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香散舞衣凉》 楔子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江北,广陵。(.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南伐齐国的北魏皇帝临时驻跸之处。 我成了祭品,失败的南齐的祭品,奉献到魏帝跟前。 魏帝拓跋轲淡淡的笑意冷若清霜:“你是齐明帝最宠爱的宝贝女儿,没错吧?” 想起父皇和他的杀父之仇,我战栗:“陛下,我父皇早已龙驭宾天了。” 拓跋轲微笑,凌厉而阴郁:“没关系,还有你和你的哥哥们在!十七年前欠下的帐,总会有人来讨还,总会有人来赔偿!” “就从……你开始吧!”他扬手扔开银盏,很清脆的当啷一声,惊破了一室的迷朦寂静。 巨大的惊悸蓦地将我包围,盯着他伸向我衣带的有力手指,凭我怎样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只懂得本能地大叫一声,连爬带滚向后缩去。 下一刻,头皮骤然一疼,我的身体已经腾空,迅速跌入一个坚硬的臂膀,坚硬如钢铁浇铸,一如与我山盟海誓的阿顼。 可扑头盖脸的气息,却如此霸道陌生,连那尖锐的眼神,都可撕裂我的皮肤,让我惊悸害怕。跌落厚厚的锦衾时,那高大的身躯一同扑入。 衣带松开,层层绫纱软罗散落,倾颓于衾被那华丽的明黄缎上,烛光透了拂动的层层帷幔映入,光怪陆离的暗影充斥飘浮在销金帐的每一寸空间,和那雄健的身躯一起,紧紧压迫着我,从心到身。 武者粗糙的大手抚上胸前,陌生的湿软唇瓣在面颊脖颈间游移,炽热的呼吸带着酒气扑在光洁的肌肤上,让我身体惊怖得激起层层的粟粒,胃部阵阵抽搐,酸苦的液体直往上涌。 “不……”低低的啜泣中,我终于嘶哑地喊了出来,手足并用,想将身上那沉重可怕的身体推开,指甲过处,那健硕结实的胸膛出现了几道血痕。 拓跋轲眸光一沉,左手随意一抓,已将我的两只手腕捉住,并拢捏于他的宽大手掌中,略一用力,相抵硌的骨骼便痛得我哭出声来。 “陛下,陛下,饶了宝墨!宝墨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宝墨还没出生!”怀着一线希望,我呜咽着乞求。 拓跋轲忽然止了动作,并迅速拖过一条衾被,掩住我的口,连同我的呜咽和哀求,专注地侧耳而听。 屋外,传来了近卫的招呼:“豫王爷,皇上已经歇下了。” “让开,我有急事!”很熟悉很急促的少年口音。 我的呼吸忽然顿住。我听错了吗?这声音为何这般耳熟? 近卫在赔笑:“豫王爷,今夜有女子侍寝,此时进去,怕是不太方便。” “噢!”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声应答。 我的头被埋在锦衾中,还是忍不住呜呜出声。阿顼,阿顼,是你吗?是你吗? “闭嘴!”拓跋轲低喝,似颇是顾忌,将锦衾压得更紧了。 我被压得完全窒息,再也无法呼吸,更别说出声呼救了。 外面那位豫王似乎听到了点动静,转头又问:“皇兄有带妃嫔出征么?今日是谁在侍寝?” 近卫答道:“回豫王爷,是南朝送来的公主,当今齐国皇帝的亲妹子。” “呵,齐明帝的女儿!”那人轻笑,不屑中带了快意,脚步声渐渐远去。 锦衾被拿了开去,带了檀香和陌生男子气息的空气钻入鼻中,我终于从接近昏迷的窒息缓了过来,勉强睁眼,又对上了拓跋轲俊挺冷峻的面容,却连他眼底的颜色都看不清晰了。 “连九弟都恨你!”拓跋轲轻笑:“我原以为,那孩子学不会恨一个人呢!” 原来是拓跋轲的九弟豫王,不是我那纯净如水的阿顼…… 或许那阵快要人命的窒息是种好事,它模糊了我所有的感觉。 肌肤与肌肤磨擦的触感已经变得迟钝,连他的抚摩和亲吻都像隔了厚厚的棉袄,我麻木地躺着,开始怀疑这具躯壳还是不是自己的。 但拓跋轲很快就证明了我的存在。 一阵尖锐的刺痛,蓦然在麻木中飞快散开,在我的惨叫声中深深扎入下腹,如同一把锋锐的着火的刀,毫不留情地一次次在体内肆虐纵横。 我失声痛哭。 可我的痛哭同样无力,低弱得如蚊蚋振翅而过。 凤枕鸾帷,绵连流苏,俱在眼前跳跃,隐隐看得那屏风上三千里的江南河山,映上了明黄帷幔的深重阴影,如漫了满天烟雨,满天飞絮,失了名士吟诵中的千古风骨,万代蕴藉。 男子不均匀的低喘声中,我听到了江南的声音。 琐窗春暮,海棠堆锦,梨花铺雪,落花有声。双双燕儿飞于柳烟花雾中,轻吟浅鸣,若含笑靥。 竹林萧萧,我平生第一次为那个少年起舞,轻扬袖,漫舞袂,风为伴,笑为歌,舞那曲,《倦寻芳》。 晨雾霭霭,山树透碧中,那红着脸的倔强少年追逐于山路,认真地叮嘱:一个月,我一定会来,你……你不许找别的男子,知道么? 阿顼,我知道。 可我还是失约了。 ============= 据说,开篇有xxoo才好看。 据说,我写的xxoo很小儿科。 据说,大家都懒得收藏我的文。 是么?这篇先挂着,收藏超过五十我就正式上传。 (读者路过:才一章?坏皎,鬼才理你!) (某皎:那,再传几章?)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出世那一年,桃蕙正芬芳的时节,忽然便下起了鹅毛大雪,伴着雷声隆隆,引来万民惶惑。雪霁后,夜空出现一道彗星,长十丈有余,经太微星,扫过东井星,月余不散。 我父皇齐明帝萧銮召来太史令,询问是何征兆。 太史令出语惊人:“天生妖孽,亡国之兆!” 此时后宫传来消息,玉妃腹痛,怕是要早产了。 太史令痛哭流泣:“妖孽生矣!” 不久,后宫再传消息,玉妃产下一女。 明帝释然大笑:“若是皇子,恐怕会太过不肖,动摇我大齐根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若是公主,早晚是臣僚妻室,于我大齐何碍?” 当即下旨,封甫出世的女儿为文墨公主,小字宝墨,冀盼小公主知书识礼,终生与书香墨香为伴。 ------ 不过,与书香墨香为伴,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自从八岁那年,教我读《女训》的那个先生被我打得鼻青脸肿挂冠而去,我父皇明帝就没指望过我能成为知书达理的大国公主;十岁时父皇驾崩,我大哥太子萧宝隽继位,改了年号为永兴,我更是逍遥自在,无人管束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能认得几个字,记得几句诗,全仗了母亲玉妃和三皇兄惠王萧宝溶的亲自教导。 母亲怀念父亲,自请入上清寺修行后,我在惠王府居住的日子,比在皇宫居住的日子要长很多。 大齐皇室中,真正能舞文弄墨满身书香的,只有我三哥惠王萧宝溶,我也和三哥最亲。也许,我那样骄纵跋扈顽劣不堪的性子,也只性子平和宁谧如水的萧宝溶能受得了。 于是,等我长到十六岁时,惠王府的上下人等,乃至养着的白鹿灵猿、野雉仙鹤,见了我无不避退三舍,抱头而去;我住的书宜院,房前廊下,都铺了厚厚的红毯子,为的是怕我爬窗钻户时摔伤了;亲近的宫女内侍,随手都带有跌打伤药,以防我舞弓弄剑时误伤别人。 可能,也怕我误伤自己。那些弹弓刀剑,根本不长眼睛。 “阿墨啊阿墨!”萧宝溶总是卷着本书,倚在榻上看我整天算计着玩闹,清俊如玉的面庞一脸无奈:“你该收敛收敛啦!” 我自然不晓得什么是收敛。 我这温文俊秀的三哥哥待我极好。 尤记得母亲出宫后,太史令又向我大哥永兴帝萧宝隽进言,说我行为放纵,与当日妖孽之兆相符,建议将我也送入上清寺中修身养性。我恰在殿外听到,当即抓起弹弓,两颗石子把那太史令打得满脸是血满地找牙。待他离宫后,我又叫人把他抓起来暴打了一顿,终于惹怒了我那皇帝大哥,叫人将我捆了,要重重责罚我。 萧宝溶听说,来不及换衣裳就冲进宫里来,连抢带抱从内侍鞭下把我带走,才去向皇兄谢罪。后来带我回惠王府时,因为我被打了两鞭子,他几乎一路都将我抱在怀里,藏在他雪白的裘衣下。 他的面色,当时也和雪一样白,眼睛里水蒙蒙的,却不曾怪责我一句。我便知这世上,最疼我的便是我这三哥了,从此更懒得回皇宫居住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虽叫我收敛,可我知便是我闯了再大的祸事出来,他必定也会护着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但后来有一天,他终于也和我说:“阿墨,从今后少在王府里走动,若是出府,多带几个侍从在身边。” 我惊讶:“为什么?还怕天子脚下,宁都城中,有人敢伤我文墨公主半根头发么?” 萧宝溶难得露出了烦恼之色,他苦笑道:“天子脚下……若是青州的兵马守不住,让魏军冲入广陵,挥师渡江,便指日可待了。我们这天子脚下,只怕……只怕全要沦丧在北朝拓跋氏的铁蹄下了!” 我一惊。 纵然我不理国事,也知晓如今南北割据,诸侯混战。 南方还好些,自从我祖父高帝受了宋帝禅位,建了大齐国,这数十年来,总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北方最广袤的中原地区,烽烟迭起近百年,直到这二十多年,由自关东崛起的鲜卑族拓跋氏建立的魏国日益壮大,逐渐吞并北方诸胡所建各国,并有南犯之意。 大齐升武六年,也就是十七年前,北魏靖元帝曾经攻破齐国的边防重镇襄城,我父皇明帝遣大将萧彦率大军北击魏军,一直打到洛城附近,连靖元帝都中流矢而亡,北魏因此元气大伤。继承帝位的拓跋轲巩固了他在国内的不二地位后,也只将目光投在北方,何时又开始南侵大齐? “咱们大齐的将领呢?还有萧大将军呢?”我坐到萧宝溶的榻边,将他身边两个美姬赶得远远的,倚在他身畔问着。 “萧彦大将军镇守齐闵边境已经有九年了。大皇兄发现青州有险,已经下旨令他领兵回援,但萧彦……还要安排闵边的布防事宜,不知能不能来得及。”萧宝溶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苦笑。 他微笑时眸子黑亮如水晶般透明,出神时却会浮泛起温柔而迷离的薄雾来,看来格外地高贵沉静,加上轮廓清秀圆润,别说他那些爱姬,便是我瞧了,都会觉得他是这天底下最漂亮的男子,看得有些发呆。 萧宝溶见我发怔,大约以为我给惊着了,捏了捏我的鼻子,柔声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管在府里安心呆着,跟好在我身边就是。” 我淘气地皱着鼻子,在他手指下扭来扭去,嘿嘿笑道:“我才不担心呢!我只想着,我母亲在城外上清寺住着,要不要接回来?” “玉妃娘娘……”萧宝溶神思微一恍惚,才道:“那倒不用。上清寺出家的女子大多为年老失宠的无依妃嫔,北朝又和我们大齐一般,素以佛门为尊,便是攻到宁都城下,应该也不会为难一群出家的女人。” “我母亲也算是年老失宠么?”我嗤笑,蹲到榻上,拿了弹弓去弹刚歇上杏枝的一只红嘴儿翠鸟。 石子飞过,只打到了枝桠,惊动了翠鸟振翅掠去,也惊动了一树杏影香雪乱飘,缤纷落于树下芳草间。曛风微动,轻盈洁白起伏于绿茵茸茸,更觉明媚可爱。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杏花疏影,杨柳新晴,吟诗弄月好时节啊!”萧宝溶没回答我的话,站起身,舒展着蜷在榻上好久的手脚,云过天青色的轻袍缓带,更将他修长的身躯包裹出尊贵从容的优雅气度。(.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也懒得为我宠冠六宫十几年的母亲分辨,只是突然想着,万一北魏兵马突然打来,我可能一时半会没法出城去见母亲了。 算了算,已经三个月没去探望她了。 “来人!来人!”我站直身,将雕着富贵如意牡丹的竹榻用力踩踏地吱吱嘎嘎乱响,叫道:“快去给我备马,收拾行李,我要去上清寺!” 萧宝溶本已走到一边,准备拉两个爱姬回屋去,听我这般大呼小叫,顿时摇起了头:“你还真说风就是雨,不提起玉妃,也没听说你想念母亲来着。罢了,今天晚了,明早再去吧,也好让那里的侍从先把你的屋子收拾收拾。” 他抬起那双水晶般莹亮的眸子,抬头望一望一碧如洗的天空,自语般道:“其实……也不用急。北魏打到宁都来,哪有那么容易?呵……我也无聊了,杞人忧天哪……” 第二日,我照旧换了男装,带了七八名便装的侍卫出府去探母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因萧宝溶总说我引人注目,从不许我穿女装出去。我自觉远没母亲那般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看在从小到大萧宝溶为我操够心的份上,我每次出去逛时,还是会乖乖地换上男装,――换上男装四处闯祸。 有一次,我只挑热闹的地方扎堆去玩,结果闯到了一家妓院去,找了两个漂亮姑娘,也想学萧宝溶那般左拥右抱,谁知反给两个不长眼的嫖客盯上了,和跟随我的侍卫大打了一场。可惜还没打出结果来,惠王府的兵马便赶来,直接将那妓院封了,两名嫖客也不知给按上什么罪名拉去了官府,好生无趣。 去年春天到城外玩时,我更谎称是萧宝溶的表弟,跑去和敬王府踏青的家眷混作了一处,还学着萧宝溶亲他的美姬一般,亲了他们家漂亮的初晴郡主好几下,两人亲亲密密拉着手玩到傍晚,如果不是萧宝溶派人来到,我差不多都跟着她回家了。更好玩的事,第二天,敬王府居然有人来查探我的底细,流露出求配之意了。 那一次萧宝溶比我去妓院还恼火,足足十天不许我出府一步。据他说萧初晴很不规矩,府里养着好几个俊秀的青年才俊,怕带坏了我。 我很不解,便问他:“除了三嫂,你不是也养着几十个美姬么?同是皇亲国戚,为什么你养得,她养不得?” “因为她是女子,我是男子。男为尊,女为卑。” “男尊女卑?谁规定的?” “呃……男人在外保家卫国养家糊口,自然应该为尊。” “咦,三哥你什么时候出去保家卫国养家糊口了?” “呃……我是皇族,大齐最尊贵的氏族,就不用出去了!” “我也是最尊贵的皇族。初晴虽是旁枝,可也是尊贵的皇族啊!就算男尊女卑,你养几十个,我们只养几个,也公平得很啊!”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说这话时,萧宝溶睁大他漆黑的眼睛,差点从榻上滚下来,半天才道:“阿墨,你的驸马一定很倒霉!” 其后,常年窝在府中很少外出的萧宝溶,出人意料地接连去拜访了几位家有美男初长成的宁都高门,并没找到让他称心如意的“倒霉驸马”,便不再找了,说让我随缘,连我和初晴成了手帕交都不太干预了。 而我,依然常常穿着男装,大摇大摆在宁都招摇过市,扎着热闹的地方玩耍,顺带注意起周围衣着华丽的俊秀男女。可惜比府中女人漂亮的美女虽然不少,可比萧宝溶漂亮的男子却一个也没见到。――于是,萧宝溶多了几个我带回府的美姬,而我的驸马依旧毫无着落。 如果真的要打起仗来,萧宝溶就不许我出去玩了,真是可惜。 不过从宁都东城门驰过时,我也相信萧宝溶在杞人忧天了。 江南形胜地,盛世繁华都。这座古城一如既往地笑语暄闹,春色无边。碧柳画桥,风帘翠幕,间杂着风流名士醉品箫鼓,吟赏烟霞,风光无限好,哪里有半点即将陷入战局的危困景象? 韶光明媚,和风曛暖,马蹄没于浅草,溅起清新好闻的气息,直沁肺腑,早让我忘了大齐可能面临开国以来的最大危机,一路留连赏景,很快便到了相山,沿了舒缓的山势踏马而行。 上清寺所在的相山又称竹山,山间遍是翠竹苍梧,此时新绿未绽,深深郁郁,春风拂过,沙沙若潮声涌动,起伏如海波翻滚。嘻嘻哈哈的稚嫩笑声在竹声中隐隐透出,该是随了家人在山间挖笋的孩童在玩闹了。 我不觉放慢了马匹,正东张西望着,寻找笑声来源时,却听到一旁的山道上传来幼童的哭叫:“顼哥哥,就是这些人!就是这些人捉走了我哥哥他们!” 我还没回过神来,一物迅速飞来,又快又准地打在我的马儿额部。我的马儿虽是温驯,也受不起这样的惊吓,顿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我惊叫一声,青天在下,蹬道在上,平生第一次飞了起来,轻飘飘地一头栽下山坡去。 身后的侍从连连惊呼,忙着引开马儿,唯恐踏着我,再要设法救助我时,我已重重落到坡上,几处骨骼与石头棱角亲密接触,痛得我龇牙咧嘴地大叫起来。 “公子!公子!”侍从慌乱地跳下马来扶我。 萧宝溶早就下过严令,我在外游冶时绝对不许以公主相称,以免惹出祸事来传到永兴帝萧宝隽耳中,又受责罚。侍从们早已习惯了,这“公子”的称呼倒还顺溜。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扶了扶撞得歪到一边的白玉冠,神智还没从那种失重的眩晕感中恢复过来,眼光飘浮间,只看到一个烟黄的人影拦在山道正中,料着刚才必定是这人用石头或什么东西砸了我的马,立刻气急败坏地叫道:“哪里来的野人?给我打!”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侍从们见我能好好地站起,倒也放了心,只怕我出不了气回府告状,留两人扶住我,其他人一拥而上,打向那烟黄的人影。 我挽起袖,察看撞到的手臂,已经青紫了一大片,蹭出了鲜血,料想背上腿上,必定也伤着了,还好脸上头上没伤着,不然母亲瞧见,又要心疼落泪了。 擦一把疼出来的眼泪,我更加气恼,再没了踏青赏春的心情,今天不叫侍卫们把他打得头破血流,我便不是文墨公主了。 不过我既无大碍,打他一顿就罢了,耳听得兵刃破空交击之声尖锐凌厉,可别把他给一刀杀了。可抬头时,我不由愕然睁大眼。 前方竹影幽篁间,几个侍卫各持兵器,围着那人纵跃攻击,那人执剑在手,居然不慌不忙,衣袂飘动,闪避自如,甚至不时寻隙而上,简洁朴素的招式,清冽从容的剑光,平平淡淡,可我那些号称一流剑道高手的侍卫们,居然躲闪不过去,不时发出一声两声的闷哼和惨叫。 片刻之间,我的六个侍卫,都已或多或少挂了彩,那人已欺到我跟前来,剑华如倾面泼洒而来的水银,森然袭面,我身畔的两名侍卫根本拦他不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我不管你是哪家的贵家公子,快把抓的人放了!否则,我绝不饶你!” 那人用剑逼住我,声音清朗里带了几分纯稚,甚是年轻。 我定睛看去,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十**岁的少年,眉目清好如女子,眼睛的形状与萧宝溶很相似,都拥有着桃花瓣般柔和的轮廓,连瞳仁都同样如水晶般清澈透明着,只是这少年眼底泛着微微的墨蓝,头发也是不同于中原人的栗色。 这是……异族人?可五胡之人大多牛高马大,大约没这等丰姿神秀的少年吧? 他的容貌俊秀倒是能和我三哥媲美了,可惜这脾气也太坏了! 我眼看那剑尖快抵我的咽喉上,再不顾揣度此人来历,张嘴叫骂道:“谁抓了你的什么人了?你敢对我无礼,我让我哥哥们剁了你包饺子!” 侍从们早就慌了,忙上前来想救我时,那少年猛地将我手臂一扯,已将我拉到他胸前。接着我脖子上一冷,他手里那柄濯亮宝剑已横着搁在我脖颈间。 “公……公子!”侍从们惊叫着再不敢上前。 “少装糊涂!把抓的人全放出来,我就放了他,不然,今天得请他随我走一回了!” 那少年清泠泠地回答,抱住我手臂强悍而有力。 而我这个一向强悍得让惠王殿下头疼不已的捣蛋公主,已经再也强悍不起来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摔得那么惨,第一次被人劫持,第一次被人用剑逼着,还有,我给摔伤的地方很疼,而我一向特别怕疼…… “我们刚到相山,没抓你的人,快放了我们公主,否则……”几个蠢不可及的侍从色厉内荏地叫骂着,并不敢上前。也不知那满脸的担忧,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怕回去受萧宝溶责罚。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发誓,我的身躯直往下坠,绝对不是给吓的,我只是疼得实在站不住了。 少年显然发觉了,将手腕向下挪了一挪,试图将我提起挟紧。只是,他的臂腕手掌隔着春衣触碰到我的肌肤时,身体忽然一僵。 而我,很木讷地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他碰到了我的胸! 更可恶的是,他的身体僵住后,竟没把手移开! “混蛋!”我又怒又羞,不假思索地一拳敲向他的脸。 少年似也给惊住了,愣是给我打了一拳,整个身体连臂腕都给打得向后一倾。好在他似也无意杀我,身体后倾时还记得将宝剑向前挪了一挪,否则我那狠狠的一拳,正好将我的脖子送到他锋利的剑锋上了。 见他很小心张开五指,心虚般松开臂膀,我心里一动,悄悄摸到腰间的荷包,曳出藏于其中的一条芳香四溢的丝帕,屏着呼吸,故作惊慌挣扎着,却将手指连同丝帕一起挥舞到他的脸上,胡乱地叫道:“你这条大**,欺负一个女儿家,不要脸,不要脸……” 少年已经回过神来,只用手臂扳着我的肩,惊慌地威胁我:“别乱动,否则……否则我不客气了!” 啊哈,他看来比我还害羞几分?为什么我在这惊慌中听出了无措? 我更有恃无恐地在他腕间挣扎,有意无意,只想将那丝帕捂到他的鼻尖。 少年终于觉出不对了,他捏住我手腕,将帕子扯下,扔到地上,警觉问道:“你……你别耍诡计……” 不耍诡计……才怪! 我猛地将他一推,从他腕间逃出,毫不意外地发现他步履有些不稳,水晶般的双瞳迷离着,倒映着竹影的翠意朦胧,显然神智已不是很清晰。 丝帕上洒有初晴郡主送我的一种烈性迷药,名唤“香梦沉酣”,据说是她“克敌制胜”的法宝,我身边随时有一群侍卫帮衬保护着,从没用上过,不料这次居然派上用场了。 原来最危险的时刻,还是自己才能保护自己。这帮脓包侍卫也只能在宁都城里欺负欺负那些不懂武功的平头百姓罢了! “把他捆了!”我努力把快要掉下来的白玉冠扶起,转眼看到翠竹边一道小小的身影一闪,忙又指住那个污我抓人的那个小家伙,叫道:“还有那个小东西,捉过来!气死我了!” 今天一定是个出门犯煞的凶日,自我生下来就没这么倒霉过。 好在似乎目前那个少年比我更倒霉了。 “小松儿,快跑!”他一边向那小家伙嚷着,一边想迈腿逃去时,药性已经发作,一个侍卫赶上前去,只一脚,便将他踹倒在地,其他人也是心怀恼恨,跑过去纷纷拳打脚踢。 现在威风了,方才八对一给人家打得抱头鼠窜时忘了? 透过拳腿交错的缝隙,我已见他微蹙的眉,半闭的眼,满满的雾气,懊恼、羞辱、忧惧,还有……孩子般的青涩和稚气,却强撑着并不哼一声。 “够了!”我叫停:“把那小东西拖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七)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那个孩子应该便叫作小松儿吧?自然也没能逃开,给老鹰抓小鸡般拎到我跟前,却是个七八岁的幼童,一双惊恐的眼睛转来转去,已经吓得流出了泪水。 “别杀他!”那个少年忽然咬唇说道:“得罪你的人是我,要杀要剐冲着我吧!” 他正被侍卫用长长的马鞭子捆缚着,手脚都给勒得变了形,额间冒着冷汗,居然还在为别人求情。 我纳闷地望了望小松儿的黑色头发,那少年的栗色头发,问道:“他是你弟弟么?” 少年摇头:“我只是过路的,在他家借住几天。(.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嗤笑:“那你也肯为他出头?还为他什么抓了的哥哥出头?” 少年别开了脸:“我只是为这世间不平的事出头。” 我笑得头上的玉冠又偏倒在一边,指着少年道:“你的意思,你还是什么见鬼的大侠客?可我怎么只觉得你像条大**?” 少年顿时涨红了脸,低了眉眼不再说话,栗色的长发垂落下来,拖沓在山径间的灰土中。 我转而问小松儿:“臭小孩,为什么瞎扯淡,说我抓了你哥哥?” 小松儿给侍卫提在手中,只是怯怯地想往后退缩,嗫嚅道:“你们……你们的衣服是一样的……” 我穿的是暗纹缕花的银绿锦缎箭衣,跟我出来的侍卫并未按品阶着官服,但也是统一的天蓝劲装便服,软绸质地,显出并非一般人家的随从,免得被人看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种天蓝劲服,不仅素常跟我出来的侍卫各有两套,连我在相山别院中的随从也都赏过。 我有点牙疼,摸了半天脸,吸着气问:“好,再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放你走。” 小松儿不敢相信般眨巴了两下眼睛。 我走到捆得如同棕子般的少年跟前,问道:“这臭小子是你们家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小松儿怯怯道:“他是顼哥哥啊!他是来相山玩的,住在我们家有六天了!” “顼……哥哥?”我念了一遍。这人还真的与被抓的人无关,纯粹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少年忽然抬头道:“你叫我阿顼便成……” 嗯?难不成他以为我是在叫他顼哥哥? 我结结实实地一脚踹到他胸前,嘲笑道:“什么阿顼阿顼的?你怎么不叫嘘嘘啊?这么恶心的名字!” 阿顼狼狈地呻吟一声,居然争辩道:“是颛顼的顼,不是那个……嘘……” 猜着这个阿顼找我麻烦可能另有原因,我也不想为难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只是阿顼让我吃了那么多亏,我不想便这么饶了他,遂令人放了小松儿,单把阿顼捆在马上,径往别院而去。 不得不承认,这个阿顼的武功可真不简单,以一敌八稳居上风不说,单那“香梦沉酣”的迷香,据说连牛闻了都得睡上两天两夜,可这颀秀少年只是手足无力,竟一直不曾昏睡过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八)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到了别院,我让侍卫将阿顼先关马棚里去,自己扶着玉冠回了自己房间,一边让侍女来帮我重新洗面梳妆,一边传来管理别院的吴管事,问是否曾在山下抓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吴管事犹豫片刻,才陪笑道:“这个……的确带了几个贱民过来,准备陪公主练习箭法弹弓。” 我呆了呆,才想起我上次过来时嫌山上闷得慌,拿弹弓和去了箭头的弓箭把别院里闹了个鸡飞狗跳,连这吴管事都给我射过两下。虽然死不了人,可我今天摔一下都疼得这样,他们给射得青一块紫一块定然也不好受,因此才想到抓了活人来给我当靶子。 我这场亏吃得不冤,到底是我自己惹下的事。 “全都放了!”我气恼地将抓起正要插上头的一只玉钗,狠狠地摔到地上,叫道:“在这里别叫我公主!若让人知道了是文墨公主扰民,大哥又该把我捉起来打一顿了!” 吴管事擦了把汗,低声应道:“是,公……小姐。” 公小姐?有没有母小姐啊? 三哥给我找的这些侍卫管事,一个比一个笨! “出去!”我赶走吴管事,转头让侍女取来伤药为我敷青肿的伤处。 那些伤处……真是越碰越疼! 好容易收拾齐整,懒懒地撑着腰,去前堂吃午餐,预备养得精精神神的,再去见母亲。 肋骨近胸处也给伤着了,吞咽时一阵阵地疼痛,吃得极不舒心;可厌那吴管事,明明见我胃口不好,还把一张猴脸在外面探来探去。 我烦燥起来,叫他进来问道:“你又怎么了?” 吴管事觑着我的神色笑道:“除了那几个贱民,还有个小姐今天刚抓来的年轻人,要不要放?他们都在马棚里,那几个贱民在为那年轻人求饶哩!” 阿顼?伤处又在疼痛了。 “把他叫进来!”我咬牙切齿地坐到堂前的黄花梨双螭纹圈椅上,接过侍女送上来的茶,慢慢地啜着。 阿顼很快被推搡着进来,看来又给吃过亏的侍卫们暗整过,那头原来很是软滑的栗色长发有些凌乱,脸色也略显苍白,用长鞭缚住的手脚改用更牢固的牛筋索重新捆绑了,原来缚过的地方便在烟黄的粗布面料上洇出一层褐红。 他抬头望了我一眼,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清亮的眸子立即慌乱地转开,连脸都红了。 咦,这坏蛋想到了什么?莫非看我穿回了女装,记起上山时无意占着了我的便宜? 他的脸皮似乎比我薄多了,这让我多少有些快意,遂开口嘲笑道:“怎么了,大侠?轮着那些贱民们为你求情了?” 阿顼的眼睛青石板的地面上不安地扫来扫去,我以为他会示弱时,他忽然抬起了头,带一抹墨蓝的黑眼睛透明澄净:“姑娘,他们不是贱民,是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老百姓。”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九)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和你一样,和我可不一样!”我手中的茶盏是白玉的,腕间的玉镯是翡翠的,发间的宝钗上仅一颗明珠便够那些贱民吃一辈子了。我是大齐的公主,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说是和我一样的人? 阿顼微哂,我想如果不是他正落在了我手中,一定会不屑地笑出声来。 我没来由地便又恼起来,冷笑:“好吧,既然他们和你一样,现在你来选择。我想找人陪我练射箭,是你留下,还是把那些人留下?你身手不错,一个人应该抵得上他们那么多人了。” 阿顼将脸转向堂外。(.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侧着头从窗边看时,已见到六七名山民模样的男子被押在院外,看来在等着能不能和这阿顼一起出去呢!如果知道我改了口,重又刁难起他们,怕心里要后悔死了吧? 正得意地等着阿顼出卖这些不相干的人换取自己自由时,阿顼忽然哑着嗓子说话了:“你放了他们吧!我陪你练。” 我大出意外,笑道:“你知道怎样陪我练射箭么?” 掏出弹弓,我很不客气地将一粒石子弹向他,正打在被勒伤的一处血痕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他的脸白了一白,低了头道:“我陪你,你……放了他们吧!” 天底下有这么傻的人么?我挠头,不由走到他身畔,细细打量这个不知哪里钻出来的漂亮傻瓜。 阿顼却似怕我反悔,抬眼盯住我,目光尖锐起来:“你不会又说话不算话吧?” 我不屑道:“你看见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扬了扬手,我让吴管事放人,将那些山民赶得远远的,才向阿顼笑道:“如果你向我跪下磕三个响头,和我赔礼认错,我便把你也放了。” 他也吃了苦头,虽然傻了点,可看来着实不像坏人,我打算给他和自己各找个台阶,把此事了结算了。 谁知,这小子居然不是一点半点的傻,他目送那些山民离去了,竟反问我:“为什么我要认错?是你先抓了人,你错在先。要认错,也该你先认错。” “你……你知道我是谁么?旁人争着给我磕头,我还不理呢!”上等的青城雀舌茶,已经品不出味道来了。天底下有这么不开窍的人么? “我不管你是谁,这般骄狂,便是你不对!也不知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一个女儿家,怎么这么刁蛮?” 他居然敢这般目光煜煜地盯着我,义正辞严地教训我!还把我父皇母妃都骂进去了,仿佛现在给捆成棕子模样的人是我! 我瞪着这个稚气尚未脱尽的少年,又好笑又好气,坐回椅子上,拿了弹弓便向他瞄准。 他虽然迷药药性未过,但双腿能动弹,连连侧身闪避,躲过了四枚石子。一旁的侍卫怕我打不着发怒,忙去按住他,不许他动弹。 我心下已经着恼,再一石子飞过去,正对向他的面门,打在他的额上,听得他闷哼一声,额间已涌出鲜血来,迅速沿了他极清秀的眉眼面庞滑落。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柳荫浓,芳草笑花轻(十)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的眼睛霎了一下,雾霭般的烟气迅速在眼底堆积,似极怨怒委屈,但他很快低下头,闭眼片刻,才又睁开,却已恢复了安静清澈,即便鲜血缭乱了一脸,也不掩那眼睛水晶般的透明。而那眼睛的形状,实在很像萧宝溶…… 我抓着弹弓,忽觉手上沉重得有点举不起来。 总不成真把他打死吧? 正犹豫时,外边侍女匆忙走来回报:“小姐,真人派人在问小姐行踪呢!只怕牵挂着小姐了!” 母亲出家后,大哥萧宝隽给她上了个“玉空真人”的封号,故而我身边的侍女,都称母亲为真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闻得母亲找,我忙丢了弹弓,道:“好,我这就去上清寺。” 吴管事追着我问:“小姐,这个人怎么办?” 我回过头,阿顼也正转头望着我,满脸是血,眸子清冷,心底一定恨透我了。若是放了,也不知会不会转头又找我麻烦,这人身手着实高明…… 思虑一番,我见他还那样冷冷地盯着我,便冷笑道:“他么……把他关简陵里去,叫人守着,什么时候向我磕头认错,什么时候放他出来!若是一直不认错,就让这条大**在陵墓里生根发芽好了!” 就当你什么也没错,对我无礼总是你的错吧! 简陵是前宋一位废帝为自己营建的陵墓,陵未成便因暴虐无道被臣下所弑,其继位帝王勉强将宋室又维持了三年,将皇位禅让给了我祖父齐高帝。据堪舆师称,这处未及落成的陵墓,伤及宋室龙脉,方才导致了宋室的迅速衰亡。 为了表示对宋室的尊重,高帝并没有彻底去掘断陵中所谓的龙脉,只在陵墓上方建了为大齐祈福的皇家寺院上清寺,压制宋室可能残存的“龙气”。后来母亲出家,萧宝溶因我常来探望,怕我不习惯寺中的粗衣陋食,特地为我建了这座别院,院中遍植我所喜爱的花草树木,供我上山时居住,同样紧靠着陵墓的入口。我闲来曾到简陵去过一次,就是几间石室,除了些零落石块,什么也没有,黑乎乎的,石壁上爬满了青苔,一条地下河流从陵中穿过,大约就是传说中的“龙脉”。我向来喜欢热闹,最讨厌那里的清冷黑暗,忙不迭便逃了出来。 这人骄傲倔强,正适合扔进去磨磨性子。 阿顼听我又骂他大**,再次红了脸,却还是不屈地向我怒目而视,那绷紧了的清秀面庞,看来竟有几分……可爱? 我暗自笑了一声,踏出前堂。 明丽招展的院落中,蝶舞花梢,莺穿柳带,海棠花开正好,衬在千重万重的绿竹烟影中,如明霞织就,锦绣堆成。 山间的春日风光,的确令人心旷神怡。想到母亲正在那千重绿影后等着我,我给这死小子搅得一塌糊涂的心情,终于又好了些。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青山妩,少年不知愁(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母亲果然在她禅房中等我,远远见了我,便在小尼的扶持下迎了出来。 脱锦服,摘簪饰,剃去万缕青丝,洗尽铅华脂粉,披上灰布僧袍,母亲依旧风流袅娜,静若琼枝玉树,动若凌波踏步,虽然眼角唇边已有细细的皱纹,依然眉目如画,不改端庄,仅那等安娴的气韵风度,便已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这天底下,若还有人能称得上倾城绝世,国色天香,非我母亲莫属。父亲自得了母亲,便将宫中众妃嫔弃于脑后,也便在意料之中了。 我并没能完全继承母亲的美貌,几个哥哥曾经评论我的容貌,说我长得有六七分像我母亲,可惜眉宇太过英气,双眼太过清亮,加上骄纵太过,不读诗书,行止无礼,不像母亲那般清雅如诗,婉约如水,就没法跟我母亲比了。 自古皇帝女儿不愁嫁,何况我有母亲六七分的容貌风韵,在宁都闺阁女儿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了。萧宝溶就说过,如果我能安静些,绝对是宁都城的第一美人。 事实上,萧宝溶教导有功,或者说,伪装有功,几次出席宫廷女眷盛宴时,都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哄我安安稳稳颇具千金闺阁风范地坐上一两个时辰,的确为我赢得了什么“端淑娴雅,琼姿花貌”的美誉,后来还有见过我的男子写出“灿如春华,芙蓉羞照影;皎如秋月,轻云婉兮扬”这类诗句,一时我也算名满宁都,连大哥永兴帝萧宝隽都相信,我已在惠王的熏陶下改邪归正,知书识礼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母亲自然知道我性子的,走到我近前来,拿出帕子来,给我擦着额间跑出的汗水,柔声问道:“又到哪里淘气去了?这么久才过来!” 我自然不敢说和人打架了,笑道:“我一路走一路逛着,看那竹笋正好,叫人现挖了,做了几样汤菜吃了才过来。” 母亲点头道:“如果爱吃,多挖些带回去让惠王府厨师做给你吃也使得。只是一次也别吃太多了,那东西虽好,吃多闹心了。” 随即母亲又问我宫中和惠王府诸人安好,我一一答了,至于北魏可能打过来之事,既然萧宝溶说不太可能惊扰上清寺,我便绝口不提了。 母亲听了果然欢喜,半卧在软榻上,让我偎在她身侧,转而又问:“你的哥哥们没为你说亲事么?” 我便照直说道:“三哥让我随缘呢,其他哥哥们不管我这些事的。不过我瞧来瞧去,连比三哥好看的男子都瞧不见,嘿嘿,也不知我的倒霉驸马在哪个角落里藏着呢!” 母亲拍着我的头,低眉笑道:“天底下有你这种公主么?哪里有说自己的驸马是倒霉驸马的?” 我贼贼地笑,不敢告诉她我打算学着三哥和初晴,准备找上一堆美男子来个左拥右抱。这个主意如果萧宝溶不能认可,我温柔婉约的母亲自然也不会认可。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青山妩,少年不知愁(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果然,母亲抚着我柔滑的黑发,绵绵说道:“女儿家么,最要紧的,还是找个可以依托终身的好男子,从少年到白头,两个人相扶相携一生一世,便不枉活一回了。至于贫贱富贵,倒是最不要紧的。……便是嫁了天下至尊,又能怎样?终究只是他许多个女人中的一个,勾心斗角,一不小心,死无葬身之地;若遇天下大乱,国政迭替,更成了无辜殉葬品,或……敌人的战利品……” 我从未听母亲讲过这些事,一时听得怔了。 但我曾经隐隐听到过流言,说母亲并非南方名门高户的女儿,甚至出身可能很是卑贱,只因品貌出众,才被大将军萧彦献给父皇,从此盛宠不衰。我的兄弟姐妹们的母家,大多在朝中有几分势力,只有母亲完全仗了父皇的宠遇,才在宫中屹立不倒。 我原以为母亲在父皇驾崩后即自请出家,是因为夫妻情深的缘故,如今听来,母亲对父皇的宠爱,倒似有几分不屑一般。听母亲把嫁给至尊帝王的遭遇说得这般可怕,莫非她出家,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疑惑着问道:“母亲,你的意思,夫妻只是两个人的事?可人多了,不是更热闹么?你看我三哥,府上那么多美姬,也没见他们怎么着争斗打闹啊!一个一个,对我和气得很。” 母亲无奈苦笑:“看来宝溶的确宠你,他那些姬妾才不敢在你跟前无礼。可背地里的风起云涌,醋海生波,只是没让你看到而已。……其实你也不小了,该懂得这些了。宝溶若真疼你,也该教你些道理了。否则,将来你若离了他,遇着个不知疼惜你的驸马,不是要吃大亏?” 我奇道:“可我为什么要离开三哥呢?便是我找了驸马,驸马待我不好了,我大可把他打一顿赶走,依旧回三哥身畔去,三哥自然会护着我。” 但我这时终于意识到一点危机了。 我可以一直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无非是因为有家人的宠爱。先是父皇和母亲,然后便是三哥萧宝溶,如老鸟般将我紧紧护在身后,风再大,雨再骤,也吹不了淋不着我一丝半点。如果不是他们,我还能这般自在么? 萧宝溶以外的几个哥哥,待我虽然不错,可惹恼了萧宝隽,他照样把我捆起来责打,我若在宫中,他一般地会叫他的皇后用宫廷规矩拘束着我,哪里会如三哥这般万事宠纵着我? 大齐公主身份,看来并不如我所想象的那般尊贵权威,人家与其说怕我,不如说敬惧着深受士人拥戴、母家地位又高的惠王萧宝溶。 “宝溶……”母亲剪若秋水的清眸笼了一层愁意,终究只是深深叹息:“罢了,这样也好,他春秋正盛,应该……能护着你。便是我这边,也多亏他的照应了……” 我总觉得母亲的话里有话,不过母亲一直用她温暖的手抚摩着我的头发,将我抚摩得好生舒服,便觉一阵阵地倦意袭来,打了呵欠,抱了母亲柔软的腰肢,竟睡着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青山妩,少年不知愁(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当时的我,到底太过幼稚,只意识到了自己离了三哥,可能会无人疼惜,竟不曾想到,母亲没了父皇保护,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由人欺负的失宠妃子,早不是那个“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的玉妃了。 我每日白天与母亲伴着说话,晚上回我舒适奢华的房间睡觉,顺带吃些新鲜肉食羹汤进补,那日的摔伤很快便恢复了,竟让我将那个阿顼弃到了脑后。 等我再想起阿顼时,已经是三天之后傍晚了。 “喂,那个傻小子后来放走没有?” 带了侍女一边赏着春光,无意走到简陵前,我忽然便想起被我随口吩咐关进去的少年。 侍女摇头道:“不清楚啊!” 话未了,忽然笑了起来:“小姐,只怕还没放走,瞧,还有侍卫大哥在陵门守着呢!” 我一惊,啧了一声道:“可别把他吓死在里面啊,教训一顿也就算了。” 两名侍卫正在划拳拼酒,见我过去,忙丢开酒壶前来见礼。 皱了眉,我踏着没过脚踝的春草走到陵墓的石门前,问道:“你们没把他弄死吧?” 侍卫对视一眼,忙答道:“属下不敢!这几日都有送食物进去,不过他一直不说话,也没向小姐认错,所以就没放出来。” “哦,是么?”我嘲笑地盯着他们。这些能入惠王府并被挑选到我身边的侍卫,大多出身名门,被阿顼这般痛打了一顿,若有了机会,不报复他才是怪事。 侍卫给我笑得局促起来,才又道:“我们是给他食物了,不过他手给捆着,怕吃起来不太方便,所以没怎么吃。” 我想着那少年倔倔的傻样,实在想不出他怎肯伏在地上像狗一样吃东西,不觉叫道:“哎,打开门,我进去瞧瞧……” 侍女已猜出我不想那个阿顼死了,忙取过靠一岩壁上的火把来,让侍卫点燃了,扶了我一齐走入那黑漆漆的陵中。 侍卫要跟上来时,我忙道:“算了,你们在外守着,有事我叫你们。” 如果那个阿顼还是愣愣地和我顶撞,当了这些侍卫,我下不了台,还真没法子放他了。这人年纪轻轻,一身武艺实在让人不服不行,还有那双眼睛,嗯,真的挺像萧宝溶…… 陵内很是空旷,里面的石块摆布和我几年前来时没什么变化,只是地上的青苔更多,虽有火把照着,但一不留心,差点又滑了一跤。 “小姐,你慢点儿!”侍女倒还走得稳,连忙扶我。 我连连叹气,早知道换双牛皮小靴再过来,软底的丝履,哪能穿到这些地方来?脚底早给硌得生疼。 不一会儿便走到横贯陵墓中的那条河流边,侍女将火把四处照了一照,纳闷道:“小姐,没见那个人啊!” 零乱堆着的石块散散落落,门口的一点微光根本看不清晰,反被火把照得影影绰绰,仿佛四处有黑黑的鬼影乱窜,实在不是个让人感觉舒服的地方,何况这里本来就是建的陵墓……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四处找一找时,那悠缓流过的潺潺流水中忽然“哗啦”一声巨响,惊得我脚一软,差点摔倒下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青山妩,少年不知愁(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侍女更是惊叫一声,火把都掉落地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忙拣起火把,强笑道:“大约是壁顶有石块掉水里了吧?这里黑乎乎的,我们先出去,呆会让他们把他带出去得了!” 侍女忙不迭点头,抓了我的手便往外冲。 走不几步,脚下一绊一滑,顿时摔倒下来,居然跌在一个软软热热的物事上,我心念一动,忙爬坐起身用火把一照,正看到阿顼惨白着面庞瞪着我,不过两三天工夫,那张本来挺丰润的面颊便小了一圈,脸型都尖削起来,额上被我打伤的地方已经结了疤,尚有干涸的血迹凝在周边,看来好生狼狈。那双曾经清澈纯净的眸子此时也是一片灰黯,如蒙上了一层暗色的轻纱。他的唇边也是灰白的,微微颤抖着,却没有开口。 我没来由地心里抽了一下,声音便和悦很多:“你……你没事吧?” 侍女蹲下身来一瞧,道:“小姐,他给牛筋索勒住的地方全肿啦!” 火把下,他身上所缚之处正渗着液体,牛筋索已深陷了入高肿的肌肉中,看来这三天着实受了不少罪。想想我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我也顾不得让他认错什么了,向侍女道:“快……帮他解开绳索。” 侍女应一声,翻过他的身去,就着火光解了半天,哭丧着脸道:“小姐,似乎是个死结,解不开!” 我早已等得不耐烦,怒道:“你真是笨死了!” 遂将火把递给侍女,自己掏出腰间随身带的短剑,是萧宝溶特地来给我防身的,虽称不上削铁如泥,倒也锋利异常。 正俯身为他割牛筋索时,只听他沙哑着嗓子,恨恨道:“我不要你假惺惺!” 我刚割断了绳索,闻言恼道:“好,我不假惺惺,现在便砍了你的手报仇!” 说着,我作势便拿短剑向他尚背于身后的手砍去。 他虽虚弱不堪,到底练武已久,迅速抽动双手,闪开我的剑锋。那手给捆得久了,想来又麻又痛,他这般激烈一闪,已疼得呻吟一声,鼻尖冒出晶莹的汗珠来,更显得脸色灰白可怕。 我抬眼看到他身畔果然有浅浅半钵米饭,钵上居然还搁着一双筷子,不觉失笑道:“你给饿坏了吧?吃了这半钵米饭,我便放你走。不然呆会还让人把你捆起来,天天就这样给你饭吃。” 这侍卫还真能想,以这钵的深度,阿顼就是学狗爬凑过去,也吃不着半口;至于那双筷子,对捆着双手的阿顼来说,简直就是个绝大的讽刺。 阿顼似不太相信我的话,勉强爬坐起来,努力活动着手腕手指,眼睛里总算有了一抹光芒,――害怕上套的警惕的光芒。 我盘算着以他目前的体力,一时应该没法子算计我,索性挥舞着短剑恐吓他:“不吃么?不吃我这就捆你了!” 阿顼瞟一眼米饭,喉咙间滚动了一下,红了脸,很艰难地将手伸向饭钵。看来他不是不想吃,而是给伤得一时没法吃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青山妩,少年不知愁(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心肠一软,放下短剑,托过钵子送到他跟前,咕哝道:“快吃快吃,你吃完了我也要回去了,这个地方……” 我嗅着这里阴潮发霉的气息,紧皱起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阿顼垂了头,抬起手,总算手指未伤,还能握住筷子,很艰难地挑起米粒,缓缓吃着。 他显然饿极了,吃得很快,但举止出乎意料地斯文,颇像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大家子弟。 正吃着时,他的眉宇一凝,弯下腰咳起来,却是呛着了。 我嘲笑道:“这么大的人,居然吃饭还能呛上,真丢人。” 阿顼红了脸,瞪我一眼,却已只呛得无力辩驳。火把淡淡的光芒投在他的面庞,尴尬羞窘中,有着孩子气的不平和纯稚,让我忘了这少年其实应该比我大两三岁,一时只觉他年纪还小,很是可怜,实在不该再和他计较。 侧头望一望旁边流过的溪水,料这山间的水质应该还澄净,我遂将饭钵递给侍女,道:“去给他舀些清水来。” 侍女应了,把火把架在石缝间,接了饭钵去水边。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向阿顼说道:“先喝点水,好些了就跟我回去,到我别院里去吃些热饭菜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哼,这次就饶了你……” 狠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只听“扑通”一声,接着是侍女的惨叫传来。 转头看时,只见侍女鹅黄色的衣裙正迅速往水下沉没。我大惊,忙冲过去,踩入水中,去抓捞我那侍女。 “小心!”身后传来那阿顼喑哑的惊呼。 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腿部忽然一痛,手还没来得及抓到侍女,自己的身体便猛地往溪水深处坠去,不由惊叫失声。 什么东西?这水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咬紧我往水底拖? 慌乱的挣扎中,我的身体迅速沉入水底,眼睛最后飘到的影像,是阿顼持了方才我扔在地上的短剑,疾冲过来。 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水下顶了顶我的腰,分明是个活物。我张嘴时,大片冰冷的水立时涌入我的口鼻,呛得我差点晕过去。 刚嘲笑了别人吃饭呛着,一会儿工夫便轮着自己了,果然报应不爽。只是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些。 正昏沉挣扎间,又有什么东西缠住我胳膊,隔了水纹尚能觉出那隐隐的温热。但觉周围水纹激荡如涌,身畔那顶我的活物忽然不见,脚下也是一松。 缠住我胳膊的那处温热,猛地将我一推,我已被推出水面,尚在扑腾时,阿顼的头从旁边钻出,急促道:“快,游岸边去!” 可没等他说完,我的头又没入水中,咕咚咕咚又吞进了几口水。 阿顼已扑过来,一把将我捉住提出水面,自己已发出一声呻吟,估计水里那什么怪东西又在咬他了。我惊慌地叫起来:“快来人,我……我不会水……” 阿顼闻言,再不将我推开,左手一圈,已将我腰肢紧紧搂住,右手持了方才我扔于地上的短剑,迅速往水下刺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青山妩,少年不知愁(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从未历过这样的险境,闭着眼惊慌地紧紧抱住他,只觉他的肌肤绷得极紧,不时剧烈震动着,周围水声哗啦啦一片,偶然睁开眼时,还能见到某种似鱼非鱼满身疙瘩的怪物在水中起伏,牙齿尖厉森白,而我自己的身体,也给阿顼在激烈的搏斗间带得上下起伏着,却已给吓得感觉不出人在水中还是水上,连泡在水中的冰冷都已感觉不出,只是肌肉再也止不住因惊吓而不住颤栗了。 终于觉得自己逃出生天,是在自己的肩背双腿落到实地后。 我咳嗽着,睁开眼时,却见我依然给阿顼紧紧环着,一起倒在满是青苔的石地上。我惊悸着身体要坐起时,阿顼才半睁开眼,望我一眼,小心翼翼松开了手,同样是掩不住的后怕和惊慌。 两名侍卫已经赶了过来,正在水边用刀砍斫着什么,然后飞快地撤上岸来,同样惊吓得脸色发白。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才觉腿部被咬过的地方疼得钻心,一边擦着疼出的眼泪,一边用变调的嗓音问:“那些……是什么东西?我那侍女呢?” 侍卫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阿顼勉力坐起,粗沉地喘息着,道:“大概……是鳄鱼吧?这种东西……只吃肉食,当然也吃……人……” 我身体一晃,结结实实地坐倒在地上,吃吃道:“这个地方……怎么会养着吃人的东西?” 阿顼抬眼,恼怒地望我:“你问我?” 我哑然,好久才能答:“呃……似乎你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吧?” 阿顼很是无语地盯着我,再也无力问我什么了。 我的侍女终于没能找回来,而我和阿顼是被侍仆抬回去的。 我的腿上给咬出了对称的一排牙印,阿顼更是浑身是伤,因他受了这几日折腾,肌肤多有破损,一入水,那群鳄鱼的主要攻击方向换成了他。如果不是我两名侍卫及时过来接应,只怕我们两人要一齐葬身鱼腹了。 吩咐了叫给我治伤的大夫同样也去给阿顼好好诊治,我便一头倒到床上,整个人给抽掉筋骨般无力,整个晚上都似睡非睡,不时从梦中惨叫着惊醒。 原来我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胆大,又怕疼,又怕水,还怕那种不知从哪里来的吃人的鱼。 第二日,我有些发烧,同时鼻塞声重,怕是感冒了。问阿顼时,听说伤势虽重了些,不过全是外伤,已经无甚大碍,静养几日便行了。 怕母亲知道了担心,我遂让人告诉母亲,说今日一位宫妃生日,邀请了我,萧宝溶赶早儿派人将我接回城了,未及告辞,让她不用记挂。然后依然留在别院中静养,不敢惊动上清寺或惠王府的人。 我住在别院中险些出事,众侍仆自然也不敢向母亲或萧宝溶透露半分,只怕惠王一怒,谁也领不起那责罚,因此更加殷勤小心地侍奉着,盼我早日恢复过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青山妩,少年不知愁(七)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在阿顼手底下吃过亏的诸侍卫到底没再为难他,若不是他救了我,他们这些负责护卫我的,一准儿给萧宝溶拉去为我殉葬。 这日精神略好些,我便披了件淡绿的衫子去瞧阿顼。走路还有些一瘸一瘸,但想到我差点和那个侍女一样,给一群鱼吃到肚子里,便也不觉得怎么疼痛了。 到底我还能快快活活地站在庭院中,看这春意醺然,韶华明媚;便有腿上多了几个牙印,照样还是万人钦羡的漂亮小公主。 阿顼给安排在东面一处向阳的房间中,那屋子是萧宝溶偶尔陪我上山时住的,但他似乎不太喜欢这里,极少在这里留宿,我感激阿顼救我一命,便让他住这里了。 柳絮漫漫,缭乱翻飞于花影间,扑沾到门前挂着的水晶珠帘上,又被轻风拂起,飘飘荡荡往阶下一排杜鹃花飞去。 侍女撩开水晶帘,我踏入房中时,迎面便见了大排的黄梨木大书架子,叠着满满的书,墨香四溢;其余卧具家什,丝幔绣帏,陈设也是无一不精。 预备给我这个大才子哥哥住的地方,自然典雅豪华,考究之极,不知那个笨笨的乡下少年住在这里,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正猜度时,眸光掠过窗前,已见一人长身玉立站于窗前,正挥毫而书。他的衣袂翩然,为清淡的湖蓝丝缎所制,下摆绣了一枝遒劲的白梅,分明是萧宝溶的衣衫。 “三哥!”我欢喜地唤了一声,急忙奔过去时,那人已回过头来,萦一抹墨蓝的黑眼睛中满是惊讶,栗色的长发在晨间的阳光下,一丝一丝,闪耀着淡金的光芒。 竟是阿顼! “怎么是你啊?”我有些失望,转而又用手指弹了下自己的额,笑道:“对了,是我让你住进来的!你穿着我哥哥的衣裳呢!” 阿顼低头瞧了一瞧,坦然道:“我的衣裳脏了,看到柜子里衣物不少,就随手拿了一件穿了。你若不喜欢,呆会我换下便是。” 我忙摇头道:“不用换,旁人穿过的衣服,我三哥不会再穿的。” 阿顼的脸色微微一沉,鼻中还不屑地哼了一声,迅速又转过头去,继续蘸墨挥毫。 我猛地意识到这话实在有些伤人自尊心;他并不知我三哥萧宝溶贵为皇弟,生性高洁,别说旁人穿过的衣服他不会穿,便是我偶尔淘气穿过的他的衣裳,他也不会再穿。这个少年虽然又傻又骄傲,可在被我那般恶整一番后,依然肯拼了命将我救出,绝对算是个大好人了。 