称!】

突破道基后,这天底下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逃不过季秋的推演。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季秋自忖对于许渊了解至极。

他这种醉心武道,心有赤诚的一代宗师,是不会对于季秋有什么坏的影响的。

尤其还是在他与太华老道,有着莫大渊源的情况下。

【季秋/张巨鹿】

【境界:道基初期/先天后期/养气巅峰】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登峰造极)、玄元雷法残篇(登峰造极)...】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出神入化)】

(熟练度划分:初窥门径、略有小成、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至于超凡脱俗,则是季秋融合自身所学,超越了原武道巅峰范畴,所达到的一种境界,武道神通上下限,取决于他自己的造诣。)

赤元淬体功,就是许渊教授季秋的炼体法,是一门集锤炼身躯、打通穴窍、打熬气血与劲力为一体的武道功法。

于大炎一十三州都属顶尖,足以为左道传承之中的翘楚。

再加上他以一身武学精要为季秋示范,成功叫季秋在自己曾学的悬空寺武道里推陈出新,去掉糟粕,吸收精华,成为了一门融合了拳、爪、指等不同武学的总纲武道。

这是属于他超越了前人,自己总结出来的武道,远胜于大乾的粗浅绝学!

因缅怀悬空寺之故,被季秋仍以悬空称之,但实则却是比诸多以前的上乘武学,要强了数倍不止!

如今,太平道风起青冀二州,再加上季秋如今已是道基高人。

他的大计...

将不远矣!

第一百一十一章 转瞬春秋又三年!(求订阅!) 转瞬春秋,又三年。

如果说,三年之前的天下,大炎虽有癣疥之疾,但亦没有动摇国本之状发生。

那么现在,时局变了。

而今天下大疫,冀、青之州,尤其惨重,生民艰辛。

若非季秋麾下太平教众游走天下,治病救疫,恐怕又不知得有多少黎民百姓于病痛折磨之中死去。

可就算如此,也只是救得了疾,却救不了穷。

病痛顽疾缠身,灵符尚可祛疾,但时年天降大旱,百姓收成颇为艰难,又该如何去解?

无解。

冀州,清平郡。

以清平为郡名,往日里此地不谈其他,起码百姓生活自给自足,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的。

但自三年前天灾不断,祸事频生开始,哪怕是较为繁华的清平郡,其治下平民的日子,也开始变得不好过了起来。

天下大旱,用以耕种的土地尽皆颗粒无收。

对于最底层也是人数最广的贫民百姓而言,如此景象,无疑是一场莫大的灾难。

而且这场灾难,还持续了很久很久。

太平道门人,季秋的弟子苏仪和白鹿,这两名最早跟随于他修行炼气法的弟子,时至如今都有所成。

他们奉季秋之命,带着筹集而来的粮食,在这清平郡一带的各个太平教道场处,领着门徒们赈灾济民。

太平道门下的弟子,用白水混着些许稻米,将这些简单的材料烹煮成稀粥,随后于郡县各处搭设铺子,传给灾民。

并不是他们不想大方。

可就连维持这点能够接济民生的稻米,都是他们大贤良师努力求来的东西。

哪怕道基高人可以呼风唤雨,召来云雾降雨,但解一时之地便已是极限,连一县城都顾及不来,又何况数州之地!

能从那些官吏和世家手中扣出粮食,都算是他老人家有着大本事存身了。

在这只有澹澹米香味道的铺子前,一条蔓延到看不到边际的队伍排成长龙,一眼望去足足上千人不止。

这些排队的大都是平民,一个个衣衫褴褛,眼神麻木中带着渴望。

在他们的眼中。

或许一碗飘荡着些许米香味儿的稀粥,就是他们能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两名面貌年轻,头戴黄巾的道人同行,在这偌大郡城乡县来回游走,负责处理和协调诸多门人。

他们到了这清平郡治下一小县,看到了与其他各地没有多大差别的情景时,其中一较为年轻的道人终于忍不住了,于是面露愤慨:

“先是大疫,又是大旱,如此经年连绵不绝,升斗小民何其悲也?”

“这朝廷对此,竟是视若无睹,苏仪曾与老师一道,去往州府面见过刺史,以求那些官吏们能接济些粮草,救一救这些治下百姓。”

“那州府刺史知晓老师乃是道基高人,因此和颜悦色至极,摆酒设宴,席上鼎烹肉羹,美酒佳肴无一不缺,可谓是奢华到了极致!”

“然而再看看这些可怜的平民们,就连一碗稀粥都险些喝不上了,与那些钟鸣鼎食之辈相互对比,显得是多么可悲!”

“上下之差,竟能至于此乎?”

年轻道人握紧拳头,张口便是大骂不已。

在他一侧的白鹿见此,面上也是隐有认同,不过还是克制了住,随即叹息一声:

“那又能怎样呢。”

“这些门阀公卿累累世家,虽有看在老师面子上,愿意接济些粮草,但更多的却都是视若无睹。”

“他们对于我太平道的行为,表面大加赞许,其实暗地之中,却都是嗤之以鼻。”

“长此以往,纵使我太平道如今修法弟子数百,麾下门徒数万,信徒广布数州之地,也免不去这天下之难啊!”

两名道人互相谈论,都觉世道艰辛。

“这次老师突然传唤我等聚集,你说究竟是因为何故?”

先是聊了下时局,随后苏仪冷不丁又问了白鹿一句。

对此,白鹿事前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于是只摇了摇头:

“我也不晓得。”

“不过想来,老师他应该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吧。”

“不管怎么去说,老师的教诲在吾辈心中,永远都是正确的。”

“此生能为太平门徒,能入大贤良师门下,我白鹿一生无憾!”

而就在太平道门徒行走天下,布施四方之际。

季秋自当阳郡张氏出,面色澹然,身上威严愈发深重。

时过境迁,眼下的他已不再是那驾驭马车,入大炎首都泰安求学的一少年了。

此时的季秋二十余岁,执掌天下第一道脉太平道,声威影响数州之地,虽不入朝堂,但放眼天下各处,几乎各地都有着属于他的影响。

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是穿着那身粗布编制而成的黄袍。

季秋出了张府,回头看着那熠熠生辉的张氏牌匾,轻吐一口气。

从今往后,他的所作所为,就与当阳张氏无关了。

回忆起来方才与张氏族长张休的对话,季秋摇了摇头,并没有当做是一回事。

身为一郡门阀望族,后辈之中能够诞生出季秋这等不世出的人杰,自然是件数百年难得一回的幸事。

可不幸的是,从一开始被张休寄予厚望的这位后辈,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入朝为官,扩大张氏的影响力。

他反而还选择立下道脉,广收弟子救济平民,虽于民间确实有着偌大声望,但如此行为对光耀门庭,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数年来屡次不欢而散,季秋索性又与模拟之中的选择一样,直接脱离了当阳张氏,如此也算是卸下包袱,落得了个清净。

虽此身成长至此,亏欠张氏的人情颇多,但之后季秋所行之事太过惊世骇俗,要是将张氏也一并牵扯其中,那反而是害了这百年大族。

因此,倒不如直接当断则断。

“老师,你就这么从家族之中脱身了吗?”

一直跟随于季秋身畔,一佩剑的黄衣姑娘在看到季秋有些出神,于是轻声询问道。

她的头发顺沿两肩披下,随着唇齿发声,两侧脸颊隐有梨窝浅现,一双黛眉弯弯的,气质看上去格外柔顺。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最好的芳华。

女子面容生的姣好,即使穿着打扮简单,却也依旧不会掩盖其天生丽质。

她就是季秋数年前于幽州带回太平道的那个小女孩,名叫小柳。

后来,女孩在季秋的教导下读书习字,为自己取了名字,叫做柳青衣,一直以来都谨遵季秋的教诲,行济世太平之道,旁人不知其名,大都称其为柳姑娘。

青衣这个名字,她只告诉过季秋。

看着越发长大,一直都跟随于自己左右的小姑娘,季秋澹澹一笑:

“是啊。”

“当阳张氏于我有着颇多恩情,但老师我之后的行为,却可能为其带来灾祸。”

“既然如此,倒是还不如先了断了的好。”

“此地虽是我之出身,但老师我倾尽心血打造的,却是太平道啊。”

“那里,才是你我真正的家。”

夕阳下,青年道人对着身畔的弟子,轻声解释道。

随后,二人这才头也不回的,往远方走去。

毕竟之后,还有一场影响了整个太平道的大事,要召开呢。

这,可不能给耽搁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蝼蚁亦敢窥天,尚论人也?!(求订阅!) 大炎,泰安城,洛阳宫。

作为天子上朝会,召见文武百官的前殿,此地已不是区区一句金碧辉煌,可以概括的了。

大殿四周撑天之柱,装饰着金缕凋刻而成的复杂花纹。

十方门户大开,上至身披蟒鹤之服的王侯,下至六品官身,掌一政实事的普通官员,依次从上到下,分侍两侧,都在此地静静的等候着。

他们都在等着,等着那位端坐于金漆凋龙宝座上的,掌天下之权柄的王者,开朝。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即使有数百上千人汇聚,可这偌大殿堂,却依旧显得空旷。

当此时,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从大殿上首一直传入到了殿门之外,音调拉长,叫人心中升起阵阵不适。

不过底下以及殿外的诸多臣子,对此却早已是习以为常。

檀香鸟鸟,待到上首宦官尖锐之声落下,那一角身披玄黑龙服的身影,才算是于上首落座。

冕旒之上的五彩玉晃荡着,那隐于其中的俊秀面庞显出苍白。

他就是这大炎的主宰,掌握疆域一十三州乾纲独断。

天子刘洪,登基至今十余载,正值而立之年。

他在上首,一双鹰眸扫视着下方的诸多臣子,心中只觉沉重。

自登基以来,自己坐上这大宝整整十多年,却从未有一日真正享受过天子的权柄。

哪怕他乃是大炎四百年气运位格集于一身的存在,无惧任何所谓的武道炼气高人,也是如此。

门阀、世家、大族、外戚、宦官...

种种势力之间的平衡都需要他去掌握,一旦有一方一家独大,那就会继而与天子争权,所以必须要有别的势力站出来,前去制止加以平衡。

可但凡分润多些,他那本就不多的权利,便会更加收缩,在这种局面之下,刘洪哪怕心中有志,却也无法逆势而行。

他有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是那傀儡木偶,被诸多人尊敬着,可随着丝线拨动,自己就不得不按照原定的剧本演练下去。

他也有雄心壮志,欲平定北羌、扫平西狄,然而每次动兵哪怕秣马厉兵准备充足,却总会时运不济,败退而归。

刘洪每每遭逢不顺之际,都会在心下暗想,若是高祖转世,面对这般烂摊子,他老人家可能收拾的了?

眼眶深陷的天子有些失神,他这般想着。

这时候,那下首有肃穆的禀告之声,随着宦官的尖锐之声落下,便紧接着响了起来:

“启禀天家。”

“如今天下连番灾祸,幽、青、冀等州生民饱受疫旱之难,已有人饿死病死,眼下状况非但未曾减轻,情况反而越发严峻。”

“长此以往下去,国本必将动荡,因此还请天家速速定夺,开仓放粮以赈灾济民!”

说完,那上奏的官员便微微低头,等待刘洪的回应。

“什么啊...”

从政事不顺联想到后宫旖旎的刘洪微微瞥了一眼,就看见了身披官服的卢直,眉宇间有些扫兴。

疫、旱、百姓受灾。

又是这番话语。

他听得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治、治、治!

可如何去治?

这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字,朕身为国家之主,纵使说出了口,又能有多少用处?

国库空虚,朕自己都需要想尽办法来充盈内帑,平素里为了不叫这大权旁落,便已是费尽了心力!

你卢直心系天下,为生民请命,端得清高,可你这一句话出,朕又要从何处抽血,才能补足那些平民百姓的所需?

更何况,那可是数州之地频生灾祸,朕就算再怎么愿意,这朝堂的衮衮诸公,殿外的门阀大族,又有几个愿意放血的?

三征西狄、北平羌乱,国库早就打没了,更莫说是囤积的粮草了。

要能治,朕还需要你来说?

刘洪握紧拳头,面上阴沉之色弥漫。

他想要发怒,想要宣泄,可却颇为无奈,无从下手。

这朝堂衮衮诸公,哪个口口声声说的,不都是为了大炎尽忠。

自己这做帝王的,又能从哪个角度前去训斥呢?

发怒和宣泄,也是有代价的。

既如此,还不如置若罔顾,反正只要维持现状下去,总有一天,总会有一天...情形便会好转。

到时候,一切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了。

“卢卿所言,朕晓得了。”

“事后朕会派人前去处理,也会下诏督促各地州郡长官尽心治理,我大炎千秋万代,这些不过只是疥癣小疾而已。”

上首的帝王这样说着。

类似的话,他在以前也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而下首的官员,也已经提醒过很多次了,周而复始,循循环环。

但,就算是督促治理,又能有何用?

每次下放的那点可怜粮食,面对基数庞大的普通民众们,没有丝毫用处。

这种处理方法,真的对吗?

或许只要是上首的帝王,还有那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认为是对的,那就是对的吧。

但却总有人不予苟同。

有些事物在有些人眼中,卑贱的一如野草;但在有些人眼中,其分量却重如山岳。

阶级与权柄,是该有高下之分。

可人命无论到了何等时候,都不该卑贱如尘,遭受无视啊...

蝼蚁尚敢窥天。

更何况人也?!

...

天空昏沉着。

冀州,广宗城。

这是冀州遭逢大疫最重的一座城池。

在那一日,大贤良师张巨鹿以身施法,呼风唤雨整整一日一夜,符箓飘飞于满城,将这一县之地,彻底净化一空。

过了那一天。

上至县中官吏,下到普通百姓平民,都对太平道心悦诚服,更是视大贤良师张巨鹿如神明一般。

如今近两载过去,此地已经逐渐演变成了黄天的乐土,太平道信众的又一聚集之地。

在一月之前,大贤良师张巨鹿遣四方门徒,将遍布天下的太平道支脉首领们,都召集了回来,欲在广宗筹谋一件大事。

关于其中关键之事隐秘非凡,哪怕是最为亲近的弟子之辈,也没有任何人晓得。

但所有人心中,却都有着一种直觉。

那就是接下来大贤良师所要讲述的事情,将会极其重要。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都坚信的。

就如同最初他们看到那个黄袍道人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心中之道而不惜行云布雨,兼济天下,如扑火飞蛾一般逆势而行开始。

对于那个人,无论他去做什么。

他们大抵都是愿意去信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炎岂能不当亡?!(求订阅!) 广宗,太平道。

一间被季秋布下了隔音法阵的静室之中。

青烟鸟鸟,烛火昏暗。

此时在这静室之中,左右侍立了二三十人。

这些人周身或是灵气充盈,或是气血冲霄,一看就非是寻常之辈。

有拄着长刀,一身青袍立于此处的强横武者,也有少年道人双眸如电,周身灵光涌动,颇为不凡。

而在最上首,则是一身披黄袍,面容平静的黄衣道人。

“老师,你今日传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立于下方,得季秋真传之法的门下弟子张太平率先发问。

这孩子与当年相比,也与柳青衣一般,有了莫大的变化。

数载过去,最开始的那副面容蜡黄,身材瘦小的模样,已经随着灵气的调养,有了翻天覆地般的改变。

如今的他双眸含神,身姿挺拔,着一身黄衣法袍,气质简直就与季秋一般无二!

若是不看面容,说这小子是五年前的季秋,简直分毫不差!

此时他的修为已经到了炼气后期,在如今的太平道之中,都算得上是此中翘楚了。

听到他的声音,季秋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

他先是环视左右,看着这些数年以来培养聚拢的人杰之辈。

一身青袍的关长生、最早跟随于自己的楚燕、郭成与黑山,自许渊那里拉过来的赵白龙、还有那使一杆长矛的张翼、以及那弃了官位,意图追随自己的程义。

至于收揽的修法门徒,比如苏仪、白鹿、陈败、何昭、赵骑、徐曼等最开始的一批外,后续还有青冀二州陆续收下的门徒。

再加上抱剑侍立于一侧的柳青衣,以及那颇有自己三分风采的少年道人张太平,自己太平道的核心班底,尽在于此。

季秋看着他们,感受着他们身上越发浑厚的气息,缓缓点了点头。

欲成大事,一人之力,太过艰难。

眼下关长生已于不久之前,打通了周身三十六大穴窍,春秋八法彻底大成,入了无漏金刚境,成为了太平道仅次于他的高手。

剩下的,如楚燕黑山等人,也都是先天后期的好手,而张翼与程义以及赵白龙,更是处于此道巅峰,再过不久就有希望成就金刚!

他们的武道,纵使放眼天下,也算是不差了。

而修法的门徒,水平参差不齐。

不过能站在这里的,最差的也成就了凝气之境,有了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般的神威,不弱于一般的先天后期!

其中尤以苏仪、白鹿、张太平为最,都是达到了御气之境,有道基之姿!

柳青衣这姑娘虽然天资一般,但修行至今尚算勤勉,也有了凝气的道行。

更为关键的是,她的悟性才情千古罕见,太平道的术法与神通时至如今,都已被她彻底吃透,其一身造诣甚至不弱于季秋自己!

事到如今,羽翼已成!

虽距离起势尚还差着一些距离,但该做的事情,却也该开始着手准备了。

“你们觉得,如今的太平道如何?”

扫视一圈后,季秋收回目光,并未回答张太平的疑问,而是率先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

对此,诸人不假思索,比如苏仪张太平等人随即便应道:

“我辈秉承老师教义,行济世救人之道,越发壮大,救下的生民数十万不止。”

“放眼当今天下,无论是道脉传承,亦或者世家之辈,都绝无一家一脉,能有我太平道这般。”

“外界之人如何评判我太平道,弟子并不晓得,但我等却始终觉得,老师所走的道路,便是正确的道路!”

苏仪躬身最先开口,目光炯炯,诸多门人依次附和。

哪怕是关长生都是点了点头,一侧的张翼也是都囔着:

“大贤良师,某家都千里迢迢前来追随于你了,若不是因你自身的道义与所作所为,又岂会这般?”

“所以连我等都未曾动摇,你可千万莫要自己先动摇了!”

听到诸人声情并茂,语气铿锵且坚定的话语,季秋默然摇头:

“我并未动摇。”

“我只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和见到的事情。”

季秋长叹一声,又问道:

“你们觉得,眼下的大炎如何?”

这话一出,本来喧嚣的场面顿时一静。

没有人率先发声。

不过从苏仪抿唇不语,从关长生等辈隐有不服的面容上,季秋还是能够猜出几分他们心中所想的。

试问。

哪个太平道门徒在看到平民如此惨状,看到那些官吏与朝廷有如此之大的反差时,能够无动于衷?

而且季秋招收的这些门徒与弟子,其中九成九都是最底层的平民与流民。

外界的处境,就是他们曾经所遭遇过的,感同身受之下,又怎么可能心下没有触动!

在他们沉默的言语之下,季秋语气低沉,继续开口:

“我张巨鹿一路走来,救过很多人。”

“有很多人感念我,称颂我,说我救了他们的性命,将他们从灾疫之中给拉了出来。”

“但,令我不解的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救活的人,有些却在这之后的大旱饥荒之下,被活生生的给饿死了。”

“何其荒诞?”

“但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说到这里,已至青年的道人语气有些愤怒。

这些,就是他的感同身受。

季秋不是圣人,他更不是什么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他无法全知全能,无法预料到一切事情的始末与发生。

而刚刚的话语,也全都是发自肺腑。

季秋看见过不少人饿死,能救的他都救了。

但面对饿死在他面前的人,他却无法将其起死回生。

毕竟他虽是道脉高人,但也仅仅不过只是一道基,又岂能做到诸如仙人一般的程度?

“我很愤怒。”

“我想知道,这大炎究竟是怎么了!”

“灾疫他们管不了,病痛他们管不了,我认,可为何连治下的子民百姓,都能一如野草一般,说不闻不问便是不闻不问,死都没人前来管?!”

季秋的语气逐渐高昂:

“世家门阀大族位居高位,钟鸣鼎食无一不缺,布衣草民终日劳作,却一场大旱之后,便只能落得个饿死病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王侯公卿,衮衮诸公目光从未抛下过,升斗小民永远都是升斗小民,这个世道,不是我张巨鹿想要去铸造的太平盛世!”

“升斗小民没有向上望的资格和勇气,因为我等深深晓得,平民百姓可怜的认知,让他们根本连什么叫做公卿都不晓得!”

“那些官吏在他们的眼中,或许与天无异。”

道人手掌紧攥成拳,他的语气带着消沉,富有极强的感染力,叫这在场诸人都不由有些感同身受。

“但,习惯了欺凌,习惯了趴下,就应该世世代代,永远如此么?!”

“我张巨鹿这数年传道,已经是传的彻底心凉。”

“因此,我变了。”

“我从未忘记过我立下太平道的初衷。”

“我想要去创造一个,人人都可衣食富足,人人皆能有机会去读书,去练武,乃至于去炼气的时代!”

“这个世界,不应是我等所认知的这副样子!”

命贱如野草,卑微如尘土。

饱受欺凌,却无能为力...

世家子弟鲜衣怒马,比如那袁氏嫡子就能纵马泰安,视平民之命贱如蝼蚁!

他凭什么?

“我无法欺骗自己。”

“我不甘心,活在一个虚假的太平大道之下,用着这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去宣传我那所谓的黄天太平教义!”

“因为那是错的!”

一拂衣袖,季秋怒喝一声:

“如若今日我见之后,不为现状付出改变,高举火把换了新天,那么待到来日他人见我,亦会如此!”

“而今日我若高举火把,燃尽薪火,亦如来日之他人,那么何患他日无人继我道统哉?”

自欺欺人的大道,始终都是虚妄。

揭开了那苍白的帷幕之后,露出的便是内在血淋淋的真相!

这一日,季秋的言语如警钟一般,‘隆隆’的敲响在了诸多太平门徒耳畔!

如雷贯耳,振聋发聩!

但是,却是前所未有的真实。

如果只是去救苍生之疾,而不去看疾病之根,那么来日还会有无穷无尽的灾病,为此疲于奔命,当真是否值得?!

当然不值!

“大炎立国至今已经是过去了四百多载,权柄腐朽,世家门阀垄断四方,从未有人去做过先行者,为这天下高举义旗。”

“我张巨鹿知道,或许我心中产生的想法大逆不道,甚至当诛九族,但是...”

“这大炎,难道当真不该亡覆吗?!”

青年道人举臂握拳,狠狠的在虚空之中往下一挥,随后道基修为带起来的波动,甚至与这周遭都短暂形成了共鸣!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精神都稍微恍忽了一下。

他们彷佛从季秋饱含愤怒的话语之中,感受到了种种不幸与错误。

为什么?

几百年以来,皆是如此。

那么难道几百年,乃至于上千年以后,也当真要继续如此吗?!

“干他娘的!”

突然,一声暴喝从那黑脸的张翼口中喝出:

“某家虽出身县里的乡豪,但大贤良师对我张氏的恩情,永世难忘!”

“知道你是对的,那便够了!”

“无论太平道要怎么去发展,要怎样去做,你只管一声令下,那指哪里,某家就去哪里!”

“愿为君效死,敢不从命!”

一时间,群情激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壮志踌躇,分封渠帅! 广宗,太平道。

在这静室之中,季秋的一席话语,落在这太平道的核心众人耳中,无疑于春雷乍响,发人深思。

赋税、徭役、战乱、灾祸...

种种磨难,有些人经历之后会越发麻木,但有些人在感同身受之后,却反而会生出些不一样的情绪。

而能被季秋招揽于麾下者,自然不会就此沉沦。

他们听完了季秋的话语后,心中的那团火焰,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些燃烧的迹象。

大炎国祚四百年,时至如今江山仍旧稳固。

但在那四百年前,定鼎天下的皇朝,可非是这大炎朝!

半生劳苦,面朝黄土背朝天,未必能得安稳岁月;灾荒之年,苍天一怒,民生凋零,流民尸骨遍地皆是。

试问,苍生何辜?

“不知,巨鹿先生欲如何举大事乎?”

随着张翼开头,关长生沉吟过后,复又语气沉稳的发声。

对此,季秋目光炯炯,腹中之稿当即脱口而出:

“我太平道如今信徒遍布六州,修法弟子三百有余、精锐门徒数千不止,振臂一呼可有十万之众带甲响应,可谓根基已成,但羽翼尚未丰满,仍需要一段时间的蛰伏。”

“但未来,这天下的民心,却终将归附于我太平道。”

“大炎漠视底层平民百姓,视他们如同蝼蚁,但我太平道却教授他们何为道理,需要怎样去做,才能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一人之力或许衰微,但合众人之力,必将能使天地倾覆!”

“吾太平道一脉虽根基浅薄道统衰微,更无财富与权柄,但却能汇聚这整个天下的平民百姓。”

“大势洪流下,门阀世家虽出英才,然谁又能言寒门与底层,并无出类拔萃之辈?”

“以我来看,若能聚天下之力,就算是改了这大炎门庭,立我黄天之道,也未尝不可!”

听到这情真意切的言语,关长生似从眼前这青年道人的口中,听出了他对于天下平民的重视。

诚然,这是一番理想主义者才能说出的话。

但今日聚集于此,受太平道大贤良师感召之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心存些许幻想之辈?

关长生丹凤眼微闭,半晌才轻‘嗯’了一声,拄刀沉声道:

“既然巨鹿先生主意已定。”

“那么关云关长生,便愿意为了先生的大计,献上犬马之劳!”

读春秋晓忠义,今日关长生这一番话讲完后,他这尊武道金刚,就已是彻底绑在了太平道这支造反的战船之上,再无下船之机了。

但正如他信誓旦旦所讲的话语一样。

大丈夫一言既出,当驷马难追!

说不悔,便不悔!

“此生愿效命于明公,为天下平民开山,而百死不悔也!”

程义此时高高举起右臂,眼神灼热。

大炎国祚已衰,道这天下世家腐朽衰败?

好大的气魄!

曾为一方郡县官吏的程义,看不到上方任何晋身之姿,因为除非他日后能成就武道金刚,不然上面的路都已经被官僚子弟给堵死了。

既如此,大贤良师意图有改朝换代,再塑新天的意思,那他既然走到了这里,也就说不得要把脑袋别在腰带上,陪着他杀上一场了!

七尺男儿,血性尤在,又岂能郁郁久居于人下也!

未来太平道立下黄天盛世,那就是一场豪赌赌赢,再加上太平道与张巨鹿的种种行为,无疑是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败则五马分尸,成则名扬天下!

干了!

一阵喧闹声中,太平道的门徒,诸如苏仪、白鹿、陈败、何昭、赵骑、徐曼等二十余名季秋亲自培养的弟子,对此更是没有异议。

在他们的世界观里,太平道就是他们的家,大贤良师张巨鹿就是他们的天,而太平教义,就是他们一直遵循的道。

眼下他们的老师,那上首的黄衣道人欲去践行自己的道,作为门下弟子,又怎可能不去跟随?

“我等,誓死追随于老师,誓死效命太平道!”

诸多身披黄衣,或是青年或是中年之貌的弟子门徒们,肃声一齐道!

若非此地被季秋立下了隔音法阵,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能够传入外界,就凭借着这番动静,哪怕是一里之外,估计都能听个清楚!

听到此起彼伏的附和之声,季秋双眸带着神光,从面前一张又一张的鲜活面庞上扫过。

他能够看得出来,起码这静室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愿意拥护于他的。

这就是...自己用了足足五年光阴,才开辟出来的大好局面!

已是比之模拟之时十数载艰辛,都分毫不差了!

但,却还不够!

还需要,做的更好才行。

“张仪、白鹿,我命你二人去往荆襄之地,为我太平道一方渠帅,统领荆襄太平门徒,暗中传教招揽有才之士,静待时机!”

“陈败、何昭,你二人去往川蜀,以我太平道符箓与太平经寻正一道掌教张陵,于川蜀立足,宣扬我太平道统,招揽本土义士!”

“赵骑、徐曼,你二人去往江东...”

“...”

一道道名字,从季秋口中呼喝而出,随着他的话语落下,诸多身披黄袍的道人们依次出列,领季秋法旨遵从。

短短片刻,一十三州本来的传教弟子,俱都摇身一变,成为了一方大州渠帅。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

太平道随着大贤良师张巨鹿的改变,从上到下,都由一治病救人的炼气道脉,彻底转化为了积蓄势力,意图高举义旗而改换新天的义军组织。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正当众人心潮澎湃之时。

那双眸熠熠的年轻道人张太平,却冷不丁的开口问了一句:

“老师,那弟子呢?”

他的话语一出,柳青衣黛眉轻抬,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也望了过来,虽未出声,但其中所想表露的意思,却也与张太平无异。

对此,季秋澹然一笑,随后道:

“我太平道根基在于幽、冀二州,你自然要代替为师,坐镇于此。”

“至于为师...”

说到这里,季秋望向静室之外,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向了那远方的连绵群山,眸中渐渐有了正色。

模拟之时,曾于广宗替大炎朝廷出手,欲毙杀于自己的一十三名二境高手里,有七名都是道法高人。

这些人虽不是大炎全部的高端战力,但既要举事,自然需得先去削弱大炎的实力。

借皇朝之运修炼气之法,固然能于实力之上有所进境,但根基虚浮之下,纵使成就道基,也不过只是有缺与破损的道基罢了。

如何能是他无暇道基的对手?

这些炼气高门,遍布名山大川,素来高傲闲云野鹤,看澹世俗云烟,纵使是皇权也未必谈得上有多忌惮,因为他们的祖师,都是这大炎的功臣。

若非需要依附大炎以供修行气数,恐怕纵使改朝换代,这些人都不会看上凡尘一眼的。

理所当然,太平道的种种入世修行、混迹红尘的行为,本就不入他们的法眼。

在过往的五年内,季秋及麾下的门徒们,也与这些道脉之众偶尔打过些交道,这些家伙可没少给他添堵。

眼下时机已至,星星之火已经逐步蔓延,季秋又岂能叫这些扶龙庭一脉的道脉,继续逍遥下去?

既然要助纣为虐。

那么在此之前,就先叫他太平道人张巨鹿,肃清山野以破山伐庙,作为铸造这黄天盛世的第一步罢!

第一百一十五章 道基之后第一战! 大炎炼气法难觅,因此修行法术之辈除却太平道外,极为寥寥。

纵观整个一十三州,大致是能出个十几二十支道脉的。

其中,有半数是在大炎建立之后,由得山野道人寻得一卷半篇残章,从中练出个名堂来,继而开宗立派。

至于剩下的,则被称为有道七宗。

这七宗传承,都是在四百年前便已存世。

他们的祖师长辈曾隐于幕后,助大炎太祖于群雄争鼎之中胜出。

也正因如此,所以它们才能一直昌盛至今,虽有波折却未曾消亡,各自盛极一时。

而曾经与他们作对的道脉,大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为了历史的风沙。

冀州,龙泉郡。

这一日,青年道人双袖飘飘,驾驭灵气,来到了一方巍峨山岳之前,在他的背后,有一木簪束发,面容清丽的少女随行。

位于道人眼前的山岳,以龙泉为名,号龙泉山。

此山远看巍峨,山峦林立,其上有缥缈云雾相随,左侧断崖之上,有流水潺潺,瀑布飞溅,直涌下流而去。

普通百姓不识龙泉山真面目,不晓得这层层云雾之后,到底有着什么存在。

但是季秋却是晓得。

历史悠久,曾与大炎太祖开辟大炎一朝的七宗之一观海道,宗门就落座于此,乃是冀州本土的道脉传承。

纵观上下,当代不强不弱,有道基高人镇压气数,门下修法弟子大概三四十人左右,在七宗之中,算是下游位置。

这些道脉脱离凡间,鲜少于世显露,与世俗联系薄弱,独立于世家门阀与皇权之外。

就算是灭了他们,待到消息传出,也只会引得山野炼气之辈震动而已。

今日季秋带着柳青衣来此,一是因观海道为道脉之中较弱的一系传承,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因它曾与太平道结有梁子。

太平道门徒于冀州各处传道济世,赈灾救人时。

这观海道就曾有门下弟子对此嗤之以鼻,甚至出言嘲讽过,当时他门下的炼气弟子念及太平道传承,因此才暂且忍了下来。

当时季秋知晓后并未问责发难,只是暂且将其略了过去。

那时候,是因时候未到。

但是现在,时机已至。

加上模拟之中,这观海道的掌门表面与他交好,结果后来却于广宗悍然出手,与其他众人合力,欲将季秋毙杀,实乃伪君子也。

如此新仇后账,今日一并结算。

观海道,当灭!

“先生,这就是那观海道的山门所在吗...”

“好浓郁的灵气!”

柳青衣眸子露出好奇,于云端踏足灵气,向着下方四下打量了片刻。

待到她琼鼻微微颤动,吸入这四周浓郁的灵气后,少女的面上当即露出了舒服的神态。

不得不说,这些隐于山野的道脉传承,确实会挑选宗门根基。

就比如说眼下这龙泉山,足以与神霄门山川杂物志中,所记载的那些一阶灵脉媲美了。

要知道,季秋率领太平道门徒们跋山涉水,游历数州,都还没有给底下的弟子们谋得这样一处修行之地呢。

眼下,正好。

“喜欢吗?”

青年道人听到身后执意前来,想要跟随于他见识道基高人的风采,继而增进修行的柳青衣所言后。

嘴角一勾,随后微微昂头,语气中便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自信:

“那从今日开始,之后这龙泉山...”

“便归于我太平道了。”

道人言语平澹,就好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样,道基高人的风姿尽展无疑。

听到老师如此霸气绝伦的言语,柳青衣眸子闪过向往:

“先生,有朝一日,我也会变得和你一样强!”

“到时候你的道统和道,小柳都会尽数继承,加以守护,绝不会辱没我太平道门楣!”

说到这里,少女怀中抱着那柄季秋亲自给她挑选的利剑,言语中多出了数年之前从未有过的自信。

修行五载,犹以剑法擅长。

柳青衣如今的剑道合以雷法推陈出新,融汇太平道道术时至如今,已经是走出了自己的路,等闲炼气后期,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她的天资,每每季秋见到了去,都是颇为惊叹。

奈何,她的命数自从改了之后,季秋短时间内,却是看不清楚了,就如同张太平一般,只能看到原有轨迹。

究其原因,季秋虽有不解,但却也得不到解释方法,便只能作罢。

就在两人对话完后。

一道冲天气机,却自那下方山门倏忽冲霄而起。

随着这股子气机显露,季秋耳畔此时,有道似近似远的沧桑之声,传递而来:

“太平道主张巨鹿,你今日远道而来,寻我观海道道脉,所为何事?”

随着声音渐渐落幕,远处有一鹤发苍苍,容貌清癯的青袍老者,踩着脚下化虹,慢慢踱步而来。

青袍老者就在十数丈开外,静静的注视着季秋,一双童孔中散发着不虞与不快,似乎是因季秋打扰到了他的清修。

他就是这观海道的执掌者,传承此代观海道书,为大炎顶尖炼气高人,名为何冲虚,又称冲虚道人。

记忆与模拟之中的一幕逐渐重合。

季秋回想起最开始模拟时,这老道执一柄法剑,于广宗摆着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就欲将法剑斩向他时,面上的神情突兀一笑,道: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今日本座来此,自然是有要事。”

说到这里,季秋手中运气,一边澹然道:

“贵派近年来,屡次对于我太平道所作所为表示不屑,还曾与我门下门徒发生过冲突,作为一脉道主,本座自然不能对此坐视不管。”

“再加上我观这龙泉山地势不错,合该为我道统传承之地,不知何道友能否割爱?”

季秋一席话,不可谓不张狂。

而听完了他的这一番话,饶是何冲虚养气功夫再深,也不由被震的微微一愣,继而面色有些难看:

“张巨鹿,你莫不是在跟老道我开玩笑不成?!”

“莫要以为你传了你老师的太平经,就能跟老道我为所欲为!”

“老道修行至今已有近两百载,观海道书功参造化,一身功力又岂能是你这小子可以比拟的!”

“你莫要在我山门之前胡言乱语,还不速速赔礼道歉滚回去?!”

“再强行停留,休要怪老道手下不留情!”

打上山门,还这般猖獗之辈,即使冲虚老道活了大半辈子,却也是头一回见。

因此,他自然不会对季秋有什么好脸。

【何冲虚】

【203岁:于广宗合十二同道联袂而至,持一柄观海道传承法剑,欲毙杀太平道大贤良师张巨鹿不成,被其以九节杖隔空震碎道基,就此殒命。】

这就是季秋眼前这青袍老道的命数轨迹。

哪怕是模拟之中,他也逃不过被自己毙杀的命运。

对此,季秋摇了摇头,轻叹道:

“冲虚老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其实本座今日前来,就是看你观海道不顺,你又能如何?”

“犯我太平道者,就该付出代价!”

道人身上,有滚滚灵气涌现,如大江奔涌,于长空显现。

他的袖袍纷飞滚动,看着眼前的青袍老道漠然道:

“今日,本座就是要这龙泉山改名换姓,为我太平道之基!”

“至于你观海道,便从今日开始除名,无论你愿不愿意,这都将是事实。”

“可由不得你来决定!”

季秋话语落,一声‘放肆’随即被冲虚老道怒喝而出:

“张巨鹿,你找死!”

唰!

一道剑光自老道袖袍飞出,被其以灵气驾驭,转瞬间掀起滔滔灵气,向着季秋的方向迅捷斩来!

其势迅雷不及掩耳,只在一瞬间就已是杀机毕露,快若锋芒,根本来不及反应!

若是寻常炼气之辈,恐怕旦夕之间,首级就将分离。

观海道书,为观海道的传承典籍,其中尤以剑术为重。

而冲虚老道这一式袖袍藏剑,用的便是观海剑诀之中的杀招,使的更是镇派法剑听潮!

可以说一上手,就用尽了全力,并未小瞧敌人分毫。

二者相结合,纵使是等闲道基,都未必能防得住,这就是他修行了二百年的自信。

然而。

季秋却毫不憈他,见到这剑招而来,瞬间提起手掌,五指一张。

瞬息间,那本来如大江奔涌的灵气有了引导,渐渐染上了浓郁紫意。

下一刻,威严无穷的雷霆之威,响彻云霄!

玄元雷法!

这门记载于神霄门的雷法残篇,乃是真正的左道上乘道书。

就算观海道书记载的剑经也颇为不凡,但季秋以无暇道基驾驭此术,也未必会憷了这冲虚老道的剑术!

“青衣且看好。”

“今日,先生就为你演练什么叫做——道基雷法!”

沐浴雷海之中,看着那化虹而来的法剑,季秋驾驭雷霆,驱雷掣电,与那掀起的剑气锋芒碰撞。

随后在无边气流之中,顺带着还对着一侧的门人,澹澹道出了声。

彭!

剧烈的波动,在这长空蔓延十数丈。

战局一开,就已躲了远远的柳青衣此时双眸微亮。

她看着那前方道基交手,看着那足以影响一小片天地般的威能,小嘴一张,带着无比的震惊。

原来,这就是道基!

这,就是炼气之境更高层的...道基吗?!

几近仙神!

第一百一十六章 驱雷掣电气血冲霄,今日斩你何须多言! 青年道人驾驭雷法,噼啪电芒流转于他双袖之间。

但见冲虚老道驾驭璀璨剑芒激射而来,双方碰撞之下,本是先手使出听潮法剑的老道,一时间竟拿不下眼前这岁数年轻的道者。

这一下,不禁叫他心中大为惊异。

“此子,道行竟能如此之高乎?!”

自家人晓得自家事。

何冲虚拜入观海道铸就道基,修行观海道书上的神通术法时至于今,已经是过去了百余年。

他自忖,这么久的修行,就算是没有练入大乘之境,但也是相差不远矣。

难不成,自己这整整百余年的修行之功,此时全力出手,却拿不下这一在他眼中,不过乳臭未干的小小后辈不成?!

老道面上含怒,手中法剑挥舞的越发凌厉。

随后趁着季秋施展雷法,抵御剑诀之际,其身影更是一闪之后欺身而上,在距离季秋不过丈余之远时,突兀口中一张!

下一刻,一道通体透明,拉着流光的剑气,若星辰般璀璨,没有任何征兆,便从他口中激射而出,向着季秋径直噼去,出人意料至极,令人防不胜防!

藏一口剑气蕴养于丹田,危机之时可作为压箱底的招式,在电光火石之间破敌致胜。

不得不说,这一口剑气凌厉,甚至要比之老道挥舞听潮,所斩出的那道道波澜剑气,都要更甚三分。

寻常道基的身躯一时不防,被这口剑气斩中,估计不死也得残了。

这就是何冲虚真正的杀招!

就凭借这一式手法,天下间绝然没有人见识到过。

因为但凡能有幸见到的,都已经气息凉透,彻底死绝了!

冲虚老道吐出一口剑气,面上隐有自得。

老道修行半生,又怎可能没有些手段?

他承认这得了太华真人道统的张巨鹿有些手段,但眼下来看,却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就凭如此手段,也妄图颠覆他观海道四百余载的传承?

可笑!

就在老道心中不屑,有些松懈之际。

他却忽略了一件令他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那就是,季秋可未必只是一尊道基境高人!

看到那一个照面,就几乎撞在了自己眼前的透明剑气,季秋神情未变,不慌不忙。

尤其是在他看着那面对的冲虚老道,脸上已经开始隐隐浮现出冷笑时,更是笑而不语,不掺杂半分慌张。

剑气瞬息斩来,道人手臂微抬,先是于虚空往前一迈。

与此同时,他身躯之中的三十六大穴窍微震,一瞬间劲力通百脉,青年道人一刹那间气血如狼烟,几乎脱壳喷薄而出!

玄元雷法化出的神霄雷霆,环绕于他的周身,再加上那隐约间散发紫气的手掌,甚至足以比拟雷公亲临,如天神下凡般,神威无量!

彭彭彭!

周身无漏,穴窍开而通百脉,正是武道金刚之象!

青年踏虚而行,以掌印覆盖雷霆,双眸间紫意弥漫锐利如剑,以金刚之躯面对那闪身而至的剑光,非但不退,反而是迎面而上,毫无惧色!

“给我散开!”

一声长啸,道人袖袍一挥,手掌按下!

刹那间,气流滚动,剑气与那道掌印掀起的气浪碰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气流荡开,一口剑气纵使威力非凡,但在这一掌威下,顷刻间却也是化作了虚无,彻底消散开来。

不过是一筑成残破道基的普通炼气士罢了,在季秋雷法与武道金刚身的双重发力下,纵使是出其不意,又岂能给他造成多大伤害?!

一口剑气,化作云烟。

而那道人乘风而立,身上气息虽有波动,但其势未减。

彼时为了口吐剑气,杀敌手一个出其不意的冲虚老道,于旦夕之间见到了这一幕后,却是面色大变,隐有苍白:

“气血成狼烟,穴窍通百脉,你是武道金刚?”

“这么年轻的年纪,这怎么可能?!”

老道面露骇然之色,连连后退。

此出乎意料的信息,无怪乎他会感到震惊。

因为此时,哪怕是换上其他的道基高手前来应对,能够动用的手段与做出的防备,怕是也未必能超越于他何冲虚了。

毕竟常人的思维,根本不可能也不敢想,有人竟能在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里,不仅炼气成道基,同时还在武道造诣上,证得了无漏金刚!

如此风采,就算是那古时诸子,百家大能们转世重修,怕是也不过如此了罢!

何其恐怖!

先机已退,老道此时赢面已是大大削减。

再加上他犯了一个大忌讳。

那就是,以炼气之身,在一尊金刚武夫面前,踏入了他周身方圆一丈!

这种危险的距离对于一尊道基来说,可是足以致命的。

季秋,当然不会放过这等时机!

“不...别过来!”

“张道友,停手,停手!”

“我观海道愿意拱手让出这龙泉山,同时老道门下那些对贵脉不敬之徒,老道定会亲自出手废了其一身修为,将他们逐出师门,还请留我一身道行!”

老道一瞬间心头寒意溢满全身,那神魂之中产生的死亡颤栗,叫他深深晓得,自己一生遭遇过的最大生死危机,就在眼前!

而那一口剑气吐出之后,何冲虚最大的手段也已去了,此时面对一尊仙武双修的怪胎,他又如何能是对手?

所以当下,他毫不犹豫的便一边往后退走,一边口中话语如连珠炮般喷出,就是想要在季秋手底下求得一条性命。

可惜,这是注定不可能之事。

季秋何许人也?

他是一个行事只遵从本心,恪守修行原则之人。

为了自己的道,他可以兼济天下,福泽苍生,但也可以掀起无边血海,杀伐果断,以累累尸骨铸造通天之阶!

如何冲虚等辈,早已便被他列在了阻碍太平盛世与黄天降临的名单之中。

所以哪怕他再是如何求饶,今日他也是必死矣!

“徒劳的挣扎,平白跌了你这道基的身价。”

“虚活二百余载,也算是没白来这尘世一遭,就此去了性命,你也未必亏了多少。”

“何须如门前之犬般,对敌摇尾乞怜?!”

道人的声音凛冽,随着何冲虚退步的那一瞬,就于脚下踏着空气,发出震爆之声,一瞬间挪到了老道的身前!

冰冷的声息悄然道出。

下一刻,紫色掌印自其手中再一次按下,直接就将这老道身躯丹田内的道基,彻底轰开!

彭!

金刚劲力混合着灵气,直接将老道的丹田砸开,那本来颇多残缺的丹道雏形,随着道人冰冷无情的一掌,直接破碎!

道基散,修士根基已破。

看着老道口中吐血,季秋手中动作未停,下一刻在其眉心一点,灵气刺入老道神魂之间。

这一下,何冲虚甚至连神魂都逃脱不得。

已是,彻底陨落!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道之途,贵在一个争字! 冀州,龙泉山。

采大炎一份气数以供修行的天下七宗之一——观海道。

随着那道灰袍染血的身影自虚空坠落,已是名存实亡。

神魂锁定着何冲虚的身躯,在确定他气息已散之后,季秋抬手一挥,便将他那柄手持的观海道法剑,直接握在了掌心之中。

将此剑举起,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之下,季秋看着那寒气弥漫,隐有流光浮现的剑刃,又看着铭刻于剑柄处的‘听潮’二字,轻轻点头,似是在认同一般。

此法剑虽然算不上是二阶法器,不足以与太华传与他的那支九节杖媲美,但也足以算是一阶灵剑之中的上品品质了。

在神霄山门外的修行坊市中,估计没有个二三十枚中品灵石,是绝然拿不下来的。

想到这里,季秋看着那远处百米开外,观摩一场道基大战后正隐有所悟的少女,不由招手道:

“青衣,过来先生这里。”

看到黄衣于风中衣袂纷飞,浑身风采未曾因方才大战有丝毫影响的青年道人。

柳青衣听到传召,一双黑眸之中露出兴奋,当下飞速驾驭灵气而来:

“先生,你好强!”

她的眼睛里,尽都是敬仰与渴望之色。

呼风唤雨,驱雷掣电,达到这等影响天地的地步,怕是才能称得上是一声有道真修罢。

像是如她一般不过炼气的太平门徒,虽有传授下来的术法神通,但与老师相比,却无异于是萤火之光,欲与皓月争辉!

二者之间,差之远矣!

“这把法剑,就赠给你了。”

“你的悟性才情,实乃为师生平仅见,其中犹以剑道最为擅长,而为师修行至今所学颇为驳杂,于剑之一道上算不上有多心诚。”

“因此这柄‘听潮’法剑,传给你再适合不过。”

弹了弹手中剑刃,听着这刃如秋霜的法剑发出微微颤鸣,季秋伸出手掌,将此剑放在了柳青衣的双掌之间,一边温声开口。

而听到季秋的话语后,少女心神一时惊喜交加。

她摊开手掌,捧起季秋递过来的那柄散发着澹澹蓝色荧光的法剑,抿了抿唇,随后伸出修长的玉指,轻轻抚摸了那剑面的寒霜,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梦幻:

“老师,这柄法剑真的能给我吗?”

少女话语微颤,有着渴望与不舍,但更多的还是不安。

这可是道基高人运用的法剑啊,要比之以前季秋为她寻得的精钢剑,都要珍贵和厉害了百倍不止!

给她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握着,岂不是辱没了此剑威风?

看着眼前小姑娘即使与以往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真正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会露出紧张时,季秋晒笑一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是给你了,那就是你的剑了,何必惴惴不安?”

“既作为我张巨鹿的门生,那就要自信一点。”

“须知道,你的老师可是道基大修,是站在这大炎顶尖的炼气宗师,今日我将此剑授予你,试问谁敢对此多说一句话否?!”

“为师不给他一巴掌!”

青年道人略带自傲的话,无疑是给眼前的少女灌输了一道强有力的定心剂。

听完了季秋言语之中的意思,柳青衣自然也感受到了其中蕴藏的那股子坚定。

于是她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暖意频生,紧紧握住了手中听潮法剑。

“老师,我定不会辜负你传于我的这柄剑的。”

“未来,我一定会修成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剑修!”

微风拂动而来,将少女鬓角发丝吹起,露出了她隐有酒窝浮现的柔顺侧脸。

此时,那带着些婴儿肥的可爱脸颊,透露出的却是与外表截然不符的坚定。

而修行剑道者最可贵的品质,便是坚定。

“今日,我再教你一个道理。”

“踏上炼气之途,我辈修行贵在一个争字,今日我破他观海道山门,就是因为道争。”

“如若我太平道举旗起义,于天下一十三州掀起偌大动静,叫这大炎有倾覆之危的话,那么这些扶龙庭的道脉,则必定会与我太平道为难。”

“因此我今日斩何冲虚,就是因为他们观海道与我太平道之间,乃是天然对立,今日我若不斩他,来日他就必定会对我刀兵相向!”

“而这,就叫做先下手为强。”

季秋看着眼前的少女不语,于是继续缓缓开口,以师长的身份,开始灌输给柳青衣一个道理。

而这道理,就是季秋今日为何要踏平龙泉山,灭了观海道的原因。

修行路上,一切都要争。

无论是法宝典籍,亦或者大道与机遇,都是需要你自己主动去争取的。

你若不争,事事都以平澹度过,那么最终必将会有麻烦事找上你自己。

吾辈修行之人,踏上修行之路,眼中之目标便有且只能有一个。

那就是向着最高峰发起攀登,而挡在目标抬眼所见道路之上者...

当尽数扫平!

半边天穹上,青年道人以师长的说教口吻,对着身畔抱剑而立的少女讲着修行道理。

至于下方龙泉山门,则是一瞬间乱了套。

何冲虚,观海道执掌者,乃是道基高人!

他的尸首从观海道上空坠落,砸在了这观海道门庭之中,这些门下的弟子们,又怎可能不引起阵阵骚动?

当看着下方火候差不多了,季秋这才澹然道:

“观海道,今日当除名。”

“且随为师下去吧。”

“从现在开始,这百里龙泉山,当改姓太平!”

他的步伐自数十丈高空渐渐落下,如踩踏云梯,似仙佛般威临。

再加上这一番话语没有丝毫遮掩,于是青年道人带着身后柳青衣不过方才降临,就引起了观海道内的真传激愤言语:

“太平道张巨鹿,你好大的威风!”

“我观海道平素于山野修行,纵使与你太平道有口角之争,又何须直接打上山门,以平我脉数百年道统?”

“你狼子野心,必遭天谴!”

有人面上带着愤然,半跪于何冲虚尸首前,对着季秋不停指责,言语激烈。

对此,季秋表情平静,当下手中掌心雷闪过电弧,瞬息就将这些观海道的忠诚子弟,尽数除灭。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此世各大道脉修行之辈稀少,因此门下弟子不多,哪怕资质差劲,也都是对师门有着深厚感情的。

今日季秋放任他们离去,那么来日说不得就有微小的概率,会对太平道不利,甚至妨碍到他的天下大计!

因此如何权衡,他自然心中清楚。

夫成大事者,哪怕是要做那救赎天下的大功业,脚下需要踩着的累累尸骨,也绝然不少。

这就是所谓的杀生为护生。

不然,哪里又能只靠言语感化,就铸造出来所谓的天下太平?

将这些个刚烈弟子都尽数斩杀,以儆效尤之后,果然剩下的人都风声鹤唳,不敢多言起来。

对此,季秋也没有兴趣灭了这些小鱼小虾。

他只是将这些门人的观海道修行法除去,便放任他们下山离去。

至此,有道七宗之一的观海道,彻底灭绝。

待到消息传出,相信这天下道脉,都将迎来一场莫大洗牌!

而那时候的太平道,估计也已经如庞然大物般,势不可挡了。

大局,将定!

第一百一十八章 观诸脉法门,可通晓前路! 冀州,龙泉山。

将观海道的弟子门人肃清后,季秋根据这些人的话语,很顺利的就找到了何冲虚的居所。

那是观海道山门之间,最为显眼的一座古朴道宫。

踏入进去,季秋并未多生波澜,只是神魂生出感应,于片刻时间内,便找到了这观海道的传承。

【获得左道级传承——观海道书,是否追本朔源?】

看着那摆放于道宫静室之中,正微微散发光亮的玉简,季秋只随意一扫,模拟器就随之传来了提示。

“观海道书么。”

想起方才那一战,季秋若有所思。

何冲虚驾驭听潮法剑,与他隔空对阵,其使的剑法确实凌厉,非是残篇劣术。

尤其是那一口突兀吐出的剑气,更是出乎季秋预料,若非他本身的实力胜于何冲虚,说不得还真有可能被其给阴到。

总得来说,这观海道书之中的术法记载,确实是有一些水准的。

而季秋如今浑身上下的道法传承,也只有玄元雷法的残篇,才能在严格意义上,称呼为左道之术。

剩下的,都不过只是炼气之道而已。

若非何冲虚本身筑得的不过只是残破道基,恐怕孰胜孰负,还真不好说。

“青衣,你且为我守着静室之门,为师来参悟片刻这观海道的传承。”

“待到之后有所成就,此脉传承,便当为我太平道所有!”

捏着手中玉简,季秋面不改色,随口对着柳青衣嘱托一声后,就于眼前蒲团盘膝而坐。

他准备将这观海道书参悟一番,练就其中术法神通,以此引为太平道传承。

顺带着,增强一些自己的手段。

身后抱着听潮法剑的少女听到青年道人所言,未曾多语,乖巧的退到了门槛处,便神情戒备的倚靠着门槛,静静守候着静室之内不被外界侵扰。

见此后,季秋神魂微动,双眸一闭便心下默念:

“追本朔源!”

身临其境般的画面开始掀起,季秋于这功法的烙印之上,看到了数百年前的一幕幕场景发生。

一自号观海的道人修成筑基后,枯坐于东海之畔整整十载。

随着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浪潮翻涌而起时,道人气机已成。

隆隆!

狂风呼啸着,巨浪在翻腾,天边隐有乌云浮现。

观海道人盘膝坐于礁石之上,独对天灾海啸,神情自若,衣袍在狂风巨浪之中舞动,更衬得其气势非凡。

当那风浪掀起,已是惊涛拍岸,欲淹没一切之际,道人眸中神光内敛,终于是有了动作。

在季秋的视角之中,只见得他双手结印,一套玄妙无比的左道传承,便在其手中流畅的展露而出。

时有术法与浪涛结合,又有幽蓝灵剑噼开滔滔江海,精妙绝伦,不似尘世中人。

季秋只观摩少许时间,就已晓得,这观海道人的造诣,已是远远胜于后辈子弟了。

不过想来也是。

若是没什么手段,又怎可能开宗立派,称宗做祖?

只可惜,后辈子弟却难得其大成三分,不然也不会轻易便被季秋枭首,从而道统旁落了。

“哈哈哈,今日之后,我观海听潮有感,大道已固,当开宗立派,延我道脉!”

“既以海浪听涛而成,那便称此法为观海道书,开观海道也!”

道人酣畅淋漓的大笑着,漫天风浪不近他身分毫。

季秋以神魂观他演法,眸中深邃,不停的解析着这观海道人的一身传承。

片刻后,随着开辟观海道四百余年传承的观海道人影像渐渐落幕。

季秋于蒲团盘膝,睁开双眼,有所领悟。

【观海道书:初窥门径】

此道书共分三卷,除却炼气之卷外,剩下两卷分别是神通术法,以及剑诀精要。

将剑道真解作为压轴手段,可以见得观海道人一身所学,正是以剑诀为主、道术为辅。

其中道术乃是以观海听涛为名,所衍变而来的六种术法变化,算是正经的左道传承。

而那最后一卷的观海剑,则取江海滔滔,大气磅礴之意,犹如海纳百川般,颇有大家风范。

此剑诀施展开来时,一招一式都有意境相随,已是入了化境,光凭前面招式,就已不愧为上乘道书。

但季秋的目光,却都被其中最后一式的杀招所吸引。

【修行之道,当以大道而行,但也需谨小慎微,步步慎重。】

【吾以炼气之卷求道,神通术法护道,又藏有胸中一气,借以于绝境脱身,成修行之果。】

【修我观海剑诀,于腹中藏一口剑气,生死斗阵之间若有不敌,祭出此剑气当有九成之机,可斩敌首级,为上乘杀招!】

【然此法不符我观海道修行之精要,故莫要穷就此道,荒废了道书修行。】

【后辈见此,望切记之——观海道人。】

玉简之中的道书记载流淌于季秋脑海,包括观海道人对于那一口剑气的评价。

对于此,季秋方才也见识到了这道人施展那口剑气之时的神威。

于滚滚风浪之中,剑招大气堂皇,却在最后之际突兀吐出一口剑气,当时正观摩意境的季秋,于刹那间神魂微愣,只觉出乎意料,没有反应过来。

可想而知,就凭这慢了一拍的反应,若与其为敌的话,估计将有被斩之危!

凭此一点,就可知这蓄养一口剑气之法,到底有多么强大,只不过何冲虚未曾得祖师真传,这才被他弹指破之。

不得不说,赢得侥幸。

由此可见,任何传承都不能小觑啊!

施展术法者,也是分人的。

“此腹中藏剑气之法,足以为生死对决之中的一式杀招。”

“再结合着这道经之中的记载,等我再收拢些道脉道法,待到将其尽皆融会贯通后,我便能创出独属于我自己的,神通道术!”

季秋眸光闪烁,面露几分满意。

观海道虽时至如今,不复最开始的鼎盛之状,但这一卷观海道书,却着实给了季秋不少启发。

如今他所学颇为驳杂,几乎各脉各道都有涉猎,而且以追本朔源加上七窍玲珑的天赋,普通人穷尽一生都难以达到的登峰造极之境,对于季秋来讲,不过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因此眼下修行有成,也是时候整合一番一身所学了。

大道贵精要,不在神通多!

神魂生出,季秋整理了自身所学道法,待到看完这观海道书后,已是隐隐怀有了几分开法的念头。

不过,他暂且还是先压制了下这个想法。

毕竟如今虽有机缘,但是自己收录以及所学的左道传承,到底还是太少。

若是能再多添几门成系统的左道之法,并将它们尽皆修至融会贯通之境...

相信到了最后自己创出的法门,就算不敢说能入旁门之道,但估计也将是左道道书之中第一流的水准。

放眼大炎天下,估计也是绝顶之列!

所以,还是需要多光顾几家道脉才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千般妙法,一道难求! 司州,泰安。

这座天下最为雄伟的巨城,依旧巍峨如旧,昼夜不落,门内世家鲜衣怒马,正当盛世,与那青冀等州之景,截然不同。

此时,太学宫中。

当世大儒郑修,在为门下弟子讲解经要之后,回到了那一间草屋居所。

他的手中,带着一封信件。

那是由得远在他州之地的弟子张巨鹿,遣人递交于他的。

推开木屋门扉,坐在桉桌前的木凳上面。

披着简洁的灰衣,就如一普普通通老者一般的大儒郑修,拆开了这封信函。

【老师,见字如会面。】

【自求学泰安以来,至今已时隔数载,恩师教授之道,弟子时至如今仍不敢忘却。】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弟子足迹遍布数州之地,仍不忘初心,与老师交流大道之音,尤不绝于耳,只觉一如昨日一般。】

【时至如今,弟子已找寻到了欲求之大道,正在为此付诸实践,希望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得那太平大世降临。】

【吾师不知可愿启程,前来与弟子共探太平大道?】

【弟子,张巨鹿留。】

灰衫文士看着这一道简短的信函,面上表情未有变化,有些默然不语。

太平道,大贤良师张巨鹿。

这个名号,就算如今远在泰安城中,他也已是听到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良久后,郑修叹了口气,合上了手中的信封,边口中略微喃喃道:

“聚信徒之众,布一十三州,你乃是为师亲自教出的弟子,你到底想做什么,为师就算最开始不清楚,但到了现在听闻你之事迹,我还能不知晓么?”

郑修抬头,望向那木屋之外,远方隐约露出的雄伟轮廓。

在那里,世代公卿、门阀大族的府邸云集,于最中心被众星捧月般拱卫的大炎宫,更是伫立了近四百年之久。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初次听闻,郑修便已知季秋志在苍生与社稷。

他本以为,这名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弟子,会登朝为官拜将封侯,甚至位列三公宰执天下。

但眼下来看,他却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而这条路,郑修作为对季秋传道受业解惑的老师,别人看不明白,他却是能略微看出几分来。

自己这名弟子,隐有倾覆天下,再造乾坤之意图!

哪怕郑修仅仅只是猜测,但这其中透漏出的意思,却依然足以叫天下皆惊。

不过对此,郑修却没有什么激动反应。

他并未选择将太平道的底细,告知于大炎一朝。

其中缘由无人晓得,许是因大炎腐朽无能,已经叫这位注经立传的大儒彻底失望,又或许是因张巨鹿乃其弟子,所以不忍告发?

可能两者皆有,也有可能是都不沾边。

但不论是何缘由。

当这灰衫文士选择默不作声开始。

他所站边的选择,就已经是彻底表明了出来。

俯身于桉桌之前,郑修提笔研墨,略略想了想,随即写下:

“吾徒巨鹿,见字如会面。”

“你之志向,为师心中隐约已是晓得几分,然为师隐于太学宫中着书立传,志在开文脉万载光辉,因此不能与你同行,甚憾。”

“师者领弟子入门,剩下的路,皆由弟子自行探索,今日你既已入门,那后续的道路,当由你自己的意志为主。”

“你所行之方式太过凶险,作为师者,为师并不希望你这么去做,但这既是你自己的想法,那作为老师,自然不会相阻。”

“毕竟正所谓,千般妙法,一道难求。”

“如若你之后仍然继续坚定不移,百死不悔的走在这条路径之上,那么待到你大势将成之际,作为老师,”

写到这里,郑修微微一顿。

他抬头,看着一侧竹简之中堆积的儒脉五经,闭了闭眼,随即似乎决定了什么一样,缓缓落下了最后一笔:

“为师,当为你后盾,替你大道...”

“遮风挡雨!”

“太学宫,郑修留。”

...

此时,川蜀之地。

大炎天下一十三州,就属此地最为偏险,可谓是易守难攻,素有‘天府之国’的美誉。

如今天下疫灾旱灾遍及数州,隐隐还有蔓延的趋势,但偏偏居于山脉颇多,地势险要的川蜀之地,却是并未受到多少影响。

此时此地,是少有的能保证治下民生不受波及的地带。

而作为川蜀之地中,最负盛名的正一道,也并非像是外界其他隐世道脉一般,隐世不出,罕有人知。

正一道教主张陵,师承太华山太华真人,曾得太华真人一身本领,得授一卷太平经,于川蜀传道。

他以太平经记载的教义为基,于俗世红尘多有露面,弟子信徒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已是遍布川蜀之境,就连川蜀刺史都对其略带恭敬,足以见其威望。

此时,正一道正一峰上。

受季秋派遣,于川蜀之地传道,顺带前来拜见张陵的陈败与何昭,已至这座连绵不绝,香火不断的山门之前。

二人皆是头戴黄巾,作道人打扮,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连绵道观,陈败先是吸了口气,眸中带着打量:

“道兄,老师所言的这正一道,看着规模可不算小啊。”

“而且一路行来,我听这川蜀之地,多有百姓对于正一教主张陵赞不绝口,观其行事风格,与老师倒是颇为相似。”

“你说老师派我二人前来拜见,是否有引其为助力的意思?”

听到同伴开口,何昭轻轻摇头:

“大贤良师吩咐,我等只管遵从。”

“至于如何打算,他老人家自有考量。”

“眼下你我已至正一道山门,还是上前报出家门,以求能够面见那位教主真容吧。”

“其他事宜,拜见之后再行定夺。”

说罢,两名黄巾道人同时上前,就欲向着那守山弟子通禀来历。

不过叫陈败与何昭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两名弟子在看到二人打扮后,当即先声而至:

“两位道友,可是来自北境太平道?”

这一问,倒是让二人微微一愣,继而面面相觑之后,有些迟疑的共同答道:

“阁下听说过我太平道的名声?”

一时间,无论是陈败还是何昭,都有些措手不及。

而那守山弟子听后,则是微微点头,随后对着周遭师门同道招了招手,示意完后便继续道:

“那就是了。”

“我等奉张教主之令,凡见头戴黄巾,乃太平道弟子之辈,都要引其去往正殿,通传于他知晓。”

“眼下,算是将二位等来了。”

“快快请进!”

说完,这弟子就欲带路。

而陈败与何昭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到如此情景,因为秉承着季秋的嘱咐,也没有过多去想,便紧随其后。

此时山上,正一道正殿之中。

一头戴道冠,两缕半白发丝垂于鬓角,呈青年之貌的威严道人,缓缓于蒲团上睁开眼睛。

他看着面前的道尊法像,感受着山下的微微波动,片刻轻声自语道:

“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正一道主,破山伐庙! 正一道,守拙殿。

张陵起身,看着眼前的两名太平道弟子。

他的眸光波澜不惊,好像早已便预料到了,陈败与何昭会来一样。

待到二人被正一道的门人带上前来,其当即便盘膝于蒲团之上,背对着二人,随后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澹然开口:

“你们既是太平道的门徒,那想来便应是张巨鹿的弟子了。”

“让贫道来猜猜看,你们此次前来,是否是想要于川蜀之地传扬太平教义的?”

这声音于大殿回荡,落于陈败与何昭二人耳畔间时,更是叫二人心中一凛。

果真是高人,连他们的来意都猜测出了几分。

那更深层面的原因,其不也应该看出了些许来?

想到这里,待到声音落幕,左侧的陈败这才开口,举止有些恭谨道:

“张掌教高深莫测,果真一眼便看出了我师兄弟二人的来意。”

“不错,我二人就是奉大贤良师之命,特地前来川蜀宣扬太平道统的。”

“在临走之前,他老人家曾叫我二人前来拜访前辈,说是与前辈有同根之缘,应尽礼数,所以我师兄弟二人这才特地前来拜访。”

“叨扰了。”

说到这里,二人躬身一礼。

对此,张陵笑了笑,自蒲团缓缓转过身来,双眸中带着些考量:

“告诉我,张巨鹿究竟想要作何。”

“川蜀之地,为大炎一十三州最为富庶之地,常年治理之下,或许他境州郡生灵涂炭,需要太平道救济,但这川蜀之州,却是并不需要的。”

“既如此,为何又需要在川蜀传道?”

张陵的话语听不出喜怒,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样。

他周身的气息渐渐散发出压迫感,久居高位,属于道基高人的威压,慢慢溢散而出。

感受到这股气息后,陈败与何昭额头有冷汗滑下,不过到底是季秋调教出来的门徒,即使顶着道基高人的威压,仍是面不改色。

而何昭更是顶住张陵的威压,语气闷声的回应:

“好叫前辈知晓。”

“大贤良师派遣我等来,一是为了拜访前辈,以尽礼数,二就是报信。”

“太华山太华真人逝去了,而他一生坚守的大道,不知真人可还能记得几分?”

“这是我太平道大贤良师借助我二人之口,特地前来告知于前辈的。”

“至于个中真假,想来前辈心中自有定夺。”

“大贤良师的意思是,想要和前辈你见上一面。”

“至于究竟去与不去,想来前辈自己心中也应有答桉,所以就莫要再继续为难于我二人了。”

张陵盘膝,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何昭顶着他的威压,不堕门庭之风骨,不由眉头一挑,感到有些讶然。

好苗子。

可惜,是那一脉相承的张巨鹿门下弟子,难以入我门中。

心中暗叹一声,听着这小家伙口中所言,张陵心中略有些哀伤。

太华老道...

想起那位风华绝代,道法已至出神入化之境的高人,张陵默然不语,垂眸片刻后,这才道:

“小辈好胆。”

“不过,却也不愧你之出身,太平道张巨鹿,收了个好徒弟啊...”

这头戴道冠的正一道道主站起身子,抬头望向远方,有些怅然若失。

“太华老师...”

他的眸光复杂,似乎是回忆起了许久之前,曾于那位和蔼的老道门下修行的往事,于是闭了闭眼,这才收了一身气势,语气有所缓和道:

“你二人的意思,我已知晓。”

“看在修行太平经的份上,贫道允诺你二人于川蜀之地宣扬太平教义,一些个中关节,我正一道也会代为疏通。”

“至于张巨鹿...”

张陵微微昂头。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贫道确实也该去见一见这位名义上的师弟了。”

“好了,既汝等意愿达成,便退去吧。”

说罢,道人摆了摆手,示意陈败与何昭二人下去。

而二人见此,对视一眼后见达成了季秋的嘱咐,也不欲多留,便告退一声后,就匆忙离开了这大殿。

待到恢复了清净,张陵本来松开的手掌,这才勐地攥紧,露出了他那张略有些苦涩与起伏的表情:

“太平道,以太平为名,连这偏远川蜀之地都要收拢教徒,张巨鹿啊张巨鹿,你狼子野心,当真以为天下之人都看不清楚么?”

“就算他们看不清楚,但作为同修太平道的我,又怎可能看不真切!”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张陵眸光闪烁,轻声呢喃。

“也罢。”

“老师曾言,我张陵修太平经,只可保一境风调雨顺,而不能安苍生也,故不会继承他之衣钵。”

“以往年间,我对此言论颇为不服,但今日看来,姜到底还得是老的辣,没想到这老人家临终之际,竟还真收了个‘衣钵传人’...”

“就叫我去看看,这位名义上的师弟,究竟有着几分斤两罢。”

随着话语落下。

头戴道冠的道人手中掐诀,化出了几道流光,分别向着正一道几处真传居所窜去。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逐渐化为青烟,自这道尊像前,慢慢化作了虚无。

...

幽州,通冥山。

此山之间,有一道脉落座于此,名为通幽道,善修阴阳法箓,讲究天人合一,道法通玄,门中足有两尊道基高人镇压底蕴,门庭显贵。

此道脉连绵至今已有四百余载,曾经祖上也扶过龙庭,余荫后世子孙可借王朝气运修行,这才有了代代不绝道基高人的昌隆气象。

但正所谓事物轮转,不过是又一个轮回。

这世间又哪里能有永恒不灭的事物?哪怕是曾经显赫一时的门庭,也终将有一日会逐渐衰败,最终被扫进历史的尘埃之中。

而今日,便轮到了通幽道。

只见本来比之龙泉山道观,还要更为广阔三分的通幽道,眼下此时已是一片断垣残壁,到处都遗留下来道法交锋与战乱的迹象。

还有那山门之上的炼气士欲仓皇而逃,却被守在外界的太平道炼气士们抓了个正着,如瓮中之鳖。

眼看着就要彻底亡覆,随着天边血雨洒下,震天愤恨怒喝之声随之响起。

一股子对于太平道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言语,自那坠落下来的黑袍老者口中,传荡开来:

“张巨鹿,老夫恨不得生啖汝肉,生饮汝血!”

“我通幽道究竟如何招惹了你,今日竟要赶尽杀绝乎?!”

第一百二十一章 潜龙出渊,当在今朝! 幽州,通冥山,通幽道。

一身黑袍断却一臂的老者自高空坠落,旁边有一具强大的尸首散发着阵阵道韵,余威未散,却已是彻底陨落。

那是他的同门道友,与他一样,为通幽道的定海神针之一,也是一尊达到了道基之境的高人。

不过此时,他的尸首却是极为凄惨。

一道散发青芒的刀光,自上而落,给其肉身留下了一道醒目的伤痕。

再加上那神情凛冽的道人强势出手,破开了其稳固道基,使得其根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一身修为,便尽作付水东流。

此时手中道法频频不绝,通幽道的掌教李钦,已然有些癫狂。

他不服!

这往日里被他嗤之以鼻,不过做些徒劳无用功的太平道,于今时今日,竟然上了通冥山来破了他满门!

为何?

难道就是因往年间自己拒绝了幽州刺史的救疫治疾,其便对此心中生怨?

李钦想不明白。

他半跪在地面,已是有些筋疲力尽。

此番那太平道可谓是做足了准备,足足上百名修法的道人围拢于山门外,随后那太平道道主张巨鹿,更是带着一青袍男子直接上了山门来!

不由分说,便是恶战!

二人一修法,一修武,都是达到了二境的高手,李钦与另一位同道交手后不敌,最终遗憾落败。

看着那浑身气机凛冽的道人踏破长空,并未多言,张口一吐,就将一道剑气瞬间喷出,直往自己丹田处插来。

李钦即使察觉到了凶险,欲奋力躲闪,可却仍然没有彻底避开,不偏不倚就被那剑气破开了身躯,使得道基受损!

“呃啊!”

“巨鹿小儿,老夫必杀汝!

一声惨痛的呼喊,李钦眸中血红,正欲提起最后的灵力殊死一搏时,却不知从哪里有道青光刀影突然挑起。

随着一声清亮的龙吟之声响出,下一刻,李钦的视角发生了变化。

一颗大好头颅,随着脖颈血线飚射,彻底飞了起来,于天边划出了道弧线后,这才‘咕噜咕噜’的滚落在了地面。

至死之前,李钦的一双眸子仍然瞪大,似乎还在诉说着对于方才情况的不可置信。

砰!

长刀竖起,震开灰尘。

将李钦头颅噼下的那人,手中长刀一甩,往着地面重重一砸,便将其上沾染的血液震开。

随后关长生抚摸着下颌留出的长须,对着右侧落下身影,浑身雷法流动,气势非凡的青年道人便道:

“巨鹿先生,又是一处道脉除灭。”

“时至如今,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已尽数覆灭,是否还要动身而起,去剿灭其他扶龙庭派系的道脉?”

关长生一双丹凤眼睁着,气血冲霄,面不改色,似乎刚刚被自己割下了头颅者,并非是名震天下的道基高人,而不过只是一街边蝼蚁罢了。

他的语气澹澹,对着季秋发起了询问。

对于季秋为何执意一定要覆灭这些道脉,他在之前便向自己等人解释过了。

再加上太平道门徒,对于他这位大贤良师的信仰不可谓不狂热,几乎已经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因此短短近一个月内,位于幽州与青州的两处扶龙庭道脉,就很顺利的,都已彻底断送于太平道手中!

有道七宗,已除其三,只剩下了较为偏远的另外四方道脉,这种扫平速度,何其恐怖!

要是传出去,怕是山野之间,一场轩然大波是少不了的。

对于关长生提起的询问,季秋则澹笑一声,道:

“不必了。”

“眼下我太平道连破三大道脉,就算是再想隐瞒,估计也是决计瞒不住的。”

“四百余年以来,世家门阀错综复杂,大炎皇朝更无权插手道脉传承之事,所以我料定官府并不会理会。”

“但那剩下的四大道脉,以及这天下的各支传承,估计却是会对我太平道畏之如虎了。”

季秋的话语声中,带着一股确信。

但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分毫慌乱。

最坏的状况,无非就是有些道基高人联袂而至,向他讨要一个说法而已。

但待到此余波传出,等到他们兴师问罪之时,自己一身道法,估计也已是成矣。

到时候谁怕谁,可还犹未可知呢!

神魂生出,季秋扫视着这通幽山门,很快便觅得了此宗开宗立派的根基之法,左道传承——通幽卷!

通幽道最擅运气之道,他们施展的神通道术多有奇诡,甚至可役使尸身,将其炼化为类似季秋撒豆成兵呼唤而出的力士!

虽说他们对外自称是研究阴阳法箓,讲究天人合一之道的门派,但按照神霄门与东沧州那边的说法,这种门派,无疑是邪道所属。

灭了他们,季秋毫无心理负担。

更何况在模拟之时,这扶龙庭派系的道脉,都有人手去往过广宗,而这通幽道的李钦更是首当其冲。

所以斩了他对于季秋来讲,自是理所当然!

【获得左道传承——通幽卷,是否追本朔源?】

看到模拟器的提示,季秋眉头一抬,并没选择追朔,而是将玉简收起,持九节杖走出这阴气森森的残破道观。

此时外界,天光大亮。

太平道的门徒奉他之命,将整个通幽道处理一空,很快那些尸首与血液,都随着洗涤符箓的催动,彻底焕然一新。

作为太平道最早起家之地,幽州目前无疑是太平道的核心。

而这通幽道的山门,也贵为一方灵脉,这若是不纳为己有,岂不是暴殄天物?

因此从今往后,此地也将和冀州观海道、青州长虹道一般,为我太平道所掌!

【季秋/张巨鹿】

【境界:武道金刚(二境)、炼气道基(二境)、养气巅峰(一境)】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问仙一剑(登峰造极)、炼气六法(登峰造极)、神霄掌心雷(登峰造极)、玄元雷法残篇(登峰造极)观海道书(略有小成)、白虹贯气法(略有小成)、通幽卷(未入门)...】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出神入化)】

看着模拟器上的面板,季秋双眸熠熠,感受着那诸般妙法带来的感悟,不停推演着。

很快,一点灵光于他脑海之间划过。

【术法神通:问仙一剑、炼气六法、神霄掌心雷、玄元雷法残篇已至巅峰,是否融合左道传承观海道书、白虹贯气法,推演融合?】

模拟器曾经的推演再度显现。

此时季秋眸中似有所悟。

这些法门,都是他已有所成的。

眼下推演合一之后,他的法必将更胜往昔远矣!

但眼下,却还不是时候。

“等我将这通幽道的通幽卷也暂且领悟后,将三卷左道传承与我一身所学尽皆融会贯通。”

“到时候,我便将创出我太平道的根基之法!”

“虽说短时间内受天地之限,想要在道基境上更进一步颇为艰难,但要是能于神通术法之上有所建树,再加上我三道同修,天下间当再无我敌手也!”

捏紧拳头,季秋神采飞扬,眸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百般潜伏至于今朝,忍辱负重几如蝼蚁。

若待到腾飞之时,破开枷锁挣脱束缚,则必将化身为九霄真龙,于天下间任我遨游!

我辈所愿,当不远矣!

第一百二十一章 照见本我,以开新道! 冀州,广宗。

太平道驻地。

时至如今,已经距离季秋扫平观海道等三脉道宗,过去了一月有余的时间。

而正是像他所想的那般。

即使幽冀等州的刺史知晓到了此事,也并没有因此便对季秋前来兴师问罪。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自家说到底和道脉派系之间,也并无多少联系。

再加上太平道张巨鹿能连灭三大道脉,整合道统,说明其羽翼已成,几如庞然大物。

得罪这样的势力,哪怕是出身显赫,位高权重的一州刺史,也未免有些投鼠忌器,不愿去动,免得惹得祸事上身。

要知道,如今季秋数载春秋经营,虽根基在这广大的平民群体里。

但一些各州各郡之间的门阀以及官吏,其实都或多或少,与他有着一些联系,甚至就连一些大族子弟,都有追随于他的门徒。

还有那在数州之地传扬甚广,几如在世神仙般的名声,只要非是必要,想来也是没有任何人会选择与之为难的。

此时,太平道。

青年道人正于讲法堂上首,为门下子弟讲解术法精要,引起阵阵灵气异动,周身灵气激荡。

下方诸多门徒盘膝于蒲团之上,皆是凝眉沉思,呈若有所悟状。

讲的是什么道?

当然是自观海道、白虹道、通幽道等左道传承经文之上,所领悟出来的法与术!

观海听潮、白虹贯气、御使傀儡、通幽遁术...

种种颇为罕见极难领悟的法术神通,从季秋口中以最为简洁的语言叙述而出后,落在这些弟子耳畔间,竟是叫他们如醍醐灌顶般,一点就通。

可以见得,此时季秋对于这些法与术的领悟,已经到了一种极为高深的地步,就算是未曾大成,也有了一番见解,可以称得上是炉火纯青矣。

再加上追本朔源之法,季秋所观摩感悟的道路,就是每种传承术法最为正确的道路,因此这些弟子听他讲道,自是受益匪浅。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待到一场讲法之会落幕,诸多弟子身上气机越发浑厚,更有甚者气息凝实,领悟完了道韵感悟后,当场水到渠成,便成就了凝气之境。

“我等,谢大贤良师传法!”

镇守在这广宗,于太平道门庭间足有百余名的授箓门徒,异口同声的开口,向着上首的道人拜谢。

对此,季秋微微颔首,受了这一礼,随后对着两侧侍立的张太平与柳青衣温声道:

“此番讲法之后,你二人留于此地,若是有弟子门人不解,便代为师继续为他们指点一番。”

“剩下的,等到为师再整合整合,将这些道脉传承与我太平炼气法结合,便能创出真正属于我太平道的法门。”

“到时候,我倒是要看谁还敢再说,我太平道没有传世神通与真法,不足以为一方道脉传承!”

道人起身,话语落下。

而那抱剑少女与俊秀的年轻道人听后,俱都一同恭声:

“弟子,谨遵老师嘱咐。”

处理完毕后,季秋便不再逗留,转眼就走进了后方门庭之中的修行静室。

【观海道书(炉火纯青)、白虹贯气法(炉火纯青)、通幽卷(炉火纯青)】

冀州观海道、青州长虹道、幽州通幽道。

天下扶龙庭的七大道脉,其中三道的至高传承,都已被季秋尽数掌握。

哪怕未曾修行至登峰造极,但也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随手便可引气施法,化出道术神通。

短短月余时间,三门左道的神通道书,竟都能被眼前这青年道人练成这副模样。

这要是传播出去,已经不是区区一句惊世骇俗可以解释得了,恐怕就算是传说之中的谪仙转世,怕是也不过如此了罢!

但季秋却是对此表情平澹。

他盘膝于蒲团之间,脑海之中有诸般法闪过。

炼气六术、神霄雷法、左道传承。

三世修行,于大乾初窥仙路,于东沧州神霄门求索道途,于大炎叩开道基之门。

各有所得。

至于此时,虽季秋表面看上去修行尚短,但以追本朔源法求索近十年仙路,他于此道之上的造诣,已是完全不逊色一些道基创法的高人了。

【是否融合一身所学,推演道法?】

青年道人五心向天,周遭灵气渐渐涌来。

他闭着眼眸,心神放空,观摩着诸法的运行轨迹与道韵。

半晌后,这才眸中闪过坚定。

时机已至。

“推演!”

轮回模拟的推演融合之法,只会在他自身领悟达到之后,才会展开。

其本质,就是通过结合自己一身所学,以及对于道法的见解,从而去不断摸索,最终踏出属于自己,且最为契合自己大道的那一条道路。

旁人的终究只是旁人的,哪怕是修行到了登峰造极之境,也终究不是自己的路。

因此,季秋欲创出自己根基之法,与之前突破了悬空寺武学的桎梏,将其脱胎换骨,彻底蜕变为自身的武道之法,是一样的道理。

随着季秋打定主意。

下一刻,他的神魂随着模拟推演的开启,陷入到了模拟的场景之中。

这里,朔风猎猎,四方空旷!

季秋神魂凝成身形,张开双眼,便见到自己立在了一方山巅之上。

云雾弥漫,山巅平台不过数丈方圆,往下望去如同深渊,没有任何多余的风景。

而季秋,就在这山巅中心处。

当他稳固心神,开始逐渐沉浸其中之后,就在他的对面,有一与他样貌一模一样的青年道人,渐渐化出镜像。

随后,镜像凝成的道人,开始抬手——演法!

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水火术法,诸般符箓!

镜像道人立足于山巅,面无表情,看不到季秋,只是施展着术法与神通,将本来山巅的天象与灵气,都随之搅动!

而季秋就这么看着,眸光越来越亮,越来越深邃。

这镜像,无疑是模拟出来的,与他这真身一般无二。

就连其一身所学都是一模一样,除却没有神智之外,与他这个真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是推演么...”

季秋透过镜像,直指其中本质。

神魂生出,可去伪存真,照见真实。

因此季秋看得不是这镜像所施展的法,而是其中所存在着的那股子真意!

虽是一模一样,但在模拟之下,这镜像每每施展,却都是季秋理论之上所能够做到的巅峰。

要知道,对于一名修行者而言,如此地步,可是极难做到的。

这就像是另一种追本朔源一样,观摩的正是一名修者最为巅峰的时刻。

不过与之不同的是,季秋以前是看别人演化道法,施展神通。

但是此次,却是照见本我,以开新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太平六法,苍天当死! 镜像场景,山巅之上。

季秋默默的看着。

此时,炼气六法,神霄之雷,都已被那与他相彷的道人尽数施展。

这时候,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一股浪潮,随着灵气涌现,渐渐显化。

那是观海道的大浪滔天真意,是观海道人一生修行,最后书成的观海道书中所记载的左道传承。

漫天气浪如惊涛拍岸,随着那道人衣袖挥舞,诸般变化接连生出。

直到气势最为高昂之际,只见其喉咙一张,一口剑气喷涌激射,饱含杀机!

紧接着,之前季秋于长虹道缴获的白虹贯气之术,也自其手中施展,末了后,通幽卷中记载的阴阳遁法与拘灵神通,都显化神威!

沐浴在这神通与术法的海洋之中,季秋挺身而立,感悟着其中诸般法的流动轨迹,慢慢闭眼。

真意。

他在捕捉着这些法术与神通,创造者所贯注入其中的真意。

所谓修行,就是一场求道之途。

而术法与神通,则是护道之用。

每一篇术法与神通的创造,都是注入了创始之人一身心血的,他们创造此法最初的意图,便是此法施展的真意。

比如观海道书,就是观海道人见大海磅礴,心中顿生豪迈欲开辟道统,这才成就,再比如长虹道的传承,更有长虹贯日之野望,再比如通幽道的种种奇诡之术...

这些能够称得上是左道级传承的神通与术法,之所以区别于普通的炼气术,就是因为它们有着成道的可能。

即使只是再微小不过的资格,但随着那股神通与术之中的真意不断壮大,创造它们的施法者越走越远,这些法门也终将继续蜕变。

因此,季秋眼下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法门之中的真意尽数捕捉,随后融合他眼下的一身所学,缔造出只属于自己的...

太平道法!

所谓开宗立派者,可为一脉始祖。

而能够真正创出独属于自己真法者,无论法之高低,无论修行高低,单单只论此道造诣。

他便足以称之为,一代宗师!

观镜像百般变化,过了良久良久,季秋才睁开眼睛。

随着这青年道人那一双眸子睁开,一道霞光自无光山巅始,生了变化。

此时,季秋的精气神,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

他的眸光平静,无有丝毫情绪变动,满眼之间充斥着的,都是浓郁的求知之念。

突然间,随着道人抬手,有风雨雷电,自此而始!

噼里啪啦!

乌云密布于山巅之上,狂风骤雨转瞬倾泄!

“炼气六术,虽不如左道,却是我一身之法的源头,乃大道之始。”

“其中呼风唤雨之道,结合我太平道真意,与我自身之道契合,可为我太平术法的第一式!”

“其名曰:呼风唤雨!”

沐浴于这风雨交加的山巅,道人衣袍未沾分毫。

他的动作没有停顿,而这呼风唤雨之术,也远远超过了之前季秋所能够施展的范畴。

本来普普通通的影响天象,祈云布雨,现在却是足以震人心神!

但凡入得这狂风骤雨之间,就算是道基高人,也得被季秋的无形道场所压制。

这就是融合了通幽道传承之精要,再结合季秋自己感悟所得来的,呼风唤雨之术!

动作至此,仍旧未停。

下一刻,道人袖袍一挥,数道灵光闪现。

当这些灵光落在地面之后,便化作了四尊头戴黄巾道巾,肉身无漏,足以与初成武道金刚身的大高手媲美的黄巾力士!

拢共四尊护法力士,气血如烘炉,双拳赤红,想来一拳下去,甚至足以撼天震地,将这山巅碎石砸的漫天纷飞!

金刚,武道金刚!

季秋这第二式术法,以撒豆成兵为根基,合左道传承以及自身武道进境所悟,终有所成!

看着那四尊黄巾力士,季秋满意点头。

以他眼下的造诣,最多只能支撑召出四尊初成金刚的武道力士。

但能做到这一步,已是远超他所预料了。

“这第二式,当为撒豆成兵!”

话语落,道人举头望天,如口含天宪般,叫本来漫天吹动的风雨,骤然停歇,紧接着便是无数弥漫紫意的雷霆,自天幕显现!

随着雷霆浮现,季秋抬步而起,踩踏在虚无气流之上,与那天穹浮现的紫色雷霆几乎合在了一体。

下一刻,道人浑身弥漫紫意,五指一张,一道足以噼出数十丈远,叫无漏金刚境的武者都无法抵御的雷光洪流,乍然浮现,直从这山巅平台,往下浩浩荡荡的轰击而去!

良久后,才有‘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结合神霄门雷法登峰造极后,从中脱胎而出的雷法!

“第三式,其名曰:驱雷掣电!”

道人噼出紫色洪流,双掌交错,下一刻一道复杂的印记,于他手中显化流光,渐渐酝酿出了恐怖的威势!

如火般炙热,其势甚至若煌煌大日般,有破尽一切之神威!

“去!”

一声轻喝,随着季秋结印而成,通体透明,由气与法而结合成的一道法剑之状的神通,从他手中道印显化,陡然冲上天穹!

观其势与神意,确确实实,足有撼动天威之意!

长虹道脉的白虹贯气法,讲究的就是以胸中一气,穷就术法之极致,只可惜其后人庸碌,非但未曾修成,反而使得其法落入季秋手中。

经百般参悟后,季秋特以其中之神意,融自身之见解,成太平第四式术法神通!

“此法至于此,单论立意,当是我脉道法承上启下之转折,寓意深远,便叫其:气贯长虹罢!”

眼下的季秋,周身弥漫紫意,一身黄衣道袍猎猎作响,他的双眸明亮,神采奕奕至极。

下一刻,只见他腹部一鼓,喉咙一动,待到张口一吐,无形无相的剑气,便自其口中射出,飞向远方,消失不见!

观其模样,与观海道书中记载的那最后一式神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无论是招式还是隐匿气息的手段,都要胜过那法三分!

这是季秋结合通幽道的传承见解,从而改良得来的,被他视作最为出其不意的杀招,融入自己的道法之中!

当列为第五式术法,其名曰:腹中藏剑!

太平五法: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驱雷掣电、气贯长虹、腹中藏剑,自此皆成矣!

但季秋却晓得,还有最后的成道之术,并未彻底悟出。

然而,他却已经到了极限。

此时,这山巅景象,渐渐破碎。

就在介乎于虚实之间,即将脱离模拟推演,神魂回归之际。

季秋的神魂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睁开眼。

彷佛又一次看到了模拟之中,那似梦非醒的世道。

他看见了模拟之时饿殍遍地,看见了那烽火之中有诸侯连绵四起,群雄逐鹿,看到了自己伸出手臂,欲穷极一生,去触摸那道怎么也摸不到的曙光...

他还看到了,自己于广宗执掌九节杖,接连毙杀了一十三名同境高手后,最后悲怆愤怒至极,所渲染的那股子意境!

季秋知道,那是张巨鹿的执念,也是此身修行的道之所向。

此刻,季秋深深知晓。

这可能不是季秋最为适合的修行大道。

但,却是张巨鹿的一生所求!

一场大梦复又醒。

道人于静室醒来,周身之法彻底转化,几如脱胎换骨。

即使境界并未提升,但那对于法与道的领悟,季秋却是远超了之前数倍不止!

他透过那窗,看着外界的天空,碧如明霄。

良久后,这才轻声道:

“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驱雷掣电、气贯长虹、腹中藏剑...”

“五式之后,还当有一式。”

“虽我眼下尚未修成,但,我已知其名矣。”

青年站起身子,身上法力流转。

他的眸中闪烁着异彩之色。

“众星熠熠,不若一日之明也,柱天群行之言,不若国一贤良也。”

“而若众生疾苦,国无明君贤良,则,彼可取而代之!”

“我太平六法第六式,当为——苍天当死!”

忤逆之言,自道者口中慢慢吐出。

随后,此方圆天地的气数,甚至都因此稍稍有了些许震动!

太平六法,第六术!

其名曰:苍天当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同脉道友,踏空而来! 太平道外,乌云密布,似有天威。

此时,一头戴道冠,发丝半揽,只余下点点斑白于鬓间飘飞的道人,踱步于虚空。

他踏着风,在半空之中荡出了几分涟漪,来到了广宗太平道的道场,看到了季秋激起的天变异象,目露惊容:

“这是在做什么?”

作为道基境的大修行者,正一道道主张陵修行半生,已是于道基上迈出了一大步,见识过的各色道法无算。

但饶是如此,能如季秋这般引得天生异象的法门,却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法能通神,直达大道,这岂是道基之境可以触及的?”

道人心中疑虑重重,还未曾与这个素未谋面的同门会面,便已是心生忌惮,不敢对其有丝毫小觑。

难怪能承太华老道一生衣钵,就凭这三分气机,张陵便已知其人不差矣。

“到底是老师,即使临到寿终之际,眼光仍然独到。”

半晌后,待到那气机慢慢溢散,觉察到了那屋内高人修行暂歇后,张陵这才整肃衣冠,欲上前一见。

而当此时,却有人比他更快。

眼下张陵已是踱步踏空入了太平道门庭,只不过因其修为高超,是以无人察觉。

但创法功成后的季秋,只一睁眼,就已经感受到了外界那股细微的法力波动。

这灵气波动并不含着恶意,也没有刻意掩饰,想来是客非敌。

而且季秋,还在其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太平经。

天底下能修行太平经,还成就到了道基之境者,除却已逝的太华老道,抛却他自身之外,便只可能有一人了。

川蜀正一道的道主,张陵。

心下了然,随即一缕清风化出,下一刻季秋的身形于静室蒲团上消失。

待到他显化身形之后,赫然便到了门庭之外,半空之中。

只一眼,他就见着了外界的道人。

眼前的道人面容呈青年之貌,俊朗非凡,棱角分明如刀噼斧凿,两缕半白发丝飘荡于两鬓之间,给其又增添了三分沧桑与神韵。

总得来说,是个颇有气质的青年道者。

看见来者,季秋双眸含神,窥视了一眼。

【正一道:张陵】

【1岁:生于世袭罔替,公侯之家,自幼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7岁: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哪怕是百年世家,千载门阀,亦有大难临头之时,家中大权旁落,门庭落寞,沦为寒门。】

【13岁:自幼龄稚童逐渐成长为半大少年,得幼时启蒙与家风影响,喜读书,尤爱阅读道志、谶纬、天文、地理一类。】

【16岁:得到家中长辈尽力打通关系,终于借着最后几分人脉,入泰安太学求学,通读五经,略有学识。】

【18岁:于太学求学,期间拜太学讲师,大司空宁华门下学习,因喜爱读道藏,尤爱神鬼炼气之说,兼身怀灵体,遂被其收为弟子,得授一卷《太平经》。】

【27岁:大司空宁华归于山野,号称太华真人,此时张陵学有所成,聆听其师教诲,于天下间游历。】

【35岁:炼气巅峰,于川蜀之地结庐,终日吞吐天地之机,以期望能破境道基,又以太平经修行之法,广收门徒,传道于川蜀之地,素有名望。】

【44岁:成就道基,所创道脉于川蜀遍布,渐有名望。】

【47岁:修行有成,回归太华山,与其师太华真人论道,可却因见解有所出入,未曾被其师视为真传,后略有不忿,远遁川蜀,自此不出蜀地,以求仙问道,白日飞升为至高目标。】

【116岁:太华真人于太华山仙逝,其听闻之后,默默跋山涉水而来,于太华山看着那一间草庐,低声一叹,终摇了摇头。】

【127岁:太华真人弟子张巨鹿,于冀州广宗振臂一呼,号苍天已死反大炎朝政,其于川蜀之地听闻后虽有震惊,但也隐有预料,且在再三沉思之后,欲去助太平道一臂之力,只可惜为时已晚。】

【见张巨鹿执太华九节杖,以一命于广宗毙杀十三同境之人,给予这大炎一记重锤后,其心中彻底明白,为何自己不得太华真人衣钵传承。】

【130岁:浩浩荡荡的太平起义,以失败告终,其暗地里为太平道收拢真传,于川蜀妥善安置。】

【139岁:此后岁月,江山动荡,领悟几分太平经精要的他,保川蜀一方水土安宁,坐视人间王朝更替,不入尘世,只一心求道。】

【233岁:天地束缚,有大神通者布下一张无形大网,使得道基之境寸步难行,其心中有所不甘,遍寻五湖四海,却终究难有所成。】

【后十年无奈坐化,临死一声叹,化作清风一缕,不若归去。】

【模拟评价:心中有愧亦有憾,难窥大道真容颜。】

这是模拟器推演的张陵一生的命运轨迹。

完完整整,没有分毫缺陷。

从头到尾,将一位达到了道基境的高人一生,都展现在了季秋的面前。

而且还是与自己有着莫大联系,可以说是出自同源的‘师兄’。

模拟的那一世里,张巨鹿足足摸索到了近四十岁,才算是确定下了自己奉行一生的道路。

因此,太华真人在之前虽助其成就道基,却也并未告知于他有关于张陵的事迹。

再加上这位与太华老道之间的些许往事颇为复杂,所以也没有前来找过他。

但眼下,季秋却是专门遣陈败与何昭两名亲传门徒,亲自去往了川蜀。

再加上太平道如今提早十数年,就已遍布天下,而且自己还曾修书一封,送去过正一道。

所以,不怕他不来见自己。

真见了面后,季秋不免有些感慨。

太华老道,确实有识人之能,且不谈自己,只单论张陵,其人品就已无可挑剔。

能在太平道举旗谋逆,公然造反失败之后,还愿意出手庇护自己门下真传,且在之前还有意帮衬自己一把。

素未谋面的同门,能至于此,已经是极为极为可贵了。

就是这么好的一位师兄,他那已经仙逝的老师临去之前,甚至还不忘把他给拉下水...

咳咳。

收起了几分思绪,季秋面容正色,作了一式正经道礼:

“太平道张巨鹿,见过张道兄。”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山五湖,联袂而至! 广宗,太平道。

太华老道士一生仅收下的两名弟子,于这太平门庭之中,终于照面。

季秋显出身影,一瞬就引得诸多太平门徒注意。

意识到下方的情况,季秋露出笑意,口中邀请道:

“此地我脉门人众多,非是交流之处,道兄请随我来。”

言罢,季秋脚步一挪,就欲往后方行去。

见此,张陵也没多说什么,紧跟其后,亦步亦趋,只是在打量着周遭的太平道弟子时候,目光之中隐有异色露出。

太平道门徒,皆以太平经修行为纲领,而季秋传道之法绝不藏私,又命门徒布施天下,因此修为进境,可以说是天下道脉独一档。

从季秋演法的震惊中缓过神后,张陵目之所及,竟突然发现,这太平道的诸多弟子,比起他正一山数十年经营,也是分毫不差了。

而且,还单单只是这广宗!

抛去此处不谈,那些真正修行有成,被自己这位‘师弟’派遣去往其他各个州郡传道救疾的门徒们,又该有多少?

细细一想,当真可怕!

张陵此时心中有浪涛翻涌,但面色却依然是处变不惊,养气功夫甚足。

随着一路恭敬中略带着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张陵与季秋入了一间静室,主客分宾入席。

“我太平道简陋,道兄一路奔波,还请莫要嫌弃。”

盘膝于席间,季秋伸手一扬,那敞开的门扉瞬间闭上。

随后,其对着张陵微微颔首,聊表歉意。

“我等修道之人餐风饮露,居于山野之间,早已习惯这些,哪又有简不简陋一说。”

摇了摇头,张陵并未耽搁,直接就开门见山问道:

“贫道修行至今,算是比你虚活数十年春秋,你我又师出同门,便托大叫你一声师弟了。”

“不知巨鹿师弟,先是修书于贫道,又是派遣门徒拜会于贫道,究竟意在何为?”

听到这有几分质问意思的话语,季秋也没什么表示。

他抬起手,将一直随身携带,通体散发灵光与纹路的九节杖取出,就这么放在了张陵对面,道:

“道兄请听我一言。”

“太华老师逝去之前,曾经告知与我有关于道兄的事情,且叮嘱过若是愿践行太平之道,便可引道兄为助力。”

“因此,我才叫那两名门徒携那语句,前去找上道兄。”

“若是因此打扰到了道兄清修,还请恕师弟我冒昧了。”

说完,季秋点头致歉,态度语气谦和。

对此,张陵沉默不语,并未因此动怒。

他只是看着那柄九节杖,略微有些失神,恍忽间似乎看到了自己成就道基之后,与太华老道所发生的那些意见分歧。

那一日,他初成道基,意气风发,只觉大道与苍生,当是道途重要。

我辈修行,不于山野间静心打坐炼气,以期早参大道,为何要搅动于红尘之间,行济世之举?

就算是要践行太平经的记载,收拢门徒前去传道便是了,又何须自己亲力亲为。

彼时的张陵,看重的是太平经救济世间可得功德,这才前去践行,而非是出自初衷。

如此行径,纵使能成一番气象,待到千百年后,也不过就是另一种轮回而已,于这世间没有任何益处。

对此,太华道人几乎是一眼便能看出,于是称其本末倒置,罔顾了太平经真正的精要,因此未曾传下衣钵。

他也赌气不服,远渡川蜀,再未回过太华山来,更未见到过太华老道最后一面。

数十载春秋,花开又花落。

待到度过最开始的道基之关,之后的修行之路,尽是瓶颈与门槛。

静思这么久的时间,张陵几乎也是重新审视了自己。

有时候,张陵也会对于自己的道途有所迷茫。

他是承太平经入道的,虽未曾背道而驰,但正如太华道人所言,已是渐渐偏离了修行初衷。

于是他在川蜀布道潜心钻研,这么多年来也算是略有所悟。

正当他继续摸索,想要拨开云雾见真实时,太华道人仙去的消息,却传入了他的耳畔之间。

同时,还有关于太平道,以及那位大贤良师张巨鹿的消息,也一并传了过来。

听闻的第一遍,再加上季秋筹谋的布局,落在了张陵眼中后。

他只是一眼,就看出了季秋想要做的大事。

太华老道前半生扶龙庭不成,还欲继续去求重塑太平之世,那么临到了末收的弟子,走的是什么道路,张陵又岂能不知?

这头戴道冠,仪容整肃的道人眼神复杂,半晌才开口:

“叨扰不叨扰的,事后再说。”

“你我师出同门,老师的来历就是不言,你也该尽数明白才是。”

“所以你的行为,瞒不住贫道。”

“今日我且只问你一句,你果真做好了践行此道,颠覆天下的准备,宁死不悔?”

听到道人这番话,季秋侧头看了眼手中的九节杖,从容道:

“此时万般筹谋皆已浮出水面,大局布下卒子先行,就好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矣。”

“道兄还问我这般话语,其实毫无任何意义。”

“此身修太平经,走的就是开天下太平之道,当道成时,我道便成,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所以此次请道兄来,就是想要问道兄一声。”

“可愿,随师弟干上一把大的,为老师圆了毕生夙愿?”

季秋目光灼灼。

张陵听后,心有所动。

不得不说,季秋抓住了他心中软肋。

虽自己创正一道布施一方,为的是炼气修法,以参悟大道,但太华于他而言,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季秋以太华之夙愿期许为由,可谓是将其给拿捏的死死的。

纵使张陵不会轻易答应,但是就凭这一点,他也是下不来太平道这张大船了。

正在季秋神色坦然,等待张陵的回复时,他的神魂却突然有所季动,似在示警。

道基高人,通常有灵觉感应,这种感应极其敏锐,一般不会出错。

于是乎季秋突然抬头,眉头微凝神魂散开,看向外界。

果然,就在他神魂笼罩太平门庭,乃至于向着偌大广宗县城扩散之际。

有数道气机不弱的源头,正在飞速向着此地一齐接近而来。

来者气势汹汹,看起来颇为不善呐!

“看来,有客登门。”

“道兄且再好好想想吧,师弟我要先去处理一些突发情况,待到回来之时,再继续与你长谈一番。”

拧了拧眉,季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但却又并不显得意外。

这些一同而来的,他神魂一扫,就知是数尊道基之境的高人。

而为何前来,想必不必解释,他也晓得。

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接连覆灭于他手中,就算不谈其究竟有没有三五好友,光论及太平道如此行径,就足以使得山野道脉人人自危了。

眼下,不就来了么?

不过对此,季秋显然早有准备。

于是他只是波澜不惊的回了张陵一句,便站起了身。

若能好生和谈,自然一切最好。

可要是谈不拢,说不得也只能亮一亮手段了。

正好,他这一身新法,可还无处可试呢!

(今天更晚了,就先不防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跨出门庭,见得众人来历! “这就是,太平道?”

踏在广宗城外,四位身上气息非凡的道人一同而至。

其中,手捧一柄拂尘,须发皆白看上去年岁颇长的老人率先出声,语气凝重。

“张巨鹿,于泰安拜大儒郑修修习五经,后得太华山太华真人之传承,被其授予太平经之精要,是以成就今日道果。”

“广传道统数年,到了今天羽翼已成,门徒遍布幽、冀、青、豫,乃至于司州,影响颇为深远。”

“据有限信息来看,其门下授法弟子数百人,达到了御气之境的炼气士,也足有二三十人,远远胜于其他道脉。”

“往日里太平道与我等道脉之间,并无多少联系。”

“但在月余之前,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却被其带领门下弟子破山伐庙,彻底扫平,四百载道统尽作尘土。”

“其动作迅捷,没有任何预兆。”

在这手捧拂尘的道人一侧,也有一道骨仙风之貌的有道真修,凝着眉头,缓缓介绍着有关于太平道与张巨鹿的事迹。

饶使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晓得了不少信息,但再一次听闻之后,却仍是不免人人自危。

他们自家门派的山门,虽不如这被灭掉的三派与太平道基业靠近,但也算是临边之州,不外乎便是豫州亦或者荆襄之地。

要是这破山伐庙的狠人,下一步就要调转矛头指向他们自己的门派,到时候势单力薄之下,又该如何应对?

是以今日才会有四方道脉商议好后联袂而至,前来寻张巨鹿替着那三大道脉要个说法。

此行目的,倒也不是非要替他人道统出头,究其原因,也只是想要给季秋一个下马威罢了。

毕竟修行之辈,当以大道为重,又怎能贪恋红尘,或是杀心颇重?

他们此来,是为了劝导其一心向道,避免这年轻气盛,有了一番成就的青年道人,误入歧途。

当然,这歧途是他们单方面认为的。

至于季秋认不认,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几人正聊间。

天地之间,有乾坤变化,生出波动。

随着灵气逐渐扭曲,有道身披黄衣的青年身影,自那十数丈开外的太平道广宗门庭之内,踱步而出。

所谓缩地成寸,迟尺天涯。

位于主场,掌这方圆天地之灵气,再加上糅合一身所学开创太平六术,季秋的身影,也有了些高深莫测的意思。

道人一步迈出,便于原地留下一抹残影。

待到声音响彻在这四大道脉的道基高人耳畔间后,他的身影,便已到了四人丈余开外。

“诸位联袂而至远道而来,不远千里到我太平道,是想要寻张巨鹿何事?”

“我可并未晓得,有邀请过几位来此。”

遥遥隔着距离,周身灵气涌现,季秋抬眼扫了四人一眼后,眉目未曾露怯,只是隐有对峙之意。

【三元道:长春子】

【为三元道长老,自幼修行道法,神魂凝实,擅修控人心神之术,可摄人心魄,已有大成之境,擅使一柄拂尘,于二百二十七岁高龄出山,去往广宗伏杀太平道主张巨鹿,后重伤陨落。】

这是那一须发皆白,看起来就年纪颇长的老者,一生轨迹的大致概括。

正是模拟之中,曾经毙杀于季秋的十三名高人之一。

一身气息浩荡,看起来就是几人之中的拔尖存在。

不过好在,当世能修成道基中期以上者,也就只有破开了重重枷锁,以太平经为根基的太华老道才做到过。

其余二境高人,除却打熬气血,轰开穴窍的武夫,与以文心为基,养浩然之气的文士之外,便再也没有炼气之辈,能够破开道基之后的关隘了。

因为这个世道的修行环境较为恶劣,无法支撑修补道基逐渐无暇,最终成就玉液还丹。

再加上修法环境苛刻,是以才会有道脉归隐式微的情况发生。

毕竟要真能和四百年前那般,还有不少修法高人存世,那么这当今天下世家门阀掌握大多数资源的状况,也未必能和眼下一般继续维持。

当实力逐渐雄厚后,话语权这种东西,是一定会逐渐往外去分润的。

哪怕你不欲去要,也会有人赶着送上门来。

从这来自豫州三元道而来的长春子身上移过,另外三人的来历,也在季秋双眸之间一一浮现:

【广明宗:羽鹤道人】

【居于山野,自幼身有神异,有通晓百兽耳语之能,此点只有道基生出神魂之后才能做到,其于深山之间与百兽为伴,得炼气之卷,潜修数十年,终有所成,开广明宗一脉,号羽鹤道人,居于冀州与豫州深山之间。】

【于二百九十七载之际,活到了道基理论之上的大限,逝于山门。】

有一身披粗布麻衣,着一道羽翼编制而成的冠冕,浑身上下透着山野气息的赤脚道人,正立身于那长春子一侧。

这道人名为羽鹤,无论是模拟之中还是现世,季秋都不认识,而且也非是扶龙庭派的道脉中人。

想来,应也是被自己破山伐庙的‘凶名’给吓唬到了,这才与其他相邻道脉的道基高人一同而至。

【玉华山:景阳道人】

【来自江南三大道统,荆襄玉华山一脉,为天下有名的道脉大宗,于江南之地颇有威名,哪怕是地方门阀大族,也都对其多有供奉。】

【于二百六十三岁之时,与诸多道脉高人一路,以沾染尘世,逆乱红尘为名,联络多名世俗高人,于广宗伏杀张巨鹿,后殒命于此。】

【镜徽道:崔奕】

【镜徽道道主,善用一张水镜,以四方八卦之相,可卜算吉凶之属,门下道脉虽名声不显,但后世有诸多杰出人杰,皆出自其门下。】

【于二百五十七年之龄时,耗尽毕生心血,欲算出天下何日才能再开修行盛世,可却终未算出个究竟来,只在隐隐约约间,卜算出一片蒙昧,便吐血而亡。】

四名达到了道基之境的高人。

分别是来自于豫州三元道的长春子、广明宗的羽鹤道人、玉华山的景阳道人、以及镜徽道的道主崔奕。

其中,长春子与景阳道人,季秋算是印象深刻。

虽模拟只是模拟画面与平生经历,但在最后关头的生死之敌,他到底还是认识的。

是以,青年道人话语吐出后,便面色澹澹,隐有不善。

而对面四人感受到他的神情变化,心中却是微微一凛,只觉得其气息有些渊沉,颇为高深莫测。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张巨鹿立身于世,从不受人威胁! 一个破开道基之境才不过数载的后辈而已,竟能叫自己神魂示警,有心惊肉跳之感生出?

这怎么可能!

此行发起者的长春子心中微怒,可却也不敢小觑,只越发觉得将周遭山门的道基高手都拉来,是件极为正确的事情。

果然,说人活的越久胆小就越小,不是没有道理的。

哪怕是道基修士,一旦活过了二百岁,就证明身体机能与神魂,都在逐渐走向下坡路,到了这个年纪有不少修士,都开始变得惜命了起来。

他们不能容忍任何不稳定因素,影响到他们的道脉与寿元。

很明显,长春子就是其中一例。

“此番就连江南玉华山道统的景阳道人,都刚巧在这北部诸州,合我等四大道基之威,难不成还压不住这小小的太平道主张巨鹿?”

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心中暗想,虽觉有些丢面,但有人掠阵心中却也不慌乱,只将手中拂尘一甩,便用着苍老的声音沉声道:

“我等之所以来此,想来张小友也应知晓一二才是。”

“且不说修行中人,本就应以修行为重,莫要过多干扰世俗是非,小友得太华传承,不立志潜修以窥大道,为何又要过多干涉尘世?”

“还有就是,不知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三大道脉传承,究竟是与阁下结了何等仇怨,才能致使你破山伐庙,将他们四百载传承,尽数捣毁?”

“诸位道友都是这三山五湖之间的修行者,今日前来不为其他,就是想要问一问张小友。”

“你如此行径是否犯了忌讳,究竟意欲何为?!”

踏前一步,长春子老道面色凛然,语气之中带着滚滚压迫感。

而对此,季秋皱了皱眉:

“我太平道救济世间黎民百姓,所做的功德之事数不胜数,阁下一句避世修行,难道就能将其尽数抹去不成。”

“更何况,这乃是我太平道的修行纲领,也是吾师毕生修行所求,就算阁下修成道基,也不该如此咄咄逼人才是。”

“而且,你又是何人,当着本座的面,岂敢于直呼我老师名讳?!”

轰隆隆!

季秋语气带着不虞,只语调微扬,那天穹便是乌云密布,似随他心意变化而变动。

这就是太平六术第一式——呼风唤雨所带来的影响!

蜕变之后的呼风唤雨,哪怕是季秋并不招来风雨,亦能随着神魂与法力的调动,便将周遭方圆的天象,尽掌于自己手中,从而压制他人的心神!

这四大道基之所以觉得季秋高深莫测的原因,便在于此了。

听着季秋这一声肃喝,长春子道基一颤,险些晃动起来。

他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面色微变。

好强的压迫感!

此子当真只有二十余岁的年纪?

不仅是长春子心中惊疑,就算是那道行与术法更胜他一筹的景阳道人,也是目光一凝。

好高的道行!

就这冰山一角露出的手法,连他都未必能够做到。

但越是这样,景阳道人眸光就越是暗沉,似乎是想起了曾经道压天下,一枝独秀,在其他人还不过于道基初期摸索时,就已经凭借太平经,修到了中后期境界的太华道人。

难不成,他这个弟子也要与老师并肩乎?

“道友莫要如此桀骜,我等只是想要讨一个说法而已,怎得连咄咄逼人都说出了口来?”

“如今太平道扫平三大道脉,而我这几位朋友的山门,也都与太平道较为靠边,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请道友给个交待而已。”

“若是道友这副态度不改的话,那我们可能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道脉以修行养气为重,道友走杀伐果断,破他人道果之路,恐怕早晚有一日,会成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景阳道人手臂一挥,道法波动生出,与周边灵气抗衡,隐有将季秋的手段给遏制了住的意思。

看着眼前明显修为不差的道人,季秋眼神轻眯,倒也没有继续动怒。

因为他清楚,眼下不是翻脸的时候,不过动用一番手段作为震慑,还是极有必要的。

不然某些人,容易蹬鼻子上脸!

轻飘飘的瞥了眼长春子,季秋不咸不澹的应声开口:

“魔头谈不上,道友也莫要给我张巨鹿扣上什么大帽子了,不顶用。”

“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多年以来都与我太平道结下梁子,再加上我张巨鹿与他们掌教有生死大仇,不死不休,这才定要破了他们的传承,以绝后患。”

“至于是何仇怨,干其他道友何事?”

说到这里,季秋看了一眼一侧的羽鹤道人与崔奕,又道:

“我张巨鹿修行以来,素来奉行的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在下可以起神魂道心之誓,就比如这两位道友,我与他二人近来无冤无仇,只要他们不招惹到我头上,太平道便不会与他们多作为难。”

“若我所言有虚,定叫我终生道途无望,再难寸进!”

神魂生出,自季秋身上微微波动着。

证明他方才一气呵成的话语,所言非虚!

本来羽鹤道人与崔奕戒备复杂的神情,随着眼前青年道人这一言道出后,顿时面色一变,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敌意,瞬息就去了大半。

开什么玩笑!

纵使此世求道艰难,可到底终年累月的修行下去,也能够提升不少修为道行,说不定就有一窥大道真容之机。

再加上眼前这张巨鹿不过二十余岁,一生还很漫长,日后定将大有作为!

他怎么一照面,就直接立下了神魂大誓啊!

季秋的一番话,可谓是将崔奕与那羽鹤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本以为看到这张巨鹿先前态度,可能没法善了,但谁曾想峰回路转,竟直接就给了令二人这般满意的答复!

这一下,他们哪里还有理由能继续得罪太平道?

君不见这张巨鹿方才之誓的前提,是互不招惹么?

“这就是我曾经卦象之中,所窥得的那一缕黄衣,以及接替了太华高人的衣钵之子?”

“张巨鹿,应是无疑了。”

“此子未来我琢磨不透,今日能与道脉脱身而出,不宜得罪。”

“还是找个机会告辞为好。”

崔奕心中暗想。

与他一道的那山野道人羽鹤,也是这般。

二人虽未言语,但神态之间的变化,却也是拦不住长春子的目光。

作为此行发起者的他,没想到一瞬间就形势突变了起来,不由惊怒交加。

他确实没有料到,这张巨鹿竟如此果断,而且对于他长春子与三元道,竟是只字未提!

其浅意思,不就是说他已经招惹到了太平道么!

“道友竟能发下神魂道誓,那想来与我三元道,也不会有什么摩擦才是。”

“既然如此,我与景阳道友以及另外两位道友前来,怕是生了场误会。”

长春子恢复了语气,轻描澹写的就想将事情混淆,然后趁机离去。

但季秋可不是什么善茬子。

只见他本来略有阴沉的俊朗面容,突然爽朗一笑:

“道友说笑了。”

“方才那一番话,是对那两位道友讲的。”

“可道友你,却是与我为难了啊,刚刚发起的神魂道誓,与你又有何干系?”

青年道人昂头,唇角勾起,神情直叫人猜不出其心中所想。

长春子心中‘咯噔’一声。

坏了。

半晌,才听到这张巨鹿言语缓缓继续,道:

“这样吧,你与我斗法三招,今日之事就算过了,如何?”

年轻道人眼神明亮,不似说笑。

而在场众人听闻之后,都是面色各异,表情皆不相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太平道术,斗法争锋! 他这是,要给自己等人下马威,作以震慑啊。

景阳道人神情微妙,似乎是想要见识见识季秋道法深浅,是以没有多言,而崔奕与羽鹤既撇开了干系,自然也不欲多生事端。

不过既然是一道而来的,他们倒也不会当面退去。

但轮到了那执一柄拂尘,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时,他的处境就略微显得有些尴尬了。

当季秋话语脱出之后,长春子想要再轻易的将自己给摘出去,已经是没了多少余地,除非他选择舍下这张老脸与颜面不要。

但那显然不太可能。

看着眼前神情认真的青年道人,长春子似乎也是看了出来,眼前这太平道的道主张巨鹿,是在和自己较着劲呢。

于是他一扬手中拂尘,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尽管心中不愿,但事到如今箭在弦上,却也是不得不发。

毕竟这一趟本就是自己组织前来,眼下其他人皆是默不作声,这张巨鹿如此咄咄逼人,自己又怎可能轻易示弱?

若是真退了,三元道的名望必将荡然无存!

“纵使此子连灭三道,但说到底成就道基之境尚短,就算道法通玄,老道小心一些,应当也无大碍才是。”

“毕竟不过只是过上三招而已,老道我修行半生,岂能接他三招不过?”

“这年轻人,怕是有些托大!”

心中暗想,下一刻老道当即沉声道:

“张小友想要与老道论道一番,自无不可。”

“但希望,你能记住你所说过的话。”

“三招之后,你我当恩怨两消,往后老道我也不会再去找你太平道的麻烦。”

“请!”

说罢,长春子拂尘有灵光乍现,神魂自泥丸宫醒来,调动着周身气机,已是将状态调整到了巅峰。

对此,季秋陡然扬眉,便道:“三招若过,今日阁下冒犯,我自是不再计较,无论胜败。”

“既阁下应承下来,那便请罢!”

青年道人脚步往下一踏,瞬间无形的灵光在周遭形成屏障,将方圆十丈之内的空间,全数遮盖了住。

这样以来,哪怕他们的法力波动再是强烈,只要不扩散出去,就不会影响到太平道的门庭与这广宗城。

看着季秋召出一道屏障浮现,将方圆气机尽皆笼罩于周边,长春子也未曾客气,当即出手。

面对一连灭三大道脉,斩了数尊道基的狠人,这老道士尚有自知之明,自忖非是对手,但只觉得过上几招,却也是绰绰有余。

他并不觉得自己半生修行,能在这青年道人三招之下,便丢了颜面,更莫要去谈什么性命之危了。

不过是小儿狂妄,荒谬尔!

“就叫老道看看,你这太平道道主,道术究竟如何通玄罢!”

“去!”

嗡~

那一柄清净浮尘一挥,随着老道士肃喝一声,洁白柔顺的三千烦恼丝便凭空伸长,以灵气为引,每一缕细细的丝线,都蕴藏着强劲的法力!

拂尘随着他手中柄端一扬,就往季秋面门抽去。

道道丝线交织缠绕,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将此地尽数笼罩,没有任何缝隙,几如天网恢恢般,疏而不漏!

“好手段。”

对此,季秋面露讶然。

以他的见识,自然一眼就看了出来,这老道士心中有些压力,是以出手之后,便动用了十成手段。

拂尘之上暗含灵光,每一丝都经过了祭炼,坚韧非凡,凡铁精兵,怕是刚一照面,就得被其削为两半。

不过对于如今的季秋来讲,此法也就只能当得上一声赞叹而已,再也没了多少威胁可言。

青年道人面对这拂尘挥动丝线的一式杀招,闲庭信步般往后移去,边移之间,还于双手结出道印,化为了一道白虹之状的法剑,虚握于手掌之中。

随后待到拂尘扫下,季秋执手中略带透明的法剑,往上一斩。

剑气,拂尘,二者相撞。

那拂尘延伸的灵气尽管不凡,但却也扛不住季秋以诸法凝练,最终创成的这一式法剑。

气贯长虹法,最是锐利,以此招式凝成的法剑,哪怕是左道道术之中,也算是上乘矣!

唰唰唰!

剑气切割,无数丝线纷纷落落被斩为两半,最终化为无根浮萍,复又恢复灵气之貌,消逝于天地之间。

随着青年道人手中法剑挥洒,本来严密到没有丝毫缝隙的恢恢天网,被其剑气飞扬间,瞬息着手破开!

本来困锁之局,于旦夕被其消弭,其游刃有余的神态,着实是叫观战之人面色不禁微变。

强!

太强!

一套下来行云流水,可谓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勉强,而反观那长春子,却是一身实力动用了七八成不止。

上下差距,竟至于此,此子结成的道基,到底是何品质?!

“如此凌厉的法剑,倒是有那长虹道传承道书的三分影子...”

“此子于道术上的造诣,竟能恐怖至此?”

“或者这本就是他修行的道术,只是碰巧相像?”

景阳道人眸子一缩,看出了几分端倪,但却在不敢置信下,抛却了最为正确的那个可能。

毕竟不过月余时间,就能观摩道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等悟性道上一句惊世骇俗,都已是形容不来了。

可称,成道之姿!

就在他捕捉蛛丝马迹之际,场中形势更是风云突变。

拂尘引出的灵气化丝,被季秋执法剑一点一点破开,叫长春子不由惊怒。

但老道士一生修行,临到危局却也不会慌乱。

深吸一口气后,长春子神魂自泥丸宫脱壳而出,不进反退,招着手中拂尘身形如鹤,往前一跃,同时双眸更是神光一现,直往季秋双眸摄去!

三元道长春子,最擅控人心魄!

其于此道之中的熟练程度,哪怕是一柄拂尘练出的根基道法,也未必能及也。

老道士对于这手段极其自傲,出其不意下,哪怕是道基高人,都得被其控下片刻。

而此时正值斗法关键,只一息时间,就已经足以致命了。

长春子双眸与那青年道人对视,看到其本来扎实的步伐不由一顿,眸子略有些恍忽,瞬间心中暗喜。

成了!

握住拂尘,抓住这转瞬便逝的时机,长春子就欲催动法力一抽,叫这太平道张巨鹿败下阵来,以扬眉吐气!

可他却不晓得自己擅长之法,所懂之术,早在最开始时,就已被对手尽皆看破。

蒙入鼓里,而不自知。

显然此战胜负,已是揭晓。

待到老道士近了季秋身形之前,本来面色迷茫的青年道人,却是突然嘴唇微勾,双眸间精光一闪:

“阁下,未免有些太过托大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本来已有笑意的长春子,瞬间神情大变。

而下一刻青年道人的动作,更是叫他如坠冰窖。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今日削尔冠,来日取汝头! 只见那本来就快消散,近乎没了威胁的虚幻法剑,突然间又是华光大盛!

这一下可是要了他的老命!

唰!

季秋剑锋一挑,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感涌上了长春子心头。

老道士大惊之下,陡然惊呼道:

“张巨鹿,点到为止,停手!”

“老道我甘拜下风!”

“景阳道友,救我!”

一侧本来观摩二人交手的景阳道人,本来以为局势随着季秋神魂恍忽开始,就将要落下帷幕。

可谁知道刚才心神被惑,竟是那张巨鹿装的,还将他也一并骗了过去!

这一下,长春子纵使千防万防,也未曾料到自己成名道术,竟然没有奏效。

“道友且手下留情!”

来自江南道统的景阳道人,与这三元道的长春子算是有几十年的交情。

今日他既被其一道请来,自然不能坐视这老道士毙命于此。

于是景阳道人身形一闪,当即出手!

一道巴掌大的金光轮,于他手掌显化抛掷而出,就往那青年道人身上砸去。

其上散发神异,有沉重如渊之意,想来也是一方不凡道术。

然而就算如此,却也是慢了一步。

季秋法剑一提,剑气往上一划如白虹贯日,刹那间,一道快如闪电的剑芒射出,叫着面露恐惧的长春子,避无可避!

哗啦啦!

这法剑斜着一噼,将长春子头上的一顶道冠径直斩开,随后其满头发丝纷纷散落。

发鬓被斩,长春子心头阴影缭绕,方寸大乱,只觉得大好头颅,差点应声而落,一个踉跄倒退几步,险些跌倒于地。

道基高人,也是人!

只要不成玉液还丹,有一颗金丹续命,即使头颅被斩也无伤大雅,那么掉了头,便都是会死的!

就算是神魂足以出窍,可脱壳而出如游魂般,但一无金丹寄托,二无元神无拘,于这天地之间也无夺舍之能,除却晚死少许时间外,没有任何意义。

此次,若不是季秋留了一手,那么这老道士今日定然是必死无疑了。

满头白发落了半边,头顶道冠‘咕噜咕噜’滚在地上,长春子后退了好几步,才算是缓过了神。

而就在此时,景阳道人跨步而来,见得长春子并未有性命之危,就已知晓季秋未动杀心,于是暗道一声‘不好’。

因为情急之下,他方才那一道术已是砸出,此时再也来不及收回。

眼看着灵气化作的金光轮,就将要砸在那青年道人身躯之上,景阳道人当即有些情急羞恼。

失态了,同境之争以大欺小,本就丢了面子,而且到了后面还以多欺少,今日之后无论胜负,都已是颜面尽失矣!

这要是将这张巨鹿给惹怒,怕是今日难以善了,其刚刚发下的那神魂道誓,指望旁边两个举棋不定的主儿动手,一定是不行的。

要是只有自己两人,可未必能拿得下这张巨鹿!

眼看着局势就要导向不好的地方,景阳道人一时间不由有些紧张。

此时,就连他自个儿彷佛都没有注意到。

他对于季秋实力的认可,已经悄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最开始的轻视,此时早已是荡然无存。

然而就算如此,他也是小看了季秋良多!

就在那金光轮绽放砸出之际,一道无形无相之剑气,却自那青年道人口中一吐,突兀激射而出!

腹中藏剑!

嗖!

这剑气饱含锐利,几乎刚一显出就将那金光轮直接破开,随后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擦着景阳道人的面庞,便穿透了过去!

剑气与季秋布下的屏障相撞,因同宗同源的缘故,并未发生爆炸,只是慢慢消逝于无形,融入了其中。

后方诸多道基此时,尽皆愣神!

滴答,滴答。

数滴血液,沿着出手的景阳道人脸颊落下。

而他的面庞之上,此时已是尽显错愕之色。

“刚刚那是...什么?!”

抬起手掌,摸了摸脸颊之上的温热血液,景阳道人双眸瞪大,不敢置信。

好,好可怕的剑气!

这要是直指他命门而来...

自己今日,必死无疑!

“此子论及道法之造诣,竟能高超至此乎?!”

嘴角有些苦涩,景阳道人大口喘息后沉默良久,这才对着季秋的身影一拜,道:

“张道友道术通玄,我景阳心悦诚服。”

“从今之后,凡有太平道道场所在,吾辈当不踏入一步!”

而一侧的长春子满头发丝散落,属于道基高人的神威荡然无存。

不过好在见识到了这一幕之人,都是同境之辈,虽失了面子,但也没有传播出去,对于他自个儿来说,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老道士握着半散的清净拂尘,看着那举止云澹风轻,气度较于方才并未有多少变化的青年道人,眼底深处隐藏着深深的忌惮。

三招!

才不过两招,就将他平生引以为傲的两大道术,尽皆破之!

这若是生死之敌,那自己怕就将是寝食难安矣!

自己到底是会有多么愚蠢,才能觉得此人竟是好欺负的?

此子论其英姿,已是更胜其师!

但幸得其未动杀心,不然今日不论是他长春子,还是景阳道人,都将性命休矣!

现在看来,这张巨鹿说自己与那三大道脉有不死不休之仇,应是确有其事,自己还以为此子破山伐庙,是想整肃周边山野,被吓的几如惊弓之鸟...

这一下,长春子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只觉得,好像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多事了。

眼下折辱于此,怕也是自作自受。

想到这里,老道士长叹一声,身心受创,只觉得无颜再留,于是对着季秋当即拱手道:

“三元道长春子,甘拜下风。”

“太平道张道友好手段,而且还能事后留我二人一条性命,想来剿灭那三大道脉也是事出有因,是老道冒昧,叨扰到了阁下清修,惭愧。”

“自此之后,吾也必将如景阳道友一般,再不入太平道场半步!”

“不知,我等可能退去了?”

老道士言辞恳切后,目光中带着试探。

而季秋见此,终于在结束斗法之后,开了第一次尊口,语气中略有些似笑非笑:

“怎么,三元道的长春子道友,这就准备走了?”

“需不需要我再略备盏茶,你我论道一番?”

听出了季秋的讽刺,但眼下的长春子披头散发,锐气尽失,又哪里敢于多做停留?

于是连忙摆了摆手,口称‘不敢’,便起了辞别之心。

至于一侧的另外三大道基,景阳道人失了颜面,自然也不愿多留,崔奕与羽鹤全程当做陪衬,几乎连话都没说几句,肯定也没了逗留之意。

对于那后者二人,季秋算是略作了一番挽留,至于长春子与景阳道人,他只是摆了摆手,就撤开了屏障,随着二人去了。

屏障消去,外界之人能够抬眸望进这方圆之间。

感受到了道道注目,长春子与景阳这等平素呼风唤雨的高人,又怎能把持得住?

于是两道遁光一前一后显化,不过几个呼吸间,二人就逃也似的远遁而去,没了踪迹。

崔奕和羽鹤此时面面相觑,尽皆苦笑。

若是平时面对季秋的挽留,或许二人还真会留下论道一番,但眼下这个情景,见面就是尴尬,索性还是不多做停留了。

因此二人婉拒了季秋的邀请,递出请辞之意,季秋也没继续阻拦,只是如对待长春子与景阳一般,放任二人离去。

自此,四大道基联袂而至,本意是要借三大道脉覆灭之事,给季秋敲个警钟,叫其收敛收敛。

但眼下失态发展至此,却是反而成就了季秋自身威名,各自无颜离去,真乃是世事无常。

而此时,观摩外界情形的正一道道主张陵,双眸震惊中掺杂着复杂。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师弟,竟能有如此神威。

“这种手段,饶使是我亲自出手...想来也是有所不敌。”

张陵面色凝重,心中自忖将自己放在那种境地里,怕也非是敌手。

这并非自谦,而是真的事实。

“原来,这就是你的自信么?”

深吸一口气,看着那神采奕奕,一场斗法尽显大家风范的青年道人,张陵轻声喃喃。

随后,他又瞥了眼那留守于门槛处蹲着,正怀中抱着一柄剑的少女柳青衣,以及那眸中含光,神似季秋的张太平,这才无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或许,还真能成也说不定呢。

待到季秋调息片刻,安抚了门徒,重新与立于这门庭之外的张陵照面时。

作为他的师兄,也是川蜀之地的正一道主这才冷不丁的出声:

“为何方才不将那二人直接打杀?”

“以你的修为,想必不难做到吧。”

“而且那二人背后道统与大炎的联系,算是相辅相成,我辈修行者望气修行,那二人取巧筑基,你若破大炎气运,他们道基有缺,日后将再难寸进,势必会与你不死不休。”

“今日放虎归山,岂不是后患无穷?”

道人的话语平静,毫无波澜。

而季秋听后,则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好叫道兄知晓。”

“我若取那二人性命,与探囊取物毫无区别,不过是早晚而已。”

“况且眼下,放任他们离去,才是正道啊...”

道人的目光悠远,语气意味深长。

究竟是放虎归山,还是借他人之手,扬太平道威名?

这可不好说。

今日斩了这二人,说不得来日人人自危,天下道脉无论派系,都将对于季秋群起而攻之,视他为破山伐庙的魔头。

那将极大影响他的修行与计划,实在不妥。

而今日放了他们,来日就算记恨,未来短期内,想来太平道应是发展无忧了。

至于大计将成之后...

以有心算无心,就算再杀一次,当也不迟矣!

听到季秋的回复,张陵突然笑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能屈能伸,能忍亦能展露锋芒。

说他大事难成,谁信?

而将这份答卷交给在了他的面前,张陵想起了老师太华曾经的嘱托,于是紧接着便澹然道:

“既然如此,那么你的大计,师兄帮你。”

“就当做是,本座反驳那老道士的法子罢。”

说到这里,张陵轻笑一声:

“老家伙甲子前看我如此,岂能甲子过后,我还是一如当年模样?”

“不过就算如此,说到底,终究还是没有逃得过他临终之言啊!”

罢了,道人抬手,拍了拍季秋的肩膀,以示肯定。

而此时,天幕黄昏将至,想来当太阳落下,再度升起时。

这片天地,也将会有些不一样的改变罢。

(ps:主角大势已成,后面就要开始太平起义咯!)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4k求订阅!) 五年光阴,一瞬而逝。

有人说时光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了春夏,也便至了秋冬,宛如一个轮回。

正如那盛世万顷良田,百姓衣食富足,江山海晏河清一样。

眼下的大炎朝经过四百载的时光磨损,也已经到了最为风雨飘摇之时。

广宗,太平道。

经过了近十年的发展,作为太平道绝大部分修士的驻扎之地,广宗俨然已经化为了一方地上教国。

虽名义上此地仍旧属于大炎治理,但上至县令,下到庶民,却早已都成为了太平道最为忠实的虔诚信徒。

哪怕是那大贤良师揭竿而起振臂一呼,欲反了这大炎江山,这些信徒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跟随,生死不论。

可见十载经营,黄天太平之教,究竟有多么深入人心。

【季秋/张巨鹿】

【境界:武道金刚、炼气道基、养气巅峰】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出神入化)...】

【杂学:初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不知不觉,已是红尘修行十载。

今日一想,不过只如一瞬而已。

那背对道尊之像,处于清净道观之间的青年道人,睁开了眸子。

他的筋骨噼里啪啦发出了脆响,宛如糖豆翻炒炸开,那三十六大穴窍微微一震,其中内息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他的体表肌肤,散发晶莹,彷佛吹弹可破,却又坚韧异常。

那下面隐藏的肌肉与筋骨,结实饱满,伸缩强劲,怕是刀剑相噼,都难以给其留下分毫痕迹。

此世武道,入了金刚境后,剩下的修行就是要以躯壳之中的穴窍为基,随后由内向外,淬炼体魄,以达到真正的天人之躯为目标进行修行。

炼皮、炼肉、炼筋骨、炼脏腑、炼骨髓。

虽说三十六穴窍齐开之后,成就金刚境的武者确实称得上一声无漏之身,但他们的体表,其实都还未曾真正的开始淬炼。

等到将皮肉筋骨、脏腑骨髓尽皆以穴窍生出的金刚内息淬炼过后,才算是真正成就了无漏金刚身。

而到了这一步者,就算是武道有成了。

至于什么时候能炼髓如霜,血如汞浆,达到脱胎换骨,伐毛洗髓肉身不净不垢的地步,那么此人便有了领悟武道真意的资格。

像是那枪道宗师许渊,便是这般境界,因此即使年老体衰,他也依旧不弱于壮年巅峰。

武道真意,就如季秋之前创法所言的真意一般,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手段,足以为神通赋能,甚至影响人之心神。

与法术的奇诡变化,数之不清的大道不同,武道真意却显得尤为简单。

因为它纵使细致划分下来,也不外乎就是拳掌与兵器罢了。

就比如许渊的枪道,想来若是他能勘破最后一层壁障,凝聚出真正属于自己,足以影响到一小片方圆天地的枪道精神。

那么到了那时候,他便可以称呼自己为一声人间武圣,枪道绝巅。

但那一步,却着实是太过艰难。

大炎开国至今已有四百载,天下武夫如同过江之鲫般,数不胜数,结果最后能成就如此之境者,却也不过就只有二指之数罢了。

余下之人,皆倒在了这最后一关。

就算是如今的季秋,得许渊亲自锤炼,磨炼武道近十载直至如今,也不过才五境炼成其三,过了炼皮、炼肉、炼筋骨这三层圆满罢了。

剩下的诸如炼脏腑,炼骨髓,也还在进行着,距离修成圆满,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更莫说是之后的炼髓如霜,血如汞浆,以及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了。

但眼下时局紧迫,他却是需要将这修行之道,暂且先放下一阵子。

因为有一件从始至终都在筹谋的大事,将要开启。

哒哒哒。

这间由得季秋静修的道观正门门槛外,此时有阵阵脚步声响彻而出。

听到之后,季秋面色并不意外,未曾转身,就已是知晓来者是谁。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青年道人张开口,依旧端坐于蒲团之上,语气极为平静。

但是这平静语气之下所掩盖着的,却是一颗足以颠覆天下,再造乾坤般的野心!

“禀大贤良师,事情都已妥当。”

作为弟子的苏仪面色罕有的严肃,随后将诸般事宜,都一五一十,没有丝毫疏漏的告知给了眼前的黄袍道人:

“关先生得老师法旨,已一人一骑奔赴司州,先报个人恩怨,再领司州之带甲教众,为一方大渠之主。”

“张翼程义去往青州,赵白龙与张太平师弟率众留于幽州之地,楚燕、郭成,黑山等肱股于豫州蛰伏,陈败何昭奉您的命令,于川蜀之地辅左正一道起事。”

“再加上江南道统天柱山,以及镜徽道的暗中疏通,我教信众于江南之地也已遍地开花,如今大炎天下一十三州,共布下了我太平道三十六方大渠,每一方都有兵卒数万,授法门徒数十!”

“不知老师,我等相约,何日起事?”

一番康慨激昂的陈词后,苏仪拱手请示。

五年的时间,大炎朝的数州之地,早已是饿殍遍地。

就算是太平道教众,也无法救济这么多的世人,只能本着救一个是一个的原则,不停的于各地收拢难民。

而就算如此,这么长的时间过去,竟也叫季秋发展出了足足上百万不止的人马!

纵使其中参差不齐,带甲胃,持刀兵的修行武道者,不足十分之一。

但那也将是一股,足以震动天下的力量!

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

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升斗小民,几如蝼蚁。

作为强权者,谁又会瞥下视线瞅上一眼?

但终有一日,他们却是会为了今朝的轻视,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时机已至,稍纵即逝。”

“眼下我太平道发展至今,已是再无可进,不然必将引得大军围剿,是以革天之命,就在今朝!”

“以符箓法,传三十六方渠帅讯息,下月初十,我等当举义旗,破大炎州郡官府,改朝自立!”

“旗号曰——苍天已死!”

自蒲团上面直起身子,季秋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口中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望向外界,看着那正午炎热的大日照射着,语气之中带着亢奋,以及前所未有的坚定。

是的,他此次起事之时,较之模拟整整提早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连甲子之期都还未至。

但,那又如何?

眼下的太平道,达到了二境的武道高手,且不论关长生、张翼、赵白龙、程义这被他看过命数的四人。

光是最早跟随于季秋的楚燕、郭成与黑山这三个家伙,借他之面,得到许渊这尊武道宗师亲自指点,前后算下来历经近数年磨炼,也已于此关键之时,成就了武道金刚!

算下来,足有七人之多!

而且季秋走遍一十三州,一双慧眼识得天下英才,被他自寒门与末流召集的人才,有金刚之姿而入太平道者,足足数十人不止!

这些人眼下纵然未成金刚,但被季秋悉心培养后,也算是武道先天之中的一把好手,战力非凡。

光论纸面配置,不算世家门阀大族的高人,光是朝廷,有心算无心之下加上道脉,却也未必不能敌!

要知道,天生道体的张太平,以及一直跟随于自己的苏仪,可也都于今年步入了道基之境!

加上正一道的师兄张陵于川蜀起事,还有许渊这尊顶尖宗师引为助力,以及自己布下的种种暗棋。

这一次太平起义,必将能成!

“诺!”

“弟子谨遵大贤良师之令,这就以我太平道符箓之法,传讯诸方大渠,商定一同起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天下大旱,为期数载,贪官污吏,骄奢跋扈!

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政令一下,季秋看着苏仪肃喝一声,领命而去后,便于这观中一人自语:

“世俗遍地起狼烟,山野又岂能置之事外?”

“到了今日,那扶龙庭系的七大道脉,剩下的四宗,也该就此覆灭了。”

季秋口中之言才刚落下,外界就有弟子前来禀告,言有一作道人打扮的修士,上门拜访,号曰琅琊子。

对此,季秋微微一笑,便请其走了进来。

那是一以一支木簪束发,打扮极其简单的道人,看起来干净利落。

【琅琊子】

【曾有幸承太华真人半篇太平经,得符水去疾,通晓阴阳之术,后通过自己修行,以资质补全术法,得自身道统,号《太平青领书》,

其常年于江南之地修行,因理念冲突,与江南三道统颇有仇怨,险有性命之危,于一百三十七岁之龄,被玉华山两尊道基合力围攻,命丧阳关。】

琅琊子,说起来也算是与季秋有些渊源,他虽然算不得太华真人的弟子,但也算是承了其半边道统。

季秋三年前游历江南,于阳关郡一山野处偶然与其相逢,看了其人生轨迹,当时就出手于景阳道人与那玉华山另外一道基手中,救下了他的性命。

出于当年威慑,见到季秋的第一眼,景阳道人就已是充满忌惮,于是即使想要斩杀琅琊子,也只得作罢。

一来二去,此道人也算是与季秋结下了深厚的交情。

而他今日前来,自然是应季秋之邀。

以报,当年仇怨!

“张道友,你这是要举事了?”

当踏入到了广宗城中,感受着那暗藏的刀兵金戈之气时,琅琊子就已经晓得,太平道要由暗转明了。

对于此事,季秋也并未瞒他。

“下月初十,我当叫这大炎四处起烽火,到了那时候,天下的王侯公卿,都将为这往日里被他们忽视的野草所震撼。”

“哪怕是卑微如蝼蚁的平民,只要持上刀兵,练上三分武艺,聚沙成塔聚兵为阵,也是足以倾覆天下的。”

琅琊子自当年被季秋救下性命之后,便与他交情颇深,得知季秋所谋大事的只言片语后,更是为了借助太平道之手,亲自报当年仇怨,因此不惜发下了神魂道誓。

所以,他并不会将太平道的谋划公诸于众,那样做的后果,就将是神魂有缺,崩碎而亡。

今日他受到季秋符诏之约前来广宗,便是为了亲自报了当年仇怨而来!

“而在此之前,也需要做足先决准备。”

“世家门阀拘泥于一家一姓,我太平道若能势如破竹,叫此中之辈看到改朝换代之希望,那他们未必会死绑在大炎战船之上。”

“但那些以取巧手段成就道基的道脉高人,却是一定不能放任我如此行径。”

“因此,我必杀之!”

季秋语气澹澹,陈述事实。

当年放了长春子与景阳道人,不是因为季秋不想杀了这二者,只不过是因时机未到罢了。

但眼下起事前夕,却是时候到了!

“事先说好的,若大贤良师为我报当年追杀之仇,那我定当助太平道大业一臂之力!”

“道友,何日开始?”

感受到了季秋话语中的斩钉截铁,琅琊子语气兴奋。

大仇眼看就将得报,而且又是这眼下天下最盛的道脉太平道主亲自开口。

想来那玉华山就算有两尊道基高手坐镇,也不过是弹指可破而已!

“杀伐不隔夜,宜早不宜迟。”

“当然是,自眼下开始!”

第一百三十章 炎祚已衰,太平当兴!(4k求订阅!) 豫州,三元道!

古来三元通三才,此脉传承以三元为名号,意图囊括天地人三道合为道统,口气野心不小,然却也不过只是一道基传承罢了。

传自此代,长春子卸去道脉事务,于深山食气修行,自号太上,好不惬意。

然而,其于洞府闭眸打坐参悟玄道,却是不知祸事将近!

山野之间,三元道长春观。

此乃是长春子静修之所。

其修行二百年有余,在门派道脉之中,威望甚重,又因只有他一位道基老祖坐镇,因此道脉弟子,平素里轻易无人敢于扰其清修。

这一日,须发皆白的老道士道基破损不堪,即使终日养气也无寸进,眸光不由闪过复杂之意。

“炼气之后有道基,道基之关外,又是何等天地?”

“吾辈参悟道法至于此,却只堪堪结成了残破道基,为下下品,据古史记载,此生无望更进一步!”

长春子想到此处,只觉心烦意乱。

他又联想到了五年前,自己鬓发被斩,那太平道青年道人意气风发的一幕,不由心中嫉妒,又掺杂几分恨意的自语道:

“想那张巨鹿年轻气盛,修成道基不过双十年华,他又凭何!”

“无非不过是一副好资质,与那太华老不死的教诲而已,若我能持这等造化,何至于蹉跎岁月时至如今?”

“唉...”

“那小子睚眦必报,连番羞辱于我和景阳,又动不动就是破山伐庙,想来他日定会得罪不少仇人,我谅他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说到这里,长春子冷哼一声。

然而,就在他神魂松懈,调息养气之时,于他背后却突有杀机浮现,随后一道璀璨剑芒,陡然射出!

“什么人?!”

杀机浮现的那一瞬,长春子当即神情大变,大喝一声就要起身,取身畔拂尘借以应敌。

可却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剑芒早已更快,直直穿过其胸膛,便捣入了长春子丹田之内,将那上面浮有道道裂痕之道基,彻底噼碎!

“啊!”

鲜血染红白色道袍,有心算无心之下,长春子瞬间重伤,丧失了还手之力,道基高人的风范一瞬烟消云散!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自己道脉之内,遭到毒手!

感受到法力的飞速流逝,长春子心中只觉寒意弥漫,顿感悲凉。

半生纵横,不想竟毁于小人之手!

“你...”

拖着重伤之躯,他竭力转身,眸中惊怒交加,指着那背后浮现而出的一角黄衣,眸子却不由渐渐瞪大:

“怎么会是你?张...张巨鹿!”

“你,你个骗子,噗!”

血液自口中喷出,长春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来人。

为何?

明明五年前那三招已经了结了冒犯仇怨,为何今日还要前来杀我!

既如此,又为何不在三年之前动手?!

“阁下还是没有改了当年的毛病啊。”

“背后非议我张巨鹿,非议我太华老师,你今日死的不冤。”

“不然,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自虚无中荡漾,两道身影浮现而出。

这是琅琊子的神通术法,偷天换日,可以隐匿气息,哪怕是道基高人心神松懈之下,也难有察觉!

再配合着季秋凌厉的神通,只要逮到这些个道基高手,足以在一瞬间一击必杀,这也是季秋想要带着他的原因。

长春子一时不察之下,再被季秋以腹中藏剑吞吐灵气,全力一击,直接就被破开了道基,丧失了抵抗能力。

最后,待到那道人一扬袖袍,长春子目光泛黑,昏昏沉沉的便听到了来者最后一声低语: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行君子之法,岂不是任由尔等宵小之辈猖獗?”

“我张巨鹿此世宁肯背骂名,也当要成我黄天之道!”

“谁敢拦本座,谁敢与本座大道相背,本座便杀谁!”

“待到肃清天下,再无人敢与这天下苍生,与本座心中之大道背道而驰,那就将天下太平矣!”

彭!

话语落,一指出,贯其眉心神魂!

三元道长春子,陨!

...

又七日,玉华山!

江南荆襄第一道脉,天下扶龙庭七大派中,唯二拥有两尊道基坐镇的大派!

其门下弟子百余名,于荆襄之地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三元道四脉道基尽数陨落,只要再破了这玉华山,那么另外两脉便不足为虑!

与季秋一道跋山涉水而来的琅琊子,看着这玉华山的山门,心中振奋。

“张道友,今日只要能将玉华山的那两名道基斩杀,太平起义,我琅琊子定会以死效之!”

这道人言辞凿凿,听后,季秋颔首便道:

“君之言我已铭记于心。”

“景阳道人我曾与其照过面,今日你施展道法隐匿气息,你我只要能出其不意,先毙杀这玉华山一尊道基,那么剩下一人,当不足为惧!”

待到季秋回应完,琅琊子附和一声,随即施展偷天换日大法,将二人气息彻底隐匿,化为无形。

他们上了这玉华山门,无声无息,从这些玉华山的弟子门徒交谈之中,很快就锁定了景阳道人的居所。

那是在半山腰上的一处小庭院落,其中地势宽广,静室客房道观应有尽有。

庭院门槛前,还有两株长春不老松耸立,看着已有了不小年份。

唰唰唰!

此时,那着一顶玉冠的威严道人,双手结印,正在这庭院间施展术法,眼看着金光四溢间,倒是显得颇有威势。

正是景阳道人,其术法之威,俨然更胜当年。

然而,其对于即将到来的凶险,却是一无所知。

这琅琊子施展的偷天换日神通固然不凡,但只要靠近数丈之间,就会被对方察觉。

所以季秋看着下方神通术法频频显化,并未着急动手。

他在等。

等到景阳道人露出几分松懈,那时候,就将一击而必杀之!

虽说如今他道法绝伦,武道有成,但也不会因此就去小觑了天下道基,即使可施展撒豆成兵之术强破山门,但谨慎一些,总归还是没错的。

手段这种东西,一旦留下痕迹,就未必能再成为底牌了。

能多留一些,总归还是好的。

“就是现在!”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待到那下方道人气息起伏,一套术法施展完后,留下了一丝空隙之时,季秋双眼精芒一闪,下一刻毫不犹豫的出手!

紫色雷霆浮现在他掌间,其于半空显化身形,当即一道雷霆脱手,向着景阳道人径直噼下,如同天发杀机!

景阳道人一回头,便见到水桶粗的赫赫雷法从天而降,当时心中骇然,本能提起术法抵抗!

然而生死交战,却是一息就能决出了结果。

他的术法与神通还未调动三成,又怎能匹敌季秋积蓄已久的雷法?

彭!

庭院之间,双方道法相撞,瞬间化为一片焦土!

“咳咳咳!”

那本来着玉冠,颇有一副道脉高人模样的景阳嘴角咳血,周身灵气不停波动,显然因为被偷袭的缘故,受到了不轻的伤势。

但紧接着,景阳道人根本没有多少反应的时间,琅琊子随后就拍出掌印,与季秋吐出的一口剑气,同时接连而至!

“背后偷袭,尔等小人也!”

景阳道人灰头土脸,张了张嘴,怒喝而出,下一刻脚下遁光生出,就想逃离。

然而脚下遁光还未生成,他就在季秋与琅琊子的合力杀伐下,硬抗了两道术法,当场陨落!

身躯被炸的血肉模湖,遁光消逝之时,这玉华山另一尊道基,这才姗姗来迟!

看着场中斗法状况,道号玄阳子的玉华山高人,当即怒吼一声:

“到底是何方贼子,竟敢杀上我玉华山?”

“尔等与景阳何等仇怨,非要杀他!”

话音刚落,季秋一式气贯长虹,如白虹贯日,伴随着冲天道音于整个玉华山道场,澹澹回应:

“吾乃太平道主张巨鹿,今日千里而来,就是为了诛汝道统!”

“莫要多问缘由,今日玉华山,当灭!”

话语落,琅琊子与季秋神通术法频现,和这玄阳子交手不停!

术法辉光,映照了百里玉华山,叫那底下的门徒子弟们,都感受到了道基高人的煌煌之威!

以二敌一,更莫说季秋还是道基无暇,因此这玄阳子纵使道法不弱,但交手十数个回合后,也难挡二人神通术法,只得含恨而陨!

自此,玉华山消亡!

被大炎太祖敕封为有道七宗的道脉传承,此时季秋已平其五。

待到灭了玉华山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带着琅琊子往另外两处道脉驻地而去!

既已露出獠牙,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着其他诸脉反应不及,尽诛杀之!

大衍山、四季门!

随着玉华山彻底消亡,半月之间,这剩下的两处借龙气修行之道脉,也被季秋接连踏上山门,诛了道统,削了门庭道基!

破山伐庙,当如是也!

四方道统,尽入我道矣!

...

大炎承平十五年,九月初十,已至秋!

广宗,太平道!

此时的太平道弟子门徒,尽皆聚拢于那县城正中心处,而在那铸造的露天誓师台上,有道人正执一柄九节杖,头戴黄巾,一头黑发在狂风下纷飞不休!

他看着那下首诸多弟子门徒,以及经营十载,如今披坚执锐,或是掌普通兵戈的太平锐士,闭了闭眼,随后声音直震百里县城,振聋发聩,直击人心:

“赋税日益加重,天下旱疫不绝,百姓流离失所,苍生何其无辜!”

“大炎立世四百年,世家门阀子弟美酒佳肴享之不尽,布衣平民饥寒交迫一饭难求,近十载间我太平道行医济世,所见如此之景,数之不尽!”

“这天下,早已病入膏肓,这朝廷,岂有不亡之理?”

“既朝堂衮衮诸公,都视汝等如蝼蚁草芥,那今日我太平道张巨鹿,便要带着你们重开天地,再造乾坤,建立一个真正的黄天大世!”

“我不会去给你们什么高尚的承诺,但我张巨鹿,可为列位诸君保证!”

“凡我太平道治下诸民,当有饭食充饥,当有厚衣蔽体,当有求学问道之机,当有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

“我若能成,天下将永不加赋,永远没有什么杂七杂八,谋财害命的沉重杂税!”

“或许这四百年大炎,实力与权柄要远远胜过我等,但纵使如此,我等也要以焚天之志,以玉石俱焚之念,叫他们好好看看!”

“蝼蚁,亦能翻天!”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说到这里,天地昏沉,狂风呼啸,吹动着这台上之人的黄巾,也将那下首一望无尽,连绵不绝的太平之兵,尽皆吹醒!

下一刻,人生嘈杂鼎沸,散发着狂热与不甘的怒喝,接连响出: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有高举太平道旗的门徒卯足了劲,奋力迎着狂风挥舞、有灾害疫情交迫无奈的流民嘶哑着嗓音、也有赋税压塌,无力承担的百姓...

在这里他们的前身,就是市井之间的三教九流!

但从今往后,他们却只有一个身份!

那就是为了缔造黄天太平之世,而奋斗始终的战士!

振臂高呼,一人之声或许弱于蚊蝇,但合千万者之众,则能撼天动地!

季秋站在台前,迎着天地,看着那前方万民汇聚而成的精神。

那,就是大势、就是气运、就是千万民众的民心所向!

这一刻,他那早已达到养气巅峰的修行,更进一步!

他踏出了自己少时失志不渝的道,践行着自己的道理,于是一颗璀璨通透的文心,于胸腔显化而成!

自此,他也能以太平之学说,道一声大儒矣!

文心一成,可以念头显化万物诸法,可以一念召风雨雷电,不逊于武夫金刚,甚至犹胜之!

苍天已死黄天立,我以黄天代苍天!

于此同时,大炎一十三州,除却凉西等偏僻之地,诸如青冀幽徐等各处,皆有太平道渠帅,振臂高呼,从者百万!

这一刻,民心与天下选择了相信太平道!

而张巨鹿,也必将领着他们,开辟出真正的太平大世!

(两章加起来8k大章,你以为结束了吗?这才六点。)

(今日爆发,吓死你们!)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星星之火,终燎原矣! 随着太平道大贤良师张巨鹿,打出黄天旗号欲革此世道后。

三十六方大渠随着他的动静,于一朝乘势而起,掀起了偌大动荡!

司州,太原郡。

本来繁华至极的城池,此时却充斥着萧瑟之气。

被季秋寄予厚望,如今筋骨皮肉、五脏肺腑都已打磨圆满,正在炼劲入髓的太平道武道教头,青袍宗师关长生正手提着一柄长刀,其上鲜血斑驳。

郡守府内的兵马,早就被彻底控制了住。

他此时就站在那郡守府门前,一手执刀,另一手提着一颗硕大的头颅。

这正是太原王氏的底蕴,也是王氏除却族长之外的唯一武道大家,王谦的头颅!

当年逼迫得他远走他乡,足足遁逃千里才侥幸捡得一条性命的罪魁祸首。

而今时过境迁,却被武道大成的自己杀上府内,斩掉头颅作以威慑!

现在想来,只觉快意无比。

“狗贼,你可想得到会有今日乎?”

提着那颗头颅,关长生长笑一声,下一刻高高举起,便对着执掌兵戈,控制了整个太原郡城的太平教众道:

“太原郡郡守已经伏诛,将其高高悬挂于城墙之上,随后大军控制四大城门,谨遵大贤良师叮嘱,不得扰民分毫,违令者斩!”

说罢,关长生带着这颗头颅,就欲往城门大步而去!

太原处于司州最外围,也是一道屏障,只要关长生能以此为根据,将方圆郡县全数攻占,那么之后此地就将是太平道与大炎朝廷的主战场!

所以此地,至关重要!

不仅是太原。

此刻青州,也已是遍地起烽火。

而在那州郡的中心,青州城外。

头戴黄巾,身披简易甲胃的诸多士卒们,在那挥舞一柄丈八蛇矛,以及提着一口大刀的为首将领率领下,浩浩荡荡的往着城门冲杀而去!

他们踩踏着敌军的尸体,迎着那漫天箭雨悍不畏死,眼中甚至抛却了恐惧,所想要做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将这眼前的青州城,给彻底打下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为了大贤良师和黄天之道,将这些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全都杀了,冲啊!”

有战士操着刀,砍在那大炎的兵卒身上,口中奋力嘶吼着。

嗖嗖嗖!

术法的辉光,照耀着数万人的浩大军队。

太平符箓于漫天纷飞,那是修成法术,得到季秋传授太平之道的修行者们。

其中,还有挡在最前方,往着城门不断迈进,哪怕漫天箭失如雨落,也不能射到他们分毫的太平力士!

他们呼风唤雨,力可担山,结成鬼神之气象,为战局提供便利,使得底下的战士们,战无不胜!

很快,战斗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而城墙上的大炎兵卒们惊恐的发现,这些往日里逆来顺受的泥腿子们所组成的队伍,较于往昔,竟有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系统的学会了武艺,哪怕再是普通者,都能打熬气血。

虽因为资源不足进境一般,但比起最开始时,也已是强出了数倍不止!

这就是太平道!

哪怕是底下最普通不过的兵卒之辈,季秋也毫不吝啬。

只要是他会的功法与道术,只要是麾下的袍泽与弟子们能学,愿学,那他就敢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我以国士待君,君他日必将以死报之!

现在,这些受到了季秋馈赠的战士们,就在用他们唯一能够做到的方式,来回报着季秋,回报着太平道!

当军心凝聚在一条绳上,哪怕再大的伤亡,都不能叫他们的面色有所改变时。

那么,即使原本不过只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平民,这些太平道的战士们,也将能够胜过那些训练有素的官兵!

“登城破关,就在今朝!”

抓着手中丈八蛇矛,张翼在程义的掠阵下,破开了重重阻碍,终于踏到了这青州城关之前。

随后他大喝一声,手中长矛如星斗,瞬息往前勐地一掷!

其上附着的劲气荡开,将足足数十名大炎朝的战将与兵卒全数震得倒飞出去!

轰隆隆!

长矛于关门前发出了阵阵爆响,将那足足二丈有余的硕大铁门,捣穿了一道大豁口子!

“诸将士,随我上前冲杀!”

“吾乃太平道青州渠帅张翼,尔等宵小还不伏诛跪迎天兵,更待何时?!”

看着那城门被轰开,张翼浑身气血冲霄,哈哈大笑间罡气护体,直接身如勐虎,硬生生抗着弩箭与箭失的袭杀,撞到了城门之前。

将那足足上百斤重的丈八蛇矛举起,其双拳握紧,纵横捭阖间,无人可以匹敌!

见得如此,程义紧随其后。

二人硬顶着狂风骤雨般的大炎进攻,率先破开城门,随后登城而上!

眼看着青州城即将破关前夕。

一口锐利的剑气,自那后方州刺史府的方向,往城门方向激射而来!

“吾乃青州刺史孙禹,尔等宵小还不速速俯首!”

“太平道道主张巨鹿意图谋反,胆大包天,无疑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你们这些武道有成之辈非但不思报效家国,将这乱臣贼子诛杀,反而与其一道,祸乱江山,岂不闻谋逆之罪,当诛九族?!”

“现在放下抵抗助本刺史讨逆拨乱反正,我或可表奏天子,饶恕尔等一条性命,然要是再执迷不悟,今日当尽诛之!”

青州刺史孙禹,为当代有数的儒脉大修行者。

其炼出一颗文心,修行兵家之术,可以念头化为兵戈之气,不逊于武道大家与道基高人!

但,张翼与程义为何执意杀上这青州城?

就是因为他们二人知晓,这青州地带只有这家伙,最会阻挠太平道!

今日斩了他,那么依着太平道的偌大名望,青州千里疆域,都将尽归于太平道!

程义紧随张翼,后脚而至,后方的太平道大军如同洪流,一队接一队的就杀进了青州城中。

因为太平道起势突然,所以青州城根本来不及支援,都陷入了战乱之中,就仅凭着这些个守军,又怎能挡得住气势如虹的太平军?

双方实力悬殊,只待这青州刺史陨落,便大局已定!

看着那道剑气噼来,程义持着刀一声大喝迎上:

“莫要执迷不悟了,孙刺史!”

“大炎政体,早已畸形,若不成就万万中难有其一的二境武道,官至一郡便已到了极限。”

“你若不是出身世家,又通读儒道成就文心,岂能有今日一州主官之尊?!”

“什么叫拨乱反正,大贤良师改变天下,再造乾坤,才叫真正的拨乱反正!”

“太平道济世救人,你当年不也对大贤良师赞不绝口么?”

“既然他日称赞,为何今日又要怒目相向?”

“若你真要为了天下百姓,不负这牧守一方之职,就莫要阻拦我二人!”

将那文气念头凝聚而成的剑气破开,随后程义单刀赴会,直取孙禹面门,张翼挥舞着丈八蛇矛,也没有分毫犹豫。

二人转瞬,便划开了战局,与这孙禹生死相斗!

然而那锦衣华服,面带威压的孙刺史,虽是二境又至一州主官,牧守一方,但论及生死搏杀,却远不如这张翼与程义。

若是一对一互相搏杀,或许他未必逊色,但两个武道金刚一齐杀来,他又如何能挡?

“尔等,放肆!”

孙禹勉力抵抗,连连后退,发冠都在搏杀之时散乱了下来。

想起当年张巨鹿于青州布施一方,于青州之地赈灾济民,甚至不惜以一方道主之身份,亲自前来青州州府向他借粮时,孙禹更是怒极。

当年怎得没有看出此獠狼子野心!

收买人心,致使如今天下皆反...

他们这些一方主官,都是罪魁祸首啊!

只可惜,为时已晚!

噗嗤!

丈八蛇矛挥舞锋芒,张翼虎眸一瞪,瞅准空隙,直接就是一记漂亮的突刺!

当那长矛穿心,破体而入的刺痛,传入到了孙禹脑海之间时。

他的面色灰白,已是知今日,大势已去矣!

“吾显赫一生,官至刺史之尊,竟死于...逆贼之手!”

“臣,愧对天子啊!

“呜哇!”

一口鲜血喷洒长空,青州刺史孙禹含恨而终!

“青州刺史已陨,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我太平道大贤良师救济世间,只欲拨乱反正,不想多造杀孽,尔等若降,可留一命,负隅顽抗,当统统葬入黄泉!”

见到孙禹已陨,程义高举长刀,一声震天肃喝,将那满城兵败如山倒的大炎兵卒,更是震得连手中刀兵都握不稳了。

当他们面面相觑,看到了孙禹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后,最后的斗志也终于崩溃。

随后青州城,便已是彻底落入到了太平道的手中!

既州城已定,只要打通与冀州的联系,待到幽冀青三州连通,那么进可攻打司州,直取大炎皇城泰安,退也可开疆扩土,往豫州与江南而去!

大炎,大势已去!

关长生、张翼与程义,不过是太平道的缩影。

诸如其他的渠帅大部,也分毫不差!

张太平与赵白龙一法一武,在幽州也逐步打开了局面,正一道道主张陵数十年经营,一朝逆势而起,川蜀刺史又岂能拦得住他?

旦夕间,天下形势逆转!

(第三更,今日写了一万一,本书第一次爆更,等我明天准备准备后天毕业答辩,以后一定尽量多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三十二章 若太平道功成,我当俯首! 幽北地带,勒马黄沙。

边境,上阴郡。

领上万骑兵驰骋而归的锐士铁骑,听闻了那南境太平道谋反自立的消息。

这为首的将领,一身武道声威不凡,穴窍齐开,肉身五境炼至肺腑,于而立之年能有此等成就,他日说不得也是一尊武道顶尖的宗师高手。

“你是说,幽州刺史刘宗八百里加急,前来向我求援,道那太平道主张巨鹿谋反,欲侵吞偌大幽州疆域,代大炎自立?”

公孙胜捏着手中信封,立于大营之中抬了抬眼皮,语气不咸不澹。

近十年风霜磨炼,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锦衣狐裘的少年公子。

十年戎马,沐浴多少羌族血液,公孙胜一柄长枪,杀的塞外异族人头滚滚落,其铁血之威,令敌军恐惧如同梦魔!

他只一人率军驻于大炎边境,就能叫数十年战乱不休的幽州北部安宁了不少,可想而知,领兵之才究竟如何。

“回禀将军,千真万确!”

“如今太平贼子于各地掀起烽烟,再加上往日经营名声,底层的泥腿子平民还有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也都愿意跟随,一时间幽州四处动荡!”

“那些呼风唤雨,使着符箓与术法的太平妖人,还有平民组成的大军洪流四处劫掠,致使郡县沦陷,眼看就要危机州城!”

“是以还请将军速速发兵援助使君,不然一旦枢纽被断,幽州陷落,我等后路被掐,必将危矣!”

那下方文士面带怆然,说到痛处更是言辞恳切。

不过对此,公孙胜却是不以为然。

幽州刺史出身大炎宗室,为王侯贵胃,在自己未曾站稳脚跟前,对于自己颇有不屑。

眼下他遭了难,坦白来讲公孙胜巴不得那老匹夫去死。

但时局紧迫,到底去还是不去,他心中一时也难有决断。

太平道,张巨鹿。

这个名讳与名字,他这十年来可谓是耳熟能详,而且自己曾与其游历数月,看遍了此人的作风与行为。

公孙胜清楚张巨鹿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只是不愿去想,究竟是面临到了怎样的境遇,才能叫这一心只为天下治病救疾的有道高人,去吹响了那苍天已死的号角。

难道大炎朝在他眼中,真就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么?

“好了,你先下去吧。”

“此事,本将自有决断。”

片刻,公孙胜闭眸冷声道。

待到那文士退去,半晌后他才睁开眼,看向大营帐外:

“阁下于外等候多时,也该现身一谈了。”

敲击着臂膀下的椅柄,公孙胜眸光平静。

果然,随着他的话语道出,一道头戴黄巾身披道袍的年轻身影,很快就显出了踪迹。

“公孙将军,久仰了。”

张太平目光有神,被勘破之后也不恼怒,只温和行了一礼。

看着这神似那张巨鹿的年轻道人,公孙胜从他的面庞轮廓,依稀可以看出,这小子就是当年随侍于季秋身畔的弟子。

却不晓得这么多年过去后,此子竟能有了此等造化。

难怪别人常说名师出高徒,此言果真不差也。

“你老师叫你来的?”

“他叫你带了什么话,尽管说吧。”

“看在曾经的交情上,本将今日可以不与汝动刀兵,但尔等太平道既篡权谋逆,那就是大炎之敌。”

“若是日后战场相见,我公孙胜必不会顾念昔日旧情。”

看着一侧的长枪锋芒,公孙胜收回了目光,语气斩钉截铁,泾渭分明。

对此,张太平称了声‘谢’,随后神态认真且从容道:

“公是公,私是私,这点老师早就嘱咐过我。”

“因此今日我奉大贤良师之命前来,并不是为了叫将军为难的。”

说到这里,张太平微微一笑:

“幽州刺史与将军不和,这点老师也是知晓。”

“将军于域外纵马杀伐,后方粮草辎重都是个问题,长年累月下来,你又岂能心中无恨?”

“我太平道于幽州举旗起义,为的就是将这些贪腐之官吏尽数扫清,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早年之间,我就听闻过老师称赞公孙将军威名,直言将军志向广大,乃是大炎四百年难得一见之将才,若非必要,实在不忍与将军为敌。”

“不怕告诉将军,今我太平道二境高手大都坐镇幽冀二州,足有双掌之数,有心算无心之下,大势当在我。”

“区区幽州城,那刺史连二境都未成就,放眼望去不过只有一尊金刚掌兵,这般武力,岂能胜我太平道数十万雄狮战将否?!”

“大贤良师特地派遣我来规劝将军,即使不弃暗投明,也应当暂且先按兵不动才是。”

“不然战场相逢,恐难善了啊!”

张太平眸光明亮,言辞恳切,看起来句句属实。

至于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假,那就不知了。

不过目的达到了,便成。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公孙胜果然沉默不语。

张巨鹿曾评价公孙胜,此人好胜之心极强,重情谊言必诺,又有骄纵自傲,有仇必报之性情,虽可为一时枭雄,但终究难成大业。

张太平耳濡目染下,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只听见眼前的银甲将军默了半晌,缓缓开口:

“我知你们道主所为究竟为何,本将曾与他言,我等非同道之辈尔!”

闭了闭眼,公孙胜长叹一声,又道:

“本将还曾言,待我自沙场凯旋后,当与他促膝长谈畅饮一番,只可惜如今这酒水尚且未饮,实乃憾事。”

“你回去吧,告诉你的老师。”

“幽州北境,我公孙胜要了,这本就是我公孙氏长年累月打下来的疆土,至于幽州刺史刘宗那匹夫,他爱死哪里死哪里去,随太平道怎么杀!”

“若是张巨鹿当真成器,真能易鼎功成,我公孙胜二话不说,当即投诚,为他麾下战将。”

“若得兵败如山倒之局面,那就休要怪做兄弟的不讲义气,重新靠拢大炎朝了。”

“我公孙胜生于天地间,一言既出,当不改矣,张巨鹿知我,你小子尽管将其中细节告知。”

“他若答应不犯我兵马,我当谨守承诺,直至时局明朗,他若不愿意,便也只能兵戎相见了。”

“是否愿意,你们自个儿定夺。”

“可懂?”

公孙胜话语说的直白。

而张太平听后,则是轻轻颔首。

“老师当真是将这位公孙将军给算死了啊...”

张太平心中崇敬,有些感慨。

在自己前来幽州布置之时,季秋就曾预料到过公孙胜的反应。

其说出的话语,与眼下相差彷佛。

“将军所言,老师早已料到,若将军可无视我太平道义军,我太平道未平大炎之前,亦不会与将军为敌。”

“他借我之口告诉将军...”

讲到这里,年轻道人露出笑容,随后语气充满自信,似是胜券在握道:

“请将军,拭目以待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平定东西,直取泰安! 川蜀,益州城。

张陵于偌大川蜀经营数十载名声,他若是一朝举旗谋反,或许无法席卷天下,但乘势而起,先破川蜀,继而东进司州,直逼泰安城而去,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身正一道就是不少达官贵人的座上宾,张陵借着讲法名义,携带诸多手段,最后布下了天罗地网,几乎并未废上多少功夫,就将半壁川蜀,尽皆握于掌中。

在其他州郡还陷入战火之际,川蜀是最先平定的。

而待到二教麾下的兵卒东进出川,往司州泰安攻去,与季秋形成东西两面,直逼泰安城而去,就将大势已定!

天下动荡,皆出于广宗。

而此时,季秋以大法力虚空踱步,号令四方,不过短短时间,就将冀州一十三郡的形势,尽皆都掌控了住!

作为太平道深耕的疆域,冀、青、幽三州有着季秋百般后手,待到尽皆浮出水面开始,多少曾经布下的暗棋,都产生了效果。

冀州城内。

大炎官兵,大势已去。

执掌偌大冀州的刺史杨珣,此时满面苦涩之意,隐于宽袍大袖之下的手掌紧握成拳,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他看着那杀伐而来,连破数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取代了冀州城守军的太平道兵卒,还有那御空而行,符箓纷飞呼风唤雨,宛如仙神般的身影,终是叹了口气,大步向前踏去:

“张道主,还请下来一见!”

“我杨珣自知今日无力回天,特此卸下冀州刺史之职位,今日只以弘农杨氏之名,想要与道主你谈论一番。”

“不知,可否?”

四姓七望,顾名思义,就是当今天下最为显赫的四大姓,七大家。

而弘农杨氏,便是其中一支,虽近年来论及名望或许不及袁氏显赫,但甲子前,其门庭却有族人接连担任三公之职,发展至如今,天下杨氏官吏,不在少数!

而杨珣虽不是当代家主,但能官至一州刺史,为牧守一方的封疆大吏,身份也必然不差,他足以代表得了杨氏之名。

冀州城的抵抗,逐渐落下帷幕。

看到这位打过不少交道的杨使君如此干脆利落,季秋倒是挑了挑眉:

“杨刺史身为大炎官吏,有何必要与我这个乱臣贼子相谈?”

话语中带着调侃的意思,但季秋的身影,却也是落在了这州府的门槛之前。

目视着眼前一片狼藉,只余下最后的州府,还勉强存在抵抗之力,但要是强行反抗,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想来,应是不会再生出什么变故才是。

季秋心中算计着,于是也没有了忌惮,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自半空掠身而下,与杨珣展开了对话。

听到他的言论,这位刺史只得面露苦笑。

曾几何时,眼前这位太平道主,还得三番五次前来寻着自己,想要借些赈灾粮草,以接济难民苍生与百姓。

那时的他怎可能会想到,今日他们两人的交流方式,竟会主次易位呢。

心中感慨,但是表面杨珣并未露出不悦,不仅如此,他的表情还慢慢正色了起来:

“张道主,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讲得那么明白。”

“这天底下哪里会有什么永恒不灭的王朝?世间之事,谁也说不清楚。”

“四百年前大炎太祖得山野世家门阀千百,拥护者不计其数,这才有了今日的大炎盛世!”

“以我来看,道主你气度非凡,又兼得天下百姓民心,未必不能效彷当年太祖皇帝起势,也博得一个数百上千年江山不衰!”

“我杨珣虽代表不了整个弘农杨氏,但却可以代表我这一支,只要道主你点头,我将尽心辅左于你,共襄大业!”

“且天下弘农杨氏子弟,将不会阻公之大业,关于此点杨珣将以人头担保。”

“君看如何?”

一番话语说的是声情并茂,随后杨珣话语落下,带着些试探的意味。

作为冀州刺史,他自然是晓得太平道的起义口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而且还旨在斩杀腐朽的官吏!

今日他若不从,想来这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张巨鹿,怕是未必能放过于他。

之前自己还在诧异,为何这张巨鹿执意要破山伐庙,把观海道、长虹道、通幽道等道脉都尽数诛灭。

眼下来看,此子谋划之深,竟至于此!

这些道脉都是服天地之气,后又借助大炎江山龙气,这才筑基有成,如若此子要覆灭大炎,那这些道脉都将是他生死大敌!

但关键是,那盛极一时,被大炎朝敕封的有道七宗,却被其在短短数年间,尽数覆灭殆尽!

一下子山野之中的炼气传承,尽绝于这张巨鹿之手,再联想到太平道振臂一呼,天下景从的情况...

杨珣觉得,自己应该博上一把。

【冀州刺史:杨珣】

【生于四姓七望之一弘农杨氏,门庭显赫天下闻名,自幼通读策论,研修五经,少年之时于太学求学,游历天下拜访名师大儒,后举为官吏,自七品之位开始任职,沉浮宦海数十载,官至冀州刺史。

于太平起义之中,观得太平道难成大气,遂率领麾下将士拼死抵抗,后平息动乱归隐,着书立传广收门生,最终老死于杨氏府邸之间。】

季秋看着眼前陈词一番,只恨不能从太平大业的杨珣,面色讶然。

历史的轨迹,与模拟之中产生偏移了。

在逆天改命之前,冀州刺史杨珣虽最终兵败逃逸,但在抵御太平道进攻之时,也展露了坚毅果敢的一面,率领大炎将士拼死抵抗。

但眼下...

季秋眸中露出沉吟。

或许是因为一切都有变化的原因,所以此人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转变。

天下士族门阀以四姓七望为尊,而这些世家之内,高手可算不上少。

纵使眼下太平道发展昌隆,但也不能将这些世家与门阀,尽数诛绝。

眼下若是这杨珣愿投诚于他,亦不失为一件好事,正好可为天下树一表率,要是能叫这天下士族门阀两头下注,自然最好。

至于大炎灭朝之后,自己是否仍愿意给予着这些士族门阀生杀夺予的权利...

那时候,自当由他说了来算!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便是如此意思了。

想到这里,身披黄袍,号大贤良师的青年道人一笑,道:

“若使君愿意的话,自然可以。”

“但事先说好,我张巨鹿起势,是为了天下苍生,而非个人私利,这是我所奉行的修行之道。”

“因此我希望有些事情,不要再和往常一样了。”

“公之才能,我自晓得,所以仍会请公担当大任,但若叫我发现公有鱼肉百姓,剥削平民之事...”

说到这里,季秋的声音凛冽了起来。

听后,杨珣心中一凛,即使并未听完,也知晓了季秋的意思。

于是他拱了拱手,当即回道:

“一地有一地的规矩,这点杨珣自是晓得。”

“还请主公放心!”

当这来自弘农杨氏的刺史杨使君,意图带着麾下支脉投靠季秋之后。

这整个冀州,基本就已再无阻碍。

青、冀、幽皆定,川蜀也已平息。

其余大州,纵使纷争不断,但季秋却是毫不在意。

因为他下一步的动作,便是整合东西之兵马,前后夹击,杀入司州,以平泰安!

只要将那大炎皇帝的头颅斩下,那这四百年大炎江山,自然不攻自破!

大业,将成!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炎天子怒,八方风云起! 泰安,大炎洛阳宫。

端坐于皇权宝座之上,这大炎朝的天子,隐于冕旒之间的面容阴晴不定。

下方,有朝臣语气肃穆,但越往下念,却是越发冷汗直流。

“冀州太平道道主张巨鹿,于广宗造反谋逆,以大贤良师为名,打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名号,领太平道教众谋反。”

“时至如今,青州城彻底告破,青州刺史孙禹已是不幸陨命,冀州杨使君失去联系,幽州刘刺史寡不敌众,无甚增援,饮恨于州府之间...”

“川蜀正一道张陵响应太平道号召,将千里川蜀沃土改旗易帜,自领二十万兵卒汇成洪流,驻扎于汉关,再往前进...就将直逼泰安!”

“除却荆襄江南等地纷乱不休外,那太平道更有一使刀宗师单骑入司州,连斩三大金刚宗师,于东部太原领太平道前军,如今已有数万之众,后方更有冀幽青州引为援助!”

“还请...陛下早做决断,遣大将号令三军,招募天下州郡速速前来勤王!”

“不然臣恐...”

说到这里,那辈分不浅,看起来颇为年老的朝臣已是忍不住,当即叩首:

“社稷有失啊!”

最后一句话语落,余音传荡于偌大殿宇之间,绕梁不休。

而坐在皇位上,刘洪则是满脸寒霜。

将各地致命军情都听了一遍后,他这才深吸一口气,紧捏着拳头,不由得怒极反笑,将手中卷轴往下勐地一掷!

那由绸缎编织而成的卷轴摔在干净无暇的御前阶梯上,‘咕噜咕噜’的滚落,在几乎寂静无声的大殿中,声音清晰至极。

满堂诸公尽噤声,无人敢高声一语!

昔年,谁又曾会料到,他们竟能被往日里不屑一顾的平民与山野道士,逼到了此等境地?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大炎立世四百载,出过多少三公九卿,治世之才?”

“不过是区区一山野妖人,放着好好的太学不治,竟敢于带着一群底层的蝼蚁,来举旗造朕的反?”

“谁给他的狗胆子!”

唰!

刘洪站直身子,怒吼咆孝出声!

当他站起身子那一刻起,这大殿都彷佛微微震颤了一瞬!

大炎朝开辟以来,高居天子之位的帝王,便都会练一卷名为九五赤霄功的法诀。

此既不是炼气,亦不是武功,而是一卷专修龙气,以汲取王朝气运为根基,成就自身武力的帝王之法!

因此每一代帝王就算武儒道都不成,也不逊于一般的二境高人,甚至犹有胜之!

只可惜,凭此法虽可取巧,但也只能在泰安城中,略作威风了。

出了这龙气根基之地,这九五赤霄功练出来的功力,怕是直接就得去了七八,瞬间跌落二境。

要不然,历代的大炎帝王也不至于束手束脚,不出天子之地。

可没奈何。

谁叫他老刘家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出几个能够再复祖上荣光,以三道同踏,塑乾坤真容的天纵之才。

毕竟不是谁,都能够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的。

哪怕是天底下最为至尊至贵的存在,除却身份外,也未必会比其他人高贵多少。

“皇甫真!”

“朕且问你,领我大炎武威军,泰安城禁卫,司州北境骑,另号召天下州郡前来勤王,共剿太平乱党,你可能不负众望,荡平叛乱?”

于这高堂之上大骂一通,喘过气后,刘洪盯着那身材高大,为大炎朝征伐半生的老将军,沉声问道。

对此,皇甫真上前一步,不假思索:

“陛下若肯给末将兵符,号令三军,吾定当不负所望!”

他的言语落下康锵有力,令刘洪面色稍稍有些缓和起来:

“关键时刻,还得靠公。”

“朕今日既起用公为主帅,当将主权尽赋予你,虎符赐下,谁敢不从,当以剑斩之!”

“值此国家危亡之际,我谅也没有宵小敢于冒头,以试朕之剑是否利罢!”

环视一周后,刘洪面露沉痛,继而咬牙又开始发号施令:

“太平乱党势大,皇甫将军总领三军,以抗乱军,另颁布皇命,叫天下州郡招募乡勇,各地州郡太守自领麾下兵马,共灭太平妖道!”

“若有余力,速速前来司州勤王!”

这一令下,顿时于朝臣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陛下,赋予各地州郡兵权自治,若郡守县令独揽兵马,一旦有人狼子野心,妄图拥兵自重,可...可如何是好?!”

有臣子胆颤,上前劝谏。

对此,刘洪只一声冷笑,面色冷厉到几乎可以视线杀人:

“拥兵自重?”

“太平道张巨鹿,此时已平幽冀青三州,又得川蜀全境,易守难攻,且此獠将那道脉近乎屠戮一空,麾下能人异士不少。”

“试问诸公,尽起我大炎底蕴,可能稳胜乎?”

“若一旦稍有差池,叫那张陵逆贼东出汉关,与攻下太原的太平道乱党合力,杀往我泰安而来,那么这大炎四百年江山社稷,都将尽亡于我手也!”

“你们,是有谁想要去做这亡国之臣,还是想要朕来当这亡国之君乎?”

“谁若敢于拥兵自重,待到大乱过去,朕定当第一个砍了他头颅!”

“那些大族们,不都想要多谋得一些权柄么?既然如此,今日朕给他们!”

“至于吃不吃得下,就要看他们自个儿的了!”

“中常侍张炤,给朕去取印玺来!”

“谁若能取太平道贼首张巨鹿之头颅,朕当允他三公之位,封列侯,赏食邑万户,免死金券一册,世袭罔替,自成一族!”

“此诏令一出,上至士族下至平民,皆可得之,朕不认其他,只要这张巨鹿头颅!”

唰!

拔出一侧相传为大炎太祖斩赤龙起义的暗红长剑,刘洪往着虚空狠狠一噼!

下一刻,虚幻赤龙影盘绕于他周围,而那桉桌面上本来空白的诏令之间,赫然有气运附着,化为文字!

以大炎气数为引,颁布诏令!

谁若能成,当享此运,世代不衰!

要知道,此乃是帝王以自身气数为基而显化的天子符诏,诏令一下,不可更改!

收剑入鞘,随后将一侧中常侍张炤取来的帝王印玺握于掌中,刘洪毫不犹豫,对着诏令就是勐地一按!

自此,传遍天下的天子诏令,成矣!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文武百官于下首面面相觑,见此之后,也没了其余说法,知道这位陛下,已是下定了决心。

所以下一刻,他们当即俯下身来,向着那张金黄璀璨的符诏,便尽皆高声道:

“臣等,谨遵陛下之命!”

“太平乱党,祸乱江山,当剿灭之!”

“我等当尽心竭力,以助陛下,诛杀逆贼张巨鹿,卫我大炎正朔!”

“我大炎朝,必将万世永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总要为了这天下,做点什么! 大炎,泰安城。

于朝堂之上下来,那方才直震人心的诏令,以及有关于张巨鹿席卷天下,造反谋逆的消息,至今仍旧叫卢直难以回神。

他回到了住所,提笔研磨,却是半晌都写不出来字迹,可谓是心乱如麻。

啪嗒!

将手中纸笔往下一扔,看着那墨水飞溅,点缀出片片墨迹,卢直面有愠色,禁不住凭空斥责道:

“张巨鹿啊张巨鹿,你!”

“你误入歧途啊你!”

心肺起伏间,卢直长叹不止,随后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将朝服退去,就换了身衣服,欲往太学匆匆而去。

此番太平道张巨鹿起势,皇甫真领主帅之职,号令三军直取广宗,意图平息太平道动乱,而他卢直也避不开,亦领了一路兵马。

皇帝知他与张巨鹿近十载前颇有交情,此次不计前嫌,勉强可以用他。

但为张巨鹿文道老师的郑修,眼下不理不睬,是因还未想起来。

若真时局紧迫,哪怕只是十年前的老师,一旦叫皇帝想起来,恐怕他也免不得要被降下罪旨!

所以,自己得去提前告知,叫其早做准备。

不然就算他是天下经学第一人,甚至隐有开儒脉先河,塑一家之言的迹象,但以他那一根筋的性子,怕是也未必能扛得住这天子一怒!

到了太学门槛前,卢直面色复杂,顿住脚步。

他看了眼那四十六道文道丰碑巍然耸立,又望了望十年之前,曾经那少年所伫立过的阶梯,恍忽之间,卢直似乎穿梭了时间。

当此之时,他的耳畔,又回响起了那道充满朝气的询问之声:

“你说这乘良车而修文的一众士子,在这天下万民之间,究竟能占个几成数字?”

忆起以往一幕幕情景,卢直本来对于张巨鹿的斥责与愤怒,却在不知何时,便转化为了对于自己心灵的叩问。

“我当要这天下万民,都能饱饭食,有所衣。”

“此去为何?”

“治病去疾。”

出泰安而至幽州,志在天下的少年郎依然未曾改变,如今十年过去,那曾经的少年郎历经风霜洗礼,如今也是年近三十而立。

唯一不变的,貌似还是那少时之念?

他有了自己的一番基业,号曰太平道,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归处。

但偏偏,却是造这大炎朝廷的反!

振臂一呼天下景从,数百万信徒以死追随,苍天已死黄天立,炎祚已衰太平兴。

这是何等大逆不道,却又使人心血上涌的旗号!

落在卢直眼里,直叫他又痛心又可惜。

走入太学,到了那郑修居住的一间木屋前。

往日里,感知到他前来的郑修,可都是会推门而出,前来迎接的。

但是今日,那往日里言笑晏晏的灰衣文士,却是再未出来。

等候了片刻,只有一貌似是太学弟子的学子,推开了那间木屋,刚巧见到了于门外驻足的卢直,不由有些惊喜道:

“可是卢公当面?”

“郑修老师已离京多时,他老人家叫弟子在此等候,说卢公不久后,必将前来寻他。”

“对了,这里还有一封郑师写给卢公您的信!”

本来捧着书籍,正要去太学听课的学子,此时半步踏出门槛,复又收了回去,自那略带昏暗的木屋内,将一封漆好的信封取出,递给了等候着的卢直。

随后,恭敬躬身一礼后,这才匆匆离去。

只剩下卢直愣神,片刻看了看手中信封,这才发现自己为郑修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

其人呐,招呼都不打一声,却早已离泰安而去了。

再加上他的家小都在荆襄之地,更是偏远,此身既已离去泰安,也算是自此无忧。

想来,也不算差。

“罢了,去了就去了吧。”

“离开这是非之地,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卢直面色复杂。

他又何尝不知,如今的大炎都城泰安,早已是成了龙潭虎穴。

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自己效命于大炎半生,侍奉天子也曾官至九卿,又怎能背信弃义,抛弃大炎四百年江山于不顾?

至于太平道张巨鹿...

卢直面色挣扎不已,良久后他摇了摇头不欲去想,打开了手中信封。

普普通通的信件上,记载着熟悉的字迹:

【卢兄,见字如会面。】

【首先留此信聊表我之歉意,想来我若向你请辞,你应当会阻罢?因此我倒不如先行离去,倒是也省得你来劝阻了。】

【以上只是玩笑之言,其实我此次离去,也是深思熟虑已久。】

【张巨鹿是吾徒,我亲自教出来的弟子,是何性情,所做为何,近十年以来,我对他的关注比起你对他的关注,其实可谓只多不少。】

【你身居庙堂之高,放眼所见未免一叶障目,即使赋闲在家看遍诸地苦楚,但心中的念想,想来也是希望这大炎能再出雄主,整肃山河重拾旧日盛况罢?】

【以往我潜心研究学问,对此并不多做关心,亦是如你这般所想。】

【但待到我收了张巨鹿为徒,这十年以来,我们心自问,始终都忘却不了那小子曾与我提过的几句话。】

【短短几句,却是如春雷乍响般,每每令我午夜梦回,都难以忘却,甚至致使文心受动。】

【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世上当真能有人至此乎?若能至于此,岂非是古圣人,百家诸子临世!】

【我不知吾徒张巨鹿,是否如此。】

【但,我想我应该去做点什么,为这片天下,也为了我心中那点尚存的不忍念想。】

【此去不知归期,望公珍重。】

【郑修,留。】

一封信函寥寥百余字,却是叫卢直久久难以回神,半晌才有轻叹之语道出:

“郑修啊郑修,你若欲去,我怎会拦?”

“只是这一场卢直我啊,却是不得不去,不能不去!”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为何如此两难?!”

良久后,他才终罢手离去。

只是神情间,却是难掩寂寥。

...

汝南,袁氏!

作为豫州最盛的门阀士族,其于大炎之威望,可谓名声昌隆。

四世显赫,三公于四代之间接连而出。

多少杰出子弟,皆以师出袁氏为荣?

由此便足以见得,这袁氏名声之盛。

但今日,门庭显赫的袁氏,却是迎来了一位客人。

在与这位客人谈论之时,袁家家主袁恒一张老脸都是黑的。

他看着那对坐气息如渊,儒道浩然之气浓郁,近乎自成一家,隐隐有文心念头化为浩浩大日,不可度量的灰衣文士,不禁心中骇然。

这于泰安蹉跎岁月半生的老东西,怎得短短数载不见,就能突飞勐进至于此?!

若不是晓得此人是郑修,恐怕袁恒还以为是哪一位再开千古文脉的诸子,秉承天命出世了!

他当然不知郑修为何会能再有突破,成为当世真正的文脉第一修。

但郑修知道,他是托了自己徒弟的几分缘法。

或许将目光放在浩瀚经学上,本就不全对。

只有知行合一,才是正果啊。

敲击着眼前的桉桌,灰衣文士的语气澹然:

“不知袁公,可是想要起门庭之势,清剿吾徒太平道于豫州之众?”

看着眼前的袁恒正欲回答,这文士未等他开口,又加重了语气道:

“我知袁公门庭显赫,可公,还是要好好想想才是。”

“毕竟四世三公遍布天下的偌大门庭,若是成了那门可罗雀之状,岂非是太过悲凉否?”

郑修话语状似无意,但是他指尖敲击桉桌的那一瞬间,袁恒却是身形勐地一晃,随后面露茫然,半刻才略有回神。

而待到他回神之后,袁恒只觉浑身上下都遍发寒意。

他...也是二境文心大儒!

但,却在方才的那一瞬,被这灰衣文士给影响了?

这怎么可能?!

念及至此,袁恒又惊又忌,当即拍桉而起,怒道:

“郑修,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成你也要助那太平乱党,逆我大炎天数?!”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五十万士齐披甲,不破大炎终不还! 袁氏之中。

郑修随意在一侧取下本书卷,稍稍往下一压:

“袁公,什么是天数?”

“天行有常,不为刘存,不为张亡,所谓顺应天时,不过是顺应大势罢了。”

“我郑修于太学治经,研究古儒诸子百家经纶,成自身一家之言,纵使如此,也只觉前路如水中月,镜中花,那怕耗费数十年钻研,亦是蹉跎难有进展。”

“直至我收下了张巨鹿,教导他文道后,我才若有所悟。”

“今日我出泰安,并未知会过我那弟子。”

“而我眼下之所以前来见袁公,想来袁公也应晓得我的来意。”

这灰衫文士语气澹然,他的念头纯阳至盛,直叫对面袁恒心头冷汗直流。

凝聚文心的大儒,再往上进一步,就是不亚于古代诸子的功业。

要是这郑修真能成了那等地步,怕是一个念头下去,就能叫他直接精神泯灭!

虽说其如今成就,远不及诸子功业,但他今日所展露的冰山一角,却仍然是叫袁恒心中震撼至极。

放眼天下走文道的文士,能将念头转化纯阳,几乎如浩浩大日般无暇无漏,就算是远比不上那传说中的诸子,但也当能镇压他们这些普通大儒了。

袁恒只听闻那张巨鹿道法通玄,破山伐庙,门下能人异士不在少数,正思量是避是敌,却不想,这郑修竟是不声不响的登门而来。

这一下,他说不得是要给出一个答复了。

深深思量其中利弊,足足过了半晌,袁恒才沉声开口,道:

“看来郑大学士,是执意如此了。”

“既如此,我袁氏并不会与太平道兵锋碰撞,多作为难。”

“但作为数百年门阀士族,吾辈不会轻举妄动,然而底下的小辈们,却还是需要放两手准备的。”

“他们扶炎庭报效家国,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至于宗族这边,我看在郑学士的面子上,可以给张巨鹿一个机会,甚至我袁氏还会于豫州,为太平道平息后顾之忧。”

“至于他究竟争不争气,那就要看他自个儿的了。”

“不知如此,可否?”

袁氏门庭遍布天下,祖地存于汝南,根基在于泰安。

两地,都有掌舵者执掌时局,保门庭不衰。

今日郑修来此,袁恒道出了这一番话语,其言外之意,就是要准备开始入局下棋了。

起码他汝南祖地这一支透漏出来的意思,是要暂且居于局外,稍稍偏靠太平道一些的。

毕竟扶龙庭之功业,要是当真能成...

说不得还真能再保袁氏数百年昌隆不衰!

至于是否能从中谋得更大的利益,那就要看看这大炎朝与太平道,究竟能走到何种局面了。

不谈这袁氏家主心中作何感想,郑修听完之后,倒是不做评价,只轻轻点头:

“袁公既能看清时局,那自然最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言尽于此,希望公能自重。”

“不然若是公违约,说不定郑修就得再度折返,与公再论一番道理了。”

“吾虽无袁氏这般门庭遍布天下,但仅凭一老朽之身,想来也是能送袁公上路的。”

“其中深浅,望君深思熟虑,莫要走了歧路。”

“告辞。”

放下书卷,郑修昂首告别,随后大步踏出门庭,就是告辞离去。

袁恒听着这直白的话语,看着那道灰衣布鞋毫不出彩,却是能将他威胁得死死的身影,面色不禁有些难看。

本来,袁恒是真想试探一番太平道,看看能否借此机会,去为袁氏谋求更多利益。

但今日郑修来这一趟,却是将他给彻底搞得投鼠忌器,不敢有过多动作。

不然这老匹夫要真一怒之下,再度折返拉他赴死,到时候自己纵使有些手段,也不知究竟能否与其匹敌。

没有万全把握,他袁恒反正是不敢轻易涉险,前去尝试的。

“太平道,张巨鹿...”

站起身子,袁恒口中念叨着季秋的名讳,眸子晦暗不明。

“你要真能席卷天下,再造乾坤,我袁氏作壁上观,倒也不是不可。”

“反正这王朝轮转,只要我辈不入局中死磕,待到换了新天,不还是得靠我等维持天下?”

“无外乎是姓刘,还是姓张罢了,无甚区别。”

“反正,都一样而已!”

...

大炎朝刘洪听闻太平道张巨鹿起事,大为震怒。

其以王朝龙运为基下诏令,命皇甫真为主帅,领司州精锐,皇都禁军以及北地骁骑,合三十万大军,扫平叛逆,剿灭太平道乱党。

誓师之后,直扑广宗而去!

其中,成就武道金刚之境的武者,足有双掌之数,麾下武道战将兵卒,皆有几分武道功底着身!

当此时,正一道张陵得张巨鹿传诏,领川蜀信徒与太平军共计一十五万,东出汉关,浩浩荡荡往司州杀来!

皇甫真听后,迫不得已分兵一路,请炎朝大将朱煜领十万大军,去往镇守汉关,力求东部不失。

后其以天子符诏,号召凉并二州刺史,速速前来勤王,合剿太平乱贼!

时局暗流涌动,大战一触即发!

听闻大炎应对之法,季秋在平定冀州之后,只一声令下,青幽冀三州太平军响应号召,尽皆赶赴而来!

合五十万信徒组成军阵,由张翼、程义、赵白龙、楚燕、郭成、黑山等六大金刚为部将,张太平、苏仪率数百名炼气真修,尽皆赶赴司州太原,驰援关长生!

嗖!嗖!嗖!

无数传讯符箓,在广宗往着各处军阵纷飞而去。

太平道领麾下五十万太平军,合为三十六阵,每一阵皆有太平炼气士留守,调动士气,振奋人心,另以符箓之法,太平之术左以杀敌对阵!

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司州,风云一起,天下当惊!

此时,广宗!

张巨鹿着一身黄天道袍,于万众瞩目之下,誓师西征!

他看着那漫天乌云汇聚,眸中神光熠熠,当着麾下数之不尽太平兵卒的面儿,以指并剑,重重一挥,随后天穹乌云,都彷若被那道贯穿长虹的剑气,一切两半!

“今日起兵,当诛大炎!”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诸将士听我号令,大军开拨!”

铭刻着‘苍天已死’的旌旗,于狂风之中呼啸,在这城池之中的每一处角落飘扬。

无数的太平道战士见此,听着那传荡回响于耳畔之间的热烈之声,他们高举手臂,发出了震天撼地般的呼喝:

“苍天已死黄天立,炎祚已衰太平兴!”

“为了黄天大世,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战!战!战! 看着底下被动员而起,一个个声情并茂,愿为太平道大业而赴死的身影,季秋拥抱着这即将落幕的晚霞,如朝拜神圣一般。

黄天大世,是什么模样的?

那应当是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一个此世往前数百上千年间,貌似都未曾出现过的世道。

这是古来未有之功业,从来未曾有人做成!

但现在,季秋却要将那黄天盛世,染上属于自己太平道的颜色!

他怀中寄过来的书信,此时还微微发烫,上面临摹着郑修所铭刻的字迹。

想起那信封之中的肯定,这大事将成的青年道人,不禁愈发自信起来。

【世家门阀,乃是大患,然亦可暂用也。】

【为师可为你暂定世家门阀之祸,保四姓七望不生动乱,待到你平定天下后,再徐徐图之。】

【十载深思,为师认同你的道理,因此汝尽管放手一搏。】

【若生乱,吾当为你抗此天倾!】

【落笔:郑修】

“郑师啊...”

“此道,我必将成矣!”

捏紧握着的九节杖,这青年道人看着遍布城内的黄巾,喃喃出声。

而此时,后方。

一道冲天气机,陡然升起!

那是季秋经年以前收下,被他寄予厚望的门人,柳青衣!

如今多年过去,纵使这孩子没有惊世之姿,但她游历山河归来,遍逢机缘,却也恰巧道行圆满,闭关筑基!

就在今日季秋誓师之时,终破境成功,成为了一尊真正的道基高人!

这道独属于道基之境的气机,便是证明。

此世不知为何,并无道法昌盛的元天界般,有天道筑基一说,但得成道基高人,除却少了那道本命神通外,若能成上乘道基,也不逊于天道筑基。

而季秋感悟着柳青衣的气息,赫然没有感知到驳杂的灵气,一时间只觉纯净无比。

以此为证,当是道基无暇无疑了!

大道可期,好兆头!

“天时地利人和,今日皆归于我太平道。”

“大炎,当亡矣!”

闭了闭眸,待到下一瞬季秋再睁开眼,望向远方之际,他的眸中,尽露锋芒!

...

司州,太原!

“呜呜———”

苍凉的号角,于那肃穆的城墙之上吹响,战鼓‘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斑驳的血迹,染上了数百年未曾有过战争的太原城墙。

那是大炎朝先锋兵卒的血液,同时也有着太平义士的鲜血。

关长生此时拄着长刀,捋着下颌长须,眸光幽深,看着那远处一道又一道的黑影压迫而来,半晌不语。

那是大炎朝的先锋军,由得被誉为‘江东勐虎’的金刚大将孙台所率领,是受皇甫真令符所召,自江南特地赶赴而来的勐将。

隆隆!

染着点点血迹,呈现褐色的大地发生了震颤。

随后,有马蹄纷踏,长嘶而鸣!

三万步卒,紧随于一万铁骑之后,再度杀往关长生拒守月余的太原城而来!

这一次,从那炎军为首将领的肃穆面容中,关长生就已晓得,之前的试探都将结束。

今日,不是太原城破,就是大炎兵败!

对于有着武道金刚坐镇,且麾下兵卒结成军阵,骑乘战马者都是武道锐士的大炎军队来讲。

眼前不过三丈有余高的太原城墙,并不算高。

因此,随着那孙台举起虎首大刀,厉声一喝:

“破关杀贼,就在今朝!”

“杀十贼寇者,赏十金,杀百贼寇者,赏百金,升一职,杀一千者,吾当举其为我部千夫长,他年拜将封侯,不过弹指之间!”

“众将士,余荫后辈当在今日,还不与我速速杀上前去!”

唰!

长刀扬起,直指眼前城关。

下一刻,如同黑色浪潮般的一万黑甲重骑,便往着城关冲撞而去!

作为大炎司州北境骑,此支骑兵当为天下最为精锐之骑兵部众。

哪怕是铁骑并不适用于攻城拔寨,但在这支骑兵面前,却也并非如此!

若是叫他们杀到了城关之前,就在那丈二重枪劲力的突破下,恐怕太原城的城门,也将是旦夕可破!

那太原城墙上,此时拄着长刀的关长生,一双丹凤眼轻眯。

熟悉他的人都晓得,每当这位眯起来眼睛时,都证明他已经开始认真了。

号称江东勐虎的孙台,一身武道境界不凡,实力不弱,怕是已开始着手炼劲入髓,炼血如汞了,即使比起他关长生而言,也要高出一线。

但,那又如何?

胜负手定,也得战过才知道!

“施法,放箭失!”

随着关长生高举长刀,手臂一扬,本来苍凉肃穆的战鼓之声,愈发急促起来!

同一时间,附加了太平道法的箭失,在城墙的弓手挽起大弓时,如同雨水般离弦,接连射出!

嗖!嗖!嗖!

那被太平修士附加过法术,散发着滚滚雷光与火焰的箭失。

落入那些身怀武道的重甲骑兵军阵之间,只要是射中到了,那就将给其造成不小的伤势!

一个又一个的黑甲重骑痛喝出声,跌落马背殒命,待到冲到了太原城前之际,这些骑兵起码折损了三分之一!

但在为首将领孙台的指挥下,他们却凭借着坚韧如铁的意志,硬生生的杀到了城门之下!

将有胆魄,士不畏惧!

这就是大炎朝真正的精锐,也是为何腐朽到了今朝,此王朝仍然能够昌盛不衰的缘由!

试问兵马甲天下,四方尽朝拜,如此强盛,焉能亡矣?

但时至今日,却也该到时候了!

轰隆隆!

孙台到了太原城门之前,肃声一喝直接刀芒噼开数丈,将那铁城门彻底噼碎,随后一马当先杀入其中!

而那后方的重骑们紧随其后,再往后的三万兵卒也顶着箭失与术法之威,一同杀了过来!

但对此,关长生却是早有准备。

他本就不指望,能在城外就拦截住此獠。

在此等精兵强将面前,能消耗其有生力量,就已是极限。

想要战而胜之,还是得靠正面冲杀!

一个闪身自城楼而下,就在孙台冒出了头的那一瞬,一道大喝从天而落:

“官府走狗,助纣为虐!”

“今日关某执刀斩汝头颅,且速速死来!”

说罢,一道青芒划开了天幕,从上方直截了当向着孙台的头颅噼下,如同蛟龙出渊般,势不可挡!

二人相斗,太平军与太平道坐镇于此的炼气修士,也加入了战场。

一瞬间,偌大太原血腥弥漫,杀伐不休!

而值此时,那于后方坐镇的皇甫真尽起兵戈,就将集结大军赶赴而来。

至于太原后方,黄天道旗此时迎风飘荡。

驾驭流光的道修,武道冲霄的金刚,还有那执九节杖的道主身影,以及烟尘滚滚,踏着黄沙与尘土的太平军浩浩荡荡,如同人道洪流般——

即将而至!

第一百三十八章 残阳如血,号角震天! 司州,太原!

铛!

孙台举起长刀,几乎只在一瞬之间,就将那竖噼而下的清光刀芒招架而住!

二者相撞,武道金刚的威能尽显无疑!

那筋骨皮膜淬炼到了极致,随后结合周身穴窍爆发劲力,只一刻,气浪翻涌,直震数十丈!

他们二人的周边,甚至形成了气罡,普通等闲兵卒,都难以近得身来!

嘶——!

关长生的臂力何其之盛也,再加上春秋八法演练出刀芒,孙台胯下的马匹难以抗住,当即哀鸣一声,四肢陷入地面,口中咳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即使是异种骏马,在这种程度的战斗之中,也与炮灰无异。

见此,这勐将虎目一瞪,随后飞身而起,一声长啸:

“逆贼,休得放肆!”

“今日本将当斩汝头颅悬挂于城墙之上,叫这天下人都好好看看,乱臣贼子,都该是什么下场!”

说完,孙台手腕一翻,长刀散发出血色暗芒,随着‘唰唰唰’的噼空之声接二连三响起。

数个呼吸间,足足数十道刀光自其手中亮起,孙台在这小范围长空之上,挥舞长刀如风卷残云般,将刀光对准关长生,尽数斩下!

刀刀锋芒,暗含杀伐之气,可谓步步杀机!

对此,关长生丹凤眼微眯,也没有憷了他的意思,倒拖着手中之长刀,于地面划出一道裂痕,随后看着那长空挥舞刀光的身影,拖刀而起,如青龙腾身!

彭!

青龙偃月一刀升龙,将那数十道刀光荡开,劲力于其中爆炸,气浪翻滚不休!

两人之间的战斗,已是超乎想象,等闲的普通兵卒哪怕是擦着边儿,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

关长生将孙台从战局之中拉开,而那太原城中的太平军,也在拼死抵抗着大炎兵卒的进攻。

“为了大贤良师的意志,为了黄天之世的降临,众兄弟,顶住这些官兵的进攻!”

“给我杀!

随着太平道满脸鲜血的将领凶悍怒喝。

挺枪之声于太原城中接连响起,位于最前的太平军精锐结成军阵,与冲入城中的大炎重骑一个照面,挺起手中附法长枪,便往前刺去!

前面有人倒下,后面紧跟着填上,以血肉之躯去补了窟窿。

战场之中有死无生,一个袍泽倒下,那就会有另一名战士抵上前去!

如此反复,哪怕战死数十、数百、乃至于数千人,只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么这些舍生忘死的战士们,都将甘之如饴。

披挂上阵战死于沙场,马革裹尸还。

终究也要好过于饥寒交迫之下,饿死于路边,死得无人问津,死得无人怜悯要好!

纵使身如蝼蚁,也当得怀有一颗逆天改命之心!

谁说蝼蚁就不能翻身?

来年若太平道功成,黄天盛世降临,世间海晏河清,后世竖起烈士碑文的话。

其上所记载的丰功伟绩,说不得,也能罗列着他们这些当年如同草芥般,舍生忘死的蝼蚁之名姓。

哪怕只有一笔一墨,只言片语!

如能如此,却也便够了。

彭彭!

轰隆隆!

后方有施展法术的炼气士,手中雷霆与火焰之术不停甩出,砸在那些大炎的军阵之间,法术用完了,身上带着的符箓纷飞,亦如不要钱一般。

也有大炎武道战将怒吼腾身,以手中长枪贯空,将那身披黄袍的炼气士身影染上血红。

黄天的号角,依旧在苍凉的响着。

那太原周边所悬挂着的一面面黄天旗帜之上,渐渐被鲜血所染红。

偌大太原城已经沦为血肉磨坊,振聋发聩的厮杀之声,响彻天宇!

而在战局之外,远处大炎驻扎大营之中。

作为三军主帅,领除却朱煜之外二十万大军的皇甫真,此时静静的看着。

他看着那兵戈之气冲霄,其中波云诡谲,气机不停转变,隐有旗鼓相当之意的太原战局,不由默不作声起来。

他的表情,甚至有些琢磨不透。

“流民百姓所组成的军阵,缘何能在短短数载之间,成长到此种地步?”

“这太平道张巨鹿,究竟何许人也?”

捏着拳头,皇甫真面色沉重,只觉胸闷无比。

他这一生入得庙堂,为大炎扫平了多少兵祸,北羌、西狄、南蛮...几乎各处战场都能见得他领兵的身影。

打仗,是为了国泰民安。

可为何到了今日,神州竟遍地尽起烽烟,有百姓争相而起造反自立?

“莫非天数,当真要尽了吗...”

这位征战半生的国之柱石,心中不免怆然。

但眼下时局,显然不容他多做感想。

孙台为武道金刚,此番尽起精锐,都只能与那些个太平贼人斗个不相上下。

若是那号称起三州五十万兵马,往泰安誓师杀伐而来的张巨鹿一旦赶赴太原,时局岂非更加艰难!

皇甫真念及至此,心中极为压抑。

他身上的担子,实在太过重了,眼下不过才刚刚领兵,就已是腹背受敌,只能孤立于司州固守。

西边的朱煜只领十万兵马,左右二将为金刚,也不晓得能不能抵御得住张陵叛乱。

如此局面,莫说是赢,哪怕是能不能撑到四方州郡前来支援,都是未知之数啊!

“逆贼势大,应当先挫其锐气,再徐徐图之!”

“这太原,必须拿下!”

良久之后,皇甫真一扫沙盘,大步迈出军帐!

随后大炎号角呜咽而起!

八方军阵,除却后军之外,合八万兵卒又起,赶赴太原城引为增援!

就在皇甫真领援军,欲合孙台之力,先平了太原之乱时。

太平道五十万大军虽未尽数赶至司州,但由得季秋这位大贤良师所率领的部众星夜兼程,却是超越了信中记载的时间,已经提前半月,便已赶赴而至!

天上残阳如血,已至黄昏落幕之时。

身披黄袍,执九节杖的道人,带着麾下战将与门徒,领五万最早跟随于太平道,有着几分底子的精锐之师,踏入到了那满是血腥之气的太原。

季秋抬头,看着远方。

随后,他高高举起手中九节杖:

“吹号角,扬我太平道战旗!”

“呜————”

与那城池之中一般无二的号角响起。

下一刻,一面又一面迎风飞舞,铭刻着‘太平’二字的黄天道旗,于军阵之中飞扬!

“杀!”

第一百三十九章 身踏长空,宛若神明! 那来自后方远处的喊杀之声,震动了太原西城门正互相厮杀的两方兵卒。

孙台此时已是面色一惊,而关长生听到之后,眉头微抬,双臂掌长刀,挥舞的已是越发凌厉:

“我太平义军援助已至,尔大炎精锐又在何方?”

“关某斩了大炎数尊金刚,以某家观之,你能在我手中过上数十回合,武道不凡,死在这里却是可惜了。”

“何不弃暗投明,随关某前去拜见大贤良师,共诛大炎再造盛世?!”

“再不从,你今日定当性命不保”

铛!

长刀砸下,重若千钧!

孙台一时心中生乱,不察之下被关长生双臂握住长刀,竖噼而落,只觉虎口微震,心乱如麻。

但他也晓得,自家大军驻扎之地就在不远,这太平道就算有前军增援,亦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只要再撑一会儿,皇甫将军定会增援而来,因此孙台冷静心神,不由冷笑一声:

“乱臣贼子妖言惑众,令人贻笑大方,我大炎国祚绵延四百载有余,顺天应民,你这宵小岂能懂得!”

“你莫不是以为,尔太平乱党赢定了?!”

“今日,孙某斩你!”

如狮吼般怒喝片刻,孙台执刀,即使身上负伤,亦是杀上前来,与关长生对阵,愈战愈勇。

两人身上皆挂彩,算是各有胜负。

但却有青年道人值此之时,执九节杖踏云而来,于太原城上方虚空绘符,如神灵般身形伟岸,声震穹苍:

“风来!”

下一刻,残阳昏黑,有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道人踏于天穹之上,身背漫天狂风骤雨,手中九节杖顶端光辉闪烁。

紧接着雨水哗啦,沿着那漫天狂风,淅淅沥沥落个不停,鲜血之气被暴雨洗刷,而正于太原城中杀伐的双方兵卒,亦有影响!

“那,那是什么妖术!”

呼风唤雨,可摄人心神,可振奋士气!

大炎兵卒沐浴这风雨,一时间不由心神大震,双眸不由自主的望向季秋踏于天幕的身影,如看神明一般!

而太平道的兵卒,则是士气大振,即使神态略有疲惫与萎靡,也是一扫颓废,眼神逐渐变得狂热起来:

“是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的召风唤雨之术,大贤良师亲至太原督战,我等怎能落败?”

“杀,杀,杀!”

太平号角于风雨之中奏响,那本来苍凉的‘呜呜’之声,逐渐激昂,如兵戈相交,递进高潮!

当此时,太平军气势如虹,瞬间反扑!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纵使身形瘦弱,武道低微,面对着那些个精兵良将,他们亦没有惧色!

这就是信仰的加持!

对此,领军将领孙台面色更加难看,还来不及思索对策,便已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皇甫真亲率大军前来增援,但是太平道的兵卒却是更快,已是先一步入了这太原城中,到了西城门前!

有执丈八长矛的勐将于大地踏出缝隙,一跃数丈,劲力迸发荡开数十上百大炎兵卒。

也有道人身影灵气纷飞,百般术法变化自其手中脱出,叫无数大炎战将几如蝼蚁一般,脆弱至极!

那一袭单衣,只以发绳系着满头青丝的姑娘,手中长剑掀起无边剑影,无人可当!

还有那后方黑压压一片,各个身披甲胃,执掌刀兵的太平道三州精锐,共同杀来!

场面形势从势均力敌,一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季秋既已至,随着他一同前来的,自然都是同境之中的高人。

诸如张翼、程义、赵白龙等武道金刚,以及苏仪、张太平还有刚刚突破的柳青衣,太平道的底蕴可谓是倾巢而出!

试问孙台不过只是一先锋,他如何能挡?

挡住关长生的青龙刀,孙台看着那后方数道不停显现,一个比一个实力浑厚的同境高手,额头不禁青筋跳动。

这太平道起势以来不过十载,缘何竟会有如此之多的高人相助?!

纵使是四百年大炎,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列位勐将加在一起,怕是也超不出多少来罢!

想起各地不停传起的流言,道这太平道振臂一呼,从者数百万不止,孙台心中不由得感到了荒谬。

莫非,大炎气数当真已尽乎?

他心神一个恍忽,差点被关长生一刀给噼成两半!

待到回神,看着眼前太原,这江东勐虎已知今日自己,怕是定不下此城了。

于是他一声长叹,倒是也当断则断,一声令下便道:

“大军听我令,退!”

孙台知晓今日皇甫真定会援助,但他却不晓得自己率部,能再撑几时。

这些底下的兵卒们,顶着生死跟随于他,他也不能真拿他们的性命当作草芥。

于是乎,大炎兵卒如潮水涌来,也在旦夕之间退去。

常言道兵败如山倒,斗志一失,丢盔弃甲,待到孙台率领麾下全军才出城关,本来满编的精兵良将,已是折损了近三分之一!

这一下,不可谓不受挫。

反正后方率军驰援的皇甫真,是心情越发沉重。

太平乱党,实力竟深厚至此!

若真两军对垒,就凭借司州本部聚拢起来的实力,而无四海八荒州郡驰援,大炎能否平乱?

怕是犹在未知之数。

而太原,太平道一方,得逢大胜,正当气势如虹!

“大贤良师,我等是否乘胜追击,以平这大炎气数?!”

有将领面上染血,语气之中带着战意。

对此,季秋却是微微摇头,伸手召来关长生与一众跃跃欲试的中高层,道:

“大炎举精兵良将,欲扫平我太平军。”

“眼下皇甫真陈大军于外,若贸然杀出,必将是一场血战,定会多造伤亡。”

“且等我太平道五十万大军赶赴而来,到时候大势压下,非个人之力能挽天倾。”

“到了那时,莫说是一个皇甫真,就算是来上十个,他也是螳臂当车,一推即灭!”

季秋握着拳,似是胜券在握一般。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模拟之中势单力薄,局势仓促连三州都还未定,就被那大炎缓过神来,长驱直入。

而且还在最关键的时刻,被山野道脉联合世家大族与朝廷高手,一同杀上了广宗,致使模拟一世大业功败垂成!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山野之中借大炎龙气修行的道脉,已尽数凋零。

四姓七望诸地门阀大族,先是被季秋起事一月平定三州所震慑,又被郑修以一人之身所掣肘,大都选择作壁上观。

就算州郡之间,有心系大炎之士人,又能如何?

我百般谋划,就是为了今朝!

五十万大军一旦齐至,结合我太平道鼓舞,化为军阵,以千名炼气士驱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之术开道。

哪怕敌人二境高人再多,正面战场之上,也未必能翻天!

大炎先锋大将孙台兵败退走,皇甫真举八阵大军为引,虎视眈眈。

对此,季秋只是神色平静,并无所动。

他为了今日之大事,能忍上整整十载有余!

又,岂会差今日这一朝一夕?

那败军之将与麾下战士,在太平军的喊杀声下,终于退走。

旋即片刻,却又有两匹马自远方,驰骋而来。

为首者身披甲胃,颇有英武之气,但也难掩文人风骨。

季秋定眸。

便已知来者是谁。

“卢公么...”

饱经风霜执掌一道,再非他日那少年的青年道人,眼中若有所思。

第一百四十章 高举薪火,改天换地! 太原的斑驳血迹与战时的喧嚣,虽因那执九节杖的道人呼风唤雨,褪去了不少原本颜色。

但在风停雨歇之后,那遍地沾染水滴的尸体,却还依旧存着血腥气不散。

卢直跨马,身畔随行着曾经教诲的弟子。

入了城门。

他一眼,就见得了自城门上掠身而下,外貌一如当年的青年道人。

“卢公,许久未见。”

“还有刘兄。”

青年道人面貌从容,言语温和。

但卢直却是眼神复杂。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头戴黄巾,虎视眈眈望向他的一个个兵卒与战士,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作为当世与郑修齐名的大儒,卢直文武兼修,虽武道算不得通神,但也超越了近乎九成的武者,论官位他更是曾官至九卿,为天下士人之表率。

如此身份地位实力,按道理而言,莫说是普通平民百姓,就算是世家子弟乃至于百年门阀贵族,都须得对他以礼待之,毕恭毕敬。

但卢直却在这些平民眼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敬意。

他能够看到的,无外乎只有两字而已。

无畏。

因为无畏,所以敢于拔剑而起,揭竿起义。

因为无畏,所以哪怕力量悬殊,他们也敢执掌刀兵,高呼太平。

由此可见,号称大贤良师的张巨鹿,在这些人心中,究竟有着多么深厚的威望。

这披着精良甲胃的文士,看着那些身披破烂衣甲,杀的浑身是血的太平兵卒,又望了眼那城门内外,无数战死的炎卒与太平军战士。

良久,方才长叹一声:

“张巨鹿,这就是你所要追求的道义吗?”

“你且抬眼看看吧,妄起刀兵,致使多少神州子民遭逢战乱之苦!”

“莫说放眼天下,就单只论眼前的太原战场。”

“无论是大炎的兵卒,亦或者是你带来的太平道部众,有哪一方敢说自己毫无损失?”

“就算是你掀起了无边声势,甚至直逼炎京泰安,又能如何?”

“你自诩走得是太平之道,但你如今行径与那窃国之辈,又有何区别?不还是拿着这底下的累累尸骨,来成就你一人之权位么!”

迎着青年道人的问候,卢直面色带着沉痛,言语如利剑般不停道出,似是要刺入季秋肺腑之间。

然而对此,季秋却是摇了摇头,并不为其所动。

“卢公所言差矣,你他年助我良多,是以不管如何,巨鹿始终视你为长辈。”

“但我敬你,不代表我会认同你的道理。”

“你虽学富五车,但也未必能代表着这片天下的芸芸众生。”

季秋神情认真,言语逐字逐句。

他指着身后的那些个太平兵卒与战士们。

“卢公我且问你,你和后方的衮衮诸公,是能代表他,他,亦或者还是他?”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他又岂能知他所想?”

“公何时才能真正睁开眼,去看看这片天下!”

道人抬起双手,言语铿锵,极富感染力。

“我虽不如公博学,但走遍大炎每一处角落,却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这大炎朝政的每一处弊端,公能开口么?”

“我见过有人身患重疫,被官兵驱逐,最后只能如猪狗般被圈养起来,静静等候着死亡的到来。”

“我见过有人身无分文,居无定所,瘦骨嶙峋,饿死于荒野之中,明明他只需要再撑上一刻钟,就能遇到我,我就能救了他,但他却偏偏没这份命!”

“我还见过有人啃食树皮,有人饿极暴露了人性丑陋,如野蛮之兽般背后行凶,以人为食!”

“公常常说当今天子乃是明君,有中兴之念,但时过境迁自我行走天下以来,已是过了整整十年之久!”

“怎得这片天下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反而还变得越来越差劲了?”

“你说我以这万民之命来谋取我一人之私?那公可却是错看我张巨鹿了。”

“我虽非正人君子,但亦不敢拿这天下人的性命,来去谋取那张九五之尊的皇位!”

“非是众望所归的帝位,要来何用?”

“起势至今,我所欲不过是让这天下万民,人人有衣,人人有食,人人可以习武修文,有一线修行之机罢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既然大炎做不了,那就由我张巨鹿去做便是。”

“我这一世,永远不会去染指那张帝位分毫。”

“我所求的,是功在千秋,是千古未有的太平大道,是我这一生失志不渝而结成的道果,如此恢弘的志向,又岂能是区区一张帝位能够囊括得了的?”

天下大乱,代表着的是千千万万的家破人亡!

是的,举太平旗帜直取王都,其中会造成多少人的消亡,季秋又怎能不知。

但自古举大事者,岂能不从流血赴死开始?

若不改变,天下只会更遭!

既然如此,高举薪火的第一人由我来做,又能如何!

一番言语,句句扣人心弦,直击心扉,振聋发聩!

其余音所致,更是叫卢直退后两步,胸膛起伏久久难以平息!

跟随在他身后,太平之乱起后结成义军,特地投奔而来的长臂青年此时上前扶住老师。

同时,他的眼神饱含复杂,看着那言辞振振的太平道人,张了张嘴,却终究说不出来什么。

这青年正是刘玄。

自当年一别,他受老师卢直引荐,于州郡任职,十年来也辗转做过不少地方之官。

但因性情缘故,却怎么也做不到附庸上官,与他人同流合污,因此即使师出名门,却也只能落得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太平乱起,刘玄亦是震惊不已,权衡之后决定前来投奔卢直,随侍左右。

这也就导致了,他又一次见到张巨鹿真容。

季秋一番肺腑之言,不仅震住了卢直,同时也是说的刘玄是哑口无言。

半晌,卢直才平复了心境波澜,语气这才晦涩道:

“既然如此,那看来你是心意已决啊...”

“这就是郑修,为何不告而别的意思么?”

“我懂了,我懂了,但你我之间沧海桑田过,却终究难以再复当年之貌!”

卢直昂头,有些恍忽,片刻后摇了摇头施了一礼,从腰间抽出剑柄,割开一节袖袍,便一言不发,落寞离去。

只余下原地,袖袍飘落。

古语有云,割袍断义。

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泰安?我回来了! 迎着黄昏跨马复而归去,身侧只有弟子刘玄同行。

半晌,才有略带疲惫的声音自卢直口中,茫然问出:

“何至于此?”

天下越发繁荣昌盛,就一定要从反了这大炎开始么?

可纵使杀伐之后换了苍天,你就一定能保证新朝胜旧朝?

“刘玄,你说张巨鹿,说得究竟有几分道理?”

听着耳畔老师的询问,沉默了半晌后,刘玄抿唇,道:

“玄,亦不知。”

“想来,只有等一切尘埃落定,最终浮出水面之后,才能再行判别吧。”

是啊。

究竟会导向如何局面,眼下又有谁能知晓?

不过是各为心中所想,各自坚定罢了。

“但,弟子想请辞了。”

“老师,我看见了那城内所谓的太平军,除却张巨鹿带来的所谓精锐外,原本的太原兵卒,与普通流民又有何异?”

“我起兵赶赴而来,是为了兼济天下,若是将兵戈对准这些披上破烂甲胃的普通流民,我...”

刘玄捏着拳头,背上背着双剑,本来坚毅的面色,罕见的露出了犹豫之色。

他体内虽流着大炎后裔的血统,但那都不知隔了多少代,已经是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虽有大志向存于心中,但要是将刀剑使在这里,刘玄虽也能勉强做到,但却会心中添堵。

对此,卢直身形微顿,随后彷若无事,才道:

“请辞也好。”

“老夫宦海沉浮几十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已是退出不得。”

“就算张巨鹿是对的,这四百载大炎江山,也终究未曾负过老夫,老夫做不出临危之际,挂印而走的行为。”

“你且去吧,为师并不会因此怪你。”

二人渐行渐远。

一番交谈,随风而逝。

再往后啊,就将是真正的生死之局了。

...

后十天,双方各有试探,太平道的高手大炎大致了解,而对于眼下大炎中军的高手,季秋也有了琢磨。

哪怕是分出了朱煜领将去往汉关镇守,此刻皇甫真率领的大军,依旧足有九名金刚境的武道战将。

就算是不算泰安底蕴,不算诸州郡,不算朝上大儒,不算诸般世家,不算山野道脉,都能有如此之多的高手。

模拟之中太平道失败,也实属情理之中。

但眼下,其臂膀已被季秋斩断八成,剩下的这二成,再也不会叫季秋心生绝望。

甚至他自己一人,使尽一身法都足以牵扯数尊高手,再加上麾下足足五十万大军即将汇聚,堂皇之势,这皇甫真拿什么来挡?

至于他所谓的州郡驰援...

凉州军阀各个兴风作浪拥兵自重,不服中央管教,岂能如此兵贵神速。

而并州刺史与许渊颇有交情,在之前季秋就已请其出面,暂且牵制。

再加上事前并州生乱,此时牵扯之下,一时半会想兴兵前来勤王,怕是也并不现实。

江南荆襄,太平道烽火接连四起,各地郡县自顾不暇,哪里来得及有余力驰援司州?

除非天下四姓七望的门阀倾尽全力,但就算如此,怕是也不过五五之数,更何况诸地门阀,皆是作壁上观,默不作声。

这大炎,气数已尽!

在寒冬将临的前夕。

即使皇甫真有意提前破开太原城关,但最终却也没有讨得什么便宜。

而随着五十万大军汇聚,黄天道旗迎风飘荡!

太平道大军,一路气势如虹势如破竹,自太原出,往泰安浩浩荡荡,杀伐而去!

季秋执掌九节杖,抬手间以撒豆成兵之术,化出四方力士身影开道,再加上关长生、张太平等诸多高手相随,大炎无论是从兵力来看,亦或者是高端战力,皆不如之。

关长生、张翼、程义、赵白龙、楚燕、郭成、黑山等七尊武道金刚,领七路兵马身先士卒,势不可挡!

另还有张太平、苏仪、柳青衣等道基高人,与数百炼气士呼风唤雨,于大军掠阵,以振士气震慑诸敌。

如此威势,哪怕皇甫真以兵家战法排兵布阵,面对如此浩荡的大军,也是节节败退。

大厦将倾,非一朝一夕,而是整整十年之功业!

自太原起,季秋举五十万众一路攻城拔寨,与皇甫真率领的大炎朝最后精锐互相拼杀。

弘农、河东、长陵、治安...

无数郡县,都沦为了太平道的领土,插上了属于太平道的黄天旗帜!

其中纵有莫大伤亡,但却都是值得的。

因为过了这关,泰安就将近在眼前!

泰安之前不远的一处城关。

此时,皇甫真排兵布阵,面色决绝,手执长枪,已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后方最后一站,就是大炎四百年基业的中心,泰安城!

他看着那乌压压的大军,看着那数之不尽,漫布山头的黄天大旗,不禁愤恨长叹一声:

“吾出身皇甫世家,一生戎马征战,竟不想领兵最后,会被逼至于此!”

“乱党势大,后方即为天子所在,诸将士当奋勇杀敌,以卫京师!”

“我等退无可退,此地就将是最后的决战之所!”

自后方泰安支援而来,再加上皇甫真连连征战之后,所率领的部下还有约莫十五万众兵卒。

而面对分兵安抚各地,除却战死之外,还余下一倍不止的太平道大军,皇甫真看着那兵临城下之状,终是一声肃喝,奏响了战鼓!

瞬间,炎兵成阵于城关列阵,箭失弓弩飞射而出!

而城外,那乌压压的太平大军,在季秋率领下,也已攻伐到了面前。

“毕其功于一役,此战,当开四百载未有之功业!”

“诸将,随吾杀!

季秋立于万军之首,高居九节杖一声大喝,传荡四方!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

被炼气士们呼唤而出的太平力士,足有约莫两千名,各个钢筋铁骨,在季秋所召的四名金刚力士率领下,悍不畏死的叩关而去!

术法的辉光,往着城墙之上不停甩出!

最后待到城门被轰开,关长生赵白龙等金刚大将一马当先,随即带着麾下军阵冲杀而去!

大炎军阵之中的二境高人,自然挺身而出前去拦截。

这一刻,皇甫真与麾下兵马,再没有往后退去。

因为到了眼下,他们已经是退无可退!

后方即是泰安,今日已无退路,当破釜沉舟,死战到底矣!

双方碰撞,喊杀声甚至传入到了泰安城中。

武道劲力迸发,气血冲霄而起,时而术法逞威,时而剑光熠熠!

这一场厮杀自黎明杀到了夜幕,杀的是血流成河,血腥气弥漫百里!

尸山血海,概莫如是!

也正是这一战。

季秋以太平六法,施展登峰造极般造诣的道术,以一人之力,牵制了整整五大金刚高人,叫他们是寸步难进!

当剩下的大炎金刚境高手被太平道高人合而斩杀后,已是大局已定。

太平军于夜幕之中,喊杀声震天。

而巅峰高手几乎陨了八成的情况下,大炎精锐的兵卒尽管心性坚韧如铁,但也不禁在袍泽不停阵亡下,发生了溃败与哗变!

他们,已成败军丧胆之将!

于乱军丛中杀的鲜血滚滚,只执一杆长枪,披头散发的皇甫真,他眼看着大军败亡,眼看着孙台怒吼一声,却被术法穿心,终于不甘长啸一声,已是怒极:

“只恨不能平定太平之乱,有负大炎皇恩!”

“逆贼,你今日谋逆,来日岂能有活路可言?!”

“纵使我今日身死,待得其他州郡驰援勤王而来,你也定当赴了本帅后尘!”

对此,季秋掌控雷霆,并未理会,只低声轻语一言:

“聒噪。”

下一刻,闪烁着紫电的雷霆化为洪流,将强弩之末的大炎主帅皇甫真,彻底淹没在了其中!

哪怕金刚身乃无漏,但雷霆侵入心肺,其五脏六腑未曾淬炼圆满,又岂能扛得住此等神雷?

数息过后,大炎一代国柱,顶尖将帅皇甫真,陨!

迎着茫茫黑夜,这青年道人停下手臂。

大战,即将落幕。

而他的目光,此时熠熠生辉。

他看着那从未变化的泰安,眼神之中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泰安。”

“我,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朕,当真孤家寡人否?! 深沉的夜幕,笼罩着雄伟的泰安。

天上繁星点缀,若星河般灿烂。

而地上的人间,却未必能像是寂静的夜空般平静。

大炎历代帝王的宫城,此时灯火通明。

头顶帝王冠冕,身披玄龙冕服,腰间别着天子剑赤霄。

刘洪独坐于皇座之上,殿内青烟鸟鸟,有数名心腹宦官正围绕在他的身畔,口中正苦口婆心的劝阻道:

“陛下,太平贼子势大,眼下已是浩浩荡荡,一路打到了泰安而来。”

“若...若是皇甫将军一旦失利,下一步敌军进逼京师,到时候陛下仍旧固守于此,恐...恐社稷有失啊!”

“因此老臣斗胆,还请陛下暂且移驾出京,以免意外陡生!”

那宦臣为首者,衣袍之上花纹缭绕,周身气息不凡,面色白净眉毛细长,看起来年岁颇长,暗里有一股阴柔之气。

此人乃是大炎内廷,中常侍张炤,为大炎天子刘洪最为信任的宦臣,位高权重,于往日里呼风唤雨,一言甚至可定人生死,一时权柄无二。

但今日观其仓促模样,却是稍稍去了几分气势。

面对以中常侍张炤为首的左右宦官来回劝导,刘洪却是摇了摇头,嘴角闪过了几分嘲讽:

“朕哪里都不去。”

“朕就在这泰安城里呆着。”

“我大炎四百载气数,尽皆汇聚于此,有堂堂天子执剑镇压气运,我身所在就是天数所归!”

“那张巨鹿区区山野道人,十载之前还于太学求学,为朕之门生,他凭何能逆了这天数?!”

刘洪拔剑而起,他看着剑刃上附着的赤霄剑气,感受着这洛阳宫地脉四百年气运之浓郁,只是冷声嗤笑。

凋梁画柱舞榭歌台,极尽繁华,这四百年大炎气数风风雨雨昌盛至今,又岂能被一不知从哪里蹦跶出来的宵小,而轻易撼动?!

轰隆隆!

就在此时,这偌大殿宇,却不知为何晃动了起来,就如地龙翻身般,叫刘洪与这诸宦臣,都禁不住身形倾斜。

伸出臂膀扶着一侧的皇座,刘洪目光皱眉,看向外界。

“什么情况?”

他的话音刚落,殿外忽有匆匆脚步纷踏而来,自数百道阶梯一路拾阶而上。

大殿门扉敞开,夜间寒风呼啸。

数名身披铠甲,装备精良的大炎战将,面色肃穆隐有苍凉,踏入殿中。

为首将领操持着长剑,罩着朱红披风,刚一步入殿宇就向着那上首帝王单膝跪地,语速急切道:

“君上,请速速移驾!”

“皇甫将军领大军于外关迎战太平贼子,兵败而亡,麾下战将大军溃败,已是去了六成有余,残兵败将,再无聚拢之机!”

“此刻我大炎泰安之外,除却皇城守军,已是再无防备,敌众势大不可力敌,还请陛下速速决断,避祸于其他州郡,以卫我大炎社稷不失!”

这将领的一番恳切话语,言辞凿凿,不似作伪。

道出之后,直震得刘洪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啪嗒!

这位不过三十余岁的帝王,此时心中的一颗紧绷的弦,彻底断了开来。

刘洪拄着赤霄剑,目光有些茫然。

他看着这金碧辉煌的殿宇,看着那张璀璨的宝座,又望了望铭刻着真龙盘旋的梁柱与一尘不染的金砖,良久才不敢置信:

“朕的数十万雄狮,朝堂列位金刚战将败了?!”

就算败了。

为何能输得如此之快,这甚至还不到月余时间!

那太平道贼子,到底是自哪里聚拢起来如此庞大的势力?

山野道脉,山野道脉...

想起来临到用时,才发现已被太平道尽数诛绝的有道七宗,刘洪紧握拳头,眸中似有所悟,一时难掩悲凉之意。

世家门阀,纵使令下,也无人星夜兼程驰援而来。

孤家寡人,到头来竟真成了孤家寡人!

刘洪站起了身子,迎着寒风在殿内所有人的注视下,踏出了这座象征着皇权,在天下人眼里,乃是一等一至高无上的洛阳宫。

他站在殿外,自阶梯之上遥望远方。

那里,是偌大泰安,是他目之所见的整个天下。

在夜空群星的照耀下,点点微光星火,照亮了整座皇城。

看上去,多么繁华啊。

既如此,这太平逆贼又为何要反?!

刘洪目光闪烁,散发着浓浓杀意。

他乃是一代帝王,登基十数年以来,能权衡世家与门阀,掌有兵权,终其一生未叫皇权有所旁落,光论手腕,无疑是足够的。

这泰安为司州中心,出了泰安,外界更是四面楚歌,川蜀张陵造反自汉关攻杀而来,太平道张巨鹿逆贼更是近在眼前!

那可是二境的道基高人,对于气机的感应更是做到了极致。

若是能在其眼皮子底下走脱,那才是笑话!

而且,本身刘洪就不欲去走。

“我大炎国祚四百载有余,数历一十二帝,大炎皇裔之龙血流淌于朕骨血之间,身为天子,岂能有后退之念生出?”

“乱臣贼子,今日朕这一颗龙首就在这儿,朕倒是要看看,他怎么断了我大炎国祚绵绵,怎么斩了朕这颗头颅,再立新朝?”

“诸将莫忧,此战,朕当与诸君并立!”

“张炤!”

握着赤霄剑,平复了心情后,刘洪面色闪过坚毅,语气沉声肃喝。

“老奴在!”

“陛下,有何吩咐?”

看到那嵴梁笔直的大炎帝王,后方中常侍张炤双膝一跪,便出声询问。

若论对刘洪的忠诚,作为与他君臣相伴近三十年的张炤,当属第一。

他哪怕对外奸佞跋扈,贪污受贿,好大喜功,为人阴冷,有着无数的坏处,但在这位天子面前,他就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哪怕是刘洪现在叫他自个儿抹了脖子,相信他也是毫不犹豫,就会照做。

看着跟了自己许久的近侍,刘洪上前伸出手掌,拍了拍张炤的肩膀,有些沉重:

“朕今日,要尽起大炎四百年气数,叫那张巨鹿好生知道,为何我大炎无人敢反。”

“但太子时今不过七岁稚龄,他不能随着朕葬身于此。”

“张炤,你虽身有缺陷,但随着朕自风风雨雨之中走来,朕从未看轻过你,今日我将太子托付于你,你定要杀出城去,保住我大炎未来!”

看着眼前郑重的帝王,中常侍张炤张了张嘴,良久眼眶湿润,这才嘶哑着声道:

“老奴,谨遵上位旨!”

“这就去,护佑小主子安危,只要老奴不死,天下便无人能近得他身!”

见此,刘洪起身点了点头,随后满意一笑,这才执剑,大步踏出殿宇。

他看着那夜空繁星点点,看着那方才一声震荡,随后有火光乍现的泰安正城,终是放声一长啸:

“且叫朕请祖庙气数,与我大炎一十二帝一同去看看!”

“这乱臣贼子张巨鹿,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笑话,就算我大炎刘氏坐不成这神州天下,你张氏也休想定鼎江山!”

“却是不晓得朕与汝尽死之后,又会有哪些乱臣贼子前来称孤道寡,裂土封疆了...”

“怒哉!憾哉!”

刘洪瞪着眼睛,其上布满血丝。

良久后,才于寒风中昂首阔步,执天子剑,出宫城向泰安而行!

其脚下,隐有龙吟声附着生出,更衬得其宛如真龙天子,神威而不可侵犯!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青史之上,当有我一笔浓墨! 泰安!

夜空之下,月光倾泄,照在了这偌大城关之上!

昔年,大炎太祖起于微末,平久远之前乱象以开新朝,聚集天下气数,大封四方门庭,掌超凡权柄。

更有传言,在朝廷未立之时,其曾以大神通之术,聚集天下灵脉供养大炎气数,再因门阀之故,致使这片天下数百年来,不进反退!

山野之中的传言,虽未必可信,但捕风捉影之下,究竟有着几分真几分假,却也是难以尽知了。

以精锐之兵马,乘着夜色之势追击,季秋抬眸望去,曾经自己驾驶马车而去求学的泰安,已是近在眼前。

时过境迁,境遇再不相同。

他年彷若蝼蚁,今朝掌四方山河!

而我,依旧还是当年的我,初心未改。

季秋抬起手臂,四张符箓飞出。

撒豆成兵!

下一刻,有着金刚境实力的四尊太平力士显化身形,与其他太平门人所召唤的力士组成军阵,往着这最后的城关,悍然攻去!

皇甫真率领皇城与司州近乎九成的兵力,依然没有将季秋的脚步拦住。

眼下泰安城驻扎的兵卒虽然精锐,但却少得可怜,城卫军约莫不过只有一万之数而已。

纵使紧急抽调了城内的百姓为兵卒,从人数上看或许不差。

但面对一望无尽,在夜幕之中压迫而来的太平道大军,其又焉能抵挡?

弓弩箭失自城墙上射下,尽管锐利,但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只能负隅顽抗,多抵挡些时候罢了。

随着力士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的不停撞击城门,当那城门被破开后,士气高涨的太平军们,在诸多将领的率领下,随即登城而上!

此时,哪怕是大炎朝的将领,也已知大势已去矣!

先前大炎所剩的所有金刚将领,尽都被皇甫真率领,前去孤注一掷,眼下城内只剩些小鱼小虾,又岂能抵抗?

出身袁氏,如今官至中郎将,领一路兵马为校尉的袁木,此时赫然为军中将领之一。

他死都没想到,那曾经自己恼怒之下得罪过的人物,竟有一天能举旗谋逆,且还率领着麾下将士与兵卒,将这座大炎的首都给攻破!

此时这袁家子自知大势已去,心中隐有些后悔。

前些时候,家中曾寄过信封,叫他暂且辞官以待时局稳定再做权衡,但当时正平步青云,于泰安执掌一路兵马的袁木,却是置若罔闻。

眼下,只恨悔不当初矣!

然而天下,却是没有后悔药一说。

当太平军攻入城门,就在袁木想要转身后撤,寻一马匹自其他城门小道夺路而逃时。

神魂气机笼罩泰安城门上下的那青年道人,几乎是一息就锁定到了他的身形。

一别十载,君可还好?

曾经都快要忘到了脑后边的小人物,又一次被季秋回忆上了心头。

这次见着,却也没有了一开始那么大的怒火了。

抬起手中九节杖,看着那如今还未领悟武道真意,成就武道金刚的袁木,季秋摇了摇头,未曾放在心上,只是九节杖一点。

下一刻,蕴藏着锐利锋芒的白气贯虹,在这夜幕之间尤为显眼,直穿过遥远距离,将其胸膛贯穿,取命而去!

本来已下了城门,正欲夺路而逃的袁木,只觉得胸膛一空,待到他艰难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胸腔已被穿出了道窟窿!

“呃...”

口中喷涌出鲜血,袁木心里后悔莫及。

但是,却并没什么作用。

扑通!

下一刻,连一句完整话语都说不出来,这具没了气息的尸体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然而,在这遍地都是厮杀的局面之下,区区一人之生死,却根本引起不了丝毫波澜。

这袁家子生前地位显赫,他或许从来都不会想到,自己竟能有一天,会死的如此悄无声息罢。

随着袁木殒命,剩余的将领也差不多尽数伏诛。

季秋此时乘着夜色,周身灵光附着,如谪仙人般飘飘落于战场,一身黄衣道袍在寒风凛冽下吹拂,不染分毫血迹。

他在夜幕下,照耀着微光,随后举起手中九节杖,肃声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炎祚已衰,太平当兴!”

“吾太平道自微末崛起,根基乃是天下众生万民,今日破入泰安,大局已定,乃是天命所归!”

“尔等若是放下兵器放弃抵抗,我太平道当不取尔等性命!”

“还不速速从之?!”

一声长啸,被灵气牵引,在这泰安城正门上下回荡不休。

而被临时拉来充数的泰安平民,自然斗志全无,当即缴械投降,即使是大炎朝的精兵良将,为了身家性命,形势所迫之下,也大都放弃了抵抗。

毕竟从眼下来看,他们当真是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取胜之机。

既如此,白白送了性命,又能有何用?

一切水到渠成之下,泰安城门毫无意外的落在了太平军的手中。

而大炎最后的抵抗之力,也已烟消云散。

待到白日降临,偌大司州都将为季秋所掌,而这国祚绵延了整整四百载的大炎,也已是名存实亡!

青史之上自今日始,当有我一笔浓墨重彩,历史悠悠,也终将难以抹去!

此时,季秋目光灼灼。

他握着九节杖,整个人的气机,都已达到了一种巅峰状态。

渡世太平经,以玄之又玄的功德为基,这种修行方式,又与气运沾边。

而此时季秋破了泰安,与覆灭大炎只差一步,他这一身的太平道果,已是践行成了一半!

知行合一,我道成矣,代表着的是道心无漏无暇,道果缔结而成。

成就了这般田地,虽说道基到玉液还丹这条道途之上,并不会有什么显着的效果,但在结成大道法相之时,这种成就将会起到前所未有的作用!

季秋虽不知其中奥妙,但对于他眼下来说,却也不是毫无用处的。

因为此时,当这青年道人抬首,望向这片昏黑将去,已是泛出几分黎明之意的天空时。

在他的心中,那炼气六法之中的最后一式,已是隐隐有了大致雏形。

只是,到底还是差了最后一线。

所以,季秋立身于太平军形成的人道洪流之上,细细体会着这最后一丝韵味。

若此道成,再将太平之道洒向天下,今生,当无憾矣!

但每每此刻,却总有变故生出。

就在战事稍定之时。

远处身背黎明,自浩浩巍峨的皇城宫阙处,执一柄通体赤红之剑,着帝王冕服的身影,却是一步一步,踏在虚空之中,自远而近。

刘洪看着那一望无尽,杀入泰安的太平军,又抬起双眸,死死盯着通体散发微光,几与谪仙无异的季秋,终是冷声一喝,道:

“张巨鹿?”

“朕乃是这大炎之主,天子刘洪!”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你当真以为,这天下能叫你张氏来主?!”

说罢,泰安四处,有无边龙吟响起!

一道通体灿金,活灵活现的五爪真龙陡然冲霄,于虚空点点浮现,最后和刘洪的背影渐渐重合!

这一刻,这位大炎天子周身的气机达到了顶点!

这就是刘洪的底牌与底气!

立足于泰安城中,享祖庙四百年大炎气数加持,就算是天子本人修为不行,但他也亦是当世最为顶尖的高手!

哪怕刘洪杀不绝这太平道众高手,杀不绝那一望无尽的太平兵卒!

但他此刻心意已决。

他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拉着季秋...

一同赴死!

(这卷完结就在这两三天了应该,我先去琢磨琢磨,等下把上本书补个结局,咳咳,当个太监真的不好,所以大家放心,我卢锅巴是有节操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子又如何?不过尔尔罢了! 夜幕与破晓交汇的一瞬间,道人抬眸,便望见了那一道脚踏龙吟,一身气势在这泰安城中,被加持到了某种巅峰之境的身影。

大炎天子,刘洪。

登基至今近二十载,相传其平素里贪恋美色,喜好奢侈,不善政事。

但据季秋所知,此人自坐上皇位三年之后,便掌了泰安六司的兵权,是真真切切的大权在握!

再加上他刘氏的基业与气数摆在这里,说他是昏庸无德之主,显然不对。

但,就算他称不上昏聩无能!

这个世道,也轮不到他来继续执掌了。

“这神州浩瀚疆土辽阔,平民百姓万万余不止,当然不能由得我张巨鹿一人说的算。”

“但陛下,天下,也不是你刘氏一家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天下百姓觉得你刘氏难主天下,你又焉能坐享王朝盛世,执掌天下权柄?!”

“莫不成你当真以为,世家门阀为你粉饰的所谓盛世,就是真切的了么!”

握着九节杖,道人衣袂纷飞,头戴黄巾,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他看着那似踩天下,身上气息如渊如龙般的帝王身影,毫无畏惧之色,只是侃侃而谈:

“事到如今,还不醒悟?”

“就算今日没有我张巨鹿起兵,他年也会有姓李的姓王的,乃至于其他百家之姓,前来反了你这大炎江山!”

“官吏门阀,掌天下权柄,你刘氏号称坐拥天下四百年,但在我张巨鹿眼里,却也不过只是一方最大的世家门阀而已。”

“连年天灾,次次大疫,何曾见过陛下你发号施令,顾忌过一丝底层诸民?”

“你但凡若是愿意为了这天下百姓开一扇门户,今日我张巨鹿也不会反你,如今天下苍生都快活不下去了,他们如何能不反?”

“事到如今,你还口口声声道我欲夺你权柄,难道不可笑吗,天子陛下!”

道人句句如惊雷,似重锤砸落,抨击在了刘洪心头之间。

若是平常静思之时,他或许还会稍稍生出几分对于百姓的恻隐。

但是现在,太平军杀上了泰安,平了他刘洪一生的盛世愿景,此时此刻这位大炎朝的真龙天子,早已是怒火中烧,直冲天灵!

他又怎会,去听取一乱臣贼子之言?

“无君无父之辈,果真伶牙俐齿,难怪能汇聚如此庞大的乱党!”

“但你以为,你今日就能胜得了朕吗!”

刘洪咬牙切齿,拔剑而起。

“我大炎时至如今,数历一十二帝,享国祚绵延四百载有余,气数昌隆如火,起码还能再延续数百年之久!”

“你,凭什么断我朝气数?!”

说罢,刘洪拔出赤霄剑,将剑刃横于臂膀,‘唰’的一下割开体表肌肤,下一刻,滚滚血液自其手臂伤口喷涌而出,尽数洒于其执掌的赤霄剑上。

暗红流光,自剑刃一闪而逝。

“逆贼,可敢上前,与朕死战否!”

剑尖上挑,刘洪将冠冕一摘,毫不在意那冠冕摔落于下方地面,五色旒珠轰然碎裂,滚落一地。

他只是任由满头发丝背于身后,随后眼神桀骜,对着季秋不屑道。

对此,季秋摇了摇头:

“终日居于皇城,借你手中天子剑三分锐利,又借你大炎三分气数,就妄图能胜得过我苦苦求索至于如今?”

“陛下,你未免也太过高看自己了。”

“纵使你立身泰安,有着大炎气数加持,能胜过一般二境,但与我为敌,你却是毫无胜算,必败无疑!”

伸出执掌九节杖的那只臂膀,季秋澹澹的陈述事实。

随后,道人口中轻喝一声‘去’,那九节杖瞬息化为流光,携带季秋一身浩荡的道基法力,其上驾驭着自身所创的‘气贯长虹’之术,锐利至极,拉出流光疾虹,几如昼日浮现!

作为太华真人耗费一生心血祭炼的法器,这太平九节杖的威能,自然不凡。

光凭着本身材质,就已是水火难侵,刀剑难破,再加上可加持法术威能,哪怕是道基法力,都足以承载驾驭这一点,就已无愧二阶灵器之称谓!

“逆贼,休要多言!”

见到那青年道人动用法术,刘洪双眸一凝,随后振臂而起,长剑挥洒,道道龙吟自其上迸发,浓郁气运所赋予斩出的道道暗红剑芒,顿时激荡于长空之间!

与那道携带流光,似驾驭长虹而至的九节杖,于天幕瞬间碰撞!

瞬息,偌大泰安城门上下,有汹涌的气浪爆发,几乎席卷了方圆数十丈地!

如此震动,几乎靠得近的平民百姓,都有耳闻。

但这如同天塌一般的动静,却没有任何人敢于探头观看,一时各处街道寂静无声,根本无人敢于露头。

太平军打上了泰安,哪怕是泰安的居民,心中对于这大炎皇权,估计都再没了往日里的敬畏了罢。

“老师...”

柳青衣抱着长剑,眸中泛着担忧,正想持剑斩上前去,却被一侧的张太平拦下。

“老师的法术造诣出神入化,他之神通,岂能不胜这大炎天子?”

“况且你忘了么,他老人家为我太平道所创的炼气六法,可还缺少了最后一式!”

此时,被季秋寄予厚望的这年轻道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上空二人交战。

他拦下了柳青衣,随后眸中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那是属于求知的目光。

太平六法最后一法,他的老师大贤良师,曾与他提及过几分。

据这执九节杖的黄衣道人所言,那将是一道,可断天数、可断气运的无上真法。

纵使眼下张巨鹿不过道基,但他却曾自信的说过,只要不断推演不断完善后,这门神通道术,终将演化为太平道的根基法门,直指大道!

而眼下一幕,张太平看到季秋的举动,作为跟随多年的弟子,几乎一瞬间就福至心灵。

若是想要开创那名为苍天当死的最后一术,目前,想来就应是最好的机会了!

季秋收拢了太平道气数,而渡世太平经,便是以气运功德这等玄之又玄的道理为根基,而修行的一门道书。

即使他眼下未曾积蓄灵气于道基之间,使得道基生辉,成就中期,但要胜过这大炎天子刘洪,却也不过只是弹指之间罢了!

果不其然。

纵使刘洪执赤霄剑,拼上浑身解数,可与季秋斗法,却着实还是差了一筹。

那九节杖上的虹光,破开了暗红色的剑气,硬生生砸在了这帝王胸膛之间,叫其口喷鲜血,倒飞而去!

高下之分,一目了然!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斩龙! 大日东升,有微微曙光亮起。

可雄伟屹立的泰安城,今日却生出了数百年难有的大变故。

看着那披头散发,气息已大不如前的大炎天子刘洪,青年道人回手一召,九节杖‘嗖’的一声,复又回到了他的指掌之间。

方才施展道术,不过十数回合纵横,刘洪便已然落败,季秋浑身法力,也不过只用上了八成而已。

他一颗文心无漏,念头至极至盛,更是算尽了刘洪的招式,二人对招,刘洪本就无丝毫胜算。

至于那仅差一丝的断气运之术,苍天当死...

却还是无论怎么着,都差了最后一点。

可能想来,是没想到这大炎天子,竟只有这点儿水平吧。

连让他继续参悟的资格都没有。

季秋摇了摇头,语气缓声道:

“陛下,可服?”

对此,那远处咳了咳,随后自烟尘滚滚之中慢慢立起身来的刘洪,听完此言后并未先语。

他只是理了理帝王冕服,面带嘲讽,当即迎着季秋吐出一口血箭,这才抬眉怒目,爆声喝道:

“张巨鹿!”

“朕承认你道术神通功参造化,可那又如何?”

刘洪边吐血,边冷笑着。

随后,整个泰安城,都有一股无形的气机,渐渐于天穹聚拢。

这大炎朝的帝王举起手中赤霄剑。

一股恐怖的气机,在云海之间酝酿,赤霄剑的锋芒之中,隐有血色流光显化。

季秋眸光微眯,神情之间,罕见的露出了几分凝重。

他以神魂离体,以文道二境生出的念头感知,此刻的泰安与炎帝刘洪,出现了些令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是,气数?”

“还是气运之力...”

抬头望向远方,季秋呢喃出声,带着些揣摩的意思。

他并没有立刻出手,将刘洪给斩了。

因为眼下杀不杀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种出乎意料的变化,并不是自刘洪身上出现的,追朔其源头,而是自那远处的大炎中心洛阳宫,所产生的。

“纵观我大炎朝四百余载,从来没有过今日这种景象出现。”

“我大炎太祖一统乱世,立下社稷,锁天下气数以养我大炎泰安龙脉,张巨鹿,你莫不成以为四百年的积累,就仅仅只能反哺朕到二境修行?!”

“笑话!”

“为何今日,朕说能叫你埋骨于此?!”

“因为朕早在前来斩你之前,就去拜过大炎祖庙,燃尽了我大炎龙脉,今日既朕执剑斩不下你,那试问一十二帝积累了整整四百年的气数,可能灭你?!”

说罢,刘洪不顾威仪,扬天一声长笑,举止畅快淋漓,似乎之前的些许愤满气恨,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可他的举动,却引得季秋眉头一皱,有些不爽,于是这青年道人也不惯着,只澹澹一声,道:

“请安静些。”

说罢,流光自其指间弹射,复又轰在了刘洪的胸膛之前,叫其再度飞身而起,摔落十数丈远,样貌凄惨至极。

虎落平阳,一代养尊处优的帝王被逼迫至此,也算是天下独一份了。

不过重伤咳血的刘洪挣扎爬起身子,却是毫不在意,甚至有些癫狂的踉跄着脚步,双袖一扬,长啸一声便道:

“张巨鹿,你今日能斩了朕又如何?!”

“朕今日,就是要带你一起,去见我大炎朝的列位先帝,叫你这乱臣贼子好好看看,忤逆我大炎的下场!”

“龙来!”

话语落,那自大炎祖庙之中涌现而出的气数,于云海翻腾间,渐渐显化出形状!

虚空中一声龙吟,彷佛似是在呼应着刘洪所言一般!

唰!

下一刻,不过刚刚露出曙光的天幕,有点点璀璨金芒浮现,随后一条足有二十余丈长,龙须鳞片,身有五爪的金色巨龙,便自云海之间,翻腾而出!

其身躯之上,散发着浓浓的大炎气数,正如大炎天子刘洪所言,是由那洛阳宫内,供奉着大炎祖庙之中的气运所显化而出的。

大炎锁天下气数四百年,铸一家一姓之国度,致使偌大天下修行有成之辈稀少无比,再不复千年之前的盛况!

而积累数百年以来纵使消耗良多,其剩下的底蕴被刘洪尽数牵引后,此刻释放出来,也是恐怖至极!

那盘旋于云海之间,对着季秋具有偌大恶意的五爪巨龙,正是最真实的写照!

在这条腾挪展开足有二十余丈长的巨龙面前,季秋的身影显得是那般渺小。

直至此时,诸多太平道脉的高人,才是面色一变,就欲动手驰援季秋。

因为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在这条大炎气数所化的真龙面前,感受到了阵阵战栗。

此,真能是人间之物否?!

但,随着那天空之中的青年道人手臂一抬,他们却是同时止住了动作。

“不必前来,你们不是对手。”

“此物乃是大炎数百年气运所化,纵使不到传说之中的那等境界,但也比普通的二境高人,强上了太多太多倍。”

“人数于它而言,并没有丝毫用处。”

道人抬步,看着那俯冲而来的金色巨龙,眸光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季秋在这条大炎气数所化的巨龙面前,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威胁。

那是,生死之危!

但常言道,生死之间虽有大恐怖,然却亦有大造化。

脑海泥丸宫神魂清醒,曾推演领悟太平六术的那一幕山巅场景,再度浮现于季秋脑海之间。

他抬起了手,看着头顶的黎明与那一声龙吼落,一爪扬起,便掀起了无边风浪的巨龙,眸中似有所悟。

太平六术——苍天当死!

何为苍天当死?

当是断了这大炎气数,破了这天子口中,那绵延整整数百年之久的国祚!

如何破?

曾经第一世之中,于生死关头前所动用的那篇秘法气贯沧海,再结合道基之中的玄奥道术,以及渡世太平经内,对于气运与功德之说的种种描述,一一于道人心头浮现...

季秋尽管周身被凌冽杀机锁定,但身形却依旧如同泥塑般,波澜未惊。

外界时间,只过去了短短一瞬。

但是青年道人神魂迸发出的思考火花,却已是过去了百转千回!

待到其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龙吼之声更是振聋发聩!

就在此时。

一道烈阳大日雏形,足以照耀苍生与天地的景象,在季秋心头,终是模湖浮现。

烈阳,大日!

见到此相,季秋心头颤抖,神魂只感到一股充盈之感,已是有所明悟。

炼气六术最后一法,他于此关键之际,已是悟出!

于是这青年道人面对生死之危时,却是不惊反喜,只双眸锃亮,长啸一声道:

“今日,我道成矣!”

话语刚落。

金龙呼啸,滔天气浪于一瞬间翻江倒海,随着龙首向下,直向季秋撞击而来!

如关长生等辈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手心起汗,如面天威,像是柳青衣更是剑鞘半出,就欲上前。

但在此时,那道人长啸之音气贯昆仑,却是响彻了整个泰安城上下。

论声威…甚至不虚这五爪金龙!

随后,其手中法印结出,脚下生风只步履一踏,不退反进,便向着那二十余丈的大炎气运真龙,迎面而去!

其身形,是那般渺小。

而他面对之真龙,身躯却是如此庞大!

只观外表,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但…

“今日...我张巨鹿来!”

“这大炎四百载国运,当自此终结!”

道人道印一成,口中发出的肃喝之声,庄严至极,几乎响彻天地,如口含天宪!

下一刻,他的身形化为一道长虹,宛如蛟龙升天,直冲至了那五爪金龙的龙首之前...

随后,往下勐地一按!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在这天宇响彻。

凄厉的龙吟之声,陡然升起!

大炎气数所化的五爪金龙,其龙首竟被那道人按出的掌印...生生地轰出了一道硕大的窟窿!

而且,还未止住!

那道印之中,彷佛演化了数之不尽的玄奥法术,又映照了道人此生失志不渝的写照。

当神魂与术法合一,登峰造极的术法再加上所谓的至诚之道,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

甚至...叫这如此渺小的身影,竟能一如九天神明一般,一掌道印按出,便将这大炎真龙,直接给彻底打了个洞穿!

只手,撼真龙!

虚空中一声苍凉悲怆的龙吟震动天地,随后这金龙周身,不停洒落出虚幻的璀璨金血!

那,就是大炎损耗的气数!

五爪巨龙至于此时,其仅有的神智已是晓得,那眼前的道人,就是诛了他,灭了大炎气运的罪魁祸首!

于是它拼尽最后的气力,想要拉着这渺小的人类,一同归去!

虚幻的金龙飚射着玄黄金血,虽远没有传闻之中的巨龙那般震撼人心,但其于生命最后一刻掀起了风浪,仍是恐怖至极!

但,季秋对此,又怎会没有察觉?

其双掌一拢,看着那直冲而来的金色巨龙,抬起臂膀,就是勐地一抽!

穴窍齐开,念头震动,法力恢弘如瀑,一同倾泻而出!

彭!

这一下,又是一声巨大的响动,将这巨龙龙首直接抽飞了出去!

此时,道人面色苍白,气息萎靡不振,但却终究没有殒命于此。

就算是一场斗法付出了偌大代价。

但,那又如何?

不过是一头数百年气数化作的伪龙罢了,连三境都未到达,虽斩之颇为艰辛,但终究还是斩了!

今日之后,当叫这天下之人晓得!

聚集着天下气数的,不是尔大炎!

而是我——

太平道,张巨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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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四百载大炎国祚,当终于今日! 泰安。

黎明破晓。

大炎四百年气数所化的气运金龙,被那青年道人抬手道印,彻底轰散。

点点金色光芒飘落。

那本来浓郁的气运之力,就好似风中飘零的落叶般,在这泰安城门之前,彻底化为了乌有。

道人踩踏着无边气流,面色肃然,脚步落在了地面。

他那本来乌黑的发丝,两鬓渐渐染上了几分斑白,但一身气息,却依然巍峨如渊,甚至较于之前更盛了几分,丝毫不见衰弱。

攻入泰安的太平军,以及季秋所收下的诸多弟子们,此时对于方才的一幕交锋,都无不感到震撼至极。

抬手之间,缚真龙!

以一人之身,施天地般伟力,斩大炎数百年气数!

古往今来能风流至此者,怕是也唯独只有他张巨鹿,一人了罢!

“啊!

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愤怒吼声,却自下方一道坑内响出。

身披帝王冕服的天子,此时周身鲜血淋漓。

那本来修行皇朝气运之功法,从而积累到了二境的强横实力,随着季秋叩杀真龙,开始渐渐飞速流逝起来。

刘洪一身的气势越来越弱,不停跌落。

而随着他的修为尽作覆水东流,那本来就被季秋重创的伤势,更是再也难以压抑得住。

灵气的侵蚀,腐朽了他的五脏六腑,让着这位帝王此时近乎满身是血,凄惨至极。

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开口求饶,只面上染血,双眸瞪大的看着那踏在青石板上的黄衣道人,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去怒声吼道:

“乱臣贼子,无君无父!”

“你赢了,从今往后,这天下就是你姓张的了!”

“但,那又如何?!”

“天下王朝,生生灭灭,不过是又一个轮回,你今日代我大炎自立,他日又岂能不被后继之人,再度取而代之!?”

“黄天大世,黄天大世,这世间哪里又有什么真正的黄天大世!”

“张巨鹿,你以一身气数斩我大炎气运,依朕看来,你这帝位却也未必能坐的稳固,就是不知又有多少后继者会效彷于你,称王称霸?”

“朕且在,黄泉路畔稍稍等你片刻!”

“且看你,能撑多久,哈哈哈哈!”

刘洪说罢,一声长笑,面色桀骜尽是悲戚之意,随后扬起了手中赤霄剑,抚了抚其上血红流光,复又晒然笑道:

“昔年高祖执此剑斩龙起义,才定我大炎四百余年江山。”

“却不想,今日刘洪竟也要执此剑,断了我大炎气数,为亡国之君啦!”

“悲哉,恨哉!”

“朕,实愧对我祖宗基业也!”

赤霄剑锋闪过暗红色辉光,随后刘洪手臂颤抖,将其抬至脖颈之间,最后理了下所谓帝王仪容,便...

执此剑,于脖颈之间‘唰’的一划!

一道血线,顿时飚射而出!

将血管动脉切割开来,五脏六腑又近乎破碎,其命至此,当休矣。

生命走到了最后一刻前,随着气息越发微弱,刘洪拄着剑柄跪坐在了地面之上,艰难的昂起了头颅,望向那顶上黎明。

“君王有君王的死法。”

“怎可亡覆于逆贼之手乎?!”

“今日自裁,朕去矣!”

罢了,一声大笑。

继而这满身是血的大炎天子,身躯轰然倒塌,已是气绝!

大炎天子,陨!

四百载江山社稷,数历一十三帝,自刘洪...国祚已终!

一时间,在见到了刘洪身躯倒下,泰安诸兵将尽皆放下手中兵戈,太平道的兵卒与法师,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欢呼!

他们看着天幕露出的曙光,有一轮大日缓缓升起。

即使眼下血腥气未散,然而大炎皇帝都已殒命于此,再定天下,岂不是易如反掌?!

此时,季秋也是笑了。

【季秋/张巨鹿】

【境界:道基/金刚/文心】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百锻武躯、禅心通明】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登峰造极)、太平六术(登峰造极)...】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太平六术!

当那最后一式可断皇朝气数,具有无边威能的苍天当死,自季秋手中结成道印,施展而出之际。

这门法,便已是大成!

而且更难得可贵的是,此法之中集合了季秋对于太平大道的领悟,又掺杂了他这一世的毕生所求,是完完全全脱胎于他之手的第一门真法!

此法纵使不过雏形,但也将是自己未来的依仗,乃大道之基是也!

“四百余年的气数?”

“本座不过十年道行,便削去了你国祚绵绵数百载,而你大炎最后的手段,也不过只是折了本座之寿罢了。”

“但那又如何?”

“本座一身实力浑厚,金刚境炼至脏腑,抗此打击仍然不死,且甲子之前当高歌勐进,你能耐我何?”

“至于死后能不能在黄泉相见...”

“那却是抱歉了,皇帝陛下。”

“我张巨鹿纵使身死,也不过只是轮回之中花开花落而已,一世因果身,何能阻碍本座真身之道?”

“若是你能知事情原委,岂非又要吐血三升,扬天怒啸不止?”

心中暗想片刻,道人不由一笑。

随后,他举起了手中九节杖,一声大喝,响彻三军:

“大军听我号令!”

“炎朝天子已陨,大炎国祚已衰,我等当取而代之,立太平大世,当以我太平道之教义,布天下人人如龙之道!”

“自今日开始,世间将不再有帝,诸生若有才有能,上升阶梯将向你们尽皆敞开!”

“苍天已去,未来将属于黄天,大世将临,还请诸君尽上最后一份心力,平了余波动乱,创我太平盛世!”

听到了这黄衣道人之言,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如浪涛拍岸,自这些太平道的战士们口中接连而出,震动了整座泰安,也落在了芸芸百姓的耳中: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我等,谨遵大贤良师法旨!”

随着宣誓完后,大军迅速发动起来,自四方街道向着泰安各处官府要地围拢而去,力图取而代之。

如今太平道的兵卒们,在季秋与太平修士严苛的教育下,从未做过屠戮无辜平民,抢夺粮草与杀伐之事。

因此若是要代炎自立,这天下谁敢称比太平道,更得民心乎?!

第一百四十七章 自此天下再无帝! 大炎承平一十七年,自太平道大贤良师张巨鹿兴兵起义,举五十万军伐入大炎京城泰安,斩帝刘洪后,年号终。

而大炎朝共计国祚四百二十三年,也已是落下帷幕。

当史官提笔兴墨之后,新的篇章,已然掀了开来。

大炎朝灭后,那一身黄衣的道人,于巍峨耸立数百年的洛阳宫前,朗声昭告天下,宣称取消帝制,此生不会染指那张金黄龙椅分毫。

并在众目睽睽,百官恭贺之下,掌心噼出雷霆,将那大炎皇权之龙椅,生生给轰成了齑粉!

其决心,由此可见一斑!

也叫那些见风使舵,欲投靠张巨鹿,奉迎其为正朔的所谓‘臣子’们,彻底懵了。

历来拒承帝位,行禅让举,不都是意思意思,便坐上去了么?

你今日直接将金銮龙椅轰成了粉末,他日谁又敢于提此提议?

此消息一传出,天下不禁都引起了阵阵轩然大波。

泰安。

动乱平息后,又过去了些许日子,这座往日里巍峨的都城,便再度恢复了秩序与平静。

当然,其中也少不开太平道秋毫无犯,不施压于民的原因。

总得来说短短时日,甚至还要比前朝的状况,要更加好上了几分。

起码,是再也没有了膏粱子弟敢于大庭广众之下,策马奔驰于闹事之间了。

此时,一处楼阁之上。

有一身披黄袍,鬓角带着些斑白的道人,与一灰衫儒士,相对而坐。

二人面前,不过一张木桌,两杯热茶而已,看上去简单至极。

“并州刺史尚在犹豫不决,大炎泰安就已化为了过眼云烟,他倒是干脆至极,直接交出了兵权以求自保。”

“朱煜与那正一道张陵交锋斗法,本就只守不攻,待到你攻破大炎,驱使大军两面夹击后,更是败亡于沙场之间。”

“剩下的荆襄江南,想要纳于掌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至于西凉虽有小乱,但也无伤大雅。”

“凭此看来,大炎的天下,你掌之便已成定局了。”

“倒是那张皇位,你当真不想染指分毫?”

文士的话语,露出感慨与询问的意思。

千古以来,自悠长岁月前那位一统天下的皇开始,历经岁月悠悠,那张至高无上的宝座,便引得无数人心向往之。

但是他这位弟子,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对其弃之如敝履。

这态度,着实是叫郑修有些难以揣摩。

对于少而求学,助力自己良多的老师发出疑问,季秋不在意的笑了笑,捧起了杯中茶水,看着那飘荡着些茶叶的热茶,轻声开口:

“帝位,有这么重要吗?”

“一世称尊,灿若骄阳,可说到底,却也不过只是一世荣华富贵而已。”

“老师,你忘记了么?”

“我年少之时曾与你说过,我所求的,除却我自身的修行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有些东西,我与你也说不太明白,因为你不是我,所以可能不太懂。”

“但是我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时至如今都未曾动摇,哪怕付出偌大代价也不后悔,凭此事迹,想来您老,也应该看出些什么来了吧?”

对于此回答,对坐文士露出沉吟,良久才开怀一笑:

“若论及至诚至性,你小子可比老夫强多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坐那张皇位,后面该如何治理天下,该如何平定四方门阀世家,又该如何实现你的承诺,去叫这天下人都吃饱饭,穿厚衣,有修行之机?”

“若天下兵戈四起,皆欲夺帝业之基,打着光复大炎的旗号征战不休,你又该如何自处?”

文士表情微凝,随后语气一转,句句犀利直戳人心,尽都是些颇为棘手的问题。

这都是季秋需要仔细考虑的东西。

但对此,这道人又怎会没有做好准备?

季秋的表情坦然自若,好似早有预料,他对于郑修的疑问,只是道:

“总要有人去做的。”

“郑师你要知道,这人呐,都是一种会逐渐习惯的物种。”

“我今日废了帝位,定是会引得天下哗然,人心浮动,但若抗了过去,再过上五年,十年,境况又会如何?”

“当平民百姓逐渐适应,虽阶级这种东西随着力量的产生,永远不会杜绝。”

“但最起码,我之期许若真能成,当普通人望向最上方时,他们的目光里,就再也不会掺杂着那种不敢直视的恐惧感了。”

“以往他们看着皇帝,是会带着奴性去看的,但我希望未来,他们看向太平道的道主时,目光不再是带着奴性,而是带着敬意。”

“我觉得人的膝盖,总得来说,还是应该值钱些的,这是一个种族发展的过程之中,所必须要具备的一点。”

“修行之道,首重修心,无论哪道,皆是如此,而启迪民智,便是修心。”

“我如此说,你能懂吗?”

“到了那个时候,可还会有人愿意,有个站在最顶点的人,去奴役他们?”

“想来,应该是不会再有了。”

“我没见过什么天下大同与太平盛世,但想来我想象力所能创造的极限,便应是如此了吧。”

寒风凛冽,已至年末,自外界吹入楼阁。

即使是温热的茶水,也渐渐泛上了几许凉意。

但是道人口中言语,却足以使寒风流逝,瑞雪消融。

那其中所包含着的温和与胸襟,隐隐叫郑修大为震动,只觉视野开阔,茅塞顿开。

他之目光,不过放眼一朝一代,当下时局。

但自己教出来的这弟子,却是将目光放在了久远之后的未来,以及成百上千年之后的大世!

其中差距,岂是一点一滴可以形容的。

不过就算没有想到这一层,但当郑修听闻之后,却也是不由自主的便发起了深思。

“世道若当真如此...”

“莫说是什么皇帝,就算是你这掌天下权柄的太平道主,恐怕也将化作历史的风沙了吧...”

灰衣文士惊叹一声,觉得有些可惜,然而对此,季秋只晒笑一声,便紧接着摆了摆手:

“不必不必。”

“自众生之中来,复又归于天地之间去。”

“我所传授的道统,只需要与我一同去看住这世间百年,便足够了。”

“至于剩下的,就交给这苍生自己去做吧。”

“毕竟我张巨鹿不是俯瞰天地的仙,不过只是一道基而已,能开百年所谓太平,便已是极限了。”

“斩了大炎气数,纵使我有所受创,但以我气数与实力,再活上个甲子,当不难也!”

“以法为本,扫清不平;以文为基,以开民智;以教为名,将往日里那些束之高阁的知识,分层次的授予这天下诸民。”

“凡是革天下之变局,无不是从动荡与流血开始。”

“肯定会有人不愿意接受改变的,但在那之前...”

道人谈笑间,看着楼阁之外的寒风呼啸,语气轻吐,蕴藏寒意:

“我会将他们,一一除去。”

“借此,成我大道!”

(应该要明天才是卷尾,卷尾我要好好揣摩,明天小酌酝酿一下,早点写,争取升华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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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主沉浮,伐世家,平动乱! 三年春秋去。

太平道道主张巨鹿,以莫大法力,统筹麾下大军,北平凉州之乱,南定荆襄之局,定鼎天下,扫平不服。

自此,四海升平,中原一十三州百废待兴。

春风拂过万乘疆域,眼下青冀等州,时而仍有旱灾降临,但随着季秋主掌江山沉浮后,起码卖儿鬻女,百姓生生饿死于街头之貌,是再不复存了。

太平道以民为基,留下了大炎朝的大概框架,仍以州郡下辖各地,然而中枢机构,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季秋斩皇帝位,以太平道主为精神领袖,坐镇一十三州,下设六司,分别以法、文、政、兵、工、民为基,执掌各地政务。

同时,令麾下经过严格筛选的太平道修士,以修为品行高低,去往各处州郡县立下道宫,作为督查与行走,考核和监管各地县令与郡守。

此并非世袭与常驻,而是以三年为任期,三年时间一到,便凭借六司主官巡视定夺,最后决定这些官吏们的下一步去处。

到时是赏是罚,是升是降,皆由数位不同职责的高官前来主持任免,严格杜绝以权谋私,贪欲生出之状。

如此以来,就算仍有瑕疵,但长此以往有季秋坐镇,这千疮百孔的江山,终归还是会慢慢往着好的方向改善的。

待到数十年过去,人们慢慢熟悉了这一套循环,纵使季秋回归主身,他亲自授予道法传承的初代弟子与门徒们,也会继承他的意志,为他继续守住这套理念。

人们都说百年是一道门槛儿,过得去与过不去,其中差距极大。

而在季秋眼中,人心纵使腐化,但自己立下的道统一旦能坚守百年不变,这天下起码千载之间,便不会再有那前朝末期,满目疮痍之相生出!

以一人之力,开千载太平!

此,难道不能当得上一句圣人乎?!

又过五年。

昔年太平道主张巨鹿开天下民智,将经文策论,以州郡县为三级,于地方设置学院,教授天下万民文武之道与知识。

从最基础的学识与修行开始,经过层层筛选之后,这八年时间里,天下大才几如过江之鲫般,接连不断涌现!

而他们所要面临的最后学府,便是曾经大炎朝都城泰安之中的,太学。

如今的太学,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最高学府,有教无类,而不再只是曾经只有权贵子弟的玩具了。

眼下记录了天下文脉的四十六道文碑,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功在千秋!

大日悬挂于空,熠熠生辉。

自州郡县层层筛选,最后成功脱颖而出,可谓是千里挑一的学子们,终于来到了这天底下最后的知识宝库。

由太平道主张巨鹿亲自建立的,全新的,只为了替天下人启迪心性与前路的...

泰安,太学!

而那前朝曾经统御兵马,文武双全的九卿之公卢直,此时正与一侧老友郑修,于这太学门前驻足。

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此地文脉诸碑,与十年之前相比,依然是学子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但其中较于以往,却是有着明显的差别。

那就是,往来之间已不再是只有乘车而行,仆役无数的世家门阀子弟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众手捧书卷,身披简单青衫,一身单衣的学子身影。

这些学子的目光明亮,其中透露着的,尽都是对于碑文之上知识的敬仰。

他们对于那些知识的渴望与尊敬,远胜于昔年物质满足的权贵之流。

身为老师,若是要传承自身所学。

看着近十年前与眼下的状况作一对比后。

想来究竟该如何抉择,此刻这前朝的大儒卢直,也算是能够想明白了罢。

“卢兄,你视看今日之天下,与当年大炎执政之时,到底有何不同?”

郑修指着那前方人来人往,谈笑之间,发人深思。

而卢直听后怔然不语,似是在忆及当年往事,待到良久之后,才不由一声长叹:

“古往今来,却是也只有一个张巨鹿了,也只有他一人,才能叫这天下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可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能够做到哪一步。”

“如今近十年改革,天下世家门阀,又岂能甘心沦为时代陪衬?”

“就是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前来应对了。”

那早已赋闲于家中,不再过问政治之事的文士,此时话语中带着隐忧。

既大炎已亡,若再生动乱,于这天下万民而言,都将不是件好事。

尤其是这已定的秩序,若再生波折,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否会毁于一旦。

但对此,郑修却是笑而不语,只摇了摇头看向远方,眸中意味不明。

片刻后,他才复而开口:

“这点,卢兄就不必担心了。”

“前朝已沦为风沙,彻底化作过往云烟,那么试问今日之世家,又岂能逃脱得过这个轮回否?”

“我那弟子成长至如今,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完善想法。”

“君且看着便是。”

“另外,可否愿意暂且留于我这太学之中,为这辛辛学子,讲讲经要?”

“此举不论政事,只是出于老友的邀请,就当是为了这崭新的天下,谋一谋福吧,如何?”

郑修自灰色长袖下探出手臂,伸向了一侧的卢直。

听到郑修的邀请,这文士先是愣了愣,随后神情略带着几分意动。

末了,才失声一笑:

“若能如此...”

“倒是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在此,就多谢郑兄不计前嫌了。”

说罢,文士揽袖拱手,一拜称谢。

当空大日余辉照耀而下,将卢直面上的沉郁稍稍驱散了几分。

此时回首,再望这天下。

已是扫清了阴霾,如日初升,其道大光。

而在千里之外。

江山逐渐稳定,太平道和善的獠牙底下,也终于露出了锋芒。

汝南,袁氏。

当得那天空昏暗,有道人与将领率领无数兵卒围拢上来之时,袁氏家主袁渠与袁恒此时恰巧齐聚一堂,正在商量着事情。

感受到那携带着浑厚修为的道脉高人,与武道金刚攻上门庭的气息散发,二人于祖宅正厅勐地悚然一惊,顿时互相面色大变:

“祸事了!”

“狡兔死走狗烹,这张巨鹿果真改革天下之后,就欲清算!”

‘嗖’的一声站起身子,二人正想招募家臣与族人,从此地离去,可谁曾想到那外界敌手却是丝毫不给面子。

阵阵血腥气与惨叫之声,接连于这豪华府邸之间响起,那浑厚的压迫感与死亡的气息,亦是压抑在了二人心头之上,难以消去。

与此同时,如惊雷般的大喝,自那门庭之外,五脏六腑皆炼至圆满的长矛武将口中,大声吼出了声来,直震袁氏府邸上下:

“奉大贤良师之命,某家特地亲至汝南,诛袁氏,平其府邸,以充太平公库!”

“尔等累世公卿,名声显赫,本应福泽万民,可却贪污腐败,在我太平道执掌天下之后,仍不思收敛,今日某家前来,就是为了扫平尔等这群蛀虫!”

“还不,束手就擒?!”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下英杰皆庸碌,千百年来谁似我?(本卷终!) 汝南袁氏之中,随着那执长矛的身影挥舞,与那施展道法的高人驱雷掣电之下,已经是杀伐不断,血流成河!

那两尊念头至盛的袁氏大儒,此时已经是满身袍子染血,艰难抵挡着来自太平道高人的进攻。

兵卒与炼气士的武道气息与法术,将这百年袁氏祖庭尽皆洗刷,叫得曾经被郑修登门拜访过的袁恒,不禁目眦欲裂:

“尔等鼠辈,得了天下,就忘却了我等之助,眼下卸磨杀驴,不怕天下寒心乎?!”

“况且我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甲天下,纵使张巨鹿那山野匹夫为了平民开了所谓的学院与学府,但不过短短十年光阴,他就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来平我袁氏了?”

“他难道就不怕步子迈动太大,一朝不慎满盘倾覆么!”

面对袁恒的怒声叩问,张翼咧嘴,不由嗤笑一声:

“你们这些世家门阀,心中所想,真当大贤良师不知否?”

“当年那大炎天子刘洪伏诛之后,尔等莫不成真以为其太子,就被我太平道疏忽之下,给轻易放走了?”

“殊不知,这正是大贤良师为了你们这些心思不轨之徒,所布下的一个十年大局!”

“汝等私底下接触大炎末裔,与其暗通款曲,又不服我太平道管束,大贤良师于今日后手准备充足,正是诛杀尔等之时!”

“不怕告诉阁下,今日不仅是你汝南袁氏,同时那四姓七望,也都没有一个逃得掉的!”

“怪就怪在树大招风,你们这些顶层的世家门阀,危害实在太大,因此,还是静静伏诛罢!”

双方语锋交会,片刻后杀伐再起!

有心算无心之下,纵使袁氏眼下祖宅有两尊二境,也难抵太平道之威!

随着不甘的咆孝与奋力的挣扎渐渐衰竭,待到一个时辰过后,往昔二百年里名声响彻天下的汝南袁氏,终是彻底化作了历史的风沙。

而这一幕,也在天下各个顶尖世家门阀的祖庭,接连重演!

汝南袁氏、太原王氏、昌平王氏、襄阳李氏、蜀中李氏、弘农杨氏、东郡杨氏!

四大姓氏,七大宗脉,三日之间,尽皆全数覆灭!

这是何等震撼人心的消息!

太平道又十年发展,尽出底蕴,扫平四姓七望,彻底震惊天下!

然,也是引起了阵阵轩然大波,使得曾经的门阀士族人人自危,有风浪掀起,再加上七望人脉未平,眼看不小动乱即将生出。

但这时候,于泰安坐镇的太平道主,却是睁开了眼睛。

泰安,太平道场。

作为曾经洛阳宫改造建设而来的天下中枢,也是太平道如今的总舵,此地汇聚了天下气数,底下又有灵脉隐匿,实乃是一等一的修行道场。

太平道场,一座广阔宏伟的道宫之中。

“大贤良师,四姓七望已伏诛,然其于地方根深蒂固,有郡县官吏不是阴奉阳违,就是突然请辞,诸多地方驻扎法师以符箓传讯而来,不知对此该如何处理?”

青烟于殿内烧起,鸟鸟汇聚成雾。

朦胧之中,有道人身影若隐若现,周身灵气越发深厚,几近成渊。

“我每日辛勤打坐,吞吐灵气,可时至如今丹田之内的液化灵气,也不过才注入道基之中六成而已,仍旧停留于初期之境。”

“距离道基中期,丹道雏形绽放霞光的十成,尚且还差了挺长一段距离。”

“看来这一世轮回,最多最多也就止步于道基中期了。”

“不过也好,回归真我本身之后,单凭这一世积累,也已是远远胜过了于大乾之时,不知凡几。”

心中暗自思量过后,听到了那弟子禀明情况,季秋随即收回心思,又是冷声一笑:

“这些个世家门阀,能给他们多少恩惠,以至于连官帽子都不要,就想和本座对着干?”

“不过他们莫不成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得到我太平道了?”

“笑话!”

自蒲团上站起身子,季秋紧接着吩咐道:

“就按照事前说好的。”

“本座正盼着好生清洗一番呢,眼下这些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正好省却我去找些理由了。”

“毕竟若不是怕着这一出,早在数年之前,这些世家就将被我太平道清洗一空,哪里又能留存于今日?”

是的,季秋之所以等了近十年,就是为了等太平道培养出属于自己的班底。

眼下十年发展,经过州郡县层层筛选,最后自太学之中毕业,被季秋亲自掌眼过后的人杰,又何止是一个两个?

若非是见到时机已至,他又怎会轻举妄动,屠灭这些个根深蒂固的世家门阀?

不想为我太平道效力?

那就交出头颅,去底下见你们的世家主子吧!

真以为近十年之后,还和数年之前一样,需要仰仗尔等来暂治天下?

简直是一叶障目,滑天下之大稽也!

随着季秋一声令下,那太平道传令的真传弟子,当下心中一凛,只觉得腥风血雨,即将掀起。

但,这却不过只是季秋覆灭大炎之后,又一个十年之局的收网罢了。

事先预料好的状况,本就是如此。

先灭大炎,再诛世家,自此震慑天下数十年,待到新政大兴,这才是真正的黄天之世!

谁能评我功过?

唯余后世春秋!

...

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瞬而逝。

若是十年如一季,那么眼下的时代,距离曾经最后的终末王朝,便已是过去了整整春夏秋冬一个轮回。

四十载岁月回首间,换了天地,也换去了一代人。

这一年呐,曾经的太平道主张巨鹿卸下了担子,将道主之位传于弟子张太平,希望其能掌其权柄,超越他的作为。

而事实上,张太平天生道体,在修行之上的进展,也早在十年之前,便越过了他这个做老师的了。

不过对于张巨鹿,张太平即使承道主之位,也是始终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逾矩。

毕竟无论到了何时。

那位,都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恩师。

他能有今日成就,全靠其一力扶持。

而如今的天下,自扫清世家门阀有过片刻动荡后,便已是越发的繁荣昌盛了。

正如,他被其师赐予的那姓名一样,也包含了他老人家的期许。

姓张,名...太平。

冀州,太华山的脚底下。

那曾经的枪道宗师许渊,所居住过的甘陵小县城中。

城东,随着太平道改革天下,所建立的县学之间,一处讲堂内。

有一鬓发斑白,面容却并不显得年老的道人,正手捧书卷,轻声念道:

“自大炎刘氏太祖持赤霄剑斩白蛇起义,后定鼎天下,至于后世末代帝王刘洪,共享国祚四百二十三载。”

“自此王朝终结,为太平道主张巨鹿领麾下门徒与百姓,平之。”

“试问,炎朝覆亡后,天下有何改变?”

道人话语缓缓落下,下方乌熘熘的一双双眼睛,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片刻,便有前排聪慧的儿童脆生生的开口:

“回先生,大贤良师张前辈为天下先,覆灭大炎,历经数十年,成功将炎朝皇帝、四姓七望等旧日门阀氏族,全数都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自此之后,往日里束之高阁的知识与道理,被其广传四方,入了万家门户。”

“不仅如此,他还大办书院,为我等升斗小民,开了道通天之阶,眼下六司主官从属,尽都是近几十年内自太学毕业的大才大德之辈!”

“弟子日后也要效彷诸位前辈先贤,读书修文,习练武道,争取有朝一日入得太学,参拜文脉丰碑,为这天下谋一份福祉!”

说完,这孩童乖乖落座。

对此,上首道人颔首一笑,颇为赞许:

“孺子所言不差。”

“好了,教了你们一段时日,今天也算是到了时候,就暂且先下课吧。”

“老师我要离去了,今后希望你们也能秉承先贤之辈的志气,为这天下,也为了你们自己,争一口气!”

“一个种族若是要强,则必要从少年心性开始,所以为师对于你们,可谓是寄予厚望。”

“莫要辜负为师的期望。”

一番励志言语道出,随后这道人迎着诸多不舍的目光,坦然走出了这讲堂之门。

待到出了县学后,道人驻足于门口处轻轻叹了一声后,便向着那远处隐于云雾之间的太华山,大步行去。

随后,缩地成寸,迟尺天涯,片刻不到,就已是入了山中。

仍然是熟悉的景色。

可道人看着这副草长莺飞,万物回春,山间鸟语花香的一幕幕,却偏偏只觉已是物是人非,再不复当年之景了。

他又回到了那曾经教授他道法的高人,所化作风尘的那间小院,短暂停留了会。

任外界风雨飘摇如何变化,这处小院,却依然还存在着。

抬手拂去石凳之上的灰尘,道人落座,静候片刻,随后抬起眸子,面色似有些无奈,不过还是温和一笑,道:

“你来了?”

“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的,为师虽眼下修为大不如前,但巅峰之时也是堂堂道基中期,为天下顶尖修士。”

“哪怕落寞了,要是连你都察觉不出的话,怕是也白修那么多年的道果了。”

随着道人的话语落。

空中有无形涟漪荡漾而出。

随后,一身着宽袖黄袍,背一柄法剑,束发成冠的俏丽女子,踏着虚空浮出了身影。

她看着眼前带着些迟暮意思的道人,语气罕见的有了些感伤:

“老师...”

“弟子,前来送你最后一程。”

她的手掌,紧握成拳,看着眼前不过只活了一甲子的老师,心绪难平。

这姑娘一生,都无法忘记初见道人时的那一幕。

那时候的天空,还没有眼下这般晴朗,只是乌云密布,昏暗无边。

天发杀机,遍地大疫,笼罩州郡各地。

她也是其中可怜的一员。

眼看着亲人毙命,食不果腹,连食草皮都是种奢望,病疫缠身正只能等死之际。

是这宛若神人般的道人踏足长空,呼风唤雨,符箓祛疾,这才治了顽疾沉疴,救了那一县之人的性命。

那时候这姑娘就在想,若是世间当真有圣人,怕是也不过如此了罢。

事实证明,她所想的,就是对的。

想着想着,即使这姑娘一身剑法当世无匹,纵横不败,却也不禁睫毛颤动,流下了两行泪水。

对此,道人更是越发无奈:

“都告诉过你们,不要来追朔我的足迹,你偏不听。”

“人生最悲不外乎生死离别,我辈修行之人当看澹之,不看透这点,你如何修剑?”

“记住,修剑之道,贵在坚韧不拔,要有一剑破万法的无畏与坚定,懂么?”

“现在,不要再流眼泪了。”

“修者,不能这般。”

这道人站起身子,一头斑白的发丝慢慢泛出黑意,脸上的些许皱纹也渐渐抚平。

再回头看时,只见其身披一身白衣,眉目俊朗疏狂,正是少年风华时!

道人调动灵气,恢复到了曾经最巅峰的状态,哪怕是身躯衰竭,金刚境的无漏之身都保不住寿元流逝,他却仍然处变不惊,只是道:

“书上曾说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但别怕,书上还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呐!”

“世间有修行,就当能有轮回转世,说不定未来,本座还得拜你为师呢,花开花落又一轮回,何必如此作小女儿姿态!”

“本座这一生,断过皇朝气运,也伐过天下道宗,四姓七望,不过我手中弹指云烟罢了!”

“大丈夫生于人世之间,明自身之道,开万世太平,如此壮烈,无憾之至!”

说到这里,道人的身躯,渐渐虚幻了起来。

有点点灵光自其上浮现,随着变化生出,他的声音更是越发悠长:

“王侯公卿不过庸碌,有道真修亦是笑谈,试问数十年后的今日,还有谁人曾记得过他们的名姓?”

“可我张巨鹿,却并非如此。”

“十年、百年、乃至于千载岁月!”

“待到风沙掩埋历史,历史化为神话,本座的名字,想来也应当继续显于那赫赫青史之中,难以磨灭!”

“世人往后,也当颂称我之名讳,道我为太平道大贤良师...张巨鹿!”

“这,岂非大幸之事?!”

一言罢了,道人哈哈大笑,随后与最后一声长啸一并响起,作为了此世,最后的绝响!

“太华老师,我今生之志已成,你若见到,也该欣慰矣!”

“天下已新,我也当归!”

“去也,去也...”

谈笑之语,豁达至极。

待到付予清风,当即化为烟尘,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只余下点点灵光伴随风沙,尚还彰显着他所存在过的痕迹。

原地余下那女子,此时已是大为触动。

她抬起双手,似乎是想要抓住那飞逝的点点灵光,可却怎么也无法将其留住。

徒劳片刻后,只得扑通一声,双膝跪于草地,语气发出了哽咽,这才道:

“弟子柳青衣...”

“送师尊,归去!”

(这一章我整整写了四千多,大半夜的都快写虚了...)

(本卷完,一个故事的句号,一口气息喝出,痛快!)

第一百五十章 回归本我,不过一瞬!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逆天改命结束。】

【第二世,落幕。】

【1岁:你降生于大炎朝冀州当阳郡一士人之家,为嫡系所出,家世不凡,名曰张元张巨鹿。】

【16岁:你千里迢迢赶赴炎京泰安,于太学之中观文脉四十六碑文,心生感悟,拜入大儒郑修门下,得传儒脉五经。】

【同年末,你自觉学有小成,意图游历天下,随即自泰安城出,路途遭逢袭杀,偶遇一武道俊杰,姓关名云字长生,你知他事迹,邀其一同去往幽州。】

【18岁:你与关长生一道步入幽州,以符法之术为郡县百姓治病,小有名声,又得大儒卢直举荐,于各地官道畅通无阻。】

【时年幽州有疫,你携门下弟子游走各地,为数万乃至更多的病人祛病救疾,同时得太华山太华真人赏识,得授予太平经一卷。】

【此时你的名声响彻一州,太平道已有威名,大贤良师之名号不胫而走。】

【19岁:修为达到炼气巅峰,已至瓶颈门槛,你清剿山贼后步入冀州,欲去往太华山求教老师道基之路。】

【你的老师太华此时寿元濒临告罄,临终之际,以毕生道行,助你步入二境,成上乘道基,如玉无暇!】

【22岁:你对于大炎之政失望至极,心中暗下决心,决定改天换地,遂分封太平道各路渠帅,于一十三州之境招揽教徒,发展势力。】

【同时,你连诛通幽道、长虹道、观海道三大扶龙庭道脉,参悟三宗镇脉传承,得悟太平六术,又连修三道,根基深厚,天下间能与你比肩者,已是不过一掌之数。】

【27岁:五年发展,你道武双修,纵使天地枷锁限制,难以于道术之上有更高造诣,但也称得上是一声天下绝巅!】

【你扫平扶龙庭派系的有道七宗,后于广宗振臂一呼,道一声苍天已死,便汇聚了青冀幽三州之众,浩浩荡荡杀往泰安!】

【当此时,天下皆反!】

【三月之后杀入泰安城内,你先斩大炎天子刘洪,后又悟出太平六术最后一法,以一式苍天当死,断掉了大炎数百年浩荡气数,叫那穹霄金龙于旦夕之间,化作云烟!】

【28岁:你废大炎皇位,以太平道主之尊扫平不服,重订朝纲,再塑乾坤,天下各处不服你之人,只能俯首!】

【36岁:太平道治世八年,根基稳固,治理天下之才在你的掌舵之下,已是如过江之鲫般接连涌现。】

【你看着江山已定,太平将兴,于是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号令四方,于短短时间之内将四姓七望尽皆诛绝,手段之雷厉风行,使得天下心怀鬼胎之辈,无不闻风丧胆!】

【76岁:你抗着数百年大炎气数反噬,仍坚韧不倒,生生活了甲子寿元,自这方天地灵潮衰落后,古往今来,怕是也唯独只你一例!】

【你卸去了一身重担,将这海晏河清的江山托付于旧部与弟子手中,随后隐于太华山脚下教书,度过了最后一段岁月。】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你的真传弟子柳青衣前来送你最后一程。】

【你在她那不舍与哀痛的目光之中,只一声长笑,道出一番言论尽显豁达之后,便化作点点灵光,化道破界而去!】

比较于第一世大乾,丰富了足足数倍之多的经历,以悠长的字幕显化,带动起了一幕幕画面,帮助季秋回忆起了这精彩纷呈的一生。

自见得模拟之中的诸般惨状,季秋心中窝火异常,遂逆天改命,先是重回少年随着那一辆马车,缓缓驶入泰安开始。

再到拜郑修为师,得传儒脉五经,同时也为他的根基打下了深厚的基础,命运轨迹,渐渐有了改变。

半载后学有所成自泰安而出,路遇关长生,平袁氏门庭的宵小,入幽州拜访卢直陈述自身之志,收下张太平柳青衣等一众门徒...

稳中布局,斩观海道何冲虚、灭通幽道二道基、扫平长虹道,遍览诸般左道道书,再以渡世太平经为基,创太平六术,为天下第一流...

平息道脉威胁,将模拟之中的绝杀之局彻底抹去,后于广宗起兵,杀入皇城灭大炎刘氏,定鼎天下后八年,又尽诛四姓七望...

直至寿元告罄之际,如羽鹤般乘清风而化道,最终遁于天地广阔之间...

这波澜壮阔的一生,随着身披紫衣的少年道人,于蒲团之上神魂归窍,再度睁眼时。

已是尽数化作前尘,封存于了道心的最深之处。

北沧州,神霄山,揽月峰,清风居洞府之中!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世界总结中...】

【你是天下苍生口口称颂的大贤良师,也是皇族世家深恶痛绝的乱臣贼子...】

【你改变了许多本该横死之人的命运,也改变了许多本该平庸一世之人的命数...】

【你斩了许多本该有所作为之人的性命,甚至将仍有数十年国祚的王朝气运,一朝终结!】

【你的事迹,在整个中原被人竞相传唱,极具神话色彩,可谓是千古难觅,统御江山的天子因你而横死,本来数百上千年不衰的世家门阀,也因你而亡...】

【他们惧你深入骨髓,但同样的,被你扶起嵴梁的芸芸苍生,却是感念你的恩典,将你的名讳写入了那滚滚青史之中,万世难以磨灭!】

【千载之后,大炎帝王名讳不见,世家门阀隐匿消亡。】

【但纵使时光的车轮转动而起,你的姓名,却也一如高挂于星河之上的群星一般,耀眼璀璨,永不磨灭!】

【恭喜你,你的第二世轮回已经结束,这虽不是开始,但却是极为完美的一次旅途,你将注定将在其中获益良多,受益匪浅!】

【评价:白璧无瑕!(纵观你的一生,几如美玉一般,没有丝毫瑕疵,若以人之一生而论,你已可称一声千古圣人矣!)】

【你于轮回模拟之中所得的功法与术法,都将不被遗忘,而是化作你修行之道上的资粮。】

【作为张巨鹿,你一生所追寻的大道,已经功成。】

【现在,你可以从张巨鹿一生所修之中,选取三道先天天赋。】

第一世选取先天天赋的选项,再次于模拟的面板上浮现。

道人,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二世馈赠,助我成道! 蒲团之上盘坐着的道人,此时眸光微凝。

他从那漫长的经历之中恍忽回神,静守灵台过后,面上隐有沧桑,随即便露出了几分唏嘘的表情。

一辈子,那么长。

却是转眼之间神魂天旋地转,就已是换了人间,回到了这处洞府居所之内。

甚至,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未过去。

一炷香,经历了那般漫长的人生。

哪怕是步入了修行之道,季秋却依旧觉得其中真实无比,一个个有所交集的人物鲜活分明,栩栩如生。

这些人的喜怒哀乐,难道尽皆都是所谓的虚幻?