干笑两声,我凑过头看铺于桌上的宣纸,准备夸他几句先将他哄高兴了再说,但一眼瞥过去,已惊叫起来:“啊,是你画的?” 我虽不好诗画,但萧宝溶却是本朝最有名的才子,琴棋书画俱精,耳濡目染之下,对字画的好歹还是有点鉴别力的。 这宣纸上翰墨淋漓,尚未干透,却是数枝葳蕤生光的西府海棠,映于柳烟迷蒙前,花瓣舒展蓬勃,艳娆而尊贵,比起萧宝溶清逸洒脱的画风,更多了几分大气昂扬,明明极妩媚的花枝,泛起了武者纵横塞外草原般的豪情逸致。宣纸边缘,阿顼下笔如游龙,正专注写着两行字:“绿凝晓云苒苒,红酣晴雾冥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青山妩,少年不知愁(八)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尚未写完,被我惊叫一声,阿顼手一抖,最后一笔却歪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叹口气,搁笔道:“大小姐,你想批评,待我画完行不?” 我提起那画儿,欣赏着笑道:“这画得很好啊,艳丽而不流俗,尊贵而不矫情,果然像是大侠的画,嗯,不只大侠的气概,也有大将军的气概,甚至是帝王……” 咦,把这傻少年和帝王联想起来,我一定给吃人的鱼儿吓傻了。不过,能画出这样画儿的人,应该不傻不蠢吧? 我看看画儿,又仔细打量阿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也许是因为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他表现得太过粗野,此时一身新衣站在眼前的阿顼像是变了个人。他的容貌圆润俊秀,依旧让人有青涩稚弱之感,可举手抬足端雅温文,显然受过良好的家庭教养,实在不像那个勇悍得一对八把我的侍卫打得满地找牙的武夫。 阿顼给我打量得脸庞又微微地红了,倒没注意到我在说些什么,伸手来拿他的画:“这画画坏了,给我撕了重画吧!” 我忙将画藏到身后,笑道:“这画好得很,我喜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你要撕,重画一幅撕去,这幅我要了!” 我转身递给侍女,吩咐道:“立刻拿山下去,让人裱起来,挂我房里罢!” 阿顼急急来夺,道:“快还我,真的不好看,你真要,我再画一幅给你!” 我一把搡住他,让侍女飞快跑开了,嘿嘿笑道:“我偏要这幅了,你能怎么着?” 他的胸前衣襟被我扯住,闷哼一声,脸上的红晕顿时褪去,往胸前掩去。 一定是碰着他伤处了。 我忙松了手,扶他到一旁榻上坐下,吐了吐舌头,道:“不是很痛吧?” 阿顼瞪着我,不知是气恼,还是好笑,恨恨地说道:“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多苦!” “我也是。”我一脸无辜。 “我长这么大,就没给这么欺负过!” “我也是。” “我长这么大,从没人敢这样打我!” “我也是。” “大小姐,我没欺负你!我没打你!” “我也没欺负你!我也没打你!” 欺负他,打他的全是侍卫,瞧我赤手空拳的弱女子,能欺负着你么?我故意天真无邪地眨巴着眼睛,依旧笑嘻嘻地一脸无辜。 萧宝溶常给我气得吃不下饭,然后一转眼给我这套装无辜的手段逗得哭笑不得,很快又欢欢喜喜地将我搂在怀里哄着。这一次,我用到这位差点被我整死的救命恩人身上,却不知有没有效? 果然,阿顼与我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终于撑不住,嗤地一笑,唇角变出极好看的弧度来,连白净的面颊上都多出了一对深深的酒涡。他抱住自己的头,苦笑着叫骂:“南人的女儿家,不该都是温温柔柔和画里的人儿一般么?你是南齐哪家的贵戚?怎么这般刁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青山妩,少年不知愁(九)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南齐注重礼仪,我所见到的书香世家女子的确大多和母亲一般婉约贞静,连初晴也只是性情爽朗豪放些,绝无如我这般出门在外还如此放肆任性的。 不过,万万不能让文墨公主的刁蛮名声传出去,到时又给三哥罗嗦。 “我么……”我坐到他跟前,转着眼珠,答道:“我是敬王府的初晴郡主,我姑姑看破红尘,在这里出家,所以我没事会过来玩玩。” “哦?”阿顼微微皱眉,侧脸盯向窗外,话语中隐有讥诮:“敬王府!初晴郡主!果然来头不小呢!” 我怕他识破,心虚地岔开话题:“你呢?口口声声南人南齐的,难道你是北人?北魏的?” 如果是齐人,一定会自称大齐。 “没有,不是……”阿顼连连摆手,大约自觉反应大了些,低头略一沉吟,才道:“先父是北人,不过,我母亲是南方人,在战乱里失散好久了。我到南方来游玩,也是希望能打探到母亲的下落。” “哦!有没有什么线索表记?”我自告奋勇道:“你告诉我,我让人帮你找。” “不用了……”阿顼眼睛飘了我一下,神色有点奇异:“你是南齐的郡主……” “是啊!我是南齐的郡主,南齐那些官儿对我哥哥……我父亲都礼让几分,帮你找人就方便多了。” “不用了!”他轻咳了一声,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表记,她长什么模样,连我都都忘了。只盼着母子间能有所感应,让我见到她第一眼便能将她认出来。” 母子间的感应? 我怎么又觉得这小子傻得可爱? 不过他也俊得可爱,和我的三哥一样清秀,而且笑起来那对酒涡,实在是……很动人。第一次看到初晴郡主时,我也曾觉得她的眼睛银亮银亮,比三哥左拥右抱的那些美人更要漂亮几分,便去亲了一亲,当时初晴的脸就红了。 这少年,看来比初晴还漂亮,还可爱。 我心里想着,搬过他的脖子来,笑道:“你傻得有趣!” 然后嘻嘻笑着,对住那盛了酒般陷下的酒涡,用嘴唇轻轻一碰。 明明只是肌肤和肌肤间的相触,就和我亲初晴并无二致,满是嘻笑耍闹的女儿家情怀,可为何,只在这一瞬间,屋中的气氛突然变了? 屋外春日柔和温暖的阳光,似透过屋顶径直照耀到了我们身上,光线是如此明亮,扎得我看不太清眼前人的容貌,软绵绵的唇,在那轻轻一碰后忽然便酥麻僵硬,连心跳也随之缓慢起来,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那碰到过阿顼脸颊的唇瓣上,莫名的愉悦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同样僵硬的,是阿顼。 他似乎整个人凝定在阳光般的一片白芒中,肌肤如映着霞光的白玉,栗色的发在微风中颤动,散着一丝一丝灿金的光芒。他的眸子很清亮,定定地盯着前方,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眼,对着我,荡漾着春水般潋滟的清辉。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青山妩,少年不知愁(十)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的脑中忽然便被塞满了云雾般模糊起来,却分明感觉到了某种愉悦,也已如云雾般模糊地散开。 我不明所以地笑了一笑,心智更是空茫,只是隐隐觉得,此时我一定很傻,看起来比这个少年更傻。 这时,我的后腰忽然一热。 尚未明白怎么回事,我的身体已被后腰传来的力道压得向前一倾,唇边迅速被同样温热潮湿的双唇亲住,一下,又一下,他唇边的湿润和温暖,便仿佛凝滞在我的唇瓣上,甚至印到唇部的血液中去,酥酥麻麻的颤栗感,迅速流遍全身,怪异地愉悦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我不由地想伸出手指,摸一摸那让我感觉不真实的嘴唇,却忽然发现,我已被阿顼抱在怀里。他的唇滑过我的脸颊,面庞与我相触着,慢慢将下巴靠住我的头部,不均匀的呼吸在耳边低微地响着,发丝被呼吸拂过,细细地痒着。 我茫然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听着不知是他还是我的剧烈心跳,好久,才能纳闷地说话:“原来,亲不同的人感觉并不一样……” 阿顼抱着我的手倏地放开,有些局促却愤怒地瞪我:“你还亲过谁啊?” 我不太理解他情绪那般突然的转变,莫名地望着他,道:“我还亲过我本家的一个姐姐啊!感觉……怎么完全不同?” 阿顼仍旧瞪着我,水晶般透明的瞳仁上那抹墨蓝飘来飘去,飘来飘去,忽然郁闷地垂下头:“原来……你根本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啊? 我恼了,立刻道:“你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你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 “你才是嘴上没毛的半大小子!” “……” 阿顼红着脸,无意识地用手抚摸着面颊和唇,再也说不出话来,看来更郁闷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可有什么好郁闷的? 刚才的感觉……似乎并不坏? 我不由也摸了摸到现在没恢复正常知觉的嘴唇,盯了他半天,见他没有抬头和我说话的意思,便也无聊了,将桌上铺好的一张空白宣纸一揉,往他头上一扔。 他甩一甩头,将纸团甩到地上,并没理会我。 他的性情远不如萧宝溶温和,也不如萧初晴可亲,犟头犟脑的,却有一身那般好的功夫,若我想着多找几个和他一般好看的男子伴着我时,还不给他打死啊?因此……离他远些应该是好事吧? 撅着嘴站在那里想了片刻,我自觉想通了,也不再理会他,提了长长的裙裾,飞快地跑了出去,直到奔出了屋子,才觉走得急了,给鳄鱼咬过的地方又疼了起来,便瘸得更厉害了。 侍女赶上来扶时,我一把甩脱了,愤愤地往回走去。 偶一回头,只见阿顼正抱着肩站到了窗口,眼中的那抹游移的墨蓝不见了,黑黑深深的,默默地望着我,忽见我回头,立时转过身去,给那窗口留下了一个湖水样轻轻漾着的背影。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欲晚,微风凉碧衣(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这天底下的人,都巴不得亲近我,哄我的欢喜,我主动去亲近这人,他居然敢不理我,还给我一个背影! 我闷闷不乐,晚饭都不曾好生吃得,偏生入夜后侍女又来回禀,说阿顼向侍卫要回了当日被收去的宝剑,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恨恨道:“你去和他说,他若是因伤重死在路上了,我不给他收尸!” 侍女果然去了,不一会儿又来回道:“他什么也没说,提起宝剑便走了!” 我忙走到门前,透过珠帘,只见他将宝剑搭在肩上,低着头,匆匆步出了院门。 珠帘映着跳跃不定的烛火,圆圆亮亮,如一大串一大串的晶莹泪珠。 而我心里酸酸的,真的想要哭了。 真是奇怪,不过和他亲了一下,为什么会这样?看来男人和女人到底不同,回府后让三哥帮我留心找着,一定有比他更好的男子,心甘情愿地到惠王府去,陪着我文墨公主。 至于我未来的驸马,除了要有和萧宝溶一样的俊美,一样的性情,还得有要有阿顼那样的武功,那样的画技。 咦,是不是要求太多了点?天底下有那么好的男子么? 这晚睡得并不好,辗转到半夜才睡着,便陷入没完没了的梦境中。萧宝溶温柔的笑脸,鳄鱼在水底来来回回蹭着光洁的肌肤,阿顼在水中抱着我搏击,还有被吃掉的侍女,凄厉的惨叫,奇怪的亲吻,剧烈的心跳,在睡梦里不断交错着,织成了钻都钻不出去的网…… 第二日近午时才醒来,吃了点东西,还只是蔫蔫的,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什么似的,再不知怎么回事。 侍女觑着我脸色,小心问道:“小姐,是不是伤处疼痛?” 我摇头道:“不疼了,可……这山里也太闷了,既然和母亲说了回去,不如收拾了东西,下午咱们就回去吧!” 侍女忙应了,想了一想,笑道:“回去了也好,那个阿顼一直在院外的竹林里,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呢!” 我差点跳起来:“他……他不是回去了么?” 侍女点头道:“是回去了,可上午又来了,呆在竹林里大半天了。” 我心头砰砰乱跳,边往外奔着边笑道:“我去瞧瞧。” 侍女在后追问:“小姐,还要不要收行李?” 要不要收行李?我哪里知道!先瞧瞧这坏小子打什么主意再说! 天阔云微,烟幂层峦,不知何处飞来的柳絮飘荡在绿森森的树荫花木间,让我迷离着眼,连细石铺就的小径都有些看不清晰。 喘着粗气奔到竹林边,还未及寻找阿顼在哪里,脚下一滑,又摔倒下去。 哎,我依旧穿了薄底的丝履,忘了出门换小靴子了!这下重重一摔,鼻青脸肿还是小事,碰着了旧伤,可就要疼死我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欲晚,微风凉碧衣(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正慌张时,一阵风掠过,一只手臂已被拽住,接着另一只肩膀也被搭住,我给带得踉踉跄跄地向旁倒去,正跌在一人结实的臂腕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抬起眼,已见阿顼唇角泛着好看青涩的笑意,连眼睛也亮亮的满是笑意,正温柔地望着我,将我小心扶住。 我脸上没来由地热了一热,站稳了身躯,高声问道:“你干嘛在这里啊?” 阿顼揉一揉鼻子,反问我:“你为什么出来啊?” 我道:“我听说你来了。” 阿顼答:“我在等你出来。” 我不解,奇道:“你不会到别院里找我么?” 阿顼摇头:“我只想看一看……你听说我来了,会不会出来……” 他唇角又抿起,白皙的面颊依然酒涡深深,极好看,眼底的神色是和酒涡一般如醉的温柔:“我一晚上都睡不着,便想看看……看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缓缓俯下身来,微微颤抖的唇轻轻衔住我的。 天光,竹影,淡淡的云彩,少年清亮到透明的眸子,两人颤动的唇…… 唇间的温热和电流般的战悸…… 美好而陌生,却异常强烈的莫名情绪…… 我脚下一阵阵地浮软,直到自己觉得腰肢被收紧了,才迷迷糊糊地张臂抱住少年的腰,微微挪开唇想要说话时,对面那潮湿红润的唇已不依不饶地缠上来,软滑温热的物事迅速度入口中,笨拙却固执地纠缠上我,专注地挑动着我显然更笨拙的舌。 我脑中轰的一下如给潮水涨满,只觉他的呼吸浓重地扑到我面庞,带了少年特有的阳光气息,让我又有了溺水的感觉。 沉溺在其中,却不想拔出的美好感觉…… 我睁圆眼,迷惑却出神地望着他半闭的眸子,由不知所措的退缩渐渐开始学着去回应,也去追逐衔咬他,却不小心咬重了,他呻吟一声,终于与我分开。 我身体还虚软发颤着,紧紧搂着他,缩在他怀里,嘻嘻笑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他低低地笑,将我打横抱到怀中,眸中若一池春水流动,掩住本来的墨黑,璀璨含光,满得似要流溢出来。 “你才是什么都不懂的臭小子!”我努力在他臂腕间挣扎,才发现这少年看来秀颀清好,却比我高了整整一个头,胸膛也甚宽阔,力道更是其大无比。寻常和萧宝溶打闹时,萧宝溶抓住我,我有时还能挣出逃开,反过来捶打萧宝溶几下,可阿顼不过轻轻将我拢在胸前,那臂腕竟如钢铁所筑般,由不得我挣动半点,只能胡乱挥舞着尚能动弹的手臂。 阿顼低低呻吟一声,垂眸道:“初晴,你碰着我的伤口了!” 我一怔,才意识到他在叫我。他还不傻么?这不是给我骗倒了?还以为我是初晴郡主呢! 我心中得意,便不再乱挣,由着他将我抱到一处可供坐了赏竹的山石上,与我相依而坐。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欲晚,微风凉碧衣(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的伤都已经好了,你还没好?嘿,算什么大侠客啊?”我没话找话地损他,不安份地甩着腿,却不太敢看他。 “我不是大侠客。”阿顼并不争辩,亲呢地和我头靠着头,柔和地说道:“我只是见着不公平的事,偶尔会管一管而已。” 我哼了一声:“不公平的事,自然是我做的了?” “嗯……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只是淘气,不懂事……”他微微地笑着,宽厚的手掌覆住我的,轻轻捉摸玩弄着我的手指。 “你才不懂事!”我着恼。 “哦,不是不懂事,是没长大……” “你才没长大!” 阿顼皱起淡黑的眉,略有不满地瞪我一眼。 我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阿顼再一皱眉,立刻舒展开,陪笑道:“好,是我不懂事,我没长大,嗯?” 咦,他一点也不傻啊,居然知道哄我! 我顿时开心起来,够了他的脖子,拉下他的头,蜻蜓点水地亲他一下。 他的脸一红,秀气得可爱,我还没来得及去抱他,却再次被他抱到膝上,极虔诚极细致地温柔描摹勾画我的唇,电流般的奇妙快感,再次将我淹没,让我不由自主地发生细细的低吟。他也不怕再被我咬着,又伸入我的口中,深深地与我拥吻。 沉浸在从不曾有过的愉悦中时,我郁闷地发现,我的个子似乎太娇小了些,即便像阿顼这般清颀的少年,我还得两只手才环得过来,想找上几个美少年来左拥右抱,实在不太现实。――阿顼抱两三个如我这般瘦巧的女子,倒是轻而易举。可他现在专注紧密的姿势,看来绝不想去抱别的女子,也不会容别的男子来抱我。 如果我再找几个和他一样的美少年来一起玩,他会不会像把我那些侍卫一样,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去? 我心里想着,已禁不住笑了起来。 阿顼放开我,武人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抚着我的脸颊和翘起的唇角,低低问:“傻丫头,想什么呢?” 我实话实说地试探他的反应:“我想再找几个男子亲一亲试试,看感觉是不是一样。” 阿顼桃花瓣一般的眼睛立刻睁得溜圆:“你敢!我掐死你!” 但他并没有来掐我,却放开抱着我的手,将我扔坐在山石上,托着腮将头转向另一边,看来是生气了。 我牵一牵他的衣襟,嘻嘻笑道:“如果你真不愿意,那我就不试了!” 阿顼转过脸,啼笑皆非地望着我,慢慢又握紧我的手,郁闷道:“我怎么就遇到了你这种人呢?真给你活活气死了!我也一定疯了,差点给你折磨死,不过给你哄了一哄,立刻就……” “立刻就怎样?”我很是得意,急忙追问。 阿顼气恨恨地瞪我,半响,才说道:“初晴,你记住,不许和别的男子在一起,连拉手都不许!否则,我不会要你!”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欲晚,微风凉碧衣(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再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霸道的话来。这话听来应该是我才可以向旁人宣告的,怎么会从这个傻小子嘴里说出来? 我应该生气的,所以我也气恨恨地瞪他,半天,终于能回答他:“那你也不许和别的女子在一起,连拉手都不许。否则,我也不会要你!” 阿顼怔了怔,低头想一想,再抬头时,一双黑眸如倒映着深深的墨蓝湖泊,却清澈无比。他在翠色的竹影下,认真地说道:“好,我答应你。” 我是不是也该说,我答应他? 他正握紧我的手,专注地盯着我,渐渐有了丝焦灼,显然也在等着我的承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母亲说,最好找个可以依托终身的好男子,从少年到白头,两个人相扶相携一生一世。阿顼容貌好,武功好,看来文辞方面也不差,便是身世寻常些,只要是我想要的驸马,三哥一定会想法给他弄个好出身。也许我可以和他从少年到白头好好地过一世呢,旁的男子,不要也罢! 于是,我也道:“那我也答应你吧!” 阿顼便笑了,并且立刻将我很紧地收束到他的怀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我们听得到彼此的心跳,那样激烈而有力地从对方的胸前,传入自己的耳膜。 山风徐徐吹来,很轻淡的暮色渐渐笼下,将我和他都拥在一片很淡的树影中,紧密得仿若永不会分开。他的湖色衣袂,我的淡碧轻纱,也在晚风是翩翩起舞,一丝一线,缭出春情如醉,扑扑的细响,像谁的轻笑萦在空气中。 有青山,有竹海,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海誓山盟? “初晴,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他在我耳边呢喃着,亲着我的耳垂。 我痒地直缩脖子,嘻嘻道:“别叫我初晴啦,我的小名是阿墨!” “阿墨?”他念叨着这个名字,微笑起来:“你很喜欢写字么?” 他大约看准了我这么任*****闹的性子不会沉下心练字,才这般取笑我。 更让我气闷的是,他居然继续说道:“我都不晓得我怎么迷迷糊糊给你迷上了,嘿,你既不温柔,又不听话,嚣张霸道,蛮不讲理,甚至还想要别的男子……哼!” “喂!”我不管他胸前是不是有伤,推他一把,叫道:“你不也是么?既不温柔,又不听话,嚣张霸道,蛮不讲理,大概也在想着别的漂亮女人吧?” 阿顼还是很有些吃亏的表情,闷闷道:“我是男人!而且我能文能武,从小学的东西多了去,你会什么?” 我会什么?抓得住刀剑,会用弹弓打人,认得几个字,记得两首诗,也会弹几首曲子……可没一样拿得出手,可以称得上功德圆满可以出师的! 我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样:“啊哈,我会跳舞!” “跳舞?” 他那副不相信的模样,似乎认定我再好的舞蹈由我跳出,也会演绎得像钟馗捉鬼。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欲晚,微风凉碧衣(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走到稍空旷的一处竹林,缓缓伸腿,点足,曲指,若拈花状,静寂片刻,蓦地扬袖而起,飞舞,轻旋。 春欲晚,暮色四合,我灵巧地在竹林间翻飞衣袂,向那个少年证明,我并非一无所长。 这曲《倦寻芳》,是三哥萧宝溶亲自谱的曲,编的舞。 玉筝弹未彻,翠蛾鸾钗乱。 当日流苏珠帘中,春风华堂内,不知多少舞姬在萧宝溶跟前竞逞舞技,笑靥如花,欲搏惠王一赞。萧宝溶虽是温雅而笑,背地里却蹙眉不已,向我抱怨,说庸脂俗粉,心怀媚意,第一风骨便低了,无论如何显不出谱曲者阅尽风光无绪寻芳的情境。 我倚在他身畔喝茶吃东西,看她们跳得多了,还记得些曲调,便令撤去笙鼓,只以琴箫相伴,自己换了件雪色长衣,按所看到的舞姿,把矫揉处略作调整,随性潇洒而舞。 一曲罢,四座鸦然,连推杯过盏声都无了一丝。自此雪色长衣风靡惠王府,继而全长安的舞姬歌女乃至贵戚女子,不论是附庸风雅,还是诚心欣赏,均爱上了一袭雪衣飘飘。 但萧宝溶并没有称赞我,并且后来绝对禁止我再在任何人前跳舞。 他的观点是,以舞姿媚人,乃是贱奴所为,大伤我公主身份,且跳得久了,只怕连气质都微贱了,更不可取;而寻常嚣张胡闹,不过是皇家骄矜本性流露,倒也不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是我第二次在他人前跳舞,的确是想取媚于这个少年,心里依稀便明白了,什么叫做女为悦己者容。 暮色萧萧,烟敛寒林,我潇洒溶于那片风景中,淡碧色的普通纱衣飘缈翩然,一般地舞出万般风情,渐渐连自己也已迷失,不知是我在舞蹈,还是山林间的精灵在舞蹈。 最后一个动作舒缓收合时,夜风里微凉的手指被一团厚实的温暖握住,轻抬睫,已看到了阿顼痴迷的眼,幽深如潭间的漩涡,似要将人吸入其中。 我抱住他脖子,嘻笑道:“好看不?喜欢么?” 阿顼眼底仍是一片迷惑,口中却答道:“你……你真是个妖孽!” 我从出世起,便被那个该死的太史令说成了亡国妖孽,实在不喜欢妖孽这个词。 不过,他性情别扭的地方不是一处两处,把他带回府去,让我性情温良的三哥好好教导教导,只怕就好了。 想到此,我笑着拉他的手,亲一亲他的唇,说道:“明天你跟我一起回王府吧!” 阿顼似乎有点不明白,抚着自己被亲过的唇,纳闷道:“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我怔了怔,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算没认识几天吧,可海誓山盟都有了,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我反问他:“你不愿意?” 阿顼眼底又有墨蓝色的雾蔼飘荡,掌心中的汗水,濡湿了我的手指。他低了头,迟疑片刻道:“以后再说,好吗?” 他居然不愿意?难道方才那些话儿他都是说得玩玩的?我还当真了,傻傻地跳舞给他看!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欲晚,微风凉碧衣(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盯着他,发现他居然回避着我的眼神,恼怒地顺着他的话音道:“好吧,以后……再说。” “初晴……哦,阿墨……”他显然发现我情绪低落下来,歉疚地拉一拉我的手:“别生气,嗯……我们还年轻,不是么?” 我一抬眼,天空已漆黑一片了,隐有风云涌动,半颗星子也不见,夜风透过纱衣吹入,薄薄的凉。 “冷得很,我回去了!”撂下话,我拂袖,自顾向别院走去。 阿顼呆了一呆,忽然冲过来,紧张地拉住我,问道:“你……你真的生气啦?” 我一咧嘴,拍开他的手,把他的话还给他:“我们还年轻,以后再说吧!” 阿顼被我推开,神色有些恍惚,我再往前走时,居然没跟上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行了一段,回头看时,他正站在一株翠竹下,失魂落魄地盯着地面,捻搓着被我拍开的手,看都没看我。 我更是恼火,脚不沾地地飞快跑回别院去,心中的委屈越来越甚。 想我文墨公主金枝玉叶的大齐公主,傻乎乎地和一个武夫又抱又亲,还像模像样的打算起终身来,却给这般拒绝,真成笑话了。男人和男人,不都差不多么?我回去让萧宝溶给我找个更好的,他能带给我的奇妙感觉,别的男子一定也能带给我。 这晚自然睡得不踏实,半夜后下起雨来,晰沥沥打到花木竹叶上,更是闹心。天将明,我终于睡得沉了,却被连续不断的执着拍门声惊醒了。 我闭着眼把枕头抓起,“啪”地摔了出去,叫道:“谁呀,再吵我扔你们喂鱼!” 居然有不怕死的继续在拍着门,伴着焦急地呼唤:“小姐,快起床,惠王府来人了,说王爷得了急病,很严重,让小姐快回府去!” 三哥! 我惊得一咕碌爬起床来,在另一侧床上伴着我睡的侍女早就醒了,一见我起身,立刻去开门。 我自行披了外衣,还未坐定,那厢值守的嬷嬷已带了来人回禀道:“昨天惠王好好地听着曲子,不知怎的就突然白着脸昏了过去,府里急着请太医诊治,闹了整整一夜,到后半夜还是没有清醒,就是一直换着公主的小名儿,太医说恐怕不中用了,让快接公主回去,只怕还能见最后一面……” 我早就给惊得手足冰冷,无措地叫道:“怎……怎么可能……我三哥,不是一直好好的么……” “所以说,天有不测风云哪!王爷这是急病啊!”来人是位公公,眼熟得很,一时也记不是在惠王府还是皇宫看到过了,但从服饰看来,应该是个品阶较高的主管太监,自然不会撒谎。 那边侍女嬷嬷,早已慌乱成一团,匆匆为我穿衣梳妆,而我身体忽然便轻飘飘找不到着落一般,犹如身在梦中般的错觉。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欲晚,微风凉碧衣(七)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直到他们把我塞入一座肩舆,我还是觉得荒谬得不可思议。我的三哥,我那聪明俊雅永远护着我的三哥萧宝溶,病得快死了? 昏昏沉沉地半卧于舆内,感觉侍卫们骑马簇拥护卫着,正一路往山下行去,大约行到山道一半路,肩舆忽然停下,前方一片嘈杂呼喝,伴着刀刃出鞘的声音,显然是遇上敌人了。 我勉强集中了精神,正要问时,前方传来焦急沙哑的呼唤:“阿墨!阿墨!你在里面么?” 我忙撩开帘,定睛看去,只见阿顼背着宝剑,却未出鞘,被几名侍卫用刀剑阻隔着,看来落寞而苍白,一双蓝意蒙蒙的眼睛,正踮足向我这边凝望。 忽然发现自己也没想象中那么恼怒。若这次分开,我回惠王府后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准再也见不着他了。 我向侍卫摆一摆手,他们立时散开,让出一条路来,依旧警惕地持着兵器。 阿顼看也不看那些在晨蔼中泛着清冷锋芒的兵刃,大踏步跑了过来,走到帘旁,才站定了,嗓子依然哑哑的:“你……你要走?” “我……我……”如在梦里的感觉忽然消失,真切的悲伤和恐惧伴着泪水迅速涌了上来。我失声哭道:“他们说我三哥病得快死了……” “别……别哭!” 阿顼也惊慌般地叫起来,手指笨拙地来擦我脸庞的泪水,粗糙而冰凉的触觉,感觉不到一丝温热。 透过朦胧的泪眼,我看到了他**的长发,**的湖色衣衫,如刚从水中捞出。 帘外雾气蒙蒙,山色苍溟,天气并不算好,可半夜的那场雨早已停了。 我心跳忽然停顿了片刻,忙用袖子胡乱一擦泪,握了他的手道:“你,你夜间没回去么?” 阿顼脸上也泛出一丝委屈,幽深瞳仁在我面庞一转,立刻勉强扯出微笑来:“我没事,我只怕……你真生气了,再不理我。” 我用指甲掐入他的手掌中,咬牙道:“你又不和我回去,管我理不理你?” “我真的有事,暂时……暂时不能跟你回去。”他嗫嚅着,很艰难吐着字:“阿墨,你……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他似极不习惯求人,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敢看我一眼,只看得到湿漉漉的发下,那俊秀的面庞好生苍白。 我顿时没了主意,喃喃道:“那……那你以后来找我吧……” “我们该走啦!”老太监赔着笑,跑到舆旁行礼:“若是晚了,只怕王爷那边等不及了!” 一想起萧宝溶,我的心立刻又提到嗓子口,忙松开阿顼的手,道:“我要回去看我三哥,你先让开吧!我……我等你一个月,一个月内,你一定要来找我!” 褪下手腕间的一只赤金点翠凤纹臂钏,塞给他道:“这上面有我的表记,你递给阍吏,他们自然让你进去。” ============ 亲们,红袖又在搞一个写评论的活动了。最近一个月,每天满二十条评论,可以免费领取鲜花一朵,满八十条可以随机获得红袖币。注意不要搭楼,也就是不要跟贴回复别人的评论,那个似乎不计数啊!望天……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欲晚,微风凉碧衣(八)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阿顼这才抬起头,接过臂钏,唇边弯过一个欢喜而青涩的微笑,低低应了,让到一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肩舆抬起,又迅速向前奔去。 我正待撩开旁边小窗上的布帘,再往外看一眼阿顼时,那块布帘忽然被从外面挑开,露出了阿顼微带笑意的脸。 “喂!”他一边随着舆夫向前奔着,一边红了脸叮嘱我:“一个月,我一定会来,你……你不许找别的男子,知道么?” 我有些傻眼,这人追着我,就为了特地和我说这个? “阿墨,你答应我啊!”他听不到我回答,居然着急地又叫起来,也不怕前后的侍卫舆夫听到。 我嘀咕道:“我三哥病着呢,哪有空找别人啊!” 他一听我说这句,更急了:“啊?如果你有空,就打算找别人么?” 真郁闷,我看起来,就是那么让人不放心的人么?不过,我的确是想找好几个的,只是一直找不着罢了。 心念转着,我伸手拍他凉凉的额:“快回去换了湿衣服罢!如果你一个月内不来找我,我就找别人!” 他这才站定了脚步,由着舆夫健步如飞,从他身畔迅速掠过。 最后留给我的那张面容上,有着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没有我的承诺,他再不放心离去一般。 我隔了好一会儿,才算想明白,他实在很会吃醋,很小心眼,并且,他的确很喜欢我。 如果不是很喜欢我,绝对不会在雨中淋上一夜都不舍得离去吧? 可我为什么没担心他去找旁的女人呢?难道我并没有很喜欢他? 还有,我似乎一直没告诉他,其实我是住在惠王府的文墨公主。他不会真到敬王府去找初晴郡主吧?不过应该也没关系,初晴的家人都知道阿墨就是我,回去让人通知一下初晴,到时自然会引他去找我。 真让我放心不下的,是我的三哥……真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他身畔。 因说我气色不好,怕我累着,下了相山,早有一辆错金雕花的精致马车在一旁等侯,内侍扶了我上去,便一路车马相簇,飞一般往宁都方向赶去。 我心思凌乱,一忽儿担心萧宝溶,一忽儿记挂阿顼,倒觉路上走得极快,等我听得车外人声嘈杂,偶尔掀开帘子看时,画楼鸳瓦,禁街香尘拂面,却已到了宁都城内,但所去的方向,似乎不是惠王府。 “喂,这是往哪里走?”我问前面骑马的老太监。 太监陪笑答道:“公主,因王爷病情严重,皇上把他接皇宫里暂住着,为的是太医院诊治方便。我们这正往皇宫赶呢!” 病着还将他挪来挪去?是太医院方便重要,还是我三哥治病重要?我这大哥当皇帝一准儿当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欲晚,微风凉碧衣(九)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虽然不喜欢回皇宫去,可萧宝溶在那里,我也只得去了。 马车从西宁门入宫,到了下马碑,便有宫女扶下,换了彩舆,奔往后方宫殿,但见转过一处富贵牡丹的影壁,便是十余株桂树青葱肥绿,海棠妖娆铺雪,映着前方单石台基上重檐歇山顶的宫殿,竟是我原来居住的蕙风宫。 我踏回上石阶,忽然有了点不妙的感觉,忙问宫女道:“惠王呢?在哪处宫殿休养?” 宫女垂手道:“奴婢不知。皇后令先将公主安置此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皇后? 永兴帝的吴皇后不过中上之姿,是当朝丞相吴鑫之女,出身高贵,平时待人处事,颇是骄矜,入主中宫后更是颐指气使,让我很是瞧不惯,顶过几次,她大约也和永兴帝告过几次状,只是我这个大哥虽不是太喜欢我,到底不好由着后宫打压自己的亲妹妹,加上萧宝溶明里暗里的袒护,每次都让我有惊无险地过去,并不曾吃过半点亏。等我搬惠王府去住,和她中宫更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又来安置起我来了? 我懒得和吴皇后理论,转而问:“我大皇兄在何处?我去找他。” 宫女面面相觑。 我一皱眉,之前去接我的那个老太监已匆匆走来,依然一脸讨人嫌的笑容:“公主,皇上呆会闲了,自然会来瞧公主。现在公主还是在这里侯着吧!” 就是再蠢笨,我也知事情不对劲了。仔细再将这太监瞧上一瞧,我确认我的确在皇宫里见过,应该是哪个宫的内侍总管,而不是惠王府的太监。 “啪”地一声将那杵在跟前的老太监一张石灰脸拍开,我径冲向宫外,却未能冲出去。 照规矩,原来跟我的惠王府侍卫在延宁门外被拦住了,没能跟进来;现在,我的宫门外,值守着一队宫廷侍卫,人数多得实在让我没法子认为他们是在保护我。 “让开!我要去见我皇兄!” 我喝命,拿了随身短剑连连劈砍,却发现这些原本看来十分脓包的侍卫,对付起我来一点也不含糊。 “公主,属下们只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手腕一紧复一松,几乎毫不费力,我被收去了短剑,扔回宫内,力道恰到好处,既伤不着我,又能让我感到些微疼痛。 我爬起身来,再要出去时,宫门已紧紧地闭了。转身面对宫里那些宫女太监,一张张因太久未见而看来陌生的脸,都在无声地退却,回避着我的目光。 四周粉墙金扉、云凤廊柱,金碧辉煌的翘檐尽头,六只精制走兽正狰狞瞪我。清寂的风从梧桐树梢冷冷吹过,几瓣落花擦着脸庞飞落,让我哆嗦了一下。 我终于意识到,我是被软禁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欲晚,微风凉碧衣(十)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软禁我的人,不是刚板起脸就能被我撒娇哄笑的萧宝溶,而是皇后,或者说,是大哥永兴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萧宝溶一定没生病,这应该只是把我骗入宫来的弥天大谎。 可软禁我做什么? 最近我很安份,至少在皇室看来应该是很安份,所有的闹腾,都给萧宝溶掩藏得好好的,何况这十几日都远远呆在城外的相山,更没招谁惹谁。 难道是萧宝溶出了什么事,连累到我?又或者,朝中出了很大的变故? 所有我可以倚靠信赖的人似在瞬间都离我远了,将我一个人扔到了凄旷的原野上。我抱了肩,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和无助。 我忍住想叫骂的冲动,努力凝定了心神,走到其中一名宫女面前,和颜悦色问道:“是谁安排你们在这里等侯服侍我的?” 宫女瑟缩地退了一步,才怯怯道:“是清宁宫常公公派了我们来收拾等侯的……” 清宁宫,正是皇后所居中宫。 没有永兴帝的认可,吴皇后应该不敢轻易来动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心底却越来越烦躁,勉强克制了自己,坐下身来,宫女送来茶水,却是我平常并不爱吃的白茶,无意识地端起啜了一口,却给烫着了,不由大怒,扬手将茶水掷了出去,叫道:“你们想烫死我么?还是清宁宫派了你们来想整死我?” 话未了,已听得吴皇后的声音在外面传来:“皇上,看来咱们惠王并没把文墨公主教导成贤淑的女孩儿啊!怎么还这等暴躁!” 我暗叫不妙,萧宝溶再三和我说过,在家怎么闹都没关系,到了皇宫里一定要安份。不管为了什么事把我困住,若把永兴帝得罪了,萧宝溶和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永兴帝萧宝隽踩着淋漓的茶水走入殿中时,我已经收敛了满脸的怒火和烦躁,只装作不曾听到吴皇后尖刺话语,依着萧宝溶所教的温顺态度,乖乖上前行礼:“阿墨见过大皇兄,皇后娘娘!” 永兴帝着一身金灿明耀的家常袍服,三色金绣的五爪团龙鳞爪如钩,瞠目而视,威风赫赫,本该将人衬得更英武过人的,但永兴帝肤色发暗,本来还算端正的面容有些浮肿,眼眶下一圈的青黑,似乎已经许多日子没有睡好。他虽是我五位哥哥中的老大,今年也不过三十三四,只给萧宝溶年长了四岁,但此刻看起来却比萧宝溶老了不只十岁。 吴皇后却依旧眉眼凌厉,胭脂花粉生生涂抹勾勒出艳美的容貌,一身大红霞帔华光四射,比永兴帝还要气势逼人。 她踏前一步,鲜红的唇开阖际绽若春花:“文墨公主,到了魏国,就不抵在皇宫或惠王府,再这般任意妄为,自己吃了亏还罢了,只怕连我们大齐的颜面,也要给你丢光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老半天才悟过吴皇后的意思来,转身面向永兴帝:“大皇兄,这是要……将我送魏国去?送去做什么?我们不是正和他们打仗么?” 我虽顽劣爱闹,却不是笨蛋。这般不敢见人般神神秘秘把我骗回,隐约间,我猜到了他们的目的,却不敢相信。 永兴帝显然也很犹豫,有些发灰的眼睛在我面庞端详了半天,才拍拍我的头,叹气道:“阿墨,朕也知道委屈你了。但魏军已冲入广陵,陈兵江水之畔,连派去前线督战的康儿都落入他们手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们宁都兵力单薄,可恨萧彦手提重兵,竟再三延宕,至今尚未回援,朕派使臣求和,也是……也是万不得已啊!” 我也听萧宝溶提过,一旦北魏突破广陵重镇,挥师渡江,紧临江水的宁都便岌岌可危。萧康是大齐的皇太子,吴皇后所出,能让他督战,足见广陵之战,南齐必已倾尽兵力。永兴帝虽未提广陵战况,但在一战之后居然无力再纠集兵马,只能遣使求和,大败之惨,可见一斑。 “他们……答应求和了?”我垂下袖子,在内衬上一遍遍擦着手心的冷汗,提醒着自己,萧宝溶不在身畔,我不想吃亏,一定要冷静,再冷静,万万不能和掌握我生死命运的大皇兄闹翻。 永兴帝疲倦揉了揉额前越发清晰的纹路,低哑了嗓子:“答应了……答应了不渡江南侵,退出广陵,善待江北子民,交还太子。只是要去了江北、洛南之间十八城池……和你。” 我舌头僵了僵,寒意蓦地自肩背腾起:“为什么是我?大皇兄,若真要和亲,可以挑选宗室女儿封作公主代嫁。我是您亲妹妹,怎能将我交给敌国?” 我不爱看书,但母亲和萧宝溶俱以才貌闻名,幼时母亲将我抱于膝上,长成后萧宝溶将我拉在身畔,在我淘气玩耍时,教给我的历史典故并不少,此刻面临危机,竟在不经意间转入脑海中。 永兴帝似有些不太敢看我的眼睛,拂一拂袖子,转到窗边,答道:“先皇未嫁之女,只剩了你一个。使者传话,就要先皇生前最宠爱的文墨公主。朕想着,大约……大约你品貌出色,早就传到了魏帝耳中了吧?” 我?品貌出色? 我想笑,实在笑不出。 平生第一次,我开始认真思考除了吃喝玩闹外的国家大事,尽力想摆脱这莫名其妙加诸我身上的噩运:“宁都已在跟前,如果北魏有必胜把握,大可冲入宁都,掠尽大齐珍宝美人。他们既肯答应,足证得他们也在大战中伤了元气,为今之计,不是割地送宝求和,而该是尽快召集各地勤王之师,同时招募天下贤能,共抗北寇!”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你闭口!”吴皇后蓦然打断我:“北魏已兵临城下,召集勤王之师,招募天下贤能,这要多长时间?你和那些迂腐的文臣一般,自以为忠心,只知信口雌黄,说些远水救不了近火的建议!也不想想,太子落在了北魏手中,若不尽快救回,出了什么事,谁能担当?” 盯着她重重脂粉掩盖下的急怒仓皇,我愤怒冷笑:“皇后娘娘,大齐生死存亡的关头,在齐国重要,还是萧康重要?” 吴皇后不料我还敢顶她,又冲上前一步,眼底已经有了着火般的红光:“太子是一国根本,和大齐同样重要!你身为大齐公主,享受了这些年的荣华富贵,如今不过叫你尽些本份,怎么就亏着你了?说上这许多的废话!” 我手足发冷,紧紧攥着拳,克制着自己的紧张,面上却还能侃侃说着:“萧康出身皇家,享尽了作为一国储君的荣耀,为国尽力,也是他的本份!如果他真有天子之命,自然有祖上庇佑,逢凶化吉;如果他不能为国立功,还沦丧敌手,需要用自己的姑姑去换他的性命,将来怎么面北称帝,号令群臣?” 吴皇后勃然大怒:“太子年纪轻轻,为振大齐士气,不顾尊贵之躯亲身督战,你敢说他无天子之命?” 我着实厌恶她这样的嘴脸,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不该成为将我推入火坑的理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她儿子的命富贵,我的命就活该卑贱么? “有没有天子之命,不是我说了算,而是老天爷说了算。”我提醒着永兴帝:“萧康资质平平,又被人打得丢盔弃甲,恐怕未必够格继承我们大齐江山!皇兄春秋正盛,皇子公主成群,日后必定还会有更多的皇子诞生,还怕找不到更好的皇子接替东宫之位么?” “萧宝墨!”吴皇后叱喝,一巴掌向我扇来:“你什么东西,竟敢口出妄言,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来!” 我忙着闪时,脸庞没被打着,额上却着了一下,生生的疼,又气又怒,猛地将她推了个趔趄,如不是身后有宫女扶住,只怕已经摔着了。 “阿墨!”永兴帝喝道,眼中也泛出恼意。 我虽任性,倒也不是全然不懂得分寸,很清楚这些话的确不该说。若是日后萧康平安回来,这母子俩不知会怎样记恨报复我。可眼前已经火烧火燎,我好端端一个大齐公主,居然被他们当作祭品般准备供给胡人! 我做梦都不曾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只怕连惠王萧宝溶也不曾想过罢?他从不曾教过我,遇到这些变故应该如何应对。 凭了直觉,我只想立刻阻止这件事,再顾不得用什么样的手段。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可永兴帝的呼喝,让我想到了十岁时承受的那顿鞭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不若萧宝溶那向疼惜我,撒娇没用,撒泼也只会更激怒他。 “大哥!”我狠狠盯了吴皇后一眼,收了方才的泼辣,牵了他的袖子,一下子跪倒在他跟前,眼眶里已含了泪珠,哭道:“大哥,我是你的亲妹妹,父皇临终前将我交托给几位哥哥,难道……难道大哥……就依着皇后的主意,把我推进火坑?我不想去,我……不敢去,大哥……” 抱住他的腰,我哭得浑身颤抖,泪水簌簌地打在他的明黄袍袂上,一口一口哥哥地叫着,只盼他能念起兄妹之情,和父皇托付之言,打消那让我不寒而栗的念头。 永兴帝果然没了怒气,我抬起泪汪汪的眼,抽泣着瞧他时,他已伸出手来,温和地摸着我的头,为难地低叹:“阿墨,朕也知道太过为难你。但这是魏帝自己提出的要求,朕……朕也与臣僚们商议过,虽是损了我们大齐的颜面,可你……你到底是女儿家,终归要嫁人的,魏帝正值盛年,你又风姿出众,便是去了,未必会受委屈,总比堂堂大齐太子受魏人折辱好啊!唉!” “可我不要嫁给胡人!更不要嫁给和我们大齐做对的胡人!”我的泪水本有几分作伪,只想引动永兴帝怜惜,可听得他毫无松口之意,我的哭叫已经真心实意发自肺腑了。 我问着永兴帝:“北魏贼心不死,便是得了我,就不觊觎大齐了么?大齐救兵赶到,一定又会想法子收复失地。你们一打起来,那个什么拓跋的皇帝,不是第一个就拿我开刀?大哥,你想送我命么?” “你自己伶俐些……”永兴帝开始往后退,挣开我的手,发黄的脸上渐渐浮现慌乱厌憎之色:“只要你改改脾气,学着你母亲温顺些,到哪里过不下去?这事朝臣已经议定,你听话些罢……朕若有机会,也会想法子再把你救回来。” 救回来?为什么这话听来如此不祥?难道连他已预见到我落到北魏人手中会很惨?那他还把自己的亲妹妹送过去? 我如披冰雪,连心尖都颤动如败叶凌风,不知往何处着落,两只沾了泪的手胡乱在衣衫上蹭着,淡碧色的袖口也湿了,精绣的团蝶濡湿了翅膀,欲飞无力般颓丧着。 “皇上,惠王又在宫门外求见!” 惠王?三哥! 我的胸口腾地升起一团热气,泪水更快地滚落下来,却是滚烫的,连心都刹那间热了起来。 入宫到现在,我没法探听到半点萧宝溶的消息,着实害怕,害怕连他也出了什么事。可他到底来了! 他素来淡泊,和永兴帝兄弟相得,素常入宫,根本不用通禀,可现在,他怎会在宫门外求见,连宫门都进不了?因为我吗?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永兴帝已在皱眉,甩着袖子焦躁道:“朕不是说了不见么?直接打发他回府去!” 内侍胆怯地退一步,回道:“惠王不肯走,跪在宫门外……已经好半天了!” “三哥!”我忍不住叫起来,站起身来,便要往宫外奔去。我几乎可以断定,三哥一定也知道了我的处境,千方百计地在想法营救我。 “拉住她!”吴皇后已叫道,上前走来一步,亲自举起她高贵的手,狠狠将我扯住,我正要将她挣开时,几名力大的宫女奔过来,口中低声劝着,手底却如铁钳将我紧紧捉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永兴帝皱一皱眉,叹口气,怜惜地望我一眼,却不理我的呼唤挣扎,大踏步走出了蕙风宫。踏出五凤包金门槛时,我听他无奈般吩咐道:“看住文墨公主,不许她出宫半步!传惠王到武英殿见朕!” 眼见永兴帝离去,我更是着急,挣着宫女抓我的手,大叫道:“大皇兄,我要见三哥!我要见三哥!” 也许目前情形连萧宝溶也已没辙,所以才在宫门外长跪不起罢?可我下意识地只想回到萧宝溶身畔去,仿若只要见到我这日日沉浸于诗酒之中的三哥,便是天塌下来也是不妨。 吴皇后却没有立刻便走,她走到我跟前,再也不掩眼底的怒气勃发,扬起手掌,已是“啪啪”两个耳光甩了过来。 头晕眼花中,我有些懵了。长这么大,父母兄长都将我当成宝贝一般呵在手心,连弹我一指甲也舍不得,十岁时挨那顿鞭子乃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受罚,几时被人这般凌折般毒打过? “萧宝墨,你给本宫听好了!这两个耳光是告诉你,给本宫放聪明些!你再不安份,在齐国是耳光,到魏国可能是人头!还是好好学学你那狐媚子的母亲吧!不然日后自己吃苦便罢了,若连累我康儿回不来,本宫非让皇上把教导你的母亲和惠王一起问罪不可!” “你敢!”我叫骂着,气急败坏道:“你才是狐媚子坏女人!连出了家的庶母都胡乱攀污,有什么资格母仪天下?怪不得大皇兄几年都不到清宁宫过夜!” 话未了,又是一耳光狠狠揍来,却是用尽了全力,想来这次说到了吴皇后的心病了,那双大而微凸的眼睛已经给气得如青蛙般鼓起,脸已涨得通红,这等神情倒似要生吞了我,果然如我所说,半点无了皇后威仪。 但我已顾不得嘲笑她了,阵阵眼冒金星间,早上匆匆挽的发髻已被打得散了开来,碧玉镶金凤尾簪“丁”地落地,断作两截,只有两枝红珊瑚小珠簪钉在发间,将凌乱落下的黑发略挡了一挡,半掉不掉狼藉垂下,更该将我整得状若疯子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那边已有宫女急急上去安慰吴皇后:“皇后娘娘,仔细手疼!” 可抓住我的宫女却将我掐得更紧了,胳膊疼得我直吸气,再不肯放松一点,更别说来劝慰我一句半句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萧宝溶从来只告诉我,我是大齐公主,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却从不曾告诉我,原来这个公主,也只是个虚名,人家所敬惧的,是公主这个名号后的皇家权势。当权势背弃我时,我这个大齐公主,连个奴婢都不如。 吴皇后大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甩着大红色云纹绣翟鸟的宽袖,将打得发红的手掌垂下,狠狠地盯着我喝命:“将她捆起来,好好磨磨性子!像这样去见魏帝,只怕太子没救回来,先闯了大祸!” 可恨那些寻常对我恭恭敬敬的宫女内侍,此刻竟如狼似虎般冲了上来,拿了粗大的绳索,毫不犹豫便将我捆得结结实实,不管我怎样地挣扎尖叫,将我缚在了一张黄花梨方背椅上,一动不能动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我努力伸着脚,妄图踢那该死的女人一脚,骂道:“我便闯祸又怎样?你想用我来换你儿子,做梦做梦!萧康有你这样混帐的母后教着,日后早晚毁了我们大齐,是你们……呜……” 内侍们已给惊吓得魂飞魄散,只怕我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居然拿了块帕子生生地将我嘴巴堵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种满腹恨怨说不出的憋屈,让我急躁地挣扎着,跺着被合捆于一起的双腿,几要将椅子掀翻,捆缚处的绳索便开始透过单薄的春衣,一点点地磨蚀起肌肤,火烧火燎般疼痛起来。 吴皇后看着我的挣扎和我额上的冷汗,目光中终于有了种纾解的快意,她冷冷笑道:“你要闹腾么,也没关系!我们只管将你依约送了去,只要让使臣和魏帝说明,你性情刚硬,不肯入魏,便是你闹腾得再厉害,也于我们大齐无碍!” 扶了宫人的手,她拂了拂微乱的鬓角,道:“你们看好她,不许她寻死!我们回宫!” 一步一摇,她用自以为优雅尊贵的姿势,晃晃荡荡离去。 可惜她再怎么矫揉做作,也比不上我母亲的雍容婉约,更比不上萧宝溶从容超逸。那等空灵蕴藉的绝世风骨,岂是这个歹毒妇人比得上的? 我心底咒骂着,挣扎已越来越无力,额上的汗珠糊住了散发,迷离了眼睛,束缚的疼痛更让我透不过气来。可奇怪的是,素常我那么怕疼的人,在永兴帝走了后,居然咬着牙再也没哭过,只是自觉看人的目光越来越恨毒,几个监视我的宫女内侍,已经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或者,那是因为,以往我落泪,身畔一定会有人怜惜安慰我,而如今,我的眼泪,只会沦为吴皇后和这些宫人们的笑柄。 便是死了,也不可以让人笑话我萧宝墨懦弱没骨气。 自然,我更不会寻死。那岂不是更让吴皇后这些人小瞧了去? 我一定要活着,好好地活着,把这女人今日加在我身上的折辱十倍奉还!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终于无力挣扎时,仙鹤展翅的铜壶滴漏声细细地传来,伴和着只有我自己不均匀的呼吸声,两旁侍立的宫人如死了一般,没有半点声息。天色已回复晴朗,阳光自前方的十二扇槅扇门透入,投在团花缠枝牡丹地毡上,一大束一大束,都是我以往从不曾注意过的灰尘,在明亮而凛冽的阳光中舞蹈着,仿若那灰尘也成了金色的一般。 可天底下又哪里有金色的灰尘?便如我自以为高贵的身份一般,不过是一场可怕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匆促的脚步声,依稀有个修长秀逸的人影踏步进来。 背着阳光,他的面孔一时模糊得看不清晰,看得见他穿着一身墨绿底妆花大袖四爪蟒袍,头戴硬翅展脚幞头,脚踏皂底靴,极正规的亲王朝服装束,看来有几分眼熟。 “阿墨!” 我听到那人失声呼唤,几乎同时,那群装死的宫人呼啦啦跪倒在地:“拜见惠王爷!” 是三哥,居然是我那常年只穿素色袍裳,连入宫也只穿稍正式些公服的三哥萧宝溶! 我胸中刻骨的恨意忽然便散去,满腹的委屈却如风雨骤来,再也不可遏制,泪水倾涌而出,呜呜出声。 萧宝溶再不见往素温文的笑容,一边奔来取出我口中的帕子,一边怒喝:“是谁捆的公主?是谁打的她?” 宫人们不敢立起,领头的内侍窥着萧宝溶神色,硬了头皮道:“是……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萧宝溶解我绳索的手在颤抖着,而他的声音更是从不曾有过的咆哮粗暴:“都给我滚!” 宫人们虽有皇后撑腰,到底不敢对萧宝溶无礼,默然对视片刻,便悄然离去。 想必即刻也会去通知吴皇后吧? 我却顾不得了,萧宝溶一解了我绳索,我便牵了萧宝溶的衣襟,软倒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眼泪鼻涕迅速洇湿了他的前襟。 萧宝溶似也站不住,身体晃了一晃,已坐倒在毡毯上,将我紧紧拥住,将我的散发向后拢着,喃喃地柔声唤道:“阿墨,阿墨,别哭,别哭……” 我抽泣道:“三哥,我不想到魏国去。” “三哥知道,知道……”声音低沉里带了颤音,几滴温热的水珠飘到我额上。 我抬头,已瞧见了萧宝溶那双清亮的眸子泊了大片琉璃般晶莹的泪水,迅速自白皙的面庞滚落,往日如白玉般剔透的肌肤蒙了一层淡青,黯沉而憔悴。 心底的恐怖愈发如水草般蔓延开来。 我伸出手指去擦他的泪水,颤着嗓音问道:“三哥,是不是……是不是你也没法子救我?” “阿墨……三哥无能,对不起,对不起……”萧宝溶将头埋到我的脖颈间,湿热的泪水和鼻息扑落在肌肤上,亲近而温软的感觉,却让我更是害怕无措。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七)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也帮不了我! 他这般郑重其事换了亲王衣袍请求入宫,还险些被拒绝,显然是永兴帝主意已定,不欲见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只怕他为了见我一面,也求了永兴帝好些话;他站不住坐倒地上,很可能是因为求见时跪得久了。 大难临头时,昔日的慈兄牺牲为难起弟妹来,倒是不遗余力,毫不手软! “三哥,我不怪你。”我将手指攥成拳,又松开,再攥紧,将脸蹭在萧宝溶的肩上,努力将泪水逼回去,切齿说道:“可我好恨!我好恨大皇兄和皇后,还有……那个可恶的拓跋什么……” “拓跋轲。”萧宝溶将头抬起,渐将哽咽声吞下,低声道:“记住,魏帝叫拓跋轲。此人性情冷峻,心机深沉,你年纪轻轻,从不曾历过风雨,必定斗不过他。落到他手里,千万……不要任性,先……先委屈一下……” 他抱着我的手腕忽然收紧,勒得我肩膀一阵疼痛,微侧脸,已见到萧宝溶闭着眼,面色雪白痛楚,夹杂着不知多少的不安、不甘和不忍。 我蒙昧了片刻,忽然解了过来,身体立刻颤抖起来,磕着牙问:“他……他会不会逼我做男女间的那种事?” 萧宝溶慢慢松开他的手,垂着一双止了泪水却依旧雾蒙蒙的黑眸,喑哑道:“阿墨,长得漂亮其实也是一种罪过。不过,如果运用得好,也会是一种资本。” 我似懂非懂,吸着鼻子望着我在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最亲近的人。 穿着一身王袍的萧宝溶比寻常少了几分随性风雅,多了几分世故和沧桑。他用他柔软纤长的手指小心地抚着我的泪痕,轻声道:“做和你母亲一样的聪明人,先保全了自己,三哥一定设法,尽快把你救出来。” 今天已经是第三个人向我提及我母亲了。 先是永兴帝让我像母亲那般温顺些,再是吴皇后让我学母亲的狐媚子,现在是萧宝溶,要我做和母亲一样的聪明人。 我今日的遭遇,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萧宝溶显然看出我的不解,他的眸子暗了一暗,看来也不太愿意说。日光流转,渐照到了他所坐的位置,跳舞的金色灰尘将他清俊的容颜耀得不很清晰,但他的字句,终于清晰地传出:“你的母亲,原来是北魏一名普通武官的妻子。升武六年,魏靖元帝南犯大齐,父皇遣大将萧彦大破魏军,掳了不少北魏的贵家女子回来,其中,就有你的母亲。” 那场战役我听说过,靖元帝便是在这场大战中丧生;现在的魏帝拓跋轲锐意进取,并在西北闵国尚未平定的情况下首先攻齐,大约也是想为父报仇。――我可不可以认为,他执意要我这个明帝最爱的女儿过去,就为了用另一种方式报复当日魏国所受耻辱? 我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八)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本就牵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手指很凉,和我一样地凉,但掌心还有一些温度。他正努力将掌心的一点温度传递给我,继续说着:“两国交战经年,彼此都结了不少仇恨。北魏的那些女子,后来就被萧彦赏给了部下将领。至于你母亲……我一直不知道她在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我只知,她很成功地让父皇巡边时注意到了她,很快成了父皇最得宠的妃子……” 萧宝溶的神情有些恍惚:“玉妃年轻时,当真可以称得上倾国倾城。初见她时,我才不过十三岁,也算是念过不少书,小有才名了,可那一刻,我竟想不出一句词语,来形容她的婉丽无双……” 我一直知道母亲出身不高,可萧宝溶这些话,却是第一次听到。我想起我那娴雅高贵的母亲,一时没法将她和北魏俘虏联系在一起。 “三哥,你是说,我母妃……是靠美色才……才从一名敌方战俘,成为一名宠妃?” 我惶惑。 萧宝溶的眸子被阳光耀着,终于有了些微的明朗:“不只是美色,还有一点运气,一点心机……在她年纪渐大后,父皇被年轻妃嫔分去的心并不少,而她的温婉柔顺,还有不经意时的小小手段,是笼住父皇心神的最大武器。自然,她也得罪了不少人。她在父皇去世后选择了出家,当真是择了一条最适合她的道路。毕竟,没有人再去和一个没权没势的尼姑较真了。” 萧宝溶说得断断续续,说完后便沉默,而我不由也沉默了。 若是第二个人这般说我母亲,我就一耳光甩过去了;可说这些话的是萧宝溶,萧宝溶绝对不会骗我。 许久,我才颤着声音,问道:“三哥,你是让我学着母亲,跟了那拓跋轲,用美色和手段讨他的欢喜?然后,就乖乖呆在他身边,为他生儿育女?” “不会!”萧宝溶眸光闪过罕见的凌厉,急促而决然地说道:“我绝不会让你沦落在北魏。何况……” 他温柔而痛楚地抚我的面颊,微瞑的瞳仁中心凝了冰晶般凄冷,黯然道:“你哪里会懂得怎样仰人鼻息度日?这样暴躁纯稚的性情,落到那样的狼虎窝里,哪里躲得过那些明枪暗箭?你放心,我知道萧彦不肯发兵解围的原因,呆会出了宫,我便亲自去闵边一次,无论如何劝了他出兵。皇兄胆小懦弱,又搁不住父子情深,只怕太子有个好歹,竟不肯依我再等几日!你……你且委屈些时日,先和使臣去江北,设法保全了自己,等着我带萧彦救你出来就行了。” “怎样保全自己?”我茫然,包在萧宝溶手中的掌心,一层一层地沁着汗。 美色,我不如母亲;温婉柔顺,并不是我的个性;心机和手段,从来没人教过我,也从来用不上。萧宝溶顶多只会让我入宫时学着察颜观色,其他的时候,他自然帮我安排得妥妥帖帖,不需我操半点心。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九)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扫一眼看守在门外的影影绰绰宫人身形,阳光在他侧脸时投在他的面颊,那本来凄冷的瞳心,蓦地钻出刀锋一样的凌锐。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他的声音很轻,很清晰,如极柔韧的银丝,销融在明亮的光线下,不让任何人察觉,却轻易地缠绕到我心口,一丝又一丝,带了细微的痛意,缓缓地沁入血肉。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我无声地低低念着,与萧宝溶对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极快收敛了那种刀锋般的凌锐,依旧温和怜惜地望着我,只那墨绿纱袍上的金绣四爪飞蟒腾腾欲起,栩栩如生的每一片鳞甲都耀着刺目的金光,锋芒凌厉。 四爪为蟒,五爪为龙。 这两种代表最高权势的神兽向来与我的三哥无关。一卷书,一壶酒,一张琴,数名舞姬,便是他轻袍缓带的神仙日子。 “阿墨,我知你能做到。”萧宝溶将一缕挡到我眉眼前的乱发拂开,低沉说道:“你够聪慧,也够珑玲,最会察颜观色,只是素常在三哥身畔,你毋须掩盖自己的真性情罢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以后……便多长一颗心眼,好歹忍耐一段时间,三哥一定还把你带回江南来!” 忍不住,我虚弱地问:“三哥,这也是……三哥的处世方法么?” 萧宝溶并不回避我的问题,低缓说道:“前者用于盛世自保,后者用于乱世制敌。若有人伤害我的阿墨……” 他又将我揽到怀中,怜爱地抚摩着我的长发,清晰地说道:“若有人伤害我的阿墨,我也不介意……双手染血,生灵涂炭!” 他的心跳很不规则,却很有力,连臂膀都变得异常地刚硬,让我不由便想起了阿顼铁腕般的怀抱。 和我有一月之约的阿顼,今生今世,还有机会再度相逢么? 我有种哭都哭不出来的惨痛,芒刺般扎着,缓慢地在心口抽动。 原来他竟是对的,人与人之间,原没什么分别。天堂与地狱,高贵与卑微,根本就在一线之间,顷刻便能天翻地覆。 外面有人在小心翼翼地叩着门棂,低声地回禀:“惠王爷,皇上有旨,若惠王劝服了文墨公主,还请尽快回府。” 永兴帝竟然连我和惠王的告别都容不得!是在提防萧宝溶,怕他用什么法子带我逃出宫去,让他没法子用我换回他的宝贝儿子么? 我恨毒地瞪了传话的人一眼,转头看萧宝溶时,他那素常云淡风轻的眸中,同样闪着怨毒。 但他终究没说任何不满之辞,连话语也已恢复了和寻常一般地云淡风轻:“知道了,本王这便回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十)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凝视着我,缓缓松开了手臂,将我抽出他的怀抱,很吃力般站起身,慢慢向外走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那修长优雅得身形,被近午时的阳光压得变了形,一点点挪动时,如同一纸没有魂魄的剪影。 “三哥!”我蓦地又叫唤。 萧宝溶站住,微微侧着脸,却没转过身。那阳光太炽烈太明亮,映得他半侧水晶般的眸子七彩潋滟,却是虚浮的七彩潋滟,叫我忍不住又滚落了泪,忙用袖子胡乱擦了,问道:“男女间的事……不痛苦吧?” 寻常见萧宝溶带了他成群的姬妾玩乐,每日看来都很快活,才让我想着,也去找几个美少年来陪我。 如今……我竟像身在噩梦中一般! 这样的噩梦,我还能醒过来么?醒过来,依然可以任性打闹玩耍,计算着找谁做不能拘束我分毫的倒霉驸马…… 隔了许久,萧宝溶才抛下了一句:“有情,便不痛苦。” 他忽然加快加大了步伐,迅速踏出了大殿,留下惊痛悲恨的几个字,轻轻在殿中弹跳萦绕:“希望……我能来得及……” 萧宝溶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我竭力将我所有的听觉寄于他离去时踏在石板上的脚步声,可连脚步声也越来越远,很快便抓不到一丝痕迹。 殿中再无一人,空荡荡地只剩我一个,惊惶地转动着眼珠。 凤凰柱,玉藻梁,鸳鸯帏,珍珠帘,山水松鹤的檀木屏风,童子相戏的珐琅香炉,连环青琐的门窗,流丽妍艳的丹墀…… 那等的繁华富贵景象,却让我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双手抱肩,依然有冷意毒蛇一般穿梭过我的躯体。 孤寂地垂下头,裙裾边绣的一对穿花蝴蝶,彩翼翩翩,舞得兴高采烈,却再也不曾想过,再美丽,也不过锦绣华衣上可有可无的点缀,舞得再欢喜,也舞不出针刺线扎处的方寸之地。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 够了么? 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我能够么? 呼吸入的空气,带了春日的凉意,将肺腑一点点润得冷透。偏又有种从骨血中钻出的疼痛如火,烈烈地燃烧起来。 冷热交激。 激得我只能软倒在地毡上颤抖着,看着毡上大团精绣的富贵牡丹,似谁展开大大的笑脸,冲我得意地笑。 大齐永兴七年春,齐师大败于江水之北,太子萧康并五千骑兵被御驾亲征的魏帝拓跋轲生俘。永兴帝遣使求和,以江北十八城池及文墨公主作为条件,换取魏师所占的广陵及太子萧康。平素不理朝政的惠王萧宝溶带部分文臣竭力谏阻,永兴帝不纳;惠王固请延宕时日,侯大将军萧彦回援,为永兴帝斥归,令无事不得入宫。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而我,从两国确定下和约的那一天起,逍遥公主的岁月便注定走到了头。也许,那是因为所有的快乐,均已在我暄嚣骄纵中渡过的十五个春秋透支殆尽。即便我的城府阅历,都能一下子成长到萧宝溶所期待的高度,那一天,依然是我一生避无可避的转折点。 奉命押送我的使臣吴德是丞相吴鑫的侄儿,吴皇后的堂兄。侍从也经过精心挑选,连随嫁侍女都是皇后的人,一路寸步不离地盯着我,不知是怕我寻短见,还是怕我逃走。我的随身短剑早被收走,在我拿弹弓打破其中一名尾巴般盯着我的侍从的头后,弹弓也被收了。 给我打的侍从,虽然算是白给我打了,使臣也不敢拿我怎样,可是当晚竟不曾有人送晚饭给我。喝问侍女时,却说是皇后懿旨,若是公主闯祸,便不给饭吃。 他们好算计,从宁都到一江之隔的广陵重镇不过两日路程,便是不吃,也饿不死。只要有个公主交过去,事先说明我桀骜不驯,到了魏帝手里,不论有个什么好歹,都与齐国无干了。 我文墨公主萧宝墨的死活,与齐国无干…… 当晚卧于驿站时,我并没有感觉出饥饿。当到吃饱喝足的侍女在隔壁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我控制着自己发冷的身躯,一遍遍地咬着锦缎的被头,直到缎面扯破了,内里的棉絮沾上了松动的牙齿,口中的鲜血浸上了雪白的棉絮…… 吴皇后,吴鑫,吴德,萧康,甚至我的好大哥永兴帝萧宝隽…… 我的这些好亲人,好亲戚,我都会记得,我会记得很好。 没有饭吃,只是我不听萧宝溶话受的第一个教训,算是我不能隐藏自己本性的惩罚。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 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漏声残,青灯短,夜阑长。有孤雁穿云而过,切切哀鸣,闻来梦魂俱伤,却已无泪可流。 永兴帝和吴皇后显然早就打定了主意,绝不让我坏了他们的救子大计,生怕我见了魏帝做出什么破坏两国议和大计的事来,一到广陵,使臣吴德便将我困在驿馆,令人严加看守,自己带了舆形图和珍宝去见魏帝。 我再也没有愚蠢地撒泼放刁,极安静地坐在妆台前,梳理着自己那头浓密的青丝。 镜中人肌肤剔透如玉,眉目不描如画,眼睛和母亲极像,水盈盈的幽深黑色,只是母亲久经岁月沉淀,眸光缓缓流转时,泛着高贵而迷离的素辉,难以形容的内敛的忧郁,让人由不得便心生怜惜;我的眸子却年轻灵动,如一汪山间奔流的清溪,转动时几乎可以听得到泉水的轻快潺潺声,若抿唇一笑,更让那泉水蒸腾出氤氲的酒气来,熏人欲醉。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的脸型较小,下巴略尖,唇是小巧的红菱状,若不玩不闹时其实看来很是安静娇柔,所以会给人一种性情温顺的错觉。示人以弱,应该不难吧? 可示人以弱,真能避免我未来的噩运么? 铜镜中那小巧的红菱唇渐渐颤动,手中也不觉用力。 忽听“喀嚓”一声,手中连珠花纹的檀木梳断了,尖尖的梳齿扎入掌中,颤巍巍地在血肉里抖动,殷红的鲜血缓缓浸润入木质的断齿中。 随侍在房中侍女犹豫了一下,终于上前来,帮我拔出断齿,拿帕子给我拭去鲜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盯了一眼她那不咸不淡的神情,自己用丝帕缓缓地缠绕着。天青色的丝帕,绣的是青翠兰草,印上一排四五个血点,慢慢洇开,顺着丝线延伸,如缓缓绽开的蔷薇。 正冷冷看着那血花开愈艳愈烈的时候,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目光轻扫,已见着吴德略弯了腰,领了一群人过来。 “管公公,请!”吴德侧身闪在一旁,将一个北朝装束的内侍总管模样的人引入。 他们身后尚跟了数名侍女,个个身材高大,看来竟比江南的男子还要健朗几分。我也曾听说过北方人比江南人要粗犷些,可也不至连女子也全都高大成这样吧? 那个瘦高个儿的中年内侍,吴德称为管公公的,正略带疑惑地望着我。 想起吴德可能向魏帝编排我的“劣迹”,我在气闷中顿悟,这些高大侍女,怕是特地选来对付我的! 以弱示人…… 敛了丝帕,我站起身,带了畏怯,往后退了一步,背脊用力靠上了妆台的边缘,硌得生疼。 “吴大人,这是……”我惊惶地睁大眼珠,将指甲将方才刺破的肌肤上一抠,疼痛之中,泪影顿时泊起,含在长睫前,随着我的眼珠转来转去。 几名侍女已走到我跟前,个个牛高马大,我本就继承了母亲的纤巧单薄,加之身量尚未长成,才不过她们肩高,这样泪光盈盈地地和她们站作一处,我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种对比。 那中年内侍眼光只在我脸上一转,已指住我问吴德:“这位就是南朝那位能舞刀弄剑的文墨公主?吴大人,你没弄错吧?” 看来吴德还怕我一怒刺杀魏帝,说得比我预料得还要夸张。依旧凝着泪,我瞧向吴德,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吴德也正盯着我,眼底迷惑中带了警惕,到底不好再改口说我心机深沉,只得干笑道:“咳,到底大国威仪,咱们公主也敬惧几分哪!” 魏是大国,齐是小国么?南北对峙已有百余年,若真有甚大小之分,北朝怎不将南朝吞并了去,反而诸胡内斗,比南朝要更混乱几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若是以往,我早该以公主的身份指着吴德斥骂了,但我如今只是看着,带着泪光悲哀地看着这个齐国使臣,为了保住能让他们吴家富贵绵长的太子,在魏国的阉竖跟前丢尽了大齐的颜面。 吴德已走上前,维持着干笑向我依礼参见:“公主,这是魏国皇帝身畔的管公公。” 那中年内侍已经堆上笑来,屈身行礼:“公主,老奴管密,见过公主!” “快……快请起……”我小心地望一眼吴德,又往后退缩了一步,轻轻道:“以后还要管公公多照应呢。” 管密起了身,瞥我一眼,依然笑着,声音越发地柔和:“公主,这便请公主移驾,前往皇上驻跸之处吧!” 明知祸事,却躲不过。 我顺从地应了,我握了帕子拭了拭泪水,勉强向吴德一笑,柔声道:“吴大人,回去转禀大皇兄和皇嫂,让他们好好保重身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阿墨会记挂他们,永远记挂着他们!” 说到最后一句时,我差点隐藏不住自己的恨意,嗓音尖厉起来,忙将丝帕捂了唇,只作强忍着呜咽,然后丢开一脸茫然的吴德,当先踏出了房门,那些本打算抓住我或捆了我走的侍女,只能垂了手跟在我身后,看来的确像是我的侍女了。 据说广陵目前驻有十余万北魏兵马,但魏帝拓跋轲所住的原广陵府衙中并未见到多少官兵,仗剑执戟的卫士却是不少,看来身手俱是不弱。 我虽有侍女随行,但北魏显然信不过她们,一入府即被引往别处,另有两名北魏侍女带我到一处厢房安顿下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北魏人固然是混蛋,吴皇后安插在我身畔的侍女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最疼我的萧宝溶措手不及,根本未及安排甚么人可以让我倚靠信赖。 我本就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孤孤单单地沦落在四面是敌的北魏兵马中。 萧宝溶说过会来救我,却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我真的很想他,很想他,因此用膳时,沐浴时,不需要伪装,我都很落寞,没了半点原来的骄纵之气,以至两名侍女看我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怜悯。 “公主,不用担心,陛下对宫人一向宽仁,便是对南朝有气,只要公主顺着他,时日久了,也不会再迁怒公主。”其中那名叫轻罗的侍女,一边帮我梳着高髻,一边安慰我。 我望着那成束的青丝正被明霞往头顶挽起,听着她的话,心头猛地一抽搐,忙惶然问道:“轻罗姐姐,呆会……呆会是不是要让我去见魏国皇帝?” 我那声纡尊降贵的轻罗姐姐显然挺有效果,轻罗手中的银梳顿了一顿,本来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目光垂下,许久才道:“南朝将公主送来,不就是让公主来侍奉陛下的么?听说陛下听使臣说起公主的事,非常感兴趣,才即刻让接公主过来。管公公的话,是呆会就将公主送陛下房中,预备……侍寝。” ============== 很伤心地发现《一笑倾城》那篇才开就给人扔了二十多个蛋,看来偶人缘真的不好,哭~~~其实那个开文就说明了是占坑用的,偶习惯把读者当作身边的朋友,发完又笑嘻嘻地说明了旧文占坑的原因。才一万字,并不至于会很吊人胃口,何况又说明了是坑,纯粹发出来让喜欢的亲看看的。用二十多个蛋砸一篇才一万字的文,我不晓得要有多大的不满才下得了手去。 或许偶不该傻乎乎地总是心里想着什么就说什么吧?网上的大坑小坑不知有多少,也没见给这么砸的,真的很难受。可不管如何,皎已经习惯了把自己未来的动向和心里的想法告诉给亲们,虽然努力也未必会实现,但我说的时候还是真心地说出。下面依然会这样,写作上任何开心的不开心的,我依然会和我的读者朋友交流。 然后,那篇《一笑倾城》,所有章节我都已经删了。如果没有编辑去删全文,就挂在那里看看臭蛋,然后反省自己哪里需要改进吧! 泪汪汪地飘走~~~~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有道热血从心头涌上,迅速将我的面颊激得通红,唇边的却失去了嫣然,变化极淡的粉色,微微地颤抖。 另一位叫作连翘的侍女也走过来,托了一盅茶递到我手边,柔声道:“别怕,女人么,都会经历这种事,何况咱们皇上英姿神伟,气宇轩昂,不知多少女子做梦都想给皇上宠幸呢!” “我……我不怕……”我喃喃地说,触着滚烫的白瓷茶盅,才觉出指尖的冰冷颤抖。 轻罗继续挽着发髻,发丝滑过面庞,软缎般的触感,墨汁一样在眼前荡漾着,眼看发髻盘起,镜中人尖巧下颔,杏仁眼睛,明明稚气未脱的姣好面庞,硬是被峨峨如堆云的高髻,带出了几分成熟风韵。 这样成熟美丽的风韵,大约是拓跋轲所喜欢的,她们才特意为我梳的吧? “轻罗姐姐,帮我……换个发式,好不好?”我唇角向上绽了一绽,将刚搭上去的发丝捋下,垂落。 一柱香后,我被轻罗、连翘引着,穿过沉闷的回廊,垂着眸子,步入魏帝拓跋轲在府衙中的临时住处。 “不怕!”轻罗拍拍我的手,连高高的颧骨都笑出了几分温柔:“这样瓷玉般的美人儿,没人舍得碰着伤着。” 我到底没挽高髻,绾着蕴了江南秀色的小巧丫髻,髻的两侧,各插一对蓝宝石发针,发针下戴一朵小小的茉莉,后背前襟,尚有大片青丝自然散落。极简洁的发式,不招摇,不尊贵,不妩媚,只在顾眄之间,将我的面容更衬得稚嫩干净,莹冰雪玉般让人不忍玷污。 衣衫也是精心挑的浅绿细白碎花绫纱对襟长衣,素白百褶长裙,绣一枝神灵韵清的绿萼梅,只肩上搭着的细白蹙银轻纱披帛,显出几分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娇贵。 待我进了拓跋轲房中后,我将那披帛也取下,让自己更形娇小稚弱些,只盼这人能看在我尚未长成的份上,能放过我,至少,让我拖宕到萧宝溶来救我的那一天。 实在不行,就只能当作被狗咬了一口了;或者,当日想挑几个美少年陪我,却不小心挑着个不解风情的混蛋了。 讥讽地一笑,忙又抿了唇,小心打量周围。 门外虽有数名亲卫把守,屋中却空无一人,这拓跋轲应该是个不爱热闹之人。 桌椅陈设,俱是普通,想来大多是府中旧物;只帏幔卧具是崭新的,以明黄为主色,云腾龙跃,振振欲飞;帐前放了一架四开的紫檀木屏风,却是江南三千里山河风景,明明清绮蕴藉的江南秀色,却用极雄阔的笔意画出,与当日阿顼画的那幅海棠有异曲同工之妙。 阿顼…… 那个傻傻的倔强少年,怕再也没机会见到了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不论是相山竹林,还是惠王府或敬王府,他将再也找不到我;何况,他说过,不许我和别的男子在一起,连拉手都不许,不然就不会要我…… 我摇头,轻轻地笑。 还想他做甚么呢?只要萧宝溶能将我救回大齐去,能让我继续做那个无忧无虑的文墨公主,我便该谢天谢地了。 窗前有一张书案,笔墨纸砚俱全,想不出那蛮子一样的北人,居然也喜欢舞文弄墨,连这大战的间隙都不忘备上文房用具。 我推开窗,天色已暗,窗外那一树的樱花却开得正盛,粉红色的花朵如火如荼般燃烧着,团团簇簇,倾尽了春日的风情,浑不管黑夜已然来临。 热闹只是它们的,而我,我想念江南的杏花天影,海棠盈春。 郁郁地关了窗,笨拙地将案上一盏六枝的青铜灯点燃,我铺开一张宣纸,回忆着那篇一直被我挂在相山别院中的海棠图,自己动手磨了墨,和了朱砂,取了狼毫慢慢画着。 母亲有才女之称,萧宝溶更是当世才子,连阿顼都能画一手好画,独我将太多的时光虚掷于玩乐戏耍中,勉强画了枝干,花朵已不知往何处摆放;花朵描上,颜色却调得怪异;终于有了几朵像样的花了,却完全不见海棠该有的灵动,甚至连是什么样的花朵都识辨不出。 萧宝溶常说,书画可以让人静心,我如今算是信了。至少,我在一次又一次将画坏了的宣纸揉作一团的过程中,恨意缓缓压下,心底渐渐宁静。 有侍女过来,上了茶,将各处灯烛点燃,又悄无声息退下,我甚至能向她们点点头,依旧埋头画我不可能赶上阿顼万一的海棠花。 直到……身后传来有力的皮靴踩在青砖地面的声音。 再高大的侍女,穿的都是落地极安静的布底鞋,绝不敢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笔尖有一丝颤意,我很快稳住,柔白纤细的手指认真地按在宣纸边缘,依旧一笔一划画着我拙劣的海棠花。 脚步声顿在我身后,呼吸声清晰可闻。我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但我的手居然没再抖,连呼吸也轻而均匀,宛然一个沉醉在自己画中的小姑娘。 “你画的是什么东西!” 身后的人等了半晌,不见我动静,终于发问。醇厚而低沉的声音,和他的脚步声同样有力,但并没有属于帝王的威凛凌厉。 我的手臂一抖,惊吓地将毛笔跌落,那盛开的海棠上立刻划过一道血痕一样的红印,如刀锋割裂的伤口。 慌忙转过身,已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玄袍男子,正带了几分研判盯着我。他年纪并不大,大约三十出头模样,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粗犷威猛,长眉浓黑如墨,深蓝色的眼珠深邃绵缈,海水般杳不可测,皮肤并不白皙,可也不黑,极健康的蜜色,竟颇是俊伟。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只作没看到他袍袖和蔽膝上的龙纹、宗彝、藻火等图案,惊诧问道:“你是谁啊?” 脆朗朗的询问,蕴着我故意的未脱稚气的童音。 拓跋轲长眉一挑,唇角已扬起:“你不知朕是谁么?” 我恍然大悟地张了嘴,向后退一步,往案上一按,将未用完的朱砂打翻,倾倒在手上,又忙缩回手来,一边忙乱地在衣衫上擦着,一边跪下身去叩拜:“宝墨拜见陛下!” 拓跋轲上前,伸出手指,勾住我的下颔,抬起我的脸。 手指与我皮肤的陌生触感,第一时间让我头皮发炸。我毫不犹豫伸出自己满是朱砂的手掌,惊骇地拉开他的手。 满手的殷红,很不客气地印在他的指掌之间。 他倏地缩手。 我已惊怕地站起,直往后闪着,躲到阴暗的帘幔角落中,啜泣着说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凝视着自己手上如血的殷红,一脸的哭笑不得,然后自己取了帕子来,慢慢擦拭着,说道:“朕不怪罪你,出来吧!” 我紧张地掐着自己的手,生生将自己迫出泪来,愈来愈深地藏到幔子中,颤着声音道:“我……我不敢……” 他皱了皱眉,缓缓走了过来,扯开幔子,高大的身影立刻将我全然挡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时候我才发觉他有多高。 萧宝溶、阿顼都算是身材高挑颀长的了,可比起这个拓跋轲还要矮上半个头;我站在他的面前,更是只到他的胸脯。 他显然也发现了,又皱了皱眉,低头瞧了瞧被我自己抓得满是朱砂手印的浅绿长衣,再瞧瞧我正擦泪的满是朱砂的手,叹了口气,居然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头,柔声道:“你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依旧是很沉稳的步伐,他慢慢退了开去,坐到一旁的榻上,自己动手倒了茶,啜了一口,才淡淡唤道:“来人。” 他的声音并不高,可屋中立刻多了两名侍女两名内侍俯首听命。 举一举我的方向,他懒懒道:“把那小姑娘带出去罢!” 侍女过来拉我,我忙牵了她的袖子,却又不敢显出急促想逃的模样来,只是依了侍女的步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经过拓跋轲跟前时,正埋头喝茶的拓跋轲忽然说道:“慢着!” 侍女立刻带我顿住脚步。 拓跋轲打量着我,问道:“你叫……宝墨?” 我点头,紧张得鼻尖沁出了一层汗。 拓跋轲望了望书案上一大堆被我画废了的纸,再望了望我从脸到手,到衣衫上尽是鲜红朱砂的狼狈样,唇角扬起,居然展开极明朗的笑容,虽不如阿顼那等纯净,却也颇是阳光。 “去吧!”他柔声说着,扬了扬手。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七)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暗松了口气,忙随了侍女匆匆出去。 此时,拓跋轲正向另一名侍女交待:“去和管密说,这个叫宝墨的,让他带回邺都去,好好照看着养大些吧!” 走到门槛边时,又似听到他在轻轻地嘀咕:“这个管密,在搞什么鬼?” 等我回到自己的房中颤着身子喘了半天气时,我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拓跋轲并不知道我就是南朝那个文墨公主! 为了永绝后患,也不知那个吴德向拓跋轲添了多少关于我的坏话,总之他在见到我后,绝对没有将他跟前安静作画又胆小如鼠的小姑娘,和南朝那个跋扈刁钻的文墨公主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以为管密没领会他的意思,不但没把南朝公主送上他的床榻,还把他所不感兴趣的稚嫩小丫头送了过来。 可假如他明天弄清了宝墨就是南朝的文墨公主,他还会放过我么? 但无论如何,今天算是熬过去了, 萧宝溶亲自去找萧彦求救,算来此时应该还没到闵边,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地搬到救兵。 ------ 第二日时时担心着拓跋轲的传召,我过得提心吊胆,却和两名侍女有点相熟了。 我无声无息地收敛了凌厉爪牙,完全把自己当成沦落异国的落魄公主,安静胆怯,对着她们一口一个姐姐,很快赢得了这两个直心肠侍女的友谊。 她们甚至主动帮我打听到了齐国使臣的动静,说是一早便已离去,带了两国的和约以及被换回的太子萧康。 没有人会感激我。他们把我扔给敌国,还砍上两刀,扬长而去!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我悄然吞咽下所有的恨意,掌心那个被梳齿刺着的伤处却始终没能结疤。一次又一次,被我用指甲用力掐入…… 忍耐中的小小伤口,若是不能结痂,早晚会腐烂入骨,愈来愈痛不可耐。 可我已经顾不得了。 到晚饭后,拓跋轲处始终不曾有任何动静传来。轻罗、连翘服侍我洗浴了,我正要放下心来好好睡一觉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皇上有旨,宣文墨公主即刻过去侍奉!” 我刚刚卧下,骤然惊起,汗出如雨。 却四面是墙,无处可逃。 ------ 依然是素淡的锦衣,纤巧的小髻,柔顺的长发,我跪到了拓跋轲跟前,轻轻柔柔道:“宝墨拜见陛下!” 拓跋轲坐在昨日我离去时的座位上,慢慢地在银盏中喝着,但今天他喝的,不是茶,而是酒。跪在他的脚边,他一开口,便有一阵浓烈的酒气传来。 “宝墨?”他嗤笑:“文墨公主,你的演技不错,朕差点被你糊弄过去。” 我掐着掌心的伤处,强迫自己冷静,抬起头来,直视着拓跋轲的眼睛,迷惑道:“宝墨……没糊弄陛下啊!” ========== 收到不少花呢,嘻嘻,只要亲们不用鸡蛋表示爱意,偶会很高兴很高兴! 【后期插播:这篇我已经传过的,刚刚发现无法显示,后台一瞧,给退稿。干嘛退我稿啊?呜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八)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脸上蓦地一凉,他手中的酒水迎面泼来,我的眼睛给刺激得几乎睁不开。拓跋轲的声音同样凉意森森:“你是文墨,还是宝墨?” 我揉着眼睛哽咽:“我是叫宝墨啊,文墨是我的封号!” “你的封号?”他懊恼地自问一声,旋而又怒道:“有必要在朕面前装出这副受尽委屈的无辜样来么?你们家的使臣可把你的老底都掀了,说起你的刁钻事来,怕几天都说不完呢!” 我磕头道:“陛下明鉴!宝墨自幼不为齐帝和吴后所喜,母妃被他们逼着出家后,我就被他们赶出皇宫交给三哥惠王养育。惠王素与吴后、吴相不睦,所以宝墨每次入宫,皇后都会毁谤宝墨行止不端。宝墨在惠王府长大,到底是怎样的人,陛下遣人到宁都打听一下,自然可见分晓。” 萧宝溶一向维护我,坏事都掩着,修桥铺路救助弱小之类的好事却常冠上我的名义,因此我在民间的声誉并不坏,甚至可以称得上德容兼俱,声名远扬。 拓跋轲似没想到这一层,居然沉默了片刻,再次用手抬起我下颔,幽深如海的眼眸似要钉入我心口,淡淡的笑意冷若清霜:“那么,你是齐明帝最宠爱的宝贝女儿,这总没错吧?” 我猛地想起父皇和他的杀父之仇,顿时战栗,好久才能颤声道:“陛下,我父皇早已龙驭宾天了。” 拓跋轲微笑,凌厉而阴郁,与昨天那个有着阳光般笑意的男子判若两人:“没关系,还有你和你的哥哥们在!十七年前欠下的帐,总会有人来讨还,总会有人来赔偿!” “就从……你开始吧!”他扬手扔开银盏,很清脆的当啷一声,惊破了一室的迷朦寂静。 巨大的惊悸蓦地将我包围,盯着他伸向我衣带的有力手指,凭我怎样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只懂得本能地大叫一声,连爬带滚向后缩去。 下一刻,头皮骤然一疼,我的身体已经腾空,迅速跌入一个坚硬的臂膀,坚硬如钢铁浇铸,一如与我山盟海誓的阿顼。 可扑头盖脸的气息,却如此霸道陌生,连那尖锐的眼神,都可撕裂我的皮肤,让我惊悸害怕。跌落厚厚的锦衾时,那高大的身躯一同扑入。 三哥,三哥,隐藏自己,示人以弱,难道也包括了在这时候,我得曲意俯就,奉上自己的身体么? 衣带松开,层层绫纱软罗散落,倾颓于衾被那华丽的明黄缎上,烛光透了拂动的层层帷幔映入,光怪陆离的暗影充斥飘浮在销金帐的每一寸空间,和那雄健的身躯一起,紧紧压迫着我,从身到心。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九)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武者粗糙的大手抚上胸前,陌生的湿软唇瓣在面颊脖颈间游移,炽热的呼吸带着酒气扑在光洁的肌肤上,让我身体惊怖得激起层层的粟粒,胃部阵阵抽搐,酸苦的液体直往上涌。 三哥,三哥,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救我!救我! “不……”低低的啜泣中,我终于嘶哑地喊了出来,手足并用,想将身上那沉重可怕的身体推开,指甲过处,那健硕结实的胸膛出现了几道血痕。 拓跋轲眸光一沉,左手随意一抓,已将我的两只手腕捉住,并拢捏于他的宽大手掌中,略一用力,相抵硌的骨骼便痛得我哭出声来。 “陛下,陛下,饶了宝墨!宝墨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宝墨还没出生!”怀着一线希望,我呜咽着乞求,只盼他能如前夜那般,见我稚弱,便将我放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拓跋轲忽然止了动作,却不是因为我的乞求。他迅速拖过了一条衾被,掩住我的口,连同我的呜咽和哀求,微微皱眉,专注地侧耳而听。 屋外,传来了近卫的招呼:“豫王爷,皇上已经歇下了。” “让开,我有急事!”很熟悉很急促的少年口音。 我的呼吸忽然顿住。我听错了吗?这声音为何这般耳熟? 近卫在赔笑:“豫王爷,今夜有女子侍寝,此时进去,怕是不太方便。” “噢!”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声应答。 我的头被埋在锦衾中,还是忍不住呜呜出声。阿顼,阿顼,是你吗?是你吗? “闭嘴!”拓跋轲低喝,似颇是顾忌,将锦衾压得更紧了。 我被压得完全窒息,再也无法呼吸,更别说出声呼救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外面那位豫王似乎听到了点动静,转头又问:“皇兄有带妃嫔出征么?今日是谁在侍寝?” 近卫答道:“回豫王爷,是南朝送来的公主,当今齐国皇帝的亲妹子。” “呵,萧銮的女儿!”那人轻笑,不屑中带了快意,脚步声渐渐远去。 锦衾被拿了开去,带了檀香和陌生男子气息的空气钻入鼻中,我终于从接近昏迷的窒息缓了过来,勉强睁眼,又对上了拓跋轲俊挺冷峻的面容,却连他眼底的颜色都看不清晰了。 “连九弟都恨你!”拓跋轲轻笑:“我原以为,那孩子学不会恨一个人呢!” 原来是拓跋轲的九弟豫王,不是我的阿顼…… 或许那阵快要人命的窒息是种好事,它模糊了我所有的感觉。 肌肤与肌肤磨擦的触感已经变得迟钝,连他的抚摩和亲吻都像隔了厚厚的棉袄,我麻木地躺着,开始怀疑这具躯壳还是不是自己的。 但拓跋轲很快就证明了我的存在。 一阵尖锐的刺痛,蓦然在麻木中飞快散开,在我的惨叫声中深深扎入下腹,如同一把锋锐的着火的刀,强悍有力地一次次在体内肆虐纵横。 我失声痛哭。 可我的痛哭同样无力,低弱得如蚊蚋振翅而过。 凤枕鸾帷,绵连流苏,俱在眼前跳跃,隐隐看得那屏风上三千里的江南河山,映上了明黄帷幔的深重阴影,如漫了满天烟雨,满天飞絮,失了名士吟诵中的千古风骨,万代蕴藉。 男子不均匀的低喘声中,我听到了江南的声音。 琐窗春暮,海棠堆锦,梨花铺雪,落花有声。双双燕儿飞于柳烟花雾中,轻吟浅鸣,若含笑靥。 竹林萧萧,我平生第一次为那个少年起舞,轻扬袖,漫舞袂,风为伴,笑为歌,舞那曲,《倦寻芳》。 晨雾霭霭,山树透碧中,那红着脸的倔强少年追逐于山路,认真地叮嘱:一个月,我一定会来,你……你不许找别的男子,知道么? 阿顼,我知道。 可我还是失约了。 身体上的重量压得我呼吸越发微弱和战栗,叫我怎么也弄不清,同样是血肉之躯,为什么能对另一具构成如此深重的痛楚和伤害。 努力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洁白的纤细手指徒劳地划在虚空中,像摇曳着的苍白的梦。 终于,我连自己的哭声也听不到了…… ============ 嗯,和楔子基本是重的,楔子就是先写的这一段悲惨。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十)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极度虚弱和痛楚后的昏厥中,居然很是暖和,恍惚又回到了惠王府的书宜院,枕着芳香的花瓣枕,闻着帐中珐琅香熏的龙涎香,蜷于精绣兰惠的衾被中,酣然入梦,无忧无虑。 又像卧在三哥腿上,藏起他的书卷,玩着他的杜蘅香包,格格地笑着,一起看堂前舞姬摇金雀,蹑珠履,步步生莲。珠翠红妆,燕语雕梁,弦管无限春。 说不尽的盛世繁华,道不完的绮丽荼蘼,由我赏,由我嘲,由我嘻哈笑闹,永远有着萧宝溶温柔含笑,为我挡一方风雨,不见半点阴霾。 眼前的柔暖渐渐湿而冷,终于在微微的抽泣声中被拉回了一点神思,尚在游离中的神思。 外面很嘈杂,带了嗡嗡的回声,涨疼着耳膜和头脑,却依约有种熟悉的感觉,让我挣扎着,努力只想再靠近些,听得更清晰些。 我终于听出,其实只有两个男子再说话,其中一个,正是那声线和阿顼很像的豫王。 沙砾般散落的思维缓缓聚拢,豫王正不满地抱怨:“皇兄,我说了她和别人不一样,就一定不一样。” 拓跋轲似给缠得有点不耐烦,微怒道:“嗯,你现在长大了,也有主见了,连朕赏下的女人都能退回,这会子又来问朕做甚?” 我很想坐起身,撩开那层层的帷幔,转过屏风,看一眼那个豫王,到底是不是阿顼;或者说,我只是确认一下,那并不是阿顼。 可我的身体,如刚刚被搓揉过的面条,疲软酸痛得没有一丝力道,昏沉的头脑阵阵地钻痛,努力搭紧床沿,一使劲,整个人连同锦衾一齐滚落地上,顿觉整具躯壳如瓷瓶般砰然跌碎,疼得浑身颤抖,爬在冰冷的地间,连撒了满脸的黑发都无力伸手拨开。 屏风外的对话停顿了一下,似有人影向内探了探,接着是拓跋轲不急不忙的吩咐:“来人,将萧氏送回她房中去。” 立时有人走上前来,将我抱起,用锦衾裹住我,向外走去。那头我引以为傲的长长青丝,迤逦拖沓在地间,应该一路沾灰惹尘,再不复原来的黑如墨玉,光亮可鉴。 快踏出门时,拓跋轲忽然冷森道:“这府里没有扫帚,要用她的头发来扫地么?” 抱我的人立时顿住,有人惊慌跑来,忙乱地捡拾起我飘落的头发,塞回锦被中。 “皇兄,这女子便是南朝公主?怎么……折腾成这样了?”豫王不知他皇兄的豺狼本性么?居然这样问着。 微微侧头,透过侍女的臂腕,我依稀见到了一角衣袍,藏蓝地织金四合如意云纹的缎面,尊贵高傲的色彩。 不是阿顼。 阿顼那样纯朴干净的少年,不会穿这等浓妆重彩的衣裳。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十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松了口气,闭上眼,努力将自己蜷在软软的锦衾中,感受棉絮那虚浮薄弱的轻暖。 拓跋轲正在冷淡嘲笑:“南朝这些金枝玉叶,身子弱得一阵风都吹得倒,不知怎的居然有人喜欢,真是怪事……” 豫王怎样回答我并没有听见,我也不感兴趣。 我只是在半昏半睡中一遍遍提醒自己,支持住,等萧宝溶来救我。 然后,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如果不能为自己雪耻报仇,所谓的隐藏自己,示人以弱,将是真正的无能和软弱。 我是萧宝墨,齐明帝最疼爱的公主宝墨,绝不无能,绝不软弱。 ------ 我之前的十五年岁月怕是果然太过顺畅幸福了,让我的身心还是无法接受骤然而来的变故和打击。自那日回到自己屋中后,我便一直发烧,昏昏沉沉地病卧于床。 拓跋轲虽说要用我和我的哥哥们来为靖元帝报仇,不过看来还不想我死。随行的北魏太医每日都来把脉,说我身虚体弱,受了惊吓,又染了风寒,开出来的药极苦。 虽然再不可能有人如萧宝溶那般,令人端着药拿了糖温柔哄我,我还是捏着鼻子忍着恶心每次将药汁喝得见底。(.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越是无人怜惜,我越当自己保重,方才对得住真正怜爱我的亲人,方才有机会反戈一击,尽雪前耻。 总算轻罗和连翘服侍还算尽心,见我总不出汗,几乎每时每刻都给我预备着滚烫的姜茶,每次半夜醒转,也见必有其中一人守在床头,衣不解带。 这一病,足足拖了半个月,才勉强算是恢复过来,揽镜自照时,脸庞已小了一圈,眼睛便更显得大了,顾眄之际,眉目如有烟笼,少了几分灵动活泼,却多几分缥缈的忧郁迷离…… 那种雾气般挥之不去的忧郁迷离,我曾在母亲眸中看到过,曾觉得是那般的高贵而恍惚,令人猜不透,却又忍不住想要接近,努力用自己的双手为她拨云散雾。 我本疑心着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等清雅绝尘的气韵,可原来,这种看似高华的美丽,不过是一场凌暴,一场劫难,一场大病的附属衍生物。 灾难的衍生物。 却不知,在母亲曾受万人尊崇的身份背后,她又经历过多少如我这般的劫难? 我盯着自己眼角唇边尚有稚气的面庞,还是让轻罗他们把我梳着女儿家干净纯稚的发式,拓跋轲不感兴趣的发式,只盼他将我蹂躏践踏一回,出了恶气,不再来打我的主意。 细算来,如果萧宝溶一路顺利,他的救兵,也该搬来了吧? 虽然当日和约约定北魏交还广陵,但拓跋轲借口接收江北十八城池需要时间,这半个月来并没有撤离广陵,依然日日在附近操练,似在等待着什么;而轻罗等人则听到些风声在议论,说魏帝继续在往广陵方向集结各部兵马。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履薄冰,敢辞朱颜瘦(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如果拓跋轲另打主意,南齐的大片城池,只不过换回了吴皇后一系所需的太子而已,根本挡不住北魏进一步南伐的步伐。至于我,大约是南齐最无足轻重的棋子,扔了就扔了,永兴帝顶多不安两天,很快会将我弃于脑后。 但三哥萧宝溶,绝对不会放弃我! 我心底盘算,表面依旧故作病蔫蔫弱不胜衣的模样,却已开始多进饮食,多到附近散步,尽力将体力快速恢复过来,以备萧宝溶来救我时,我能有力气迅速找到机会逃走。 可恨的是,拓跋轲居然没忘了我。 这日才散了片刻步,便见管密匆匆赶了过来,依然是一成不变的笑容:“文墨公主,皇上口谕,让你前去侍奉。” 彼时落日余辉通红如血,暄染了半边的天空,晚风挟了夜间的凉意,卷起了一园的狼藉残红。飞絮乱舞,似有几片跌落了眼睛。 黑夜,又要来临了。 我向跟随我的轻罗故作坚强地笑了一笑,揉着眼睛,默默跟在管密身后。 快到拓跋轲的住处时,我轻轻一拉管密袖子,将袖中的一包珠宝塞给他,低声地求救:“管公公,我……我很怕。” 管密回过头,将我打量了一下,悄然接了珠宝,叹了口气,虽保持着笑容,眼底却泛出显而易见的同情。 “公主,这也是你的命,没法子的,认了吧!好在……皇上虽恨透齐帝,对你还是挺喜欢的,好好侍奉,时日久了,他不再时时记着你是南朝公主,你便算是苦尽甘来了。” “皇上?喜欢我?”我克制着没让自己笑,纵然我从前未曾历过男女之事,也能看得出,那晚他根本就是刻意在报复折辱我。 管密向拓跋轲的房门看了看,压低了嗓子道:“皇上妃嫔虽众,却很少在女人身上用心,连哪位妃嫔侍寝,也常常让老奴安排,并不放在心上。公主第一晚去服侍,皇上以为是老奴在民间找来侍奉的,居然让老奴把你带回邺都去养着,预备着长大些纳妃呢!可见皇上对公主很是有心,不过是公主这重身份,着实让他恼了。且小心服侍吧,你经了这场病,我瞧皇上未必有意再为难你。” 拓跋轲那人一看便是个有主见的,我也不指望管密能阻止拓跋轲传召我,话说到这份上,我只能感激地向管密微微一笑,闷了头踏入拓跋轲的房间。 拓跋轲正坐于当日我画海棠的案前批阅着奏折,曾被大团废纸堆满的案上,满满是各类军情奏表。早早点燃的烛光下,他的面孔轮廓分明,如刀裁斧凿,冷硬无比,透出森然的威凛霸气。 我在离他跟前足有七八步的地方便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叩见:“宝墨拜见陛下!” 拓跋轲的毛笔仿佛顿了一顿,旋即继续蘸墨,书写,根本没理会我。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履薄冰,敢辞朱颜瘦(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只得跪着,由着地下的冷硬砖石硌着膝盖,阵阵酸疼愈来愈盛,咬着牙不作声,垂着眸默默听着纸张翻动和侍女磨墨侍奉的声音。 大约一盏茶工夫过去,拓跋轲终于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掷下笔来,淡淡吩咐:“抱出去交给尚书令,军情紧急的,立刻连夜送出;其余的明日安排。” 侍女应了,那厢已有窥伺动静的内侍即刻入内来回:“陛下,该用晚膳了!” 拓跋轲立起身,走到我跟前也不曾稍作停留,只是扫我一眼,道:“过来侍奉朕用膳。” “是。”我乖觉地应了,扶着地要立起身,膝部却已痛麻得快要失去知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趁了脚下一软,我就势摔倒在地,揉着膝盖,努力想挣扎爬起,却又摔下,眼泪簌簌直往下掉。 拓跋轲终于回头,再扫了我一眼,哼了一声,道:“也真够没用的!留在这里罢!” 于是,我很幸运地逃过了一次他将我当奴婢使唤的命运,并且安然坐于他的房中,用了颇为精致的晚膳,然后依然伏到书案前,只做倦极假寐,再也不去翻他的东西涂涂画画了。 侍女不好管我,只是悄悄走来,为我加了件羽缎斗篷,又无声地退下。 烛火跳跃,隔了眼帘照着,蒙蒙的红光;铜壶滴漏的声音细弱却清晰,与惠王府夜夜笙歌箫鼓为伴的日子,已如天悬地隔般的遥远。 萧宝溶常因为我长不大的性情烦恼,但他终于不必再烦恼了。 想活着,想避免承受更大的屈辱,我只有长大,被迫长大,哪怕以最难以忍受的方式迅速成长。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三哥,纵然我把以往你费心教我的诗词歌赋忘得一句不剩,也不会忘了这十六个字。我会将这十六字记在心里,刻在心里,烂在心里,哪怕腐坏生蛆,夜夜噬骨,也不会丢开分毫。 能让三哥信奉至今,并且在那样紧急的关头才教给我的处世方法,绝对会是最有力的武器,比古圣人的金科玉律更实用,更能保护自己,直至……反击敌人。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终于传来了异常稳健有力的脚步声,一声声敲在陈旧的青砖上,从容不迫,均匀得没有任何的顿挫,直到走到我跟前,方才止了脚步。 “萧宝墨!”他沉着呼唤,声音不大,却绝对有力,凛冽并充满威慑,绝对可以惊醒任何一个没睡死过去的人。 我很配合地惊得从案上跳起来,慌乱得差点被自己的裙裾绊倒。 “皇上……”我战兢兢地跪下,惊惧偷瞥他一眼,大睁的眼眶中又蒙上了大片水珠,掩住所有的厌恶与恨怒,无辜柔弱得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小鹿。 拓跋轲脸色宁静,看不到一丝波澜,连声音也很平板:“起来,侍寝罢!” ======== 亲们,表扔偶蛋了,偶错了,偶不该老停更,不该弄网络版,不该码那么慢。。。。。偶发誓下次再开文一定多存些稿再往网上放。 对皎有气的,把蛋扔这里来吧!偶的马甲文:/a/113481,复制不了的随便打开一篇文,把最后的几个数字换成那六位就是。 (偶很无良地想着,让亲们把手里的蛋全扔光,省得看文不开心时扔我。。。。。)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履薄冰,敢辞朱颜瘦(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纵是意料之中,心脏还是给冷水激过般抽搐了一下。 “是……是……” 我颤巍巍回答,摇晃着身体站起,瘦弱纤小的手指,极笨拙地为他宽衣解带。 这一夜并没有想象中难熬。 明知逃不过去,我再没有如第一晚那般拼死挣扎,努力舒展着身体减少自己的痛苦。拓跋轲大约也不想这么快就把我弄死,竟将我如珠宝般细细赏玩品鉴了好久,听得我渐渐呼吸不稳,方才将我压到身下。 痛楚之中,开始有陌生的快感和刺激,随着他的起伏一**袭击着大脑。那种纯属生理上的愉悦,根本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我也不想控制,腻人的呻吟和经受不住的啜泣,如丝幔间的光影,细细弱弱地在销金帐中回荡萦缠。 拓跋轲显然很尽兴,侧身卧下时,居然小心为我盖好被,用他的大手搭于我的腰胸间抚摩着,安抚我还在悸动颤抖的躯体。 “宝墨,有点进步了!”他的鼻中若有笑音,气定神闲地说道:“萧銮若知他的爱女如此乖巧地躺于朕的身下承恩,不知有何感想?还有继承他皇位的萧宝隽,这般庸懦,怎不将他的江南九郡一并割舍给大魏?也免得朕多费手脚!” 我便知我料得对了,江北十八城池根本没在他的眼里,迟迟未曾撤离广陵,怕是另有图谋。但我什么也不能说,只是像任何一个被求索殆尽的女子,疲倦地蜷着身子,忍住想呕吐和即刻冲出帐中去清洁身体的冲动,像猫儿一样安静慵懒地睡着,嗅着他极具威凛之气的阳刚气息,只作没听到他满含讽刺的清冷话语。 你要征服我,我便让你征服;你要折辱我,我便让你折辱;你要我愉悦或痛楚,我便愉悦或痛楚。 我会像棉花一样柔软着,让你刚硬的拳头砸不到着力之处。 但总有一天,我要你的人头…… ------ 之后连着数夜,我均被传去侍寝,我乖觉地承顺着,至于他穿衣用膳这类日常生活,虽也让我侍奉过,可我总是恰如其分地笨拙着,然后没等他皱眉,便把眼泪当作了武器,簌簌地往下掉着。结果后来的每日晨间,他的侍女只要床上一有动静,立刻会端了水进来服侍,不会再等着他挥手令我退下再叫人。 时日久了,我发现我还真有几分演戏的本领,只要他眉目略冷,我的泪水即刻便会涌出,眨巴着眼睛向他凝望。这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但我的确看到他几次蠕动了嘴唇却没将刻意折辱我的话说出口来。 管密和轻罗、连翘待我不错,若是拓跋轲有事提前或推迟回房,管密都会事先通知我;轻罗、连翘慢慢摸清了我的习惯,知我每日清晨回到自己房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都会早早备好热水和香料,再去为我端来还算精致的早膳。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履薄冰,敢辞朱颜瘦(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永远在人前戴着一张温柔娇弱面具的日子很难熬,或者说,怪我还没能习惯这种隐藏自己的生活。每天清晨独自浸泡于浴桶中的时光,成了我唯一褪去伪装的时刻。 我可以自在地哭,自在地恨,自在的捏紧拳头,自在地任思绪飘远,飘远到江水另一面的宁都,想那里的三哥,那里的母亲,还有……那里的阿顼。 他说过,一个月内,一定会找我。算算时间,一个月也快到了,他却再找不到我了。 即便我终能回到江南,也不再是他喜欢的那个干净少女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一向认为女人所要遵循的什么三贞九烈规矩,全是古时那些给戴了绿帽子的老男人,一时脑子里长蠹虫才扯出来的鬼话,向来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阿顼显然是从小听那些鬼话长大的,才会那等郑重再三要我承诺,不许和别人男子好,连拉手都不许。 