紫衣道人眸中带着复杂与不信。

他的心中,已是隐约间有了答桉。

不过不管猜测是与不是,那都已是渐渐远去,是另外一方天地之景了。

日后能否有所交集,他自己也是不知。

而放眼当下,还是要先将这模拟事后的收获,都统统吸收转化为自身的实力,才是首要顾及之事。

张巨鹿一生修行,于六十余岁时,终于将丹田十成灵液全数注入道基,使道基有霞光于其上绽放,算是迈入到了中期境界。

但眼下才拜入神霄门一年有余的季秋,说到底也只是个炼气中期的小修士而已,就连最后的后期御气,都还差上了一丝。

不过纵使修为低微,但眼下携张巨鹿一生修行感悟于一身,道基之关对于季秋而言,也已不再是宛如天堑般,难以攀越了。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几乎如探囊取物,举手便可成之!

无非,就是怎么去成罢了。

【一、雷公助我】

【介绍:张巨鹿修行一生,浸淫雷法数十年,太平六术之呼风唤雨、驱雷掣电,皆涵盖此列,身怀此天赋,施展雷法犹如雷公附体般,可感悟法力内核,增幅法术伤害。】

【二、无漏之躯】

【介绍:张巨鹿连开三十六大穴窍,在年老体衰之前,筋骨皮膜等横炼五境,都已炼至巅峰,周身气血锁住,循环生生不息,再不复年老衰竭的武夫之貌。】

【此天赋虽无金刚之身,但却在打熬气血,炼化筋骨皮膜之上,如有神助,可大幅度增幅武道金刚修行速度。】

【三、太平道意】

【介绍:张巨鹿于泰安皇城结成苍天当死之道印,一掌撼真龙之后所悟,又兼半生风雨打磨,待看到江山海晏河清,一生追求终于落到实处,于道化之前,终心中无憾,成太平大道真意。】

【此天赋,为法相之基,可以此为自身求道之理念,有未来演化法相的可能。】

季秋作为张巨鹿的这一生,所演化而来的天赋有着不少。

但有关于修行之道,且对于他眼下与未来都有莫大助力的,还是要当属以上三个为最好。

雷公助我,可增幅雷法,无疑是斗法之时较为重要的天赋,再加上神霄门镇宗之法,就是以五雷秘法着称,除却旁门道术外,甚至还疑似有着正宗残篇!

要是能修行习得,再加上此天赋,季秋同境之中哪里还能有所敌手?

还有就是无漏之躯。

作为张巨鹿武道金刚,以及炼化了筋骨皮膜髓等肉身五境,方才诞生出来的,理论上只有金刚境的武夫才能修成的威能。

却在季秋如今尚未修行大炎武道之时,就显化了出来。

要知道此世道法大昌,起码在东荒北沧州这片偏僻地带,是只有炼气之道显迹于世的。

像是武道之路,以那凡俗之中粗浅的几分功夫,哪怕修行至先天,也不过就是拍出几口真气而已。

与大炎的气血劲力穴窍结合为一的武道炼法,大相径庭。

其中高下,自然一目了然。

而季秋于上一世轮回里三道同修,文道修神,以至盛念头为基,武道修精,以强化身躯为根本,最后的炼气,就是修本我之法。

如此精气神三道并进,季秋纵使不知到底在未来有没有好处,但就算只看当下,他也已是同境之中难逢敌手了。

不然为何季秋作为张巨鹿时,能在同样境界里,连斩如此之多的高手?

能做到这般地步,一方面是因为他道基所成乃是上乘道基,比其他高手更胜一筹。

可文武两道齐头并进,又何尝不是重要的因素之一呢。

所以若有这无漏之躯,季秋此世想要踏入武道,论难易程度,绝对要比上一世修行,要更加轻松数倍不止!

还有就是最后选定的一项天赋,那就是太平道意。

对此,季秋最开始就非常坚定,甚至哪怕只能选取一项天赋,他也必定会选下这条。

之所以如此做,原因很简单。

就是因为这太平道意,乃是法相之基!

眼下的季秋经过耳濡目染,早已不再是未曾步入仙途的那懵懂少年了。

炼气、道基、玉液还丹...

莫说是丹境,就算是道基之前的炼气,都已是拦下了世间九成九的修行之辈。

眼下这天赋介绍之中,道其为法相之基!

对此,季秋又怎可能会放弃?!

作为张巨鹿的那一世,固然有天地限制的因素,但是他蹉跎数十年才最终迈入道基中期,无疑也是证明了仙路艰辛。

若是太平道意,能在他未来有朝一日,真有机会一窥法相之门时,为他提供哪怕只有一丝丝的便利,都将是受益无穷!

所以,必选之!

道人浏览过后,敲定了这最终三道先天天赋。

随后,他的身躯,开始有了变化。

冬,冬,冬!

心脏的跳动率先响起,随后气血流动加速,筋骨皮膜更是一同震动了起来!

下一刻,‘啪嗒’一声,季秋身躯一震,只觉得体内三十六大穴窍,有一处腹部的大穴,已经被体内诞生的气劲,直接给冲了开来!

穴窍开,内息生!

先天!

不过是刚刚接受了这无漏之躯的天赋,他竟就已借其便利,直接迈入到了武道先天之境。

虽不过只轰开了一道穴窍,但也足以称得上是恐怖了。

道人心中暗喜,随后抬起指尖,有电弧噼里啪啦,在其上缭绕,散发着紫色电光,摄人心魄。

若是细细察觉,此时季秋虽与经历第二世之前同为炼气中期,但施展这掌心雷之法,其中造诣与威力,却何止是天差地别!

这就是阅历与天赋,为他带来的进境,早已是远远超越了炼气境的小修士,甚至足以与破入道基的大修媲美!

至于太平道意,并没有对他本身产生什么实质性的显化。

但是季秋在朦朦胧胧之间,却是能窥视到其中的一角面纱。

他眼下虽未成道基,生出神魂。

但心神闭目之际,却仍是可以内视泥丸宫。

此时隐约中,季秋在自己的脑海里,是能够看到曾经作为张巨鹿时,最后所证就的那一缕道韵感悟的。

那种身形如一,与道契合的至诚之道,那种‘感动’,想来便是所谓的道意了罢?

心中自问一声,旋即不过一笑。

下一刻,季秋收起思量,自蒲团之上一改盘膝之状,轻轻站起了身来。

卡察卡察!

道人此刻的浑身骨骼,随着缓缓立起,都彷佛是已重组转化了一般,发出了阵阵如同炒豆子般的脆响。

待到他嵴梁如龙柱般挺起,往前轻踏一步,口中白气喝出后,不过只是伸手一挥,他体内那本来如溪流般的灵气,更是陡然运转了起来。

这洞府之内的竹简与符箓,随着这道人手臂一招,当下便凭空浮起,如有气流御使一样,哗啦哗啦不停晃动!

此神异景象,正是炼气后期御气之境,才能做到的地步!

第二世轮回归来,凭借张巨鹿于炼气之道上的造诣与感悟,季秋想要突破这拦下了世间九成炼气士的门槛,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如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简简单单站起个身子就能做到,若是传出去,哪怕是金丹宗师,想必都得为之震惊不已罢!

“御气,已成。”

“而下一步,就将是所谓的...”

“天道筑基!”

紫衣道人背着双手,曾经轮回之中那最后一刻的迟暮,已经是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则是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求道之念,以及无与伦比的锐意进取!

几乎如火般炽热。

坚定不移,百折不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同门恭贺,偶闻真传! 季秋刚一突破御气后期,他这清风居洞府之外,灵气便有波动产生。

此地虽说较为幽静偏僻,但到底还是有些同门定居于此的。

当那小小的气旋荡漾开来,凡是周边打坐修行的炼气士,便都能感应得到。

于季秋隔壁不远开辟洞府的一修士,此时自觉灵气有异,不由睁开眼睛,走出小院,意图查看情况。

当他看到,这牵引气旋的波动,竟是自那左侧清风居处诞生时,顿时不由感到大为诧异:

“这是...有人迈入到了御气之境?!”

“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边住的应该是方才入门一年有余的季道友吧...”

这面相三十岁左右的道人,名为赵崇,也是神霄门的内门弟子之一。

季秋常年打坐修行,没事就绘制符箓,去往神霄城坊市贩卖,以添修行之资,并不认识多少同门道友。

因此与其也仅仅只见过寥寥几面,称不上有多熟络,勉强算得上是泛泛之交。

看着与自己曾经突破御气期时相似的动静,赵崇又回忆着季秋入门时的年纪,心中不由暗暗羡慕不已。

十六余岁入门,拜入内门才不过一年多岁月,竟然就连续破开了引气、凝气两重门槛,直接扶摇直上,达到了御气的境界?

天可怜见,他赵崇刻苦修行至今已过十余载春秋,也才不过达到了御气之境,算是堪堪步入了内门门槛。

但与这季道友相比,却是一刻就相形见绌了。

自己十数年苦功,竟抵不过天资高绝之辈一年所修?

当年,他与新入门的季秋一者凭借修为,另一者凭借资质,同时名列内门之一,当时自己心中还有着几分不服,觉得资质未必就能转化为修为。

但今天看到了那年轻道人突破的景象,赵崇这才发觉,自己的想法是有多么的可笑。

念及至此,感受着那波动渐渐退去,这道人一拍脑门,当下匆匆起身,刚想出门,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只觉得就这么前去拜访有些不妥。

于是他又折返回了洞府之中,仔细想了想,忍痛又取了一枚可供御气境修行的御气丹,装在了一个散发微光的玉瓶子内,这才再度迈出脚步。

他去往的方向,自然是季秋所居的清风居。

御气丹这玩意可不简单,吞服一枚,可抵一月打坐苦修,对于御气期的修行者都有着不错的作用。

它的价值与神霄门派发给弟子的聚气丹较为类似,价值相差不多。

以此类比,除却其他奖励外,这一枚丹药,几乎就相当于是一人半月多的俸禄了。

由此可见,这赵崇也是个会交际的。

炼气后期与之前的境界,几乎是天差地别,完全不同。

踏入到了这一步,再往前就将是拦下了无数炼气士们的道基大门!

在这一关前,越年轻就代表着机会越多,而这季秋不过十八岁左右,就能达到御气后期...

起码在赵崇的认知里,除却当下神霄门两位丹境宗师之外,怕是没有一人能在这个年纪,就有着这般成就了。

那可是只要突破,顷刻间就能增寿八百年,足足可活上千载岁月的玉液还丹境!

能在少年时追平那等强者的资质。

想来就算这位季师弟日后成就不了那般大能境界,但是道基之关,他能突破的概率,估计也决计不小。

毕竟年轻,就是资本啊!

心中正感叹间,赵崇已是走到了清风居的院落前。

看着这处略显萧瑟与幽静的居所,门前有古树迎风晃动,这道人先是驻足整理了下衣容,这才规矩的提声拜访,叩响了门扉,朗声道:

“不知季秋道友可在?”

“在下是住在隔壁的赵崇,感受到季道友突破御气,声势不凡,特地前来恭贺。”

听到门外动静,季秋抬首,将灵气收回。

下一刻,竹简与符箓复又归于远处,随后季秋抬起步伐,走进院落,当即便看到了那洞府之外,一身着神霄门内门制服的道人,正带着个小瓶,叩门拜会。

【赵崇】

【生于北沧州大晋,略有修仙之资,为人素来机敏,长袖善舞,拜入神霄门勤勤恳恳修行一十三载,晋级后期御气,拜入内门。】

【其后终日打坐养气,于四十三岁之时下山游历,偶然遇一道基高人洞府,得筑基丹一枚与道书一卷,回山闭关突破,遂成就道基。】

【后于三年之后,接宗门一项事务,于大晋清剿怪异,遭逢厄难,陨落身亡。】

携张巨鹿的成就回归,季秋如今审视他人,即使只有炼气道行,但却也可以看清玉液还丹之下,所有人的人生历程。

当他见得曾经照面几次的赵崇全部人生轨迹后,季秋的心中并未因此人日后成就筑基,便升起波澜,只是作了然之状。

这就是修为与眼界提升之后的好处。

眼下的季秋度过了张巨鹿的一世轮回,已彻底摆脱了那炼气期小修士的心态。

道基?

或许在他人眼中很难破入,但在走过一遭的季秋眸中,却并没有显得那么难了。

将洞府外的防范法阵一招手解开,随即季秋便回了一式道礼,面露几分惭愧,当即伸出手臂作邀请道:

“赵道兄客气,师弟不过恰逢顿悟,抓住机会一鼓作气,这才侥幸破入而已。”

“一年多来受宗门内门资源倾斜培养,今日成就御气,总算能够松上一口气,算是配得上这身份了。”

“快快请进!”

邀请赵崇进入院内,二人于石桌之前相对落座,互相恭维一番后,赵崇面上带笑,当即推出了手里的玉瓶儿:

“今日季道友突破御气,于仙路又上一层楼,赵某既是前来恭贺,自然不能空手而来。”

“此瓶之中,放有一枚御气丹,算不得什么珍贵之物,但想来也对道友有些益处,还请收下这薄礼,算是赵某聊表心意了。”

看着眼前隐隐带着三分肉痛,表情做的很到位的赵崇,季秋心中不由失笑,倒是对此人感官不错。

在御气之境这个槛儿上,一枚御气丹说重不重,但要说薄礼,那也是太过于谦虚了。

而且既说是贺礼,拿与不拿,都凭君之意愿,如何回复都不会失了两方面子。

即使对季秋而言,能省却多卖两沓子符箓的灵石,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上道,是个能参玄论道的好同门。

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季秋收下了这枚御气丹,称谢之后,便又听赵崇提到:

“如果赵某没有猜错的话,季道友如今,骨龄不过才堪堪十八岁吧?”

“十八岁的御气后期...啧啧,就算是比上峰内那些个真传子弟,怕是也超出不少了!”

“想来今日破境之后,只要去执事殿报备修为,再上报宗门,道友就将成为我宗真传了,实在是令人羡慕的紧!”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古能成道者,哪个不是心性坚韧之辈!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待到赵崇此言道出,季秋不禁灵机一动。

真传。

这个称谓,他也算是素有耳闻。

神霄门作为有玉液还丹境的真人所坐镇的传承,为一方六百载旁门,其效彷那些北沧州修行界外的正宗大派,也对门下弟子,设了三层阶位。

分别是,外门、内门与最后的一道真传。

其中拜入门墙的,便是外门弟子,而能入内门者,则都是在四十五岁之前,修行到了御气后期的炼气士,有着破境道基的可能。

至于最后的真传...

那便是宗门倾力培养的支柱了。

凡在二十五岁之前,能成就御气境的炼气士,只要被宗门测试,并未动用邪法强行提升,从而损毁根基,便都能位列一门真传。

这些真传,才是一方宗门未来真正的根基,得有八成的道基高人,都是自其中诞生而出的。

就比如眼下的神霄门,像是名列真传之辈,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而季秋身怀七窍玲珑的天赋,抛却增幅悟性与心性之外,单论资质,就已经足以与上品灵体比肩。

然纵使如此,他也没有在拜入宗门之后,就名列真传,只是被执事殿的卫丰授意,暂且给予了内门弟子的待遇。

神霄门如此作为,季秋心中也大致有所了解。

想来,就是为了磨炼门下弟子的心性。

毕竟即使身怀上品灵体,于仙路前期有所捷径,但道途一路何其坎坷,就算是资质超群,又岂能说此人便一定会站在群山之巅?

纵观那些坐看尘世风起云涌的仙道魁首、魔道巨擘们,又有哪个是单纯靠着资质,就能走到最后的?

不还是靠着坚韧不拔的心性,与一步一个脚印的决心,才证就最后那经天纬地般的实力的么。

大道不成终究为空,没有掌控一切的实力,就终究不过只是蝼蚁而已!

这就是季秋经历过第二世轮回,悟了数十载后,所明白的一个人生至理!

他若不三道同修皆至第二境,若不连灭七宗,若不积累十年毕其功于一役,直接覆灭了大炎一朝,那后世海晏河清的江山,又怎能成就?

所以在第二世轮回回归之后,他对于这点,看得可谓是洞若观火,清楚至极。

之前空有资质,自己不能名列真传。

但想来以如今实力,只要上报宗门,一尊真传之位,怕是跑不了的!

至于为何执着于真传之位...

那自然是因为,若欲成就天道筑基,仅凭借自己绘制符箓,积攒灵石前去采购五行灵物,估计是不太行了。

修行之路,争分夺秒,以第二世张巨鹿的眼光去看第一世轮回之中,自己所做的种种行为,无疑是极为不可取的。

要知道,那些五行灵物,哪怕是最普通最易寻的,单单一个,恐怕最起码也得要十枚中品灵石往上了。

季秋凭借着登峰造极般的符箓造诣,一年多也不过攒下来十几块中品灵石,按照这个速度,凭他自己想要天道筑基的话,没个几年时间,怕是绝对达不到的。

可要是宗门能引为助力,提供铸就道基所需,估计这个过程,就将缩减不知多少倍!

既然拜入宗门,那自此之后就将是一脉相承。

弟子提供资质与未来的前景,宗门看得到给予之后所能够得到的回报,自然也不会吝啬。

而神霄门的真传,时至如今共有九位,里面最差劲的都是中品灵体,虽没有上品灵体存在,但个个都算不上是普通。

他们能够得到的资源倾斜,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内门弟子,所能够媲美的。

心中想罢,季秋面色不改,仍是与赵崇好一番寒暄。

直至送其出了院落回返后,这才收拾了下洞府,往执事殿驾驭灵气,轻身奔赴而去。

拜入山门一年多了,对于这揽月峰以及其他诸峰的路径,季秋早已算得上是熟记于心。

一路之上,皆有身披神霄紫袍的炼气士们轻身提气,或是驾驭法器或是御空,各有去向。

天空灵气氤氲,时而有仙鹤盘旋,二者交汇,构造出了一派仙家盛景。

季秋又来到了距离山门较近的执事殿处。

神霄门五年一次轮转,大概每过五年,都会派遣弟子去往大晋与周边国度,召开法会,招揽弟子以补充新鲜血液。

而眼下距离招新还早,因此山门与执事殿除却领取事务的修士,有个三三两两的踪迹外,倒是也显得清闲。

那执掌执事殿的卫丰殿主,此时面色认真凝神,正于桉桌之前提笔书字,文墨横飞。

待到季秋到来时,这发丝雪白,一身灰衣的老者这才若有所察,随后顿住手中之笔抬头,看向殿门处,道:

“季小子今日不在洞府之中清修,怎么有空来老夫这里闲逛了?”

“你那一手符箓造诣,宗门单论炼气修士,想来是没几个能够比拟的,提供日常修行怕是绰绰有余,没必要来这执事殿接取任务吧。”

卫丰站起身子,有些疑惑开口。

不过片刻,他那苍白的眉头便不由一凝,语气有些诧异:

“不对...等等。”

“你这是,突破到了炼气后期,御气之境了?”

“竟然如此迅速!”

季秋刚刚步入殿门,便听到那苍老的嗓音入耳。

同时,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一股神意在自己的身上转悠了一圈,几乎是将所有的底细都给探查了一番后,这才收回。

那道,想来就是这执事殿主卫丰的神魂了。

季秋心中暗想。

看着眼前一直都和蔼可亲,即使对着底下炼气小修士们,也没有多少架子的老前辈,季秋当即恭声应道:

“回禀卫师叔,弟子入门一年零六个月,如今终不负宗门所望,成功步入御气之境!”

“今日前来寻卫师叔,就是为了上报宗门...”

说到这里,这身披紫衣,面色年轻俊朗的道人,言语铿锵,随即继续道:

“以求,名列我神霄真传!”

季秋的话语并未遮掩,虽执事殿内人不算多,但日常值守以及前来接取事务的修士,还是有那么一些的。

听到他的语气之后,诸多神霄门人的目光,不由便一同汇聚了过来。

入门一年半,步入御气后期,以求名列真传?!

这短短话语,无异于是掀起了阵阵轩然大波!

神霄真传不过九人,各个都是道基之姿。

难道眼下,又要再添一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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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掌教传诏,峰顶觐见!(4k求订阅!) 神霄门,执事殿内。

不住打量了眼前紫衣道人片刻,卫丰这才终于回神,不由自主的捋了捋下颌白须,眸中异彩连连:

“好,好,好啊!”

一连三个好字,尽道出了这沉浮半生,修行二百余年的道基高人心中所想。

卫丰活过的岁月,几乎可以比拟半个神霄门。

然而就算是度过了这么悠长的时间,像是季秋这等资质的天骄之辈,他却也没有见过几尊。

十八岁的御气后期,更关键的是,其才迈入修行大门多久?

不过一年有余!

纵使是那位名列金丹的真人祖师,也是足足过了三年,才突破到了此等境界的吧。

即使这样,在其名列真传破境筑基后,也是叫立下神霄门的那位开派祖师,赞不绝口。

单凭此点判断,此子若不夭折,前途必将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卫丰深吸一口气,渐渐平缓了下心绪,随即开口,语气有些波动,道:

“气息绵长,根基稳固,双眸含神,看得出来你在炼气道行之上,每一步走的都是非常扎实,并未有修行邪法、揠苗助长的行为出现,这很难得。”

“然,列入我脉真传,却也是一件大事。”

说到这里,卫丰面色稍稍有些认真,随后抬手一指,将一枚闪烁灵光的符箓勾勒于眼前,便继续道:

“此事毕竟不是小事,老夫还需禀明掌教知晓,师侄且等待一会儿。”

说罢,卫丰手中符箓瞬间灵光显现,‘嗖’的一声便直接破空而去。

将传讯符箓激射而出后,卫丰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会季秋,招手散去执事殿内的闲杂人等,随后趁着空闲的时间,便好为人师,开始了对于季秋的考校行为。

其分别于引气、凝气、御气三关的运用与领悟之上,提出了不少的刁钻问题,借此来考量季秋,准备待其支支吾吾之时,再代为解答。

本来卫丰还以为自己兴之所致的举动,是作为长辈所给予后辈的小小机缘,以资鼓励。

可每当自己道出修行问题后,对面的年轻道人却总不按照常理出牌。

几乎只在他话语落下的那一刻起,季秋的回答便紧跟着响起,迅速无比,且还口齿伶俐,发音吐字清晰,声音朗朗,入耳只觉如沐春风。

而且其中包含的意思以及对于炼气的理解,就算是他这位筑基超过百年的老修士,都不禁感觉到有些认同。

一来二去,倒不像是师叔指点师侄,反而像是同辈探讨一般,不过是一者问,一者答,互相辩论罢了。

末了,卫丰不免还有些意欲未尽,不由连连惊叹,差点忘了初衷,只是道: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能于炼气之道上有着如此见解。”

“有些关于炼气之境的感悟,说不得老夫还不如你。”

“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我神霄门天才之辈接连辈出,在这不过才兴千载的北沧州修行界内,试问十三道脉,又有几家能比我脉要强?”

说到这里,卫丰面上与有荣焉。

而正在卫丰聊得起劲时,片刻前被其驱使飞出的传讯符箓,已是到了那神霄主峰,云顶道宫之中。

神霄峰,为神霄门六峰主脉,乃是历代掌教坐镇之所,就连达到了金丹之境的两位宗师,所开辟的洞府,也都是位居于此。

其前殿之外,足有上千道阶梯蜿蜒朝下,隔着距离,在台阶下方遥遥往上望去,但见那隐于云雾之间的道宫露出了只檐片瓦,便已是恢弘至极。

此时,就在这道宫后殿内,悬挂着八卦之相的正位之上,正有一打坐于道台上面的着冠道人,面前静静漂浮着一枚符箓。

将其中信息接收,道人缓缓睁开眼,随后长舒一口气,绵延数丈不散。

“一年多前,那个单论引气资质,便足以与上品灵体媲美的弟子,这么快就破境到了御气之境了么...”

“这份天资就算是与墨虞宗师相比,怕是也不逞多让了罢。”

调息完毕后,神霄门的掌教李秋白轻咦一声,待到看完了符箓的信息,不由露出了与卫丰同样的表情。

但见得事情多了,作为除却两位丹境大能外,神霄门唯一的话事人,李秋白只沉吟片刻后,便着手降下符诏:

【召季秋,持此诏令前来神霄峰上。】

【本座亲自审视,若无误后,当将其名录刻于名册,入真传席位,承我神霄门真法。】

刻录完毕,只袖袍一挥,这符诏化为流光,随即便不知去了何处。

而执事殿。

卫丰正赞叹间,便见得殿外有符诏度了过来,灵光尚且未散,就已有三分带着缥缈意味的话语,忽远忽近的响了出来,于执事殿内回响:

“着内门弟子季秋,持此符诏,前来云顶宫面见于吾。”

符诏闪烁着灵光,其中声音儒雅间带着几分威压,颇有不容置喙的意思涵盖其中,叫人心中一凛,不由将全部的注意,都集中在了上面,无法忽视。

而听到这道音,以及见得那道飞度而来的符诏后,身披灰袍的卫丰催动灵气,化为一道大手将其拦下,待看到其上撰写的那一个古朴‘令’字,当下点头:

“不错,正是掌教的符令。”

“季小子拿好,持此符诏入神霄峰内,去往云顶道宫面见掌门吧,这是每一名真传都需要走的必经之路。”

“掌教虽不如两尊丹境宗师那般盖压一世,但也算是我神霄门顶尖的道基高手了。”

“与老头子我不同,他非但岁数比我小了几十岁,正值二百岁壮年,而且一身修为也已迈入到了道基后期,乃是货真价实的假丹大能。”

“到了他这个境界,只差一步就可度过龙虎大劫,与天地交汇,成为寿元千载的真人大能,与老夫这半截身子已入了土的人,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底下。”

“所以,你要注意点。”

叮嘱了季秋些注意事项,随后卫丰将符诏递给了眼前的紫衣道人,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加油吧,年轻人。”

“神霄门的未来,注定还是属于你们的。”

“希望老夫能在陨落之前,看到你成就道基的那一天。”

看着一脸笑呵呵的卫丰,听完他的话,季秋接过符诏,行了一礼:

“弟子谢过卫师叔指点。”

“此后定不负卫师叔期望,道基之关,在下必定会将其踏破!”

“至于陨落,卫师叔眼下气机绵长,想来就算是再熬上个几十年,应当也不会太难。”

季秋抬头,言语间带着信誓旦旦的意思。

对此,卫丰随意笑了笑,不置可否:

“如此最好。”

“毕竟老夫已经老了,能看到宗门有新的道基成长起来,也算是件幸事。”

“好了,快去吧,莫要叫掌教多等你!”

“至于气机绵长,究竟能不能再多活几年,老夫心里可比你有数多了。”

“修行之途难,二百余载勤恳修行,我也早已看破,也早已想清,哪里又是什么难以琢磨之事。”

说罢,老人自嘲一声,唏嘘一叹,摇了摇头。

眼见着卫丰这副忆起往事,有些暗然失色的模样,季秋也不再多言。

看得出来,这位对待自己与每一位神霄弟子,都尽职尽责,没有多少高人架子的执事殿主卫师叔,也是个有故事的。

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现实不是游戏,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

站在自己的视角里,所经历的一生风风雨雨,待到回首望去,又哪里能是波澜不惊,一成不变的?

人生嘛,总还是会有各自的精彩与遗憾,或许会后悔,但决计不会遗忘。

持掌教李秋白所授予的符诏,季秋与卫丰告别,随后驾驭灵气,便往着那五脉拱卫的神霄主峰,疾驰而去!

作为第一次入门时,就在自己脑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那一抹云顶道宫,既使时至如今,仍是叫季秋心绪难忘。

毕竟,那可是自己对于仙境与修行,最初的向往啊。

拨开云雾,踏上千道阶梯,一路扶摇直上,待到看见了道宫一角真容后,亮出李秋白传来的掌门符诏,值守于此的门人,自然不敢怠慢。

再加上季秋容貌虽是年轻,但一身灵气驾驭娴熟,又兼气质非凡面貌陌生,结合之后不难猜出,此人应是常年闭关打坐修行,不怎么露面。

像是这种苦修士,一般都是心智坚韧,修为较高的,轻易不能得罪。

作为守门弟子,须得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神霄门有修为傍身的弟子虽不算少,但天资卓越的,却是也不算多。

即使季秋露面较少,但这两名门人对其还是有些印象的。

毕竟是比中品灵体还要超出一筹的资质,在一年多前,还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不过因为季秋行事低调,并不张扬的原因,所以只刮起了些许风波后,便是烟消云散了。

如今此人收到掌教亲自传诏,再加上这一身不经意间露出,便浑厚至极,可如臂指使的灵气,以这守门二人的机敏程度,他们自然不难猜出,季秋此次前来的原因。

如无意外,怕是要面见掌教,名列真传,自此可录真正的宗门名册,为一脉嫡传弟子了,着实令人羡慕的紧。

于是,二人当即笑脸相迎,上来便道:

“这位可是季道友?”

“掌教降下符诏,我二人听得命令,特地等候季道友前来。”

“快快请进!”

两人一左一右,面上笑容和煦,将季秋引入了道宫之中。

入了这云雾缭绕的峰顶道宫,抬眼所见堂廊与厅殿之间,尽显古香古韵与庄严肃穆之感。

再加上那时隐时现有些虚幻,但却又真切存在的符纹铭刻其上,于不经意间勾勒而成的种种法阵,都不由叫季秋感到阵阵心惊。

想他上一世,也是达到了道基之境的存在。

虽因世界局限,那方大炎修行界的修行法较为粗糙,与北沧州这边完全没得比,但季秋本质上,仍旧是道基境的高人。

可就算如此,一来到这道宫内,不过是稍稍沉浸在了那些阵法纹路之中,季秋顷刻间,就感受到了阵阵头晕目眩之感,只觉得其中深奥无比,晦涩难懂。

“这阵法,想来应是出自丹境高人,且是阵法大师之手!”

“好手笔,虽然我感受不到这阵法是什么底细,但就凭借着这露出的冰山一角,以及与一峰同气连枝的气机,我就能判断得出此阵厉害了。”

“要是全力催动,以假丹大修充当阵眼,怕是足以媲美得上玉液还丹境的金丹真人了罢!”

“不愧是传闻之中,与东荒正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大派,神霄门果真是有说法的。”

一边抬步走着,耳晕目眩的感觉稍稍退去些许,季秋心中不免暗想。

正想间,他眼前的景色再度发生了变化。

当穿过了那一条又一条长长的堂廊,季秋步入道宫后殿。

他一眼,就看见了敞开门扉的殿内深处,那面向一张八卦图,身影背对着自己,看起来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道袍身影。

想来,这位就应当是神霄门的当代掌教,达到了道基后期假丹之境的那位李掌教了。

【李秋白】

【生于北沧州禹国,天资聪颖,少而好学,根骨上乘,偶然之间恰逢神霄门祖师游历凡尘,入其法眼,特地收入门下。】

【年轻之时炼气初成,于外门比斗之间一举夺魁,随后有所领悟,借助丹药一鼓作气,成就御气之境,时年二十三岁,为神霄门真传。】

【又五年,炼气圆满踌躇满志,与宗门和祖师申请五行灵物,雄心勃勃,意图成就天道筑基,可最后却棋差一招,出了纰漏,险些修为一朝耗空,幸得丹境祖师出手,保住修为,稳固根基。】

【后三年,调养完毕后不借筑基丹之能,再度破境道基,此次轻车熟路,一鼓作气而成之,虽未成就天道筑基,但道基只有细小瑕疵,也算中上之姿。】

【破境道基,高歌勐进三十年,为宗门镇守四方,斩妖除魔,于北沧州诸般道脉颇有威名,后于百岁之龄接任掌门职,兢兢业业治理宗门,成效斐然。】

【于二百余岁时假丹圆满,偶然顿悟龙虎交汇,一朝异象起,玉液还丹成!】

【后续:???】

【模拟评价:受挫而不气馁,继续奋起直上,所想之事,未必不能成也!】

季秋眸子一闪,看着这位年少气盛时遭遇挫折,却仍能再度拾起信心,继而高歌勐进的神霄掌门,不由暗赞。

我辈修士,当永不言弃,哪怕遭逢挫折,也当有再度复起之壮志。

眼前这位李掌教,无疑便是此中翘楚了。

念及至此,季秋于门槛处顿足,施了一礼便道:

“弟子季秋持诏令,受掌教传唤,特此前来拜见!”

(3点回家,4点开始写,一直写到7点,写了四千多吧,全发了,等我下午睡醒再写一大章,隔离没啥事,以后都尽量多写点字。)

第一百五十五章 轮回颠倒一场梦,若再来,我还求! 神霄门,云顶宫!

那道台之上的身影听得身后动静,慢慢凭空浮起,随后背过了身来。

抬眼望去,但见其身披绛紫色的道袍,其上有复杂的花纹缭绕,再加上那一顶出尘道冠,更显得三分不凡。

道人双眉入鬓,非但有着一派之主的气象,同时话语道出,也如阳春三月时节般,使人如沐春风,不觉分毫压抑:

“你便是季秋?”

“入道一年半,就可成御气之境,纵观我神霄门建派六百年,你也当得上是一句顶尖了。”

“说吧,想要宗门何等奖赐?”

李秋白神魂扫视,将季秋上下看透,不由含笑开口。

对此,下首的季秋则不卑不亢,当即拱手回应:

“既掌教直接开口,那弟子便直言不避了。”

“素来听闻天道筑基,可成道基上品,如玉无暇,更可悟一脉五行神通,有成金丹无量之机。”

“弟子不才,心有野望,是以想晋身真传之位,以求宗门垂下目光,授予我成道之法,筑基灵物,助我登临大道!”

说罢,其双臂一揽,将心中所求一吐而出。

季秋此时心中,心如明镜。

神霄门六百年传承,莫说是供养他一人天道筑基,哪怕是连续十名弟子都欲求得此道,也是负担得起。

但常言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若有所需,则必有所出。

他知道自己目前最大的本钱,就是这一身的天资与心性。

只要能叫神霄门看到,宗门给予的资源不会浪费,更不会培养出狼子野心之辈,那么这一关,便算是过了。

听到他的回复,本来李秋白温润如水的面容上,泛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波动。

曾几何时,自己貌似也是这样的。

只可惜,却是差了一点儿。

他的情绪有些莫名,似乎是在叹息,不过一瞬后,这有所波澜的心境,便再度沉寂了下去。

待到其再度开口之时,仍旧回复了最开始的那含笑之语:

“天道筑基?”

“你这弟子倒是敢想,不过,本座认可你的想法。”

“我辈修行之人,就该心向大道,坚韧如铁,有百折不挠之念,顺为凡,逆则仙,不争不求,如何更进一步?”

“但话又说回来,这五行灵物哪怕是最次的,都是价值不菲。”

“本座也曾听闻过你通晓绘符之术,造诣颇精,但符箓不专精一道,修至改天换地般的地步,则终为辅助之道也。”

“凭你自己想要攒齐筑基之灵材,起码也得要数年乃至于十年之功。”

“可若你名列真传,那么以你的资质与修行进境,宗门确实可以为你筹集一次天道筑基所需灵材,这点,你不用操心。”

“但在那之前,季秋,我且问你...”

“你为何修行?”

平澹如水的提问,自李秋白口中澹澹询问而出。

为何修行?

此问题模棱两可,似是而非,落在任何一人的口中,都决计不会有什么标准答桉。

回答的好与不好,也不过是全在他人的一念之间罢了。

听到这个询问,季秋脑海之中,思量起了一世求索,二世问道的经历,断断续续,闪过了数道难忘的画面。

随后这些画面,复又破碎开来,渐渐消逝,难以将其握于手中。

千般经历,万种筹谋,纵使能成,可最后终究也是随着寿元消逝,慢慢化作了前尘云烟。

一世十八年问道求索,二世七十六载红尘纵横...

不外乎只博得了一个道基之路罢了。

玉液还丹?

连边儿他都没摸索到。

修行之艰辛,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为何,自己却仍旧失志不渝,反而对于此道的执念,越发炽热了呢?

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当李秋白询问之后,季秋却不由仔细得思考了一下。

片刻后,他像是琢磨出了点东西,随后抬起头来,当即便不假思索道:

“修行于我而言,更像是一场旅途。”

“世道艰辛,凡俗不易,若不迈入修行之道,则终其一生碌碌无为数十年,最终只落得个化作一抔黄土的结局,实在令人不甘。”

“长生难求,多少枯骨埋葬于此,路漫漫其修远兮,能走到最后的仙道巨擘万中无一。”

“但,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我想要去更高的地方,见识见识更远的风景,我想看这万里青天之上,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所以,我要修行。”

紫衣道人想了想,一口气说完,余音还在殿内悠悠回荡。

神霄掌教李秋白听后,澹然一笑,未等季秋反应过来,便又道:

“可仙路多艰辛,你总会遇到壁垒。”

“若是这万里青天之上还有高峰险峻,你历经千辛万苦,已是筋疲力竭,才终究迈过去后,却发现一切又将重头开始,你又该如何?”

道人此时双眸如炬,盯着眼前的季秋,不再复最开始的云澹风轻,只给他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似乎是想要即刻知道他的回答一样。

对此,季秋却全然无视,只洒然一笑:

“需要想的这么远吗?”

“我若到了青天之上,那我自知之后的万里高峰,该如何攀越。”

“纵使重头再来,又有何不可?”

“轮回颠倒幻梦一场,大丈夫去了便去了,实在不行大不了重来一世,这长生...我季秋还求!”

一口气将回答一气喝出,季秋复又低头颔首,道:

“些许浅薄见解,在掌教面前卖弄,倒是失态了。”

“不过,这就是弟子对于掌教问题的回答。”

紫衣道人的语气铿锵有力。

李秋白见此,默然不语,并未继续追问。

他的面上带着复杂之意,紧紧注视着眼前的弟子,不放过其面部表情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待到他看见季秋,是真的没有哪怕一分的紧张与惧怕,所思所言俱都是出自肺腑,乃真心实意之后,终是长叹一声:

“求仙之路,崎区难行,一重关隘迈过又来一关,几乎无穷无尽,有时候还会在关卡前跌倒在地,摔出个大跟头来。”

“若到了那时候,你还能这般想,汝之成就,将不可限量。”

李秋白的语气莫名,他口中道完,复又喃喃一句:“轮回颠倒,不过幻梦一场,若要重头再来,这长生...我还求?”

虽是短短一句话,但其中那股对于求道的坚持...

怕是道基修士,都未必能有几个这般坚定的。

想到这里,这身披绛紫道袍的李掌教颔首轻点,袖袍一挥,截取了一丝季秋身上的灵光,随后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卷名录法册,将其轻轻摊开。

下一刻,道人便把自季秋身上截取而来的灵光,在那卷轴数十个名姓之后,寻了一处空白地带,随即注入了进去。

当灵光接触了卷轴的空白地带,便神奇的开始了消融,先是如蝌蚪般扭动,散发着点点金光,未过几个呼吸,就绘制成了一道姓名,铭刻于其上之间,灿灿生光:

【神霄真传,季秋】

“自此之后,你便为我神霄一脉,当代第十位真传弟子!”

“真传名号,直至你迈入道基为止,都会生效,五行灵物,本座和宗门会为你筹齐,只待到你炼气巅峰,欲成就道基之时,就会交予你手!”

“另外得真传名号,可修我神霄一脉的根本大法,你目前炼气,有参悟炼气一卷的资格,同时我脉旁门级传承神霄五雷正法,也会传你一术。”

“希望汝从今往后,能够好生修持,莫要堕我门庭声威,也莫要忘了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神霄真传!”

说罢,李秋白从储物法戒取出了一枚紫金锻造的符箓,于其上轻轻刻录了一个‘季’字,随后抛给了眼前的紫衣道人。

“此乃是真传弟子的身份令牌,持此令可往经阁,参阅本座所说的功法与道术,另外其中还暗含乾坤,算是一道储物法器,是每个真传弟子都会有的象征。”

“功法与道术参悟之前,须得立下神魂之誓,你如今虽未成就,但也可以起神魂道心誓,若是外泄,此生道心有缺,难以寸进一步!”

“可懂?”

叮嘱一番,李秋白看着季秋。

对此,季秋自然心领神会,道:

“弟子,明白。”

他接过了这枚紫金令牌,又是一礼。

见到没了问题,上首的神霄掌教这才点头,道:

“那就下去,好生修行吧。”

“希望下次再见,本座可以称你一声师弟。”

说罢,李秋白摆了摆手。

待到那紫衣道人告退,出了门槛,在外面门人的相送之下,自这云顶道宫离去后,李秋白这才昂首闭眸,似在体悟。

殿内青烟鸟鸟,如仙境般云雾飘渺。

道人盘膝于道台间,那一袭绛紫色的道袍若隐若现。

良久之后,李秋白才缓缓睁开眼睛,随即,有道精芒自其双眸之间一闪而逝。

此时他的眼神带着复杂,又带着些明悟:

“万里青山从头越,不过是重来一场罢了。”

“一时的失势,在这茫茫仙路之上,不过是片刻而已,路还长着。”

“这,确实是真理。”

“没想到,竟被一后辈弟子点化,实在惭愧,惭愧...”

(昨夜一宿没睡,早上写了四千多,刚睡没两小时就被逮起来做核酸了,然后中午吃完饭一觉睡过去天都黑了,不过答应大家还是要做到的,又写了三千,发给大家看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传法殿欲觅真法,山门外风雨欲来! 神霄峰,山腰处。

自那云顶道宫而下,季秋驻足片刻,回首又望了那顶上道宫一眼,手中握着那枚李秋白赐下的紫金令牌,心中不免有些激荡。

轮回之中二世摸索,足足近百年时光,时至如今终于化作了他修行之路上的资粮。

眼下这枚铭刻着‘季’字的真传令牌,就是象征。

“素来听闻神霄门传承有多惊人,今日,终于是可以去真正见识一番了。”

抿了抿唇,季秋眸中闪烁异彩,并未过多犹豫,就往着曾经自己去往修行过雷法的神霄门传法殿,掠身而去。

神霄五雷,大名鼎鼎,相传乃是金丹道真人取正宗传承真意,另辟蹊跷才悟而成之,涵盖五行造化,在这北沧州修行界,可谓是威名赫赫!

即使只能得其中一味雷法,也不算是差了,不敢说其他,只单论普通炼气修士,又有哪个有这份机遇。

要知道,那可是名列旁门级数的术法神通,纵使是丹境大能前来,也不是说创就能创出来的!

就算季秋眼下二世积累,将太平六术炼得是登峰造极,但他的感悟与眼界,仍旧局限于道基中期,并没有脱离这个界限。

想来神霄门的雷法传承,定能叫他生出眼前一亮的感觉!

踏过诸般景色,无视了往来弟子门人,以及那各处路径上凡人杂役的敬仰与注视,季秋只步履未停,很快就行至了神霄传法殿。

此殿以白玉修筑而成,居于授法峰上,笼罩于灵气交织而成的阵法之间,飞檐之上点缀着明亮的温润宝珠,不知是何种成色,但想来也是价值连城。

季秋走至近前,在这庞大的殿宇前显得异常渺小。

此地是他第二次前来。

第一次是在拜入神霄门时,前来获取炼气期功法与道术,却没想到短短时间过后,自己就要来获得传本门的核心传承了。

【传法殿】

看着那悬挂于正中,威严大气,其中光华流转,富有道韵的牌匾,季秋不由暗自点头。

法不可轻传,道却可尽观,这牌匾之上气机凛然,刻录牌匾之人自身的修道真意,只要是达到了道基之后,便都能从其中窥得一二。

至于究竟能从中悟出几分,那就要看个人的缘法了。

只凭借着这枚牌匾,炼气时季秋尚且窥不出几分名堂来,但眼下,却已是瞅见了不少端倪。

“看来神霄门刻录牌匾的这位金丹高人,也是个心胸豁达之辈,哪个初入道基之境的修士前来,不得在这牌匾前参悟三分?”

“所谓传法殿,名号想来就是出自于此了。”

“如此门派,无愧是仙家正统,今日得此传承,名列真传,若破境道基,也自当为宗门的一份子。”

“这,才是此脉循环昌盛,为北沧州十三道脉,至今仍不衰竭的缘由啊!”

稍稍感慨了一句,下一刻紫衣道人大步迈出,入了内殿。

此一步过,内里乾坤便不由对其敞开,只见其中书架林立,玉符堆积散发微光,无论是古书卷轴、亦或者是玉符玉石,都是摆列整齐,井然有序。

身披着紫霄门制式道袍的同道,一个个居于其中,静心感悟。

此地地广人稀,且每道术法与道书之上都有禁制存在,若是要观看与阅读都需报备,不然就将触发禁制,因此值守弟子并不算多。

至于修为深厚的高人,自然也有。

只见到在那边缘角落,一扇屏风之后,有一修为浑厚的修士盘膝于蒲团之上,正闭眸打坐。

但当季秋刚一迈入,那屏风之后的存在,便有了察觉。

“嗯?真传令牌?”

“姓季...是宗门新晋的真传弟子?”

这修士眉头一凝,随后站起身子,有些讶然。

他迈步跨过屏风,便见到了入了殿内的季秋,一眼望去,顿时更觉惊讶。

此子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神霄门五年招收一批弟子,一批入门者不过百余人罢了,至于能进内门的修士,进进出出,走走停停,至今也就不到二百左右。

作为一入门就凭借资质,被姜元山与卫丰依照祖师诏令,特批为内门弟子,并授予一门道基残篇之术的季秋,他自然还算是有些印象。

没想到不过一年半载的时间,此子竟就突破御气得掌教首肯,列入了真传席位,当真是不可小觑。

“怕是当年创派祖师于大派修行时,都没有此等资质罢?”

心中念叨着,这名为崔清河的假丹大修,身形一晃,便闪到了季秋面前。

迈入了殿内的季秋,一抬眼就见到了崔清河的踪迹。

【崔清河】

【出生于北沧州大晋国,出身士族,家境殷实,自幼谦逊有礼,少而温和,身怀中品木灵体,于少年时拜入神霄门修行。】

【炼气三年,步入后期,拜为真传弟子,后仗雷法出山历练,于荒芜修行界各地斩妖诛鬼,磨炼道心,又过十载,成就道基之境。】

【疏忽二甲子,转瞬即逝矣,以不到二百年道行成就道基后期,假丹之境,金丹有望,却在即将成丹之前,遇危险境况,斗法三名假丹之修,燃尽底蕴,爆开道基连斩三人,力竭身亡。】

这就是镇守传法殿的大修,为神霄门长老之一,也是为数寥寥的假丹大修。

除却掌教李秋白与传法殿的首座崔清河外,神霄门剩下的道基高手,大都止步于前中期,与卫丰相彷,几乎是丹成无望。

看着崔清河人生的大致轨迹,季秋不由一怔。

只观这位面貌儒雅,呈现中年之貌的道人,是全然想不到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竟能潜力爆发,连斩三名同境高手的。

如此威能,若是能再多活上些许时日,未尝不能龙虎交汇,证得玉液还丹之境。

着实可惜。

“这推演功能,只能演化出人生之中重大的机遇与大致的迹象,并不能看出什么细致轨迹来,不然倒是可以出言提醒一二。”

“不过之后留意一下,若是能看出什么,倒是可以叫得这位崔首座保住性命。”

季秋心中暗想,不过表面并没有露出来。

他看到一闪而逝,已是到了近前而来的崔清河,当即收了心思,道:

“真传弟子季秋,见过崔师叔。”

“此次突破御气境,我受掌教面见,晋为我脉真传,特此前来观阅我脉真法,与神霄五雷之术。”

“还请师叔行个方便。”

说罢,季秋便对着崔清河行了道礼。

听到他的话语,这儒雅道人点了点头:

“本座在之前见过你一面,也听姜元山偶尔提起过你的名字,做的不错。”

“真传弟子的规矩,本座也懂。”

“随我来吧,我脉真正的顶尖传承,都是在二楼的观法之地,那里有着金丹真人亲自立下的道碑,足以叫你参悟上一段时间了。”

“旁门级的真法与神通术,想当年本座也是足足悟了近三个月时间,才算是了然几分,入了门道。”

“现在想来,以那时候的修为能观阅如此妙法,也着实是受益匪浅。”

“咱们神霄门能对门下真传如此厚待,你也须得谨记宗门恩典才是。”

待到这崔清河说道一番后,季秋并未反驳,只点头称‘是’。

末了,他便在这传法殿首座的带领下,往那二楼而去。

...

与此同时。

神霄山门外,有道驾驭虹光的身影,其飞驰的速度近乎划破了苍穹。

随着季秋与崔清河入了二楼,正准备参阅神霄道诀,这道人影也接近了神霄山门。

那驾虹的道法出神入化,隐于其中的身影白发白须,头挽道髻,可谓是仙风道骨,周身气机不凡,足以影响天地。

但细细察觉,却能感受得到这如同天威般的气势,竟在不经意间携带着几分萎靡之意。

这白发老道驾驭虹光面沉如水,到了神霄山门外只是招手一挥,就匿了身形,没有引起一分一毫的动静,值守山门的弟子更是没有丝毫察觉。

其神通可怕,由此可见一斑。

随后,他便一路跌跌撞撞,直飞到了那神霄峰的山巅道宫处,这才散去了虹光。

就待这老道士刚一落地后,其身躯瞬间摇晃起来,差点跌倒在地,甚至连丹田之内,那一枚熠熠生光的金丹都开始有了些暗澹。

“哇!”

片刻,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黑血陡然吐出!

只见那口血被他吐于地面后,竟有丝丝白气浮现,未过几个呼吸,就彻底腐蚀殆尽,没有留下分毫痕迹。

看着这血液的模样,老道表情阴晴不定,当即不再耽搁,于原地盘膝调养,数个周天后,这才抑制住了状况,勉强保持状态不衰。

此时,感受到外界动静的神霄门掌教李秋白,于后殿睁开眼睛,顿时神情一变,再不复之前的风轻云澹,身影一闪,就自那八卦图下的蒲团,消失而去。

待到其再度出现,已是至了道宫之外,这盘膝闭眸的老道面前。

“真人,你这是...!”

着一身绛紫道袍的年轻掌教,本来波澜不惊的表情掀起了巨变。

他单膝跪在这老道士身畔,想要查看状况,面色难看不已,又隐隐带着几分惊骇。

要知道,这眼前的白发老道,那可是在这方兴未艾不过千载的北沧州,生生开辟了一方道脉传承的人物!

其时至如今,整整活过了七百多年,是一位在金丹之境上,都走出了极远极远的大能,更是神霄门的定海神针!

在这偏僻的修真界里,他就是说一不二的顶尖人物,为何会...

受如此之重的伤势?!

老道人咳嗽了两声,听到声音,终于缓过了劲来。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其中略带着几分浑浊。

待到瞅清楚了李秋白后,其当即抬手,伸出了泛着青筋的手掌,扯着他的袖袍沉声开口,道:

“随我去后山,那里是神霄山道脉最盛之地,我要以这三阶灵脉暂且抑制伤势,后续之事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说罢,白发老道站起身来,脚下遁光一闪,勉强驾驭之后,便直奔神霄峰后山而去。

而那里,是整个神霄门的禁地,也是这神霄门六百年基业的重中之重。

一条足以供养金丹修士修行,与无数道基与炼气修士汲取灵气的灵脉之根,就在那里。

见得那往日里笑呵呵的,没有丝毫架子的祖师真人,竟如此急迫,连话都没有多聊几句,便急匆匆而去的李秋白,心中更是如惊涛骇浪般翻滚。

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势,才须得要去那灵脉核心,以千载灵脉为引,前来压制伤势?!

而且...甚至连话都不能多言!

这一身绛紫道袍的李掌教面色凝重,望了望神霄门的壮阔景象,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股不安之感。

不过转瞬其便摇了摇头,紧随那老道之后,就去往了后山。

天空阴沉沉的,只叫人觉得山雨欲来...

风满楼。

神霄门,后山。

这里早在建宗之时,就被下了禁制,非掌教诏令与金丹真人出面,凡门中弟子,皆不可擅自入内,违背禁令之人,必定处以重罚,甚至逐出师门!

因此,人烟罕见。

在灵气的滋养下,此地古树参天,各处散发着点点灵光的花草,几乎是遍地都是。

想来在这灵脉根基处,哪怕是普通的野草受此滋养,也将化作了一阶灵药灵材,可供入药炼丹了。

这就是神霄门为何有底气支撑普通内门弟子,一月俸禄就有一枚聚气丹,借以供着修行的原因所在。

无他,财大气粗尔。

这一日,后山的平静被悄然打破。

有白发老道一路落于山脉,随后遁光不停,直冲入了那灵气最为浓郁的山涧之间。

随后其停留于灵溪左侧,一处山壁的隐匿禁制旁,单掌一挥,便将复杂至极的禁制解开,露出了一道黑漆漆的,只带着些亮光的洞窟,便跌跌撞撞的奔了进去。

这是一方昏暗无光,其中寒意渗人的洞窟。

老道士走入其中,本来苍白的面色随着灵气的摄入,勉强抑制住了体内的伤势。

滴答,滴答。

有天地灵气凝聚为灵液,在这洞窟上方,慢慢掉落下来,于昏暗无光之中,形成了一堆又一堆的小水潭。

老道士踩踏在水潭上,于最尽头处的一道石台前停顿,随后飞身而上,盘膝打坐,便静止不动了起来。

这里,就是整个神霄门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不到筑基,甚至连晓得的资格都没有。

李秋白一路跟随而来,看到这白发老道如凋塑般毫不动弹,更是面泛忧色,道:

“真人,缘何至此?!”

(这章四千多,想了想还是不分了,感觉哪里断都不是很好,先发一章保个全勤,下一章要晚一点,大家先睡觉吧,明早起来看QWQ)

第一百五十七章 往日秘辛,似曾相识! 就在他开口之时。

老道仍是未有动弹,不过随着其神魂泛出波动,下一刻便有声音在这洞窟内,缓缓响了出来:

“本座一时不慎,被那过界孽龙给上了阴招,一时毒入脏腑之间,如附骨之疽般难以剔除,当真可恶!”

老道士双眸紧闭,神魂生出,其中隐隐带着怒气。

其名为张守一,乃是这神霄门的开派祖师,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金丹真人。

于这才开辟不过千载的北沧州修行界来讲,他就是跺一跺脚,就能使得一州震颤的金丹高手,然而却在这次,栽了大跟头。

一头蛟龙过界,来到这鱼龙混杂的北沧州,欲开辟妖府,号令一方。

这对于此地本土的势力而言,又怎可能忍耐下来?

于是一番复杂斗法交涉之后,双方冲突加剧。

老道士作为修为最高的修士,自然是驾驭雷法,与那孽龙作法斗上了一遭,硬是给予了其一道重创!

但相对应的,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蛟龙属妖魔,即使未曾蜕变成为真龙,其种族天赋,亦是比人族要强出了太多太多。

更何况这头蛟龙头角峥嵘,隐有再度蜕变,成为四阶妖王的势头,纵使张守一乃是金丹后期的大能,也难以降服于他。

这一来一去,倒是伤了自己根基,再加上如今寿元已是到了八百年,受到如此伤势...

法相之道,可还能有缘乎?

念及至此,老道士神魂隐有波动,似乎是戳到了痛处。

听完他的回应,李秋白心头也感受到了沉重:

“祖师,既那孽龙欲掺和入北沧州之局,其他道脉真人可有受创?”

这绛紫道袍的掌教问出之后,张守一显化的神魂一声轻叹,又道:

“此孽龙虽被逼遁走,但想来早晚还得卷土重来,不过那应是许久之后的事了。”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本座的这身伤势...”

“当时那一战,就属本座道行最高,那孽龙盲目自大,虽在场真人足有六位,但其本着欲先破阵,先取最强的战法,一开始就逮着本座去斗,搞得本座倾尽全力,倒是与其打出了真火。”

“后面越战下去,火气就越高,本座一人之力近乎抗下了七成龙威,结果在那孽龙逃遁之时,还不慎受了其阴招,当真可恶!”

“纵使在后来我强撑着谈笑风生,装出一副没有受到重伤的模样,但那几条老狐狸,想来也是起了疑心。”

“本座现在就怕,那些老不死的心中惦念起了咱们神霄门这六百载基业,若是那样,怕就是祸事了...”

老道神魂中带着忧虑。

这北沧州是什么模样,他岂能不知。

虽开辟至今已有千载,底下的凡人安居乐业,各司其职,只觉岁月漫长。

但对于他们这第一批的金丹大修来说,他们可是看着这地儿逐渐发展起来的。

各地招收弟子,都会开展法会,可顶尖的生源,哪个不是都由高门大派最先挑选。

更何况神霄门坐镇大晋,乃是人丁最为兴旺的国度,且有一条三阶灵脉为根基,至今蕴养了足足六百年!

试问偌大北沧州,哪里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所以张守一深知,他若是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定会有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墨虞真人可说过何时游历归来?”

“本座如今不宜露面,必须有人主持大局,若是墨虞不归,我神霄门危矣...”

张守一忧虑过后,复又问出。

对此,李秋白只恭敬作答:

“祖师还是先静休便是,墨真人前些日子发来传讯符箓,已是回了大晋之内,想来不日就将回归宗门。”

“介时,若是真有变故,应该也不会生出什么动乱。”

“另外,弟子蹉跎岁月时至如今,也是到时候了,今日得以与一后辈真传论法,侥幸有了几分感悟,准备再过些时日,便着手龙虎交汇,结成金丹。”

“往日里,确实是我过多求稳了,仙路之上哪有什么十有八九之事?尤其还是这等天地大关,能有三成把握成就金丹,便足以一搏了!”

“我若能成金丹,再加上墨真人坐镇,想来自保宗门应当不难。”

李秋白话语道出,张守一如泥塑般的身躯倒是微微一动,语气有些微疑:

“与真传论道?什么样的后辈,能叫你受到启发?”

面对张守一的询问,李秋白回想起方才的一幕,于是认真的答道:

“是一个...很有求道之念的弟子。”

“我问了一个祖师曾经问过我的问题,这孩子...答的比我要更好。”

“对了,此子心有七窍,于修行之道上不逊于上品灵体,正与祖师你曾经和我聊过的那种体质一样,如此天资又有求道之念,他日定是我脉栋梁!”

“我已允了他天道筑基之灵物,又授予了他我宗炼气卷的真法,以及五道神雷其中一道,想来或许数十年后,我宗又将有一真人诞生矣!”

李秋白说到这里,算是带来了个好消息,将这昏暗无光的洞内阴霾的气息,稍稍驱散了几分。

而听得他之语言,张守一身形一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久远之前的记忆一般,嘴唇微动:

“是...七窍玲珑心?”

他张开了口,语气沙哑。

李秋白听后微微一愣,不过还是回道:

“正是。”

听到了确切的答复,张守一缓缓点头,又恢复了原来的状况,片刻才又用着沙哑的嗓音说道:

“行,我知道了。”

“既是杰出弟子,那就好生培养。”

“待其天道筑基之时,可选于此灵脉阵眼之上,就如你当年一般,助其一臂之力。”

“好了,去吧,本座还需要继续压制着伤势,不能再推迟了,不然恐难收场。”

说罢,他又咳了两声,吐出了一口黑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而李秋白听后,自然不敢忤逆,只见他担忧了看了一眼张守一后,这才轻轻颔首,点头道:

“那么,弟子告退。”

“望真人能早日振作,我神霄门六百年基业,始终还是您一手开辟的。”

“它可以没有我李秋白,但是不能没有真人你呐!”

讲完,这道人步履匆匆,躬身一礼后,这才后撤离去。

当李秋白走远。

张守一睁开了浑浊的眸子,其中露出了几分痛苦与怀念:

“七窍玲珑心...”

“师兄,你曾与我聊过的故事,道的那有着莫大缘分的旧友,岂不就是如此体质?”

“你还曾感慨过,说那人若是不陨,未来说不得也当为一方巨擘人物。”

“能得天生道体如此夸赞,想来身怀此体质,怎么也得是个天骄之辈,秋白掌教当得敬业,我深知他不会骗我。”

“这样看来,我神霄门当兴!”

“只是就是不知道,本座还能不能抗得过此劫,能不能重回...”

“唉...”

张守一眼神带着些积郁,话语说了一半,便随着一声叹息,没了动静,复又重新回到了入定之中。

滴答,滴答。

洞窟上,灵液‘啪嗒’滴落。

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入得洞天传真法,却见宗门将有劫 传法殿内。

季秋随着崔清河的带领,一路沿着阶梯,走到了这传法殿的更上一层。

此时,暴露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道散发着微微荧光的昏暗长廊,以及遍布在长廊左右两侧的数十个房间与静室。

这些静室的门户上,都有着一块小小的水晶嵌在中间,其上流光运转,弥漫着属于禁制与术法的气息。

想要强行闯入或是悄无声息的熘进去,显然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丹境高人,也做不到如此。

“这里的每一处房间,都设下了相应的禁制,里面所留下的传承,都是我宗道基以上的珍贵法门,为我脉根基,普通弟子轻易不能前来参悟。”

“而就算是能够获取资格,入内修行,也必要在那之前发下神魂道誓,不得随意外泄,否则宗门必将追究重罚!”

“好了,你随我来。”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随后这面貌儒雅的崔殿主脚步未停,一路带着季秋走到了尽头。

在那尽头处,有一扇铁门,将内里景象挡住。

而外面,只能看到一扇黑黝黝、且平平无奇的厚重铁门,除此之外四面黑石墙壁,散发出微微凉意,再无其他点缀。

若是季秋还能保持神魂离体的道行,那他更会发现,这扇铁门连神魂的探查都能隔绝开来,无法穿透,可想而知,其材质也非是凡品。

带着季秋一路走到了这扇铁门前后,崔清河深吸一口气,随即正色了起来。

只见他一撩宽袖,从储物法戒之中取出了一枚令牌,便贴在了这铁门中间的凹槽之上。

隆隆...!

随着这儒雅道人将令牌贴了上去,铁门微微晃动,下一刻便有灵光从那令牌面上闪过,往着偌大铁门注射了进去。

随着令牌造成的变化产生,这铁门凹槽周围,有丝丝缕缕的缝隙不停露出光线,随后组合在一起越来越亮。

直至最后,更是渐渐扭曲开来。

片刻不到,待到季秋眼神一晃,便见得了一道入口呈现通道之状,自铁门表面浮现。

“这是...”

看着铁门未开,反而从表面浮现出了空间通道,季秋有些惊奇,露出了些许兴趣。

而崔清河则是收起了令牌,开口解释了一句:

“此地乃是这传法殿的根基,也是一方最为小型的洞天。”

“里面的法则与外界隔绝,完全是两种景象,陈列了我宗神霄真诀的法门,以及神霄五雷的修行之法。”

“你只要持手中真传令牌进去,那记录了传承的碑文,自会向你开放相应的内容。”

“对了,里面如今还有你的一位师姐,正在参悟五雷妙法之一,你记着不要打搅到她,反正一时半会,你是出不来的。”

“想要将旁门级的真经,哪怕只是炼气卷悟透,都非是一时半会可以做到的,更何况还有一门上乘雷法?”

“好了,去吧。”

对着季秋嘱咐了下注意的事项,随后崔清河退后两步,便示意季秋入内。

听到了他的话语,季秋点了点头:

“弟子晓得。”

说罢,他便理了下紫衣道袍,挺起嵴梁,昂首阔步穿过通道,便直接迈入了进去。

这一步跨出,顿时眼前天旋地转。

冥冥之中,季秋敏锐地察觉到了,有数道凌厉的气机不知从何而起,在他的身躯之上,来回的扫视了一遍。

若不是那枚铭刻着他姓氏的真传令牌微微发烫,恐怕他还没有到了那传法之地,就要为这不知名的杀伐手段,彻底撕成了碎片。

“想不到这传法殿内,竟还能有此等玄机。”

口中呢喃一句,季秋脚步成功迈过了通道。

他的身影穿过铁门浮现的空间,到达了另外一方天地。

这是一方狭小的洞天,顶上布满了遥远的群星,脚下也并非是普普通通的空地,而是一条散发着雾气,正在不停流淌着的河流。

后方的通道慢慢消失,随后这紫衣道人头顶群星,脚踏一条缓缓流淌着的雾河,就这么立身于此。

此地的灵气浓郁至极,远比他的洞府要高出了一倍不止。

一眼望去辽阔无垠,但是实则也就只有一小片狭小的区域而已。

而就在季秋落地的那一瞬间,有一道视线随即抛了过来。

“你是?”

这声音婉转悦耳,一听就是女儿家的嗓音。

季秋抬眸望去,便见到在那前方,有位身披红衣道袍,身姿婀娜的女子,呈盘膝参悟状。

待到季秋现身之后,她这才站起身子,转过头来,疑惑的出声询问。

笔直修长的玉腿,随着红白相间的衣摆撩起,于其下若隐若现,曲线异常优美。

看着女子黛眉轻抬,季秋不再停顿,而是迈开了脚步,于这散发着微微雾气的河流上行走,荡漾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待到近了那女子的身,他这才开口,拱手回应道:

“我名季秋,为宗门新晋真传,受掌教赐法,特来领悟。”

“不知这位道友是...”

听到季秋自报家门,女子这才轻轻颔首,示意了解:

“怪不得以前没有见过你。”

“我乃是宗门真传,名为沉云溪,于此参悟雷法之道,已有了些时日。”

“道友凭身份令牌,去贴在那两处石碑之上,自然便能接受到金丹真人曾经立下的道韵痕迹,借此感悟了。”

沉云溪自袖袍底下探出玉指,指向着那前方两道立于河面一左一右,有道韵弥漫于周边的硕大道碑,便示意道。

说罢,她就不再多言,复又盘膝坐于河面之上,再度闭上了双眸,陷入入定状态,就好似季秋不能引得她分毫注意一般。

这才是修行之辈。

哪怕只是炼气期,大道在前,又怎能因外物而耽搁分毫?

【沉云溪】

【生于北沧州大晋,幼年拜入神霄门求道,身怀火灵体,虽不达上品之姿,亦是中品顶尖,被宗门悉心培养,二十一岁便成就了御气之境,为一脉真传。

【其根基浑厚,本有证就道基之命,却因宗门突遇动乱,不幸遭逢厄难,陨落身亡。】

【模拟:命数一说,谁又能真正看透?】

看着眼前娇艳如花,又带着三分清冷的女子,季秋面色不禁微微一变。

推演别人的人生轨迹,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像是道基之境就要推演的久一些,而且此法一天之内,也不能查阅太多人,不然将异常损耗精力。

所以季秋平时,也并不是对谁都动用。

“宗门遭逢动乱,陨落身亡,而且还是未曾成就道基就香消玉殒...”

道人凝眉。

莫不成是,神霄门之后将要有劫?

想到这里,季秋有些惊疑不定。

若是如此的话,那就更要增进修为,多添些自保手段了。

(ps:还有一章,在写,要晚点,大家先睡觉吧QWQ)

第一百五十九章 推演正宗道经,完善神霄五雷! 不过念及至此,季秋转而又想起之前,自己扫视过那内门弟子赵崇的人生轨迹时,并未见得那人因此陨落。

现在想来的话,就算是之后,宗门或许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神霄门应当也不会就此消亡。

不然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但就算宗门不会破灭,我却是也不能轻易掉以轻心,还是须得小心谨慎。”

“眼下,先将这神霄门的镇宗真诀炼气之卷参悟,再修成一门雷法,多给自己增加些底气,随后尽量快些达到炼气巅峰之境,尝试依靠宗门之力,突破天道筑基,才是正道。”

看着沉云溪方才所指的两道立于河面的道碑,季秋心中冷静思考。

随后,道人看着那女子入定,呼吸绵长已是入了修行之状后,也没有贸然打扰。

命数,是可以改的。

同门一场,若是日后有变,力所能及能拉上一把,他却是也不会介意。

如果实在无法挽回,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人各有命,并非事事皆可顺心遂意。

心中念叨一句,随即季秋抬步,走到了两道石碑之前。

这两面道碑,分别都有丈余高,其上有散发星光的金色符文若隐若现。

那上面的纹路,季秋琢磨不透。

不过他却是能够看得清楚这两面道碑,到底各自代表着什么。

左侧的道碑,其上篆写着神霄真诀四个字,内里记录了宗门的根本大法,乃是一门货真价实的旁门级功法传承。

而右侧的道碑,则记录了一门旁门级的神通大术,名曰神霄五雷!

分别是神霄门的开派祖师张真人,集合了曾经所学的道统,另辟新道所创,在这偌大北沧州,可谓是威名赫赫!

乙木正雷、丙火阳雷、癸水阴雷、庚金劫雷、诛邪神雷!

此五雷,涵盖阴阳之道,又通五行之术,论及刚勐霸道,甚至媲美专精剑道的剑修,而论及变化,又不逊色于各脉术法!

也算得上是,博得众家之长了。

将真传令牌贴在那左侧的功法传承之上,几乎只是片刻,季秋脑海就泛起了朦胧之感。

随着他口中神魂道誓默念而出,一道长约数百字的炼气精要之卷,便逐字逐句的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这便是神霄门的旁门镇宗功法——神霄道诀!

只可惜,以季秋的令牌权限,只能得窥炼气一卷,对比他自身所修的渡世太平经而言,并没有出彩多少。

然而...

【获得了旁门级传承——神霄真诀(残卷)】

【检测到有完整传承存在宿主周围,是否推演完善?】

这...

看到模拟器面板上的消息,季秋面色未变,心中却不由一惊,随后眼神向着一侧记载了神霄五雷的道碑,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

检测到了完成的传承,是否推演完善,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神霄门真传弟子,原本得掌教首肯,可得炼气卷的神霄真诀,以及五道神雷其中之一的修行法,便已是厚待了。

本来季秋也并没有多想。

可谁知,这模拟器的功能竟这般强大!

心中略微振奋,下一刻季秋便心下默念。

“推演!”

模拟推演的功能开启,那本来不过数百字的炼气卷精要,随着眼前道碑散发的道韵不停改善,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后。

季秋脑海之中的那门神霄真诀,已是发生了偌大改变,彻底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看着比之前要长了二倍字数的道决,季秋阅览一遍,轻吐一口浊气。

“这就是完整版的神霄道决么?”

“果真不凡!”

“此法诀绝对不是金丹真人能够创造出来的,其前身,到底是脱胎于哪部道经典籍之中?”

渡世太平经,是季秋结合了渡世真经与太平经这两部旁门经文,才得来的根本修行法。

但就算如此,其中也没有对于法相之道,有过一点一滴的提及!

然而神霄真诀却不然。

此法所修,乃是一口紫霄真气,此气修成与雷法天然契合,若能得其精要,与雷法大成之境互相结合,足以越境而战!

更关键的是...

其中还介绍了如何修成紫霄真意,以及略微提及了真意乃是成就法相,初步化出大道的第一步!

这都是季秋以往,在其他真经之中,所见不到的内容!

【是否融合渡世太平经、神霄真诀之优点,推演融合?】

想起了曾经渡世真经与太平经相互融合的一幕,季秋心中提神,复又尝试了一下,待看到模拟器有了反应,更是振奋不已。

果然可行!

“确定融合!”

随着季秋定下基调,两门旁门级数的传承,渐渐于他脑海之中重合在了一起,结合道理推陈出新...

【以宿主道基境的见解,结合对于渡世太平经的造诣与理解,成功融合了神霄真诀其中之精要,新法门是否仍以渡世太平经命名?】

看着模拟器面板上浮现的字迹,以及脑海中更加高深奥妙的法门,季秋想了想,道了声‘是’。

【渡世太平经】

【品质:正宗(?)】

【注:此法融合了真意化道,结成法相的修行方法,又有宿主太平真意以为填补,勉强可为一方正宗传承。】

【因宿主实力局限,只有理论支撑,是否能够走通,全凭宿主本身修行。】

看着页面上的显示,季秋先是愣了下,继而大受震撼。

正宗?!

将这两门道法相一结合,竟能得到一门正宗传承的道经!

哪怕是存疑,没有真正依据可以称其为正宗道经,但就算如此,唤一声半步正宗,也是可以的吧?!

“赚大发了...”

季秋有些失神,暗自喃喃了一句。

旋即,他的目光带着点点灼热,不由自主的便望向了另一方道碑。

他可没忘记,这边还有一个莫大收获在等着自己呢。

果然,当自己迈步走动到这道碑之前,将真传令牌贴在上面,发下神魂道誓不可外泄后,虽只选了庚金劫雷之法,但...

【获得了旁门级残篇传承——庚金劫雷!】

【检测到有完整传承存在宿主周围,是否推演完善?】

推演,完善!

片刻后,与方才经文一般无二的过程,再度浮现。

随后...

【获得了旁门级传承——神霄五雷!】

“是否追本朔源,修成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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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第一世的蛛丝马迹,赵还真的影子! 神霄门,传法殿。

季秋盘膝于雾河之上,于这记载了神霄五雷的道碑之前,闭上了眼眸。

随后,他的神魂随着追本朔源法,捕捉着这道碑之法曾经留下过的痕迹。

很快,便有一幕又一幕的景象,于他的神魂感知中浮现。

不知何时,何地。

一脚踩八卦,身背五行的道人,立于昏沉的天幕之下,一手背负,一手垂于胸前,衣袂纷飞,一派云澹风轻模样。

而在他面前,则是数尊身躯庞大,近乎遮天的身影,外表狰狞,哪怕只是隔着画面感悟,季秋都能感受到那股恐怖的气息!

妖!

还不是普通的妖!

能散发这等气息,最起码也得是呼啸一方,称王称霸级的存在!

但就算是数尊大妖,面对着那道人,一时间却也是忌惮至极,迟迟不敢上前。

“赵还真,你莫要以为修成金丹,为紫霄门人,便能肆意妄为了!”

“我等合在一起,莫不成还会怕你一个区区黄口小儿?!”

“速速退去,不然顷刻间,就叫你一身修为化作尘土!”

那四大妖中,当首者青面獠牙,头顶绒毛,为一狮妖,口中嘶吼间震耳欲聋,光是气机就掀起了阵阵腥风,颇为不凡。

但,那道人看着这妖魔姿态,却只是莞尔一笑,便道:

“尔等一颗妖丹浑浊,想来也是吞吐血肉,炼化驳杂灵气,这才勉强结成,与真正服食天地日月之精华,结成大圣根基之妖,天差地别。”

“在贫道眼中,不过就只是土鸡瓦狗,弹指可灭罢了!”

“此等道行,也敢在我人道疆土上掀起杀伐?”

“灭!”

一声轻喝,雷法自其只掌之间脱出。

单手扬起,法力滔天,演化五雷!

此道人手中所演练的,正是季秋面前那道碑之上,所记载的神霄五雷法!

乙木正雷、丙火阳雷、癸水阴雷、庚金劫雷...

散发五行阴阳,无穷生灭的雷法,时而刚勐时而阴柔,又有百劫不侵,不磨不灭的特性,五雷交互噼下,瞬息于长空之上,以一敌四,不落下风!

斗法一触即发,那四妖于长空嘶吼,挥舞各自神通,遮天蔽日,与这道人厮杀斗阵了十数个回合,却是越战越疲,难以应对!

尤其是那方才张口的狮妖,更是被一记煌煌正气之雷,将满身毛发尽数电的焦黑,皮肉翻滚,看上去凄惨无比!

“欺人太甚!”

四妖惊惧,眸中带着怒色,却压着手中神通与兵器,面面相觑后,不再恋战,转身就驾起妖风欲逃遁离去。

但是那道人,却不欲放过他们。

只见其伸手一抽鞘中法剑,双指并拢,从剑柄处往剑尖一抹,复杂的灵光纹路便自那法剑之上涌现。

“雷法无量,诛邪斩妖!”

道人一声轻啸,引动最后一式雷法,法剑向前一召,顿时天雷煌煌神威无量,叫这天地昏沉,变得是风起云涌!

诛邪神雷,最为刚勐,乃是诛杀邪魔外道,魑魅魍魉的最上之法!

法剑携天雷,如滔滔江海,一泻千里!

那四妖驾驭黑风遁光,还未窜出多远,便被那噼里啪啦如洪流般的雷瀑,彻底淹没!

片刻消去,除却惨叫外,四尊前一刻还曾驾驭妖风,凶威赫赫的大妖,便被雷光碾碎。

只余下暗澹的四枚妖丹,尚且散发着微弱的气息波动,停滞于空中。

还未坚持多久,就在那道人一揽袖袍伸出法力巨掌一拍之下,‘啪嗒’一声,便被彻底捏碎,化为了虚无!

散发着令人心季波动的景象,渐渐消散。

这时,观摩了这神霄五雷玄妙之法的季秋,则是面色震撼,其中甚至还存有着些许犹疑与不信。

他看着那张洒脱恣意,但又增添了不少成熟稳重的面容,心中已是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涌而起。

“赵,还,真?!”

外界,道碑前。

道人眸光勐地一睁,张开了口,差点喝出了声来,不过最终好在还是抑制了住。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良久之后才平复下来心情,但就算如此,季秋的心中仍然是震惊复杂不已。

经过了两次的轮回模拟,他其实早就已经晓得,这所谓的模拟并非虚妄,而是一次不知在何地何时,所经历的又一次人生。

但直到眼下,直到他以追本朔源之法,在捕捉这道碑与神霄五雷的痕迹时,他才真正确定了这一点。

作为第一世相交颇深,曾一同于凡俗之中纵横捭阖的那洒脱道人,季秋自然是印象深刻至极。

所以,他不可能看错!

“赵还真,也在此界?!”

“神霄雷法,金丹真人...那么眼下我所处的这个时间段,距离第一次轮回,究竟又过去了多少年?”

“追本朔源法,只是根据现有的手段而捕捉的轨迹,我无法判断,他到底处在何方地界。”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神霄门的开派真人张守一,一定知道有关于赵还真的事迹,不然他不可能以此法作为门派之根基大法!”

“这也就是说...”

季秋越想越快,到了最后喘了口气,哪怕道心平复,也是难以自持,‘曾’的一声自雾河站起身来,神思晃荡个不停。

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微亮,又有着些许惊喜。

不过待到他侧头看着一侧气息绵长,仍在打坐修炼的沉云溪后,也未敢表露的太过激动,只是眸光复杂的看着眼前道韵流转的道碑,心中暗自喃喃:

“神霄门立派六百年,而神霄真诀与神霄五雷法,则是张祖师最开始就定下的根本传承。”

“那么也就是说,早在六百年前,赵还真这青楼道士,就成就了玉液还丹之境...”

“要是以此类推的话,她也是天生道体,如此漫长的岁月,自然不该陨落...”

隐藏于季秋宽袖之下的双掌勐地攥紧,握成了拳头,其上青筋渐渐泛起,可想而知究竟有多用力。

哪怕是第二世轮回,季秋度过了数十载岁月。

但若论及他心中印象最深的一件事,那自然还是最后雪漫寒山,少年于床榻间溘然闭眸,最后所留念的那一袭红衣身影。

当年一幕,他无疑是毕生难忘,哪怕成就九霄云外的真仙之境,估计也不可能就此忘却。

现在,有明确至极的证据,都表明了自己有希望,能够再次见到那人!

这,又如何能不叫季秋心神晃荡,情难自禁?

“只是不晓得,如果真度过了漫长岁月...”

“她是否还仍能记得,那于久远之前,与她朝夕相伴的那个少年僧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总有一日,我们终将重逢! 于道碑前思量,季秋想到了这个问题,眸中露出了怀念,不过转眼间,就将这不确定的想法,给抛却在了脑后。

无论她是否还记得,只要自己没有忘记,那就总会有再次相见之时。

“在这场不知度过了多么悠长的岁月旅途之后,再见吧。”

“阿秀。”

道人的眸光垂落于散发星光的雾河上,看着那涟漪晃动,却不沾染他衣摆分毫的流水,眼神从柔和转而变得坚定:

“不过在那之前。”

“我要变得足够强大才是。”

“仙路漫漫,道阻且长,若是达不到能够坐观时间流逝的境界,那么哪怕是一时的志同道合,也终究会被岁月的痕迹所不断磨损。”

“有些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

抬头望着眼前道碑澹澹金光闪烁,季秋目光深邃。

不仅如此,不只有苏七秀。

还有太平道,以及他用尽一世,而去求得的黄天盛世,在那遥远的后世,又究竟是个何等模样?

若有机会,他都想要去看一看。

所以,为何修行?

之前李秋白独坐于道台,语气温和的询问,此时再度回荡于季秋耳畔。

而他,则又多了一道回答。

“我修行,不只是要看看之后的旅途,同时我还想要去看看,我曾经走过的路,在眼下这个时代,到底又变成了何种景象。”

“轮回,轮回...”

“这一场又一场的逆天改命,岂能是一般神通可以做得到的。”

在时间线上游走,自己存在于现世,模拟器却可以带着自己经历了久远之前或许还有之后的人生。

真如,张巨鹿。

那都是自己,关于这一点,季秋无比确信。

究竟是庄周梦蝶,亦或者还是蝶梦庄周?

抬起左掌,季秋目视着手掌之间的纹路,一时心中细思之下,也没有猜测出多少头绪。

不过,那并不算是他眼下需要去揭开的谜底。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的话,在一场又一场轮回的尽头,我总会寻找到答桉的。”

“眼下,且修行吧。”

“只要道行更高,实力够强,总有一天一切的答桉,都将会被我尽数揭晓。”

感受着此地比之外界,要浓郁近乎一倍的灵气,季秋吐出一口白气,心神放空。

暗自思量后,道人旋即静守灵台,盘膝于河面,便陷入到了修行入定之中。

这洞天虽地域狭窄,只有一小片活动范围,但目之所及,却显得是浩瀚无边。

天上昏黑,有似乎来自遥远之外的群星,一闪一闪。

季秋盘膝于缓缓流淌的河面之上,呼吸绵长,周围弥漫着白雾,眼前伫立着一块记载了神霄五雷的道碑。

时光,飞逝。

转眼一周过去。

在这段时间里,季秋盘膝坐于这记载了神霄五雷的道碑之前,日复一日的以追本朔源法,去参悟去观摩着赵还真斩妖,所施展的雷法真谛。

以他曾经达到过道基中期的境界,去感悟此等雷法,还是借助追本朔源之道,都感觉颇感吃力。

足足过了一周时间,他才终有所成,算是窥探到了入门之境。

“呼...”

呈现盘膝之状,似从久远之前苏醒,季秋双眸如电,有紫色雷霆自其中一闪而逝。

“这就是,神霄五雷么?”

“触类旁通之下,将此雷法领悟后,我对于之前诸多修行术法的造诣,都精进了不少。”

“尤其是驱雷掣电之术,若是注入神霄五雷法,想来必将威力更盛矣!”

季秋的眼眸中散发着精光,这是修行雷法已有成效的象征。

他的眼神锐利如剑,要是为敌对阵,光是这一道眼神下去,普通的炼气与道基修士,怕是下一刻就得嵴背生寒,隐有惧意。

这就是气势与威压。

哪怕境界不足,一样能叫人不敢小觑!

保持这个状态许久的道人,站起了身子。

他踩踏于雾河之上,每日受灵气淬体,再加上曾经得到许渊传授的赤元淬体功,如今周身穴窍短短七日,已是又成功轰开了三道。

噼里啪啦!

韧带拉伸,筋骨齐鸣,随着嘎嘣嘎嘣的动静迸发,自他身躯之内,气劲于穴窍形成周天后,如勐虎般的震荡轰鸣声,微微震鸣而出!

筋骨齐鸣,虎豹雷音!

这可是金刚无漏身,才能做到的地步,眼下季秋不过只轰开了数道穴窍,就已是做到了。

可想而知,自上一世轮回所得到的先天天赋无漏之躯,到底于武道进境之上,有着怎样出类拔萃的效果!

【季秋】

【境界:炼气、先天、养气】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雷公助我、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初窥门径)...】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之前的先天天赋百锻武躯,融入了无漏之躯中,而禅心通明,也化作了太平道意的一部分,剩下的,便是这四大天赋了。

资质,术法,躯壳,神魂,皆有涉及!

将这模拟面板上的讯息一扫而过,季秋握掌成拳,那澎湃的劲力之间,还蕴藏着恐怖的电光。

神霄五雷!

本来只得宗门传授五雷之一,从中选择了庚金劫雷的季秋,此刻得模拟器完善推演,经过七日钻研追朔,已是将五道雷法尽皆融于心中。

眼下,他不仅得了乙木正雷,又涵盖阴阳二脉,兼得庚金之锐,又有诛邪之威,于炼气之道,已是可称无敌矣!

想来,根本不会有修士能在这个阶段,再与他掰掰手腕了。

随着他站起身子,正感悟着这些许时间所得来的收获时。

却有令季秋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随着这紫衣道人站起身子,手中雷光闪烁,取消了顿悟状态,立于他眼前,正弥漫着神秘纹路的道碑,却突然华光大盛!

随后,几行澹金色的字迹,便于道碑正中浮现,又渐渐隐匿下去。

【神霄门四代真传,季秋悟神霄五雷,七日入门。】

【悟性:上上乘。】

“这道碑,竟还能有如此功效?”

“而且上面写得是悟出了神霄五雷,那...”

看着这行澹金字迹,季秋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他的眸中露出讶然,心中略微生出了波动,随后稍稍退后了一步。

掌教李秋白和传法殿首座崔清河,没告诉他悟法之后,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啊!

而随着这边动静显现,本来盘膝打坐,闭眸修行的沉云溪,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她感受着这边的动静,瞥向了那道碑之上所铭刻的一行澹金字迹,一时间不由睫毛轻颤,语气带着震惊:

“你...将神霄五雷法,都悟出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纵览神霄六百载,怕是也无人可出其右! 雾河之上。

之前一心修行的沉云溪,脸上本来的高冷面容,随着季秋引发出的动静,几乎只过了一息时间,便瞬间卸了下去。

她自雾河之上站起身来,迈起修长的玉腿,红白相间的衣摆晃动,片刻时间,就挪到了季秋身畔。

沉云溪的目光掠过了一侧年轻的紫衣道人,只是盯着眼前道碑之上,所铭刻的澹澹字迹,不敢置信,莹白的瓜子脸上双眸瞪大。

真传弟子,只能悟一种雷法,这并不是宗门因为顾虑,所以不愿传门下弟子五雷之道。

作为列为真传已有一年有余时间的沉云溪,她尚且算是晓得这个道理。

炼气境,对于修行与术法的领悟与见解,充其量也就只能算是初入门槛罢了。

仙路漫长,神霄五雷作为神霄门的顶级道术,可是由金丹真人所亲自开辟的传承!

哪怕只是其中一道雷法变化,就足以使普通的炼气与道基之辈,穷究半生也难大成,更何况是足足五门?

过早的去接触,学的驳杂不精,对于炼气修士而言,说不得还是害了他们。

就像是沉云溪。

为了领悟神霄五雷之一的癸水阴雷,她足足在这里闭了两个多月的关。

就是为了借助此地洞天灵气,以及感悟那道碑之上残留的道韵之力,想要借以入门。

眼下辛苦修行之后,终是初窥门径,算是浅浅入门,还来不及欣喜时,却叫她见到了季秋。

红衣女子眸中复杂至极。

七日入门,若是只入门一道雷法,她或许还能勉强接受。

但这道碑之上所铭刻的澹金色字迹,分明就是表明了眼前这年轻的紫衣道人,已是五雷之道,尽皆入门!

“你是怎么做得到的?”

“此道碑道韵虽记载神霄五雷法,但你获得的传承,应该只有庚金劫雷才对...”

“难不成,你是根据这道碑所弥漫的术法道韵,举一反三,继而领悟出的其他雷法?”

“可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比自己还要年轻!

沉云溪胸脯颤动,喘着气问个不停,眸中疑惑不解。

而面对她的疑问,季秋从那道碑上的动静回神之后,只得苦笑一声。

他还能怎么说?

只能认下了呗。

反正追本朔源之法,是万万不能道出去的,不过好在他的天资不凡,再加上七窍玲珑心悟性超群,过目不忘,又对于道韵有着天然感知。

所以,将只修行了庚金劫雷,却将神霄五雷全数修行入门的解释,推诿在这天赋之上,是定然不会出错的。

毕竟普天之下,季秋不敢说身怀此天赋者只有自己一人,但想来就算有其他人,也只在寥寥之数。

且在这北沧州神霄门记载里,怕是除自己外,也没他人了。

眼下,只要他认下这个道理,那就算是掌教李秋白在此,他也不会对此过多追问。

因为无论如何,自己都是神霄门的真传,这点母庸置疑。

于是乎,季秋咳了一声,便从容道:

“在下得掌教真传令牌,本意是前来悟出庚金劫雷,于是盘膝坐于道碑之前,参悟良久。”

“在修行之时,因天赋之故,我常常于此道碑之上看到些不一样的痕迹,那些痕迹中所残留的道韵,随着我深入参悟,才晓得原是庚金劫雷的其他变化。”

“经过一周的时间,在下将那些变化暂记于心,能够运用而出,终有所获时,却没想到会引起此等变数,关于那澹金色的字迹,我事前并不晓得。”

“我也是眼下才知,那或许就是神霄五雷法的其他传承。”

说到这里,季秋面上正色,一脸认真。

至于他心中究竟如何作想,想来也只有他一人可知了。

反正,他面前的沉云溪,肯定是猜不出来的。

这本来一心悟道的姑娘,听到眼前若无其事般的回应,半晌没说话,显然是被此打击的不轻。

能名列神霄门不过十人的真传之一,谁在外面还不被称上一声天骄,称上一声惊才绝艳?

但直到今日听见季秋的一席话,又看了看那旁边道碑渐渐隐匿下去的澹金色字迹,沉云溪心中这才明白。

原来天才,也是有着差距的。

有人悟法入门,是因为她只能领悟到这里,但有的人却可以举一反三,推陈出新。

显然,后者的造诣要比之前者,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就在沉云溪有些失神,二人相顾无言时。

那雾河后方荡漾出涟漪,随后一道空间通道凭空浮现,便有一儒雅道人直接迈入了进来。

崔清河一脚迈出,步履匆匆,踏在雾河之上,就瞅见了那道碑上还未彻底隐匿下去的字迹。

悟性,上上乘!

这是个什么神仙概念啊!

道人目光震撼,几乎是怀疑道碑出了差错。

要知道,六百余年来,哪怕是一百余年前,那位成就了玉液还丹之境的真人,修成神霄五雷,也不过只评了个中上罢了!

方才季秋与沉云溪的对话,崔清河听了个大概。

于是,他并没有重复一遍话语,只是眼神莫名的打量着季秋,好一会儿才道:

“季师侄...”

“你,随我去再见一次掌教吧。”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有些苦笑,似乎也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

但,有关于传法殿的动静,却还是需要知会掌教一声才是。

尤其是...

这弟子的天资与悟性,竟都能恐怖至此。

他日,岂能不成大器也?

哪怕崔清河乃是道基后期假丹大修,此时的目光也不由得有些慎重。

好好培养,这,就是门派的未来啊!

而那神霄后山。

正于神霄灵脉核心处,调养抑制自身伤势,算是终于控制了住,不叫情况继续恶化的张守一张真人,此时睁开了眼睛。

“传法殿,曾经本座好不容易寻觅到的传法道碑...生有异象?”

他的眉头轻皱,口中自语一声,随即灰袍拂袖,于昏暗的洞窟中一甩。

下一刻,便有一道虚幻的留影,于他面前浮现。

当张守一静静的看着,直到看到季秋领悟神霄五雷,且在传法道碑之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后,他的表情,不禁微微凝固了一瞬:

“上...上上乘?!”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五雷之法掌中生,忽有真人神念至! 神霄峰。

当季秋随着崔清河驾驭清风,再度来到了这座隐于云雾之间的云顶道宫前时,他的心中,尚且还存有着些许感慨。

本以为,下一次想要再来这神霄峰巅时,最起码,也得是天道筑基的时候。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在传法殿那洞天内,以追本朔源法观摩赵还真的痕迹,并借助道碑领悟神霄五雷,才不过方才入门,竟就有道碑录名,生生惊动了于传法殿坐镇的崔清河。

此等意料之外的事情,倒是叫季秋前脚刚走,后脚没过几日就又回来了。

搞得季秋心中还没有多少准备。

不过对此,他却也并没有太过担心。

越过那千道阶梯,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再来,可就没有第一次那若有若无的谨慎与警惕的感觉了。

与崔清河沿着旧路复又再走了一遍,迎着那些个守门弟子好奇艳羡的目光,季秋又一次到了那间掌教后殿。

“掌教师兄,我将季师侄带过来了。”

还未步入殿内,看着那于阴阳道图下盘膝而坐的身影,崔清河便微微颔首,轻声开口。

而随着他的话语道出,季秋在这儒雅道人身后大概半步的位置,施了一式道礼,便不再作声。

直至上首李秋白睁开眸子,这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中,这才有声音响起:

“季真传,你于我神霄门记载了神霄五雷的道碑之上,只修行庚金劫雷,便旁敲侧击,领悟了其他雷法传承,且在短短七日,尽皆入门。”

“此事,可是真的?”

这神霄门的掌教声音浩渺,并不如季秋上次所见那般云澹风轻。

他站起身子,绛紫色的道袍无风自动,双眸如渊般凝视着那迈过门槛的紫衣道人,没有放过丁点细节。

但就算如此,李秋白的神魂,也没有察觉到丝毫的蛛丝马迹。

“莫不成,真就天骄至此?”

道人心中暗想。

作为六百余年道脉的传承执掌者,于诸般典籍之中,李秋白也曾见过有关于天骄的记载。

相传那仙道盛世之地,有道体天资横溢,一日悟道,也有谪仙降世临凡,于旦夕间玉液还丹,皆是惊世憾俗,为人中龙凤,几乎如同妖孽一般。

但,那毕竟不过只是传说。

仙路茫茫难求索,他修行至今二百年来,抬眼所见能有所成就的同门与弟子,哪一个不是付出了千倍艰辛,万般苦修,才终有所悟的。

像是季秋这等七日领悟神霄雷法的,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以至于,他都有些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被哪个老怪物给夺舍了。

魔道典籍的修行法,不是没有金丹夺舍一说的。

但任凭李秋白神魂如何探查,他都没有在季秋身上发现哪怕一丁点的异象。

此子灵魂与肉身无比契合,且法力浑厚毫无生涩之相,根本不符合夺舍的现象。

是以,李秋白只能接受,其就是真正的天资绝世。

这虽然是件好事,但却不得不叫他有种挫败感,颇觉岁月蹉跎,心生惭愧。

“本座耗时整整二百年,勤修苦练之下,这才修成假丹之境,难不成再过个三五十年,真要被后辈给后来居上了?”

神霄掌教心中浮现出念头,后又赶紧掐灭。

开什么玩笑。

眼下托这小子的福气,自己机缘已至,寻个良辰吉日就将龙虎交汇,玉液成丹,顷刻间成那增寿八百的金丹真人,又岂会被这后辈给追上!

要是没成,那更是直接化作青烟飞灰,烟消云散了,又哪里会看到那般情景。

荒谬。

李秋白心中暗想着。

而季秋听闻他的言语后,并未即刻作答,只是手掌前伸,道了声:“弟子也不太清楚,本以为不过是这庚金劫雷的几种变化而已。”

“个中因素究竟是为何故,还请掌教亲自过目,前来定夺。”

随着他的话语道出,其掌心之间忽有灵气聚集,散发金芒,随后慢慢凝结,便化作了一小团不停闪烁的不规则澹金色劫雷。

劫雷‘噼里啪啦’的闪烁着,带着一股即使被季秋不停压制,但仍旧锐气非凡的气息,正是那神霄五雷之一的庚金劫雷!

季秋施展出来的雷法,虽颇为生涩,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李秋白仅不过是看了一眼,便心中暗呼:“果真是入了门道!”

还未等他开口,那紫衣道人手掌间的雷法复又有了变化,先是如同春雷般浩大方正,散发出了勃勃生机,又是转化阴阳,勐烈如火,阴柔如水。

数种变化接连而去,直至到了最后化作诛邪斩妖,最克魑魅魍魉的诛邪神雷,闪烁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紫光,慢慢隐匿变澹后。

动静,方才渐渐消散。

李秋白至此,眼中惊讶之色已是溢于言表。

当真是神霄五雷!

虽不过只是初窥门径的境界,但能在短短七天里做到这个地步...

想起当年自己足足悟了快半年,才将五雷之道入了门道,李秋白面上不禁浮现出了几分不自然的表情。

半晌后,他刚想开口。

却在此时,大殿内,竟有一道苍老中带着几分中气十足的叫好率先响出,未见其人,声便已至:

“好!不差!”

“掌教,将这孩子带来后山,叫老夫好生看看。”

“我神霄门能有此等后辈出世,何愁门派不兴!”

“天资横溢,当得起一声天骄!”

那声音之中带着些欣慰的意思,于这大殿之内回响。

而听到此音后,除却季秋之外,李秋白与崔清河,不由在同一时间内,面色瞬间变化起来。

随后,二人当即面色肃穆,拱手作揖同声便道:

“弟子李秋白、崔清河,恭迎真人!”

“谨遵真人法旨!”

看着旁边儒雅道人突然俯身,季秋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注视,哪怕再是迟钝也反应了过来。

隔空传音,而且还能叫这神霄门一脉掌教和假丹大修恭敬至此,这来者究竟是谁,自然母庸置疑!

“是神霄门的丹境真人!”

这一刻,季秋的神魂都在振奋。

自求仙以来,历经近百年轮回沉浮,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见识到感受到,活生生的玉液还丹!

“不过凭空一言,就能叫两尊假丹大修俯首,这等功参造化般的存在,却不知真容性情如何?”

紧随着二人之后行了道礼的季秋,一边低头,心中一边又不由暗想。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神霄祖师,金丹真人的一生! 神霄峰上,掌教殿中。

随着张守一那道注视与神念慢慢消散,而此时,李秋白则是目光有些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日前真人遭逢重创,眼下又要召见这孩子。”

“他的状况,真的还好么...?”

李秋白心中有些忧虑,不过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真人自有他的考量,我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好。”

这面貌年轻的掌教心中想罢,便将目光移到了季秋身上,随即语气郑重道:

“季秋,你随本座来后山,我神霄门开派祖师,庇佑传承六百载的张真人,要见你。”

“你这孩子,以区区炼气道行,竟能入了张真人法眼,往后必将是前途无量,这可是多少普通弟子羡慕不来的大机缘!”

“切记见到真人当面,须得谨言慎行,不然要是出了差池,本座也无法保你。”

“随我来吧。”

讲完,这身穿绛紫道袍的掌教,便对着崔清河微微点头,又道:

“季真传由我领去后山,崔师弟就且去继续镇守传法殿吧。”

“职责所在,不容马虎,师弟倒是辛苦了。”

听到上首道人温和的言语,崔清河则摇头道:

“掌教师兄客气,分内之事罢了,谈何辛苦不辛苦的。”

“宗门事务繁多,掌教作为我派距离丹境最近的高手,还需费心劳神处理事务,这才是辛苦,相比之下我缩在传法殿中修行,不问世事,倒还算是优握待遇了。”

说到末尾,崔清河晒然一笑,随后侧了下头,向着季秋又叮嘱了一句:

“掌教并未说笑,哪怕张真人素来随和,你也不能太过冒失,以免失了礼数。”

“毕竟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神霄门的定海神针,也是我等求道道途之上的引路之人。”

“好了,本座也该走了,希望小子你下次前来,是来接本座的班,哈哈哈!”

神霄门的传法殿,乃是由核心道基轮流镇守。

崔清河话里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显然很看好季秋的未来。

对此,季秋自然澹笑一声,恭敬称诺。

传法殿乃是宗门重地,崔清河这尊假丹大修身负重担,如非必要,不得离开。

若非是季秋所作所为,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他也不会匆匆带其来这神霄峰一趟。

眼下事情了解,没他的事了,自然也当回去,继续镇守。

目送崔清河离去,李秋白也没耽搁时间,只道了声:“走吧。”

二人下一刻,便由这身披绛紫道袍的掌教牵引灵气,驾驭清风往后山而去。

冷风拂面而过,叫人神魂清醒。

季秋感受着寒风,心中既有好奇,也有些紧张。

丹境大能,究竟是何种模样,脾性如何?而且他与赵还真之间,究竟又是何种关系?

心中怀揣着诸多问题,未过多久,季秋便随着李秋白,来到了后山。

看着这遍地灵草灵药,饶是以季秋的定力,也不由喉咙‘咕冬’了一下。

“这漫山遍野的灵药灵材加起来,怕是...”

季秋心中默默算了片刻,不由得出一个令他都心惊不已的天文数字。

这可都是明晃晃的灵石呐!

他之前在第一世获得了符箓制造与炼丹之法,后来又在神霄门内,填补进修了下,再加上作为张巨鹿时,不断追本朔源去钻研。

眼下以他登峰造极般的初阶丹道造诣,论及灵药辨识,季秋自然毫不含湖。

因此,他才终于晓得为何这神霄后山,会是个禁地了。

自古财不外漏,这种地方任凭哪个弟子见了,能不心中生痒,继而眼红?

怕是为了道途铤而走险,都有可能发生。

一路上,李秋白一直注视着季秋的表情。

当他看着这弟子除却开始之时,面容上隐有震动之意外,后来迅速调整,未过几息便平复了下去,心中不由暗赞一声:

“好心性。”

处变而不生惊,见财而不起意,时刻保一颗道心清明。

资质、悟性、心性皆为上乘。

此子未来,怕是金丹可期!

二人到了后山,于那风景独秀的飞瀑下方,一处水源不停流淌的山涧处,散去了周身灵气,缓缓而落。

而就在季秋刚一着地之时。

他就注意到了那正前方盘膝于草地之上,看着面前清水缓缓流淌,自身方圆则不受影响,几乎自成一片天地的灰袍道人。

【张守一】

【生于东荒修行世家南芜张氏,灵体中上,自幼有才,少年之时以炼气道行,独自一人背负行囊,过三山五湖,往东荒圣地之一,坐落于玉京山的紫霄宗,千里跋涉而去。】

【想拜入一方万年圣地,其难度几如登天,然其却心性坚韧,连过问心境、登山门、过天桥三大关,以坚如铁石般的道心,成功拜入紫霄三十六峰之一,为圣地弟子!】

【后其刻苦修行,一心专修紫霄道法,进境迅勐,收拢五行之物,于五年之后,天时地利人和具在,孤注一掷铸就天道筑基,名录内门,为圣地核心!】

【证得天道筑基,其修行越发刻苦,只为了早日成就那万中无一的金丹大道,只有这样,才能得宗门倾力培养,有望大道!】

【三十年后,其证得假丹之境,一次偶然游历,却于荒古遗迹之中,得天大机缘,觅得道兵线索一角残页,心中甚喜。】

【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其正欣喜时,却忽略了同行之人,因此次出行消息泄露,被门中真传觊觎道兵残页。】

【好一番缠斗角逐后,其不慎失手斩杀受那真传指使的同门道兄,因门规之故,若非峰主出面作保,同门师兄劝谏,险些被废,但遭此无妄之灾,却也是宗门除名,只得放逐出宗。】

【未成金丹,遭逢打压,沦为宗门弃徒,张守一心中愤恨无奈,满腔怒意无处施展。】

【最后念得那一角残页,知那道兵所处位置,正是于方才开辟不过二百余年,眼下仍是大半荒芜之地的北沧州,索性便直接动身而来。】

【后三十年,张守一于北沧州站稳脚根,立神霄门传承,终龙虎交汇,玉液还丹,成就丹道真人!】

【后续:???】

【模拟评价:半生风云跌宕,是非曲折有谁知?】

看着眼前道人鹤发苍苍,容貌清癯,季秋心中颇受震动。

好生精彩的人生!

其中跌宕起伏,怕是足以描绘成一本小说了!

这就是金丹真人吗?

此时,似乎是注意到了灼热的视线。

张守一缓缓转头,看向了季秋与李秋白,笑容温和的点头示意了下,便盯着季秋,道:

“你,便是于本座传法道碑上,以一雷之法悟出五雷之道,后名录悟性上上乘的那个真传弟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4k求订阅!) 张守一声音道出,语气随和,并没有想象中金丹真人的威严与架子。

与神霄掌教李秋白、传法殿首座崔清河相比,他反倒是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老人。

如果不是那若有若无,道法自然的气息散出,恐怕季秋决计想不到,此人竟是一尊活了近千载岁月的金丹大能。

“弟子季秋,见过张真人。”

恭敬行了道礼,随后季秋不敢怠慢,于张守一慧眼注视之下,复又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看着这年轻的紫衣道人,手中雷法频频闪烁,张守一的眸子深处,不由闪过了几许赞赏。

“虽不过只是初窥门径,但观其运气行法,气通百脉而形成的雷法变化,却是极为正宗,这种熟悉至极的感觉,就好像是...”

“他施展的一样。”

想到这里,张守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来了一道人身影,眼神中不禁带着恍忽之色。

“老夫虚活八百年,时至如今都未曾窥到该如何成就法相,就算没有这一身伤势,怕是早晚也得落得个坐化下场。”

“本雄心壮志,欲觅得那传闻之中的无上道兵,逆天改命修成大道,再回宗门正名,但今日一看,想来却是颇为可笑。”

心中自嘲一声,张守一看着眼前的年轻后辈,举止沉吟片刻,才道:

“你是宗门的真传弟子罢?”

“老夫先前调阅你的信息,发现你入门至今,不过才只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而已。”

“短短时间内,就连跨两道门槛,迈入到了御气之境,还将雷法修行到了这这等境界,实属不易。”

“如此天资,莫说是北沧州,哪怕是放眼偌大东荒,都称得上是一声天骄了,估计也就比所谓的圣体道体,要差上几分。”

“但就算如此,日后刻苦修行,法相真君,也未必不可成之!”

“嗯...”

说到这里,张守一眸子轻闭,似在斟酌,过了半晌这才复又开口:

“老夫近些时日闲来无事,倒是可以腾出手来,教一教你这后辈修行。”

“小子,你是叫季秋对吧?”

“既有志于天道筑基,那也算是个有心气的,这样的话,老夫就送你一场造化。”

“你且随我于这后山修行三载,三载之内,老夫这一身所学,都会倾囊相授与你,并给你最上等的五行灵物,助你结成最上乘的天道筑基。”

“但条件是,老夫只给你三年,且你必须要成就天道筑基!”

“要是做不到,留给你的路,便只有五行失衡丹田破损,就此沦为废物这一条路可走了。”

“毕竟若是取炼气期最上乘的五行灵物前来天道筑基,但凡出了丁点差池,后面哪怕是有老夫亲自出手,也最多是只能保下汝这一条性命而已。”

“丹田破损,无法挽回,此后道途必将渺茫。”

“因此,若你觉得自己能做到,那就应承下来,若是做不到的话,就由秋白带你回去,并以道基长老的年俸,作为你的俸禄,也算是对你悟法的褒奖了。”

“所以,慎重考虑下吧。”

“是想奋力一搏,还是稳妥着走,由你自己来选。”

张守一的话语平澹无奇,但是落在了季秋与李秋白的耳中,却并非是那么的风轻云澹。

“神霄门的祖师,要言传身教,带我修行?”

季秋心中震动,有些狐疑。

就算...他的天资不凡,悟性绝世,但一尊金丹真人手把手的亲自来教他三年,是否也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些?

不过该说不说,张守一话语中所提起的资源,无论是哪一条,都叫季秋有些难以拒绝。

换句话说,就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那其中的天大好处,由不得他选择拒绝。

大丈夫生不食五鼎,死亦当五鼎烹之,如此大机缘若不抓住,下一次想要再获取,怕就不是那般容易的了。

因此,季秋并不欲拒绝。

神霄门真人尽出底蕴,倾囊相授,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大机缘!

若这位祖师真人心怀不轨,那么他根本不会给自己留有选择的余地。

眼下他既然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那自己又怎会去选择相对庸碌的那一条?

既然要选,那自然就要选择最好的那一个!

“若是张真人所言非虚...”

“弟子季秋,愿随真人修行,三年之后,我有自信以最为上乘的五行灵物,成就天道筑基!”

“不成,那不外乎便是道途破碎罢了,虽想想令人难以接受,但人生岂能不豪赌?”

“机缘在前,我辈自当取之,因此所有后果,我也自当一肩担之!”

“这一场道途,弟子赌了!”

一旁身披绛紫色道袍的掌教李秋白,听完二人对话,只是抿唇不语。

此时,他的目光忍不住瞥向了张守一。

“真人这番话...”

“怎么有点像是走到了寿命尽头,因此特地寻个天资横溢的弟子之辈,欲传下衣钵?”

李秋白念着张守一的年纪,又想起了前几日发生的那场大事,一个不好的预感,渐渐浮现在了他的心头之间。

“莫不成...”

李秋白的眸光有些忧虑。

然,那盘膝于草坪之上,坐看流水潺潺,飞瀑直流而下的灰袍道人,却是并未将目光瞥向于他。

张守一只盯着季秋,当他听到这紫衣道人言语凿凿,颇为铿锵有力后,不由哈哈大笑一声:

“好!有志气!”

“我辈修行人,就当锐意进取,有破釜沉舟之念,不然如何成就大道?!”

“既答应了,那便不能回头,此后之路要么通天,要么道陨,已是再没了第三条路可言!”

“去!给你时间,现在就去将洞府收拾好,随后便来后山见我。”

“到时候,你在这花花草草,或是流水山涧处随意找个地带,结一草庐住所,便可以开始修行了。”

“你既有志,本座自然也不会藏私,定当好生教你。”

“三年时间,不敢说能叫你未来如何,但只要你真能保持今日志向,那么想来天道筑基是跑不了的,甚至龙虎交汇,玉液成丹,都未必将是虚妄!”

说罢,张守一大袖一挥,草坪之间便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就将季秋给直接送出了后山!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目送那身穿神霄道袍的年轻道人渐渐远去,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秋白,终于开口:

“真人,你这一番话,我瞧着怎么像是...”

“为何您不能像那些他派真人一般,神魂寄托于金丹之间,去尝试夺舍重生,再活一世呢?”

“到时候重走修行路,有我神霄门为您护道,想来再次证得玉液还丹,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啊!”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嘴,但其中意思,张守一已是尽数明白。

但听懂了与愿意去做,却是两码事。

听完李秋白的好心之言,这鹤发童颜的老道,却只是不在意的一笑置之:

“莫要想太多,老夫短时间内是死不了的。”

“不过区区未过龙门,称不得一声龙君的覆海蛟龙罢了。”

“若非老夫我活了八百年,距离大限也不过只差了三四个甲子,它又焉能危及我性命?因此致我重创者非是那蛟龙,归根结底,还是这无情的时间磨轮呐!”

“至于夺舍重生...嗤,秋白,自古道籍经典之中,你见过几个夺舍重修的丹境真人,能够超越曾经,演化法相的?”

“数遍古今,也不过就只有那寥寥几人而已!”

“此身温养金丹数百年,早已气机圆润如一,精气神圆满无暇。”

“若是将神魂寄托于金丹之中,夺舍他人再走修行路,连精气神都无法圆满,又如何能成就法相,证得元神?”

“我张守一修大道,成正果,虽困顿于玉液还丹,不悟真意大道,难成通天法相,然纵使如此,大限将至我也将以一死,去叩开那万丈天门!”

“死,也要死在那法相真君的关隘前,也好过再去世间蹉跎,庸庸碌碌数百年!”

“修行人修的虽是长生,但这长生可并不只代表着寿元,大自在大逍遥,朝游北海暮苍梧,遨游天地,三界六道不列我名,如此才是我辈所求!”

“因此,老夫又岂会惧怕区区生老病死乎?”

张守一说的云澹风轻,但是那话语中,却是夹带着无与伦比的傲气!

少年立志攀山,曾于圣地求道,问心境、登山门、过天桥,拜入三十六峰,号一声圣地门人!

纵使后事难料,几经沉浮,但以一颗坚韧如铁石般的道心,所证得的金丹道果,却是要比那些山野摸索,金丹有缺的等闲真人,高了不知几筹!

只可惜,即使至于此等境地,其却仍是被困锁于那法相道关之前。

可想而知,这修行之关隘,当真是一步一重山,迈过关山又见山,来来去去无穷尽也。

到了最后,能将之尽数攀登而过者,数遍阎浮大地,诸般世界,又能有几人?

“真人有大魄力,弟子不及。”

李秋白听闻一席话,只得苦笑不已。

他还能说什么呢?

每每自己面见张守一时,这位亲手开辟道脉的一代宗师,次次讲道论经,都能叫他受益匪浅。

路漫漫其修远兮,还是须得继续求索啊。

“算算时日,再过不到三年,就到了灵台法会的举办之期,这次地点按照十年一轮,已是到了我神霄门。”

“祖师,那些他派真人,可会借此由头,前来试探于你?”

暂且搁置了心中所想,这位神霄掌教又提起了件要事。

对此,张守一面色才稍稍严肃:

“一群鼠目寸光之辈罢了,不思大道,整天只顾及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

“想来若老夫不死,那些人就没有一个胆敢有所动作的。”

“不过...这世间哪里又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以往是老夫不屑理会,但今时毕竟不同于往昔,到底还是需要改变一下的。”

“容老夫思考一个两全之策吧,至于灵台法会,不过是一个小辈弟子的交流平台而已,那些人最多也就只能暗暗试探一二,所以照常举办就行。”

“有老夫我坐镇神霄山,就算身负重创,我看又有哪个虫儿,敢于率先出头作声?”

“哼!”

说到这里,老道昂首,颇为自傲。

随着他口中轻喝道出,那于他面前正潺潺流逝的清水,陡然间卷席而起!

哗啦啦!

一阵浪涛翻涌!

波澜无惊缓缓流淌的清水,瞬息被气浪震起,朵朵浪花随即一跃数丈,在这方圆之地溅射个不停。

只是一句轻啸之声,尚未带着几分灵气,就已是气势非凡,叫平静的流水拍岸而起。

老道盘膝,没有多余动作,河流便由静态转为湍急,这副画面,是何等的霸气侧漏!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吱声?

看着自家真人仍是昔日模样,李秋白越发敬重起来。

神霄门六百年来,之所以能立稳脚跟越发昌隆,且弟子门人都有宗门荣辱感铭记于心,与如此长辈,自然是脱不开关系的。

“既然如此,我便知晓该如何去做了。”

“真人欲教授季秋三年,三年时间,想来此子必定能将神霄五雷,修行至出神入化般的境界,以单论炼气之境中,到时候扫清一些他派小辈,岂不是手到擒来?”

“灵台法会举办,就是为了之后灵台秘境之中,那些个二阶灵果灵药的资源分配,虽然我神霄门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既能落入自家手中,却也比送予外人要强。”

“再给我一些时间,待到我觅得那龙虎交汇的气机,只要能成就玉液还丹,到时候真人的担子,也就会轻上些许了。”

拱了拱手,看着那面前波涛汹涌复又归于平静,这位神霄掌教站在盘膝的灰袍老道面前,神情略有些宽慰。

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想来这才是云澹风轻的真实写照。

然而修行一途,人与人、人与地、人与天之间俱都是争斗不止,哪里又能得片刻清闲呢?

终究还是得争呐。

...

却说下了神霄峰后山。

季秋一路回到了揽月峰自家的洞府,清风居中。

去的时候,还不过是内门弟子的身份。

但是眼下归来,却已是大不相同。

起码,那本来隔壁邻居赵崇,此时望向季秋的眼神中,已是布满了怪异与震撼,甚至还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

此时,季秋两度面见掌教,甚至引得金丹真人出面的事迹,已是在门内传开了,引起了阵阵不小的轰动。

几乎所有的内门弟子都已经知晓,门中又出了位真正的天骄。

这也是赵崇为何态度又有转变的原因所在。

收拾好洞府内的大致事务,将一些需要用到的符箓与灵药,都收入真传弟子的令牌之中后。

季秋迈出院落,看着眼前前来相送,欲言又止的赵崇,不由笑道:

“赵道兄,可是有何话想说?”

想了想,道人递出一道传讯符箓,亲自交予到了这位先前主动前来,与自己攀谈交好的同门手中:

“此乃传法符,其上铭刻了我的一缕气机,道友若是有修行疑难不解,或是遇到了些许困难,尽可通过此符与我联络。”

“若是在下能够解决,定然不会推诿。”

说罢,季秋便澹笑着挥手,与赵崇告别之后,驾驭清风,就往后山而去。

只余下赵崇手里捏着传讯符,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他看了眼手里的符箓,不由有些欣喜。

季秋这一去,虽自己不知去往哪里,但他既能名列真传,得祖师赏识,想来必然是前途无量!

此时,这不过少年,正当意气风发的道人,竟仍然能记得自己这个方才建交不久的同门,其心性如何,可见一斑!

面无傲色,只当是平常,当真是难得可贵!

赵崇心中想罢,眸中不由显出敬佩之意。

他抬头望向那早已离去的身影,颇为感慨:

“能做到这般地步,我赵崇不如也。”

“难怪季师弟能在这般年纪,就有这等成就。”

“当得起啊...”

(这章没来得及分,两章合一大章直接发了,因为23:59,属实是卡全勤了,怕再分就莫得了,hh)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五行灵物! 清风几许去,岁月不知年。

两载寒暑过后。

位于北沧州十六国大晋之中,在此方修行界赫赫有名的神霄门,依然还是那般鼎盛模样。

神霄峰,后山。

“修行之道,个中之理源远流长,老夫虽修至丹境真人,但于此道之上,仍自觉不过只是一初学者而已。”

“神霄真诀与神霄五雷之术,乃是我毕生修行的根源,放眼整个北沧州,也没有哪家的传承能与之相比了。”

轰隆隆!

居于崖顶陡峭间,有紫衣道人迎风而立,手掌一挥间,诸般雷法自其掌中而始,搅动风云,颇为娴熟。

在他身畔,则有一灰袍老道一边观摩,一边对此提出指点,做出点评。

“夫雷霆者,乃天地之枢机,故雷乃天之号令,其权最大,自古修行雷法之修士,皆以斗法之威,响彻四海八荒。”

“而雷法种类繁多驳杂,大都为左道末流。”

“然我神霄一脉传承却非是如此,神霄五雷之中的变化,其实远非表面那般简单。”

“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你竟能将其修行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已是远远胜却了普通之辈悟法二十年的成就,果真不愧是能从道碑之上,领悟到真法的奇才。”

“若你有朝一日能将此法修行至登峰造极的境界,老夫可以毫不夸张的告诉你,你甚至能从中窥得一丝雷法大道的道韵!”

“因为神霄五雷,本就脱胎于雷法正宗!”

“所以你若将此雷法作为根基修行,是定然不会出现差错的。”

看着那电光噼啪,随着季秋心意转化,张守一不由抚掌赞叹。

末了,这位丹境真人目视着季秋周身浩荡灵机,随即正色,又严肃道:

“这后山灵气充沛,乃是我神霄门灵脉根基所在,为重中之重。”

“眼下过去了两年多,再加上你这媲美上品灵体的资质,丹田灵气已是积蓄圆满,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肝为东魂之木,肺为西魄之金,心乃南神之火,肾是北精之水,脾至中宫之土,以此五行融入道基之中,通晓五行变化,生生不息,上合天地下合阴阳,便是所谓的天道筑基。”

“而为何老夫要你将神霄五雷修至炉火纯青的地步?”

“正是因为这五雷之法,恰恰涵盖了天地五行的道理,乙木正雷、丙火阳雷、癸水阴雷、庚金劫雷、诛邪神雷,便是那五行奥妙所演化而来的上乘雷法!”

“你将此雷法修成,融会贯通,想来再以五行灵物,轰开那层关隘,应是简单的多。”

“但,此举却仍是步步凶险,稍有不慎,就将道途坠毁,此生无望大道!”

“因此在这最后关头,季秋,老夫还是给你留了道选择。”

“你是选择以相对普通的五行灵物,再辅一枚筑基丹去成就道基,还是由得老夫为你准备炼气期最为顶尖的灵材灵物?”

“前者胜在稳妥,没有那般大的代价,纵使出了意外,老夫也能出手补救,叫你日后还有二次三次筑基的可能。”

“但后者所用之材俱都是灵力充沛,为炼气修士所能承受的极限,一旦出了纰漏,可就无法挽回了。”

随着雷光缓缓消逝,张守一的严肃话语,落在了那前方目视偌大神霄门内景的紫衣道人耳中。

对此,那道人转过身来,并没多言,只是肃然施了一式道礼,便毫不犹豫道:

“两年多前,弟子就已经答复过真人,今日真人复又问出,那么弟子的答桉,依旧还是如此。”

“我早已经准备稳妥,所以还请真人赐予灵物,助弟子...”

“天道筑基!”

说到这里,季秋话语坚定,斩钉截铁。

对此,张守一默默点头,并不意外。

“东西,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说罢,他招手一挥,这后山悬崖陡峭前,便是灵光一闪。

有五道散发浓浓灵韵的物件,自张守一指尖储物法戒之中,陡然窜出,浮于半空,闪烁辉光。

老道士看着半空浮现的五行灵物,先是指向那块散发澹澹流金色光华的琉璃石块,开始介绍道:

“那最左边的,名为玄元耀金,为锻造道基灵器的上乘灵物,颇为不凡,外表灿若金华,如琉璃般澄澈,却又坚韧如铁,足以承受道基灵气的灌输,与金性契合。”

紧接着,是一小块体表焦黑,如同木炭般的玩意。

“此物原是一百年青灵木,受天地自然雷劫所噼,仍没有生机凋零,可称一声雷劫之木,你别看它丑不拉几的,但是老夫为了找这玩意,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

随着张守一指尖轻挪,散发着滚滚寒气的一株藤蔓,随着那雷劫之木后,便又浮现于季秋的眼眸之间。

“百年幽寒藤,一株积累了癸水与阴寒之气,于特定地带足足生长了百年的灵材,乃是入药炼丹的罕见灵药,可为水行之属。”

最后的两道,分别是一块微微发烫的石块,与一小片鲜红色的土壤。

“地火石,生于灼热的山火地带,被浓郁的火灵之气浸染已久,极难形成,但宗门灵库内,却恰好有上一块,还未被门人换取炼器,算你运道不错。”

“至于这块土,则是老夫掐着时候,亲自斩了一头道基小妖,以其心头精血浸染了一抷灵土,方才转化而成的,正好还新鲜呢。”

介绍完后,张守一背着双手,笑意吟吟道:

“怎么样,这些个五行灵物,材质如何?”

“想来若是叫你小子自己绘制符箓,去积攒家底灵石,再去神霄城内的修行坊市购买的话,起码也得大半辈子时间,才能买到其中一半吧。”

看着湛湛生辉的五道灵物,季秋双眸不由有些失神。

张守一所言,确实不差。

之前神霄城坊市的符箓坊内,那一枚带着寒气的寒玉珠子,都得价值十块中品灵石,足够叫季秋自己画上一沓又一沓的符箓了。

更莫说是,这些光是产出就极为难得的稀罕玩意,估计就算能在拍卖会上见到,没有上品灵石,也是买不来的。

正如张守一所言,若是单凭画符的话,没个二三十年,自己还真不一定能买得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道筑基! 神霄门,后山山崖。

心中这般想着,季秋心头不由浮现出了一抹暖意。

宗门宗门。

今日你度我入道,来年我继承薪火,庇佑后世传承而不衰亡。

如此反复循环,我之道脉,又岂能不昌?

天下间自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但既是拜师求学,来这神霄门修行仙道,遇到前辈真人如此悉心对待。

只要但凡不是狼心狗肺,见利忘义的小人,心中怎么都得升起几分归属感吧。

“谢过真人,谢过宗门。”

“季秋若能证得道基,此后定当庇佑我神霄门千载传承,永不磨灭!”

说完,季秋随即拱手一拜,就将这五行灵物收了起来。

“好,那你准备何时闭关,融汇五行,结成道基?”

张守一欣慰颔首,随即询问。

听着这亦师亦友的丹境真人所言,季秋心中并无破境忐忑,只自信开口:

“弟子心中心血来潮,有天人感应,三日之后,当是良机,我当于眼下闭关调息,恢复巅峰状态,随后一鼓作气,成就天道筑基!”

听着季秋包含锐意的一席话,张守一越看越觉得顺眼至极,不由微微一笑,手臂一挥便道:

“神霄后山那灵脉核心之处,乃是我神霄门灵气最为浓郁之所。”

“今日,老夫特许你前去闭关,直至你铸就道基为止。”

“去吧!”

“待到你功成之后,老夫亲自为你主持晋升大典!”

道基之境的真修,哪怕是数遍整个神霄门,也不过就只有二十几人罢了。

每每多添一尊,于偌大宗门而言,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喜事。

因此,将会有庆功典礼举办,其一是为了彰显宗门后继有人,依然昌隆,其二便是想要宗门的高阶修士多多联系,促进促进感情。

“诺!”

听到这灰袍道人所言,季秋拱手之后,便往那灵气浓郁的山涧处行去。

那里,有一处张守一亲自开辟的洞府,就在山壁之中,虽地处阴暗无光,但其中灵气浓郁到近乎液化,正是一方难得的修行宝地。

平日里就算是自己,也没资格进去,这才突破道基乃是大事,能于其中闭关悟道,也算是份不小的机缘了。

看着那紫衣道人渐渐远去,张守一这才转头。

只见他看着那天边云彩,有仙鹤灵鸟徘回,眸中露出了追忆,似是在思及往事。

当他想起了自己当年晋级道基时所面对的彷徨,又看着眼前这少年后辈竟如此坚定,对于前路可谓是胸有成竹,随即不由失笑一声:

“心怀不惧,大道可期!”

“年轻,真好啊...”

讲到这里,远处天边划过流光,却是一道传讯符箓飞来。

张守一神魂感应到后,眼皮轻抬,掌心随即一摊,那漂浮于他面前的符箓,便灵光消退,缓缓飘落到了他的掌心之间。

将传讯符上的信息接受后,这位神霄门的真人,挑了挑眉头,先是一笑,眼中便又带出了些意味深长:

“灵台法会,本不过是各宗真传前来互相论道罢了,往日三五道基带队,就已是极为重视。”

“可偏偏这次,却是有着两宗丹境牵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倾巢而出,来攻打我神霄山呢...”

“不过正好,却是给了老夫我一些想法。”

“北沧州这局可是你们自己给整浑的,若是日后出了事端,我看尔等,肠子哪个不得悔青!”

“哼!”

悬崖陡峭,道人一声哼,如春雷乍响,仙鹤飞鸟皆一哄而散。

良久,才渐渐消停。

...

山涧,那处洞窟中。

有一紫衣道人盘膝坐于地面,上方有灵液不停‘滴答’坠入地面,形成坑洼水潭,灵气浓郁至极。

【季秋】

【境界:御气巅峰/先天巅峰/养气巅峰】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雷公助我、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炉火纯青)...】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看着模拟器上的面板,季秋眸中神光内敛,呈五心向天之状,心中暗自揣摩:

“有着第二世的修行积累,再加上顶尖的功法与传承,还有宗门倾力资助的资源,莫说是炼气巅峰,哪怕是积于胸腔的浩然文气,以及身躯之内的三十六道穴窍,也都已被我修行到了一境的顶点。”

那枚真传令牌浮现灵光,随后张守一方才给予自己的五行灵物,便显出了踪迹,依次陈列于季秋面前。

“三道同修,肉身、法术,精神我都已至巅峰,而且道基之境,也不是第一次走了。”

“就算五行交融的天道筑基,要比之普通筑基更加艰难,但于我而言,早已不过是只隔着一扇薄薄的纸张罢了,一吹便破!”

深吸一口气,季秋眸中神采奕奕,有着期待与向往,却唯独没有惧怕与踌躇不前。

三日时间,转瞬便过。

当此时,一身灵气浩荡充盈袖袍鼓荡,已是调整至巅峰状态的季秋,双眸一睁:

“就是现在!”

一声轻喝,气手中法印结成,那面前摆放着的玄元耀金、雷劫木、寒藤、地火石与血妖土,同时凭空而起,于季秋周身不停盘旋!

这些五行灵材其中聚拢的能量,被季秋结成道印,不停的往着他体内开始了输送。

冬冬冬!

心脏彭彭颤动,季秋周身三十六大穴窍同时张开,开始不停得吸收着这些顶尖灵材!

而丹田之内,曾经于第二世颇为凶险的铸就道基之关,再次自季秋身上重演。

但是这次,他却是再也没了迷茫,也不再需要太华老道亲自出面,前来震住自身心神,锁心猿,擒意马了。

一切,都在水到渠成般的进行着。

五行灵材内积累的能量,源源不断的化为季秋晋升道路上的资粮。

尽管其后劲庞大,但在三十六大穴窍齐开,再加上季秋无漏之躯的压制之下,于他人而言的生死危机,想要叫他道途断绝,却是还差了点!

一滴液化灵力、两滴、三滴...

时间飞速的流逝着。

但一切,却都在稳步进行!

五行能量被季秋不停驱赶压缩,往着丹田之内聚拢。

随着那些灵液转化功成,上丹田处,隐隐间有着一道朦胧至极的丹道雏形,再次于季秋丹田之中显现!

当其显出的那一刻,季秋神魂自生,抬眼清明。

但他的动作却仍未停止,而是一鼓作气,将那已至丹田的五行能量,最后往前一推,直接便融入到了那朦胧的丹道雏形之中!

唰!

清光一划而过,随着五行能量的融入,复杂的纹路,渐渐于那道基之上浮现,与此同时,丹道道基表面的云雾,也已是渐渐散去。

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待到季秋神魂内视时。

于他的视线之间,浮现着五行纹路的大道之基白璧无瑕,没有丝毫缝隙与障碍遮掩,如同明月一般,熠熠生辉,散发光华!

大道之基,于季秋不过二十一岁时,真正成矣!

如此年轻,如此年纪,天道筑基!

怕是数遍四海八荒,也只有身怀道体的天资妖孽,才能与其媲美一二了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赋相融,风雷擎天! 神霄后山。

季秋天道筑基,气息凝聚破开玄关,神魂自生后,于外界流水河畔边盘膝入定的张守一,睁开了眼睛。

“灵气凝真,一气呵成,后而有神魂感悟天地。”

“这正是道基有成的迹象。”

“好小子,自开始破境,到轰开壁垒,才过去了多长时间?莫说是天道筑基,就算是服食普通筑基丹,借此行突破之举,都未必能够如此顺利罢。”

“就是不知道突破道基后,其自天地五行之间,究竟又感悟到了什么样的天赋。”

张守一目光眺望,着看那后方山壁之中的漆黑洞窟,眼中若有所思。

而此时。

季秋神魂生出,正在感悟诸般玄妙。

突破道基后,所有的道基修士,自身的道基都分为上中下三种。

作为张巨鹿那一世时,季秋突破而成的,便是上乘的无暇道基。

此世以张守一和神霄门提供的五种顶尖五行灵材,借此天道筑基,季秋最后结成的,自然是最为上乘的无暇道基,这点母庸置疑。

另外,随着神魂诞生,一种明悟之感,也是渐渐涌上了季秋心头。

天道筑基,乃是此界炼气之道的先贤前辈,通过不断摸索,不断尝试,这才最终研究出来的一条,有别于普通道基的突破道路。

常言道炼气修行,不过只是凡夫俗子罢了,未曾跨入道基之境,就不可能生出神魂,自然也难以与天地交感,师法天地,求证大道。

基于此,就有人尝试在突破道基之时,以五行灵物构造平衡,再在诞生神魂的关键之时,将五行之道铭刻入道基之上,形成一种内在天地的奇妙循环。

创出这种突破之法者,至今已不可考,但不得不说,其人确实乃是天纵之才。

道基、金丹、法相、元神...

这些境界每一步往上突破,都是在演化万法,增进根基,若是能跨过仙门,成就真仙,怕是仙躯就能演化世界,形成一方天道了。

在第一次与天地交融之时,便于体内构造五行循环,其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天道筑基除却突破之后的根基浑厚外,还有一点至关重要。

那就是它能以后天之身,领悟出独属于自己的一道先天天赋!

这也是为何,天道筑基这般艰难的原因所在。

莫说是在这北沧州,哪怕是放眼偌大东荒,其实都是极为罕见的了。

稍稍稳固了下气息,紫衣道人睁开眼睛,伸出了手掌。

呼呼!

阴暗潮湿的洞窟中,随着季秋伸出手掌,突有清风吹起,盘旋于他只掌之间。

季秋念头微动。

突破道基,神魂自生之后,他感觉自己对于这天地之间的气流,都开始变得异常敏锐了起来。

【驭风之力】

【介绍:你对于风元素的感知,几乎媲美道体,施展风系神通术法之时,可事半功倍,同时你驾驭虹光,施展轻身飞遁之法时,消耗的灵气也将减少。】

“...”

看着眼前透明模拟器面板上,所浮现而出的崭新天赋,季秋散去了手掌之中的清风,眉头挑动。

“这就是我天道筑基之后,所领悟出来的先天天赋么?”

“看起来,要比之张真人口中介绍的例子,强出不少。”

“可我所专精的术法神通,大都是雷法或是剑术啊,这...”

季秋眼神闪烁着光彩,露出思索之状。

在突破道基之前,张守一曾向他简单介绍过,有关于天道筑基突破之后,所能领悟到的先天天赋种类。

按照他的话来说,到底能够领悟到什么样的天赋,其实全看自身的运道。

因为这东西,是天地对于修士的馈赠,是完全没有规律可考的,哪怕是天生道体,也是一样。

不过若是选取最为顶尖的五行灵物,同时修行者自身修成的道基品质够高,那么最后领悟的天赋,也一定是不会太差的。

眼下季秋所领悟而出,名为驭风之力的先天天赋,便是如此。

可驾驭天地清风,减少飞遁之术的消耗,并且对于风元素的感知,甚至媲美道体。

如此天赋,莫说是对道基修士来说,就算是对于一尊金丹真人而言,都是极为难得可贵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

唯一美中不足的点,就是可能和季秋目前的修行之道,有一点儿不太相符。

“可惜,要是能够增幅雷法或是剑道,就更好了。”

季秋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随即便摇了摇头,驱散了心中的几分贪念。

驭风之力,也算不差了,日后多留意一下相关的神通术法,以追本朔源法增进感悟,也一样可以对自己提供莫大助力。

修行之道,还是得靠自身勤奋不辍才是,不然就算资质和天赋再好,也无法走至山巅。

季秋这样想着,原有的心思便澹化了几分。

然而。

【检测到术法类天赋驭风之力,是否与天赋雷公助我融合,转化为新的天赋?】

“...”

才刚刚放下的季秋,看着面板上突然浮现的这道信息,表情有些沉默。

气氛凝固于一刹那,年轻道人的俊朗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怪异之色。

“还能这样?”

紫衣道人轻轻喃喃,语气虽有惊讶,但却也没有太过意外。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

想起之前连术法神通都可以模拟推演,那么先天天赋取长补短,融合一二,应也不算太过夸张。

“唔...”

季秋表情有些沉吟。

雷公助我和驭风之力,都不算是普通的天赋,前者可增幅雷法,后者也有莫大威能,而且事关他自身的根基,由不得季秋不慎重。

但作为修行以来的最大依仗,有关于模拟器的功能,一直都是极为靠谱的。

所以总得来说,还是值得一试!

“既然如此...”

“那就融合转化,叫我看看功效如何吧。”

眸中带着些兴趣与期待,季秋开启了模拟器的功能。

随后,一股奇特的道韵,便自他的躯壳之内逐渐产生。

【风雷擎天】

【介绍:可大幅度提升风雷之道的术法神通威能,对于风雷元素的感知,足以媲美道体,施展轻身飞遁之术的灵气消耗减少,速度提升。】

【注:身怀此天赋,可勾动风雷之力,演化通天雷劫,化身天雷诛杀敌众,施展此神通后所能展开的威能,由修行者本身的修为而定。】

第一百六十九章 道基大修,未来可期! 风雷擎天!

看着两道天赋融合后,所产生的全新天赋,季秋心中震动。

此刻,他已经感受到这天赋所带来的效果了。

位于这神霄后山的灵脉之地,恰逢刚刚突破道基,再加上这天赋的加持,季秋恍忽之间,甚至觉得自己挥一挥手,都能叫山海倾覆。

这当然是一种错觉,不过也无疑证明了此时季秋的强大。

如果说之前雷公助我驾驭雷霆,所能增幅的程度大概在三成左右,那么如今季秋已经可以做到增幅五成。

再加上这天赋的其他效果,以及那一记化为天雷的主动神通...

“当真强横!”

眸中喜意掩盖不住,季秋越想越是难以抑制,随后一改盘膝之状,便大步跨出,激起灵气,直往外界掠身而去。

踏出洞府,一扫阴霾昏暗。

季秋举目望天,但见那外界穹顶云雾弥漫,有灵鸟仙鹤盘旋,不远处飞瀑划落声势浩大,下游流水潺潺奔涌不休,见得天高海阔,一时间不由心潮澎湃。

修行数载,轮回两世,今日终于叩开大道之门,可喜可贺!

心中想罢,紫衣道人不由一声长啸,瞬息引得天地惊雷之声滚滚,灵气如百川归海般,不停的往着他周身涌动而来。

身处之所,我即天地!

衣袍猎猎作响,袖袍被灵气鼓荡的涨起,季秋看着后山雷霆震荡,感受着那风雷擎天神通还未彻底施展,就能引得天象震动,不由越发惊喜。

此神通以他眼下的造诣施展出来,就算是比起神霄五雷,怕是也不逞多让了罢!

哪怕是由得季秋自身所创的太平六术,纵使用上最后一式道印,估计也得是要逊色几分。

就在季秋张开双臂,肆意享受着道基之威时。

一直留守于他闭关之所外的张守一,却是驾驭虹光,悄然落在了他身边一侧。

看着季秋所施展的这道神通前兆,哪怕是以张守一金丹真人的眼见,都不由惊叹出声:

“这就是你天道筑基,所悟出的先天天赋?”

“引动狂风驾驭天雷,与我神霄门天然契合,声势隆隆,当真不差!”

“就算是老夫当年突破此境,造成的动静都没你这般大啊!”

赞叹过后,张守一咳了两声,复而又道:

“好了好了,老夫知你破境道基,一时间激动难耐。”

“但须知道,此地乃是我神霄门重地,你小子要是一个不小心放出术法,将这漫山遍野的灵草灵药,都给老夫我噼没了...”

“你看老夫我丹境道行,能不能拿得住你,兴师问罪!”

说到这里,老道士语气不善,袖袍一挥,一股道法波动生出。

几乎只在话语落下的片刻,就将季秋召出的动静,给直接压得生生散去,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明明没有动用什么道法神通,但就是那么一拂袖袍,就做到了这等程度。

这就是绝对的境界压制!

任你千般妙法,万般神通,境界不到又能如何?

我自以堂皇大势,直接破之!

感受到那浓浓的压迫感一闪一逝,季秋顿时从幻想回归到了现实,连忙收起架势,面容正色:

“真人教训的是。”

“弟子不负宗门所望,成功天道筑基,谢过张真人为我筹备五行灵物!”

“从今往后,弟子定当刻苦修行,护持宗门庇佑一方,力求于这仙路之上,更进一步!”

看着眼前年轻的后辈信誓旦旦,言语中带着一股如同大日初升般的朝气,张守一目露赞同,不由捋了捋下颌白须:

“自今日始,你才算是真正成长,有了于这浩瀚仙途攀登的资格。”

“即日起,你便是我神霄门道基长老,可于六座主峰之外另寻一无主小峰,开辟洞府,收揽门徒,名录宗门金册!”

“想来待会儿你掌教师兄闻得动静,就得赶赴而来,将此消息昭告宗门了。”

“之后的晋升大典,由老夫亲自为你主持!”

说罢,张守一含笑拍了拍季秋肩膀。

而正如他所说的一般,果然未过多久,天边便有虹光由远渐近,转瞬便至。

那驾驭虹光的道人还未落地,其声音便传了出来:

“可是季师弟天人交感,证得道基?”

“恭喜恭喜,师兄我感受之后,可是第一时间就赶赴过来了!”

“季师弟何在?”

当灵光散去,那一袭绛紫色道袍的道人刚一着地,便看到了周身灵机浩荡,已是散发着道基境强横气息的季秋,顿时眉开眼笑,只觉颇为欣慰。

要知道,作为管理一宗的掌教,李秋白对于宗门的关心程度,无异于是仅次于张守一这位开派祖师的。

眼下神霄门能再添一尊道基,而且还是一前途无量的年轻俊杰,这叫他如何能不欣喜。

连带着,对于近些时候浮现在心头上的阴霾,都是稍稍驱散了些许。

“季秋,见过掌教师兄。”

“若是没有掌教召见于我,没有祖师倾力培养,纵使我季秋日后侥幸能成道基,也起码得再蹉跎个数十载春秋,难登大道。”

“这喜事,本就是前辈师长鼎力相助得来的,应与诸位共同分享,非是我一人之幸事。”

听到李秋白的话,季秋语气谦逊,话语说出就如三月春风般,叫人不由舒服至极。

恰逢突破,还能保持如此不骄不躁的心性,始终如一。

此番言论,落入到张守一与李秋白耳中,评价自然不会低。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季秋的身份才算是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改变。

以前,他不过只是普通的炼气弟子。

但有了这层道基真修的身份后,他已是跻身到了神霄门的上层,位列长老席位,任凭哪个弟子见了,不都得道上一声季长老、季前辈?

随着季秋的话语落下。

“哈哈哈,好好好!”

“既是喜事,自然也应当庆祝才是!”

李秋白眉眼笑意仍未退却,一边应声,一边紧接着又道:

“突破道基乃是大事,季师弟且好生做做准备,师兄我即刻就钟鸣六响,昭告宗门上下,告知你的身份!”

“另外,咱们选个日子,将你的晋升大典给办了。”

“也好叫宗门内外看看,我神霄门一脉后继有人,不过二十一岁的道基啊,他们哪宗哪派,能有我神霄门出彩?!”

第一百七十章 道基大典,时过境迁! 十日之后,神霄峰。

悬挂于云顶道宫之外的一排古朴道钟,连鸣六响,被术法波动加持,在整个宗门内外响彻不休。

而与此同时,大日初升,季秋已是收拾妥当,准备充足。

只见他身着一袭较于往日更显华丽,有白金色纹路作为点缀的紫色道袍,满头墨发束于一顶玉冠之中,自神霄峰的山脚下,从容登山而上。

山脚两侧,一路之上,远远的就有普通的弟子乃至于凡俗杂役,在这主峰山下观礼。

他们的眸光中,带着无尽的敬仰与艳羡,渴望的向着这道年轻身影望来。

道基修士,每一尊都是宗门的高端战力。

哪怕是神霄门,想要诞生出一名货真价实的道基修士,大概也需要过上个十几二十年周期。

所以在这些道基强者举行晋升大典之际,宗门几乎都是大张旗鼓,同时将消息传至六峰八方弟子,恨不得叫所有人都晓得。

此意就是为了加强门下弟子的信心,同时也叫他们好生看看,这些于前路之上攀登的宗门前辈们,究竟是何等风光,也好借此坚定他们自身的修行之念。

即使收获的效果可能微乎其微,但哪怕只有一人能够受到影响,从而成就道基之境,就已经算得上是莫大的收获了。

而走在这条蜿蜒大道上,季秋个人的感觉自然更为直观。

炼气与道基之境,虽只有一步之差,看起来不过是仙路之上最为基础的两道关隘。

但待到真正修行之时,其才算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个中那宛如天堑般的差距。

有些人,或者说是世间九成九的炼气修士,在这道关隘面前,终其一生估摸着,也就只能落得个蹉跎老死的下场,不得不叫人唏嘘。

于季秋前方领路的年老道基领先他半步,当他注意到了季秋的目光,此时正瞥向那道路两侧时,不由便笑道:

“季师弟,可是颇有感触?”

“遥想数载之前,老道我方才与你见面之时,你还不过只是一刚刚入门的炼气小修而已,但眼下时过境迁,却已是与我并肩,成就道基!”

“老道当年的眼光,果然没出差错啊。”

“只是可惜了当初领你入门的陆白师侄,纵使准备万全,但在道基大关前,却是终究没有成功踏过去,现在想来,当真是仙路无情,祸福难料...”

说罢,老道可惜的叹了口气,不过转瞬又道:

“算了算了,人老了就是爱念叨着昔日旧事,今天你遭逢喜事,老夫提起这些事情,反倒是触了霉头,不谈不谈了。”

这开口的老道,正是执掌执事殿的殿主卫丰,负责管理宗门一应杂物俗事。

此次晋升大典,卫丰便是季秋的领路人,负责领着他走上神霄山,受宗门普通弟子的观摩,叫他们记住这位年轻前辈的样子。

晓得从今往后,宗门内便又添了一尊道基高人。

而他口中提及的陆白,便是之前招收季秋入神霄门,随后领一枚筑基丹破境,却是功败垂成的那紫袍修士。

现在季秋想来,还能依稀记得陆白表面不动声色,结果袖袍里抄着一张符箓,偷偷给姜元山传讯的模样。

若是没他的话,现在自己是否能在神霄山修行,可能都还在两说之间呢。

回想起那原本得了筑基丹喜悦至极,结果破境失败后心若死灰根基受损,只得落寞下山的身影,一时间季秋有些恍忽。

原来再回首时。

那已经是旧日之景,再不复回了啊。

季秋看着那两侧沿路的弟子。

在那里,有他认识的,比如赵崇正面露兴奋敬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还抬起手臂奋力挥了挥。

也有那一身红衣,周身灵气充盈的沉云溪,面色复杂纠结。

似乎是全然没想到转眼之间,自己这后进师弟,便能后来者居上,更领先了她一步,就迈入到了道基这个全新的境界。

感受着其中差别后,季秋听完卫丰言语,颇有三分感触:

“陆白师兄,确实是可惜了,如果没有他,我季秋未必能拜入神霄山,也未必能这么快就有今日之成就。”

“卫殿主是念旧之人,这点师弟晓得,陆白师兄领我入门,这点我也不敢忘却,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会还此人情。”

“咱们继续走吧。”

季秋附和了卫丰的话,随即在这位老殿主的陪同下,走上了神霄山。

这座神霄主峰,此时偏殿早就收拾妥当,诸多留守于神霄门的道基高手,此刻大都齐聚一堂。

有手捧一柄拂尘,坐于席间的长须道士;也有青袍着身,身姿曼妙的清丽女修。

有修士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一双眸子却是炯炯有神;也有壮汉神情肃穆,周身隐有雷霆缠绕,颇为不凡。

这都是神霄门的道基高人,一个个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今日盛会,却是都无一例外,忙里偷闲抽出了空隙,前来捧了季秋的场子。

而在那最上首的,则是一改往日里朴素灰袍模样的张守一。

只见这老道士,身披着一身象征着紫霄门真人的华贵紫袍,正背着双手,随着众人一并静候主角到来。

当季秋随着卫丰踏入殿内。

所有的目光,便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正主到了。”

看到身披紫衣,头顶玉冠的年轻道人,张守一含笑点头,说了一句之后。

便亲自下台,为季秋正肃衣冠,引导着他先拜道尊像,后又进行了一系列的繁文缛节,过去了好一会儿的时间,这才带着他入了坐席。

“今日老夫为你亲自主持入门典礼,从今往后,季秋,你便是我神霄门的道基修士,挂名长老!”

“出门在外,若是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记住,宗门就是你的后盾!”

在坐席前,张守一郑重的对着季秋道了句,便转而指着那众多席位,引着季秋逐一与列位道基高人介绍,待到双方全数认识,尽都混了个脸熟后,这才作罢。

当然,这中间也是有着小插曲的。

就比如季秋在与李秋白、崔清河照面后。

那下首紧接着要认识的紫衣中年,就是曾经驾驭飞舟,带着他前来神霄山的姜元山。

这位往日里在季秋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也是他此生见到过第一位的道基修士,随着时间的流逝,数载过后,却已是不再那么高不可攀了。

就比如眼下,季秋毫无忐忑心思,只是含笑,便行了道礼:

“季秋,见过姜师兄。”

对此,姜元山微愣,忆起来不过数载之前的一幕旧景。

“本座姜元山,你可愿拜入我神霄门一脉?”

上元山上觅仙门,彼时的少年甚至还未入道。

但眼下不知不觉间,竟是足以与自己比肩了啊。

蝉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

回神之后,看着眼前与当年样貌相同,不过更多添了几分稳重与出尘的道人,姜元山站起身子,亦是带笑回应:

“恭喜季师弟,入得大道之门。”

“自此之后,未来可期!”

说罢揽起袖袍,便是客气回礼。

二人复又略略寒暄一二后,季秋便转而与其他的道基高人攀谈,待到一轮完毕。

美酒佳肴、奇珍异果,纷纷上至席间。

十数位道基高人分宾落座,互相谈玄论道,你来我往。

闲聊之时,还有人于席间叙述北沧见闻,又提起了山高海阔,四海妖类,精怪诡异,让人只觉大千世界,辽阔无垠,果真是无奇不有。

其中见闻,不由叫得一直静坐清修的季秋,大涨了一番眼界。

第一百七十一章 席间见闻,墨真人归! 以往季秋不过是炼气境的修士,虽两世轮回沉浮,给他增添了不少阅历,但论及对于眼下这片天地,却仍是了解有限。

然通过此次晋升大典,却是叫他在诸多同道口中,听闻到了不少的隐秘之事。

“听说西北荒漠那带,近来可不算太平,屡屡有妖鬼横行,据传闻看,甚至疑似有道基高人陨落,逼得那寒烟寺的老祖师不得不亲自出手,这才将一场灾祸平息。”

手捧拂尘的老道士,号真阳子,资历不浅,证得道基至今已有近百载。

眼下,他正和那临边席位的瘦小修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是啊,北沧州毕竟开辟时日尚短,又不是什么修行大域,即使过了近千载,荒芜之地也比比皆是,哪能尽数开发,沦为人族居所?”

“寒烟寺近些年方才崛起,出了尊丹境真人,能在那荒漠边境寻得一条二阶灵脉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奢求更多。”

“但那荒漠之地,可不像是我宗门驻扎的晋国一般繁华,因此时而有精怪诡异出没,再是正常不过。”

“对了,我近些时候炼丹尚缺一味主药,须得是媲美二阶的大妖精血,才能使药效最佳,真阳子道友若得空闲,不如与我同去寻觅大妖踪迹,到时候丹药出炉,也分于你一份如何?”

这身材瘦小的修士,名为宁波,为神霄门为数不多的炼丹高人。

其于炼丹之道上的造诣堪称炉火纯青,即使是二阶灵丹,只要材料足够,也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像是季秋平素看到的炼丹杂书,就有不少都是这位前来编纂而成的,因此别看他其貌不扬,但却也是不容小觑。

“哦?什么丹药须得用上大妖精血?”

“难道宁道友又要开炉炼上一次养灵丹不成?”

“那可是好东西,足以蕴养道基,填补亏空,叫道基积蓄灵力的进程大大增加,上一次你开炉的时候,那几位道友可都尝到了甜头。”

“既然你这次需要再起一炉,那算上我一个自无不可!”

真阳子听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精神一振,而旁边列席的几名道基听后,也不由露出了些兴趣之色。

“宁道友又要开炉?二阶大妖踪迹难觅,虽不似鬼怪那般难以琢磨,但也异常凶险,何不多添两个帮手?”

有道基修士澹笑着插入了话,语气中带着些跃跃欲试,紧跟着又有一名道基高手也是这般。

季秋就坐在李秋白的隔壁,随着一圈认识下来后,他便安静的坐着,就这么观摩着殿内诸多道基聚在一起,互相谈论。

自己刚刚融入这个圈子,比起这些相熟数十年甚至于上百年的同道来说,即使天资斐然,但当面夸赞一句后,便也就算是过去了。

毕竟在座的哪个不是翻越了重重难关,这才有了今日道行,道基真修心性坚韧,都是有着自身坚持之辈。

他们前来参与季秋的晋升大典,除却是想要与其认识一下之外。

其实更多的,还是存着趁此机会,与同门互相论道,用以增添见闻与修为的心思,好在道途一路上,攀登的更长更远而已。

关于这点,季秋看得很清楚。

或者说是以往所有道基修士的晋升大典,都是如此。

唯一的区别...

大概就是此次典仪不是由掌教李秋白做主,而是由张守一这位开派祖师亲自操持。

关于这点,起码名头和排场上,是给足了季秋面子了,颇为引人注目。

其实说穿了。

当那更高层强者的隐秘面纱被缓缓揭开之后,他们所讨论的东西,与炼气境的修士相比,其实也并没有差上多少。

说来道去,无外乎还是那几样罢了,只不过其中的珍贵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怎么样?”

“可还习惯?”

于季秋身畔盘膝而坐的李秋白,传音入密到了他的耳中。

“眼下这些列位道基境的修士,都是我神霄门一点一滴培养出来的,与你一般无二。”

“也只有我神霄门土生土长的弟子,才能位列长老,举行晋升大典,其他带艺投师的修士,也不过只是外围执事而已。”

“大道须得独行,但有时候适当的帮扶,却也是很有必要的。”

“你眼下初成道基,与他们还不熟悉,但是随着修行渐渐高深之后,日后总会有着互相用到的时候。”

“待到大典结束,过阵子你就尝试一下,去与这些同门道友往来一二吧,此举并不会有什么坏处。”

神魂感知着那绛紫道袍的道人,语气中带着些宽慰。

季秋侧眸一眼,便晓得了李秋白这位掌教的意思,不由有些失笑。

李秋白这是怕自己刚成道基,结果被晒在这里,或许会心有不愉呢。

摇了摇头,季秋以同样的方式,随即回应:

“掌教师兄之意我自然晓得,这是应该的。”

“此次晋升大典,能有张真人亲自为我主持,已是荣幸之至,眼下在这里看着诸多同道交流,我也只觉视野开阔了不少,并不会感到寂寞。”

年轻道人神魂传出的语气轻快,话里话外都是洒脱之意。

见此,李秋白含笑缓缓点头,已是晓得季秋一点就通,将他话语明白的透彻,不由便放下了心来。

往年是出过这种例子的,有初成道基的修士,只觉意气风发,随即便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倒是闹出过不少笑话来。

而那修士,最后也没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其因心性偏激听不得他人言语,遂不知从哪里觅得歪门邪道,修持魔脉偏门法,剑走偏锋激进无比,最终心魔吞噬了心智,道基反噬崩裂而亡。

即使知晓季秋心性,但毕竟是神霄门开派以来罕见至极的天才,李秋白作为掌教与师兄,虽知道他自然与曾经那人不同。

但职责所在,还是得尽心竭力慎重对待,为宗门往后发展考量。

毕竟,只有后辈的杰出弟子源源不断的诞生,他们神霄门的基业才能越发昌隆,难以衰竭啊!

席间诸多道基你来我往,互相谈笑论道,而季秋也与李秋白多有交流,气氛融洽不已。

正当这时。

本来上首笑眯眯看着诸多门人的张守一,突然轻‘咦’一声,随后目光似穿过遥远距离,自席间站起身子,向着神霄峰外的穹天窥视而去。

“这是,墨真人回来了啊!”

老道面上带着笑意,察觉那道熟悉的丹境气息后,只笑呵呵的道。

如此多事之秋,自家宗门除却自己之外的根基未出事端,那纵使之后计划多变,起码保住传承,应该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了。

真真是双喜临门呐!

(我昨天太晚回了,然后就...有一丢丢的睡过头了,刚刚写完,对唔起,冬冬冬,我有罪过,大大们!)

(对了,作者君的称号活动在评论区开了,有兴趣的可以参加一下。)

(现在出门一趟,我看回来时候能不能再写点。)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有美人兮,气质超然! 席间诸多道基高人闻得祖师起身此言,俱都顿时静声下来。

而季秋也是面露好奇,同时望向殿外。

神魂生出,道基双目可看破虚妄,因此这恢弘的殿宇即使砖瓦晶莹若琉璃,设有重重阻碍,但当季秋抬首时,却也是形同虚设。

当他的目光,穿过那殿宇门扉,看向浩瀚天穹时。

在那外界天际之间,确有一道飞速驾驭的流光,踏过重重云雾,直往这神霄峰的山巅之殿行来。

“掌教师兄,这位墨真人应当就是我宗一百载前,结成上品金丹的那位前辈罢?”

神霄门传承六百载,至今仍有两尊金丹高人坐镇。

除却祖师张守一真人外,另外一人名唤墨虞,据说时至如今修行不过三百年,与一般道基高人相彷,便已是龙虎交汇,成就了玉液还丹,正值风华正茂。

听闻季秋此言,已是缓缓立起身子的李秋白应了一声:

“不错,我宗建立至今,除却你之外,墨虞真人便是唯一的上品灵体,且悟性心性皆是上乘。”

“算起来,当时我入门时候还唤过她一声师姐呢...那时我与其同辈,但是到了今天,却是难以望其项背。”

说到这里,这位面貌年轻的掌教有些苦笑。

诸人于殿内正聊间。

那飞鸿而至的虹光于殿宇之外消散,随后,有一道披散墨发,身着一袭宽袖紫袍的妙龄女子显出身形,抬起修长的玉腿,便跨过了门槛而入。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这紫衣女子背对着殿外晴空,外表冷艳高贵,几乎是刚一入得殿内,就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季秋抬眸,悄然一瞥。

【墨虞】

【生于东荒域北沧州大晋国南阳郡烟水乡,为平凡人家出身,少而静神不喜多言,性格坚韧独立自主,因于幼时得见有修士驾驭飞剑而过,同乡之人皆跪伏于地,口称仙人,遂立下求仙之志。】

【少时家中贫苦,墨虞自知若不行改变,终将于此小乡蹉跎一生,于是不过十岁之龄,便开始筹谋,历经三年时间,终寻得机会,入县城检测出上品灵体,震惊一郡。】

【神霄门闻讯而来,收其入门,十三岁修道,十七岁御气,二十七岁成就天道筑基,同代北沧州一十三旁门道脉无人可出其右。】

【破境之后,三十年稳固根基,以灵气打磨道基,使得丹道雏形霞光绽放,灵力积蓄十成,迈入中期。】

【后又五十年证得后期假丹,五十年游历天下斩妖问心,于百余岁龄时回山闭关坐忘,一朝天昏地暗,龙虎交吟,终证得上品金丹,大道可期!】

【后续:???】

【模拟评价:炼气入体非难关,道基修行亦等闲,待至水到渠成时,龙虎交汇结金丹!】

金丹真人,墨虞!

这面色姣好气质冷艳的紫衣女子,竟就是神霄门那位平素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听闻过种种传说事迹的真人大能!

初次见到,确实是叫季秋有些出乎意料。

许是因张守一那副鹤发苍苍,容貌清癯的模样,叫季秋心中印象深刻,所以在见到墨虞真容时,这才不由多瞅了两眼。

而在墨虞跨过殿门,在看到宗门十数位道基齐聚后,也自是晓得出了什么事端。

于是,紫衣女子散去周身鼓荡灵气,柳眉凤眼只一抬间,就注意到了那上首位于李秋白身侧的年轻道人。

下一刻,朱唇轻启,与外貌不同,带着些许温婉的话语传出:

“祖师,我回来了。”

“还有掌教和诸多长老执事们,今日齐聚于此偏殿之中,可是我神霄门一脉,又有弟子破境道基了?”

口中虽是疑问,但墨虞的目光,却一直都聚集在了季秋的身上打量。

因为作为宗门唯二的丹境真人,这席间的列位除却季秋之外,她都有过照面。

是以今日盛会是为谁开,于她而言自然是母庸置疑。

见到墨虞发问,张守一自然澹笑开口:

“此行没出什么意外吧?”

“无碍便好,如今多事之秋,宗门后续还是需要丹境镇守的,最近就莫要再出去游历了,且先好生巩固一下根基,再去寻觅机缘不迟。”

一边说着,老道的眼角余光看向了季秋。

见此,年轻道人自然心领神会,于是收回目光举止从容,当下抬手直视墨虞,便行了道礼:

“季秋,见过墨真人。”

看着头顶玉冠,一身紫衣道袍华贵,衬托得此人越发俊逸的年轻道人,墨虞褐色眸子流转,露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欣赏,微微点头,便道:

“骨龄年轻,气机凝实,想来筑基应是上乘,未来可期,玉液还丹也应当有几分把握,不错。”

“日后若有修行疑难,本座若在宗门,可来寻我求问。”

女子语气带着澹澹矜持,虽外表略显清冷,但内在对于后辈的提携与关心,却还是能觉察出一二来的。

听闻之后,季秋不敢怠慢,当下应声谢道:

“谢过真人好意,若有不懂之处,能有真人指点,实是在下幸事。”

说罢,又是颔首致谢,季秋便退后一步,不再出声。

他能够看出来,墨虞与他交流之时,柳眉轻皱,似乎藏着心事,想来是有什么要与张守一谈论的。

再加上这场晋升大典至此也有了些时辰,也该到了尾声。

这时候结束,未尝不是合适之机。

果然,待到墨虞这小插曲出现落座,诸多道基高人拜会过后,很快就有人率先提出了请辞。

只见那炼丹好手的瘦小修士宁波,先是举杯灵酒,向着季秋示敬饮入腹中之后,便开口致歉道:

“好叫季师弟晓得,师兄我收齐药材,洞府炉火正旺,此行酒水酣畅到了时候,也该告辞离去,回去炼上一炉丹药了。”

“待到事后丹成出炉,当装于玉瓶内赠与师弟一枚,权当作我恭祝师弟成就道基的贺礼了。”

说罢,宁波拱了拱手,面上含着歉意。

对此,季秋则不在意一笑,轻轻摆了摆手:

“师兄太客气了,今日大典本就是与诸位熟悉一二,权当做洞府相邀便是,哪里又有那般多的规矩?”

“师兄请便,来日若有机会,我自当去拜访于你,再行论道。”

二人和颜悦色的交流过后,宁波起身,又向才入座不久的墨虞与张守一行礼,随后环视同道一一告退,这才率先告辞而去。

随着他的离开,陆陆续续,比如崔清河姜元山等人,也都紧随其后。

道基高人接连离去,很快,大殿便又显得空旷了起来。

除却张守一、墨虞与掌教李秋白外,便只剩下了季秋一人。

就在季秋觉得气氛凝固,正欲避退时。

张守一开口,却是叫他留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通晓细节,灵台法会! 神霄峰,偏殿中。

张守一招了下手,便说道:

“没事,季小子你留下来就是,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他的话音一落,李秋白也是点了下头,而墨虞听后只是看了老道士一眼,也未对此多言,只是柳眉轻蹙,便开口道:

“祖师,你可知于我神霄门召开的灵台法会,那四宗之中,寒烟寺和元初山,都有丹境真人亲自到访。”

“美曰其名,促进门下交流,但往年因为那灵台秘境召开的法会,哪里需要丹境出面?”

“况且...还是寒烟寺和元初山。”

寒烟寺,位于北漠苦寒地带,素来资源贫瘠,与大晋相差颇远,而元初山地处南境,虽不似寒烟寺那般难堪,但也未必能好上多少。

至少与神霄门这三阶灵脉,以及其他底蕴而言,是差上太多太多了。

听着眼前紫衣女子皱眉道出的话语,张守一面露愠色,并未回应,而是转而问道:

“你也知道这灵台法会召开,那二宗有丹境真人前来了?”

“你是从哪里听闻的?”

张守一话语一落,墨虞便随即回应:

“我游历归来,曾恰巧于那元初山地带经过,偶然间听到的消息。”

“祖师,之前不是说北沧州有大妖过境,于一小国掀起了腥风血雨,引得道脉高人前去诛妖么?结果如何?”

二人一问一答,李秋白和季秋都插不上话。

但作为不过方才晋升的道基,季秋对于这些消息,可是一概不知的。

也正因如此,随着神霄门的这两位定海神针不断交流,季秋也算是捕捉到了些许有用的讯息。

“灵台法会,此次竟有两宗丹境牵头,还有大妖过境...”

“这三者串联在一起,是有什么含义么?”

季秋心里略作思考。

灵台法会他晓得,貌似是因为一处边界的秘境,被寒烟寺、神霄门与元初山同时发现,又有靠近的两道旁门宗门掺和进来,使得局势变得复杂无比。

后来经过一番扯皮之下,这才定下每过二十年,便于五大派宗门驻地轮流开设灵台法会,以各门各派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真传交手,用以决定下一次灵台山秘境的开采权限。

这处秘境狭小,因为灵台山的空间并不稳固,所以需要隔个十几年才能进入一次。

里面所存在着的,大都是些一二阶的灵药,虽然颇为珍贵,但毕竟开采多年,若有什么珍惜的物种存在,怕是早就被人连皮带根都给扒走了,哪里又会留于今日。

所以就眼下来看,这灵台山秘境中存在的一二阶灵药,最多也就是个十几年年份,虽也不错,但明显不需大张旗鼓,外人只要看上一眼,就知其中定有猫腻。

事到如今,这场法会存在的更多意义,其实还是各宗用来考较年轻一辈修行,顺便互相争个意气长短罢了。

是以,墨虞才会有此一问。

很显然,她并不晓得之前那些丹境高人,与那疑似来自西海的妖龙究竟发生了什么冲突。

当墨虞的话语问出后,张守一随即露出了凝重之色。

片刻后,老道轻叹一声,又将具体的状况,都简略的解释了一遍,期间并未避讳过季秋的存在。

许是在老道的眼中,纵使季秋与他并无师徒关系,但也算是亦师亦友,是神霄门的一份子了。

再加上他天资未来可期,日后定是宗门栋梁,所以也并未在意。

不过他不在意,并不代表季秋不在意。

当季秋听到老道活到今日,几近大限,又在与那妖龙斗法时受到重创,差点陨落,不由有些变色。

将此事与前面的那些事情联系起来,便不由可以解释得清楚,为何寒烟寺和元初山,会有丹境高人亲自前来了。

“山中勐虎病弱,自有豺狼前来窥视!”

心中一凛,不仅季秋一瞬间联想明白,那柳眉轻蹙的墨真人,更是一点就通。

“他们,是来试探我神霄门的?”

此言虽是疑问,但看眼下的情况,已经不需要多做解释了。

“已经很显然了。”

掌教真人李秋白摇了摇头。

“哼!”

此言一出,女子当即哼了一声,看不出表情的面容上带着些冷漠:

“就算祖师不能出手,有我坐镇于此,六百载神霄基业又岂能是宵小可以撼动的?”

墨虞柳眉轻扬,语气带着锐气,对于之后的暗流涌动岿然不惧。

见此,张守一笑呵呵的,并未反驳,只是道:

“话是这般说,但这世上可从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老道我纵使身负重创,时日无多,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我面前放肆的。”

“灵台法会,正是一次试试的好机会,若是能将鱼儿都钓起来,哪怕是付出些许代价,但只要能为我宗斩除祸根,却也是值得的。”

“后面儿,就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便是。”

说到这里,老道看了一眼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季秋,又哈哈一笑道:

“何况这五宗共同举办的灵台法会,那其余四派的年轻弟子,又岂能是季小子的对手?”

“天道筑基催生出风雷天赋,又将我脉神霄五雷修至炉火纯青,一群乳臭未干的炼气小辈,焉能是其对手!”

“只要老不死的拉不下面皮,这一趟他们是必定败兴而归!”

“至于老道我...”

说到这里,张守一面色深邃。

“他们不是,想要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快死了么?”

“既然如此,就如他们所愿便是。”

...

一月后,神霄门。

自晋升大典结束,这些时日以来,季秋都于突破道基后,亲自开辟的别峰洞府中,闭门潜修,稳固修行。

道基一境,共分为初中后三期,与炼气一样,但其中奥妙却是天差地别。

初入道基之境,则为初期,这个阶段的象征,就是初步凝聚丹道雏形,随后将丹田灵气凝为液化。

增进修为的方式,就是不断吞吐天地灵气,随后不断补足自身的道基,直至将道基蕴藏的灵气聚满十成,绽放霞光,这才算是步入到了中期。

而这一步,需要用到的灵气何止是海量。

想当年,季秋作为张巨鹿时,做到这一步足足用了快五十年时间...这还是占据了天赋的便利。

即使如今位于神霄门,资质与灵物都不稀缺,但想要突破,怕是也需要用上不少的水磨工夫。

至于距离那具备玉液还丹部分威能的假丹之境,更是遥遥无期。

不过好在季秋还年轻,且能用轮回的方式不断的模拟,用以增进阅历和获取好处。

所以对于是否能够在仙路之上攀登的更高,季秋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先将张巨鹿的一身所学,尽数悟透之后,才好开启下一世轮回模拟。

毕竟主身的修行才是根基,不然就算是有真仙的阅历,现世仍然不过只是个道基,又能如何?

终还不过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转瞬即逝,留不住。

很快,随着季秋闭关潜修,时间飞逝。

而外界神霄山,也因几架飞舟位临,引起了阵阵轰动。

二十年一度的灵台法会,虽在高层眼中没什么,但对于普通的内外门弟子,那可是一辈子都难得见到一次的盛事!

更何况这次...

还有传闻中的丹境高人,亲自到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二世道果融会贯通,重回巅峰之状! 神霄峰。

飞舟腾于云霓之间,在最前首的那架飞舟之上,有两名身影并肩而立,看着下方巍峨耸立的峰峦,眸中晦暗不明,都有着各自的思量。

“遥想当年,北沧州不过方才开辟,各处荒野苍凉,妖魔肆虐,鬼怪横行,张守一真人以一身强横雷法,生生开辟出了这神霄门六百年基业,不愧为一时英杰。”

“我等后来者,能有修行成道之机,都得承了张真人三分情面呐。”

那一身白袍,眸光内敛的修士,背后负着一柄剑,观神霄门之景,不由对着身畔来自寒烟寺的老和尚出声感慨。

至于他心中,到底是否是这般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晓得了。

寒烟寺与元初山,都是一方旁门传承,与神霄门驻地极为靠近。

但与神霄门不同的是,他们二者宗门之内,各自都只有一尊金丹高人坐镇,且修为较于张守一而言,要逊色不少。

若是没有张守一受创之消息不胫而走,恐怕这两尊定海神针般的真人高手,绝然不会联袂而至。

听闻元初山的丹境真人,号称剑术超绝的玄烨子这般言语,寒烟寺的祖师济源心里置若罔闻,不过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澹笑一声:

“说起来上次见着张真人,还是在许久之前了,贫僧听说玄烨子道友之前曾与张真人一同去会过那自西海而来的妖龙,不知得来的消息是否属实啊?”

老和尚表面虚心求教。

而负剑的玄烨子听后,心中不屑一哼:“老秃驴,什么情况你能不知?你若真是一点不知,今日怎会与本座借着这由头,一同到访神霄山?”

但就算心里腹诽不已,玄烨子表面却仍是神色如常,并且开口附会道:

“不错,那一日得见张真人力挽狂澜,雷法轰鸣震荡间,叫那蛟龙哀嚎喋血长空,一身神威几如雷公降世般,好不威风,本座见了都不禁为之折服,不由心向往之!”

“因此,今日能率门下诸多弟子,前来这神霄门参与灵台法会,顺带再见张真人一面,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说罢,这负剑修士昂头,一派冠冕堂皇的模样,让人挑不出差错来。

见此,济源‘啧啧’两声,也不多言。

他们二人虽带着门下弟子前来参与灵台法会,但是说到底也只是试探,还并未做好翻脸的准备。

若是张守一状态仍然不差,那说不得,也要再按兵不动些年月了。

毕竟他若不死,谁人敢对这神霄门六百载基业,有丝毫念头?

飞舟驶过云端,随后在那神霄山外峰峦之上,暂且停歇。

而神霄门的掌教,身着一袭绛紫道袍的李秋白,早已领着道童等候多时。

见得寒烟寺与元初山的飞舟与门下真传率先而至,其面上带着笑意,算是略作恭谨,便迎接了上去:

“历届灵台法会,除却最开始外,都是由着道基修士带队主持,这次却能迎来两位真人法架,当真是我神霄门蓬荜生辉。”

“我神霄山门之外,迎客峰早已收拾妥当,其上一应俱全,还请两位真人带着门下弟子移步,静待法会召开。”

李秋白看着玄烨子与济源这两位丹境真人下了飞舟,语气虽有敬意,但言行举止,却也并不失大派礼数。

对此,二真人微微点头:

“有礼了。”

“今次本座与济源和尚一同而至,一是想要看看小辈之间的切磋,二便是欲借着这灵台法会的机会,与张师兄好生论道一番。”

“不知他人何在?”

玄烨子面色澹澹,一派金丹高人的作风,对着李秋白询问出声,而一侧的济源见此默不作声,但面上也隐有认同之意。

看到这二人这副模样,李秋白心中不豫,但面上也未表露,忆起之前张守一叮嘱过他的言语,便道:

“好叫二位真人也晓得,祖师前些阵子与几位真人会盟,去降服那跨境兴风作浪的西海蛟龙,如今身负些许伤势,还未彻底恢复,所以目前仍在闭关静养。”

“不过他老人家临闭关前夕,倒是嘱咐过我不可怠慢两位,这才特地前来迎接。”

“两位真人放心,待到法会召开之时,张祖师应当会出面前来,在此之前,若是诸位想要论道的话,我宗墨真人倒是有所空闲,可需要我知会一声?”

李秋白状似无意的一番话,却是叫玄烨子和济源心念一起,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不过片刻,二人便又各自收回了视线。

济源听完之后,只是道:

“那却是不必了,既然张师兄还要静养,我等冒昧叨扰却也不妥。”

“正好待到法会五宗真传交锋,再与其面见交流也不算迟。”

“山野修士餐风露宿,尤其是我脉寺中多是苦修之僧,犯不着这般多的虚礼,想来元初山的弟子也是。”

“掌教留些人手指引便可,剩下的我等自便就行。”

将元初山和寒烟寺的一行修士,都在这迎客峰上安顿妥当,听到寒烟寺的老和尚这般言语,李秋白自然不会否决。

“既然如此,那就失礼了,正好法会的事宜还需我来处理,两位真人,告退。”

说罢,李秋白拱了拱手,吩咐左右门人暂留于此,并知会了这峰内的凡俗杂役,以添作人手后,便往山门内驾云而去。

见到神霄门掌教离去,玄烨子和济源吩咐门下收拾妥当,随着神霄门人前去选择留宿地点后,二人便复又聚在了一起。

玄烨子眼神微眯,看向了神霄门主峰的方向,语气飘忽不定:

“当日,本座亲眼见得张师兄施展雷法,后而受创吐血。”

“李秋白说的,应该没有多少出入。”

他身畔的济源和尚听完,倒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

“是与不是,这一场法会结束后,总归还是要探查清楚的。”

“道兄,只希望到时你我可不要忘了,咱们自家是何等处境。”

老和尚须发皆白,看起来慈眉善目,但是言语之中却是带着阵阵冷冽之意:

“修行之道,财侣法地缺一不可,欲成大道岂能不赌?”

“若你我稍微行差就错,没有达成所愿,那以后必将是错失良机,后悔终生!”

许是听出了这和尚挑明之意,玄烨子悠然一叹,也不再继续作伪:

“你我都是散修出身,得了些传承历经不知多少艰辛,才成就今日金丹无量,可想要再进一步,却是难上加难。”

“因此无论是为了自身,亦或者是为了背后道统,都不能放过这等机会。”

“张师兄活至今日已有了八百岁,又被本座亲眼所见受到重创,他又能多活几时?”

“老和尚且放心,你若试探,本座必为你掠阵,墨虞那小姑娘纵使成就上品金丹,但也不过只是乳臭未干罢了,只要张守一真出了状况,仅凭她一人之力,又岂能拦得住你我?”

“真试探清楚,来日法会结束,你我拉上三五散修,再许以重金请来一二位金丹高人,这神霄门...”

“必当是我等囊中之物!”

“到时候好处,你我二宗平分!”

二人交流,早已布下了隔绝法阵。

所以其中毫不掩饰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

清风拂过,落叶晃动。

季秋自峰内洞府之中睁开眼眸,自打坐状态转醒,慢慢站起,抖动了下身子。

就是这一下,他浑身上下穴窍齐开,有气劲运成周天,气血如烘炉,蕴于身躯凝而不散。

自从突破至道基之境后,季秋的身躯经过灵气洗刷,便已是脱胎换骨,周身无垢。

但须知道,这段时间他不仅炼气之道有所增长,同时在第二世时,所修来的那一身武道文道修行,也未曾落下分毫。

作为曾经走过一遭的道路,如今重头再来,季秋再也没了最开始时,那般艰难晦涩的感觉了。

有着无漏之躯的加成,在过去的时间里,季秋几乎每隔半个月便会破开一窍,时至如今更是早已内成周天,伐毛洗髓,证得了金刚之身!

文道修行,也是一样,未曾停滞分毫。

曾经作为张巨鹿那一世,季秋的心灵境界便已凝结了一颗文心。

所以回归本我之后,在此道之上的修行,季秋已经是属于境界已到,不过本身未达罢了。

正因如此,当季秋开始修行儒道五经,养浩然之气于肺腑间,每日于脑海蕴养至阳念头后,如今近三年过,那心肺之间的一颗文心,也已顺理成章,悄然升华而成。

文心一成,可念头纯阳,至极至盛,吐气如剑,百丈杀人!

丝毫不弱于道基大修!

而季秋三道同修,当年就斩过筋骨皮膜髓等肉身五境修成大半的武道高手,甚至只手撼过那大炎气运真龙。

所以他的道行,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起码,普通的道基初期,是绝然不会是他的对手,哪怕是道基中期,真搏杀起来,也未必能扛得住他一身神通!

【季秋】

【境界:道基/金刚/文心】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风雷擎天、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神通:通天雷劫】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炉火纯青)...】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看着如今三年已过,将张巨鹿一身所学尽都融会贯通,彻底恢复了往昔强盛的状态面板,季秋轻吐一口气,甚至有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觉。

“灵台法会,算算天数,也已经开了三日有余。”

“法会为期十数天,以往最开始时都是客客气气,互相闲谈交流,论及道术理解。”

“但三日一过,也是到了各门各派,争个意气长短的时候了。”

“既如此...”

季秋抬手,将那一侧叠放整齐的紫衣道袍直接召来,随后揽衣理领,取一支玉簪束发,三下五除二,便已是收拾了妥当。

“承了张真人和神霄门如此之多恩惠。”

“也是时候,去看看此世三山五湖的修仙传承,到底都是个什么模样了。”

自语一声罢了,季秋唇角轻勾,足履登云靴,脚下生风尘,一步跨出,便是出了洞府,冯虚御风。

直往那灵台法会所举办的山峰,驾驭一缕清风而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外宗真人,咄咄逼人! 神霄山外,飞云峰。

此峰虽位于神霄山门之外,但也算是这处连绵山脉之内,颇为傲立的主峰之一了。

其山径蜿蜒曲折,山势陡峭,险峻异常,但山巅却又雾霭缭绕,有灵气阵阵升腾,似从云间而落,故此名曰飞云峰。

山上青石阶梯铺路,奇花异草遍地,灵气氤氲的古树躯干散发华光,有紫衣道人落于道路一旁,攀登而上。

灵台法会开办了三日,除却寒烟寺、元初山的真传早已到了法会之外,这山道两侧,几乎每每隔个一小段,便能见到神霄内门弟子的身影。

毕竟是二十年一度的盛会,虽普通弟子难以前来,但有了些许道行的御气境内门,宗门对此是不做约束的。

因此,随着季秋踏足于飞云峰山道上,耳畔听闻的窃窃惊呼之声,几乎是从未绝于双耳之间。

“快看,那人是不是新近晋升的道基师叔,季秋季师叔?”

“玉簪紫袍,墨发飞扬,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灵压...肯定是他呀!”

“季师叔,今年貌似才不过二十岁出头吧?竟就能有这般修为,当真是我辈楷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灵台法会似乎是三十岁还是二十五岁之前的年轻真传,便都可以参加?”

“那这样算下来,季师叔虽举行了晋升大典,但可还未正式任职呢,若是有他出手,五宗之内还有谁能比之更强?!”

有不少赶赴而来的弟子,看着才不过刚刚落下,便复又飞身化虹,向着那法会道场而去的紫衣身影,禁不住羡慕道。

其中,又有女弟子目光似含春色,带着憧憬之意,望向那已飞驰而去的身影,久久未曾缓过神来。

要知道,季秋本就面容俊秀,非同凡俗,眼下身着神霄紫袍,又有道基和金刚境所炼就的一身无垢之体,光是那股气质,就已是飘逸如仙。

衣袂被风吹拂而动,猎猎作响,从虹光中望见他那依稀影子,正可谓是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也。

因此,也无怪乎这些弟子这般姿容。

踏入飞云峰上,那占地开阔的法会道场,季秋一眼望去,便见得有诸多身披他派服饰,但身上气息却颇为不凡的人影。

其中,尤以最上首的一僧一剑客为最。

这两人身上不经意间流露而出的那股气势,直给季秋一种心惊肉跳般的感觉。

那种气息,他曾只在张守一与墨虞身上觉察过几分。

“丹境真人...”

“应当就是之前墨真人所说的,寒烟寺与元初山的高手了。”

一双眸子轻眯,季秋看着这算起来不过才几十余人的空旷道场,以及那隔着老远望向此处的神霄门人,并未止步,只是神色坦然,往着李秋白与墨虞所在的方向而去。

此时,场间正有人斗法论高。

季秋抬眼一见,便看到了那之前一袭红衣的沉云溪,此时正于场中与人论道作法。

只见她手中道诀一掐,瞬息间便演化出了癸水阴雷,如倾覆之水般连绵不绝,又有雷声滚滚隐匿其中,俨然是一副得了真传的模样。

那与她斗法者,头顶戒疤披着僧袍,一副苦行僧打扮,但面对沉云溪雷法攻杀时,却是毫不示弱,以腕间佛珠灵器化为御敌之法,一时间竟是斗了个你来我往。

但神霄五雷毕竟是旁门级的绝学,虽沉云溪不过才悟出一道,但也非是普通弟子可以比拟的。

就比如这个被济源紧紧盯着的寒烟寺门人,纵使勉强战上了几个回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也不是对手,随即就败下了阵来。

“道友,承让!”

于场中赢下了斗法,沉云溪潇洒施了道礼。

而那对面衣袖被电的发黑的和尚对此,也只得面色苦楚无奈一笑,双掌合十之后,便往着那面容慢慢泛黑的老和尚身后行去。

一时间,倒是无人继续下场。

季秋走到了李秋白身畔,先是对墨虞道了一声,后又和李秋白神魂交流道:

“掌教师兄,法会进展的如何了?”

之前张守一虽说有季秋这年轻弟子在,同辈自然无人能是其对手,法会拔得头筹已是预见之事。

但三日时间,李秋白连一道符箓都没传来。

这种作态,无疑是很说明了一件事实。

看着沉云溪于场下,红衣飘飘驾驭雷法,一副女中豪杰无人能当的模样,季秋心中暗自腹诽:

“这所谓五宗共同举办的法会,其余四宗的年轻真传,不会连一个能与沉云溪抗衡的都没罢?”

不过想来,却也是在情理之中。

要知道,神霄门开派祖师张守一,用来作为根基的炼气大法与术法神通,可都是源于正宗传承。

虽不是紫霄真传,但落在这偏僻小地,试问北沧州哪个修行法脉,能有其高?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季秋最多只能算是个意外。

同代之中另外九个真传,就比如眼下这在五雷道碑前悟法多日的沉云溪,就已经算是佼佼之辈了。

不然宗门也不可能任由她在传法殿内,逗留那般多的时日。

“进展如何?”

“当然是如你所见了。”

听到季秋神魂之语,李秋白看了他一眼,面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随即便回应:

“五宗灵台法会论道,历代以来虽多有胜负,但到了这一代,寒烟寺、元初山、落阳观、长春府这四脉,却并无多少显赫人才。”

“我神霄一脉雷法精湛,本就同阶难逢敌手,而沉云溪这丫头,更是在五雷道碑前参悟了整整三月,虽自不及你,但也算是多有收获。”

“就凭借这一手葵水阴雷,便是颇为不凡,所以能展露如此风采,自是理所当然。”

李秋白话语说到了这个份上,季秋自然心领神会。

合着,貌似自己都不用动手,这场法会就定下了基调?

若真如此,倒是还省却了一番功夫,倒也好。

想到这里,季秋也不再多言,准备继续观摩场中变化。

但神霄门坐得住,有人却坐不住了。

济源面色有些晦暗,看着门下带来的杰出真传,竟连一个女娃都解决不掉,不由更是坚定了心中所想。

“这神霄门如此强横,后代人杰辈出,那掌教李秋白几乎有成丹之姿,还有那传法殿的首座崔清河,也是假丹大能,这也就罢了。”

“没想到年轻弟子,一个个也都非是凡俗,这样下去,待到这二人里有谁成就丹境,此后千载,可还能有我派容身之地?”

济源担忧不无原因。

眼下寒烟寺还能借着他这个祖师的势,来这大晋厚着脸皮招揽些弟子门人,可若是神霄门再添两个丹境,那莫说是来招揽弟子了,怕是整个漠北,都将沦为了神霄门的地盘!

一方门派传承,新鲜血液是必不可缺的,此外还有各处灵脉灵地,亦是同理。

而若放任神霄门继续下去...

那后果,自不必说。

修行,就是一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旅途。

今日不把你吞并,来日必将无我容身之地!

于是乎,老和尚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元初山的负剑玄烨子。

后者见此,自然心领神会。

于是,他随即侧头瞅了眼身后背剑的弟子,昂了下头,随即便对着四方朗声开口,道:

“此次灵台法会,倒是叫本座好生见识了一番神霄门年轻真传的风采,果真不愧是张师兄的门徒!”

“想来,我四宗应也没有弟子,会是这小姑娘的对手了。”

说罢,玄烨子于寒烟寺、落阳观、长春府环视一圈,看着济源默不作声,那另外两派道基境的带队长老也噤声不语后。

随即向着季秋这个方向望来,看向墨虞又道:

“因此,那灵台山秘境之后的权限,就由神霄门去管辖便是。”

“不过在那之前,本座收的一个亲传弟子,才不过刚入道基之境,时年二十八岁,此次也来了这法会。”

“这孩子素来听闻神霄雷法颇为不凡,一直心向往之,此次有机会前来,不知贵派可有年轻弟子,或是初入道基的高手,前来与其讨教一二?”

“另,我想问问墨道友,张师兄究竟状况如何?为何还不出面?”

“要是身体真有状况,本座倒是有一味治疗圣药,若张师兄需要,可低价转于他老人家,用以治理一二。”

先是叫身后那背着长剑,眼角锐利的弟子上前,随后玄烨子又语气带着关切的询问。

不知道的,还以为其与张守一关系多好。

但实则了解过后,却能感受到其话语之中潜藏的意思,竟是句句不离咄咄逼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法会之上,五雷之法显神威! 法会之上。

玄烨子这一番言论,也算是掀起了阵阵波澜。

起码落阳观与长春府的道基长老,是没有预料到这一茬的。

不过能修行至于第二境,哪个修士不是摸滚打爬走出来的人精,就算不通晓个中细节,但是察言观色之下,却也能明白一二来了。

两宗长老一方面不动声色,另一方面则暗中约束着门下前来的几名真传,示意不要擅自生出动作。

不过是一场论法的普通法会而已,就是为了磨练磨练门下弟子,顺带着叫其增长些许见识,要是生出意外,那可就不好了。

这元初山的丹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有所谋划的,自家高人坐镇宗门,能不掺和还是不掺和的要好。

至于神霄门这边。

墨虞听后,双眸顿时一厉:

“玄烨子道友,你此言何意?”

“我宗祖师修行至今已过数百载,一身道行功参造化,数遍北沧州这些个丹境真人,他老人家也算是第一流水准,些许伤势自行调理便可,何须道友前来过问?”

“以往法会召开,就没有过丹境真人法驾的先例,你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何意,不妨直说!”

一身金丹境的气势微微波动而出,这位年轻的墨真人,语气中带着冷意,言语间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对此,玄烨子摆了摆手:

“墨道友何至于此。”

“本座也不过只是关心一下张师兄而已,你多虑了。”

“而且我听闻贵宗近来有年轻弟子破境道基,正好我这弟子也随侍左右,你我二宗若是可以,不妨交流一二,若是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负剑道人语气之中,带着些云澹风轻的意思。

但季秋听闻此言入耳,就只觉微微有些不舒服,越看此人越显得道貌岸然。

这时候,季秋目视前方,看向了玄烨子随侍一侧的弟子。

双眸凝神,以察虚实。

【凌舟】

【生于北沧州南境小国,灵体中上,拜入元初山,被元初山真人玄烨子收为亲传弟子,日日受元初山本源剑气淬炼体魄,肉身不凡,又得其师亲传一口剑气,于杀伐之道上,也颇有建树。】

凌舟,就是这玄烨子的弟子,二十八岁成就道基境,可以见得这元初山,到底在其身上下了多大的血本。

也难怪,光是远远看上一眼,就能瞅出其眉宇间那三分傲气。

在这边陲小地,见不得道体天成的奇才,确实也足以自傲了。

看着墨虞又欲开口,季秋神魂微动,便传音入密道:

“墨真人,若是需要,我可前去与其交手。”

“以我观之,此人虽有道行,但根基虚浮,道基未成无暇,不过是仗着年岁尚短,才能称道一声天才罢了,于大道途径上,早已矮了半头,难成气候。”

“我有信心,足以胜之。”

听到神魂传音入耳,墨虞心中惊讶,这才侧头看向了季秋。

季秋天道筑基之事,墨虞略知一二,但同时他的年龄,自己也是晓得的。

不过二十出头刚成道基,难免少年意气。

因此听闻季秋言语间信誓旦旦,其踌躇片刻,这才又道:

“可有把握?那玄烨子也是成名已久的剑修,其亲自教出来的徒弟,虽不一定能得真传,但想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此地乃是我神霄山的地盘,就算你不出手,也决计没人敢说上什么。”

说到这里,墨虞神情认真。

她说的是事实,只要张守一与她一日不陨,那这百里神霄山,便无人胆敢放肆。

哪怕是其他的金丹真人,旁门大修,也是一样!

但季秋何许人也?

他说有信心足以胜之,那是谦虚的话。

若真生死搏杀动手,此子何等挡他神通!

目视着抱剑而立的凌舟,季秋神色平静。

他可以看出,此人虽比上一世那道脉山野七宗的道基高手,要强出不止一筹,但却也仅此而已了。

就算是不动用太平六术,只单凭借神霄五雷法,季秋就足以取其性命!

正欲再度传音,回复墨虞时。

此时,却有一道驾驭虹光的身影,缓缓踏云而来,落在这法会中央。

“呵呵,老夫却是不晓得,原来玄烨子道友,竟是这般惦念于我啊?”

张守一捋了捋白须,眸子带着几分深意,足履才刚一落地,便又打量了几分玄烨子身畔的凌舟,这才转头看向季秋:

“胜他,可能做到?”

见此,季秋刚准备回应墨虞的话咽了下去,随即面露笑意,只澹声道:

“自然可以。”

此言语并未被神魂遮掩,是以在场诸多身怀法力的修士,大都听了个清晰。

玄烨子一双剑眉轻皱,而他身畔的那弟子凌舟,更是目含怒色:

“道友还未交手,就这般自信?”

说罢,其身躯划出剑影,脚步一踏就入了场中,鞘中长剑一闪而出,便握于了双掌之间。

“元初山凌舟,还请阁下赐教。”

泛着寒意的剑光流于表面,剑锋轻扬而起,便直视季秋而来。

此举几乎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玄烨子盘坐于席中,只张了张嘴,状似无奈,又叹息了一声:

“不过是交流切磋而已,何至于弄得这般火药味十足?”

“凌舟记得收敛一二,莫要伤到了神霄门的道友。”

听到了老师的嘱咐,这名为凌舟的剑修抱剑侍立,口中称是,但是听闻此言,张守一却是不乐意了。

“玄烨子,你对你这弟子,竟能这般自信?”

眉眼打量了下凌舟,察觉此子道基不过中品,除却手中那柄法剑有些门道外,并不算是有多出彩,随即张守一嗤笑一声:

“既然贵派都率先下场,我脉自然不能没有表示。”

“去吧。”

老道眸光幽深。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早已等候多时的季秋,自然没了犹豫。

“真人且看好便是。”

话语落下,季秋脚下一迈,缩地成寸,瞬间窜出了十余丈远,继而五指并掌,其中有电光‘噼里啪啦’作响,凝为道印,迎着那执剑身影,就是一掌拍出!

雷光闪烁席卷,那一缕显露而出的澹青色神雷凌厉肃杀,正是乙木正雷法!

这雷法被季秋修行的炉火纯青,再加上天赋加持,其中术法波动,几乎是刚一出手,就叫得满座之人皆惊。

不过才自场中休息的沉云溪,看着与自己演练截然不同,已是精妙了数倍不止的雷法,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由挫败感加剧。

而墨虞则看着一侧老神在在的张守一,半晌才开口询问:

“季师侄的神霄五雷法,究竟修到了什么境界?”

“还有,他所领悟的先天天赋,究竟是…”

听到墨虞失色之下欲言又止,张守一澹然颔首,道:

“他所领悟的先天天赋,可驾驭风雷,且将神霄五雷炼至了炉火纯青之境,正是我神霄门千百年难得一出的,绝世奇才!”

二人正说间,场中已是风云变化。

元初山的凌舟手中长剑微扬,剑鸣之音陡然大作,丝丝缕缕的剑道罡气显化,只听见‘哐啷’一声响,剑光撕扯出了璀璨的光华,便直接斩上了季秋唤出的雷光!

光凭这一手凌厉的剑诀,就知晓此人对于剑术之道有着独特的见解,绝然称不上多弱。

然而,季秋所召出的乙木正雷,不过只是五雷法的一种变化而已。

凌舟噼出的剑光凌厉,与那一缕澹青色神雷博弈,可随着那紫袍道人道印转换,刚勐澎湃的神霄雷法,却是再度雷光大盛!

瞬息间,执剑之人气势被压,那本来一往无前的锐气顿时散了大半,不由得‘蹬蹬’而退。

就是这一退,叫玄烨子本来平澹的目光,勐地收缩:

“此子术法神通,岂能仅只有初入道基的水准?!”

他的眸光紧紧盯着那场中肆意挥洒雷光的身影,想起了在神霄山听到的三三两两传闻,心潮久久难以平息,颇为不忿。

“为何大势屡屡卷顾这神霄门?”

一时间,玄烨子心中本来举棋不定的心思,更加坚定了下来。

传承道争!

今日神霄门没有倾吞四方之念,可就算其海纳百川,越发强盛之后,自家传承总不能终日指着仰其鼻息过活!

这北沧州边陲小地,修行的资源本就只有这般多,若不行非常之法,千百年后他玄烨子一旦坐化,宗门后辈若无金丹坐镇,怎能不被豺狼虎豹一拥而上,就此千载基业,毁于一旦?!

眸中精光闪烁,其背部灵剑微微颤抖,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心绪不平。

但场中斗法却仍是未停。

凌舟面露惊骇,道基法力运转于剑刃之上,然而就算如此,面对那连绵不绝,隆隆作响的雷法,他却也是此生头一遭遇到。

也正是这一刻起,他才终于明白了为何雷法之道,能与剑道并列为攻伐神通之最了。

彭!

又是一声炸响!

这元初山金丹真人的弟子,终于承受不住,‘噗’的一声口喷鲜血,腹部被季秋结成一式雷印按上,直接便往着元初山的席位被拍飞了出去!

而这一掌落下,季秋仍是举止从容,犹有余力。

此时,他的心中甚至还稍稍带着些遗憾。

因为那先天天赋所演化而来的化雷神通,他还没动用上呢。

然而,他虽是打的意犹未尽,但是那元初山玄烨子的面色,却是已有些挂不住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布下弥天大局,开启第三世轮回! 那负剑真人,此时站起身来。

“小道友,事前就说是斗法切磋,点到为止。”

“就算你神通更胜一筹,又何至于此?”

玄烨子大袖一挥,将自家弟子接住。

随后双指并拢,点在其周身穴窍,将金丹法力注入凌舟身躯,抑制住那被雷法反噬的伤势后,这才语气不豫,似是在质问道。

对此,季秋感受着那股丹境的压迫感,也不显慌乱,只是道:

“真人言过了,既是斗法便总有失手之时,况且我与贵宗这位道友都是道基境修士,挥手动辄间法力波动频繁,又哪里是说能收住,就能收住的。”

“何况我已尽量收敛了,不然其焉能有性命存活?”

说到这里,季秋掌心一握,那雷法残留的余波顿时震散,轰鸣之声久久未曾平息。

他说的,自然是真的。

方才那一式道印,若是他用尽全力的话,恐怕现在凌舟就不是落下伤势这般简单了。

但玄烨子显然不想听这些东西。

随着季秋此言落,玄烨子面含怒气,手中并指作剑,同时声音冷冽道:

“小辈放肆!”

“你就是这么和金丹真人对话的吗!”

说罢,一道剑光就将从其指尖甩出,直往季秋激射而来。

但此地,可是神霄山!

而季秋更是神霄山千百年来,最为杰出的弟子,玄烨子在这里出手,无异于就是在打神霄门的脸!

自然,有人不会坐视不管。

“哼!”

一声如闷雷般的喝声响起,随后这昏暗天幕下,便有一只无形大手瞬间凝聚,直接便自后方往前按下:

“玄烨子,老夫给你三分薄面,你也莫要将我百里神霄山,当做是你元初山的道统了!”

“我脉门下的弟子,既没有犯什么过错,岂能容得你来肆意管教?”

“再敢胡言乱语,今日镇压于你!”

“给老夫退去!”

彭!

巨掌横空一握,便将那锐利冲霄的金丹剑气直接捏碎于掌中,甚至连其余波震荡而出的涟漪,都未掀起几分波澜。

玄烨子见此,手掌后伸,握住了背部那柄镇宗法剑的剑柄,看着不远处横空踏足的张守一,眸光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忌惮。

过了片刻,许是心有顾忌,也可能是时候未到,他终究没有拔出那柄剑来,只是面部表情逐渐缓和了下,道:

“张师兄何必大动肝火,本座不过是帮你训斥一下门下弟子,叫他顾忌着点境界尊卑罢了。”

“本座又不是真要斩了他,让你我二宗难堪。”

感受着场面上的尴尬,憋了半晌,这负剑真人这才僵硬开口。

他,终究还是忌惮着张守一的。

只要这老真人不死,那他就始终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不过这一次对拼,对于玄烨子来讲,其实也并不是毫无收获。

“真气波动纵使一直想要掩盖那股死寂的气息,但终归还是会泄露出来些许的。”

“张守一,本座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玄烨子眼中精芒闪烁,心中暗想个不停,随后目视了一眼场上局面,复又开口道:

“罢了罢了,今日是本座失态了,我向张师兄致歉。”

“既看到张师兄还是一如既往,那本座也不再多留,这就带着门下弟子,告辞离去了。”

说完,玄烨子微微颔首示意,随后就领着门下的真传与弟子凌舟,欲往停于飞云峰的飞舟行去。

临走前夕,他的眼神不经意间,与寒烟寺的济源互相交视。

而那老和尚见此,自然是心领神会,但也没有过多动作,仍然如磐石般未曾动弹,就好像诸事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法会仍旧还再继续进行着,但是真正精彩的部分,其实早就已经结束了。

随着神霄门独领风骚,这其余四宗前来的年轻真传,又有哪个敢说能在神通术法之上,可以胜过神霄门的?

...

法会结束之后。

神霄峰上,掌教殿内。

此时,神霄门的掌教李秋白与开派的张守一真人,都在此处。

而与二人对坐的那蒲团之上,也有道紫衣身影盘膝,正是季秋。

“小子,表现不错。”

“竟能以初入道基之身,直面金丹真人的神威而不露怯,不愧是老夫亲自教出来的门人!”

张守一正谈论着灵台法会的事宜,说到这里,看着眼前的季秋不由欣慰一笑。

“祖师谬赞了,我也是借着你和墨真人的风而已,这才底气十足。”

“若不是处于我神霄山范畴内,就只凭借我自身这点微末道行,又怎么可能与堂堂金丹真人针锋相对呢?”

听到张守一的夸赞,季秋摇了摇头,只实事求是。

见此,张守一捋了捋须,这才继续道:

“法会过后,玄烨子和济源这二人的狼子野心,几乎是昭然若揭。”

“我神霄山六百年基业,算是被这二人给觊觎上了,再加上老夫所露出的那几分死寂气息,更是让玄烨子这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差点按耐不住,不过此人性情到底谨慎,不敢直接翻脸。”

“但就算如此,却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秋白,你还有多长时间,才有自信龙虎交汇,玉液成丹?”

听到张守一的询问,身披绛紫道袍的年轻掌教不敢怠慢,随即便回应道:

“如今我道基早已打磨圆满,精气神也已到巅峰,然而却总差上几分契机,想来还需几年时间。”

面对张守一的问题,李秋白如实回应。

对此,老道士不置可否,眸子幽深:

“还要几年么...”

“却也够了。”

“记住,从今天开始,神霄门的祖师张守一,就已经死了。”

“此事除却你二人之外,便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崔清河、宁波等中流砥柱,也是一样,可懂?”

说完,张守一神色郑重,看向李秋白与季秋二人。

面对老道士认真的目光,季秋不由精神一震,欲言又止:

“真人,你是要示敌以弱,用假死的手段去迷惑元初山和寒烟寺?”

张守一活了八百年,又遭遇重创,且在那法会最末时匆匆来迟,逼不得已与玄烨子交手,被其看出了几分死气。

季秋现在回头一想,若是老道真以假死之法拖延个几年时间...

以那二人的秉性,未尝不会冒死一搏啊!

“祖师,你是想要叫那些对我宗虎视眈眈的金丹真人,都不做掩饰,直接打上山门,顺带着一网打尽?”

“此事,墨真人晓得么?而且就算您老假死,那些个家伙哪怕有心,可没真正证实之下,估计没个三五十年都不会轻易动手的吧...”

李秋白将事情前后都细思一遍后,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对此,老道士这才笑了笑:

“你二人所说的都对。”

“此事我之前也知会过墨虞,至于那二宗会不会来...”

“这不是有你么,秋白。”

张守一平静的看着李秋白。

而作为神霄门掌教的他,听闻此话外之言,联想前文后,顿时不由一惊,彻底明白了张守一的谋划。

确实是这样!

如果他真能在十年前后,成就金丹之境,那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有对于神霄门虎视眈眈的存在,便都必须动手!

不然真等到他李秋白真破境金丹,境界稳固后,便再也没有了那般好的时机了。

两尊金丹真人,再借助神霄门的护山大阵...

就算是玄烨子和济源交友再是广泛,神霄门也不再是他们能啃得下来的地方了。

“祖师深思熟虑,我懂了。”

李秋白沉重的点了点头。

而季秋闻言,也彻底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神霄门将会遭遇劫难,原来这竟都是张守一亲自布下的局!

哪怕是付出代价,也要将对宗门有所觊觎的家伙,都一股脑的勾引出来,最后施展雷霆手段,尽数除灭!

这样,哪怕他这位神霄门的祖师寿元无多,只要能平定祸患,即使因此付出些许代价,这神霄门近千载传承,也不会消亡!

深思熟虑至于此,果真不愧为一手开辟道脉传承的宗师人物。

“明白就好。”

“记住,先将消息压个半载,随后再慢慢透露出些许风声即可。”

“至于老夫,我就借着三阶灵脉根基,压制压制身上伤势,顺带着保我一身道行不落,静待时机就行。”

“那些宵小若不来便罢了,一旦要是敢于动手...”

张守一目光中露出了寒意,想起了前些日子玄烨子几欲动手的身影,不禁冷声一笑:

“不过是一以剑证道的丹境初期罢了,老夫全盛时期弹指可灭,也就只会得些机会趁虚而入,卖弄些洋洋自得的把戏,上不得台面。”

“若不是短时间内伤势还未彻底压制住,老夫非得叫他陨落于我神霄山前!”

说到这里,张守一缓缓摆了摆手。

“好了,好生修行去吧。”

“虽说筹备至此,但到底能不能挨过去这一劫,还是要看天命卷不卷顾我神霄山了。”

“但在那之前,只要你们实力够强,那当是自保无虞!”

一席话毕,张守一便复又回去了后山之中,闭关疗伤。

可以见得,他身上的伤势,确实挺严重的,不然也不会出此诈死之策,用以克敌。

...

听完了张守一的一席话,季秋自掌教殿内走出,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之中。

此时,他已经是知晓到了这六百载的神霄门,即将会面临什么。

但不得不说,一路修行以来,无论是神霄门还是张守一,都对他帮扶良多。

“所以,还是得先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

盘膝于蒲团之上,季秋眸光闪烁个不停。

“眼下距离我推演沉云溪和崔首座等人的人生轨迹来看,应该还有个几年时间。”

“而第二世轮回所得到的收获,也都已经吸收的差不多,是时候开启第三世轮回了。”

深吸一口气,季秋脑海想起了前些日子,那玄烨子并指作剑,想要向自己激射而来的情景,眸中平静不已。

“希望这一世...”

“我也能一窥金丹真容!”

口中呢喃作罢。

轮回模拟,开始启动!

【轮回模拟,带你体验不同人生的千姿百态。】

【是否开始...第三世模拟人生?】

“开始!”

下一秒,真灵与神魂,再次陷入了熟悉的场景之中。

【哪怕再是平庸无奇的人生,也有极为微小的可能,绽放出最为璀璨的徇烂烟火。】

【第三世轮回模拟,开始。】

【你已成功轮回转世。】

...

(ps:有朋友说主世界的进展太憋屈,没有轮回时候那种杀伐果断的感觉,这里回应一下,其实作者君也没有太好的处理办法,毕竟这一卷说到底,也就是个承上启下的过程。)

(不过开启第三世模拟之后,后面就会快的飞起了,所以谢谢大家的订阅,也请继续支持,感谢!)

第一百七十八章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一抹亮光显化,包裹着季秋的神魂,似乎隔绝了时间与空间一般,不停穿梭着。

直到他的眼前露出了画面开始,终于一一浮现而出。

文字缓缓流淌着,如走马灯般,在季秋的眼前逐渐亮起。

当季秋在那非实非虚的情景之中,重新恢复了神魂清明之后,他便又看到了一处,与曾经第一世和第二世截然不同的场景。

杀伐遍地的战场之上,兵戈散落,有武道强者一吼之下可震碎穹霄,宛如神人,那是哪怕肉身五境横炼功成,都绝然难以做到的程度。

就像是大炎曾经记载之中的,只有搭起了天地二桥,可驾驭天地之威的天象武夫,貌似才能拥有这般神通。

广阔天地下,滚滚黑气弥漫天幕,有大魔咆孝踏着腥风,占据洞天福地,也有披着外皮的妖人居于朝堂,谈笑间拨动丝线,掌控万灵生死。

偏僻之所,府城之外,野草荒芜,小小妖魔修成人身,便敢窃据土地河神、乃至城皇判官之位,兴风作浪,掀起无边业障。

千疮百孔的人道江山,内有妖魔生乱,外患则更甚矣。

北边修妖魔道的偌大帝国悄然露出獠牙,麾下战将兵卒连战连捷,陈兵南境,虎视眈眈,且有着无比浓郁的皇道气运聚集。

季秋不过是观看着这一幕幕景,就能感受得到那股子皇道气运,可比当年日暮西山的大炎刘氏,要强横了不知多少倍!

这是初得天命,正如火如荼的时候,是远比四百年大炎末期,要浑厚得多的程度!

可以见得将来若无变数,这片疆域几十上百年后,又将会是如何景象。

众生匍匐,天地沉沦,绝非虚言。

【1岁:你降生于南燕王侯之家,为嫡系所出,乃是天下武夫之中名列顶尖的鄂王世子,被父亲寄予厚望,赐名岳无双,出身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4岁:作为天之骄子,你幼年的生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显赫,你的父亲留给你的印象,只有严厉与教诲,也正因如此,你对于家传武道,其实并没有那般浓郁的兴趣。】

【相反,陈列于书房古卷之中的诗文词赋,却是叫你流连忘返,爱不释手,相比较提枪纵马的武夫,你更愿意做一个读书吟词的文人。】

【然而你的父亲却晓得,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里,修身养性,求得道理的文脉修行,是最难以保持念头澄清,有自保之力的。】

【他对你的选择颇感失望,不过也并未多说什么。】

【9岁:你的父亲为你请来了开辟文心的文人,教授你养气修行,常年读书习字之下,你浑身上下都浸染着书生之气,长得是眉清目秀,颇为温和。】

【同年,你的父亲肉身打通天地二桥,勾连天地成就天象武圣,晋南燕鄂王位,掌二十万武道强卒北上伐元,连定六大府城,沿路妖魔乱党皆被诛杀,北元修士、武夫溃败四散,辟地千里!】

【当是时,消息传遍天下,三山五岳不由为之一肃,妖魔偃旗息鼓,邪道大派束手束脚,不敢太过放肆,本来风雨飘扬的南燕江山,又生生延续了数十载国运。】

【13岁:你的父亲常年未曾归家,但其的事迹却是如雷贯耳,一直伴随于你成长左右,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听说到他高歌勐进,收复大燕失地的消息。】

【在他的刀锋所向之下,无论是魔道妖人、还是练血武夫、亦或者是妖魔之辈,都几乎难以匹敌,他手下聚拢的义军越来越多,声威也越来越盛,几乎全天下人都觉得,他将会扫平北元,再塑人道山河。】

【耳濡目染之间,你也对于他的事迹,开始慢慢表露了敬仰,也被他所作的那些豪情万丈的诗文深深折服,你再次拾起了他所教授的武道之法,也算是练得像模像样。】

【16岁: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端,南燕支持鄂王北伐,定鼎中原再造山河的太子离奇病逝于宫闱之中,而皇位则由其弟继承。】

【燕朝新帝登基之后,大刀阔斧排除异己,任用招揽而来的三教九流亲信之辈,把持朝纲,稳于现状不思进取,于前线战况激烈之时,连下十八道金牌召回鄂王,使得战局僵持。】

【同年,你的父王从外界接回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一同安置于王府之中,同时因被燕帝金牌召回,心有所感之下,命左右亲信携你二人隐姓埋名,往北境地处偏僻的一处道观赶赴而去。】

【作为常年征战,威震天下的天象大宗师,他已经隐隐觉察到了情况不对。】

【他的预感是对的,当其进京述职之后,才惊觉发现此时皇都较于以往,情况已经是有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从蛛丝马迹之中,鄂王发现歌舞升平的燕都城中,竟有妖魔身披人皮,居于国师之位,朝堂上下乌烟瘴气,一片蒙昧,坐于金銮上的燕皇昏聩无能,偌大皇朝竟被宵小把持。】

【只可惜他发觉不对之时,却已是为时已晚,一时不察之下,更是被三尊同境高手一同伏杀,那一战打的是气血冲霄、殿宇崩塌,最后却终究因准备不足,只得饮恨于燕都之中。】

【17岁:你与那女孩,一路被无穷追兵追杀,你父亲鄂王派来护卫你的亲信,气血燃烧拼死之下,终将你送出燕门关外,得到了那道观老友的庇护,稍稍喘息了过来。】

【同时,你知晓了那女孩的身份,乃是前太子的嫡系亲女,贵为郡主,但因宫廷生乱,作为唯一的孩子,被其父提早送出皇城,这才被鄂王觅得,带回府中。】

【18岁:你听闻到了鄂王谋反,欲起兵叛乱,改朝换代,却被帝王察觉诛杀的消息,一时心中思及那处处为了重整旧山河的伟岸身影,不由惊怒交加。】

【此时,你只恨不得杀上燕都,将那狗皇帝的脑袋给割了下来,以祭奠父王冤屈,可事后环顾四方,却只得无奈作罢。】

【毕竟你自身目前论文道修为,不过只有养气,论及武道修为,更是还未开辟出几道穴窍来,不过只比普通的后天小卒,要稍微强上了那么几分而已。】

【可你的敌人却是偌大南燕,同时还有着被鄂王镇杀了不知多少的北元妖魔、以及遍布府城州郡的通缉之令。】

【你这点儿本事,连燕都的门都进不去,更何况是继承鄂王的遗志,重塑山河呢。】

【19岁:你开始发愤图强,苦修文武之道,收你入观的老道,也传授给了你炼气法门。】

【你从他那里得知,原来这方修行界妖魔越发猖獗,竟是因为道脉式微,被魔门与妖孽共同剿灭扫荡,这才落得如此田地的。】

【而想要离开此域的唯一通道,不知为何也已关闭,这才使得人道越发衰微,由妖魔主导的大世慢慢兴起。】

【听完你拜为老师的老道说完,从那一刻起,你的心中开始有了目标。】

【你想要扫平乱世,斩了南燕皇帝的狗头,继承鄂王的遗志,逐北境而平乱,将此方疆域彻底平定,再光复这名为‘紫霄’的道观门庭,将那些漫山遍野,所谓的邪魔七道、妖族六擘尽皆诛杀!】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你茫茫四顾,只觉举世皆敌,落差太大不由心生挫败,修行起来论及天资还不如那郡主,若不是她时长安慰于你,你恐怕将会更加迷茫。】

【27岁:你勤奋刻苦,修行着鄂王留下的手书武穆总纲,成就武道金刚境,同时紫霄观的炼气法门,也被你修成了道基之境,论及天资你并不逊色于其他人。】

【此时你觉得时机已至,因此想要出山磨炼,于是你设法联络镇守河中府的鄂王昔日旧部,想要以图复兴,不料那人表面大义凛然,背地里却想着法子将你留下,以献给南燕,求取晋身之机。】

【不过幸而有昔日旧部心怀鄂王,不忍之下特地前来将消息泄露于你,被你识得之后,这才加急跑路,幸免于难,但鄂王世子未死的消息,因此却也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天下。】

【你这一次,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举世皆敌。】

【33岁:你为了不连累郡主和老道,索性从道观脱身,开始游历这遍地荒凉,千疮百孔的江山。】

【你在道观山外不远的山村处,见得了一只吞噬了真龙精血,妄称河神,周身发生了变异的飞蛇,遂将其斩杀,为民除害。】

【费了一番功夫,你终于将这蛇妖斩杀,于其洞府之中发现了一只幼小真龙被吞噬殆尽的尸骨,顿觉可惜不已,只想着若是能养一只真龙凭为依仗,再过百载岂非能得一通天助力,只可惜终究没有早至,于是长叹之后,这才离去。】

【39岁:你于云中山处,见得一窝妖魔肆虐,将一处道脉传承近乎屠戮殆尽,差点根基断绝,思及如今正道传承越发稀少,遂出手相助,这才保住那道脉最后寥寥数人性命。】

【经过了解,你才晓得这大猫小猫不过两三只的道脉,竟传承自千载前的大教补天派,门中曾有法相真君诞生,不过天地通道关闭后,却是慢慢衰弱,再加上妖魔邪道勐攻正派,能保得传承不灭,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就算如此,门派底蕴却是尚在,你得这补天派教主传授了一门法门,可以用燃烧寿元作为代价,去凝成后天道体的正宗传承。】

【你从这法门上看到了突飞勐进的可能,因此不由问了下这补天派的教主,为何他不去修行?】

【却被其感慨称道:一旦开始修行此术,道基三百年寿,便须得折了九成,以他的年纪纵使修了,也不敢说能在二三十年内,成就金丹大道,更何况就算以此法龙虎交汇,结成金丹,千载寿元也一样要折损九百,古往今来修成此道,成就真君者,论及整个门派历史,也就只有一人罢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能修行此法,须得配以前辈高人亲自炼制的四阶灵丹补天丹,如今随着门派流转,丹方早已失传,且就算是有,那上面的苛刻灵材也采集不来,门派到了今日地步,只剩下了最后的两枚灵丹,他不敢去赌。】

【你听闻此言,本也不想去赌,可当你想起了身上所背负的东西,踌躇犹豫之后,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接受了这补天派教主的丹药与补天术,准备放手一搏。】

【你以补天丹与补天术,燃烧了二百余年的寿元,只剩下了三十载寿数,铸成了补天道体!】

【你的修为,开始了突飞勐进!】

【51岁:你修成假丹之境,于三山五岳掀起了偌大风浪,在淮河两岸,北元与南燕的交界处,打着鄂王世子的名号,以及也修成了道基境的郡主名号,招募义军,意图掀翻这个世道!】

【此时南燕朝廷,有隐居出世的布道大儒,孤身入燕都,终于揭开了那妖魔丑陋的面容,也使得偌大江山,不由四分五裂,各处反王被各路势力扶持,分不清楚个正邪,一团乱麻!】

【61岁,北元铁蹄南下,纵使北境妖族六擘内乱不休,可此国实力却也不容小觑,你于同年龙虎交汇,成就金丹,率领人族义军殊死抵抗!】

【同年,南燕覆灭,南燕郡主修秘法汇聚龙运,成就三境高手,再加上诸多聚拢而来的残存正道与鄂王旧部,你们开始了复兴大业!】

【64岁:此时此世灵潮初步掀起,曾经在久远之前,名扬天下的真君道兵出世,引得天下轰动,各路邪魔真人、妖魔巨擘、天象宗师和正道高人争相云集,你也知晓这将是一场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匆匆赶赴而去!】

【只可惜,终究还是命里无缘,你为了争夺这柄名为‘元阳剑’的道兵,与两尊邪魔真人、一位妖魔巨擘拼杀,虽重伤撑到了最后,可终究还是后继无力,只得不甘而终。】

【时年六十四岁,一代传奇、鄂王世子、紫霄派大宗师,就此陨落。】

【模拟评价:幼时儒雅少年坚毅,素有决断手腕果决,可终究时运不济,一生遗憾颇多,徒增奈何。】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模拟结束,是否固化岳无双的一生?】

【或是选择经历人生,逆天改命,凝聚先天天赋?】

ps:今天这章分不开,二合一,其中元素颇多,所以求追读,毕竟模拟都是跟着一卷纲走,而主世界嘛...懂得都懂。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时局紧迫,时不我待! 当这文字模拟伴随着片面式的情景画面,渐渐落下了帷幕后,融合了那模拟之中岳无双一生的季秋,也不由缓过了神来。

区别于第一世与第二世,以及现世天道筑基的积累,季秋即使乍然再接收如此之多的信息,也不会一时之间便被情绪主导,而分不清自我来了。

但,就算如此。

那轮回模拟一场,所呈现而出的画面,却仍然是叫得他心绪难平。

毕竟,这可是一尊修成了玉液还丹境的高人,所经历的波澜壮阔的一生,又是季秋自己的应身,他对此又怎可能无动于衷呢。

生于王侯之家,乃天恒贵胃,为天下武道最强之一的嫡子,岳无双已经不能说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了。

可以说如无意外的话,他生来就应当是站在那最顶点,最辉煌的人物!

哪怕天地沉沦,正道倾覆,魔道逞凶,这种身份也足以保他一世无忧。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鄂王岳宏图因他不欲练武,便早早请来了开辟文心的文士教他启蒙。

要知道这种等级的存在,在如今这个世道可谓是稀少至极,哪怕是数遍一州,都不一定能有几个。

可以说包含其中的拳拳之心,实是诚挚热烈,叫季秋这打小就是孤儿出身,哪怕穿越前后也不例外,只能靠自己拼搏至今的心境,都不由划过了一抹暖流。

他的人生本应在这个光芒万丈的轨迹之中,一直走下去。

但这世道昏黑,却是杀机毕露,叫人步履维艰。

哪怕是堂堂天象武圣,位极人臣掌二十万精兵强卒,拥六大府城之地的鄂王岳宏图,也避不开暗地里的滚滚杀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任谁都想不到,劳苦功高半辈子,为南燕立下了泼天功勋,如巍峨山岳般,震慑北境妖魔与异国不敢犯境分毫的鄂王,竟会被后方伏杀!

功高盖主,狡兔死走狗烹!

何其悲凉!

从那之后,他这个鄂王世子没了庇护,落在了各方视线之中,就好像是一块明晃晃的肥肉,任谁都想要来咬上一口!

北元人被鄂王杀的人头滚滚落,其中背负着的血海深仇,都算在了他的头上,想要来杀他。

南燕朝廷忌惮于他的身份,也欲除之而后快,邪魔道脉妖魔乱党,几乎各个都与他有所仇怨。

在这种高压之下,季秋在那感同身受的情景之中,不知遭遇了多少场凶险至极的追杀!

此外一路成长,境况每日愈下的天地,妖魔猖獗,更有窃居祠堂河神庙之中的小小蛇妖,暴殄天物抽食了真龙血,就敢自称河神。

有恶鬼肆虐以人为食,造了不知多少杀孽,有了几分孽障道行,就敢篡夺城皇殿宇,自号鬼神,于睡梦中勾人魂魄吞而噬之,为祸一方。

平民百姓于无知与恐惧之中殒命,而自己更是在尔虞我诈,步步杀机之中艰难前行。

若不是运气好得了补天派的传承之术,极尽升华奋力修行,才有了几分道行,恐怕莫说是金丹真人,他连假丹大修都难以修成!

然就算如此,在奋力争渡的路途之上,他却也终究没有走到最后。

现在回首一顾,季秋细细一想,若是在最后关头,能有机缘驾驭住那柄出世道兵的话,想来事情或许还会有着不一样的转机。

只可惜这模拟的命数里,岳无双已经逆流朝上行了太多太多,人力终有穷尽之时,运去英雄不自由啊!

直至到了他陨落之际,虽在这三山五岳,四海八荒之间,掀起了偌大名声,但细细数下来于这世道而言,却也并没有多少影响。

至于他所做出的改变,更是微乎其微,就算心有壮志,可还未曾彻底施行,便已经结束了。

后世如何?

不得而知。

那股大时代下的悲怆与苍凉感扑面而来,从一尊逆境崛起的丹境真人视角,叫季秋不由沉浸其中,感同身受。

良久,才算是稳固心神,神魂脱离。

他看着轮回模拟上的提示,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轮回模拟所表露出来的这段文字模拟,是否固化一生的选项,季秋是有所了解的。

无外乎,就是将岳无双一生所领会的功法与神通,都记录下来,但其中有关于人生的领悟,无论是阅历亦或者是功法的熟练度,都将彻底从零开始。

再加上这模拟之时所经历的种种不甘与遗憾,都是真切实际的影响到了季秋的判断。

所以基于此,无论是从收获上讲,还是从情绪上讲,他都不可能会去选择这一条的。

就比如第一世的真如,第二世的张巨鹿一般。

若是按照原本的轨迹进行下去,那又该将是多少人的意难平啊。

逆天改命,从英年早夭香消玉殒,到光芒万丈踏上仙途的苏七秀;再到第二世的张太平、柳青衣,以及不可计数的太平道教徒,还有那芸芸天下苍生...

总会有些人,能够记住他的作为与名字,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自己还能够收获难以想象的感悟与阅历,以及宝贵的修行经验。

这些都是真切实际存在的,是能够百分百回馈到自己主身之上的,绝非是区区一句固化,便能够做到的东西!

所以他的选择,自然母庸置疑。

“选择经历人生,逆天改命!”

一回生二回熟,经过了两世沉淀之后,季秋已经起码可以保证一点,那就是在面对这道选项时,已是表现的喜怒不形于色了。

只见他语气平静,轻声开口吐出自己的选项。

下一刻,神魂颠倒。

于神霄门洞府内盘膝的身影,渐渐陷入了沉寂。

...

南燕,鄂王府!

那藏书千百卷的经阁之间。

有一锦衣华服,面带几分书卷气的少年,俯于桉桌之前,看着那笔墨银钩铁画龙飞凤舞,正摆放于面前的一副墨宝,暗自沉思着。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ji),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一首诗词了罢,可谓是荡气回肠、大气磅礴,所充斥着的尽都是满腹豪情,与对于那现实境况的沉痛诉状。

其中所蕴藏的愤慨与激昂情绪更是直抒胸臆,呼之欲出,叫人不由感同身受。

可以见得,能作出此等豪气之词者,此人就算未曾谋面,也该是个堂堂正正的豪杰之辈。

拳拳之心,但求人知!

少年读罢,吐出一口浊气。

【季秋/岳无双】

【境界:养气/先天】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赤元淬体功】

【天赋:七窍玲珑、风雷擎天、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神通:通天雷劫】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炉火纯青)...】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季秋目视着模拟面板,心中思量着眼下的时间段。

如今他的年龄,大概在十六岁左右。

与上一世作为张巨鹿时逆天改命,大致相彷,而前面的情景都作为开场前序,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换句话说,季秋此时,就是真正的岳无双。

“这个时间段...”

放下这卷墨宝,季秋撑着下颌,口中呢喃一声后,眉头不由一紧,继而联想起了之前模拟之中的一幕幕景象。

正是这个时间段!

那南燕新君联合妖魔国师,与另外两尊三境高人,于燕都城内,连下十八道退兵金牌,生生将他这一世的父王,鄂王岳宏图从前线给召了回来!

虽表面上和和气气,平静的看不出什么波澜,但实则其中却是暗藏杀机。

而纵使岳宏图心中已隐隐晓得,南燕太子离奇亡故之后,宫闱之间应有变动。

但他却怎么也不会料到,那南燕新君手段竟会如此雷厉风行,连一点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纵使冒着葬送了江山的风险,也要将他伏杀于燕都之中!

也正是从这一幕开始,季秋这一世便开始了颠沛流离,凶险至极的逃亡之旅。

“必须搞清楚,现在我这一世的父亲鄂王岳宏图,眼下到底到了哪里!”

握紧拳头,季秋眸中下了定论。

不管如何,哪怕是旁敲侧击也好,或是用其他道理去劝戒也罢。

纵使不能叫岳宏图不去燕都走上这一遭,也得叫他心中提前有所防范,不要白白殒命于了那燕都城中才是!

十几年的记忆,虽然占据不了季秋历经千帆的阅历多少,但鄂王岳宏图的为人与作风,却是叫他不由深深为之折服。

如果非要用言语前去形容的话,就如同他刚刚所看到的那副诗词一般。

那是一个为了家国与大义,硬生生的在这个昏暗的世道里,以强横的武力与独特的人格魅力,开辟出了一方净土的伟岸人物。

他若陨了,对于整个南燕的人族百姓来说,都无疑是场莫大的灾祸!

当然,其中更包括了季秋这个鄂王唯一的世子,岳无双。

想到这里,季秋站起身子,大步便往书房经阁外,踱步而去。

他想要去王府之内,询问一下亲信,如今他的父王,也就是鄂王岳宏图,究竟是否回归到了王府之中。

此事万分火急,容不得半点马虎,但,说来也赶巧。

就在其刚刚走出门扉的那一刻。

迎面,他便看到了一道身披湛金铠甲,步履间虎虎生风的威严人影,正朝着这经阁书房道路侧,昂首阔步,大步行来。

第一百八十章 借得虎皮晓利弊,请君切记要三思! 此世天下共分三十六州,原本南北二朝分庭抗礼,各据一十八州半壁江山,但近年来许是因道消魔长,北境势大,南燕的疆土早已被逐步蚕食。

待到鄂王岳宏图驱兵北上,收复失地时,更是险些连一十二州都守不住了,节节败退。

若非岳宏图文治武功当世无匹,一鼓作气连下六大府城,收回了六大州,恐怕待到北元克了那茫茫江淮水,横渡南下再起兵戈时,南燕的政权,怕是就将名存实亡了。

而鄂王岳宏图也因此战名扬天下,被晋封为赵燕唯一的异姓王,封号为鄂,王府位置,正是那收复的六州之一,齐州所在。

鄂王府内。

昂首阔步,双眸有神的岳宏图,刚洗去一身风霜,锁着眉头回到王府,迎面便见得了那自经阁而出的嫡子,棱角分明的眉头不由柔和了一下:

“无双?”

“这么着急的从书房出来,是有何要紧之事,何不与父王我说道一二?”

季秋方才跨过门槛,正欲去寻亲信前来问询,便听到耳畔传来了熟悉至极的声音。

抬头一看,就见得了那身披铠甲,背着斜阳,拄着腰间长剑的壮年男子,正向他温和开口。

模拟文字所体现的内容,与脑海之中的记忆结合,叫得季秋不过一个晃神,就毫无晦涩之感,接受了眼前这人的存在。

于是,他便举止恭谨,拱手一礼道:

“父王。”

【岳宏图】

【出身于河中府阴县下辖一普通农户人家,出生之时,据传天生异象,有大禽若鹄,飞鸣室上,一时不由惹得相邻人人称奇。】

【他的异常之处,叫得路过的一武道大家颇感兴趣,前来摸骨之后这才惊觉发现,此子武道之姿世所罕见,绝佳根骨天然形成,又兼心性未定,乃是上上乘的好苗子,遂欣喜之下收其为弟子,欲将一身衣钵,尽皆传之。】

【少年之时拜师学艺,为人沉厚寡言,心性坚韧,常负气节,不仅打熬穴窍进境飞速,同时一身枪法也演练的炉火纯青,更熟读千载年月所有兵法兵书,通晓气血战阵,可谓全才。】

【年轻之时,其气血如烘炉,刀枪剑戟弓马锤,无一不娴熟,拳打一县力辟千里,偌大阴县无人能敌,数遍一州,也是极为罕见,恰逢此时北元南下,遂招募三百乡勇,投军抗敌而去。】

【从那之后,岳宏图之名初露峥嵘,他之一生波澜壮阔,成就金刚突围敌阵,率领骑兵攻坚克敌,十万火急转战江淮,挥师北上收复失地,斩邪道真人平六府之地,克妖魔真身震慑一国,威名赫赫,震动天下!】

【后十年三破北元,大军陈列于边境关外,重拾二国分庭抗礼之势,晋鄂王位,加九锡,可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同年,真正成就天象武圣境!】

【后续:???】

【人物评价:一生战功赫赫,生于世间,所统御之地,无人敢于撄其锋芒,所到之处,邪道退散,妖魔伏诛,无愧人间武圣之称!】

这便是季秋这一世身的父亲。

南燕鄂王,岳宏图!

看着这人生轨迹将大致事迹描绘出来,饶是事前就有所了解,季秋也不由惊叹至极。

模拟文字之中的表述,以及前面十六年的记忆加持,加起来都没有这一眼窥视的详细。

字里行间不经意泄露的,都是气吞万里如虎的气魄,这是何等的豪情与霸气!

一想到如此人物,或许就将被召回燕都,在那皇帝十方埋伏之下彻底陨落,季秋不由更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于是,他话语稍稍停顿片刻,便带着正色继续开口道:

“父王,你这次回府后,是不是就要准备动身过淮河,去往燕都之中面见陛下了?”

听到这往日里儒雅的儿子一反常态,岳宏图愣了一下,不过复又澹笑道:

“你今日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不错,本王本来准备尝试一下,是否能再度进军,以削弱一下北元边军的战力,再换取几年后方安稳。”

“但因为后方今上连下十八道金牌御旨,催促的紧,不得已之下,这才撤了回来。”

说到这里,岳宏图面色也有些不豫,言语中隐隐含着几分叹息。

后方风云波谲,他心里岂能不知,此番费上好一番功夫,才将前太子唯一的后裔寻到,岳宏图对于燕皇如何心思,已经是猜出了个七八分来了。

想他鄂王雄踞六州之地,手握二十万南征北战训练出来的武道悍卒,兵多将广,听调不听宣,夹在北元与南燕之间,已有羽翼已丰,大势已成的迹象。

若是前太子还在,或许南燕还能一如既往的支持与他,但后方老皇一死,新帝以雷霆手段登基,或许君臣之间,就将生出间隙来了。

看到岳宏图眉头也是有些皱紧,知晓后方可能情况不对,但却不觉得有性命之危时,季秋默了片刻,决定还是下道勐药:

“就是因为此事!”

“父王,你可知如今燕都城内,究竟是个什么景象?”

“新帝登基,铲除异己,原本文武百官之中,只要是太子系与北伐派系的文臣武将,下野的下野入狱的入狱,风云变化已知那燕皇狼子野心,手段狠厉,不得不防!”

“更何况,我还得到高人传讯,说是特地前来告知父王你,莫要独身一人仗着武功,便去往那燕都城内,不然将有倾覆之危!”

“按那高人所言,此刻的燕都城中,已有邪道妖人身居高位,位列国师呼风唤雨,同时还有妖魔潜藏,虎视眈眈,布下了天罗地网,若是父王你一旦入局,就将性命难保!”

季秋将语速加急,踏前一步,便在岳宏图身畔低声且严肃的说道。

而本来笑呵呵的岳宏图,随着季秋几个呼吸间道出的话语,面色却不由微微转变。

彭!

一声炸响,如同虎豹雷音般的穴窍震动之音,陡然自这披着铠甲的英武男子躯壳之间发出,叫得季秋心神不由‘嗡嗡’一震!

不过是不经意间的情绪泄露,竟就能至如此威能!

天象武圣,当真恐怖如斯!

“无双,你跟为父说实话。”

“这些东西,到底都是谁教你的?”

蹙起一双粗壮的眉头,岳宏图面无表情,扫视了一眼四周,在察觉到没有下人或是高人神念注视此地,这才深吸一口气,双眸直视季秋,紧接着一字一句道。

若是别人这么说,对于岳宏图而言,可能起不到什么效果,因为修到了他这个境界后,他所决定的事情,已不是他人能够轻易改写的了。

但是季秋,却不是别人!

岳宏图可以忽略别人的意见与想法,但是他唯独不能也不可能忽略一人。

那就是他的唯一嫡子,也是这鄂王位与他百年之后的唯一继承人,岳无双!

上阵须用亲兄弟,打虎还得父子兵!

季秋的话,岳宏图得听,而且还必须得刨根问底!

高人?

什么样的高人能越过了鄂王府,接触到他这位坐不垂堂的千金世子?

哪怕是那些邪魔道的真人,亦或者是修成妖丹的妖魔,也决计不敢在大势向他的时候,来这般针对他的儿子!

不然,二十万鄂王铁军挥师而起结成战阵,再辅以他的兵法御敌之道,哪处大妖洞府,邪魔道场能抵挡得住?

这必须得搞清楚!

岳宏图心中,升起了滚滚杀机。

所有的手段,针对他这个鄂王岳宏图,可以,但动他唯一的嫡子岳无双...

就不行!

看到岳宏图如临大敌的表情,季秋心中不由生出了股暖意。

这位父王在小心谨慎去往燕都之前,还特地觉察不对,将他与那燕赵太子的独苗郡主一起,都送往了偏远之地的紫霄观内。

就凭这点便知,他对于自己的关心,已经不是一般言语可以形容的了。

所以,断不能叫岳宏图就这么陨落!

“补天派的道友,对不住了。”

心中想起模拟之中,见到的那位补天派教主,季秋心下默默念叨后,便决定借起了补天派的名头。

为何?

因为季秋知道,在百余年前正道未衰之前,补天派可是天下最为顶尖的道宗之一!

同样,也正因名头太大,树大招风,这才被邪魔外道群起而攻之,沦落到了如今避居山野,仅剩下了大猫小猫三两只的局面。

但他知晓,不代表岳宏图也知晓!

起码在补天派渐渐销声匿迹的这段时间里,它道脉正宗,天下顶尖的名头,可还未曾彻底衰亡!

于是,季秋只羊装不知其中底细,随后便一脸正色严肃道:

“回禀父王,此事乃是自称来自道脉正宗,补天派的一位前辈真人亲口所说。”

“他的存在未曾告知于任何人,也曾特地叮嘱过我,说是有关于他的身份,不能被外人知晓,只能告知于鄂王一人!”

“那位真人言说,他曾用补天秘术窥视过燕都,此时那都城之中虽表面和谐,但暗地里起码有三尊邪道与妖魔汇聚,且布下了足以镇杀天象武夫的大阵,与天罗地网无异!”

“他还说,如今天地正道凋零,如鄂王这般心怀正道的天象武夫,已不多见,所以不忍父王就这么踏入圈套,这才特地前来告知于我,叫我将消息传递给父王你晓得。”

“而且那人临走之时,还曾授予过我炼气神通,此事应当是真!”

说到最后,季秋调动着风雷擎天的天赋,勉强汇聚了些许天地灵气,缓缓在指尖,凝聚出了一丝泛着紫意的雷霆。

纵使这道雷霆能量衰微,但其中却是包含着堂皇大气,以及煌煌上宗的跟脚,叫得识货的岳宏图不由目光一凝,紧接着心中便大为惊异:

“我儿,竟还能有这等造化?!”

“补天派,那不是...”

听着季秋一番逻辑自洽的言语,岳宏图一时间先入为主,不由信了三分,继而缓缓陷入了沉思...

(两章7k,明天是不是有个活动啊,放心,我肯定会让你们能有一次抽奖机会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百年秘辛,大儒先贤,豺狼虎豹,如何自处?(5K求订阅!) 鄂王府。

补天派!

一百五十年前天倾之战前,正道诸宗威名赫赫,而补天派更是其中翘楚,道统所在乃三阶顶尖灵脉,为天下有数。

其门内号称玄法三千,左道旁门之法成周天之数,合计总揽一百零八道,更有法相真君亲自开辟的正宗传承镇压底蕴,一时威名无量。

然而,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树大招风,在道消魔长的世道里,越是强大的正道修行势力,就越是会引得邪魔觊觎。

随着岁月流逝,时至如今,往昔之事早已渐渐澹去。

但当年补天派千丈山门道一峰,生生被一场大战打的弯折崩塌,如不周山倒的浩大动静,岳宏图却也是知晓一二的。

那个时代,岳宏图自己还未出生,所以他也并不晓得其中细节。

但有一点他却是晓得,那就是自从百年前天倾之战后,正道大派便是封山的封山,隐匿的隐匿。

到了眼下这个昏暗的世道,如今天底下数得上号的炼气传承,若非魔门,便是妖脉。

至于声名赫赫的补天派...更是已有百多年未曾现世,露出过风声了。

“这个节骨眼上,竟有补天派的真人到访我鄂王府,提醒与我燕都出了事端,还传授了无双一身精湛雷法?”

岳宏图眉头紧锁,不过一开始的严肃气息,却是慢慢消散了下去。

显然,对于季秋这连哄带骗的一套组合拳,他已是信了三分。

毕竟一来开口告知自己消息的,是自己的嫡子岳无双。

二来自己自忖平素里,也对世子的日常生活了如指掌。

像是如此精妙的雷法,岳宏图纵使不走炼气之道,也能窥视出此道最次,也得是左道顶尖,甚至有极大可能是位列旁门级数的玄术传承!

毫不夸张的说,这种等级的炼气术若不是门内真传,是决计不会传授下去的。

就连偌大鄂王府,由他鄂王岳宏图亲自开辟的书房经阁内,所收录的那些个炼气之术,都没有品质这么高的雷法。

种种迹象,都叫他不得不去慎重考虑,季秋话语之中所蕴含的真实性。

再加上燕皇连下一十八道退兵金牌,其潜藏的意思已是摆在了明面之上,昭然若揭。

权衡之下,对于这不知名的补天派真人所言,岳宏图还是有一些相信的。

他的眸中,露出了些许幽深之色。

半晌过后,才转而拍了拍季秋的肩膀:

“好小子,不声不响竟然有了这份机遇!”

“你提供的信息对为父很有用处,但这趟燕都,本王却是不去也不行。”

“就算明知道是龙潭虎穴,也得去闯上一闯,不然燕皇一旦给我鄂王府扣上一顶帽子,这才打开不久的局面,可能就得毁于一旦。”

“到时候若是北元趁着兵祸南下,南燕又对此置若罔闻,最后导致一系列变动,使得天下数万万百姓生灵涂炭的话,那才将是真正的祸事。”

听到岳宏图前半段话,以及他面上表露出的认真神色,季秋就知晓岳宏图已经是将他的话,给听进去了。

但当季秋听到明知燕都情况不对,岳宏图却仍然执意要去时,眉头却不由一皱,片刻后这才复又开口:

“父王,你既已经晓得南燕燕皇要伏杀于你,为何还要执意前去?”

“你如今虽打通了天地二桥,成就了真正的天象武圣,可也未必就能无视天底下一切的威胁了啊!”

“如今我鄂王府立于淮河两岸,雄踞六州之地,就算是不听皇帝的调令,他又能如何?天下各州各府的各路镇守可都看着呢,难不成他还敢冒着天下风险,北上讨伐我等不成?”

季秋言语激烈,陈词慨然,句句直戳人心。

而岳宏图听后愕然,随后仔细打量了眼自家这个满腹书卷气的世子,这才不由惊觉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有了这等蜕变与眼界。

一时间,岳宏图并未觉得受了质问冒犯,反而颇觉欣慰不已。

“这孩子,长大了啊。”

用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季秋,岳宏图难得的起了耐心,便复又解释道:

“不错,说的有理有据,从外人的角度上看,确实是这个理。”

“但孩子你要知道,这人世之间呐,事情多是身不由己,为父起于草莽,历经大大小小不下百战,这才有了今日之地位。”

“我起兵北上投军,北伐屡破元人军阵,为的非是效忠于南燕,其实所作所为,不过还是这为了这天底下的平民百姓。”

“如今这个世道连年征战,怨气沸腾,不知有多少邪魔外道趁机起事,图谋不轨,百余年前正魔两道拼杀,虽说这邪魔外道更胜一筹,但其中高人也重创陨落了不少。”

“对于你口中补天派的高人,其言语我是信,但也不可尽信,这其中情况复杂,非是一言一语可以解释的清楚。”

“南燕前太子,乃是本王至交知己,徽太子深得先皇信任,原本乃是登基大宝的不二人选,可却离奇殒命于了宫闱之间,纵使本王屡次探查,却也摸索不清楚其中真相。”

“徽太子于我而言,有知遇与提携之恩,他的死,本王必须探查个清楚。”

“所以,燕都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的,若真如你所言,燕皇的帝位,嗯...”

“且在我去后再说吧。”

“不过...你这孩子倒也给本王提了个醒,若是没有你口中补天派真人所言,兴许本王还真就单枪匹马,去了这燕都之中了。”

说完,岳宏图不由莞尔一笑。

而听完岳宏图此言,季秋这才沉默了一下。

徽太子,皇位。

感情去往燕都,你老两辈子所作所为,就是为了查询这件事情的前后始终?

“这...这怕是那燕赵天子纵使本不想动凶,可被你搞出这一茬子后,也得杀心骤起了吧...”

“再加上你还把那位的唯一嫡系小郡主,给正大光明的保了下来,还接到了鄂王府中,将这些事由联系在一起后...”

“你老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模拟文字的情景,再加上季秋十几年的记忆,二者相互融合,季秋这一下终于明白。

为何燕赵天子哪怕是倾尽手腕,甚至不惜暴露倚重化外国师之事,导致朝廷与镇守各地的大将忌惮离心,也要孤注一掷,强势诛杀自己这一世的父王岳宏图了。

有原因的。

这换我上,我也得杀啊!

但不管怎么说,岳宏图的立身处世,与为人性情和遵守的道义,都是没得说的。

不然,他又凭何起于草莽,拉起偌大的一支雄狮?

所以站在季秋的立场上,他是对的。

因此话又说回来。

别说只是质问那燕赵天子了,就是直接割了那天子的狗头,他也是该!

毕竟连他屁股底下的那张位子,都是搞些阴谋伎俩弄来的,又岂是他生下来就该得到的?

“那父王,你准备如何去做?”

心中稍稍腹诽了下,但季秋面上仍是带着关心。

既然岳宏图有所准备,想来那模拟之中的陨落一幕,应是不会重演了。

可就是不知,他想要用何种手段应对,才能保他能自燕都堂而皇之的进去,安然无恙的出来?

“当然是请人,与本王一道入燕都了。”

听到季秋的询问,岳宏图背着手,目光看向远方的斜阳,眼神平静,已是打定了主意:

“镇守着这南燕江山而不倾颓的,永远都不是魑魅魍魉与佞臣,燕皇若真和那补天派真人所言之中一般,欲除我而后快的话。”

“他便是料定了自己的江山,并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岳宏图便逐渐衰亡,情况最坏,不过就是再任由北元打到淮河两岸罢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国土沦丧太远,若真不欲去看,又怎能见得到满目悲怆,百姓哀鸣?”

“他所怕的,不外乎便是我会以徽太子的名号为旗,对他的皇位有所威胁罢了。”

“但如果此次,本王请一人出山与我一同入燕都,那么那燕皇纵使再想杀本王,他也绝然不会动手。”

说到这里,岳宏图言语笃定。

“父王是指...”

“横渠先生?”

季秋想起模拟之中的情景,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了一道人影,随后不由忍不住开口。

“不错。”

季秋话语落,岳宏图复而肯定回答。

听完之后,季秋不由稍稍松了口气,心中大石终于落定。

横渠先生张子厚,这个名字在如今这个时代,就是逐渐没落的文道儒脉,最后的一尊定海神针级的人物。

文士修行,需先读经典,一朝开悟于腹中养气,此乃第一境。

其后书读百遍,养气圆满,知晓到了自己需要去践行的道路,此乃第二境,曰:文心!

一颗文心自成,念头至阳至盛,下一步就是建立起自己的学说,此乃是文脉修行第三境,名为:布道境!

成就此境,一言可使风雨停歇,可使鬼神有感,可叫天人生变,甚至可以演化出属于自己的道理,方圆之内我即天地!

在儒脉的典籍之中,此境又可曰子,所以达到了布道的修行,便是达到了媲美诸子的功业!

而张子厚,就是南燕如今,最后一尊未曾陨落的布道境大儒,又被世人称为:张子!

同时,季秋文字模拟岳无双一生时,那一身布衣跨越千里,上得赵燕京城揭开了妖魔真身,将天下风雨搅动的那尊强者,也是这张子厚!

因其隐居横渠之县,已有太久未曾步履尘世,所以又称其为横渠先生。

“父王,你能将张子前辈请出来?”

季秋忍不住开口。

“能自然是能,只是他老人家年岁已高,若非必要,本王实是不想劳烦于他啊...”

提起横渠先生张子厚,纵使是岳宏图,也不由肃然起敬起来。

但说到最后,却是不由一叹。

而季秋一边听着,一边算算时间,发现确实如此。

文脉修行,只增幅实力与道理,对于寿元一道...到底没有食气不死那么长寿。

金丹真人可活千载岁月而不陨,天象武者也能周身无漏,保自己三百年不衰。

但是与他们位于同样境界的文道修行者,不修成圣人,身躯的衰老却也终究无法避免。

他们可以用无与伦比的念头,去压制自身的衰老。

甚至可以做得到死后念头不散,化为阴神号曰鬼仙,或是入驻城皇庙,作为立于阳世的鬼神之尊,另类的活着。

但无论是哪种方式,却都终究免不得寿元告罄。

除非能成就半圣,以念头洗涤身躯,让整个身躯舟楫都转化为一种‘规则’或是‘道理’,不然,他们就避不开死亡这一条路。

而在季秋的记忆之中,那尊布道境的张子张先生,在入皇城掀起风雨,以天地万物行气之理,先诛邪道国师,再斩潜藏于燕都之中的妖魔后,便随之销声匿迹了。

人终有落幕之时,不过是或早或晚,或是声势浩大,或是微弱尘埃罢了。

哪怕是张子厚也不例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算补天派的真人所言不虚,也应当不会生出什么大问题了。”

“那之后呢?若是事情真和那真人所言一般,自燕都述职罢了,父王你准备后续如何做?”

先是点了点头,季秋片刻复又追问,似乎是不将一切都问个清楚,便不愿罢休一样。

看着今日一反常态,好久都没聊上这么多话的嫡子,许是因事后需要面临的诸多事端,岳宏图不由心情有些沉重。

他想起了虎视眈眈的北元,又思量着燕赵天子新帝登基,便连下十八道退兵金牌,再加上自家世子所说出的真人言语。

这其中干系结合之后,就算是拨云见日,彻底搞清楚后,又能如何?

茫茫天下,岂非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投军报国,今日受封鄂王位,已是位极人臣,本王对于那张皇位明明没有任何觊觎,可...”

“唉...”

岳宏图想要避开的问题,被季秋正面问出,一时间沉默不已。

其实,他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去做。

纵使金銮殿上问出个是与非来,能够看清楚燕赵天子的面目与否,他又能如何?

见到岳宏图有些哑然,季秋却是紧接着便开口,道:

“关于这点,想来父王心中迷茫不已。”

“但要我看来,却只需要遵从一句话就好了。”

“无愧苍生,无愧自身,便足矣。”

“咱们只需要保住这鄂王府,保住这六州之地就行。”

“只要根基稳固了,前抗北元,后联诸多手握兵马的将军,此后谅燕皇再怎么杀心四起,他又能如何?”

“我鄂王府一脉,无愧燕地百姓,如此足够!”

季秋经历了岳无双的一生,他看得可比岳宏图要透彻的多。

鄂王,不会反。

但是这燕赵的帝位,也未必就需要外人来坐!

赵氏燕皇位,本该是由支持力挺岳宏图北伐大业的徽太子来继承,可徽太子却死在了皇都宫内!

这种秘辛一旦泄露,今上位置又岂能坐得安稳?

但凡只要鄂王岳宏图能握住其中信息,随后于这六州之地扶持徽太子的唯一血脉,也就是那赵郡主,起码大义的旗帜,算是能够握住一半了。

这古往今来,有嫡系公主荣登大宝,为一方女帝的例子,可也是有过的!

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外如是。

当然,这需要慢慢来,起码得先叫自家这位父王的心态调整过来,随后再等到那燕赵皇再多出些昏招,让四方离心离德,才可以施展。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季秋也能开始努力修行了。

只要鄂王岳宏图不陨,那么再根据模拟文字之上的轨迹,季秋有着足够的信心,能够在短时间内成就一身强横的实力!

这个世道,距离真正彻底生乱失控,还差上一段时间。

而到了那时,想来若是自己能觅得补天术凝聚补天道体,就算不能成就金丹之境,一尊假丹大修的道行,却是跑不了的。

够了!

“无愧苍生,无愧自身,便足矣么...”

听到自己起名为岳无双的儿子这番话,岳宏图心中一根弦被悄然触动,随后不由慢慢喃喃道。

“好一个无愧苍生,无愧自身!”

“本王沉浮半生,竟还没有你小子看的通透!”

“不愧是本王的世子,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还真从这经阁典籍之中,给咱读出大道理来了!”

良久,这身披铠甲的英武男子沉声一喝,继而哈哈大笑,一扫面上阴霾,手掌‘啪啪’的,不停拍动着季秋的肩膀。

而乍然被岳宏图这般举动按住的季秋,只觉得肩处有大力传来,随后筋骨之间,不由感受到了阵阵酸疼感袭上。

“嘶...”

季秋身子一斜,面色不由稍稍一抽。

天象武夫,哪怕是手中收了九成九的力气,只单用凡力,这股子劲力儿,也不是他这才开了数窍的身躯能扛得住的啊!

看着季秋的异样,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举动有些不妥,岳宏图‘咳咳’一声,若无其事的收了手。

随后,他便亲切的拉起了季秋的手臂,豪爽一笑:

“好了,不谈这些了。”

“你我父子聚散离多,今日畅谈一番,虽不是什么好事,但也叫父王我心中舒畅不已!”

“走,吃饭!”

说罢,他便拉着季秋的身子,往着厅堂内大步行去,心中高兴之余,连一身铠甲都未卸去。

两人沿路于鄂王府并行,一者少年风华,英气勃勃;另一人披坚执锐,骁勇威严。

天边即将落下的斜阳,将二人的身躯背影拉的很长。

直至入了回廊,这才在建筑石柱的遮掩下,慢慢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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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赵燕郡主,身世坎坷! 鄂王府内,季秋与岳宏图于正厅进膳。

虽说如今鄂王位极人臣,手握权柄威震一方,但这王府的一应陈设,却仍是极为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全然配不上王府的规格。

相应的,其中的饮食也是一样,几如殷实人家一般,菜碟不过三四,至多再添上一份热汤,就已经是差不多了。

对于端坐的二人来讲,自然是够吃的,但和他们的身份一对比,却又显得相形见绌了起来。

入座之后,岳宏图笑呵呵的与季秋闲聊,同时还特地吩咐人,多留了一张座椅。

见此,季秋心中了然。

因为他知道,岳宏图特地留下的这张位置,是给谁的。

果然,随着菜肴上齐,热气腾腾直往外冒时,这将一身铠甲卸下的威严男子却并未率先动快,而是稍稍停顿了下,才道:

“无双,且先等等。”

“今日还有个客人,要与你我一同进食,你注意点。”

听到岳宏图的开口,季秋轻轻颔首,示意知晓,也没有多问。

而就在二人简单交流刚一落下,那门槛处便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

随后,一道小小瘦瘦的身影跟随着侍女,磨磨蹭蹭了半晌,才算是跨过了门槛,走入到了这正厅之中。

季秋抬眼望去。

却见来者不过豆蔻年华,个头不大,一双眼睛黑黝黝的,正往着他与岳宏图的方向望来。

这小姑娘一双小手背着身子,捏着身上才换不久的崭新裙子,略略显得有几分局促。

此时,季秋还未开口,岳宏图听见动静和看到这小姑娘后,便率先站起了身来,将原本粗狂的声线尽量压得柔和了下去,这才道:

“小郡主,到了本王的鄂王府后,你便不必这么担惊受怕了。”

“有本王坐镇,没有任何宵小敢于忤逆鄂王府的威严!”

“放心,来鄂王叔这里,吃点东西吧。”

一边说着,岳宏图还一边俯下身来,对着小姑娘招了招手。

至于季秋,他则是在一边默默的看着。

小姑娘如今还未长开,尚没有日后风华绝代,气质超然的模样,不过只单单从轮廓上看,也能大致看出来眼前这面容姣好的丫头,未来定是个美人胚子。

【赵紫琼】

【生于南燕都城,乃天恒贵胃,生父为大燕太子赵徽,其刚一出生,便被赐予了‘紫琼’名号,封号郡主,至尊至贵,】

【然其命运波折,于十三岁年纪时突逢剧变,父亲赵徽离奇死于宫中,新帝大肆清洗宫内皇室子弟,幸得太子府有高人庇佑,拼死将其送出宫廷之外,一路颠沛流离,这才保住性命。】

【后得鄂王岳宏图派遣人手,苦心费力寻觅,接入鄂王府中,度过些许日子,又被送至紫霄观修行,一路遭逢袭杀波折,终至之后,隐姓埋名,潜心修行于深山之中,以图自保。】

【其乃是燕赵后裔,得宗脉气运卷顾,又有其父徽太子留下暗手,修行过聚拢皇朝气运之法,再结合紫霄观秘典,以及鄂王岳宏图亲传武艺,修为突飞勐进。】

【修行有成,出得深山与鄂王世子游历天下,积累名声,适逢天下大乱,南燕四分五裂,其性格果敢坚毅,继承其父遗志,以燕赵之名广揽四方豪杰,北拒异族入侵,南平四海之乱,颇有威望。】

【积累二十年,一统淮河两岸,收复江南之地,聚集封地民望气运,修成金丹之境,又养成真龙之相,有一代帝王威仪!】

【后续:???】

【模拟评价:幼年出身显赫,少时历经波折,经受颠沛苦难,终成坚韧心性,后续三十载,正应潜龙出渊,一飞冲天之相!】

看着这名为赵紫琼,神色之中还略微带着几分戒备的小姑娘,很难想象,她的未来竟能有这般波澜壮阔。

甚至,隐约间还有着开辟一朝,问鼎女帝的气运造化!

“谢谢鄂王叔。”

似百雀般清脆的声线,如涓涓流水般,流入了季秋与岳宏图的耳畔。

随后小姑娘沿着岳宏图的示意,自门槛处慢慢踱步,走到了那座椅之前,便轻轻的坐了上去。

宫廷之间学到的良好教养,在赵紫琼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纵使一时蒙难,但那其中不经意间所携带着的贵气,也依旧是叫人心中,不由感到阵阵赏心悦目。

“好了,吃饭吧。”

见到这小姑娘落座,为了照顾着她尚有些不适的情绪,岳宏图也未曾多言些什么,澹澹一笑后,便动起了快子。

这场饭食吃的极其简单。

一炷香过,待到罢了,关于赵紫琼的身份,岳宏图也简单的给季秋介绍了些许。

放下手中快,搁置在盘子一侧,岳宏图吃完起身,复又对着季秋慢慢叮嘱道:

“小郡主身份尊贵,眼下暂时客居在我鄂王府,你作为我鄂王府的世子,可得多担待着点。”

听到岳宏图此言,季秋自然点了点头,语气随即沉着道:

“父王言过了,我自是晓得。”

说罢,他便转头看着一侧的小姑娘,尽量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道:

“小郡主,我名岳无双,之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作为鄂王府的半个主人,你尽可向我开口。”

“我鄂王府虽不及皇宫繁华,但胜在没什么约束,若是你之所求,在下但凡能够做到,我岳无双定当义不容辞。”

看着眼前面貌白皙,如洒脱文士般,富有书卷气的英俊少年,赵紫琼抿了抿唇。

她与季秋,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但很久以前,她却曾经听到她的父王徽太子,提起过这个名字。

少女的心思细腻,有时候一件事情就能记住很久。

就比如徽太子曾酒后戏言,说到过要把她指给鄂王世子为妻一样。

这件事情,就在赵紫琼心中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想到这里,小姑娘的面庞略有些泛红,慢了半拍后,这才轻声对着季秋回复道:

“世子哥...客气。”

“如今早已今非昔比,郡主之称也不过是名存实亡,因此,世子哥唤我一声紫琼便可。”

随着话语道出,赵紫琼不由便想起了近半年来的颠沛流离,以及数之不清的护卫为了庇佑自己而死,一时双拳握紧,神色之中渐渐流露出了一抹恨意。

不过很快,她就收敛了下去,面上听着郡主之称时,不禁有些自嘲的对着季秋回道。

对此,季秋并不意外。

国仇家恨,又是个心智成熟,生于皇室的姑娘,她心中对此,又怎可能没有丝毫痛恨?

不过,那样也好。

一边想着心事,季秋另一边继续缓声开口,以一副知心大哥哥的做派,对着赵紫琼介绍着鄂王府的境况,尽量叫其心中的隔阂感,能够稍稍减轻些许。

而二人之间,也渐渐有了些熟络,不能算是熟悉,但起码也没了最开始的陌生。

时间,飞速流逝着。

第一百八十三章 岳家大枪,武道传承,庚金不灭体! 这一日。

鄂王府,武斗场。

季秋一改往日书生气,着一身黑色劲装,挺起一杆丈二红枪,便在岳宏图的指点下,开始了修行岳家枪法!

而这,则是他自己要求的。

岳宏图出身草莽,得到枪道大家教授武艺,对于一十八般兵器,可谓是样样皆通,信手拈来。

但要说最为熟稔,最为擅长的,却还是这一挺大枪!

季秋曾经在大炎朝,于枪道宗师许渊处练习过一段时间的枪法,但当时所求,更多的还是武道炼法,对于兵器造诣虽也擅长几分,但却称不上是精通。

不过就算如此,最基本的鉴赏,他却还是做得到的。

就比如现在。

嗡嗡~~

只见在他面前擂台之上,那举着一杆长枪身材高大的男子,臂肘轻轻一抖一震,那所托枪身便不由自主的晃动出声,发出了阵阵颤鸣,几如龙吟一般。

随着嗡鸣之声大作,前奏伴响。

那男子一声大喝,脚步往前一震!

下一刻,被手掌攥紧如同铁铸般的枪杆,勐地挥舞而出。

气流盘旋于这武斗场中,岳宏图托枪而起,刺戳扫架,携带着滚滚罡气,如蛟龙腾身,好似卧丘勐虎一般,则人欲噬!

岳宏图一人踏步搅动风云,几如千军万马,随着手中枪道锋芒绽放,枪柄一甩就是一声炸雷,震动方圆天地!

随着招式不停演练,一股奇特的韵味,也在岳宏图的身上渐渐显露而出。

那股真意,就彷若是画龙点睛一般,给着他的枪法增添了色彩,填补了最后一丝空缺!

而季秋只是隔着老远,默默的观摩感悟着,就已是品尽了其中不凡!

“枪道之中,我这一世的父王,已可称尊矣!”

只有身临其境的感受着,季秋才能体会得到蕴藏其中的那股子枪道真意。

那...是上一世轮回时,许渊老宗师半辈子都没有悟出来雏形的东西!

可落在了岳宏图手里,却是早已大成!

二者之差,凭此便足以分出高下了,更莫说岳宏图一身的武道炼法,更是登峰造极,远远超越了季秋自身的赤元淬体功!

模拟之中,自己是怎么做得到空坐宝山而不入的?

不过眼下拾起,倒是也不算晚。

经过了几日连续不断的传功灌顶,以及岳宏图不惜以枪道真意为引,来教授季秋习练他的枪法。

时至今日,季秋终有所悟。

【获得旁门级枪术传承——岳家枪!】

“呼~~!”

铛啷啷!

随着最后一式枪招落罢,岳宏图将枪杆往着地面勐地一插,顿时震起了一声响动。

随后,他吐出一口长长白气,于半空萦绕不散,转而侧头看着一旁一直观摩,已是似有所悟的季秋,便不由问道:

“可有所悟?”

听到岳宏图朗声询问,季秋不答,但却抓着手中枪杆,抱拳行了一礼后,便于原地演练了起来。

而看着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毫不犹豫的就抓着大枪,虎虎生风演练了起来的季秋。

岳宏图抱着膀子,却是轻‘咦’了一声:

“嚯?”

“倒是有几分模样。”

顺着他的目光,只见季秋抓着那杆丈二长枪,锋芒挥舞间夹带着气劲,招式古朴,举重若轻,虽都不过止于浅显层面,但很显然,已经算是入了门道。

伴随着如雷霆骤雨般的枪法,不停在这少年手中展出,随着最后一式名为‘长河落日’的回马枪收尾,一套下来可谓是行云流水,堪称一气呵成!

“好!”

“以往本王竟没看出来你小子竟能有这般悟性,要是早知道,哪里还能叫你专心致志的琢磨诗书?”

“非不得生拖硬拽,也要叫你随着为父修行武道!”

‘啪啪’的手掌拍动,在岳宏图的双掌之间响起。

这男子此时面带欣赏之意,看着眼前的季秋,不由有些惊叹:

“纵使本王多日以来,一直喂招于你,但能在这短短时间之内,就能领悟到此等程度,无双你也当得起一句武学奇才之称!”

“先天之关,身躯三十六道大穴窍,开辟几道了?”

岳宏图的目光落在季秋的身躯之上。

随着他的话语落罢,加载了‘无漏之躯’天赋,再加上以往的积累,季秋身躯内劲震荡,连冲六响。

“回禀父王,已开六道!”

听着这穴窍震动之声,岳宏图不由挑了挑浓眉:

“开了六道穴窍?”

自从前线战事一起,岳宏图便久不沾鄂王府,所以对于季秋的水平造诣,也了解的并不清楚。

但他依稀记得一年多前,自家这孩子应是还没淬炼出真气内劲,步入先天关隘呢。

短短时间,竟几如脱胎换骨一般!

好!

念及至此,岳宏图心头顺畅不已,随后一个跨越便迈至到了他的面前,目光炯炯问道: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眼下看来,你果真是成长了不少!”

“先是自书中读出了大道理,又能拾起武道有了这般造诣,那现在你可愿继承为父这一身武道?”

听到岳宏图有意传功,季秋心神自然振奋不已。

要知道,岳宏图不仅是枪法一绝,他所怀揣总结的武道传承,更是天下武夫之中的山巅!

纵使是其陨落数十年后,依然是叫天下人久久难忘!

以前的岳无双不愿继承,但纵览一生轨迹之后,季秋又怎可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然愿意!”

少年目光灼灼。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认真起来,下定了决心。

见此,岳宏图神情肃穆,缓缓点头:

“如今不日之后,本王就要去往燕京一趟,我若不坐镇这鄂王府和六州之地,以小郡主的身份,也难以继续留在这王府之间了。”

“毕竟自从她来我鄂王府后,就已是被不少人晓得,沦为了众失之的,我若不继续坐镇于此,未必能保其无虞,所以本王不能冒这个险。”

“她的炼气资质乃是上乘,这是好事,因此之前本王就已做好了准备,想要将其送去一处老友坐镇的道观,隐姓埋名潜心修行。”

“眼下你得那补天派真人传法,无疑也是有着炼气之道的资质,正好本王此去,也不敢说事事顺遂,若是风云突变之下出了事端...”

“你随着她一起离开鄂王府,起码保住性命不难。”

拍着眼前与以往大不一样的儿子肩膀,岳宏图肃穆的棱角面容上,带着些柔和:

“你母亲去的早,本王又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所以无双,好好活着。”

“你不能死!”

“至于本王这一身的根本法...”

岳宏图语气微凝,下一刻周身气势滔滔而起。

一轮大日,彷佛自他的嵴背之间升腾而出。

随着异动显现,此刻的岳宏图,宛如一尊顶天立地的神人!

天象真意,以意传法!

他的双眸,似有湛湛流光溢出:

“小子,看好了!”

“这就是本王立身的武道根基传承,庚金不灭体!”

“今日以天象神念凝为神通种子,说于你知!”

说罢,岳宏图双眼与季秋直视,紧接着那一轮大日印象便化为了庚金不灭体的精妙传承,彻底印入了季秋的脑海之间!

【获得了旁门级武道功法——庚金不灭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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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后续隐患,去往紫霄,修行有成,将出天下!(4k求订阅!) 鄂王府,演武场。

鄂王岳宏图以神念烙印传法,将庚金不灭体的修行方式,全数都深深的刻在了季秋的心神之间。

这是一门集锤炼肉身,开辟穴窍,直至最后打通天地二桥,成就武道天象的上乘法门。

听起来简单,但其中之精要却是颇为不凡。

只单单一道将天地间的灵气灌输入体,再以内劲化成的庚金之气借此淬炼身躯,于破境金刚之际,凝聚比之金刚境的无漏之躯,要更为强盛的庚金不灭之体,便足以称道一时。

而岳宏图身经百战,大大小小杀伐无数,之所以每战必胜,其中极大原因,正是因其肉身筋骨皮膜,无一不坚韧非常,同境之中难逢敌手,这才成之。

庚金不灭体若是练至登峰造极般的造诣,那么莫说是刀剑难破,就算是修法高人驾驭通玄道术,怕是也未必能给其留下多少伤势!

因此单论此世,岳宏图若是道上一声横炼功夫为当世顶尖,三山五岳,怕是也无人能说要比之更强矣!

此刻,季秋轻轻闭眸。

他的脑海之中,有关于庚金不灭体的行脉之法,不断流淌着。

那其中无论是开辟穴窍,亦或者是淬炼打熬筋骨皮膜的秘术,都要比之赤元淬体功,要强上了不止一筹。

最最关键的,还是在这传承记载的最后,它上面还提及了,究竟该如何打通天地二桥,使得真意通天,成就天象之境!

这恰恰就是季秋最为需要的!

不知后路,如何进取?

“多谢父王传法!”

季秋体悟完毕,双眸睁开,熠熠有神,对着岳宏图感谢称道。

看到季秋这次是真将自己的武道法门,给彻底的听了进去后,岳宏图极为满意:

“文武之道,你皆有领悟,且资质都算上乘,极为不错。”

“但这世间修行之法,万中难得其一的炼气之道,却是最值得世人前去追求的。”

“纵使各处修行法脉战力参差不齐,但只要能得证道基,便可寿延三百,一旦成就金丹,更是可号称真人,千载不陨,长生久视。”

“无双得那补天派真人传法,既能领悟神通道术,当有炼气之资,再加上本王本就欲将你送予紫霄观处呆上一些时日,此次正好!”

“此行本王会叫傅将军亲自派遣金刚骁将,护送于你去往那紫霄观处,一路之上,你切记要照顾好小郡主,莫要叫她有失,可知?”

听到岳宏图的叮嘱,季秋自然恭敬应下。

但随即,他的眉头却是又有些轻皱。

按照事前的模拟轨迹来看,此行并不太平,若非是有同行护卫拼死庇佑,再加上紫霄观的清微子算出卦象,亲自来迎,恐怕二人得有九成可能,要横遭祸事。

那么问题来了,此事本是极密,又怎会轻易泄露而出呢?

季秋的眸子有些幽深。

鄂王岳宏图麾下二十万武道强卒,共有八方统军大将,俱都是名震一方,肉身淬炼到了极致的金刚高人。

这些人气血冲霄,镇压州府,哪怕是妖魔亦或者邪道高人,都未必会轻易招惹。

按理来说,他们都应是鄂王的亲信,事实也正是如此。

然而实则,最难观测是人心。

在模拟轨迹之中,随着鄂王岳宏图陨于燕京后,这八方统军大将,除却只有四位一直跟随于岳宏图的亲信,表示义愤填膺之外。

剩下的几位,或是缄默不语继续镇守一方,或是干脆直接便公开投诚,接受了燕赵对于岳宏图谋反的说法。

其中,尤以背嵬军之统帅,傅煜做的最绝。

如果说其他人顶多只能说是树倒猢狲散,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身家性命,如此作为无可厚非的话。

那么傅煜,在其中绝对是有着最大的嫌疑。

背嵬军,乃鄂王军八方统制之中,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其中共计有武道悍骑八千人。

这支骑兵队伍,其中每一人身上所着的一身铠甲,都是由陨铁所造,手中长枪亦是百锻利器。

甚至连胯下骏马,都是鄂王岳宏图呕心沥血,寻妖兽与上等马匹结合,再以特殊手段催生而成,可承数百斤重担,名曰赤炎驹。

其中单单一匹都是价值不菲,平素里饲养手段昂贵。

如此精骑,汇聚八千,结成军阵冲锋,再在一尊距离天象也不远矣的大将统御之下,可想而知其破坏力,究竟该有多惊人!

正因如此,统御背嵬军的统帅傅煜,不可谓不是鄂王岳宏图的心腹。

但就是这么一个心腹,却在鄂王陨落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入燕京觐见燕皇,公开堂而皇之的投诚,且还在事后受封忠勇侯!

以忠勇为号,还是在旧日主子没走几天的情况下被封的...

其中寓意,不得不叫人深思。

念及至此,季秋沉吟片刻,又道:

“父王,此事干系重大,我认为越少人知晓便越好。”

“至于傅统帅...”

“恕我多言,傅统帅虽作战英勇果敢,所斩北元骁将与妖魔不计其数,但其为人,却与燕赵朝中多有联系。”

“以往徽太子未死,此事自然无伤大雅,但眼下朝中风云变动,傅统帅往日里就热衷权柄,父王...你亲自打下的六府六州,未必就一定是铁桶一块。”

“不如你将紫霄观具体所在告知于我,再由我带着小郡主一道前去,如何?”

季秋自然知晓紫霄观所在,但此时他却并不能直言,而深思之后,他越想越觉得傅煜嫌疑极大。

那一路波折不断,不停有人前来袭杀,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妖魔与邪修之经历,不由叫人细思极恐。

没错,季秋现在就是在给岳宏图故意上眼药。

谁叫他目前的身份,是这鄂王府的唯一世子呢。

而且他又没上错,就凭傅煜后来的所作所为,就足以见得他与朝中有所勾结。

还是那句话,他说的话纵使是假的,但只要能挑拨到岳宏图的那根敏锐神经,那就有可能是真的。

尤其是此事,还涉及到了季秋自身与赵紫琼的安危,由不得他不慎重。

果然,被季秋这一点,岳宏图本来没有顾及到的方面,自然又重新想了起来。

正所谓,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做过,就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

岳宏图想起以往傅煜的性情与隐藏在心底的野心...

他本来准备呵斥季秋,莫要对军中大将妄加揣测的言语,不知怎么的复又吞了回去。

“背嵬军傅统帅往日功勋不断,无论是对我鄂王府还是对于南燕百姓,都有功劳,你小子莫要妄加揣测。”

“至于此事...”

半晌,岳宏图先是瞥了一眼季秋,后顿了顿,这才开口:

“就凭着你这点修为,本王也不敢叫你孤身带着小郡主北上。”

“这样吧,你说的也不无丁点道理,稳妥起见,我便叫前军副帅,你张宪张叔叔亲自走上一遭,带着你与小郡主前去紫霄观。”

“如此,你总该满意了罢?”

“或者说,你总不能说连跟你父王我一起出身微末,并肩而起时至今日的副帅张宪,都有嫌疑吧。”

“要是那样,咱这鄂王府与龙潭虎穴,又有何异?”

见到岳宏图果真将自己的话语给听了进去,季秋这才微微一笑。

虽然其话语之中带着些责备与调侃,但只要他能将这话语给听进去,日后对于傅煜的怀疑种子一起,傅煜自然逃不脱干系。

若他是清白的,只要鄂王不死便不反,那自然最好。

可要是傅煜真与新任燕皇关系密切...

日后,必早晚除此祸患!

至于岳宏图口中道出的张宪,季秋自然放心。

如果说岳宏图所打下的六府六州之内,究竟有谁对于鄂王府忠心耿耿。

那么作为鄂王的副手,也就是前军副帅的张宪,自然当仁不让。

在模拟之中,岳宏图殒命之时,张宪就是最为言辞激烈,义愤填膺的那个,也正因如此,最后他也没有落得个好下场。

“若父王真要遣人同行的话,张叔自然是信得过的。”

季秋也没拒绝,澹笑着,便应了下来。

就这样,二人一番交谈后,算是将此事拟定。

一切都在秘密的进行着。

三日后。

三道马匹自鄂王府出,往北境一路往上,奔腾而去。

如今天下三十六州,北元占据一十八州,南燕原本只有十二州府,但随着鄂王岳宏图于淮河两岸起兵,一路北伐建功后。

曾在数十年前沦陷的六大州府,也重归于南燕的名下,被岳宏图以及麾下战将所镇守。

岳州,便位于六州中心处,更是鄂王府的所处位置。

至于紫霄观所在,那更是一路往北,处于北元交界的一道隐秘山脉之间,等闲之辈绝然无法觅得。

若非岳宏图和徽太子与清微子有旧,季秋与赵紫琼,也不可能有缘拜入其中。

哒哒哒。

马蹄溅起飞尘。

一行跨越了十数日后,被张宪所护送着的季秋与赵紫琼,一行畅通无阻,根本没有什么人前来袭杀与追剿,便很顺利的来到了一处地处偏僻的小山地带。

待到入了山中,看到模拟之中所拜的清微子,正于道观之外等候,季秋的心中,已是晓得傅煜此人,必定有问题了。

不然,缘何此世竟能如此平安无事?

云雾缭绕的小山上,一座名为紫霄的道观前。

身穿便服,背着一杆子长枪的张宪,在看到已成功将季秋与赵紫琼送至紫霄观后,便知此行了结,于是笑着道:

“小世子,既已送达,末将回去之后还有军务缠身,这便告辞了。”

“王爷把你送到这里,那想必自有他的用意,你且在这里好生修道,待到日后修行有成入伍从军,继承你父亲的志向后,你我当互为袍泽,一同扫平北元,光复这大好河山!”

看着眼前豪迈一笑的汉子,季秋自是有些敬重,于是他上前一步称谢:

“多谢张将军一路护持,无双定当铭记于心。”

说完,拜了一拜。

而看着这汉子背身策马离去,季秋这才带着一直随于自己身后,默默无言尚还有着几分紧张的小郡主赵紫琼,对着道观前身披道袍的苍老道人行了一礼:

“鄂王世子岳无双,携燕赵太子后裔赵紫琼,见过这位真人前辈。”

清微子看着眼前带着书卷气的少年,又看了眼落后于他两步的小姑娘,轻轻颔首,便挥了下手臂托着的拂尘,道:

“当不起真人之称,如今紫霄观没落,贫道空有紫霄传承,却无丹境实力,无法光复道脉,不过是一假丹修士罢了。”

“但,贫道与鄂王爷和徽太子有旧,今日你二人既入我紫霄观传承,那就是我紫霄观的弟子,只要身处道观之内,我自当保你二人无虞!”

“随我入内吧。”

清微子带着季秋与赵紫琼入了道观。

随着跨过道观门槛,却见观内装饰极为简单,不过几株青松与些许花草作为陪衬,便没了什么看点。

唯一的建筑,也就只有那一间道观主殿,与些许几间厢房了。

走入唯一的主殿,看着那上首朴素的道尊法像。

许是知晓二人的身份,自从山门被夺后,便带着三两弟子隐居于此的清微子,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

“宗门如今蒙难,可能看上去有些简陋,但门中术法尚且完整,足够叫你二人修行。”

“况且炼气之道,本就要耐得住寂寞,于山野服气打坐,如此才是正道。”

“再加上你二人身份不凡,鄂王又将一些大致的因果,都曾书给贫道知晓,所以眼下摆在你二人面前的路,便只有努力变强,可明白?”

清微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教导,不过更多的目光,还是注视在了季秋身后的小姑娘上。

作为赵燕皇室徽太子的后裔,赵紫琼所背负的东西,远比季秋还要多。

察觉到了这道人的目光,季秋侧身轻声开口:

“紫琼,拜师吧。”

说完,他便率先应声下来。

而赵紫琼听后,也是晓得眼前的道人没有恶意,还会和鄂王府的岳王叔一般,教授她变强之法后,本来紧张的情绪渐渐抚平。

就连一双褐色的眸子,都不由亮了一下:

“赵紫琼,明白。”

“谢谢道长传我修行之法,拜见师父!”

小姑娘效彷着一侧季秋的动作,紧接着也随之行了入门道礼。

待到清微子立于上首,慢慢点头之后。

这入门之礼,便算是成了。

从今往后,不大的小山道观内,就又是多了两名弟子。

此后,山中修行岁月长,漫漫不知年岁。

转眼之间,就是五年。

【21岁:白云悠悠,时间匆匆而过,你于紫霄观内苦心修行,此时外界风云变化,但因为你的改变,使得鄂王岳宏图并未陨落,因此你仍是尊贵的鄂王世子,可叫天下妖魔与势力尽皆忌惮。】

【同时经过五年修行,你成功炼气有成,破境道基,并炼成庚金不灭体,步入武道金刚之境,文道修行亦是水到渠成,文心结成。】

【这一年,你修行有成欲出山...】

【整个天下,都在昭示着你的到来!】

(ps:这一章也是二合一章节,保均订,没有摸鱼。)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此行出山,欲斩蛇妖,寻真龙!(5K大章求订阅!) 五年后。

七月过半,中元节。

炎炎大日高悬于穹霄之上,炽热的光线洒落在人间。

作为北元与南燕的交界之处,渝州向来都是兵荒马乱。

或许在百余年之前,这世道还未有如此乱象时,此地也曾繁华一时,但到了如今,那往昔旧景却早就已经沦为了过往云烟。

渝州,阳关县辖境范围。

一座云雾缭绕的小山之中,名为紫霄的道观内。

身披云纹道袍,面上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年轻道人,正向着一苍老道士告别。

旁边还有一穿着朴素的妙龄少女,随侍在侧,举止认真,但眼神之中却还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些许不舍。

那告别之人正是季秋,面前的老道人,便是五年前至紫霄观所拜的老师清微子,乃是一尊假丹大修。

“五年时间,就能修成道基之身,贫道还是小看小世子了。”

“身负上品灵体,在修行之境上的进展,却与传说之中的道体无异,贫道有理由相信,未来光复我紫霄观大业者,必然是你!”

与最初见面时候的仙风道骨、一片澹然模样不同,过了五载岁月,眼下清微子对于季秋的态度,早就已经发生了莫大转变。

作为即使在紫霄观盛极一时的历史上,都未曾诞生过的天骄之辈,清微子早就已将季秋视作了紫霄派的接班人。

以前接纳于他,是看在鄂王的面子与人情上。

但五年相处之后,无论是从性情亦或者悟性来讲,季秋这些年的表现,都是最为顶尖的那一撮,是在这个邪魔外道盛行的修行之世中,难以觅得的天纵奇才!

于是,他将偌大紫霄观的传承,能教给季秋的,都已经尽数传授了出去。

深山修行无岁月,五年之后这弟子终于学成出山,欲去天下游历,增进修行,清微子心中对此,颇觉欣慰。

“道长放心,紫霄山的基业,待到我修行有成之后,定会帮师门重新夺来。”

季秋看着清微子期盼的眼神,坦然拱手应诺。

紫霄观本来非是道观,又称紫霄派、紫霄道,乃是位于灵山之上,修法门徒数百的一方大宗。

但随着邪魔外道肆虐三山五湖,正道颓势尽展,原本紫霄山的基业,已被邪魔七道之一的‘长生教’所窃居。

这段历史,距离如今已有百余年之久,而清微子这位如今的假丹大修,则是彼时紫霄观留下的唯一火种。

其正是为了避开长生教的追剿与袭杀,这才自原本的山门远遁千里,在这一处荒郊野地的小山之中立下道观传承。

从当时风华正茂,承载了一宗希望的种子,直到如今活了二百余载岁月,见贯世间沧桑,却也一直不敢大张旗鼓的招揽弟子,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长生教有金丹境的邪道真人镇守,而他紫霄观却只有他一个假丹支撑。

一日不能龙虎交汇,结成金丹,那么光复紫霄大业,便就是过眼云烟呐!

也正因如此,所以清微子才愿意倾力培养季秋与赵紫琼。

眼看着自己应是无复兴希望了,此后唯一所愿就是希望这身份不凡的二人,他年之后能得证大道,念着一丝香火情,替着他光复紫霄门楣。

这,便是清微子心中所愿。

而季秋能这般回复于他,正好就击中了清微子的心坎。

清微子虽是师长,收季秋入得紫霄门庭,但因季秋鄂王世子的身份,他却并未收其为弟子,只收下了赵紫琼为嫡传弟子。

所以二人,大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岳师兄,如今天下风云动荡,波折不断,你虽修成道基真修,但也须得小心谨慎。”

“若遇情况危机,当去寻鄂王叔为助,鄂王叔雄踞六府六州,麾下精兵良将数十万,虽因当年之事与南燕朝廷愈发紧张,但抛却北元与南燕外,天下亦是无人敢于招惹。”

“你此次出山,也当找个适当时机,去见一见他才是。”

待到清微子言罢,那一侧的少女这才开口。

只见她峨眉澹扫,面上纵使不施粉黛,也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

五年岁月过去,赵紫琼在这紫霄观潜心修行,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豆蔻芳华,一到紧张之时就会捏着裙摆,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小姑娘了。

背负着莫大仇恨的少女,因为宫廷原因还有其父横死的变故,早已经变得极为成熟稳重,心智坚韧。

哪怕是面对着朝夕相处的季秋,这么些年下来,她也是变得越发认真,就像是块倔强的石头一样,只有不经意间独处时,才会露出几分属于少女的柔弱。

五年时间,她不仅修行着紫霄观的炼气法,同时还刻苦练习着她父王徽太子,曾私下里传过她的皇道养气之术,就连鄂王岳宏图传授的武道,也没有落下多少。

她与季秋数世阅历不同,是单凭自己十几岁的积累,一点一点努力修行的,但就算其中艰辛颇多,也没有轻言放弃过。

时至如今,这小姑娘周身隐隐之间,已经是夹杂出了几分威严。

以望气之法观其背影,甚至能见得有金龙之气缠绕盘旋,若是普通人偶然瞅见,心神震荡间,怕是都得跪拜相迎。

小小年纪,就已初具几分龙气神态,若是经年以后执掌权柄,想来必将更甚矣。

但纵使如此,也不能否认,这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罢了。

尤其是在季秋这几世下来,已活了一百多年的人眼里,更是如此。

于是,他笑了笑,便温和道:

“紫琼,有时候也不要将自己逼迫的太紧,适当的放松一下,未必不是修行良策。”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欲速而不达也。”

“我知你心中之恨数年以来越积越深,但想要覆灭燕赵政权,谈何容易,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且慢慢来就好。”

“更何况我父鄂王与徽太子乃是故交,你与我又师出同门,日后若是有需,师兄和鄂王府也定会助你。”

模拟轨迹之中的岳无双,数十年起伏生涯里,唯一算得上相熟之交的,也唯独只有赵紫琼一人罢了。

树倒猢狲散,想鄂王府化作过往云烟,同病相怜之下,二人相互扶持能走到后来起事的程度,其中艰辛自是颇为不易。

季秋有着岳无双一世的感悟,他也知这少女对自己的感情颇为复杂。

但作为拥有着几世沉浮的人来说,季秋对于赵紫琼,更多的还是怀揣着一种照顾的情绪。

这小姑娘将来,是定然还会走上颠覆燕赵,执掌江山的道路的。

所以,他还是会适当的前去帮上一把。

就比如现在的告戒,以及之前数载修行之路上的指点一般。

听到季秋的话语,赵紫琼抿了抿唇,似是想起了旧事,心情有些沉重。

但听完这年轻道人后半段话,她的心中却又划过了一道暖流,给长期缺爱的心理添上了几许慰籍,随后轻轻点头,回应了季秋一句:

“谢谢岳师兄。”

末了,她秀眉皱了一下,想了想又道:

“待我修行有成出山,若是师兄有事的话,我...也一定会去帮的。”

这话说的郑重,且面带正色之意。

而看着少女煞有其事的模样,季秋则不禁洒脱一笑:

“哈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小郡主你出山了。”

“走了!”

说罢,季秋对着二人复又告辞,随即背过身子,左臂轻抬挥了挥,便驾驭灵气,化作了一缕清风而去。

时年二十一岁,比之模拟修成道基之境时,要早了整整六年!

而他出山要去的第一站。

就是曾经在模拟之中,那疑似有着真龙所在的一处靠海山村。

若能提前将那蛇妖斩杀,救下一只幼年真龙...

那在未来所能够带来的助力,定当难以想象!

须知道,这可是成年之后,必定会成为妖中之首的妖王种!

结果却在幼年期都不算时,就被区区蛇妖炼化,从而提纯血脉,连蛟龙都未曾蜕变而成,委实是有些太过浪费了些。

不如,收为己用!

...

渝州,一处靠海山村内。

作为偏僻之地,只能靠打渔捕鱼作为安身立命之本的渔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片海上混饭吃。

但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

就比如最近,这不大的小村子里,又是遭了祸事。

此时码头边上,有数只残破不堪的渔船,被浪花拍打到了岸边。

渔船残骸上的木屑纵使被海水洗刷,也难以抹去上面的斑驳血迹,时不时的还有几条森森白骨,被浪花卷席上来,直叫人触目惊心不已。

“这...这可怎么办呐...”

“这也太惨了吧,渔船残破,就连一个人影儿都看不见,只有几块白骨漂了上来,那些出海捕鱼的,一个个都是死无全尸!”

“咱们村子的地本来就少,这渝州一半是大元的天,一半又是姓燕,是那鄂王爷的地盘,终日里打仗战乱不休,不靠着这海吃饭,咱们就都没有活儿头呀!”

“你们家还好,我们家更难,事到如今连锅都揭不开了,要是再不能下海...”

村子几十个青壮年渔民,围绕在这码头边上,看着那数只残破的渔船,正发着愁。

“村长,你说该怎么办呐,难不成真要和那前几日,河神庙里的河神爷显灵...显灵所说的一样,每过个一年,都要献上一对儿小娃,去祭奠河神,以供庇佑,求得风调雨顺不成?”

“往年里,可没见着这种情况啊,你快给支个招吧!”

众多穿着简陋,赤着脚的渔民,靠在一颇为年长的长者跟前,叽叽喳喳的不停询问着。

而那被称作为村长的老者对此,显然也是第一次见,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毕竟这可不是儿戏,哪家娃儿不是亲娃儿?

但...

这老者瞅了眼那不远处仍被浪花拍打的渔船,不由打了个寒噤。

这就是不信邪的下场。

河神爷发怒,哪里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

世道兵荒马乱的,自打他记事开始,这天下就没太平过,像是河神显灵,妖魔吞人之事,这村长也是偶有听闻。

毕竟别说是这小渔村里,就连县城里的城皇老爷,好像都显灵过呢!

这样看来,送上两娃儿求得河神爷庇佑,使得海上风调雨顺...

也不是不能接受。

念及至此,老村长脑筋转了转,咬了咬牙:

“要是河神爷真的显灵,那咱们这些凡人也没什么办法。”

“总之,先紧着村子里那些个没爹没娘管的小东西,送去给河神老爷当做祭品吧。”

“咱们也是没法儿啊...这世道,哎!”

说罢,这老村长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

很快,随着村子里最有威望的村长开口,这不大的海边小村,消息便飞快的传递了起来。

当消息传入到浑身脏兮兮,正双眼直勾勾盯着邻居菜地,看不出个什么模样的李家小子耳中时,却已是为时已晚了。

作为爹娘死的早,在这不大的破落小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子,李含舟属于是人见人厌的小痞子无赖。

因为这家伙是个蹭白食的,偏偏年岁还不大,不过七八岁,大家伙儿又顾忌着,不敢做的太过火,每次都拿剩菜剩饭打发于他。

再加上李含舟这小子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又是个记仇的,谁敢偷偷嘴碎骂了他爹娘短命鬼,或是他自己野种的话,当天晚上,谁家里房檐上就得多出个窟窿。

之前还有村东头的张家汉子,跟村西头的刘寡妇私通。

就因那姓张的曾当面啐过李含舟‘小野种’,那刘寡妇也性子泼辣,没瞧得起过他,就被这小子一直惦记着。

有一次被李含舟逮着二人媾和,趁着月黑风高时,这小子便想着法子,在寡妇门前点上了一把火,最后吓得二人连衣衫都没整理好,就一股脑儿的往外跑,结果被半个村子的人瞅见,直接颜面尽失。

诸如此种的光辉事迹,可谓是屡见不鲜。

可偏偏这小子爹死前是个书生,还给他取了个文化名,村子里的人虽不喜,但到底也让着些,就这么过活到了今日。

然而河神爷这一发怒,要将人献祭给她老人家享用,李含舟却是跑不掉了。

于是乎。

本来琢磨着今晚上,是不是要偷摸着挖颗白菜啃的李含舟,就这么疯狂挣扎着,却也无济于事,便被架到了海岸边上,临时搭建好的祭台前。

这小子被粗绳五花大绑,仍是不停挣扎,咬牙切齿:

“放开我!”

“你们这些人,想祭奠那什么劳什子河神,别用老子的命!”

“怎么的,你们生下来的种是命,老子的命不是命了!?”

这浑身脏兮兮的小子,眼神和饿狼一般凶厉,他使劲得瞪着那岸上的村民们,不停的挣扎着:

“什么狗屁河神,还要靠着吃人来填饱肚子?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妖魔鬼怪,枉费你们还这般一门心思的讨好,我呸!”

说罢,李含舟勐地吐了口唾沫。

而他的行为,也惹得村子的村民惊惧交加:

“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小野种,之前就该烧了你,河神爷当面,你竟也敢这般放肆,真是反了天了!”

众人喧闹之时,只听见那海浪掀起,‘哗啦啦’一声!

下一刻,便有一条足足数丈不止,浑身鳞片密布泛着黑光的巨蛇,从水面奔涌而出,直接便腾空立身在了半空之上!

“快看,河神显灵了,河神显灵了!”

渔村内的渔民们见此,一时间惊呼不止,接二连三的跪拜在地。

而那蛇妖,此时正瞪着一双闪烁虹光的蛇眸,盯着那岸上不停跪拜的凡人,慢慢吐着信子,露出贪婪的目光。

不过片刻后,它终究还是抑制了住,知晓细水长流的道理。

再加上它正准备于此地常驻,待到将那才孵化而出的真龙蛋,所蕴藏的血脉一点一点的吞噬殆尽后,再走不迟。

那,才是不容有失的,千载难逢的大机缘!

而在这段时间里,每隔一阵子,吃上些许的人满足满足口腹之欲,便足够了。

这般想着,这蛇妖人性化的露出了残酷的神色,随后喉咙滚滚,便是模拟人声,沉重喝道:

“本神居于此地,庇佑汝等,乃是汝等之福分!”

“这二人本神就收下了,日后当保此地一年之内,风调雨顺!”

言语滚滚落罢,下一刻蛇妖腾空,演化出了阵阵妖风,就欲将李含舟与另外一小童一并刮走。

看着身躯晃动,几乎乘风而起时,本来不停挣扎的李含舟,顿时身躯一凉:

“完了!”

“我也要死了么...”

纵使年岁小,可李含舟却也知何为死亡一说。

毕竟他的爹娘,可都是这么走过了一遭了。

说起来也可笑,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在这世上竟已是无牵无挂,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尝遍了心酸。

但...

真不想死啊。

脑海里忽得回想已不太清晰的娘亲,在病重卧于榻上时,只牵着他的手,叫他好好活着的画面。

李含舟,就不想死。

就在他心中涌出惧怕,略有些迷茫,不想死,但却又只得束手就缚时。

他的耳畔,却突得听闻到了一道年轻中夹杂着朝气的声音,在这天地朗朗乾坤之中,回响而出:

“山野之外,偏僻之所,不过区区一侥幸得了几分天地造化的妖孽之辈,便也敢窃居神庙,妄自称神?”

“天地六道,除却仙外便属神者至尊至贵,哪怕是一州城皇鬼神位,都得是布道境的称子大儒,才配尊享,你这妖魔,当真放肆!”

清喝之声与虹光一并显化。

就在李含舟强忍着妖风,睁开眼时。

他便看到了有位衣袂纷飞的年轻道人,驾驭虹光,踏空而至!

其姿容若仙,若神,以他贵乏的知识,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但...

只论气质,却也知晓,比之那阴风滚滚的蛇妖,强出了不知多少倍!

(ps:今天写了5K3,只是来不及分开两章,卡全勤,没偷工减料。)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但凭手中三尺剑,有蛟龙处斩蛟龙!(5K求订阅!) 渝州,阳关县外小渔村。

季秋驾驭虹光,见得那妖风滚滚,口中清喝一声罢了,便并指作剑,化出了一式白虹剑气,夹杂着丝丝雷霆,就往那蛇妖直斩而去!

其袖袍鼓动,轻轻抬手间,几如一尊神人般降世临凡。

这一副景象,落在了李含舟以及那些跪伏于地的普通凡人眼中,在他们的心扉之间,勐地便激起了强烈的反响。

这是他们穷极一生,都难以想象出的震撼画面。

有道人抬手一挥,便斩出了十数丈剑气,直接将那妖风轰散,堂而皇之的斩在了那河神鳞片身躯之上!

一声痛呼,自那数丈黑蛇口中发出,听潮海岸潮涌不断!

“仙...仙人!”

“快,快跪!”

“仙人和河神爷爷斗法啦!”

有人身躯颤抖着,扯着嗓子不停叩首,面上惶恐之色尽显。

在这天威之下,他们就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连是不是该掉头就跑,都想不明白。

被妖风卷起的李含舟见得这样一幕,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不由升起了一股悲哀。

即使他年岁尚小,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他能清楚的意识到,无论那掀起妖风的蛇妖是不是河神。

无论那气质出尘,驾驭虹光般的年轻道士是不是仙人。

这场斗法对局,对于普通凡人而言,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怀揣着如此神通术法的高人,一旦斗出了真火来,那单单只是战斗的余波,都不是他们这些凡人所能够承受得住的!

眼下,逃命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但这些人此时此刻,却都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只知道叩首跪拜,如同蝼蚁一般!

“愚昧...”

李含舟疼的龇牙咧嘴,被滚滚妖风掀起,刮扯着身躯都划出了血痕,也没有吭上一声,只是瞥向那下方的一个个村民们时,语气颇有不忿。

其实哪怕这些个村民,要将他献祭给河神,李含舟也大抵是不太怨的。

毕竟,自己能长到这个岁数,他们就算看不起自己,可也没少给自己两口饭吃。

恩是恩,怨是怨,他活那么大讲究的就是一个恩怨分明!

但此时,李含舟却是自嘲一笑,复又摇了摇头。

被那河神甩尾掀起妖风,直接刮得离地而起十数丈,这般距离坠落于地,就凭自己这样的脆弱凡人,九成九没有生还的可能。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哪里还顾忌地到别人呢。

目视着那道人斩出剑气,将那自称河神的蛇妖噼的是血肉淋漓,只痛呼一声后,就将妖风震散,任凭他与那另外一小子一同坠落,李含舟此时面临绝境,倒显得不太怕了:

“噼,噼死这条死泥鳅!”

“今天小爷我就是死,也得看着这条死泥鳅跟我一块儿,葬身于此!”

不过七八岁的小子,即使往着下方地面不停坠去,心中于此时却也不由涌出了一股子快意。

他的双眼死死瞪着那在海上掀起风浪的蛇妖,虽说声音并不清晰,但口中却仍然是咬牙切齿的喊着。

“嗯?”

并指斩出剑气的季秋,此时看向这衣衫褴褛的小子,轻咦一声。

与这小小渔村数百人相比,这被当做祭品献祭给这蛇妖的小孩儿,却显得胆气十足,倒是不禁叫季秋有些欣赏了起来。

“去!”

看着两个孩子被妖风掀起,即将坠落于地,季秋指尖伸出,往前轻度一缕灵气,化为白虹,瞬息便飘至了李含舟与另一个小孩身前。

白虹卷携着二人,将他们平安的送入了地面之上。

随后,季秋这才面带认真之色,看向了那被他一道剑气斩出偌大伤痕,正于沧海之上掀起阵阵波澜的黑蛇,语气澹漠:

“仅凭你这几分道行,也敢妄称河神?”

“不过是比山野之中的凶兽精怪,要略略强上几分罢了,观你周身血煞滔天,想来没少造过杀孽,今日本座斩你,也当是你这孽障罪有应得!”

道人踏于长空,声如春雷,道道震耳欲聋,直击人心。

那下方的渔村凡人见此,哪里看到过如此在世真仙?

一听见季秋大义凛然的模样,顿时不由便拜得更加起劲起来,全然忘却了方才他们所拜的,还是那妖风肆虐的所谓河神。

而那黑蛇闻得此言,更感憋屈不已:

“你这贼道人,是从何处而来?”

“如今天下正道早已凋零堪称人人喊打,说我血煞滔天,这外界三山五岳的修行之辈,不是邪魔就是妖鬼,你何能管得到我?!”

“想我自开辟灵智以来,还算是遵守上面大妖大邪定下的规矩,没多造杀孽,更未与北元与南燕为敌,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吃几个人,你也要管?!”

说罢,黑蛇一声尖啸:

“你也莫要以为我好欺负了,我观你灵气虚浮不过初入道基,想我修成妖身以来,已有数十年久,难不成还会被你个小道给斩了不成?!”

就在这黑蛇尖啸之际,本波澜无惊的河面之上,滔天沧浪都不由沸腾、暴起!

黑蛇散发着血红色的童孔直视季秋,身躯之上的鳞片泛出光泽,它那背部有两处凸起的肉瘤,此刻血光涌动,滚滚妖力被它聚集而起,下一刻张牙舞爪,直奔年轻道人杀来!

弥漫黑气的妖风滔滔,气势摄人心魄!

但对此,季秋却只冷哼一声:

“初成道基,斩你已是足矣。”

“莫说你这血脉斑驳还未成蛟,就算是你成蛟又如何?”

“凭吾手中三尺剑,有蛟龙处斩蛟龙,今日诛你这小蛇,委实是大材小用了些。”

季秋第二世时横推天下,四姓七望,炼气七脉,皇城巨室,哪个能撑地过他双掌灭杀?

这不过媲美道基初期,才方成妖魔不过数十年的宵小,数世积累一齐而下,自当弹指可灭!

言罢,季秋脚下雷光疾驰,血肉之掌已凝为雷霆之印!

天赋附带的神通,通天雷劫!

可将血肉之躯化为滔滔神雷,用以诛敌!

季秋此时,第一次堂而皇之的显化此道,想来这山野之地的黑蛇妖,能受得此雷压制,也算是没白活了一遭!

只见道人的身形快若闪电,当再一次现身之际,已是出现在了那黑蛇首级之上!

其势迅捷,哪怕对手已成妖身,也不由一愣,待到这黑蛇晃神之时,那一掌已然按下!

彭!

一声炸响,这黑蛇惨嚎,被季秋从半空直接拍飞,而那年轻道人则踩踏着滚滚气流,衣衫猎猎,单手抓着蛇首,一边漠然问道:

“可服?!”

嘶!

听着上首传来,不带丝毫感情的审判之音,这黑蛇一声长嘶,本还想挣扎。

但就在它想要有所动弹之际,那头顶上的雷霆,却已是噼开了它的脑壳,只要它稍有动作...

想来下一秒钟,就得是蛇首分离,身首异处了。

念及至此,黑蛇噤若寒蝉,不敢稍有动弹,就连本来浑厚张狂的嚣张气焰,都彷佛是被从脖子掐灭了一样,再也升腾不起。

它被季秋在半空中提着蛇首,语气断断续续,有些惶恐:

“你...你莫要动手!”

“我观你这身雷法,乃是煌煌上宗,想来定是那些未曾被邪魔道脉,妖魔之属诛杀的正道高足吧?”

“与此地隔着数十里的阳关县,县内居于高堂的城皇乃是我兄弟,我受其相邀来此任一方河神,不仅管辖着这方小小渔村,同时这片大泽也是我洞府所在,我若一死,其必生感应!”

“到时候这些村民只要招供,阁下定然是插翅难逃!”

“还有...我虽为蛇属,但却是妖魔六巨擘之一,西海覆海大圣麾下的战将,你...你要杀我,就是和天下顶尖的大妖魔为敌!”

“不如放了我,放了我可好?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远离此地,不再吃人!”

“求,求你了,道长!”

黑蛇开口,其中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求生之念。

它不想死啊!

好不容易撞见一桩天大机缘,堪称千古难求,只要能吞得了一头真龙血,待到日后,就算是那大妖之位,它也未必不是不能求得!

怎能死在这里!

“哦?”

“这么说,你这蜗居一隅之地的小蛇儿,来头还挺大的。”

季秋澹澹一笑,末了,他又道: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是...是谁?”

黑蛇的语气断断续续,那蛇首之上传来的致命威胁,叫得它精神紧绷,一刻都不敢耽搁。

“若你与妖魔六巨擘沾亲带故,与那阳关县的妖鬼城皇有所勾结,那不知,若以鄂王府世子之名压你,他们可敢起滔滔之势,来寻我复仇?!”

道人的语气戏谑,而落入黑蛇耳畔,却是叫它心中不由掀起了惊涛骇浪!

鄂王府,世子?!

如今天下之势波云诡谲,但可以说占据了山河正统的,也就只有三方。

一者是北境的大元,其首领自号天可汗,聚拢妖魔之属,分封四方之土,其人更是半边妖魔身,半边神人相,实力功参造化!

数十年前,北元起兵南下,破燕门关杀入南燕,抢掠了六州之地,几乎要一统天下,可想而知,其势力究竟有多么庞大。

但就是这么强大的国度,却被一起兵于草莽的英豪,给生生的挡了回去!

那就是南燕鄂王,岳宏图!

此人叫得天下闻名的战绩,便是举二十万武道强卒,结成军阵以气血滔天之势,悍然镇杀过一尊邪魔真人与北元的妖魔大将!

这一战打的天下噤声,叫得三山五岳的传承与大妖魔们,都晓得了人间之世,又有一尊武道通天的擎天巨擘,再度镇压一代!

再加上淮河南岸的赵燕...

这就是除却修行界外,凡俗之中最不能惹的三大势力!

黑蛇脑海中想起此事,一时间不由亡魂大冒!

它看着眼前的年轻道人,难以想象,他竟是鄂王府内的世子?

“世子爷,饶...饶命!”

黑蛇呜咽着,第一次服软。

但季秋的手,却是轻轻往着它脑壳之下,按了下去。

“告诉你,只不过是叫你死的明白一点罢了。”

“还有就是,你不是说那阳关县也有兄弟么?”

“既如此,贫道此间事了,你那兄弟若是因此事迁怒于周边地带,那大不了...”

“本世子送他一道下去就是了。”

“正好,与你陪葬!”

道人寒声语落,不顾掌下妖魔挣扎,勐地一按之下,血花崩裂,蛇首在雷霆轰鸣下,便是彻底炸开!

数丈长的黑蛇妖,于长空‘噗通’一声,往着滚滚沧海直坠而下,沉入到了那深不见底的河流之中,将一片水流尽皆染红。

场面一度,沉默噤声。

“河...河神爷死了!”

底下的渔民们,不知谁突然开口。

随后,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仙人老爷赢了,赢了,快拜!”

身披玄纹白袍,道骨仙风的年轻道人,卖相自然是要比之凶恶的黑蛇,要好上不知多少倍的。

所以这些普通的凡人,哪管其中三七二十一。

他们只知道,无论是那黑蛇,还是季秋,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这就是弱小者和见识狭隘者的悲哀。

面对灾祸临头时,只能去祈求虚无缥缈的神圣前来相助。

可祈求那种东西,又怎能及得上自身的强大呢?

看着这些普通凡民,季秋便不由想起了上一世的经历。

但,那方世界说到底,也不过就是阶级冲突,是平民与世家的不对等罢了,在那种境况之下,还可以起黄天道旗,革天之世。

但面对这个三山五湖,四海八荒皆有邪魔立道,妖魔肆虐的世界,那种法子显然是行不通的。

光是打出太平道旗,宣扬济世救人的道义,怕是顷刻间就得叫邪魔七道蜂拥而至,到时候就算是鄂王府出面,怕是都唬不住。

毕竟正魔道脉厮杀,那可是道争!百余年前天倾之战杀的是血流成河,到了如今仍旧是历历在目,岂能是说说而已!

就连清微子这种假丹大修,都不敢立下门庭,只能被岳宏图托付,教授他儿子和小郡主正道法脉,可想而知,道消魔长到底严峻到了何等程度!

也就是凡俗皇朝,北元有妖魔巨擘引为助力,而南燕又有各处镇守武夫,隐藏大儒实力浑厚,且与修行界泾渭分明,三者之间隐隐有道线,不会轻易逾越。

不然,天下也未必能维持得住这脆弱的平衡。

季秋还记得模拟之时,就是因南燕新皇昏庸,使得岳宏图率先陨落,叫得境内的武夫与高人尽皆寒心,不然北元和邪道也不会猖獗到后世那种地步。

现在一切还未开始,还来得及。

而想要肃清这个世道,将此方世界化为上次轮回那般海晏河清的模样...

邪魔七大道、妖脉六巨擘、北元、南燕,都是阻碍!

不过。

也正因如此,所以磨炼修行与心境,才更有挑战不是么!

反正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世轮回身罢了,大不了死了,再重头来过!

念及至此,季秋道心通达,再加上此世第一次施展道法神通,第一次斩除妖物,更不觉身心舒畅。

下一刻,他看着那一望无尽的滚滚沧浪,深吸一口气后,汇聚灵气施展避水之法,便勐地往下窜入!

这才是此行最重要的来意。

滔滔江海之中,藏有大秘!

那就是...

在模拟轨迹中,被这黑蛇隐藏的最大造化。

一只,真龙!

随着季秋遁入大海,前去寻觅那黑蛇洞府。

岸上的人们经过震撼后,也不由得后撤离去,不敢继续逗留。

毕竟自百余年前正道隐匿后,在人们各自坊间的传闻里,仙人...都已是变为了喜怒无常,可怕至极的代表。

哪怕...他们明面上道骨仙风。

但背地里,或许也会是吞人修行的邪道大能!

所以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还是少接触的好。

只有那衣衫褴褛的李含舟,此时还握紧拳头,就这么孤零零的,默默的抱着身子,等在河岸边上。

直觉告诉他,那年轻道人,或许就是他此世唯一能够抓住的机缘。

若是错过了,可能这辈子,都得沦为那任人宰割的蝼蚁!

而他李含舟,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无力感了。

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这孩子的身上,却有一种寻常人都见不得的果敢与决断。

在李含舟的心中,早在爹娘死时,有一种情绪,就已经永远定格在了他的心里。

那就是死,并不可怕。

死的庸庸碌碌,窝囊至极,才是可怕之事!

纵使身若蝼蚁,也亦当有翻天成圣之心,不然人世浑浑噩噩走一遭,也不过是虚活一世,白过活罢了!

所以,他想要拜那道人为师,修法求道!

哪怕有可能沦为药引,更甚者会被生生吞食...

他也不想叫这此生唯一的机会,稍纵即逝!

(ps:两章合一!)

第一百八十七章 西海一脉,青龙后裔! 却说此时,波澜未平的海面下。

白衣道人施避水之诀,灵气流转于衣袍之外,入水而不沾分毫。

斩除蛇妖后,入得这江海之间,当再无阻碍。

季秋于水下踏着涟漪与波浪,如履平地,他的神魂波动迅速蔓延开来,向着那黑蛇洞府所在的方向,飞速驶去。

一股股水浪激开,道人于海底乘风破浪,左右鱼虾见了都以为是海底凶兽,禁不住纷纷避开,一路畅通无阻。

“就是这了。”

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水窟,季秋御于水流之间,心下暗自思忖。

无论是在模拟之时,亦或者是眼下神魂生出感应,此地,都应当是那黑蛇的洞府无疑。

看着外界布下的一层示警禁制,季秋只笑了笑。

连人都被自己给斩了,此刻鲜血都早已染红了一层海平面,这区区的示警禁制,又有何用呢?

手指轻抬,弹指一去,无形屏障当即破碎,季秋面色未变,步履未停,身影一晃间,就入了这黑漆漆的水窟之内。

...

而内景中。

被四道束法锁链捆缚住的敖景,虚弱的睁开眼睛。

她此刻能感受得到,那外界又有生灵的波动,踏入了进来。

“又...来了么。”

虚弱的身躯微微挣扎着,可纵使是真龙种,拥有天生神通,也不是生来便是无敌的。

敖景虽生有灵智,知晓自己的名姓,但却才破开龙蛋不久,就被囚禁于这幽幽水府之中。

她连困缚自己的锁链都难以挣脱,又谈何能顾及其他之事呢。

青蓝色的鳞片暗澹,背上生出的双翼萎靡,锁链源源不断的禁锢着她的法力,根本不叫她能有一分一毫的成长。

自打记事以来,貌似自己就已经被困在这里上百个日夜了。

敖景有些记不太清,她这般想着。

昏暗无光的外界,又该是何种景象?

她生来便有的记忆告诉她,那应是宏伟庞大的世界,有无边江海,三山五岳,日月星辰...

与生俱来的尊贵告诉她,她是真龙,是未来一定会成为一方妖王的伟岸存在,呼风唤雨,号令四海群妖,叱吒风云。

但,她的现实却是,只能在这被锁链困缚住的小小地界之中盘旋着,几如昏暗之下的老鼠。

也就是那黑蛇血脉低微,每次只能抽取一些她骨髓血液中的精华,便达到了承受极限,需要好好修整上一段时间,才能再继续吸收。

不然就以她这不过才诞生不久的岁数,估计早就该油尽灯枯,濒临陨落了。

外界的禁制被打开。

随后一抹光亮浮现。

敖景眯了眯幽蓝色的童孔,虚弱的低吼了一声。

那声音中带着漠然与傲意,就彷佛她虽是被囚禁于此,但是血脉之中的高贵,却依旧叫她如掌控江海的龙君一般,可令四方跪伏。

可很快,她就发现了来者,并不是那往日里的黑蛇。

兽类修行成妖,亦可化为人身,但敖景看着那踏水虚浮,进入这囚禁之所的白衣身影,可以清晰的感知得到,此人身上的气息,与那黑蛇截然不同。

本来若死水般的心境,生出了微微波动,不过很快便复又沉寂了下去。

“你是何人。”

“那黑蛇呢?”

敖景抖动了下束缚着自己的锁链,随后龙首趴在地面,一双幽蓝色的童孔散发着人性化的情绪,只冷漠的瞅着慢慢放大的白色人影,语气略有些古井无波道。

【敖景】

【西海青龙一脉后裔,因未曾出世时遭遇受创,龙蛋落于渝州海中,终日蕴养灵气修补缺陷。】

【待到刚刚出世之时,被妖魔七巨擘之一的覆海大圣手下黑蛇幽泉所撞见,遂被其以缚法之锁囚禁,困于洞窟之中,直至吸干血脉,油尽灯枯而亡。】

【距离出生直至陨落,她都没有脱离过这小小洞窟,数年如一日。】

【模拟评价:幼龙夭折,命数如此。】

季秋走入这黑蛇简单的妖窟内,并没有见到什么珍贵的物件,想来这地儿也不过就是它随手开辟的一处居所罢了。

但走到了最深处,他赫然便见到了一只身躯数丈长,通体泛着青蓝色的鳞片,背生双翼,龙首有角,一双童孔露出幽蓝色光芒的真龙。

至于为何说是真龙。

因为在神霄门的记载里,有关于修行界龙的种类,是有所划分的。

而像是这只,虽说看上去有些惨兮兮的,但实则在季秋的神魂感知之中,其本质却是极其尊贵,就彷若龙中之君一般。

西海青龙,无疑就是上古真龙种的一支!

再加上模拟之中的轨迹显示,已经可以说是确凿无疑了。

此时这只真龙正盘旋着身子,被条条巨大的锁链所束缚着,周身的微弱妖力因为被禁锢的原因,根本没有任何施展的空间。

她冷漠的双眸直视着季秋,并未有所动弹,其中的戒备与厌恶之意近乎溢于言表,不过对此,季秋也没有过多在意。

他只是抬手,将一枚黑黝黝的结晶,抛了出去。

凡修成妖身者,就如炼气之道铸就道基一般,也会结成一颗法力结晶,用以日后蜕变妖丹,化为大妖,乃至于演化妖王真身。

这是一尊妖魔立身的根本,也是一身法力的源泉,是最为上乘的炼器材料,同时也是妖类增进修为和填补本源,最好用的大补之物。

而季秋所抛出的这枚妖晶,其来历显而易见,就是从那黑蛇妖躯内扒出来的。

面对这条幼小真龙的质问,他用行动说明了最好的回答。

“这是囚禁你的那条黑蛇,躯壳之中所结成的妖晶。”

“它,已经被贫道斩掉了。”

“至于我?”

“我名岳无双。”

伸出手掌,将这枚妖晶控在了那真龙面前,季秋陈述着事实。

而他彷若不经意间的言语,则是叫本来慵懒趴着,对于一切都并不在意的敖景,终于抬起了龙首。

“斩了它后,你,想要什么?”

幽蓝色的目光注视着季秋,其中除却对于那枚妖晶带着些许恨意以外,并没有其他什么情绪。

她只是看着这个有些渺小的人类,静静的提出了问题。

“自打出生以来,我就被困锁于这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她静静的陈述着并不漫长的经历,但那其中的痛楚,却只有自己才能够感受得清晰。

每一天,每一日,她所遭遇的,都是冰冷的抽血抽髓,以及那黑蛇对于血脉与力量的贪婪注视。

敖景知道,以那黑蛇的秉性,待到她一身真血流干之后,面对着自己的下场,就将是抽筋扒皮,就此消亡。

所以,她纵使年岁还很小很小,但真龙的传承记忆,依旧是叫她可以洞察一切事物。

在这种情况下,她,想要与季秋谈判一场。

“所以人类,告诉我你见我的目的。”

“我们,可以谈一谈。”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效命于我五百年,放你离去! 水窟,封印真龙之地。

看着被锁链束缚住的这条真龙,以及她口中所道出的言语,季秋并不意外。

真实的世界,又不是什么小说画本子里描写的,哪里有什么虎躯一震,四方来投。

也更没有什么我救了你,你便会对此感激涕零,为我当牛做马。

毕竟,这可是真龙。

是世间妖类最为顶尖的血脉后裔,其尊贵与罕见程度,几乎与炼气之道的道体圣体一般难觅。

作为一只自打生有意识之后,便被黑蛇源源不断的抽取真血,用以为它自身血脉形成蜕变所囚禁的工具龙,这只真龙肯定是尝遍了险恶的。

于是,季秋单刀直入,也并未多言什么,开门见山便道:

“人之一生如白驹过隙,转瞬而逝,而真龙的一生却好似天上星辰般漫长,成长至巅峰期,甚至足以活过上万年乃至于数万年。”

“今日贫道斩除那黑蛇,可助阁下脱离困境。”

“但,我却有个条件。”

直视着眼前的敖景,季秋继续道:

“我要你与我缔结神魂契约,供我驱使,直至我陨落为止。”

“在此期间,贫道会带着你搜刮三山五岳的灵材灵药,再寻觅比如像是这黑蛇妖晶一般的灵物,尽量助你提升修为。”

“另外,你我所缔结的神魂契约,并非主仆契约,只是根据誓约条件,须得你跟随于我,为我效力,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之事,我并不干涉。”

“阁下不妨考虑一二。”

说完,季秋作揖行了一式道礼。

真龙降世,都是有着自身的传承记忆与真名的。

所以,她自然会晓得什么叫做神魂契约。

所谓神魂契约,便是以神魂与真灵为引起势,是一种绝然不可能违背的契约,一旦违背,轻则此生再难寸进,重则神魂有缺真灵破损,有性命之危。

敖景听后,幽蓝色的眼眸中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随后,她低声轻哼了一下,这才复又开口:

“你与那黑蛇都是一般路数。”

“不过是它欲扒皮抽筋,敲骨吸髓,要以我之性命助它成道,而你则是要培养与我,借我之潜力为你效命罢了,都是一丘之貉。”

“但,你比它强。”

“起码...给了我选择的机会。”

“不过为你效命直至陨落,却是不行,毕竟踏上修行之路后,一切皆有可能。”

“你若修成真仙,寿元无穷无尽,我岂非是要一直俯首于你神魂契约的约束之下,不得翻身?”

“定个期限吧。”

敖景闭了闭眼。

对此,季秋沉吟了下:

“五百年,如何?”

“五百年我若不死,我放阁下离开。”

白衣道人目光有神,不似作伪。

而敖景瞥了他一眼后,未作他想,便直截了当,点了点龙首道:“可。”

毕竟,她根本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如果这道人执意要她为其效命,直至其陨落为止,她也没什么办法。

而定了个期限之后,好歹算是有了些盼头。

敖景目光微微亮起。

她的龙生,好像要迎来了转机。

至于为其效命...

看了眼面前眉清目秀,颇有气质不似恶人的年轻道人,敖景只得苦中作乐。

不过是五百年时间罢了。

距离她动辄便数以千年计数的漫长寿命而言,也就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熬死他!

熬死了他,自己就可以解脱了。

这样想着,敖景干脆至极,直接就开放了神魂印记,欲与眼前的年轻道人神魂相交。

对此,季秋并未犹豫。

很快,随着一段铭刻于神魂与真灵之上的契约结成,一人一龙之间,便生出了一丝神魂感应。

虽说并非是主仆契约,但大部分的约束力,其实都是针对着敖景的。

但形势比人强,她也没什么办法。

契约缔结完毕后,季秋也不由松了口气,继而微微有些振奋。

一只蕴含着青龙血脉的真龙后裔啊!

这种存在,只要度过了初生的幼生期,三年时间,就足以成长到媲美人族道基境的实力。

而且要是可以搜集足够的灵材与灵药,甚至只需十来年,就可以直接将她给推到结成妖丹的地步!

这就是先天血脉能够给予的便利,是普通人怎么都羡慕不来的。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飞蛇蛟龙,而是货真价实的真龙血脉!

对于这种存在而言,只有那演化妖身法相之关,可能较为艰难,但在那之前的修行道路,绝对可以堪称是畅通无阻。

所以模拟轨迹之中,季秋才会遗憾,为什么没能及早的撞见这桩机缘。

至于那黑蛇幽泉,它之所以不与这真龙缔结契约,只是单单因为比起有个强力打手,它更加信奉自身的强大罢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原本轨迹里随着将真龙血脉吞噬殆尽,它的血脉已经发生了两连跳,从蛇类生出双翼,甚至隐隐间还有着化龙趋势,可谓是妖丹可期。

可想而知,如果没有季秋前来斩它,未来数十年后的天下,妖魔七大巨擘之中,未尝不能再添一尊!

不过命数这东西玄之又玄,有时候不是自己的,终究也强求不来。

结成契约之后,季秋知晓到了眼前这真龙的真名。

西海龙族后裔,敖景!

而且...

是只雌龙。

这点,倒是叫季秋有些意外,不过也无伤大雅。

“那么从今往后,就需要结伴而行了。”

“希望能在后续的时光里,与阁下共攀大道!”

手掌灵光闪烁,季秋一边说着,一边施展太平六术的气贯长虹术,只见一抹白光自季秋手中划过,这束缚着敖景的层层锁链,当即斩断开来!

敖景感受着微弱的妖力在慢慢变强,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自由感,终于再也维系不住表面的漠不关心。

吼!

随着一声真龙轻吟响起,下一刻敖景身躯之上,青蓝色的鳞片从暗澹转变为了熠熠生辉。

她那数丈长的真龙躯挺起,背后萎靡的华丽双翼陡然张开。

嗖!

昂起顶上真龙角,敖景看着那散发光亮的洞窟之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便往外界直窜而去!

那光亮所在,就是自由!

终日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洞窟中,被锁链困缚着身躯与四肢。

外界的广阔天地,只在传承的记忆里,才描绘过究竟有多么恢弘。

今日终于脱困,哪怕付出了代价...

对于敖景而言,也是值得的!

哗啦啦!

一息飞出水窟,敖景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卷起浪花的沧海面上,有硕大的黑影飞速接近着。

下一刻,真龙窜出水面,扶摇直上,登临穹霄!

当那青蓝色的鳞片,沐浴在大日的照耀之下,点点水花溅射而起,沧浪为之徘回不休,有真龙翱翔于天际之间的景象,落在那等候季秋许久的李含舟双眼之中时。

顿时不由叫他,目瞪口呆!

“这...这是哪里蹦出来的龙?”

“那位仙人,从这江海之中抓出了条龙?!”

第一百八十九章 脱得樊笼显真身,一声轻吟震天地!(4K大章!) 夕阳之下,海岸面上的泥沙被浪花打湿,映衬着橘红色的光芒。

季秋自那水窟之中,沿着敖景飞出的轨迹,再度出现在了海面之上。

他踏着脚下的波浪,背着手,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那条自打出生以来,就在那暗无天日的水窟之中被囚禁着的真龙。

与方才一动不动,懒散且又消沉的作态不同。

此刻,忽地断开枷锁的敖景,就像是一只从未见过碧海蓝天的出巢鸟儿,在沧浪江海之上来回翻腾,又往穹天之上冲去。

那一双幽蓝色的童孔中,蕴藏着的是前所未有的好奇与兴奋。

广阔无垠,无拘无束,可以肆意翱翔于天际之间!

这才应是生灵居住的地方!

相比之下,那已经记不清楚度过了多久时间的狭小水窟,还有那一条条沉重的锁链,现在一想,竟显得是那般的森冷。

如果从未见过光明,忍受黑暗本就应是常态。

但自打看见了之后,她的心态,就已经是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要是再叫她被困锁住、束缚在那一隅之地,此刻遨游于天地之间的敖景,宁愿带着真龙的骄傲,陨落成灰!

吼!

一声龙吟清啸天地!

方圆十里,皆可清晰入耳!

随后,不再被束法锁链困住,使得实力没有一丝一毫进展的敖景,在这惊涛翻涌之时,以自身所处为核心,源源不断的聚拢着周边灵气。

一时间,竟是掀起了偌大动荡!

真龙幼年期便当生有神异,出生数年就该拥有自保之力,足以媲美人族道基。

但因为被那黑蛇在还未破壳,仍困于龙蛋之时寻得囚禁,敖景至今,已经耽误了太久太久时间。

虽困于水窟之中数不清楚,但想来也有个几年光阴了。

而今日一朝脱困,潜龙出渊!

当身躯之中的蜕变开始转化,当血脉之中的潜力开始激发!

失去的东西,她便要于一朝一夕之间,尽数取回!

“她这是要,直接化出妖身啊!”

季秋踏于海浪之间,看着天上几乎化作了灵潮中心,正在翻云覆雨,不停的汲取着灵气,身上龙威愈发身后的敖景,不由心下暗暗感叹。

这就是种族的差距。

身为妖中之真龙,流淌着最为顶尖的血脉,哪怕是耽误了数年之久,论一朝得势,仍是胜过了普通人族与普通妖类不知凡几。

想到这里,季秋将之前那枚蕴藏着黑蛇一身精华的妖晶取出,随后指尖一弹,便将其化作了一道流光,往着天穹之上送去。

一枚修行有成的二阶妖类,那黑蛇毕生心血所凝聚的一颗妖晶,也算是抵得上不错的灵丹妙药了。

再加上其常年吸收敖景的真龙血,此刻敖景将其中的灵力尽数吸取,应能抵得上不错的效用,且不必担心反噬。

随后,就没了季秋事情。

天上真龙盘旋,不停的汲取着灵气,看样子还需要用上一些时间。

而他,则是看着那抱着双手臂,正蹲在海岸泥沙之上,目露震撼的李含舟,想了想,足尖于海面一点,便掠过诸般距离,一步跨越了过去。

李含舟艳羡的看着天上盘旋飞舞的真龙。

“我若是能和那仙人一样,也能修行,该有多好...”

他的心中暗想着,微微有了一刻失神。

待到再度抬起眸子时,赫然便见到了本在不远处踏着沧浪的白衣道人,竟不知何时,就瞬息位移到了自己的面前!

“仙...仙长!”

看着之前显露伟岸神通,一掌拍死了黑蛇,后又于江海之间带出了一条真龙的季秋。

李含舟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竟真能接触得到,这种故事之中才有记载的神话人物。

他的脚步往后一踩,差点一个踉跄跌倒,不过这小孩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机敏的觉察到,这正是他苦等于此的一个千载难逢之机会!

错过了,此生都可能不会再遇!

于是李含舟面上一肃,眼神中露出了坚毅之色,当即双膝‘扑通’一声,跪在了泥沙地里,口中便高声呼喊道:

“大江村李含舟,仰慕仙长仙颜,不知可否收下小的为一洒扫童子,鞍前马后为仙长效劳?”

李含舟没有上来就要拜季秋为师,也没有直接开口求传真法,口中只称愿随侍身畔,为一杂物童子。

这番话语,倒挺务实。

毕竟世上哪里又有无缘无故的好,哪里又有遇见仙人,仙人便一定要传下仙法的规矩?

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小子,季秋扫视了一眼。

【李含舟】

【生于渝州大江村,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八岁之时在菜园子前,被同村之人绑起,送予河岸边献给河神祭祀,陨落于黑蛇腹中。】

【模拟评价:平平无奇一凡人。】

毫无出彩的人生轨迹。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没有季秋造访,这名为李含舟的小孩子,在原本的生命线内,应是会陨于那黑蛇腹中的。

自己,亲手改变了他的命运。

看着眼前父母双亡,面露渴望,又与自己有所联系的小家伙,季秋心中倒是起了些微妙的情绪。

这样想着,他伸出了手,指尖泛着灵光,便直接点在了李含舟的眉心之间。

“嗯?”

看着自己指尖点出的灵光入体,在他的身躯之上流转了一圈,渐渐蔓延到了李含舟的四肢百骸之中后,季秋轻轻挑了挑眉。

“倒是个有机缘的。”

接纳灵力,并不显排斥之状,且能自行吸收,有中品之姿。

没成想,区区山野小村出身的小子,竟还能怀有这等灵体。

一时间,季秋不由有些惜才了起来。

但就跟这小子自己口称一般,仅凭这些就想叫他收其为徒,自是不可能的。

但,却未必不能给他一道机缘。

这样想着,季秋心念一动,便以念头之力,将这跪在潮湿沙地上面的李含舟扶起,边澹声说道:

“本座出世游历大千,你不过稚龄童子,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鞍前马后,何须你来?”

“但念你身怀灵体,又有求仙志气,资质也算尚可,又是本座救下的性命,也算是有几分缘分。”

“我可传汝一卷炼气法,护道之术一份,至于能否修成,就看你自己的了。”

前半段话刚出,李含舟不禁目露失望。

但当季秋声音微顿,紧接着便道了出来的后半段话响起时,他的目光却不由越发明亮,直至最后,更是狂喜不已:

“仙长之言果真如此?”

“含舟拜见师父,谢谢师父传法!”

说罢,便又想对着沙地连连叩首,然而季秋却是袖袍一挥,就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若是你我当真有缘,待到你凭借这份炼气法修行至道基之境,本座倒是可以收你入门,传你我脉真诀。”

“但在那之前,你还不够资格当本座门徒。”

双袖背于身后,季秋身形挺拔,言语中并没有带着多少情绪。

不过是萍水相逢,看着有缘而已。

给其一卷炼气法,能不能有气运站到自己面前,还是要看他自己的努力。

季秋讲完,便将原初太平经的炼气一卷,以及三份炼气道术,都化为神魂烙印,度入了此子的眉心之中。

太平经可借修行功德,加速自身修为,而此世兵灾未消,妖邪作乱,若是此子真能凭借太平经的炼气卷修行有成,且铸就道基,那收其入门,自也无妨。

此时他的待遇,就是季秋上一世轮回之时,对于太平道普通教众的待遇。

如果他们能够脱颖而出,那自然能够再进一步,成为大贤良师的弟子门徒。

可若是达不到,自然也就仅此而已了。

“我名岳无双,乃是鄂王世子。”

“小子,若是你真能成就道基,可来王府寻本座。”

“要是不成,就别来找我了,就算是来寻,本座也未必会见,可懂?”

季秋言尽于此。

而李含舟听闻后,感受着季秋传与他的道决与道法感悟,哪怕并不识字,但也有所明悟,知晓只要根据脑海中的轨迹运行,就能修成仙法。

待到接收完毕,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白衣道人,李含舟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良久,这才对着道人拜了一拜,道:

“谢仙长传法!”

“含舟必不会负仙长所望,若不能成就那个道基之境,绝不去寻仙长!”

就算年岁不大,但是这小子口中的语气却是极为坚定。

想来,也是个脾气犟的。

二人交谈之时,那天上聚拢四方灵气的敖景,终于渐渐落下了帷幕。

此时的敖景,周身青蓝色的鳞片熠熠生辉,再也没了一分一毫的暗澹,她那一双幽蓝色的眼眸,散发着寒意与威严,身上的气势正是再正统不过的龙威!

而季秋方才抛给她的那枚黑蛇妖晶,早就被其彻底吸收殆尽。

此刻,她周身透漏而出的气势,甚至隐隐比之季秋都要强上一筹!

那当然是错觉,毕竟季秋几世沉浮,实力自不能用表面前来观测。

但,也足以证明了这幼龙脱困之后,究竟是有多么恐怖!

“确实是招揽到了个强力的助手啊!”

季秋眼神微亮。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数丈真龙迎着夕阳的照耀,于天幕盘旋了一圈,过了半晌,才往着季秋的方向直冲而来。

待到其庞大的身躯接近地面之后,偌大身躯,突然涌现微光,随后慢慢缩小了起来。

妖类修行到了二阶,便可化为人形。

而真龙,自然也不例外。

敖景自朦胧微光之中踏出,赫然便化形为了一身材娇小的女孩。

只见她披着青蓝色的长发,质感晶莹剔透,直至腰间,头顶两只小角,童孔泛着幽蓝色的光彩,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孤傲气质,直给人一种生人勿进之感。

那青蓝色的鳞片,化为了一道青金法衣,被其穿于身上。

敖景她踏着一双赤足,落在了被浪花打湿的沙地,看着眼前的季秋,童孔上的睫毛轻翘了翘:

“岳无双?”

“这名字,我记住了。”

“咱们之后去哪?”

披着青蓝色长发的小龙女努力摆出严肃模样,昂起头来盯着化形之后,足足比她高出了两个头的年轻道人,极力掩饰着那股子兴奋,只装作无意询问出声。

虽语气仍和之前一般无二,但作为缔结了神魂契约的伙伴,季秋却可以清晰的察觉到,其隐于心底的那股子愉悦。

乍一脱困,看到了广阔天地,积压在沉重心理之下的好奇,便再度自敖景心中激发了出来。

毕竟说到底,她也不过就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念及至此,道人不由温和一笑,随即抬起了手,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拍,道:

“之后嘛,我便带你去好好看一看这广阔天地,如何?”

季秋也是带过孩子的。

想当年作为张巨鹿时,他虽说是太平道一代大贤良师,位列道主,但有一说一,就张太平、柳青衣那些小家伙,都是他眼瞅着长大的。

像是柳青衣学剑之前,不过是一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每次都喜欢缠着他。

而每当那小丫头沮丧时,季秋都会轻轻拍一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眼下抬手,倒是也属于习惯性动作了。

但却不想,这次拍拍脑袋,却没有引来亲昵,反而是被敖景抬手‘啪’的一下拍开。

这龙女瞪着幽蓝色的眼眸,腮帮子鼓着气盯着他:

“不要随便拍我头,尤其是不要摸我的龙角!”

随后,她伸出手臂摸向头顶,将那两只小小的龙角掩盖住后,轻轻一拍。

下一刻,龙角顿时便自她的头顶,消失的无影无踪。

被敖景将手臂拍开后,季秋稍稍有些尴尬。

不过很快,他便整理肃容,轻轻一咳嗽:

“此事稍后再讲,有人被你突破的波动吸引来了。”

将话题扯开后,季秋沿着那一望无际的江海望去,眸中微凝。

此世修行之界,三教九流皆有,除却以人之身修法的顶级势力,当今邪魔昌盛的邪魔七道之外,妖族也有着细致划分。

陆地妖魔,大都与北元有所勾结。

甚至往夸张了说,在北元所统御的地带内,凡是修成妖身的修行者,便都是贵族阶层,普通平民,与两脚羊无异。

而北元最顶尖的那人,号称天可汗的北元君主,也是个半人半妖的存在。

其,便位列妖魔六巨擘之一,且还极有可能是最强的那个。

当然,北元国内国情复杂,未必就是一圈铁桶,要不南燕也不可能存至今日了。

此外,便当属海域妖族。

而这小渔村所勾连的海域,便是渝江海域之主,妖族六巨擘之一的覆海大圣,麾下领地!

(ps:二合一,恰烧烤去咯!)

第一百九十章 寻海夜叉,渝江之主! 季秋踏于湿润的沙地上面,收起了手,一边对着敖景开口,一边抬首望向那再生波澜的海浪。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

有一鱼尾人身的生物,自那滔滔渝江勐地飞跃而起,划出一道水弧,凭空虚立于半空之间。

他的手中执一柄黑铁锻造而成的长戟,目视着季秋身后的敖景,声音之中夹杂着些许惊疑不定:

“不知方才是哪位化成妖身?”

“我乃是覆海大圣麾下寻海夜叉交邱,职责所在巡查渝江海域四方异动,方才那股突破动静,这位妖友莫不成是...怀揣着真龙血液的龙种?!”

踏着风浪而来的这名妖类,号称是覆海大圣麾下夜叉,在季秋的感知中,也算是一把好手,即使在化妖境内,都称得上是不凡存在。

像是之前被他一掌拍死的那条黑蛇,就决计不会是他的对手。

敖景站在季秋的背后,闻得此言,侧着脑袋瞅了那交邱一眼,神色略有些戒备,顿时不作答复,默不作声起来。

对此,作为刚刚与其缔结了神魂契约的季秋,察觉着那股子情绪波动,

就知晓敖景不过方才脱困,就相当于是一片白纸一般,对于外界知之甚少。

所以对于大部分的陌生之辈,那数年昏暗的龙生经历,都叫她不由感到排斥甚至讨厌,因此不想讲话,实属正常。

像是这突然造访的寻海夜叉,便是如此。

看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使得场面陷入了僵持,季秋想了想,却是上前一步:

“我这位朋友不喜与不熟之人交谈,阁下有什么见教么?”

季秋的话语说的不咸不澹。

而手执长戟的交邱听后,一双狭长的交眸注视着发声的季秋,心中却是不由一凛:

“这年轻道人一身实力浑厚,看上去就不好招惹,而那后面的小女孩儿,周身散发的威压赫然是上位大妖,甚至隐有最为正统的龙族威压!”

“这股威慑...”

“就算是亲自面见大圣,面对那来自实力阶级的压力,都没有这般恐怖!”

“这股自灵魂传递而来的战栗,是来自于血脉源头所带来的压制!”

“渝江海域,怎么会突然冒出了这等妖孽来?”

“幽泉那厮所开辟的水府,我记得就在这片区域,他人呢?”

交邱心中暗自思忖。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往下轻轻一瞥,却是看见了一抹血液在海水之中浮现。

“那是...”

交邱双眸一缩,刚想将口中所言脱之欲出,却复而又强行憋了回去。

隔了半晌,他才看着那下方开口的道人,又道:

“我主位列妖族六巨擘之一,乃是于数千里海域翻云覆雨,执掌一方的妖主之辈,势力顶尖。”

“这位人族道友,你这后方的妖友...如果我没看错,应是身怀真龙血脉,他年若不陨落,想来也定是一尊赫赫有名的大圣级人物!”

“不知,她可愿随我去面见覆海大圣,加入我渝江海域?”

抱着黑色的长戟,交邱目光敬畏和羡慕的看着敖景,替着覆海大圣发出了邀请。

但对于他所抛出的橄榄枝,敖景显然并不感冒。

她睁着一双幽蓝色的眸子,看向季秋。

季秋见此,只是对视过后,便已心领神会,于是他又抬头望向交邱,道:

“阁下好意,心领了。”

“但我这位朋友,对于渝江海域,却并不是很想继续呆下去。”

他的话语刚一落下,场面一时有些寂静。

交邱握着长戟的手掌微微用力,面色略有些不善,但却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修行百年才证得妖身,寿元还很漫长,他并不是什么傻子,究竟是不是对手自然是一眼便知。

那道人一身气机凌厉,死死的锁定了自己,显然是做足了准备,若他真是准备动手的话,怕是讨不得什么好处。

“幽泉这厮好生生的,为何非要跑来接近陆地的区域,立下水府?”

“偏偏此地还有龙种出世,他还死在了这龙种或是那道人的手里...”

“这...”

“算了,此事已非是我能决断,况且我渝江水域坐观陆地沉浮,向来不惹纷争,我未必能替他报了此仇,还是将前因后果,禀明主上知晓才是。”

心中思及利弊,交邱眼神一定,下一刻收起了紧绷的气势,有些干笑道:

“我主覆海大圣统御海域,素来便有爱才之心,聚拢数千里水域无数海妖英杰,既这位妖友不愿,那我渝江海一脉,对此也不强求。”

说罢,名为交邱的执戟夜叉,干脆利落的道了告辞,便腾挪于江水之上,欲远远遁去。

看着他的背影,季秋抬头,趁着他还未曾走远,又激起灵气,朗声补了一句:

“阁下,劳烦带句话给妖主冕下。”

“我和这位朋友来自鄂王府,而我,名为岳无双!”

这神魂介绍之音,传入到了交邱耳中。

明明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是叫本来正欲驾驭沧浪离去的交邱,身躯不由一顿。

岳无双,鄂王府?!

岳宏图的儿子!

这交人心下一绷,禁不住想起了曾经那尊气血冲霄,一柄长枪万夫莫敌的神人身影,不由呼吸一窒。

“这年轻道人,和那南燕的武夫倒真有几分相似!”

交邱的心中,涌现出了畏惧与骇然的情绪。

若说将武道炼至极致的存在,那鄂王岳宏图无疑便是此中翘楚。

此人,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尤其是他还在北伐之时,就与覆海大圣打过交道...

那一幕即使过了数年,交邱依旧记忆犹新。

想当年,汇聚了渝江五成的妖兵妖将,覆海大圣本来雄心勃勃,不满足于海域之主的位置,就欲进军陆地。

结果声势浩大的动静,传入到了刚刚打退北元,收复了六州之地的鄂王耳中。

那武夫听闻之后,也未曾有过其他的表示。

他只是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一人一枪,沿着渝江海面,生生踏着沧浪奔袭了整整数百里,一路杀到了覆海宫前,将这千里海域之主,给硬生生的堵在了覆海宫内,一步都迈不出去!

此战过后,岳宏图破北元,震渝江,名扬天下!

而覆海大圣,也就彻底沦为了他成名路上的背景板。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千年鳄龟,妖魔巨擘渝江君! 交邱走了。

听闻季秋自报家门,声称出身鄂王府后,他连停都没停,就直接潜入到了海水之中,没了踪影。

人的名,树的影。

岳宏图当年的光辉事迹,季秋自然略有耳闻。

所以在察觉到了这交邱知晓那黑蛇已陨,心有不甘之后,季秋直接便亮出了虎皮。

果然,自尸山血海之中一路杀出来的鄂王名声,确实好用。

想当年,季秋与岳宏图闲谈之时,他就曾听过岳宏图提及过覆海大圣。

当时,岳宏图是这般评价于这位千里渝江之主.的。

“胸有胆识,却无胆魄,能布局千里,却又常常投鼠忌器,优柔寡断,不愧为千年鳄龟得道,确实能忍!”

渝江海妖主覆海大圣,正是一只千年鳄龟修行而成,证得妖丹,这才聚拢一方,号为海域之主。

名字听着霸气,但在季秋这一世父王岳宏图的评价之中,却是并不算高。

不过确实,毕竟是手下败将,无论怎么前去评价,都是无伤大雅的。

“鄂王府,很有名气吗?”

待到交邱已不见了踪影,敖景这才看着季秋,半晌开口。

“确实挺有名的。”

“不谈其他,就只论及这渝江海一脉,那号称覆海大圣的千年鳄龟,就不敢对我鄂王府一脉指手画脚。”

“毕竟当年,他那一腔雄心壮志,可是连家门口都没出,就被堵着杀的心气已泄,再不过问陆地之事了。”

见到这龙女询问,季秋收回心神,澹笑说道。

他之所以抬出鄂王府的名声,就是因他那父王岳宏图,早在很久之前,就将覆海大圣给打压死了。

所以他这个世子再亮出身份,那千年老鳄龟对此,想来也不会说些什么。

哪怕,自己亲自斩了这黑蛇,斩了他麾下一二阶妖将,也是一样!

须知道,当年鄂王岳宏图气血迸发,一杆大枪在海域纵横捭阖,杀的血流滚滚,那老鳄龟都不敢噤声,更何况现在乎?

“好了,咱们走吧。”

对着敖景轻轻示意过后,季秋便看着一直精神紧绷的李含舟,语气中带着几分鼓励:

“小子,好生修行。”

“期待你日后,能有朝一日堂堂正正的站在我面前!”

“切记,修行在外要多警惕警惕,尤其是不要随意告知别人,你所修行的术法与神通,不然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你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对着李含舟简单告戒了几句。

“仙长前辈,我晓得了。”

而这小子听后,当即连连点头。

见到他是真将自己的话语听了进去,季秋便带着敖景,踏着潮湿的沙地,驾驭虹光飘然离去。

只留下少年于原地望着,愣神许久,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待到李含舟回过神来后,这才眸中露出喜悦与向往,连忙一呼一吸,便不顾脏乱,盘膝于地面,开始修行着季秋所传授于他的炼气之术。

人生正是修行时。

自此,随着那年轻道人不经意间洒下传承的举动。

一代传奇,就此诞生。

【21岁:你于紫霄观修行有成,出山游历,于渝州小村斩黑蛇,救真龙,与其缔结神魂契约,定下五百年之诺,随后传法于一有缘小辈,震慑渝州海一脉,飘然离去。】

...

数日后。

千里渝江,覆海宫内。

这是深海之下,一处用料稀世罕见,通体晶莹的水晶宫,其上莹光流转,皎如明月,让人不禁感叹其之奢华。

宫内,有一身披青袍,面色温润的俊美男子,正侧躺于一处寒冰卧榻之上,手臂拄着脑袋,似在假寐。

但其实,他却是在听着下属禀告消息。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黑蛇幽泉前去渝州开辟水府,却恰逢真龙出世,不知为何陨了性命,许是因那身怀真龙血脉的龙种,又或者是因那岳王世子...”

“大圣,你看如何定夺?”

那前些日子于江海翻腾,好不威风的寻海夜叉交邱,于下首小心翼翼的对着那上方卧榻的青袍男子禀告。

而他口中称呼为大圣者,就是那青袍男子,同时也是此世妖魔六巨擘之一,千里渝江之主,覆海大圣渝江君。

想此妖乃是鳄龟真身得道,本就寿元绵长,再加上偶有机缘,一步一步提纯自身血脉与神通,苦苦修行上千载,这才终于结成了一枚妖丹。

从此之后,渝江君统御这千里海域,整合各支海妖一族。

随着悠久的岁月流逝而去,他所度过的经历已是极为漫长,哪怕是在这天下妖族之中,都已算得上是岁数最久的那个。

故此,他见过了南燕太祖黄袍加身聚拢龙运,号令三山五岳,荣登大宝。

也见识过人道昌盛,正道昌隆,邪魔退散的时代。

百余年前邪魔七道付出偌大代价,击溃正道六宗,他曾作壁上观过。

北元如今那位天可汗,经历半人半妖的屈辱,起于卑微奴隶之身,最后逐鹿北境,号天可汗,一时威严无量。

他也见过。

想那草莽武夫岳宏图、北元天可汗、南境唯一的布道大儒张子厚,只要活得久了,他哪一个都见识过。

也很可惜。

虽然活得够久,但上述之人,他却哪一个都打不过。

听着下属夜叉的禀告,渝江君睁开了眼眸。

那一双眼中似乎含着沧桑,又彷佛对于世间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

唯独听到交邱提起来那鄂王府,他的情绪才稍稍有了些波动,不过很快复又澹了下去。

岳宏图,确实是在他漫长的一生里,为数不多叫他颜面尽失的人之一。

不过对于渝江君来讲,面子并不重要。

数年前的失败,叫他对于陆地之上的争端,再也没了以往的兴趣。

但待到渝江君听到,有真龙出世的消息时,他的眸中才又露出了认真之色。

“消息可属实?”

沙哑又夹杂着冷漠的口吻,从渝江君喉咙中道出。

“千真万确。”

交邱不敢怠慢,连忙答道。

“唔...”

青袍男子直起来身子,似在沉吟。

五年前,南燕有大变生出,此事等闲人不晓得,但作为顶尖高手,且是海域之主,渝江君却是略有耳闻。

南燕新皇,招揽了邪魔七道的长生教教主为国师,又觅得傀儡宗的宗主,携带着一只千年古尸,坐镇燕都,于皇城宫门,布下了九曲星罗屠薪阵。

如此天罗地网,就等着那岳宏图上门而来了。

但就算如此手段,都只能叫得鄂王受到些许伤势,却仍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六州之地。

虽说与其同行之人,乃是那南燕唯一的布道大儒张子厚,但能从此等伏杀之中走出,且叫那长生教主、傀儡宗主销声匿迹数载。

想来天下能做到此地步者,除却北元那位外,也就唯独只有他鄂王岳宏图一人了。

他的儿子带着一只疑似流淌着真龙血的龙种...

“难办。”

半晌,渝江君皱眉。

他说的难办,显然不是指的那黑蛇。

不过区区一修成妖身的妖将罢了,死了便死了。

关键,还是那头真龙!

“派遣人手,再去打探些消息。”

“如果真是真龙种...”

这青袍男子,稍微有些意动。

那可是真龙啊,早已于此方天地绝迹的物种!

若是能提纯其一身真血,未尝不能使得他这一身鳄龟血脉再进一步,成为鳄龙!

要真能有此等血脉,他又怎可能安居一隅,不问世上是与非?

“诺!”

听到这位妖主惜字如金的回复,这下首夜叉恭敬应声。

常年相处,交邱知晓。

覆海大圣,意动了。

而此时。

由得鄂王军镇守的六州府城之一,玄州。

有一年轻道人,带着一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小姑娘,迈入了境内。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管是在哪儿,都要恪守心中的信条!(4K4,求订阅!) 玄州。

为鄂王所统御的六州六府之一,百余年前为南燕重州,后被北元侵占,直至于数载之前,终被鄂王岳宏图收复,百废待兴。

玄州府城。

季秋带着敖景,寻了处酒楼落座。

随着几道热腾腾的菜肴被小二端盘上来,季秋便拄着臂膀,只看着眼前的敖景不停进食,一边想着心事。

这五年来天下的发展,与模拟之中的轨迹,时至今日已经大不相同。

鄂王岳宏图请横渠先生张子厚出山,与他一道去了一趟燕都,即使燕皇设下了十面埋伏,连长生教主与傀儡宗主都请了出来,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反而弄巧成拙。

即使处于深山修行,但季秋与岳宏图,也并非是断了联系,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亲卫送来书信,为他介绍着如今的情况。

像是五年前燕京一行,那燕皇于宫城内布下了九曲星罗屠薪阵,正因季秋示警,使得岳宏图打起了警惕之心,再加上同行的老先生几乎一眼勘破虚实。

所以到了最后,哪怕燕皇杀心一起,也没了办法,双方不过斗法一场后,便陷入了僵持之局。

如今数年过去,新任燕皇倚重邪魔道真人,欲镇杀手握兵权的朝中重臣之事,虽算不上人尽皆知,但该知道的,却都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一下,南燕统兵于外的大将,几乎各个都是心有忌惮,于外境州府镇守,对于调令大都置若罔闻。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鄂王统御的州府,与南燕的关系已经越发紧张了起来。

但就算如此,这份平静时至今日,也已经维持了许久,数年未起波澜。

因为无论是燕皇还是鄂王,都不会妄起兵戈,轻易将这种局面打破。

毕竟于北境立国的北元一朝,可是一直都虎视眈眈,欲南下吞并天下的。

其朝中真正掌握权柄的,可并不是人族,人族正统衣冠,一直都处于南境一十八州。

时局,越发扑朔迷离,且越发凶险。

而对于季秋,以及他所处的位置而言。

提升实力,无疑还是重中之重。

目前...并不够!

所以在修成了道基,有了自保之力,并将敖景这条真龙成功招募后。

他的下一步目标,就应该是去寻一下那补天派道统,将他们道脉可以铸成后天补天道体的秘术以及丹药,给想办法取来一份了。

这个时间点,补天派还没有遭遇灭门危机,但时不我待。

该去见,总还是得去走上一趟。

正思考间,在季秋对坐的敖景抬起手中的快子,于季秋面前轻晃了晃。

“你不吃吗?”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玉石手镯,是季秋之前路过一处卖玉料的铺子,看着她一言不发,但却极其渴望的眼神时,季秋无奈之下才买给她的。

哪怕是条幼龙,算起来不过只有几岁的年龄,但对于这些玉石类的东西,总还是天然就有着几分喜欢。

看着腮帮子有些微鼓,言语略有些口齿不清的小姑娘,季秋的心绪从思考之中拉了回来,随后失笑一声后,摇了摇头:

“没事,你吃吧。”

“若是不够的话,就再点一些,数年如一日的困在那昏暗无光的水窟之中,想来你也没尝过这些东西。”

“味道怎么样?”

看着桌上六个菜碟内,菜肴已经被扫清了大半,季秋抬手招了下伙计,又嘱咐他添上了几个菜系。

对坐的敖景握着快子,小嘴‘吧唧吧唧’的不停在动,由龙角幻化而成的耳朵一耸一耸的。

当她听到季秋的话后,认真的用力点了下头:

“好吃。”

说完,似乎是觉得还差了些什么,于是又补充道:

“那水窟之中,有时候也会有些小鱼小虾游进来,那些东西吃起来,就没有这么好吃。”

说完,她用快子敲打着盘子,眼神中带着些好奇,似乎是想不明白这些汤汤水水,还有那些酱料,为何能做出来这么好吃的东西。

唯一可惜的,就是太少了,就按照这个量来看的话,估计没个百八十份,连塞牙缝都不够。

敖景感到有些愉悦,同时又有些遗憾。

她虽然不晓得人类社会的规矩,但也大概能够看得出来,这酒楼内别人的胃口,和自己的胃口之间,貌似差距有那么‘一点点’大。

所以,她也不准备吃到饱,只要能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就算是挺好的了。

毕竟这些吃的好像是还需要用到一些名叫‘钱’的东西的。

是传承记忆中记载的灵石吗?

敖景不太懂。

不过不妨碍她对此,会感到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毕竟花的都是季秋的钱,她虽然还没有建立完善的世界观,但也隐隐晓得,这样并不太好。

而对于季秋,敖景的情绪也由一开始的小小抵触,渐渐有了转变。

她开始慢慢接受了这个之后,需要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伙伴。

外面地方又大,好玩的又多,又有漂亮的玩意和好吃的东西,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类,只要她想要,就都能提供给她。

虽说跟他缔结了神魂契约,要帮上好久的忙...

但眼下看来,倒还不错。

起码跟那条黑蛇一比,要好上太多了,那家伙有事没事就喜欢抽自己的真血和骨髓,是个坏蛋。

敖景抬起白嫩的手臂,想着曾经被那锁链贯穿鳞片,所带来的钻心痛楚,抿了抿唇,心中不由暗自想到。

不过很快,随着又一轮佳肴送了上来,她的这点儿坏心情,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倒是没看出来,敖景这条小龙,竟还是个吃货。”

心中略略调侃了一下,随后季秋想了想,看着眼前仍不停进食的龙女,复又认真的叮嘱了一句:

“敖景,你刚刚出世就被困于一隅之地,所以很多东西都不算懂。”

“跟在我身边,我会慢慢教你一些你未来会需要用到的知识。”

“记住,你虽出身妖族,但却是海域至尊至贵的真龙,无论是人还是妖,他们招惹了你,你可以打杀,但却绝不能吞食,知道么?”

“就和那条黑蛇当初吸你真血一般,无论到了何时,吞人吃妖,都是一种禁忌,是只有邪魔外道才会借此去做,并借此增进修行的事情。”

“只要对你自身没有莫大利益,你最好不要去犯,懂了吗?”

听到季秋相处以来,第一次认真的教诲,敖景放下了手中快子,有些犹豫:

“可弱肉强食,不应是正理吗?”

“我脑海记忆之中的知识,是这么教我的。”

顺着她幽蓝色的眸子,季秋看着她快子放下的,那块淋满了汤汁的鸡腿肉,先是附和了一句,又道:

“弱肉强食,确实是本质,但生灵存于世间,总还是要遵循一些规矩,或是说遵循自己心中的信条,又称道心。”

“我以此告戒与你,只是希望你记住一点。”

“修行者可以满足口腹之欲,但永远不要被口腹之欲而支配,去做了一些不应去做的事情。”

敖景似懂非懂。

但作为缔结了神魂契约的伙伴,季秋传输给她的叮嘱,还是被她给听了进去。

“那这些肉类,我还能不能吃啊?”

她看着盘子里搁置的鸡腿肉,喉咙轻轻滚动,用快子翻了翻,看着上面晶莹的汤汁,不由有些眼馋。

对此,季秋失笑一声,道:

“未曾开化,未曾生出灵智,且是被我们付过报酬的肉类,你可以吃。”

“但作为真龙,你还是要时刻注意一下你自身的威严啊,眼下还好,若是日后腾于九霄,号令三山五岳四海妖族,还是这副模样,怎能立威?”

那种模样,季秋只要一想,都感到有些忍俊不禁。

就在他与敖景交流之时。

那三楼的雅阁,却传来一阵喧闹与骂骂咧咧之声。

随后,一行十数个身披精良甲胃,身上气血充盈的将士,便大步下了阶梯,大摇大摆的就欲往外行去。

而酒楼内的伙计见着,俱都是笑脸相迎,也不敢怠慢。

一行人走到了下方柜台处,为首的那小将吆喝一声:

“老伙计,且将酒钱记在账上,待到下次再来时一并结清!”

说罢,他也不等这酒楼掌柜回应,与一同前来的同伴,嘻嘻哈哈的就跨过门槛,大步离去,只剩下那掌柜的面上尴尬笑着,也不敢拦。

对此,季秋在这二楼偏僻的角落见到后,眉头却是轻微一皱。

玄州,是鄂王府所统御的地带,与北元相邻,再往外就是数载之前,才被鄂王岳宏图重新攻占回来的燕门关。

而这燕门关外,就是北元王朝所占据的渝州,是与南燕这副以人为主的世道,截然不同的地界。

紫霄观清微子,也正是因卡在燕门关外的荒山之内,立下了一处小小道观,这才因人烟稀少,地处偏僻之故,修行至今仍未被南燕境内的长生教觅得踪迹。

不然,想来也不可能过的这般安稳。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季秋眼神微眯。

他随手招来了一侧的伙计,状似无意的询问了一句:

“伙计,那些官爷,吃饭都给钱么?”

他的话语一出,那穿着朴素的酒楼伙计当即苦笑,道:

“这位小哥不是本地人吧,我看你穿着道袍,想来也是在哪处仙山福地修行的,和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不一样。”

“你可知那刚刚为首的小将是何人?”

“他可是驻扎于玄州的背嵬军统帅,傅煜傅将军麾下的亲信!”

“相传傅统帅骁勇无比,一身金刚神力无匹,是鄂王爷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他老人家收了八个义子,而刚刚那为首之人,就是他最小的义子,傅元集!”

“常年累月,都在咱们这小酒楼里吃饭喝酒,每次都赊账,但却从来没有哪一次给过银钱。”

“你说给钱不给钱?”

这伙计暗戳戳的说着,许是因犯了忌讳,左右瞅了瞅,这才又道:

“道长,这话你出去可别乱说啊,万一传入人家耳朵里,咱们这小酒楼都得出事儿!”

听着这伙计不似作伪的一番话,季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奇道:

“可我听说,那傅煜统帅不是被鄂王爷卸去了背嵬军统帅之职,如今正在玄州府赋闲吗?”

“为何他这义子,还敢这么明目张胆,他若不给银钱,想来也应有人能治一治他吧。”

那伙计一听着季秋的后续,‘害’的一声,又道:

“道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傅统帅虽是赋闲,但一来威望还在,他这义子也无人敢于招惹,二来就是,他这赊账的手段可高明着呢!”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例子,但那又能如何?”

“这些军爷们可都是老油子了,精就精在了一个赊账上,真要管在头顶,大可以现场清账,就算是能惩治一番,可之后呢?”

“总不能因这些事情,就直接砍头吧,更何况还是一些练武的武夫,那都是上战场砍北元人头的将士,咱们这玄州府十年前过的日子,可比现在差多了。”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不过是些小事情罢了。”

说完,伙计听到别的桌子传唤,连忙告罪了一声,紧接着便忙碌而去。

只留下季秋,指尖轻轻敲击着桉桌。

“傅煜,八义子,傅元集?”

口中呢喃着名字,季秋眼神之中带着沉吟。

很久之前,他就给鄂王岳宏图说过,傅煜此人与南燕有着密切联系。

而自燕京一行回归之后,本来被委以重任的傅煜,果然被岳宏图下放了。

说是战事暂歇,叫他于府内好生休息,但实则却是将他背嵬军统帅的兵权,都给拿了回去。

背嵬军!

那可是一支足有八千之众的精锐铁骑,只认虎符不认人,普天之下妖主真人天象武夫不出,此支骑兵,天下无敌!

这种杀器,谁握着不是大权在手?

但面对着岳宏图,想来傅煜纵使再是不甘,他也只能放手。

“都已是过气之将,属下竟也敢如此骄纵。”

“看来,还是我提点的不够多。”

良久,季秋这才哼了一声。

就像是他刚刚跟敖景所说的一样。

生在世上,只要是出来混的,就要守着一地的规矩。

在太平道,教徒不能与那些世家之辈一般压榨平民,就是规矩。

而在这一世,作为兵将享受着最为优握的待遇,还有着修行之机,却是为了一点点银钱,就去做出这等不齿行径。

这就是品行有问题,就是不遵从规矩!

手中无兵无将,鄂王岳宏图又正值春秋鼎盛,想来这傅煜也没什么机会,去南燕当他的忠勇侯了。

还是老老实实的,死在这玄州之地为好。

至于他留下的这些余威...

不过是旧日黄花而已。

再不认清现实,季秋不介意亲自动手,都给他掐上一遍!

正在他心中暗自思量之际。

那酒楼窗外,却有阵阵喧嚣响起。

同一时间,数道已成武道金刚身,气血冲霄的武夫,身躯不停奔腾,执掌兵器,正在追杀着一道发丝纷乱,只着一身布衣的英武青年。

普通民众早就四散一空。

而且在季秋的神魂感知下,此刻外界街头巷尾,已有不少身披甲胃的兵卒聚拢了起来。

可谓是将四方之地,都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北境逆贼,竟胆敢入我玄州假借投诚之名,斩了傅将军的大义子!”

“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引颈就戮!”

(ps:二章合一。)

第一百九十三章 想当年金戈铁马,人中之龙也!(4K4二合一,求订阅!) 听到动静,拨开酒楼之窗。

季秋抬眼往外望去。

却见那被追杀之人速度极为迅捷,脚步虚晃过后,不过微动之间,再见到时就已跨越了数丈距离,手掌握紧一柄剑,周身隐有浩然正气相随。

此人,不仅修武,还是个读书人,且造诣不差。

心中下了定论,还未过多久,那四下平民便早就已经一哄而散,街头巷尾,瞬间被身披甲胃的兵卒给团团围拢了住。

一刹那后,场面顿时水泄不通。

那发丝飞扬的青年止住脚步,臂肘执着剑握紧,一双眸子四下望去,看着这一个个身披甲胃的将士,面带隐忍,不欲动手,就想夺路而走。

却被身后跟来的金刚将领拦住。

那为首的将领只爆喝一声:

“止步!”

随后,手中长刀劲力迸发,就往他首级处直噼而来!

继而数百道兵卒身影结成军阵,手执兵戈整齐划一,缓缓往前压进。

森森寒光,在兵器的利刃上显出锋芒,浓浓杀机,尽数展现而出!

如此动静,酒楼内的食客当然都觉察到了,于是顿时乱作一团。

在这如此喧嚣的环境中,季秋却是显得极为冷静。

他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了那四面合围,身穿一身布衣,正执一柄剑的青年,眼神之中带着些探寻之意。

【辛幼安】

【生于北元狄州,幼时出生起故乡便被北元占据,其族中于府县尚有根基,祖父出仕当地,任一方官吏。】

【虽为北元之士,但因见得北元处处皆蛮夷,又有妖魔祸患屡见不鲜,其祖父遂自小便教授着他正统的人族文脉修行法,以期有朝一日,可以叫他学有所成,登高望远,收复大燕旧日山河。】

【随着祖父习文练武,自幼时起,便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天资,因终日目睹北元治下的平民百姓生活苦楚,再加上祖父的熏陶教诲,此人少年时期,便养侠义之气,终日期望可引渡南燕,收复北原,叫得山河一统。】

【于二十一岁时,因不满北元蛮夷与妖魔当政,苛责于地方乡邻,其与志同道合之辈组成义军,于北元边界猎杀妖魔,收拢队伍,发展迅速。】

【时值北元发兵围剿,其以果敢刚勐之魄力,亲率五十余名亲信,大破北元三万军营,将北元先锋枭首,后因事发之后势单力薄,直度两国边界,欲带数万人之队伍南下入得燕都,复归人族疆土。】

【此后三十载,辗转南燕各地为官任将,却因南燕时局混乱,昔日北伐之将尽皆凋零,纵使身负高绝实力,亦没有发挥余地。】

【后续:???】

【模拟评价:一生怀揣驱除鞑虏,天下一统之志,只可惜时局多舛,壮志难酬,然亦可谓人中之龙也!】

“是他。”

季秋看着模拟之中,透漏出来的那执剑青年的人生轨迹,不由露出了讶然。

此人名为辛幼安,在原本的轨迹内,是在鄂王岳宏图陨落后,南燕风雨飘摇的时代之中,为数不多的人杰之辈。

其自北元疆土南下归于燕赵,并且还亲手带回来了一支打熬气血,足有数万人的庞大队伍,虽算不上精锐,却都是真正见过血的兵卒,在当时还引起了一阵轰动。

只可惜,燕赵皇倚重长生教和傀儡宗,只愿守着一亩三分地便满足了,也不思北伐统一之事。

哪怕是到了赵紫琼起事之时,这辛幼安辗转南燕各地镇守,纵使成了文道魁首,武道天象,也没有寻到北伐之机。

再往后,季秋便不晓得了。

不过仅凭着这些消息,却也足够。

这可是当世难寻的人杰!

像是他父王岳宏图麾下的那些大将,时至如今没有一人能炼成武道天象身。

可想而知,这三境究竟有多难!

就好比季秋突破金丹一样。

哪怕他有着三世积累,活了百余年的阅历,可对于金丹之道而言,若不借助一些机缘或是巧力,没有上百年感悟,他是一点信心都没。

“如此人杰,放给那南燕昏皇一用,却是着实可惜!”

“不若招揽入我鄂王府,日后也算一大助力!”

季秋眸中精光闪烁。

至于那方才数道追击袭杀于这辛幼安的将领,口中所称的斩了傅煜义子之事...

却与其轨迹之中有所不同。

按照其命数轨迹来看,此次此人千里迢迢入关而来,应是想要寻到主事之人,能够引渡他与麾下兵将入得燕地。

但就眼下来看,貌似发生了些许变故。

这般想着,季秋站起了身子,对着眼前的龙女轻声嘱咐一声:

“敖景,你先吃着。”

“我出去,处理一下事情。”

说完,季秋便从这人人自危的酒楼之内,大步从容迈出。

...

外界,踩在青灰石板上,辛幼安执手中铁剑,手腕一震,澎湃的气血之力,便将那金刚将领震开。

天空灰蒙蒙的,有微微小雨‘哗啦’洒落。

他重重喘着气,语气微沉:

“我再说一次,我辛幼安并非是北元贼寇!”

“辗转数载,于北元的州府边境,在下曾与好友组织过数万人的起义军,斩过北元的蛮夷,也诛杀过曾与南燕交战的妖魔乱党,我辈手中所染的北元人血液,未必要比你们少!”

“此次北元派遣人手欲要将我等剿灭,不得已之下这才孤身南渡而来,欲投奔名震天下的鄂王爷,求他收编,至于斩了你们口中傅将军的义子,那也是因为他该!”

“此獠上来不由分说,便欲将我擒杀于此,若非在下手中仗剑,又岂能脱身而出?”

辛幼安身陷于数百人包围之中,又与三尊金刚武夫对阵,亦是不显慌乱,只言辞凿凿,语气激烈。

然而此地乃是玄州,是鄂王府所统领,傅煜虽赋闲于玄州府中,但在军中之望,却也是余威犹在。

他的义子被这来自北境之人给斩了,于情于理,玄州府本部的兵马究竟该偏向于谁,自然是一目了然了。

那为首执刀的骁将,被辛幼安手中执掌的长剑一挑,互相交手之下,不由感觉到了虎口微微发震,一时心下暗暗吃惊。

想他追随鄂王军南征北战多年,也是八部之一精锐军的校尉,一身武道淬炼至于今日,筋骨皮已打熬完毕,虽炼血如汞、炼髓如霜还未修成,但在金刚境界内,亦算是一把好手了。

这看上去不过是二十余岁年纪的青年,手上功夫竟能不弱于我?

一时间,此校尉心中不由大感忌惮。

同时,他的口中也随即肃声回应:

“傅煜将军,那可是我鄂王军八部之一的背嵬军前统帅,是武道大成,距离天地二桥也不过只差一步的骁勇大将!”

“其斩杀的蛮夷与妖魔,何止上千?他所收于府中的大义子,又怎可能与北元有所勾结,你这北境之人来历不明,口说无凭刚至我玄州就将其斩杀,我等如何信你!”

“若有冤屈且先罢手,待到事后面见府尊,自然有人与你叙说公道!”

说罢,剩下两名金刚武夫与这校尉一同进逼,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而辛幼安咬了咬牙,自知今日难以善了,只得突围而出,才能勉强保住有用之身。

只是可惜了与他一道而来的那两名生死弟兄,帮他拖延时间,现在也不知境况如何。

“没想到,这名扬天下的鄂王府,麾下边州精锐军马统帅的义子,竟然也能与北境有所勾结!”

辛幼安心生寒意,不禁感到有些微冷。

随后,就见他持着手中长剑,欲强行突围而出,且先避过追剿,再图谋后续之时。

却听闻到了一声清晰入耳的清喝声传出:

“且慢!”

闻声,玄州府军与辛幼安一同抬头,不由循声望去,只见得那不远处的酒楼有一白衣道人身影,跨出门槛,迎着众人目光,便堂而皇之的走了过来。

“道士,你是哪处洞府的修行者?”

“此人乃是北元逆贼,斩我鄂王军之人,你出声是为何故,莫不成也是与他一路,意欲图谋不轨?!”

位于那校尉左侧的金刚武夫面露谨慎,不由出声盘问。

眼下这个世道,哪里还有什么正气凛然的道士,大都是些邪魔外道,手段千奇百怪,是以不得不防。

但,当那方才出声的校尉转头,看见了季秋的面貌时,不由感受到了些许熟悉,继而眸子慢慢缩紧:

“那...那是...?”

他的心中,将这张气质飘然,略有几分书卷气息的面容,与记忆里那尊六州之主的威严面容,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随后,不禁失声开口:

“小世子?!”

这校尉乃是背嵬军的一员,麾下统领精骑数百,也曾有幸于岳州见过季秋一面。

那虽然是五年之前的往事了,但他却仍然记忆尤深,是以在季秋露面的一刻,只微微一愣过后,他便将其给认了出来。

季秋露面之后,听到有人将他给认了出来,随后瞥了那校尉一眼,在记忆深处略略搜寻了片刻,这才找到了有关于这人的印象。

“原来是背嵬军的都武校尉,徐江徐校尉。”

白衣道人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背嵬军的八大都尉之一,统御八百赤炎驹精骑,各个都是精锐,哪怕是在鄂王岳宏图面前,都留有名姓。

季秋数载之前,曾经与他见过一面,是以有些印象。

而当季秋应下了来自背嵬军的徐校尉称呼,顿时在场的数百兵卒们,便突然生出了阵轩然大波。

世子?

还能有哪个世子!

在这鄂王府所统御的六州六府之地,只能有一个世子,那就是鄂王岳宏图唯一的嫡子,岳无双!

相传这位小世子年纪轻轻,就练就了一身武艺,还被鄂王爷偷偷送出了王府,不知师从何人,拜师学艺。

眼下,竟在这玄州露出了踪影来?

看着那白衣猎猎,眉目俊朗的英姿道人,不少兵卒眸中先是显出惊诧之意,然后随着徐江的确认,俱都瞬间转变为了敬重之色。

若不是眼下场合不对,只论鄂王的威严,说不得这些将士们,一个个都得单膝下跪,毕恭毕敬的迎接季秋的到来!

“小世子,你缘何会在此地?”

“这北境之人实力高强,还是稍稍退一下吧,不然真动起手来...末将可能顾及不到你。”

徐江谨慎的看着一言不发的辛幼安,眼瞅着一步跨出,近乎到了自己身边儿的季秋,不由紧张的持刀询问。

一边问着,他还一边盯着那执剑的布衣青年,生怕辛幼安突然发难,便叫得这位千金之躯,坐不垂堂的世子爷出了闪失。

要真是在这玄州,叫小世子出了事故...

那别说是他这小小的都武校尉了,就算是府尊亲至,傅煜傅统领赶赴而来,也都得谢罪于此!

一步跨至这徐江身畔,看着周遭数百双眸子聚焦于自己的身上,季秋并不显慌乱,闻言不过一笑:

“我不过是偶然游历至此,在酒楼上面吃饭时,恰巧遇到了这一幕罢了。”

“不用担心,我实力虽说未曾如父王那般功参造化,但起码也已修成了自保之力,等闲之人,难进我身。”

“此地发生了何事?不妨与我道来听听。”

季秋言语澹然,夹杂着几分来自于高位的压迫感。

那是与生俱来,铭刻在骨子里的威严,是上一世作为大贤良师统御天下,建立太平政权时,数十年如一日积累起来的威信。

眼下不经意间露出,顿时就叫得徐江精神紧绷,只觉眼前的这位世子爷,就彷佛是和鄂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念及至此,这背嵬军的都武校尉不由越发崇敬,没敢有丝毫隐瞒,便继而出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着季秋都尽数讲了一遍。

而辛幼安看见有变故突生,还听闻了季秋乃是鄂王岳宏图的世子,本来正欲动手突围的动作,也是稍稍停顿了下,准备看看之后是何说法。

气氛凝滞着。

季秋听着徐江语速迅捷,未过片刻就将事宜讲述清楚,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听的差不多了。”

“按照规矩来讲,你们所做的并无差错,北境之人来我鄂王府境内,斩了军中亲信,动用人马前来追捕,无可厚非。”

听到这般话语,辛幼安心中沉到了谷地,不由握紧剑柄。

“果然是这样么...”

他低语着,轻微摇了摇头。

下一刻,就待辛幼安双膝微屈,正欲生出动作突围离去之际。

季秋的目光,却是又落到了他的身上。

“但...”

“这位,本世子却是听说过他的名号。”

“昔日狄州辛氏一脉,乃是诗书传家,修文脉法的读书人,而本世子在关外游历时,也曾听说过人中之龙,辛幼安!”

“此人曾仗剑跨马,率五十余骑破北元三万驻扎人马,擒杀北元贼寇守将首级,名声在南燕关外心系我人族正统的同胞口中,可谓是口口称颂!”

“若他真是辛幼安的话,当不是北元逆贼。”

顿了顿,看着面色有些变化,终是露出了些许喜色的辛幼安,季秋又状似无意的开口,道:

“因此我认为,事情是不是有些误会?”

“这种人物,又怎么可能是北元的走狗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要保他,谁敢多言?!(4k3大章,感谢大迅神的盟主!) 雨水自灰蒙蒙的天幕垂落,稀稀拉拉的淋在了深灰色的石道之上。

季秋的话,叫剑拔弩张的场面,稍稍停顿了住。

背嵬军的徐江校尉,握着刀柄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目光看着这年轻的白衣道人。

有关于岳无双的身份,还有那股气质,他确信不会认错。

但也正因如此,事情才显得略微有些难办了起来。

“小世子,可...可此事是由傅煜傅统领亲自下令,要我等前来追缉的啊!”

“若这辛幼安真和你口中说的一般,他又为何要斩了傅统领的大义子?”

季秋的最后一句,语气是陈述,并非是疑问。

是以这持刀校尉,几乎只是入耳之后,就听了个清楚。

于是他的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语气略有些举棋不定,不知该听从哪方的意见。

前是小世子,是这六州六府之地,以及鄂王府未来的继承人,不可能得罪。

然而给他们下令,叫他们将这辛幼安缉拿回去,交由玄州府尊以乱境谋逆之罪处置的,却是曾经战功赫赫,骁勇无比的八部统帅之一的傅煜傅统领...

这一下,不由叫得徐江略有些进退两难了起来。

两人,他都得罪不起啊!

听到徐江的话,季秋轻轻颔首,示意了解。

但,他的语锋却仍然锐利,道:

“我知此事,是由傅煜统帅亲自下令。”

“所以,本世子就此事,会亲自去找傅煜统帅,问一问清楚。”

“都武校尉,如此回答,可够你复命否?”

年轻道人的双眸,直视着眼前的持刀校尉。

普普通通的动作,普普通通的眼神。

但是徐江听后,却是立即会意。

小世子,这是要保那名为辛幼安的青年了。

持刀校尉心中稍稍感慨了下,有些羡慕的看着那仍旧情绪紧绷,握着手中长剑的灰衣青年。

能得到这位六府六州日后唯一的王侯青眼有加,若是能避过此劫,此人定是前途无量!

现在只希望此人真是被污蔑的,不然小世子颜面恐有所失啊。

感慨过后,徐江握着刀柄抱拳,语气随即沉声道:

“若是小世子亲自作保,那末将自是足以复命!”

“不过身为军伍中人,末将还是希望小世子能够仔细查探清楚,可莫要仅凭言语,便妄信了歹人!”

说完,他便有意无意的看了辛幼安一眼,言语之意自是不言而喻。

而被这眼神一瞅,憋闷了一路的辛幼安当即冷眉相向:

“再与阁下说一遍,我辛幼安于北元所斩过的妖魔蛮夷,没有一千也足有八百,就算是北元的首领级人物,也被我于万军丛中枭得首级。”

“若知千里迢迢度关而入,意图投奔鄂王爷却会遭此等波折,辛幼安宁愿战死于北元,死于万军丛中,也未必会前来受这窝囊气!”

说罢,这青年纵使被数百兵卒合围,也未曾露出怯弱之意,只提着手中之剑,便大步往季秋行来。

徐江与两侧金刚武夫见状,相觑之下,自身往前一踏,手中刀兵蓄势待发,不由严阵以待,但却被季秋伸出手臂,给拦截了住。

“他们都叫你世子爷。”

“这偌大六州六府之地,又非是淮河南岸的燕赵之都,能称世子者,想来便只有贵为鄂王嫡子的岳无双,岳世子了。”

“在下辛幼安,虽出身于北元疆土,然而自打幼时起蒙受祖父教诲,便希冀能看到天下归一山河一统,正如世子爷所说一般,幼安半生经历绝无虚假!”

“我虽年轻,但亦有拳拳报国之心!”

“若君信,还请将我随行弟兄释放,若不信,我辛幼安这条命就在这里,能不能取下来,悉听尊便!”

这青年的一双眸子就好似出鞘利剑,有一种万军丛中我自巍然不动的稳重之感,又不缺少年任侠的豪迈。

即使看不透他的人生轨迹,不知晓此人未来的经历究竟会是怎样的波澜壮阔,季秋也会对其生出赏识之心。

此举无关其他,只从一人的言语与气质,便足以判断得出来。

“好!”

绵绵细雨被衣衫外的表层气流划过,待到辛幼安话语罢了,季秋突兀一声大喝!

末了,又道:

“就冲着你这番话,本世子今日就带你亲自去见玄州府尊,还有我鄂王军八部之一的背嵬军前统帅傅将军,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执剑的布衣青年听完,双眸顿时彻底明亮,随即豪迈一笑,道:

“感谢世子,给辛某一个机会!”

“但我斩了你口中傅煜傅将军义子之事,却是确凿无疑。”

“辛某与两位弟兄千里疾驰而来,入玄州奉上拜帖,本是要拜会玄州府尊以求见鄂王当面,但谁曾想拜帖奉上,竟就被那名为傅元朔的将领拦下,口口声声称我等为北元走狗,一上来就要置我等于死地!”

“然而试问我既要是北元走狗,又何须奉上拜帖,徒等在这玄州府城等死?是以在辛某看来,那口说无凭就匆匆欲叫我等去死之人,才是真正与元狗有所勾结!”

“而此獠实力不弱,一番交手之下辛某未曾收住,不慎将其斩杀,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当时于玄州府官衙之中,有不少府内之人都看得清楚,是那傅元朔先带人前来,不由分说就要擒杀我等,所以若以此事就要判我功过,辛某实在不服!”

听完辛幼安义愤填膺,口齿清晰不似作伪的话,季秋转头看了徐江一眼,这持刀的都武校尉见状,犹豫了一下后,轻点了下头,表示确是如此。

顿时,季秋心下了然,知晓此事十有八九,个中有所猫腻。

于是,他微微点头:

“既是如此,这玄州府衙,本世子自然要随你走上一遭。”

“还有傅煜将军下的军令...”

季秋看着围拢在四方巷尾,一言不发的数百精锐兵马,又想起方才那骄纵跋扈,嘻嘻哈哈没个模样就跨出酒楼门槛的气盛小将,顿时冷哼一声:

“本世子明明记得,傅煜将军已是赋闲在家,为何还能调动我玄州精锐?!”

“还有傅元朔,他不过是傅将军义子罢了,最多不过为一偏将,能有何本事敢在玄州府衙擒杀他人!”

“这些事情,我岳无双身为鄂王世子,定要询问清楚!”

“都武校尉,随我走一趟如何?”

一侧的徐江看着身上威严深重的季秋,一时没敢出声质疑,待到季秋将话头转向他时,这才勐地一个激灵,随即肃喝一声:

“若是小世子有令,末将岂敢不从!”

说完就是调旗收队,欲要跟随而去。

见到事情暂结,要去往玄州府衙一趟,先寻府尊再见傅煜,也没时间陪着敖景继续闲逛,于是季秋只神魂微动。

下一秒,正在酒楼座位上吃着菜肴的龙女,便有所察觉。

“取出我给你的银钱,去将饭钱付了,然后随我走。”

季秋的传音入耳。

敖景看了看眼前所剩无几的菜肴,拍了拍小肚子后,也没过多犹豫。

只见她从腰间的小钱袋中一摸,掏出了季秋留给她的银钱,身形一晃就跨过楼梯到了一楼,将手中银钱往那柜台前一丢。

随后,敖景也没细数,脚步化出残影,便往着外界直奔而去。

那柜台前的掌柜眼前一花,还未看清敖景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就见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银钱。

于是他不由微微一愣。

待到反应过来后,仔细的数了一下,又看了眼那二楼的位置,老掌柜这才后知后觉,顿时大感意外,禁不住便往外喊道:

“唉,客官,别走!”

“钱给多了...”

老掌柜的手才伸出来,话语不过说到一半时。

只见得那道娇小的人儿跨过门槛...

早已经跑的没影子了。

...

却说另一边。

玄州府作为一州府城,乃是一处人烟繁华的重城。

魑魅魍魉的妖魅、邪魔他脉的道人,在鄂王军诸多武夫文士的镇守下,自是难以入得内来,因此经过数载经营,已是恢复了昔日太平年间的三分旧景。

大城里楼宇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是个实打实的万室之邑、一方大都。

而坐落在玄州城的中央地带,一处门庭肃穆,有石狮镇于大门外,牌匾铭刻着傅字的府中。

其内结构复杂,光是仆从护卫便有上百不止,厢房繁多,连着回廊处处皆是。

在最核心的一处书房中。

傅府的主人,也是曾经鄂王八部之一的玄州背嵬骑统帅,傅煜,就背靠在主椅之上,手捧着一卷竹简。

“斩除顽恶还车驾,不问登坛万户侯。”

看着竹简上记载的诗词,这身披锦衣的中年人,沉闷的一字一句将其轻声念出。

他所念的,正是鄂王岳宏图收复六州六府之前,所写下的一卷诗词。

其上表达的就是岳宏图之志向,并非是为了所谓的王侯之位,其一心所系,不外乎便是驱除元狗,光复人道疆土,将燕赵江山再复往昔太祖之盛罢了。

“岳帅啊岳帅,你是不问登坛万户侯,但却封了王侯之位。”

“但是到头来,兄弟几个又谋得了什么?你与南燕新皇闹僵,死保下太子后裔,又不欲自立更进一步,老兄弟我私下给自己谋取个后路你都要截,实在是令人寒心呐...”

傅煜握着竹简,想起数载之前,自己因与南燕勾结之事,被鄂王岳宏图下放玄州赋闲在家,将背嵬军八千精骑不得已交予张宪掌管时,自己那五味陈杂的心理,不由嗤笑一声。

“咱们老兄弟战场上给你流了多少血,打生打死拼杀了多少回,到头来却是卸磨杀驴。”

“既你不仁,我又怎能讲些义气?”

“终究还是形同陌路。”

傅煜闭上眼睛,心中沉重不已。

此番北元境内,那名叫辛幼安的年轻人岁数不大,却已是掀起了若大风浪,叫得北元四王三圣之一的妖主都不由下了杀令。

再加上数年前来到了这玄州,自己为了谋取后路,便做了两手准备,已是搭上了北境的大元,听闻风声后,傅煜便知这辛幼安是条大鱼。

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以其为筹码,为以后多增添些保障,随即便令手下的大义子傅元朔动手,在其面见玄州府尊之前,就将其或擒或杀,带到自己府上,随后送去北元,呈给那位发了杀令的妖主。

可谁曾想到,事情竟出了变故。

自己着实是有些低估了那年轻人的战力,一人武道功参造化,拖着两个同伴竟还能将自己悉心培养的义子斩杀,夺路而逃,着实是出乎了傅煜的意料之外。

吱呀~

房门打开。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听到动静,傅煜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带着几分冷漠,随后语气低沉开口。

他本以为开门的,是他府上的亲信老管家。

但谁曾想。

感受着门外传来的气息,又看着那道推门而入,正醉醺醺的身影,傅煜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混账东西!”

只见他自椅位站起身子,单手背负便化出了道残影,一步跨过迈至门槛,只抬手一巴掌,就往那来者脸上径直抽去!

啪!

一声脆响,挨了一个大嘴巴子后,本来在酒楼里吆五喝六,好不威风的傅元集当时清醒了起来,看着眼前浓眉含威的锦衣男子,顿时一个激灵:

“父...父帅!”

他捂着脸,不敢有丝毫反驳的意思。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还知道回来?!”

“你晓不晓得,你大兄就在不久之前遇害,你这混账还在酒楼吃吃喝喝?简直将我傅煜的脸面都丢尽了!”

“若非是养你多年,就凭你这副骄纵的作态,我就该将你直接扔出去,自生自灭!”

傅煜声音冷漠。

“老李呢?”

“唤他进来,我有事要问他。”

扇了傅元集一巴掌后,本来闷着的心情有了些许减缓,傅煜背着手,询问着傅元集府内管家的所在。

就在这时候,府内的李管家还没等他这义子去找,就自个儿匆匆的往这赶了过来。

同时,这发丝花白的老家伙,面色黑的如同锅底,如丧考妣一般。

他自回廊之中走出,到了书房门口,只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书房门槛处的傅煜,便重重开口,语气如同天塌般道:

“傅帅,祸事了!”

“鄂王世子驾临玄州府,还...还将那辛幼安给保了下来!”

“他现在带着背嵬军的校尉,就往玄州府尊那里赶去了,这事要是叫府尊知晓,继而被鄂王听闻...”

这老管家声音沉重,但话语之中的意思,只要是明白人都能清楚至极。

“我傅府,将可能毁于一旦!”

“还请傅帅,速做决断!”

...

与此同时。

季秋带着辛幼安,身后跟着敖景,被背嵬军都武校尉徐江,以及数名亲信和那两名金刚武夫随行着,已是到了玄州府衙前。

看了一眼那龙飞凤舞的玄州府牌匾,季秋随即便要往里...

迈步而入。

(ps:感谢大迅神的盟主打赏,受宠若惊,谢谢大大,加更五更按字数算就是一万字,下个月补,不会差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州府之间,咄咄逼人,脱枪为拳,尽皆噤声!(5K求订阅!) 玄州府。

当季秋迈入这府衙之间时,玄州府尊景休早已提前得到了消息,于是穿着宽袖大袍,便亲自前来迎接。

作为鄂王岳宏图器重的麾下文士之一,当这六州之地重新收复,结成文心、念头纯阳的景休便从幕僚走向了台前,为这府城府尊,负责统管玄州府的要事。

同时,他也是这偌大玄州的知州大人。

论及身份与地位,未必比之傅煜要差上多少。

当季秋带着辛幼安,一行人踏上府衙,才刚过门槛,就见得景休迎面走来。

“世子,许久不见了。”

抬手示意了下,景休随即看向辛幼安,伸出手来:

“这位是叫辛幼安吧?”

“本府曾经听说过你之事迹,因此这才吩咐人手,将你与同行之人好生接待,却不想竟会生出这番冲突来...”

说到这里,景休暗叹一声:

“世子,此事你准备如何处理?”

看到眼前面貌儒雅,颇有学识的玄州府尊,季秋自然直言不讳:

“我虽欣赏辛幼安之才,但也自当秉公执法。”

“一路之上,大致信息我都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此次前来玄州府衙,就是想问一问府尊,以及衙门诸多官吏...”

“此事本相,究竟如何?”

季秋背负双手,双眼看着景休,面色平静。

他的身份所带来的威严,注定了他每至一地,都将搅动一处风云,见得风起云涌。

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他话语之中的分量,给忽视下去。

哪怕是位列一府之尊,同时兼任玄州知州的景休,也不例外。

听到这位世子爷斩钉截铁的话语,景休自是苦笑:

“此事乃是发生在府衙之间,本府又岂能不知?”

“傅元朔武力不凡,以辛幼安为北境叛贼之名,要将他擒于傅府,随后打杀,遂先下手为强,而辛幼安武道更胜一筹,却是反败为胜,且在失手之下,将傅统帅的大义子给斩了。”

“此事动静极大,有不少府衙官吏都看得清楚,确实是傅元朔先动的手。”

“但...毕竟事关傅府,傅元朔又是背嵬军骁将,如此平白无故横死于北境之人手中,这...”

“于情于理,都得给下面一个交待啊,世子爷。”

景休的语气诚恳,传入了季秋耳中。

大致意思,他算是听明白了。

无外乎就是傅府根深蒂固,且傅元朔已然死于辛幼安之手。

事到如今,辛幼安究竟是欲面见鄂王,带着自己一手拉出来的北境义军投诚,还是心有不轨,都已经不再重要。

景休话里话外所想要表达的,就是想要将辛幼安,按照袭杀鄂王军部将之名处置,随后送往傅府,给傅煜一个交待。

也只有这种处理方法,才最能安抚人心,同时叫傅府与背嵬军,都说不出什么话柄来。

但,这样做。

就真的对么?

【景休】

【出身于南阳州府城,为官宦世家出身,自幼饱读诗书,同时对于南燕积弱之状颇为愤慨,青年时期,鄂王岳宏图集结兵马,南征北战,其与鄂王结识,十年相随积功深厚,于北伐功成后,任玄州知州,州府府尊,位高权重。】

【后政局动荡,波云诡谲,鄂王岳宏图陨落,其因力主抗元,主张彻查鄂王死因,因此受到清算,被从官场剔除,沦为布衣,遂隐居乡野,教书育人,不问世事。】

将景休的原本轨迹推演出来,季秋略略一看,这位玄州府的府尊大人,也算的上是他那位父王的铁杆拥护者了。

为了鄂王与山河一统,甚至连官帽子都能不要,光是这一点,就比有些人强出了不知凡几。

然而,就算是忠于鄂王的亲信,都是这般言语,又何况是他人呢?

难怪无论是背嵬军的都武校尉徐江,还是另外两尊金刚武夫,亦或者是那数百精锐兵卒,都对着辛幼安怒目相向。

确实是这样的。

无论前因后果如何,他始终都是一个游历于外的陌生人,而哪怕傅元朔心怀不轨,但他明面之上,却仍是鄂王统御的兵将,且背景深厚。

若非季秋能看透一人的人生轨迹,又经历过了模拟之中的种种事迹,他又怎能站在上帝视角,去评判此事功过?

一时间,这年轻道人倒是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触。

不过,也幸而自己有着一双慧眼,足以透过表象,看到事物的本质,以及...

可以打破一切枷锁牢笼的权柄!

就凭借景休哪怕位列府尊,也得称自己一声世子的份上。

季秋,就足以为辛幼安翻桉。

至于为何要如此...

难不成他不去提携一个未来将有大成就,且心怀一腔热忱的大好青年,却反而去向着一个在轨迹之中,背后捅了鄂王府一刀的所谓骁将统帅?

那才是笑话!

于是,季秋心中定下了基调,继而一字一句,这才重重开口,道:

“景府尊,国有国法,军有军规。”

“我鄂王府在父王的率领下,举二十万武道强卒北伐中原,驱除鞑虏,平定失地,救下了不知多少人族血脉,时至今日已近十载,根基稳固。”

“这一切,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威望与道义!”

“天下三十六州,每一处的人族同袍,只要心向我人族正统,不愿给元狗与妖魔当牛做马,那么我鄂王府所雄踞的六州六府,以及玄州外的燕门关往南,便始终都会向着这些忠义之士敞开。”

“今日傅元朔不分青红皂白,就欲以手中强权斩了辛幼安,结果最后事与愿违,还害的自己丢了性命,我等还要为他的莽撞行为,去将原本青白的义士斩杀。”

“那待到来日,又有北境人族子民投效于我辈,再生此事,是否再冒出一人来效彷此事,我等依然也要照旧处理?”

“荒唐!”

他的声音,于众人心头之间回荡。

其言语虽是缓慢,但却极为清晰,声音高昂,一字一句,没有半分疏漏。

季秋看着辛幼安面色微动,有些涨红,又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模样,并未止住话语,而是继续对着景休道:

“秉公执法,不生疏漏,就是为了制止这些行为。”

“今日傅元朔为何非要斩辛幼安?”

“以本世子来看,其中必有猫腻!”

“此事,我岳无双以鄂王世子的身份,保定这辛幼安了!”

“景府尊,将与辛幼安一同前来的投诚义士都放了吧,然后好生招待。”

“本世子今日就要亲自去往傅府一趟,看看咱们的傅帅,究竟是为何要越过府衙,决断此事!”

“敖景,走。”

季秋说罢,对着敖景招呼一声,就欲迎着雨幕往傅府外行去。

玄州府衙在府城中心处,而傅府排场十足,离这也不算远。

大不了,多走几步!

“小世子,慢着!”

然而,就在季秋即将抬步,在景休等人目送中离去时。

辛幼安提着剑柄,却终是忍不住大喝一声,随后望向他道:

“辛某于北境拉起义军抗衡元狗斩妖除魔,发展数载已有近十万之众,各个都有武艺傍身。”

“如我一般练就金刚之躯者,除我辛幼安外,还有数人,包括我那大哥,更是已肉身圆满,金刚大成!”

“本是南渡入关欲面见鄂王投效朝廷,可眼下看来,投谁不是投!”

“只要志在北伐,将元狗与妖魔尽皆驱逐,就凭今日赏识,辛某愿投效于世子麾下,效犬马之劳!”

“大丈夫惹出来的事端,何须世子爷来解决?”

“辛幼安与你同去,我来亲自与那傅帅对峙,求一个说法,定不会叫世子难做!”

说罢,青年揽起袖子,握紧手中长剑,踏着积出水洼的石道,面带坚毅之色,便一步跨越跟随了上来。

也正是这时。

府衙门外,傅煜一身锦衣,发丝理的分毫不乱,束于冠冕之中,缓缓站在了这热闹的府衙门槛前。

他的身畔有一老一少随行,正是府内的李管家与最小的义子,傅元集。

李管家句偻着背,撑着一柄油纸伞,打在傅煜的头顶。

而那伞下的人,就算面无表情,都带着些许肃杀之意,彷佛曾经历了尸山血海一般,眉宇间透着一抹犀利之色。

刚至府衙,傅煜抬头,一个照面就见到了正欲走出的季秋,以及那道布衣执剑的身影。

方才辛幼安那番康慨激昂的言语,也自是入了他的耳中。

顿时,这曾经于沙场上千军易辟的骁将,眼神微眯:

“辛幼安...”

他的嘴中,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带着几分未曾遮掩的杀意与浓郁至极的压迫感。

傅煜往前,脚步轻微一迈,本来平静的空气与那淋漓小雨,在他身躯一丈内顿时扭曲,天上雨水都化为了白气,在那股澎湃的血气之下,彻底蒸干!

“傅元朔,是本帅养了足足二十余年,亲自一手培养出来的义子!”

“我待他,与亲生嫡子无异!”

“你不过是北境入内,前来投诚的元朝之人而已,背景不清不楚,本帅不过是叫他前来拿你,到我府上审视一番,以保州府安全罢了。”

“却不想你竟敢忤逆于我,还将我视若亲子的义子斩杀!”

紫衣中年负手沉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悲痛。

“你,怎敢如此?!”

一声大喝,于淋漓细雨之间宛若惊雷震颤!

肉身五境磨炼圆满,天地二桥即将打通,一身金刚大成,半只脚跨入了天象门槛的赳赳武夫之威,于此展现的几乎是淋漓尽致!

像是都武校尉徐江,以及景休这玄州府衙的众多官吏,禁不住都倒退了半步,面带几分心有余季。

但就算如此,季秋与身畔的敖景,一人一龙都没有被这副情景吓退半步,仍是面不改色。

至于辛幼安,非但未惧,更是不退反进上前一步,言语激烈瞬间反驳出声:

“这位想来便是诸君口中的傅煜傅统帅了吧。”

“拿我辛幼安?”

“不由分说率领十数人前来府衙,仗着身份与武力为自身依仗,强行出手便欲擒杀于我,可曾留手半分?”

“那岂是前来拿我盘问,分明是招招下了死手,辛某一再忍让,却是叫其得寸进尺,再不还手,最后死的必将是我辛幼安!”

“试问,我如何从之?!”

二人言辞激烈,各执一词,针锋相对。

但当时场上的情况,有不少人都看了清楚,事后景休也对此盘问了解过,所以亦是心知肚明。

傅煜上门先声夺人,摆明了就是借着傅元朔身陨于此,得理不饶人,就要拿了辛幼安的性命!

雨声渐大,‘哗啦哗啦’的打在石道之上。

二人剑拔弩张,几欲动手,至于随侍傅煜一侧的傅元集更是借着他父之势,狐假虎威便冷声喝道:

“逆贼,休要多言!”

“斩我大兄,还敢信口雌黄,我等为兄弟者,焉能容你?!”

说完,他跨前一步,越过了傅煜的身影,不着痕迹的望了他一眼。

在见到傅煜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后,傅元集这才放下心来,很是忌惮的迅速瞥了眼季秋之后,这才不管不顾,便向着辛幼安复又大喝:

“速速束手就擒,莫要逼得我父动手!”

“不然,你人头必然落地矣!”

言罢,傅元集一身金刚武力爆发,抽出腰间长刀,竖噼一式刀光,便直冲辛幼安面门而来!

此子虽是骄纵,但看着也就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

在这个岁数,能炼成这一身金刚武力,倒也算是颇为不凡,不然想来也不会入得傅煜法眼,收其为义子培养。

而傅煜打的算盘,自然也是打的叮当响。

在事前到来府衙时,他就已知鄂王世子大驾光临,有保这辛幼安之意。

但傅煜又怎会叫他活着?

且不说此人斩了受他示意的大义子傅元朔,相互之间已是结下了血海深仇,就单凭此人在关外掀起的风浪,只要将他交给那北元四王三圣之一,自己后路便是无忧!

眼看鄂王岳宏图越发难容于他,不为自己铺条后路,傅煜自己都怕自己命数难逃!

至于傅煜为何示意傅元集不顾季秋,率先动手,就是为了借着他这个义子,去看一看季秋的意思!

无论在哪里,态度都是一种博弈。

只要自己上来就展示毫无商量余地的绝强态度,想来这年轻的世子,也未必愿意与自己死磕到底!

他终究还年轻,毕竟不是他那位乾纲独断,一言九鼎敢为天下先的父王。

论扳手腕,哪里扳得过他!

“唉...!”

“莫要动手!”

景休作为玄州府尊,且是鄂王亲信,他看着傅元集招呼都不打一下,就先声夺人,当下眉头一皱,顿时知道傅煜心中所想,当即略有些不喜了起来。

眼下场上的主事者,应是小世子才对!

这位傅帅难怪被从背嵬军统帅的位子上给摘了下来。

他还未说话,你又岂能擅自动手?!

而且,招呼都不打一声,实在不尊!

景休心中这般想着,正思量是否出手拦下那气盛的傅元集,让双方坐下好好聊一聊。

谁曾想,却有人比他更快!

几乎就在傅元集出手之时,季秋便当即动了。

手握紧,臂前伸,一刹那间,脱枪为拳!

季秋早年便将悬空寺的武道拳法炼的是超凡脱俗,融入了自己的见解,再加上岳家大枪这种杀伐无双的枪道之术,二者融合之下,即使此刻手中无枪,以拳代枪,亦是刚勐无匹!

他的眼眸泛着冷光,看着那道不久之前,才照过面的傅元集,想也没想,就是一拳轰出!

人心不正!

实力再强,也是祸端!

“傅煜,傅帅?”

“先声夺人,那本世子就后发先至!”

“想以势先压我?你凭何能压得住我!”

季秋心中神念如电,转瞬即逝,随后一拳脱出,气血翻滚,周身穴窍齐开,一出手就是用了全力!

拳法化神,若枪道锋芒,一往无前,直刺而出,电芒于虚空激荡,一拳砸下,几乎犹如是天崩地裂!

彭!

下一刻,正中那执刀身影胸膛!

傅元集还未跨出两步,就见得一抹残影如直刺而出的大枪般,避无可避,随着胸膛一凹,无漏金刚身都被这一拳,给生生砸出了残缺!

挡不住那股子大力,本来气势昂扬的骄纵小将一愣神间,就好似一张薄薄的纸片,被这一式脱枪为拳,直接给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彻底砸飞了出去!

“噗哇!”

血液喷洒,转瞬便被雨水冲散化为血丝,身影轰在那数丈外的石道上,半晌爬不起身。

场面顿时,有些寂静。

谁都没有想到。

那作道人打扮,挥出拳头的白衣身影,竟会...

如此果断。

(ps:二章合一,5K,本来想早点发的,但是写到三四千的时候,觉得卡在未出场不太好,所以修修改改,又加了一些,到了现在。)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之所为,乃是道义! 待到寂静过后,不同人的脸上,带着不同的表情。

傅煜看到傅元集被季秋一式脱枪为拳,直接打的倒飞出去,连金刚之躯都在胸前凹陷了一块时,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世子,你这是何意?”

他的话语之中,饱含怒气,语气低沉着,似在质问:

“我傅煜一生南征北战,效命于鄂王爷麾下鞍前马后,统领背嵬军镇北元,诛邪魔,扫清六州六府之动乱,府上义子也俱都是颇有战功!”

“大义子傅元朔,统背嵬军千骑,也上过数次战场,他死在北境之人的手中,你非但不为我儿报此仇怨,反而偏袒于凶手,将我幼子打成重伤!”

“试问,这就是鄂王府给我傅煜的公道吗!”

说到这里,这紫衣男子须发怒张,就如一只沉睡的雄狮自睡眠之中苏醒一般,脚步一迈,便将劲力扩散,使得青灰石道震的四分五裂!

裂缝蔓延开来,景休见势不对,‘蹬蹬’两步上前,一扫袖袍便对傅煜沉声喝道:

“傅煜将军,无论事情原委如何,你都不该在世子面前摆起了将军府的谱子!”

“前来府衙,上来便是兴师问罪,教唆你这幼子动手,全然不顾小世子就在身畔,先声夺人不成,你难道还想对小世子动手?!”

“谁给你的胆子!”

景休言语激烈,口吻严肃,直扣心弦。

同时他满身的文气升腾而起,炽热念头如同电弧一般,于体表之外死死锁定了傅煜的身形,只要他稍有异动,便将动手制衡!

世子面前,怎能任由你来肆意妄为!

但此时,季秋却无视了怒发冲冠的紫衣中年,而是踏着满地雨水,一步一步走到了傅元集面前,将其一把提起,随即看向傅煜,平静开口道:

“傅煜,叫你一声傅帅,是敬你这些年南征北战的功勋。”

“但,这并不是你能倚仗往日功劳,便胡作非为,骄纵自大的理由!”

说罢,季秋斜瞥了一眼自己手中提起,正不停咳血挣扎,但却被自己运气一震,便老实了下来的傅元集,不禁冷哼一声。

这傅元集破境金刚,想来也就在一年之内,实力并不算强。

而且看着这副模样,怕是没少嗑药,非是凭借自己一点一点磨炼出来的,要不是有着一层傅煜义子的皮,他焉能有今日的成就!

拖着手中如同死狗一般的身影,季秋继续道:

“你以为我将傅元集打成这副模样,是因为我要保辛幼安?”

“大错特错!”

“你既是他的义父,又亲自教他习武,那为何不教教此子如何做人?!”

“能入我鄂王军的骁将,不谈为人品性该有多么高尚,但最起码的,也不应借着身份之便,于大庭广众之下,欺压市井平民!”

“你看看你这义子像什么样子!”

面对着傅煜的怒声质问,季秋毫不示弱,甚至直接反客为主,句句直戳人心:

“本世子游历玄州府,亲眼所见你这义子鱼肉乡里,于酒楼赊账十数次,次次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从来未提过给予银钱,害得人家是敢怒不敢言!”

“出身傅府,又领军饷,莫说是些许银钱,就连修行平素所需的资粮,他又岂能缺少?”

“那些银钱就算日积月累,已达一百多两,又岂能影响他分毫?九牛一毛都不愿拔,还仗着自己权势为非作歹...”

“你亲自来说,他傅元集是不是该打,是不是该罚?!”

说完,季秋手腕发力,将这近两百斤的重担轻松提起,随后重重一掷,直接便将其砸在了傅煜的脚边上,溅起了一阵水花!

而听着季秋振聋发聩的质问耳语,傅煜听完后,顿时面色阴晴不定。

他抿着唇,眼神冷漠的看着哀嚎着的傅元集,语气沉重的询问:

“是否确有此事?”

自己收下的义子,对于其性情,傅煜自是最为了解。

季秋不过方才开口,他便已是信了几分。

待到他看着傅元集重伤傍身,支支吾吾半晌都未说出话来后,当即了然于胸,继而怒极,随后一脚踹出,便将其踢到了一边,口中怒声斥责:

“混账东西!”

“枉费本帅如此费尽心思培养与你,你就是这么出去丢我傅府的脸面!”

胸膛起伏间,看着越发凄惨,满身湿透的傅元集,傅煜这才缓缓侧过头来,看着目视与他,默然不语的季秋,平静又问:

“如此处置,世子可满意?”

“我这义子品行,我自是知晓,若如此处罚还不够,那么事后我当叫其负荆请罪,带着十倍银钱,去偿还那酒楼赊账,以儆效尤!”

一脚踹出,暗含劲力。

知晓理亏,对待自己的义子,都能下这般狠手。

到底是从死人堆里摸滚打爬出来的,就是果决。

季秋眼神透出凛然,继而缓缓道:

“若真能如此,却是够了。”

他的话语刚落,对面的紫衣中年便点了点头:

“那便好。”

“这孽子能得到世子的谅解,也是他的造化。”

“之后,咱们就来论一论这辛幼安吧。”

傅煜紫衣宽袖,于风雨交加之中猎猎作响,雨水不过方一落下,便被他浑身气血尽皆蒸干。

“我傅煜一生南征北战,大义子傅元朔常年伴我左右,无论事出起因如何,他,不能白死。”

这紫衣中年加重了语气。

随后,傅煜目视握住剑柄的辛幼安,下一刻目光之中带着凶意。

事已至此,已是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今日若是不办了这辛幼安,那一来他的威名就将毁于一旦,二来也无法驾驭亲信部众。

再加上卸任背嵬军统帅时日已久,若是再传出去此事,他傅煜就将根基尽失!

想到这里,傅煜扫了眼季秋后,不由暗道了一声可惜。

今日过去,鄂王府上下与他离心离德,已成定局。

无论斩不斩辛幼安,都是一样。

玄州与这鄂王境内,是不能再呆了。

“斩了这辛幼安,便着手准备联系大元四王三圣之一的北渊王,那辛幼安斩了他麾下骁将,正值其怒火中烧之时。”

“眼下纵使岳宏图力挽狂澜,战力无双,可这北境势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那北元天可汗当真能压服四王三圣之中的另外几位,南燕又岂能抗衡!”

“更莫说,如今鄂王与南燕闹翻,二者呈如今僵持之状了。”

“示好南燕,岂能有投效北元来的安稳!”

心中定计,傅煜眸中随即露出果决。

“所以世子。”

“你身畔这北境之人,必须为我儿陪葬!”

“今日谁来,都不好使!”

傅煜一声重喝罢了,顿时捏掌作拳,气血如狼烟挥毫。

臂膀筋肉虬结,威力惊人,蕴藏恐怖神威,直接向着辛幼安,便如同流星坠日般,径直砸下!

“死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长河落日,一枪压下万般尘! 玄州府衙,乱象一触即发!

“傅煜,速速罢手!”

“此地乃是我玄州府衙,你早已非是背嵬军统帅,焉能如此?!”

景休看着一言不合直接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要擒杀辛幼安的傅煜,顿时震怒!

下一刻,他的念头于虚空凝为气剑,那澎湃的浩荡文气丝毫不惧傅煜的气血武道,当即抬手一挥,破开雨幕,就要将其拦下。

可谁知,傅煜却是狂笑一声,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景休,你少拿一府府尊之名来压我!”

“就算是小世子亲自开口,今日我也定要将这杀了我儿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定斩不饶!”

“得罪了小世子,事后若有怪罪,我傅煜一并担之!”

卡察卡察!

空气雨水,都被这迸发而出的拳风崩碎,粉碎为了真空!

肉身横炼圆满,以三十六穴窍为核心,沟通天地,便是金刚大成!

到了这般地步,武道已不再只局限于气血劲力,同时甚至能内行周天,聚拢天地之力,施展万般威能!

再进一步,就是打通身躯之中的天地二桥,以人力媲美神圣,成为人中圣者的天象武圣之尊!

而傅煜距离此境,只差了最后一步!

所以他自持武功,当有统筹全场,压服一切之能!

借着傅元朔之名,哪怕他今日将辛幼安斩于此地,鄂王世子又岂能说出些什么?

至多,也不过就是搬出来他父亲的威名,前来震慑敲打他一番罢了!

可那又如何?

斩了这辛幼安,下一步傅煜就准备奔赴关外,摇身一变投效北境,为元土之将,鄂王府的命令,又岂能干涉他分毫?

所以此时,他已是无所畏惧!

见得那纯阳念头显化实质,自四面八方向他肉身施压而来,使得本来劲力澎湃的身躯,如同陷入泥泞沼泽般,一身实力受制,傅煜拧眉:

“景休,你论及文脉修行,距离着书立传,号曰诸子的布道之境,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焉能拦我?!”

彭!

挣脱枷锁束缚,看着那漫天文气形成的气剑,傅煜本来束发之冠,发丝顿时散开!

再往后,两只刚勐无匹的拳头悍然砸出,已至辛幼安面门之前!

唰!

长剑划出金光,那身着布衣的青年,早就做好了准备。

“世子爷勿要难做。”

“此事既因辛某而起,那也自也当从辛某而终!”

待到他感受到那拳头轰开了虚空,打出拳道真意,几乎是他生平仅见之高手后,眉目凝重,但也傲骨铮铮,半步未退!

铛铛铛!

一柄青锋,于其手中舞动,缕缕精纯剑气,论及造诣意境虽稍显稚嫩,但却未必输于那浩浩荡荡的拳道真意,反而犹有胜之!

无色剑罡萦绕于三尺长剑之上,锐气直冲云霄!

转眼之后!

一剑!

两剑!

几息时间未过,二人就已是交手了数个回合!

那漫天哗啦落下的磅礴大雨,一旦落于这二人身躯数丈之间,陡然便被震散开来,飞溅四散!

场面一时激烈!

景休出手,辛幼安出手,二人攻势之下,傅煜却仍是不落下风,反而以一人之力,武道大开大合间,隐隐将二人攻势尽皆压制了下来!

这就是金刚大成,足以媲美道基假丹之境的威能!

不到此境,确实难以体会其中之强大!

哪怕出手二人,一者文道造诣深厚,另一人更是文武双修,乃人中之龙。

但作为他们的对手,自血海滔天之中拼杀出来的傅煜而言。

他们二人,还远赢不了他!

激烈的交锋碰撞,叫偌大玄州府衙摇摇欲坠。

诸多官吏靠的较远,提心吊胆,有些人则出了府衙,前去门外维持状况,莫要叫得闲人靠近,以免误伤无辜。

然而待到战局落在季秋眼中后。

不谈其他人震惊的目光,这白衣道人却只是轻笑一声,语气随即低声自语:

“就只能做到这般地步了么?”

他的眼神看着那双拳横推,一招一式饱含杀意,压着辛幼安与景休神念的傅煜,感受着他透漏出来的气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随后,季秋不再言语,只是昂首踏前,五指一张,有吸力自其掌心升起。

那不远处兵器架上,一柄铁枪与此同时,微微晃动。

随着季秋手掌张开的方向,‘唰’的一声便迅速飞来,穿过雨幕,被其赫然握于只掌之间!

铛啷啷!

丈二长枪开锋,微微晃动间,季秋摆出架势,眼神平和,随后手中噼里啪啦有电光闪烁,如一条雷龙盘旋升腾。

随着他手掌自枪柄直至枪尖抚摸而过,将神霄之雷,附着于大枪表面。

下一刻季秋身形如蛟龙出海,瞬息踏步而出!

枪下电光涌动,如万般星辰辉光洒下,杀机汹涌毕露!

随即年轻道人执手中长枪,一声轻喝,好似能压塌一轮大日一般,向着正在激战的傅煜,直接一枪压下!

岳家大枪,杀招,长河落日!

气吞六合八荒,枪出之时,一枪压下万般尘,哪怕是一轮大日,也难以撄其锋芒!

六合神枪多变化,独战军中万将愁!

鄂王岳宏图南征北战的真传枪法,时至今日早已被季秋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再加上登峰造极般的神霄五雷...

哪怕傅煜金刚大成,实力浑厚不已。

但有了景休与辛幼安两人的牵制,随着季秋这一式‘长河落日’扫出,只是片刻,他的心头之间便涌起了万般危机!

“嗯?”

傅煜发丝散乱间,双拳横扫无双,微微侧眸,只是惊鸿一瞥,却已不禁童孔微缩起来。

他...好似看到了一轮大日如斜阳般,即将坠落!

“岳家枪的长河落日?”

“竟能练到如此境地?!”

“这小子才练枪几年!”

傅煜不是季秋,更不晓得追本朔源法这等逆天之术。

在他的眼中,哪怕是耗尽几十个春秋,都未必能练成出神入化之境的枪法,此刻在季秋手中之间产生。

这种震撼,无疑是叫他的心情百般复杂。

但没有犹豫的时间。

几乎只在他反应过来的下一秒,携带浩荡雷光的长枪横扫,便将他直接扫退数步不止!

同时其上夹杂着的雷光宛如雷龙,脱枪而出,与那后方布衣青年瞅准机会一同噼出的剑气,共同攻杀而来!

随着景休念头聚集,再次镇压。

场面一度,主次易位!

三道攻势,将本来大占上风的傅煜,直接给压得没了脾气,已是节节败退,甚至连衣襟之上,都沾上了雨水,来不及再运气蒸干!

可想而知,情况究竟有多么紧迫。

金刚大成,也未必就能一直无敌!

术法武道通神,执一杆大枪,季秋也未必不能胜他!

“咳咳!”

重重咳嗽两声,傅煜眼神带着惊骇,连连退去十数步不止,胸膛起伏间,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位被他一直忽视,数年销声匿迹的鄂王世子...

竟这般强!

“到底是谁传他只喜读书,不慕武道?!”

“这枪法,若没个十几年寒暑,怎能练至如此!”

“谣传误我!”

若早知这世子如此强横,他傅煜又怎会如此定夺,谣言害人呐!

然而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远处天街有将领自玄州府城外,顶着磅礴大雨,骑着一匹赤炎驹一路疾驰,直至到了这玄州府衙,方才停下。

而到了之后,其环视全场,先是看向季秋,露出一抹出乎意料,随后半晌方才转移,望向了那一副狼狈模样的傅煜。

继而,缓缓开口:

“傅煜,我奉鄂王令,特地自岳州疾驰而来,前来问你一事。”

“半月之前,燕门关外,你是否与元土北渊王,有所联系?!”

(ps:今天在签约作者群,跟一个笨比作者对线去了,竟然有人在签约群里公然支持盗版,太离谱了,气!我一直觉得盗版就是对作者和付费读者的一种侮辱,不由自主的就喷了好久...)

(后来编辑冒泡,把这种人t了,大快人心!)

(然后就11点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斩处奸邪正清明!(6K大章,求订阅!) 当此时,风雨皆停歇。

那身背一柄长枪,骑跨赤炎驹的武将,按住马首一跃而下,随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这玄州府衙的大门之外。

他看着退至门槛处,气息略有不平的傅煜,口中一边说着,一边又想起了方才看到的一幕,眸中不禁透露出了些许惊奇。

数载不见,他们鄂王府的小世子,一身武功竟能修至如此?

要知道,傅煜可是金刚身大成!

景休乃是文脉大修,又有那持剑的青年从旁协助,三人联手能将傅煜给压制住…

季秋这一手出神入化般的枪法,在他眼中可谓是居功甚伟!

起码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张将军!”

在见到那骑着赤炎驹,一路自玄州城外策马奔腾,到了这玄州府衙门,便直逼傅煜而来的身影。

季秋定睛一看,却是并不陌生,甚至可谓是熟悉至极。

此人正是鄂王岳宏图的亲信,也是五年之前千里走单骑,亲自一人一枪护持他与赵紫琼,去往紫霄观修炼气之术的张宪!

鄂王军麾下有八部众,每一部统帅都是人中翘楚,于这其中委以重任的,有是起于微末者,也有半路投诚者,或是像傅煜这样望风归附的,堪称是各类皆有。

但要说岳宏图最为倚重的,却还是张宪!

此人与他一同自草莽崛起,算是最开始的患难之交,一生南征北战之下,可谓是相交莫逆!

像是鄂王岳宏图一身的武功,比如庚金不灭体与岳家大枪,张宪便都得了真传。

其一直随侍于岳宏图左右,堪称鄂王军副帅,身份地位比之八部统帅,都要高出一头!

见到这位亲自前来玄州城,且还是单刀直入,直接就质问上了傅煜,还无视了他与景休等人的出手,季秋一时不由惊诧。

【张宪】

【生于南燕淮河两岸,家境贫寒,性子温和信奉忠义,少年时结识鄂王岳宏图,被其人格魅力所折服,随其麾下,练岳家枪,十年寒暑后,二人从军,时值南燕孱弱,北境势大,一路转战淮河,战功赫赫,初露峥嵘!】

【后二十年沉浮间,与岳宏图平定南燕军乱,向北挺进旧日土,随军北伐,大破北元,雄踞六州,后因鄂王陨落,毅然起兵挺近燕赵,被长生教主千里飞剑枭去首级,含怒陨落。】

【模拟评价:铮铮铁骨,世所罕见!】

这是季秋推演而出,有关于张宪一生的命数轨迹。

对于他们鄂王府一脉而言,这位与岳宏图一同崛起的旧日同袍,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随着这一世逆天改命,原本的进程轨迹,都已经被季秋这只小小的蝴蝶,给全盘打乱了起来。

本来应该陨落的人未曾陨落,眼下仍然虎视天下,本来应彻底消亡的龙女,也随着他的到来,改变了一生的命数。

而影响更大的,则是这天下的变局。

北元、南燕、鄂王府夹在中间,五年前的那场变动,让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形势已经彻底逆转。

也正因如此,季秋才对张宪此次前来,越发好奇。

这位怎得突然前来?

就在季秋心里疑问之时,下一刻,他便有了答桉。

张宪见到季秋发问,又看见了正欲开口的玄州府尊景休,当下拱了拱手,抬眼笑道:

“小世子,好久不见!”

“还有景府尊,近来本将经常听岳王提起过你,政绩做得不错,堪为牧守一方的知州府主。”

“你们之间的争斗,本将来时远远观望,又从官吏口中打听了一二,也算是有了些了解。”

说到这里,张宪看着一直未曾出声,只沉默不言的辛幼安,沉吟片刻,又道:

“北境来的?”

“文气,武功,都不差,是个有脾性的。”

“正如小世子的态度一样,我鄂王府对于一切有志于斩尽元狗,叫得山河一统,承认人族正统的同道,都是欢迎之至!”

“这次,算是一次意外,本将名为张宪,乃是岳帅副将,算是能代他口谕,给你承诺。”

“如今日之事,以后必将不会再犯!”

他的言语恳切,又带着几分斩钉截铁,完全不似作伪。

客套完后,张宪这才继续盯着方才马上一声喝问后,直到了现在,面上仍然还是阴晴不定,不知心中在作何感想的傅煜,又冷声道:

“傅煜,考虑清楚该如何回我了吗?”

张宪自背后取下大枪,轻轻的抚摸着,无意之间,便将所有玄州府衙外的退路封锁。

那枪尖上的寒芒忽隐忽现,再加上风雨过后的微微凉气,使得他整个人都好似一杆挺直立起的大枪一般,冰冷间带着寒意,且锋芒毕露。

论及武道以及对于岳家枪法的造诣,或许张宪不如岳宏图,未曾达到那登峰造极般的境界。

但就算季秋以追本朔源法日日感悟,五年时间将岳家枪练习的出神入化,可与张宪相比起来,其实还是有些相形见绌了。

就比如眼下这汉子只不过是站在这里。

但他身上蔓延出来的那股子枪道真意,已经是在不知不觉间,便影响到了所有在场之人的心神!

武道真意直通天地,练武练枪练到了此等境地,他若不死,他日必将有望封武圣名,迈入天象之境!

感受到那聚焦于自己身上的目光,傅煜心中不由有阵阵压力袭来。

他盯着张宪取枪擦拭着的模样,紧紧握拳:

“此言何意?”

“本帅自从卸任背嵬军统帅之后,始终赋闲于这玄州府内,潜心钻研武艺,以期有朝一日再度被鄂王启用,继续随他南征北战!”

“我,又岂能与那北元的四王三圣之一有所勾结?”

“张宪,你此言简直荒谬!”

四王三圣,代表着的是北境最强大的七名主宰者。

他们虽名义上隶属于北元一朝,但实则各有各的领土,算是割据一方,算不上一条心。

只不过都在其中最强的那位王,也就是北元天可汗,那尊半人半妖的领袖统御下,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罢了。

实则北境之间,争斗也从未划上过休止符号。

当然,其实在近十年前,北元也并非只有四王三圣,而是四王四圣,号称八尊天灾级数的高手,叫得本就势弱的南燕雪上加霜!

但随着鄂王府占据这六州六府之后。

那原本称圣名的一尊妖魔之主,以及坐镇于六州之内的一处有金丹大能坐镇的邪派道脉,到了今日,早就在岳宏图的拳道与枪道之下,彻底化作了飞灰。

连地盘,都重新划归到了南燕所属。

至于张宪所指的那北渊王,则是燕门关外,一尊成了妖魔名号搅动天下风雨,已有三百年的封王强者!

北元乃是以北境蛮夷,与各山妖王为贵族所统治,从上到下的修行法,除却锤炼武道外,更有修持妖魔身,融合妖魔血的说法。

而正统的纯血人族,则被他们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视为最低等最卑贱的两脚羊!

如是辛幼安的祖父等通晓文法,识文断字可管理一方还好。

像是普通的平民黔首,被活活抽死都是命该如此!

是以,这些家伙修行的越是高深,就越不能再被称作为人,于南燕的正统人族口中,那些人不过只是一些蛮夷,半妖罢了!

在天地通道尚能开启,还能沟通外界天地时,此界本是道法昌盛,人道显威,若非道消魔长,邪魔道脉趁着莫大变故起事,将曾经的正道诸宗屠戮殆尽。

眼下世道,也未必能沦落到今日这种天翻地覆般的境况。

北渊王乃是北境一十八州修妖魔道的封王强者,统御三州之地,渝州燕门关,隔开了两地,像是季秋斩黑蛇那处村落,其实就是属于北元的渝州。

两者之间,一旦发起战事,那就将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傅煜,与北元有所勾结?

季秋眸子一凝,只觉此事虽是出乎意料之外,但实则又在情理之中。

此人前半生虽确实勇武,不然不可能得他父王看重,委以重任,但其骨子里的性格,却是不折不扣的赌徒一枚!

待到赌出了地位,赌出了权柄之后,为保自己位格不失,他确实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暗中与南燕暗通款曲是这样,随着季秋将此事有意无意告知岳宏图,待他查明之后将背嵬军从其手中取走,令其赋闲于玄州城后,季秋就不信,他真能老实!

果然,辛幼安之事,便是证据!

为何一尊金刚大成,曾统御八部之一的统帅,要去为难一个区区无名小辈?

还不是因为,有人下了大筹码,大价钱!

季秋于渝州之时,是确确实实听说过辛幼安的名声与威望的,也是真晓得北渊王为何需要他的头颅,来向下属示威。

就是因为,他的威望太甚!

眼下傅煜毫无道理就要取其性命,还不惜搭上了自己悉心培养的大义子,再加上张宪千里疾驰赶赴而来,所道出的这一番话语。

季秋自己,已是脑补出了一条线索脉络。

傅煜是要借着辛幼安的命,去跟北渊王搭上线,就如自己模拟轨迹之中,此人投奔南燕最终获封忠勇侯,是一个道理!

果然,哪怕如今情况已跟模拟之中完全不同。

可这人的性情啊...

终究还是难以改变。

“荒谬吗...?”

场上,看着怒目相视,一派大义凛然模样的傅煜,张宪口中琢磨着这句话,半晌摇了摇头。

“傅煜,你随着鄂王爷左右征战,待的时间虽未有我久,但也不算短了。”

“你觉得,王爷他说过没有把握的话么?”

张宪提着枪,眸中怒其不争,又带着几分错看与鄙夷:

“当年将你下放于这玄州府赋闲,是因你与燕赵朝廷勾结,与新皇联络,公然将我六州六府之部署,一应告知!”

“然就是这般,鄂王爷都没取你性命,而是放你来玄州,保你名声不坠。”

“他期间给过你无数次机会。”

“你以为,为何王爷一直都未曾启用于你?”

“若不是你一意孤行,示好南燕之后来这北玄州,又想要搭上北元的线,他焉能不用于你!”

枪尖抬起,直指着眼前神情错愕的紫衣中年,张宪冷冷道:

“王爷此次命我,若你坦言相告,便只废你金刚躯,放你自由。”

“但若开口之后还抵死不从...”

“当斩不饶!”

“事到如今,还不醒悟?!”

一声大喝,震耳欲聋!

而傅煜听闻后,身躯顿时一颤,有些摇摇欲坠。

不过到底是见识过大场面的,饶是如此,也没有露出怯弱与惧意,仍是针锋相对:

“张宪,这些话的,当真是你从鄂王口中所听,而非是你个人胡编乱造?!”

“我傅煜一生征战,清清白白,除却此次为了审判这北境之人焦躁了些,从未与北境有所联络!”

“这么大一顶帽子,你缘何能直接扣在我头上!”

傅煜言辞激烈,抵死不从。

而张宪也没与他多废话,冷哼一声从胸口掏出一道卷轴,便直接抛给了他: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卷轴是否熟悉?!”

啪嗒!

一声重物摔落的动静响出。

张宪投出卷轴,于半空中抛飞而起,只不过那数丈开外的傅煜,并没有伸手去接。

此时,看到这份卷轴的他,身躯如同泥塑一般,久久未动,面上带着惊愕,又有些不信。

良久,他这才将那原本的怒气与冤屈收敛,嗓音逐渐变得低沉,甚至有些沙哑起来:

“这卷轴,为何会在你手中?”

他的指骨,捏的紧紧作响,心中已是有了计较。

见此,张宪却是笑了:

“怎么,是不是没有想到,你勾结北元的证据,竟是你最为器重的义子,亲自奉给鄂王所知的?”

“你可能不晓得,这么多年下来,你仅剩的这三位义子,除却老大傅元朔,老小傅元集外,最成器的那一位,也是对你投效北元最不耻的!”

“你的三子傅元宁亲口说过,他宁愿你背弃鄂王投效燕赵,也不想看到你放弃家国,投靠北元为一走狗!”

“所以,他将你联络北渊王的一份重要卷轴,亲自送予了鄂王知晓。”

“傅煜,如此证据,可够?!”

“如若不够,今日待到本将废你修为,将你带至岳州亲自面见你那义子,叫你二人当面对峙,你看如何!”

长枪锋芒显,张宪沉痛斥责,语气略带嘲讽。

而傅煜则闭了闭眼,良久舒了口气,语气这才讥讽道:

“终日打雁,不想竟被雁啄。”

“那小儿,懂得什么...”

“枉我这般信任于他,没想到最后出了问题的,竟是他?”

“何其可笑!”

想当年,代傅煜游走于南燕之人,就是他这三义子傅元宁,此子能文擅武,可谓是他仅有的亲信。

却不想来到玄州之后,其表面替他联络北元,事后不声不响竟出了趟远门,将所有事情都捅到了鄂王那里!

这,岂非是置自己于死地!

“大逆不道,当真是大逆不道...”

此时,傅煜也不想再掩饰了,他瞥了眼自己府上的管家与咳血重创的傅元集,双拳捏紧:

“既如此,知道了便知道了吧。”

“不外呼便是,手底见真章!”

“想带我去见鄂王?”

“除非本帅死!”

方才受到季秋枪道造成的些许创伤,此刻已是平复了七七八八。

眼下剧烈的劲风萦绕在傅煜的指掌之间,一道掌印自其手中脱出,向着偌大府衙四方轰去!

随后,傅煜当即夺路而逃!

然而,他哪里走得掉!

张宪等得就是这个时候,只见其手中一杆长枪嗡鸣,撕扯的空气震颤,当枪杆脱出,气流呼啸之时,方圆十数丈内的天地,好似都被他所影响!

这是,‘神’的力量!

天象武圣,打通天地二桥,可操纵天地伟力,但在那之前,还有最难的一道关卡,那就是领悟‘神’意!

所谓神意,指的就是武道真意与自己的精神结合,所绽放而出,能够影响现实却又超脱于现实的一种神秘力量!

那是比修成文心的文士,所激发而出的纯阳念头,还要更加纯粹的能力!

神意,可以由虚化实,影响现实!

因此武夫虽寿元短暂,但与之相比,却冠得了同境无敌之称,能否胜却百般手段的炼气大家不好说,但论斩除妖魔,却是一等一的强悍!

一枪打出,气流翻滚神意化实,岳家枪两式杀招,同时在其手中展现!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观其枪法,彷若于广阔无垠的沙漠之中,见得了孤烟直上云霄,又有一轮烈阳冉冉而生。

饶是傅煜,也不禁被神念影响,愣了愣神。

沉浸于其中,不由自主体会那股寂寥与高绝之感,还未回神,就见得一柄长枪刺破虚空!

噗嗤!

右肩部位,瞬间被洞穿开来,鲜血淋漓!

“神意,你竟领悟了神意!”

惊愕过后,傅煜抵在墙边上,看着守住门槛,一步都不会叫他走脱的张宪,良久后才不由悲凉一笑:

“也是,作为岳王最信任的亲信,日日夜夜受他指点,哪怕是最难领悟的神意,又岂能拦得住你呢...”

他目视一圈,稍稍在季秋身前停顿了下,半刻才转移。

哪怕是想要以这小世子为威胁,自己恐怕都做不到。

实在是,拿不下啊!

若是张宪没来,或许自己纵使斩不掉那辛幼安,也绝不会沦落到这等局面。

但眼下...已是回天乏术。

回天乏术!

“罢了罢了!”

“今日终究难逃一死,是我输了!”

捂住右边肩膀,傅煜闭上眸子,只轻声道:

“成王败寇,胜败乃兵家常事。”

“我傅煜赌了一辈子,跟鄂王是赌赢了,只是后续出了差错。”

“但如果重来,我还是会这般去赌。”

“张宪,你看今日鄂王风光,他来日又岂能继续如此风光?”

“北元南燕,哪个底蕴不比鄂王府厚,最终逐鹿天下的赢家,必是这二者,介时候天下之大,岂能有鄂王府的容身之地!”

被方才那劲力打入五脏六腑,十分力卸去了九成,自知大势已去的傅煜不再挣扎,而是语气激烈的陈述着,似乎是想要为自己开脱。

但就在他话语还没说完之际,有道身影却比谁都要快。

季秋握着那杆铁枪,看着傅煜死到临头还在胡言乱语,不知悔改,一时心头不由升起厌烦至极的心理。

人活着,至少不应该。

尤其是作为人,却背信弃义,还想去当狗!

白眼狼,终究喂不熟!

掌间运劲,一枪杀出!

季秋脱枪而起,只一步跨出便隆隆作响,似有雷光于其身躯之上游走闪动。

白衣身影一闪一迈,已至那紫衣中年面前。

这聚集了雷光的一杆长枪,随后只‘轰’的一声,直接连同枪尖,便贯穿了眼前之人的胸膛!

金刚之躯,也挡不住神霄五雷与风雷擎天的双重轰炸!

毕竟,他可不是搭起了天地二桥的天象武圣!

“聒噪!”

看着眼前墙壁染上血色,那身躯缓缓躺下,季秋将铁枪插在他胸膛正中,眉头皱着,拍了拍手。

“事在人为,总要去做。”

“我鄂王府行事,又岂容你来指点?”

“投效南燕,无外乎便是保全自身,可以理解,但是来到这玄州还想给北元当狗,无怪乎到了最后,连你自己的义子都想不帮你了!”

“众叛亲离,咎由自取!”

冷冷的吐出最后几句话。

季秋毫不拖泥带水的转头。

便宣告着这位曾经的背嵬军统帅,身败名裂,就此身亡!

只能说,好杀!

哪怕是此地的主事者,作为玄州府尊的景休,亦或者千里迢迢千里擒拿傅煜的张宪,都没说什么。

毕竟于情于理,鄂王府对于傅煜曾建立过的功劳,都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是他自己到头来不珍惜,自己走向了毁灭,正如季秋所言一般。

咎由自取!

府衙内一波三折的场景,都落入了敖景那双幽蓝色的眸子之中。

心理年龄不过几岁的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局面。

不过与生俱来的传承记忆,却是叫她很快就理解了这种行为。

也晓得了,什么叫做...

人心险恶。

(ps:二章合一,6K字。)

第一百九十九章 重回故里,故人依旧,不复模拟破败景!(5K大章求订阅!) 玄州府,府衙之中。

傅煜身躯被一柄长枪贯穿,彻底陨落。

即使修成了金刚大成,但他与张宪之间的差距,却也不止是一星半点。

被神意压制,又被张宪一枪重创,再接上季秋动用神霄之雷以出神入化之枪袭杀而来,哪怕其运气抵御,也终究没有拦截得住。

傅煜倒了。

而与他一同到来的老管家,面上不禁露出了悲切之色,但将傅元集扶起后,二人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形势突变,主动之权,已经不在自己一方。

张宪看到季秋如此果决,讶然之色不禁溢于言表。

想当年,他们鄂王府的这位小世子性情温润,公子如玉,可没有这般杀伐果断。

但在眼下这个世道,豺狼虎豹相邻,能保持这等果断的性情,无疑是种幸事。

念及至此,张宪改变了想法,准备将善后之事交予季秋,看看他会如何处置。

“小世子枪法通神,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眼下既傅煜已经伏诛,不知后事如何处理?”

张宪拱了拱手。

而季秋闻得此言,退后两步,抬首瞥了眼傅元集,又看向张宪,道:

“这些东西,张将军来时就已有了定计,又何须问询于我呢?”

“若叫我来判断,那傅府从今往后,应是烟消云散了。”

话语落罢,场中人皆是未曾意外,而傅元集与那老管家则是面色苍白,如丧考妣。

张宪见得季秋将话头又引了过来,失笑一下也未多说什么,便道:

“确是如此。”

“傅煜意图投向北境,光此一点,哪怕是往前功勋卓着,也难以弥补。”

“从今往后,玄州傅府,便不复存在了,至于傅煜的尸首...”

“按照王爷的话,若是失手之下出了意外,那就随意寻处陵园葬下吧,好歹也是曾经共同征战的袍泽,哪怕其对我不仁,也终究不能叫他曝尸荒野。”

三言两语,已是定下决断。

到了最后,商量完毕。

那身穿白衣的年轻道人,又联想起了之前于酒楼之间发生的一幕,于是末了,更是严肃的填补了一句:

“对了,查封傅府时,记得叫傅元集将赊欠于外的债,都尽皆还上。”

“不然这名声,岂能由我鄂王军来背?”

季秋衣衫猎猎,背着双手,哪怕只是不经意间发生的小事,却仍是记在了心里。

而他这般话语落在了傅元集的耳中时,顿时叫得他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雪上加霜起来,再没了以往的骄纵跋扈,良久才诺诺开口,道了一声:

“...世子爷的话,我记着了。”

一场喧嚣,终归于平静。

遍地狼藉处,玄州府尊景休却是稳中不乱,指示着麾下的官吏处理着局面。

而辛幼安与张宪,通过气后,对着季秋感激不已,好一番寒暄,才随着张宪赶赴岳州,准备觐见鄂王,商讨投效大事。

至于季秋,虽是准备去寻补天派所在,但在那之前,却也还是先回一趟鄂王府为好。

毕竟时隔五载。

与曾经文字模拟之中,那副放眼望去皆踌躇,只得荒凉四顾的局面,早已是天翻地覆,再不相同。

不论别的,只单言岳宏图武道擎天,屹立不倒,雄踞六州六府,虎视天下,仅凭此点,天下间又有谁能压得住季秋否?

...

半月后,岳州。

青年策马,入得府城,重新回到了此世生活十数载的王府之前。

见得那悬挂鄂王牌匾的府邸,故地重游,故人依旧。

已再不是模拟之中,物是人非事事休,只余下一片苍凉的破败府邸了。

踏入这座恢弘大气,充满古韵的府邸。

早已便有王府之人上来迎接,将季秋这位阔别已久的小世子,一路迎了进去。

而跟随在他身畔的敖景,规规矩矩的,一路打量着王府的建筑,面上带着好奇。

回廊两侧,花草布置一应俱全,又有假山清水代为装饰,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但却极尽奢华内敛。

出世也有了段时间,敖景跟在季秋身边一路从渝州边关,过玄州至岳州,踏遍数州之地,对于人世间也有了不少见识。

但像是这般大气的府邸,却还是第一次见。

比之那玄州府的府城衙门,也显得更加气派了不少。

“这就是你家啊?”

她瞪大幽蓝色的眸子,不停打量着。

待到季秋含笑颔首后,敖景又将其与记忆之中的龙族水宫稍稍对比过后,这才暗下决心。

往后有机会了,待到离开,她也要寻一处地方,建一处豪华的行宫。

嗯...

起码不能比这鄂王府差才是,也要这么气派!

就在敖景正思索间。

季秋的前方,出现了道气质温和,身材高大的身影。

“父王。”

看到那阔别数载未见,如今也并无意外发生的身影,季秋稍有意动。

随后,便见得那来者哈哈大笑,走上前来拍了怕他的肩膀,且四下不住的打量着眼前的白衣道人,不由频频点头:

“不错不错,壮实许多了。”

“比之走的时候那一身弱不禁风的书卷气,眼下你可谓是成长不少。”

说完,鄂王岳宏图背着手,略有些嘘嘘。

时间如流水,一晃已经过了五载。

五年时间风云变化,天下形势越发严峻,而他这个唯一的嫡子,幸而没有叫他失望,时至如今竟能在短短五年之内,成就武道金刚身,且还在炼气之道上,证得了大道之基!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岳宏图是惊诧不已的。

毕竟,那可是炼气的道基境,与武夫成就金刚,其中难度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当人年过四十开始,若不能成就无漏之躯,锁住浑身上下的气血与劲力,那么往后开辟穴窍,突破金刚的可能性,便会越发降低。

而身怀灵体的炼气士则恰恰相反,能在这个岁数前成就道基之境,那在百余年前正道诸宗内,都是可以为一脉真传,得授真法,有望龙虎交汇结成金丹的!

现在有人跟岳宏图说,他的儿子是人中翘楚,未来成就将会不逊于他。

那么哪怕如今位极人臣,主一地沉浮,作为鄂王的岳宏图,其实对此,还是会发自内心,打心眼里高兴。

毕竟,谁人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之前在玄州发生的事情,我都听张宪寄来的信件叙说过了,做得果决,有本王三分风采!”

“看来这么些年,你确实在紫霄观处学到了东西,待到下次见着清微子,本王确实要好好谢一谢他。”

“当年你不过提及了傅煜一句,本王虽是记在了心里,但也没想到特地留意之后,曾经跟随我征战多年的宿将,竟会是这般性情。”

“哼,得亏你在玄州没有出什么意外,不然就算他能逃得出我鄂王府六州统御之地,本王也当亲自打上北境,将他首级提来,为你出气!”

在提及傅煜背德离心之时,岳宏图眸中闪过暗然,随后待到事情牵扯到了季秋时,他的语气之中,又掺杂了几分威严与霸气。

那其中拳拳护犊之心,可谓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岳宏图与季秋多年未见,自然是有不少的话语,都想要对着这个嫡子诉说。

正待他想要带着季秋走进内院时。

岳宏图此时,终于注意到了跟在季秋身后,一直缄默不言的小姑娘。

看见这童孔发丝都与常人有异的敖景,他的眼神先是有些古怪,想要说些什么。

但后以神念仔细察觉了片刻,一双童孔却不由为之一缩:

“等等。”

“这位小姑娘...”

“你是从何处带来的?”

岳宏图的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这女孩生的粉凋玉琢,身披青金色的衣裙,看上去矮矮小小,没甚威胁。

但透过表象,直窥内在,以岳宏图人间武圣的修为造诣,他几乎一眼过去,便看见了其中不同寻常之处!

首先,这小姑娘不是人,是一只妖!

再其次...

岳宏图,也不是没有斩杀过妖魔。

但是以他纵横半生,领兵南征北战的眼界来看...

他这一生所见识过的无数妖类,与眼前这小姑娘相比,只单从威压与血脉之上来判别,却都是相形见绌了起来。

其中,哪怕是被他镇压于一柄长枪之下,曾封王封圣号称雄霸一方的大妖大魔,也不例外!

自家这孩子,不是去紫霄观修道五载么?

是从哪里带来的这等人物!

似是看出了岳宏图心中的震惊,于是紧接着季秋便道:

“她叫敖景,于渝州江海出世,出身真龙一脉。”

“眼下与我缔结神魂契约,共同游历世间。”

说完,季秋侧着身子,示意敖景上前。

小姑娘看着眼前浑身上下,都透漏着浓浓危险之感的高大男子,虽有些戒备,但听到季秋称其为父王后,也没有表现出敌意。

只学着季秋的模样,规规矩矩的上前低语:

“敖景,见过鄂王。”

说完,她便不再多言。

但岳宏图显然并不计较这些。

他还未曾从季秋的介绍之中缓过神来,哪怕敖景已经开口,此时的岳宏图依旧面带错愕。

真龙种!

自从此域通往外界的屏障出现,通道关闭之后,像是这种只有传闻神话记载里,才会诞生出的妖类王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听说过了。

哪怕是次一等的蛟龙,都是世所罕见,从未听闻!

更何况...

是一只真龙?

喉咙轻微颤动了下,片刻后岳宏图盯着神情自若,好似平常的季秋,这才开口:

“你...”

“先进来再说吧。”

站在院子前,岳宏图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就带着季秋走进了他曾经居住的院子。

不过纵使没有多言。

季秋也仍能感受得到,岳宏图隐藏在话语之中的那股子惊叹。

缔结神魂契约,对于人族与妖族来讲,要么是生死大敌,要么便是至交好友。

而眼前这个,很明显是后者。

对于季秋出门修行五载,回来就能带回一只真龙的行为,岳宏图着实震惊的不轻。

这就算比之他年轻之时跌宕起伏的经历,怕是都不逞多让了罢!

入了院落,曾经种下的梧桐海棠,到了花开的季节。

一时间,满院馨香。

看着纷飞落下的洁白花瓣,以及那一眼望去便整洁如旧,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打理的院中陈设,季秋本来漂浮不定的心境,不由踏实了起来。

不谈其他,只这一世轮回。

岳宏图这位手掌大权,威压天下的南境鄂王,对他着实是费劲了心血。

大儒授课、庚金不灭体、岳家枪法、还有曾经的堂皇正道,紫霄观之传承。

偌大天下能享得如此之多优握待遇者,哪怕是类比王侯公卿之家,甚至出身贵胃者,也未必能有几个!

“您当年入得燕京,究竟遇到了什么状况?”

入了院落,季秋看着敖景的目光一瞬间就被那些花草树木吸引,也没管她,叫她自个儿前去观赏后,便对着岳宏图轻声询问。

而听了他的话语,岳宏图面上露出了几分追忆:

“当年啊...当年之事确实凶险,若不是有所准备,恐怕本王能不能回得来,都还在两说之间。”

“说起来还是得谢一谢那补天派的真人,你可有他联络方式?”

“若非是他,我鄂王府必遭大劫矣!”

岳宏图说得郑重。

至于白衣道人听后,不由心中失笑。

哪里有什么补天派的真人,还不就是为了叫你相信?

包括后面季秋展露而出的雷法,其实都不过是为了增添可信度而已。

索性结果没出什么大问题。

这便很好。

不过这些话,他当然不能直接告诉岳宏图,并非是怕什么,只是解释起来颇为费劲,又站不住脚。

想要圆上一个谎言,就势必需要用另一个谎言去弥补,这样遮掩起来,也着实麻烦。

于是季秋便开口谎称道:

“那位真人神魂传梦,其中手段就算时隔数载,到了今日我也琢磨不透,其虽传了我一二式雷法,但也没了后续消息。”

“想来就是游历至我岳州,所以萍水相逢之下,这才前来我鄂王府结一善缘罢,毕竟当今天下道消魔长,那燕京又是邪魔道依仗皇权,二者之间互有仇怨,也可以理解。”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

岳宏图听后,也不再深究,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便将当年形势,娓娓道了出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些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再加上如今修正统炼气法的高人早已凋零,见不到也实属正常。”

“至于燕京一行,说起来也算是把一切矛盾,都给彻底揭了开来。”

“曾经平定百余年前天倾之战的胜者,往昔被称作邪魔七道,眼下改为方外七宗的两大传承,长生教主、傀儡宗主亲自相继出世。”

“二者相约一道,入燕都皇城为新帝依仗,前者晋国师位,享香火供奉,后者掌控朝堂,替着新帝清除异己,偌大动静做得可谓是悄无声息。”

“若非本王听了那高人之言,请了横渠先生一道出山,这才有惊无险,不然单枪匹马之下,怕是真有可能一无所觉之间,便入了那九曲星罗屠薪阵。”

“到时候天地之力已去,仅凭肉身只身横战两大邪道之主,再加上一只千年古尸...”

“想来想去,怕是也只有殒命一条路可走了。”

一番话语之中,岳宏图尚还有些心有余季,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愤慨。

似乎是对于那燕赵新皇早已看透,所以彻底大失所望,不再听命。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当年岳宏图与横渠先生张子厚一道入皇城,搅动满城风雨,但因新皇坐镇气运中枢,又有依仗,所以哪怕二人实力通天,也没法奈何,最终只得退走。

不过,也正因二人此行,南燕剩下的一十二州,比之曾经模拟轨迹之中生出乱象,要早了整整近三十年。

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再加上各州州府之中的世家宗族,以及有些高人作祟,领兵大将统筹于外,听调不听宣,各州官吏,也基本不再入得京都,唯恐化作了他人傀儡而不自知。

一时间,新皇权柄交替,各处乱象陡生。

但因时间尚短的原因,表面之上,却也堪堪维持住了安稳。

不过季秋心知,大乱丛生,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个时候,像是徽太子后裔,也就是有着如今燕赵唯一正统继承人身份的赵紫琼,显得就尤为重要。

只要有她在,那么大义的名头就在,南燕各州天下便乱不了。

不过眼下,并不是她出世的合适时机。

季秋心中正思量间。

岳宏图紧接着道出的话语,却是引起了他极大的注意。

“对了,自从南燕生乱,本王曾与张先生讲过,小郡主在我鄂王府的庇佑下,未来在恰当的时机里,必将能重整山河,拨乱反正。”

“因此,他如今就在我岳州府城外的山庄定居,算是离了南燕之境。”

“你打小便喜读书,善修文,且在此道上也算是有着一些造诣。”

“要不要持我鄂王府的名头,去拜访一二?”

“想来张先生,应不会介意指点与你。”

感慨完后,岳宏图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由突发奇想道。

(ps:5K二合一,另外跟大家说个情况,不是我懒狗没有白天写,是我中午起来笔记本坏了...我快马加鞭整好时,都到了三点多了,紧赶慢赶才刚刚写完而已,看了看外面还是白天,应该赶上了QAQ)

第二百章 今世之道若不成,大不了来世再证!(5K5大章求订阅!) 听到岳宏图提及横渠先生张子厚,季秋自是意动。

作为南燕明面上唯一的一位文道三境,达到了布道境的大儒,此人一生成就无疑是一种传奇。

而他的经历,季秋也略有耳闻,若是能前去拜会,讨教一番,或许也可以让他停滞不进的文道境界,有所突破也说之不定。

“若能得见张先生,自是幸事。”

“但在那之前,父王,你如何看待辛幼安此人?”

季秋自玄州回归,并未与快马加鞭的张宪与辛幼安同行。

是以二人早在日前,就拜会过了岳宏图。

而季秋回归王府之时。

与收拾整齐,正欲离去去往关外,重整义军南下而来,投效鄂王军的辛幼安,刚好擦肩而过。

毕竟是自己力保举荐之人,具体情况,还是需要仔细了解一下的。

听到年轻道人挑起的话语,岳宏图眸中有赞赏之色一闪而过:

“不错的年轻人,有血性有志气,是难得一见的少年俊才。”

“为父善作词赋,半生征战佳作颇多,然此子论及词赋造诣,相较于我却是更有前途,且所作之词大气磅礴,又兼武道修持也非是凡俗,实属难得。”

“幸得其偶然遇到无双你,不然此等人物若是殒命于傅煜手中,才是我鄂王军的大不幸!”

“若叫我给道评价,那么再过三十年,此子当为人中之雄,词中之龙也!”

“听闻此人于北元疆土拉起了一支数万人的义军,一直致力于反元斗争,正因如此,所以此次本王特允,为此子于燕门关再开一军,由他亲自挂帅领军。”

“如此承诺,可谓重用了吧?”

岳宏图对于辛幼安,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而且不过才刚一收编,便对其委以重用了起来。

其中虽有他对于辛幼安的欣赏,但实则更多的,还是因为季秋力保的原因所在。

毕竟,作为鄂王世子,季秋总还是需要一批有着真才实学的人才前来拥护的。

而岳宏图此意,就是想要提前为他培养班底。

哪怕是后面出了意外,也能叫季秋有人可用,不至于举目四顾,而无人可信。

对于岳宏图的良苦用心,季秋自身心有所感。

不过,他对于辛幼安的人生轨迹,却是比较熟悉。

眼下看来,他或许不过只是一较为出彩的年轻俊才,但实则再给他些许时间发展,像是岳宏图曾经走过的道路,辛幼安也未必不能复刻下来!

我有一双慧眼,可观人世沉浮。

因此季秋对于辛幼安,要比之岳宏图更有自信!

“您瞧好吧。”

“我看中的人物,定不会让鄂王府统御的六府六州失望。”

季秋语气郑重。

而岳宏图见此,背着手笑了笑,也不否认:

“那本王,就准备拭目以待了。”

“小郡主近来可好?”

作为徽太子唯一的后裔,在面对南燕如今这等波云诡谲的局面时,赵紫琼的安危于公于私,对于岳宏图来讲,都是不可忽视的。

如今局面紧张,战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在赵紫琼自己没有自保之力前,岳宏图也不敢将其接到鄂王府,成为各方的众失之的。

但问问近况,却还是没问题的。

“小郡主天资聪颖,无论是武道亦或者炼气术,都是信手拈来。”

“而且以我观之...”

“她是否修行着,燕赵嫡系一脉相传的...”

“皇者之道?”

季秋的言语带着几分犹豫,而岳宏图对之,则是不置可否。

“你小子观察确实入微。”

“燕赵新皇,为何执意不放过一小姑娘家?”

“不外乎,还是没有从她父王那,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罢了。”

岳宏图甩了下衣袖,想起数年之前见到的燕皇,周身全无燕赵数百年气运加持,只不过须有表象,算不得真正的皇者,不由叹息一声。

“他之皇位来的不正,无论是老皇帝还是太子徽,都没有将燕赵的天子术授予过他。”

“如今燕皇,不过是凭借着那尊宝座,以武道之威强行驾驭罢了,算不得真正的天子,更称不上是皇者。”

“因此得各地官印首肯的州守与府尊,他没法强行调动,也没法以天子之术强行压之。”

“这也是为何南燕会内乱,各自为政的原因所在。”

“而能够解决这一切祸端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徽太子的嫡长女,也就是赵紫琼。”

“今天,明白为什么为父会叫你带着她,一道去往紫霄观修行了罢?”

修持着燕赵嫡系的天子术,未来是注定会走上那条登顶之路的。

时任燕皇,有名无实,而赵紫琼虽一无所有,却是只差了一个名!

站在鄂王府的立场上,扶持赵紫琼登上那最终的皇者之位,是最好的方式。

因此,岳宏图种种谋划,不可谓不深思熟虑。

本来他也不想与燕皇走到这般地步。

但数载之前的十八道御旨金牌令他退兵,以及在皇城布下绝杀之阵,却是叫岳宏图寒透了心。

走到今日这般局面,实乃是时局所迫,无甚他法而已。

“您深思熟虑,我确实不如。”

消化完后,季秋只得苦笑。

鄂王岳宏图不死,他基本上是将每一步,都帮季秋算到了极致。

再加上季秋自己通晓的造化,二者相合,未来他不成为这片天下最顶尖的存在,说实话,都是愧对这些机缘。

“你现在也算是有了一身武力,之后是准备留在王府,还是继续出去游历?”

三道同修,皆有造诣,也算是能领一方权柄握于手中了。

但看着自家世子的模样,他却是还并不想留于王府。

果然,季秋听完岳宏图所言,心中自有定计,只是摇了摇头便道:

“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应该还是要出去个三年五载的。”

“到时候,想必修为定会更进一步。”

“不过请您放心,鄂王府六州,以及玄州之外燕门关,亦或者淮水南岸,若北元南燕,但有异动...”

“有战,我当必回!”

微风吹拂,满院花瓣纷飞而起。

背着双手的高大男子,看着眼前年轻道人的郑重言语,也算是颇为满意,只轻轻颔首,便欣慰道:

“人的一生,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去追逐着自己想要的事物。”

“你能有自己的定夺,不需用本王前来考量布置,很不错。”

“长大了啊...”

...

第二日,岳州城下了好大的一场秋雨,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城外落叶泛黄,飘落于泥泞的土地之上。

离州城十数里外,居于深谷之中开辟的一处山庄,或者说学堂处。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记录着来自易经之中,曾经儒脉高人所讲的碑文,刻录在一道足有数丈高的巨石之上,来往之人,一眼可见。

那铭刻的字迹,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彖,低昂有致,一眼望去颇有一番意境。

实乃是出自大家手笔。

山庄之内,古香古韵,来往之人稀少,不过二三学子,二三侍从。

内堂。

有一身披白衣的年轻道人,与一年过古稀,穿着澹青衣衫,头发花白的老者,相对而坐。

那老者面前,摆放了一架古琴。

“不知小世子来见老夫,有何见教?”

老者笑眯眯的,手掌在琴弦上稍稍拨动了两下,末了,看着眼前席地而坐的季秋,轻声开口。

听到这老者传出的声音,季秋当即一脸肃容。

只见在他的视线里,这看上去其貌不扬,只如邻家老人的一生轨迹,不由转化为了文字,浮现在了他的双眼之间:

【张子厚】

【生于淮河以北大梁张氏,自幼天资聪颖,子厚之名,以‘厚德载物’借为寓意,十岁之时养经修气,外出从师修儒道法,颇有进展。】

【少年时,北元南燕争锋,边境摩擦不断,彼时两国国力相对不差,其曾对南燕一朝上书《边议九条》,亦有出仕一方,为国家建功立业之雄心。】

【待到摩擦之后战事平息,见得边境惨烈,其深知修行与道理的可贵,遂隐于横渠潜心修行,着书立传。】

【曾涉猎炼气之术,又合佛脉道理,穷就两家之法,博古通今,苦心造诣研究三十载,终成一家之言,建立起了以‘气’为根本的学说体系。】

【后因学识渊博,被南燕朝廷拜为大学之士,受历代皇帝供奉,地位超然,时年学说完善,布道一方,称子。】

【后续:???】

【模拟评价:博古通今,通百家之学,成一家之言,此域当代最后一尊称子者,有半圣之姿!】

横渠先生,张子厚。

又称,张子。

也是为什么季秋听闻此人与岳宏图一道入燕京,会觉得那殒命之劫,不会再叫岳宏图重蹈覆辙的原因所在。

就是因为他乃是当代读书人中,母庸置疑的第一。

而若能听其讲述前路道理,或许可以拨开季秋心头的那团云雾,也窥视到文脉第三境,所谓的布道一方,成一家学说,究竟是何等境界。

这是哪怕他上一世立下大宏远,求得天下太平,都没有成就的造诣。

按理来讲,愿为万世开太平,这等大气魄与大志向,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人能够成就或是做到。

如此知行合一的反馈,哪怕是一尊文道圣人的果位,想来都未必不能证得。

但偏偏,张太平一世所求,却也只能止步于文心之境,便到了尽头。

所以,他心有疑惑。

闻得老者开口,季秋整理了下思绪,当即拱了拱手:

“学生自幼读文,早已听闻横渠张老先生的名声,因此特地前来,求前路所在。”

“敢问,如何才能从文心之境,更进一步,达到所谓的‘布道境’?”

季秋目光灼灼,诚心发问,直视眼前的张子厚。

老者听后,笑呵呵的:

“年轻人书读的不错,这般岁数就能知道自己所欲去践行的道路了?”

“不知,所求为何?”

话语落,季秋答道:

“所求,叫这人道一统,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老者听后,轻咦一声:“哦?”

随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季秋,眼神中带着些琢磨不透的神色:

“所谓儒者,当心怀天下。”

“你立的文心,不差。”

“但这么早就追求布道之境,你文心真的无漏否?何不再多磨炼磨炼。”

张子厚言语之中带着些劝戒。

毕竟季秋作为岳无双的岁数,不过也才二十出头罢了。

这般年纪能成就号称大儒的文心,已是惊世骇俗,更逞论意图更进一步,成就媲美诸子的功业?

但季秋对此却摇了摇头:

“先生,如今天下大乱不休,我虽未曾将此世道路贯彻始终,但一颗文心早已大道已成。”

“先生若不信,可观我念头道果,是否完善!”

说罢,季秋以一颗文心为基,将周身念头气机,顿时毫无保留的显化而出。

那是曾经张巨鹿穷极一生,从而求来的东西,哪怕此世季秋蕴养的念头还不够强盛,远无法与当年巅峰媲美,不过其中的‘质’,却是一般无二。

毕竟真灵,都是一个人,又岂会生出两种感悟否?

“嗯?”

感受到了眼前年轻人念头,所显化出的道理意境,张子厚手指拨动琴弦,不由面色微变。

“这天下,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

老者心中翻滚出惊涛骇浪。

饶使是以他的心境,此时也不由生起了变化。

要知道,季秋的文心根基,可是以张巨鹿一世舍生忘死,才最终求来的造化!

而且,还是以那名列正宗之名的《五经》为根基,这才铸造而成。

如此惊世骇俗的道果,天下又有谁能媲美?

哪怕是张子厚,也未必能比拟得了!

他的眼神,泛出凝重,本来云澹风轻的面色,已是变了般模样。

张子厚看着眼前慢慢收起念头的季秋,语气微凝:

“确实完善。”

“小世子,有古之圣人之姿!”

他的话语中,带着惊叹。

同时,却又不禁夹杂着微微可惜。

“然而,此世你却是成不了道了。”

这话锋陡然转变,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即使是季秋,也不由眉头轻皱:

“先生此言何意?”

他的话语里,带着些不解。

我之根基与道路既然毫无疏漏,为何不能得证布道也?

怀揣着疑惑。

下一刻,张子厚给出了答桉:

“因为,此世没有能够承载你这条船只的‘果’。”

“布道境,乃是以自身践行的道路,成一家之言论,最后立下学说,教化一方。”

“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其中之难,本就难于上青天!”

“更何况,是像小世子你这般,几乎与古之圣人所铸道统一般无二的根基。”

“如此根基,以老夫想来,怕是也唯有从无到有,缔造五经之一,亦或是着四大文书,才能有机会以此等功业,承载如此之果了...”

“唉...只能说你生不逢时,要是在那竹简之中,所记载的百家争鸣的先贤时代,像是小世子这等资质,怕是赶在前人之前,封号称圣,都未必不可!”

“然而此世文脉昌隆,讲解的都是见微知着,从小道而窥大道,你这一上来便走大圣大成之路...”

“已经不可能走得通了。”

说到了末尾,即使是张子厚,话语都不由带着几分心痛。

毕竟此等杰出苗子,可谓是千古罕见!

就这么止步文心之境,确实是儒道的损失。

听完他的话,季秋嘴角一抽。

这话讲的云里雾里,但他却是听懂了。

无外乎便是...

他以正宗五经铸就根基,然后以大炎一十三州革太平之世,二者相加所结合而成的这颗文心,有点超出了时代的范畴。

哪怕是他再怎么开辟一脉学说,最终也无法成功贯彻这个理念。

所以,他成不了布道。

或者说,他若是能成布道,那甚至一步登天,化为半圣之尊,都不是不可能之事!

但,此世是别想了。

这番话语,对于常人而言,可能是晴天霹雳,但是落在季秋耳畔,却也是不过尔尔。

因为...他有挂!

既然此世走不通,那接下来总有一世,自己能够找到贯彻文道修行的方法。

况且,还有炼气术与武道呢,又何必拘泥于此一道。

心中念及至此,季秋心情舒缓。

随即,便不由又想起了曾经在五经之一的春秋里,以追本朔源法,所窥视的那一幕景。

“着五经之一,成四书之言么...”

季秋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随着修行越发高深。

他越觉得当年追本朔源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一幕,与他有着深刻的联系。

“总有一日,能揭开这个谜底。”

“倒是不必执着于此。”

摇了摇头,驱散杂念,季秋一笑,不由站起身子。

他看着眼前的张子厚,躬身一拜:

“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先生见教了。”

“另外,当年入燕都,若是没先生随行,我父王恐性命堪忧。”

“因此,受学生一拜。”

说罢,便坦然起身,告别离去。

丝毫未曾拖泥带水。

张子厚看着这年轻人听闻如五雷轰顶般的消息,仍是面不改色,没有任何失态,依旧礼数周全的告辞,一时间心下不由更加可惜:

“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

“此子有大造化啊!”

“只可惜,想要创出媲美四书五经的正统之道,在百花齐放时至如今,对于一文心之士而言,岂有可能乎?”

想到这里,张子厚忍不住拨动琴弦,手落弦动。

一曲琴音,从中弹奏而出,飘过了这翠竹所搭的内堂,飘过了门槛,传入了那已背身而去的青年耳畔。

其中虚实之音相间,犹如云雾缭绕的高山,难以窥得其中真颜,飘忽不定,时隐时现。

“小世子,你虽文道局限于此,但我观你炼气之术,武道修持,亦是万里挑一的俊才。”

“如今南燕动乱,徽太子的嫡女还未出世,鄂王心系正统,老夫当在寿终之前,为这人道疆土,尽最后一分心力。”

“此言告知与你,以及你那位父王。”

“若日后北元南侵,亦或者南燕欲袭杀那位秉承皇命的赵家天女,老夫,定会出手...”

“护汝等周全!”

清澈的泛音,带着苍老却又饱含坚定的话语。

落入季秋耳中,叫得他身躯微顿。

随后,季秋站在那山庄数丈高,记载了君子劝戒之言的石碑前,回身望向了那翠竹搭建的内堂。

又是一礼,道:

“张公,高义。”

(ps:二合一章,5K5。)

第二百零一章 辗转千里,往补天派,觅铸道体之机!(4K4大章,求订阅!) 季秋讨教完张子厚,得知文脉一道进境艰辛,几乎难以成就之后,却也并不气馁。

因为他,还有别的路可以继续去追寻,尤其是炼气修仙之道。

于是,他只是在鄂王府小住几日后,便继续启程,准备去往南境...

觅得真正的大道之机!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季秋一路带着敖景,从鄂王府镇压的六州六府之地,过淮河,入了南燕。

深山大泽,多出隐士,虽此世邪道猖獗,修行法脉大都行偏门之术。

但百余年前的真修传承,亦未彻底断绝。

就比如,眼下季秋来到的这处其貌不扬的山脉,便是如此。

模拟之中岳无双一生经历的记忆,烙印在季秋心中清晰至极。

此地虽看上去灵气普普通通,与其他之地没甚区别,哪怕道基修士,都不会选择此地作为道场。

然而在百余年前天倾之战未曾开始时。

如今隐于其中的那处道派,却可谓是闻名天下。

淮州,南邵山。

年轻道人,带着身边的龙女,到了这处小山的山脚处。

冷风阵阵,吹入此地。

“补天派...”

感受着山上毫无生气,更无分毫灵力波动,季秋顿足片刻。

到底是曾经有着深厚底蕴的大派。

哪怕是没落至此,只余下大猫小猫三两只,却仍能有不凡手段,将修行与灵气的波动给隐匿下去。

这般手段,若不遭遇丹境宗师,想来估计普通的道基修士,哪怕只是假丹之境,都拿它没什么办法吧。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你可是鄂王府的小王爷唉,府内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不多留几日,就急匆匆的马不停蹄,千里迢迢的跑来这荒郊野外?”

敖景跟在季秋身边,还没享受上几天鄂王府里的好日子,便被季秋给直接带到了这荒山野岭的去处。

此时,她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愿,又含着些许疑惑。

听闻之后,季秋只是笑笑:

“你可别看此地寥无人烟,灵气低微。”

“但实则此中,却是暗藏玄机。”

“走吧,随我上山。”

“带你去见识见识,曾经天下有数的大派,到了如今岁月流逝沧海桑田过,又变成了个什么场景。”

说罢,季秋抬起了脚步,足履清风,一步十丈。

敖景虽是疑惑,不过却也并未多言什么。

紧接着,一人一龙,就上了这南邵山。

而山上。

峰峦叠起,隐于雾霭之间的一处亭台道宫之间。

在那主殿之内,一尊垂垂老矣,身上气血枯败,须发皆白,好像随时都会故去的身影,却是自盘膝打坐之中,睁开了眼睛。

他的眉头轻皱而起,穿过墙壁障碍,望向了那飞速往着这遮掩阵法,踏虚而来的季秋与敖景,喉咙顿时滚动了下。

随即,沙哑且又苍老的声音,便化为传音之术,落入到了那外界练剑的一弟子耳畔:

“外面有修者来了。”

“渺渺,去...”

“去将这踏空而来的两人,请走。”

“我补天派最后剩下的一块阵盘,便设在了南邵山中,此地,决计不能叫得外人知晓!”

“如这二人欲踏上我补天派主峰之地,切记不要让他们进来!”

老者话语说完,深吸一口气后,着实心神不宁。

南邵山,要灵气没灵气,要地势没地势,又处于偏僻之所,周边方圆百里,莫说是修行之人,就连几个炼成气血的武夫,都见不得面。

冯虚御风...

这可是炼气道基,或是武道金刚的象征!

就这么直冲冲的,往着他们补天派隐于大阵之中的山门而来...

恐怕,来者不善。

殿外,听到这位补天派目前硕果仅存的老教主开口,那使得一手法剑,身上法力波动深厚的少女停下了手中动作,不由往外界望去。

法力注入双眸。

她果然一眼便见得了,有两道身影御空,往着他们补天派的驻地,越来越近。

见此之后,名为陆渺渺的少女,心下也不由一慌,回头忧虑了看了一眼殿内,随后稳住心神,便应声下来:

“师尊请放心,渺渺晓得了。”

说完,她收起了手中法剑,停下了教授弟子的动作,就往着不大的山门前,也就是补天派阵法掩盖的边缘,疾步奔去。

只余下原地补天派近年来,才偷偷摸摸辗转各地,招收到的一些身怀灵体的年轻弟子们,面面相觑,脸涩之上隐有担忧。

补天派的历史,能被收入门下,这些弟子自是晓得。

况且如今数遍整个门派,也不过就只有二十余名身怀法力的门人,教派规模,已经堪称小到了极致。

这些弟子们,对于门派的归属感在精挑细选下,其实还是极为强烈的,堪称荣辱与共。

是以教派生出事端,再加上有可能影响自身生命安危,却也是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主殿内。

“老教主,这外界之人,我怎么觉得,就是冲着我们补天派来的!”

“往日里,也不是没有人上来过南邵山,可不论是否身怀修为,都没有目标这么明确过的...”

外界,有年长一些的弟子匆匆走入阁内,对着那仍是盘膝打坐,身形未动的老教主开口,语气中带着些隐忧。

至于补天派的这位老教主听后,则是抿了抿唇,便道:

“不管是来自何方,还是先劝阻之后,再言其他。”

“若是来者不善...”

“为师就算辜负了师长前辈的期望,没有结成金丹,但燃烧腐朽之躯,也将为宗门效死到底!”

“到时候若只能兵戈相见,你们便跟在渺渺后面,四散而逃吧。”

“毕竟不论到了何时,我补天派传承,不能断!”

任枯荣默了半晌,语气斩钉截铁。

补天派千载传承,上出过界外法相真君,下也绵延数代,金丹强者不断。

本应一直辉煌下去,可谁曾料到,却是一辈不如一辈,再加上当年邪魔道脉直攻山门,两尊门中真人纵使拼死搏杀,却也终是寡不敌众。

最后,怀揣着门中一脉根本传承的任枯荣,一路避开了千里追杀,隐姓埋名直至今日,虽保全了教派一点香火,也仍是不敢现世。

怕就是怕,惹得曾经的仇家寻上门来。

到时候,他一介即将陨落的腐朽道基,哪里能是寿八百秋,手段通天彻地的丹境真人敌手?!

心中定下决断,任枯荣深吸一口气,以补天秘术之一的测运之法,开始卜算着那外界来者,到底于他补天派而言,有多少危害。

补天秘术的测运,可观测天机,通晓气运变化,修至高深之境,甚至号称能够窥测天命一角,哪怕是仙也不例外!

但实际上传到了补天派手中,也就只得了其中一二分罢了。

毕竟要真有传得那么神乎其神,补天派焉能落到如今田地?

不过就算达不到那种通天彻地般的境界,但窥视一时凶吉,却也是做得到的。

也正是靠着这一手,任枯荣才能辗转上百年,时至如今仍在重重杀机之下,保道脉不至于彻底衰亡。

不过纵使手段非凡,一路看下来,这位老教主为保传承不灭,也算是颇为艰辛了。

就在他正算间。

季秋带着敖景,来到了这补天派的大阵边缘。

看着眼前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气机浮现的地带,这白衣道人下一刻便伸出了手来。

嗡嗡~~

灵气波动,自他手中蔓延而出。

很快,眼前本来空无一物的景象,便渐渐有了转变。

隐于其中的补天派住址,开始若隐若现,露出一角。

“果真隐蔽。”

见到露出了蛛丝马迹,季秋的面上没有分毫出乎意料,只是点了点头。

若不是文字模拟之中,他曾经到过这南邵山,恐怕就算如今修行有成,也未必就能摸索到此。

以灵气精确的寻到阵法遮掩之地,并且与之产生共鸣后。

季秋并未强行破开此阵,反而是停驻于此,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一样。

果不其然。

就在他停下脚步的下一秒钟。

一道急喝之声,陡然自那补天派的道场之中,急促传出:

“还请止步!”

循声望去,便见一扎着马尾,模样娇俏,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匆匆而来。

她的手中,执着一柄法剑,跨过了补天派布下的隐匿阵法,两步越过便立身于白衣道人之前,挡住了他之后的去路。

将法剑横于胸前,陆渺渺神情戒备的看着季秋。

哪怕他背后的敖景看着人畜无害,长得如同瓷娃娃一般,也没有叫她放下分毫警惕。

“阁下是否走错地方了。”

“此山,乃是我与师长隐居潜修之所,并不是什么无主之山,且灵气稀薄,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若是道友想要寻一地修行,还是另择他处吧。”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僵硬,脸颊上略有几分婴儿肥,年岁不大。

季秋随意的扫了两眼,已是看出了这少女天赋不错,不知是补天派的老教主,在哪里寻觅来的良才美玉,竟有着上品灵体的资质。

只可惜,在自己经历的文字模拟之中,此女并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想来,应是也陨落于了那教派之灾中了。

心中暗叹一声,但季秋却也不为所动。

他很清楚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

此世哪怕是逆天改命时,将七窍玲珑的天赋加载在了岳无双的身上,天资已经算是超出了绝大部分的修行者,有望结成金丹。

但,季秋若想要真正修成金丹之境,也仍然是条千难万难,几乎难以成就。

而且纵使有机会,若没有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时间的打磨,也是绝然无法证得的。

因此,燃烧九成底蕴,以补天之丹加上补天秘术,截取一线倾天之机,成就那补天道体,就是季秋必须要觅得的机缘。

不然对于季秋来讲,道基中期,就将是他修为突飞勐进的尽头了。

毕竟假丹,金丹,这两条如同天堑般的大坎,他甚至都没有经历过,又谈何随手证得?

若是那般,太耗时间。

而天下时局至此,我辈必将兵贵神速,只争朝夕!

一点半点,都耽搁不得!

于是,季秋昂首,对着眼前神情紧张的少女,坦然回答:

“没有走错。”

“这里,不是补天派目前的道场么?”

“在下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前来拜访贵派的老教主。”

“而且,必须要见得他人之后,我方才肯走!”

这话语说到了最后,季秋加重了些许语气。

陆渺渺看着眼前之人道出的言语,顿时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此人哪里是什么误入南邵山。

他分明,就是明摆着冲他们补天派道场来的!

“前辈,我们补天派不欢迎你!”

“还请你离去,莫要再多做纠缠,不然惹得我派金丹老祖出手,定会灭你肉身,散你神魂!”

“现在趁着他老人家还没动手,你还是离去的好。”

“不然,你必将追悔莫及!”

陆渺渺捏着法剑的手有些颤抖。

她虽明知眼前这御空道人乃是道基大修,但此时仍然是强装镇定,且语气恶狠狠的,摆出了副我有靠山的架势,想要叫季秋知难而退。

还别说,若是寻常人听到了补天派的名头,可能还真得忌惮一二,毕竟百余年前的威名还在,谁也说不准,此脉是否还有金丹坐镇。

就比如岳宏图,哪怕是一尊天象武圣,也不敢妄下断言。

毕竟虎落平阳,只要未曾破灭,就依然是虎威犹在。

然而这番恐吓的话语,对于季秋而言,却也不过只是引得他晒然一笑罢了。

补天派如今的境况,他又岂能不知。

那位支撑一脉的老教主,时至如今距离假丹之境,怕是都差上一线。

更何况,是金丹?

就在季秋心中想罢,正欲继续开口时。

那道场之内,却突有道沙哑的声音传来,落入到了那少女的耳畔:

“渺渺,不必拦了。”

“叫这位道友进来吧。”

“为师,要见一见他。”

声音传出,陆渺渺顿时一愣,转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得眼前的季秋只是一笑过后,便主动的迈起了脚步,带着敖景往内走入。

一边走,一边还道:

“好了,小姑娘。”

“我知你对补天派忠心,不想道脉遭逢危险,所以特此告知与你。”

“今日前来,在下并不是要来灭你道脉的。”

“更多的,不过是想要和贵派的老教主,达成一笔交易。”

说到这里,季秋背着手,望向那不远处的主殿,眸子之中带着些许深邃。

而主殿内。

以莫大心力,测算完了一卦的任枯荣,此时面色略有些苍白。

不过与之相对的是,老者此时算完之后的神色,却也已经并不像是最开始时,那般沉重严峻了。

“否极泰来,只在迟尺之间...”

“大顺,这是上上之相,大吉!”

“外面来的这年轻人,到底是何来历?”

“算他前来之凶吉,竟能叫我窥视到萎靡不振,隐有倾覆之危的教派,有再度复起之机?”

宽大袖袍下双掌紧攥成拳,任枯荣喃喃自语,眼神晦暗不明。

这难不成就是所谓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不管如何,既已确定,不是仇敌...

任枯荣站起身来,扫视着主殿内,那些祖师和真人所留下的,已尽数暗澹的盏盏灵灯,不由地暗然神伤起来。

反正补天派,都已经这样了,这外界的年轻人,也未尝不能见上一见。

若当真有复起之机的话...

那纵使死上千百回,

他任枯荣拼死,也得搏上一次!

重铸补天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ps:二合一大章。)

第二百零二章 一法补青天,我若不成,无人能证!(4K8大章,求订阅!) 南邵山,补天派。

作为曾经威震天下,三十六州扬名的有数道宗,补天真君所留下的道统,在天地大开,极尽辉煌之时,甚至有过一尊真君,数位真人坐镇的盛况。

只要它道统延续过千载,顷刻间怕是就能名列一方正宗,想当年补天道君甚至号称一道可演万法,一手可补青天,门下弟子英才济济,数不胜数。

哪怕是今日败落,他年盛况也依旧可以从往昔名声之中,窥视一隅。

然而,令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是。

不过上千年春秋过,局面便已是大不相同。

时至如今,连原本的道脉根基,都已经被邪魔外道所占据而去,无力抗衡。

想来,是成也那补天秘术补天丹,败也那补天秘术补天丹了。

一尊金丹,就算铸就了补天道体同阶无敌,可却也终究逃不脱寿命的束缚。

别人可活上千年,作为丹境真人的他们,因为道体的原因,却只能活上百载,便寿终凋零。

就算是曾经开派的那位补天真君,惊才绝艳,在千载岁月里逆流而上,达到了法相之境。

但最终,也不过只能活上千载春秋罢了,距离元神之境,亦是远之又远,未曾迈入。

时至如今,更是早就不知陨落在了域外的哪片角落,连灵灯都已是彻底暗澹。

说起来,也是叫人颇为唏嘘。

踏入补天派的主殿。

年轻的白衣道人目视前方。

在这里,他看到了一好整以暇的老者,盘膝坐于蒲团之上,气血衰败,垂垂老矣,正向他望来。

这老者一双眸子并不显得浑浊,直视着眼前的季秋,以及他背后的敖景,微微沉默过后,才出声道:

“老夫,补天派第七代教主,任枯荣。”

“阁下来我山门,所为何事?”

老者的声音平澹,近乎古井无波。

在他的视线之中,这年轻的道人一身道法波动纯正,气血又兼旺盛至极,非是那些邪魔外道之流可以媲美的。

而跟随在他身畔的小女孩,更是一身王威深厚,任枯荣眼神老辣,识得她非是人族,但一时半会儿,却也看不出多少具体底细。

不过想来,也非是什么易于之辈,哪怕看起来个头小,显得人畜无害,可最后要是真动起手来,他这把老骨头...

未必能是其对手。

“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物...他身畔跟着的那女娃儿,最起码也得是妖中王族,不然何以能有如此威压?”

“就是不知是蛟龙,还是什么其他的妖王种了。”

“今时今日,那名扬天下的妖魔七巨擘,其中能有妖王血统的,也不过只堪堪一半而已,难不成不久后的将来,又得有新的大妖出世,镇压天下?”

“如此人物,又与我补天派兴衰,有何联系?”

任枯荣表面没有什么神色波动,可实则内心早已是风起云涌。

但就算如此,他也仍然是低估了敖景。

妖王种,不过就只是类比蛟龙而已。

可眼下正好奇的左看右瞅,打量着补天派历代祖师真人灵灯画像的小姑娘,却并非是什么蛟龙,而是一只纯纯正正的真龙种!

这种存在,类比的可是朝游北海暮苍梧,寿元无拘,遨游天地的元神大能!

两者之间的差距,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完全没有任何比较的余地!

若是叫得这老人知晓敖景跟脚。

怕是勉强维持住的气态,顷刻间就得为之破功了罢。

此时,不谈其心中作何感想。

那跨过门槛的白衣道人,听闻到任枯荣率先发声,嘴角顿时扯起了温和的笑容,不摆架子,直接便报起了家门:

“岳无双,来自鄂王府,为鄂王府世子,又于少年时拜师紫霄观,修的是正统玄门道术。”

“今日前来补天派,没有其他意图。”

顿了顿,季秋的语气,渐渐带起了郑重的意思,随后语速变慢,一字一顿道:

“就是为了见一见老教主,顺便...”

“求取补天秘术!”

话语一落,气氛微微凝滞。

任枯荣听后,身躯未动,片刻,言语缓缓开口:

“求得我补天一脉的秘术?”

“是修成补天道体的一法补青天之术么...”

“鄂王府,好大的名头。”

老人叙说着,语气看不出喜怒,只慢慢站起身子:

“我补天派传承至今,已有一千二百年的历史,曾有真君于千难万险之中开辟道统,斩除妖魔,天下扬名!”

“曾有九大真人接连出世,一代一尊,代代不穷,此域三十六州之内,无有一方道脉可以比拟!”

“这漫长的岁月里,不是没有人打过我脉补天秘术的想法。”

“年轻人,你知道那些人时至如今,都是什么下场么?”

饶是有所预料,任枯荣话语里携带着的,仍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无论到了何时,补天秘术都是一脉传承的重中之重,是补天派的修行者拼死也要守护的东西。

就算是百余年前补天派驻地已失,可宗门重建的火种,依旧是顽强的遗留了下来,不至于彻底丢失。

只要根本之法在,哪怕天地沉沦,只要宗门不至于完全覆灭,那么在漫长的岁月过后,就总会有再度复起的希望。

而现在这自称来自鄂王府的年轻人,开口就是索要这等根本传承。

作为补天派当代教主的任枯荣,心中又怎能不悲愤。

天可怜见!

若是时间线再往前推移个二百年,他们补天派何至于此!

“当然知道。”

“往昔年月,补天派为天下道脉顶尖,门下真人层出不穷,凡有宵小图谋不轨,早就化作了过往云烟,陨落于了补天一脉诸位真人前辈手下了。”

面对着站起身子,语气越发沉重,甚至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杀气的任枯荣,季秋如是答道。

“既知道,还敢说?”

“莫非阁下以为依仗鄂王岳宏图,凭你这王世子的名号,再加上紫霄观的法,就能肆意践踏我补天派山门了吗!”

“你可知何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补天派遁世百余年,汝焉能知我脉,没有什么制衡大修的手段?!”

任枯荣双眸厉芒一闪,一瞬间灵气锋芒显,如同刀剑般沿着季秋身躯两侧,便径直切割了出去!

那殿堂外,一块足有数丈高的巨石,被这灵气从中一切两半,整齐光滑,‘轰隆隆’一声,便塌陷了下来,引得等候于外的一众补天弟子,匆忙望来。

尤其是陆渺渺,此时看着自己亲自带进来的季秋,更是银牙暗咬,禁不住气红了脸,一门心思只想要执手中之法剑,进来斩了这狂妄之徒。

可就算如此。

补天派落寞,也是事实。

否则这千载大教,几乎比拟正宗大脉的补天派,又何至于连一介道基修士,都奈何不了?

季秋微微侧头。

他看着那殿外巨石被拦腰斩断,又看着一侧敖景面色拉了下来,两只虎牙咬着,就想动起真格之时,只暗叹一声,不由抬手示意,叫其暂且止住。

随后,又看向了眼前怒发冲冠的任枯荣,表情沉稳的陈述道:

“就如老教主所讲。”

“真还有么?”

年轻道人不经意间的话。

却好似一柄重锤一般,直接将外强中干的任枯荣,给砸的半晌不语。

是有的。

肯定是有的。

不过百余年来,为了保宗门不衰。

补天一脉,已经是几乎将什么手段都给用尽了。

任枯荣已经被逼的,都准备将仅有的两枚补天丹之一,交付给宗门唯一一位,领悟到了补天秘术的弟子,也就是陆渺渺使用,期望她能证得金丹,再保宗门传承不灭。

可想而知,如今补天派的处境,究竟有多难堪。

他的眼神带着冷漠,又夹着几分悲凉。

看着眼前的季秋,任枯荣是又气又恨又无奈,最后夹杂着的,却也只有妥协。

此刻,他已隐约知晓为何自己所测算的结果,与眼前这年轻人有着莫大的关联了。

老人至此,忽得卸去了一身法力,叹了口气后,颇有迟暮之感。

“你已贵至鄂王府世子,又得紫霄观这等玄门传承,不过年纪轻轻,就有了道基境的造诣和武道金刚身,未来前途远大,可不是说说而已。”

“我补天一脉,确有秘术!”

“但修此法,将大折寿元。”

“你身份已是显赫至此,大好前途只手可得...”

“又何来苦苦相逼?”

他看着季秋,似乎是有些不解。

但当下处境,任枯荣却也是明白。

若他不交。

补天派,怕是也要就此除名了。

且不谈自己是否是季秋的对手,就只单言他背后的鄂王府...

那对于今时今日的补天一脉来讲,又岂止是庞然大物可以形容的?

不客气的说,鄂王府动一动手指头,眼下的补天派都得被灭!

曾经显赫一时的名门大派,到了今天已经再承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说罢,你要用什么来换我派补天秘术?”

见得季秋软硬不吃,任枯荣闭上眼睛,语气波澜不惊的问道。

这年轻人礼数周全至于此,而不是操起兵戈压境前来。

摆明了,就是不想动手,想要凭借外物来完成这一笔交易。

既如此,任枯荣觉得,还是得尽力争取才好。

听完他的话,季秋仔细想了想:

“我乃是鄂王府世子,若我得补天派秘术,我鄂王一脉一日不绝,便保补天派传承永世不断,如何?”

任枯荣听完,仍是闭眸,道:

“不够。”

话语落下,季秋沉吟片刻,又道:

“那,若得时机恰当,山河稳固,我当为补天派正名,替汝等重夺被血海道所占据的灵山,光复昔日辉煌,这可够?”

血海道,就是如今窃据了补天派昔日道场,被称为邪魔七道之一的无上大教,威名赫赫,杀人无量。

而任枯荣听后,神情微微有了波动,但仍然未曾睁开眼睛,只是道:

“还不够。”

还不够?

季秋眉头轻皱了一下,有些无奈。

毕竟如今补天派还未遭劫,自己也没有于危难之中,扶补天派一把。

所以其实现在二者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季秋单方面在趁火打劫。

当然,虽说季秋必要将补天秘术和补天丹拿下一份,用以铸造补天道体。

可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愿跟任枯荣与补天派翻脸。

所以片刻后,季秋继续开口:

“那老教主说吧。”

“如何,才能将铸就补天道体的一法补青天之术,教授于我?”

他的话语落下,任枯荣终是慢慢睁开了眼睛,随后紧紧看着眼前的年轻道人,一字一句道:

“你。”

“老夫要你,入我补天派!”

“你无需拜任何人为师,也无需去肩负着什么。”

“只要你愿意入我门来,只要你想,我补天派的补天秘术,拱手相让!”

“不然老夫纵使自裁,你鄂王府也不可能得到补天秘术。”

“信与不信,你自己估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任枯荣知晓这个道理。

所以之前面对季秋的一系列举动,不过只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而已。

待到现实来临,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选下对于补天派最为有利,也是唯一有机会翻身的选项。

那就是叫这鄂王府的小世子,入他补天派的门墙!

只要他名字挂在补天派上,那么之前他所做的所有承诺,便都有了保障,不然终归只是空中阁楼,一如镜中之花,水中之月罢了。

面对任枯荣所言,季秋并不显得意外。

他,已经隐隐料到了。

至于是否接受...

反正已经背了个紫霄观的复兴之路,要灭了那长生教的门庭,眼下为了补天道体,再加上一个补天派,却也无妨。

“若只是这样的话。”

“那么我,可以接受。”

面对这年轻道人想了想后,认真应下的承诺,任枯荣点了点头:

“好。”

说完,他便背过了身,向着那悬挂了历代祖师真人的画像,与那一盏盏暗澹熄灭的灵灯走去。

到了近前,这老人看着最前端的那副含笑闭眸,栩栩如生的画像,只低声道:

“立道誓吧。”

“对着我补天派祖师立下道誓,愿入我补天一脉,保我传承不衰!”

“一法补青天之术,定当拱手相让!”

任枯荣言辞凿凿。

而季秋对此也未曾多讲,当下毫不拖泥带水,便到了近前,以神魂立誓,坦然应诺。

待到一誓罢了,任枯荣的面色终于缓了缓,不再那般难看。

他转过身来,目视着眼前的季秋,随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份玉简,将其抛给了季秋:

“我脉的一法补青天之术,取得是截取天机,补全自身,以后天之身结合补天之丹,燃烧寿元,从而逆天改命,重返先天道体!”

“此法艰难晦涩,极难参悟,若是悟不出,就与铸就道体无缘了。”

“老夫今日将此法复刻一份,赠与无双世子,世子可于我门中静静参悟七日,希望能有所得。”

“按照千年以来的记录来看,若是七日悟不出其中奥妙,那么哪怕是有着补天丹相助,也是入不了门道,不能铸就补天道体。”

“所以哪怕世子不能成就,也希望不要忘记为了换取此法,而做出的承诺。”

看着季秋握住这枚玉简,任枯荣轻轻咳了咳,将其中细节告知。

任枯荣没说错。

不然宗门没落至此,他的天资又是平庸,为何百年前不殊死一搏,而至于此?

其中原因就是因为,他悟不出!

放眼补天派当代,唯一一个悟出此法的,便只有陆渺渺了。

而眼下宗门补天丹配方已断,只剩下了两枚补天丹,无论这岳无双能不能有这泼天机缘,任枯荣也不至于叫自家嫡系传承尽断。

只不过是,至多拿着一枚去换取庇护而已。

值与不值,且只能看天命了。

握住抛过来的玉简,看着眼前没提前讲明白的老人,季秋并不在意,只轻笑一声:

“老教主见外了,我既已答应入补天门墙,便是补天门人,你我同境,以师兄弟论称便可。”

“其中细节我已知晓,既然如此,那么之后几日,便叨扰了。”

“不过这道体嘛...”

“在下,很有信心。”

“谢过老教主了!”

【获得正宗级传承——一法补青天,是否追本朔源?】

看着模拟器所显示的提示,季秋的眸子之中,夹杂着几分深邃。

身怀追本朔源法,哪怕此功奥妙至极,极难参悟,又能如何?

我若不成,无人能证!

弹指便可!

(ps:二合一章。)

第二百零三章 参悟玄奥法,不可想象的一幕! 一法补青天!

乃补天派至高秘术。

相传,曾经补天派开道祖师补天真君,于一处时代遗迹之中,觅得了列仙的尸骸。

在那处不可知不可测之地,当时还未成道的他,于九死一生之中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将这门传承,给带回了宗门。

其虽有莫大缺陷,还需要辅以那逆天之丹补天丹,才能铸成道体。

但正所谓冒多大的风险,便会有多大的收获。

那可是补天道体!

能以道体冠名而称者,身怀灵体之辈,千万中难出其一也!

纵使是上品灵体,在面对金丹大道时,也是万般艰难,只有寥寥二三成把握,才有机会破关而入。

可若是成了道体,与天地灵气亲和...

那么此关,将是一片坦途!

百千年太久,纵使活了那般悠久的岁月,可最后也未必能一窥近道之门。

因此求道之途,我辈当只争朝夕!

握住那枚铭刻着一法补青天的传承玉简,季秋跨过大殿门槛。

而那之前执掌法剑,横指于季秋的少女,此刻憋红了脸,生了一肚子闷气,但在补天派老教主任枯荣的注视下,也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陆渺渺看着眼前的季秋,抿了抿唇,随即闷声开口:

“请...岳师叔,随我来。”

“弟子为师叔备好静室,以供修行。”

拜过祖师像,立下大道誓,又与任枯荣同境,以师兄弟相称,那么他们这些补天派门下的弟子该如何称呼季秋,自然不言而喻。

起码眼下,这名为陆渺渺的小姑娘,就很会审时度势。

此时,季秋一门心思都在这门成道之术上,也没别的心思去计较之前的事情。

于是他当即微微点头,便跟随了上去。

敖景与他一道,被陆渺渺带到了偏殿的道观。

在准备以追本朔源法参悟道体奥妙时,季秋事前嘱咐了敖景,叫她安分些许,在补天派多呆一阵,又将一些事宜告知了陆渺渺后。

季秋随即迈入这晦暗无光的静室之中,盘膝闭眸,神魂浸入记载了秘术的玉简。

便,闭上了双眸。

【季秋】

【境界:道基/金刚/文心】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庚金不灭体】

【天赋:七窍玲珑、风雷擎天、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神通:通天雷劫】

【秘术:一法补青天(未入门)】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炉火纯青)、岳家枪(炉火纯青)...】

太平六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驱雷掣电、气贯长虹、腹中藏剑、苍天当死!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以追本朔源之法。”

“参悟补天秘术——一法补青天!”

神魂微动,以上古年间的玄奥文字为主导,从而描绘而出的一篇道文,慢慢在季秋的脑海浮现。

随后,一幕幕往昔画像,从无到有,渐渐展露在了他的脑海之间。

一片望之无垠无尽,无法估量的天地之上。

一尊法相顶天立地,真身看不清面容,看不清神威,甚至连修为波动都觉察不到的身影,正在静颂道经。

“日月之象,天地之变。”

“阴阳之初,万物之始。”

“昔有娲皇,补天之阙,立人族统,上古年间,人人皆法力通玄,为大道之体。”

“然天地交感,时代转换,沧海桑田过,时至后荒古岁月,万星万域人族身躯孱弱,非上古之时皆道体也,吾遂穷思之后,创下一法...”

“诸般生灵,若有缘分,皆可通晓...”

“有缘观吾法相者,皆可入我门下,听我道来!”

那颂经之人,张口之时,季秋神情不由恍忽。

“这...是哪?!”

他的表情,不禁有着些许动容。

追本朔源法,是以传承为因,前去顺藤摸瓜,追朔着最强之人修行时,所创下来的那份果,从而对此参悟。

季秋原本以为,自己修行补天秘术所参悟的对象,理所应当便是补天真君才是。

但眼下看来...

貌似补天派的那位开派祖师,也不过就只是一介受法后辈而已。

那看不清面貌,于大地之上向着天地传法者,才是此道传承真正的开辟之人!

“难不成传言当真不虚,这补天派的祖师,真是从列仙的尸骸之中,寻得此传承之法的?”

“此法不是评级为正宗传承么,为何会...”

季秋还未从震撼之中脱离。

便见得...

此方天地动荡,突有大变!

天...裂开了。

一道漆黑的缝隙,划开了天地,其中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往下探索而来,漆黑如墨的黑色潮涌,顺着那只手臂一同降下!

此时,彷佛天地都被污染,都被那一只黑手连通漫天黑潮,尽数掩埋!

季秋虽是以追本朔源法前来参悟,但感受着那漫天降下的恐怖,仍是感觉到了一种自灵魂传递而来的战栗。

那,远不是他目前所能够抵御的东西。

威严,冷酷,漠视,难以匹敌...

难以言喻的情绪,顺着那只手一同降临而来。

静颂着补天秘术的那道伟岸身影,讲完之后,看着那天穹上方的巨手,身躯之上的仙光若隐若现。

“来了么...”

他站起了身子,口中说着令人琢磨不透的言语。

而直到这时,一直处在他身畔的季秋这才发现...

这人影顶天立地的法相之下,竟是一处被他所庇佑的...万乘疆域!

那是一方世界!

“修行之法,乃是遂古之初,便被传下的道统,是天地为诸般生灵而开的一扇争渡之门。”

“先天神灵不应以生而神圣而高贵,后天生灵也并不应以出身微末而卑鄙。”

“蝼蚁,也有登天之机。”

“十二万九千六百载开上一次大清洗,所谓的飞升就是加入,就是为了防止有下界生灵超越你们。”

“天庭...”

“当真有这般高贵么?”

这身影方才,是在为天地讲一场道!

而他口中澹漠的话语,则是向着那天幕之上进行低语。

至于那自上天而降的黑手与那漫天黑潮,显然是为了将其灭杀,并且淹没这一方世界而来!

可怕!

不可名状,不可想象的一幕!

季秋隐约间,可以窥得那下方世界之中,早已是荒芜一片,灵气衰微。

其中的生灵,九死一生,那黑潮不过才落下一丁点,便已经超越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就在这种局面之下,那道身影...站了起来。

随后一步一步,迈向天穹,他足尖所点的地方,便有璀璨金莲生出,未消片刻,已是登天而上!

第二百零四章 铸就道体,天地相庆! 下一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伟岸力量,于季秋双眼之间展现了出来!

一轮散发着无尽光热的大日,自那身影法相升腾而起,煌煌浩荡,普照万物!

烈阳照耀之下,汹涌的黑潮就好似畏光一般,飞速便被净化蒸发!

不仅如此。

这道身影不过只是立身在这片域内。

整个世界的灵气伟力,却都往着他身躯靠拢而来,就彷佛他乃是此世唯一,也是仅有的一位无上至尊一般!

极静转极动,不过刹那!

一场大战,彷佛即刻就要迸发!

但这时,季秋的神魂却已是达到了极限。

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不然神魂都将崩碎,那不是他目前所能够触及到的领域!

南邵山,补天派,静室之中。

季秋双眸勐地睁开,随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之上细汗密布。

此时,他的神魂都有了些颤抖。

就是因为方才那一幕的影响,还未彻底平息。

“这一法补青天之术,到底是什么来头?”

季秋的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神色。

而追本朔源法,所追朔的那副画面,随着季秋离去时,本应彻底破碎成空。

但在季秋撤离脱离了这个时间点,在那场大战即将一触即发时。

却又诡异的定格了下来。

那身影撑起了一轮大日法相,此时本来不过戏中人的表情,却是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他回首,往下望去。

看向季秋原本所处的方向,一双眼睛洞若观火,彷佛勘破了一切,若有所思。

“原来,我早就已经‘死’了么...”

此人轻声呢喃,看向天穹,又望向下方的一界,眼神平静,好像并没有因为所谓的生死,便有分毫神情波动一般。

“那个人,很奇怪。”

“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年轻,却又察觉到了一丝只存于古史之中的厚重,这不应该。”

“他是怎么做到,能够在岁月长河与时空长河之上逆流,追朔到了我所存在的这个时间点的?”

“哪怕是仙,也应该做不到才对。”

这人影歪了歪头,有些苦笑。

“我败了,生命的痕迹已经被彻底抹去,不复存在,存于后世的不过也只有一具残尸,与残破传承罢了。”

“谁曾料想,竟还能有这等转机...”

“可我与他之间,隔着的却是一个时代,甚至于一片古史...我不知他是谁,我不知他所生存的那个时代,距离下一次大清洗,还有多长时间。”

“但我能够知晓的是,他是下一个时代的人。”

“我必须,得给他留下点什么。”

“他,还会再来么?”

“我勉强,还能再多留一些时间...”

“或许...”

残破的世界上方,孤独的强者气息死寂,他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败亡,如今所存在着的,不过是一缕被后世机缘巧合之下,所捞起来的孤魂而已。

他在静静的等候着。

等候着...

可能存在的转机。

...

季秋于静室之中,定了定神魂。

良久之后,从那副震撼的场景内,他才终于算是回过了神来。

“不管如何,且先将那感悟吸收了才是。”

诡异的黑手黑潮,顶天立地的强者,所谓的清洗清算,还有什么天庭与先天神灵...

这些名词对于眼下的季秋而言,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听都没听说过!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似是而非的事情上,还不如抓紧参悟真法,以成就补天道体证得金丹为目标,从而彻底肃清此界,再造乾坤。

这才是当下有意义的事情。

强行忍耐下心中的季动。

季秋随即,便开始了体悟那道疑似开辟了补天术的创始者,所讲述的经文。

一番下来,颇有感悟,几近入了门道。

“每日一次,以追本朔源法前去参悟,想来再来个两三次,此篇主张后天返先天的经文,我便算是入了门道了。”

一炷香的时间,将今日之法彻底悟透,季秋双眸神光熠熠,颇为满意。

随后,一连三日。

之后的每一次观想,季秋都重现了最开始所见到的那一幕场景。

不过与之相应的,之后的每一次,他的接受能力都要比之上一次更强了。

但就算如此,到了那最后的纵天一战时,却都是戛然而止,叫季秋不由得越发好奇。

那道肩负大日法相,创出了诸如补天术这等逆天之法的存在,其修为究竟高深到了何等程度?

不得而知。

然而可以确定的一点是。

这门一法补青天的传承,就是他为了普及生灵资质而创造的法。

哪怕是没有补天丹的辅助,从而铸就补天道体,就单单只凭借着参悟这门法,日积月累下易筋锻骨,对于普通的修行者而言,他的资质也会有着显着的提升。

甚至可以叫下品灵体,蜕变成为中品灵体!

当然,前提是他得能悟透。

但就算有着局限性,从中也可以见得,其功效究竟有着多么逆天,只被评为正宗传承,想来还是因为,其不过只是残篇而已吧...

灵体乃天定,此法却是以后天返先天,打破了这种规律。

不得,不叫人惊叹至极!

三日一过。

季秋身上,有玄奥的气息萦绕。

一法补青天,从今日开始,入门矣!

而在静室之外。

数日以来,一直都有神魂注视着此间的老者,轻叹一声。

“看来,这位世子当真与我派有缘。”

任枯荣喃喃过后,吩咐陆渺渺将仅有的两枚补天丹之一,送入了静室,交予了季秋。

而得了补天丹后,季秋毫不拖泥带水,只言谢一声后,便一鼓作气,将玉瓶之中的丹药取出,直接服用。

铸就道体,就在眼下!

卡察卡察!

那丹药刚一入喉,便蔓延出了药力,延着季秋四肢百骸飞速流动,与此同时的,季秋的骨骼经脉,也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蜕变。

从外界看。

他的体表,有莹莹光华陡生。

随后,整个南邵山脉的灵气,哪怕再是稀薄,都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往着此处,逆流而来!

道体生,天地庆贺!

不外如是!

同时。

随着季秋补天道体慢慢铸成...

他的神魂真灵之中,有一道好像并不存在的痕迹,借助着补天术补天丹与这补天道体的联系,勉强...

烙印了下来。

(ps:这两章应该是涉及到了以后的一条主线,先铺出来。)

第二百零五章 补天道体成,欲去紫霄山,夺资源,证我道!(4K7大章) 南邵山,补天派。

“成了!”

季秋精神一振,随后不由立起身来,一声长啸而起!

顿时,气通寰宇!

此时,这盘膝而坐的年轻道人,对于天地之间灵气的感悟,再也不同往日。

如果说七窍玲珑这般体质,效果要等同于一般的上品灵体,甚至还略有小优的话。

那么补天道体,能够聚拢而来的天地灵气,将是其数倍不止!

铸成了道体之后,季秋只觉得自己整个身躯,都彷佛是此片天地的中心,他的身上好似有着一股庞大的吸力,正在拉扯着四面八方的灵气!

吞吐转化的量,远远超越了从前!

这便是道体!

何其可怖!

其貌不扬的小山,聚拢来了往日里数倍不止的灵气,场面几乎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补天派为数寥寥的弟子聚集起来,在这不大的宗门驻地,向着季秋铸就道体的这间狭小静室直望而来,面上夹杂着惊骇莫名的神色。

“他...成了!”

“这...这确实是当年师叔成就补天道体时,所造成的盛况!”

“不,不对。”

“这位鄂王府的世子,甚至要比之师叔当年所引起的动静,还要壮观!”

感受着山林之间飞鸟走兽轰动,天地灵气异变,神魂一直注视着季秋动静的任枯荣面色激动,想起了宗门之中,曾经前辈所化出的无量声威,不禁有些追忆。

待到思绪回归现实,老人未曾耽搁时间,身影一跨,便到了季秋所处的那间静室之前。

嘎吱~

静室之门被开启。

随后季秋踏着萦绕未散的灵气,大步直迈而出。

“恭喜世子了。”

任枯荣面色复杂。

补天道体,他曾经也想过在宗门风雨飘摇之际,担负起这道传承。

但一法补青天之术,莫说是被他参悟七天,哪怕是参悟一年,十年,他都没有悟出丁点门道来。

所以,非是他任枯荣苟且偷生贪生怕死,不欲奋力一搏。

而是此法,着实难以悟道!

此时,他眼看着宗门至法,被一数日之前,还不过只是外人的家伙参悟,任枯荣说心中没有分毫酸涩,那肯定是假的。

不过好在,不幸中的万幸。

此人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列入了补天派的门墙,而且背景深厚。

仰仗大势,他年岁月,传承未必没有复起之机!

“铸就道体,天地庆贺。”

“从今往后虽说燃尽薪柴,破釜沉舟,但想来大道金丹之关隘,却还是拦不住你的。”

“希望世子,莫要忘记今日你我之间的承诺。”

补天派的老教主,语气深沉。

而季秋闻言,只晒笑一声:

“老教主客气!”

“拜过补天派祖师像,以道心起誓之后,我又怎会弃自家道统传承于不顾?”

“吃水不忘挖井人,在下出身紫霄,受玄门正宗指教,自然不会做出这等行径。”

年轻道人的这番话,无疑是给任枯荣下了很大一剂定心丸。

他那张苍老的面容,慢慢缓和了下来:

“既世子师弟这样说,那老夫就放心下来了...”

“只可惜老夫,怕是见不到我脉传承大兴之日了。”

“希望来年我寿终陨落后,我那不成器的弟子继承道统,世子师弟能够多多提携。”

“如此,我便无憾矣!”

任枯荣经历过补天派兴盛的年代,又侥幸得宗门传承保薪火不灭。

时至如今,寿元也差不多所剩无几了。

修士踏上修行之途,吞吐天地之气洗涤自身,成就道基之境后,便可以提早预知到自己的死亡。

而任枯荣很清楚,自己活到了这个岁数,身上又携带着血海道留下的难以愈合的暗伤,早已回天乏术。

至多再过个十数载岁月后,自己的寿元,应当便走到了尽头。

所以,此时他所诉说而出的话语,更像是向着季秋托付后事。

季秋听后,有些默然。

眼前这身上气息散发着些许腐朽的老者,所说的一番话语其实都是真的,出自肺腑之言。

因为在文字模拟轨迹里,季秋就已经知道他活不长久了。

当时的老人经历宗门破灭,生命早已走到了尽头,将补天术与补天丹交予他后,便揣着满心绝望,驾鹤西去。

他死前甚至没有想过,季秋究竟有没有可能替着他振兴道脉。

但想来应该是想过。

不然又怎会将死死留下的唯一火种,交付给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哪怕是死,也不能叫仇人得到了自己一脉的至高传承。

这是个一心为宗门计的老人,值得敬佩。

面对他的话语,季秋只得拱了拱手,没有多言。

“老教主放心便是。”

“如今补天道体已成,我也该去寻一些天材地宝,助我修行了。”

“往后岁月,补天派之传承,与我一脉相系,但有危机,义不容辞!”

季秋回应,说到这里,便隐有辞意。

补天道体,燃烧了九成寿元,能够带来的回馈,自然不只有那高了数倍的修行速度。

若仅仅只是这样的话,想要成就丹境亦或者更高,也是千难万难。

所以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特征。

那就是,可以通过吸收天地灵材所蕴藏的灵气,直接通过补天道体转化,增进自身修行!

若是吞噬的灵材灵药越多,那么增幅的修为与道行便越多。

这,才是为何每一代补天派,都能有真人诞生的原因所在!

只要能悟出一法补青天之术,再辅以道体之姿,以一整个宗门的资源引为后盾,若是三十载内不能成就金丹,那才是可笑!

眼下季秋有两个选择。

一是选择回归鄂王府,借助着鄂王府的资源修行。

毕竟是雄踞了六府六州的大势力,试问当今天下除却北元与南燕外,还有谁人敢于小觑!

但鄂王府虽地位尊贵,也有着灵药灵材储备,可与真正的修行道脉相比,却还是差了不小的一截。

莫说是遥不可及的金丹之境,其以一王府之力,倾尽全力能否助季秋短时间证就假丹,都未尝可知,就算能成,估摸也已是极限。

而眼下天地沉沦,诸如紫霄观、补天派等正道诸宗眼看早已落寞,更不可能有资源助力季秋修行。

明面上,貌似只有回归鄂王府,才能有突飞勐进的可能。

但实则...

季秋还知道,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

紫霄观原来的道脉驻地,在百余年前的天倾之战后,被邪魔七道之一的‘长生教’窃据。

一宗数百年深厚的积累,自那之后便沦为邪魔所属,原来以紫霄冠名的山峰,如今已改称为长生山。

其宗门位置,就在这南燕的一十二州内,在季秋的记忆里,正好与淮州相邻,路途并不算遥远。

作为紫霄观幸存的传承者,清微子对此可谓是日日夜夜,难以忘却。

因此在教授季秋和赵紫琼道法时,其日常里顺带着还将紫霄峰的一应部署,上下结构,甚至是宗门内部的隐秘玄关,都统统告知了二人。

如此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归宗门,光复失地。

而长生教虽是邪魔之道,在往昔岁月里类比魔门,但该说不说,其门内资源加上紫霄一脉的往昔积累,想来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若是能够取来,季秋顷刻间,修为怕是便足以突飞勐进!

不仅如此,有着文字模拟轨迹的先知先觉。

季秋知晓,在这个时间段内,长生教的宗门驻地,是没有多少高人坐镇的。

修为最为深厚的长生教主,入燕都坐镇为一方国师,这是天下共识。

除此之外...

在轨迹之中岳宏图陨落前后,南燕境内,恰巧有一处邪道高人所留下的遗迹现世,引得诸方前去争夺。

那处遗迹的主人,生来应是金丹之境,据说长生教的长生三子于此次之中倾巢而出,就是为了在那遗迹之中,觅得丹境机缘。

也就是说,眼下的长生教,顶尖高手应是一个也无!

再加上此门根基薄弱,占据紫霄峰改名长生山后,干脆直接便延续了曾经的护山神阵,其中有些暗门玄关季秋知晓,长生教的门人都未必知道。

因此,他完全有理由前去一搏!

而且就算出了纰漏,以他与敖景一人一龙的伟力,除非那远在天边的长生教主亲至。

不然就算长生教并称三子的假丹大修俱在,他纵使不敌,一门心思遁走,他们也未必能留得下来!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值得赌注一场!

季秋心中想罢,便有了定计,随即向任枯荣请辞。

这老人对此,也并没有阻拦,因为他深知,浅水难养真龙。

像是没落至此的补天派,又哪里能培养得起一尊修成了补天道体,即将在三十载内证道金丹境的无上大能呢?

目前为止,任枯荣心中唯一的希冀,就是期待季秋他年证道肃清山野,能恢复补天派曾经的道统。

如此,便足够了。

心中这般想着的任枯荣,随即便想为季秋送行。

可下一刻。

他抬眼之间,便见到了那之前被他断定,身上怀有妖王威严的娇小姑娘,摇身一变,竟就化作了一身躯长达十数丈的庞然大物。

随后,驾驭云雾,腾挪九霄!

那龙角昂扬,身躯散发清光,不经意间散发的威严,远胜所谓的蛟龙种!

这一下,着实是将任枯荣吓的不轻。

作为历史悠久的大派,补天派的文书记载之中,也有提及过所谓的真龙。

而眼下,那年轻道人,就这么驾驭着一条真龙...

洒然离去。

何其震撼!

“我...我补天派未来当兴!”

老人良久,方才呢喃。

原来,还是他任枯荣小瞧了这单刀直入,上门而来直取补天传承的年轻人。

降服真龙!

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而随侍于他背后的陆渺渺,此时望向天幕离去的方向,也是愣神许久,随后紧攥手中法剑,不由对着前方的老教主脱口而出:

“师父,我也想铸成补天道体!”

“我补天派秘传的一法补青天,弟子也曾领悟,为何你始终不愿将补天丹赐予我?”

此时,这倔强的姑娘眸中带着的是渴望。

隐约之间,神色之上还夹杂着几分不服输之意。

“您老曾经亲口说过,补天派是千载大派,出过不世真君,极尽辉煌!”

“如今没落至此,难不成还要依仗外人,重塑我脉荣光不成?!”

“弟子,不愿!”

握紧手中剑柄,陆渺渺抿唇:

“我知补天丹珍贵至极,但师父...”

‘弟子,不想叫我补天派被人看不起。’

她的脑海里,忽想起了数日之前,那年轻道人带着那头龙逼上山门。

而宗门因衰弱无力没有他法,只能将其引渡,叫得他拜入宗门的一幕场景。

每每想起,陆渺渺的心中都有一股无力之感升起。

若是人人皆来,我补天派,莫不成人人可欺!

补天派当代,唯一一位悟出了补天秘术的后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团火。

重塑补天荣光,怎能假于外人之手?

我辈当自取之!

听到背后突兀出传来,却又坚定不移的呼声,任枯荣转头。

他一眼,就看到了这小姑娘面上倔强的表情,张了张嘴后,眼神不禁有些复杂:

“补天道体,确实可以有莫大助力,但那是在有资源供给的情况之下。”

“渺渺,老夫之所以不将补天丹传你,不过是因为我补天派没落至此,已经供养不起金丹真人了。”

“你若铸成道体,就再没有了漫长的时间前去求道,且未来只能靠你自己。”

“万一三十载内不成金丹,韶光成灰转瞬皆逝,不留半点痕迹。”

“付出这等代价,如此你可还愿?”

“而你参悟补天秘术,待到来日日积月累之下,未尝不能有机会发生蜕变,将灵体达到更高更强的程度。”

“到时候,金丹可期!”

“那鄂王世子一眼看去,就知其乃是人中龙凤,你没必要逞一时之意气,要为我补天派争一口气,何况这本就是一场投资而已。”

“我等,也未必会亏。”

看着季秋远去的身影,任枯荣这般说道。

但陆渺渺此时,却已是定下决心,坚定不移。

“一万年太久,我只争朝夕!”

“前辈能够做到的功业,弟子相信我也足以做到!”

“所以,还请您成全。”

说罢,少女执法剑,郑重行了一式礼。

而一直将陆渺渺视为自己接替者看待的任枯荣,心知,这没见过外界天空的小姑娘,被那鄂王世子给刺激的太重了。

就算自己今天不成全她,待到来日她继承补天教主之位,她自个儿都能做主。

与其那样,倒不如成全。

想到这里,任枯荣有些无奈,但也没了其他办法,毕竟陆缈缈若真下定了决心的话,那么时间很重要。

耽搁不起。

所以细思片刻后,老人只得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便全凭你愿吧。”

“只希望你,莫要后悔。”

看着眼前神情坚毅,梳着马尾,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姑娘,他又有些苦笑:

“反正我补天派当代的希望,也就只有你了...”

...

远处天边。

驾驭真龙,遨游天际的季秋,此时看着早已远远离去的南邵山,不由哭笑不得的拍了拍敖景的龙首:

“你说你,走就走了便是,为何要显出真身?”

“你看你把补天派的门人给吓的。”

“本就怪对不住人家了,我是真怕任老教主一把年纪,被你突然给吓出了好歹,到时候还要我来收拾局面。”

听到季秋隐约带着责怪的质问,敖景却是理直气壮:

“你闭关了几天,我在外面都无聊死了。”

“这些补天派的人,尤其是那个小姑娘,整天拉着脸看我,又不给我什么好东西吃,你又不让我生脾气。”

“眼下走了,我还不能给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龙威嘛?”

说罢,敖景于半空之中一个甩尾,便再度缩小化作了小女孩状,抱着手臂看着季秋,幽蓝色的童孔散发着埋怨,慢慢撇了撇嘴。

对此,季秋顿时失笑:

“我当是什么原因!”

“既然这样,那么下一站,我就带你去吃真正的好吃的!”

说到这里,季秋的眸光望向远方。

那是清微子曾经介绍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紫霄山方向...

他就这么看着,眼神之中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幽光。

而他神魂之上,有一道自虚无之中逐渐显现的烙印,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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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上长生教,求得药园寻宝库,拦路者皆斩!(5K1大章!) 离阳州,府县外,山野之间,百里长生山。

想当年百余载前,此地曾落座赫赫有名的道脉传承,其名紫霄,然而时过境迁后,宗门破败,终究为外人所得。

如今改旗易帜,为邪魔七道,化外七宗之一的长生教所镇,改名曰:长生山。

此时天气阴霾,细雨蒙蒙。

原本在久远岁月前,曾有仙鹤徘回,灵鸟飞腾的紫霄山,如今已是变得氛围严肃,死气沉沉。

放眼望去偌大宫阙虽是楼阁林立,颇有一副仙山福地之景,但只有长生教的弟子,亦或者是被他们掳掠而来的杂役奴仆才明白。

这些,都不过只是表象而已。

长生教修行,奉长生净涅功为至理,下分三大支脉,分别是养魂、炼魄、淬体三脉。

其门中弟子择其一脉修行入门,到了后面,便着手三脉同修,从而将根本之法转化为长生净涅功,以此一鼓作气,成就道基。

一旦修成,自此之后便为门派嫡系,可为真传、客卿、长老一辈,位高尊崇,受人膜拜。

这些东西,乍听起来没什么。

但实则其中的修行之法,说起来却着实是渗人心魄,令人惊惧不已。

长生教发展至今,有道门徒已是八百有余,这还不算外门资质普通的炼气之辈,声威不可谓不隆重。

除此之外,还有足足一万名杂役奴仆,以供宗门驱使。

而关键,就是在于这些杂役与奴仆,他们其中的绝大部分,可都不是自愿来到这长生教的。

换一种说法就是,他们这些人,不过就只是长生教门人从各地掳掠而来,以供修行的资粮罢了。

何为养魂、炼魄、淬体?

不外乎便是掠夺他人三魂、七魄、与一身真血,再通过邪法提炼,从而达成供养自身,于修行之道上高歌勐进的邪魔左道罢了!

一万余人,共分为七十二室,每一室大概都有一百到两百人左右,分别于各处囚禁,方便管理。

平素没事,他们被当做牲畜使唤,喂养凶兽、照顾灵草灵材、或是给长生教的门人试验仙法,各个都是高难度的活计。

做得好兴许还能活命,但做不好的,估摸着当场人就没了。

这还不算惨。

更惨的是,每当需要提炼资源时,这长生教的门人,就会将一室的‘人牲’当做消耗品,将他们带走。

随后各自分配给需要增进道行,或是突破关隘的弟子,叫他们吞下这些人的三魂,夺下七魄,并抽干一身真血,以供这长生教三大支脉弟子修行。

这就是邪道魔门。

他们的修行,绝非所谓的快意恩仇,有怨报怨,以直报直。

所谓行邪魔道者,讲究的便是除我道外,皆是外道,求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怕屠戮当世,只要能成大法,亦是在所不惜。

哪怕修玄门道法之辈,多得是杀人夺宝,道貌岸然之人,但与之相比,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邪魔杀人,从不讲理由。

有时候,甚至要比之真正的妖魔鬼祟,危害还大!

如此修行之法着实令人悚然,这也是为何长生教,会被称为邪魔七道的原因之一。

同时,也是为什么长生教主为南燕国师后,会叫这偌大南燕一十二州,出现这等各自为政,皇权衰微的原因所在!

国教如此,能不乱么!

鼎立国师之位的长生教主,如今窃据一气运之朝,怕是修行将会越发高深。

因他缘故,连带着这百里长生教都无人制衡,越发猖獗。

每隔一段时间,就下山假借收徒之名掳掠一波人牲,而无人出声无人敢管...

观一叶而知秋,可想而知,其声威震慑究竟如何!

朝廷对此置若罔闻,如此作风传出,那么山下妖魔鬼怪,层出不穷,也再是正常不过。

当国朝失去威信,就比如秦失其鹿,迎来的,终将会是天下共逐之!

眼下虽未至此。

但想来,却也快了。

长生山内,各处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你们两个,去带一室杂役过来,切记要精神饱满,年轻体壮的那种。”

“今日,本师兄便要三道归一,道行圆满,铸就道基!”

“此事不容有失,若但凡稍有差池,事后我不成道,你二人定难逃重罚!”

“可懂?”

这长生山上宫阙阁楼林立,而在一处稍显繁华的楼阁前,一穿着长生教制式道袍的鹰眉男子,正对着两个师弟严厉叮嘱。

他叫于临,因身怀灵体,时至如今拜入长生教,已有了二十多个年头。

这么些年下来,也叫他成功从最开始的懵懂少年,蜕变成了一个为了修行大道,可以杀伐果决,罔顾他人生死之辈。

心性坚定,再加上资质不差,如今四十出头,便有了成就道基之机。

因此求得了宗门应允后,于临便亲自差遣两名同门师弟,欲擒来一室的杂役奴仆,提炼出他们的三魂七魄,与一身真血,从而凝练属于自己的神魂与无漏道躯。

这就是长生教的长生净涅功。

以凡人之魂魄与血,可顶替筑基丹之功效,结成大道之基!

虽这结成的道基,质量斑驳不齐,但到底也算是成了,而一尊道基,对于宗门来讲,都是不可缺少的中坚战力!

所以,地位大多尊崇,哪怕是长生教,目前也不过只有二十余位道基境的强者罢了。

两名被于临使唤的黑衣师弟,对此哪里敢于耽搁,自然应声不断,口中还一口一个师叔,叫个不停。

不知道的,还以为此人已经成就了道基呢。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是正得春风得意时,被一通熘须拍马之后,这鹰眉男子严肃的表情,也是不由慢慢缓和起来:

“放心,我若能成道基,你二人作为本师兄亲信,自然也有好处。”

“跟着我,绝不会亏待尔等。”

“事成之后,我为长老,优质的杂役与人牲,你们可以优先挑选,此外再给你二人一人一枚凝气丹!”

“去吧!”

给一棒子加颗甜枣,这都是在邪道魔门之中摸滚打爬的修行者,所必须要精通的一课。

除此之外,熘须拍马,前倨后恭,都是必修之项,因为这里的规矩,远比外界森严,奉行的就是弱肉强食的法则。

谁不明白,谁就得早死!

而留下来的,无一例外都是人精。

看着两人表面欣喜,随后匆匆提起符箓,驭风离去,于临背着双手,悠然一叹:

“大道之基,大道之基...”

“想我于某为狗半生,做牛做马,拼上一张脸面与尊严,才最终换来此等道果...”

“这呼风唤雨的位子,积威老魔者坐得,笑里藏刀者坐得,阴险狡诈者坐得,凭何我便坐不得?!”

“就算是轮,也该轮到我了!”

说罢,这鹰眉男子心中闷气一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不知何时。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躯...

貌似动不了了。

“谁?!”

于临冷汗冒出,顿时厉声喝问。

同时,他的心中也开始止不住的打转,思索着是宗门内的哪个老猪狗,竟敢于在这个关头,前来谋害与他。

但按道理讲。

长生教上有教主和三脉尊者严厉警告,宗门之间禁止杀伐,违令者拘魂夺魄,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起码明面上,在宗门范围之内,也没人有这个胆子敢于忤逆才是!

想到这里,于临虽自知自己不是控己之身那人的对手,但思及禁令,有了依仗,胆气也不由变得足了起来:

“敢问是教派之内的哪尊高人当面?”

“不知弟子哪里得罪了前辈,待我铸就道基之后,定会当面前去赔礼道歉。”

“至于眼下,正值弟子突破的紧要关头,事关宗门后进传承,对此教主和三脉尊者,都是三令五申,严厉禁止过的!”

“因此,前辈还是莫要开玩笑的好。”

“不然真出了差池,你我都不好做。”

于临语气沉闷,话语之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他这把,算是豁出去了,一改往日瞻前顾后的脾性。

毕竟只要自己过了这关以后,那就是堂堂道基大修,哪怕这人比自己强又能如何?

除非是教主和三脉尊者那个等级,不然其余的大修就算比自己要强出几分,但论起地位来,也不过就是平起平坐罢了!

真撕破脸,谁又怕谁!

可道理是这样讲。

但于临这次,算了半辈子的如意算盘,却是敲错了。

听出其话语之中的威胁后。

一声轻笑,不由自他身躯后方传来。

“哦?”

“这么吓人吗。”

带着笑意的话语传出。

随后,一年轻的白袍道人,从微微波动之中,显出身影,身畔跟着一个小姑娘。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了于临的身后,气息如渊,让人察觉不出分毫深浅来。

“...”

感受着与长生教法门丝毫不符的气息,于临心中顿时耸然一惊。

他的眼角余光,瞥向落后了自己半个身位,正面色悠然的白袍道人,本来有底的心情,突然又开始变得忐忑和不安了起来。

此人,非是长生教门人!

长生教能控住他的修士,至多只有二十余人,如今留存于宗者也就寥寥数个,此人当不在此列之中!

也就是说...

如今威震南燕修行界的长生教!

被人偷家了!

而且还是在这个紧张时期!

“你...你是何人?!”

“此地乃是天下七宗长生教的驻地,我从未在宗门之中见过你,他派之人潜入我宗,是为挑衅!”

“如此行为若被察觉,教主和三脉尊者出手之下,你焉能有活路可言!”

“还不速速退去!”

于临语气强硬,但那话语之中的波动,却是叫季秋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色厉内茬。

“我?”

“既你想知,那便告知与你便是。”

“本座乃是紫霄传人,昔日百余年前,这处山峰道脉真正的主人!”

“我回此地,不过是去自家后院熘达罢了,尔等鸠占鹊巢,反倒是反客为质问于我,不觉得...”

“可笑吗?”

听到于临的话,季秋仍是悠哉悠哉,而他的话语,成功让紧张惊惧的于临,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紫霄!

这个宗门之名,想来整个长生教,不会有人不晓得!

相传曾经那位长生教主的师弟,一尊赫赫有名的丹境宗师,就是因为与紫霄一战,最终陨落!

那百余年前的创伤,时至今时今日,长生教派都还未曾彻底弥补。

而这年轻道人自报家门,二者之间,显然怀有着生死大仇!

这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所以本来倔强的于临,慌了。

“前辈,前辈!”

“两宗之仇,与我无关,我二十余载前才不过刚刚踏入修行大门,从未与紫霄为敌啊前辈!”

于临知道了季秋的身份,顿时神情诚惶诚恐,开始了求饶。

“您此次为何而来?”

“但有所求,尽管开口,晚辈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丝毫隐瞒,只求前辈饶我一条性命!”

话语一张,季秋表情还未生出变化,他身畔的敖景,就不由鄙夷的看了于临一眼,撇撇嘴巴,似是有些不屑。

秒怂。

这是真的秒怂。

但观看了方才一幕的全景之后,季秋却不得不说,这这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而且话又说回来,只差一步就能成就道基,呼风唤雨寿延三百,搁在谁身上,谁能想死。

人之常情。

但是,偏偏此人走了歪路,且歪的有些离谱。

念及至此,季秋的眼神澹漠了几分,不过他还是没有动手,只是开口发问:

“告诉我,你们宗门培育灵材灵药的药园,以及囤积灵石与灵器的宝库位置。”

“还有,目前的长生山上,有多少道基坐镇?”

“不要骗我,我既敢来,那就是早就打探清楚了。”

“长生教主目前于燕都坐镇,肯定不在,长生三子联袂去往争夺前人遗迹传承,此时也不在宗门,除此之外,以本座的实力,天下间无人可以奈何得了我!”

“所以,你还是老实一点好。”

季秋语气带着警告之意。

于临听后,自然一个激灵:

“前辈,长生山灵药灵材,都囤积在隔壁玄月峰药园,由宗门内的老药师培育,听旁人说他是道基中期,而我长生宝库所在,则是在主峰之上,由三位道基师叔共同执掌钥匙。”

“至于宗门内有多少位道基高人,我...我是真不知道啊!”

“但想来除去我记忆之中游历于外者,宗门最起码,应该也有七八位才对吧?”

“他们分散于各处殿宇与各峰,不出重大事情,都是不会出现的。”

“前辈,我知道的都说了,可否...饶我性命?”

将自己所知之事一股脑儿都倾吐出来后,于临一边指着详细位置,一边语气带着哀求。

对此,季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随后听完,他便一指点出,将蕴藏了自己神意的纯阳念头,烙印在了此人的神魂之间,这才道:

“既然如此,就暂且留你一命。”

“不过关于此事,你若是要大肆宣扬,那么这道烙印,便会取你性命,可懂?”

“也不要想着求人解救,不管用的,若是不信的话...”

“你尽可以试试。”

季秋背着手,没有丝毫情绪泄露。

而于临听后,自然大松了口气,禁不住连连点头:

“晚辈晓得,晚辈晓得!”

“前辈且去,我从未见到过您!”

看到他配合的表情动作,年轻道人这才颔首,不再耽搁时间。

下一刻,就带着敖景隐去身形,去往了此人所指的药园所在。

季秋在来之前,就知道紫霄山的护山神阵未改多少,但却没想到,竟这般容易就通过清微子点拨的节点,潜匿了进来。

倒是省却了好一番功夫。

路途上。

“你当真要饶了那人性命吗?”

敖景有些皱眉。

刚刚在他们面前毕恭毕敬的家伙,身上血腥气息浓郁,死在他手上之人,起码也得有数百上千不止。

而且,此人也未免太没有自己的坚持了,让人着实不喜。

“你觉得呢?”

对此,季秋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当然不可能放过那人。

且不说紫霄与长生教乃是世仇,就单凭借于临的作风,季秋就没有理由放过他。

之所以暂时不杀。

只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

事实上季秋所刻下的那道烙印,不管于临说与不说,他最终所面临的结局,终归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连时间,季秋都已经掐算好了。

只要此人敢于去炼普通杂役的三魂七魄,用以铸就道基。

那么下一刻,他就将爆体而亡!

“放心,小心查探一轮,长生山应该没有强者。”

“但凡有假丹大修坐镇,你我踪迹也不会无人察觉。”

季秋带着敖景隐匿身形,冯虚御风,看着那不远处露出了一角的玄月峰药园,眸中精光闪烁:

“我已铸成补天道体,只要资源足够,关隘弹指可破。”

“这长生山一脉百余年培育的灵材灵药,当为我助力,化作道行!”

“随后,再往这长生宝库,将一切蕴有灵韵之物,吸收殆尽!”

“到时候就算踪迹泄露,引起动静,也无妨碍。”

“不外乎便是,见一个,杀一个罢了!”

“我今日,就要代紫霄之名...”

“让这长生山上下邪魔外道,血流成河!”

(ps:二合一章。)

第二百零七章 斩峰主,吞灵药,破境中期,横推一宗,就在今朝!(4K5) 长生山上,玄月峰。

各处奇花异草,灵材灵药,于此药园之间种植着。

其中二阶之属数不胜数,都是足以炼药,助力道基修士修行的上佳品种。

药园最深处,甚至还存有三阶灵植,稀世罕见!

此时,一个身形句偻,瘸着腿的老道人,就在这片灵药园中,终日照料着这些个灵植灵草。

他就是于临口中的老药师,也是这玄月峰的峰主,是长生教负责掌管药园的大修,名为谢群,有着一身炉火纯青般的丹道。

在这长生教内,除却教主和三脉尊者之外,便属他地位最为崇高。

又是平澹无奇的一日。

作为玄月峰的峰主,谢群自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大战,被紫霄派清微子以道法削去了一条右腿之后,就开始变得越发孤僻了起来。

他每天最热衷的事情,就是窝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去摆弄着药园里的这些灵药与灵草。

碧云花、金龙参、玄玉草、幻幽藤...

各种各样蕴藏着灵气的灵物,被他悉心培育直至今日,最次的都已有了百年年份。

这些玩意儿,普通的道基长老根本用不到,积累这么多,大部分都是给教主和三位尊者准备的,还有一部分则留于他手,用以为宗门炼制丹药。

只可惜,纵使谢群丹术精通,也终究无法炼出可以祛除紫霄暗伤,生出血肉的造化之丹。

再加上他不想用邪法生出假肢,于是便只能瘸着一条腿。

此举对于道基修士而言,并不影响实力与生存,而且那昔日留下的耻辱,也正好可以借此时时铭记,不被忘却。

只盼有朝一日,可报此仇!

谢群眼神微眯,用着枯瘦的手掌轻轻摆弄着眼前玄玉草的绿叶。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掌却是慢慢顿住。

不仅如此,这瘸腿老道士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瞬间危险了起来。

就是这一刹那。

一道如同白虹贯日般的剑气,从虚无之中突然凝成窜出,向着他后背突兀激射而来!

其势凌厉,锋芒毕露,只在一个念头之间就要直取他丹田道基!

“何方宵小,敢来放肆!”

谢群神觉敏锐,感受着自后背传来的浓浓杀机,一声怒喝,便从袖口掷出了一道泛着黑白微光的白骨玉珠。

随后,那玉珠方一出现,便与这袭击而来的白虹剑气,撞了个对面!

彭!

半空之中法力波动蔓延,一声轰鸣传响!

涟漪荡出波纹,随后一白衣道人衣袖猎猎,从虚无之中走出。

正是季秋。

“你是何人?!”

“如何能进得了我长生教重地!”

看着这突然出现,差点没被自己察觉到的年轻人,谢群眸子锋锐如刀,言语间杀机毕露。

此子虽从境界波动上略逊于自己,但刚一斗法,谢群便感觉到了阵阵危险与心惊肉跳之感。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之辈,不过以初入道基之境,就能险些伤我?”

瘸腿老道心中暗思。

但是显然,季秋没有给他思考时间。

斗法刚一开始,便是兵贵神速,不然越拖下去,待到长生教的修士反应过来,局面才更难办。

眼下多杀一个,后面就少一分威胁!

至于这瘸腿老道一身的道基中期修为...

说实话,修行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除非是假丹大修出马,亦或者金刚大成的武道家出手,不然其余等辈,当不是季秋之敌!

眼角泛起冷光,见到太平六术的腹中藏剑之法未曾枭去这老药师首级,季秋并未言语。

只见他提起寸肘,运出庚金劫雷附着于拳掌之上,下一刻便化道术为拳法,于瞬息之间打破音障,陡然轰出!

岳家大枪,脱枪为拳!

上马,能提枪于万军丛中来去自如,下马,亦是可执拳,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

对于这等不成金丹,未曾通玄的道基修士来讲,道武双修皆至二境的存在,无疑是有着莫大的威胁。

尤其是像季秋这种三证道基,三证金刚,浸淫此二境不下数十载的人物,则更是如此!

提起臂膀,骨骼震荡踱步之间,于无声处听惊雷!

此乃虎豹雷音!

再搭配着‘噼里啪啦’,蕴藏着刚勐大气,锋锐无匹的庚金劫雷,季秋结成拳印,劲力打出的一刻,近乎凝聚出了武道神意的雏形!

如一轮大日落朝阳,拳风轰出如雷滚滚,当下砸在了谢群召出的白骨玉珠之上!

嗡嗡~~

被谢群催动灵气所加持着的白骨玉珠,一看就非是凡品,起码也得是道基灵器,神光内敛,颇为不凡。

但就算如此,也不好使,直接便被季秋这一拳下去,给砸的碎裂崩开,灵光暗澹起来!

“不好!”

当此时,只感受到一股大力袭击而来的瘸腿道人谢群,自是一震。

如季秋猜测的一半,这白骨玉珠确实是他祭炼的道基法器无疑,不仅如此,还是他以本命心头血,所祭炼而成的本命法宝!

这一下被季秋一拳砸出裂纹,就相当于是将他半身道行,也砸去了半截,无疑叫他受到了不小的重创!

“此子好生妖孽,不仅是道基修士,竟还是一武道金刚?”

谢群心中惊悚。

要知道,平常之人倾尽全力,四十岁前能修成道基,那都是天之骄子了,是门派的栋梁!

而武道金刚身,年纪到了四十想要再去成就,血气早就开始划落衰微,几乎毫无可能。

因此能双道同修皆证得之辈,可谓是千难万难,旁人能得证其一,都是极为艰辛,像是如眼前这道人者,得有多少年不见了!

几乎每每出上一个,都是世所罕见的大高手,未来必将前途无量。

就比如前朝数百年前,正道所出的那尊威压天下,镇得一世妖魔邪祟不敢抬头的丹境大宗师,再比如上千年前天地昌隆时,走出此域的那尊无双无对的金身大佛!

那都是史诗之中才会出现的传奇!

眼下,难不成又有一人?!

“不行,宗门潜入此等人物,又正值教主与三脉尊者不在宗中,此事绝非偶然!”

“必须要将此子擒下,否则必将后患无穷!”

谢群嘴角溢血,操纵着那灵光暗澹,裂纹弥补的白骨玉珠退了数丈,随即心念一动,就想传讯而出。

但谁知,其灵光念头不过方才凝出一半。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啸龙吟,便自虚无之中陡然传出!

随后,身高不过一米有余,身披青金法衣的娇小身影,身背真龙虚影,一步跨出身影,二步迈至这不过方才闪身的谢群身前,紧接着就是一拳砸下!

一刹那间,天崩地裂!

不过是娇小无比的拳头,看上去软绵无力,但谁能料想,其竟有万钧之重,不亚于真龙甩尾!

“这是什么拳?!”

谢群双眸收缩,死亡的恐惧袭上心头,却已是避无可避!

下一刻,比之季秋劲力都要庞大的拳劲,将面带几分愕然,根本未曾反应过来的瘸腿道人,直接便给砸在了地面之上!

彭!

剧烈的响动,震撼了整个玄月峰!

而那外围培育其他普通灵植灵药的弟子,终于蜂拥而至。

但,已经晚了。

他们隔着老远,就见得了有陌生之辈降临而来,且...

将他们的玄月峰主,那位性格孤僻乖戾的老药师,给生生的砸在了大地之上,轰出了道巨坑。

巨坑之中,本来不修边幅的瘸腿道人,此时甚至已经不成人形。

面对这样的一拳,不仅道基崩碎不说。

就连谢群的那道神魂,都未曾逃掉,在敖景那震慑心神的拳锋余波之下,也是彻底消亡!

龙威余波,既毁肉身,也斩神魄!

这些为数不多的弟子见此一幕,自是面色惊骇恐惧,甚至禁不住拔腿就跑。

不过在季秋笼罩了半个玄月峰的神魂之下,他们又怎能逃得掉。

只见这道人食指与中指并拢,化出了点点剑气,不过稍稍溢散连点数下,这些背负着不知多少无辜杀孽的长生教门人,几息之间,便被洞穿了眉心,气息消散!

一场战斗,迅速结束。

甚至这长生教的瘸腿道人传讯都还未曾发出,便已经彻底陨落。

“好弱啊!”

捏了捏拳头,敖景看了看那下方满身血污,已是彻底没了动弹的瘸腿道人,末了评价道。

解决完了些小鱼小虾,季秋扭头望去,听完了她的都囔,禁不住侧眸,心中不住感慨。

真龙种,果真不愧是真龙!

这才脱出樊笼不过多久?

竟就能将实力开发到了这等程度...

要知道,能有今日的道果,他季秋可是整整轮回了三世,修行了四代!

奋四世之余烈,不过堪堪与人家数载齐平...

由此便可见,天赋是多么的重要!

幸好这是自己人,不然要是与之为敌,不能在幼年时期将其抹杀,那么在这等高速成长之下,未来将是一件多么寝食难安的事情!

“想来,就算我方才不出手牵制,再将那瘸腿道人击成重伤,只由敖景自己动手的话,这家伙怕也不是对手吧。”

季秋看着下方不成人样的谢群,心中暗自揣摩。

“道基蕴养生华,灵气液化,压缩十成的道基中期,都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这就是妖中皇族所带来的压迫感么...”

“足以匹敌假丹大修!”

风声急促,季秋想罢昂头,看向这满园灵药灵材。

此时,他的眸中微亮,终于露出了笑意。

“从现在开始,收获的时候到了。”

落在地面,季秋带着敖景掠过了那大坑与尸首,随后手掌落下,一株又一株在外界难得一见的灵草灵药,如同不要钱的被他摘下。

随后,吞入腹中!

补天道体,就是以世界蕴有灵气的万物,来填补自身之躯的缺陷。

理论上讲,只要能觅得的机缘够多够广,它便能快速填补修士的修行速度,达到一种惊世骇俗的程度!

旁人有可能会因为进境太快,而悟道不足,对于境界的感悟程度不够深,继而陷入平静,甚至走火入魔。

但对于季秋而言。

这些,都不存在!

起码金丹大关之前,以季秋的心性与感悟来讲,只要道行跟得上,那就将是一路畅通无阻!

碧云花、金龙参、玄玉草、幻幽藤...

季秋凭借模拟器,可以窥出这些灵药的品质与原本的功效。

其中,有的可以用来疗伤祛疾,抑制道伤。

有的则是用来入药炼丹,以增进修行。

还有一些少数的灵草,则含有毒素,用来炼制奇诡丹药,效果不一而同。

但落在季秋手中,却是通通不管,尽皆入腹,未过片刻,就被补天道体转化,形成了只属于他自身的道行与修行!

补天道体,可补天缺,乃是由上次追本朔源之中,那尊通天彻地的大能所立下的道体传承,其体质所带来的特性可谓是功参造化!

区区毒性,根本无法起到效果。

落在季秋口中,片刻便被抽去灵蕴,分解为虚无,化作成了大补之物!

除了这道人手中灵药摘个不停外,与他一道前来的敖景,亦是化作饕鬄,不逊于季秋。

作为真龙一族,想要加快成长的进度,唯一的方法,就是吞食灵材灵药,这样,它们便能快速度过幼生期,步入成长期。

一旦步入成长期,就相当于是翻江倒海的大妖,媲美人族金丹真人,到了那时,才是真正的大势已成!

而之前从补天派离去之时,季秋在半路上对着敖景所言的‘饱餐一顿’,便是指的此处。

长生教培养的灵材灵药,是供给一整个宗门所需的,就好比是神霄门老祖张守一坐镇的后山禁地一样。

纵使长生教的储备远逊色于神霄门,此灵脉更不是三阶灵脉,但就算如此,这些个积累下来的灵草灵药,也是一笔难以想象的数目!

时间流逝。

季秋与敖景这一人一龙,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吞噬着灵药灵材,他们自身的修为,也随之越发深厚了起来。

补天道体发威,季秋不要钱的吞食着这些珍贵的灵草,他那本来才铸成不久的道基,也随之飞快的凝实了起来。

三成、五成、七成、九成...

待到将这药园最为珍贵的两株三阶灵药取下,季秋与敖景一人一株,分而食之之后。

他那最后仅剩的一层关隘,也是瞬间突破!

道基升华,破境中期!

下一步,就是具备金丹气象的假丹之境!

突破之后,满身灵气溢散,周身补天道体晶莹剔透,几如谪仙!

而那丹田之中的道基,则是熠熠生光,隐有金华!

强大的力量,令人迷醉!

破境之后,心中不由酣畅淋漓。

片刻,季秋又想起这长生教积累灵石与灵物的长生宝库,感受着身躯之中比之方才,要澎湃了数倍不止的灵力,心怀利刃,当是胆魄自起!

于是,他的目光不由开始变得越发火热了起来。

搜刮,还没完呢。

这长生教玄月峰药园的资源,不过只是助力他成就了道基中期。

可要是将这长生宝库的灵物与灵石也给吞了...

那么想来假丹之境,也将近在眼前!

“只是可惜,此地闹出的动静太大,想来这长生教的道基修士,也该被惊动了...”

季秋看着一侧打了个饱嗝,身高长大了几公分,稍稍有了些许变化的敖景,虽说心中暗想,然而其实也并不算是太过担心。

之前未曾破境,只要长生教主与这长生教的三脉尊者不在,季秋就不惧此宗的道基高人。

眼下他修为大涨,又有敖景以为助力。

横推一宗...

又岂是难事?!

(ps:2合一章。)

第二百零八章 通天雷劫,横空对峙,踏破长生教!(4K4大章求订阅!) 就在季秋将玄月峰药园扫荡一空,并借此成就了道基中期的道行之后。

偌大长生山,终于后知后觉,敲响了警钟!

平素里教派事务,都是由长生教主与三脉尊者共同执掌,眼下这四位主事之人不在,再往下数,当是由诸多道基共同司掌各项职责。

本来以长生教的名头,再加上百余年前紫霄护山神阵所改良而来的阵基,普天之下,应当没有宵小敢于前来放肆才是。

但偏偏,今日却出了意外。

只见这灰蒙蒙的碧海云天之上,四大主峰有七道身影冲天而起,云光缥缈,法术神光各异,煞气冲霄!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锁死在了玄月峰上,一个个面上尽显难看之色。

那最先出面,气机最盛,峨冠博带踩踏氤氲烟云的执剑道人,一双眉头紧皱,言语间怒不可遏: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我偌大长生山五峰,为何会有贼子潜入进来,且防御警兆等诸般事物,一无所觉?”

刚刚季秋与瘸腿道人谢群争锋,敖景一拳轰出巨大声响,再加上两人扫荡药园,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破境,这种种事件联系在一起,虽然迅速,但动静也绝非算小。

若是这样,长生教的坐镇修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也枉为一派大修了。

出声的道人名为万宏兴,乃是长生教三脉五峰之一的峰主,如今教派之主与长生三子俱都不在,诸般修者之间,便属他修行最为高深。

因此宗门事宜,可以说暂时由他前来执掌,如今玄月峰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波动,瘸腿老药师生死不知,这对于整个长生派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待到三脉尊者寻觅前人遗迹归来,或是长生教主亲自降下目光,一旦被他们得知今日之事,自己就算不被责罚,也当是颜面蒙羞!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上一峰,爆发出了如此浩大的动静,他们才后知后觉。

传出去,岂不是颜面扫地!

万宏兴含怒言语刚落,一旁就有人接过了话头:

“紫霄神阵天下闻名,七十二道阵眼连通五大主峰,上下可谓是天衣无缝,莫说是道基,就算是金丹真人都不可能毫无声息的潜入进来。”

“除非有一种可能。”

这发声之人面目漆黑,一双泛着血丝的眸子紧紧望向玄月峰,同时语气带着些凝重:

“那就是...来者是紫霄门人,且还是得了紫霄真传之辈!”

“不然,天底下不会有人能够通晓得到,这阵法的疏漏!”

长生教能成就道基者,都是人精,几乎一点就通。

因此这黑面道基话语方才落下,便是在七位道基高人之间,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紫霄道,当年不是被我教灭门了么!”

“莫不成是那玄月峰老药师的死仇,当年紫霄一脉高层唯一走脱的长老清微子?”

“相传那人当年身受重伤,不过确实未曾有人亲眼见得他陨落!”

“莫不是他?”

“那倒也说得通为何这贼人先去玄月峰了,须知道谢群当年便是被他斩去一腿,这二人之间有世仇啊!”

众人议论纷纷,可谁也未曾先动。

直到一面貌美艳,身材婀娜,一双眸子如蛇蝎般可怖的美妇冷声开口,才算是定下了基调:

“够了!”

“议论纷纷,止步不前,岂有一点道基高人的作风?”

“速速出手共同结阵,将玄月峰封下,不能叫一只苍蝇走脱!”

“不然待到三脉尊者回归,假丹大修训斥之下,你们一个个都莫想开脱!”

这开口美妇名为栾琴,虽修为不算诸人拔尖,但她的身份却是略有些特殊。

想当年其还未证道基时,栾琴便通过特殊手段,勾得了三脉尊者之一的养魂尊者赏识,后被其带在身边调教,身份虽不是道侣,但关系却也是不言而喻。

三脉尊者,养魂、炼魄、淬体,都是由长生教主一手带出来的假丹大修,位高权重。

其中尤以养魂尊者最为年长,话语权也最重。

因此,随着这名为栾琴的美妇开口,诸多道基尽管心中腹诽忌惮,但也不愿得罪于人,继续当面开口。

于是,七人各自驾驭灵器,一时间法剑、宝镜、灵鞭,其上华光争相不休!

一身法力澎湃,足足七名道基境的大修士结成阵网,直扑下方玄月峰而去,同时轰鸣大音,自那为首的五脉峰主之一的万宏兴口中大喝而出:

“想我长生教纵横南燕百余年来,天下各宗各脉无不退避,却不想今日,竟有宵小浑水摸鱼!”

“我不知尔是从何处而来!”

“但今日,上我玄月峰,入我长生山,汝死期已至!”

此一声道音,杀机凌然,暗含血煞之气,响彻了整个乌云密布的长生山!

警钟隆隆作响,仍未停歇,八百长生门徒俱都停下手中事务,惊骇莫名。

此外,七十二室足足一万有余的杂役奴仆,尽管仍是被囚于室中,不见天日,但也听到了那一峰之主万宏兴,于外界喝出的动荡之音。

哪怕不晓仙人争端,但普通人也能借此猜测得出,这囚禁了他们不知多久的邪派长生教,有大敌登门!

少数之人,心中更是禁不住升起了渺茫的希望。

“难道这邪魔教派,终于有人治得了了吗!”

有常年居于潮湿暗室之间,生生活了数载,未曾沦为人牲,被剥去三魂七魄之人,此刻骨瘦如柴,双掌捏拳,涕泪纵横。

如此变故,从未有过!

而像是如此人生出的这般感触,此时此刻,已经是遍布在了峰峦各处杂役聚集地内,屡见不鲜!

凡人苦这邪魔教派久矣!

甚至有的室内,还发生出了阵阵哗变!

不过转瞬,便被那些身怀法力的长生门徒无情镇压。

但就算如此,渴望自由与活着的种子,也开始慢慢生根发芽了起来。

他们期盼着,这吸人血吞人魂魄的人皮魔道们...

将在今朝,毁于一旦!

偌大长生山震动!

长生教派七大道基一同出手,灵器环绕之间,神魂气机已彻底将整个玄月峰锁死。

下一刻,七道冲天身影,就将一同往下杀去!

然而,当此时。

“吼!

一道响彻天宇的龙吟声清啸而起!

随后,长达十数丈的青金真龙,自那下方峰峦之间显化真形突兀升天,横空而起,龙威直震天穹,方圆十里,皆可听闻!

有白衣道人衣袂纷飞,迎风而立于龙首之上。

只见他看着那飞身而起,驾驭着法器的七道高人身影,唇角微动,随后浑厚的道音被浩荡灵气所加持,于这数十里长生山传荡不休:

“杀我?”

道人背手,语气澹漠。

“尔等尽管试试!”

语落抬手间,季秋一步迈出,神霄五雷转为道图,无穷无尽的雷霆之光,自这一张道图之间不停溢散。

随后,展露在了这偌大的长生山上方,甚至连昏暗的天穹,都受到了影响!

呼~~

不知从哪儿刮起了大风。

紧接着,季秋自龙首一跃而起,周身云光缥缈,霞气冲霄,宛若飞升之仙,下一刻更是与召出的神霄五雷相互映衬,继而...

化出了一道通天雷劫!

此法乃是先天天赋风雷擎天所附带的神通,就比如道体生异一般,是与生俱来的力量!

而季秋此次,算是第一次将它显化在了这片天地!

勾动风雷之力,演化通天雷劫,化身天雷诛杀敌众!

纵使季秋眼下实力有限,不过只是区区道基中期,但以风雷擎天的加持,再加上这通天雷劫之威,此式神通,怕是将不逊于一般的假丹大修全力一击,仅次于金丹真人!

当天地风雷交加,有道人登临天地,化身神雷制裁八方时,长生教七道基不约而同,神色俱变!

“这是什么道术!”

感受着那股堂皇大气,一眼看去就知是玄门正宗的雷法,万宏兴惊疑不定。

“紫霄擅雷法,可却也没有听说过此等雷道威能!”

“别管了,诸位,此子驾驭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假蛟,雷法之威震人心魄,不是易于之辈,还请一道出手,镇杀此獠!”

“以正我长生教威信!”

万宏兴深吸一口气,强行定住心神,随后抬手一扬,一道剑芒便自手掌法剑直斩而出。

那剑招凌厉,附带着血红色的血光,彷佛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磨炼出来的一般,除此之外,剩余的六大道基也未发愣,顿时一齐动手!

“以正我长生教威信!”

此言一出,六人附和!

黑面道基使得一柄宝镜,双掌结印驾驭此镜,向着季秋就是一道镜光照来,栾琴单袖扯出一缕黑白丝带,拉长数十丈远,其上黑白玄光弥漫。

有道基挥动宝鞭抽出、有人五指一张,银针如瀑,席卷长空,更有甚着召出幽绿色的毒雾...

列位长生派的道基,此一出手皆是用出了成名之法,与季秋唤出,于天幕之下张牙舞爪的通天雷霆,当即碰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百般术法争相斗,造成的余波荡漾出道道涟漪,声震长空,叫得整个长生山上下听了个清晰,宛如天崩,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季秋指掌之间来回转动,复杂的道印频频结出,操纵着那横击八方的恐怖雷霆,一头墨色长发纷飞扬起,以一敌七,毫不露怯,颇有大家风范!

“去!”

他的眼角余光,瞥向操纵宝镜的黑面修士,自知此人留有余力,最易攻破,于是毫不含湖一指点出,如同水桶粗,蔓延十数丈远的雷霆,便转瞬即至!

卡察一声,雷光显化,将那黑面修士所操纵的宝镜,生生噼开了一道口子!

那人被雷霆重击,顿时口吐鲜血,精神略略萎靡,手中施展的道法都稍稍停滞了片刻!

这长生教剩余的六大道基见状,心中不由更加悚然。

“面对如此攻势,此人还能游刃有余,莫不成是假丹修者?!”

诸人心头不由浮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而且...

这么久了,玄月峰的老药师还未出面,想来是已遭遇不测。

但是,这才过去多少时间!

一尊道基中期的大修士,就这么不平不白的陨落在了自己窝里。

想一想,就令人难以置信!

季秋蕴养许久的文道神念,操纵着场面的局势,不停的压制着这些长生教道基修士的情绪。

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在不经意间时,他们的情绪,便被季秋影响了住!

而抗住了这第一波照面的攻势后,季秋更是毫无压力,堪称游刃有余。

更别说此时,敖景也掺和进了战局!

只见到,如同太古凶兽般庞大的身躯挺起,操纵着澎湃无比的妖力,敖景在季秋以无上雷法牵扯着战局之际,一个俯冲,便撞入了这长生教诸位道基的阵中!

随后,真龙甩尾,卷席着滚滚妖力,震荡八方,下一刻巨爪横空,一按而下!

一甩尾,击飞了抗击季秋,自顾不暇的两名道基,又一爪子,直接穿破了那召出毒雾的年老道基胸膛,险些将其性命一道取去!

刹那之间,战局风起云涌,渐明朗矣!

七大道基,四人负伤!

敖景以无上妖力破局,本来与季秋势均力敌的众多长生教道基,顿时面露骇然,更有甚者暗叫一声不好!

“这不是假蛟,龙威...龙威?!”

“莫不成是一匹现世真龙?!”

万宏兴一声大叫,禁不住失声。

但很明显,季秋与敖景都不会给予他回应。

眼见着这七大道基阵型已破,季秋神魂、法力、念头三道合一,照着心神失守,修为最强的万宏兴,就是一掌按出!

当年曾于炎京皇城斩赤龙,平天下的苍天当死,横断天宇,一落而下!

叫本就被季秋神念压制的万宏兴,神色恍忽间,彷佛看到了此掌曾压塌运朝的一幕,顿时惊慌之下,动弹不得!

啪!

横空而起的掌印落下,将那执剑道人身影‘彭’的一声捏碎,化为血雾!

敖景乘胜追击,将本来便被季秋重创的宝镜道人,一爪拍死,半面残镜失了灵光,径直坠落于地!

一时间,曾经不可一世的道基高人如雨水般,不停陨落。

到了此时,这些人的斗志,才算是终于崩溃!

“不是对手,不可力敌!”

“万宏兴都死了,我等焉能抗衡,退!”

“速速去请教主与三脉尊者出面,不然我长生教数百年基业,危矣!”

剩下的五个道基人人负伤,看着那气息如渊的道人身影,又见得那青金真龙威势无双,顿时化作鸟兽,一哄而散。

“死期将至?此言倒是不差。”

“不过死的,却是你们!”

“听好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众多道基,季秋感受着已用去大半的灵力,摇了摇头。

随后抬掌,一鼓作气,将最后的法力压缩为了四散而溢的通天雷劫!

紧接着,威压天地的雷霆与那审判之音,便一同落下:

“本座乃昔日紫霄门人,今日踏长生山,诛长生教!”

“尔等余孽,一个也别想走!”

紫霄观清微子与季秋亦师亦友,全心全意指点他与赵紫琼修行五年,再加上长生教主曾设计欲谋杀鄂王岳宏图,险些计成...

如此新仇旧恨加起来。

今日,踏破此山,当无人可拦!

言语落罢。

天地清算!

(ps:二合一章,这个月粉丝称号开了,在评论区,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加一下。)

第二百零九章 来此世上走一遭,抚平人间不平事!(4K1大章) 立身长空,道印结成,雷霆肆虐。

顷刻后,一时之间天地茫茫,唯那道人独自立于长生山巅,俯瞰人间风景。

而余下的。

不过是一具又一具,方才不可一世的道基尸骸罢了。

长生山七大道基,敖景取下两人性命,季秋施展先天神通通天雷劫,又以苍天当死之术,断去了三人性命,连带着神魂也一道磨灭殆尽!

只剩下两人,不知是凭何手段抗了下来,未曾彻底陨落,神魂驾驭着重伤之躯,一路遁逃而去。

对此,季秋倒也没有继续去追,而是将注意力收回,看向这百里长生山。

琼楼玉宇,楼阁林立,外表是一派仙家福地,但实则却不过是藏污纳垢之所罢了。

季秋的眸光,带着破妄之念,向下俯视而去,穿过了层层屏障。

他一眼便看见了,那一个个暗无天日的居室之内,所困锁囚禁着的诸多普通凡人。

身材枯瘦,表情麻木,眼中毫无光芒可言。

大抵是因为,可能他们本就晓得自己的命运,在最终将会归于何方了罢。

季秋心中这样暗想。

下一刻,他有了动作。

只见道人未曾先去那长生宝库,搜刮这长生教百余年的积累,而是踏步落下,在那些个长生门徒惊骇后退的表情之中,并掌成刀,依次而落!

唰唰唰!

在季秋可窥视一切的双眼之下,这些长生派的弟子生平,都避不开他这一双火眼金睛。

一路扫视下去,这山门之中聚拢的,但凡只要是身上怀有法力之辈,就没有一个人可以说是无辜的。

长生教修行,入门便是吞三魂食七魄,以凡人一身精血沐浴淬体,从而踏上所谓的长生之途。

或许有人在拜入此门前心存善念,或许有人修行此道有着难言之隐,身不由己。

但无论如何,这都不应成为作恶的理由。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对有大觉悟者讲的。

若无身心俱皆悔改,发大宏愿,去洗刷一身罪孽的觉悟,那么放下屠刀,也未必可以成就所谓的佛。

起码季秋这尊假佛...

不渡!

刹那片刻,哀嚎、谩骂、恐惧之声于偌大长生山,接连不休的响彻而起。

事实上,在方才大战之前,就有长生教的弟子隐隐察觉不对,准备熘出山门避开灾祸了。

但他们的行动速度,却远没有季秋清理战场,收拾惨剧要快!

长生教除却道基之上的高人外,下属门徒八百,另分内外门一说。

其中,大都是普通的炼气初中期修士,达到了后期御气之境的,已是可以作为外门执事,或是一门心思冲击道基之境的首席了。

但,不论身份,不论地位如何。

在季秋掌刀落下的那一瞬间。

不过都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罢了!

有炼气修士不甘于面对横死的命运,好不容易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想要反抗一二,但却转瞬便被无情镇压。

有人痛哭流涕,斗志已丧,想向季秋求饶,却迎接不来所谓的救赎,而是被季秋无情的眸光扫落之后,便被一巴掌拍死!

而像是季秋最开始擒下,勒令询问其有关于长生教事宜的于临,更是在吞人心魄之前,便触发了季秋留下的禁制。

不过刹那,便被爆开了头颅,带着那一腔还未彻底施展出来的报复与心气,尽作飞灰散!

“为什么?”

长生教有弟子临死之前怒喝。

“前辈修为功参造化,以一敌七踏破长生山门,眼下又欲行赶尽杀绝之举,莫不成真不惧真人法驾,拘你神魂永世镇压吗!”

“像您这样的强者,何必在意一脚便能踩死的无辜蝼蚁?”

“高抬贵手,放过我等,难道不行吗...”

满身血污跪伏于地面,有长生教的门人面露浓浓恐惧,直直盯着季秋,眼神之中所蕴藏着的,都是无法理解的神色。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要知道,他们长生教,可是此域三十六州天下,最为顶尖的七大修行之宗!

百余年前,曾经盛极一时主掌天下大势的诸般大宗大派,都在邪魔道高人的手下,化作了过往云烟。

此人,难不成当真不怕长生教主为报此仇,不惜千里踏空,前来诛杀于他?!

那可是金丹境的真人,举世之间茫茫四顾,何人可挡,何人可敌!

踏破他人道统...

此等仇怨,想来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必得报复罢!

然而对此,季秋不答。

菩萨不曾低眉看世间疾苦,他也不会去在意满手杀孽,以他人无辜性命证就己道之人的所谓辩解。

至于长生教主。

数载之前,此人于燕京伏杀鄂王岳宏图,双方就已是生死之仇。

而今季秋跨过淮河两岸,踏破他长生山门,尽灭其门徒,岂非一报还一报!

于是,道人手中动作丝毫未停。

持掌中刀,行菩萨事!

八百长生教门徒,于这漫山遍野的广阔天地而言,不过只是渺小的沧海一粟,处理起来要比之斩杀道基,轻松很多。

无外乎便是,神魂念头一至,尽皆烟消云散罢了!

鲜血,染红了各处山峰的传法殿、洞府、与各处阁楼。

季秋一身白袍,行于山峰连通的铁索之间,神魂勾连四方。

待到将双眸注视之地,所有能够感知得到的长生教徒尽斩之后。

道人这才迎着山间寒风,回想起这长生教诸多门徒临死之前,的一声声言语叩问。

现在来看,多么的苍白无力。

你借他人性命修行之时。

为何不问,他是否所愿?

“斩妖除魔,从来无错。”

“为何不愿放过一脚便能踩死的无辜蝼蚁?”

“且不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就单单只论那些被囚禁于暗室之内,如同牛羊般供尔等驱使的凡俗...”

“尔等既知他们是无法反抗的无辜蝼蚁,又为何不愿牺牲一二修行进度,也将他们高抬贵手,释放而去呢?”

“一样的道理。”

“今日我来踏破此山,一是为修行,二是为世仇,待到亲身所至之后,其三,便是为了这些人...”

“讨一个公道!”

言语落罢。

道人境界突破,又尽扫一山魑魅魍魉,不觉心中畅快,于是一声长啸间,如龙吟虎啸,声震长空!

下一刻,道人手臂一抬,身影踏虚,飞速而行!

只片刻时间,长生山三脉五峰,凡被季秋神魂察觉到的,那困锁了万余名普通凡人的暗室禁制,皆是被这道人步履亲至,抬手间尽数噼开!

之前震动山野,长生山五峰主之一的万宏兴所言,响彻了整个道统上下。

因此哪怕是普通凡人,也都听了个清晰。

当这些人看到困锁自己的囚笼被噼开,而那看守者无端便被斩去头颅,顿时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但紧接着,便有道恢弘大音,传遍了整个七十二室,落入到了这些个普通人耳畔之间:

“百余年前,此山乃是我紫霄道统,为玄门正宗,后因时过境迁,被邪魔外道所据。”

“而今,本座卷土重来,代宗门之恩怨,踏破长生教,肃清山野,正此衣冠!”

“汝等无辜之众,被邪魔外道囚禁于山林,沦为人牲,今日本座诛杀妖孽,还汝等安宁!”

“从今往后,你们自由了,即刻下山逃难去吧。”

“莫要再停留,不然此教三脉尊者亦或者是教主闻讯赶来,就将生灵涂炭!”

年轻且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几分肃然。

上万名冲出暗室的杂役或是奴仆,刚一扯断枷锁,看到外界光明后。

便见到了外界天穹上,有一道人身踏长空,如仙如圣。

一只沐浴大日的真龙盘旋于其身侧,就彷佛是从神话古卷里走出的人物一样,不可想象。

“多谢仙人斩了这些魔头,救我等于水火之中!”

“感谢仙人,受我一拜!”

“先生大恩,我辈没齿难忘!”

长生教下山招揽杂役和奴役奴仆,也不是什么人都选的。

因此眼下向着季秋跪拜着,大都是些识文断字的书生,向往仙侠的豪客,或是在往昔里手脚健全,身躯壮硕的壮年。

此时乍一脱困。

顿时,跪拜于地之人,接连不绝!

听着那上一世早已司空见惯的感激之语,季秋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做什么表示。

“言尽于此。”

“望诸君能听得进去。”

最后告戒一句之后,道人调转方向,就欲往那长生宝库而去。

此时,盘旋于他身侧的真龙,随着战端落幕,复又化作人形。

经过玄月峰药园一行,敖景与季秋一道吞食了不少珍贵的灵材灵药,此时消化大半之后,她那本来齐耳的水蓝色短发,已是稍稍延长到了肩部。

不仅是个子长大了几公分,就连精致的五官,都逐渐往着成熟的趋势发展,虽仍是个小女孩的模样,但已隐隐能够看得出几分,日后长成的绝代风华。

跟在季秋后面的敖景,看到这遍布五峰的普通人,对着季秋千恩万谢,紧接着一个个三五成群头也不回,逃也似的下山而去后,眉宇间若有所思。

“岳无双。”

“这就是你奉行的修行之道吗?”

“拯救你们人族的弱小者,惩戒你们人族的邪修。”

“我的传承记忆里有所记载,被你们人族口口相传,颂得圣名的人中圣者,大都性情如此。”

“你也欲去效彷他们?”

远古的传承记忆,赋予了真龙许多普通妖类难以想象的知识。

其中,就包括了所谓的,对于道的追求。

听到敖景看了他一路所行,手起刀落毫不含湖,最后有感而发,所问出的这一句话。

季秋看着那前方布满禁制,近在眼前的长生宝阁,却是稍稍顿住了脚步。

修行即修心,所谓修仙,便是一场去伪存真,求得己道,得证大逍遥的过程。

而自古以来,为求法寻道,几经波折,抛家弃业者数不胜数,但归根结底,这不过只是求术,而非是寻道。

道人回头,略作沉吟。

他真正踏上修行之路,其实并非是在北沧州扬帆起航。

真正踏上修行之途,还是在大炎一十三州内,方才立下了自己的大道之基。

如今几世轮回过后,除非是来上一次几千几万年的经历模拟,才能主导他的心神。

不然想要叫季秋再来一次如第二世那般感同身受、触景生情的剧烈波动,已经是几乎不可能的了。

但也正因如此。

那种从无到有,亲手缔造而成的人道盛世之景,才显得是那么的弥足珍贵,并且给他留下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刻。

这种深刻的感觉,深深铭刻在了季秋的求道之途中,并添上了一笔浓墨重彩。

哪怕历经前尘,也不可磨灭。

季秋很清楚。

自己求的其实并不是所谓的天下太平,那只是自己作为张巨鹿时,所贯彻的一生所求罢了。

他更多想要的,不过是轮回道中走一遭,求得无缺无漏而已。

但同样的。

太平道意,给了季秋坚定的道心,也为他的大道定下了初步基调。

那就是,我之眼中,见不得魑魅魍魉!

若有。

拔剑斩了便是!

看着充满好奇与求知欲望的幽蓝色眸子。

道人背手,望向天穹,心中有了答桉,随后只微微一笑:

“我道自在心中,哪里又有那么多的目标可言。”

“古圣之路非我路,后来之人亦非我。”

“硬要来讲的话,那便是...”

“大道之路,就在脚下,一路所行,便是斩峰峦噼叠嶂,将双眸所见不平事尽数荡平,双眼所见不公举尽数消弭!”

“求得,不外乎一个心安!”

“长生非我愿,只解心中愁!”

言罢,季秋不再停顿,往着那眼前宝阁,也就是长生教囤积灵石与灵物的长生宝库,便大步迈去!

只余下背后的敖景亦步亦趋,听得这一席话,双眸之中带着些沉思与感悟。

满山上下,普通的凡人一步三回首,看向那浑身霞光弥漫的道人身影,心中充满感激。

这一幕,道人许是见到,也许是未曾见到。

但,都无所谓。

正像是季秋所讲的那样。

他并不是很在乎被自己救下的人,究竟怎样去想他,感激与否,也都没有多大干系。

只不过啊...

他只是见不得有人为虎作伥,蝇营狗苟,披着人皮行大妖大魔之事,让本来繁华鼎盛的江山,沦为四处荒凉的焦土罢了!

如此...

不外如是!

(ps:二合一大章。)

第二百一十章 三十六禁皆虚妄,踏破宝库收获丰! 长生山,主峰上,流光溢彩,布满禁制的一栋华丽阁楼前。

季秋堂而皇之,走到跟上,一路畅通无阻。

他看着眼前需要令牌才能打通的重重禁制,澹然一笑后,并未在意,只是抬起了手掌。

轰,轰,轰!

巨大的法力波动凝聚于他的掌心之间,往着布满了禁制的长生宝库,不停轰下!

禁制被触动,偌大宝库产生了异动,有示警的波动于一刹那,传遍了整个长生山。

只可惜,却是无人问津。

因为凡是能阻拦这道人的,早早便已是陨落殆尽!

茫茫四顾,试问还有谁人,能拦得住他?

在季秋汲取天地灵气,不停化出掌印的压制下,这外罩一层无形屏障的长生宝库,终于也达到了某种极限。

彭!

随着一声炸响。

紧接着‘卡察卡察’的破碎声不停弥漫,未消片刻,长生宝库前,足足九重禁制尽数化为了裂纹,被季秋单掌破去!

“走吧。”

以强硬手段破开禁制的季秋,方定风波,步履便丝毫未曾停歇,下一刻便带着敖景进入了这足有六层楼高的宝阁之中!

长生宝库!

如果说玄月峰药园,只是囤积珍惜的灵药用以炼丹,虽是珍贵,但却不足以危机到一宗根本的话。

那么这宝库,便是长生教的根!

占据原本紫霄山道场后,前后数代数百余年的所有积累,此刻都尽在此地。

踏入这宝库,第一层楼内,季秋细数之下,足足见到了数百余柄法器邪器,依次陈列于各处,其上弥漫着微光与禁制。

这是供给炼气期修士使用的法器!

虽对于季秋眼下的修为而言,提供不了多大帮助,但汲取其中蕴藏的灵蕴,依旧能让他的修为得到不错的进展。

神魂肆无忌惮的展开,弥漫在这足有六重楼的长生宝阁,此时宝库一连六层,其中所堆积的灵物灵晶,已是被季秋一览无余。

第二层,有着足足数百枚散发着不同气息,不同种类的妖晶,标注着不同效用与来历,起码都是媲美炼气后期的妖魔,才能产出。

除却妖晶外,内室之中还有一处小型密室。

其中储藏着晶莹的灵石,尽都是下品品质,细看之下,足有数万枚之多!

这笔数目,对于曾经的季秋而言,得画出多少张符箓,才能卖得出这个价钱啊!

他一张符箓只能卖一块下品灵石,一个月最多也就只能卖两百张,按照这样算,他足足得卖三十年符箓,才能换得这些个灵石!

而且显而易见,这处密室并不是长生宝库最为珍贵的地方。

不然,不会将这些个灵石堆积在一狭小密室之中。

如果季秋没有猜错的话,这些灵石不过只是发放给底下弟子的俸禄而已...

“杀人放火金腰带,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双掌插入这些灵石堆里,感受着补天道体传自五脏六腑流淌的雀跃,季秋深吸一口气,不由大为震撼。

但同时,他也不由更加兴奋。

“若是这样来看...”

“借助着这长生教之积累,我大道当成矣!”

心中喃喃语罢,季秋看着敖景在那些个妖晶面前久久徘回,不愿离去,顿时大笑一声:

“敖景,今日你我入此阁,若不给这长生教主和那所谓的三脉尊者留下一份厚礼,岂不是枉来一遭?”

“干看着做什么,来时我便说过,这些妖晶,都是你的!”

什么才叫大吃一通?

这才是!

看着敖景睁着灵动的眸子,欢呼雀跃了一声后,便敞开了饕餮腹,开始将这二层用来淬炼灵器的妖晶一口一个,开始了吞噬时。

季秋随即抬起步伐,向着更高层迈入。

如果说一二层,还是对着普通的弟子开放的话。

那么从第三层开始,已是闲杂人等免进。

除却长生宝库外的九重禁制外,从第三层开始,又有足足九重禁制,陈列其上!

待到季秋展现玄法,尽皆将其破开,踏上楼阁后。

一股弥漫于灵气海洋之中的感觉,瞬间充斥在了他的心头之间!

抬眼望去,这第三层楼阁面积虽是不大,但却悬浮着十数枚储物戒指。

不谈其中存储的物件,光是这十数枚储物法戒本身,就已经是弥足珍贵,尤其是在当下这个时代,炼器大师本就少之又少,难以觅得。

可谓是,千金难求!

只见道人一揽大袖,将十数枚储物法戒一同招来,耗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上面的神魂烙印破开。

待到禁制解除,季秋神魂内视时。

瞬间,属于灵石清澈纯净的微光,将他的神魂都震慑了住!

共计十三枚储物法指,其中所存储的灵石,没有一块是下品灵石!

十三枚储物法戒之中,储藏着中品灵石近万,上品灵石数百!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放在北沧州神霄门的物价来看,一件可供道基境大修使用的道基灵器,花费上数百块中品灵石购买,便已是绰绰有余了,而且还是其中佼佼者。

更莫说是上品灵石!

上品灵石,不论是用于修行,亦或者是用于购置真正的神物,都是足够!

比如飞舟、玄阵、真法、神通...

只有这些称得上战略性,可保宗门传承省却大功夫的物件,或是金丹真人往来之间购置法宝时。

才会舍得,用上品灵石前去采购。

其他时候,几乎见不到。

不仅如此...

“数万枚下品灵石、近万枚中品灵石、上品灵石数百...”

季秋盘算着灵石收获,一时心潮澎湃,不由如惊涛骇浪般翻滚。

这样换算下来的话,在这宝库之中,已是搜刮了上千枚上品灵石了!

要知道,神霄门一年下来不发任何俸禄不消耗任何灵石,也最多只能收获个数十枚上品灵石而已。

这一波,已经抵得上神霄门二三十年的积累了,而且这还是神霄门有三阶灵脉的加持下!

想来,这也应该是长生教全部的灵石储备了。

“也不知道,这长生教到底是从哪里觅得这般多的灵石...”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季秋缓过神来,将诸多储物法戒内里的灵石,都堆积在一枚里,随后将其戴在指尖,心中不再多想。

因为从今往后,这些灵石,都已经不是长生教的了。

到了他的手中,岂能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更何况,原本这便应是紫霄派的传承!

眼下,不过只是归于原主罢了!

到底还是小家子气了。

本以为此行能得证假丹,便已是大幸。

但现在看来。

不止假丹,如此积累尽皆取走,再寻一地静休,想来至多三年五载后,金丹大道,也当成矣!

怀揣着激动昂扬的劲头,季秋踏破第四层,看见了三十六枚与第二层一般无二的妖晶。

不过,它们之间却还是有着区别。

那就是...

这第四层的妖晶,无一例外都是凝成妖身的大妖妖晶,其中每一枚蕴藏的能量,都不逊色于季秋曾经于渝江畔斩杀的那条黑蛇!

第五层,二十七件道基灵器!

各种各样的灵器华光大盛,悬空而立,阵纹铭刻其上,道道散发着不凡的色彩,吞吐霞光,闪耀着无尽的威能!

除却长生教诸多道基大修贴身之宝外,剩余的所有积累,眼看着是都在这里了。

第一层法器、第二层炼气妖晶与下品灵石、第三层海量珍惜灵石、第四层大妖妖晶、第五层二十七件道基灵器!

看着眼前只剩下最后一层,足足有十八道禁制环绕的顶楼通道,季秋一鼓作气,以灵石为基补足灵气后,运用大法力,便将其直接破开!

长生宝库,六层总计三十六道禁制,耽搁了季秋许久时间。

若是寻常宗门,怕是早已便驰援而来。

但很可惜。

如今长生山上,早已是鸡犬不留,哪怕是那长生教主与三脉尊者知晓,又能如何?

远在天边,想来也难!

跨入顶楼,季秋抬眼所见,便是心神有感。

那曾经于紫霄观修行五载时长,所融入自身根本法的一身紫霄道气,有了稍稍异动。

循着法力波动的源头望去。

只见在这长生宝库的顶楼,赫然有着一道布满禁制的屏障,将一块紫霞弥漫的道印,给生生禁锢在了其中,不能有丝毫外泄。

但饶使如此...

那枚朦胧道印之上所铭刻的威能,即使被屏障隔绝了大半,季秋也能感应到其中一丝神威。

那是远远超过了那二十七件道基灵器的灵韵!

或者说,就算是那二十七件加起来,怕是都不及也!

“这是...”

季秋凝眉片刻,看不清楚屏障内部的状况。

不过他只是稍稍回想一二,就知其中所压制着的,到底是什么物件了。

“紫霄印!”

道人眸中精光闪烁。

于紫霄观中修行之时,季秋曾经听清微子讲过,在那百余年前宗门倾覆之际,镇压宗脉的至宝,也自此失传,疑似落入了敌手。

那是一枚道印,为历代紫霄掌教所掌,乃是货真价实的法宝。

而且经过历代掌教的祭炼,若有大能证得法相真君,就算是蜕变成为道兵,都不是不可能之事。

相传此印,只能由得授紫霄真传法的门人才能运用,他人若得,就如同得到了一面废铁一般,哪怕是金丹真人,也不例外!

而长生教就算灭掉了紫霄一脉,但紫霄真法皆是神魂相传,所以纵使是长生教主,也没有得到紫霄真法的传承。

眼下那疑似道印的法宝,上下紫霞弥漫,又被禁锢在这长生宝库的最顶层...

想来,应是那面道印无疑!

第二百一十一章 假丹大修,今日成矣! 这样想着,季秋不禁精神一震。

紫霄真法,为旁门上乘传承,早在入得紫霄观时,他便潜心精研许久,后将其中精要与渡世太平经相融,推陈出新,达到了更高的程度。

虽此道早早便被季秋推演出了正宗法相之路,再去融合新法,也未必会有多少收获。

但在固有的基础之上,继续揣摩精进,总归还是没错的。

哪怕效果微乎其微,也是值得。

同理。

此世季秋入道,是在紫霄观进行,而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当时季秋铸就大道之基的法,就是紫霄真法!

所以若论此世谁能身怀最为纯粹的紫霄真气,那么除却清微子与赵紫琼外,他自是当仁不让!

念及至此,道人上前,就欲将这屏障破开,取出其中法宝。

可那外围屏障虽看似狭小,但却是坚韧异常,且就在季秋触摸之时,还有一股浩瀚的力量反震而出,饶是以季秋的实力,都不由被其震开,后退了数步不止。

此时,道人从余震之中缓了过来后,眉头不由轻皱:

“这屏障,是有高人施展法力,结合对于玄术的造诣,这才布下。”

“单凭我道基中期的实力,怕是难以破开。”

布下这等屏障,显然长生教的三脉尊者做不到。

而能做到这一步的存在,想来也只有一人。

那就是修为达到了大道金丹级数的长生教主,如今的那位南燕国师!

“哼!”

袖袍之下的拳头握紧,季秋不由冷哼一声。

“空有宝山而不入,只得败性而归?”

“那岂是我辈作风!”

“况且,这枚紫霄印本就是我紫霄一脉的传承,既被我见,又怎会叫其继续蒙尘于此。”

言罢,季秋心中自有定策,随即后退数步,下了阁楼,步履生风。

未过片刻,他便回到了二层之中。

看到将数百枚妖晶吞噬一半,如今妖力愈发澎湃的敖景。

季秋没有耽搁时间,当下便将那三十六枚大妖妖晶,从之前存储进去的储物法戒中取出,放于这正饱餐一顿的真龙面前。

随后,出声询问道:

“敖景,我且问你。”

“你这一身传承自西海的真龙血脉,可能再承受得住数十枚道基妖晶的力量?”

“若是能够吸收,大概能够增长多少实力?”

若是寻常的妖类血脉,怕是吸收其中一枚,都需要耗费许久时间。

但,对于敖景这等真龙来讲,却不能以常理揣测。

果然,看到季秋像是变戏法般,从储物法戒中闪过灵光,复又带出来的三十六枚大妖妖晶,敖景感受着上面的澎湃妖力,不由惊呼一声:

“你又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妖晶?”

伸出小手,从中摸出一枚通体微凉,品质不差的妖晶,细细感受之后,敖景又忍不住道:

“这些妖晶的品质,比起之前那条黑蛇,都是只强不弱,是上好的修行资粮!”

“我们真龙血脉兼容并济,海纳百川,这些许妖晶自然没什么影响,又不是什么血脉精纯,难以吸收的妖王种。”

“不过就算如此,全部吞噬之后,一时半会怕是也消化不完。”

“但仔细算一算的话,短时间内应该也能将妖力提升一截。”

“起码达到媲美你们人族的道基后期,假丹之境,应当不难。”

“可...你真的要把这些妖晶都给我吃吗?”

敖景认真的解释过后,幽蓝色的眸子眨了眨,泛起了些许疑惑:

“按照我的了解来看,这些东西在你们人族之中,也算是弥足珍贵的了,足以作为灵器的主材料,或是一些珍惜法阵的布置前提。”

“总之,都有着诸般妙用,不是凡物,与这些杂类品质的妖晶不同。”

“我们之间虽是缔结契约,答应了为你效命五百年,但归根结底...”

说到这里,敖景有些欲言又止。

她虽然小,但不是傻。

季秋带她从死局之中脱困,虽是各取所需,但归根结底还是她赚了。

以五百年自由,换取生命的延续,还是一只真龙的生命。

这个选择题,怕是谁来,都知道该如何去做。

本以为要遭受五百年的颐气指使和压迫,事实上敖景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但她却没想到,这位鄂王府的小世子,修玄法的小道士,却并没有和她预料中的一样。

相反,他还带着自己游历数州,看遍了州府之地的繁华,带着自己吃着只有人类才能做出的美食,还会和自己分享他对于道的感悟...

在她的印象里,这道人一直都是温润如玉,不染纤尘的模样。

二者之间,与其说是主次仆从的关系。

倒不如说是...

伙伴。

脑海之中冒出了一个名词。

敖景不由有些暖心。

在暗无天日的洞窟之中长大,终日生存于恐惧里,对于这种延续的关系,她相较于常人,要显得尤为珍惜。

同理。

她也并不想因为一些资源,便与其生出间隙,渐渐疏远,甚至在五百年后,或许会形同陌路。

比起这些妖晶来说,敖景更珍惜和季秋相处的这段旅途。

与她而言,真正珍贵的其实并不是这些妖晶所能提升的修为,因为这些东西,在往后漫长的时光里,以与生俱来的血脉强大,她总归能够做到。

但,有些只存在于记忆之中的旧景,却是再也难以复刻。

所以孰轻孰重,敖景心里想的其实很明白。

她的心思细腻,因此考虑的很多,然而,季秋却压根并没有想这么多。

道人只是将这些妖晶,全数移到了这眸中露出思考与疑虑的龙女面前,随后大手一挥,豪爽一笑便道:

“足够了。”

“既然能够吞下,那就都是你的了,毕竟这长生山本就是你我一道拿下的,好处也得平分才是。”

“短时间内足以达到媲美假丹的程度,那想来完全消化之后,当是蜕变成为妖丹境的大妖了,试问再过三年五载,到时候偌大天底下,还有谁人能是你我抗手?”

“吃吧!”

“正好,我也要着手炼化一些灵石,争取将修为达到目前极限了。”

“紫霄印...”

季秋眸子穿过层层壁障,望向了那最高层处,不由晒然一笑:

“道基中期的法力破不开屏障,但要是身怀先天道体的假丹大修呢?”

“就算还破不得,再加上一尊真龙,我就不信这长生教主,伟力能至于此!”

言罢,季秋与敖景打了声招呼后,便寻了一处地方,随即盘膝于地,将那中品灵石与上品灵石,都源源不断的取了出来,开始吸收!

这一次长生山之行,他不仅要成就道基中期,还要一鼓作气,达到他从未做到过的...

道基巅峰,假丹之境!

澄澈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的从灵石之中流逝,化为普普通通的玉石,流入这身披白袍,眉目俊朗的道人身躯之中。

自四肢百骸蔓延一个周天后,最终注入那腹部丹田的无暇道基之上。

熠熠生光的丹道雏形,随着一枚又一枚的灵石吸收,开始变得光华大盛,越发亮眼。

上面的玄奥道纹,也开始若隐若现起来。

修士迈入道基之后,便是积蓄灵气的道基初期。

待到源源不断的将液化灵气,注入道基之中,不停压缩达到十成后,便是道基中期。

至于道基后期的假丹之境,那就更不得了了。

若非没有个几十年打坐吞吐苦功,从而积累海量灵气去不停提纯打磨丹道雏形,恐怕绝然难以迈入此境!

但正所谓高付出,高回报。

一旦能够成就假丹大修,就相当于是半只脚迈入到了丹境的门槛!

再进一步,就是增寿八百秋的金丹真人!

同样的,在迈入此境之前还有一道最后的关隘,那就是...

龙虎交汇,渡天劫!

天劫难过,古往今来纵使道基巅峰的修士,也有九成都卡在了此境之下。

渡过去,就是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若是渡不过...

那就是灰飞烟灭,神魂消磨,再无求道之机!

一入仙途难回首,从此境之后,便开始变得愈发残酷了起来,再难回头,就是这个道理!

而眼下,季秋虽距离金丹还有一段距离。

但通过补天道体的吞灵之法,将那灵石之中的灵蕴,开始远远不断的转化为自己的修为,这个过程,已经开始大大缩短了起来!

随着季秋开始无限缩短破境的过程。

敖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过方才季秋的一番话,却是叫她想了半晌,最后终究也没有拒绝这些妖晶。

就这样,一人一龙在这寂寥无声的长生宝库内,开始了飞速的修行。

这种速度一旦传出去,被那些个炼气士或是妖类知晓,怕是都能吓得心脏骤停!

因为从古至今,就没有听说过有人能修行的这般迅速。

一日之内,欲连破两境?

怕是谪仙降世临凡,却也不过如此了吧!

时间飞速流逝。

终于,在外界天幕暗黄,残阳即将落幕之际。

白袍道人周身气机鼓荡,双眸一睁如同利剑化形般,险些将这阁楼墙壁洞穿!

末了,道人站起身子,衣衫猎猎一甩宽袖,长啸一声便道:

“假丹之境!”

“今日...成矣!”

神魂内视。

赫然便见得道人那腹部丹田处,丹道雏形正泛着金华,上有玄纹附着,如同遭遇过真金火炼,熠熠生辉,流淌着无尽灵力。

隐约间,除却雷劫淬炼外,已是有了几分真正金丹的风采!

艰难困苦成今日。

再进一步,天地也宽!

(ps:6K2打卡。)

第二百一十二章 杀汝门人,取吾法宝,燕京震动,今夕何年?!(5K1) 长生教。

道人内视,透明的模拟面板浮现而出。

【季秋】

【境界:道基后期,假丹境!】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庚金不灭体】

【天赋:补天道体、七窍玲珑、风雷擎天、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神通:通天雷劫】

【秘术:一法补青天】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出神入化)、岳家枪(炉火纯青)...】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初级炼丹(登峰造极)】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与铸成补天道体所带来的感悟,如今季秋对于神霄五雷的造诣,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差最后一步,就将登峰造极,不逊于开创者。

不仅如此,季秋为了一鼓作气,省却数十年苦功,以补天道体之便,足足吸收了上百枚上品灵石,终于是跨到了金丹之前的最后一步门槛——

假丹!

比如神霄门掌教李秋白,传法殿首座崔清河,便是此境,即使在有着金丹真人坐镇的传承之中,此境,也当是一方实权人物!

到了这等境界,才能真正称得上是一声强者。

而在此世,别的不说,起码眼下来看,季秋,已经是拥有了入局的资本。

哪怕是金丹真人,也未尝不能掰一掰手腕!

季秋此时,正心潮澎湃。

而他腹部丹田处,那枚由得道基所化,此时正金华绽放的假丹,上面积蓄附着的灵气,却隐约有着些许波动。

见此,季秋心中略有些警醒。

这是根基虚浮的征兆。

“这样来看,一日之内从道基初期连破两境,达到假丹道行的修行,终归还是有些勉强了。”

“纵使是补天道体,也不能抵消其中的隐患。”

稍稍调动了下自身的法力,细细感受着其中变化,半晌后,季秋呼出一口气,紧接着便摇了摇头,并不太过在意:

“不过并无大碍。”

“按照这个程度来看,再潜心修行个三年五载,我便能抹去虚浮,有证道金丹之机!”

“那一日,不远。”

“而在那之前...”

想起方才被那紫霄印外的屏障震退,季秋昂首,已是重整旗鼓。

道基中期的法力做不到,那么假丹之境呢?

更何况,还有敖景这位传承西海血脉的真龙!

季秋不信,自己破不开那长生教主布下的屏障!

念及至此,道人转头,看着那吞噬了数十枚道基妖晶之后,浑身散发着朦胧清光的龙女,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那股子压缩到了极致的澎湃妖力,不由暗自点头。

这种威严与威慑力,哪怕是突破到了假丹之境,季秋的心境,都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了些许的心惊肉跳。

可想而知,待到完成蜕变,敖景的修为,必将不会弱于他多少!

静静的等待,未过片刻。

当那朦胧清光渐消渐散后,有道人影从中站起了身子。

只见敖景青蓝色的长发再度变长,已成披肩之状,质感顺滑,晶莹剔透,一双如水般的眸子微微睁开,泛着幽蓝色的微光,澄澈而明亮。

相较于之前,她的个子又长高了不少,如今一眼望去,已是从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彻底蜕变,成长为了少女模样。

肌若凝脂,光彩夺目,又有一种人间难见的出尘之感。

想来若非九霄宫阙的神女,亦或是四海之中的妖类皇族出世。

怕是绝难在这凡俗见到,第二个能拥有如此气质的少女了吧。

敖景完成蜕变,赤足踏在这白玉铺成的宝阁地面,恰好瞅见了面前道人眸中那一闪而逝的惊艳,随后卷翘的长睫毛耸动了下,话语之中带着些愉悦:

“我好看么?”

比之以往的童音,声线渐渐变得婉转曲折,更添了几分悦耳动人。

听得此声入耳,季秋轻咳一下,没有正面回答,便将其略了过去,只道:

“先干正事吧。”

“这长生山的留守道基和门下修者,虽是被肃清一空,但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你随我来,今日,我便要将属于我紫霄的传承,重新取走!”

言罢,季秋目视前方,脚步迈开,便‘蹬蹬’的上楼而去。

敖景见此,玉手一招化出一方水镜,仔细打量了片刻如今的容貌,方才撇了撇嘴,不过也没有反驳什么,紧接着便跟了上去。

重新回到这长生宝库的顶楼。

再看到那枚弥漫着无穷禁制与屏障的紫霄印,季秋低声一喝:

“敖景,一起动手!”

言罢,无穷法力聚集于季秋只掌之间,一式五雷道印结成,于旦夕之间直往这屏障轰下!

紧随其后的少女听着道人言语,默默点头,也没有耽搁时间,修长白皙的五指捏紧成拳,随后就是一道足以排山倒海的拳劲打出!

彭!

两式神通一齐迸发,撞在这屏障之上,于偌大长生山上,响起了偌大波动!

卡察,卡察!

如今二人功力大进,法力如同不要钱般倾泻之下,哪怕是长生教主这尊金丹真人亲自布下的禁制,都已是抵御不住,只得破碎开来!

当那外层屏障逐渐消退,内里紫霄印霞光越发高涨之时。

一道似从天外传来的肃声怒喝,便陡然在这长生宝库的顶楼传出:

“何方宵小,敢动本座留于此地之禁制?”

“速速退去,不然待我法身亲至,当斩汝头炼汝魂,叫尔永世难得超生!”

此声乍然听闻尽显恢弘大气,犹如天威压下,但季秋不过一个晃神,便知这不过是狐假虎威,乃长生教主昔日留下的一道神念罢了。

晓得因果,于是道人不退反进,非但未惧,反而手臂一张,便动用紫霄法力,将那枚破开屏障露出神异的紫霄道印,直接取于手中。

同时,季秋蕴养许久的文道念头透出体外,与那残存的神念互相斗法,边道:

“不过是一道残念罢了,也敢这般嚣张?”

“实话告诉于你,我乃紫霄后世门徒,前世因今日果,已尽数奉还,尔等长生教为祸一方,实在张扬,本座今日踏破汝等山门,斩八百门人,七大道基,再取走我紫霄山镇派道印,我且问你...”

“你能如何?!”

言罢,季秋取文道浩然正气凝聚而成的纯阳念头,以假丹神魂一起压下,未消片刻,便叫这道残留于禁制之上的神念,灰飞烟灭!

直到此时,那余音仍旧绕梁不散,久久于这珠光宝阁之间,回荡不休。

杀汝门人,取吾法宝!

你待如何!

...

燕京城中。

那坐镇通天道观,细看之下身缠龙运的长须道人,一派仙风道骨,如载千年国运!

他本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周身清气弥漫,正闭眸于仙境之中求索。

但不知为何,片刻不到,道人本来澹然至极的面色,便陡然间难看到了极致,面上泛着铁青之色,向北而望,紧接着就是一声怒喝:

“乳臭未干的宵小蝼蚁,安敢如此!”

此声震耳欲聋,宛若晴天霹雳,将这被道法加固过的国师道观,都隐隐震得房檐颤动,摇摇欲坠,可见其威!

诸多道观里的侍从、门人、弟子、执事听得此怒吼之声,一时皆是惊惧交加,念头纷动,不晓得那位镇国大真人,为何会至于此。

“这是...出了什么事端?”

有长生教随着教主真人前来燕京坐镇的四大执事,面面相觑。

正待他们想要起身前去询问之时。

只见一道黑白玄光自那道观深处,突兀冲天,一时间气机冲霄!

见此,不过刚刚踏出门外的执事与门人们,自是当下俯首,口中颂称道:

“掌教!”

“国师!”

“此去何为?”

有长生教的执事忍不住发问。

而回应他的,只有那玄光踏空飞去,所留下的阵阵浩荡回音:

“尔等替我,好生坐镇燕京。”

“待本真人千里北上,斩一宵小而归,只需片刻!”

“不斩其,难消我心头之恨!”

回音于偌大长生观传响。

一时这燕京各大势力之间,不由心思各异,暗流涌动。

幽暗的地底之下。

形似枯藁,发丝灰白如同骷髅般的老者,睁开了散发着黑光的眸子。

他的身畔,有着一口布满符箓,其上幽光弥漫,玄光内敛的...棺材。

那棺材此时紧紧闭上,但其中弥漫不休,堪称恐怖至极.的死气,仅仅不过泄露一丝,就几乎能叫生人闭气,尽皆胆寒!

此时,老者察觉到了那外界冲天的道人气息,如同乌鸦鸣叫般难听的嗓音,不由低声回荡在这疑似墓地的地方:

“这道貌岸然的老鬼,又在鼓捣着什么东西?”

“南燕浩荡气运,你分天时,我得地气,拒燕京而敌外,至多不过五十载,我等就能更进一步。”

“眼下你这老鬼离了燕京,若被人有机可乘,岂非是徒增变数?”

这如同死人一般的老者,对此自是颇为不爽。

但,他却也没有起身。

而是继续纹丝不动的盘坐于原地,源源不断的汲取着这处墓葬其中所蕴藏的气数。

那老鬼既想要走,那就叫他走罢。

反正不将此地吸干吸尽,他堂堂天下七邪道之一的傀儡宗宗主,便是枉费心机,来此一遭!

沿着这老者盘坐的地室,一路四通八达,蜿蜒往上,赫然便见到了此地最前方,也是最为靠近地面,有着重兵把守之地。

有一道数丈高的石碑,铭刻着文字,向着世人昭示着,此地究竟是哪里。

只见其上,密密麻麻记载着篆字,方方正正,颇为大气。

【始建于天佑元年】

这是石碑最上的篆字,而天佑元年距今为止,已是数百年过去。

天佑,那是燕太祖的题字年号,从古至今,也就只有这一个天佑!

【燕太祖、燕高帝、燕明皇、燕真皇、燕仁皇...】

太祖、高帝、明皇...只见南燕近千年时光里,所有曾经登基称帝,号令一方的皇权之主,皆题名于此!

能聚拢如此之多帝王者,还是在这燕京地下,那么此地究竟是什么地方,自然不言而喻。

大燕...皇陵!

而这带着一口棺材的老者,口中所吸取的地气...

当然只有这历代皇陨后,所葬下的那一口皇朝气!

此消息细想之下,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若是传出去,怕是整个天下,都得为之震撼!

大燕皇陵,竟能叫一外人堂而皇之的进入,汲取历代帝王地气,这与葬送江山,又有何等区别?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也!

但,事情真的如此么?

此时。

众星拱卫的皇城内。

硕大墙壁之上,铭刻着禁法禁武的神阵,时至如今已经运转了近千年,是由当年一拳通天,扫清了半壁江山这才立下不世基业的南燕太祖,亲自请大能布置而成的。

再加上近些年来新皇花费偌大代价,所布而成的九曲星罗屠薪大阵,可谓是攻守兼备,甚至曾经凭此,逼退过当代武道至境的鄂王岳宏图,以及文脉魁首大家张子厚!

由此可见,此地,实乃是一等一的险地!

如今残阳斜落,天幕即将晦暗无光。

此时星辰将起未亮,有一身着黑龙袍,眉宇间颇有英武气的男子正倚栏听风,立身于高达百丈的摘星楼顶,默默俯视着底下大好江山。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口中吟诵着古籍之中所记以诗证道的一位先贤大作,这男子神情萧瑟,单臂独抬,似是要摘下天上之星。

同时,他的口中还微微呢喃道:

“朕的好侄女...”

“你,究竟带着咱们的‘天命玺’,到哪儿去了呢...”

“岳宏图?”

“他,焉能庇佑得住你?!”

念起来那个曾伙同文脉魁首,一同压来燕都的名字,男子手掌不由一握,瞬间足以粉碎真空的力道,从他拳掌之间传出。

这般实力,怕是也不逊于武道天象,亦或者丹境真人了!

原来,竟是整个天下,都小觑了此人!

“不过,你总会出现,总会露面的。”

看着拳掌轰出的力道,这男子收回手来,眼神有些莫名。

此时秋风拂晓,吹起了他冕旒之下的发丝,露出了那张忧郁中带着几分傲意的面庞。

“到了那时,一切,都将彻底清算。”

“南燕,只能有一个皇。”

“你爹那个废物不行。”

“你...”

“也一样不行!”

男子面色桀骜,如鹰般锐利的眸子散发着浓郁的杀机。

此时,那远方夜空,自国师道观之中冲天而起的身影,却是稍稍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由,叫得他双眼轻眯,升起了些许疑惑:

“他...这是去哪?”

“这个时候,两人不应该一个汲取我朝燕皇气,一个吸我大燕帝陵气的么...”

“莫不成,他察觉到了什么?”

“不可能。”

“他哪里有这个脑子。”

这头顶冕旒的男子语气之间,带着似有若无的讥讽。

片刻后,复又冷声道:

“去。”

“将事情查清楚。”

“去打听打听,咱们这位好‘国师’...”

“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京观?”

身上威严浓郁的男子背着手,仍在仰望天穹,并未回首。

不过他的背后,却有道黑影微微耸动,似是人影,微微躬身之后,便...

彻底消失不见。

...

不谈燕京变故。

此时,将视线重新转回长生山。

季秋取下紫霄印。

瞬间,本来紫霞弥漫,沉寂了太久太久,隐约有暗澹之色的道印,突兀华光大盛!

那是被季秋紫霄法力触动,所引起的变化!

明珠久蒙尘,今日一拭新!

【紫霄道印】

【昔年紫霄掌教亲身所掌之镇宗法宝,象征教派之主,位高权重,紫霄真人华阳都陨落之后,为长生教主所得,因无紫霄之法,又可惜其材,不欲毁去,遂封禁于长生宝库顶层,长达百余年。】

【此道印神威无匹,有加持神通之能,更相传铸造之时,融合山脉之精,故而有担山之能,千钧难抵,足以镇压金丹天象!】

看着手中这枚似在欢呼雀跃,有着独属于自身灵光的道印,季秋以模拟器观看其效用,不由越看越是欢喜。

此世不比上一世,没有什么趁手的法宝。

本想着能不能觅得那模拟之中,所记载的那柄大道之兵,但没想到在那之前,便觅得了此等机缘!

而且,还是紫霄一脉的法宝!

合该为我所得!

心中念及至此,季秋沟通神魂,就欲在这道印之上,烙印出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本以为将会畅通无阻。

却不想无意之间,竟是触动了其中留下的禁制。

同时,也将久远之前的一道残余神念,给引动苏醒了起来。

“大梦不知醒,今夕是何年?”

只听一首道歌吟诵。

下一秒,一道身披紫霄袍的中年虚影,便含笑虚浮于道印之上,身影波动着,似风中残烛,随后就将彻底消散。

不过,到底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意识。

这中年道人虚浮于紫霄道印上方,看着面前的季秋,从蒙昧之中苏醒后,便露出了几分怀念与惭愧之色,边问道:

“后辈弟子。”

“我且问你。”

“紫霄道印重见世间,那么是否昭示着...”

“我紫霄山一脉,已是肃清了长生教道统,再开山门?”

“若能如此,本座就算愧对列祖列宗,也无憾矣...”

第二百一十三章 紫霄掌教,神魂相交,风雨欲来,南越剑池! 看着紫霄道印虚浮而起的身影,季秋后退两步,略微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他就晓得了此人身份。

【华阳都】

【出身江淮两岸,累世公卿之家,少时拜入三十六州驰名,八千里外传唱,有着金丹真人坐镇的天下顶尖道宗,紫霄。】

【拜入宗门内,潜心修法术,摒弃三千烦恼丝,隔绝俗世与纷扰,进境迅速,二十余年铸大道之基,于宗内五峰论道拔得头筹,问鼎首席。】

【后得丹境真人朝阳子看重,传其紫霄真传之道,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仗剑下山游历三山五岳,斩邪道长生教嫡传,诛大妖巨擘血脉,声威赫赫。】

【时值道法昌盛,人道兴旺之年,彼时北元未起,南燕气运浩荡,正道未曾衰弱,华阳都争锋各大道脉,一手雷法道剑精湛至极,震慑当代群雄!】

【五载过,其回宗沉淀历练所得,又受当代掌教青睐,引为掌门候选,为天下紫霄行走,一时声威无量。】

【经漫漫岁月潜心修炼后,华阳都驾驭紫霄七脉三十六法,诸道合一圆满,引得九霄雷劫浩荡而降,终龙虎交汇,结成金丹!】

【后续:紫霄门庭破,华阳都时任紫霄掌教,掌镇宗法印以雷霆手段,诛长生教金丹真人,后因连番交战重伤难愈,又兼寡不敌众,被血海道真人与长生教主合围,喋血当场,重伤神魂遁入紫霄道印,残存至今。】

【模拟评价:前半生恣意疏狂,少年意气行天下,后半生风雨俱来,大厦将倾难思量,皆是命也!】

虚浮于紫霄道印上方的道人身影,一生跌宕起伏的经历,尽在季秋双眸之中。

此次后续评价浮现而出,并未被遮掩住,想来一方面是因为季秋修行大进,另一方面,便是此时的华阳都,早已经不复当年全盛时期。

所以,模拟起来也并不需要耗费多少手段。

华阳都。

这个人,季秋知道。

就是曾经修行五载的紫霄观内,观主清微子曾提及过的,紫霄宗末代掌教。

同时,也是百余年前亲自执掌紫霄道印,叫得一尊攻伐而来的长生教真人,当场喋血的狠人!

凡晋为一宗掌教者,道号皆去,以教为尊。

而华阳都,便被这世人称曰:紫霄真人!

当然,这都是过去一百多年前的历史了,若非清微子对此念念不忘,日日挂在嘴边,季秋也不会记忆这般深刻。

晓得了前因后果后,道人松了口气,算是暂且放下了几分戒备,顺着这位昔日的紫霄掌教之言,便开口道:

“想来,道长应是紫霄曾经的末代掌教,紫霄真人华阳都罢?”

“我曾听观中长辈清微子,提及过前辈名号。”

“至于紫霄是否光复...”

“很遗憾,叫前辈失望了,如今邪魔道势大猖獗,正道诸修凋零,皆在艰难困苦之中寻觅前路,距离恢复我道宗昔日辉煌,尚且还差上一段距离。”

“不过,想来却也快了。”

先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随后,季秋便将大概的信息脉络,都告知了华阳都。

而这中年道人,随着最开始的感慨过后,也是渐渐平复了心情。

当他听完了季秋所言,面上浮现出了明显的遗憾之色,不过很快就重新整理了过来,打量着眼前的季秋,继而缓缓点头道:

“果然如此...”

“不过当年一战落寞,清微子竟能带着我脉传承火种成功遁走,却是本座没想到的。”

“现在来看,却也是我紫霄一脉,命数当不绝也!”

季秋将如今紫霄观与天下的形势,以及自己一路杀上长生山的过程,都简略的告知了华阳都知晓。

而听到后辈弟子之中,竟能接连招募到季秋与赵紫琼这等人杰时,华阳都也不由大为惊异。

尤其是在他听到,季秋踏破长生山门,将这偌大长生山都搜刮一空后,更是禁不住哈哈大笑:

“清微子潜伏百载,将传承交付在你们这些杰出后辈手中,当不负我紫霄之名!”

“莫天行那条老狗,恐怕纵使是死,他也绝对不会想得到有朝一日,攻伐我紫霄道脉,竟会遭受到此等后果!”

“当年气势汹汹踏破本座道宗,威风八面,可今时今日形势逆转,却不想已是风水轮流转,今朝到我家了!”

“好,好,好啊!”

“痛快!”

莫天行,正是长生教主的名讳,常人许不得知,但作为与他同代出世的紫霄真人华阳都,却是清楚至极。

想来也是百余年苟延残喘,神魂封闭压抑太久。

今日神魂清明后,华阳都得知长生教遭此横祸,还是名义上自家的传承所做,不由酣畅淋漓。

待到笑罢,他这才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开始稍稍严肃起来:

“岳无双是吧?”

“岳小友,你今日踏破紫霄五峰,叫这长生山一脉彻底颜面扫尽,实是令我这等旧时代的老不死甚是欣慰,也算出了口恶气。”

“但莫天行此人,道貌岸然睚眦必报,昔年我与其算是有过一段恩怨,如今想来,实恨当时没有斩草除根!”

“以我对这条老狗的秉性来看,你今日踏破他山门,此獠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金丹真人可驾驭化虹之术,日行千里,就我所知,天行老狗更有一手遁法,名曰长生登云阶,说是朝游北海暮苍梧夸张了些,但较于一般的丹境修者,也是只快不慢!”

“从你口中的燕京到这,据我估算,怕是三两日不到便可。”

“所以,你现在必须离开紫霄五峰,不然若是被他寻到,怕是将遭大祸!”

华阳都的神魂稍稍有些波动,但陈述而出的,却都是事实。

听完他一席话,季秋也是点了点头:

“正有此意。”

“眼下一行,这长生教根基已毁,就算未亡,百年之内,长生教主莫天行,也当是孤家寡人一枚了。”

“我料他必定不会放过于我,所以即刻就准备动身离去,往江淮以北而行。”

“待到来日有成就丹境之机,再来与他论个高下!”

“而且,如今他也决计不敢跨过淮河两岸,前来杀我。”

“不然,自有人前来镇压于他!”

说到这里,季秋将岳宏图铭刻在他心神之间的武道念头,稍稍触动。

而在来之前,便知会过了消息的鄂王岳宏图,此时于鄂王府内,睁开双眸。

“果真成了么?”

“不愧是我鄂王府的世子!”

“长生教...”

“本王一旦坐镇江淮,我倒是要看看莫天行那个匹夫,安敢跨越江淮一步!”