想起阿顼给我恼得又气又急的模样,我轻轻地笑,将水轻轻撩到柔美的肌肤上,却又在看到肌肤上一处处红紫的吻痕和重重的揉捏痕迹而僵住,落泪。 我是拓跋轲玩弄着的美丽瓷器,他很想任性地打破,却终究舍不得这种美丽的彻底消失,所以只是一次次地将我弄伤,弄脏,让我永远也洗不去他的痕迹…… ------ 这一日,我听得轻罗在外问了两次,才答应了,懒洋洋从浴桶中爬出,才披了件小衣,忽听“卟”地一声,一道淡淡的白痕闪过,忙回头时,却是一枚纸团,被从窗纸破损处弹入。 只片刻的心跳如鼓,我便镇定下来,忙将那枚纸团拣起,摊开,分明是一张皱巴巴的便笺,却有杜蘅幽香顷刻直扑鼻尖,顿时指尖颤抖起来。 笺上写得极简单:“风摇翠微动,必有故人来。” 无称谓,无落款,连笔迹也是陌生的,可仅仅是杜蘅的幽香,便已让我热泪倾涌。 萧宝溶素来雅洁,平生最慕屈子,室中所熏,室外所植,均为兰若香草,其中以杜蘅之香芳郁清冽,犹为萧宝溶所爱,杜蘅香包从不离身,我几乎是在他怀里闻着杜蘅的清香长大的。 三哥,到底来了! 悄悄将便笺撕碎,在水中揉成细末,我擦净泪水,穿上衣袍,打开房门。暮春初夏颇有几分烈意的阳光璀璨投来,我的唇角,也弯出了璀璨如阳光却温柔若春风的笑意。 午后,管密传下旨意,让部分随军内眷和掳来的齐国女子收拾行装,预备第二日动身回魏都城邺都。 翠微之微,正与魏同音,这想必就是萧宝溶所说的“风摇翠微动”了吧? 而半数以上的将士内眷,根本就是被魏将看中收为己有的齐女,就如当初魏国大败无数魏女沦为齐将侍姬玩物一般。如今的我,当日的母亲,大约也不见得比这些女子高贵多少。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履薄冰,敢辞朱颜瘦(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伺机找到管密,问他:“皇上也回邺都么?” 管密将我细一打量,已自笑了起来:“怎么?公主也记挂着了?” 我红了脸,垂头不答。 管密神情更见柔和:“皇上大约暂时不回去,带了大军另有要事。不过老奴瞧皇上对公主很是宠爱,等回了邺都,必定会有名份封号。” 对他后面一句话,我认定只是管密对我同情的安慰,直接忽略跳过了。我没看到拓跋轲这铁板一样冷硬的男子什么时候宠爱过我;至于名份,本该在侍寝第二日分封下来,他一直未下旨,明摆着是将我当下贱女子般随意贱踏着。 引起我注意的是管密前一句话。带了大军另有要事?此地最靠宁都,莫非打算撕毁和约,再侵南朝?可笑我那永兴帝大哥,真以为断送了江北土地和自己的亲妹妹,就能拦了北魏的狼子野心? 不过萧宝溶应该注意到了魏军的去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提醒齐军应变,但他一定已经安排了人手准备袭击回邺都的人马救我回家了。 我只需蓄精养锐,静静等待而已。 ------ 傍晚,拓跋轲又传召我。我暗自盘算着,大约是最后一次承受这种屈辱了。权且只当狗咬了,一定熬过去,万万不能露出马脚。 谁知引路的小内侍,这次居然将我带往了前府的书房,一路尚有武官来去,俱穿着重甲铠装,倒似即刻要出发一般。 疑惑着踏入书房里,拓跋轲正微皱着眉,盯着手中一张舆形图,全神贯注。 他的身后,管密却是一脸笑容,得意示好般向我点一点头,才俯身低禀:“陛下,宝墨姑娘来了。” 我并无名份,公主之称又是南朝皇家封号,尤为拓跋轲憎恶,管密只称我为宝墨姑娘,连姓氏也不提,也是为我打算的意思。 上前循礼拜见时,拓跋轲头都没抬,却说道:“过来。” 我绞着手走过去,惴惴不安地望着他的脸,不去瞧舆形图一眼。――便是瞧了,我也看不明白。 好一会儿,拓跋轲缓缓地将图阖起,垂下眼,看着我紧张绞着衣带的手,依然是不带一丝情感的平稳冷淡声音:“这种凤纹臂钏,你没资格带吧?” 我抬手,细白的腕间正是一枚赤金点翠凤纹臂钏。这臂钏原有一对,我给了阿顼一枚,这一枚戴在手上,便再也不舍得取下。原先比着我手腕订做的宝钏,因着这些日子的削瘦,已经显得空落了很多。 论起上面的凤纹,的确是皇族女子才能戴,拓跋轲没把我当成公主或妃嫔,自然认为我不够格。可戴了这么多天都没见他挑这个毛病,这会子怎么又注意这个了? 不敢有一丝留连犹豫,我将臂钏褪下,放到桌上,低声道:“宝墨不戴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履薄冰,敢辞朱颜瘦(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抬起眸,深蓝的色彩,如阳光耀于海面,碎光点点,慢慢溢出奇异而灿烂的流光,我还没来得及细品那流光代表着什么,手臂被迅速一带,一道大力拽过,人已倾倒下来,跌到拓跋轲坚硬的臂腕间。 我哆嗦了一下,本能地要站起时,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已被他扣住坐在他怀中。惊惶地瞧他,正担心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时,却见他唇角微微一扬,居然笑了。 就和第一次见面,他不知道我是文墨公主时显露过一次的笑容一般,温暖,甚至有点阳光的味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同样温暖的,是他的唇,与我相抵并以他一贯的强硬迫我张开唇时,我完全迷惘了,第一意识便是想推开,可他的胸膛同样如铁板一般,根本推拒不开。 我不喜欢与他亲吻,那总会让我想起唯一与我拥吻过的阿顼。哪怕这人的技巧和手段比阿顼高超百倍千倍,我都不愿意用这种肮脏去玷污最初的纯洁记忆。 而他以往似乎也不在意,顶多浅吻而已,想蹂躏占有的,只是我的身体。却不知,现在又在发什么疯? 好久,他终于放开了我,而我因为退缩和躲闪已经憋得满脸通红。 他用手指轻轻勾一勾我的脸庞,又笑了一笑,眼底是大海般的浩瀚和光彩:“去吧,回到邺都后多吃点,养胖些,长高些,朕不为难你。” 浑浑沌沌告退走出,已见到回避在门外的管密正在冲我笑,连皱纹都在夕阳余辉下显得格外柔和。 我窘迫地走过去,低声道:“皇上并没说找我什么事。” 管密笑道:“能有什么事?老奴趁空儿告诉了皇上,说您惦记着他呢!皇上便留了心,特地又叫你来见了一面。――呆会便起营连夜离去了,怕真要有些时日见不着了。老奴也要跟在皇上身边一起走,公主,你自己保重吧!” 我傻眼。 就为我打听了一下拓跋轲的行踪,就是惦记他了?我还惦记着啥时取他的人头呢! 这话自然说不得,还得红着脸谢了管密,道了珍重,才好离开。 拓跋轲离去,终究让我轻松多了。这人太过强悍,在他跟前戴着面具说话,那种巨大的压迫感的确迫得我有点透不过气来。 这日晚间,府衙果然一下子少了很多人,想来外面的驻兵应该也已尽数拔营而去。难得魏军纪律严明,魏帝和主力军队虽已离去,府中乃至整个广陵,布防依旧严谨有序,不见丝毫混乱。 第二天辰时,我和将士们的随行女眷便被送上车,连同掳来的金银财物,连同一些漂亮的齐国女子,一齐往北魏都城进发。留心观察护送的魏军,由一位姓侯的魏将率领,不过数百骑兵,千余步兵,此去一路向北,两三日后便是魏国盘踞已久的中原地区,料想萧宝溶绝对不会选择到魏国腹地再动手,多半一两日内就会动手。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履薄冰,敢辞朱颜瘦(七)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借口行走方便,虽然大部分时间我均在车厢之中,我还是在长袍下穿了便于行走的缚裤,俱是暗纹镂花的黛青色,若在黑夜中行动,绝不起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轻罗、连翘都笑我小题大做,恰好连着两次遇到损毁了的路桥,车中女眷都被请下来步行,拖曳着的长裾扫在坑洼的路面,狼狈可想而知,反显得我有先见之明了。 她们赞我乖觉之时,我留心看其余车辆,大多五六人挤于一辆之中,十分逼仄,车辆只寻常;那些被俘的漂亮齐女更是连衣衫都破碎不堪,独我这辆饰钿纹花,珠缨翠络,远比旁人的精致华美。(.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我从小见惯了锦绣荣华,本未觉这车怎的特别了,此时一相比较,才觉得这车已是众多车骑中的翘楚了。 这样的特殊待遇,到底是管密的安排,还是拓跋轲的授意? 我一时迷茫。 难道拓跋轲当真还打算把我长长久久留在身边,当个听话的妃嫔什么的? ------ 当晚,大队人马住入一处人烟颇盛的小镇,镇上最大的一处宅第被魏军临时征下,作为女眷暂住之处,其余人马则扎下营来,零散于附近保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不懂什么兵法攻守之道,但大致看去,兵马簇拥于民居附近,总有巷道空隙可循,如果萧宝溶趁机来袭,利用民居作为隐匿之处,应该有很大机会成功救走我。因此这一夜我几乎不敢阖眼,唯恐错过了萧宝溶的放火信号。 轻罗等二人就睡在我床下茵席上,听得我翻来覆去,居然笑话起我:“公主,是不是没有了皇上陪伴,孤枕难眠了?” 连翘更是一脸景仰道:“奴婢早说了,皇上天姿英伟,公主一定会喜欢!” 我在魏军日久,渐渐也听到了一些关于拓跋轲的传闻。此人从十五岁继承帝位伊始,便卷入叔父兄弟间的争权夺势中,心机深沉,手段狠厉,方才渐渐确立了自己的不二地位。 据说,他本有兄弟九人,除去三名早夭的,其余都被他或杀害,或流放,唯一幸存者,是他的九皇弟豫王。靖元帝死时,豫王才不过四五个月大,母亲也在混乱中丧生,拓跋轲遂将幼弟带入宫中抚育。总算这豫王性情温顺,又是拓跋轲一手带大的,侥幸无灾无难活了下来。因拓跋轲年过三旬未有子嗣,曾有大臣建议过立豫王为皇太弟,拓跋轲虽未听从,却也不曾反驳,便可见得豫王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他对同室宗亲薄情寡义,对外人更是狠辣残忍。在四处征伐重新统一北方的过程中,这个奋身锐矢亲自冲杀陷阵的帝王,成了五胡族人中出了名的地狱修罗,满手血腥。我就不明白这些连翘、轻罗这些魏国子民是怎么想的,看来不只畏惧他,更对他有着发自内心的深深敬重。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履薄冰,敢辞朱颜瘦(八)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忐忑不安辗转了一夜,只听屋外蛩鸣啾啾,夜风细细,梧叶簌簌有声,倒似住在相山别院时的那种安谧宁和,再感觉不出一丝大战来临时的征兆。 紧张了一夜,第二日白天便精神不济,缩在车中盖了毡毯打盹。 自从被送到魏人手中,我大部分时候都病蔫蔫的,轻罗等人没见过我在宁都那等生龙活虎的模样,以为我生来的气血虚弱,如今见我犯困,更担心我经不起旅途劳顿,中途休息时顾不得用点心,便找地儿为我炖了参汤。我正睡着迷迷糊糊,不乐意起身,她们便用汤钵装好,用棉被包着,待我傍晚一觉醒来端给我,还是微温的。 第二夜正好行至山野之处,并无人烟,遂搭建帐蓬,暂住于营帐之中,千余随行魏兵,将女眷团团围护于中间。瞧这架势,如果萧宝溶想救我,非得强攻不可。 此处人烟稀少,说不准就是因为两国常年交战的原因;到了明晚,我们便应该到达北魏地界,救走我的可能便更小了。 萧宝溶……我的三哥,今天一定会来救我吧? 如果他都不来救我,这天底下,便没人可以帮我了。 打了个寒噤,我望向昏瞑的夜空。一轮弦月,正寂然当空,繁星如钻,各自耀着细碎的光芒,却不能将黑夜照亮分毫。 轻罗走来,拿一件披风搭到我身上,笑道:“公主,到帐篷里去罢。天气虽然和暖了些,夜风吹在身上却还挺冷的。” 我握住她搭在我肩上的手,发觉我的手真的挺凉的,轻罗手背比我的掌心还要温热些。 “轻罗姐姐,我觉得我很孤单。”不知不觉,我居然吐出了这么一句,连眼睛都涩痛起来。 “喔……”轻罗瞠目结舌,然后自以为是地劝慰:“没事,奴婢和连翘会陪着公主。何况,皇上不会忘了公主。公主好好养着,再长高长胖些,必定更加美丽,更得皇上欢心。” 他的欢心? 我几乎忍不住唇边要绽出一丝恨恨的嘲笑,忙低了头,揽紧披风,弯腰走入帐篷。 轻罗永远不会明白,皇上只是她们的皇上,并不是我的皇上。他的欢心,只是我万劫不复的深渊,我所有孤寂和怨毒的根源。 三哥,你一定要来救我。 一定要来。 ------ 这天晚上,我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听到外面厮杀怒吼声时,差点从席上跳起来。 “公主,公主快起来!”连翘显然刚到外面探过,黑暗中看不清她的面孔,却听得清她话语中的惊慌:“不知哪里的骑兵掩袭过来了!侯将军令女眷即刻上车先行撤离!” 我忙奔过去看时,只见东面一带火把掩映,叱喝掩杀声不绝于耳,影影幢幢间,尽是刀兵交错际森然的冷光。原镇守在别处的魏兵均已被惊动,眼看东方被撕开一处缺口,奔袭的骑兵快要冲入营帐之中,纷纷前往救助。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履薄冰,敢辞朱颜瘦(九)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猜着必是萧宝溶遣人前来救援,我的心脏跳得极剧烈,似要从胸腔迸出,几乎毫不迟疑,要往厮杀最烈处冲去。 “公主!”肩部迅速被搭住,回头时,已见到连翘发白的面容。她急急呼道:“那里打得正厉害,公主去不得!” 话未了,已有魏兵奔来,指挥着将披头散发的女眷们从营帐中带出,送上马车先行离去。已经被魏将收纳的侍姬还算安静,大多顺从上了车;而那些一路被魏兵骚扰凌辱的齐女,此时便有胆大的开始闹腾起来,挣扎着要往打斗处逃窜,自是冀望齐兵来救,把她们带回故国家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魏兵见情势紧急,立时手起刀落,将闹得最凶的几名斩落在地,凄厉绝望的惨叫声将齐国女俘惊得面无人色,顿时安静了许多。 我给连翘一拉,神智略略清醒。若我这样冒失跑去,魏兵会不会也手起刀落,让我也身首异处?何况那里两军战得正酣,黑暗之中,我该怎么在刀戟挥舞自保,安然到达齐兵的保护之中?萧宝溶心思缜密,又知我鲁莽,应该会不指望我这时候找回去吧? 心念电转间,忽然又听“砰”然一声巨响,忙回头时,只见一枚焰火正在南方不远处的天空冉冉升起,色泽明亮,形如莲花,呈灿明的雪白色,映亮了半边天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糟了,恐怕齐人还有援兵!”有魏军在惊呼,把女眷们赶得更急了。 我一迟疑,立刻顺了连翘手上的力道,径自奔往已经赶到近前来的马车上,轻罗正倚在辕木上,急急地向我递手:“快,快,公主快上来!” 她们忘了,我是齐国公主,根本不是她们所忠于的魏室皇族? 但我还是将手递了过去,提着袍袖踏上马车,由着车夫不等坐稳,便飞一般卷入向西方逃去的车流。 我既知这支齐兵是萧宝溶暗中布置的,自然清楚他的目的并不是歼灭魏兵或夺回被劫去的齐国珍宝,而是在我。他在东面大道进攻,并未堵住西面大道,分明有意让魏兵从西面夺路而逃;那种白莲焰火,乃是江南巧匠所制,素为萧宝溶所爱,此时兀然出现在南方,分明是萧宝溶在暗示我,他并不在东方的齐兵中,不可去混战处寻他。 我虽是满心惶惑,但还是凭了直觉,坐在车上与轻罗连翘紧紧相依着,凭着一路颠簸,快将心肺都给抖落出来。 留心透过帘缝向外张望时,树影瞑鸦,暗色山影,伴着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飞快向后退去。渐渐的,山脉原野的轮廓清晰起来,凉而深浓的墨色,如在宣纸上用工笔细细勾勒而出,与天光相连处有着极清晰的边缘;天光极清,泛着湖水的浅碧,带了浅浅的蓝,是怎么调也调不出的清爽颜色,尚挂了不多的几颗莹明星子,却被夜晚的繁星看来还要清冷几分。 天明了。 萧宝溶……为什么没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履薄冰,敢辞朱颜瘦(十)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连着急奔一两个时辰,这支队伍已是人马困顿,车速明显放缓了许多。原来在前面领着路的骑兵中,开始分出人来往后方查探营地夜战的胜败情况。 轻罗、连翘都松了口气,开始挂起笑容,寻找车上是否还有饮食。发现连口清水也没有,她们也不着急,笑道:“顶多再有半日路程便有一处大镇了,这里都是前线将士的家眷,又有皇上最宠的宝墨姑娘在,还怕地方官员不好酒好菜招待?” 不知为什么,她们口中那声调侃的“宝墨姑娘”,让我想起了妓院中对那些低贱女子的称呼,似乎也是叫做什么什么姑娘。 我抱紧肩,更觉得冷了。 明明已是初夏的时节,怎会还这般冷?想那惠王府我住的书宜院前,早该荼穈如雪,蔷薇如醉了。却不知今年那阶下的牡丹,会开出几种颜色来? 大约轻罗觉出了我神色有异,倚到我跟前来,正要说话时,车身忽然猛地一震,尚未明白出了什么事,凄厉的惨叫声在唿哨的利箭破空声中此起彼伏四处扬起,我们的车子轻晃了几下顿住。 “怎么回事?”连翘急问。 我的喉嗓口似在瞬间被什么堵住,僵硬着答不出一句话来,心里地却燃起了一团烈火。 轻罗紧紧握着我的手,打着寒噤道:“不会……不会是中了埋伏吧?” 长长的车马队伍一齐遇袭,除了路两侧都设了埋伏之外,的确没有其他的解释。若单从前方或后方袭击时,混战之中,齐兵可能会一时鞭长莫及来不及救我,让我陷入险境,或再次被劫持而去;四面伏击虽然可能付出更多的代价,却能保证车中的女眷大部分安然无恙。 除了萧宝溶,这世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如此细致为我打算。 我正心情激荡时,连翘克制不住,撩开了前面金丝编朱漆竹帘,正要探头张望时,后面一声急促的马嘶,不知什么东西猛地撞上了马车后部,将我撞得差点从坐垫上跌出去;连翘重心不稳,更是一个趔趄栽下,眼看快要摔下去,我和轻罗忙伸手去够,居然被我们抓住了脚,连抢带拽将她拉入车厢。 她勉强在地板上坐起身,脸色雪白,襟前和双手,却已满是鲜血,惊魂未定地喘息。 就在撩帘将她拉进来的那片刻,我已看清,我们前方的车驾前已空无一人;她之所以没摔下去,是因为那车夫正好一身鲜血滚落在辕木之下,挡住了她滑下的身躯。 后方近在咫尺处传来女子惊吓的哭泣,我小心翼翼揭开车后的小窗察看,却是紧衔着的那辆车,连马带车均中了箭,完全失控的马车冲撞上了我们的车,翻倒在地上。几名女子衣衫零落地狼狈自车中爬出,正抱在一起哭得瑟瑟发抖,偶尔还有几支飞箭从他们头顶锐啸着飞过。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落棋声,初见珍珑局(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由远及近,惨叫搏杀声渐渐稀疏,到后来,偶尔的几声凄叫,也已虚弱得不堪,我可以想象,这些人必定早已中箭重伤,被上前来检查的齐兵补上一枪或一刀,便再也叫不出了。 连翘浑然忘了我是大齐公主的事,一边用丝帕擦着身上怎么也擦不干净的血迹,一边惊慌道:“怎么办?怎么办?那些南人赶过来了!” 轻罗却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嘴唇动了动,到底没问出口来。 我也知我目前必定也是异样的,隐隐又有往日不加掩饰的锐气充盈了心胸,如一只随时要张开自己爪牙的小猛豹,机警而锐利地转动着眼珠,连耳力都变得格外灵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阿墨!阿墨!阿墨!”清泠泠的声音伴着有节奏的马蹄声,如若山间舒缓而下的溪水,细辨处,方可觉出一抹焦急,宛若潺湲而下时偶尔遇到突出的坚岩,被迫转道时的低吟。 我再忍不住,一闪身冲出去,叫道:“三哥,三哥,我在这里!” 轻罗紧跟我出来,一把拽住我的衣襟,低声道:“公主,公主,你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是南朝皇帝把你交给魏国的,你……你还能去哪?” 永兴帝把我献给了拓跋轲,我便在南朝没有了容身之地么? 或许,是吧?可南朝还有母亲,还有千方百计救援我的萧宝溶! 他既然能调动兵马救我,就一定有能力护着我! 这两百多年来,南人最重风骨门第,所以惠王萧宝溶虽然很少过问朝廷之事,仅凭了一身才学气度和其皇族身份,便倍受百官推崇,尤其是年轻有家势的文官,十个倒有九个与惠王有来往,极有声望。我不知道萧宝溶的耽于诗文歌宴,到底有多少示人以弱的成份,但我已能肯定,他绝对有伺机反击的能力。 何况,就算永兴帝对我无情无义,我就不信,他敢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的亲妹妹送给蛮夷北国。他就不怕谏官和百姓背后的唾沫星子将他淹死么? 我用力挣开轻罗的手,对着她目光灼灼:“我哥哥来了!” 闪身跳下车时,我听到轻罗无力地说道:“便是……你的哥哥领兵杀了这么多人么?” 他杀的都是魏人,想攻伐我们大齐的魏人,害我沦落异乡的魏人,主上凌辱过我的魏人。 我心中想着,也懒得跟他解释,抬眼看到那一身云过天青色衣袍的俊秀男子驱马奔到跟前,忙跳下车,手脚软得差点摔倒在地。 一旁的齐兵恭敬扶住我时,萧宝溶已经跃下马来,凝眸向我瞧来,一双莹亮的眸子,已经泊了大片泪光。 我的双眼顿时模糊,一头扑到他怀里,“呜呜”地便哭起来,竟连一声“三哥”都叫不出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落棋声,初见珍珑局(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阿墨,是三哥来晚了,是三哥不好……”萧宝溶温热的呼吸扑在脖颈间,熟悉的杜蘅清香扑头盖脸,将我紧紧的包围,近一个月来无处着落的慌乱终于消失,稳稳地落在三哥并不十分坚实的臂膀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旁边走来一名身材高大神色冷峻的青年武将,向我点一点头,恭敬行礼道:“惠王爷,我们以孤军深入敌境,颇是行险,恐怕不宜久留。” 萧宝溶眼睫一动,微一低头,将那饱盈泪光的眼睛拭过他自己的宽袖,方才扶抱着我,竭力平稳着声音道:“宋将军言之有理,咱们这便撤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那宋将军点头,又问道:“车中这些女子,怎么处理?” 萧宝溶修长的手指缓缓在我脸上一抚,显然是觉出我瘦了一大圈,眼底闪过愤怒,但口吻依然淡淡的:“留一队人马下来,护着咱们齐国的女子回齐境内,其他魏人……一概处决。” 宋将军领命,不过一挥手,身畔大批齐兵已上前,冲入一辆辆马车中,检查车中女子是齐人,还是魏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离我最近的,自然是轻罗、连翘二人,眼看她们对着走近的齐兵惊恐满面,瞧我的眼神更是复杂,不知是恨还是怒,我顿时想起她们素日待我的关切来,不论其中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她们并没有对不起我。 “且慢!”心中微一搐动,我忙喝阻齐兵,擦了泪,拉住萧宝溶衣袖。“三哥,女子无罪,这些魏国女子……便算了吧!” 萧宝溶皱了皱眉,低声道:“她们是魏人。” 我凄涩一笑:“三哥,攻伐征战是男人的事,成败功过也是男人的事。为什么最终总要把手无寸铁的女人扯进去?为什么女人不但成了战利品,还成了牺牲品?” 萧宝溶沉默,容颜比往日消瘦了许多,但凝望我的眸子依然温润,怜惜中隐隐透着怒恨。 但我知道那种怒恨并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害我的人,所以我忙收了凄怆,努力像以往那样咧开嘴,给他一个大大的不以为然的笑容。 可萧宝溶见到我这个笑容后立刻转开了脖子,眼中又有淡淡的浮光掠过。 但他终究没落泪,许久再回过头时,居然还了我一个恬和的微笑:“我的阿墨,长大了。” 他挽着我的手,一边带我走向他的马,一边朗声吩咐:“罢了,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磨刀的,都放了罢!” 我在魏帝身畔一向显得柔弱,无人知道我会骑马,萧宝溶却深知我的骑术甚至不在他之下,如今见我瘦了些,遂与我同乘了一骑,方便照应。 我坐于萧宝溶身后,抱了他的腰,嗅着熟悉的气息,终于又有了鲜活过来的踏实感觉,回头再看轻罗和连翘时,正站在车辕前,兀自向我凝望。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落棋声,初见珍珑局(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冲她们挥挥手,我向她们扬唇一笑,想来必比原来那虚伪的娇柔笑容明亮耀眼许多,她们的神情,居然显得有几分愕然,呆呆立着,看一众骑兵簇拥我们离去。 萧宝溶不曾用心习过武,此次深入魏境救我,自然风险极大,连随在他身畔的近卫都一脸的战战兢兢,他自己看来却镇静宁和,偶尔与领军的宋将军说话,也和寻常与友人交谈般从容。 我悄问萧宝溶:“这宋将军似乎没来过咱们惠王府?” 萧宝溶脸色微微一沉,迅捷又向上弯起柔和的弧度,微笑道:“你也该认识认识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位宋琛宋将军,是镇西大将军萧彦手下第一得力的将领。你看这支精骑,同样是萧大将军麾下最英武的勇士,训练有素,久经袭战,才能深入敌境,轻易便将你救出。” 他瞥一眼侧前方向这边望来的宋琛,微笑道:“昨晚战事,便是宋将军一手安排,先在营地夜袭,再于天明时分散伏击,果然将你好端端带了出来。” 宋琛放缓马匹,浓眉微微一挑,散去眼目间久居军旅的冷戾,蕴了一丝笑意,沉稳说道:“哪里哪里,倒是惠王爷以诗名才学闻名,也有这等胆识机谋,才让末将佩服,佩服!” 他们逊谢之际,我问起了我一直猜疑的问题:“三哥,魏军是不是南下了?咱们大齐……应该早有应对之策了吧?” 萧宝溶尚未答话,宋琛已扬眉而笑:“拓跋轲虽有几分胆识才略,可连他父亲靖文帝都败在我们大将军手下。如今大将军亲自镇守于江水之畔,他又岂能跨越江南半步?” 萧彦麾下的宋琛能出面救我,自然是因为萧宝溶说动了萧彦相助的缘故。如今听说萧彦已亲自领兵阻击魏军,想来南齐三千里江山应该无虞了。 想起这些日子在拓跋轲身边受够凌辱,陪尽小心,我忍不住切齿而笑:“好,好得很!最好把魏虏打个落花流水,把拓跋轲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把他魏皇室老老少少都丢入江水喂鱼……” 正恶狠狠毒骂之际,紧抱在萧宝溶腰间的手忽然被无声无息地握住。那手修长光洁,并不十分有力,却有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我抬眼,萧宝溶并没有回头,肩背脖脊微见僵直,却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魏军中有着他们安排的内应,我的遭遇他大约早已心中有数,我自己也想尽快回到我的生活正轨中去,不想再去回忆那些惨痛不堪的灰暗岁月。 可绝口不提不代表当真可以抛到脑后,只在听说拓跋轲遇阻的一瞬间,所有的怨毒悲恨都似找到了突破口,江流决堤般猝不及防地奔涌而出,转为刻薄凶残的诅咒。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落棋声,初见珍珑局(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听得懂那诅咒后藏着的委屈,方才默默用他掌心的温暖告诉我他的疼惜。 不知怎的,那种疼惜反让我更加委屈了,双手紧紧环握着他优美柔韧的腰,努力将脸埋向他的后背。 我没听到自己的哭泣,只是萧宝溶的衣衫洇湿了一大片一大片,到傍晚我们觅地休息时,萧宝溶的后背那云过天青的颜色,已被大团的暗湿阴霾浸染,如在无声无息处悄然生长的幽幽苔痕。 而萧宝溶则一直保持着脊梁笔直的姿态,最大程度地向我舒展传递着他的温暖;到宿营休息时,更是亲身守睡于帐篷口,依旧如从前那般,温文从容陪我说笑,让我在踏实的倚靠中渐渐安下心来。 ------ 江北虽然大片地区为魏军所占,到底大多为汉民,心向大齐,一路俱有人提供着魏军的动向,加之骑兵行动迅速隐蔽,并没有与魏军遭遇交战,顺顺利利便来到江边,找到藏于芦苇间的舟楫。 但宋琛和他的征西骑兵并没有下船。目送着我和萧宝溶及惠王府近卫分乘上两艘看似普通的木船后,这位冷睿机警的青年将军便带军悄然离去,似断定我们定可平安回到江南。 我再次见识到我这三哥的行事细致周详。他并不急着离去,令船只依旧隐于暗处,静候天色晦暗再行渡江,以防落人眼目。 彼时已是江波粼粼,在夕阳最后的明灿光辉中摇动,如一大块无边无际铺展开的金色锦缎,随着风,悠缓而优雅地轻轻拂动。 一只打渔的竹筏,缓缓行在江心,恰被金色的余辉耀住,泛着宁谧无澜的静静辉芒,如一纸温柔静默的剪影。 我立于船头,江风淡荡,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声,高高鼓起,心下的纳闷也越聚越多,并不能随风吹散。 忍不住,我问道:“三哥,不是说有近二十万的魏军集结于江南,准备渡江南下么?江边怎的还会这般宁静?” 萧宝溶负着手,如玉的面庞镀了微微的金芒,宁静高洁,更显风华出众,令人目眩神移。他淡淡笑道:“他们从广陵南下,走的是荆南渡,离这里少说有百里开外。想魏帝与萧彦有杀父之仇,在广陵延宕这许久,多半在等着萧彦出现,好与他放手一搏。” 眸光转过远远的一线江南河山,他的讥嘲也是淡淡的:“这人久经沙场,大约早不把庸懦的永兴帝放在眼里。萧彦又在闵边经营了十多年,根深蒂固,若不趁此将他引出,即便魏军占据了江南,也未必能将萧彦怎样。这拓跋轲,已把江南三千里大好河山当成他的囊中之物了,永兴帝居然以为用区区江北之地,便能满足此人的狼子野心,真真可笑。”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落棋声,初见珍珑局(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的话语之中,已经没再称呼我们的那位大哥为大皇兄,而直接用了很疏离的“永兴帝”,对他的不满显而易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我给自己的亲兄长出卖一场,更是灰心,听萧宝溶对永兴帝这般生疏,反而一阵快意。但另一件事,却让我很不痛快。 “三哥,你的意思,魏军并不怕我们大齐皇族,反而忌惮顾虑着齐国大将萧彦?难道萧彦比大齐的帝王还了不起?” 似有水波的鳞光倒映入萧宝溶的眸底,带着暮色的薄凉轻轻跳动。许久,他才低声道:“或许,是。此次见面,他比我七年前奉旨巡边时见到时更深不可测。父皇对他深为忌惮,临终还吩咐永兴帝防范于他。我真担心……” 我等着他说完,可他竟没有说下去,不确定的淡芒在眼底浮沉片刻,他轻轻叹息一声,携我回到舱中,沉着而清朗地吩咐:“开船吧!” 担心萧彦有反心么? 我暗自揣夺,见他面色不豫,到底没和以往那般,死缠着他追问。 任何的斥责和教训,都不及现实的苦难更容易让一个人成长。纵然我还和以往那般,披着长发,挽着丫髻,有着俏丽稚嫩的容貌,我终究已不是原来那个任性跋扈到半点不愿为人着想的文墨公主了。 从稚嫩到成熟的过渡,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我无法回答。 我只会偶然在触到萧宝溶惆怅揪痛的眼神时,飞快地别过脸去,装作没看见。 而他也更小心地掩饰着,不让我看到他格外的疼惜和怜爱,分明努力想我恢复成原来那个纵性的公主。 欲颦还笑,咽泪装欢。我竟在他眼底看到了自己的照影,甚至比我更深沉更痛楚。 那一刻,我很想如以前那般,扑到他的怀里,哭着鼻子告诉他,我恨拓跋轲,我恨吴皇后,我恨不顾手足情谊将我交给敌人的永兴帝。 但我终于什么也没做。 他应该同样恨着他们。如果他能做到,他一定也会报仇。 我是他一手带大的阿墨,他像珠宝一样呵护着的阿墨。 我若哭了,他会更难过。所以我还是把眼泪留着吧! 我还要把哭的精神收起来,留着面对越来越不可测的未来,和那些也许从来都不可测的所谓亲人。 半倚在萧宝溶身上,随着船只摇晃,似连心都在一浮一沉,倒是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越发清晰了。 正给那种摇晃颠得昏昏欲睡时,忽听得外面守望的近卫低声惊呼:“火!火!” 萧宝溶蓦然惊起,我忙提了裙,紧紧随在他身后,匆匆而出。 果然是火! 立于船舷往东眺望,夜风凄紧中,灰白沉郁的江面浩浩荡荡,一望无际,偏于江南的一处江面正腾起隐隐烈焰,连天空都燎亮起来,远远看来,仿佛天水相接的尽头跳跃的一团红霞,诡异而肃杀,却不知隔了多少里的水程。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落棋声,初见珍珑局(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三哥,三哥,齐魏两国在打仗,是不是?”我忐忑地捏紧拳,抑不住的激动。 萧宝溶那双水晶般的眸子似比白天更在透明莹澈,连周围的夜色都光亮了许多。 “是,是在打仗。”他缓缓负起手,侧过头,沉声吩咐:“加快船速!预备好上岸后立刻起程,务必天明前赶回宁都!” 近卫应诺,即刻去传话。 我迷惑问道:“三哥,这么急?” 萧宝溶眸光一柔:“很累么?” 我忙摇手道:“没有,只是……”抬眼望了望未歇的火光,我问道:“三哥看得出谁胜谁负?想提前回宁都做准备?” 萧宝溶微笑:“难道你看不出?” 我迷惘摇头。 萧宝溶迎风而立,淡色的袖袂衣带被江风带起,翩飞如舞,身姿秀雅如仙。我的长发亦被吹起,掠过肩头,缭乱飞舞于面颊前。 霍地转身,我面南而立,冷风带了微涩的水气扑面迎来,恻恻地寒。而我却欢快笑起来:“是大齐胜了!现在是南风!两国水上对峙,魏军逆风而行,才可能遭遇火攻!” 萧宝溶拍拍我的后脑,微笑道:“没错,此次水上夜战,必是萧彦军胜!萧彦领兵多年,最擅长出奇取胜。兵家有云,须以正兵当敌,以奇兵取胜。目前是正兵阻挡了魏军的进攻,如果我没猜错,下面该用骑兵因地制宜突袭了。不然,宋琛这般急着离去做甚?等着吧,拓跋轲一退回江北,还有一场突袭候着他!” 我心中一阵畅快,转而想到拓跋轲铁板一样冷硬的决断与冷厉,不由皱眉:“恐怕拓跋轲没那么容易死!” 萧宝溶眸光一凝,淡淡道:“最好……不要死。大伤元气但依旧有再战能力,才是我所预期的最好结果!” “为什么?” “制衡。” “制衡?” “如果几方势力无法互相牵制,齐国……恐怕就麻烦了!” “如果齐军大胜,为什么会麻烦?”我还是不解。 “阿墨,如今不是齐军胜,而是萧彦军胜了!”萧宝溶说着,再瞥一眼远远燃烧的江面,转身回了舱内。 萧彦军,不就是齐军的一支么? 我曾觉得自己已经懂事了,也在突然之间便懂得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和手腕,但这一刻,我发现自己还是太笨了,太多事无法理解了。 火焰依然在隐隐地吞吐着,隔了那么远,按理我不可能听到任何的声音,可夜风拂过时,我似乎听到了许多人的哭叫惨呼。 猛地便想起,那火焰中吞噬的,可能是数以万计的魏兵。 不论是齐人,还是魏人,火堆里燃烧消逝的,都是活生生的性命。 我慌乱地返身奔回舱中,生怕那火光中升腾起的冤魂顺了夜风飘来,要缠住我一般。 =========== 留言都瞧不见啦!好安静啊!人呢? 看我啥时扔个水雷把潜水的全给炸上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落棋声,初见珍珑局(七)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们连夜急行,果然在卯时便到达了宁都,此时天已大亮,城门依然紧紧闭着,隐见剑戟林立,分明正处于紧急戒备之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报上惠王的封号,守城将领亲自到城头看了,方才敢叫士兵开了门,亲自迎侯。 萧宝溶一边领人入了城,径奔惠王府,一边吩咐近卫:“即刻去传云麾将军沈诃若来见。另外拿我名帖去请上次与我联名的那些大臣,请他们晚间到惠王府欣赏歌舞。” “三哥,你不先休息一会儿么?”萧宝溶身体一向并不是很好,经过了这许多日子的辛苦,本就憔悴了许多,奔波一夜,想来更是虚乏了,此时唇边都泛着淡淡的虚白,不由叫我担心起来。 萧宝溶闻言,极温和地向我一笑,看来倒似十分安慰一般,却没有答话。 惠王府的华丽富贵,一如既往。 我们方才踏入府中,便有成群奴婢恭敬前来,请安的请安,牵马的牵马。各处回廊飞奔着人影,送洗漱用具的,送茶的,送早点的,送更换衣物的,络绎不绝,穿梭于牡丹芍药竞相掩映的青石道上。 朱门玉户间,荼蘼如雪中,锦绣衣裳摇曳,如花笑脸相迎,仿若我这月余根本不曾离开过,或者当真只是在相山小住一阵,再度归来,一切如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可我为什么总有恍如隔世的错觉?到底是因为惠王府不再是原来的惠王府,还是因为我不再是原来的我? 我们用早膳时,萧宝溶那些姬妾已经听闻了消息,其中二三十位比较受宠的,大概这些日子都不曾见到萧宝溶,相约了前来拜见惠王。 萧宝溶蕴了温润微笑,柔和地在他的宠姬们面庞扫过,低沉地说道:“大家有心了,不过本王还有事,各自先散了吧!” 这些环肥燕瘦的莺莺燕燕,我瞧着素日都给萧宝溶宠惯了的,可被萧宝溶含笑婉拒时,居然没有一个敢流露半点委屈之色,连看我的眼神都带了几分讨好,讪笑着辞离而去。 萧宝溶看都没看一眼她们留连的身影,搁了碗筷沉吟道:“阿墨,你吃饱了就回房去休息吧!大皇兄那里,我会去解释,你不用担心。” 我摇头道:“我不累。我要跟在你后面,和你一起见那个……什么将军。” 萧宝溶怔了怔,然后伸出手,小心地抚一抚我瘦尖了的下颔,眼底渐渐泛过如被针扎般的尖锐细小痛楚。 “好。”他依旧那般温和地答道:“现在看来,三哥……以前高估了自己,你跟在我后面,多认识些人也好。我也未必时时能护着你,你该……学着保护自己了。” 我吸了吸鼻子,强笑道:“我会学着保护自己,不过……三哥从此一定会时时护着我,再不让人欺负我,对不对?” 萧宝溶猛地站起身,用力之大,黑漆撒螺钿珐琅面椅子被他带得砰然倒地。他却顾不得回头,几步走到窗口,对着窗口疏朗清秀的园林风光大口地喘气,扶着窗棂的手,隐见淡碧的青筋凸起。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落棋声,初见珍珑局(八)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不由慌了起来,忙扔了没吃完的薄荷香糕,赶到他跟前,急急问道:“三哥,怎么了?” 萧宝溶面色微微赤红,冰明玉润的瞳仁明明漾着水光,偏又有两团火焰,如从地心钻出一般幽暗而灼人。 “没……没什么。”萧宝溶居然退了一步,眼神又闪烁了半天,才渐渐恢复清明,低头苦笑一声,道:“罢了,你去回房去换件男装,呆会到我书房里来。……沈柯若也该快到了吧?” 我满心疑惑,只仰着脖子望住他,并不离去。 片刻的静默之后,萧宝溶向我走近两步,替我拾去飘在襟前的一两点糕屑,嗓音异常地低沉:“阿墨,目前局势混乱,三哥虽然下了几步棋,可说不准,下棋人也会成为旁人的棋子。这风云变幻……谁也看不清前面的路会怎样。三哥只能尽量护你,可着实说不准,能不能时时护你,也说不准,能护你多久。” 他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和我讲话,眼底的淡淡忧伤如雾气蒸腾,将我也笼得满眼雾气。 以往我是不解世事的少年公主,他何尝不是与生俱来的太平皇子,逍遥王爷?他何尝经历过乱世动荡,勾心斗角? 如果世事允许,他应该宁愿一直示人以弱,沉醉于温柔乡里,繁华梦中吧? 从霓裳羽衣歌舞场,到翻云覆雨乱世棋局,他也该走得很困难,很困难。 “三哥……”我执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尽量平静地说道:“阿墨和你一起下棋落子。若真的败了,阿墨愿赌服输!” 萧宝溶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眸光愈柔,瞳仁中倒映着我的面容,有泪,却带笑。 不管我遭遇过多大的挫辱,最艰难的终于已经过去。 此刻,形势再严峻再危殆,我也不怕。 因为我再不孤独。 等我换上男装来到书房中时,萧宝溶正与一年轻男子指点舆形图,畅朗而谈。那男子大约二十出头,肤色黝黑,五官却端正,尤其一双大眼,黑如点墨,却异常明亮,如光华流动的黑曜石,璀璨焕彩,应该就是那位沈诃若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回避到屏风后静静听着时,萧宝溶已招手道:“阿墨,过来。” 他将我拉到身边坐下,依然是一贯云淡风轻的笑容:“诃若,这是文墨公主。这孩子淘气得很,若以后闯出祸来,你和你的兄弟们,要多多担待扶持!” “文墨公主?”沈诃若似很惊讶,好奇地打量着我,一时居然没向我行礼。 虽不知他底细,但我听得萧宝溶待他亲切,立时堆上笑来,反向他屈了屈身:“沈大哥好!” 沈诃若立时回过神来,忙后退数步屈膝告罪:“末将失礼了,万死!万死!” 我倚在萧宝溶身畔,微笑不语。 ============== 进入南朝的权斗章节哈,有几节比较平的文字,算是铺垫吧! (读者:某皎又胡说了,明明就是你行文罗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落棋声,初见珍珑局(九)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已恬然而笑:“都是自己人,又非在朝廷之上,何必拘礼?还不过来好好说话呢!” 沈诃若红了脸应了,一边坐到案前来,一边尴尬地搓手:“曾听初晴郡主提过公主的事,见公主和初晴所述分别颇大,一时好奇失神,让公主笑话了!” “原来沈大哥认得初晴姐姐!”我抿唇一笑,依稀明白他面红的缘由。 初晴艳名,长安皆知。可奇怪的是,喜欢她的男子依旧前仆后继,不知几许。我与初晴相交,知道的人并不多,沈诃若能听初晴提起,足见得他和初晴的关系绝不一般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萧宝溶微笑,不经意般向我说道:“你这姐姐也挺担心你的,你不在府中这些日子,听说前来问过好几次讯息了。不如明天午间邀她到府中小叙吧!” 我微愕。 虽然后来萧宝溶不曾阻止我与初晴来往,但初晴显然不是他所欣赏的那类女子,我几次邀约初晴来惠王府,他看来都不太高兴,如今怎肯主动让我约初晴见面? 萧宝溶并不看我的反应,继续邀约着沈诃若:“诃若,自从你来长安,愚兄一直俗务缠身,不曾有空为你洗尘哩!我打算明日摆上几桌酒,单为你洗尘,不知你可有空?” 沈诃若低头看那舆形图,笑道:“惠王有命,敢不相从?何况兵力调度,应该今晚便可安排妥当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他沉吟道:“按照王爷请下的圣旨,目前京城城防的七千人马,十九都是南方勤王而来的江阳军部属;负责宫廷禁卫的卫尉唐寂大人,是我的姑舅表兄。城外由雷轩率领的苍南兵马五千、晏采宸永州兵马四千,王爷可传令,让他们分别扼住西方、北方两处要塞,进可攻伐平乱,退可安定京师。他们素闻惠王仁厚有才,绝对以惠王马首是瞻。可惜始安、西阳两路兵马未至;交州尉迟家的兵马倒是众多,又太远了,远水救不得近火。咱们如今的兵力,到底太少了。” 萧宝溶拈着白玉茶盏,意态安闲,微笑道:“不妨,我们且等一等,待前线战报确定,再做详细布署吧!魏国伤亡情况尚未确认,闵国若闻江南大乱,多半也会有异动。……我料那萧彦一时未必会怎样。” 沈诃若点头,忽而击案道:“可恨吴鑫那老贼,怎的至今还做着他这卖国奸相?难不成为着他女儿是皇后,外孙是太子,想当上一百年的丞相?” 听他如此痛恨吴鑫,我突然明白这人的来历了。他应该是当年仅次于萧彦的大将泉兴侯之子。泉兴侯以军功闻名,威望很高,平息江州叛乱后更是如日中天,朝中武将不是他的亲友,便是他弟子,结果为吴相所忌,按了个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的罪名,一家流放极南之地,最后客死异乡。其追随者也被削职的削职,外放的外放,朝中武将,也便在那时候开始人才凋敝,留了闵边的萧彦一人独大。 ================= 发现有几位亲在送我花,还送了不少,快够上首页的标准了。花多的亲们再扔几朵过来,把我推首页去,好么?星星眼~~~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落棋声,初见珍珑局(十)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不清楚沈诃若什么时候从流放地回来,还做了威震一方的云麾将军,但他与萧宝溶这么熟悉,显然萧宝溶暗中出力不少。 萧宝溶听着沈诃若的诅咒,轻淡而笑:“诃若,你放心,愚兄答应你的事,绝对会办到。” 沈诃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叹道:“王爷,别怪我忍不下这口气来,我实在是……忍得太久了!” 萧宝溶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条案,瞑目沉吟片刻,笑道:“料着萧彦这几日也会进京面圣,那咱们……近日便行动吧!你先去准备。” 沈诃若顿时绽出个明亮之极的笑容,应声道:“是,末将这就去办!” 他转身辞离,萧宝溶亲自将他送到门外,令近卫恭敬送出去,方才又回到案边,默默喝茶,脸庞已无了方才那等令人心神大定的安闲轻笑。 我窥伺着他的脸色,惴惴不安道:“三哥,我们打算……做什么?” 萧宝溶转头望向我,又有了云淡风轻的温雅轻笑:“阿墨,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一道愤郁之气顿时冲出,我冷笑:“我想把魏帝拓跋轲碎尸万段!” “还有呢?” “我想把吴皇后踹倒在地,痛打一场,也将她送到魏军手里试试!” 外人想欺凌我,这些所谓的亲人,一般地将我踩在脚底!我好恨! 萧宝溶眸中一抹锋刃般的棱光闪过,他的温雅轻笑忽然之间清冷如北风凛冽:“你会做到的,阿墨。” “好……我等着,等着吴皇后跪到我脚下求饶的那一天!”我恶狠狠地说着,眼眶一阵阵地发热,终不曾滴下泪来。 案头的青花觚,已换上了新摘的红粉蔷薇,如绸花瓣尚有露水晶莹若泪珠,盈然可爱,清气直扑鼻尖。而花的利刺,已经在招展的花朵下坚硬,随时欲将采摘的人扎得鲜血淋漓。 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同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如果你不能确定自己真比花木高贵,妄加采摘摧折,早晚会得到相同的报应。 也许,报应很快,只在你猝不及防的下一刻。 ------ 这一日下午,萧宝溶又让我穿着男装,随他到城外去犒赏了苍南和永州的勤王军队,并与主将雷轩、晏采宸言谈甚欢。我也算对我这个诗酒为伴的三哥刮目相看。寻常并不曾注意到萧宝溶研习兵书阵法,但如今他论起攻战之道,以及当今局势,俨然有儒将风范,并不比那两位沙场老将相差多少。 萧宝溶并没掩饰我的身份,同样把我介绍给了众人,连商议国事时也不曾令我回避,显然有意告诉这些手掌实权的将士,不要将我当成不理国事的闺阁弱女。 我不想再成为他人的棋子任意摆布,也不想丢了萧宝溶的脸,一直很安静地跟随在萧宝溶身后默默看着,听着,保持着作为公主应有的仪态和气度,不懂得的绝不多说一句,只在回家路上细细问着萧宝溶。 萧宝溶一一回答着,又叹笑道:“阿墨果然聪慧,若是认真学起来,只怕才识不会在三哥之下。不然,我回去帮你找个先生过来,好好教你些东西吧?” =========== 收到很多花呢。。。。。我的亲们真够义气,果然把书推首页去啦! 嗯,是某皎很不义气,还是乌龟爬啊爬。。。。。不过偶会努力滴写,努力地虐!(啊,偶只是说实话了,谁扔我砖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落棋声,初见珍珑局(十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点头道:“好,不过那些满口之乎者也,只会教我仁义道德的老夫子可以免了!” 萧宝溶拍拍我的头,笑得开怀:“放心,那些玩意儿,只能在太平盛世怡心养性,乱世之中搬用那些,简直是自寻死路!” 或许盛世与乱世,都只不过是我们自己的感觉;初夏的宁都依旧繁华热闹,暄哗的笙鼓声从洞达的街衢间四溢散出,笑语隐隐,暗香流动,仿佛江南春日的韶华无限,一路绵延这初夏时分,浑不管魏军曾经压境,这一国的子民,险险就沦落在北胡的铁骑之下。 安坐于金雕玉饰的华车内,我闷了头不想再听到那些粉饰太平的弦管之声,叹道:“难道这些百姓,不知道大齐险些便亡了国么?” “他们自然不知道。”萧宝溶淡淡道:“广陵大败后,民间曾传出过很多流言,人心惶惶,不少富贵人家举家搬出宁都,到齐魏两国言和之事公布方才返京。丞相吴鑫将目前歌舞升平景象视为自己言和的功绩,魏军近日再有异动,一时也掩住不向普通臣民提及,只催着皇上再三下旨,要萧彦的征西军去阻止魏军渡江。” “他这借狼驱虎之计倒是聪明,根本不用去考虑,凭他吴家掌握的五千御林军,到底能不能制住或胜或败后来到宁都的狼或虎。”萧宝溶唇角上扬的弧度很冷,手中习惯性持着的一卷诗书被折弯了书脊。“横竖,有我找来的一两万勤王之师可以挡在前面,不论胜负成败,风雨总淋不着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我自然明白他的恼恨。 千里奔波搬来萧彦相救的是萧宝溶,在朝中动动嘴皮子的是吴鑫。如今萧彦军大胜,吴鑫大约又可以将功绩算到自己头上了。 根据萧宝溶告诉我的,萧彦根本就别有居心。如狼似虎的征西军队,听命于萧彦、却不听命于齐皇室,因此只能算是萧彦军,不能算作齐军;他们也根本没打算为大齐皇室出力,萧宝溶亲赴闵边请动他的同时,也必须做好防备他的准备。 为了能与萧彦军或魏军抗衡,萧宝溶再三上表,请永兴帝下旨征召各处勤王之师,又亲自挑选心腹幕士前去游说,如今果然聚集了好几路兵马。到时萧彦心存忌惮,不敢谋乱,白白让吴鑫凭了空口白话的几张奏表名利双收,反是萧宝溶枉作小人了。 萧宝溶曾说,自己是下棋人,可不留心,也便会成为别人的棋子,是不是也暗指此事? “那我们怎么办?”我撩开一边的蹙金花鸟织锦帘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抑着自己的愤懑,说道:“我们就这般……看着吴家得意么?” “得意?”萧宝溶忽然漾出悠远的轻笑,侧头认真地看住我,漫声问道:“阿墨,仇人狭路相逢,是退,还是进?” 我毫不考虑地回答:“一旦退缩,不是留着后背让他追着砍?” 萧宝溶缓缓松开紧捏的书卷,慢慢抚平着褶皱,淡淡道:“那不就结了?” 我却攥紧了拳头,将指甲掐入肉中。 不错,狭路相逢,退无可退。 吴家操纵着五千御林军,可负责守卫宁都的七千江阳军,城外的永州军、苍南军,均是萧宝溶召来,显然会听命于以才识风度闻名天下的惠王。 至于萧彦…… 那个能令魏军数次大败,十余年不敢南窥的大将军,究竟是怎样的人? 我想不出,却深知有太多的未知和变数,都系于此人身上…… =============== 收到了好多的花啊,(☆_☆)爱大家~~ 不过也有一位砸了我15个蛋,>_<于是我一早更完乖乖反省去了~~~下午会再来更一章,努力变得勤快点p(_)q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佳期误,风雨杳如年(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这晚又陪着萧宝溶与那些志同道合的朝臣相见,筵席之间,除了议论当前战局,还将弹劾吴相枉顾国法,贪功受贿之事提上了日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些朝臣以文臣为主,以往零散也曾到惠王府赏过歌舞,吟过诗词,此时却已凝在萧宝溶周围论起国家大事,应已成为朝中不可低估的一派势力了。 我委实太困了,筵席一散,便匆匆回房休息,却睡得极不踏实。许多光怪陆离的梦境,连白天都不曾想过的,居然在我回到自己家中的第一晚接踵而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忽儿,见父皇立于丹墀之上,面斥永兴帝耽于女色,不事朝政,却对三皇子萧宝溶的才华天纵赞不绝口…… 一忽儿,胆战心惊地听那一步步稳稳踏在地面的靴声,一回头,便是拓跋轲将我瘦瘦小小的身体拎起,掷到床上。我哭着,居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恨不得自己也越变越小,成了万事不解的婴儿…… 一忽儿,明灭的火光有江面燃烧,火中扭动着无数的人影,姿势妖异而别扭,忽然一齐大吼一声,向我扑来…… 一忽儿,母亲依旧风鬟雾鬓,倾城无双,一袭轻碧披风,独在花下凝坐,渐渐泪盈眼睫,低低而歌:“断香残香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最后,居然又见到了阿顼,我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去想起的阿顼。 他依然那样倔强地红着脸站着,栗色的长随飞乱舞,水晶般的眸子上有一抹微微的蓝,飘来泊去,慢慢簇成烈烈如焚的火焰,烧得我心惊胆战,只想快快逃开。而身后,犹是他凄黯嘶哑的呼喊:“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 被从最后一个梦境中唤醒时,我还听得到自己悲伤的哽咽,那样惨淡地唤着:“阿顼……” 勉强坐起身,叫侍女取来茶水给我吃了,才觉略好一点,心底便有些好笑。 阿顼…… 阿顼到底算是什么呢? 一个月的期限早已过去,也不知他有没有寻过我。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重要的,这人这么霸道,甚至还不许其他男子与我拉手,不然不要我…… 其实不过相处了两三日而已,哪里就有什么丢不开的深情厚意?他不要我,我还不希罕他呢! 可为什么一想起他来,干涩的眼眶总觉得有些潮湿,连心里也是满满的酸意,不断地弥漫上来,让我只想流眼泪? 在魏人魔掌中过了一个多月,倒让我变得多愁善感了,大约梦中忘了自己已经回到惠王府,回到我自己的家了吧? 我舒了口气,望着熟悉奢华的精致卧房,和小落、小惜他们几个轮着看护我睡眠的侍女,抱着软软的织花薄衾,又闭上眼睫,静待背脊上的汗水慢慢洇干。