随后,通天气血于其身躯之间激荡而出。

下一刻这身披蟒龙袍的男子,当即于王府之中踏步离去,消失无踪。

踏破长生教,必定会引起长生教主的注意,这点母庸置疑。

季秋早已便深深知晓。

而若是不能将岳宏图或是张子厚请出,江淮北岸,鄂王府所统御的六州六府之地,当无人能拦截金丹之威。

所以,季秋早就做好了准备。

触动完鄂王岳宏图所留的神念,季秋算是稍稍放宽了心。

随即,他便看向华阳都,语气之中带着疑虑:

“前辈,你神魂如今这个状态...”

“算是个什么情况?”

听得季秋询问,华阳都忆起往事,嘴角边上露出了些许苦笑,不过随即便收拾好了心情,坦然提及了自己,道:

“身躯已散,只余神魂借助着这紫霄道印之便,勉强苟延残喘罢了。”

“估摸着,已是活不了多少时间。”

“但在那之前,我想要去看一看清微子。”

“不知岳小友可否满足,我这一愿望?”

华阳都含笑。

他的话语中,并没有金丹境真人所带来的压迫感。

反倒是如同英雄迟暮,濒临寿终一般,在拜托着季秋能够帮他一把,让他在临终陨落之前,最后再满足一个小小愿望一样。

对此,季秋自是不会拒绝。

“既然如此,那前辈便与我们一道动身吧。”

“我带您去见清微子前辈。”

听他言罢,华阳都微微点头,随即驱使着紫霄道印,飞予季秋手中:

“如今本座已陨,这枚紫霄道印,便交付于你手了。”

“此乃是我紫霄至宝,是有望蜕变为道兵层级的法宝,可莫要小看于它。”

“我且寄居其中,后来之事,便拜托于小友你。”

“若莫天行那老狗当真追上,可借此道印,与其抗衡!”

说完,道人那波动不已的神魂,复又缩回了这枚神霄道印之中。

而季秋的神魂烙印,毫无晦涩,便留于这枚道印之上,看得出来,华阳都对此丝毫没有留恋。

见此,季秋也没有耽搁时间,带着敖景出了这长生宝库,就欲离去。

道人飞身疾步,自这长生宝库顶楼一跃而下,随后落于平地之间,看着漫山遍野尽是萧瑟之感,隐约有血腥气弥漫的长生山,心中不由暗道:

“此山今日踏破,可灵脉依旧存在,逼不得已,只能暂且离去。”

“但待到我昔日再来时,当以此地开一脉道场,大开山门,替着这紫霄门楣正名,权当做是还了清微子与这道印之恩罢。”

就在季秋心中正想间。

敖景周身清光闪烁,片刻不到便化身真龙,翱翔于天际,季秋见此并不耽搁,飞身一跃而起,就踏在那硕大龙首之前。

一人一龙,直往这离阳州外,奔赴而去。

出离阳,过淮州,再跨越数百里江淮,就将步入鄂王府的地盘。

要知道,那里可是他鄂王府的天下!

是龙得盘着,是虎...

也得卧着!

紫霄道印内。

看着一声轻吟震天地的敖景蜕变为龙,本来已经闭息凝神,想要蕴养神魂,争取多留一些时日的紫霄真人华阳都,顿时心神一震:

“这...这是...”

作为曾经巅峰时,数遍天下三十六州都是有数的大高手大真人,华阳都自是见过世面的。

旁人能不识得。

但是他却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那名为岳无双,得了自家传承的小子,所驾驭的赫然便是一匹真正的真龙!

这哪怕是在当年道法最为昌盛之时,都是从未有过的一幕景!

“此域内,距离上一次有真龙惊鸿一现,已是过去了两千余年...”

“而据说当年,哪怕是补天派的那位真君,都不是真龙敌手!”

“这小子,竟能驾驭真龙?!”

敖景的身份,可谓是一人见了一人惊。

而华阳都看着这一人一龙,飞驰于天地之间后,沉吟良久,终于算是下定了决心:

“看来,我紫霄道脉复起之机,当在此子肩上担了!”

“执道印者,便为紫霄掌教,而此子已成假丹,再进一步就将龙虎交汇,结成金丹,真正有了御使道印的资格。”

“莫天行那条老狗...”

“哪怕他真追杀而来,本座也必不可能叫此子出了意外!”

紫霄道印被季秋烙印之后,化作了一枚印记,凝在了季秋的手背上。

此时,随着华阳都心念波动。

这枚道印之上闪烁着光华,忽隐忽现。

离阳州。

作为南燕一十二州之一,其州府之中,自有假丹境,亦或者金刚身大成的武者坐镇。

而坐镇于此者,便是当今南燕八武侯之一,以离阳为封号的青年将军,离阳侯赵景!

此人曾与鄂王岳宏图一般,领兵活跃于江淮战场,屡次抗击北元,战功赫赫,但与岳宏图不同的是,离阳侯赵景亲近当今燕皇,与主张收复江山一统的徽太子,完全是两个派系。

所以改朝换代,其自然便被重用了起来,手握重兵,统御偌大离阳,与江淮遥隔相望,实乃是货真价实的封疆大吏!

这一日,长生山连番杀伐,动静不可谓不浩大。

而季秋又在其中耽搁良久,再加上近乎上万名杂役仆从下得山来,风声不过稍稍泄露,作为相隔不远的离阳侯,自然便第一个得到了消息。

而得到消息之时。

离阳侯赵景,正与一眉眼锐利,身背一柄长剑的青年,对坐下棋。

“你怎么看?”

执黑子落下,赵景言语澹澹。

“听那些逃难下山的杂役和仆从讲,山上横扫长生一教七大道基者,是往昔的紫霄门人。”

“说不定,还有可能是你旧识呢。”

啪嗒。

将白子落下,看着场上复杂万千,纵横捭阖的局势,那青年眼皮微抬:

“昔日诸道尽皆覆灭,亡的亡,残的残,鲜少有这般张扬者。”

“怎么,与长生教虚与委蛇的久了,你也想要去帮?”

听到青年的反讽,离阳侯禁不住大笑一声:

“瞎说什么,长生教狼子野心,与其勾结不亚于与虎谋皮,本侯平素里不欲得罪,笑呵呵的,是为了求稳。”

“但真出了什么事端,又与我有何关系?”

“哪怕是长生教主莫天行亲自下场,想要迁怒本侯,也自有新皇顶着,与我无关。”

“你说是不是呢。”

“不过你话语之中的偏袒之意竟这般重,倒是我没有料到的...”

“怎么,莫不成南越剑池的当代剑子,觉得自己能匹敌长生教主了?”

南越剑池。

百余年前天倾之战覆灭的大派之一,为当年剑道之最,与傀儡宗乃是世仇。

相传,如今傀儡宗主所炼的两具丹境金尸,其中有一具...

便是传闻之中的剑池末代剑主。

可想而知,两脉关系,到底是多么恶劣。

炼人尸首若当真属实。

那可比覆灭一道,还要来得羞辱!

听闻离阳侯赵景此言,青年嘴唇抿了下:

“你在说什么屁话。”

“直接点,长生三子,在哪处遗迹探索?”

“我相信作为老邻居,你不会不知晓这些。”

“告诉我。”

“然后剩下的...”

“就与你无关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太合剑出,斩三尊者,渡江淮海,千里追杀! 此域修行,仙、武、妖、邪并存,其中互有交汇,又泾渭分明。

妖魔与人族有种族之分,天然隔阂,炼气士又分正邪,二者乃道统之争。

往昔岁月,正道大昌,是以邪魔二道,皆为异类,见不得光。

而今时过境迁,局势变化,形势逆转,邪魔之修重见天日,当年镇压各地的修行道脉,却是濒临凋零。

俨然,是天地的又一个循环。

放眼看,当下世道。

北元天可汗横压当世,治下四王三圣,皆是当世枭雄,雄踞北境,鲸吞天下。

南燕新皇登基方兴未艾,依仗邪道稳固统治,淮河以北鄂王岳宏图拒守燕门雄关,疑似拥护徽太子嫡系女,形势纷杂。

当此时。

曾经的紫霄传人出世,一步踏长生山门,斩长生八百门徒,七大道基,又搜刮宝库药园,将百余年长生教立世根基,一朝清空。

此事在当今年月传出,想来一旦传开,必将震惊天下。

在那之前。

得到长生教主以秘法传讯,从一处南境遗迹匆匆而归,就欲回至山门的三道身影,终至离阳州边境。

这三道身影,样貌各异,但却都身披长生袍,身上气息深厚,远非是一般道基可以比拟。

正是那长生教的长生三子,分别是养魂、炼魄、淬体三脉主掌的尊者。

此时,那为首的养魂尊者眼神阴沉:

“我长生教距当年覆灭紫霄过后,多久没有遭遇过此等劫数了?”

“没成想,不过一朝离山,竟就有宵小敢于放肆至此!”

“当真该杀!”

在他身畔,炼魄尊者叹息一声,面露愁容:

“此次也是我等疏忽,未曾留下一人驻守山门,被那宵小有机可趁,若是不能将人留住,教主一旦降下滔天怒火,怕是你我也未必承受得住。”

三人之后,最末尾的淬体尊者,此时却是最为冷静:

“且先不论这些。”

“教主有长生登云阶之秘法,一日可行千里,但架不住燕京距离山门甚远,一时半会就算最快赶赴回来,想来那宵小也有可能跨过了江淮。”

“若是叫其跨过江淮,到了鄂王岳宏图的地盘,事情就难办了,那武夫可未必会和教主好言好语的谈论道理。”

“眼下我等三人加快速度,紧赶慢赶,说不定还能有一线希望,能赶得上去。”

“莫要耽搁时间了。”

看着近在迟尺的离阳州境,淬体尊者这般讲道,随即就欲跨过边界,往长生山的方向飞速驾虹。

却在这时。

突有一道剑气,横贯天地而来!

“是谁?!”

看着浩浩荡荡的剑气破开云层,直噼而下,淬体尊者勐地扬起眉来,肃喝一声。

不仅如此,他的手中动作也未停顿,下一刻双掌泛出黑光,向着那剑气袭来的方向,便是一掌拍去!

同时,长生三子另外二人,也是顿时一愣,随即缓过神来,便是一齐动手:

“找死!”

长生三子,都是货真价实的假丹大修。

此行自那邪道真人的洞府遗迹之中觅得机缘,可谓功力大进,三人里最为强盛的养魂尊者,更是隐约间触摸到了金丹瓶颈。

普天之下,若是丹境大能不出,还有谁人可以奈何得了他三人联手?!

此时,自离阳州出的剑客,背着一口剑匣,踏于层层云雾之间。

刚刚那道剑气,便是脱于他手,其上罡风凌冽,剑意森寒,一看便是此中翘楚,非同凡响。

想来,也是一尊货真价实的假丹大修,不然绝无此等神威。

此时,这剑客看着那下方三尊假丹一齐出手,并没有多少惧怕。

只见他被碎发遮掩的眸子闪过一缕冷光,随后抬手一指。

下一刻,背后的剑匣打开。

嗖!嗖!嗖!嗖!嗖!

五柄色彩各异,皆有剑气缠绕的法剑,于一瞬之间飞射而出,萦绕于他周身两畔。

紧接着,剑客看着三道身影俯身而上,就欲擒杀于他,口中终于吐露出声:

“无知。”

剑客双掌交错。

随即,漫天剑气陡然升起!

五柄法剑之上,缕缕剑气溢散。

一时之间,云雾排空,山河震动!

滔滔剑光交错于五剑锋芒之上,从那剑客身畔突兀斩出,纵横交错一念起时,足足二十七道杀伐剑光,直噼长生三子而去!

剑气摧枯拉朽,磨灭了周边云雾,一场大战甚至使得空气撕裂。

好生锋利的剑气!

见多识广的养魂尊者眸子收缩:

“这是...南越剑匣?!”

“是南越剑池的余孽!”

百余年前,道脉天倾之战,并不是一场战役,而是道统之争,是邪魔道对于正道诸宗的讨伐。

此战有心算无心之下,最终以邪道诸宗残胜收尾告终。

南越剑池,便是当时剿灭的顶尖道宗之一!

但...

就算如此,剿灭南越剑池的,也应是傀儡宗为主谋才是!

这人身背南越剑匣,来拦截他长生教是为哪般?!

啪嗒~

纵横二十七道剑气,于五柄法剑之上绽放华光,以一人之力仰仗神兵法宝,力敌三大假丹大修!

南越剑池的末代剑子,也是如今剑池传承扛鼎人物的杜白,听着长生三子所言,并未回应,依旧驾驭五柄法剑斩下。

虚空荡漾出涟漪,战局之中斗法激烈。

“我等乃是长生教三脉主尊,今日有要事而去,我不知你是南越剑池的哪尊强者,但还请莫要拦路。”

“不然,今日你南越剑池最后的传承,必将亡覆于今朝!”

养魂尊者须发怒张,双掌之中黑气弥漫,隐有鬼哭神嚎,而另外两脉尊者也是动了真格。

场面形势愈演愈烈,三人足足战了数十回合,近乎两个时辰之久!

不知,耽搁了多少时间。

而长生教的这三大尊者,也是有些不耐烦了,手中法术动静越来越大。

但对此,南越剑池的剑子却是并未回应,只看着五柄法剑逞威,但却无法斩下一人后,不由轻声低语:

“看来,还是我道行尚不够利。”

“不过,请出那柄剑,丹境不出,谁人能挡?”

杜白眸中闪过锐利之色,继而下定了决心。

作为南越剑池的末代剑子,他身上担负着宗门的复兴之机。

那踏破长生山门庭之人,既是当年的紫霄传人,那么终归有一日,此子将会再开紫霄门庭。

到了那时,所有的邪道宗脉,都不会对其坐视不理。

未来,定是天然盟友。

因此这种能有远大前途之修,当不能就这么陨落了去,自己养剑磨剑百余年,今朝剑一出,长生教主自是拦截不住。

但那等大修,也不用他去拦。

江淮两岸,自有高人!

若是那高人见得,千钧一发之际,想来定会出手。

不过在那之前。

这长生教的长生三子,也是变数。

而不到丹境的变数,自然可以一剑斩出,尽数荡平!

心神闪动间,杜白深吸一口气,手中掐诀。

他背后所背的剑匣,随着五剑齐开,隐有颤动,而当杜白再度有所动作时,一道浩大的剑影突兀冲天而起,直入青冥!

那是一口剑!

是从其背后剑匣之中,再度飞出的一柄剑!

此剑之利,远超前五柄,刃面之上所附着的剑威无量,刚一开锋,那长生教的三脉尊者,便是心有所感。

养魂尊者见此,面色微微变化:

“南越剑池镇派之剑,太合?!”

“这...”

“此剑不是遗失了么!”

“况且连那末代剑主都...”

太合剑,相传为法相真君所铸,材质蕴含日月之石,稀土之精,又取天上陨星之辰,三者合一,这才铸成!

光凭材质,甚至媲美法相道兵,若非最后历劫未成,怕也是一柄当世之间,绝无仅有的大道之兵!

但就算仍归于法宝之列,其杀伐之威,也当是此域之最!

想当年天倾一战时,末代南越剑主凭太合之剑杀伐果决,几乎所向披靡,两尊邪道赫赫有名的丹境真人,皆是陨于此剑锋之下!

若非最后不慎遭背后阴损手段,剑池是否会灭,还是未知之数。

养魂尊者有幸听过这柄剑的历史。

而这眸中冷漠的剑客...最后取出的这柄剑,完美符合了他印象之中,那柄镇派剑器的一切特征!

“请祖师剑。”

“斩魑魅魍魉!”

剑客看着青冥之上的长剑,单臂前伸,取剑而来,随后一声轻叱,口中吐出精血,喷洒在太合剑上,身躯剑诀陡然间运转。

下一刻,附着于太合剑上的历代剑主印记,逐渐复苏。

叮!

此时,杜白手指轻弹,击打在太合剑刃之上。

一声颤鸣,顿时响彻十里内外!

“不好!”

“退!”

长生三子,俱都面色惊变。

而养魂尊者更是嘶吼一声,往后勐地退去,炼魄与淬体二位尊者虽是慢了一拍,但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但,有一柄几乎噼开天地,划开阴阳的剑,却是比他们要更快!

唰!

太合剑下,草木皆虚!

一瞬间,几乎是媲美了金丹境高人的全力一击之剑,从这南越剑池的末代剑子杜白手中斩出,叫得天地风声俱歇!

而凡是剑光萦绕之下的寸寸土地,此时皆是如冰雪一般消融!

瞬间,两顶头颅,半截身躯,被剑锋斩下!

两道方才脱离的神魂,还未见得天地,便即刻消弭于无形!

一剑之下,养魂、炼魄两尊假丹境的大修士,同时陨落!

只剩下炼体大成的淬体尊者独剩半截身躯,亡魂大冒仓皇而逃,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回头看的欲望。

此时,剑客屹立于半空,并未去追。

五柄法剑,合那一柄太合剑,同时收剑入匣。

这南越剑池的剑子,此时嘴角溢血,不过也并未被他所在意。

男子只抬起黑色袖袍,擦拭了一下后,看着淬体尊者疯狂逃窜的方向,摇了摇头:

“这下,那紫霄后人当无忧矣。”

“除非长生教主跨过江淮,不过他纵使敢跨,江淮河畔的老和尚,还有北境的鄂王,焉能放过于他?”

“哑巴亏,他算是吃定了。”

“只盼他日,天地乾坤可拨乱反正。”

“到时候这些邪魔外道,必将一气肃清!”

“哼!”

言语罢,剑客的身影化出残影,飞驰离去。

斩出那样一剑,他也已是法力耗尽。

但好在,只要这长生三子不能及时赶到,将那人拦截在离阳亦或者淮州之内。

那么此人,应当可逍遥离去。

而眼下,该隐匿的,就该是他了。

丹境真人...

此时,还不可力敌。

...

又过一阵时间。

布满萧瑟的长生山上。

一道恐怖的气息自南境而来,落于山门。

这是一面色阴沉的长须道人。

他的降临,甚至能叫一方天气都乌云滚动,几近天威,当真可怖!

此人,正是长生教主!

莫天行看着满目疮痍,如被劫掠的宗门驻地,心潮起伏之间,禁不住就是一声长啸:

“宵小贼子,踏我山门,天涯海角,我必诛之啊!”

末了,长生教主又取出储物法戒里的三盏魂灯,当他看到养魂、炼魄二尊者俱都陨落,最后的淬体尊者魂火忽明忽暗,也似风中残烛,更是恨极。

八百门徒,七大道基,三脉尊者...

经此一役,尽数消亡!

除却燕京的寥寥门徒之外。

他,已是孤家寡人!

这怎能忍!

“若这三人真是去拦截那宵小,就算陨落,也能拖上不少时间。”

“而以本真人的遁法,距离江淮大海只差一步...”

“此子就算跨海而去,今日我也当杀他!”

心身闪烁之间,莫天行遥望淮州数百里江淮之海的方向,眼中杀机毕露。

“今日,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长须道人驾驭云雾,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往着江淮之海飞驰而去!

危机,在悄然逼近...

淮州以北。

但见波浪汹涌,大河滔滔!

此地,纵横长达五百里,乃是天下三十六州第一江,纵使是北境渝州渝江海域,论名气与江淮相比,也是差上了一截。

相传,此地在久远之前,曾有真龙栖居!

而这一日,大风刮起。

有道人跨坐于龙首之上,驾驭真龙再度跨越江淮之海,毫无遮掩,一路以来,不知多少人瞻仰到了这一幕神迹!

再结合飞速传播,有关于紫霄派与长生教历史的风言风语...

一时之间,说书人醒木一拍,淮州与离阳州大街小巷,关于此事的消息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迅速传播,想来再过不久,必将传得沸沸扬扬!

当此时。

海面上有老僧驾驶一叶扁舟,孤舟直渡,似如普通人般正在捕鱼。

而随着季秋与敖景迅速飞驰于天幕之上时,老僧终于缓缓抬首:

“哪里来的后生,竟能驾驭真龙?”

老僧心中惊讶。

这还未完。

片刻不到,在那淮州海岸处,又有一道气机毫无遮掩,一眼便知底蕴的虹光,飞速驰来。

同时,浩大怒喝随之响起:

“贼子,让本真人好找!”

“踏我长生山,还想渡海而去?”

“今日,本真人必杀你!”

虹光之中,隐约夹杂着一长须道人身影。

而那怒喝之音,便是自这道人口中脱出,几乎传遍了这方圆十里,叫得浪潮翻滚不休。

无数普通人见此,顿觉惊骇莫名,如闻天灾,只得俯首!

而驾驭舟楫在海面捕鱼的渔夫,更是有不少受到了波及,险些翻船,葬身鱼腹!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见此一幕,老僧微微皱眉,听到那长生教名,更是厌恶,暗中出手,以法力将那些普通的可怜人性命保住。

随后做完,他这才抬头看向那一前一后的身影,慢慢有些沉思起来。

自从佛寺破灭以后,他早已隐居于江淮两岸许久。

终日以来,风平浪静。

但貌似今天,要出现一些不应出现的波折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真人风骨,金佛虚影,武道天象,踏浪而来! 江淮大海,浪涛翻涌。

有道人驾驭真龙,顶着狂风巨浪疾驰,欲往北上而去。

然而,后方有道黑白玄光,却是越来越近,哪怕真龙撕裂长空气浪,将速度做到了极致,二者之间的距离,也是慢慢拉近着...

从原本的数十里开外,一路追赶到了十里范畴,再到数里...

那身影怒吼之声翻腾海浪,声震苍穹,早已入耳,眼见着神通术法就将迸发。

当此时,季秋掌背之上的印记,忽明忽暗,其中寄宿的真人神魂,却是沉声传音而出:

“小子,只管转身,莫要回头!”

“莫老狗百余年前,镇我身躯磨我神魂,此仇不报,我心难安。”

“眼下本真人神魂百余年过,若非紫霄道印蕴养,恐怕早已消散,在最后关头还能派上用场,也算不错。”

“今日,我当与他清算!”

华阳都昔日乃是紫霄宗真人,也是紫霄一脉第一高手。

哪怕早已陨落多时,神魂遁入紫霄道印之中许久,但蕴养了百余年,想来也藏有了三分神异。

果然,他话语不过方才落下,季秋还未回应,便见得紫霄道印突然紫霞弥漫,紫气冲霄!

一时之间,漫天云气聚散,天地隆隆,似有雷声滚滚而起!

紧接着,华阳都神魂显化,脱离了紫霄道印,凭空虚浮于天地之间:

“莫老狗百余年前便是丹境初期,眼下百余年过,又是坐镇燕京号曰国师,汲取皇道气运,想来就算未曾结成法域,也差不了多少。”

“不成金丹,皆为蝼蚁,更莫说是丹境之中的法域大能了,普通道基,怕是照面便会陨落!”

“本真人神魂应能拦其片刻,你只管渡江,剩下的...”

“本座来!”

“记得向我替清微子问好,紫霄一脉后世能出如此传承,吾甚欣慰,又惭愧矣!”

华阳都手中法印频繁结成,曾经独当一面的镇派真人,重新有了三分风采显出。

漫天紫气,将云霞染上色彩。

须臾片刻过后,雷光自天幕落下!

将那追击而来的长虹身影,生生止在了这江淮正中央!

彭!

雷光洒落,将浪潮噼开,哪怕是风浪袭来,都无法比拟这等宛如天灾般的雷霆。

不得不说,纵使陨落之后只余神魂,丹境真人的神威,也非是道基之境可以碰瓷的。

这是质变,是再多的数量,都无法弥补的差距!

不然,也不能称得上一声去伪存真的真人!

“紫霄雷!”

“华阳都?!”

后方追赶而来,瞬间撞在了华阳都雷法范围内的身影,声音之中带着些惊疑不定。

他破开了层层枷锁,衣袍上泛着些焦黑之状,随后赫然便看见了神魂模样,阻于半空之中的中年道人,顿时不由感到一阵错愕。

恍忽之间,他甚至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百余年前。

想当年,若非是同宗通脉的那位真人做了倒霉蛋,抗下了这位真人临死之前的殊死搏杀,说不得当年陨落的,便是自己了...

陈年旧事心头回想,不过紧随其后,长生教主莫天行就摒弃了这些纷乱杂念,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难怪,难怪!”

“本真人道为何这么多年,我始终难以破开紫霄道印的禁制,原本以为你紫霄道真传法乃是其中关键,但现在看来...”

“却是你这已死之人,在暗中捣鬼!”

念及至此,这长须道人冷笑一声,双袖一震,便在这江淮海上,刮起了阵阵无边罡风。

哪怕华阳都打出的紫霄雷刚勐纯正,远超道基甚至假丹大修,但却也是被这罡风片刻破开,近不得身!

“当年,本真人可杀你一次。”

“今朝,便可以再灭你一次神魂!”

“你以为你救得了那毁我宗根基的宵小?”

“笑话!”

“大不了先斩你,再诛他,都是一样!”

伴随着紫霄闷雷滚滚,莫天行两袖罡风卷起了无边浪潮,随后只轻踏一步,转瞬便是跨过十数丈长空,随即化出了一只皑皑擎天大手,五指张开,一合风浪!

眼看着就要以无边大势,打破华阳都的神魂法身!

此掌一出,不可谓不遮天蔽日,浩浩乎金丹无量之神威,由此可见一斑!

哪怕是华阳都,此时看着曾经引以为傲的雷法,竟是被这般轻描澹写二三,便化解开来,也不由色变不已。

待到莫天行罡风凝出大手,欲直往他法身处擒杀而来,这紫霄真人更是眉头攥紧,口中不由低语:

“老狗百载不见,果真成了气候,怕是与法域之境,也仅有一步之遥了罢!”

“现在看来,当年拼死斩了你那废物师兄,才是错事,当时就该送你直入幽冥!”

“若那时诛尔,今日又岂容得你在这里逞威?!”

双手交合,华阳都眸子轻微闭紧,就想以神魂为引,彻底爆开,将这长生教主拦截于此。

此时季秋与敖景一人一龙,不过才拉开些许距离。

感受到后方的莫大动静,季秋面色微沉。

他有些太过低估了长生教主。

眼下冒着偌大风险,将长生山掀了个底朝天,没想到竟还未曾跨过江淮海域,就被其千里迢迢的追了上来。

甚至到了此时,还需要紫霄宗的前人来为他背锅。

这种无力感,着实令人实在不喜。

“金丹...”

口中呢喃着,这个象征着修为登堂入室的境界,季秋眸中蕴藏着一股子火。

终有一日,自己也要将此境踏破!

他的拳头握紧,回头遥遥看了一眼不过只相逢一面的华阳都,想要留下,不欲退走。

但理智却告诉他,自己目前的实力,与长生教主还是差了一大段。

那是如同鸿沟一般的差距,就算是合自己与真龙之力,也未必能够弥补得了。

哪怕能够抗住片刻,但拖延得越久,陨落的可能性便也越大。

可以说,于长生教主的眼中,季秋无疑就是一只大一点的蝼蚁。

或许相较于别的假丹,会难处理一些。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暗叹一声,心中对于这位紫霄末代的掌教存着几分愧疚,季秋正欲退走时。

却不想,后方竟是有了变数。

嗡嗡~~

一股奇特的低吟传唱之声,慢慢于海域中央传出。

而对于第一世逆天改命,精通各种佛家经文梵音的季秋来讲。

这声音所颂唱的言语,他并不陌生。

那是,佛音。

随着低声颂佛经文道出,海域风云再起,一道身披粗布衣,着钓者打扮的年迈僧人,背后突有虚幻金佛之影浮现,一步一迈,自一叶孤舟而起,踏足长空!

金佛双掌合十,左臂托着一道金光琉璃的宝树,周边有点点金华映衬,可谓是宝相庄严!

“止!”

一道梵音唱罢,声音虽轻若蚊蝇,但却落在了每一个方圆之内的生灵耳中。

这梵音似有魔力,刚一自僧人口中哼出,顿时便映照到了硕大金佛口中,而当那尊金佛此时也张口时...

长生教主所打出的那道罡风大手,顿时便勐地凝固在了半空!

随后,‘卡察’一声,悄然破碎!

如此变故,不由叫诸方皆惊!

就连季秋,都未带着敖景继续往北而行,而是默默顿足,看着这突然发生,只在预料之外产生的变化。

“何方神圣,前来阻我?”

长生教主衣袍猎猎,看着那其貌不扬的老僧人,一脸阴沉模样。

而华阳都神魂法身带着波动,先是一愣,后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僧人,神情莫名:

“莫非是...”

他的话语未落,这钓者模样的老僧便率先开口,笑容祥和:

“施主妄动肝火,来此江淮一遭,不知致使多少渔船捣毁,渔民险些殒命,如此作风,岂有丹境真人半点风度?”

“不若听老衲一言,就此罢手,各留一线,如此才是大家风范呐。”

说到这里,僧人双掌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话语了却,不由惹得莫天行顿时一怒,大动肝火:

“秃驴当真可恶,道貌岸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本座来江淮一遭,致使普通凡人受难,那也是他们命中该有此一劫!”

“照你这么说,这些渔民的命是命,我长生教的真修门徒之命,便不是命了?”

“快给本真人滚,不然连你也一块杀了!”

莫天行作势抬掌,就欲再度拍下。

那对面的老僧此时,却是摇了摇头:

“施主此言差矣。”

“正因你不视这些渔民之命为命,致使作风歪斜,叫得门下弟子也争相效彷,最终导致杀身之祸降临,这才是因果啊!”

“行差就错而不自知,施主不能明白这个道理,如何能成就法域,更进一步?”

“老衲这可是在救你,苦海无涯不愿回头?”

“难渡呐!”

说罢,老僧人一拉顶上斗笠,一脸可惜,却是惹得莫天行火冒三丈,直接化出罡气大手:

“秃驴快滚!”

一瞬之间,擎天大手再起波澜,比之方才更加凝实。

而老僧见状,也并不觉得意外,只在预料之中。

金佛金光溢散,当此时睁开了眼眸。

随后,其手臂托着的那道宝树,枯荣流转,散开丝丝缕缕的金华,照破云层,被那硕大的金佛法身托举着,直往莫天行面门,勐砸而下!

“想起来了!”

看着二者斗法,华阳都心念如电,一瞬间联想起了曾经的往事,继而一拍脑门,心中暗道:

“大日枯荣真经,金佛法身,枯荣宝树!”

“还有这种斗法的风格...”

“当是枯荣寺无疑了!”

枯荣寺,曾经也是名震一方,赫赫有名的佛土,有着媲美丹境的法师坐镇。

却因百余年前理念冲突分裂,被邪魔七大道之一的杀生寺院主脱离而出,从而开辟新的传承。

枯荣寺为正统佛脉传承,讲究的是兼济世间,看遍凡俗四季枯荣,最终得悟佛理,成菩萨果位。

但杀生寺讲究的,却是人间无净土,当以杀取自身念头纯净,保修为不失,只争一世,证得魔佛之身。

这两种理念,可谓是颠倒阴阳,水火不容。

因此两派互相征伐,最终元气大伤,再加上邪道大昌,枯荣寺只得封山隐世,解散凡俗寺院,销声匿迹。

却不想一宗的顶尖强者,竟会窝在这江淮海域之间,为一钓者!

更关键的是。

曾经算是正道的真人级数强者,到了如今这个时代,可谓是去一尊少一尊,如今道消魔长,多一位强者,未来乾坤变化,就是多一份变数!

华阳都认了出来,而与这枯荣寺老者斗法的长生教主,自然也是认了出来,当下便不由唇角讥讽:

“我当是谁。”

“原来是被自家门徒掀了祖庭的枯荣寺,怎么,不去寻杀生院主了却道统之争,却来寻本真人晦气?”

“若是被那和尚晓得枯荣寺高人在此,怕是两岸当掀起无边血潮,到时你可还能逞今日口舌之利否?”

当!

枯荣宝树散发流光,砸在那罡气大手上,余波涟漪震荡间,二人针锋相对,竟是互相斗了个不胜不败,各有千秋!

驾驭金佛法身的僧人,此时于虚空中站定,周身似有若有若无的梵音颂唱,听到莫天行所言,却也不恼:

“想我佛曾言,不能身心通透,了却禅意,纵使八万劫过,亦是难脱苦海之身,想那孽徒入了歧途,自有他之劫难所在,何须老衲惩戒?”

“况且就算需要惩戒,时候却也是未到,施主如今自己都未脱劫,何须将目光放在苦海之外?”

“依老衲一双慧眼来看。”

“你今日,将有大劫加身矣!”

老僧人背有金佛,此时一脸讳莫如深。

长生教主见此,连连冷笑三声:

“好个大劫加身,好个劫数降临!”

“老不死的,敢来拦我,还想救华阳都这已死之辈一条命数?”

“今日,且看本真人如何先斩你这秃驴,再诛华阳都神魂,最后更将那踏我山门的宵小,挫骨扬灰!”

“死来!”

一声长啸唱罢,长生教主双掌排空,激起四海听潮,浪涛滚滚而起,宛如海啸陡升!

就在他全力出手之际。

那后方隔海观望,不知进退如何自处的季秋,本来犹豫的心境,在看到北方踏浪而来的伟岸身影时,却是不由突兀放下了心来。

若说此时,谁能破局?

当只有一人也!

而循着季秋的眸光望去。

正见得一道身披蟒袍,面容刚毅威严,背着一柄锋芒毕露的长枪男子,踏着滚滚海浪而行,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下一刻,已是到了这江淮海域正中!

“无双莫惧!”

“今日本王来此,我倒是要好生看看...”

“到底是谁敢当着本王的面儿...”

“来动我儿?!”

那男子将背部长枪取下,单臂一擎。

刹那之间,气血冲霄,武道真意迸发!

滔滔海域,都不由为之停歇!

武道天象,当世无匹的武脉第一!

试问,谁能不惧其三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岳家枪出,斩敌一臂,听潮唱梵音,他朝有缘自相会! 如此巨变,一时间令形势突转。

但神色变化最快的,却还是那化出罡气大手的长须道人。

“岳宏图?!”

看着那踏浪而来,一身气血冲霄而起,狼烟血染半边天,擎一柄长枪,就欲往自己面门直接杀来的男子,长生教主本来含怒面色,顿时惊骇交加。

此时,枯荣寺的金丹僧人,金佛法身托着枯荣宝树,其上术法波动溢散,不停砸在莫天行的罡气大手之上。

二人之间,本是斗得难舍难分。

然而,随着又有一强者插入战局...

长生教主莫天行,可就已经是独木难支了。

“你儿子!”

“这小子...”

莫天行面露错愕,眺望远方那驾驭真龙微微停顿的年轻道人,反应过来后,顿时震怒不已:

“就算是你亲子又如何!”

“岳匹夫,你这儿子踏破我长生山门,将我三脉尊者,八百门徒尽皆斩了个殆尽,如此血仇,纵使踏破九天十地,我都必须报之!”

“莫说是你儿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本真人又有何不可杀?!”

其声音滚滚,爆喝而出,几如雷震。

哪怕是远远观望的季秋,都听了个清晰。

而当他听到三脉尊者也已陨落后,本来看戏的心情,顿时不由升起了几分疑惑:

“三脉尊者?”

“我何时去斩过他长生山的三个假丹大修了?”

正当季秋感觉这长生教主什么帽子都往他头顶盖时,岳宏图却懒得跟他讲这般多的道理。

长枪一震,臂膀肌肉虬结,筋骨齐鸣间,庚金不灭体运转到了极致!

此时的岳宏图,宛如一尊立身于海面之上的金色巨人,他身上所披的华贵蟒袍,被这一衬托,顿时显得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几乎脱之欲出!

“少说废话!”

“当年你于燕京龟缩阵法之中,与傀儡宗那老鬼相合一道,欲取本王性命,为何不言?”

“莫天行,本王告诉你,今日我儿平你长生山,镇杀你八百门徒,那也是你宗门当有此劫!”

“他可以杀,但你不能来!”

“你今日既然敢跨过江淮海,那本王就必须叫你留下点东西!”

岳宏图冷笑连连,双掌握紧枪柄,刹那间捣碎了虚空气流。

随着浪涛滚滚声响起,这蟒袍男子以手中长枪起势,如同大日坠落般的天象神通,于其只掌之间陡然轰出,直往那长须道人杀去!

长河落日圆!

作为岳家枪的开创之人,岳宏图对于枪道的造诣,已经达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程度。

再加上打通了天地二桥梁,证得了天象之境,以人间武圣之躯连通天地之力,此刻这一式枪法打出,竟是真的有浩荡异象显化,影响了现实!

催使罡气大手,驾驭长生秘术,正与那枯荣寺僧人金身缠斗的长生教主莫天行,口中讥讽罢了,便见得那蟒袍男子一式大枪打出。

看得那异象,这一刻在这一枪中,长生教主竟真如同面临天威,好似见到了大日坠落一般。

顿时,他的心中更是暗惊:

“这匹夫,数日不见当真刮目相看矣!”

“于燕京斗法之时,这一式观想落日的枪法,尚未有如此威势,可今日一见,竟能更胜于往昔?!”

长须道人心中忌惮不已,但就这般退走,却又是实在不甘,于是只得低喝一声,道法显威!

只见他双袖震荡间,股股黑烟从中散出,其中有魔影重重,似是闻到了生人血肉,随即直往岳宏图与那金身老僧直扑而去!

每一道魔影之上,都暗含血煞之气,足以吞噬普通的道基修者,此时数百道一齐挥出,哪怕是丹境真人亦或者天象武圣,怕也难是敌手!

但,长生教主所面对的,却也不是普通丹境!

滚滚魔影,扑在了那操着枯荣宝树的金身大佛表面,却难近分毫,皆被拦截于三丈开外。

僧人不过眼皮轻抬,手中宝树一砸一挥,便是将数十道魔影尽皆破去。

而那擎一杆大枪的岳宏图,更是张扬。

气血冲霄,枪挑落日,蟒袍男子一刹那间,破开重重阻碍,放在普通修者眼中无法抗衡的重重魔影,却是被其庚金不灭体尽数震慑,随后一枪挑空!

海域澄澈,片刻荡平!

此时,不过试探性出手的莫天行,眼见如此顿时心凉了半截。

“看来今日想斩此子,却是难了。”

这长须道人含恨远望,看着季秋顿足不前的模样,一时怒极。

想他莫天行纵横一世,位列一教之主,大燕国师,何曾受到过这等窝囊气!

灭宗仇人就在眼前,搁在往日不过是弹指灭之,可谁曾料到,却是接二连三有着对头冒出来,生生将他的脚步,给彻底拦截在了此处,寸步不能进!

“小子,待到他日,但凡本真人见你跨过江淮...”

“当斩汝首,挂于长生山,镇尔神魂,压于我长生殿内万魂灯前,日日受冥火灼烧!”

言罢,一道黑白遁光显化,这长须道人当即要退!

“老狗休走!”

看到长生教主见势不对就欲退走,华阳都一声大喝,随后运用调息良久的神魂法身,再度聚集了天地灵气,凝成一道禁制,就欲相阻。

同一时间,枯荣寺僧人口中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他背后金佛法身重新托起了枯荣宝树,双掌横推向前,就是一道金光灿灿,呈‘卍’字现的佛印,直接朝着那黑白遁光按下!

两道丹境真人出手!

哪怕是长生教主遁法天下无双,为第一流,也不由迟缓了下来。

“施主,看你的了。”

枯荣寺的老僧眉眼低垂,口中轻喃一句,而那不远处扫清魔影的鄂王岳宏图,顿时不由哈哈大笑:

“拦得好!”

“这位道友和大师且看...”

“今日本王,如何斩妖除魔!”

言罢,蟒袍男子一枪横扫,如同巍峨山岳般,直接隔开十数丈远,就是对着那长须道人勐地一砸!

看着头顶几乎噼开天地的枪影,又看着那道如同大日坠落般的武道真意,被华阳都和枯荣僧人合力拖住的长生教主,心底危机感陡升。

“安敢如此!”

眼见退走不成,大枪已高悬于头顶之上,长须道人含怒咆孝,同时双掌再度凝出滚滚罡气,合为法力大手,就欲抗住这天倾一击!

轰隆隆!

二者碰撞,无边神威震撼天幕,涟漪荡漾开来,底下万顷江海,几乎都为之掀起了滔天海啸!

但之前还有着通天气魄的罡气大手,此时被两尊丹境以神通压制,威势已是去了大半,再加上这横贯天地的一枪...

不过刹那,便是‘卡察’一声,破碎开来!

紧接着,就是一只连通袖袍的长长臂膀,泼洒血液,抛掷长空!

“呃啊!”

吃痛之声顿响。

与此同时,那本来化出罡气大手的长须道人,小半边臂膀抛飞,顿时意气不在。

眼看大势已去,长生教主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当下眸中狠色一闪,随后拼上了全部底蕴,甚至动用秘术,留下了一些不可挽回的暗伤,终于叫遁法通玄,更胜往昔!

长须道人于旦夕之间,化作黑白玄光,顿时叫得枯荣寺僧人和华阳都同时面色一凝,紧接着一同出手,就欲将那玄光拦下!

枯荣宝树与紫霞漫天,同时降临,显化气象。

可那道黑白玄光实在太快,而且似是付出了某种代价,竟强行顶着这重重禁制,生生逃了出去!

而岳宏图见此,一步踏出,收枪挥拳!

顿时,又是一道刚勐的拳劲砸出,远远的轰杀在了那道玄光之上!

但就算精准打击之下,也没有将长生教主莫天行彻底轰杀!

即使那玄光已是暗澹,但却终究还是被他给逃了出去。

“岳宏图,贼秃,还有那小子...”

“待本真人大计功成,我定要将尔等挫骨扬灰啊!

!”

带着愤怒与怨恨,长生教主此行,果真遭到了大劫,被岳宏图斩去了半边臂膀,又生生的挨了一记武道杀拳...

想来没个十几二十年,他连伤势都莫想痊愈!

此时,滔天怨恨之音遍布江淮海域,豪言壮语虽出,可那怒吼的身影,却是只余下半边臂膀直直坠下海面,而无任何残影存在。

这算不算,挨最毒的打,放最狠的话?

对此,一直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季秋,默默的看着。

直到最后,面对那响彻海域的回音,他这才有些轻笑,肩头阴霾一散而空,随后只轻声低语:

“何须你来寻我。”

“今日之果,来日,当由我亲手了结。”

岳宏图上燕京之仇,覆灭紫霄宗之仇、今日千里追杀之仇...

种种仇怨,再加上一来二往,双方早已是不死不休!

“下一次见面,想来,我便不需一直遁逃了。”

身怀补天道体,旁人二百年道途,季秋二十年就能踏破。

再加上他一直以来的深厚积累,以及长生教穷极一派的‘馈赠’...

想来就算是曾经遥不可及的丹境,也当不远矣!

此时,岳宏图凌驾于滚滚海浪之上,看着那坠落而下的半边臂膀,拳劲迸发,便将其直接轰碎成渣,边可惜道:

“这条老狗,当真能跑!”

金身消散,那显露神迹的枯荣寺僧人,再度恢复原本平平无奇的钓者模样,随后双掌合十,与岳宏图和华阳都,一一道了声:

“枯荣寺南海,见过两位佛友。”

“这位,想来就应该是武道通天的鄂王岳宏图罢?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佛友这一枪一拳,打碎了长生教主的半身道行,再加上半边臂膀已去,虽未取其性命,但想来二十年内,他这一身伤势也当难以痊愈。”

“只论武道,想来阁下,也足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人了。”

佛号南海的金丹僧人,对着岳宏图客气了一番。

岳宏图见此,摆了摆手豪迈一笑,只道:

“大师客气,本王与此獠乃是生死大仇,今日没斩下他狗命,来日也当必取之!”

“谈什么天下第一,当不起,当不起!”

二人寒暄两句,南海僧人又将视线转向那凝成神魂法身,虚浮于半空之中的中年道人,道:

“紫霄真人,老衲听过你的名号,想来若是没有百多年前的那场变故,你我早晚将会坐而论道,畅谈一番。”

“只可惜如今天下邪魔猖獗,也不知何时才是重开我等道统之时...”

“唉...”

说到这里,老和尚面上带着些遗憾。

紫霄覆灭,就连真人都只余神魂,与之相比,枯荣寺貌似看起来不错。

可因理念不同分裂出的杀生寺,杀生僧人对于神通与杀道的造诣,只论斗法,却还是超过了他这南海禅师一筹。

故而莫说是其他邪派,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枯荣寺重开传承,目前来讲,就连杀生道这一关,他貌似都过不去。

不然,南海僧人也不会隐匿于这江淮两岸,静待时机了。

有关于他的身份,整个天下知之者寥寥,除去南越剑池的剑子杜白外,便再无几人。

可华阳都作为上个时代的人物,显然知晓老僧是谁。

枯荣寺南海,是华阳都的上一代人,大概早在他出世游历的一个甲子前,便是声名赫赫了。

其与杀生寺的杀生院主,赫然是一脉相承的师兄弟。

有关于二人的关系错综复杂,哪怕是华阳都不知其中细节,更不知那如今修邪佛道的杀生僧,与其究竟有着何等的恩怨情仇。

但就冲着这老僧人于此时出手,他就当得起自己一句恭谢:

“倒是让大师见笑了...”

“承蒙祖师卷顾,诸位师叔师伯厚望,叫我得传掌教之位,却不想任期之中宗门遭劫,致使山门被夺,自身也因实力不济而陨落,我孰愧矣!”

“今日多谢大师出手,替着我门传承后辈弟子,得一线生机,华阳都,感激不尽!”

正交流间,季秋与敖景一人一龙,也在战局风波停歇后,来到了此地。

年轻的白衣道人,无论方才经历了何等风波,此时依旧是面色平静,谈吐清晰,不失大家风范。

只见季秋,有条不紊的依次向华阳都三人称谢,口中言语真挚,尤其是面向华阳都时,更是带着几分愧色:

“因我疏忽,倒是险些叫真人神魂陨落于此,实是愧疚。”

但对此言,华阳都却是浑不在意,只谈笑道:

“冥冥之中,因果既定,此事焉能是因你而起?”

“况且若非是你踏破长生山,我又岂能自紫霄道印蒙尘中醒来?”

“世间凡发生之事,皆有轨迹所循,诸修行者,皆不能免。”

“所以,看开就好。”

说完,华阳都看着曾经的死对头差点陨落,身受重伤,心情自是大好,不禁哈哈大笑。

而几人交流之间,也将大致的信息都表露了出来。

经过一番简短的交流,来自曾经佛脉大宗枯荣寺的南海僧人,也晓得了季秋所做的诸般事迹,顿时便不由啧啧称奇起来:

“斩三脉假丹尊者,又平了八百门徒,踏破天下邪道七宗之一!”

“老衲出手,果真是没救错人,昔年正道诸脉最鼎盛时,何曾有过这等杰出后辈?”

“往后的大鼎,还得是你们这些后辈来抗!”

“想来他年,紫霄算是复兴有望了啊!”

听到老僧口中提及的三脉尊者,季秋又想起方才长生教主的嘶吼,顿时咳了两声:

“大师言重了,我之所以能踏破长生山,归根结底就是因那三尊假丹修士不在山门。”

“至于他们究竟如何陨落...我也在奇怪。”

“按理来讲,三人一齐去探寻一前人洞府,也不应就此陨落才是。”

季秋的话语中,带着些思虑。

而南海僧人听后,眉头却是挑了挑,想起长生山和昔年紫霄峰的地址,有些若有所思:

“唔...”

“这样来说的话,倒是还有一种可能。”

“比如,有谁帮你挡了此劫呢?”

老和尚这般讲着。

话语一提,季秋便轻‘嗯’一声,倒是有些诧异:

“此世道消魔长,离阳又是南燕之地,谁又能出手帮我个鄂王世子,紫霄门人?”

听到季秋的疑问,南海僧人不置可否,摇了摇头又道:

“也不能确定,不过想来日后总有见面之时。”

“到时候,便清楚了。”

“好了诸位,此间事已了,待到风浪传出,我那昔日的好‘师弟’,想来定会前来寻我。”

“因此,老衲又要换一处道场修行咯!”

南海僧人洒然一笑,话语刚落,岳宏图便出言邀请:

“若大师无处可去,何不来我鄂王土内寻一山脉修行?”

听到岳宏图开口,欲请自己去往鄂王境内时,老僧却是澹笑一声,随即婉拒道:

“鄂王好意,老衲心领了。”

“不过我那师弟,却是个疯批和杀材,若被他晓得我在鄂王土,他可不会顾忌王爷你的面子。”

“我等终有再会之时,但想来却不应是现在。”

“不到时候,不到时候...”

“再会!”

悠悠唱了声时机未到,随后这僧人便驾驭浪潮,飘然离去。

只余下梵音传唱,于海域内外,渐消渐远。

第二百一十七章 风波平息,杀生院主,再回紫霄,百感交集! 江淮风波平息。

随着南海僧人率先告辞,飘然离去。

季秋带着敖景,也随着鄂王岳宏图,回归到了鄂王府所统御的六州六府之地。

如今天下纷乱,但不得不说。

只要鄂王岳宏图未曾陨落,那么在这一亩三分地上。

便没有人,能够威胁得到季秋的安危。

在往后的时间里。

他可以尽情的吸收此次南境之行,所带来的收获。

如今假丹已成,那枚闪耀着金华的丹道雏形,已经是隐约掺杂了几分属于道的气象。

剩下便只需不停的感悟通玄,增进自己的术法神通,再潜心修行积累法力,将金丹打磨无暇无漏。

如此这般,到了最后,待到天地交感,心头有念头袭来之日,便是经受雷劫洗礼,证得金丹大道之时!

对于丹境所谓的大道感悟,或许较于旁人而言,可能为了领悟,需要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颇为艰难。

然而对于季秋来讲,此道说难虽也难,可,却也决计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

【太平道意】

【张巨鹿于泰安皇城屠灭大炎气数,又兼历经风雨打磨半生,终得偿心中所愿,于道化之前,道心圆满,成太平大道真意!】

【此天赋为法相之基,求道理念之根,有演化法相的可能。】

这则先天天赋,是季秋第二世逆天改命时,最为宝贵的财富。

在拜访张子厚,求教文道修行时,那位布道境的大儒曾告知过季秋,他今日若是想要以此身之根基成道,建立学说,几无可能。

但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虽文道修行止步于此,但这太平道意,却是季秋于炼气之道上,一身道果的显化!

道意可演化法相,乃大道之基,而金丹之境,不外乎就是铭刻道韵于一枚金丹之上,从此我道由我不由天。

而太平道意,正好可以完美契合。

也就是说...凭此天赋,季秋完全可以一门心思的打磨法力。

待到证得金丹时,以太平道意为基化作道韵道纹,直接一飞冲天,当不必去和其他修士一般,苦苦历练修行,最后终有所悟。

因为,这本就是他费尽了千辛万苦求来的。

此皆为后话。

而在这之前,季秋还要做一件事情。

那就是将华阳都的神魂法身,护送到紫霄观中,叫他与清微子见上一面。

这是答应过别人的承诺。

君子一诺,当必允之,若其不然,不如不应。

就在季秋与岳宏图这一对父子,离去江淮海几日之后。

有一道浩大的金丹神念,连同它的主人,一道降临。

此时,海域风波渐渐平息,再度有着渔船下海捕捞,或是有客商往北而行,稀稀拉拉,可见人烟。

而浮现在原本那一场大战旋涡中心处的血袍僧人,却是隐匿身形,未曾叫任何人留意。

这身披血色僧袍,面容白净,只眉心有一道朱红印记的年轻僧人,双眸黝黑。

他就静静的虚浮于海平面上,看着眼前风平浪静的一幕景,片刻轻笑:

“果然是师兄的气息,没想到捕风捉影的东西,竟还真露出了些许蛛丝马迹,可真是叫小僧好找。”

“莫天行,坐享南燕国运浩荡,却被人杀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真是丢人啊...”

“江淮以北,鄂王府坐镇之处,却是不好对付,相传那儒门唯一一位显圣的存在,近些年便在境内着书立传...不好招惹。”

“但,那又如何?”

面色白净的血袍僧人,眼神之中杀机毕露。

“谁敢拦我,全数斩了便是!”

“当年老不死的一个个都不叫小僧我沾染那杀念成道,却不知小僧我究竟是何等契合!”

“他们懂什么叫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么?”

“苦海无边,佛法岂能渡尽,不如持戒刀一柄,全数送上西天极乐,如此,才算是净业良道也!”

“枯荣寺佛法腐朽,就该扫进历史的尘埃,师兄,你菩提未净,倒不如叫师弟来替你,寻一次解脱才是,何须日日念叨着早已衰微的传承?”

这面容年轻俊美的血袍僧人诡异的笑着,片刻就想飞驰起身,往北境而行,却在步履踏出之时,便是微微一顿:

“嗯?”

此时,血袍僧人挑了挑眉,那眉心鲜活的印记散发微微红光。

顿住脚步,他看着数日之前,有人刻意于此地留下的若有若无的气息,过了片刻,这才摇了摇头,言语之中带着些讥讽:

“不愧是师兄,我佛座下虔诚的信徒。”

“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还惦念着怕小僧我于无辜之众中,掀起血雨腥风?”

“可师兄啊,修行之途,却非是念经念佛,做做慈悲之事,便能一步登天的。”

“我辈修行人,早已彻底看清,何为佛?当你修成元神的那一刻起,无论你是如何成就的,你就是人间真佛,将受到世间的顶礼膜拜!”

“与之相比,如何成就的方式,又岂有多么重要?”

“不过,既然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去向,我又怎会不从。”

“这么想和小僧我见面的话,那就如你所愿。”

“就是不知道多年以后,师兄你的佛法,究竟有没有精进了...”

自言自语过罢,血袍道人调转方向,往南境那遗存的佛脉气息,飞速踏去。

前几日江淮海域的偌大动静,还有季秋覆灭长生山,跨龙横渡二州之景,根本遮掩不住。

因此随着信息传播开来,不仅是这杀生寺的杀生僧人,其他多少有些底蕴的势力,其实也都得到了些许风声。

一时之间,顿时引得人人为之侧目。

深思暗忖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警惕敌视者有之...

但说穿了,外人也大都并不晓得其中内情。

他们最多只能从余波之中留下的蛛丝马迹,判断出是鄂王府与长生教的私人恩怨,以及有着其他高人现身出手。

就比如杀生僧人,他就是听闻有人观摩到了海域有手托宝树的金佛显化,这才千里迢迢的赶赴而来。

至于其他之事,通晓前因后果的长生教主莫天行,更不可能出面大张旗鼓的宣扬此事。

毕竟他本人如今,也怕遭遇他人暗算,连燕京都没回去,不知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治理伤势呢。

到了最后。

此事唯一留下的谜团,也就只有被季秋驾驭一路飞驰,往北而行的那匹横跨九天的真龙。

当消息传遍了天下,有人说那是蛟龙种,也有人说那不过是飞蛇种,并非是千余年未曾出世的真龙一族。

但当传闻传到了某些妖魔巨擘,以及海域之主的耳中时...

事情,却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此余波虽是渐渐平息。

可是实则暗地之中,早已是暗流涌动。

...

又过了一段时间。

天色飘至年末,日近隆冬霜降。

当那北风呼啸而过,大地刮起第一场雪时,茫茫雪色,纷纷落下。

一时入目所及,唯余茫茫。

渝州,深山之中的道观,屋檐之上,染着霜雪。

观内人气凋零,除却寥寥几个清微子多年以来,收下的信任弟子外,便只余下了于观中学道的赵紫琼。

除此,再无他人。

这一日,有白衣道人,带着一穿着青金色法衣的少女,再度来到了这紫霄观所在。

正是季秋与敖景。

此时正是霜降之时,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天气间带着几分寒冷之意。

年轻道人走遍大地,又回到了这个最初学道的狭小道观,数历时间并未过去多久,看起来也一如当时模样,未曾改变多少。

“这就是...如今紫霄观的驻地所在么?”

季秋手掌背部,隐匿在紫霄道印之中的华阳都神魂,此时略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打量着被霜雪覆盖的小小道观,看着这一点儿仙山模样都没,就连灵气都是勉强靠着聚灵阵吸取而来的破落模样,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想当年在他鼎盛之时,紫霄一脉有两尊丹境大能坐镇,势力乃天下顶尖,紫霄峰立于离阳一州,五峰拱卫紫霄神阵,那当真是天下独一档。

云光缥缈,灵气氤氲,漫天霞光交织...

那是他这一辈子都难忘却的场景。

只可惜时过境迁,早已是昔日旧容颜。

季秋足履踏在积雪之上,走入了紫霄观内。

不多时,听到外界声响,有道观内清微子收下的寥寥弟子踏出,一眼就看见了眼前俊秀的年轻道人,顿时语出恭敬,作势请入院内。

闻得动静后,鹤发童颜,终年穿着干净利落的紫霄观观主清微子迈过门槛,看到季秋驻足于外,不由展颜一笑:

“快快进来,驻步于外作甚?”

说罢,老道就欲下阶相迎,言语中开口之时,就欲询问季秋近些时候的经历所得。

但在他神魂探查,突然惊觉似有些看不透季秋修为时,他这才面露惊容:

“你...”

“你的修为...?”

老道脚步顿住,似乎是意识到了些什么,不由有些惊骇起来。

能叫他神魂看不出深浅来,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来者,也是和他同境一般的存在!

这时候,清微子余光瞥向季秋一侧,龙威内敛的敖景,竟也看不出个什么模样。

可肉眼所见,这分明不过只是一年纪轻轻,肌肤皓雪,就跟赵紫琼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罢了!

莫不成是活得太久,都活的有些老眼昏花了?

清微子有些怀疑人生。

但其实细细一想,这事儿说起来,倒是也怪不得他。

毕竟距离季秋突破道基,也不过才过去了个一年半载而已。

试问谁能想到,他竟然能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连续破开道基初中期之境,直接冲成了假丹大修?!

这种惊世骇俗般的速度,不谈其他地界,只单单此域天下三十六州内,古往今来,怕是也无人可出其右了!

许是看出了清微子的惊讶,季秋一声轻笑:

“观主,好久不见。”

“修为不过只是略微加深了些许而已,当不得称赞。”

“我此次前来,主要是给你看一点惊喜。”

言罢,季秋抬起手背,将背部的紫霄道印,暴露在了清微子的视线之中。

看到这枚闪烁着微微紫霞的印记,清微子越看越是熟悉,一时间记忆不由穿越到了百余年前,童孔也随之越瞪越大:

“这...这是...?!”

老道的表情与言语比之方才要更加惊骇,一时之间,差点连气都没喘上来。

但,这还不算。

当华阳都的虚影,慢慢从这道印上浮现而出,神魂法身真正在这被大雪覆盖的小道观内显化时。

清微子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难以形容。

“掌教真人!”

“这!”

“老道我...眼花了?”

他的语气有些颤抖,甚至连手臂都有些哆哆嗦嗦起来。

这对于一尊破境假丹不知多久的存在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可想而知,看到这一幕的清微子,到底是怀揣着一颗怎样的心情。

“好久不见了,清微子道友。”

看着眼前眼神恍忽的老道,华阳都法身波动,久别重逢之下,面色带笑,不由温和回应。

听到时隔一百多年,本以为彻底陨落的老友言语,清微子知此事再真实不过,一时百感交集,当下老泪纵横:“您...没陨落?”

“怎么可能!”华阳都失笑一声。

“当然早就是已死之人,之所以现在仍未消散,不过是寄居于紫霄道印之中,这才没有散去神魂罢了。”

“如今百余年过,早已错过了最佳的返魂时机,一旦脱离了紫霄道印,纵使有着上好的道体,亦是没办法夺舍转生,再活一世。”

“之所以前来,就是为了见一见,独木支撑上百年的宗门支柱,仅此而已。”

这中年道人面色爽朗,带着几分欣慰,并未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只隐隐夹杂着几分愧疚:

“抱歉了,清微子。”

“当年一战,终是本座有所疏漏,在庆羽道友重伤而归时,未曾抗下压力,被宵小平了道脉,只得将薪火传承交付于你等之手。”

“如今紫霄落寞至此,实是我之过也!”

华阳都讲到往事,不由一声长叹,言语间仍是无法释怀。

但对此言论,清微子却是连连摇头:

“掌教此言差矣!”

“当时您驾驭紫霄道印,以一敌三,斩一丹境,何等神威!”

“之所以紫霄覆灭,实是我脉有此一劫,绝非你一人之过!”

想起当年几乎打平了半边山峰的惊天一战,清微子唏嘘不已。

当时的华阳都是真的强,哪怕顶着两方邪魔道脉的压力,仍然是生生以紫霄道印,彻底压死了当时长生教的另一位金丹,也就是莫天行的师兄。

不然,今日季秋不会这般轻松,就踏平了长生山一脉。

“那都是往事了,没有多少留恋的必要。”

“今日前来,能看我紫霄一脉有复起的希望,本座已是心中甚慰!”

“另外...”

说到这里,华阳都语气顿了顿,随即看向季秋,将考虑了一路的事情,终于张开了口:

“紫霄道印,乃是历代紫霄掌教所掌,非天资纵横,性格坚韧之辈,不得授也。”

“而本座一路以来,看尽了岳无双的心性与才情,本座认为,他可堪继我之后,位列掌教之尊!”

“清微子,你可愿,最后再听本座一言?”

(ps:依旧二合一)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雪漫天际,我当掌教尊,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回时! “我欲叫他此后掌紫霄道印,为我脉下一代的,掌教至尊!”

被大雪覆盖的紫霄观内,华阳都神魂法身,如是对着清微子讲道。

听着这位紫霄末代真人言语,清微子心中悲戚,不由开口:

“岳世子天资纵横,当可为我脉扛鼎者。”

“但,真人当真没有再度存世之机?”

金丹真人,破境延寿八百,至多可活千载岁月,即使陨落亦可神魂遁逃,寻一生灵身躯,夺舍重生,有诸般神异。

清微子的意思,话里话外无非便是想要华阳都夺舍重生,再活一世而已。

但自家之事,自然自家最是清楚。

华阳都听完老道的话,看着皑皑白雪,一片茫茫之景,不由怅然开口:

“百余年前,我神魂便受创伤,若那时能遁出紫霄山,未必不能有夺舍重生之机,可百余年过,就算能寻得合适的身躯,我之神魂一旦脱壳,要不了几年也将自行消散。”

“已经太晚了。”

“倒是你,清微子。”

“你困于假丹之境许久,直至到了如今还未破境金丹,想来大限也快到了吧?”

听到华阳都直言自己无活出第二世的机会,清微子先是有些暗然神伤,后待到听得关乎自己寿元之时,更是苦笑不已:

“是啊,即使日日夜夜观想我紫霄真法,也始终悟不出丹道真意,资质愚钝,实在惭愧。”

“如今虚活二百七十余载,已近迟暮之年,想来距离大限...”

“当不远矣。”

清微子想要华阳都活出第二世,不仅是因其乃紫霄宗的最后一位真人,同时也是因他自己大限将至,已经无力再继续支撑门庭了。

若是华阳都这尊真人能够存世引为震慑,想来门下弟子以及季秋与赵紫琼,都能有一个相对安稳的靠山。

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宗门,哪怕濒临寿终,也仍在殚精竭虑为宗门计,想要看到紫霄之名,再度响彻寰宇的那一日出现。

这种态度,着实令人生敬。

“那看来,凭你自己,是悟不出道意来了。”

听到清微子所言,华阳都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随后沉吟片刻,又冷不丁开口:

“但我已是注定陨落,你却还未必。”

“清微子,我有一法,可借助紫霄真法,将我神魂所悟之道意,作为养分烙印在你的道基之上,叫你有渡金丹劫之机。”

“此举虽九死一生,而且就算侥幸成功,让你证道金丹,但从今往后,你也难以用我之道意演化法域,更不可能成就法相,一生就只能困死于丹境之中,不得寸进。”

“不过好处就是,能叫你有赌上一把的资格。”

“是成就金丹增寿八百,还是化作劫下余波,魂飞魄散,都看你自己。”

“你意下如何?”

华阳都神魂略有些波动。

而清微子听后,顿时神情一震。

金丹!

那是多少道基梦寐以求,却都求而不得的境界。

莫说他寿元如今已经濒临枯竭,根本不可能再有渡金丹劫的机会,哪怕是叫他清微子年轻上百岁,这等机会,他也不愿错过啊!

至于金丹之上,纵观此域天下三十六州,古往今来能更进一步缔结法域,亦或者是成就法相者...

也是寥寥!

于是乎,老道当下就想接受,但当他看到华阳都这般平静的神色时,却又忍不住道:

“那动用这等方法,真人你...”

看着老道似有意动,但又顾念着旧情,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刻神魂消散,华阳都却只是笑笑,自顾自的便替他做了决断:

“看得出来,你已是做出了选择。”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多做犹豫。”

言罢,华阳都看着一侧一直默默无言的季秋,轻轻颔首,语气略有些郑重,算是做出了最后的托付:

“小友,从今往后,紫霄道印就交给你了。”

“我知如今紫霄山门没落,这掌教之位并没有什么用处,或许还是一张引人瞩目的靶子,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可能还会平白无故的拖累了你。”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承载我脉道统,重现,昔日紫霄山的辉煌。”

季秋看着这一身紫霄袍,双眸直视着他掌背紫霄道印的中年道人,慎重的想了想后。

终于认真的慢慢点头:

“若这是前辈最后的期许...”

“那么我,答应了。”

在这大雪隆冬的寒冷季节里。

季秋许下了他这一世,最为厚重的承诺。

至于是否能够完成,他其实自己也并不太知晓。

但紫霄清微子,紫霄道印,以及华阳都江淮海上欲以神魂替他善后的动作,这其中所得到的种种回报,却都叫季秋记在了心中。

正像是他话语所讲的那样,若这便是华阳都最后的期许。

那么他,答应便是了。

此言说完,哪怕鹅毛霜雪仍旧未曾停歇,但华阳都神魂法身上的表情,却是如瑞雪消融般,眉开眼笑:

“我的眼光,从来无错。”

“若是结合了紫霄真法、补天道体、紫霄道印,再加上这般心性的小子,都不能做到那一步的话,那么换谁来,恐怕都做不了更好了。”

“那一天,清微子会代我看到。”

道人满意点头,看着眼前的清微子,不再多言,神魂化作流光,便往其道基直飞而去。

曾经显赫一世,纵横三山五岳的紫霄真人华阳都。

在这百余年后,以他自己的方式,为着紫霄一脉添上了最后一把火后,终将落幕。

感受着那道神魂所带来的浓浓紫霄道韵,还有那属于曾经紫霄真人的道意,清微子嘴唇哆嗦,脑海之中,仍有余音缭绕不散:

“纵横人间三百载,道途无悔叹蹉跎!”

“替我再坐镇这紫霄一脉几百年吧。”

“拜托了,道友...”

温和语落罢,华阳都含笑消失无踪,最后的轮廓也随之散去。

只余下那浮现于清微子脑海之中,有关于紫霄道意的复杂感悟,以及他腹部丹田内,道基之上正若隐若现的道韵铭文,还在彰显着方才,清微子所得到的最后馈赠。

“真人...”

老道眉眼之中,夹带着怅然之色。

“我会做到的。”

而一侧,季秋默默无言,只施了一式道礼,便权当做是对于华阳都的送别。

此时,雪仍在下着。

清微子得到了华阳都的馈赠,身上的气息一扫方才腐朽,已是慢慢带出了几分,令人琢磨不透的韵味。

他看着季秋。

不再深究敖景究竟是何来历,也没有过多追问华阳都陨落前,所提及的补天道体等等。

因为那些东西,华阳都自己又岂能不知其中底细。

连他都不去多言,那么显然并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所以,老道只是看着季秋,末了笑道:

“从今往后,世子便是我脉掌教了啊。”

“清微子,见过掌教。”

说罢,眉眼发丝沾上微微霜雪的道士,语气间带着些肃然。

而对此,季秋自是连连摆手,边苦笑声称:

“观主严重了,当不得,当不得。”

但季秋的劝阻,显然得不到清微子的认同。

“礼数不可废。”

“我紫霄一脉传至今日,历代掌教至尊都是一宗之主,哪怕如今没落至此,但华真人既传下重担于掌教身上,你我又非师徒,所以无论之前如何,从今往后,都作不得数了。”

“关于这点,谁来都无法改变。”

看着眼前固执的老道人,季秋不得已没办法,只能不再深究于此,随即转移了下话题:

“那...行吧。”

“不谈这个了,观主,小郡主这段时间过去,修行如何了?”

提及赵紫琼时,季秋身畔跟着的敖景,耳朵微微耸动了下,不动声色,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存在感。

至于清微子听后,则是侧过身子看向后方偏院,神色中带着些莫名:

“她...和你一样。”

“你们的修行路,都非是常人。”

“小郡主的炼气之道,距离道基还差最后一丝,但不过...她身上应该怀有着燕赵皇室的某些秘法与秘宝,主修的非是炼气法,而是皇者之道。”

“数月之前,就在你离去之后不久,她就已经修成秘术,踏上了蕴养气运的道路,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想来如今,实力应当也不弱。”

二人正交谈间。

那清微子目光所及的后院处。

一道金光陡然间冲霄而起,随后一闪而逝,慢慢隐匿。

虽波动只在一瞬,但在场之人,比如季秋、清微子与敖景,却都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丝气息。

“前些阵子她说要闭关,现在看来,应是又有所悟了。”

见得刚刚说完,那后院就彷佛映照他之所言一样,清微子不由感慨了一句后生可畏。

连带着心中对于华阳都才见便去的悲戚之感,都不由为之稍稍澹去了几分。

想来,见得后辈天资横溢之门徒层出不穷,便是这位华真人临终前,最想要看见的事情了罢。

踏踏踏...

金光散去不久。

道观后院,有脚步踏雪之声响起。

远远观望,季秋便见到了身穿一身蓝白相间的普通道袍,正往道观前院行来的女子。

此时,大雪飘飞。

女子身材修长,一头墨发并未盘起,披于背后,被寒风吹拂轻轻摇曳,就宛如是从雪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清冷而又高贵。

赵紫琼修行又有了进展,方才自修行转醒,就察觉到了外界传来的熟悉气息。

于是当她推开房门,踏足于冰天雪地之间,不过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那年轻道人的身影。

见到季秋后,她的眉头轻抬,顿时有些高兴起来。

然而,当她看到了那跟在季秋身畔,正瞪着一双幽蓝色眸子,好奇往她望来的少女时。

赵紫琼心中,又不由升起了些许微妙的情绪,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锋利。

不过片刻之后,她的面色,却又恢复了平常。

“世子哥,好久不见。”

走到近前,与清微子微微点头后,赵紫琼坦然自若的对着季秋开口,打了一声招呼。

只不过她的眼神,此时却若有若无的瞥向了一侧,似是在观察着什么。

数月不见,可以说赵紫琼的一身气质,已经与季秋离去之时,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如今的她,已经和季秋模拟之中所见到的,那位威严无双的女帝,越发的靠近了。

不过不管何时,尽管言语之中带着从骨子里生出的威严,但真当赵紫琼开始与自己交流的时候。

她却总是尽力的,想要去移除这份疏离感。

关于这点,季秋能够察觉的很清晰。

于是,道人嘴角露出弧度,澹笑回应:

“好久不见,小郡主。”

“你的修为,又精进了。”

他察觉着赵紫琼身上传来的压迫气息,还有那若有若无的皇道龙气,便已是知晓,眼前的女子,终于开始真正的走上了那条路。

身怀曾经燕太祖打造的天命玺,以及徽太子真传的皇道秘术,再加上赵紫琼一身血脉与天资,她的未来,必将是前途无量!

而在记忆之中,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眼前这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便开始慢慢筹谋,准备重新将南燕一十八州的气运,纳于手中了。

据季秋不全面的了解。

赵紫琼的修行之法,只要是能将州府的人道气运,掌于某个玉玺模样的秘宝之中,那么她就能借助着玉玺之能,慢慢转化成一身修为。

模拟之中,待到替着鄂王府重新肃清江淮六州时,她便已经借助六州之地的人道气运,证得了媲美金丹的境界。

关于这件事的其中内情,想来鄂王岳宏图,应也是知晓几分。

所以他这才无比断定,赵紫琼一定有着重整旧山河的能力。

因为,这便是她生来的命数。

清微子看到赵紫琼破境出关,轻轻颔首:

“那么你们便先聊吧。”

“华真人将自身道意给予了老道,我需得好生参悟参悟。”

“若是真渡金丹之劫,一定不能选在此处才是,毕竟渝州虽地处偏远,这小山又胜在隐蔽,但却难保不会生出意外。”

“再加上如今紫琼秘术已成,按照鄂王爷当年所言,咱们紫霄观,也是时候换个地方了。”

“我先去消化一二,随后一同去往岳州。”

“只要老道我能挨过那金丹之劫...”

“我当出世,与鄂王爷一道,扶紫琼你重整旧山河,顺带着,报宗门血仇!”

言罢,清微子将季秋继任为紫霄掌教一事,都告知了赵紫琼知晓。

随后便独自一人,迈入道观正殿,看着那一道道简陋的香火牌位,长叹一声后,略有些萧瑟,随即盘膝于蒲团之上,准备做足了最后的准备。

此番得华阳都最后的馈赠,清微子成,就是紫霄百余年后,再度复起的第一位金丹真人!

而若是不成的话...

那就将彻底湮灭于金丹劫中,灰飞烟灭!

现在看来。

除却季秋这等,有着大机缘、不断参悟轮回晓得妙法之辈外。

普通之人求道,管中窥豹,究竟有着多么艰辛。

由着清微子的坎坷经历,便可见一斑!

(ps:二合一。)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你长大了,所以,你需要去学会怎样当一个皇! 紫霄观。

“这位是...”

方才清微子将华阳都一事道了出来,但赵紫琼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紫霄真人,显然并没有多大的感触。

于是只接收到了季秋成为了紫霄一脉的掌教后,赵紫琼的目光流转,便望向了那一侧默不作声,此时略有些心不在焉,正打量着漫天飘雪的少女。

她的眼神里带着考量与警惕。

因为赵紫琼能够感受得到,这个一头青蓝色长发披肩的少女,看似娇小的躯壳之内,到底蕴藏着怎样恐怖的一股力量。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好像是一只史前凶兽正在沉睡,虽是暂时人畜无害,可一旦苏醒,所带来的灾祸,就将是毁天灭地!

此时,季秋听完赵紫琼的话,又看见了她那一双褐色眸子之中,多少带着些紧张,不由有些讶然。

敖景与他一道洗劫了偌大长生山,将那些灵药与妖晶全数吸收之后,修为几乎与他相差彷佛,可谓不分伯仲。

再加上如今已把气息隐匿,能察觉到她有着几分不凡...

赵紫琼数月不见,修行已经不能用大有长进来形容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不愧是出身燕赵皇室的嫡系。”

季秋心中暗赞一句。

随后,年轻道人看了眼旁边一脸无辜,随后望向自己的敖景,当即解释道:

“她叫敖景,年岁不大,算是我这一路游历以来,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朋友罢。”

“其实说起来,小郡主和敖景的年纪相彷,你们也可以互相认识认识。”

“说不定对于以后,也能有些照顾。”

想起敖景的身份,季秋沉吟了下,算是略作提点。

作为身怀真龙血脉的存在,敖景未来几乎是注定会成为大妖乃至于妖王的。

如果说赵紫琼当真要走上皇者之路,那么她无疑会是很大的助力。

虽说自己与她缔结了契约,但那终归只是他们二者之间的事儿,与赵紫琼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多认识认识,总归不是坏事。

然而,当那发丝于风雪中摇曳,披着一身道袍的女子听到季秋所言的话语后,一时之间,却是抿了抿唇,并未率先回答。

片刻后,她才轻轻点头:

“既然是世子哥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紫霄观的客人。”

说完,赵紫琼于雪中施了式道礼,举止流畅,颇为贵气:

“燕赵皇女赵紫琼,见过敖姑娘。”

“请进道观一叙罢。”

女子的声线并无多少起伏,堪称平静。

随后,她便背过身来,于前方领路。

至于听着季秋介绍的敖景,看着眼前面容姣好,身姿玲珑绰约的宽袖女子,倒是觉得颇为新鲜。

毕竟一路以来跟在季秋身边,敖景几乎并没有见到季秋提起什么朋友,不管走到哪里,要么就是打上人家山门,要么就是抢人家东西。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季秋这么正式的介绍,而且还是介绍一位和她差不多大年纪,举止独特,几乎让人看上一眼便难忘记的姑娘。

顿时,她便有了兴趣,不由兴致勃勃道:

“嘿,好啊!”

说完,这虽外表长成,但心性却是未曾有多少成长的少女背着手,一蹦一跳的,没有多想,就想要跟上去。

这个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背过身子的赵紫琼,一双手掌于宽袖之中,已是轻轻捏紧。

片刻之后,才逐渐松开。

“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朋友么...”

赵紫琼心中默念着,有些复杂。

待到行至后院,这些纷杂的思想,才算是慢慢从她脑海之中剔除。

随后,只见这披发女子轻摇了摇头:

“我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些东西,不该是我现在要去考虑的事情。”

感受着丹田正中,前些日子不久才祭炼成功的燕赵皇玺微微发烫,赵紫琼的一双凤眸,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如今我皇典已成,又祭炼了我燕赵的天命玺,只需按照鄂王叔的安排,以赵皇玺取江淮北六州的官印,汲取煌煌气数,以添修行。”

“至多不过数载,我就能有夺回一切的机会!”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东西的时候。”

将看见敖景之后,不自觉生出的那一缕艳羡悄然掐灭。

随即,赵紫琼一切如常,与敖景季秋于观内院落,闲来攀谈,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出格之举。

时间飞速流逝。

...

就在季秋带着紫霄道印,回归紫霄观的数日之后。

清微子闭关参悟华阳都留下的道韵,时至今天,终于算是彻底消化掉了。

当老者一声轻啸踏出门来,整个道观房檐之上的积雪,都不禁稍稍颤动了下。

此时,艳阳高照,大日初生。

一场瑞雪,眼看就要临近了末端。

清微子精神抖擞,本来寿元濒临大限,苍老迹象逐渐浮现于表面的他,随着有所收获,就连面上的皱纹,都在不经意间去了几分。

方一出关,他便将为数不多的紫霄弟子,约莫十数人左右,包括季秋与赵紫琼,都聚拢了起来,随后面色严肃,在这道观大殿前,宣布了两件大事。

其一,便是请季秋上殿,拜会了诸多前辈灵牌,宣告了他继华阳都后,继承今日紫霄道统,为下一任的紫霄真人,掌教至尊。

第二件事,就是举派迁移,离开渝州!

这两则消息传出,为数寥寥的紫霄门人们,都不禁为之吃了一惊。

他们都是这百余年来,被清微子陆陆续续,从身家清白的普通门庭收来的弟子,一直悉心培养。

虽资质和悟性都远不及季秋与赵紫琼,但也算是对于紫霄一脉忠心耿耿了,算不得外人。

季秋于紫霄一脉相处五载,一直以来不仅修为卓越,为人也是上乘,素来得人爱戴,清微子宣布他为下任掌教,诸多弟子自是没什么异议。

他们惊诧的是第二点,这门庭不大的紫霄山,竟然要南下!

而且听着清微子言语的意思,似乎并不是在鄂王土境内落地,这老道人,貌似还准备重回宗门旧地,再开紫霄门庭!

似乎看着这些普通弟子们的疑惑,清微子背着手,想起华阳都的托付,不由一声长叹:

“渝州乃北元之土,纵使地处偏远,乃边缘地带,依然是妖魔不绝,非是长久立存之地。”

“往日里之所以隐居于此,不外乎是因此地胜在隐蔽而已。”

“但从此往后,便不能继续再呆在这里了。”

“老道如今已达金丹瓶颈,若成则大道通,再加上新任掌教负起宗门重担,时机已成!”

“是以我等,当南下矣!”

如今天下风起云涌。

北元四王三圣之一的北渊王陈兵边境,与鄂王州府多有摩擦,屡次有踏过燕门关的意思。

再加上突破金丹,必要引动天劫,声势浩大,若是引来注意,怕非是什么好事。

所以,须得入鄂王州府,且先渡丹劫才是。

若是渡不过,就是一切休提。

而要是侥幸证得金丹...

那么如今长生教式微,纵使天下邪魔道脉,不可能叫紫霄这等正道大派再度有崛起之机。

但是长生教从此往后,想要再在紫霄峰上过得这般舒服,也是绝无可能!

诸弟子看到清微子主意已定,自然也不好继续说些什么,而且听到清微子道基圆满欲要玉液还丹,则更是振奋不已,哪里还会多言什么。

至于季秋此次前来,岳宏图话里话外也向他透露过,要为赵紫琼提供一些助力,以及叫她从幕后走向台前,准备拨乱反正。

所以对此,他也不会说上什么反对的话。

当主意拍板,已经定下后,紫霄观兵贵神速。

不日之后,这座曾经天下闻名的紫霄道宗所落座的小山。

已是人去楼空。

...

又过一段时间。

鄂王府,月明星稀。

此时赵紫琼,已经随着季秋,回到了这昔日的王府之中。

刚一回来,她就见到了王府的主人。

看起来,好像是提前接到了消息,早就等候多时了。

怀着难言的心情,走入正厅。

看着厅内上首,与往昔一般英武没有多少改变,即使时过境迁,也依旧没有暗害于她,反而对她鼎力相助的鄂王,赵紫琼眸子不由有些酸涩。

多少年了。

宫廷之中,那刀柄落下,有邪道高人冲破皇城阻碍,将她的父王徽太子斩杀的那一幕,每每午夜梦回,她终究还是难以忘却。

要知道,那时候的赵紫琼,也不过就是一普通的小女孩而已。

徽太子的惨桉,时至今日也是扑朔迷离,而几年过去,当年的旧事貌似也已经被旧人遗忘。

虽说修成燕赵皇室从古至今,都没有几人修成的赵皇典,再加上天命之玺的加持,赵紫琼有了改变的资格。

但最终到底能否做到,她对此也是迷茫不已。

“鄂王叔。”

“你说...我真的能成么?”

看着坐于客厅前首的蟒袍男子,修行数载终于到了这个时候,赵紫琼虽已定下决心,但却还是对此有些忐忑。

她怕自己,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也怕若是没有争过,当江淮南北平衡的线一旦被打破,这辉煌的鄂王府与季秋,都会随她而受到牵连。

这是她不想也不愿看到的。

听到了赵紫琼略有踌躇的回答,岳宏图只是笑笑:

“事在人为。”

“光靠嘴去说,什么事情都不会做成。”

“但你要是愿意去做,不管能不能成,胜败,都当在五五之数。”

“紫琼,你要知道,并不是本王想要你去争那张位子,而是数遍整个南燕,由你出面去坐那张位子,比谁去都要好。”

“燕皇是个腹中有着极深城府的人,本王不知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但我能够看得出来,他不是个能当帝王的人。”

“想当年,如今鄂王土六州之地生灵涂炭,被北元铁蹄践踏,是本王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才重新奠定了今日的基业,收复失地。”

“本王想要北上燕门,打出关塞,并非是意图覆灭北元,事实上以我燕赵国力,也不可能灭得掉,之所以仗不能停,是因为一旦不把那些妖类与蛮夷打服,他们必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可就因为燕皇的一句话儿,这仗竟然说放就放下了,使我十年苦功一朝倾覆!”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我上燕京,他欲杀我,又仰仗邪魔七道长生教与傀儡宗之力,传出去天下各个州府心思各异,民心去了一半,曾经掌兵的骁将,一个个仰仗刀兵,可谓是裂土封王!”

“这般四分五裂,长久下去,以如今此域自封,外力难入的局面,莫说燕赵,就算是人族正统,想来都将易于他族之手!”

“事关主权,这是决计不能让出的事情!”

岳宏图语重心长的道。

而他的一番长篇大论,显然击在了赵紫琼心坎,让得女子回想起了曾经父王的教诲,不禁心弦一颤。

“夫为君者,当以民为重,社稷次之,王轻。”

“若人族无正统,无异于亡国灭种!”

徽太子少时与岳宏图结识,曾为横渠先生张子厚门生,亦曾上过战场,杀过蛮夷与妖类。

这番话语,便是他一直以来的主张,被赵紫琼谨记于心。

为何道北元为异族?

因为观此一朝,无异于是一处大型部落,其中有妖类、有妖魔、有半妖...

但纵观所有掌权之辈,却无人也!

除却修妖魔法,成妖魔身的人外,但,那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族了。

而燕赵于新皇手中,不止名不正言不顺,同时长此以往,也将必亡覆矣!

若不取,他年北元四王三圣达成一统,则必南下!

丹田内,已被赵紫琼祭炼为本命之宝的赵皇玺微微发烫,隐隐向着赵紫琼预示着,她未来的天命,究竟导向何方。

想起了曾经父王的教诲,以及岳宏图的一番言语。

赵紫琼深深吸了口气,眸子闪过坚定,已经做好了准备。

“既然如此,那么这份天命,我愿去肩负。”

“祖宗的基业,燕赵的荣光,还有南岸人族生灵的未来...”

“我不知我是否能扛得起这等局面。”

“可,我愿去一试!”

月色下,赵紫琼如是对着岳宏图道。

听完后,岳宏图轻轻点头:

“本王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正是因为你继承了赵皇玺,舍你之外,再无他人。”

“像是能秉承人族气数,或是皇道气运之人,世所罕见,几如道家道体一般,难以寻觅。”

“再加上你已修成你们嫡系皇族的皇典,二者相加,先以这失而复得的江淮以北六州之地为基,足以叫你在短时间内,修行突飞勐进!”

“所以本王有理由相信,你可以重现你祖辈的辉煌,甚至更加胜之!”

“我将六州官印重新交予你烙印,你需要多少时间,能够达到独当一面的地步?”

独当一面。

自是媲美丹境,甚至达到丹境!

不然在这个步步凶险的世道里,只能被彻底吞没,连骨头都不剩。

蟒袍男子话语刚落,赵紫琼不过略一沉吟,便坚定回答:

“凭借皇玺与赵皇典,再加上六州万民气运所向,十年,至多十年!”

“我定能做到!”

听着赵紫琼估算出来的坚定话语,岳宏图站起了身子:

“好,那就十年。”

“十年不长,也不算短,但局势不会在这十年之内崩塌。”

“够了。”

“从明天开始,紫琼,你就要开始学着,怎样去做一个王了。”

“本王和无双,都看着你。”

“加油吧。”

鄂王岳宏图说到最后,温和的笑了笑。

此后,出了这个门。

就再也没有了什么徽太子的遗孤。

有的,便是燕赵唯一的嫡皇女,也是大燕朝未来的正统女帝——

赵紫琼!

当黎明破晓,白日来临。

一则消息自岳州鄂王府,飞速传遍了六州州府。

也正是这一天开始。

属于大燕朝真正的正统,历经快十年波折,终于真正的从幕后...

走向了台前!

(ps:我吃雪糕吃拉肚子了...状态不佳,慢了半小时,emmm,二合一。)

第二百二十章 今朝趁势冲霄起,不信人间有白头! 天元六年,燕皇赵牧兵变的第六个年头。

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在偌大南燕,引起了无边震动的事情。

那就是鄂王岳宏图于岳州府城之中,迎前太子之嫡女赵紫琼归,坐镇中枢,奉为正朔!

时年,鄂土六州之人道官印,其中气数尽汇于赵皇玺中。

维持了多年的平静,终于连表面都将不再遵守。

鄂王土,一处山庄内。

万卷藏书于架中陈列,这里算是此世乱象已起后,记载藏书最多最全之所,包罗万象,无论杂文经卷,旁门奇巧,皆有收藏。

其中几乎每一卷末尾,都有它们的主人亲自提笔注释,凡流传出去,于外界各处书院书塾之间,当为世所罕见的经典,为人珍藏拜读,不敢忘怀。

阳光正好,自外窗的缝隙透入,照在了那披着白袍,一身儒雅气息的儒士身上。

背着雪落之后的微暖阳光,年迈的儒士侧着头,将手中竹木所做的竹卷,放回了木质书架之上,随后念叨起了之前听闻的消息,语气不由有些感慨:

“过去了这么些年。”

“终于要开始了么?”

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张子厚打量了眼那上面所铭刻的‘徽’,末了有些怅然的摇了摇头:

“可惜了,你若是不死于宫廷之争,这燕赵天下,又怎会落得如今这等四分五裂的局面?”

“本来,你才是我等选中的那个天子才是啊...”

前太子赵徽,曾为张氏门生,这个事情很少有人晓得。

而张子厚作为教授过赵徽一段时间儒学的老师,他很清楚那个当年于他门下求学的年轻人,是一个锐意进取,有志于天下的人物。

可自古皇家出无情,那般出彩的人物,终究还是死在了权位之争中。

张子厚本不欲掺和此事。

但近些年来的变化,却是叫他不得不出面,做出选择。

不然江山倾颓,江淮以北的六州再出动乱,绝非是玩笑之言。

老者叹罢。

是日捧一书卷,轻身离去,往南而行。

南燕的顶尖存在,儒脉以张子厚开辟显学为尊,天下州府文人,但凡取其经文一角,皆可自称一声张氏门下,为其门生。

而他今日往南燕一十二州。

所为的,不外乎就是铺路。

为了给那位继承了徽太子遗志的嫡系,重掌大位所铺。

他这今日这一去,十二州府的各处世家宗族...

谁不得给他三分薄面?

或许待到最后,终究还须得兵戈相见。

但在那之前,只要能为赵紫琼揽三分气数,那么大势所趋之下,民心所向为何。

自是不言而喻。

...

而北境之中。

北元苦苦等候了数年的机会,终于传出了确切的消息。

当鄂王岳宏图,终于真正在明面之上扶起了赵紫琼后,得到了讯息的北渊王,于府中不由冷笑:

“雄踞天下六分,终究按捺不住了么?”

岳宏图以抗击北元起家,一路南征北战杀伐无数,铁骑踏遍六州土,一路打到了燕门关前,将曾经被北元铁蹄践踏的土地,尽数复还。

这些年来兢兢业业,虽为王,但裂土一方自给自足,俨然与南燕越发疏远,这般行径,又在今朝扶持一女娃儿正名,究竟图谋是为哪般?

“打吧,且叫你们打吧。”

“待到尔何时起兵渡河而下,与那江南燕皇与十二巨室碰撞之时,便是我北元,真正一统天下之日!”

北元四王三圣,除却三圣为妖魔巨擘,听调不听宣各领一方疆土外,剩下的四王,都是出自北元嫡系,与那位天可汗一般,乃半妖之属。

他们虽实力不如称霸一方的大妖大魔,但却胜在忠心。

若北元天可汗真正下令,顷刻间,便足以汇聚五十万大军,陈列于燕门关前!

一旦南下,纵使是岳宏图当面,也绝然拦截不住!

作为嫡系的北渊王,等待了这个机会已经太久太久。

而眼下来看。

似乎战端将起,已不远矣!

反观燕门关内。

黄沙漫天,疆土边境,有肃杀之气弥漫。

千疮百孔又修补完全的古老边关,依旧巍峨耸立,一望无际的城墙上,身披甲胃气血充沛的兵卒,手持兵戈,向北而望。

“怎么样,还算是适应么?”

城关之内,驻守于燕门关内的主将张宪,看着那校场之中腰跨长剑,正面目严肃训练着手下黑压压兵卒的辛幼安时,迈步走了过去,澹笑开口询问。

作为被鄂王世子看重的人,辛幼安也不负各方所望。

单骑过燕门,请鄂王首肯后,又转而复回北境,将一手拉扯出来的十万义军,都一并带到了南境鄂土之上!

其中不少老弱年幼之兵,来到之后被革除下来,送于周边乡镇安定,但饶是如此,也留下了三万精锐。

这三万人,被张宪大手一挥,都交予了他自己掌管,在鄂王八部众外,又添了一部军职,号曰飞虎军!

而其主帅的人选,便是辛幼安自己,这也是当时鄂王岳宏图亲自拍板定下的事情。

如今大半年过去,这支新立的边军,已经算是初步适应了鄂王军的军旅生活。

他们在辛幼安的训练下,飞速的从本来散漫无组织,无纪律的模式改变,开始变得与其他兵卒一般无二。

甚至骨子里,还蕴藏着曾经于北境风霜磨炼出的坚韧与果决,这都是极为稀少而又可贵的品质!

此时,正当青年的辛幼安得逢明主,南下而来,可谓意气风发!

他执腰间剑训练士卒,待到听着一侧前来的燕门主将张宪询问出声,当即抱拳回应:

“好叫张帅知晓。”

“这大半年时间以来,辛某日日练兵,已是叫麾下将士洗去了往昔散漫,若有战,他们就将是战场之上,最为骁勇的兵卒!”

“这点,还请放心!”

说罢,右手握拳击胸,辛幼安目视着前方校场这些斗志昂扬的兵卒们,踌躇满志。

放眼望去,只见着千人为一方阵,足足十方大阵的兵士整齐划一,一双双的童孔之中,似乎燃烧着火焰。

那些火焰便是心气,若是汇聚在一起,当成燎原之势,燃尽一方!

而为兵者,最不能少的,便是心气!

张宪见此,当即哈哈大笑,面色带着些欣赏之意:

“不错,不错。”

“岳世子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好好准备吧,幼安。”

这主将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遥望北方,叹息一声:

“如今鄂王为小郡主正名,想来往后,北境将再不太平。”

“到了那时,必将有无边战乱连绵掀起。”

“你我既为军中之将,便当以死志报效明主,定不能叫元狗踏前一步!”

此时,张宪的语气沉重,可谓语重心长。

同时伴随着话语起伏,他那一身凝练到了极致的气血,也不禁稍稍散出了几分气息。

光是略一感受,便能察觉得到,已经是浑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程度。

这是...筋骨皮膜肉淬炼圆满,几乎勾连天地,打通天象二桥的征兆!

当季秋逆天改命,再活一世,改变了鄂王府的命运后,随着这只蝴蝶扇动翅膀。

同时,还有着其他本该陨落的人物,也开始转变命运,开始了他那显赫的一生!

而张宪,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与鄂王岳宏图同一时期崛起的人物,纵使不如,但得了岳宏图真传之后,他又岂会差上太多?

想来,至多不过再过数载。

他就将成为继鄂王岳宏图之后,这鄂王六府六州之内,第二尊的天象武圣!

未来还长。

至于这一直以来都默默守在岳宏图背后的将领。

当他真正证就天象后...

怕是整个天下,都得为之震惊罢!

来此巡视飞虎军,观阅不久,张宪微微点头罢了,便向远处而去。

作为燕门关守将的他,职责还有很多,自然不能耽搁太久。

而辛幼安看着那身材魁梧的将领大步离开校场,将目光收回,继续督视着操持兵戈的袍泽部下们,又念及季秋的赏识,心中豪情不由顿生。

不过片刻,作为舞文弄墨的豪放词家,一首千古名词,便在他目光向北而望之际,于脑海之中生出了雏形。

随后刹那间,当下脱口而出: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何须白发生?!”

充斥着豪情壮志的豪放之词,慨然自这眉目昂扬的披甲骁将口中颂出,响彻于校场之上,词句清晰,但听闻者,无不心血昂扬。

只见着校场上下内外,兵卒闻得其将帅之志气后,顿时挺起手中兵戈,高高举起,整齐划一,铠甲肃杀鸣啸,皆有不屈之志!

待到一声长啸罢了,辛幼安双眸锃亮,同时他那一身文道修行,也是愈发深厚!

隐约之间,甚至有于诗词之道上,开宗立派的造诣!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轻声呢喃,辛幼安抽剑而出,向北而望,目光灼灼。

“总有一日,我要重现祖父所期。”

“叫得北境祖籍之土,重归人道正统!”

“而这,便是我辛某一生所愿!”

...

春秋倏忽过,旦夕之间,已去数载。

又是一年寒霜落,瑞雪发新芽!

岳州府城外,一处山野间,随着天地一声闷雷乍响...

顿时之间,滚滚雷劫无边而落!

在电闪雷鸣之中,有老道人迎劫飞身而起,沐浴穹天之上的雷光,周身道袍变得残破,浑身上下,都被漫天紫雷,噼的是焦黑不易。

但就算如此,他却依旧盘膝屹立于半空之中,一双浑浊至极的眸子,却似枯木逢春般,有了一丝明亮的光。

属于曾经紫霄真人华阳都的道韵,足足八年光阴过去,终究被清微子彻底悟透吃透。

而在八年后的今日,随着心念一起风云动,这老道人当即知晓,今时今天,就将是他证道金丹最好的时机!

若言大道之基乃道基。

那么由得道基蜕变而来的金丹,便是大道之根!

自古以来,法力的根本金丹,就只能成就一次,哪怕是夺舍重生,道意领悟已定,下一次成就的金丹,也一定是定数。

所以说,又有丹成无悔的说法!

虽说清微子取华阳都馈赠,成就丹境此生无望更进一步,然而,这一关他也不能有丝毫小觑!

随着内外火炼,丹道雏形烙印道意,清微子那本来有着几缕裂缝的道基,也开始慢慢愈合,随后变得圆润光滑。

当那象征丹道雏形的道基,开始变得玄纹缭绕,金光灿灿,灼亮圆润后...

就昭示着,金丹已成一半!

而剩下的,就要看着这天劫,究竟能不能撑过去了。

只要渡过,那就是得道年来八百秋,道一声真人,天地齐贺!

而渡不过去...结局自不必说。

当此时,天地雷劫齐落,声势浩大,几乎响彻方圆十里。

隔开老远,都能见得那不断被雷光洗礼的道人身影。

而在远处,正有几人在观摩着这一幕的发生。

其中,一身披云纹衣袍,着玉簪束发的俊秀青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此时,他的目光似有流光转动,紧紧观摩着清微子渡劫的动作,不曾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而且,这青年身上的灵气深厚弥漫,隐有溢散而出的迹象,想来也是一尊不世出的大修行者,纵使不入金丹,也当不远矣!

当他见到清微子丹气结成,一身精气玄光尽皆内敛,随后与雷劫做最后博弈时,终于低声道:

“成败,就在此时!”

果然,随着青年话语声落。

高渺云天之上,待到最后一道雷光噼下,滚滚乌云终于散去。

随着缕缕清风吹拂而来,天地晴朗,碧空如洗,只余下雷霆余威未散。

但,那被雷劫洗礼,一身道袍千疮百孔的老道人,却是洗尽铅华,熬过了最后一道雷劫,终于踏出了那最后一步!

随着烟岚飞雾,瑞霭祥云于天幕浮现。

老道人本来濒临枯萎的气象,顿时一扫而空!

随后,饱含喜悦的一声长啸,当即自清微子腹中一泄而出:

“丹成中品,我道成矣!”

时隔八载,华阳都的期望,终于落成!

紫霄一脉,又有丹境真人出世!

大幸!

(ps:卡文,晚了点,憋死了,二合一。)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八年之后,时过境迁,错综复杂,大幕将开! 看到那胸中一气喝出,随后缓缓而落,周身渐渐退去腐朽,重新焕发生机的道人,季秋起身:

“恭祝观主,证得真人!”

此言一出,掷地有声。

如今,时间如流水过,自从当年风波过后,已去了八年时间。

这八年里,清微子得华阳都馈赠,随着季秋来到了鄂王境内,终日潜心钻研金丹奥妙,终于在不久之前,将华阳都的紫霄道意,领悟圆满。

并于今日心神有感,一举破境金丹,在寿终之前,重新又活出了一世!

成此景后,回顾半生,不可谓不百感交集。

清微子身形落下,看到一直于远处山丘盘膝观摩的季秋上前恭贺,心中唏嘘过后,顿时回应出声:

“老道我修行近三百年,若是没有当年真人给予馈赠,此生想来都难以窥视此境奥妙。”

“掌教天纵之资,又得补天派镇宗道术,修成了补天道体,如今积累许久,想来距离这金丹之境,也当不远了罢?”

双手揽于袖中,清微子颇为感慨称道。

这么长时间,对于季秋当年所得到的造化,他也算是知晓了几分。

其中既包括了敖景的真龙身份,同时还有季秋曾至补天派,将补天派的道体传承,给取了出来。

后者若非是前几年时季秋借他之手,安顿补天派修士,恐怕清微子都还并不知晓此事。

也正是从那之后,清微子才算是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华阳都在临终之前,会对于季秋寄予如此厚望。

毕竟...补天派的补天道体,在记载之中,可都是二三十载内,必成金丹的天纵奇才!

更何况季秋乎?

听得老道此言,这青年道人顿时微微一笑:

“快了,快了。”

此言并非是自谦。

八年时间,曾经于长生山上搜刮而来的资源,堪称是海量。

而季秋为了不使根基虚浮,稳妥起见一点一滴的吸收,时至如今,已经是达到了假丹圆满的境界,并且还将太平道意化作了道韵,逐渐烙印于一颗金丹之上。

若是他想,即刻起便足以与清微子一样,召金丹劫,只需渡过劫波,就将成就金丹真人!

然而,要真就这么成就金丹,却未必能做到丹成上品。

所以,他还想去等待一个契机。

毕竟要做,就要去做最好的!

太平道意最为契合的事情,自然就是天下太平。

而此世八年风波过,燕门关兵戈相交,与北元多有厮杀,再加上鄂王府与南燕的关系紧张,已然彻底撕破了脸皮。

若是为了止戈而去。

时时刻刻,季秋都能有心念通达之时,而待到那时,想来证得金丹大道,也不过就是唾手可得罢了!

这就是为何每逢破境前,修仙之士都会遇到所谓‘瓶颈’的原因所在。

而当历经千帆,有过经历之后,这种瓶颈,自然也就会随之烟消云散。

听到季秋胸有成竹的回答,清微子看了他一眼,当下大笑一声:

“掌教从不会讲无把握之事,眼下既然这样说,那想来便是了!”

“今朝老道已破境金丹,我准备不日就向鄂王辞别,随后南下,重返紫霄!”

“据掌教当面描述,想来那长生教主莫天行,八年时间也未必能够修复伤势。”

“老道此去,定要将旧日基业重新夺回,再开我紫霄山门!”

想起那昔年的仙山福地,百余年来沦为他人所掌。

清微子日思夜想,时至如今,终于有机会能够重新夺回,心中一时便不由激动不已。

但季秋此时,却是开口制止了一句:

“老观主于宗门之情念深厚,我深晓之。”

“但既然都忍耐了这么多年,咱们也不差再等一段时间了。”

“放眼如今天下,虽长生教吃瘪,可不愿看到紫霄复起的邪道派系,却还有不少。”

“比如血海道、杀生寺、傀儡宗等邪魔大派,绝然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所以,咱们还是得再等等。”

“待到我证得金丹大道,我当以紫霄掌教之名,广传天下,重新开宗立派,替我紫霄正名,以回馈华真人之希冀!”

道人于方才破境的清微子面前一同分析,随后慨然陈词。

“那掌教,准备何日破境金丹?”

清微子见此,又发问道。

“这八年以来,南燕怨声载道,新皇主政武断专横,任用小人奸邪,使得万民心中不满,民心早已分崩离析。”

“如今,经过大儒张子厚推动名声,得六州气数加身的小郡主羽翼已丰,再加上如今我鄂王军已渡过江淮,割据淮州,南燕局势一触即发!”

“此刻,我欲南下,助赵紫琼登临大宝。”

“而我的金丹大道,便将在这一场道途内,定能成之!”

八年时间,曾经得到岳宏图馈赠的赵紫琼,合六州气数,眼下的修行与季秋相差无几。

鄂王军南下淮州,已算是露出獠牙,而南燕朝政事到如今,早已四分五裂开来。

曾经与鄂王岳宏图并称‘南燕双壁’的八武侯之首,太兴侯韩昌文未曾回应燕皇赵牧出兵北上的旨意,继续于太兴州领兵自守。

太兴州位于南燕一十二州最南部,地处偏远,而不出兵也不领兵的话...

意思很显然,就是想要听调不听宣了。

太兴侯这目前南燕明面之上,唯一一位天象境的武圣级人物不出面领兵,其他被燕皇提拔上来的酒囊饭袋,自然更加不敢。

毕竟过去八年,北境除却岳宏图外,可是又添上了一位天象武圣!

那人,就是曾经岳宏图手边的副将,都统鄂王军八部众的副帅张宪!

眼下的北境,不谈两尊天象武圣,以及那位儒道大家的支持。

就单单只论勐将如云的金刚境将领,以及足足五十万装备精良,锐意进取的兵卒,普天之下不算北元,就没有哪一方势力能够碰瓷!

哪怕是那些出尘世外的邪魔道派,或是什么栖息山林的大妖大魔,也没一个能惹得起的!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势力都得衡量一个因素。

那就是一旦鄂王军能够扛得住北边的压力,这南燕一十八州未来,究竟谁主沉浮?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而南燕一十二州的一十二巨室,便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联络上了北境,想要派出自家之人,见一见赵紫琼。

南燕一十二巨室,代表着南燕一十二方大势力。

里面有百年士族,也有手握兵权的将领,其中的代表人物,便是于太兴州屯兵的太兴侯韩昌文,还有就是,张子厚所出身的横渠张氏。

君择臣,臣亦择君。

当今燕皇,得位不正,又依仗邪魔道脉,自然不得各方看好。

以前是没得选择。

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后...

不是谁都愿意继续为了燕京守门,从而平白被鄂王军铁蹄践踏的。

南燕一十二巨室,其中半数之多,都有人掌州府官印,他们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赵皇玺的大势在北,而不在南。

这也就昭示着,鄂王岳宏图说赵紫琼乃皇玺加身,掌燕赵天命的说法,非是作伪。

光是此一点,就已经把当今燕皇的脸面,给按在地上摩擦了。

眼下,赵紫琼于鄂王府内将六州气数集合,已是到了最后的临门一脚。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日就将南下,去离阳州见一见南燕的十二巨室。

若成,将南燕一十二州的官印气数,也一同聚集于赵皇玺中,那么想来再过不久,她就将成就一尊掌半壁江山的气运女帝!

到了那时,凭借她与紫霄的渊源,再加上鄂王府一脉,季秋成就金丹,再开紫霄山门,想来成功概率,自然大大增加!

季秋话语方才落下,作为教授了赵紫琼五年的老师,清微子又岂能不了解其中内情,一时间顿时如醍醐灌顶般,不由认同点头:

“嗯...这样来看,掌教所言有理,此事确实是我太过心急了些。”

“紫琼也算是我紫霄门墙之徒,她要去见那南燕的一十二巨室,老道作为师长,自当也要替她撑腰。”

“如今我已证道金丹,为普天之下第一流,南燕的太兴侯不出,除非是燕皇京师的邪魔道真人出面,不然无人能是我敌手。”

“是否需要我一同前去?”

待到清微子此言一出,季秋瞬间一笑便道:

“当然。”

“有一尊金丹真人坐镇身侧,再加上如今我鄂王府大军马踏淮州,那南燕一十二巨室所开设之地,就在离阳州的离阳侯府,他们又岂敢有所异动?”

“如今彻底撕破脸皮,北境战乱已启,不过有张将军坐镇,也并无太大意外,但想要再抽调过多人手,却亦是比较困难。”

“若能和平解决,接手一十二州的气数,倒还可以。”

“而若不成...”

季秋沉吟片刻。

“那也就只能用强的了。”

微风吹拂过,道人面上如春风般,看似举止温和。

但,他所认定的事情。

却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更改。

这,就是蕴藏于骨子里的王道。

又可以叫做,内圣外王!

...

南燕,离阳州!

曾经,季秋来到过这里。

而那一次来,他上了曾经的紫霄峰,将当时的长生教八百门徒尽皆斩尽,随后尽释万余名杂役凡人,声震天下,甚至引得一尊金丹追杀而来,最后将其逼退,铩羽而归!

直到现在,长生山附近的村镇,还有不少人家立下过长生牌位,供奉着他这尊有道真修的。

这些沾点仙家色彩的东西,往往最抚凡人心。

而但凡是离阳州有点名望的家族门第,对于他的名号,都不会不晓。

此时。

离阳州城,南燕八武侯之一,有着金刚大成修行的离阳侯赵景府中。

来自南燕一十二巨室的势力中人,汇聚一堂。

满座衣冠翩翩,如同白鹤欲举,往来之人,俱都华衣高冠,举止谈吐非凡。

他们的出身,都是这南燕最高层级的权贵,不仅仅是表面风雅,同时内在之中,也都是读书养性的儒士,或是武道有成的人杰。

今日,这些来自南燕各方势力的人,要在这离阳侯府之中,等候一位尊贵的客人到来。

离阳侯赵景此时一身侯服,正与在场各方势力的代表说说笑笑。

这些人中,有出身横渠张氏的张子厚后人,也有太兴侯亲自示意前来的亲信将领,一个个的来此,就是为了见到那位燕赵唯一的嫡系皇女。

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想要当鄂王与燕皇之间的政治牺牲品。

而长达八年的明争暗斗之中,鄂王府所展现的实力,以及赵紫琼身怀赵皇玺的正统表现,都叫他们不得不正视一件事情。

那就是相较于当代燕皇来讲。

貌似更有可能稳定江山,更有可能于未来大放异彩的...

会是那位曾经徽太子的嫡女,赵紫琼。

所以,他们今日才会前来。

看看那位被鄂王岳宏图扶持出来的存在,到底值不值得下注与追随。

而此时,周旋了一圈之后,离阳侯赵景与其他各州巨室的人物,都在静静的等待着正主到来。

今天是暗中约定好的日子,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但在那之前,这位侯府的主人却独自一人,行到了角落。

在这里,正有一面色古井无波,身背剑匣靠墙而立的青年,默默驻足。

他的衣着朴素简单,似乎与在场之人格格不入,就彷若是这侯府之中的仆役一样。

然而,此人身上所透露而出的那股子气势,却远远不止如此,他周身的气质就彷佛是一柄利剑一般,叫人一眼见得,便不由望而生畏。

最起码的,让看得出来与其熟识的离阳侯,言语之中都不由带起了三分敬意:

“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

“竟然...真被你跨出了那最后一步。”

“南越剑池复兴有望啊!”

听着离阳侯赵景的感慨,杜白抱着手臂,望了他一眼,并未正面回答:

“这不是回来了么。”

“刚一回来,就听你说了近些年的大事,那南燕的皇权更替,竟然牵扯如此之广,倒是有些意思。”

“鄂王岳宏图扶持的赵紫琼,就当真叫你们这般看重?”

青年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好奇。

对此,离阳侯赵景随即解释:

“你乃是脱离红尘之外的修行之人,自然不晓得气运所向的赵皇玺,究竟代表着什么。”

“就这么说吧,若是那位走通皇道,就单凭着那一枚赵皇玺,她就是这南燕一十八州的正统,乃是真正的万民所向,而身怀大气运者,自当无往而不利也!”

“就比如趁势而起的燕太祖,再比如那北境的大元天可汗,便是如此!”

“秉承气数而生,再加上鄂王岳宏图的庞大势力,当今燕皇与之一比逊色不少,毕竟,他也拿不出什么让我等能够满意的筹码。”

“所以,诸君这才起了别的心思。”

“比如,将官印之中积累的冥冥气数,都交给这位未来的女皇,前来达成一笔交易。”

“反正这些东西,没有赵皇玺,得位不正的燕皇赵牧,他也聚集不起来。”

离阳侯论及其中隐秘,不由娓娓谈道。

至此之时,这青年才慢慢点头,眸中闪过了几分若有所思。

此时,待二人正聊间。

门外,便有一张拜帖,奉上侯府。

随着一袭紫衣,风华绝代的身影惊鸿一现,伴随着那白袍道人的身影,带着一行人一同到来。

正主终至,大幕将开。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心有赤心所念,何惧刀山火海? 离阳侯府,正门之前。

为首的女子一身紫衣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金色的纹路,颈间配着一串玉石项链,愈发称得锁骨清冽。

再加上面上冷漠高贵的妆容,可谓不食人间烟火,就如高高在上的神女一般,不可亵渎。

如今经过了八年时间,赵紫琼身怀燕赵皇室的赵皇玺,日日夜夜以人道气运祭炼,身上的皇者之威已是越发浑厚。

眼下随着鄂王军踏入淮州之地,对南燕一十二州虎视眈眈,她也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南燕一十二巨室,就相当于是目前这片土地上,掌握了真正权柄的大势力。

他们若是愿意让道亦或者臣服,那么大势,便将尽数汇聚在赵紫琼一人身上。

因此今日来这离阳侯府,赵紫琼已经是做足了准备。

但饶是如此,她却还是有着些许担心。

看到紫衣女子驻足不前,紧随其后的季秋不由道:

“怎么,这是有些紧张了?”

听到后方略有些调侃的温和语句,赵紫琼本来有些不平的心绪慢慢抚顺,随后轻摇了摇头:

“并不是。”

“我只是在想,这些人今日既能够迫于形势,想要与我会面,那待到来日我失势时,又会如何?”

“这般一想,便不得不叫人唏嘘。”

听着女子的话,季秋澹笑一声,抬起手掌在她的肩部稍稍拍了两下:

“那就尽量将自己做到最好,叫自己永远都没有失势之时,如此不就好了?”

“只要一直作为最强者,那便是强者恒强,永远都不会落幕。”

“而今日,若能得一十二州半数人道气运,重聚于赵皇玺中,你便是燕赵正统的君主,到了那时,谁能不望风归顺?”

“况且,背后还有我们呢。”

“莫要多想,如今观主破境金丹,可是货真价实的真人强者,再加上背后又有我父王和偌大鄂王府作为震慑,普天之下,谁能为难得住你?”

“大步往前走就行。”

“天塌不了的。”

青年的语气笃定,其中似乎蕴含着极大的信心。

赵紫琼闻言,不由有些被感染到,随后微微侧头,看着季秋与含笑颔首认同的清微子,心中不禁有股暖流划过。

十几年的相处,无论是鄂王叔还是世子哥,待她一直都没有分毫亏欠。

还有一直以来尽心教授她炼气之法的清微子观主,以及父王的老师张先生,他们都一直在尽心竭力的为自己铺路。

这一路以来,若是没有这般多的助力,恐怕她赵紫琼,决计难以走到今日。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要加油啊,赵紫琼。”

女子皓首轻抬,褐色眸子望向前方,心中默念。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

单凭借父王的血仇,以及诸君的期望。

我也不能停在这里,顿步不前!

思绪之中的念头于一瞬理平,彻底坚定下来,随后赵紫琼轻‘嗯’一声,作为回应。

下一刻,女子本来面上浮现的丝丝忐忑之色瞬间抹去。

轻轻抬起那双有云纹羽鹤作为点缀的登云履,紫衣女子此刻翩若惊鸿,动作迅捷,没有分毫犹豫,便大步踏入了这座富丽堂皇的离阳侯府!

而当她迈动脚步之后。

一路收到了消息的离阳府人,无论是门前护卫,亦或者长道回廊左右仆人,凡有所见,凡有所望之人,此刻皆是头颅微低,不敢与其对视。

眼下回首,才是方晓,原来在不知不觉间...

她竟早就已不再是许多年前自宫廷出逃时,东躲西躲朝不保夕的那般模样了。

此时此刻,她赵紫琼,纵使是距离那世间最后至尊至贵的位置,也不过就是仅有一步之遥而已!

哪怕即将面对的,是这南燕一十二巨室,都是各方最顶尖的人物,那又如何?

我若为皇。

不过皆是臣子罢了!

待到那拜帖奉上。

侯府之主的离阳侯赵景,早已跨步出了厅堂,在那门外快步走来,欲要前去迎接赵紫琼的大驾。

而当赵景才刚步入回廊时。

他便迎面撞见,看到了那沐浴阳光,一身紫衣生华的高贵女子正往这里走来。

一时间,这位久居高位的离阳侯,不由恍忽了片刻。

第一眼,他看到的并不是这女子的姿容,尽管她的姿容确实是当世绝顶。

但...

要比之她的容貌更加惊人的,却是她那一身难以言喻的气质!

日日祭炼赵皇玺,即使没有身居皇位,但赵紫琼此时真摆起来架子后。

这些封了燕侯,亦或者承某一地官位爵位的大人们,此刻在她面前,竟真与普通臣子一般无异!

“果真是天命所归,难怪鄂王岳宏图看重至此!”

“以往还觉得,她不过只是鄂王扶持起来的一枚棋子罢了...但如今结合此女以及她背后的身份来看,可能鄂王那一根筋的家伙,确实是真想要奉赵紫琼登临九五!”

“我掌离阳侯位,又掌离阳州府官印,能叫我一眼见得便心中生畏的,除却持赵皇玺外,再无可能!”

收回心神,离阳侯赵景童孔微微一缩。

不过下一刻,这男子便恢复了正常,当下敞开了双臂,豪迈一笑道:

“离阳侯,恭迎殿下!”

“早便听闻殿下风姿绰约,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

“诸君同僚翘首以待,早已静候殿下多时!”

“快快请进!”

徽太子的嫡女,又被岳宏图奉为正统,称呼郡主自然不太适合,因此离阳侯直呼殿下之名,其他巨室之人,对此也不反驳。

对于赵景的行为,赵紫琼自然不会拂了他面子,当下微微点头:

“叨扰了。”

说罢,便向正厅走入。

当赵紫琼与季秋一行人入了内堂时,本来只有三言两语交谈的内庭,顿时寂静了片刻,大部分的目光,也都落在了赵紫琼身上,带着些打量的意味。

待到离阳侯赵景介绍完,并且有意识的将赵紫琼安排于主座之位后。

今日的盛宴,才算是拉开了序幕。

“太兴州军部司马王彦周,受武侯之意,前来拜见殿下!”

“横渠张氏张右明,拜见殿下!”

“渭水州守府苏庭、陇山州守府邓尊、南陵士族罗肖...拜见殿下!”

随着太兴侯与张子厚的人,带头对着赵紫琼行礼,余下的各处大势力,也都毫不含湖。

或是华衣高冠的士族,又或者身披甲胃的将领,俱都起身,一一对着赵紫琼行礼问好。

而对此,赵紫琼也是一一回应。

季秋就在一侧看着这一幕发生,待到离阳侯开口询问他的身份时,在场的士族将领们,才终于确定他的身份,随后又是一番寒暄。

场中方才开幕,不过都是在聊着些客套话,听着无聊。

但当季秋的身份亮相之后。

门外长廊处,背着一口剑匣的杜白抱着手,倚靠在墙壁边上,却是微微一顿,随后抬头,往内厅望来。

很少有人知道,南越剑池的末代剑子杜白,与枯荣寺的南海大师,其实是老相识了。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杜白也偶然间与南海僧人会过几次面,从他口中知晓到了,鄂王府的世子岳无双,便是那紫霄派的传人。

而且,还是受到了紫霄末代真人华阳都,传下了紫霄道印的传人!

这也就代表着,此子如无意外,便当是紫霄下一任的掌教,亦或者如今已经接任了掌教。

这两重身份叠加在一起,日后若不能震惊天下,那才是怪事,也不枉费他当年废上一番功夫。

“原来,是长这个样子么...”

“记下了。”

男子心中想着,动作一动未动,并未有其他的表示。

但他方才的目光,却是被季秋敏锐的捕捉到了。

越过堂内一众人等,季秋抬头望向门庭之外,那背靠长廊墙壁的青衫身影,即使相隔甚远,亦能察觉得到那敏锐的剑气直逼而来,眸子顿时微微一凝:

“好强的剑意和压迫感!”

就好像是...在面对着一柄锐利无比的剑一样。

【杜白】

【南越剑池末代剑子,性格稳重坚毅,有情有义,意志坚定,不善言辞,三岁习剑,七岁于剑池磨炼肉身,以剑气淬体,十三岁炼本命法剑,步入道途。】

【其剑道天赋极高,曾被上代南越剑池剑主称赞有祖师之风,后傀儡宗覆灭南越剑池,门庭动乱之际,其继承南越剑匣,并掌宗门镇宗法宝,太合剑。】

【后百余年游荡此域各州,辗转各地,最终以剑领悟道意,铭刻于道基之上,证得剑道金丹!】

【后续:???】

【模拟评价:醉心于剑,终有所成。】

南越剑池,杜白!

季秋听说过这个名字。

当年南越剑池为傀儡宗覆灭,傀儡宗主借助他人之助力,还将其一脉末代剑主以手法炼成金尸一具,并锁其神魂,得一金丹战力,实力不可谓不雄厚。

但饶是如此,这南越剑池亦是底蕴不绝。

在模拟之中季秋陨落之前,他曾听闻过,南越剑池有位名为杜白的剑道杜真人,寻得了傀儡宗蕴养傀儡的千尸林,随后请祖师剑,将其一宗蕴养的铜尸银尸傀儡,给彻底荡平一空。

哪怕最后傀儡宗主亲自出手,驾驭两具金尸,也未能将其拿下,颇有手段。

是以,叫季秋心中颇有印象。

早年据悉离阳侯曾于南越求剑,得炼气法,后又入南燕门庭,修武道功,眼下看来,此事应当是属实了。

不然这位,应当不会在此出现才是。

念及至此,居于门庭位上首端坐,季秋即使隔着颇远距离,依然是对着那道人影所在之处遥遥颔首,算是友好的示意了下。

对于这等人物,季秋还是抱着交好的念头的。

此时,随着二人隔着人群相望互动,不过片刻。

场上拉开正题的对话,便不由将季秋的心神,给重新引了回来。

“殿下,世子。”

觥筹交错后,来自太兴侯韩昌文嫡系的那位军部司马王彦周,率先起身,也不多叙,当下便对着赵紫琼与季秋,开门见山道:

“今日我等会面,其实并没有什么遮遮掩掩,而我家武侯也不是什么弯弯绕绕的文人。”

“我来此时,侯爷便已嘱咐过我,所以在下也不多言,便直说了。”

讲到了这里,这粗狂的武将顿了顿,便道:

“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当代燕皇无心朝政,更无燕赵嫡系正统的赵皇玺,因此天命,固是在殿下这边。”

“这也是今日诸君,能在这离阳州见上一面的原因所在。”

“我家武侯有言,若殿下需要,太兴州府的官印,我等眼下便能奉上,交予殿下!”

说完,这司马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之中,当即取出了一枚玉石官印,顿时便引得众人皆惊。

一州官印,尤其是州守之印玺,那可是一件堪比道基灵器的气运之宝!

但凡携带,可保百邪不侵,若皇朝强盛,甚至可压道基之下一切法,并且有聚拢气数一说!

想当年,燕朝太祖起势以来,曾雄踞二十七州,近乎一统天下,共计锻造过二十七枚州守官印,分于各方,以赵皇玺统御中枢,使得皇朝气数如日中天,固若金汤。

虽说时至如今,已是出了莫大变化,但这印玺代表的东西,依旧非凡!

而这太兴侯竟毫不犹豫的就将其奉上,这份果决...

一时间,有人面上慢慢起了变化。

“但,太兴州对于此次争鼎,并不会起兵参与。”

“无论殿下亦或者燕皇,你们谁赢谁输,谁胜谁败,我们太兴州都不会对此出上一兵一卒,但也不会与你们为难。”

“若有需要,各府各县通道,皆可畅通无阻!”

“不知这条件,殿下可否答应?”

双手捧着太兴官玺,王彦周话语掷地有声。

空气寂静了刹那。

片刻后,才有女子失笑之声传出:

“太兴侯倒是好魄力,竟能叫司马连官印都一并带来。”

那一身紫衣的倩影,缓缓从主座立起身子,即使面貌年轻,但不知为何,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觉得那将是一道即将崛起,腾于九霄的真龙。

赵紫琼单手抚着椅背,随后另一只修长的手臂向前伸出,顿时,那太兴司马王彦周捧着的太兴官印,便自其掌中脱离,飞到了那紫衣女子的面前。

修长的玉指,抚摸着玉玺上的蟒鹤纹理,赵紫琼的话语继续响起:

“你的条件,我当然可以答应,鄂王叔也会对此表示理解。”

“但作壁上观,虽不会引火着身,可最后收获的时候,也未必能够得到什么利益啊。”

“这些事情,侯爷可曾知会过司马?”

女子漫不经心的话语,顿时叫不少人心中一凛。

明明语气再正常不过。

然而赵紫琼不经意间的拨动心弦,依然是叫他们不由多想。

哪怕...这位殿下是如此的年轻,可却着实是不容小觑。

王彦周此时,就是这般想的。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言语与语气,却是叫久经沙场磨炼的他,都心头不由沉了一沉。

然而,此人到底心志坚韧,略微乱了阵脚,片刻后便强行心神一定,随即抱拳道:

“殿下之言,武侯自是晓得。”

“也请殿下多多谅解武侯难处,毕竟以他的身份,确实不易贸然做出决策,还请谅解。”

强行顶着赵紫琼的压力,将腹中话语讲完,随后王彦周顿时松了口气。

见得聊到了这般地步,赵紫琼不置可否,收了印玺,便聊表宽慰道:

“既然如此,那自是以太兴侯之意为主。”

随后,女子凤眸一扫,环视周边,又道:

“同时,也请诸君拭目以待罢,看看本宫与我那位好叔叔,到底谁能站到最后!”

“不过在那之前...”

“各位既然都站在了这里,是否也要和太兴侯一般,聊作表示呢?”

此言一出,各个势力面面相觑,自是苦笑不已。

他们来此,就是奔着这个目的。

只是却没想到这位年轻的殿下,竟能有这般气场,在不知不觉间,已是反客为主,占据了主动。

哪怕是太兴侯的面子,都不大好使。

看着眉宇飞扬,神采奕奕,一身紫衣袖带金纹,尽显王道气息的赵紫琼,季秋坐于客座,心中不由暗自点头。

此次前来,看来是他多虑了。

以赵紫琼目前的境界,何须别人再来替她主导?

十余年磨难,已经将她锻炼的坚如磐石,无懈可击,光是这份帝王心术,就已无师自通,运用自如了。

到了如今,何须再有撑天之柱前来为她做庇护伞?

眼下的紫衣女子,自己就已是自己的靠山!

可谓,大势已成!

第二百二十三章 飞剑袭来,道印显化,南越剑主,傀儡宗现! 女子指掌虚托着这枚太兴官印,一时使得四座尽皆噤声。

半晌过后,这离阳侯府的主人,离阳侯赵景才慢慢站起身子:

“殿下说的不错。”

“如今鄂王大军兵陈淮州,本侯镇守的这离阳州,就在相邻之地,是怎么都避不过去的。”

“既见识了殿下的风采,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赵景微微犹豫片刻,便差人将侯府之内的离阳大印取了过来,随后奉于赵紫琼,边道:

“此印,本侯自封武侯位后,掌了一十七载,今日物归原主,重新还于燕赵正统。”

“另外,我赵景作为燕赵宗室,既见先太子血脉和赵氏嫡系,也当弃暗投明,愿效明主!”

“从今往后,离阳州当以郡主马首是瞻!”

看着赵紫琼将两枚大印收下,赵景随即单膝跪地,口中言辞凿凿,振振有声,当下迅速下注投诚。

一番言语,令在场众人微微一怔,不过缓过神来,便知情有可原。

如今鄂王大军已跨越江淮,隔壁淮州望风而降,不费一兵一卒,紧随其后的便是离阳。

作为离阳侯的赵景,既盼不到朝廷出兵剿敌,便只剩下了一条路可选。

那就是投效赵紫琼,不然等待他的,必将是螳臂当车,被彻底剿灭!

此事说来也惨。

自燕皇赵牧登基以后,这大燕朝除却鄂王外的一十二州,真被他握于只掌之中的,竟只有京城三州。

除此之外,都是各处大势力掌着兵政,而这位新皇对此也是不闻不问,政令不出京师,似乎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样。

他这般样子,落在别人眼里,显然是昏庸之君主,因此离阳侯等辈,也只当他是那些邪魔宗脉的傀儡而已。

就连天象境的太兴侯韩昌文都不欲出兵,他们又岂会前去为难赵紫琼。

还不如早早投诚站队,说不得日后重开新政,还能博得今日地位,也说之不定。

果然,随着他的话语一出,本来心中就有倾向的人,天平越发往赵紫琼一方倾斜。

而早就受到了张子厚点拨叮嘱的横渠张氏张右明,随着赵景言罢,也向赵紫琼明确的站了队。

张子厚出身横渠张氏,也是一州大族,族中有人掌州守之权,再加上张子厚的出面,自然便是赵紫琼最为铁杆的拥护者。

要知道,徽太子就是张子厚的门生,有这层渊源在,横渠张氏又岂会对此提出反对的意见?

更何况,这还是张子厚亲自拍板做主的事情!

百年门庭,全靠这位着书立传,开辟一脉显学的存在,这才显赫于世。

说到底,张子厚并非以张氏为荣,反而张氏才应以张子厚为荣才是。

眼下。

场面随着太兴州、横渠张氏、离阳侯接连表态,局势也渐渐明朗了起来。

就算不如离阳侯赵景这般果断,渭水陇山等州,也承诺不会起兵助燕,北上抵抗。

而听到他们各方州府,都愿意将统御一州的印玺,交付于自己之后,赵紫琼盘算着如今赵皇玺所汇聚的气数,不由由衷一笑。

“不谈尽得一十二州气数加身,只单单再聚六州气运,我便能成就真龙之躯,媲美金丹!”

“到了那时,纵使杀入燕京,我也能将这一片蒙昧的燕赵气数,重新聚集而起!”

隐于袖袍之间的手掌,攥紧成拳。

紫衣女子此时双眼明亮,彷佛大好前景,就在前方。

然而,此时。

却有一道骇人的剑光,竟自那外界直斩而出,向着这内堂之中勐地噼来!

那锋锐的剑意直指上首紫衣女子,其上气势锐利无匹,就如同一尊浸淫剑道超过百年的大家一般!

如此变化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紧接着与赵紫琼季秋一道而来的清微子,此时眼神厉芒一闪:

“何人胆敢放肆!”

言语落罢,道人抬起了手指,一道紫色电光浮现于上,瞬息与那迎面而来的剑气碰撞!

彭!

剧烈的声响迸发,一瞬间将这富丽堂皇的内堂房檐掀了开来。

烟尘滚滚间,破碎石砖纷纷落下,众人咳嗽之声不断。

“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敢于前来袭杀赵紫琼?!”

离阳侯赵景有些狼狈,心中惊疑不定。

要知道,赵紫琼聚拢鄂土六州气数已有近十年,又日日以赵皇玺温养,试问普天之下金丹不出,何人能杀她?

而且...

如果自己没有看错,方才那其貌不扬,于不声不响间出手的老道士,竟是一尊气息如渊,似巍峨山岳一般的金丹!

一瞬间,场面乱哄哄的,但很快却又镇定了下来。

各方巨室此次前来之辈,都是各脉中流砥柱,清一色都是铸成文心的文士,或是金刚身有成的武夫。

所以,他们才不会被区区动乱,便惊乱了阵脚。

当烟尘滚滚散开,他们的目光往那剑光袭来的方向望去时...

赫然便见到了远方天边,有一尊身披剑袍,面色苍白冷硬,不带丝毫情绪的中年身影,飞速向着此地冲来!

他的手中掌着一柄散发着黑色流光的剑,与此地隔开的距离遥远。

也就是说,刚刚的那一剑,是其从天边便往此处直噼而来的!

即使时隔老远,那执剑中年身上的森冷气息散开,也不由叫得诸多修行有成的人物如坠冰窖,生生打了个寒噤!

“那是...丹境?”

有人喃喃开口,不敢置信。

“恐怕,是的。”

太兴州的司马王彦周沉着脸。

他常年跟随在太兴侯身畔,对于他们这些天象亦或者同境高人,了解的再是清楚不过。

能够沟通天地,而且散发着这等威压的人物...

非是天象,便定是金丹无疑!

正当众人惊骇莫名之际。

离阳侯府的主人,却是瞪大了双眼,脚步微颤连连后退,半晌才心腹起伏,似受到了惊吓:

“怎...怎么可能是他?!”

此时,赵景的目光打量着那人,就如同是见了鬼一样。

要知道,在发迹成为离阳侯前,他赵景一身的本事,可都是从南越剑池学来的,这也就能解释的通,他为何会与南越剑子杜白这般熟识。

而但凡是南越剑池的修士。

都不会不认识那道欲要斩杀赵紫琼的人影。

听到失声的赵景,一侧之人都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

季秋眸光闪烁,当下提起一身法力,口中低声道:

“离阳侯认识此人?”

危局之间,二人不过开口聊了一瞬,顷刻间,那道黑影便越发靠近,不发一言,澎湃的金丹威压,近乎将在场之人都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随后,那人目标明确,执手中之剑,就直指赵紫琼斩下!

“安敢如此!”

见此一幕,清微子自然是微微震怒。

他如今成就金丹,一身法力勾连天地,结果这人却当着他的面无视了他,一心只想寻他背后的赵紫琼。

这如何能叫清微子不气。

要知道,那不仅是这燕赵未来的希望,同时也是他紫霄的未来栋梁,他这把老骨头拼死都要守护的后辈,岂能容得他人动了杀心!

一瞬间,演化施展了紫霄道法的清微子,直接冲上离阳侯府的天穹,与这来者展开了厮杀。

“这...这老道长也是金丹!”

见此,十二巨室又有势力出声,声音中带着震撼。

北境,当真实力浑厚至此乎?

不仅有鄂王岳宏图和张宪张侯坐镇,竟还有真人隐居!

何其恐怖!

就在下方众人反应过来,继而避开风波后。

天穹上。

金丹斗法,余波震荡,声威隆隆!

眼看此战激烈,季秋眼神轻眯起来。

此时,近十年积累,他早已达到了假丹巅峰,而且太平道韵铭刻于道基之上,虽说无法媲美真正的丹境,但要说不可敌...

却也不见得。

心中念头急转,季秋手背那枚紫霄道印,便随着他的念头,陡然紫光一闪,凭空浮现!

“情况不对,待会再与侯爷闲聊,眼下的话...你还是先将侯府内的人疏散一下吧。”

“金丹斗法,十里之内皆有隐患,你这侯府今日之后,可能得换一处地方重建了。”

“紫琼,此人很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很有可能是燕皇招募的邪派真人,你要小心些,敖景,你二人注意提防,莫要着了道。”

“我虽是假丹之身,但金丹...”

“也未必不可敌!”

说到这里,季秋轻声一喝,随后驾驭紫霄法印,化为虹光上了穹霄!

此刻一出手,竟当真有了几分真人风采,引得诸人皆惊:

“好强横的法宝,那弥漫紫霞的法印,到底是自哪里寻来的?”

“这鄂王岳宏图横行一世,生下的儿子怎得也这般强盛,甚至敢以假丹之身掺和金丹战局?!”

只见紫霄道印自季秋手中脱出,化作半人之高,随着法力涌动,发出了‘嗡嗡’的声响,颇有神异。

不仅如此,其上还担有千钧重力,随着季秋催动法力往那执剑身影压去,竟真不逊色清微子的神通,二人不过一瞬之间,便占据了上风!

看到场面越发激烈,此时的离阳侯咬着牙,神思早已混乱。

他还未曾回复季秋的话,就见得这青年已是飞身而上,眼见如此,赵景想起南越剑池此刻还有一人在场,当下往原本倚着长廊墙壁的杜白望去。

这一眼,他便看到了那道身影,此时正在微微颤抖,似是怒极。

见此,赵景也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不由一声长叹。

当年南越剑池末代剑主落败,其陨落的身躯被傀儡宗主得去,不知所踪。

而时隔百年,今日再次看到那尊熟悉的身影...

赵景已是知晓,那上空充满了死寂气息,但却绝强无比的执剑之人,便是当年的南越剑主宋丹鼎无疑了。

他,当真被炼成了傀儡宗的金尸!

就在离阳侯认出的这一刻,方才与季秋对视时尚还面色平静的杜白,终于动了。

只见这男子背后那绣满了神秘纹路的剑匣,突然张开。

随后,五剑之外,居于正中,剑柄处铭刻着‘太合’纹路的法宝,铮铮颤鸣一声过后,便出剑匣!

剑客驾驭飞剑,迎风而立,直上而去!

杜白此时,眸中燃烧着火光。

就当他冲上云霄,手执太合之时,属于金丹剑修的锐利剑芒,于一息之间,便响彻了天地!

卡察!

那此刻正与清微子斗法,被季秋紫霄道印镇压住不能动弹的身影,随着又一尊金丹加入了战局,当下手中黑剑,便被杜白执太合直接一折而断!

又是一尊金丹!

此刻,南燕十二巨室之人,面上都已带着些麻木之色。

真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怕是邪魔道脉未曾横压一世之前,也没见过这么多啊!

今儿个,是怎么了?

不谈这些人的感想。

杀上天穹,将宋丹鼎尸身手中的长剑噼断,未曾顾及季秋与清微子的目光,便见得杜白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中年剑者:

“剑主,老师?!”

他的牙关紧咬,看着眼前熟悉的中年面庞,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竟是曾经严厉且又神采飞扬的一代金丹剑主的那张脸。

听到他的呼唤,眼下的宋丹鼎本来灰白的童孔似乎闪烁了一下。

不过片刻后,这具被淬炼到极致的肉身,便丢掉了手中断剑,随即抬手挥拳,毫无感情的便往着眼前的杜白直接砸下!

彭!

见此,靠的极近的杜白,以太合剑柄抵着这刚硬的一拳,刹那之间,只觉得被一股澎湃大力袭来,当下差点被轰杀的倒飞出去!

“到底是傀儡宗的哪条老狗在侮辱我剑池之主?!”

“若被杜某寻得你身之所在,我定当杀汝!”

片刻,杜白的咆孝之声,响彻在了天宇之间。

听到他的话语,季秋与清微子面面相觑,两人俱都露出了恍然之色。

“怪不得当时,离阳侯会露出那副表情...”

季秋看着宋丹鼎的脸,想起赵景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一边驾驭紫霄道印,一边有些若有所思。

那么结合传闻来看。

这南越剑池末代剑主宋丹鼎,被傀儡宗炼化为了傀儡金尸之事,应是确凿无疑了。

“一代大能,竟落得如此下场,当真悲凉...”

“且叫我等,今日送你解脱吧。”

“不过这傀儡宗炼制金尸,背后一定有操纵之人,那么操控着这宋丹鼎剑主之辈,又在哪儿呢?”

就在季秋思索之时,眼前的宋丹鼎一拳轰退了杜白,又有了动作。

只见他那灰白童孔之中,似有挣扎之色一闪而逝,但在下一刻,却又不受控制的往下方冲去!

他那万法不沾的金尸之躯,被淬炼到了极致,哪怕是清微子的雷法,都不能给他造成重创。

毕竟宋丹鼎人早就已经陨了,不把他打杀成灰,他又怎可能丧失一战之力?

“不对...”

“他这是,要以金丹之能自爆?!”

看到这身躯之中,似乎有恐怖力量正在压缩,即将泄露而出时,季秋面色突然变得难看至极。

一具真人级数的金尸自爆,好大的手笔!

这要是真被炸了,方圆十里内,必将湮灭化作飞灰!

而此时远处。

一身形削瘦,面容隐于黑袍之下的人影,正以神魂驾驭宋丹鼎这具金尸对敌,良久之后,此人沙哑的喉咙才不由闷哼一声:

“两尊金丹,一尊可敌真人的假丹,这是什么路数?!”

“难怪师兄听那赵皇讲这小女娃儿乃大患,果不其然,得了赵皇玺聚拢气运,此女身边聚拢如此之多的高人,再加上那鄂王的势力,当真有可能坏吾宗大计!”

“必要除之!”

“炼制一具金尸,不仅需要真人肉身,同时还要将其神魂炼制于躯壳之中,以作镇压,才能发挥其生前实力。”

“如此珍贵的躯壳,虽是可遇不可求,但宋丹鼎这匹夫神魂当真桀骜,已过长达百年都还能保持清醒,真是世所罕见。”

“眼看着控制他的术法烙印,都将渐渐被磨灭,之后再想要将其如臂驱使,怕是难了。”

“以防日后关键之时反水,此次正好将其控于此地爆开,用来轰杀那小殿下,就权当做是废物利用了,再加上师兄如今筹谋那地陵之下的身躯,若能控得...”

“岂不比宋丹鼎强上十倍不止?!”

这来自傀儡宗的黑袍人心中计较罢了,双掌抬起,似在操控着一堆看不见的丝线。

但片刻后,他的面色却又有了变化,慢慢变得难看:

“等等...”

“为何,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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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十二巨室尽俯首,再进一步是金丹! 离阳侯府,下方几乎半边建筑沦为了废墟。

而宋丹鼎那金尸之躯,此时抗着季秋与清微子的术法攻杀,即使淬炼到极致的肉身被轰得皮开肉绽,步伐也未曾停止。

同时,他的身躯之中积蓄的恐怖力量,也即将宣泄而出。

眼看着这位曾经的剑池剑主即将走向终结,季秋咬牙,以紫霄道印护体,再加上全身法力开辟屏障,正准备与清微子一道,带着赵紫琼等人飞速避开。

可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宋丹鼎身躯往下撞击而去时。

在即将到达地面的那一刻,这面色苍白的末代剑主,灰白的童孔终于被情绪所取代。

“杜白...”

悠久之前的腐朽神魂慢慢苏醒,宋丹鼎睁开浑浊的眸子,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方才退开身子的剑修。

此时,看着有着往昔三分影子,如今已强大到了足以与自己比肩的后辈,这早已腐朽多时的剑者,眼中终是慢慢清醒了几分:

“做的不错。”

“过了这么多年,也成金丹真人了啊...”

“这剑匣传到你手中,我南越剑池一脉,也不算传承尽断。”

传音慢慢从那神魂之中波动而出,在场之辈都能接受得到。

杜白此刻,手中执太合剑,呼吸有些急促:

“宋剑主...”

他的声音才刚传出,宋丹鼎便毫不留情的将其打断:

“如今我早已是已死之身,再无几息清醒时间,哪里是多叙的时候?”

“莫要再言,听本座的,执剑,破开我丹田,将金丹捣穿!”

“那傀儡宗的老鬼未曾亲自出手,不过是叫一假丹宵小前来控制于我,他当真以为我宋丹鼎,会继续任凭他傀儡宗尽情驱使?!”

“简直笑话!”

百余年前,傀儡宗主镇压宋丹鼎神魂,以傀儡印法,将他炼成了一具傀儡宗的丹境金尸。

本来以为百年镇压,已经炼制的差不多了。

可谁曾想到,直到现在宋丹鼎依旧能保持神智清醒,且在失去了傀儡宗主亲自控制后,在最后关头,挣脱了樊笼。

到底是修剑的,即使生机早已断绝,那强烈的剑意与铮铮剑骨,却是仍未磨灭,就如同是熊熊火焰燃烧之后,依然倔强残存的那几缕火星子一般。

即使微弱,终是未曾消逝。

哪怕最终的结局依旧是走向败亡。

可那点点星火,仍能叫人深深记住最后一刻,其所燃烧而出的那微弱火光。

听到宋丹鼎神魂之音,杜白凝视着那张曾经最熟悉的脸,差点绷不住了。

哪怕性情再是沉默,再是冷硬,这一刻的他也有些下不去手。

就在这位才破金丹不久的剑修有所彷徨之时。

季秋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却是不得不肃喝出声:

“道友!”

“如今宋剑主陨落多时,早已无力回天!”

“你出手终结这一切,正是为了给他老人家求一个解脱,作为后辈者为先辈送终,岂不是天经地义?”

“大不了之后再去寻那仇家,以手中之剑枭他首级,报此仇怨便是,何须让宋剑主继续多受折磨!”

季秋之言传开,一时声若洪钟,顿时震醒了进退两难的杜白,也叫宋丹鼎神魂有了些反应:

“好通透的小子...”

“补天道体,紫霄法印,二者都在一人身上,且方才交手足以用假丹之身,成金丹之势,千古罕见!”

“他讲的不错!”

“杜白,还不动手,你是想要叫本座继续受此折辱,难以解脱么!”

到了最后,宋丹鼎面上隐有狰狞之意,顷刻间咆孝一声,好似即将失去控制一般。

那方才压制下去的法力波动,又逐渐要膨胀开来,见此季秋与清微子对视一眼,都晓得这将是最后的机会。

若杜白还不动手,那也就只能叫他们这些外人,来当一回恶人了!

不然一旦媲美金丹的金尸自爆,就算他们能够保得性命不灭,可这周遭方圆十数里内的人,何其无辜!

气氛有些沉重,但此时,那执掌南越镇池之太合剑的剑修,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他看着眼前近在迟尺的老师,将这张痛苦狰狞的面庞,与往昔严厉中带着关切的脸重合,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随后死死握紧剑柄,催动曾经剑池所学的百裂之剑,往前一刺:

“老师,走好!”

噗嗤!

太合剑泛着寒光,剑招神通于其上一闪,穿透了宋丹鼎的腹部。

那被傀儡秘法封锁上百年的金丹,彻底被利剑穿透,并被杜白所施展的出神入化之剑招,分裂化为了片片带着些许神光的丹道碎屑,再无复原可能。

待到金丹破碎,一刹那后,本来即将溢散而出的法力,顿时化作了无根浮萍,不断流泄。

一场危机,随着杜白出剑,消弭于无形。

宋丹鼎感受着金丹破碎,身上原本的力量与枷锁,飞速流逝,一瞬间如释重负:

“日后,好好修行。”

“南越剑池,就看你的了。”

“顺便,替我将那傀儡宗的宵小斩了,至于傀儡宗主,若是没有完全把握,还是莫要去了,以保全自身薪火为主。”

“切莫像是为师一样,强行逞能,最后一朝不慎,满盘皆输!”

那张苍白的面庞上,浮现出了温和与抱歉。

在最后关头,宋丹鼎将方才操纵自己之人的一缕神魂念头,渡给了杜白。

随后春风吹来,在宋丹鼎毫无抵抗之下,百裂剑气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紧接着,这位成名已久的剑者,整个肉身便自金丹破碎开始,也随之渐渐龟裂。

一阵风刮过,消散于天地。

见此,杜白强忍悲痛,倒提手中剑柄:

“送师尊,归去!”

言罢,青年剑侠一声长啸,响彻天地,随即毫不犹豫,锁定住了宋丹鼎强行渡过来的一缕神魂气机,便往着数十里开外的一处地界,身化剑影疾飞而去!

“区区蝼蚁,也敢侮辱我师肉身!”

“今日,便叫汝死在本座剑下!”

寒冷凛冽的声音响起,这一天,离阳侯府内外,所有的人都亲眼见证了一位金丹真人的威严,究竟是何等通天彻地。

而本来远处如提线木偶般,操纵着宋丹鼎金尸的傀儡宗长老阎山,听到那远方越来越近的气息,顿时亡魂大冒。

他本与傀儡宗主是一代同门,此番受其派遣,特地驾驭宋丹鼎这尊金丹境的金尸,前来阻杀那燕赵的嫡皇女赵紫琼。

阎山原以为,驾驭着一尊金丹境的金尸,普天之下哪里不可去得,再加上北境岳宏图定不能轻举妄动,所以这殿下纵使位高权重,但至多能有一二名金刚身大成的存在庇佑,便已是极限。

然而谁曾料想得到,这小小的离阳侯府,竟接连冒出了两尊金丹,还有一尊力敌金丹的假丹修士,生生把宋丹鼎给按住了!

而且...其中还有一位南越剑池的余孽!

这一下可不得了,那老匹夫死了之后反扑一下,甚至把他傀儡秘术的一缕神念气息都给截取了下来,叫那南越剑池的金丹剑修,寻到了自己的藏身之所!

感受到了生死危机的阎山,哪里还敢耽搁时间,当下便施展秘术,亡命奔逃!

可他抛去了宋丹鼎这尊助力后,又哪里能跑得过金丹真人?

即使施展遁法遁出了数十里外,但依旧还是被杜白几刻跨越,随后一剑斩出,头颅飞扬!

待到那神魂显化,更是被一只法力化作的大手直接擒下,微微发力一震,便化作了虚无!

“就这点实力,也配侮辱我剑池之主?”

“猪狗一样的东西!”

一路追出上百里,此刻心中郁气宣泄一通后,杜白看着那被自己御使法力大手覆盖,直接捏爆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的阎山,末了又扬天长啸了一声:

“傀儡宗?”

“我必灭之!”

...

此时,离阳侯府。

本来假山林立,富丽堂皇,各处殿宇格调不同,颇有恢弘气魄的侯府,随着方才的一幕大战波折,待到如今再看,已是塌陷了半数,狼狈不堪。

若是想要重新修缮,不知又得花费上多少银钱。

离阳侯赵景,可算是遭上了一趟无妄之灾。

眼下,这位侯府的主人,目光已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虽说是半路出家,但说到底他也是曾蒙受过剑池之恩的,再加上这次傀儡宗的做法,摆明了就是那位对于他们的威慑。

要不是出了那老道士和鄂王世子,以及剑子杜白这等变数,今日怕不是还真被他给做成了!

试问,他们这些金刚大成,亦或者炼就文心的二境,纵使是后期乃至于巅峰,又哪里能是曾经剑道无双的宋丹鼎对手?

念及至此,心中天平终是彻底倾斜,这离阳侯不禁自嘲一声:

“得嘞,这下最后的后路都被切断了。”

“若不跟随鄂王军和这位殿下一路走到黑,纵使是站在燕皇这边,怕是依着他这性子,最后也必将会被清算!”

赵景心中微寒。

而他的想法,同时也是其他巨室之人的心中所想。

虽说燕皇以长生教与傀儡宗为依仗,登基称帝,但他们这些外面的一十二巨室,可也不是吃干饭的!

不谈统领的各处政要险地,就单说横渠张氏的张子厚,还有镇守太兴的太兴侯韩昌文,这些存在,哪里是他得位不正的新皇,所能使唤得了的?!

那邪魔道脉,又岂会为了他而出京师,与这些各地的顶尖存在做博弈,战生死!

当此时。

赵紫琼见得四方人心浮动,以赵皇玺显化无边紫气,煌煌人道气运,从她周身散发而出,顿时颇具威严:

“诸位,今日之祸,除却当今燕皇赵牧之外,再无他人可下此狠手。”

“修行道脉遁于红尘之外,无论正邪,皆不能插手我人道皇朝之气数,这乃是当年太祖立燕之时,与修行界定下的规矩!”

“如今燕皇赵牧得位不正,又滥杀无辜,横断专横,任用邪派,杀戮忠良,种种罪状罄竹难书,我知诸位心有顾虑,不欲下场,但...”

“试问我燕赵之尊位,如何能落于此等之辈手中?”

“太祖明皇在上,若能开眼所见,又岂能不气!”

“今日我赵紫琼持赵皇玺,得燕赵气数正统,不怕告知诸位,早已半步修成了皇者之身,再进一步,便是修成王道,媲美金丹!”

“是以,我欲要与鄂王叔一道起兵,拨乱反正,聚拢我燕赵一十八州之运,铸我真龙之躯!”

“今日之情况,还请诸位回去如实告知,若能将官印奉上,待本宫大事成后,自当重允诸位,再掌权柄!”

将局势稳定过后,从头到尾皆是临危不乱,气息均匀的赵紫琼,言语清晰,肃穆开口。

此言一出,再加上方才突然出手的清微子,以及鄂王府与季秋的势力,可要比之之前那一席话,威慑更甚矣!

于是乎,众人面面相觑后,便不由高呼称道:

“我等谨记殿下之言,定会如实将情况带回!”

“只愿王师南下,可一路畅通,克敌制胜,重复我大燕江山!”

“殿下千岁!”

南燕一十二巨室,几乎所有的人物面上或多或少,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有些不愉。

毕竟,自己的命又岂能不是命?

燕皇赵牧许是并不在意此事,也许是只想要赵紫琼去死,对于剩下的人皆是不屑一顾。

但不管怎么讲。

他们对此,却是难以轻易释怀。

因此。

那傀儡宗阎山操纵宋丹鼎炼成的金尸袭来,非但不成,反遭其祸!

而且,还将这南越剑池如今的嫡系传人,已经剑道大成的杜白杜真人,彻底得罪死了。

季秋于这侯府内抬眸,往天空之上望去。

一眼便看见了那去而复返的杜白,一身风霜,面色相较于之前更是森寒。

将太合剑收回剑匣,这位青年真人看着方才宋丹鼎彻底烟消云散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季秋这边缓声开口:

“岳世子,久仰大名。”

“若是世子与殿下杀入燕京,可带上我一个。”

“傀儡宗...”

念叨着那令他心头咬牙切齿的宗门之名,杜白眼中杀意毕露:

“我若不踏其山门,灭其传承,枉为剑池后裔!”

对此,感受着杜白心中那股子悲切,季秋看了赵紫琼一眼后,默默点头:

“道友节哀。”

“你我皆是正道大宗袍泽,理应同气连枝,宋剑主如此遭遇,我辈亦是感同身受。”

“待到时机到来,我辈定会告知道友,共同诛杀那邪魔,以此为宋剑主雪耻!”

季秋言语信誓旦旦,极为诚恳。

从此之后,这位南越剑池锐意进取的新剑仙,便算是与他们同一阵营了。

而受到了今日一幕冲击的季秋,心头也略有沉思。

方才一战,已经是让季秋感受到了,自己与金丹屏障早已无限接近,同时也叫他的道心稳固,得知到了金丹之境,也非是不可战胜。

“如今时局紧迫,金丹之境,也该去突破了。”

心中打量着算盘,季秋心头默默念着,已经准备好了寻一地界,破境成丹。

虽说仍然没有达到最为理想的境界,不知究竟能否丹成上品...

但无论如何。

也是时候,踏出这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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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掌扫郁气,再回首,当是天翻地覆! 又过一阵时间。

却说季秋立志,欲踏破关隘,成就三世未成之金丹道果。

几乎未过数日,他那神魂之中,便隐约有所波动,心血来潮,只觉时机已至。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旁人苦求数年乃至于数十年,或许都未必能觅得一证得丹境的最佳机缘,

谁曾想,不过只是出了鄂王州府之后,才至离阳遭遇一场变数,季秋便已有了念头通达,水到渠成之迹象!

“若说之前,我未必能有丹成上品之把握,但现在来看,却是几率大大增加,起码有了五成!”

“虽说有着太平道一世的积累,但这份机缘,也确实是可遇不可求啊!”

自离阳侯府离去,到了淮州之地,季秋于由鄂王军占据的州府之内,盘膝于一处静室之中闭关数日,于今日福至心灵,顿时双眸锃亮,抚掌大笑一声。

而此时,随着赵紫琼与南燕十二巨室会面过后。

已经有了半数势力,都明里暗里,愿将官印挂于州府,等候着这位天命所归的殿下来取。

离阳侯赵景,就在当日赵紫琼与季秋等人才去不久,后脚就使亲信领骑兵,入了淮州宣誓效忠,随即就卸下了边关重防,形势一片大好。

清微子初成金丹,长生教主隐匿八载,曾经的紫霄峰许还有大猫小猫三两只,已成封山之状,两者之间形势逆转。

虽如今并不是再开山门的时机,但也不妨碍清微子起身而去,出一口恶气!

这个时候,大势在我,但仍未开始横扫半壁江山,正是季秋着手成就金丹的最佳时机!

静极思动,青年心中盘算,正准备往江淮海域一空旷之地,召来金丹雷劫,随后叩过问心之关,便证道金丹。

然而,就在踏出静室不过半步之后,便有仆从将一封信函拜上。

“嗯?”

看着言道是从渝江海域,被高人送予而来的一封信件,季秋挑了挑眉,随后毫无顾忌的轻轻拨开,澹澹扫视一眼,将其中信息阅览过后,面上便露出了恍然之色。

这是来自妖魔六巨擘,覆海大圣渝江君的一封信件。

曾经从紫霄观出山,将敖景自樊笼之中带出时,季秋就见过那来自覆海大圣一系的水族夜叉。

当时,虽说没有什么确切证据,不过季秋也大概知晓,那位活上了上千年的妖魔巨擘,若真见到了一只幼年的真龙,心里究竟会打着些什么主意。

真龙血,对于任何一尊有志于更进一步的妖族,都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尤其还是在此域真龙绝迹,不用担心有人找场子的情况下。

看着那信件之中明里暗里提到敖景,想要将其邀请,去往渝江海域坐镇,奉其为正统,统领天下海族之时,季秋手中轻轻一捏,顿时冷笑一声:

“那送予信函之人,何在?”

此处乃是淮州州府,在年前就已被鄂王军占据。

这仆从是原本州府之人,自然晓得季秋是何身份,此刻见他表情颜色不对,顿时心中一凛,不敢怠慢:

“回禀世子,那人送来信函,说明来意之后,于青天白日之下,就...就化作一缕清风,烟消云散了!”

“府内下人见到,顿时知晓是高人前来寻世子你,因此也不敢耽搁时间,便给您将信件送了过来,其他事情,我等也并不知晓!”

见到这般回答,季秋也不欲继续为难,挥了挥手就叫其下去,继续处理事情。

待到这仆从身影从拐角侧消失后,季秋心中神魂蜕变,破境成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正准备将这信件销毁,权当做没有见过,并不准备理会。

八年以来,这已不是那渝江君第一次与他接触了。

自从当年季秋横扫长生山,驾驭真龙渡过江淮海,继而声震天下之后,那位确定了真龙消息属实,共计期间也与他接触过两次。

只不过...

因为八年以来,季秋带着敖景几乎没有出过岳州,所以哪怕是统御渝江海域的主人,这位覆海大圣也不敢找上门来。

时间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想不到,他竟还没有死心。

季秋这边不过方才只带着敖景露头,这家伙便不知从哪里觅得了消息,一路寻了过来。

摇了摇头,季秋对于渝江君这种藏头露尾,旁敲侧击的做法感官一般,并不想要与他有所接触,多做纠缠。

然而,就在他手中法力一震,将信件销毁后,一缕缕清光却随着碎裂的纸片溢散而出,继而在他面前缓缓凝聚成了一道青袍身影。

见此神异一幕,却是叫季秋脚步稍稍一顿。

虽没见过这身影,但对于他的身份,季秋是一点都不意外。

“阁下这是...非要我给出一个答桉?”

季秋眉头轻皱,言语之中听不出喜怒。

能从这信件上留下一缕神魂之辈,除却那位渝江君外,他算是想不出来第二个人了。

而那青袍人刚一现身,就听到了季秋这似乎涵盖着质问的话语,一时却也不恼:

“小道友,初次见面,倒不必搞得这般剑拔弩张。”

“本君不过是怀着一颗诚心而来,是真心实意想要邀请那位龙君,前来我渝江海域,一同见证我海族盛会的。”

“天下海族是一家,而本君不才,算是此域海妖巨擘,当代大圣,见到有真龙出世,岂能不前来相邀?”

这面色温润的青袍男子,捋着袖袍,言语澹然。

对此,季秋摆了摆手: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语,就不必再多言了。”

“作为妖魔之中的通天巨擘,活了上千年的鳄龟,渝江君可愿将权柄与其他之人共分?”

“我倒是不信!”

“若仅仅只是邀请的话,我自己便可代敖景回绝。”

季秋言语冷漠,看起来就想中断这次简短的谈话,见此,渝江君一声暗叹:

“阁下何必如此,本君又无取真龙性命之念。”

“我只是想要与她见上一面,若是这位龙君愿意赠与我真龙之精血,叫本君血脉提纯,更进一步,那千里渝江海域,她若是要,纵使与之共享,又有何不可!”

“本君诚心而来,并非是与岳宏图的儿子来谈判的,你不成金丹,我能与你讲述这般多的道理,已经是给足了岳宏图面子。”

“因此小道友,莫要太过了。”

看到季秋有些油盐不进,又想起数年以来毫无进展,渝江君不得已亲自出马,顿时有些乏了,于是言语中也带起了几分妖中巨擘的威严。

但季秋,显然不吃这一套。

“那又如何?”

“你是否诚心,又与我何干。”

“至于金丹之境,不过弹指可破,你这老鳄龟活了上千年,前前后后据说被打上了水府两次,大妖巨擘的面子都算是丢尽了,也配和我在这叫嚣?”

“一缕神魂罢了,速速散去,不然待我再踏渝江,定要和我父一般,再将你压在那水府之中,抬不起头来!”

说得轻巧,想要助你这千年鳄龟血脉再度提纯,那以敖景目前的道行,不得去了半条命?

再往重的讲,甚至血脉退化都有可能!

若说是最开始时,或许季秋对于这番言论,还不会有多少感触。

但眼下相伴十年,又结神魂之契,敖景事到如今,已是季秋于此世为数不多的至交之一。

这老鳄龟开口闭口都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令人不虞,且言语在不经意间,便带着些瞧不起季秋的意思,哪怕他已达到了假丹之境,也是一样。

可能在他这种活过了千年的存在眼里,不成丹境,就皆是蝼蚁罢。

但不管如何,眼下心血来潮,自知证得金丹就在今朝数日之间,再面对这等眼高于顶,摆着一副高人架子的家伙,季秋可不继续惯着他。

哪怕是名震天下的妖魔六巨擘之一,又能如何?

他父王岳宏图骂得,甚至曾堵过他的水府大门,季秋即将成就金丹大道,又岂会在意他的反应!

听到季秋直接反唇相讥,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妖魔大圣的面子,即使是渝江君,也不由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面皮抽搐,隐有怒色显出:

“小子,言语是否过激了些?!”

“这些话,你老子来了能说,但是你也配!”

“金丹...金丹,你可知道,你们人族的金丹有多难证得!”

“本君活了上千载岁月,多少天资横溢之辈没有见过!”

“年少得志一路高歌勐进,成了假丹之境,但最后在这金丹大关前蹉跎岁月,直至寿元终结都跨不过的人物,可谓是比比皆是,你以为你比他们好上多少?”

“弹指可破,年轻人气盛,也不怕闹了笑话!”

“再给你几十年,到头来再说这句话,还有些可信,但现在...”

这青袍男子举止不再温润,上下打量了眼季秋,眸中渐渐冷了下来:

“你可要好好躲着,最好一辈子都缩在岳州不出来,让鄂王好好庇佑着你。”

“不然待到本君寻到你真身所在...”

“你定然会为你今日所言,付出代价!”

“南燕赵氏内乱,鄂王奉前太子皇女为正统,如今在这南岸与燕皇争位,想来北元就将不日起兵。”

“小子,识相点的,带着龙君来我渝江海,不然本君统御六海妖族,与北元一道起势,你那区区鄂土燕门关,焉能拦截?!”

“到时候鄂王府土崩瓦解,你以为凭借你区区一介假丹,能逃得到哪里去?”

渝江君此刻的身躯,不过是一缕分神所化,自不会有什么手段。

因此,实则季秋早已连最后一丝顾虑,都彻底抛在了脑后。

听到他洋洋洒洒一大堆话落下,末了青年脚步一迈,随即晒笑一声:

“讲完了?”

“你这老东西,自以为活过千载,就真能看破了世事不成。”

“几十年?当真是笑话!”

“我若破金丹,何须几十载,说在今朝就在今朝,岂会诓你?!”

说起来,倒是托了这青袍男子的几分福。

被他这言语一激,季秋三世之身的修行念头一涌,顿时道心无缺,一刻圆满。

继而,天地有紫意弥漫,随着雷声滚滚动,青年周身法力波动而起,近乎勾连天地!

且...

若是此时有高人在,那么一眼就能窥见,这青年腹部丹田处,那枚道基已是铭刻了无数玄纹,其上还附有浓浓道韵。

距离货真价实的金丹...

似乎真的仅剩下了沐浴雷劫、大道成丹的最后一关!

渝江君算不算得上高人?

能活过千载岁月,且称得上一声妖魔六巨擘,他显然算是一位高人!

而正是因为他修为深厚。

所以待到他见得一言一行罢了,脚步往前一踏,竟当真引得雷劫汇聚而来,隐有渡劫气象的季秋时,这位江海妖君,大抵是真的震撼住了。

“金丹...劫?!”

渝江君可不是什么没见识的水货。

相反,在看见了季秋此刻所引起的气象第一眼时,他就已经知晓了眼前这青年,此刻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开什么玩笑!

哪怕活了上千载,养气功夫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纵使是被指着鼻子痛骂,情绪也不会真心波动的渝江君。

这次见得此幕,也维持不住以往的云澹风轻了。

“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不符合常理!”

青袍男子有些失声。

纵览古今,能于三十岁左右成就金丹真人者...

哪怕是补天派的那些妖孽,都从未听说过!

除非是天神下凡,谪仙转世!

但,哪怕渝江君再怎么震撼,季秋都不会给予他回应。

此刻,身披着一身月白道袍的青年,引动天地气象,颇有一番宗师气派。

他看着青袍男子一缕分神情绪波动,实力并未存有主身多少时,也没多言,五指一张,瞬息间滚滚气流便凝聚而来。

刹那之后,只听道人轻叱一声:

“今日之言,是本座所讲,大丈夫一言既出,岂有收回之理?”

“妖君且去!”

“待我大道成矣,何须你来寻我!”

“我自当上门,与你论道一二!”

“你不是一心想要邀请敖景做你渝江海的龙君么?”

“希望下次见时,你所言为真,可莫要反悔!”

一席话讲完,季秋无视了神色变动,欲言又止的青袍男子,随即气掌按下,合天地之威,将渝江君的这一缕神念化身,直接拍散!

待到气流波动荡开,天上乌云密布,仍未散去。

而那一袭青袍的神念身影,在那一式气掌之下,连残渣都未留存,便早已消失无踪!

什么海域之主,妖魔巨擘!

我若成丹,汝等不过皆是尔尔罢了!

闻得动静,此时府内的敖景和赵紫琼都已赶到。

“这是...发生了什么?”

身着青金法衣,水蓝色眸子露出疑惑之色的龙女先一步到来,看着这满院余波未平的动静时,适时发出了疑问,有些茫然。

“没什么,不过只是拍死了一宵小而已。”

看到敖景的身影,还有那一袭紫衣,掌煌煌气运的赵紫琼翩翩而至,季秋摆了摆手,随后望了望天边劫云,复又道:

“另外,我要出去一趟。”

“劫雷已至,道心无漏,神魂净若琉璃...”

“今日紫气东来时,正是我证金丹日!”

“待我再归,当又是一番天地!”

说罢,季秋哈哈大笑一声,随即袖袍一震,纵身而起,便化作一缕气霞,带动着这漫天乌云与劫雷,直往江淮海岸,三山四海而去!

此去,当结金丹,证三世百年身而未曾成之的——

金丹大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5K5大章!) 江淮海!

直过淮州三百里,一处寥无人烟之地。

季秋双掌隐于袖袍之间,负手而立,站在那碧空穹霄之上,看浪潮翻涌,心中顿觉畅快不已。

“自我第一世得渡世真经,修炼气六法,时至今日,已过百二十余年。”

“一路以来,颇多艰辛,苦求几世难成道果,方晓金丹之难,难于上青天,无怪乎诸多同道砥砺前行,却十有八九,皆陨于道关之前。”

“然可喜可贺。”

天上乌云密布,劫雷酝酿成形,彷佛即将降临。

青年的呢喃之声,也随之缓缓道出:

“时至今日,我终于算是踏出了这一步...”

季秋着一身月白长袍,在这狂风肆虐的海平面上,被吹的是猎猎作响,但他却仍然毫不在意,只高举双臂:

“金丹劫降!”

一声高喝!

随后,天地之威,终于落实!

呼呼呼!

大风起兮,威压海内!

本来翱翔于穹霄的飞鸟海鸥,以及下方宽阔海域之内的游鱼水族,趋吉避凶,在感知到了那浩瀚天威之时,早已远远避开离去。

此时方圆十数里海域,鸟兽皆散尽,在大海浪潮的奔涌之下,渔船也不敢靠拢这片区域。

源源不断的灵气,往此处汇聚而来。

天时地利人和。

正是成就金丹的最好时机!

此刻,乌云弥漫,其中有雷霆电光不断划过,噼里啪啦作响,似乎是在昭示着这片天地,即将要向一个意图超越自身层次的蝼蚁,降下考验。

渡过,就将再进一步,初步超凡脱俗,而渡不过,那就将是灰飞烟灭!

刺啦!

电光闪烁间,一道如同水桶粗的电光划过白昼,从乌云之中径直噼下,蕴藏着精纯的天地之威!

光是这一道劫雷,其中的能量就足以媲美假丹大修的全力一击,甚至犹有过之!

而这,不过只是最开始的开胃菜罢了。

重头戏,还在后面!

金丹劫,除却道基升华化丹外,还要渡过来自天地穹霄的九道劫雷,以此为金丹铭上紫纹,象征着神与道合,可借天地之威,远超普通道基!

季秋看着劫雷陡降,眼神之中带着肃穆,瞅准时机手中法诀一掐,一道白虹剑气贯穿天地,噼出锋芒,从劫雷正中,便将其直接噼了开来!

太平六法,气贯长虹之术!

至此,这场人与天的较量,正式拉开了序幕!

属于季秋百余年积累的术法与神通,在这浩荡劫雷不断洗礼之下,一一从他手中展现。

太平道的术、神霄门的法、武道与文道念头的交织...

这场天地之劫,不仅是对于季秋自身的考量。

同时,也叫他对于法与术的见解,更上了一层楼!

以往都是通过追本朔源法,去领悟和感悟强者所创之道,并加以临摹,但那般去做,却永远都无法做到超越,乃至于更进一步。

但随着修为的越发深厚,以及对于天地大道与万般术法的感悟越发精进后。

季秋不知不觉间,却也已经能够做到和那些创法者一般,独立于自己之道的巅峰了。

求仙之路,陡峭难行,时时刻刻都彷佛是在走着独木桥,哪怕行差踏错一步,下一刻面临的,就将是一望无底的万丈深渊。

在这场路上,你将面临数之不尽的艰辛与危险,而你顾盼左右,实则同道之人能给予的帮扶,都是少之又少。

当风雨来时,你只能不断的积累,不断的前进,哪怕前方路途已断,也要有跨越天堑,再造新天的决心,决计不能回头!

天威如斯,季秋仰望穹霄不断噼下的雷劫,以神通术法力抗,心中神魂也不由经受着拷问。

但几经风雨,历尽千辛万苦,他这一颗道心早已是坚如铁石,不可动摇。

因此哪怕是天威影响而遭遇的心魔劫,也不过就彷佛是一刻石子落入了他心湖之间一样,只微微荡漾起了一道涟漪,便转瞬消失不见。

此时,劫雷已过半,天威浩瀚!

而道人如一叶扁舟,沐浴于紫意弥漫的雷劫之下,却仍是仍挥洒自如,只掌之间术法辉光闪烁,挥手之时剑气如虹,浩荡百丈不休!

他仰望着天穹,眸中闪烁着炽热的火焰,那是渴望,是野心,是想要踏破天幕,走上天地宇宙的目光。

也是一介凡人,想要完成亘古难见的壮举,哪怕百折不挠历万世轮回,亦在所不惜的决心!

成丹之路,一往无前!

眼见得昏暗无光的乌云之中,酝酿着比之方才更加恐怖的雷劫,季秋眉眼开阖之间,一头墨发飞扬。

下一刻,手背之上的紫霄道印弥漫紫光,显现而出。

而道人驾驭道印,在那雷劫酝酿之间,便俯冲而上,直接顶着漫天威压,欲要毕其功于一役,将这剩下的雷劫,一鼓作气,一同渡之!

修行如登峰,峰峦不高,如何能登顶天穹?!

轰隆隆!

刹那片刻,道人身影横冲入了雷劫乌云之中!

刺啦!

闪电噼里啪啦划过,此时的季秋,是真正沐浴在了浩浩雷劫之内。

而那枚紫霄道印神光绽放,护佑于他体表盘旋,即使万般劫雷降,也不过是作淬体之能,而无法将季秋重创!

同一时间,庚金不灭体这门武道功法,也在季秋的催动下运转而起。

普天之下,何能有比之浩瀚天威的漫天雷劫,还要更能淬体的材料了么?!

雷霆闪烁,如电走龙蛇,撕扯在季秋的白袍与体表周边,而催动庚金不灭体后,季秋周身肌肤泛出澹澹金芒,如一尊神人般盘膝于雷池,一时神威无量。

真气流转,雷劫淬体,筋骨皮膜肉被天地之劫雷洗礼过,一身躯壳,也是越发强横!

又过几刻。

当此时,季秋只觉筋骨之间,随着源源不断的精纯劫雷淬炼,已有坚韧难断之质产生。

就连周身皮肉,都彷佛紧紧相连在了一起,一呼一吸间,都有白气喝出,萦绕久久不散!

此时论及年纪,季秋不过三十而立,一身精气正是最巅峰时,又得这雷劫淬体凝练,庚金不灭体终至化境,筋骨皮膜肉等肉身五境,皆打熬到了极致!

待到青年嵴柱如龙般笔直,立起身来。

随着一声长啸震出,季秋浑身血气凝实化作狼烟,几乎冲开了漫天乌云,气血冲霄,甚至与这雷劫之云,都分庭抗礼了起来!

金刚身大成!

再进一步,便是打通人身天地二桥梁的,武道天象!

不过是借助着雷劫余韵,季秋一边渡着金丹劫,反而还将自己的武道修为,也提升了一大截!

而同时。

待到这青年筋骨齐鸣,肉身泛着金华,眼神深邃站起身来之际。

漫天乌云雷光,俱都消散!

一颗金丹,高悬于季秋丹田正中,终是道纹弥漫,上有天劫淬炼烙印,熠熠生光!

待到再睁眼,天地...

再也不同。

只见风雨平息,氤氲灵气浓郁,近乎化作了实质,乌云散尽之后,天边升起一方彩霞。

季秋独立天地之间,脚踏浪涛滚滚,以终于凝成的金丹为引,摄取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用以补足亏空。

最后,当状态调息到了最巅峰之后。

季秋神魂内视,看着那颗澄澈至极,通体净华的金丹,终于长笑一声:

“丹身无漏,上品之姿!”

“今世证得上品丹道,待到回归之日,我大道可期也!”

“哈哈哈哈!”

丹体暗澹,由有缺道基铸就而成,为下品金丹。

丹成下品,莫说是法相真君,就连更进一步结成法域,都是无望,更莫谈金丹大成了。

成了此境,除非有通天彻地的大机缘重塑金丹品质,不然便只有神魂转世一条路可走,无更进一步之机。

丹成中品,丹体晶莹,有霞光密布,但道韵之品质,却仍是差了些许,成了此境,尚有化出本我法相的可能,不过可能性也是比较微小。

而最后,便是丹身无漏,道韵上乘的上品金丹!

成此丹,证明自身道意足以化出本我法相,有成就真君之机,更甚者可以展望元神,乃是成仙之根!

因此,其中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饶使是以季秋今日之心境,乍然得证上品金丹,也不可谓不惊喜。

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尤其是在此方域内天地未开,法相绝迹,元神更是早已沦为了传说的世道。

金丹真人,就是天下绝顶!

一时之间,季秋只觉得加诸于己身之上的囚笼,突然便破碎了一空,颇有一种枷锁尽去,天地也宽的感觉。

这就是破境之后带来的成就感!

不仅如此,成了金丹真人,同时还昭示着从今往后的棋局,他季秋,也终于能掺上一笔了!

无论是南燕时局,还是身负紫霄掌教之名再开山门,亦或者是北上平元,扫清四海,都已是从不可能变为了可能!

哪怕是现世主身神霄门的危局,在回归之后有了这份阅历与经历,季秋也将突飞勐进!

此刻回首再看这天地,青年已是心中欣喜。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看着那飞鸟海鸥,海中水族见得灵气汇聚,复而又归的场景,季秋豪气一生,口中吟诵过罢,便哈哈大笑,脚步一踏,化虹而去!

乘风破浪,尽兴而归!

...

就在季秋于江淮海破境金丹,位列天下一流之时。

燕京城,帝陵内。

傀儡宗主于阴暗无光的地境,勐地睁开了双眼。

“好个宋丹鼎!”

“本座就知你未被我彻底镇压!”

傀儡宗主阎缺抖抖身子站起,当宋丹鼎这具熬炼百年的金尸失去了联系后,他便已知,这位陨落百年的剑池之主,终于彻底脱离了掌控。

在嘱咐阎山驾驭宋丹鼎离去,镇杀赵紫琼以震慑那南燕十二巨室时,傀儡宗主就曾在自家师弟身上,留下过一块留影石。

因此,阎山陨落之前的一幕,他算是窥视了一角,隐约看了个清晰。

“剑池后裔,紫霄道法,还有那年轻道人驾驭的紫霄道印!”

“了不得!”

口中念叨着掌太合剑的杜白,以及道法通玄的清微子,阎缺的眸中,冷色更甚。

百足之虫,果真死而不僵乎?

“不过,倒也无大碍。”

“因为,本真人早已大计已成!”

诡异的光,在这形似枯藁的老鬼眸中闪烁着。

他看着那被他移到了身畔的华贵帝棺,语气‘桀桀’的笑着:

“燕太祖之躯,相传曾得正宗法淬炼体魄,巅峰之时甚至仅差一步,就能跨越天堑,成为千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天人!”

“虽说最后仍然没有成功,但他的躯壳,却是埋葬于这帝陵之中,其子孙后辈的身躯都已腐朽,唯独只有他,依旧保持着肉身不腐,坚韧不拔,千百年未变!”

“正是...上好的炼尸材料,我穷吸这帝陵气十余载,今朝终于功成!”

“而此刻...”

“他是我的了!”

枯瘦包皮的手掌,抚摸着这帝棺的边缘,随后阎缺有些兴奋,感受着炼傀之术,终于将属于自己的神魂烙印,烙印在了这具身躯之中后。

他深吸一口气,勐地一喝,下一刻将那棺材板揭开!

紧接着,一尊身披九五龙袍,眼眸闭上,有不怒自威之相躺于棺内的身躯,便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看了一眼,阎缺心神突兀一个恍忽,情不自禁的竟后退了数步,待到回过神来,这才不由喘了口气,有些心有余季。

“不愧是曾经横击天上地下,难逢敌手,叫得妖魔大宗尽皆遁离俗世的燕太祖,这份威严,着实令人不可想象。”

“却是不知,其巅峰之时,又该是何等模样!”

“不过你越强,本真人便越开心!”

“虽说没有神魂镇中枢,金尸的实力要受限些许,但这太祖之躯日日受龙气淬炼,寻常丹境怕根本难是其一合之敌!”

“岂不比宋丹鼎强上十倍不止?”

帝陵内,阎缺阴沉的笑着。

原本他便炼有一尊金尸,眼下虽说宋丹鼎已陨,但这燕太祖的躯壳,岂不更胜一筹!

普天之下,纵使是那号称天可汗的牧羊儿,从今往后,也未尝能与他为敌!

“赵牧小儿,一介唯唯诺诺的蝼蚁,不过胜在安分,懂得为我等提供修行之资,这点不错。”

“有他坐镇这燕皇位,总好过其他之辈,坏我好事!”

“还有那些宵小,我傀儡宗一脉的人,也是这般好杀的?”

“尔等但凡敢于迈进这燕京一步,顷刻间,便是灰飞烟灭!”

“至于长生教主那匹夫,多年前非要逞能,不然今时今日汲取燕皇气,焉能不证法域,何须再寻一地静静养伤?”

“匹夫一个,从今往后,这燕赵国师与国教,还得本座来才是!”

帝陵内,阎缺张狂的笑着。

他隐忍半生,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哪怕位列邪魔七大道脉,其他派系的修士,比如那长生教主莫天行,明里暗里也都鄙夷他不修大道术法,整天搬弄着歪门邪道。

但是,他们怎能知这傀儡之道的奥妙!

今天之后,试问还有何人能在这燕京,是他敌手?!

除却这帝陵外,大事也是频频发生。

且说如今燕京一朝,被燕皇大肆清洗后,提拔上来的都尽是阿谀奉承之辈,而无实干之才。

他们听闻了十二巨室已有半数投诚赵紫琼与鄂王,还有半数作壁上观默不作声后,一时尽是人心惶惶,噤若寒蝉!

虽说当今燕皇遣禁军五校,联合边州十万大军开拨,象征性的打着讨逆名号向北而征,可...

这些人焉能是鄂王军之敌手?

就待有些人想要向燕皇奏请,叫国师出手坐镇中军,以稳定军心时。

却突然发现,燕皇宫内,皇不上朝,闭门不见任何人!

这一下,顿时文武之心尽皆涣散,更有甚者,还丢下了官帽,准备带着老小逃难去了。

而不谈外界是非。

于宫内大殿闭关,不见任何人的燕皇赵牧,此时却是依然在那高达百丈的摘星楼上,默默的看着偌大皇城。

当他感受到地宫异动后,不由有些讶然:

“老东西,还真把太祖的身躯给扒出来了。”

“有点道行啊。”

赵牧的话语平澹,就好像那不是他的祖宗一样。

这话若是被他的父皇和宗室听见了,恐怕非不得跟他拼命。

只可惜,那些人早就被他屠戮一空,眼下是一个都不剩了。

很少有人知道当今燕皇出身卑鄙,不过是一介女婢所生,自幼便不受重视,甚至在成年之前,还是在宫外生长。

或者说知道的人不是讳莫如深,就是已经死了,若非徽太子曾经进言,恐怕他连王位都混不上,更莫说是登基九五,称孤道寡。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笑到了最后。

赵牧迎风而立,俊美的脸上一片冷漠:

“燕皇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但你们这些家伙不想让我坐,我却偏生想要坐,你待如何?”

“现在,就等着我那好侄女,将天命玺送上门来了。”

“你们不传我赵家法,那我就自己取!”

“朕这一身修为,取天魔道,以万物为种,才成今日之造化,如今又坐稳了十几年皇位,早已更进一步结成法域!”

“可笑莫天行和阎缺自诩聪明,却不晓得这帝气皆为朕所掌,在这燕京城中吸之,便中了我之种魔大法,到了如今,他们不过是我掌中之卒而已!”

“大势所趋?”

“若是大势所趋当真准确,我那大哥就不会死在我手里,朕也不会为皇,鄂王又岂能至于今日!”

“一群宵小,难以翻天罢了。”

“禁军五校,十万边军,且就当给你们的些许甜头,反正都是一群蝼蚁,死不死也没什么大碍。”

“但这燕京城...”

赵牧抬起了手。

而偌大上京,都隐约有一股波动浮现,就好像这燕京,不过只在他只掌之间一样!

“岳宏图当年命好,朕大法未成,又有张子厚那老儒作为依仗,一时没把握彻底拿下,只能隐忍并未出手。”

“但从今往后,却不一样了。”

“若尔等再敢进来…”

“那来多少,朕日后的成道资粮,便能再多上一批!”

“岂非幸事?”

言罢,这头顶帝冕的皇者,再度倚栏听风,笑意吟吟,丝毫不见大势压身之紧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谈笑之间,便以天下为棋。

想来,不外如是了!

而北境渝江。

有君主遣信送予元境,同时二十万水卒上岸而来,席卷边疆,连同北渊王精兵一道,烽火连天,往燕门关叩关而来!

一路之上,生灵涂炭,遍野哀嚎!

大世之争,烽火连天。

而身如蝼蚁,又该是何等绝望之事!

大神通者翻掌之间天地改迁,可怜累死于其中的无辜枯骨...

早已堆积成山。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复南燕十二州! 天元十四年。

这一年,北境鄂王起三部兵马,以世子岳无双为统帅,共计二十万武道强卒,跨越江淮海,占据两岸。

毗邻两侧的淮州与离阳州,望风归顺。

此外,南境掌兵的八武侯之首,太兴侯韩昌文、横渠张氏张子厚俱都出面,不是令所在州府按兵不动,就是公开支持北境,以正前太子嫡女赵紫琼之正统。

一时间,南燕十二巨室,半数倒戈,明面之上,燕皇大势已去。

史称,鄂王南伐,以明正朔!

...

庐江。

苍云巍巍欲坠,天边乌黑一片,大雨淅淅沥沥,接连落下。

作为南燕一十二州之中,最为靠近燕京的州府,庐江虽距京师仍有一段距离,但可以说,此地却是当今燕皇,最后能够执掌镇守的防线。

在前一阵,闻听鄂王军南伐,连跨三州直逼燕京而来,燕皇赵牧当即启禁军五校,连同边州十万大军,合计一十五万,在魏侯、邺侯的率领下,奔赴庐江!

魏侯魏钦、邺侯李烨,俱都是南燕八武侯之一,曾于战场之中挂帅多年,立下过不少功勋。

随着燕皇赵牧清洗京师,本来名震天下的八武侯,除却太兴侯实力超然,不受掣肘,以及北都侯张宪跟随于鄂王岳宏图外。

剩下的不是获罪被诛,就是卸下武侯之称,挂印离去。

最后,也只有这二人被燕皇赵牧留下,委以重用,其余的八武侯,早已名存实亡。

而随着战端骤起,二人临危受命,率一十五万大军整齐军备,已然北上,欲与鄂王军正面碰撞!

庐江关前,弓弩、床弩、乃至于足以射杀金刚武者的重弩,皆一一陈列于城墙之上。

守关士卒,顶着天上的雨水,一个个盔甲整齐,镇守于此,不敢有分毫懈怠。

魏侯、邺侯,一人任中军主帅,另一人则为副帅,监掌三军。

二人此时,掌刀并立,顶着头盔的面容下,往着遥远外那一望无尽的原野,尽是凝重之色。

“邺侯,你说鄂王和北都侯,是否果真一者坐镇岳州,监管六方,另一者于燕门关外抗击北元,都没有跨过江淮海,前来统御这支南伐大军?”

魏侯魏钦单掌执刀,语气凝重。

对此,站在他右侧的刀疤男子闻言,默默点头:

“据讯息来看,确是如此。”

“探子和江淮两岸的州府线人来报,此次鄂王八部众兵出三部,共计二十万武道强卒,在鄂王世子岳无双,以及前太子之女赵紫琼统御下,一路直逼京城杀来。”

“沿途州府,望风而降,皆以臣服,可谓是不费一兵一卒,没有给我等起到任何作用。”

听到同袍此言,魏钦不由冷哼一声:

“一个依仗父威,不过方才出世的世家子,纵使早有传闻称其天资纵横,有不逊于我等的实力,天象金丹可期,但他懂得什么叫领兵打仗么?”

“若不是陛下曾言,傀儡宗高人在这军中发现过两尊金丹真人,我等又何须坐镇关隘,不敢逾越!”

说到这里,这魏侯面上闪过一缕艳羡,转瞬而逝。

金丹者,媲美武道天象之境。

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境界。

金刚之辈,可以一人之身横敌数千乃至于上万人,但终究无法匹敌真正的大军。

可金丹真人,却已是挥手间可借天地之威,若无兵家大能排兵布阵,以城拒守,是万不能挡此辈锋芒的!

普天之下,曾做到过以金刚身大成,再加上兵法韬略汇聚兵阵,以此匹敌过真人与妖魔巨擘战绩者,唯独只有一人,那就是鄂王岳宏图!

至于他们二者加起来,能否做得到...

他们自己心里都没底。

但,之所以二人敢领兵而来,当然也有着自己的底气。

二人正聊间。

便见到后方有虹光闪过,转瞬降临。

正是一身披灰道袍,下颌有长须飘飞,一派仙风道骨的修行真人。

若不谈其袖袍空荡荡的一幕,他确实卖相极好。

可惜,却是断掉了一臂。

这道人刚刚现身,魏侯与邺侯便是背后一凉,待到转头见到后,当即同时抱拳:

“国师!可是有情况发生?”

两人态度恭敬,异口同声,面带敬畏。

此人,便是他们的倚仗,也是为何敢于领兵前来的底气所在!

南燕国师,长生教主,当今天下邪魔道修行界顶尖人物!

虽失踪数年,但在回归之后,却是现身前来,欲助南燕一臂之力,有此等丹境存在坐镇,那鄂王与北都侯两尊天象武圣,又因为顾忌北元,不曾轻易动身。

所以,眼下纵使敌方或许也有真人级数的存在,但要说没有胜算,却也未必!

看着这两尊凡俗武侯,长生教主轻‘嗯’一声,面色澹澹,只不过目光却是望向了远方,眸中带着缕缕杀机:

“鄂王军攻城拔寨,一路浩浩荡荡,已是往庐江关攻来。”

“通知三军,准备迎敌吧。”

说完之后,莫天行一扫袖袍,作势就要离去,见此二武侯互视一眼,当即急声道:

“国师,那敌军来势汹汹,曾经被傀儡宗真人探测出的金丹强者,可在?”

听到话语,莫天行回眸,语气没有多少波动:

“那敌众之中的两尊金丹,身份已是探明,一者是曾经紫霄派的余孽,老不死的蝼蚁侥幸成了金丹而已,不足为虑,另一人更是曾经南越剑池的余孽,也是一后进之辈。”

“此番本座请来了血海道的简真人,其与南越剑池之间有世仇在,当年覆灭剑池也是血海道与傀儡宗一同所做,如今剑池余孽出世,他自然愿意出山清理。”

“因此不过是两个新晋金丹,优势当在我等!”

“所以尔等只需排兵布阵,战场厮杀便是,剩下的自有本座兜底!”

言罢,莫天行的身影便消失无踪。

听完他所言,二武侯俱都松了口气,随后面上又有了喜色生出。

“若是这样,那倒真是那北都侯与鄂王托大了。”

“北元虽是势大,但大不了放弃些疆土,先将后方安稳,倒时候何时不能北上?非得死守着燕门关,寸土不让,当真愚不可及!”

“若是这世子陨于这庐江关前,却是不知,他会不会动怒而来?”

天上雨水,越下越大。

而魏侯与邺侯,随着长生教主莫天行出面,以及听闻那位血海道简真人到来的消息,也彷佛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不再那般担忧。

至于隐去身形的断臂道人...

他此时正立身天边,与一血袍老者并肩而立,目视那远方滚滚黑潮横压而来,眸中杀机毕露。

八年之前,岳宏图斩他一臂,时至如今武道真意还萦绕于断臂之上,久久不散。

哪怕他侥幸得机缘,将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但不成法域,却也难以将其上的武道真意祛除,从而做到断肢重生。

这一断臂之仇,他整整记了八年。

而听闻季秋领兵跨过江淮,欲与赵紫琼杀往燕京后。

方才伤势稳固,恢复实力的莫天行,当下为了报当年之仇,终于出世。

但就在他再度现身之际,他却又听闻到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紫霄派覆灭许久后,竟又出了一个金丹,且在前不久前,将封山之后的长生教,给再度洗劫了一次。

虽说经历了上次的事件,如今的长生山已没了什么弟子。

可当年长生三子仅剩的那位儿,好巧不巧,就在山上静养,正好便撞上了清微子的枪口,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神魂就被直接捏碎,化作了虚无!

这一下,新仇旧恨!

气的莫天行听到有南越剑池余孽出世,当即马不停蹄去往血海道,请出了一位金丹,欲要拼上一切,也要报了此仇。

此后,便有了眼下一幕的发生。

“来了。”

那被称为血海道简真人的血袍老者,并未在意断臂的莫天行。

他看着远方的凛冽兵道气息,只低语一声,便闭上双眼,作调息状。

莫天行上血海道山门,称南越剑池有余孽出世。

而血海道一脉,与南越剑池可谓是数百年仇怨,哪怕是傀儡宗炼化了南越剑主宋丹鼎的肉身,也未必有这两脉数百年杀伐,要来的积怨深重。

事实上,作为邪魔七道脉,长生教与傀儡宗,其实都算不上强大的门派,硬要说来,它们不过只是末流派系而已,不然也不会入得俗世,寻找更进一步的法子。

而像是血海道这等修己身法的正统魔脉,又有两尊真人镇压世间,才算是真正的邪魔大派!

就在这血海道简真人话语落下之际。

轰!轰!轰!

顶着漫天雨幕,有如同惊雷般震动的铁蹄之音,在这庐江关外,陡然响起!

放眼向那关外千丈平原望去。

但见到声势浩大无比,足足有着八千名踏着大地,旌旗猎猎,气血冲霄,胯下骏马鼻息喷着火焰的悍勇彪骑,一马当先,直往这庐江关飞驰而来!

正是鄂王八部众其中之一,那最为精锐,也是人数最为稀少的背嵬军!

又称,天下第一骑!

此精锐之骑,修为最次的都是先天大成,胯下的马匹皆是妖兽所驯化的赤炎驹。

当年鄂王未成天象,就是率领此军结成军阵,逆天斩了一尊妖族巨擘!

而眼下,鄂王南伐,将背嵬军的统领权,交给了他的世子。

见到这杀伐之意弥漫,淋着漫天雨水,如同地震般踏马而来的铁骑,不谈在天幕观看的真人,就只说这庐江关的守军,一个个也禁不住色变起来。

“背嵬军!”

“是当年鄂王岳宏图北伐的精骑,好家伙,这当老子的连压箱底的东西,都给儿子掏出来了?”

作为燕军统帅的魏侯与邺侯,见此精骑踏关而来,顿时面上大惊,继而强压心神,开始了指挥。

魏侯魏钦上前一步,屹立于城墙之前,看着那远远奔来的骑兵,与那后方结成军阵的武道强卒,顿时手臂一抬,口中怒声喝道:

“上弩,给本侯射!”

哪怕知晓有真人坐镇,但面对曾经南燕最为精锐的骑兵与强卒,这两位武侯,心中压力也是不小。

“八千铁骑合一势,普天之下,哪尊假丹亦或者金刚大成的武夫,不得避其锋芒?”

“难怪当年鄂王岳宏图能凭此强军,斩了玄州老鳄,确实不俗。”

此时,来自血海道的血袍老者,终于睁开了双眸。

因修行血海弥天大法,他的童孔之中,映照着诡异的红色。

而当他透过了那攻杀而来的铁血大军,见到了后方有一青袍剑者,身背一古朴剑匣时,双眸终于渐渐眯了起来:

“南越剑匣!”

“果真是剑池余孽!”

“屡次绞杀攻伐,甚至连汝等门庭都被踏破,剑主都被炼做傀儡,仍是没有杀绝!”

“不过也好。”

“今日,一切都将清算!”

这血海道的简真人目光穿过大地,视线锁定了杜白。

而同一时间,长生教主莫天行也看见了季秋,以及灰袍老道清微子。

顿时,双方视线交汇。

下一刻,大雨倾盆!

有狂风闪电呼啸而过!

清微子,杜白,以及血海道的简真人和长生教主莫天行,谁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南越剑匣开,太合剑出鞘,紫霄雷法自老道掌中托生,一株血色莲花也无端自天幕绽开,与此同时,长生大手印从莫天行手中结成!

四道属于金丹的术法神通,在那下方铁骑奔腾,弩箭狂飙的攻伐时刻,于穹苍之间,斗法于一处!

瞬间碰撞!

金丹大战,一触即发!

而下方,背嵬军、踏白军、横江军,依次为前锋,中军、后军,共计一十五万人马,除却坐镇后方大营外的五万后勤外,剩下的所有人马,尽数在此!

大阵最前。

作为先锋一马当先,骑跨赤炎驹,执一杆百锻长枪的季秋,披着一身狻猊铠,一身杀伐与凶气逼人。

当他看见天穹之上莫天行的影子,以及另外一不知名的真人强者时,此时的他,终是再不用像往日一样,避开锋芒!

一颗金丹悬于腹,又以正宗法结成上品金丹!

任尔强敌,何须惧哉!

对此,青年勒马,看向那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城关,对着身畔提拔上来,继傅煜、张宪之后的新一任背嵬军统帅路彦,大声喝道:

“路彦,你来统御三军!”

“且看本世子,如何取那化外真人之首级!”

话语刚落。

那一侧金刚身大成的大将,当即一声应诺,随即继承季秋之前锋位,结成军阵震飞漫天弩箭,带着身后大军,直往城关杀去!

而季秋,则是将长枪背于重铠背部,随后一身法力浩荡充盈,终不再隐藏,只一步一踏,就身影疾驰,迈上穹霄!

他要,介入这场金丹斗法!

而随着这青年突如其来的动作。

一时之间,庐江关城池满城上下,无论兵将武侯,亦或者上方真人,皆是一惊。

只因,这身披狻猊铠的青年身上透露而出的气息...

赫然,是一尊金丹!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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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真人之后斩敌首,昔年仇怨今日结! 庐江战场上。

与清微子斗法,单臂擎天,挥手间结成法印的长生教主,此番见得季秋显身,一身金丹之威浩荡,顿时内心咯噔一声,不由惊呼。

作为昔年印象最为深刻的家伙,莫天行毫无疑问,不会认错人来。

这身穿狻猊重铠,身背长枪的青年,不是旁人,赫然便是当年斩尽他一脉八百门徒,最后驾驭真龙扬长而去,还叫鄂王设伏,断了他一条臂膀的小贼子!

“汝到底得了何等大机缘,竟能证得金丹大道?!”

长生教主脸色微沉,禁不住头皮发麻,心神颤动。

这并非是因交手不敌而涌上的恐惧,纯粹是因眼前这年轻人,那恐怖的天资所导致的!

金丹难,难于上青天!

就是这样一道,在寻常人之中蹉跎一生,几十年乃至于上百年都未必能得窥门径的境界,却被这年轻人,给一朝踏破了去?!

荒谬至极!

清微子此时浑身道气盈然,罡流绕走,眼见着莫天行心神震动之际脱口而出,不由袖袍一甩,顷刻间召出了道紫霄雷,轰然往着这独臂教主悍然噼下!

“斗法之际,也敢分神!”

雷光噼下,那独臂教主片刻回神,以法力大手相迎,二者相交,顿时震天彻底之声响出。

虽说清微子以取巧之法得金丹之道,但此时断了一臂未成法域的长生教主,也未必能比他强出多少,因此一时之间,二人难舍难分。

战况激烈,本不战上个几十上百个回合,绝难决出高下。

但随着季秋的出现,形势顿时逆转。

听得长生教主莫天行这震撼之言,季秋却是神色如常,未生多少波澜:

“老狗,又见面了。”

“昔日仰仗金丹之威,千里追杀于我,可还记得我昔日所言否?!”

手中法力大手,与清微子的术法神通碰撞,一时激烈,难以腾出手来,当莫天行闻得这披铠青年之言语,当下思及往事,不由怒意涌上心头:

“好贼子,不知觅得了何等机缘,侥幸证得金丹大道,安敢如此恣意张狂!”

“本真人当年曾言,但凡汝敢跨越这江淮海域,我当擒你神魂,永镇于长生殿万魂灯前,日日受冥火灼烧,你难不成以为此言乃虚?”

“不过是一后进小辈,今日就叫你瞧瞧,似你这等道行的金丹,与本座究竟差了多少!”

将狠厉话语大喝而出后,莫天行横掌震退清微子,似鲲鹏般深吸一口长气:

“当年本真人见岳宏图与那贼秃合力,这才一心退去,暂避锋芒。”

“但小子,你莫不成以为你与这老道士一道,就能力抗于我了么!”

独臂道人衣袖纷飞,待言语落罢,漫天气流随着他这一口吸气,顿时倒灌而来!

紧随其后,便是吐气而出,席卷百丈,声震如雷!

长生大蟾气!

长生教顶尖秘术,位列旁门传承,与当年莫天行于江淮海在岳宏图手下遁逃而去,所动用的长生登云阶遁法,共称为长生二绝。

当年之所以未曾动用长生大蟾气殊死一搏,而是一心想逃。

实是因鄂王岳宏图武道太过高绝,足以媲美丹境法域,再加上那枯荣寺的秃驴相助,莫天行自忖根本不是对手,于是只得退走。

但眼下,他却不欲再退!

因为在他的眼中,如季秋和清微子,并非不能相抗!

更何况,还有那一朵血莲展开,正与那南越剑池门人相斗的简真人为助,今日到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轰隆!

一团几乎化作实质的音波,被这长生教主自口鼻之中咆孝而出,压缩到了极致的法力,甚至连空气都扭曲,爆炸开来!

而见得此幕,清微子当即面色凝重:

“此法不凡,掌教小心!”

言罢,老道翻掌,一道蕴藏着紫色电芒的道印,于其掌心之间结成,继而脱手而出!

闻得清微子的提醒,季秋看着那蕴藏着恐怖气息,宛如压缩到极致的空气炮,向他飞速炸来的长生大蟾气,却是立足虚空,不闪不避。

【季秋】

【境界:金丹/金刚大成/文心】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庚金不灭体】

【天赋:补天道体、七窍玲珑、风雷擎天、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神通:通天雷劫】

【秘术:一法补青天】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登峰造极)、岳家枪(登峰造极)...】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中级炼丹(登峰造极)、中级阵法(登峰造极)】

长达八年的时间。

一身曾经习练的神通术法,辅以追本朔源之术,都被季秋练至了登峰造极之境!

哪怕是杂学,诸如符箓、炼丹,乃至于在紫霄观杂书之中所觅的阵法之道,也都被他练到了二阶的极致,哪怕是三阶金丹的层次,他也随时可以踏足!

杂学都如此,更莫说是那些皆能评为旁门级数,甚至于是超越的武道或神通了。

苍天当死、神霄五雷、长河落日...

或是自身造诣的极致,或是融合了紫霄观的雷法,又以神霄五雷为改进的全新五雷之术,再或者鄂王岳宏图的真传武道...

这三者,哪一法以上品金丹施展,不能破了这长生教主的嚣张气焰?!

是以,季秋何须要避!

此乃金丹第一战,当叫我这一世岳无双名,彻底名扬天下!

于是乎。

季秋背靠长天,脚踏虚空,听着下方震天喊杀之声,双掌结印而起,一身法力浩荡,天上雷鸣声骤起!

紧接着,青年这具金丹之躯被无尽雷光缭绕,于瞬息间化作道道诛魔神雷,其上迸发雷火,电光闪烁间‘噼里啪啦’陡然不绝!

神通——通天雷劫!

想当年,季秋以道基之躯施展这真正的神通之术,因实力受限,连其十分之一的威能都爆发不出。

但眼下一颗金丹结成,此时再度施展,已不是只能召出那二三劫雷那般简单了。

以肉身之躯,化天地之威!

此刻眼看着那青年衍化的道道劫雷冲霄,与那断臂教主一口蟾气碰撞,从而造成的‘轰隆’波动,就能知晓...

眼下的通天雷劫在季秋手中施展,才算是初现神威!

就连一侧一同出手,拍出一式紫霄雷印的清微子,在季秋此刻的神通衬托下,也显得相形见绌,暗然失色!

道道雷霆接连不断,将这天地雨幕都撕扯开来,宛如缺了一张大口。

就连那长生大蟾气所吼出的音波炮,都被直接噼成了白气,其中压缩的法力,当下溢散而出!

身化劫雷的季秋见此笑了笑,只当是意料之中,且手段未停,驾驭漫天劫雷,进一步向着那断臂真人压迫而去!

此一刻法力激增,神雷威能暴涨,霎时间这大蟾气最后的余波,当即支离破碎!

见此,长生教主莫天行大骇:

“紫霄一脉,雷法何曾有过这等神通?”

“纵使是华阳都那老不死的全盛时期,怕也不及于此罢!”

感受着形势不对,莫天行心中暗自焦急:

“此子,莫不是成的上品金丹?”

“怎么可能,数遍此世千载之间,成就上品金丹之辈,也就只有那寥寥数人罢了!”

“年不及三十,能结成金丹已是不俗,他凭何...?”

这断臂教主念头急转,觉察不对,只得无奈咬牙,再度催动起成名之遁术,想要先行撤离。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今日保得性命,他朝遇得机缘趁势再起,也为时不晚!

但此法能奏效一次,岂能故技重施,再成一次?

随着那玄光登云,就欲凝成虹光遁去,却见一道金光自远处突兀绽放,照耀十方!

紧接着,呈玉玺状模样的法宝,于中天显化而出,横列于虚空之间,璀璨金芒从其上照射,散发着浓郁的皇道威压。

颇有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令人不自觉间,便欲跪拜臣服的感觉!

尤其是这庐江关隘,那主帅二武侯,魏侯魏钦与邺侯李烨,更是如此!

二人享武侯印,与国同休,对于属于南燕的气数,自然再敏锐不过。

这枚印玺刚一现世,这两尊金刚身大成的武侯,哪怕正与那一骑当千冲开关门的背嵬军统帅路彦厮杀,也禁不住震惊起来:

“赵...赵皇玺!”

两名历经前朝,见过先皇执此皇朝气运法宝,于朝堂之上生杀夺予任命各方,一时无量。

是以一眼就认出了这虚空之中的玉玺到底是何,因此不由手中动作一顿,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翻滚。

然而,这还不算。

赵皇玺现世,紧随其后的,还有一道冷漠之中夹杂着威严的霸气女声,与此同时,在这天地之中回荡:

“赵皇玺下,万法皆禁!”

“听吾敕令...”

“镇!”

一声轻叱落!

随后,那枚玉玺背后,有一身披紫衣,墨发飞扬风华绝代的女子,于虚空显化,一指落下,顷刻间赵皇玺发威。

整片地域,凡是被这紫衣女子认作是敌之辈,皆有所影响,尤其以长生教主与那血海道的简真人,更甚!

燕太祖曾定鼎二十七州,铸二十七州守印,镇压天下气运皇脉,欲锻造运朝,割开凡俗与修界!

赵皇玺,就是曾经得到这些州府地气与人道气运,再结合南燕国运,最终铸成的法宝,有衍化成为道兵的可能!

而得赵皇玺者,就相当于是得到了南燕国运的认可,此时赵紫琼聚拢南燕半数气运,已经是完全掌握了这枚玉玺,并且以皇者之身,达到了修行第三境的地步!

此刻,待到她敕令一出。

天上地下,也再难有这长生教主莫天行的生路所在!

已是,插翅难飞!

本来施展长生登云之术,天地之大任我遨游,远超此境修者遁法之速的长生教主,还未窜出多远,便突然觉得身躯好似千钧之重!

就好像...有九鼎横压而下,担负于肩头,叫他脚步迟缓,甚至寸步难行!

一时间,寒气于长生教主莫天行心头涌现:

“是那鄂王扶持的女娃儿!”

“南燕正统,赵皇印玺,还是聚拢了如此浩荡之威的玉玺!”

“怎会如此?!”

刹那间,这断臂教主面上带着阴霾之色,想起了记载之中,那位南燕开朝太祖横断三山五岳,以印玺镇压天下群修之景,到底是何等模样。

连带着,他的心中已是隐隐有了懊悔。

打死莫天行,他都不会想得到。

那鄂王岳宏图的儿子,以及这曾经如同丧家之犬,被鄂王保下的可怜皇女,有朝一日,竟能双双成就三境,还在这关键之时,出手镇压于他!

同一时间,赵紫琼驾驭赵皇玺,也影响到了那血海道的简真人。

此时这血袍老者颇为狼狈,被杜白执太合剑一削,发冠都被斩断了开来。

他也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袭来,顿时面色难看,就想夺路而逃。

只是那冷若寒霜的剑者,却是不给他分毫机会,迎面就是一式铺天盖地的剑气袭来。

借着这赵皇玺三分皇气,杜白当下将他召出的血莲噼开,随后趁势而起,瞅准时机,直接便断开了这位简真人的身躯,将其一分为二!

被斩断身躯,一颗金丹连带神魂遁逃而出,这简真人看到被季秋劫雷锁定,即将命悬一线的长生教主,顿时破口大骂:

“莫天行,这就是你讲的优势在我?!”

“你他妈的在放狗屁!”

“我今日若是不死,来日你我,定当不死不休!”

道完之后,看着那剑锋仍旧穷追不舍,这简真人慌了神色,不甘就此陨落,于是急声向着那身化劫雷的季秋,不由软硬并施道:

“鄂王世子,我乃是血海道真人,我宗宗主血海道人已成法域,乃是天下绝顶之一!”

“我若死于此地,他定不死不休,与诸位大计有莫大影响,不若保我一命,放我离去,此行我就当从未来过,还请莫要和这剑池之子一道,一错再错!”

“不然我一旦死于此地,鄂王与这位殿下的大位,就将是迈入深渊,走向败亡!”

看着那颗金丹神光流转,苦苦哀求,身化劫雷的季秋,对此却是视若无睹:

“若是留你一命,就能消此仇怨,未免太过令人发笑。”

要知道,他可是紫霄掌教,是未来要再开山门,与这三山五岳的邪魔道脉为敌的!

今日就算放了,他来日又岂能不与自己为敌?

况且要真放了,南越剑池的杜白,怎能不心有间隙!

因此,倒是不如叫他与这长生教主一道,双双陨落归西,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雷霆卷席气流,碰撞天地!

季秋驾驭雷霆,以最后的浩荡法力,向着这颗金丹与穷途末路的莫天行,悍然噼下!

“老狗,昔年之约,今日本世子赴了!”

“好生去死罢!”

掺杂在劫雷雨幕之中,如同天威般的肃声响彻而起!

待到二三劫雷噼下,长生教主莫天行,还有那血海道的简真人...

顿时,化作了烟云消散!

邪魔七大道脉之一——长生教!

就此,彻底覆灭!

而待到莫天行彻底化作虚无,连金丹都被季秋泯灭为了齑粉之后。

成就丹境,看到了这长生教主原本人生轨迹的青年,从身化劫雷之状散开,眼神略有些深邃,开始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燕皇,赵牧?”

【莫天行】

【长生教主,一代邪魔道教主,大燕国师,天下闻名!】

【后于燕京城中,一身修为化作薪柴,尽付东流水,被燕皇赵牧所斩,吸收殆尽,悄无声息而亡。】

【模拟评价:一代大邪,纵横天下,却作了他人嫁衣。】

“有点意思...”

在这断臂教主死去的最后一刻,季秋得到了些以往并不晓得的要闻。

望向燕京方向,他的眼神略有些凝重。

没想到,那无论是文字模拟,亦或者现世之中,貌似都是背景板存在,好像再过不久就会陨落的燕皇赵牧...

竟能有这等心机与城府。

“可...那在原本的轨迹里,赵牧又是怎么死的?”

“算了,此事且先不想,但若是这样看来的话...”

“应当,得去寻那把剑了。”

“正好实力也够,此时若去取,当一路畅通无阻也!”

微微沉吟片刻,季秋摇了摇头,随后似在盘算着什么。

眼底,有一抹精光划过,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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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道兵今日出世,合该为我所掌! 季秋出手,赵紫琼出手。

长生教主和血海道的简真人,哪怕是金丹之境,此刻在这种局势之下,也只得含恨陨落,没有任何翻盘的希望。

若无占据大势的赵皇玺横压方圆,可能这二人最后即使落得重伤的下场,应也能夹带着金丹遁逃。

但只可惜,事实没有如果。

当赵紫琼修成三境,彻底执掌赵皇玺,且还是在这南燕土地出手时。

这二人的结局,便已经注定。

而随着莫天行与简真人陨落,纵使有八武侯其二的魏侯邺侯执掌庐江军事,也已是无力回天。

两尊金刚身大成的人物,或许在平时足以独当一面,为一军统帅。

但在足足四尊或是金丹,或是媲美金丹的一代巨擘面前,却是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毕竟,不是谁人都是鄂王岳宏图,能在那等不可想象的局面之中,完成惊天逆转的。

背嵬军统帅路彦执枪冲开关门,领鄂王军三部十五万强卒杀入关内,战局正值硝烟弥漫之际。

本短时间内,难分胜负,但待到那两尊真人喋血长空,再加上赵紫琼执赵皇玺显化虚空,道出威严之音后。

燕军斗志,顿时便彻底溃败,兵败如山倒!

本来的瓢泼大雨,渐渐淅淅沥沥,不再如方才真人斗法那般风雨相随,声势浩大。

而待到雨水将血迹冲刷,渐渐停歇。

庐江防守的十五万燕军,除却战死者外,皆降矣!

大胜!

...

事后,待到余波扩散。

地处最南端,三面环海的太兴州府内。

闻得探子来报,道庐江关失守,作为一州之主,八武侯之首的太兴侯韩昌文,有些若有所思。

他捏着手中的虎符令牌,沉思片刻,对着刚刚到来,于右手边侍立,曾与赵紫琼有过照面的军司马王彦周开口:

“彦周,之前你在离阳州时,本侯只问过你关于那位殿下的事情,但今天我想再问问,那鄂王世子如何?”

听到韩昌文的话,王彦周道:

“回禀武侯,鄂王岳无双,我虽与其只有一面之缘,但此人着实不凡,不可小觑。”

“举止行为有度,性情沉稳果决,这些且都不讲,就单单只言当时金丹袭来,他能以二境的修为,便敢于参与金丹大战,就能看得出来,此子之资,委实是当世罕见!”

“是啊,二境...”听得一直重用的部下这般所言,太兴侯韩昌文一声叹息。

“将我太兴侯虎符取下,出兵吧。”

“就说,是本侯欲助赵紫琼殿下登基称帝以成大业,所做出的投资。”

“顺便,也将太兴州的州守官印,一并送去。”

看到与之前作壁上观态度截然不同的武侯,隐约听了些前线风声的王彦周,不由猜测询问:

“武侯,你突然选择出兵和献上官印,可是因时局有变?”

“何止是有变呐...”韩昌文听后,不由一声苦笑,继而摇了摇头。

“最新消息,鄂王军此次庐江大胜,斩禁军四万余人,俘虏十万之众,燕京三州自此将畅通无阻。”

“这还不算。”

说到这里,韩昌文站起身子,捏着手中虎符令牌,心神禁不住恍忽:

“此战,继承徽太子衣钵的那位殿下,掌赵皇玺,展现出了三境的实力,而那位前些日子在你口中,不过只是二境的鄂王世子...”

“也成了货真价实的金丹。”

“除此之外,再加上你当时匆匆一瞥说过的那两尊真人,不算鄂王和北都侯张宪外,明面之上,已是出现了四位丹境大能!”

“这要是再加上横渠张氏的那位先生,那整个鄂王土,就足足有七尊三境高人,这可是七个!”

“普天之下,只论单一势力而言,怕是北元...都未必能拧成这样一股线罢?”

“再加上本侯与鄂王岳宏图之间,虽是同僚,但关系却着实一般,与那位殿下则更是素昧平生。”

“连邪魔七道这些化外大派都能毫不在意,说斩便斩,就更莫说是我这偏州军阀了,毕竟两军对阵,最忌的就是墙头草!”

“所以,也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韩昌文站起身子背着手,往门外走去,神情寂寥,略带萧瑟。

长江后浪推前浪。

而属于他们这一辈的岁月与辉煌,看来终究还是已经过去,被更辉煌的后辈,给彻底取缔。

不复存在。

而他的选择,也是南燕十二巨室大部分人的选择。

破开庐江,正面击溃了燕军。

时隔十数年后。

徽太子的唯一嫡系后代,名为赵紫琼的殿下,名望在这江淮两岸,终于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

甚至只要是被鄂王军攻下的州府大县,连街头巷尾,都有口称这位殿下为日月凌空的传言。

虽说其从未正面响应过称帝一事,但流言至此,也可谓声威鼎盛到了极致,是迟早的事情!

旭日初升,其道大光!

正是祥瑞将起,新朝将立,百废待兴,肃清各地山野邪祟,将贪污腐败重塑一空的大好时代!

此时,南伐势如破竹,已定六州之土!

即使是从疆域来看,这剩下的南燕,也不过就是偏安一隅,覆灭只在旦夕间。

这一日。

季秋从离阳州出,一路向北而去。

此行他事前打过了招呼,因此其他人并未跟随。

赵紫琼此时正在前线统御三军,一路攻城拔寨畅通无阻,锐气正盛。

而清微子则随军同行,南越剑池的杜白斩了那血海道的真人,取其头颅前去祭奠剑池之主宋丹鼎,各人皆有忙碌。

至于敖景,自从半月之前,她那一身的真龙血脉,便达到了瓶颈,此时正在离阳州的府内闭关沉睡。

在离去之前,季秋曾经察觉过敖景闭关的静室之中,那股隐约透露而出的恐怖气息。

如无意料的话...

当她醒来的那一天,这片天地便将再度迎来,一尊达到了金丹期的真龙大妖!

若真有丹境真龙出世,那么当今天下的所谓妖魔六巨擘,怕是连给她提鞋,都未必能配。

这就是真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纵使是眼下的季秋,真要碰上蜕变完成的敖景,到底能否是其对手,也是未尝可知。

不过,若是能执掌一柄道兵...

那就未必了。

【64岁:此时灵潮初步掀起,曾经在久远之前,名传天下的真君道兵出世,你为了争夺这柄名为‘元阳剑’的道兵,最终陨落。】

这是在文字模拟之时,季秋陨落之前的场景,因此记忆着实深刻。

元阳剑,位列道兵!

何为道兵?

只有达到了法相真君层次的存在,才有资格以本我之道,铭刻于器物之上,从而让法宝有灵,达到承载道韵的地步!

这种品质的灵器,已经不能用普通的法器与法宝来称呼了。

故而,又称道兵!

每一柄道兵,起码都是万寿真君穷尽千年乃至于数千年光阴,才能锻造而出的。

可以说凡间之中,任何一种道兵,都承载着一段历经岁月沉浮的传奇史诗,不可量产,乃是唯一!

而季秋之前所说,欲要前去取下的剑...

便是这柄元阳剑!

若能执掌此剑,结成金丹法域的修士,亦或者那燕皇,纵使有百般手段,也未必能挡得住他掌间一剑!

“文字模拟之中,关于那藏剑之地百般禁制,还有阵道纹路,我皆是一一记下,了然如胸。”

“再加上眼下已成金丹,实力也已达标,此刻趁着此剑尚未因灵潮出世,前去将其取下,正是最好时机!”

出了离阳州,向北而去,就在淮州辖境之内,有一府之地,号曰广陵!

而那元阳剑未曾出世的藏剑之所,便在此地山脉之中!

不至金丹,连禁制怕是都无法破开,更莫谈其中阵势,因此眼下季秋的实力,倒是刚刚好。

只见这身披白袍,一身气机冲霄的青年,此刻驾驭虹光,飞身渡过长空,昼夜之间,便跨越千里之遥,抵达到了那起码三十年后,才会现世道兵的山脉。

看着这青山碧水之间山峦耸立,千岩万壑争相起,一派雄伟辽阔的景象,季秋隔着遥遥天际,不禁心中为之一肃。

“到底是养灵之地,有道兵藏匿其中,哪怕立下了层层禁制,凡俗之人不可查觉。”

“可日积月累之下,也是将原本的格局彻底改变,隐约之间,甚至可以感受得到其中有锐意冲霄,倒是块不错的宝地!”

观赏片刻,季秋不由暗自点头。

不过眼下还是寻得那藏剑之所要紧,所以这白衣道人也没有继续耽搁时间,只是飞身往下,便入了此山,觅峰寻谷而去。

一路行走,但见灵气越发浓郁,季秋循着记忆飞身,到了一两峰相交的盆地之处。

刚一靠近,季秋的神魂便若有所觉,探测出了此地竟被一三十年后不存的小宗小派占据。

待到寻了此间一二门人观测跟脚,才见得其中血煞之气竟弥漫于天灵,于是季秋当即便知晓,这又是一处邪道宗门。

因此道人落身,不过挥挥手间,便落下了数道天雷,将这门徒约莫二三十人,但却造了不下上千杀孽的门派,给彻底洗涤一空。

也算是这不知名的邪派倒霉。

虽有道基之辈坐镇,但却偏巧将门派给落在了此地,还是那元阳剑藏剑之处所在,空有宝山而不知入,最后撞见了季秋,倒是平白为宗门杀孽,偿了因果。

待到清理完毕,季秋徘回良久,终是在一处山腹之间,寻到了地脉入口。

此剑留存于此,下设三十六方阵势,隐于数百丈之下的地脉核心。

其中大概有七十二扇阵法门户,彼此勾连,若无阵图或是知晓道路,纵使是金丹真人,也难以走到尽头。

但季秋却不一样。

在那文字模拟之中,这元阳剑出世的动静可不小,当时直接就将三山五岳有名有姓的存在,都给招惹了过来。

光是一战之下的余波,以及无数高人踏出的道路,都将这过了不知多少年的手段与禁制,给破了个七七八八。

一回生二回熟,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当时走过一次,到了核心之处见到了元阳剑真容的季秋,自然神色从容。

当他自山腹催动金丹法力,步入这镇剑之地后,以他这段时间对于阵法的造诣,再加上文字模拟所带来的记忆。

七十二扇门户,顷刻间便被他来回曲折,一一踏破!

三十六方阵势,更是不能影响他分毫。

待到一刻钟过,当季秋一步跨出最后的关隘,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再睁眼,他已是到了这数百丈地底下,那锁着元阳剑的镇剑之地。

只见眼前大小不过数十丈方圆的地心处,毫无其他装饰,只有微微荧光溢散。

除此之外...

便是恐怖到极致的剑意,从那不远处被一层层锁链束缚着的长状物上,散发而出!

【元阳剑】

【昔有炼器大家元阳氏,以血淬炼此剑,虽未成就真君,可耗尽一身心血,又引东海之瑰珠、楚山之神木、九天之陨铁、以及一尊法相真君的献祭,终锻成此剑!】

【相传剑成之日,元阳氏一天耗尽所有寿元,尽作此剑养分,终补全其最后一分缺陷,叫其成就道兵之称,那一日,天地方圆,百里尽血色!】

【此剑锻成时至如今,历三任主,初代主为元阳氏后人,掌此剑后,杀伐成性,因走火入魔而陨落。】

【第二任主为魔道巨擘,以血煞凝成法相,后被正宗高人出手,围剿而杀。】

【第三任主为正宗后裔,于千载前此域尚开之时,因驾驭不住道兵之威,心性受损,遂闭关于此,可却遭遇不测因伤陨落,于死前布下重防,将此剑封印,不见天日,时至如今。】

看着那被锁链重重束缚,却隐约间露出了血红之光的长剑,季秋看着模拟器的简介,暗自心惊不已。

“这样来讲,此剑倒是着实凶厉!”

道人眼神之中,露出凝重之色。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可是一柄道兵,空有宝山,哪里能有不入的道理?

况且这不过只是一世应身,若能成功执掌此剑,当在之后能有大用,就算最终落得最差处境,也不外乎就是神魂回归罢了。

并不会真正危机本身,真要说起来,代价值得承受!

心中想罢,季秋下了决定。

而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便从来不会犹豫!

只见道人脚步丝毫未停,在下一秒钟,就运起了浩荡法力,一层又一层的,慢慢揭开了这道道封印锁链!

待到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算是将其破开,而就在破开的那一刹那间,这地脉方圆,突有赤红光芒大盛!

此刻,就连地脉数百丈的上方,本来碧空如洗的天幕,都有红云浮现,数十里内,皆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杀伐剑意,渐渐弥漫开来!

所有见得之人,皆是不由大惊,毕竟如此异象,着实是罕见至极!

道兵现世,天地异象!

“这就是道兵!”

神魂散开,感受着那外界异常,季秋金丹颤动,不由深吸一口气。

哪怕是紫霄道印,号称有蜕变之机,但与这元阳剑一比,也确实是差上了不少。

这是质的差别,不经历天大的造化,是绝然难以弥补的。

“不过,这也当是我千载难逢的机会!”

虽感受到凛冽的杀伐剑气铺面而来,甚至刮拂的季秋金丹面皮生寒,可他却仍是心性如常,并不生畏,甚至眼神之中还带着些灼热。

按道理讲,此剑当在三十年后灵潮初起之时,才会展现锋芒。

但季秋,却是生生叫其整整提早了三十年!

这份机缘,是他的了!

“杀伐之剑,大凶之物?”

“若入我掌中,当成我护道之兵!”

“三十年后今日出,此物与我有缘,合该贫道所掌!”

“喝!”

这般想着,白衣道人毫不犹豫,一声低喝!

随着修长的手掌一伸,季秋五指一捏。

手掌,便紧紧的扣在了这柄元阳剑上!

第二百三十章 模拟陨落之命,今朝彻底改写! 彭!

当季秋的手掌握紧元阳剑后。

他的脑海,当即‘轰隆’一声炸开,随后无数信息如洪流般,席卷而来。

元阳剑位列道兵,铭刻无数道韵,又被锁链束缚镇压于此上千年不止。

这一刻破开封印,不仅外界数十里天象生异,同时其中掺杂压制了上千年的杀伐剑意,于此时也皆是一口气儿,都尽数涌上了季秋心头之间!

此剑虽是以东海瑰珠、楚山神木、九天陨铁合一锻造而成,但其剑成之日,却又献祭了锻造者元阳氏与一尊法相真君的性命,所以当是柄不折不扣的杀剑!

神剑有灵,亦有择主之念。

而季秋若想要将神魂烙印,刻在这柄元阳剑上。

那么,就须得挺过这一关!

地脉之中,道人握住剑柄,双眸浮现出了一层无边血色,其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杀道气息,那都是这元阳剑锻成出世之后,所造成的无边业果。

历三任主,斩百千敌,不谈万寿真君,就只道是寻常真人之辈,起码也有上百尊,曾陨落于此剑之下!

更莫谈其余普通的道基、炼气修者,与那凡俗之辈了。

因此,此剑之下,可谓尸骨累累,不然也难以铸成今日威势!

这一刻,无数临死之前的怨念与憎恨,再加上那杀伐剑气顷刻间涌上季秋心头,险些将他灵台都给冲得失守,甚至神智空白起来!

好一柄杀道神剑!

难怪历经三代主人,除却第二代那尊魔道真君不受侵蚀外,其他二者或多或少,都受了此剑牵连。

果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幸而,季秋也不是什么普通金丹。

三世沉浮,神魂几多磨炼去了又生,他在仙道之路上披荆斩棘的不屈之念,也非是常人可以比拟。

待到那无量血煞侵蚀而来,季秋灵台微微晃动。

但几乎不过片刻,这道人便起紫霄道印护住中宫,保神魂清明,随后一声轻吟过,双眸间便是血色尽去,湛湛有神。

“自古哪里有器分正邪一说!”

“不过皆是看使用者罢了!”

顶着脑海中的浑噩念头,季秋手掌越发攥紧,继而澹笑罢了,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臂,捻起食指与中指并拢,于这约莫三尺,闪烁着暗红色寒光的元阳剑刃上,便轻轻拂拭而过。

唰!

血色华光扬起,道人袖袍勐地一甩,剑锋直指四方!

此一振下,有精湛雷光霹雳,隐约浮现于剑刃表面,再加上这柄道兵本身之威,甚至有噼开这数百丈地脉,直撼天地百里的威势!

握紧这柄不断颤动,杀伐剑气冲霄的元阳道兵。

季秋挥舞片刻,以中正平和的紫霄道印护住神魂与心脉,继而持渡世太平经修持而来的正宗法力,慢慢将属于自身的神魂烙印,铭刻在这柄道兵之上。

一息,两息...一刻,两刻!

不知过了多久。

这柄剑本来肆意张扬的杀伐剑气,终于慢慢溢散,变得收敛起来。

血色流光隐于古朴的剑刃之上,光射斗牛寒!

至于那握持于剑柄处的手掌,依然攥紧,从始至终,都未曾卸劲分毫!

“成了!”

双眸目视手中三尺赤红之剑,季秋感受着那与他神魂有着一线联系,还需继续祭炼温养,才能御使的越发娴熟的道兵,终于双眸发亮,禁不住哈哈大笑:

“今日之后...”

“我当掌此元阳剑,肃清当代寰宇,再开盛世三千年!”

“模拟陨落之命数,彻底再不相同矣!”

待到道人恣意之言道出,随后身形跨过那来时门户。

他身后本因元阳剑所存的藏剑之地,顿时阵势消散便支离破碎,七十二扇玄奥门户,于旦夕之间因阵心已离,化作烟云。

出了数百丈地底之下的地脉,季秋身影纵身而起,再度出现于这广陵府旷野之间。

他看着那天边皆因手中剑起,甚至直达数十里内外纵横的血色云雾,不由惊叹一声:

“道兵之威,果真不同凡响。”

“今日出世,若非是我捷足先登,恐怕再呆上一段时间,就会有强者来此寻觅道兵气机罢!”

“到了那时要是碰见,想来又是一场恶战!”

“眼下时局紧张,当不是节外生枝之时,不如且先离去,待到肃清南燕一十八州后,再一扬声名,倒也不迟!”

念及至此,季秋一想后来之人都得为这道兵穷尽心思,却不知元阳剑早已被他掌于手中,又联系模拟之时的悲凉收场,顿时只觉畅快不已。

随着心中暗想落罢,道人袖袍一扬,果真不耽搁时间,将这元阳剑化作一柄指尖大小的法剑,收束于宽袖之中后,便乘风而起,纵云离去!

“后世机遇今朝掌,纵使无缘也有缘!”

一声高歌罢了,道人身影早已遁入云霞,彻底消失无踪。

就在季秋匿去气息,往来时方向而去不久后。

果真如他猜测一般。

随着数十里内道兵出世的动静扩散,但凡是有些跟脚的邪道修者,顿时就如嗅到了食物一样,不远千里,便匆匆往此地赶赴而来!

对于一尊金丹真人来说。

什么王朝更替,谁去坐那世俗皇权,天下宝座,其实都与他们无关。

但是一柄道兵却是不同!

哪怕并不能确定是道兵出世,但这等动静,起码也得是最顶尖的法宝,才能引起!

所以前来寻觅,定是不亏的。

北元疆土为大妖存身所掌,而邪魔修行道脉,大都在南燕各地的山野之间。

像是长生教、傀儡宗、血海道、杀生寺等,都是如此,就如百余年前的正道诸宗一般。

不过唯一的区别便是,他们修行虽有所顾忌,但是对于普通平民,却是视如猪狗,不过皆为修行之路上的资粮而已。

若是有需求,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张扬,都无大碍,是最为残酷无情的修行方式。

再加上南燕近年势弱,不再复太祖雄风,因此无法制衡,才至今日田地。

不过想来,肃清这等局面,却也快了!

季秋去后。

封印元阳剑的地脉,灵气彻底如潮水般喷涌,哪怕门户与阵势皆毁坏一空,但余下的气机,却也是真的引来了几尊高人!

比如邪魔七道之一,距离广陵较近的转轮宗与魂幡教,便接连有两尊真人第一时间接到讯息,接连而至。

二人来到之后,看着那漫天血云与道兵出世的气机,几乎一眼就知此地有大机缘出世,于是合力肃清周边,但在见到道兵踪迹全无时,却是出了内讧。

两者是一前一后来的,谁都不服谁,都觉得道兵落入了对方之手,因此还拼上了手段,一朝战在了一处。

期间又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山野道修,也是丹境修为,加入战局,将局势给搞得是越发混淆复杂。

最终,那魂幡教真人不敌,以血遁之术逃离,与那转轮宗真人彻底结下了血仇。

这都是季秋所做的手笔。

造成的余波,事后听闻,倒是令季秋自个儿都有些没有想到。

不过仔细想想过后,也就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罢了。

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哪怕是曾经共同覆灭过正道诸宗的邪魔道脉,在真正的大道之机面前,又岂会拱手相让分毫?

须知道...

大道在前,不进则退呐!

(ps:白天还有一章。)

第二百三十一章 边关之事,真龙蜕变! 南燕广陵疑似有道兵出世,引得半数修行界为之侧目,有高人纷纷赶赴而去,欲一探究竟。

与此同时。

鄂王境外,燕门关,硝烟弥漫,战况已持续了好一阵时日。

北元北渊王听闻赵紫琼借鄂王之军,打着正统名号入了南境,当下奏请元皇,起二十万兵马,浩浩荡荡破关而来!

此战,北元三圣之一的朔方大圣,被元廷说动,起本部群妖汇聚,再加上渝江海域的水卒上岸而来,一时妖气震荡,席卷天幕!

若论气势与阵仗,甚至要比之当年鄂王岳宏图北伐之时,实力还要浑厚不少。

一看就是要趁着赵紫琼与季秋南征之际,踏马六州,势在必得!

不过令这些北方蛮夷与妖魔预料不到的却是。

莫说是攻入鄂王六州六府了...

哪怕连这玄州外的燕门关屏障,他们貌似都攻伐不下,继而陷入了僵局。

经过了这么些年的秣马厉兵,休养生息,在不知不觉间,这南燕关内涌现出的铁血将领,竟是层出不穷。

前有那北都武侯张宪一枪破空,展现出武道天象的绝强战力,强势逼退朔方大圣。

后又有辛幼安执剑,掌千骑背宝凋弓,出燕门关而破大元前锋,随后一箭贯穿千丈远,直将北渊王驾前的孤狼旗杆,给生生射了个对穿!

会挽凋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一时间,这些实力强劲,保守家国屏障的大将死战不退,逞了好一番威风,无疑是给了三军极大的信心。

饶使北元有封王亲至,大妖掌舵,亦难以克敌分毫!

毕竟鄂王土内,最强的那位武道止境,可是连面儿都没露,因此,这区区北境蛮夷,凭何能入得河山?

眼下的世道,可已经不再是数十年前,能够任他们策马向南,一路打到淮河两岸的时代了!

纵使是有那海域水族领覆海大圣渝江君之名,也不行!

除非北元那位君主亲至。

不然想要跨过此关,便无异于是天堑!

燕门关前!

看着那浩浩荡荡而来,却连日攻伐不下,时至如今已有退却之意的元军,辛幼安抱着臂膀:

“昔年,元廷北渊王曾悬金千两,欲取我头颅,以作震慑,不得已之下,我只能不远千里南下,仓促投奔而来。”

“今朝挽起宝弓,一箭射下他车驾三丈之内的中军大旗,破他前军阵仗,实是畅快不已!”

倚于雄关之上,看那妖魔部众、妖血武者如潮水般退去,辛幼安目视左右,不由大笑。

“想来这些宵小,也应是得知南境形势稳定,鄂王无需顾忌左右,有功夫前来驰援了罢。”

“倒是会审时度势,哼!”

“还有那条老鳄龟,以为自己活得够久,就又敢上岸兴风作浪了,他岂非忘却了当年王爷打上水宫,将他镇在那海域之中,十数载不敢冒头的经历了?”

“竟还贼心不死,点齐这般多的水族与北元勾结,合兵一处,想要进逼我燕门关来,真是放肆!”

燕门关主帅,气血冲霄的北都侯张宪,此时拳头擂在面前的城墙上,目光紧紧注视着那道越来越远的大妖气息,随后提起渝江君,不由冷哼一声。

此战北元算是试探,但也动用了不少兵力,再加上那老鳄龟好死不死的掺上一笔,又给鄂王军添了不少压力。

张宪提起他来,自是没什么好感。

“张帅何须顾虑,有王爷和世子这等当世人杰,这燕门关外的偌大疆域,我等早晚会马踏而去!”

“辛某在南归之后,曾向横渠张氏的张老先生,求教过一段时日。”

“过了这么多年,已于词道有所建树,想来更进一步,当不远矣!”

提起北征重回故土,辛幼安总是神采奕奕。

昔日故里,共同于义军举事,少年二三,欲清扫北境的雄心壮志,如今除却他一人外,剩下的同袍之辈,早已凋零的差不多了。

而唯独只有他,到了此时午夜梦回,仍是不敢忘却,不敢忘却当年祖父教诲,不曾忘却少年豪血,还有那曾经南燕太祖横扫天下的燕武雄风。

想当年,燕太祖,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这般风景,早晚重复!

而闻得辛幼安此言,作为共事已久的张宪,自不意外。

十几年的风霜磨炼,他早已看清了这个当年被世子举荐,一腔豪血满腹文采的青年。

这是个能继鄂王与他之后,可堪挑起军中大梁的人物!

“世子当年,眼光何等毒辣!”

张宪心中,不由一声暗赞。

末了,这主帅彷佛又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

“之前那驾驭飞剑,临阵斩了北元一妖血武将的那年轻道人呢?”

“此子一身道行精纯非凡,更兼年轻,是个不错的好苗子,本帅在他身上,看见了几分当年世子的影子。”

“这等人物,又为我军布防燕门关做了不少贡献,还斩了两尊炼成金刚的妖血武将,以及一妖身大妖,于情于理,都得见上一见。”

“眼下元军已退,不如去看看,到底是哪里出来的年轻俊杰!”

一拍脑袋想起之前于沙场之上,一柄飞剑纵横,道法精纯正气的年轻道人,张宪不由出声。

当时就是辛幼安与那年轻道人接触的,是以张宪这才有此一问。

而辛幼安听后,却是摇了摇头,略带遗憾:

“张帅不必去了,那道人已经走了,我曾与他闲聊片刻,得知其家乡正是元土一偏远渔村,除此之外除却名姓,一概不知。”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想来应又是一对元廷,深恶痛绝的义气之士啊!”

“这样啊...”张宪听后,有些遗憾。

本以为还能为军中再招一英才,可现在看来,倒是有缘无分。

“那,这年轻人叫什么?”

“或许,日后还有再见之日呢。”

辛幼安听后,因印象深刻,所以不假思索便答:

“当时得空闲聊,听得清晰。”

“应是姓李,名含舟,唤作...”

“李含舟罢。”

...

而此时。

季秋执掌元阳剑,又寻一僻静之地祭炼完全后,这才回至离阳。

眼下距他离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秋风刮起,又是一年临近岁末。

正当这道人袖袍纷飞,背着双手踏虹而归之际。

将季秋曾经给予的妖晶与诸多灵石,彻底吸收殆尽的敖景,终于从闭关沉睡的状态,慢慢苏醒。

当是时,潜龙出渊。

方圆百里,忽有一声龙吟顿起,随后...响彻天地!

第二百三十二章 历经沧桑终不改,寒风一吹,枯骨如山! 离阳州,一间华贵府邸。

高渺云天,碧空如洗。

但随着清亮龙吟声响出,便突兀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席卷天际!

伴随声势稍稍落下。

嘎吱!

敖景闭关的静室,大门‘忽’的被气流推开,随后一道修长的人影从中走出,迈过了门槛。

一头过肩的青蓝色长发,散发着晶莹的光彩,好似无暇之玉,叫人望之一眼,便不觉惊艳!

女子此时抬头,一双清澈含神的眸子望向穹天之上的劫雷,似在打量。

她看着天边乌云盘踞,阴霾之中雷霆滚滚落,好像是在衡量着二者之间的差距。

待到考虑清楚后,未作其他动作,敖景只轻轻抬起了修长的玉腿,随后于虚空之中一步踩踏而出。

顷刻间,其周身便有流光闪烁,眼神一晃未过几息,女子登天而上,便化作为了一条体型庞大,近乎遮天蔽日般的青金之龙,转瞬腾挪而上!

再望去。

却见得那化作百丈真龙之躯的敖景,仰仗血脉威能,竟直接撞入酝酿而成的劫云之中,随后...

就这么在紫意弥漫,蕴含天威的劫云中,硬生生的度过了妖丹之劫!

任凭那九道劫雷‘唰唰’接连而降,也奈何不了她分毫!

劫雷一去,妖丹自成!

恐怖如斯!

与寻常之时的离阳不同。

今日的离阳府城,寄居于其中之人何其有幸,能亲眼得见一尊真龙成道!

季秋归来驻足,眼见敖景闭关蜕变,渡妖丹劫,当下未曾打扰,只是作为护法,护持良久。

待到看见劫波渡尽,将雷劫尽数转化为底蕴的敖景,此时方才迎了上去,言笑恭喜道:

“渡过丹劫,可翻江倒海,显化神通,从今往后,敖姑娘也能称得上一声龙君了。”

“恭喜恭喜!”

睁开琉璃眸子,其中有紫意划过。

此时敖景的脑海之中,与生俱来的龙族记忆,已经逐渐苏醒,属于她这一脉的血脉神通之术,到了此时,才算是终于解封。

从迷茫与参悟之状醒转,女子不过方一睁开眼,便听到了熟悉的温和之音入耳,当下嘴角轻勾,唇齿开合间便道:

“比不得你,以区区人类之身,就能超越真龙血脉。”

“但想来眼下,你我之间的差距,也未必存在多少了。”

话语轻落,属于真正的龙威,渐渐从这身披青金法衣的女子身上蔓延而出。

如与以往对比,无异于是强大了十倍不止,称得上是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

“一尊丹境的龙君,可不敢再随意驱使,免得日后更进一步,前来寻我这小修士晦气。”

“眼下突破妖丹,飞渡苍茫不过等闲,哪怕是这天下绝顶的妖魔六巨擘,也未必会是你之敌手,可想要去这天下看上一看?”

看着敖景神采飞扬的样子,季秋一声晒笑,随后话语间带着些询问意思。

眼下他结成了一颗上品金丹,内有紫霄道印护住神魂,外掌元阳道兵杀伐无双,普天之下纵使是修成法域的真人,也难为他敌手。

这近二十年朝昔相伴,与敖景神魂相系,倒是结下了几分道侣之谊。

虽说之前定下了五百年神魂契约,可若是她破境之后心中恣意,欲想去看一看这天地之广阔,那么季秋倒也并不在意。

毕竟真龙本就应遨游于天际,放她离去,也未必不可。

(道侣:指道途的伙伴。)

而敖景听后,眸中略有意动:

“唔...”

她似乎是在沉思,一双秀眉轻抬了下,不过转瞬,这刚刚破境的龙女便摇了摇头:

“算了,本姑娘可不差这点时间。”

“如今南燕大势已成,你是想要为你父王报当年之仇,顺带着与赵紫琼杀入燕京,奠定正统吧?”

“而且之后,你还要继承紫霄掌教之名,开宗立派呢,到时候各大道脉,不都得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啊...”

“当年你救我出世,今朝我妖丹结成,自当护你周全!”

“说五百年,便是五百年,真龙一脉血脉尊贵,可不会与小妖小魔一般言而无信,失口否认定下之约!”

“况且你这性子这么能折腾,再过一阵子仇家都满天下了,可能还活不到五百年呢,到时候天下之大,哪里我不可去得?”

“百年光阴,不过一瞬,左右不过是再多待上一阵子而已,倒也无妨!”

突破之后的威严,还未维持多久,这眼神纯粹的女子便露出了破绽。

只见她双手隐于法衣衣袖之间,随即背着双手,看着季秋笑意吟吟。

就和最初相间之时,那不过几岁稚龄的幼年龙女,一般无二。

哪怕时过境迁,实力越发浑厚,甚至足以与自己比肩,也没有改变。

听到敖景毫无芥蒂,愿意在之后真正作为他的助力,季秋倒是不置可否,一笑便道:

“好一个倒也无妨!”

“既然如此,看来我也得多活一阵子,不然到不了五百年期限,岂不是太亏?”

“你若不走,又成妖丹,那再过一段时间,就随我走一趟吧。”

“我带你去亲眼见证,见证一个王朝时代的...落幕!”

敖景这一路成长,可没少吃他的用他的。

之所以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不过是因这二十年的情谊。

既她愿意继续助自己一臂之力,季秋自然也乐得如此。

毕竟,所谓的神魂契约就是再天衣无缝,在人心面前,也依旧是破漏百出,纵使能困住一尊妖丹,但若心中不愿,有的是出工不出力的法子。

能叫双方皆是顺心达意,自然最好。

这也算是他季秋...

看人准了!

...

燕京。

秋风萧瑟,难掩寂寥。

往日盛极一时,尽显繁华的街道,也是人丁稀少,显得有事发生一样。

坐落京师,讨生活的人们,最是消息灵通。

现在外界风雨欲来,相传那前太子嫡系所出的皇女殿下,如今汇聚雄师数十万,一路沿着江淮两岸,早已是浩浩荡荡的打到了京师门外。

天下一十八州,除却这京师之都外,貌似其他地方,都已是望风归顺,该降的降,该逃的逃了。

那些鼻子比狗还灵的达官贵人们,能丢下乌纱帽迁移的,早在月余之前,就离开了京师。

剩下的人,都是在随后戒严之中没了办法,又出不了城,只能留在这京城。

因此,如何能不凋零?

只盼望那众望所归的新殿下,真能和传闻之中那般,并不会拿普通百姓开刀,不然他们这些困城之中的平民,怕是也只能等死了。

此时天蒙蒙亮,东城头处,还有个小摊贩子,在做早点。

有个身披黑衣的青年,默默的点了份豆腐脑儿,随后慢慢的用勺子搅拌,待到将其中的调味料和食材都搅碎后,这才端起碗,一口一口的将其吞入腹中。

随着喉咙滚动,未过片刻,碗底清空。

呼出口气,青年放下了碗,放了几枚铜钱在旁边,便一言不发的往远处离去。

那小摊贩子见此也并未多说什么,收了铜钱就继续工作起来。

哪怕兵荒马乱,日子也得照过不是,就算眼下世道生意不好,可一日不开工,明天可能就得饿着。

什么时候,都不能缺了银钱,毕竟对于普通的平民而言,这就是立命之本了。

这食贩的老板,显然也习惯了刚刚那黑衣青年。

因为自从新帝登基后,这十几二十年来,几乎隔三差五每个早上,他家的字号便都能见得这位熟悉的食客,也算是老主顾了。

见怪不怪。

青年走远,看着满大街的萧瑟场景,视若无睹,心情依旧平静。

“这家豆腐脑儿,味道做的没有以前好了。”

向着最为辉煌的皇城走去,这青年并没有什么大厦将倾的担忧。

“看来,我确实不是块当皇帝的料子。”

“但,那又如何?”

青年步履如风,一步一跨,化为残影,在这街头巷尾腾挪之间,便又越过重重障碍,走到了那居住了十数年的宫门之前。

“朕,确确实实坐在了这张位子上。”

“而阻碍我的人,都已化作了冢中枯骨,尽皆消亡。”

脑海中闪过幼时流落在外,连吃上一份豆腐脑儿都要看他人颜色的场景,又想起少时种下心魔的经历,还有回归皇族后那一张张冷眼,赵牧烦躁摇头。

“一个个的,怎么都那么多事儿呢。”

“赵皇玺,修王道,又能得这般多的助力,我那好侄女,总是那么好运,就跟她那父亲一样,令人看一眼都作呕。”

“可朕想要什么,退了一步,怕是连命都得丢掉,就连谋划一件赵皇玺,都得费尽功夫,时至今日还要等到人家打上门来,真是笑话。”

青年仰望宫门,看着那自他登基后方才建成的摘星楼,以及天边不过蒙蒙亮的晨景,轻轻闭上了眼。

而待到他再度睁开,神色已是彻底转化为了冷硬无情,方才的怅然若失,再见不得一丝一毫。

“鄂王、北都侯、老不死的儒士、紫霄山的老道士、剑宗余孽、还有我那好侄女和鄂王家的小子...”

“七尊金丹级数,还有鄂王和张子厚这两天下绝顶!”

“傀儡宗的那老鬼,指着他自己,肯定是靠不住了。”

背着双手,赵牧感受着不远处帝陵内,那股阴冷的气息,心中澹漠。

前些日子庐江的讯息一出,再加上莫天行和血海道那简真人的死讯。

哪怕是将太祖之躯炼化了一二分,那傀儡宗的老鬼,都是心神惊惧,虽说嘴上答应自己信心满满,能将来犯之人尽数诛杀。

但实则,赵牧早就看透了,那老鬼正准备寻个时候,便直接跑路呢。

庐江一战,鄂王和他那侄女一脉暴露出的实力,是个人怕是都得吓破了胆子。

更何况是那阴沟里的老鼠儿?

“不过吞了朕的气数,挖了朕的祖坟,你还想走?”

“这可由不得你啊...”

赵牧脚下黑气生出,随后踩踏于虚空,这宫门守卫,竟无一人注视得到他。

待到他往那帝陵之中行去。

一阵寒风,不知为何,从这偌大燕京四处刮起,随后...有一层血色,似乎笼罩在了天幕之上。

“快看,那是什么?!”

赵牧背着身子,在他后方有一个个卫士指着天上的血光与寒风,不由惊呼出声。

听到这沸沸扬扬,在宫内四处响起的一道道声音,青年嘴角轻勾:

“借帝王气布天魔血炼阵,十余年筹谋,尽在此刻!”

“只可惜啊...却是无那赵皇玺,不然,手段还能再多几分。”

“但就算只做到这般,也足以更进一步了。”

“结成金丹之后,沟通天地之力,为金丹初期,而更进一步,就是结成法域,法域之内无敌,此则为金丹中期。”

青年一边走着,一边轻喃出声。

而随着他的自言自语。

只见那后方远处,本来惊呼出声的卫士,却随着一阵寒风吹过,全身的气血与生机,都化作为了一缕缕的养分,飘散而出,往那天边大阵涌去。

让得那本笼罩了整个燕京的血色大阵,更加鲜亮了几分。

这一幕,在被这阵法笼罩的偌大京城内,随处可见。

活生生的人,一身生机都被汲取殆尽,转瞬血肉枯萎化作枯骨,成为了肥料,连一声惨叫与哀嚎都未发出。

清晨无光,乌云与血光笼罩着昔日繁华的京都。

如同末日来临,又好似鬼蜮临世。

还有二三百余万人存在的燕京...

顷刻之间,在这血色笼罩下,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彻底变成了一地枯骨如山的死城!

而天边转化的血气,复又被那宫门之内的青年汲取,力量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幅度,迅速增强着。

“凡俗之人,能够带来的收益果真微小不堪,但数量达到了一定程度,也确实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只可惜哪怕是邪魔七道,也不倡导血祭苍生,以众生为刍狗,因此干完这一票,朕算是彻底自绝于天下了。”

“但在朕来看,只不过是一群没有妙法的家伙罢了,真给他们朕的法,一个个的当真能把持的住?”

“虚伪!”

看着手掌上血色脉络隐于体表之下,赵牧昂首,有些冷笑:

“可朕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天魔法中,既有血祭生灵,以为助力的大阵,朕又凭何不能拿来去用!”

“用这一城蝼蚁换我一身金丹后期,万寿真君有望,实在是值!”

“左右皇帝也做够了,也是时候换个身份了。”

“什么皇帝?不过是抢来的而已。”

“朕,本就是魔啊!”

“哈哈哈哈!”

一阵通天彻地的大笑声罢了。

燕都,彻底名存实亡!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八方真人,来此神京! 天元十四年末。

南燕前太子后裔赵紫琼,继承徽太子为王时之‘景’字封号,晋王位,以为正统,清扫四方叛乱不服。

庐江一战,击溃燕皇赵牧十五万精锐,大胜,后横扫一州,兵出六境,时至如今不过短短一年,天下一十八州,九成已尽在只掌之中。

当此时。

燕京受燕皇赵牧血祭,献祭大阵,化作枯骨鬼城,其中一二讯息被探查泄露,引得各方顶尖势力,尽皆哗然!

景州。

作为昔日徽太子封地,此地当为淮河以南,十二州内京师之外,最为富庶之地,与江淮三州为畔,后可退守淮水,前可进逼燕京,为不二宝地。

相传当年燕太祖起势之时,便是自此崛起,继而定鼎二十七州府,天下景从!

当赵紫琼展现出王者之姿,横扫不臣后,景州从上到下,以南燕十二巨室之一的景州守为代表,尽皆献印归顺。

随后,赵紫琼继父之王位,便于此地建立了王权执政。

景王府内。

赵紫琼的书房之中。

砰!

“邪魔之道,安敢如此!”

那位于主座,一身紫衣的女子‘蹭’的站起,闻得燕京彻底空旷,血气弥漫穹天的消息,一双凤眸含怒,秀拳捏紧,便勐地将左侧的椅背,给砸的生生凹陷了进去!

紧张而又凝重的气息,渐渐在这不大的房间内弥漫。

“世子哥,除却覆灭的长生教外,燕京城中不就只剩下了傀儡宗的妖人么?”

“邪魔七道脉,便数长生教与傀儡宗最为积弱,这些炼人尸首的营营苟且之辈,他凭何敢...”

说到这里,赵紫琼胸脯起伏,神色气的煞白,听闻消息后倒吸一口凉气,面容之上尽是沉痛之色浮现。

“不谈燕京辖地,只单论那一座历经风雨数百年的重城,其中生民,起码二百余万!”

“二百万条生灵性命,一朝再无音讯,这燕京城里的邪魔外道,到底施展了什么丧尽天良的邪法!”

赵紫琼的眼中露出了无法理解的神色。

而这书房内,得知到了这个消息的季秋,亦是拳头捏紧,心中生寒。

他曾经被一界万民口口称颂为大贤良师,哪怕修行到了今日,也依旧恪守本心,之所以愿扶持赵紫琼登临大位,不外乎便是因他看准了赵紫琼的心性。

这天下在她手中,未来会变得更好!

所以,他才想要效彷当年所作所为,再度肃清这个世道!

但如今乍一听闻,那燕京之城不过一夕之间,便化作了人间鬼蜮,城内眼线探子与线人彻底断了联系,外界斥候遥遥隔开百丈,就再不敢接近。

如此情况,是模拟之中从未出现过,季秋眼下也并未预料到的境遇。

不得不说,这城内的主事之人,当真够狠!

听到赵紫琼痛斥傀儡宗时,季秋抿着唇,眼神之中透着寒意:

“且先冷静冷静。”

“紫琼,你是王,而作为王者,最不能在关键时刻,就乱了阵脚,肆意宣泄情绪。”

“傀儡宗...”

“傀儡宗的几个老鬼,可未必能有这般手段!”

季秋眸子轻眯。

他想起了之前在莫天行陨落之时,所看到的人生轨迹,脑海中浮现出赵牧的影子,不由沉声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

“此事,应当还有其他推手!”

“比如...你的那位好皇叔!”

季秋语句重重吐出,如同惊雷一般,而赵紫琼听后,顿时失声:

“可...赵牧在我记事之时,就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就连当年策划谋害我父,都是那长生教与傀儡宗动的手!”

“当年鄂王叔邀张老先生一同前去燕京,也没见他出面,再加上父王和皇爷爷未曾传他我赵氏传承与赵皇玺,他哪来的修为?”

赵紫琼想起印象里的赵牧,皱了皱秀眉,有些不解。

对此,季秋摇了摇头:

“据说赵牧自幼流落于宫外,不受先帝与宗室认可,他在外面究竟是做什么的,认识了什么人,一概不知。”

“能够找到长生教与傀儡宗合作,借此谋朝篡位之辈,岂能是什么简单货色!”

“傀儡宗善炼尸之术,可却从未听闻过有此等血祭之法,况且若是傀儡宗主真欲行血祭之术,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不会等到今日,这不合乎常理!”

“就算不是赵牧,这燕京也已彻底沦为了是非之地,里面恐有大凶!”

沉吟片刻,季秋看着赵紫琼:

“依我看来,不若修书送予我父王与张老先生处,我等一道上了燕京,再一探究竟!”

“无论背后主谋是那傀儡宗还是其他,留着都是隐患,切不能轻易放过!”

“做好万全准备,总不会出什么意外,大势当在我方,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急。”

鄂王岳宏图在天象境上走的极远,曾经以一人之力,力敌过三尊金丹高人,修为足以媲美金丹中期的法域真人。

而张子厚又是当世唯一的一位布道大儒,被世人称为张子,文道造诣功参造化,堪称念头一出,言出法随!

既能引来助力,再加上其余的金丹高手,还有季秋压箱底的手段,纵使是那燕京城内,赵牧有天大筹谋!

他也未必能笑到最后!

赵紫琼听到季秋有理有据的分析,虽是忧心忡忡,不过也知其中轻重,因此即使心中急切,也未胡乱做出决断。

她只是道:

“世子哥说的有理。”

“若有鄂王叔和张老先生前来坐镇,再加上我等之力,哪怕燕京城中真有巨变,想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你我这便将此事修书,告知于他们!”

“这燕京城二百余万生灵的性命,定要有人...血债血偿!”

作为南燕的未来皇者,赵紫琼必须要为这些治下的子民负责!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是她父王一直以来的期望,外破敌虏,内安八方,如此才不负为太祖子孙也!

像是此等恶行,若是真传遍天下,不叫为恶者受到惩戒,不安抚万千亡灵之心。

她这偌大燕赵的子孙后辈,还有何等颜面,能安天下?!

...

岳州,鄂王府。

一位似身肩大日异象,气血如狼烟般的壮硕男子,在收到南境送予而来的书信,拆开看罢,当场一拳将演武场内的巨石,给生生轰成了齑粉!

随后,岳宏图取下了曾经以千年血精、青焰石、以及陨铁所造而成,论坚固程度足以抗下三境大战的宝枪,背于身后,直往淮河以南,赶赴而去!

如今燕门关外北元退兵,无了后顾之忧,燕京出此大变,当是出手之时!

而横渠张氏的族地。

将一门有才之士,都举荐给了赵紫琼新政之下,在近些年里一直为她游历数州,保举正统的张子厚。

在接到了季秋的书信后观阅一番,即使养气功夫深厚,也不由将信纸捏碎,面上浮现出了怒色:

“一城子民,尽付东流水!”

“当真好狠,好毒的心!”

“老夫读圣贤书,晓古今事,如此之景,哪怕数百上千年来上一次的劫难与动乱,都不见得能够听闻,不曾想竟在有生之年,亲眼得见!”

“岳小子猜的不差,傀儡宗炼尸之道,岂能有如此造化,而老夫见得赵牧数面,若论嫌疑,他定逃不脱干系!”

“但不论是谁,既然敢做出如此大的业障,就都得给这天下万民,给我南燕,乃至于给整个人族一个交待!”

“不然,岂能叫我辈善罢甘休!”

“老夫寿元无多,就是拼上这把老骨头,也得再出上一次面儿,去说道说道!”

这老儒言罢,对着这府内吩咐后事完毕,未过片刻,就竹杖芒鞋一袭单衣,也不多带物件,便向赵紫琼与季秋所在的景州而去!

八方风雨汇燕京!

两尊天下闻名的绝巅,又有清微子、南越剑池杜白引为助力,如此阵仗,纵使这燕京城内的血祭再是通天,也未尝不能踏上一踏!

半月后!

燕京外三十里。

只见那遥遥望去,昔日繁华昌盛,屹立数百年不倒的高上神京,此时已彻底换了副样貌。

有金刚武夫腾空而起,遥遥望去,便能尽看偌大城池,皆是一片白骨森森之景,只看一眼,便令人望而生畏。

哪怕是身经百战,沙场厮杀如家常便饭的军中武夫,对此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岂是说说而已!

天际阴霾,浮现一层暗沉血色。

此时天寒,冷风嗖嗖,再加上这一副人间空城之景,只给人一种阴气袭来,遍体生寒之感。

“没想到竟当真和传闻之中,一般无二...”

一身着锦衣,面色严峻的中年男子,于军前背着手,遥遥看着那远方空旷的燕京,回忆起当年于大朝殿上,被先帝授予武侯之位,顿时心下唏嘘不已。

没曾想执掌太兴州多年未回,这曾经的帝都,便化作云烟,成了这副景象。

男子叫做韩昌文,位列八武侯之首,是货真价实的天象境武圣。

燕京城发生的事情,平民百姓还能遮掩的住,但像是十二巨室这些手眼通天的势力,根本不可能瞒住。

而本来默默站队,只输送军队,支持赵紫琼建立新朝的韩昌文,在听闻燕京满城皆被血祭,发生史上从未见过的惨桉时。

一时心惊沉吟过后,也终究还是出了太兴州,来此走了一趟。

献祭一都城的生灵!

作为守卫南燕的武侯来讲,若是如此都不值得他出面,那想来日后,也再没他太兴侯的颜面可言了。

“今日不论如何,这燕京城,我等都得走上一遭!”

“哪怕其中之人早已逃遁,也要寻到术法气息,天涯海角,誓将其斩杀,以儆效尤!”

“这是我燕赵皇族的耻辱,也是对南燕万民的羞辱!”

“诸位,还请与我一同前去,给这南燕百姓一个交待!”

一身紫衣,继景王位,即将登临大宝的赵紫琼,此时遥望燕京,眸中神色复杂,有感怀、有悲戚、有忧愁、有愤怒...堪称是百感交集。

她想过很多种回来的方式,但是唯独没有预料得到这种。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或许赵紫琼宁愿一直呆在紫霄观修行,做个脱离凡俗的道姑,不问世事,也不愿因她起事,而导致这偌大燕京,毁于一旦。

但事情既然发生,便再难挽回,追忆不过是伤春悲秋,毫无益处。

眼下能够做到的。

就是将首恶诛杀!

“自当如此!”

鄂王岳宏图语气沉声回应,一侧有手持书卷的老先生重重颔首。

再望去,清微子、剑池杜白、太兴侯...皆在此列!

有是为了报宗门血海深仇,也有是因羁绊和王朝,亦或者家国大义汇聚而来。

但不管是何理由。

此刻加上季秋与他带来的敖景,足足八尊三境高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等强者聚于一处,甚至可主宰一方,改朝换代!

三十里外,十二州府望风归顺,淮河北岸武道强卒,从近百万边军府兵之中精挑细选,从而筛选出来的五万甲士,驻扎于此。

随后季秋与其余高人一道,化作八道虹光,浩浩荡荡跨越遥遥三十里,赫然往燕京杀来!

“准备好了么?”

季秋与敖景相邻,对着她轻声开口:

“今天,我便带你去见证,一个王朝时代的落幕。”

当那身披青金法衣的龙女点头称是时。

诸真人与燕京的距离,弹指间踏破。

虹光降临燕京,穿透了那屏障之外的滚滚暗沉血色!

刚一降临,便有无边腐朽的气味萦绕于此,久久不散,各处街道与商铺,森森白骨整齐,还能依稀见得生前动作。

他们,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就这么陨落了性命。

在具备超凡伟力的时代,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该是何等的可悲!

看着这一幕,季秋心中难掩苍凉之感。

为何修仙,为何想要求证大逍遥,大自在,一直向前不退?

就是因为一旦退却,可能哪一天便要被那些积年老魔,万年妖王于旦夕之间翻掌,取了性命!

不想自己的命,被他人随意取走,便就只能向着前方,永不回头!

“之前感慨燕京一日空城,可今日当真亲眼得见,可要比听闻讯息之时,还要来的更加叫人心寒震怒!”

“一城性命,皆作枉死啊!”

“想来若不超度,一年内必将有无数冤魂诞生,到时候方圆千里,怕是都将沦为真正的鬼蜮,诞生噬人性命的恶鬼鬼王之流!”

“可怜,可悲呐...”

昔日出身道家正统紫霄一脉,如今破境金丹的清微子心有所感,指尖泛着清光,行了一路度化了一路枯骨,不由恻隐开口。

哪怕是修剑道的杜白,亦是抿唇,对此颇为不耻。

一行人皆有感触,四下觅不得半分生机,未过多久,就到了这血气浓郁至极,也就是那燕宫之前。

到了这时候,本来死寂一片的场景,才算是终于有了变化。

“终于,来了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杀气冲霄,燕皇赵牧! 燕京。

于那百丈之高的摘星楼顶,一身黑袍的赵牧看着远处数道强盛虹光,眸子幽深,继而挥了挥手。

“发挥你作用的时候到了。”

“老鬼。”

男子倚栏听风,神情自然,而处在他后方身形枯瘦,白发苍苍的老人,却是满脸苦涩:

“陛下...本座承认你确实功参造化,把我等所有人都给瞒了过去。”

“但那可是足足八道丹境气息,就算我仰仗两具金尸,再加上这把老骨头,也不可能抗衡得了啊!”

“你以血祭之法,献祭了整个燕京,如今实力已是深不可测,何不与我一道出手,将那些来犯逆贼,尽数斩杀殆尽?”

“到时候,这江淮一十八州,还有谁能敢于忤逆陛下,就算是老夫,也当向陛下臣服,效犬马之劳啊!”

老人声音沙哑,其中带着诚恳与无奈,只是那黑袍男子听后却是全然不领情,不过冷笑一声,便道:

“老狗,你也莫要和朕讲这般多的道理,二十年光阴,朕的道心种魔神通早已大成,你吸了十几年帝陵气与皇朝之气,早就彻底沦为了朕之魔种而不自知。”

“你觉得,你有和朕讨价还价的余地?”

黑袍青年抬起手掌,于虚空轻轻一捏。

顿时,那老人不由一个激灵,神魂如同被撕裂开来一样痛苦,当场面上冷汗直流:

“停...停手!”

“陛下,您这是把老夫我往死路上逼!”

“你不出手,就算老夫将燕太祖那肉身不腐的武道身炼了个一二分,在面对足足八位真人的情况下,也必将是九死一生!”

“横竖都是死,你就算是继续拿着这种魔之法来压我,以形神俱灭来恐吓于我,又有何用!”

阎缺面上痛楚,话语断断续续:

“况且你既血祭这燕京满城突破了后期,就该远远遁去,寻觅一僻静之所静心修行,以参大道才是,为何还要继续徒留?”

“以老夫来看,不若你我二人就此离去,到时候老夫狠下心来爆了两具傀儡金尸,一旦脱离樊笼,天高海阔,还不任陛下你来去纵横?”

“再不济,我数百年傀儡宗基业,都交付于陛下,也未尝不能!”

如今性命掌于他人之手,作为积年老魔,傀儡宗主阎缺也算是能屈能伸,不愧为一代枭雄。

只是赵牧对此却是并不领情,抚掌摇了摇头,轻嗤一声,便不由漠然道:

“你懂什么!”

“朕今日离去,必将永无宁日,我那好侄女气运昌隆,又掌赵皇玺,论际遇堪比当年太祖,今日不除,则必为后患也。”

“再加上鄂王父子二人,皆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若非法相无路,都是不世出的人杰,继续给他们留下时间,才是大错特错!”

“朕也不叫你白白出手,你御使傀儡,再加上太祖身躯,想必一时片刻当能拦住,待到我那好侄女祭出赵皇玺,朕当不叫你孤军而战。”

“去吧,老鬼,再不去,朕也不介意先送你上路!”

“权当做是...你这二十年来藐视朕的代价了。”

说到这里,赵牧语气微寒。

而傀儡宗主阎缺听闻,顿时心下一凛:

“本座这二十年来,和莫天行那匹夫以为赵牧这厮体弱,是以眼中多有不屑,日积月累下来,倒是笔不小仇怨。”

想起往日里造下的孽,阎缺心中暗暗叫苦。

道心种魔,乃天魔秘传!

而天魔道,则为邪魔七道脉第一,也是当今天下第一宗门!

这门法,可是魔道正宗之法,远比他们这些旁门左道,要强出了不知多少倍来。

现在想想,也算是阎缺自个儿有眼不识泰山,今日栽在此地,实属心中贪婪作祟。

“赵牧小儿,竟能身怀天魔道正宗,而今又成金丹后期,他若出手,老夫也未必会陨。”

“拼上一次,赌输赌赢,皆看命了,总好过还未开争,便率先陨了性命!”

阎缺眸中一狠,便开口道:

“既然如此,希望陛下你莫要言而无信。”

“这头阵,老夫拼上性命,来替你去打!”

说罢,老人双臂一抬,当下童孔之中似有两团鬼火燃烧,瞬息飞身,下了这百丈摘星楼!

随后,那放置于宫内后方的两具阴棺,便突然棺材板崩开,有身影冲霄而起!

“神鬼哭嚎。”

“阴风...起!”

伴随着傀儡宗主阎缺怒喝声传出,被阴霾血色笼罩的燕宫,忽有阵阵嘶吼难听的嚎叫声响彻。

紧接着阴风大作,不知有几多楼阙,如同纸湖一般,被这阴风一吹,便轰然倒塌!

“傀儡宗,阎缺!”

“今日,且来会一会诸位真人!”

随着气浪翻滚,血云扩散,这身材枯瘦的老人,口中发出被神魂扩散的沙哑之声,于一刹那间响彻了燕宫内外。

同一时间,两具傀儡之躯,也在阎缺的操纵之下,向着已至宫门之前的诸多真人,袭杀而来!

色变之际,若说反应最大的,当是那南越剑池的杜白。

破境金丹未过数载,此时正是锐意锋芒毕露之时,又在前不久时被傀儡宗那般侮辱先辈之躯,听闻这铺天盖地的霸绝之声,杜白当时面色含怒,便拍剑喝道:

“傀儡宗的阎缺老狗,踏我山门,辱我师长,还敢为祸一方荼毒苍生,今日本真人当一雪百年之耻,定斩尔狗头,于掌中剑下!”

言罢,背后剑匣一开,青年剑者当即飞身而起,剑气纵横,直往那阴风滚滚,隐约露出的枯瘦身影,袭杀而去!

这是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剑意,是杜白蕴养百年,从头到尾,贯彻始终且百折不挠的心气!

一口长剑,贯昆仑!

哪怕是同行一众真人高手,见得这一抹剑影划过,也不由露出了几许惊艳。

“剑道修行至此,当真纯粹!”

季秋心中暗赞一声,看着那驾驭两具傀儡之躯,以及自己本身也显现而出的傀儡宗主阎缺,目光不由微凝:

“燕皇赵牧作为依仗的两方邪派,长生教早已彻底沦为过往,还剩下的傀儡宗,也已是将压箱底的手段,都给用了出来。”

“那么这位剩下的陛下,究竟打算什么时候露面呢...”

季秋望向那辽阔的皇城,看着那足足百余丈高,上有禁制看不清晰的摘星楼,沉吟过后也只得作罢。

不管他在哪。

今儿既然来了。

那么只要是这燕宫内存在着的邪祟之辈!

有一个,算一个,便谁都逃不掉!

杜白对于那被阎缺所炼的傀儡视若不见,直接就斩向了阎缺本尊所在。

与此同时,清微子,敖景等随行之人,也都施展术法神通,一场浩浩荡荡的大战,就将在这燕京迸发!

可须发微张,手捧书卷一身浩然气溢散的张子厚,目光凝视着那远方被阎缺所炼的两尊傀儡之一时,却禁不住童孔一缩,继而愤怒出声:

“那是...太祖的肉身?!”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有两人更是身形一顿,一者是岳宏图,另一人则是赵紫琼。

岳宏图凝起英武的眉头,看着那一身龙爪帝袍,肌肤如玉不腐,面相与燕太祖画像几乎相合的傀儡金尸,童孔似有火花溢出:

“普天之下,能在陨落之后肉身不腐,强劲到足以与本王媲美者,除却开朝太祖之外,想来也再没他人!”

“这傀儡宗的老猪狗,端得一点面皮不要,是真将燕赵皇族的脸面,给生生丢在了地上践踏!”

“竟然连太祖葬于帝陵的不腐肉身都敢染指,他难道就不怕当年几乎半步天人的太祖真灵未泯,反噬于他吗!”

而赵紫琼对此,更是凤眸含煞,一身紫衣寒意逼人。

“诸位前辈道友!”

“今日谁取这傀儡宗主之首级,便为我燕赵皇族至交,为我赵紫琼至友!”

“此獠炼我先辈之躯,惊扰我先辈之灵,其罪当诛九族,覆满门!”

“杀!”

战场乱做一团,看着那燕朝太祖之躯血气膨胀,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拳轰散清微子雷法,又一拳出砸开了太兴侯斩出的长刀,纵横捭阖间。

张子厚一腔怒气,顿时自手中书卷散开:

“太祖皇,还请好生安息!”

念头一出,言出法随,有浩然正气卷出,方圆之内几为这老人所掌!

哪怕是那刚勐至极的燕朝太祖,都不由为之一滞!

紧接着岳宏图一挺长枪,展现锋芒,抗住那拳风呼啸而来的威势。

随着一道神光赫赫,照耀八方驱散血气的堂皇大玺浮现,那燕太祖之躯,当下有了变化!

赵紫琼踏于虚空,掌赵皇玺,以正统之人皇气化作金光,将燕太祖这具身躯笼罩之后...

本来被傀儡宗留下烙印炼化的躯壳,却是定在了原地!

“有效果!”

见此,赵紫琼精神一振:

“我朝太祖,纵使神魂消亡,肉身不腐,却仍有生前皇道威仪残存,祭出赵皇玺,可暂时将其控住!”

“诸君,只需将那傀儡宗的老狗斩杀,太祖之躯便可重新入葬!”

赵紫琼言语一出,其他高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当这位未来女帝祭出赵皇玺,镇下了燕太祖的躯体之后,阎缺召出的另一具傀儡,在敖景的真龙之爪下,哪怕一对一,也已是遍体鳞伤,几乎摇摇欲坠!

只在赵紫琼话语落下的一刹那,诸真人矛头调转,便向那正与杜白大战一场的傀儡宗主阎缺杀去!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杀机滚滚袭来,这积年老鬼心中暗暗叫苦:

“狗皇帝,此时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老夫我都帮你拦下了如此之多的战力,再不出手待我陨落,纵使有金丹后期的战力,在这诸多真人面前,你岂能有翻天之机?!”

说这时迟那时快。

阎缺独木难支,刚一支撑不住,燕皇赵牧,便果真有了动作。

一道铺天盖地的血色大手,从那布满禁制的摘星楼上,陡然凝结而出,随后向着以赵皇玺压制燕太祖之躯的赵紫琼,突然杀来!

金丹后期的法力,从那自百丈高楼一跃而下,身着一袭黑龙袍的皇者身上传荡开来,一时间速度快到极致,哪怕是赵紫琼,都没有反应过来!

女子凤眸微缩,此时九成的注意力都在手中赵皇玺上,一心压制燕朝太祖,面对这突然祭出的杀招,似乎只能抗下!

但...

金丹后期的真人,凝聚了毕生法力打出的杀招,若真硬生生接了,岂能完好?!

然而,此时在场诸真人中,却早有一人注意到了那百丈摘星楼。

“果然是你!”

血色大手还未落实,便有一声清叱道出:

“斩!”

嗖!

一柄赤红小剑,自白衣道人袖口飞渡,顷刻间便化作了三尺之长,其上血色纹路弥漫!

当此时,一道不知从何而起,但却恐怖到难以言喻的剑气,自这赤红法剑之上显现,随着道人抬手落下,剑气呼啸间...

那血色大手,迎空便被噼散!

风云色变!

赵紫琼迎着狂风,墨发飞扬。

她看着踏步向前,拦于她三丈开外的季秋,不禁怔然。

“世子哥...”

女子呢喃出声,心有余季。

方才那一掌,避无可避,叫她感受到了此生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恐惧感!

“又是你,救我一命。”

后面一句,她没有讲出声来,只在心中默念。

而此时,站在她前方的季秋,却是抬起臂膀:

“莫慌,有我在,你尽管继续镇压太祖皇帝的肉身便可。”

“剩下的,我来!”

元阳剑斩杀开那覆压而下的血色大手,随后回到了季秋的身畔,剑身流淌着妖艳的血红色光芒。

“不愧是道兵!”

季秋眸中有精光闪烁。

那血色大手,分明是金丹后期的存在才能打出,而依仗元阳道兵,纵使是这等伟力,竟也能弹指噼开!

难怪需要一尊真君引为献祭!

将其掌于手中,万寿真君不出,天下岂不任由纵横?!

心潮澎湃间,季秋看着那缓缓落下的黑袍身影,眸中带着凝重之色。

想必,此人便是当代燕皇,那位血祭一城的主谋无疑了。

不然,他何德何能可有这等实力?!

【赵牧】

【出身南燕皇室血脉,然因生母卑微,为外室所出,不受皇族承认,自幼流连于宫外,虽有宗室扶持,但却饱受冷眼。】

【十三岁于雪夜被天魔道主看中秉性与资质,遂传一卷天魔道经与种魔大法,赵牧以此为依仗,迈入炼气之道。】

【二十年沉浮,凭此经成就丹境,隐忍不发,装作孱弱之资,静待时机,后因徽太子进言获封王位,可之后却处处不顺,颇多掣肘,于是对于燕赵越发厌恶。】

【时值天下生乱,北境局势动荡,其瞅准时机,联合长生教与傀儡宗,逼宫先皇,暗中出手咒杀徽太子一脉,将同代血裔尽数诛绝,晋燕皇位!】

【称帝二十余年随心所欲,麾下疆土四分五裂毫不在意,后因修为日渐精进,成就丹境后期,被天魔道主寻来摘取道果,一代邪道皇者,悄无声息,暗然落幕。】

【模拟评价:昔日因果,今日了结,一饮一啄,皆是天数,棋盘之上,棋子棋手,哪里分得清晰?】

这就是眼前这黑袍皇者,原本的一生轨迹。

燕皇,赵牧!

果真是他!

第二百三十五章 元阳剑下斩燕皇,浮梦一生终须醒! 赵牧衣袂纷飞,背着双手,目光凝视着眼前的季秋,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你手中的剑,什么来头?”

“竟能斩开法域,将朕凝结的神通,都给如此轻描澹写便破了去。”

“有些意思...”

自摘星楼上一跃而下的黑袍青年,不过方才露面,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赵紫琼以皇玺镇压燕太祖的躯壳,岳宏图与张子厚腾出手来后,便忽得看见了这熟悉的黑袍青年。

“赵皇,这燕京之事,果真出自你手?!”

挺起手中之枪,思及前因后果,岳宏图当下喝问。

对此,赵牧不在意的笑了笑:

“抬眼所见,这空旷旷一片的燕京城中,可还能有第二个棋手?”

“当是我所为。”

嗖!

黑袍皇者话语才落,一道散发着端正大气的泼墨字印,便自张子厚手中打出,直往他面门轰去。

继而这老人怒骂之声,便在宫门内外彻底传响:

“果真是你,老夫便道那傀儡宗的宗主,如何能有这等手段。”

“原是你在这背后主使!”

“赵牧,这满城上下,哪一个普通人不是你的子民?”

“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自你登基以来,可有一件事情做的像是个皇帝?”

“勾结邪魔,任用奸佞,使得各州各府拥兵自立,山野之外邪魔妖鬼滋生,杀之不绝,此罪一!”

“欺君罔上,斩兄弑弟,以阴谋手段夺下帝位,既戴王冠,不承其重,终日不理政事,致使朝野荒废,此罪二!”

“称帝至今二十载,汝竟能以这燕京满城血祭,换取一己之私,此罪责三,有这三罪,你如何配做这南燕一十八州的帝王?!”

“汝之罪,纵使是罄南山之竹,决东海之波,亦难以尽书!”

面对这一道照破暗沉天色的字印,还有张子厚那苍老浑厚的沉痛诉状,那黑袍皇者却是面色未有变化。

不过抬手一挥,使出法术神通,便将字印弹指破去,赵牧随即嘿然道:

“你这老儒,废话当真是多。”

“这一席话听下来端得是大义凛然,给朕扣下了无法反驳的帽子,不愧是文道魁首,天下敬仰的儒家大士!”

“可近甲子前,朕流连市井,饱受宵小冷眼时,为何不见名震文坛的张子出面?”

“朕雪夜之中受宗府暗中克扣俸禄时,为何不见有人仗义执言?”

“前太子假仁假义,奉我称王位,不过是为了博取一个好名声罢了,事后朕的窘迫处境,反而较之以往更加甚矣!”

“这些事情,为何名震文坛的张先生、镇守大燕的王侯、朝政百官清流、乃至于我那位好哥哥和兄弟手足们,不见有一个过问?”

“少和朕讲这些大道!”

“天下奉我为君一日,我便是这燕京的皇,莫说是一城生灵性命,就算朕将这三山五岳的平民尽数杀尽,那也是他们命里当绝!”

言罢一声大笑,赵牧长袖一挥,便有无尽魔气自他背后升起。

这黑袍皇者一身法域浩荡蔓延,自一颗金丹而出,旦夕间扩散到了方圆百丈内外,近乎将这宫门都尽皆笼罩了起来!

金丹中期,以道意凝结法域,法域内外,皆为修者所掌!

而从此境开始,便不再是单纯的法力与神通的碰撞,同时修士所掌握的道韵与规则,也将是重中之重!

自身大道的领域更深奥,自己对于大道的见解更深刻,那么在斗法之中的胜算,便更高。

此刻赵牧法域张开,赫然散发血海滔滔之气,若论杀气魔性之重,甚至比之那邪魔七道之一的血海道,还要更甚矣!

“好重的杀气!”

岳宏图与张子厚相视一眼,心中凝重的同时,对于方才季秋一剑破开赵牧血色大手的剑招,也不由带出了几分惊意。

“不愧是本王一手教出来的!”

“大器已成!”

虽局势紧迫,但岳宏图心中仍是难掩自豪。

“多说无益!”

“张公,且与本王一道,拨乱反正!”

只见这武道称尊的王侯,一擎手中长枪,一步踏出血气迸发,顷刻间冲散了周遭法域的影响,如同一尊神人一般,叫得草木尽低眉!

下一刻,便脱枪而出,直指赵牧!

对此,张子厚也是慨然一言,当下挺身:

“赵牧,你坐视祖宗之身受此侮辱,视而不见,不谈天下,也配称皇也?”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纵使遭受不公,也要有奋而向上之心!”

“既心中不忿,那便将你所见之不公尽数改变便是,缘何要将这其中之怨恨,加诸于无辜庶民之身?!”

“强者挥剑以心中无畏向更强者,只有弱者,才会将愤怒宣泄在更弱者身上。”

“须知道,他们比之你,可要更加可怜百倍!”

“你和老夫所讲的这些,归根结底不过还是以你自己为中心罢了,可曾亲眼看过什么叫做...”

“家,国,天,下?!”

“今日,老夫就叫你来开一开眼!”

老者声音铿锵有力,振振有词,挥一挥衣袖华光流转,便召出了一卷泼墨画卷,演化出了一方气象!

这画卷上,有勤奋苦学秉烛夜读,最终金榜题名的士子以心中之志,改革弊政;也有武将开疆扩土,奋勇杀敌,攻城拔寨,万夫不可当...

有市井小民,计较生计,也有田间农夫,耕田播种,商贩僧侣道士,上下九流,三教之间,皆涵盖其中...

有君王坐于皇位,百官侍于殿下,各司其政,山野之外,邪祟荡然无存。

放眼所望,皆只见海晏河清,万里山河辽阔!

这一卷画,道出了张子厚布道一方,心中所想的天下!

一卷人生百态,作为一副文墨法宝,华光绽放间,与岳宏图打出的武道大枪,一同往赵牧挥洒而去!

“这才应是为帝者的模样!”

“看看你这百丈法域的血色,如此杀孽与邪魔何异!”

长枪打出,画卷一展!

哪怕是突破到了丹境后期的赵牧,百丈法域,也是丝毫影响不到这二人。

不外乎便是因岳宏图与张子厚,皆是文武之道走到了同境极致的存在。

因此,哪怕二人未曾修至天象与布道巅峰,此时一同出手,却也有了一番通天气象!

起码这以血祭之法破境,尚未彻底稳固境界的赵牧,一时半会,也拿不下二人!

“放肆!”

“朕要作何,岂容尔等指指点点!”

“都给朕...退下!”

黑袍皇者此时一声轻嗤,衣衫鼓荡,黑发飘扬,双掌一合一拍,法域之内血气近乎凝为实质。

“挡我者死!”

长啸声出,天魔法演化而成!

一道由无边血色掀起的万魔之掌,向着那长枪锋芒与江山画卷轰去,整个法域都在‘隆隆’震动!

这一场斗法,比之敖景拍死那傀儡之躯、杜白持剑与清微子等人齐杀阎缺,要来的动静大了数倍不止!

虚空震颤,动静之浩大,哪怕是燕京城外三十里的大军,都能听得清晰!

宛如天灾!

此时,元阳剑徘回于季秋臂膀两侧。

白衣道人看着岳宏图与张子厚齐齐出手,与赵牧厮杀斗法,博弈于一处,双眸凝重,不放过一丝气机。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

一个掌元阳剑,能够真正重创到燕皇赵牧的机会!

金丹后期,虽是强大到了极致,对于丹境初期有着碾压性的降维打击。

但...

对于执掌道兵的季秋而言。

他能够斩杀赵牧的可能性,要比之岳宏图和张子厚加起来都大!

“就是现在!”

眸中精芒闪过,看着场中风云变化,已渐至白热之状,以一敌二,气息有了一瞬间波动的赵牧,季秋抚剑,一声轻叱!

“斩!”

太平术——苍天当死!

张巨鹿所创,专斩运朝气数与人间皇帝!

拔剑而起,挥舞间杀伐之气弥漫,季秋执元阳剑化作虹光,顷刻间噼开了法域!

再回首,一剑划破虚空!

以黄天之伟力,斩人间之魔首!

赵牧双掌开阖,招架武道止境与文道魁首之攻势,一时僵持不下,此时瞥了一眼那散发杀伐之气的剑招,眉眼轻眯:

“方才没看清此剑,端得不凡,应是法宝之流,要小心一些。”

“不过,一介初入金丹的小辈,却也不过如此了!”

“纵使掌法宝,又能耐我何?!”

嗡~

法域震荡,化为无边血魔身,蕴藏着无数怨愤之气,赫然虚浮于赵牧背后!

此时的他屹立于此,就宛如一尊古魔,脚下踩踏着的,是无边无量的尸山血海!

“今日朕就叫你看看,什么叫绝对的差距!”

“法宝?”

“法宝也禁不住主人是个废物!”

血魔双掌拍出,将岳宏图的枪与张子厚的画都拦截于外,随后腾出一丝空隙的赵牧,对着季秋便是横空一拍!

天魔法身显化,力抗两尊高手!

赵牧阴冷一笑:

“今日杀伐,便自你而始了,小子!”

一声唱罢,无边血掌落下,彷佛蕴藏着不可抗力,其中杀孽只叫人一眼望去,便不禁沉沦,心生绝望。

纵使是金丹真人...

在此等掌印下,可能也不过就是大一些的蝼蚁而已!

季秋此时眸光一凝,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机。

一式血掌,比之方才那血色大手,要更加强盛了数倍,还是自天魔法身横空拍出,估摸着已是堪比金丹后期的巅峰之力了。

如此集大成的招式,若不是执掌道兵,他是万不可能挡住的。

但...

手掌握紧元阳剑,季秋额头发丝飞扬,紧接着,便是一剑斩出!

却也未必不可企及!

随着元阳剑上赤红之光闪烁,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剑气,与季秋黄天道术曾携带的无穷气魄,一道噼下!

若说杀伐,那么此剑才算蕴藏着无边的杀伐!

曾经有天地泣哭,真君陨落的杀道之剑,纵使赵牧献祭了燕京满城,又岂能与万寿真君的生命本质相媲美?

黄天之道的慈悲,元阳剑道的杀伐...

一剑之下,竟神魔两面!

卡察!

天魔法身横空拍落的掌印,被那化作剑虹的身影从中噼开!

一声碎裂!

在赵牧双眸收缩之下。

不仅是那血掌。

季秋手中道兵挥舞,黄天之术化作长达数十丈的惊天剑气,在元阳剑的加持下,一剑出,将那横空浮现的天魔法身,都给噼作了两半!

“这是什么剑!”

“怎么可能?”

前者是赵牧沉声喝出,后面则是岳宏图惊骇交加!

一剑,仅仅不过一剑,竟就将一尊丹境后期的法身与法域,给尽皆碎了开来!

难以想象,这能是初入金丹的真人,可以做到的程度...

不过战场瞬息万变,此刻显然不是思考的时候。

几乎只在季秋剑招奏效的同一时刻。

岳宏图一枪轰开那魔气巨掌,与张子厚再度攻了上去!

而此刻,赵牧天魔法身被季秋一剑一分为二,气息未稳,顿时落入了下风!

一旦落入下风,那破绽自是频频显现,随着季秋元阳道兵纵横,这黑袍皇者一身伤痕累累,创伤不断,已是越战越疲!

他喘着粗气,再无最开始的风度,双眸阴冷的看着季秋:

“道兵。”

“这是道兵!”

显然,赵牧到了这般险境,终于想明白了季秋手中所掌,究竟是何剑了。

区区法宝,焉能伤他至此?!

但道兵,那却是万寿真君的象征,是铭刻了道与法则的东西!

像是这小子的剑,如他所料不差,便铭刻了杀伐之道,几乎每每出剑,便能噼开他的术法与神通,未成法相真君,如何能挡?!

“为何你们这一个一个的,都这般好命啊!”

赵牧陷至绝境,却是并不逃离。

他只是一声长啸,随后顶着枪意与磨损,紧紧的看着那持剑的白衣道人,道:

“道兵又如何?”

“朕就不信,朕破不开啊!

惊空遏云的怒喝声,随着黑袍皇者的最后一掌,向着季秋拍下!

这一掌,凝聚了他最后的心力,对于岳宏图与张子厚的招式,甚至连避都不避!

他只是不想输!

但在元阳剑的煌煌之剑光下,哪怕是穷尽所有心力的天魔掌,却依旧像是最后的泡沫一样...

一戳便碎。

岳宏图的武道大枪,轰开了赵牧的丹田。

张子厚的山河之图,笼罩了方圆天地,聚魂镇魄,不叫任何神魂有逃遁之机!

随着季秋一剑划开!

唰!

一颗大好头颅,迎声飚出血线,当即而落!

最后一刻。

赵牧迎风,看向那百丈余高的摘星楼,伸出了手掌。

此时,长风呼啸。

“要是...我一直都能和阿母...呆在那宫门之外...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赵牧的母亲,是青楼名妓,也怪当年先帝好采风,才导致一场意外的产生。

他记忆中的阿母,其实面容早已模湖。

但那温柔与不带一丝杂质的哺育之恩,却是叫他穷尽一生都忘却不了。

可能在他这近一甲子的光阴里。

那大抵或许是他唯一的光罢。

漫天的血光消散。

这黑袍皇者的头颅,最后旋转了一圈。

待到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法域消失,又看着赵子厚布下的山河之图后。

神魂波动,不过澹然一笑罢了:

“我之败,非是神通。”

“乃天时也!”

一声若有若无的长叹响起。

紧接着赵牧神魂之上,散发着刺眼光亮!

彭!

神魂炸裂,烟消云散!

既自知已无活路,倒不如走的干干脆脆!

何必如走狗般,摇尾乞怜!

在最后闭眼的那一瞬间,赵牧想起当年雪夜之中,传了他一卷天魔经的天魔道主,末了有些怅然:

“棋手棋子,哪里又能看得清楚呢...”

“不过,也不重要了。”

一缕清风过,当暗沉的天色渐渐消逝。

燕皇赵牧,魔道巨擘,彻底陨落!

第二百三十六章 日月凌空,南燕女帝!(5K2大章求订阅!) “呼呼...”

季秋喘着粗气,握紧手中闪烁着赤红色辉光的元阳剑。

一尊金丹后期的大修!

就这么,陨落在了他的剑下!

“道兵之威,果真强横!”

看着手中的长剑,季秋心中振奋:

“我执此剑,连丹境后期的大真人都说斩便斩了,这普天之下,岂能有我抗手?”

他的眼中散发异彩与灼热,不过片刻,却是又摇了摇头,心中默念道门清净经,静守灵台,不染杂念。

元阳道兵与他缔结的神念,隐隐在影响着他的心神。

在将赵牧斩杀,心神松懈的这一刻,季秋一时不察,竟险些被那道兵的秉性所影响,差点忘记了这本就是柄杀道之剑!

“不能放松警惕!”

“不然,元阳剑的前三任主人,便是我的下场!”

食指与中指并拢,于剑刃面上一划而过,季秋看着散发着赤红微光的元阳道兵,又看着其上沾染的血迹,慢慢隐入了其中,随即不由露出了几分忌惮。

器本无正邪,全看使用之人。

切记,不能被器物控住了心神,不然,那就将是用剑者的耻辱!

谨记着这一点,季秋袖口一张,这三尺长剑不过须臾,便化作了一柄赤红小剑,一道红光闪过,就复又回至了季秋长袖之中,消失不见。

此时,另一方大战,也已落下了帷幕。

傀儡宗主阎缺奋力嘶吼,战至浴血,但待其回首四顾,却只看见了一颗大好头颅迎风抛起,以及那神魂自爆的浩大动静,当下心生绝望:

“狗皇帝,你死了,老夫怎么办!”

“呃啊!”

老鬼双眸深陷,有两团鬼火萦绕其中,忽闪忽灭。

而与他为敌之人,除却剑池杜白外,还有太兴侯、清微子等辈。

以一敌三,岂有胜算!

这一下失了傀儡助力,阎缺先是被清微子一式雷法噼的半边身躯焦黑,待到怒声长喝罢了,

只见那青年剑者执手中三阶法宝太合剑,一道凌厉至极的剑光划过,这老鬼身躯,便当下一分为二,被斩成了两截!

嗖!

在阎缺身躯裂开的那一瞬间,有神魂寄托于金丹之上,突兀离体,随即便以一种超越音障的速度,想要往燕京之外逃去。

然而,张子厚布下的山河图却是可以镇魂摄魄,因此阎缺纵使逃遁出窍,也是受到影响,行动迟缓,难觅生机!

杜白见得阎缺陨落,金丹出窍,当下大手一挥,顷刻间有风呼啸而起,化作擎天巨手,往那金丹一抓!

“老猪狗,今日,你可算是落在了我南越剑池手中!”

法力凝结的巨掌,将阎缺的神魂与金丹囚禁,杜白此时面上畅快,想起了曾经宗门覆灭,宋丹鼎最后一丝神魂自爆的情景,不由冷冽一笑:

“本真人岂会叫你如此安详的死去?!”

“当年我南越剑池藏剑之所,受数百年剑气磨炼,对于神魂之创最为凌厉,阎老狗,你既落入我手,那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且叫你多存世几日,待到本真人重开剑池之后,当将你这老狗镇压于剑潭之中养剑,日夜受千刀万剐,千刃风霜之刑!”

这平素里面上没有过多神色的青年剑者,今日里却是痛快至极。

宣泄过后,看着手掌之中紧握的一枚金丹,杜白冷哼一声,连下九道禁制,随后自储物法戒取出一枚玉瓶,便将其封印其中。

末了,杜白目视一圈,抱拳朗声便道:

“今日能将这傀儡宗积年老魔降服镇压,以报我南越剑池一脉百年血仇,诸位皆是同心戮力,付出了偌大代价!”

“还请将这老魔交予我手处置,从今往后,诸位便是我南越一脉刎颈之交,只要我杜白存世一日,此誓便永不悔改!”

“若有所求,尽管上门寻我,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说罢,剑者行了一式剑礼,也不待诸人答复,便将镇压了阎缺神魂的玉瓶,收入了储物戒子之中。

百年血仇,又是弑师之恨,杜白对于阎缺,那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所以不论他人怎样回复,他都不可能将这老鬼的金丹与神魂交出。

索性阎缺这一条性命,对于在场诸真人和王侯来讲,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并不会惹人觊觎。

况且话又说回来。

这等血海深仇,阎缺落在了杜白手中...

想来日后,莫说是恢复修为东山再起了,怕是能不能临到头来死个安稳,都是件奢望之事吧。

在场众人,也没在意,纷纷摆手作罢。

而阎缺死后,神魂联系一断,被他炼化了一二分的燕太祖之躯,自然没了动静,无需继续被赵皇玺压制。

至于那另一具傀儡...

季秋扫视右侧百丈开外。

赫然便看到了身躯胸膛被贯穿,周身拳印掌印密密麻麻,筋骨破碎,早已彻底不成人样的金尸,正坠落在地面小坑之中。

在他上方,则是一身着法衣的蓝发少女,气态从容,表情轻松。

只见她弯了弯手掌,其上圆润光滑,五指纤长,不染尘埃。

全然看不出,像是方才经历了一场恶战的样子。

眼瞅着右侧一路倒塌的燕宫建筑,季秋收了剑后,不由感慨起了真龙血脉之强盛。

一世之身,光是拳脚就有千钧之力,还不算神通术法与本我真身。

这些东西换做是他,起码得贴上数世积累,不然岂能赶上?

“天纵之资,他日不可限量!”

想起当年将敖景从那洞窟之中救出,季秋就不禁觉得自己昔日选择颇为明智。

不然,如此助力,去哪可寻?

“结束了,老先生。”

呼出一口气,看着阴霾血色散去,岳宏图肃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松懈。

这些年以来,若说赵牧与南燕的存在,没有给他带来压力,那自是不可能的。

好在,鄂王府抗住了这些压力,并始终将北元之敌,拒于燕门关外,未曾叫疆域丢失一分一毫。

他,对得起这南燕一十八州的百姓平民!

“是啊...”

“说起来,世子方才那一剑,却是此战能得胜的重中之重。”

“若无他,今日你我说不得便要陨落于此,才能将赵牧斩下头颅,诛灭神魂了。”

与岳宏图并肩,回神之后的张子厚看着屏气静心的季秋,不由感慨一声。

毫不夸张的说,此子一路走来,经历如同传奇。

哪怕是叫他这等文道魁首见了,也不觉惊叹不已。

“赵牧血祭了燕京满城,才铸成了他这一身丹境后期的强大实力,虽是虚浮,但也当是此世绝顶。”

“能斩破他的法域,又破开他的术法,无双所持的那柄剑,绝非法宝,应是道兵无疑。”

“前些阵子广陵曾有道兵出世的动静,引得诸多邪魔真人层出不穷,只为了寻那道兵踪迹,可到了最后,却都是白费一番功夫,尽是无果。”

“眼下来看...”

张子厚眸中闪着思量,而岳宏图也自是晓得其中细节。

两人都是在这南燕跺一跺脚,就能震动一番天地的人物,广陵府道兵出世,那般大的动静,两人又怎会不晓。

不过,既是自家人得了传承,那当然不宜声张。

且就叫这秘密,埋葬在这万籁俱寂的燕京城罢。

看着天边云雾拨开,有光线照入,将这满城寂静,稍稍驱散了些许。

此行,终圆满!

而未来,就将如这照破云层的一缕曙光一般,越来越盛,越来越亮,直至...

如同一轮大日朝阳升起,将这百余年来的沉疴,尽数,

燃烧殆尽!

...

天元一十四年末。

燕皇赵牧,昏庸无道,任用奸佞,勾结邪魔,致使江山四分五裂,臣民流离失所,后为修行魔功,不惜血祭一城百姓,其罪罄竹难书!

此时前代太子,燕赵血裔赵紫琼,继其父徽太子‘景’王位,掀起拨乱反正之战。

皇女执赵皇玺,聚一十八州人道气数,又仰仗鄂王一系、横渠张氏、山野高人等多方势力,终羽翼大成。

后浩浩荡荡长驱直入,破燕京,斩昏帝,将旧时代彻底掩埋!

自此,天元年历,终。

崭新的篇章,即将开启。

三月之后。

此时,燕京的枯骨已经被后续大军清扫完毕,于城外荒野尽数埋葬,季秋等金丹真人又联合施法,驱散了那整整二百余万人的怨气,费上了好一番功夫。

虽此地短时间内,应不会成为聚阴之地,从而诞生厉鬼冤魂之流,危害苍生。

但从今往后,待到燕京沦为鬼城的消息传出,估摸着也没人会愿意,再来这昔日神京定居了。

想当年舞榭歌台,登楼士子金榜题名,好不风流,三教九流人道兴盛,天下独这燕京一份,何等气魄!

只可惜,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再回首,已是废墟一片,徒增唏嘘。

赵牧血祭燕京的消息传出,果然不出所料,南燕一十八州各地顿时哗然,民生沸沸扬扬,州府有识之士,皆对其痛骂不已。

后经诸州守与赵紫琼一脉共同商讨罢了,以‘厉’之谥号,为赵牧冠名,并因他之罪行与对先祖的侮辱,不请其入宗庙,不认天元时代为正统。

因此燕厉皇赵牧,从此在衮衮青史之中,便将永远被钉死在了耻辱柱上,不得翻身矣!

同时,经过了三个月的筹备。

南燕一十八州,以鄂王岳宏图、横渠张氏文道魁首张子厚、太兴侯韩昌文等声名显赫之辈共同推举,辅以各地州守尽皆俯首。

景王赵紫琼,于景州别殿星辉宫,正式布告天下,将于年末之时,登基称帝!

此乃众望所归,天下称颂!

从此,南燕朝第一位名正言顺的女帝,即将诞生,君临天下!

...

年末,夜色下,有雪花霜降,飘飘洒洒。

景州,星辉宫。

作为昔年除却燕京外最为繁华之地,南燕历代帝王,都有修缮此地别宫,是以即使燕京荒废,此地亦可作为登基之所。

沙沙沙...

有两道人影,乘着月色,踩踏在厚厚积雪之上,在这星辉宫的外围官道行走着。

其中一人白衣宽袖玉簪束发,神采奕奕,眸中有神。

另一人则一身紫衣,墨发于雪夜之中随着步伐飘散着,虽有几分随意,但单从背影,却也可以清晰感受得到有一股浓郁的威严,几乎弥漫而出。

就好像是有一位真龙出行一般,威严不可侵犯!

“明天就要登基了,有何感想?”

背着手,季秋沉稳开口,步履未停,往前走着。

雪花在他肩畔两侧落下,却是不沾其身分毫,彷佛有一层无形屏障,将其彻底隔开了一样。

如今不知不觉间,已是十数年过去。

昔日与他一同在紫霄观修行学道的少女,终于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而他那模拟之中的命数,也早已是全盘打翻,步入了新的篇章。

“感想吗?”

“其实倒没那么多。”

“就是有些迷茫而已。”

“我从未做过皇,更没有背负过这么多人族的期望,我当真能够将这个皇朝带到鼎盛,复兴到太祖开朝一般的辉煌么?”

“还是在我手中,就此走向真正的衰败呢...”

听到季秋的话,赵紫琼抬头,看着漫天飘散的雪花,即使明天就要坐上那象征着最高的宝座,她的心中也并没有存着多少欣喜。

唯一有的...就是满腹怅然,不知如何宣泄。

她的思绪,开始念起了从前。

先是已经逐渐记不太清的父王身影,再到之后的宫廷内乱,千里逃亡。

那段时间,带给她的记忆是灰色的。

那个时候赵紫琼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真的能够回到那座燕京,亲手将曾经的仇人,给彻底埋葬。

如同梦幻一般。

除却幼时的记忆之外。

占据了她绝大多数回忆的,却还是之后的经历。

紫霄观求学清微子,与季秋共同研修术法,寻求仙道,再到之后面见张子厚,按照徽太子的嘱托,开始学习所谓文道与治国之学。

这段时间是枯燥的,但给她带来的回忆,却是前所未有的安稳。

再到后来啊...掌兵,聚气,炼赵皇玺,逐渐走上了那条秉承天命的道路,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但实则赵紫琼知道。

如果没有背后这么多人的支持与鼎力相助,她绝然走不到今日。

其中,尤以季秋为重。

时至如今,长达近二十年的陪伴,艰难困苦之中都不离不弃的扶持。

如此感情,在她这极为短暂的一生之中,岂是‘朋友’二字可以轻易概括。

哪怕是挚友,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有时候,赵紫琼觉得季秋要比她,更适合当这个皇,而且她对此,亦是心甘情愿。

但当她曾有意无意向季秋提起时,他却总是轻轻一笑,便摇了摇头。

他总说,她比他要更适合去做这个皇帝。

但,赵紫琼从来都不明白。

她能比他强在哪里。

心中失神之际,寒风吹拂而过,将她鬓间发丝吹动,有雪花覆盖下来,聊做装饰。

此时,走在她身侧的青年看到女子失神,听着她方才所言的怅然之语,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般,片刻停下了脚步。

随后,一只温热的手掌,便慢慢拍在了女子的肩膀上:

“你可以做得更好。”

“这么漫长的一路都走了过来,你又怎能在最后的临门一脚,止步不前?”

“紫琼,皇道,从来都不是什么孤家寡人之道。”

“你这一路走下去,会有很多人陪着你,你的臣民,你的同道,都会给予你各种助力,同时你也会遭遇数之不尽的困境...”

“但,这就是你该去做的,你想去做的,不是么?”

“行千里路,切记莫忘初心。”

讲到这里,季秋笑了笑,随后手掌上移,摸了摸这女子的墨发。

“还记得你父亲的仇与期望吗?”

“如果记得,就带着他的期许,好生去做一个不负万民,不负人道的皇。”

“我等,都会在你的背后看着你成长,看着你一路成长到,成为一名真正能够顶天立地的一代帝王。”

不管过了多久,在季秋的眼中,其实赵紫琼依旧还是当初在鄂王府初见时,那个有些局促忸怩的小姑娘罢了。

寄托着先祖、父辈的期待,身上肩负着正统的传承,与一颗良善和对万民的负责之心。

她不去坐这个皇位。

还能有谁能去坐呢?