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佳期误,风雨杳如年(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二日,萧初晴来得挺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花厅的筵席尚未备好,她已扶了侍女的手,着一袭天碧色碎花暗纹凤尾裙,烟水纹薄纱披风罩住绿色精绣梅花上襦,一路分花拂柳,姗姗而来,竟比阶下的芍药还要自在妩媚几分。 “阿墨,你可回来了!这些都是什么事呢,快把我给吓死了!” 一见着我,她也丢开了外人前的尊贵矜持,高高兴兴地奔过来拉我的手,眉目舒展,笑出了一室春光摇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的笑容明净得一如当日,连欢喜都是纯粹的为我欢喜,并无半点寻常富贵女子的矫揉造作,顿时把我心头的阴霾也冲去不少,终于有了点完全摆脱广陵那场噩梦的感觉。 “瘦削了很多,得多吃些羹汤好好补补!” 她捏着我的面颊,一一判定我的状况,“脸倒还白净,不过有从肤色里透出来的黯淡,试着多吃水果,我那里还有些才制的珍珠冰附膏,等我回去了拿些给你用了试试。” 我拉她到夔凤纹梨木软榻上坐了,笑道:“我天生丽质,绝色无双,还需用那些东西?” 初晴和我玩笑开惯了,嗤嗤地笑着,拉我并头在软榻上挤在一起半卧着,绝口不提我入魏后的遭遇,只将近日遇到的新奇人新奇事一一讲着,一边说一边磕着松子喝茶,落了一地一床的松壳碎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也努力提起精神,和以往一样无聊地打听着她最近又爱上了哪家的少年,做了多少花样的新鲜胭脂,只是不知怎的,再没有了原来那样多的话,可以和她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我到底和以前是不同了。难得初晴不想我闷着,依然找着趣事儿来和我逗乐。 眼看有几次差点冷场,我笑着提到今日之事:“初晴姐姐,你的好日子,怕快要到头啦!今天来的云麾将军沈诃若,听说是少有的少年英杰呢!” 初晴笑道:“是么?待我瞧瞧再说罢。不过他若拿他家的破规矩来拘束我,最好还是剩早打消了这主意。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让人像牛马奴婢一样管着,过得多不自在!” 我啧啧地笑,叹气道:“不知我三哥会不会把这话转告给沈诃若?论起怎样把人家好好的高门公子给吓跑,你的手段可着实是一等一的!” 初晴又来捏一捏我的脸:“你还敢说我?我只问你,拿了我的名义,在外面做了多少坏事?” 我大声叫屈:“哪有!你瞧我三哥看得我有多紧,最近又遇到了那桩子倒霉事,还有空拿你名义去做坏事?” 初晴笑道:“少抵赖!把你贴身戴过的凤纹臂钏都送给人家了,还敢叫人家到敬王府找人!” 凤纹臂钏? 顺畅的呼吸忽然阻塞,难得拥有的放松下来的愉悦顷刻无踪。 “是……是么?当真有人……拿臂钏到敬王府找过我?什么时候的事?”我的吐字有点困难,想来脸色也变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佳期误,风雨杳如年(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虽然已经学着去掩饰,不愿再让人看清我的大喜大悲,可那一刻,分明是无可抑制的心跳如鼓。 “大约半个月前吧!”初晴小心地打量着我的神情,忽而苦笑起来:“小妮子,不会动了真格了吧?” 我强笑道:“怎么会呢?不过……不过是个漂亮些的少年罢了,脾气又坏,人又傻。” 初晴点头道:“嗯哪,脾气是不好。我听说有人持了宝钏来寻我,认得是你的东西,猜着是你闯的祸。当时……你又不在宁都,我也吃不准你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便让人去说,说你出门去了,一年半载的回不来……” 心脏的部位如被人扯了一下,脆生生地疼痛。眼前忽然便蒙上了分别那日清晨的绿意蒙蒙,山霭隐隐。 那个少年奔走于山径,红着脸向我喊:“一个月,我一定会来,你……你不许找别的男子,知道么?” 我的记忆也早就笼上了雾霭,他的容貌也日复一日地愈发模糊不清,只有一双晶莹澄亮的眸子,淀在春日淡粉色的明媚里,从雾霭中折射着阳光般的璀璨华彩,牢牢铭刻在心底深处,夜深人静时偶尔会钻出,然后被我忙不迭地甩落。 “他……后来走了么?”我吃力地问,手指扳紧了软榻的边缘,呼吸间有怪异的凝窒闷疼。 “开始没走,硬往里闯着,声称要见我父亲,要问明你的去向,打伤了好几名奴仆。我没法子,让人包了一大包的珠宝给他,说是你说的,若有人持宝钏前来,就赠这些东西给他。” “什么?”我忍不住地惊呼,不敢想阿顼收到那包珠宝会有何反应。那样痴傻自负的人,为情而去,怎堪忍受被阿堵俗物信手打发? 见我神情,初晴也慌起来:“我后来也觉出不对劲啊!听说他拿到那包东西,当场就将珠宝连同包袱一起甩下了台阶,头也不回就走了。他走的时候,脸都白了,手都在发抖。我猜着他和你应该情谊不浅,可不明白你怎么连自己是谁,住在哪里都没说清楚。阿墨,我坏了你的事了么?” “没……没有。”我自嘲地笑:“不过是……我做过的无数荒唐事中的一件。” 初晴静默了一阵,问道:“你现在觉得自己以往做的事很荒唐么?” “或者,不荒唐吧?只是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许多事忽然失去了兴致。” 我懒懒地说着,无声无息地别过脸,用袖子悄悄掩住眼睛,感觉那湿意缓缓在薄绢的面料上散开。 够了,够了,不想流泪。 前路步步危机,一不小心,便能踩下悬渊深渊,甚至牵累最疼我的三哥,一起摔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哪能再有那等风花雪月的闲情逸致? “阿墨……”初晴抓过我另一只紧扳住榻沿的手,小心地抚摸着,犹豫地说道:“不然,你告诉我他住哪里,我去找他,和他说明白?”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佳期误,风雨杳如年(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缩回初晴拉住我的手,不让她看刚在榻沿勒出的深陷红痕,我用力吸一下鼻子,悄悄揾去泪迹,若无其事地轻笑:“不过在外游玩时偶尔遇到罢了,谁知道他住哪里?” 初晴研磨地盯着我,一双深凹的秋水大眼黑黢黢直映人心,不知在担忧,还是在懊恼。 我坐起身,端过侍女递来的茶盏,用茶水相和,硬压下喉间大块浮起的气团,却呛着了,一边咳出泪来,一边笑道:“刚见面时还和他打了一场呢!看他的眼睛和我三哥有点像,就饶了他,送了他那只臂钏。——我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又怎知他住在哪?” 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相恋,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相别,在最初的爱恋尚未及展开时,我的世界已颠倒混乱,将一切美好的事物抹杀于羞恨之中。 而阿顼,注定是我生命中转瞬即逝的虹彩,我感受到了他独有的光亮和美好,但伸出手掌,哪里能抓住半点那虚幻的流光? 初晴沉吟道:“便不知他姓什么,也不要紧,我们绘下他的模样,令人在京城各处客栈留意打听,应该也不难找到。” 阶前大片大片的荼蘼如雪,飞扬如絮,打着旋儿轻舞,飘落,盖住乱红满径的春意阑珊。我怔怔地看着花飞缭乱,依稀想起那个长身玉立站于窗前画海棠的少年颀秀背影,低声地说道:“我不会画画。何况,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 初晴一时无语。 而侍女已传话来,说云麾将军已经到了。 因萧宝溶说沈诃若不算外人,今日便算是家宴,令惠王妃和我去相陪,初晴郡主自然也被请去,坐了客座的第二位,正与沈诃若相邻。 沈诃若虽是武将世家出身,但自幼受教于江南名士,同样颇有文才,萧宝溶以才识闻名,同样通晓兵法谋略,三言两语引得沈诃若侃侃而谈,正是有意引他在美人跟前一展文韬武略。 初晴虽是侧耳倾听,笑容明朗,可眉宇之间,依旧是平时的一派尊贵矜持,面对沈诃若不时飘过的倾慕眼光,根本看不出一丝异样来。 旁人不知,我和初晴结识那许久,却再明白不过:她对这位年轻将领,怕是并不满意。 初晴容貌美丽,性情却爽朗明快有男儿之风,喜欢的男子大多是温和沉静的那一类,沈诃若再有才识,若初晴觉得自己无法掌控,多半第一眼便不会列入未来夫婿之选了。 宴方罢,初晴便借口有事,匆匆告辞而去,留下沈诃若怅然凝望,在香尘袅袅中颇是黯然。萧宝溶温言劝慰良久,方才厚加赏赐了,亲自将他送走。 我立于青杏之下,眼看着萧宝溶长袍广袖,在阳光下踩着白石的路面翩然而回。他那如玉的面庞光泽淡淡,半透明的白色更让他风姿清雅出众,恍如神仙中人。 “三哥,知道初晴为何不中意沈大哥么?”我倚着树,微微地笑。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佳期误,风雨杳如年(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口中不说,心里大约也正为此烦恼,立刻问我:“为什么?初晴和你说过了?” 我摸摸他线条柔美的下颔,笑道:“因为我的三哥容貌绝世,天下无双,任何男子和你站在一起相亲,都是必败无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初晴姐姐大约中意着三哥,就看沈大哥不顺眼了吧?” 萧宝溶闻言一笑,亲呢地提了提我的耳朵,轻叱道:“瞧你这丫头,越发不得了,又把玩笑开到三哥身上了!” 虽是叱责,他的神情间却无半丝不悦,一边携了我走向二门,一边叹道:“总算会开玩笑了,三哥就担心你一直如前些日子那般闷闷的,可让人心疼坏了!” 我不想再提起任何与那段经历有关的事,忙岔开话题:“三哥,你以往不是说初晴这般风流任性,怎么怎么地离经叛道,可喜欢的男子似乎一直不少啊!你瞧沈诃若这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弟,不是一样拜倒在初晴姐姐石榴裙下?” “这个……”萧宝溶为难了好一会儿,苦笑道:“大约很多男子更喜欢坏女人吧?这样的女人,降伏起来也有成就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嗯,不过三哥不喜欢这种女人” “哦?有成就感?”我沉吟:“初晴……算是坏女人么?” 萧宝溶如工笔细描般美好的眉蹙起,淡然却肯定地回答:“当然。若天下女人都像她这般放荡,还学什么忠孝节义,说什么夫为妻纲?” 我抬起眼,直视着萧宝溶清明如水晶般的眸子,问道:“一个女人跟过几个男子,便算是坏女人了么?那我不也会是个三哥瞧不起的坏女人?我总不可能嫁给……嫁给……” 我哽住了。 拓跋轲是我的噩梦,也是我第一个男人。如果跟了几个男人便算是坏女人,我就还不能嫁给旁人了? 萧宝溶立时明白我的意思,他迅捷垂下眸子,浓密的眼睫覆住眼底所有的情绪,只是嗓音还是止不住的轻颤:“阿墨,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在三哥心里,你怎么样走自己的路,都是个好女孩。” 他牵着我的手骨格匀称有力,有细微的汗渍渗入我的肌肤。 我无法理解他对我和初晴的两重标准,也没把这种男人眼里的伦理道德放在心上,但我还是不知不觉地问出了口:“是不是很多男人,都对自己的女人是否忠贞十分在意?” 阿顼,甚至无法容忍我和旁的男子拉手。他绝对是个被夫子们用什么忠孝节义把脑袋洗过的笨蛋。 “如果是性情高洁的男子,他该在意的,是女子的心地是否贞洁。”萧宝溶出神了好久,才能回答我的问题,抬头望一眼澄明的天空,他又笑了笑:“或者,初晴在沈诃若眼里,便是个心地很明净的女子吧?” 心地贞洁? 我也望向了天空,几朵云絮缓缓飘荡,正将天穹衬得更是碧蓝如海,那样地明澈干净,让我想起了阿顼的眼睛。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佳期误,风雨杳如年(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回到自己房中时心思仍是芜乱,摊开的《尉缭子》更显字句晦涩,让我头大如斗。 不耐烦之际,我让侍女小落去问萧宝溶,何时把教我的先生找来,自己在屋中踱了片刻,吩咐另一名侍女小惜去传话,多多派遣侍从到各处客栈去寻找有没有一个叫阿顼的俊秀少年。 小惜疑惑问道:“这人姓什么?哪里人?有没有什么特征?” “哪里有什么特征?不过是个傻傻的流浪剑客。长得倒是好看……可我记不太清具体的模样了……”我失神地叹息一声,忙又振足了精神,道:“你们只管找去,他这样的人,站在一堆俗人中再好认不过了!” 小惜看我一眼,到底不敢分辩,无声地退出传话。(.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一时我的屋中一片静寂,玉鸭香炉中烟气袅绕,焚着辛香微寒的龙脑香,本可提神,可我眼前晃动的烟气里,都是那个少年并不十分清晰的俊秀面容,桃花瓣形状的双眸,飘一点淡淡的墨蓝,那样真挚而纯净地向我凝望。 ------ 我向萧宝溶要的先生很快找来。萧宝溶带我前去相见时,他正在书房里抚着萧宝溶的那张万壑松风古琴,旁若无人漫声吟歌: 竞功名有如车下坡, 惊险谁参破? 昨日玉堂臣, 今日遭残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争如我避风波走在安乐窝! (注:元?贯云石《清江引》) 若是以前,只凭他用惠王的古琴,我便会将他赶走;只凭他唱的这首词,我便可断定他是自命清高的迂腐文人。 但经历了这番磨难,我早对所谓的富贵荣华看淡了不少,再不会以为自己天生贵胄,注定一世快活了。 “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残祸”,说得还算轻了,我这个大齐公主,差点便是北蛮野鬼了。 连生死都无常,何况身外浮名虚利? 再细看此人时,年纪约与萧宝溶相若,不过三十上下,容貌很是端正儒雅,眸心却一片空茫,毫无焦点,竟是个双目失明的男子。 萧宝溶待他一曲罢了,方才上前引见:“阿墨,这是东山隐士端木欢颜,人称清凤先生。从此你的学业,便由他教授了。从此好好学着,再不许任性了。” “清凤先生?”我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笑嘻嘻问道,“既要避风波,为何入惠王府?既要在安乐窝,为何入是非地?这天底下可有一生安乐窝?可有一生欢颜人?” 端木欢颜蹙眉叹道:“惠王府乃是非地,欢颜乃是非人。是非人入是非地,哪里寻安乐窝?哪里能展欢颜?” 萧宝溶轻淡而笑:“先生一身高才,郁郁山中,难不成真将满腹谋略带入黄土垅中?阿墨虽顽劣,但天性聪明,慧根不浅,他日若有所成,必定不忘先生教授之恩。先生放心,宝溶必定令人好好照顾令母,不教她受半分委屈。” 我一惊。 听萧宝溶口吻,难不成这人是萧宝溶捉了他母亲,胁迫来教我不成?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佳期误,风雨杳如年(七)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果然,端木欢颜叹道:“王爷素以多才闻名,冲淡蕴藉,天下皆知,就不怕今日所为,坏了一身磊落风骨么?” 萧宝溶眸子迅速黯淡下来,如乍然间浮云遮月,清澈通透的光芒尽被掩去。他扶着额,由着自己天青色的绉纱软袖飘落地间,涩然而叹:“再磊落的风骨,若连至亲之人都不能护住,要它何用?” 端木欢颜沉默片刻,颔首道:“王爷说的是。母亲病重,还请王爷多费心。” 萧宝溶微笑,英姿神秀,清逸如画:“先生既知宝溶性情,当知宝溶言出必诺。老夫人那里,必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医药,最好的侍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端木欢颜点头叹道:“功名如粪土,富贵如浮云。但若连至亲之人都不能护住,要它何用?” 恰与方才萧宝溶之语相呼应,颇具玩味之意。 二人各自微笑,可唇角却各自一番苦涩。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隐居东山的清凤先生端木欢颜,和北方隐居薄山的鸣凤先生慕容采薇,并称南北双凤,正是出了名的饱学之士,极富谋略。南朝北朝的皇帝都曾几度征召他们入朝为官,都被婉辞拒绝。后来北朝拓跋轲曾数度亲自前往薄山寻访鸣凤先生,据说言谈甚欢,对他后来统一北方很有助益,但到底这鸣凤先生不曾入朝为官,也不知在那深山之中,一身才学“鸣”给谁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南朝永兴帝相对庸懦,数度征召端木欢颜不至,也便罢了。倒是萧宝溶素性潇洒,几次青衣萧萧,一人一骑,带上一壶好酒前去拜望,谈禅论道,彼此惺惺相惜,并不因身份悬殊有所隔阂。这次萧宝溶有心掌控大权,见端木欢颜借口母亲病重不肯相助,遂遣人将其母亲接入宁都医治,迫得端木欢颜不得不随之而来。 我并不觉得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能具备多大的才识,毕竟他自己连阅读书写都成问题,怎么来教别人?但端木欢颜是萧宝溶费尽心思特地为我找来的老师,我又下定决心想学些自保之道,只得硬着头皮随他在书宜院里一处特地为我辟出的书房学习兵法谋略。 数日下来,我总算明白拓跋轲为何与那鸣凤先生谈论几次,便觉大有裨益。 原来真正的学习,不是死读兵书,生搬硬套,而是靠悟的! 每日相见,端木欢颜并不多话,先弹上一曲散淡冲静的琴曲,等我听得沉下心来,便娓娓谈些帝王将相的逸事,只是这逸事必与谋略相关,待他尽数讲完,才知他讲的,正是似曾相识的某种攻略,却将单调攻略中可能有的种种变换方式零散述尽,若不留心,会觉得他的故事中废话太多;若细加推敲,分明在讲述天时、地利、人和任一变化可能带来的整个局势的微妙变化。 ======== 这章比较枯燥一点,大概因为某皎总喜欢加点背景或史料以增加整篇文的厚重度吧,有时读着并不十分顺爽,而我自己写着反而是最累的。已经不少人向我提了这个问题,所以后面情节应该会改进一点。换言之,会加强情节的连贯性,适度减少环境及与主线无关的赘述。 亲们如果对皎的写作有什么建议欢迎提出来哦,我很喜欢听好听的话(星星眼~~),但更欢迎善意的拍砖(口水~~),以不断提高自己(向往中~~)。 (关于情节,先悄悄地说一句,南朝宫斗是比较解气的章节,但之后会埋下大伏笔,然后,嘻嘻,本文会越来越好看!)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佳期误,风雨杳如年(八)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比如他明明讲的是诸葛先生退司马兵的空城计,却从前朝一位李将军画地退敌讲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说是某处城池受围困,派人向邻城求援。邻城兵力不足,这位李将军遂潜入受困城池,将城中兵力悄悄带出,插上临城的旗帜,装作援军,在打探虚实的敌军前比划战阵布局,终于让敌兵以为援兵众多,怕被里应外合击溃,不得不退兵。 讲述过程中,端木欢颜对各方的地形、兵力、心理都做了精当的分析,然后让我自己将大略的舆形图画出,问我某一方某一要素略有变化时,对于整个战局有何影响,等我想好回答了,他又会提出我思虑中的不周详处,然后继续问我另一处变化会引起的后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不过一个小小的攻守之战,他竟能和我从早论到傍晚,最后秉烛而谈时,他才说出,这其实也是空城计的一种,不过灵活地变了种形式而已。 我素来讨厌那些干巴巴的说教之辞,也猜不出他这般抛开书典看来随意传授的方式,是不是特地针对我而设,但我的确从中受益极多,并且能一整天陪他坐在书房不知倦乏。 数日后,我和萧宝溶说了,令人将他母亲接入惠王府与端木欢颜同住,一日数次让太医前来请脉下药,所有药材,都选的寻常人家用不起的极品。 我也没再让端木欢颜每日在书房中等我,很勤奋地每天一早亲自去他住处接了他同来书房,至晚间又令人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亲自扶了他回房。饮食服饰例行赏赐更不必说,无一不是最丰厚的。 礼贤下士是端木欢颜教我的第一课,我不想第一课便让他失望。何况,他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若得他倾囊相授或全力相助,雪耻报仇才能事半功倍。 于是,惠王府上下人等,再无人敢因端木欢颜是个盲人便轻视小看他半分。而端木欢颜也没有因为放了他母亲自由便提出离去,并且告诉萧宝溶,说我真的很有悟性,且性情柔韧,偏有男儿所不及的刚性,将来必成大器,只可惜是个女子。 我从来没什么远大志向,也不想成什么大器。虽然史上有过当皇帝的女人,可我不觉得我可以去承受那种压力。我只要报我受辱之仇,同时,我要和三哥一起掌握属于我们的权势,确保下一次我不会被当成货物一般随手送出。 我一定要维持住我做为一名公主的尊严,然后才能考虑和以往那般,自在地四处游耍玩乐,走马打雀。 派去找阿顼的侍从全都空手而返,回道:“这一两个月来京城并不太平,外地客人临时投店的并不多,挨个客栈都找过,半个多月前并不曾有过那等俊俏的负剑少年投过客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佳期误,风雨杳如年(九)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虽疑心他们没有好好找,可再往细处想,那样骄傲的少年,受了那样的侮辱,只怕比打他一百鞭子还厉害,多半不会再记挂着我。――便是还记挂着,我也不是那个天真纯净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了。 原来,他竟是对的,那个时候,我果然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 虽然,那个时候,才只过去了一两个月,在我,已是恍若隔世。 萧宝溶日渐忙碌,有时候都顾不得带我去应酬。比如那个萧彦,不管是敌是友,不管他有何居心,我都很想瞧瞧这个前后打败了北魏两任皇帝的征西大将军是怎样的三头六臂,可萧宝溶几次去见萧彦,都不曾带我同去,或是见我正与先生谈得高兴,没有叫唤,或是忙得忘记了,我居然一直不曾有机会见上一面。 永兴帝在萧彦领了八万兵马驻扎京畿后,宣其入京见驾,却不许他带兵马入城。丞相吴鑫从中斡旋,来回城内外协调数次,最后令他带了两千兵马入城。 他们入城那一天,萧宝溶和我在城楼附近包下的酒楼默默观望,虽只两千兵马,却是旌旗飘展,甲胄生光,帅旗下一中年男子青鳞大甲上披一袭明红大氅,眉目清隽而气势凛然,连前去相接的吴鑫等人都收了一贯的趾气高昂,对其笑面相迎。而劝服萧彦出兵的惠王萧宝溶反被排斥于迎接诸臣之外,再不知是吴鑫的主意,还是永兴帝的意思。 萧彦身后的青年男子深黑甲胄,玄色大氅,浓眉深目,神色冷峻,正是曾在江北救过我的宋琛。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宋琛果然在江北袭击了大败后的北魏军,拓跋轲被迫放弃了广陵,退回青州。萧宝溶虽未提,而端木欢颜曾向我分析,说萧彦军本可一鼓足气,连青州并江北十八城池一并收回。 有北魏在不远处虎视眈眈,齐帝自是不敢拿这位唯一有能力制住北魏的萧大将军怎样了。 “此人虽救了大齐,可未必对朝廷忠诚。”端木欢曾这般淡淡地评价,“不过惠王既敢用他,想必也早有了应对之策了吧!” 我深知萧宝溶此举很是行险,也不想多作催问,白让萧宝溶担忧,只在萧彦进京时,悄悄站在萧宝溶跟前,留心观察他的神色。只见他半倚朱窗,迎风袍袖飘飘欲举,气度安闲清逸,世所罕见,引得禁街上不少人抬头注目,连萧彦经过酒楼时,都向我们这边望来。 萧宝溶似已薄醉,眉目微漾,素袖轻扬,含笑提起酒盏,向萧彦方向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虽是相隔较远,看不明晰,但我总觉得那一刻萧彦也微微地笑了,并且……似乎在向我而笑? 他并不认识我,正如我从不认识他一般。大约是我看错了吧?他看的,一定是我那英姿如仙的三哥萧宝溶。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佳期误,风雨杳如年(十)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薄醉的三哥,那举手抬足的绝世风韵,连府中最漂亮的女子也及不上。 但萧宝溶又似没醉。 萧彦兵马才过,他的眸子便已清明如水,却凝着微寒的冰质。 “走吧,阿墨。该咱们出手了。” 他抬手,将酒盏掷出,当啷一声落在地面,碎成千百片。 “出手?”我不解。 萧宝溶淡淡笑道:“吴鑫这老贼总在牺牲他人,这一回,也该他们牺牲了吧?” 他的言语狠厉,但语调极平静,眉目更是安谧,仿若说的只是寻常吟的一首诗,论的一句禅,甚至带了依约的萧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其实我的三哥不该和这些事沾惹上。 正如我也不该沾惹这些事一般。 但我却冷笑道:“三哥,还有吴皇后,以及太子。光只吴鑫倒了,吴皇后和太子日后反扑,第一个倒霉的,便是我和三哥。” 萧宝溶背着手,天青色的袍袖无声垂落,眼底若有风云变幻。许久,他才道:“阿墨,吴皇后和太子背后,是永兴帝。这样的混乱局势,若是动摇了太子之位,引得人心惶惶,民心不定,永兴帝更加势孤力单,怕影响了大齐国势。翦除吴后羽翼,我们便有的是机会,不用急着对付吴后。” “可我不甘心!”我紧攥起拳,在牺牲我换回她儿子时,吴皇后还能那样无耻地狠狠打着我耳光,让使臣不顾我的生死凌虐我,在魏帝面前栽污于我,让我受到那样的羞辱…… 我怎能甘心? 萧宝溶默默携住我的手,低声道:“那……咱们再看机会吧!” 他轻轻飘过的眼神如天边的云絮,柔柔的,软软的,宠纵地将我包围,让我不觉地更是委屈,伏到他的肩头呜呜地哭。 萧宝溶怜惜地抚着我的发,愧疚无奈的叹息,如游丝般萦在耳边。 或者,萧宝溶说得有理,一下子翦除太子和吴相一系,永兴帝会地位不稳。 可这样一个不顾我生死的哥哥,地位不稳与我何干? 他如此庸懦无能,大齐由他治理,还远不如由萧宝溶来治理妥当。 萧宝溶携着我下楼时,我这样想着,有一刹那被自己的念头惊住。 可萧宝溶来当大齐皇帝,又有何不可? 论才学,论胆识,论御下有方,我这三哥不知比永兴帝强多少倍,连父亲明帝在位时都曾动过这念头。 永兴帝唯一比萧宝溶占优势的,就是他乃正宫所出,才受到了那不得废嫡立庶的破祖制保护。 这样的祖制,也该废除才是。 回到惠王府时,我径去见端木欢颜。 端木欢颜正在抚琴,低低吟诵:“堪笑一场颠倒梦,元来恰似浮云……” “先生,我想知道,古往今来,最快令皇后太子被废的方法是什么?”我打断了他的隐逸情思,问的很直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琼枝秀,几曾识干戈(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以端木欢颜的敏锐和智慧,我想达到的一贯目标根本瞒不过他。我并不认为他对永兴帝有多少的好感,更不认为他会为了永兴帝而背叛我和惠王。 端木欢颜止了琴,一对无神的眼睛清清浅浅,不见半点光泽,连声音也平淡得听不到半丝波澜:“阿墨,任何事,如果你不能确定你是对的,最好不要去做。身处高位者,最忌心浮气躁,意气用事。” 我沉默了片刻,道:“我算是身处高位的么?” 直到被捆在惠风殿的那一天,我才明白,我只是个名义上尊贵的公主,可没有实权的公主,甚至没有实权的惠王,都只是任人宰割的绵羊,随时可能沦为最微贱的牺牲品。 端木欢颜轻笑:“惠王的高位,就是你的高位。” 是的,惠王在,我便在。 惠王一系已趁着战乱以及惠王以往的声望,迅速在朝中掘起,而我是无可争议的惠王一系。 如果救出我的不是惠王,已经在朝中掌握一定势力的惠王,说不准永兴帝和吴皇后又将我困入蕙风宫,预备什么时候打不过人家了,再把我捆过去求和。 “我知道了。”我深深地呼吸着,勉强压下心头的恨意,缓缓道:“我不会胡来,可我还是想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令皇后太子一败涂地,再也无法翻身?” 端木欢颜叹气,然后轻轻道:“巫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巫蛊?” “帝王最是多疑,却深信天命。所以皇家兴盛佛学,禁绝巫蛊。即便是南北统一之际,后宫巫蛊魇胜也是谁也不敢沾惹的忌晦。连最兴盛时的陈皇后、卫皇后连同戾太子,都曾因此迅速败亡,何况如今天下危困,朝中党争渐起?” 没错,我的其他几位哥哥各有实权,反而表面不理政事的惠王最受永兴帝厚待,可见他对自己的兄弟都深怀戒心。如今惠王自成一派,原来权倾天下的吴相权势受到挑战,方才去拉拢掌握军中重权的萧彦。 若吴鑫能成功笼络住萧彦,太子和吴家地位稳固,自然不会有异动;如果笼络不住,或者萧彦反和惠王联手呢? 当日萧宝溶在宫中离去搬救兵时曾说过,他知道萧彦不肯发兵的原因。虽然后来萧宝溶没有和我具体提及,但我相信,萧宝溶应该与萧彦达成了某种协议。 萧宝溶只想先对付吴家,却心慈手软,不想动吴后和太子…… 要动吴家,何必斩草留根? 此时战乱初定,时局未稳,军权最重,诸将都与惠王相交,惠王想立威揽权,正是时机!一旦错过,再度受人所制,到时后悔莫及! 我振衣而起,向端木欢颜道:“先生,阿墨想结束朝中的党争。” “阿墨,你太年轻了。三思而行罢!”端木欢颜微微蹙眉,浅淡无光的瞳仁似更黯淡了。 年轻? 也许吧! 可我想自保。 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 亲们,决定跟文的请收藏一下吧! 不知昨回事,这两天两更了,收藏反而变少了! 可怜的皎满头黑线。。。。。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琼枝秀,几曾识干戈(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给萧初晴送去信函,让她邀约沈诃若于敬王府相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虽无意于沈诃若,但惠王与沈诃若正掌军政大权,交往殷勤了,对于闲散宗室的敬王府来说,有百利无一害。何况她素性潇洒,绝不会介意被我明着利用一次。 果然,第二日,初晴便有口信,沈诃若傍晚将应约而来,踏月赏琼花。 至近暮时光,我让人去和萧宝溶说了,只提初晴郡主相约,萧宝溶听闻,令多遣侍从相随,如留宿敬王府,务要遣人回来禀明。 这日我精心描绘了眉眼,点了口脂,令人将如云的一头青丝分两把绾起,分别缀了一串银质兰花宝钿,两侧则各垂了两股银白与粉红交替的珍珠璎珞,在乌黑整齐的发髻间氤氲生辉,又披了一袭低胸的橘黄牡丹团花暗纹锦襦,银红回纹领缘,愈衬得肌肤如璧,锁骨腻白精巧。揽镜自照时,自觉眉含远岫,目若秋波,朱唇潋滟,未语而笑,诉尽风华无限,顿时脱却稚气,尽显皇家华贵雍容,明媚动人。 小落笑道:“公主,你这是去相亲么?这么尊贵又妩媚的装扮,会吓着驸马哦。” 小惜跟在后面点头:“可不是,美是美极,只是太有天家威严,叫人爱极却不敢亲狎。” 我抚着脖颈间一大截露出衣缘的肌肤,低声道:“快去为我备车罢!直接引院子前来,别让王爷瞧见我这打扮。” 萧宝溶若见我如此精心的妆饰,定然猜出我去敬王府不是那么简单。 而阿顼……那个小气鬼,一定不愿意让我穿领缘这般低的衣裙去见别的男人吧? 我不觉笑了笑,眼眶顿时又热起来,忙甩一甩头,将这个少年红着脸的倔强模样甩开。 既然他已是不可挽回的过去,我再这般留恋,无疑是自寻烦恼。 ------ 从敬王府下车时,并不意外看到守卫微有失魂落魄之色,阍吏更是忙打开朱漆金钉的大门,将我迎进去。 扶了侍女的手,沿了石阶缓缓踱上时,我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背后偷偷地窥伺着我,而且应该是个和我相熟让我有亲近感的人。 我疑惑转身,立于麒麟纹包金门槛前,居高临下张望时,前面大道上连一个人影都不见,想来早给侍从提前赶开了。 大约是出身皇家的劣根性,我也多疑了。 此时沈诃若已经到了,侍女径将我引到花园的一处四面花木的精致小亭中,远远便听得沈诃若正与敬王等人谈笑风生。 “阿墨!”初晴见了我,忙迎了上来,虽是舒徐从容之色不改,眼底却有种松了口气般的宽慰。她虽风流,并不卑鄙,利用旁人的感情谋权夺利,绝非她所愿。 =============== 大家猜一猜,偷窥的人是谁?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琼枝秀,几曾识干戈(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歉疚地望她一眼,我上前与敬王、沈诃若见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敬王知道我找沈诃若必然有事,指点着亭边的两株花开正好的百年老琼谈笑一阵,便借口有事先行告退,不一会儿,又找借口把初晴唤走,单只留了沈诃若和我在亭中。 我站起身,对着如云彩般在碧叶间轻轻随风晃动的琼花,微笑道:“琼花柔白如玉,皎洁如月,风姿淡雅,用花中高士来称呼,实在再确切不过。” 沈诃若怅然地目送初晴娉婷身形转过一丛杜鹃,消失于弯曲石径,方才回过神来,捉摸着我的意思,笑道:“不错,琼花还是一种长寿花,听说皇宫中还有一株三百多年树龄的琼花呢!” “是啊!”我拈着花盘四周五瓣一组的小小白花,柔声道:“牡丹虽为花中之王,可毕竟花茎为草质,遇到风霜便一地零败,哪有琼花那等凌秋结果、经冬不凋的绝世风骨?院中便是种万丛牡丹,还不如仅植一株琼花,方才四时有景,持之恒远。” 沈诃若眼中锐利的光芒连连闪现,终于完全自儿女私情中回过神来,仔细地打量着我,似在重新衡量我的身份和价值。 他们必定听说过我被永兴帝送给过拓跋轲,多半也猜得到我在魏营遭遇过什么,大约心中多少有些轻视我的意思,只是碍于惠王面子,不好流露出来而已。 旁人愈是瞧不起我,我愈是不能让人看轻。 淡淡含笑,我毫不畏惧地与沈诃若对视,让他看清我的勇气和决心。 良久,沈诃若收回眼神,轻笑道:“公主认为琼花风骨远胜牡丹,可曾想过琼花可愿凌居花王之上?” 我慢慢拈下一瓣椭圆的花瓣,轻叹道:“琼花若在山间,与世无争,的确可保一世无恙;如果身处闹市,尚保持山间高洁,只怕人见人嫉,早晚免不了砍伐的命运。琼花愿不愿凌于花王之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琼花能不能受到众人的追随爱护。” 大如圆盘的琼花,中间挨挨挤挤尽是细碎的蕊状小花,周围则由八朵五瓣无蕊花相簇相拥,我持过一枝琼花,将周围八朵五瓣花尽数摘了,只留了孤零零光秃秃的一丛蕊状花,含笑道:“沈大哥请看,琼花若无众人相护,清逸绝俗之姿,便不复存在了。” 沈诃若眼底波诡云谲地翻滚着,黑曜石一样的眼眸若有七彩闪过,盯着那丛失了簇拥的花蕊,他缓缓道:“院中杂草多呢着!若是杂草尽去,只余琼花和牡丹,未必不能共存。公主,还是先除草吧!” 他们沈家吃吴家苦头最多,自然对吴相和吴后一系恨之入骨,对永兴帝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毕竟以忠义之师自居,让他明着把花王当成杂草一并除去,也不太现实。如今他的话能说到这份上,我的目的已经算是达到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琼枝秀,几曾识干戈(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于是,我抿唇笑道:“我认为要除草最好连根除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不过三哥似乎打算留下一株金银藤,一株凌霄花呢!” 沈诃若一掌击于亭中石桌上,冷然道:“那怎么成?这类青萝最擅攀援,看它们虽无枝干风骨,可一不留神,百年琼花照样给缠死。” 我微笑道:“既如此,杂草尽去后,不如索性请沈兄帮那金银藤和凌宵花断了根吧!至少,也得让他们无力再攀缠上琼花。” “诃若愿闻其详。”沈家几度在官场起伏,沈诃若未必没有利落法子,此时这般却问我,一则把主使之名推给我,二则也在考较我的智慧城府了。 我早便想好,不慌不忙地捏一粒松子放在唇齿间吃了,喝了口茶,才淡淡道:“沈大哥不是有个表兄唐大人掌管着皇宫禁卫么?出入宫室应该很方便吧?我那大皇兄性情柔懦,明知惠王势力渐起,却不加以整治,大约吴后也不太高兴吧?吴后若不高兴,在宫里弄些什么名堂以冀太子早日登基,应该也不奇怪吧?” 沈诃若再度盯了我一眼,纵然我艳比春花,他此刻的眼神也不像在看女人了。 没错,我是他的同盟者,是惠王的追随者,是吴后的反对者,再也不是任人摆布交易的牲口。 示人以弱之后,我将一击必中。 吴皇后,吴德,我曾发过誓,要将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折辱十倍奉还。你们等着我萧宝墨的回报吧!十倍还报! ------ 和沈诃若计议到了很晚,回府时已接近子时,惠王府几次打发人过来查探,生怕我闹出什么乱子。 沈诃若见惠王担忧,出府后遂带了自己的随从先送我回去,以防不测。 我生平第一次独立与人商议这些朝政大事,心情激荡,一路全无倦意,兴致颇高地与沈诃若隔了马车围幔说笑。 行至拐角处,正与我谈论得高兴的沈诃若忽然沉声喝道:“什么人?” 但闻大片刀剑出鞘的啷当声,我忙掀帘往外看时,只见一道淡色的人影长发披散,飞快地掠过一旁居民的围墙,跳下檐瓦,隐没到屋脊之后。 眼看着沈诃若毫不示弱地带人越墙而追,我一时怔忡。 是幻觉么? 月光浅淡下,那飞扬的长发虽然看不出是黑是褐,可那淡色的衣衫……为何这般像烟幕黄的颜色?还有那背影,为何那般像我的……阿顼? 可侍卫们已经找遍京城,不是说没有类似的少年投店么? 何况,如果是阿顼,他恨我失约也罢,怨我拿阿堵物羞辱他也罢,他都该会和当日在相山山道上那般,毫无顾忌地冲过侍从的刀剑,前来与我相见,然后大声地指责我吧? 应该……不是阿顼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琼枝秀,几曾识干戈(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沈诃若隔了好一会儿才空手而返,一脸的诧异。[.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强笑道:“是个什么样的贼人?没追着么?” 沈诃若答道:“不清楚。这人似乎跟了我们好长一段路了。出敬王府时我便觉出似乎有人影闪动,细察又不见踪影。刚拐角时我又看到了同样的人影,也不知是何居心,所以想擒下来问一问。谁知这人身手着实高明,我自认身手也不差了,居然让他给跑了!” 我忐忑问道:“这人的模样……你可曾看清?” 沈诃若抱着肩细细地想着:“这夜里还真的看不太清。不过依稀感觉他的年纪并不大,长得挺俊的,身材颀长挺拔,还背着把剑……但一直不曾出手,似乎只想逃开……” 他疑惑问道:“公主,最近你没得罪什么人吧?这人身手极高,以后夜间最好少出门,平时也须得多带些武艺高强的随从才好。” 我一边应了,一边已神思恍惚,满心的慌乱,竟把智珠在握的兴奋感冲淡至无影无踪,再起程时,已经提不起一丝兴趣和沈诃若说话谈笑了。 阿顼,当真是你么? 这一夜,自然又没睡好。我以为经了那么多磨难,我已经真的快把他给忘了,可只是在惊鸿一瞥的背影之后,所有的记忆,似在刹那间复苏。他的清秀眉眼,他的柔韧薄唇,他的粟色长发,连同他嘻笑怒骂的一点一滴,如此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中,让我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认为我可以忘了他。 天未明,我便叫小落传话出去,让人去帮我找了个手法高明的画师带入府来,听着我的描述,不断修改描绘,直到近午时,才将阿顼的大致容貌画出。默默凝视时,只觉轮廓虽是类似,只是眉宇间的英气和倔强始终差了太多,更别说那双流光璀璨泊了层墨蓝的眸子了。 这天底下,应该无人能将他那等红着脸对我横眉竖眼的骄傲可爱神情画出吧? 正让多找些画师过上,画上几十上百幅,好再叫侍从去细细寻访时,萧宝溶听说此事,特地赶来见我。 “怎么没到端木先生那里去?”他一边问着,一边随手拿起桌上的画像,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这个少年是谁?” 我索然地盯着画像,说道:“是我……喜欢的人。如果不是我被弄到魏营去,他应该……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吧?可现在,我找不到他了……” 萧宝溶那双云淡风清的眸子蓦地揪痛。 他欲言又止:“阿墨……” 我的眼眶一阵发热,不想让人笑话,忙背过身去,悄悄抹去泪水。 我原以为萧宝溶一定会走过来,以他一贯的温柔体贴,好生地委婉劝慰我,让我靠住他的肩头,叫我不要哭泣。 可我的身后半晌没有动静。 ================= 某皎的感慨: 阿顼曾是阿墨全部的梦想,正如阿墨曾是阿顼全部的梦想。 当坎坷历尽,当初的纯真和美好,还能找得回来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琼枝秀,几曾识干戈(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回头看时,萧宝溶竟然已经踏出房门,缓缓地顺了铺着五彩鹅卵石的小径,倦乏般地默默往前走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我虽然被救回,并渐渐养回原来的明媚丰润,萧宝溶看来却更瘦了,一抹清淡修长的背影远远拂过一树榴花时,仿佛会反过来被那树榴花拂倒。 阳光明媚温暖,榴花耀眼夺目,他的身姿却清淡如碧水,沉寂如深潭…… 他毕竟也是逍遥惯了,突然被迫至最前方,应付那么多勾心斗角的朝政大事,大约也累坏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大约还在歌舞弦管间饮酒作乐,不管魏军打到了哪里,也懒得理吴相权势有多大吧? 不论能不能找到阿顼,我都得站出来,和他一起分担这一切。 我不能让我风华绝世的三哥,这样一日复一日独自憔悴,独自烦忧,损了他那冲淡蕴藉傲笑烟霞的名士风骨。 ------ 我亲自安排了惠王府的侍卫,将京城中的客栈分出区域来,让他们务必挨个客栈挨个客房一一查找,不许有一处讹漏,就是挖地三尺,也务必将阿顼找出来。 ――如果,那跟随着我的人真是阿顼的话,他在宁都人生地不熟,一定会投栈,没理由找不到。 如此闹腾了四五日,这些笨蛋竟还是回报没找到。 倒是意外地让他们发觉了一名乔装成南人的北魏人,并在他身上搜出了京畿布防图。 我跟端木欢颜学了一段时间,对于基本的布防图已能看懂,一眼看出这张图画得很粗略,应该是从外围间接打听来的讯息。 萧宝溶微笑道:“抓着个没用的小奸细,交给兵部处理罢!” 我冷笑道:“谁说没用了?” 随即换来府中谋士,令他悄悄地去另绘一份精细的京畿布防图来,将这名奸细和布防图一起交给刑部尚书晏奕帆,“就说惠王和文墨公主说了,这奸细背后一定有南朝重臣为内应,让他好好审问。” 晏氏是永州有名的士族,晏奕帆自七年前调任京师,便为萧宝溶一身才识气韵折服,从此成了惠王府的常客。驻扎城外的永州将领晏采宸,正是晏奕帆的堂兄弟,二人我都见过,正是惠王这一支的得力助手。 自萧彦入京,朝中有言官弹劾丞相吴鑫徇情补用官员,集结党朋,乃至文武百官多出其门下,把持朝政。 奏表上去第二天,言官便被吴系官员以构陷朝廷重臣之罪下了狱。吴鑫尚未及得意,便有翰林院大学士宋梓为首,带领一批谏议大夫、监察御史联名保奏该言官,并继续弹劾吴相闭塞言路,荐拔亲友,陷害忠良,有违君父重托。接着便有地方巡抚举证,说吴相贪财纳贿,卖官鬻爵,并有贪污河银之事。吴相一系极力辩驳,反指宋梓联结朋党,为人指使,把矛头直指近来势头正旺的惠王萧宝溶。 ========= 有亲说,快喜欢上萧宝溶啦,咳,其实偶也很喜欢这个人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琼枝秀,几曾识干戈(七)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可惜这最混乱的时候,萧宝溶又恢复了府中的笙箫弦管,朝中人人皆知萧宝溶夜夜筵席,只为赏惠王新编的一支舞曲,或新作的一首新词,恍若完全不知朝中的暄闹纷纷。 闹得正厉害时,刚大破魏军的征西大将军萧彦忽然上奏,呈上据说攻破广陵时在魏营找到的一封信笺,却是卑词请求魏军撤兵,愿割舍江北所有城池,奉北魏为上国,与北魏划江而治。这信笺虽无落款,字迹却与吴鑫相似,一时朝中哗然。原来吴系官员中一些狡猾之人看出些苗头,也开始保持沉默,暗中观望。 火已燃起,我何妨再去浇上一桶油?晏奕帆那等聪明人,自然心领神会。 萧宝溶看我安排着,皱眉叹道:“丫头,你还真有些从政的天赋。” 我把侍女送来的银耳莲子羹亲自舀了一碗,送到萧宝溶跟前,嘿嘿笑道:“这是三哥和端木先生教导有功!嗯,也该谢谢吴皇后,否则,我还是个只知整天在三哥跟前嘻笑玩闹打雀儿。” 萧宝溶喝了一口羹汤,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我宁愿……你终日只知在我跟前嘻笑玩闹打雀儿……” 我怔了怔。 萧宝溶已经垂下眸去,白皙到半透明的肌肤清清浅浅,淡天琉璃般不真实。云过天青的轻纱广袖微动,连舀着羹汤的姿势都清雅得如同月下横箫,水边奏笛。 ------ 两日后,吏部尚书晏奕帆联合大理寺卿上奏朝廷,所擒奸细一名,搜出宁都详细攻防图,并供认是兵部侍郎吴德提供,据说吴德在出使过魏营时,与魏帝达成了某种协议。 永兴帝大怒,立即令人将吴德交廷尉严加审讯,另命有司彻查丞相吴鑫及吴氏相关官员被弹劾诸事。 吴皇后见娘家不保,带太子在武英殿前长跪不起,力辩父兄冤枉。 我听了回报,笑嘻嘻地拉萧宝溶去看热闹。 萧宝溶叹道:“吴家败局已定,我们只袖手看着吧,何必再生事?” 袖手看着?当日我受的种种折辱,岂是袖手看看便能了事的? 我再不管萧宝溶的一脸倦乏,生拉硬扯地将他拽上马车,径奔皇宫。 我们到达武英殿时已是未时,这时正是六月最酷热难耐的天气,阳光毒辣,暑气熏人,加上蝉鸣不绝,正是让人心思烦躁的时刻。 顶着青色团花伞盖,我们远远便看到了脱去簪饰、一身素衣兜头跪在石阶前的吴后和太子萧康。他们养尊处优惯了,在这等地面可以煮熟鸡蛋的大热天里下跪,大约出世以来都不曾受过这样的罪吧? 萧宝溶家常的绉纱软袍,衣袂翩飞,虽走于烈日之下,依旧清凉宁静,了无汗渍,比那两个给晒得满脸通红满头汗水的皇后太子,不知清逸超脱多少倍。 ============= 奕帆是读者宝贝的网名哦!想起偶做过的一件缺德事了,写《迫君》时用上了一位亲的网名,是个坏蛋,不小心在大年初二给写死了。把那位亲气的啊,那阵子每逢我开新文她就送只臭蛋给我……其实偶不是故意的啊,偶开始没打算写那坏蛋死的,还在那么不合时宜的时候死。可后来情节发展后期不受偶控制,不死不行了,呜呜,闯祸了。。。。。。。。 愿奕帆童鞋好运吧,阿门~~~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琼枝秀,几曾识干戈(八)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皇嫂好!太子殿下!” 萧宝溶似不曾见到二人的尴尬,一如既往的温文微笑,诚挚有礼的英秀面庞。 萧康神思恍惚地抬眼一望,忽然一把抓住了萧宝溶的衣裾,叫道:“三皇叔,快帮向父皇求求情吧!孤的外公年纪那般大了,这大热天的,经不起狱中的折腾!” 吴皇后嘴唇颤了颤,看了萧宝溶一眼,殊无求情之意。 她出身贵家,在宫中浮沉那么多年,能稳住中宫和太子之位,心思必定机敏异常,早就料到这些可能都是萧宝溶在背后操纵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但她自恃尊贵,再也不肯求这个她素来瞧不起的小叔。 我瞧着她干裂失色的唇角,汗水纵横中的皱纹,扬着脸冲萧宝溶叹气:“三哥啊,大皇兄怎么不叫他们起来呢?在地上跪久了腿很疼吧?” 萧康年纪和我相若,脸上同样残存着稚气,大约也是硬给吴后拉来的,苦着脸道:“五姑姑,不然你帮求求情吧!这么跪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吧!” “是哦,的确不是那么回事,不过说不准大皇兄便会因此心软了。”我摇着扇子,向萧宝溶微笑道:“三哥,当日你想入宫为我求情,在宫外跪了多久,大皇兄才宣你觐见的?” 吴皇后蓦地眸光冷厉:“萧宝墨,你在记恨本宫和皇上?” 我拿起团扇,往她狼狈之极的脸上扇了几下,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我身为大齐公主,为大齐做点牺牲,原是本份中事,哪里有什么委屈的,又哪里敢记恨皇后和皇兄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可不是吴德,把大齐公主卖了,再来卖大齐江山!” 吴皇后咬牙切齿:“你在报复!” 我含了笑,盯着她那双晒久了太阳过于炽烈的眼睛,凑到她耳边,低声吐着字:“我就报复了,又怎么样?我的好皇嫂,这才是开始!” 成功地看到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我冷笑,摇着团扇,曳着轻雾般软薄的月华裙,学着三哥那样优雅行走的姿态,缓缓踱向武英殿。 阳光虽炽烈如火,我心底却如清泉滑过般舒爽着,简直是四体通泰。 萧宝溶到底心软,早早离了那对母子,立在朱墀前等我,一起入内觐见永兴帝。 武英殿内,沉香烟气袅绕,一丝一丝静静游走着,迷蒙如蓄了一殿的幽幽雾气,连云龙天花和飞龙戏珠的藻井都微觉模糊不清。 永兴帝正半瞑着眼,卧在竹榻上,周围侍女林立,小心翼翼地轻轻挥舞着错金羽扇。蟠龙红木御案下放了两桶冰,案上湃着冰镇的瓜果,却是满满的,显然永兴帝并没有胃口吃。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琼枝秀,几曾识干戈(九)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三弟,你来了?”听到身畔动静,永兴帝侧了侧头,看向萧宝溶,眼袋深深,看来又老了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听说这些日子他犯了头风,精神很不好,瞧来是真的。 “臣弟拜见大皇兄!”萧宝溶并不失礼,领了我行礼。 “起来吧,自家兄弟,不用拘礼。”永兴帝在侍女挽扶下慢慢扶着头坐起身来,略显混浊的双眼盯住我,良久才道:“阿墨,近日过得还好吧?” 我眨巴着氤氲的眼睛,垂头弄着发,低柔着声音道:“大皇兄放心,阿墨很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多亏了大皇兄让三哥想法救出了我,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阿墨……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话语到最后,已经拖起了隐隐的哭腔,偏让这位用妹妹换儿子的好哥哥看到我的委屈,又故意懂事地不让他看分明。我的好大哥,你愧是不愧? 永兴帝果然尴尬,低咳了一声,侧头吩咐宫女:“还不把瓜果端来给文墨公主吃?” 又微笑着向我道:“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吃这些。” 我温顺地点头,指一指紫红透亮的荔枝,娇俏道:“我要吃这个。” 宫女忙剥了两颗,放到玛瑙小碟中,送到我跟前。 艳红如火的碟子,衬着莹白如玉的荔枝,愈加地红白分明,可爱诱人。 我微笑着拈了一颗入口中,吃了,才说道:“我便知大皇兄最疼我。我在广陵时便想着,这辈子怕再也吃不着南方的荔枝了,忍不住便想哭,又不敢给服侍的魏人瞧见,都只在半夜时才敢躲在被窝中流泪。没想到还有逃出生天的一日。” 永兴帝略显不安地站起身来,扶着腰踱了两步,才道:“你能救出来……嗯,是三弟的功劳。” 他的混沌眼睛凝到萧宝溶身上,终于有了一抹帝王的威凛:“三弟,你的才识胆识,朕这一向……还真小瞧了。” 萧宝溶的笑容和他的衣衫同样浅浅淡淡:“大皇兄,阿墨是臣弟看着长大的,如果让她沦落敌手受人羞辱荼毒,臣弟着实是日夜寝食难安。人给逼到急处,总比寻常时聪明些。这就也所谓的急中生智了。能救出阿墨,着实侥幸。” 永兴帝缓缓走到窗边,透过蝉翼窗纱望着跪于烈日下请罪的皇后和太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哦?三弟当真只是急中生智?怎么朕觉得三弟是智珠在握呢?” 萧宝溶面色微变,迅疾走到永兴帝跟前跪倒谢罪:“大皇兄,此次入魏境前后,臣弟的确有擅专之处,请皇兄责罚。” “责罚?”永兴帝喟叹,浮肿的眼袋更显青黯:“三弟,你虽不居功请赏,但齐军大胜,除了萧彦,便是你居功至伟,朕并不糊涂,哪会看不出?”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琼枝秀,几曾识干戈(十)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垂首,低覆的浓睫弧度柔软,将面庞衬得愈发温润秀雅,莹澈如玉。他字斟句酌地缓缓说道:“臣弟不敢居功,只愿能与以往一般,伴着阿墨逍遥度日,与世无争。……自然臣弟也不希望再有事端,让臣弟与阿墨不宁。” 永兴帝双眼微咪,将萧宝溶一打量,旋即轻笑:“到了今日,大约也无人再能让你和阿墨不宁了吧?吴德倒也罢了,吴鑫两朝宰辅,虽是骄纵了些,但要说他通敌卖国……朕还是不信。他便是投到北魏去,一个南人,拓跋轲能给他多大的官做?了不得,封个有名无实的王侯,哪会有在大齐这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何况他已这等老迈……三弟,你觉得呢?” 