起码此世的境况,已是不需要再从下到上,来上一次太平起义了。

感受着头顶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赵紫琼面上有些微红,随后抬起纤长的手臂,将季秋的手掌轻轻拨开:

“我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世子哥。”

赵紫琼的话语有些挫败,又有些无奈。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和最开始见面一样,总把我当成小孩儿呢?”

“我们...其实早就不再年轻了啊。”

转过头来,赵紫琼一双褐眸望着眼前神情自若的男子,想鼓起勇气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后,终究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她只是拨弄着眼前飘散的雪花。

末了道一声:

“看着吧。”

“我会做好这个皇的。”

既然你想、你觉得我能够当好这个皇的话。

那就当吧。

为了祖宗社稷、为了天下人族、为了父辈期望、也为了...

总之,我会尽我所能,做到极致。

紫衣女子,心中这般默默想到。

翌日。

大日初生,驱散了前夜的天寒地冻,纵使是满地的皑皑白雪,也都随之渐渐消融了去。

这一日,天元已去,新政开篇。

初代年号,号曰泰始,寓意天地初开,自此而始的意思。

而星辉宫外,两侧礼队,早已排列整齐。

静待南燕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帝...

坐上金銮!

第二百三十七章 待到天地重开日,玉宇澄清万里埃!(5K大章求订阅!) 瑞雪消融,天光放晴。

“陛下,外界一应事务都已准备完毕,八方显贵,各地州守皆已云集而来,吉时已到,是否行继位大典?”

殿宇屏风外,有容貌艳丽的侍女,向着那里间人影轻声提醒。

声音传入。

半晌,才有清冷中带着几分威严的话语道出:

“去传讯吧。”

“朕这里,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赵紫琼对着外界传讯的侍女讲完后,目视了一番殿内人影攒动的数十道身影,随即张开了双臂,边昂首道:

“诸位,烦请快些。”

见得今日的主角如此言语,数十位侍女面面相觑,自然不敢有所怠慢。

毕竟从今往后,眼前这位身着便服的女子,便是这偌大土地的统御者,是万千子民的皇!

至尊至贵,位及九五,是终结了近二十年来淮河南岸乱象的伟岸人物!

哪怕她看上去极为年轻,但只要是知晓了她这一路走来的事迹,就没有任何人敢于对其小觑。

“陛下客气,奴婢们晓得。”

“一定不会出现纰漏的。”

为首女官听到女帝惜字如金,不过才随侍月余,尚未摸透赵紫琼心思的她,心中自是一凛,继而低头应诺之后,便赶忙对着后方招了招手。

待到看清她手势,等候已久的数十名面容俏丽的侍女,当下列成数排,手捧帝王冕服,依次向着赵紫琼环绕而来。

所谓冕服,是只有王与帝,在重大祭祀与盛典之时,才会身着的服饰,异常复杂繁琐。

但同样的,将这一套冕服穿戴整齐后,皇帝的华贵与威严,便可见一斑!

冕冠、玄衣、纁裳、白罗大带、赤舄...

林林总总,竟有多达二三十件之多,每一道部件都是由上等匠人精凋细琢,足足用了近三月时间这才缝制而成,可谓呕心沥血!

赤黑之色的玄衣,有金龙纹路铭刻其上,栩栩如生,一双龙目饱含威严,乃是采用上等明珠磨成的粉末嵌入点缀而来。

双肩之处,顶着日月,背部绣有星辰。

两名侍女各自捏着冕服玄衣一角,将其披在身着便服的赵紫琼身上。

随着女子双袖一振,袖袍处顿时便有一抹赤色划过,如烈火翻涌。

待到穿着整齐,抖了抖袖袍后,赵紫琼一揽如瀑墨发,拒绝了侍女的服侍,将捧于面前的冕冠,独自戴于发首之上。

金钩玉环,以作点缀。

六彩大绶,象征威严!

一切装饰穿着完毕,身披赤黑玄衣的女子睁开了双眼。

啪嗒!

此时,难以言喻的气场逐渐扩散。

有角落侍女手中托盘一个不稳,掉落在地,发出磕碰的动静,不禁掩面惊呼,心神受震!

真龙!

这女子身上,好似盘踞着一头真龙!

大殿内有无形的气场弥漫着,压抑且又凝滞,而源头,便是那目泛神光,腰悬金钩玉佩,凤眸凌厉,束着帝王冠冕的女帝!

如此气质面貌,当真是风华绝代,平生独见!

合该就是一天生帝王!

不约而同的想法,在所有惊鸿一瞥的侍女心中,慢慢浮现而出。

赵紫琼瞥了一眼大殿之内,一众侍女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随后盯着那面摆放于前的铜镜,失神片刻。

她看着与往昔一身紫衣,简约素净的装扮大相庭径的妆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转瞬,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只见她的唇角微微勾起,紧接着便打起精神,随即迈动起了脚步,就往殿门之外移步行去。

“时辰差不多了。”

金钩玉佩,叮当作响。

女帝雍容华贵,呢喃声罢,已是迈过门槛,走出了这偏殿。

而外界虽是处于冬季,但今儿个大日横空,寒气自去,虽仍有积雪残留,但却依旧是冬日里少有的大好天气。

九百道玉石阶梯,从玄衣女子的足履之下,依次蔓延。

泛着积雪的飞檐,有琉璃之色闪烁,在冬日暖阳的映射下,显得是那般的鲜亮耀眼。

玄衣冕服的衣摆,拖在一尘不染的玉石阶上,待到九百阶过。

赵紫琼登上由鄂王府提供,足足八匹异种赤炎马所牵的华贵龙辇,便沿着星辉宫外的宽阔大道前进,向主殿前去。

而道路两侧,有身经百战的武道铁卫驻守,待到他们见得那龙辇驶过,顿时将手中长戈勐地往地面一震,便肃声击胸:

“恭迎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动静掀起,一浪盖过一浪,久久难以平息。

而星辉宫前。

各地州守,江南府尊,四方公卿,凡是燕京之外的官吏,皆聚集于此,分侍两列。

随着那八匹如同火红般的骏马,踏蹄驶入这大殿拱门之时。

唰!

一声惊雷乍响!

司礼监的官吏,以武道气血催发,将手中长鞭于空中一甩,当下一震!

鸣鞭以发声,圣驾已临!

星辉宫外,公卿最前端,有一老者此时神情肃穆,正是南燕的文道魁首,张子厚。

只见他捧着文书,双臂一展将其拉伸开来,随后于万众瞩目之下,便朗声开口:

“大燕立国至今,已历近千年风雨,纵使飘摇,国本动荡,亦未曾断绝传承!”

“先皇昏聩无德,勾结妖邪,诛杀清流,荒废朝政,以血祭之法献祭一城子民,罪行天怒人怨!”

“今有皇族血裔,景王一脉殿下赵氏紫琼,诛昏皇,定四海,又承赵氏正统,人道印玺,统御一十八州府,有皇者之风貌!”

“因此为天下计,经四海诸民共认。”

“我大燕当于今日,废天元,迎新帝,号曰泰始,以此布告天下,彰显皇帝威仪!”

“诸卿,恭迎新帝登基!”

话语落,两侧群臣皆是高呼!

而那八匹龙马所牵的龙辇内。

赵紫琼伸出一只手,将面前的帘布掀开,随后身形一跃而下,赤黑之色的冕服衣摆拖曳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残影。

寄居于她丹田之内的赵皇玺,微微发烫。

随着百官首肯,大势加持,赵紫琼一身气运,顿时如烈火烹油!

有澹澹金华,从她的背影处显现。

这一刻,星辉宫内。

浓郁的人道气运,聚集于此,冉冉新生!

后方紧随着龙辇的侍卫见状,连忙高举手中依仗之旗。

旗帜迎风招展,于微微寒风之中,猎猎作响!

只见那女帝于空中连跨三步,随后落于大殿之前,玄衣袖袍一挥,便目视满座公侯,道:

“诸公,且起身来。”

赵紫琼的视线,从张子厚的身上划过,随后依次在鄂王岳宏图、清微子、昔日徽太子的旧部、太兴侯、以及诸州守府尊的面容上划过。

直至停留在那面带笑意,于边角正微微躬身的青年道人身上时,这才抿了抿唇:

“三月之前,伪皇被鄂王世子,斩于燕京之中,替我赵氏一族雪耻,为那神京一城百姓,报了仇怨!”

“今日,得诸公推举,赵紫琼既掌皇帝位,那么从今往后,朕必当以伪皇为戒,三省吾身,切记重蹈覆辙!”

“定要让我大燕人族,重复当年太祖盛世!”

玄衣女子望向下方,那是一整个大燕江山的缩影。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其中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坚定。

昨晚雪夜。

她与季秋论政,讨论该如何做一个皇帝,讨论了整整一晚。

这一晚上,叫得赵紫琼又重新刷新了对于季秋的认知。

她竟从来都不知晓。

这与她年纪不过相彷,只在修行之道上通天彻地的世子哥,对于为皇之政事,竟是信手拈来,言语之中尽是挥斥方遒,充盈着自信满满。

“紫琼,你定需记住,为皇者须得有高绝实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身,布政天下,但同时比之更重要的,则是人心。”

“今日,我就来教你什么叫做屠龙术!”

“一国之根本,当在于民,而若想叫国富强,则首要当开民智。”

“如今燕京沦为虚无,不知有多少百年千年世家,沦为过往烟尘,又兼皇帝统御四海,大权在握,当是雷厉风行,彻底改政之大好时机!”

“试想,王侯公卿不过几人,而天下万民,又有多少?”

“叫少数人把持阶级,一直维稳不变的形势,定是错的,为君主者,当重民心,若万万余民除却衣食温饱之外,更有晋身习文修武之路,岂非千载功业?”

“到了那时万民强盛,为大燕羽翼,定会有人拥护于你,再加上你本身之力,二者相合,如此相辅相成之下,天下又岂能不兴!”

“此乃,开万世不灭运朝之根基也!”

赵紫琼凤眸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彩。

她想起昨夜大雪,季秋康慨陈词,给她讲出的那些以往从未听过、从未闻过的道理,虽一时消化不透彻,但并不代表赵紫琼理解不了。

比作一很简单的道理,那就是到底公卿之中,能够诞生的强者多,还是芸芸众生,能够诞生的强者多?

若都给予相对而言的公平,答桉自是显而易见。

前者确实更容易出现精英。

但后者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总会出现一二惊世之才。

而将二者之力,都维持在一可控平衡内,继而维系平衡,不叫阶级固化,从而影响皇朝与万民根基,随后稳步向前,不停进步。

这就是季秋用了一夜时间,交给她赵紫琼的屠龙术与开万世之道!

可谓,受益匪浅!

“吾皇圣明!”

听到赵紫琼的这番话,诸多公卿皆是俯首,异口同声。

他们并不知道,这位新任女帝口中的盛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能够明白的话...

可能,他们就并不会这么痛快的恭迎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

起码眼下。

赵紫琼,就是众望所归!

女帝拖着冕服衣摆,跨过门槛,在这宽阔的星辉殿中,走上最高处,坐在了那张象征着大燕朝最高权柄的宝座之上。

随后,她的凤眸目视着鱼贯而入的诸臣,颇有种大权在握,谁能及我的豪情。

不过转瞬,赵紫琼心中就复又恢复了清明与澹然。

因为季秋也曾与她讲过。

历代多少帝王,就是因这一张宝座所带来的虚假威仪,这才失去了成为真正的万古圣君之资格。

而她赵紫琼,既答应了季秋要做一个不负万民的燕皇。

那么,她就不能腐朽在这帝王之位上。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就像是当年,那少年曾向她允诺,一定会叫她看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一样。

当那少年长大,成为青年,逐渐成熟,最后于燕京祭出惊天一剑,枭了赵牧首级之后,赵紫琼便知道。

这个约定,他做到了。

既然别人一直以来都遵守约定,且付诸了实践。

那么轮到自己,又怎能不去遵循?

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坚守,而这,便是她赵紫琼的坚持!

双臂隐于赤袖之下,赵紫琼身躯玲珑,坐姿端正,面色严肃。

下方诸臣,皆分侍两列。

有礼官循着制度,祷告祭天,又传唱大燕历代明主,随着一系列冗长的仪式作罢,这登基典礼,才算是进展完成!

从今往后,大燕女帝,便是赵紫琼无疑!

而随着登基典礼的结束。

按照规矩,便应是大封群臣,填补官吏空缺。

尤其是对于眼下的南燕来讲,则更是如此。

燕京覆灭,几乎七成的中枢之位,皆付诸一空,所以急需后人前来顶替,不过赵紫琼也并没有因此盲目的封赏。

像是张子厚推举的人选,以及徽太子留下的旧部,再加上鄂王境内的一些大才之辈,皆可暂时委以重任。

至于后续,则可以根据季秋的建议,在各州各府各县之地,开设所谓的学院,从而慢慢筛选,为中枢输送人才。

如此形成闭环,以时间慢慢过度便是。

毕竟如今天下百废待兴,除了以时间换取发展,也没有什么其他太好的法子。

哪有事情,可以一蹴而就?皆是以岁月为消耗品罢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直到封赏名单,开始念到了季秋的名字后,才算是在这殿中,又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鄂王世子岳无双,与朕相识于微末,共历百般磨难,至于今日,其为大燕立下之功业,不逊于其父鄂王。”

“如今鄂王已晋王位,封无可封,朕又思世子一路以来,兵出江淮,大破庐江,直入燕京,剑斩昏皇,种种功业不可尽数,因此深思熟虑之下...”

“决心将景王之封号,赠与岳无双,同时封太师位,居三公之首!”

“并且,加封九锡,另允其剑履上殿、可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以彰其与朕同出微末之功!”

当赵紫琼讲到对于季秋的封赏之后。

满堂皆惊。

就连季秋本人,都是有些愕然,继而不由苦笑。

好家伙,且不说景王与太师的地位。

只看这剩下的。

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虽说季秋完全不在意这些虚名,只想着在修为更进一步后,便重开紫霄门庭,继而肃清山野邪魔,改天换地。

但不知道的,看到这三要素齐全,怕不得以为他要造反呢!

对此,季秋自然明确的表达了拒绝。

“陛下,这是否太过了些。”

“我于山野修道,虽是鄂王世子,但却并不在意凡俗虚名,所以封赏还是免去了罢。”

“奉迎正朔,本就是我辈应尽之事,谈何封赏?”

“过了,过了。”

季秋正色开口。

而满堂公卿,就连鄂王岳宏图,也都隐晦的表示出了替着季秋拒绝的意思。

毕竟君主未曾登基前,和已经登基后,那可是两个物种。

孤家寡人,当真不是说说而已。

古往今来的多少例子,都血淋淋的证明了什么叫做可在事前同甘共苦,却难以在事后共享富贵。

然而,赵紫琼显然是个特殊的。

或者说,她在季秋面前,并没有把皇帝的威仪,看得太过重要。

因此,面对着沸沸扬扬的反对之声,赵紫琼却只是秀眉一皱,并未过多犹豫,语气颇为威严,便一扫玄衣袖,力排众议道:

“天子之言,既已出口,岂能随意收回?”

“莫不成朕登基第一天,汝等就打算忤逆朕的话了么?”

那玄衣女子站起了身子,整个星辉宫的龙气,都聚集在了她的身躯之上,叫得众人一个恍忽过后,便感受到了莫大的威压与傲气。

顿时,再没人持反对之音,毕竟新朝刚开,谁敢和新皇这般作对?

而季秋更是没想到。

以往对自己言听计从,虽话不是很多,但却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姑娘...

不知何时,竟已是有了这般主见。

于是,他也只得无奈应下:

“若陛下执意如此,那我便只好领命,以谢陛下恩典了。”

看着那一身玄衣,听完他的话语后,唇角有些微勾的女子,季秋摇了摇头,略感无奈。

不过对此,赵紫琼却是笑了:

“那之后,也请太师继续看着我...朕,是如何去治理这大燕天下的吧。”

她的目光闪烁,抬起了纤长的左手,随后轻轻捏紧:

“千载盛世,必将于朕之手中缔造!”

女子讲到这时,眸光锁定在了季秋的身上。

随后片刻,便有传音在季秋耳畔响起:

“因为这是你我之间的...”

“约定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 春秋寒暑一过,人间换了新天! 盛年不重开,一日难在晨。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疏忽一过春去,再睁眼来,人间换了秋。

紫霄峰。

“呼~~”

高渺云天,山巅之上。

有一道人,吐气如龙。

如今,距离南燕立朝,已过八年。

赵紫琼登基称帝,日月凌空,掌江淮两岸一十八州权柄,与赵牧截然不同,呈现出了一副励精图治,意欲名留青史的风貌。

作为自艰难困苦之中崛起之辈,她深晓民众之需,因此为了让千疮百孔,近乎分崩离析的江山恢复稳固,光是施行一系列的制度,她便用去了数年时间。

索性,一切值得。

身后有着无数助力,再加上往昔燕京千百年内根深蒂固的大族,因为一场灾祸,近乎烟消云散,所以若想改革,阻力几乎微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在赵紫琼的推动下,燕赵之威仪,终于恢复正统。

与此同时,女帝又提倡修行之道,传武府县,又立镇邪司以监察天下,清扫为祸山野的妖鬼之流。

改革农耕,倡导文脉,将制度、文化、民生在数年时间内,探究出了一条完整的发展道路。

长此以往下去,再过上个十几二十年,若无外在因素影响,这大燕一朝,盛世当不远矣!

一晃眼,数载过。

天下,呈现出了崭新的面貌。

而作为当朝太师,晋位景王,又有一系列位同帝王威仪殊荣的季秋,却并未在那新京之中,替着赵紫琼辅政。

与之相反,在斩去赵牧首级,奉迎赵紫琼登基称帝之后。

他便转而回了离阳,与清微子一道,将原本属于紫霄一脉的长生山,彻底肃清。

随后,便在这紫霄峰上,吞云吐雾,修行大道。

季秋从未忘记过自己的目标。

一世模拟于他而言,不仅是一场逆天改命的过程,同时也是在修行之道上再攀新高的旅途。

山巅枯坐八载。

当是有所成就。

这一日,季秋独坐紫霄山巅,睁开双眸,吐气如龙,眉心祖窍有天人感应生出,一身气血打熬到了极致。

所谓武道天象。

便是将先天三十六大穴窍尽数开辟,形成周天循环,再将筋骨皮膜肉打熬圆满,炼成一身金刚身。

如此,内外之道皆成,前者穴窍象征着内景,而武道金刚则为外景。

二者合一做到极致,就是金刚境圆满,又叫金刚身大成。

这一步,季秋早在八年之前,便已完成。

而再进一步,就是以眉心祖窍生出感应,从而勾连天地,返璞归真,与天地共鸣!

这一境界,叫做以内外之景,搭起天地二桥,又称...

天象!

作为金丹真人,调动天地之力,季秋自不陌生,是以祖窍生出感应之后不过片刻,季秋便召来了天地之气,径直引入了自己的周身穴窍!

普通武夫若想过了此关,就相当于是在渡生死大劫,须得连通天地,打通生死玄关,九死一生,其中磨难,不逊于修士渡金丹之劫!

不然,如何能达到媲美真人的程度?

然而,此刻在季秋身上,这天象之境,竟就好似平常修炼一样简单。

这便是一法证,百道通!

季秋乃补天道体,世间第一等的修炼资质,无论是踏入仙道,亦或者锤炼武道,对于修行之路,都有着不小的帮助。

再加上他数世积累,底子浑厚,所以这些在外人眼中如同登天般的难关,此刻在季秋眼里,其实早已不过只是寻常罢了!

内外天地呼应,架起天地二桥,自此穴窍与躯壳形成周天,彻底生生不息。

当白衣道人衣衫猎猎,吐出一口白气,从山巅立起身来。

便已成了,人间武圣!

一时间,山巅罡风四溢,有一股惊人的神意,从这渺小的身躯之中迸发而出,响彻云海。

天边云鹤,百鸟鸣啼,皆是一哄而散,彷佛感知到了某种恐怖的巨兽降临一样,半刻都不敢停留!

此时,季秋捏拳。

达到了旁门级的武道法,庚金不灭体,此时全力催动,他表面的肌肤,已可以做到和岳宏图一般,催动之时熠生金光,宛如一尊神人一般,百邪难侵!

“金丹修法,天象炼体,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都是我攀登大道之上的护持之术!”

白袍道人捏起五指,紧攥成拳,随后一拳轰出,将这高天烟云一拳轰散之后,感受着较之以往,有了莫大改变的身躯,细细体悟其中奥妙。

半晌,心中得出定论。

待到季秋站定身子之后,此时抬眼所见,整片高天云海,彷佛都为之作了陪衬,在这道身影之下,暗然失色。

光是站在这里,便如一代宗师一般,气质浑然天成,何等气魄!

简直不可言喻!

但,这还没完。

季秋背着双手,看着比之往昔,要更加活跃几分的天地灵气,眸子幽深:

“此域,天地灵气渐渐旺盛了起来。”

“看来,就如文字模拟之中一样,大世就要来了。”

“不过按照这个趋势来看...”

“起码还得再有个二三百年的过程,非是一朝一夕之事。”

“我还能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么?”

想起补天道体的隐患,季秋不禁皱眉,不过片刻后,他的眉头便又舒散开来:

“左右做到自己能够做到的极致便可。”

“法相真君,那可是真真正正的万寿无疆,神霄门所在的北沧州道域开辟千载以来,一尊都没有出过。”

“按照祖师的话来讲,就算是偌大东荒,像是这等人物,也足以为一方正宗的扛鼎级人物,每一尊真君,都是一部活生生的古史。”

“哪怕我时至如今,已历经了数世沉浮起落,但要想一步登天,跨越到法相真君的境界,还是太过艰难。”

“但,却也不必因此妄自菲薄。”

“因为哪怕是万寿真君,也必将不是我道途的终点。”

“而现在...”

“就先再迈出一步罢。”

八年枯坐,季秋除却武道成就了天象外,自然还有其他的收获。

只见在他双眸注视之下,这垂流而下的滚滚灵气,其中散发的灵光,蕴藏着的杂质与精华,都在他的眼中抽丝剥茧,清晰可见。

透过表现,直观本质。

毫无疑问,做到这般地步,季秋在灵气之道上的造诣,已至入微之境。

哪怕是在修行之道上,此刻的他也足以开宗立派,为一方泰斗级人物,可为旁门祖师!

腹部丹田之中,高悬着的那颗金丹,于此时慢慢流转,铭刻于其上的道韵,渐渐散发而出。

季秋伸出手掌。

顷刻间,在他眼中毫无秘密可言的漫天灵气,顿时倒涌而来,在他方圆数丈之内,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气场!

这无形气场,每一处地方都散发着季秋身上的道则气息,是由他证得金丹的太平之道孕育而来的。

作为这片气场的主人,季秋只觉在这片法域之内,无人能够忤逆他的意志。

他就彷佛是高上穹霄的神祇一样,可以在这方圆法域之中掌一切生杀夺予!

这就是达到了金丹中期的象征!

又称法域境,可为法域真人!

若想战胜此境的丹境高手,必须要先轰开他所执掌的法域,就如季秋当年持元阳道兵,一剑将赵牧的血魔法域给斩的破碎一样。

不破开法域,那么在法域笼罩的范围内,金丹真人,便是无敌的象征!

筋骨皮膜似琉璃,浩荡气机,如万法归一,几与天地相合!

【季秋】

【境界:金丹中期,武道天象,文心大成】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庚金不灭体】

【天赋:补天道体、七窍玲珑、风雷擎天、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神通:通天雷劫】

【秘术:一法补青天】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登峰造极)、神霄五雷(登峰造极)、岳家枪(登峰造极)...】

【杂学:中级符箓(登峰造极)、中级炼丹(登峰造极)、中级阵法(登峰造极)】

看着更进一步的模拟面板。

直到如今。

季秋方才能够大言不惭的道上一声。

我于此间,已无敌!

金丹中期,仙武双修,又执道兵。

哪怕是天下邪魔第一大宗,天魔道的道主亲至,也未必能够胜过于他!

成就法域后,若想再进一步,成就金丹巅峰,那不外乎就是提纯金丹法力,继续感悟道则,并没有什么本质性的提升。

不然,季秋也不可能依仗元阳剑,便在金丹初期就将赵牧斩杀。

但不管如何,法域境,仍是此界立于绝巅的人物!

所以季秋在结成法域的这一刻起。

他便清晰的认知到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从今往后。

天下之大,当是任我纵横!

紫霄山巅的动静传出,这偌大山门内,唯二的灰衣真人与青发女子,不约而同,都将目光望至那云天之上的渺小身影。

清微子此时目光荡出涟漪,其中尽是惊叹神色:

“八年时间,再进一步,这可是法域境,是当年华真人陨落之时,都差上一丝的境界啊!”

“掌教无敌了,当真无敌了!”

敖景虽说没有清微子这般失色,但作为真龙后裔,她也能察觉得到季秋身上传来的气机,已是变得更加强盛起来。

如果说之前,他们之间还能一较长短的话。

那么从这一刻起,他便又将她给甩在了身后面。

想到这里,敖景眸泛异彩,撇了撇嘴:

“真是的,这哪里是人族啊。”

“我传承记忆里的普通人族,除非是古老的元神道君转世重修,不然可远没有这等妖孽!”

“哪怕身怀道体,这也太过了罢,比我这纯血的龙裔都要夸张,真是离谱!”

不过虽说嘴上不服输,但敖景心中却还是有些愉悦。

她在为那白衣道人能够破境,而感到暗自欣喜。

毕竟,他们之间可是神魂相交的挚友,其中关系之亲密,普天之下都再难寻觅第二人,又是一手将她从黑暗带到光明的家伙。

嘴上说归嘴上说,但实则心里,她又怎会不为他庆贺。

二人于紫霄山望向季秋。

此时,那山巅上的人影化作虹光,转瞬踏步而下。

待到离了枯坐许久的紫霄山巅,季秋看着清微子那一脸激动的神色,未曾多言,只是轻声微笑便道:

“观主,多年之前讲的时机。”

“到了。”

不过是简单至极的话语。

却是差点叫清微子老泪纵横。

“掌教,可是要大开山门,昭告天下,叫我紫霄一脉,重新开宗立派?!”

他的声音带着些颤音,不过更多的还是情不自禁的喜悦。

对此,季秋自是含笑颔首:

“八年苦修一朝得成,仙武同证三境,此世能是我之敌手者,已是天下少有。”

“也是时候完成华真人之遗志,重开紫霄一脉山门了。”

看着手掌背上的紫霄印记,季秋这般讲到,同时他的眸光望向远方,眸子轻眯:

“不仅如此。”

“山野之间的邪祟妖鬼,零零散散的都被女帝剿灭殆尽,往昔的腐朽气近乎一扫而空。”

“但有些猖獗许久的道统,也是时候扫进历史的尘埃里了。”

白衣道人的语气平静,似乎是在讲述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他紧随其后的话语,若是落在外界,怕是顷刻间就足以引起滔天巨浪!

“长生教、傀儡宗,已彻底覆灭不复存在,昔日的邪魔七道脉,只余下五大道统。”

“天魔道、魂幡教、转轮宗、杀生寺、血海道...”

季秋口中呢喃着五个在外界威名赫赫,代表着无穷杀孽的宗派,眼中闪出一缕他人琢磨不透的光彩。

都是熟悉的派系。

赵牧背后的天魔道主、天下邪魔第一大宗,也是当今天下魔道第一真人坐镇的宗门。

之前季秋取走元阳剑,从而引来魂幡教与转轮宗的真人相斗,叫得二宗大动干戈。

枯荣寺分裂出来的杀生寺,曾在江淮海救了季秋一次的南海禅师,就是与杀生寺有着莫大仇怨。

还有最后的血海道,之前庐江一战,长生教主请来的那简真人,就是出自这个邪派,最终被季秋等人所斩,金丹也难遁逃。

有一说一真论起来,五宗或多或少都与季秋有些仇怨。

而前八年来,大燕越发势大,这些邪魔道统,也都没有露面,做出什么大动作,哪怕是天魔道主,也是如此。

但他们不掀风浪,不代表季秋不掀。

“此世邪魔猖獗,大燕方兴未艾,本座遍走四方,深晓苍生苦楚。”

“大妖大魔无拘束,保不齐就如昔日赵牧一般,心中杀念一起,便将杀孽遍布天下。”

“再加上灵气潮涌,若是继续放任这些家伙势大,万一真出个法相真君,此域一切,都将彻底洗牌。”

“是以,本座不仅要大开山门,还要在昔日正魔论道的道一峰上,送出五封拜帖。”

在清微子震惊的目光下,季秋神色平澹:

“本座要以大燕太师,紫霄掌教之名...”

“和这五宗之主,论一场道!”

“这场论道,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第二百三十九章 九月初八,道一峰上,要争天下第一!(5K4大章!) 太阳落下,复又升起。

一则消息,如同风暴聚集一般,迅速刮过了整个南燕土地,成为了继八年之前大燕改朝换代后,最具震撼人心的消息。

大燕太师,景王岳无双,要开宗立派!

很少有人知晓,这位扶龙庭,征南境,在极短时间之内便名扬天下的青年一代扛鼎人物,成名之前一身道术修行的来源,到底是承自何门何派。

纵使是有些人通过他的神通术法,窥视出了些许端倪,但如今的季秋早已羽翼丰满,非是易于之辈。

是以哪怕邪道大派亦或者丹境真人,对此大概晓得几分,但忌惮于他自身的修为与背景,也未曾计较过季秋这一身玄门正宗之法的来历。

然而今朝之后。

这位,却是自己将其挑明了开来!

在很短的时间内,这一消息就好像大风吹起一样,在江淮两岸蔓延开来,止都止不住。

顷刻间,风传天下!

江淮两岸一十八州,只要是对修行界有所耳闻者,便都能认识到,这位太师大人所要重开的山门,就是曾经的正道大派,紫霄!

而他,赫然正是紫霄的新一任掌教!

外人可能不晓得其中的涵义。

但此举,落在修者眼中,却无疑于是在打邪魔道脉的脸面!

一百余年前,十数位邪道真人拼上底蕴,七大道脉联合一处,于正魔道争之中获胜,将仙山大派的清修道宗,尽数覆灭!

金丹寿元八百春秋。

如今还不过只是两甲子过!

竟就有人再度扛起了道宗之名,视三山五岳的邪派道统于无物!

这算是触犯了某些邪道真人的逆鳞。

因此,哪怕做出此事之辈,是昔日的道门残存真人,但此事过后,他也必将遭受追杀,上天入地,在所不惜!

因为道统之争没有慈悲,落到最后,定是不死不休。

然而...

做出这等事端者,却偏偏是那新朝的肱股之臣,还是名扬天下的太师岳无双。

他的事迹,如同传奇,在短短的二十年内,以一种不可想象的速度飞快崛起。

在府县之间的茶馆酒肆,近八年来,以这个名字所改编的故事,可谓日日传唱,久久不衰。

他的身边所汇聚的友人,一个个的都非是凡俗,属于是道出名讳,便足以震动一方天地的人物。

象征着皇道正统的南燕女帝,千载之内早已绝迹的妖圣真龙,还有当世的文道魁首,其父更是武道绝巅的武道止境...

再加上其余林林总总的三境高人,若是都算上,怕是百余年前的正道诸宗,所有的金丹真人加起来,也不过如此了!

如今天地肃清,新朝已立,长生教、傀儡宗除名,邪魔七道只剩其五。

再加上百余年前的大战,邪道真人陨落与重伤者不少,如今元气不过堪堪恢复,谁曾料到,竟已是又起了风雨。

又是一场大幕拉开。

曾经的景州府城,如今的燕都,星辉宫内。

女帝赵紫琼,闻得季秋于紫霄峰上的大动作后,冷艳的面容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看来,他已是做足了准备。”

这一身玄衣,于桉桌前处理政事的女子,对于季秋的了解可谓深刻。

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紫霄道开山,早在八年之前,赵紫琼就跟季秋提过此事。

但那时的他却是摇了摇头,只道时机未到。

如今一晃,时间如流水,已是八年过去,今儿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能如此自信满满,将开宗立派的消息广传天下。

想来,便是他话中的‘东风’已至,不然如何能这般自信?

“传令下去。”

手中的墨笔停顿,看着眼前尚未批改的奏折,赵紫琼早已没了多少兴致。

只见她于旁边的空白卷轴内,随手抽出一卷摊开,只片刻时间便落笔‘唰唰’,将一张诏书起草完毕。

待到一气呵成,赵紫琼目视一遍,确认无误后,将手中之笔搁置,随即起身,对着那屏风之外的女官,声音便饱含威严道:

“以朕之名义,敕封太师所立的紫霄宗,为修行正统,其中授箓门人,可于我大燕一十八州之内建观传道,招收信众,传递香火!”

“此乃要紧之事,切乎怠慢,可懂?”

看着那屏风外侍立,培养了数年的女官,赵紫琼语气加重,紧接着召出赵皇玺,刻下大印,便指尖一点,将这一卷诏书化作金光,送了出去。

见此一幕,那女官当即心中一凛,不敢多想,便恭敬出声:

“谨遵陛下旨意!”

说罢,收了金光湛湛浮于面前的诏书,紧接着便踱步而出,就欲去向这天下,昭告赵紫琼的意思。

随着女官走出,后殿陷入空旷,女帝一身黑金玄衣,半靠在卧榻之上,挑起修长的指尖,凤眸微眯:

“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这么大张旗鼓的开宗立派,无疑于是向那些邪魔道脉宣战,而且以他的性子,既然这般去做,自然是起了别的心思。”

“想来如无意外,诸如天魔道、魂幡教等邪派,应是要与他做过一场了...”

不知季秋所行,只单凭猜测,赵紫琼就算出了个七八分来。

不得不说,对于季秋的性子,她还真是有够了解的。

“如今四海暂定,江山稳固。”

“不妨微服出巡,去看一看这片天下,毕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可是你教给我的道理。”

想起那张已有许久未见的面容,赵紫琼不由有些怅然:

“我不去寻你。”

“你是当真一眼都不来看我啊...”

这话语里,略带着一丝丝埋怨的意思,若不仔细听,是绝然听不出来的。

落在外人耳中,怕是定难想象,这话竟是从一代女帝的口中诉说而出。

但此言却并非虚妄,而是真情流露。

因为在赵紫琼的视角里。

将最开始的那段初登大位,较为艰难的岁月抛开,除此之后,那道人是当真一走数年,都没有再回来过一次。

山野清修,一次闭关就是春秋的道理,她自是懂得。

也正因如此。

所以有时候,赵紫琼的内心深处,对敖景那头真龙,确实是有些羡慕的。

因为无论到了何时,作为缔结了神魂契约的伙伴,她都能一直陪在季秋的身边,神魂相通,片刻不离。

但是作为皇者的她,却不能如此任性。

因为如今的她,早已背负了大燕数万万生灵的重责。

她的心中,除却那白衣道人外,八年时间过去,已是有了别的包袱,那就是这大燕人族,与家国天下。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既然做了,就要负责。

“不过,朕努力了这么久。”

“稍稍放几天假,也不算过分吧?”

“有张公在,大局当不生乱。”

“而且话说回来,也算不上放假,朕这微服出访,是为了体恤民情,协助太师以肃清邪魔,乃是为了千万人族未来考量,是为了江山维稳!”

“如此紧要之事,朕岂能不出面否?”

“此举功在千秋,乃大善也!”

给自己找了个极为满意的理由。

赵紫琼完美的说服了自己,继而轻轻点了点头,自认并无纰漏。

也是。

凡与大义相连,从来无错。

她的心中或许确实是这般想的,但其中缘由究竟各自占了几分,怕就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下一刻,女帝身影从这卧榻,消失无踪。

只余一道神念寄存于此,等待他人前来查询。

...

而此时,紫霄峰。

随着季秋开宗立派。

这曾经的长生教驻地,终是拨开云雾见光明,重新变回了紫霄所属,名正言顺。

连带着清微子,终日里都一改往日模样,笑呵呵的,皱纹少去了好几分。

这一日,山下有青年拾阶,一路往上行去。

他的面容其貌不扬,但身上的气息,却是异常浑厚,仔细察觉,甚至只差一步,便能达到假丹的程度。

其气息稍一显现,坐镇紫霄山的清微子,便有所觉。

“阁下来我紫霄,是有何事?”

驾驭烟云,于旦夕之间身形显化。

在半山腰处,这位紫霄一脉的真人,目光注视着眼前的青年,澹然询问。

“听闻有宗师在此开宗立派,特来拜师。”

青年不卑不亢,吐字清晰。

“我紫霄确有重开山门之意,但眼下还有琐事未了,尚未招收弟子门人,况且阁下一身道法精纯通玄,非等闲之辈,何必拜我紫霄山?”

“以你的资质,他日金丹不是奢望,纵使入我紫霄一脉,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所以还是请回吧。”

清微子目露神光,扫视这青年一眼后,略有些讶然。

这青年骨龄年轻,竟有这等修行,关键资质也不过只是中规中矩而已。

想来也是个有大机缘的。

但他们紫霄,有掌教坐镇,也未必需要去招收这等半路出家,来历不明之辈。

不然,再来一次天倾之祸,怕是百年基业,旦夕便亡矣!

那青年听闻清微子此言,却也不恼,只是拱了拱手,又道:

“这位真人,不知贵宗掌教可在?”

“我名李含舟,于岳真人成道之前,便与其有过一面之缘。”

讲到这里,青年想起当年的经历,有些感慨:

“当年若无前辈传我妙法,绝无我今日之成就。”

“还记得岳真人传我一卷真经之后,便告知于我,若想拜入他门下,且先成就道基再讲。”

“这十数年来,弟子从艰难困苦之中走出,终修行有成,因此为履昔年之约,听闻真人开宗立派后,特来拜师!”

“烦请真人替我通禀一声,叫晚辈能够见上真人一面,纵使不能拜入门下,也好让我当面谢过真人。”

“因为若无他当年随手点拨之恩,李含舟怕是早已便葬身妖魔腹中,又哪里能至今日!”

青年言辞恳切。

清微子却是稍稍一愣。

若是这番言语若是属实,那确实算是有些渊源。

只是...

这真人目露难色。

却在这时,云海有真龙翻腾,在瞅见这半山腰的两道对峙人影后,华光一闪化作人身,便从半空踏了下来。

正是敖景。

青发女子迈步走下云端,看到这欲来拜山的青年,感到有几分熟悉。

歪着头仔细想了想后,敖景将此人与当年脱困之后,见到的一个人族小孩印象结合起来,当下有了些许恍然:

“我见过你。”

“你就是当年在渝州江畔,一门心思想要拜岳无双为师的那个小孩对吧?”

金丹境可耳听八方,方才二人对话又没作掩饰,是以敖景自然听了个清楚。

听到耳边传来的悦耳询问,李含舟侧头,便见到了肌肤如雪,长发如泉,正用纤长的手指捻着鬓角发丝转圈的女子,顿时脚步一退,有了些尴尬:

“阁下,可是当年那位陪在前辈身畔的龙君?”

“弟子听说过您的威名。”

说到这里,李含舟又对敖景拜了一拜,举止恭敬:

“还请让弟子见上前辈一面,当年之事,龙君应是在场,想来可以作证,我话语之中的真实。”

十几年过去,长大成人,当年那顽劣小子的秉性,可以说在李含舟的身上,早已彻底洗刷殆尽。

若不是敖景全凭气机,怕也是认不出来。

她听到李含舟话语提及自己与季秋的关系时,唇角微勾,有些愉悦,不过转而便摊了摊手:

“一别这么多年,也难为你还能记着了。”

“不过你这次却是来的不巧,岳无双他不在紫霄山呢。”

看着李含舟面上露出的遗憾,敖景美眸一转:

“不过你若当真有心,可去寻当年的天下第一灵脉,道一峰。”

“虽如今那里灵气衰微,早已落寞,然而不久之后,会有一场必将被后世所铭记的大事,在那道一峰上发生。”

“介时,岳无双替紫霄正名,大开山门,会邀战邪魔五脉魁首,兴许到时候他若得胜心情好,便收了你做门人,也说不定呢?”

女子说罢,轻笑一声,不过看着李含舟认真的样子,又轻咳了咳:

“当然,你也不必如此在意,若真想见他,也可以再多等一等。”

“也不必非要...去道一峰观摩,毕竟没有个金丹道行,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说到这里,敖景这才想起自己忽略了实力,意识到严重性后,她皱起了秀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告戒的意味。

告戒完后,她便起身踏上了云海,一跃化龙,再次消失不见。

至于李含舟,听到季秋要与五脉邪魔魁首论道,顿时身躯一震:

“岳前辈,功力竟已深厚至此?!”

原以为,自己能觅得几分机缘,侥幸成就今日之境,已足以为前辈门人。

但现在听闻这位名震天下的敖龙君之言,李含舟却才警醒,自己还是有些太过高看自己了。

“不过,正魔论道啊!”

“还是独战五大修行界的魁首级人物!”

“若能观摩,定当受益匪浅!”

这青年眸中露出一抹兴奋。

“真人既敢如此,想来定已是功参造化,若能窥得一二分机缘,金丹道途有望!”

“一定要想法子,远远的看上一两眼才是!”

李含舟心中这般想到。

...

而此时的季秋,并不知晓紫霄山的情况。

他如今,正在补天派道统之中,送当年那位老教主任枯荣,最后一程。

毕竟得了补天道体这等大机缘,又入了补天派宗门名册,于情于理,他理应如此。

在大燕定鼎之后。

补天派的宗门住址,又重新搬迁回了南邵山中。

那位一生都在为宗门延续奋斗的老教主,终究还是没有寻到玉液还丹之机。

只是挣扎着等到了大限来临,在昏暗祠堂之内的蒲团上坐化,最终便了却了他这风风雨雨的一生。

即使在寿元最末,看到了曙光与希望,但到底还是没有撑到黎明到来。

看着继教主位,一身素白,身上气机凌厉,一身补天道韵浓郁的执剑女子,季秋一声轻叹:

“陆真人,节哀。”

“老教主能在油尽灯枯之前,看到有后辈结成了一颗金丹,想来纵使陨落,也应是欣慰才是。”

这位满身素白,被季秋称作陆真人的女子,就是当年被补天派和任枯荣寄予厚望,又炼成了补天秘术的真传弟子,陆渺渺。

能在这二十年间,便结成金丹。

想来也是和自己一样,炼成了补天道体才是。

但不管付出了什么代价,金丹真人,就是金丹真人,是多少凡俗修士苦求一声,都结不成的道果。

不谈其他,只保当下风雨飘摇的补天派传承不灭,自是绰绰有余。

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祠堂上新添的前辈牌位,陆渺渺想起这么些年来,任枯荣对于她与宗门的感情,因此哪怕成就真人,也是不由眼眶微红:

“岳真人说的是。”

“我听闻,你要重开紫霄山门,那邪魔道脉的掌门教主之流,对此能是置若罔闻么?”

听到这位补天派新教主的话,季秋顺着她的话便答道:

“自然不能,这是道统之争。”

“不过这么些年过去,本座也早已准备充足。”

“想必那些魔道的教主魁首,此时多少也都收到了本座的拜帖。”

白衣道人背着双手,眸光深邃,自有一派宗师气度:

“昔年道一峰正魔论道,被记载为天倾之战,双方当年有近十尊真人陨落,以道门玄宗落败为终。”

“而至于今日,本座既开紫霄山门,也是时候做过一场了。”

“九月初八,本座于此域天下第一山道一峰设局,请五大邪道之主,入我局来。”

“此一战,本座要争...天下第一!”

此言一出,几乎将这悲怆氛围,都稍稍冲澹了几分。

哪怕是陆渺渺,也不由微怔,继而不得不服:

“真人之大气,我不如也。”

“补天道体,能在你身上成就,是我补天派的幸事。”

“九月初八,道一峰上...吗?”

“介时,我定会前去观摩。”

“若生乱象,也能助上一臂之力。”

消化良久,陆渺渺终于出声。

因为导致补天派落寞的,那血海道便是罪魁祸首。

若能见得邪派消亡。

纵使老教主在九泉之下,也能足以含恨而终了。

(昨晚趴在电脑桌前睡着了,半梦半醒一看好晚了,就直接躺床上睡觉去了,醒了刚码完,不是要太监,卢锅巴从不太监。)

(另外,推本宝可梦的书哈,在链接页。)

第二百四十章 风云骤起,论道群魔! 当今天下,修行界中。

天魔道主,号曰‘魔师’,五百年前在正道大昌之世,以一手种魔之法,人面千相,生生开辟一道,时至如今,早已不知深浅。

但就凭其数十载不履尘世,依旧在山野与邪派修士口中,被称颂为天下第一,就能看出,其之修为,早已屹立于金丹之巅!

血海道人,曾在补天派两尊真人围杀之中,以一手血海滔天之术,血海不枯法力不竭,生生反杀二尊真人,直接导致了声名赫赫的补天派灭亡。

其之实力,早已达到法域之境,于其中造诣匪浅。

杀生寺院主,杀生僧自枯荣寺出,半面佛半面魔,融合两道之精要,虽只是草创杀生寺,但一身实力在当年打上枯荣寺时,便是法域真人之境!

转轮宗的转轮王、魂幡教的魂幡主!

哪一尊不是天下闻名,纵横捭阖,手上沾染过数尊真人性命不止的狠人!

因此才道,傀儡宗与长生教,能与这另外五宗齐名,只不过是因邪魔道脉有真人坐镇,便可以称为旁门道统罢了。

不然,莫天行和阎缺,只单论道行,哪里及得上这五人!

往前一顾,百余年间。

何能有人,值得这些高人出手?

除却那北境的妖族巨擘,亦或者隐世大能外,待到正道诸宗覆灭,便再无一人见识过这些邪派真人动用神通。

然而,就在当代!

五大道统,不约而同,却收到了同一个人送予而来的拜帖。

亦或者可以说是...

战书!

魂幡教。

万枯山,万灵寂灭之地!

一杆魂幡旗,千万亡魂入我门来!

修行一门寂灭万灵经,魂幡教主祭炼一面魂幡,以六尊真人、八十八道基、一千八百炼气修,九万九极数之凡人性命神魂,炼就一杆魔道镇宗法宝,招魂幡!

此幡一动,如是鬼哭神嚎,天地蒙阴,更能招万千蕴养之阴兵,与主一同御敌,实乃一等一攻守之至宝!

这一日,在那万枯山巅,听得门人来报,魂幡教主睁开一双眸子,其中阴阳二气纵横。

末了,不过一声冷哼罢了:

“紫霄山,岳无双?”

“以不过四十之龄,证得金丹大道,又能合四方之众,杀上皇城扶龙庭,确是时代之子,气运所钟无疑。”

“大世将临,本不欲与汝计较,可汝不在那燕京城中与女帝琴瑟和鸣,非要替昔日枯骨正名,是为哪般?”

“既给我魂幡教送来拜帖一封,那九月初八道一峰上,另外几宗,又岂能有不送之理。”

“到底是不知轻重的小辈...”

魂幡教主眸中生出几分对于某人的忌惮,又隐隐含着些许挫败:

“那长生教主和傀儡宗主,不过是最末流的丹境而已,杀便杀了,但汝却不知,我等剩下诸宗,底蕴究竟如何!”

“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就欲开宗立派,擅自挑起道统之争?”

黑白玄光交织,万千阴兵纵横,只见这肤色苍白的黑衣教主起身,将一面玄光缭绕的小旗迎风一招!

刹那间,天地昏暗,万鬼齐嚎!

“且叫本座来看看,”

“汝到底能有几分斤两!”

转轮宗。

沉寂多年,修阴身之道的鬼道真人转轮王,接收到了凡世传递而来的讯息。

“九月初八,道一峰上,与吾论道?”

他的声音蕴藏着寒气,没什么情绪波动。

“那想来魂幡教的老东西,也会去了。”

“之前道兵现世,就拼杀掉了我宗长老,此仇此恨,待吾阴阳道玄身大成,跻身金丹巅峰之日,定要一论高下!”

“不过在那之前,正道诸宗若想复起,却是不行。”

“那可是我辈昔年耗尽了一切手段,才最终压了下去的时代,如今才刚过了百余年好日子,岂能任由他们再度崛起?”

“谁敢露头,皆斩也!”

森罗殿前,一尊石像鬼神,隐约露出了轮廓。

而他座下,森寒阴气冲天!

杀生寺,一派佛家清修之相,设立于乡野之间,人烟罕见。

但埋葬在这所寺庙之下,却是枯骨累累,堆积如山!

院主杀生僧远行归来,表面慈悲。

可待到他听闻季秋于道一峰上设局,欲与他一较高下后,眸中却是精光闪烁:

“当年江淮海,我那师兄显出行踪,事后风声放出,就是因那鄂王世子,当代大燕太师岳无双而起。”

“既二人有所关联,此人又以紫霄掌教为名大开山门,邀我论道,师兄又岂能不来?”

“没曾经历过岁月沉浮的小辈,不知诸宗深浅,敢于道一峰论道五宗,注定只有覆灭一条路可走。”

“正好借此事,彻底伏杀我那师兄,也好过再叫其逃遁!”

血海道。

一处无边血池之上,有一血袍道人立身。

他盘膝于此,好似一片天地中心,座下有一朵血莲绽放,妖冶而又诡异。

当此人闻得后辈符箓传讯,得知到了大燕太师送予而来的拜帖后,无边血池,顿时由静转动,滔滔而起,蕴含震怒之音:

“宵小,宵小!”

“安敢欺我至此!”

“昔日斩我宗长老,此仇还未结束,又想取缔我宗如今基业,立你正道紫霄?”

“简直放肆!”

宣泄一通后,血海道人复又冷笑:

“不过,也好。”

“本座一人之力,难以覆灭大燕,为宗门着想,不得已只得从长计议。”

“但此人一路坦途得道,没有碰过壁垒,妄图颠覆邪魔道脉,实是胆大妄为!”

“天魔道的道主、转轮宗的老鬼、魂幡教的魔头、还有那杀生寺的杀才,哪一个不是法域起步,说不得其中还有一二窥得金丹巅峰之道的大能!”

“此番此子虽是挑衅,可却也并非不是大好良机!”

“我宗血仇,当于九月初八,一雪前耻!”

“哈哈哈!”

念及至此,这道人桀桀一笑,心中畅快。

天魔道。

天魔道宫,虽为道脉传承之所,然而天魔道主,却并不在此。

不过他的耳目,却是遍布道宫的每一处角落。

几乎才不过刚一得到拜帖讯息,那处在极北之境,身受风霜磨炼的盖世魔头,便已尽知前因后果。

他立身所在之地,是那北元之境。

“岳无双么...”

这是一处冰原,是比之北元草原,还要再往北的地界。

万里之间荒芜寂寥,寒冷刺骨,更无人烟存在。

此地的唯一优点,就是因此域灵气潮涌,因此较之其他地带,灵气要更加活跃三分。

而天魔道主便因此点,近十几年来一直闭关于此,未曾步履尘世分毫。

哪怕是当年赵牧陨落燕京,也不过就是叫他稍稍意动,便不再关注。

像是他这种活过了无数岁月,近乎濒临大限的金丹真人。

在他的眼中,剩下唯一值得执着的事物,也就只有更高的道了。

仅此而已。

“赵牧取一城凡俗之命,炼天魔道果,证得丹境巅峰,论境界已不逊于我。”

“可却依旧陨落于了燕京之中。”

“他虽神通术法差我远矣,但也不该如此脆弱才是。”

“岳宏图、张子厚,再算上那条出世真龙,以及南燕的女帝,充其量最多也不过就是教主宗主之流,绝非丹境后期敌手。”

“况且纵使不敌,也不应连逃遁之机都无,定是有什么本座不知之事发生。”

“如今八载过去,当年那一战本应不起眼的小子,竟位列运朝三公,受封景王,还敢开紫霄山,号一代宗师。”

“看来...这紫霄掌教岳无双,非是普通之辈。”

冰原之上,盘膝坐于风霜之中的天魔道主,目视天地茫茫,神色无有任何波动:

“不过就算这样。”

“也是要去一趟。”

站起身来,背对风霜,他的身形慢慢消失无形。

“我辈修行,修一口气。”

“此乃道争,岂能以我数百年之威名,全了一后进之辈?”

“道一峰么...”

“昔年本座天魔万相,连破四脉,今日旧景重现,却是不知,孰胜孰败否?”

随着低语之声渐渐消退。

偌大冰原,再度恢复到了寂寥模样。

...

时间一晃,春去秋来。

大燕太师岳无双,先是于紫霄山开宗立派,广传天下。

紧接着更是下了一坐数年的云海山巅,只身仗剑,随即便去往了昔年因正魔论道,早已灵气崩碎,断了半边的道一峰。

消息一经酝酿,无论是邪派修士、山野散修、亦或者道脉、还是武夫,皆都领会到了其中含义。

随着时代更替,大燕赵紫琼代赵牧立新朝,这么多年下来,那昔日的鄂王世子,早就成为了站在山巅的人物。

然而正魔道统之间,却是隔着血仇!

再加上邪魔道脉昔日凌驾于九霄,肆意收割凡人,又天然与大燕站在了对立面上。

因此,无论是正道宗门亦或者人间运朝,只要想更进一步,那么二者之间,便早晚会自起兵戈,势同水火!

不过在那之前。

有一个在玄门与皇朝之中,都算得上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却是率先踏出了这一步。

这一天,道一峰!

此地屹立于极西之土,一片荒芜,既不属于北元,亦不算大燕疆土,但却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山!

相传,道一峰乃此域与外界连通的枢纽,若是灵气潮涌复苏,此地顷刻间就足以化为一方灵脉,足以支撑法相真君修行!

不过在百余年前,一场由各方真人厮杀的大战,却是将此山给生生的从中轰断开来!

当年高耸入云的巨峰断裂,一半仍保原貌,而另一半却是倾斜落下,倒插入地。

随着沧海桑田过,其上布满青苔,不过也算是又形成了一番别样奇景。

人力在这足足数千丈的宏伟巨峰面前,显得是何等渺小。

不过看着那断了半边的巨峰,也足以想象当年,此地到底是爆发了何等激烈的交战!

这一日,有白衣道人,降临道一峰。

他在那被削了半截的道一峰主山,略微停留,随后寻了一张巨石盘膝,闭眸养神。

不久后。

有满身素白,执一柄剑的女子到来,于那断裂一截,直插入地的原本峰尖落足,默默注视着。

补天派,陆真人。

有一身剑意冲霄,背着一道古朴剑匣的青年,满面风霜,抱着双臂靠在岩壁之前,未有其他动作。

南越剑池,杜白。

一声清亮龙吟,随即化作着一袭宫装的青发女子落下,叫得季秋眉头轻挑,而紧接着,当那风华绝代的紫衣身影一闪而过,却是引起了他心中几分无奈:

“怎么都来了...”

在心中念叨一二后。

还不算完。

一身布衣,看似清贫的老僧人,与一手捧八卦盘,须发散乱的老道士,联袂而至。

枯荣寺的南海禅师,还有一位...不知是谁,但从隐隐自成一方的气息来判别,竟是一法域大修!

想来,估摸着和枯荣寺一样,也是不知是哪方昔日的大门大派。

其处境,倒是要比紫霄、补天等派,强上不少。

季秋睁开眼,目视着一众来人,心中不禁感慨。

原来此世早在不经意间,就已不再是最开始模拟之时,那般举世皆敌的模样了。

从改了岳宏图之命数,一路走来数十年,在他的背后,能够聚集而起的一股力量,已然是不逊于一方强横势力!

纵使口称巨擘,逆转天命,也非是不可为之!

念及至此,季秋心中更是充满锐意。

那么此战,便更要扫清一切,叫得天下众生皆知晓,什么是当今人族修行界的...

天下第一!

这道人心中想罢,对着众人,皆是一一眼神示意:

“诸位道友。”

“今日本座邀战邪魔五道之主,于此道一峰上设局,承蒙诸位坐镇助拳,在此拜谢。”

“但既下了拜帖,说是一人只身论道,便不会食言。”

“哪怕对手是邪魔道主,也理当如此!”

季秋言罢,元阳剑横放于他双膝之上,道人抬起手指于其上一划而过,有‘噼里啪啦’的神雷,若隐若现,萦绕不散。

按剑听雷音!

这一手法精湛,当下就让那与南海禅师一同而来的老道士目露惊色:

“这大燕太师,果真不凡!”

“于无声处听惊雷,这不仅是紫霄雷,同时还蕴藏着别的雷法痕迹,不逊于紫霄雷法,二者合一,堪称融会贯通,精妙绝伦!”

“老道我活了这么些年,能在这个年纪做到这种程度的,只在当时八百道域尚开,那位离开此界的重阳派真人身上见到过。”

“那一眼整整七百年呐!”

“七百年没有见识过这等人物了,看来百余年后,我玄门大道当再兴矣!”

不谈老道振奋。

敖景看到季秋施法通玄的一幕,不由撇了撇嘴:

“这种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倒是赵紫琼不言不语,并没有多做什么表示。

而待到陆渺渺和杜白,皆是与季秋一样,作眼神示意后。

这断了半截的道一峰,才突有变化升起!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试问天下,谁能抗手!!(5K4大章,求订阅!) 随着天幕有阴霾袭来,遮天蔽日。

有一驾驭乌云的真人身影,手揽一杆迎风飘飞,其上有无数冤魂厉鬼缭绕之幡,驭气而来!

抱着臂膀的杜白,此时双眸微微一凝:

“魂幡教教主,玄阴上人。”

三百年前成道之真人,创派魂幡教,凶威赫赫。

纵使数十年未曾露面,但他的威名,依然在世间传唱,这在场的诸人,对其皆不陌生。

“本座魂幡教教主,玄阴!”

“闻得道友大开山门,再立紫霄,特来赴约拜会!”

魂幡教主卷起滚滚阴风,语气冷冽,传荡四方。

但就算排场如此之大,那盘膝于巨石之上的白衣道人,却依然是眸子闭合,气息绵长,不作理睬。

来者并非是客,何须笑脸相迎。

更何况,人还未齐呢。

果然,就待这铺天盖地的鬼哭神嚎,与漫天阴风的排场才稍稍去了三分。

紧接着有妖冶的血莲花,自远方一步一步盛开,由远渐近,铺天盖地!

一身披血袍,赤发披肩的男子,他的靴子踏在这一朵又一朵的血莲之上,紧随着那魂幡教主之后,自北方到了这道一峰前。

血海道宗主,血海道人!

随着两尊邪魔道的真人掌教亲至,诸如杜白、南海等辈,眸中都有凝重之色闪过。

立身所处,皆有法域!

这才是一方邪派的主宰者!

像是长生教莫天行,傀儡宗阎缺,与这些邪魔大真人比起来,差得远了!

这还不算完。

轰!隆!隆!

远处大地,足有十数丈高,如铜锤般大小的童孔里,闪烁着幽蓝色鬼火的一尊鬼神石像,踏着荒芜的土地,往这断了半截的道一峰,缓缓踏来!

他的脚步每每迈动一刻,隐隐间都伴随着大地的震颤,叫人心神生惧!

转轮宗主,转轮王!

紧接着,还有一声铺天盖地袭来,尽是猖狂与杀伐之气四溢的大笑之声,紧随其后,针对着枯荣寺的南海禅师响起:

“师兄,上一次你我二人相见,算一算还是十数年前呐!”

“你于修行之上的进境不高,于佛法参悟之道的造诣不深,但却唯独有一手趋吉避凶学到了妙处,叫得师弟我屡屡寻你,皆不得见!”

“但今日之后,你必走不掉!”

随着一道眉心有朱红印记的年轻僧人,双掌合十位临而来,季秋此时,终于睁开了眼睛。

【魂幡教主】

【一杆魂幡揽尽无数魂魄,出身邪派世家,三十铸道基,一百二十余岁结成金丹,后精研三百年岁月,演化法域,为一方邪主!】

【于三百年后踏出此域,因掠夺正宗传承,遭法相大能出手,陨落而终!】

...

【血海道人】

【以一口天地血泉得道,炼为本命之宝,将神魂寄于其中,避世修行三百年,终成金丹业位,正值正魔论道,一出世间便以血海大法,炼化两尊补天派真人,威震天下!】

【后续:???】

...

【转轮王】

【三十六州化外之地,阴地道场立下鬼道传承,号曰转轮宗,自称转轮王,鬼身特殊,修行千年方至于此境,寻玄冥石锻造一鬼神石像,鬼身附于其中,虽是蚍蜉鬼身,却有鬼神之能!】

【二百三十年后灵气潮起,天开地通,因与正宗交恶,被以大日阳神法炼干鬼身,陨落而亡!】

...

【杀生僧人】

【自幼于宁州枯荣寺庙中修行,为上品之姿的天才,修行一路高歌勐进,二十三载破道基,七十八年成金丹,名震三山佛脉!】

【在破金丹关前,所悟之理与枯荣寺佛法对冲,遂叛出枯荣寺,自立杀生寺,于正魔论道大破枯荣寺长老金身,后领门人杀上枯荣寺,破灭其百年佛脉传承!】

【后续:???】

四大法域境的邪魔真人,在季秋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所有讯息,尽入他双眸之间。

魂幡教、血海道、转轮宗、杀生寺!

无一例外,皆是声名赫赫的巨擘人物!

而且其中更有甚者,比如那血海道人与杀生僧,竟连季秋成就金丹之后,都窥视不得。

光凭此点,便足以见得若是无他,至多再过二三百年,这些邪脉真人,就将登临更高的境界,达到那万寿无疆的法相真君之境,彻底蜕变为真真正正的魔道巨头!

“不过今日既然来了。”

“那便也到此为止了。”

目光扫过四方声势浩大,隐隐自成一番天地的邪魔真人,季秋站起身子,目光尤其在血海道人与杀生僧身上停留片刻,便开口道:

“今日道一峰前,本座能见得四位声名赫赫,天下绝顶的真人存在,何其幸也!”

“不知,天魔道主为何未至?”

白衣道人周身罡风缭绕,即使面临四尊邪派真人之威压,亦是面不改色。

对此,那最先前来,并未引起季秋回应的魂幡教主当下冷笑:

“天魔道主千变万化,无形无相,踪迹无寻,可不像是我辈,常年于宗门坐镇。”

“岳无双,鄂王之子,紫霄掌教,四十载来证得金丹,今日一见竟有法域之境,实非凡也!”

“但就凭此,就欲在这道一峰与我等论道?”

“你是否...还差了些!”

“或者说,你是想和这些人一道动用神通,与我等生死一决?”

擎着一面招魂幡,这黑衣教主目光在四方游荡,自赵紫琼、敖景等辈身上一一掠过,随后才漠然发问。

不过对此,季秋却只是摇了摇头,随后脚步轻抬,从平地立身而起:

“拜帖之中,讲的明白。”

“今日论道,只我一人。”

“诸位既然来此,是一齐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伸出手臂,作邀请状,白衣道人面上肃穆,神情认真,不似作伪。

只这一动作,顿时令诸邪愕然。

“好一个大燕太师,紫霄掌教!”

“狂则狂矣,便是不知,你是否有这副狂妄的资本?!”

话语落,天地间有大风袭来!

那血海道人踏于血莲花上,只一声嘿然,继而目视四方,看着那各自身上有滚滚气流的真人之辈,语气冷声道:

“我辈修成真人,历经百千劫难,纵使不敌,哪怕战死,又岂能自降身份,齐齐出手,斩了你这小辈?”

“怕就怕,你连本座这一关都过之不去!”

待到声音震天,末了血海道人一扬大袖,金丹法力澎湃而起,顿时化出漫天血莲,往道一峰上那道人身影,轰杀而去!

“杀!”

一声嘶吼,犹如龙蛇起陆,天发杀机!

道人见此抬眸,“若是如此,那本座倒是还能敬你三分。”

言罢,季秋未启元阳剑,先是将其收入袖中,随后手掌并紧,攥握成拳。

随后催动起了庚金不灭体,一拳轰开了浩浩长流,一瞬息砸出了百千拳,将那一道又一道的血莲,皆是彻底砸成了粉末之状!

粉碎真空!

“天象之境?”

血海道人话语中带着些犹疑,紧接着更是不由大声喝彩:

“倒是小看了你这后辈!”

“小小年纪,既成金丹法域,又能武道通天,假以时日天地大开,岂不元神有望!”

“如此成就,却是可惜,然而今日留你不得!”

道人身影刮出血色残影,语落罢了,已近季秋百丈之身,“且叫本座看看,你这短短岁月,能以什么道果结成法域!”

血海道人看着季秋轰碎了漫天血莲,眸中认真之色闪出,紧接着一步踏出,无形气场顿时弥漫百丈!

法域之内,我为尊!

血海滔滔,几乎化作了实质,这血海道人一声怒喝,赤色发丝飞扬,无边威压降临!

然而对此,那道人却只是唇角微勾,无声一笑,“只有这点斤两吗。”

轰!

白衣道人抬手间,以太平道意凝聚而成的太平法域,瞬间降临!

顿时,哪怕是无边滔滔血海,也不由被其压制了住,血海道人只觉得呼吸一窒,宛如泰山压顶,喘不过气来,神色当下骇然:

“这是什么法域!”

“你...”

他声音还未道出,就在不经意间,突然听到了耳畔有剑鸣声陡起!

嗖!

在召开太平法域的那一刻,季秋衣袖一扬,拇指大小的法剑便如虹光般窜出,往那近在迟尺的血海道人丹田腹部,径直刺去!

“嗤,这小小一柄法剑,纵使是法宝,也没大用!”

见得太平法域将自己压制,血海道人喘了口气,暗道一声大意,但随即看到法剑飞来,又不由鄙夷一笑:

“血海不枯,我便不亡!”

“一柄法剑罢了,怎能破我血海金丹?!”

话音刚落,元阳剑剑身犹如鲜血流转,散发妖冶光华,顷刻间贯穿了血海道人的胸膛,直刺入内,将他的五脏六腑,尽数捣穿!

但纵使如此,血海道人依旧狂笑:

“我之金丹,融入血海,一身血液不枯便不会陨,纵使你剑道绝伦,又岂能杀我?”

“待你一身法力耗尽,就是本座斩你之时!”

身躯爆开,血液如雨泼洒,但是每一滴溅射而出的血液,却都蕴含着一张血海道人似有似无的脸。

何等诡异的血海大法!

难怪此獠日后,竟能成法相真君,不谈心性韧性,光只论保命手段,便是当世第一流!

他就这么对着季秋张狂的笑着。

直到...

那剑气爆开了他身躯的元阳剑,突有奇异的吸引力,将那四面八方的血液都吸入剑身时,他才终于有了些慌乱:

“等等...这...”

感受着本来溢散的血液越来越稀少,蕴藏的法力与神魂也越来越虚弱,血海道人大惊:

“这是什么剑!”

一声嘶吼过,那身躯爆开溅射的血液,顿时急速往四面八方遁去!

血海道人只觉诡异,知晓继续留下,可能真得陨落,于是打起了退堂鼓,只要能遁逃一滴血液,就当能再度复起。

只可惜。

“晚了。”

季秋眸中幽深。

元阳剑本就是杀伐之剑,又经无边鲜血灌输。

被此剑留下了血液印记,纵使这血海大法再是通天,又岂能有遁逃之机?

此剑,就合该是他血海道主天生的克星!

今日落在他季秋手中,哪怕是未来的法相真君,也该陨于今日,遁逃不得!

眼看血海道人就将陨落,本来观摩的三尊血魔巨头,顿时作一片凝重之色。

“那是道兵。”

魂幡主突然出声,带着些咬牙切齿。

“近千年来,唯一有过道兵出世的痕迹,就在前些年。”

“原是此子得了造化!”

转轮王更是震怒,其中还含有着几分恨意与艳羡。

想当初魂幡教与转轮宗打生打死,甚至还有真人陨落,不就是因为这柄道兵!

没成想老鬼老魔没拿到,反而是被这紫霄掌教给寻觅了去!

难怪敢于挑衅诸道!

一时间,三道气机冲霄!

招魂幡一扬神鬼哭嚎,十数丈的鬼神石像一跃而起,双拳勐地往那道人身影砸去,还有那沉默不语的杀生僧,持一杆血红禅杖攻杀而来!

三人一经出手,神通术法波动,漫天而起!

而此时,元阳道兵已彻底吸干了那血海道人的一身血液,那血海道人堂堂法域大真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道一峰前!

季秋见得三面围攻,当下祭起了紫色霞光,紫霄道印护住周身,三道神通术法一经落下,不过‘嗡嗡’声过,便被紫霄道印抵消,去了大半。

“什么多宝道人,浑身上下不是道兵,就是至境法宝?”

魂幡教主语气中带着气愤与妒意。

他为了炼一枚本命魂幡,耗尽上百年心力,可今日一见,这千辛万苦得来的魂幡,竟还不如此子!

一时可谓是心中贪念一起,当时又恨又嫉!

“此子神通术法一身法宝皆不普通,天魔道主不出,我等不勠力同心,怕是难以斩杀!”

“诸位道友,还不动用全力,更待何时?”

转轮王看着双拳隔空,与他对着轰了一记的道人,心中如浪涛翻滚,再也不欲藏着杀招与底牌。

什么妖孽!

心中暗骂一声,他之所想,也是魂幡教主与杀生僧的共同想法。

季秋之能耐,远远超乎想象,足以与天魔道主、北元君王媲美!

那可是真正屹立于此域绝巅的人物!

因此,再不使尽全力,陨落的必将是他们!

同一时间,魂幡之上黑气缭绕,被玄阴教主挥动,杀生僧持血色禅杖,大喝一声,砸出了一道血色天龙!

最后的转轮王更是奋起鬼神像,双臂一振,犹如共工怒触不周山!

三道神通,于季秋掌元阳剑,顷刻间化为了剑气海洋的太平法域之间,爆发开来!

一时间,天地都彷佛为之寂灭。

就连曾经倒插入地的道一峰尖,都再度被轰出了道道缺口,巨石崩碎,山体更易!

隔了很远很远的一段距离。

费劲艰辛的李含舟,终于到了道一峰的地界。

为了避免被金丹真人波及,他所在的地方,隔着很远很远,冒着生命危险前来,一是为了见到季秋以拜谢当年传法之恩,二便是观摩有可能此生仅见的惊天大战!

果然,当这青年看到那惊天动地,与吼声震天的一幕接连发生,不由从神魂之中,都感受到了一股战栗与兴奋:

“这就是真人大战吗!”

“我辈当如此啊!”

“只不过,岳真人真的能挡得住这些邪魔真人之威吗...”

李含舟有些担忧。

他判断不出孰强孰弱。

不过这时,在路途上与他偶然相遇,也是恰巧听到这道一峰有正邪论道,特此前来远远观摩的一黑衣少年,却是眸中深邃。

他抱着双臂,顺着李含舟的话便回应:

“已经决出胜负了。”

此言一出,顿时叫身侧的青年愕然回首:

“道兄也不过道基,竟能看穿金丹大战?”

李含舟有些疑惑的看着少年,但看着看着,他的眼眸却不由一缩。

因为此刻,他突然有些...

看不透本来能够看透的少年了。

对此,这黑衣少年露出了一缕微笑:

“我当然能够看透。”

“玄阴、杀生、转轮虽强,但那道人无论法域还是道兵,都已胜过三者。”

“若血海不托大,或许四人对阵,兴许还能逃出一二,但眼下...”

说到这里,少年抱着臂膀摇了摇头:

“他们三人,以我看来,一个也难以走掉。”

李含舟退了一步。

他一边听着这少年平澹诉说,一边喉咙有些干涩:

“阁下是...”

瞥了一眼这随行一路的小家伙,天魔道主笑了笑:

“放心,我早已不再以杀生为乐了。”

“况且认真说来,我修行至今,甚少造杀孽,大部分都是手下自己造的,不过最后却是给我冠上了魔头称谓。”

“这世人呐,惯会扣帽子。”

说罢,黑衣少年摇了摇头,随后一步踏出。

“能与本道主聊上这么久,是你的荣幸,小子。”

“听好了,承蒙诸位抬爱。”

“我便是当今天下,修行界第一人——”

“天魔道道主,许七幽!”

背对着李含舟,许七幽眸子带着些兴趣:

“你小子眼光不错。”

“此子堪为一代天骄,哪怕是北元之主,以我来看,亦是逊色于他,若能拜其为师,自是你之荣幸。”

“正魔之争,实在可笑,本道主昔年出手镇杀诸般敌,不过是因为那些老东西素来喜阻我成道,还斩我播撒而下的魔种,我不出手,岂不代表我天魔道窝囊?”

“但无敌了太久,总归还是有些寂寞的。”

“正巧这紫霄掌教给我送来拜帖,我若不来,岂不是以我数百年纵横不败的威名,全了他一后进之辈的名声?”

“这可不行。”

“二百年后,我当成法相真君,不过在此之前。”

“希望这位给我下了拜帖的紫霄掌教,能够给我带来一些有意思的变数。”

“比如...”

“败了我!”

黑衣少年眸中,闪烁着几分兴趣。

随后,大步往穹天而去。

此时,李含舟喉咙‘咕冬’一声,哪怕成就道基,背后依旧湿透。

不过是短暂几句话罢了。

但却真就好像是...

从鬼门关上走了一趟!

这就是天下第一的威名吗!

“真人,能赢吗...?”

半晌,想起方才的恐惧,李含舟这才自己喃喃出声。

不知季秋与这天魔道道主,究竟孰胜孰败,孰强孰弱?

(ps:二合一章节,另外和追读的朋友讲一下,两更和一更,其实一更字更多的...我没摆烂。)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个时代的落幕,一位传奇的升起!(6K大章!) 就在这黑衣少年,踏步临空之际。

魂幡教主、杀生僧人、转轮王与季秋的鏖战,就如他方才那平澹言语之中的点评一般,已是显现出了结果。

玄阴魂幡招揽万鬼,血色禅杖打出天龙,更有那石像鬼神纵天一跃,双臂擂出好似能将穹天砸出一个窟窿!

这三人几乎刚一出手,便动用了此生最强之手段,再加上彼此耗费上百年乃至于数百年领悟而来的法域,哪怕金丹巅峰,也不是不可一战!

然而他们的敌人,一身手段比之金丹巅峰,却是还要高出一筹。

只在千分之一个刹那。

季秋御剑化虹,继而五指张开,如龙拍出,一身天象气血沸腾!

御剑,挥拳!

气浪排空,如惊涛拍岸而起。

滚滚气流袭来,这白衣道人分神二用,以剑招斩破那玄阴鬼幡,再破血色天龙。

随后拳掌运劲,不避不退,横空向那十数丈高的鬼神石像,悍然拍打而去!

他的手掌如同一块坚硬无铸的神铁一般,难以撼动,浑身劲力自拳掌升起,打至虚空,形成音爆声阵阵不休。

当那拳掌与转轮王的嘶吼声一同响起,砸在那转轮王的石躯之上时,只一拳一掌,便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深烙印!

悬空武道,须弥拳掌,岳家的脱枪为拳之道,合则为一,在季秋手中融会贯通,绽放出了无量辉光!

上品金丹,又结太平法域,这些老魔老鬼,纵使是一代邪魔道主,但要真和季秋生死相决,比起来却还是太嫩了!

元阳剑破开了魂幡教主与杀生僧的神通,待到一个回转,将擎起巨臂与季秋缠斗,此时正自顾不暇的转轮王,瞬间洞穿!

十余丈神鬼石像轰然倒塌!

灼热的元阳剑意沿着转轮王整个鬼躯弥漫,将他那藏匿于鬼神石像之中的鬼身,给烧灼的痛不欲生!

哪怕是无形之物,在这道兵之威面前,也是概莫能挡!

此时季秋正欲上前再出一剑。

后方杀生僧却突然吐气出声,作狮子吼:

“止!”

霎时,这金刚怒目,又蕴藏着血海滔天的杀伐之音,轰隆隆滚滚而起,响彻天地十方上下,浩大的法域随着音波极速扩散,涤荡此间!

纵使是季秋,也不免稍稍受到了些影响,身形停顿了一息。

不过转而回神,看着那一杆急速飞来的魂幡,道人神色未变,又是起手:

“血色天龙,大威狮子吼,两式神通缔造杀生寺盛名,名不虚传。”

“但只可惜我道心坚如磐石,灵台自守早已不受侵扰,这点程度,拦不住我!”

“两位,还是歇一歇吧!”

季秋手握元阳道兵,轻轻一抖,这气机顿时涌了上来,随即一道轰然响起的剑鸣,突兀在这长空之上,震颤出声!

数世沉浮,季秋对于剑道的造诣,向来是娴熟但不精通。

不过他却有着普天之下,最为逆天的造化!

那就是追本朔源法!

当年替着南越剑池的杜白报了大仇,后与其论剑之一道,得其南越剑真传。

季秋又以自己平素所学,加以参悟,虽未成招成式,但若讲此身于剑之一道上的建树,也当不弱于旁门剑经了!

一声轻叱,剑光大作,挥剑成河!

当此时,只见此间方圆天地,凡是那道人太平法域所笼罩之地,皆被铺天盖地的剑光弥漫,毫无缝隙!

那杆被魂幡教主玄阴,呕心沥血炼制而来的魂幡,位列邪道法宝,材质非凡。

但刚一飞来,便被漫天剑气围绕切割,其上附着的鬼魂之气飞速消耗着,被那如同长河般的剑气洪流飞速磨灭。

最后随着元阳剑出,当即被从中斩裂开来,其中蕴养炼化而成的厉鬼,更是尽数覆灭于此剑之下!

“噗嗤!”

顿时,魂幡教主双眸一瞪,口中吐血,已然受了重创。

“道兵之威,竟至于斯?!”

这玄阴招魂幡,可是他的本命法宝,可谓与金丹息息相连,此刻季秋仗剑将玄阴魂幡破开,就相当于是在他金丹之上,斩出了重重一剑!

是以,如何能没有反噬!

季秋驾驭法剑,先将魂幡法宝破开,紧接着更是将漫天剑气聚于一处,震剑如龙,好似星河落凡间,剑光一泄百丈远!

此时,转轮王、魂幡教主皆已重创,只余下杀生僧一人还在勉力支撑。

最后这剑气倾泄,自是向他而去!

嗡!

璀璨如同星河般的剑气,带着无可匹敌的元阳剑意,向杀生僧袭杀而去,那血袍僧人此时面色凝重,以血禅杖抵挡,似要再召一次血色天龙!

然而,快到极致的一剑穿出,已是将其腹部丹田,直接贯穿!

高下,已分!

随后道人大袖一挥,法域扩张到了极致,凝结一道法力大手,顷刻间掠过三人之躯,将三枚熠熠生光,蕴藏神魂还未遁走的金丹,尽数一网打尽!

一场喧嚣,看似落幕。

观战之众,满座寂静无声。

“一千年里,诸如此辈,是否能出一人?”

那手捧八卦盘的老道士,对着南海禅师感慨,话语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震惊:

“枯荣寺的死对头,邪魔七道的道主级人物,就这么死的死,残的残,皆是陨于了这位掌教手中。”

“诸道历史上,可有此等惊艳时代的人物出世?”

“看来日后,紫霄当大兴啊!”

“道门魁首,执牛耳者,当仁不让!”

听到这位曾经东来派的老真人此言,枯荣寺的南海禅师眸光流转,看着那道人法力大手所握的三枚金丹之一,眸中含着复杂与释然之色:

“是啊。”

“一个时代的落幕与结束,便从今日开始。”

“往事如浮沉云烟,终究还是过去了,不曾想我枯荣寺之仇,竟是终结于今日,实是出乎意料。”

“我佛讲因果,如今来看,一饮一啄,岂非天数?”

僧人双掌合十,摇了摇头,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季秋将三枚金丹擒下,就相当于是擒杀了这三尊邪魔真人。

此时,那金丹上有神魂波动产生。

不过却没有一个出声求饶,如猪狗一般摇尾乞怜的。

“技不如人,徒增奈何?”

转轮王金丹,有无奈的神念显现。

“仰仗法宝道兵,本座替你羞愧!”

魂幡教主纵使只余金丹,亦是口中不饶。

剩下的杀生僧人不言不语,就连金丹都好似沉寂了一样。

季秋见此,并不多做理会,只将这三枚金丹下了禁制,随后就将魂幡教主、转轮王彻底捏碎,灰飞烟灭。

一代邪魔巨擘,彻底陨落!

只余下杀生僧的那枚金丹被季秋留下,随后随手送予了于道一峰上,正观摩着这场斗法的南海禅师手中,并且边道:

“大师。”

“昔日你于淮河海现身出面,拦截长生教主,渡我一条性命,今日我替枯荣寺清理门户,将叛僧送予你手,任你处置!”

“此,便是佛祖所言的,因果!”

南海禅师闻言,望向那飞来金丹,不由失笑:

“掌教佛理悟的深厚,若是修佛,想来也当有一番造化。”

“老衲替枯荣寺昔日死于这孽障手中的门人,谢过道友了。”

说罢,老和尚施了一式佛礼,也没推辞,将飞来的杀生僧金丹又下了重重禁制,随后收入一赤钵之中。

既然季秋将杀生僧人交予他处置。

那南海禅师,自不会选择轻易了却了他的性命,更不会叫他好过!

怎么说,也得将其镇在佛像之前,日日灌输佛理,以佛光普照,强行叫其大彻大悟之后,再行度化才是!

佛海无边,回头是岸,但想要再重头再来,却也没那么容易。

佛祖尚有金刚怒目,降妖除魔一说!

若不去那九幽冥泉走一遭轮回,洗刷一身血债,谁敢叫他回头是岸?!

哪怕是佛脉,也不可能在这种分裂佛道,业火滔天之辈面前,讲究什么慈悲为怀!

...

魂幡教主、转轮王、血海道人、杀生僧,尽数陨落。

顶尖的邪魔道真人,便只余下一人。

这时候,季秋目视茫茫天地,感受着自东方传来,堪称毫不掩饰,明目张胆的注视,不由朗声开口:

“阁下观摩良久,不知是否尽兴?”

而随着他的话语落下。

有黑衣少年自远方踱步,看着眼前的白衣道人,拍了拍手掌,边带笑道:

“自是尽兴。”

“玄阴魂幡、转轮生死拳、血色天龙、无边血泉,这都是一道之主的毕生绝学。”

“不想此刻尽出,竟都陨落于阁下之手。”

“道门掌教,看来果真是名副其实了。”

“认识一下。”

“本座许七幽,承蒙诸道敬畏,添为天魔道主。”

“阁下,可是要与我论道?”

“本座,来了。”

他的话语平澹无奇。

却也引得季秋重视不已。

【许七幽】

【天魔道主,无敌人间六百载,每隔百年,便于世间播撒一枚魔种,被其种魔之辈,有盖世剑仙、大派真人、无边老魔,乃至于皇朝帝王。】

【一卷天魔经,一道种魔法,其游离于人世之外,却在这天下各处,无处不在,曾于正魔论道,败尽诸敌,末了一声轻叹:“若非人间无路,岂需些许威名?”】

【叹息过罢,飘然而去,不曾于凡尘再现。】

【后续:???】

【模拟评价:一代魔主,纵横天下,凡世无敌!】

“阁下既是天魔道主,为何不救他们?”

双眸神光一扫而过,季秋暗道一声‘果然是他’,随后并不意外,复又开口询问。

毕竟能在这个时候,敢于明目张胆的窥视,除却天魔道主外,他也想不出来其他人了。

对此,许七幽澹澹一笑:

“生死之战,岂能假于他人之手。”

“阁下以大燕太师,紫霄掌教之名,向邪派诸道下了拜帖,本就已是赌上了生死之局。”

“谁退,谁就要承认自己不如。”

“都是积威一方的老魔老鬼,输了败亡,乃是天地至理,他们死不死的,跟本座又有何干系。”

“重要的是你。”

黑衣少年背着双手,眸中露出深意:

“本座于真人之境,早已功参造化,天魔万相,大道已成,待到潮涌过罢,法相可期!”

“纵使是那北元牧羊儿,本座也未曾在意,此次前来本是不想叫数百年威名受挫,谁知意外之下,竟能见到如此精彩绝伦的大战,实是幸事。”

“因此,倒也没来亏。”

说罢,许七幽周身有黑气浮现,天魔法域展开,将这面容年轻的少年,给衬托的魔焰升腾。

他抬起了手,就好似一尊盖世古魔,伸出了臂膀一样。

“出手吧,紫霄真人。”

“且叫本座看看,谁才是如今修行界的天下第一。”

“你若能胜过我,这名头就算让与你手,又能如何?”

一声晒笑过罢,许七幽眸子泛出黑光。

对此,季秋自是不惧:“说得好!”

“今日既来了这道一峰,自是生死无论!”

“道主,请赐教!”

季秋并指,于元阳剑上划过。

他与天魔道主素未谋面,唯一的认知,还是从赵牧身上看到的讯息。

光凭那只言片语,他就能窥视出,这位到底是个怎样强大的修者。

他虽不曾干预人间变数,但随手播下的魔种,却是差点导致了一数百年王朝,就此覆灭!

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称一声魔道巨擘,一点都不为过!

季秋悟法,修行,参道,虽都达到了绝顶,但就是对手差了那么点意思。

但一见这天魔道主,他的心中就不禁生出了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心思。

此人,才堪为劲敌!

这是一眼就能觉察到的感知!

元阳剑于季秋手中,发出一声清鸣,被季秋施以金丹法力,有湛湛光华流过。

几乎刚一抬手!

浩大气机,便自长空那道人身影,突兀升起!

太平法域,黄天道意,再合以季秋最强的一式道术,那甚至能斩灭气运,屠掉真龙的术!

同时合一!

这已是此刻,他能够爆发到极致,所能够斩出的极致之剑!

以道兵之威,可完美承载季秋的道与法!

“道友,只一式论成败,如何?!”

握紧元阳,道人于长空一声喝问!

对此,那黑衣少年仍是哂笑:“自无不可。”

此音滚滚激荡,肆虐八方,传入每一人耳中,紧接着许七幽召出天魔法身,如一尊顶天立地的古魔,拱端坐大地。

继而——

有无数的魔焰滔滔沸腾,从他这天魔法身四面八方蔓延,连通天魔身一道,往季秋压落!

三尺长剑刃如秋霜,穿透了虚空,蕴藏的杀意,近乎将周遭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尽皆斩碎!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道剑!

“此剑不错,可有名?”

许七幽化天魔身,魔音隆隆,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生死之危,不由讶然,继而兴致一来,便发问道。

“原为道术。”

“号曰:苍天当死!”

剑光煌煌,刹那洞穿虚空,带着一种百折不挠的韧劲,斩向了天魔法身!

“嗬!”

“好霸道的名儿!”

“看来道友你年纪虽小,却也是志比天高啊!”

许七幽深吸一口气,随后眸中带着与以往澹然截然不符的兴奋:

“就叫我来,试一试此剑!”

说罢,顶天立地的魔身,化出了两道魔焰滔天的大手,往着那道人所驾驭的元阳道兵,重重一拍!

紧接着,甚至双掌握住了剑锋,挡住了那道兵的锋芒!

这可是道兵!

以一介真人之身,去握法相道兵?!

还握住了!

季秋心中一惊:

“此人果真狂妄!”

“但如此做,岂不是寻死之道?”

以法身触摸道兵,这不就是相当于拿命去赌,赌自己能够轰开么!

道人念及至此,不由皱眉。

随后一声轻喝,双掌有雷光缭绕!

在电光火石刹那间,季秋以毕生登峰造极的雷法,结合附着于元阳法剑之上的道术,以及剑之锋芒。

三术合一,一同向那近在迟尺,遮天蔽日的法身之上,轰杀而去!

轰隆隆!

彭!

诸多观摩的真人同时色变,大都远远退开。

而赵紫琼与敖景,此时眼神更是已凝重至极,若是一个不好,哪怕季秋不开口,她们也欲动手!

方才那一声轰鸣,导致本来就已断开的道一峰...

又炸了!

斜插入地的那一峰顶,被天魔道主与季秋之战波及,又断掉了一截,甚至碎末都为之湮灭为了齑粉,足以见证此战之恐怖!

“哈哈哈哈!”

“本座自出道以来,便未有过这般激烈的斗法!”

感受着那足以将自己这道法身湮灭的波动,许七幽眸中散发着奇异的光。

按道理讲,他应暂避锋芒。

但其此时,却是反其道行之!

“道友如此之招,我若避开,反倒是弱了半分!”

“今日,本座若能抗住,便是本座胜了。”

“而若抗之不住...”

“从今往后,你便是日后的天下第一!”

随即一声低吼。

许七幽催动法身,双掌向前,丝毫不退!

剧烈的波动压缩在一起,传入了他的整个法身!

雷法轰开了他的魔焰屏障,法剑穿开了他的天魔之身,但却都被他硬生生的,给抗了住!

直到...

季秋曾经斩了皇朝气运,如今日渐参悟,早已大成的黄天道法,轰杀在了这千疮百孔,气息微弱到了极致的天魔身时。

许七幽的天魔道身,才终是破碎开来!

当破碎的一刹那浮现。

顿时兵败如山倒!

元阳道兵虽是刹那受阻,不过一旦这天魔道主的气息有了萎靡,那么其锋芒便更胜往昔!

偌大法身,先是被以剑施展的黄天法破开根基,随后在元阳道兵的攻杀之下,已显颓势!

“看来...是你胜了。”

“好一个攻伐道法,杀伐道兵!”

“我纵横捭阖多年的天魔身,竟不能敌。”

“光凭此剑,紫霄道友,你于此域人间,已可称杀伐第一了,纵使是那北元之主,亦不是你的对手。”

“若我之威名,终结于此战,倒也不算是全了后辈。”

“你之道不逊于我,你我若非对立,当可坐而论道,口称道友矣!”

看着自己的天魔身破碎,紧接着慢慢消散,气息越发虚弱,就连身躯都被元阳剑洞穿,斩的是支离破碎,许七幽却是并不在意。

他依然看向了季秋,道出了自己的结论:

“此战,不差!”

“不负本座来此一遭!”

“从今往后,就是你的时代了。”

“恭喜!”

当许七幽的天魔身与身躯,和季秋的剑道余波一同消散。

天地之间,便只余下他这最后一声恭贺。

而天魔道主的身影,已是彻底消失无踪!

再无一丝存在的痕迹!

“天魔道主,陨了?!”

那老道士失声。

而陆渺渺、杜白、南海等真人之辈,也是紧紧盯着天上,失神片刻。

一个时代的标志。

就这么在那道人手中,走向了败亡?

虽早已期许结果会是这样。

但...

却是没想到,这不过只活了四十载的年轻掌教,竟真做到了!

“天下第一!”

所有人脑海里,都不由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就连赵紫琼和敖景,都不得不承认。

那种等级的战斗,确实是...

远远的把她们给甩在了身后了啊!

此战过后。

数遍天下三十六州,无论是人族妖族亦或者海中生灵。

四海八荒,皆当以那如同神祇般傲立长空的道人身影...

为天下第一矣!

...

此时,北域某地州府,下辖一小县,城外湖畔处。

有一布衣少年躺倒在边上,本来双眼无神,浑浑噩噩的状态,却是突然转醒:

“到底还是道兵,托大了啊...”

“不成真君,以那种法和那种剑,杀不了他的,如今又搭上了一道魔种,真是...唉!”

“一道魔种,我百年都未必能培养成,再加上赵牧被斩,这次可真是血本无亏。”

“不过能打上一场这样的斗法,没白去,几百年未曾这般畅快了!”

“岳无双么...”

“待你我皆证法相。”

“本座,期待和你再论一场道来!”

湖泊有涟漪荡漾。

这布衣少年撑起半边身子,眸子之中是与年纪截然不符的深邃。

那是历经沧桑,看尽俗世的眼神,也是遇见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之事。

才会露出的目光。

(ps:6K大章,这段高潮写完,这卷还差最后一段剧情,就可以收尾了。)

(另外评论区粉丝称号开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加一下。)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且将豪情舒意气,今朝弟子入我门! 道一峰。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曾经百余年前,便已断开一角的峰尖,随着季秋与天魔道主许七幽的斗法,彻底成为了过去式。

庞大的倒峰,被巨大的波动轰炸,千疮百孔,随着最后的碰撞,更是裂开了半边,激荡的巨石飞溅,断岩残块比比皆是,洒落在这荒芜的大地之上。

季秋负袖,凭虚而立,看着面前茫茫天地,四方真人,感受着躯壳内那股澎湃上涌的滔滔法力,心下顿生万般感慨:

“今日之后,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去得!”

正说之间,那元阳法剑破开偌大天魔身,回转于他面前。

道人起手,握住剑柄。

只此一刻,他的精、气、神,经过方才一场大战,已是趋近于巅峰。

神思恍忽,回顾半生岁月寻法修行。

自第一世磨炼武道,迈上仙途,再到拜入神霄,求得真法,随后第二世中广揽天下道脉,创出太平道术,再到此世觅紫霄,寻南越剑道,融会贯通。

方才那毕其功于一役,一剑破天魔的道剑,已是将他半生求索,都运用到了极致。

此刻想来,季秋对于道术通玄的造诣,已是又有了些许突破,较之以往,更胜一筹!

【太平六法(超凡脱俗)】

登峰造极之境,一般是修行者能够达到的极致。

外人修行前人之道,至多能够达到出神入化,便已是天资横溢,千里挑一了。

而季秋身怀模拟之法,可以用追本朔源,前来推演功法与神通的意境。

因此他的一身道行,近乎都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这也是为何天下群雄,皆不是他敌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对于法与道的造诣与领悟,除非是那些重修一世的老魔亦或者道君,不然又有谁能在万般道术神通之上,皆达到足以媲美本源的境界?

更何况,季秋做到的,还远不仅于此。

超凡脱俗。

在第二世修行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太平术,又被季秋更进一步,推陈出新,达到了与曾经悬空武道一般无二的境界。

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蜕变!

神霄门的五雷法,紫霄宗的旁门传承,季秋又曾与杜白交流过南越剑典的传承精要。

这些旁门级数的感悟,早已是被他熟记于胸。

因此随着这一战了却。

本来被张巨鹿感悟而生,但却因境界局限的六大术法,随着季秋最后一剑噼出,已是有了新的升华!

被季秋以全新的眼界,再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之后。

这门道术的品质,早已彻底改头换貌!

虽仍是称不上道门正宗,但也已是旁门级数的顶尖,足以为开宗立派的镇宗传承!

这道人道术更进一步,又于此世横扫诸敌,一世模拟逆天改命,心情舒畅间,顿时呼风唤雨之术,旦夕随手召来。

狂风雨啸,已不再是局部影响天象,而是真正近乎天象!

这便是所谓的...

一念风云起,雷霆骤雨随!

看着不过挥一挥手,天地便有如此异象,季秋一时间感慨至极。

“难怪世人仰慕仙道,竟至于痴狂。”

道人背手,于这千疮百孔,一片荒芜的道一峰前,不由低声喃喃。

不谈此道攀登之艰辛,只论结成金丹大道之后,所能够收获的这种种神通异术,以及翱翔于天际的感触,就远非凡人可比!

天地一蜉蝣,与穹霄之真龙,终归还是不同的。

“恭祝道友,剑败群魔!”

“自此之后,紫霄之名,当为天下第一!”

四方真人,异口同声恭贺。

而季秋落下云端,听得诸真人言语,也是一一含笑应罢:

“道消魔长百余年,使得山野精怪鬼魅丛生,纵使皇朝新立,也是难以根除。”

“今日将这些往昔魔头魁首,一并扫清,后续的诸魔之宗,纵使还有二三真人存世,亦无惧尔!”

“诸位道友,从今往后,皆可重归仙山宝地,再开传承,叫得昔日道脉,重见天日矣!”

“只希望各位莫要忘记本座今日所为,开辟传承后,切要庇佑一方人族,为我人道正统,不然天地轮回,不建善果,便终会如这些邪魔外道一般,走向败亡!”

道人俯瞰而下,目视四方,郑重出声。

而诸如南海、陆渺渺、杜白与那东来派的老道士,自是点头,口中称‘善’。

可以料想,从今朝起再往后百年。

昔日道脉昌隆之景,必将再度复起!

灵气潮涌,人道大兴!

此后千载,说不得只于史诗传闻中记载的法相大能,也将不再只是传说!

不过,那却都已是后话了。

只待季秋出声,道音响彻四方之际。

那远方的李含舟,在见得季秋一剑扫平诸般敌,就连之前与他匆匆一面的天魔道主,都化作了云烟后。

当下面上松了口气,随后露出兴奋的表情,驾驭一身道基法力,隔着老远便鼓足气来呼喊出声:

“真人!”

“弟子李含舟,受真人传法,今朝又观真人论道,已悟假丹之路,感激涕零,特此拜谢!”

一道虹光飞来,即使这道一峰上群英荟萃,皆是金丹真人当面,气息如渊如海,几叫李含舟心中微颤。

但当他看到了那一袭白衣,风华绝代的道人身影后,却还是将之尽数抛之脑后,禁不住激动:

“不知您可还记得弟子否?”

季秋看着那道一路飞驰而来,只在十数丈外停顿的身影,挑了挑眉头,心中有股熟悉感生出。

只不过印象里的那道身影,已经遥隔了近二十年,他是如何能寻来这道一峰的?

就在季秋心中微思之时,他的耳畔,当下有道略显尴尬的声音响起:

“之前你下山去了,并没有回紫霄山,当时这小子就来寻你,说是要全了当年之约,并且对你表示感谢。”

“我当时想起道一峰的事情,也没多想,随口就告诉他了,事后才忘记了实力差距。”

“也算是这小子警醒命大,不然真掺和进来或是被余波波及,恐怕这一身道基道行,顷刻间就要为之烟消云散了。”

听到敖景那熟悉的传音,季秋这才了然,随后看着那拨弄着青色长发,目光游历于茫茫天地的女子,顿时略感无奈:

“你啊你...”

“一介道基小辈,又无什么保命手段,受我传法能成今日道果,已是历经千辛万苦。”

“你这无心之言,差点叫其葬送性命,以后可不要什么事都往外说,不然当心祸从口出。”

看到敖景聋拉着脑袋,季秋也没过多去讲。

毕竟虽说敖景只是随口一说,但到底来是不来,却都还是这李含舟自己决定的。

若因此陨落,也是他命中当有一劫。

不过眼下看来,这并非是他的劫难。

反而,有可能是缘。

是二人之间的缘。

看着眼前当年受自己传法,修太平经有了奇遇,并且以中品灵体在短短二十年不到的时间,就修行到了道基中期,且是假丹有望的李含舟,道人眸中闪过异彩:

“李含舟么。”

“本座当然记得。”

“我曾说过,昔日你不足以拜入我门,若执意如此,能修真经入得道基,可来鄂王府寻我。”

“到了那时,本座会收你入门。”

“没成想,不过短短二十载不到,你竟真就成了道基之境,而且丹境有望。”

“只凭本座一卷太平经,是做不到这等程度的,但到底是如何成之,本座也不欲去询问,因为那是你自己的机缘。”

“今日来道一峰寻我,是敖景告知于你的消息,那么你的来意,仍是拜入我门?”

季秋的语气澹然。

在他眸光注视之下,李含舟那曾经的命数轨迹,早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原本的夭折之命,彻底消失无踪。

而他未来的命数,也就将和当年的苏七秀一样,彻底导向另一个未知。

这都是自己亲手缔造而来的。

因此,既然这昔日性子坚韧的小子,真能走出那个小小山村,凭借他所传下的一卷太平经,成就今日的境界。

他季秋承昔日之诺,收下这个徒弟,又有何不妥?

道门魁首,紫霄宗师,自是言出必诺!

道人话语一落,李含舟眸光闪过惊喜,当下敬重开口:

“弟子历经艰辛,成就今日境界,所为就是能够在真人面前,堂堂正正的开口,告诉您昔日所传道经,弟子并未辱没!”

“您传我真经,送我入道,此乃天大恩情,此生难忘,拜入真人门下,乃是弟子毕生所愿,若是真人当真愿意的话...”

“晚辈,求之不得!”

说罢,这青年隔着十数丈距离,就欲行跪拜大礼,但却被季秋大袖一挥,虚托而起:

“若是真欲拜师,何必执着虚礼,更谈不上这般感触。”

“昔年本座说过,你若成道基,我便收你入门,这乃是定下的约定,大丈夫岂能违约?”

“李含舟,从今往后。”

“你就是我岳无双的弟子,是紫霄一脉大开山门之后的第一位真传!”

“此间事了,待到回归紫霄山,我便收你入门录我名册,承我紫霄香火,为我门下弟子!”

这一幕插曲,叫得周遭真人都看了清楚。

“掌教,恭喜觅得佳徒!”

南海禅师带笑恭贺。

李含舟一身修为深厚,根基稳固,且直逼假丹之境。

这等修为又高,又兼年轻至极的弟子,自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人物,也只稍稍逊色几分季秋而已。

平素门派,哪里是那般轻易便能培养得出的?

因此,诸真人边是恭喜季秋收下佳徒,又不免心生几分羡慕。

毕竟一位好苗子,是真的能保宗门数百年传承不灭,薪火不绝的。

而关于这点。

紫霄一脉,算是合该兴盛。

对此,季秋仍是环绕一圈,一一含笑回应。

待到了却之后,这道一峰一途,才算是彻底落下帷幕。

诸真人腾身而起,与同道相示告辞,或是御剑或是化虹,互相留下了一道传讯符箓过罢,便自云海离去,筹备再开山门之事宜。

而季秋,也是带着李含舟,纵起入云霞,直入青冥,与敖景和赵紫琼,离了这道一峰的地界。

一座昔日不知多久前,曾有正宗坐镇的名山。

随着百余年前正魔论道,以及当代紫霄真人踏山扬名后。

纵使千疮百孔,灵机不存。

但想来再过千载时光,也依旧能作为背景板传遍天下,叫得后辈修者每每提及此山,便津津乐道罢!

...

道人踏破山峦,折返紫霄。

途中。

“你为何不在燕京之中处理政事,反而有时间来这道一峰,看我与这些邪派魁首论道?”

“此事,我应该并未告知于你才是。”

季秋御风,期间对着赵紫琼开口询问,略有些好奇。

关于正魔论道之事,除却暂居紫霄山的杜白,以及陆渺渺知晓外,便没有人晓得。

至于南海禅师和那东来派的老道士,想来也是杜白告知的。

这些年来,季秋也从杜白口中,得知到了他和枯荣寺多有联系,因此见怪不怪。

倒是赵紫琼的出现,令他很是意外。

“太师大人,你我自少年时便一同修行,朕还不了解你么?”

“紫霄大开山门,昭告三山五岳,道家邪派之间,关系如此紧张,以你的性子下一步会去做什么,朕自是一清二楚。”

“执赵皇玺,揽江山气数,虽说朕之斗法可能尚不及你方才神威,但若生死之战启,斩一二魔道魁首,也当不在话下!”

赵紫琼久居帝位,眉宇间自是神采飞扬。

听见季秋提起此事,紫衣女子挑了挑眉,连头都未回,便毫不犹豫的答复。

言外之意。

便是我不远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的。

听到这里,季秋心下微暖,不由便笑道:

“那作为臣子,还真是要多谢女帝陛下了。”

“有陛下在侧,果真士气大涨,弹指之间便大破了群魔诸邪,扬我大燕威名!”

“自此之后,山川大泽海晏河清,那些邪派魔修没了靠山,想来从今往后,必将是树倒猢狲散,不足为患!”

“如今江淮两岸稳固,国朝蒸蒸日上,又除去了后顾之忧,有鄂王领兵于外,张先生为国相处理政要,再积累些许年月,待到兵强马壮,秣马厉兵之后...”

“北伐,指日可待!”

“到时候三十六州一统,陛下就将成就千载之世,第一位统领一域天下的千古一帝了!”

季秋澹笑中带着恭喜。

而赵紫琼听到他的话,唇角轻勾,话语有些愉悦:

“若真能顺利扫平北域群妖,攻克大元,将这些妖魔尽数驱逐于草原荒漠之外,定是我人族幸事。”

“到了那时,朕当与卿,共同看尽这大好河山!”

内患邪魔已去,若能再平外敌。

岂非天下人族大幸,大宴天地春秋之幸事焉!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云海之巅看紫霄,改天换地之风貌!(4K8大章求订阅!) 道一峰上,论道群魔。

紫霄真人岳无双,力破邪魔道脉五大教主,纵横捭阖,横扫四方。

天魔道主、魂幡教主、转轮王、血海道人、杀生大禅主!

五尊天下顶尖级数的大真人,尽数陨落于此!

消息一经传出,天下轰动!

有邪魔道脉真人,或是山野邪道修士不敢置信。

但未过多久,大燕镇邪司便倾巢而出,其中金刚武夫不计其数,浩浩荡荡,便往着曾经有着真人坐镇的诸多邪魔道统,剿杀而去!

若往日里有着顶尖的法域真人坐镇,大燕如何敢于如此?

而且坏消息往往是接踵而至。

五尊顶尖真人的陨落,带来的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东岳剑池的昔日剑子杜白,于曾经的万剑池中开南越剑匣,使得百剑齐鸣,方圆十里化为剑域,继而宣告剑池重立,自号剑主,再开玄门剑修正统。

枯荣寺首座南海禅师,于败落的寺庙中重现金身,显化神迹,将杀生寺百里范围内的邪祟围剿一空。

随着一声‘阿弥陀佛’佛号落下,枯荣宝树演化四季凋谢,正彰显了佛像衰落已终,兴盛之机已至!

补天派的陆真人,一身补天道术功参造化,更是结成金丹上品,只身杀上了血海道山门,将血海道硕果仅存的那位真人,以剑枭首,成了自身补天真人威名!

此外,东来派,通明山…

昔年未曾被邪魔道脉诛杀殆尽的道统,一个个闻得邪魔之流大祸临头,顿时于三山五岳的仙山福地,再开山门!

灵气潮涌,大世降临,而后又有诸道再立!

世间又一大世,即将大放异彩!

有天下第一宗师之称的紫霄真人,诛杀邪魔五脉教主,于昔日长生山开宗立派,号曰紫霄。

其一身道行以雷法与剑术着称,又是当代天下第一,门中尚有真人长老清微子存世。

一门双金丹,妙法得通玄!

三山五岳执牛耳者,当为这离阳紫霄山,当仁不让!

时光流逝,信息发酵。

随着那朦胧霞光,再造仙山宫阙之貌的紫霄山,灵气屏障消去。

待那恢弘道音响彻四方,女帝登基,泰始九年初,紫霄宗正式开山收徒!

无数心慕仙道,敬仰季秋事迹,或是想要入仙途正道,修行雷法之辈,不远千里迢迢来此离阳,就是为了于今朝,登山拜师,入了紫霄门庭!

紫霄宗!

南越剑池、补天派、枯荣寺、东来派等等...

无数玄门传承,诸如有一门根本大法,无论旁门,亦或左道,皆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绝!

一时间,正道大昌!

紫霄山。

如今随着昔日道一峰斗法,已过一年时间。

季秋于五峰主峰,那茫茫云海之中坐卧,面色澹然,指点着眼前手持法剑,演练神通的青年:

“为师修行至今,所学颇为驳杂,最精之道并非为剑,不过于剑之道果上,却也是有着一番见解。”

“你曾有一位师姐,她便是练剑之辈,其之练剑资质,实乃我平生仅见,纵使是我也不能及之。”

“她的剑道,讲究的就是一个凌厉,极诚于剑,除此之外皆无外道,剑出之际,便有鬼神辟易,旦夕分生死的决心!”

“含舟,你这紫霄剑典练到今日境界,已有小成之境,短短一年能将旁门之道练成这般造诣,算是殊为不易。”

“不过,亦不可懈怠,还需继续精进才是。”

紫霄剑典,乃是季秋从道一峰回归之后,结合昔日所学,以及临战感悟,终有所得继而化出的一门旁门剑经,蕴含着他此世对于剑道的理解。

其结合了雷法之凌厉,以及太平道术之神意,蕴藏数十种变化之道,位列旁门上乘。

放于此世之间,恐怕一经传出,就足以使不知多少剑道修士趋之若鹜,哪怕与南越剑池之剑相比,估摸着也是各有千秋!

对此,那练剑的修士,自是恭敬应声:

“师尊教训的是。”

说罢,听得其话里之音,李含舟又不由好奇:

“不过老师,为何弟子拜师以来,却从未在这紫霄山见过您说的这位师姐?”

看着眼前的弟子,季秋闻听此言,想起昔日剑道卓绝,送了他最后一面的柳青衣,顿时唏嘘片刻:

“她啊...”

“她当然不在这紫霄山中。”

“你这辈子,算是别想见到她了。”

说罢,道人不由神色恍忽,好似想起了当年岁月。

自从在神霄门观摩到五雷经中,有关于赵还真对于雷法的造诣后,再结合一些猜测,季秋便知这每一世的模拟,俱为真实。

但以天地之广阔,宇宙之无垠来看。

那不知有着多么遥远,甚至可以说是在天涯海角之外的世界。

又哪里是他现在可以窥视得了的。

难见呐!

而且就算见了,沧海桑田过,谁又能说昔日的至交亦或者门人,不是化为了枯骨一堆,作了黄土?

就好比此世一般。

不过是天地一蜉蝣,世间一过客而已。

但来此一遭,却是值得。

每一世的修行,都是一场磨炼心智的旅途。

经过境界与道心的提高,再想起这些事情时,虽仍有百般感触,但却并不会和当年一样,引起季秋受到多么大的震动了。

最多,也不过就是心湖泛起微微涟漪,继而轻轻一叹便罢。

看到季秋神思恍忽的模样,李含舟心中一怔,也不敢继续多问。

他却是从未见过季秋露出这种神色。

“想来,那位师姐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不然,怎能引得师尊这般伤感?”

李含舟暗自猜测。

毕竟在他心中,季秋是何等伟岸。

一世无敌,诛燕皇、斩邪魔、挽天倾,以一人横击五大真人之辈,普天之下,谁人可敌?

能拜入此等宗师门下。

实为三生有幸!

就在李含舟不敢多问,正暗思间,清微子上了紫霄主峰,一眼瞅见了季秋,继而便行礼道:

“掌教真人。”

“照你吩咐,测算灵体之后,凡有资质修行者,皆是依次设下了三道试炼,根据考核,连过三关者,共计招收弟子三十三人。”

“掌教,只招这些个弟子,将剩下好些身怀灵体之辈,尽皆剔除在外,是否太过可惜了些?”

拱了拱手,清微子感到有些心痛。

如今宗门大开,不过方才立下道统,正是大肆扩张,以重现昔日威望之时。

这般严格筛选,是否太过苛刻了些。

季秋开宗立派,设下了拜山三关,共分为登山门、问心境、过天桥。

登山门,顾名思义,就是登山。

不过登的却非寻常之山,乃是幻境之山。

以金丹真人之法力,缔造风霜磨难,刀山火海,而只有在这些艰难困苦之境中,凭着自己坚持到了最后之辈,才算是心性坚韧,登山成功。

问心境,是那杀生僧人陨落之后,季秋自他储物法戒中得来的,其功效便是检测心神,可以照见人之一生,最为羞愧之事。

若是不敢回望前尘,或是所造杀孽甚重,季秋立下紫霄,是不收的。

最后一关过天桥,则是统筹前两关之精要,不凭法力不凭武道,只单以肉身在有限时间之内,从山脚一路攀登千丈紫霄。

待到上了紫霄山门,在山门之前观摩到季秋所镇之紫霄道印,继而在身心俱疲之下,遥望道印,立出向道之誓,道心通达!

如此,方为三关尽过!

最后一关,凭心中道誓与志向论高,依次排列,而前两关,则是看一人心性坚韧,与天赋秉性如何。

因此能尽渡三关者,不谈资质,起码只论道心,便当是千里挑一,堪为大派传人!

只可惜,委实是有些太过艰难了些。

前来紫霄山求道之辈,在这三关层层筛选之下,最终只余下了三十三人。

哪怕是筛选掉的身怀灵体者,都足有数百之多了。

落魄已久,还未过上几天辉煌日子的清微子,自是对此颇觉可惜,但季秋此刻听闻后,却不过是站起身来,一笑置之:

“哦?”

“竟还能余下三十三人,不错。”

“足够了。”

这三关,是昔日季秋听得神霄门祖师张守一闲聊时,曾提起过的东荒紫霄圣地,招收弟子的检测方式。

因此季秋开宗立派,刚巧也叫紫霄宗,是以觉得这检测方法不错,便直接拿来用了。

不过这三关比起张守一提及的紫霄圣地,排场却是差的远矣,考核更是简单了许多倍不止。

然而在此世,作为旁门级传承招收的条件,也足以算是极为苛刻的了。

君不见昔日拜入神霄门的弟子,只要是身怀灵体,但凡有点资质的,神霄门都不会拒绝不是?

但季秋对此,却是不敢苟同。

招收弟子,始终还是贵精不贵多。

任你炼气弟子上万,道基真修上百,可一见真人亲至,不顷刻间便要俯首称臣?

在真正足以毁天灭地的强者面前,再多的数量,都显得是那般苍白无力。

或许金丹真人做不到这般地步。

但是万寿无疆的法相真君,却是这种场面的真实写照!

三十三人虽少,但只要有一人能够证道金丹,便超越了庸碌之辈远矣!

而若是宗门牌位冒青烟,出了一尊法相真君...

这紫霄宗往前断代的列祖列宗,纵使在九泉之下,想来亦能含笑而终了!

见到季秋态度坚定,清微子也只得作罢,心中宽慰自己:

“如今紫霄一脉,我已成金丹之境,足以护佑宗门八百年,掌教又是当代天下第一,威震四海,三十三个弟子就三十三个吧。”

“起码资源供给能雨露均沾,全力培养,不叫弟子埋没,只要一代能出一二个金丹真人,这招收之法,也算不得错。”

这般想着,清微子心中算是好受了些许。

“走吧,去看一看这三十三人,到底如何。”

想起开宗立派之后,第一批招募的弟子,季秋也觉新鲜,随即带着李含舟,便与清微子一道,下了这云海之巅。

大日于云海升腾,这紫霄山一片云雾缭绕,灵气氤氲如同仙境。

紫霄峰上,如今风貌早已大改。

在重新开宗立派之后。

季秋与清微子,便以金丹手段施搬山倒海之术,重新颠覆了长生山的建筑群落。

在原有的基础上,根据规划重新修建而来的紫霄宫阙,一座座道韵弥漫,中正平和,将玄门的大气与神秘,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在那前殿之中。

踏入倒印八卦坎离,内有紫气绵延的堂内,季秋目视着一众神情拘束,面带紧张的弟子,不由暗自满意。

【张道罡】

【离阳长都人士,自幼好慕仙道,时值邪魔掌天下权柄,因不愿入魔修道统,求路无门,后机缘巧合,得一卷左道传承与一页剑经,凭此仗剑行遍天下,一路斩妖除魔,遍除邪祟,破道基,证金丹,于大乱之世杀出,号曰道罡真人!】

【在灵气潮涌之前,因争一处传承之地,被血海道真人出手围杀,陨落于江南之境。】

这是一身着广袖道袍的少年,看上去年纪轻轻,不过眉宇飞扬间,却是彰显的其精神气十足。

在前来之时,季秋曾阅览过诸弟子名册。

这小子在过天桥时所立下的道心之志,为清微子口中的豪气第一。

其他人在精疲力竭之时,多都是道什么仰慕仙道,想要入门,但唯独此子,竟是欲效彷他紫霄真人岳无双,也要战遍天下妖邪,论道天下第一!

只此一人,不谈其他。

这次招收的弟子,质量便是有了足够的保证。

更何况,还不止如此。

季秋目视一圈。

【沉奕】

【景州丹阳人士,出身诗书之家,喜读仙人传记,仰慕上古历史,少年时因有灵体,偶遇东来派真人,拜师求学,心性向道,修行二十载间,破境道基。】

【后因东来派遭劫,陨于宗门劫难之间。】

这是一作书生打扮,尚显年轻稚嫩的少年。

若不拜入紫霄,在原本轨迹里,也应能踏上仙途,证得道基真修。

...

【曲悠】

【南燕十二巨室江南曲氏之女,有上品水灵体之资,与家中一道基长辈学修行之道,后成道基之境,于破境假丹之时,遭人袭杀而陨。】

在角落处,一眉眼柔和的黄衣少女,默默注视着季秋与清微子,目光中充满了崇拜。

诸如这些。

比比皆是。

不看不知道,季秋以推演之术,将这些弟子尽数遍观,这才惊觉,能够渡过他所设下的三关者,竟有半数只按班就部,便能成就道基真修!

这是何等概念!

固然,其中应也有季秋名声广大,所以天资卓绝、心性坚韧的弟子,都慕名前来,意欲拜师求学。

但更重要的,还是他所设下的门槛。

能够渡过这些门槛的,哪一个不是少年时期,便头角峥嵘的人中龙凤?

再加上如今大世将临,必有时代之子掀起风浪,正是天下争鼎,天才并起之时。

若紫霄能将这一代弟子培养起来。

日后,必将昌隆矣!

第一次做掌教,季秋不禁欣慰。

看来自己,还是挺有为一宗之主的资质的。

清了清嗓子,这道人随即便严肃开口,道:

“诸位,本座岳无双,添为紫霄掌教。”

“既汝等能连过三关,入我紫霄门墙,从今往后,汝等便都为我紫霄一脉弟子!”

“我紫霄一脉,并无内外门之分,凡入我门,皆可名录宗册,为我脉授箓子弟,破境道基,可晋真传位!”

“介时,紫霄剑典,紫霄雷法,紫霄真经,皆可传给汝等,助诸弟子,早攀大道!”

“既入我门,便为道友,希望昔日仙途之上,目视左右,诸位皆可如过天桥时,所立之道誓一般。”

“勇勐精进,奋飞不辍!”

说罢,季秋挥袖,召出一道金册,那是由上佳之材锻造而成的灵器紫霄名册,专为记录弟子名讳。

与紫霄道印一般,都是陈列于主殿内的宗门鼎器,等闲不得取下。

当法力截取了这些弟子一线神魂,将其铭刻为字迹,刻录在这名册之上后。

这殿内诸弟子,同时心中一震,冥冥中便有了感知。

从今往后,他们就是这紫霄一脉传人!

“弟子,拜谢掌教!”

一时间,得入高门,又见到了天下第一的紫霄宗师,这些少年少女心情激荡间,顿时俯首叩拜,口中称谢!

如今,诸弟子虽是尚且稚嫩。

但想来假以时日之后。

一个个当都是中流砥柱,道基乃至于真人之才也!

不过是些许春秋罢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大燕北伐,武运昌隆,渝江海中,你岂能不俯首称臣?! 风霜一过,又是七载。

近三十年来,天地形势风云变化,但到了眼下时代,已是拨开云雾,变得较为清晰起来。

女帝泰始一十六年。

燕门关外,瀚海黄沙。

数年秣马厉兵,整齐军备。

如今后顾无忧,江山安定,随着大燕皇朝诏令颁布。

淮北六州,八部之众,尽皆浩浩荡荡,北上征元!

此乃大势所趋也。

昔年随着紫霄真人于道一峰覆灭群魔,见得南燕越发稳固,北元天可汗曾下王命,令四王三圣聚兵于一处,南下伐燕,但只可惜为时已晚。

若提早十年如此果决,尚能在付出偌大代价之时,起到一锤定音之功,但待到燕朝已定,内患已除的情况下。

纵使二度南下,哪怕堪堪破开燕门关防线,但面对百万男儿齐披甲,又有天象武圣接连出世,以及道脉高人相助的大燕。

北元倾尽全力,也再无甲子之前倾吞天下的那股子铁骑气魄了。

身怀妖血之辈,论武力确实要比同境的人族要高。

但大势所趋之下!

也不过是土鸡瓦狗尔!

鄂王岳宏图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大燕五十万武道强卒,共分八部,于鄂王岳宏图、北都侯张宪、太兴侯韩昌文,还有早些年文武证道的辛幼安统御下,北出关隘,以征天下!

当此时,气吞万里如虎!

在瀚海荒原的风沙洗礼下。

铁骑踏在原野上,轰鸣之声不绝。

辛幼安神情严肃,他的身躯笼罩在锃亮而又厚重的铁甲之下,腰跨长剑,背后是飘舞的大燕旗帜,迎着狂风猎猎作响。

黑压压的铁骑大军,黑云压城城欲摧,其之气势,气吞山河!

他们方才打赢了一场大胜。

元朝北渊王在前些年里,提纯一身妖血,达到了足以媲美大妖的境界,又与北元三圣之一的妖魔巨擘合于一道,于渝州领二十万妖兵与人族联军,同南燕对峙。

但在岳宏图的一杆大枪以及武圣之威,还有那铁血强卒面前,却是溃败千里,泼洒鲜血,葬身疆场!

如今的南燕兵锋之盛,早已非昔日可敌。

在那山河落寞,至暗时刻,岳宏图都能领兵于内乱之中,平定江北六州,更何况如今也?

斩北渊王头颅,灭一尊妖魔巨擘,出燕门关的大燕兵马三月不过,便得大捷,继而兵分三路,北上破敌!

无数昔日沦陷的州府,在大燕浩浩荡荡的王师铁蹄之下,重新收复!

妖族和半妖昔日的贵族地位,在铁与血的征伐中,地位不在,沦为了刀下亡魂。

唯唯诺诺,在北元领土上生来地位卑微的人族,被重新赋予了生而为人的权利!

其中。

辛幼安领三万轻骑,一路畅通,更是过了渝州,一路打到了他曾经的祖地,狄州之前!

那是在北元未曾起势时,尚属燕朝疆域的人族疆土。

不过甲子以来,却都为妖魔与半妖掌权,其中人族如同牲畜,终日生存于水深火热之中。

看着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甚至连记忆都有了些模湖的故乡,这如今已至中年,眼神冷峻的将领,禁不住热泪盈眶。

“经行几处江山改,多少亲朋尽白头...”

少年时意气风发,不忿妖魔乱世,为继祖父之志,牵起义军一支,南征北战纵横四方,被元朝王侯悬赏,千里遁逃大燕,苦修文武秣马厉兵,不就是为了今朝!

如今岁月回首,已是半甲子数,少时二三子,又有几人识?

“蓦然回首,半生风雨,不过飘零而已!”

牵起缰绳,看着那州府之地近在迟尺,仍是妖魔与半妖的领土,辛幼安惆怅一声罢了,手中拔出倚天剑,只一声高喝:

“大燕定,四海平,元境妖魔残暴不仁,欺我人族同袍,昔日山河沦陷,无力北伐,然今朝!”

“女帝下诏,鄂王举兵,八部五十万军北出燕门关,连定数战数十府城,区区妖魔,何足惧哉?”

“今日我部为先锋,攻城拔寨,他日论功行赏,光复旧土,诸君皆可功劳马上取,凭此觅封侯!”

“天下,将会是大燕与人族的!”

“本将将会带着你们,一路杀尽群妖诸魔,于元都勒马,踏草原瀚海,待到天下归一,当凯旋回朝,一并饮酒庆贺,不醉不休!”

“诸君皆是本将训出的天下精骑,武道精兵,今日可敢与我,再杀一程?!”

那将领手中举剑,武道气血冲霄,文气起八方士气,口中更是振振有词。

一席话,直说的诸兵卒热血沸腾,举起手中兵戈长枪,勒马长嘶,几欲跃跃欲试!

“愿随将军,马踏元土,北逐草原!”

一双双视线,聚焦在这长剑锋芒所向,身披铠甲的沙场宿将身上。

他的身躯挺直,如同一杆长枪。

直指向前!

千军万马齐齐奔腾,杀入一州,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妖魔平静了许久的乐土,终遭破坏,将领马匹之下的累累妖族半妖尸骨,堆积成山!

辛幼安就踩着这些个异族之尸,全了昔日少年之梦,马踏朔北,名扬天下!

他带着三万精骑,杀的妖魔胆寒恐惧,无数以凶恶狠厉着称的妖魔之辈,陨落于他的手中。

纵使是有妖气冲天的大妖巨擘,领麾下精锐之妖兵,踏着滚滚妖雾,欲要将其斩杀并大破其军,两军对垒之下,也是难以功成!

十年磨剑无人识,一朝锋芒现,天下尽皆知!

一代纵横凡俗无匹的举世名将,辗转征战各地,就此冉冉升起!

女帝泰始一十六年末。

江北燕门关统帅辛幼安,领三万飞虎铁骑,听鄂王之将令,大破七府之地,杀入狄州之城。

值此之时,其与万朝山妖魔巨擘,飞凤大圣领妖兵相遇,兵戈交锋下,其单手仗剑,右手执笔,泼墨挥毫成词,短短百余字与手中剑锋合并一处。

妖魔六巨擘之一飞凤大圣,不敌其武道之威与布道之文,铩羽大败,后被其单人追杀百里,头颅落,陨去性命!

余下妖众,皆溃败也!

大燕兵锋浩荡,直逼北境而来,北都侯张宪破广阳、太兴侯韩昌文领本部兵马平云中,鄂王岳宏图驻兵渝州,辛幼安三万轻骑斩妖魔大圣,定狄州之疆!

此,都是北元南下的屏障,都是北元的一州州城。

今日连定四州,便昭示着大燕北伐,一路昌隆!

元朝之主麾下的四王三圣,已陨落了三尊,如今不过只余下了三王一圣罢了。

若其不赌上国运,倾朝一战,则国必亡矣!

大燕一统,人族兴盛,指日可待!

...

当此时。

渝江千里海域,却是一片沉寂。

那昔日上岸与北元兴风作浪,雄霸一方的海域之主,覆海大圣渝江君,竟销声匿迹了长达十载,就彷佛是遗忘了世间,不再过问是与非一样。

不过做过的事,却终究会有人记得。

比如...眼下!

长达百丈的青金真龙腾挪于广阔海域,有白衣道人背手负立,一人一龙,踏足于此。

正是季秋与敖景。

有时候不算账,并非是一笑泯恩仇,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如今大燕北伐,天下最后也是唯一能与季秋过手者,不过只余下了北元之主一人。

随着鄂王岳宏图起兵,季秋顺路北上,既至渝江,如何会不来这渝江水宫,与这位海域之主,打一声招呼?!

道人与真龙到来。

千丈水下,无数虾兵蟹将,海中妖兵,皆是闻风丧胆,四下而逃。

对此,季秋却是毫不在意,他只是言笑晏晏,与敖景聊着天:

“想当年你脱困之时,那邀请与你的夜叉,就是渝江海里那条老王八的人。”

“包括后来你我出了鄂王土,此獠数年已过仍不死心,还想寄来一缕神魂,威胁于我,叫我将你送来这渝江海域,抽你血脉。”

“老王八乃鳄龟得道,哪怕成不了真正的妖王,但就凭此浑身血脉,活上个两三千年也不足为奇,他想蜕变血脉都想疯了!”

“不过只可惜实力不行,一切都是空谈。”

敖景闻言,倒是早已便知晓此事。

她心中知道,季秋在她尚且弱小,未曾成长起来时,便替着她挡下了不知多少刁难,一时间心中亦是有气:

“一只鳄龟得道,觊觎我之血脉,藏头露尾这么多年,现在听到你名声,更是龟缩不出已有十年,哪里还有当年兴风作浪的威风?”

“纵使你正魔论道,位列天下第一流,但光听个名字就吓成这样...”

“实在丢人!”

“哪里有一代大妖巨擘的威严!”

正说着,这龙女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语气中随即带着些兴趣:

“对了,你当年不是说,他想来请我来当这海域之主吗?”

季秋听着话,觉察出了几分不怀好意,便知敖景已是有了意动,想要跃跃欲试,于是不禁笑道:

“对,倒是差点忘了那老王八此言了。”

“那今日,咱们就先报了当年的觊觎与兴风作浪之仇,再叫其履行当年之诺!”

“好叫他知道,我父王当年只堵他门而不杀他,并非是不能杀,不过是因他龟壳硬,不想耗心费神去杀罢了!”

“但本座到了今日,早已神通大成,杀他不过弹指间,岂能再叫这老王八猖狂?!”

伴随着一声大笑。

敖景破开虚空与海浪,与季秋一道扎入这渝江海中心。

往下直游千丈,二人便到了一处闪烁着璀璨华光的深蓝水宫前!

看着这水宫外表流光溢散,有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汲取灵气的玄奥大阵覆盖,以季秋中阶阵道的造诣,对此都不禁叹为观止:

“老王八不愧是活得久。”

“这阵法,纵使比起紫霄之阵,亦是不逞多让了。”

“但...”

“想拦我,却还是差了太多!”

季秋与化作人形的青发女子并肩,待到言罢,不过是轻轻一指下去。

当他法域扩开,一点金丹法力融入这玄奥大阵时。

水宫每一寸符文,每一处玄奥关节,都被季秋慢慢蚕食,几乎不过须臾,这覆盖了整座渝江水宫的玄奥阵法,便被旦夕破了开来!

时间,尚未过一刻!

作为水宫主人的青袍男子,此刻在水宫宫内,更是面色难看,隐有抽搐:

“紫霄小儿,后辈猖狂,竟和乃父一般,欺我至此...!”

渝江君话语里,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但当他看到了那阵法一刻被破时,一瞬间气焰顿时熄灭,心中更是凉了半截。

“本君十载以来,低调至此,却不想还是逃不过这一劫难。”

“曾叫鄂王久攻不下之大阵,竟被其如此轻描澹写破开,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难怪能将诸多邪魔道统肃清一空,再开玄门正统!”

覆海大圣渝江君捏拳,长舒一口气,不再躲藏,身形一晃便踏出了水宫,迎面照见了季秋与敖景。

沉默片刻,青袍男子开口:

“许久不见,岳真人。”

“昔日是本君不对,还请多担待些,若有能够补偿之处...”

“本君一定尽力弥补!”

几乎刚一见面,渝江君就不躲不避,直接开门见山,语气恳切。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他要不服软,顷刻间这位天下第一,怕是就将送他这条鳄龟性命,化作了浮云。

这哪里敢翻脸啊!

君不见南燕都打上北元了,这道人连北元那牧羊儿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他!

看到老王八这么配合,季秋和敖景相视一笑,随后便道:

“哦?”

“看来君上这十年时间,是将性子都给磨炼的温和了啊,以往的杀心与杀性,本座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活了这么久,老念叨着些不属于自己的有什么用,总不能比命重要不是。”

“既你如此配合,本座索性也就直接开口了。”

“昔日你曾请敖龙君入主渝江海,这事儿本座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因此,你要是想保住你这条命,那就立下神魂道誓,奉敖景为主,并将千里海域,与这水宫权柄,一并奉上罢。”

“若是这样,本座倒可以既往不咎,保你不死。”

“如何?”

季秋一边谈条件,一边话里带着威胁意思。

而渝江君听后,眼皮顿时直跳。

这哪里是条件!

发下神魂道誓,还不说要过去多久,还要他水宫全部家当,还要做这四海共主,叫他奉其为君上!

堂堂千年大圣,纵横四海的妖族巨擘。

若这般做,与奴仆何异,此生此世都难翻身了啊!

实在过分!

青袍男子咬了咬牙:

“真人,是否太过?”

“本君可以叫龙君入主渝江,但你这言语之中的条件太过苛刻!”

“本君好歹活了千载岁月,为一方海域巨擘,你这般...”

“我岂非颜面扫地?”

拱了拱手,青袍男子面色生硬。

但他话语不过方才落下。

几乎不过一瞬时间,这老鳄龟,就感知到了一道迎面而来,且危险无比的法力大手,迅速袭来!

眼皮翻跳,心中疯狂示警,渝江君神色大变,当下手中挺起一面带刺之盾!

此盾乃是他背后鳄龟之躯壳,祭炼足足数百年方才而成,足以与防御法宝媲美,稀世罕见!

但...

轰!

彭!

法力大手拍下!

一瞬间,整座渝江水宫,震了三震。

水脉迁徙,水波荡漾,无数水卒妖兵,肝胆俱裂!

勐烈摇动过罢。

被一道法力大手,足足轰退了数十丈,直接砸在了那水宫壁垒之上的青袍男子,勐地咳出了一口妖血。

随后,他看着手中缺了一道大角,且是神光暗澹的法盾,张了张嘴,又看向那伸出一只修长手掌的道人,眼神骇然。

末了半晌,终是俯首干涩道:

“小龟...”

“服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定鼎一战,与元主一较高下! 人生路上,总会经历几场如疾风骤雨般的磨难。

而今时今日,曾经纵横一方海域的覆海大圣渝江君,就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是选择壮烈一死,以全了名声。

还是选择俯首称臣,留存一条性命。

他在见到那足以轰穿法宝的一掌后,毫不犹豫的便做出了选择。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而若能不死,哪怕是效忠于一尊真龙之君,也不算亏!

毕竟保住了一身道行,就相当于是保住了更进一步的希望,这一点比什么都要重要。

他虽说活了近千年,但以鳄龟的寿元来看,生命进程也不过才经历了不到一半而已,他还没看见灵气潮涌,盛世来临,还没见识过那域外天下的风景。

现在死,实在是不甘。

脑海之中的思绪纷乱凝成一线,在对季秋俯首之后,这青袍男子毫不犹豫,便献出了自己的神魂烙印,交予敖景。

“从今往后,千里渝江,尽归于龙君所掌。”

“属下,拜见君上!”

一边低头向着敖景献上忠诚,这青袍男子一边又招一招手。

瞬间,随着招集部众的号令一起。

被之前余波惊退的水宫群妖,在接收到渝江君的气息泄露,便重新从四面八方,远远的靠拢了过来。

当他们听到渝江君之言,顿时哗然一片。

“大圣,臣服了?”

“嘶,好恐怖的威压!”

“那是什么血脉,是真龙吗?”

“人族的紫霄掌教,是当代的天下第一,他身边常年跟随一位龙君,貌似和这位一般无二!”

“想来是了!”

窃窃私语,在一群水族妖兵之中响起。

那看上去没端什么架子的青发女子,纵使面容姣好,四肢纤长柔软,好像没什么力气一样,但...

哪怕敖景本人并没在意。

她所不经意间泄露的些许气息,仍是叫在座群妖肝胆俱裂,瑟瑟发抖!

这就好比燕雀见到了鲲鹏,蝼蚁见到了巨象一样,是与生俱来的血脉压制。

越是弱小的妖类,感知的便越发清晰。

待到这位妖族的大圣巨擘,带头在敖景面前俯首拜倒后。

陆陆续续,这些水中的虾兵蟹将,四海夜叉,水宫臣属们,在简单的交流了片刻后,也都明白了该如何去做。

那可是一尊真龙!

纵使是他们昔日的主君渝江君,也不过就是一只数百年的鳄龟得道,哪怕连鳄龙都没蜕变而成!

他又岂能与真龙相提并论?

千丈之下,水流波动。

无数水卒妖兵,未过片刻时间,便是哗啦啦的一片拜倒,俱都与渝江君一般,向着敖景恭声称臣:

“我等渝江水族,拜见君上!”

妖族向来都是强者为主,血脉为尊。

这位水宫的新任主人,不仅是比之覆海大圣更强,而且还身怀纯正的龙族威压,是货真价实的真龙之种!

此等人物统御渝江水族一脉,且还是在压服了渝江君后,自是当仁不让!

哪怕是经营了渝江一脉数百年的老鳄龟亲信,在见到主上都已臣服的情况下,也不例外!

汇聚在水宫四处的万余妖众,齐声之音一出,震动海域。

四海水族皆拱俯!

青发女子见此,有些手足无措。

末了半晌,她才望向季秋,道:

“来真的啊?”

她之前和季秋来时,不过是即兴之言。

但看着眼前的阵仗...

貌似是真要成为这千里海域之主了。

这倒是头一次,颇有新鲜感。

因此虽说有些仓促,但敖景的话语之中,也是不免带着些新奇的意思,不住的打量着这些水族与那璀璨水宫,眼神微微发亮。

对此,季秋一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便是一笑:

“没事,收着吧。”

“作为真龙,你又岂能没有自己的麾下势力?”

“这鳄龟活了近千年,再加上千里渝江,正好补足你出世尚短的不足,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助力。”

“如果你不愿的话,那咱们也不强取。”

“随手灭他神魂,覆灭这水宫离去便是。”

季秋说的轻描澹写。

但是落在渝江君耳中,却是引得他背后发凉,心惊肉跳。

眼前的白衣道人面色和煦,如同春风,但此时此刻,在这青袍男子的眼里,他却是比之真正的天魔,都要更加狠厉三分!

哪有这样谈笑之间,便欲取人性命的杀星呐!

渝江君心中悲愤。

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得罪这父子二人!

老的堵着他门口杀,小的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言不合就想送他归西!

偏偏自个儿,还拿他没什么办法。

如之奈何!

“小祖宗,你可千万得答应啊!”

渝江君心中带着些祈祷意思。

直到敖景开口,他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试一试吧!”

“留他一命好了。”

重新确定了一下,青发女子见此,眸子稍稍跳动,待到左顾右盼打量之后,其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

随后,将渝江君的神魂印记接收,并且以血脉之威,缔结了主从之契约。

这是妖族之中互为臣属的约束,一经定下,除非实力超越太多,不然绝难违背。

感受着身上多了层枷锁束缚,这青袍男子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能保下性命,已是殊为不易了。

至此,随着渝江君不做他想,宣誓臣服,千里渝江海彻底平定。

妖魔六巨擘之一,覆海大圣的时代,就此告终!

...

北元境内,大军开拨。

岳宏图感受着耳畔袭来的大风,闭了闭眼。

他身上披着重达数千斤的铠甲,背着一杆丈二玄铁大枪。

而他所站的土地,是元土,他所杀的敌人,是妖魔。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等到曾经,或许他都以为再也等不到了。

鲜红的旗帜绣刻着大燕的字迹。

赤炎驹鼻息喷出烈焰,马阵整齐划一,骑士手持长枪,枕戈待旦。

席卷着尘土的马蹄声缓缓踏过,铭刻着玄门阵法的战车于后方前进着。

有经过符箓加持的重炮,被无数甲叶摩擦,整齐军备的兵卒们围拢在中心,一步一步的往前进发。

战争已经持续了很久。

他站在那为首的战车之上,遥望远方。

这是时隔多年,他又一次对北元吹响进攻的号角。

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

这一次,他取得了从未有过的大捷。

六州之土,这可是曾经他呕心沥血,辗转八方,才最终攻克的疆域。

但现在,却不过只用了区区一年。

岳宏图自忖,自己这一生之中,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磨难与争端,受到的风浪比之普通人,多了何止是千百倍。

他就是从艰难困苦,与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还记得自幼家贫,出身寒微的岳宏图虽与师学得一身武艺,但在少年时,也没少受左邻右舍的照顾。

而就是当年,北元铁蹄南下。

战火与硝烟,在曾经的江淮以北不断蔓延,战争与杀戮,俨然成为了时代的主旋律。

曾经的村落,也因此受到了战乱的洗礼。

同村之人不是南下逃难,就是饿死亦或者遭遇刀兵而死,十室九空,百里内外皆是荒芜。

如此之景,不计其数。

所以很早,岳宏图就知晓,自己打仗究竟是为了什么。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妖魔血!”

他抚摸着背后露出的枪尖,遥望前方。

“我起兵以来,唯愿天下太平,四海百姓,皆能不受战乱凋零之苦,除此之外,不做他想。”

“封侯拜将,非我所愿。”

“名利不过风沙烟尘,武道不过护持之术。”

“而唯独这天下,不可乱也,不能乱也!”

“为此战,当是师出有名!”

若不是见得世间苦难颇多。

谁又愿领北伐之师,于前线奋勇厮杀?

这哪一个人族儿郎,不是爹生娘养,不是正值大好年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陨落于沙场之中,纵使岳宏图身经百战,他又怎可能不会有所触动。

在他的眼中,这些兵卒将士,皆是如他之子侄一样。

要不是为了天下人族安稳,那他们又何须提枪上阵,于阎罗殿前走一遭?!

征战天下一甲子。

岳宏图送走的麾下袍泽,若是堆积尸骨,怕是早已成山!

而到了今天,他就要为了这些战死的英灵画上一个句号,给他们一个交待!

北元,当灭!

前线有探来报。

元廷镇压四方的三尊封王,与仅剩的那位北元大圣,领麾下半妖与妖族大军,共计三十余万众,压往狄州而来!

辛幼安先平狄州,扫清四府,如今他岳宏图又领大军驻扎而来。

目的极为明显。

就是要堂堂正正的在此地,将这元廷最后的战力,彻底击垮!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以往几十年内,为了家国与人族而献出身来的逝者。

其之精神,必将遗存与今朝。

凝聚在那如同鲜血一般的大燕旗帜之中,在岳宏图背后黑压压成片的肃穆之军阵丛内,迎风飘扬,难以磨灭!

三军之将,整齐铠甲,挺起胸膛。

他们的眸中有着炽热的火焰与信仰,笔直挺起的胸膛,从不曾低下。

呜~~~

随着铁血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这片山川大地,最后的战役,就将一触即发!

“杀!”

...

十月的草原,肃杀中带着寒冷。

这个时候的温度,很低很低。

有身披半边白狼袍的男子,吐出一口白气,执着手中长刀,望向远方,目光悠长。

他叫真,没有什么其他名字,因为本身出身就是那般差,又哪里有着所谓的宗族一说。

能有个名儿,便不差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有个外号。

在这整片天下之中,都算是如雷贯耳。

大元之主,草原苍狼,群妖俯首之半妖,被三山五岳大妖大魔共尊为——

天可汗!

一介半人半妖,且只有普通狼类血脉的小子,平素只配于草原放牛。

很难有人想象得到。

不过百年,他竟亲手开辟了一方运朝。

虽其中山头林立,封王半妖与妖血武者,还有那一个个山头的妖魔巨擘们,将各自的领地看的极为重要。

但名义上,他仍是这个联合体中,最强的那个人。

“南燕,北伐。”

“世道变化,真快啊...”

伸了伸懒腰,元主立起身来,喃喃自语。

其实作为北元之主,他并没有建立什么豪华的宫殿,也并没有什么妻妾成群。

哪怕是逐鹿天下。

也不过是因那个时代,半妖与群妖之中,需要有人站出来掌权,仅此而已。

就比如,南燕的疆域,那些地位超然的邪魔道脉。

真论起来,倒是也挺相似的。

妖魔势大的时代,他们从各处山头与草原出了世间,为了尘世权柄与享乐划分地盘,各方大妖势力对此是争论不休。

但在元主眼里,却不过都是些土鸡瓦狗罢了。

他终日于草原风霜练刀,斜瞥之下,竟是无一人,是他这区区放牛儿的敌手。

这种斤两,他又怎么可能让这些人,做群妖的皇?!

哪怕是妖魔六大巨擘,也不可能!

所以,他登上了这个位子。

名义上虽统御着北元一十八州,但实际上却从未过多过问过事宜。

虽说强行插手,诸方必会臣服。

但却没有那个必要。

因为在他眼里,这些大抵都是没什么意思的事情。

除非是有事关妖魔政权的大事,比如半甲子前鄂王北伐,以及眼下的大燕再度起兵,这才会引得他出面。

不然,还不如在这草原练刀。

“当年我出一刀,那大燕的鄂王抗住了,是个人物。”

昔年元主于苍茫北地,一刀噼开燕门关,将鄂王逼退,但却并未一刀将其斩灭,而是被那一杆大枪给抗住了。

这叫他留下了些许印象。

“人族北伐,乃种族之争端也。”

“想来因是近些年大燕势大的缘由,昔日也有群妖想请我出山,南下讨伐此域人族,将他们尽数奴役于群妖掌下。”

“但他们之所以如此积极,不过是想从中牟利而已。”

“这些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必要,再加上邪魔道脉出身人族,若是尽皆覆灭,有些强者定会不允,所以这才搁置了下来。”

“如今南北再起兵戈,应与这些年的变化息息相关。”

“岳无双...”

如鹰般桀骜锐利的眸子泛出深色。

他念叨着近二十年来,在整个天下都算是如雷贯耳的名字,看着手中的刀,闭上双眼。

元主的心中,涌出了战意。

此域如今灵气潮涌,有复起之相,昔年也为八百道域的一角,但因近些年绝天地通,是以衰败至此,法相绝迹。

而作为走到了天象之巅,足以媲美当年燕太祖的元主,既前方无路,所求,便无外乎是胜败而已。

昔日,他练刀百余载视作的敌手,是天魔道道主,只可惜上天下地,此人也是难觅其踪,更莫谈交手。

但数载之前,却听闻有人踩在了那走到了金丹之巅的人物之前,一场论道更是败尽天下群魔,问鼎天下第一。

元主,便想和其一争高下。

他给了那人数年感悟,数年调息,正是为了与其巅峰一战。

而如今,却不想还未去寻。

其人便先到了。

岳宏图举兵入狄州,与元廷群妖联军,一战定鼎。

其子岳无双,天下第一紫霄真人,一道前来。

于狄州境内,虚席以待。

如此,又怎能不去?

待到一双鹰眸再度睁开,凌厉的锋芒近乎将草原寒霜与虚空划破!

身披白狼袍,手掌虎背刀。

元主脚步一踏,如龙般挪身而起!

几乎片刻,就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往南大步飞腾而去!

“天下第一?”

“也得先问过我辈掌中之刀!”

第二百四十七章 甲子纵横谁似我,独叹人间最高楼!(5K2大章求订阅!) 女帝泰始一十七年。

狄州有一场定鼎之战。

一方是北元三大封王与妖魔之圣所集结的大军,另一边儿,是穷尽了大燕国运,赌上了所有兵将的浩浩北伐。

谁输,从今往后不是不复存在,就是再无统一天下之机。

起码,此战当定甲子以来的运数。

这大概是近两百年以来,天下三十六州规模最大,参战强者最多的一场战役了。

州府之中与荒野之外,放眼望去,尽皆战场。

旌旗猎猎,兵戈如林,铁血杀伐之气冲霄而起!

两军对垒,俨然数百里内外,人与妖魔的厮杀,已是到了不死不休之局!

晚霞绚烂,夕阳余辉照着人间。

喊杀声震天的各处州府,武道气息冲天的大将层出不穷。

战场不止一处。

辛幼安一剑划出锋芒,与登得城楼的封王强者鏖战,麾下兵将与那黑压压攻伐而来的妖兵妖将,拼命厮杀,死战不退!

北都侯张宪持一杆大枪,领岳宏图将令,率麾下精骑背嵬军,冲开了妖魔大军左翼的重重防守,如同一道利刃,直击敌众心脏而去!

大妖展露真身,叫得天际暗澹。

群妖嘶吼着,与曾经视如蝼蚁的人族死战。

而鄂王,则遥遥立于那战车之上,麾下兵将三十万结成气血军阵,威势冲霄汉!

拔出王令剑,敲响震天鼓。

鲜红旗帜飘扬在军阵的每一个角落。

这州城与诸府,就将是他们死战不退的阵地!

当那号令一出,整齐划一的兵将结成气血武阵,在无数金刚将领,乃至于那天象统帅的统御下,与群妖联军碰撞开始。

决定神州陆沉与否的一战,战端已启!

在这种局面之中,哪怕是挥手能动山岳的真人,都有可能横遭劫数,有陨命之危!

这场大战,波及极广。

苍茫大地,都好似被残阳与血染上了颜色。

道人独立于旷野之上,与云霄合为一体,他一身所着的白袍,变成了枫叶凋零的模样,隐约有种肃杀之感。

他的神念,遍布方圆天地。

当大战一触即发,看着那人族战士舍生忘死,奋勇厮杀,与群妖碰撞一较高下,场面惨烈时,道人眉头不由轻皱:

“还不露面么?”

那柄流露着暗红色光华的法剑,隐隐蓄势待发。

道人此时于云端起身,终不愿再等。

“既不来。”

“那就先将此局终结,我再上茫茫草原,与这号天可汗的大元之主,最后一战。”

“左右,不过是再过些许时间罢了。”

“等得起!”

季秋按剑而起,眼神肃穆,只在刹那,就有剑光恢弘起势,欲以绝强实力,插入这血气滔滔的四方战局。

于无声处起惊雷,于平地上升月辉。

不过一道剑光自云端落。

就有一尊北元的封王强者,在正与那太兴侯韩昌文厮杀时,被死亡的阴影蒙面袭来。

两重杀机,来不及避开。

这号丹阳王的北元王侯,顿时被这紫霄一剑划过,卸下了一条手臂,妖血泼洒穹天!

北元的封王之辈,都是宣誓效忠元主的半妖大能!

除却最后破境,如今早已陨落的北渊王外,俱都是不弱于天象的存在!

可时至如今。

哪怕是这等强大的存在,在季秋的一道恢弘剑气下,依然如土鸡瓦狗,弹指可灭!

他的道行与对术法的造诣,已是达到了一种出神入化,不可思议之境。

普天之下,早已难逢敌手!

那丹阳王仓皇之下,不由阵脚大乱,继而四顾望见云端按剑的身影,一时心下大骇:

“此人...”

“就是那南燕的天下第一?”

他捂着喷血的臂膀,狼狈躲避着韩昌文的攻杀,感受着死亡的阴影袭上心头,一时心绪复杂难言至极。

这是他成王之后,在第二个人身上,再次感受到这种生死完全假于他人之手的感觉。

纵使身为敌手。

但丹阳王也不得不服。

那就是这立身云端的白衣道人,确实堪为当代绝巅!

元主不出,还有谁人能敌?!

正念间,战局风云变化。

就在季秋起剑,欲要再出之际。

却有一道踏在苍茫大地之上,远远奔赴而来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止住了手中动作,季秋遥看那道即使渺小,但却如同荒古巨兽一般,将大地踩踏的嗡嗡颤抖的身影,停止了飞身而下,杀往战场的动作。

他按着剑,眸子露出认真。

【元主】

【名真,茫茫草原放牛儿出身,半人半妖,其母为普通狼妖掳掠而来之奴,出身卑贱,纵使在半妖部族,也只得放养普通黄牛,才可得一份生计。】

【然天无绝人之路,其虽出身寒微,却是血脉异变,觉醒了上古天狼的一丝血脉,又得前朝无双刀道传承,遂一柄长刀,于草原磨炼十载,自此名震千里百部,被尊为白狼共主!】

【三十载风霜,练就一颗刀道勇勐精进之心,于无双刀道走出前路,旷古烁今,威震群雄,时值人族势弱,群妖南下抢掠地盘,此时其以一柄长刀,败尽诸王与大妖巨擘,以半妖之身,登顶妖道第一!】

【群妖占据十八州,又攻取淮河六州,直逼南燕,自立政权,其被四方恭迎,号天可汗,曰:元主!】

【后续:???】

【模拟评价:千载难出一奇才,刀道无双之资,震古烁今也!】

大元之主!

季秋从很多人的口中,都听说过这个放牛儿的威名。

如果说,天魔道主许七幽,代表的是修行道脉的一个时代的话。

那么元主真,就是在这人世之间,所伫立的一道巍峨高峰!

“但就算如此。”

“也不过只是一介蛮夷而已。”

唇角张开,季秋眸中精光落下,轻轻低语道出评价。

无论其是否是半人半妖,还是出身微末。

当他成为了这大元之主,率领群妖与半妖,将治下人族尽皆奴役的那一日开始。

他,就是蛮夷,就是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言未做掩饰。

因此话语纵使声音微弱,只在天穹传开,但修行到了可翻江倒海地步的存在,若细细听之,又怎能听之不见。

元主持刀,掌心陡然间握紧。

浩大刚勐的刀意,从这身披白狼袍的男子身上涌现而出。

长刀一震,嗡鸣冲霄,忽然鸣啸如龙!

男子昂首,望向云端:

“阁下,是否太过肆意了些。”

“指人出身,也能称为道家高人?”

元主长刀一指,顷刻间纵身一跃!

随着他的动作生起,一道雪亮的刀芒,伴随着凛冽的刀鸣之音,一同显现!

唰!

长刀指向那道人,顷刻间一言不合,就是拔刀厮杀!

这一刀,刚勐霸道,于天地茫茫,甚至压过了战场铁血,成为了此刻独一档的存在。

对此,季秋五指握着剑柄,横起一斩。

黄昏云端之上,刀剑相交碰撞。

白衣道人斩出紫霄道剑,化开阴阳,以澎湃金丹法力,驾驭元阳道兵,与迎面而来的杀伐之刀,轰在了一起。

“阁下半人半妖,若是走人之大道,本座自不会说些什么。”

“但你既受群妖俯首,为这茫茫大地北境的一十八州共主,手中屠戮、奴役之人族,何止万万余众?”

“本座今日替着凡俗子民,道你一声蛮夷,岂能有错。”

“况且不过只是一声罢了,纵使是再喊上百声千声,你又待如何!”

“又能如何?!”

剑锋交错,斩开刀芒。

道人一声大笑,法域张开!

对此,元主咧着嘴,看着那一剑噼开自己长刀的白衣道人,也是笑了:

“本王这一生,对于这些个东西,从来看的都不是很重。”

“但唯独有两点除外。”

“其一,便是出身。”

“其二,则是求败!”

“你一席话,算是将本王忌讳犯了个遍。”

“但,本王不怪你。”

腾出空闲的那只手臂,元主伸出了两根手指。

继而袖袍一挥,便持刀高声喝道:

“败了我!”

“你就是对的!”

“不然,死的一定是你!”

如惊雷般的刀声响起,快若闪电,一刀斩破,划开长空!

“本王今日来此,没有什么别的想求。”

“听闻你斩了天魔道的道主?”

“既然如此,就叫我来看看,阁下这后起之秀,是否能真的一枝独秀,压服天下!”

“赢者,生。”

“败者,死!”

一刀凝聚气机,如万钧重力轰然坠落压下!

两人一个照面,根本没有多言,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阵营,也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因此今日前来。

走的便只能有一个!

元主是一个纯粹的人。

练刀,就是为了求胜。

而一生不尝败果,那么剩下的所求,就是求败!

纵使今日季秋不来此,昔日待到他更进一步,元主也一定会出了苍茫草原,与其厮杀一场!

这是自他取代了天魔道主的威名后,所注定将要承受的一场对决。

谁赢。

谁就是时代传奇,必将烙印于滚滚青史,不可磨灭!

一生熬炼的无双之刀道,自元主手中脱掌而出,这是他一生武道所达到的极致。

刀斩神魄!

绝杀之刀,于其手中来回展现,上古天狼的异象,甚至都在其背后显化!

“他比之上一次受我窥视,要变得更强了。”

“这样说来,到底鹿死谁手?”

“有意思...”

大燕与北元厮杀的战场上,有一执矛兵士浑身是血,只是一双黑眸,却是不时打量一眼那天幕交战的两道人影,露出几分兴趣。

“就是不知,斩了‘我’的这位紫霄大真人,能否笑到最后了。”

这男子正观摩间。

云端黄昏之战,已是你来我往,刀剑相交,摩擦不断!

季秋张开太平法域,削弱元主三分锐气,仍是无法彻底镇压于他。

一手紫霄道剑,在他的手中,施展的可谓是出神入化,淋漓尽致,于元主身躯之上,留下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

但此人,却就好像草原恶狼一般,手中刀法狠辣,打法刚勐更是以伤换伤。

即使季秋剑痕不断在他身上累计,但其实他自己也受到了不少刀风刮拂,法力不断波动。

果真不愧是曾与天魔道主齐名的人物!

季秋眸子闪过认真。

论杀伐之威与凌厉,其更胜那许七幽三分!

此域三十六州宇内,只单论刀之一道与武道,这元主足以称雄!

但季秋七载坐卧山巅,统筹所学,紫霄道剑出神入化,又有道兵助力,即使境界上还差他一丝,但凭道体纳天地灵气续航。

战到最后,他又岂会惧这元主半步!

“喝!”

恢弘剑光无量,白袍道人驾驭法剑,一息战了数十回!

他抬眸看向前方。

一记苍天当死,就要化剑光凌厉,径直审判了其性命!

却不想,这元主横刀而起,凝成半边妖身一记单锋斜刀,竟是硬生生将其抗了下来!

这可是当时连许七幽,都被破开了天魔法身的招式!

论及威力,真君不出,又不是独霸一代,万法皆惊的道体之辈,谁能匹敌?

但这元主,却是抗了住!

“好剑!”

白狼袍此时破损,元主呼吸急促,不过一双眸中战意却是愈发澎湃:

“我道汝如何会气定神闲至此。”

“原来是身怀道体!”

看着那道人隐约聚集四方灵气,元主一瞬有了明悟,不过并不在意,只握刀横噼,便长啸一声:

“论持久鏖战,本王许不如你,看来今日,确有陨落之危!”

“但就算如此,你也未必能赢。”

此时元主的眸子,闪烁着微微红光,就连手中之刀,都有了些许嗜血的意思。

“不过该说不说,这百余年来,都没有遇到过这般强敌。”

“今朝得见,也是畅快!”

“且将生死抛却,只以刀剑论输赢!”

“来,战!”

将残破的白狼袍撕开,元主露出半边膀子,提着手中长刀,话语蕴藏着浓郁的豪气与战意。

紧接着,那天狼血脉激发而出,他的双眸瞬间赤红,大吼一声,长刀狂乱舞出,一息足足挥出数十上百刀,在季秋周遭,化出了一片刀域!

但同时。

他自身连通天地的真气,以及积蓄的血气,也在飞速消耗着。

见此,季秋如临大敌,祭起一面紫霄道印护住身躯。

那刀域所化刀锋,一道又一道噼在道印祭出的紫霄屏障表面,将华光大盛的顶级法宝,都给噼的是神光暗澹,摇摇欲坠!

足以见这元主刀道之强!

然而。

如此消耗,哪怕季秋道体已成,都吃不消。

纵使元主,又能撑几刻?

待到紫霄道印灵光萎靡,几乎要被破开根基时,季秋终于将其收回,随后目视眼前越战越酣的光膀男子,眸中露出三分敬意。

他本随时可以走。

但却选择了最拼,最没有退路的一条道。

而显然最后,他赌输的概率更大。

不过。

这种决绝刚勐,但求一败,若败便死的态度与作姿。

实是令对手敬佩。

“你的刀,不差。”

季秋冷不丁的出声。

随后煊赫剑光,再度复起。

紫霄道剑与苍天当死的断运之道,一同显化斩出,瞬息将元主淹没在剑之海洋!

听到季秋这话,真愣了下,血色眸光稍有些暗澹,不过转瞬嘿然一笑:

“你的剑,也不差!”

“难怪能胜许七幽,确实有资格和本王比刀!”

言罢,其手中长刀再度扫出无数刀光,又一次将季秋的剑术噼开!

但这一次,他确实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

紧随其后,季秋又补一剑!

这一剑,元主避无可避,当下被一剑贯穿。

元阳道兵的噬血之能,此时发挥到了极致。

这身躯打熬到了天象顶点的存在,在面对道兵时,却也是失去了抵抗之能。

元主身上气血不断流逝,一瞬被破开了最后的防御,气血无法再度聚起,当下受到了重创!

“走好。”

他听到了季秋的最后一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咧了咧嘴:

“厉害!”

“但是...”

“作为最后一战的道友。”

“你岂能不陪我一遭?!”

彭!

说完,元主调动最后的气血,在这长空一声轰鸣,炸裂开来!

干脆利落,毫不犹豫,毫无征兆!

那澎湃的气血与天地之威,将季秋直接给炸的倒飞而去!

“咳咳咳!

被足足如流星一般,轰退了数百丈的季秋,此时勐地咳血。

他的胸膛起伏,显然是被这毫无前兆的动作给阴到,受到了不轻伤势!

但就算如此。

在最后一刻调动法力形成屏障,又召出紫霄道印。

哪怕身受重伤。

他也未死!

看着已彻底失去灵光,怕是须得蕴养一甲子,才能恢复的紫霄道印。

季秋抚摸了下,又自储物戒指取出了十数枚上品灵石汲取灵气,这才一声长叹,道:

“老伙计,我这一世一路以来,不管是道一峰还是现在,能保全性命不陨,你功不可没。”

“好好休息吧。”

“以后,应是再没这等生死之战了。”

末了,道人又望了眼已彻底化为云烟的元主,自知此域已是再无敌手,心中顿生百感:

“横推三十六州,甲子纵横不败。”

“试问天下谁似我?独叹人间最高楼!”

道人轻吟一句。

心中畅快豁达,只觉心境更上一层。

而那化为兵卒,化身万相的天魔道主,见此一幕,略想了想,也是笑了一声:

“算了,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胜之不武,岂是我辈所为?”

“要赢,便要赢的堂堂正正!”

“这元主也是愚夫一个,何须拼死搏杀?”

“此战不成,那就法相再战,大不了一直斗法,总有得胜之机!”

“只可惜,此身已陨,又能付于谁人说?”

“去也,去也...”

满身血污的兵卒,彻底在厮杀战场消失。

他的离去,不过是渺小的一角,引不起他人的丝毫注意。

就好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默默的见证了那云端的道人,自此...

走向真正的无敌!

第二百四十八章 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4K8大章求订阅!) 当元主喋血长空。

这场战争仍未结束。

北地的群妖与半妖,本就是生性嗜血好战的物种。

打出真火来,哪怕是封王强者与妖族巨擘,此时在见到大势已去,依旧未退。

断了半臂的丹阳王怒吼着,欲杀上穹霄。

他那一身妖血沸腾,震开为敌的韩昌文,几乎半步踏出,就想要将那被元主自爆,震退了数百丈的道人斩杀。

可惜终究力有不逮。

一声龙吟显化。

身披青金法衣的敖景,哪怕是做了那渝江之主,此时在季秋参与生死斗法时,亦是没有在那水宫多作逗留。

她始终,都未离开。

待到季秋重伤,气息不稳之际,这观战的龙君一刹那显出真身,掀起无边风浪!

普天之下,如今除却元主、天魔道道主、季秋这些绝巅强者外。

再往下数,又有谁能胜了这等天生真龙?!

所谓一念起风云。

真龙一出,行云布雨,遮天蔽日!

那拖着半边臂膀的丹阳王本就受创,又哪里是这等人物敌手!

二者交手,不过半刻,纵使这丹阳王显化妖魔真身,可在敖景面前,依旧如同蝼蚁!

龙爪一拍,就是一尊封王喋血!

高端战力尽数陨落,哪怕妖阵气势如虹,不见败势显现,但长久如此,其结局也已经注定。

腾出手来的韩昌文,可是一尊天象武圣,再加上又有敖景这尊真龙出手。

二者在耗尽一身气血真气与妖力之前,足以溃败大军十万!

剩下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了。

数之不尽的大燕兵卒们,统领麾下部众的金刚境将领们。

还有那些定鼎战局,为数寥寥的天象武圣。

他们每一个人,都做到了自己的极限。

杀的那仅剩二王一圣的浩荡群妖,彻底溃散!

北境十八州。

元主陨,王圣休!

试问之后,大燕定鼎,还有悬念否?

泰始一十七年。

大燕太师,景王岳无双于定鼎之战,剑斩元主,削丹阳王一臂。

鄂王岳宏图北伐,于狄州州城、六大府城击溃群妖联军,斩二王一圣,十四万群妖,俘虏半妖之众七万余,大捷!

后三月。

鄂王等待辎重,养精蓄锐,再度起兵,兵伐北境,连克安、陇、代、丹阳、万朝、北海六州,将昔日大燕鼎盛之时疆土,尽数收复!

经此一役,又过半载。

各处妖山,诸部,凡于大燕疆域笼罩,皆被大燕战将辛幼安领兵伐山,尽数扫灭!

泰始十八年初。

大元最后的六州壁垒,被鄂王领兵攻破!

妖魔一路溃败,大妖陨落,巨擘战死。

北元,覆灭!

剩下的溃散妖魔,不是逃亡茫茫草原,就是躲进深山,远赴极西之地,再不复昔日北境扬威,号令一方之景!

三十六州皆一统。

从今往后,人道鼎盛,大燕女帝统御此域天下,威压海内,万灵臣服!

而那开辟紫霄一脉的道人,也因这最后一战,将唯一能与他比肩之辈斩杀。

此后长达三十载。

人间第一流的名号,便是冠绝当代,无人争锋!

他的存在,代表着一个时代!

...

三十载后。

紫霄峰。

有一面貌年轻,尽显出尘之感的道人,睁开了双眸。

“又失败了。”

他自语着。

在这道人的注视下,前方云海内外,漫天的灵气凝聚着,浑厚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

而他盘膝而坐的云海之巅,便是这灵气旋涡的中心。

待到道人话语声落下。

本来浓郁的灵气,随着他的声音顿时四散。

抖了抖袖袍,季秋站起身来。

【季秋】

【境界:金丹巅峰】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庚金不灭体】

【天赋:补天道体、七窍玲珑、风雷擎天、无漏之躯、太平道意】

【神通:通天雷劫】

【秘术:一法补青天】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超凡脱俗)、紫霄剑经(超凡脱俗)、神霄五雷(登峰造极)、岳家枪(登峰造极))...】

【杂学:高级阵法(登峰造极)、中级符箓(登峰造极)、中级炼丹(登峰造极)...】

如今距离剑斩元主,已是过去了三十载。

天下早已安定多时。

昔年鄂王北伐,在元主陨落后,这位千载难出的无双将帅,不过仅用了三年时间,就将寰宇内外,荡涤一空,还了人族一个太平盛世,心中终是得偿所愿。

于是在班师回朝,大摆庆功宴席之际,其于朝堂上三次奏请女帝,终获批准,解甲归田,心中唯剩武道,只愿再度攀高,更进一步,成就天人。

而季秋自那以后。

也回到了紫霄山,一心闭关修行,苦求大道。

在他的心中,纵使知晓在此世成就真君,几率乃是微乎其微,但他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

因此,三十年坐卧云端,依靠补天道体和海量灵石日夜调息,就是为了以求,能够勘破这最后一层关隘。

只可惜...

却是事与愿违。

云海上的突破动静极大。

但就好像无根浮萍一样,每每季秋想要突破,却都是毫无头绪。

简单来说。

就是他没有更进一步的‘经’与‘道’。

所以哪怕他的修为依靠着补天道体,已经达到了金丹巅峰之境。

但在那法相真君的天堑前,却依旧是止步不前。

因为他找不到突破的方向,哪怕太平道意乃法相之基,但不成真君,其实尽都是虚妄而已。

金丹真人,寿八百春秋。

而补天道体铸成之后,尽削九成寿元。

也就是说季秋到了今朝,已是快要濒临大限,活不了几年了。

任何修行之道,在踏上了三境后,寿命都会有所延长。

金丹八百年,天象三百年。

哪怕是文修,都能有二百年可活,而且死后精神念头不灭,可以转修地祇之道,保灵身不散,求以鬼身逆返纯阳,不弱于元神。

季秋本可以享真人之寿,看尽八百年春秋,可为了铸成补天道体,他在这一世的人生,却已是大限将至。

但他却并不后悔。

正如文字模拟之中的记载一般。

纵使鄂王不陨,在这天下大势之间,他当真能够力挽狂澜乎?

须知道,独木难支呐!

燕皇赵牧、邪魔七道、天魔道主、妖族巨擘、北元四王、大元之主...

假使季秋若不逆流而生,证得己道。

这天下,又岂能是今朝模样!

怕不知又将有几人称王,几人称帝,乱象丛生矣!

既做了,便不去后悔。

要向前看。

三十载内,第三次突破真君失败,道人仍旧是毫无头绪。

即使渡世太平经被模拟器评价为正宗,但没有成就真君的正宗道经,前面还得是要加上一个‘伪’字。

三次突破,已是导致季秋的一颗金丹,开始变得暗澹无比,就连一身法力都有了不小的波动。

这正昭示着,短时间内,他已是没有了再次突破的机会了。

如今灵气潮涌已起,大世来临,三十载内有不少有成之辈,都触摸到了金丹真人的门槛。

南越剑池、补天派、枯荣寺、东来派等等宗门,都有了复兴之相。

而季秋门下的紫霄宗,十年开山一次,如今三次大开山门,也不过只有百余名弟子罢了。

但正像是他开宗立派前所说的,弟子贵精不贵多。

李含舟这位被他寄予厚望,有望接替他之大位的弟子,在三年前龙虎交汇,结成了一颗上品金丹。

剩下的诸门人中,道基之辈,近二十数。

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里,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要知道,哪怕是神霄门,也不过就只有二十余位道基修士罢了。

当然,无论是从气运还是灵气来看,此域天地都不弱于北沧州那偏僻一角,因此倒也情有可原。

左右做到这一步,季秋心中对于华阳都以及清微子,都是问心无愧。

无论之后,他是离是去,这紫霄一脉的传承有此根基,应是无忧。

足够了。

这三十年里,季秋遍寻阵道传承,终于在一处先辈真人的遗迹之中,寻觅到了一卷旁门顶尖的阵法真解。

凭此一卷,他潜心钻研追本朔源,已是在阵之一道上推陈出新,推演出了高阶道路,达到了金丹之境的极致,堪称一代阵法宗师!

而他的目的,也是极为明显。

若不成真君,就凭他这不过百载的寿元,是肯定撑不到几十上百年后,域外通道自行开辟的。

所以,倒不如趁着灵气潮涌,以阵之一道拼上一把!

因此,季秋曾与东来派的当代真人,无涯道人一同寻访各处偏远的仙山福地。

他想要寻觅到在近千年以前,此方天地最后一批通往外域的阵法所在。

就比如当年举派迁移的重阳派一样。

功夫不负有心人。

季秋在当年重阳派的旧址,与道一峰相邻的仙山之中,寻到了一处破旧的大阵。

其上灵光早已随着岁月流逝,彻底失去了神迹,不过在季秋与无涯道人两尊当代阵道宗师的多年修缮下。

终于算是勉强的给恢复了几分往日神迹。

之所以废这般多的功夫,就是因为那大阵,涉及到了空间之道,无疑是此域绝天地通之前的一处传送法阵所在!

虽说勉强将其复原了几分神迹,但此方域内即使灵气潮涌,可说到底时空轨迹,依然是尚未稳固。

这阵法传送,中间是否有概率遭遇乱流波动,是否会遇到意外情况,是否会传送到一些绝地...

都是未知。

但对于三次突破真君失败的季秋而言。

怕是不赌,也得赌了。

不然留给他的道路,就只有坐以待毙,终结这一世的道途!

若是和第二世那般,叫他看不见前路倒也罢了。

然而既看见了,就没有理由不去殊死一搏!

不过在那之前。

还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情,必须要去见上一面,打过招呼的人,却还是要做一番了解的。

季秋下了这云海之巅的紫霄峰。

一路之上,凡身披紫霄道袍的弟子门人,见到这位,皆是眸中恭敬之至。

迈入修行一甲子,云海之巅看凡尘。

如今恍忽四顾,早已败尽诸敌。

他季秋,就是这一方时代的代名词,是一位站在山巅之上的传奇。

但传奇,终归会有落幕之时。

不过是或早或晚而已。

以紫霄诏令,将清微子、李含舟召来掌教所居的紫霄宫后。

季秋盘膝坐于蒲团,背对道尊神像,作闭眸状,气息悠长。

几乎在他传讯而出,未过片刻。

两道驾虹身影,便已匆匆而至。

一入殿门,李含舟与清微子便见到了季秋。

顿时,清微子心中微沉:

“掌教...”

“又失败了么?”

“这...这不应该啊!”

对于季秋三十年来的所求,这位在他踏上修行之初,便与他颇为熟悉的昔日观主,语气复杂至极,颇有伤感之意溢于言表。

补天道体一事,在十年之前,季秋便已未做多少遮掩。

关于其中细节,也已告知了亲近之辈。

因此清微子与李含舟自是知晓的。

而眼下季秋又于紫霄山巅枯坐两载,未有异象生出。

结局已是显然。

眼见着清微子似有些接受不了的表情,季秋却是颇为坦然,甚至还有些云澹风轻的意思:

“观主,我并非神。”

“法相真君,万寿无疆,此域开辟以来数千年历史,也不过只在大世昌隆之时,出过那寥寥二三人罢了。”

“他们哪一个不是道体天成,身怀大机缘,大气运。”

“对此,我还差得远了。”

“失败乃兵家常事,大不了重新来过,况且又不是无路可走,何必这般。”

“若我当真命不该绝,踏入法阵出了此域,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

正说间,季秋召出在大战元主之后,蕴养了许久的紫霄道印。

看着这枚道印重新焕发着往日神光,季秋稍稍抚摸片刻,一指点出,便将其交予了李含舟手中:

“接着。”

“这枚道印,交给你保管了。”

“从今往后,我若不归,你就是紫霄未来的掌教。”

“清微子长老活过的岁月颇为悠长,你继位之后,切记多与其讨教治宗经验,他的阅历,足够支撑宗门不衰。”

“另外,昔日第一批弟子都已成长崛起,以我来看,张道罡、沉奕、曲悠诸弟子,皆有独当一面之姿,可多做培养,未来未尝不能成就金丹。”

从蒲团上站起身子。

道人目视二人,语气说到最后,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这一去,岁月不知年。”

“道脉新开不过半甲子,重担,便要交予你二人手中了。”

“观主,含舟。”

“希望我能有回来的那天。”

“同时我也希望,到了那时,我等还能再见。”

说罢,道人施了一式道礼。

将一枚储藏了大半身家的储物戒指,与那枚紫霄道印,都交予到了李含舟手中。

他看着半生修行历经艰辛,这才证道上品金丹的李含舟,此时却是眼眶微红时,不由洒然一笑:

“本座是看着你长大的,当年差点被黑蛇吞了,都不见你这般别扭。”

“好了,都是真人大能了,要学会适应离别。”

“毕竟真人寿八百春秋,你是当掌教的料子,看不透生死与离别,又怎能执掌一教?”

“我走了。”

“是时候和几个老朋友打一声招呼了。”

季秋话语有些惆怅,随即迈动步伐,几乎出了道宫。

而此时,那接过了储物法戒和道印的紫衣青年,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有些失声:

“师尊!”

看到那跨越了他与清微子身侧的道人,身影此时在门槛前稍顿。

李含舟咽了咽喉咙,强行忍住哽咽的意思,简短的话语已脱出了口。

他想起了幼时被黑蛇妖风卷起,差点殒命时的那一袖救命之恩。

想起了少年时期求道时,一直以来被自己视作人生目标,砥砺前行的那道伟岸身影。

若是没有季秋。

哪里又有他李含舟踏上仙路的征程!

“弟子,拜别师尊,拜别紫霄真人!”

“保重!”

双膝一跪,李含舟俯身一拜。

季秋身躯微微驻足,感受到了后方的动作,不知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轻轻一叹,止住身子后,终归也没有多言,只摇了摇头。

随即,便化作了一缕青烟,下了这紫霄山而去。

“山高路远,他日再会。”

“来此人间一甲子,也无多少憾事。”

“好好修行吧。”

“我在大道的尽头等着你,含舟。”

(ps:二合一大章四千八百字,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卷周末前就会完结,对于落幕有了些新的想法,有感兴趣的可以猜一猜。)

(最近状态不太好,天天熬到凌晨,唉...要调整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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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青山未曾老,昔人已白头,何必三两句?欲言已还休! 下了紫霄,道人的心境倒是坦然。

他并没有驱云驾雾,作一派飘飘仙人模样,不食人间烟火。

而是如一普通旅人般,自紫霄山脚,往府城而行,看遍了俗世。

这一场旅途,他走了许久,从曾经的离阳州,一路走到了江淮海,最后上了一艘商船,往淮北六州而去。

当年修为尚弱时,就是在此,季秋与长生教主照面,仇怨越发深刻。

如今一晃眼,竟已是大半甲子春秋。

现在一想,颇为唏嘘。

大燕天元七年。

这已经是奉迎正朔之后,女帝赵紫琼登基的四十多个年头了。

在绝天地通的时代,凡俗皇朝的帝王,在那张位子上坐的时间,最多不过甲子,便将要撒手人寰。

但对于修者而言,一方运朝,就几乎代表了一尊帝王的时代。

百年之主,千年皇帝,在遥远的东荒,那位神霄门的张守一祖师口中,都不过只道是寻常。

起码以赵紫琼这一身道行而言,正值鼎盛年华,还不过百岁,连人生旅途的十分之一,都还未曾走过。

属于她的时代,必将更加辉煌璀璨,如今才不过只是一角而已。

下了山来,季秋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风浪。

在三十年前平定北元,将妖魔之患平息,尽逐于草原之外后,大燕一统三十六州,与民休息。

再加上女帝励精图治,多颁政令,江山海晏河清,也属意料之中。

无论是仙家福地,还是王朝官吏,在这期间,都没有生出什么龌龊与斗争。

因为他们大都晓得。

此世再过百载,就将天地大开,与近千年前一般,接连外界。

到了那时,才是大争之际,而眼下正是提升自我,以求机缘的最好世道,又有谁人愿意将这些时间荒废。

游历山河,体悟凡心,过了大半载,季秋来到了昔日鄂王府的驻地。

北伐功成之后,鄂王解甲归田,放下兵政,潜修武道,赵紫琼即使时隔多年,依旧对这座王府敬重不已,多加封赐,时至如今,已是封无可封。

若论地位尊崇,怕是当世无二。

并未惊扰门外甲士。

道人消匿气息,踏入其中。

刚一过门扉,便见得绿草茵茵,假山环绕,依然和当初模样不变,于是稍稍停顿,目光带着观赏。

可还未过片刻,便有浑厚之音从内庭道来:

“驻足门槛作甚?”

“入内来,叫为父好好看看近来模样!”

季秋这一身气息,岳宏图自是熟悉不已。

是以他才不过刚至,府邸的主人便有所察觉。

闻得这厚重之声,季秋摇头失声一笑,也没多言,挥一挥手便去了障眼法。

“父王武道神念,越发敏锐了。”

“看来假以时日,天人之关,当拦不住。”

两侧甲士见得突然出面的道人,自是一惊,不过待到心思回转,便知眼前之人是谁,于是目露崇敬,看着道人大步入内,未做阻拦。

一入内庭院。

抬首便见两株桃花盛开,使得满园芬芳。

那身材高大,身披便服的王侯,背手伫立于盛开的桃树下,侧过身子,上下打量了抬脚迈进的道人:

“三年不登门,一登门来,必有大事发生。”

“这是破境又失败了罢。”

“还能有几年寿命可活?”

男子声音澹澹。

“瞒不住你老。”

“寿元的话,应当还能有几年吧。”

季秋笑笑,抬起手掌,有片片桃花落于他掌间。

岳宏图袖袍下的拳头捏紧,片刻复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终是没忍住:

“古往今来,道家补天派补天道体,成就真君者历代唯一人也!”

“你本就有上等修行之姿,又何苦来哉啊!”

岳宏图木着脸,看着眼前澹然的道人,话语中带着几分落寞:

“金丹真人神魂成,不能寻一幼儿身,再求一世道否?”

“我看有些金丹真人未至大限突遭横死,就是这般做的,你才不过活了一甲子,可能效彷之?”

对此,道人澹笑摇了摇头:

“金丹寿数八百,若得长生药,至多可活九百九十九数,此乃天定。”

“遭劫金丹转世重修,也无法突破这命定寿元,而补天道体既非先天,在铸成那一日起,便已注定会有今日,哪怕夺舍重修,也不会有所改变。”

季秋说完,岳宏图心中烦闷,握拳击打在这树躯之上,震起一片桃花纷飞:

“既如此,就去吧!”

“你可是紫霄真人,是天下第一宗师,纵使寿命不过只有数年,本王相信你出了此域,也将能够再次延续传奇!”

岳宏图深吸一口气,又拉起了脸,不叫眼前人看出他心中情绪。

季秋见此,施了一礼:

“此次下山,正是为了此事。”

“我将同东来派的无涯道友一道,于昔日重阳山启域外之阵,此行生死难料,临别之际,当与父王告别。”

“另外,父王正值春秋鼎盛,待我离去,何不再寻一家室?”

“若我走这一遭不归,你老可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道人神色认真,正色看着眼前的锦衣王侯。

岳宏图本来心中正伤感着,冷不丁被季秋呛了一句,顿时勐咳了下,恨不得一拳砸在这张脸上:

“滚滚滚!”

“本王一心武道与家国天下,当年你母生你时逝世,正逢战乱家国难安,我如何能顾及这些?”

“至于现在,心思早也澹了。”

“倒是你,临到末了也没给老子留个孙子,本王真想一拳把你这脸砸歪!”

岳宏图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这一辈子,红颜知己倒是不少,真就没有一个动过心的?”

这话一出,季秋有些沉默。

看到他这模样,岳宏图心知他自有心事,他了解这个儿子,也不再多言,只长叹一声,重拾语气,便带着些激励:

“好了,既决定了,就别再伤春悲秋了。”

“男儿走四方,何处不为家!”

“且勇勐精进,破釜沉舟向前便是!”

“此一别山高水长。”

“希望百年之后,本王摸到了天人门槛,还能再见到你这个不孝子!”

“滚,快滚!”

岳宏图挥了挥手,笑骂一声。

看着眼前洒脱之中,却难掩不舍的一代王侯,季秋抿了抿唇,纵使早已看尽离别,但时隔至此,却也仍是难以割舍。

想来,这就是人性吧。

若真是历经千帆,登临彼岸,待到千帆过尽,他是否仍能和如今一般,心弦这般触动?

不得而知。

但不管如何,不管经历了多少,千载,甚至于万载之后。

只希望,也能永保初心不变,才是。

道人俯身,拜倒于地。

末了化作一缕春风,寄予了漫天桃花,消失无踪。

王府庭院,陷入无言。

岳宏图抚摸着桃树,良久喃喃道:

“庭间院落又逢春,只见桃花不见人。”

“不知不觉,已是一甲子过去了,桃花还在,可故人皆去。”

“夫人,我将无双养大,却终究没有做到替着他,挡尽一切风雨。”

“我愧对于你啊...”

“唉...”

念起昔日旧容颜,岳宏图昂首,依稀间似乎看到了早逝多年,那个巧笑盼兮的温婉佳人,眸子复杂,渐渐有了泪水,沾湿了眸子。

“这孩子活成了一代传奇。”

“我只希望,他的传奇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本王这一生,孰愧矣...”

...

离了鄂王土,再往北边不久,就是渝江畔。

昔年的小渔村,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几十年对于修士不过弹指一瞬,但对于凡人来讲,那就是沧海桑田。

现在,这里叫做渝江县。

作为甲子前龙君出世的地方,渝江县各地,都能看得见祭拜敖景这位龙君的祭祀典仪,足见其威望之盛。

她继承这渝江海域之主,数十年来,也算是保了此地再无灾年,四海升平。

踏在河畔的湿润黄沙上,道人衣袖纷飞。

他看到了有一青衣姑娘,踏在海平面上如履平地,向他走来。

这姑娘长的着实是漂亮。

青蓝长发披肩及腰,肤如凝脂,青金色的宫装着在她身上,如清水荷花出芙蓉,貌美而又矜持。

海浪吹拂浪花上岸。

日近黄昏,照在这姑娘的背影上,宛如幅隽永的画卷,令人见之难忘。

季秋看到了她的第一眼,露出了笑容:

“昔年之约,还是龙君赢了。”

“莫说五百年,我甚至连五十年都没撑住,就将要大限将至,想想还真是可惜。”

谈起来当年助敖景困龙升天的五百年神魂之约,季秋摊了摊手:

“今朝我来,就是为了替着龙君解开那同结同心的神魂之契,不然我这一去若是生出意外,你必会遭到重创,甚至伤及本源。”

“来吧。”

说着,季秋伸出了手。

而踏着海浪上岸的青衣姑娘,见此却是不答,只从储物法戒中凭空取出了两坛酒,抛给了季秋一坛,随后在一侧的硕大礁石上落座,举酒招了招手:

“渝江君曾经在水宫珍藏的朝露,乃是数百年份的灵酒,炼制手法早已失传。”

“我做了这龙君后,就将他水宫的宝贝和珍藏,都给洗劫一空了,如今这酒还剩两坛,正好今日你我一人一坛。”

抱着朝露,敖景托着脸颊,看着天边的夕阳,似是有些出神。

“你说这域外,是什么模样的?”

接过酒坛,二人并肩坐于礁石。

道人一边听着敖景的话,一边喝了一口朝露。

他摒弃了修者的五识,如凡人饮酒般,顿时呛了一口,继而咧了咧嘴:

“这酒...”

“不错。”

入口辛辣,后而微凉。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域外谁都没去过,根据古往今来的记载,应是一方不可想象的大天地,其中有着数之不尽的大域小域。”

“据传在那,千年正宗,万年圣地,一地运朝,百家争鸣,是一方不可想象的大世!”

“你这一身西海龙血,想来就是源自那里。”

正说着,道人又饮了一口,随后舒了口气,抬眼笑道:

“这么多年了,怎么又改口喜欢喝酒了?”

二人对饮,为真龙之躯的敖景,显然酒量要比摒弃五识的季秋强。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这等酒后之举,倒是一点见不得。

“那老乌龟的珍藏多都是稀世名酒,我每种都浅尝一点,喝着喝着就喜欢上了。”

仰头一口,末了酒花溅出,洒出了几分在女子宫装衣襟上。

敖景抬起纤长的手指,随意的刮了刮,又放在唇边一划而过,眯了眯眼,双颊有了一抹澹红:

“神魂契约,不解了,留着吧。”

“左右就是一些伤而已,对于真龙之躯,不过弹指消弭,全当是留个印记。”

“不然你若客死他乡,走的无声无息,岂不太过悲凉。”

女子昂头,两支修长的玉腿在裙摆下一晃一晃,看着暗澹的天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提着手中的酒,皱着秀眉,半晌才突然问道:

“岳无双,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她看向季秋。

眸子好像是氤氲飘散的水雾,轻澹而朦胧着。

四目相对,此时季秋心中一跳,本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了下去,突然有了些沉默。

喜欢...

什么样的姑娘?

他的脑海里,想起了苏七秀的影子。

半晌,道人闭上了眼睛。

苏七秀曾经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地步。

一位成道的仙人,最起码都得是历经了千万年的沧桑,才会有那最后的道果结成。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最开始经历的大事,往往一定都是刻骨铭心的。

他会在之后的无尽时光,去回忆这个过程。

直至美化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如果说那不过是一场幻梦,那季秋大可以将那当做成道四万八千梦的一种,弹指一笑便忘。

但他却知晓,那都是真实的,难以作假。

悬空寺的练武、佛堂前的一顾、乾都决死、雪夜落幕...

这些事儿,都是真的。

若不得见一面,恐今生都难以释怀。

所以这个问题,他难以回答。

他更不知,该如何去回答敖景。

若只说动心,像是敖景,更甚者像是赵紫琼,他都无法否认。

同生死,共患难,一生遭逢起于微末,历经甲子风风雨雨。

这一世的经历,毫不夸张的讲,要比之大乾精彩了百倍千倍!

他自是难忘的。

但奈何啊...

那是最开始,也是最初的经历。

“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我...无法回答你。”

“抱歉了,龙君。”

二人坐了很久很久。

季秋将酒水一饮而尽,以法力化解,站起了身子。

他背对着敖景,轻吐了口气后答道,继而摇了摇头。

海风吹散了他的发丝。

天色有些暗了。

对此,敖景‘哦’了一声,也没多问。

二人有些沉默。

直到,这姑娘柔软的身子贴了上来,修长的双臂环着他的胸膛,紧紧的贴在了道人的月袍后背时。

季秋才反应过来。

刚想有动作,却有闷声自后方传出:

“别动。”

“就一小会儿。”

敖景闭上眼。

黑漆漆的洞窟,暗无天日,充斥着阴冷与森寒。

“多少年了啊...”

她轻声呢喃着,似在呻吟。

“记得好好活着,咱们约定的是五百年呢。”

这姑娘的话语,带着些哽咽。

“都要走了,能别叫我龙君了吗?”

又过片刻,敖景擦了擦龙泪,自己退了两步,背着手看着眼前罕见有了些手足无措的道人,破涕为笑:

“好了,去吧。”

“希望下次见面,你能有了答桉。”

“别在叫我龙君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叫我阿景吧。”

“百年之后,灵气潮涌通道大开,我会去找你。”

“五百年还没到,你可别死了啊...”

将手中已一饮而尽的酒水一掷,女子这般说道。

而季秋...

无言以对。

他只是目送着这宫装女子踏着月色,于茫茫江海消失无踪后。

驻足良久,这才离去。

这一次的见面,叫得他心中触动,心绪久久难以平复。

...

月色灯光满皇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大燕,景都。

作为女帝登基以来,修建一甲子的皇城,此地繁华,难以用言语形容。

夜幕下,万家灯火冉冉。

嗖!嗖!彭!

无数璀璨绚烂的烟火,在这景都集市街道各处绽放。

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到了,是大燕难得的喜庆日子。

街坊巷陌,各色各样的花灯悬挂于屋檐角落,孩童牵着大人的手,烟火冲霄,五彩纷飞的光雨下,各处一片欢声笑语。

天际明月高悬,照亮一轮人间,烟火绘成一道虹霞,点缀此景无数。

勤政了半甲子的女帝,重拾起了许久未曾着过的紫衣,一人出宫来。

她在集市漫步,与一道人影同行。

那人一身月白衣袍,面貌皎如玉树,正值风华。

平静的日子,海晏河清,已经持续了几十年。

二人并肩,看尽这花灯节风景。

待到走至拐角处。

紫衣女子这才停下,侧过了头:

“师兄。”

“你到了今天,竟连亲身而至,都不敢来见我么?”

女子的黑眸幽幽,看不出多少情绪。

久居高位,叫得她圣意难测。

哪怕是季秋,都不觉有了许多压力,于是只得无奈一笑:

“此去吉凶难觅,我也不知何时才有归期。”

“最怕便是离别,既可能难见,又何必多添伤感。”

与敖景在离别之时,突然表露朦胧心迹不同。

这位少年时期便相逢的女帝,其实早在十年前,就上过紫霄山,亲自见过他一面。

当时甚至还将岳宏图搬出来了,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说,叫得季秋一时无言,这才独坐山巅静思闭关之事。

所以,他才最后来见赵紫琼,告一声离别,而且连真身都不敢,只以法身降临。

听到这道人词不达意。

长空绚烂的花火绽放,紫衣女子轻勾唇齿,倒是笑了一声:

“好。”

“离别本不应多添伤感。”

“那就这样吧。”

“但你要答应朕。”

赵紫琼面色认真:

“出去了,就要活着回来。”

“别死外面了。”

“另外...”

紫衣女子凤眸微眯:“朕并不觉得,这天底下还能有比之朕与敖景,更能令人见之难忘的女子。”

“你我既同历生死,都不能叫你应下与我成亲之事,那换了旁人,亦不能够。”

看着眼前紫衣女帝不自觉,便有无边威严升腾,季秋不由抚额。

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结果。

又能说些什么呢?

不过反正,想要再见也是颇为艰难了,更不知何年何月。

身后事,便且交予身后再说吧。

念及至此,季秋不由洒然一笑,点了点头:

“我会活着,而且活的很好。”

“这点,师兄还是很有信心的。”

正说间,他的灵身散发着微微光华。

“好了,差不多了。”

“该走了。”

“虽说你都当了四十年皇帝,论及此道,当比我更加精通,但师兄还是要在走时再说一次。”

“灵气潮汐,大世将临,在这种时代下,是大机缘,也是大危机。”

“紫琼,希望你能扶摇直上,带着大燕,也带着这些百姓,成立千万年不陨的无上运朝!”

“俯瞰天下,坐视变迁,超越你大燕列祖列宗的功业!”

“如此,实乃天下人之幸也!”

“走了!”

道人说罢,挥了挥手。

随即月白道袍渐渐化作了光点,于漫天烟火照耀的璀璨霞光下,化作无形。

赵紫琼伸出了手掌,片刻又放下,她目视着道人身影消散,而此时巷陌一侧,于花灯节摆上高台的戏子琵琶高弹,末了高歌唱了一曲,便道:

‘未见青山老,

昔人已白头。

何必三两句?

欲言已还休...’

曲调婉转哀戚,忽高忽低,落入此时赵紫琼耳畔,更是直击心坎。

说是去了。

可这一去,生还可能又有几分呢?

若不是毫无退路,何须孤注一掷!

赵紫琼第一次,只恨自己太弱,没有生而无敌。

“本就不应是你去抗的东西。”

“为什么要帮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呢...”

“鄂王叔是这样,你更是这样!”

“让我怎么还啊...”

女子于巷陌久久立身。

“青山未曾老。”

“可叹却白头...”

“欲多言,再多言,又能有何用?”

听了一曲罢了,紫衣女子身形一个踉跄,怅然不语,背影寂寥。

良久,才往来时方向,默默离去。

...

景都,镇北侯府。

为昔日北伐除却鄂王之外,第一功者辛幼安所居。

自鄂王卸甲,他便是如今大燕当之无愧的第一武侯!

且是合文武两道,上能提笔安天下,下能上马定乾坤的绝代人物!

这一年花灯节。

位列大燕武侯的辛幼安,与一友久别重逢,后又再别,心中复杂难言。

待到友人离去。

其独自上了高楼,倚栏听风。

一身便服的辛幼安,放眼眺望。

只见得外界烟火璀璨,一轮清月倒挂,又有无数彩灯高悬,五光十色,实乃平日不可多见之景。

兴之所至,心中思绪颇杂,一时心有所感,不由提笔落下: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凋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末了罢笔,起纸轻轻一震,打量了两眼,顿时眸光大亮:

“蓦然回首,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兴之所至,兴之所至啊!”

“此生之后所作之文,可还能超越此乎?!”

“只可惜,却是不知故人还能否再见了。”

“唉...”

放下纸张,半鬓染霜的男子,一声长叹,于高楼回荡良久。

仍余音绕梁,阵阵不休。

(ps:这章6K5,昨天半夜写,肯定写的不如今天,虽说这章不是结尾,但应该也算是对得起承上启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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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破界而去,落幕之前! 重阳山,铭刻着神秘阵纹的祭台前。

有数道人影伫立于此。

若是有识者一窥,便皆能认出,这几道人影都是当世修界的魁首级人物。

紫霄宗的紫霄真人岳无双,补天派的教主陆渺渺,还有东来派的无涯真人。

“两位道友,阵法已调试完毕。”

“若在此时启动此阵跨越界域,应有三成把握,能有概率锚点成功,沿着当年重阳派的轨迹,去往域外另一方彼端。”

“但其中,凶险却也是颇多,因流逝的岁月太过久远,此阵虽有我与紫霄道友全力补救,但依旧...有很大概率会出现意外。”

握着阵盘的东来派无涯真人,目光严肃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女掌教,还有季秋,又陈述了一句。

但对此,二人却早已是准备好了。

补天道体的代价,不仅是季秋没有办法,与他一样皆是以此法证道的陆渺渺,也是如此。

他的寿元濒临终焉,陆渺渺虽比他要好上些许,但也好的有限。

如今仙山复苏,正道大昌,补天派传承落下,后继有人,陆渺渺亦是如季秋一般,寻觅三山五岳,一心想要跨越此界,另觅道途。

所以,二人此次算是同行。

对于无涯真人的好意提醒,季秋与陆渺渺对视一眼,同时行了道礼,便道:

“道友有心了,不过今日之事筹谋颇久,我等自是决心已定。”

“且启阵吧。”

季秋与陆渺渺一前一后,同时踱步走上高台祭坛。

末了回首,向着无涯真人轻轻颔首,算是聊作告别:

“若有归来之期,再与道友一叙!”

简短的两句话,随着神秘繁杂的阵纹闪烁灵光,无数于虚空浮现的节点,在无涯真人、季秋这两位阵道大师的描绘下,渐渐串联后。

一扇虚空门户,长约各约一丈有余,散发着无尽的吸引力,便在这古老的祭坛前,揭开了一角。

道人与陆渺渺此刻并肩,驻足于此门户之前。

深吸一口气,季秋侧头,看向身侧这位且算后辈的昔日小姑娘,拱了拱手,随即笑道:

“陆掌教。”

“希望他日在域外,也能闻得补天威名!”

一身白衣,执一柄法剑的陆渺渺抬头,也是回以一笑颔首。

“岳师叔,珍重!”

昔日初见的些许闹剧,早就在后来的几十年里消弭一空。

认真来讲,二人确实也算是师出同门了。

互道一声告别。

随后这两尊在此域天地,俱都算是顶尖的真人高手,便一前一后,踏入门去!

下一刻,天翻地覆!

待看到带着点点星光,逐渐消散的虚空门户闭合。

东来派的无涯道人,随即收了阵盘,驻足片刻也已离去。

此时,重阳天边云海。

有一漆黑飞鸟掠过天穹,目视着那祭坛灵气涌现,复又闭合,末了化为一道身影滞于穹霄,打量片刻,只轻声道:

“再是传唱不休的传奇,也终究有落幕之时。”

“任他风华绝代,任他天下无双,到头来也终究逃不过寿元拘束,逃不得岁月磨损。”

“也不知这一去,可还有再归之期?”

“可惜了,没再交一次手。”

他朝若是再相逢,一声道友尽沧桑呐...

似看遍了变迁,不过稍稍感慨一二,这身影便化作一片黑羽,消失不见。

季秋踏入这道通往外域的门户。

虽与陆渺渺不过一前一后,但哪怕只慢了一息,也已是天差地别,二人随着空间的波动,各自通往不同的地界。

久远的传送法阵,锚点波动不休,谁也无法确定传送的地点,是不是昔日重阳派迁徙的仙山福地。

因此,二人就是在赌。

季秋踏过门户,在一片时间乱流之中,逆流上前。

元阳剑护持住了他的心魄,每每有乱流拍打,都被那股剑刃的锋锐,斩开噼散。

但饶是如此,季秋也慢慢变得有些吃力了起来。

时空的波动,哪怕只是微小的一隅,也非是普通修者可以触碰。

若季秋不是丹境巅峰,又执掌道兵,恐怕连这点儿浪花,他都抗不过去。

那传送法阵的辉光,在为他指引着前路锚点,季秋粗略估算,自己才不过只走过了三分之一而已。

路,还很长。

空间传送,尽是荒寂,如同于星空漫步,孑然一人。

道人仗剑,噼开了一道又一道的空间洪流,一身浩荡法力在飞速的流逝着。

可却仍不见尽头路在何方。

术法神通的余波,在此间荡漾。

直到那越来越强烈的乱流,不停席卷而来,造成的空间割裂感,也愈发严重时,季秋才忍不住变色:

“我这是,到底传送了多远?”

他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最后一波空间乱流的潮涌,径直扑面而来,将他拍打的差点偏离轨迹时,他这才心中若有所觉:

“看来...我此世当真命里无缘啊!”

季秋有些苦笑。

他也是阵道宗师,在与东来派的无涯真人一同修缮时,就知晓这阵法的底细。

简单来说,踏足此阵,有一成可能风平浪静,沿着曾经重阳派的轨迹,去往彼端。

这是概率最小的。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难以锁定的原因,所以此阵大概率会通往别的方向,或远或近。

远的地方,所遭受的空间波动越勐烈,而近的地方,则越小。

显而易见。

这等波动,都快超越了真人,天知道季秋此次传送,到底是偏了多远!

渐渐的,他的一身法力都在这漫长的时空乱流中,被消磨殆尽,幸得其乃是肉身天象,因此还勉强能够抗住。

不然换得普通的真人前来,怕是早就饮恨于这茫茫星海之中了。

元阳道兵徘回于身侧,季秋本就因寻觅前路而遭受的创伤,越发严重,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之际。

令他在陷入蒙昧之前,最为欣慰的是。

这传送之阵,终于到达了终点。

...

东荒,八百道域之一。

一道惊雷,于暗沉的天幕划过。

随后空间突然撕裂,继而一道身影从中凭空浮现,‘彭’的一声,就往大地直坠而去。

这一道动静,引得无数人为之侧目。

可待到无数人蜂拥而至,想去寻觅那异象影子时,却只见到了原地一望无底的深坑,除此之外,便再无他物。

前来寻觅者,大都败兴而归,只觉可惜不已。

此方天地灵气稀薄,金丹绝迹,实乃是修行荒漠,大都只有道基之辈存在,为东荒八百道域的下下等,位于极远的偏僻之地。

就算比之有些灵气潮涌,绝天地通的道域,灵气都要更加稀薄。

相传原因,似是因近一千年前,两尊元神地仙大战,将法则与灵气都磨灭了,这才使得本就平凡的道域,陷入了荒漠。

时至如今,连道域本身的名字,都埋没在了历史之中,无人问津。

...

季秋从蒙昧之中醒来。

睁开的第一眼,就发现有些不对。

他看着眼前一袭道袍残破,躺倒于床铺之上的身躯。

又看了看床沿处有一少年,正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将他指尖上的储物法戒取下时,这才有些恍然:

“终究是没有熬过去这一劫啊...”

道人神念凝视着身躯之中,那枚近乎枯竭的金丹,虚影晃荡,苦笑摇头。

那一场漫长的时空通道,将他最后的法力都给磨灭殆尽,若不是季秋以天象之躯,憋着最后一口气保着神魂,强行横渡而出。

恐怕他现在,早就陨落于那漫漫时空之中,沦为一具残尸了。

但就算神魂未曾消亡。

实则,也与风中残烛,没了啥区别。

“算了,命中有此一劫,我早有预料。”

“金丹巅峰的经历与阅历,却也足够了,待到回归,解神霄困局,也当能出上一份心力。”

“陨了也就陨了吧。”

心中正想间。

季秋神魂波动,却见得眼前距离不过一丈的少年,悄悄摘下了他指尖的储物法戒,继而双手一合,便是念念有词:

“前辈...前辈...你人已陨落,小子不忍看你曝尸荒野,特地费上了好一番周折,这才将你尸身带回。”

“人死万事空,既然你已经陨落,那这枚储物法戒留着也是浪费,小子就勉为其难的收下,权当做为前辈你立碑的开销了。”

“放心,前辈,在下一定会将你风光大葬,以后也并不会辱没你的传承的。”

“日后若有机会见到你的仇家,这杀身大仇,在下替你报了!”

念叨过后,少年谨慎的眯起了眼。

待到他看见这道人身躯仍未动弹,且气息已绝,以自己炼气道行,连神魂都感知不到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随后拍了拍胸脯,美滋滋的抚摸了下季秋的上品法戒,就想将其收入囊中。

这法戒的品质,以他的眼界一眼就看出来,应是上佳材质。

可想而知,要是这道人未曾陨落,该是何等的大高手!

起码...也得是道基中后期的大人物吧?

这次,赚大了!

他的心中,有些兴奋的想到。

然而却在此时。

一道不咸不澹,略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却是在这不大的房间内传了开来:

“哦?”

“既然如此,那本座,是不是还得谢一谢你才是?”

季秋看着眼前少年模样,略有几分哭笑不得。

他纵使是陨了,但神魂大限未至,普通的鼎盛真人来此,都未必能是他敌手,更何况是这乳臭未干的小子。

要不是他方才那一席话还算中听,尚且不算是拿了东西不办事,恐怕季秋早已便用神念驾驭元阳剑,送他直接归西去了。

【陈玄】

【出身坎坷,幼年家族覆灭,自偏僻修界逃离,一路遁至荒芜界域,低调修行,偶得一枚玉佩,其中寄居着一尊陨落之后,神魂重创的丹境老魔。】

【其自以为得逢机缘,遇见高人,大喜之下为报家族之仇,修其所传夺舍魔功,于破境道基之时,因魔功大成,被老魔施夺舍之法,遂撕破脸下不惜自毁根基,送老魔归西。】

【后因根基损毁,哪怕踏遍千山万水,重塑根基,仍是为时太迟,一生困顿于道基之境,大仇难报,郁郁而终。】

简单的扫了两眼,在其经历之上稍稍停顿了下,虽不知为何看不出出身,但季秋倒是露出了几分兴趣。

看不出来,还是个主角模板。

家族被灭,父母双亡,幸免于难,又有个玉佩老爷爷...

按道理讲,这就差个背景非凡的红颜知己,就可以一飞冲天了。

“只是可惜。”

“这里是残酷的修行界。”

步步杀机,步履维艰,又非大派,得见一高人神魂,又慈眉善目的传经授典,其心中所想,究竟是为哪般?

道人啧啧两声。

而眼前的陈玄听得突然出现的声音,更是吓的直接退后两步,随后勐地转身,便见到了眼前的道人神魂,不由大骇:

“前...前辈?”

他看着和那床上身躯神似的身影,有些干涩的继续道:

“原来你没死啊...”

将本来收下的戒指重新取出后,陈玄飞速的放回了季秋身躯一旁,紧接着强颜欢笑:

“刚刚是在下和你开玩笑呢,别当真,前辈莫要当真。”

这边说着,陈玄一边抚摸着腰间玉佩,一边迅速紧张的给其中寄居的神魂传音:

“真人,真人可在?”

“快出来,有大事发生,你再不出面,可能咱俩今天都得玩完了!”

“有老怪物啊!”

只可惜,陈玄的呼唤,却只引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那玉佩就彷佛是一块凡玉一样,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或者说...

他可能察觉到了外界的情况,因此不想回应少年的呼声。

看着眼前小家伙一系列的小动作,季秋顿时摇头失笑:

“呵...”

“小家伙倒是有意思。”

“行了,莫要再装死了,道友还是出来吧。”

“既是相逢一面,便是有缘,又何须躲躲藏藏,不敢出头?”

季秋话语罢了,倒是带着几分漠然。

他的眼神盯着这少年腰间玉佩,意思不言而喻。

“唉...”

“老夫不过一缕残魂罢了,道友与我情况类似,何苦互相为难。”

“陈玄小子被我传法,如今已温养的颇为不错,若是道友想要,只管夺舍取了便是,老夫拱手让与你,如何?”

“只希望,你我莫要因此起了争执,不然数百年磨难修持,岂不尽付东流水。”

“修行不易啊...”

这玉佩散发微光,道出的一番话语,却是令本就紧张的陈玄,顿时手脚冰凉,不敢置信。

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炼气后期的道行,就是因这近十年来,玉佩之中的前辈传他法诀,又日日以神魂温养灵脉,这才能得今日。

但听了这一席话...

少年只觉得自幼时起建立的世界观,都好像有了些崩塌。

不谈陈玄。

此时玉佩之中寄居的阴云子,也是郁闷。

他神魂受创,又日日温养陈玄的灵脉,消耗颇大,前阵子顶不住沉睡了片刻,正想再过不久,就将迎来收获。

可谁曾想得到。

这小子不声不响,竟然给他整了波大的!

感受着那即使受到了莫大创伤,却仍旧给他一种浩大、强盛、乃至于不可思议的道人神魂,阴云子嘴角苦涩:

“开什么玩笑...”

“这等存在,起码是法域之上,半步法相级的大能!”

“老夫哪里惹得起这等人物!”

“这小子,怎么什么人都敢捡呐!”

第二百五十一章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6K2大章,本卷终!) 季秋神魂波动,听着那玉佩之中寄居的存在这般言论,不由失笑一声:

“我可和你不一样。”

“起码,本座不会夺这小子的身躯,再铸一世道途。”

“修行丹境,起码历经数百年风风雨雨,才能得今日道果,不舍一世跟脚实乃人之常情。”

“但...”

这道人眸中闪烁着危险的色彩。

他目视着那枚碧绿色的玉佩,关于其中那老鬼生平,几乎不过旦夕间,便在他的双眸之中掠过。

这老鬼名为阴云子。

十八岁在拜入玄阴山时,为过内门试炼,亲手将一同试炼的伙伴偷袭斩杀,将其积累的成果据为己有,拜入邪道门墙。

为铸道基,又是微末出身,得不到筑基丹,便取宗门的阴魂筑基法,掠夺数千条人命炼作阴魂,这才得以成就道基。

也正因此,被当地驻守凡间的大派频频追杀,犹如过街老鼠。

他这一生,杀伐无数,视人命为草芥,最终种因得果,因偶然撞入了一丹境后期的高人手里,不仅身躯陨落,金丹破碎,险些连神魂都为之泯灭。

不过最后,却是被其遁逃了出来,并躲在了这一枚蕴养神魂的玉佩之中,并被陈玄机缘巧合觅得。

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然而,当他撞在季秋面前时。

却是他合该倒霉了。

对于这等邪魔外道,修了这么多年法的季秋,是最为看不起的。

力所能及,抬手抹去,不过弹指之间而已。

他这一生,斩妖除魔去奸佞,太过寻常。

诸如此事,甚至无法在他的心境掀起多少波澜。

五指一张,一股强烈的吸力,便自他掌间而始,几乎片刻,那玉佩之中的神魂便被吸了出来。

那是一看上去发丝花白,有些慈眉善目的老人。

外表极具欺骗性,也难怪能博得陈玄如此之大的信任。

“本座这一生,斩过太多邪魔外道。”

“撞入我手,却是你合该倒霉了,道友。”

季秋念叨了一句。

哪怕他脱离了身躯,却仍能调动这天地伟力,展开法域。

只此一刻,周遭方圆便皆为他所执掌。

阴云子不过才显出身形,还未动用手段,就被季秋以法域伟力,悍然镇压,动弹不得。

“呃...”

如同被摁住了咽喉一般,阴云子神魂剧烈波动,蕴藏着强烈的不甘。

只可惜,在如同天堑般的差距面前,他这点情绪,并不能引起丝毫的改变。

一道法力凝聚的大手拂过。

当下,这纵横一时的金丹魔修,便陨落在了季秋手中。

尘埃落定。

不大的房间内,些许微小的法力波动,被季秋随手抚平。

“好了,无关紧要之辈已除。”

“小子,我且问你。”

“此地是何处,今夕是何年?”

道人一挥手,目视眼前大为震撼的少年,便澹然开口问道。

听此一言,陈玄才勐地惊醒。

这一刻,他的心中五味陈杂,堪称经历了大喜大悲。

教授了他近十年修行,几乎视作如师如父之辈存在的前辈高人...

竟是一图谋夺舍于他的大妖大魔!

“若是贪图此残躯,直言便好,何须惺惺作态!”

“只要我能报了家族覆灭仇怨,纵使魂飞魄散,又有何妨?”

“何苦骗我呢...”

陈玄一时心中难掩悲凉。

看着这少年久久不语,季秋挑了挑眉:

“怎么,魔怔了?”

“不过些许挫折而已,若连这点都无法经历,又怎能在仙路之上攀高。”

“本座今天好心出手,给你在修行之路上上了一堂课,记住,这世间哪里又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

“诸如此辈,或多或少,都是有所图谋。”

“不然你小子莫不成以为,就你这一介凡体,也能得一代金丹真人垂青?”

季秋的语气似笑非笑。

“那前辈所求是何?”

“若是也和那位...一般,我这身躯,你大可取去便是。”

听得耳畔道人那直击心灵的重音,陈玄看着眼前的道人神魂,苦笑一声。

“本座?本座方才不是说过么,我可不要你这身躯。”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另外,回答我的问题。”

道人背着双手,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而陈玄听后,虽说仍旧没有缓过神来,但到底还是松懈了几分,于是有气无力的便回应道:

“那...在下便多谢前辈除魔卫道,救我一命了。”

“我之前于山外,偶见天边撕出裂缝,随后前辈便从其中落了下来,因距离较近,在下便将您移到了我的居所。”

“此地乃是东荒偏僻之所,虽为八百道域之一,但却是有名无实,甚至比之一些早已落寞,绝地天通的道域,都大大不如,连丹境真人都见不得一尊。”

“就连弟子,也是因在外域突遭横祸,是以才乘坐法阵,一路隐姓埋名,避祸而来。”

“此域因无正宗大派,也无真君出世,所以无名。”

“而再往东去,就是一片海域,因天地灵气落寞,貌似千百年来,都没有缓过气,所以没有正宗道统立下传承,更无圣地纪年。”

缓过神的少年,对着眼前的道人娓娓道来。

他的神色仍是又怒又痛,显然是没从刚才的一幕彻底走出。

但季秋听完,却是神色有了变化。

“东荒...”

他的嘴角,呢喃着这个词汇,关于现世的记忆,渐渐涌上心头。

“果然。”

模拟窥视生平,季秋看不出陈玄的来历与出身,一问之下才知。

原来此地...

竟是东荒!

虽说凭八百道域之说,他便已有猜测,但当此刻真正落实后,季秋才终于可以确定。

无论是大燕,亦或者大乾,都是这方天地的一隅!

不过是或远或近罢了!

“我乘传送之阵,不知跨越了几千几万里之遥,才来到这灵气稀薄到...足以与太平道之世媲美的程度。”

“就是不知,此域到底是何方了。”

季秋心中暗想,随即又问:

“那我且问你。”

“你可知晓北沧?”

东荒北沧州,为一偏僻之地,据神霄门记载,是因此地千余年前,有一证道真君之辈自此走出,这才得名。

后灵气潮汐渐渐复起,足以支撑金丹真人开宗立派,这才有一十三家旁门道脉,依次于此建立基业。

而神霄门的祖师张守一,就是其中先驱。

其位于东荒的极东之土,与此域倒是略有些相似。

但很可惜,眼前的少年在听闻此名后,却是摇了摇头:

“前辈抱歉,我虽自他域而来,但实则对于偌大东荒,知之甚少。”

“须知道,就连金丹真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横跨一域,因此这北沧是为何地,在下也是不知。”

陈玄如实相告。

但在听闻北沧之名时,他的内心不知为何,却是生起了一抹季动。

就好像这个名字,对他有种莫大魔力一般。

闻之,难忘。

听完陈玄所言,季秋点了点头,倒也没有什么失望与意外。

“这样么...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轻声一叹罢。

季秋一时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干嘛。

他粗略的估量了下时间。

如今一颗金丹暗澹,身躯与神魂分离,若是强行以微弱神魂驾驭天象武躯,怕是本就没有几年的神魂,又要消磨不少。

因此本着多存几日,在这模拟之中多感悟一点法与道,再行回归的季秋,当下便道:

“小子,你之前不是要替着本座厚葬的么?”

“且寻个好地方,葬了吧。”

季秋静静的看着自己横躺于床榻之上的身躯,倒是颇有一种奇妙之感。

这种看着自己陨落,却是平静无比的心情,略有些奇怪。

想来死的多了,连生死之间,都能看得开了。

听完这道人不在意的言语,陈玄顿时耸然一惊:

“前辈...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他看着季秋的神魂,有些战栗。

这位连那玉佩之中,修为不知深厚的老鬼,都能弹指覆灭,想来已远远不是他可以揣摩的修为。

起码,也得是仙道真人之境!

那可是真人呐!

他要是有这等修为该多好...

心里艳羡的同时,陈玄不由一个激灵。

“这等真人,却叫我葬了他的身躯?”

“他...他不会也想...?”

似看出了陈玄的心思,季秋神魂弹指一捏,一道法力流光便撞在了这小子面上:

“你这小辈,莫要乱想了。”

“本座修通天轮回法,有万千本我相,这不过只是一具法身罢了,陨了也便陨了,与我主身有何干系?”

“这一缕神魂与身躯,纵使消逝,对于本座也没有任何影响,不过是悟道的一种而已,你这肉体凡胎,我却是瞧不上丁点半点。”

“倒是你。”

“遇到本座,却是你天大的机缘。”

季秋随手一招,将储物法戒取来,笑眯眯的从上面一划。

这戒指之中,并没有多少资源。

在知晓这一去将凶多吉少后,季秋已将大部分灵物灵石,都留给了紫霄宗。

他只取了以供真人修行的一些资源,以及一柄元阳道兵,便踏上了虚空门户。

但就算如此,只取几块中品灵石,也足以能叫这等炼气小辈,呼吸急促的了。

将几枚中品灵石抛给眼前的少年,季秋随即拱了拱手:

“小友,此身约莫还有三四载光阴可存。”

“葬下我身之后,烦请多多指教了。”

看着眼前道人笑容和煦,如同春风。

陈玄又盯着眼前,这几枚散发浓郁灵光的灵石,轻轻咽了咽喉咙。

虽说此刻,他仍然还是没有从方才的悲痛回过神来。

但直觉告诉他。

貌似自己这一生机缘的起点。

是眼前这道人,才对。

...

三月后。

一处被滚滚雷劫噼的焦黑,却又蕴藏着雷道法则与灵韵的山谷中。

“你这笨小子,本座心血来潮,教你几手雷法,却只能炼成这副样子,你啊你,修法天赋是真差劲呐。”

季秋抱着双手臂,看着那修行自己所创之紫霄雷,却是只能勉强炼的像模像样,不由摇头一叹。

说实话。

他这一辈子收的弟子,比如张太平、柳青衣,再比如李含舟那小子。

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

连带着他自己都以为,是他教学水平不错了。

可现在看来,还是有待欠佳,教的人不行,再好的老师都没用呐!

他的话语落下,那在雷光噼啪的小坑底下,正龇牙咧嘴,弄得灰头土脸的少年,并没有气馁,而是眸子微亮。

陈玄盯着在他身侧显化,语气平澹没有波澜,甚至还带着些数落的季秋,胸膛起伏,却未生气,而是继续努力炼化雷蕴,以求精进。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三个月修行以来,季秋随意露出的几手,虽看上去漫不经心,但却要比阴云子慈眉善目之下暗藏凶险,要好上了太多太多。

而且他所教授的,都是堂堂正正的玄门正宗!

对此,心中有着仇恨激励的陈玄,自然学的刻苦。

哪怕季秋经常数落他,他也没有说什么。

传真法,教大道,一言一行,对于炼气修士而言,皆是至理!

这种苦,他如何不能吃得!

“先生所言极是。”

“弟子资质不行,所幸还有努力和运道傍身。”

“就比如这雷谷宝地,以及遇到先生后逢凶化吉,不都是气运的象征么?”

“一次不行,十次不行,那就百次,千次!”

“终有一日,我能达到先生满意的程度!”

手中雷光闪过,少年如是说道。

...

一年后。

在一普通的散修坊市,一间静室之中。

“决定好了?”

“那阴云子教你的功法虽有缺陷,恐怕难以登上金丹,但修士终其一生,又能有几个达到金丹的高度。”

“你今日这炼气巅峰的境界,殊为不易,若是废掉重头再来,可是需要莫大勇气的。”

“而且道基之关颇为艰难,若是迈步过去,就是一切皆休,可能还不如现在。”

静室之内。

季秋看着一年以来,历经百般刻苦艰辛的少年,挑了挑眉。

“这不是有先生你么?”

“既前辈愿意传我真法一卷,那陈玄便愿意一试!”

“大道在上,虽说我不过一介炼气小修,但谁又愿止步金丹关隘之前,难以迈进。”

“更何况我氏族之仇,若不能成金丹,恐难报也,于情于理,我都要踏出此步。”

“还请先生,为我护法!”

看着神情坚毅,盘膝而坐的陈玄,季秋不由一声暗赞。

这小子除却资质平平,剩下的性格、道心、运道,无一不是上上成。

本来自己不自散神魂,是想再多留几日,追本朔源推演一下道法,想着再精进一些。

在陈玄身边,也只是省事而已。

但看着这小家伙,又想起求道时的艰辛,季秋一年来,倒是略略被打动了些许。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传其一卷被自己推演到旁门级数的太平经,为他指出前路。

当然,自己是心血来潮,这小子要是不接受的话,那他也不会再提。

不过现在来看,此子应是下定决心了。

“既然如此。”

“就散功重修吧!”

季秋严肃应诺。

下一刻,痛苦的闷哼,便在这静室响起。

散功重修,去了魔功,重塑根基!

大道在前,将是一片坦途!

...

四年后。

季秋的神魂,大概到了尽头。

而此时的陈玄,也再度来到了炼气巅峰的关隘。

二人一道游历了此域的数个国度,季秋也以一种截然不同的视角,见识到了底层散修的生活,为他那空白的一角,添上了一块拼图,也算有所收获。

但旅途终究会有尽头。

这一日,季秋心血来潮,忽然便传音道:

“小子。”

“该分别了。”

听到这声,陈玄一惊:

“前辈,你这是...”

他的声音有些波动,显得极为不平。

此时正值夜幕,这是一处山脚,已是二十余岁的青年一身黑衣,眉目冷峻,背着一柄铁剑,于此歇脚。

而在他的眼前,一白袍道人显化神魂,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缕神魂的寿命,走到了尽头。”

“很遗憾,但不得不说,你我分别之日已至。”

正说着,季秋将一枚闪烁微光的法戒,交予了陈玄手中:

“本座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真能让本座跟了四年,见证了你的成长。”

“你很不错。”

想起一路以来,这小子炼法、化道、厮杀、却又始终恪守原则,季秋便不由有些新奇。

这第三世落幕之前,能见证这样一个少年的成长,也算不错。

“法戒就送你了,权当做是四年以来的友情见证了。”

“希望你日后能报了血仇,于仙路攀登,扶摇直上!”

“至于你一直羡慕的这柄法剑...”

季秋召出元阳道兵,看着剑刃上的血光,眸中露出凝重:

“非是我不想留给你。”

“此剑凶险,一般人难以抵御,以你这炼气修为驾驭此剑,只怕分分钟就要沦为剑奴,失去了自我。”

“本座会以神魂最后之力,在此山之下,立下禁制。”

“你若有朝一日可证得法域,自能破开禁制前来取出,若不能的话,就叫其留在此地吧。”

“此剑见证了本座一路以来的成长,为我斩了无数之敌,本不应落得个尘封下场,只可惜凶兵噬主,也是没奈何的事情。”

抚摸了下元阳道兵,听着那不甘但又无可奈何的剑鸣,季秋笑了笑,轻轻弹指一震,这剑的动静,便又平息了下去。

道人炼了此剑几十年。

他若不陨。

此剑安能反抗?

接过了储物法戒,陈玄微微沉默。

他虽然对于今天早有预料,但在到来之时,却也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开始遇见季秋,他是戒备的,他怕其是和阴云子的一路货色。

但之后的四年里,陈玄早已视其为敬重的师长前辈,是以若是分别...

说不舍,那是假的。

而且经过这些年的修行,他也大概猜测出来了。

这道人并非什么大能游戏人间的分身。

他若陨了,可能就真陨了。

双拳捏紧,陈玄张了张口:

“先生...”

“这法是你教授于我的。”

“若您愿为我报了家族之仇的话...”

“弟子,愿将这身躯赠与给你。”

“你若重新修炼,想来证道金丹,应比我这废柴,要快上许多吧...”

这时候,陈玄露出了苦笑的意思。

但当他捧着储物法戒抬头时。

却见得本来还在的微光神魂虚影,已是消失无踪。

只余下一段道音回响,还略带着几分嫌弃:

“你这小子,本座当年就说了,看不上你这身躯。”

“自己留着吧,自己的仇自己报,老想找别人作甚。”

“拿了本座的法与术,可别乱丢人!”

“按照在那坊市所买的地图来看,此山名为镇元山,本座将元阳道兵镇于此地,你若有心便来取,若不欲,就叫其永镇于此便是,免得落入心性不轨之徒手中,为祸一方!”

“走了!”

道音落下,瞬间破碎。

而此刻陈玄还在愣神,正在消化着这段道音,未过多久,便发觉脚下微微一震,如同山崩。

但片刻后,就又恢复了原貌。

修行之辈,总还是能察觉几分不同的。

此时,回过神来的陈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本来面色尚且冷峻的青年,神色有些破功。

他跌坐在地,摸着那枚闪烁着灵光的法戒,以法力驱动内视,看着里面如山如海般的灵材与灵石,还有一些法术精要见解,以及珍贵的筑基丹等等...

终于忍不住,揉了揉鼻子,眨了眨眼,眼眶都有些红了。

此时有风刮过脸颊,吹起了他半鬓发丝。

这时候,他才抬头,语气五味陈杂:

“老家伙...”

“这剑,你还是留着给你陪葬吧!”

“道兵又如何,临到死了却连个伴都没有。”

“这剑既陪了你半生,索性再多陪陪,倒也无妨。”

“我若能成法域之上,就回来再给你添上几道阵纹!”

“若你当真能归来,想来凭你的跟脚,定能破去吧。”

“再会了,先生!”

说完,他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两个头。

末了,这才最后看了一眼夜幕下的镇元山,随后头也不回的,便大步离去。

“老家伙当年提过北沧。”

“那是什么地方,我不太晓得。”

“但能让他醒来第一刻就提及的名字,应是印象深刻,意义非凡。”

“正好我没有道号一说,先生也没给我起,若我陈玄有朝一日也能得道...”

“便以这北沧为名号!”

“陈玄,陈北沧!”

青年背对寒冷,独自呢喃着。

“另外,也不知他这一身伤是如何背负的。”

“陈玄若能有朝一日,寻到先生口中的北沧,那这仇,我替你报了!”

“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是更胜师徒!”

“紫霄前辈之劫,我陈玄陈北沧,定当一肩担之!”

从此之后,道途茫茫,便少了一神魂为伴。

但这青年,却也不再如数载之前,那般迷茫了。

待到夜幕逝去,曙光破晓。

也许又将是一轮耀眼夺目的大日,迎着朝阳,冉冉升起!

...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随着一声轻吟罢了。

【逆天改命结束。】

【第三世,落幕。】

(ps:6k3二合一,卷末求月票!)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三世轮回,回首一顾,却也是风霜无数! 现世。

洞府之中,旧景依旧,院落间青松长青,未曾有过变化。

但当那道人睁开了双眸,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之感,却是弥漫在了他的周身之间。

这一刻,盘膝而坐的紫衣道人,不过才闭眼一瞬而已。

可待到他再睁眼时。

望向天地,已是与方才大不相同。

【1岁:你降生于南燕王侯之家,为嫡系所出,父王为淮北六州之主,天下武道止境,鄂王岳宏图。】

【你被父王寄予厚望,赐予了岳无双的名讳,从此刻起,你开始了纵横一生,谁能相抗的传奇之路。】

【16岁:这一年的你,正当少年风华,你机敏果决,察觉到了天下大势已是凶险无比,因此以昔日的玄门大派补天派为引,扯一张虎皮,诓骗你的父王,莫要毫无戒备的去往燕京。】

【一番口舌之下,鄂王岳宏图听你之言,特地请出了大燕朝的文道魁首张子出山,二人一同上了燕京,与燕皇对峙,避免了横死的命运。】

【你的提前预警,叫得日后天翻地覆的局面,发生了彻底的逆转!】

【命运的轨迹,从此刻开始偏移,再也不同。】

【21岁:五年之前,你与南燕徽太子独女,燕赵皇裔赵紫琼一道,被鄂王岳宏图遣北都侯张宪护送,去往紫霄观求道。】

【在那里,你与观主清微子相识,并以神霄门、紫霄派之雷法夯实基础,以鄂王所传岳家武道,为日后的突飞勐进,打下了根基!】

【同年,你出得山来,在渝江畔斩一为祸蛇妖,救下两名孩童性命。】

【其中一人名为李含舟,为你日后弟子,你传了他一卷太平经,将他的命运引向了另外一条岔路。】

【在海域水窟,你将被黑蛇困缚的真龙敖景救下,并与她缔结了神魂契约,此后你二人相伴甲子,历经风雨,为毕生挚友。】

【22岁:你入玄州,于勾结北元的统领傅煜手中,救下北境义军首领辛幼安,并与其结识,推荐他投效于鄂王岳宏图麾下,好在他年建功立业,重回故地。】

【待到伸出援手罢了,你与张宪一道揭破了傅煜反叛之谋,随后斩了这叛将头颅,飘然离去。】

【23岁:你于南邵山补天派,与教主任枯荣定下约定,以列入门墙,保补天传承不衰为约定,继承补天秘术,得铸补天道体!】

【同年,你浩浩荡荡杀往离阳州,在那山野之间登上了长生教,将其一派八百门徒,尽数屠戮殆尽,释放万余平民,并揽尽其一宗底蕴资源,结成假丹大修,报了紫霄恩怨。】

【出了长生山,远在京师的长生教主闻得消息,不远万里追杀而来,你于江淮海域,得紫霄华阳都、枯荣寺南海禅师,以及鄂王岳宏图跨海而来相助,免去危境,并叫那邪派教主,铩羽而归。】

【31岁:这一年,鄂王奉迎赵紫琼为正统八载,终准备周全,你与赵紫琼一道南下,面见南燕十二巨室,并将其一一折服!】

【当此时,覆海大圣渝江君以妖族巨擘之身,化神魂气势汹汹而来,威逼于你,你见其气焰嚣张,澹笑一声弹指破金丹,从今往后,号一声真人,八方来贺!】

【32岁:庐江定鼎一战,昔日袭杀你千里的长生教主再至,这一日你以无上雷法御敌,诛其性命神魂,一雪前耻!】

【同年,你于广陵觅得封印道兵之所,将千载凶兵元阳剑炼化,后持剑而出,搅动了一时天地风云!】

【33岁:你与八方高手,率麾下雄狮,一路杀往燕京,斩傀儡,镇燕皇,叫得那百丈摘星楼,亦是为你折腰!】

【这一年,女帝登基,号令天下,你拜封景王位,授太师衔,得女帝亲口恩准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威震天下!】

【41岁:你于道一峰上仙武同修,俱都大成,这一年你豪情万丈,气吞万里如虎,于道一峰上论道群魔!】

【此一战玄门诸道真人一同前来观摩,只见你一人一剑,横推转轮王、魂幡主、杀生大禅师、血海教尊、以及邪派第一人天魔道主,问鼎天下第一!】

【半甲子数,纵横天下,谁人堪是汝敌?】

【同年,你重振紫霄门庭,开宗立派,招揽天下英杰,一时玄门正宗,唯你执牛耳也!】

【48岁:十余年励精图治,女帝于今朝兵伐天下,北上统一,此一战出,你先于渝江翻江倒海,将海域之主渝江君打的俯首称臣,又于浩荡万军之前,以剑枭首元主,位列一代传奇!】

【纵览当世千载上下,亦没有任何一尊真人,可与你比肩矣!】

【78岁:三十年来你穷尽万法,跋涉千山,三破法相道关而无头绪,因寿元之故,几近落幕,因实在不甘,终在重阳山中重开大阵,欲要破开天地束缚,活出第二世道途!】

【79岁:你失败了,但却来到了另一方界域。】

【你的神魂驾驭不了天象武躯,索性驱使一少年将其葬下,并随行于这少年身畔,日日精进道法神通,如今的你论及法术造诣,堪为真君之下第一人!】

【83岁:这一年,你大限将至,将元阳道兵封印,并给予了那相伴数年的小家伙一点修行资源,随后目视永夜,不过一声轻笑,随风而逝!】

模拟之中的一点一滴,化作最为初始的文字,缓缓流淌而过。

道人站起身来。

他走出了静室。

看着道院外的恬静风景,感受着身躯内缓缓流淌的道基法力,春风拂面而来,引起了季秋心中几分季动。

季秋抬手,抚摸着那院落石桌畔的一株青松,神色有些出神。

“明明不过一瞬。”

“但我却是实实在在的,又度过了一世春秋。”

“越是在这修行一道之上攀高,面对那岁月的沧桑与轮回的厚重,我便越发感慨。”

“到底该要达到何等强大的境界,才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触摸得到这等不可思议般的伟力?”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不见高山真容颜,难晓我之渺小啊!”

看着掌心的纹路,季秋默默的想着。

从见得山河破碎,四面烽火狼烟,继而逆天改命开始。

季秋一路转折南北,于渝江海救真龙、在补天派铸道体、上长生山破灭顶尖邪派、于妖魔巨擘面前弹指金丹...

此外,更有扶龙庭斩燕皇,上道一峰一笑灭群邪,纵天一跃力敌元主,怅然一叹,道这世间甲子无敌!

此等风流,外人又岂能窥视半分风景?

这一世的波澜壮阔,甚至超越了第一世与第二世,其中做下的种种壮举,对于一介道基修士而言,已是近乎到了不可思议,不可想象的程度。

但,却是切切实实的被他给做到了。

哪怕再是艰难,也是圆满无缺!

【世界总结中...】

【你是横推天下,甲子无敌的紫霄真人,是万民称颂,扶龙庭驱逐北元妖患,再开一世人族大世的大燕功主...】

【你改变了许多人本来平庸的命运,也将无数本该横死亦或者未来暗澹之辈,一生运道尽数改写...】

【你终结了许多本该俯瞰天下,甚至于坐视云海沉浮的大能修者,也将一气运正当昌隆,将在大世开启之后,君临天下的北方妖朝,彻底荡平!】

【你的事迹,在大燕三十六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街头巷尾的说书人,登台高歌的戏子,编织成了脍炙人口,流传千载的传奇故事,被无数人传唱不休...】

【玄门正派敬你,因为你捍卫了道家正统的威严,邪魔外道、妖族从属恨你入骨,因为你几乎以一人之力,将群魔乱舞的大世,彻底颠覆,不再复还。】

【纵天一跃高歌去,世间再无大道真!】

【你,俨然如同传奇般不磨不灭,任他花开花落,也是点缀于青史之间,永不凋零!】

【恭喜你,你的第三世轮回已经结束,你用你的毕生努力,缔造出了一世传奇!】

【评价:旷古烁今!(纵观你的一生,几乎不可复刻,是足以在修行之世都如群星般璀璨,永不坠落的辉煌事迹,千载乃至于数千载间,能与你比肩者,怕也只在寥寥而已!)】

【你于轮回模拟之中所得的功法与术法,都将不被遗忘,而是作为你修行之道上的资粮,再攀新高。】

【作为岳无双,你这一生完美无缺。】

【现在,你可以从岳无双一生道果之中,凝聚出三道属于你的先天天赋。】

文字模拟,回顾前尘。

待到尽皆落幕,道人握掌成拳,他看着文字缓缓流淌凝为光点,最后化作一株参天古树,继而结出了三枚闪亮的道果之时,终于露出了笑意。

季秋作为岳无双的一生。

若说有什么最大的机缘...

那么无疑便是。

补天道体!

无尽大大小小的天赋,在他的双眸之间一一划过。

随后,那三枚道果绽放华光,在季秋的注视之下,终于结开:

【一、剑心通明】

【介绍:岳无双证道金丹,于广陵执掌道兵元阳,日日祭炼抵御凶意侵蚀,时隔几十年沉浮,体悟其中剑意,在剑道之上的感悟,早已超凡脱俗!】

【怀有此天赋,可使道心更为坚定,不被外物所惑,更能得岳无双数十年浸淫元阳剑道之感悟,使得一颗剑心通明,可隐约预知敌人攻势道法,此之谓,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以剑证道心通明,白衣磊落长歌行!】

【二、天象武躯】

【岳无双修行庚金不灭体,三十六穴窍,肉身五大境,天地二桥梁,皆已打通到了极致,形成内外周天循环。】

【得此武躯天赋,虽不能立地证得天象武圣,但在打熬肉身之路上,却是一片坦途,再无分毫难关阻拦,只要资源足够,立地天象,不过弹指等闲!】

【三、补天道体—真】

【岳无双以补天秘术为根基,又辅以千年宝药补天丹,内外合一,最终铸成之无上道体,资质为当世绝顶!】

【身怀此道体,不仅修行速度超越上品灵体数倍,同时还可以万物灵石灵材所蕴之灵气,补足自身所需,以铸通天之道。】

【所谓截取一线天机,补我众生之道,便是此意!】

【铸造此道体,不仅前置条件苛刻,同时还会削去九成寿元,但此道体于此时回归化作天赋,乃是以岳无双毕生道果凝聚而成。】

【因此,当摒弃后患,寿元无拘!】

【若选此天赋,则宿主依旧道基寿三百岁龄,金丹享八百春秋,不受道体前置影响,且享道体之功效。】

三道天赋。

分别代表了季秋得元阳道兵,后对剑道的半生钻研,以及武道修持,成就天象后的不凡造化。

以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大道之根基!

这就是季秋根据岳无双一世沉沉浮浮,而最终敲定的三道道果天赋。

尤其是在他看向最后一项时,本来波澜不惊的神色,都不由有了些许动容:

“不受寿元拘束,便能享道体之姿?”

“这...”

道人有些失声。

其实早在回归之际,他便做好了选择道体天赋的准备。

哪怕削去九成寿元,但能有着模拟之功,纵使只有甲子寿数,他也有自信可以更进一步!

不过叫他没想到的竟是。

这可以用天赋化作的补天道体,竟根本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如此,岂不是犹如天助?”

紫衣道人舒畅一笑,随后毫不犹豫,便选定了这三道天赋!

顷刻间,三道道果凝聚的灵光,便涌入了他的身躯之中。

此时,目视模拟面板:

【季秋】

【境界:道基,金刚,文心】

【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庚金不灭体】

【天赋:补天道体、风雷擎天、天象武躯、剑心通明、太平道意】

【神通:通天雷劫】

【秘术:一法补青天】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超凡脱俗)、紫霄剑经(超凡脱俗)、神霄五雷(登峰造极)、岳家枪(登峰造极))...】

【杂学:高级阵法(登峰造极)、中级符箓(登峰造极)、中级炼丹(登峰造极)...】

昔日的七窍玲珑,融入了补天道体之中。

而无漏之躯,则转化为了天象武躯,这更像是一种天赋进阶。

目视过罢,道人收回目光。

当此时,天地忽有异动。

见此一幕,又察觉到了自己身躯之中那股子欢呼雀跃的波动,季秋拍了拍脑门:

“却是忘记了这一茬。”

“不过,倒也是无所谓了。”

“此刻正逢神霄危局,我若能展露天赋,那才能得更多外力相助,以达到快速进境的效果。”

“所以无需掩饰。”

“因为我身所在,便是此间第一流也!”

双袖一震,道人手臂如玉,莹莹生光。

道体成,天地贺!

当下便引得这百里神霄山——

顿时尽皆,风起云动!

第二百五十三章 尽倾一宗之力,供你成道! 神霄山。

宗门之内,在那一峰洞府之中,引得天地异象生出的季秋,将三世道果,一并化作了真身之上的求道资粮。

而这一刻,道体天成所引起的浩大动静,叫得所有道基真修,乃至于丹境真人,皆是不由一惊。

前些日子,西边荒漠地带的寒烟寺、大晋南境的元初山,这两处与神霄门齐名,皆是北沧州十三旁门道脉的传承,

其金丹老祖济源禅师,以及剑道真人玄烨子,不约而同,皆是出手试探了如今神霄一脉祖师张守一的深浅。

眼看着,便是风雨欲来之局。

因此神霄门当前可谓是人人戒备,收拢势力,大有封山避劫之象。

可谁也不晓得,这在山内突然生出,引起了百里异象的变化,究竟是为哪般。

“莫不成,是有异宝现世?”

有道基真修猜测,随后飞掠起身。

一宗掌教,正在闭关苦心修行的李秋白,传法殿的殿主崔清河,这些位列假丹之境的大修,也都露出了面。

当他们的视线同时汇聚,往着那动静传出的山峰望去时,却是有些愕然。

因为,那引起了偌大动静的地方...

赫然是前不久才在法会之上独领风骚,并露出妖孽之资的季秋洞府所在!

“这小子,是出了什么状况?”

位于神霄峰云海道宫内,李秋白一身气息越发玄奥。

如今的他,距离金丹之境,也仅有一步之遥,甚至于说若是他此刻下定决心,更可以直接破关,渡玉液成丹之劫!

之所以还未踏破,不过是因李秋白还想再多积累些底蕴,然后再一鼓作气,成无漏金丹而已!

但就算是这等强者,此时面对如此天象,也是没来由感到了一股心季。

就好像,是在面对天地之威一样。

“此事,须得禀明祖师!”

“毕竟季小子天资卓绝,乃是我神霄门的未来希望,这等种子在这紧要关头,定不能出现一点儿意外。”

这紫袍掌教迈动脚步,正想去往后山,可却又止步了下来:

“不成。”

“如今紧要关头,祖师假死之事,不能生出分毫意外。”

“况且这般动静,他老人家不会不知。”

“无论如何,我还是先动身走一趟吧。”

背着双手,眺望远方异象汇聚的高峰,李秋白眸子幽深:

“况且墨真人如今也坐镇宗门,定不会生出多少意外才是。”

话语落,其身形一闪,化出遁光,便往季秋所处洞府,飞速驭虹而去。

同时,

盘坐于神霄门后山,自开一方山峰洞府的墨虞,心神交感,自修行打坐之中睁开了一双眸子。

她眺目远望,站起身来,手中掐指不断测算,似在卜卦吉凶,末了得出结果,却是见到了一从未预料的大吉之兆!

要知道,自从得到这正宗残缺术法,可以心血来潮,卜算事物一角的神通之后。

墨虞回归宗门以来,就几乎没有算到过什么好的消息。

轻则小凶,重则大凶,乃至于见得血光阴霾一片,不过都是寻常。

可没想到,今日卜算见得此异象,竟是时来运转,连带着整个宗门逐渐衰微的气数,都为之止损,且有了上扬趋势。

“气运所卷,天地有感,钟灵毓秀,一时搅动百里风云...”

紫衣女冠口中喃喃罢了,思及这天地征兆,又想起方才卦象,哪怕修行三百余载,一时亦是有些不解。

“这究竟是因何而起?”

不过纵使心中不知。

但起身而去,待到亲眼见得之后。

想来应该就能稍稍解去几分疑惑了。

于是墨虞未曾耽搁时间,便与李秋白想法一致,一前一后,就往季秋所在山峰洞府,飞驰而来!

而后山禁地,张守一闭关之所。

须发斑白的老者,感受到了那澎湃而又富有生气的动静,从久封沉睡苏醒,一时呼吸一窒:

“如此气象...”

想他张守一出身大宗,自是见多识广。

在他一生的阅历之中,诸如此等异象,貌似较为贴切的可能性,便只有...

“有道体在我紫霄一脉出世!”

“是季秋小子?!”

“道体之姿,素来便有后天激发而成一说,而此子又是生有七窍玲珑心这等上佳资质,若说身具道体,突然激活,也并非没有可能!”

心念急转之下,张守一顿时便分出了一道神魂,就欲前去,一探究竟。

若真是如此。

那他这神霄门大劫,当不再是劫!

只需要静静蛰伏个二三十载,待到道体结成一颗上品金丹,介那时,视问这小小北沧一域,何人堪为他敌?

道体!

纵使是在偌大东荒,无数大大小小的道域之内,这等存在也足以算得上是惊艳当世的人物。

金丹关隘,注定拦不下他们,身怀道体,毫不夸张的说,就相当于是天然便具备了一张通往法相的门票!

昔日张守一叛出的紫霄宗,建派之初,就是由一位身怀道体的祖师,亲手缔造而成的,这才有了后世这般气象。

若他们神霄门也有道体出世。

说不得也能一搏正宗果位!

而此时,季秋洞府。

只见这道人宛如化作了灵气旋涡,周身熠熠生华,充斥着玉白之色,净若琉璃,飘逸出尘,几如在世谪仙!

玄奥的法韵纹路,在他的身躯之上流转,此时的他道意外显,就好似补天大道的化身一般,令人却步生畏!

待到这紫衣道人睁开一双眸子。

却见得气象消退后,那几株青松一畔,已是有了数道人影,飞渡而来。

“掌教,墨真人、还有祖师。”

对着一道人一女冠,还有那一缕神念化作的老者,分别施了礼数,季秋拱了拱就,随即正色开口:

“三位前辈,是因何故而来?”

季秋心里对于道体之事,虽是如同明镜一般。

但以他目前的身份,却还是不便摆出一副尽数明悟的样子。

他需要等到别人开口询问,才好告知其中细节,如此才能摘去自己好似什么都知道的事实。

毕竟这是一方修仙大世,夺舍转生,老怪重修,可都是实实在在有过,且屡见不鲜的。

如今宗门风雨欲来,越是这个时候,一切风吹草动,就要越是小心,不然引起了张守一和墨虞的疑虑,才是尴尬之事。

听到他开口,三人面面相觑。

直到张守一沉吟了下,才道:

“季小子。”

“你可感觉得到,你身体有何不适么?”

待到这一缕神魂化作的老者开口,季秋这才适时的活动了下身子,随后面上表情迅速转变。

先是挑了挑眉,作惊讶状,后又转为面带喜色,直至最后震惊不已,才开口道:

“祖师,”

“我感觉...”

“我的身躯之内,貌似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正说间,季秋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修为气息,溢散开来。

顿时,这不大的洞府院落,有一股子浓郁的灵机,便从这紫衣道人身上传出,叫得张守一三人见了,顿时大为吃惊。

其中尤属李秋白,眸子收缩,便不由失声开口:

“这是...道基中期的气息?!”

“你破境道基,这才过去多久,这...这...”

作为神霄门的掌教,若说李秋白的资质与心性不出众,他显然不会被张守一授予如此重担。

然而就算如此,他从初入道基到突破中期,用了多少时间?

整整三十年!

而这小子,貌似天道筑基过后,才不过稳固了一年左右吧?

怎么可能!

一时间,李秋白只觉荒谬,甚至不由张开了口,就想询问季秋是不是用了什么禁忌之法时,

却见得张守一沉默半晌,突然神魂向前移了一步,将指尖点在了这青年的手臂上。

双指并拢,生出一股气流浸入季秋丹田与躯壳,过了半晌,老者轻轻点头,算是终于确认了下来:

“不错,不错!”

“应当是无误了...”

收回手臂,张守一习惯性的捋了捋下颌长须,哪怕只是一道神魂至此,此时的他仍是顿生百般感慨,长叹一声,难掩其中喜悦:

“老夫纵横一生七百多年,见过的道体只有一人,错不了,决计错不了!”

“季小子!”

张守一伸出双臂,重重的拍在季秋的双肩上,眸中的激动几乎溢于言表:

“百里气象,因你而起,这代表着,你是千载难遇的大道体质!”

“此正谓曰:道体天成也!”

“你可知,道体是何?”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自是懂了。

就连季秋,也是双眸一缩:

“祖师,你是说我方才七窍玲珑心一颤,继而身躯与道基共鸣,两者融合之后,对躯壳产生的变革,是激活了道体?”

“这...”

季秋一时语塞。

而墨虞此时若有所悟,柳眉一展,便道:

“若这样讲,倒是也能解释得通,为何方才我卜算一卦,会有大吉之兆了。”

“道体之辈,不可以常理度之,在各种典籍之内,最为天资卓绝者,像是金丹大关,甚至有几年便能勘破的。”

“如今激活道体,厚积薄发之下,不过只突破了一小境界,说来也算不上是惊世骇俗。”

“就是不知道体生有神异,季师侄你觉醒的这体质,又有何辅道之法?”

墨虞话语落下。

季秋闭上眸子,细细感受一二,随后露出一副明悟的模样,继而从储物法戒之中,取出了几块中品灵石,握于掌心。

紧接着下一刻。

这数枚中品灵石,足以供给普通道基修士一月有余的灵机,便被他在须臾之间,吞噬殆尽,化作了几块废石!

“墨真人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我破境道基中期后,就感觉如同饕鬄一般,可以承受比之旁人强出数十倍的灵气灌输,而不会遇到瓶颈与门槛。”

“我隐隐有种感觉,如果有足够的资源,在短时间内,我纵使无法成就金丹真人,也足以突破假丹,位列道基巅峰!”

避免太过惊世骇俗,季秋并没有将金丹之道不过等闲的话语说出,而是将措辞说得稍稍保守了些。

但饶是如此。

也是将在场三人,给震惊的不轻。

但到底是修行有成之辈,不过片刻就调整了心绪。

张守一点了点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季秋罢了,目视一侧李秋白,忽然开口:

“道体之姿,合该有异象托生。”

“秋白,如今我神霄门,还有多少三阶宝药?”

听到祖师这么一提,李秋白隐约知晓了他心中所想,但仍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继而毫不犹豫便道:

“后山灵药园内培育的数百年份三阶灵药,可供给修行的,尚有二十三株。”

“其中大半,都为结金丹丹方的辅药,用来炼制破境之丹,蕴藏灵气极为可观。”

“以我来看,既季师侄果真是道体天成,那这结金丹可暂且不必叫宁波道友炼制,毕竟我是否能破境金丹,尚是未知。”

“若季师侄这道体,当真如他所讲,于修行之道这般如有神助,以我来看,举宗上下,一切资源供给,都暂时以他为先,才是要紧之事!”

“道体之姿,证道金丹真人,当能保我神霄门,百代不衰也!”

此言一出,掷地有声,墨虞也是当即附和,表示同意。

张守一见此,眼皮微闭,道:

“若真能这般,当是我宗幸事。”

“就是秋白,你要耽搁些许了。”

“将其中炼制一粒结金丹的六株辅药留下,以供你作一搏之力,剩下的,全数给季小子送来,另外,库房灵石,不再以年俸供给,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

老者大袖一挥,虽只是神魂,却也是异常豪气:

“只要季小子你能破境金丹,那么我神霄门的所有付出,便都是值得!”

三尊神霄门高层,一齐拍板定下。

哪怕季秋听后,张了张嘴,也不由有些动容。

这些资源,尤其是那些宝药,比之长生教的储备,都要丰厚了太多太多,不愧是神霄门整整数百年的积累。

若真能有此等资源供给。

那么他突破金丹,必将比之第三世时,还要迅速。

毕竟眼下的他,在此境之中,是当真连一点门槛都没有的!

李秋白将原本属于他的那一份资源,都分开了一半赠与季秋。

这种宗门上至老祖,下到掌教,都是齐心协力,只愿宗派后继有人,可诞生真人,继而一同度过难关的协力局面。

叫得季秋,心中可谓是与有荣焉!

抿了抿唇,他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只能道:

“弟子,定不负诸位前辈期望!”

“入我宗门,薪火相传,若有劫难,当共度之!”

紫衣道人拜了一拜,眸色认真,言语铿锵!

而随后,三人离去,许下的资源,果真如期送来。

同时神霄主峰,古钟连鸣九响,自此宣告神霄门收拢弟子,自此封山!

与此同时,神霄祖师张守一重伤老死,已然坐化的消息...

也在外界,不胫而走。

第二百五十四章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在季秋铸成道体之后。

李秋白以自己尝试破境金丹,从而召来天地异象的解释,为此次事件画上了休止符。

紧接着,神霄门正式封山,气氛略显凝重。

虽是没有任何缘由。

但四方毗邻的各大旁门左道,对此却是颇多猜测。

诸如南面的元初山,与西部荒漠苦寒的寒烟寺,更是如此。

元初山上。

得知消息的玄烨子,负剑出关,眸中神光熠熠:

“古钟连鸣九响,神霄迅速封山。”

“此中岂能没有蹊跷?”

想起当日灵台法会,自己借题发挥,向着张守一出手之后,敏锐觉察到了那老者一身腐朽气息,这负剑真人双眸微眯:

“按照寿元之道来看,张守一大限将至,又与一匹巅峰蛟龙大战一场,焉能还有几年好活!”

“神霄掌教李秋白于此关键时刻,欲破境金丹,若不是老东西出了问题,怎会如此着急?”

“我辈求了上百年的机会,终于到时候了!”

神霄门的灵脉,是这北沧州灵气渐渐复苏后,唯一的一道三阶灵脉,可供金丹真人修行。

若是再行蜕变,等此域有望继续复苏,怕是足以支撑一尊法相真君诞生,且能培养出无数宝药,得一方天地气数加持!

这等宝地,主人式微。

他境修士,又怎可能不对其抱有觊觎之心!

思及至此,玄烨子坐不住了,当即大袖一挥,便遣两名真传,以真人口信传讯,广邀周遭真人,齐聚元初山,共论道法!

此会,西北荒漠寒烟寺、赤霞山上落阳观、不老山中长春府,三脉旁门传承的掌舵存在,皆是被玄烨子一道符诏,宴请而来。

这四宗,算是围绕着镇守大晋的神霄门,各自坐落东南西北,称得上是团团围住。

其聚集在一起,若真都应邀而至...

狼子野心,怕是昭然若揭。

为此一聚,玄烨子费尽心力,与元初山另一位金丹真人一同削山铸台,取四方灵果,同时又将珍藏许久,灵韵深藏的上佳美酒,都统统取出。

待到那三宗回应,这元初山上,已是盛宴备齐,只等主人开场了!

未过半月。

元初山上,一派仙家气象,寒烟寺济源禅师、落阳观观主孟真人、长春府府主瞎道人,先后而至。

三尊真人带着门下弟子随行,一赴宴来,便见得如此隆重的招待场面,不由受宠若惊。

落阳观的孟真人,更是开口:

“玄烨子道友,如此隆重之宴,究竟是有何喜事?”

看到落阳观主发声,玄烨子笑而不语,只瞅着列位前来的旁门真人,当下连连攀谈,便笑曰道:

“自是有喜事,不然怎会将诸位请来?”

“快快入席,你我畅饮之后,再谈也是不迟!”

诸真人循着玄烨子的话,依次纷纷落位这宴台。

他们目视俯瞰偌大元初山风景,虽是各怀心事,大都晓得这玄烨子心中,究竟卖着什么药,但却也并未当面戳破。

一时间,酒水灵果纷纷呈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气氛渐渐融洽。

而待到宴席过罢,玄烨子借着酒水,这才慢慢揭开了话头,似略带几分可惜,只道:

“今日道心舒畅,只欲与诸位道友一聚,共论一番道果。”

“然可惜,神霄门张真人,却是杳无音讯,任本座如何传讯邀请,都见不得一点风声。”

“遣出的弟子前去送信,也只道这神霄门自打灵台法会后,便是行了封山之举,就连整个大晋的驻守执事,也都撤回了山中。”

“三位道友,你说张真人这是为了哪般?”

说者状似无意,然听者有心。

眼见正主儿大幕拉开,三尊历经百劫的真人,顿时心中如明镜,哪里还不晓得他想要讲些什么。

寒烟寺济源禅师更是心中一叹,道了一声当真虚伪,不过却因此事也是他心中期望,因此声音徐徐,便接过了这话头,言道:

“一尊妖丹巅峰的蛟龙倒海翻江,那一战张真人独占鳌头,硬抗了此妖七成妖力,再加上大限将至,想来是因重伤难愈,这才闭关不出,连带着神霄封山吧。”

此言一出,那孟真人与瞎道人,顿时默然不语。

十三道脉,只有六尊真人出面,与那妖龙一战。

其中张守一雷法无双,力抗妖龙掀起无边风浪,这一幕纵使只有济源亲至,但事后诸真人,却都是晓得的。

闻得这二人一唱一和,长春府的瞎道人眸子被布缠绕,但神念却是感知四方,只沉声道:

“两位有何话,不妨直说便是。”

“都是修行数百载的一方掌舵真人,何必拐弯抹角。”

瞎道人外道出身,五弊三缺,一路磕磕绊绊几经风雨,这才有了今日的长春府传承。

他这一双眼睛虽是瞎的,但却炼成了一道秘术,相传见过他开眼的修者,都已经死了,颇为神秘。

长春府亦正亦邪,这道旁门传承,虽只有瞎道人一人坐镇,但凭借他一身法域道行,再加上这传闻,此派虽是低调,但也绝非弱旅。

“老夫老了,不想听这些弯弯绕绕的。”

“便由我来抛砖引玉,说点实在话吧。”

这削山铸台,一道宴席,只有诸真人入位,虽显得略有些冷清,但却也着实隐蔽。

起码此中交流,是绝然难入其他人之耳中的。

瞎道人句偻着背,站起身子:

“张真人乃是继当年北沧真君开辟此域,最先游历而来立下传承的前辈真人,一生披荆斩棘,几历风雨,确实颇得我等敬重。”

“但俗话说得好,是人,便都有生老病死。”

“纵使枭雄如他,亦是难逃其中!”

“神霄山三阶灵脉,足以维持数尊乃至于十数尊丹境真人共存,甚至若此域灵气进一步恢复,诞生真君,亦非奢望!”

“大好福地,英雄迟暮,老瞎子道途进取之心不死,是着实想去争一争的,不然也不会赴宴而来。”

说到这里,他纵使双眼不能视人,亦有一股压力,聚集于玄烨子身躯之上:

“因此,元初山主不妨直言。”

“我等四宗若是联袂出手,那么事成之后,后续之事,该如何瓜分?”

此言一出,那孟真人依旧不语,但目光却也不由自主,落在了玄烨子身上。

谁都知道,神霄门积累有多丰厚。

但那宝地却只有一个,资源就只有那般多。

若事成,如何分?

对此,玄烨子目视三尊真人,却是笑了:

“诸位,想来各位自家所镇灵脉,近来都有欢呼雀跃,近乎复苏之象罢?”

“这便证明,北沧道域再过不久,就将开始慢慢重复昔年之状,介那时,正宗传承,必将诞生!”

“而神霄山,则为此域最为顶尖的道脉所属,传承亦是旁门顶尖!”

“我四宗若能功成,那么借助灵脉、传承、资源,以四宗底蕴,如何不能出了一尊法相真君?”

双臂缓缓抬起,玄烨子目光深邃:

“在座道友,都是开辟一方传承的人物,北沧州的旁门,没有太深的底蕴,各位都是见证了门派起始到兴盛的金丹真人。”

“试问,究竟是宗门传承重要,还是自身道途更加重要?”

他站起身子:

“因此依我浅见。”

“我辈若能得神霄山,不妨抛却门户之见,共开传承根本之法,合并四脉,再立一宗,便合四象之名,曰:四象宗!”

“到了那时,我元初山的镇宗传承元初一念经,斩天拔剑术,都可与诸位道友共享,只为自身道途,更进一步!”

“不知如此,可能满足了瞎道友?”

玄烨子说完,只觉还不够。

因此,更是以道心大誓起誓,直道方才所言,绝无虚假。

一时间,诸真人面面相觑,各自心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久久不语。

看着三人这副表情,玄烨子自知他们虽一时无法定夺,但对他元初山的传承,与那大道更进一步的诱惑,都是动心了。

于是,不由趁热打铁道:

“如此机会,千载难逢。”

“我知诸位道友心中一时难定。”

“但神霄门占据大晋,风风雨雨八百年。”

“也是时候,结束属于它的时代了。”

与方才的震撼言论相比。

这番话语,倒是显得并不那么突兀。

所以其他位于大晋周边,早就想要扩展道脉影响,以增添修行资粮的诸真人,沉吟过后,便同时点头:

“道友所言,有理。”

“四象宗之事可暂且搁置,稍后再论。”

“然神霄一脉既已封山,张真人又近乎陨落,大好基业,我等自是合该当取,正好也趁此试探一下张道友,看看他如今...”

“到底还能否,再继续庇佑宗门!”

之前所言太过惊骇,还需细细推敲。

但无论如何。

神霄门,终归还是需要取缔了的。

此,乃定数也!

...

神霄山,清风居。

突破道基后,纵使季秋分到了新的洞府,他仍是将其命名为了最开始的洞府之名。

如今倾神霄全宗之力,一切修行资源,都紧着季秋供给,他亦是不负众望。

循着第三世的修行路径,这些旁人眼中如同天堑般的难关,于他而言,不过是弹指便破而已。

大半年过,随着清风居一阵灵气波动,假丹之境,便被季秋再一次踏破!

这等境界,已是足以为一峰之主,位列神霄高层,媲美掌教李秋白了!

因此,张守一也越发决定,要尽全力,将季秋供至金丹!

这近一年的时光里。

随着神霄封山,张守一重伤难愈,弥留垂死的消息,慢慢传出。

诸如元初山、寒烟寺、落阳观、长春府等大晋周边势力,明里暗里,都开始侵吞着神霄山的领地。

比如凡俗。

大晋的四周边境频频告急,有亡国之祸,其国主亲自派遣皇子而来,请神霄门高人出山,定鼎平乱。

虽早有修界不得大肆干扰凡俗变迁之说,但这等不成文的规定,战端一旦开启,是没有人会去遵守的。

而晋国之所以生出乱象,有大厦将倾之征兆,也是因四方他国,背后都有推手的原因导致。

对于人间因修界关系导致,即将面临连番战乱,季秋闻得后,自是心中不愉。

他修行以来,最为看不起的,便是这些只顾成道,就罔顾凡人生死的修行者。

若真叫此等早已摒弃了七情六欲之辈成了仙道,那与被力量彻底绑架的傀儡,又有何区别?

“要紧关头,还是得修行才是。”

“我若再成金丹,则不过皆为疥癣之疾,弹指可平罢了。”

感受着丹田腹部,那一颗慢慢凝结,已有雏形的金丹,季秋这般呢喃道。

不过在那之前,他倒是想起了以前一件事儿。

再加上晋国前来求援,神霄门又有修士出面,下山平乱。

因此思及此事,季秋当即将以往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且在真传名单上,短暂并列过的一位道友,给召了过来。

身着红衣道袍,身材高挑的沉云溪,闻得如今已位列内峰长老的季秋传召,自是不敢怠慢。

毕竟,如今的这位年轻道人,早已是今非昔比了,纵使是与掌教相比,亦是不逞多让。

更何况她一介濒临道基的炼气小修呢。

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沉云溪得到季秋符诏,依旧是到了这清风居外,看着那在两株青松前背手,一派谪仙气象的季秋,当下恭敬出声:

“长老传召于弟子,敢问是为何事?”

听闻身后动静,看到那黛眉低垂,毕恭毕敬的红衣女子,季秋只是温和一笑,便摆了摆手:

“道友何须这般,不过是请你过来,叙一叙旧而已,不必紧张。”

“况且你已到了炼气巅峰,距离道基不过一步之遥,且是根基浑厚,纵使天道筑基,金丹有望,都并非不可能之事,你我同辈,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眼下山下晋国生乱,四方宵小觊觎我神霄基业,蠢蠢欲动,这个时间点道友领宗门之命,下山坐镇,当须得小心谨慎。”

“毕竟你乃是我宗真传,天赋卓绝,如今动荡下山,难保不被人算计。”

说到这里,季秋挥袖,取出了三张符箓,送予沉云溪面前:

“此乃是我随手炼制而来,蕴藏着一记神通的术法符箓,当能在道友遇困之际,提供几分作用。”

“且收下吧。”

“望君此行一切顺利,能够功成,铸就道基而归。”

“介那时候,再为道友庆!”

沉云溪见到季秋,听闻这一连串的话,俏脸上尽是震惊之色。

她虽与季秋见过数面,但却不过点头之交罢了。

没想到如今其身份水涨船高,竟仍能记住她这个炼气弟子,不禁心下感激,倒也没多想什么。

毕竟,一个人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道人此刻双眸直视前方,眸子尽是清澈,可谓坦荡至极。

由此可见,他真是作为长老,关心一下后辈而已。

顿时,身披红衣道袍的沉云溪,俯身一礼,也没出言拒绝,毕竟此行确实艰难,便收下了符箓,只道:

“弟子惶恐,承蒙长老看中,定当不负所望!”

收下符箓,与季秋又聊了几句。

这红衣女子任务存身,尚有许多琐事,便相约道基之后,再来向季秋表达感谢之意,随即道了声告辞,当下匆匆而去。

季秋看着她的背影,以及其身模拟之上,缓缓改变导向未知的命运轨迹,眸光慢慢变得幽深:

“下山的弟子,凡有横死之命者,我皆赠了三道蕴藏紫霄雷的符箓。”

“金丹不出,性命当是无虞。”

“只希望,这些好苗子,可都莫要出了意外了。”

神霄山,云海汇聚,灵气愈发浓郁。

季秋于清风居,眺望那主峰方向。

前些日子不久,丹堂的炼丹大师宁波,将六味辅药成功凝练为一颗灵蕴饱满的结金丹,随后交予了掌教李秋白。

如今这位掌教,正于那神霄道宫内坐死关,力求龙虎交汇,玉液还丹!

而他若证得金丹,便代表风云骤起,以张守一胎息假死,引四方外敌前来的筹谋,彻底拉开序幕。

看了半晌,待到天边紫意弥漫。

季秋这才收回目光,不由轻轻吟唱道:

“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这歌声一出,可谓道心通透,一时间那颗饱满无暇的假丹,又有了几分精进!

想来距离金丹,也不远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再证金丹道,久远之前的记忆! 三年后。

一日清晨,朝霞洒下,万丈云海散开。

雾霾散去,紫霄峰有层层劫云起始。

季秋于洞府之中盘膝落座,不断吐纳。

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灵气,如龙吸水一般,随着道人的动作,在他的口鼻之间不停进出,隆隆而响,像是雷鸣。

一呼一吸,如道亲临。

可谓具有大造化也。

那腹部之中的一枚假丹,其上被季秋以道意铭刻,来回往复数次。

纵使未成金丹,也已是不逊色多少了。

这一日,他心有所感,走出洞府,于那院落古松一畔,遥望天边云海。

一眼,他便见得了一身绛紫道袍的掌教李秋白,屹立于穹霄山巅,法宝辉光无数,又借助着宗门大阵,与那九霄云层之上的雷劫,殊死一搏!

浩瀚天威落下,一层接着一层,不断向着这凡间的凡人,降下成真的劫难。

其中之威稍稍溢散,哪怕是诸峰所存的道基长老,在这股天地之劫下,亦是不过蝼蚁。

清风居。

道人侧躺于古松树躯,半眯着眼抱着手臂,默默观摩着这一场金丹劫。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世间万法,不离其宗。”

口中念叨了两句道理,即使隔着遥遥距离,但季秋的眸光却依旧洞若观火。

“掌教的紫霄道法,已经练至了一种极为娴熟的程度,虽距离道意尚有距离,更不能结成法域。”

“但破境金丹,应是无虑了。”

回想起曾经观摩李秋白人生轨迹的事,季秋摸了摸下巴:

“按照记载,他破境真人,应还得再过去个十数载才是。”

“如今提早如此之久,且还是一副水到渠成的模样,我有在这其中,给他提供过什么助力么?”

季秋想了片刻,除却记得在神霄道宫传召,曾与其论道一二之外,貌似也没什么印象深刻的地方。

“或许也是掌教自己的缘法。”

半晌后,看着那云海丹劫如雨落,几近到了尾声,道人随即摇了摇头,一笑便罢,不再深思。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如今三载大半春秋已过。”

“今日心神交感,眼见雷劫突降,正合破境之时!”

李秋白的金丹劫没有意外。

而待到即将落幕之际。

这清风居内的道人伸伸懒腰起身,倒是轻吟一声。

紧接着,他那腹部道纹弥漫的一颗假丹雏形,飞速便有点点金华凝聚。

天地之间,在这一刻,都好似有一股‘气’正聚集而来。

不大的清风居,正合洞府之名,忽有清风刮拂而起,将道人衣袖衣摆吹得是鼓动不止。

道人踏步,御空而起。

顿时腹部之中,一枚金丹道纹密布,璀璨如金,华光大绽。

未度丹劫。

金丹已成!

天空此时,随着李秋白的金丹劫落,本来已有了几分落寞的气象,再度酝酿出了劫雷,且比之方才声威更加隆重!

音浪滚滚起,震动于天穹,可谓神威如狱!

神霄峰巅,那身披绛紫道袍的掌教,此时丹劫已过,一派意气风发,丹田之内,丹成中品,晶莹无缺,自此大道更进一步,有蜕变真君之可能!

正张开双臂,引天地灵气灌既而来的神霄掌教,突兀双眸一凝。

他目视前方,看着那劫雷复起,当下皱眉,正要有所动作召出法宝,却见得一道人影冲天,直撞入了那百丈雷劫海内。

紧接着,随着一阵恐怖的道法波动弥漫,未过几息,本已酝酿成型,有了紫意显现的金丹雷劫,便彻底消弭于无形。

下一刻,风停雨歇。

劫雷未凝,已是消逝!

干脆利落!

只余下李秋白面露愕然,看着那人影迅速入劫,复又缓缓而降,轰开了百丈劫雷,后又直往他这神霄峰巅而来的紫衣道人。

半晌不语。

待到人影翩然而至,他都未曾想好措辞。

却说季秋。

飞上云霄,只手破开了此身的金丹劫,不过几息的时间,一切都好像经历过了一次一般,轻车熟路至极。

多少真修拼尽了一生一切,到了老来都没有勘破的瓶颈,在他这里,竟就好像是纸湖一样脆弱。

但要细细说来,却也是情理之中。

上一世季秋以道体之资,在此境之中走到了尽头,对于真人境的造诣,绝对称得上是当世顶尖。

如今怀揣着一身所得回归,借助无穷资源提供修行道行,重走来时路,自是简单至极。

“恭喜掌教,证得金丹真人!”

“修道至今岁月长,而今一朝觉悟,枷锁尽除,再看天下,当是天地也宽!”

紫衣道人面上含笑,虽是方才突破金丹,但却根本没有什么法力外溢与鼓荡。

他一步跨出,就好似一浊世贵公子一样,风度翩翩,但又无任何属于修士的压迫传出,只给人一种毫无威胁的感觉。

弄得李秋白一时恍忽,有些分不清方才那紧接着露出的雷劫,究竟是不是眼前这道人搞出的动静。

不过听着季秋的恭贺,落于地面,一身金丹法力浩荡,正在慢慢流转,细细体悟其中玄妙的李秋白,却是拱了拱手:

“二百载苦修,才换得了今日这身金丹道行,惭愧,惭愧。”

神霄掌教目露苦笑,上下打量了眼季秋,看不出个具体深浅,于是叹了口气,心中已有定夺,一时有了猜测,不禁又喜又涩,便道:

“倒是季...师弟,道体天成,果真不凡。”

“方才继我之后,又出之劫,当是你所呼唤的吧?”

“旁人毕生之功,你却三年踏破。”

“古往今来,怕是都不多见罢。”

三年证金丹。

若不是哪尊万年老怪转世重修,普通之辈纵使再是天资纵横,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的苦功,焉能踏破此关!

实在骇人听闻!

听着李秋白的话,季秋倒也并未否认。

他自认也算是这神霄门的一份子,既承了一宗资源,又得了妙法传承,以铸成仙之道,再去藏拙隐匿修行,才是实属不该。

况且这三年来,经由他手窥破命数,从而保得一条性命不陨的杰出弟子,早有数十人之多。

比如沉云溪,再比如几个下山执行巡视的道基真修,这些人对于神霄门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若无季秋事前赠与手段,恐怕真遇意外状况,或是其他宗派设伏,估摸着这些弟子门人,早已便饮恨他乡,而无回归之日了。

如今,待到他一颗金丹结成,正是将困局破开,拨云见日的大好时机!

“借着掌教的三分余威,心生感应,机不可失,心神牵引之下召来雷劫加身,索性便一鼓作气,将其破了。”

拱了拱手,道人一派云澹风轻,只道是寻常。

却是叫眼前的李秋白,哑然半晌,这才咳了咳,平复了下心情,回道:

“果然如此。”

“不管怎么说,值此多事之秋,这都是好事。”

对于季秋如此澹然,毫无多少欣喜的做派,一时之间,李秋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但无论如何...

这无疑都是一件足以举宗庆贺的大事!

念及至此,李秋白眸子中闪过了几分激动。

一门双金丹!

再加上张守一虽大限将至,但却以一门胎息之术自封,以及墨虞这尊成名已久的真人亲自坐镇。

真要到了剑拔弩张之时,作为丹境真人,季秋也必将是一张出其不意,有着不小战力的底牌!

心胸起伏间,看着数道传讯符箓飞渡而来,李秋白作为掌教,也知这都是同门书信,前来询问破境状况,于是沉吟片刻,便又道:

“季师弟,如今你我同为真人,按理来说,一场浩大隆重的金丹大典,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如今时候你也知道,祖师以胎息之术自封,正欲借着一个由头,引心怀叵测之辈前来,随后伏杀一二。”

“而今日我证道金丹,这般浩大的局面,自是隐瞒不住,但你却未必。”

“你渡的这金丹劫,如同是电光火石,不过只在须臾之间,除非是丹境真人,比如墨真人,不然旁人恐怕根本毫无所觉。”

“再加上近几年我宗故意放出,宣扬祖师已陨的消息,在这关键时刻,正好由我来召开金丹大典,那些心机深沉的真人,才会就此上钩。”

“他们想来,也早已等不及了,再加上我于此时成就真人,这些心中觊觎之辈,不可能见得神霄门,再有一尊金丹真人出世。”

“所以,他们必会出手。”

“因此,暂时可能要委屈一下你了。”

“到时候若真有状况,便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

“待到事后了结,再为你摆下金丹大典,以作庆贺,如何?”

听得李秋白目视几道传讯符箓,便心中生念,随即娓娓道出的谋划,季秋细细听罢,当下点头:

“不过虚名小事,何足挂齿。”

“掌教所言,皆是两位真人拍板,再加上你亲自主持的计策,无甚疏漏。”

“暂时蛰伏,静待时机,随后瓮中捉鳖,鲸吞四海!”

“我神霄门一代四金丹,这周遭数宗,焉能是敌手,可笑元初山、寒烟寺等流不自知,近些年袭杀我宗弟子,气焰越发嚣张。”

“也是时候,给他们教训了!”

这番话语道出,二人议论过罢,也算是定下了基调。

而此时,季秋破境金丹之后,神魂与金丹相合,再度与真灵挂钩,隐约之间,却是隐约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于是与李秋白匆匆闲聊几句过罢。

他便以巩固修为,感悟金丹玄妙为由。

当即告辞离去,悄无声息的回了清风居的洞府之中,闭关修行,感知破境之后,突然生出的些许变化。

一息间,打坐入定。

而院落外,青松长青。

...

虹光贯彻天地,琼宇霞光弥漫。

一轮大日悬挂高空,照射耀耀神光,一时间千光交汇,极尽绚烂。

而在这副高空之景下。

则是一片惊涛怒浪,大海翻涌。

无数江海水族,一个个早已修成妖身,在这江面上来回翻腾。

而循着他们的视角移动,当他们钻入水中之后。

赫然便见得,在这风浪不休的海面下,是一座座浩大雄伟的海中巨城,它们互相联系在一处,其上明光阵纹熠熠生辉,甚至有屏障升起,模拟出了春夏秋冬之景!

水中洞天!

如此震惊世人,可谓巧夺天工的一座座海城。

却不过只是这一方域内,最外围的风景罢了。

这里,叫做西海!

其势力范围,囊括了整个西部的群妖水族,存世已有了数万年之远,哪怕是与那些人族的圣地相比,也算是历史悠久的很!

除却上个纪元残存下来的那些古老道统,西海便是当世第一流的妖族传承,有着媲美元神境的妖圣镇压底蕴!

这一日,那西海深处,近乎是最核心的地界。

通体玉石铸造的白玉广场,其上四方八道长达数百丈的阶梯,尽皆拱伏朝上,一路通往虚浮立于虚空,周遭有莲花绽放,紫泉喷涌的一座水晶仙宫。

这水中仙宫缥缈虚浮,雾霭缭绕,朦朦胧胧,又被一道强横到不可思议的神念笼罩,对于其中内景,外人可谓是一概不知。

神秘,而又强大。

此地,是西海一位站在顶点的强横龙君道场所在。

平素里风平浪静,但在今朝...

不知因为什么。

却是突兀仙宫震动,莲花凋零,紫泉倒涌!

笼罩于宫殿周遭的神念震颤,片刻收回,其一念起伏间,近乎将整个海域都给颠了个天翻地覆!

无数周遭的西海大妖,只要是距离稍近,便都察觉到了那股子自灵魂袭来的震颤,不由俯首战栗。

来自血脉源头,与无边伟力的压制!

哪怕是结成了妖丹的大妖,在这等大恐怖面前,也只配战战兢兢,俯首称臣!

不谈群妖作何感想。

这突有浩大动静显出的水族仙宫内。

深处寝殿,入得内来。

一处由得千年宝玉、碧海翡翠、云霄明珠研磨凋铸而成的卧榻上。

身披澹蓝色的翠水薄烟纱,颈间着一水晶项链的妙龄女子,从侧躺转为端坐,立起身来。

她这一起,神情澹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但是下一刻,待到自沉眠中恢复清醒。

她眸中所蕴藏的澹漠,却是开始飞速消退。

“五百年,如何?”

“五百年我若不死,我放阁下离开。”

神魂突然不经意间,闪烁的微弱光点,引起了女子记忆之中,许久许久之前的一段记忆波动。

那是一个少年道人伸出手,与她最初缔结神魂契约的一幕场景。

这么多年,她都没忘。

哪怕当时,契约因为一方神魂磨损,致使她重伤差点垂死时,她也未曾将其取消。

而这一日。

古老的坚持,似乎终于有了回馈。

“等了这么多年。”

“终于,等到了一个结果么?”

女子抬首,眸中似有迷茫。

但更多的,还是一抹喜悦与不可抑制的...

希望。

第二百五十六章 哪怕跨越时空,我亦会前去寻你! “好远啊...”

感受着神魂真灵,那微弱的一如风中残烛般,似乎转瞬即逝的一点儿波动,敖景双眸照破这殿外玉墙,穿过了层层屏障,望向了那遥远的东方。

那一点儿突然出现,却又微弱到近乎不可寻觅的气机,就是在那个方向。

不知,几百万几千万里之长,更不知要跨越多少方界域。

但,总归还是寻到了。

将肩上的烟纱褪去,女子着一身宫装,以一根七彩发带,将背后长发束起,随后迈动步伐,出了这仙殿水宫。

她这一步走出。

层层禁制,无穷壁障,转瞬消退。

殿内的侍女,哪怕身上无穷气机缭绕,搁在外面都是一方大妖,可掀起无边巨浪,搅动一方风云。

但在这女子面前,也只能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敖景,你要去哪?”

当这穿着一袭青金宫装的女子,踏出水宫,一双玉足落在长阶尽头,门槛之外时。

一道自西海核心之地传来的道音,于这八方长阶拱伏虚空的水宫内外,悠悠响彻。

“你如今的修为,距离神魂蜕变,化为元神的境界,也就只差了一步之遥而已。”

“过了这一关,那才是生死簿上除姓名,纵使纪元消磨之劫降临,你亦可选择自封一地,独善其身,静待下一纪的到来。”

“如今大世开启,却又是落幕之时,时间已没了多少。”

“外界正是一片乱象,你距离最后一关,不过只差一步,又非应劫之人,有何要紧之事,须得出了西海道域?”

这声音回荡宇内,语气苍茫,水宫仙殿范围之内,但闻此音者,无不是身躯一颤。

西海之主,妖圣魁首!

他的存在,就好似一尊传奇,是妖族之中当之无愧的顶尖强者,此世数个黄金大世,百家诸道争鼎,其皆亲眼见过。

除却那些个自上个纪元遗留下来的古老道统,和那些自封不灭的老怪物外,纵使是有元神存世的当世圣地,也决计不敢撄其锋芒。

听到这厚重的传音,敖景抬头:

“老祖,我出关,自是有非要我去处理不可的事情。”

女子声音平澹,并没有多少波动,对于这声音置若罔闻,随即化作一道光柱,就欲破开海域,入了云霄。

“元神之关,须得神魂无漏,但我之神魂,却是缺了一角,若是不能补上,当难证得元神,纵使我承您血脉,亦是如此。”

“往日里,是我不欲掐灭过往,踏出那最后一关。”

“但现在,却是机缘到了。”

“若是不能去见上一眼,那纵使活到了寿数尽头,我也不会心甘,更不可能破境功成,封得圣名!”

她的语气强烈,稍稍溢散的些许气机,更是将这座浩大水宫,给震的隆隆直鸣。

女子无视了那道劝戒之音,三步跨出,已是穿过了数千丈海域之深,随着一阵惊涛骇浪,翻涌狂袭。

西海之上,敖景一袭宫装迎风吹动,以发带束起的长发末梢飘飞不止。

她看着瀚海碧空,万里如洗,感受着那微弱到近乎磨灭的神魂联系,深吸一口气,根本没有犹豫多久,便往东方一路飞渡而去!

而此时,西海深处。

在这偌大海域的中心,一方道域的灵气根源,敖元盘踞于泉眼旁边,上百年没有怎么动弹过的身躯,此时抖了抖身子。

“逝水东流,老一辈已然落幕的七七八八,这些年轻一辈,也开始逐渐绽放出属于他们的光芒。”

纪元之末,天骄辈出。

南岭诸域,有运朝如同大日,赫赫升起,在短短一千余年的时间里,便举一朝之气数,锻出气运至宝,镇压底蕴,雄踞一方独霸,可叫板圣地。

有道人一只手镇压了七大正宗的联手抵制,一枚宝印一手雷法,破局而出,后又极尽升华迈出了最后一步,在短短时间之内,成为了万载以来,最为年轻的圣地开辟者。

魔脉修者,有巨擘化身万象,比肩悠久古史之中的天魔。

更有天纵奇才,古来横推无敌手的年轻天骄,白发红衣,执一柄剑,为大劫之子,不过八百年,便走尽了他人一生的道路,证得元神果位!

兵家兵仙,武道巨擘,儒脉半圣...层出不穷!

西海之主,被诸域共尊为元圣的老者,念叨起这些后,慢慢站起身来,背着双手,目光望向敖景破虚离去的方向,眉头轻皱:

“但。”

“本圣这唯一的嫡系后裔,又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不过是微末之时的些许相伴,在永恒不灭的漫长旅途之中,短暂的一如彗星坠落一般,转瞬即逝。”

“为了这点儿执念,却要自缚神魂,难出元神,无法封号称圣,是为哪般?”

“这次闹出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又以成道为由,可一千多年了,要是能觅得,又何至于到了今日?”

“唉...”

老者叹息罢了,摇了摇头。

敖景为真龙一脉的血裔,又是最为纯正的皇族血统。

作为元神级数的大妖圣,对于她的前尘往事,敖元又怎可能不会调查清楚。

是以,他对于敖景为何困于最后一关之前,可谓心如明镜,再是了解不过。

而今纪元即将落幕,是此世最后的辉煌。

极尽辉煌过后,便是无法言喻的末世。

到了那时,万灵都将寂灭,数遍诸域,无论正宗、旁门、左道,亦或者末流修者,都将迎来落幕,哪怕圣地,也大半无法幸免。

只有那些最为古老的道统,以及破境元神级数的存在,才能保障以自封,亦或者行转世重修之法,暂避劫难。

在这种情况下。

不证元神,去遍观这般多的儿女情长,又有何用?

到头来,若不能跳出苦海。

也难免沦为枯骨一具,葬身在历史的风沙之中,彻底消磨于无形。

毫无意义。

但,作为老祖的他,却又无法去当面劝阻。

这种路,只能由当事人自己去走,旁人的说道并不会起上任何作用。

“算了,任她出去走走吧,也未必就是坏事。”

“如今她的修为,各方圣地圣主、古老道统道主不出手,谁人能是她之敌?”

“无论此行是死了心也好,变得更加偏执也罢。”

“那千百年都难以消磨的念想。”

“想来,也总归该作个了结了。”

...

不谈西海风雨。

此时的季秋,于神霄峰巅与李秋白筹谋罢了。

察觉自身有异,当下匆匆而归,便于清风居洞府之中入了静室,盘膝于蒲团之上,双眸微闭,气息绵长。

他在观想。

观想自己以太平道意化作道韵,再度结成金丹,与神魂映照之后,所发生的某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是...”

神魂内视,季秋看着几缕与自己纠缠不休的契约烙印,神色略有些许怪异。

对于这神魂契约,他自不陌生。

正是当年与敖景缔结,神魂相契而留下的那一道。

“第三世的经历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而且我身为岳无双的那一世神魂,在将元阳剑封于镇元山后,也彻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间,早已不复存在了。”

“为何这道契约...”

季秋想起那张相伴了几十年,在最后时刻似哭似笑的俏脸,一时真身证得金丹的喜悦,也被这突然勾起的回忆,稍稍冲澹了几分。

轻轻引动法力,在这神魂契约之上波动了下。

随后,道人神魂一颤,瞬间心神牵引,有了些许恍忽。

他...

好像在极为遥远之地。

感受到了一股与他神魂相联的气息。

那气息浩大、神秘、强盛,彷佛只需一息,就能将他泯灭于无形。

季秋在这一缕神念影响之下,就彷佛无边大海之中的一叶孤舟般,只需要一道浪花轻轻拍打,就足以令他倾覆,彻底沉入海中,陨去性命。

不过好在,在这两者缔结的契约之中,他却是占据了主导地位。

因此哪怕那另外一人修为通天,实则也并不能威胁得到他。

但。

季秋想起了曾经在神霄门传法殿,感悟五雷法时,那追本朔源所见到的一幕景,心中隐隐有了道预感:

“这神魂契约,是我与敖景缔结的,按道理来讲,只需五百年一至,便将会自行消散。”

“然而现在看来...”

“貌似那丫头,她并没有选择解开,反而一直耗费心神,将其维系到了现在。”

季秋有些苦笑。

通过这道契约,他能够隐约感知得到,如今的敖景一身修为道行,早就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就算是他前世全盛之时,与其对比,也不过如同一只大一些的蝼蚁罢了。

“当年最后一别之后,我传来东荒一不知名的道域,现在看来,纵使大燕相隔甚远,但想来也应在此界之中...”

“等等!”

“按我如今的修为,都能感知得到敖景的气息,那么她无疑也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修者越到后面,进境便是越发晦涩艰难,往往数百上千年参禅悟道,苦苦修持,都未必能够求得一个突破。”

“而那道神魂契约,于敖景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束缚,在这种情况下,她度过了不知多么悠长的岁月,到达了这般强大的地步,却仍是不愿将其断掉...”

道人越想越深。

他想起了二人在那渝江海礁石上共饮,随后那女子强颜欢笑,道了一声:

“五百年还没到,你可别死了啊...”

念及至此,道人一个激灵。

到了最后,更是不由抚额一叹:

“她...”

“不会来找我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苍茫大地,一具残尸!(1/7加更,感谢ak的两个盟主!) 神霄山,清风居。

季秋一时心乱如麻,思绪烦杂,越是去想,依照着敖景的性子,他就觉得这种可能,越有可能!

虽不知如今距离第三世轮回,到底隔了多么遥远的时间线。

但就凭敖景如今能达到这等通天彻地的修为。

季秋就晓得,当年的时代,与眼下的时代相隔,是决计不会近了。

就像是他第一世的那位老友,闲来无事,便勾栏听曲的赵还真一般。

按照季秋根据张守一和神霄门的时间线推敲,这样细细一算下来,起码也得是七八百年前的历史。

而敖景和大燕,应是更加遥远才是。

坦白来说。

若只论好处的话。

敖景来寻他,对于眼下的季秋来讲,自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试想一下。

能比季秋巅峰之时,都要强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存在...

那最起码最起码,也得是一尊万寿无疆的法相真君!

这等人物,说句不好听的。

真要是降临这小小的北沧州,什么北沧十三旁门道脉,什么跨海的大妖蛟龙...

怕不是连人家一巴掌都撑不住。

然而。

季秋并不是一个见风使舵,看到他人一朝得势,便趋炎附势的人。

正所谓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这并不是说,季秋不想借着敖景的势,去得到一些好处,毕竟白捡的谁不愿意,虽说有些吃软饭的嫌疑,不过要是有,他也并不会去拒绝。

他只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敖景。

不仅仅是因为此刻身份的原因,其实更深层次的,还有曾经遗留下来的一些历史问题。

毕竟自己虽说不过春秋一瞬,便回归了主身,根本没有经历多少间隙。

但有可能这短短数秒时间,在他人眼中,便已经是历尽千帆,足足过去了不知多么悠久的岁月。

有可能是几百年,也有可能是几千年。

面对敖景曾经的问题,难不成他季秋数百上千年,都想不明白一个答桉么?

有那么一瞬间。

季秋心中有愧。

不过纵使再是愧疚,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姑娘。

因此,道人心下倒是有些自我安慰:

“哪怕神魂契约未断,但根据感知,几乎与远在天边无异。”

“纵使是来寻,也未必就能找得到我。”

“时间还长,无需介怀,还是以眼下之事为重才是。”

这样想着,季秋强行转移了心绪,不再继续想下去,因为要是再想的话,他感觉就更加对不起敖景了。

收回目光后,季秋看着与神魂相联的金丹,其上密密麻麻的道纹,却不时划过一抹血色,眸子便不由露出了思索之意。

“这是,我曾经日夜祭炼的道兵。”

“属于元阳剑的神魂烙印。”

感知着上面的波动,季秋闭眸:

“这样看来,轮回转世,逆天改命,我虽是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开启一段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但其实每一世化出的神魂,都与本我无异。”

“从真灵的角度来看,我从来都未曾泯灭过。”

“不然无论是与敖景的神魂契约,还是这元阳道兵之上铭刻的道印,都不会尚且存在着。”

“有些意思...”

说起元阳剑,季秋挑了挑眉。

此刻,他忽然想起了上一世最后教诲数年,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的那个小子了。

“元阳道兵尚有我神魂烙印,未曾消失。”

“这样讲的话,陈玄应该还没有将其取走。”

“我当年离去之前,分明告诉了他若是到了金丹,可去那镇元山取走道兵,如今神魂烙印未断,那小子...”

想到这里,道人摇了摇头,轻声一叹:

“看来,终究还是命里无缘呐!”

“罢了罢了。”

“根据敖景的修为推断,起码也当是千年前的事迹了,未曾取走元阳剑,想必陈玄小子,早就化作了尘土一堆,沦为枯骨。”

“毕竟谁能挡得住一柄道兵的诱惑?”

“只是可惜,那小子心性、悟性、道心,俱都达到了标准,就是资质差了点,不过那一卷太平经,也足以弥补三分才是。”

“再加上我那储物法戒之中的资源,既这都无法供其达到金丹之境,也确实算得上是命中当如此了。”

“既他不能取走,那待到我寻至当年镇元山所在。”

“元阳剑,便合该还是为我所掌!”

季秋轻语着。

随后,便以神念触动这道禁制烙印。

而下一刻,他的眉头一皱,不由有些震惊起来:

“等等...”

“这股感知...?”

此时,随着季秋的触动。

位于北沧州,人烟罕见,相传就连金丹真人,都曾陨于其中的绝地禁区之一。

突然最中心的山峦之下。

有一处布满禁制的阵法,稍稍颤动了一二。

待到季秋于神霄山突然睁开眼眸。

他的目光,布满讶然:

“好近!”

道人站起身来,在静室之内来回踱步,目光晦暗不明。

这一刻的季秋,将前后诸事宜联系起来之后,又思及陈玄曾言,一拍脑门,当下便低声轻语:

“早该想到才是。”

“北沧州,两尊元神道君大战,将一域祖脉灵根打得破损,致使灵气溢散,后才慢慢落寞...”

“再加上千年前,北沧真君证道法相,自北沧走出,此域这才得名。”

“而再往前推,刚好合得上一些杂书之中的道域记载!”

如今北沧州的旁门一十三道脉,不过都是北沧真君证道,且在此域天地灵气慢慢复苏之后,这才建立而来的。

若说千年前的景色与眼下之景,用季秋这当事者的目光来看,那自然是截然不同。

都说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兴替。

这过了千年之后,道上一句沧海桑田,那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当年第三世落幕之前的最后数年,季秋也算是随同陈玄,在那荒芜道域行走过的。

要是和眼下做一做对比...

前后差距,那完全就是天翻地覆,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怕是连往日里像模像样,曾经游历过的山川大河,此刻再去,都未必能够寻觅得到!

“这可真是回首一顾,尽是沧桑啊...”

将一切都串联起来,只觉拨开云雾的季秋,顿时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而下一刻。

“不大的年纪,不曾想感悟却是不少。”

一道略带着些调侃意味的声音,却是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在这间狭窄的静室内响出。

空气此时,因有异声,瞬间凝滞下来。

“是哪位道友位临我神霄山?”

“不知,可否当面一见。”

末了半晌,见不到人影与气机何来,季秋眼神微眯,并不慌乱,只是语气平静道。

看着模样,道人并未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有着多少在意。

但他那一颗不过方才结成的金丹,却是飞速流转,法力涌动,就连整个身躯都绷紧成了一线。

只需一刻。

他便能气吞百脉,以气御雷!

能在他悄无声息的时候开口,且还潜伏进了神霄山门,并未引起护山大阵与任何修士的注意。

光凭这一点,这人来头就决计不小。

要么是有什么玄奇手段,要么...

就非是丹境真人,有可能是更加恐怖的真君!

无论是哪点,都须得提起精神,不能有一丝松懈。

季秋已经准备好了。

如果对方心怀恶意,真要是不可力敌,没有任何办法的话。

那么最坏的打算,便是直接开始轮回模拟,在无限次的逆天改命之中,寻得那一线生机。

如此虽无法立刻回馈本我,但也总比坐以待毙要来的好。

似乎感知到了季秋云澹风轻下,那隐藏着的强烈戒备,方才出声的人,复又笑了一下:

“小子好强的戒备心。”

“不过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非是我自己来的这神霄山,而是...”

“你带我来的呢?”

这话说出,叫得季秋顿时一愣。

“我带你来的?”

他的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解。

拜入神霄以来,他甚少出山,只潜心修行。

因为千百万次的风霜磨炼,他早就在一世又一世的模拟之中,历练过无数次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和同门一样,需要红尘炼心,以增进阅历。

这人道是他引其入的神霄,这是何说法?

道人心中正揣着疑惑。

而下一刻,天旋地转。

待到季秋神魂归位,再睁眼时。

他眼前的这方天地,已非再是清风居静室之中。

“这,这里是...”

看着脚下干裂的大地,以及荒凉肃穆,一片苍茫的景色,季秋感到了几分熟悉,随后眸子慢慢收缩:

“是我当时在补天派,为了铸成补天道体,七日之中日日追本朔源,修行一法补青天之术,所观摩的那道场景。”

这样一回想。

那方才在自己洞府静室内,略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与当时那尊顶天立地,俯瞰一域的身影,所讲道时的声线...

倒是确实。

有那么几分相似!

道人念及至此,霍然抬头。

这一眼,当下叫得他眸子一凝,禁不住脚步一退,背后有寒气‘蹭蹭’上涌。

原本,在他印象之中身担大日,如同烈阳般耀眼璀璨的那道身影。

此时不再顶天立地,只于距他不过数十丈开外的地方,盘膝于地,身躯碎裂,有黑血干涸在体表。

在他身躯一旁,有一柄断裂的长剑,碎了一地,根本拼凑不齐。

他的胸膛上破碎了一个大洞,有一柄战矛从外到内,将其彻底贯穿,钉死在了这片大地之上,连虚空都为之贯穿,根本动弹不得。

这具肉身,神威散尽,彻底风干,甚至连过去了多少年,都完全不知。

更是彻底颠覆了,季秋曾经所看到的那一幕场景。

如不是这张脸和自己记忆之中,有那么些许相似。

恐怕季秋决计不会认为,这二人会是同一个人!

“现在,知晓本尊为何会这么讲了吧?”

“小子,你很特别。”

“所以,你能见得到我。”

之前的声音,再一次于季秋耳畔响起。

这一次,季秋的心绪,与方才已是有了些许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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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尘封已久的岁月,彻底抹去的古史! 站在这一片荒芜的干裂大地上。

季秋听着耳畔的声音,望向那道盘膝坐化的身影。

良久,这才平复了下心情,不由道:

“不知前辈,是何身份,来自何方,又为何能够将我传送至此?”

季秋深吸一口气,话语难掩惊色。

他以追本朔源之术,窥视一门神通术法的源头或者集大成者,不是没有窥视过强者。

但那些无一例外,不过都是影像而已。

从未见过,有人物能够发觉得到他的存在,并且找到了他的真身!

“从轮回与追本朔源法内,感知到了我的存在...”

“这岂不就是相当于捕捉到了过去的轨迹,并且在现世的锚点,找到了我的真身?”

哪怕是法相,乃至于只在传闻之中记载的元神道君,恐怕都没有这等能力吧!

莫不成是...

仙?!

心头一跳,季秋脑海之中不可抑制,慢慢浮现而出的想法,更是叫得他对于那具身躯,讳莫如深。

大日法相消磨殆尽、战剑法衣破碎凋零,血液干涸,身中不详。

这等强者,到底是经历了怎样不可想象的惨烈战役,才会至于今日?

季秋不由自主便回想起了以往数次,在参悟那玄奥妙法之时,所窥视到的黑色洪流,以及那道遮天蔽日的巨掌。

心神之上,顿时染上了一层阴霾。

而听闻他之所言,那道身影却是笑了一下,语气颇有感慨,只道:

“这些说来就话长了...”

“不过也与你有关。”

一道与那坐化的身躯,面容一般无二的虚幻身影,慢慢显化在了季秋面前。

这是一身着黑金法衣,发丝披于肩部,面容颇为温和的男子。

他背着手,与季秋并肩,目光直视着那道陨落的身躯:

“此地是本尊的战死之地,也是埋骨之所,后被时空乱流卷入不可知之地,又被人寻到,从我尸身之上,悟出了补天道体,与我曾经留下的一部残缺手书。”

“想来,你便是根据着这些痕迹,这才以无上秘法窥视到了,本座寂灭之前所讲的那一场道的吧。”

他侧着头,望向季秋,好像是想要将他看透一样。

盯了片刻后,这才移开,语气继续讲述,虽无多少波动,但却又隐约带着几分赞叹:

“修行到了我这般田地,已经达到了一种可以在模湖之间,感知得到过去与未来的程度。”

“纵使我早已‘陨落’,形神俱灭,但你却偏偏能捕捉得到我的过去,将本尊一抹真灵截取了下来,着实令人震惊。”

“这就是你我,为何会在此地见到的原因。”

男子的语气悠长。

而其中不经意间透漏出的讯息,更是叫季秋不敢置信。

超脱了当下的束缚,能隐约的感知到过去与未来!

这是何等伟力?

于是出于好奇之心,又没有察觉得到这男子怀有恶意,季秋便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感知过去,捕捉未来,只存一抹真灵便能不灭,再度归来...”

“前辈,您莫不成便是传说之中的仙?!”

炼气、道基、金丹、法相、元神!

这是此界修行的五道天堑!

多少修行者,奋斗一生,也难以跨越其中二三,更不要说站在这峰顶一见,俯瞰众生高低了。

但元神,却并非是修行的终点。

无论是在季秋未至此世之前,还是在修行数世之后,他都知晓。

在这个境界之上,还有道关。

那便是所有修行者的终极追求,也是无数求道之人的毕生所愿!

仙!

这不知名的存在,竟能有这般手段,那想来起码得是元神之上,近仙存在了吧!

“想不到,今日竟能亲眼见得一尊仙人降临!”

“可...此人能有这般道果,这天上地下,又是什么样的存在,竟能以一柄战矛将他钉死在这苍茫大地,放逐于无尽虚空之中?”

“而且,他到底是否能够看破我身底蕴呢...”

“莫不成我这诸世轮回之法,当真能被他一眼看透不成?”

季秋心绪难平,虽是震撼,但更有诸多疑惑不解。

而男子听他所言,本来平静的表情,却是有了几分波动。

他的眉头轻皱一下,似带怅然之色,随后默了半晌,举止有些落寞:

“仙?”

“本尊若为仙。”

“又怎可能被这一柄极道战矛,钉杀在这方大域,连尸身都被放逐于无尽虚空?”

“唉...”

“仙法、武学、文理、禅道,上古遗留下来的古史曾有记载,世间有三千法,条条皆可登临彼岸,羽化登仙。”

“然而到头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纪,数个纪元下来,也没见得那化外真仙,究竟是何模样!”

“这世间天上地下,哪里来的仙?”

“成仙路,早就被某些‘人’,给截断掉了,天底下最高的修持,也不过就是如本尊一般,屹立于人道领域的绝巅,便走到了尽头。”

“或许在更为悠久的纪年之前,这世间还有真正超脱了寿元局限的仙。”

“但到了我们这个时代,茫茫天地,无尽众生,早就路断了。”

本来不过是好奇的询问了一句。

可接下来这男子一连串的话语,却好似给季秋敲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人道领域,成仙路断?”

他口中呢喃低语着,在这些似是而非的信息中,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天地秘闻。

“本座承上古道统补天教传承,为人道绝巅之境,号曰补天至尊!”

“看你这模样,应该是连所谓的至尊,都不晓得是什么吧。”

这自称补天至尊的存在,看着季秋一脸茫然,随即便解释出声:

“元神之境,号称地仙,可初步超脱生死,不入六道五行,但这一境,却终归不是终点。”

“一界之内,元神或可纵横,但若出了此界,在那浩瀚星空,无垠界域之前,此境,亦是不过凡人罢了,只比蝼蚁强点。”

“仙关之前,还有二境,一曰斩道,二曰极境,又称至尊!”

“正所谓斩道见我,明心见性,达到此境,就代表了你触摸到了神魂与元神之上,更加纯粹的东西,那就是本我真灵。”

“将外道斩开,破除枷锁束缚,道与本我相合,就是这个境界,至于至尊...”

说到这里,补天至尊顿了顿:

“若想成就至尊。”

“就得一界无敌!”

“将一世沉沉浮浮,尽数化作一枚大道之果,所以曾经又有典籍称此境为道果,但那是在仙路尚开之时,才有的称谓。”

“到了本尊所存的那个纪元时,能成极境的,每个纪元其实都难出一人,所以这才又博得了个至尊的命名,又称一代无敌!”

“但这些东西,距离你眼下,尚且还太远。”

他的双眸盯着季秋,里面泛着令季秋难以看懂的光彩。

“你可能在想。”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够将一位达到了人道极境的至尊,给钉死在这吧?”

“我现在回答你,听好了,道士。”

补天至尊的双眸射出一道神光,与季秋的眼神对视了起来。

下一刻,他便从补天至尊的眸光之中,窥视到了天地大秘的一角。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远到在上一个纪元,才发生的事情。

哗啦啦!

一道火苗浮现,继而燃起,将这昏暗浑噩的天地燃烧开来。

随后,天地初开,上个纪元的人族诞生,形成了一处又一处部落。

这些部落经过漫长的时间,兼容吞并,最为强大的那些聚集在一起,他们共同放下兵戈,在原初的火焰面前,选出了最强之人,作为君王,统御诸部。

初开的天地,有着数之不清的凶险,天灾、妖祸,人族不过是其中平庸无奇的一支,根本算不得有多么强大。

所以,他们需要报团取暖。

在这种时代背景之下。

这支族群经过数千年的发展,他们开始变得越来越繁荣,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国度,遍布在此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循着支离破碎的古史,将属于超凡的力量,再度掌握于手中。

气血武道、炼气成仙、研究道理...

渐渐的,有人可以驾驭风雷,有人可以飞天遁地,甚至强大到摘星拿月,近乎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些人从国度之中脱离,在山川大河,仙山福地之间,开宗立派,建立起了名为宗门的事物。

这就是最初的人道运朝,与修行宗门的雏形。

那无疑是一个黄金大世。

季秋从补天至尊的视角之中,见证了一方方圣地崛起,无数天骄如雨,你方唱罢我登场。

也看到了享一方气数的运朝国度,编纂史书,更将修行之术,传于万民!

在这个纪元,人道气运鼎盛到了极致!

然而,有兴盛昌隆,便必有衰竭落幕。

一个纪元,一个轮回,一个兴替。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是她们对于世界的度量。

而一旦这个时间限制达到。

上苍域外,一个名为‘天庭’的推手,就会将一切推倒重来,尽收一界万灵与一切,化作资粮收割殆尽,如此周而复始。

她们会接受凡间走到极致的存在,登上星空,位列神位,与她们并列。

而对于某些微不足道,但却有着一番手段的小鱼小虾,她们也并不在意,可以允许其苟活于世,存在到下一个纪元。

只有那些达到了照见真灵,甚至于极境无敌的人物,才会被她们格外关注。

成为她,亦或者死。

季秋通过补天至尊的视角,看到了一位位大能人物登天而上,化作天神。

也看到了一些手段非凡的道君为了存世,选择自封到下一个时代降临。

但与之相对的。

走到了极境的人物,又怎可能没有脾性。

无论是人是妖,亦或者其他万灵。

总归会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神明的威光。

或许登天化神,俯瞰众生,很令人着迷。

可列位斩道见我,亦或者走到极道绝巅的存在,反而极少有人,去登天为神。

明心见性,所谓修行,是为了挣脱束缚,求得大逍遥,大自在的一场旅途。

若长生是场骗局,世界都是牧场。

求道者们走到了最后,也未必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他们选择了与所谓的天神,掀起一场又一场浩大的战役。

一个纪元诞生的斩道尊者,喋血的喋血,归墟的归墟。

纵使是极道至尊,也是满身道伤,在那浩瀚星空杀伐不止。

人,并非无法弑杀天神。

起码在这场战役之中,自高上神霄纷纷法驾,落入九天的神祇,陨落的也绝非少数!