永兴帝果然不糊涂。 萧宝溶虽然从未出面,永兴帝还是能看出那些朝臣敢齐心对付吴家,背后有着他支持,至少,是纵容。时局正乱,连手掌军权的萧彦站在吴鑫的对立面,宣告他对吴相笼络的毫不领情,永兴帝虽想赦免吴鑫,也不敢轻易行事了。 萧宝溶眉眼宁静,唇角微微一弯,答道:“皇兄言之有理。不过空穴来风,岂是无因?吴相贪财纳贿,结党营私也是证据确凿。皇兄念其昔年辅助有功,何妨宽大处理?皇后娘娘这般纡尊降贵,无非怕吴相偌大年纪遭那抄家灭族之祸罢了,大约也不会指望经了这么一场风波,吴相还能稳居相位,翻云覆雨吧?” 他这口气,明摆着只要吴鑫给罢了相,便不打算追究了。可吴家势力若不根除,又有皇后和太子在,假以时日,必能卷土重来,到时惠王无法掌控局势,该抄家灭族的便是我们了。 眼看永兴帝神情一舒,我立刻吐掉荔枝壳,笑道:“是啊,大皇兄,吴相年纪大,别追究了。我看吴家也就那个吴德特别坏。上次把我送到广陵的魏军手里,怕我乱说话惹出乱子,居然威吓我,说谁也救不了我,顶多一年半载,这江南指不定是谁的天下呢,让我学着些大国威仪,安份侍奉魏主,还能有条出路。” 话未了,两位兄长已不约而同盯向我。 萧宝溶立起身来,低声叱喝:“阿墨,别胡说。” 我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委屈地嘀咕道:“我没胡说啊!说这话时魏帝的心腹太监管密还在那里呢,笑得鬼头鬼脑,差点把我气死。吴德去见魏帝拓跋轲时,也不知商议什么,把我锁在了驿馆里,都不许我跟着去的。皇兄不相信,可以去问当日陪吴德前去的那些随从属官,吴德是不是对着那个太监一脸奴才样,是不是一再警告我敬重大国威仪,是不是把我锁在驿馆中独自去见魏帝!几十双眼睛看着呢,哪是我撒得了谎的!” ================= 很无奈地说,亲们没看错,又改书名了。我的文相对雅,跟文的读者也是素质较高的群体,相对就比较少,只能希望用俗一点的名字吸引更多的读者前来阅读啦! (说不准还会改书名,说不准会更雷,于是,请亲们自动抬高雷点,最好帮出出馊主意,看能不能取个书名把无良的皎都给雷得跳起来,哇哈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端木欢颜说过,居高位者疑心最重,他们相信自己的头脑,更甚于相信身边人的话语。 所有的细节都是真实,可以找到很多人来证实的真实,只有最重要的那句是谎言,却是可以用细节来印证的谎言。 当谎言可以让他们在心里和细节相印证,便不会是谎言了。 我的话说完时,殿中的空气很沉闷,四面的冰块,也无法驱走半丝从门窗罅隙间传入的暑气。 萧宝溶深黑的眼底,如在阳光下流转变幻的水晶,很清澈,又偏在折射着外界的光线,让人看不清水晶之下隐藏的神色。 许久,他才勉强笑了一笑,柔声道:“阿墨,吴德不过是吓唬你。皇兄春秋正盛,魏军一时无力再犯江南。就凭他吴家那点能耐,还能换了这江南之主不成?此事不许多说。” 我不去看永兴帝故作平静的眼神,懂事地应了一声,继续坐到一边,催着宫女给我剥荔枝,无忧无虑地品评起今年荔枝的好坏来。 永兴帝透过窗纱,盯着殿外那对身形摇摇欲坠的母子,皱了皱眉,鼻尖上满是密密的汗珠。 萧宝溶苦恼地用指尖按住自己的额角,低声道:“皇兄,不用想太多,只要吴鑫罢了相,吴家休想再掀起风波来。” 永兴帝浑浊的眼睛也有凌锐的光芒闪过:“三弟,你真的确认,吴德敢那般放肆,只是因为吴鑫为相么?” 还为他们吴家有个当太子的外孙,我心中替萧宝溶说着。 可萧宝溶并没有回答,退开两步,微笑道:“皇兄,这天闷热得很,臣弟给皇兄弹上一支曲子清清心神吧!” 永兴帝似要扬手阻止,萧宝溶已退到一边的琴架旁,静静坐下,流水般薄凉的纱袖轻轻甩动,拖曳于乌木琴案上,修长的手指如玉雕冰琢,只在搭住素弦的一刹那,便将清凉安谧的气韵挥洒而出。 再多的冰块,也不如那指尖微颤抖出的一缕清音,更让人心静神宁,如端坐于月光之下,凉风习习,忘了酷暑,忘了炎热,也忘了满怀的功利和纷争。 我早搁下手,不再取食荔枝,悄悄倚到琴案边痴坐听琴;永兴帝轻缓地走回榻前,倚卧于冰簟之上,仍似烦燥不安,手指却轻轻敲在榻上,应和着寒潭幽泉般寂寥而清澈的节拍。 其实只是一曲很普通的《杏花雪》,只是在萧宝溶那等绝俗的心境和琴艺弹出,落花漫淡时里,有春日的留连,有落花的感慨,还有质如冰雪的优雅和清冷…… 正听得出神之际,殿外忽然嘈杂。 竟是吴皇后和男子争吵的声音。 永兴帝皱眉,萧宝溶显然立时也分了神,竟连连拂错了弦,只得停住,疑惑望向永兴帝。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永兴帝已扬声道:“来人,瞧瞧去,发生了什么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却已懒洋洋不愿亲自起身查看他的结发皇后了。 内侍忙应声而去,不一时便满头大汗跑进来,急急回禀:“皇上,宫廷卫尉唐寂大人,不知为何抓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月婵,欲要叩见皇上,皇后娘娘恼了,在与唐大人争执。” 此时琴声已寂,四下里香雾缈袅间,只听得吴皇后尖锐的嗓音清晰传来:“唐寂,你真当吴家完了,本宫也已废黜么?敢这般落井下石,连清宁宫的人都抓!告诉你,凭你一小小的宫廷卫尉,不过一句话,本宫便可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凭她吴皇后一句话,便让一个品阶不低的武官死无葬身之地? 她气急败坏之际,倒没忘了以前的威风。(.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大约跪了这么久,早就委屈透了,打算借了这个由头冲到永兴帝跟前撒泼诉苦? 好吧,你再威风些吧! 我想笑,忙竭力忍住,信手搭上弦,随手地轻挑慢拨,铮铮嗡嗡,极悦耳明亮的声音,弹跳中带了愉悦的笑意。 萧宝溶蓦然抬头,眸底明光在我脸庞一扫而过。 我微抬下颔,给他一抹只他能看清晰的轻微笑意。 乐由心生。萧宝溶是高手,应已听出琴弦上迸出的那抹愉悦。 永兴帝到底再也无法静卧,皱眉道:“去,把唐寂叫进来!” 他又转向萧宝溶:“三弟应该认识这个唐寂吧?” 萧宝溶寂然无波地从我脸庞滑过,沉吟道:“唐寂?臣弟听说过他,以往入宫时遇见时常有宫中武卫过来行礼,应该见过两三次吧?不过……委实不知他是哪一个。” 永兴帝的眉拧得更厉害。 大约原来猜测唐寂可能也是帮着萧宝溶才与吴后为难吧? 可惜,萧宝溶确实不认识唐寂。泉兴侯出事,与沈家有关的亲友很多受了牵连,因此唐寂极小心,连知晓他和沈诃若是表兄弟的人都不多。 唯其与萧宝溶无关,所说的话才愈发可信…… 唐寂很快踏入大殿,却是个身材矮胖却异常孔武的虬髯汉子,拜见永兴帝后即刻回禀道:“因近日朝中频有事端,臣忝为宫中卫尉,恐怕皇宫之内受牵累,近日加派人手防守巡视,尤其夜间、午后人烟稀少时更加留意各处动静,方才有卫兵发现有烟气自清宁宫配殿逸出,这么不早不晚又是个大热天的,卫兵担心是走了水,冲进去看时,发现了侍女正在……烧毁一些奇怪的东西。” “什么奇怪的东西?”永兴帝将眼睛投向了殿外。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吴皇后一身素色单衣倚于门闾,满脸赤红,正惊疑不定地望着唐寂递向永兴帝的东西,然后又疑惑望向畏缩站另一侧门边的宫女月婵。 可惜她这位贴身宫女此时已六神无主地四处张望,并不与她对视,更无法猜问事情缘由。 唐寂小心翼翼将手中拎的一只小小包裹递给内侍。 内侍接过,解开一望,立刻变了脸色,跪下身呈给永兴帝。 永兴帝抓起一只烧掉一半衣物的木制偶人,看着那偶人头顶钉的几根针,眼皮连跳了几下,仿佛给烫了了一般,迅速又扔回包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我好奇地走过去,从那堆形状怪异的木剑、朱砂符纸等物中拿出木头偶人,晃着偶人的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头上干嘛扎着针?” 话未了,已听萧宝溶厉声喝道:“放下!” 我一惊,偶人顿时从手中跌落,重重摔到泥金云纹砖上,惊魂不定望向永兴帝和萧宝溶。 永兴帝吸一口气,痛苦地用手撑住头,显然又犯了头风病了。 唐寂已从容回道:“偶人上的生辰八字已经给烧了一半,看不清晰,但生辰……似与皇上的有些相象。臣得报,不敢隐瞒,所以立刻带了这些东西和这宫女来禀知皇上。” 话未了,吴皇后忽然一阵风卷了进来,尖叫道:“你们诬陷!你们嫁祸本宫!来人,来人,把这死胖子拉出去乱棍打死!” 内侍面面相觑,虽是上前了一步,到底不敢如当时对我那般如狼似虎,只小心地查探着永兴帝的脸色。 吴皇后对唐寂虽是泼辣,却不敢对永兴帝不敬,屈着双膝跪到永兴帝跟前,泣泗交流:“皇上,臣妾与皇上少年结发,到如今已有十八载,还要受这等冤屈!皇上要为臣妾做主!” 永兴帝似乎头更疼了,给吴皇后拉扯着,终于忍不住怒道:“你闭嘴!若不是你做的,谁也冤枉不了你!朕还没死呢,你哭给谁看?” 我走上前,窥伺着吴皇后脸色,拖长了声调柔声劝道:“是啊,皇后娘娘位列中宫,母仪天下,可万不能让人看笑话啊!”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到了这么一刻,我居然还能用这么温柔关切的声音和她说话。也许我在魏营一个多月,别的没学全,演戏的本领倒是无师自通,大有进益。 吴皇后明知我居心不良,蓄意报复,一定能从我的话语中听出嘲讽讥笑之意,气怒地一巴掌向我面门打来。 我不闪不避,受了她一记,惊叫一声,捂着脸跌倒在地上。 萧宝溶袍袖挥动,清淡人影迅速飘过来,扶住我低问:“没事吧?” 他的话语虽是关切,一双瞳仁却是清寂,隐见怪责和无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必定猜到这事与我有关,心中不悦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怕他生气,只作真打疼了,倚着他站起来,一边往旁边椅子上坐去,一边揉着被打处掉眼泪。 萧宝溶月白色的纱袍轻轻拂过我的脸,清清凉凉的手指抚去我的泪水,分明的一声无奈叹息。 那厢永兴帝已传入月婵,细细查问。 月婵满脸泪水,向永兴帝磕了头,转而又向吴皇后磕头,边哭边道:“皇后娘娘,对不起,月婵没做好您交待的事!您让我趁着无人时先将那些东西毁去,我只说午后人少,谁知……” 她这样温顺忠心的表白,无疑坐实了吴皇后擅弄巫蛊的罪名。话犹未了,吴皇后的眼睛已经红得冒出火来,高声怒喝:“贱婢,你,你竟敢颠倒黑白,陷害本宫……” 她本就骄横惯了,这下给心腹之人出卖,顿时气得风度全无,奔上前便要掐月婵脖子。 “住手……”永兴帝呼喝着,猛地立起身来,却是身子一晃,紧紧抱住头,差点栽倒在地。 一旁内侍大惊,忙尖声急唤:“快传太医,传太医……” 萧宝溶急奔上去,扶了永兴帝,低声道:“皇兄,先让皇后和太子回宫去,再派人彻查此事吧?” 永兴帝勉强点头,指住吴皇后道:“关起来,不许出……清宁宫一步!” 吴皇后大惊,急叫道:“皇上,皇上要相信臣妾啊!” 眼看她的手又来扯永兴帝的衣襟,萧宝溶眸光柔软地从她的面颊滑过,从容吩咐:“来人,将皇后娘娘送回清宁宫吧!” 宫人原猜不透永兴帝是否头疼得一时发晕下的命令,见皇后气盛,正迟疑着不敢动手,闻萧宝溶发话,立刻上前,拉过吴皇后的双臂,只一拖,便将她挟得站起,一路拉向殿外。 吴皇后的头发披散下来,面容是经过炙烤般的焦红,因惊怒喊叫而变形着,在宫人铁钳般的手腕下挣扎着,越发丑陋狼狈得不堪。 我想起当日在蕙风宫遭她毒打辱骂的情形,不由跟在她身后出了殿门,看着她被沿着穿廊拖曳下汉白玉石阶,盯着她喷火的眼睛,唇角一扬,已是笑若春花,不掩得意。 她蓦地惊觉,狠狠地咬住下唇,不再发出一声咒骂或求救,凌厉盯着我的眼睛倒是气势不减,分明了然地在说着:是你!是你! 我仰起下颔,和她当日一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嘲讽地回敬:没错,是我,你又能怎样?我说过,我会还报,十倍还报! 太子萧康也被拉起来,但他总算还安静,虽是衣着狼狈,脚步踉跄,却保持了作为一国储君该有的得体风度,缓缓地在侍卫陪同下走到我身边。 “五姑姑,我原以为你会帮我。”他盯着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掩失望。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虽是我侄子,却只比我小了四五个月,寻常家宴上我曾经见过他很多次,虽说不上好感,倒也从未与这个大齐未来国君有过嫌隙,甚至还比其他那些兄弟叔侄要亲近些。 对于他失望责难的眼神,我莫名地有些心虚,忙挺一挺胸,噙一抹笑意,凑到他耳边,低低道:“太子殿下,我帮你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不是你的好母后好外公将我捆了送到魏帝的床上,你现在还在魏营呢!” 萧康如给针扎了一下般身躯一震,眼底说不出的惊怒芜乱,终于头一低,垂下素袖,与我擦肩而过,瘦瘦的背影竟是一片苍凉如雪,与他稚气尚存的面庞极不相称。 我突然便想起,我在魏营一味承顺,玲珑应对,又算是拓跋轲的女人,尚且受人白眼,倍觉屈辱,他以受俘的敌国太子被困魏营,又曾受过怎样的凌辱和践踏? 看他的神情,似乎并不知他父母将我送给魏帝才换了他回来? 这日和萧宝溶一起陪侍在永兴帝身畔,待他服了药,睡得安稳了,方才回到惠王府中。 一路萧宝溶俱是无话,沉静的面容看不出任何的悲喜怒怨,回府后径将我送入书宜院,竟不曾多置一词,便要转身离开。 他愈是如此,我愈觉心虚,忙一把捉了他的衣袖,低低地问他:“三哥,你……你不怪我吧?” 萧宝溶抬起他抚惯琴执惯笔的手,轻轻揉了揉我的髻,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眸,不出意外地蒙着让人看不清晰的雾气。 “以后再做这种行险的事,告诉我一声。” 他云淡风轻地飘出这么一句,无奈般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散下的黑发被夜风吹得一缕一缕荡漾,月白的纱袍轻薄如烟,转眼都销融在层层浸满的黑暗中,只有淡淡的杜蘅清气还隐隐地萦在鼻尖。 他并没有怪我。 可我为什么宁愿他责备我一番,或者表现出他的不高兴呢? 回到房中,我郁闷了好一会儿,才算悟过来。 若是放在以前,我闯出祸事,或者私下做了令他不悦的事,他一定会告诉我,他不高兴,他不喜欢我这么做,直到我笑嘻嘻和他撒娇道歉,他才会回复他那温和柔润的笑脸。 我设计陷害皇后,甚至连太子都免不了受牵连,那么天大的事情都不曾和他商议,他再宠纵我,也没理由这等平静,甚至半句责备也没有。 三哥他,似乎有点不对劲? 难道,是一连串的事端,真的让他累了,连对我也懒得多说,懒得多理了? 忽然发现,我很怀念他以往被我逼得丢开书本长吁短叹的时光。 本以为逃回江南,我的一切都会回复原来的模样。 原来到底回不来了。不论是我,还是萧宝溶,都不得不接受所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改变。 ================== 读者:无良某皎啊,更得太慢啦! 某皎:最近忙着造水雷呢! 读者:造水雷干嘛? 某皎:把潜水不留言的亲们全给炸上来! 读者:啊? 某皎:再把看了文不收藏的亲全给炸飞~~ (坏皎最近很有暴力倾向,啊哈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这晚,尚掌握在吴氏一系的御林军发动兵变,先从刑部大牢救出吴鑫、吴德等吴氏一系要员,再从延华门、西宁门两处进攻皇宫,欲救出被禁足的太子和吴后。 他们攻击刑部时未受到任何抵抗,但攻往皇宫时遭到卫尉唐寂所率宫廷禁卫军的激烈抵抗,随即,沈诃若率所部本该镇守于城郭之上的七千江阳军从天而降,与御林军决战于延华大街。 永兴帝闻报,扶病立于宫城之上,宣布吴鑫叛变,为大齐国贼,御林军本已不敌,闻声士气顿落,被斩近半后大多弃械投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吴鑫、吴德再度被擒。 我听说这事时已是正午,当时真的有点吓傻了,没想到吴鑫人在狱中,还能狗急跳墙,安排手下凭区区四五千兵马在皇城内作乱。沈诃若与我计议时,也不曾议论过这种可能性,却不知他怎会突然领军出现在皇宫前。 我猜该是萧宝溶棋高一着,在皇后被禁足后,当即便通知了沈诃若暗作准备。 去探问萧宝溶时,他正在翠玉轩中品着一盏青城雀舌,半倚于书案,微瞑着眼,侧耳静听着从水榭方向越过莲池飘来的箫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侍女见我去,立刻蹑手蹑脚也为我倒来一盏茶,我也懒得喝,拉扯着萧宝溶的袖子,笑问:“三哥,延华门之乱,早在三哥乾坤算计之中吧?” 萧宝溶睁开眼,黑眸依旧有沉溺于箫声中的清明和飘缈。 “听!”他轻轻地说,仿佛怕惊扰婉转传来的箫声:“这箫声,是不是比寻常时好听得多?” “哦,是挺好听。新来了乐手么?三哥爱听,何不把她叫屋里来吹奏?”我敷衍着,自然没心情听什么箫。 萧宝溶不若尘世中人的清逸容颜,渐渐汇凝出淡淡的苦笑:“阿墨,你有在听箫么?” 我怔了怔,道:“我自然在听,那箫声似乎是从水榭那边传来的,奏的是一曲《暗香》。” 萧宝溶叹笑:“你在用耳听,可曾用心听?这箫声越水而来,未染暑气,带了荷叶的清气,莲花的幽香,你不曾听到么?” 他话中有话,我却一时解不过来,迷惑地蹙眉。 萧宝溶微笑,如玉沁凉的手指划过我眉心,柔声道:“箫声越水而来,则沾上莲之清气,箫声混于闹市之中,则免不了闹市的腌臜混浊。阿墨,三哥盼着你不论经历了莲之清气,还是世俗浑浊,都能维持原来的纯真质朴天然禀性。” “纯真质朴?”我算是弄明白萧宝溶的意思了,恼道:“三哥,你是说,咱们给人欺侮成那样,还能保持自己与世无争的高洁,做什么山间幽兰,涧边老梅么?只怕早晚被人连根伐了还不知为啥呢!” 萧宝溶静静啜茶,低低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七)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反而松了口气:“三哥认为我不该算计吴皇后?认为我做错了?” 萧宝溶摇头,慢慢站起身,推开窗户。 远远莲花摇曳,碧色怡人,果然有阵阵地清气扑鼻,顿将午时的燥热驱去不少。 静心欣赏呼吸时,只听萧宝溶道:“以后这些事情就由我来做罢。有我在一日,你便不该双手染血。” 我顿时哽咽,瞧着他比白莲更秀逸几分的身姿,好久才能答:“阿墨一向认为,最不该双手染血的人,是三哥。” 我从小便是俗人,不解文墨,不通诗词,连歌舞都不登大雅之堂;而惠王萧宝溶,是举世公认的才识无双,优雅高洁如绝崖之雪,尊贵俊美如玉树琼枝。我不该双手染血,难道他就该将他一身素衣遍染浊垢么? 萧宝溶闻言,将目光从莲池转向我,低低而清晰地说道:“阿墨,凭你的聪慧机敏,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大约也能保护自己吧?” 我心里一跳,忙笑道:“三哥自然一直会在我身边陪我,我也懒得再去管你们男人们的朝政大事啦!以后一定乖乖地呆在三哥身边,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管!” 横竖一场宫门大战,吴家就是不反也反了,害我的吴鑫、吴德以及吴皇后,这辈子休想再翻身,我的仇也算报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自然,还有个拓跋轲……我咬紧牙,不去想自己如同青楼女子般被迫夜夜承欢的可怕生活,决定先把三哥哄得不生我的气再作打算。 萧宝溶听着我的保证,先是微笑,随后怅惘:“一直……呆在三哥身边……” 他携了我的手,低叹,再不知还那颗冰雪般的心地,还在烦忧着多少的事。 数日后,圣旨下,丞相吴鑫谋反,罪大恶极,念其老迈,免凌迟死罪,改腰斩;从者皆斩立决,家属流极南之地,永不许回京。吴皇后善妒失德,勾连外戚行叛逆事,废去皇后尊号,收回玺绶,贬为庶人,斥居式微宫;太子年轻浮薄,监军屡败,且母族谋逆,着废去太子尊位,改封平昌郡王,令其守明帝陵,无事不得入朝。 以谋逆论断,吴家这惩罚已经算是轻了,吴后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对于她这样半生尊贵性情骄狂的人来说,冷宫命运只怕比死亡更难忍受吧?不过我听说萧康无事,只给贬去守陵,倒是松了口气,恍然悟出我其实并不曾记恨这个少年,我所记恨的,只是因他给我带来的不幸罢了。 这几日萧宝溶频频进宫,料想这判决是永兴帝与惠王商议过才做的决定。吴家一倒,朝中可以撑住半边天的中流砥柱只剩下了惠王萧宝溶和新封为临海公的萧彦。永兴帝纵然心有疑虑,可与萧彦相比,也只能选择信赖惠王了。毕竟,惠王是亲兄弟;而萧彦,则是连当年的明帝都放心不下却莫之奈何的一代枭雄。 =========== 南朝宫斗结束,惠王一方完胜。但隐患也已埋下,下面得内斗了,小小的内斗。有些惠王瞒着阿墨的事开始被揭露鸟~~宫斗中其实已有了铺垫~~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八)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巫蛊之事圣旨中并未提及,我估料着是萧宝溶心怀恻隐,不想皇后以莫须有的罪名受惩,而永兴帝到底顾念几分夫妻情谊,才放了她一条生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我不想生事再惹得萧宝溶不悦,在此事尘埃落定数日后方才又入宫去,向永兴帝请安问疾。 他自从那日巫蛊之事揭发,又经了一场宫乱后,身体便不利索,一直病卧于床,医药不断。我细察他的脸色,已越发地萎黄苍老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把我送给魏人虽是他太过薄情,可如今妻叛子离,也算吃足苦头了。何况到底是我亲大哥,还真记恨他一辈子不成? 故而我请过安,宽慰了他好一阵,又细细询了太医病情,叮嘱了宫人好好照料,这才告退离去。 本来我曾想着,萧宝溶当帝王,应该比我这个庸懦大哥强多了,可如今看来,萧宝溶一定不愿意做这种抢夺兄长皇位之事,何况如今惠王掌权,连永兴帝都顾忌几分,根本没必要跑到那个风口浪尖的帝位上去。 我只是奇怪,很多人猜测萧彦有异心,为何萧宝溶并不曾对他多加提防,他也不曾有任何谋逆之举?近日闵边有战事传来,他禀明永兴帝,甚至将自己驻扎在城外的八万兵马派了一半回去,虽然兵力仍是很占优势,但随着近日始安、西阳两路勤王之师的到来,胜算已远不如前了。 我曾问过萧宝溶这个问题,可他自巫蛊之事后,大约不乐意我为这些事坏了气节,听我一开口,便顾左右而言他,只让我好好随着端木欢颜学些东西,并不多说一句,我也只得罢了。只要萧宝溶自己心中有数,不会为人所乘就行。 带了小落和小惜,我正一边默默思忖,一边沿着回廊树荫避过阳光行走际时,前面拐弯处紫影一闪,一名中年官员着妆花蟒纱袍,佩金饰鱼袋,正迎面走到近前,向我微笑点头:“文墨公主好。” 我素日随在萧宝溶身畔,朝中重臣十有**都曾见过,此人衣着分明是公侯一流的高官,虽是看来几分眼熟,却不记得他是哪位了。但以我的身份,即便是吴鑫那老儿见了,也该恭敬行礼吧?这人容貌清隽,眼眸深邃,隐含星芒,看来并不轻浮,怎敢不向我行礼? 正疑惑间,这中年官员已含笑道:“公主不认得微臣么?当日微臣率军入城之际,曾于酒楼遥遥见了公主一面,大约公主已经忘怀了。” 我猛地醒悟,失声道:“你……你是大将军萧彦!” 这么个想见却一直不曾有机会见面的传奇人物,蓦地站在跟前,竟让我手心攥出汗水来,好一会儿才无声地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惊讶激动,平稳了声调,反向他微一屈身行了半礼,笑道:“宝墨可是久闻大将军之名了,今日得见,实在荣幸之至!”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九)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彦眸光煜煜,忙还了礼,唇角笑意甚是柔和,丝毫不见统领千军万马的威霸之气:“惠王将公主藏得好紧!微臣几度求见,都被他婉言拒绝。” 我忙笑道:“是三哥太拘礼了,如萧大将军这样的英雄,早该让宝墨认识才对!萧大将军若有空,也请多到惠王府坐坐,咱们惠王府的歌舞声乐,可是宁都第一等的。” 萧彦微笑点头,感慨道:“可惜自从我入宁都以来,众臣轮番相邀,独惠王府从不曾遣过人来,大约是嫌萧某粗鲁武夫,不配去惠王府风月繁华之所。” 萧宝溶不是和萧彦有所约定么?怎么和萧彦生疏至此? 我心下着忙,因不解萧宝溶何意,只得笑道:“惠王多次论及大将军胆识武略,可是推崇备至呢!大约怕大将军初到京城劳碌着,近日又迭遇变故,才拖着了吧?哪会对大将军有不敬之意?大将军若不见弃,惠王府随时扫榻以待,阿墨必定亲奉美酒,相迎大将军。” 萧彦瞳仁愈发深邃,在炽烈的阳光反射下,居然也闪着某种炽热的光芒。他微笑道:“惠王气节风骨,天下皆知,想来一诺千金,绝不会反悔。” 我并不知他和萧宝溶到底是何约定,但隐约已听出,萧宝溶对他的承诺似乎并未兑现,萧彦已有怪责其避而不见之意了。 刚从积了许多冰块的大殿中出来,真觉得这回廊中热得出奇了。我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笑道:“若是三哥的承诺,又在情理之中的,断无反悔之理。” 我心下不安,一说完,便借口酷热难当,急急告辞,离他而去。 走了几步,忽听萧彦温和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公主,这天这般热,下次入宫,不妨选早晨或傍晚吧!女儿家身子弱,中了暑不是玩的。” 我回头一看,他依然站在原地,含笑望着我,神情极是和蔼,甚至带了几分宠溺之意。 宠溺? 我急走几步,转过一道花荫,断定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可这天当真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花荫前居然也有个宫女在等着我。她站在凌霄花架前,怯怯地唤我:“公主!” 这宫女衣着甚是简陋陈旧,眉宇却颇见端庄自持,并不该是个普通宫女。 我站住脚步,小落已皱眉问道:“你哪个宫里的?有事么?天气热呢,我们公主这可要回府了。” 这宫女不卑不亢地行下一礼,答道:“奴婢是原清宁宫宫女,现服侍皇后于式微宫。” 原来是吴皇后的人。 我顿时冷淡下来:“她已经不是皇后了。下一次,请称呼她为……吴庶人。” 宫女垂了头,低声应了,才道:“吴……庶人有话,请公主屈驾前往式微宫一次。她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十)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她说什么?”我也很好奇,报应来了时,吴皇后会说些什么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是趾气高昂,还是灰心求饶? 宫女深吸一口气,才道:“吴庶人说,公主应该很乐意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而她也有几句关于惠王的话要告诉公主。” “这么个大热天……” 我嘀咕了一声,虽不相信吴皇后找我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但我的确很乐意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所以,尽管小落和小惜拦住,我还是不顾天热,决定去探望一下我这位好嫂子了。 随那宫女穿过长长的永巷,便到了一处阴暗的宫门前,满是斑驳锈痕的铜钉,连阳光都照不亮半分。 宫女推开门时,一只灰猫正从影壁前半人高的草丛中一晃跳过,喵呜叫着,踩着参次不齐的破旧青瓦优雅而去。 掉落大半珐琅面的影壁,早看不出原来的图样了,顶部应该有几只飞鸟,此时却只有断了的鸟翼,无声无息地挂在石上,随时欲要跌落,摔个粉碎。 门窗上糊的纱早已蠹去,只有影影绰绰的层层蛛网,成为另一种天然窗纱,在烈日下闪耀着惨淡的青光。 宫女把脱落的门扇抱起,提到一边,便算是打开门了,恭敬向我说道:“公主,请进。” 隐隐闻得霉臭味呛入肺腑,我皱眉道:“叫吴庶人出来。是她要见我,可不是本公主要见她。” 话音才落,已听得吴皇后尖厉的笑声传入:“萧宝墨,你当真要我把惠王和萧彦那见不得人的交易,当了那么多人的面说出么?” 因不知吴皇后是否心存歹心,我身后跟随的,除了两名贴身侍女,还有四名内侍,俱是练过武的,却未必是嘴严可靠的。 将发际一枝长长的嵌珠银簪拔下,悄悄笼于袖中,我向那些内侍道:“在外候着罢。” 径带了小落小惜跨过松动的破败门槛,潮湿的霉臭味熏鼻而来,让我一时气闷窒息,几乎想就此逃出。 可眼眸一扫,已瞥到屋角的破席上,正端坐着一披发妇人,给晒伤的皮肤粗糙皲裂,有的地方开始脱皮,如擦不干净的斑驳垢痕,端的丑陋惊人,独眉眼锐利,转过森冷的光,刮到人的脸颊如刀锋掠过般怵人。 果然是吴皇后,虽是粗衣布服,一身狼狈,居然不改那久居皇家的气势凌人。 我早已不是蕙风宫那个任她摆布拨弄的无权无势小公主,也不像那时任性骄纵不知天高地厚。离她远远地站定,我微笑道:“不知皇后娘娘叫了宝墨来有何见教?瞧我这是不是给热得糊涂了,只怕来得晚了,又会给皇后令人绑了打耳光,一听皇后传召,吓得脚不沾地就跑过来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倚危墙,海棠胭脂透(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轻轻叹息一声,我屈着洁白的手指,弹去袖子上刚刚跌落的灰尘,悠然说道:“我竟忘了,皇后已经改居式微宫了!好在皇后天生贵气,到哪里都不改这皇后的势派呢!” 吴皇后凌厉地瞪着我,双眼黑洞洞的,似要将我吞噬。 我想起她娘家刚被处斩的一大家子,心里也有些发毛,只是不肯露出半分畏怯来,依然轻描淡写地说道:“皇后,如果无甚见教,我可回去了。陪着谋逆罪人说话,可不是我做公主的本份!” 吴皇后格地冷笑:“萧宝墨,我可真小瞧你和惠王这对狗男女了!” 我勃然大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既然来了,她出言污辱本是意料中事,但这般全无风度地出口成脏,甚至连萧宝溶都辱骂在内,当真在意料之外。 克制了自己想奔上前甩她耳光的冲动,我依旧站得远远的,向她扬起唇角,笑道:“怪不得皇后想咒杀亲夫呢,敢情是把咱们皇室中人等同畜类了?” 转过头,我吩咐小惜:“去,通知内务太监即刻送十条土狗进式微宫,关到皇后房中,与皇后作伴罢!也好让皇后瞧瞧,什么才是狗男女!” 吴皇后保持着凌厉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惊怒,连冷笑都色厉内荏:“你一出世便是个祸国妖孽,谁人不知?其他四个哥哥对你避而远之,独萧宝溶把你当成个宝,不要命地拼死救你,可别告诉我,你们之间还能清清白白!” 我正式确认这女人得了失心疯,同时实在懊恼自己不该过来,纵然看着了她的狼狈,也脏自己的耳朵。(.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和一个疯女人计较争吵,无疑也低了自己的身份。我才没有蠢到如她当日那般亲自动手打人。 正打算转身离去,找式微宫的内侍进来好好教训她时,紧跟我身畔的小落却忍耐不住了,冲上前怒骂道:“你这疯子,天底下谁不知我们惠王爷风骨高洁,品格清贵!这般玷污他与我们公主的名节,当真活该你娘家全家死光!” 我冷淡笑道:“没死光呢,不是还有流放极南之地的么?不过我瞧皇后娘娘这势派,不把自己全族送到阎王爷手中,大约是不肯罢手的!” 这个骄狂半生的女人,至死都不会知道“示弱”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吧?当真想自寻死路,我倒还可以成全她。 吴皇后听出我话语中的杀气,气势略略一低,忽而又冷笑道:“什么风骨高洁,品格清贵?别让我笑话了!为了得到萧彦的支持,树立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他不是一样把你许给了萧彦那个老头子?你恨我把你送给了拓跋轲,可拓跋轲好歹正当盛年,又是北方霸主,何曾辱没了你?萧彦算什么?一介武夫,老得做你父亲都绰绰有余,便是你的乘龙快婿么?” ================= 那个,亲们,准备上架了哈,上架后每更会有两千字,有推荐时会加更吧?咳,最近某皎没钱买零食了,喜欢的亲省下两块面包钱支持下罢,顺便也好在这个月攒些花,到十月帮偶冲鲜花榜哦!无良地笑~~~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倚危墙,海棠胭脂透(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猛地屏住了呼吸,连心跳也顿住了一般,再也忍耐不住,猛地冲过去,叫道:“你这疯子,说什么呢?” 狠狠一脚踹出,已将她端坐的身体踹倒在席上,要不是小落慌忙过来拉,我真想上去几脚,将她给活活踢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懒 萧宝溶把我许给萧彦…… 如果我信了她,我便和她一样的疯了。 吴皇后见我着恼,虽给踹得呛咳,却得意地笑了起来:“怎么?萧宝溶没告诉你这事么?难怪,这事做得也够隐蔽的,我父亲若是早一步知道了他们之间有这个交易,提前预备了,也不至今日的一败涂地!不过,我说萧宝墨你也真够笨的,我早就提醒你,去把你母亲那套狐媚子工夫好好学学了。如果能像你母亲勾引先皇那般勾引住萧宝溶,大约他也舍不得把你送人了吧?” 我捏紧藏于袖中的长簪,若不是小落紧紧抱着,真要一簪子将这女人刺死了。 用力地呼吸几下,只觉这房中的浊气更让我肠胃翻涌了。 “吴氏,你若敢再信口雌黄毁谤我们兄妹,玷辱我们清白,我敢保证,你绝对活不过今晚!” 虽知吴皇后已经破罐破摔,只图眼前痛快,威胁必定无用,我还是忍不住,恨恨地挤出这句话来,便想掩耳离去。虫 这时吴皇后已如夜枭般可怕地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兄妹?清白?你根本不是明帝亲生女儿,和萧宝溶算是哪门子的兄妹?萧宝溶暗恋玉妃,才在玉妃出家后把你留在身边,还能让你清白?萧宝墨,你把天下人都当傻子不成?” 犹如瞬间置身万顷瀑布之下,冲击和冰冷刹那将我击得呆住,连身带心地透湿,透凉。愕然瞪着她半响,沉甸如石的压抑感,就如当日被鳄鱼拖入水底那般让我透不过气来。 或者真的太荒谬了,荒谬到极点,让我只想笑,大声地笑出声来,颠覆她那那些不可思议的疯狂话语。 我当真笑了起来,在小落的拉扯下,指着吴皇后大笑:“吴氏,你想编谎,也得编个能圆得起来的。我不是父皇生的,父皇会封我为公主?父皇会这般疼我宠我?你以为皇宫宗正是吃干饭的么?” 为防皇室血统混淆,本朝沿袭列代祖制,设宗正府,掌握皇族的名籍簿,鉴别皇室子孙的嫡庶之分,并一一登记在册,而与皇帝有直系血亲的子女,更会清查皇帝起居录,确认后才会记录族谱,认可其皇子或公主的身份。 这么严密的制度见证下,这女人竟然敢说我不是明帝生的! 我终于挺直了腰,攥紧自己的拳,推开小落,慢慢往门外退去,不想再听这女人在说什么。 可她的话还是那么清晰地传入我耳中,脑中,心中:“宗正?宗正算什么,还不是得看皇上眼色行事?玉妃入宫七个多月就生了你,就算明帝在闵边时幸了她,顶多也只八个来月光景,你哪里会是明帝的骨肉?也不知你那狐媚子母亲和哪个男人怀了你……或者,那狐媚子自己也不知道你是谁的孽种吧?你不仅是妖孽,还是孽种!孽种!” 我很诧异自己居然还能那般从容地走到门边,甚至还拂了拂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才扬声喝命:“来人,庶人吴氏出言不逊,辱及先帝,着掌嘴三百下……” 冷冷瞥一眼骂得正快意的吴皇后,我加了一句:“打到她三个月说不出一句话为止!” 外面传来了应命声,两名身强力壮的内侍立刻冲了进来。 吴皇后激昂得意的情绪才算低落下来,嘶哑地呼喝:“你们敢!你们敢听这个妖孽的话……” 她们怎会不敢? 这位曾经的皇后很快便会知道,所谓的皇后,没有了皇权的支撑,和当日没有权势为后盾的文墨公主一样,任人宰割,绝无半分还手之力。 眼看两巴掌狠扇下去,吴皇后即刻发出凄厉惨叫,我正要袖手离去,忽听门外有人呼喝:“住手!” 吴皇后抬眼一望,疯了般挣开内侍的手,捂着脸冲到门前,拉住来人高声哭叫道:“康儿,康儿,你看这些人,居然敢这等欺凌母后,真是疯了!疯了!” 来人正是改封平昌郡王的废太子萧康。 他的脸色很不好,游离着夜雨浸透般的苍白和沧桑,一身半新不旧的海蓝纱袍,看来极朴素,即便与他现在的身份相比,也可称得上寒酸。 眼见自己母亲肿着脸冲来,他并没有劝慰,反而猛地一推,将吴皇后推倒在地,喝道:“你才疯了!” 然后,他抢前一步,已跪到我跟前,垂着手道:“五姑姑,母亲陡遭大变,心智全失,疯言疯语,求五姑姑不要和她计较,念她……念她也曾是皇家之人,为她保留一点体面罢!” 我盯住这个几日前还满脸稚气的少年,从他紧绞着的双手似看到了当日我苦求永兴帝时的惊惶和局促。 “希望你去守陵前能把你这位好母亲的性子给转过来,否则,想她死的人会很多。” 我面无表情地丢下话,再不看倒地的吴皇后一眼,迈出这霉气熏天的破旧屋子。 炎光乍亮,酷暑顿起,鸣蝉聒噪,更让人心烦意乱。 千遍百遍地告诉自己,吴家的家破人亡因我而起,吴皇后只是恨极了,才编排了这些话来羞辱我,一个字也不该相信。 可为何,我的心里竟会如此忐忑刺痛,仿佛那字字句句,刀砍斧凿般刻在了心头,再也抹之不去? ========== 亲爱的们,是十月冲榜,不是这个月哦!刚一看收到一堆花,估计是有的亲们当成我现在就要花呢!请大家把花继续藏着,攒着哦!到十月一号以后再给我哦!特地加一章,就是说明这个事呢!谢谢大家有心啦,爱大家~~~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倚危墙,海棠胭脂透(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临水傍柳,翠竹疏朗,碧色盈盈。萧宝溶所居的翠玉轩笼在竹林之中,天然散去了些炽热的暑气,依旧闲逸沉静。 我倚着竹,对着深碧色缠枝莲纹的楹檐,怔忡了好久,都不敢往内行去。 小落悄悄推我:“公主,不进去么?那咱们回书宜院吧?”懒 不进去?为什么不进去? 我狠狠拍了拍身畔的翠竹,引得枝叶晃动,飒飒一片惊响,唇角却是僵硬的笑纹:“去,去瞧瞧三哥又在忙什么。若是以往,该是他弹琴或听曲的时候了……我想听曲子,这么大热天,听着很舒服。” 这天委实太热了,薄薄的月华裙被汗水腻住了,便有些迈不开腿,可又急着想冲到那给绿琉璃瓦挡了热力的轩中去,走得便有些踉跄了。 轩中很清凉,若隐若现的杜蘅香气细细地飘浮着。 有萧宝溶轻衣素袖缓缓拂过的地方,似都给滤去了炎热,自有一种淡淡的薄凉,连心都可以随之静下不少。 斜欹朱漆木榻,萧宝溶束着发,持了银壶在手,自斟自饮,眸子不若以往清澈,微见迷离,竟已微醺。 “三哥……”许是因为到了屋中凉快了,我的脚步一下子便迈开了,急急奔到萧宝溶前,端过他的翡翠酒盅,问道,“不听曲儿么?怎么一个人喝着酒?”虫 萧宝溶定一定神,眼底的迷离已散去不少。他放下银壶,拉了我在跟前坐下,拍了拍我头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原以为你会呆到日暮凉快些再回来。” 我低头道:“皇宫里没有父皇,没有母妃,连大皇兄也病着,不太理我,我呆在那里也是郁闷,还不如回来,还有三哥伴着我。” 萧宝溶微笑道:“三哥也不一定能常伴着你。” 淡淡的酒香无声地萦出,他的目光愈见柔和:“今后总要多学着自己照顾自己才好,便是三哥不在身边,也不会寂寞。” 这样的话,在我回来后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一向毫不犹豫地认为,那是三哥疼我,也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再出沦落敌手的事,才再三地说他不一定能一直护我,要我自己照顾自己。 可我今日,却已忍不住多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明知不该多心,我还是多心。 如往常那般赖在他跟前,我窥伺着他的神情,笑道:“三哥怎会不在我跟前?我早想好了,我便是嫁出去,也不离开惠王府,依然只在家中住着。三哥帮我留心着,找个性情温和些的年轻驸马,到时给我牵着走,我到哪里,他便到哪里;如果不听话,我就让他在公主府独守空房,不然将他给休了,再找一个。三哥,你说好不好?” 我仰着下巴笑嘻嘻望着萧宝溶时,萧宝溶的脸庞更是白得近乎透明,唇边也是淡淡的浅紫色,翕动了一下,才唇角微微一扬,“好,你若成亲时,住近些,或就住在惠王府都不妨。三哥也盼着阿墨别离开三哥。” 我心底暗暗地松了口气。可见吴皇后根本就在扯淡了,听萧宝溶的口吻,哪有把我嫁给闵边萧彦那老头的意思? 萧宝溶也不喝酒了,用袖子拭了拭我额上的汗水,微笑道:“你一向怕热,怎的这时候来找我?想听曲子了?” 我点头道:“是啊,想听三哥弹琴。我一直就在想着,这满朝文武,论起这琴艺来,大约没人及得上三哥吧?听说吴相一倒,跟着树倒猢狲散的大臣多了,因此朝廷大量提拔新人,不少青年才俊开始冒头了。我不指望我以后的驸马能有三哥这样的琴艺,但至少也该精通韵律……不然,我索性找个武将,有权有势,又能保护我的年轻武将。三哥,你心里有合适的人选么?” “人选……”萧宝溶喃喃地重复着我的话,忽然抬起眼来,墨玉一样的眸子泛着夜的深沉和微凉:“你不是有了喜欢的少年了么?上次四处图绘了去寻找的阿顼……找到了么?” 我心头一阵疼痛,那张犹带了少年温柔纯稚的面容在眼前荡漾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笑着回答:“大约……再也找不到了吧?本就是萍水相逢的,忽然冲散了,哪里寻得回来?我心里郁闷得紧了,不如快找回个比他好的驸马,便能将他忘了……” 若是旁的人,见我这么急匆匆地为自己寻找驸马,必定笑我不知廉耻,可我知道萧宝溶不会。我在他跟前已经任性胡闹了六年,从不掩饰自己心事,他也从不认为我说出心里话,便有什么不妥当。 果然,萧宝溶低了头,沉吟了片刻,才深深看住我,很认真地回答:“好,三哥帮你留意着,如果有合适的,再慢慢考虑大婚事宜。” 他迟疑片刻,又微笑道:“不过,阿墨,三哥提醒你,婚姻乃是终身大事,还是慢慢择个真心待你的郎君才好,若是匆促了,未必能找着最好的。……嗯,转眼你也不小啦,也不能老说什么驸马不好就休了,或丢开另找的话,传扬开去,对你的声名可不好。咱们要择就择个最好的,一辈子相亲相爱才好!” 我哪里想找什么见鬼的驸马?不过是试探试探他的反应。如今见他并不拦我择婿,顿时放下心来,嘻嘻笑道:“三哥说的有理。母亲也说,找一个可以依托终身的男子最要紧,咱们就慢慢找,慢慢挑吧,不急,不急!” 萧宝溶微笑,柔声道:“不是说要听琴么?我来弹给你听吧!” 我正欢喜应声时,忽然有近卫匆匆进来禀道:“王爷,临海公府上送来帖子,说今日晚上大将军前来拜访王爷。”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倚危墙,海棠胭脂透(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一惊,萧宝溶刚起身准备带我走向琴台的方向,又跌坐下来,半晌才转过头,唇边也跌出两个惊诧的字眼:“萧彦?” 近卫答递上贴,答道:“正是萧大将军,说是……文墨公主邀请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宝溶清泠泠的目光,顿时转向了我。懒 我也着了忙,吃吃道:“我……我在皇宫遇到了萧大将军,他说惠王府似不欢迎他,我顺口就邀他来坐坐了。” 萧宝溶默然,眼底雾岚盘旋,一度看不清那乌黑的底色。好一会儿,他才温文一笑,向近卫道:“去回复临海公府,本王必备美酒佳肴,恭候大将军!” 目送近卫离去,萧宝溶才转头微笑道:“阿墨,我没空弹琴给你听了。这大将军造访……朝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轻不得,重不得,我得亲自去安排着。” 吴相一倒,如今的大齐,文有萧宝溶,武有萧彦,正是手握实权站于风口浪尖的人物,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大齐未来的权力制衡,只怕连病中的永兴帝也满怀猜忌地随时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萧宝溶一直不肯邀请萧彦来,会不会就有这方面的考虑?而萧彦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到萧宝溶府上,到底是单单地想欣赏惠王府上的笙箫歌舞,还是想表明他和萧宝溶的友好无间?虫 后者似乎并不是好事,永兴帝绝对不会乐意看到他们二人联手。 我当然无心听琴了,抓了萧宝溶的袖子问道:“这个萧彦,在打什么主意?” 萧宝溶拍拍我的头,温和道:“不用担心,没事。今晚你早些睡,三哥来应付,知道么?” 我怔了怔,道:“咦,我还想好好认识认识这位传奇英雄呢!” 萧宝溶脸色一沉,微微眯过的双眼中,有着凛冽的锋芒一闪而逝。 “他么,你还是不认识的好。”他挥手让小落和小惜送我回书宜院,临到门前,还不忘又吩咐了一遍:“记得了,今晚早些儿睡,别到前厅来。” 我本来担心着萧宝溶真在不得已时将我许给了萧彦,谁知萧宝溶这会子连见都不让萧彦见我,让我在放下心来的同时,又迷惑起来。 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不管是朋友,还是潜在的敌人,如果有机会,萧宝溶几乎将未来可能利用到的所有人都介绍给了我,为何单独不肯让我结识这个最大的同盟者或未来最大的对手? ---------- 这日前厅的笙箫弦管之音更比寻常华美绮靡,笑语欢歌人声鼎沸连书宜院都听得清清楚楚。 从我被送往北魏开始,这么多个日日夜夜,萧宝溶为我也操够心了。我虽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也打算听他的话,不去见那位看来沉稳清隽不像有什么野心的萧彦。 百无聊赖地弄了会儿琴,扔开两卷很无趣的兵书,我让小落帮我锤着腿,恬适地舒了个懒腰,正要去睡时,又听得外面有人谈笑晏晏走入。 竟然是萧宝溶的正妻,惠王妃宁氏。 萧宝溶姬妾众多,能这般逍遥自在,至少有一半功劳得归功于惠王妃的“贤惠”。她的出身容貌均是寻常,唯一的好处是性情极好,从不争风吃醋,也从没有自己的主见,萧宝溶要的就是她要的,萧宝溶喜欢的就是她喜欢的,上上下下都按着萧宝溶的想法打点得妥妥当当,该她出现时才出现,不该她出现时绝对不冒头。我猜萧宝溶择她为妃多半就是因为她这性子能让自己活得更逍遥自在,无人管束。 惠王妃待人和善,待我更好,见她过来,我也只得起身,懒懒和她说话,心底却奇怪不已,萧宝溶亲自接待着贵客,她也该在帮着调度歌姬侍女,留心筵席上的动静,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看她谈吐,根本没什么事,就是纯粹在和我家长里短地聊天。 她陪我聊着天,我自然哪里也去不成了…… 心中紧了一紧,我说着说着,只作困极,打着呵欠,侧着身子闭眼便睡。 惠王妃笑道:“还和个小孩子似的!” 她站起身离去,低声吩咐着小落小惜:“虽说天气热,不过是这屋子本就凉快,又放了冰,半夜记得拿薄薄的小毯子给公主盖住肚子,别着凉了。” 听得她脚步声消失,我已一咕碌爬起来,跳下了床。 小惜等一惊,上前问道:“公主,你不睡么?” 睡?眼前的事分明暗藏古怪,我怎么还睡得着? 瞪着窗棂外随风晃动的八角绫纱宫灯思索片刻,我向小落招招手:“去拿一套侍女的衣衫来给我换上。” 小落小惜从小跟我,自是明白我又要玩花样,小落给我指了名,犹犹豫豫,果然去找衣服;小惜却迟疑道:“公主,王爷应该不愿意你去前厅吧?” “所以我要换件衣衫,不让三哥或那个萧彦认出我来。” “公主……” “放心,我不会坏三哥的事。” 萧彦造访,惠王府自然接待得很是隆重。烹炮煎煮的山珍海味,正流水般送往惠王府的前院的遂初厅中。 我跟着送食物的侍女悄然走入,再不声不响地闪到厅后的珠帘中,和那些正准备下一场歌舞的歌姬们混到了一处。 她们自然是认得我的,略使一个眼色,便悄然向后退去,由着我施施然走到最合适的位置上,隐在珠帘后观望厅中的动静。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倚危墙,海棠胭脂透(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主位是惠王萧宝溶,奉陪的大多是名望甚高却无甚实权的宗亲或名士,客位之首的临海公兼征西大将军萧彦是当之无愧的万众瞩目对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金丝玉管,蜡炬兰灯,衬着那锦筵红,罗幕翠,更显侍宴美人倾国姝丽,舞姿绝世,华丽奢靡却不失尊贵优雅的江南锦绣风华,便在不经意间迤逦带出。懒 萧彦并未着官袍,一身姜黄色纱罗软袍,将久经沙场的武将威煞之气化去了不少,眉目更显清隽沉凝,对着向他邀宠献媚的舞姬虽是唇角蕴笑,可那笑意淡漠疏离,深邃的眼眸只在舞姬脸上一转,便能让舞姬的笑容发僵,成了勉强挂在脸孔上的漂亮面具。 萧宝溶再次抬手向萧彦敬酒时,萧彦饮了,忽而笑了一笑。 “王爷,我瞧文墨公主午后还好端端的,不过这半天的工夫,便病倒了,看来身体很是单薄,寻常该让她四处走动走动,多多锻练身体才好。” 萧宝溶微笑:“可不是么,这一到夏天,她就懒得动弹,只想窝在府中睡觉,连去给皇兄请安,也懒得在宫中多呆,大日头底下就回来了,这才中了暑气。说到底,还是小孩子家的任性脾气。” 萧彦啜着酒,淡淡望向萧宝溶:“哦?听说文墨公主甚是活泼淑慧,经了北魏军营这一劫,我本以为公主会更玲珑知礼。”虫 萧宝溶指尖缓缓在杯沿转动,轻叹道:“公主在魏营受尽惊吓,至今尚未平复,这也是我不忍对她多加苛责的原因。……待她好些,我再好好教导她。” 萧彦沉默片刻,含笑道:“她年纪甚小,任性些也不妨。请惠王相信,以我待公主之心,绝不至以凡俗礼节拘束了她。倒是公主那里……我很担心日后公主乍离了王爷会过不习惯,故而很想趁着这几日在京中,得空便将公主接我府上去坐坐,别与我太过生疏。” 他的话……什么意思? 我心头怦怦乱跳,紧抓着身后的墙壁,蹭着掌心的汗意,竖起耳朵静听。 萧宝溶一如既往的恬淡微笑:“哦,大将军言之有理……” 这时,忽然有人走到他身畔的近卫耳边,说了两句话,接着近卫也俯下身,和萧宝溶说了几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萧宝溶微微皱眉,眸光略带凌厉地往我这边一扫,同样低声地吩咐了两句,才继续向萧彦说道:“阿墨现在正病着,待她病好一点,我便带她去大将军那里常走走。” 他说着,又催侍女为萧彦满上酒。 萧彦拈着杯,淡淡而笑:“好,文墨公主不过中了暑气,相信有个三五日,也该恢复了。萧某更相信,惠王名满天下,必定言而有信,一诺千金。” 我正透过那一串串贵气剔透的珠串,牢牢盯着我这三哥的俊秀面庞,等着听他如何回答时,手腕忽然一紧。 回过头,竟是萧宝溶的贴身近卫韦卓。 此时,他正隔着衣衫握住了我的手臂,低声道:“公主,王爷命属下送您回书宜院。” 敢情刚才有人和萧宝溶附耳说话,是在禀报我的事? 我又惊又恼,挣着手道:“等一会儿,我呆会就回去。” 韦卓并不肯放手,依然低声禀道:“王爷说了,要公主先回去,筵席散了他会去瞧你。公主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当面问王爷。” 当面问…… 其实我何尝不想当面问,可我总觉得这样明着去把萧宝溶往坏处猜想,是对他的一种亵渎,甚至担忧会寒了他的心。 可现在,连他的心腹都在建议我当面问他…… 眼眶一阵阵地发酸,我强忍着泪,默默让韦卓抓紧手臂,送回书宜院。 我踏上院前汉白玉台阶,韦卓这才松了我的手臂,向我行了一礼:“公主,属下得罪了,请公主见谅!” “没事。”我摇摇头,吸着鼻子问他:“我三哥……是不是把我给送人了?” 他和他哥哥韦开身手极高,正是萧宝溶最倚重的心腹护卫。若是不擅武艺的萧宝溶去见萧彦这样深不可测的一方大将,绝对会将他们兄弟带在身边。 如果萧宝溶和萧彦有所约定,他们兄弟,必是知情人。 我很希望韦卓能利索地给出个否认的答案,连带否认掉遂初厅中那些含义暧昧的对答。 可叫人恨怒的是,韦卓的回答同样暧昧不明:“公主,您是金枝玉叶,王爷心坎上的亲妹妹,怎么会把您送人呢?公主多心了吧?” 我挥手让他离去,再往卧房中踱去时,却连手足都已失了力道,软绵绵直要往地上坠去。 小落、小惜都慌着了,连忙为我打扇子送茶水,又闹着要不要找大夫来。 我心烦意乱,扑倒在光洁的竹簟上,冰凉凉地说道:“我躺一会儿,等三哥过来,一定要叫我。” 她们俱是不解,而我已一句话也懒得说了。 也不知静卧了多久,迷蒙间居然睡着了。 梦里又是有人扑来,陌生的身躯,陌生的气息,扑头盖脸地将我包住。锦帷昏暗,精刺的云龙巨目狰狞,鳞爪皆张,在颠倒混乱让人绝望到窒息的动作中,直欲凌空飞来,将我连头带脚抓个粉碎。 我失声痛哭,偏又哭不出声,逃脱不开的沉重让我在避无可避的绝望中颤抖惊悸,由人索取凌掠,却只为了一个信念,不肯展露自己本性的伶牙俐爪,在不断承受的屈辱中将仇人的面貌用小刀一点一点刻入心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倚危墙,海棠胭脂透(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刻得很疼,却能让我疼得清醒,疼出属于我萧宝墨该有的戾气和锐气。 我不怕。我的痛苦,将在我的仇人身上有十倍的报答。 可我很怕我竟看不清仇人是谁,看不清那些想践踏侮辱我的人是谁!懒 似乎有轻帷飘到了脸上,盖住了我的眼睛,让我更看不清眼前正蹂躏我的那张脸孔。 我忍无可忍地用力甩开那轻帷,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阿墨,阿墨!” 有熟悉的嗓音焦急地叫我。 迷茫睁开眼时,我的双手正伸出,推搡着搭于我额前拭汗的手,轻飘飘的天青色薄纱大袖正从我的面庞拂过。 “阿墨!”那人又叫我。 我定一定神,眼珠冉冉转动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正是萧宝溶一脸焦急,几乎将我抱到了怀里唤着我。 “三哥……”我抽泣一声,一头扎到他胸前,哭得气哽声塞。 “做恶梦么了?”萧宝溶低低地宽慰我:“没事,没事,这不是醒过来了?” 小落端了水来,小惜急急拧了帕子,萧宝溶也不要她们动手,自己接过了,用湿润润的帕子为我拭汗水和泪水,又责怪小落等人:“怎么这么不当心?公主魇成这样,没看到呢?”虫 萧宝溶很少这么声色俱厉地训斥下人,两名侍女面面相觑,只是垂头跪下,不敢说一个字。 “没……没事。”我清一清嗓子,撑着额,揉着眼睛说道:“不怪她们。我精神一向好,很少做梦……” 更很少做噩梦。 白天活蹦乱跳四处玩着折腾一天,晚上一向睡得熟,无忧无虑的日子,哪里顾得上做梦? 而到了魏营,一夜数惊,汗湿重衣,我又哪里敢做梦? 魏营,噩梦,黑夜白天无休止的噩梦。 这种噩梦,还会延续,用另一种方式延续么? 我曾经给兄长出卖过一次,还会再给出卖一次么? 我的身体忽然僵了,连心头也僵了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毫不犹豫从萧宝溶怀中钻出,挺直了脊梁,望向萧宝溶。 大约我的目光里,已经掩饰不住那种防备和猜疑,萧宝溶的眼眸与我一相触,便如给刺痛了般,迅速地一收缩,然后无声地垂下眸,只是一只手还是轻轻地搭于我手臂,隔了一层薄纱,传递着指尖的微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想问,喉咙却即时哽住,温热的泪花又不争气地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又在眼眶里慢慢地冷却,一双眼睛越睁越大,始终不肯将那泪水落下,让人看清我的脆弱和惊恐。 许久,萧宝溶的手渐渐有了颤抖,忽然略一低头,光洁的额与我轻轻相抵,略带沙哑地低低说道:“阿墨,信三哥么?” 我不答,依旧定定地看他。 萧宝溶噫叹一声,挥手让小落小惜退下,才揽了我的肩,柔声道:“阿墨不仅是三哥掌上的宝,也是三哥心上的宝。只要三哥在一天,便会护着阿墨,不会让阿墨受一点委屈。” 我点头,然后冲他仰着下颔轻笑:“那么,三哥一定会告诉阿墨,三哥并没有把我许给那个萧彦,对不对?” 萧宝溶蹙起眉,悄无声息地转过脸,轻声道:“阿墨,那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 一股冷心从心底窜起,我打了个哆嗦,望着这个我在绝望里唯一能冀盼的亲人,无力地耷拉下手,幽幽冷冷地说道:“大皇兄和吴皇后把我送给北魏那个狗皇帝,同样是逼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萧宝溶喉间微微一动,似发出了一声呻吟,但我还没来得及听清,他便已飞快站起身来,带了几分局促,负手在澄金花鸟彩砖上踱着。衣袍摆动处,不如以往潇洒不羁,倒像是给迫得无路可去的鹰隼,连飘出的杜蘅清气都散漫着焦躁和无奈。 听不到他更多的解释和安慰,我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抱着膝坐在床上,抽抽噎噎地哭,委屈,失望,心寒,悲凉,不知几许黯淡的情绪,如雾气般漫漫将我包围。 萧宝溶仓惶得有点狼狈的脚步慢了下来,然后再次停顿在我面前。 “阿墨,信三哥好么?”他那压抑了烦乱的黑眸深深郁郁,透明如水晶的颜色下,是秋潭般的静寂澄远。握住我的手,他一字一字向我保证,“三哥不会把你送给任何人,更不会把你送给萧彦。” “明天,我派人送你到相山去住一阵,我只推托你去母亲身边养病了,萧彦一时也未必能怎样。至于下一步……我也会好好安排,绝对不会让你委屈着。” 他的容颜苍白,看来更比寻常时侯文弱清瘦,但紧握住我的手渐渐有了力道,似努力要将他的心意传递给我。 是,我也看出来了,他到底还是心疼我,舍不得将我送给萧彦,才千方百计地阻止他见我,寻找着推托这门同样荒诞的亲事的理由。 如果连萧宝溶都不能信任,如果萧宝溶都曾将我当作筹码和人做过交易,我在这世间,还能信任谁? 推开萧宝溶试图抱住我安抚的臂膀,我面里而卧,给了他一个抽泣着的后背。 身后的脚步声徘徊了好久,那投在帷幕间的清清淡淡人影,萦在空气中的清清凉凉薄香,终于都渐渐地消逝了。 而我,居然结结实实地哭了半夜,又听了半夜的蛩鸣啾啾,再无法阖眼片刻,但觉神思恍恍惚惚,比落在魏营时又是另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暗香袭,素手三弄梅(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如果给永兴帝和吴皇后出卖让我痛恨到切齿,那么给萧宝溶出卖则让我难受到灰心。 一种是可以预料的伤害,另一种是意料之外的背叛。 纵然萧宝溶还是很疼我,纵然他在想法弥补这种背叛,他和萧彦之间千真万确的千金一诺,也成了横亘于我们之间的一道鸿沟。懒 我没法去恨他,可我真的怨他。 第二天拖着虚乏的身体起床时,我的眼睛已经肿得和桃子一般,小落她们焦急地拧了湿热的帕子帮我敷眼睛时,端木欢颜来了。 “王爷怕你功课落下,让我陪你一起去相山住着。” 只有他的眼睛里无悲无喜,反而比任何世俗中的明眼之人更加坦诚无垢。 而我纵然生萧宝溶的气,也不能对端木欢颜失礼。 萧宝溶一再地和我说,他在一日,便会护我一日,却让我多学东西,以便自己保护自己,是不是早就准备好,若是实在推脱不了,还是将我许给萧彦,到时他不在我跟前了,我还能凭着自己所学自保? “先生陪我去,自然再好不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我强笑着取过小惜端来的茶,亲自奉给他,再和他商议随身要带哪些书目,哪些日常物品。 这一回,我已打定了主意,要在那里多住些日子,让把秋天的衣饰都带去,连同端木欢颜的随身衣物,也让都带在身边。虫 端木欢颜微笑道:“也不必急着都带去,真的要在那里久住,到时令人回来拿也是一样。何况惠王最心疼你,自然留意着你那里的动静,还怕让你缺衣少食了不成?” 心疼? 或许吧! 可我现在心也懒了,懒得想他到底有多心疼我了。 整理了半日,到巳时后才将行李大致收拾完毕,才令人放到马车上,便有侍女来传话:“王爷说了,时候不早了,请公主到前面去和王爷一起用过午膳再走。” 我本来还打算吃了再走,听了这样的话,立刻吩咐道:“即刻动身罢!我一刻都不想在这个讨厌的地方呆着!” 侍女们相视愕然,到底不敢辩驳,沉默地送了我和端木欢颜上了肩舆,一路抬至王府高大的汉白玉台阶下,早有两辆华丽的马车在外等侯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大约因南北两国交战后京中一直不太平,除了向来跟随我出门的侍卫,另有一队约一两百人的亲兵前后开道护持着。 我才下肩舆,正在要在侍女扶持下步向马车时,便听得身后传来萧宝溶的温和声音:“阿墨,怎生走得这般急?” 扭过头,只见萧宝溶匆匆自门内跑过来,身后还有随从拎了个漆木食盒紧紧跟着。他微笑着将食盒递给我,柔声道:“里面有你爱吃的菜,路上让他们取出来给你趁热吃吧!” 我下意识地伸手接过,转瞬又恼怒起来。 都要把我当垃圾般送给个老头子了,还管我爱吃什么,会不会饿着? 抬起食盒,我扬手一摔,沉闷的砰声传出,食盒掷在了台阶之上,里面尚冒着热气的羹汤菜肴尽数跌落出来,淋漓了一地。 “我不饿,也不想吃!” 冷淡地丢下话,我不理他扶向我的僵住的手,自行提了长裙,上了马车,将珠帘狠狠摔下。 珠帘散荡着飘下时,我的眼睛余光瞥到了萧宝溶窘迫到通红的面庞。 以他的尊贵,只怕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当众给他难堪吧? 我有些微的不安,忙垂下头,正拿了丝帕放在齿间啮咬时,又听到萧宝溶镇静地在和端木欢颜说话,仿佛刚才他的尴尬,只是我的错觉,“端木兄,阿墨年幼任性,若有得罪的地方,请端木兄不要计较,只管派人告诉本王,改日本王向你赔罪。” 端木欢颜淡淡而笑:“王爷,如果在下教她那许久,还得让她的兄长为她的过错赔罪,那么在下这个师父,也不必当下去了。” 萧宝溶并不辩驳,言辞愈加谦和:“那么就请端木兄多多费心了!” 车辆缓缓向相山方向行去,我没有回头,再不知萧宝溶会不会如以往一般,在原处驻立着,目送我的马车离开。 默默将头靠在椅垫上,我又有想流泪的冲动。 惠王府真的讨厌吗? 那我为什么在那里一住六年,还在危难时只是心心念念想回到我的书宜院? 惠王萧宝溶真的讨厌吗? 那我为什么在最无助的时候,只会想起这位兄长的面孔?仿若只要回到他的身畔,我便可以丢开一切,什么也不用担忧。 相山的竹林一如既往清爽怡人,连翠绿欲滴的颜色,也不曾改变分毫,只是入了盛夏,再也没有竹笋了。 更没有挖竹笋的山民小孩,以及为山民出头的倔强傻气少年。 我没有坐那架着伞盖可以吹着习习山风的露天肩舆,宁可将自己密闭在不透气的小轿中,在腻热的围幄里沉默闭着眼,想着自己的伤心事。 我似乎又只能等着了。 等着萧宝溶去推脱,去协商,去用自己的权势财富,换取萧彦可能的妥协。 如果妥协不了,那么,我连逃都无处可逃了。 惠王府就是我的家,萧宝溶就是除了母亲外我在这尘世中唯一的亲人。 我能往哪里逃? 我终于又做回了大齐公主,在万人景仰中过着炊金馔玉一呼百诺的富贵日子,可是不是命中注定,我所向往的无忧无虑生活,早已一去不返?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暗香袭,素手三弄梅(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晃晃悠悠的小轿顿了一下,连心在晃悠中忽然顿了下来。 “公主,别院到了。”随从在外恭谨回禀。 我振足了精神,依旧如以往那般挺直脊梁,也不要人来扶,自己提袂下了轿,然后站在院门前,等端木欢颜的肩舆到了,才亲身去扶他:“先生,到别院了!”懒 说到底,还是拓跋轲入侵我大齐,刻意凌辱摧折于我,才会导致我落至今日这种境地,想在混乱的时局中立稳脚跟,想报仇雪恨,我都得多学些克敌制胜的方法,再不能是那个任性胡闹一无是处的刁蛮公主了。 端木欢颜并不推辞,携了我的手,含笑步入院中,才喟然轻叹:“阿墨,你曾在惠王爷困难时,这般扶携过他么?” 我怔了怔,不解其意:“三哥好端端的,身边服侍的人一大堆,要我扶携做什么?” 端木欢颜淡淡道:“你怎知他好端端的?你只瞧见他每天悠悠闲闲赏舞听曲,可曾发现他已很少在评论舞技词曲好坏?你只瞧见他还是常握一卷书,自在闲卧,可曾发现他神思不属,心事重重?你只瞧见他依旧握银壶,喝美酒,可曾发现他如今不是在品鉴美酒,而是借酒消愁?”虫 他顿了一顿又道:“如果是我的妹妹,敢如你那般当众无礼,我一定一个耳光甩过去,然后将她扔回房中关起来,直到她能学会怎么去尊重自己的兄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气往上冲,怒道:“先生,你知道我这个兄长对我做了什么吗?” “知道。”端木欢颜松开我的手,让身畔的随从扶了自己,一边往内走着,一边说道:“我还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惠王会快乐很多。” 他知道,还认为我有错? 我委屈在廊下站立良久,才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卧室中,却一眼看到了那幅海棠图。 春光明耀中,柳絮轻舞,海棠葳蕤,却有着剑客独有的纵横激昂,肆情不羁。指尖缓缓抚过边缘那行走笔豪逸的诗句,依稀又见到那个秀颀倔强的少年,湖蓝丝缎的衣衫轻轻摆动,忽被我一声惊叫,手中一歪,最后一笔迤逦下一道不和谐的墨痕,略带不悦地回头向我抱怨,眸底飘一抹蓝,栗色的长发一丝一丝,在阳光闪着淡金的光芒。 可惜,春天已经过去了。 “你是傻瓜,你连我都找不到。” 我拿指尖叩那道拖下去的墨渍,仿若叩着阿顼宽宽的额头,微微笑着说。 可我也找不到你了。 我也弄丢了你了。 我很想笑着抱怨,说我才不要你这样又傻又笨的家伙,可我再张开嘴里,唇边上扬的弧度已经垂落,泪水无声无息地滑下。 来到别院第二天,小落和小惜也被惠王府送来了,说王爷担心别院里的侍女服侍不好,既然打算多住些日子,还是知道性情脾气的贴身侍女才能照顾周道。 这时候向我示好,我却不希罕。 淡淡地打发了来人,我依旧每日一早去探望母亲,陪母亲说一会儿话,便回别院去,和端木欢颜学习兵法谋略及攻守之道。 经了上次被人骗回皇宫的经历,即便只是前往上清寺的那么短短数百步的距离,我身边也有至少八名以上的侍卫贴身保护,而上清寺所在的相山山头,更有两百余惠王府亲兵扼了上山要道轮番值守,只是穿了平民服饰,不让人看出来历来。 我因着魏营的遭遇,几成惊弓之鸟。如今局势不稳,我再不敢拿自己冒险,对萧宝溶虽不满,也默默由着他安排了。 山间与世隔绝,加上萧宝溶的刻意隐瞒,母亲并不知晓我那一番惊心动魄炼狱般的经历,只是相处几日,多少有了些困惑。 这一日见我去,她忙让侍奉的小尼拿了才做的素点心来给我,看着我安静吃完,微笑道:“到底长大了吧?我一直也想着,宝溶那般温雅的性子,怎就教出你这么个活蹦乱跳的丫头来。瞧着你现在的模样,才有点像我的女儿,宝溶的妹妹呢!” 其实我很想问问母亲,皇后那些栽污她的话,到底有多少真实性,还有……我的身世。 惠王萧宝溶自然绝对认定了我是他的亲妹妹,可我甚至没勇气向萧宝溶提起皇后说的那些秽语,隐约之间害怕着,害怕绝不可能成立的秽语,万一是真相…… 那么,我到底算是什么? 我牵着母亲的海青僧衣,问着她:“母妃,知道么?吴老头谋反,吴皇后给废了。” “哦!”母亲微一怅惘,随云淡风轻一笑:“是么……如果没有牵涉到你,不用理会。生于皇家,是幸,也是不幸,皇子皇孙么……但求一世平安喜乐,便很够了。” 我不经意般继续道:“吴后被废于式微宫,我念着旧情,特地去探望她。谁知这女人已经疯了,嘴里不干不净,说了好多,连母后和我都骂进去了……骂得很不好听。” 母亲唇齿间微有一抹嘲讽笑意飘过,眉目间却是波澜不惊。她淡然道:“以她的脾性,如果不是有吴家撑着,又生了个太子,早该呆在冷宫了。不用理她,越声嘶力竭的无聊辱骂,越证明她已穷途暮路,不得不用损人不利己的方式来寻求发泄,以及……自寻死路。” ============== 偶尔良心发现,昨天多码了点,今天加更哦!嘻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暗香袭,素手三弄梅(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一惊,望着一脸恬静的母亲,问道:“母妃……吴氏所辱骂的话,应该全是污蔑吧?她甚至说我不是……不是大齐的公主。我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垂下头,自觉万分地问不出口去。 母亲沉默片刻,捻着念珠的手缓缓抚上我的发,那黑中透亮的水晶念珠拂于面颊,轻柔地滚动着,连禅室中偌大的佛字都给挡得影影绰绰,看不清晰。懒 “傻丫头,你从出世那一天,便是命定的大齐公主,旁人说什么,都是毁谤,你根本不用理会。” 水晶念珠的深黑色泽很稳重,天生的半透明质地在夏日炽热的空气中,凉凉地渗着令人心驰神往的高贵和神秘。而母亲的声音,也是凉凉的:“会叫的狗咬不了人,可老是叫着,也是心烦,你可以告诉萧宝溶,送吴氏一程也好。” 望着母亲安谧地向佛而立的面庞,我心头颤了一下,笑道:“可不是么,皇家声誉,她一个庶人也敢玷辱,着实自寻死路。” 心中便已下定决心,有空再回京时,第一件事便是让吴后的嘴永远闭上。 假作真时真亦假,让她胡说的次数多了,人人都猜疑起我的身世来,让我何以自处?怪只怪她犯了忌讳,如母亲所说,疯狗乱咬人的结果,无可疑义的自寻死路。虫 母亲既说了我是命定的大齐公主,我算松了口气,也不想再去深究母亲在入宫前的那些境遇。想来,回忆那样的过去,对母亲也是种伤害吧?便如,如今让我去回忆魏营那段受尽凌践屈身事人的卑微日子…… 如果萧宝溶真是抵不住萧彦的压力,真要将我嫁给萧彦,我便答应了也不妨,然后一定撺掇了萧彦,让他横扫魏军,杀尽魏国皇亲,将凌辱过我的拓跋轲,和所有见过我卑微求生的魏人,尽数斩下头颅,狠狠踩到脚底,落到吴氏一族那等凄惨下场…… “阿墨,怎么了?” 大约我想到拓跋轲,一时克制不住神色间流露出了极尖锐的恨毒,母亲蹙起了眉。 我恍然大悟,微笑道:“没什么,只想着三哥委实烦人,我到这里来住几日,他也巴巴地找个先生看住我,让我不得自在。” 母亲笑道:“哦,我们母女叙话的时候多呢,你啊,得空是得学些诗词歌赋了。宝溶的妹子,就是不能学富五车,至少也该知书识礼才对。” 学富五车?知书识礼? 这学来有什么用? 就像修饰得再漂亮的花瓶,也不比陶缸瓦罐结实,横次里一铁锤下去,一样地粉身碎骨。 我暗自冷笑着,向母亲告辞离去时,母亲送我出了禅室,终于说了两句让我顺耳的话。 她说:“虽说该多读些书,可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为人处世,还是多学学你的三哥,玲珑应对、明哲保身才最重要。” 母亲到底没全说对。 若没有自己可以倚仗的势力,即便玲珑应对,一样无法明哲保身。 回去时再次经过了简陵。 门口青草茵茵,足有半人高,依稀有行走过的痕迹,一径通往黑黢黢的入口。山路已封,山头除了上清寺的师太,和我别院中的从人,再无一个闲人。想来该是有侍从们曾在近日到那里查探过吧? 想起那个少年,那个被我捆了三天三夜,差点活活折磨死的少年,居然那样不管不顾地跳下潭水去,硬将我从鳄鱼的口中夺出,越来越坚硬的心底,忽然又柔软了起来。 我让侍从在前面帮我驱赶了可能的毒蛇蜈蚣,将青草踩得有些平整了,才撑着碧色帛伞遮着阳,在侍女的扶持下走到入口的石门前,望着如大口般张开的陵墓。 “公主,这陵墓空荡荡没什么好看的,不是说里面还有吃人的鱼么?我们还是早些回别院吧?” 小落探头只往里一瞧,便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哆嗦。 “是啊,没什么好看的。” 我这么说着,却不由自主地往陵内行去。 可怜小落和小惜两个,从小儿跟我在王府长大的,虽是侍女,却很少出那歌舞升平翠幄朱幕的惠王府,最是胆小如鼠,此刻见我进去,面面相觑片刻,才在侍卫的扶持下,乍着胆子踏入石陵,沿了坎坷的石阶,步步往下行去。 侍从们听说过洞中曾死过人,也不敢大意,连小落小惜,**人一齐拥入,一时没有火把,只用火折子点着,用一点微光为我照明。 依旧是零乱的石块,潮湿的霉气,黑暗里生长得更郁盛的青苔…… 待我趔趔趄趄摸索着走到当日捆缚着阿顼的地方,我听到了身后小落滑倒在地的惊叫,自己也苦笑了。 坚持过来看一看,又能看到什么呢? 除非阿顼得了失心疯,才会再回到这里来,回到这个暗无天日的洞穴中,去回忆……对他来说暗无天日的一场荒唐爱情。 敬王府的阿堵物,只怕早把他气得远远离开了吧?那晚在沈诃若护送下从敬王府回返途中遇到的夜行人,应该也只是我的幻觉吧? 低了头,我慢慢走到溪水边,听着那潺潺回响着的溪水细细流动声,我终究止不住自己的难过,对着火折子下鳞光淡淡闪着莹亮的水光,哽咽着柔声轻笑:“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可我长这么大,也从没给这么欺负过。我也受了报应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暗香袭,素手三弄梅(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忍了好久的热泪,霎那夺眶而出。 一直想为那个少年,或者更想为这段莫名夭折的感情流泪,可一直竟没机会流泪。 正如我没有机会再告诉他,经历了人世间最大的欺负和羞辱,我早已没把他的欺负当作欺负。如果他肯再欺负我一次,我会很幸福。懒 我以手掩口,哽咽出声时,但闻“咚”地一声水响,如同某个黑暗的角落,什么东西砰然落到了水里。 应和这声水响的,是小落小惜两个不争气的丫头连声的惨叫,连几个侍从口中都传来了吸气声,大约都想起了简陵那个吃人鱼的传说。 我正憋屈得难受,闻声吸着鼻子厉声斥喝:“你们叫什么叫?哪个再叫的,我把他扔在这里关上一辈子!” 哭声和吸气声一齐停顿,有得力些的侍从走上前来,想劝,看着我神情不好,又畏缩着不敢劝。 我不耐烦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一边往洞外走着,一边说道:“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顿一顿脚步,意识到该为自己的失态掩饰一下,我压着嗓子郁郁说道:“呆会你们备上一份祭品来,好好祭奠一下丧生在这里的那位侍女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实在是个忠心不过的丫头。” 侍从们分明都松了口气,连声答应着,一路小心护我出了陵,径回别院。虫 -------- 这日上午心绪自然又低落到极点。 端木欢颜目盲心明,不过与我说了两句话,便料着了,微笑道:“若心中郁塞,难免见事不明,也不必强求着学什么了,建议公主试着弹琴奏乐抒散下心情。” 我苦笑道:“三哥教过我,不过我一向懒,指法早生疏了。” 端木欢颜温和道:“此一时,彼一时,你这时拣起来,一定学得快。” 他转头,令人将琴台搬到院西的小亭中,然后携了我的手,在我挽扶下一路过去,却见白石倚长松,清泉绕碧亭,又有山风卷席着苍梧碧竹的清气穿过,散了不少夏日难耐的暑气,令人心静不少。 端木欢颜便做在我身侧,令翻开曲谱,择了支《梅花三弄》让我练习,说道:“梅花铁骨冰心,凌寒而放,愈是冰雪加身,愈是暗香袭人。你莫要去想梅花那小小的花骨朵,只从那一身冰霜想起。如非严寒,如非冻雪,如非万木凋零,哪里见得梅花激昂向上的风姿?” 我屏息静气,听着他的话慢慢冥想着,本来僵硬的指骨渐渐松散,松散而有力地在丝弦上弹跳。 寒风愈凛,梅花愈香,次第而绽,不屈不折,节节向上…… 胸中郁忿之气更浓,却不仅为阴差阳错弄丢的爱情,更为那如冰刀雪剑加之于身的屈辱和噩运。 梅花三弄,正将同样的郁忿不屈之气,以相同曲调三次奏出。初则悲郁,后则激愤,三则喷薄而出,直将恨怒尽数迸溅出来,重现冰天雪地凌风傲立的孤峭风骨。 端木欢颜最初还把着手教我运指方法,后来只在一旁静默听着,由我用并不十分准确的音调,一遍遍地弹着。 当我终于能将完整的曲调三弄完毕,只觉胸中块垒也随了那琴声奔腾而出,猛地将双手在那七弦上狠狠一拍,已是泣不成声。 端木欢颜默然拍拍我的手,由着我伏在他的肩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正如端木欢颜所说,如此发泄一场,心中果然好受许多,午睡时极疲倦,睡得却极香。 等醒来洗脸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站起身在卧房中来回走了两步,我蓦地扭头,问向小落:“惠王来了?” 屋中所熏的甘松香清凉略苦辛的气息中,分明萦着淡淡的杜蘅清气。而这附近,并没有杜蘅兰若这类香草。 小落果然点头:“是啊,公主睡得熟,王爷来看过公主,再把我们叫到外面去问了公主起居情况,然后又回到屋里。” 她指着床边的一张杌子,道:“一直坐在这里,托着腮看公主熟睡的模样,好久才离去,说是到真人那里瞧瞧。” 连他走了空气中都残留着杜蘅气息,可见他的确在这里呆了很久了。 我闷闷道:“哦,他有说到相山来做什么吗?” 总不会顶不住萧彦的压力,要和母亲商议着,打算这就把我嫁给那个老得可以做我父亲的当世枭雄了吧? 小落思量半天,道:“王爷也没说什么啊,瞧他模样,又似憔悴了些,只怕就是满心眼里疼着公主,委实放心不下,特地来瞧的吧。” 是么? 我还是忐忑。 这时小惜给我送来一大盘洗净的紫葡萄,笑道:“端木先生叫人来说,请公主醒了,就告诉他一声,大约找公主有事吧!” “哦!”我正想逃开这若有若无的杜蘅清气,扬手道:“把葡萄送端木先生房间去,我和他边吃着边聊吧!” -------- 端木欢颜所住房间就是阿顼住过的原萧宝溶房间,我一来便指明了将这房间腾出给端木欢颜住,顺带把原属于萧宝溶的东西都令人丢出去,找个用不着的房间堆了,压根儿就是打算再不让萧宝溶住过来。 端木欢颜正坐在窗边的小圆桌旁一个人摸索着摆着棋局,看来百无聊赖,多半正在等我了。 我忙让小落将葡萄端过去,帮他一颗颗剥着葡萄皮,自己却边吃边吐着皮,笑道:“先生,还打算教我继续弹琴么?” “哦,弹琴……”端木欢颜微笑着吃了两颗葡萄,挥手令小落等退下,才道:“我是想和公主谈谈情,谈谈……惠王爷对公主这份难得的手足之情。” 我顿时意兴阑珊。 好一会儿,我才萧索道:“三哥待我好,我知道。若不到自己极紧要的关头,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把我许给一个老头子的。” ======================= 偶是不是有点过份了?先是背影,再是声音……得赶快让阿顼出来了,真快忘了他长啥样了…… 偶的vip读者qq群号:79727134,先说好,进来的亲们不许欺负偶,呜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暗香袭,素手三弄梅(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公主说错话了。” “什么话?” “惠王并不是在自己极紧要的关头牺牲了公主,而是为了公主的平安,才被迫应允了这门亲事。” 我沉吟片刻,想明白了:“先生的意思,三哥是在我落入魏军手中时,为了让萧彦肯发兵相救,才答应了这事?”懒 端木欢颜叹道:“其实这一点,公主也不难猜到,为什么就不肯多体谅惠王一些?” 我气恼地一拍桌沿,恨恨道:“他为了把我从北魏皇帝手里救出来,就将我送给一个可能心怀不轨的老头!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两者的身份,有没有什么差别?我都被迫跟一个……跟一个……” 我都被当成了筹码或礼物,送给了敌人或对手,被迫跟一个毫无感情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区别在于拓跋轲年富力强,正与齐国为敌;而萧彦可能也有着反心,但暂时还算是齐国臣子,可惜已经老得可以当我父亲了,和我梦想中的如意驸马,相差不知凡几。 “有差别。”端木欢颜截断我的话,拈着棋子在棋盘上摸索排放,说道:“拓跋氏和大齐萧氏是世仇,你落在拓跋轲手中,将是随时丢了性命的仇家之女;而萧彦到底是大齐臣僚,不管他有没有反心,对年轻美貌的大齐公主,都将会视作掌心中的宝。无论未来形势如何发展,你都能性命无忧,并保有你的尊荣富贵。”虫 我想起拓跋轲第一晚对我的态度,生生地打了个寒噤。 没错,如果不是后来我放下身段处处示弱,甚至压抑着羞辱曲意承欢,拓跋轲都像第一晚那般折磨着我,只怕我已死在魏营了。他和我父皇明帝有杀父之仇,找了我去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我身上发泄仇恨,说不准原来就是打算把我活活给弄死。 而萧彦……看来对我礼敬有加,又如此千方百计想娶我,若是真嫁过去,大约不会亏待我,更不会像拓跋轲那样,连个名份也不给,硬是把我贬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青楼女子。 我不由也拈起了棋子,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在棋盘之上。 端木欢颜继续说道:“何况,以欢颜看来,惠王自己只将答应这门亲事当作应变的权宜之计,根本没把这门亲事当真,更没打算将公主嫁过去。他一定会想法退亲,毁亲,如果有胜算,说不准会考虑反过来对付萧彦,以摆脱他的制肘。” “那倒不会!”我想起萧宝溶尊贵清雅的微笑面容,叹道:“三哥是当世名士,一诺千金,怎会言而有信?” “没错,惠王的确是名士,但我现在认为,惠王更是一代权臣。名士要保持风骨,自然必须言而有信;权臣讲究机变权谋,不择手段,连信守承诺,也会权衡利害关系后再作决定。” “权臣?”我皱眉,从没想过这两个字眼会用到惠王身上。 “他如何不是权臣了?”端木欢颜淡淡道:“如今满朝文臣,十有六七依附于惠王,武将之中,除了萧彦治下,大半也听命于惠王,或与惠王有着某种默契。如果他仅是名士,怎样才能在南北开战以来这短短的数月之间,迅速收伏了这么多人为其所用?若说他平时没有在风花雪月间用够玲珑心思,才真是怪事了。”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何况,公主,你看到哪位当世名士,会抓了人家母亲来逼迫一位隐者踏足朝政?” 当时听说萧宝溶抓了端木欢颜的母亲,逼他前来惠王府时,我也给吓了一跳。此时听他提起,约略悟过来,怅然道:“你的意思,我三哥本来就不能算是名士?” “惠王……是个懂得保护自己和自己家人的聪明人。”端木欢颜说着,大约觉得话题太沉重了,忽而笑道:“再说了,一诺千金不假,可公主的价值,何止万金?既然早超过了承诺的价值,又何必要遵守?” 我扔了手中的棋子,也觉不出这天热得地面冒火,只紧紧地抱了滚烫的茶盏,觉得连心里都烫得疼起来:“先生的意思,三哥的确没打算将我送掉,一直以来没告诉我这门破亲事,并不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让我知道,而是压根儿没打算让这件事成真,所以不想我因此烦恼?” 端木欢颜面对着我,双眼虽是空洞,却不掩眉锋间的锐利,他毫不留情地说道:“所以我说公主太不知感恩,对惠王太无礼。你可知你离开惠王府前晚,惠王邀了我在翠玉轩说话,通宵都不曾入睡?开始时他还饮着酒,后来他将酒壶都扔到轩前的莲池中去了。他说,他不敢再喝了,怕醉,怕不够清醒,会走错路,会误了你。” 他侧着耳,向我问道:“公主,一个人如果烦忧到连喝酒都不敢喝醉,你可曾想象过他在承受着怎样的压力?而这种压力,我相信并不只来萧彦,更来自于……公主。公主可以在委屈时将所有的气撒向惠王,可曾想过惠王又该怎样去忍受内外交加的压力?” 我不知不觉间低下了头,恍惚似看到翠玉轩前,萧宝溶扶了莲池阑干,喝得玉山将倾,却又万般无奈地将酒盏掷于池中,沉郁的叹息几将他淡色的身形溶在月影之中…… 当时他一定非常难受吧?难受到连端木欢颜这个盲眼之人都觉出了他深沉的悲哀,舍下了以母亲迫他出世的嫌隙,伴我住到这山中,又这般为他辨白解释。 湿润润地低下眼睛,我问道:“先生前几日怎么不和我说起?还有,三哥自己……也不曾解释过。” ================== 偶看看下一章能不能让阿顼出来哈!偶也想他了! 同时报告,偶昨天下午突然感冒了,挺严重的,呜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莫相逢,柔情总成空(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惠王视公主如珠似宝,让公主沦落到魏人手中受辱,已是他毕生憾事,早对公主心疼之极,又哪里舍得公主再为自己未来担忧难过?便宁愿公主有个可怨之人,还可稍稍纾解心中愤懑。”他笑了笑:“至于我,若是前几天在公主气头上解释,公主能这么平心静气地听着么?”懒 我自知脾气一向暴躁,撑着额默然良久,问道:“刚你见到我三哥了么?听说他憔悴了些。” 端木欢颜觉出我语气柔软下来,微微笑道:“萧彦手提数万雄兵驻于京畿附近,譬如虎狼伺于门前,加上惠王府家宅不宁,他怎能不憔悴?” “家宅不宁?” “公主便是惠王最亲近的家人,公主任性,将会令惠王如鲠在喉,咽之不下,坐立难安。请恕在下直言,公主如今所为,着实令亲者痛,而仇者快。” 我心绪愈发烦乱,想起萧宝溶的难处,我的委屈倒觉少了许多,可却不由为萧宝溶和我们的未来担心起来,不由喃喃地问道:“那么依先生之见,我目前应当如何?” 端木欢颜摸索着将一枚棋子落下,低声道:“在下也不知应该如何。在下只知,若公主不能与惠王一心,就如这盘棋局,本来胜负未分的双方,因为白子自堵棋眼,自乱阵脚,给予了黑棋可乘之机,立时处于必败之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虫 我并不懂棋,纵横的棋局在我看不过是满天的星斗缭乱,并无多少章法可循。 但我至少已明白,萧宝溶还是最疼我的三哥,与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或者应该说,有萧宝溶的权势地位,才有文墨公主的尊荣,离了萧宝溶,我不过是个任人欺负的可怜女子罢了。 如果不是他,我将永远是魏营中那个低声下气的宝墨姑娘,行尸走肉般夜夜忍受仇人的凌辱,再怎么切齿痛恨,也等不到我想要的天明。 我慢慢立起身来,望着傍晚依旧灿金炽热的阳光,许久,才说道:“我想,我应该懂了吧?我不会离开三哥,我会帮着他,哪怕……” 哪怕到逼不得已时,我当真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和萧彦那桩荒诞的亲事。 前提是,萧宝溶依旧是最疼我的三哥,给我一个终将自由的承诺。 是什么时候起,我和萧宝溶都已失去了抉择的权利,不得不听从命运的摆布,随波逐流地生活下去? 我不甘心,真不甘心。 我发誓,我们所有的失去,都将是为了拥有。(.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 天色将暮,萧宝溶还未回到别院来。 我既然不再抱怨他,又不知他和母亲这么久在商议着什么,便盼着他快些回来和我说说话,顺便问问可不可以和他一起下山回府去。山上虽凉快些,到底寂寞,我又没了以往那拿着下人当箭靶子的玩乐心情,更觉呆不下去了。 站在院门前向上清寺的方向望了许久,还不见萧宝溶的身影,我便想走过去瞧瞧。 小惜道:“这会子已经不早了,山路难行,何况王爷只怕也快回来了,公主就再等一会儿吧!” 我转念想着,带上七八名侍卫特特去查探,倒像是巴不得要见他,跟他赔罪似的。 撇一撇嘴,我嘀咕道:“谁说我要去上清寺了?我不过想到那边竹林里坐坐罢了。你们去把我的琴搬来,趁着这会子天气凉快,我到那边林子里弹会儿琴。” 小惜等人但听得我想学琴学画什么的,一向应得飞快,闻声立刻奔回去,拿了七弦琴过来,伴着我走入竹林,左右一打量,将琴放到了一处特地安放的平整山石上。 我见着那山石,再回眸将四下一望,心底猛地一抽搐,如某处疮口蓦地给挖开了般疼痛起来。 小惜见我神色异常,已急急问道:“公主,怎么了?” 我勉强笑道:“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到林外去守着,如果三哥来了,就过来告诉我。” 小惜等人应了,拿了茵席铺在山石旁供我跪坐,又将周围打量一番,确认没什么危险,方才退了出去。 她们也多心了,这片竹林就在别院外,林外石径每日有侍从来来去去,何况整个山头早已封住,哪里会有外人闯入? 而我,忽然便没了弹那《梅花三弄》表明自己有多么坚强无惧的心情。 坐于琴边,我用手指缓缓滑过眼前山石,怅然而叹。 当初,那个眉目秀致美好的少年,便曾莫名其妙地失了心,在这里徘徊等待,只为想弄清,当我知道他在等待时,会不会出来找他;他也曾怕我生气了不再理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夜,淋了一身的雨。 这块山石…… 他曾拥抱着我,在这里倚坐着,亲吻着,对着竹海青山,说着我们以为真的可以实现的海誓山盟。 他说,我不许和别的男子在一起,否则,他不要我; 我说,他不许和别的女子在一起,否则,我不要他。 他还说,他会一辈子待我好; 我还说,要带他回家,一直和我在一起…… 超越自己身份所许下的海誓山盟,原来只是天边的流霞,连美丽也不过一瞬。 自以为珍贵的一切,不论是家世还是爱情,原来都是只画了美妙风景的薄纸,经不起那朝来寒雨晚来风,顷刻便破了,显出不堪入目的一地败絮。 了无节奏地勾动着琴弦,我低低地笑:“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只有权势是真的,只有拥有权势地位,才能左右别人的生死,否则,就注定只能为别人所左右。 生死,爱情,幸福,都不过是上位者手中可以随意拨弄的玩物;拆分零割的痛苦,不过是上位者感慨欣赏的笑话。 “什么都是假的么?”身后忽然有人冷冷淡淡地问。 ================== 谁来了?其实。。。。大家都知道的,对不对? (加更一章哦,嘿嘿,省得老说我男主不出来。这下不许催我了,并且记得把花花收好,攒多了十月送我哦!偶要在十月爆发,爆发!目前就懒着吧,哇哈哈~~~) 另外亲们注意下哦,如果发现章节特别短,刷新几次试试;如果更新不显示,请到目录页左下方找“进入旧版”的按钮,到旧版去阅读。这系统改啊改的,改得一天到晚抽风,好*****啊!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莫相逢,柔情总成空(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耳熟的男子口音,微觉当日的清醇纯净,却如雷声般骤然炸响在耳边,将我震到动弹不得,只有用力到中途的手指,紧张地猛然一抠,但听“嗡”地一声,琴弦已断,手指上划过一道细长的血痕,慢慢渗出殷红。 我却已觉不出疼痛,只是浑浑沌沌地自问,是错觉么?是幻听么?那个声音,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懒 身后已闻得略嫌粗重的呼吸声,温热湿润的鼻息,近在咫尺地扑在脖颈间,让我只想回头,回头看看来的是不是他;偏又不敢回头,只怕回过头来,便惊破了瞬间的七彩幻梦。 肩膀被搭住,那只手开始有些颤意,渐渐有力,将我的肩胛骨牢牢扣在掌中,似乎再一加力,便可将我的肩骨生生捏碎。 “阿墨,为什么不回头看我?” 依旧是那声音,强自压抑的低沉,带了危险的温柔,让我透不过气,却再止不住泪水。 肩头传来的疼痛让我意识到这当真不是一个梦,我不成音调地唤了声“阿顼”,转过头,张开双臂,猛地揽住那结实有力的腰线,投到他的怀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肩膀上的力道松动了,我抬起泪蒙蒙的眼,对上了阿顼冷冽如冰的面庞。 依然是俊秀清好的面庞,瞳仁的颜色极深,萦一抹很轻的墨蓝,缈若烟霭,隐了晶莹的水意,看不出是含恨的泪光,还是清冷的冰气,只是在终于与我对视时,紧绷的面容忽然被扯碎般扭曲,连一贯柔和的眉梢眼角也给揪着般痛楚起来。虫 “你……你哭什么?朝秦暮楚,风流快活,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的?”恨恨的话语,吐字如刀:“拿你家的金银珠宝去,买上几十个几百个漂亮男子陪你都成!” “我没有……”我哭得越发厉害,只将他搂得紧紧的,叫道:“那段时间我不在京里……” “不许哭了!”阿顼忽然恶狠狠打断我,话音间却拖了浓重的鼻音。没等我回过神来,他便将我抱紧,狠狠咬在我的唇上。 我呜咽着叫出声时,唇舌之间,已被他用近乎粗暴的亲吻堵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的胸口起伏得很厉害,身体也在颤抖着,炽热的亲吻中含着无法把握的悸动与惊痛,喉间断断续续,尽是压抑不住的哽咽。 他很委屈,我知道他很委屈。我失信于他,我欺骗于他,我用些阿堵物去侮辱他,足够重重地伤害这个质朴干净的美好少年。 他虽然傻,可又骄傲,又倔强。 他是我喜欢的阿顼。 我揽紧他的脖子,努力地回应他的亲吻,由着他慢慢俯下身,将我按于地间的茵席上,重重覆上我的身体。 有过魏营那许多个夜晚的经历,我依稀觉出他想做什么,默默将他抱得更紧,双手缠绕在他的脊背上,温柔地抚摸着,想让他放松过于紧绷的躯体。 我早已不是什么干净的女子,未来更是一片迷茫,与其将来给萧彦之流的人玷辱,不如将自己交给最心爱的男人,纵然已经不再完整,至少还有一份最纯挚美好的回忆。 阿顼的手在我身体上游移时,我也伸出手指,悄然解开他的衣带,轻抚他那结实的肌肉,拭着肌肤上渗出的汗意。 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们在一起,正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时阿顼忽然顿下了动作,微支起身,沉郁地望着我。 那双漂亮的眼眸雾岚流动,美好得让我忍不住伸出指尖,带了几分痴迷,勾画他眉目的轮廓。 “阿顼……”我低低地唤着他,轻轻扭动着身躯,暗示着我的渴望。 阿顼垂头,看了一眼我被揉弄得半敞的衣衫,以及他自己散开的衣带,眼底雾气更浓,忽然轻轻一笑,柔声道:“阿墨,我带你回大魏好不好?我家在那里也算是大户人家,会一辈子衣食无忧,快快乐乐。” 大魏?拓跋轲的地盘? 我喉咙发紧,惊恐地摇头,道:“不,我不去北魏……” 总以为他会再劝我,谁知他居然点点头,微眯着眼睛又是一笑:“那么,你什么时候下山?我随你回去,从此日日夜夜陪你,和你相守相依过一辈子,好不好?” 我一颗心随着他的话语,几乎在迸跳出来胸膛,差不多想连声点头,说一万遍的好了。 可对着他眼眸中那层看不透的雾气时,我又本能地觉出一点不对来。究竟哪里不对,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是因他的话语迅速上涌的热血在迟疑间略略从脑门口下去了些,便想起了我和萧宝溶目前的境遇。 如果这时我带个男子回惠王府去,萧彦不气疯了和萧宝溶翻脸才怪。 他手中久经沙场的西征军,还有正驻守于京畿附近的数万精兵…… 我打了个寒噤,求恕地握住他的手,轻轻道:“这个……以后再说,好么?” 话一说完,阿顼的身体忽然僵硬,而我的身体也僵了一下。 我记起了当日阿顼与我盟誓定情后,便是这一句“以后再说”伤着了我的心,让我赌气离去,又让他不安地在雨天守了整整一夜。 我吐一口气,正要解释时,阿顼眼底雾气倏敛,现出本来清澈如水的星眸,竟如深井般黑沉不见底。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的冷笑轻轻吐出,他低沉的问我:“我到底……是你第几个男人?” 心中抽痛,我愕然的张了张唇,说不出话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莫相逢,柔情总成空(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知道你找过很多男人,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对你应该还是有点不同的吧?”他自嘲地轻笑:“现在看来,的确有不同的地方,就是我会傻乎乎地去希望和你相守一世……和一个人尽可夫却在我跟前装纯情的女人相守一世!”懒 他缓缓坐起身,扣着自己的衣带,眼底满是鄙夷和讥嘲:“大约见惯了南朝那些软绵绵像女人一样的清秀男人,想换换口味,试试能不能收伏我做你的第十几或第几十个裙下之臣?” “我没有……我没有骗你……” 我失声辩解,忙坐起身来想拉住他解释时,他将手猛地一甩,已推开我的手,拾了方才亲热间散落地上的披帛,狠狠地摔到我脸上。 如被打了一记耳光般的满脸火辣辣中,我听到阿顼问我:“那么,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我,你以前没碰过男人,打算让我成为你第一个男人?” 我顿时语塞,盯着这个给夫子们洗过脑的骄傲男子,蓄了满眶的泪水。 阿顼一边向后退着,一边呵呵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我曾亲眼看到你玩到晚上才回敬王府,又在半夜三更浓装艳抹和男人一起出去,或许我还真信了你的眼泪,信了你的纯洁……” 再嫌恶地瞥一眼我半敞的衣襟,他吐出的字,厉毒如利箭穿心:“你已……太脏!”虫 他转身奔出了竹林,身形极快地消逝在黑暗之中。 我惨淡地笑了笑:“可我不是初晴郡主,我是阿墨啊,我是萧宝墨啊!” 可是谁对于这个少年来说,大约都不重要吧? 他想要的,我已给不了,也给不起。 我已是个坏女人,命中注定,只能在乱世的漩涡中浮浮沉沉,再受不起爱情那样不切实际的梦想。 阿顼…… 走了也好。 又何必将这样干净的少年卷进来,滚在这浊污的权斗间不得安宁? 走了也好。 你一定要幸福,就当是为我圆满一段永不可能把握住的快乐。 又轻轻地笑了笑,我整理了衣衫,抚一抚疼痛的面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山还是那样的山,竹还是那样的竹,连当日少男少女温软娇脆的笑声也似依然回旋在耳边。 我轻若羽燕的旋舞,他留连不舍的双眸,都不过是少年时候虹彩般绚烂过的梦。 梦醒之时,风过长林,流云散尽,竟是一场空。 帘内低语,窗边笑靥,竹林漫舞,如今都散如烟霭无踪。 空念往事,人未老,心已沧桑。 无人再看我的舞蹈,我也无需再舞给谁看。 萧宝溶说,我不该舞。 可我的确很想低下我所有的高贵,撇下我所有的尊严,为他而舞。 舞一曲,《倦寻芳》。 只为他走到我跟前,再用那萦了墨蓝雾气眼眸,失神地痴痴望我,再叫我一声,阿墨。 伸出左腿,脚尖微踮,裙袂散漫荡开,像一朵睡莲缓缓绽开纤薄的瓣。淡紫色的宽广纱袖轻扬,袖口浅粉的刺绣碎花在淡薄的暮色中飘起,如春意阑珊时落花翩飞,无可奈何地卷舞着最后的风采。 春意早成空,闲却秋千索。不忍卷帘看,寂寞梨花落。 倦寻芳,倦寻芳,君既去,无绪倦寻芳! 无人观看,无人惜赏,也不打紧。 我只是想认真地再舞一曲《倦寻芳》,祭奠我失去的爱情,祭奠我消逝的梦想,以及我一去不复返的无忧无虑少时年华。 有清澈明净的泠泠琴声传来,乍听风流绮艳,细辨深沉蕴藉,高妙的宫商金石之音,华贵的冠冕珮玉之气,漫漫回旋于那一丝一弦细细倾诉的郁郁低歌: “……倦游燕, 风光满目, 好景良辰, 谁共携手? 恨被榆钱, 买断两眉长斗。 忆高阳,人散后, 落花流水仍依旧。 这情怀,对东风, 尽成消瘦……” 恨无处雪,悲无处诉,伤无可医,悲无可解…… 断了一根弦的七弦琴,依然用宫商角徵羽在诉着凄怆无奈的一段衷肠。玉青色的宽大袍袖下,是熟练拨挑着的修长十指。 曲未竟,泪已盈眶。 最后一个旋舞,我脚下踉跄,一头栽扑到那个熟悉的怀抱,痛哭失声。 弦音袅袅,忧思绵绵的余韵犹在空中回旋未绝,萧宝溶的双臂已揽住我,沉郁的声线低低萦在耳边:“阿墨,三哥一直在这里,三哥护着你。你不会孤单,不会没有可依之人。” 我的泪水糊湿了萧宝溶前襟,呜呜咽咽,只是凌乱地说道:“三哥,他走了,他不理我了,我很脏,很脏……他嫌弃我……” “他就是阿顼么?果然好身手,好相貌……可惜他缺了读懂女儿家心思的细致,也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宽广胸襟。”萧宝溶温柔地抚着我的发,微凉的唇在开阖之际,轻轻地触碰着我的额,静静地告诉我:“丢开你,他早晚会后悔。” 阿顼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可我没法怪阿顼不懂我的心思,更没法怪他没有男人该有的胸襟。 阿顼只有一个,再倔强再痴傻,也是我喜欢的那个。 如果我有机会从头再来,我依然会喜欢他,靠近他,拥抱他,并且绝对不会再因为任性离开他,害他萧萧落落淋上一夜的雨。 可惜我还是什么都不能改变。 不能改变永兴帝他们将我送往魏营的命运,不能改变我被魏帝蹂躏的命运,不能改变萧宝溶将我另许萧彦的命运,也便不能改变阿顼弃我而去的命运。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莫相逢,柔情总成空(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既然结局早已注定,好恨当初相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可若是不曾相遇,岂不是连可供怀缅的美好都一丝不存? 我揪紧萧宝溶的衣衫,低低呜咽着,哭得满头汗水,浑身乏力,依旧想不通,为什么上苍要安排这样的相遇。难道仅仅是为了让我悲伤,让阿顼绝望?懒 “阿墨,三哥总会在你身边,一定让你挑个更好的驸马,别难过了,嗯?” 如同小时侯我被永兴帝责打后那般,萧宝溶小心地将我拥在怀中,低低地安慰我。他的容颜依然是高贵莹润的白皙,眸光也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宁谧;只是他比那时候清瘦憔悴,而我却长高了许多,再也没法被他藏到裘衣下了。 我渐渐抽回游离的神智,忍着泪,在萧宝溶的挽扶下站起身,倚着他的臂腕,慢慢往竹林外走去。 天高雁杳,月皎乌飞。 天已黑得透了,暗沉沉地罩住了整座相山,整座竹林,连同我那所玲珑精致的别院。 林外有灯光影影绰绰亮着,不时提高了,往我们的方向照来。 大约发现了我们,那对八角绫纱宫灯忽然飞快地移了过来,伴着小落小惜焦急的呼唤:“王爷,小姐!” 宫灯投于石径,是寂寥的苍白色,脚下一阵阵地虚浮,如踩在棉絮之上,找不着着力之处。虫 小惜忙走到另一边,和萧宝溶一左一右地扶持住我,小落在一侧引着路,却没问我一句好歹。料想我和阿顼相会之时,萧宝溶和她们都已到了竹林中,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走了几步,小落忽然顿下脚步,将宫灯抬往竹林另一个方向。 萧宝溶微一皱眉,道:“怎么了?” 小落迟疑着答道:“王爷,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眼花了,方才王爷和公主在林中时,我似乎看到那个方向有个人影闪了过去,本来想去叫侍卫的,悄悄到林中看了一看,又见王爷和公主无恙,也就不敢冒失。” 萧宝溶垂眸望了我一眼,柔声道:“阿墨,你先在这里等片刻,我去看下。” 小惜闻言,吹一个哨音,林外的侍卫闻声而至,紧随萧宝溶要往林中查看。 我心中没来由地紧了一紧,何况着实不愿意此刻离开这足以让我倚赖的臂膀,追过去依旧牵了萧宝溶衣袖,哑着嗓子道:“我和你一起去瞧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落站到一株老竹下,道:“恍惚就在这个位置。” 侍卫立刻分散巡查,我和萧宝溶立在原地,四面打量时,此处竹子生得茂密,便于藏人,不易为林外之人发现,但抬眼之处,可透过前方略显疏朗的竹竿,将方才我和萧宝溶琴边相拥的景象看个一清二楚。 正惊疑时,小惜忽指向萧宝溶脚下,道:“王爷,那是什么?” 萧宝溶退了一步,躬下腰,拣起了一枚玉佩。即便只有微弱的亮光,也能看出那是一块上品的羊脂白玉,质料极好,玉佩上一只猛鹰张翼眦目,利爪锋喙,猛厉威凛,似欲直扑而下,将自己的猎物撕成碎片。 萧宝溶皱眉道:“鹰……怎么会是鹰?南方人从不会佩戴这样的凶禽为饰,难道有北人混进来了?” 我心中突地一下,一把将那玉佩抢过,仔细端详。 从小我和萧宝溶的纹饰之物就多,穿戴之物,大多是贴身侍女们帮决定,诸如这些佩饰,我也不知我们到底有多少个,只知几乎每天都会换个花样,故而我从不曾这些东西上留心,和阿顼相交时间又短,再不记得他是否有这么块玉佩,倒是恍惚记得拓跋轲似有个和这差不多的玉佩。因每次与拓跋轲在一起,我都不太敢细看他,也记不清到底上面是鹰还是什么其他鸟类。但这的确是北方人的东西无疑了。 难道阿顼离开后又后悔了,转过头又回来找我? 然后见到了我和萧宝溶一起,一怒又走了? 他不曾放弃我么?他竟不曾放弃我么? 那么,我有什么理由放弃他? 萧宝溶看出我异样,倒吸了口气般问道:“那个少年……那个阿顼,是北魏人?” 我也顾不得回答萧宝溶,猛地攥紧玉佩,甩开小落他们扶向我的手,跌跌撞撞向林外冲去,冲到上下山的蹬道上,高声唤他的名字:“阿顼!阿顼!阿顼你出来!” 苍山莽莽,山道蜿蜒,山风在清冷的月光里变得透凉,带走身上的汗渍,一点点地蚀凉人的肌肤,连山谷间的回声都带了冷冷的水汽一般。 而我到底不肯死心,再不管山上有多少下人仆从,山下有多少侍卫值守,站在蹬道的中央,向着山上喊,向着山下喊: “阿顼,你出来!我喜欢你!” “阿顼,阿墨喜欢你!” “苍天在上,相山在下,它们都可以作证,阿墨喜欢阿顼!” “阿墨喜欢阿顼,不要和他分开……” 月光寂寂,竹声沙沙。 几片梧叶打着卷儿飘下,顺着满是泪水的脸颊跌落。 小落和小惜相依着站在萧宝溶身后,惶恐而担忧地望着我,眼中已蕴着泪水。 萧宝溶站在我身后咫尺之处,月光投下,青衫素袖拂拂欲飞,风姿不若尘世之人,独那神秀出众的面庞,如被击打过一般痛楚着,仿若戴着个白瓷的面具,满是裂纹,即将破碎开来。 而我觉得自己已经破碎了,连声音都是破碎的,嘶哑不成调地在山间回荡: “阿墨不要和阿顼分开……” “阿墨不要和阿顼分开……” “不要分开……” ===================== 发现有亲误会了哦,皎提醒下:可怜的阿墨和阿顼并没有将xxoo进行到底哦!阿顼太骄傲了。。。。。。。 还有,知道亲们感动,又在送花给皎。不过皎还是希望亲们把花攒着,十月帮皎冲鲜花榜哦。预计那时的情节会比现在精彩激烈十倍哦!到时花多我会加更滴,目前正努力攒些字出来。 群抱,嘻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莫相逢,柔情总成空(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后来,我是给萧宝溶抱回别院的。 我已精疲力竭,再叫不出一个字来,只是伏在他的肩上哀哀欲绝地流泪。 这一年,是我出世以来泪水最多的一年。 这一天,是我这年哭得最多的一天,以致以后的好几天,我的眼眶只是酸涩,却一滴泪也哭不出来。 晚饭粒米未进,甚至连澡都懒得洗,模模糊糊地由着小落她们拿了湿布为我洗脸擦身体,连神智都昏沉了。 半夜渴得厉害了,咕哝着要水时,有人将我扶抱着坐起,倚在他肩上,将茶水递到我唇边。喝了两口,我在那人前襟胡乱蹭了蹭嘴巴上的茶水,继续倒头就睡。 迷蒙间,有人忧心而无奈地轻声叹息,谁薄薄的丝质袖子拭着我的唇角,传来了好闻的淡淡杜蘅清香。 那熟悉的清香让我安心了些,便握了那手,继续沉沉睡去。 居然不曾做一个梦,更不曾梦到那个让我不肯放弃不肯死心的美好少年。 也许,梦里也累了,本能地不敢再去想他,不敢再让自己失望,让自己悲伤。 就如,在魏营之中,再害怕,再恐惧,也下意识地保护着自己,不敢让自己在睡梦中惊恐地叫出声来。 终于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这样的大热天,连窗棂间透入的阳光都炽烈得晃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眼睛给泪水渍得久了,才受不了这么亮的光线。 小落小惜早已等侯在床边,见我睁眼,立刻露出欢喜之色,交换着眼神,耳语般低低说道:“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看她们蹑手蹑脚为我取衣倒水的模样,我有些不解,揉着眼撑起倦乏的躯体时,才发现床边居然伏睡着一个人。 容颜憔悴,眼圈微微发青,墨黑的碎发凌乱自玉冠中垂落,眉宇间的愁郁难解。 