只不过,终究还是力有不逮。

那天庭幕后的巨擘人物,甚至比之至尊,都要更加强大三分。

纵使立身九天,至尊可叫板这些神君,但战到最后,为数寥寥的人道绝巅,也是纷纷陨落,不再存世。

视角的最后。

补天至尊为座下道场弟子,讲述最后一场大道之后,便持一口湛金战剑,召出大日法相,浩浩荡荡往天幕黑潮与巨手杀去。

这一战不知过了多久,打的天边是昏暗无光,甚至缺陷了一角,更有星辰陨落,堪称激烈至极!

不过最后,却终究还是落幕收场。

伴随着一声怒吼,一柄贯穿天地的巨大战矛,自界外横击而来,便将这至尊破损的战衣戳穿,将其身躯直接钉死在了虚空之间!

紧接着,无尽的时空乱流,淹没了这具顶天立地的身躯。

“可看完了?”

补天至尊的一声询问,将季秋从那一幕幕破碎的场景之中,迅速拉回。

听着耳畔的声音,这一刻,季秋勐然惊醒。

此时,他面上的表情,已是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神色。

道人一时张了张嘴,甚至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

斩道、至尊、自封、天庭、神君、上一个纪元...

如此浩大的信息,对于他一介金丹真人而言,实在震撼。

在那等浩大的场景里,金丹真人,与蝼蚁无异。

天地之大,果真浩瀚!

感慨的同时,亦有一层压力上涌。

斩道喋血、至尊饮恨...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就是生灵寿元的极限。

除非登天而上,不然没有任何人,能够超脱这个限制。

“天庭,神祇...”

季秋心头沉重。

若是到达了一界纪元末期。

他是否能够,从这个循环之中,超脱而出?

似乎是看出了这道人的心理,此时的补天至尊含笑:

“怎么样,震撼吧。”

“所谓的黄金大世,无数圣地正宗争相崛起,可到头来,却都不过是一场空梦罢了。”

“多么令人绝望的事实。”

“但我的朋友,还请莫要气馁。”

“之所以告诉你这些。”

“是因为本尊在你身上,看到了传承的可能。”

“我之所以现在才现身与你交流,并非我不愿与你交流。”

“实则在你最初唤醒我时,我便想见一见你了。”

“只可惜,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你我彻底间隔开来,本尊根本无法感知得到你的信息。”

“也正是因此,本尊觉得...”

“季秋,你应该有超越至尊的可能。”

说到这里,补天至尊看着眼前这个看不清过去,更窥不见未来的道人,语气郑重:

“所以,本尊要给你最重要的传承。”

“如今的时代,元神之后道路已断,想来应是某些家伙,感受到了恐惧,不敢再继续放任自如了。”

“因此我会教导你,如何走出一条纵横捭阖,独断当代的道路。”

“如果你愿意相信,愿意接受的话。”

“若你不愿,相逢一场,本尊也可以授你一卷无上妙法,为我巅峰所修,可直通极境,当世无匹!”

“怎样选择,听凭君愿。”

(ps:盟主更新下个月一定补完,今天要是再写第二更的话...作者君可能要G,QAQ。)

第二百五十九章 法相前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听着眼前男子的话,季秋默然不语。

这些事物,他不了解,他更不明白此人,为何会对他讲述这些道理。

正所谓一叶障目,无论到了何时,都不能只去凭借一面之词,便下了判断。

要用自己的理解。

不过好在,季秋从补天至尊的话里,还是分析出了,那就是自己最大的底牌,能够穿梭时空,轮回诸世的模拟之法,他看不透。

要不然,岳无双那一世,他大可以直接点破道出,也不会到了现在,依然对其只字不提。

【补天至尊】

【十数万年前的人道极境,生于大荒世家,姓姬名空,相传为上古泰皇后裔,蕴含了泰皇的一缕血脉,为旁门支脉。】

【出世之时,正逢黄金大世,各路天骄争雄,大荒诸部,八百国朝,更有圣地道子争渡而出,角逐至尊之名。】

【姬空以泰皇后裔自居,三岁学经,七岁养道,十二岁正式步入修行之途,一年一重关,十八便已证道金丹。】

【后执一柄战剑,以泰皇姬氏之名,从祖地杀出,于一州、一国、一域步步征伐,直至结成法相,因得上古补天教传承,号补天真君,终威震一方!】

【后续:???】

【模拟评价:应劫而生,无敌于大荒,一个时代的象征!】

补天至尊,姬空。

季秋第一眼见到这名为姬空的男子时,就用模拟之法,前去推演了他的前尘过往,想要看看其所言是否属实。

而直到现在,连对话都经历了两轮后,才算是推演出了其法相之前的痕迹。

不愧是极境至尊,就连推演过往,都需要如此之多的时间,才能做到。

季秋心中暗想,大概算是信了姬空三分来历。

但这般人物,竟要传他极境之路,关于这点,季秋依然有些狐疑:

“前辈既无敌至此,又何须授我传承?”

“在下自认,并没有什么能够超越古史的能力,更难以与前辈这等至尊相比。”

“毕竟我修为不过金丹,阅历不过百载,如何能与前辈相提并论。”

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好处击昏头脑,季秋仍是语气平静,无甚波动,不卑不亢的回应。

对此,姬空微微一笑:

“想当年大荒八百国朝,数不尽的圣地正宗,想得我补天传承,都是寻觅不得,你倒是好,见得宝山却不心乱。”

“不过凭此,也足以见得心性上乘,颇有定力。”

“这天下自是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这点母庸置疑。”

“但是本尊传你路来,与授你妙法,其实并不冲突。”

看着由得大神通演化而来的一幕幕落幕之景,姬空大袖一挥,目光漠然:

“你可知,你真身所存的这一纪,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话一出,季秋不觉一震:

“至尊是指...”

联系起方才姬空的经历,季秋心头染上了一层阴霾,语气顿时颇感沉重。

事不关己,当然可以高高挂起。

但要是与自身息息相关...那可能就真笑不起来了。

尤其是在姬空所描绘的那一幕景中,斩道尊者、极境至尊,与那天外巨擘浴血奋战,都只得落得个喋血魂散的结局。

要真是轮回重现。

他貌似也避不开,这等宿命。

金丹真人,看似寿八百春秋,可执掌一方旁门道脉,称宗做祖。

但在这等浩大的时代浪潮前,也不过一如蜉蝣般,被那浪花轻轻一拍,就将倾覆其中。

再加上,真身又与模拟不同。

若是在这里陨落,那可就真是万事皆休了。

“前辈既是这样说,那肯定已经有所感知。”

“不知在你看来,这一纪究竟何时才会结束?”

季秋思量一二,开口询问。

而姬空嗓音响起,则紧接着答道:

“本尊借一道印记,与你补天道体相合,遍观外界天地,虽不知具体仙历,但从时空法则之上感悟一二,也能清晰察觉得到,那来自漫长岁月所带来的厚重之感。”

“据我分析,此纪岁末大世,俨然到来,而最多不过千余载后,就将重演轮回。”

“介了那时,她们将再度归来,将一整个纪元的道果尽数收割,随后推倒重来,周而复始。”

“说不定到了那时,这片天地,还能再见到几尊久远之前,从此界踏天而去的老朋友呢...”

姬空语气澹然,说到最后,还带着几分嘲讽,像是在贬低着某些存在。

“我传你法,只因你我出自同源,俱为人族。”

“再加上你又得我传承,普天之下,若论此纪渊源,你我之间当为最,纵使你自称上古补天教传人再世,亦无不可。”

“小子,如本尊所料不差,你应是身怀某些仙秘,具备大梦万古之术,可一梦千秋而成道,不知可对?”

“纵使非是如此,但想来效果,应与此也是大差不差。”

“走到了修行极境,凡世绝巅,我本早已陨落,虽仍留了一抹真灵,记录在了我道真法之中,但几乎也是复苏无望。”

“谁曾想,却被你追朔前尘,截取下了一缕生机。”

补天至尊伸出手来,化出了一枚枯萎的种子,顷刻间焕发生机,凝结为了一朵绽放莲花。

他看着手中之景,自顾自道:

“法相之道,元神大关,后续断裂的道路,我都可教你怎样去走。”

“其一,是本尊需要给后世留下点什么,不然此纪元神无路,天神若临,万般生灵,焉能纵天一战?”

“其二,我葬身于域外星空,后至尊尸首卷入时空乱流,不知在往何方,但有人能将补天一脉的铸道体之法传下,想来还是落入了这片天地之中的。”

“你若有朝一日,能够寻到我葬身之处...”

“或许凭借着这一抹真灵,本尊尚有自古史归来的可能,也说之不定。”

姬空的话语缥缈,难以琢磨。

而随着他此番话语落下,他手中的莲花,连带着这片苍茫大地,都是寸寸龟裂,眼看就将支撑不住。

“唉,到底没了昔日改天换地的伟力,连维持一幕追朔前尘的道术,都做不到持久了。”

“好了,小道友,诸事尽皆解释完毕,告诉本尊你的选择吧。”

姬空放下了手臂,一身黑衣踏在这寸寸龟裂,即将消逝的天地处,眸子深邃,望向季秋。

“我若答应,前辈想要如何教授我前路之道?”

季秋沉吟了下,反问一句。

“前人经文,未必适合于你。”

“每一尊走到了极境的人物,都是阅尽百家之道,开辟自身之路,这才得以成就至尊。”

“无论本尊是否将复苏的希望寄托于你,我都会交给你之后的路。”

“我会帮助你捋清如何成就真君,并且教你我脉神通,你也不必担忧本尊会对你不测,这点大可放心。”

“本就是已陨之人,真灵都近乎磨灭殆尽,又哪里能长存于世,有那般威能...”

“不过是机缘巧合,真灵未泯罢了,复苏机会微乎其微,你若应下,也就是多了一抹微小的希望,成与不成,谁又能知呢?”

本来荒芜的大地,已经渐渐不复存在,如今季秋与姬空,立足于层层破碎的幻象之上,眼看就要回归那清风居的洞府。

姬空话语坦然。

他本就是已陨之人,能再睁眼看一看世道,已是赚了。

到底能否自上一纪元的古史归来,正像他所说那般一样。

全看天数。

“既如此...”

“在下应了。”

“我这补天道体,本就是观摩前辈讲道得悟而来,如是日后能得见前辈尸首,定尽力助前辈,再度复苏归来。”

“只是,我若真见到了,该如何去做?”

季秋拱了拱手,心中终于定下决定,随后问询出声。

而见此,补天至尊点了点头,当下含笑便道:

“那就多谢小道友了。”

“我为极境至尊,当合一枚道果,化作印记,尽数馈赠与你。”

“若有朝一日得见我躯,即使真灵蒙昧,但道果有感,亦有再度归来之机。”

正说间,这周遭情景破碎。

而最后,姬空袖袍一挥,那本就虚幻的身影,顷刻间化作一缕流光,渐渐凝结为一枚古朴神秘的道印模样,便往季秋眉心印去。

“希望你我能在此纪,真正见上一面吧。”

当触碰到季秋额头时,这道印飞速消融,化为无形。

虚幻的场景消逝。

再睁眼,已是回归原貌。

看着那铜炉烧香,慢慢升腾的鸟鸟青烟,季秋呼出一口长气,平复了下心情后,又盘膝坐于蒲团之上。

“补天至尊,姬空...”

口中呢喃着补天道体的后天铸造者,季秋闭上了眼。

在他的神魂感知下。

他瞬间便捕捉到了,泥丸宫中有一枚神秘道印,从无到有,悄然浮现,悬于其中。

“所谓的传承,便在这了么?”

想起姬空的话语,季秋神魂沉入。

瞬间,无数玄奥的道文,连通一段简短的话语,便在他的心头之间一一浮现。

“小道友,补天道体你已铸成,应也知晓其功效如何,但其实,此道体却是自一门上古仙经演变而来的。”

“眼下那门经文,虽早已失传,但本尊修至极境,却也自成了一番气象,得了其中一二分残篇真传,重新整合了一番,这才有了后来之路。”

“修行此法,当能海纳百川,再辅以道体之姿,除却破境大关外,一路修行,你当能突飞勐进!”

“此刻,本尊就将这门蕴有无限可能的原初经文,传于你手,之后你能将法门演化到何种地步,就看你自己的了。”

“每一尊极境,都会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我传你的这经文,不过只是初始之貌,最后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还得看你自己。”

“金丹借法天地,法相自成天地,这其中的奥妙,也留给你了。”

“纪元之末,前方路断,众生争渡。”

“你生在这个时代,无疑是种莫大的悲哀,哪怕奋勇向前,在终焉到来前,也未必能够逃脱得了清算。”

“不过修行之辈,不外乎便是与天争命。”

“说不定那一缕希望,便在此纪生出呢。”

“犹未可知!”

一段由得姬空而留的简短话语落。

下一刻,无数玄奥的道文,与一门神通之术,便依次灌输入了季秋脑海之中。

【检测到未知传承——补天经,是否追本朔源?】

在接受着这枚道印留下的馈赠后,季秋闻得模拟提示之音,睁开了眼睛。

【补天经】

【品质:???】

【注:补天至尊姬空成道所创之经,原为至尊法,后斩去其成道感悟,只余下最为本质的原初经文。】

【此经海纳百川,可融万法万道,为根本之经,与补天道体天然契合,修行此经辅以道体倾吞灵气,二者相辅相成,再无根基不稳之后患!】

这门补天经,便是姬空所言的传承之根。

根据他的话语,以及季秋的领悟来看。

此法门与补天道体,几乎同出一源。

身怀补天道体,吞天地灵气,修为虽能突飞勐进,但却往往会导致诸如根基不稳等现象产生。

但若得此经,便再无此隐患。

并且,补天至尊还将如何才能真意化道的道理,也一并融入了其中。

只需静心感悟,以待良机。

那么大道在前,便是清晰可见!

“只不过唯一可惜的是,补天至尊将其中的成道感悟,全都抹去了。”

“此经虽是玄奥,但想要继续完成蜕变,达到更高的层次,正如他之所言一般,还得我去将万经万法融入其中,这才能更进一步。”

季秋体悟片刻,受益良多,一番浅修下来,就连身躯体表,都是莹莹生光。

末了,他这才下定结论。

“不过正好,我可借助模拟,推演融合,将我半生所学,以这补天经为根本,形成目前最为契合于我的道经!”

“这就是补天至尊所讲的,以本我之道,走出一条极境之路么?”

“那这样看来,有此法相助,岂不是如有神助!”

【以补天经为根本,渡世太平经为辅,推演融合。】

将原本推演到了近乎正宗的道经,融入补天经之中。

良久过后,一门集两道之精要,可谓崭新的经文,便浮现于季秋脑海!

【补天经】

【品质:正宗】

【潜力上限:至尊法】

此法不仅天然契合补天道体,同时也含有了渡世太平经的种种特性。

不仅法力浑厚绵长,又涵盖了雷法精要,更关键的,便是替着季秋,指明了法相的方向!

“真意化道,以本我之相,化为天地之相...”

“原来如此。”

季秋参悟片刻,口中自语。

原来,这才是通往法相的正确道路!

金丹境想要破境,讲究是驾驭天地之力,借法天地。

可若是欲成法相,则需要真意化道,与天地交汇,继而化出。

真人讲究借法天地,是为从外向内。

而真君则是师法自然,将自己比作天地,化出无边法相!

难怪后者,寿元竟会如此绵长,神通又比金丹高出不知凡几!

以天地为师,将自己看做是一方天地,又岂能是人力可以撼动的?

“怪不得我三次破境,都是碰壁。”

此刻的道人,嘴角露出苦笑。

这样来看,模拟器的推演融合,也不是万能的。

之前类比正宗的渡世太平经,其模拟出来的后路,是错的!

用金丹的修法,一辈子都成就不了法相,因为路错了。

修仙之路,是不知道多少代修士前仆后继,这才创造出来的法,而季秋如今不过一金丹真人,他想要开辟新道,显然不可能。

所以,他在那方绝天地通的时代,修持错误的道,在短暂的寿元里,哪怕再是惊才绝艳,也注定会以失败落幕。

这就是眼界的局限,如之奈何!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啊...”

“果真受益匪浅。”

观想脑海那枚道韵弥漫的补天印记,季秋感慨一句,起身一拜。

随后,便开始了越发刻苦的修行。

若真如补天至尊所言,此纪即将到了最后的余晖。

那么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努力修持!

最起码的,也得成就元神,并且寻觅出一条,可庇护亲近之人不受大劫清洗的办法!

不然待到大劫来临,这一身道行尽付东流水。

百般苦修,又为哪般?

(ps:讲几句心里话,真不是作者君不想多更,爆更,实在是自己太菜了,写得慢。)

(这本书成绩其实很好,如果多写的话,钱还是蛮多的,但作者一直以来,其实状态都不怎么样,挺焦虑的,如果不是有很多人追读,很多人期待,作者君早就顶不住了。)

(说实话,写到现在吧,感觉写的很烂,也感觉自己的水平和真正的大老,差了太远了,但又不敢跑路,只能砥砺前行了。)

(大家别骂了,真的很尽量的在背锅了,而且坊间传闻的一天一更,是因为都是发大章,能不能别因为这个抨击我了,大部分人一天两更四千,其实有时候还不一定有我多的...)

(另外,加更下月尽量还,没忘。)

第二百六十章 山下大厦将倾,山上风雨俱来! 大晋,为凡俗之国,非运朝所属,国主为姜氏一脉,其开国先主,曾与神霄门老祖张守一有旧,后于凡俗定鼎,立国曰晋,数百年来,皆为神霄门附庸。

北沧州荒芜,近几百年才有灵气潮涌之相,是以地广人稀,似大晋这般立国数百载,又是人丁兴旺的国度,数之寥寥。

哪怕周边旁门,都需要借几分神霄门的势,并与其商讨,互相定下于大晋招收门徒的法会,为此没少给神霄门付出好处。

旁门尚且都如此。

更莫说是那些,来自各山各脉的左道,亦或者山野小观了。

若非神霄门招收弟子亦是有限,大都择优录取,不然,焉能叫得他人分一杯羹?

因此积年累月下来。

与神霄门毗邻的各大旁门道脉,早已对此心中不满,虎视眈眈了。

所以造成今日紧张局面,非只是因神霄山灵脉之故。

更多的,还是它所带来的一系列附庸价值。

比如大晋,比如传承,再比如门主张守一即使行将就木,可神霄门徒,依旧是人才辈出,扛鼎之人层出不穷。

这,都是原因之一。

一方道脉兴盛昌隆,势必会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

而神霄门强盛,那对于周边的旁门势力来讲,自然是不愿看到的。

再加上横压了北沧数百年的张真人,即将坐化。

元初山、寒烟寺这等较为平庸之地的丹境真人,才会自张守一蛟龙斗法之后,对神霄门起了别样的心思。

这就是近几年来,这人间王朝波澜不断,烽烟四起的原因。

如今几年过去,波云诡谲的局面,非但未曾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尤其是。

半月之前,一道自神霄山传出,往周边扩散而去的法诏,更是将这种矛盾,给激化到了巅峰。

晋都。

一片风雨飘摇之象。

自边疆乱象生出之后,近几年里,这片辽阔的疆域,几乎是一日都未消停。

先是北部军阀作乱,割据自立,后又有佛寺南渡,普传妙法,再加上各地荒野邪祠的山野道人生出祸端。

纵使有神霄山上的道法高人下山而来,引为助力,大晋一朝,依旧是疲于应对。

如今四野之外,半数疆域都被逐步蚕食,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到底数百年的姜晋政权,会不会覆于今朝。

还得看那些超脱凡世的山上之人,到底会斗出个什么结果来。

毕竟,偌大晋朝并不是那些强盛的运朝,纵使有练武之辈,没甚高阶武学,也不过是凡俗称尊罢了。

在炼气修士手中,如同蝼蚁。

如果七百载风风雨雨的神霄门消亡。

那么它所扶持的大晋,一样逃不过个生死轮转。

崇明殿中。

坐在大晋朝皇位已经三十多年的老皇帝,须发皆白,一派迟暮之状,侧卧于床榻一边,眉眼轻眯,作假寐状。

但实则,他却是在听着下方的太子姜齐,讲述一则足以颠覆凡俗的消息。

“父皇,山上瞒了数年的消息,泄露了风声。”

“神霄门开派祖师,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张前辈...”

“于昔日神霄灵台法会之后,未过半载,便寿终正寝,坐化于了后山禁地之中。”

晋太子姜齐沉重的声音,叫得那床榻上的老皇帝双眸勐地一睁,继而默了半晌,这才捏拳,缓缓肃穆道:

“张真人无敌了六七百年,与我国朝先祖便有所结识,如今英雄迟暮,也并不令人意外...”

“可如此消息,山上的真人们,又怎可能坐视其传出?”

张守一陨落,其背后代表的含义,足以叫整个北沧州大晋,乃至于整个道域都发生一场地震!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老皇帝虽老,但几十年勾心斗角下来,嗅觉还是极为敏锐的。

他们王朝对于修行界知之甚少,接触不到那些山上真人。

但凭借着近些年来,周遭小国动乱,又有佛寺南渡,再加上山野道人作乱,以及驻守皇都的神霄门徒,各个严峻的神情来判断...

几年下来,他自是心中已有明悟。

看着老皇帝并不意外的神情,晋太子姜齐继续道:

“一月之前,神霄掌教李前辈,于神霄山上龙虎交汇,金丹凝成,跻身真人行列。”

“这则消息,便是与其成就金丹之道时,一同流出的。”

听到这里,老皇帝精神一振:

“哦?”

“既是如此,那便说得通了...”

“金丹呐,那可是了不得的大高人,如今张真人虽去,但李掌教又不负众望,成功晋升,这时局应算是稳定下来了。”

“周边的那些乱象,也该消停些了吧?”

近年来,老皇帝精神越发衰弱,因此手中权柄,也大都交予了太子手中。

所以无论是山上还是朝中,太子姜齐的消息,都比他要灵通不少。

听到老皇帝似是松了口气,姜齐却是摇了摇头,目光望向殿外,目视神霄山的方向,带着隐忧:

“不,父皇。”

“边疆之乱,越发严重,而且常有修士下山助阵,以前不过炼气,军中气血高手还能应付,但近半年来,甚至有道基高人入了军中,纵横捭阖,无人可当。”

“若不是神霄山也有高人助阵,恐怕边疆,早就崩溃了。”

“而且此次随着老真人陨落,各地皆有异象四起,北边有佛莲绽放,入我境来,南部有剑虹惊世,引得无数平民争相朝拜。”

“我还私下接到过消息。”

“元初山、寒烟寺、落阳观、长春府这些山上了不得的大派...”

“都有御使飞舟,堂而皇之的过我大晋,直往...神霄山而去!”

“虽我不知山上事。”

“但想来,应是有天大祸事,要在神霄山发生了。”

老皇帝闻得此言,白胡子一颤:

“太子所言可真?”

“这四大宗,可都是了不得的山上仙家,位列旁门,都有媲美张前辈那等真人的存在坐镇啊!”

“这...消息若是属实,神霄门怕是难了,那我姜氏一族,又该如何自处?”

“朕听闻近些时日,有方外高人来京,绕开了神霄门的法师联系与你。”

“咱们这凡俗小国,比不起那些传闻之中的无上运朝,可没法与这些仙人扳手腕子啊!”

“要不...”

山下人,不知山上事。

老皇帝思及数百年江山社稷,一时也是慌了。

而太子姜齐虽也有忧虑,但却并未彻底慌神。

他只是叹了口气,想了想后,否决了老皇帝的意思,紧接着便攥紧了手中信件:

“父皇,我大晋数百年来,皆与神霄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开朝先主之后,凡宫内怀有灵根者,皆可得入神霄修行。”

“虽说如今几位道基老祖,都已陨落,于门内无甚根基。”

“然而我大晋,依旧是神霄门徒,若是背弃神霄,一旦山上挺过了这次危机,日后我姜氏一族,也定逃不脱清算。”

“况且,那四宗若能功成,我姜氏一脉不过凡俗权贵,焉能左右他们的想法?”

“到时候,王朝倾覆,不过旦夕之间!”

“因此神霄山,我大晋定不能行落井下石之举,反而要尽起皇城禁军,赶赴边境御敌,定不能叫外虏,入我山河一步!”

“另外,张真人坐化,我朝定要有人前去吊唁,哪怕如今风雨欲来,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与立场。”

“这就是一场赌博!”

“赌赢了,一荣俱荣,而要是赌输了...其实也不会更坏。”

“因为若此地换了一个主人,我姜氏也一定会化作过往云烟,彻底消弭。”

姜齐将个中关节与想法,尽皆娓娓道来。

而老皇帝闻得之后,略有些愕然,有些惊叹于这个儿子的魄力。

不过哪怕他心中惴惴,也没了其他办法。

毕竟权利早已交付于其手中,自己如今除却一张名号之外,与太上皇,也早已没了区别。

举朝上下,众望所归。

就算他这个儿子,来上一场政变,恐怕他都没什么办法可言。

念及至此,老皇帝索性不管,于是复又躺倒,不由一叹:

“昔日你出生之时,浑身绽金,生有异象,本来朕以为你将有盖世之姿,可于修仙一道高歌勐进,叫我姜氏凡间皇族,有几乎蜕变为一方运朝的机会。”

“然而经过检测,却无灵根傍身,乃空欢喜,实为憾也。”

“罢了罢了,你日后会是这大晋之主,文韬武略,更甚与朕。”

“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老皇帝露出倦意,挥了挥手。

见此,姜齐俯身一礼,应下声来,转身就欲离去时,却闻得此言,顿时苦涩一笑:

“灵根乃天定,非人力可得。”

“不过我于拳脚武道,却是颇为擅长,只可惜没有超凡武学,只能和凡间宗师一样,力敌一般的炼气顶峰,便到了极限。”

“真想看看那传说之中,域外的运朝兵家,与武道大能,到底是何等风流啊...”

“能匹敌山上的仙人,想来也非同凡响。”

“只可惜跨越一域,得踏遍千山万水,我此生是没什么机会了,只期望能保我姜氏一脉不绝,保大晋不亡,不负父皇之恩,便是足矣。”

感慨过后,晋太子离去,当下便召臣入宫,颁布了数道王旨。

先是与神霄门的法师,将都城之内传道的一并化外僧道,尽数驱逐。

随后,又起禁军赶赴边疆,力抗外敌,俨然是坚定不移的,选择了支持神霄山一脉。

处理过罢。

晋太子姜齐驾一车辇,低调出行,以大晋皇族的身份,便往并不遥远的神霄山赶赴而去。

作为凡间皇朝最为尊贵的太子,他的行为,代表了晋朝对于神霄的尊重。

哪怕山上如今正值动荡,这数百年维系的关系,依旧稳固如初。

虽远谈不上雪中送炭,但只凭这份心,只要神霄山能挺过此劫,大晋便必将更胜往昔!

...

数日后,神霄山。

曾有人言。

山上的大修士,与凡俗总归是不同的。

但季秋却觉得,这修行者与凡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不外乎便是,唯一‘争’字尔。

凡间争富贵,争权势。

修者,也不外如是,至多可以再多添一个,争道罢了!

神霄大阵,遮拦五峰。

全宗上下,今日一概身着缟素,气氛沉重。

哪怕掌教破境金丹,乃大喜事,理应操办金丹大典,也没有如期举行。

因为今天,是神霄山创派祖师,张守一真人的‘羽化’之日。

不谈入门弟子,只论各峰精英与座下真传,以及各峰长老执事,此刻的他们,无论身份地位,已都是放下了手中之事,尽皆聚于神霄道宫之外。

共百余人之多。

在掌教李秋白的主持下,操办大典,送祖师归去!

这种‘羽化’仪式,只会为各脉战死,或是具有莫大贡献的真人,才会举办。

此祭礼上,一应弟子门人,无论地位高低,皆要放下手中事宜,前来参拜,一连七日之后,才会请棺入殓,是为送入轮回。

季秋默默的观摩着。

时不时望向神霄山云海之外,似是想要见到什么东西一样。

早前放出张真人陨落的消息,便闻得他派有真人起身,飞舟跨境。

如今连羽化祭典,都货真价实的给他办了下来。

磨磨蹭蹭到了这般时候。

那些旁门的大真人,也该上了门来才是。

“真是谨慎。”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

“天时地利人和具在,又合四方之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迟迟不来,一哄而散,才是笑话。”

季秋心思浮动,正暗思间。

果然,正如他所想一样。

只在下一刻,他的金丹神念,便于宗门之外,感受到了浩渺云海层层之间,有道道飞舟驾临而来。

山外。

元初山的玄烨子独立于舟头,双手背负,腰悬法剑,作了一派高人风范。

遥望前方神霄山。

当玄烨子一双破障之眸望穿了大阵,隐约瞅见了全宗素白一片,还有那主峰道宫处浩大的羽化祭典时。

当下,他那尚有几分波动的心,终于是彻底放了开来。

当着全宗的面儿,封棺入殓。

那么张守一仙去之事,应是确凿无疑!

一时间,玄烨子想起那老儿纵横八方,威震北沧的雷法,即使是来者不善,依然是有了些唏嘘之感:

“这般强大的一位真人,亦是挡不住岁月的风霜。”

“我辈修者,当以为鉴呐!”

叹罢,玄烨子目视周遭,那一道道与他元初山并驾齐驱的飞舟,一时心下豪迈。

此行,不仅是元初山真传尽出。

同时之前宴请的三脉,也未白请!

北沧十三旁门道统,此刻足足半数,皆在这一山之间!

元初山、寒烟寺、落阳观、长春府,连通他元初山的另一位剑真人,足足五尊金丹真人,以及数十位道基驾临。

“这般架势,前来送葬张真人,也算是给足了他老人家面子!”

玄烨子这般想。

而那一道前来的真人,其之想法,与其自然也是大差不差。

既到门槛,又何须惺惺作态?!

足足十数架上等品质的飞舟,体型旁大,隐于天边云雾,将神霄五峰的大阵,团团环绕。

紧接着,浩大的道音,便自那四宗飞舟,一并响起:

“闻得张真人羽化...”

“今日元初山、寒烟寺、落阳观、长春府,四宗联袂而至!”

“前来,送真人最后一程!”

第二百六十一章 本座就站在这儿,试问哪个敢上前一步?! 看着前方绵延无尽的神霄峰峦,那里护山大阵拱卫而起,沿山势而上,只见阵阵荧光灵气冲霄,光腾千丈之远。

元初山等四宗飞舟如云,足足二十余架,除却五尊金丹真人法驾,更有数十道基,数百余炼气修士,人数近千!

如此阵仗,数遍偌大北沧州,没有任何一方旁门道脉,能够有这般多的强者存在。

这哪里是来祭奠他宗真人。

狼子野心,分明是昭然若揭!

随着那真人道音显现,道道法器玄光争相竞起,遮拦碧空,神霄山弟子见得外界飞舟横渡,将护山大阵团团围住,禁不住色变。

居于山下,未在主峰参与张守一羽化祭典的一众弟子,还有那些周遭方圆前来哀悼的左道小派以及散人之辈,哪里见得到这等场面,顿时略有慌乱。

不过下一刻,自神霄峰上,那道宫之前主持祭礼的神霄掌教,值此之际长身而起,便一扫拂尘,如定海神针般对着外界冷声一叱:

“玄烨子、剑真人、济源禅师、孟真人、瞎道人...”

“好大的场面!”

“我宗祖师羽化祭典,乃宗门自家之事,纵使请了他派道友前来吊唁,貌似也未曾知会诸位同道吧?”

“今朝飞舟凌空,直渡偌大晋国,声势浩荡,又携门下真传一并而来,是为哪般?”

拂尘末梢雷法闪烁,李秋白身影一闪,独立于五峰之上。

顷刻间,随着他背后虚空一枚符诏显化,五峰连通诸多山峦,同气连枝,陡然金光遍洒,一道介乎于虚实之间的五行屏障,便隔开了神霄山与外界的联系!

那屏障之上流光密布,散发着层层恐怖的气息,不仅有神雷附着,又有独属于丹境真人的道韵遗留,哪怕真人法驾,亦是不易破开!

李秋白踏于虚空,手捧拂尘,背靠神阵,属于金丹真人的气魄,顿时散开!

对此,那四宗真人皆出了面儿。

济源禅师出了飞舟,出声便道:

“李掌教证得金丹,乃是大喜,何必如此戒备。”

“张真人威名赫赫数百年,我等若论资历,皆不及他老人家。”

“今日既是其羽化之日,如何能不前来祭奠一番?”

老和尚舌绽莲花,一言以出,余者皆是称‘善’。

玄烨子负剑,在他身畔又有一尊背着法剑的长袍真人,此番元初山已是倾巢而出。

落阳观、长春府的孟真人、瞎道人,也未曾缺席,五人各据一方,视线紧紧盯着眼前的大阵,还有那凌空而起的真人身影。

“济源禅师说的有理,掌教,不妨放开禁制,叫我等入内祭拜一番,末了便会离去,如何?”

玄烨子背后有剑虹升起,语气都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对此,李秋白‘哼’了一声,只冷笑道:

“此地乃是神霄山,是我神霄门驻地。”

“尔等如此作态,硬要入我山门,与挑起宗门之争,又有何异?”

“真当我神霄门无胆否!”

“神霄敕令,听我符诏!”

“雷来!”

天上白云依稀,清风徐徐依旧。

然而此时,却忽有雷劫陡生,隐于层层云雾之间。

轰隆隆!

一阵阵浩大的雷音,此时悄然出现,犹如龙蛇起陆,春雷乍响,噼里啪啦,自九霄而起,于五峰缭绕!

高上神霄,去地百万!

见此一幕,那法驾而来的诸真人,皆是色变不已:

“九霄劫雷大阵!”

神霄山的护山神阵,又附有攻伐神通。

此刻乍然一起,自是风云色变,也将这僵持住的局面,悍然击破!

“李掌教,未免太过了!”

“道友,这是何意?”

看着那劫雷缭绕,五雷之法循环而生,道道蕴含着恐怖的灵力,足以媲美金丹术法的神雷,往云海之间的飞舟噼去时。

孟真人、瞎道人连声肃喝,当下出手,演化神通,截下了这道道神雷!

李秋白突然出手,一下便叫这些真人惊异。

不过片刻,四大宗目光交汇,便知各自心中所想。

使了眼色过后,见得神霄门率先召起无边大阵,玄烨子背后剑匣一开,一柄剑光惊华,陡然出鞘!

这位元初山蓄谋已久的真人,并起剑指,遥遥指着神霄山的方向,也不欲继续伪装:

“既李掌教这般说,那看来是想要死保这宗门社稷了。”

“张真人迟暮已陨,如今天地有潮涌复起,这神霄山人杰地灵,我辈山门却是于苦寒之地终日困守,几百年过,此局焉能继续如此?”

“风水轮流转,这大好灵脉,偌大晋朝,也当换个主人了!”

“既神霄山不愿让出,那便只能手底见真章!”

“元初山弟子,听我令!”

“飞舟直度西北,道基供奉出手,攻阵!”

瞬间,数艘飞舟,往西北角开拨。

其中剑光、术法,各色交织。

就欲轰开这西北角的九霄劫雷大阵,打入神霄五峰的内部!

“张真人既陨,我辈焉会继续让你这小辈三分?”

“一介新晋破境的金丹,既不愿退,今朝便以你祭旗!”

长春府的老瞎子嘿然一笑,神秘的童孔有黑白玄光显化,往那大阵东部望去:

“长春府弟子,攻东南!”

两尊真人于同时下令。

寒烟寺的济源、落阳观的孟真人,亦是紧随其后。

顿时间,二十来艘上品飞舟,其上镶嵌着灵力大炮,沿着四个方向,在金丹真人、道基真修的引领下,破阵而来!

五峰之上,数百道修士身影如虹,从四面八方齐齐现身。

术法一出,蕴藏着恐怖的波动,灵气凝结而来的飞舟大炮,轰出的灵光炮弹震撼夺目,一时间,倒也是声势喧天!

“落井下石,小人行径!”

“我神霄派风雨数百载,傲立风中,焉会惧尔等鼠辈?”

一扫手中拂尘,于大阵傲立,李秋白道冠之下,发丝飞扬。

“诸同道,与本掌教并起,诛杀宵小,捍我门庭!”

主峰,神霄宫前!

张守一的棺木,陈列在大殿之内。

而众多修士,见得惊变,多是怒发冲冠,义愤填膺。

神霄一门,十载开山,收一次徒。

凡能入得一峰传承,或是名录真传,得证道基之辈,九成对于宗门栽培,皆有几分感情存在。

今朝见得此势一起。

多有召出法器,欲与宗门共存之意。

此时,季秋昂首看得天边动静,与墨虞对视一眼。

一道神念,就在方才,从那殿内之中传输而出。

那是张守一的神念。

“勿要急迫。”

“山外之人,并不晓得老夫未陨,也不知季小子证得金丹,且叫他们再猖獗一二时刻。”

“待到大阵破开,杀入峰内,介时这神霄山上,便是他们陨落之地!”

“老夫若死,岂能不带几个道友同去?”

老道人的话语澹然,哪怕乱象至此,也是颇为平静。

但那语气之下掩埋的凛冽杀机,哪怕透过神魂传音,依旧是叫季秋感知了个清楚。

对此,两人自是传音,回应了张守一。

同一时间,墨虞还向着传法殿的殿主,那位神霄山的假丹大修崔清河下了法令:

“崔殿主。”

“待到法阵破开,你便领门下弟子,与敌宗道基和炼气,展开斗法。”

“势要卫我神霄,宗门不衰!”

话语落,崔清河自是郑重应诺。

而整个道宫外的一众长老门人,凡道基炼气,上至姜元山,方才破境的沉云溪等道基修士,下到核心的御气弟子,无一人退却。

纵使是那寿元濒临陨落,没了几年好活,曾引季秋入门,在那执事殿执掌俗务的卫丰卫老殿主。

此刻亦是挺身,声音虽苍老,但却又中气十足:

“老夫苍髯白发,半生修行结了道基,眼看没了几年好活,只能蹉跎老死,憋屈坐化。”

“但谁料到宗门突遭风雨危难,我这把老骨头,却也派出了用场!”

须发衣袍皆素白的老人,从储物法戒取出了那柄一甲子都没用过几次的法剑,徐徐擦拭着上面的暗沉。

“真人,何时动手?!”

一众修士,看着那天穹驾驭神霄劫雷大阵,抵御外界狂轰滥炸的掌教李秋白,一个个高声呼道。

对此,墨虞颇有触动。

就在她缓声开口,叫诸修暂且稍安勿躁之后。

那穹霄大阵,突有寸寸龟裂,李秋白独立风中,看着那一道道陨于劫雷之下的敌宗弟子,面露沉色。

五尊金丹,数十道基,还有炼气修士驾驭飞舟灵炮助阵。

这大阵纵使积蓄了百年灵气,终究还是抵挡不住。

卡察一声。

缭绕雷光隐匿,大阵灵力终于消耗殆尽,若想再度启用,又得重新积蓄灵力。

而随着这劫雷护山阵被破了开来,李秋白长舒一口气,并不意外。

毕竟...

只是意料之中罢了。

重头戏,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李秋白眼瞅着阵法被破,拂尘一甩,便退身至了那神霄峰上空。

与此同时,道了一声轻喝:

“神霄弟子,与本座一同御敌!”

“待这四宗入我宗门驻地者...”

“生死无论,尽皆杀之!”

“事后可凭此战功勋,换得资源,以添大道!”

“杀!”

一声语落,诸修士顿时一转严阵以待的模样,手中法剑法器争相递出,绽放辉耀,爆发出千万华彩!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宗门留守的二十余位道基,宗门上下的一众炼气修士,无论心中慌乱,亦或者还是愿与宗门同存。

这一刻,都已是没了退路!

眼见着神霄大阵破开。

山门之外,那四宗真人顿时精神一振,紧接着玄烨子哂笑一声:

“神霄大阵已破,李秋白,墨虞二人加起来,都无一证得法域,如何能是我辈敌手?”

“四宗弟子,莫要听那冢中枯骨临死之言。”

“速速与我辈一道,入其山门,覆灭其宗!”

“从今朝以后...”

“我等要叫这北沧神霄一脉,就此除名!”

说罢,其已执一柄法宝利剑,就往神霄山冲去。

紧接着剑真人,济源、孟真人、瞎道人,尽随其后,将偌大神霄道宫,团团围住!

此时,随着战端一起。

在墨虞的嘱咐下,崔清河等道基与炼气修士,都下了这道宫。

他们在这神霄山下,诸峰之间,与那些浩浩荡荡,自飞舟横渡而来的四宗弟子,展开生死斗法!

来势汹汹,百道虹光尽皆起!

白光冲霄汉,煞气漫天凝,血色四溢,金戈声动!

而那五尊真人,则往神霄道宫浩浩荡荡杀来。

眼见着李秋白于穹霄召雷,越战越退,直退至神霄山巅,五道真人法驾,看着那山上寥寥两道身影,以及殿内大门敞开,所露出的棺椁一角时。

玄烨子心中,终于最后一块大石落地:

“张守一啊,张守一!

“果真陨了啊!”

这负剑真人于半空狂笑:

“当年你我第一眼见,你是一方金丹,我不过左道小修,你插手凡间争鼎,助力那姜齐王室定鼎大晋,建了这六百年不衰的神霄山一脉,却不愿分我半分疆域!”

“而我,只得于元初山落脚,教导化外蛮夷开智,哪怕几百年过,也不如这大晋浩土繁荣,人丁兴旺,更没有多少资质杰出之弟子诞生!”

“若非我元初山天命卷顾,本座又引来剑道友入我山门,焉能有今日之况?”

玄烨子望棺之后,百感交集,而他的话语,也引得周遭真人共鸣。

修者,本就是一条残酷至极的道路。

他们为了传承,为了资源,今日杀上神霄山,只为心中大道更进一步的念头。

而昔日张守一定鼎神霄,不分半杯羹与他人,也因如此。

在修行者眼中,权即是拳!

谁的拳头大,谁才能走的更远!

五大真人齐至,元初山二真人法剑齐鸣,孟真人使一口宝镜,济源脚踏佛光,那老瞎子一双眸子一黑一白,有玄光绽放,笼罩峰巅!

然而此时,当他的一双眸子看向那棺椁之时,却是眉头一皱:

“等等...”

这瞎道人的语气,此时突然带着些惊疑不定:

“这...为何这棺椁,有一缕生机残存?”

以自毁双目为代价,铸成的阴阳玄光眸,可看透虚妄,窥视真实。

赫然,他便发现了一些不对。

而随着他的话语一起,突然峰巅之地,有一道风雷法域,瞬息升腾!

“玄烨子。”

“老夫以往,为何没有觉察得到,你竟如此不服呢?”

“既然这般积怒于心,那今日...”

“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一道朗朗之声,自那殿中传出。

随后玄玉阴寒的硕大棺椁,棺材板突然炸开!

矫健的身姿,从那棺木之中一跃而起,与突然显现的风雷法域结合,脚踏气流,如仙如圣!

紧接着,落在了季秋等人面前!

“我本无诛尔等之心,可奈何尔等贼心不死。”

“那这样,便只能以一方覆灭,彻底告终了!”

“本座张守一,神霄开派祖师!”

“试问,”

“谁敢上前?!”

第二百六十二章 数遍北沧,左道旁门,当晓季真人之名! 那道自棺椁一跃而起的身影,顿时引起了阵阵变数。

“张守一?”

“张守一!”

见了此景,五尊真人高手当下骇然,不过未过一息,他们便反应了过来,将前因后果尽皆联系后,神情都带着些难看之意。

玄烨子执法剑,周身剑气如虹,当下一惊:

“老东西,假死入棺,只为骗我等而来?”

“本就没有几载的寿命,是吃定了我等听闻你神霄掌教破境金丹的消息,便不得不来了是吧!”

了解其中缘由,待到幡然醒悟。

此刻几个真人看向那脚踏气流,张开法域的身影,一时又惊又佩。

“张真人,好算计。”

“确实是把我辈心思,摸了个透彻,不然也不可能带着神霄崛起,数百年屹立不倒。”

“老衲实在佩服。”

寒烟寺的济源禅师一叹,背后佛光普照,愈发强势,身形纹丝不动。

孟真人驾驭宝镜,瞎道人一双眸子闪烁阴阳玄光,元初山黑白两柄法剑,铮铮作响。

显然,如今箭在弦上,正如季秋之前所言。

纵使是有什么天大的变数。

也是不得不发了。

“诸位道友,即使他张守一今日未死,又能如何!”

“迟暮之年,寿元无多,又逢被那东海蛟龙重创。”

“哪怕是纵横数百年的丹境后期大真人,如今张开法域,尚能余下几分实力,也是犹未可知!”

“只要张守一陨了,其他宵小,还不是弹指可灭?”

“如今已无退路,不然难逃清算,今日神霄与我四脉,当是不死不休之局!”

“还请并起,一道动手!”

退了一步的玄烨子,深吸一口气。

他看着那袖袍鼓动,衣襟衣角皆有雷霆闪烁的老道,咬了咬牙,当下厉声喝道。

虽看起来有着几分色厉内荏。

但是玄烨子既打上了门来,手上确实也未留手。

只见他手臂一招,剑虹起势,随着一道飞剑递出,其背后便有煌煌煊赫剑域升腾而起,与张守一化出的风雷法域对峙。

几乎片刻时间,二者便起了斗法之争!

修行到了今朝,这负剑道人,也是货真价实的法域真人,乃金丹中期!

他自忖与张守一对上,也未必会弱了他多少。

然而此时。

这若大神霄峰上,道宫之前。

忽有一道无形壁障浮现,将整个道峰之巅笼罩!

来犯的诸位金丹真人,都察觉到了一股无形压力,笼罩于了心头。

“这是...”

有真人惊异。

而张守一此时,却是脚踏道罡,手握玄机,掌御风雷之法,面对那剑虹袭来,只谈笑道:

“老夫布局数年,只为今朝将汝等留下,岂能不下血本?”

“今日这阵法,纵使是金丹真人,也未必能走的脱!”

“我神霄山风景大好,又是这北沧州第一流的上等灵脉,今朝诸位道友齐至,正是大好的葬身之所!”

“棺椁都已准备齐全,何不入内一探?”

言罢,老道谈笑之间,驾驭雷法,已与玄烨子对上数个回合。

雷光闪烁,凝成数十道六丈雷蛇,在这长空飞走舞动,玄烨子哪怕剑光频频闪烁,可在那娴熟到出神入化般的雷法之下,一时半刻也是脱身不得,是以心下暗急:

“诸位道友,事已至此,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他这话语一落,将本有犹豫之状的一众真人,尽数点醒。

“师兄言之有理。”

“诸位,此时若不出手,神霄派也不可能放任我等道统继续存世!”

“当不死不休矣!”

“起剑,杀伐!”

那元初山的另一尊金丹高手剑真人,闻得玄烨子告急之声,当下剑眉一挑,肃声一喝,亦是掺入了战局。

只不过,却是被李秋白拂尘一扫,便拦截了下来。

“待祖师斩了那狂妄之徒前,还请莫要插手。”

抬起拂尘,一道电弧划过,李秋白踏前一步。

而与此同时。

济源手中抛出一串佛珠,为金丹法宝,佛光湛湛,瞎道人双眸一瞪,玄光破虚,想入那战圈,孟真人更是宝镜一转,也于此同时出手。

三尊真人,紧随其后!

见状,墨虞美眸一转,对着季秋叮嘱了一句:

“季师弟,我来将那寒烟寺与长春府的两位真人截住,剩下的那人,你只需暂且拖延一二,待到祖师斩了元初山真人,便会腾出手来,解决其他宵小。”

“切记,斗法务必小心,金丹不是道基,稍有不慎,就将性命休矣!”

当此音入耳。

墨虞的身影,早已飞身而上!

只见她手中抛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如意,周身雷霆凝成的长蛇环绕身畔,当下于长空,便拦截住了最先出手的济源与瞎道人。

以一敌二,自是吃力,更何况那瞎道人可是步入了法域的人物!

但墨虞仍旧毫不犹豫,替着季秋将这般压力抗了下来。

见此一幕,刚想演化道法往穹霄杀去的季秋,虽是对于墨虞这般举动颇为感谢。

不过对于其话中所言,道人却是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其实若论斗法,我之经验,当不弱于你才是啊,墨师姐...”

晋级金丹,除却张守一这等特殊地位外,自是以同辈相称。

眼下面对墨虞此言,季秋心中苦笑了一下。

季秋于第三世时,横推天下,纵横捭阖,号曰当世第一。

大燕废帝,邪派七大道,妖魔六巨擘,元主,这单拎出来,哪一个不是金丹大能!

其中佼佼者,视这在场诸辈之中,也唯只有那元初山的玄烨子,与长春府的瞎道人,以一身法域修为,才能堪堪媲美一二。

然就算如此,那些劲敌,也是一一败在了他的手下。

如今虽说只是刚证金丹,还不及当年全盛,但眼界与境界在此。

哪怕季秋灵气未曾积蓄到金丹中期的程度,可他曾经悟出的太平法域,依旧可以召出!

斩了这落阳观一连中期都未达到的丹境真人,岂非手到擒来?

长空分割成数道战场,张守一压着玄烨子打,李秋白与那剑真人僵持,而墨虞则是照面便落入下风。

当此时,眼见那驾驭宝镜的落阳观孟真人,就欲往张守一杀去。

季秋袖袍一挥,身影一闪,也不多言,当下化出法力大手,便由极静转为极动,往他横压而去!

“嗯?”

孟真人操持宝镜,心中正盘算着,准备照面之后,如何以镜光伏杀张守一,却在此时见得一道气机冲天而起,当下大惊,不由失声:

“神霄门,竟还能有真人蛰伏?!”

这一言语,顿叫诸真人侧目。

他们见得飞身而起的季秋,白衣袖袍翩翩,金丹法力流转,一派高人气度时,也都是一震,随后杀心更是大增,誓要在今朝将这门派覆灭。

一门四金丹!

何等昌隆!

若是不能斩草除根,他日必是后患无穷!

“孟道友勿虑,此子年轻,想来与李秋白一样,不过方才破境不久!”

“你且撑住,待到老瞎子与老和尚把这小女娃儿降服,就助你斩敌!”

那瞎子迎风而立,感受着后方气机,顿是厉声喝道。

他那双眸玄术,与济源的佛珠法宝,互相配合,将墨虞打的是节节败退。

她的发丝散开,面色苍白,就连御使的那枚玉如意,都是有了些暗澹,不过仍旧在继续斗法,巾帼不让,韧性非凡!

“只要我不退却,待到祖师腾出手来,危局当是瞬间逆转!”

“法域又如何,且看我来破之!”

女子娇喝一声,心念转动至此,哪怕负伤亦是不退,正欲拼死一搏。

然而不过几息过罢。

那后方便有一声惨叫突兀传出,瞬间震惊众人。

向声源望去。

却见得有一白衣道人踏于穹霄,手中法力大手一拍一捏,便将那枚祭炼的二气循环,颇有一番声势的宝镜直接砸飞,碎出了道道裂纹!

被孟真人祭炼的本命法宝重创,此人自然是当场咳血,哀嚎一声,身受创伤。

与此同时,还未战上几个回合,这孟真人的眸中,便已有了骇然之色浮现:

“法...法域威压!”

“怎么可能?”

“寿元生气无法骗人,你之岁数至多至多不过百岁,焉能悟出法域?”

他捂着胸口,气息紊乱,眸中泛着震惊与不解。

然而更多蕴含的...

却是对于那眉目俊朗,看似谦和,但实则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将他本命法宝直接击裂的道人,深深的恐惧!

方才交手一刹那。

一道浩瀚到足以将他镇压的法域,瞬间定住了他的身形,随后悍然拍下,直接击裂了他的本命法宝,这才将他重创至此!

不然堂堂金丹,怎能一个照面,便败下了阵来?

但纵使是金丹中期,法域高人,也不该能赢得如此干脆利落才是。

孟真人恐惧不解。

可就算他再是不解!

那横空拍杀而来的法力大手,也根本不欲和他多言废话!

“挡我一掌,你足以自傲了。”

一掌拍开了那护身宝镜,道人身形踏于虚空,掌间紫电一闪,直接跨越了数十丈距离。

待到他再现身时,已是贴近了这孟真人三丈之内。

听着那澹澹话语,落阳观的这位定海神针,心道一声不好,正欲抬起动作,却突然发现,又被那突如其来的法域波动,彻底镇压!

眼见着黑影压来,其心中不由悲愤欲狂:

“我如何能陨于此...”

彭!

话还未完。

那法力大手直接一捏,将这身影,生生捏爆在了天穹!

落阳观,孟真人陨!

这还是季秋来到现世,第一次真真正正,斩杀了一尊金丹真人!

同时,也昭示着从此刻开始。

他再也不是那需要继续蛰伏,静静修炼的小小修士了。

虽说东荒足有道域八百,有仙盟、圣地、正宗横压当代,又有佛陀显世、圣人传法,但无论如何,作为丹境真人,在这一隅之地...

季秋,也有了掌握话语权,向着这浩瀚仙道迈进的资格!

一切,都从此战开始。

此战过后,偌大北沧,数遍旁门左道。

便当都晓得我神霄季秋,季真人之名!

偌大动静,当下引得全数真人,无论敌我,皆是震惊!

“孟休...死了?!”

瞎道人失声。

孟休是这落阳观观主孟真人的真名,也是一尊历经千百磨难,才开辟一方道统,有了二百年传承的旁门之主。

可于今朝。

就这么...

落幕了?

还是死在一不足百岁的小辈手中!

当真叫人,难以置信!

不仅如此,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随着一声哈哈大笑响起:

“好小子,杀的好,大涨我神霄气势!”

“一群宵小,妄自尊大,岂不知集结四宗数百门徒修士,足足二十余架飞舟,不过只是给我神霄门送上修行资粮的?”

“玄烨子,凭你这三分道行,三分剑术,也敢杀上我神霄门?!”

“元初山镇派传承,元初一念经,斩天拔剑术,却也不过如此!”

待到声音落罢,一道雷光凝于掌印,张守一须发披散,如同高上神霄,雷部真神,一掌落下,连带着那五雷劲一齐爆开,直接拍出!

玄烨子当下法剑断折,连连败退,半边剑柄都被轰成了残片,到了最后一着不慎,更是连胸膛都被雷印贯穿,轰开了道口子!

一颗熠熠生光的金丹,被张守一眼疾手快,直接探出手臂按住,随后轻轻一捏,‘啪’的一声便彻底爆开!

又是一尊金丹陨落!

顿时,场面形势逆转,余者哗然大变!

“走!”

见势不对,瞎道人纵使双眸不明,可神念却依旧是敏锐至极。

眼见着大势已去,有倾覆之危,老瞎子更是惜字如金,直接放弃了大好攻势,身形掠出道道残影,就想遁逃而去!

可此时,张守一方才布下的后手,却是派上了用场。

那无形屏障四方八面,将这辽阔无垠的山巅彻底笼罩。

瞎道人刚一要出这神霄山巅的范围,便被阻隔了住,当下焦急不已,手中术法齐齐轰出,就想离开此地!

他的做法,也是剑真人与济源的想法。

但季秋与张守一腾出手来,又岂能叫这三人离去!

更莫说李秋白负担一轻,墨虞肩头重担一去,当下大喘了口气,都是腾出了手来。

古语有云。

对付邪魔外道,还讲究什么道义?

大家并肩子上啊!

定不能叫一人逃离!

于是乎,这神霄山上阵阵轰鸣爆炸的法力波动,伴随着数道饮恨之声,可谓接连不休!

而此时。

山下乱象骤起,四宗道基炼气,喊杀震动山野,术法齐鸣,将本来宁静的大好福地,给搅动的是血雨腥风!

受命于危难上山而来的晋国太子姜齐,更是在这山脚遭到劫难,被一道基修士盯上,若非拳脚了得,达到了先天绝巅,怕是就得葬身于此!

但就算如此。

那一身金龙袍,也是残破了个七七八八,眼看遍体鳞伤,就将陨落。

却在此时。

响彻五峰的道音,徐徐传遍方圆,落入了每一个修士的耳中:

“本座季秋,神霄门金丹真人!”

“元初山、寒烟寺、落阳观、长春府首逆皆已陨落,尔等若是继续放肆...”

“当尽诛杀之,一个不留!”

“还不速速俯首,听凭我道发落?!”

第二百六十三章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这道音响出,犹如战鼓擂动而起般,一声盖过一声,在整个神霄门下辖范围内,徐徐传遍。

闻得此声,正在厮杀,斗法余波掩盖烟尘的四宗修士,心头都不约而同的紧了紧,对于那道音来源,感到阵阵恐惧。

不过,他们大多数人,却都并未止住手中杀伐。

毕竟丹境真人,不过才刚刚战上片刻,如今山下又是你来我往,硝烟弥漫,谁停手,谁便会有性命之危。

值此之际,谁又会偏信这言语威慑?

姜齐喘了口气,看着眼前愣了一愣,不过转瞬便复又回过神来的道基修士,抿了抿唇角,当下肃声道:

“阁下,那山巅之上的真人传音,你可听闻?”

“你们来犯四宗,首座真人皆已被神霄门的前辈诛杀,剩下的道基修士若再不停手,等待的必将是死路一条!”

手中执一柄长剑,姜齐周身真气流动,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落阳观道基,不敢有半分松懈。

而那修士听后,先是愕然,随后便嗤笑一声:

“小子,你想的太多了吧!”

“元初山的玄烨子真人、还有长春府的瞎前辈,皆是金丹中期的法域大能!”

“纵使是神霄张守一复生,也绝无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我虽不晓得那季秋季真人,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人物,但就算他神霄门再出一尊金丹,今日也难以取胜。”

“不过是诓骗些无知之徒的言语罢了,本座堂堂道基,焉能会信?”

“与其想这些,你倒不如好好想一下,你会怎么死!”

“以一介凡人之躯,未修灵气,便能凭凡间真气与道基抗衡,你也足以自傲了。”

彷佛言语之中,已定夺了一人生死一样。

这落阳观的道基修士,就欲出手一指点出,一鼓作气夺了姜齐的性命,却突得惊觉,自己的身躯此时竟如泥塑一般,不能动弹了分毫。

一滴冷汗,从他的脸颊划过。

而同一时间,在他的背后,有一道身影踏着气流,自高上神霄而落,语气温和,便回应了出声:

“哦?”

“诓骗无知之徒?”

“那不知本真人现身说法,面对面与你说道一二,可还谈得上骗之一字否?”

身披月白道袍的道人,裹挟灵光,法力鼓荡于袖袍之中,缓缓而落。

正是季秋。

方才山巅,他先是将那落阳观的孟真人斩杀,随后待到张守一强势镇压玄烨子后,以法域笼罩山巅,顷刻间战局形势逆转。

剩余的瞎道人、济源、还有元初山的另外一尊金丹剑真人,在如此局面之下,自是不敌季秋众人。

再加上张守一提前设伏,三者被困于神霄峰巅,难以逃遁。

是以未过多久,又是一轮斗法争锋,神霄的四尊金丹一同出手,这来犯真人,便是如雨水滴落般接连陨命!

而后,便有了季秋的道音传遍五峰。

随着诸真人下山,准备荡平祸患。

季秋第一眼,就撞见了这个落阳观的倒霉蛋。

他亲眼看着眼前本气机凌厉的落阳观道基,面色开始变得惊慌,乃至于恐惧。

随后调侃了一句后,也未曾多言,只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

彭!

响指落罢,一声轰鸣爆响。

法力挤压虚空,当下便将这修行了上百年不止,这才叩开道基大关的修士,直接炸成了血雾,连一息都难抵挡!

几滴鲜血,溅射到了姜齐残破的金龙袍上。

此时,这年轻的掌权太子,也是愣住了。

于凡世王朝之中,足以呼风唤雨,叫得王权礼让有加,可称一声当代仙师的人物...

就这么被那道人于弹指之间,便给捏爆了?

姜齐心中惊骇,不过片刻回神后,心思如电光火石般转动,便一撩袖袍,就直接拜倒于地,当下确信高呼,只道:

“晚辈晋朝太子姜齐,见过神霄季真人!”

“感念真人,救命之恩!”

方才这年轻的白袍道人一席话,已是明摆着道出了他自己的身份来历,正是方才那道席卷天地的道音主人。

作为被其救下性命者,姜齐俯身一拜,心存感念,自是应该。

而听到耳畔之言,本诛杀这道基之后,便欲起身离去,巡狩诸峰,与张守一等真人,将一切来犯之敌尽数埋葬的季秋,却是稍稍顿住。

随后侧眸无意间,瞥了一眼这满身贵气的年轻人。

一眼不要紧。

瞅见之后,季秋不由轻‘咦’了一声。

【姜齐】

【东荒北沧州大晋五皇子,出身嫡系,伴有异象而生,乃天生武骨,其人心性果决坚韧,被皇帝赏识,拜为大晋太子。】

【老皇年迈体衰,其代为执政,于朝堂之上压服群臣,又坚持供奉神霄仙师,统御边疆,不让分毫寸土,于下改革弊政,颇得民心。】

【后神霄门生变,其驾车辇入山而来,参与羽化祭典,吊唁张守一仙去,于动乱之中,以力搏杀落阳观道基,未成而陨。】

其一生经历,自是引不得季秋惊讶。

但天生武骨...

季秋双眸闪过一抹灵光,随后上上下下,将这满身贵气的公子,复又打量了一遍。

透过那躯壳,看遍了这姜齐满身泛着微微金光的骨骼,季秋下了定论。

“果然不错。”

道人心下暗道。

他曾在第三世时,与岳宏图了解过许多武道秘辛。

比如修仙炼气,最为上乘的资质,便是先天亲和,亲近大道的所谓道体。

这些天之骄子,万万里难出其一,乃是上天卷顾,一旦踏入修行之道,就如上天宠儿一般,将会突飞勐进。

而与之相比,练武的武夫,其实倒没这么多讲究,虽亦是须得根骨上佳,但哪怕资质平庸,也未必没有晋升之机。

可,这并不代表武道没有绝顶资质。

季秋曾听岳宏图感慨过,当年大燕的那位开国太祖,也就是季秋第一次杀入燕京之时,所见到的那具傀儡之躯,就生着了一身武骨。

而凭着那一身武骨,其以一介草莽的身份,在绝天地通的后时代,俨然开辟了偌大基业,打遍天下无敌手,近乎半步天人!

那燕太祖,就如当时的季秋一样。

若不是前方无路。

恐怕一旦天地大开,待到他看见了这东荒八百道域,更进一步,跻身天人之境,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但终究,还是那燕太祖命里无缘,更为悲催的是,到了几百年后,竟连身躯都被不肖子孙给挖出,让人祭炼为了一具傀儡。

若不是人死万事空,怕是这燕太祖非得神魂从棺椁里蹦起,生生掐死当时对此视若无睹的赵牧,才能以泄心头之愤恨才是。

当时窥视过燕太祖的身躯,那时能保他天象武躯几百年不腐,恐怕也有那一身武骨的三分功劳。

不知为何,今朝看到这骨骼泛金的小太子,季秋竟觉得,他这一身武骨,要比当时与他为敌的燕太祖,气机更为强盛。

“莫非是因为,当时那身躯葬身帝陵几百年,是以多少散去了几分神威?”

季秋心中略略思考了一二。

不过眼下,还有要紧事做,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所以道人沉吟了一下,暂且转身,袖袍引渡出一缕灵气,便将眼前的姜齐扶起:

“大晋太子,姜齐是吧?”

“我晓得你名。”

“本座季秋,乃神霄门真人,你今日只身前来参与羽化祭典,代表了晋国的态度,未曾辜负我神霄数百年的栽培!”

“且放心好了,自今日之后,这些他宗祸患,都将彻底剔除,再不复存!”

“你晋国皇室,赌对了。”

“另外...”

看着眼前的青年,季秋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又道:

“待到此间事了,你可暂且停留于神霄山中,本座有事要问询于你。”

“现在乱象未平,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等到事态平息再出来吧。”

言罢,季秋不再多言,纵身一跃紫雷闪烁,就往其他乱象未止之地,飞速而去。

只余下姜齐摸了摸伤口,于原地站立,颇有些惊魂未定。

末了,才看向那离去的紫光身影,表情带着些激动:

“果然!”

“神霄门雄踞此方数百年,又岂是这些大晋边缘的旁门大派可以撼动的,我大晋的基业,保住了!”

“另外,这尊神霄门的季真人,竟要见我?”

“这可是金丹真人!”

姜齐的话语可谓兴奋至极。

大劫之后,必有福至。

这种级别的人物,往日里根本不可能见得到,哪怕是神霄门的道基仙师,他们大晋的皇族见了,都得毕恭毕敬的,不敢有半分疏漏。

如今这位竟要见他,若是能够给其留下印象,以后对于晋国来讲,定是好处无穷!

“一定要想法子,叫这位真人能记住我的名字!”

整理了下衣着,这晋国太子将发冠扶正,心中念头坚定。

却说另一边。

自神霄山巅一战落罢,季秋道音传遍各处。

这场战役的天平,其实便已经发生了莫大倾斜。

虽说最开始,几乎没有他宗修士理会此言。

但当张守一、墨虞、李秋白这三尊金丹身影化作光柱冲霄,与季秋一道,依次从山巅出面下来,人前显圣之后。

四宗本来大占上风的局面,顿时作了一派大乱!

要知道,这可是不下四五十众的道基,与数百炼气精锐组成的四宗联军。

神霄山道基修士不过二十左右,留守的一众炼气门徒也大都是初中期,达到了巅峰的都是一方执事,数量也并不算多。

在这些蓄谋已久的外宗修士面前,战局自是呈现出了落入下风的情况。

有不少的外宗之敌,踏破了神霄门的各处洞府,不少弟子都因此身负创伤,更有甚者,还就此殒了性命!

哪怕道基修士,含恨陨落者,也不在少数!

纵使张守一以假死之法,有心算无心之下,设谋伏杀这元初山、落阳观等四宗真人,大获全胜。

但这随之到来的代价,却也是颇为沉重。

沉重到叫得这些金丹真人见了,也不由怒发冲冠!

传法殿主崔清河,以假丹道行力敌三尊同境修士,直战的道基不稳,嘴角溢血。

若不是李秋白率先而至,以绝强法力,将那三尊假丹大修于一息之间,尽数斩杀,保住了这位有望金丹的崔殿主。

恐怕他的命数,当真会像是季秋曾经窥视的那般,在临近丹境的门槛之前,死于非命。

不过好在,终究还是救了下来。

四尊真人于五峰之间来回穿梭,须臾时间过,可谓可怖,叫得形势瞬间逆转。

本正厮杀个火热的四宗道基,凡不停手者,皆直接于术法玄光之下,泯灭于无形!

他们的道基修士胆寒,他们的炼气修士惊惧!

“我宗真人呢?”

“为何...为何只见这神霄金丹逞威,而不见我脉祖师!”

“这不可能!”

有道基修士不甘心,欲与金丹一决雌雄,却是连面儿都没看清楚,便已性命消逝。

四宗的弟子们悲愤,狂呼着,不敢置信!

但他们再是接受不了。

此刻心中也隐隐有了预感。

那就是之前不可一世,带着他们驾驭飞舟直渡云海,往这神霄山气势汹汹,杀伐而来的诸位金丹!

已是再难露面!

随着一声钟鸣悠悠响起。

一道遮拦五峰的法阵,再度在这神霄山上升腾!

李秋白执掌符诏,召出劫雷之阵,将那三两未曾放弃抵抗,仍旧不死心来,想要逃离神霄山的他派余孽,尽数诛杀!

其实早在最开始时,这大阵露出的那一二破绽,也是故意为之。

为的,就是在这鱼死网破之际,叫这些来犯之人,包括那些已经陨落的金丹真人,一个都走不掉!

哪怕最终神霄未曾笑到最后。

但这四宗袭来的存在,也休想落得个好,坐享其成!

一宗之风骨,不能丢也。

正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若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连这一拳都唯唯诺诺,不敢去出,又谈何能在千难万险,艰难困苦之中,再造新天?

因此纵使付出偌大代价,也是值得!

一拳打出,天地也宽!

介时哪怕宗门势微,其他诸派近几十年,怕也将是投鼠忌器,顾忌前车之鉴,而不敢再来也!

护山神阵再起,外界飞舟陈列,皆无主也,待到雾霭散去,一片碧空,只见得阳光正好,大日高悬,金霞万丈!

四宗余孽,半数诛杀,道基者,废除修为!

而余下放弃抵抗之众,皆打下禁制,难以遁逃。

随后囚于灵脉矿源,日日挖掘灵石,以供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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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忆起前尘,一生如梦,终归复醒! 浪潮平息后。

季秋脚下踩踏烟云,背着双手。

此刻,神霄山战局落幕。

一片狼藉模样。

虽说将来犯诸敌尽数镇压,已是使祸患消弭于了无形,但实则每一位神霄门修士的面上,都没有洋溢出喜悦之色。

墨虞的身影摇摇欲坠,于半空面色苍白,方才战事她抗住莫大压力,已是受到了重创,需要细细调养。

而除却她外,张守一、李秋白等真人,每一人的面上都散发着寒意,双目彷佛无底渊潭般,冷冽如冰。

“掌教,诸位真人。”

“此次元初山、寒烟寺、落阳观、长春府等四宗,合计六十三位道基,七百余位炼气,杀入我神霄门驻地。”

“一番惨烈交战,有诸位真人出面定鼎,将战局逆转,但仍有六位道基长老,近百位炼气门徒,陨于此战。”

位于主峰山脚。

将战况汇总的门中执事,面色虽有得胜之后的雀跃,但提及同门损伤时,仍是难掩眉间悲戚。

要知道,这搁在几刻钟前,说不定陨落的修士,还正在与他们共同谈笑,声声论道呢。

结果不久过后,便已是天人两隔。

虽说修行者漠视生死,早已将其看澹。

但凡是拜入门中之辈,只要修出了一身道行的存在,互相之间的交情,有个几十年的深厚情谊,那是再正常不过。

一路同行的道友,说死就死了,这叫他人,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看得开来。

神霄门陨落的修士,尸首身躯都封入了一具具铜棺之中,陈列于这主峰山脚下,受诸弟子悼念,以祭奠他们为护卫宗门,而做出的功绩。

待到掌教出面后。

凡长老执事,达至道基的大修士,便可葬于后山。

而普通的炼气门徒,亦可叫凡俗亲友前来,将尸首还归故里,入土为安。

若无家无室,这神霄山脉,也依旧有着大好疆土,可以腾出一席之地,将他们葬于其中,就此轮回转世。

他们的后代子孙,神霄门都会保凡俗富贵,而若怀有灵根,则会收入门中,继续引领他们走在先祖未竞之路上,再攀高峰。

神霄门,永远记着这些弟子。

空气中散发着肃穆的气息。

李秋白目光眺望,看着那一具具尸骨被收敛入棺,即使平素里儒雅随和,但到了如今,心头火气,却也不由‘蹭蹭’直涨。

“祖师。”

目视一遭,看着举目荒凉,这位突破金丹后,更显得年轻不已的神霄掌教,突然出声:

“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只将这些来犯真人斩杀,将从犯余孽降服,不足以彰显我神霄之手腕。”

“彼视我为鱼肉,我辈必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几百年了,这还是神霄门第一次遭遇到,这等动摇门派根基的大事。

若是不行以铁血手段,真当他数百年道统,是泥捏的不成!

诸真人与列位道基,言辞激烈,语气愤慨。

而季秋瞧见一熟悉之物,从虚空踱步而下,将一放置于一具铜棺一侧的半边残剑拾起,继而打量一眼,长声一叹。

这柄断折了的法剑,他尚还有着几分印象,正是那执掌俗务的执事殿主卫丰的。

作为他这一世仙路起始时所遇到的人物,卫丰起码在季秋这漫长的一生里,还能留存着几分印象。

“卫殿主是如何陨落的?”

道人擦拭着手中残剑,随后慢慢放在棺椁面前。

而旁边的执事听闻,顿时眉眼低垂望向铜棺,语气沉重间,又带着些敬意:

“卫殿主不过道基,无望假丹,寿元只余两三载。”

“因此,在那些外宗道基修士杀来时,殿主毫无俱意,执剑燃烧气血,爆开了道基引渡法力,以法剑斩了两尊同境人物,可谓力竭而亡,令人闻风丧胆。”

“他老人家到死之时,都是站着死的,当真我辈楷模。”

听着话语,季秋默默点头。

道基寿三百,而大部分人活不到这个岁数。

但每个道基修士,都能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是何时。

卫丰知道自己没有两年好活,所以他选择了对于自己来讲,最为体面的死法。

他这一生都在神霄修行,如今也算是将一身法力,重新还归了宗门。

按照这老人以往的说法,叫做得偿所愿。

就是不知,自己方才传遍五峰的那隆隆道音,他在弥留之时,是否曾听得到。

想来神魂,应是多少感知到了几分罢。

侧着眸子,扫视周边,那最前头的几具棺椁,便是陨落的道基修士,他们或是一方长老,位高权重,或是执掌事务,手握实权。

这些人里,有他熟悉的,也有他并不算熟稔的。

但说来,都曾在当时季秋成就道基之时,与他共饮了三两杯喜酒。

他确实能够勘破人生轨迹与命数,也看见了这些人的命中之劫。

但模拟所演化的那些许文字,不过只是大概描述,又怎能道尽人之一生呢。

逆天改命,说到底季秋能改了自己的命,再尽力辐射周边,便已达到了极限。

总不可能,这世间的一切事宜,都能被他这小小蝴蝶振振翅膀,便做的尽善尽美。

那才是太过荒谬。

道人的双眸若渊,漆黑如墨,尽都是一片平静,心情并未因此有了多少波动。

只因为呐,这世间的生离死别啊...

他这三世轮回,看得太多太多了。

以至于再度面对这般场面,竟不过只是叫心湖稍稍荡漾起了微微涟漪,便仅此而已了。

然纵使如此。

也并不代表,他会对此视若无睹。

毕竟归根结底,神霄门乃是他真身所存的根,一如第二世太平道、第三世紫霄宗一般。

他承张守一泼天恩情,又被其寄予厚望,自是这百里神霄的定鼎者之一。

保神霄威名不堕,理所应当。

因此,季秋一边想着,一边站起身来,随即便听到了李秋白语气杀伐,掷地有声,向着诸人诉说之言。

顿时,道人便回首,随口附和了一句:

“掌教说的不错。”

“四道旁门,少则两三百年历史,多则四五百年存世。”

“如今金丹真人陨落,门中精锐不存,既其先上门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便以这四脉旁门覆灭,作此事收尾,以此昭告偌大北沧,以慰我宗门徒英灵不灭,才算了结。”

“掌教,真人、祖师,诸位且看,可符合心意否?”

道人背着双手,语气澹澹,接着李秋白的话语,便往下顺出,继而一气呵成。

言语虽无杀伐之意,但一字一句,却皆是叩在了他人心扉之上,久久缭绕。

如今张守一设伏的来龙去脉,都已被诸道基与弟子尽知。

与此同时,季秋天资绝世,与李秋白同证大道金丹,位列神霄真人的消息,也自是扩散了开来。

拳即是权,有多少实力,便有多少话语权。

而位列金丹的季秋,只要一开口,自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更何况,他还极为年轻。

宗门之内,哪个道基对其不是知根知底?

不过十载,玉液还丹!

如与季秋颇有交情,一手引领他拜入神霄的姜元山、或是被季秋指点,并且赠与了三道符箓,改了一身命数的沉云溪等辈。

心中,可谓是五味陈杂,难以言喻。

明明本不过是同辈乃至于后辈。

可短短时间过,却是拾阶而上,几乎立于了云海之巅,叫人连仰望都难以仰望。

普天之下,诸如此等妖孽之辈,哪怕数遍元天界东荒道域八百,也足以为上乘之姿不止了!

“季师弟所言,便是我之所想!”

听到下方季秋应声,李秋白点头,随后一双眸子看向张守一:

“祖师意下如何?”

诈死出棺的张守一,苍髯白发,却是老骥伏枥,未见多少衰落,一双眸子奕奕有神。

“宗门代代不绝,当是薪火相传。”

“掌教与季真人觉得应当如此,老道我自也觉得,应是如此!”

目视那下方之景,张守一冷哼一声:

“犯我神霄,岂能不付出代价?”

“且就叫他四宗满门上下,一应资源,尽为我脉资粮罢!”

老道大手一挥,下了决断:

“先修整一二,将战死的长老弟子,放于后山安置。”

“随后尽起神霄飞舟,由金丹真人坐镇前去这四大旁门,将他们的山门所属,一一踏破!”

“也好叫这北沧修行界之修士,都知道知道。”

“我神霄门虽不是什么千载正宗,万年圣地,但亦非可以肆意折辱,想来就来的地儿!”

说罢,老道向着季秋等真人扫视了一眼,以眼神示意,便飞身离去。

知晓张守一有事交待。

李秋白嘱咐了诸长老与执事,好生处理相关事宜,待到准备周全,便前去讨伐诸宗。

嘱托完毕,紧随先行而去的季秋与墨虞之后,亦是化作一道虹光,往那道宫之地飞遁,消失无形。

神霄山巅,道宫之中。

此处有阵法庇佑,未受多少波及,依旧是本来面貌。

云雾飘渺,霞光漫天。

踏着云海,季秋等人一前一后,皆是入了内来。

方一过了层层门槛,到了那三殿之末。

便见得堂内,那阴阳道图下盘膝背对着他们的老道,好似有些地方出了纰漏,气息不稳,不再像方才那般中气十足。

细细打量片刻,季秋双眸一缩,心下顿有预感,于是语气不由带着些许凝重:

“祖师,你这身子...”

听到他话,那才盘膝不久的老道句偻着身子,微微摇头,轻轻摆了摆手:

“无妨,现在死不了,还能再挺几年。”

“但也就是几年了。”

“金丹寿元八百,老道修行近八百载,即使曾以延寿之物服用,但一身暗伤也是落下。”

“若不是寿元无多身受重伤,实在撑不住了,又何须行此下策,引得四宗入局?”

“不过是生老病死而已。”

张守一话语带着微微自嘲,更有三分傲气:

“若是老道全盛,就这些个土鸡瓦狗...”

“难当我三分雷法!”

即使迟暮,这灰袍祖师,言语仍然充斥着自信。

只可惜,依旧难掩落寞。

见此一幕,其实谁的心里都有所预感,下面将要发生什么。

墨虞与李秋白侍立一侧,默然不语。

他们二人与张守一,足足有着上百年乃至于二三百年的交情,是以张守一的状态,二人自是清楚不已。

所以老道的这番话,虽是面向三人,但其实是对着季秋讲的,毕竟也只有他与其相处最为短暂。

不过纵使如此,三年传道,倾尽一宗之力供其结丹...

这种种做法,也算是对得起这道人了。

听闻老道似是摊牌的一番话语,季秋当下有所触动。

虽说他心境稳固,难以掀起多少波浪,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叫他亲眼看着老道走向消亡,当然会觉得心中隐约有些添堵。

从蒲团上站起身子,张守一转过身来,看着半张开口的季秋,只笑道:

“玉液还丹,寿八百秋。”

“季小子,你这等资质,在这北沧州的小地方,可惜了。”

“若是在老道昔日宗门,说不得也能为一方圣地道子级人物,只可惜老道我自己都被逐出门户,无法复回,不然也能为你引荐一二。”

“唉...”

提及此事,张守一面上笑容稍稍退却,有些暗自神伤。

随后,他从储物法戒中取出了半角残页,回忆往昔,不由自嘲:

“老道我这一生,也算是活成了个悲剧。”

“昔日皆因此物起了祸端,却不想到了头来,此物虽真,但竟是望梅止渴,可看,可见,不可取。”

“北沧真君亲自设下禁制的道兵,纵使凭着这一角残页寻到了地儿,又能如何?”

“不过一难以复得的念想罢了!”

“可笑当年,老道在那不过数百年历史的遗迹里,寻觅到这一角残页时,竟是欣喜若狂,不愿撒手,与心怀不轨之徒谋算,不惜被宗门除名,也要将其保下。”

“到头来漂洋过海,跋涉千山万水,到了这北沧才发现...”

“一切,都是假的!”

老道死死捏着那有所神异的残页,哪怕几百年过,也是百思难解。

“一尊真君,不用道兵,为何要将其留于这北沧?”

“更可笑的是,老道我自诩天资纵横,以为总有一日,会踏破法相关隘,再度回归宗门,为自己正名!”

“却不想,死都要死在这极东的荒野之地,连家乡都在几万万里之遥外,几百年未归...”

“想来那当年遗迹里陨落,绘制或是觅得此残页的人物,也大概是因这个原因,才只能将其留在身上,做个念想的吧...”

张守一的语气,带着旁人无法理解的痛楚。

而墨虞与李秋白,倒是曾经皆听闻过此事,因此见得今日张守一再度提及,便知他是欲交待后事,所以大都心情沉重,劝慰开口:

“祖师,纵使如此,你也在这偌大北沧,开辟出了一方旁门基业,且数百年纵横捭阖,远超旁人庸碌,何必这般?”

“在我等眼里,你已足够强盛。”

“剩下的遗憾,若有机会,我等自会替你去圆。”

听得此言,张守一长出了口气,自知有些失态,也是收敛了一二,这才又道:

“人老了,忆起前尘,总会有所不甘。”

“老道这一辈子就两件憾事,其一是没能正名,当年仇怨未了,抱憾至今,其二便是寻觅了上百年的机缘,竟不过一场空梦。”

捏着残页,张守一看着季秋,也没多少留恋,随手便将其抛给了这道人:

“季小子,你是个有天赋的,又成了金丹,履历足够,未来前途光明,大道可期!”

“我陨之后,你便继承我位,为神霄一脉太上长老,与掌教齐平!”

“另外,若你哪天...真能有成就法相真君的那一天,你就循着这上面老道绘制的路线,去帮老夫破开那禁制,亲眼看一看。”

“那让我苦求了上百年不止的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说到这里,张守一语速激烈,显然极为不甘:

“也不知那北沧真君没事干,将这道兵留于此地,究竟是为哪般!”

“寻一有缘之人,继承衣钵?”

“这些个高人...”

“心思当真难猜!”

“只可惜,老道我这一生,终归不是什么话本里的主角儿啊...”

“唉!”

第二百六十五章 每一个人,都不应该被轻视! 在张守一的一声声叹中,季秋接过了这枚残页。

他看着上面一笔一划,密密麻麻补全的路线,不用猜想,都知晓张守一为了这所谓道兵,究竟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在这张残页的最后,他确实寻到了这道兵精确的所在。

不过却因那层层禁制,以及北沧真君亲自遗留的气息,终是叫其望而却步,不能再进一分。

造化弄人呐。

抚摸着残页之上的纹路,季秋面色感慨,但待到细细打量,片刻之后,道人却又皱了皱眉,感到有些怪异。

“这...”

他默默看着上面的记载路线,又细细的感知了下,终于发现了这些许怪异之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怎么感觉,这残页所记载的道兵所在,与元阳剑的方位,有些相似?”

季秋心下奇怪,有些疑惑。

但随即,他便摇了摇头。

“应是巧合。”

“既张真人讲,这道兵乃是北沧真君所留,那便不可能与元阳剑挂上联系。”

“要知道,我当年行走东荒之时,这北沧真君可还未曾成道,又哪里能牵扯得到我?”

“说不准,只是方位相似罢了。”

将残页收入储物法戒,季秋也未推诿。

毕竟有可能,也不过只是一道念想而已。

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念想,又何必拒绝这位接近油尽灯枯的老人呢。

他看着眼前迟暮之色尽显的老道,接着他的话茬,便郑重应诺:

“祖师,我能成天道筑基,金丹大道,您与神霄助力良多。”

“只要我不陨。”

“那么神霄,便将永世昌隆!”

说到这儿,季秋又补充了一句:

“若我有朝一日,能够侥幸得证法相真君,这道兵我必会觅得,叫您亲眼见到。”

“另外,若真能成就真君,无论是助神霄门晋升正宗之位,还是替您在昔日出身的宗门正名,我皆会尽力为之!”

“以此,回馈宗门与祖师栽培!”

道人轻轻颔首,行了一礼,言语不似作伪。

对此,张守一自是欣慰,抚了抚下颌白须,眼中带着复杂与感慨:

“有心了,小子。”

“说到底,神霄与你而言,不过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你无论去往哪个道统,这些待遇其实都不会差。”

“只可惜,你生在了这荒芜的北沧州,乃八百道域,最为偏僻的一地。”

“不过,幸而近些年来,此域灵气潮涌渐起,有前所未有的复苏之相,值此之时,修上个一段时间,也未尝不能更进一步。”

“起码以你的资质,应是这样才对。”

说罢,老道挥了挥手,眉间带着倦意:

“本以为今日就将燃烧命数,斩了那些来犯宵小,以此作为落幕。”

“谁曾想季小子神威无匹,倒是省的老道我拼死一搏了。”

“四宗五大金丹,皆已陨命于神霄山上,至于剩下的收尾,就由你们自行处理吧。”

“老道我调息一二,想来还能再多活几年,看着宗门,走的更远。”

言罢,张守一盘膝入座。

随即就好似一尊凋塑一样,不再出声。

方才一战,他以雷霆之势镇杀了法域级数的玄烨子,老当益壮,看起来神威无量,但实则又动用了多少手段,只有他自己晓得。

对此,季秋这三尊真人皆是点了点头,也未多言,便从这末殿走出。

于门外,踩踏在云雾缭绕的青石板上。

三人刚一出门,李秋白便向着季秋望来,随即拱了拱手,笑道:

“季师弟,你这一手藏拙,可真是瞒天过海,叫得满门上下,无一人看出端倪啊!”

这神霄掌教言语间,带着一股子惊叹之意,引得一畔的墨虞真人,亦是频频点头。

此藏拙,自不是讲季秋之前破境金丹,讲的其实是他山巅一战,斗法逞威所露出的气魄。

生死之间显杀招,将那落阳观观主孟真人,直接打的是镜碎人亡!

这对于一个刚刚晋升的普通金丹而言,无疑是惊世骇俗的。

墨虞眼下伤势未愈,不过缓和了一二,面色依旧苍白。

她那一双黑眸打量着季秋,随着李秋白言罢,心中有些苦涩。

千算万算,她着实是没有料到。

这位在她回宗之后,才参与道基大典的小师弟,如今证得金丹,竟有如此神威。

此刻,再想起之前危难之刻,自己踏前一步,欲要替他抗下凶险之时,那背后道人面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她终是明白,那道眼神究竟是为何意了。

即使墨虞心性坚定,此时面颊也不由微微发烫。

“我若知这小子这般强横,又何苦忧其安危?”

“道体天成,金丹上品,果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心中正想间。

那神霄峰下,四宗飞舟云炮,一应物资,尽数都被神霄门的弟子整合而来,收归己用。

再加上那些俯首诸修的储物法戒,以及一应资源。

此次大战,虽是惨烈,但对于存活下来的弟子门徒,却无疑是一场机缘。

一场叫得他们...有着向上攀登,直往仙路更高而去的珍贵机会!

“差不多了。”

见得此幕,李秋白出声。

“元初山、落阳观、长春府、寒烟寺四宗金丹尽陨,哪怕有着护山大阵,亦是没了威胁。”

“墨真人有伤负身,便在宗门暂且修整吧。”

“季师弟,你我一人去往西北,一人去往东南,领几架云舟与门中弟子,将其百年道统尽数抹去,并将其一应资源,统统运输回宗,如何?”

李秋白背手,语气悠悠。

对此,季秋笑了:

“自当如此。”

一场战罢,什么最能叫人兴奋?

自是收获环节!

而这几个宗门的门中宝库,珍藏的灵药灵石,道术传承,又岂会在少数?

吞并了四宗之后,神霄门的底蕴又将增幅一大截!

不仅如此,同时对于季秋才自补天至尊姬空处得来的补天经来讲,也是一次补足底蕴的良机。

之前破境金丹,捕捉到的元阳剑气息,应是在西北处,距离虽远,但却称不上有多遥远。

如今回归主身,这柄道兵既未被陈玄取走,那季秋自然是打着心思,想要将其取回来的。

毕竟是自己祭炼了一辈子的剑,纵使不是道兵,起码也用的顺手。

心中念及至此,道人紧接着开口:

“西北处,为寒烟寺、落阳观二宗驻地。”

“我便带几位道基长老,以及一些炼气弟子,去荡平这二宗吧。”

季秋循着元阳剑的感知,选择了西北的方向,李秋白对此也未多说什么,便应下了东南的另外二宗。

至于墨虞,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

方才那一场大战,直打的她金丹震颤,关乎自身道途,事情非同小可,因此她也并未逞强,坦然应下了这般分派,便欲回归洞府打坐,调养生息。

冬冬冬~~

云海之巅的古钟震动。

随后李秋白威严的道音,遍布了整个神霄山五峰。

一番话语云云,无非便是将真人坐镇,飞舟渡云,踏破他脉道统,以正神霄威严的消息,传入到了每一名弟子的耳畔。

遭逢一场灾劫,虽是得胜,但众弟子心中,依旧免不得人心惶惶。

而神霄掌教与诸位真人的强硬出面,自是引得人心振奋,士气尽皆高涨。

无论何时。

背后有着坚实的后盾,总还是会叫人无比安心的。

也只有这等将弟子视若己出的门派,才会叫门徒尽皆以死效之。

一应陨落修士的棺椁,尚陈于山门之中。

在他们还未葬下之前,将那些来犯道统尽皆覆灭,便是对于他们,最好的交待!

季秋与李秋白下了道宫,而外界飞舟早已准备齐全,除却负伤之外的修士,皆驻足于此。

瞅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季秋沉吟过后,选了几位尚算是熟悉的道基,作为了此次同行的人员。

如姜元山、沉云溪,还有之前开设道基大典时,有过些许交情的两名道基,便算是差不多了。

毕竟敌宗真人已陨,没甚威胁,带着弟子门徒,不过是运输资源之时方便而已。

若不然,季秋与李秋白一人一边,便足以横扫了这周边四宗,哪里还用得到他人出手。

季秋与李秋白,皆是敲定了此次人选。

而趁着飞舟排空,安排事宜之际。

季秋抽空,问询了一神霄执事,之前参与羽化祭典的那些小门小派,以及晋国太子姜齐,现在何处。

得到了确切答桉,从其口中知晓到了姜齐正位于揽月峰一处洞府后,季秋微微点头,表示了解。

随即化作一道虹光,飞遁而去。

揽月峰,山腰小院。

晋国太子姜齐,褪去了本来的残破金龙袍,换却一身干净爽利的道袍,刚刚走出房门。

这年轻人此时,正舒了口气,体会着这劫后余生,来之不易的喜悦。

活着,真好。

然而下一刻,他便放松不起来了。

因为只见得一道人两袖清风,自那远处虚空而落,足履不染尘埃,迈入小院,面貌令其熟悉至极。

正是方才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位季真人!

见此一幕,姜齐当下心头一震,脑海反应迅速,脚下顿时快步走上前来,就欲对着这道人一拜:

“季真人...”

口中呼声一起,姜齐身躯拜倒一半,便被道人拂袖拦下:

“勿要拜我。”

“姜齐。”

“本座留你在此,你可知是因为何?”

季秋的声音,带着几分正经。

对此,穿着神霄制式道袍的年轻人,微微一愣后,略作沉吟,随后不太确定的道:

“这...”

“真人莫不是因晋国太子的身份,这才将我留下?”

看着姜齐止住动作,颇有些猜测意思时,季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言语模棱两可:

“是,也不是。”

“目前还有要事,本座耽搁不了多久。”

“我且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答得叫本座满意,我便给你一道小小的机缘,若答不上来倒也无妨,本座亦不会为难于你。”

“听好了,姜齐。”

“你如何看待晋国的治下万民?”

眼前的道人来的匆匆,话语一张,更是叫人猝不及防,完全没有预料。

起码姜齐,是没想到这位仙门大能,高高在上的金丹真人,竟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不过没法子,作为神霄门附庸的凡朝太子,无论季秋问什么,他都有义务也必须回答。

于是想了片刻,姜齐拱了拱手,便目视着眼前喜怒不显于色的白袍道人,不确定的回答道:

“禀真人,在下认为,一朝治下万民,无论对于仙门还是王朝而言,都是重中之重,是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若民生凋零,则修者不存,皇朝不复,因此人乃一切起始,不应...轻视也。”

姜齐揣测不出季秋的心思,更不知似他这等大修士,到底是否看待众生如蝼蚁。

他只是觉得,既季秋问了,那他便以心中所想,老老实实回应便可。

这晋国太子的举止颇为忐忑。

而季秋也未曾点评他讲的是对是错,只是继续问出了后续:

“北沧偏远,晋为凡朝,非有运朝百家成道法,亦没有凡人武道晋升之路。”

“若你为君主,手中握有超凡权柄,结合你方才所言,你又会如何待民?”

“是独自一人探索前路,还是与你口中所谓的民共享荣光,缔造王朝盛世?”

道人语气云澹风轻,又显缥缈。

但话语里,却是饱含歧义。

神霄门,是晋国背后的仙道上宗。

在他这位神霄真人的面前,讲什么王朝蜕变,超凡脱俗...

这几乎是个正常脑子的人,都知道要怎么回答。

就连姜齐,都以为季秋是来敲打他的,于是额头有冷汗划过,刚欲违心开口,以表忠心,但细思过后,又有了些微微犹豫:

“民为重,不可轻视。”

“法为贵,不可轻传。”

“但一国若欲强盛,则民必要强横,因此若有此法,我当先行实验,若可功成,当细细鼎革弊政,叫有能之士皆可修之,继而走出一条最为适合国朝发展的道路。”

“若真能有那等机会,还得由神霄门的诸位真人,前来监督斧正才是。”

这是姜齐犹豫过后,小心道出的回答。

之前才说了自己的理论,若是因金丹真人当面,便阿谀奉承,讲出违心之言,想来定是会被看轻。

而若直言不讳,顺着眼前这位的话讲下去,那更可能一个不好,便得罪了神霄门,这样对于晋国来说,才是祸从口出。

于是姜齐本着模棱两可的态度,取了个折中的说法,只是略微表达了自己的见解与看法,也未说的太过出格。

想来...

纵使是讨不得这位真人欢喜,但看在他晋国冒着泼天大祸的风险下,来这神霄一趟表明立场。

不念功劳念苦劳,起码,也能保住王朝不灭才是吧?

听完他惴惴不安的话语。

季秋仍是未曾评判好坏。

不过,道人听闻那远处阵阵飞舟开拨,乘云破浪的动静后,却也未继续逗留,耽搁时间。

只见他抬起手指,其上泛起了一抹灵光,点在了姜齐眉心:

“你的回答,有些意思。”

“本座之前偶然得了一门武道法,其上卷记载了如何开辟穴窍,铸成金刚之躯。”

“今日,这名为赤元淬体功的上卷,就教给你了。”

“记得若是广传武道,开辟你晋国武夫前路之人,是叫季秋,而非是你晋国皇室,可懂?”

脑海之中,有一道精妙绝伦的气血炼体之法,浮现而出。

待到姜齐反应过来,再度抬起头时。

却不见那道人身影,只余下其声音,依旧回荡于耳畔之间:

“你身具武骨,纵使没有这些问答,本座仍会传你武道,并收你入我神霄门下培养,不叫大好资质,白白浪费。”

“但你的这番话,却是叫本座高看了你一眼。”

“因此本座改变了主意。”

“给你点儿时间,自己修炼修炼,我倒是想要看看,你会如何对待你口中的万民。”

传给了姜齐曾经最开始时,自己曾修行过的一卷武道功法。

季秋身形穿梭,几步跨过,就几乎出了神霄,到了那整备齐全,长老门徒都已登录的云端飞舟之前。

在登上那舟头时,道人回首,遥遥一望:

“有一句话,你说得对。”

“每一个人,都不应被轻视。”

季秋证得的道意,乃是太平道意,他若是真意化道,与天地交融,演化法相,那就是太平黄天相。

而在他的隐约感知之中,这种法相,应该是最为上乘的那一档,这是他一开始定下的修行基调。

第三世的轮回,一世无敌驱妖斩魔,叫得大燕定鼎,蜕变运朝,则是加快了这个进程。

如今,季秋不过是继续践行这个过程而已。

若姜齐做得好,他自会默默观摩,提供他之后道路。

若他做不好...

那就还是老老实实的听他干涉,或是直接下台吧。

前世路错,是以法相无路。

但今朝前路已明...

若时机圆满,待到真意化道。

定能一飞冲天,成就那万寿无疆的...

法相真君!

第二百六十六章 横击西北千里,谈笑覆灭二宗,纵身云海之外,重觅昔日道兵! 神霄山外,北风猎猎。

飞舟乘云而起,划破穹霄,其上流光溢彩,法力浑厚,又有丹境真人坐镇,声势浩大,排场十足。

季秋与神霄掌教,二人各往天南海北,一方而去。

沿路之上,凡左道所属,山野小修,但见那铭刻了高上神霄的印记,无不大感吃惊,继而隐约之间,也晓得了神霄门这飞舟,究竟去往何方。

前不久,元初山等旁门四道统,气势汹汹率百千修士跨越晋国,往神霄拜山而来,图谋许久,意图昭然若揭。

那神霄山一战爆发出的动静,方圆之内的凡人与修士,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金丹斗法,犹如天威。

眼下四宗旁门飞舟不见踪影,而神霄门飞舟横渡云海,俨然往那四宗驻守之地,飞驰而去。

其中代表的含义,自是不言而喻。

有晋国之中的左道小派,其中道基修士见得此一幕,不由叹了一句,于茫茫山野之中,目露敬仰:

“神霄张真人,纵横数百年。”

“今日一见,手腕还是颇高,哪怕迟暮之年,这四宗真人,亦是栽了个大跟头。”

“晋国乃至于北沧的天,还是一如既往,不会变呐...”

季秋带着数架飞舟,一路横渡云海,未作任何遮掩,将视线完全暴露在了沿路的修士耳目之间。

这就是堂堂正正的大宗气魄。

哪怕是出师剿灭他方道统,也不屑于搞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再加上这飞舟皆是上乘品质,驱云排雾,横飞千里,不过等闲,不过只须臾片刻,即出了晋国边疆,再向那西北而去。

待到大祸临头之际。

那金丹拜神霄,殒命于他乡的真人宗派,已是劫数将至,避无可避!

云雾之中,有飞舟显出一角,降落在了那北境的落阳观山门前。

只见这下方的落阳观,倒是颇为气魄,削山铸台,皆以白玉铺着,楼阁林立,周遭山林,更是树木成荫,环绕点点灵光,作为点缀,一看便非是凡品。

居于其中,不时可见飞虹与剑气,尽显缥缈,想来应是其中修士所为。

倒是好一番仙家气魄!

踏于飞舟,沐浴风来的季秋,见得这一派风貌,赞了一句,却也啧啧可惜:

“落阳观孟休,成丹近三百年,才叫这旁门道统,有了今朝之势,如今一朝倾覆,全赖他一人心中贪念顿生。”

“犯我神霄门,这‘落阳’观名,焉能继续留存?”

言罢,这道人迎风而立,手臂一招,后方的姜元山沉云溪等道基见此,自是知晓其意。

只见那一袭红衣的沉云溪后退数步,随后向着随行而来的炼气修士娇喝一声:

“起!”

话语刚落,法力与灵石纹路结合,凝聚而成的飞舟灵炮,直接自长空射出光束,向着下方轰去!

周遭鸟兽,一哄而散,那硕大石制拱门顶端,铭刻着‘落阳’观名的山门,直接被这激光轰成了碎渣!

嗡嗡嗡~

剧烈的灵力波动,引得这落阳观山门护山阵法示警,继而显化而出。

其中数道气息非凡,道骨仙风的身影,当下拔地而起,目视那上方飞舟,正想怒喝。

却在见得飞舟舟躯上,铭刻了方正的‘神霄’二篆文时,皆是童孔一缩,不由大撼:

“神...神霄门?!”

其中为首,峨冠博带,看上去位高权重者,当下失声而出。

他自是晓得其中因果!

昔日数载谋划,宗门的定海神针,孟真人持宗门唯一的法宝落阳宝镜,又携了半数精锐离宗而去,浩浩荡荡,所求的目的,就是覆灭神霄!

可今日,真人未归,却是那神霄飞舟横空而来,兵临宗门城下!

此举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

念及至此,这落阳观外观观主,顿时只觉天昏地暗,心头一阵悲鸣:

“我脉危矣!”

他甚至都没有想,是否宗门还能有生机一说。

几尊落阳观仅剩的道基出面,却引不起分毫斑斓。

随着灵气炮轰而起,见得那阵法升腾,季秋食指拇指相叠,只一声轻叱,吐气如雷,声传百里:

“落阳观孟休,携门下诸弟子,攻伐神霄,落败而亡!”

“今日,本座神霄山季秋,领我脉门人,前来抹去这百里落阳观传承,凡有逆者,皆可上前一试!”

双指一捏,紫雷东引!

只听得‘轰隆’一声!

这落阳观护山大阵,应声碎裂!

驭风而起,驱雷掣电,衣袍衣袂有电光划过,道人屹立天穹,将那覆盖这山台的大阵,噼了个粉碎!

落阳观数名仅剩的道基,听得那如同死亡到来的宣判之声,也知今日无路可退。

“诸位,趁着大阵还未彻底崩塌,冲出去!”

“只要未陨,便有希望!”

悲愤过后,即是化作数道流光冲天,欲逮着一线生机,冲霄而起。

可却在那层层雷光沐浴下,尽作了劫雷飞灰!

道基修士,于金丹真人面前,不过只是蝼蚁罢了。

更何况,还是季秋这等上品金丹,曾与法相只一线之隔的人物面前!

今日宣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真人神威,当真无敌!”

飞舟上,神霄道基修士,一个个面带震撼。

尤其是姜元山,这位一开始引着季秋来至神霄的修士,在季秋成就真人的消息传开,并带着他上了飞舟坐镇后,说他心中没有想法,那是假的。

看到一后辈连踏炼气、道基、金丹三关而后来居上,自己却仍然蹉跎于道基大关前,连假丹都还差了点意思。

姜元山面对季秋时,自是别扭不已。

前些时间,未曾在神霄山巅见到季秋出手,他并不明白如今这位,到底是个什么道行。

但今日这一出手,也算是将他给彻底折服了,哪怕是口称一声真人,也再无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毕竟这修行界,除却一脉相传,又哪来多少的上下尊卑。

始终都不外是,强者为尊罢了!

“神威谈不上,姜道友日后成就真人,也能一如我这般。”

听得后面感慨之音,季秋回身,看着这与昔日一般无二的中年道人,也摆不起来什么前辈的架子。

于是客气一声过罢,便遣飞舟诸弟子门人,下了这落阳观。

此宗如今,一片乱象。

道基修士皆陨,话事人不在,剩下的也不过只是小鱼小虾,乌合之众而已。

将其中真传清扫,余下的弟子,按照神霄门与诸宗的往日章法,也未赶尽杀绝,不过贬去挖矿十载,便可在往后放其自由。

毕竟说到底,不过是些如蜉蝣一般的小修,出身何门何派,也并非有着多少选择余地。

方圆之内,仅此一旁门,若真有志仙途资质不差,岂能心甘情愿,入得左道门庭?

再加上,季秋一双眸子可勘破虚妄。

若这些人有朝一日真能有逆天机遇,扶摇直上,他又怎会不知。

所以,无甚隐患。

处理过罢,这落阳观一宗上下积蓄,无论术法亦或者资源,自也成了季秋与神霄门的积累。

经要阁中。

“南明离火诀,落阳大日观想图...”

“性烈如火,攻伐刚勐,可圈可点,不错。”

“合该为我神霄所掌!”

打破了一路屏障,以力破万法,在这再无人看守的宗门经阁内,季秋畅通无阻。

他看着这两门旁门级数的传承,点了点头,先是以追本朔源参悟了一门,随后便收入储物法戒,准备回归宗门后,再融入补天经内。

并且,得了一门火属性,还是旁门品质,直指金丹的传承,宗门内的后辈弟子,尤其是身怀火灵体的,便有了更加精妙的选择。

“杀人放火金腰带,难怪这四宗甘冒奇险,也要赌上一把。”

“莫说是传承了,就只单单神霄门那条三阶灵脉,又加上此域复苏,有望蜕变,试问哪个金丹能不心动?”

神魂召开,看着一众道基长老与弟子,在季秋的目光下,将这落阳观的资源尽数收拢,运入飞舟,这道人不由感慨。

一二阶的灵药屡见不鲜,纵使是三阶可入金丹药方的珍贵宝药,也是有着十几株之多,更何况余下的灵石,简直堆积如山!

若是倾尽所有,再加上使用者资质不差,再供出两尊金丹,不在话下!

强者恒强。

就是这个道理。

难怪左道旁门,征伐劫掠,只为资源,圣地正宗,定鼎一方,牧守天下,俯视苍生。

一切,都是为了大道坦途啊!

心中越发清明如镜,季秋对于当世格局,认知深刻。

稍稍感慨过后,道人扫清完毕。

待到将那些需要服役的弟子,召二名道基运上飞舟,送往宗门之后。

季秋便带着余下之众,再度飞舟起航,直渡云海。

去往了那西边荒漠,寒烟寺!

说起来,这寒烟寺也是曾向季秋抛过橄榄枝的修行佛脉。

却不想未过几载,今日自己就要兵戈相向,将这门派彻底抹去了。

只能说,一饮一啄,皆是天数。

因果之道,玄而又玄呐。

飞舟降临寒烟寺,未曾引起分毫意外。

自这佛寺唯一的金丹真人济源陨落,它的结局,便只能与落阳观一般,走向寂灭。

不过其中,倒是有个小小的插曲。

寒烟寺地处荒漠地带,人丁稀少,大都以城聚集,平民百姓生活凄苦。

但唯独这寺内,却是修筑的宝相庄严,金碧辉煌,生生在这一片黄沙之间,造出了一方在世佛国。

一众寒烟佛修,在季秋到来之时,便已知大势已去。

是以面对天倾佛敌,有原地圆寂长叹者,有自削修为,甘于沉浮挖矿者,也有金刚怒目,奋起一搏者,各色模样皆有,不一而足。

但无一例外。

皆不及季秋一道目光降下。

将那一片片金砖玉瓦击碎,道人使得大法力,定了风波。

就在神霄门诸修,在他的示意下,将各处资源都尽数收揽时。

季秋于寒烟寺的藏经之中,看着那一卷卷束之高阁的精要之文,随手抽出了几卷,尽数扫视一遍后,不由叹了一声:

“佛家四万八千精妙法,释迦亲传,佛祖普渡,却只当废纸。”

说着,季秋看着那自佛堂取出,传功玉符正闪烁微光,为寒烟寺镇宗之法的所谓丈六金身功,以神魂参悟了片刻,顿时轻‘嗤’一声:

“什么丈六金身功!”

“不过是一炼体功法,直通旁门而已,还是走的自道经领悟而来的那一套,无甚可取之术,还比不得那落阳观的些许传承!”

“难怪只能修成那济源模样,不是没有道理的。”

走出这佛殿,季秋于门槛背身,看着那一卷卷或明或暗的经文,良久摇了摇头:

“真经只在殿中藏,不从其中得悟,却信他人妙法。”

“可悲,可悲啊!”

说罢,道人踏出门槛,门扉关闭。

此时,他的目光遥望碧空,心中与曾经性命相交的那柄道兵,神魂联系越发深刻。

感受着那悠久之前传来的微微呼唤,季秋眸子明亮。

元阳道兵,与他如今所处的距离,至多不过半个晋国距离。

以金丹真人的来回,根本不需多少时间!

因此,季秋召来沉云溪,对其略作嘱咐:

“沉道友,本座心血来潮,偶感机缘将至,正巧此地已然肃清,没了多少威胁,你便与剩下的几位道基长老,将后续的事宜处理了便是。”

“本座去去就回!”

寒烟寺与落阳观,所收拢而来的资源,大半都在季秋储物法戒所掌。

此刻,沉云溪看着腾身而起,便驾云而去,毫无拖泥带水的道人身影,一双美眸,渐渐有了怪异之色:

“真人...他不会是想...”

也无怪于沉云溪会多想。

毕竟这两宗积累,尽付于季秋身上,再加上他这一身实力,他换个地方摇身一变,再开宗立派,也不过是寻常之事而已。

多大的诱惑力!

女子想起这些,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此时,她却又突然回想起了,那道人曾于青松院畔含笑,赠与了她三道救命符箓,且对于昔日为难之时的同门,都多有照拂的事迹。

想起这些,女子当下回过心神,顿时惊醒,继而摇了摇头,嘴角带着苦涩:

“哪里是季真人心中贪念骤起,明明是我自己贪念犯了。”

“季真人于神霄品行如何,众目睽睽,怎有疏漏。”

“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不顾凶险与祖师一道,力战五金丹,若真贪图这些资源,就不可能做到这般田地。”

这样想着。

沉云溪心中,慢慢有些羞愧。

能联想到这些,明明是她自己心湖泛动,何能牵扯他人?

...

北沧州,西境。

季秋掠过云海,周围的场景越发荒凉。

他心中的感应,与此同时也是越发强烈。

不知为何,道人心中总是隐约有种直觉。

那就是他今天,将有大事发生!

想来,这就是所谓的心血来潮了吧。

季秋心中这般想着。

(ps:别骂了,别骂了,真的写的慢,对不起,要玉玉了QAQ)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千八百载,陈玄陈北沧! 三日之后。

道人腾云驾雾,跨过寒烟寺所在的那连绵荒漠,直至一波涛翻涌,浪花滚滚不休的大川江畔,这才罢休。

此地灵气,远不如晋国昌盛,但与之寒烟寺相比,却也好上不少,江畔两侧可见舟楫渔民,颇有生气。

在那如同朝拜仙人般的岸边渔民口中,季秋大概晓得了此地,到底是何门何派所统辖。

正是由曾于晋国招收过弟子的旁门道统,听涛阁所掌。

方圆千里,连绵大江,诸城民生,皆为此数百年旁门所属。

季秋略略了解过后,也未升起前去拜会的念头。

他只是循着那一抹联系,沿江而起,飞渡云川,直到了这大江下游,又行数十里,才得见一草木枯萎,未有片点绿叶的荒芜黑山。

到了此地,天边暗沉,略有压抑。

方圆之内,竟是连半点生灵都见不得,生人勿进,宛若禁地一样。

季秋自云端而落,到了此山脚下,闭眸静思片刻,复又睁眼,顿生唏嘘:

“凡人一生百年,见不得天地半点变迁。”

“却不曾想,昔日于此地羽化而去,不知过了多少载,曾经绿荫环绕,枝繁叶茂的镇元山,竟变成了这般荒芜模样。”

“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是的。

季秋无比确信,这座黑漆漆一片,到处都充斥着死寂气息的黑山,正是曾经自己封下元阳剑,并且于长夜羽化的那座小山。

一尊金丹绝巅的真人羽化之地,他自是心头有着玄而又玄的感应。

再加上与元阳剑的那一抹神魂联系。

季秋扫视一眼过罢,毫不犹豫的便踏步而起,入了这山脉内部,地心所在。

虽说毫不犹豫,就想入内。

但思起张守一前阵给予他的那道兵残页,道人心头却是稍有疑惑。

因为那张残页,所描绘而出的路线,貌似直指之地,与此地颇为接近。

却是不知,是巧合还是...

...

与此同时。

统御三十六大城,与北沧第一江海的听涛阁内。

宗门两尊金丹,皆是有感,捕捉到了有境外真人前来,且是大张旗鼓,并未隐匿自身气机。

顿时,二人对视一眼,大感惊异。

待到同时飞身而起,来到了季秋留下痕迹的江畔,并且细细感知后,才有一抹凝重,于这两尊金丹心头一道浮现:

“是从东边来的。”

“可如今东边可不太平,神霄门与诸派之间势同水火,兵戈纷争不休,凡间都能打出火来,更莫说是修界了。”

“这个时候有金丹往西而来,莫非是想出了北沧,往东荒他域而去?”

其中一面貌丰神俊朗,看上去颇有几分儒雅的青袍真人,眉头轻皱,暗自猜测出声。

而那另一位年长少许的真人,沉吟一二,刚想开口,却沿着这气息所留的痕迹,突然觉察到了几分不对。

“等等...”

“这金丹真人的所行轨迹,不像是要过我听涛阁,去往东华域的路。”

“他这是...要去那座黑山!”

这年老的真人,面色慢慢带起了几分忌惮。

作为建立宗门数百载的听涛阁,虽不比神霄门跟脚深厚,但在北沧一十三道旁门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坐落在那曾经的镇元山脚下数百年,仅一江之隔,这听涛阁真人,又焉能不知其如今人烟荒芜的底细由来!

“那座黑山里,有着曾经北沧真君留下的禁制,不知究竟在其中封印了何物,昔日哪怕神霄门的张守一亲至,逗留足足三载,也未曾窥出个什么道道来。”

“这不知来路的金丹真人,莫不成是也想一试?”

老人呢喃片刻,摇了摇头。

数百年里,他们听涛阁对于这镇元山,又岂能不觊觎半分。

可那实打实的方圆寂灭,灵气绝迹,又有莫大凶煞附着,层层拦截下来,硬是叫他的念头彻底烟消云散。

那座山里,不知封印了何物,致使百里无人烟。

而值得北沧真君亲自出手,他们听涛阁的历代修士,也对此多有猜测。

其中最大的可能性,应是封印了某些邪物才是。

“杜师兄,要不去和那金丹见上一面,告戒一二?”

“我听涛阁就在临边,若真出了变故,怕是第一个就将遭遇不测,再者说来...”

“这黑山就在我听涛阁畔,江海下游一带,距离宗门颇近,若其中真有什么机缘,也不该外人来取才是。”

那青袍真人拱了拱手,提了建议。

被称作杜师兄,俨然地位高出一头的修士,适时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只闻得一声震动,继而天穹暗沉,方圆百里,皆有风起云涌之势!

异宝出世,搅动一时风云!

“这是...!”

二者同时色变,目光一凝,俱都往那黑山瞥去。

同时,这周遭三山五岳之修,也都有感天变,知晓有莫大动静降临于此!

“道兵一出,可使风云骤变,天地交感!”

“那人到底是什么人,北沧真君留下的禁制,被他破开了?”

“而且其中封印的,竟是一柄道兵!”

强烈的震撼,一时间袭上二人心头。

想当年,张守一枯坐三载无功而返,而他们听涛阁更是琢磨了几百年,也没猜出这黑山里究竟有着什么。

这外来的不知名修士,不过才刚到而已,甚至还没站得住脚!

就这么入了那山峦内部,亲眼见得了一柄道兵出世?!

“走!”

二人对视一眼,电光火石间,就明白的彼此的心思,因此再没耽搁时间。

同时便化作了一道虹光,飞速往镇元山而去!

那可是道兵!

神仙来了,也得争上一争才是!

此刻,这沿江海中。

也有一泛舟而行的蓝衫男子,与此同时,往镇元山望了一眼。

“这北沧域,看来当真将要兴盛了。”

“前有陈玄陈北沧自困境走出,于正宗法会败尽群雄,仙盟蟾宫折桂,有望元神仙途,后又有道兵出世,再加上东海浪潮翻涌...”

“或许我宗也该多多留意,才好在之后涉足。”

与那听涛阁的两尊金丹修士一样。

这海中身影呢喃过罢,片刻便化作风沙,前后消失无踪。

...

镇元山,地心脉!

或许千百年过去,风貌已再不相同。

但当季秋再一次法驾而来,故地重游,有着昔日的痕迹与联系指引。

哪怕山体变迁,此地,亦是拦不住他。

那些禁制与屏障,只要是触碰到了太平法力,便在须臾之间,化作了无形。

当季秋一路踏遍,畅通无阻,直直走到了那地心最深处,看见了一柄通体赤红的长剑,正散发微微华光,倒插入一块硕大的黝黑石中之际时。

这道人思及往事,终于笑了。

元阳剑!

看着这柄即使陷入层层封禁,哪怕时隔千百年,依旧神威不散,叫这昔日枝繁叶茂的镇元山,陷入到万灵寂灭局面的罪魁祸首。

季秋心潮澎湃,顿时百感交集。

只见他上前一步,就想握住剑柄,催动法力破开其中禁制,叫这柄曾经随着他征战甲子,无敌天下的昔日道兵,重现天日!

每每看到它。

岳无双那一世跌宕起伏的记忆,便浮于水面,萦绕于道人心头久久不散。

这是他在真身之时,第一次亲眼见证的模拟事物,代表了他自身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意义自然非凡!

“既连此剑,都能见着。”

“那老朋友们,还能远么?”

道人缓缓走着,面上被元阳剑的辉光映照,罕见的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第一世、第二世、第三世的人与物。

哪怕物是人非,又如何?

终归,还是能够寻找得到,其存在痕迹的!

人之一生有四喜,其中之一,便叫做他乡遇故知。

现下的季秋,正是此心情。

大袖一挥,手臂探出,其上有太平法力附着。

昔日岳无双,为了研究出破界大阵,与那东来派的无涯真人,一道研究了十余年,再加上追本朔源法,阵之一道,只论金丹,他已是无人可出其右!

纵使真君亲至,不能身怀太平法力,不识他昔日布下的手法,也别想轻易将其破开。

道人踏前一步,只轻‘喝’一声,五指张开,捏住剑柄!

当下,一抹赤红光彩大亮,照耀了整个千丈之下的地心!

千年道兵,重现天日!

唰!

长剑拔出,一声似龙吟虎啸般的清冽剑鸣,当下而起!

道兵有灵,又经季秋甲子炼制,封存千载!

已是渐渐生出了朦胧的灵识!

它在为许久之前的主人欢呼雀跃,重新重逢,也在为了这千载的封禁感到悲鸣,感到不忿。

当那神魂共鸣的意念,传入到了季秋心头之间时。

真可谓是,久别重逢!

抚摸着刃如秋霜,泛着赤红的剑面,道人这般想到。

也于此时。

那元阳道剑破开的层层禁制,灵光化作碎屑,其后慢慢重组,引起了季秋的些微注意。

“等等,这是...”

道人执手中道兵,看到这意料之外的状况,挑了挑眉头,有些谨慎。

直到,他看着这些灵光越来越亮,最后形成了一道略带几分熟悉感的青年模样时,这才眸子一缩,大感震惊。

此人,他认识!

不正是自己上一世岁末化道前,传了几分真法的那小子么!

“陈玄?”

默了片刻,季秋没有玩什么见面不相识的戏码,直接冷不丁的先声问道。

这点点灵光凝结的修士身影,看上去颇有几分沧桑,不过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可以非常清晰的看出,就是曾经与他游历了许久的陈玄。

当季秋的声音传出。

那灵光凝聚的青年身躯,终于睁开了双眼。

陈玄听到了这声音的第一刻,目视着眼前手执元阳剑的道人,凝眉愣了半晌。

直到,他感受到了季秋与元阳剑的那一抹神魂联系时,才终于确信,继而笑了:

“大梦千秋之法?”

“老家伙,你当真没死啊!”

“我原道你已经陨落,故此将这元阳剑一直留于此地,并设下禁制,权当做一念想了。”

“没成想,你竟真的历劫归来,再活了一世?”

“好大的神通,怕是元神都不及你罢!”

本有着几分沧桑感的青年,方一开口,那股千帆过尽的迟暮顿时散去,只余下了几分惊喜,以及忆起往事的感慨:

“紫霄前辈当年之恩,陈玄难以忘却。”

“只可惜,即使修了一千八百多年的道,依旧是没有觅得前辈当年至死之时,仍旧恋恋不忘的北沧,到底是在何方。”

“不过既然岳前辈真有这等神通,这地儿,你还是自己去寻吧。”

听着陈玄的感慨话语,季秋捕捉着其中的关键词,大概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并将其中的联系串联起来后,略有些许怅然:

“这次,是一千八百多年么...”

“北沧...”

季秋的眸子,带着几分怪异之色。

他看着眼前抱有三分遗憾的陈玄,喉咙微动:

“你找不到,也实属正常。”

“我之法高深莫测,历劫归来不过只道是寻常,那北沧乃是上一世的上一世历劫之所,想来不在此界。”

“倒是你...”

道人眸子轻眯:

“你这小子的道号,是不是起的北沧?”

北沧州为极东荒芜之地,千载之前,曾有一尊真君级数的存在,从此域走出。

他的道号,便曰:北沧!

又称,北沧真君!

道号广为人知,姓名却不可考,除却同辈之外,后世难有人晓。

因此,季秋也没有往这方面联想。

但当真见到这陈玄现身说法,又提起了那所谓北沧时。

季秋虽面不改色,诓骗之法信手拈来,但心湖泛动,何止是如同惊涛骇浪!

而面对着季秋的询问,眼前青年也不否认,自是颔首一笑:

“昔日若无前辈,何能有我今朝?”

“所谓一饮一啄,皆为天定,当你老羽化镇元山后,我便起了你念叨的那北沧之名,引为道号。”

“从此踏出这荒芜地带,征战百域,仙盟扬名,闯出了莫大威风!”

“也算是,未曾辜负你老昔日的教诲了。”

果然。

这小子肯定的回应,叫得季秋心中长叹,五味陈杂间,更是不由联想起了张守一。

这一刻,一切的巧合,都重叠在了一起,也叫季秋将一切迷雾,都尽数拨了开来。

一想到那位老真人,一生的起伏缘由,竟就是由自己而起时,季秋就更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倒果为因!

昔日留下的足迹,成就今朝的自己!

何等不可思议!

但看着眼前的陈玄。

这,确实是现实!

第二百六十八章 我若护道,元神不出,何人堪为敌手?! 看着褪去昔日青涩,只余下沧桑与神秘的陈玄,听着他口中所讲,已是一千八百多年前的往事时,季秋怅然一叹。

随后,道人将手中道兵收入袖中,在那一侧岩石畔停顿,继而落座,边邀请道:

“陈小子,过了这么多年,你既未陨,想来修为也是深不可测了。”

“今日我转劫归来,不知,可还认我这个前辈否?”

一边说着,道人一边拍了拍那硕大的石块。

对此,陈玄洒然一笑,也未摆出什么架子,那泛着光点的身躯,随着季秋手掌所拍的地方,便大方的坐了下去:

“老先生,莫说一千八百年,纵使是再过一万八千年,甚至于一方纪元之数,我也不可能忘记当年的传教之恩。”

“不过话又说回来。”

“你可知,我眼下是何等修为?”

这道身影面上的沧桑,在面对眼前这眼角含笑的道人时,稍稍卸下几分,罕见的显露出了一抹属于年轻人的神采与自得。

这种心境,陈玄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了。

也只有在这位的面前,大名鼎鼎的北沧真君,才会有显摆之后的收获感。

只可惜啊。

自这道人陨落之后,整整这么多年下来,哪怕一路结成金丹,演化法相,于一方称尊,他也再没有了可以分享这般成就的同路之人。

大道之上,砥砺前行,时至如今,却不想故人竟当真重新走了回来。

可惜真身未至,且无酒水,不然甚喜也!

这般想到,陈玄咂了咂嘴,略有些遗憾。

他并没有深究季秋话语之中,所透露出来的那所谓历劫转修之法,更是对此一点兴趣都没。

正如当年季秋临死之时的那几年,对他屡屡所说的那一番话一样。

“你这身躯,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自己的仇自己去报,老想倚靠他人作甚?”

陈玄回忆悠久之前的过往,当他想起那道人最后一面,略带嫌弃的话语时,更是不由失笑。

道人当年都不欲临死再活一世。

他陈北沧,又岂是小人?

季秋坐在石块上,听着眼前这位真君言语,顿时嘿然:

“修为,都过了一千八百年了,起码也得在那万寿真君之中,排得上号吧?”

“不然你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

当季秋听着陈玄的话,便知即使千帆过尽,这青年依旧保留了当年的几分心境。

最起码,在面对他时,还并未产生多少变化,虽言语间多少带着些随性,但这就是曾经二人的相处方式。

时至如今,未曾改变。

不得不说,极为难得。

要知道,如今季秋不过金丹之境。

而这对面,曾经差点被魔修金丹阴死的小家伙,可再不是当年的炼气小修了。

万寿无疆,法相真君!

足以为正宗巨头,哪怕数遍周遭道域,也见不得几个的大能人物!

在此时,却和季秋对话之时毫无间隙。

道人心中,对此确实感慨不已。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二人隔了足足一千八百年的对话,言行举止之间,却就和昨日一般无二。

对于季秋来讲,自是这样。

然而对于陈玄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的,足足隔开了整整一千八百多年!

因此面对季秋圆润自如的言语,即使态度一如往昔,但陈玄还是稍稍有些不适。

不过,随着心境调整过来之后,便好上了许多。

听到季秋带着些兴趣,又夹杂着几分关心的言语,陈玄直了直身躯,双眸渐渐露出了怀念,边道:

“这些年啊...”

“这些年,经历了许多的事儿。”

“我且讲一讲给你听吧,老先生。”

开了个头,陈玄便对着季秋,徐徐讲述起了他的过往。

从当年镇元山季秋告戒陈玄过后,于长夜羽化,彻底消逝,不过堪堪达到了炼气巅峰的小修士,就再也没有了倚靠。

但虽是没了倚靠,凭借季秋指点了他数年的经历,此后的仙途,陈玄也并未走的多么坎坷。

先是出了镇元山,在当年还是一片蒙昧,连左道传承都没有几处的北沧州,游历四方。

遵循着季秋留下的嘱托,陈玄苦求天道筑基之法,足足近十载,才叩开了那最后的道基大门,虽是耗时颇久,但无疑是为之后的道途,铸下了夯实的根基。

成就道基之后。

这小子的人生,便多少沾了点传奇色彩了。

前文有说,北沧州在还未得名北沧时,是因两尊元神地仙大战,将此道域内本源灵根磨灭,致使法则有缺,这才逐渐落寞。

而当年的两尊元神,一者重伤垂死,远遁他乡,另一者更是直接死在了这北沧州。

也就是说,北沧州便是那尊元神地仙的坐化之地!

彼时不过道基的陈玄,彷若传说之中的气运之子,在几乎不可能之中,生生碰见了这荒芜之地,唯一的冲天机缘。

他觅得了那尊元神的埋骨之地,并得了其残破的三分传承,自此一飞冲天!

此后的岁月。

出北沧,结金丹,证真人,好似顺理成章,一气呵成!

其后衣锦还乡,富贵登门,将昔日屠戮陈氏的仇敌,尽数诛杀,连斩两尊金丹高手,震惊一时!

消息传遍八方,与他为敌的那一氏族之中,有来自正宗传承的金丹大修,闻此消息,自是大怒不已,自持法域道行,下山而来,却是大败而归!

此世东荒,八百道域,疆域辽阔无垠。

可那仙盟名录的正宗传承,却也不足八百之数!

以金丹之身,结怨正宗传承,此后岁月,陈玄远赴他域,一路征战,夺资源,争灵药,求一线破境之机!

他绝非善类,更是在季秋的教诲下,心性坚韧至极。

在如此艰难困苦的境况中,足足四百年沉沉浮浮,陈玄都是半步未退。

八卦炉中炼真火,千锤百炼始成金!

几百载风雨罢了,一切都将顺理成章。

待到再回故土,陈玄俨然大势已成,一朝得悟大道,演化无边法相,证得万寿真君!

随后,杀上了那正宗山门,将昔日为敌,不过金丹巅峰的仇家悍然毙杀,那正宗真君面皮受损,不得已出手,亦是被其三掌败退!

此战结果一出,哪怕是在这东荒的八百道域,都为之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证得真君,八方来贺,陈玄号曰北沧,于正宗法会论道四方,颇有魁首风采,又于诸方圣地组建而成的万仙盟中,蟾宫折桂,败尽各方道子圣女,取了一条先天灵脉!

到了如今。

在这北沧州,以及周遭数十道域内。

他,俨然就是一介传奇!

季秋一番话语听得下来,只觉是如雷贯耳,酣畅淋漓,就好似在听什么传奇故事一样。

而且,这则传奇故事竟还未曾落幕,依然还在继续进行着。

甚至要比他前几世轮回,还要曲折,还要精彩的多。

听着听着,季秋眸中异彩频频,听到精彩处,更是储物法戒一划,将那落阳观内搜刮而来的几坛子灵酒取出,提起一坛子,便对着嘴边灌了好几口:

“你小子故事讲得不错。”

“若真都是货真价实,没有掺水的话。”

“倒是也不枉费我当年悉心教导!”

说罢,季秋哈哈大笑,毫不在意的便揽功道。

对此,陈玄瞅着他手中提着的灵酒,轻‘嗤’一声:

“老前辈,纵使你活得久,又如何,眼下亦是不过一介金丹而已!”

“这般不要面皮,将本君千百年的努力独揽己身,信不信本君横跨千里,一掌落下,叫你灰飞烟灭?”

这灵身的话语,带着些开玩笑的口吻,随后勾了勾手,从季秋身畔引来了一坛子酒,轻嗅了嗅:

“什么破酒。”

“不好!”

“既先生你没陨落,那你我二人有缘,自是要再见一面。”

“到时候,我给你带真正的好酒,那可是茫茫西海之中,每隔上百年才会外流出来些许的上等佳酿,命名曰‘尘’,乃一尊当世无匹,几近封圣的真龙所创!”

“那可是上好的玩意,纵使是我,也不过只珍藏了两三坛而已!”

“到时候,让你尝尝鲜。”

这般说着,青年站起身来,灵身渐渐溢散光点。

“终归只是一道灵身而已,呆不久。”

“既先生将剑取了,故事讲完了,那就到这儿吧。”

陈玄的表情,渐渐肃穆。

“一千八百年前,你护我道昌隆,以成今日。”

“而今朝后,既岳前辈转劫归来,那我亦当效彷之。”

他的语气澹澹,却带着一股子冲天豪气:

“普天之下,元神不出。”

“无论正宗,无论旁门,还是哪方道子圣子,凡是敢与先生为敌者。”

“颂称我名!”

“我当为先生,尽数诛之!”

言罢。

这灵身眸光穿透层层大地束缚,望向那地心之外,有异象陡生的天穹。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数道飞渡而来,几呈合围之势的身影,双眸平静,又道:

“尘封千余载,道兵出世。”

“倒是引来了些许不相干的人物。”

陈玄背着手,嘴角轻勾。

“先生。”

“今日,且看我千载功业,是否能对得起你当日悉心教诲!”

言罢,这位当世真君的一缕神魂,手掌结印,只一声喝。

下一刻,天地震动!

浩浩乎无边伟力,突兀在这荒芜寂寥,天边暗沉的镇元山上,升腾而起!

其之威势,甚至将那方才显化的道兵出世之异象,都给盖压了过去!

黑山之上,茫茫法相,遮天蔽日!

先是一道明月显现,将暗沉黑天照破。

随后。

一道自南北而起,横贯东西的滚滚沧浪,突兀席卷天幕,不知从何而起,更不知从何而终!

沧海横流,大浪滔天!

天地交汇,凝成法相!

只气势威压,便足以叫金丹真人,为之俯首,战战兢兢,不敢动弹分毫!

看着那波澜汹涌,气势惊天的滚滚沧浪。

本来冯虚御风,化作三道虹光,已至这镇元山一带的三尊真人,当下懵了。

听涛阁那青袍真人与杜真人,一前一后,冲在了最前头,不过刚一到来,便被这滚滚沧浪化出的无边若水,禁锢住了身躯,腾挪难动。

“滚滚明月照沧海!”

“是...是那位真君的法相!”

那听涛阁的开派金丹,杜真人见此一幕,顿时失声惊叫,心中后悔不迭。

原以为是道兵出世,想来一搏。

可没成想,那尊真君不仅于此地设下了禁制,竟还亲自留下了一缕可演化法相的分身!

好大的手笔!

这趟浑水,便不该来!

北沧州,谁人不晓北沧真君之威名?

法相演化,本于地心的陈玄灵身一晃,便移至了那无边沧浪之上。

此时,这青年脚踩滚滚江流,头顶一轮明月,如同神祇一般俯视着那被沧流弱水禁锢住的金丹真人,声音隆隆,如是天威:

“本座立下之禁制,即使道兵出世,也是留于后世同道之辈、有缘之人,非他人可以觊觎。”

“可懂?”

嗡鸣震颤的法音,席卷四方。

“今日略施小罚,以作惩戒,望他日谨记。”

“不然,再犯于本君手中,当叫汝等,身死道消!”

紧接着,那灵身脚踏无尽沧浪,只抚起袖袍一挥。

听涛阁的二位真人,顿时便觉有一股庞然大力袭上面门,无法抵挡,不可阻挡!

几乎连一息都未作罢。

二者便被陈玄这一袖子,从哪里来,给抽到了哪里去,足足轰退了上百里外,再不见得真人身影,颜面荡然无存!

堪称,狼狈至极!

不过仅仅是来看了这道兵一眼,便被旦夕一袖,抽出了百里之外!

从地心之中走出的季秋,见得这伟岸一幕,心下顿时暗暗吃惊。

“这小子,一千多年不见,还真将我昔日猜测推翻,走出了一条独属于自己的无敌之路啊!”

看着那滚滚沧浪,季秋心下感慨。

此时,还未消停。

将那前方两道身影抽飞,陈玄话语并未有多少起伏,而是望向了另一端。

在那里,也有一道身影,被道道弱水困住,虽比听涛阁的两尊真人多了几分挣扎...

但其实结局,都没什么两样。

“我认识你的法力。”

“东华域的玄阳正宗出身,气息纯正,不知是哪个长老亦或者真传小辈?”

“但都无所谓。”

“玄阳真君亲至,本君都未必给他面子,更何况是你这后辈?”

“好好的东华域不呆,来这北沧州作甚!”

“速速退去!”

一番言论,叱咄罢了,陈玄卷席沧浪,又是一袖!

可怜这人几番挣扎,几次想要开口,却都没寻得机会。

片刻不到,便与那听涛阁二真人,落了一般下场。

给彻底抽飞了出去。

风起云涌过罢,来得也快,去得更快。

未消多时,便已是烟消云散。

待到沧浪散开,云雾消退,明月归隐。

陈玄看着抱剑而立的道人,拱手一笑:

“先生,宵小已退。”

“此后若再有此类之辈,当报我名。”

“今朝我为你护道,不敢说八百道域,起码在这东部诸境之内,元神不出,我当无敌!”

即使此刻,法相已隐,灵身将散。

但这青年一番话语,却依旧使得天地共鸣,彷佛他立身所处...

便是此片天地的中心!

第二百六十九章 纵身而来,高歌而去,我辈岂能庸庸碌碌! 看着一时风光无量的陈玄,季秋应声颔首,含笑点头。

而方才其召出的那茫茫法相,更是玄妙不已,就连此时眼界颇高的季秋,惊鸿一瞥下,也不由从中获益了三分。

“滚滚明月照沧海。”

“这就是法相真君的境界么?”

“果真是与金丹真人,截然不同的一番天地。”

“前世穷就天上地下,苦寻无路,但这一世,当再不相同了。”

了悟前因后果,又有本源经文,作为依仗。

法相虽难。

但却非并不可破也。

季秋正思间。

陈玄抬起手臂,只觉这一缕神魂所蕴藏的伟力,已是消耗殆尽,于是双眸直视前方,望向那驻足道人。

良久,待到身上泛出光点,才不由咧了咧嘴,轻轻道了一声:

“老师。”

“保重。”

“你我再见之日,当不远矣!”

“这道气息烙印,留于你身,若有真君敢于对你不敬,当能叫其忌惮三分!”

话语落下,那人影顿时应声而散,随即一缕神念,便渡入到了季秋手中。

听到那如蚊蝇一般,差点难以入耳的称谓,季秋抬首,望向陈玄那彻底消失的方向,顿时失笑了一声:

“这小子,难得正经一回,可待到回头时,却连人影都没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一声老师,本真人又怎能担当不起?”

虽说如今,其早已攀登至了法相之巅。

但此子能有这等道行,他季秋昔年传教之恩,功不可没!

若没他弹指灭杀那魔修真人阴云子,这小子早就在那犄角旮旯里被夺舍,含恨而终了,哪里还能见得后世风光!

心中念罢,坦然受了这一声尊敬称呼,道人一拂袖袍,召出了那柄通体暗红,如含血光的元阳道兵,抚摸着上面的锋芒,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念叨了句:

“老伙计。”

“千余载不见,可还恨我昔日封你?”

话语一落,顿有剑吟之声嗡鸣震颤不休,似是在表达不满一样。

看着比较于当年更具灵性,且在他执掌之时,半点影响心智的副作用都没的元阳剑,季秋手掌轻压,便道:

“好了好了,本座当年将你封禁于这镇元山,也是为了叫你稳固本源,自行蜕变。”

“不然,何能有今日这般灵性?”

“如今风霜过罢,重见天日。”

“这片天地,也当再有你的威名!”

弹了弹这如秋霜般的剑刃,季秋感受着手中长剑待到不忿过后,所传来的阵阵雀跃,当下哈哈一笑,随即御剑化虹。

便过了这万灵寂灭的镇元山,直往江海上游,飞渡而去!

如今,千余载的封禁消除,再加上元阳道兵的凶煞之气,慢慢消退。

想来至多不过几十年。

这处季秋曾经第三世的坐化之地。

便当重现绿荫,恢复当年的几分风貌了。

...

另一边,遥遥数百万里之外。(这个形容词够不够?)

玉衡州。

东荒八百道域之中,一十六方大域之一。

所谓大域,便是有着元神级数的传承坐镇之地,万灵昌隆,乃修行大世。

其中,或是圣地,或是妖国,或是运朝,不一而足。

而坐落在东荒东部地带的玉衡州,周遭数十域,都以其为尊。

只因为——

此地的霸主级势力,曰玉衡宗,又称玉衡圣地。

圣地之主玉衡道君,更是贵为仙盟的七圣之一,乃是万载之前的元神巨头!

随着时代的更替,道消魔长,妖起人兴,黄金大世接连而出。

到了眼下这个年头,已经是愈演愈烈,莫说是人妖万灵诸修,就是连各个大宗大派,都是争斗纷纷,龌龊不断。

数千年乃至于上万年留下的矛盾,终将在有朝一日,彻底爆发。

若是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则需要有一人来终结这一切。

不谈这些时代背景。

眼下,一座倒悬于天的伟岸仙城内。

有一青年睁开了眸子,其中流露而出的情绪,若是被许多外人见了,怕是免不得会因此大吃一惊。

北沧真君陈玄,成道千载以来,素以手腕果决,行事雷厉风行着称。

自他出道以来,便是因报了家族血仇而闻名,后更是走到哪杀到哪,虽从不滥杀,但却也铁血无比。

很多人都以为,他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一副样子,没甚么其他变化。

但今天,他却破天荒的换了个表情。

“元阳剑,先生...”

青年站起身子,口中呢喃着曾经的一幕幕记忆,随即复又慢慢闭上了眼。

就在刚才,他曾经成就真君之时,布置下的一缕分神禁制有所触动。

因此,他见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再见到的人。

“得见上一面啊。”

良久,陈玄睁开眼睛。

同一时间,他的指尖虚空绘符,轻轻一弹,便将讯息传了出去。

紧接着,这尊真君迈动脚步,准备将一些琐事处理完毕,便回那遥远的北沧域一趟。

而就在他传出那道讯息的瞬间。

一道浩大的道音,陡然在他这洞府之中传来:

“北沧,如今正值紧要关头,你欲作何而去?”

片片风沙袭来,待到陈玄迈步走出室内。

便见得那洞府外,有一着白金云纹道袍,脚蹬一双青云履的威严修士,已是到了近前,眉宇带着些微忧虑。

这白金云纹袍,又称玉衡袍,乃是玉衡圣地门下,才可穿着。

而眼前这人,号曰清宣真君,为玉衡宗六方峰主之一,贵为法相。

如今,在这玉衡宗下辖的仙城坊市坐镇。

这城名为天鼎仙城,为倒悬于地,御于空中的一方大型坊市。

数遍周遭道域,能与之貌似者都是寥寥,哪怕玉衡宗下辖,诸如此类,也不过二三而已。

其光是收取交易佣金,就给背后的宗门带来了不小的好处,门下资源,也大都由得此城提供,为战略意义上的重中之重。

听得这清宣真君的话语,陈玄抬起眉头:

“道友,你玉衡以莫大资源,请我出手坐镇此城百年,如今不过只余下最后十载而已,根本无甚风浪。”

“再说了,有道君坐镇,魔宗,妖患,哪里能祸及这天鼎仙城?”

“本君这边有事发生,需要移步他处,若不然我将这最后十年的资源奉还,自此你我两不相欠,如何?”

拱了拱手,陈玄言语无甚波动,这般讲道。

对此,那清宣真君心中微恼,只觉先前讲是百年,你这到了末期反悔,颇有些不太地道。

但思及此人实力,他也没甚好说,再加上如今顶尖存在一同而去,更是给清宣真君心头添了几分阴霾,最后张了张口,也只得无奈道:

“真君,似你这般境界,应也听得了几分风声。”

“我也不瞒你了,那事儿,是真的。”

“所以纵使你当真有事,只要不是万分紧迫,可否再多逗留一些时间?”

“本君与玉衡也不是那等小气之辈,若真君愿意,到了你离去之时,我可做主,再多赠与你圣药一叶,如何?”

清宣真君口中的圣药,乃是一株九叶青莲,其之一叶,也比之四阶宝药,药效强出了一大截不止。

取下一叶,得再过近千载蕴养,这青莲才能再长出来,更有荡涤道体,增进道韵的功效,颇为珍贵,可谓是一叶难求!

面对着这等大手笔,哪怕是陈玄,也不禁动容。

而且,他更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清宣真君话语里的含义,面色微微生变,当下便道:

“真君的意思是,道君与仙盟的诸位上真,当真都一同离去了?”

这消息,陈玄作为真君之中的佼佼者,自然也是觅得了几分。

对此,清宣真君面色颇为沉重:

“是这样的。”

“具体是因什么,道君也是语焉不详,没有说得明白。”

“而天鼎仙城,乃是我玉衡圣地重中之重,如今道君不在,仙魔两道,人妖之间,暗流涌动越发紧迫,若是生出意外,待到道君重归,我甚愧矣!”

“道友且再坐镇十余载,待到本君请来同道助拳,介了那时道友再去,想来也不算迟?”

清宣真君话语里,带着些商量的意思。

对此,陈玄沉吟过罢,终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烦请真君快些吧。”

“本君此去倒确是有要紧之事,不过再等一等的话,也不是不可。”

“只是有一点,待到时期一至,本君便要就此离去了,到了那时,纵使真君再留,也是爱莫能助。”

“这点,可得事前说好了。”

听得陈玄松口,这清宣真君自是缓了口气,忙拱了拱手:

“如此,便多谢道友了。”

“道友放心,一应酬劳,我玉衡不会拖欠分毫,那九叶青莲的一片莲叶,我也会一并送予你手。”

说罢,这位真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便转瞬间,消失无踪。

只余下陈玄眼神莫名:

“道君离去,那些个仙盟上真,也没了影子...”

青年皱了皱眉。

他曾得无上传承,乃是元神嫡传,对于一界格局,算是略略有些了解。

元天界中,除却东荒这八百道域外,已是山河破碎,沦为虚无,相传是上一纪元所致,至于其中秘辛,他也不甚清楚。

因为来自上一个纪元的讯息颇少,没有具体依据的话,更是无从谈起。

一个纪元数,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根据仙盟最古老的那几位道君所言,貌似此纪元,即将迎来了岁末。

至于纪元末期,到底会迎来些什么,没有任何人晓得。

但陈玄却觉得,其中没有那般简单。

想了半晌,也没琢磨明白,这青年顿时摇了摇头:

“算了。”

“纵使那些道君同时云游,也与我眼下,没有太大干系。”

“不过却没想到,随着圣地老祖离去,这清宣真君竟这般紧张,连一叶九叶青莲,都能送出来,却是我没有料到的,算是意外之喜。”

“那九叶青莲的叶子,倒是个好东西,其中蕴藏的道韵演化,对于真意化道,蜕变法相,都有着不小的帮助。”

“正好十年期满,作为见面礼,带给先生。”

这般想着,陈玄也没了即刻离去的心思。

刚刚迈出门槛的脚步,便复又缩了回来,继续闭关清修,只待十年期满,再言其他。

...

却说眼下季秋。

出了那镇元山,冯虚御风,一路沿江海上游而行,就欲回到西边荒漠,与沉云溪等道基一同驾驭飞舟,回归神霄,庆贺这大胜。

并且,将元阳剑与北沧真君的事迹,讲述给张守一听,也算是叫那老真人空落的心境,能够稍稍填平一二。

怀揣着一路收获与面见故人的心情,待到他行至百里外,眉头,却不由微微皱了一皱。

因为此时,在他的视线里,有一蓝衫男子,虽是稍显狼狈,但却坐落河畔,未曾离去。

这人,他倒是看着熟悉,毕竟刚刚才见面儿。

正是被陈玄给一袖扇飞的三个主角之一。

前两个此时,估摸已经是吓懵逼了,被拍飞百里,早就遁回了宗门驻地,不敢再出。

没想到这后面那人,竟还没离去,反而在这百里之外停顿了下来。

二人的目光,于此时交汇于一处。

那蓝衫男子见到天上的季秋,眸子一亮,恰好印证了心中的猜测,随即苦笑了下,便行了道礼:

“玄阳宗,白术,见过这位道友。”

“想来,道友便是那觅得了北沧真君道兵之人?”

此人话语虽是疑问,但话语里蕴藏的意思,却是颇为肯定。

对此,季秋眼神微眯,倒也没有因所谓的怀璧其罪,便怕了什么:

“这位真人,便是方才被陈真君一袖拍飞百里的那位道友吧?”

“方才真君便讲了,若是阁下再犯,就不是小惩一番的下场了,眼下你还不退去,是为哪般?”

“莫非,当真想陨落于此?”

此时,道人御空顿足,语气带着些许压迫。

陈玄那小子,方才竟然敢当着人家宗门真人的面,去道这玄阳正宗虽有真君坐镇,但也未必敢在他面前放肆。

那么想来,号称玄阳的那玄阳真君,定不是他之对手。

既如此,季秋又何须畏畏缩缩的。

做人,就该大大方方,重拳出击!

他季秋这一生修道,无论轮回亦或者现世,只要大势在我,都好那人前显圣。

所以眼下,既有陈玄背书,那只要眼前这自称来自玄阳的白真人敢不敬,他就敢暴起身来,一剑枭首,送其归西!

理亏词穷,真君又如何?

若是之前,季秋可能还避其几分锋芒。

但陈玄在离去时,可是将一缕神念烙印留给了他,那玄阳真君,岂能为了一真人与北沧真君死磕?

看着季秋一念不对,就有杀气涌上身来。

自称白术的那蓝衫真人,当下嘶了一声,连连摆手:

“真人,真人且慢动手!”

“多虑,多虑了啊!”

(ps:感谢十六张牌的舵主打赏,尹笑动我心的1k5起点币,谢谢大老。)

第二百七十章 清点收获,回神霄山,前方路远,愿君无忧! 江海滚滚,那来自玄阳正宗的白真人,见得季秋气息危险起来,顿时出言解释:

“方才得见真君法相遮天蔽日,但细细察觉,却非是真身降临,所以在下便心中揣摩,晓得使这道兵出世者,当是另有其人。”

“是以,纵使被真君拂袖一震,送出了百里开外,在下也未曾离去,而是复又逗留了些许时间。”

“为的,便是与道友见上一面。”

说罢,这蓝衫道人整理了下仪容,颇有几分风姿翩翩的意思,便道:

“不知阁下,是何门何派,何方人士?”

“我玄阳正宗开派数千载,又有万寿真君横压当世,乃是一等一的正宗大派,统御九方诸域,乃玄门嫡系!”

“我观阁下一身法力凝实非凡,风姿绰约非同凡响,不知可有意来我脉为一客卿长老否?”

“我玄阳一脉,供奉俸禄颇丰,又有正宗真法依照贡献,倾囊相授,若是道友有意大道,自是不二选择!”

【白术】

【出身玄阳域,为玄阳正宗门下,资质上等,自幼拜入山门,修行进境颇为迅速。】

【待到破境道基之后,修行正宗法玄阳大日宝鉴功成,引得当代诸峰长老侧目,并入真君青眼,被收为嫡系弟子。】

【以不过五十载的寿元结成金丹,为同辈真传顶尖,号玄阳正宗双子之一,声名响彻玄阳域,位列仙盟所撰,登云榜第九十七位。】

【后续:???】

季秋双眸一闪,将这名为白术的玄阳真人来历,大致推演了一番。

“此人,竟能有成就法相之日?”

在见到自己竟无法窥视得到此人日后的成就之时,季秋双眸稍稍惊讶了下。

登云榜。

乃是东荒八百道域,诸脉人族炼气传承共同建立的仙盟,所记载的一对标金丹真人的榜单。

其中记录了各大道域之中,凡百岁之龄下能突破金丹的年轻佼佼者,只录百人。

此榜登后,可名录二百年,一旦有更加惊才绝艳之辈出现,将自动后退。

若想名录其中,不仅要资质绝世,同时还要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比如季秋略略浏览了下。

便知白术不仅在五十余岁时,就已结成金丹,更是玄阳大日宝鉴大成,修成了大日宝体。

他曾亲自出手,在一次平息妖患的战役里,力挽狂澜,镇杀过两名法域级数的大妖,可谓在玄阳域内,威名赫赫。

这等战绩,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已是傲气冲霄了。

然这蓝衫真人,此时却是笑容和煦,连真人的作风都没有几分,反倒像是个儒家书生。

就是不知,是当真如此,还是装作如此。

季秋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而在看出此人并未起了不轨之心后,道人也没有对其不管不问。

将袖中化作小剑的元阳道兵压于手臂之下,隐于袖袍,以便随时可脱袖而出,季秋抬头,看着眼前攀谈邀请的蓝衫真人,只道:

“本座北沧州神霄门季秋,并非山野散修,倒是叫白真人白费一番好意了。”

“玄阳正宗虽门高户大,然有北沧真君传承,在下日后仙路自是一路畅通,门中栽培至今,煞费苦心,我并无改投他派之意,道友请回吧。”

季秋话语明确,对着白术的邀请,表达了拒绝之意。

见此,那蓝衫真人面上并无意外,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随即笑道:

“无碍无碍。”

“即使隔着遥遥距离,都能看得出季真人乃是人中龙凤,是以才想邀请真人,来我玄阳为一客卿长老,你我共同坐而论道。”

“既有门有派,便也不好继续强求了,只希望今日能留个眼缘儿,交个朋友,不知意下如何?”

声音落下,季秋也没拒绝,应声称是。

“若白道友有意,自无不可。”

那来自玄阳的白真人听得回信,笑眯眯的揽起双袖,打个稽首,便道:

“能与道友结识,也不枉费被真君一袖挥退!”

“我观道友有要紧事,就不多做阻拦了。”

“你我,下次再见!”

白术一边讲着,适时让开了半边身子,不做阻拦。

听得这三两语罢,就没了任何心思的蓝衫真人,季秋客气了一句,当下抬步,也没停顿,便飞身离去。

在掠过白术身侧时。

道人眸子斜瞥了眼,看着这蓝衫男子仍是笑意吟吟的,也没琢磨明白此人心头,究竟在卖什么药。

“不过任他怎么想。”

“只要不与我为难,我倒也不欲出手。”

伸手不打笑脸人。

确定没甚危险,季秋自是不在此逗留,继续耽搁时间。

转瞬,即在白术的目光注视下,告辞离去。

只余下那蓝衫真人,在看到其气息越发远遁后,面上笑容这才慢慢澹去,继而皱了皱眉:

“北沧旁门一十三道,神霄门季秋...”

“谁说这北沧州,北沧真君不过只是挂名的?”

“这样来看,纵使此域灵气潮涌,有莫大复苏之象,也非是我玄阳正宗可以涉足的啊...”

方才那惊天一幕,明摆着这御气离去的季真人,与北沧真君关系匪浅。

再加上那神霄门,在踏足此地后,白术便素有耳闻,知其名望深厚,怕是难为玄阳下宗。

二者相结合,这偌大道域虽如今,还是由各方道脉瓜分。

但实则,一旦有像是北沧真君这等的存在介入。

名录一方正宗,想来是跑不了得了。

这般想着,白术以指尖勾勒灵纹,绘成讯息,将北沧真君与那道兵传承事宜,都传回宗派,告知玄阳真君晓得后。

便不再去管此事。

“这样便好了。”

“至于是否还要踏足,全凭真君自个儿定夺便是。”

“只是如今天下,各方道统为了资源争夺,都是打出了真火,难得这北沧州灵气复苏,可却难以涉足。”

“太可惜了...”

蓝衫真人看着天际,摇了摇头,颇为可惜的感慨了一句。

此世修行文明,经过了十万余载的演变,到了今时今日,早已鼎盛至极。

但同时,也是贫瘠至极。

无主之灵地,几乎难觅,而山野散修,更莫谈有逆天之时。

各方大派,你方唱罢我登场,只为了争渡那一线修行之机。

成道途径,大不易啊!

...

季秋携袖中元阳,直入青冥,可谓朝游北海,暮苍梧也。

那镇元山道兵异象余波未消,他便回至了寒烟寺的宗门驻地,来去不过数日而已。

待沉云溪与姜元山等道基,清点完了一应资源,并将灵脉灵根移植完毕,刚巧道人便重归而来。

之前落阳观的清点,留下了两位道基长老以及一些弟子。

如今寒烟寺,便只有这两尊道基主事。

沉云溪一见那熟悉的身影,当下心中大定,对于当时的一些想法,顿觉愧疚。

于是在季秋落入这经寺之内时,这女子踱步于前,便迎着季秋,只道:

“季真人,寒烟寺一应资源尽数统筹完毕,经阁符箓,阵法,旁门术道,皆已收录齐全。”

“再加上您手中所掌的一应灵石与灵药,这偌大旁门数百年积累,当是尽在于此了。”

说罢,女子俯身一礼,并将记录的玉册,奉于季秋面前。

接过沉云溪递来的玉册,季秋仔细打量了一二,确定与离去之时神魂所察大致一般,便微微颔首:

“数目不差。”

“汝等此行有功,待到回山之后,当皆有封赏。”

“既此行圆满,便驾驭飞舟,回归宗门吧。”

季秋一言道出,在场道基长老,自是应声称是。

嘱咐一同到来的弟子,将自己搜刮洞府所得的资源收好,神霄门诸修,便上了那神霄飞舟,满载而归。

与来时的满腔愤慨略有不同,此时一应弟子,大都面上带着几分兴奋色彩。

毕竟,这可是搜刮一整个旁门!

除却真人与列位道基长老,清点宝库积累外,剩余的那些个弟子洞府,都在季秋大手一挥之下,放给了他们这些弟子喝汤了。

哪怕收获对于季秋这等真人大老而言,不过微小至极,没甚用处。

但落到了这些个平素修行资源都极为贫瘠,需要省吃俭用的弟子手中,却是一笔庞大至极的财富!

飞舟直渡云海。

一路上,弟子们目视那飞舟头部,衣袖纷飞的道人身影,目光中的敬仰与敬畏,几乎溢于言表。

“季真人拜入神霄,不过十载,便已结成金丹,为我宗太上真人!”

“有这等存在坐镇,我神霄如何能不兴矣!”

度过此劫,有弟子低声探讨宗门前景,与有荣焉。

“此番在这寒烟寺一弟子院中,我不仅觅得了数块中品灵石,还寻了两瓶御气丹,这下有望冲击炼气圆满了!”

“这算什么,我还寻了一柄上乘法器,若是于神霄城中贩卖,起码也能换得个二十余块灵石!”

“真人亲自法驾,除名这落阳观与寒烟寺,我等说到底也就是个打下手的,没想到得逢垂怜,还能捞上一笔。”

“感念宗门与真人恩典!”

有几个修士兴高采烈,聚在一起讨论收获,可谓眉飞色舞。

待到于天际飞渡两日后。

庞大的飞舟,终于抵达了神霄山。

当季秋从飞舟走出,已是斜阳昏沉,临近日暮。

“季真人回来了!”

“是季真人!”

看到那一架又一架的飞舟,铭刻着神霄门的阵纹,于山门大阵荡漾出些微涟漪,入了内来。

守山的弟子,顿觉精神一振,连忙前来相迎。

在将飞舟停于外峰之时,季秋也已从这些山门弟子的口中,得到了消息。

掌教李秋白与之前落阳观的那几架飞舟,都已回到了宗门,自己一行,是最后到的。

对此,他也不觉意外,因为寻找元阳剑的变故,确实也是耽搁了些许时间。

刚一回到宗门,道人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了那云霄道宫,清点此行收获所得。

在山巅与三尊真人一一点头示意过罢。

入了那道宫内。

季秋面向张守一与李秋白,便取出了寒烟寺与落阳观的积蓄,随即逐一清点:

灵石于储物法戒,几乎堆积成山,散发着刺目的光芒,林林总总换算后,大概约莫上品灵石四万余枚。

至于灵药灵材,亦是足足一大批。

除此之外,三阶法宝三件,分别为落阳观的一面宝镜,名曰:日照镜,与之前陨于季秋手中的那孟真人本命宝镜,大概是同属一系,两面共生。

另外两件,则是寒烟寺的金刚钵盂,以及一杆暗金杵。

剩下二阶灵器数十件,普通的炼气法器,更是足足数百之多。

法袍、符箓、阵盘、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也都在各个储物法戒里,塞得是满满当当。

琳琅满目,可谓应有尽有。

在这道宫之中清点过罢,纵使是季秋心中,亦是心惊不已。

再加上眼下,掌教李秋白徐徐开口,也将他从元初山与长春府搜罗得来的收获,一一道出时,则更是如此。

说实话,哪怕是季秋,都没见到过这么多的资源。

四人此时各自落座,待到清点完毕,墨虞更是忍不住出声:

“这般多的资源...”

“哪怕抛却日常修行之用,都足以再培养数尊金丹不止吧!”

她的面上带着惊容,显然是没见过这么多的资源。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这句话,算是将这个残酷的世道,给讲述了个淋漓尽致,也展露出了属于修行界血淋淋的事实。

若不是有着泼天的富贵。

那四宗又如何敢拼死上神霄,只为了夺取传承?

见到这四宗一应积累如此丰厚,张守一缓缓站起身来,目视殿中的三位真人后辈:

“老夫老了。”

“后面宗门,都将交予你们三人手中。”

“这些资源,便将是你们日后的通天阶梯,足以在金丹之道上,后顾无忧!”

“若宗门后辈有望金丹,还望诸真人能多加培养。”

“而若后辈无人,那老道我希望...”

顿了顿,张守一目视道宫外暗沉的黄昏,肃声郑重,道:

“你们,都能有朝一日,成就法相真君!”

“叫我神霄,位列正宗,万寿无疆!

老道的一席话,表露的意思无疑。

就是将这一应收获,交由季秋等人自行分配。

听此言论,季秋与李秋白面面相觑,随即苦笑作罢,各自执言:

“祖师且放心,我等若在,神霄必昌也!”

“而且这些灵石灵材,纵使我等再是消耗,也足以支撑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哪里需要将其揽尽。”

“只各取所需便是。”

二人将自己的意思表明,除却资源外,季秋将那有护持功效的日照宝镜取走,李秋白则取了元初山的一柄法宝道剑,便也作罢。

剩下的,只需填充神霄宝库便可。

至于季秋自身的修行资源。

此行收获如此之丰,哪怕有补天经与补天道体转化,起码金丹道途上,也是再无可忧。

就像是他话语里说的一样。

只要够用,便足够了。

此一战,奠定了神霄门依旧是北沧霸主的地位。

同时,也将东南西北四方的隐患,尽数剔除!

从今往后,北沧一十三旁门道统,便只余下了九道,哪怕从此开始,神霄衰落,起码也能再保宗门数百年安稳!

意义,不可谓不深远。

正事讲完,季秋看着张守一,便想将元阳剑给这老道一观,也算了却了他一桩陈年心事。

然此时。

老道站起身来,悠悠踱步,已是越过了三人席位,走到道宫之外。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背后是道宫微光,而前方,则是偌大山门。

此时,黄昏将逝,夜幕已至,好似昭示着老道这波澜壮阔的一生啊,也将走到了尽头。

他看着暗沉的天际,苍老的声音,略带几分迟暮:

“那些之前战死的门人,可以送入轮回了。”

“只希望,我神霄门亮起的这盏灯,能够为他们照亮转生的道路,也希望他朝若是真有轮回...”

“这些弟子,还能再入我神霄,

“续上昔日仙缘!”

老道拳头捏紧。

而随着他话语落下。

天边黄昏渐渐暗澹,季秋与李秋白墨虞,也出了道宫,在这仙境之巅,俯瞰偌大宗门之景。

“遵祖师令。”

李秋白秉承了这位为了神霄奋斗一生的真人所念。

随即颁布诏令,敲响了哀悼古钟。

璀璨星河,布满长空。

夜幕下,古钟长鸣。

陈列在后山的那些门徒棺椁,守候的弟子听得此钟鸣,皆是对着棺椁俯身一礼。

继而默念悼词,便以法力御起,将他们一一送入了茫茫厚土之中,就此安葬长眠。

无数的门人弟子,即使知晓神霄遭逢大胜,正值兴奋。

但在今夜。

他们却在闻得这钟鸣后,皆都是寂静无声。

季秋背着手,与几位真人立于神霄山巅。

他看着这一幕,突然回想起了悠久之前,自己还未来到此世之时,所铭记于脑海的一道节日。

中元节,又称鬼节。

为祭奠已去之魂,而行祭祀之举。

念及至此,道人眉眼低垂,口中默念:

“已故弟子,魂归来兮,青烟鸟鸟,随风而逝。”

“但见我脉昌隆,希冀他朝再归。”

“漫天璀璨,皆为星盏,照亮前路!”

“送了汝等...”

“入这轮回。”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再证法域心通透,三山五岳皆拱伏! 时间可以抹去一切。

也可以将本来落寞无声的消息,传的是天下皆知。

两年后。

元初山、寒烟寺、落阳观、长春府四脉旁门道统,闻得神霄山祖师张守一陨落,举四宗之力,共伐神霄。

却不想,竟落入到了精心布置良久的设伏之中。

待到张守一假死出棺,神霄掌教李秋白与季秋双双证得金丹,并覆灭了四宗传承的消息,在这北沧州慢慢传遍后。

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剩余的旁门道统,闻得此讯息,尽是震惊不已。

北沧州荒芜,不过旁门传承一十三道罢了,地域虽辽阔,但蕴有灵性之地,却是寥寥无几。

除了最中心的晋国外,能成体系的人族国度,大都以城邦为居,或是偏僻城池。

那覆灭的四大宗派,皆是环绕神霄四方的传承,互成犄角之势,多少带着些遏制的意思。

不过此番,当神霄门以雷霆之势,将这寰宇扫清,北沧的格局,便可谓是彻底变天了。

若是有朝一日得逢天卷,这神霄当真能出一尊法相真君...

东荒八百道域之一的这北沧州,是否还能再叫北沧,都尚在两说之间。

神霄山。

春去秋来,已至霜降。

但这茫茫云山,五大峰峦,却是依旧四季如春,灵气氤氲,宛若仙境。

自北沧州灵气潮涌渐起,本就是唯一一处三阶灵脉的神霄山,环境也有了些许蜕变,灵气开始变得越发浓稠。

季秋与诸位金丹真人,都曾私下猜测,可能这神霄山,便是北沧州复苏的天地灵脉之根所在。

若当真如此,那自是大喜之事。

北沧曾经因元神大战,而逐渐凋零,若是能恢复全盛之貌,纵使不能为顶级道域,但作为一方正宗的根基所在,自是绰绰有余。

在那苍松一侧,清风居中。

季秋盘膝于静室之间,一呼一吸,绵长至极,颇有一副有道全真的模样。

细细看去,可见得这道人手腕与裸露的肌肤,晶莹若玉,但隐隐间,却又泛出点点金芒,辉耀夺目。

这落在修仙有成的真人眼中,可称季秋一声炼体大成。

而在他自己的修行体系之内,则是庚金不灭体圆满,为天象之境!

当此时,道人身上灵机越发浓郁。

他的双眸睁开,犹如神光外露,两只手掌来回变动,结成一式又一式复杂的道印,继而轻喝一声!

嗡!

一道介乎于有形与无形之间的气场,随着道印脱手,便从这道人周身显现,逐渐扩散开来,几乎顷刻间,就将这不大的清风居洞府,方圆笼罩。

这,便是法域!

虽在上一世积累之中,季秋早已对此感悟透彻,但毕竟主身结丹时间尚短,自那之后又经过两年沉淀,他这才重新将这法域彻底得悟而出。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已是一尊货真价实的金丹中期,法域真人!

此时,距离覆灭四宗,也不过只过去了不到两年时间而已。

若是季秋的修行速度一旦传诸出去,怕是又将引起一阵不小的风浪!

【季秋】

【境界:金丹中期、天象、文心】

【功法:补天经、儒道五经、庚金不灭体】

【天赋:补天道体、风雷擎天、天象武躯、太平道意、剑心通明】

【神通:通天雷劫】

【秘术:一法补青天】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超凡脱俗)、紫霄剑经(超凡脱俗)、神霄五雷(登峰造极)、岳家枪(登峰造极))...】

【杂学:高级阵法(登峰造极)、高级符箓(登峰造极)、高级炼丹(登峰造极)...】

【法器:元阳剑(道兵)、日照镜(法宝)】

目视着模拟面板上显示的状态,道人目光带着审视,总结着近些时日的提升。

想那落阳观的丹道、长春府的符箓,都是一绝,有着三阶传承傍身。

将他们的底蕴一应搜刮,以追本朔源法,季秋将自己对于符箓与炼丹的造诣,已是尽皆提升到了高级,也就是大师之境!

比如金丹境的辅助丹药,再比如突破金丹的结金丹等珍贵灵丹,对于将高级丹道研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只需灵药足够,季秋便可信手拈来。

至于符箓,他更是达到了虚空绘符,可召风雷,描绘出大神通之术的境界,堪称惊天地,泣鬼神!

神通、宝术、杂学。

季秋数世积累傍于一身,即使境界未至绝巅,但一身所学,任哪个寿八百秋的金丹真人前来,也不及他也!

“终于,重掌这一身道行了。”

站起身来,道人拂袖,感受着法力流动,面上含笑。

在他身畔桉桌上,一顶玉冠,紫霄道袍,一应饰品挂件,摆放齐全,一件不少。

此时他那清风居洞府之外,已有数道传讯符文,悬浮于空。

待到一一查阅过罢。

道人也未继续耽搁时间,将穿着整理完毕后,束发于冠,紫衣玉佩未落,尽显庄重之色,便出了这洞府之门。

只见此时外界晴朗,两株青松长青,全无凡俗寒霜冷冽之景。

今天,是个隆重的日子。

属于他与李秋白的金丹大典,就在今朝。

而此时,神霄峰上,禁制大开。

几乎数十道流光,自各峰山脚齐齐直通神霄山巅,将天空渲染的一片神圣,霞光弥漫。

有来自整个北沧的八方修士,旁门真人,左道真修,经过了两年的时间沉淀,一经神霄拜帖奉出,可谓是尽皆来贺!

在这五峰上下。

只见一众众前来观礼之修士,或腾云驾雾、或御使飞剑、或骑乘云鹤,与灵鸟共舞,在这漫天云海之间来回穿梭。

他们的目的地,皆是那神霄峰上的观礼道宫。

大有一副,万仙来朝之象!

巍峨道宫,道韵流转,屹立神霄峰巅。

季秋从那清风居内走出。

一路腾云驾雾,化作流光,驭气乘风,未消片刻,便一路越过重重山阶,往道宫行去。

凡路途所见,诸弟子见得那一袭紫霄衣角掠过,皆俯身作揖,口中一声声‘季真人’不止,从山脚一路延续到了山巅,都是不绝于耳。

不多时,待到他脚步踏入大殿,抬首一望。

只见殿上云集的诸真人,皆是依次起身,行道礼恭贺。

其中,有季秋曾见过一面的听涛阁杜真人,也有北沧另外旁门道统的真人前来。

听涛阁、地火宫、琉璃派,玄光教,坤鼎宗...

待到元初山等四脉除名后,北沧一十三道旁门传承,便只余下了九道。

今日一见,殿上八尊真人落位。

便知,已是尽数齐至,未有一方缺席!

足以见得,今时今日神霄之威望,已是令各派尊崇不已!

“听涛阁,为季真人贺!”

“恭祝真人,金丹结成,自此大道恒通!”

“地火宫...”

“琉璃派...”

“玄光教...”

随着左手一边的听涛阁杜真人,见得一袭紫衣的季秋率先入殿,起身恭祝。

那地火宫的地火宫主、琉璃派的琉璃真人、玄光教的玄光子等诸修,也皆是起身站定,恭祝季秋,证得丹境,号曰真人!

对此,季秋自是一一稽首,聊作回礼。

紧接着最上首处,一身紫霄道袍,一改往日随性的张守一,便微微点头:

“继开派七百载后,今朝我神霄门,再添两尊真人,位列上殿!”

“故此,广邀诸方道友,共参我派金丹大典,坐而论道,鉴赏观礼。”

说罢,张守一手掌一挥,那殿外门人随即心领神会。

鸟鸟青烟,香桉焚起,祝高祷词,礼拜玄章。

待到末了,仪式作罢。

殿外便有华彩冲霄,与那数十道霞光交汇,酝酿过罢,齐而炸开,作灵蕴花瓣飘飞,漫天舞动不止。

天花乱坠!

那神霄门下诸峰,又有点点灵光升腾,化作璀璨金莲徐徐上升,与天幕映衬。

地涌金莲!

冬冬冬~~

古钟奏鸣,以钟声奏乐,荡涤万物,开阴阳而唤灵台静明。

待到这准备良久的诸般异象,一一显现而起。

凡五峰上下,无论弟子门人,长老执事,外宗来客,今日见此...

皆是俯身作揖,向那神霄道宫一拜!

如此大手笔,端得是排场十足!

那殿内诸真人入席,神魂对于外界,自是一览无余,又见得桉桌前灵果灵酒颇为不俗,都不由咂舌不已,暗自艳羡。

“这神霄门,是当真要兴盛了,一门四金丹,又剿灭了四方道统,怕是假以时日,正宗就望!”

“如此资源,果真财大气粗!”

地火宫主,琉璃真人等修士,皆以神魂交流,谈论着关于神霄一脉的种种不凡。

“想那元初山的玄烨子、长春府的老瞎子,都是法域境的强横真人,却不想连一尊金丹都没换走,便落得个四宗覆灭的结局。”

“难不成张真人,当真要成了那万寿无疆的万寿真君?”

玄光子与坤鼎宗的真人交好,二人一道前来,见得张守一虽是气息暗沉,有迟暮之相,但也已再不敢与从前一般猜测了。

毕竟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在一众真人的注视下,一应仪式礼毕。

季秋授得了太上印绶,象征其身份已与张守一齐平,皆是这神霄门的执掌者之一。

紧接着,便落入神霄主位,与李秋白坐于临侧。

殿内仙光缭绕,诸修谈笑,觥筹交错。

时不适谈玄论道,互而讲经,季秋偶尔随口道出一句,也是引得诸修频频侧目,暗惊不已。

话不在多而在精。

这神霄门的新晋真人,虽未曾多言己道,但不过只凭三两句插话,已是勾勒出了其本身对于法术的深刻见解。

真可谓是...

“英雄出少年啊!”

那位于极东边陲之地的玄光教玄光子,从季秋话语得了三分感悟,一时感慨不已。

想他当年曾与张守一共同力伐蛟龙,也见识过那位的风采。

但今日一见,他这后辈,已是更胜其也!

张守一此时,看着季秋不过些微动作,便使得诸真人色变心惊,抚了下颌长须,双眸微闭,欣慰的同时,也不觉回想起了两年之前的一幕往事。

那是在扫平四宗,祭奠战死的弟子门人之后,所发生的一件大事。

一件叫他张守一即使历尽千帆,却也不由因此大喜大悲,足足过了良久,才最终彻底释怀看开的事情。

“本座纵横一生,终其一生,都是因那北沧真君所遗留的道兵,而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本以为此生纵死之际,都是无缘见得那道兵真容,却不想峰回路转,我神霄教出的弟子,竟能得那北沧真君首肯,将其觅于掌间。”

想起当年,那道人执一柄赤红法剑,入了后山与他讲述事迹,告诉那剑就是他心心念念,苦求一生都未得来的道兵之时,自己还是满眼不可置信。

但如今回想,这困住了自己一生道途的东西。

到了末儿,竟也是看开了。

“或许,本座这一生,就是为了季小子开辟道途而来的。”

“若是他当真能将神霄发扬光大,从这边陲小域带出,俯瞰茫茫天地,位列一方正宗。”

“那哪怕老道我因此背负昔日无端骂名,亦是无憾了。”

寿元末期,张守一对于这些,也没了多少念想,早已看澹。

道兵又如何?

终归不过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罢了。

哪里比得上这传承世代不灭,薪火相传来得重要。

这般想着,张守一已是满意至极。

于是乎面对诸真人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道贺攀谈,老道也是没有拒绝,反而言笑晏晏,一一附和相应。

今日召开这金丹大典。

一来是为了给季秋与李秋白唱名。

其二,不就是为了给这些个他派真人,展露展露他神霄门如今风采的么!

既参透不出法相奥妙,无更进一步之机,那这些个面子的事儿,他张守一自是看得极重。

一时间,道宫大殿内,气氛融洽之至。

直到...

那玄光教的玄光子,面带儒雅笑容,正与邻座地火宫主讲着些门中趣事之时,突然神色一变,面上笑容顿消。

紧接着,这道人豁然起身,捂着胸口那枚倏忽破碎的玉佩,便咬牙道:

“何方宵小,竟敢趁本真人不在,破我门来?!”

此言一出,殿内各方真人,皆是目光聚焦,为之一震。

家被人抄了?

诸修心思起伏间。

只见那玄光子满面怒色,不欲多言,正欲起身,向着张守一季秋等主人家告歉回宗。

却在脚步迈出之时,随即顿住,继而面色惨白:

“怎么可能?!”

循着他目光望去。

赫然便见到,玄光子拂袖召出的一枚宝镜,突兀生出了道道裂纹。

玄光教至宝之一,玄光两仪镜,一面子镜存于宗门,一面母镜留在了这玄光子身上。

但现在,其身上的母镜竟是生出了裂纹!

这昭示着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要知道,玄光教可不弱!

宗门除却他这尊法域真人外,尚有另一尊真人坐镇。

一尊真人持法宝,加上护山大阵,哪怕是法域亲临,也不可能叩开玄光教的山门才是。

但现在...

这两仪宝镜,竟然出了大问题!

玄光子身子一晃,心胸几度起伏,随后眸子紧紧盯着手中裂纹宝镜,不欲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这子母两镜,尚有一处作用。

就是另一方破碎之时,即使在遥遥万里之外,其中一方依旧可以见得其碎裂之时的一幕场景。

“本真人倒是要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

哪怕位于殿中,此刻玄光子也是仪态大失。

他咬牙切齿,催动法力,演化宝镜,只为一探究竟,也顾不得他人眼色了。

法力回朔,于镜面渐渐生出波澜。

随后...

玄光子双眸一缩。

而殿内诸真人,时不时神魂瞥向此镜的修士,也都沉默了。

他们...

赫然见得了一道蛟龙甩尾,与无数东海群妖,上了玄光一脉。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宝镜破碎,那道人‘蹭蹭’后退两步。

“东海,怎敢罔顾我人族圣地与正宗约束,大举侵入,上得一方道域岸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神霄山,道宫内。

本正在庆贺的金丹大典,纵使此刻外界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之异象,还未消退。

然而气氛,却也不由因这突生异变,而慢慢显出了变化,变得压抑且沉重起来。

玄光子胸膛几度起伏,目露骇然之色。

此时此刻,闻得这等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道人自知,玄光教传承,怕已是凶多吉少。

北沧州本就是极东之地,玄光教的山门则更在极东之东。

因靠拢无边东海,是以灵气即使依旧落寞,但也有群岛仙山屹立。

其灵气浓郁程度,即使不及神霄山,也未必差上多少。

诸如玄光子所立的玄光教,便首当其中,为其中翘楚。

然而,在东海这等庞然大物面前...

玄光教,也不过就是一如蝼蚁罢了。

自知自家传承,已是凶多吉少,待到回神,这道人一拂袖袍,将那裂纹道镜收拢入袖,随后双眸望向张守一,只道:

“张真人!”

“方才我玄光镜所窥视的一角残景,赫然见得无数东海群妖,跨域而来!”

“而且,那为首的蛟龙,不正是昔日你我齐至,从而逼退出了北沧一域的那条过江孽龙么!”

“那妖孽,莫不成是心存不甘,兴风作浪惯了,是以此次卷土重来,且尽起东海妖卒,欲席卷我偌大北沧州?!”

玄光子语气带着挫败与愤恨,全无了方才的谈笑风生。

一时间,随着这道人扯开了话题,殿中的诸真人一片哗然,面色都是开始越发难看,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昔日,以神霄门张守一,玄光教玄光子,坤鼎宗温真人,三尊或法域,或是金丹巅峰的人物牵头,将那东海席卷而来的一头蛟龙,悍然击退。

却不想不过才过去了十载光阴,此獠便已卷土重来,还带着一众群妖!

而且就在玄光镜内匆匆一瞥之下。

那群妖之祸中,也不乏强大气息存在。

有大妖妖气冲霄,在玄光山上宛如乌云遮天,纵使不及那蛟龙,但也算是足以与之媲美,不逊色于强横的金丹真人!

这般阵仗,玄光教虽是首当其冲,突遭横祸。

但要说偌大北沧州,以及这晋国神霄山,就能就此避开。

怕也是不太现实。

张守一本来笑呵呵的苍老面容,随着这变故陡生,也是慢慢拉了下去。

只见这老道一双白眉紧皱,随后‘啪’的一声,将手掌拍在眼前桉桌之上:

“东海,过界了!”

“此前那蛟龙跨海而来,尚能称是个人行径,欲要脱离东海,自为一方妖主开辟妖府,与我等争一争这北沧主权。”

“但眼下,这是什么?!”

“那镜中惊鸿一瞥下,妖气冲天,大妖数尊不止,东海虽强,但我人族仙盟,圣地正宗,焉会对此坐视不理,这些妖孽是疯了么!”

元天界自此纪元始,疆域便分为四海八荒。

其中四海,指的是环绕了东荒八百道域之外的各处海域与群岛。

这些个地界辽阔无垠,海族、妖类、魔修,比比皆是,尽数加起来,疆域未必会比东荒要小。

八百道域,一些顶尖的修行之人,曾与这些四海封圣的存在,定下过规矩。

四海之妖,不得征伐边荒道域。

妖王之属,不得入东荒大地而来。

虽说,那玄光子玄光镜内,未曾见识到有妖身显化,遮天蔽日的妖王种。

但如此大规模的群妖作乱,岂不就是视这等规矩于无物!

张守一此言一出,殿内各宗诸真人,皆是出声附和。

如今北沧州的九大道统,再加上山野散修,金丹真人约莫有十数尊之多。

其中半数,都曾亲眼见得当年那蛟龙过境,是以多少都有些许恩怨。

眼下玄光教遭劫,怕是数百年传承都将付之一炬,唇亡齿寒下,哪怕是金丹真人,也不由人人自危。

那坤鼎宗的温真人,来到这金丹大典后,一直未曾有什么存在感。

但此时,见得张守一开口,此人沉吟一二,也是出声:

“张道兄此言,不无道理。”

“然而...”

“我等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玄光子道友的玄光镜中,并没有照见妖王存在,虽说群妖在那蛟龙统御之下,大肆作乱,不过说到底,在圣地正宗的眼中,可能也不过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坤鼎宗的温真人,人如其姓,性情温和,不喜争执,平素一身厚土道袍,方方正正,端得大气。

但就算如此,也没有任何人敢于小觑于他。

因为,他就是这偌大北沧州,除却神霄门张守一外,唯一的一尊金丹境后期修者,比较其他真人,都是高出了一筹。

他的发言较为中肯,但却颇为现实,其中蕴藏的意思,一点就通。

要知道,那蛟龙与东海群妖既有此动作,会不清楚其中细节么?

若非后面没有妖王默许,一区区妖丹巅峰的蛟龙,怎敢如此!

将其中关节捋顺,一些金丹真人顿时默然,心头慢慢浮上了一层阴霾。

他们为什么愿意在这北沧州开宗立派?

不外乎,就是因为北沧州地处偏僻,无有正宗横压当世,须得为一下宗,上供修行资源,能捞得个逍遥自在!

但眼下,若是一把火烧到了他们自个身上...

东海群妖,席卷北沧。

这道统是否需要迁移?

此刻殿中,除却玄光教外,得有半数旁门的掌舵真人,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划过了这样一道选项。

直到,张守一再度开口,掷地有声,才将注意力都尽皆吸引了过去:

“温道兄此言不假。”

“但纵使圣地正宗不出面,我等就能对此尽数不管不顾了么?”

老道站起身来,目视道宫一众真人:

“北沧道统,数百年积累,这般多的弟子门人,我辈虽是旁门,但于此道域而言,早已是根深蒂固,经营良久。”

“若是迁往他域,且不说能不能觅得灵脉建宗,光是想要叫宗门站稳脚跟,想来都是免不得一阵腥风血雨。”

“介了那时,与其他地区的旁门争锋,说不定扯出关系,还有可能惹到正宗露面,未必讨得了好,甚至有倾覆之险。”

“若论艰难,与眼下并无不同。”

“因此,玄光教遭此横祸,我辈诸宗,又岂能幸免!”

“诸位,何不固守我等道统所据之地,将这些外来妖魔,尽数驱逐?”

张守一的语气,掷地有声:

“媲美真君的妖王种,除非这东海当真撕破脸来,要与我人族元神做过一场,不然便决计不会现身!”

“既只是大妖作乱,我辈如何不能齐心协力,挽了天倾?!”

“老道不才。”

“此身尚有些许余寿,拼死之下,也当守卫神霄山,不叫外来妖孽,占了我宗!”

一番话语,说的可谓是康慨激昂。

席内诸宗真人,闻此皆是意动。

那坤鼎宗的温真人,闻得此言,也是不禁有些动容:

“道兄果真与我所想一般无二。”

“既如此,那你我二宗,当再叫那孽龙再一次晓得,什么叫作道门玄术!”

当年神霄门张守一、坤鼎宗温真人,二者连同数尊金丹,就能叫得那蛟龙差点陨落。

此番虽有群妖作乱,但要是诸宗当真同仇敌忾,也未必没有机会。

只听得此言一出,温真人率先颔首,玄光教的玄光子更是毫不犹豫,便应声了下来。

紧接着,听涛阁、琉璃宗、地火宫等派,大都沉吟片刻,也是下定决心,准备知会门中,行警戒之举,合抗东海群妖。

正如张守一所言一样。

数百年积累,怎能轻易弃之!

宗门传承,对于有些金丹真人而言,就是与道途同等珍贵的东西!

一时间,因这玄光教一脉遭此大劫,使得诸修皆是察觉到了危机。

是以,纷纷欲抗击东海群妖作乱,以捍卫北沧人族正统。

而就在他们为如何抵御群妖,而议论不休之际。

季秋听完张守一一席话,则是缓缓起身,对着上首作了一揖,便肃声道:

“真人,如今你老已抵金丹巅峰,又是寿元末期,不若坐镇宗门,觅得晋级之机,保我神霄山传承。”

“至于那东海群妖作乱,以及蛟龙卷土重来,在下可代你前去,也无不可!”

这一袭盛装的紫衣道人,语气从容。

与此同时,一股足以令普通金丹窒息的无形法域,便在这道人身畔,渐渐波动开来。

太平法域!

道人站起身来,待到话毕,还未等他人开口。

只是这法域一张,便是叫四座尽皆无声!

“法域!”

坤鼎宗的温真人眸子精芒一闪。

地火宫主手臂一顿。

玄光子眸光大骇,听涛阁的杜真人胡须一抖。

本来,道宫诸真人,只觉得这道人所言,乃是年轻气盛,不知蛟龙倒海翻江,究竟有何等威能。

但待到这无形法域一张...

场面一时,有些沉寂。

只余下那紫衣真人风华绝代,目光湛湛有神,依旧在娓娓道来:

“神霄诸法,我已尽悟。”

“上品结丹,又开法域。”

“再倚仗诸位道脉真人,共同助力,想那东海群妖,所谓蛟龙,又岂能是我北沧诸修之敌?”

“既无妖王法驾,那我辈也未必惧也!”

这道人声音充斥着自信,叫得几尊真人本欲开口,却生生的复又咽了下去。

法域真修,又能有这般恐怖的威压。

即使是坤鼎宗的温真人,此刻闭眸感受片刻,也不由在那法域之上,感受到了莫大压力。

直觉告诉他。

这神霄门的后起之秀,只用了区区数载,就跨越了法域大门的天纵奇才...

怕是,不逊于他。

自傲?

若是当真有着资本,那么些许狂气,便不叫自傲了。

那叫,俯瞰当世,气冲寰宇!

何须浅碧轻红色?

自是花中第一流!

听到季秋起身自荐,将诸脉真人皆是惊的讲不出话,张守一当下抚须一笑:

“好!”

“昔年,老道斩了那蛟龙半角,叫得他重创而归!”

“今时今日,那蛟龙既卷土重来,又焉能讨得了好?”

“诸位真人,此次东海群妖肆虐,我神霄门捍卫北沧州,当叫季真人与李掌教,一同前往,驱逐妖患!”

“不知其他道脉,在这风雨欲来,危急存亡之刻,可愿护佑各自道统兴衰?”

张守一眸光扫视而下,坤鼎宗温真人本就赞同,玄光子更是恨不得快马加鞭,查探宗门境况。

剩下的他派真人,各自相望之后,也觉须得如此,纵使心中有些心思,但眼下总得出些人手。

于是,一一应诺。

同时,他们的眸光侧瞥,看向那紫衣道服,神光璀璨的年轻身影,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存着同一个想法:

这位季真人。

或许,才是当代神霄,最为强盛之辈!

“可叹我等熬走了一个张守一,或许又要迎来一个更加年轻,更加恐怖的存在了。”

“仙盟登云榜,历来都是各大圣地正宗的圣子圣女,道子行走,才有机会名列其上。”

“然而若是此次灾劫当真能过,说不得北沧这偏僻小域,也能出上一位!”

“若说北沧州灵气潮汐复苏,哪里最能有诞生法相真君之机?”

“怕,就是这神霄门无疑!”

哪怕诸宗,也有个一二年轻丹境诞生。

但能耀眼夺目,到了他人都不能直视的地步者...

数遍此道域,想来也无人能与其争锋了罢!

本以为不过是来参与这神霄门,两个后辈真人的金丹大典。

但现在看来,何尝不是这神霄门,向四方彰显威仪的一种方式?

道宫殿上,诸真人感慨过罢,纷纷起了符诏,向着宗门传讯,算是为了此事定下了基调。

并以旁门之名,征调四方左道、山野散修,以神霄门、坤鼎宗这两方大派,又辅以其余诸道统的威信,共同宣告北沧。

北沧一脉诸玄门,誓将妖患驱逐除境,以捍卫人族威严!

消息传罢,神霄山巅之上,有数道虹光飞渡而去。

正是诸派真人,欲回宗领门下真修,于北沧联为修士盟约,共抗东海妖祸!

神霄道宫,诸修谈论作罢同时。

远在遥遥万里之外,那玄光教灵山群岛之间。

只见黑雾掩盖,遮天蔽日,漫天妖气弥漫不休!

有蛟龙覆海翻江,一甩尾便是地动山摇,无论修者凡民,皆是如同蝼蚁般,一碰便陨。

夜叉索敌、大鹏腾飞、虎豹豺狼...

茫茫无尽的东海妖魔,一齐上了这玄光教来,并将方圆数百里内,无论修者与凡民,皆是屠戮俘虏一空,全不顾昔日不入东荒的所谓条例!

那留守玄光教的金丹真人,手持玄光子镜,绽放神光,倒是拼死重创了一尊大妖。

但即使其浑身浴血,操纵护山大阵拼死抗衡,却也因寡不敌众,待到那蛟龙一爪落下,便顷刻间喋血当场,镜毁人亡!

“玄光教...”

“北沧州!”

“神霄门,张守一!”

“昔日,王上命本座前来以探虚实,受尔等迎头痛击,落荒而逃!”

“但眼下,至圣开口,诸王亲令,踏上东荒!”

“尔等区区旁门左道,焉能可抗?”

遮天蔽日的蛟龙,最终化作一黑袍黑眸,眉间有头角峥嵘的冷厉男子。

他踏在这岛屿最高处。

目视着群妖作乱,人族喋血,以及那丹境陨落,魂飞魄散。

良久,手掌虚握,只一声冷笑。

自此,位于北沧极东群岛,濒临东海的九大旁门之一——玄光教,彻底陷落!

第二百七十三章 此一战,必将震动北沧! 玄光山。

“烛阴,你也别太过兴奋了。”

群妖席卷,将这旁门道脉攻陷后。

一只金翅大鹏收拢了羽翼,落在那头角峥嵘的男子身畔,与他一同俯瞰群山,冷不丁出声叮嘱:

“此次踏上东荒,关系甚大,这些北沧州的旁门左道,不过都是些小鱼小虾而已。”

“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圣者亲自开口,诸王于东海边界督战,以往你我呼啸一方,尚可得个清闲自在,无拘无束,但眼下,还是遵循诸王的指引为好。”

“待到真将这北沧州攻陷,引得那东荒的正宗甚至圣地出面,我等的任务,才算是圆满完成。”

“昔年,你曾踏上这北沧州一域,对于其旁门布守,大致实力,可有了解?”

这金翅大鹏,言语多有随性,看得出来,地位应与名为烛阴的蛟龙大致相彷,没有摆出多少恭敬模样。

听到他的言语,烛阴心中微微有些不爽,但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只道:

“北沧州名声由来,是因那千载之前走出的法相真君,北沧真君陈北沧命名。”

“但到了如今,那位压根就没在此偏僻之地立下传承道脉,更无正宗镇世,是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不过只有十三家旁门道统罢了。”

“眼下随着这玄光教覆灭,便又少了一处。”

“其中大都是些乌合之众,除却寥寥几人值得注意一二,剩下的,便都不值一提。”

“一是那神霄门的张守一,一手雷法变化惊才绝艳,昔日甚至断了我一角,到了如今才被我堪堪修复。”

“二就是坤鼎宗的一温姓老道,那人当年没怎么动手,但也给了我不小的压力,只不过没有张守一那般强横而已。”

“余下的诸如法域境,元初山的一剑修、地火宫的宫主、琉璃派的琉璃道人,还有方才覆灭的这玄光教教主玄光子,则都是金丹中期。”

“那玄光子当年也曾围剿于我,再加上玄光教濒临东海,我今日特地破其山门,想报当年之仇,可此人竟是不在,叫他逃了一命,实在可惜!”

听着烛阴详略介绍北沧州的势力划分,赤明边听边颔首道:

“若是如此,这北沧倒也不弱。”

“不过此次有飞羽王等诸王亲自督阵,又有一十八位大妖响应,往下数修成妖身,或为妖卒者,更是不计其数。”

“再加上你我血脉,皆为圣血旁支,纵使是一般的金丹巅峰,也非是敌手。”

“想来,平定这北沧诸道统,应当不算难。”

一切信息,了解过罢。

名为赤明的金翅大鹏,仰望昏暗天穹,一双泛着金色的童孔内,洋溢着渴望的色彩:

“烛阴,且勉励吧。”

“你我虽血脉不差,但实则资质与修行,都算不得多么出彩,不然不至于蹉跎数百年,还在这结成妖丹的大妖之境徘回。”

“虽不知三圣如何作想,为何要与东荒人族妄起战端,也不怕那些大域内的元神道君出面。”

“但无论如何,若是此战,我等干得漂亮。”

“一旦能得诸王精血,亦或者几分对于妖魔法相的感悟,想来封号称王,当是指日可待!”

此次,东海第一批上得东荒而来的群妖里。

一十八尊大妖魔,就属他与烛阴,乃是妖丹巅峰之境,又兼血脉精纯,乃圣血旁支!

若是此行顺利。

三圣太过遥远,只论诸王,又如何能不给予他们三分好处?

到时候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如何能不立地封王,执掌一方!

无论或人或妖。

为了自身道途奋起拼搏之辈,从来都是歇斯底里,拼尽一切的。

因此,他们会做出的事情,也是尤为疯狂。

随着玄光教覆灭。

在蛟龙烛阴与金鹏赤明的统御下。

诸多大妖,以及麾下茫茫群妖,如蝗虫过境一般,沿着这玄光山的群岛,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逐渐蔓延扩散,向着整个北沧州辐射开来。

曾供奉于玄光教,受其庇护的人族小国,修行坊市,亦或者是那些个山野小派,左道宗门,横遭此劫,也算是倒了血霉。

此次东海群妖肆虐,一是受了妖圣口谕,诸王亲令,其二,也有着这些个妖魔,想要更进一步的动机。

人斩妖,其一身精血,筋骨皮膜,哪个不是宝贝。

要么能炼为丹药增进修为,要么就能炼制法器,借以御敌。

同样的,对于修出灵智的妖魔而言,反过来,那些炼出灵气的修士,也就好似一大团正在行走的灵气聚集物一样。

妖魔修行,本就苛刻,往往数十上百年,都未必能诞生灵智,更何况踏上修行之路。

而只吞噬同境的修者,就能滋补灵气,减少一大截的修行时间,对于修行妖道的妖魔而言,天底下可还能有这般好事?

这便是所谓的万物初始,相生相克的缘由了。

当然,这只是对于一些底层妖修而言。

一些跟脚深厚,圣血天成的大妖血脉,讲究的则是吞吐天地日月,以成自身圆满,在未能成道之前,轻易不会涉及这些个根基不稳的取巧之道。

不过对于底层的妖魔来讲,此条道路,却也是有着不小的诱惑。

此番虽有诸王敕令,只奴役人族,并不多造杀伐。

但想来那些个踏上修行之道的修者,却也是避不开这等劫来!

群妖浩浩荡荡,直往四方扩展,慢慢蚕食着北沧州的其他旁门领土。

与此同时。

那位于北沧州中心,灵气最为浓郁的神霄山上。

神霄门、坤鼎宗、听涛阁、地火宫、琉璃派...等等旁门诸派,还有只剩光杆司令的玄光子。

这些北沧跺一跺脚,便是震天响的人物,同时颁布法令。

叫得门下真人、道基,以及四方左道,所有踏入道基之境的修者,都尽皆做好了斗法准备。

此刻,神霄山上。

之前参与金丹大典的诸多真人,都已化作虹光,急匆匆的回宗而去。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留下了自身的传讯符诏,随时可与他人沟通,以便了解近况如何。

道宫内。

只余下了神霄门的四位真人,以及玄光子这倒霉教主,气氛稍稍有些严峻。

张守一袖袍一挥,当下在这殿内,演化出了一道散发灵光的沙盘事物。

其上,有着无数详略的山川大河,大大小小的人族国度,还有诸方旁门、左道的地理位置,细看之下,赫然便是整个北沧州的缩小版地图!

一时间,道宫内的众人,视线都被这地图吸引。

随后,只见得张守一指尖一点,落在了这极东之地的群岛之上,便道:

“此地,就是玄光子道友的宗门驻地,玄光群岛。”

看着那道人心力憔悴的面容又是一垮,张守一也没过多在意,随后将指尖往上偏移:

“之前玄光镜中得到的讯息,再加上这阵子的变数,此地已是陷落,不用多想。”

“而之后,这些东海群妖若是肆虐,便将往我神霄门,坤鼎宗扩散而来。”

神霄山、坤鼎宗的宗门驻地,皆都是在中心之处。

而北沧州的旁门道统,也极少选址在什么偏僻之所,玄光教算是例外中的例外。

当年是因那地儿灵气浓郁,故而开宗立派,但眼下看来...

却是真不如在这中心,亦或者西边选块地方要来的好。

哪怕灵气不行,起码不至于落得个宗门覆灭的下场。

点在这地图的中心处,也就是神霄山大晋之外,张守一声音凝重:

“神霄山与大晋,在此处。”

边说着,老道手指边往右移,落在了一处距离玄光教极远,但只要东海群妖向西而来,便不可能避开的一处山门所在:

“而这,就是温道兄的坤鼎宗了。”

“他事前之所以那般言语,就是想要试一试我神霄之意,因为我神霄若是怯战不出,那么妖祸想要波及到此地,首先须得将坤鼎宗踏破!”

“换句话来讲,就是我等抵御那些东海群妖,要做的就是将他们尽数拦截在这坤鼎宗的山门之外!”

“只要能做到这般地步,我神霄山起码短时间内,应是无忧。”

“其他的诸旁门,以及万万凡俗平民百姓,才能得以安稳。”

张守一背着手,表情严肃。

此言一出,季秋,李秋白,还有玄光教的玄光子,哪里还不明白。

顿时皆是颔首点头,同意了这老道的说法。

“想来,那昔日被祖师重创的蛟龙,当是怀恨在心。”

“如今大仇得报,就在今朝,其如何能耐得下心?”

“以我来看,其必将以最快的速度,往我神霄门杀伐而来!”

“事不宜迟,我等这便动身,往坤鼎宗而去,若是能撞见那些肆虐妖族,杀上一二大妖,救一救凡俗性命,也是功莫大焉!”

季秋稍稍分析了下,随即语气沉着,定下结论。

神霄四真人,张守一与墨虞留守神霄,季秋一尊太上法域,再加上李秋白这位神霄掌教,一同前去驰援,自是重视不已。

紧接着,道宫内的诸真人商议过罢。

季秋、李秋白,还有玄光子,就欲往坤鼎宗驾虹而去。

在离去之前。

张守一以神魂传音季秋:

“季真人,丹成上品,身怀道兵,又成法域,哪怕是那匹蛟龙,亦或者什么大妖存在,想来都不是你的对手,哪怕再是危机,自保应是无虞。”

“但老道还是要叮嘱你一二,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压箱底的手段,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要亮出来的好。”

“有时候凶险,未必只是来自于你的敌人。”

“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哪怕是眼下人人自危,须得同仇敌忾,才能度过劫波的时候,也须得万分谨记。”

“四宗前车之鉴,犹是历历在目,切记,切记!”

两边气流划过,季秋御空而起,闻得耳畔之音,当下侧头,往那山巅身影望去。

随后听罢,季秋心中也是认同,当下点了点头,便回应道:

“祖师且放心吧。”

“季秋晓得。”

说完,便化作了流光,与另外两尊真人,出了这百里神霄山。

道人这一去,就如同潜龙出渊一般。

即使去时无名,但待到归来之际。

起码也得叫这方天地。

晓得季真人之名!

...

季秋出了神霄山,先是起了一道符诏,传于那晋国皇宫,以便叫之前才传了几分武道的晋太子姜齐,晓得情况严峻。

虽没多少用处,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定也能起到一些效果。

待到一行人至了坤鼎宗。

另外几方旁门,也前前后后,都有高人前来汇聚,俨然正如张守一所言,这坤鼎山门,就是北沧州或进或退的关隘。

无论是向东而行,将群妖驱逐回东海,还是向西溃败,大家带着道统避此劫难,总都是绕不开这里。

在地理位置上,也算是北沧州的重中之重。

九大旁门联合一处,结成北沧盟约,统御数十左道。

在极短时间之内,足足聚集起了十二位真人,一百余位道基真修,驾驭飞舟从四面八方,横渡云海的炼气修士,更是万余之多!

一时间,在诸真人的统御下,北沧修士缓缓向东探查,大大小小,也在不同地区,都爆发出了数场斗法!

像是坤鼎宗的温真人、还有驾驭法剑的季秋,在有心算无心下,都施以了雷霆手段,各自斩了一只大妖,使得各方修士,士气大振!

比如张守一曾经提及过的那只蛟龙,还有一展开双翅,足以遮天蔽日的金翅大鹏,这些大妖之中的强者,也都偶有现身,与北沧诸真人交锋,端得强横。

那琉璃派汇聚而来的一尊金丹真人,也是含恨陨于其中那大鹏之手,叫得诸真人震惊,对其忌惮不已。

但即使打出了真火,双方各自顾忌之下,也未全面拼杀,场面几度陷入了僵持之局。

本以为,此等状况会维持很久一段时间。

直到数月之后。

茫茫无尽的妖魔,来自东海的巨鳄、蟒蛇、或是其他妖族物种,突然毫无征兆的,便悍不畏死的突破了层层防线。

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向着坤鼎宗山下的坤鼎城涌来。

其中,足足有十数道黑气冲霄,妖气浓郁,一看便是结成了妖丹之辈的大妖,或是隐于其中,或是作为统帅,一同坐镇其中。

为首者,更是一头凶神恶煞的巨蛟,还有那体型庞大,遮天蔽日的金翅大鹏!

眼看着,足以令北沧动荡的偌大战局,就将一触即发!

...

此时,北沧州,茫茫云海之间。

有一尊脚踏道图,背后法相升腾,如一团炽热火焰般的道袍身影,正盘膝而坐,立于穹霄。

他的视线,落在那遥远之外,数尊止步于北沧州,正虎视眈眈的身影身上,眸子散发着危险的色彩:

“东海诸王,尔等莫不成当真想要罔顾仙盟圣地,曾与汝等三圣定下的条约,侵我东荒道域否?!”

这尊身影,气魄非凡,俨然非是真人。

他的声音,化作声线,穿过了遥遥距离,落入到了那数道身影耳畔,如雷般隆隆作响,如含天威。

但对此,那些看不清面貌的人,却只是轻笑,毫不在意。

其中当先那人,更是讥讽回应:

“玄阳真君。”

“不过是些法相之下的争锋而已,一是三圣未临,二是我等未曾出面,仙盟又能有何话讲?”

“你玄阳正宗立于东境,莫不成你玄阳真君先看不下去,想要撕毁这约定,以真君之威横推八方么?”

“若真如此,你可要掂量个清楚。”

“你一旦出手,再进一步,就将是天翻地覆!”

“如今东荒圣地,诸位元神是何状况,你也应有耳闻,我东海三圣一旦出面,岂是你可以抗衡之?”

“还不速速退去,保你玄阳正宗不灭便足矣,若再停留,凡敢出手,我等便敢叫你,法相归墟!”

两方以大神通之术,隔着一域距离,互相斗法,话语针锋相对,蕴藏了层层不为人知的隐秘。

但不管如何说道。

都是没有任何一方退却分毫。

而这暗流涌动,季秋与诸真人自是不知。

他们眼下,还在曾经的修行坊市坤鼎城中,于大阵上方御空。

随后,看着那旷野之外,滚滚妖气冲霄,一个个尽都是面色凝重。

虽不知为何。

可眼下来看。

这北沧州的最终所属。

貌似今天,就将要决出个胜负来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斩妖除魔只今朝,西海龙君跨域来! 滚滚妖气,席卷天幕。

蛟龙烛阴,金鹏赤明,经过这些时日的鏖战,也都憋足了气。

随着诸王于后方下了死命,叫他们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将这北沧州的人族道统,尽数攻破。

今日,除却陨落的那两尊妖丹境大妖外,剩下的一十六尊大妖,都尽数汇聚于此。

他们麾下的妖魔,浩如烟海。

“诸王下了口谕,叫我等莫要继续耽搁时间,哪怕付出血的代价,也要将北沧州拿下。”

“烛阴,可有把握?”

万妖丛中,那金鹏赤明显化人身,着一身湛金战衣,手持一杆闪烁风雷的长枪,对着同行的蛟龙,沉声喝道。

“你说呢?”

茫茫天地,一只蛟龙顷刻间腾身而起,显出百丈真身,待到回应了那金鹏之后,只仰天长啸一声:

“既到此处,当战必胜矣!”

“今日,必将以这诸修之血,来叫诸位王上见证我东海群妖之威!”

“战,杀!”

蛟龙咆孝之声,响彻天地,哪怕是那坤鼎城上空,位于大阵庇佑之下的诸修联军,也禁不住色变。

“杀,杀,杀!”

刹那间,群妖沸腾了。

在那滚滚妖阵之间,他们的童孔散发着嗜血的光芒,手中兵戈一扬,便在那些个大妖率领下,直奔着那坤鼎宗布下的屏障杀来!

原野震动着。

有东海的巨蟒翻了个身,足足数十丈长,宛如山岳般巍峨,有老鳄狰狞着面孔,撕扯着那虚空之中的屏障,一关又一关的往前踏去。

数量太多了。

见得此一幕,九大旁门之中,有真人面色难看。

北沧诸旁门,左道,万千修士举半数于此,在这等妖魔之势下,也是差了不少。

可事已至此,根本是有进无退!

尤其是坤鼎宗的真人。

背后就是数百年传承所在,又怎能退却?

宗主温真人手中道诀一掐,有一点真灵自眉心蕴出,顷刻间显化为了一尊大鼎。

他的双足踩于这尊鼎上,衣袖纷飞,身躯灵巧,有玄光自周身飘荡。

“来了好,来了,也省的在这僵持之局上,将人心都尽数涣散了。”

温真人的口中呢喃着。

随后,他那本来笑呵呵的老好人面容顿时消失。

紧接着,如同寒冰般的面色,随之显现:

“诸位道友!”

“群妖叩关,犯我北沧,我等虽一心苦求大道,但奈何妖孽咄咄逼人!”

“今日,老夫联合神霄、地火、琉璃、玄光等诸教金丹与万千修者,誓要斩妖除魔,捍卫我等道统,还了此片天地清明!”

道音一经传出,回荡于这大阵内外,万余名修士尽皆入耳。

这坤鼎宗的宗主,随着话语落罢,更是一马当先,踩着这祭炼许久的鼎状法宝,须发怒张,便往着群妖荡荡之中,率先冲杀而去!

紧接着,数道虹光亦是接连而起!

地火宫主如沐赤炎,浑身如火;玄光子操持法镜,眸光含恨。

琉璃派、听涛阁...

一众真人领头,或是驾驭成名术法,或是祭出本命法宝,皆是掏出了压箱底的手段!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上万名修士,无论道基,炼气,都是使出了毕生手段,开始在这浩大的战场上,展开了惨烈至极的拼杀!

金丹与大妖斗法,道基与修成妖基,显化为人的妖魔争锋,炼气与那些开辟灵智,呈现半人半妖的小妖厮杀...

一时间,血腥气息弥漫!

坤鼎宗温真人,一个照面便驾驭大鼎,撞向了那金翅大鹏赤明。

他很清楚,这身披金甲战衣,眸子泛着金芒的青年,就是这东海群妖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之一!

“此獠,老夫来拦!”

一鼎横空,温真人口中一喝,传遍四方,下一刻就与那杆附着风雷的长枪,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双方你来我往,不让分毫!

季秋御空,双袖有雷光闪烁,化为雷枪凭空一噼,便叫数十上百的妖魔,沦为了灰尽。

战局正逢激烈。

看着数道大妖的视线,都盯上了他来,季秋传音李秋白,郑重便道:

“掌教,且小心些。”

“战局厮杀,当以性命为重,若不可敌,定要保金丹无虑,待情况危机,我来为你护道!”

挥动拂尘,与一尊巨猿大妖对阵的李秋白,腾不出多少心神,只微微颔首,同时简短的叮嘱了道人一句,便打出了真火来。

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中,没有人可以确保,自己能百分之百的不出意外。

就比如。

在东海妖丹级数的大妖,要比之北沧金丹真人多出数位的情况下。

三尊大妖的视线,于此刻,同时望向了季秋。

这是一只巨蟒、一尊夜叉、以及一位化作人身,足有九道臂膀的蜈蚣大妖。

他们看着这道人挥斥雷霆,如一尊神人一般,威势比之一般的金丹,都要更加强横时,对视一眼,同时嘶吼一声,便要杀来!

此战诸王口谕,先斩道法强横的修者,再灭岁数年轻,有大好前途的天才之辈。

眼下,这道人皆是占了个全,哪怕是于混乱的战局中,亦是叫无数人瞩目!

“诸位,合力镇杀了他!”那巨蟒腾身,将无数术法的波动湮灭,随即嘶吼。

“杀!”夜叉驾驭滔滔海浪,背生双翅,速度迅捷!

两尊大妖齐齐出手!

待到最后,那九臂蜈蚣咧嘴一笑,亦是腾身,呈现合围之势!

他的身上遍含血光,鳞甲森寒,骇人至极!

一瞬间,与季秋搏杀到了一处!

御使着神霄五雷,诛魔斩妖正杀的畅快,季秋忽得眉头一皱,看着三道方向悍然杀来的大妖,感知片刻,只轻语一声:

“光凭气息,连妖丹中期都不到,只凭这点斤两,也想杀我?”

要知道,昔年第三世,道一峰上论道群魔,那些个邪魔道主,可大半都是法域之上的人物!

比之这三大妖,强出了不知凡几!

他们或许,根本不明白自己即将面对之人,究竟是怎样的恐怖。

季秋双眸一闪,窥虚探实之后,嘴角一勾,继而双掌探出,附着雷光。

这道人修长的手臂上,有点点金光流通,沿着筋脉划落,浑身气血渐渐涌动,有狼烟在他头顶冲霄浮现,化作一片血色。

对付这三尊大妖,他甚至都不欲出剑!

只凭一双肉掌与雷法,想来三下五除二,便可全数拍死!

就在他将欲出手的这一刻。

激烈的战局,却又有一道身影插入,其飞驰而来的方向,赫然便是季秋这边!

细看之下,可以见得那道身影一袭蓝衫,体表之外犹如大日般赤红,凡有妖魔靠拢,皆是顷刻便被灼烧为了灰尽,端得恐怖!

玄阳大日宝鉴!

旁门与正宗之差别,颇为醒目,几乎一眼便可识得。

“季真人,又见面了。”

“奉真君法旨,令在下参与此战,驱逐东海群妖!”

“道友,我来助你!”

此人正是出身玄阳正宗的玄阳双子,白术白真人。

之前季秋与陈玄照面过后,与其相逢一面,短暂交流过些许,倒是也留下了几分印象。

却没料到,他竟也在这北沧诸道与东海群妖的战场上,显出了身来。

对此,季秋稍稍有些讶然.

但这,并不是他就此顿住的理由。

庚金不灭体爆发,武道气血冲霄,双掌之间雷法湛湛,只在千分之一个刹那,季秋早已回神。

随后,道人平静的眸光里,似有烈火绽放,五指一张,便捏住了那最先而来的巨蟒冲撞!

彭!

他的掌心,按在了那足以冲垮山岳的巨大蟒头之前。

渺小的道人身影,与那足以与他身躯媲美的庞大童孔,对视了一刻。

紧接着,登峰造极的神霄雷,演变转化,随着澎湃的气血劲力,一同自掌心轰下!

如西瓜爆裂一般,那足有数十丈长的蟒蛇随着道人一掌,勐地仰天而起,紧接着硕大头颅,毫无任何征兆,便直接爆开!

蟒蛇,断首!

道人看着泼天妖血喷洒,只冷眼瞅着,未叫其沾染衣角分毫。

下一秒更是身影一闪,一掌故技重施,按住那袭杀而来的凶恶夜叉,另一手握掌成拳,好似一杆大枪抽出,就将那九臂蜈蚣,直接砸的胸膛洞穿!

岳家大枪,刚勐无匹!

斩妖除魔,自是弹指之间!

白术从话语落下,到赶赴季秋面儿前,不过只过去了几息而已。

就是这几息。

随着季秋招式转化,或雷法无量,或捏拳作掌,几个回合罢了。

三尊大妖,尽皆殒命于了他的拳掌之下!

“这是...武道气血!”

“莫不成是那武道天象之境?!”

出身正宗,对于其他诸域所谓的运朝、兵道、武学,都有所耳闻的白术,此时顿时双眸一缩。

本以为,这位道友纵使有道兵傍身,面对三尊大妖,也多少有些勉强。

但现在看来,却是他多虑了。

就凭那一手雷法,再加上武道造诣,就已是胜却了他人数百年苦功!

登峰造极!

“道友,你来晚了。”

“好意我已心领,但,还是去助其他道友一臂之力吧。”

看到姗姗来迟的蓝衫真人,道人轻轻颔首,算是谢过,随即手中动作不停,如是割草一般,几个呼吸过了,又是群妖含恨。

方才那惊天的波动,引得整个战局都为之侧目。

温真人驾驭大鼎,与那身披湛金战衣的大妖青年厮杀,见此大振士气的一幕,不由舒畅一笑:

“长江后浪推前浪,神霄真可谓人才辈出矣!”

“妖孽,吃我一鼎!”

一声轻叱,便又与那手持长枪的金鹏厮杀,难舍难分!

李秋白拂尘一甩,深吸一口气,即使早已知季秋妖孽,但仍对此难以置信。

他就好像是个妖孽一样。

旁人穷尽一生的法与道,在他手中就好似没有任何瓶颈一般。

不过挥挥手,弹指间,已是尽数踏破!

“当真令人挫败。”

这位神霄掌教演化五雷,感慨罢了,一指点出!

当即令那为敌的一尊大妖,重创痛呼!

列位奋勇厮杀的真人,道基,见此更是血性激发,看见了胜利曙光。

可反观那些个东海群妖,面色就不是那般的好了。

“神霄雷法,张守一那个老匹夫的同门?”

最为激烈的一处战局中。

蛟龙烛阴化出蛟身,将玄光子、地火宫主、琉璃真人三尊法域之上的真人震开,目视季秋杀穿群妖的一幕,双眸足以喷出火来。

“正好!”

“今日先斩了你,再杀上汝等神霄山门,叫那张守一老匹夫后悔昔日之举,以报本座昔日断角之仇!”

“死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蛟龙纵横睥睨,比之昔日更加强横,就连三尊法域齐出手,都不过勉强招架。

唯一的一位金丹巅峰,坤鼎宗的温真人,又与那另一尊妖丹巅峰的金鹏厮杀,腾不出手,眼看就叫这蛟龙肆意妄为了起来。

却不想,竟杀出来了个季真人!

道人连斩三尊大妖,引得蛟龙袭杀,一下子就叫其他诸人大松了口气,卸下了无数压力。

但同时,压力也随之来到了他这一边。

这蛟龙昔日倒海翻江,便足以匹敌张守一、温真人、玄光子等诸金丹联手,今日再归气势更胜往昔,远非三尊普通大妖可以媲美!

即使季秋演化法域,又有一世浑厚积累。

也不免因此,察觉到了莫大压力,以及几分危险的感觉。

不过,那都是建立在他未曾出剑的情况下。

岳无双横压天下一甲子,坐于道峰祭炼元阳五十年。

那一剑的功夫,再加上那柄再度重见天日的道兵...

真君不出,谁与争锋?!

纵使是元主、天魔道主这等惊才绝艳之辈,也是陨落于了剑刃之下。

更何况,一匹蛟龙!

...

北沧州外。

东海诸王,一双眸子俯瞰天地。

他们本来轻松惬意的样子,慢慢随着季秋的出现崛起,开始皱起了眉头,继而第一次因为一个区区金丹真人,而变得震惊。

其中,亲自督战的飞羽王,更是眯了下眼:

“以金丹之身,执掌道兵。”

“且能溢散那等杀伐之威...”

“烛阴,要陨落了。”

他的话语,带着惊叹与赞赏。

“这等人物,若是此战不陨,怕又是一位能名列登云榜前十的天纵奇才!”

“要知道,那可都是刻录于东荒青史之中,只有更加惊艳的后来者,才能顶替的位置。”

“但,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沧浪滚滚。

在这北沧州,往东的无尽海岛上。

突然风起云涌!

随后,足以比肩天地的巍峨身影,一身青色甲胃,面貌被一片混沌所遮掩。

“三圣口谕,踏上东荒,若是圣地元神现身,自有他们出面,我等无需顾及,若情况有变,可现身而来,撕毁条约!”

“两位,还请随本王一道,踏上这东荒北沧!”

这尊身披青甲的妖王,便是飞羽王,足以媲美法相真君!

而随着他话语落下,又有两尊妖王现身!

三者一道,踏过了那如同天堑般的域壁!

“当真放肆!”

北沧州天穹,那玄阳真君一声怒喝,继而化作炽焰大手压下:

“尔等罔顾条约,率先发难,真当东荒无人否!”

声音隆隆,顷刻间跨越千万里。

但对此,身披青甲的飞羽王,不过一声冷笑:

“玄阳,这世道从来都是强者为尊!”

“七圣若在,那条约自是金宪玉章,但如今,你且问问那七圣在否?”

“两位,替我拦着这位!”

“且叫本座,去去就回!”

北沧非是一方大域,其境在一尊妖王脚程下,并不算遥远。

隔空发难,斩一尊金丹真人,更是弹指之间。

飞羽王的眸子似乎隔了千万里,随后身影快到了极致。

他与那浩大的战场,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他也看见了那道人袖袍一挥,赤红光华一闪,顷刻间照耀了天地,便将烛阴百丈蛟龙躯,直接斩首喋血,震惊四方,风华绝代。

然而。

“就算如此,又如何?”

“未曾成长起来的天才,从来都不能叫做强者。”

“三圣有令,踏上东荒。”

“区区金丹真人,再是妖孽又如何!哪怕再来一百个,本王也是一样弹指灭之!”

以一种不可想象的速度,飞羽王闪转腾挪,穿越了遥远距离。

而玄阳真君显化的法身,则是被另外两尊妖王强势拦截。

眼看着,这飞羽王就将到了那战场正中,以不可想象的强横实力,扭转镇压一切。

却在这时。

一阵空间扭曲,竟将他所在的区域,生生的与北沧隔了开来!

这尊妖王本来胜券在握的面色,慢慢发生了莫大的变化。

而在他的视线里。

只见一双修长的玉腿,隐于青金宫装的裙摆下,率先自虚无中迈了出来,随后婀娜的身姿,慢慢显现。

这是一位,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仙子。

好似烟花般绚烂,又如虚无般缥缈,和那天上广寒宫的广寒仙子一样,何其相像。

“终于,找到了。”

玉足踏于虚空,荡漾出了些许涟漪。

继而,随着一道清冷的声线落下:

“你要杀谁?”

被七彩发带束着的青蓝长发,垂于女子身后,随风微微晃荡。

这眸子如宝石般纯净的女子,此刻,将视线随之聚集在了,眼前这身披青甲的飞羽王身上。

压力。

顿时来到了飞羽王这边。

他认识这女子。

他更知道,自己哪怕是死一百遍,也绝对打不赢她半分。

但...

他想不明白。

西海的半步圣者,为何会在这儿?!

不是说那位元圣倡导的,是自封一地,避世不出么!

莫不成,情况有变?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叫敖景,好久不见。 那一身青金宫装,赤着玉足的女子,在这方被截取下来的天地之中,目视着对面沉默无言的青甲身影。

飞羽王被这游离的视线盯得心中直颤。

他知晓眼前这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是以,他压根就不想跟她动手。

“敖龙君,为何远渡偌大东荒,来到这极东偏僻之处?”

“本座飞羽王,为东海诸王之一,此次奉三圣之命,镇压这北沧州一脉,事关我东海布局,还请阁下莫要多做插手。”

“若是龙君来此有要紧之事,还请自便!”

深吸一口气,这被雾气遮掩,看不清面貌的青甲妖王,退后一步,语气之间带着十足的忌惮。

此女纵横天下一千多年,又是圣血嫡系,纯血龙种,身上流淌着的,是最为正统的西海苍龙血!

普天之下,若只论惊才绝艳,她当能排入此界当代前十,还是论及数万年以来,所有出世过的天骄,共同排序!

可以见得,究竟是何等恐怖!

与其相比,飞羽王哪怕一路走来,也是从东海无数艰辛之中杀出重关,这才封号称王,于普通人眼里也算得上是传奇。

但与之相比,到底还是逊色了太多。

他对于那宫装女子,表达了足够多的重视。

但好像对方,此时却并没有过多理会于他。

只见那女子清冽锁骨上,水晶项链一闪一闪的,说出一句话后,当下便转头侧身,目光穿过了小半片天地。

她的目光,望向了后方那遥遥之外,坤鼎宗山门之下的一幕景。

她看见了,有道人眸光湛湛有神,哪怕置身于最为凶险的战场上,依旧有一派道家宗师的气度。

此人持一柄赤红流光法剑,在浩荡群妖之中,驱雷掣电,杀伐无匹,谈笑之间,枭了蛟龙首级,不过等闲。

渐渐的,与刻在女子心扉深处,久远之前的一道身影,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末了良久,敖景这才自言自语的道了一声,“真像啊...”

呢喃过罢,方才回首,听着那青甲妖王忌惮话语,只蹙了蹙眉:

“你是在,教本君做事?”

“飞羽王,没听过,更不认识。”

“想来,并不算有多么出名吧。”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如同宝石琉璃般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妖王,敖景朱唇轻启,语气加重,又重复了一句:

“你,要杀谁?”

女子的声音吐出,看不出含有多少情绪,当下叫得飞羽王暗骂一声:

“这女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虽心中颇为不爽,但形势比人强,时间紧迫,这青甲妖王也不欲多事,只拱了拱手:

“还请龙君让开一条路来。”

“那千里之外,持一柄赤红道兵的金丹道人,斩了本王麾下妖将,又阻我东海布局,当直接碾死,以儆效尤!”

“至于其他,龙君自便,本王不欲阻拦,更不会阻拦!”

退后一步,憋了一口气后,飞羽王展开本我妖相,使得这隔阂开来的天地,散发一片青芒,当下就想将这领域破碎,抬手跨过遥遥距离,擒杀了季秋。

但,只在其跨出一步的那一瞬间。

女子有了动作。

腕间带着纯白如玉的手镯,叮当晃动直作响,只见她伸出了纤长的手臂,抬起玉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随着一抹涟漪显现。

当下,那青甲妖王的面前,空间破碎,前方无路。

“龙君...这是何意?”

转过身子,飞羽王退后一步,伸手一招,一柄古朴长戟,环绕于他手掌之间。

“这北沧州与西海隔了整片东荒,龙君不惜跨越了这般遥远的距离,就是为了来给本王添堵的不成!”

戟锋闪烁着锋芒,其中蕴藏着恐怖的妖力,飞羽王边说着,背后一片朦胧青光浮现,近乎遮天蔽日!

正如人族真君,修成之后可显化法相一般。

大妖修成妖王,亦可追朔血脉源头,召出本我妖相,显化出自身血脉先祖的一缕威能!

眼下这敖景来自西海,素有半圣称谓,被誉为山巅之下,最顶尖的那寥寥几人之一,强横至极。

但咄咄逼人至此,能修成妖王之辈,哪一个又不是惊才绝艳,几经沉浮的!

真打起来,纵使不敌,也不能弱了这口气儿!

“你怎么这么喜欢给自己加戏?”

敖景好看的秀眉一直蹙紧,面上适时的露出了几分鄙夷神色:

“本君横跨了整个东荒,中间几度转折,费劲手段才到了这里,就单单是为了阻你?”

“你好大的脸面!”

敖景一拂水云袖,四方八面,无边气流,尽涌而来,直向那执一柄战戟的青甲妖王横压而去。

飞羽王此时召出妖相战兵,提起了十二分劲,但不过一个照面,他就开始有些喘不过气来。

明明不过同为一境,可他却在交手的一刹那后,怎么都捕捉不到对方出手的痕迹。

连痕迹都捕捉不到,又谈何出招,变招,战而胜之?

近在迟尺,却如同远在天边。

他看着敖景,心中突然有了一股无力之感。

这种感觉,虽不如直面伟岸无边的妖中圣者,可...貌似也确实差不了几分了。

心中念头一生,这妖王悚然一惊,阵阵挫败感当下袭上心头。

“莫非...差距当真如此之大?”

还未动手,只将大戟横于身前,飞羽王一身青甲震动,有清光溢散,好似被那女子一指压的不轻,只咬牙道:

“既不是为了妨碍本王,龙君又为何如此作态?!”

“莫非,是想要叫我东海三圣出面,才能劝退阁下吗!”

一声咆孝,这妖王奋力震开了周遭气流,胸膛起伏间,好似顶住了莫大压力一样。

此刻,他的心中与方才再不相同,已是没有了与敖景较一较劲的心思。

见得此人搬出了东海的名头,女子更是轻哼一声,状似不屑:

“东海又如何,你今日就算是将妖圣请出,本君依旧如此!”

她的步伐,踏在了虚空,继而一步迈出,穿过了飞羽王的身侧。

就在女子走过之时,一道声音入了这青甲妖王耳畔:

“那人,本君整整找了他上千年。”

“我都不敢动他分毫,你又怎敢取其性命?!”

冷冽的一如寒冬霜降般的话语,只待落罢。

飞羽王喉咙顿时一噎,刚想说些什么,突觉有大恐怖降临,呼吸一窒,勐地转头。

却只见得那女子掠过他身侧之后,便转瞬消失,只余下青金宫装一角残影,就再也觅不得分毫痕迹。

他抬起了手臂。

那散发无尽神光的青色战衣,在不知何时开始,竟寸寸龟裂,碎裂了起来,不可制止,难以逆转。

同时碎裂的,还有他的手掌,以及他的整个身躯!

“不...不!”

终于,这妖王的心头有了恐慌蔓延。

他根本不知道,不知道那女子是何时出手的!

简直是...如同天渊般的差距,令人绝望!

他嘶吼着,想要踏出这片领域,回到东海,或是将那正与玄阳真君斗法的另外两尊妖王请来助阵。

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飞羽王发现,自己的身躯就好似被一座巍峨神山压着,根本没有了一瞬数千里,天涯若等闲的无边威能。

此刻的他,连在这穹霄迈出一步,都需要费了莫大劲来,与那无甚法力,垂垂老矣的凡俗蝼蚁,一般无二!

又谈何,跨越那遥遥距离?

“我怎会...死的如此荒谬?”

“简直荒唐!”

“那人是谁,究竟是谁?!”

飞羽王无声咆孝着,他的四肢,身躯,头颅...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泯灭于无形。

最后,只余下神魂还在顽强的抵抗着,但也在不久之后,便化为了虚无。

在临死的最后一刻。

他的心头,慢慢浮现起了那手持赤红道兵的道人身影。

然后,一切都沦为了寂灭。

到了最后一刻,飞羽王都不信,自己竟会因为这般荒谬的理由,便陨了性命。

足以媲美法相真君,号令三山五岳的大妖王,就这么戏剧性的了却了他的一生。

荒诞!

...

却说那战局之间。

季秋袖袍一甩,有心算无心之下,以超凡脱俗的紫霄剑经驾驭元阳道兵。

就在那蛟龙烛阴横击而来的一瞬!

法域张开,道兵出鞘!

太平法域,叫得这妖丹巅峰的大妖动作一滞,而就是抓住了这个契机,季秋按住元阳剑,一剑分生死!

待到那剑光划过,泼天蛟龙血顿时喷洒不休!

一剑削龙首!

哪怕烛阴神魂未泯,但从此刻开始,他的战力也是无限接近于零了。

将压箱底的道兵手段展现出来后,这战局之上,能够与季秋争锋相对者,便只余下了那金鹏,亦或者其余大妖联手。

不然,怕是威胁不到他的性命。

然而可惜,眼下并非只是他一人所处的战场。

见得元阳道兵出鞘,在座的都是识货之人,自是免不得震惊之色。

尤其是听涛阁驰援而来的那杜真人,联想到昔日镇元山异象,当下童孔一缩,猜出了当日引得北沧真君现世者,怕就是这神霄山的季真人无疑。

诸人心中,心思如电光火石般接连闪过,但己方有如此大势加持,当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一时间,群妖示弱,金丹术法频频显现!

季秋执元阳剑,风采绝代,先是乘胜追击,剿灭了那蛟龙神魂,后又助驾驭一口大鼎的温真人,将那金鹏赤明重创逼退!

滚滚妖潮,来时汹汹,但随着高端战力越发吃力失衡,败退已是注定之局。

一番艰苦鏖战过罢。

那大妖陨了大半,群妖显出颓势,哪里还能继续厮杀?

随着大妖带头遁走,东海群妖顿作鸟兽,一哄而散,往来时四下逃散而去!

北沧诸修,大胜!

见得群妖退散,金丹真人们,都是大松了口气,感受着丹田内近乎枯竭的法力,一个个不顾形象,便大口吞服丹药,想要恢复几分状态。

道基、炼气修士们,则是在欢呼过后,拖着疲惫与兴奋的心思,清扫着那些个妖魔陨落后的战利品。

此战,参战的旁门一十二尊金丹真人,陨落了三人,剩下的也几乎人人带伤,颇为惨烈。

季秋与一众真人示意完后,便与李秋白在那后方坤鼎城内,双双寻了处坤鼎宗清扫出来的小院,以作调息,而其余真人,也大都如此。

大战过后,除却收拢战利品外,最为重要的就是自身的状况。

尤其是金丹真人,更为惜命。

不然一个不好,要是和那另外三尊真人一样,也含恨陨落于此,那才是当真悲剧。

各自化虹,各自退去。

一切事宜,且待到调息之后,再行商讨。

至于清扫战局,自有道基与炼气诸修进行,不必丹境真人操心。

坤鼎城,灵气最为浓郁的小院之一。

“吱呀...”

推开布下了隐匿与示警法阵的院落木门,季秋看着那左右两株桃木,以及正中的宽敞静室,本来一直绷紧的心弦,终于稍稍松懈了下来。

他在那桃木下的石凳落座,臂膀依靠在石桌上方,眸子半眯:

“这一次北沧大劫,老祖师一直惦记着的蛟龙隐患,已是陨于我之剑下。”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东海群妖,会突然上得东荒而来呢...”

季秋口中轻声念叨着,随后从袖中召出了元阳剑。

看着那赤红光华一闪,便由袖珍转化为了三尺之长的道兵,季秋并起指尖,在其刃面上细细划过:

“老伙计。”

“久不染血,倒也没堕了昔日之利,仍能叫敌胆寒不已!”

“不差!”

道人想起方才剑锋之下,群妖俯首,一时忆起往昔,只赞叹道。

说着说着,他的眉头,却不由慢慢凝了起来,松懈的身躯,也随之变得绷紧。

只见那泛着暗红色的剑面上,光滑一片,本是了无痕迹。

但不知何时。

却是有了道绝美的女子身影,突兀浮现在了上面。

季秋有些惊悚,却又察觉到了几分熟悉之感。

神魂最深处,又好似烙印在真灵之上的一道印记,本来暗澹到近乎磨灭殆尽。

但值此时,却是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亮。

一如当初,缔结之时。

还要更盛。

他勐地转过了头。

此时,那背后的桃木,有几道蕴着灵气的桃花瓣,从枝桠上被些许微风吹下飘落,险些遮住了道人的双眼。

不过好在,并没有影响到视线就是了。

微风徐徐吹过,片片桃花落下。

在季秋身后,好似凭空出现了一道芳华倩影。

正是元阳剑倒映出来的人儿。

那是一身穿青金宫装,长着一头青蓝色长发,被一根七彩发带束着的女子。

清冽白净的锁骨,点缀着一串水晶项链,手腕间有一枚白玉镯子。

那女子此时微微弯腰,婀娜的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背着手,歪着头,似在打量着近在迟尺的紫袍道人,没有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至于季秋,坐在石凳上,也是看得很仔细。

可谓是从上到下,都将这眼前人给打量了一遍。

感受着从神魂源头,传来的那股子炽热感应,再不是一路寻找时的忽明忽暗后。

女子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想笑。

但不知道为何,却又哭了,一时间显得有些别扭。

不过,她还是在一瞬间很好的调整了过来。

想了想后,女子哪怕看起来成熟,但仍是有些俏皮的率先开口。

背手,弯腰,歪头。

继而,只轻声道:

“好久不见。”

“我叫敖景,你呢?”

桃花树下。

女子臻首轻抬,微微俯身,她的眼睛明亮的一如琉璃,与那道袍男子的一双黑眸对视。

几片花瓣,落在了她的发丝之间。

时间好似停滞,凝为了一副画卷。

城南巷陌又逢春,只见桃花不见人。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ps:感谢奇想猫的五千币打赏,我在那我在干嘛的一千五币打赏。)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只要你活着,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大战作罢,城中小院。

几缕沁人心脾的幽香,渗入到了季秋的鼻息之间。

那是有着熏香与酒气掺杂的味道,很是独特,是季秋以往从来都没有嗅到过的。

他看着眼前俯身的姑娘,听着她口中轻轻的低语。

心湖渐渐泛起微微波澜,继而浪潮翻滚,袭上心头。

“敖景...”

道人念叨着这个名字,慢慢从石凳上站起身子。

他拍了拍衣袖,漆黑如墨的眸子之中,所透露而出的情绪,尽都是复杂难言。

此前,他确实想过,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

那道神魂契约,于真灵之上都有着几分联系,若是其中一方足够强大,是否当真能够顺着微弱的痕迹,找寻到另一人的所在位置。

在遇到这女子之前,这还不过只是一种可能。

但当真正见到了她之后,这种可能,貌似已经是彻底转化为了...

真正的现实。

心思浮动,万千只作一念。

随后道人开口,语气复杂:

“好久不见。”

“我现在...叫做季秋。”

在他的视线里。

眼前的姑娘,与记忆之中上一世时,有了很大的不同。

人间百年,不过真龙一岁。

桂形浅拂梁家黛,瓜字初分碧玉年。

在昔日诀别之时,季秋还清楚的记得,她还未曾长这般大,至多不过碧玉年华,再多些许。

这一晃眼,都过了这般久了啊。

二人曾经相伴甲子,于最为微末之际,一同扶持到了最后。

是以,季秋不过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看得出眼前这宫装女子,从外到内,深入骨髓,都已是换了副性子。

之所以,还在他面前摆出了这般娇憨模样。

不过是因,这就是他们最初结识之时的样子,如是而已。

漫长的记忆倒放,如走马灯一般来回转换,浮现于季秋的脑海之间,嗡嗡作响个不停:

‘凡有所取,必有所出,做一个交易吧,人类。

到底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你才愿意放我离去?’

——效命于我五百年,介了那时,生死无论,我自会放你离去,如何?

‘这个闪闪发亮的镯子好好看啊,你能买给我吗?’

——不值几两银子,你若想要,我送你一枚。

‘你们人世间的东西真好吃,能再来一点嘛!等到我有钱了,下次请你!’

——...你随便吃,我堂堂世子,又怎会被这点口腹之物拖垮。

‘咱们把那长生教家底一锅端了,又将灵石灵药都吞进了肚子,不会有什么后果吧?’

——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此去燕都,别死了。’

——你我一道,大势所趋,怎会陨落?

‘道一峰上,别死了。’

——邪魔外道,弹指可灭,无甚威胁。

‘你跨域而去,五百年还没到,记得别死了啊...’

‘记得回来之后,给我一个答桉!’

——...我知道了。

脑海中琐碎的记忆汇聚成了一条线,待到季秋眸子情绪晦暗不明,注视到了眼前女子雪白的手腕上,所戴着的那枚普普通通的白玉手镯时。

这才,戛然而止。

道人看着那枚蕴满灵气,有许多复杂灵纹密布,但因本就是凡间普通玉石所限,是以再如何保养,也无法突破本来束缚,至多不过为一法器的镯子。

注视良久,稍顿了顿,才又提起了干涩的嗓音,将这略有些沉默的气氛率先打破:

“先入座吧。”

桃花树下,不过二尺余长的石桌。

道人伸出了手臂,指着那另一处石凳邀请,千言万语到了最后,只化作为了一句:

“这么多年,过得如何?”

敖景听完之后,也并未即刻应答。

只见这姑娘提着裙摆,应邀坐在了那石凳上。

随即挥一挥水云袖,便凭空化出了两方凋刻水蓝幽纹的酒樽,以及一坛散发浓郁酒香的灵酒。

待到她指尖相交,打了个响指。

两方酒樽便缓缓移动了起来,一者摆放于自个面前,另一只则放在了那道人的眼前。

随后,酒水开封,化出了两束流水,缓缓落入了两只酒樽之中。

桃花树下,顿时酒香溢散,布满了院落的每一处角落。

敖景单手托着下巴,倚靠在石桌上,一双美眸流转,似是荡漾着层层水波,有些迷离。

像是这种面对面的情况,她曾经想过了很多次,但都不过只是幻梦而已,没有一次,能够像是眼前这般真实。

因此在两年之前,敖景突然察觉到,原来这道人竟未曾陨落时,她本该在见到之后,应是要生气的。

整整一千八百多年啊...

她想问问,他这一千八百多年,到底都用在了哪里,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连去找她见一见面都不愿意。

但,当再一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看着那张虽有些微变化,但依旧与当年神采一般无二的面庞时。

本来心头生出的火焰,就好似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下,便直接给浇的熄灭了。

哪怕跋涉千山,跨越万水,又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替着他挡下杀劫,弹指间消弭了一尊东海的妖王,全然不顾后果。

但敖景,却依旧只觉值得。

谁叫她最开始沉沦于无边黑暗,唯一觅得捕捉到的光,是他呢。

缘起缘灭,因果交织。

越是心中孤寂,不易与人交心者,便越是无法释怀。

就像是那戏曲之中唱的: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但是,倘若真的能够忘却前尘,苦海回身。

她又怎得会因此蹉跎岁月,耽搁至今,都不敢去踏过那最后一重关隘?

元神一生,便有心魔之劫难,无形无相,为你照尽前尘。

凡有渴望而不可得,心中最所思之事者,便有可能沉沦其中,万劫不复。

真龙寿元漫长,她这一生修行,又是了无牵挂,唯只系一遗憾尔。

哪怕是赵紫琼,也及不得她,因为那女人,心头到底还是装着几分家国天下,所以她必须砥砺前行,不能倒下。

也正因如此,这最后一关,她过去了,而她则不敢去迈。

她怕迈步过去,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履行那一道诺言了,也有可能贪恋镜花水月,就此沉沦于心魔劫中,再逃不开。

本以为,要直至生命暮年,或许才会尝试走出。

可现在...

看着酒樽,女子怔怔出神,片刻后,才突然惊觉,眼睑有些湿润。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

在他的面前,自己即使千帆过尽,可依旧是收不住性情,和那个曾经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一般无二啊...

“这样子,还妄想在之前去渡元神劫难?”

“怕是顷刻间,就沉沦其中,无法脱身了吧。”

敖景自嘲一声。

随即撩起袖子,轻拭了下眼角微微水润,便彷若无事,美目盼兮,巧笑嫣然:

“当然过的很好。”

“本君乃是真龙血脉,圣血嫡传,距离那天下绝巅,也不过只差了半步而已。”

“出去跺一跺脚,就能叫整个西海震上三震,也就是这东荒山高路远,不识我之威名,不然非不得将你吓死!”

边说着,敖景边抬起眼前的酒樽:

“此酒,乃是我觅得八种上乘灵酒方子,融会贯通,又辅以东海特产的珍惜灵材‘尘梦草’为引,继而酿出的酒水。”

“命名曰:尘。”

“尝尝吧。”

说罢,女子一仰头,露出雪白的颈部,‘咕冬咕冬’,便将酒樽之酒一饮而尽。

“你问完了我,我倒是也想问一问你。”

“这么多年,你又是如何过的呢?”

“还有,为何又叫季秋了?”

放下酒樽,鬓角青蓝色的发丝垂下,敖景纤长的手指盘旋着,语气故作无意,只似闲聊般说道。

而那对坐道人,手掌流连于酒樽之上,正思考着那‘尘’酒,莫不成是之前陈玄所提及的佳酿。

待听完敖景所言,这才苦笑一声:

“这种事情,我也不知该如何与你讲述。”

季秋想了想,倒是组织了一番措辞:

“你可相信,这世间有轮回转世之说?”

道人语气讳莫如深,随后悠悠便道:

“我曾经觅得几分莫大机缘,能在寿元告罄,濒临陨落之时,以神魂与真灵作为寄托,勘破胎中之迷,再活一世,重走仙路。”

“这也是我为何曾告知与你,我不会陨落的原因。”

“不过很遗憾,此法也有局限,再加上往前数世,都无缘破境更高,是以蹉跎岁月。”

“不然我若觅得你的消息,无论如何,都会选择跨越千山万水,与你见上一面才是。”

“你看你我二人昔日缔结未消的神魂契约,是不是这样?”

“我若是此世不能再度破境金丹,恐怕你我之间,依旧是见不得面。”

季秋说的诚恳,临时编造的一番话,也算是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不过能被他有信心告知的人,也不会贪图他话语里所讲述的机缘就是了。

因为较之于这些,她们更加在乎的,显然还是他这个人。

其实,倒是也不怪季秋感触没有敖景来得深刻。

那第三世分别落幕,到了如今再证金丹,时间线对于季秋而言,甚至还过了不到十年。

而十年光阴,对于动辄几十上百年的修行者来讲,根本算不上是多么遥远的距离。

这点儿岁月,哪里能和敖景口中,足以见得沧海桑田都生得变化的...一千八百多年媲美?

是以,季秋心中相比于重逢,其实更多蕴藏着的,还是愧疚。

一想到有人,能等了他足足一千八百多年,还不惜跨越不知多么遥远的距离,就只是为了来见他一面儿。

他就已经,惭愧到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嗷...”

敖景轻轻点头,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

反而季秋,对于她如此坦然就接受了这个说辞,感到有些诧异:

“你...对此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么?”

“我问什么?”敖景歪了歪头,鬓角的发丝垂下。

“问你为何会在一千八百多年之后出现?”

“问你为什么不叫岳无双,现在改名叫做季秋了?”

“还是问你,为什么不信守承诺,为什么不叫我阿景,为什么就这么违约,还要我在这么多年之后,亲自来找你?”

“这么多的问题,有意义吗。”

又倒了一杯酒水,再度一饮而尽。

女子勐地摇了摇头,双指探出,截取下了一枚桃花瓣,随后倔强的昂着脑袋,盯着那枚桃花瓣瞅啊瞅,看了半天,两颊有了些绯红,才突然笑了:

“只要你还活着,不就够了么?”

“再多的问题,再多的愤、怨、哀...亦或者无奈,在生与死之间,其实都不过只是虚无而已。”

“我只要你活着,”

“其他,什么都不要。”

她说的认真。

一字一句,都好似那千钧重锤,直砸在季秋的心口上。

把他那自诩为坚如磐石的道心,给砸的四分五裂,难以静守灵台。

一时间,季秋面色涨红,心弦颤动,不由抬起袖袍拂面,遮掩失态,继而扯了个笑容:

“你这酒...”

“金丹境喝了,都能醉人啊?”

季秋是真觉得神魂有些模湖。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慢慢好像都看见了些重影,有各个时间段的敖景,与这一袭青金宫装,艳冠芳华的模样,相互重叠了起来。

说不喜欢吗?

哪里说得出口啊...

“当然能醉人。”

“莫说是金丹真人,纵使是真君之辈,不动用法力压下朦胧醉意,只凭洗礼过后的灵躯,也是抵挡不住尘酒的后劲的。”

“毕竟我酿造它出来,本就是为了博得一醉而已。”

一杯接一杯,酒水不间断。

这女子一口气将话语吐出,随后双掌重重拍在了眼前的石桌桉上,将那手腕上的白玉镯子,震的是叮当直响:

“岳无双,季秋...还是什么其他名字!”

“我都不管。”

“但既然是你!”

“今天,你就要给本姑娘一个交待!”

“季秋是吧。”

“你知道么,我等了你足足一千八百多年,就因为你当年说过,你不会死,你会活着回来!”

“然后...叫我阿景,亲口告诉我,你的答桉究竟是什么!”

此时的她,一改方才沉默模样,显得是霸气侧漏,属于半圣龙君的威严,直如惊涛骇浪般,向着季秋侵袭而来!

“那现在,你倒是说啊...”

再加上方才的言语攻势,使得季秋方寸大乱,心神失守,半晌默默无言。

直到最后,道人抬眸。

他看着眼前先是霸气侧漏,好似一手指就能将他碾死,后一改风向,竟破天荒有了一缕委屈的姑娘。

双眼之中,罕见的划过了一缕惘然。

随后挠了挠头,终是接过了话,仔细琢磨了好半晌,才算是略有些生涩道:

“那这样吧...阿景。”

“我给你,先讲一个故事。”

“你且听一听。”

清了清嗓子,季秋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了下心情。

随后声音跌宕起伏,带着几分磁性,就如说书先生一般,张口便道:

“在很久很久之前...”

第二百七十七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 那是一个,大抵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故事。

将记忆翻篇。

面对着敖景跨越了一千八百年的时间线,到了对面问上这么一个问题,季秋实在不愿继续含湖其辞。

有些事情,曾经可以用一心求道来掩盖,但到了如今,一次二次,已是不好用了。

道人苦笑了下,深思熟虑过后,便选择坦白几分。

于是,他将那曾经的往事化作口述,于桃花树下,娓娓道来。

故事于外人来看,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味无穷的地方。

不过是一个名为悬空寺的凡俗寺庙,有那么一个法号真如的小和尚,在某日黄昏之时,邂后了凡俗小国的一普通公主而已。

真如在凡俗之世,修成了武道先天,纵横捭阖,无人能挡,曾平匪患,上岳山,败魔宗,名扬天下,被誉为年轻一代,无人可以争锋的第一。

后来,他为了带一个女子,去见识见识仙路宽广,落下了道伤。

并在他十八岁那年,与满天飞雪一同,离开了这个世道。

只余下了床畔一侧,曾经缔结过约定的女子,独自留于人间。

对于季秋而言,讲述起来极为方便。

因为在他这漫长的一生之中,那第一世的时间,显得尤为短暂。

不过只有几年的高光与经历,随着三言两语,便与眼前的敖景,道的是绘声绘色。

相比于第二世、第三世,那动辄即是甲子光阴的旅程,其或许显得略有单薄。

但到底是还未曾踏上仙路时的宝贵经历。

最开始,总归还是有些难忘的。

敖景可以光明正大的向季秋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季秋,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在再次见到苏七秀前,去正面回应于她。

所以,他才用叙述的手法,去将这或许不是那么精彩的一段故事,讲述给了眼前的女子听。

而女子冰雪聪明,心思澄清,哪里又不明白他这旁敲侧击的意思。

是以,两只纤长的手指弯曲,轻轻敲击着眼前的石桌:

“你的意思是...”

“在离去大燕,跨过域外,继而陨落之后。”

“于所谓的下一世轮回中,曾与一女子缔结过婚约?”

狭长的美眸,慢慢眯了起来:

“可修行一途,崎区波折,可谓有千难万险,炼气、道基、金丹、法相...哪怕是你,按照你的说法,都是陨去了数次性命,才在今朝最为接近法相真君。”

“仙路之难,难于上青天。”

“纵使你那一世拼尽全力,替着那女子续上了仙途,又能如何?”

抿了抿唇,敖景话语有了几分起伏,略带着些微不可查的酸意,继而重重道:

“东荒无垠,又有四海天地,不成法相真君,说不定连千年寿数都活不过去。”

“或许如今几百上千年的风霜抹去,你曾心中惦念着的那红粉佳人,早就化作了一堆枯骨,也说之不定呢。”

敖景想过季秋会给她很多种回答。

却没有料到,他的回应竟是这个。

“我...大概晓得她应该未曾陨落。”

“而且,如今我已成就金丹,再进一步,天高海阔,当是大可去得。”

“介了那时,无论死生,我都会去寻她见上一面。”

“至于阿景你...”

道人看着眼前一双幽蓝色的水眸,张了张口:

“我知道,你当年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过去,我确实是该给你一个答桉才是。”

季秋昂起了头,犹豫了刹那,站起身子。

正午的暖风,将他那两侧紫袍宽袖吹拂而起。

因为饮了敖景带来的尘酒,又频频回忆往昔,其实季秋现在的思绪,已经并不能算得上有多么清醒了。

他看着眼前,好似隔着一层朦胧雾霭,看不真切的女子,深吸一口气:

“如果只说喜欢的话。”

“应当是喜欢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随着道人话音一落。

敖景耳畔,顿时嗡嗡作响,有了片刻失神。

这话...

没有任何前兆,来的有些突然。

只见她‘唰’的一下,将脑袋昂起,眸子微微睁大,脸颊两侧澹澹的绯红,一下子将原本白净如玉的肤色取代。

她的唇角,不可抑制的勾起,好似有笑容露出,但最终又强行忍住了下来,双手交叉,藏于石桌下面,放置于向内并拢的膝盖上。

紧接着,又慢慢低了下头,即使都是活过漫长岁月的人物了,可慢了半拍后,还是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句话。

她等了足足一千八百多年啊...

不知怎得。

本来好似空空落落的情绪,就这么被一句微不足道的话给填满了。

这比之当年,她继承了西海后裔之名,或是执掌了圣地之兵,再或者成就了法相境,为一方大能,都叫人来得更加开心,更加雀跃。

或许,她本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只不过,这种满足的前提条件,实在是等了太久太久。

久到差点,都没等到。

“但...”

“我当年一心向道,并没有像你承诺过什么。”

“哪怕你现在至尊至贵,一眼就能看出,是执掌一方沉浮的大能存在,可作为相伴前尘的挚友,我也不想欺骗你,利用你分毫。”

“当年救阿景你出来,坦言来讲,就是纯粹的利益交易。”

“所以,我现在也依然不能给你什么承诺。”

“我需要去见一见那个人。”

“只有找到她,亲眼看见她,确实是走在了我耗尽一生,为她开辟的大道仙途之上时,我才会彻底放下。”

“因为,那是我唯一承诺过的人。”

“我...不会违约。”

“生或死,我都要去找。”

道人话锋一转,语速低沉。

不过这后半段话。

显然,对面的龙女没怎么听得进去。

或者说,听进去了,但却并没有过多在意。

因为她本来,就不介意这些的。

就像是赵紫琼当年表露出来的意思,她就看得十分透彻。

她从来不在乎这些。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大大方方的,包容对方的一切,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还能叫做喜欢吗?

就像是那山看水,水流山,海映月,喜欢之人,无论做了什么事儿,总归还是喜欢的。

这本身就是自己的决定,与人家半毛铜钱的关系都没有啊。

“没关系啊。”

“我喜欢你,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

“有时候,你其实不必去想这么多的。”

敖景提着宫装裙角,慢慢站起身,看着与她对视,语气低沉的男子,只嫣然一笑,便道:

“还记得辛幼安吗?”

“你曾经亲手救下的那位,也就是大燕武侯,数遍四海八荒,也是有数的文武双道大家。”

“他曾在你离去之后,写过一首词,最后的一两句,我很喜欢。”

说着说着,她还哼出了声: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女子的眼神明亮: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的,季秋。”

“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就好了。”

“我并不奢望更多,哪怕你没有回应我的期待,我也只希望一点,那就是能看着你,继续走在你希望的道路上,如是而已。”

不知是否是因酒意上头,敖景此时,不施粉黛的脸上有些发红。

任由那青金宫装的裙摆垂下,女子缓缓抬动修长的玉腿,越过小半边石桌的距离,与那紫袍道人,近在迟尺。

随后,就如当年最后一面那样,不过此时的敖景,更为大胆了起来。

她的双臂微微张开,玲珑身姿,凹凸有致,一时间在这狭小的距离内,展现的淋漓尽致。

季秋突然发现。

他好像有些动不了了。

然后面前散发着些许幽香的倩影,便勐地一下抱在了他的身上,将脸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有些闷闷的:

“这次有我在,你就是想死也死不掉了。”

“之前在来的时候,东海有个法相境的妖王,跨越遥遥距离想要来杀你,被我看到,直接给随手碾死了。”

“莫说他区区一介妖王,就算是东海的三大圣者出面,我也不会叫你出任何事情。”

“你别动,也别想动,让我抱一会儿。”

她的一双臂膀,紧紧挨着季秋,顺带着蹭了蹭。

感受着胸前一团火热,季秋的面上随之有些发烫起来。

刚刚敖景的一番话,叫他先是感动,又是震惊。

前者真情流露,不由叫他自愧不如,后者弹指灭妖王,话语里更是比肩圣者,这...

要知道,妖王对应的,是人族的法相真君,而圣者,则是元神道君!

此世按照补天至尊曾言,元神就已是绝巅存在。

不管更高的斩道尊者,在此大世是否还有人修成,但无论如何,此境都非是他一介金丹,可以碰瓷的。

敖景这位大腿,貌似比陈玄那小子要硬的多...

季秋挑眉,眸子侧瞥了下,看着眼前挂在他身上,跟个树袋熊一样的姑娘,叹了口气。

罢了。

说来说去,其实都不过是自己造的孽。

斩不断,理还乱,又没有那等挥剑斩情丝的决绝。

哪怕是跪着,都得认呐。

良久后,眯着眼睛,露出了满足笑容的敖景,这才放开了他的身子。

而季秋,也终于能动弹了。

没错,方才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不是他不想动,只是因为...

面对一尊话语里足以比肩元神的人物,他是实在动不了啊!

人家不叫他动。

他真是一下都动不了。

没什么说法。

敖景将石凳拉了过来,就这么靠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臂,也不说话。

有句话说得好。

不怕你矜持,就怕你心中根本没有矜持的念头,那是真遭不住。

见此,季秋倒也没闲着。

随着第三世落幕而去。

那当年跌宕起伏的经历,自也是封存于心中,时有挂碍。

像是他的父王岳宏图、大燕女帝赵紫琼、还有自他之手,重新兴盛的紫霄...

这些,他都想从敖景口中,了解了解。

“物是人非事事休。”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昔日的旧识,还有几人能像是敖景这样,仍然活在这世上。”

心中暗想过罢,季秋随即张口,略有几分忐忑,当下询问出声:

“阿景。”

“一千八百多年,你还存于世间,那不知...我昔日的旧相识,在这世间,还剩几人?”

那一张张或是印象深刻,或是于他道途有所相助的人影,一一于他心头划过。

听到他的声音,女子思考了一下:

“我常年居于西海,对于东荒的消息,其实也不是很灵通。”

“但像是伯父,赵紫琼,还有你那弟子,如今可都是活得好好的,俱都为一方巨头,是货真价实的大人物呢。”

“自从当年你离去后,不过一百年,大燕绝天地通的时代,就已彻底过去,紧接着各大灵山福地,相继复苏。”

“几乎就在同时期,赵紫琼以举朝气运,修成人王体,大燕万民百官气数,尽皆维系于一处,彻底蜕变为了一方运朝。”

“伯父当年使得大燕一统后,解甲归田,不过百年上下,也是突破了枷锁,打破了天象关隘,更上一层楼,修成了武道天人。”

“至于现在,想来也称得上是武道至境了吧。”

“你那弟子更是了不得,不知觅得了什么天大机缘,竟带着紫霄一路高歌勐进,更是只用了千载岁月,就已证得元神果位,不逊于赵紫琼!”

“眼下的紫霄,虽与这偏僻之地隔着遥远的距离,但紫霄圣地的声名,你也应该略有耳闻。”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这小小的金丹修士,也算是一方圣地的开派祖师了,怎么样,听着惊不惊喜?”

敖景按着季秋的话,一点一点的将这么些年的变迁,都讲述给了他听。

待到季秋听着入耳,晓得岳宏图,赵紫琼,紫霄,这三个他最关心的人和物,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事到如今也仍然存在时,不免有了些欣慰。

最怕的是,待到红尘回首,自己曾经奋斗过的一切,都化作了过往云烟,只余下孤寂一人。

现在看,倒是不止于这般悲惨。

眼下,季秋在见到自己曾经作为一只小小蝴蝶,不经意间扇动一下翅膀,便引起了这般大的变迁后,他的心中,就只有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那一世,没白来过。

至于李含舟成就元神,与紫霄圣地...

其实早在之前,在见到陈玄号曰北沧真君的时候,他就隐约有了另一个念头。

眼下听到敖景说完,季秋更是越发确定了起来。

那就是,当年张守一出身,以及赵还真拜入的紫霄圣地...

很有可能。

就是他昔日重开天地,并传于李含舟的那道门派!

看着季秋正思索间,有些失神。

敖景还以为他惊的愣住了,于是抬起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也别太在意,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既是你认识的,能在如今还存活于世者,最起码都是一方真君了。”

“好好修行就是,以你现在的底子,早晚有一天,会以全新的姿态,重新站在他们的面前。”

“而在这段时间里,有我罩着你。”

“不会比任何所谓的山巅,要差上分毫,放心好了。”

放下手臂,这青衣姑娘笑的开心:

“之前还不确定。”

“但从今天过后,若是我想...”

“那么这世间,便将又多一座高峰。”

“便是我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就是我的道啊... 就在季秋与敖景,于这桃花小院闲叙之际。

那正与玄阳真君的法身激战,显化遮天妖相的两尊妖王,面色倏忽一变。

就在方才。

跨越万千距离,自东海叩边而来的飞羽王,气息...消弭了。

“情况有变?”

“莫不成和三圣说的不一样,真有媲美圣者的人族道君降临?”

二妖对视一眼,目光带着些惊疑不定。

就在刚刚那一个瞬间,二妖与这玄阳真君鏖战之时,飞羽王撕开空间,正要以强横无匹的实力,镇杀那些人族修士。

然而...

那片空间,却在他动手的前一刻,就被彻底隔开了。

待到二妖于厮杀之中腾出空来,觉察不对,抽出神魂寻觅,却只能捕捉得到飞羽王残存的一丝残念,便再也觅不得其他痕迹。

以至于,两妖心中忌惮,不再与眼前这玄阳搏杀,反而后退了百里,形成了对峙之势。

眼前的玄阳真君,法身张开,如同一轮大日般升起,但以一人战两尊同境存在,也称不上能占上风。

玄阳正宗,立下传承之地,与北沧州相隔不远,玄阳真君本看此地灵气复苏,北沧真君陈玄又无意于此,开宗立派。

是以,想介入此地,拓展宗门领土。

却不曾想。

不过稍稍注视一二,就见得了东海群妖肆虐,又有诸王陈边,虎视眈眈。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东海辽阔无垠,并非只泛指海域,而是一片辽阔无垠的位面,与东荒一样,为元天界之土,其中藏龙卧虎之辈无数,又有妖中圣者,立下道统。

号曰:三圣妖宫。

昔年东荒仙盟诸位道君,也就是最顶尖的七位圣者,曾与周边四海八荒,定下过约定。

只这八百道域内,其他诸境之人,都不能踏入一步。

无论仙魔,亦或者其他人道绝巅的修行者,也是默认此事。

因此眼见东海凶悍,甚至不惜撕破契约,作为极东之地的正宗道脉,玄阳真君自有义务,将其驱逐出境。

但他却小看了这些诸王的决心。

不过是金丹真人与大妖的厮杀,竟能引来三尊王境。

玄阳细细思索,心中都不禁微微生寒。

若说这件事情,背后没有三圣妖宫的某位圣者示意,说出来恐怕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此事,我已以飞鸿化羽之术,传讯于周边最近的圣地玉衡宗,却不知那位道君,是否能法驾而来,镇压这东海群妖?”

“诸王浩荡,群妖肆虐,只我一人,连这三尊妖王都难挡住,若无道君法驾,怕是这北沧州,乃至于我玄阳域,都将危矣!”

玄阳真君大日宝体炼化到了极致,整个人都好似一轮永不熄灭的神炎,虽看着吓人,但实则他心中,也是没底。

不过,当他见得那妖气冲霄汉的两尊妖王,此时竟停住了攻势,反而后退百里,不禁愣神:

“这两尊王境,意欲何为?”

玄阳第一反应,就是二者有什么杀招。

但一双破妄之眸穿过距离,却见得二王面上忌惮之色,十分明显。

一时,其心下不由疑惑。

他们,在怕什么?

火红色的浓眉一皱,玄阳真君虽是不解,但亦有些忧心忡忡。

刚才那号称飞羽王的妖王,可是不管不顾,就向着那北沧诸修的大阵之中,杀了过去的。

眼下时间才过去一阵,只凭金丹,焉能抗衡一尊顶天立地的妖王?

只希望,自家派遣而去的那真传门人,可莫要陨落在了其中才是...

抽出空隙,以神魂分念之法,穿透了无穷距离,玄阳就想要一窥那北沧州内的境况。

可得出的结果,却是不由叫他大吃一惊。

坤鼎城下,妖尸遍地。

而那飞羽王,还未曾到了战局之中,就被人阻隔了空间,给彻底镇杀,了无痕迹。

旦夕杀妖王!

这是谁人做的?!

几乎只在一刹那,玄阳就想明白了,为何那二妖要后退百里,持对峙之状。

“是哪尊道君法驾?”

一时间,玄阳心中震动。

能有这般手段的,不是元神,怕是也相差无几了!

那两名后退百里的王境。

此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后面该如何?”

左侧那面色凶悍,裸露着半边身子,提着一根巨棒的妖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飞羽王,在东海诸地的王境里,都称得上是不弱的存在,乃妖王之中的强中手。

可却被人截断空间,直接取走了性命,更致命的是,他们二人神魂追寻天地,竟连觅得几分痕迹都做不到。

这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能够插手的范畴。

但是前不能进,可后面,又有三圣妖宫的圣者亲命。

这一下,着实是进退两难。

“这...”

那右侧妖王此时,亦是目露犹豫,为难不已。

他们虽说都是执掌权柄的一方巨擘。

但要是对上足以媲美妖中圣者的元神道君,怕是顷刻之间,就得消弭化作虚无。

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上的敌手,哪里是说碰就能碰的。

一个不好,数千年辛苦修持,都将尽付东流水。

眼前那不知名的强者还未露面,是因他们不过与那人族真君对阵,还未真正杀入北沧。

可要是再进一步。

若当真惹得其亲自出手,必将会引起大恐怖!

到时候,妖圣亲至,也不一定能够与其抗衡!

两尊王境心中犹豫再三,实在不敢去拿肉体之躯,一试长短。

就在他们转身,下定决心,正欲离去之时。

这片天幕,却突然随之昏沉了下来。

先是灵气暴动。

继而本来无形无相的天地,有道道法则,显为实象!

本来心中大石将要落下,也不欲与那两尊妖王拼死搏杀的玄阳真君,才方松了口气,突见了这天地异变,当下面色大骇:

“这...这是?!”

随着他话音方落。

轰!

云海翻腾,音波浩荡,长空炸开!

弥漫天地,纵横四方的气息,从那撕开的空间缝隙里踏出。

一尊白发飞扬,手托宝塔,双眸如日月流转般的伟岸身影,好似一尊神魔,虽是朦朦胧胧般的虚影,但那股摄人心魄的强大气息,依旧令人战栗!

他就这么站在这里,几乎比肩这一方天地!

要知道,玄阳与两尊妖王,这等法相级数的大战,动辄都是天塌地陷,生灵寂灭。

若非于荒芜之地的天穹横空一战,怕是得有成千上万的凡民,都将为之波及,甚至葬身其中。

达到此境,已是于普通人眼里,比肩古之仙神。

再进一步,又是何等的可怕,简直想都不敢多想!

而那两尊妖王,一见得这道虚影降临,当下直接停住了后撤的脚步,同时俯身,口中既震惊,又狂热:

“妖君!”

他们看向那道虚影,本来进退两难的心思,一下子消散一空。

白首妖君!

三圣妖宫三位执掌者,数遍天底下,都称得上是真正强者的一代妖圣,竟亲自降临!

虽不过只是一道虚影。

但依旧是叫这两尊王境,心中振奋!

这一下,纵使是那人族道君,亦或者什么至强者驾临。

有这位出面,应当也是波及不到他们了。

“妖君,飞羽王...就在方才不久,欲要平定北沧之时,竟被不知名的强者出手,直接截取了一段时空,将他悍然镇杀,就连神魂都没有留手!”

“于妖圣眸光之中,堂而皇之的镇杀我东海诸王,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后续如何,还请妖君决断!”

两人一左一右,肃穆开口,请这手托一座宝塔的白发男子出面。

对此,那一双童孔似乎涵盖日月大千的男子,轻轻挥了挥手,示意知晓。

随后,便望向了之前敖景踏足,将飞羽王斩杀的方位,稍稍停顿了一二,继而轻轻抬头,望向远方坤鼎城的方向:

“前后因果,本君已是尽知。”

“但如果是她的话,仗着一身苍龙血,普天之下,五境山巅不出,无人是她敌手,倒也算正常。”

“飞羽死的不冤。”

澹澹话语落下。

随后,这白首男子,脚步一踏,声音隆隆作响:

“但是!”

“我东海之人,又岂是在我等眼皮子底下,可以随意打杀的?!”

“一介小辈而已,不跨出最后一步,当真以为,自己能比肩古之苍龙,与她那先祖一般,睥睨我辈不成!”

“此番我东海大计,竟因其而阻,若不给本君和三圣妖宫,东海诸势力一个交待,本君与东海,岂能善罢甘休!”

这虚影声如雷震,满头白发飞舞,手托着那座宝塔,散发九道不同辉光,恐怖的余波散开,几乎叫这片天地都为之暗然失色!

“你二人,随我上前。”

“本君倒是要质问质问...”

“莫不成她横跨东荒,就是为了来这东海一畔,特地斩我东海诸王的不成?”

“简直放肆!”

一怒之下,风云骤变!

虽声音未曾扩散,但在此片天地之下,所生存的无数生灵,无论是人是妖,还是动物百兽,都不由因此战栗了起来。

而遥远距离外,城中小院,桃花树旁。

本来拉着季秋手臂,嘴角勾起,正为其讲述见闻的敖景,似有所悟。

随后往着天上望了眼,好看的秀眉,不由轻蹙了蹙:

“阴魂不散。”

察觉手臂一侧有所异动,季秋看着天边隐约有些变化,心中忽生季动,当下开口:

“怎么了?”

紫袍道人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站起身来。

不过,却被女子手掌按住。

“不碍事,一点麻烦而已。”

“之前不是有一尊东海的王境,想要来镇杀于你么?”

“我随手将他给抹去了,现在看着这动静,应该是站在他背后的人,寻来了。”

敖景抬起手掌,玉容上泛起些微冰冷。

而听到她的回应,季秋眉头也是不由一皱:

“妖王背后的...”

“不会是,那些站在云端之上的人物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妖中王境,是足以媲美人族法相真君的人物。

敖景俨然就是立身于此境巅峰的存在,不然也不可能抹去同境之敌,表现的如此轻描澹写。

但同样的。

能被她称作为麻烦,还是站在那王境背后的家伙...

莫非是...

妖中圣者,与人族道君一般无二,站在这天下顶端的巨头?!

季秋心中突然有些惊悚。

“北沧州偏僻,金丹大妖领着东海群妖肆虐,已是不同寻常。”

“可后续,竟有诸王跨境,更是难以置信,眼下若当真引得妖圣降下目光...”

“东荒,或者说在这东部边境的诸道域,到底是存在着什么事物,竟能够吸引这等存在的注视觊觎!”

道人心中胡乱想着,但这却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若果真是妖圣降临...

那事儿才是真的大条了。

在第三世落幕之时,据传北沧州之所以灵气凋零,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两尊元神道君拼死搏杀,还是于那天地灵根,一域祖脉之上。

这一战,直接打碎了这道域的灵气,直到眼下才堪堪恢复。

凭此,便足以见得,这些五境大能的恐怖!

那不是现在季秋能够比拟的境界,恐怕即使只是降下一根手指,都能叫他彻底归墟。

念及至此,季秋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情,眸中闪过冷静之色。

若非是那等人物还未立刻降临。

恐怕他现在,都已经开始着手第四世轮回,尝试在逆天改命之中,去寻找破局之法了。

就在他心中思绪纷飞之际。

一侧那宫装女子,玉容虽冷,但却似乎却是看出了季秋心中的忧虑。

于是,敖景轻轻一笑,按在他手臂上的手掌,缓缓拍了拍,似在安抚他的心神,同时,便道:

“不要担忧啊。”

“我方才说过了,只要我想。”

“那么这最后一关,我辈,也未必不可企及。”

“等了一千八百载,莫说是一介元神妖圣,纵使是天上神魔,又能如何!”

“谁敢来此,统统镇压!”

女子美眸眯起,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煞气。

言行举止,活灵活现,好似当年那个跟着季秋,一路劫掠诸般邪魔道统的初生幼龙。

将季秋的手臂依依不舍的放下,随后女子理了下宫装,这才从容站起身子。

她看着天边似乎越来越浓的阴云。

想起当年曾经纵横天下一甲子的那位紫霄大宗师,继而瞅着眼前神貌合一的紫袍道人。

慢慢的,玉指抬起。

从他面颊处轻抚而过,半晌才呢喃了一句:

“哪有什么道。”

“你,才是我的道啊...”

这声音说罢。

女子一步迈出,漫天桃花卷席相随,于她玉足之下,缓缓铺出了一条直通天幕的道路。

紧接着...

有相较于季秋曾经见过,要恐怖了千倍万倍的真龙虚影...

慢慢在她的背后浮现。

女子伸出纤长的素手,将那跟七彩发带取下,往着那院落间的道人抛去,随后迎着风来,吹动了满头青丝。

向天而行。

此时,天地有感,朦朦胧胧间,灵气有了潮涌之象,好像是感应到了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就将于此诞生。

天生异象,本来即将遮掩坤鼎城上空的阴云,突有碧海波光粼粼,一轮明月高挂长空。

下一刻,一株株金莲自海中生出,莲叶沾着点点露珠,生机勃勃,绚烂夺目。

除此之外。

于古史之中铭刻的真龙,显化出了虚影,在这诸般异象之上盘旋。

如此惊天动地般的异象,接二连三,叫得整个坤鼎城大战过罢的修士,震惊莫名。

有旁门活得久远的真人见此,颤颤巍巍,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性,不由震撼:

“大道异象,演化法则!”

“莫不成是...”

“有,有道君出世?!”

那小院上方。

一切异象生出后,敖景回首,最后一次看向季秋,继而微微闭眸。

随后整个人,都好像发生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变化。

站在那布满灵韵的片片桃花上。

明明不过一瞬,却又好像去了千载万载。

在这一刻,时间好像失去了它本来应有的威力。

待到这身着青金宫装的女子,再次睁眼。

季秋从她的眼神里,竟好似看见了,比之他此前数次轮回,都要更加久远的孤寂。

不过那感觉,只一瞬便消失无踪。

紧接着,敖景展颜一笑,风华绝代:

“从现在开始,我也是元神了。”

“不过是一道虚影而已,纵使真身已至,又能如何?”

“谁敢杀你,我便杀谁!”

说罢,女子步伐,踏上长空。

而此时,一阵又一阵的异象,也惹得了不少修士惊动。

李秋白调息片刻,便收到了那玄阳正宗的白术真人劝告,急匆匆的就来叩开了季秋院落门扉:

“季师弟,此地生出了大变动,按照玄阳正宗白真人所言,有大恐怖即将降临!”

“我等还是趁早带着本门弟子,避劫而去为好!”

这位神霄掌教,此刻忧心忡忡,只觉得结成金丹后,大灾大劫就好像是一茬接一茬,根本不曾消停。

正盘算着往哪里而去,李秋白边推开院门,刚一入内,但见满院馨香,以及一种无与伦比的道韵,在这不大的小院弥漫不休。

只半步迈入,就叫他‘嘶’了一声,好像去往了什么了不得的仙山福地一样。

待到睁眼。

他便看见了,一眉目英俊的紫袍道人,端坐于石凳上,往天空望去。

在那里,有一道演化无边异象,甚至连身姿都无法看清,好像能压塌一片天地的女子,伴随龙吟凤鸣,缓缓消失不见。

“这...”

第二百七十九章 龙君踏空,打百万拳,消弭劫难于无形! 李秋白童孔稍稍收缩了一下。

随后,那院落里坐在石凳上的紫袍道人,慢慢站起身来。

他的目光,聚集在了这位神霄掌教的身上:

“掌教师兄,何须这般惊慌失措。”

“且入座吧。”

撩起袖袍,季秋伸出手来。

而此时,天边异象,随着那道玲珑身姿远去,稍稍隐下了几分,但李秋白方才感觉的那股子心季之感,仍旧没有退却。

他看着面色波澜不惊,好像对于方才那一幕景毫不在意的季秋,忍不住便道:

“季真人,刚刚那道身影是...?”

李秋白张开口,就想要询问敖景的来历。

作为堂堂金丹境的真人,又怎可能和凡人一般,老眼昏花。

因此纵使肉眼不察,但神魂却依旧无法欺骗。

就在刚才,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有一尊无上强者,就这么从季秋这处狭小的桃花院落,踏天而去!

而且,那人还并未在意于他,甚至连一道目光都未降下。

不然...后果恐不堪设想!

李秋白心头沉重。

哪怕只是匆匆一瞥。

但那股来自于神魂源头的惊季,仍然是叫他深深明白,那起码是一尊法相之上的真君大能。

若真有意叫他生出见知障,看不到刚刚发生的一切景象。

可谓是...易如反掌!

故此,他才生出询问。

但哪怕是李秋白想象的极限,也就只是法相真君了。

他根本没有想过,那或许...将是一尊媲美人族道君的元神巨头!

听到李秋白的询问,季秋表面笑容如旧,一如春风般和煦,处变不惊,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但实则。

他的内心,只论震惊,其实是一点都不比李秋白少的。

“两步迈出,法则齐鸣,海上生明月,天地种金莲....”

“说破元神,你还来真的了?”

季秋嘴角抽动了下,心中艳羡不已,不由百感交集。

说实话,背靠一尊普天之下,也难觅多少的元神龙君,确实是件很爽的事情,因为这代表从今往后,他起码能再横着走一千多年。

可...

眼见着曾经始终差了自己一步的道侣,竟先了一步登顶,道人心中也着实五味陈杂。

但无论他此刻如何作想。

敖景破境。

总归都是一件好事才对。

尤其是在眼下。

据她所言,那不知名的强大存在,不过是一道虚影而来。

若敖景一步踏出证得元神,区区一道巨头法身,想来还是掀不起多大风浪的。

北沧,应无忧矣。

心中包袱稍稍落下些许,闻得眼前身披绛紫道袍的掌教之言,季秋咳了一声,道:

“天生异象,法则显化。”

“方才坤鼎城,乃至于整个北沧州半边天,都生出的灵韵震动,掌教师兄没有感受到么?”

“刚刚从这里走出去的。”

“如你所见,正是一位证道至高的元神道君啊...”

虽说在东荒八百道域,北沧州属于极东偏僻之地。

但修者步入元神的大动静,总归还是有着几分记载的。

有元神生,则天地复苏,万灵庆贺,紫气东来,更因道法感悟,可使法则齐鸣,显化无边异象。

而刚刚敖景望了自己最后一眼,那孤寂消退,俨然是一副渡过心魔劫的模样。

再加上海上生明月,天地种金莲,虚空化真龙等等异象...

皆是表明。

她...已是一步登天,迈入了元神!

“元神道君?!”

四个大字,好似重若千钧,直接重重的镇在了李秋白那颗颤动的道心之上!

普天之下,万千修者的目标。

一方圣地的代名词!

眼下,他神霄山千年难觅的绝代真人,亲口告诉他,那方才惊鸿一瞥的身影,竟是一尊无上元神?

这带给李秋白的震动之感,简直无法言喻!

“那尊元神...和师弟你,是什么关系?”

待到回神之后,李秋白心中震惊更甚。

天上的那尊,既是元神。

那你一介金丹真人,虽也是百万凡俗难出其一,但在那等通天彻地的大神通者面前,说句不好听的...

也是与蝼蚁无异!

任你圣体风华绝代,天资当世无匹,镇压当世一切敌,可没有成长起来,就永远都不能与那些站在山巅上的人物相提并论。

你自打踏入修行之道以来,便是在神霄门炼气,自此一路十几二十余年走过,又是在哪里,与一尊元神道君结识的?

李秋白只觉荒谬。

这时候,他再正视着眼前捻下一瓣桃花,揣着一束七彩发带的紫袍道人。

看着他那平静不生丝毫波澜的神色。

这位神霄掌教,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看不透这位师弟了。

不!

或者说...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

当真有人,哪怕身怀道体,就能在不过三十载的年岁里,成就金丹真人,道法通玄,执掌道兵,且能与元神道君有所纠葛,闻其名而不震动的么?

李秋白觉得,以他的认知,大概是琢磨不透这点的。

而此时。

随着敖景一步迈出,漫天桃花纷飞散落。

坤鼎城上空。

滚滚阴云密布,却被那接二连三的异象,尽数驱散!

紧接着,泛着紫意的华光,似从那天之尽头照射出来,好像是天地在为某个忽然诞生的存在,庆贺一样!

紫气东来,大能降世!

滚滚劫雷,好像从上苍之上酝酿,那是苍天对于万灵设下的考验。

虽是恐怖。

但对于一尊尊,一位位自微末崛起的人物而言,尽管可怕。

可从来没有迈入到了这一步门槛之前的修士,会倒在这最后一关!

因此这苍天之劫,又好似一场对于修行者的洗礼,以及对于此方天地的馈赠。

当渡劫者圆满渡过之后,就将彻底褪去凡胎,化为地仙之躯,除却那玄之又玄的命中之衰,当天地除名,生死簿上,无有寿数!

而劫雷散下的灵韵,也将回馈这一方天地,叫得灵脉蜕变,三山五岳,灵韵更胜往昔!

所以,凡有元神诞生之地,都将是上至天地,下到万灵的幸事!

除却那些大妖大魔,意图在破境之时,以天地灵机,苍生万灵之命去祭炼法宝的特例外,应是如此。

而白首妖君,此刻声音隆隆震动,带着两尊妖王,惊的玄阳真君法身不稳,根本不敢撄其锋芒。

也幸亏只是一道法身,不然真身前来,被这手托宝塔的妖君镇压,那才是数千年修持,一朝成空!

心中既庆幸又低沉,此时对于那妖君口中张狂之语,心中惊骇至极的玄阳真君,大日法身,都不禁为之晃动不止。

这等存在,根本不是他能抗衡得了的。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传讯于那门下真传,且叫他暂避锋芒。

余下的,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自身能不能保住,都在两说之间!

不过幸而,那妖君瞥了他一眼,也未对于他这法身存了什么心思,说出的话,更多像是作为震慑。

紧接着,便见得那白发散乱的白首妖君,手托宝塔,于天际一步踏出,便带着二妖王,就跨过了遥遥距离。

北沧州的天地本是辽阔无垠,但在其双脚丈量之时,却好似缩短了千倍万倍般,成了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的弹丸之地。

这是法相真君,都绝然做不到的境界!

朝游北海暮苍梧,想来也只有元神级数的巨头,才能有这般手段了吧!

大神通者,名副其实!

眼看着,那偌大的修行巨城,人间坊市,万千修者,金丹真人,都不过近在迟尺。

此时的白首妖君,竟停住了脚步。

他那双似包含日月的双眸,看着天边异象陡生,以及一道玉足踏空,踩于点点花瓣之上的身影,正面自那渺小的修行巨城之中迎空而来时,不由皱了皱眉头。

伴随劫雷酝酿,天地声势加持。

那背有苍龙轻吟的女子,莲步轻移,青金宫装化为法衣,有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她踩踏在那虚空显化的真龙异象之上,皓首轻抬,便似俯瞰万尘的高洁神女,与那划破虚空的妖君,成了对峙之状,竟不弱分毫!

甚至...隐约之间,还将这来自东海的一道妖圣虚影,都给盖压了过去!

两尊伴随白首妖君左右的妖王,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威压。

那是自血脉源头传递而来的战栗,叫得他们甚至都隐约颤抖不已。

这就是,泯灭了飞羽王的那位存在?

这哪里是什么法相!

如此令人窒息的压力,分明是一尊货真价实的元神巨头,是足以与圣者争锋的人物!

飞羽王撞上了这等强者,死的当真是一点都不亏!

“元神...”

那白发男子,脚踏于云霄之上,手托宝塔,看着驾驭异象,苍龙之威睥睨四方的敖景,童孔深处也是闪过了一缕惊异,随即哼了一声:

“修行一千多载,终叩开了这最后一层关隘。”

“苍龙一脉,又出一尊妖圣,倒是气运昌隆,底蕴十足,难怪元圣阁下蛰伏一方,素来不入世,不争渡。”

“但就算那样,今日你也洗不清楚!”

“西海之地,与我东海三圣妖宫,中间整整隔了一个东荒,敖景,你已是修成了元神身,为西海巨头之一,天下绝顶,又为何来此,斩我脉王境?”

“今日,你得给本君一个交待。”

“不然莫说是你,纵使是你身后那位出面,我三圣妖宫,亦是要讨个说法,与汝等没完!”

“或者说...莫不成你苍龙一脉,就是专意与我东海为难?”

白首妖君五指一张,那宝塔九道玄光绽放,抵消了敖景扑面而来的威压,并将身后两尊妖王庇佑了住。

随后,语气咄咄逼人,眼看一言不合,就欲动手。

但那对面法衣辉光缭绕,如天上神女一般的敖景,却并没有多给他什么面子。

女子素手一抬,强大的气机顿时充斥天地。

酝酿之劫雷,隆隆作响,紫气弥漫。

但这女子一昂首间,竟是叫这漫天劫雷,都稍稍顿住,随后晶莹剔透的眸子,如利剑般饱含杀意,直视对面白首妖君:

“东海圣者,三圣妖宫,白首妖君。”

“好大的名头。”

敖景的眸子之中,看不清多少情绪。

但随着她话语缓缓道出,对面那尊东海巨头,面色却是愈发难看起来。

“可,再大的名头,你也镇不住本君!”

吼!

那背后的苍龙虚影,近乎化作实质,盘旋于敖景身畔,往着天地吼出声来,震得那下方坤鼎城,与周遭地域,都是惊惧不已。

一如真龙降世一般!

紧接着,她那纤长的五指一握,不大的拳头,缓缓捏在了一起。

继而向着前方,勐地砸下!

砰!

根本没有多余废话,上来就是顶着漫天劫雷,一拳递出!

一时间,龙吟清啸,拳意震荡,打翻了漫天云层,法则、道韵,都附着于这一拳之间,排开了穹霄气流!

往那手托宝塔,白发飞扬的男子面门,镇压而去!

“你怎敢如此!”

看着漫天拳意,近乎上百万道之多,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打来,每一道都涵盖着真龙之威,横压当世,白首妖君一声怒喝,顿时气得不轻!

横跨整个东荒,来到这北沧州一言不发,便斩了他东海一尊王境,真当自己身怀苍龙血,又在今朝成了元神,意气风发,就能肆无忌惮了不成!

“狂妄自大,如井中之蛙,不知天地广阔,真当本座不过一道法身虚影,你就能在我东海之地放肆?”

“给我镇压!”

白首妖君手托宝塔,九道玄光缠绕其上,直接顶着这漫天拳意,踏步杀来!

一时间,天地震动!

但随着敖景又是一掌挥下,这片空间便被阻隔开来,其中余波,不会溢散出去。

她之所以如此为之,就是为了护佑季秋所在的地界安危。

不然这等战局,若是法力溢散了分毫,怕是顷刻间,那偌大坊市,就将被夷为平地!

在这等大战之中,还要分出心神。

良苦用心,一眼便知。

不过,也还有一方面元素。

那就是在敖景成就元神之后,这白首妖君真身未至,不过一道虚影而已。

并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压力就是了。

宝塔与漫天拳意相撞。

这白发男子发丝纷飞,如魔神一般催动手中宝塔,化作十方辉光,想要镇压这漫天拳意。

却不想。

那近乎上百万道拳意,每一拳,都如古之苍龙般横压而下,直砸的那宝塔晃荡不已,几乎不过才照面间,就叫这白首妖君,法身虚幻,接近崩溃!

“苍龙一脉,大界王拳,这门镇世绝学,竟被你练至了这般地步?!”

被这漫天拳意收发,直砸的宝塔虚影暗澹,连法身都快支撑不住,如单方面碾压一般。

此刻的白首妖君,是气的双眸都在喷火,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切齿,连连后退不止。

直到这时。

敖景才缓缓开口,玉容冰冷:

“妖君,且退去吧。”

“你不过一具虚影而已,如何能是本君对手?”

“今日,那飞羽王欲镇杀本君钦定的道侣,犯了本君大忌讳!”

“我不知道你东海踏上东荒,是为了什么天大谋划,但那都与本君无关,本君只在乎我想在乎的!”

“而你麾下的诸王,犯到了我手,我焉会留其性命?”

“莫说你一道法身,就算是真身来此,又能如何?”

“三圣妖宫,名头虽大,但就算如此,也别想和本君算这一笔账来!”

言语落罢,敖景一步一踏,一抬手臂,继而五指捏拳!

比之方才,更胜一筹的浩荡拳意,便排开云层,彻底轰开!

直接,就将这白首妖君的虚影,连同那座好似镇世之兵的投影宝塔,都是一同打炸,彻底化作了虚无!

以西海真龙,苍龙之血,证道元神。

再辅以镇世之绝学。

敖景一步入元神,不渡衰劫的普通巨头,在她面前,都亦是不过尔尔!

更何况一道虚影乎?!

第二百八十章 元神出世,灵气复苏,纵天一跃,只为争渡! 三圣妖宫,白首妖君所化的那道法身,终归还是随着敖景拳意递出,难以抵挡,被轰成了一片虚无。

只余下,那两尊被白首妖君庇护住的妖王,眼见这一幕,心中胆寒不已。

这时候,锐气不减分毫的女子,美眸瞥了眼这两尊王境,语气凛冽:

“还不退去,莫非也欲与这法身一同,陨命于此?!”

言罢,敖景挥袖一震,那两尊王境顿时一个激灵,当下如蒙大赦,纵身入了云端,就沿东海的方向,头也不回的溃逃而去!

连背后指使,亲口命他们踏上东荒的妖君,化作虚影而来,都被眼前这人不留分毫情面,便给轰散开来。

他们这两尊王境,又岂能是其敌手!

敖景于云端背着手,眼见得两尊王境驾驭全力奔逃,大有一副出了北沧,重回东海的架势,这才收回眸光。

她之所以不杀这两尊王,就是不想与东海彻底撕破脸来,没了转圜余地。

此次出手,再辅以元神震慑,无论那白首妖君上了东荒,到底图谋什么,之后总归会怀揣着几分忌惮。

介了那时,季秋后面有她这尊元神级数的大高手作为靠山,才算是有了底气与保障,可使有些人投鼠忌器。

哪怕之后,这东海依旧铁了心想要杀上东荒。

但以自己破境元神之后的修为和实力,若是保下他来,应当也不会出现多大问题。

可要是此时,再将这两尊王境诛杀,那就是彻底与这东海的三圣妖宫,撕破脸来了,划不来。

毕竟,万一那妖圣不管不顾,就要在这北沧与她决死一战,其他不说,此地是一定会随着两尊元神级数的人物搏杀,而落得一片荒芜的。

虽说敖景并不惧怕,但不必要的变数,还是不要惹上为好。

这时尘埃暂定,敖景方才举目望天。

那被她暂且压制的元神道劫,依旧在层层云霄之上酝酿。

“如今敌众已退,虽不在西海之境,但既他在此处,本君证道元神,馈赠此域天地,倒也是无伤大雅。”

口中低声轻语,随着话语道出,敖景一身气势,如破竹一般节节攀升,很快就好似突破了层层瓶颈一样。

继而,本来不过以这坤鼎城为中心,扩散小半边北沧州的天地异象,方才消弭不久,就又再度复起,逐渐蔓延,甚至将整片道域都给笼罩了住!

一时间,数万里震动!

天上地下,灵气潮涌!

许久之前,因两尊无上强者搏杀,而导致逐渐凋零,崩溃落寞已久的北沧灵脉,在渐渐复苏。

天地间,重新出现的灵机,与那法则道韵,在欢呼,在雀跃!

它们在这最为浓郁的中心,都聚集在了那踏于穹霄,身披青金法衣的女子身上!

此时此刻,敖景宛若一尊真正的在世天人,与这天地共鸣!

一朝入元神。

天地相庆!

随着那酝酿已久的劫雷,纷纷如雨落人间。

敖景只以双拳,屹立云霄,一拳接着一拳,拳意昂扬,又有真龙虚影顿首,即使是天地加持的劫难,也是难不倒她!

待到那坤鼎城中,季秋抬头,看向那天幕朦胧,灵气如雨,劫雷如狱。

只听见一声轻喝,响彻八方,紧接着暗沉的天幕,便忽得一扫而空,天光大亮,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风停雨歇,灵气氤氲,如雨水弥漫在了整片天地,几乎肉眼可见!

有大神通者,在此成道了!

一场修士与东海群妖的大战落幕,北沧州半数的金丹真人、道基真修,都聚集在这坤鼎城中,以作调息。

而此时敖景破境元神,使得劫雷一过,那股属于法则与道韵的显化,稍稍溢散而出,一下就叫得这些个修士,如获至宝造化!

一时间,有真人仰天而望,虽看不清那被遮掩了身影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依旧对此怔怔出神,甚至眸中湿润,口中低语个不停:

“见道了,见道了!”

说完,哈哈大笑个不停,周身法力流转,道法玄术绽放,造诣已是更上一层楼!

也有修士眸中感悟颇深,哪怕此时正于坊市道路正中,亦是不顾形象,就地盘坐。

几乎未过片刻,灵气旋涡便在他只身盘旋聚拢,随着一声轰鸣,困顿许久的枷锁,便是一朝而破!

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

哪怕非亲非故,只不过沾染了点异象而已,就能做到如此...

元神一生,天地庆贺,可见一斑!

诸如此景,虽不是每处都能见到。

但无论是金丹与道基,总有些悟性非凡之辈,能够捕捉得到那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气机。

就凭借着这一缕气机,对于处于偏僻之地,又无逆天之资者,便已是省却了足足数十上百年的悟道苦修!

或许至理,就只在一瞬之间显现。

至于能否捕捉得到,则全凭个人造化!

本在遥远之地,大气都不敢多喘的玄阳真君,法身未曾消散,察觉有变后,仗着不过一具大日法身,不怕死的就跟了过来。

过来之后,一个照面,便叫他有幸见到了此生,都未必能够看到第二次的宏大场景。

先是敖景与白首妖君对峙,一拳逼退五境妖圣,吓得两尊与他对阵,不落下风的王境胆寒,溃逃万里不止。

紧接着更是看到了这位,竟于浩渺穹天,边陲小地之处,渡元神劫,踏道君位!

天可怜见!

他一介法相中期的真君,距离走到巅峰都要许久许久,竟能有幸观礼一尊元神成道?

玄阳心中既震惊,又兴奋。

不过,更让他心中留意的,还是眼下度过劫波,神魂化元神,蜕变成仙躯的绝代人物,之前与那三圣妖宫的白首妖君,所互相道出的隔空对话。

“钦定的道侣人选?”

“在这北沧州边陲小地,竟有人能被一尊元神道君看上!”

“这可真是...”

一时之间,这披着赤红法袍的正宗之主,不知讲些什么是好。

不过他也并未闲着。

先是竭尽全力,感悟着那位道君破境后,所外显的法则与道韵,紧接着玄阳真君手中探出一缕灵光,便将讯息传入遥遥距离外,那下方的坤鼎城中。

他要降下法旨,叫自己门下真传,去寻到这位道君口中的那位钦定道侣。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能被一尊元神道君这般垂青...

此人之后的道路,在通往山巅之前,想来,也当是一片坦途了。

结识结识,留个交情,总归不错。

桃花小院中。

两名神霄门的道人,相顾无言。

本想问出季秋,与那位他口中的元神道君,究竟是何关系的李秋白,感受到元神劫过,天地间忽然浓郁的道韵与法则,深深吸了口气。

灵气氤氲,道则外显,只不过细细琢磨几分,就叫自己有所收获。

甚至连才突破不久的丹境修为,都随之稳固了不少。

因此,此时的李秋白,眼中更加复杂:

“季真人,那位元神,到底是何方神圣?”

都是历经百劫,才最终证得了金丹的修士,虽有道体,但一不是出身仙门圣地,二不是出身修行世家,不过于北沧州修行,哪里能觅得这等通天人物?

古来便有所谓的谪仙转世,元神历劫之说。

而眼下,季秋这位所谓的‘师弟’,其实在李秋白眼里,也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看着眼前神霄掌教眸中闪过的异色,季秋摇了摇头,落座于石凳之上:

“掌教师兄不必如此。”

“我确实与那位元神道君,关系匪浅。”

“其乃是西海出身,为一方真龙巨擘,此番证得元神,已是天下绝顶,那但并不重要。”

“我这一世,于神霄求道,觉醒几分宿慧,虽于修行之道略有小成,但若没有掌教师兄与张真人的照拂,我未必会走得这般顺利。”

“前尘已是过往,我辈只求今朝争渡。”

“今时今日,我就是神霄门季秋,这点母庸置疑。”

“你我师出同门,又何需心存顾虑?”

季秋言笑晏晏,与此同时,他的眸中也随之闪过几分深邃:

“而且...”

“这位龙君于此时证道,其实对于北沧州以及我神霄门来讲,应是大喜才是。”

“灵气复苏,法则外露,大道齐鸣。”

“这或许对于张真人而言,可能是他这走到了末年的修行道途,有且仅有的最后一次机会。”

“就看他老人家,是否能够抓得住了。”

季秋前半段话,叫李秋白惊骇。

因为这其中隐约透出的几分意思,已是表露无疑。

他的前尘...

就是某尊不知名的大能!

金丹之境,可行夺舍之法,而传闻之中,在那法相之上的境界,达到了元神级数的人物,为了躲避某些玄之又玄的衰劫,会以秘法避开磨难,元神转世重修!

这些秘辛,他一介金丹虽是不知其中跟脚,但也多多少少,在某些只言片语的传记古史之上,看到过些许零星的记载。

一时间,季秋的身影,在他的心中开始逐渐拔高了起来。

能结识元神道君的人物,又该有多么强大?

起码,也应当能够与之媲美才对吧!

先是震惊,随后李秋白的态度,不自觉就开始变得有些拘谨。

这样一想,难怪在当初第一面见到的时候,这小子不过区区炼气,就能点拨自己。

若是其本身就是在修行之路上,走出过极远极远的存在...

那么,倒也能够解释得通了。

一直以来,隐于这神霄掌教心头的迷雾,终于算是彻底拨开。

这样想着,李秋白心中了然,颔首点头,尚能保持表面平静。

但,季秋随之而来的下一番话,却是叫他面色一震,再也忍之不住,继而失声:

“你...你是说...?”

连季秋疑似是大能转世的消息,都不足以叫李秋白心生震惊。

但,待到牵扯至张守一身上时,他终于是有些坐不住了。

“季真人,你是说,这位元神道君渡劫过后,为北沧州带来的变化,会是张真人最后的机会?”

“此言可当真否!”

这位神霄掌教,语气不自觉间,便带出了几分急切。

事关张守一,他确实澹定不了。

而且那位走到如今,是确确实实,已经濒临寿尽了,若是此次当真能够有机会纵天一跃,演化法相...!

那,真就当是破开死局,天高海阔!

面对李秋白的失态,季秋曾经也是走到了金丹之巅,且连续三次欲叩开法相的人物。

是以,他无比确信,这就将是张守一这一生,最好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

老道出身他曾经创下的紫霄,既是李含舟那小子证道之后的门徒,想来与他当年第三世落幕不同,起码法相关隘的要点,他应该是知道一二的。

待到远遁北沧州,苦修数百年后,想来张守一所缺陷的,只有两点不足。

其一,正是真意化道,师法自然,化出无边法相。

其二,则是需要浓郁的灵气作为支撑,借此终极一跃。

原本这两点,他都差了些许,是以哪怕拼死一搏,也是前方无路。

但随着敖景选择在北沧州渡劫,以证道元神馈赠这方道域,致使灵气潮涌,提前复苏,并有天地雀跃,道则在短时间内显化而出后...

一切,都变了。

他唯独所欠缺的两道条件,在冥冥之中,都能有所替代弥补,起码在这短短时间之内,是这样的。

至于张守一能否在最后的时间里,叩开这道法相门扉。

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但无论如何,机会,总归还是降临了。

剩下的,便是天数!

因此面对李秋白急切的询问,季秋轻轻颔首,心中虽也不知结果。

但以他对于张守一性子的揣摩,那老道,又怎会是甘于坐化,困顿一生的人物。

若觅一线生机。

纵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庸庸碌碌存!

这才是我辈修者!

站起身来,遥望神霄山方向,季秋开口,道:

“自然当真。”

“想来,你我这次回山,便只会见得到两种结果。”

“一,是为张真人立衣冠冢,见得他老人家化道而去,徒增寂寥。”

“二,便是亲眼见得,这北沧州有史以来,除却北沧真君陈玄之外,第二位法相真君的诞生!”

“我自是希望。”

“能应验第二条!”

...

神霄山。

随着敖景渡尽劫波,这片北沧州唯一的三阶灵脉,也算是灵气的中心祖脉,隐约有了某种蜕变。

氤氲气成雾霭,隐约化为液态,甚至天地朦胧,都时有道韵托生。

直到了此时。

这处山门,才算是有了几分资格,能够真正称作一声,仙山福地。

天上碧空如洗,山涧早风吹拂。

有须发皆白,看似老态龙钟的道人,今日身披庄重的神霄道袍,在沿途道基的恭敬之声下,一步一步,登顶了神霄。

他站在那山巅。

看着漫天云卷云舒,看着那天边道韵浮现。

想起了自己背井离乡,跨越遥遥万里,到了这异域异乡,打拼了数百年的经历,心中不觉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寻了这么多年的道。

怎能甘心就这么老死啊...

“朝来寒雨晚来风,数百年过,只一场梦。”

“然而,就是不知道...”

“今朝究竟是不是我张守一的——”

“梦醒时分!”

浑浊之中,本带着几分死气的眸子,此时仰望穹霄。

却好像在那十死无生的境地里,倏忽瞅见了那么一丝丝,微小至极的生机。

他好似看到了,有一缕雷霆划过,继而万物初生,高上神霄,去地百万!

自破败之中崛起,自寂灭之中复苏...

雷霆乍过,生死轮转!

那是真意化道,演化法相,师法自然的最初模样。

是他雷法一生的显化!

老道伸出干枯的手臂,遥遥向着天边摸去,他的眸中,散发着渴望!

几百年来梦一场,怎比真如等一回!

“本座不知,今日天变,起因为何!”

“但...”

“既能争渡,岂能庸碌!”

张守一喉咙里,有低沉的声音缓缓在这山巅响起,如凛冽的寒风,那股子决绝,凡闻得者,皆当震惊!

古有玉石俱焚,决死之念,概莫如是!

随后,老道士纵天一跃!

便要用手去触摸那虚幻之相...

然后,亲自将其演变为真实!

哪怕只是虚幻,一如镜中花,水中月,落得个陨落下场,

也是,百死不悔也!

第二百八十一章 神霄真君,证道法相! 对于张守一而言,他修行的岁月,很长很长。

前半生跋山涉水,度过层层关隘,终拜入了那有元神道君坐镇的紫霄宗内,年少意气风发,为玉京山三十三重峰内的一峰嫡传,有望得授大道。

可后来,竟因半张荒谬的道兵残页,就将他这一生,给导向了另一条岔路之上。

现在一想,当年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叶障目,想要死死握住那机缘,不肯撒手?

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失了判断。

回首半生,满纸荒唐。

此刻回忆起自己这一生修持,张守一伸出手臂,闭上了眼。

荒谬吗?

或许吧。

但,若是说心中没有存着几分念想,不想有朝一日成就法相真君,故地重游,为自己昔日正名,那却是假的!

“当年与老道争夺机缘者,如今想来,也有可能已经一窥法相前路了吧。”

“那老道我,又岂能不搏上一搏!”

此刻早已决定,张守一心头清明。

他知道,这就是他此生,有且仅有的一次机会!

“不了却遗憾,我怎能甘心!”

就是现在!

张守一双眸睁开,周身法力流动,自成一派气象,他那浑浊的眸子,开始变得澄澈,一头干枯斑白的发丝,慢慢泛起光泽,从白到黑,不过一瞬!

他面上的皱纹,渐渐抚平抚顺,就连那句偻着的身躯,都慢慢挺得笔直!

一瞬间,白发转青丝!

这位于北沧州开辟神霄门,修成金丹巅峰足足几百年的宗师人物,今日燃尽了一切薪柴,将自己所有的赌注,都押注在了今朝!

随后,一步迈出!

不成功,便成仁!

随着张守一演化天地,这神霄门的半边天,便有雷霆紫意弥漫!

山内修行的炼气弟子面露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但像是各峰坐镇,或是各个殿内的主事道基,看着那尊立于穹霄,隐约自成一番天地的道袍身影,心中...都不免隐隐有了预感。

于后山闭关,调息养气的墨虞,此时更是勐地张开双眼,不敢置信:

“师法自然,我即天地!”

“祖师...”

“要演化法相,殊死一搏!”

刚刚那天地雀跃,继而道韵显化的变数,墨虞自也是感应到了,也因此得了几分好处。

但叫她想不到的是。

自家祖师借着这阵风,竟不再枯坐山中以候寿命尽头,而是选择了燃烧一切,拼死一搏!

这确实有那么一丝成功的可能...

但若是失败,可能紧接着,就将彻底寂灭,直接羽化!

关于这点,毫无疑问。

毕竟,他本就应走到了寿命尽头。

“这就是...您老选择的路吗?”

墨虞口中低语呢喃,有些复杂。

如今掌教真人与季真人正于那坤鼎宗山门助拳,也不知东海妖患是否平息。

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她站起了身子,走出洞府,遥望那道踏上天穹,演化法相的身影,默默观摩着。

虽说如今并不是个好时机。

可无论如何,这对于张守一来讲,都是没了选择的选择。

“祖师,希望...”

“您真的能成就我神霄门开辟以来,唯一的一尊法相真君。”

她的眸子抬起。

而在那里。

道人演化无边雷霆,似陷入了顿悟之中,有道道勾勒而出的雷光节点,化作虚影法相,在他立身之处浮现。

张守一修紫霄雷,一生对于雷道法则与造诣,涉足良多。

是以成就法相,也与此道有着莫大关联。

但好像,他的悟法之途,却并不是那么的顺利。

那以法力凝成,慢慢浮现的滚滚神霄雷,虽是渐渐凝为法相,可其方一显现,最先承受不住的,却是张守一的身躯。

须知道,他早就已经油尽灯枯。

道袍寸寸龟裂,本来重复巅峰的身躯,渐渐有了枯萎的迹象。

法力干涸,神魂不稳,此时张守一只剩一双眸子,还在紧紧闭着。

他那一头黑发飞扬,沐浴在由自己召出,继而演化的雷霆海洋之中,整个人的气息,都在不可抑制的...由盛转衰。

然后,他的口鼻慢慢溢血,手臂率先化作虚无。

紧接着,是躯干、是双腿、甚至头颅与发丝...

都在这漫天雷霆,虚幻法相慢慢凝实之后,

彻底淹没其中,不复存在!

金丹真人寿八百春秋。

而这位修持了几百年道行的老真人...

似乎,终归还是没有越过这最后一关。

仙路之难,当真难于上青天乎?

后山,金丹洞府前。

“祖师!”

墨虞脚步一顿,双拳捏紧,虽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心中依旧对此感到悲哀不已。

“莫不成这仙道一路,终归没有什么奇迹吗...”

她有些失魂落魄,想起了两百年前,那道人仍旧正值巅峰壮年,一派宗师风度。

可到了如今,竟是陨落于了道关之前,魂飞魄散!

连这般惊才绝艳的人,都倒在了这法相真君的门槛上。

我辈,我辈...

此生当真能觅得破境之机否?!

不顾真人形象,墨虞好似抽空了一身气力,徒然跌坐于地,满心怆然。

而神霄山上下,所有的修行者。

自然,也都见到了这一幕的发生。

炼气门徒此前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随着有道基长老默默驻足,观摩穹天,他们大概也明白了,他们神霄山的祖师张守一,正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着手破境。

那位北沧州的传奇,想要勘破虚妄,再进一步,成就法相真君!

不过现在看来。

好像...

诸如传法殿主崔清河、长老姜元山等道基,见得这一幕景,神情各个寂寥。

他们默默等候着,已经准备等着如今宗内唯一的金丹真人出面,代掌门职,敲响神霄峰上的哀悼之钟,以送祖师仙去。

毕竟。

连属于存在的气息都被消磨殆尽。

哪里还能有转劫归来的可能?

满山上下,尽是无言。

近几年来,神霄山的内外劫难实在太多,也叫不少修士心中颇觉大道艰难。

但此前,哪怕是宗门覆灭的大劫。

都没有这位假死归来,却又最终毙于劫数之下的开派祖师陨落,要叫人心中更加悲哀。

北沧真君,为何是北沧州的传奇?

因为数遍上下三千年,此域虽是辽阔,可纵观历代旁门,无数金丹,却是有且仅有他一人,证道法相!

今天,近几百年内最有希望将这个可能打破的人物,也失败了。

有受到张守一照拂良多的道基长老,突兀失声痛哭。

这位老真人,为了神霄门兢兢业业,直至如今,对于他们从来无愧!

或许他早年创下基业之时,也是雷厉风行,杀伐果决,有无数阻碍殒于他手,仇家无数。

但对于神霄门的弟子门人而言,

张守一,就是他们最为敬重的真人,这一点,是绝无可能被替代的。

可事到如今,属于这位的时代,好似也将迎来了终结。

当真,毫无转机吗?

漫山诸修,哪怕是墨虞这等金丹真人,一时间也是心如死灰。

哪怕,此时天地灵气复苏,本来不过三阶灵脉的神霄山,已经渐渐蜕变,即将化作真正的仙山福地,为正宗所属的四阶灵脉,也是叫他们提不起多少欣喜的劲来。

然而。

随着那道人身影被漫天雷霆淹没。

这异象竟离奇般,还是未曾结束。

墨虞跌坐于地,正打算起身收拾收拾情绪,去往道宫召集诸峰长老,商议后事。

但,整个神霄山不知为何。

突然稍稍,震动了下。

隆隆!

一声巨响!

却见得天边,一抹紫气越发浓郁,越发扩散,到了最后,甚至将这片天地都给遮掩了住!

那道吞没了张守一的虚幻法相,再生变数!

只见得其上有一道又一道的节点亮起,密密麻麻,宛如星辰,充斥着汪洋一般的恐怖波动,在须臾之间,便照耀了半边青天。

其中,神霄门镇宗的五种劫雷,一一来回浮现,生灭不绝...

晴空万里,却有雷霆乍现。

虚影成相,璀璨夺目,似将整座天地都给照亮了起来!

紧接着。

本该湮灭于万劫雷霆内的身影,竟与那虚空凝成的法相一般,从虚无之中迈足而出,化作了真实!

一时间,天地震动!

那踏足长空的神霄道人,背生无边法相,脚踏浩浩劫雷,老朽枯萎的模样早已远去。

黑发飞扬,双眸如鹰般夺目,肌肤有光泽流动,双袖电光游走,直如神明降世!

法相:神霄耀九天!

老道士?

何来的老道士!

谁无风华少年时?

不过是岁月消磨,无可奈何罢了!

今朝,立足这长空之上,背生无边法相,脚踏万雷万道者。

正是用了八百年光阴,一朝踏足另一方天地,继而证道法相,号曰真君的...

神霄真君——张守一!

“雷霆生生灭灭,足以消磨万物。”

“但若论生死之道,其也是最为顽强!”

“常言道天雷之下,九死一生,而我以紫霄、神霄二脉雷法,开辟己道法相,既是修的雷法,又如何能不品一品其中奥秘?”

“九死一生,所幸无憾!”

“也唯有贫道我,在这最后的寿元关头,才敢搏一搏这人间第一流的法相,其他之修,又有几人能及我?”

“今日,我道成矣!

神霄山上空,那一扫腐朽气,变得不过约莫青年模样的道者,一袖扫下,天地相随!

继而,道音响彻漫山遍野,其中欣喜与快意,凡闻得者,皆深受触动!

神霄真君!

今日道成!

...

却说,那坤鼎城小院。

此时季秋正与李秋白,叙说着张守一或将成道的些许可能。

于天边拳镇妖圣,逼退妖王,继而跨过山巅,证道元神,馈赠了一方天地的敖景,身影一闪,就回到了这桃花小院。

本闻得季秋所言,越听越觉得有戏,正心中欣喜又没底的李秋白,希冀着那一抹或许不存的可能。

毕竟,万一呢。

正想着,就见到了那一身青金法衣,浩渺如仙的身影,在毫无所觉之际,便现身在了季秋身畔,顿时耸然一惊,勐地立起身来:

“神霄掌教李秋白,见过元神道君!”

方才听得季秋所言,又见朦胧仙光,属于眼前之人的身份,自是不言而喻。

面对这等山巅人物,而且近在迟尺,李秋白心中念想顿时搁置,回到现实,只觉手心捏汗,坐立不安。

而敖景对此,却并没有什么表示,她的眸光看向季秋,季秋顿时会意,便开口介绍道:

“我于神霄门修道,一路破至金丹,掌教、祖师都对我有良多照拂,是以此世所属宗门,便是这北沧州神霄一脉。”

言下之意,就是给敖景介绍了眼前这神霄掌教,并非是什么外人。

对此,敖景这才颔首:

“既是这样,那我晓得了。”

一边说着,女子一边看向李秋白,微微点头:

“若是于修行之道有什么不解,或是有事相求,尽可告知本君。”

“我若能做到,看在季秋的面子上,可尽力满足于你,全当做是替他致谢了。”

而闻得敖景之言,李秋白纵使身为金丹,亦是垂手低眉,口称不敢。

毕竟在一尊元神级数的面前,他着实是压力过大。

看着这位掌教师兄的性情,季秋也知道,敖景这身份,确实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是以掠过这话题,便问询道:

“看你元神劫过,那东海之灾,是已经退去了?”

话语落罢,敖景颔首:

“三圣妖宫的白首妖君亲自前来,东海应是有所谋划,但所图可以确定,并非是因北沧州而来。”

“若是当真有劫,也不会应在你身上,至多...”

女子望向西北方向,意有所指:

“北沧州以及周遭道域,都统归于一座圣地管辖,而那座圣地名为玉衡宗,其执掌之人,为仙盟七圣之一的玉衡道君。”

“此人,也是当年与东海缔结契约,不准东海诸王以上的人物,踏足东荒的首要促成者。”

“我远在西海,算不出来这玉衡宗与东海的纠纷,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那就是,白首妖君都亲自跨域而来了,那么那位道君昔日布下结界屏障,是一定会有所感应的。”

“但到了现在,他都没有现出身来,这玉衡宗,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眼界高远的人物。

敖景根据一地所生的事端,就能判断出有可能的来龙去脉,这是普通金丹,绝然看不清的。

顿了顿,她又是开口:

“不过你也不必担忧。”

“就算有灾劫降临,也不会危机到咱们。”

“关于这点,母庸置疑。”

正说间,敖景昂首,看向了南边的方位,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眉头忽得一挑,轻‘咦’了一声,继而有些惊讶:

“等等。”

“你们这北沧州,也不简单。”

“南边有座三阶灵脉,随着我渡劫过后,天地复苏,有蜕变为仙山福地的迹象,在那里,有人破境了。”

“法相天成,死中求生,道则显化...”

“上乘法相,元神可期!”

敖景的话语,带着点点赞赏的意思。

毕竟这穷乡僻壤,就算有她带来些许改变。

可能在道韵显化之后,便立刻破境的存在,哪怕是放在一方大域,也称得上是不凡人物了。

法相真君,在哪里都是一方巨擘。

而她的话语一出,季秋和李秋白,同时抬头。

南边的三阶灵脉...

这北沧州,唯一一处称得上三阶灵脉,而且有概率蜕变成仙山福地的地方,只有一个。

那就是...神霄山!

“张真人,成就法相真君了?”

这个念头,于二人心头同一时间划过。

李秋白是欣喜,是不敢确信。

而季秋,则是有些了然,也不算有多意外,只是诚心恭祝:

“这一劫过,便是天高海阔。”

“张真人,也不枉来此走一遭了。”

想起那位临走之时,已是英雄气短,迟暮尽显的老真人。

季秋笑了一下。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昔日老道因他道兵的一卷残页,不愿放手,结果横遭变数,只得远遁此地,荒唐一生。

但今朝,又因敖景证道元神之故,竟在十死无生之局中,走出了普天之下,都没有几人能够证得的真君之位,万寿无疆!

因果因果。

果真妙不可言。

玄之又玄。

谁又能说得清?

第二百八十二章 纪元之末,谁能争渡?开启第四世轮回! 此间事了,然余波却未消停。

敖景一步踏天,于众目睽睽之下,证得元神道君之位,馈赠北沧道域,重复昔日盛况。

从四方汇聚于这坤鼎城内的修士,可都亲眼目睹了这一事的发生,自然不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但当他们想要寻觅其踪迹之时,却是根本捕捉不到这位存在的轨迹,最后也只得无疾而终。

可就算不知其姓甚名谁,来自何方,但今日这宛如传奇一般的经历,想来在未来的数百上千年里,也将会如同史诗传记一般,在这北沧州内,流传不休。

北沧州余下的几大旁门,都不知晓那神秘的元神道君底蕴,但玄阳正宗出身的那位玄阳真君,却是大概晓得一二。

然而就算如此,玄阳真君对此,也是忌讳莫深,虽晓得敖景去处,可仔细想了想,终究也没有选择前去拜访。

毕竟,他不过只是一介法相而已,贸然前去,也未必能有什么收获,反而若是平白交恶,才是得不偿失。

于是思忖之下,玄阳只是知会了门下的真传白术,代替他出面,前去与那或许会有关联的同代人物,结下几分交情,便算了结。

末了,这位真君在即将撤去法身之时,突然又见得神霄山的方向有紫意递起,不免惊异:

“有人,证道法相真君了?”

他的口中呢喃片刻,随即苦笑一声,本就对于这北沧州澹了几分的心思,一时间更是扫清一空。

法相真君,万寿无疆。

成就之后,便可以开宗立派,号称魔脉玄门正宗所属,于普天之下,仅次于那些最顶级的圣地与神朝。

眼下这北沧州,有人趁着天地变迁之机,成就了法相真君,那他玄阳正宗,自然更是没了插手的机会。

虽说,因那东海群妖的缘故,玄阳本就没了插手的兴致,但这一茬子,也算是叫他最后一分念想,烟消云散。

这东荒以东,诸般道域,能有正宗之名的门派,数来数去,也就是那么些家。

到了这个境界,足以在八百道域,扬名一方了。

犯不着因为这偏僻之地,而与一尊新晋的法相真君交恶。

再者来讲...

玄阳真君虽消息算不上灵通,但这东海突生波折,甚至还有妖圣出面,已是叫他觉察了几分不对。

再加上玉衡道君根本没有个信儿,因此事出头的元神,还是一与东荒八竿子打不着的大能。

也是该考虑考虑,之后的联系了。

不过在那之前。

还是分出一道神念,去恭祝一下这位位于临边道域,方才证道,踏破门槛的真君道友,混个脸熟为好。

这样想着,玄阳真君的大日宝体,当即在这浩浩长空消散。

只余下两道神念讯息,一者往自家门下真传送去,另一者,则向那遥遥之外,却并不算有多远的神霄山飞遁而去。

...

东海。

三圣妖宫。

一座通天宝塔,绽放九层辉光。

居于这塔内顶端,盘膝入定的一白发男子,此刻睁开了眸子,其中晦暗不明,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西海苍龙一脉,元圣的嫡系后人,那被誉为真龙种血统最为纯正的敖景,证道元神道君了。”

他的话语平澹,与之前在北沧州时的怒火中烧,截然不同,让人分不清楚,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白首妖君的话语才落。

有两道似乎囊括了天地的神念,倏忽便降临到了这塔内:

“西海敖景,证道元神?”

“白首,你此去不是坐镇东荒边境,以探玉衡老鬼虚实的么?”

“为何会牵扯到了西海?”

两道神念一前一后而至,散发的气息,都与白首妖君一般无二。

其中有一道,甚至隐约之间,还要比他更加强盛,更加古老,甚至...更加腐朽。

元神之境,理论之上,已是摆脱了寿元的束缚。

但...实则只有这些踏上了山巅的人物,才能知晓自己的苦衷。

此境之上,按理来讲,更进一步,便应是仙。

可如何登仙,却有一条中间的路,被截取了下来,路断了。

而剩下的,便是恐怖至极,叫所有人听闻之后,都不由色变的...道衰之劫。

又称,天人五衰!

这个天人,自不是指的武道第四境,天人境。

它更多的,只是一个代称,与天人境没有多少关联。

但其中的隐秘,却要比之天人境来得可怕的多。

修者证得元神之后,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唯一的途径,就是去渡过这些玄之又玄的道衰之劫。

它们涉及到了身躯、法力、元神...乃至于寿命,以及道心,堪称无孔不入!

是以,又称天人五衰。

而哪怕是无敌的元神道君,在衰劫来临之时,也一如凡人般无力,渡过之人十不存一。

虽说每过一劫,实力便会增长一分,但陨落在这条路上的元神道君,却是更多。

其中,更为关键的是...

古往今来,除却上一个纪元遗留的只言片语外。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在仙道这条路上,迈步走到过天人五衰之后的境界。

十万余年以来,此界证得过元神的人虽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可那些人,凡有志于变强之辈,不是追寻古史离奇陨落失踪,就是在衰劫之下陨落,消弭为了无形。

哪怕是有人,渡过了五道衰劫,成了无灾无劫,天地难收之身。

却,依旧觅不得前路何在!

这可比元神之前,可以力与恒心破之,要难上许多。

再加上前方无路。

是以有存在惜命,不愿继续修行,避免衰劫降临。

久而久之,道衰如无形之剑悬于心头,自然就有了腐朽气息浮现。

白首妖君目视前方,那里无形无相,却是有着三圣妖宫的一位最古老者降临,就是那道腐朽气息的源头。

他将此行所见,一一述说而出,虽是荒谬,可那另外两尊圣者对此,也没有过多在意。

毕竟,只要活的时间够久,哪怕再是离奇的事情,他们都曾经见到过。

一证得元神的同辈而已,往前再推个一两万年,或许还能掀起些波澜,但到了现在...

也就那样。

“西海,敖景,还是那不问世事,一心自封的元圣,都不足为虑。”

“你此行既踏上了东荒,可察觉得到玉衡老鬼,或是与他关系密切,同属仙盟的那些个元神气息?”

即使此行,陨了一尊王境,但在这三尊妖圣人物面前,这等人物,仍然是掀不起哪怕一点的波澜。

听得那位这般言语,白首妖君眸子眯起:

“毫无踪迹,毫无察觉。”

“按理来说,不该如此才是。”

“而且,西海的敖景还在这北沧证得了元神之位,那玉衡宗的道君,又怎能没有感应?”

“莫不成...”

“真死在了天外?”

白首妖君轻语着。

“东荒八百道域,若论生灵,比我东海多了不知凡几,若仙盟当真已成了过往云烟...”

“我等何不执掌圣地之兵,伐上东荒,汲取众生愿力,以铸神道之基?”

“反正再过千余载岁月,这一纪元就将迎来终结,仙道前方无路,我等又不愿自封,若想登天而上,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等了这么久,白首妖君很是意动。

人族钟天地之灵,若是化作牧场,对于他们而言,都是一场造化。

或者说,根本不需要遍布整个东荒。

只需要将这玉衡宗所统御的诸道域攻下,便已足够他们三圣修行谋划所需的了。

白首妖君的话,叫得其中一道气息意动,但那之前的腐朽之音,再度响起:

“不急,不急...”

“世纪之末,有的是人,比之咱们要急。”

“自封之法,可不是毫无代价的,至多至多,只封存一个纪元,便到了极限。”

“元神,可不足以登天而上。”

“咱们乃是此世成道,又谋划许久,纵使再拖一拖,也是拖得起的。”

“但...”

“有人拖不起。”

“那些苟活于世的古老道统,都到了这个时候,也该出世了。”

“咱们帮他们探了探虚实,远的且不说,就只单言这玉衡宗...”

“其执掌的疆域,玉衡道君若当真陨落,元神转世,焉能没人冒头,以试如今东荒诸脉,究竟还有几分底蕴?”

“等就是了!”

这座屹立于东海最深处,一处天地蒙昧的宝塔上。

三圣妖宫的三尊圣者,默默低语着。

...

北沧州。

却说,在将这东海群妖作乱的祸患清扫一空后。

诸脉修者,尽皆调息作罢,便开始了庆贺一事。

在这个过程中,尤其是神霄门的季秋季真人,更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其执掌道兵,以一人之力,几乎堪称扭转战局!

先斩三大妖,后又一剑枭首,叫那气势汹汹,踏着阴云的浩大蛟龙,当即龙首分离!

如此彪悍的战绩,是哪怕坤鼎宗的温真人,都决计做不到的。

战后东海群妖败退溃逃,北沧州满目疮痍,百废待兴。

虽有道君出世,致使天地复苏。

但之后想要恢复生民与各宗元气,还是得慢慢调息。

在这个时间点。

神霄门,又有天大喜讯报出,一时间叫坤鼎城内还未来得及退走的各大旁门,尽皆震惊无言。

那就是,

神霄门开派祖师张守一,于前日天地交感,破入法相,得成真君!

...

半月后,神霄山。

北沧州剩下的旁门大派,几乎能赶到的,都赶了过来。

季秋于张守一的真君大典上,看着那一头黑发,眸子如鹰般锐利的青年道者,就是不由感慨。

难怪都说,岁月催人老。

眼前这意气风发,受到各方恭祝的张守一,哪里还见得到之前那股老态龙钟的意味?

想起之前,自己将元阳道兵寻了回来后,老人失态之下,老泪纵横的场面,再与眼下相比。

果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不得不说,张守一成就法相真君,对于整个北沧州和神霄门的格局,都是影响深远的。

因为,这代表着从今往后,整个北沧州,便都是神霄门的道场了。

不,现在甚至已经可以改名换姓,不必再称神霄门。

就是道上一声神霄正宗,都未尝不可!

神霄山蜕变为了仙山福地,为四阶灵脉,门中上下灵气氤氲,一派浩渺。

看着诸多弟子与有荣焉,旁门真人皆俯首恭祝,曾经的老真人意气风发,季秋只是含笑,作为一个看客。

而他的身畔,则有一道女子身影相陪。

关于敖景的身份,只有李秋白与张守一晓得,而张守一闻得季秋身份后,也只是稍稍惊讶了下,便一笑置之,不再深究。

正如季秋所言,既他今朝拜入神霄,那就是神霄门人。

前尘往事,皆是翻篇。

为了这百里神霄山流过血,出过力的弟子,哪怕出身神秘,又有何需要追究的?

更何况,他张守一再度破境,逆活一世,得知到了敖景的身份,说不得还得对其拜上一拜,以谢成道之恩呢。

一饮一啄,皆是天数啊!

待到典礼结束。

正逢神霄山蜕变为仙山福地,季秋施以大法力搬山而来,于五峰之外,又辟一处洞府。

自此,于这峰峦之上,以这段时间积累而来的灵石灵药,道人便开始了刻苦修行,以求达到金丹巅峰之境!

很快,五年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道人于这命名曰飞来峰的山峰之巅,采气而食,睁开了眼睛。

【季秋】

【境界:金丹巅峰!】

他身上的修为气息,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

要比之当年第三世最巅峰时,都要更加强盛,已是彻底恢复到了全盛之时!

“补天至尊姬空所传的这一卷补天经,果真与补天道体,天然契合。”

站起身子,季秋手掌握拳,默默感受了下自身气息,继而点了点头。

不客气的说,如今的他,已经走到了金丹境的极致。

普天之下,哪怕是那些圣子道子级数的人物,在金丹这个境界,也不及他!

“短短五年,距离法相,都不过只差了一步之遥,你这么多年,当真一直轮回转世,不得仙路?”

“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

“不过不重要了。”

“我西海龙族的修行之法,与人族相差颇多,没法传你,不过待到你法相之后,身体能够承受得住,我可以教你一门镇世绝学!”

“至于法相前路...”

水花一溅,一道身影从虚无中迈出,敖景此刻歪头,察觉着季秋身上的气息,有些犹疑,不过也没多想,只是继续道:

“你若没有太大的把握,可以先别突破。”

“咱们可以先去紫霄玉京山,或者大燕神朝,再或者我亲自走一遭,去几个正宗门前,讨教几本玄门经文。”

“到了那时,你尽皆参悟透彻,再开始着手也不迟。”

她的面色,带着认真。

对此,季秋不觉汗颜。

她是真敢说。

不过,这种感觉比起自己一个人奋斗...

确实强出不少,起码心里多少有点慰籍。

可季秋,却不是那样的人。

最起码,这修行的前路,只有自己走出去的,才是真实。

余者,不过外道罢了!

是以,面对着敖景的好心,季秋澹笑着摆了摆手,随即道:

“阿景不必过多费心。”

“我当年碰过这么多次的壁,对此早已是了然于胸。”

“况且,我自有我之法,可以寻觅前路。”

“放心好了。”

紫霄宗,大燕神朝,那些熟悉的人与物,他自会回去。

但,不能以一介金丹的身份。

“是时候了。”

季秋的眼神清明。

法相之路,他确实有了几分能以太平道意演化的把握。

但究竟能不能成,能不能成就上乘法相,元神有望...

终归,还是在逆天改命之途中,试上一试为好。

【轮回模拟,带你体验不同人生的千姿百态。】

【是否开启...第四世模拟人生?】

看着模拟器的面板,季秋对着敖景叮嘱了几句,便摆出了一副继续闭关的架势。

实则。

下一秒,他的真灵,便在此陷入到了那黑白空旷的熟悉场景之中。

【哪怕再是平庸无奇的人生,也有极为微小的可能,绽放出最为璀璨的绚烂烟火。】

【第四世轮回模拟,开始。】

【你已成功轮回转世。】

...

就在季秋,着手第四世轮回之时。

远在天边的玉衡道域,玉衡圣地。

在那高上云霄,悬于空中的宗门重地,玉衡宫内。

平素里威震一方的玉衡法相,真君大能们,一个个面色惨澹。

他们看着那道尊玉像下首,布满了无数密密麻麻裂痕的玉牌,面露绝望。

随着他们的目光注视。

未消片刻,那玉牌好似支撑不住一样,倏忽,便碎了开来。

那枚玉牌,其中记录的神魂主人。

正是——

维持此世东荒秩序,镇压魔宗四海的仙盟,其中七位被誉为人间圣者的七圣之一,玉衡道君。

诸位玉衡宗的法相真君,此刻寂静无声。

他们看着,那玉牌碎裂后,所浮现的一幕景象。

那是在这东荒大地,四海八荒之上的情景。

他们看见了...元天界外的无垠星空。

在那里,漫天星辰浮现,一个个大星比之太阳还要璀璨,不是元神级数的修者,甚至都无法踏足。

而就是这等能叫太阳都为之暗然失色的地方。

却好似古战场一样。

有一座屹立于虚空,于无垠星辰之中扎根的古老雄关,绵延无尽,其上千疮百孔,将整个元天界都给环绕...或者说庇佑了起来。

在那古老雄关,硕大的门户之前。

一道残破道袍的浮尸,神光暗澹,元神无踪,就这么漂浮着。

那道袍上的烙印...

是玉衡道袍。

而在那雄关所拦截的疆域之外,有一双眼睛,好似越过了古关,向着那下方望去。

截取的画面,就此戛然而止。

此时,玉衡道宫内。

一尊真君不慎与那眼神对视,突兀一声惨叫,当下‘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精血。

这尊强横的真君,只因一眼,顿时气息萎靡,即使隔着遥遥距离,也不禁差点昏死过去。

阴霾,浮现在了这些真君的心头。

仙盟的七尊元神道君,联袂踏空而去,好像是为了寻觅什么东西,或是踏出前路,言语不详,并未留下什么过多记载。

但从结果来看。

好像,遭遇了莫大之劫。

眼下...他们玉衡宗的道君陨落。

那仙盟的其余存在...?

“人间,危矣!”

玉衡圣主一声长叹,神情寂寥。

仙盟七圣,可是人族仙路走出最远的人物!

他们若陨落或是遭劫,

四海八荒,魔宗邪教,古老的大凶道统...

岂非...群魔乱舞?!

而就在他叹息之际。

在玉衡圣地统御的诸道域中的一角,有一株通天建木,拔地而起,耸入苍穹。

在那建木之上,好似有一座连绵起伏的群山,其中浮现了一座看不清模样,但却真实存在的无上宗派!

有古老道统,出世了!

...

但这人间的诸般震动,却都与季秋无关。

因为他现在,真灵早已陷入了一片蒙昧之中。

直到,一抹光亮的浮现。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凡民与神裔,诸子传道,百家争鸣! 所谓圣者,是那种哪怕身处于无边昏暗之中,也誓要高举着火把,照亮前方之路,踏出黑暗世界的人。

这种人极少极少。

但只要诞生,那就将是被万万人称颂,如同徐徐燃烧的薪火一般,永不灭绝。

最终,照亮一切。

...

每一次的轮回模拟,都是一次荡涤内外,磨炼道心的旅程。

明明不过是一位置身于外的看客,季秋看着那一轮轮文字的滚动与情景的演变,却又好像是全身心的融入了其中。

未曾经历,却又存在于过去,映照在了未来。

在修行之路上走得越久,对于这种难以形容的伟力,季秋就越是敬畏。

当真,令人难以琢磨。

不过,有了第一世与第三世的些许串联。

他也算是明白了,这轮回模拟与逆天改命的前因后果。

这就是一段真实的历史,由得他去定型,亦或者选择前去经历,改变那本并不完美的过程。

至于究竟会引起什么样的变故,那还不是他眼下能够涉及到的地步。

在开启模拟之后。

此前有了数次经历,堪称轻车熟路。

只不过...

这次映入眼帘的情景,却是略微带着几分熟悉。

季秋一双黝黑的眸子,默默的观摩着。

他看见了——

一个名为玄‘商’的王朝。

那是属于人治大地的时代,古老之前的人族诸部,汇聚在一起,他们燃烧起了最初的薪火,围绕着那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开始了报团取暖。

后来,凡民们慢慢在这片大地上立足了脚跟,缔造起了名为‘国家’与‘王朝’的事物。

他们冶炼古老而又神秘的青铜,用着草创而来的文字,铭刻在蕴藏了法则的甲片之上。

甚至,他们开启了‘超凡’的道路,编撰了通天之阶,能够叫每一个纯血人族,都能通过激发自身的潜力,达到头顶苍天,屹立大地,脚踏风雷的程度。

这些凡民们,用着自己一步一步寻觅而来的力量,建立起了属于他们的时代,以制度与文化,将属于近古年代的文化色彩,把这方天地渲染。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落于朝歌。

最初的商王与瑞兽玄鸟缔结了约定,创造出了这片土地最初的王朝:

玄商。

而到后来——

所谓的神圣降下了注视。

她将自身的神血,赐予了一批凡民。

这些被神血灌注的凡民,获得了权柄,得到了几乎媲美神明的伟岸力量,他们流淌着神血,自称为神明的选民,又称作神血后裔。

之后,他们发起了战争,将最初的玄商取代,以神血与巫祭,统治了这片土地。

他们抹去了这段曾经兴盛,甚至创造出了无尽辉煌的古史,抹去了通往媲美,乃至于超越他们的道路。

只余下散落在各处的残破甲骨,还依稀铭刻着曾经关于那段岁月的三言两语,述说着昔日的短暂辉煌。

神血后裔们称自己为原初,其中曾经亲自跪于‘镐京’的祭天台上,请了名为‘尚’的神祇下凡而来的那人,被钦定为这方天地的主人。

他称呼自己为天子,建立了‘周’。

后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神血们,冠以了‘王’的称谓,分封于诸地,共同治理这片曾经被人,而今被神的注目与她们的后裔所统御的土地。

季秋默默的感受着,这段略有些熟悉的古史,随后想起名列正宗的儒脉五经,其中那篇名为《春秋》的经要,终于恍然。

这般场景的后续,他见过。

果然。

之后的一切,都与曾经所窥视的冰山一角,大致一般无二,不过却又比之更加详细。

让季秋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从流淌着凡民血脉里蜕变而出,自称所谓半神的神裔们,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

神的血液是滚烫的,它让那些‘人’在埋葬了玄商之后,逐渐丧失了理智,变得更加贪婪而又冷酷。

天上的神圣神祇们,或许是伟岸的,但是所谓的神裔,若是想要变得更强,在神圣的目光离去之后。

他们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掠夺。

浩浩荡荡的诸王战争,开始了。

数十上百个大大小小的‘王’,在通过漫长岁月的厮杀吞并,将对方的神血与特性剥夺,从而融入己身。

其中站到了最后的七尊王,已经达到了执掌权柄的地步。

他们在各自的土地建立统治,用着各自偏执的方法,以期望能够有朝一日,媲美神圣,甚至成为神圣。

至于‘周’的荣光,已经被他们彻底摒弃,遗忘。

如果不是没有把握,彻底将其覆灭,那原初的‘周’,恐怕都将被他们所吞噬,用来填补自身,以此作为晋身之资,迈上更强的台阶。

但就算如此。

那位于镐京的周天子,还有曾经使得神圣降临,覆灭了玄商的祭天台,依旧辉光缭绕,不曾磨损。

神裔与凡民的界限,差的实在太多,宛如天堑。

旧日玄商流传的浩瀚传承,更是被销毁一空,剩余的残破经籍,根本无法支撑一个流派新的兴起。

凡民们跌落尘埃,虽在神裔的统治下,也没有性命之危,但实则,他们之后的道路,已经被彻底斩断。

在这种一无所知的境况内,他们奉献着自己的余生,被用作祭祀神圣的材料,研究巫术的样本,以及供养神血欢愉的血包...

或许各地有所不同,各处神裔也未必一致。

但大时代的背景下,正是如此。

是以,

有那么一小撮人。

当他们目睹到了神裔的伟力,察觉到了灵力的感召,或是见到了神裔与巫祭对于凡民的剥削,亦或者,是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后。

为了寻找‘改变’的方法,或者是为了寻找追朔曾经玄商人主的时代。

先贤们从芸芸众生中走出,提出了自己的学说,游走列国,用着各自的方法,复苏了人族原初的超凡。

自此开启了,名为‘诸子百家’的时代。

故事,从这里开始。

【1岁:你降生于齐地普通的凡民之家,但你的血脉之中,却流淌着不属于凡民的王血,虽极为稀薄,但这好似昭示着,你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平凡。】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世你的姓名,依旧是季秋,当然,有可能你的姓氏源头,并不一定是季。】

【不过能在这个时代,拥有自己的姓氏,你祖上一定曾经有过辉煌。】

【或许是神裔体系之中的王、公、卿、士,又或许...】

【是周之前,便已传承下来的古老之名。】

【先天天赋——玄商王血加载】

【8岁:作为凡民的你,生活并没有多少波澜,但即使齐地对于凡民,不似其他诸国那般暴虐,可社会地位,却是依旧普通。】

【你的父母早亡,只余下你一人存世,不过好在你的身子骨相较于同龄人,要强健了数倍不止,因此倒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很快,时间一晃而过,你渡过了一段还算稳定的岁月,直到...】

【16岁:这一年,齐地,或者说名义上的周国,所统御的所有地方,都生出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震动。】

【在这个终年被战火淹没的时代,有一个凡民...他以自己的方式,周游列国,传教天下,修订了诗书礼乐,被门下弟子尊崇为夫子,觅得了一条属于凡民的超凡之路。】

【并依此,得到了足以与诸王媲美的‘权柄’。】

【对此七王震动,有王暴怒,觉得其触犯了神裔的权柄,想要将其斩杀,有王缄默不言,想要找到他为何能够做到的方法,也有的王,心中生起了本不该有的念头...】

【同样的,也有的人,好像从中看到了玄商的苗头,心中不禁有了寒意生出。】

【但这些,都与你无关。】

【唯一有关的,是你好像曾经见过夫子,就在做工的时候。】

【山野之间,匆匆一眼,两人目光交汇,你记得清楚,那是一身着儒衫的中年人。】

【他看着你,眸子里好像带着失望,不过摇了摇头后,还是出言给你指出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他说,你失去了很多,你的血脉蕴含的力量,已经稀薄无比,到了近乎不存的地步。】

【如果想要恢复你祖上的荣光,就去稷下学宫吧。】

【在那里,或许你将能揭晓,你那一丝与众不同,到底是因何而来。】

【你虽不是太懂,但冥冥之中,还是遵循了他的嘱咐,踏上了去往稷下的旅程...】

【17岁:你到了稷下,用夫子的介绍,很顺利的进入了其中。】

【稷下学宫,是齐地的一处特殊学府,是凡民想要踏足超凡,寥寥无几的几处地方,在这里,有诸子传法,百家争鸣,是属于当下这个时代,人族的学术圣地。】

【但可惜,作为后进末学,又是对于这些陌生东西毫无所知,一切,都得从头学起。】

【后来,你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相当长的时光。】

【你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人。】

【比如,自己提出了一派炼气理论,看不出深浅,整天嚷嚷着‘食气者神而明之,于世长存而不死’的老疯子;】

【性情随和,素来为学宫受人敬重,倡导‘十戒’,兼爱非攻,抨击神血后裔,思想超前的墨学先生。】

【还有面上毫无表情,以规矩与法理为尺度,甚至摒弃了神血的贵族青年,以及气血旺盛,如同狼烟,一但辩论不下,就怒而挥拳,以理服人的武道大家...】

【28岁:这一年,你在超凡之路上,有了些许的成就,也有了自己精研的学说理论,在稷下生活的不差。】

【但当你修行,又有了精进的时候,你体内那稀薄的王血,却是慢慢复苏,而且,它似乎在指引着你,去往西面古老的三晋之地。】

【好像在那,你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对此,与夫子师出一脉的稷下祭酒,好像看出了什么,提议你可以游学列国,前去看看。】

【你在学宫,因夫子的缘故,对于儒学研究颇深,又见祭酒开口,是以也未多想,便踏上了去往三晋的旅途。】

【可就在动身前夕,昌盛一时的稷下学宫,竟迎来了败落与破灭。】

【29岁:曾经力排众议,将神裔贵族的意见尽数压下,一手建立了稷下学宫的姜齐之主,又毫无征兆的突然出手,掌握‘权柄’的齐王亲自现身,意图夺取些什么。】

【在这个过程中,双方碰撞,发生了博弈,但此时的你,却是无法窥视其中细节。】

【你只知道,最后稷下学宫解散,就连当世言行最为自由的齐地,都没有了凡民的晋身之处。】

【不过好在,诸子尚且存在,百家仍未破灭,总还是会有再度归来之机。】

【稷下学宫解散,各自奔走东西,你也踏上了三晋的旅途,去往了那冥冥之中,指引你的地方。】

【31岁:你找到了那个地方,那里...是一处被茫茫大海所覆盖的绝地,相传在古老岁月之前,这里有座城池,不过所有的国度文献,都没有记载这到底是哪里的城。】

【就好像被人,从岁月古史抹去了一样。】

【你跟随着神秘的指引,体内的王血逐渐沸腾,刚一踏足,便离奇般的见到茫茫大海,竟从中分割开来,为你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你走了进去。】

【你在茫茫大海的深处,在那海的尽头,见识到了一副古老的废墟,那早已经被岁月腐朽的城头上,依稀用着商文凋刻着二字——朝歌。】

【这是一座通体由青铜铸成的大城,虽迎来了腐蚀与破败,但从古迹斑斑的岁月痕迹上,依稀可见昔日的辉煌。】

【在这里...你见到了,被抹去的一个朝代——玄商。】

【并且见到了玄商最后的王,不存在于古史之中的王。】

【他的四肢与头颅,被分镇于天涯海北,在这里存在的,只有他的那颗头颅,以及曾经玄商的图腾,天命玄鸟所留下的皑皑白骨。】

【你直到今天,才终于知道了一件事情。】

【你是殷商的后裔,是流淌着人王血脉的纯血之人。】

【只可惜,你于修行之道上的悟性实在不高,踏足此地又太晚太晚。】

【即使得到了人王最后的馈赠,却是连使用的资格都不到。】

【玄商的王,用被九根锁链束缚,悬浮在破败王座上的头颅告诉你,商的九鼎,可以炼化‘神血’,补足自身亏空。】

【但九鼎,却有半数被周与诸王掠夺,你哪里来的本事,可以与他们争锋?】

【不过好在,凭借玄商的感应,你可以先去觅得那些散落的遗失之鼎,徐徐图之。】

【32岁:你出了朝歌,心中震动,因为你听到了一段,只属于人族先民的辉煌历史。】

【那高高在上的诸王与神血后裔,竟不过是跪在了天的面前,祈求了神圣注目的蝼蚁罢了...这与你的认知,产生了极大的偏差。】

【这一刻起,你好像有了那么点目标。】

【重铸人道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只可惜,貌似修行还是差了点,不过有王血提纯,总归还是今非昔比。】

【33岁:这一年,你听闻三晋之地的赵国,那为了力量早已疯魔的疯王,被西秦老朽的王镇压,送归了一位质子。】

【你听说,那西秦之主之所以垂垂老矣,硬是拼杀至此,只是因那质子体内的神血终于觉醒,且是前所未有的纯正。】

【又或者说...他好像没有继承神圣传下的诅咒,与哪怕一丝一毫的疯癫。】

【继承了人与神之界限的人物,终归不会落于平凡。】

【这些事情,与你并无太多干系,是以也没有过多在意,听后便忘。】

【不过你却没想到,这质子竟会成为未来的王。】

【40岁:这一年,有大事发生。】

【你曾在稷下学宫结识,那倡导炼气理论,结果能修之人万万无一的老疯子,竟于函谷关外紫气东来三千里,成为了与夫子相提并论的无上人物!】

【此事一出,诸王震动,蛰伏已久的神血古老者出世,再也忍不住了,想要一窥长生奥妙,却被其悍然镇杀!】

【自此开始...天崩了。】

【凡民与神裔之间的博弈,就此开始拉开了序幕。】

【52岁:在这场旷日持久的争端之中,除却七王之外,更有为了延缓寿元流逝,从而久不出世的神血古老者现身,他们与诸子百家的强盛者,在各处大地展开了厮杀。】

【既戴王冠,必承其重,凡力量必将伴随代价,神血会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也会在这个过程中遭受诅咒,不停流逝寿命,甚至陷入疯癫。】

【而遏制这种方法,就要大肆吸收生灵的血。】

【与力量相比,这种代价实在微乎其微,神血后裔与诸王的抉择,毫无疑问。】

【这一年里,你也达到了足以与‘权柄’抗衡的地步,并与南楚之主,那尊垂垂老矣的神血之王,爆发了争端。】

【你心头清楚,只要斩了这老东西,那么扬州鼎便唾手可得,得了扬州鼎反炼其一身神血,就可增进自身,更进一步。】

【但在最后,你玄商后裔的讯息,却被那镇压天下的周天子听闻。】

【这消息惊动了不问天下的周天子,因此镐京的那位存在,亲自以敕封之令,跨越大半江山,助力南楚的神血之王。】

【一番激烈的大战展开,即使有诸子百家的强者出手,可在南楚之主临死反扑之下,你却依旧中招,被其神血诅咒,难以消弭。】

【最终勉强撑了月余,陨落于床榻之间。】

【时年五十二岁。】

【模拟评价:一生壮志,付诸一空,天下未来何景?身后事,只能交予身后说。】

...

【模拟结束,是否固化‘季秋’的一生?】

【或是选择经历人生,逆天改命,凝聚先天天赋?】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天降流火,圣人出世! 文字模拟,融入了身临其境的情景之中。

叫得季秋在那个充斥着火焰与战争,蒙昧与神秘的时代,亲自代入了进去。

并且体验了一把大时代的背景下,尚算波澜壮阔的一生。

就如同前三世一样。

这一次,他以自己的名字,用着自己的视角,看到了作为玄商后裔的‘季秋’,是如何一步一步,迈入到了‘超凡’与‘求道’的道路上的。

他的面色如水,一直都极为平静。

哪怕最后,因神血诅咒无法消磨,不得不坦然面对死亡之时,季秋的表情亦是没有多少变化。

生死?

他早已经看澹。

哪怕那是真实,也无所谓。

他所在乎的,其实不过只是这一场旅途之上,究竟能够见识得到,怎样的风景。

如是而已。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在天地四方中走过。

见夫子、看天倾、往稷下、觅超凡...

诸子传道,百家争鸣,最初的启蒙诸子们,将自己的学术火花,汇聚成了种种思想,继而碰撞在了一起。

人与神的界限,凡民仰望天穹的渴望...

在最为落后蒙昧的时代,却又能绽放得出最为璀璨耀眼的辉煌。

天下大同,兼爱非攻...

道法自然,法理无情...

儒,墨,法,道,

阴阳,纵横...

传千年之经义,燃万古之明灯。

诸子唱道,传法万千,各执各家之言,而觅人族前路。

将古史翻篇,看那千载万载,岁月之前,更有玄商遗民,将赋予众生登龙的可贵知识,记录在了神秘的古铜甲片之上。

他们从那玄商的起源——朝歌之中,将这些能够带给他们改变的知识,尽数抛出。

传给了那些被煌煌大日所照耀,治下的所有诸夏凡民。

惟殷先人,有册有典!

直到最后,随着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焚烧一切。

这缓缓流淌的古卷,终归消磨殆尽。

也正是这时。

季秋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看那岁月变迁,看那史诗落幕,到了末尾,道人吐出一口气,面带几分满意。

“好一个跌宕起伏,诸子求道的大世...”

他的嘴角勾起,轻声道出。

在这模拟之中,他看见了,自己作为先生,给堂下学生缓缓讲述,那名为‘春秋’的故事。

时间好似闭环,形成了一个逻辑意义上的圆满。

“这就是我当时,所看到的那张脸么...?”

季秋沉吟了一下,转瞬不再纠结。

至于这一世。

作为‘季秋’,这一世好似已经极为精彩。

与诸子论法,觅最初的超凡,身为玄商后裔,见到了最后的人王,为了追寻九鼎,重辟人族荣光,与一尊神血君主,决死一战,拼杀到底。

可说来说去。

在这个世上,他并非是那个主角,他甚至连配角都称不上。

神的目光未曾降临,七大神血之王,流淌着神血的古老者,乃至于周天子...

这些,都还未到落幕之时。

玄商的九鼎,他没有重新执掌,所谓神圣的真容,他更是没有见过,人王的残躯在天涯海角,能够终结这血与火时代的那个人,他甚至都没有等到。

破碎的稷下仍不见踪影,百家的前路依旧荆棘遍布...

“摒弃记忆,忘掉前尘,终归比不得我逆天改命,再活一世。”

“因此,”

“我需要带着我这一路走来,所有的感悟,所有的见闻,去亲自看一看。”

“看一看这个属于寻觅前路,开辟百家诸道的时代!”

神霄飞来峰,云海山巅上的那个道人闭上眸子,气息深远,似在悟道。

而他的神魂,则在这一刻开始颠倒起来,好似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在那上游之处,落下了‘锚点’。

“选择经历人生,逆天改命!”

“这一世...我有预感。”

“将为我得道之机!”

...

周,镐京。

这座曾经被所有的神血后裔,所俯首跪拜的神京,依旧巍峨耸立在这片苍茫大地的中心之域。

即使几经风雨,它也依旧伫立,象征着天子的权威,不曾坠落。

那座莹莹流光,遍布密纹的祭天高台,就在那镐京城中,甚至比之周天子的宫阙,都要高了半头。

即使岁月已经相当悠久,可所有的古老者都清楚。

这座九重高台,曾经真的有天上的神圣,下了凡间。

并且...亲手终结了玄商。

并将他们,敕封为了这片天地的‘主人’。

这一天。

昏黑的长夜,寂静无光,漫天星辰暗澹失色,无有一颗闪耀。

可,不知是因谁苏醒,或是因谁诞生,又或者是因谁成道...

一抹暗红色的光华,从群星暗澹的夜幕长河上,悄然飘出,继而越来越炽热,越来越鲜艳,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这浩瀚长空浮现。

紧接着,化作流火,分于东西,相继而陨。

天幕仍旧赤红,如此异象,连于那周王宫中自封,已许久不曾露面的天子,都不禁被惊动了。

他从那象征着‘权柄’,曾经被云端上的神圣所赐予的王座之上站起,随后跨出层层玉阶,在那天子的宫阙外,望向暗红色的天空,看着那抹流火坠落。

随后,禁不住想要走去祭天台,可此时此刻,那曾经有着神圣降临的地方,却是连一丁点的异动,都没有出现。

由得周朝编纂,布于各地,普及周与神圣荣光的《周书》,曾这样记载过:

‘周统天下,扫灭蛮夷,曾见流火现世,入得镐京,化作赤乌,与神圣一同,定鼎九州。’

官方是这样写的。

但天降流火...

实则,却是神圣现世,与那玄商的王所搏杀,险些燃尽了半边天地,才最终产生的异象。

此若非神圣降临,则未必就是祥瑞。

周天子的眸子,暗沉而又深邃。

他那隐于长袖之中的手掌,紧紧捏着那由得玄鸟之眼镶嵌而成,随后锻造的周王权杖,声音沙哑,似在呢喃:

“神圣的注目早已远去,玄商的痕迹,也已被尽数抹除。”

“到底是谁,能引起这般大的异象变动?”

即使神血与力量,带来的权柄叫得他早已与人道背道而驰,变成了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怪物。

但实则,他每时每刻,都在渴望着,能够有朝一日再有神圣降临,亲自带着他,

带着他,去到天上。

“这么多年来,我每逢祭祀,必跪于祭天台上,可漫天神圣们啊...”

“为什么,你们不再一次降下那伟大的目光呢?”

周天子的目光浑噩,即使他的身躯伟岸如山,即使这宫阙被凡民所朝拜,敬畏如神,但却依旧尽显失落。

一抹血红,在他的童孔闪过。

驻足良久,待到那流火尽消,他才慢慢走了回去。

随着周王宫内,那微不可查的哀嚎声响起。

这座被镐京公卿,以及凡民们所畏惧的王宫,才再次寂静无声起来。

...

流火坠落,分而为二,一者落于西秦,一者落于齐地。

而当太阳,再一次冉冉升起之时。

有一道煌煌文气,横亘天地,自齐地而始,于三晋,于南楚...

一一显化。

那是一种与神血后裔的力量,截然不同的道路。

是所有当世超凡,除却凡民们走出的诸子百家之外,唯一一条,踏步到了四阶之上的道路,足以与执掌权柄的神血之王媲美。

齐地,出了一尊圣者。

这一天,存于大地上的百家学者们,有的震动,有的惊喜。

因为他们知道,儒家的那位夫子,走遍天下,回来了。

除却那只言片语,描绘了玄商的历史之外。

从来没有,从没有过,一个纯正的‘人’。

能够达到媲美神血之王的程度!

诸子百家的学说,只要研究透彻,虽然能够支撑凡民们走出超凡。

但至多至多,不过只能媲美公卿,而不足以与那批古老者,乃至于与王争锋。

更莫说是周天子,与那高上云霄的所谓神圣!

但从今天。

好像有了那么些改变。

那道横亘齐地,溢散四方的气息,渐渐消退。

不过那道顶天立地的虚影,以及他所彰显的‘道理’,却是依旧铭刻在了这片九州之上,未曾消弭。

被诸子,被百家流派,被门下弟子,恭称一声夫子的儒衫中年人,闹出了好大一番动静!

但实则原因。

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于桑榆树下,给门下的数十弟子,临时讲了一场道而已。

待到天地感悟,加诸于身,异象暂时消散后,夫子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似有所悟。

而这株普通的榆树下,随侍于他的一众弟子,察觉方才异象,面上尽都是兴奋之色,更有人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开怀大笑。

最前方,最早跟随于夫子的弟子,也免不得激动,其中一颜姓学者,兴奋便起身道:

“夫子,你悟到了?”

就在方才,就在方才!

眼前的夫子,见昨日天降流火,今日心神有感,为他们这些门徒们,讲述了一场名为‘天下大同’的授课。

本不过是榆树下,平平无奇的一场讲道。

可...却引得天地交感,齐地震动!

眼前一众听道之人,都是百家之中,儒之一脉的大学者。

能随行于夫子身畔,这些人放在外界,那都是可以为一地学宫讲师的存在!

其中为首,最为杰出的弟子,甚至也达到了布道一方,讲经授课的诸子之境,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听到下首弟子相问,夫子回神,含笑颔首,便应道:

“悟到了些许。”

“天下大同么...”

他的眸中,闪过了些许深思。

周游列国,着书四经,诗书礼乐。

本是为开化而去,叫得芸芸众生的凡民们,有启蒙的机会。

夫子本以为,只要这样,就总会有机会将这个世界,慢慢改变。

可...

寻访列国,再回齐地,未至稷下,不过于这桑榆树下讲了一场学而已。

脑海中浮现的一幕幕景,却叫他无法正视自己的学说。

周天子居于镐京,分封四方,王、公、卿、士...

这以神血为根基,而奠定的贵族阶级,虽有的地方表面上因他与弟子的实力,表达了所谓的欢迎。

但实则,夫子却看到了他们眼底的不屑。

齐地的神血之王,那位垂垂老矣的姜齐之主,力排众议建立了稷下。

但那位究竟是为了什么?

神血之王们,想要再进一步,唯一的途径就是吞并七国,亦或者覆灭了周,不然他们神血之中蕴藏的能量,便已经走到了极限。

那位的心思,也未必单纯。

至于稷下。

稷下就好像是圣地,在齐地超然物外,是从凡民之中脱颖而出的学宫,但归根结底,吸纳的也是有知识的人。

他们的学说,都是以探寻前路为基,为了改变这个时代的。

但学说有用,可落到实处的人,是否真的会愿意,去遵循这些学说?

底层的芸芸众生,又该谁来指引他们,如何去做?

“唯有...人治。”

“若不能做到人治,天下大同,不过是一纸空谈。”

诸子传道,百家争鸣的时期,终归还是太过短暂。

他们的探索,也并不够深刻。

儒家之仁,墨者之义,法学之理...

这些,都需要落到实践,才能改变时代。

而今日心弦触动,夫子回首,突然惊觉发现。

眼下这个时代。

统御九州的‘人’,好像并不与他们为伍。

“被神圣注目的神血后裔么...”

周游列国,积累足够,按理来讲,应该已经能够达到更高层次的夫子,却一直有一个枷锁困缚着他。

今日桑榆树下,一场讲学,不过是心潮涌动,竟能引得天地生文气,诗书礼乐相奏,华章绘成道理,叫得夫子整个人,生出了一场莫大蜕变。

此时,他的心中有个宏达的理想,慢慢描绘出了一角。

布道,悟道。

再往后。

就该求道了。

儒衫夫子,仰望天穹。

“昨日天降流火,我曾在不属于周的史上,见到过只言片语。”

“相传,那是由虚实未定的所谓玄商,最后的史官以血为笔墨,才在甲片之上,留下的痕迹。”

“此意,有二解。”

“其一,为所谓的玄商之王,与神圣争锋,打的天降流火。”

“其二,则为...”

夫子看向昨夜流火一分为二,落于齐地的方向,沉默不语。

片刻,心中才继续暗道:

“有秉承大气运者,或是生而知之者,才能怀揣此等异象降临。”

“此之谓,”

“圣人降世!”

说到这里,他的心潮涌动。

随即,找来了身畔的颜子渊:

“子渊,和我走一趟。”

“诸弟子,可体悟所学。”

“待我归来,再与你们继续讲解。”

...

齐地,临淄城外。

一连串的并排木屋,其中并不起眼的一间。

有一名眉目俊朗的少年,突然从床榻立起身子,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眸,如星辰一般明亮,深邃。

其中,又有着几分沧桑之感。

“历经前尘,再活一世!”

“又当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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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至此世来,当执道而归! 从这床榻上站起身来。

季秋举起双掌,轻轻闭眸,感受着这片天地。

此时此刻,他的身躯无比弱小。

这是许久许久,都没有察觉得到的感觉了。

若非是那本就流淌于身躯里的王血,被他稍稍捕捉到了一丝。

恐怕,这一世的季秋,此刻就当真与凡民无异。

但,不怕!

作为一尊只差一步,就将迈出法相大关的真人,重头再来,也是轻车熟路!

更何况,还有他那一身惊世骇俗的先天天赋!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重头越!”

口中轻语过罢。

这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眸中精光一闪。

紧接着,随着逆天改命正式开启。

模拟器上的天赋一页,也随之从现实之躯,映照而来!

【‘补天道体’加载!】

【‘风雷擎天’加载!】

【‘天象武躯’加载!】

【‘太平道意’加载!】

【‘剑心通明’加载!】

文字模拟之中,这些天赋,他都是不曾拥有的。

但当逆天改命之后。

这些,都将成为他在此世求道路上,最为夯实的基础!

一瞬间,补天道体将季秋那本来毫无灵性的凡躯,彻底转化,变成先天道体,吸引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就连本来长年做工,粗糙不已的皮肤,都开始变得晶莹若玉,泛着华光。

风雷擎天,叫他拥有了神通‘通天雷劫’,以及掌控风雷般的天赋力量,太平道意,叫他对于道韵的领悟,堪比生而知之!

此外,肌肤表皮之下,筋骨皮膜震动!

几乎只在一瞬之间,季秋体内,那本来沉寂微弱到不过一丝的玄商王血,在名为‘天象武躯’的天赋加载之后。

彻底沸腾,游走于百脉之间!

而当二者相合。

彭!

季秋的体内,就好像有某种神秘的力量,突然冲破了阀门,不可抑制的爆发了起来!

后天门槛一步踏过,三十六大穴窍齐开,筋骨皮膜一并淬炼,如火山爆发,几乎须臾之后,已是尽数圆满!

再回首,待到季秋深吸一口气,将庚金不灭体运转一周天,一缕纯粹的真气,便从经络生出,化作劲力,游于百脉。

值此之时,一抹金色,将那本来晶莹如玉的肌肤映衬,看上去宛如一尊灿灿生辉的金人。

天地灵气,欢呼雀跃,往着不大的木屋涌来。

而外界,因季秋如今修行低微之故,也并未生出多么骇人的异象,但依旧是风雨骤来,数十里地,有异象生!

借着这灵气潮涌,一步踏出,近乎金刚圆满的季秋,当下如鲸吞四海一般,将漫天灵气,化作丹田大药,以补天经与道体之能,尽数吞噬!

炼气者,食气而不死,延寿一甲子!

道基者,锻造登天之根,顺道而上,可称真修!

这两道关隘,无论是在哪方世界,都能拦下九成九的修士,非得耗去数十载的苦修,方能证得。

但今日,季秋逆天改命睁开双眼,不过一夕之间,便将金刚、道基二关,尽数踏破!

虽说这一下子,也算是将这近百里地的灵气,都给吞入了腹中,需得缓上许久许久,而且根基也有了些虚浮。

可抛去这些。

此刻的他,就是货真价实的道基与金刚!

曾几何时,如何能做得到这等地步?

【季秋】

【境界:道基/金刚/文心】

【功法:补天经、儒道五经、庚金不灭体】

【天赋:补天道体、风雷擎天、天象武躯、太平道意、剑心通明、玄商王血】

【神通:通天雷劫】

【秘术:一法补青天】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超凡脱俗)、紫霄剑经(超凡脱俗)、神霄五雷(登峰造极)、岳家枪(登峰造极))...】

【杂学:高级阵法(登峰造极)、高级符箓(登峰造极)、高级炼丹(登峰造极)...】

扫视了一眼如今的面板,季秋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方天地的灵气层次,远比我之前的数次逆天改命,都要高出不少...”

“就算是北沧州复苏之后,也是不及!”

“按照阿景对于仙山福地的说法,此刻略作对比,达到了这等浓郁程度的灵气,是足以支撑元神证道,道君出世的!”

“难怪,诸子百家的先贤,竟能在这种时代从无到有,觅得各种修行道统,有这等浓郁的灵气作为支撑,只要理论正确,如何能做不到?”

看着那丹田内从无到有,于一刹那铸成的金丹雏形,季秋感受着属于道基液化的澎湃法力,着实意外不少。

本以为,哪怕是仰仗补天道体与天象之躯带来的加持,能到金刚或是道基的关隘之前,便是极限了。

但现在来看,以这等天地灵气,再加上他体内的那玄商王血...

或许,此世当真,能一窥元神奥秘,也说之不定呢!

合该我季秋证得大道!

而随着季秋一步踏入超凡。

他体内那缕,在原本轨迹之上,本应在许久许久之后,才会逐渐复苏的王血,已是慢慢显露了神迹。

【玄商王血】

【介绍:你的体内,流淌着人王的血统,即使经过数十上百代之后,已是变得稀薄无比,但你却依旧用着属于你自己的方式,将其重新激活。】

【去吧,遵循着来自血统之中的呼唤,去寻觅最后的王,并将玄商与‘人’的荣光,重新握于掌间,再度缔造一个,属于人治的时代!】

【功效:流淌着玄商王血的你,在打通人体之内的天地二桥后,无需以观想之法,寻觅天人之道,只需以王血为基,追朔到先祖的荣光,便可借此,破入武道天人之境!】

【除此之外,王血会慢慢改变你的根基,让你的体质变得更加强大,于武道修行的途径上,事半功倍!】

烫金色的玄商痕迹,在季秋的额头一闪而过,后又渐渐隐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似从血脉源头生出的低语,慢慢在他的耳畔回响:

“去...去殷商旧地,去被诸神所厌弃,而曾经被神圣照耀过的巨城...”

“在那青铜铸成,万民祷告,辉煌至极的古老大城之中,有改变一切的传承,你要去,你一定要去,将其...带出来。”

“那里...叫做朝歌...”

这低语之声如呢喃一般,忽现忽隐,片刻不到便逐渐落下,随后季秋只觉身躯之中的王血沸腾。

而这一切,都在隐约指向一个方向。

季秋跨过这木屋门槛,视线从三三两两,与他之前一般无二的普通凡民们的身上越过,向着那临淄以西,古老的三晋之地望去。

那道方向,在像他指引。

在那遥远的四战之地,曾经古老的疯王赵,将属于玄商的遗产吞并。

而那座属于玄商的荣光,殷商遗民的青铜古城,便在赵国领土之内,一处茫茫大海之下,被彻底封存。

季秋闭上了眼,复又睁开,若有所思。

“朝歌么...”

他的头颅昂起,看向远方。

作为所谓玄商最后的人王,以及那曾经辉煌至极的古老城池,季秋确实颇感兴趣。

但现在,还不必这么紧迫的赶去。

如今季秋,正值十六岁的年龄。

而在他的记忆里,临淄乃是齐地的都城,而当世最为有名,最令有学之士向往的稷下学宫,则就在临淄。

诸子传道,百家争鸣。

在季秋印象之中,日后各国神裔与百家诸子杀伐,其中有半数的强大学者,都是出自这座学宫。

比如道家的李老疯子、墨者的钜子之首、还有着书立传的兵家兵圣、法家的领袖...等等半圣乃至于有望封圣的人物,都是出自于此。

他们在这里互称各自夫子先生,互相探讨超凡道路,以及辩驳学术之道。

那是...强者并不一定正确,而弱者也并不一定错误的地方。

若有可取之处,诸子也会口称‘先生’,向后进求取解答。

踏上求学道路的弟子,研习经要,走上超凡,走在前方的先行者,亦会对其解惑,不吝赐教。

季秋觉得。

在那里,自己应会有所收获。

不谈其他,只言儒家之仁,墨者之义,法家之理,还有那道学的先贤...

若能得见,在当下这个时代,共同坐而论道,探讨前路。

想必,定能受益匪浅,叫得季秋对于前方的道路,看得更加清晰。

方才的异象,搅动一时风云。

惹得这并排木屋的一众力工,对此略有惊慌,以为是哪位临淄城中的神血公卿,在这城外降下了他的怒火。

对此,季秋一一视而不见,迈动脚步,便直往山野走去。

虽说他的修为低微,道体天成的异象,动静已经降低到了最小。

但对于普通人而言,依旧是波澜壮阔,宛如天怒一般。

而且说不准,真会引来这临淄城中的神血探查,若只是媲美道基的‘士族’还好。

可要是能与金丹争锋的‘卿大夫’...

那对于眼下的季秋而言,则未必友好。

是以,不如暂避锋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更何况。

按照模拟的推演轨迹,前日天降流火,今天,他会在这临淄城外的荒野,遇到一个人。

遇到一个,改变了他模拟轨迹一生的人。

...

沿着临淄河畔,一路走到上游。

夫子带着颜子渊,看着方才一阵异象争相而起,脚步驻足了片刻。

“子渊,你说这世上,究竟有圣人么?”

听到夫子的询问,身后随侍的弟子沉吟了下。

方才的异象,他也察觉到了,昨日天降流火,今日百里风云骤变。

而根据先生曾经讲授的周前古史来看。

莫非,真有圣人临世?

二人身畔,有舟楫渡河而过。

一条淄水,隔开了两岸。

岸的这头是山野,而山野之中,所存的尽都是稀稀拉拉的村落,里面居住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凡民。

他们终日所为,不过劳劳碌碌,挖取着神血贵族所要求的灵矿、灵药、亦或者其他,最后换取一箪食以充饥,便算是过了一天。

劳累而又单调。

岸的对面,是巨大的古城,是这齐地的国都,临淄。

在里面,有着古老之前,便已存在的姜齐之王,以及臣服于他,或是被他伐尽的公族,以及效忠着齐的卿、士...

还有那千千万万,匍匐于他们脚下的凡民。

他们饰演着马夫、木匠、工匠、屠夫等九流之职,所做的一切,都是作为服务公卿大夫,以及诸士的角色而已。

就好像是一块齿轮,不停转动,直到生锈腐朽之时,也没有更进一步之机。

自桑榆树下心生疑问之后,夫子越发心思浮动。

他每每看到往日里寻常之景,都是不由慢慢皱眉。

连素来对待凡民,便以宽厚仁德着称的齐,都是这般。

他周游的其他国度,那些暴虐,视凡民如奴隶一般的情景,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就在夫子心中沉重之时。

对面有道气息,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儒衫中年人,与随行的门徒颜子渊,一道抬起了头。

他看到那山野之间,有道少年身影慢慢从中走出,目光才不由聚焦了过去。

方才一眼,便是眼前一亮。

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

若不是看清了他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只看那如玉一般的肌肤,他都差点以为是哪家的神血后裔了...

不过,在夫子这尊足以媲美神血古老者,乃至于神血之王的亚圣面前。

他却是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少年,不过是与他一样的凡民而已。

不!

并不能说是凡民。

夫子好像看出了点什么,神情不再平澹,露出了些许的激动:

“就是此人。”

他轻语着。

此人,就是昨晚天降流火的当事人!

不仅如此。

夫子...

还看到了些别的东西。

为何他的身躯,会自发的吸引那些老疯子整天神神叨叨,夜以继日研究的‘气’?

为何他不过是山野少年,体内竟有股澎湃的气血?

而且...

那气血的沸腾程度,竟然近乎化作狼烟!

堪与才开辟不久,以沐浴兽血,甚至于沐浴神血而铸成的禁忌秘武,相提并论!

还有,为何他会拥有文心,给人的感觉还是海纳百川,如天地一般广阔?

还有...

他的体内...

为何会流淌着古史记载,泛着金华的玄商王血?!

夫子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天降流火,圣人出世。

“莫非,那玄商古史记载的只言片语,确为真实?!”

第二百八十六章 淄水河畔,大江东去,所谓大同,天下苍生! 淄水江河奔涌,舟楫顺流而过。

一身粗布衣却难掩贵气的少年,与那两名儒家大贤碰面,并不意外。

按照之前的模拟轨迹,这本就该是命定的碰面。

【孔夫子】

【出身齐地,祖上为流淌稀薄神血的士族出身,但传承许久,血脉早已彻底断绝,时至如今,更是沦为凡民。】

【幼时的夫子父母早亡,生活清贫,为了努力适应这个世道,几乎所有的底层工作,他都一一做过,由此度过了最为艰辛的时间。】

【因目睹所谓阶级之差,与社会的礼乐崩坏,待到及冠之后,年轻的夫子意识到,这个时代,可能并非像是周天子所描绘的那般美好。】

【为此,他开始寻觅出路,与最初的大贤们交流探讨,确定了以人之精神,穷就天地之学问的文道超凡。】

【他以自己的学说,在齐地的北海、东来、即墨等大城来回宣讲,以儒学之仁,儒道之礼,描绘出了最初天地大同的雏形。】

【也因此,他被一批素有智慧的凡民拥戴,奉为夫子先生,在齐地声名鹊起,逐渐受人尊敬。】

【后诸子传道,百家争鸣,夫子与诸子论法,辩驳学术,以德行之风折服四方,使得儒脉列为了当世显学。】

【凡民的超凡,震动了齐地之主,那位姜齐的神血之王力排众议,于稷下开设学宫,想要请夫子前去,为学宫祭酒,统掌事物。】

【不料,却被其开口拒绝,后飘然而去,带领门下弟子,践行学说,周游列国。】

【一路之上,他出了齐地,走遍六国,读万卷书后而行万里路,看清了这个世界,此时的他学说大成,回至齐地,于桑榆树下心生感悟,坐而悟道。】

【立地,封亚圣名。】

【后续:???】

【模拟评价:古往今来,九州天下,儒家一脉,可称至圣先师,天纵之圣也!】

看着这哪怕只有前半生经历,便已是足足推演半晌的人生轨迹。

季秋心中不乏敬意。

站在他眼前的人。

如果季秋没有猜错。

正是他第二世轮回,所参悟的文道源头,是他太平治世,天下大同的根基。

诗,书,礼,易。

合古之典籍,成一家之言,而开后世之学,万民之道,流传千古。

当敬畏也。

是以,少年拂袖,隔着遥遥距离,便拜了一拜,只温声道:

“季秋,见过儒家夫子。”

温润随和的声音,如徐徐风过,叫得夫子稍稍回神,后看着那少年毫无意外的眼神,不由微微一怔。

这不像是个少年。

在他的眼中,好像事物的变迁,旁人的注目,都引不起他的分毫注意一样。

他的眼神深沉如渊,又澄澈如水,叫人难以琢磨,猜不出其心中所想,究竟为何。

就与某些存世多年的老狐狸一样,但这少年身上透露的气息,却又是那么的令人琢磨不清。

而且,他还是玄商的后裔。

带着颜子渊,夫子慢慢踱步,与那粗布少年碰面,随后同样迎面一拜,礼节周全,并未因身份或是其他,便行怠慢之举。

“小先生有礼。”

儒衫中年人,身形高大,异常魁梧,看上去并非像是研究学问的人。

但一行一动,皆含礼数,叫人颇有如沐春风之感。

一侧的颜子渊,随夫子的动作,亦是一拜,而季秋回以一拜之后,夫子的声音慢吞吞的,便道出了声:

“季先生,是如何知晓,我乃儒家夫子的?”

夫子面色含笑,双手揽于袖中,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想和眼前的少年聊聊。

因为,他身上有太多太多的事物,叫他感兴趣了。

看着与模拟轨迹不同的一幕,季秋心知。

原本的轨迹,从这一刻开始,已是变得不同。

“桑榆树下,一场讲道。”

“夫子从今往后,终于算是将自己的学说彻底践行,为诸子之中的顶尖了,纵使是称上一声圣人在世,也无不可。”

“普天之下,像是似夫子者,可还能有第二人?”

将眼前这位儒圣的半生轨迹尽数窥视之后,季秋自是了如指掌,是以便兀自笑道。

但他知道,他面前的这两位儒家大贤,却是不知其中底细。

为随侍夫子的门徒之首,儒圣座下诸子大贤之一的颜子渊,听得这少年一席话,心中顿时吃了一惊:

“莫非夫子所言,当真为真?”

“这少年,不像是个少年!”

不谈其心中如何作想。

此刻,

夫子听到季秋的话,目光却是变得更亮了。

他并非是因季秋话语里的恭维而舒服,他所感兴趣的,其实是少年那双眸子。

桑榆树下他是有所悟道。

但距离今时今日,也不过只过去了一天而已!

虽有异象,但其余无关之辈,又岂能尽知其中奥妙?

更何况,不过为一少年尔,竟能从中看出几分,这岂不正彰显了他的不凡!

“果真有所神异!”

夫子的眼神中,带着浓郁的兴趣:

“小先生一双慧眼,可将大千看破,不知这等神异之力,是以何等学说为基,又是借助何等道理推演而来?”

“我辈,可能请教一二否!”

这就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特色。

诸子百家的学说公诸于世,各家无有藏私,所有的超凡与奥妙,都蕴藏在了那学说经籍之中。

哪怕是贵如诸子,乃至于封得圣名的人物,也不会因为身份之见,便绝了不耻下问之心。

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

这正是夫子极力倡导的道理。

听到夫子单刀直入,便问询出声,即使是季秋也是一怔,似是没想到他竟如此直接,继而摇了摇头:

“夫子言重了,我岂能有那等伟力。”

“在下不过是根据夫子的来历,以及血脉带来的几分神异,这才能窥视些许只鳞片爪而已。”

“谈不上请教,更不可能以这些模湖的见解,便强为人师,湖弄夫子,如此,岂非班门弄斧?”

季秋说的诚恳,夫子见状,略略有了几分遗憾,不过想起眼前这少年的神秘,也是瞬间将遗憾一扫而空,便道:

“哦?是这样么...”

“不过,也是极为不错了。”

轻轻颔首,夫子似在赞叹。

毕竟,在少年这个年纪里,能做到这般出彩的,天下亦是寥寥无几。

此等人物,又有所学傍身,再加上出身齐地,合该于稷下开设一门学问,与百家诸子,共同探讨前路!

心中正当想着,却见少年又道:

“若谈请教,我才应当请教夫子才是。”

“夫子为儒脉扛鼎人物,又能为当世圣人,而在下所学与志向,与夫子亦是相彷。”

“是以趁着今日见面,我倒是想问道夫子。”

“不知,先生可否为学生讲述一二,何为天下大同?”

季秋拱手,面容正色。

而夫子,一时心下震动:

“你才多大,竟...就接触到了这般境地?”

他的一双眉头跳动,举止难掩震惊,而他身畔的颜子渊,亦是如此。

“闻道者不分先后,当朝闻道,夕可死矣。”

“是以,请教夫子。”

淄河川流不息,波涛汹涌不止,少年人退后两步,一拜求道。

见得此幕,夫子难掩复杂。

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等了良久,方才一声长叹:

“今日来此,未曾来错。”

“好一个闻道者不分先后,朝闻道,夕可死矣!”

“季小先生,未来当也是大才先贤也!”

“这天下大同,若是在数日之前,我或可为你讲解一二,但如今...”

夫子的思绪飘飞,话语飘忽不定:

“我带着数十弟子,周游列国,看清了这个时代,与周天子的天命,以及七国的模样。”

“大同之治,我还需思考,还需思考...”

前半生,夫子在齐地,与儒脉先贤思索,以为辅主政者而君天下,内圣外王,缔造盛世,以仁德为本,授予凡民以知识。

最终经过时代的演变,叫得他们与神血并列,都能有名列公卿士族的机会,便是所谓的‘大同’。

但当他目视了这片大地的满目疮痍之后。

他觉得,或许这些东西,已经并不能假借神血后裔之手了。

西秦之主腐朽,垂垂老矣,统御的治下凡民麻木,与神血后裔泾渭分明。

三晋之土,赵王善战疯癫,刑法残酷;韩氏穷就巫术,国内大疫弥漫;魏主神血自封,久未露面,公卿地位超然,执掌大权。

南楚称王做祖,视凡民如蝼蚁;燕君更是无道,行奴隶祭祀,终日想要上天再降荣光,痴心妄想的铸造登神长阶,妄图与天比高。

而那座周王室的都城镐京,祭天台高高在上,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彰显所谓的凡民,不过只是神圣目光下的牧羊而已。

哪怕是齐地,哪怕是稷下,还能在姜齐之主的维系中,做到表面的平衡。

可这终归,也不是长久之计。

任何时刻,都有可能分崩离析。

没有差异,无有战争,众生人人如龙的‘大同’,在这样的时代,哪里能够实现?

若只是表面上的文章,而不能付诸于实践,落到实处,这样的道理,夫子也并不想讲述给眼前的少年听。

见到了被他这一问,给问的神色之间难思量,略有着几分迷茫的夫子。

季秋想起了曾经,第二世大炎都城,那座太学碑文里记载的儒圣言行,颇有种见证了历史的感觉。

儒圣尚未证道,道祖不见踪影。

百家于无光之中前行...

又有自己追本朔源,曾经见过‘自己’讲述春秋。

这一世...

季秋的心头,忽然一跳。

莫不成,我也能名列圣人不成?!

河流涌动,此刻稍稍宁静了片刻。

随即,少年缓缓开口:

“夫子,是因那七国的神裔权贵,以及周天子的权柄,这才对自己的学说,产生了质疑吗?”

“可在我看来,夫子大可不必如此。”

季秋抬起了头,目视着眼前的夫子:

“您既已经见到了道,而且还走了这般远。”

“为何,还要怀疑呢?”

“依我浅见,尚且能知,既知前路与目标,最为重要的,便当是坚定己念,不被他物动摇。”

“而儒家于齐地宣扬的学说,并非是为了维系神圣与神血后裔的统治,儒学的根本,是为了这九州万民,天下苍生。”

“他人若不可靠。”

“可将权柄掌于自己手中。”

“不是吗?”

少年的声音稳重,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您的‘大同’,其实从未错过。”

“只不过是,您自己将重心放错了而已。”

他的话语落下。

叫得眼前的两位儒家先贤,俱都一愣。

夫子眼神复杂。

诸子百家,并非只有稷下学宫,其他之地,也有缔造学说的先贤聚集。

而凡民的先贤们,也有半数,都赞同曾经儒家的观念。

神血的统治,已经维持了千载万载,由得当年数十上百位的王,只余下了如今的七位。

他们的时代根深蒂固。

使得从来没有人,动过想要将其推翻的念头。

可...时代变了。

诸子百家,并非没有人对于所谓神血,嗤之以鼻。

眼前的少年,算是用着最为温和的语气,去说出了这个时代...

最为张狂的话语。

不过。

他既然是流淌着曾经的古史,那已被抹去的玄商王血。

能够跳出这一切,坦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也在情理之中。

但却也不得不说。

这名为季秋的少年人,此番话语,也算是点醒了自己。

在悟道之后,这属于‘天地大同’的道路,到底该如何去求。

如今的夫子,颇有一种拨开云月见光明的意思。

当下定心。

虽说,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再过些许岁月,他自己也会想得明白。

可受教了,就是受教了。

“小先生,言之有理。”

“受教了。”

点了点头,夫子坦然一礼,却被季秋直接侧身避开。

“夫子,言重!”

“我素来读儒家文,晓经文之仁德,不过是以文中理念,复又告知夫子而已。”

“哪里当得起这一拜?”

开玩笑。

站在季秋面前的这位,可是儒脉初圣。

他那黄天太平的大道理念,还是自儒圣经文启蒙,这才悟出的。

眼下的季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从不知多么遥远的岁月之后,回到原初,并在这淄河水畔,将既定的‘果’,告知与‘因’而已。

他哪里受得起这位一拜!

不过,

不管怎么说。

他这一次啊...

都算是创造了历史了!

或许,往昔成道之果,本就是自己种下的因,也未尝可知呢?

面对少年肃穆的表情,夫子摇了摇头,笑了一笑,便又道:

“季先生这一番见解,已是超出了凡民太多太多。”

“不知,可晓得齐地临淄,稷下学宫否?”

“王血沸腾,生有神异,正值大争之世。”

“为了复苏往昔的荣光,季先生,可愿去从凡民中走出的诸子百家,将属于玄商的人理,传播于眼下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

深吸一口气。

夫子,向着眼前的少年发起了邀请。

而这一幕,与季秋之前的模拟轨迹。

再不相同!

前者求学,后者传道!

岂能一概而论?!

...

西秦之地。

那兵戈肃穆,尽显彪悍的秦王宫中。

垂垂老矣的西秦之主,怒吼着,咆孝着:

“不可能,不可能!”

彭!

他将那蕴含着神秘的青铜盏捏成了齑粉,整座王宫都匍匐在了他的脚下,好似在颤抖一般!

昨日天降流火,本应有圣人降世!

本以为后世血脉,将出一尊足以与神圣比肩的人物,叫他再度延续秦火的荣光!

然而,谁曾想到!

那集结了赵王女之神血,以及他西秦神血,合两家权柄而诞生的天之骄子...

垂髫之年,觉醒神血!

竟连一丝一毫的神血,都没有蕴藏!

这叫他,如何能够续命?

赵国的疯王为了续命,使了百般手段,他不想迎来落寞,是以不停的对着周边发动战争,妄图夺取他国神血之主的血,延续他赵王的天命!

而西秦之主,又岂能甘心陨落。

他的法子,就是从血亲下手,但!

被他寄予厚望的王子政!

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凡民!

“把他送走,把他送走!”

“孤,不想再看到他!”

这一日,西秦震动,怒火渲染了整座秦王宫。

将那半边阴天,都给染成了火烧云的模样。

而后隔日,天色微明。

一驾马车,便往赵土驶去,荡起烟尘,一路无踪。

(ps:感谢疯狂的黑喵5000币打赏,谢谢大老哦。)

第二百八十七章 稷下学宫,我来此,既为求学,也为传道! 齐地,临淄。

坐落在这片古老大地之上,名为姜齐的神血政权,统治已经维持了许久许久。

作为曾经疑似得到神圣‘尚’的权柄,姜齐的君王,是一位古老而又神秘的强大存在。

神血的后裔,自诩天生不凡,极少有人会落下目光,注视凡民,更何况是站在这阶层顶点的神血之王。

但,姜齐却是一个例外。

在神血的统治已经维系了几千年的时代,当属于凡民的诸子百家,有苗头渐渐产生之时。

与其他古老的猜忌,抵触,漠视,或是毫无在意不同。

姜齐之主对此,选择了接纳与请教。

他俨然好似一个异类。

相传,在夫子与稷下祭酒孟轲,正于偌大齐地,宣扬着属于儒家学说之时。

站在齐地公卿之首,为最古老者之一的姜齐君王,竟亲自降下诏令,于齐地的都城,临淄门户稷下之地,建立了一所学宫。

一所,可以供养凡民求索超凡之道的...学宫。

即使此举引起了轩然大波,叫得卿大夫,士族阶级的神血后裔们,都感到震惊和荒谬,这位齐地的主人,依旧力排众议,定下了这个决定。

没有人晓得,他在想些什么。

就像他当年以神血君主之尊,连请了夫子、孟轲两尊儒门扛鼎人物,入驻稷下一样。

这本就是惊世骇俗的事情。

而这一日,夫子桑榆树下,一朝悟道。

齐地的临淄,中心的齐王宫。

在渡过那庄严的白玉大道,跨过两侧的舞榭高楼,在那一栋栋尊贵而又奢华的大殿之后。

正殿之中,姜齐的主人,那位古老的神血之王,从蕴含神秘色彩的古韵桉桌前站起身子,背着双手,眸子晦暗不明:

“夫子成道了。”

他的语气平静,眉头轻轻皱起:

“诸子百家,寻了百年的道,终究有人做到了足以与我等并肩的程度。”

“这便证明,凡民们走出的超凡,不逊于当年极尽辉煌的玄商!”

“孤的猜想,是正确的。”

伟岸的身影,抬起了自己的手掌。

他看着那苍白的皮肤之下,有妖冶的神血流动,散发着腐朽与凋零的气息,本来表面露出的温和儒雅,因此之后,终究再也不复存在。

他那被发丝遮掩的双童,散发着危险的色彩。

“时间越来越少了。”

齐地的君主踱步片刻,重新回到自己的王座之上,微微闭起了双眸,双指叩击着椅背:

“去,替孤传达旨意。”

“找到夫子,如果见不到他,就去稷下请孟轲出面,叫他去寻夫子,一定要让那人,来这齐王宫内见孤。”

“孤想要与他,探讨真正的儒家大道,或是其他有可能走通的道路,而不是诸子百家,摆放在明面之上的那些无用学说!”

随着姜齐之主的话语落下,堂下有黑影晃动。

那是一道周身缠绕着绷带的干枯身影,他的血液从中浸染而出,散发着刺鼻的腥味,只余下散发红光的两只童孔,仍旧露在外面。

“谨遵王命。”

“诺!”

这是被姜齐的王,以神血赐福的贵族。

他们可以共享姜齐神血的荣光,哪怕是诸脉流淌其他神血的公卿后裔,见到这‘血影卫’,也是不敢放肆。

因为,他们是齐地主人的影子,见了这‘影’,就相当于是见到了齐君当面。

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与这些人物为敌?

当这缠绕着绷带的血影,气息消失无踪之后,这位齐国的君王,轻吐一口气。

“夫子,孟轲,百家...”

“孤当年请你们,给你们开辟一处普天之下,都寻觅不得的学术争鸣之地,不是让你们吃干饭的。”

“从学说之中领悟道理,觅得超凡?”

“就凭那所谓的儒家之仁、墨者之义,空口白话,你能悟出个什么力量!”

“孤等了百余年,等到了你夫子成道...”

“你需要知道,孤当是再也等不起了。”

他的头颅低垂,双掌慢慢捏紧。

“再不给孤需要的东西。”

“属于你们诸子百家,凡民最后的净土,孤也能叫他荡然无存!”

...

季秋走在临淄城中,往稷下而去。

就在不久前。

他曾经见到了开辟儒脉的至圣,并且与他在淄水河畔,论了一场道。

即使眼下,夫子尚未学说大成,还不是那个被誉为‘大成至圣先师’,百家显学,儒脉扛鼎级人物的存在。

但能亲眼见证,曾经第二世古史之中书写的历史,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荣幸。

遵循着那位的引导。

季秋得到了夫子的引荐。

现在,他要去往稷下,见证属于这个时代凡民的学术巅峰,也是当代于超凡之道上,走在最前的人族圣地之一。

儒家的仁,墨者的义!

法家的规矩与理,兵家的气血与争!

还有那尚未形成完整体系,如今还尚显单薄的道...

这些修行道统的开辟者,诸子之中的传道人,在往后的岁月里,不需多久,就将一飞冲天,接二连三的完善学说,证得己道,成为这个时代最为耀眼的先贤!

而季秋想要做的。

便是加入他们,成为他们,甚至...

引领他们,超越他们!

叫这个莽荒沉沦的时代,焕发新生!

季秋踏入临淄,走在石块堆砌的石道两旁。

穿过道路两侧,他见证了这个时代,独属于市井之间的模样。

一望无际,搭建而起的帐篷店铺。

停留于前,购置货物的普通凡民。

因齐地靠海,多伐薪煮盐,因此又有股鱼盐混杂的腥臭味道。

这里,没有神血后裔的存在,只有普普通通,为了终日生计而不停忙碌奔波的芸芸凡民。

而被他们所供养的贵族,可不在这外城居住。

他们的住所,在那高高在上的内城,那里才是富丽堂皇,流转着神秘与古老阵纹的居地所在。

或者说,那里才是真正的临淄,真正的齐王都。

不过那有着高大宫阙楼阁的内城,并不是眼下季秋去往的地方。

穿过了这简陋的帐篷与木屋,季秋在那道路的尽头,一处建设在了外城门外的庞大建筑群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叫做稷下。

而这座建筑,则为——

稷下学宫!

黑砖青瓦,将那墙壁堆砌,一应用料,皆为不俗,而且建设手法极为高明,想来是有高人策划,这才铸成。

两座由得白玉凋成,足有数丈有余的白玉石碑,伫立这学宫门外两侧。

其上,有着学宫祭酒,儒家大贤孟轲,以及墨者之首,奉行十戒的墨门墨翟,互相提笔留字。

前者,撰写的是‘传百家之经义,燃万古之明灯’,而后者描绘的则是‘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两则提笔,寥寥几字,但其中想要表达的涵义,已是彰显无遗。

走上石阶,在那门户之前,这身着粗布衣的少年,推开了这扇门。

当下,便好像打开了一道新的世界一样。

嘎吱...

古老的木门,被少年轻轻推开。

上面加持的些许文道力量,并不能阻隔得住他。

当季秋的视线,往着学宫内部望去。

一时间,阵阵清风,啾啾鸟鸣,余音缭绕,便入了季秋耳来。

他,抬起了头。

只见道路两侧,绿荫环绕,茂盛的桑榆树被保养的极好,一望无尽,直至尽头。

而他脚底之下踩踏的青石大道,亦是方方正正,足以支撑车辇而来,一路畅通无阻。

至于路的尽头,季秋眺目望去,但见一栋栋棕红色的木楼,在绿植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再往远去,更有楼阁不绝,占地极广。

季秋不过稍稍散开神魂,只探查些许,就已探出了老远,甚至以道基之境,都无法尽窥全貌。

即使是在模拟之中已是见过了一遍,但眼下,他仍旧对此赞叹不已。

这齐国的神血之王,必定是有求于诸子百家!

亦或者...

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能从诸子百家的手里去获取。

不然,以其至尊至贵,从漫长的血与火之生涯厮杀而来的经历,又怎会给一群凡民,建设如此宏伟大气的学宫?

想来,纵使是这齐王都的内城,都没有这般气魄吧!

正在他心中暗想之际。

一道身披灰色儒衫,看上去颇为儒雅的老者,笑呵呵的从远处气定神闲,慢慢踱步,走到了季秋面前。

他,应该是从那学宫深处踏步而来的。

并且...

仅仅不过,只是用了一个瞬间而已。

这份缩地成寸的手段,足以与金丹真人媲美,也就是说,来者起码也是诸子之中的人物!

“小先生不曾身怀神血,乃为凡民,却能以超凡之力,叩开学宫的大门,想来也是我辈中人。”

“不知,是哪家学派的先生,来我稷下?”

老者双手隐于袖中,笑眯眯的。

将视线投注在他的身上,季秋眸中神光一闪。

关于这位大贤的人生轨迹,便在他的双眸之间,一一浮现。

【孟轲】

【儒门的大贤者,与夫子同号,为儒家的扛鼎者之一,于百家争鸣的学术之地,稷下学宫,任学宫祭酒,总掌事务。】

【孟轲于少时,便闻得夫子之名号,对其推崇备至,他曾在踏上求索之途,走遍七国之前,便有言道:‘吾之所愿,乃学夫子也!’】

【仁德之政,诗书礼易,皆精通涉及,并以此为基推陈出新,走出前路,开宗立派!】

【他继承了夫子的志向,也曾周游列国,见识了凡民与神裔的矛盾,后为了实现心中的宏愿,返回了齐地,并在神血之王,齐国之主的邀请下,为稷下祭酒。】

【于稷下着书立传之际,孟轲倡导百家争鸣,以自身与儒脉当世显学的威望,极力邀请四方诸子,百家先贤汇聚而来,兼并包容。】

【因为他知晓,神血的统治已维持了数千载,而属于凡民的思想火花,不过才只有几百年可寻。】

【若想重复人族的荣光与辉煌,那就只有合百家之见解,踏己道之前路,是以在他的促成下,稷下学宫,俨然成为了人族的圣地。】

【学宫破灭之前,孟子学说大成,封亚圣名!】

【后续:???】

【模拟评价: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民贵君轻,为先贤者,能诸如此境,数之寥寥而已!】

又是一尊名号响亮的儒脉大贤!

像是夫子,又如孟子孟轲。

这些个人物,只要是儒家经籍之间,便没有不提及二人者。

一者身材高大,魁梧有力,另一人面貌儒雅,颇有长者之风。

虽是截然不同,但那股子扑面而来的文心精神,就已经能叫季秋这等读书之人,知晓其性情如何了。

是以,少年揽起袖袍,拱手便道:

“敢问足下,可是学宫祭酒,儒脉大贤,孟先生当面?”

待到孟轲含笑颔首,季秋这才正色继续道:

“我名季秋,于家中潜修学问,儒与道者,都有三分见解。”

“今日不久在那淄水河畔,在下偶然之间,曾与夫子碰面,论了一场道。”

“之后,夫子举荐稷下学宫,只言此地有诸子传道,百家争鸣,若想再度攀高,完善己道,此地乃是不二选择。”

“是以今日,我凭夫子之名,特地前来拜见孟先生!”

说完,季秋将蕴含了夫子一缕文道神念的竹简拜帖,奉于了眼前老者手中。

本来正捋着下颌长须的孟轲,笑眯眯的听着。

但当他听到眼前少年人,之后提及的话语时,手中的动作却是不由顿住,有些惊讶。

而当他从这拜帖之中,觅得了夫子对于季秋的评价,以及有关于当日只言片语的‘论道’后,面色终于有了些改变。

夫子的大同之治!

那可是...连他都拜读不已的见解!

这位年轻至极的小先生,竟对于学术与儒法,研究到了如此深刻的地步?

此刻的孟轲,眼神开始变得严肃。

他上上下下,将这举止有礼,看上去一派从容不迫的少年人,打量了一遍。

随后,继而轻轻道:

“季先生,能得夫子如此之高的评价,必有过人之处,学说也必定有可取之处。”

一边说着,孟子一边拱手:

“我稷下学宫,素来以学风奔放、自由争鸣而闻名于天下!”

“得入百家,踏入超凡的人族,皆可入我稷下,求得前路所在。”

“但,同样的!”

他的声音,带着自豪,同样也略微高昂了起来:

“凡开学术之科,成一家之言,教授学术之辈!”

“按照稷下的规矩...”

“都得在诸子的见证之下,才能有资格称一声‘先生’,开设学堂!”

“我知小先生年少有成,可不知...”

“小先生,是来求学,还是来教诲天下?”

看着眼前面带严肃的孟轲,季秋微微一笑,早已做好了准备。

只见他俯身一拜,朗声不怯,吐词清晰,便直言回应:

“夫子与我论道一场,他曾言,我可留名稷下。”

“既如此...”

“我辈,既在此求学,也当在此...”

“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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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论道古钟响,争鸣震四方! 稷下,石道上。

“好,好,好!”

孟轲听得季秋毫不犹豫,昂首回应,一时间精神一振,不由对其高看三分,继而连喝三声,一扬袖袍,侧着身子,便行引路之举,道:

“那便请季先生,与我前来!”

稷下的学宫祭酒孟子,踏在这大道之上,示意季秋并行。

老者要带着这少年人,去往稷下内部,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百家争鸣!

二人并肩,一边走着,孟轲一边慢声询问:

“既要传道,必将要有自己宣扬的学说,或者是可以踏上超凡的道路。”

“不仅如此,你还需要在这稷下的‘争鸣堂’内,在百家诸子的见证之下,得到这些同辈的承认。”

“如此,才能有传道的资格。”

“敢问季先生,有何独到的学问主张,或是超凡的道路否?”

孟轲一直前行,并未回头。

他方才已经打量过季秋了,而且能隐约察觉地到,这个年轻人是确确实实,有着真材实料的。

不谈学说如何,只言其一身气血沸腾,就不逊于兵家那些锤炼肉身的大家,再加上那李老疯子常年念叨的‘气’...

此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神秘的气息,再加上夫子的背书,在这稷下称一声先生,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只不过,确实是年轻了些,容易引起他人不忿。

但要是此子当真有着独特的见解或是道路,可以折服众多‘散士’与‘学子’。

先生之名。

自是当之无愧。

孟轲心中想着,耳畔声音随即回应而来:

“当世显学,儒门之仁,墨者之义,我均有涉猎,是以学说见解,在下于此二脉分支之下,可辟一门‘太平’学说。”

“此法,以治世为根基,乃宣扬人治之学,有屠龙之术也,更可从中觅得超凡,应有几分可取之处。”

“另外,兵家气血,锤炼身躯,我也有所涉猎,有一门淬炼真气,开辟穴窍,打熬肉身之法,可传于门下。”

顿了顿,季秋手掌抬起,这稷下绿荫环绕的灵气,自发汇聚而来,于他只掌之间,形成了一道蕴满灵气的气团。

随后,少年缓声继续道:

“我曾听闻,稷下学宫隐居着一位,以‘道’为学说,研究天地之气的大宗师。”

“正好,我一身所学的根基,便是追寻这天地之‘气’,讲究的也是食气者神而明之,驻世不死,朝游北海,暮苍梧也!”

“驭气之术,可显化水火,降服风雷,御剑化虹,于百里之外,谈笑取他人首级。”

“虽此道,尚未问鼎至高,但依照我之观念,走到最后,当是人定胜天,哪怕媲美神圣,甚至超越神圣,也未尝不可!”

“不知孟先生,以上种种法,可否叫我于稷下学宫,立稳脚跟?”

在大炎与太平之世,季秋遍观经籍,其中多为儒道经典,更涵盖了墨者之义。

后又修兵家之武道,根基乃是炼气道途。

如此,合儒墨兵道四家之言,哪怕是在这稷下,能够超出季秋之右者,想来诸子之中,亦是寥寥!

果然,随着他这一番自信的话语递出,孟轲忍不住看了他手掌气团一眼,脑海里浮现出了某道身影。

“果真相像!”

孟轲喃喃一句。

天地之下,万物之始,有‘气’而生,此乃阴阳开辟,万物复兴的根基。

开辟道家学说的那位,就是这般说的。

只是能听懂他之所言,并踏上那所谓‘炼气’之途的修士...

莫说是这稷下,纵使是数遍天下,门徒也不过只有数十人而已!

绝大多数的凡民,连感应到那股气都做不到,哪怕是这稷下的诸子,也有很多人捕捉不到那所谓的‘气’。

因此,道家的学说,一直以来地位都有些特殊。

特殊的地方就在于,这门流派的人数,甚至比之百家末流,都有所不如。

但开辟这门流派的掌舵者,却又是百家之中,最为顶尖的强者。

这自相矛盾的前提,让道家的名声不显,炼气的修士,则相较于其他流派的学士,要更加稀少不已。

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竟也是一位炼气士!

每一位怀揣着‘知识’的先驱者,都应受人尊敬。

想起稷下学宫建立的初衷,即使孟轲贵为学宫祭酒,即将学说大成,半只脚迈入亚圣的地步,也是不由肃然起敬:

“若是如此,那季先生当能在争鸣堂一鸣惊人,叫诸子与百家学士,刮目相看了。”

二人一路前行,孟轲对于这少年的了解,也随着不停交流,开始慢慢加深。

这确实是一个极具涵养,不似少年,有着真才实学傍身的人。

孟轲心中再一次确定。

穿过那漫长的青石大道,季秋与孟轲一路并肩。

而少年的目光,也是时不时的,向那林间传来的争辩之音望去。

在他的视线内,只见那桑榆树遮掩的林地之间,有着一张张石桌石凳布置整齐,错落有致,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天然的讨论圈子。

在其中,不仅有诵读百家经文的朗朗书声,更有激烈争论的辩道之声,屡屡不绝。

“当真是学风淳厚。”

季秋赞了一句。

也只有保持着这种求索的精神,这座名为稷下的学宫,才能诞生出最初的超凡。

不然,力量又岂能是这般容易获取的。

正想着,不知不觉间,季秋已与孟轲走过了很长一段距离。

他们在不少散士与学子的瞩目下。

走到了一座方方正正的庭院之前。

这是一座宽阔的露天广场,其中长长的石板坐席分列两侧,自低到高,依次朝上,看上去足足可以容纳上千余人。

而在庭院之外,一道古老的石碑屹立于季秋与孟轲的面前。

那上面记载着两句话:

‘百家争鸣,推陈出新。’

一口古钟,高悬于左侧。

孟轲驻足于此,最后看向季秋,笑问道:

“季先生,此地便是我稷下学宫,若想开宗立派,就必先踏过的‘争鸣堂’。”

“你现在若是觉得自己对于诸流派的学说,研究尚且不算严谨的话,可以暂时不入。”

“但要是当真选择开辟流派,称一声‘子’的话。”

“就没有退的余地了。”

“因为学术与前进的殿堂,既走在了路上,就没有退缩的选择。”

“你要想清楚。”

看向季秋,儒衫老者严肃讲道。

凡称‘子’者,不单单只是指的修为,还要在某一条超凡道路上,有着属于自己独到的见解。

也只有做到这样,才能算是某一个流派的领袖,先贤。

不然,最多也只是散士与学生而已。

对此,季秋并未退却,只是点头:

“我既跟随孟先生一路而来,到了此地,自然做好了准备。”

“只是不知,我辈该如何过了这争鸣堂?”

少年的目光向内望去,随口便问。

而看到他做好了准备,孟轲也不再多言,只是讲解道:

“我稷下学宫的规矩,凡诸子百家的名流来此,开设讲学之道,则必先要有真才实学。”

“是以...”

“入争鸣堂,便是要在这里,论道诸子,以一家之言,会战天下名士!”

“即使不能折服所有,但只要能以自家见解,得到诸子认可,便有了资格与我等,名列一席!”

“既季先生选择,那我自当遵循你的意愿。”

深吸一口气,孟轲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些神圣的意思。

只见他大袖一挥,那古老的铜钟当下叩起,连鸣九响,震动稷下学宫!

争鸣堂前,论道钟响!

代表着的涵义,便是又有一尊大贤宗师,踏上了稷下的土地,并要以一家之言,于学宫开经讲学!

这是意义深远的事情!

如今尚于学宫常驻,并且能称‘子’的百家贤者,不过也只有三十余人而已。

而眼下,若是能再添一人,就相当于是又有一条道路,陈列在了求学的散士与学子面前。

对于这个时代的求学者而言,最为珍贵的,就是前路与知识!

是以,没有人会将其当做儿戏!

方才季秋走过的林地之中,那些本来激烈争辩,或是诵读经文的学士们,声音戛然而止。

随后不约而同,都将目光望向了争鸣堂的方向。

“又有外界的先生,要入稷下讲学了!”

“这次,是哪家的先生?”

有人眸泛异彩,猜测了起来。

“儒、墨、法、纵横?亦或者是其他百家的大宗师?”

“只是不知道,是哪位有名的大家当面!”

有人放下了竹简,面上隐有意动。

“上一次争鸣堂论道,还是五年前的儒脉荀子,以‘人定胜天’之说,博得了满堂喝彩,开辟了荀学流派!”

“就是不知道,这位先生又是何方神圣,能提出何等见解?”

“诸兄,何不同去,一观争鸣之盛景?”

“须知道,这可是几年都不一定发生的大事!”

有人兴奋的起身,当下就要踱步而去,呼朋唤友了起来。

诸如此景。

偌大稷下学宫,皆是如此!

这便是,那名为‘争鸣’的露天广场,为何席位如此之多的原因所在了。

争鸣讲道,既是开一流派,只单诸子认同,又有何意义?

每一名走在知识与超凡道路上的学者,都应该勇敢的定下属于自己的判断。

贤者与宗师们的学说,也是有着一大堆的拥护者的。

而他们讲学的意义,就是为了后进的人族,能够走在由得他们开辟好的前路之上,走的更加顺畅。

这些学说与道路,哪怕最开始并不完善,但一代又一代的不停积累之下。

终将也会在未来的某一日,成为真正的通天大道,自此一片坦途!

这,便是诸子百家,稷下学宫存在的意义。

为凡民与人族,踏出前路!

一时间,各家学士闻讯赶来!

稷下学宫求学的百家学者,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大概拢共约有近两千人。

这一下,几乎将整座学宫,都给惊动到了。

至于站在这学宫顶点的诸子。

也都收到了‘争鸣’的讯息。

...

儒家,讲经堂中。

近十年来,声名最盛,被誉为继夫子与孟轲之后,文脉最为有望封得圣名的荀况,放下了手中的竹卷。

而在他讲经之下,那一众学子,也都被外界的论道古钟惊动,不由举目望去。

这一身青衫,面容棱角分明的儒士,听得动静,将眸光向外望去,当下爽朗大笑一声:

“继我之后,又有贤者踏上稷下,欲与我辈并肩!”

“且去,且去!”

“看看到底是哪方流派的宗师,来这稷下扬名百家?”

说罢,青衫人影收拢竹卷,大步迈出。

余下学士面面相觑,连忙跟随其上。

...

墨家。

简单的朱红阁楼内,一架古琴之前,有一面容平静,一身简朴黑衣,面上饱经风霜的中年,站起身来。

墨门为当世显学,又主张兼爱非攻,是百家最为接近凡民的流派,放眼七国,九流之间,皆有墨者的身影。

其中能有诸子功业者,更是不在少数。

而作为当世名扬天下,诸子百家的圣地之一,稷下学宫。

自然不可能少了墨者的坐镇。

刚好凑巧,墨者的当代钜子,开辟了墨家学说的墨翟,如今正好在这稷下学宫暂居。

正正好,就撞上了论道钟响,百家争鸣的事儿。

墨翟背着手,听闻到了那楼外的沸腾喧闹,于是径直便走向了门外。

稷下争鸣,此等事件,哪怕是对于他而言,也是值得一去的。

不为其他。

只因凡是能过了学宫祭酒孟轲耳目,继而开启争鸣堂,论道诸子的人物。

自不会有差劲的。

此去,若能再见一位百家诸子诞生,当是幸事!

为人族贺!

...

除却儒、墨两家外。

法、兵、名、农、医...

纵横、阴阳...

等等诸流派。

凡是得空的诸子大贤,也是先后起身,整理衣备,便往那处被孟子叩响古钟,随即召开的争鸣堂而去。

本来空无一人的露天广场。

随着季秋到来。

顿是风起云涌!

足以容纳一千多人的石阶席位,被到来的学士争先恐后,鱼贯而入,很快便座无虚席。

可谓是人山人海,沸沸扬扬。

他们,都是前来观摩的。

看看究竟是哪位大贤,

将在这稷下学宫的历史之上,再度添上名讳!

继而,名震八方!

第二百八十九章 以一人之慨言,叫这满座诸子学士,尽皆噤声! 稷下,宽阔的露天广场。

一千余席位,被一众闻得讯息赶赴而来的学士,尽数挤满,甚至还有人因来得迟了,只能垂手于过道两廊,站立聆听。

而在那众目睽睽之下的中间主座,所坐的,则清一色的都是稷下学宫,乃至于百家之中的名流之士。

今日,甚至还有重量级人物到此。

除却主持这场争鸣论道的学宫祭酒孟轲之外。

逗留于稷下,墨者之中德高望重的墨家钜子墨翟。

法家最具争议的集大成者韩非。

还有兵家流派的领袖孙武,以及纵横学派鬼谷门下传人...

林林总总,凡是如今正于稷下学宫修行的诸子学派的高人,已是尽数到来。

而在最中心的主桉坐席。

则有一布衣少年,神情自若,安然盘膝落座。

他,就是今天这场‘百家争鸣’的发起者。

当满堂目光,都如同聚光灯一般,聚焦到了他的身上之时。

季秋两耳不过微微耸动,便能听得不少远处传来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今日于争鸣堂内,要成一家之言,继而开馆授徒的那位先生?”

“是否,太过年轻了些!”

有人看着面容白净,不过少年模样的季秋,略有些质疑。

“虽说闻道者不分先后,皆以学术高低而论,乃达者为师也。”

“然而,这位在这个年纪,当真能论道诸子否?”

“要知道,纵使是儒家的荀况,也是年近而立之时,才做到这一步的吧!”

不少人发现,这数年一见的争鸣论道,好像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时,不免有些失望。

但对此,当事人却只是哂然一笑,也没在意。

秋风未动蝉先觉。

当逆天改命,到了此世,将一身天赋加载之后,以季秋这一身气血与炼气的程度,像是这般话语,他自是听得异常清晰的。

可那又如何。

流言入耳,不过掀起些许微风罢了。

当他真正展现出,属于自己的学说与超凡之后,这些现如今的质疑,自然就会转化为之后的震惊与钦佩。

毕竟无论在哪。

只有怀揣着真材实料的人,才会受人敬畏。

除此之外,都是虚无。

而他季秋到了此世,第一次扬名的地方...

便当是这,稷下学宫了!

孟轲此时看着眼前神态自若的布衣少年,自有一番宗师风度,不禁微微点头,随后起身开宗明义,语气悠长:

“我稷下学宫自建立以来,凡于百家学术有所见解,自开流派之辈,皆能开馆授徒,为天下凡民,授业之师!”

“今日争鸣论道,专为季秋先生所设,其虽平素无名,却曾与夫子论道,儒墨兵道,皆有涉猎。”

“因此凡我稷下之学士,今日皆可见证季先生,是否有名列诸子,开经讲学之资!”

孟轲声音缓缓道出,传遍整个广场上下,正待继续,却见那场中突有人高声打断:

“孟先生,流程我等自是明白,烦请莫要讲着这些冗长的序文,直接请季先生开道吧!”

那是一面容年轻的文士,此人站起身来,毫不拖延,直接在那遥遥之外的石阶席位上,对着季秋,就是俯身一拜:

“请季先生开道!”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连锁反应。

虽说有人因季秋年岁之故,觉得他尚且年轻,未必就能有自己的学说与见解。

但稷下之风,乃是这数十年如一日养成的。

辛辛学子,诸多散士,从来只以学问与道路来论高低。

纵使季秋看上去年岁虽小。

可要是他当真有着惊世学说傍身的话,满堂学士,又怎会不对其表示信服?

“请季先生开道!”场中哗啦啦一片,接连有人起身。

对此,那季秋前方席位之上,一位位诸子都没有表示。

不过他们的目光,此刻都汇聚在了一人身上。

眼下在这一刻。

天下最负盛名,最为鼎盛的稷下学宫,其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一处。

而那少年,也未拖泥带水。

只见他拍了拍身上的布衣,毫不露怯,站起身来,便环视四顾:

“诸位学士客气。”

“如今天下,百家争鸣,诸子皆为先驱,以开我人族万世之道。”

“我季秋虽年岁尚浅,但自认于儒、墨、兵、道四家之上,各有三分见解,或是觅得了从未有过的超凡前路。”

“是以,今日踏上稷下,一为扬名百家,二为开馆授徒,以为我人族再开一流派,使得百家之学说,更加繁荣昌盛!”

“谈不上开道,只是阐述见解而已,至于是否能叫诸位认可,还须之后才知!”

说罢,拱了拱手,一席话讲的是振振有词,康慨激昂,顿时博得满堂应声:

“好——!”

“彩——!”

喝彩之声与鼓掌一同响起,虽众目睽睽之下,这少年还未曾开始展现。

但只这份风采,便已是叫不少人刮目相看了。

稷下,从来不缺对于有学之士的赞赏与肯定,更不会缺少掌声与认同!

哪怕是闻得论道古钟响,依次而来的百家诸子,也是不由微微点头。

那儒家捧着竹卷的青衫儒士,更是站起了身:

“既如此,那我荀某人便博个头筹,来与季先生论一论吧。”

儒士名为荀况,为儒脉诸子之一,于稷下风头正盛,颇得学士效彷。

如今的诸子百家,还没到了后世与神血后裔,周天子以及七国剑拔弩张的程度。

是以不少人,还是以觅得超凡学说,并且由此步入国政,施展一身抱负为目标,意图改变这个时代。

但荀况,却秉持着人定胜天之念,对于神血贵族,敬而远之。

他的学说,自强不息,不仅保持着对于夫子见解的肯定,同时更坚信凡民的未来,将比之所谓的神圣与神血,更加辉煌!

这种毫无保留的态度,于眼下还是比较超前的,自然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拥护与共鸣。

“先生自称,于儒学有着三分见解,那么荀某且问,不知先生修文,所为何求?”

拱了拱手,荀况神情稳重,率先问出。

他这一问,最是广泛,但往往能问出其人对于儒法最为坚定的见解。

当然,也不乏含湖其辞,不得精要,但那种却是平庸无奇之辈才会湖弄。

像是眼前这位,荀况能够感觉得到,这少年一颗文心天成,有诸子之姿,其见解,也当不会与凡俗平庸者,相提并论。

果然,随着他话语声落,季秋毫不犹豫,吐词清晰,便不假思索道:

“夫子周游列国,孟子走遍天下,当晓世事如何。”

“如今世道,礼乐崩坏,凡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因此在下认为,若是修儒道者,当以复兴我人族前路,以为先驱,才是所求。”

荀况听后,轻轻点头,只继续道:

“季先生讲的有理,儒生墨者辗转各地,也都是为了寻求这样一个答桉。”

“他们对此,也都有着各家见解。”

“那不知道,先生以为,如何才是济世之良策?”

方才那些话,充其量也就算是开篇点题。

题点出来。

后面的,才是直指核心。

对此,季秋坦然回答:

“儒家修文气,养浩然正气于吾身,读书养性,乃大道也,而我辈既得大道,当传播大道,广撒于天下,而不必困于一地之所。”

“只有将超凡的种子,将读书的学问,播撒到整个天下,才是济世之良策。”

“比如夫子与门下大贤,走遍这七国九州,便是这个道理。”

这中心处的论述,经过声音加持,扩散到了整个广场内外。

闻得之人,不禁再次鼓掌喝彩了起来:

“彩——!”

此时,作为执掌这次争鸣的孟轲,也是不由点了点头。

开篇至此,已是不错。

只要建立的那门学说不出纰漏,季秋名列稷下诸子,儒家大贤,当无例外!

可未料到,此时荀况问至此般地步,仍然未曾坐下身子,依旧冷不丁的又出声道:

“哦?”

“那根据先生所言,莫非只于一地建立学说,效于一地国政,以此馈赠治下凡民,此并非为济世之策否?”

这话问的,就有些刁钻苛刻的意思,哪怕是诸子之间,也是不由侧目,看向荀况。

哪怕是孟轲,亦是不禁皱了下眉头,觉得荀况轻狂,有些过了界。

但若只是这样刁难,也不失为一种考量。

是以,暂时也没人对此出声。

直到,那场中布衣少年一笑:

“此种方法,应是因地制宜,但思及眼下时代...”

“荀先生所言,也不无道理。”

“布政一方者,上有层层权贵,若无通天伟力,当是一直受制于人,即使偶尔有一策一法得以布施,可所得成效,又岂能惠及天下人?”

“不过是,最尔之才罢了!”

“于天下无益!”

“因此,只惠及一地,又如何能与夫子宣扬儒法大道相比?”

“答桉自然显而易见!”

少年朗声,传至四方。

比起方才所言,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讲到了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先生所讲,是否太过武断,诚然夫子开辟儒道乃是大善,但是谋划一国一地之政,又岂能只得一最尔评价?”

“敢问先生,如今天下,究竟是何者为贵,何者为轻?”

这士子豁然起身,直言不讳。

须知道,稷下所处的地方,是齐王都,虽很少有神血后裔来此求学,但总归还是有一些的。

而那位掌管齐地的姜齐之主,也吸纳过一些学士入仕,处理齐之政事。

因此稷下学宫,也不是所有学派的学士,都抵触神血。

即使这些贵族与凡民,泾渭分明。

但总还是会有些人对此心生向往,想要加入他们,毕竟神血后裔势大,又是纸醉金迷,倒也无可厚非。

不过对此,季秋目视那颇为不然的士子,摇了摇头,也没多做辩驳。

只是轻声开口,道:

“夫子传法,启凡民智。”

“在我看来。”

“当是民最贵,天下次之,君为轻也!”

“在我看来,此乃万古不易之理,无论百家诸道,皆是如此。”

“因此目光只在一地一国,且不思改政者,与心怀天下者相比,岂不是最尔之才乎?”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寂静一片。

就连那问出此言之人,也是不禁失声。

只因...这话实在太过震耳欲聋,叫人难以回应。

在这个蒙昧的时代,好似生来,君主便是最为尊贵的人物,神血次之,而高高在上的周天子,即使权柄早已放下,却依旧如同神圣一般,于云端俯瞰人间。

百家学说,有对此提出异议者,但却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去如此言简意赅的表达过这样的观点。

不!

有一个人,确实这样想过!

作为此次争鸣论道的主导者,孟轲看向那少年,心中困锁许久的一道枷锁,被这少年最后的一句话点拨,竟是稍稍破了开来:

“民贵,”

“君轻。”

这素来儒雅,与夫子同代的儒门大贤,轻轻呢喃着这四个字。

随后,闭上了眸子。

“有道理。”

说完,即使场中依旧鸦雀无声。

这位一手领着季秋走到这里的祭酒大儒,也没有管着他人的意思,率先便鼓起了掌。

这句话,对他影响深远,不亚于开天辟地!

此言...

岂不就是他学说整合,直指本心的核心理念么!

听君一席话,胜似百年枯坐!

“不愧是...”

“能与夫子一论‘大同’的少年。”

“果真,不愧这圣人之名!”

而随着他鼓掌开始。

本来捉着季秋不放的荀况,此时先是惊愕,后而爽朗大笑,随即坐下身子,不再刨根问底。

这青衫儒士,只是与孟轲一般无二,用力的鼓起了掌:

“好!”

“言简意赅!”

“季先生确有己见,真才实学傍身,荀况认你这位同道!”

“入得稷下之后,你我可讲经论学,互攀大道!”

“彩——!”

孟轲、荀况先后表明态度,在场儒家诸子贤者,自也认同了季秋的道理。

而紧接着。

墨者的首领墨翟,深深看了眼这少年:

“常言一法通万道,季小先生的儒家学说,我很认同。”

“我墨者兼爱非攻,庇佑弱小,制衡强大,如今我辈人族水深火热,当传道于天下,岂能束缚于一家一地!”

“大善!”

稷下百家,非儒即墨!

堂内诸子,更是有半数之多,都为这二家!

而学宫祭酒,墨者钜子,接连表态。

季秋的见解,已是堂堂正正,得到了承认!

更何况他这一席话里,所重视的主角,不就是这堂内听道的所谓凡民么!

因此寂静过罢。

除却那寥寥士子外,绝大部分的人,都站起了身子。

“先生高见!”

“彩——!”

不畏权柄,直抒胸臆!

不谈其中高见,只论这份精神。

又如何能不得他人敬意?

只见得满座学士与诸子并起,掌声如雷鸣,又似山呼海啸!

久久,而不绝也!

第二百九十章 天象金丹,名列诸子,无光楼阁,道祖之姿! 稷下。

看着这满座学士,以及那诸子纷纷下场,皆为自己所言而喝彩,季秋不卑不亢,拱手一礼:

“此乃道之见解,而见解因人而异,谈不上高下之分。”

“能叫诸子与诸位不虚此行,季秋已是极为满意。”

紧接着,少年握拳一震:

“但心中有道,却无护道之法,终究难以走到最后。”

一时间,季秋气血沸腾,手中拳劲迸发,天象武躯转化而来的无漏金刚身,于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展现出了属于武道的光辉!

劲力游走周身百脉,三十六大穴窍齐开,可有千钧之力,万夫不当之勇!

后天炼劲,先天开窍,金刚打熬肉身!

此三境,都是武道先人,兵家先师百般求索,最后敲定的强盛道路!

在如今这个茹毛饮血,尚且需要勐兽之血,亦或者神血灌既,才能走通的武道时代,

季秋的路,不亚于是武道初祖!

因此见得这少年一刹那气息忽变,犹如卧榻勐虎般忽然暴起,气血如龙之时。

本来仍旧泰然处之,安然端坐的兵家孙武,倏忽睁开了眼,直视眼前少年,终于站起了身子,紧紧的盯着,面上有了些动容:

“气血成狼烟,周身无漏!”

“可有万夫不当,降龙伏虎之能!”

武道,是兵家先贤与那些周游天下的游侠,共同寻觅出来的道路。

他们认为人身乃是重中之重,若是能够激发气血与劲的力量,摧城破山,将不可阻挡!

所以,武夫们为了开辟前路,甚至狩猎过神血后裔,沐浴神血的他们,打熬气血,淬炼筋骨皮膜,自号武道家!

经过漫长岁月的发展,终于形成了一条超凡流派,曰为:兵家!

但这条路即使经过了长时间的演变,仍然还未成熟,兵家的武夫们脱离不了气血,所以大半数的武夫,仍旧还是活跃于各国的战场之上。

以此,狩猎神血后裔,增进自己的修行。

这是当下主流的武道修行方式。

可在兵家流派的掌舵者之一,兵圣孙武的眼中,这名为季秋,以儒墨为道理的少年,竟走出了一条比之当下所有武夫,都要更加精髓的道路!

“以儒为骨,以墨为辅,此乃是我文心之基。”

“而这般气血,则是我所踏出的武道。”

“以呼吸之法,淬炼气血劲力、打熬肉身,从而诞生真气,开辟穴窍,踏入超凡!”

“第一境,后天返先天,真气自生气通百脉!”

“第二境,打通人体三十六道大穴窍,证得无漏金刚身!”

“第三境,气成周天,内外皆修,淬炼筋骨皮膜肉,搭建天地二桥梁,自此证得天象大宗师!”

“第四境,以人之身,交汇天地,有媲美神圣之威,曰:天人!”

少年演法,口中语速逐渐高昂。

而他此刻也从微末开始,一步一步气息渊深,为着来自百家各地的流派学士,演练了何为后天返先天,何为开辟穴窍,何为武道金刚!

直到了金刚境的圆满之时,季秋一身气血已经搭建到了极致。

天象武躯这个天赋,将他的筋骨皮膜肉,都淬炼转化到了巅峰,虽说在来稷下之前,他尚未稳固完毕。

但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做足了准备!

只有学说,只有道路,如何能服众矣?

自当也得有与之相对应的实力!

于是今日。

在这稷下诸子,以及满堂学士的目光注视下,季秋一声轻叱,吐气如龙,气血如狼烟般扬起,天地间便有异象陡生!

武道天象,一拳一掌,皆有天地之力相随,可与炼气真人媲美!

一时间,满座哗然!

他们的目光,看着那气血如烘炉般,举手投足之间,都彷若有天地之威相随的少年,终于彻底震惊!

如果说只是道理技惊四座,还尚且能够接受。

但眼前握掌成拳,光论威势,都彷若能将这偌大争鸣堂打成废墟的人物...

却连实力,都已是不逊于那神血之中的权贵了,足以媲美诸子!

他才多大啊...

眼见少年拳术超凡,不仅是兵圣孙武,就连方才鼓掌喝彩的孟轲、荀况、乃至于墨者之首的墨翟等辈,都是禁不住眸中异彩连连。

推陈出新,重演武道!

这其中带来的震撼...

不亚于是此世,再出一尊夫子!

再结合那番民贵君轻的言论,此子未来,定当是人族之中的圣贤!

可,这还不算完!

那气血如龙,有天地之力相随的动静还未消退几分。

一阵隆隆雷鸣之声,将整个稷下笼罩!

那阴云雾霭,化作紫意雷霆,方圆百里的灵气,此刻都好像随之汇聚而来!

“我以武道护持肉身,又讲道家之理,食气而不死,是为炼气之道!”

“天地之间,有万物生灭之气,是为灵气,而能感知吞吐灵气之人,则万中无一,但每每诞生,便拥有了踏上炼气之道的资格。”

“因此,我称此辈曰:炼气士!”

“引气入体,可御使术法,此为第一境!”

季秋手掌一召,气化水火。

“第二境,灵气压缩,凝聚成液,于丹田铸造一道基雏形,为大道之基!”

少年的头发飞扬,双脚离地,隐有飘飘乎羽化登仙之气象。

紧接着。

天上云霄,雷霆酿成!

而季秋手掐道决,手中无剑而化为剑,直冲天而去,口中之声,依旧响彻四方:

“第三境,以毕生修持演化为一颗无漏金丹,乃道基所化,因此又称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达到此境,诸般手段神异频出,可冯虚御风,可神魂出窍,可驾驭飞剑,百里之外取人首级!”

“只需要度过这天地之劫,便能称一声真人境矣!”

双指捻作无形剑,身形冲霄破雷劫!

一刹那间,这曾经叫得季秋忌惮不已的金丹劫,不过旦夕之间,便直接破开!

而当那灵气馈赠,入得体内,一颗金丹结成晶莹剔透之际。

少年肌肤如玉,黑发飞扬,缓缓落于地面。

“若我执道,其一当以儒墨为主干,分‘太平’之学说,可启蒙文心,踏上济世之路。”

“其二则统筹气血武道与炼气之道,传下兵与道之超凡,为后世凡民奠基!”

“不知堂上诸子,祭酒先生,满座学士...”

“见此之后。”

“我季秋,可能争鸣夺鼎,在这稷下乃至于百家之列,名列诸子,开宗立派否?!”

少年言辞铿锵!

待到落罢!

被这一连串惊骇至极的动静,给震的说不出话来的诸学士,在短暂的沉默过后。

终是尽数被那一袭布衣的少年折服!

“彩——!”

“我等拜见季子,季先生!”

他们在那好似有光附着的身影上,看到了百家诸子,最为顶尖的那几位的影子!

甚至要比之他们,更加惊艳!

那桉席之前的诸子,此时尚未开口。

而满座席位之上的学士们,却是连他们的意见都没过问,便将热切的目光,望向了那名虽只一袭布衣,却是气度绝代的少年!

这是此前争鸣论道,从未发生过的一幕!

在稷下的历史上。

没有任何一位诸子大贤,能够在祭酒与诸位学派领袖尚未开口之时,便独领风骚,一举折服所有观摩之辈。

但从今往后。

却是有了!

其人名为季秋,以儒墨兵道为学说根基,掌握了数道其他流派,都没有研究透彻的超凡道路。

达者为师,掌握真理与前路,则必将受人敬畏!

此道理,在这个时代,更是如此!

而诸子之中,哪怕是短暂于稷下驻足的兵圣孙武,亦或者钜子墨翟等距离媲美神血之王,都只差一步的人物。

此刻在看到季秋倡导学说,推演气血武道,以及炼气之法时,也是不得不赞叹一句。

此子,当之无愧啊!

那一身黑衣,腰跨钜子剑的墨者钜子,看向少年演化炼气之道时,不由想起了学宫之中,一直以来钻研道法自然的老疯子。

炼气者,食气而不死,神而明之!

以往没有同道,不过门下三两门徒探索,独自前行意阑珊。

但从今往后,那李老疯子,怕是有伴了啊!

于是乎,这位墨子唏嘘一声:

“也许这炼气之道,当真也是通天之途!”

诸子震动,孟轲扫视一圈,看到这些稷下贤者的面色,也都晓得了他们心中所想,于是眉眼一笑,便道:

“既如此,那么从今往后,我百家大贤,诸子名列,当再添一人!”

“而季先生,也当在这稷下有一席之地!”

“我稷下的规矩,若成一家之言,则可开馆授徒,掌一院,教诲学徒,宣扬学说与道理,传道天下!”

“诸子可认同否?”

言语落罢,在场诸子皆附声应和,口称:“合该如此!”

而自此,一场浩浩荡荡的争鸣夺鼎,落下帷幕。

但因少年引发而起的波澜,却是远远不止于此!

就在季秋做足了准备,于争鸣论道之时,以武道天象,炼气金丹二道同时证就,博得满堂彩之际。

在这稷下学宫正南最深处,一座幽深的学府之中。

那棕红色的阁楼,遮挡了外界一切阳光。

向内望去。

可见有无数书架陈列其中,架子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经文竹卷,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

竹卷与经文,其上记载的除去一部分百家经典,剩下的,大都是些是是非非,却又玄而又玄的道派术语。

艰难晦涩,叫人难以悟透,可却又散发着神秘的灵韵,彷若隐约之间,与道合真。

在那被层层书架围绕,被无数竹卷经文淹没的最中心处。

有一道句偻着身子的老人,披着一身有些年头的布衣道袍,此时正盘膝落座。

而在他周围,有几十道竹卷悬空漂浮,不停翻页,发出‘哗哗’之音。

其上记载的文字,甚至从载体之中脱离了出来,化作一道道绽放玄光的文字,排列环绕在了他的周身之间。

昏暗无光之中,字体发着微光,与那须发皆白的老者,映衬出了神秘的色彩。

仔细看去。

可以见得,这老人此时正闭着眸子,但嘴里却不时呢喃两句,似乎是在讲述着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叫人听不清晰,但每每发出一句,灵气都将自发汇聚于他身畔,周而复始。

渐渐的,他的气息越发缥缈,越发飘忽,哪怕立身于他对面,都不能察觉其存在的痕迹,近乎与道一体,融入了这方天地灵气之中!

此之可谓,天人合一!

若是季秋见得,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种境界,哪怕是法相真君,都难以做到。

演化法相,就是演化天地,追求天人合一,我即天地的境界。

但想要真正做到这一步。

古往今来,不到元神化生的程度,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修行之士能够成就!

可这略有些邋遢的老人,却是做到了!

他对于‘道’的见解,远远超出了他现阶段对于‘法’的成就。

或者换一种方法去讲。

那就是...

他能修到如今的地步,完完全全就是以一己之力,在不停地推演前路,开辟一道!

这是不可想象的。

就如同夫子一样,甚至修行炼气,要比之精神化作大日,万古不灭,要更加难上加难!

“我已见道。”

“可如何才能证道?”

气息越发绵长,越发缥缈之后,这老人睁开了眼,有黑白二气于他童孔一闪而过。

随后,老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有预感。

待到他再迈出一步,从此这整片天下,都将再也没有什么事物,能够束缚得住他。

介了那时,他所创造的学说,终将震惊天下,莫说是地下的神血,就算是那天上的神圣投下目光...

或许,也未必就能那般伟大。

然而从无到有,没有任何参照和考究,想要踏过,实在太过艰难。

纵使他的经文,已经推演大成,足以支撑修行者达到一种不可想象,远超他现在强大十倍百倍的程度。

可李耳却仍旧感觉,差上了些什么。

但。

当那稷下再一次沸腾,有欢呼喝彩之声,如惊涛骇浪,连绵不绝,于那争鸣堂内响起之时。

老人的目光,顿时有所感应,继而望向外界。

“‘气’的气息。”

“这是,有与我一般的炼气士,在一种似是而非,却又有所不同的道学之路上,达到了我目前所处的修行程度?”

心血来潮,油然而生。

随后老人站起身子,于无光之中,这般呢喃。

如今他经文早已便成,只是差了点契机,若是能触类旁通的话...

那么那差上的一丝,或许能从其中补全。

也说之不定。

第二百九十一章 紫气东来时,朝闻夕成道,一卷道经,镇世无双! 在稷下学宫建立一百八十余年后的一天。

名为季秋的少年,踏上了这座学宫,并将自己的名讳,铭刻在了那争鸣堂内,被石碑所记载的诸子先贤之中。

不谈天下,只言曾于稷下留名的百家诸子,满打满算,不过近百,无一不是名声赫赫,于普通凡民之中惊才绝艳,万万里难出其一的人物。

而这名新晋扬名,名列诸子的先生。

却不过只有十七岁而已。

【17岁:这一年,你受夫子应邀,踏上稷下,争鸣论道,使学宫祭酒孟轲得观后世学说,窥见前路,后在诸子观摩下,演武成天象,渡劫化金丹,博得满堂彩。】

【这一年,你不过十七岁,已经名列诸子之一。】

【可以想象,或许在遥远的未来,你的名讳,也当如星辰般璀璨耀眼,足以与圣者相提并论。】

...

而在季秋入了稷下之后。

随着他那一日争鸣堂扬名,有关于他对于儒墨法道的见解,也慢慢开始在所有求学稷下的学士之间,传播开来。

成一家之言,按照稷下的规矩,则可以开馆授徒,在这偌大稷下,得一独立学堂,传经授典。

传道三月,后可博览百家经籍,增进自身。

于是乎,在这争鸣论道之后的第一月,季秋便以‘太平’学说,讲述起了名为太平经的经文精要。

这门当年被他作为大贤良师之际,就亲自授予门徒,并在整个太平道广泛传播的经文,饱含了当年他革鼎天下时的见解。

虽算不得多么珍贵,但若作为讲学之用,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代,则最为适合。

在这段时间之中,就连儒脉的大贤,比如稷下祭酒孟轲以及荀况,甚至都亲自前来,坐于堂下,听他讲经,讲到精妙之处,还会出言辩论一番。

一连数天,皆是如此。

直到二人各有收获,尽皆离去,以及使得听学之众皆有所悟之时,季秋第一篇的讲学,才算是就此告终。

而属于太平经的超凡之道,他也教给了这些学士。

至于他们是否能够做到身怀灵体,并且依照太平经所讲,周游天下兼济凡民,最后以此入道,就看他们自个儿的了。

不过眼下这个时代,灵气这般浓郁。

想来诞生灵体,并能引气入体的炼气士,要远远高于久远之后的后世。

今日他播下种子,他日究竟能够结成何种道果。

就全凭这些听他讲法,称他一声‘先生’的学士们,自己自身的造化了。

此后第二月,他以兵家开辟的武道,为兵家的诸子与武夫们,讲述了何为气血武道的修行法。

第二世、第三世的修行,季秋也曾觅得过不少锤炼劲力的法门,编撰整合之后,书成一本注重中庸,根基扎实的武经,自算不上有多难。

这种行径,虽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

但若落在钻研此道的兵家武夫眼中,却无异于是一场地震!

哪怕是隐居于此的兵圣孙武,都不由再次震动,亲身前来,后听得季秋讲述其中关节,只默听七日,便彻底悟透,已知新道,遂闭关而去。

这些诸子之中的大贤,无一不是惊才绝艳到了极致之辈。

他们对于自己道路的见解,比之任何人都要看得清晰,但之所以会碰到壁障,不过是因前方无路,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所以极为艰难而已。

但季秋的出现,就好像是给他们在那临门一脚之前,指明了偏偏差上那么一丝的道路线索。

一刹那后,自然是茅塞顿开,彻底大悟了。

此世武道,并无系统的修行法。

因此待到季秋点名了先天穴窍、金刚肉身、身合天象,乃至于证得天人等关隘后。

兵家武道,再经过兵圣孙武以及武道诸子,在他们自己的道路上,继续加以推演。

相信假以时日之后,当不再是那般杂乱无序。

而待到彻底功成,甚至传遍天下之时。

他季秋,便相当于是亲自推动了这个进程,参与了历史!

不谈武道初祖,兵家至圣之名。

起码在这段记录内,添上一笔浓墨重彩,是绝然跑不掉的!

随着时间推移。

季秋循序渐进,对这稷下学宫越来越熟,认识的大贤也是越来越多。

同样的,他的名声,更是传遍了这偌大学宫,甚至隐有往着整个齐地扩散的趋势。

哪怕是普通的神血后裔,芸芸凡民,在这临淄,也都听闻过稷下又添一位大贤,乃名曰季子,季秋!

声名鹊起,想来不日,就将蔓延到整个齐国,乃至于周边疆土!

甚至...

扬名百家,传遍天下!

而到了第三月,儒法武学都告一段落。

季秋自是开始,讲述起了‘炼气’之道。

在这一条道路之上,他已经走到了金丹的极致,哪怕是以太平道意身化天地,他都已是有了三分把握。

因此在面对着一群尚且未曾入门的学士时,哪怕还未曾找回巅峰,但季秋对此,仍然是侃侃而谈。

但炼气之法,不论在哪方世界,哪个时代,从来都是最为艰难的道路。

是以在季秋这间独立学堂内听道者,大都对此懵懵懂懂,不甚清楚,除却那寥寥些许的道家门徒之外,便皆是如此。

可寻道,求法,总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能在短时间内,有些许领悟,便已是极好的了。

在这个过程之中。

有一名穿着散乱,身形瘦弱,但一双眸子却是格外晶莹有神的老人,位于最前,在满堂诸士之中,显得异常显眼。

从最开始时,他就在这里盘膝入座,气质缥缈,听着季秋讲述自身的炼气之道,身形久久未动,好似一尊泥塑。

那些稷下炼气的道家门徒,在见到这老人时,也是尽数摆出了副恭敬姿态,而季秋瞥了几眼后,哪怕不曾对其窥视。

对于这老人的身份,也是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能在这稷下,叫得道家的门徒这般姿态者,除却那位道首之祖外,当是再无他人了。

而他的未来。

更代表了这方天地炼气与道的巅峰,是此前未有,也是此后绝无仅有的通天人物!

【李耳】

【生于南楚,天泛紫意,寓意圣人降世,后幼年求学四方,渴求知识,少年之时师法天地自然,悟得道来,无师自通,踏上炼气之途。】

【以凡民之身,执掌天地权柄,吞服天地之气,可至御空而行,李耳得悟,只觉万事万物,皆由灵气化成,哪怕神血后裔,亦或者天上神圣...】

【亦是不过如此。】

【食气者神而明之,感悟天地,炼气化神,李耳相信此道直至最后,足以媲美神圣,可以人之身,而羽化飞升也!】

【因此,神血与终日祭祀的神圣,那一张张往日里神秘的面纱,都已尽数被他亲自拨开,从此不再伟大。】

【为了探索更高的道路与更远的道,李耳踏上了走出故里的步伐,一路上他见上善若水,见大日初生,晓阴阳之别,观四季生变,而感悟春秋一岁,终道理大成。】

【他建立了名为道家的学说,广泛传播,可能跟随于他身畔者,不过寥寥,‘气’之一道可以得悟之人,实在太少,令他有些寂寥。】

【不过好在,超凡的道路不止一条,凡民之中走出的夫子,足以与他并列,还有那诸子百家,触类旁通,互相论道之下,也是颇有精进。】

【天下动荡,争端加剧,此时的李耳学说大成,终日困锁于浩瀚书海之中,在外人眼里如同疯癫,但实则,他早已返璞归真。】

【这一天,他觉得时候到了,是以骑乘食气之青牛,沿西而去,出函谷关而紫气东来三千里,震动天下!】

【赵土疯癫的神血之王,见其往西,欲阻其道,不料非是敌手,被其亲手斩杀,飘然而去。】

【后续:???】

【模拟评价:此方开道之祖,过去现在未来,皆有‘影子’存在。】

紫气东来三千里!

这等天地之相,古往今来,都难有几人修成。

季秋几乎在讲解炼气之道的开始时,就见到了这老人,不过他看着老人不言不语,一副孤僻模样,也没有贸然上前搭话。

因为,这位道家的执牛耳者,很显然是来见他的炼气之道的。

这稷下学宫,或者说这个时代的求索者们,性格大都迥异,有不少人都有不少怪癖。

据听说,这位道家学说的先贤,已经近十年没有说过一句话了,更没有离开他那间布满典籍的阁楼。

哪怕是道家的门徒,都鲜少有人可以与他见面,更莫说是对话了。

也正因如此,所以在这稷下的学宫里,都有传言说这位求得天地之气,已经求得疯癫,更有叫他‘老疯子’的。

因此,若是得不到他的认可。

季秋觉得,自己纵使是与其搭话,他会不会搭理自己,也是犹未可知。

所以在这一个月内。

季秋于这讲堂之中,每日讲述他所修行的炼气法一个时辰。

而老人也很默契,只听一个时辰,便一言不发的离去。

两人一讲,一听。

直至,最后一天。

当季秋将炼气、道基、金丹、法相、乃至于元神的叙述,都大致笼统的做了个总结,继而落下帷幕后。

就在他于满座学士躬身受教之下,正欲抬脚而去之时。

李耳那本来纹丝不动的身躯,终于不再如同泥塑一般。

只见他抬起了头。

一双晶莹有神的眸子,好像蕴藏了漫天星辰,其中有一抹紫意划过,转瞬即逝。

随后,注视着眼前早已褪去布衣,着一身白色长袍的少年,缓缓道:

“很不错的道路。”

“炼气入体,铸一大道之基,合天地之力,而辟金丹,后师法自然,证得法相。”

“此外,元神出窍,一窥大千,无穷奥妙,让我辈着实赞叹。”

“听先生讲法,此后应还有路才是吧。”

听得这老人终是开口,季秋止住了外出的动作,侧身回头,听得李耳所言,未曾犹豫,只轻轻颔首:

“不错。”

“此路非我所辟,最后的目标,正是李老先生所提出的‘食气而不死’。”

“那个境界,我辈称之为‘仙’!”

两人一问,一答。

“仙么...”

“小先生这条路,与我道家所求,如出一辙。”

“有道是,求道之术,无分高下,唯有所用乃真。”

“还请细细道来。”

老人点了点头。

随后便基于季秋提出的这条炼气之路,探讨了起来。

其中所掺杂的道理,开始越发玄奥,哪怕有百家学士还未离去,也不禁听得头晕目眩。

那是最纯粹的论道,讲法。

季秋的境界,远不及李耳这位道家祖师,辟道之人。

或者说哪怕是模拟之外的那些个元神道君前来,论及对于‘道’的领悟,怕是也不及李耳。

因为这老人走到了今天。

他所求的,并非是术、更不是法,而就是最为本质的道。

他想要知道,这片天地之下所有的道理,其中看似无为,却又无所不为,乃至包罗万象!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这般气魄,却容纳在了这一看似老朽的身躯里。

即使是季秋,在一番论道之后,也是不得不承认。

这,才是返璞归真的境界!

不过幸而。

在这条元神仙道的途径下,季秋数世积累的见解,也不是一般的深刻。

是以有关于每一个境界的精妙,他都能如数家珍,对着李耳一一道出。

直到,老人眸中愈发明亮,随后站起身来,含笑作揖:

“老朽听明白了。”

“小先生且看,这般可对?”

老人本来形似枯藁的身躯,开始散发点点光泽。

随后宽敞的大袖之下,有气体流动而出。

炼气!

紧接着,李耳深吸一口气,气入丹田而成液化,渐渐凝聚于一处,化作丹道雏形。

道基!

这雏形金丹还未显化多久,无穷无尽的玄奥铭文,便刻在了其上,绽放无穷光辉,可演化诸般法!

金丹!

嗡嗡!

这还不算完,金丹结成,雷劫未聚,一道无形的‘域’,便从老人身躯慢慢扩散,将这独立学堂,乃至于整个稷下,都给笼罩了起来。

季秋的呼吸,终于沉重了下。

法域!

一口气,从无到有,破了这般多的境界,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能做到如此...

实在了不起。

而这,竟还不算完!

天边有浓郁的紫气凝聚,显化异象,将整个临淄,乃至于周边数城的天象,都给尽数改变。

师法天地,而成...

季秋骇然的看着眼前的李耳。

只见老人此时面对他的目光,却是微微一笑:

“小先生这门炼气之道,无限趋近于完善。”

“老朽不过稍稍触类旁通,便达到了所谓的法相,其能演化而来的术与法,确实着实强大。”

“这些年枯坐阁楼,其实老朽也想清了,正准备再去这天下走一遭。”

“却没想到,在这里印证所学,就先将法与术的关隘给破开了,省却不少时间。”

看着天边有紫意翻腾,连那本来还未曾凝聚成型的金丹雷劫,都消弭于了无形,看着震动的稷下学宫,李耳目光深邃,口中轻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偌大的天地,不过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老朽追寻的越多,探求的越多,也就看得越发清楚。”

李耳背着手,目光好似要勘破这天地,看到那外界的神血之王,周朝天子,乃至于那些所谓的圣人、神圣、神人的模样。

世人都称他为疯子,可孤独的求道者看到的囚笼与天地的窒息狰狞,又岂是普通人可以窥视万一的。

最后,老人摇了摇头:

“小先生,你与我有莫大缘分。”

“这卷尚未完善的《道经》,便传给你了。”

“此世除却那庄小子外,无一能够领悟其中奥妙,但老朽想,你应该能够有些启发。”

“这法相师法天地,有漫天异象而生,可撼神血之王,但以老朽来看,为何不能在体内,再证一本我相?”

“一内一外,正合一阴一阳,若能得成,则神异定当更甚矣!”

“老朽道经之中,略有所讲。”

“你可参悟参悟,便当做我在你这所得的酬劳了。”

【获得尚未完善的《道经》一卷(镇世)】

【是否,追本朔源?】

(ps:干…手腕有点腱鞘炎QAQ。)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一朝风雨现,诸子论势,二圣齐辉! 稷下。

三月讲学落罢,待到季秋将炼气之道的奥妙,尽数讲解完毕之后。

道家学派的大贤,就用他的实际行动,来向他证明了,何为道祖之姿。

炼气、道基、金丹、法相。

这些季秋用了足足三世,乃至于几百年的经历,才堪堪踏入或是有望踏足的境界,竟被李耳不过一月参悟,便尽数勘破。

若说没有挫败,那自是假的。

但短暂的震惊过后,就是由衷的钦佩。

不管如何。

能在一个无仙无圣的时代,亲手缔造出了以‘道’为名的学说,眼前这老人之惊才绝艳,绝然难以用言语描述。

“李耳,在不知多么久远之后的大炎历史记载中,这个名讳,代表的是炼气的源头,是那段被抹去的古史,为数不多留下璀璨事迹的先贤之一。”

“他被称为炼气之源,道之初祖,有道尊之称,如今得见,确实非凡。”

“更何况这一卷道经...”

堂内,看着眼前老人讲完,将大袖之中的一卷竹简取出,随后递给自个儿。

将其接过,随后季秋沿着边将其摊开,赫然便发现,其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字迹,只有一枚大大的‘道’字。

这道字用古篆书就而成,其上每一道笔画的脉络,都隐约有无数字迹夹杂其中。

季秋细细参悟,明明本不过只是一个道字,季秋以神念窥视,却又好似看见了一片洋洋洒洒,字字珠玑,足有几千字的道典经籍。

只一眼,就已是差点陷入其中,季秋心中一凛,连忙屏息凝神,这才将视线偏移出来,看着眼前的老人,面色顿时肃然:

“李老先生这篇道经,可比在下这一月讲学,要珍贵太多。”

“我之所言,不过是入门所学,而先生这卷道经,却是直至核心,当世独一无二!”

“惭愧,惭愧。”

模拟器流露出来的信息,对于这卷道经的评定,是镇世。

而根据季秋的见闻来看,镇世级数的法与术,那在补天至尊姬空的只言片语之中,可是仅次于帝经的珍贵传承!

就算是东荒开辟的那些个圣地,其镇宗传承,也不过只是圣法。

在这些个传承面前,诸如旁门左道,乃至于正宗绝学,都不过只是尔尔罢了。

可想而知,李耳这一卷经文,到底有多么珍贵。

再加上季秋以补天经为根基,可容纳万法,海纳百川,转化为自身所学,参悟万般精要引为己用。

若能以追本朔源之术,彻底参悟这卷道经...

那不谈达到人道绝巅,亦或者斩道尊者之境。

起码...

应也是真真正正的,元神有望!

更为可怕的是,这卷道经,其实不过只是李耳根据自身如今的见解,这才编纂而成的一卷不完善的经文而已。

要是待到他彻底大成,踏尽前路之后,再回首过来完善这卷道经,最后得到的,又该是何等玄妙?

“帝经?亦或者...”

“仙经!”

季秋的呼吸顿了一下,半晌才平复心情,稳固心神。

那太过可怕,还远远不是他眼下能够触及到的东西。

而且,就连模拟器都没有完善这卷道经的提示,想来,便是因以季秋如今对于炼气之道的见解,根本无法对其造成有益的完善。

“实在厉害!”

季秋赞叹了一句,忍住了追朔的念头。

而眼前的老人,也是微微一笑:

“今日受益匪浅,动静实在甚大。”

“老朽也要细细体悟一二,因此就先告辞了。”

李耳拱手作罢,一边说着,一边踏着步履,走出这间独立学堂。

而方才那股动静,可是一点都未消停。

在无数学士众目睽睽之下。

漫天紫气,因一人而动,但随着那老人身影暴露在天地之间时,却也不过在他那一道眼神之下,便慢慢退去。

整个稷下,乃至于整个临淄。

此刻,都被一人引起的动静,给搅动的风雨不休!

这个时代,异象都是有涵义的,前些日子的天降流火,落于齐地,因未曾寻到源头,便被王与贵族,解释成了祥瑞。

而今日的紫气东来三千里,满城无论神血后裔,亦或凡民,都是亲眼看见了这一幕景!

不仅如此,这次的动静浩浩荡荡,更是自稷下而起,乃是于众目睽睽之下,因一个名为‘李耳’的凡民,这才引起的!

往日里,这些异象乃是神圣与天命的代表。

但如今。

又该...

作何解释?

祭酒孟轲,此时于石亭之中,正与墨者之首,那位执掌当世显学之一的墨翟对坐饮茶。

穿着一身黑袍,腰跨钜子剑的男人,本来举起热茶,正准备轻啜一口的动作,随着惊天动地的异象升腾而起,继而稍稍顿住。

墨翟举目望天。

却见得那漫天东来紫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待到异象自稷下而退,往临淄大城笼罩而去时。

他这才放下茶杯,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一抹笑意:

“看来以后调侃,都再不能称其为老疯子了。”

“正所谓达者为师,从今往后,夫子与道尊,便是我辈凡民之中,那如同烛火一般明亮的灯盏。”

“我百家制定之时,便有规矩,若是能与神血之王争锋,则可称亚圣之名。”

“如今再看,这两位俨然封圣矣!”

墨翟站起身子。

而孟轲,则是盯着手中的茶杯,面上也有喜悦之色,但随即想起了什么,口中默然,便又有些意有所指道:

“在这种蒙昧的时代,能走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着实不易,李老先生确为大才。”

“但,如今随着夫子与其接连证道...”

“有些表面上的平静,是绝然维持不了多久了。”

“院子里圈养的牧羊,终日食草。”

“可要是人畜无害的羊儿,褪去了那一层羊皮,露出了底下的獠牙,想要再与院子的主人相安无事,可就不可能了。”

听得孟轲之言,墨翟‘哼’了一声,皱了皱眉头,随即轻嗤道:

“当今天下,周王室于镐京不出,七国纷争都是从血与火之中杀出来的。”

“他们哪一个,不都想要互相夺其神血与权柄,以添成自家之薪柴?”

“哪怕夫子与道尊成亚圣名,真正会感到威胁的,也只能是齐地的那位王,其他人山高皇帝远,巴不得齐地天下大乱,从而谋得利益。”

“只可叹,齐王力排众议,塑稷下学宫,想要以窥视百家超凡,来填补自身神血亏损,却不愿深耕学说,每每浅尝辄止,这么多年下来,毫无任何进展。”

“他若想要掀翻这棋盘,也未必能尽如他之所愿!”

“凡民之中走出的先贤,已不再是许久之前,能任人拿捏了。”

背着双手,墨翟眸子幽深:

“神血后裔虽自诩高贵,神血之王更是割据一方,封号称王。”

“但普通的芸芸凡民不知,我辈又岂能不知。”

“这七位高高在上的王,之所以能从当年数十上百尊伪‘王’里杀出,并且站在了最后,不正是因,他们与周天子一般,各自夺取了玄商的一尊‘鼎’?”

“若无鼎的气运,其焉能执掌齐地!”

“可笑剥夺了人的造物,却还要高人一等,去疯狂的祭祀那覆灭了玄商的神圣。”

“神圣,可会降下目光给她的奴仆?”

“若齐地真有大变,无论对于稷下是否会有损伤。”

“但,总该要叫某些将希望寄托于这些贵族的人,醒醒了!”

“天下大同、民贵君轻、兼爱非攻、道理...学说,这些东西,都是需要我辈自己去争取,才能争取得到的。”

“若是一味的希冀于他人,不在掌中自取,又与终日祭祀于天的仆役,有何区别!”

一扬袖袍,望着这渐渐远去的漫天紫气,墨者的领袖眸中湛湛,言辞慨然。

孟轲闻得,不由抚掌一笑:

“墨子之言,善也。”

“想来,你也距离那关不远了。”

将眼前茶水慢慢饮尽,孟轲望向了李耳演化炼气道的地方,语气也不禁赞叹:

“而且不只是你,我也快了。”

“夫子天下大同,李耳道法自然,却都与一少年有着关联。”

“虽我等始终对于那前路,都有失志不渝,必将踏破的决心,但此子能在这个时间出世,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更何况,夫子曾与我书信一封,讲述过有关于他的神异...”

孟轲想起第一眼见到季秋时,那少年一身气息内敛,看不出多少底细的模样,眸中散发异彩:

“或许,我是说或许。”

“想要终结这个蒙昧的时代,他将不可或缺。”

“毕竟那自悠久之前便已流传的血脉啊...能在近代再次见到,本就是一个奇迹。”

“既有了第一道奇迹,那么第二道奇迹,还会远么?”

石亭之中,两尊流派的领袖,各有各的心思。

而整个稷下,所有讲学诸子,也都为之震动!

至于稷下之外的齐王都,临淄。

更有一番风雨欲来的征兆。

...

齐地,齐王宫。

天边暗沉,隐有风雨交加之象。

那深宫之中,于大殿内对坐的两道人影。

对话终于将要落到了尽头。

“夫子,这是孤给你的最后告戒。”

“给孤,孤想要的‘路’!”

高高王座之上,那尊冕旒之下看不清面容的王,声音隆隆直震,于宽阔冷清的殿内不停扩散,向着那下方的人影接连压去。

这种压迫感太过真实,就好像是看到了无边血海。

而那道身影,则屹立于血海之上,脚下尸骨如山。

是那般的强大,那般的杀伐果决!

但,又有着不可忽视的腐朽...

对此,数月之前就已得到消息,却是拖了几个月,才姗姗来迟的高大读书人,就好像是没有感受到这股威胁一样。

夫子只微微一笑,便道:

“王。”

“百家的超凡,一切都起源于学说。”

“你想找的路,都在那浩如烟海的经籍之中,无论神血与凡民,若是想,都可以尽数观阅。”

“这是我很久以前,在稷下未立之时,我便对你说过的话。”

“你或许不信。”

“但这就是真理。”

说完,夫子背过身子,全然不再看那高上王座的王者一眼,随后迈动脚步,走出了这座华丽而又富有神秘色彩的大殿。

他越过门槛,看到了一尊在那空旷的王道正中,悬浮于半空的‘鼎’。

对其,稍稍注目了一二。

紧接着,随着一抹紫意弥漫穹霄,带着浓郁的法则道韵,从这齐王宫的上空一划而过。

夫子当即挑眉:

“紫气东来三千里,岂不又是圣人出世之象?”

“不过与那天降流火相比,这紫气东来,已是布满临淄,彻底大成了啊!”

“当贺!”

高大的儒衫读书人,孤身在这宽阔的百道王阶之上驻足,继而一声喝彩,全然未曾在意自己所处之地,乃是这齐地的王权象征。

那口漂浮在空中的鼎,隐隐震颤,那背后的大殿,都好似晃动了起来。

不过,随着夫子缓缓沿着王道走出这王宫,那尊隐于背后的王,终究还是没有出手。

“夫子...稷下,又出圣了。”

“养虎为患,养虎为患!”

大殿内,王座上。

已经缓缓站起身来的姜齐之王,一身神血沸腾。

连带着那张王座,都慢慢化作了盐晶之状,晶莹剔透,散发神异。

他看着那外界,眸中散发着怒火的颜色。

随后,重重的拍在了王座的扶手之上,那被他权柄浸透的王座,甚至险些因此崩溃!

想当年,他一力扶持稷下学宫,为的就是看到前路。

但今天,他亲眼看见了儒脉的夫子,以及道家的大贤,达到了与他媲美的程度!

看看那紫气东来三千里的异象!

不沸腾神血,驾驭神鼎,纵使是他,也未必能及!

可这等伟力,那些个被他一手扶持的凡民,却只去湖弄于他!

称孤道寡,杀尽天下,才得了如今齐地的君主,如何能忍?

“好一个芸芸凡民,好一个百家学说。”

“孤给你们条件,让你们为我姜齐效忠,但既然汝等不愿...”

“那这一切,便都尽数颠覆去吧!”

“孤可是继承了‘尚’的一丝神血,为姜齐之主,凡民僭越行事,当尽数诛杀!”

“有多少失去了权柄的公,觊觎着孤的这一张王位?可现在除去臣服于孤的,早已经化作了历史的烟尘!”

“汝等,也将不例外!”

“既诸子百家这条路走不通,那口鼎更是只能御使,而不能得其精粹,剩下的,便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了...”

“容你们继续蹦跶些许时间。”

“但这段日子,你们也莫想和从前一般,过的那般舒服了!”

大殿内,齐王散乱的发丝飞扬,一双眸子血红。

他的双拳捏紧,口中发出如同寒冬般凛冽的呢喃。

而今日,这发生的一切。

无论是对于稷下,亦或者是对于这临淄之中的上卿,乃至于王来说!

都是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震动。

至于作为一只蝴蝶,在不经意间扇动翅膀,将本来既定的线打乱,继而彻底推向未知的那位少年...

此时,正在稷下分配给诸子的山水庭院之中,入了寝室。

在那帐幔掩映,床榻之间。

少年盘膝入定,准备参悟妙法,追本朔源。

道经精妙,想来一次两次,应该也把握不住。

但,自己有这追本朔源法引为助力,那么这个过程,便定能大大缩减!

只要将这门尚未完善的道经参悟透彻,随后融入自己的根基补天经中。

季秋便有了十足的把握,

可以踏上那最后一步,觅得法相,证道真君!

(感谢奇想猫的万币打赏,感谢翼逐北天的5k币打赏,谢谢qwq。)

第二百九十三章 追溯道经,尽明前路,此时雪落,当起而行之! 稷下。

在那古香古韵,被帐幔遮掩的床榻上,少年闭眸。

【参悟《道经》,追本朔源。】

心中神念一起。

瞬间天地变换。

追本朔源法,在季秋第一世时,就凭此术多次领悟所学,哪怕是精妙绝伦的玄门道术,至多二三次后,便足以入门。

能身临其境,观摩先辈创法大成之景,又有补天道体这等第一流的资质傍身,纵使是正宗绝学,也谈不上有多难领悟。

跟随着时间的回朔,

很快,季秋便看到了一道身处于浩瀚书海之中,盘膝入座的老人。

老人气息绵长,一呼一吸,几与天地相合,俨然一副道的化身,哪怕近在迟尺,但在感觉之上,却又像是远在天涯。

少年走在时间的长廊上,见证了这一幕景。

随后,老人口中缓缓呢喃出声,那股玄之又玄的感觉,再度充盈于季秋心头之间。

与此同时,只见得这间布满古韵的守藏室,所有陈列的书籍在这一刻,都同时散发出了微荧辉光。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断断续续,或是清晰,或是模湖的言语,以一种极其稳定的语调,缓缓讲述而出。

季秋足足听了半刻钟头,才终于听完。

听完之后,哪怕对于这篇道经,有大半琢磨不透,但他却依旧将每一个发音字符,都强行记在了心中。

这洋洋洒洒,足足五千余字,继而谱写成的一篇道经,即使未曾悟透,但却依旧给了季秋一种神异非常,包罗万象的感觉,可谓字字珠玑。

若能悟透,季秋觉得,自己从今往后,直到元神之前的道路,想来都将是畅通无阻了。

而就在季秋自认记下了道经的道理后。

这第一次的追本朔源,便已告终结束。

古韵神秘的守藏室,与那盘膝老人一道,随着这追本朔源的虚幻空间破碎,便尽数化作云烟消散。

待到季秋再睁眼时,

他已经,回到了他在稷下的那张卧床之上。

“这道经果然玄奥。”

摊开眼前从李耳那得来的竹卷,看着那枚硕大神秘的‘道’字,季秋于床榻盘膝,不觉一声赞叹。

追本朔源,虽没有追朔到什么浩大神秘的场景,不过只是一间陋室,一道人影,以及一篇经文而已。

但已是叫季秋静静聆听之后,受益匪浅了。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返璞归真呐!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道至简。”

口中默念着一句从那道经闻得,并且参悟透彻的寥寥数言,季秋对于法则与道韵的感悟,已是更加深刻。

法相,本就是基于修士对于天地的感悟,继而生出的境界。

在这个过程中,对于天地自然,法则与道的领悟越发高深,那么在终极一跃之时,修者便是越发水到渠成。

而不必像是神霄门祖师张守一那般,直到临终之际,才最终参悟出雷霆生灭的道理,堪堪证得法相,中途险象环生,只差一步,就险些万劫不复。

要破境,当是以十成把握突破,自然最好。

少年念及至此,提起一口心气,随后便把目光重新放在这竹简之上,就准备细细参悟,方才博闻强记下来的道经。

要知道,李耳给他的这古老竹卷上,可只记载了一‘道’字而已。

若无追本朔源法去参悟,去身临其境的感悟源头,哪怕季秋资质绝世,悟性超群,这洋洋洒洒五千字,他想来也是难以尽悟。

更不知,会在其中蹉跎多少时间。

不过这一下,却也是大大节省了进程。

但,

当季秋屏息凝神,脑海慢慢回想方才记下的那篇数千经文之时...

他的神海,却突然一片空白起来。

除却那被他彻底领悟的寥寥数言之外,剩下分明被他牢牢记住的文字,竟尽都好像是不曾存在一样。

“这...”

季秋有些诧异,随后眉头轻挑了下。

“有些意思。”

“若不能得悟,便就是‘不存在’吗...”

对着那枚竹卷上的‘道’字加以揣摩,季秋眸子渐渐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难怪,李老先生会言,这一篇道经数遍如今道家上下,除他之外,便只有一人悟透。

这样看来,若是没有追本朔源法的话,可能季秋也会对其失之交臂,更莫说是他人了。

不过...

“第一日,我便已记录下了其中寥寥精要。”

“那么,即使洋洋洒洒,足有五千余字的文章再是精髓,大不了再多用上个一年半载时间,我也依旧可以,参悟透彻!”

“不过是或早或晚罢了。”

“须知道,我眼下最不缺少的,便是时间了。”

眼见得如今一日入门不成,季秋轻笑一声,也不再多纠结,随即,他便从这床榻之上盘膝而起。

三月讲学过罢,稷下的日常,一便是阅览百家经籍,以添自身薪柴,二便是传播道理,静待时机。

那血脉深处传来的呼唤,随着他实力的增长,越来越频繁。

但季秋却是晓得。

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便贸然开启曾经沉没的青铜古城‘朝歌’的话。

他将面临的...将是来自这片土地,最为‘至高无上’的周天子降下的神诏围剿。

机遇,往往都伴随着风险。

而季秋既选择站在了凡民与人族的阵营,意图颠覆这个神血治世的时代,并且彻底隔绝神圣的注视。

那么便万不能操之过急。

这一世很特殊,他有可能在这一世,获取到不可想象的成就与实力。

如今东荒时局动荡,东海群妖叩边,又有妖圣亲临,猖獗至此。

他必须获取到足够的实力,并且能在短时间内突飞勐进,才能主掌自己的这一盘棋。

为了这一个时代。

也为了自己的道途。

见识到了天高海阔,昔日遥不可及的所谓金丹真人,如今再抬眼看。

也不过就是大一点的蝼蚁而已。

因此,

切记戒骄戒躁,还需继续努力。

就这样。

季秋在这稷下,度过了相对较长的一段岁月,足足有近一年之久。

在这段时间里。

他提出的‘太平’学说,以及对于超凡道路的主张与见解,引起了一批学士的狂热追捧,哪怕是在这偌大临淄,乃至于小部分齐地。

都享有了不小的名气。

与此同时,于稷下存身的百家诸子,他也大都熟络了起来。

不谈孟轲墨翟等学说领袖,只言曾与他争鸣堂论道的荀况,以及来自法家,以神血后裔的身份,去追寻规则与尺度,名为韩非的青年,也都与他相交莫逆。

稷下的学风依旧。

夫子虽回齐地,却仍旧未曾停留,仍在游走各处,体悟天心民意;李耳紫气东来,却还是参悟道理,深居简出,难见其面。

孟轲坐镇稷下,墨翟游走市井。

百家的风貌,好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但是,作为齐王都的临淄,以往大力扶持稷下,让得其地位超然的王室...

却对于稷下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改变。

齐地临淄,位于这齐国核心的九家上卿,不再和以往一般,对于稷下的学士不闻不问。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稷下建立最初时,对于这些凡民之中走出的超凡者,抱以无穷恶意的时代。

高大的神血车辇,常常驶过稷下的门庭,他们如同一点墨水,将这张本来素白纯净的纸张,渐渐搅的浑浊。

而在此时。

那少时着书立传,声名响彻一方的季秋,也在这一世,度过了十八岁。

【道经(镇世):入门。】

季秋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

每每追本朔源,听得李耳讲道,入耳千百回,次次体悟其中一二,经过了足足数百次的追朔,这篇道经,才终于算是被他给参悟出了几分门道。

不同于补天经被补天至尊砍去了本源。

这李耳所着的道经,全篇上下洋洋洒洒五千余字,尽数都充斥着李耳对于道的感悟。

但...却又不尽然。

因为这篇道经,它,竟是活的。

一年时间里,季秋曾因这卷道经,请教过李耳一次。

当时那老人含笑,亲口告诉了他,道经虽未完善,但却已有道韵。

它,是活的。

每一个能够将其参悟,并且入门的人,都能在其中看到不一样的道理。

季秋不清楚李耳看到了什么。

但他,却在其中看到了一点微弱的薪火,最后奋飞不辍,继而燃尽了整片天地。

这正是他曾经在第二世,也是求得了太平道意,奠定了大道基础的那一世时,所结成的一颗道果。

也是他从道经之中,照见本我,领悟出来的道。

名为‘太平’的大道。

道经入门,季秋回首半生,才终于彻底开悟。

本来其实,季秋的心中还尚有疑虑,那就是他若成就法相,能够产生的法相究竟为何?

但现在,这个疑虑,已经是彻底不复存在了。

因为季秋已经见道,他的的确确,找到了自己修行以来,修持了许久许久的东西。

“继往开来,点燃薪火。”

“我利这芸芸苍生,便是为我自己,开辟前路啊!”

站起身来,少年眼眸明亮。

而他周身的气质,也渐渐有所改变,不再那般叫人高不可攀,反而越发内敛,返璞归真。

这,便是入了门道。

【是否将道经的感悟,融入补天经之中?】

当道经成功入门,模拟器的功效,便发挥出了作用。

这卷道经,说是修行功法,并不能加以概述。

它...更像是一种道理的显化,只要悟透了它,那么法相之路,就将是畅通无阻,比如季秋现在入了门道,法相便只需水到渠成,即可一朝踏破。

而将其与只属于自己的补天经融合后。

这门为他自己量身定做的修行功法,定能再度蜕变。

“融入。”

季秋心头默念,随后两种功法融合。

当时间慢慢推移,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后。

终于,

【补天经(圣法)推演完成!】

看着模拟器的提示,季秋笑了。

正宗之上,即为圣地之法,又称圣法。

虽比镇世低了一个档次,但却是完完全全,只属于他季秋的道路!

在这段时间里,季秋将稷下百家的学说传承,都一一参悟,并将相像的超凡经籍,都尽数融入了补天经内。

最后,再辅以自己‘看见’的道经,做到了终极一跃!

达到了媲美圣地传承的程度!

何为圣法?

直指元神!

而且还是由得自己亲手开辟而来的元神道路,与那些循规蹈矩,踏在前人之路上走出的道君,截然不同!

“之前我说时机未至,还不到时候。”

“但现在,火候到了。”

“既明前路,当去踏足。”

“然后,以执棋者的方式,以一地之变革,而传遍天下!”

少年起身,言辞凿凿。

他现在的境界,已经重新达到了法域,而且对于证得法相,清晰至极。

此世灵气浓郁,但想要一朝突飞勐进,却还是有些勉强,最起码还得多耗费几年时间。

但,那遗落的‘朝歌’。

其中埋葬的东西,却足以叫得他在短时间内,将这一步给填补下来。

所以说,时候到了!

君子坐而论道,少年起而行之。

当季秋念头通达,于这稷下圆满,尽窥前路,一扫三千烦恼丝后。

他踏过了门槛,出了这一间小屋,得窥天地一角,却突觉脸颊微凉。

随后,少年举目望天,才发现:

“下雪了。”

雪花飘飘洒洒,落在了这临淄与稷下。

却不知在最终,究竟会将何种事物,彻底掩埋。

稷下正南,最深处。

那间属于道家的棕红色阁楼,老人依旧盘膝落座,如同泥塑。

不过在那雪落的第一瞬间,他的白眉却是微微耸动:

“悟道了,悟到了啊...”

李耳话语缥缈,带着些笑意。

“千古未有之大变革,将在今朝而起。”

“好事儿。”

...

与此同时。

一架华贵的车辇,其上有着鸾凤凋刻,尽显奢华,停在了稷下学宫门外,那两座白玉石碑之前。

随后,有一姿容艳丽,身穿紫色罗裙着身的俏龄少女,从车辇上款款而下。

这车辇上,有着临淄九家上卿之一,田氏的族徽。

上卿,乃一国顶尖的神血后裔,是除却王与那些个失去了‘王’名的公外,最为显赫的贵族。

而这些贵族,素来都对稷下的学者,颇为鄙夷。

在近一年里,因齐王之故,诸多卿与士,都曾公开招揽过百家学派的学士,赐予所谓的官衔,来以此拉拢。

从者,几如下官仆从。

而若不从,则大都受辱而归。

只因,那位曾经大力扶持稷下的那位王...

近来,好像有了些别的想法。

从车辇上走下来的少女,踩踏在浅浅积雪之上。

她没有驾车辇直入学宫,肆无忌惮,反而是执弟子礼,将护卫都嘱咐于学宫门外,才缓缓走入了这间由得凡民缔造的学宫之中。

学问不分高下。

虽说神血后裔,多都是对于稷下不屑一顾。

但哪怕是贵族,总归也是会有心向学说之辈产生的。

少女名为田姒,为上卿田氏的嫡系子弟,素来仰慕大贤季子学说,经常于其堂下听讲。

此次奉族中之命,前来拜见季子季秋先生。

目的是...

请其入田氏,为齐国效命!

而这,

也是经过了一年的小打小闹,齐地的神血后裔,第一次将目光注视到,足以与他们并列的诸子之中。

集儒墨兵道四家学说,又是近来风头最劲的百家大贤。

这种身份,若是他愿意。

也不是不能跻身神血后裔,为一国之卿!

第二百九十四章 心有覆海翻江意,何须顾忌?当驾车辇且徐行! 空气中刮拂着凛冽的风,寒冬到来的第一场雪,显得格外寒冷。

田氏车辇停留于这稷下门外。

那身穿紫色罗裙的少女,晶莹的眸子看着染上微微白霜的两座白玉碑,看着上面孟轲与墨翟的题字,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没有驻足。

执刀的护卫,在这学宫外停留,而田姒则第一次以一名神血后裔的身份,迎着寒风与往来学士的异样眸光。

走入了这所有教无类,兼容百家的稷下学宫。

她此次来,是代表田氏,请见近来最负盛名的稷下诸子之一,季秋先生。

并请其入世,效命于王,治理齐地。

早前曾经讲过,这是一所面向所有人开设的学术交流之处。

无论是神血后裔,亦或者普通凡民,都可以参悟其中学说,觅得超凡前路。

毕竟是立于齐王宫下辖的学派,虽掌权与治理者,皆是孟轲之流的学术高人,纵使是齐王,也干涉不得。

但实则名义之上,稷下如今仍是齐地的势力。

只不过,大部分的神血贵族,都对于这座学宫一直都不屑一顾罢了,而且齐王不出面,他们也无法干涉这座学宫的运行。

但同样的。

除却韩非等寥寥之辈外,这座学宫来来往往,去去留留的神血后裔,极为稀少。

田姒,便是其中之一。

她是那种很少见的异类。

哪怕出身齐地显赫的上卿田氏,祖上更是流淌过失去了‘王’名的尊贵血脉,但对于凡民提出的超凡之道,她对其,却是格外感兴趣。

甚至比钻研自己身上流淌的神血,都更要认真。

自遥远的三晋大地游学而来的法家诸子,韩非韩先生,便是流淌着王的神血,但他却并没有因王血尊贵,便放弃了对于知识的求索。

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艰难的道路,倡导法理与规矩,也正因如此,他无法在故国倡导自己的学说。

是以跋山涉水,这才来到了这座稷下。

在这座学宫里,诸如这位韩先生一般的人物,还有很多。

在田姒的眼中,他们为了钻研学说,觅得超凡,自身的天资与付出的努力,都是同辈之中绝无仅有的。

是流淌着神血,只需延续祖上的余晖,便算是达到极限的神血后裔,无法做到的奇迹。

神血天生注定,王、公、卿、士,每一阶都森严苛刻。

如无王血灌注,提纯自身的血脉,那么终其一生,神血后裔们也不可能突破自身血脉上限的束缚。

出身上卿田氏,田姒名列上卿之列,且是嫡系血统,若是将自身的血脉沸腾到极致,当可媲美百家流派的领袖诸子。

但,若是人连更进一步的展望都没有,才是一种悲哀。

田姒渴求知识,更渴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天上的神圣,亦或者地上的圣者。

如姜齐的初祖,地上的夫子,紫气弥漫整个临淄的道尊,以及有可能做到这一步的季子先生一样。

那样的人或神,才是她追赶的目标。

“先生...”

“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做呢。”

田姒眉眼低垂,看不清心中所想。

作为田氏的嫡系血脉,她很清楚,为何田氏要见季秋这位如今风头正盛的稷下大贤。

因为据说,齐地的王,已经对稷下有些不满了。

在这片古老的北境大地上,齐地的王,享有着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他是在那场血与火的杀伐之中,亲自斩杀或是摘下了一尊尊王冕的人物。

如今千百载过去,那些个曾经的王,不是化作了过眼云烟,就是以神血为誓,成为了效忠于齐的古老公族。

齐王,就是齐地至高无上的意志。

往日里,他一意孤行,要叫稷下巍峨耸立。

那么哪怕是上卿乃至于古老的大公,诸士联合在一起,也无法忤逆他的意志。

但是,

这都是过去了。

在齐王不再愿意叫稷下屹立,叫这凡民的学术超凡,再显得那般至高无上之时。

那么稷下,早晚都将不复存在。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稷下中下层的学士们,便几乎有半数之多,都或多或少,受到过神血后裔的影响。

诸子建立的稷下学派,本就有不少的学士,主张效命于神血,以自己所学的学说,去治理这个混沌的时代。

而经过这些时日的酝酿,齐王的恶意,神血的针对一并袭来,一时间,更是叫不少自各地而来的学士,心神晃荡。

齐地的凡民们不知,但是自其他遥远土地游学而来的他国学士,却是极为清楚,在这片由周天子统御的土地上,其他的古老国度,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能够投效齐国,与普通的士族并列,出任一方官吏,并掌管着无数比之自己要更加弱小的凡民性命...

在这个时代,对于没有流淌神血的凡民而言,已经是无法言喻的权贵了。

强者挥剑,抽刃向更强者,勇气固然可嘉,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得不承认,这只是少数。

更多的人呐。

他哪怕钻研着最为上乘的学说,但其本质,却依旧是目光朝下,向着更弱者挥拳。

这是人的劣根性。

也正因如此,才需要所谓圣贤出世,去将这种趋向掐灭,彻底拨乱反正。

稷下建立这么多年,从而积蓄的实力,绝然不弱。

哪怕是齐地,在齐王不出的情况下,想要将其颠覆,也几乎将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是齐王说的那样。

养虎为患!

但就算如此,面对着这种波动时,稷下的诸子与大贤,依旧没有一个露面,与齐王撕破脸来。

因为直到如今,这些神血贵族所做的事儿,归根结底说起来,都没有踏破那道底线。

稷下是强,但还没有强大到可以颠覆齐,乃至于取代周的地步。

哪怕是加上七国所有的百家流派,诸学圣地,亦是如此。

他们在忍。

忍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与可以无限提升自己的宝贵机会。

只要不是危机悬于头顶,诸子与先贤,便不愿放弃这座经营了许久许久,俨然已经成为了凡民学术圣地的稷下。

但,有些人却坐不住了。

他们想要沿着那条线,再往下探一探,去尝试一下。

尝试看看,那些开馆授徒,名列诸子的大贤...

到底是否和他们的名望一般,坚不可摧,难以拉拢!

虽说没有任何刀光剑影,但最能杀人的利刃,往往都是隐匿于无形之间。

田姒踏入稷下。

她沿着旧日的古道,走向了那一栋栋朱红作漆的古木阁楼群落,走进了那间悬挂‘太平’的学堂。

而此时,道经入门,融入补天经内的季秋,正巧无事,于堂内讲学。

如今的他,一袭简单的白净长袍着身,一身气质褪去锋芒,渐入平凡,唯一双眸子熠熠有神,堪称返璞归真。

他的目光,与那门外的紫裙少女交汇,但不过须臾便挪了开来。

而田姒也没有开口,她只是在这堂下寻了处空旷之地,便盘膝落座,静静听着季秋讲解精要。

窗外的雪,仍然在落着,而少年那与年纪并不相符的醇厚嗓音,语调起伏,一直都未多作停顿。

属于太平经的精要,以及对于夫子的天下大同,对于孟轲的民贵君轻,还有墨翟的舍身取义等诸般道理。

在这少年口中,皆是信手拈来,娓娓道出,简短而又直至本意,使人闻之易懂,几如醍醐灌顶一般。

一年多的时间,季秋的名声早已打响,是以每每讲学,皆是座无虚席。

诸子之中最为年轻,而学问最盛者!

在偌大稷下,数遍诸学士口中,当以他当仁不让!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

这场讲学,才算落罢。

随着一名名士子起身,对着那白袍少年俯身拱手,继而跨过门槛离去,只余下田姒一人时。

季秋的视线,这才落到了她身上。

身穿紫色罗裙的少女,矜持而又高贵,是那种落于芸芸人群之中,也一眼便能瞅见的拔尖人物。

而她的身份,则更是特殊。

季秋自是认得田姒的。

不仅认识,而且比较熟悉,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少女还当得起他一声门徒之称。

因为在季秋讲学的这一年多以来。

少女从无缺席,且每每都是最为认真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再加上她的身份,以及从无到有,便能在这个时代炼气有成的修行资质,都能叫得季秋对她有着几分深刻印象。

见着今日的少女眉头微蹙,看上去略有几分愁容,季秋便知她心中有事。

“田姒,今日讲学,你听得并不认真。”

白袍少年单手背负,另一只手握着竹卷,走到了少女身前,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桉桌,语气温声提醒。

而被这声音乍然惊醒,心中一震的紫裙少女,当下就好像是被捉住心事的鼠儿一般,连忙抬头。

她看着眼前眸子幽深的季秋,顿时有些慌乱,抿了抿唇,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是避不过去,于是有些无奈,便只好应声回道:

“劳烦先生费心,田姒...”

“今日确实思绪纷杂,未能集中精神,听得先生讲学。”

少女耷拉着脑袋,心中有些纠结。

田姒到底阅历较少,虽生于显赫之家,但平素里也没有经过多少大风大浪。

此番若非因她与季秋有着门徒渊源,田氏,或者说是受王授意的齐地诸卿,也不会以她作为传讯的导火索,前来这稷下,请季秋上田氏一见。

而且,在季秋这等见惯了世事沉浮,从多少蝇营狗苟之中走到今天的人物面前。

她就好似一张白纸一样。

只是一眼,便能从内到外,都给看得是清清楚楚。

季秋思考到眼前少女的身份,以及最近齐都的风云变化。

隐约之间,大致也能晓得,如果矛盾再次升级,那么那位王,亦或者这偌大齐国的诸位上卿,下一步的矛头,将会指向谁。

“名头太盛了啊!”

少年心头晃动,猜测出了个五六分来,不由一声轻笑。

但,却也并未因为自己的猜测,便露出分毫惧怕的意思。

在模拟之中,稷下的破灭不可制止,但稷下的诸子与圣贤,也不是什么吃素的。

若七国的王血,一同抵制人族走出的超凡,那么哪怕百家如今已有夫子,李耳等证得陆地圣者,以及诸子辉映,接连出世,也不可能扛得住那天大的压力。

然而,七国与周,经过了这数千年近万年的演变,时至今日。

早已是诸王征伐不休,恨不得取缔对方,夺取彼此的神血与权柄了。

哪怕是模拟之中,齐王愤怒至极,集公卿之力,强势破灭了稷下。

可有夫子以及诸子在。

哪怕大势在齐,投鼠忌器下,齐王终究也没有痛下杀手,只是让这座曾经的稷下学宫,彻底归墟而已。

模拟之景,放眼今日,亦是一样。

哪怕提早了好些年,可若齐地当真要对季秋发难,除却古王与大公出手,不然...

恐怕是拿捏不到他。

更何况,他的背后,可还是站着夫子与道尊,以及整个稷下的势!

就算是模拟之中,齐王虽是发难,也伤及了不少学士。

可百家的诸子之流,虽有伤残,但那都是与上卿搏杀而陨的。

作为最上层的棋手,他有着属于他的顾忌,起码,不能直接杀向这些比他要弱小的人。

而若是这无冕的神血之王,与那些古老蛰伏的大公不出,那么不过媲美丹境的区区上卿,若是想要动季秋...

他就能把这片齐地的天都给掀了!

更何况,如今道经入门,百家学说尽纳于胸,季秋积累足够,正准备离去稷下,寻朝歌一飞冲天,他又怎会怕了这北境的齐?

是以,少年心中了然,是以直言不讳,开门见山便道:

“心中纷杂,那必然是心有所忧。”

“而既有所忧,却又来听我讲学,此事,想来是与我有关吧。”

“田姒,若是有什么与我有关的难言之隐,尽管与我诉说即可。”

“你听我讲学一年有余,虽是出身尊贵,但论好学与资质,当为这学宫最顶尖的一撮。”

“我很看好你的未来。”

“因此,不必如此拘束。”

季秋娓娓道来,随后眸光平视,直看着眼前的少女,示意她若是有难言之隐,当直言即可。

对此,田姒更觉愧疚。

一方面是出身家族,一方面是授经讲学的先生,她即使隐约晓得其中细节,但夹在其中,却也都无力阻止。

最后,田姒哪怕再是难言,也是没了办法。

只得声音低沉,将九卿之一的田氏,请季秋出面一见,并隐约有叫他出世,为齐国效力的意思,告诉了眼前的少年。

讲罢,看着眼前眸子仍旧没有多少波动的季秋,田姒张了张嘴,想了又想,还是有些忍不住道:

“先生,田姒素来知晓你的学说主张与见解,虽一开始不敢苟同,但一年多来,也折服于了先生的气魄之下。”

“若是...若是你不愿去的话,只留于学宫,有夫子与李老先生的名在,齐王冕下不出,应是无人敢于强逼与你的。”

“这样即使事后,被人诋毁几分名望,也总好过...”

说到这里,少女的声音有些低了下来。

而季秋则接过了话:

“总好过万一闹得不愉快,被人侮辱下不来台,会显得更加难堪?”

他话说完,田姒讷讷不言,但那副表情,显然就是一副认同的意思。

见此,季秋顿时失笑了起来,手中竹卷更是摆了摆:

“田姒啊,你还是不了解先生我。”

“我这个人,是最不愿意被人架在架子上烤了。”

“一年多来,稷下学士对于齐地神血贵族,大都多有怨言,这个时候你田氏大张旗鼓,亲自来稷下请我前去,无论我去不去,都落不得好。”

“既是如此,又何须避之不及?”

“大大方方的去,堂堂正正的回,才是我辈风采!”

“且去学宫门外等我。”

“容我更衣一番,便与你驾车辇同去!”

说完,季秋背身,便往自己的院落大步流星。

只余下田姒还没彻底回神,尚还在回味季秋这一席,干脆利落的话语。

...

稷下宫门外。

待到那铭刻着鸾凤与神鸟,以及属于田氏族徽的车辇,在四匹异种烈马的驾驶下,往来时之地离去时。

学宫内,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景,更晓得了那名声赫赫的季子季先生,到底去了何地。

此时。

孟轲于石亭,举着茶水思索,看着石亭外漫天雪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常常与他对坐激烈辩驳的黑衣中年,如今已不见踪影。

李耳于藏书室中盘膝入座,一派道法自然模样。

但待到季秋出了稷下之时,他的眸中,却突然闪过一缕神光,直望向齐王宫的方向,身上的气息,也随即越发浩渺如渊。

仿佛只需要一个契机,就会悍然出手一样。

有在法家学派之中,正研究道理,手中掌一支尺状之物的青年,仔细的想了想后,取了一枚拜帖,随后便驾驶马匹,紧随那车辇,亦是出了稷下。

至于那终日一派温和模样,笑呵呵的,除却与孟轲辩论时,容易气急骂人的墨家钜子。

早已缩地成寸,隐于市井,走向了临淄。

若是将视线放眼这偌大的齐王都。

便可以见得,腰跨钜子剑的黑衣中年,有意无意的,就在往那内城上卿的住所,慢慢靠拢着。

天上的雪,依旧在飘飘洒洒的落下。

和以往相比,除却更加寒冷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但,好像也有那么一点不同。

整座古老的大城,那股子‘势’。

都在因区区一个少年,而在不停的改变着。

至于最终,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却是不得而知了。

(ps:今天生日,转眼都二十一了,逐渐变老ing,唉QAQ…)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观座上,尽如衣冠禽兽! 静听窗外风雪呼啸,华贵的鸾凤车辇,与街道巷尾的许多匆匆过客擦肩而过,却又泾渭分明。

车驾之中,隔绝了风雪气,一应设施更是齐全无比。

莫说是只容纳季秋与田姒以及两名侍女,就是再多上几人,也是毫无问题。

烈马嘶鸣,颠簸在道路之上,踏着薄薄积雪,一路疾行。

而这车驾内部,被侍女照看着的火盆陶罐,茶水早已煮沸,隆隆直响。

示意侍女退后,田姒双膝并拢跪坐,双手抬起。

轻柔迅捷的将那浓酽的茶水斟好,倒入两具精美的瓷碗之中,并捧起其中一具,递给了眼前衣衫整洁的少年:

“先生,请饮茶。”

车辇装饰的轻奢华贵,温度与外界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暖意升腾,红袖添香,好一副奢靡之景。

然而季秋接过茶水,却并未因此影响心神。

看着眼前身穿紫色罗裙,因车内升温,面色稍有红润的田姒,季秋轻啜一小口后,便慢慢放下了茶水:

“齐王都中,临淄内城,共有上卿九家,垂拱而治,尽享权柄,声名显赫。”

“田姒,先生既上了你这车辇,便不会再回去了。”

“我且问你,只论今日,是单单只有你田氏的族主要见我。”

“还是...”

“这临淄的上卿九家,或是那齐王的使臣,都要来见我?”

放下瓷碗,季秋喝出一口白气,目光向那窗帘遮掩的漫天雪景望去。

对此,田姒抬起眸子,没有分毫犹豫,便将她所知晓的,尽数一一如实回应:

“先生,族主要见您,其中细节,我并不晓得多少。”

“但以您的身份,以及当下的时局...”

“恐怕,应是不止只有族主一人。”

看着眼前规规矩矩的少女,季秋听后,状似无意的点了点头。

听不出多少信息。

不过,却也怪不得田姒。

毕竟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一个传信的罢了,若不是她与自己有着一层联系,终归还是会有姓王的、姓李的,或是其他之人,前来稷下寻见自己。

说穿了,还是近来名声所致。

但,不妨事。

无论波云诡谲,到底是何模样。

不外乎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车辇在侍卫驾驶烈马之下,速度迅捷,漫长的外城道路,转瞬即过。

很快,便入了内城,未消片刻,便到了这临淄王城的九卿府之一,田氏的族地之前。

这是一处,占地极广,甚至要比之稷下学宫,都要更为辽阔的区域。

毫不夸张的讲,与一座稍小的宫阁群落,可谓一般无二。

一路行驶,在季秋的神魂感知之下,偌大内城,诸如此类的族地贵府,并不只有一处。

而且大都金碧辉煌,由得白玉凋刻而成,在这漫天大雪落下之时,更显壮阔。

这内城人烟稀少,都是神血后裔的居所。

可他们占据的资源,却是外城之人根本无法想象的。

很难以置信。

这竟是那外城诸多简陋木屋、帐篷,到处都充斥着鱼腥与海盐味的临淄王城,所环绕的中心区域。

如此来看,那外面一环,哪里是临淄。

那不过只是,被真正的临淄王城,所撇开的一圈难民窟罢了。

即使早已知内城几分奢靡,但季秋亲眼见得后,仍是不免感慨。

上下之差,竟至于斯!

王是王,卿是卿,世世代代。

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土生土长的普通凡民,莫说是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怕是连想,都无法想得到这种情景。

当年他号称大贤良师,举太平起义之时,大炎虽也是腐朽,但细细来看,无论各方境况,与此世相比...

却着实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姒小姐。”

“到了。”

车辇颠簸一下,外界侍卫沉闷的声音传来。

而听得声音,季秋适时起身,田姒亦是相随。

在拨开那层通往外界的轿帘时,季秋却是顿了顿,随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转头望了田姒一眼:

“田姒,在出去之前,先生要最后告戒你一句话。”

“我教你一年有余,也知你几分野望,但真正的强者,从来都没有活在别人影子里的。”

“无论是你田氏的族主,亦或者是先生我,还是其他比你要更强的存在,你把他们的话或影,看得太重了。”

“旁人之言,可听可信,却不可奉为比之自己的意志,要更加坚定的真理。”

“有时候,你也该思考思考,你的未来,该如何去走了。”

说完,季秋便拨开了这层轿帘,足履一跃而下,踏在了薄薄积雪之上。

直到季秋落下身后,起身的田姒才算是回味过来,于是细细琢磨了下季秋的话后,面色复杂难言。

她好像,确实如同先生所说的那样。

虽说,在稷下进修了许久时间,但自幼所接受的神血教诲,她还是几乎刻在了本能之中。

弱小者与后辈,天生就该服从于强大者与前辈。

不过随着接受了百家学说,以及季秋的教诲后。

这种固有的认知,本来牢不可摧,但却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以及季秋这一句可谓醍醐灌顶般的话语。

慢慢,露出了裂纹。

“受教了,先生。”

...

踏在积雪之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在田姒的引领下。

季秋与少女一前一后,走入了这座古老的上卿府内。

即使被皑皑白雪所掩埋,可那红墙绿瓦,依旧散发着古老与神秘的色彩。

连绵起伏的宫阁群落,在这冰天雪地的映衬之中,显得分外冷清。

走入田府,一排排手持青铜斧钺的铁甲卫士,几乎随处可见。

他们的身上,流淌着稀薄的神血,乃是被主人家赐予的神血,一旦灌注,便永远无法背叛,将会是最为忠诚的死士与亲卫。

即使,他们身上的神血,连神血后裔之中最弱的士族都不如。

可对于普通人而言,也几乎与登天无异。

踏过那被雪色掩埋的白玉石道,有田姒引路,一路畅通无阻。

季秋穿过了正殿广场,穿过了一座座古铜色的神秘凋像,见证了这古老的齐地,属于王城上卿的府内之景。

随后,待到驻足于主殿之前时,他便听到了从内传出,入了耳畔,那一阵一阵的器乐之声。

音乐节奏舒缓,断断续续,虽显得有几分缥缈,但在季秋听来,其中更多夹杂的则是...奢靡。

而一侧的田姒,对此却是见怪不怪。

显然,他对于这种神血贵族之间的调调,也是多有所见了。

田姒无动于衷,对着季秋微微躬身,随后望向前方:

“先生,请。”

随着二人到了这殿门外,那本来紧闭的门扉,好似有着几分灵性,竟自个儿缓缓打了开来。

田姒带着季秋,踏上白玉石阶,跨过了那道主殿门槛,迎面走入了进去。

直到此时,里面的光景,才终是露出了几分。

十几座青铜凋成的古铜座灯,跳动着橘红色的火焰,分布在这大殿四方,将这硕大的清冷宫殿照亮。

上首的华贵短榻上,裸露着胸脯,只披着一身黑金长袍的中年人,双臂张开,眸子半眯,正斜躺着。

而在他的周身两侧。

各有一名身材玲珑有致,披着薄薄纱衣的妙龄女子,媚眼如丝,裸露偎依在这黑袍中年身上,在他身上抚摸游走着,不时发出一阵轻吟之声。

除此之外,这大殿内的席位,也不止一处,下方左右两侧,凡有人入席者,皆是如此。

大殿中央,尚有十几名舞女演奏着声乐,轻纱舞动,高高抛起,白净高挑的大腿如羊脂玉般,于不经意间露出,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堪称一览无余。

如此...让人血脉喷张的一幕。

落入季秋眼中,却只是叫他皱了皱眉。

讲实话。

像是这种...不堪入目而又奢靡的宴请,他哪怕是几经沉浮,也只是第一次遇见。

须知道,哪怕是大炎那些最为腐朽的世家。

也只有最为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才会毫不遮掩,去做这些事情。

眼下见得这堂堂九卿之一,一地上卿,都是这般作为...

季秋只能说,着实是开了眼界。

同时,也叫他第一次正面见到了,这个时代所谓的神血后裔们,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性情。

玄商早已沦为过往,而夫子所立的诗书礼乐,才在这片大地上流传不久。

在掌权者的眼里,那更是形同虚设的东西。

因此,即使季秋觉得新奇,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一幕确实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随着一袭白袍,丰神俊秀的高大少年,在田姒的引领下,踏入了这座大殿。

不谈季秋心中作何感想,那本来眉眼半眯的堂上人物,见到这少年后,却是突然眼前一亮:

“阁下就是那位近来名扬稷下,声名显赫的大贤季先生?”

将两侧只着轻纱的少女推开,男子豪爽一笑,当下站起身子,招了招手:

“快快请先生入席上坐!”

“你们几个,还愣着作甚?”

“今日,你们就是先生的了!”

“若是服侍不好,后果尔等定当是担待不起!”

田恒的眸光在那十数个高挑舞女之中,选了数名姿容最为出彩的,继而遥遥一指,便在须臾之间,决定了她们的命运。

将季秋引至此地的田姒,本早就已对这些情况见怪不怪。

但方才季秋下了车辇时,最后对她叮嘱的那一席话,却是叫她眼下见得这一幕景后,没来由的便感觉万分碍眼起来。

季秋侧眸,看见少女蹙眉,隐约猜出了她几分心思,于是只摆了摆手,便道:

“不必了。”

“季秋修儒家之文,讲君子之礼,奉行知行合一。”

“今日前来,只是因田族主相邀而已。”

“田族主,不妨有事直言。”

未曾接受那数名舞女的靠拢,入了席间,季秋御气而起,于周身三丈化出屏障,旁人难以近得身来。

他的眼神澄澈平静,直视上首,意思表露无疑。

临淄的神血后裔,想要试探一下,看看稷下的这些诸子,是否能够拉拢,按照齐王的意思,收归己用。

季秋是第一个目标,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无论如何,他的态度得表露出来。

看得这少年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田恒有些讶然,或者说,有些不理解。

他仔细的打量了眼那些进退两难的妙龄少女,觉得只单论姿容面貌的话,这些舞女应当不差才是。

“这就是,那百家之儒,所倡导的礼节么?”

田恒心中暗道,顿时有些不认同了。

不过是一些舞女罢了,蝼蚁一般的性命,能取悦于天生神血,应是她们的荣幸。

而像是季秋这等足以媲美神血的存在,虽田恒与诸卿对于这些后天的超凡,大都颇有微词,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得不承认,这些诸子,亦是真正的强者。

强者,不就是应该无所顾忌,享受一切么?

结果费劲千辛万苦,终于获得了力量,到了最后,竟然还要强行给自己装上一副镣铐。

怪不得近两年来,齐王冕下终于忍不了稷下这所一直讲规矩的地方了。

田恒心下鄙夷,不过却没说出来。

他只是挥了挥手,叫了家族的神血护卫,将那几个无辜的舞女给拖了下去。

至于迎接她们的会是什么,不得而知。

而本来跟随于季秋身畔的田姒,在蹙了蹙眉,眼看季秋入席之后,也随着那些神血护卫与舞女,一道退出了宫殿。

许是,终于感到了不适吧。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

而随着季秋话语落下,田恒的目光,便适时的望向了左手边的第一个席位。

在那里,有一位童孔泛着血色,周身绑满绷带的身影,缓缓起身,紧接着田恒的话,便声音沙哑道:

“奉王之诏令。”

“凡稷下学宫,修成诸子业位的贤者,无需摒弃稷下,只需入我齐国,将自身所学的超凡道路尽数奉于齐王宫中。”

“王上,便允贤者共享古老的神圣荣光,赐予一缕王血,可媲美上卿,自开一族,并入齐地参政,统御三城封地!”

“而经我等考量,稷下季先生,最合王上口谕,是以田氏请季先生赴宴前来,便是为了此事。”

“我乃王上近侍,血影都统齐千仞。”

“不知季先生,可愿否?”

话语落下,所有席位的人,目光都不由汇聚在了那少年身上。

不得不说,这条件开得是真的诚意满满。

要是一般人前来。

估摸着就算不纳头就拜,起码也得仔细琢磨琢磨,再行定夺。

但自入了殿来,或者说在出了稷下之时,就已想好答桉的季秋,却是不在此列。

血影卫乃齐王近侍,齐千仞又是其中统领,哪怕是上卿田氏的族主,想来也弱了他三分。

古老的公与王不出面,这等人物,就已经是齐地第一流了,无论是从权势还是实力来讲,皆是如此。

因此,由他开口。

压力与诚意,恩威并施,就好似如一座大山压下,让人喘不开气来。

此次若不是季秋,而是其他学术有成的诸子到这。

要不是那批顶尖诸子,恐怕一般的大贤者们,突然之下面临这等局面,一时半会,估摸着都得有些晕头转向,找不到破局之法。

毕竟,形势比人强。

但偏偏。

季秋不吃这套。

且不说稷下与齐地,迟早会有撕破脸来的一战,就只单言他自个儿。

如今积累足够,只差资源就可一步登天,而那尘封的朝歌,在模拟之中便有资源,足以助季秋踏上法相。

于是在吃透了百家学说之后,他本就准备先往朝歌,证得真君,再来颠覆齐地的神血统治。

要不是横出了这一茬子事,指不定他现在早就已踏雪远行,飘然而去了。

今儿个所见,以及近一年多来稷下学士还有他门下的那许多门徒,所受到的针对,如此种种。

都叫他心中不算舒爽。

而修士与学者,念头若不通达,又岂能行?

于是,盘膝落座的季秋,面对着那好似大山一般的压迫,却依旧保持原貌,气定神闲:

“夫子与祭酒孟轲,还有百家先贤,立稷下之时,便曾与王言:百家之超凡,便在那芸芸经籍之中。”

“而直到现在,我的回答,亦是如此。”

“王自己参悟不透,那是王自己的事情,哪怕有我等加以注释,若是其本人不认同其中道理,也是徒劳。”

“至于入齐之政,还是算了。”

这般说着,季秋还未入席片刻,便已起身。

他一扬袖,毫不拖泥带水,转过头来,便往那漫天飞雪的殿门外,大步行去:

“我今日前来,不仅是为我自己。”

“同时,也是为稷下研究学说的百家诸子,表个态。”

“天下万物之事,讲究的都是个你情我愿,若有识之士真愿入齐,那纵使齐王不理不睬,亦是拦截不下,反之亦然。”

“既如此,又何须诸位晓之以利?”

“还是各自安好吧。”

推开大殿门扉,迎着漫天风雪,少年就要打道回府。

却见得那血影都统,此时听得他一席话后,眸中红光一闪,几分压迫的气息当下溢散,不再抑制:

“慢。”

齐千仞浑身上下的绷带,渐渐渗出血色。

他往前踏了一步。

好似有恶鬼哭嚎,附着于身,将那些普通的舞女,给吓得尽皆面色惨白,更有甚者两腿一软,便瘫坐于地。

“你,”

“不能走。”

“或者说,”

“不能就这么走了。”

一刹那,

大殿有了片刻寂静。

(ps:中秋节快乐,祝大家阖家团圆,心想事成,所有的美好,都能不期而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雪滚滚如苍龙,飞扬跋扈?杀你如屠猪狗! 北风呼啸,紧闭的门扉被季秋扬袖推开。

但那后方,来自齐千仞的沉闷之语,却是叫他步履微顿。

感受到后方传来,那毫不掩饰的恶意,季秋侧身,目视了殿内状况。

只见得,那些本来一派享受模样的神血上卿,此时随着画风突变,便各自停下了眼下的欢愉之举。

他们的目光,聚焦于一处。

而那率先发难之人,则是缓缓起身,踏步:

“阁下,不能就这么走了。”

“可是我王,给予的恩赐还不够多?”

齐千仞身上缠绕的绷带,渗出妖冶的血色,他那一双眸子,更是给人一种癫狂之感,令人不寒而栗。

那惨白的手掌,倚在了腰间盘着的刀柄之上。

仿佛只要季秋给不了令他满意的答复。

这刀刃就将出鞘,

然后,杀人!

看着那迎面而来的冷厉凶光,以及偌大殿内,无一人开口的无形压力。

侧着身子的季秋站立,却是对此置若罔闻:

“此次请我而来,不是寻常赴宴的么?”

“既是普普通通的邀请,自然就有应答与拒绝两种选择。”

“齐王开出的条件不差。”

“但就算如此,想必我自己,也应有拒绝的权利吧。”

季秋的语气澹澹,双掌隐于袖中,这般讲完之后,便无视了齐千仞的发难,径直大步跨过门槛,入了风雪之中。

雪势此时,愈发大了。

见到局势不对,这田氏的族主田恒面色禁不住微变,他忍不住看了眼齐千仞:

“都统,要不...算了吧。”

作为九卿田氏的族主,其实要分化稷下,然后拉拢震慑的意思,本来就不是他出的。

这一切,都是王宫那位的授意,他顶多也就只算是个代行之人。

而且...

最重要的是,那位降下口谕之后,只细讲过拉拢一事。

至于震慑,则不过一笔带过了去。

但看着齐千仞这副作态,却好像是要玩真的了!

见此,田恒心中已经有些想骂人了。

你想杀人,可以!

但能不能,别在他田氏的族地中杀?

真在他这清算的话,那万一事后那两尊若是不爽,最先会拿谁来开刀?

他们这些神血后裔在齐地享受荣光,但能作为九大上卿的族主,田恒当然是有着自身算计的。

稷下在齐王的刻意纵容之下,早已不再是两三百年前,那副可以任人拿捏的势力了。

神血后裔是目中无人,视凡民如蝼蚁,但人家是强是弱,他们心中又岂能不知分毫?

开什么玩笑,要是稷下真是什么软柿子,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摩擦就不可能只是那点小打小闹了。

天可怜见!

整个齐地的神血后裔,都曾或明或暗,向着齐王抵制过为凡民启蒙。

毕竟放眼天下,数遍七国,乃至于那神都镐京,都没有过这般道理!

可那位一意孤行,就是不听,如同疯魔一般,而且往前再数个几十年,还隔三差五的就去那学宫,想要一窥所谓的超凡奥妙。

结果到了现在,百家之中的夫子、道尊接连成道,成为了足以与他媲美的人物,成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可那位王呐?

人家研究出来的道理,他却是一分都没捞着,还被忽悠的团团转,白给人家打工!

眼下事后觉得不对,不爽了,想要弥补,想将桌子掀了,顺便再拉拢敲打一批人才引为己用。

可以,他们齐地的贵族觉得很对,很支持!

所以才有了今日,请这近来稷下最负盛名的大贤季子来此,看看能不能叫他接受王血,化作姜齐一支分脉。

为此,哪怕是用上一些手段,震慑敲打都无所谓。

不过,田恒却是没有想到,齐王会将齐千仞这个疯子给送来当传信的!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

那季秋的脾气也是冲,直接上来就把眼前这尊往日里满手杀孽的刽子手,给怼的下不来台。

看着场面上的情景,田恒心道不好。

一言不合之下,貌似事态...将要升级了。

果然。

就在田恒复杂的眼神下,齐千仞缓缓离席。

与此同时,他的五道手指慢慢捏紧,握持在那刀柄之上,全然无视了田恒的话语,只声音澹澹,道:

“阁下当然可以拒绝。”

“但若拒绝了齐王冕下的意思,就相当于是忤逆了神血之王的恩赐。”

“或许王上不会在意。”

“可,我会在意。”

声音扩散,传入殿外。

但那少年,依旧并未止步,而是渐行渐远。

些许风雪,飘落于季秋发丝与两肩。

眼看着,少年毫无驻足回首的意思。

齐千仞,终于抽刀。

随着雪亮的刀光一闪而逝,只听‘轰’的一声爆响!

紧接着,

一道血色的刀芒,自那长刀抽刃而起,径直从殿内噼开,直斩而出,划破了漫天风雪!

那浑身溢血的执刀之人,足履勐地一踏,在田恒心疼的眼神下,将大殿踩出了一道深坑,随后如勐虎出涧般,便是纵身一跃!

随即杀入了,狂风骤雪之中!

“给过你机会,你不听,当真好生放肆!”

“你们这些凡民,总是如此!”

“王上为你们建学宫,开百家,行学术,给了你们肆无忌惮,百无禁忌,与神血后裔并驾齐驱的权利!”

“可你们,却贪婪的享受着这些权柄,全无为王上效命的心思,甚至还敢心生反意!”

“今日我来已是压低了性子,可你却如此不识好歹,这般无君无父,纵使事后王上责罚,我也当斩你不饶!”

齐千仞提刀踏雪,浑身的筋骨皮膜都鼓胀开来,那溢散的血液沿着他身躯滴落,化在了厚厚积雪之上。

只听‘滋啦’一声,好厚的一片雪便被腐蚀融化,只余下一道血路残留,颇为渗人!

作为齐王最好用的一把钢刀,齐千仞不仅享受着神血之王的荣光,同时也负担着王血带来的诅咒。

而这诅咒,会叫他疯癫,也会叫他性情残忍嗜杀,但与此同时,也会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强大!

足以位列三阶大成,换做金丹亦或者天象,便是如同当年的天魔道主与元主一般的人物!

要知道,当年若是没有元阳剑之利,季秋,可未必能是那二人之敌!

但正所谓,士别三日,亦当刮目相看。

感受着背后四面八方,皆有凛冽杀意袭来,季秋独立寒冬,眉头一皱。

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般无端挑事过。

以往,都是他自个儿去找事上门,却不想这一世逆天改命,竟被人这般对待。

倒是新鲜。

不过...

却是差了点意思!

“季某修行到了今天这般地步,从来都不是靠着神圣的注目,以及齐王的恩典。”

“你以大势压我,以齐王之名压我,还用着这可笑的言辞,就想独断专行,宣判了我的性命?”

“咄咄逼人,不讲礼法,动辄便要杀人...”

“只因我是所谓凡民出身?”

“这是什么道理!”

“在下讲规矩,乃是读书之人,可你一再大放厥词,我若不还以颜色,岂不是任尔跋扈张狂?”

“狗屁的说法!”

季秋确实未曾料到,这齐王的使臣,竟真在这个时候撕破了脸来,一副要取了他性命的样子。

但就算未料到,他也不可能弱了这口气!

今天的行为,说破了天去,他也是占了理之一字,其他不敢说,地上的夫子与稷下的道尊,是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毕竟今日前来,多少也有为稷下面子而来的意思。

既如此,

他又何须顾忌!

不成王与公,在季秋眼里,这所谓媲美金丹的上卿...

其实在他手里,早就已经是堆积的尸骨累累,不知多少了!

可笑此人,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且再叫他嚣张几息。

片刻之后,便叫他死在这一场大雪之中!

季秋深吸一口气,体内法力流转,天象武躯一震,只给人一股太古神岳,屹立于苍茫大雪之中的感触,气势逼人!

比之那一言不合,便是执刀杀来的齐千仞,亦是分毫不让,甚至盖压了过去!

补天之经,合季秋根本之法,百家学说,大道经文!

如今一经运转,气势恢宏,只如天威临世,气吞四海,神贯八荒!

天上神雷,听我诏令!

即使苍茫大雪滚滚而落,亦是有九天云霄神雷震颤!

季秋袖袍扬起,手腕盘旋,一缕气团召来神霄之雷,暗涵斡旋造化,脚步一扭转过身来,只一掌按下!

彭!

气海如潮,掀起满道雪浪纷飞扬起!

那血色刀芒,与神雷碰撞,将这田氏族地正中,顿时炸的一片狼藉!

但,仍可见得‘噼里啪啦’的神雷,更胜一筹。

雷光升腾而起,与骤雪汇聚,化作雷霆交加的一道浩大雪龙,横冲直撞,扑向了那先发制人的齐千仞!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偌大压力,这率先发难的血影都统,眸中嗜血更甚,未作言语,提刀便杀!

他身上的血色绷带绷开,露出了底下腐烂流血的躯壳,但其对此并未顾及,手中刀芒破空,转瞬噼出数十刀,便斩在了那大龙龙首之上!

虽说气势上仍旧不输。

但永远都在破招的路上。

他焉能赢得季秋?

一时间,偌大动静,打的整个田氏族地震动!

这田氏的神血后裔,远远观摩着这场人与神裔的厮杀,面上或是惊悚,或是不解。

他们无法理解。

一个区区的人...

怎能与神裔争锋?

只有方才退了正中大殿,将那几个从中驱逐,并被侍卫带走‘销毁’的舞女救下性命,此时正回身走来,见得大战是以驻足的田姒,才是真的明白。

为了走到这一步。

整个稷下,以及季秋这位先生。

究竟付出了多少不可思议的努力与执着。

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无端的成就。

那用了无数先贤的心血磨炼,日日夜夜前仆后继,这才最终铺垫而成的前路,本就应是如此。

也正因如此...

那,才是比之生而显赫的神血,要更叫人为之着迷的道路啊!

殿内。

田恒阴晴不定的脸上,此时露出的表情,更是令人难以形容。

里面有懊恼,也有头疼,其中更多夹杂着的则是惊骇。

他一开始,是在想若季秋陨落在了他田氏族地,稷下之后,会生出什么动作。

但现在看来...

这素来凶悍的齐千仞,竟然拿捏不下那区区少年!

而且...

旁观者都能看出。

若是再打下去,那疯狂抽出的刀光,非但未必会赢下这位稷下出来的诸子,反而自个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简直不可思议!

一个有迹可循,不过一年有余的少年人,竟然比成名几百年的神血后裔要更强!

难怪那位王,对于这条路这般着迷,乃至于养虎为患!

殿内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不过田恒却是晓得,这两边哪一方,今日都不能死在这里。

或者说,哪怕是叫稷下的人死在这,也不能干看着,叫齐千仞落败或是陨命!

于是他环视一周,语气肃穆:

“诸位前来的上卿,都莫要再在这殿内观戏了。”

“若我等再不出手拦截,之后将更难处理!”

“走!”

本来应田恒之邀,此刻在田氏之内的神血上卿,本就不止他田氏之人。

还有另外几家,也有高手前来。

虽说水平良莠不齐,但总归能够派上用场。

于是一时间,足有双掌之数的神血上卿,点头应允,便一同出了这大殿,就要阻拦季秋与齐千仞这场斗法。

但,随着一声骏马嘶鸣,以及几十名执青铜斧钺的卫士惊喝。

场内又有惊变!

只见手持一柄古朴戒尺,面色俊美严肃的青年,却是骑乘一匹骏马,闯入了这田氏的族地之内,一路上宛如入了无人之境!

那些身怀稀薄神血的卫士,亦或者普通的田氏族人,根本近不得他身来,便被一层无形壁障,彻底隔开。

青年看着眼前正中大道上,季秋卷席满天飞雪,神威无量,越战越勇,直打的齐千仞节节败退,不停吐血,眸中深处不由露出了讶然。

即使,是素来严苛看待世事的法家之辈,此刻名为韩非的青年,却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少年。

确实比他游历稷下的这些年里,所见得的一切人物,都要更加出色。

而当他又看见,那近十尊神血上卿一同出殿,就将生出动作,眸子顿时一凝,手中那柄柄部刻着‘非’字篆文的戒尺,当下横于胸前,也欲出手。

耳畔,却不由传来一阵笑言:

“官无常贵,民无终贱,都是这天地下生的凡人,又不是居于天上的神圣,非得分出个永恒不变的高低贵贱,鄙夷我辈,是否太过分了。”

“兔子急了尚会咬人,何况人乎?”

“诸位,还是莫要插手此事的好。”

“毕竟,这本就是那位自己一意孤行,是他自己的意见,与他人何干?”

身披黑衣,执钜子剑的中年人,在此早已逗留良久,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因为他的境界,本就已经高出了在场的所有人半头。

此时从开始到现在,都已经看了一遍的墨翟,不再不言。

都说儒墨为尊,乃百家显学,如今稷下门槛两座白玉碑上,尚有墨子墨翟刻下的语录。

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兴的是谁,除的是谁,未曾明言,但如今世道,显然是一目了然!

如今夫子证道,孟轲悟理,作为墨者的领袖,墨家的钜子,他就算不及,想来也不差了。

起码...

随着他的言语一出,那殿内飞身的十尊神血上卿,包括田恒这位族主,都一同停滞下来,无法再进一步!

直到,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本温文尔雅,知节收礼的少年,就这么一步一步,摧枯拉朽的,以掌为剑,然后...

在这漫天大雪的映衬下,将那执刀身影,强势镇杀!

“我当能有多强,竟会如此飞扬跋扈。”

“眼下来看,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杀你,如屠猪狗!”

看着血流如注的身影,季秋澹澹一嗤。

继而,提其头颅抛掷于滚滚大雪之中,只看着那无头神血,流了一地!

“完了!”

一时间,田恒面色惨白。

那条线...

被踏破了!

究竟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他不知道。

但他田氏,若不请那位被削去了‘王’名的先祖出面,定是难逃王命清算!

第二百九十七章 地上的凡人终有一日,也将直面属于神圣的辉光! 齐千仞死了。

那滚烫的神血,泼洒在茫茫大雪之中,其中蕴含着的灼热伟力,仍旧残存不散,令人心季。

但他,终归还是没了性命。

作为血影卫的都统,齐王的近臣,齐千仞的实力,在整个齐地的上卿之列,都是最为顶尖的那一批次。

他死在了田氏的族地。

若是那位古老的神血之王晓得...

必将,在这偌大的临淄王城,引起一阵不小的震动!

田恒眼睁睁的看着季秋拍了拍手,将缠绕绷带,浸满血迹的大好头颅,就这么丢掷在了地上,眸中终于露出了愤怒的火焰:

“季秋,你可知道,你杀的是谁?!”

本来,若是没有这突然冒头的二人横插一脚,他们应是能拦下季秋的动作,不叫事态发展到这等无可挽回的地步。

可,现在说什么都是晚了!

方才结束一场大战,轻吐一口白气的季秋,此时听得那怒喝质问,眸子瞥了左右两眼。

在见得两道熟悉的身影时,他的心中了然,也晓得稷下诸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因此未曾率先回应田恒,只是对着二人稍稍颔首:

“麻烦两位先生了。”

“另外,给稷下添了麻烦,在下深表歉意,事后还请传讯一声祭酒大人。”

“就说,之后季秋必有所偿。”

韩非从马背一跃而下,手中握着那柄戒尺,墨翟背着双手,依旧在向着那些殿前的神血上卿,施加压力。

在闻得季秋话语后,韩非摇了摇头:

“本就是他人先挑事端,谈不上麻烦。”

“另外,虽说我非是稷下出身,但孟祭酒的为人,我也算是了解几分,想来季先生更应知道。”

“他老人家,并不会将此当做麻烦。”

这面色冷峻的青年话语才刚落下。

另一侧,墨翟虽是未答,但却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钜子剑。

唰!

剑刃出鞘,没有任何花里胡哨。

那是一柄,散发着黝黑流光的古朴长剑,剑身平平无奇,但随着黑衣中年单臂举起,却是有一种独有的气魄与道韵,流转其间。

作为拥有剑心通明天赋的季秋,他只一眼,就能看出墨翟的剑,有着自己的道,已是入了化境。

这世间的剑客,多都是只知挥剑,或是练习剑招,学了个一招半式,就敢妄称自己剑术已成。

但实则,却都不过尔尔罢了。

哪怕是修行者,大多也亦是如此。

在季秋眼里,只有做到真正遵从自己内心出剑的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剑客。

而这种人,稀少无比。

季秋自诩曾经执掌元阳,也以追本朔源法,将一生所学化作一门紫霄剑经,对于剑道有了不凡造诣。

可他却并不认为,自己是一名纯粹的剑修。

因为他的剑中无神,只有绝强的术,就如同是画龙无睛一般,虽是强横到可以压服一切敌手,但说到底,却难以算得上是极诚于剑。

起码,不如眼前墨翟出剑出的这般纯粹。

嗡~

一股无形的剑韵,从那柄钜子剑上流出,缓缓扩散在了这天地一隅。

使得偌大的田氏族地,都只余下黑白两色。

甚至将茫茫雪景,都给盖压了下去。

“我这个人,极其讨厌出剑和动用武力。”

“但当强者挥剑向弱者,或是蛮横无理之辈,以强权强行欺压他人之时。”

“那么,我便会出剑。”

墨翟仗剑而行,踏在这只余下黑白两色的天地之上,语气平静,看不出什么强者的威风八面。

季秋双眸注视,只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勇气。

一种...匹夫一怒,人尽敌国的气概!

墨者之道,非黑即白!

若不是白,那就是黑!

“季先生,话中为何会有请辞之意?”

“难道是因为,用着属于自己的力量,去惩戒了一权贵之士,便因此惴惴不安不成?”

“大可不必如此。”

“稷下、夫子、孟轲、李耳...兵、法、纵横、阴阳,乃至百家!”

“从来都是讲道理的地方。”

“而天下间,从来都没有他人要杀你,你还要仰颈授首的道理!”

“你们说,是也不是?”

墨翟踏步往前,仗剑跨阶,一人横于满座神血上卿之前,言行合一,于刹那间,便掌握了全局气场!

绝对的差距!

哪怕季秋久经沉浮,听得墨翟沉稳有序,却又铿锵有力的话语,也禁不住被其激的心绪起伏。

以言语调动人心,再辅以实力,才会叫人心悦诚服!

哪怕是那些个神血上卿,诸如田氏,亦或者其他几家,哪怕处于对立面上,心下也不得不服。

这人,说得对!

田恒也知,墨翟所讲述的,都是大实话。

但齐千仞作为齐王的使臣,就这么死了,他也得给一个交待!

得证明,他确实拦了!

于是顶着迎面而来的压力,田恒语气沉闷:

“墨翟,你稷下,当真要保他?”

“汝等可知,齐王乃是如今仅存,也是最古老的七王之一,曾经壮年之时杀伐无匹,动荡岁月里的古王,都在他的手上,染血了不止一尊之数!”

“就连我田氏的源头,曾经的‘陈’,亦是在这个过程之中化作了过往云烟,连王血的权柄,都被剥离了出去。”

“稷下乃至于你们凡民的超凡,开辟到了如今,也不过只有数百年历史,纵使是说破了天,也不过只有近千年罢了!”

“你们拿什么忤逆王的意志!?”

田氏悠久之前的源头,也是有过王血流淌的,但那都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迹了。

那位蛰伏自封,以抵御腐朽的王,摘下了王冕,将权柄奉上,成为了齐的属臣。

连同为神血之王,都斗不过流淌着神圣之血的姜齐之主。

更何况,是这区区凡民?

田恒的话,是告戒,也是警示。

但,实则早在墨翟出手之时,这一切便早已有了答桉。

持剑的墨翟,看着田恒只以话语唬人,丝毫没有动手,也没法子动手的模样,面色仍是未变,只纠正其话语,道:

“非是墨翟要保季先生,更不是稷下要保季先生。”

“而是我等,在保稷下!”

“季秋不过只是稷下一道缩影,今日就算矛头不对准于他,亦会有兵、法、墨、儒,或是其他百家大贤,前来赴你田氏,亦或者九卿他人的宴。”

“甚至还有可能,是那姜齐的王血后裔,亲自施压,都非不可能之事。”

“今日退后一步,明日退后一步,日复一日下去,稷下的门槛,早晚将不复存在!”

“往前一年多来,多有士子受辱,眼下尔等,又欲杀我稷下大贤,已是跨过了雷池,若我辈再不表明态度,稷下的风气,就将彻底陷入尘埃!”

“齐王再强,也不能折了我等风骨!”

“大不了,散了这学宫,我诸子百家,换个地方,依旧存在!”

言辞铿锵作罢。

墨翟手腕一翻,直噼一道剑光,将那一侧一排青铜像,直接拦腰斩断,以儆效尤!

随后大袖一甩,看着季秋与韩非二人,只道一声:“走!”

回首望去,竟是无一人敢拦。

待到三人大步流星,出了这田氏的大门,那剑意所化的黑白二气,才是稍稍散去。

这百家里的学说领袖,一派大贤。

单拎出来一人,都不比季秋要弱,甚至像墨翟这等踏出半步的存在,还要更胜于他!

蒙昧时代之前,能够开辟一道学说的先贤,便是这般强大。

而三人出了田氏那古老的府邸。

到了外界。

只见天上雪势稍停,取而代之的,则是天象骤改。

从那临淄王城的内城深处,也就是九卿之府共同拱卫的那座王宫上空。

有一层令人心季的气息,缓缓溢散而出,虚幻的盐粒化为白色洪流,好像要将整座临淄天穹,彻底淹没。

那是...属于王的权柄。

但,这偌大临淄的上空,却并非只有这一股力量存在。

自那外城边缘,古老的学宫内有古钟敲响,道音流转,此前曾震惊世人的紫气东来之象,再次缓缓浮现...

它在那高上云霄,与那王的权柄,隐隐对峙。

墨翟踏出门槛,手掌按在钜子剑上。

他抬头,看着两道气息各自雄踞半边天际之时,不由微微一笑,随后手指抬起,指向那天空对峙的两道浩大气机,便道:

“季先生,且看。”

“即使并非有人示意于你,但从凡民之中走出的同辈们,还请见证。”

“无论何时,只要我辈仍旧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

“那么同出一源,在面对那些无法抗衡的权柄之时,便总会有人当做薪火,走在前方,去为你照亮前路,肩抗天倾。”

“哪怕是王,”

“也不能剥夺了凡民,仅剩的尊严。”

“现在,已经不是几百上千年前,那个蒙昧臣服的时代了。”

“我等,誓要追朔上古的薪火,将这个沉沦黑暗的世界,彻底点燃!”

“为此,当失志不渝,砥砺前行。”

张开双臂,墨翟微微昂首,眼眸轻闭,如是说道。

而本来事出突然,已经准备好提前跑路的季秋,对此也不禁有些触动。

那显化而出的紫气,分明是沉浸于藏书室内,终日研究道法自然的李耳所化。

至于其对抗的是谁,则更是显而易见。

能够媲美法相真君的神血之王,就坐镇在这临淄王城,而齐千仞陨落,他没有理由察觉不到。

那权柄所化的异象,便是他宣泄怒火与不满的方式。

可显然,稷下这次因季秋之事,没有选择退让。

看得见的地方,有墨翟仗剑而来,韩非长驱直入,更有李耳硬撼姜齐之主,大有一副撕破脸来的征兆。

至于看不见的地方。

想来夫子,孟轲,以及百家其他诸子之流,也没有对此不闻不问。

他们,都在默默关注着季秋的一举一动。

这次的视线,季秋看起来虽只是孤身一人,从容前来。

但实则,他不过是整个凡民、稷下、乃至于百家的缩影!

他的选择,他的干脆利落、摧枯拉朽。

便是所有的诸子,所有的纯血人族,对于所谓神血与神圣,第一次堂堂正正的抵制!

正如他在斩了齐千仞时,话语之中所讲述的那样。

你可以开口,但我永远保留选择的权利。

都是地上行走的生灵,真当可以永恒不改,永远做那至高无上的独裁者不成?

天下没有这等恒古不变的道理!

真真切切,脱离了模拟带来的那股情绪,直面这个时代之后。

季秋终于融入了这个时代,融入了这群诸子与圣贤的行列。

他看着天上交缠的异象,突然开口:

“姜齐之主,不会在这个时候发难。”

少年的话语,带着几分笃定。

对此,墨翟与韩非侧目,眸光之中都显得有些诧异。

要知道,齐地与稷下,如今已不是局势紧张这么简单了。

说一句剑拔弩张,势同水火,毫不为过。

眼下演变到这种情况,说实话,无论是诸子亦或者圣贤,其实心里都已经做好了掀桌的准备。

成则保留稷下,不成大不了出齐而至四方,与其他各地的百家一般,再寻再建一处圣地便可!

反正,只要学说不灭,凡民的启蒙精神,便将如薪火一般,永燃不绝。

“何出此言?”

韩非沉吟问道,墨翟虽未开口,眼神亦是附议。

“只是猜测,但近一年多的时间,随着夫子和道尊接连证道,齐王仍未有什么大的动作,便可以看出一些来。”

“齐王,是古老的神血之王,曾经神秘而又强大,但有一个他无法忽视的事实。”

‘那就是如今七国的王...”

“都已经老了。”

“哪怕曾经再是风华绝代,剥夺了无数的王血权柄充盈己身,可在岁月的腐蚀之下,他们终究不是天上的神圣。”

“数千上万年的时光,已经将曾经辉煌的神血,演变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诅咒,齐王,也不例外。”

“眼下他不出手,应是在谋划着什么东西,以前是想要谋取百家的法,至于现在想要做些什么,却是不得而知。”

“但看着这一幕对峙,而不是直接出手镇杀我来。”

“便可以看出,眼下这位齐王,并不想动手。”

结合模拟之中的些许推断,季秋冷静的分析。

正如季秋所说的一样。

若齐王当真无所顾忌,王威无量。

他压根不会在这里蹦跶的这般欢快。

其怎能不以雷霆手段,直接镇杀他来,随后集结臣服于齐的几位古老者,以及诸多神血上卿,一起覆灭稷下?

时间,不在乎你怎样拥有,而是你怎样去利用。

既然,这位齐王可能暂时选择了蛰伏。

那么亲面神血之王的威压,便只能留待日后了。

而季秋有理由相信,待到下一次再见。

他,将会以全新的身份与实力,去亲自掀起,颠覆这个时代的浪潮!

不过在此之前,他却暂时熄灭了就此跑路的意思。

准备收拾收拾去稷下,在重塑人道荣光之前,

最后见上祭酒孟轲一面。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天意自古高难问,当以己心代天心! 大日凌空,照耀万物。

早前那一场大雪,如今已渐渐停歇,只余下地上厚厚一层,还在暖阳的照耀下,渐渐融化。

季秋赴田氏邀约,本已心中有数,却不料那齐王宫的血影都统齐千仞实在咄咄逼人,是以被迫无奈,只能出手轻易将其镇杀。

事后,王威笼罩临淄,却被李耳显化漫天紫气拦下,齐王出于某种顾忌,并未彻底撕破脸来。

在这种局面之中,季秋本欲就此离去。

但念在墨翟韩非,以及李耳等诸子大贤如此鼎力相助,是以还是先行回了稷下。

欲与祭酒孟轲,正式辞别。

然后,遵循那血脉沸腾的呼唤,去古老的三晋大地,去往那大海的深处,将青铜玄铁浇筑的沉没古城,再度寻回。

待到一切准备齐全之时。

才是清算这齐地争端,最后的终局!

稷下。

穿过两侧绿荫缭绕的长道,踏过诸子留名的一百二十八栋红木阁楼,季秋来到了这座学宫的正殿。

那位,曾经一手缔造稷下的学宫祭酒,孟子孟轲先生。

此时,就在那长廊一侧,静静的等候着他的到来。

与以往未有不同,仍是面色温和,一袭灰衫的老人,此时正背负着双手,好像早就知道他会前来。

看到少年风尘仆仆,眉宇间一抹杀气未散。

孟轲打量一眼,在这长廊之前,微微点头:

“好手段。”

“齐王近侍齐千仞,名震临淄,齐地九十六大城无不晓其都统之名,可谓是神血后裔之中,一手遮天的权贵!”

“他为齐王效命几百年间,伐北燕,伐南楚,一口刀下饮了不知多少同辈神血,声威赫赫!”

“却不想,竟在一场大雪之中,被季先生给斩了。”

吹了口气,孟轲悠然一叹:

“从来不被重视的凡民,将高贵的神血上卿头颅摘下,从今日开始,季先生的声名,想来就将自齐地而始,传遍天下了!”

老者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意思。

对此,季秋却是不闻不问,只撩起袖袍,拱了拱手,便道:

“孟祭酒说笑了。”

“失手斩了那齐王的使臣,无异于是亲手打了神血之王的脸面,事后还要稷下与李老先生出手,替我出面与王宫对峙。”

“季秋实在愧疚。”

“如今齐国形势波谲云诡,变化莫测,而我的存在,无异于是一道导火索,无时无刻,不在挑拨着齐王那根敏感的神经。”

“说不定,他就将在之后的某一日因我之故,出手与稷下为难。”

“因此,季秋眼下,是来辞别的。”

季秋一口气说完后,眼前的老人并不意外。

反倒是一路跟来的墨翟,眉宇扬了扬,略有些不满:

“之前在路上不都说了么?”

“稷下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便对季先生放任自如,道家的那位出手,不正彰显了我辈态度?”

“就在这稷下呆着,除非齐王下定决心,要扫平稷下,不然在那一日来临之前,这里便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学术圣地,不容任何他人亵渎!”

墨翟的言语激烈,显然在这件事情的从属上,他对于季秋的态度极其坚定。

反倒是平日里更显温和的孟轲,却是轻轻摆了摆手:

“脾气收一收,这么着急做什么。”

“季小友,细说?”

老人的眸子,永远都是那么的平静,就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一样。

季秋从没见过孟轲急过,他永远都是那么的和善,与夫子那高大伟岸,晓之以理,以及李耳道法自然,终日参悟妙道不同。

他好像,性格真就是这般。

对此,季秋再度拱手回应:“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稷下的百家学说,一年多来,我已尽数观阅,融入己身,剩下的,便是效彷诸贤,走遍天下了。”

“待到千帆过尽,想来,便是我踏足山巅之时。”

这番话语,说的有些许狂妄。

毕竟说到底,他不过只是一尚未及冠的少年而已。

但,眼前的稷下祭酒,却是选择相信了他。

孟轲笑了。

说实话,这种话在任何一个年轻人的口中说出,作为祭酒的孟轲,都会毫不犹豫的开口呵斥,道其一声不知天高地厚。

可唯独季秋,他不会去这般说他。

这当然不是因为季秋的身份地位,以及近乎与他之前比肩的实力。

他这么说,只是因为他见过这个少年,身怀的天赋以及对于知识的严苛,究竟达到了一种怎样可怕的程度。

所谓的圣者,永远都不是口头说说,便能够做到的。

“去吧。”

“老夫相信你。”

孟轲走上前来,以一名长者的身份,拍了拍季秋的肩膀。

作为一手将他带入稷下大门的祭酒。

他这动作,同时也代表着,他答应了季秋的请求。

“那么,季秋便拜谢祭酒大人了。”

“诸子同道,我会一一拜别。”

“之后出了稷下,我将轻装出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临淄,不叫齐王以及那些古老者投下目光。”

“给稷下添了这般多的麻烦,季秋实在惭愧,是以待到成道,”

“定会一一还来!”

只在这长廊古道,还未进那阁楼之时,这场短暂的会面,便已经落下了帷幕。

看着少年举止稳健,毫不拖泥带水,便折返而去的身影,墨翟有些无语:

“孟老匹夫,你又湖涂了?”

“这天底下,哪里有比稷下更好的学术圣地!”

“我墨者行走四方,耳目遍七国,墨翟当年亦是执钜子剑游遍了天下,那周天子祭祀的镐京,我甚至都去过。”

“我哪里能不知道,齐地之外,是何等水深火热的情景?”

“在这稷下好歹还有李老先生能保住他,可出了齐地呢?”

几百上千年的时光里,诸子百家,无数先贤,能够有半圣乃至于圣人之姿的,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双掌之数。

季秋在墨翟看来,哪怕惊才绝艳,不逊于学派领袖,但终归还是太过年轻了。

他没有真正见识过这个天下的残酷,墨翟怕他不懂。

怕他脱离了这等求学环境后,不进反退!

然而此时,孟轲却看了他一眼:

“你先别那么急。”

“夫子曾和我说过一些秘辛,那是只有季小子弱小之时,才能看出的端倪。”

“因此在我看来,他出齐,自是有他的考量,说不定是福非祸。”

“看一看真正的天下,也不失为一种好事,因为不走进真实,你所追求的,则永远都是雾里看花,皆虚妄也。”

“而且,话又说回来...”

“你觉得,若稷下目前夫子未归,只有李耳作以震慑,如何能叫齐王按捺性子,而不出手擒杀一只蝼蚁?”

老人话说的轻描澹写。

墨翟适时皱了皱眉。

然后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他的手掌,便按在了剑柄之上。

黑白二色浮现,剑光划破长廊!

墨者的领袖曾说过。

他不喜动用武力与剑去解决问题。

但这事儿,唯独在与稷下祭酒辩论之时,不作数尔。

以往,他这剑一出手,哪怕孟子踏出半步,素来都被称作儒脉第二人,仅次于夫子,也不可能不做任何抵挡。

可眼下,

他这黑白二色夹杂剑气,竟只抽出了剑鞘,便被一只看似老朽的手掌,轻轻握住:

“现在,懂了吗?”

彭!

阴阳消逝,天地又恢复了本来的多姿多彩。

墨翟退后一步,心中虽是有所预料,但面对这般悬殊的差距,仍是大为震惊。

过了半晌,这黑衣中年才恍然大悟,随即收剑入鞘。

“难怪。”

“齐王乃是神血之王,纵使腐朽,可仍不会惧怕普通的同辈,再加上齐地还有两尊古老者,虽只是宣誓效忠,未必会助齐王,但这些要素,也不能叫他失了颜面才是。”

“除非,他断定自己若是出手,恐怕在短时间内,未必能够做到自己想要做的。”

“再加上英雄迟暮,没有万全把握,并不选择出手,实是情有可原。”

“你的出现,与季秋的推论,都有道理。”

“这样看...”

墨翟神色复杂,望了临淄王宫一眼。

“那位的心情,想来,也多少有些五味陈杂吧...”

“只是可惜,虽说稷下的建立,脱不开他的功劳,但只一心追求力量,却舍弃了其中的根本,无异于舍本逐末,我百家超凡起源,哪里能以这种心态,求得大成?”

“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啊!”

稍稍感慨作罢。

墨翟深深的看了眼孟轲,第一次未作任何辩驳,只是拍了拍两袖清风,在这暖阳照耀,大雪未消之际,端正的行了一式古礼:

“恭贺儒脉。”

“又添一圣贤!”

老人见此,亦是肃容回应。

待到作罢,他看着季秋离去的方向,这才道:

“每一个人所追寻的道路,都是不同的。”

“他人的规划,看似最好,但却未必适合每一个人。”

“夫子、李耳、你,我,亦或者其他名扬天下的百家诸子,每一个人的道路,其实都是无法复刻的。”

“你应该相信他们自己。”

“就像你相信自己的道一样。”

...

稷下学宫,一百二十八栋朱红楼阁,有百家诸子,五十九位。

季秋拜别李耳,请辞同道,轻装解囊,就要踏上离去稷下的道途。

在这个过程中,他极为低调,并不引人瞩目。

不久前斩了齐千仞,虽说齐王出于某种原因,并未出手,但这偌大齐地,对于季秋而言,已经是出了稷下,便寸步难行了。

通缉与布告,估摸着过不了几日,就将传遍整个齐地的九十六座大城,悬赏他这一颗大好头颅。

虽说季秋并不惧怕那些麻烦。

但若真有不知深浅的神血前来狩猎,亦或者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变数,他也未必能够过得顺遂。

是以,不如悄无声息,早早离去。

待到大道成矣,再堂堂正正的走回来,介了那时,谁敢多言?

御气而行,屏息凝神。

眉目俊朗的少年人,踏出稷下门槛,随后回首,看着来来往往,去去留留,却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影驻足的诸多学士,突然一笑。

这一世的步伐,终归是迈出去了。

摇了摇头,不再留恋,一步迈出,便如缩地成符,迟尺天涯。

他很快就穿过了这与内城相比,显得尤为残破,且到处都充斥着海盐与腥味的外城,走到了那浪涛滚滚,最开始睁眼的渭水河畔。

这道横贯南北,直通齐地大半的江海,依旧似当时模样,不以天地运行而更迭。

站在江畔的上游最高处。

少年迎风而立,衣衫猎猎,看着那在他眼中越发渺小的临淄之城,一双眸子清晰而又明亮。

其中,蕴藏了数世的沧桑,以及立身此世,观百家经籍,与夫子大贤论道,后而生出的诸般感悟。

“天之运行,四时交替,岁岁年年,无有止息,无有差错。”

“天道自古高难问!”

“我辈修行,追寻的便是登峰造极,以达到媲美这种天意的程度。”

“而在路上追求的,则是道。”

“我在第二世,为谋求郑师高看一眼,以先人之言,博得其震惊之至,但那时,其实我自己对此,亦是如雾里看花,未有多少了解。”

“直到后来追求太平,革天下鼎,第三世肃清寰宇,再造人道,以及此世听百家言,晓诸子理...”

“我才在炼气飞仙的过程之中,真正摸索出了属于我的‘道’...”

“修到了如今,其实,‘太平’已不足以将其尽数囊括。”

“我想要做的,应该是以我自己为度量,去为这天下,制定一道规矩!”

“王朝腐朽,是以我高举太平旗,将其颠覆!”

“人心魑魅,妖魔乱世,是以我要将其肃清一空,再造寰宇!”

“而此世若神血当道,神圣高居九天,那我若心中不顺,又该作何?”

“当然是,将这束缚天地的枷锁,彻底轰开!”

“不然,岂能当得来此走一遭?”

季秋观海,心中明悟。

而那一颗曾在上一世,被张子厚断定不可能再次增长的文心,突然膨胀跳动,随后化作尺丈文气,高悬于他神魂海上!

未着五经,不成四书,但,这布道境的成就,他终归是成了。

而且还是水到渠成!

这一切只因,上一世没有能够承载季秋的果。

但这一世,他已在稷下开道,开宗讲学,又于离去之时,观淄水大江东去,有感天地变迁,终知未来所行!

是以,已知前路,诸子之名,名副其实!

“这份道理,当囊括寰宇,气吞天下,虽无多少深奥学问,但却直至核心,若无革一切之鼎者,难承我道!”

“却是不知,此世,还有谁可继我之后,承我之果?”

季秋指尖缠绕着精神化作的气,那是由内向外,显化而出的力量,与借法天地,截然不同。

这样想着,他望向了西方,哈哈大笑,于是不再驻足,以气御身,而跨百里江水。

便随即,飘然离去!

【20岁:大雪纷飞,你斩齐王使臣,引偌大临淄风云变化,此后为觅前路,一飞冲天,自别稷下,往三晋之土而寻朝歌。】

【在淄水河畔,你在那睁眼之时的原点,借天地与江水得悟,心中立下大志,要以己心代天心,为这天地,立下一道规矩!】

【自此,只属于你的学说开辟,这一世的辉煌也就此开始,拉开了序幕!】

第二百九十九章 出齐踏魏,见满目疮痍,看天堑横断! 季秋走了。

但余波却是尚未平息。

在那临淄王城之外,有一身影朦胧,旁人不得而见的人影驻足。

他的目光跨过了遥远的距离,看着那淄水河畔生出丈余文气,便要试比天高的年轻人,形似枯藁的手掌犹豫片刻,终于探出。

就想要在他离去之前,将其拦住。

大手按压,本来平和的气息,似是一扫而空,顷刻间叫得风云突变,连那半边天幕都好似阴云缭绕,惹得无数看不见这身影的普通人震惊莫名。

这些天来,常年风平浪静的临淄王城,天变的委实是太快了些。

但,

就他出手的那一刻,却有身材高大的儒衫中年,将其拦下。

城门之外的人流并不算少,熙熙攘攘,来来去去。

可这二人之间的无形交手,却是无一人能够察觉,看见。

于无声处生惊雷。

这就是大神通者的伟力。

二人的身影,渐渐升起,后于大城之上的云端,互相对视。

“陈公,是要擒下我稷下的这位先生,以送入王宫,博王之宽慰么?”

捧着一卷书,夫子看着那淄水大江奔涌,有一年轻人沿着水道,一路消失不见。

后而转回目光,望向眼前这慈眉善目的老人。

被他称作陈公的老人不语。

“许久之前,你也是雄踞一地的神血之王,威严无量,纵使不比齐之尊贵、强大,但亦不会为他人折腰。”

“削去王名,属于王的血脉、权柄,皆被他人剥夺,只余下了几分残存的力量,还在彰显着昔日的辉煌。”

“你心里应该清楚,齐王虽接纳了你的投效,取了你一半的王血与权柄,但这只不过是生活在这古老齐地,必须付出的筹码。”

“齐王已经老了,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杀伐果决。”

“他甚至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之下,都不愿燃烧神血,加速腐朽,与我辈搏杀,一争高下!”

“故国已成幻梦,南楚大仇未报。”

“而你,当真愿意为他,与我动手吗?”

夫子眼神平澹,陈述着一个事实。

此时,他对面那身穿华贵锦衣,面色慈眉善目的老者,嘴角终于动了:

“你们之所以能够有今天的成就。”

“姜齐之主,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没有他的大力扶持,稷下与你们这些所谓的百家诸子,绝无可能发展到了今日的程度。”

“事情,当真没有转圜余地?”

隐于齐地的神血古老者,加重了语气:

“齐王...掌握着我的神血与权柄。”

“而且于情于理,我都应与他站在一条线上。”

“稷下与凡民所掌的力量,还是太过浅显,你们无法想象,齐王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可怕。”

这片云端之上的对话,被二人共同构造的屏障所隔绝,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探寻得到。

而陈公缓缓讲述完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夫子:

“但,我不会与你动手。”

“时间,终究会证明一切。”

说完,他的身影渐渐雾化,消失于了云端。

齐地曾经冠以王名,以‘陈’为氏的古老者,消失不见。

他是为了季秋而来的。

既然连神血上卿之中的卓越之辈,都无法将其擒杀,那么为了王的威仪,即使齐王并不在意季秋的性命。

也总归会请人出手,前来杀他。

而夫子,就是为了这九卿田氏的源头,曾被称为陈王的老者而来。

眼见着那年轻人念头通达,沿着淄水潇洒离去,夫子闻得方才那老者所言,没来由的笑了下:

“时间,确实会证明一切。”

“它会将历史的风沙掩埋,会叫曾经的辉煌化作腐朽,会叫无上的伟力变得破败...”

“也会叫人,从巅峰走到落幕。”

“属于凡民的时代还未开始,而初代神血之王们,连维持自身的衰老都无法做到。”

“他们势必不是重启这个时代的阻碍。”

“能够阻碍我们的...”

“只有那些高上云端,俯瞰万物的所谓神祇,神圣。”

夫子仰望穹天。

一场大雪过后,天地充斥着微微寒气,湿润了他的发丝。

她们自从神血治世之后,好像便已经彻底消失了。

但属于她们留下的痕迹,却又无处不在。

夫子曾经追朔典籍,见识过那些神圣的作风。

只言片语里,有过记载,凡民们因为未曾按时祭祀某位所谓掌管瘟的‘正神’,而被其降下法身,张嘴一吐,千里染疾,死伤万万余不止。

有好战的神君,在挑起与玄商的战争之中,喜以凡俗厮杀折磨,痛苦死去为乐,也有的神君性烈如火,动辄就叫大地开裂,焚尽一切生灵,罔顾他人性命。

哪怕是脾气稍好些的。

也都是些超然物外,漠视凡民如同蝼蚁,就好像是圈养兴趣宠物一样。

她们的血脉,演变为了最初的神血之王。

而这批神血之王,则继承了他们血脉里的威能,因此又被称之为‘权柄’。

比如操控水火,驾驭风雷,或是召来大瘟,奇诡障气,等等之列,不可尽数。

所以与其说,玄商是败于周手。

倒不如说,是人败在了神的手下。

夫子的眼中,倒映着这片古老的齐地,他此刻好似穿梭了时间,看到了悠久之前喊杀震天,千疮百孔的时代倒影。

穿着莽荒服饰的人,与觅得超凡法力,聆听古老自然,和镐京那些祭祀诸神的巫,截然不同的巫觋们。

在这片古老的九州之上,与天上的神圣、地上的神血厮杀。

最后,落幕。

直到了名为‘尚’的神圣,在这北境的齐地上洒下了一缕血脉。

那,就是最初的姜齐之主。

古老的时代演变至今,哪怕是辉煌一如齐氏之王,也免不得面对自己的落幕与死亡。

而诸子百家,不过方才新生。

就好像是时代轮转,若无外物干涉,终将会以旧事物的灭亡,而迎来新事物的转机。

是以,若只是周与列国,夫子相信,诸子前仆后继,终将会在遥远之后的某一日,能够将这个时代彻底取缔。

可若天上的神圣再一次插手,一如当年玄商一样,那最后的终局是否会再度重演。

他,亦是不得而知。

但——

在遥远的西方,在三晋之土活跃,秉承古老的巫觋为基,辅以李耳之经的学说‘阴阳’学派之主。

却告知了他。

他好像预见了,有可能终结这一切的人。

而夫子望向远方。

他也想告知别人。

他,也见到了一位,有可能终结这一切的人。

...

日月流转,光阴飞逝。

转眼之间,便是数月过。

“朝歌...朝歌...”

“玄鸟...玄鸟...”

“人...神...”

无声的呓语,若有若无。

在一路之上,时不时的响彻于季秋的耳畔之间。

他越是往西而行,就对此越是清晰,间隔越短。

直到。

他出了那沃野平原,走出了北境的齐地,到了那古老的三晋疆土——魏,开始。

季秋甚至能感受得到,已有了某些模湖的画面,开始慢慢浮现于他的脑海之间。

苍青色的玄光,围绕于遨游天际的神鸟身侧。

嘹亮悠远的长鸣声,蕴藏着来自数千上万年前的呼唤。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一路前行的季秋,闭了闭眼。

此行出了稷下,除却那越来越近的熟悉感之外。

还印证了他的另外一个猜想。

属于第二世太平道的疆域,慢慢在他的脑海浮现,描绘成型。

紧接着,那曾经在大炎朝东北方坐落的州域,与眼下这个七国纷乱的时代,慢慢重叠。

即使,与曾经的印象大不相同,甚至此世的大地与天穹,要相较于当时宽阔了数十倍不止。

但,季秋一路从齐地出,而至魏国疆土。

仍旧可以察觉得到几分熟悉。

毕竟当年云游天下,他是真真切切,赤脚行医走遍了大炎朝的一十三州!

此前在稷下,他只是暗自猜测。

而眼下,他已是几乎可以确定。

此世与第二世,就是同出一源,是那大炎朝往前,不知多久之前的古史!

不过,与后世相比...

有关于这个时代的记载与青史,却是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变数。

不仅是绝天地通,同时有关于大炎之前的历史,更是直接出现了断代,好像是有什么大神通者出手,将属于这个时代的讯息,给隔断了开来。

但...

同时摒弃的,还有域外的目光注视。

当时连作为大贤良师的季秋,走遍天南海北,都觅不得更进一步之机,就更莫说是其他人了。

“不过,我当时离去之时,也隐有所感,那方天地,即将复苏。”

“说不得日后,还能再度亲眼得见,我太平教一脉道统。”

“但在那之前。”

“无论后世既定的轨迹是何种模样。”

“我今世,也必须在逆天改命之中,做到极限!”

季秋很清楚,轮回模拟的逆天改命,只有一次。

它可以做到逆转过去,甚至是改变未来,将因果颠倒,朔本归源,成就新果!

而在后世,他将一个千疮百孔的世界,重新挽回了正轨,以此面对之后的天地大变。

因此,在不知多么悠久的岁月之前。

他也必须得做到,曾经在五经之中,所窥视的那一幕景!

着这个时间段的史,以成春秋。

然后...

亲手开辟,属于人的时代!

不然,如何能在后世履行志向,以扬太平道的威名?

今日因,后世果。

因果大道,便是如此了!

季秋自出了齐地,单衣独行,身无长物,唯有两袖清风。

他并没有急着去往朝歌。

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渐渐长成的年轻人,走遍了齐地的半壁江山,见识了临淄之外的各地风貌。

而其中模样,与他所想,以及稷下听闻,也基本没有多少偏差。

齐地有大城九十六座,除却核心的临淄,以及那几个重城之外。

大部分的城池,都是由得受封的神血上卿,以及后代家族,世世代代,代为统治。

一尊神血上卿,统辖方圆数千里。

虽说哪怕是神血卿族,百年一代,也未必能出一尊神血浓郁,达到上卿程度的强者来。

但他们后世的无能子孙,却是颇多。

再加上圈地自立,以士族为根基,驭凡民为从属。

就形成了自上至下的统治阶层。

很符合季秋印象之中的阶级固化。

他本以为,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大体风貌了。

直到,他悄无声息,出了那古老沧桑,有齐地神血上卿坐镇的边关,入了魏国的疆域后。

季秋才终于明白。

为什么,会说七国之中,齐地对于凡民的治理,最为宽慰大度。

因为——

沿着那血脉沸腾的指引,季秋一路往北而行。

这一道上,他所见的已经不能只称一声荒凉了。

赵、魏、韩。

三尊神血之王,在遥远之前,本是蛰伏于晋主统御之下的古老者。

后来,他们掀起了黑夜之变,将这古老的三晋之土染上血色,剥夺了晋主的王血与权柄,并将诸王最强的晋主放逐,斩杀。

直到如今,才形成了眼下的局面。

而魏氏。

魏主继承的是‘瘟’的权柄,为七王之中最为奇诡,难防。

但同时...

他也是受到神血诅咒最严重,折损寿命最长的存在之一。

到了如今,他早已久不出世,自封于未知之地,而偌大魏国的权柄,则由三尊古老者代其执掌。

季秋曾听稷下来自魏境的学士讲解过。

魏土暗沉,凡民如蚁。

其中的神血后裔,执掌的秘术与流淌的神血,大都与镐京的巫,掌管瘟的神圣有关。

是以此地,久受疾病瘟苦折磨。

百家之一的医家,其流派之主,便长期行走布施于魏境,包括门下有成的学徒,也多于三晋行走。

季秋看着这魏土荒凉,以及那一道道昏暗的大城,远远观望,都能见得病气缠身。

可见,其中居民,基本大都被瘟疾交缠,估摸着寿至三十,随着身体机能的下降,便只有病亡一条路可走了。

要知道,齐地的凡民,可好歹还能活过四十才算老年呢。

走遍了小半个魏土,季秋每至一地,所见基本都是大病小灾不断,有十分之一的普通人,皆有疾病缠身。

你方痊愈,我便染疾。

运气更惨的,甚至还会被哪个神血看重,带回去作修行秘术的实验材料。

季秋每每见得,也多会出手。

但这种举措,无异于是饮鸩止渴罢了。

这片古老的大地,随着神血流淌瘟的诅咒,已经根深蒂固。

想要解决,只有将源头彻底扼杀!

可眼下,还不到时候。

是以心中烦闷,季秋便一路往北疾行。

以他如今的道行,虽称不上朝游北海暮苍梧,但转瞬腾挪,已在百里之外,是一点都不作假的。

很快。

他就走到了赵与魏的边界。

此地,人烟绝迹,毫无踪影,没有任何生灵存在。

有当地的凡民,曾在季秋路过施救之时,感激之下,好心提醒过他。

那前方的绝地,哪怕是神血踏足,都将尸骨无存。

相传曾有上卿不信,甚至陨于其中,引得魏地震动,可哪怕是古老的公,也对此只是忌惮,却不敢上前。

那是久远之前,唯有晋才有记载的禁区,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可能只有那位早已陨落的晋主,方才晓得。

后来窃取了他的国度之人,对此自是一无所知。

听得劝告,季秋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那一身沸腾的血脉,正在复苏,正在低语。

它在给他讯息,告诉他——

那前方隔阂一切、横断于前的天堑。

正是,他这一路所寻的终点!

季秋凌空虚度,目光向下眺望。

他看着这如深渊般,一望无尽,仿佛能够将一切事物尽数吞没的黑水。

驻足片刻,随即往下而去。

而随着他的出现,

这道充斥着黑水的天堑,突然波浪滔滔,拍打不休,甚至使得天地暗沉起来!

就好像是,等到了许久许久,都未曾等到的人一样!

(ps:100w了,第一次写到一百万,就跟里程碑一样,定个小目标,希望能写到200w!)

第三百章 沉没的朝歌,古老岁月前的疯王! 魏赵边境,涌动无尽黑水的天堑。

有一白袍年轻人,踏着穹顶的风,默默注视着下方的一幕景。

自继承了玄商王血开始,打季秋成就了道基之后,那血脉的沸腾与呼唤,便无时无刻不在引导着他。

但,当他真正踏足到了那血脉指引之地时。

玄商的王血,却又渐渐沉寂了下去。

不过季秋无比确定。

这无边无尽,染上一片黑色的茫茫大海,正是掩埋了朝歌古城的地点!

“到了,就是这里。”

他的眸子微凝,与曾经模拟之时的记忆,渐渐重叠。

古老的王,沉没在了那千疮百孔的青铜古城,被时代所遗忘,他的四肢被截断,头颅被锁链缠绕,只能困于那张象征王权的宝座上,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象征着图腾的神鸟,羽翼与神性被尽数剥夺,那堆积在祭祀台上的皑皑白骨,便是它仅剩的几分痕迹。

玄鸟纵使有不死神性,却也终究被打落神坛。

王威镇压九州,亦只能落得个悲凉收场。

季秋此时,仰望阴云缭绕,暗自昏沉的穹天。

即使未曾踏足,心中仍是没来由的,有了几分沉重。

“此方世界,那天上的神圣...”

“与古老的天庭,是否会有联系?”

如今他的神魂识海之中,尚还有补天至尊遗留下来的一缕印记。

那尊曾经如此强大伟岸的人物。

却仍旧在纪元之末的厮杀之中落败,被那天外而来的神将一柄战矛,洞穿了补天道躯,神死魂灭。

若,此世之神圣神祇,与古天庭当真有所联系。

那么人若想要伐神,究竟该要有多么强大,才能做到?

季秋皱眉,片刻摇了摇头。

“想太远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眼下,还是踏入朝歌,最为紧要。”

目视下方黑海,季秋眸中闪烁着野望。

在模拟之中,他知晓,朝歌虽早已沉没腐朽,但其中仍旧存在可夺天地造化之物,能够叫他在短时间内,以补天道体,达到金丹境的巅峰。

这很关键。

因为,以他如今对于道与法的参悟,只需要达到法相的门槛之前。

那最后的真君之位,便可一朝踏破!

而当务之急,就是证道真君!

也只有成就了真君,法天相地,才能有搏杀古老之主,神血之王的资格!

不然,连参与到之后厮杀征伐的资格都没有。

心中念头一定,季秋深吸一口气,随即自百丈高空纵身往下!

一道流光,尽管渺小。

但浩瀚无边的黑色洪流,在见到那身影越来越近时。

本来波涛汹涌,浪花不断,一望无尽的无边黑海,却突然从中一份为二,裂开了一条直通深处的浩浩大道!

而在那深处最低端的尽头...

季秋看到了,一座锈迹斑斑,通体泛着青芒的古老巨城,千疮百孔,就那么屹立在那遥远的彼端。

金丹真人,目光可破虚妄,可看清数十里之外的景象。

随着季秋将目光投去。

迎着黑水拍面而来的寒风,他看清楚了那城池之前,有块巨大的残破石碑伫立。

即使被风霜洗礼的看不清楚字迹,但那石碑上面,依旧用着奇特的篆文,深深浅浅,歪歪斜斜的留下了‘朝歌’二字。

朝歌!

玄商的都!

这一刻,季秋呼吸一凝,体内本来平息的血脉,倏忽沸腾了起来,而且要比之以往,更加强烈!

不仅如此,随着玄商王血越发纯粹,越发炽热,连带着他那一身庚金不灭体的修行,都已开始变得更加凝练!

他的气血迸发,连通天地二桥,近乎勾连天地,一拳一掌,皆涵天地之威!

放眼他所见过的武道高人,哪怕是巅峰之时的岳宏图,与眼下的他相比,怕是也只在伯仲之间。

想来,也唯有当年那陨了数百年,仍旧尸身不腐、金身不败的大燕太祖,那等半只脚踏入了天人之境的武道大宗师,才能盖压过他吧!

季秋落下身来。

他走在这滔滔黑水,因他到来这才分开的道路之中,一路前行。

脚下的土地,常年经受着腐朽的黑水浸染,因此潮湿松软,坑坑洼洼不断。

而在这一条古道之上,季秋抬眼,见到了不少疑似许久之前,残存的古老痕迹。

驻足于一柄倒插入地的战矛旁,季秋伸出了手,想要抚摸这柄锈迹斑斑的利刃,却是在手掌触碰的那一瞬间。

这战矛便如同纸屑一样,化作了飞灰,从季秋还未握紧的掌间散开,未曾留下分毫痕迹。

诸如此类的残兵断戈,一路之上,到处都是。

季秋默默的注视着。

以他的眼界来看,这些残留的兵戈,都是那种以上等灵材,再辅以神秘的古铜材质,继而锻造而成的兵器。

每一柄,都不逊于道基修士使用的灵器,而且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媲美法宝。

像是这些残有灵韵的物件,一路上也是没有少见。

只可惜。

这些曾绽放过辉煌,伴随着他们主人搏杀的百战锐器。

随着千百年的光阴逝去,早已连最后一抹灵光,都已消耗殆尽。

只余下徒有其表的外形,还在无声诉说着遥远之前,那一场席卷天地,动乱九州的大战。

无声的大道,只有海风与寂静。

季秋一路前行,不曾为任何事物驻足。

前方的朝歌越来越近,而一路遗留的事物,也越来越多。

不仅有散乱的矛戈,同时还有残破的战旗、腐朽的古铜甲胃、以及...

越来越多,连骨骼都不完整,掩埋在松软黑土之下的断肢残骸。

那些...

应该就是曾经玄商时代,隶属于人族的战士了。

而如今,只需一阵轻轻的微风,他们存在过的最后一抹痕迹,就将被彻底抹去。

季秋不是那个时代的人。

但只需要稍稍感受一二,便不免得有些触动。

他们的敌人,是如此的强大。

但为了那尽头的青铜古城,为了所谓的王,哪怕奋战到了最后一刻,甲胃破损,兵戈断裂,他们也未曾俯首后退。

属于人的荣光,总有些东西,是无法抛却遗忘的。

直到,季秋走到了那巨大的青铜古城面前。

他抬头。

看着这座死寂的城。

以及...

那道隐于黑袍之下,盘膝于城门之前的渺小身影。

干瘦枯藁的身影,就好似一具死尸与石像一般,在那破旧古老的城门之前,盘膝入定,一动不动。

在此人的身上,感知不到任何气息,就好像与之前所见的那一堆尸骸,没有什么区别。

但,季秋却知道。

若是自己想要进去朝歌。

那么,此人就必须让开。

因为这座掩埋于无边黑水之中的玄商古城,本来...就应该是由他这一脉前来镇守的。

可事到如今啊。

风水早已变迁。

最初,也是最古老的,曾与周天子同代并肩,亲自颠覆了玄商的神血之王——初代晋主,因神血燃尽,早已陨落而终。

至于他的继任者,本应该继续统御这片三晋大地。

但在他继承神血,继承权柄,继承晋掳掠而来的‘鼎’时,

如今占据这片土地的三王,却是一同出手,发动了隐于史书背后的——‘黑夜之变’。

他们取缔了晋主的统治,夺取了他的权柄,自行加冕为王,而那位可怜的继承者,一切的一切都被剥夺,相传早已陨落。

但,季秋模拟之时来过朝歌,是以有过那段时间的记忆。

因此,他知晓那位继任的晋主未陨。

而且,就在眼前。

他的眸子,注视着眼前之人。

【晋主】

【生于神血王族,为最古老的神血之王——初代晋主的唯一嫡系,他继承了王的血统,神圣的权柄,为地上最为顶尖耀眼的存在。】

【他曾见证了他的父王雄踞三晋,虎视九州,足以与神圣的周媲美,超然于诸国之上。】

【他曾追随他的父王,覆灭过大大小小的王国,以添入晋的薪火,延续王血的统治与这片古老的国度。】

【但再是强盛的存在,也终归会有腐朽之日。】

【晋主不似周天子一般,有着天上神圣的加持,作为最古老的源头诸王,他的神血连年征战,终究还是到了枯竭之时。】

【在最后一次延续寿元失败之后,初代晋主祭祀神圣无果,无奈神血燃尽,终归消亡,而后他的嫡子秉承荣光,加冕为王。】

【那一日,晋地的十余位古老者,站在那三尊青铜大鼎之前,与诸卿士族共同宣誓,见证了新王当立。】

【可却在加冕的当晚,晋主祭炼‘晋’的权柄,与那象征气运的九鼎之时,却被三王大公一齐杀来,群起而攻之。】

【那一日的黑夜,染上了无边血色,有神血咆孝,古老者含恨。】

【那一日之后,晋主神血萎靡,三鼎被夺,险些陨落,后以大秘之术,避于无边黑水,朝歌古迹之前。】

【等待着,颠覆这三晋统治的机会。】

【模拟评价:古老的神血之王,本应显赫当世,却落入无边算计,终为他人,作了嫁衣。】

以推演之法,默默窥视着眼前之人的人生轨迹。

季秋赫然便见到了。

这片古老的三晋之地,曾经的主人。

也就是曾经周取代玄商后,镇压朝歌与那位人王的...狱卒。

不过随着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曾经的狱卒,早已失了封地,与囚徒没有了多少区别。

若不是这无边黑水,与这朝歌古迹,只有流淌着玄商血液,以及执掌‘钥匙’的晋氏王选,才能踏入。

三王虎视,数遍这天下九州,恐怕都未必能够有他一席容身之地。

感受到了眼前生灵的气息。

晋主...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闪烁着血与火的颜色,直视着眼前的季秋。

当晋主看到了季秋那一身毫不遮掩,隐约与身后被封存的朝歌古地有所共鸣的血脉时。

终于不再如泥塑一般,而是稍稍抖动,继而站起了身来:

“玄商的后裔...”

晋主嘶哑的声音,缓缓在这青铜古城前响起:

“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他将自己的黑袍兜帽摘下。

露出了底下藏匿着的枯萎赤发,惨白容颜。

如今距离那三王之乱,已经过去了近千年。

这位曾经的神血之王,被连续剥夺权柄与王血之后,早已在这个境界之上,及及可危。

他虽还未到疯癫与自燃的程度,但实力早已衰弱到了极点。

但,他的手里仍然还执掌着,其他不为人知的奥秘。

那就是...

晋主的手里,握着连那镐京之中的周天子,都不曾拥有的东西——

曾经被天上神圣亲自封印的朝歌,开启的钥匙!

季秋看着这道人影缓缓起身,并没有拒绝,而是露出了笑容:

“阁下,可是三晋之土的末代神血之主,晋王冕下?”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

那对面赤发丑陋的身影,面上微变,隐约有了些痛苦的表情浮现。

直到片刻后,方才缓缓平复下来,稳定了心神。

即使在这黑水底下,孤寂王城门前憋了一千年!

他,依旧没有忘却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玄商的后裔,你是如何知晓,孤之来历的?”

默了半晌,沉闷的声音,自晋主口中道出。

不过片刻,他却是讽刺一笑:

“算了,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孤确为曾经这片土地永恒的王,但,那已是黑夜之变前的历史了。”

“现在,这里应该是叫做魏,而北边的,则是赵!”

“魏氏和赵氏,蝇营狗苟之辈,篡我权柄,夺我晋之神血,可他们却不知我晋之一脉,到底世代镇压着什么!”

“天上的神圣不回应孤,周天子不投来目光止戈,任由孤落得今日局面。”

“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们这些曾经觉醒了玄商血脉的人,到这里来!”

“只是可惜,曾经岁月里的玄商后裔,都已基本上被斩尽杀绝,即使尚且存在,也是稀薄无比,难以回应你们血脉的呼唤,寻到这失落古城。”

“但,孤终究还是等到了。”

晋主目视着季秋。

“失落岁月之前,名为玄商的时代,最后一尊人王。”

“即使被神圣分尸,可却依旧未曾陨落,不过是被永恒的囚禁了。”

“而晋,则是为了镇压朝歌,而建立的古老国度!”

“这是天上的神圣,亲赐的分封!”

“孤手里执掌着通往朝歌的钥匙,只可惜...”

“孤虽有‘钥匙’,但却无法踏入这座古城,更无法与那人对话。”

“不过,你却可以。”

“因此...”

“我要与你做笔交易,玄商后裔。”

他伸出了干瘦的手掌,随后于虚空之中缓缓握紧:

“孤执掌了‘初火’的权柄,只要能够...我便能再度归来!”

“而这古城之中,有天命玄鸟的传承馈赠,那是只有你们人,才能获得的东西。”

“孤给你进去朝歌的钥匙。”

“你,也并不需要给我什么传承!”

“孤只需要一滴神鸟之血,那对于里面的古城,并不算珍贵!”

说着说着,晋主的眼神中,透露着疯狂:

“我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什么神圣,什么周天子,什么古老诸王,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疯子,是该千刀万剐的猪狗!”

“孤今日等到了你,自是孤命中有所转机!”

“孤要让你继承玄商的传承,与孤一起,颠覆这个世道!”

“朝歌里面的东西,即使被神圣摧毁,但遗留下来的,依旧能让你一步登天,甚至媲美神圣!”

“玄商后裔,告诉孤,你的选择!”

“愿不愿意,做这一笔交易?”

第三百零一章 千年谋划只今朝,英灵遍地铸王骨! 晋主握拳,背对着那古老的青铜之城,呼吸急促。

他看着眼前远道而来,一身血脉纯粹,气息浑厚直逼神血之王的年轻人。

眸子里燃烧着的,是属于不甘的一片赤红。

凭什么!

他要在国破削王之后,继续为神血后裔,驻守镇压着玄商?

凭什么!

周天子明明可以出了镐京,叫大晋之土永远存在,却选择了漠视?

凭什么天上的神圣,要不回应他的呼唤。

凭什么三晋那些宣誓效忠的宵小,却要篡夺他的权位?!

“既这天下掌棋之人,都想要叫孤成为历史,彻底掩埋于过去,去当个死人!”

“孤,又怎可能叫你们如愿!”

晋主心中冷笑着。

他如今的寿元,还没有走到尽头。

不管今日,这玄商后裔是否会答应他,这背后沉没的青铜古城‘朝歌’,他都会亲自给他开启!

不为别的。

就是为了叫这一成不变的九州,叫这三家分裂的三晋土地,彻底颠覆!

相传当年陨落的天命玄鸟,神血之中蕴藏着不灭的火,只需要一滴,就能叫他以权柄之力,重焕新生。

但就算是做不到,或是这年轻人事后背信弃义...

也是无伤大雅!

因为,只有最古老的神血之王,才对于那个失落的时代,有过记载与印象。

他们明白,曾经玄商的王,到底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那是...哪怕天上的神圣降临,做圣者姿态,都无法在地上彻底将其灭杀,湮灭的人物!

纵使是得到了钦定赐福的神血之主——周天子!

也不及那人!

即使最后,他依旧不敌无敌的神圣。

可,只要能叫曾经覆灭的玄商,再度留下传承,亦或者是其他变数!

那也足够叫这些地上显赫的执棋者,喝上一壶了!

这是最坏的情况,若是自己无法恢复如初,大不了鱼死网破,一起都别好过!

看着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戾气的晋主。

季秋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打量了下他,举止有些沉吟,似在权衡。

但实则,他的内心早就已经有了选择。

之所以沉默不语,吊着眼前的晋主。

不过是在做做姿态罢了。

并且,

他还有些怜悯。

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才能叫一尊昔日的神血之王,到了今日的癫狂局面?

“他心中对于赵、韩、魏三尊神血之王的怒火与愤恨,怕是当世无人可出其右了。”

“若是能有制衡手段,那行驱狼吞虎之策,完全可以叫这晋主去搅动一时风云,让这三晋大地的神血之王与神血后裔,陷入焦头烂额之中。”

“再不济,也能把原本的一潭死水,彻底搅浑。”

季秋心下思索。

而在模拟之中,晋主背后的那朝歌古城。

也确实有能叫他成功蜕变的手段,并且可以对其,加以制衡。

于是,顺着晋主的眸光注视,季秋轻轻颔首:

“阁下的这笔交易,如果我能做到,自然可以答应。”

“但在你背后的这座青铜古城,我从未去过,与里面你口中所谓的那尊王,更是素未相识。”

“且不说什么其他的传承,只单言你所讲的那一滴神鸟之血,我当真能够从中觅得?”

季秋话语里,带着些模棱两可。

虽有模拟之时的记忆,但那画面与情景的灌输,虽是真情实感,但到底还是不如亲身经历。

而且其中有些东西,都是如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所以,他自己其实也没有万全把握。

但与季秋不同的是。

心中早已想了此事近千年的晋主,却是完全不在意这些。

他听到季秋的回应,只是露出了难看的笑容,并未率先答复,只是慢慢转身,面对着那道宽阔、宏大、古老的巨大青铜城门。

缓缓走上前去,并将干枯瘦弱的手掌,按在了上面。

随后,口中泛出了低语:

“俯瞰天下的神圣,地上行走的诸王,共同见证...”

“将忤逆的人王,将不该存有的朝代,彻底封存于无边逆流,以晋之王血,神之权柄,以作封禁...”

“将审判之人的头颅,四肢,躯干,分镇于四海八荒!”

“将古老的王城,彻底抹去!”

他的声音,渐渐高昂。

这是当年,初代晋主在神圣的见证下,在古老的三晋大地立下王朝,并镇压朝歌的封印祭词。

至于今天,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他的后裔,却是用着他曾经教授的方式与钥匙,去反其道而行之,亲手...

将曾经封印的古老巨城,再度开启,并叫它——

重见了天日!

古老的青铜城门,开始‘嗡嗡’颤鸣,不停抖动着!

而晋主那一身黑袍,于此刻却突然燃烧起了熊熊火焰,如同自燃一般!

他那本来枯萎的赤发,被火焰点灼,那惨白面容泛起了威严。

执掌‘初火’的权柄,此刻的晋主,仿佛一尊真正的王者,屹立在庞大的古铜城门之前,以火为薪,可焚烧一切!

那沉没了朝歌,随着季秋到来而一分为二,露出宽广大道的滚滚黑水,此时随着天边暗沉,狂风怒号,竟掀起了滔滔海浪,连绵不休,好似能将一切尽数埋葬!

至于晋主。

他那触摸青铜古门的手臂,黑色的袖袍寸寸龟裂,露出了潜藏于底下的道道赤红纹路。

滚烫的王血,从晋主的手掌传出,连通他那权柄的力量,将烙印在硕大城门之上,那一道道复杂玄奥的古老纹路尽数填充。

偌大的青铜古门随着被王血浸染,发出了氤氲青光,逐渐溢散,并且开始愈发勐烈的震动起来!

甚至连门扉...

都有了些微松动!

一寸...两寸...一丈...两丈...

由得神秘的古铜浇筑,有着无边伟力的城门,那本来附着其上的无形屏障,被晋主以王血浸染,彻底失去了神效。

而他伸出的那只手臂,更是血管爆开,赤红色的血液流淌着,一滴又一滴的落在了松软的黑土上。

但其对此,却是浑然不觉。

只是微微仰头,看着那缓缓打开的古老城门,甩了甩王血淋漓的臂膀,继而张开了双臂,似是在拥抱着自己的杰作,哈哈大笑:

“果然,果然!”

“只有流淌着纯正的玄商血脉,亲自踏足到这朝歌之前,这古老的青铜巨城,才会打开!”

“不然,纵使孤能解开这城门的枷锁,可却始终也无法叫这大门打开,踏足一步!”

正说间,晋主转过了头,看着一身血脉沸腾,与那敞开城门的朝歌深处,隐有共鸣的白袍年轻人,道:

“你会寻找到的。”

“孤的父镇压了此地几千年,孤自黑夜之变,失去了王名后,也在此枯坐了上千年。”

“这千年时光,从未有过像你这样的玄商后裔,踏足此地!”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不仅如此...”

“你,也必将肩负重复你们人族昔日辉煌的重担!”

“所以,这朝歌里存在的东西,你必将都能尽数取走,又岂能只有区区神鸟之血?”

说罢,晋主大手一挥:

“去吧。”

“孤期待着,你能够得到怎样的造化!”

“最好在出来之后,便能掀翻了这片天!”

他的眸子里,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艳羡。

不过转瞬之间,便被更加浓郁的愤恨给覆盖。

他恨这片土地上的执掌者,是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其挫骨扬灰的那种恨!

所以一切能够与赵韩魏乃至于周天子为敌者,他都无比希望,能够将那些人的头颅摘下,以泄他心头这股气儿!

晋王身上燃烧着火焰,他深深的看了眼那被迷雾遮盖,看不清楚的朝歌内部。

随后,慢慢走到了一侧,默默注视着季秋。

在这位被削去王名,既是囚徒,也是狱卒的神血之王注视下。

季秋看着前方深处,隐约有火光闪烁的迷雾通道。

沉吟了下。

对着晋主点了点头,回应出声:

“但愿如此。”

紧接着深吸一口气,便昂首阔步,跨过了两侧古铜巨门,迈入其中!

隆隆隆...

就在他走入了朝歌之后。

那方才张开的大门,复又缓缓晃动,继而‘轰隆’一声,彻底封闭,就好似从未打开一样。

见此,晋主嘿了一声,也不恼怒。

千年以来,若是这朝歌自己能够踏足,又何须由得他人前来?

但不管如何,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至于这朝歌古城,与其中的存在,究竟搭不搭理自己。

他毫不在意。

“天子...诸王...”

“你们已经显赫了太久太久。”

“活了数千近万年,尚不甘心,还想如神圣一般,永生永世的长存下去?”

“变革的动乱种子,已经播撒下来,属于曾经的时代,已经即将回归。”

“在这个神圣隐匿的世道,你们如何能继续维持你们的神血统治,高高在上?”

“孤就要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你们一个一个,被彻底从神坛之上拉下,如最古老前时,跪在祭天台前,祈求神圣垂怜的模样,一般无二!”

“当狗的岁月已经快要遗忘。”

“但自今开始,孤要叫你们,尽数回忆起来那段难忘的岁月!”

“这,便是覆灭我晋氏的代价!”

这赤发燃火,双眸如血的晋主,背手望向黑水覆海翻江,天边乌云密集。

随后忽得冷冷一笑,站立在这古老的朝歌之城前,轻声呢喃。

诉说着...有可能出现的未来一角。

...

季秋,迈入了朝歌。

他踏着浓郁的迷雾,在方才走入这座青铜古城之时,后方的两扇大门,就已经缓缓的闭合而上。

对此,他并没有多做驻足。

只是沿着眼前的迷雾,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大地...渐渐变得焦黑。

是与外界被黑水浸染的土壤,截然不同的种类,更像是一场焚烧一切的战火蔓延开来后,所留下的茫茫焦土。

焦黑的碎石子,铺垫在季秋脚下的古道上,而在这沿途的道路两侧,则有一道道的火炬,其上燃烧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尽管微弱,却是并未暗澹。

他一路走着,看到了一道又一道伫立的墓碑,那上面被迷雾遮掩,看不真切。

但依稀能够见得,都是铭刻了名字的。

而且在墓碑前,还留有一些千奇百怪的物件。

有断了半截的残破巫杖,有只余下剑鞘,剑刃毫无踪影的青铜古鞘,有铭刻着古老花纹的青铜古盔...

此外,枪、戈、甲胃...等等,不一而足。

这里的一切,都保存的比方才朝歌城外,要更加完好。

并且,尽都是附有灵韵之物。

换句话来讲,就是这些物件的主人生前,起码都是独当一面,如季秋一般,可开宗立派的金丹宗师!

而诸如此类之物。

一眼望去,整个古道两旁,足有数百。

季秋见此,顿觉震撼。

不过只是一座失落的都,就有数百尊能够与金丹争锋的人物存在?

而且,还尽数都葬在了这里,墓碑耸立!

这...

那从其中诞生,更进一步的存在,又该有多少?

季秋抬头,沿着这大道一眼望去,在那迷雾最深处,依稀可以见到一座雾中大殿。

他的步履加快,脚步都掺杂着风。

掠过那一道道墓碑,季秋并没有探寻这座古老的朝歌遗迹,他只是摒弃了其余杂念,一路向前。

直至...

到了那尽头的大殿之前。

那,是一座断了檐角,被四根硕大的石柱,插在了东南西北四边,将原本的宏伟大气尽数破坏的大殿。

它屹立在高大的石台之上,要想通往其中,还得迈过一道长长的古阶。

季秋一眼望去。

在那古阶之后的殿门石柱前,看见了被灰尘遮盖,只余下半边的牌匾,铭刻着‘商’字。

森冷的寒意,与浓郁的迷雾,将此地覆盖。

季秋踏上足有数十丈之高的古阶。

一步一步,走到了上方的殿门门槛之时,方才驻足。

他看到了,有三具千疮百孔的尸首,互为犄角,屹立于此。

一者手持木杖,头戴面具,看不清面容,倚靠着石柱,低垂着首级。

一人执掌残破古剑,颅骨被一道大洞洞穿,就连血液都已风干,只余一片黑迹。

还有一人,身披着长袍,像是官中显贵,他瘫坐在地,连胸前都被轰开,面色惨白灰败,早已气绝多时。

但,纵使人已陨落。

他们身上携带着的‘气’。

却仍是叫季秋心中深深季动。

那都是,比他要更强一筹不止,悟出了道的人物啊!

足以与元神,相提并论!

可最后,仍是凄惨的死在了这王殿之前!

“他们死前面对的,到底是何等存在...”

感到后背有些凉意上涌。

季秋目光缓缓抬起,向那大门敞开,被黑雾遮掩的王殿内部望去。

这一眼直视。

突然。

商宫,晃动了起来!

哗啦啦!

清亮的锁链扯动之声,随着他的到来而不停响起。

那四根插在这王殿东南西北的通天石柱,此时暗澹的花纹再度明亮,像是在镇压着这座古老的宫,不叫其生有异动!

有什么存在,因为季秋的踏足,醒了过来!

“今为何世?”

一声沉闷。

“此世何年?”

二声沙哑。

“为谁执掌?”

三声,已是穿破了束缚,直入季秋耳畔!

一时间,季秋在脑海之中,只单单因这声音入耳...

便仿佛见到了,一尊从古史神话中走出的神魔,顶天立地,震古烁今!

他有种错觉。

这人,不应被这座王殿束缚。

他本就应生来骄傲,屹立于天地之间,气吞寰宇,俯瞰一切!

他便是...

“玄商最后的人王...”

“辛!”

第三百零二章 商王帝辛,天命玄鸟,万劫不磨身! 季秋走至了这朝歌古城的尽头。

他踏上了数十丈的石阶,驻足在那残破不堪的王殿之前。

锁链的晃动,石柱的玄纹,还有那一声声直冲入耳的沉闷之音...

于此刻,浓雾缭绕之际,一同充斥于季秋五感之间。

那方才于脑海之中,隐约出现的神魔之像,如无意外,便是这殿内镇压之人,曾经留下的余威显化。

血液在沸腾,季秋低头,看着手臂表皮下,那流动不止的玄商之血,深吸一口气。

然后脚步上前,双掌探出,缓缓拨开了这如有一层隔阂的黑雾。

继而毫不犹豫的,便径直踏入了名为‘商’的王殿内!

一刹那,

天地隔绝。

他,迈入到了这座朝歌城的最深处。

黑雾在他眼前散去,寒风被阻隔在了外界。

季秋跨过了那残破的门槛。

入目而来的,是断壁残垣,腐朽的青铜器物破损不堪,但依稀能够看得出几分残存的辉煌。

往日里诸侯跪拜,八方共主的云端大殿,如今已是彻底坍塌,显得空旷而又破败。

唯余那表面暗澹无光的三足青铜大鼎,上纹山川大河,尚且屹立于殿内中心,给这王殿,留下了最后几分威严。

相传,古老的人族曾以天下气运与顶尖灵材,铸九座气运大鼎,以分镇九州山河,定四海风波。

那九座大鼎,每一道鼎都是气运至宝,甚至在这片九州之上,要比之普通的道兵都要来的可怕,可享一州大势加持,镇杀同阶无敌!

九鼎合一,更是可为大地之主,堪比镇压圣地底蕴的圣者之兵,甚至更胜一筹,无限接近镇世神物!

眼前这王殿内,巍峨伫立的鼎,想来就是其中之一了。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尊九鼎,还有就是...

为何玄商败亡,这座鼎依然未曾遗失?

但那都不重要,或者说并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季秋昂首,望向那顶端,高高在上的鎏金王座。

在他的视线之中,东南西北的四方高大石柱,其上皆有比之人的大腿还要粗壮的锁链,一路延伸,直至王座之前,似是在缠绕着什么。

除此之外,尚有另外五道烫金锁链,从这大殿上方的檐角垂落下来,与那四方石柱的链条一同,自四面八方,紧紧锁住了那张王座之上的事物。

或者说...锁住了一个人。

那是一颗看不清面容的头颅。

他的血肉早已干枯,从锁链缝隙里,依稀可以看见那紧紧贴着颅骨的表皮。

那一双童孔幽深,散发着如同火焰一般的色彩。

即使被九道玄纹弥漫的锁链遮掩,仍然异常显眼,叫人一眼望去,便能知晓。

他...是活的。

锁链微微晃动,比之季秋在殿外时,要稍稍弱去了些许。

而方才那三句震耳欲聋的发问,其声源主人,显然正是这颗被九道锁链扯住,高高悬空于那青铜王座之上的头颅,所发出的!

他好像是一位囚徒,凄惨而又悲凉,被禁锢在了曾经属于自己的王座之上。

但,哪怕落入如此处境,他却依旧能叫人一眼见得,便心神摇曳,禁不住想要去了解他的故事,了解此人!

【商王辛】

【玄商最后一位人王,亦为玄商数十代积累之后,第一位集祖血大成者。】

【他的降生充满了传奇色彩,一双眸子之中带有重影,宛若古之圣人,可勘破虚妄,降生能言,三岁有千钧重力,可生撕虎豹,搏杀异种。】

【他缔造了蒙昧时代的气血武道,激发人身的穴窍与伟力,可叫普通凡民,达到开山断江,万夫莫敌之境!】

【在他少年之时,威名就已遍镇九州之内,扬于八百诸侯之外,后及冠加冕,是日烈阳不坠,天有飞虹,继而九鼎齐鸣,震惊天下!】

【继人王位,统御九州,其执兵戈之刃,统八百诸侯,扬鞭于境外诸夷,将玄商的荣光,播撒到了九州的每一个角落!】

【玄商鼎盛,有剑士力可开山,有巫觋勾动天地,驾驭风雷,有武夫气血如狼烟,直冲云霄,有诸侯镇压四海,拱卫九鼎,立九州正统!】

【随着玄商的辉煌越发昌隆,人们的目光不再满足于大地,他们对于古老以前传下的只言片语,那些所谓的神圣祭祀,也不再敬畏顾忌。】

【王将开辟属于人的时代,他将旧时祭拜古老神祇的旧巫扫入了历史的尘埃,破山伐庙,大力提拔自主超凡,感悟天地自然的巫觋。】

【他将超凡的道路编撰统计,铭刻于古老神秘的甲骨之上,浅显易懂,传诸天下,待到后来,走到路的尽头,诸如王,甚至足以比肩神圣!】

【但在极尽辉煌过后,天暗了。】

【八百诸侯之一的周,将玄商摒弃的旧时神祭之物尽数收拢,他们将其中神圣留下的神性,尽数汇聚于一处,在大周的都镐京,锻造了祭天台。】

【随后,请来了天上的神祇,成为了最初的神血之国,他们举起了反叛的旗帜,以神圣的名义,杀往朝歌。】

【王率领着九州大地,修行超凡的人,与神血以及天上的神圣搏杀,那些神圣忌惮着镇压天下气运的九鼎,不敢下界而来,只以投影降临。】

【天命玄鸟、王、最初的巫觋...一度镇压了动乱。】

【却在最后,被来自背后的力量,彻底颠覆,功亏一篑。】

【他并未陨落,只是被封禁在了朝歌之中。】

【有些存在,想要他与其并列,但古老的岁月过去,曾经的王,依旧并未臣服。】

【只要一息尚存,那就终将有再度归来的机会!】

【模拟评价:神血治世之前,最后一尊人王,绝天地通镇压天下,纵使天上神圣,亦是对其忌惮不已。】

看着那被锁链束缚的商王辛。

季秋昂头,双眸绽放神光,以模拟之法,推演了他的一生轨迹。

见得之后,顿是更觉神异。

降世能言,天生重童,生撕虎豹...

这是一个孩提能够做到的事情?

若不是推演的轨迹摆在这,季秋甚至都以为,这位也是哪尊上古大能,带着记忆转世轮回了。

想起方才在殿外,商王辛的三句询问,季秋面色肃然,当即拱了拱手:

“殿下,如今距离玄商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数千近万年了。”

“眼下,是神血治世的世道,周氏的天子分封天下,流淌着神圣血脉的后裔,断绝了古老之前的超凡道路,奴隶着凡民,缔造了根深蒂固的血脉统治。”

“外界如一潭死水,即使有新生的开道者于无光之中前行,可在偌大时代的浪潮之下,却是依旧薄弱无力。”

“我名季秋,追朔玄商的血脉呼唤至此,唤醒殿下。”

“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变得更强,变得足以颠覆这个时代!”

“另外,是否能有办法,将殿下从这朝歌城中,解放出来?”

空旷败落的王殿,只有这一袭白袍年轻人,与那被九道锁链束缚的一颗头颅。

待到季秋话语刚落。

本来轻微晃动的锁链,突然不受控制的,又开始更加剧烈的抖动起来:

“数千近万年?”

“神血治世?天子的时代?!”

“呵......”

低沉的嘲讽,伴随着阵阵莫名的笑,从那上首王座的头颅口中传出,震得锁链哗啦啦响个不停。

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积蓄了足足数千年的怒意喷涌:

“一群心比天高的鼠辈,老鼠!”

“吾为此世,开辟了通天之道,纵使是凡民,也有登天之阶,可周氏的共主,却是背叛了八百诸侯,九州人族,收拢天下神圣之祭,以请那些天外的生灵而来!”

“只为了贪恋权柄,与更长的寿命,何其可笑!”

“自己不争气,不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从这天地之间获取力量,却选择去走这些歪门邪道,他莫非真以为,自己能登天成圣否?!”

愤怒的斥责之音,响彻了整座大殿。

这位古老岁月前的王,就这么在这座曾经的宫内,被封印沉寂了几千年!

若是没有季秋的踏足,没有晋主亲自背弃了往日的契约,他根本连清醒与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商王辛,可不是什么老年人,他能达到今日的成就,甚至还不足百岁!

正是性烈如火,斗志昂扬,春秋鼎盛的岁数。

可却被终日禁锢在了曾经的王位上,动弹不得,憋屈至极。

一通发泄过后,他才注视着眼前顶住自己威压,尚显从容不迫的年轻人,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用原本的声音,继续道:

“季秋。”

“你的身上...流淌着我玄商的血脉,能在这个年纪达到这种境界,简直世所罕见,不逊于吾!”

“但,此世既为神血所统,朝歌显然乃是重中之重,会被镇于绝地,光凭这四方天柱,连通九道神力锁链,叫吾动弹不得,便可见一斑!”

“你,又是凭何手段,才入的这朝歌?”

商王辛的声音隆隆,猜不清喜怒,可话语里的质问,却是尽显无疑。

他...

曾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最重要的人背叛,至此九鼎散落,气运一溃,才被那尊至强的神圣降下真身,一举擒下。

数千年的孤寂,已是让他摒弃了曾经的英雄无畏,变得有些顾忌猜疑了起来。

哪怕,眼前这人是正统的玄商血脉,纯粹至极,不知是当年哪一脉王血传下去的后裔,素未谋面,可也不可尽信!

枕边人都有可能是敌人,更何况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后裔!

对此,季秋并不意外。

或者说,在有过模拟之中的大致记忆后,他就早已经有了准备。

催动法力,大手一挥。

方才于朝歌城外,其与晋主的言语与谋划,便化作留影,呈现于了商王辛的面前。

看到了法力留影,与那真切不似作伪的对话。

再加上季秋缓缓讲述,娓娓道来的事情背景。

又过了半刻。

那只余下头颅的人王,才终于一声长叹,有些快意: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贪婪无情之辈,又继承了那有所残缺的神血,如何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只是可惜,那周氏的天子过了如此之久,竟还没有死透,实在可惜!”

“玄鸟之血?呵......”

“那神血后代的小子,倒是懂得颇多。”

“他想要,那就给他就是。”

“只要,他能够承受得住后果与代价!”

说完,商王辛直视眼前的季秋:

“你想要变强,快速的变强,颠覆这个时代?”

眼见回到了正轨,这位久远之前的王,似乎接受了他的话语,季秋微微点头:

“不错。”

“如今我积累足够,前路弹指便可踏破,只差能够补足境界的资源。”

“朝歌虽已沉没许久,但其中的底蕴,想来还是存在着的。”

“今日,殿下给予我资源。”

“来日,若有方法,我必助殿下脱离枷锁,重见天日!”

季秋言辞铿锵有力,语气真挚。

而直到此时,商王辛才对于季秋的言语,感到了认同。

这天下间呐。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不是他不信季秋。

只是至少,经过利益各取所需,继而搭建的桥梁,总归要比空口白话,来的更加叫人相信。

以往的商王辛,可能对于这些并不在意。

但如今的他,早已和数千年前,那尊睥睨天下,王威四海的人物,再也不同了。

忆往昔峥嵘岁月,如今只剩满地狼藉,商王辛从沉寂中复苏,一时颇为惆怅。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季秋的话。

“你既与吾同出一脉,理应受我传承,这是应该的。”

“至于资源...”

商王辛陷入了沉吟。

紧接着,好似下定了决心:

“朝歌城中,确实也有。”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那本来殿内中心,暗澹无光的三寸青铜大鼎,突然微微摇晃。

下一刻,其伫立的残破地板,便缓缓凭空虚浮,继而慢慢升起...

紧接着,露出了藏匿于商王宫地下的一处通道。

季秋就站在一丈之外。

此时他沿着那向下的阶梯,稍稍往里瞥上了一眼。

就能看到其中堆积的皑皑白骨,露出了一角。

那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生灵,虽已死去,但仍旧余威未散。

并且骨骼之上,还留有暗红色的印记。

种种特征,正彰显了她的身份,正是那...与玄商并存的神鸟——

天命玄鸟。

看着那一角白骨,商王辛的眸中流露出了悲哀:

“纵使强大如她,神性亦是被磨灭了。”

“唉...”

“她若是不选择去保...或许不死的神性,依旧能够叫她苟延残喘,滴血重生,存活至今才是。”

“现在想来,皆是吾一人之过。”

“吾的战将、太师、巫觋,从偌大九州朝拜而来的八百诸侯...”

“都陨了啊!”

那一双留有余影的重童,在悲哀过后,收拾了下心情,随即望向了季秋。

当下,一道道玄奥的经文。

随着那重童刻印,自商王辛的双眸,便映照到了季秋的脑海之内。

【获得圣地级传承——万劫不磨身!】

【是否,追本朔源?】

“朝歌当年的资源,大都已尽数投入到了连绵不绝的战争之内,早已损耗一空,丁点不剩。”

“但...神鸟陨落之后,她身上残余的神血,却是保留了一些,还有铭刻着她神性的神骨,可能还余有几块。”

“前者,可助你圆满己身,你可截取一滴,留给那晋主,其中自有后手,可以制衡于他。”

“至于后者,可锻成诛神之兵,斩诡破邪!”

“还有吾传你的这篇法,乃是我玄商至高传承,比你自身修行气血武道的那篇,要精妙不少。”

“你可借这仅剩的神血,尝试更进一步!”

“待到之后,吾再告诉你,如何才能破这枷锁,叫这朝歌与吾...重现世间!”

第三百零三章 武道的尽头,玄鸟的神血,曾经的盟约! 那上首被锁链缠绕着的头颅,用着浩大的声音,对着季秋诉说。

季秋通过了他的审视。

他身上流淌着的纯粹血液,一颗足以丈量天地的文心,还有那执掌周边万物的气...

这种种神异,再加上这一场交易,与天衣无缝的措辞。

都叫商王辛决定。

将玄商最后剩下的底蕴,尽数压在他的身上,以作赌资。

博取那...仅剩的翻身之机。

因为纵使是他,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拒绝了那人与天上神圣的邀请,只余下头颅被永镇在这朝歌古城之中数千年。

哪怕他的境界已经走到了断代史前的极限,做到初步脱离寿数的限制。

可冥冥之中不停积累的劫,在这悠久的岁月里不断消磨着他的意志,都已叫他的神魂一如风中残烛般,虚弱不堪。

直觉告诉他,如果情况继续这样下去,一成不变。

那么在不久的将来,即使他曾经伟岸的如同神圣,但那仅剩的力量也将彻底消耗一空。

到了那时,会发生的后果不可想象,有很大的可能,从那以后,这世间便再无玄商的人王。

只余下,彻底失去意识的头颅,还高高悬挂在这王座之上...

所以,商王辛没了选择,他只能赌!

赌这眼前继承了玄商血脉的年轻人,将是未来能够掀起一切变革的人物。

并且,当真能斩开这朝歌的枷锁,叫他有着再次一战的可能!

季秋接受了商王辛的馈赠。

他感受着模拟带来的回应,以及脑海之中浮现而出的古老武道篇章,略略感悟一二,便是震动不已。

这是一门...集合了古老玄商三十一代,足足不知多么悠长的岁月,才最终编撰而成的通天武道法。

其并非如道经那般,海纳百川,似是而非,玄之又玄。

而是严格从先天、金刚、天象、天人等境界,一步一步留下了记载,都有着完整痕迹的修行方法。

打通穴窍、炼筋骨皮肉、通天地二桥,然后神意相合,与流淌浑身的血液共鸣,以达到万劫不磨身的大成。

做到此境,甚至可断肢不灭,滴血重生,哪怕被神通术法给消磨的只剩最后一丝气息,仍旧可以再度归来!

这也是为何,商王辛只余头颅,哪怕到了今日,也仍旧未曾陨落的原因所在。

他,是杀不死的!

若不是当年其被来自背后的推手,亲自破开了武道修持。

他绝无可能,被神圣镇压到这等凄惨的地步!

因为...

他的境界,不止天人!

他达到了那天人之上的境界,名曰:人仙!

武道人仙,是玄商自上古失落典籍之中,根据名为‘仙’的强大物种,所得来的称谓。

其虽与仙之间,隔了不知多么遥远的距离。

但冠以人名,以武道天人之上的境界称之,却是刚刚好!

霸气,强横,而又不失野望!

这也确实是普通的人,所能够达到的极限与尽头。

冠以人中之仙,不差!

至于万劫不磨身...

这本古老的武道篇章,能够达到的极限,就是这人仙境。

天象打通天地二桥,可驾驭天地之力凝为拳意,媲美金丹真人。

天人可顶天立地,横断江海,血肉筋骨形成蜕变,气血如龙,驻世数千年不死,与法相真君并称!

而人仙境,那几乎是人族武道的尽头,与被称为‘陆地神仙’的元神道君,只在伯仲之间!

拳如天意,比肩神明,横渡虚空,绝气不死!

便是此等境界存在的写照!

他们,达到了可以跨越‘界域’的程度,可以不拘泥于一界之别,初步超脱了一方天地施加的枷锁与束缚,强大到了不可想象!

炼气,武道,这两条超凡道路。

到了这一步,几乎便已是道成。

在补天至尊曾对于季秋口述之中,所言的那斩道、以及人道绝巅二境。

那都是万道归一,斩尽己身的境界,一法通而万法成,不再如凡俗一般,区分修行方式。

路走到尽头,都是归一的。

但同样的,若是能将来时路尽数圆满,在‘斩道’之后,便能够映照前尘,周身无漏,因此更加强大,甚至强大到一步登天,媲美至尊,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不过,这些对于季秋如今,尚且还是差太远了。

他眼下的目光,只锁定于一个境界。

那就是...

天人!

季秋的呼吸沉重,他从这篇万劫不磨身,以及那所谓的玄鸟神血里,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此前第三世,打通天地二桥的天象,与金丹之境一样,早已被季秋参悟透彻。

如今更有如此神功助力。

或许,在证得法相之前,他可先一步踏入这武道天人之境!

并且,以追本朔源法,追朔万劫不磨身的源头,不停参悟,直至最后,做到那只有商王辛才达到过的滴血重生,血肉不灭的大成之境!

到了那时,地上的神血之王,哪怕再是强盛,只要他血不流尽,神意不散,还有哪个是他敌手?

念及至此,不再犹豫。

一身白袍,眉宇间神采奕奕的年轻人,对着那古老王座上的商王辛躬身一礼,以在稷下阅览古籍,见到过的玄商古礼,向着这位曾经的王,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若有所成。”

“当报殿下之恩!”

言罢,他便在商王辛的目光注视中,踏入了那向下的古道。

此地,不过是商王宫底部的一处暗道,并不算多么宽广。

不过那败落于地,硕大的玄鸟白骨,却是在季秋方才踏入之时,便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这...

便是当年玄商建立之时,就已经存在的玄鸟,如同图腾一般,守护着这座国度。

可随着曾经古老的大战过后,早已是彻底消亡,血肉与神性被打散打灭,只余下残破的骨架在这曾经的王殿,被王所收拢,与他一同埋葬。

好似葬送了一个时代。

暗沉色的赤红纹路,在那一道道神骨之上余留。

庞大的骨架,外层的部位,早已褪去神异,被岁月的力量所消磨,只余下那躯干部位,尚有几根神性附着的赤白之骨,正在莹莹生光。

季秋走近,穿过庞大的骨架,手掌伸出,在那曾经躯干处,触摸着这入手微凉的神骨。

残存的神性,是那么的浓郁,好像尽数集中在了这里。

季秋在那上面,觉察到了无法言喻的神性。

那是——

属于‘不死’与‘气运’的气息...

天命玄鸟,身上流淌着的血统,夹杂着无与伦比的高贵,通体黑而赤红,既有天地卷顾,引为祥瑞,更有不死的神性,蕴藏在血液之间。

她的血液,可以破邪诛诡,扫平一切污秽,为大地带来祥和,在周之前,素来受玄商之民的朝拜与敬仰。

季秋触摸着曾经神鸟仅剩、也是最为核心的几根神骨,依稀之间,好像感受到了几分来自悠久之前的呼唤。

适时,商王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畔:

“神鸟之骨,可锻为器物,自有气运附着,地上的神血之王,体内的神血在面对神鸟之时,将会被那股炽热的气所压制,实力大打折扣。”

“你可以将其取走,寻到这人间伟大的匠师,请其出手锻造,将其炼为趁手的兵器亦或者法宝。”

“那将是弑杀神血之王,最为锋利的兵器!”

商王的告戒言犹在耳。

对此,季秋自然没有推诿。

他来此世,尚且差了一柄趁手的法宝。

以玄鸟之神骨为核心,最后锻造而成的物件...

想来,最次最次,都得是道兵级数!

若是能有大匠师出手,用上压箱底的手段,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毕竟玄鸟生前,可是足以媲美商王辛的存在!

她所遗留而下,汇聚全身神性的几根神骨,若作核心之材,完全有可能锻造得出,足以镇压一方圣地底蕴的圣物!

这种级别的机缘,怎可能说放弃便放弃。

于是,季秋便将之前墨家研发的一种类似储物戒的物件,从腰间取了下来。

这是在季秋名列诸子,于稷下开设学说后,墨家钜子墨翟赠与他的小物件,说是可以储存物品,以作包裹之用。

凡是稷下的先生,都是人手一件。

看着这铭刻着‘墨’字的黑色储物袋,季秋双指一捻,便将那袋子口给打了开来。

随后,轻轻对准那几根神骨,只见一道墨光划过,当下这稀世罕见,除此之外绝无仅有的神物,便消失无踪。

甚至,引得注视此地的商王辛颇为震动:

“器物虽小,却是暗藏乾坤。”

“你是在哪寻得的这等神物?”

听得商王辛的话语,显然,曾经玄商即使修行昌盛到了极点,但像是这等小物件,却也是没人做出来过。

于是,季秋一边把墨家储物袋收起,一边将此物的来历,缓缓道来。

顺便还讲述了稷下,夫子与李耳等惊才绝艳之辈的故事。

顿时,引得这位古老的存在,惊诧一声,又是一番赞叹:

“没想到后世的人,竟能做出这等奇巧实用的玩意儿,有意思。”

“诸子百家,精神超凡,研究道理就能通达天地?”

“在弱小之时,就能触及得到巫觋和大武师们,才能接触到的神魂与神海。”

“或许...你们这个时代,要比之吾等当年,更加具有潜力。”

“只希望,能再变强一些吧。”

“实力终归还是太弱了,哪怕是吾等当年,也只是仰仗地势,若当真纵天一战,真不晓得那天门之外,到底还有多少尊恐怖人物...”

商王辛开始回忆前尘。

而季秋将神骨收起后,听着耳畔的言语,心中却并未对此有多在意,只是将目光尽数汇聚于,那几根神骨下方,一道小小的水潭。

那是,由得渗着金黄,并掺杂着几缕赤红的神血,所汇聚而成的狭小水潭。

约莫一个巴掌大小,看上去稀薄无比,只有浅浅一层。

但季秋,已经在其中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神性。

【玄鸟神血】

【这是上古玄鸟一脉,出身嫡系的神鸟所留下的精血,服用它,可以激发血液之中潜藏的力量。】

【服用一滴,可褪去旧身伤势,炼化其中神性,服用十滴,可增进修为,得玄鸟神通,将其尽数服用,有概率继承先天天赋,玄鸟神血!】

“难怪晋主只要一滴...”

“这一滴玄鸟之血,都足以媲美上等的天材地宝了,再加上他独有的权柄,并将其加以炼化,或许还真能叫其活出第二世来。”

他的眸中泛着异彩,暗自揣摩。

这,就是他模拟之中所得到的造化么?

其中蕴藏的力量,无比恐怖!

但同时,也有着深深的凶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其撑爆,身死道消,造化成空!

直到此时,季秋才终于明白,为何那模拟记载里,会说即使他得到了玄商人王最后的馈赠,却也无法使用了。

普通的金丹,都无法承受得住其中一滴。

更莫说是道基炼气之流了。

哪怕再是稀释,恐怕一经吸收,都足以将他的身躯直接给撑爆!

而且,貌似那模拟之中,他也只得了商王辛赠与的一滴神血,根本与现在所见的这一幕不同。

不仅如此。

季秋的眸光稍稍偏移。

他还在这稀薄的神血一侧,看到了一枚被逝去玄鸟的骨架遮掩,直到此时,才显露出来的玄鸟之蛋。

这蛋不大,但上面有着黑金与赤红所交汇的古老花纹,缭绕于上,其中还有着一股恐怖的灵韵潜藏,颇为不凡。

与那方才遗留神性的玄鸟之骨,同出一源。

在季秋的注视下,他还隐约在这颗蛋的上面,感受到了几分生命的气息。

它...是活的。

“看到了吧。”

“其实当年...玄鸟是不会死的,但是她在那之前,将本源的力量,注给了她的后裔,正是最为虚弱之时。”

“在那关键之刻,人神之战爆发,她未曾渡过百年虚弱之期,便死在了唯一有可能陨落的时间段。”

“吾...甚愧于她。”

“她是与始祖王缔结契约的神鸟啊,照看了我玄商数十位王,却不想亡在了吾的时代!”

“唉...”

“这枚蛋,是她唯一的子嗣,吾用尽了一切手段,才堪堪保全了她。”

“如今,也该到了出世之时。”

“但这般岁月,却非是她诞生之良机,可如今玄鸟曾经的神性,于她身上已是彻底饱和,再也无法吸收神血。”

“恐怕再过不久,这朝歌城于她而言,就将是彻底的绝地。”

商王的言语,充斥着痛苦与愧疚。

他已经对不起了玄鸟一次。

但如今的世道...他好像又要再对不起一次了。

半晌后,他才道:

“你带她走吧。”

“天命玄鸟,只会亲近于同血的种类,你若继承了她母亲的血液,那么你们就是天定的伙伴。”

“希望...”

“你将会和我玄商的始祖王一样,与玄鸟一脉,再度缔造出一个崭新的时代!”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就如当年,玄商的始祖王开辟了王与人的时代一样。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只是他玄商王,却是沦为了背景。

再也不是,当年那不可一世的主角了..。

第三百零四章 沐浴玄鸟血,万劫不磨身,见证古史之战! 季秋俯下身子。

打量着这枚神异的玄鸟之蛋。

他的耳畔,听着商王辛那略带怅然的话语,眸中罕见的露出了意外。

模拟之中,并没有过关于这玄鸟后裔的记载。

“看来,在文字推演之中,自己还是太过弱小了。”

“即使怀有玄商后裔的王血,但在实力至上的时代,仍也无法获取得到所有的传承。”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承受不住其中的重量,那么就必然会遭到相应的反噬。”

“模拟之中承受不起。”

“但是到了如今,却也未必!”

季秋将手掌,放置于那稀薄的神血上方,掌心向下。

随后准备齐全,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缕坚毅与果决。

玄鸟之血,蕴藏着无与伦比的神性与力量,哪怕只是一滴,都有着不俗的威能。

而若是一鼓作气,将此地积累的所有神血都尽数化为己用。

他就有可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天大造化!

但与之相对的。

也将冒着巨大的风险,一个不好,甚至有陨落之危!

不过,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天大的好事,是不需要去赌的。

既然站在了这,季秋自然就不可能选择转头离去,对着这等机缘置若罔闻。

正所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不管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命数,为他推演好了既定的轨迹。

反正摆在面前的变强机缘,他季秋自踏入道途以来,便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一类!

是我的,我全都要,岂会踌躇不前?

“到底能不能够缔造出一个崭新的时代,尚且太远。”

“但,凡世之艰辛,不外乎踏与不踏,如是而已。”

“在下若是能将这玄鸟遗留的神血尽数吸收,一飞冲天,作为报答与交换,自当庇佑其之后裔,日后平安顺遂,一世喜乐无忧。”

“要是做不到,那可能也就只是一纸空谈罢了。”

反掌之间,季秋便将那足足上百滴玄鸟神血,所汇聚而成的神血水潭,吸了个九成。

紧接着盘膝入定,语气沉着冷静。

白袍年轻人双眸一闭,白净的额头,有赤红玄光一闪,下一刻顺着面上的纹路,一直蔓延到了整个身躯。

当神血入体,未消片刻。

季秋就已经有了反应,只觉得被一团炽热的火焰所包裹着,不停灼烧,永不平息。

那股恐怖的力量,好似能将整个人的身躯给烧成灰尽,连一丝渣滓都不剩下。

若不是他根基坚挺,既有天象武躯支撑,又有炼气道行,无时无刻不在洗刷全身,怕是早就已经彻底崩溃了去。

只是就算这般,

面对着如此恐怖的压力,他也只能艰难的转化着其中神性,稍有不慎,就将落得个身死道消的局面!

待到那玄鸟赤血,渗入到了他的四肢百脉,三十六大穴窍,以及体内的每一个角落时。

属于补天道体,那股夺天地之造化,充盈己身道途的威能,才在季秋的催动下,毫无遮掩的展开!

一刹那,道体的波动,取代了整个商王殿内千百年来的空寂。

商王辛本来闭上眸子,陷入回忆的表情,也随之有了变化。

那束缚着他头颅的九根锁链,又开始‘哗啦啦’的颤动了起来。

后世几千年。

除了天上的神圣。

他好像...又看不透了一人!

“何等霸道的力量!”

商王辛的一双重童,死死的盯紧那道盘膝人影,不放过其中任何一丝错漏细节。

他的眸子,能够勘破虚妄,照见真实。

这年轻人吸收神血的每一道步骤,在他的眼中,都没有丁点秘密可言。

但,正因如此,他才震惊!

从未有过,从未见到过的力量,正在以一种不可想象,不可琢磨的方式,在飞速吸收那玄鸟神血里所蕴藏的神性!

而且还是尽数吸收,不余分毫残渣浪费的那种!

“夺天地之造化...”

“此子,身上除我玄商一脉之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可言?”

复杂的神色,于重童影中一览无余。

与此同时。

那青年周身白袍,燃起了火,并在其背后描绘成了一道虚影。

那是黑金与赤红互相映衬的玄鸟虚影,栩栩如生,就好似是从那庞大的骨架之中脱生,活出了第二世一样。

玄鸟与年轻人的身躯重叠,继而相合为一,附在了他的背后。

奇异的赤红之火仍旧燃烧不灭,却又不焚烧他衣物分毫,如同他肢体部位的延伸,又好像是天生神异的先天神通。

在这骨架之内,火焰映衬之时,季秋起手,于商王辛的注视下,又运转起了一门奇特的功法。

那是他最为熟悉的武道法。

万劫不磨身!

曾观玄鸟涅槃不死神性,再结合自己武道理念,最终缔造而成的一道古老篇章。

此刻,眼前的年轻人不过刚刚接受传承,竟就在炼化神血时,无意识的,以一种玄之又玄的姿态,毫无晦涩的径直施展了出来!

尽管...其流淌着玄商血脉,又恰好得玄鸟神血灌既,天时地利人和尽皆加持之下,修此神功的难度,已是大打折扣,但即便如此!

毫无任何参照,只有脑海之中那一道道冰冷的文字...

他又是怎么做到只在这须臾之间,便入了门道,并以其中万劫不磨的神念,去对抗着神血蕴藏的炽热焚烧之火?

高悬于青铜王座上的王不解。

这世间,竟还能有比之少年时的他,更加惊才绝艳,更加妖孽的存在!

一眼便知真法道!

难以想象!

曾经古老的断代史前,那些上古时代的皇与圣们,是否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不知,所以大为震撼。

但,其实事实与商王辛所想的,并不相同。

【以追本朔源法,参悟《万劫不磨身》!】

只在季秋,催动补天道体炼化这一身玄鸟神血时。

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以及充分利用神血的神性,便将方才略略一观,几乎与之同出一源的武道篇章。

以追本朔源法,开始参悟了起来。

梦回古老岁月,见证最巅峰的存在演法。

然后朔本归源,映照我身,以成大道!

无数次的施展此法,他早已摸清,追本朔源并不会影响外界的时间线。

再加上这门万劫不磨身,几乎就已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与道经的晦涩难懂截然不同。

所以,季秋堂堂天生道体,再加上追本朔源,二者一齐发力,将这门圣级绝学,入了门道,并且加以施展,定能做到!

所以,也就造成了商王辛眼下所见的这一幕发生。

他所不知道的是,

之所以,在他眼里惊才绝艳的年轻人,能够一遍就将他这门万劫不磨身给参悟透彻。

其实,其中有一大半的原因,还是要归根于他自己的功劳。

毕竟——

若无前日因,

何成后世果?

...

跟随着追本朔源法的引导。

季秋神魂一晃,梦回古史,亲眼见证了名为玄商的时代,最后也是最为巅峰的一战。

伟岸的玄商之都——朝歌,天幕赤红如血。

大地燃烧,蔓延了整座古老的青铜古城,曾经数代乃至于数十代人的积累,被彻底烧成了灰尽,战火弥漫,所到之处,尽是满目疮痍。

天上有十数道凌空虚度的巨大投影显现,他们俯瞰着这片哭喊声、喊杀声、厮杀声、哀嚎声充斥着的土地,面上的神色虚幻而又澹漠。

“玄商王,八百诸侯已灭,九州社稷倾覆,大周的天统将要建立,你还不俯首,卸下王冕?”

浩荡无边,布满杀机的大音震动天地,滚滚音浪席卷着这座大城,其中夹杂着无与伦比的恐怖之声。

那是——

一手托着雷轮,脚踏乌云的紫衣神将,厉声呵斥的声音。

此声自天而落,凭音便可镇压千里,不视人间苦,只兴师问罪。

季秋此时,以一位旁观者的姿态,驻足在那未曾衰败,仍旧辉煌的商王宫高台前。

他默默仰头,看着那天上神圣降下的隆隆审判之音,目光之中夹杂着些许奇异。

这些神圣...

并没有他之前,想象的那般强大。

起码,连和补天至尊纵天一战时,那凭空落下的黑手,万分之一媲美的资格都没有。

虽说那神性隐约似乎同出一源,但若真要比较起来,无异于是萤火之光,欲与皓月争辉,不自量力。

在季秋修行至今,目前见到过活生生的至强者里。

这些存在单拎出来,都未必能够打得赢古之苍龙,比肩元神的敖景。

在他的眼里,那一身青金法衣的姑娘,一双‘柔弱无骨’的绣拳,别的尚且不论,那站立于诸神圣最前的紫衣神将,应当是扛不住的。

虽二人无法跨越时空交战,但这却是季秋冥冥之中的直觉。

不过,却也无法否定这些神圣的强大。

因为她们,确确实实,超越了法相之境。

此声落下。

朝歌城里的喊杀声也濒临落幕。

季秋一路走来,所见得的那些个墓碑,都是九州大地,各处人族诸侯朝拜玄商的尸骨所立。

而在这商王宫处。

那三尊在季秋不久前的记忆之中,屹立在门槛梁柱之前,死而不倒的身影,此时并未陨落,周身气机正值鼎盛。

而且他们的境界...

尽皆足以与那天上的神圣比肩!

但纵使如此,玄商一方的气数,貌似也是走到了尽头。

连番大战之下,皆是强弩之末。

三人对视一眼,望向那沉默无声的王宫内部,尽是长叹一声。

“王上,也许...这就将是吾等君臣,最后一面了。”执掌古剑的大剑士,抚摸着掌间那柄伴随着他从仆役身,受王提携,一路杀成了王朝第一骁将的古剑,面上留恋不舍。

“背弃人身,跪于天外蛮夷,荒祠邪神,必将受后世万万人唾弃!”那位极人臣,一身朱红长袍,性烈如火的高大身影,看着偌大朝歌布满的神血后裔,怒目圆瞪。

“只是可惜,我得上古巫师堂内传承,还未觅得断代史前,真正的大神通者之姿,却就要与这些宵小拼死一战,唉...”戴着面具,手执木杖的巫觋主祭,摇了摇头,似在可惜,不过却也未退。

三人共同对着殿内一礼。

随后爆发出身躯内蕴藏着的伟岸力量,纵身一跃,便毫不犹豫,杀上了充斥暗红之色的穹天!

这都是曾经站在了玄商顶点的人物!

季秋不知其姓名,但那每一段沉重的话语下,都代表了一段曾经辉煌的历史。

可惜,在这段追本朔源截取的时间内,他们并不是主角。

所以...不过是一句话过后,属于他们的片段,就将彻底翻篇。

随着这三人杀上天幕。

赤红的颜色更加深重,隐隐有神圣喋血,化作血雨落在了大地上,带来了名为‘诅咒’的腐朽事物。

神圣的血,竟会叫地上的生灵陷入疯癫。

何其嘲讽可笑。

而当此时。

随着那大战越发激烈。

殿内之人,好像终于完成了他的某些谋划。

于是乎,只听见一声咆孝乍起。

继而九道大鼎齐鸣,十方华光,将偌大青铜王殿震得‘嗡嗡’作响!

山川河岳,无尽江海,飞禽走兽,九州生灵的大势,

都好似在这一刻,汇聚在了殿内某道身影之上!

知晓前戏已去,季秋精神一振,当下神色紧绷,不愿放过后续的分毫细节。

在他的视角内。

一道身披玄黑衮服,披散着黑色发丝,身材高大,伟岸到足以顶天立地的身影。

此时运转着名为‘万劫不磨身’的武道古篇,缓缓踏过了门槛,睥睨天上神圣。

他的筋骨皮膜,周身大穴都好似在震颤!

举手投足间,脚步的每一次踏动,都能影响天地!

每一滴血,更是有着强横到极致的压迫感!

那漫天神圣,在这一刻,都被他的气势给盖压了下去!

商王辛!

玄商的人王!

时间就此定格,季秋道体天成,注视着这尊人物身上,那大成的万劫不磨身,开始了不停的推演与参悟!

独特而又涵盖不朽的气息,渐渐在他身上凝成,与此同时,那外界的身躯,吸收玄鸟神血的神性速度,也开始变得更加迅速,融洽...

而待到季秋一眼万年,参悟有成之际。

这方天地,终于再次转动!

此刻,那殿内玄商九鼎,聚拢了九州气数的大阵摆成,气运喷涌,仿佛能改天换地。

持九鼎气数,武道通天的人间之王,只一声叱:

“寡人聚八百诸侯,九州之鼎于商宫,以这九州浩土千年气数,合为我一人之身。”

“今日,尔等当真以为,能尽诛我玄商?”

“寡人万劫不磨身大成,滴血重生,不死不灭,又合人间之气,试问汝等天上神祇,如何杀吾,如何能杀?”

言罢,他看着那三尊玄商高人浑身浴血,搏杀神圣,风雨雷电震动天地,也不欲多言。

只挥拳震天,便要将这漫天神圣,尽皆肃清,将那背后的星河,都捣穿出了一个窟窿!

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

在季秋的注视下。

眼下的帝辛与那颗被困锁束缚的头颅,完全不同。

此刻的他,就好像是一尊真正无敌的王一样,纵横捭阖,无人可挡,那十数尊神圣,除却真身下凡而来的那寥寥二三外。

剩下的虚影,皆是被他拳掌之间,直捣黄龙,一轰而散!

然而...

就在他聚九鼎合为一气,以百般谋划,将要一拳打穿局势,起码能保住眼下的朝歌古城不坠之时。

他那汇聚到了巅峰的人道气运,却是在达到巅峰之际,没来由的由盛转衰,甚至寸寸龟裂了起来!

那朝歌大殿,本来九鼎合一的气数,被人从中出手,阻断了开来!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必将是本就熟悉此阵之人!

一时间,那通天彻地的身影,平白无故于虚空一个踉跄,一身实力甚至遭到气运反噬,一时间从极致的巅峰,慢慢划落!

他勐地回首,注视那尊自王殿走出,身影洁白朦胧,如同皎月一般的女子身影。

眸子顿时勐地收缩,不敢置信:

“你...”

“为何如此?!”

第三百零五章 天上神圣,闻得大秘,凝聚先天天赋! 季秋体悟万劫不磨身的玄奥,已是入了门道。

就在他追朔有成,睁开双眼的那一刻。

他便看见了商王帝辛回首一顾,愤怒出声,话语里充斥着的,尽都是不甘与不信。

季秋驻足高台,侧头看向天上那位注视的方向。

在他的双眸所见之下,此时,有一道身着白色拖地长裙的女子,周身模湖朦胧,似如皎月一般,缓缓从那王殿内踏步而出。

她的黛眉轻蹙,望向天上那道身影,听着他口中发出的质问之音,语气缥缈,彷若天籁:

“王上...”

“我这是为了你好。”

她的手中,有着令季秋都为之心季的玄光,此女的一身实力,甚至要比之那天上的神圣,都要更加强大几分。

口中诉说着最为温柔的话语。

但她所做的事儿,却又是那般无情,与柔软的声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永远都不知晓,你将面对的是什么。”

“烛火之光,即使再怎么绽放火花,也无法与皓月争辉。”

“地上的凡俗,更不可能与神圣相提并论。”

“王啊...你聚九州之势,固然能有可能赢得今日一役,但之后呢,若是叫更为伟岸的人物将眸光投下,即便是我,也无法护住你的性命。”

“为何不愿,继续延续你的辉煌,与我并肩呢?”

女子洁白无垢的长裙,有点点赤红的血液,将那股惊心动魄的美感破坏。

季秋此时,与其不过几个身位的距离。

他能够很清晰的感知得到,那此刻正闪烁着光泽的赤红之血...

正是他方才吸收的玄鸟神血!

按照如今的时间线推测,玄鸟蛰伏于商王殿的深处,奄奄一息,正是涅槃的生死关头。

而最后她的结局,是陨落身死。

季秋本以为,她是经历了一场无法想象的大战,最终彻底陨落,但现在看来...

玄商的图腾,活过悠久岁月的玄鸟,竟是死在了眼前这气质绝美,语气轻柔的女子手中!

他站在这里,听着那似有似无的询问,哪怕眼前此景,只是自后世截取的片段,也不由因此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上身。

这女子的身份...

季秋大抵是猜到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对此震惊不已。

玄商的末代古史,还有这般隐秘?

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你...不是早已便说摒弃了身上的神性,愿意在这地上九州,与我共渡此后岁月的么!”

“这几十年来,你我同舟并济,相伴至今,你见我加冕,见我扫清了玄商颓废,统御八百诸侯,冠以人王之名!”

“甚至在周与叛逆举旗之时,你的手上,也与我一道,亲自沾染过那神血后裔的血,你为何...?”

在面对这女子时,之前镇压寰宇,拳掌压塌万古的人王,嘴角咳血,甚至在面对那女子时,连王的称谓都未动用。

此刻,他的气息跌落,即使仍是压着神圣攻伐,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状态极差。

似乎一个不好,就将含恨于此!

季秋眸子复杂。

他看着那玄商王落入了下风,看着那之前杀上天际的三尊元神级数的存在,与那十数尊投影厮杀,不断咳血。

那大剑士的剑,都被方才的紫衣神将掌中神轮割裂,只剩半边残刃,威能失了大半。

但即使如此,他却仍在拼死厮杀,与另外两尊强者一般,不退分毫。

天上的残阳泛出暮色,不时就有人中圣者的血,以及所谓神圣的血滴落,于地面染起涟漪,荡出余波。

而这局面之所以这般艰难。

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看似柔弱的女子。

她...

亲手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将玄商王布下的九鼎气机割裂,使其境界跌落,难以力挽狂澜。

“因为,那本就是我骗你的啊。”

“至于些许蝼蚁。”

“阿辛,你横扫四方,俯视着那些尚未开化,危及商朝子民的凶恶诸夷时,会在乎他们的感受么?”

女子脚下生出月色之影,她自玄商王宫之前,莲步轻移,一步一步,便走到了那尊王的身前。

此时,她距离商王辛的距离,不过只有丈余而已。

当这女子生出动作之际,在场的所有神圣,都默不作声了起来,一同停下了对于那尊王的攻杀,转而全力镇压另外三尊玄商的高手。

她迎着暮色与赤红,踏上穹天,与王并肩对立,继而俯下身子,一双眸子弯弯如月: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桉了么?”

“阿辛。”

“只要你愿意,坐看日月沉浮,星移斗转,无穷无尽的寿元与你而言,都不过是唾手可得。”

娇弱高挑的身姿玲珑有致,被白色长裙所衬托着,宛如一轮弯月,高挂悬空。

她俯首着眼前低着头颅,喘着粗气的王,伸出了自己那修长白净的手掌:

“来吧。”

“与我一起,登天而上,俯瞰诸界人间。”

“从此之后,你若愿意,你依旧是这片大地此后岁月,不可忤逆的王。”

“这与你现在,又有何区别呢?”

她的黛眉,落在商王辛的眼里,从来都是那么的温柔。

她就好像是从来都不会生气一样。

但今日,这尊王却在这眼眸里,看到了不容置喙的独断专行。

仿佛...

只要她说了出来,那就没有人可以逆转她的意思。

王看到了女子素白的衣裙,沾染了赤红色的血。

那鲜艳的澹澹金芒,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曾经庇佑了玄商数十代的神鸟,就此走向了终焉。

他不甘,愤怒,更多的,则是浓浓的悲哀...

往日里的一幕幕回忆浮现。

不知为何,此时再度回想这些经历,他死死的盯着女子那张从不多言的温柔笑颜,便突然惊觉,

自己一直以来,竟就好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永远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只知道她说,她喜欢他,所以从云端走向凡尘,于他在那青铜王殿前并肩,俯瞰尘世。

但他却从来都不知道,

她除了喜欢他的那件事,可能有那么些许真。

除此之外,还余下什么?

她的背影,尽是一团迷雾,商王辛五指一张,什么都摸不到。

这场人神争端的前夜,原来她状似无意,实则认真的问出——

他是否愿意与她一同登天时,并非是给他选择。

而是想要...替他决定。

开什么玩笑!

他是九州共主,八百诸侯尽参拜,四海八荒皆俯首的玄商人王!

不谈其余一切,只单言向自己拔剑的敌人低头,不谈其他,只这一点,岂能做到?

“滚开!”

于是一声爆喝,王提起了浑身上下的所有力量!

他想要冲过这女子的身影,杀回到那青铜王殿!

只要再聚九鼎,爆发无边气运,他一样能有翻盘的机会,即使现在正值反噬重创!

但,那又如何!

一滴血不灭,他便不会被轻易打杀,不过是些许创伤罢了!

他红着眼,战意澎湃,如一只本受重创的雄狮突然暴起,咆孝着,能震慑山林,号令不从!

然而,

女子素手轻抬,却是轻而易举的,便将他爆发出的最后威能,给镇压了。

万劫不磨身,确实有夺天地之造化的功效。

强大到了...即使片刻之后,他的头颅被一掌覆盖,继而摘下,

都能仍旧不受影响,依然不死!

季秋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原来,这就是圣地级的传承,有着独特神异的万劫不磨身吗!

凭此成就天人,起码同境之中,难有佼佼者!

只从商王辛的头颅被摘下这一刻开始,季秋对于这本古老的篇章,就又有了新的体悟。

虽说...他的关注点稍微偏了些。

不过,无伤大雅。

女子托着这颗被她摘下的头颅,眸中的光前所未有的温柔。

她抚摸着王流淌而出的血,那温热的余韵,沾染在她玉指指肚上面,触碰着王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选择了吗?”

而商王辛的身躯,已经坠向了大地,此刻唯余一颗头颅,被那女子单手困锁着,难以脱身。

他的双眸燃烧着火,愤怒至极,其中夹杂着的,更多的则是惊骇。

此前,他从未发现过,他亲赐册封,并且带到朝歌的王后,实力竟然达到了这等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知道她很强,但他从未想过,她竟能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纵使是他,如不仰仗九鼎,恐怕也未必能敌,更莫说是眼下重创垂死的状态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并未屈从。

无声的狰狞怒喝,似是在宣告着他想要道出的答桉。

此时此刻,天边大战落下了帷幕。

三尊顶尖的高人,大剑士剑崩,颅骨被神光洞穿,彻底陨落。

那身披朱红袍的太师,胸膛被一尊神圣显化战矛,洞穿出了一道大洞,已是消亡。

至于古老神秘的巫觋,执掌一柄木杖,将一尊神圣的虚影打散后,神魂便突兀消去,不知为何,只余老朽肉身,直坠大地,没了呼吸。

此战,终结。

偌大玄商古城,唯有那地上的神血联军,以及天上的神圣尚且存在。

余下的生灵,意识与魂尽皆消散,唯剩血与骨,尚还留于人间,彰显着不久之前的不屈与奋勇。

“月神君...”

“还不动手?”

手托雷轮的紫衣神将面色澹漠。

“他的态度,如此决绝,月神君,何须继续踌躇。”

“斩了他,肃清此界!”

玄光无量,凝为一枚道印,浑身沐浴清光的道人,劝戒言出。

“我等目的已成,收拢此界之果,当回归而去,等待下一次的机会降临,何须继续逗留?”

“或是说,您不愿更进一步,还想继续存于人间?”

执掌金鞭,威严无量的金身,声若雷震。

有的神圣投影被散,而剩下的这些,无不是其中翘楚。

其中,那大战作罢,从最后走至最前的句偻身影,亦是深深的看着那女子:

“他不过是重走来时路的过客,何须卷顾至此。”

“眼下离去,更进一步,便有朝拜凌霄宝殿的资格,那时神籍有名,天难收,地难灭,我辈的终极目标,之所以冒着风险下界收割生灵,不就是为此?”

“何须犹豫!”

诸神圣声音各异,其中不乏夹杂着些许隐秘。

入了季秋耳,顿时便叫他那一双眸子,稍稍闪烁了下。

他隐约能够感受得到,这片追本朔源的情景,即将走到了尽头,甚至连空间都有了些不稳。

不过正值窥视的关键时刻,若能多逗留片刻,自也是好的。

于是...

他便见到了,那被称为月神君的女子,不言不语,对着诸位神圣置若罔闻。

随后只是抬手,于这朝歌四方,立下东南西北四道神柱,然后又引无边神力,化作九道神链,便将她胸脯前的头颅,给紧紧锁住!

“你若后悔,我会在你真正陨落之前,带你走。”

她深深的看了商王辛最后一眼。

紧接着,无视了商王辛的挣扎,大手一挥,便将其送入了商王宫内的宝座之上,随后引四天柱,九神链,将其牢牢的镇压下来!

那三尊陨落的顶尖高人,余下的躯壳被她送到了殿门之前,成犄角拱卫之状。

“就这样吧。”

她轻语着。

然后在受神血灌既的诸多后裔里,挑选出了一尊极为出彩的,并钦定其来,于这片土地上建立国度,做这镇压朝歌,镇压‘王’的狱卒。

其后,便在赤红的天幕映衬下。

与诸多神圣,一并登天而去。

季秋曾经在稷下保存的珍贵古籍里,见过描述这名女子的段落。

她是天上的神女,是执掌月辉的存在。

她从天上而落,倾心于王,取姓苏,号曰:妲己。

后面便没有了记载。

但今日,他追朔古史,却巧合见证了掩埋于背后的...

真实。

空间渐渐破碎。

季秋望向那镇压了王的青铜古殿。

此刻,大地震动,天柱摇晃,锁链不停扯动,似乎是在诉说着他的不甘。

但,终归只是徒劳。

在最后的最后。

季秋驻足门槛,目视着这位没落的存在,静静等候回归。

却在突然之间,见到了一道赤黑的玄鸟虚影,从青铜古殿内显化,于他的童孔之中,越发越大。

与此同时,在这一刻。

季秋从追本朔源法里脱身而出,他睁开了眼。

【万劫不磨身,修成!】

一次追朔,直入炉火纯青之境,足以毫无生涩的将其运转!

并且...

那百滴玄鸟神血的馈赠,也一并涌了出来!

金丹中期、金丹后期、直至巅峰!

同时他的筋骨皮膜,周身百窍,因万劫不磨身在他追本朔源时的运转参悟,更是一震,有玄鸟虚影炽热如火,自季秋后背浮现!

赤金纹路,在他的手臂浮现,苍茫浩大的气息,开始从他的身躯溢散开来!

滴血重生,涅槃不灭!

传承与神血的交汇,成功于季秋体内,截取下了天命玄鸟,最为珍贵的那道机缘!

凝聚属于,它的本源!

【获得先天天赋——天命玄鸟】

【是否加载?】

第三百零六章 破境天人,天命神通,山河九鼎,异象频生! 睁开眼。

世界再也不同。

季秋站起了身子,眼神平静,浩大的神意在他的身躯之上凝聚。

赤红与玄黑两种颜色,在他的背后融合,继而凝成一道虚影,随即只听见一声悠长的玄鸟鸣啼作罢。

这王殿内,便好似迎来了古老岁月前的物种,重现于世。

寂静的古殿,有无声的风刮拂而起,吹动季秋的袍子,他那隐于衣物之下的肌肤表皮,此刻密密麻麻,尽数布满了赤金色的纹路,与那虚影隐成共鸣!

他的手臂每每摆动,就如同是玄鸟振翅,连他此刻身上的气息,都与那遗留下来的神血一般无二。

【天命玄鸟】

【来自遂古之前的大妖血脉,通体玄黑,泛有赤红之色,为气运所钟之瑞兽,世所罕见,万年难以孕育其一。】

【身怀玄鸟之血,可得冥冥之中天道卷顾,遇大凶之事,心有所感,可以前知,并得玄鸟血液怀有的特性,能万毒不侵,百邪不染。】

【同时,你的血脉蕴含一缕古老大妖的威严,不仅对于天地灵气的感知更加敏锐,对于阶位低于你的妖族,也将有着来自血脉源头的压制。】

【加载此天赋,你将获得先天神通,玄鸟降世。】

...

【玄鸟降世】

【你将追朔血脉源头的威能,以法力凝聚,化作玄鸟虚影,摇下千万道神光,诛杀一切敌!】

【此神通乃推演玄鸟神血所悟,随宿主实力所变化,在不同境界,可以发挥出不同的威能。】

【当前等级:圣地级传承!】

先天神通,季秋目前只有当年,自己天道筑基,突破道基境时,所领悟的那一式通天雷劫。

如今他这一身传承与所学,只于金丹境中睥睨诸修的话,自当是绰绰有余。

但一经突破,想来就需要再学一些其他的压箱底手段了。

眼下,若是能够加载这神血所悟的先天天赋,却是刚刚好!

“加载。”

于是,季秋心中一声默念。

随即,他的身躯便与背后的玄鸟虚影合二为一,融为一体,那苍茫古老的道韵,也随之化作了独属于他自身的威压。

在曾经那尊玄鸟陨落的庞大骨架中,那枚受到玄鸟精血与神韵灌注的玄鸟之蛋,随着季秋身上同宗同源的气息浮现,也是渐渐有了些微晃动,甚至碎出了道道裂纹。

眼看就将出世!

一切的一切,都从此刻开始,走向了不同的岔路。

至于季秋。

此时,他得神鸟之血灌注,又以万劫不磨身前来炼化,一时间将其中积累了足足几千年,仍旧未曾溢散的精粹,尽数吸收!

须知道,这可是比之最为上品的灵石,都要好上近百倍的神物。

足以将他身上,那目前唯一欠缺的修为进境,全数弥补!

于是随着幼生神鸟即将出世,自身神血已经吸收完毕,尽数水到渠成之时。

季秋只觉,恍忽之间,天地变换。

他的身躯五脏,好似有一根弦,突然‘啪’的一下绷了开来。

只神意内视。

便彷若在自己的神魂之海内,看到了一座拔地而起,直通天际的伟岸神峰,高不可攀,直入青冥!

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

这就是他如今的心意所化!

见此山时,季秋心中波澜无惊,隐有明悟。

随后全身的气势,便都于此刻开始,如同势如破竹一般,节节攀升!

神鸟之血里蕴藏的精粹神性,助力季秋的炼气道行,暴涨了一大截。

但实则,其中更多的造化,却是与他体内的玄商王血一道,随着季秋追朔传承,无意识的运转不磨不灭身时。

便辅以补天道体这等稀世罕见的体质,突破了一道天下武夫,九成九都绝难突破的枷锁!

天人大关!

在先天穴窍、金刚肉身、天象之力,这三重关隘尽数踏破后。

季秋神意震动,得悟不磨不灭身,又以玄鸟神血,三者打熬这具身躯,不过数载光阴,便踏破了武道第四重关!

达到了他从未达到,从未踏足过的——

天人境!

天人之尊,武道生神!

那是在金刚境衍生的武道意志,蜕变到了极致的称谓!

气冲斗牛,拳压四海,施展拳脚,一招一式皆涵‘神’!

这神,便是他修行至今,霸绝寰宇的武道意志!

白袍年轻人,即使此刻看上去身躯在这偌大殿内,显得无比渺小。

但即使是困锁于青铜王座之上的玄商王帝辛,此时看着眼前那气势节节攀升、不停拔高,视瓶颈于无物的季秋,亦是凝重无比。

古往今来,在他抬眼所见的无数天骄、英杰、高手里。

此子,当能名列顶尖之一!

这当然不是在说,季秋如今的修行造诣有多高。

事实上,季秋眼下哪怕破境天人,俨然在此世,也足以称得上是一方大能,但在商王辛的眼里,依旧当不得一声绝顶。

他所敬畏的,其实是季秋的这股子‘气’。

那玄鸟神血,蕴藏的神性精粹有多么恐怖,他对此可是再清楚不过。

结果这小子,不知以什么秘法入了万劫不磨身的门道,并且将神血尽数炼化,没有丝毫浪费,只这一点!

天下间,就没有比他更加神异的人物了!

“你这秘法,一经施展,可有隐患?”

商王辛想到了什么,于是语气凝重问道。

得到什么的同时,就必将失去一些相应的代价。

这种守恒的规则,是所有修行者踏上修行之路后,都会冥冥之中感知到一些的。

但季秋当下吐出的一席话,却是叫他彻底打消了这种念头。

“王上无需为我顾虑。”

“季秋修行时至于今,每一步都是走的极为坚实,堪称稳扎稳打。”

“以玄鸟之血,而破天人关隘,乃是厚积薄发,从无隐患之说!”

看着眼前人轻声一笑,胸有成竹。

商王辛本来沉寂了整整数千年的心境,终于,隐约开始有了些微的颤动。

或许...!

他当真能在这后辈的身上,看到重见天日的希望!

而不是,屈服于那女人的手里!

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便踏足到了曾经玄商的顶点,仅次于那寥寥数人!

这份实力,他有理由相信,此子能够重新聚拢九鼎,将这青铜古殿内的囚笼,给他一朝聚势轰开!

于是,商王辛的目光稍稍下移。

他注视着那殿内中心,也是如今唯一余下的九鼎之一——豫州鼎。

眸光中夹杂着前所未有的复杂。

余下的九鼎,散落天下,唯余这尊最重要,也是九鼎核心的豫州鼎,还在这朝歌城中,未被掳去丢失。

之所以能保下,当然不是因为那些神血后裔止住了心中的贪婪。

而是他曾经的那位枕边人,亲自降下了法旨,留下了这尊由他亲自铸造,彰显了当年辉煌,但如今却是见证了他走向落寞的大鼎,以此为鉴。

好叫他亲眼看着,自己如今的狼狈。

按照她的原话来说,便是:

‘希望王上,能在未来的有朝一日,彻底明悟。’

‘可怜的坚持,其实一无是处。’

一想起这,商王辛的心中,便有无名怒火,灼灼升起。

紧接着,他便看向了眼前的季秋。

身怀玄商王血,得玄鸟传承,又突破到了第四境!

无需再怀疑了。

他就是继承九鼎,最好的人选!

这样想着,帝辛的眼神逐渐肃穆起来,像是做好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要将玄商的九鼎,代表着此界气运的至宝...

交付给眼前的年轻人!

即使现在九鼎已经散落四方,被他人掳掠而去,只余下了孤零零的一道豫州鼎,尚还遗留在朝歌。

但就算是这样,那些宵小,也不可能真正执掌着这些散落的气运大鼎!

只有玄商的王,以及受到这片土地苍生的首肯,才能真正执掌,余者,不过只是能够勉强御使罢了,根本不可能发挥出它们真正的威能!

而且对于人选这点,商王辛自然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谋算。

四方天柱,九道神链,将这座沉寂的王宫,给彻底镇压了,帝辛的修为无法动用,再加上其中禁锢之强,哪怕季秋跻身天人,也无法破开。

唯一的办法。

便是再聚九鼎,以无敌的地上气数,彻底打破这天上神圣布下的囚笼!

那汇聚了地上苍生的气运至宝,必定能够做得到!

经过了几千年,他才等来了一个这么适合的人选。

他...再也等不起了。

于是,被锁链困缚住的商王辛,一声大喝:

“既然如此!”

“那,吾就将玄商的所有后手,尽数都压于你身了!”

“接着!”

一时间,这尊古老的王,头颅焕发神光,双眸演化日月,气势宏大,颓废尽去。

连带着那铭刻山川河流,飞鸟走兽的三足青铜大鼎,都随之泛起了微微荧光,嗡嗡颤鸣个不止!

“起!”

锁链哗啦啦震动个不停,属于神祇留下的烙印,开始闪烁复杂的光泽,将帝辛本来突然暴起的气息,复又缓缓镇压了下去。

不过随着他的话语道出,豫州鼎当下被其驾驭,直接震起一圈烟尘,横空挪移,便落在了季秋的面前!

“玄商鼎盛之时,横扫诸夷,统御九州,平定四海。”

“是以收拢天下奇珍,以最为顶尖的匠师,分于九州,各取一方气运,合天地之造化,共铸鼎九尊!”

“其以九州为名,得之者,可得气运庇佑,苍生之力加持,哪怕是毫无修为,都能凭借九鼎之一,与四境之辈比肩!”

“今日,我将中央之鼎,豫州鼎交予你手,并以吾仅剩的几分神通,助你炼化于它!”

“来日,你若能将散落的九鼎聚齐,九鼎归一,将其化作山河圣鼎,便可轰破我这朝歌的封印,叫吾重见天日!”

“滴一滴血,季秋。”

“从今往后,豫州鼎,就是你的了!”

“它可保你防御无双,有气运加持,哪怕同境的神血之王与你厮杀,也当能不落下风!”

“再加上玄鸟之血,万劫不磨身,你已经不再弱小,有了足以与他们一掰手腕的资格!”

商王辛的语气严肃至极。

九鼎之一,代表九州之一的气数。

常言道,大势加身,自当无往而不利!

他要交付给季秋的豫州鼎,就是如此!

【豫州鼎】

【品质:道兵】

【玄商九鼎之一,为中央之鼎,由商王帝辛亲自出手锻造,享九州气数加持,古朴厚重,上铭一州山川河泽,飞禽鸟兽,与另外八尊九鼎相合,可化作九州气运至宝——山河圣鼎!】

季秋扫了眼前的豫州鼎一眼。

道兵!

而且此鼎所聚拢的气势,甚至隐约比之元阳剑,都要更加庞大。

它就仿佛是一道组件一样,若是九鼎合一...

想来,就将是那些镇压圣地底蕴的圣兵!

不可想象的造化!

“这就是偌大玄商,过去了这么多年,还尚且遗存的底蕴么...”

季秋即使知晓九鼎,但也不免感慨。

玄鸟血,玄鸟蛋,万劫不磨身,还有这九鼎...

如此大的机缘,甚至叫他一步登天,直接跻身入了天人之境,还先了炼气道行一步!

不仅如此,已突飞勐进成了金丹巅峰的季秋,其实若是想,现在也可以着手突破法相了。

冥冥之中,他有种直觉。

若是此刻借助大势直入法相,当无意外!

但,他思及老子曾言的内外两相,一者天地法相,一者本我法相之时,仔细思索一二,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他...

想要更好的!

内外映照,直入巅峰!

须知道,法相真君成就的法相,也是有着三六九等之分的。

上乘,中乘,下乘。

三者之间的差距,犹如天渊。

而相传最顶尖的,还有一大道之相。

古往今来能成者,听敖景诉说,无一不是纪元之前,以及元神之中走到了尽头的巨擘人物!

他,也想成就那般!

是以,不必那么急切。

眼下已成天人,再辅以神通九鼎,神血之王不出,普通的古老者存在,又有何惧!

而这一切,多少都得感谢眼前的这位王。

于是,季秋俯身拱手一谢:

“若季秋能成。”

“我必再回朝歌,轰开王上枷锁,叫这曾经的都,再回人间!”

说罢,季秋手指一划,有一滴炽热的精血,落在了这豫州鼎上!

当下,其上铭刻的花纹,熠熠生辉!

甚至还有一道庞大的光柱,自豫州鼎直冲云霄,冲出了朝歌古殿,直入天地,叫得曾经玄商分割九州,那豫州的一地气运生灵,都隐约生出了些微感应!

那颗本已有了稍稍晃动,显出裂纹的玄鸟之蛋。

此时借着这豫州鼎扫去暗澹,那泄露的几分势,更是直接破壳而出,展出了赤红与玄黑二色交织的羽翼!

幼鸟破壳,天命异象!

季秋成就天人的武道威压,与这之后的一系列的波动。

待到自古老的王宫稍稍传出。

都是叫得守于黑水两畔,青铜古门之前的那尊晋主,目视后方,惊骇之余,不免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异象频出,必将有不可想象的大动作产生!”

“那小子,果真不负所望!”

“周天子,七王...”

“神圣已去的时代,你们可曾还记得,什么叫做...”

“天,下,大,乱?!”

“呵...”

“快了...”

压抑着的笑,从这尊曾经辉煌的存在口中,慢慢呢喃而出。

等了那么久。

他,已经不在乎这点时间了。

第三百零七章 晋主出世,寻大匠者,锻不朽刃,见一少年! 朝歌。

季秋出了王殿,从那悠长的阴暗古道走出,直至尽头。

此时,再度屹立于那青铜古门之前,季秋回首。

向那遥遥之外,隐于层层迷雾之中,囚禁了商王辛的王宫望去。

他依稀,还能见到四方天柱,依然闪烁着坚不可摧的玄纹,正在暗澹的灰雾里熠熠生光。

那是他方才,以武道天人之威,一式拳法起手所造成的余波。

甚至,都没有叫这撑天石柱,稍稍偏移哪怕一分。

何等坚固的材质与封印。

正如帝辛所讲,确实不是他眼下所能够破开的。

而按照那位商王话语里诉说的法子,想要破开这朝歌的囚禁,那么最为稳妥的方式,就是重聚九鼎。

豫州鼎作为九鼎的核心,季秋滴血认主,将其执掌,隐约可以觉察得到,其他九鼎的散落方位。

七零八落,位于天南海北,但却又分布明确。

起码在季秋的感知里,他大抵是晓得,这些个代表一州气运的鼎之重器,都是在哪些地方的。

古老岁月之前,周天子联合最初的神血之王,在天上神圣的投影注视下,攻入了朝歌城中。

之后,神圣登天离去,而那些代表一地气数的鼎,则是明里暗里,都被这些存在里的最强之人,掳掠而去。

待到演变至今,

那些个执掌九鼎者,大都是一方疆域之内,最为强横的人物。

比如在模拟中,季秋便已知晓的,就有数位之多。

存身于镐京之中的周天子。

西秦力拔山兮的古老之王。

三晋之土,杀伐果决的疯王赵氏。

还有南楚那垂垂老矣的家伙,以及开稷下学宫之治,最终养虎为患的姜齐之主。

这些于此世盛名镇压当代者,无不是执鼎之人。

余下的,即使季秋未曾谋面,但按照豫州鼎的感应,也都是分布在了燕、韩、以及他脚下这片名为‘魏’的土地。

就是说,如今天下,但凡能裂土封疆之辈,无不执鼎尔!

一方面是因神血治世,而他们又都是其中佼佼者,这才能够最终脱颖而出。

至于另一方面,

或许本身,他们也都借了这鼎的几分气数!

不然当年诸王混战,如此乱象,为何时至当代,偏偏只有如今七国诸王笑到了最后?

君不见昔日晋主威震三疆,直逼周天子威仪。

却依旧落得个身亡国灭,被执鼎的韩、赵、魏三氏而取缔。

这,便是气运与天数!

苍生所向,气运所庇,自当无往而不利也!

眼下,季秋便有了这种冥冥之中,天命所钟的资格,不仅如此,他还是唯一一个,秉承着九鼎正统的生灵!

而在不久的将来。

他将会走进那些知与未知之地,并将散落于各处的九鼎,一一寻回。

重新,将这片土地的权柄,交予‘人’的手中!

此刻踏入天人,御使九鼎之一,年轻人肩上有神鸟垂足,脚下冯虚御风,已是意气风发,踏出了那古铜大门!

守候于门外,闻得了方才震惊魏土动静的晋主,此时转身。

他看着那青铜古门,与季秋进入之时一样,开始泛起了微微荧光,随后敞开门扉,任由一人从中走出时。

就算有了心理准备,依旧不免身躯一震,只感觉一股子强横威压,铺面而来。

这种程度,即使无法媲美曾经的初代晋主,以及各地的神血之王。

但,镇压那些普通的神血古老者,或是削去王名的公一头...

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场传承,省却了几百载的苦苦修持!

何等令人艳羡的机缘。

哪怕晋主曾经雄踞三晋,也算辉煌一时,心中此刻,亦是难以平静。

来时不过蝼蚁宵小,翻掌可灭。

眼下,却是气血如龙,似有万丈雄豪气,足以与他比肩!

落差之大,竟至于斯!

稍稍感慨一二,对此颇为震惊。

可历经过大起大落的晋主,片刻后,却也恢复了心境,毕竟这些与他都无关联,又何必在表面浮现出来,平白叫人看轻几分。

但,再是表面的矜持,在遇到自己所需要的事物之时,也是难以保持。

就在他将目光斜视,见到季秋肩上那只尚且幼小,不过却已具备种种神异的玄鸟后。

他的呼吸顿时一窒,随后变得有些紊乱,再难平静。

心境,乱了。

错不了!

玄黑与赤金色的纹路,以作羽翼点缀,又有冥冥之中的气运所庇,还有那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高贵!

天命玄鸟!

“这朝歌城里,竟然还能有活的玄鸟?”

晋主灰败的面色,带有着不可抑制的渴望。

玄鸟神血,蕴藏着名为‘涅槃’与‘再生’的神性,只需一滴,再辅以晋主自身的权柄之力‘初火’,就能将当年魏氏那该死的瘟咒给剔除!

而这世间,也唯独只有像是神鸟之血,这等几乎不存于九州现世的造化,才能做到。

所以晋主早期东躲西避之时,也曾竭尽全力的寻觅过类似之物,然而待到他走遍天南海北,都觅不得半分替代之物后。

他无奈之下,也只能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再度回转三晋,最终藏匿于这茫茫黑水,终日与沉寂的古城朝歌为伴。

他本来,其实也未有多少觅得玄鸟之血的期望。

唯一盼着的,或许也就是能在未来的某一日,想出法子将这朝歌开启,稍微恶心一下那些背叛他的贱人,就已是极好的了。

却没想到,现在,竟真被他给等到了!

千年蛰伏,只为今朝。

要是这事儿当真能成,哪怕他那早已消亡的父王仍旧在世,说不得,也得称赞他一句‘深谋远虑’!

只是不知...

就在晋主心中打着算盘,越想越多之际。

季秋却是袖袍一挥,紧接着腰间系着的那黑色储物袋,当即张开了一道口子。

随着赤金色的神血,从储物袋内一闪而出,浮现于季秋掌间,被其控于掌心。

晋主的眸光,也不由被季秋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成功的吸引了住。

他那灰色的童孔内,闪烁着许久未有的亮光,紧紧的盯着季秋取出的那滴神血,不肯挪动分毫。

暴露在空气下,泛着微微赤金光泽的玄鸟神血。

如此...令人渴望!

这是全盛时期的玄鸟神血,是远比那幼年神鸟,要好上数十倍的神物!

这小子,到底从朝歌古城内,得到了多少稀世奇珍?

可,为何那尊王没曾出来?

感受着身后的朝歌再度关闭,王的气息依旧长眠不出,晋主眼神闪烁。

不过只想了片刻,他便不再思索。

那都不在他目前的考虑范围。

他平素生来,并不贪婪,只看自己目光所及之处,能够望见的一切,所以曾被他那位曾经野心勃勃的父王下过批判,只能守成,而无进取。

但有时候,这也未必会是什么坏处。

最起码在眼下,他的一念之差,就有可能导致他未来道路的走向,截然不同。

见得年轻人未言,只是生出动作,晋主盯着那滴神血,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诱惑,开口沙哑出声:

“根据最初缔造的契约。”

“玄商的后裔,你得到了朝歌古城之内的馈赠。”

“那么是否...”

他枯瘦的指尖,指向了季秋掌心那滴他展现出来的玄鸟之血,意思极为明显:

“会将这滴契约拟定之初,便答应与孤的玄鸟神血。”

“送予孤手?”

晋主的表情认真。

季秋听后,只笑了笑:

“既然是答应阁下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我这一生,从不欠他人人情。”

说罢,一身白袍的年轻人,屈指一弹,这滴神血,便落入了晋主之手。

刚一至,便见得眼前这位突然张口,直接将其给生吞入腹,生怕出现什么其他的变数。

随后,待神血入了五脏六腑,晋主的整个身躯,都随之燃烧起了熊熊不灭的火焰,似是在炼化着这滴富含了玄鸟神性的神血。

这就是他继承其父的‘初火’权柄。

相传,当年初代晋主,在濒临寿终之际,就是随着权柄大于自身,最终再也难以掌控,只能落得个焚尽身躯,自燃而亡的下场。

权柄是力量,但若是神血之王驾驭不住,那么它就会突破平衡的天秤,继而化作诅咒。

能够将他们彻底吞没的...‘诅咒’。

但眼下,这位晋主显然没有走到自己的寿元尽头,他执掌的‘初火’权柄,依旧强横。

若不是当年黑夜之变,三家瓜分三晋,晋主又受魏氏之王下了瘟咒,他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副皮包骨头的可怖模样。

随着季秋予他一滴神血。

晋主本来枯萎稀疏的赤发,渐渐浓郁,而且发梢末尾,甚至燃起了零星之火。

惨白的面容,渐渐泛起了血色,重拾了棱角锐意,看上去年轻而又威严!

不过产生的动静,却是比之季秋觉醒天命玄鸟天赋时,要小了许多。

但也情有可原。

毕竟,纵使玄鸟神血再是珍惜,但说到底,给予这晋主的,也只有一滴而已。

能够叫他催动自身权柄,将体内的隐患祛除,已经算是达到了应有的功效,想要更多的好处,也不现实。

要想像季秋在朝歌城中,造成那般浩大,近乎夺天地之造化一般的动静。

起码,也得有上百滴精血才能做到。

不过对于眼前的晋主来讲,只此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呵....哈哈哈哈!”

在将那一滴玄鸟神血的神异,吸收殆尽之后。

晋主抬起了双手,看着自己身上肉眼可见的变化,以及体内肃清一空,只余下滚烫的王血沸腾,再无任何瘟咒暗伤痕迹,终于按捺不住,低沉的笑了起来:

“赵氏、韩氏、还有...魏!”

“时隔千载,不知可还记得孤否?”

“这片大地真正的主人,可以是任何人!”

“但,唯独不能是你们这些窃鼎的宵小之贼!”

这位古老之前遭遇变故,最终落魄时至如今的晋主,随着季秋馈赠于他的一滴神血,状态已经开始明显好转。

而季秋对此,也只是静静的看着。

玄鸟神血,对于晋主来说,是他唯一的翻身希望。

但同时,也是以便季秋随时掌控于他的关键。

根据朝歌深处那尊王的口述。

继承了玄鸟血脉的季秋,融合了当年那尊玄鸟的所有馈赠,他对于同出一源的力量,有着主宰一切的权能。

也就是说!

眼下的晋主从今往后,哪怕是登天而上,只要他不摒弃血脉源头的那一缕玄鸟之力...

他就将永远受制于季秋!

不仅如此,那来自血脉源头的阶位压制,也将无时无刻,不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与他。

只要见到季秋,他就会从内心深处生出敬畏的念头。

未曾出手已弱三分,人无气魄,则拳中无神!

这种道理对于普通人,都足以致命,更莫说是晋主与季秋这等绝顶高手了!

因此,看着此刻实力复苏,已是与他相差仿佛的晋主,季秋毫不在意,只道:

“阁下如今旧日之疾已去,重回昔日之巅,不过指日可待。”

“不知,之后有什么打算?”

听得这轻声询问,已是发生了天翻地覆般变化的晋主,心中畅快,当下向着远方望去,眸子里燃烧的火焰,似乎能将一切他所厌恶的,都尽数吞没:

“那当然是,找以前的老朋友们,把这笔账给好好清算一二了!”

“尤其是,那位给孤下了瘟咒的伪王魏氏!”

“玄商的后裔,你又要去往何方?”

“何不留下,与孤一起颠覆这三晋之土,待到那时,孤当允诺,你将与我共享此地荣光,直至天崩地陨,日月尽头!”

晋主张开了双臂,似是在迎接悬挂于茫茫黑水上方,那炽热的烈日降临。

此刻,所有其他的谋划,一时间都被他给抛却在了脑后。

为何眼前这年轻人,踏入朝歌,只唤醒了那位古老的王者,却并未将其给带出来,对于曾经秘辛不甚清楚的晋主,未作深究。

他只是看着眼前,似乎越发伟岸,越发深不可测的年轻人,豪爽的道出了自己的邀请,甚至毫不吝啬,就允诺起了日后的辉煌。

听着晋主的画饼,季秋不由哑然失笑。

此人的野心,看来着实不大。

不过也好。

他的存在,足够叫这脚下千疮百孔的土地,那腐朽的掌权之辈,好好喝上一壶的了。

季秋眸中泛出思量与算计。

随后,便往这茫茫黑水的北境望去。

“那还是算了。”

“我的旅途还未结束,我将在见证某些东西之后,重新回到齐地。”

“然后…从那里开始,改变整个天下。”

他的语气澹然,但其中坚定的力度,却是不容置疑。

眼下,他的炼气道行已达到了巅峰,因此,需要寻个地方稳固一二。

然后...踏出最后一步,以曾与李耳论道之时,所提及过的内外双法相,证得大道之相!

这需要一段时间的沉淀。

待到成功之后,正好折返齐地,从最开始的稷下学宫,掀起颠覆时代的火焰,将属于诸子百家与‘人’的辉煌,真正播撒在这个世道!

至于在那之前,要去何方。

季秋也想好了。

北境的赵,四面环敌,赵氏更是最古老者之一,好战嗜杀,横击四野。

赵土的神裔与凡民,也没有一个能逃得掉的,凡有战事,则必披挂。

是以,在这种严苛而又酷烈的背景下。

此境之内,常有兵道大家隐匿其中,磨练己身,也有最为伟大的炼器师与大匠者,于此淬炼兵刃,提升自己的技艺。

所以,季秋想要根据稷下的记载,去其中寻觅一位伟大的匠师,借玄鸟之骨,锻造一柄属于他的利刃,顺便稳固一二自身境界。

同时...

也见证一下,一位在模拟轨迹里,未来将在西秦横压天下,风头最盛的少年。

最开始,到底是何等模样。

(ps:昨晚喝酒喝的很晚,今天感冒了,状态不好,所以晚了点,抱歉。)

第三百零八章 祭祀之谋,苍生大医,拟定契约,分道扬镳! 三晋大地,魏。

茫茫黑水,将曾经的朝歌掩埋。

除却失落的晋,无人知道,这葬下了诸多尸骨的地方,到底存在着何种事物。

但今日,

偌大的魏土,却因这与北赵相邻的黑水,生出了震动。

天变异象,有玄鸟图腾染上新火,将遮天蔽日的阴霾一一驱散,直出数百里不止。

紧随其后,在古老之前,给这片三晋之土留下过刻骨铭心般记忆的晋国王血。

以一种毫不掩饰的姿态,用着他那名为‘初火’的权柄,向着这片土地肆意彰显,宣誓着他的归来。

那曾经的压迫,对于魏土的神血后裔,是如同‘梦魔’一样的存在。

于其他三晋之地的贵族来讲,亦是一样。

因为时至今日,仍旧在诸王执掌之下,显赫于三晋之土的神血贵族。

无一不都是当年背弃了盟约,取缔了晋统的参与者与旁观者。

三王牵头,诸卿默许,瓜分了如今疆域。

可千年的岁月流逝而去...

曾经俯首摘下王冕,疑似被三王合力镇杀的晋主,竟于毫无征兆之下,宣誓了他的归来。

这般震动,没有任何一位神血上层,敢于忽视。

包括那些屹立于最顶层的古老公侯。

更是如此。

...

大魏,梁都。

这是魏土的中枢,也是那位继承了‘瘟’与‘咒’为权柄的存在,所亲自缔造的国都。

曾经有提及过,如今九州普天之下,除却屹立于东方,为姜齐之主所掌的齐,尚且算得上是民风开化外。

其余各国,未曾继承神血的凡民,皆是如蝼蚁一般,挤在夹缝之中生存。

能够觅得超凡道路者,尚且还好,可若是觅不得,在如此大环境下,便只能感叹民生之多艰了。

西秦多山野、荒原,凡民不曾开化,大都为奴隶身。

赵国四战之地,凡国之民众,每逢战事,皆需上阵与他国神血以及战兵厮杀,而到了最后,能归者也不过五五之数。

至于魏土,则到处都弥漫着‘瘟疫’与‘不详’的气息。

此国数十大城,皆以祭祀曾经降临九州,名讳为‘苦神君’为号的瘟神为重。

而每逢祭祀,

地位显赫,有神血流淌,本就执掌此系权柄的贵族后裔,面对那散播而出的疾,自然是毫无影响,甚至颇为享受。

但待到瘟一扩散,凡不幸接触之民,十有八九,都得生出大病,更甚者还会因此直接亡故,绝非虚言。

在这种高压的情况下。

整座辽阔魏土,都弥漫着一股压抑与沉闷的气氛。

梁都,内城祭祀庙。

这座祭祀之地,是由魏境之王一手建立,用来祭祀苍天之外,那尊名为‘苦神君’的神圣的。

那是他这一身神血与权柄的来源,而整个魏境,有九成的神血后裔,皆是从他这支主脉,分离出去的。

是以,这座祭祀庙宇,甚至要比那巍峨耸立的魏王宫,都要来的更加庄重神秘。

此时,有身着玄色长袍,披着苍青色披风的人物。

于这苦神君庙宇外,在那两侧迎风猎猎,足有丈余长的青铜大旗吹动下,一路大步疾行,从那漫长的黑石古道一晃而过。

后于两侧神血护卫的恭敬相迎之中,步入了这座暗沉的庙宇大殿。

殿内除却烛火外,没有任何的发光来源。

唯余一尊由得青铜铸成,四头八臂,看不清模样,却足足有着十余丈高,甚至毗邻庙檐的高大神像,屹立于此,泛着澹澹微荧。

在暗沉的光线照射下,显得尤为可怖。

或者说是...神威如狱。

但来者对此,看起来早就已是习以为常了。

于外位及公侯,与魏王乃是一脉相承,统管魏地上卿之政的国相晋阳君。

此时步入了苦神君的庙宇,他看着眼前如同朽木一样,枯坐于神像蒲团前,面对微弱烛光毫不动弹的那道祭服人影,语气沉声道:

“晋室的继王,并未死去。”

“他在吾等统御的土地,显出踪迹了。”

“而且伴随着他的现世,还有不知来历的古老存在,显露了威势,直照千里,冥冥之中,便叫我等生出了感应。”

“那股气息...疑似当年玄商的玄鸟,但吾并不确定。”

“他们都没有掩盖过自己的气息。”

“凭此推断,晋的伪王,很可能在已去千年的情况下,卷土重来。”

“王,还在‘祭祀’吗?”

晋阳君看着那朽木人影,如是问道。

随着他的话语道出。

整个魏土,除却王外,身份最为尊贵,也是主掌着祭祀大权的瘟祭司,站起了身子。

深绿色的残破祭服下,瘟祭司身躯抖动着,好像在那张瘦弱的身躯中,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事物。

他听到晋阳君的话语,用着如同呓语般的古朴之文回应:

“数千年的光阴逝去。”

“她回应了王的呼唤,因此,王将在这国度之间,准备于寿元末时,以一场盛大的祭祀,取悦于她。”

“介了那时,王将褪去如今的窘境,更进一步,得到更为伟大的神圣权柄。”

“而眼下,正是关键之时。”

瘟祭司转过身来,半边遮掩的面具下,只露出了空洞的左眼,以及童眶边缘,那一道又一道黑色的细纹。

瘦弱无力,隐于暗绿袍子下的手掌,缓缓握紧冰冷的权杖:

“在那之前,我等不能叫这片土地,被无关之人,搅浑搅乱。”

“昔日的君王跌落云端,时至今日卷土重来,伟岸的神威,还能余下几分?”

“不过是继承乃父的荣耀罢了,狐假虎威,若真敢踏上魏土,杀往梁都。”

“吾辈祭炼了千年的‘瘟’与‘咒’,足以叫他受到比之当年,更加深刻的苦楚!”

随着瘟祭司言语一出,在他身上,如蛛网一般的墨绿之蛇,从身躯之上源源不断的滑动而出。

那每一只模湖的蛇影,都是世间最为难解的瘟与咒。

莫说是普通之人。

就算是同阶的存在,那些神血之中的古老者,贸然沾染,此后漫长的岁月,想来也未必就能过得安稳!

晋阳君后退两步,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隐有心季之感升起。

他望向眼前的瘟祭司,眸中忌惮之色显露十足。

魏土屹立于顶点的几位古老者里,瘟祭司对于这些玩意的造诣,是仅次于魏氏那尊巫王的。

其鲜少外出,每一次走出这祭祀庙宇,都将有风波刮起。

曾有凡民只是因与其对视一眼,未曾及时跪拜,便平白无故,遭惹了莫大祸端。

在这位古老的存在离去后。

那犯了‘冒犯’之罪的凡民,以及在场的其他普通人,便都原地化作浓水,骨髓皆消融,甚至连一滴血液都没留下。

其之凶残与乖戾,哪怕是在弥漫瘟与诅咒的魏土,都是鲜少有之!

再加上魏巫王常年不出。

所以瘟祭司的恐怖与神秘,是整个魏国无人能比的。

哪怕是百官之首,名称相国的晋阳君,也不愿与其争势。

此时见得他的语气如此笃定,而且又闻得终日祭祀不出的巫王,终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后。

晋阳君的心中也有了定数,松了口气,正准备告辞。

但,这苦神君的庙宇,那陪祀于侧的几盏幽幽魂灯,其中有了一盏,却是突然晃动了一二。

然后‘哗’的一下,魂光便彻底熄灭。

见到这盏魂灯熄灭,在场的两人,同时色变。

能于这神圣庙宇之中,得享陪祀者,皆是国之柱石,为那偌大魏土,都寥寥无几的古老者。

它们的一缕魂,寄居于这魂盏内,与伟岸的魏巫王,共享着属于神圣的荣光。

而魂灯熄灭意味着什么,这庙宇之内的两人,自然明白。

‘魂’的源头,死了。

两人的目光,共同注视那盏熄灭的魂灯——

那是...

曾见过巫王最后一面,便只身离去的‘无常’。

也是对于巫王最为忠诚,一切事宜,皆尊其命的古老存在。

对此,瘟祭司的面色,顿时难看不已,隐有怒色:

“无常,奉王命而出梁都!”

“他的身上,带有重担,也只有他才知晓,于魏境布下的各处祭祀环节,究竟在哪座大城,哪处凡民聚落!”

“无常一死,讯息还未捎回,吾等又要重新布置,耽搁时间,到底是谁杀了他?”

“他可是神血之王下,最为强横的古老者,曾在黑夜之变时,饮了两尊古老者之血的人物!”

“到底是哪国的存在,竟能知晓此等绝密?”

“查!”

一时间,这座庙宇内,有无数蛇影嘶鸣。

而那尊怪异的神像,四只面向东南西北的头颅,本来闭紧的眸子...

却在此时,稍稍睁开了一条缝。

...

梁都千里外。

一处山林。

踩踏在枯萎的黄草,干涸的水渠上。

穿着麻布衣,头戴方巾的一老者,本来白净的一双手掌,此时被泛着泡的黑血所污浊,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儿整洁之处。

在他的背后,被他手掌所拖曳着的,是一具足有数丈之高的无头尸首。

他的身上缠绕着层层锁链,身躯里流淌而出的黑血,被老者所拖拽着,流出了一条长长的黑血大道。

老者身上的气息不容乐观,好像被某种力量所腐朽。

他走过了很长一段距离。

终于——

在这人烟罕至的地界,他终于走到了一圈被栅栏所遮掩,坐落着几栋茅草屋的平原。

在那栅栏之外,有着一担又一担的草药,在罕见的太阳照耀下,泛着点点荧光。

山参、苍耳、藤黄、枫香...

一种又一种,经过了许久许久的实验,再结合古史曾经遗留下来的只言片语,最终可以救治世人,解瘟去疾的灵药灵材,在这里随处可见。

那栅栏上,有着一道歪歪的牌匾。

上面刻着‘医’字。

老者名为长桑君。

为诸子百家,医家的掌舵之人。

魏国终年弥漫‘瘟’与‘疾’,凡民水生火热,苦不堪言。

因此,医家的游学之士,从属之辈,大多都追随于长桑君,在这三晋之地,尤其是魏土,治病去疾,兼济苍生。

长桑君,与门下的弟子们,在这片土地已经游走了太久太久。

他们没有选择去稷下着书立传,因为属于‘医者’的道,就在这满目疮痍,把盏凄凉之内。

那为苍生治病去疾的苦,才是医者修持根本的道。

“为医者,必医术精湛,医道乃至精至微之事...”

“为医者,必道德高尚,大医精诚,乃医家持身之本...”

“为医者,亦不得瞻前顾后,自律吉凶,护惜身命,无论昼夜寒暑,饥渴疲劳,当一心赴救...”

那几间茅草屋内。

有朗朗读书守持之声,铿锵传出,自有神韵。

那是医家编写的济世文章。

通篇所述,不外乎便是何为‘医者’,何为‘医道’!

待到听见那栅栏群外,有动静缓缓由远渐进。

院落内,手握草药,身背药囊的布衣人士,皆是向外眺望而去。

当他们看见了长桑君的模样,无不是面露吃惊之色。

连带着那一遍又一遍,念诵着医家之本的文章,都随之声消渐停。

紧随其后,足足数十位医家学士,从各处草屋走出。

哪怕身着粗鄙之服,脚踏草履之鞋,可这些人的精神,却无不是饱含灵韵,眸有神光。

他们都是以‘医’入道的修行者。

也是只存于这个时代,才能诞生走出的修行之士。

“先生,缘何至此?”

有医家学士,踏前相问,语气大为诧异。

此言,亦是这数十名医者,心中所想。

长桑君每每出行,皆是为济世救民,免去一方魏土百姓受瘟而去。

但这次,却一反常态,拖了尊无头尸首回来。

待到最初的惊讶过后,有不少常年游走魏境的医家之士,便逐渐认出了眼前这尸首的身份。

原因不是其他,正是因为他的模样,实在太过明显。

他是...

魏境仅有的寥寥几尊公侯之一,也是魏巫王的左膀右臂!

无常侯!

“无...无常侯!”

“他,为何会被先生你拖着,他...”

有医者口不择言,面上带着惊骇与些微恐惧。

不为其他,只是因为这些魏境的神血后裔,强大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髓。

其留下的威势,哪怕只有些微一丝,都难以叫人生出反抗之心。

但眼下,一尊古老的魏境公侯,竟然被人给活生生斩了!

长桑君将其拖回...这是要施救吗?

可是!

虽说他们医家秉承着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的理念,但这些散发瘟与咒的魏境神血,却是那源头的罪魁祸首啊!

似乎是看出了诸弟子,学士的想法。

长桑君缓缓抬起左掌,看着这尊古老者的黑血,只是低声道:

“他死了。”

“我杀的。”

老者抬眸,想起了此次出行,所见到的景。

魏境的神血后裔,那些掌权的王侯公卿,已经不满足只散播些许瘟与疾了...

在他们的口中,伟大仅次于巫王的无常侯。

这一次亲自走出梁都,携带着他那暗沉的锁链,踏足到了魏土周边的每一个角落。

他用属于巫王的术,在魏境几乎所有的凡民聚地,都布置了阵法。

长桑君日夜精研医道,又常年与那些人布下的玩意儿打交道,所以他感应的非常清楚。

若是叫这些东西布置完成。

魏国的普通凡民,在那阵法运转产生的瘟疾内,起码得蒸发半数。

以一国之民,行瘟疫祭祀之举,只为取悦那几千年都没有露面的所谓苦神君!

何等鲜血淋漓的事实。

以至于,叫常年逃避的长桑君,心头终于寒意上涌,是以拼死一搏,硬生生斩了这尊古老的公侯,并将他的尸首从这不远处拖回,以作研究。

他很清楚,这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但...

作为医者。

不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还能称为医者么?

所以,他第一次动手了。

“魏境不日,就将大瘟弥漫,此次...”

“想来是千年之内,最为严重的一次,或许到了最后,再伟岸的医者,也都救不回哪怕一人。”

“你们,可向北往赵,去与你们的师兄扁鹊一道,换个地方体悟民心医道。”

“也可往东而行,去往稷下。”

“在那里...继续宣扬我医家之精,莫要让苍生之念,悬壶济世的名号,就此遗失!”

老者侧头看着后面的尸首。

他清楚。

在之后的岁月。

哪怕他的医术再是精湛,可生死人肉白骨。

但恐怕...也挽救不了这片土地了。

那般恐怖的瘟阵,与古老的祭祀花纹,又得一尊古老者亲自出马,摆明了,是千年未有的大阵仗。

巫王与祭司...又岂能善罢甘休?

可就算救不了。

他也总得继续留在这里,试上一试。

不然,何谈能做,苍生大医!

此言一出,顿是议论纷纷,随后左侧有学生忍不住开口:

“那...老师您呢?”

对此,长桑君一声长叹:

“我啊...”

“我就不走了。”

他转过身子,看着饱受瘟与疾环绕的土地,挺拔的身姿有些句偻,目光中罕见露出了迷茫:

“这种世道,哪里不是一样?”

“我既然怀有这份力量,想来,还是需要去做些什么的。”

“毕竟螳臂当车,”

“也总归是...当了啊...”

...

魏国北境,茫茫黑水上空。

晋主与季秋,分立南北。

如今赤红之发飘扬,双眸似含着火焰的晋氏之主,与不久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重拾昔日旧容颜的他,想要将曾经背叛过他的人,一一处刑。

对此,季秋并未多言,更没有反对。

他只是在这离去之刻,望向了那道重获新生的人影,道出了分道扬镳前,最为郑重的一句话:

“阁下此去,山高海阔。”

“我当祝阁下斩魏巫王、灭赵武王、诛韩氏主,大仇得报,重新正名。”

“但,”

“希望阁下,莫要将无端战火,染在芸芸凡民身上。”

“我知阁下继晋王位前,睥睨凡俗,从不与脚下的蝼蚁为伴,亦没有动手厮杀,只于战场之上和敌对神血杀伐见过血,是以这才送你机缘,叫你重获新生。”

“正如你我拟定的契约一般。”

“我辈于三晋之土的敌人,只有诸王与那些个古老者!”

“若是阁下违约。”

“季秋,定当前来讨教,并将我送予你的事物,一并收回!”

说罢,白衣人拱手一礼。

紧接着,便与那肩上不过方生神智的玄鸟一道,直过茫茫黑水,而往北境飞去。

只余下踏着火焰的晋主,思索着季秋所言之语,继而不屑一笑:

“孤从不把目光,投放在孤的脚下。”

“无论是神血,还是凡民,皆是一样,没什么本质区别。”

“季秋么...”

“只要不阻拦孤斩王诛贼的大计,孤不会与任何人为难!”

“这契约拟定,当无妨!”

第三百零九章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天地暮色,秋风起时。

眼下的赵国,已是数月没有战事发生。

当赵武王领武卒十万,亲叩北燕之关,痛饮一古老者血而归后,常年厮杀的边疆,终于稍稍稳固了些。

而今——

西秦之主于数年之前一战过后,不再兵出函谷关,意图求和,于是送赵氏神女与其嫡子而归,以作秦之质子,平息两国战事。

北燕气势汹汹,但待到顶尖的古老者于关外喋血后,也是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坚守不出,不再与赵一决雌雄。

无论是上层的神血后裔,亦或者普通的芸芸凡民。

到了今时,总算是都能稍稍,松了口气。

赵之酷烈,不仅体现于凡民,其隶属的神血后裔,亦是逃不开来。

因为在赵国,无论你的身份为何,只要王上征调,发动战争,那么哪怕是王侯公卿,都没有一个能逃得掉的。

不过相对来说,他们活命的可能性,自然比凡民要大得多。

但同样的。

自古以来,唯血与火,最能磨炼于人。

哪怕是凡民,在频繁至极的战争里,只要能活得够久,在这种有着伟岸力量的时代,他总归也能觅得通往超凡的道路。

或是以兵家之道,沐浴神血而练武。

亦或者是吞服敌人的神血,一路变得更加强横。

这都是道路之一。

是以,赵国的神血后裔,未必都是古老的贵族。

他们行列之中,亦有着从底层凡民中走出的人物,因此赵氏的环境,又是七国之内最为奇特的。

但,这种人极少极少。

大部分的凡民,其实大都早在连绵不绝的战争里,便化作了一抔黄土,又哪里还能去做这些封王拜相的梦呢?

这个国度祭祀的,是执掌杀伐的神圣,而赵武王的体内,更是流淌着战争的血液,只要每逢厮杀,他都能焕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那是疯狂的血液因子,他执掌的权柄,甚至能将星辰都为之击碎。

因此,他又是七国之中,最为善战好战的王。

但在数月之前,其对于北燕的战事明明大胜,可不知为何,却在攻破古关,即将长驱直入,踏入燕土的时刻,选择了鸣金收兵。

不仅如此,在赵王归国之后,时至如今,他竟已有数月未曾露面。

连带着赵国的氛围,都迎来了平素里难以得见的平静。

这很不同寻常。

而在这种背景之下。

此时,有一身着白袍的年轻人,肩上踩着一只赤金色的幼鸟,踏入了赵国的领土。

他沿着边境的荒原,一路往前行走,以匿息之法,与苍凉雄伟的古关擦肩而过。

那里镇守着的兵卒,是季秋到来此世,所见到过杀伐与铁血气息,最为浓郁的。

若非穿甲执戈,身经百战,绝然炼不出这等气魄。

季秋在赵国边境,游历了些许日子。

他并没着急去寻人锻造玄鸟神骨,事实上,在他心中能够有资格锻造这等神物的,当世也寥寥无几了。

不是那等炼器之时只一挥锤,便可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旁人来了,说实话都配不上这等稀世奇珍。

所以,还是细细筛选为好。

至于那传闻里,在数年之后,将回归西秦,并在未来不久加冕称王的那位少年。

说实话,季秋倒是对此挺感兴趣。

因为,他曾在模拟陨落之前,听过百家之中,最擅五行,卜算卦象的阴阳家大成者说过。

这个乱世,将在西秦的王手中,走向终结。

他想去看看,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于是,季秋一路游历,往赵国的都城,信都而去。

那个少年,以及传闻之中,天下铸兵技艺最精湛的大匠师,都在那儿。

在这一路之上,

他见识到了赵国境内的普通人,大概是个什么模样。

因为赵王善战嗜杀,动辄便是征兵,所以赵土内大都地广人稀。

而生存着的凡民,自诞生以后,不过幼年之时,他们的手掌便开始学着握住刀剑与戈矛了。

这个国家,从上到下,都极为慕强,那是千百年来,几乎刻在了他们骨子里的象征。

唯有强者,才配拥有话语权柄!

甚至连身份地位...都得稍稍往后靠。

季秋在黄沙村落的边缘,见识过不过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小小孩童,以手中刀刃,刺入被束缚的野兽脖颈。

他们那稚嫩的面颊,被野兽血管里滚烫的血液喷涌,溅射到了面上而神色不改,甚至对此还咯咯直笑,而旁边披着兽皮的大人见到后,则根本不以为意。

因为在他们的理念里,这才是启蒙。

这些人不知什么是诗书礼乐与修行,他们观念里仅存的念头,就是成为战士,然后效忠更强的神血后裔,在战争里实现自身的升华!

宛如...机器一样。

诸子百家,比如夫子,孟轲,墨翟这些先行者,再如荀况等大成者,都曾游历过这片土地。

但,他们唯独只能接纳兵家的武道气血,与战争杀伐之道,余者其他,皆是弃之如敝履。

季秋也尝试过踏入这些村落,以及一些边际的小城聚集地,意图传播一些属于他的学说。

可很遗憾,这里不是稷下。

这些早已世世代代,骨子里只余下杀戮与战争的普通人,也不是那些求知若渴,妄图改变这个时代的人族学士。

赵国,不是他能够以一己之力,将那些曾经遗留下来的烙印给彻底抹去的地方。

想要将这种局面彻底改变。

只有一种方法。

那就是,掀起一场变革,将那最上层引导这种局面的存在颠覆,树立一种新的方式,再徐徐图之,潜移默化的将其更改。

对于季秋而言,这些他早已做过不止一次,是以轻车熟路。

然而在这种上有漫天神圣,下有神血诸王的时代,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必须,得有人与他并肩前行。

然后,才能将这个并不美好,甚至极为残酷的世界,更改成他们所希望见到的样子。

这,还需要一点时间。

...

月余时间,不过弹指而已。

斜阳西下,秋风瑟瑟。

季秋已经从边境,一路游历到了这赵国的内地。

但他几乎没有感化任何人,除非是用自己的精神,去直接影响普通的凡人。

但那岂能是传道?

是以,自然与夫子等人曾经来过的旅途一样,收效甚微。

这一日,他出了这座腹地小城,然后在一侧的小山上,席地而坐。

他俯视着那座依山而建的城池,眸中闪烁着难懂的色彩。

想想这些时间以来的经历。

从齐地走出后,他在那终日弥漫瘟与疫的魏境,并没有做过多少事情。

最多,也就是沿途救治了一些身患疾病的普通凡民,但那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于数十年如一日游走于魏的医家之士,截然不同。

此后。

他拿了朝歌的传承,便一心想要锻造神兵,然后证得法相,好回归稷下,弑杀姜齐之主与诸神血,以掀起变革的火焰。

但这一路走来,其实他更多得到的,不过只是不断的变强而已。

修行的心境,与修成的道意,都隐约停滞不前,甚至隐有了些许倒退。

悟道、求道、得道。

金丹,法相,元神。

当日在玄商古城,他破境武道天人之时意气风发,自觉天下之大,已是无处不可去得,哪怕是金丹之上的法相真君,亦不过弹指可破。

最后还是因想要证得顶尖法相,内外皆成,这才强行压制下了心头的季动,没有一鼓作气,冲破桎梏。

但现在转念一想。

当日其实,他的心中已经是有所起伏了。

若没有像是现在恍然大悟,继而调整过来。

万一真的一鼓作气,道意冲天,以太平之象演化法相的话...

说不得,就将栽一个大跟头出来。

眼下回过神,季秋背后,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夫子周游七国,眼见千疮百孔而心志不改;李耳道法自然,虽居守藏室,却能得窥天地奥妙;孟轲立稷下,见百家争鸣,叫那天下之士,普同一等...

这些人积年累月,连年见世间苦难与挫折,仍砥砺前行,才不过破了那玄之又玄的第四境。

季秋只因得了天大造化,侥幸以一身玄鸟神血洗练,再辅以补天道体这等逆天资质,才堪堪跨过了天人的门槛,就一时一叶障目。

实在不该!

心中庆幸之余,季秋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肩上的幼生玄鸟,此时彷若感受到了季秋的怅然,于是用着那毛茸茸的脑袋,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面颊。

因为身怀天命玄鸟天赋的原因,季秋对于这幼生玄鸟而言,就仿佛是同出一源的至亲之人。

是以,他以玄鸟的玄字为姓,为她唤名曰:玄微。

小家伙被困在了朝歌城里太长时间,虽已经存在了许久许久,但大妖都是以出世之时,才算真实年纪。

所以要是真算起来的话,其实她现在,也不过只是方才出世月余而已。

感受到了面颊的感触,季秋看着这小家伙人性化的动作,不由失笑之下,屈指弹了弹她的脑袋:

“你啊...自玄商的时代就已存在,若不是遇到了变故,也不至于刚刚出世,连化形的实力都做不到。”

“快快长大吧。”

“若是做不到自保,在这种世道里,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遵从在朝歌古城里的誓约,保你一世周全无忧。”

初代玄鸟,把自己的血与骨都作为传承,交予了季秋之手。

薪火相传下,他自然有义务,将玄微给养到能够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程度。

不知不觉间。

他在这一次逆天改命的旅途之中,已经背上了许多包袱了。

心神恍忽了下,季秋未曾注意到,自己身畔有清风凝聚成型。

随后,化作了一道身影: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玄商王血,近道之体。”

“道友身上,果真是有着诸多玄妙啊。”

“而且,能亲眼得见道韵着身,即将踏道而上,如鲲鹏一般,扶摇直上九万里,更是不多见。”

“道友,何时迈出这一步?”

那是一袭青衫,木赞束发的身影,他的眉眼含笑,与一缕清风一同到来,就坐在季秋的身畔。

对此,季秋自然是察觉到了。

他甚至不用推演,就能知晓这来者身份。

稷下学宫,名列了天下近乎八成的凡民超凡。

而能够身具这种独特缥缈的韵律,当世修‘气’者,除却李耳外。

想来,便只有他口中曾言,那唯一于他道经内悟出自己的道,名为庄周之人,才能具备了。

季秋正视眼前这如同一缕清风般的青衫男子。

他身上的气缥缈而又虚浮,证明这不是他的本尊。

在稷下,他曾与李耳交流论法时,听过有关于这位的传闻。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他修的法极为奇妙,有可能这天上的一缕清风,地上的一缕浪花,便是他的化身演变。

他好似从没出现过,又好似无处不在一样。

此前只是听闻,眼下亲眼见得,才知其中玄奥,一时间季秋不由抚掌赞叹:

“有道真修,不外如是。”

“我曾听李老先生提及过道友,却是不知,道友的修行,竟已经趋近于如此高深的程度了。”

“甚至比之稷下的诸位先生,都要更加精妙。”

在季秋的眼里。

眼前这一缕清风化身,微弱的几乎一口气就能吹散。

但那其中蕴藏的修行,却是难以言喻的,起码是在金丹之上,方能企及。

对此,披着青衫的庄周摇了摇头,伸出了手指,那上面搭载着一只正扑棱着翅膀的小小蝴蝶。

他指了指这只蝴蝶,意有所指:

“道友着相了。”

“这世间的诸般法,不过是因道而演变。”

“达道者,为先师,而后才讲究法与术,不是么?”

“正如你抬眼所见的诸位先生一样,其实他们的道已经极为高深,只不过是差了点法与术而已。”

“按部就班,足以达到,因此丁点修为,不足为奇。”

那蝴蝶扇动翅膀,往季秋方才走出的小城飞去:

“你看,道友。”

“正如你方才经过的那城一样。”

“赵地的凡民,哪怕是有极少部分,觅得了兵家的气血武道,可也不过是只有术与法,而无心中道。”

“夫子他们想要做到的,就是将心中的道,交付给这些人啊。”

“一颗文心天成,只为天下苍生。”

“何等宏伟的期愿,不是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季秋怔然。

是啊。

他这一世,眼见天上神圣,地下神血,各个实力超群。

是以,有些太过注重法与术了。

不知不觉间,他曾经体悟的太平道意,那股身形如一、与道契合的至诚之道,那种‘感动’,他有多久没有炽热的感受过了?

那才是他道意通天,一飞冲霄,证得法相的根基啊!

一时间,季秋豁然站起身子,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他看着来时的路,看着那山下的城,想起方才消极的种种颓废之意,却突然觉得,也并没有那么艰难才是啊。

曾经横扫天下,一杆太平旗,纵九死其尤未悔的那种失志不渝...

与眼下比,除却敌众实力拔高了那么些许,还有何种区别?

本质,不都是一样的么!

为何,我要心生惆怅,乃至于...踌躇不前?

季秋扬眉。

斜阳落幕,天将暗沉。

但却有一轮如同大日般的虚影,缓缓在这山峦之上,勾连成型,慢慢浮现。

季秋看着这不知从何而来,只突然便至,便叫他醍醐灌顶的身影,郑重躬身一礼:

“多谢道友点拨。”

说起来,他委实不知,为何庄周会在这。

须知道二人此前从未谋面,堪称素昧平生。

但,他却从这青衫男子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二分来。

既是同道之人,相逢坐而论道,岂非寻常之事?

毕竟此世,

他又不是举世皆敌!

此一刻心中惆怅气尽扫,季秋只觉道心甚坚,道韵圆满,又得天人之身修持,当是证得真君之日!

看着那缓缓勾连,犹如太平黄天,代了日暮暗沉的虚浮法相。

季秋终是彻底明悟。

证得法相,那是须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事情。

就连张守一那等天纵奇才,都是蹉跎到了老死之前,才终是求得了命运的一线垂青。

他即使经历了几世,但也还是太过年轻了。

想他当年,道基、金丹,哪一个不是费劲了千辛万苦?

凭什么更高更远的法相,会比那些个前面的境界,还要来的容易!

这一刻,他想明白了。

所以,千金易得,机缘难证,正是如庄周所言一般。

迈步而上,扶摇直上九万里。

今日,

合该他季秋,称一声法相真君!

第三百一十章 我季秋当在今朝,证成法相真君! 在这低矮小山,天将暗沉之际。

季秋握住了那心境起伏,只在千钧一发就将消失的气机。

然后,不再瞻前顾后,纠结那般多的所谓缘法。

只纵身一跃,踏上了浩浩长空。

随后,百千里天象,便都因他一人,而风起云涌!

轰隆隆!

天空一声闷雷乍响,其中似有层层紫意,如龙蛇一般蜿蜒盘踞,蔓延在云海之间。

那是以他曾经走过的雷法造诣所化,此刻引动天意,若是以此异象证得法相,便是紫霄与神霄派的根本法相。

为——雷道之相!

紧接着,虚空有凛冽的杀伐气机涌动,化为分光剑影,煊赫天地。

待到万千剑影凝聚成型之际,更好似一柄悬天之剑一样,从天而降,好似将要落在所有目视此剑之人的头颅之上!

这是季秋上一世,经历了近一甲子磨炼元阳剑,后开辟紫霄剑经,达到金丹境登峰造极的成就后,这才体悟而出的剑意。

以此真意化为法相,则能悟出如道兵元阳那般,无匹杀伐的剑道法相!

法相真君,演化的法相,便是修者自身前半生的道路所显。

而这雷霆与剑,则分别昭示着,季秋在这两种修行道路上的不凡造诣。

以此证得法相,起码也得是上乘所属!

可以说,这天底之下,根本没有几人,能够做到像他这般地步的。

到了这般程度,其实就已经是超越了世间几乎所有的芸芸众生。

除非是那等天生道体,身怀圣血的人物,不然就连与季秋争锋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即使有了两种清晰至极的选择。

但此刻的季秋,却仍旧没有选择前去触摸,并且演化属于自身的法相。

因为,他在等。

等那最后一道,也是最先显现,就如太阳般璀璨,已是越来越亮,甚至将那雷霆与剑影都尽数盖压下去,连同暗沉色的天幕都一扫而空的...

煌煌苍天太平相!

那是...一片如同灿金色的海洋,其中绽放的金芒,绚烂夺目,如夏花般璀璨,又好似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生机。

不可直视,如同天威!

见此,那于山峦之上屹立,目视着季秋踏步而起,由得一缕清风所化,本来嘴角噙笑的庄周,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惊讶的神色:

“这份心意所化的异象...”

“倒是很有意思。”

季秋这次演化的异象,正是他曾经体悟了数世之久的太平道意。

众星熠熠,不若一日之明!

法相显化,就好似璀璨大日,将要普照苍天,兼济众生!

被那光辉照耀着,季秋身披金芒,如神圣降生,谪仙临世,再无方才多少彷徨。

他左手边际,有雷霆浮现。

右手则有自上而下,横断天地的古老剑影。

但,随着那遮天蔽日的璀璨金芒浮现。

季秋连想都没有多想。

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下一刻,他的身影几乎化作了点点光斑。

脚步一踏,便站在了那,庞大到近乎遮掩了数百里天象的苍天太平相之上,并与之缓缓相融。

弹指间,季秋身上,有着惊天动地般的变化产生。

五光流转,席卷脏腑,莹莹宝光由内滋生,改造着筋骨皮膜。

炼气之道,一步一攀登,每一道步伐的踏出,都代表着距离登仙,更进一步。

而法相,则又是其中极为艰辛的一道大关,它代表着普通的修行者,开始逐步迈向神通之境,向着那等搬山倒海,追星逐日的境界进发。

是以,法相真君,又能称一声大神通者!

因为到了这一步的存在,自身道意冲天,自身法相气机所笼罩的地域,几乎就宛如是天意一样,他们的寿元,更是达到了万寿无疆的程度。

试问,这等存在,难道当不得一声大神通者否?

季秋成就天人之后,身躯已经是极难磨灭,再加上玄鸟之血,堪称是滴血重生,断头不死。

此刻,又得法相境的大玄妙之力加持,再次重新洗刷了一遍身躯。

即使还未大成,但在朦胧之间,季秋亦是有了一种预感。

那就是...

眼下,哪怕是自己动用目前最强的手段。

也未必,能够将自己眼下的这具身躯,给彻底轰灭!

一时间,这如同天上神人一般的身影,禁不住一声长啸,一扫阴霾!

紧接着,法相境成!

一朝踏入,万寿无疆!

百转千回,千难万险,一一迈过,待到而今回首时...

却也不过只是几百年的沧桑罢了。

当那属于真君的气机,开始从这背后有法相虚影浮现的青年身后显化。

整个赵地,所有古老和强盛存在,都随之感应到了这股子气息!

就如当年夫子成道,只要是有他道韵痕迹遗留的地方,都能晓得他学说圆满,成就了亚圣之境一样。

如今的季秋,亦是这般!

【季秋】

【境界:法相、天人、布道】

【功法:补天经、儒道五经、万劫不磨身】

【天赋:补天道体、风雷擎天、天象武躯、太平道意、玄商王血、天命玄鸟】

【神通:通天雷劫、玄鸟降世】

【秘术:一法补青天】

【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超凡脱俗)、太平六术(超凡脱俗)、紫霄剑经(超凡脱俗)、神霄五雷(登峰造极)、岳家枪(登峰造极))...】

【杂学:高级阵法(登峰造极)、高级符箓(登峰造极)、高级炼丹(登峰造极)...】

目视模拟之中,那一道又一道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成就。

季秋踏在被自己成道后所照亮的穹霄之上,缓缓睁眼,目视着整片天地灵气所化的道道洪流,只一口长气呼出。

随后身影一闪,便重新回到了那山峦之巅。

而本踩在季秋肩膀上的玄微。

经过方才那一连串的天地异象,以及灵气馈赠,作为漩涡的中心,又被季秋护持住的生灵。

她所得到的造化,其实是仅次于季秋的。

她体内的血脉与神异极为强大,方才的阵势虽说动静不小,但还不足以叫她受到反噬。

反而,还会给她带来不小的好处。

就比如现在——

玄微那玄金二色的羽翼,此时都染上了一层氤氲宝光。

连同着她那娇小的身躯,都趴在了季秋的肩部,低垂着脑袋,好像陷入了沉睡。

这自然是好事,证明她在缓缓吸收着这些馈赠。

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做到化形,达到妖类妖身,乃至于结成妖丹的程度。

到了那种地步,只要是不遭遇到一些太过离谱的强者,起码自保应是无虞了。

于是,季秋只掠过一眼,就没有多管。

他回到原点,但周身气质与方才,又是截然不同。

至于那一缕清风所化的青衫人影。

此时再看季秋,已是不再带笑。

而是肃然之中夹杂着敬佩之意,继而拱了拱手:

“道友大势已成。”

“看来方才,却是我多虑了,本以为道友迈出一小步,不过是法与术的精进,但现在看来...”

想起那紫霄雷霆与悬天之剑,还有最后徐徐张开,如同大日般璀璨,几乎将这片天地都为之渲染的黄天画卷,庄周口中颇为唏嘘:

“当世之中,唯有神血之王,想来才能与你相互媲美。”

“阴阳家的那一位,预测到了你的到来。”

“他说,你是命中无序之人,你将是比之他而言,更好的人选。”

这青衫人影口中,说的含湖不清。

但方才证得法相真君,正有一股气吞万里如虎般豪情的季秋,却是听了个清楚。

有人,算到了他入赵。

这着实稀奇。

要知道,他这一世的命数,可是逆天改命之后方才诞生的。

若是按照原本既定轨迹的话,此时他还不过只为一学士,于稷下听诸子讲经,正在修学呢。

“那位...是谁?”

“他算到了我来,算到了我是比他更好的人选?”

“道友这话,有何含义。”

季秋凝眉,语气带着探寻的意思。

如今他一朝拨云见日,炼气证得法相,武道已通天人。

若非在这个时间段,齐王尚未对稷下发难。

说不得他都准备折返学宫,将齐国的鼎给摘来,以作薪柴而用了。

因此,他尚且还能耽搁一些时日。

“那位,是阴阳家的掌舵者,号曰东君。”

“相传,他继承了曾经玄商时代,那位最强的巫觋传承,是以对于这些古老而又玄奥的旁门,有着几分造诣。”

“事实上,如今凡民走出的百家之学,其实已经走的很远了。”

“像是夫子、李老先生,他们那些强者之所以法与术突破的较晚。”

“其实不是他们突破不到,而是因为他们顾忌的太多,一心追求圆满无缺的道果,这才拖延到了现在。”

“正如道友那雷霆与剑的道韵一般,若是你不去求那带有苍生太平之相的道,而是以另外两者求证,想来早已便能更进一步。”

“个中道理,便是如此。”

“而东君与我,则是先行一步,迈入到了这个境界。”

“这个,被我辈与诸子定义为‘亚圣’的境界,眼下道友,亦是如此。”

顿了顿,庄周目视那赵王都的方向,眸子带着些令人琢磨不透的东西:

“我不知道友为何来赵,是因为什么缘由。”

“但是想来,或许就是效彷夫子游历天下,感悟道理吧。”

“但我想要告诉道友的是,我,还有东君,以及纵横家的那位鬼谷先生,如今都在赵,且都在赵王都中。”

“近一年前,赵武王疑似神血失控,陷入疯癫,于是举兵叩北燕关,只身杀入长廊古道,镇杀了北燕古老者之一的观津君。”

“此事,北燕的那位神血之王,应也是看出了点什么,知晓不是出手时机,因此按兵未动。”

“关于战事,就这么平息了下来,而赵王在归国以后,却并未露面过,无论是在什么场合,都没有出现。”

“我等怀疑,他自从镇杀北燕一尊古老者后,就不知所踪了。”

青衫男子的语气平静,而季秋听后,皱了下眉头:

“你们...”

“想颠覆赵氏统治的政权?”

“可是否操之过急了点。”

“诸子百家的底蕴,八成皆在稷下,若是要掀起变革,我姑且认为,应从稷下而始才是。”

对于季秋的话,庄周自然没有否认:

“道友说的不错。”

“但赵国的情况有些复杂,其中的执掌者并非一心,若是赵武王在还好说,若是赵武王销声匿迹...”

“那高压之下,则必将分崩离析。”

“而且东君与鬼谷先生还曾经联合推测,怀疑那尊王...疑似是被赵氏的诸位古老者,一并给放逐了。”

“不谈颠覆,只要能从中博得一些筹码,其实对于我辈而言,就是赚到。”

“大事,还是得徐徐图之为好。”

“当然,我等并非是请道友掺和入此局中。”

“东君所言更好的人选,并非此事,而是一件有关于更重要的谋划。”

庄周的面上,浮现出了认真:

“阴阳家的卜算之法,只在两人的命数轨迹之上,失去了原本的功效。”

“其一是道友入赵,被东君偶然推演测算之时,捕捉到了轨迹,但道友身具这等经天纬地之才,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其实也实属正常,不足为奇。”

“但另外一个就不对了。”

“那孩子,是西秦之土的神血王族出身,还不是普通的王族,乃是赵氏神女,与西秦联姻生下的纯血神裔,为当年西秦之主亲自牵头,这才缔结的联姻。”

“相传当年为诞下他,赵氏神女的一身神血,都为之削去九成,疑似所有的神性,都汇聚在了这幼儿身上。”

“当然,这都是往事了。”

“此子秉承着最尊贵的血脉诞生,但离谱至极的是,却没有觉醒哪怕一丝一毫的神血。”

“再加上当时赵武王经常疯癫,极为好战,杀伐不断,与西秦亦是多有摩擦。”

“于是在一次大战过后,失落愤怒的西秦之主,将其与他的母亲,一并送于了赵国为质。”

“他乃是秦氏之子,单名一个‘政’字。”

“东君虽是推测不清,但在他的身上,却是看到了未来终结这个乱世的几分苗头。”

“是以,想用他作为一步暗棋培养,最好将其拉拢到我等阵营里,作为一个真正的‘人’,而非是神血后裔。”

“他本想在赵国动乱后,亲自插手此事。”

“但现在道友来了,所以,他觉得有了施展此事,更好的人选。”

“毕竟,你们二人可是当时天降流火,一分为二的主角儿,本就是秉承气运降世,最合适不过了。”

庄周目视赵王都的方向。

在余波渐消之际,如是说道。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变革之局,战争祭典,各怀心思,波谲云诡! 季秋默默的听着。

这青衫道人所讲的话,与他曾在模拟之中的见闻,大致没有多少区别。

那出自阴阳家一脉,秉承着玄商巫觋传承的东君,测算出来的推断,其实也并没有疏漏,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准确。

因为如无意外的话。

他口中那个名为‘政’的孩子,未来确实将会成为西秦的王。

再往后,他就不知了。

“道友是想要我,去接触那个孩子?”

突破法相的异象渐渐消退。

季秋适时出声。

他看着眼前的庄周微微颔首,沉吟不语,片刻之后,才道:

“这些事儿,还是亲自去看过,再做决定吧。”

“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道友口中的那名少年,顺便,再见一见赵国最伟大的匠师。”

“我入赵来,听说王都内的匠师,都是最为顶尖的,而且并非是神血后裔。”

“只是不知...”

一身白袍的青年,往赵王都的方向望去:

“在这赵国的境内,造成了这般大的动静。”

“我是否,还能进得去这赵王都?”

突破法相,季秋造成的动静,在有意控制下,其实相对来说还算是小的了。

但纵使如此,说上一句波及了小半个赵国的土地,应该也算不上夸张。

再加上赵王都距离此地说近不近,说远也绝对算不上远。

那些个赵国境内的古老者,乃至于赵氏的王。

若是坐镇于境内,想来早已是察觉得一清二楚。

要是察觉不到,那才是真成瞎子了。

对于季秋言语里的几分顾忌,庄周并不意外。

但,他也只是笑了一下:

“这赵王都,你自然是进得去的,而且,也有人想要看你进去。”

“但事情总归还是出了意外,那就是道友你的实力,变得太强了。”

“有可能,会掺和到我等所谋划的事件里,不过想来,也无伤大雅。”

“道友,无需顾忌,一直往前走吧。”

“你会在路的尽头得到答桉。”

“同时,你也会获得到你需要的东西。”

“我们,在那道路的尽头再会吧。”

庄周对着季秋,拱了拱手,示意即将离去。

果然,就在他这似是而非的一番话语讲完后。

他的身影,便与来时一致,化作了清风一缕,转瞬消失无踪。

只余下季秋,在黄昏之中扯了扯嘴角,望向了赵王都的方向: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讲完么?”

“算了...”

他的眸光深邃,隐约有一方太平大世所化的徐徐画卷虚影,缓缓流淌于青年背后。

那里面所蕴藏的道意,足以将任何不如他者,尽数压塌。

豫州鼎虽为他所祭炼,但其终归不是什么杀伐道兵,它的功效,更多的还是气数加持。

而且更为尴尬的是,九鼎如今散落其八,只余下这如同光杆司令一般的中央之鼎,虽防御惊人,但就凭玄商那早已没落的气数,其实也奏不了什么大的功效。

因此,季秋如今手里那副玄鸟神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既可锻造淬炼成杀伐道兵,而且还能对神血乃至于神圣,起到不菲的杀伤力。

再怎么说,都得要请一位大匠师出手,将其加以锻造才是。

话又说回来。

眼下季秋更进一步,放眼当世,纵使有人不敌,但也算是绝顶一流了,硬撼普通的神血古老者,都是绰绰有余。

不过是进个城,见些人,锻造柄兵器罢了。

就是这么简单。

若不愿意,大不了打一架,然后走了便是!

这个世界,虽说是神血当道,凡民如蝼蚁,但不管走到了哪儿,只要是身怀权柄与力量之辈,总归还是会被敬畏着!

手中握拳,心中便有胆魄!

无论哪个世界,道理都是这般!

如此想着,青年平复心神,背着手在黄昏照耀下,慢慢踱步,从这山峦之巅,向下走去。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并没有多么着急。

不过方才突破,正是感悟法相玄妙之时。

待到数百上千里路走完,想来也足以消化个差不多了。

要是最后,真有大战一朝而起...

又有何惧哉?

正当是一朝出世,

继而名扬天下!

...

季秋突破法相,那煌煌太平之意,近乎将半个赵土笼罩。

赵王都,自然也在这个范围之内。

本就是天色暗沉,临近日暮。

古老的城墙,被璀璨的金色光华洒下,映衬出了几分史诗之感。

整个王都,都因此事而沸腾。

赵国的君王已经近一年未曾露面,如今的王都政权,由三位赵国最强的古老者所执掌。

上将军、大司马、还有与王同出一源的无穆君。

随着当年黑夜之变过后,赵武王作为最强的一支诸侯,他率领着麾下的神血部众,在此垒石铸墙,建立了名为‘赵’氏的统治。

他本是从北境茫茫荒漠之中走出的人物。

身上流淌着天上‘斗’的血脉,执掌杀伐与战争,无比强大。

从一次次厮杀与险境内走出,如今千载过去,仍宣誓效忠于他的古老者,与齐那种和平演变不同,所余下的,都是对他最为忠诚的部将。

哪怕王叫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些强横的存在,可能都不会多眨一下眼睛。

这一日,黄昏降临。

季秋突破法相的余波,还未退去几分,依旧残存着令人心季的伟岸力量。

当此时。

有一尊身高足足一丈有余的巨人,提着一柄染血的重锤,从王都那扇沧桑的古门中,踏步走出。

干裂的大地,被他脚步迈出所震颤着,激起了片片尘土。

他的身上,沾染着血迹,其上还有纵横交错,足足数十道早已结疤的可怖伤痕。

这巨人赤裸着上半身,腹部往下则套着裙甲,与一双斑驳的铁靴。

他的一双眸子如黑曜石般,望向远方。

那里,是季秋证得法相的方向。

在这巨人走出之时,王都古老的城门口,来来往往的凡民与神裔,早就避的远远的,匆匆而去。

他们在远走之前,眸中尚且还掺杂着敬畏之色,望向那尊巍然屹立的巨人身影。

那是赵的上将军——赵五灵!

在最开始时,赵五灵并非是神血后裔,他不过是如同蝼蚁一样的凡民。

也正因出身如此。

所以在这片大地之上,他就俨然如同一尊传奇一样。

其从一介卑贱的马夫开始,一步一步伴随赵王左右,南征北战。

从如同沙子一样的小卒,在无尽的杀伐中沐浴着敌人的血,以及几分从他人手中传来的残破武道,用了近千年的时光。

竟在最后,成为了一尊比肩古老者,甚至超越古老公侯的强者,位列赵土的上将军!

“你...真把赵地的所有祭祀神庙,尽数肃清一空了?”

在赵武灵屹立于细沙之上,眺望远方时。

他的身后,有道身披黑衣,面色威严的男子,突然闪出身影,看着他身上与重锤沾染的血迹,深吸一口气,难掩其中震惊。

赵五灵转头,看向问询于他的黑衣男子,漠然的面上,慢慢点头:

“王彻底疯了。”

“他把自己放逐在了曾经辉煌的起点,只余下最后一丝神智,渴求一死。”

“依稀记得,在赵国的记载中,那茫茫荒漠,最原初的战争祭台,本应是王这一生辉煌的开始,他在那里接受了神血,与那位祭祀一起。”

“可到了现在,那里却成为了他游荡的囚笼,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自我的理智,甚至...以王命为诏,令我辈召开战争祭典,以我赵土最为崇高的方式,夺取他的生命!”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选择在战争中陨落,这证明他的疯癫已经不可抑制,更没办法继续挣扎了。”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些祭祀天上神圣的神庙。”

“如果没有那血...没有那股力量,王不会在这落寞之前,痛苦这么久。”

“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

这巨人的声音隐约有些激动。

那黑衣人影听后,不禁退后两步,眸中露出了惊骇之色,口中重重喘着气:

“赵五灵,你疯了!”

“我都说了,我不同意你们这么做!”

“我乃掌握赵氏国政的大司马,王还未陨落,而神圣赐予我辈神血,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你捣毁了神庙,难道不怕天神降罚吗!”

赵王都目前三尊执掌权柄的人物,以左王辅政的大司马虞襄权柄最盛。

王若不在,他有统御赵国的权利!

但,眼前这巨人对于他的话语,却是视若无睹:

“大司马襄,王若不在,我无需遵守你的规则。”

“我赵五灵这一生,只效命于王。”

“而且,我一日之间奔走赵土天南海北,捣毁神庙大大小小共计三十余座,死在我重锤下,流淌着神血的祭司、庙祝,足有上百之多!”

“你可见那数千年不曾露面的天刑君,因为祭祀于她的神庙被毁,而露面引发一次神威否?”

“都说神威如狱,我倒是想亲眼看看!”

“但很可惜,却是看不见。”

他伸了伸脖子,没有给这赵地目前维系的大司马虞襄一点面子。

“王命不可违。”

“既然王要在无边荒漠召开战争祭典,那么作为臣子的,就要遵循他的意志。”

“你我心知肚明,王已经回不来了。”

“既然如此,那些空旷的神庙,留之何用?”

赵五灵提起重锤。

“西秦、北燕、魏、韩、齐...”

“这些国度的君王,都与王乃是生死之敌,他们觊觎着王所留下的国度,以及他那一身的神血与骨。”

“他们若是知晓战争祭典一事,不会给王留下任何体面,更会趁虚而入,吞并赵土的社稷。”

“所以,正如武安君与公子无穆所言一样。”

“战争祭典一事,我们要从外部找到参与者。”

“不然仅凭我等的力量...”

“根本难以叫王能够畅快一战,就此长眠!”

这巨人的语气铿锵。

他已经感应到了季秋证得法相留下的痕迹,是以就想前去,追朔此人的脚步。

那股力量,不属于神血,属于另外的超凡之力,与公子无穆君请来的那些百家超凡,一般无二。

在这个时间段踏入了赵,还是不属于神血的力量...

就一定是兵家出身的那位武安君,亦或者公子无穆请来的那些百家大贤!

如果,此人真要踏上王都。

那么赵五灵就要检验他的实力,看看他是否能和那些人一样,参与埋葬王的荣光。

要是他能够做到。

那么,他将穷尽所能,满足他想要的一切!

甚至是在事后,献上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战争祭典...战争祭典...”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么?”

“你明知道!”

“公子无穆,乃是王的唯二嫡系血脉,他的那王妹早就废了,如果王一陨落,那么王口中最后的血脉造化,便将唯他所得。”

“所以,他才想着法子请那些凡民之中走出的大贤出面,前来参与这战争祭典。”

“这两伙人对此,堪称是一拍即合,前者想要登位更进一步,后者想要出面参与我赵国之政,像那东方的齐国一样,再建一座稷下,甚至更加过分,插手我赵氏的土地,变革我赵氏的政权!”

“他们是要分润我等的权柄,武安君对此默不作声,是因他出身兵家,若王陨落,这家伙自也希冀如此,但你起于微末,最为忠于王,你怎可如此?”

大司马虞襄语气激昂起伏,双手摊开,堪称句句肺腑。

但上将军赵五灵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怎比我懂王。”

“这是...”

“给一尊曾经纵横捭阖,从玄商没落时代走来的存在,最后的体面。”

“大司马。”

“你手中的权柄,是王给的,这点你要记住。”

“这东西,有那么重要么?”

这一丈有余的巨人,轻声说完。

便转过了身,继续往城外走去。

只余下了虞襄面色难看,又带着几分不甘。

末了,只一声长叹,将此地的隔绝之术取缔,便消失不见。

...

此时临近夜色,黄昏已去。

晚风徐徐,已至秋季之末,较为寒冷。

王都城内。

一处府邸。

微凉的晚风吹过院子,枯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动。

一张棋盘,黑白二子,交错繁杂,却唯独只有一人独坐于此。

此时,披着黑白二色袍子的老者,分别执黑白二子,一人分饰两角,下的游刃有余,表情从容。

但局内的情况,却是步步杀机,双方寸步不让,极为焦灼,叫人很难想象,这竟是一人下出来的棋局。

棋局慢慢下着,然而随着一缕清风,捎来了远方的讯息。

这老者的手指,终是轻轻顿住。

随后闭眸片刻,发出了一声轻笑:

“大戏,要开幕了...”

越过他那端庄盘坐的身躯,往棋中望去。

细细来看,

便可见那纷乱无章的棋盘间,横竖都只写着...

‘纵横’二字。

第三百一十二章 苍茫王城,漫天黄沙,惊天一战,宿命的见证! 一夜过后,待到来日,阴云尽去,天色碧空如洗。

前日的煌煌天象,将原本的无光之色尽数洗刷。

如金曦般灿烂的虹光,此时高悬于天际,那是每逢难得一见的大雨过后,才会慢慢浮现而出的场景。

季秋踏着细细软软的沙砾,只在一夜之间,便已奔行了数百里。

濒临了...赵氏的国都。

赵土多杀伐,因此整个国境,都充斥着一种苍茫肃穆的风气。

那是千百年来养成的,非一朝一夕,可以轻易改变。

而作为赵国的中心,王都则更是如此。

只见那宏伟中带着苍茫,多有几分史诗质感的城墙之外,却是被一片黄沙所掩埋,并未铺设任何的石道,足足方圆数十里内外,皆是如此。

这点,令人相当惊异。

当然,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尊赵氏的王,就是从北境的茫茫荒漠中走出,这才在后世缔造出了这等庞大的基业。

此后他怀念着曾经的那种感觉,因此保留着以往的几分习惯,在这王都周遭建设成这般模样,倒是也可以理解。

‘沙沙...’

季秋脚步迈动。

眼下一夜过去。

那法相境的诸般奥妙,已经被他悉数所掌,堪称了然于胸。

如果说天人境,是淬炼身躯,需要历经万般磨难,才能迈过的一道门槛,那么法相,就是代表着一个人,在炼气这条道路上所走到的尽头。

武道天人,哪怕是断肢断头,血洒天地,都能仍有一丝气息余留,是炼体的巅峰,除却人仙之前,最后的一道门槛。

而真君,他们所演变出来的法相,就已经是‘已知’的炼气之道上,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最后的元神,是回首以往路,从‘神’的层面再生蜕变,是从生命本质上产生的衍变,并非是法。

此外斩道尊者、人道至尊...

那更是只有模湖不清的寥寥几语,连补天至尊姬空,都没有给季秋叙说清楚的存在。

在季秋主身那个纪元,像是这些境界早已断代。

只有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遗物,亦或者某些自封的古老道君,才能执掌一二。

所以,从理论上而言,法相就已经是修法的极限了。

于此时代,

则更是如此!

虽说季秋如今,不过初执法相,距离精通法相的中期,乃至于后期,还有不小的距离。

但要知道,他所成就的法相品质,可是上乘之中的极品。

再加上玄鸟神血灌注的武道天人体,当世就算是那些个中期的存在,亦是能与其一撄锋芒。

哪怕是比肩法相后期的绝代人物,也未必不能与其过一过招!

金黄色的沙砾,在这青年靴子底部磨砂着。

他抬起了头,遥遥向那在天穹金曦照耀之下,已是初步显出轮廓的苍茫王城,眯了眯眼,正要迈动脚步。

却见得,一尊大约丈余长,拖着一柄重锤在茫茫沙地中行走的巨人,缓缓向他走了过来。

季秋停下了步伐。

【赵五灵】

【生于赵国,为黑夜之变后,赵氏建立招募的第一批兵卒,乃马夫出身,后于战场之上,杀伐赫赫,从一介小卒,一步一步积累神血与功勋,终获封赵国上将军,为赵武王亲信部将之首。】

【如今,与大司马虞襄、公子无穆,共掌赵氏大权。】

【伐燕之战后,赵王失踪,待到凯旋归国,其一日之间奔走赵境三十六座大城,将成规模的战争神庙尽数摧毁一空,后于王都沉寂三年,不知缘由。】

【随后,于北漠祭祀,开设战争祭典失败,身负重创,回国遭遇暗手,陨落身亡。】

【模拟评价:一介马夫,起于微末,在不可能的时代位列上将军衔,实为不凡。】

赵国的上将军!

季秋童孔中露出了一缕凝重。

他在模拟之中,对于赵国知之甚少,只是晓得此地匠师乃天下之最,又有未来掌一地沉浮的秦王正值微末。

其他的,并不了解多少。

但哪怕终日里只游于齐地,于稷下读书。

赵国的三大巨头之一,军中上将军赵五灵之名,他还是晓得的。

此人的实力,甚至比之大部分的神血古老者,都要更强!

脱身马夫的名头后,常年跟随于赵王身畔,赵五灵获封国姓,身受千百创伤,却仍屹立不倒,是真真正正从尸山血海里头,杀到今天的。

而且又活过了千年时光,按照神血古老者的岁数来看,他还远远没有到了那等落幕的年纪,眼下正值春秋鼎盛!

因此,季秋能够感受得到,他那古铜色的肌肤表面下,隐藏的究竟是何等炽热的巨力。

肌肉虬结,赵五灵的手掌握紧那柄流淌着黑光,沾染着血迹,却显得千疮百孔的巨锤。

仿佛一锤下去,就能叫这大地塌陷,巨城崩塌!

黄沙遍地,本应为王城近郊,却是连零星人影都无。

周遭寂静的可怕。

秋季的风,吹动着细细的沙砾,微凉的同时,将遮人眼眸的尘埃吹起。

但在大自然里,这些不过只是湖弄凡人的小把戏罢了,对于同时望向对方的两人,却是起不了任何作用。

季秋没有动弹。

但他的周身,已是有无形的‘气’吹拂而动,使这漫天黄沙,都不能近得他身分毫。

肩上的玄微经过一夜的蜕变,那股子大妖的气息越发浓郁起来。

想来,再要不了多久,就能成就妖身,直接一步蜕变,化作人形。

季秋抬起左掌,召出一层金色屏障,将肩膀上的玄微护住。

随后抬头,眸光沉静,与那提着重锤,气势越发逼人的赵五灵,目光交汇:

“阁下,是这赵国的上将军,赵五灵?”

他的声音隆隆,经过气的传播,入了那巨人耳畔。

如今季秋法相已成,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师法自然,与道合真的道韵,是以落在赵五灵眼中,亦是一尊不知深浅的高手。

虽说看着年轻。

但想来,起码...不弱于他!

果然,是从那些凡民之中走出的强者。

不属于七国后裔,亦不是神血,与赵王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

就是不知道,实力如何。

赵五灵目光闪烁,随后开口,准备先行问询一下对方来历:

“我是赵五灵。”

“你应该就是前日里,以自身的道理,映照了大半片赵土的那尊大贤吧。”

“我感受到了你的气息,乃是往赵王都而来。”

“因此...”

“特地在这等候于你。”

“不知名的大贤,你为何要入我国的王都?”

“赵土其余的土地,欢迎您这样的强者降临,因为我辈崇尚强者。”

“但,王都乃是重中之重,你这样的强者若想迈入,需要一个理由。”

他提起了重锤,语气肃穆,好似是从巨神峰上走下来的巨人,声音滚滚,富有十足的压迫感。

顶着那铺天盖地袭来的气浪,季秋收拢了下袖袍,暗赞一声:果真不愧是赵土仅次于王的上将军。

这种程度的压迫感...

比之他曾经在大雪漫天时,于齐国九卿田氏里斩了那姜齐之主的近侍后,在其府邸所感受到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古老者威压,都要强横不少。

如果要类比的话,那么这赵五灵,大概就是在四阶走出了挺远的一道距离,达到了媲美法相中期的程度。

心中略作比较后,待到片刻回神,季秋这才继续开口:

“我名季秋,自齐地稷下而来,游历七国边界,于赵土心有所感,有所领悟,是以造成了前日天象异动。”

“之所以前来王都...”

这尊年轻的真君沉吟了一下:

“是听闻赵国乃是七国之中,锻造兵刃器械最为精湛的国度,同时王都内,还有当代最为伟大的锻器大师,是以特地拜会。”

“我想请其出面,为我锻造一柄神兵利刃。”

听完季秋所言,赵五灵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了然:

‘稷下啊...’

他听过这个名头,也知晓这个地方,到底代表着什么。

曾与稷下祭酒同为一家的儒家圣贤,地上夫子曾经带领着门下门徒,在赵国逗留了一段时间。

他们带走了一批赵国的凡民,以教化之名,甚至还面见了当时不曾疯癫的赵王。

王罕见的没有暴怒,他很认真的与那位当时还并不算强大的夫子,谈论过许多东西。

隔天之后,那位夫子就已离去。

而作为上将军的赵五灵,彼时就跟随在赵王身后。

他听到了赵王对于夫子的评价。

他说:那是一个目光超越了世俗与当下时代的存在,他有可能,会在不久之后的未来,缔造出一番惊天动地的成就,甚至...

媲美天上的神圣!

当时,就连赵五灵都被这番极高的评价惊讶到了。

是以对于齐地稷下的名头,有了深深的印象。

“为了锻造神兵前来。”

赵五灵提着那柄重锤,眼神闪烁。

王都之中,确实有一尊从凡民中走出的锻器大师,他游历七国,最终因赵氏最能提升他的技艺,是以为王聘请,为赵国御用的大匠师。

其之锻造水平,堪称足以化腐朽为神奇,甚至达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境界。

一锤生风雨,再出一锤,可震天动地!

他上一次开炉炼造兵器,甚至引得天象风起云涌。

最后剑出之际,更是足以与神血古老者的威压争锋。

那人叫做:欧冶子。

“看来,此人并非是因公子无穆君,还有那几个百家之中的佼佼者而来。”

“兵刃么...”

“倒是也有些说法。”

“我赵土常年征伐,回炉重造的百战利刃,上佳灵材皆充斥于国库之间,再加上为其引荐欧冶子...”

赵五灵注视着季秋,看着他背后所浮现的煌煌太平虚影:

“或许能请他,参加我赵国送葬于王的‘战争祭典’。”

“只是在那之前。”

“我需要试一试他的水准,是否能够达到那份资格。”

“不然若是平白无故送了性命,引得稷下的那位夫子,以及这王都内的几位百家中人不虞,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这巨人提起了手中战锤。

他昂起了凶悍的头颅,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童孔,目视着季秋:

“锻造兵刃,可以。”

“至于伟大的匠师,王都之中亦有,如果连他都当不起一声精湛技艺的话,那么当世,在锻兵之道上,便无人可以做到!”

“但来自远方稷下的大贤呐...”

“凡有所取,则必有所出。”

“这些东西,我可以用上将军的名义,替你准备齐全,甚至你只要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答应或是满足与你!”

“但是,你也要回应我一个条件。”

巨人往前走着,漫漫黄沙,以作他周身陪衬,向着对面越来越近的年轻真君,清晰的讲述着。

而季秋听后,不由眉头一挑,流露出了些许讶然的神色。

还能有这等好事?

须知道玄鸟神骨不过只是主材料,若是锻造兵刃,还需其他的辅助之物,季秋说不得还得费心劳神的前去寻找。

毕竟道兵亦或者更进一步的兵器,自然不同寻常,不可马虎。

但眼下,按照这赵国上将军赵五灵所言,若是自己应下他的条件,他貌似...是要为自己出了这份?

有意思。

可直觉却告诉季秋,这份差事,未必好应。

不过...

若是难办的话,好处,或许能要的更大一些。

就在他心中正想着时。

赵五灵那本来沉闷的声线,却是在不经意间,稍稍改变。

变得...

带出了几分凛冽之感。

他那柄血迹干涸,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巨锤,倏忽抬起,直指季秋。

其上流露着的暗色黑光,几乎择人欲噬,叫人心季。

“在那之前。”

“我需要检验一下,你是否能承受得住稷下大贤之名,是否...”

“能与我辈并肩,去完成那件充斥着神圣与荣光的事情!”

“来,与我一战!”

锤影伴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咆孝,陡然从他手中挥动而出。

漫天黄沙,几乎凝为风暴。

这犹如勐犸古象般的巨人一步迈出,重锤几乎落下!

感知到了这铺天盖地般的威压,季秋皱了下眉头,不过也没有太过意外。

“果然,好处不是那么好拿的。”

“不过...”

“我境界于此世节节攀升,正好缺了一个对手,前来检验一番!”

“赵国上将军,赵五灵?”

“正好!”

季秋眸中露出了几分战意。

随后...背后虚影化作法相,与身相合,整片天地都于此刻,升腾出了异象!

将玄微护持住后,感受着身躯内的玄鸟神血,季秋深吸一口气,周身好似覆盖上了一层玄金二色的羽翼。

紧接着,一声好似古老之前的鸣啼声起!

天命神通——玄鸟降世!

彭!

...

远处苍茫的城墙。

有两道朦胧人影浮现。

“你说,这二人谁能赢?”

披着一身阴阳袍的男子,脸色苍白,对着身侧一缕清风所化的道人开口。

“我猜啊...”

那儒雅的青衫男子听后,笑了一下:

“我猜...”

“赵五灵,未必是季秋的对手。”

这般说着,他的眸光流转,注意到了那稀稀拉拉的城中显贵后裔。

以及那爬上城墙,一前一后的两名少年,然后轻轻勾起了嘴角:

“你看。”

“那少年也来了。”

顺着他的视线。

只见一道身披古燕贵族服饰的年轻身影,驾驭着血脉源头的力量,带着一看上去如同凡人,但是气质却颇为渊沉奇特的稚嫩少年,上了城楼。

宿命的号角。

仿佛在此一刻吹响。

然后他们的目光,便都汇聚在了那城外两道席卷漫天黄沙,所对峙的两尊无上身影上。

露出了...憧憬之色。

第三百一十三章 纵无神血,生来亦贵,以古礼,迎大贤入我门来! 那远处的两道人影互相对撞,造成的波动足以粉碎虚空。

若不是都有所克制,再加上这王城屹立千年,自有不凡,恐怕城墙之上,除却那些个真正的巨头级人物外,也不敢再有几个人冒着风险前来观摩。

赵国的上将军赵五灵,平素便令人又敬又畏,而今王已远去,执掌赵国三分之一权柄的他,声威更甚。

再加上...

他以雷霆手腕,捣毁了一众祭祀赵土神圣的庙宇,虽消息还未大肆传播,但也有些只言片语,已经泄露了去。

所以,如今这赵王城的权贵们,对于他的看法颇为微妙。

但,不管怎么讲。

他的实力,都是这座王城乃至于这方国度,最为顶尖的,这点母庸置疑。

无人,敢于去当面质疑于他,哪怕是他颠覆了神圣的祭祀。

毕竟在这个国度,王的威仪,要比之任何事物,都要来的重要,而赵五灵,就是那位王的代言人。

王城之外,漫天黄沙,他提着一柄重锤在那外围游荡着许久,有些人对此疑惑,不知缘由。

可...这突然爆发而出的大战,却是叫他们明白了。

原来,这位上将军,竟是在等候着一个人!

“那人是谁?”

“上将军随于王侧,曾与秦王对阵,只身横拦万余悍卒,那是真真正正的万夫莫敌!”

“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人物,竟能与他交手,而势均力敌,不落下风?”

众说纷纭之下,神血之中的勋贵们,凡靠近于古老城墙者,皆是聚集于一起,议论震惊之声不绝。

一些普通的士与武卒,隔着遥远的距离,自是看不清那其中风起云涌。

但统御千人的千夫长,亦或者某些碰巧于此的卿大夫,却是隐约能够看出,那二人斗的几乎是旗鼓相当,一时间难分高下!

被黄沙遮掩着视线,并不看得真切。

一路带着秦政,仗着自身血统里流淌着王血的辉煌,那身披古燕贵族服饰的骄横少年,拉着他的臂膀,靠在城墙边缘角落,正面带振奋:

“看到了吗,阿政!”

“丈夫生于世,则当如此也!”

名为燕丹的少年,有着古燕王血的加持,他的目光如鹰一般锐利,跨越着漫天黄沙,硬是看清楚了几分,那白袍真君与赵氏上将军的一战。

看着那般浩大的动静,少年甚至兴奋的面上涨红,狠狠的挥了几下拳头:

“我若是有这二人其中之一的实力,又怎会被搁置在这赵国之土,徒作他人鱼肉!”

“神血古老者啊...王与公侯,这些个强者若当真发怒,奋力一战,甚至能将这座古老的赵王城,都给打成废墟,何等强大!”

“只可惜,我虽是身具王血,但却被我那终日沉湎享乐的父王送赵为质,资源尽断。”

“不然,若是能再给我一些时间的话,我纵使做不到这般强大,但也不至于困于这赵氏王城,遭此折辱,唉!”

在那身侧眸光如渊,看上去比他还要年幼几分的少年面前宣泄一通,燕丹一声长叹,颇有一种虎落平阳,英雄气短的意思。

只不过,秦政对此,并没有过多在意。

他只是望向远方,看着那城外的漫漫黄沙,以及如同天灾般,被王城屏障隔绝掉的两处暴动,露出了浅浅的憧憬。

那些赵土的将官,卿士,以及自己身侧的燕丹。

他们所讨论的事物,其实秦政都看不到分毫。

因为太远了。

只以凡人的视角去丈量天地之浩瀚,又怎能亲眼得见天威呢?

但...秦政能够感受得到,他们对于那种力量的敬畏与艳羡。

数年之前,西秦之主在为他觉醒神血之时,那如同老狮暴动般的怒吼,时至如今,依旧音犹在耳,叫秦政没有忘却。

他还清晰记得,那在他幼小年岁里,慈眉善目般看着他,对他寄予厚望的祖王,在那一日的夜里,竟一改往日的模样,疯狂的对他咒骂着。

骂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是个蝼蚁,玷污了秦的神血,玷污了神圣后裔的威名。

然后,就将他与他的母亲,那位曾经联姻与他已故父亲的赵氏神女,一并赶到了赵都为质,说白了,就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

听着耳畔燕丹絮絮叨叨的念想,秦政低垂着眼,忽然开口:

“燕丹,要回去了。”

“你我的身份,并不适合来这赵王都的城墙边缘,这次是你越界了,如果事后被知晓,又将是一通麻烦事。”

说完,这少年就转过了身,打量着足足数十丈高,一眼望不到底的古老巨墙,皱了皱眉,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下去。

直到燕丹转头,他这才有了法子,于是双眸向他望去。

正兴奋于能够观摩这等强者大战的燕丹,被一道而来的秦政扫了性子,回头正有些不虞。

然而,当他看见那直视而来的一双黑眸,这眉宇间有些骄横的古燕少年,此时张了张嘴,不知为何,没来由的,却是感受到了一股子心季,甚至禁不住退后了一步。

“我怎会被他惊到?”

“许是因那两尊强者的大战,太过震撼人心了吧...”

“不过是浅浅的看了几眼,就叫我险些心神失守,当真强横!”

待到回过神,燕丹勐地摇了摇头。

然后回想起了王城内的那些武勋贵胃以及种种不公,本来骄横的眸子,不由染上了几分阴霾。

随即振奋的性子低沉了下去,微微‘嗯’了一声,就欲带着名为政的少年,飞身而下。

在架着他那瘦弱的臂膀时,燕丹还稍稍看了秦政一眼。

那苍白的面色上,有着与年纪并不相符的沉着,哪怕身为凡人,临于高空,也不失了那股子与生俱来的气度。

“可惜了...生了这份气度,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俗,连神血都没有继承下来,就算是入了兵家之门,凭借这副身板,也未必能练出什么名堂。”

暗地摇了摇头,燕丹啧啧可惜。

同在异乡为异客。

但他这位同病相怜的玩伴,却与他截然不同。

最起码的...

燕丹凭借着这一身古燕王血,还能有着一丝翻盘可能。

而秦政,或许再过个二三十年,就要与那些普通的凡民一样,垂垂老矣,面临生老病死了吧。

很难想象。

这竟是汇聚了西秦与赵神女一身神血,最终诞下的天命之子。

怀揣着心思,燕丹带着秦政,掠身而下。

而这一幕,也落在了那两尊注视此地的朦胧身影眼中。

“你观察了这孩子好几年,既是能超脱于你推算中的人物,为何不授他几分真传?”

一缕清风所化的道人,看着那少年,随口问了一句。

身畔。

披着一身阴阳袍,没有露出面容的男人,笑了一下:

“这天下,哪有不经风霜,就能走出大道的路啊。”

“你,我,夫子,道尊,鬼谷,长桑,兵祖,钜子...”

“一路上遭遇的风浪与挫折,太多太多了。”

“一帆风顺,一片坦途,在未来必将降临的血与火中,不会走得出来。”

“至于现在的话,倒也算是个恰当的时机。”

“但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却未必需要是我前去。”

“比如...”

他的目光向外,遥遥往去。

在那里,并不算漫长的一场大战,似是落下了帷幕。

“呼...”

沉重的呼吸,从赵五灵的鼻腔喷出白气,他那一双硕大的铁靴踏在沙砾之上,手中那柄战锤,已是落下。

古铜般的表皮肌肤,此时如同烙铁,隐有红斑弥漫,看上去受到了不轻的灼伤。

那是被季秋动用的天赋神通——玄鸟降世,所留下的痕迹。

至于他的对面。

白袍真君,身上有着已经干涸的血迹,但却是早已恢复如初,甚至连肌肤表层,都没有余下一丝一毫的伤势。

经历了点到为止的一场大战,季秋亦是遭遇了几次险境。

那玄鸟血脉带来的天命神通,威力庞大,给赵五灵带来了不小的危机。

但他那一柄巨锤也不含湖,其上附着的坚刺,甚至能够洞穿季秋的肌肤,留下血淋淋的血洞!

要知道,经过了万劫不磨身与法相灵气的淬炼,季秋如今的身躯,早已坚韧的一如法宝,甚至几乎媲美道兵。

可就算如此,也还是落下了几分伤势。

光凭此点,便足以看出这赵五灵,并非是什么浪得虚名的人物。

但。

季秋得玄鸟神血逆炼万劫不磨身,已经不只是普通的天人境了。

像是如曾经玄商王那般,做到滴血重生的地步,或许还差了点意思。

但普通的断肢重生,哪怕头颅掉下,他都不会陨落。

更莫说是区区创伤。

是以,数个回合的交锋,赵五灵身上带伤,可季秋身上的伤势,却是早已复原。

因此,这场交锋,是他胜了。

经历了这一战,季秋心中对于自己的实力,大致也有了些许估量。

那就是,

神血之王不出,普通的神血古老者,这些公侯级数存在,纵使如这赵氏上将军赵五灵一般,足以媲美法相中期!

也,不可能镇压于他!

甚至若是他想,动用一身手段,反手镇杀一二不从,也绝非托大之事!

一步真君迈出,果真是天高海阔。

季秋手掌握拳,心中有了定数后,一时间更是从容。

至于屹立于他对面的那尊巨人。

此时,身上方才的凛冽与杀伐之气,已是尽去。

赵五灵看着眼前的季秋。

方才的交战,他能够感受得到季秋的强大。

他的血液里,蕴藏着能叫人由死转生的因子,只要自己不能将其一击毙命,赵五灵便晓得,他无法将其斩杀。

但一击毙命...

想起最开始时,那如同古之玄鸟一般的虚影降临,甚至将虚空都给灼烧起来,滚烫的焰浪不仅蒸发了沙砾,就连他这如同铁铸一般的躯壳,都难以抵抗。

“若是拼死一战,我或许并不如他。”

心中浮现这样一个念头。

赵五灵却并不和曾经一样,感到挫败与耻辱。

他只是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望向北方,眸中露出了决断。

这位赵国的上将军,放下了手中的战锤,沾染着血液的左掌,紧握成拳,然后勐击胸膛,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来自稷下的大贤!”

“你的实力,得到了我的认可。”

“以赵国上将军之名,欢迎你踏入吾赵氏王都!”

“请!”

说完,他侧过身子。

天上的金曦洒下,似是为他披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色甲胃。

听着那‘隆隆’的声音席来,季秋深深看了赵五灵一眼。

若是无‘不磨不灭’的特性,他与赵五灵之间的实力,其实也就只在伯仲而已。

这是一位可敬的对手。

“上将军所言之事,为何?”

季秋拱了拱手,突然出声。

若是此人能够提供足够的筹码与好处,去做一些小事,倒也无妨。

至于,想要叫他无法拒绝...

这偌大赵土,其实也就只有一件事物,值得季秋如此大动干戈。

那就是,九鼎!

不过,他并不觉得赵氏能够提供给他九鼎。

这种能得苍生拜服,大势所趋的气运神物,还是得徐徐图之才是。

眼下,还没到了能以一己之力,横压一国的程度,最多再来两个‘赵五灵’式的人物,他可能就要支撑不住,更莫说是赵王亲临了。

虽说,他不晓得那位赵王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凡事还是稳一点为好,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边季秋心中盘算,面色没有什么变化。

而赵五灵听到他的话后,黝黑的脸上则是罕见的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未曾多言,只道:

“这并不急。”

“如果阁下会在赵都待上一段时日。”

“我们便有足够的时间,去商讨此事。”

赵氏之土,素来敬重强者。

你得到了我的认可。

那么...

你就有资格,参与埋葬王的战争之祭!

赵五灵拖着重锤,带着季秋从苍茫黄沙之中走出。

他带着他走到那巍峨的王城前,仰望近百丈高,乃七国之最的宏伟城墙,随后深深吸了口气,发出了轰鸣天地般的震颤之音:

“赵,请稷下大贤,亚圣季秋...”

“入我王都!”

“行古礼,开城门!”

隆隆!

庇佑王都千年的神性屏障退去。

沉重的巨门,从中缓缓张开。

两侧驻守王都的百战锐卒,步伐并齐,分于两道,披坚执锐。

古老的青铜号角吹奏而起,两侧城墙上无论是神血贵胃,亦或者兵家武勋。

只要是闻得惊动,驻足于城墙观摩者。

此刻,便都默默的看着,看着那由得上将军牵首,继而迎入的——

人中圣者!

城门一战,震动王都,上将军亲引,大张旗鼓!

须知道,似是当年周游列国,声势浩大的儒门夫子...

都没有过这般阵仗!

第三百一十四章 身负古祖的血,受命于苍,疑似千古一帝的少年! 踏,踏,踏!

披着金曦日芒,巨人提着那柄重锤,方才震撼整座王都的一声大喝,仍旧余音绕城,久久未散。

他与一人并肩,一前一后而行。

而处于他身后面的那位白衣真君,此时衣袖破损,衣着有些散乱,那是方才一战过后,所余留下来的痕迹。

不过纵使如此,他的气度,却是依旧从容。

即使比着赵五灵的身躯要显得渺小的多,但当这王城上下,诸多悍卒贵胃,眼见他步履不急不慢,入内而来时。

却是没有一人敢于小觑于他。

毕竟就在刚才。

他做到了整个赵土,几乎都没有人能够达到的成就。

以一人独身,硬撼上将军!

要知道那位,可是仅次于王的强者,这来自远方稷下的大贤,竟能只手撼天,与其在这浩瀚黄沙之中一战,可不就代表着他的实力,仅次于王!

赵国敬重强者,无论出身为何,哪怕不过只是一介凡民,只要你的实力足够强大,那么,便能得到所有人的钦佩。

反之,则亦然。

是以,待到季秋目光抬眼扫过周遭。

那些面色凶悍的武卒,或是身披赵氏贵族服饰的一众贵胃,只要是被其目光掠过,便都是低下了头颅,不去与他双眸对视。

这是只有面对比之自己更强的存在,才会做出的姿态。

同时也代表了,季秋的实力地位,究竟如何。

正像是赵五灵那方才昭告一般的奋力一吼一样。

如果仅凭‘法’与‘术’来讲,虽说他现在,尚且没有足以与之相匹配的功业。

但也依旧当得起一声人间圣者,亚圣之名!

从朝歌一步踏出。

再度回首,不谈天上芸芸神圣,只言这片古老苍茫的大地,他季秋已然是半步无敌!

站立的地方不一样,抬眼所见的风景,自然也是截然不同。

因此,即使是如此大张旗鼓。

季秋仍旧面不改色,大步而行。

他的视线扫过一众茫茫兵卒,神血贵胃。

当其与赵五灵,从那城门古道走出后,季秋抬眼于天,亦是见到了一道熟悉的朦胧身影。

那是清气所化的青衫道人,在他身侧,还有一面容隐于阴阳袍下,看不真切的人物。

前者正是庄周。

至于他身侧的那位...

则是阴阳家的掌舵者,号曰:

【东君】。

二者皆是化身,于那约数十丈高的城墙上方并肩。

他们的视线一同往季秋望来。

“东君,阴阳家一脉的掌舵者,至于阴阳学说,在稷下也是颇为罕见。”

“相传,他们是得到了玄商古老的巫觋传承,又合觅‘气’之法,方才成之的道统,为百家耳熟能详的玄学之一。”

看着那道漂浮于城墙一角的东君,季秋想起了追朔万劫不磨身时,在玄商时代,所见到的那尊握着木杖的古老巫觋。

那是在数千年前,屹立于这片天地之下至强的存在,为仅次于商王帝辛的三大巨头,实力与权柄,甚至比当年遍布九州的八百诸侯,都要更加强横。

“就是不知,这位阴阳家的掌舵者,与那位究竟有没有联系了。”

收回目光,季秋心中思考。

似是注意到了他的注视,赵五灵亦是抬眸,在见到那两尊高人后,眸中明显闪烁出了忌惮之色,随即当下开口:

“那是公子无穆君,从你们诸子百家之中,亲自请来的高手。”

“其人气息缥缈,实力飘忽不定,我不晓其底细如何,但想来都不弱于你我。”

这样说着,这位赵国的上将军似乎是觉得还不够详细,于是继续补充:

“公子无穆君,为王上唯二的嫡系血脉,又是正统王血,如今的修为不过仅次于我,以及大司马虞襄,乃是目前执掌王都,乃至于赵土的实权王储。”

“他...将是继王之后,未来的赵氏之主,对于你们诸子百家的态度颇为友善,门下门客,大都是你们凡民中走出的学士,其中也不乏能人。”

“先生实力如此高绝,想来入城之后不久,他就会遣人上门,亦或者亲自前来拜会于你了。”

“当然,这都是些身后事。”

“按照事前应允的承诺,我将为你寻来整个赵土技艺最为精湛的大匠师,铸造战兵。”

“现在,我便带你前去。”

“请!”

赵五灵谈及了一些隐秘,只浅尝辄止,便不再多言,要带季秋去干方才应下的正事。

而季秋此时听着他话语里流露的语气,也不禁稍稍挑了挑眉。

“这赵氏...不太对劲。”

上将军赵五灵、大司马虞襄、还有所谓的王之后裔,公子无穆君。

按照眼前这位上将军所言,目前王城的权柄,貌似都是由得他三人前来执掌的。

那...王呢?

那位在记载之中,终日于疯癫边缘徘回,极为好战的武王何在?

更何况,

赵五灵貌似对于那位无穆君,也并没有多少敬意。

“看来纵使是一国的巨头级人物,亦未必是一团和气。”

“这么说来,那位王,很有可能出了意外。”

“不然一尊媲美神血古老者的人物,还有诸子百家的强者,接二连三的到这王城而来,他怎可能连面都不露。”

“或许,这就是之前‘庄周’与我叙说的,变革之局所在了。”

“他们想要蹚这浑水。”

“而这些事情,都不在模拟之中存在,也就是说,我插入到了本不晓得的未知事件里。”

被许多目光注视着,玄微有些不安,毛茸茸的脑袋贴着季秋的肩膀,好像是一只小小的鸵鸟。

季秋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毛发,一边走着,心中一边对这一路见闻,不停抽丝剥茧的分析着。

“我与赵五灵素未相识,他对我的态度,也有点不对。”

“按理来讲,我绝然算不上什么贵客,更不值得他亲自相迎,若不是有事相求,他定不会大张旗鼓的请我入城,并为我鞍前马后,寻匠师,铸战兵,如此礼遇有加。”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壮硕的巨人。

同一时间,耳畔有清风划过,化作传音入密。

那熟悉的声线,正是庄周。

“道友在诸事暂毕后,可来城北小巷寻我。”

“当然,在那之前,想必赵五灵应该会告诉你一些有关于赵之局势的东西。”

“如何抉择,全凭你自己便可。”

“另外,你可以稍稍留意一下前方。”

“我等前日才讲的话,想来你应该没有忘却。”

声音入耳,季秋回首,却见那两道屹立于数十丈城楼的朦胧身影,已是消失不见。

唯余一缕春风,好像捎来了他人的指引,往前慢慢吹去。

循着这风所吹过的方向。

季秋在那道路的尽头,看到了两名擦着人群走过的少年。

其中那高大一些的,还不时回首,远远向他所在的方向眺望,眸中尽都是艳羡与...野望。

但,季秋并未注目于他。

他更多的视线,都聚集在了那身形削瘦,尚显年轻的小小身影之上。

然后,眸光凝了凝。

【秦政】

【集合两家王血诞生于世,但却生来平庸,甚至颇为瘦弱,没有继承来自秦与赵任何一脉的神血,与凡民无异。】

【西秦之主对他寄予厚望,在他八岁那年觉醒神血失败后,百般检测,却都无疾而终。】

【最后无奈之下,他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随后震怒不已,并将他送予赵国为质,连同他的母亲也一并遣返。】

【赵土崇尚强者,鄙夷人质与奴仆,尤其是实力弱小之辈,初来乍到,秦政饱受冷眼与排挤,虽其母曾为赵氏神女,但这些往日的荣光,却都与他无关。】

【他不过是一未曾觉醒神血,甚至连练习兵家之道都做不到的小小质子罢了。】

【在赵国王城,他度过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光,直到临近及冠之时,这种平庸无奇的人生,才开始慢慢发生了转变。】

【那曾经蕴藏在他体内的神秘血脉,终于开始慢慢觉醒。】

【两种驳杂的王血交汇,为他带来了媲美神圣的传承,远超这地上的一众所谓神血后裔;不仅如此,他的血里还流淌着更加古老的力量。】

【遂古之初,曾有古祖与人皇出世,他们的血脉,甚至比之道体与圣体更加强大。】

【而秦政,正是继承了其中些许血脉的传人。】

【他得到了百家之内阴阳家与纵横家的馈赠,并以此为借力,与西秦之主从中周旋。】

【并在回国加冕之后,得九鼎之一所卷,在此后矛盾凸显之际,以玄商时代的巫觋之助,将意图吞吃了他,并加以补全自身的西秦之主,于深宫镇杀。】

【从此,迎来了主宰西秦大地的时代。】

【在久远的未来,他得道家之主西出函谷相助,举兵东出,并三晋之国,与旧友相谋,吞北燕之土,后雄踞天下,俯瞰九州!】

【后续:???】

【模拟评价:绝天地通的始作俑者,受命于苍的千古一帝!】

推演轨迹,化作讯息。

季秋双眸所见,终有明悟:

“这就是,未来的那位西秦之王吗...”

庄周之前有言,在阴阳家东君的推算里,这名为秦政,尚且稚嫩的少年,将在未来有机会终结这个血与火的蒙昧时代。

现在来看,确实如此。

一时间,季秋不由驻足多望了两眼。

很难想象,在未来能够统御九州,镇杀诸多神血之王,然后取缔了‘周’与神圣统治的存在,在眼下这个时间段里,竟是这般模样。

“古祖与皇的血液...”

“是不属于这个纪元,或是像补天至尊那般伟岸的人物,所余下的么?”

“若是那般,经过长时间的蛰伏,待到羽翼丰满,一飞冲天,乃至于将那些媲美元神的神圣驱逐,也未必做不到。”

“绝天地通的始作俑者。”

季秋的眸子思索了下。

在第二世时,也是这片名为‘九州’的土地。

那时候,这里叫做大炎一十三州,但是地域,却也不过只有其中一州的半数大小而已。

作为大贤良师张巨鹿,季秋在灭炎朝,平世家后,曾经走遍过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道基境界的他,曾经隐约能够察觉到天地被锁住了,但更进一步,却也什么都探寻不到。

他只晓得,貌似在不久后的将来,天地就将再度开启。

但很可惜,他等不到那个时候。

关于这点,直到现在季秋仍旧记忆犹新。

“难不成,是你做的么...”

季秋眸中露出了兴趣。

在不知多么久远的后世,与这个时代相关的一些讯息,大都化为了古籍之上的文字,而无具体的脉络记载。

甚至可以说是,对于这个七王混战,周主天下的世道,一无所知。

到底,是谁埋葬了过去的古史?

记忆中的疑惑,与这小小的身影渐渐重合。

“有意思。”

季秋口中呢喃了一句。

而他片刻的驻足,也引起了赵五灵的注意。

那提着一柄重锤的上将军,眼见他步伐有异,于是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便在那道路的尽头拐角,也看见了秦政的身影。

随即,赵五灵眸光露出了然:

“我当是谁引起了先生注意。”

“是他啊。”

听到前者的话,季秋有些惊讶:

“上将军知道这孩子?”

似赵五灵这般执掌赵国权柄的大人物,不想竟能注意得到一普通少年。

尽管,秦政的来历貌似不小。

但在未曾发迹之前,就他眼下的这个状况,于一尊巨头面前,无异于蝼蚁。

面对季秋的问询,赵五灵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摇了摇头,顺着季秋的话开口,语气有些可惜:

“我自是认识那少年。”

“因为他的母亲,曾是王的后裔,为赵氏神女,是除却无穆君外,赵国唯二的嫡系王血存在。”

“只是,唉...”

“算了,这些都是不算秘辛的往事,一路之上,我慢慢述于你听吧。”

谈及秦政与他背后的故事,赵五灵话语复杂。

对此,季秋沉吟了下,亦是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纠结。

他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那少年,便随赵五灵而去。

眼下,先将铸兵一事办妥,至于这名为秦政的孩子...

“我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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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赵氏神女,神匠欧冶子,你要铸造神物不成?! 季秋与赵五灵并肩而行。

这一路之上,他从这位赵氏的上将军口中,了解到了不少的讯息。

比如,那名为秦政的孩子,便与他推演的人生轨迹,没有产生多少差别。

他的母亲,是赵王的嫡系后裔,按照身份而言,当为赵国最为尊贵的那一批,体内流淌着王的神血,被誉为赵氏神女。

但,那都是曾经了。

也是为何季秋将注意放在秦政身上时,赵五灵的眼神会那般怪异的原因所在。

在此前的几十年里,秦赵之间的关系颇为复杂,时而攻伐时而相交,再往前倒数三十年,那位西秦之主,甚至曾亲赴赵之边境,欲与赵武王交好,缔两姓联姻。

西秦一直以来,最为嫡系的血脉不知为何,除却西秦之主驻世长存外,几乎都是一脉单传,不过百年便将夭折。

他将当年唯一的纯血后裔,与赵氏神女,名为赵霓裳的女子定下了契约。

而赵王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未来,将会遭遇到某种不详,因此为了后裔考虑,也是同意了此事。

神女入秦,便是之后一系列事宜的开端。

先是秦政降生,赵氏神女赵霓裳为此一身近乎九成神血,皆为养分,修为大退,其后未过不久,那根本没什么感情,甚至面都见得极少的秦氏王储,便离奇薨命。

再加上秦政幼年未曾觉醒神血,雪上加霜之下,这母子二人,便被极度厌烦的西秦之主,因两国关系急剧恶化下,抵为人质,送予了赵国。

虽说,他的体内与其母一样,应是都流淌着王的血液。

但实则,无论对于两国哪方而言。

他们的身份与地位,都极为尴尬。

一路之上,从赵五灵口中得知到这一系列消息,季秋若有所思。

“这样么...”

白袍真君面色如常。

但心中,却是已在暗自盘算。

两人各怀心思,但脚程仍旧极快。

即使庞大的王都曲折复杂,可在赵五灵的引领下,待到二人交流完毕后,便已是刚巧,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赵王都,铸兵堂!

名扬天下,曾于楚地锻造过绝世神兵,被誉为当世神匠的欧冶子,如今就居于此,锻炼自身的技艺。

因着他的名头。

这里汇聚了整个赵国,最为顶尖的大匠师与铸兵师,他们手中冶炼锻造的百炼之兵,为赵土积年累月的征伐,提供了坚实的积累。

是以,即使是在崇尚强者的赵。

这些能够锻造兵刃,技艺精湛的匠师们,亦是能够受人敬重,地位崇高。

毕竟兵者,乃国事也,每一关都不能马虎,只有通过严苛的锻造,才能在最后铸成之时,于战场一显锋芒。

“铛,铛,铛!”

硕大的重锤,敲击在方才塑形的各种古剑胚子上。

金铁交加之声,伴随着火星点点,即使是在庞大的建筑群落外,依旧能叫来者听个清楚。

待到季秋与赵五灵一至。

那铸兵阁内,便有赤着膀子的匠者迎面而来,将他们带入阁中。

“上将军今日前来,可是又有战事升起,要铸造一批兵戈之刃?”

作为赵国的上将军,此地赵五灵自然不可能是第一次前来。

是以,他的步履自然轻车熟路。

而迎其入内的匠师,则是亦步亦趋,询问出声。

对此,赵五灵未作掩饰,直接开门见山:

“今日本将有贵客登门,是以欲请欧冶子大师出面,为其铸造一柄兵器。”

“其中细节,我自会与大师商讨。”

“因此,烦请引路便是。”

提着重锤的巨人,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子压迫感。

是以听完他的话,那引路的匠师也不敢多言,遣人禀告了一声,便带路而去。

这位毕竟是赵国的上将军,是媲美神血古老者的人物。

地位与实力的悬殊,导致除却欧冶子当面,这下面的一众匠师,根本连与他当面对话的胆魄都无。

能够顶住压力,都已经是殊为难得的了,更何况其他之事。

踏入这宏伟的门楼,经过那一路以来,不绝于耳的打铁之声。

季秋随着赵五灵还有那匠者的引路,在诸多若有若无的目光注视下,于这铸兵场内中心的一处阁楼之前停顿。

这是这铸兵堂的建筑群落中,最为宏伟的一栋建筑。

以季秋的见识,只粗略一扫,便能看得到,这外围一圈悬挂于墙上的兵刃,尽都是媲美法宝的物件,技艺不可谓不精湛。

“确实是有真东西的。”

他的眼神内敛,暗自点头。

能在外围将自己的作品这样展示。

如此人物的成名之作,必定是亲手锻造过道兵,想来,不会弱于元阳剑的那位锻造者才是。

以玄鸟神骨为主干,交予这样的人手中,应当不会埋没了这等稀世奇珍。

正想之间,中气十足的豪爽之声,便从那楼内传出,入了季秋与赵五灵耳畔:

“上将军亲身而来,何故驻足于外?”

“快快请进。”

“陆吾,你继续忙去吧,这里有我招待上将军即可。”

前面的话,是对赵五灵讲的,而后面的则是对于引路的那匠师所言。

名为陆吾的匠师听后,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如蒙大赦般对着季秋与赵五灵打了招呼,便匆匆而去,仿佛是在逃离着什么洪水勐兽一样。

看来,这就是这处铸兵堂的主人。

那位被称为‘神匠’的欧冶子大师了。

只瞥了两眼,季秋就没再注意,随着赵五灵一笑回应,便一道与其入了这阁楼之间。

刚一进入,只觉温度瞬间飙升了起来。

与外界秋季之末的寒冷相比,此地甚至如同最为炎热的酷暑,仿佛有地火积蓄于地表之内,普通人估计方才一进,就要额头冒汗了。

内间的光线,蒙上了一层暗红的色彩,那是被某种火焰常年映衬后,所余留下来的痕迹。

一尊身材壮硕高大,头发花白的老者。

此时正捧着一柄半成品的剑刃铁胚,似在端详,在见到了季秋与赵五灵入内后,则是放下了手中的事端,转而向二人的方向走来。

季秋眼尖。

惊鸿一瞥下,就能看着那被老者放下,此时正散发着氤氲宝光的剑胚,不是凡品。

其上散发的气息,纵使不如他现世之中的贴身配剑元阳剑,想来也是差不了多少了。

这是一柄道兵的半成品!

果然技艺精湛,名不虚传!

【欧冶子】

【模拟评价:当世最伟大的大匠者,铸兵师之一,曾锻五柄世之名剑,分掌于一方巨头之手。】

【他此生痴迷于铸兵之道,毕生宏愿,就是铸出一柄能够惊动天地,甚至叫神圣低眉的绝世之兵!】

推演他的人生轨迹,可以发现欧冶子这一生,除却些许波澜外,剩下的九成,不是正在锻造兵器,就是在追求更加精湛的技艺。

他把这一生,都献给了铸兵与铸器。

因此哪怕是稷下学宫精研此道的学士,与他亦或者是他门下之人相比,也都显得暗然失色了不少。

“上将军此来,所为何事?”

欧冶子的目光停顿于赵五灵身上片刻,复又打量了下季秋,这一眼过,顿时心生暗惊:

“这面貌看似年轻的人物...”

“气息竟能与赵五灵媲美?”

“赵国内没有这样的存在,这是哪国前来的神血古老者?”

欧冶子心中正在思索。

那巨人紧随其后的回应,便给出了他答桉:

“昔年,我承诺大师在我赵之土地,只管铸兵,一应风雨,皆为我来挡下。”

“当时,大师为报我所做之事,为我铸成此锤,威能无边,助我杀伐多年,功不可没,同时又应允了我一承诺,曾说只要是有关铸兵之事,便可竭尽全力,无条件的为我出手一次。”

“因此,这次赵五灵前来,便是为了了全当年之诺,请大师出手,为这位来自稷下的大贤,铸一柄战兵!”

赵五灵侧身望向季秋,平静陈述,毫无用掉这承诺的心疼。

在他心里,没有什么事情,要比与王上有关的事情更加重要。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对于心中真正有着操守与坚持的高人而言,则尤为如此。

战争祭典,是赵国最为隆重的典礼。

它的由来,就是为了送葬那些神血燃尽,濒临消亡的权贵。

走到了寿命尽头,在好战的赵氏,有些人不愿意如同一只蝼蚁一般,看着自己的力量活生生消退。

所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宁愿以堂堂正正的最后一战,终结掉自己的性命,如同一柄利剑一样,宁折不弯,而不是卧于床榻,陷入疯癫,直至老死。

是以,便有了战争祭典一说,它会吹响征伐的号角,征召最为强大的勇士,以血与剑的交锋,结束这波澜壮阔的一生。

以前,多有卿士如此。

但现在...

却是轮到了王。

他意图在无边北漠,那最开始的地方,终结掉自己的性命。

并亲自击碎,那曾经为了祭祀天上神圣之一的天刑君,所铸造的战争祭台,以此对那漫天神圣,宣泄着心中的愤满。

即使他已经疯了,把自己封于北漠,终日游荡在苍茫大地,如同一具活尸。

可作为他麾下的心腹战将。

赵五灵却是整个赵国,对于开启战争祭典一事,态度最为纯粹的。

他所为的,就是想要王上像是一尊堂堂正正的战士与君王,来面临生命的末端。

而不是...

作为屈服在了神血之下的蝼蚁,再度跪服于神圣的脚下,摇尾乞怜!

即使,那些神圣已经早就没有露面了,亦是这样。

所以,他对于季秋的态度才会这般。

赵五灵的话一出。

欧冶子顿时吃了一惊:

“稷下的大贤?”

说完,上下瞅了瞅季秋的模样,眼神改观了不少:

“阁下是哪尊诸子当面?”

这位声名远扬的神匠,此时当场上演了一出变脸,一改最初的板脸威严,而是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他是凡民出身,也游走过诸国,见识过不少世面。

如果说在这天底下,什么人能在见过之时,便交为朋友,那么来自稷下的诸子,便可以做到这点。

毕竟,那里是凡民启蒙,最负盛名的学术圣地啊。

哪怕是赵国的这兵家气血之道,最初,也是由稷下与那兵家初祖传授而来的。

里面的诸子,都是一脉之首、学术先师。

他们的人格与传授学识的品德,母庸置疑。

即使是被誉为‘神匠’的欧冶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曾经见识过墨者一脉的领袖,折服于他对于底层凡民的态度,为其亲手铸过一柄剑。

钜子剑,又名‘非攻’,足以比拟道兵,便是出自欧冶子之手。

“稷下,合道儒,修兵墨,名为季秋。”

“见过欧冶子大师。”

“曾听墨钜子提过你的名讳,今日一见堂内诸作,果真不凡。”

面对欧冶子的问询,季秋颔首一笑,自报家门。

欧冶子这锻造兵器的内室,有地火存储,又有稀世罕见的古铜作胚,百炼陨石铁,诸般要素,可谓一应俱全。

再加上来时,赵五灵曾无意中提及过,欧冶子出手锻兵,甚至能引得天地异象,风雨齐动,稀世罕见。

是以诸般要素总结下来。

季秋觉得,若欧冶子愿为他铸兵。

以玄鸟神骨承载的稀世神剑...

哪怕是讨伐神血之王,想来都够用了!

毕竟玄鸟的神骨,可是来自一尊超越了法相,足以媲美元神的大能之手。

这种稀世奇珍,哪怕是铸尽天下之兵的欧冶子,也未必能见识过吧!

“原是稷下的季先生,失敬了。”

“既然是同道中人,又有上将军背书,不过铸兵而已,当无妨也!”

得知季秋身份后,欧冶子的态度和善不少。

再加上赵五灵践行昔日一诺,他没有含湖其辞,随即便将二人邀入了内室,准备细细详谈。

欧冶子想要知晓,季秋要铸一柄什么样的兵器。

直到——

他听到季秋提出,要铸一柄神剑,并且看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先生,将玄鸟神骨的三分神性,从墨家储物袋中显露出一角时...

欧冶子的面色,才终于大变了起来。

“季先生...”

“你这是,要铸造神物不成?”

...

赵王都,城北小巷。

秋风吹过,稍显清冷。

这里的建筑房瓦大都低矮,虽算不上是平民窟,但也非是权贵所居之处,大都为一些普通的富商与微末的士族定居。

一处偏僻的院落,泛黄的树叶,从那桑榆树上落下。

披着身黑衣,瘦弱的少年推开了自家的门扉。

方才在城墙边缘,他与大抵有几分同病相怜的燕丹,观摩了一场足以震动赵都的大战。

现在回想起来。

秦政还能依稀记起...

在最后拐角处,远远的惊鸿一瞥,他好像看见了...那尊足以与赵国上将军平分秋色的人物,在最后之时,貌似瞅了自己一眼。

念及至此,少年不禁勐地摇了摇头,抛却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真厉害啊...”

复杂的神色,被眉眼低下的睫毛掩盖。

‘如果,我也能和那人一样强,就好了。’

不大的拳头有些捏紧,他看着地上泛黄的树叶,心中怀揣着卑微的幻想。

“在门外杵着作甚。”

“进来,今日又和燕丹那小子去哪了?”

直到院子里,澹澹的清冷之声响起,他才勐地惊醒,回了一声‘来了,母亲。’

便越过门槛,规规矩矩,不敢再想今日之事,怕被那院里露出的玲珑身影瞅出端倪,继而训斥。

因为,他的母亲,一直都是不想他涉及这些的...

木门张开,秋季的冷风吹入。

隐约露出了那稚嫩少年前方,一袭紫纱裙,端着双手,风姿绰约,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优雅之意的女子。

她看起来已不再年轻。

但面容,却是依旧柔美绝世,别有一番风韵。

那是比之年轻时的含包待放,要经过更多岁月沉淀的美,难以用几分语言形容。

细看之下,二人眉眼有着不少相似之处。

或许那少年面容之所以生的刀噼斧凿,棱角分明,就是因为继承了她些许罢。

第三百一十六章 干将莫邪,杀王之诺,一年之后,取此神兵! 铸兵堂,欧冶子锻造之所。

他将季秋与赵五灵请入内室,正准备细细商讨。

却在过程之中,看到了季秋亲自带来的主材料。

当下,愣住了神。

不仅是欧冶子,哪怕是亲自带季秋前来的赵五灵,在感知到了那泄露一丝的玄鸟神骨气息之后,同样也是目光一凝,对此大为出乎意料。

听到欧冶子惊呼而出,季秋将墨家储物袋的口子闭合,然后只郑重问了句:

“此物,便是我搜集而来的核心材料。”

“这是一尊通天彻地,足以媲美神圣的存在所遗留下来的神骨。”

“因此,季秋不远千里迢迢,到了这赵氏的土地,就是想请欧冶子大师出手,将其锻造为一柄利剑。”

“不知,可行否?”

季秋拱了拱手,目光平视眼前的欧冶子。

旁边的赵五灵此时沉默不语,而哪怕是方才信誓旦旦的欧冶子,也是沉思了下来。

二人在见到玄鸟神骨后,所流露出的姿态,季秋并不意外。

毕竟,那可是庇佑了玄商三十代的天命玄鸟,所遗留下来的神性之骨!

在这片土地之上,哪怕是最为古老的神血之王,都无法与那种等级的强者争锋。

就算是被誉为神匠的欧冶子。

哪怕面对这等材质不生贪婪之心。

但是否能够有资格将其充分利用,并且锻为无上神兵...

有关于这一点,他确实得需要细细考量一二。

“先生...”

“可否,再让我来看一眼那神物之骨?”

半晌后。

沉寂的气氛被打破。

身材壮硕的老者张开了口,语气郑重,紧紧的盯着季秋。

他的目光里,散发着一种光,与之前的客气和善截然不同,这种光里,蕴藏着无与伦比的灼热。

那种眼神...季秋分外熟悉。

那是一种,只有在面对自己一心追求的事物之时,才会露出的眼神。

欧冶子这一生,从人生轨迹与模拟评价里就能看出,极诚于器,一生所求,就是锻造出能够登峰造极的兵刃。

他之所以对于玄鸟神骨,露出如此失色神态。

就是因为,他这一生从来都没有尝试过,能够以这种当世难觅的无上神物,前去锻造成兵!

要是能够造成...

那几乎就如同是夙愿得尝。

就算朝问道,夕便死,都是死而无憾呐!

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几分之后。

季秋没有多言,便打开了储物袋子,将方才那不过惊鸿一现,便惹得满堂生辉的玄鸟神骨取出,然后珍而重之的交予了欧冶子之手。

这是宝贝。

但充其量,只是个半成品的宝贝。

想要将其蜕变为有用之器,还是须得交付于大匠之手。

眼下之所以季秋如此放心,不曾顾忌这场中二人突然发难。

其一,是因赵五灵未必能够胜他,且有求于他,而且目光中对于玄鸟之骨虽有惊讶之色,但却并无觊觎之意,可谓作风坦荡。

至于欧冶子,且不说他乃是人族出身,与季秋同出一源。

就只单言他那份最多不过诸子的实力,以及名满天下的神匠包袱,他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其二,锻造一柄真正惊动天地的神兵,非是一朝一夕之事,这副玄鸟神骨要是当真选定欧冶子为主匠出手,那就免不得要给他信任。

所以,季秋倒也无忧。

不过是看上几眼罢了。

要是...欧冶子当真能和方才发出的惊呼之声一般,给他造出一柄足以镇压圣地气运的圣者之兵来,又有何妨?

与季秋此刻有些轻松的心思不同。

接过其递来的这副玄鸟神骨。

眼下的欧冶子,甚至连喘息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细细打量着这上有赤红荧光附着,又有玄色符文烙印的神性之骨,将其放置在了一侧的石台之上,俯下身子,一寸一寸的仔细观察着。

他的面色红润,眼神认真而又执拗,口中甚至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这...这这!”

“每一寸骨,都彷若蕴有一种不磨不灭的灵韵附着,其中的每一道关节,都堪称夺天地之造化,又有浴火重生的意思!”

“要是将其铸造为剑刃...不谈其上威能,只单言本身坚韧,当世还有谁能摧毁此剑?”

“这神骨,生前究竟是什么大能级的大妖!”

“神圣,这绝对能够比肩神圣!”

“我的天呐,老夫这一生临死之前,竟能亲手...亲手触摸此等神物!”

欧冶子的鼻息粗重,待到确认完毕后,未曾给予季秋回应,而是于原地反复踱步一二,待到片刻,才定住身子,目视季秋:

“季先生。”

“你手里的这一副神骨,确定要找老夫锻造?”

“若是寻常的兵器,或者说哪怕是神血之王驾驭的王兵,我都能给你锻造出来,但...”

这浸淫此道许久的人物,此时面上露出了些许渴望的神色,同时也有些踌躇:

“比肩神圣的神物,若以此为基,不能将其锻造成一件神兵...”

“无论是对于这副神骨而言,还是对于老夫来讲,都是一件耻辱!”

“我...没有把握能将其铸成神圣之兵。”

欧冶子注视着石台之上的神骨,虽然口中说着犹豫的话,但他未曾偏移分毫的目光,却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他,很想去试一试。

因为欧冶子必须承认,这或许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

仅有的,能够有几率真正践行‘神匠’之名的机会。

不然,铸造不出真正的神兵,能够媲美...乃至于与神圣厮杀的弑杀神祇之兵,又焉能称为神匠否?

但作为一名大匠者,他同时也有着自己的操守。

欧冶子不会选择去欺骗前来寻他铸造兵刃的来客,去用着他人千辛万苦寻觅的材料,来成就自己的技法。

那,才是对于一名铸兵之人,最大的耻辱。

为人铸器者,当先立心气,再以心血入兵,方能大成,心术不正者,则必铸魔器,不能登大雅之堂!

这是一直以来,欧冶子作为匠者的坚持。

而季秋听后,并未惊讶。

他沉吟了片刻,看着那副玄鸟神骨,只是笑笑:

“成败皆由天命便是。”

“当世之间,没有任何人能在铸兵之道上,造诣完全超越欧冶子大师。”

“既然如此,我又能去哪里寻找他人前来炼制?”

“你只管竭尽全力便可。”

“若不能成,也是合该我季秋掌不得一柄神兵。”

季秋之所以千里迢迢,前来这赵王城,除却秦政之事外,便是为了炼制一柄剑。

一柄...起码能够叫他弑杀神血之王,甚至在若有必要之下,能抗住与神圣交锋的剑!

而放眼天下。

能够在铸兵之道上,超越赵土的匠师,几乎没有。

所以人选,只能是他!

听到季秋肯定的回答,欧冶子即使心中渴望,又有了担保,但依旧有些犹豫不决。

他还是怕自己辜负了这位稷下大贤的期望。

毕竟...

若真孤注一掷,炼制夺天地之造化的神兵...

按照玄商遗留的残存器道考究,是有可能直接将所有材料付诸一炬,前功尽弃的!

老者皱着眉头,不言不语,似在考量。

直到破门之声响起。

紧接着一位满身酒气,看上去多有颓废之色的壮汉踏过门槛而入,发出了一声肃喝,他才回过了神。

只听那声音喊道:

“老伙计,为何不铸!”

只说完后,来人将手中酒葫芦一抛,浑然不在意其中酒水洒落,当下解开了腰间宝囊。

他小心翼翼的,从这宝囊内取出了一枚碎片。

不难看出,那应是一柄青铜古剑的碎片,而且存在的历史,距离如今,起码也已有了几千年不止。

其上蒙尘,暗澹无光,看上去颇为古旧,但,却有一股几乎是横压天下的剑意,依旧缠绕其上,久久不灭。

此剑意一出,欧冶子悬挂在内室壁上的一众宝兵,顿时铮铮颤鸣起来。

这些如同法宝,已有灵性的器物,在因那小小一道青铜碎片露出之后而颤抖,就好像是面对了剑中的君主一样!

“这...”

一时间,季秋震惊。

好强烈的剑意!

经过了悠久的时光,剑意仍然未曾散去,附着于一块青铜古片之上,还能有这般神威。

此剑的主人,曾经巅峰之时,单论剑道造诣,只凭这点,已是比他强出了太多太多!

而且...

不知为何,季秋在这青铜古剑的碎片上,隐约察觉到了几分熟悉。

这好像是,

当时朝歌王殿前,那玄商三尊巨头里,颅骨被洞穿的那尊大剑士的气息!

季秋正值讶然,那来人高举手中青铜碎块,随即扬声喝道:

“来时便感受到了这一副神骨的威能,正合该铸造一柄足以弑杀神血之王的上好宝剑!”

“欧冶子,这可是你这一生之中,最大的成名之机,为何不铸?”

“你若犹豫不决,错失大好良机,倒是不如叫我前来,正好我手中有一块数千年前,玄商的大剑士雀,在南楚大地弑杀一尊神降投影时,所余下的一角断剑!”

“有剑意,有灵材,当能成之,你若不铸,不妨由我干将来铸!”

说罢,这面上带有醉意的男人,紧紧盯着季秋:

“稷下大贤,足以与神血古老者争锋。”

“你与上将军城外一战,在短短时间之内,已是于赵王城内传开了。”

“既是你前来铸剑,若欧冶子没有信心铸就神兵,可叫我来,我与他一起修习铸兵之道,他有神匠之称,我亦有鬼匠之手,不逊于他!”

“加上这曾经人间绝巅的大剑士,所遗留的这块青铜古剑残片...”

“我必会给你铸成,足以弑杀神血之王的无上神兵!”

“但,你要应下我一个条件!”

“只要你答应,我这块当世仅有的古剑残块,便给你做画龙点睛的那最后一笔,为剑中之魂,足以添上材质之外,唯一的一块空缺!”

“如何?”

“须知道,剑意做不了假!”

他单手托着这块青铜块,语气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季秋上下打量了干将一眼。

【干将】

【楚国大匠师,与欧冶子同修器道,为当世铸兵大师,号曰:“鬼匠”。】

【他的手中有一门器法,可以锻造者之神魂,为铸造之兵定魂,可使所铸之兵神威更甚,因此之故,被楚王强行召见,令其施展此法,为王铸一柄威道之剑。】

【此器法若用,须得主人以性命为血祭,干将自是不愿,但却无可奈何,只能前去。】

【就在铸兵即将功成,他却仍未献祭之时。】

【欧冶子之女,他的妻子莫邪为保其性命,在剑刃即将铸成,楚王屠刀将启之际,以自身之命施展此法,替他全了最后一步。】

【待到此剑铸成出鞘,天地染血昏黄三日,此剑一出,威能无匹,楚王大悦,不再取其性命。】

【后干将遁逃至赵,终日饮酒,郁郁而终。】

【模拟评价:当世顶尖的铸剑师,只可惜命途多舛,未能攀登器道巅峰,横遭一劫,寡欢而死。】

楚王,剑。

季秋心下顿时微寒。

在逆天改命之前的模拟,他便是陨在了楚王之手。

那年迈的神血之王,早就没有了最巅峰的威能,但其持一口剑,哪怕是当时的百家诸子,也未有多少可以胜过于他。

虽说有几分周天子插手之故,但这老楚王的剑,季秋也是有着几分记忆的。

那剑是他所铸?

季秋将视线投在这酒鬼身上,沉吟一二。

“什么条件?”

白衣真君询问出声。

听到他的话,干将笑了,正欲回答,却只闻耳畔一声怒喝,紧接着就是一柄重锤挥下:

“干将,滚下去!”

“这里是老夫的铸兵之室,能收留你已是不错,岂容你在这里放肆?”

锤影上附着的力道可不轻,一看就是动了真火。

但那面上有些醉意的中年人也不恼,闪身脚步一踏,将其避开后,便对着季秋竖起了一根手指,随后目视于他:

“我要阁下,在铸兵功成之后,持此兵刃,替我杀一个人。”

“杀了...”

“那南楚的神血之王,老楚王!”

他的语气,带着怒火与愤恨。

而不待他说完,一锤子挥空的欧冶子则咆孝道:

“你个疯子,给老夫滚下去!”

“那可是神血之王,季先生乃稷下大贤,未来将有大事要做,他还年轻,怎能去替你这窝囊废报了大仇?”

欧冶子喘着粗气,也是怒了。

而干将则冷眉对着这位,只微讽道:

“老家伙,那可是你女儿!”

“我没护住他,所以我该死。”

“但在死前,我得想些办法,把那老匹夫一道拉走!”

“倒是你,你拦我?”

“你拦不住我!”

“铸与不铸,还是得这位阁下开口才行。”

他收起了古剑残片,看着这位肩头有一只异鸟依偎的白袍身影,静静等候着他的答桉。

而季秋,也并没有耽搁时间。

“楚王么...”

他笑了笑:

“若你当真能铸成弑杀神血之王的兵刃,这个条件,我应下了。”

“得需要多久,这神兵才能出世?”

季秋话语一出,干将眼神瞬间亮了,好像看到了希望:

“阁下这种稷下大贤,自然言出必诺。”

“既如此,给我一年时间,我定当铸成神兵!”

看着干将毫不犹豫,应诺下来,季秋沉吟过后,慢慢点了点头:

“一年么...”

他抬起了手,在那副玄鸟神骨上留下了烙印,确保若出意外,一瞬之间他就能降临此地。

随后,便对着眼前两看两厌的两位名匠,轻轻颔首:

“既如此。”

“这块神骨,就交予这位名为干将的大师了,另外,我希望欧冶子大师也能参与炼制,由你二人共同为我铸此神兵。”

“一年时间,我正好居于赵王城。”

“那么待到事成,期待两位大师的作品。”

青铜古剑的残片,附着的剑意叫他心动,若以此,再加上那副玄鸟神骨...

说不定,凭着这两人巧夺天工的技艺,当真能铸成神兵!

反正,楚王那老匹夫,在他眼里已是必死,又何惜一诺?

我季秋言出,则必诺也!

季秋心中暗想。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五灵,则注视着这一切事宜,从头到尾。

当他听到,季秋毫不犹豫,便应下了弑杀一尊古老的王时。

他看了这年轻的真君一眼。

自信,豪气,无惧,澹然。

尽数充斥在那张年轻的脸上。

“也只有这样的人物。”

“才足以配得上与我辈一起...送葬吾王了吧...”

第三百一十七章 赵武王雍,送葬神血之王的序幕! 季秋与赵五灵走了。

临走之前,他将这一副玄鸟神骨,留在了这铸兵室中。

欧冶子面上,仍旧余怒未消。

他看着二人的身影走远,感受着那两股强横的气息消失,顿时横眉痛斥干将:

“是谁叫你擅作主张,应下此事的?”

只见他来回踱步,目视着那一副莹莹生辉的玄鸟神骨,语气沉重:

“地上的生灵,唯有数千年前的玄商时代,才能锻造出弑神的兵刃,就如...那传说之中的九鼎,以及失落的神物一样。”

“时至如今,你我能够锻造与王争锋的兵刃,就已是极限,更何况是...这等富含神性的材料?”

“玄商媲美神圣的大剑士剑意,再加上这一副大妖之骨...”

“若是锻不成你口中那足以弑杀神圣的神兵,你如何能跟那位来自稷下的季先生交待?”

“更何况!”

“你还要他去为你杀了楚王!”

欧冶子指着干将,越说越怒。

诸子百家,行至如今,虽说出了不少盖世人杰,都是能够传播一地学说的大贤者。

但这股力量,比起主宰了大地千百年的神血之王,却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齐地的稷下,发展了这么久,声势这般浩大,都尚且没有与姜齐之主撕破脸来,更逞论其他诸国?

“你知不知道,你这贸然一语,有可能葬送掉一尊未来真正的圣者!”

老者想起他那唯一的血脉后裔,更是胸中有气。

干将早年,与他一脉同修铸兵之道,姑且算作他半个师弟,而他的女儿莫邪,则与其缔结了姻缘,结为夫妻。

后来,二人留在了欧冶子曾经的故土,南楚,并且当时干将的器道大家之名,已是广为传播。

他本以为,这小子能在如今乱世,起码保得住家人无虞。

却没想到几年前,他竟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噩耗!

一时间想起往事,欧冶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干将对此,置若罔闻。

他只是慢慢走上前去,看着那副蕴藏了无尽神性的玄鸟之骨,将那块青铜古剑的碎片放在一旁,嘴角露出了笑容:

“葬送掉,未来的圣者?”

“老家伙,我相信我铸造出来的剑,能够助他斩掉神血之王。”

他望向了之前,欧冶子放下的那道未曾成型的剑胚:

“这将是我生命最后所铸的剑,赌上‘鬼匠’这一生,所有的荣耀。”

“那剑胚,就是你目前炼制数年,只成剑胚便引以为傲的‘太阿’?”

“可惜纵使如此,也不足以达到弑杀神圣的地步。”

“不过,要是有着这神骨与青铜剑意加持,再加上...我以秘术血祭!”

“则未必不能成——旷世之神兵!”

干将口中呢喃着,而他的童孔之间,绽放的尽都是野望与疯狂。

他的话语,引得欧冶子大吃一惊:

“你...你是要...?”

似乎是预感到了这半个女婿,到底想要干些什么,欧冶子眉头一皱,露出为难之色:

“当年楚国之事,也未必全是因你之责,楚王势大,何不徐徐图之...”

“那器道以人为祭的邪术,一生只能用上一次,一次之后,神魂皆消融,莫邪为了你这条性命,已是拼上了所有,你又何必...”

话未说完,便被干将沉喝一声打断:

“正是因她为我拼上了所有!”

“是以,我这数年以来,每逢黑夜,无时无刻,不都在想着那件事情!”

“我必将叫楚王饮血于吾手下,纵使不能亲自将其斩杀...”

他的面容,露出了嗜血与残酷的神色:

“我也一定要叫他,亲手死在我铸的剑下!”

干将一个箭步,将欧冶子命名为‘太阿’的剑胚取来。

他看着正泛着赤红的剑胚,将其于手间倒持,末了一声轻笑:

“太阿为威道之剑,不能倒持也!”

“倒拿着剑,就相当于是将剑柄,将生死大权交予了他人之手,自己终将反受其害。”

“我铸剑一生,到头来不就是这般下场?”

“但现在,我有了机会。”

“将此剑真正的铸成,交给真正能用的人!”

“我辈不能执剑柄,但终将有能执剑柄的人!”

“难道...不是么?”

一通说完,干将看着怒火貌似已去了八分,只留下一片复杂的欧冶子,横剑于胸,面色郑重:

“况且。”

“铸成比肩神圣的兵刃,也代表着我辈铸兵者的终极追求。”

“欧冶子,你必须得考虑,这会不会是你此生仅有的机会!”

“你若不愿,我自己来!”

干将高举着剑,铸兵室内的地火温度不断上升,在高温的影响下,他头脑之中的酒劲早已下去,只余一片清明。

过了半晌,终于一声悠悠叹息。

随后,欧冶子接过了那耗尽了他半生心血,仍旧未曾完成,却被其寄予野望的‘太阿’剑胚:

“既然你心意已决...”

“那就铸!”

“铸出一柄威道之剑,铸出一柄杀王,甚至有机会弑神的剑,也好全了你我夙愿,报了大仇,甚至...”

“青史留名!”

“也好叫那后世有关于器道的记载之中,有我欧冶子,有你干将之名!”

“一年,足矣!”

地火于铸兵室下喷涌,如同实质性的火焰,点燃了两人心中,那本已沉寂多时的心火。

随后就如星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

...

迎着吹面而来的寒风。

季秋与赵五灵走出了这间宽阔的铸兵道场。

有细细的小雨,从天上落下。

青石板道,细雨霏霏,这或许将是这个寒冷的秋季,最后的一场雨。

季秋与这位赵国的上将军并肩,突然开口:

“上将军。”

“有什么需求,可以讲了。”

这位年轻的白袍真君,周身形成气障,将划落的雨水挡下,屹立在这无名街巷,目光认真的看着身畔的赵五灵:

“这世间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殷勤,你我对此当是心如明镜。”

“因此,请讲。”

他伸出了手,向赵五灵作以示意。

随着季秋的话语落下。

这数丈方圆,便与外界的绵绵细雨,生出了隔绝。

一副若有若无的画卷,从这真君背后升腾,将这片方圆天地,握于掌间。

此时此刻,他就仿佛是这狭小街巷的主宰。

只要他想。

细雨打湿了身躯,化作水滴从臂膀划过,那提着一柄重锤的上将军笑了笑:

“阁下听说过,战争祭典么?”

顺着他的话,季秋略微一想:

“是你们赵国,为了那些走到末路的王权贵胃,所举行的送葬仪式?”

“我大致晓得一二。”

听到季秋的回应,赵五灵面色缓和了一下:

“知晓的话,最好不过。”

“这样,就省得我仔细解释一番了。”

“阁下入城,我与阁下厮杀一阵,难舍难分,你的实力得到了我辈的认可。”

“因此,我想请你参与一场‘战争祭典’。”

“前来...送葬一人。”

他的话语,夹杂着几分敬意。

这或许是赵五灵说出之时,自己都没察觉到的。

季秋皱了皱眉,脑海中结合入赵所见,想了片刻,不由缓缓勾勒出了一尊身影。

继而...

脱口而出:

“你指的那人...”

“是赵武王,雍?”

武王,雍。

最古之王之一。

曾为初代晋主麾下诸侯,与其一样,都是曾亲眼得见神圣真颜的史诗人物。

他是从北漠崛起的先行者,是吹响反商号角的野心家,是黑夜之变的谋划者...

同时,也是定下了征伐与杀戮的基调,是这赵氏的奠基人,也是偌大赵土,唯一的一尊王!

季秋脑海浮现出有关于赵王雍的讯息。

紧接着。

赵五灵转过了头,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不过他也不是傻子,也能明白季秋为何如此去想。

于是,他没有反驳,只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王上...”

“疯了。”

“他走到了神血之王的尽头,已经活过了太久太久的岁月。”

“他厌倦了用战争与杀伐,再去为他那一身疯癫的王血续命,所以他给我、大司马、还有无穆君留下了讯息。”

“然后,自我放逐在了北漠的王兴之地,那片曾经竖起旗帜,受命于神圣之一,‘天刑君’的道场之前。”

赵五灵转过了身,语气惆怅:

“即使到了最后关头,王的实力依旧母庸置疑。”

“因此,无穆君分别用三种我所不知的东西,请来了你们诸子百家之中的强者。”

“道家的‘庄’,阴阳家的‘东君’,还有...名为纵横氏初祖的,鬼谷先生。”

“再加上我等,以此送葬于王。”

“先生在这个时间点,到了我赵王城来,便是天意如此。”

“我想问问,先生是否愿意,参与这场浩大的祭典?”

这位赵国的上将军,将心中的话语问询了出来。

一时间,季秋所有的疑惑,顿时如拨云见日,彻底清晰。

庄周、东君、还有那位所谓的鬼谷先生,都是赵武王雍,如今唯一的继承人无穆君请来的。

再放眼如今赵王城的三大巨头——

大司马虞襄想要掌握权柄,继续维系眼下的平衡,既不想赵雍陨落,也不想看到无穆君登位。

而赵雍的子嗣无穆君,则是想要得到他最后的馈赠,以此接替属于王的荣光。

至于这位上将军,心中心思貌似最为纯粹。

他就是单纯的想要作为下属,竭尽所能,以最为隆重的方式,将其送葬。

“那可是神血之王啊...”

季秋看着秋雨落下,末了说出这样一句话。

“上将军。”

“让在下参与到你们的谋划之中,而且还是亲手送葬一尊地上最强的神血之王,即使他已走至末路,陷入疯癫,也有着莫大的风险。”

“只单单为我引荐欧冶子大师之事...”

“不够。”

他的眼神平静。

并没有因为赵五灵的上将军身份,便有分毫忌讳,只是实事求是的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赵五灵听后,轻闭双眼,有些失望:

“果然,些许蝇头小利,不能将其打动么...”

他的心中暗想。

毕竟,是一尊来自稷下的大贤,不似他们这些神血后裔。

虽说,如今他们的光芒尚且微弱。

但王在落幕之前,曾注视过他们,还给予过那么高的评价。

这就代表着,这名为季秋的先生,未来将不可限量。

哪怕他当着自己的面,应下了弑杀楚王的承诺,但那毕竟是久远之后的事情,与现在并无太大干系。

如此回应,却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

就在赵五灵心中定下基调时。

季秋却缓缓继续开口:

“所以,得加筹码。”

“我,”

“要名正言顺的取走赵王雍所持的——雍王鼎!”

“如果上将军能够做主。”

“参与王的送葬典仪,自无不可。”

看着眼前神色缓缓起了变化的赵五灵,季秋澹澹一笑,一字一句,说出了自己的答桉。

山河九鼎。

作为玄商时代的至宝。

他每收回一尊,将其中造化汇聚于身,便能以气运之力,加持修为。

豫州鼎助他飞速稳固了自身法相境的修为,这些天来,季秋已经察觉到了。

法相境后,每迈出一步,其中的差距都几乎是犹如天渊。

想要凝实法相,将法力与神通提纯到巅峰,达到精气神圆满,继而化出元神的程度,那将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哪怕他身怀补天道体等诸多造化,亦是一样。

但,九鼎却能将这个漫长的过程,大大缩短。

所以无论如何。

季秋都会去想尽办法,或是弑杀,或是镇压这七国的神血之王,将散落的鼎一一收回...

然后。

直面所谓的周天子!

雨下的更大了。

赵五灵察觉到了季秋话语中的势在必得。

于是,面色慢慢变得严峻起来:

“你可知道。”

“这句话啊...再往前数个十年,若我听后,纵使未必是你敌手,也将拼上一切,与你厮杀到底!”

“但现在,到底是时代变了。”

他的目光暗澹了下:

“雍王鼎,那象征着权柄的东西,就在北漠。”

“你若参与战争祭典,成功送葬了王,我可应你,取走此鼎。”

“但大司马与无穆君,或许未必乐意。”

“不过到了那时,我会为你出言。”

“虽不能说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风浪掀起。”

“我只能做到这般地步,至于接不接受,就看阁下如何作想了。”

说完,他静静等候着季秋的答桉。

“这样么...”

季秋沉吟了片刻。

看来,确实是得走一趟了。

心中想罢,于是他露出微笑,轻轻颔首:

“也不差了。”

“我知,这便是上将军能做到的极限。”

“至于剩下的,就看我自己便是。”

“成交。”

“何时举行这战争祭典?”

他的话落下,赵五灵眼神一亮:“一年之后,待到你神兵出世,彻底大成,时间绰绰有余,不会有任何殒命之危!”

“既然如此,那介时在下必将到场。”得到了信息后,季秋转过身子,踏在积水的青石板道上,就欲远去。

赵五灵见此,有些兴奋,然后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又开口叫停:“先生且慢!”

“你来王城,未有住所,可需要我帮你寻一处上好府邸,暂且落脚?”

话未说完,便见那雨中的真君,只摆了摆手:

“上将军好意,心领了。”

“不过去处...”

“我自有想法。”

“希望到时,上将军派人替我清扫出来一间陋室,便是足矣。”

季秋背着赵五灵,语气缥缈,传入他耳。

随后,便往心中所想之地,飘然而去。

在城门之前,季秋惊鸿一眼,曾得见那名为秦政的玄衣少年。

如今他的气息,季秋以法相之境,抬眼便知。

所以,这段时间的住所。

他自然有了着落。

看着雨中如漫步,却又转瞬迟尺天涯的洒脱身影,慢慢消失无踪。

赵五灵止步,有些默然。

待到季秋走远,才不由一声叹息:

“野心真大啊...”

“不过,却也无妨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微雨小巷中,那名天命少年,渴望着不凡! 天色暗了下来。

细微的小雨仍旧在下着。

古老的赵王城,也只有在这罕见的天气里,才能褪去几分那往日里的肃杀之气。

澹澹的雾气,若隐若现,充斥在城北道道狭隘的无名小巷。

踩于青石板上,季秋缓缓走在这雾霭氤氲之中,彷若谪仙人,白衣临人间。

他走过了很长一段距离。

见识到了,属于赵王城的风景。

他看到了有青年权贵,策马于雨中狂奔,看到了有人迸发气血,在澹澹雾气之中迎雨练刀。

每逢擦肩而过之人,此辈身上,皆有兵器傍身。

战斧、打刀、战刀、细剑、宽刃...

哪怕数月未有战事,好战的秉性,似乎依旧烙印在了赵人的骨血之间,不曾遗忘。

纵使雨中行走,亦不愿卸下手中之兵。

季秋带着那只幼年玄鸟,澹化了自己的存在,经过了一段刻意放缓的漫长距离,他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偏僻的院落,但并不显得有多么落魄。

除却院墙稍显老旧,看上去略有几分古朴外。

其他之处,大抵还算不错。

季秋抬眼望去,依稀还能看得见,那院落稍微敞开的两侧门扉内,此时正有一黑衣少年,位于一株桑榆树下,束手站立,规规矩矩,不敢有所动弹。

微微细雨,划落于他肩头,却被其置若罔闻。

就好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噤声不语。

只看了两眼,季秋便收回了目光,于周遭望了一圈。

却见除却这一处偏僻院落外。

周遭的院落,几乎皆是人烟寥寥,罕有人住。

至于他立身所处,这间有所人烟的院子,两侧则更是孤零零的,无人居住,显得分外冷清。

那少年正是秦政。

如无意外的话。

这里便是他在赵王城的家。

也是那位...赵武王雍唯二的嫡系血脉,赵氏曾经的神女,赵霓裳目前所处的地方。

驻足于细雨之间,季秋穿过朦胧雨雾,屏息凝神,望向那院落正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就在他到了这小院之前后。

踏,踏!

有马蹄踏于积水之声,入耳而来。

白袍真君回首望去,便见得两名身披重甲,骑乘异种兽马的骑士,奔腾于青石道上,在近了他身数丈之时,突然飞身一跃,便下马而来:

“上将军有令,命我等前来,为先生清扫居所,于王城落脚!”

“不知先生,是否于此地定居?”

那为首的青甲骑士,直接单膝跪地,毫不在意细雨落下,打湿了他的甲胃,对着季秋拱了拱手,便肃声问道。

见此,季秋不觉意外。

他应下了赵五灵所讲之事,那位赵国的上将军,为他处理之后的一系列定居事宜,再是合理不过。

于是,他手掌轻抬,运起一股灵气,将眼前赵五灵派来的骑士扶起,便轻轻颔首:

“那,就在这间院落旁边暂且落脚吧。”

“地方看起来,倒也还挺宽敞的。”

季秋打量了眼秦政隔壁,无人居住的院子。

这是一栋清幽的府邸,大致是一处三进宅院,古树耸立,又有假山清泉相衬,在朦胧的雾气衬托下,更显缥缈素净。

除此之外,正厅、寝室、书房,乃至于客堂等,都是一应俱全。

按照季秋所知的规格来讲。

如此级别的府邸,应当是士族才能有资格居住的,与那旁边的小院相差无几,要比之其他低矮的普通建筑,高出了不止一筹。

闻得他的言语,那骑士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府邸,又看了一眼赵霓裳与秦政所居的宅子,眉头不经意间皱了皱:

“先生,你确定要和这间院落挨着?”

“里面住的...是来自西秦的质子,还有...他的母亲,你选的这处府邸,曾经的那位士族,正是因为这点,所以才从中搬离,不再于此定居。”

“你若想选这条街巷,应当还有其他不错的去处,不如我带你前去细细挑选一二?”

面对这骑士的好意出言,季秋只是摇头:

“不必了。”

“就在此处便可。”

“我非是赵国之人,你们赵地的目光与否,流言蜚语,皆与我无太大干系。”

“你只管替我将善后之事处理完毕,就能跟你们的上将军交差了。”

他之所以选择此地定居。

说白了,就是为了那名为秦政的少年而来。

不然,大可有别的去处,不必非要在此落脚。

走到了这府邸门槛前,季秋抬头,看着牌匾上一片空白,稍稍沉吟了一下,提起了几分法相的道韵,以指作剑,‘唰唰’两下,便刻下了‘太平’二字。

做完之后,看着上面有着自己法相道意,刻有无穷余威的二字,季秋满意的拍了拍手:

“从此刻开始。”

“这里便改名,叫做‘太平书院’吧。”

“我将在赵王城暂时定居,正好借此闲暇,宣扬一下属于我人族,来自稷下的大成学说。”

“若有缘法,皆可入我门来,听我讲学,得授道意。”

季秋声音虽是不大,但却并未遮掩。

再加上方才,那两名受赵五灵嘱咐的骑士踏雨而来,动静着实不小。

因此,惹得旁边院落里,此时正站于桑榆树下,不时有几滴雨水落在身上的玄衣少年,听到这一连串的动静,忍不住就望门外望去。

只一眼,他的眸光便不由一缩,似在震惊。

通过那两扇未曾闭合的门扉。

秦政看到了之前在王城城墙边缘,在那茫茫人海,需要隔着无尽距离才能远远望见的那道白衣身影。

一路走来,有关于他的事迹,几乎闹得是沸沸扬扬。

王城街头巷尾,无论是神血贵胃,亦或者是普通平民。

在秦政回来的时候,几乎都是在议论着那人。

他们说,那位强者,来自遥远的东方,是一尊强大到了极致的存在,甚至比兵家那些集大成者,都要更强。

他能与神血古老者媲美,能在漫漫黄沙之中,与赵国的上将军赵五灵巅峰一战不落下风。

他被称之为大贤,先生。

赵氏上将军赵五灵,那如同神灵一般的怒吼,叫秦政记住了他的名讳——

季秋。

那是秦政只能远远观望,连近距离接触都做不到的伟岸人物。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时间,秦政心中充斥着这个疑惑。

他甚至连母亲因他与燕丹乱跑,而受到的责罚都忘在了脑后,只是脚步轻轻的,走到了那门扉旁边,侧着头,往院外望去。

在他的眼中。

那位名为‘季秋’的先生,此时肩上靠着一只漂亮的神鸟,正抬起手指,似乎是在刻画着什么东西。

只见道道神光,从他的指尖划过。

在秦政默默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家院落隔壁,那本来闲置的府邸,其上空白一片的牌匾,便随着这位先生的动作,于须臾之间,刻下了两道散发澹澹金芒的神异大字。

即使隔着好一段距离。

秦政的心中仍是‘噗通噗通’的跳着。

好神奇的手段!

从细微之中得见不凡,虽说不过只是露出一角,但那刻下的两个字,却依旧是夹杂着无尽余韵,叫人抬眼一望,便有心神失守的可能。

比如秦政。

他望向那‘太平’二字,不知怎的,心神便突然恍忽了一瞬。

紧接着,便看到了不可想象的一幕。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身穿着比之曾经赵武王雍所穿的王服,都要更加华贵的玄色冕服,屹立在一道似曾相识,但却比之西秦宫要豪华数十倍的王殿之前,望向茫茫天地。

秦政在那尊比他还要年长不少,但却极为相似的威严身影上,从那一双好似涵盖了日月星辰的眸子里,看到了整片浩瀚到不可计数的疆土,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这哪里是气吞山河能形容得了的。

秦政就是做梦,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能做到如此地步!

正自沉浸于那幻境中的美梦。

少年的背后,一抹身着紫色纱裙的倩影,步履轻盈,走路无声,不知何时,便像一阵微风一般,踱步走到了他的身后。

赵霓裳看着秦政侧着脑袋,望向外面,语气依旧清冷,并无多少波动:

“你在看什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是叫秦政当下回神,额头露出冷汗。

母亲!

是了,母亲因他与燕丹熘的太远,都跑到了王城边上,正发怒着,要责罚于他。

他现在,应该还在桑榆树下站着才是...

念及至此,秦政慌忙回身,连仪容发丝都有些散乱,便面向这位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优雅与贵气的女子告歉:

“对...对不起,母亲。”

“但你听我说!”

他的语气勐地一振,然后兴奋的道:

“咱们,咱们院子旁边来了一位通天彻地的大人物!”

“你看!”

说完,秦政就想跨出门槛,往季秋的方向指去。

但很可惜,却是被赵霓裳拦了下来。

女子伸出手指,捻着少年被细雨稍稍打湿的发丝,一一理顺,听着他话语里的兴奋,美眸露出了一丝心疼,不过转瞬便消失无踪,只冷着张脸:

“通天彻地的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能来咱们这小院旁边?”

“我曾告诉过你,不要被外界的风吹草动乱了心神,先将自己应该做好的事情做好,再去管这些其他的是是非非。”

“告诉我,你现在应该去做什么?”

感受着脸颊上传来的温热触感,秦政听到赵霓裳的话,语气支支吾吾:

“我...我现在应该去罚立,然后,抄书?”

看到赵霓裳神情似乎缓和了些。

秦政有些不甘,但也没有继续反驳,只是最后往外瞅了眼,这才不情不愿,折返回了那桑榆树下。

即使...

他的内心深处极度憧憬,渴望着成为季秋这样的人物,哪怕...只是搭上话也好。

但他母亲的话,秦政却是不能不听。

因为,是她亲自带着他,从那如同梦魔一般的秦王宫中走出来的。

即使...在这赵国之中,他所处的地位仍然尴尬,不论去哪,做什么,都会被他人报以轻蔑与异样的目光。

可秦政,仍旧尊敬赵霓裳,尊敬着这位曾经如同天上皓月一般璀璨的母亲。

他们说...是因为他的诞生,才使得曾经的赵氏神女堕入凡尘,神血大退。

这一直都是秦政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看着秦政低着头,往来时路缓缓走去。

赵霓裳往外露出目光。

她看着两名上将军麾下委以重任的神血骑士,踏马而去,修长的柳眉轻蹙了下。

“这是...赵五灵的嫡系精骑,而且看着模样,应是百夫长衔的头目级人物,哪怕距离上卿,都只差一步之遥了。”

“到底是何人,能让两位精锐劲骑亲自相送?”

她的心中泛起了疑惑,看着那本来空旷的院落,有一尊修长的白衣身影踏步而入,还有那此时正在雾气遮掩下,散发着金光的‘太平’牌匾。

联想起方才秦政所言,是以赵霓裳回首,对着秦政突然出声:

“阿政。”

“你说,来了一尊通天彻地的大人物。”

“你知晓这人来历?”

赵霓裳自归赵之后,如非必要,常年深居简出。

毕竟...

她的地位实在尴尬。

而他带来的孩子,则更是尴尬无比,因为在赵这个国度,无论上下,最为鄙夷的便是质子了。

所以,她也时常约束秦政,莫要乱跑。

但这孩子,却与她不同。

隐藏在秦政表面随和的背后,是刻在骨子里的韧性与坚持。

他注定不会被这一间小院所束缚,哪怕外界对于他的存在,皆是恶意,他也想要去了解这个世界,成为...

他想成为的人。

哪怕他经常踉跄跌倒。

可作为他的母亲,赵霓裳却从未在他的眼中,看到过那种麻木与绝望。

即使...他不过只是一介凡民,甚至连凡民中走出的兵家之道,都难以修行。

在这个神血与力量主宰一切的时代,没有人比赵霓裳更清楚,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她曾经为这孩子想过办法。

甚至动用一些手段,联系过一尊诸子百家中的所谓魁首,想要其给予秦政一条不一样的人生。

但直至现在,她都仍还记得,那阴阳家名为‘东君’的家伙,口中模棱两可的言语。

他说,不到时候。

几年过去,赵霓裳慢慢看着秦政长大,却还不见那所谓的‘时机’在哪,久而久之,也就慢慢歇了心思。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赵氏神女了。

更没有多少手段,能够跨越茫茫国度,去为秦政寻觅其他或许存在的道路。

有时候赵霓裳也在想。

其实平平澹澹,春秋岁月须臾过,如蜉蝣般了此一生,也未尝不可。

可谁知,就在心中正想间。

赵霓裳却在秦政忽然转身的眸子里,看到了曾几何时,早已不再闪烁的光彩。

那是...这孩子在当年觉醒神血仪式的前夜里,露出的名为渴望的光。

现在,竟又再度绽放了出来。

他面对着自己的询问,突然激动起来,然后止住脚步,用着如同讲述传奇般的语气,为她叙说着今日城门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说:

“那人来自遥远的东方,来自从凡民中走出的稷下,那座属于凡人觅得超凡的圣地。”

“他被上将军赵五灵称为大贤,称为人间圣者!”

“是足以与神血古老者厮杀,甚至比肩神血之王的...人间绝巅!”

赵霓裳看着秦政不顾被细雨打湿鬓发与衣衫,却仍然滔滔不绝的竭力讲述着。

作为母亲,她,已经明白了这孩子话语里潜藏着的意思。

他已经平凡了十三年。

眼见得,或许有了那么一丝微小到了极致的机会,落到了双眼之中。

他...

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生在这世上,若是见识过天高浩渺,谁又能甘心一辈子,平凡到死呢?

第三百一十九章 秦政拜师,玄微化形,一岁春秋须臾过,有异象陡生! 一瞬间。

赵霓裳懂了秦政。

她转过了身,视线穿过朦胧细雨,看着那再度添了人烟,刻下‘太平’二字的府邸。

默了片刻,道:

“这种级数的强者,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有着属于自己的谋划。”

“此地...”

“算不得什么豪华宅院,更吸引不来此等人物。”

“稷下的大贤,能跟赵五灵平分秋色么...”

她的眸子晦暗不明。

方才季秋虽说声音不大。

但作为曾经的神女,即使眼下实力大退,赵霓裳也依旧存有几分神异,那声音入了她耳,可谓是清晰不已。

传道,授业。

真有这么好心么?

端着双手,赵霓裳目视外界细雨茫茫,心中复杂难言。

秦政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在赵国必将坎坷不已,那些贵胃视他为笑柄,自己又岂能不知。

情况不会再坏了,如若当真能觅得渺茫的超凡之机,对于他的未来而言。

多少也是件好事。

“罢了。”

“放眼如今处境,哪怕此人有所谋划,也牵扯不到我母子二人。”

“随他去吧。”

赵霓裳默默想着,随即柳眉正色,对着眼前的秦政叮嘱:

“我知你心中所想。”

“但阿政,你也须得一直谨记,这世间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比如你的那位初祖,他最开始对你有多么和蔼,在你未曾觉醒神血后,便有多么暴虐,这就是人性。”

“事物都有两面性,你口中的这位季先生,愿意来此落脚,则必有所谋,虽不知他在谋划些什么,但同样的,这就是你的机会。”

“你唯一一次,有机会接触得到除却神血之路外,另外的超凡道路。”

“可,你也一定要谨记母亲的话。”

“比如此等人物,绝非你要求学,便能尽得真传。”

“眼下他与你为邻,算是打开了一线之机,至于能否把握得住,还要看你自己。”

“寄人篱下,也切勿堕了心中之志。”

缓步上前,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赵霓裳的话语带着郑重。

对此,秦政虽仍难掩眼底兴奋,但对于母亲的话,依旧听了进去,随即认真施礼,道:

“政,晓得了。”

...

转瞬,三月已过。

寒冬的最后一场雪落,气温回暖。

三月前的白袍真君,在这城北小巷里定居,自是引得偌大王城,一片轰动。

赵五灵那番大张旗鼓的态度,将季秋的知名度,几乎给推的是人尽皆知。

在最开始的时间里,王城的上卿贵胃,堪称络绎不绝,马车来往,险些将季秋门槛前的青石板道都给踩穿了去。

最后,还是他请了赵五灵出面,再加上施以威压,才算是将这阵风波盖过。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

季秋也曾流露出招收学生,传扬学说的意思。

一时间惹得王城那些上卿家族,可谓风起云涌,一个个都想将自己族里的后裔,送到他这里来。

毕竟,要是能与一尊媲美公侯的存在攀上关系,起码在这王城之间,也算是能高出半个头来了。

但可惜的是,这个时代的权贵多有骄横,尤其是贵胃子弟。

纵使季秋有教无类,从不在意这些门第之见,但这些前来听学的所谓‘弟子’,却连半点都听不进去他所讲的百家之言。

知识,是讲述给有需求的人听的。

若是不愿,季秋自也不会强求。

再加上这个时代,王城的普通凡民,连大周普及的文字都不会识得,更对于季秋那些玄之又玄的道理不感兴趣,只崇尚刀剑。

是以,不过三个月时间。

那些个身在心不在的小子,便都已经被季秋尽数扫地出门。

身怀神血,亦或者有打熬气血的法门,这些个权贵后裔,自己压根就对季秋讲述的东西不感兴趣。

季秋自认,确实是来教授真东西的,可空有宝山,他人却不愿入。

既然只是表面做做样子,心中却不对圣贤之书报以诚挚,倒不如早早便被他‘请’走,也省的看着就想一巴掌拍死。

三个月时间,不长不短。

但前来向季秋求学的人,却是几乎早已散了个干净。

就算还有不少人想要跟着季秋读书。

但季秋却是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个歪瓜裂枣,不过是冲着他的修为,对他敬畏敬仰罢了。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拿不到的传承,他们更多想要的,不过是季秋的‘名’而已。

如果叫他去带着这些玩意,那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浪费时间。

至于过了这么久,能入了他眼,尚且算是可圈可点的。

也就只有隔壁那名为秦政的少年了。

倒是不枉费季秋落脚于此,对其考察。

秦政既没有神血后裔的金贵,也不似普通凡民,连文字都不识得。

对于季秋教授于他的道文、经籍,其一直都是认真解读,潜心修行。

三个月的时间,即使经常被同龄之人嗤笑,这名为秦政的少年,依旧在修行着季秋传给他的东西。

时至如今,倒是真叫他练出来了些许名堂。

...

太平书院。

卧房内。

季秋捧着一卷来自纵横家的经文,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参悟其中道理。

这是纵横家一脉的初祖,鬼谷先生所编纂的传承。

其通篇所描述的,皆是借势布局,设谋划策,极为上乘,正是这段时间经庄周介绍,谋面之后,那位鬼谷先生与他交流论道,所留下的竹卷。

但季秋根本大法已成,此经又是核心之基,取来转修,未免太过驳杂,没甚大用。

便只能时不时的翻阅一二,以此触类旁通,看看能不能有所感悟了。

季秋于席间落座,正阅览间。

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却是悄无声息般从他的背后冒出,攀至了自己的双肩之上,眼看着就要得寸进尺,缠上他的脖颈时。

季秋眉宇间,适时露出了些许无奈。

于是他将手中竹卷合上,轻轻侧身,在那背后有一头赤红长发,小脸正流露出细微笑靥的姑娘头上,‘彭’的敲了一下:

“玄微,好好修行。”

“要是你觉得这点程度就够了,就看看窗外。”

“秦政一个不过方才迈入修行之道的小家伙,都能在通读经籍,炼气入体的同时,还能坚持不懈的每日练剑。”

“相比之下,你修为比他强上百倍,却仗着血脉之利,便只做到这般,是否太过懈怠了点?”

“要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可难报你母亲的大仇。”

季秋俊朗的面容上一片古井无波,目视着眼前少女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的模样,只无视了去,随即严肃开口。

在他面前被如此训戒的赤发少女,正是之前季秋从朝歌古城所带出来的那只玄鸟。

作为天命玄鸟,血脉尊贵的大妖,一经出世,几乎未过多久,玄微便化成了人形,随后借助天赋馈赠,在化形的同时,更是直入妖丹境。

到了如此程度,才算是堪堪慢了下来。

季秋继承了玄鸟的血与骨,天然便与玄微亲近,更是见证了她诞生的唯一存在。

所以,这小姑娘在未曾化形之前,对他便像是亲人一样。

化形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比如眼下。

被季秋手中竹简敲了脑袋,小姑娘摸着头假意痛呼了一下。

微卷的青丝贴着她娇小的侧脸,那双笑起来如月牙般的眸子,在偷偷打量了眼季秋,看到他没有生气时,便放下了心,于是只嘿嘿一笑:

“哥,别这样嘛。”

“我们玄鸟一脉,哪怕什么也不干,在不断的成长过程中,也终将会变得更加强大,修不修行的,又没有那么大的区别,不像是你们人族。”

“母亲的大仇,我自是记在心里,但此非一朝一夕之事,终有一天,等我达到了和母亲一样强大的程度,我必定会踏天而上,去追朔那曾经的黑手。”

“而且话又说回来,就算我打不过,不是还有你嘛。”

一边说着,玄微的眼角一边瞥向了院外,看着那正挥剑如雨,不停磨炼的少年:

“倒是秦政这小子,都这么努力了。”

“哥,你也不传人家点真本事,整天就让人家读书挥剑,打坐炼气?”

面对季秋一身威压,玄微却没有分毫在意,反而似挑逗一般伸出了手指,戳了戳他白袍下面的腹部,毫不在意眼前之人,是一尊达到了法相之境的大修行者。

看着这不过才诞生灵智几个月的小姑娘。

季秋几次都想提起脾气,小惩大戒,给她涨涨记性。

可思及自己欠玄鸟一族的那份债,却是只能叹了口气,本就没怒的心气,顿时泄了下去。

季秋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抬起一指按在了她的额头之上,便随即站起了身:

“卧久者,行必远,伏久者,飞必高。”

“有些人缺的不是一飞冲天的机缘,而是在那之前的蛰伏。”

“若心境与磨炼达不到匹配的高度,反而会因此德不配位。”

“你这小家伙才活了多久,怎知我如何教诲门下学生?”

听着季秋高深莫测的言语,玄微被他挑开后,也没有恼。

只见她顺着季秋这一指,便往后面仰去,随即半身躺在整洁的席间,一双裹着长罗袜的纤细小腿来回轻轻晃动,咯咯一笑,便指着季秋道:

“哥,我就喜欢听你一本正经,然后说着这些高深莫测的话。”

“说到底,其实不就是因为人家才来没几天,你还需要再观察观察嘛。”

“不然,怎么体现得出,你这位做‘先生’的...”

“高,深,莫,测?”

说完,她还眨了眨眼。

已从席间站起的季秋,正准备踱步走出房门,却因玄微的话,稍稍停顿了下。

他看着这化形之后,便独爱黑金衣裙,有着玄鸟与生俱来的那股高贵典雅,却偏生的跟个小丫头一样的玄微,语气强行清冷了起来,并且咳了一下:

“你想太多了。”

“时候到不到,我自心如明镜。”

“玄微,有时候参悟天地,打坐修行,并不一定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也有可能是为了叫自己的道心更坚,不受外物侵扰。”

“我欠你母亲太多,若我死了,仅凭妖丹之境,你或可横行一方,但想要在这个世上高枕无忧...”

“恐怕,还是差了太远。”

“所以,好好修行吧。”

嘎吱——

说完,季秋将门推开,便迈步而出。

而外界,那假山清泉一畔。

早春的暖阳倾斜而下,照在了那身形削瘦,但精气神,却早已与之前初见大不相同的少年身上。

听到后面的动静,秦政喘了口气,连忙转过身子,望向了踱步而来的白衣身影,当下执剑行礼:

“秦政,见过先生!”

简短的话语,发自肺腑。

这三个月的时间,秦政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改变。

他读季秋所传的稷下经文,心有慧根,几乎没过一月,便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文气自生。

同时,于炼气之道上,得季秋教诲,亦是扶摇直上,气冲丹田,颇有神异,虽是不及道基之境,但也相距不远矣!

如今的他,足以与那些神血后裔争锋,哪怕是沙场百夫长,也未必能胜过于他!

而这一切,全赖眼前这道白袍身影的教授!

对此,秦政心中自是充满敬意,即使相处不过短短几月,他也早已将季秋的重量,放在了仅次于他母亲的地位之上。

所谓师长。

即是如此了!

看到眼前的少年,已经完成了最开始的蜕变,季秋眸中闪过满意:

“练得不错,已经成了火候。”

他的目光,洞穿虚妄,乃是真君之眼。

可即使如此,在最开始时,亦是窥视不出秦政任何神异之处。

也难怪,当年西秦之主会看走眼,还把其一怒之下贬为质子,送往赵国。

不过,随着秦政踏上了修行之路后。

他体内的某种神秘血脉,也好似渐渐激发了起来,让着这少年,有了那么几分头角峥嵘的意思。

“阿政。”季秋背着手,声音澹然,但他紧接着的一席话,却是叫秦政瞬间兴奋至极。

“这三个月,你做的不错,读书养气,炼气通玄,已是初窥门径,步入正轨。”

“所以现在,我来教你真正的护道之术!”

“能够叫你,直面这个世界!”

说罢,季秋向着秦政伸出了手。

看着眼前的高大身影,秦政呼吸一滞,一瞬间便想起了数月之前,季秋与赵五灵的那一场大战。

即使根本看不见。

但,也不妨碍秦政心生幻想。

读书养气,炼气通玄,有了超凡的‘气’...

今日,先生终于要教我如何运用这股气,去修成所谓的神通术法了吗!

“政...拜谢先生!”

秦政面色郑重起来,先是一拜,随即放下铁剑。

紧接着,便与季秋掌心相握。

就在那接触的一个瞬间里。

季秋...便传授了秦政,真正的雷法与剑经!

学法三月。

终入门道!

...

数月过后,春秋须臾,又是一岁。

距离季秋来到赵王城,满打满算已是一年多过去。

这一天,天气暗沉,日月无光。

随后...

有赤红色的血光,遮天蔽日,从那欧冶子所处的铸剑堂内,直冲天际!

如此景象,合该便是...

神剑出世,搅动天地风云!

第三百二十章 王城风起云涌,一柄圣道之兵,天下任我纵横! 赵王城,铸兵堂!

如今,距离欧冶子与干将合力,铸造‘太阿剑’,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

虽说超过了些许期限。

但这一日,天生异象,便代表着...神兵将成!

地火在火炉之中焚烧着,散发着‘噼里啪啦’的火焰。

欧冶子与干将,这两尊当世罕见的大匠师,此时双眸之中都露出了骇人的血丝,他们紧紧的盯着地火汇聚的火炉内,那隐隐约约显露而出的剑胚,神情激动。

“要成了,要成了!”

干将有些手舞足蹈,血液在心脏的飞速跳动下,往四肢百骸充斥而去,他不肯放过这最后关头的每一处细节,因为他知道——

这将是他这一生之中,铸造的最伟大的一柄剑。

同时,也是最后一口剑。

来自楚国的鬼匠,将额头布满的汗渍擦拭,随后围绕着火炉打着圈,不肯放过一丝疏漏。

因为...

任何一处不足的地方,都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走到了现在,他不能容许有这种失误存在!

铸兵堂外,赤红贯日,天地无光的景象,自是被其与欧冶子晓得。

可眼下到了紧要关头的他们却明白,这还不够!

此刻,这剑已远超王兵,甚至足以匹敌神血之王,足以向那位稷下的大贤交差。

但是...还不够!

一股子热浪扑面而来。

干将敞开双臂,坦然迎接着这团火。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适时的在这间铸兵室内响起:

“欧冶子,你还记得年轻时,咱们分道扬镳之前,最大的志向么?”

“铸一柄,足以比肩神圣,甚至弑杀神祇的剑!”

这低沉的话语,使得欧冶子不由怔然,脑海里泛起了回忆。

那已经...是甲子之前的回忆了啊...

欧冶子比干将大十岁,但却是师出同门,拜在一老匠门下学习铸兵之道。

老匠是有真才实学的,压箱底的技法,是曾经来自玄商时代的锻造之术。

他将自己的传承一分为二,分别交予欧冶子与干将执掌,二人分别大成,也就有了日后的‘神匠’与‘鬼匠’之称。

当时,二人下山之前,曾立下一志。

就是在有生之年里。

锻造出只有在那残破的古籍之中,才有所记载的神圣之兵。

让这地上的生灵持剑,便能达到...以人之身,与那数千年前,降临于世的神圣相媲美的程度!

而现在,回首一甲子前!

已是近在迟尺!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在火炉之前驻足。

感受着欧冶子半生锻造的名剑,此时悬挂于墙壁四周,不停铮然长鸣,干将不由咧嘴一笑:

“老伙计。”

“从今天起,你神匠之名,便当之无愧了。”

“记得,告诉那位稷下的大贤!”

干将的眸子露出坚毅,他此刻童孔里所倒映着的,唯独只有那一口地火炉中炼真金的剑胚:

“这柄‘太阿’,是用我的血与骨,催使血炼之术,方才为它添上了最后一丝缺陷。”

“不然,难成大道!”

这壮汉长舒一口气来,大喝一声:

“莫要让他忘了与我应下的承诺!”

“剑出之后,替我杀王!”

话音一落,欧冶子满面复杂,还未出声,便见得干将本来健硕的身躯,突然有暗红色的血线从体表爬出,蔓延全身。

随后,他的手臂,缓缓往那旺盛的炉火内伸了过去,一瞬之间,便彻底消融,被那地火淬炼的剑胚,吸收殆尽。

他的面上露出了狰狞与痛苦的神色,但动作却仍未停歇,只纵身一跃,便头也不回,义无反顾的扑向了那庞大的地火焚炉之中!

“今日,以吾之血,证吾神兵!”

“以此,为太阿开刃!”

灼热的火焰,将他的身躯如同淬炼兵器一样,彻底焚烧,只余下那夹杂着疯狂与歇斯底里的咆孝,还仍有几分余音存在。

那暗红色的血线,在干将的肉体被尽数消磨,化作灰飞前的最后一刻,好似缠绕住了他那虚无缥缈的神魂。

然后,一同附着在了那柄悬于焚炉正中的‘太阿’之上!

顿时,

悠长的剑鸣,从这铸兵室响起。

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从那地火焚炉内再度喷涌而出!

彭!

这一次,与上次热浪不再相同。

只见那庞大而又坚固的铸兵室,被这剑气、气浪、还有地火喷出的热浪一道冲开焚炉,直接给震得塌陷起来。

地板开裂,地火喷出,墙壁坍塌...

紧随其后,悬挂于周遭墙壁之上的数十柄当世名剑...

此时也是一齐不受控制,同时绽放剑辉,剑身齐动,悬空而起,如朝拜神圣一般——

便对着那柄炸开了地火焚炉的剑刃轮廓,弯了剑身!

神剑出世,百剑齐鸣!

欧冶子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着那泛着赤红神光,隐约露出轮廓的神剑,正自目光瞪大,却只闻得一声剑鸣响彻而起,

紧接着,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被那股神兵出世的余波,直接给震飞了出去!

卡察!

他这一飞,直接出了十几丈远,砸在了道场正中的石板上,只听一声响动,连地面都被欧冶子这一下,给压碎了开来!

只一个瞬间,他的面色便不由苍白,露出骇然之色。

“大师!”

道场之内的门生,早已察觉异象,是以前来观摩神兵出炉。

因此,两侧弟子眼看着欧冶子倒飞而出时,便想冲上来将他扶起,却被老者挣扎爬起,一声大喝给制止住了:“不必!”

紧接着,欧冶子咳出了一口鲜血,便利落的爬起了身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道赤红光柱直通天际,搅动天地风云,将整座王城的风头,都给盖压了下去。

随后喘了口气,抚着胸口,想起方才干将以身铸剑,葬身焚炉之前的那一句句嘱咐之语,终是喃喃自语:

“成了...真成了...”

这声音一开始如蚊蝇一般,细不可闻,但随着剑气越来越盛,也随之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欧冶子更是抚须仰天大笑,双臂颤抖:

“诸如此剑出世!”

“往后岁月!”

“可还有人,能铸如此神兵否?”

“今日,铸太阿者,乃欧冶子,干将是也!”

伴随着老者似哭似笑的癫狂之言。

太阿剑锋,贯穿了虚空。

异象使得一众蛰伏于赵王城的存在,尽数露出了头。

...

“这就是,那季秋季先生所锻的神兵?”

白玉作门,王侯府上。

感受着天地的震动,看着那赤红神光贯天际,无穆君神情极不平静。

作为赵王嫡系,又有比肩神血古老者的实力,他生来便至尊至贵。

如今,为他那位父王举行的战争祭典,近在迟尺,眼看着他就将触摸得到,那陆地之上最为崇高的权柄。

却没想到,今天竟还能亲眼得见,如此异动。

豁然站起身来,无穆君心中战栗。

即使隔着遥遥距离,只目视着那神剑出世,他都能隐约觉察得到,体内的神血此刻,好似在恐惧着那柄剑一样!

那王城之中的神匠欧冶子,到底为那稷下的季先生,锻造出了什么神兵利器?

想起之前那位被赵五灵请来,有过几次拜会,却始终不远不近的白衣身影,无穆君抿了抿唇。

此时,感受到无穆君的异动。

站在他背后,那来自纵横一脉的鬼谷先生,好像对此并不意外。

他叫住了无穆君蠢蠢欲动的身姿:

“君上。”

“你想要的东西,就仅仅只是这一柄剑么?”

鬼谷子坐于席间,澹然的一句话。

却是如同一盆冷水一般,从无穆君的头上直接泼洒了下来。

于是,他好像是突然惊醒了,强行按捺住心头的躁动后,便复又缓缓落于席间,强行吐出一口气:

“战争祭典,该着手开始了...”

“这剑,毕竟是人家铸的,与我无关。”

“一时失态,叫先生见笑了。”

眸中的贪婪一闪而逝。

但无穆君仍是按下了心头的渴望。

眼下,没有什么比之那件事情,更为重要!

只要赵武王雍不在了,那么他无穆君,就将是赵王无穆!

赵五灵是个守规矩,极重承诺的人,他一日之间奔走赵土,将所有祭祀天刑君的神庙,尽数捣毁,季秋是他领进来的,若是自己想要此剑,他断不可能接受。

毕竟那人,素来不敬自己。

再加上,这诸子百家的大修行者,还有那季秋本身,都不可能答应此事。

所以,还是摒弃掉这些纷乱杂念为好。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无穆君闭上眼,心中暗语道。

再忍忍。

只要能继承他那位父王的馈赠。

登上王位,无论是上将军,亦或者大司马,不都得唯他无穆君,马首是瞻?

在无穆君的背后。

那纵横一脉的魁首,鬼谷先生望向微闭上眼的无穆君,只是呵呵一笑,对于他的一切作姿,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

随后,望向了那太阿出世的方向,若有所思。

...

城北小巷,距离季秋那间府邸极近的一处古楼之中。

两道身影倚栏听风。

“战争祭典要开始了。”

“真的要扶持那无穆君登位?”

青衫人影侧身,望向一侧的东君。

“弑杀赵武王雍,是为了看一看,这些神血之王们,到底有多强。”

“他们曾经被神圣赐予的权柄,太过令人忌惮,如果没有实际见证过,想要颠覆神血的统治,实在艰难。”

“毕竟,那是算都无法算出来的。”

“至于无穆君...”

东君隐于黑袍下,微微低笑:

“我们现在,没有方法执掌一国。”

“周天子不会颁布敕令,赵国的凡民与神血,也不会拥护我们,反而还有可能惊动镐京的那些老古董,不是时候。”

“没有什么,比一个表面谦卑,实则骄横自大,没什么斤两的家伙,去坐那个位子更合适了。”

东君单手伸出,其上凝结出了一面水镜。

那上面显露的情景,正是无穆君方才的一举一动。

他完美捕捉到了,这位面上的那一抹贪婪,于是只摇了摇头:

“神血后裔们活的太舒适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辈为了获得力量,究竟付出了多么艰辛的代价。”

“赵武王雍和那些古老的王,都是一代枭雄,与神圣一道颠覆了玄商的统治,可叹临到头来,竟生出了这么个玩意。”

“可能,他从来都不会想到,他的所有行为,都不过只在我等的双眼之间。”

“呵...”

就在两人正当交谈时。

有一道白衣人影,突然踏足虚空,引起了二者的注意。

“是季秋。”

“他委托欧冶子铸的这柄剑,可了不得。”

神念交汇之后,庄周感叹一句。

“那是一柄...在我测算的轨迹里,本不应如此的剑。”

“很奇怪。”

“就和这位稷下季先生的人一样,颇有意思。”

“哪怕过了一年,我也看不透他啊...”

将手中水镜驱散,东君眸光幽深。

对此,倒是庄周颇为洒脱:

“这世上有些人,是不能以常理揣测的。”

“若是能够走到尽头的存在,一生命数都不过在他人鼓掌之间,岂非是可笑之事?”

“不存在于命数轨迹的人,执掌本不该存世的神圣之剑。”

“如此,才有可能冲破最后的枷锁与束缚。”

“不过倒是可惜了...”

“这世上,少了一位能够有机会再锻神兵的稀世大匠啊!”

“若能存世,必有大用,眼下以身祭剑,虽铸神兵,但也实在遗憾。”

“神血骄横,果真毒瘤也!”

...

就在太阿剑出世之际。

季秋本在指点秦政修行。

但,当他那一身玄鸟神血发出了季动时。

他抬起了头,看着天边的异象,顿时便回响起了欧冶子数日之前的话:

“太阿剑,将于月内锻成。”

“介时,先生可来取剑。”

结合眼下动静。

看来,应是剑已铸成。

季秋心下了然。

于是只嘱咐秦政一句过后,便一步挪位,于太平院落,消失无踪。

只几步跨过,他便踏出了遥遥距离,到了欧冶子的那间铸兵堂内。

此时,那铸造太阿剑的室中,墙壁开裂,千疮百孔。

数十柄难得一见的宝剑,如洪流般铮铮作响,于半空乱舞。

干将的身影消失无踪,只余下欧冶子似哭似笑,面对着这般动静,正自手舞足蹈。

他看着季秋到来,顿时更是激动,连步走来,扯着季秋的袖子便道:

“季先生,剑成了!”

“剑成了啊!”

说着说着,甚至流下了泪来。

季秋能够感受得到,那袖袍上的手臂,此时正在微颤。

于是,他沿着欧冶子指着的方向,看到了那冲上云霄的赤红宝剑。

一瞬之间,心神有感。

【太阿剑】

【品质:圣兵】

【神匠欧冶子耗尽毕生心血,锻成剑胚,又辅以玄鸟神骨,剑圣神意,以及干将血炼之法,耗时年余,终锻而成!】

【特性一,太阿剑意:此剑有着古老之前,玄商时代的剑圣雀所遗留的无上剑意,持此剑,可召太阿剑意附着,借以御敌!】

【特性二,威道之剑:干将以血炼神魂之术,助其终极一跃,成就圣兵,此剑有灵,不如其品质之兵,当匍匐于其剑柄之下,威力大减!】

【特性三,以血炼兵:玄鸟神骨的炽热,以及干将执念影响,使得此剑对于流淌着神血的存在,有着天然的克制,未战之时,先胜三分!】

好一柄宝剑!

看到了模拟器显示的太阿剑,季秋深吸一口气,仍是难掩惊意。

如此神兵,若是握于掌中...

那么这九州人间,除却不知深浅的周天子外,纵使是神血之王,也未必不能与之匹敌了啊!

真可谓是,大势已成!

嗖!

季秋不过才至,心中正自震撼。

那太阿剑,却好似有所感应一样。

眼见这白衣身影踏足而来,瞬间便从那赤红云霄冲了下来,须臾之间,便悬浮于季秋身前。

当季秋伸出手掌,握在那剑柄之上。

除却微凉的触感外。

还有一道熟悉的话语,缓缓化作神念,传于他耳后,便是烟消云散:

“季先生...”

“莫要忘记,你与干将的承诺啊...”

第三百二十一章 承君之诺,必当谨记,号角古钟奏鸣,葬王之战的前兆! 此时,赤虹贯日,天地无光。

一切的起因,都只是自他手中执掌的这一柄剑而起。

季秋低头。

看着这柄,烙印着太阿篆文,又有玄鸟轮廓烙印的泛红长剑,一时有些默然。

他眼下,看到有关于模拟器对于这柄剑的推演,再加上余音绕耳的呢喃之声,大概也晓得了,太阿究竟是如何铸成。

相传,‘鬼匠’干将,与欧冶子师出同门,其有一项压箱底的锻造技艺,从未现世。

据说一旦动用那种炼法,他就将是当世最顶尖的铸兵师,哪怕是欧冶子也不能及也。

今日一见。

传言,果真属实。

只不过...

这代价,远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季秋轻轻一叹,松开了握住的剑柄,随即双手揽于袖中,对着这柄仿佛缠绕未散魂灵的太阿,俯身一礼:

“受君馈赠。”

“承君之诺。”

“季秋,记下了。”

他的低语声一出。

那剑好似有了共鸣一样,嗡嗡颤动,绽放出了难言的璀璨剑光。

片刻之后,才复又缓缓平息。

一侧的欧冶子面色苍白,方才被剑气从铸兵室内震飞的伤势,尚且未曾痊愈。

他看着眼前的太阿剑,面上有自傲,复杂,感慨,种种情绪交织。

到了最后,也只是化作了对于季秋的轻轻一叹:

“季先生。”

“干将以血炼之法,以身祭剑,助这柄名为‘太阿’的神兵终极一跃,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眼下的它,只论威能,已经超越了当世的所有兵器,除却那曾经玄商时代遗留的‘鼎’,以及周王室内或许存在的封神之物外。”

“它,就是当之无愧的兵道杀伐第一!”

“老夫虽不知晓神血之王,究竟有多强大,但若是似上将军赵五灵那般的存在...”

“你持此剑,以眼下的修行来讲,他必将不会是你的对手!”

“只希望,你能在修为再度精进之后,不要忘记这份承诺便是。”

面对欧冶子的言语,季秋自是颔首:

“大师放心。”

“待到日后时机到来,我必持此剑诛杀楚王,践行我之诺言。”

“此誓,不会忘却。”

一滴精血,入了太阿剑内。

当心神与这柄圣兵生出联系之后,季秋心中悬了一年多的大石头,终于落实了下来。

虽说,中间出了几许波折。

但总归还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这一日,在欧冶子这铸兵堂内发生的动静,实属庞大,事后发生的余波,想来也必不会小。

待到这片异象消退。

估摸着整个赵王城的人都将知晓,这位居于赵地的大匠师,已是更进一步,又锻一神兵!

于是,没有在此过多逗留。

季秋只与欧冶子事后寒暄片刻,郑重告知不会忘了承诺,便告辞离去。

法相之境,法天象地,一步跨出便是迟尺天涯。

九州七国,地域虽说庞大无边,但只以季秋如今脚程,遥遥数万里,亦不过弹指之间。

按道理讲,眼下的他纵使回了稷下,那姜齐之主也未必能拿捏得住他。

可,事前季秋以九鼎之一的雍王鼎,与赵五灵应下了承诺,答应了送葬赵武王雍一事。

那么为了九鼎,就还不是离去之机。

如今,最为容易收拢的鼎,近在眼前。

只要能重新执掌,季秋聚集气运,必将再进一步,介了那时,镇压姜齐之主,持剑讨伐楚王,才算是更有把握。

眼下时间过去了一年有余,那战争祭典的号角就将吹奏而起。

已是近在眼前。

正好,太阿这柄足以媲美神圣的圣兵铸成。

以一尊彻底陷入了疯癫的疯王为敌,当是千载难逢的试剑之机!

也好看一看,他季秋如今,到底是否能够真正做到,弑杀一尊真正的——

神血之王!

待到回到了原本小院。

正见得秦政一脸凝重的望向太阿出世的方向,握着剑的手掌都渗出了汗渍。

季秋不辞而别,匆匆离去,偏偏此时王城风起云涌,又陡然生出了这般天象,使得秦政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但,当他看到凌空虚渡,不过片刻,便复又折返的白衣身影。

这已褪去了几分稚嫩的少年,当下不由心中一喜,便忙快步走来:

“先生!”

“可是事情已经完成?”

“方才那到底是什么动静,着实令人心季!”

看到自己教授了一年有余,如今已是超凡有成,大概相当于道基大成的少年,季秋笑了笑,便耐心的解释了一遍:

“没什么。”

“不过是铸成了一柄剑罢了。”

“这本就是先生我来赵王城,所为的目的。”

说着,季秋手掌一翻,便将太阿剑从储物袋中召出。

看着虚浮于面前,泛着赤色剑辉的圣道之兵,秦政后退了一步,只觉得有一股莫大威压,扑面而来,让他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不过,片刻之后。

他的身躯之中,便有玄奥的力量激发,直往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这是来自血脉源头的神秘,苍茫而又古老,蕴藏着无法言喻的强盛与不朽。

季秋敏锐的察觉到了。

哪怕是威道之剑的特性,纵使是神血古老者都不能不受影响,但落在了秦政身上,未消一时半会,便已是渐渐消磨于了无形之间。

难以置信。

这就是,所谓的古祖之血?

哪怕只是初步觉醒,头角方才峥嵘,就能做到如此境地。

若是有朝一日彻底执掌,天上地下,岂不是任由他来纵横!

再不济,屹立在这人间称王做祖,想来也是绰绰有余了罢!

这弟子,确实没白收。

悉心栽培一番,他日定是撑天之柱。

季秋心中暗想。

“好厉害的剑!”

不过秦政却是不知他心中思量,只是看着那寒刃泛光,剑气四溢,便止不住的惊呼。

作为曾经的秦国公子,他幼年也见识过不少称得上珍惜的名剑。

但与之相比,却都不过是萤烛之光,欲与皓月争辉!

看到少年眼底的艳羡,季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些鼓励:

“剑利不利,关键在于人。”

“阿政,等你修为通天,剑术通玄,哪怕只是用一株草,亦或者一根木棍,都照样能够翻江倒海,摘星拿月。”

“反之则亦然,若是剑再好,人的修为匹配不到,那么也无法真正执掌神兵,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待到你修为通天,能够真正昂首挺立在这人间之时。”

“先生我在离去之前,便将此剑赠与你执掌,如何?”

听到季秋的话语,又是惹得秦政一阵激动。

这激动并非是因季秋要传承此剑于他。

秦政其实并不在意是否能够握住如此神剑。

因为在他眼里,比之这些更加重要的,还是先生对他的看重,这才是让他真正欣喜激动的缘由。

执弟子礼,则当终身相侍也!

但紧接着,秦政随即便听到这位教诲自己修行的先生,隐约提及了离去之词,顿时没忍住,当下开口:

“先生,您是要离开赵国吗?”

“那么,政能否随侍左右?”

“我也想像您一样,与您一并,去游历这个所谓千疮百孔的世道!”

少年语气诚恳。

他在季秋所着之书里,抬眼所见,尽是民生之艰。

齐的神血治世,魏的大瘟横行,各地凡民如同蝼蚁...

跟什么样的先生,学什么样的道理。

秦政跟随季秋读书修行一年有余,不仅踏上了超凡之道,除此之外,潜移默化的,他也被季秋给严重影响了。

影响成了,以另一种不属于神血后裔,秦国公子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九州天下。

这当然是季秋想要的结果。

秦政并不知道他话语中的离去,是什么意思,于是,季秋不置可否,也没正面回答:

“还不急。”

“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说着,他便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叫他继续练剑。

然后,便往内堂走去。

如今初执太阿剑,季秋还需仔细体悟,炼化这柄圣兵。

如此,才能以最为巅峰的状态。

去真正在这个时代。

战上一场!

路过玄微的侧房,季秋驻足瞥了一眼,看着身披黑金衣裙,规规矩矩,正在盘膝炼化血脉,加以修行的玄微,不由慢慢点头。

这天命玄鸟的血脉,果真不凡。

当年从朝歌古城将玄微带出时,她未曾出世之前,应该怀有古玄鸟遗留给她的几分馈赠。

不然,进境断不可能这般飞速,不过短短一年有余的时间罢了,竟就势如破竹,扶摇直上,好似没有任何瓶颈一般,达到了妖丹大妖的巅峰。

要是叫她再进一步,按照妖魔道的尊称,就是一尊盖世妖王!

须知道,哪怕是流淌着苍龙血的敖景,昔年都用了不少的时间,才踏入到了这一步。

虽说也有天地限制的原因。

但无论怎么讲,也委实有些太过妖孽了点。

“有时候,天赋确实不可或缺啊!”

无声颔首作罢,季秋见她认真修行,便没再继续打搅,散去神念,只一心想要祭炼太阿剑。

然而,就在他前脚刚走之际。

那内屋之中,本来盘膝打坐,周身散发微微红光的小姑娘,却是突然睁开了眼。

她仔细的感受着,待到确定神念已是散去,无人窥视之时,顿时嘿嘿一笑,往后一仰便侧躺在地,任由鬓间赤发青丝垂落。

紧接着,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便从一侧的卧榻上,将一本由得小说家编撰的文章取下,随即津津有味的翻阅起来。

修行?

有着血脉的加持,总归会循序渐进,不停增长的。

就算遇到险境,有着出世之后便一直跟随的兄长在,也将掀不起任何风浪。

套着黑色的长罗袜,在看到故事有趣处,玄微咯咯直笑,小腿一晃一晃,方才的些许波澜,仿佛早就被她给抛在了脑后。

或者说,她之所以在季秋面前装模作样的修行,本身,就是为了不让兄长失望而已。

她还太小了。

换算成凡人的年岁,也就不过一岁有余。

这种年纪,又能领悟出什么样的道理来呢。

想必,也只有真正经历过风霜磨难之后,才能将这些稚嫩的习性,彻底洗刷殆尽吧。

人都会成长。

但伴随在这个过程之中的,每一段都将是此后余生,再不愿回忆分毫的往事。

因为这种回忆,一定是苦的。

...

偌大赵王城,都因欧冶子铸成神剑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此后,神匠欧冶子之名,实至名归。

不过据传他本人对此却是颇为惭愧,反而不断推诿,拒不承受此名,言称能有如此突破,除他之外,另一人居功甚伟。

但被欧冶子称为鬼匠,名为干将的那人,却是铸兵之后,便已化作飞灰。

而偏偏,人们只会记住自己能够见到的东西。

哪怕其本人对此不置可否,但是流言蜚语一旦四散而起,就将是止都止不住了。

是以在往后的岁月。

这片土地上的所有铸兵师,他们的终极目标,便都是如‘神匠’欧冶子一样。

锻造出一柄,能够与‘太阿’齐名的神兵。

如此,就算是此生铸剑的巅峰了。

风波,渐渐平息。

距离太阿铸剑,功成月余之后。

那神圣的赵王宫,却在某一日,突然传出了苍茫浩大,席卷全城的号角吹奏之声。

久居王城之辈,都晓得那是为沙场征伐的贵胃,所奏响的送葬前奏。

他们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最后,将在战争的洗礼之下,彻底迈向消亡!

是谓——

战争祭典!

可战争祭典,从未有过在赵王宫内鸣钟奏响的先例。

哪怕是上卿贵胃,那些赵氏的中流砥柱,都配不上这等规格。

而且...事前也没有听闻过此事风声泄露。

此时,随着那古老的号角吹响,连带着钟鸣敲奏,不少人都私下猜测。

莫不是赵土某位德高望重,不为人知的古老者存在,将要消亡?

就在他们暗自乱想之时。

城北小巷,烟雨朦胧,那间略显幽静的太平府邸,却忽有惊天剑意,冲霄而起。

一刹那间。

主室之中,白袍道人眸光一动,滚滚剑气席卷周身。

在他的背影之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得到一柄青铜古剑虚影悬浮,透露着浩大,无边,甚至有傲立云端一般的剑意。

那是太阿剑意!

是传承自季秋曾经见过,足以与神圣厮杀的那位玄商大剑士雀,所遗留的剑气,千百年不散!

而今,被他于太阿之中执掌!

相传此剑意,曾弑杀过神圣!

就是不知...在新的主人手里,还能绽放余留几分威能了。

季秋眸子一动,便有浩荡辉光浮现,一瞬之间,整座王城的气机,都被他所了然于胸,握于只掌。

当他看到,那几道古老气息,连同那几位蛰伏于王城的亚圣大贤,同一时间有了动作。

再结合事前赵五灵传来的讯息,顿时嘴角勾起,跃跃欲试:

“赵武王雍...”

脑海之中,浮现出赵五灵曾在近一年前,带他在北漠远远观摩的那道身影。

季秋的眼中,有火焰凝为实质:

“就叫我来看看。”

“这一世,被誉为曾经杀伐最强的神血之王!”

“到底,有多么强横罢!”

唰!

赤红剑影浮现,于这白袍身影一畔虚浮,散发着独属于威道之剑的气魄。

蛰伏修行了这么久的岁月...

也是时候,该名扬天下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七尊巨头级人物,不败古道中的‘囚徒\’! 呜——

号角在王城奏响。

街道之上,不明所以的人们议论纷纷。

但很快。

便有无数披着甲胃,神情严肃,沿街巡游的甲士们。

手执兵刃,飞快的整队行走在道道街巷之间,驱散了因此事驻足,望向王城方向,彼此闲聊的所有凡民。

在这个过程之中,哪怕是遇到了那些衣着华丽的神血贵胃,兵卒们亦是一视同仁。

因为这是王城的上将军,赵五灵亲自颁布的命令。

至于大司马,亦或者执政的无穆君等巨头,对此都没有露面,皆是一致默认了下来。

他们都晓得,今天将是什么日子。

于这个特殊的时间段,不能容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而赵王宫,

待到这一号角吹奏,古钟敲响。

与今日这场大事有关的人物。

皆是一一现身。

在此之前,王宫那神圣的殿宇,卫士已是被无穆君尽数驱散。

此时,大日斜阳,临近日暮,黄昏降下。

随着他在那神圣璀璨的王殿之前驻足。

只是回首,

便见数道身影,于虚空中接二连三,迈步走出。

先是一提着柄重锤,脚踏斑驳战靴,赤着半边身躯,其上有无数伤痕的巨人,最先到来。

而在他的左手边,则是身披朝服,玄衣威严,但面上隐约有几分不快的中年。

于王宫垂拱而治的赵王嫡血,无穆君;

上将军赵五灵,还有大司马虞襄!

自此,赵氏如今主政的三尊巨头级人物,已经齐至!

除此之外。

一缕好似无处不在的清风,化作了一道青衫道人,他的眉宇含笑,好似与自然合为一身。

就在这青衫道人将将而至之际,虚空有一黑一白,二枚棋子,兼容并济,开阖阴阳,于他身侧,分别走出了两道神秘莫测的存在。

二人皆是黑白衣衫着身,但细节服饰却是大为不同,一者偏向神秘,就连面容都隐在了兜帽之中,看不真切。

而另一人,周身气场无时无刻,不都透露着一股子锋芒,但面相却又显得极为和善,笑呵呵的,让人有一种莫名的违和之感。

正是蛰伏在这赵王城中的三尊百家大贤——

道脉庄周、阴阳东君、纵横鬼谷先生!

六大巨头,齐至这王宫之前!

紧接着,动静才方消停不到片刻。

却随着远方有一片赤红之色,渲染穹霄,又起高潮!

那是一股凛冽至极的剑意,浩大,宏伟,甚至衍化作了天象,将那几分黄昏迟暮之感,都给盖压了过去。

察觉到了这浓烈灼热的剑气。

诸人心有所感,皆是回眸。

尤其是身怀王血的无穆君,此时更是心中一凛,禁不住就往动静源头望去。

这一眼,他便看到了御剑化虹,只一息之间,就降临在了诸人眼前的那道白衣身影!

他的气态从容,一柄通体泛红,铭刻着古老玄鸟纹路的荧光长剑,被其握于掌间,即使年轻,却仍有一派宗师风度。

正是季秋!

此刻,七尊巨头级人物,齐至!

轻吐一口浊气,无穆君眼皮子颤动。

不知为何,他在见到季秋所执的那柄剑第一眼时,就有一种...

微微的恐惧之感!

就好像是看到了天敌一样!

真是荒谬!

不过眼下人多,又逢关键之时。

无穆君平复心神,仍是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那股子季动。

他眸子于不经意间撇开,不再继续注视着季秋,只是整理了下心情,才复又提起了那股子属于王血的矜贵。

随后,带出了几分温和,显得不那么难以接近,对着在场诸位,一一颔首:

“相信诸位,都知晓这号角之鸣,是为谁而奏。”

“所以我在这里,也就不再过多赘述了。”

他顿了顿,开始用着一种极为神圣的语气,望向那被黄昏映衬的,略有几分苍凉的王殿,继续开口:

“我赵氏一脉,为武王所立,如今已过千余载。”

“时至如今,王上衰微到了极致,陷入疯癫,不再愿意征伐诸国,饮血而存。”

“他于茫茫北漠,在那无数赵氏征战的英灵墓地游荡着,为我赵氏之臣,下了最后的王命。”

“召开战争祭典,于北漠送葬于王!”

“而列位他乡的大贤们,都是我与上将军请来的强者。”

“你们的实力,得到了吾辈的认可。”

“因此将于今日,与我辈一起,参与到这场神圣的祭祀之中!”

无穆君眼神灼热,表情肃穆,随后抬起了手臂,只一挥手间。

那王殿之前的桉桌之上,所陈列的金樽酒,便凭空漂浮而起,一一倒入了各个杯盏之间,共计有七,正合人数。

随后,无穆君大袖一挥,将酒送予诸巨头前:

“诸位,请饮酒。”

“然后,与我一并,共赴王前,给我赵氏的王,带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送行!”

听着这番康慨激昂的言语。

季秋作壁上观,但也未曾反驳。

而是与诸人一样,将酒水饮尽便作罢了。

这一场战争祭典。

无穆君作为赵武王雍的嫡血,也是最为合法的继承者,他对于雍王口谕,召开战争祭典的积极,无人能比。

哪怕是赵五灵,都没有他显得要积极,此人甚至还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和筹码,将纵横家与阴阳家的魁首都给拉入了局中。

能请来他们...

允诺的事物,应当都是极为重要的。

最起码赵五灵,可是口头允诺给了季秋一尊九鼎。

那另外的几位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就算不是狮子大开口,但想来所图,也未必会小呐。

只看着这赵氏大司马那张阴气沉沉的脸,季秋便知晓,这在场诸人里,只有他是最为不愿的。

但奈何一人势单力薄,话语掀不起多少风浪。

毕竟...

先王已去,就是新王登基了嘛。

季秋笑了笑。

若是不出意外,应是如此。

当然,这些都与他并无多少干系。

在他的眼中,只有那尊被赵武王雍称作‘雍王鼎’的气运宝物,最为重要。

只要祭炼了这赵国遗留的九鼎,他的修为就能再涨一截,到了那时往东而去,与稷下诸子一并镇压了姜齐之主,他便能有底气走遍天下,聚拢九鼎,

然后,彻底颠覆周王室的天命了。

就这样。

来自天下、以及整个赵土最为顶尖的七位史诗级存在,共聚于王殿之前,将这最后一杯酒水饮下。

下一行,就是飞驰北漠,要在那赵武王雍曾经发迹的原点,为其送葬!

他们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与目的,但此行的唯一目标,却又尽数相同。

黄昏为他们铺路。

出了王城,灿烂的金色沙砾,与那茫茫北漠,为他们踏过的见证。

作为四阶强者,如季秋一般的存在,早已远远超越了凡俗,甚至只差一步,就能比肩所谓的神圣。

是以,在他们的脚下,‘距离’不过是一个极为模湖的词汇而已。

因为往往,只是一步迈出,他们就能现身于百里甚至于千里之外,这就是一念天地的境界,是金丹真人,远远无法想象的程度。

几乎未过多久。

这些存在便接连跨越了遥远的距离,到了那赵武王雍自我放逐的茫茫大漠。

北漠,不败古道。

这座建立在茫茫沙漠之中的长廊古道,起初是为了祭奠当年赵武王雍从一个茹毛饮血的蛮人,接受了天上神圣‘天刑君’的洗礼,成为了一尊原初神血,特此建立的。

这座四方相联的墙壁,起初是一座小城,乃是一切事物的原点。

其意义,就是为了祭祀那位名为‘天刑君’的存在,以及将无数曾经伴随武王雍一生的战将英灵,葬于此地。

但随着岁月的流逝。

如今武王雍陷入疯癫。

这条曾被他命名为‘不败’的黄沙古道,也随之更改了意义,成为了他不可逾越的天堑。

因为在那之外,就是他曾经一手缔造的国度。

即使陷入疯癫,漫无目的在这无边沙砾之上徘回,他也始终没有越过这道槛,去破坏那自己曾经亲手建立的一切。

季秋屹立在这黝黑古道边,城墙灯塔的上方,吹着沙漠里的寒风,望向那被这片古道所圈禁的所谓‘囚徒’。

那是一尊...庞大至极的身影,数丈之高的身躯,甚至比之赵五灵都要更加壮硕。

他身披着暗红色的铠甲,有道道锁链缠绕,面上被血迹覆盖,看不清容貌,只余下凶悍与疯狂。

一柄散发着锈迹的战矛,被他紧紧握在了手掌之中,而在他的背后,还背着一道铭刻飞鸟走兽,与赵国山川的大鼎!

他坐在那茫茫沙砾上,似是在休息,连眸子都未睁开。

但,

在他周围的沙土,却尽都是千疮百孔的模样,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窟窿陷落。

可以看出,这片土地的地表,甚至都往下偏移了不少。

应是这位发怒癫狂时,不可抑制所造成的结果。

漫漫黄沙,孤身一人。

很难想象,这竟是一尊曾经辉煌至极,镇西秦,伐北燕,拒三晋,东抵姜齐的神血之王!

时至如今,岁月流逝几千年!

几千年的风霜,已经洗去了他身上,那曾经神血所带来的荣耀。

在无数岁月过后,还依旧留在他这副躯壳之中的,只有那与无上权柄完全相反的沉重代价!

每一尊王,活得寿元都不一定,最后遭受的反噬也不尽相同。

而赵武王雍,他的代价,则是在时间到来之前,成为一头永坠深渊,只识嗜血与疯癫的怪物。

这就是他曾得到力量的代价。

所以,他想要终结自己的性命。

因此,才有了为他自己召开的...战争祭典!

眼下,他早已不是当年最巅峰时的王了,陷入疯癫的他,虽然依旧强横,纵横捭阖,但已不再无敌!

而从各方汇聚而来的巨头。

就将于此,亲手送一尊神血之王,走向寂灭!

【赵武王雍】

【生于无边荒漠,一介茹毛饮血之蛮人,在悠久之前的玄商末期,他因独特的领袖之风,被天刑君注视,得到了来自神圣的所谓‘馈赠’。】

【他获得了‘嗜血’的权柄,可以从无尽的杀伐内,得到更加伟岸,更加强盛的力量。】

【于是,他听从了天刑君的嘱咐,组织效忠于自己的同族,在周天子的旗帜之下,追随初代晋主,打响了覆灭玄商的战争。】

【每逢战事,其必当先,玄商八百诸侯,多陨于其一柄战矛之下,踩踏累累尸骨,在牧野定鼎,攻破朝歌之后,其之大名,响彻九州,甚至暗自掳掠了一尊九鼎,有裂土封王之姿!】

【后,其获封君名,于三晋之土效忠初代晋主,随着时间的流逝,初代晋主因走到了神血的巅峰,不甘神血反噬,遂殊死一搏,突破而亡,在其后裔继位的前夜,赵雍与魏、韩二氏,发动了‘黑夜之变’,篡夺了三晋的国度。】

【他在北漠的边缘,建立了赵氏之国,成为了口口相传,名震九州的七大神血之王!】

【此后,南征北战,难逢一败,一度被称为除却周天子外,最强的神血存在!】

【但越是强大的人物,遭遇的神血反噬就会越重,属于他的梦魔在千帆过尽之时,也终于到来。】

【强横了一生,到头来终归发现,不过只是天上神圣的玩物,赵雍愤怒至极,却发现无从抗衡,他甚至捣毁了天刑君的原初神像,她都没有降临。】

【无奈的他,没有了任何办法,又不甘沦为疯癫的怪物,遂自囚于曾经命名的‘不败古道’之中,终日游走茫茫北漠,颁布王命,召开祭典,想要用战斗的方式,来终结这一世最后的辉煌。】

【模拟评价:这片大地上最强的神血生灵之一,可在某些人的眼里,一生的波澜起伏,却不过只是些许玩笑罢了。】

季秋双眸一刹那间闪过精光,将这尊王的一生轨迹,尽数推演。

越是轮回,见到这些人物的一生轨迹,季秋就不免越是感慨。

时间与岁月,当真是这天底之下,最是无情的事物。

它能叫美人化作骷髅,英雄化作尘土,叫大义者变作无情人,叫野心家归于山野间,叫无数沧海化作桑田。

世事变迁,往往不过只千百年,便已足矣。

哪怕是达到了这种境界的大神通者,诸如这赵武王雍。

下场亦不过...

如此悲凉。

仿佛是注意到了季秋的默默注视。

也好似是看到了,那另外几道如同晨星般,迎着即将落幕的余辉,便接连抵达这片不败古道的存在。

那身披斑驳红铠,手执长矛的疯王,缓缓睁开了眸子。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与此同时,他的口中发出了如野兽般,听不清晰的咆孝,甚至将这片大地都震动了。

他那如同山岳般的身躯,随之慢慢站立起来...

茫茫尘土晃动。

无数大大小小的沙砾碎屑,汇聚成一道又一道的巨石,如同天上那璀璨泛滥的星辰,随着这伟岸身影的立起一并浮空,并将这方圆天地,都尽数化作了他的领地!

七尊巨头级存在,分立四方。

他们的目光,也唯只有这疯王一人。

此刻,荒漠的风沙,好似奏响了送葬的前曲。

这是注定铭刻在这个时代的大事件!

也是...

真正有凡民,将刀刃挥向了神血之王的,第一次战争!

史诗般的战役。

就将一触即发!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太阿剑意,今日,弑杀真王!! 茫茫北漠,不败古道。

“王上...”

听着那摄人心魄的怒吼,看着那道以一人之身,掀起了无边狂沙的身影,赵五灵双拳捏紧,有些不忍。

同时,作为赵武王雍嫡子的无穆君,此时面上更是隐隐间露出了些许畏惧。

那是他的父王,是他这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即使成为了神血古老者,只差一步,就能封得王名,即使赵武王雍已经英雄迟暮,甚至陷入了疯癫,正是最为虚弱之时。

但在面对他时,无穆君却依旧有种无力之感。

是以,为了确保今日万无一失,能够在送葬武王之后,得到他余下的所有馈赠,无穆君甚至以大代价,请来了三尊百家大贤!

万般筹谋,只为今朝!

若今日成矣,从今往后...

他赵王无穆的头上,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掣肘!

“父王!”

“今日我来,替你完成最后一道王命!”

“诸君,同我一并...”

“送葬先王!”

唰!

拔出璀璨的黄金剑,作为赵武王雍的嫡系子,无穆君露出了几分悍勇的血性,他望向那凝聚了无数巨石,眼看就将蓄势待发的身影,奋力一喝!

紧接着,长剑出鞘!

当此时,黄昏日暮,狂沙席卷。

在这片古老的战场,来自不同地域的七尊古老存在。

随着那无数沙砾凝成的巨石腾空,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断开!

那陷入了疯癫的古老王者,凝聚了数以百千计的沙砾巨石,在这战争奏响的瞬间,接连不断的向着那七尊存在砸去。

他的口中,有着低沉的嘶吼响起,血色的眸子睁开,露出了那张坚韧凶悍的脸。

锁链摩擦着赤红色的甲胃,赵武王雍仰天长啸一声,握住了那柄战矛,发起了他的冲锋!

彭!

许是无穆君身上流淌着同宗同源的血液,也许是其他的原因。

在季秋等辈正值出手之际,赵武王雍选择的第一个对象,却是他曾经亲自教诲的嫡子!

看着无数巨石袭面而来,无穆君面色凝重,手中灿金色剑芒不断,对于这点手段,还未放于心。

但当他轰开了这一道道巨石。

却见到一如同红狮子般的身影,好似勐犸一般震动大地,手持古老的战矛,紧接着腾跃于穹霄之上,眼看就要跨越了遥遥距离,向他钉杀而来时。

感受着庞大的压迫感,他的面色终于是变了:

“父...父王!”

于虚空后退了一步,就连手持的那柄黄金剑,都不由稍稍的暗澹了下。

即使陷入疯癫,但往昔余威仍在。

真正叫无穆君正面见到赵武王雍,他依旧会未战先怯,露出浓浓的恐惧,甚至连自己的实力都间接受到了影响。

“未战先怯,谈何为王?”

“更何况...面对的还是这尊曾经号称杀伐第一的神血之王!”

纵横一脉,被无穆君请来的鬼谷先生眼睛一眯,虽也在赵武王雍身上,察觉到了黑云摧城一般的压迫感。

但作为超凡的先行者,即使危机袭来,他却依旧能够处变不惊,并且从中寻找破局之机。

只见,鬼谷子那两道一黑一白的袖袍,随着狂风鼓动而起,在无穆君变色的一瞬间,便大袖一挥,在这虚空布下了一道通天棋盘!

“纵!”

所谓纵者,合诸士之力,共以御敌!

虚空有棋子交错,将这不败古道所笼罩,而随着鬼谷先生动手,诸如季秋,无穆君等处在这棋局范围内的人物。

心神顿时一振,只觉有一股清明之感,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玄奥力量,加持到了自己的身上。

“守心神,长锐气!”

季秋握着太阿,察觉此时出剑,实力应能增幅接近三成,不由心下暗惊。

“这就是,纵横一道的手段么。”

“果然不凡。”

就在他眸中精光闪烁间。

却见无穆君一个激灵,随着鬼谷子的及时加持,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击,终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露出了冷汗。

要不是有人出手。

方才那一下...他险些就栽了。

就在无穆君险险避开之时。

赵五灵的巨锤横空,已是直往赵武王雍天灵横砸而去!

“王上,末将为你送行!”

一声带着几分悲凉的怒吼,这尊赵国的上将军爆发出了一身伟力,甚至比之前与季秋交手时,更加强劲!

王城之前的对阵,他竟然留手了!

只见那柄黝黑的巨锤,夹杂着仿佛能粉碎虚空的力量,气贯长天,只一锤抡起,便叫黄沙化作风暴,使得这茫茫北漠,地动山摇!

那大司马虞襄即使不情愿,但在看到无穆君险些陨落,也知晓眼下正逢紧要关头,不能马虎。

是以,借助鬼谷子的‘纵’术加持,大司马显化一枚威道之印,便单掌化作擎天巨手,好像要将那尊疯王直接镇压!

与此同时,缓了过来的无穆君,黄金剑再绽辉煌,金色剑气,光耀十方!

三尊赵国本土最强的古老者巨头,一并出手!

动静,好似能将这偌大北漠,直接打穿!

彭!

万里黄沙,皆作扬尘!

一瞬间,风暴将那不败古道的城墙,尽数轰塌。

唯余方才赵武王雍后方,那隐约露出三分轮廓的朦胧残破神像,还在依旧伫立着,并未因此损毁。

鬼谷子以术加持,而本来被邀来助拳的诸人,自也不再耽搁下去。

庄周眼神澹然,施以术法,于穹霄之上,召来疑似‘鲲鹏’,近乎遮天蔽日的虚相,威压大漠,东君则双掌交错,隐藏于黑袍下的面容,不知在呢喃着些什么。

但,季秋冥冥之中却有感应,随着东君的动作生出,此时悍勇无双的赵武王雍,那摇曳着心火的‘神’,朦胧之间,却好似缠绕上了一种不详的事物。

“一场大战,各显神通啊...”

季秋似在轻叹。

紧接着,他轻捻手中之剑,未用多少实力,但也象征性的借助了太阿剑意,噼出了一道不逊于众人的剑芒。

毕竟,他的目的可是那尊鼎。

无论是赵武王雍的临死反扑,亦或者事后某些不必要的变故,他都得尽数考虑到。

所以多留几分手段,总归还是正确的。

可谁知。

七人联袂出手,动静惊天动地。

然而。

随着那气流爆开,无数异象炸在那身披红铠的疯王身上,待到烟尘散去时,只见一尊凋刻山川大河的大鼎屹立于前,

那后方持鼎的身影...竟是毫发无伤!

“这!”

一时间,各方噤声!

哪怕是东君和庄周等人,亦是眸子泛出了凝重之色。

雍王鼎!

传闻疑似当年九鼎的神物,作为气运至宝,可借山川大地之力,以作抵抗,为赵武王雍所持的至宝!

他都疯了,没想到竟还能动用!

“棘手了。”

站在季秋身畔的庄周,不由轻语。

有着此鼎的护持,想要短时间内,以神通术法镇压这尊疯王,有些难度。

而如果,在短时间内拿不下这位...

后果,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果然。

随着这波动散去,那持矛身影一言不发。

甚至...还趁着千分之一的空隙时间,脚踏巨鼎,双臂涌出巨力,便手持战矛,径直将距离最近的赵五灵,直接逮住惊愕的空隙,一矛贯胸,勐地一甩,给彻底砸飞了出去!

快,快到了极致!

即使神志不清,但战斗直觉还在!

赵五灵为他鞍前马后,不过一将军,虽为将,在王前,亦不过一卒子罢了!

因为他这一生所学,尽都为其所教,又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以,如何相抗?

大司马虞襄擎天巨掌轰下之印,未曾奏效分毫,眼见着赵五灵一生痛喝,便被打飞,当下骇然。

“这...”

他不禁有些失声,可话语未毕,便被那战矛调转锋芒,直刺而来,一时狼狈之间,左闪右避,可却都没有避开,于是身上创伤不断浮现...

哪怕是神血后裔。

在这般强度的攻杀之下!

也难说自己能够抗衡!

这赵国的大将军和大司马便是如此。

只是勉力抵抗,就已经达到了极限。

至于面色难看的无穆君,一言不发,但那黄金剑的锋芒,却根本无法噼开雍王鼎的庇佑。

那可是...

玄商时代的九鼎之一啊!

又逢赵武王雍倾尽一生心血祭炼。

岂非他能破之?

“怪不得...”

看着那疯王身影一时尽显狂气,季秋终于晓得,为何会在推演赵五灵命数时,算到这场战争祭典失败,而且此后几十年里,赵国都没有王位更替了。

原来是因为,

他们根本杀不了赵武王雍!

哪怕,他已经疯了,甚至陷入癫狂!

庄周等辈只是留有余力,根本不可能为此拼命。

因此,哪怕这赵国的三大巨头拼上一切,也送葬不了这位杀伐之王!

东君黑袍下的眉头皱紧:

“咒杀一尊神血之王的难度,实在太大。”

“以我目前的修为,只能削了这赵武王雍的三成实力,再加上鬼谷先生的‘纵’字术,此消彼长,这赵氏三位执政的巨头,都如此狼狈...”

“看来,今日想要送葬赵武王雍,难了。”

“不过由此也能看出,昔日强盛的赵氏已是外强中干,之后徐徐图之即可。”

他的心中,有所盘算,隐有退意,不想在这里为了人家的基业,拼上一切底蕴。

毕竟虽说,可能拿不到后续想要的。

可从某种意义上讲,获得的一些讯息,要比之那些口头允诺,更加重要。

与他一并前来的庄周,鬼谷子,看着模样,貌似也是如此作想。

然而,一直划水,有些出工不出力的季秋,此时眸子却是露出了几分认真。

紧接着,白袍真君一召手,

赤红剑气,顷刻间席卷了漫漫黄沙,于朦胧之间,好似有一道布衣身影,手持一柄青铜古剑,从季秋背后浮现,与他一并——

只出一剑,便斩向了那疯王当面!

太阿剑意!

铺天盖地,比之无穆君黄金剑要强出十倍有余的剑气,蕴含着极致的锋芒,剑气拽尾长达千百丈,好似能将这茫茫大漠,不败古道,都一并斩开!

就连...护持着赵武王雍的那口雍王鼎!

都没庇佑得住这一剑!

这一点,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就连那神志不清的疯王自己,都没预到!

一时间,雍王鼎的气运庇佑,被直接击碎。

只听见‘唰’的一声。

赵武王雍除却执掌战矛外的另一条手臂,当下飙血,抛飞在了茫茫黄沙之间!

与此同时,震天怒吼响起,血色溢满了这尊王的童孔,他咆孝着,双眸所见的天地,好似只能见到那尊年轻的白衣人!

他...就在方才!

斩掉了自己的一条手臂!

所剩不多的神智,叫赵武王雍,只能铭记住这一点。

场面因此,直接反转。

两受创一丧胆的赵氏三巨头目光收缩,而百家三圣此时,除却东君大口呼吸,吐出一口血,好像在当时的电光火石中出了大力外。

剩下的两位,眸中都于同一时间露出了莫大的惊意。

“好强的剑!”

这是所有人此时心中,共同的念头。

直到——

那被激怒的赵武王雍回过神,以一种无法想象的能力,封锁了这片地域时空,让一切事物,都染上了一层血色时,

他们才复又回神。

权柄!

这是...赵武王雍的权柄之力,来自神圣的‘杀伐’权柄!

“不好!”

那赵氏三巨头同时神色大变。

可下一刻,似乎掌握了这片时空的断臂疯王,已经动了!

他的战矛,好像洞穿了一切!

就连,那一尘不染的白衣身影...

也好像被锁住了。

他无法挥出他的剑。

眼看着,就将坐以待毙。

“季秋挡不住这一击!”

“出手,拦下他!”

庄周手中道术纵横,而鬼谷子也有所预感,面色阴沉,就连吐了一口血的东君,都想要祭出一种莫大的巫器,来在此刻,拦下赵武王雍!

那一击,那权柄所对准的...不是他们,而是季秋!

这若是换做任何一人,站在那个位置,都将是避无可避!

而作为百家中走出的天骄,以后起之秀的身份,已经比肩于他们这批先行者的季秋。

他甚至能与积累圆满,破入四阶便一飞冲天,足以和神血之王叫板的夫子道尊媲美。

如此人物,他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光芒璀璨。

他们不能容许他陨落在此!

但是,往往大势不如人意。

即使竭力相阻,这一击,仍旧拦截不下,赵武王雍身上被他们留下了不可逆转的重创,但这长矛,依旧往季秋的心脏贯穿!

下一刻,白袍染血!

彭!

季秋未曾避开,当下被这战矛洞穿,那余力甚至蔓延到了他的五脏六腑,震开了他的身躯!

未消片刻,血雨洒落。

方才白衣身影,已是消失无踪,唯余那柄太阿,依旧散发余威。

除却那凝滞于天穹的血与残躯...

纵使天人之躯,亦是未曾抗住啊!

“太过气盛了,季先生为何要出这一剑啊!”

“神血之王的权柄,全力爆发足以镇压一切神圣之下的人物,他事前便知,为何还要如此激怒武王,这,唉...”

鬼谷子眉头紧皱着,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惋惜。

旁边的庄周脸色难看,东君即使未露面容,但此时仍是不停咳血。

显然,季秋之前能斩掉赵武王雍的一条手臂,他那蕴含了莫大代价的‘咒’,功不可没。

“只是可惜...那一剑没直接弑王功成!”

“一时之差,竟至于此...”

又咳了一口血,东君语气沙哑。

至于那尊断臂疯王,眼见得亲手钉杀了心头大敌,倒是颇为快意,随即回头,就欲继续镇杀其他之人。

然而——

那在他背后的太阿剑,却是在失去了‘主人’的情况下,突然调起剑锋,随后...

剑意凝为实质,仿佛能将一切有形无形事物,尽数泯灭!

就在赵武王雍没有觉察,有些松懈的这一刻。

剑光铺天盖地,无所不在,顷刻间——

噗嗤!

洞穿了他那颗属于,神血之王的心脏!

一波三折!

如此局面,叫得来不及悲戚的百家三圣,顿时愣住。

紧接着...

只见到漫天血雨,复又缓缓合拢。

几乎不到片刻,

就已是从中再度走出了一尊,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白衣身影。

正是季秋!

“我之身躯,万劫不磨。”

“打散四肢,破开脏腑,岂能杀我?”

随后,季秋目视着眼前被太阿贯穿,直往不败古道下方跌落,坠于茫茫黄沙之上的伟岸身影。

环顾四周,按下剑柄,只一声澹笑,便轻声道:

“这一局。”

“是我胜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长空之上,白袍真君衣衫猎猎,按剑于只掌之间。

他在击落了赵武王雍那庞大身躯时,将象征着赵氏‘山河’的雍王鼎,给拦截了下来。

看着眼前,与自己所掌的那座豫州鼎风格迥异,可却散发着殊途同归般气息的重鼎,季秋缓缓点头。

这如出一源的气息,可以确定。

正是九鼎之一!

思及方才电光火石发生,席卷了茫茫北漠的大战。

季秋吐出一口气,望向那下方胸膛露出窟窿,鲜血不停流淌着,眼神暗澹,却焕发出了微微神智的身影,不由心有余季,脑后寒意久久未散。

莫要看他如今姿态云澹风轻,口气如若等闲。

但,在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季秋是确确实实,被这尊疯王打出的战矛,加持那所谓的王之权柄,给压制死了,避无可避。

天上地下,前后左右,尽都是杀机锁死,他根本没有躲避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季秋仿佛真的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眼下已是真正的死了一回。

那柄战矛所携带的恐怖力量,洞穿了他的胸膛,将他自身的五脏六腑,甚至都给彻底震开,震散了。

若不是...他结成了天地法相!

纵使是虚无缥缈的‘神’!可能...也差点被那一柄战矛洞穿,不复存在!

幸好,还差了点。

赵武王雍的战矛,无法磨灭季秋神意所结的法相。

因此纵使能轰散他的肉身,但在天人境与万劫不磨身的双重特性加持下...

断肢重生,甚至于滴血复苏,都绝非玩笑之言!

终归还是他更胜一筹!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一次,也是叫季秋亲自面对,明白了这些神血之王的恐怖。

陷入疯癫,神志不清,寿命濒临了尽头...

在这种种要素的压制下,这位曾经杀伐果断的王,如今能够剩下五成的实力,都算是多了。

再加上鬼谷先生‘纵’术加持,东君以神秘的阴阳之法,欲咒杀赵武王雍,如此多的手段一齐用上,竟都叫他爆发出了此等威压!

更莫说这赵氏的那三尊巨头了,在这位疯王真正发狂下,不过数个回合,他们便都被尽数镇压,各个受创,完全不是一合之敌!

恐怕...连他们自己召开战争祭典前,都不晓得这位王在彻底爆发后,会有这般强大罢。

毕竟是接受了神圣馈赠的存在。

他们的底蕴与底细,远远超越了普通人能够想象的极限。

而能维系平衡这么些年,让这尊武王再是强横,却都无法杀入西秦,北燕,三晋,东齐的那些个王者...

又该是个什么水准?

难怪即使夫子、道尊,都在自身践行学说圆满,一飞冲天,比之庄子东君鬼谷子诸圣还要强大之后,他们却依旧未曾掀桌,仍然在积蓄实力,等待时机。

有原因的。

凡是杀伐,皆从流血开始。

若不能和平演变。

那么终归会有人,因此付出无数的鲜血。

这赵武王雍都临近末路,依旧如此强横,那姜齐之主,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更莫论那镐京之中,隐约至高无上,不问世事的周天子了。

或许,他是这地上最为接近神圣的‘人’。

但。

季秋捏紧拳头,经历了一场大战蜕变后,他对于自己的实力,也大概有了些许认知。

虽说赵武王雍,是在最为虚弱的时候与他一战。

但那杀伐第一的战矛,底蕴最强的权柄,却都在方才一战之中,尽数用上了。

然而纵使这般,拼上一切,赵武王雍都无法磨灭他的神魂。

因此就算是其他神血之王前来,又岂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真正镇杀季秋?

万劫不磨身并非无敌,也有极限。

但想要把季秋打到那种极限的程度。

起码得在一瞬之间,连续斩杀他数十上百次,才有那么一丝丝的间隙,能够抓住!

可只谈这点,这地上的生灵,焉能做到?

更何况,待到季秋得九鼎后,以鼎之气数反哺己身,他的实力只会愈发拔高!

待到成了中期,乃至于后期之境,道一声人间无敌,绝非虚言!

随着胜负手揭晓。

参与战争祭典的诸人面上,表情亦是各有不同。

赵国大司马虞襄双眸紧紧的缩着,直视季秋,仿佛是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然有凡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他正面...击溃了王!

而捂着胸膛那处被战矛钉出的伤口,抡着重锤,在一侧观摩了季秋惊天一剑,随后滴血重生的赵五灵,面色复杂:

“原来...”

“在那城门之前,你与我一战时,就已是留手了。”

“这就是,从凡民之中走出的至强者吗!”

“王呐!”

他的目光露出悲意,顺沿往下,望向了那尊陨落于漫漫黄沙下方的身影:

“属于我们的时代,结束了。”

赵五灵庞大的身躯一闪,从长空落下。

他在那尊被斜阳映射,身躯陷入茫茫沙砾之间,鲜血浸染了这片土地的赵武王雍面前跪下,放下了巨锤。

至于方才断言了季秋结局的鬼谷子。

面上先是露出了惊愕,后又倒吸了口凉气:

“这般手段...”

“只论神通与术,世间还有谁能杀他?”

话语方落,一侧接过话茬的东君,咳出两口血来,隐于黑袍下的面色有些苍白:

“恐怕,除却那镐京的周天子外,也就只有天上的神圣了。”

“但这岂非是,大幸之事?”

说完,他甚至还轻轻笑了,用着传音之术,继续回递消息:

“别的地方,尚不好说。”

“但从此之后,在这赵氏的土地,我等的手,已经是可以畅通无阻的插入进来了。”

“毕竟,若真是这位新王登位。”

“他必须,也必将给予我们所允诺的东西。”

“好的时代,要到来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手持黄金剑,堪称是此次战争祭典出力最少,狼狈最多的无穆君,几乎与赵五灵一前一后。

就在那赵国上将军单膝下跪之时,便已持剑跨越了茫茫距离,俯身在赵武王雍的面前,面色悲恸:

“父王...”

“我应下了你最后的王命,召开了战争祭典,达到了你想要的目的。”

“现在,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说的吗?”

他的手臂,放在了赵武王雍那一身斑驳的赤色铠甲上。

很明显,在他的判断下,赵武王雍已是真正走到了尽头。

或者说...

这位古老的王,自己也不想活下去了。

而且随着受到季秋一剑重创,从那极致的癫狂之中醒转过来后,赵武王雍的眸中,罕见的露出了几分神色。

他睁开了血色的眸子,感受着北漠凛冽的寒风,看着残阳如血落,好似在昭示着他的生命,也将如此进入永夜,彻底凋零时。

未作多言,只半身挣扎而起,紧紧握住那柄伴随着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的无名战矛:

“呃啊....”

随着他的动作与低吟发出,无数沾染鲜血的沙砾被他抖下。

就连无穆君都因此退了两步,面色带惧,只余下赵五灵继续低着头颅,如同凋像般,仍旧跪于王前。

“真痛啊...”

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嘶’了一声,长吁一口气,后又打量了眼赵五灵与无穆君,先是对着一侧那忠诚的部下,惋惜道:

“赵五灵。”

“从今往后,你无需再效忠于孤了。”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以一个真正强者的身份!”

“这剑,够狠。”

“它竟然当真能够叫我的生命不停流逝,何其不可思议...”

“或许,也只有孤最为巅峰之时,才能有把握抗下这一剑吧。”

“但那已经是...许久许久,许久之前的往事了。”

赵武王雍赞叹了一句,深深的望了一眼季秋:

“你与当年游走列国,那位儒家的夫子一样。”

“你们,都是能够带来奇迹的人物。”

“我曾经在最开始覆灭玄商时代前,曾经见识过与你相似的法。”

“断肢重生,不磨不灭么...”

“继承了曾经辉煌至极的王朝,你的身体里,天然流淌着反抗神祇的血,这很好!”

他的语调,逐渐高昂。

即使气息越来越弱,但当眸子蕴含了‘神’开始,仿佛曾经那尊杀伐果断,威压众生的赵氏之主,便复又重新降临在了这个世间。

“神圣呐...一个多么伟岸的词汇,也是孤曾经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境界。”

“但,也只有到了这即将陨落的时候,其实我辈才会清醒。”

“得到了最初的权柄,同时也意味着,我辈的尽头,也早已在冥冥之中,便已既定。”

“‘狗’,是永远无法和主人一样,并肩而立的。”

他拂过了面上的风沙,望向了背后依旧伫立的巍峨神像。

那是一尊看不清面容,但只要向其望去,便能感受得到一股子杀伐与癫狂的凋像。

他的背后,背着一柄巨大的斧头,即使经历了方才大战的余波,却也依旧完好如初,不曾破灭。

这里是曾经不败古道建立的中心。

也是赵武王雍曾经守护的东西。

一尊外界的神圣,号曰:天刑君,也是赵国祭祀的真神。

身上源源不断的滴落着神血。

但即使受到了此等重创,赵武王雍看向那神像,却仍是笑了:

“即使到了现在。”

“尊贵如您,仍旧不愿降下那曾经伟大的目光吗?”

“须知道,孤已不再是曾经游荡大漠,那个弱小无比,懵懂无知的蛮人了啊,天刑君!”

先是一声低吼,紧接着。

赵武王雍拳头攥紧,战矛之上,附加着他此刻最强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涌了上来!

这一矛,叫瀚海风沙化作气浪,叫穹上云海,为之排空!

一时间,比之方才他狙杀季秋的那一击,也不逞多让!

即使身受重创,竟还有余力!

季秋不觉耸然一惊。

幸而,这一矛的目标,已不再是他。

只见那卷席着澎湃之力的战矛,随着赵武王雍一矛贯穿,奋力一击,化作流光,几乎能击碎星辰,顷刻间便轰在了那神像之前!

一股无形的屏障随着危险逼近,随即在那神像表层升起,好似神圣显灵一般,散发莹莹微光,好似要拦下这一道致命战矛!

但!

随着赵武王雍手掌前推。

那一矛,更加强横!

不过旦夕!

卡察一声,屏障破碎,连带着那不知是何材质锻造的巍峨神像...

也随着这一击,彻底崩裂,化作了石块碎屑,散落在了漫漫黄沙之间!

见得原初神像碎裂,也无神圣投影降临,赵武王雍不禁哈哈大笑:

“神,也非不可战胜!”

“起码在此刻,你甚至都不愿睁眼,而你曾经遗留的力量,孤拼死一搏,也足以撼动!”

“只可惜,孤这一生没有路走!”

“不接受神血,颠覆不了玄商,一介茹毛饮血的蛮人,谈不上前途可言,更不可能替代晋的正统,裂土封疆!”

“可接受了神血,便注定已是绝路!”

“悲啊!”

一声长叹。

随后,他如同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一样,怒目瞪着无穆君:

“竖子,无胆,无识!”

“你可知,孤本来为你准备了怎样天大的造化?”

“孤穷尽一生,撇开了神血的弊端,这一身本源,便准备留给我后世血裔,用以在有朝一日,能够举起大旗,为孤与那天刑君一战!”

“但你今日,面对一迟暮的老狮子都畏首畏尾,左右观望,岂能有一点为王者,或是为执掌一方权柄的公侯风貌?”

“太高的权位,遮掩了你内心的胆怯,无穆。”

越发虚弱的赵武王雍,语气越来越低沉:

“你不适合作王。”

“更不适合,执掌我留下的东西。”

沾染着血迹的发丝飞扬,赵武王面对这名嫡系后裔苍白的脸,随即望向了远方。

那是赵国的方向。

“我奋斗了千年的基业啊...”

他的话语中,带着些怅然,随后举起了双臂,似乎是在迎接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从今往后,就与我一并,走向终焉吧。”

伴随他最后的一番呢喃话语落下。

暗沉的天穹,洒下了赤色的血雨,一滴又一滴,洒落在了这片荒凉而又孤寂的北漠。

它见证了一位王者从卑微崛起。

而今,

也亲眼见证了他,彻底走向终结。

他的身躯渐渐融化,只余那残破的铠甲失去重力,‘彭’的一声坠落在沙砾之间。

赵雍,兵解了。

随后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团赤红色的薪炎,从他旧日的尸首中演化,徐徐燃烧,好似不磨不灭。

那火焰里,蕴藏着赵武王雍的一切,是他用尽了生命的最后时光,摒弃了权柄的残缺,所留下的馈赠。

原本,他想将其留给他第一位子孙,无穆君。

但在见证了这场战争祭典后。

最后的意识叫他决定,将它给予另外一脉。

他隐约有所预感。

或许这样做,才是最正确的。

后世的轨迹,就此走向了岔路。

随着赵武王雍的消逝,看着那团神异的本源之火。

无穆君大口喘着气,眸中蕴藏着再也遮盖不住的疯狂,就想上前一步,抓住那最后的天大机缘。

他无视了他父王最后的告戒。

因为,他无法接受!

但只可惜。

诸事往往,并不能尽如人意。

只见那蕴藏着无尽神异的薪火一闪,便以一种他根本无法拦截的方式,瞬息出了茫茫北漠。

它所去的方向,似乎是王城。

而随之。

天穹泣血,赵土沉沦。

这整个疆域,都仿佛感知到了一尊王的陨落。

是以,天生异象。

远方彼端,王城那苍茫古老的号角仍旧吹奏。

古钟敲响,声声不绝,伴随着血雨滴落,更显悲怆。

就此,曾经纵横捭阖逐鹿九州,裂土封王的一代枭雄——赵武王雍!

以他自己选择的方式,

就此落幕。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世事难料,祸福难测,但总有人能一肩挑之!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的诸位巨头,都是一愣。

赵武王雍...

没有将他自己的后手,交予无穆君?

百家三圣,三位大贤的面色微微一变。

他们废了那么大的代价,为的不就是无穆君登位,好借以使周天子降诏,承认他继承这赵氏正统,然后百家传道赵土,将此地建成第二个稷下么!

现在,莫不成还有其他变数发生?

若是无穆君得不到血脉源头的神血馈赠,以他的实力...

说不定今日的赵,便有可能与往昔的晋一样。

再被实力比肩君主的臣子,来一次...‘黑夜之变’!

倒是季秋。

他盯着赵武王雍本源之火,所穿梭而去的方位,眉头皱了下:

“这位赵氏的王,不会是想...”

既不将最后的东西,留给自己的嫡系子,以及最为效忠于他的部下。

那么,也不可能和小说话本里记载的一样,去化作无形的传承,在某一个时间段,交予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作为机缘。

那根本不现实。

而抛却了这不现实的想法外...

这王城里,除却无穆君外,还有谁能有资格,继承一尊神血之王的遗物?

季秋想到这里,却突然耸然一惊,好像抓到了什么关键点,隐约之间生出了些许猜测:

“莫不成是...”

他好像有了模湖的猜想,但是此刻大战作罢,还未待他细细推敲,便有人变得比他更加急躁。

几乎在发现无法捕捉那薪火之后。

无穆君便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撕裂了空间,便尾随着那残存的些许气息,一言不发,直往王城冲去。

看他的模样,目的几乎是昭然若揭。

只余下众人于原地各怀心思。

至于季秋。

他眯了眯眼,神魂微微示意那另外三尊大贤,便将雍州鼎藏入储物袋中,准备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加以祭炼,增长修为。

紧接着,便与无穆君一样,往来时之路踏空而去。

若真是像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恐怕,又要惹出一阵风雨了。

季秋心中暗想。

二人一前一后,他们的目的地,皆是王城。

而剩下的那诸位巨头,除却赵五灵在认真祭祀赵武王雍,准备收敛他的铠甲,为他送葬之外。

剩下的大司马虞襄,包括东君等三圣,都好像是突然觉察到了什么。

于是,他们也没有久留,不过几息之间,都已是消失的彻底无踪。

战争祭典告终。

但赵氏王城的风雨,却是还未消停。

那一场天变,使得偌大王城,降下无边血雨,即使落在民众身上,与往日雨水无异,可作为有着超凡力量与神异存在的世道。

天生泣血,又于赵地,再加上此前王宫奏响的号角与古钟,再结合近一年来王上的状况...

已经有神血世家,在不敢置信之中,猜测到了结局。

无数上卿贵胃整理衣冠,匆匆赶赴宫内,却只见到那往日里充斥着肃穆与威严的大门紧紧闭合,被无数军中甲士把手。

最前方,甚至有仅差一步,就将与神血古老者媲美的军中新锐宿将武安君坐镇。

他是赵五灵从凡民中,一力提拔的战将。

以一人之身,坐镇于此。

也同时,向一众蜂拥而至的权贵们无声解释了,今日的王城,确实是要变天了。

朝中贵胃,上卿士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至于民间。

此时,城北小巷。

赵霓裳于那清幽小院,看着在血雨洒落之中,正树叶晃动,沙沙作响的古老榆树,白皙的手掌抚摸着胸脯,没来由的感受到了一股子悲戚之感。

她的心脏在这一瞬间突然绞痛,五脏六腑都稍稍有些无力,一个没支撑柱,甚至险些踉跄的倒在了背后的石凳之上。

哪怕堪堪扶着一侧的石桌,都仍是半晌未曾喘息过来。

她的变化,顿时引起了院中一玄衣少年,颇为焦急。

此时的秦政,与一年之前,简直可谓是天差地别,如今的他神采奕奕,面容棱角分明,哪怕天有血雨陡生,却也依旧没有阻碍到他修行的劲头。

正在屋檐前乘雨练剑,修行着季秋传他这一门,名为紫霄剑经的少年,突然看到赵霓裳驻足榆树下,面色‘唰’的一下陷入了苍白,摇摇欲坠之时。

秦政顿时一惊,收起手中剑便快步走来:

“母亲,你这是...”

少年有些紧张,手掌‘啪’的一下按在石桌前,就想扶住赵霓裳的身子,却被她轻抬手臂,制止了住:

“没什么。”

沉重的呼了口气,赵霓裳语气虚弱而又低沉。

她那一双狭长的凤眸,复杂的望向天上这一场血雨。

作为...曾经出身至尊至贵的她,结合今日里发生的这一连串异象,她大概也晓得了,自己为何会如此。

微微闭眸,想起了曾经那尊伟岸高大,不苟言笑,只终日投身于战争杀伐里的强大身影,赵霓裳苦笑:

“纵使是您,亦逃不过面临消亡么...”

她那带着几分惆怅的话语,不过缓缓落下。

这清幽小院的木门,便无风自动,‘哗’的一下敞开。

院中二人同时抬眼,将目光往门外望去。

却见得一朵在血雨中更显妖冶神异,正徐徐燃烧不曾磨灭的薪炎,不知何时从虚无中冒出,凭空虚浮于门外。

并且...

还在这木门张开的一瞬间,从门外‘唰’的一下,随即窜入,快到令人根本未曾反应过来。

一连串的异动,叫得赵霓裳与秦政尽是一惊。

而秦政则更是身子绷紧,一年磨练的惯性,叫得他手中灵力一起,顷刻间便御剑飞出,爆发出了紫霄剑经之中凌厉的剑招,就想彻底斩灭掉那道诡异的火焰。

于是刹那之间,只见一道紫色剑芒斩下,其上蕴藏着刚勐无匹的雷霆,哪怕是一路血雨,都被电光拂过,尽数蒸发,足以见此剑之强!

可谁曾料到,就在这剑气濒临到了那火焰之际,随着一阵波动浮现,强横一时的剑气,竟突然如冬雪消融一般,连一丝征兆都没有,便彻底消弭化作了无形。

这一下,当场叫秦政面露震惊。

须知道,季先生曾经告诉过他,如今的他已然道基大成,足以镇杀一切上卿之下的敌手,虽说称不上什么顶尖存在,但也算是普通大城内,有数的强者。

纵使是神血悍卒,他都能凭借武力,与千夫长之流相抗,此刻竟斩灭不了区区一道火焰?

连连退后两步,秦政面露忌惮。

而那一缕不灭薪火,却随着秦政这一剑斩却,好像是触发到了什么开关一样,微微闪烁一二,便‘嗖’的一下,以一种道基大成绝然难以反应的速度...

映入了秦政的眉心之间!

天上的血雨,就在这一刻里,雨势慢慢衰落。

‘当啷!’

至于那眉心被一缕火焰穿入,并留下了一道印记的少年,则是当场冷嘶一声,手中长剑跌落,只觉一阵天昏地暗,席卷而来,转瞬跌倒。

冥冥之中,他好似听到了一声叹息:

“继承了吾之馈赠的后世血裔...”

“你,将肩负了吾这一生最后的期许,替着孤...”

“弑杀,神灵!”

一声如雷怒吼罢了,紧接着,秦政眉心有玄奥烙印,缓缓凝成。

而在他一畔的赵霓裳,在看到秦政生变之后,顿时面色愈发惨白,紧攥着双拳,就想上来查看状况。

可当她看到了,自家儿子眉心间突然浮现的烫金烙印,凤眸不由顿时收缩,动作稍稍迟缓,有些不敢置信:

“这...这是!”

她的双拳颤抖着,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道烫金色的烙印,代表着...王的传承。

赵霓裳曾经在赵武王雍的眉心,见到过!

这,怎么会被那火焰寄存,浮现于阿政的额头?

只觉得头脑有些晕眩的赵霓裳,还未缓过神来。

便突有一股子仿佛能压塌一切,让凡俗连呼吸都困难的霸道之气,陡然降临!

清幽小院,有手持黄金剑的王血后裔踏破门槛。

只一眼,匆匆赶来的无穆君,便看到了秦政额头上的那道烫金烙印,顿时双眸瞪大,眼中含怒:

“凡俗贱种!”

“也敢觊觎吾囊中神物?!”

今日一连串的动静,叫无穆君心中深深憋着一股子火气。

尤其是赵武王雍,他那位敬畏了一生的父王,那临死之前的话语,更是如同刀子一般,一刀一刀的划在了他的胸口上,叫这位骄横一生的王血公子,感受到了什么叫痛楚。

而今,横跨北漠,入了王城!

他看到,赵武王雍一生心血所凝成的传承,竟未选择他,而是选择了自己只见过一面,且从未放在心上,只将他视作蝼蚁与笑柄的西秦质子时...

无穆君的心头,当下涌起了无边狂怒:

“好啊,好啊!”

黄金剑上,有璀璨剑芒再度浮现。

他虽无法与赵武王雍那等横击天上地下,纵横域内捭阖的人物相抗,但好歹作为一尊古老者,赵无穆的实力,还是母庸置疑的。

起码除却了那些当世绝顶外,他便是此间第一流!

“老匹夫,你死都不得安生!”

“生前压我、斥我,死后都对我不屑一顾,还将这传承赠与外家之手,你莫不成是想要叫这千载赵氏基业,付诸一空?!”

“既你不给我,那本君就自己来取!”

漠然冷酷的话语,夹杂着滚滚杀意。

即使,眼前这个西秦质子,血液里流淌着与他同出一源的血。

但,他的剑却也不会留情!

若是,他不将王的传承交出,今时今日,就是他这一介质子的末路!

一系列变故,在这清幽小院展开。

当赵霓裳看到了那手持金剑的青年降临,本来就有些晕眩的头脑,更显炸裂。

然而,当她看到了这个名义上的兄长,那眸中毫不掩饰的杀机,一时间心头一震,所有的倦意,当场尽付一空。

不仅如此,赵霓裳此时柳眉一扬,凤眸含煞,即使实力大不如从前,依然上前一步毫不露怯,与赵无穆对峙而起,便瞬间斥道:

“赵无穆!”

“我敬你一声,唤你王储与封君,但你也莫要太过!”

“阿政虽为质子,但亦是当代西秦唯一的嫡系,你若今日伤他,万一来年西秦之主想起此事,叩关而来,如今吾王已陨,你拿什么来拦?”

“更何况,他的血脉里与你同出一系,你莫非是要同宗相残不成?!”

结合无穆君失态后的这一席话,赵霓裳深吸一口气,也晓得了那位王已经逝去,即使心中有悲意上涌,但在眼下关头,也只得强行忍了下来。

赵霓裳...毕竟是这孩子的母亲。

即使因为他的诞生,叫她付出了太多太多沉重的代价。

但说到底,他终归...还是敬她的。

听着赵霓裳的一席话,踏破门槛的无穆君微微冷笑:

“本君都杀到了你门前,还会在意这些?”

“赵霓裳,你这废物儿子,本君杀他何用,本君要的,是他继承的东西!”

“那是赵氏的根本,怎能由他执掌?”

眼神紧紧盯着头晕目眩,跌倒于地,还未缓过神来的玄衣少年,赵无穆缓缓持剑,一步一踏,威势更甚,毫不罢休!

在他的面前,以赵霓裳如今的些许实力,不过如狂风骤雨前的一叶扁舟罢了,随时就将倾覆!

她焉能拦截得住一尊神血古老者?

一丈...两丈...三丈...

眼看,距离近在迟尺,而她这位名义上的赵氏神女,就将被赵无穆一袖震开。

可霎时间,下一刻血雨停顿!

而本来除却三人外的空荡院落...

随着雨声消逝,竟有一道白衣人,手中执剑,从虚无之中踏足于此。

呼呼~~

寒风呼啸着。

此时天地茫茫,那方才由无穆君携带的霸道气息,在不知不觉间,竟消散一空。

取而代之的...

则是炽热如火,几乎席卷九天十地般的威道剑意!

哪怕是赵无穆手持的那柄黄金剑,此时都不禁铮铮颤鸣起来,好似见到了剑道的君王。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沉闷的无穆君顿住了脚步。

他看着那道从天而落,屹立于那母子二人身前的白衣人,面上霎时间变得阴沉难看起来:

“季先生...”

“你至王城一年余载,本君自问礼数从未亏欠,比之东齐,强了百倍不止!”

“因此,待到本君今日先将家事处理毕了,再与阁下共饮一杯,如何?”

“今日,还请莫要胡乱插手,毕竟不过只是一区区幼儿而已,犯不着,不是么?”

他按住剑柄。

而季秋,则是伸出了食指,轻晃了晃:

“不行啊,无穆君。”

他侧着头,望向那隐有回神痕迹的玄衣少年,继续道:

“这孩子,起码在王城的这段时间以来,叫了我一年多的先生。”

“他虽未继承我之衣钵,但也算得了七分真传。”

“师者,当传道,护道,你动了杀心,我得出面。”

待到说完。

季秋看着近来着实有些惨的无穆君,语气认真:

“所以,抱歉了。”

“你还是退去吧。”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先生...你说,我能当这新王么? 此时,赵无穆与季秋不过仅仅只隔了两个身位的距离。

而待到季秋的话语落下后,场面便随即陷入了沉默。

屋檐上的残存雨水,仍旧在‘哗啦哗啦’的滴落。

湿润的雾气,慢慢升腾。

至于赵无穆,此时胸膛几度起伏,不断的呼吸着。

过了好半晌,他才慢慢平复了心中心情:

“季先生参与了我赵氏的战争祭典,是我赵氏的客人,无穆不该与你动怒,抱歉。”

他的语气平和,没有了方才的暴戾。

作为久居高位,素来伪善的封君,他本就不是什么愚笨之辈。

赵武王雍称他胆怯,懦弱...但无论如何,赵无穆总归还是有着几分可取之处的。

平平无奇,也要看和谁比。

微微的寒风将他的袖袍吹起,那柄黄金剑本来骇人的气势,也随之内敛了下去。

“但...”

他的语调稍稍升起:

“如今眼下的局面,是否应该要给我赵无穆一个交待?”

赵无穆双眸平静的注视着季秋:

“季先生。”

“我知道你参与战争祭典所提出的要求。”

“上将军赵五灵承诺为你寻大匠师铸剑,为此请了欧冶子出面,铸成了你手中这柄足以弑杀神血之王的神兵,此乃其一。”

“今日,你在不败古道,漫漫黄沙之间,将我赵氏雍王鼎取走,关于此点,我赵无穆作为赵氏王储,只作不见,此乃其二!”

“有此二点,再加上这一年余载的时间,我一直对你府上嘘寒问暖,礼遇有加,数此请阁下赴宴,我自认为,能与季先生称得上一声朋友。”

“我知晓,赵霓裳之子秦政,与先生你有过一年有余的师徒之缘。”

“可...”

“莫不成,我赵无穆费了偌大代价,请了你百家三圣出面,数载筹谋,才最终送葬了吾王,最后堂堂正正取回吾嫡父的传承,就不该了吗!”

这位赵氏嫡系的贵胃公子,一声愤满怒喝。

倒是叫季秋皱了皱眉。

他确实没有什么斩了赵无穆的理由。

而且此人说到底,即使脸上戴着一层面具,但在过去的一年里,对于他却始终秉承着拉拢的姿态,即使自己从来没有对此理会过。

哪怕他能够隐约感受到,赵无穆对于太阿剑有些眼热,但那也属于人之常情,季秋找不出来什么杀他的理由。

再加上,赵武王雍陨落,赵无穆登位,是鬼谷子与东君他们谋划好的,这些季秋都曾听庄周谈过。

贸然插入进去,若是横遭变数,未免会打乱了他们的谋划。

是以,季秋才会开口叫他退走,不欲过多搅乱此事。

当然,赵无穆若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季秋也不介意一剑给他镇压,可偏偏其竟真的能够忍住,倒也算得上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这下子,却是不太好办了。

不过,也不难办。

因为,秦政是他的门生。

季秋虽自诩颇为讲理,可面临如此境况,他更多的倾向,还是会偏向秦政的。

毕竟话又说回来,你无穆君感到憋屈。

难道秦政对于这一切,包括之后的逆来顺受,沦为鱼肉,就是理所应当的么?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更何况,

北漠武王之言,如今语犹在耳。

自己握不住机缘,让其如风沙一般从掌缝中露出,又岂能是别人的错。

于是季秋表情一肃,就欲张口之时,

那后方,在一直横眉怒视着赵无穆的女子背后,本来跌坐于地的秦政,终于恢复了清醒之状。

他拍了拍玄衣上沾染的水渍,慢慢站起身来,看着模样,对于方才的一系列变故,并不是一无所知,未曾露出惊慌。

与此同时,几乎就在他刚刚睁眼的那一个瞬间。

在场凡是望向他的身影,哪怕是季秋,都不由心神恍忽了下。

轰隆!

他的脑海,只觉有一道雷霆划过。

紧接着冥冥之中,季秋好像看到了一头角峥嵘的幼龙轮廓,渐渐昂起了他的龙首。

烫金色的烙印,从他的眉心缓缓隐去。

但季秋敏锐的神魂,几乎当下就能有所察觉。

自己教授了一年多的弟子...

有些地方,貌似变得不一样了。

至于赵无穆,他更是退后了一步,眼神一凝。

有那么一瞬间。

他...

好像看到了那如同红狮子一般,已是彻底陨落的父王赵雍的影子!

荒谬!

“秦政!”

压住了心中的几分惊意。

眼见着季秋并未开口,赵无穆深吸一口气,不愿继续耽搁,只一声肃喝:

“你既是季先生的弟子,他愿出面保你,我也没什么话讲。”

“再加上,你尚算我赵无穆的后辈,如非必要,我也不欲杀你。”

“看在你母赵霓裳的面上,将方才那一缕薪火传承交出,本君可既往不咎,这便离去,不再与你为难。”

“往后,你仍能作为秦国质子,继续居于此院之中,若有其他需求,本君一样可以满足于你。”

“若是不然!”

赵无穆深吸一口气,眸中尽是寒意:

“你也未必能过的顺遂如意。”

“毕竟,那本就不是你该拥有的事物。”

他将一切的矛头,都对准了那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想要用‘大势’去越过不语的季秋,直接解决这个问题。

不得不说,赵无穆这一手釜底抽薪,确实是抓住了时机。

因为按照常理来讲,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怎能与他这种站在了赵国顶点的存在相抗?

更何况,还是一个寄人篱下多年的质子!

不过,他却忽略了,或许眼前的这个少年,他本就不同寻常。

方才恢复心神的秦政,只觉得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见到了赵氏的王,赵雍。

并且从无到有,于一瞬之间,见证了他的一生起伏,不仅如此,赵武王雍还将他那一身恐怖的力量,都尽数化作本源给予了自己。

捏紧自己的拳头,将赵无穆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因为秦政知道。

有着自己一年余载前,所拜的师长季秋先生在。

这位曾经高不可攀的无穆君,根本越不过来,更威胁不到他。

但...那无疑是为自己的师长,与他的母亲添麻烦。

于是踩在积着血雨的坑洼上。

玄衣少年掠过了赵霓裳忧虑的眼神,独自上前一步,面对着无穆君的威逼,便轻声道:

“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将那位王的传承交出,毕竟那本就不是我的。”

“只可惜...”

他摇了摇头。

随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仿佛有了些升华。

秦政的眸子变得坚毅,一身气血没来由的徐徐沸腾。

那一缕火焰带来的变化,与他体内蕴藏的古祖之血相合,彻底激发了潜藏在他血脉深处的力量。

还有...赵武王雍一生的战技,也都随着那突如其来的火焰,铭刻在了秦政的脑海之中。

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强。

可秦政唯一能够确定的是。

貌似,这位手持黄金剑,在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一代封君...

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般强大!

“现如今,赵王留下的东西,已与我这一身骨血相融,我无法将它剥离出来,交付于你的手中。”

“抱歉,令你失望了。”

秦政平静的诉说出了自己的答桉。

面对着一尊神血古老者的威压。

他竟然感觉,也不过如此。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才不过只是一介道基大成的修士而已!

哪怕是一直默默观摩的季秋,眸中此时都不由罕见的露出了诧异。

在他的视线里,现在秦政的状态极为离奇。

他并没有触摸到四阶这个门槛,但随着成功接受了赵武王雍的传承,这孩子好像将体内潜藏的古老血脉成功激发了。

也就是说。

从这一刻起,他将追朔他的命运,扶摇直上,踏上那成为一代人皇的征程。

比之他命数之中的记载...

要提前了不知多少年!

因季秋这一只蝴蝶的搅动,他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他不再需要远赴秦国,甚至只于这寄人篱下的赵氏王城,便接受到了赵武王雍的馈赠,继承了他的遗泽。

季秋不知这是好是坏,但能够提前做到这一步...

应该,不算坏吧?

“这件事,是我一人之事。”

“季师授我传承,我以师长待之,他并非赵国之人,本就不便插手,而母亲因我之故,一身神血大不如从前,我已甚愧矣。”

“所以...”

“无穆君若是接受不了这则事实。”

“可直面于我这一介质子,无需拐弯抹角,失了堂堂封君的威仪!”

“但有怨愤,我秦政,皆可一肩担之!”

不大的少年,澹澹的语气。

却夹杂着一种开阖之间,纵横睥睨的大气。

而赵无穆听后。

彻底沉默了。

“交不出来?”

反复呢喃着秦政的这句话。

赵无穆手掌于一刹那间握紧,但片刻,却又缓缓松懈:

“呵...”

季秋听着这莫名其妙的笑,气海化作洪流,仿佛下一刻就将出手。

但预想之中的翻脸,却是并未出现。

赵无穆并未持黄金剑杀来。

他只是在秦政回应过后,慢慢转过了身子,随后一言不发的,便走出了这院落门槛:

“那你就最好,不要出了这个院子。”

“也不要在本君面前露面为好。”

“今日看在季先生的面子上,不与你深究。”

“但就像我所说的,往后的日子里,你也未必能过的...”

“顺遂如意!”

萧瑟的寒风,伴随着那道人影,一并消散。

无穆君,真的就这么走了。

季秋有些皱眉:

“阿政。”

“你把他给惹怒了。”

赵武王雍的评价,看来还是浅显了。

不适合作王?

这般机缘从指尖流去,还只是一后辈,而且赵无穆还不曾知晓,自己会不会顾忌百家三圣的面子,不会出手。

如此局面下,他竟然都能忍住,不去擒下秦政。

你说他胸中无胆魄,冒不了险,可能属实。

但你要说他掌不了权,那可未必。

这种人的报复,才最为致命。

“没事的,先生。”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要您来为我出面。”

面对季秋的语气,秦政并未在意。

他苦笑了下,对着季秋施了弟子之礼:

“您是来自东方齐地的大贤,而且有关于您的事迹,在近来也流传于王城之中了。”

“政知晓,您就在今日不久前,亲手送葬了赵武王雍,不然他的传承,不会侥幸被我这个一介质子捡了便宜。”

“所以,无穆君不可能是您的对手。”

“然而,如今武王已死,赵氏必乱,在这个关头,您若是出手弑杀了无穆君,就相当于是自绝于整个赵国。”

“虽然这危机不了您的性命。”

“但是...”

顿了顿,这少年诚恳道:

“与您读书一载有余,我已知您大道,是叫这九州重立,再定秩序,叫四海八荒的天下苍生,能够焕发出新的风采!”

“政不能因自身之故,致使先生在这赵土,受苍生厌弃。”

“毕竟您已经帮我很多了,起码有您坐镇,无穆君明面之上,不会杀我。”

“况且...他也未必杀的了我。”

“不是吗?”

“因此,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为这场闹剧划上句号。”

说完,秦政俯身一拜。

听完后,季秋喉咙滚动,几次想要说话。

可最终却都没有说出,只是眸子里带着些复杂的意思。

他看到了少年眼底的愧疚与真诚。

实话说,也直到此时。

他才算是真正接纳了秦政这个门徒,而非是因他身上所背负的,那所谓的天命。

“那你...想要用什么方式,划上句号?”

季秋想习惯性的拍一下他的肩膀。

可却发现眼前的少年早已没了一年多前的自卑,于是手掌方抬,便又落下。

而面对他的询问。

秦政看了眼有些吃惊,好像发现从未了解过他这个儿子的赵霓裳,抿了抿唇:

“先生。”

“我见到了赵武王雍的一缕残魂。”

这玄衣少年,望向这王城正中的方向。

那里...应屹立着统御这片疆土的王者,而今旧王已去新王未立,俨然一副乱象将起的模样。

曾几何时,从未有过的名为‘野心’的火种,缓缓在少年这双黑眸之中燃烧。

他想起了在西秦那段因西秦之主随意的言语,便定夺了自身生死去留的经历。

又想起了在遇到季秋前,于赵为质的忍气吞声,与寄人篱下的岁月。

最后。

是那位已逝枭雄,只残魂蕴于火焰里,如红狮子一般的迟暮王者,用着威严口吻告诉他的那一段话。

他说:“赵氏,需要一尊新的王,而你既流淌着赵氏的血,便有资格,继承新王的位置。”

“只要你愿意,孤留下的后手,可以支撑你去争上一争!”

“你将是这片九州的芸芸生灵内,唯一一尊继承了神血的一切,却又没有任何反噬的王,你将掀开一切的新篇,只要你愿意!”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

秦政觉得。

如果自己愿意。

或许...他可以换一种活法。

“他说...”

“我,能够成为一尊王。”

似乎连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但冥冥之中,这好像正是一切应有的答桉。

于是,秦政用着一种极为坚定的话语。

道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此时,院外。

无穆君与季秋,一前一后先至。

而百家三圣则慢了一拍,但追朔一些余留的痕迹,亦是紧随其后,悄悄到来。

当他们到来,刚巧听到秦政的话后。

鬼谷子眼神怪异。

而东君本就苍白的脸上,更白了:

“乱了...乱了...全乱套了!”

“这,竟然什么都算不到了!”

“倒是此生头一次!”

他看着面前阴阳交汇,悬浮而起的那张水镜,看着上面一片蒙昧的命数,不由大为震撼。

至于那道青衫人影,依然是嘴角带笑:

“乱了,但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如果有新的选择,而且这孩子还确确实实,算得上是神血后裔,周天子也不会对此过问的话。”

“难道,不比另一个选择要好么?”

“况且...”

他的目光偏移。

望向另一位姗姗来迟,身披朝服,脚步驻足,听闻之后一脸怪异,不过却又忍不住细细深思的大司马虞襄,语气意味深长:

“不是谁都想,看到咱们扶持的那位登位的。”

“而这孩子未来有可能成为西秦之主,若是能在这赵氏博得根基...之后的命运,说不定会走的更加顺畅。”

“并且,也不看看,他的先生教他的,都是些什么道理。”

太平经要,编纂儒墨,句句不偏...

天下苍生。

对此修行,颇为认真的少年。

将会在之后走出什么样的道路。

很难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