竟是萧宝溶。 他竟铺了张茵席在地上,伏坐在我的床沿上守了一个晚上么? 看他熟睡时浓睫犹在颤动,估料着睡得也不踏实,我不由愧疚。 本打算抛开顾虑,全心帮他闯开眼前难关,却反累他又为我操心了。 怪就怪,我又遇到了阿顼,这个我以为早就弄丢再也见不着的阿顼,这个我至今不知他姓什么的阿顼,这个第一次让我动起白头偕老念头的阿顼。 可他到底还是走了。 这一回,是真走了,再也见不着了吧? 吸一吸酸涩难忍的鼻子,我小心绕过萧宝溶,悄悄下了床,拿着温热的湿帕子,久久地捂着眼睛,缓解眼眶内近乎疼痛的涩意。 “阿墨!”耳边忽然传来萧宝溶的惊叫。 我忙放下湿帕看时,萧宝溶一脸惊怕地望着空空的床榻,唤着我的名字。 “三哥……”我沙着嗓子回应他。 萧宝溶回过头,看到了我,立时松了口气,恢复了惯常的恬淡神情,一边站起身,一边苦笑道:“我睡得沉了,连你醒来都不知道。” 眼见他膝盖才撑起,忽地又屈了下去,连整个人都险险摔倒,我知他必定是那样的睡姿将腿脚睡得麻痹了,忙扔了帕子上前挽住他,托紧他快要倾欹的身体,扶他在床上坐下,低头为他轻捶着小腿。 萧宝溶抚着我的发丝,垂眸望着我,微笑道:“阿墨,等三哥老了,你也会这样扶挽着三哥,为三哥捶着腿么?” 我从没理会过萧宝溶老不老的问题,从我记事起,他便是最好看最有气韵的男子,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即便阿顼算是难得的美少年,论起那份举手投足的优雅高贵气度,也比不过我的三哥。 “三哥不会老。等三哥老时,我也老了。”我很笨拙地为他捏拍着腿,盼能稍解他因我而受的苦楚。 萧宝溶摇头,叹道:“谁说的?三哥比你大十三岁,你一天天长大的时候,三哥已一天天地老下去了。三哥如果娶妻纳妾再早些,孩子也和你差不多大呢!” 萧宝溶姬妾众多,子息却不旺,至今才二子一女,均为庶出,交由惠王妃宁氏抚养着。若是子息旺些,纳妾早的,十三四岁的确生得出孩子来了。 可萧宝溶的模样,的确不像已经能有我这么大儿女的父亲,叫我不解他怎会突然担心起自己老去后的问题。 我想一想,回答道:“如果三哥真的老了,想要我为三哥养老,我就为三哥养老好了。” 萧宝溶闻言,唇角缓缓荡开温柔的笑意,拍拍我的肩拉我起来:“别久蹲着辛苦,小心手酸。” 他立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第一次给阿墨这么照顾着,真是舒服。” 我才恍惚想起,我在惠王府六年,一直都是他将我照顾得好好的,宠我疼我无微不至,我却一直只是淘气,再不曾为他做过半点实事。 大约就是因为这个,连难得的一次为他捶捶腿,都会让他备受感动吧? 只怕就是他老了,未来还是他照顾我,而不是我照顾他。 有这么个三哥,的确是我的福分。而有我这么个总是和他闹别扭的妹妹,该是萧宝溶的不幸吧? 接下来的两日,萧宝溶一直住在相山别院陪着我,并没有追问过关于阿顼的事,只是和端木欢颜一起,谈谈相山秀色,梧竹风光,或品茶鉴酒,或对窗弹琴。 我知道他怕我太过伤心,一意要为我散开心怀,也只得打起精神来,勉强和他们说笑,却也开始为京中的状况担忧。 ======================= 亲们,推荐朋友龙九少的文《美人妆:唯我独妃》,也是专攻古代文的作者哦!打开任何一篇文,把最后六位换成113367就行了,很好看滴!如果不耐烦追文,可以在作者简介下方的“作者其他连载作品”中挑完结文看,基本都算是古代文中的精品。 (那个,亲们一定看出来鸟,皎更得慢了点,所以在用别的文分散大伙儿注意力呢!无良滴笑啊笑。。。。。)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风云变,夜起龙虎争(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失去的终归失去了,离开的终归也离开了,我拿那些悲伤多于幸福的过往无可奈何,只能看向前方,看向未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或许我还可以再耽于我的失恋中痛心疾首,却绝不能将萧宝溶也拉在身边陪我难过。 时局动荡,我们经不起失去更多。懒 将又一个前来请示的谋士在夕阳中送走,我提醒萧宝溶:“三哥,你该回京了。” 萧宝溶“噢”了一声,并没有说更多,只在窗边看着残阳如火,烧着了半边天空般红艳着,默默啜着茶。 我忽地想起一事,心里咯噔一下,屏住呼吸靠近他,“三哥,你这次来,是不是……因为萧彦那边……他……逼你太紧了?” 他上山来和母亲商议,莫不是打算向母亲说明此事的不得已,然后将我嫁给萧彦? “没有……”萧宝溶回答得很快,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得温和恬淡,“你放心,还没到那一步。你只管在这里安心住着,明日我会回京中打理,总不教萧彦占了上风。” 他温柔地望着我,眸光如水晶般剔透,映了夕阳的红光,又流霞般璀璨着,似和平时的恬和目光有所不同。 我还没来得及品度他的目光中传递的是怎样的讯息,身体已被他轻轻揽到怀中。 “阿墨,我不会让他娶你,”他在我耳边柔声道,“何况,他也娶不了你。” 嗅着那熟悉的杜蘅清气,我心底安定许多,下颔搁在他的肩上,如小时候那般环住他的腰,赖在他的怀中。 不过,他的话似乎有点奇怪。 “为什么他娶不了我?” “因为有三哥在。”萧宝溶的鼻中含了微微的笑音,很好听。 有三哥在。 没错,有萧宝溶在,有萧宝溶掌权,我就不用担心。 我目前能为萧宝溶做的,也只能是在这里安静等待他的安排,减少他的后顾之忧了。 不管他能不能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他总是我未来能平安尊贵度过的唯一倚靠。 第二日清晨,萧宝溶果然令人备了肩舆准备回京。 临行前自然又嘱咐了我许多话,无非是让我跟在端木欢颜好好学点东西,闷了多让侍从陪着,再出去散步,无事不要离别院太远之类的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很听话地一一应了,萧宝溶俊秀的面庞便浮上几分欢喜,微笑着拍一拍我的脸庞,低了头,柔软的嘴唇轻轻在我额上碰了一碰。 从小在萧宝溶跟前长大,我早和他亲密惯了。可随了我渐渐长大,他已很少亲呢地亲我的额头或脸颊了。 摸着微微潮湿的额,我正发怔时,萧宝溶已是一笑转身,向门口久候的肩舆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我觉得萧宝溶转身的那一刻,脸上似乎红了一红,眸子也似乎比平时亮了许多。 少了宁和恬静,多了愉悦缱绻。 我跟着肩舆,一直送到院外的竹林边,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了,方才无精打采地回了屋,乖乖跟在端木欢颜身畔学琴棋兵法。 ――既已下定决心辅佐萧宝溶有所成就,便狠心将以前玩笑打闹的心思全收了,一意要学出点本领来,才能确保我们在这瞬息万变的权力漩涡的中心,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端木欢颜双目皆盲,无法教我书画,所以我注定不可能有阿顼那样好的书画水准了。 我很庆幸留下了他的那幅海棠图,我可以每天醒来,都可以看到一树葳蕤海棠,像当日那个少年般热烈而单纯地笑着,生机勃勃,满目春光。 纵然相山夏尽秋来,梧叶飘黄,竹林萧索,依旧有一个春天的念想,不屈不挠地盛放在床头。 他的那块玉牌,我让小惜用七彩丝线镶入纯白的珍珠,精心穿了极漂亮的缨络,贴身挂在胸前。 我不喜欢上面的猛鹰,看起来总像要伸出利爪来,勾走我胸口一大块的血肉一般,可我着实喜欢这羊脂玉的质地,温温润润,恍若阿顼柔软的轻吻,时刻荡在心间。 我已失去了他,但不想失去所有美好的回忆。 从夏天,一直到初冬气候颇冷的日子,我始终蜇伏在相山,过着极有规律的隐居生活。 母亲是每天都要探望的,不知为什么,萧宝溶走后的最初几日,我前去探望她时,她似乎有点不自在,旁敲侧击地问了我不少萧宝溶临行时的言行,后来才丢开了,依旧每日和我闲话几句,再叫人好好将我送回别院去。 我想起吴皇后诬蔑她和萧宝溶的话语,心里也有点纳闷了。 转而一想,萧宝溶素性风流,是美人都喜欢留在身畔,乃至惠王府姬妾如云,天下皆知。母亲年轻时那般地倾城国色,被他放在心上,也是意料中事。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风流而不下流,绝不至对母亲无礼,我何必计较这种小事? 遂也不放在心上,依旧每隔三五日,便亲写一封书信,向萧宝溶报个平安,顺带问他京中情形。 萧宝溶也不瞒我,每次回信都比我给他的信长很多,从大臣间的争权夺利,到各处的兵防调动、齐魏间数次不大不小的交锋,都一一告诉了我,让我有不解的,多向端木欢颜请教。 从信中可以看出,萧宝溶依旧和萧彦处于胶着状态,二人各掌握朝中部分权力,大约因了我的缘故,从最初的联手对敌,渐转为后期的面和心不和。 从中得利的,是权位渐被架空的齐永兴帝。入冬以后,他已多次在一方面前表示对另一方的不满,分明有意引得二人自相残杀,好摆脱目前尾大不掉的局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风云变,夜起龙虎争(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但萧宝溶处世机敏玲珑,萧彦老谋深算,都没上他的当,明争暗斗各自拉拢重臣不假,却从不曾明着向对方动手。 萧宝溶每一两个月便会亲身上山来看我一次。他再不是原来的逍遥王爷,国事繁缛,政敌环伺,故而来去很是匆匆,不过看看我过得是否习惯,下人是否尽心,当天便会离开。每次临行前,他都不忘嘱咐我,万万不可离了相山。懒 萧彦一定不曾放弃过我,萧宝溶每次来看我后,都会将随身的亲兵留下一部分,乃至相山周围的布兵也越来越多,从最初的百余守卫,渐渐增至入冬后的千余,并且不再掩藏踪迹,半山腰的军帐大营绵连了一大片。 他这样防备,萧彦也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萧宝溶一心想毁诺了。 我却不知,我怎会有这样的价值,引得萧彦这般念念不忘。 细想起来,萧宝溶将我许给他时,我正在魏营之中,根本不曾和他见过面,他连我美丑都不知,怎肯就为我而发兵了? 便是后来在宫中见到我,我的容貌,也不致就多么的倾城国色或勾魂夺魄,若是留心找时,未必找不出几个比我更出色的美人来,为什么苦苦抓住我不放?真是奇怪之极。虫 闲时和母亲谈起这事时,母亲却沉默了很久,然后只道:“听你三哥安排就对了,你嫁给萧彦……这是不可能的事。这人疯魔了心了,动这样的念头,也不想想你才多大!” 我已经再不敢有皇家公主自以为是的高贵,冷笑道:“他怎不敢动这念头?国事沦落至此,大皇兄还有兴致命人选那些十五六的良家少女入宫侍驾呢,父皇驾崩时五十三岁,那些侍过寝的才人宝林,多有十几二十出头的吧?如今萧彦才过四旬,又手掌重权,说不准就是想娶个年轻公主回去显显他的威风。” 我一边说着,一边心底合计,父亲明帝的女儿,就数我最年幼,几个皇姐都已嫁了人,他想娶个公主,也只能揪着我不放了。倒是大皇兄膝下还有几名公主,又太过幼小了些,何况萧彦未必甘心认比他年轻不少的永兴帝为岳父。 正遗憾着父亲不曾多生几个女儿时,母亲敲着我的头,叹道:“你这个傻丫头!” 可惜母亲终究没说我傻在哪里了,回去问端木欢颜时,他沉默许久,居然文绉绉地回了这么一句:“宫闱秘事,非小民所能与闻。公主,在下不知。” 和端木欢颜相处日久,才觉他的见闻才识,着实深不可测,除兵法攻守之道,连医卜星相之学他都颇有涉猎,几个管事下人无事让他占卜老家之事,居然能准个**不离十,令人刮目相看。 我曾让他占卜齐国运势,他却不肯,回了我一句:“天道难测。” 后来我又让给我占卜一卦,问我姻缘之事,他将签文捏在手中,摸索出上面刻着的文字后,居然又是一言不发。 我不耐烦抢过看时,却是一枝梅花,斜斜横于水边,瞧那情状,倒似要倾落水中一般。签文上刻了一句词,却是:“浮槎相逢恨,幽泉没疏影。” 我抬头望向端木欢颜:“不祥?” “不祥。” 端木欢颜并不隐晦,空荡荡的眸光若有冷冷的气息横扫而过,低叹道:“我原以为,我自己的姻缘卦已是下乘了,不想公主的姻缘,竟是下下乘。” 我学了一阵诗书,粗解诗词,便自己解签道:“浮槎是传说中可以从海道航行到天上去的木筏,算是稀罕的东西。浮槎来,浮槎去,本就不易相逢。可相逢居然引出恨事来,倒也奇了。疏影当指梅花,或者,指我?幽泉没疏影,是指泉水把梅花给淹了,还是泉水盖住了梅花的影子?” 端木欢颜依旧不答,闭上眼睑叹气。 我便知这根签文着实不好了,转而想想自己的境遇,想要我的人,先是拓跋轲,再是萧彦,两个都是混蛋。阿顼自然是如我愿的,但和我算是茫茫人海中的偶逢,并不稀罕,虽然他离我而去,但自始至终,与他的相识相交,都是我最珍惜的回忆,绝不是什么恨事。 难道下面还会有更不好的事? 我无奈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不得我这辈子不找驸马了,呆在三哥身边终身不嫁,看看能有什么恨事,又有什么水能来淹我。” 转头离去时,听到端木欢颜沉重的叹息,沉沉的,如系了石头一般,直压到心口处。 这样的卦,不如不卜。 就是卜了,也不该信它。 如果什么结果都是上天早就注定的,我又在努力着什么,挣扎着什么? 当日便该在广陵等着拓跋轲把我活活折磨死算了! 与其信卦,信命,不如信自己,信萧宝溶。 十一月正是万物萧杀的时候,芙蓉早落,菊花已残,腊梅茶花还没见影踪。举目四望,往日的芳草茵茵,早成萎黄一片;梧叶落得尽了,枝丫光秃秃向上伸起,似要托起苍茫的天空;而往日碧绿盈人的竹林虽未凋零,却已是无精打采的蒙蒙深青,撒了灰土般颓丧着,让人看着都眼烦。 许是我在母亲和端木欢颜前呆得久了,虽是身在山林,一般地锦衣玉食千娇万宠中过了这么多日子,渐渐也恢复了些原先的任性骄纵。给小小的相山拘得眼冒金星时,我甚至无聊地带了人到简陵去,用新鲜鹿肉将鳄鱼引出,守了半个月,把它们杀得干干净净,也算为我和我那名死去的侍女报了一箭之仇。 ================== 某亲因为我更得慢想扔我进简陵喂鳄鱼。于是,我让阿墨把鳄鱼捉干净了!不过,也埋下了一个伏笔,很深很深、很久很久之后的伏笔…… ps:有推荐,今天会加更两章。预计晚上时我会再来更一章。按住我那点可怜的存稿,看来得收心断网码字了,文文是给逼出来的!泪~~~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风云变,夜起龙虎争(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再见萧宝溶时,我便忍不住自己的不耐烦,闹着想回去。 “三哥,那个萧老头看起来还不致于那么没风度,会到惠王府抢人。不如我悄悄地回去过几日,待春节后再回相山来吧!不然,总不成让我在这冷冰冰的地方过大年吧?”懒 萧宝溶一身雪白裘衣,即便在朝堂周旋了这许久,依旧不改温雅出尘,连微笑也是一般的清淡蕴藉。他打量着四周,点头道:“嗯,这里地势高,是冷了些,改天我让人多送些银霜炭上来,这围廊四周,再加几道屏风,应该就能暖和些了。” 我极郁闷,“加上屏风,那不是更糟?索性连太阳也晒不着了。” 萧宝溶自是明白我的意思,微蹙着眉,携了我的手,到火盆边的软榻上坐了,沉吟道:“我一直推着你病卧在床,需要长期静养,回绝着萧彦的求配。因这相山上多是先皇妃嫔落发于此,他也不好明着要到这里来找你,但也已经迂回着在想法子,甚至向大皇兄开了口,提出想娶文墨公主。你也知道大皇兄的,现在巴不得我和萧彦拼个你死我活,当时便要下旨赐婚,幸好我在宫中尚有耳目,及时告诉了我,我才来得及赶去阻止他传下这道旨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然金口一出,便是你病着,到大婚的日子,也得把你送上彩舆,嫁给那萧彦了。”虫 我第一次听萧宝溶提到这事,也不禁吓了一跳,苦笑道:“哦?这一回,我的大皇兄又要把我赏给萧彦么?” 看来我这个没用的妹子还是挺好用的,先被他丢给魏帝换回自己的儿子,这回子又能用来收伏权臣的心,挑动两派势力的火拼,稳固自己的帝位。 萧宝溶明白我的言外之意,摇头叹息道:“也不怪他,以他目前的处境,把你赐配萧彦,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举措了。” 我笑道:“那他怎肯放弃这机会的?” 萧宝溶目光微一缥缈,怅惘道:“他毕竟还是我们的大哥啊!我以兄妹之情求他,又说如今你的病着,都是因为在江北受了惊吓落下的后遗症,他到底不忍心再负你一次。” 我没萧宝溶那样的好心眼,以为永兴帝会对我这个从小被视作亡国妖孽的妹妹存着多少的手足之情,冷笑道:“三哥,如果如今的你换作当日连宫门都进不了的惠王,你认为我们那大皇兄还会听你的手足之情么?” 一言以蔽之,永兴帝顾念的手足之情,是看在萧宝溶如今手中所掌军政大权的份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对萧宝溶多一分兄长的情意,这个手握大权的弟弟,也可能对这位大皇兄多几分忠贞爱戴之心。 所谓的让步,无非是权衡利弊后为自己的胜算多添一份筹码。 萧宝溶心思玲珑,自是不会看不出永兴帝的用意,轻轻一阖目,黯然叹息道:“阿墨,大皇兄不仅是我们的大哥,更是大齐的皇帝。我们是因了他的帝位,才能是惠王、公主。” 我一向清楚萧宝溶从来只想自保,并无夺位之心,一时也无言以对,深知我只怕真得在相山上过年了。 萧宝溶见我烦恼,微笑着将我牵在怀里,柔声道:“三哥有空便会过来瞧你,你若怕过年一个人清冷了,三哥自然会安排好京中事务,到山上来陪着你。” 裘衣上的风毛出的极好,软软地触着脸,兜头笼来清新的杜蘅气息,与屋内香炉中飘出的暖暖甜甜的熏香融作一处,闻来极舒适,终于让我开心了点,缩在他的怀中咯咯地笑:“那一定记得来陪我。我不喜欢一个人孤零零的。” 萧宝溶拥着我,声音清醇中带了说不出的怜爱珍惜:“三哥也不喜欢一个人孤零零的,三哥一定来陪你。” 我不解,抬眼望他:“惠王府热闹得很呢,有王妃,有世子,还有那么多的爱姬美妾,三哥你怎么会孤零零的?” 萧宝溶浅浅地笑,凝在我面容上的眸子莹润得近乎透明:“没有阿墨的惠王府,我瞧着空寂得很,连歌舞都无趣。” 他几句好听的话一说,我飘飘然得意起来,笑道:“那咱们赶快想法子把那萧彦赶出京去,我就可以回去了。” 萧宝溶微一蹙眉,随即迅速展开,微笑着拍着我的头,“是,三哥一定想法子……眼看你一天大似一天,难不成让你一辈子呆在山中不成?” 我也知想赶走萧彦并不那么容易。 且不说萧彦手握重兵,萧宝溶莫之奈何,就连永兴帝都猜忌着萧宝溶,只怕萧彦一离京,惠王一支会有所动作,索性将萧彦留在京中,正是让两虎彼此牵制之意。 心里叹息时,我也不敢再催萧宝溶,只怕逼得他紧了,让他失了分寸,反为对手所乘。 --------- 但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送走萧宝溶的这天晚上,相山就出了事。 睡到半夜,山下的鼓噪声便如雷声般隆隆传来,我惊得坐起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竟然不是梦! 我甚至听得出,那鼓噪声中,隐约夹杂了刀剑兵刃相击时的锐响,一如当日萧宝溶、宋琛领兵解救我时那样的铿锵金属之声。 住在外屋值夜的小惜已坐起身来,点了烛,披了袄子匆匆走过来,往我脸上照了一照,忙忙道:“公主莫怕,我就这出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院内院外,已经传出了杂沓的脚步。 没等小惜走到屋外,砰砰的敲门声已经响起,伴着小落急急的呼唤:“公主快起床,有大批山贼从山下攻上来了!” ========================== 嗯,除非山贼脑子进水,才公然和朝廷兵马为敌。猜猜攻来的人到底是谁?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风云变,夜起龙虎争(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山贼? 相山紧邻京城宁都,既无金银财宝,又非军事要地,会有山贼来攻? 还一大批? 小惜已急忙将门打开,再也顾不得细问,忙着帮我穿衣整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懒 我满心疑惑,匆匆绾了髻,也不及簪花饰钿,匆匆披了一袭妃红印暗花出风毛的斗篷,大踏步赶了出去。 院外早有吴管事带了数十名侍从候着,一见我出来,便慌忙迎上前来,急急道:“公主莫慌,山腰处有近千精兵在,谅那些小小的山贼,绝不至能冲到这里来。” “真是山贼么?” 我冷笑着说完时,才觉有个男子口音,正和我异口同声地说完。 一抬头,端木欢颜已在随从扶持下走了过来,唇角一抹淡愁的笑意,走到我跟前,才低低叹道:“公主,尽快另做打算。” 我努力平抑着自己的心跳,到底问出了口:“先生也认为,来的人不会是山贼?” 端木欢颜侧耳听了片刻,沉声道:“杀伐声越来越近,怕相山守军已支持不住了。……这攻上来的兵马,可真真是身经百战哪!”虫 他虽不曾明说,我已是心知肚明。 江南一带久已安泰,包括暗中听命于惠王麾下的江阳、苍南、永州、西阳等各路勤王之兵,都谈不上身经百战;唯独闵边不安,萧彦的征西军,久与闵国对峙,其作战之勇猛,绝对比在京城养尊处优的守兵强上多倍。 他还真是疯了,不好明着来抢,居然让手下扮作山贼来劫人。只要我落到他手中,即便是萧宝溶,想再将我救回他身畔,也极不容易了。 “快!”我急急地吩咐:“不是说,还小道可通别的山峰么?咱们赶快离了这里要紧。” 我一边令人去备肩舆时,一边又要叫人去上清寺接母亲出来。 “不用,”端木欢颜阻止道,“来人意不在上清寺众尼,带上真人,只怕反而连累了她。” 我一想,也对,先皇妃嫔大多已老丑,即便母亲也已剃去万缕青丝,一身灰布素袍,纵然再高雅秀美,也无法与年轻妍丽的二八少女相比了,不如我先逃了,敌人只顾追我,还可免上清寺之殃。 那边肩舆过来时,端木欢颜走到我近前,低声道:“公主不必急于离开相山,最要紧的是藏好自己,等待天明。必要时可令人将追兵引开,趁着黑夜保全自己最是重要。” 相山闹出这么大动静,想来不到天明,惠王便会听闻,遣来大军相救。萧彦如果不想现在就和萧宝溶翻脸的话,这假扮的山贼便见不得光,天明必定退兵。 我快速盘算着端木欢颜的话,点头应了,忙忙跳上肩舆。通往山下官道的山路早成血腥战场,我只在众侍从的簇拥下疾从简陵后侧一条崎岖山道往另一座山峰逃去,只盼能趁了夜色掩护摆脱追击,或从另一座山峰找到下山之路。 但这些“山贼”的行动之快,远出我们意料之外。 明明山腰间还在厮杀着,已有上百人突破重围,呼喝着冲上了山,迅速查探到我们的逃亡方向,沿了山道,如猛虎般扑了下来,立时与保护我的侍从短兵相接。 我坐在肩舆上,紧握着舆靠,在舆夫东倒西歪的跄踉行走中,只听得惨叫连连,回头看时,月光凄白下,刀剑的光影亮如水银哗然流动,凛冽而冰冷,折射的光线不时带起阴沉的绯红,血腥之气伴着呼啸的寒风阵阵扑来,令我头晕目眩,几乎快要握不住舆靠。 正给颠得肠胃翻涌时,小落和小惜急急从后赶来,气喘吁吁道:“公主,端木先生说敌人凶猛,我们的侍卫恐怕抵敌不住,令我们一人穿上公主斗篷,一人伴公主从山腰处逃开。” 我也看出我那几十个侍卫在关键时候从来起不了作用了,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忙着将斗篷解下时,双手未曾扶舆,已在一颠之中跌落下来。 小惜忙扶起我,叫道:“公主小心!” 却就势和我抱住,只一滚,便滚到了山路边缘。 小落已飞快地跳到肩舆上,将斗篷披挂上身,低低喝令舆夫:“快走!” 好在能被惠王挑来伴随在我身畔的人,大多十分忠诚,舆夫们不过一顿,立刻向我惶恐地一致意,各各低声道了保重,抬着小落,依旧往前快步行去。 黑夜中远远看去,应该只是公主不慎落舆,又迅速被扶起,继续逃亡着而已。 我也不顾摔下时给山道硌撞得多处疼痛,牵了小惜,慌不择路地只往山腰的密林间乱钻。 偶然回头,透过萧肃的林木,分明见到小落所乘肩舆在前,端木欢颜所乘肩舆在后,飞快地往前行去,随即是我那些脓包侍卫,给杀得且战且退,已是所剩无几,再不知是在保护我,还是在跟随前方的肩舆逃命。 可恨,可恨这些侍卫,竟没有一个有阿顼那样的身手。 若有阿顼在…… 若有他在,只怕仅他一人,便可带我逃入山中,摆脱敌兵追击了。 那坚强有力如同钢铁所铸的臂腕,那剑光灼灼以一敌十的本领…… 我注定是没法忘怀他了。 最危难的时候,我依然冀望着他的出现,最好能如天神一般降临,略带赧然地一笑,将我抱在怀中,守护着我,从此刀剑风雨再不能伤我分毫。 可他到底不是我的天神。他早已杳然无踪,成为一个再也抓不住的破了的梦。 ================ 好罢,终于推荐完了,继续偷懒去。。。。。。呃,说错了,是继续乖乖攒字去!今天就一更啊,亲们不用等第二更哦!惭愧地爬走。。。。。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风云变,夜起龙虎争(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眼睛又有些涩,却已不敢去抓,只是和小惜紧紧牵着手,一路抓住可能抓住的任何林木藤萝,在倾仄的山坡上前行。 相山的山势并不十分险峻,坡度也不是太陡峭,但山石冷滑,枯藤缭乱,一不小心便是一跤摔下,要仗着另一个人的力量才能重新立起,甚至有几次,两人一起滑倒,直往下坠去,直接给林木挡了,方才再坐起身来,继续连走带爬地向前行着。懒 夜间的山林中黝黑怖人,我们根本辨不出哪里才有山路或人家。好在尚有星月,我只是凭着端木欢颜教我的简单星相知识,看着北斗星的走向,往着方才离开的那条山路的相反方向,一路行着,一心只祷告着天色快快亮起来。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眼看天边还是未见曙光,而我已是一身疲累,手脚给刮破的地方疼痛不已,料想小惜虽是侍女,可还不如我从小活跃好动,舞刀弄剑的,应该不比我好多少,因此觅着处稍平坦的地方,打算坐下休息片刻,待天明再找出路离开。 可才坐下身来,我便听到了小惜的惊叫:“狼!狼!” 一回头,我的头皮都炸了起来。 我们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对绿莹莹的眼睛。 早听说了相山有狼出没,可别院和上清寺周围防卫的甚严,我只是偶尔听到孤狼远远的嚎叫声,几时这么近距离地和这种可怕动物接触过? 我甚至看到了那只狼兴奋地吐着舌头喷气的声音,那可怕的舌尖隐隐有晶莹的口水垂下…… 我下意识地和小惜一样惊恐尖叫着,拉了她慌不择路地逃窜着。端木欢颜教我的东西虽不少,独不曾教过我怎样应付一匹想吃我的狼! 给头狼追着,我再也觉不出什么疲累疼痛来,只顾逃命要紧,双腿虽给吓得打颤,可跌打滚爬间,我们行走的速度已快了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我们连续不断的惊叫吓着了那匹狼,那双可怕的绿眼睛只是不远不近地如坟墓间的鳞火般跟着我们,不曾离去,却也不曾攻击我们。 终于挨到天亮,正在头疼不知该往哪里去的路,以及那匹不肯放过我们的狼时,我们忽然听到了一声朦胧的鸡鸣,从偏西北不远处的地方传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鸡鸣! 我和小惜对视一眼,虽是衣衫破碎,一头一脸的灰土,却是禁不住地欢喜。 有鸡的地方,就有人家,就有我大齐的子民! 我们离得救不远了! 但叫我们始料未及的是,那匹狼似乎也听懂了鸡鸣的含义,忽然咆哮一声,猛地冲了过来。 我们大声尖叫,慌忙逃奔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风扑过,走得稍后的小惜向前一扑,竟被那只狼按倒在地。 “公主快走!” 可怜这丫头一片忠心,这时候还在催着我。 我又惊又怒,眼见小惜背上连衣衫带血肉被那利爪撕裂,此时倒也不怕了,折返身来,提过路上拣来防身的一根粗树枝,狂叫着没头没脑地冲着那匹狼狠命打去。 狼吃痛,嘶吼着放开小惜,又向我扑了过来。 我掉头急奔时,只觉身后传来小惜的惊叫,呼嗤呼嗤的吐气声已紧衔而至。正头皮发紧时,只听“嗖”地一声,一道黑影迅速从耳边滑过,忙回头看时,那匹跟了我们半夜的狼正腾纵而起,惨厉地呜咽叫着,从半空落下。 一道白羽利箭,不偏不倚正中其咽喉,在它凌空扑向我时将它射倒。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 小惜半身是血,却不知疼痛般冲到我跟前。 我忙掩了她的唇,给她一个噤声警戒的眼色,才转头望得羽箭飞来的方向。 一棵老梧后,正转出一名猎户装束的壮年男子,诧异地望着我们,收了弓箭走过来,问道:“两位姑娘是……” 我已在他走来时平稳了气息,笑着上前行礼:“这位大哥,我们姐妹是上清寺后别院里的侍女,半夜里有山贼攻来,慌不择路便逃了出来。不想迷了路,又遇着了狼,如果不是大哥搭救,我们姐妹只怕要葬身狼腹了!” 我的衣着早在山林奔逃间肮脏破碎,头发更是凌乱披散下来,此刻绝对分辩不出什么公主侍婢来。 那猎人闻言点头,道:“原来有山贼来攻,怪不得半夜里这样吵。上清寺却在山的另一边,你们想回去,从我们村子的后面绕过去就是。不过只怕两位姑娘奔波一夜也累了吧?不如先到我们家休息半天再动身吧!” 我们早已筋疲力尽,手足俱软,何况小惜背上又被狼抓伤,自是不可能再赶路,忙连声道谢:“如此就打扰大哥了。请大哥放心,等我们回去禀明了小姐,必定重重谢你。” 这看来朴朴实实的猎人遂点一点头,扛了那头死狼,领了我们一路向前。 知道有救了,我们顿时松了口气,相扶相携着,一步一步向前蹭着,走得竟比那扛了死狼的猎人还慢许多。 好容易到得有人烟处,才觉出那个山村极小,才不过**户人家,茅庐竹篱,矮檐破户,简陋得无法想象。但想到我们终于摆脱了追兵和恶狼时,连篱边踱着步的鸡鸭在我眼里都变得出奇地稚拙可爱起来。 ====================== 呵,才脱狼爪,又入虎窝!其实很多亲都猜对了,事实上是两拨人在打她的主意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风云变,夜起龙虎争(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只是背心上腻了整整半夜的冷汗渐渐干去,我开始觉出几分冬日清晨的冷意来,冻得连打了几个寒噤。 小惜担心地搓着我的手,可惜她的掌心比我还凉,实在没法传递什么热力给我。懒 到得最东边的一户人家,那猎人高声唤道:“小松儿,快叫你哥哥来,一起剥狼皮,准备做腊肉喽!” 一个**岁的男童欢快地应了一声,从屋中奔了出来,黑黑的头发总角于头上,看来说不出的眼熟。 猎人又看我们一眼,道:“你娘呢?让她找些伤药出来,有人受伤了。锅里有粥就去盛两碗过来,这两姑娘只怕也饿坏了。” 小松儿应一声,冲着屋中大叫:“哥哥,娘!快出来腌腊肉啊!还来了两个大姐姐呢!” 他说着,转过圆圆的眼珠子盯向我,忽然露出奇怪之色:“咦,这姐姐我似乎在哪见过?” 小惜忍了背上的疼强笑道:“我们住在上清寺后的别院里,莫不是偶然外出时和小兄弟碰过面?” 小松儿摇头道:“不是你,是她!” 他指向了我。 而我已经心虚地暗暗叫苦了。 我已记起,当日初遇阿顼,他正是因为我的侍从抓了小松儿的哥哥而出头,当时指认我侍从的,正是这个毛孩子小松儿! 什么叫冤家路窄,我算是见识到了。 小松儿沉思片刻,果然想了起来,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叫道:“啊啊,我想起来了,你啊,就是你和阿顼哥哥打架的啊……” 话没说完,那猎人已一个爆栗打了过去,斥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个姑娘家,能和阿顼那个大英雄大剑客打架么?快滚灶下去看有没有粥。” 我不敢问他们关于阿顼的任何事,可已猜到,这户人家正是阿顼当年借居的地方了。 相山,真的很小。 而天下,却太大了,大得很多人都想拥有,却无法有足够的力量握在手中;同样,大得足以让一个人融入其中,再也休想找得回来。 亏得那猎人并不信小孩子家的话,依旧招呼着我们,让小松儿的娘给我们备水草草洗了手和脸,又拿药给小惜涂了,这才盛给我们一人一碗薄粥。 我这辈子没用过这般粗糙的洗脸巾子,也没用过那样粗劣的自制陶碗,但捧着稀粥喝时,却觉那可照出人影的稀粥极是香甜。 抬头看小惜时,居然也是一脸的满足。 原来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有落差,就有快乐。 正在暗自庆幸时,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似困得不行,即刻便要闭上眼睡去一般。 大约逃了这么久,太累了吧? 眼睛余光,瞥到小惜打翻了碗,已经趴倒在桌上时,耳边隐约传来两人的对话。 男童口音在问:“爹爹,是阿顼在找她么?” 男人回答:“不,是大魏皇帝关注她很久了……” 大魏皇帝…… 我的梦忽然寒冷,寒冷而黑暗,犹如一座黑沉沉的大山迎头压下,再也透不过气来。 -------------- 终于有点模糊的意识时,周身的骨骼,如散了架般疼痛而无力着。 听得车声辚辚,马蹄笃笃,我想起了那突然的晕黑,以及关于魏帝的对话。 我阻拦不住自己的心惊胆寒。 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时,挣一挣手,发现自己正被用宽大的布条绑在一辆马车的长椅上,用厚厚的锦衾覆住,随了马车的颠簸而左右摇摆着,颠得周浑身肌肉更是疼痛得厉害,禁不住呻吟出声时,细弱无力得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但车厢前的鸦青色竹叶纹布帘一动,已有人探头张望,发现我睁着眼时,立时走了进来,笑道:“公主醒了么?” 我张了张嘴,觉出了唇边干裂得已经绽开,微微的血腥味慢慢浸渍入口中,可舌头依旧涩滞地转挪不动,连应答喝问的声音,都只是转成了有气无力的模糊颤音:“谁……你是……谁?” 努力凝定着眩晕中重着的人影,慢慢将那人打量清楚,却是一个富富态态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俗气的金丝绣边金红缎袍,笑容可掬如弥勒佛一般,绝对是个我没见过的人物,更不像那个竹山小村里能走出来的人物。 “公主不必管在下是谁,在下只负责护送公主一段路,等过了江,公主便不会再见到在下这等俗不可耐的讨厌脸孔。” 这人倒有自知之明,我心底想骂却无力或不能出口的话,他自己倒说了。 过了江…… 我慌乱起来,挣扎着,努力想挣开牢牢捆缚住我的布条。 这中年商人依旧一脸讨嫌的笑容,躬了躬身,道:“公主,您别乱动,想起身吃饭解手什么的,只管吩咐一声,外面自有外人服侍。” 我不过挣扎两下,便知是徒劳了。 不知是因为那夜逃命耗尽了力量,还是那小松儿父子在粥中下了什么药,我的手足竟无半分力道,心慌气短间,白白沁出了一身的虚弱冷汗。 我遇到的那个猎人,毫无疑义是北人的眼目了,昨晚,也可能是前晚,我很不幸地才从狼爪中逃出,便一头栽入了虎窝。 阿顼也是北人,却不知当时寄住在这户人家时,了不了解这家人的底细。――以他的单纯无机心,大约也不会去猜测一个普通猎户的底细吧?我和端木欢颜学了那么久的所谓兵法谋略,都没能看出任何异样来。 ======================= 关于更新,再和亲们说下,每天都会在半夜或凌晨更新,确保大家能在每天起床后的第一时间看到最新的章节。如果亲们没看到更新,一定是红袖系统问题,可以到旧版去找。除非我的电脑也出系统问题,否则皎是不会断更的。逢网站推荐或情节激烈时,皎会加更,一般会在第一更时说明下一更的时间。(除非皎事先不知道有推荐,比如前天,只能在第二更时说明情况。)如果皎没提起,那一般不会加更,亲们不用一直刷新等侯的。 皎心里也想着,偶这么无良,大家能一天来看我一回,偶也该心满意足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空牵念,错扣同心结(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认识到目前恢复体能才是最重要的事,我不再乱动,喑哑着低弱的嗓子道:“我累……也饿,渴,浑身疼……放开我……”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以兵书解释,无非迷惑敌人,减轻他们戒心,以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萧宝溶教我的,正是最凝练最实用的兵法要诀。既然再次落入敌手已是事实,我只能冀盼于从对方的防范中找出机会,脱身而去。懒 好在目前还在齐境内,如果能逃出去,他们便很难再动手捉我,如能联络到当地的官府或驻军,更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心里这么算计时,我感受着周身的疼痛,眨着眼,眼眶中渐渐漾起了泪光。 “好好……”那中年商人果然转为一脸的同情怜惜,道,“我这就叫人拿东西来给你吃。” 他说着,松开绑住我的布条,踏步出了车厢。 我打定主意,他说什么我都配合着,不逃,不叫,不闹,继续装着春天里那个娇弱听话的小公主,赶快养好了精神再作打算。 但事实证明,我的主意打错了。 这商人的奸滑远远出乎我的意料。虫 送来的饭菜羹汤极精致,甚至汤中放了人参枸杞之类的益气养神之物,极适合我调理身体,待我饱饱地吃完后服侍我的妇人又上前来,为我擦洗身体,小心揉捏着那僵硬疼痛的肌肉,果然很舒服。 然后,我就在那舒服之中,莫名其妙地又陷入了沉睡。 等我再次醒来时,耳边惊涛阵阵,身体飘摇般忽上忽下,竟已人在舟中,舟行江上。 过了江,便是江北。 人在江心,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节。 腹中竟又已饥肠辘辘,再不知我在沉睡之中,度过了多少个时辰。 依然是原来服侍的那名妇人,送来了极精致的饮食,垂着手恭顺地上前服侍我洗脸漱口。 可饮食再精致,我看着都已视若毒蛇野兽,忍不住自己的惊恐了。 显然,我吃的食物中下了药,而且是极厉害的迷药,至少让我睡了一两天。 江北犹有齐军,我犹可能找机会逃走,所以眼前的饮食中,必定还有迷药。 但我不能不吃,腹部已饿得疼痛,加上睡得久了,我已手足俱软,神思恍惚,根本没法逃跑。 泪汪汪带几分怯意瞥一眼在船舱口觑着我的中年商人,我咬牙提起了筷。 活着就还有一线希望,若是死在这里,只怕萧宝溶连我的尸首都找不回去。 可吃了…… 我还得去面对那个比我高了两个头的拓跋轲,日日夜夜提心吊胆,让他蹂躏侮辱,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救兵么? 这一次,我在相山失踪,只怕萧宝溶都未必能查出是北魏下的手,又有多大的可能遣兵来救我? 再次睡过去时,我在梦里不断地哆嗦着。 明黄的帏帐,飞扬的云际腾龙,男性的健壮躯体,浓重的喘息和萦回无力的呻吟…… 一切噩梦都会重新开始么?我这大半年清闲却枯燥的隐居生活,也维持不住了么? 饮食,沉睡,若有若无的梦境,因久睡而昏沉涨疼得快要炸裂的脑壳…… 到后来,清醒时的生活,也被割裂成了断断续续的梦境,分不清是梦是醒。 我只是个无知无觉的睡美人,或者,应该说,一个由人处置的沉睡的动物,由着人将我当成包袱般拎来提去,哪怕是拆分零割也不会叫一声疼。 最后,那不知是梦是醒的片段中,我见到了拓跋轲。 “宝墨!”他俯着身,脸庞刚硬冷峻,眸子却很亮,有惊卷的海上波澜,在那种近乎炽热的明亮中若隐若现。 这是梦。 我提醒自己,然后木愣愣地盯着梦中的魏帝,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宝墨!”拓跋轲宝剑一样凌锐的眉锋皱起,如钩弋一样弯了起来。 “怎么回事?”听不到我应答,他拂袖而起,含怒转身,对着外面站着的人。 他的声调一如当日那般沉凝有力,并且是少有的提高了嗓门,有怒戾之气如利箭般腾腾而出。 外面有人惊慌地回禀:“启禀陛下,南朝失了公主,四处搜索,一路盘查极严,因此在文墨公主身上下了极强烈的迷药,一路不曾间断,可能一时伤了公主心智了。” “伤了心智?能恢复么?”梦里容易出现幻觉,我竟然听出拓跋轲的话底有一丝紧张。 “陛下放心,绝无大碍。如果能有熟识的亲友照料,恢复得应该很快。” “亲友……”玄底金绣的衣袍在床榻前来回走动片刻,这男子负手喝命:“把原来服侍她的侍女找过来。还有……南朝那个该死的郡主,放过来服侍她。” 他垂着眸又看我,粗糙宽大的手掌抚着我的脸庞,长年执握兵器磨出的茧子蹭得肌肤有点疼。 可这是梦,这一定只是梦而已。 拓跋轲那样凛冽可怕的人物,那双深邃如海水的蓝眸,绝对不可能浮现那样如春日晴好的天气,微风拂过海面般的温软柔和。 我木然地瞪着梦里的这个身形,半天不霎一下眼睛,居然感觉不出眼睛的涩疼来。 最后,伴着一声低低的叹息,那双粗糙的手拂上我的眼睫,抹下我的眼皮,“宝墨,睡吧,睡吧,再睡一觉醒来,还是那个只会乱涂乱画天天哭鼻子的小丫头……” ===================== 晕死偶啦,才说了,起床就瞧见推荐了。加更啦!偶尽量在下午四点左右再更一次哦!听说就一天推荐的,所以明天就不用加更了,啊哈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空牵念,错扣同心结(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闭上眼,其实还在梦中。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或急促或轻盈或沉重的脚步声,低低的交谈声,还有不时来把脉的大夫,不时送到口中的苦涩或香甜的汤汁。 服侍我的人,声音很熟悉,偶然睁开眼,我又看到了轻罗高高的颧骨和连翘温柔的大眼睛。懒 我觉得我应该是在梦中,不小心又梦到了春天在广陵时的灰暗岁月。 如果在梦中,我便不用怕。我总可以等到清醒时脱离噩梦的那一刻。 后来,当我见到初晴时,我更以为自己在梦中,只是已有不知哪里来的寒气,如冰刃一般,细细地沿着心口处往上划拉,让我对着初晴那双明媚却焦急的眼睛吸着气,喉中呼呼地响着,万分地不解,为什么在我的梦中,初晴会和轻罗、连翘站在一处。 她是南齐的郡主,闲散宗亲的女儿,虽尊贵却绝不可能与任何北魏或南齐的利益扯上关系。 难不成南北又议和了,动不了我,这回将初晴郡主送了来? “阿墨,阿墨你到底怎样了?” 初晴将我扶起,纤长的手指拍着我的面颊,鸦黑的长睫扑展如蝶翼,更显出那杏仁般眼睛明澈动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用力地喘着气,好久,好久,我终于能霎着眼,问她:“初晴……姐姐么?” 初晴身后的轻罗、连翘立时面露喜色,相视笑着轻声道:“醒了醒了,总算醒了!” 醒了?难道不是在梦中么? 我迷惑地转动眼珠时,初晴正急急点头:“阿墨,我是初晴,你……你能看到我么?” 睡了太久而虚软的身体无力地倚在初晴身上,温暖而柔软的躯体,一如我以前贪玩爱闹时伏倒在她身上的感觉,熟悉,却惊心。 “这里是……哪里?” 我问得吃力,但眼珠转动时,心口处的寒气已往上蔓延着,快要掐住我的喉嗓,让我无法呼吸。 卧具陈设精致洁净,一时辨不出是南朝还是北朝;可一旁站着侍奉的人显然是北魏装束,何况身畔还站着当日侍奉过我的轻罗和连翘。 初晴脸庞上保持着笑意,但却僵得有点冷硬。她转头瞥一眼身畔的侍女,低声道:“阿墨,快些醒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我们被带到青州行宫了。” 青州…… 那原是我们大齐的属地,但从春天已被拓跋轲所率魏军攻破了。 我并不记得,齐国有在青州设立行宫。 难道,我梦中的拓跋轲,竟然是真实的?这里是北魏在青州所建的行宫? 我打了个寒噤,向侍女们伸出手。 稍近的连翘笑了一笑,握住我的手,微屈了身道:“公主你总算醒了,可把咱们吓坏了!” 她的手虽然有点冷,掌心却是真实的温热,让我惘然好久,终究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我竟在京城外的相山出了事,生生地被劫到了北魏拓跋轲的手中。 惨然一笑,我放开连翘的手,无力地伏倒在初晴怀中,颤抖着身体,宁愿永远半死不活地睡下去了。 “阿墨,阿墨,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头晕么?还是想睡觉?” 初晴揽住我,用她一贯的明晰声线,温柔地问着我。 轻罗已慌忙去找大夫了,而连翘正去给我倒水。我疲乏地转动了下眼珠,苦笑道:“初晴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初晴自嘲一笑:“我也不清楚,不过见着个俊秀男子,随他进入一间别院喝了杯茶,便被带到这里了。呵,真没想到,我居然有这样的价值,让北魏皇帝千里迢迢设下这个美男计,要捉了我来。” 她不解地垂头望我:“他们为了捉你似乎更是费了很大劲,难道因为知道我们好,怕你一人寂寞着,想让我以后在这里陪着你?” 拓跋轲有这般好心? 我真想纵声狂笑,却在见到连翘递来茶水时,换作了低低的道谢:“谢谢连翘姐姐。我是不是病了挺久了?辛苦姐姐们了!” “公主醒了就好,”连翘微笑着喂我喝水,“皇上也记挂着公主,虽然只来探过一回,可管公公那里可是一天五六回地派人过来问公主的情形。” “哦,这样啊……”心灰意懒地蜷在初晴怀中,我居然还能倦倦地回答:“替我向管公公问好,谢谢他关心罢。等我好了,我再当面致谢。” 连翘轻罗见我被折腾成这样,也不曾说一句怨言,各各松了口气。 轻罗甚至笑道:“公主,虽说皇上这么着把你带回大魏来,让公主受了不少委屈,可由此也见得皇上待公主的一片心了。” 言下之意,当日我逃离大魏,还算是辜负了她们的好皇上? 已不是第一次落到他们手上,我也毫无选择地只有继续隐忍,因此绝对不会再去反驳她们的话。不管未来还要面对什么,我总得活下去,才能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和希望。 何况,这一次,我并不是一个人。 有机智聪慧的萧初晴在一旁伴着,总比春天那样的四面是敌举步维艰要好些。 我本就是睡得太多引出的病症,因此她们也不敢让我再睡,扶我坐起身来,由着初晴陪我说话谈笑,慢慢找回点正常人的思维状态和肢体感觉来。 我得空细问初晴时,她应该比我早了两三日被设计捉住。但当时并未引起南齐注意,多半只敬王府发现郡主失踪,自行设法寻找而已,因此初晴虽被监押着送往北方,却没给下这么重的药。 大约到了广陵以北魏军所控制的地界后,押送她的人曾在那里等了一日,待另一辆守卫极严密的马车过来了,才一起行往青州。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空牵念,错扣同心结(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直到今天初晴被押着来见我,她才知道那辆马车里被困住的人是我。 “我想不通,”初晴苦笑道,“北魏人看上任何一个南齐的名门闺秀或宗室女子,都不算奇怪,为什么会看上我?”懒 初晴显然是南齐女子中的异类。 纵然我当日在惠王府淘气得可以掀掉半座府第的地皮,也没像她这般将世俗礼仪视若粪土,禀了一副仙姿玉色,行事却疏狂放荡到令人侧目而视。 包括萧宝溶在内的天下男子,均以收集赏玩美女为乐;而萧初晴却反其道而行之,以收集赏玩俊秀男子为乐。 她的闺闼之内,常常通宵达旦地纵情声乐,以至不少自诩风流的名士都以曾是敬王府初晴郡主的入幕之宾而得意。 而初晴的择人标准也是奇异,如沈诃若这般年轻有为的一方将领,并不介意她如此声名狼藉,甚至有意与她厮守终身,初晴却从来不假以辞色,更别说将他留宿府中了。 隐隐听得些流言,道是这初晴之母原是京中名妓,后为敬王最受宠爱的姬妾,却备受排挤,郁郁而终。敬王因其母的缘故,对初晴很是纵爱,因此其潇洒不羁,本就远胜一般女子,常身着男装,四处游山玩水。到她十五岁时,一次随庶兄在江州游览,不幸被一群流匪劫去,直到半个月后才被在一处民居发现。虫 谁也不知道那半个月初晴遭遇了什么,但从此后初晴的确性情大变,行事狂放之极,连敬王都约束不住,只得由她去。 她自己便曾在醉后和我说道:“阿墨,凭什么身为女子便要被天下男人玩了去?我偏要玩遍天下最好的男子!” 却不知,拓跋轲把这样的女子抓来做什么? 我会把他的所谓“宠幸”视若奇耻大辱,而初晴说不准只将他当作个俊挺英气的男子,反过来玩了他去。 可我记得迷蒙间听拓跋轲叫人来陪我时,提及让“南朝那个该死的郡主”来照顾我,分明指的就是初晴。 看来他不仅不喜欢她,甚至极讨厌她,又将她千里迢迢弄来做什么? 万分不解间,我只借口不想和我这姐姐分开,让人将她的卧室搬到我隔壁来。 拓跋轲想要我,不会要我的命,可这男子从不是只在口舌间发狠的人,他既说初晴该死,说不准什么时候真的莫名其妙便害死了她,不如住得离我近些,还可以多点照应。 如此休息了一晚,到第二天时,我已能下地行走,在初晴的挽扶下,摇摇晃晃地走到屋外晒晒太阳。 此处行宫应是一座极大的园林改造,新建的殿宇轩榭间,多是些如盖苍松,遒劲老槐,连腊梅都长得异常高大,已经有了黄豆大小的花骨朵,迎着凛风巍巍颤在枝头。 我叹道:“我那相山别院的腊梅,也该要开了。” 初晴瞥一眼稍远处的轻罗,低低道:“阿墨,不用太担心。惠王爷最疼惜你,必定想法子救你离开。” 萧宝溶自然不会丢开我不理。 想来两国交战,必定各有眼线埋伏在对方手下。当日萧宝溶能找到人传送纸条报讯,今日一定也能很快得到我被掳在青州的消息。 他必定会救我。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到来,也不知道他一旦离开那风雨飘摇的大齐国都,会不会引动大齐政局变动。 我只知道,我再次面临着噩梦。 刚刚开始,不知何时才能逃脱的噩梦。 甚至,我打算借着身体虚软拖延几天的计划也随了拓跋轲的一声传召而泡汤。 “文墨公主,皇上说了,让公主今晚便搬他那里住着。” 管密的笑容一如既往,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体贴,又不失御前太监的本份,对我的态度,就像我从来都是他拓跋轲的女人,只是偶尔回娘家住了几天罢了。 “可是,管公公,我现在这样子,没法服侍皇上啊!” 我虚弱地倚在初晴身畔,无辜为难的模样,同样像是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侍寝宫人。 大约我求助的目光让他想起了我以前送他的珠宝,管密的神情愈发柔和,放软了声音道:“公主不用怕,老奴听皇上的意思,就是让公主到他跟前养着,好让他时时见到罢了。放心,皇上心里可疼着公主呢! “皇上……疼我?”我想笑,但终究只是转着眼波,不解地望向管密。 管密低低笑道:“可不是么,当日发现公主给劫走了,皇上可是大发雷霆啊,差点把护送的侯将军处死。当时咱们刚被齐国的萧彦逼得退了兵,皇上还受了伤,可因着公主的事,一怒砸了一拳在桌上,把伤口都挣得裂开了,血把半边身子都染红了,还不许人来劝。后来为了将公主重新接回来,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呢!” 看来我还真有点母亲那种让人割舍不下的魅力,居然真让这个手腕刚硬异常的帝王上了心。相山的魏国眼目绝非偶然,估计也在相山守了很久了,终于在惠王萧彦相争之时,坐收渔翁之利,又将我捉了过来。 如果这是生得好惹来的祸事,我宁愿自己长成个丑八怪,――只要萧宝溶不嫌弃我,依旧把我当宝贝一般宠着护着,丑些又何妨? 没有了拓跋轲和萧彦的算计,我活得不知要舒服多少。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空牵念,错扣同心结(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明知逃不过,我只能由着他们将我送入拓跋轲所居的重华殿中。轻罗、连翘一并跟过去服侍我,只初晴被留在了原处,无诏不得离开房门半步。 我悄悄询问管密初晴被捉来的原因时,管密只是笑笑:“公主,她的事,您别管,死活掌在另一位主子手里呢,且看她的运气吧!”懒 另一位主子? 谁? 北魏拓跋轲自十七年前在国势倾颓中继位,手段狠厉霸绝,早在北方建立了绝对的权威,乃至南征失利,他也只是退守青州,甚至在这里建起了行宫,分明打算伺机而动,并没有放弃南侵大齐。 屈指算来,这位大魏皇帝,已有近一年不曾回魏国京城邺都了。尽管如此,北方依旧甚是安定,并不曾听说过出现什么大规模的叛乱。能在他铁血手腕中留下的皇族宗亲,想来都是绝对臣服于他的拓跋氏子弟,谁还能够格被称为另一个主子? 很识相地没有进一步打听,让他们用肩舆抬了我,送到了重华殿拓跋轲的住处。 重华殿新建不久,金瓦玉柱,檐牙高啄,在冬日色调暗沉的高松古柏间犹显气势辉宏,流光溢彩,虽只是行宫殿宇,格局略小,也颇具帝王之气。虫 殿内铺着大块的瑞兽澄金砖,山水锦屏,水晶珠帘,明黄腾龙云锦帏幔,朱漆雕龙檀木桌椅,陈设简洁大气,连缠枝莲花的珐琅香炉传出的幽细龙涎香气味都萦出了令人胆寒的威凛沉凝。 站在这样的地方,想起那个身材体重抵我两个都不止的威猛男子,我更是胸闷气促,手足无力了。 轻罗等人虽不敢让我久睡,可见我脸色发白,又不敢不让我休息,只得将我扶到内殿床上卧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陪我说话,生怕我再睡着,加重了病情。 我这时才知道,当日萧宝溶带我离开后,她们这批本来要回邺都的宫人,因护卫兵马的大败被迫滞留下来,随即魏军在江水失利,不得不退回青州,拓跋轲便将这些人召到了青州,在新建的青州行宫侍奉。本来她们两个已经被分散开了服侍两名宫妃,我前天来了,只因拓跋轲一句话,便又回了我身畔了。 “皇上对公主真的很好很好。”这两个侍女,着了魔疯了心般一直和我这样说,生怕我还想着离开。――可我是大齐国公主,她们凭什么认为,我也该对她们大魏国的皇上很好很好? 自然,让拓跋轲对我很好很好,还是必要的。 因为我想活下去,也想初晴活下去。 在这里,他是掌握我们生死的恶魔。 九华灯在殿中煌煌耀起时,殿中忽然清寂,连烛花哔剥爆起的声音都清晰地跳在心底。 轻罗、连翘早已不见,那等训练有素的知情识趣,在讲究礼仪规矩的南齐皇宫,也未必有多少宫人比得上。 又是皮靴很稳健地踏在砖地的笃笃声,落脚并不重,却拥有恰到好处的震慑人心的力量。 水晶珠帘细碎的铃铃声晃过,高大的身影已投在了明黄的帷幕上,与扬爪欲飞的翔龙重叠于一处,然后顿住,端过桌上的茶盅,不紧不慢地啜上两口。缓缓抬手之际,他那线条狭窄而冷锐的袖子,连在帏幕上的投影都不曾颤动一下。 而我,却已禁不住偷偷地在锦被在擦着掌心的汗水,努力压抑着可能流露出来的厌憎和嫌恶,闭上眼睛,保持着最恬静柔和的睡姿。 帐帏撩起的微风,还是让我眼睫微微霎了一下,无形靠近的压力分明告诉我,拓跋轲已经走到了床边。 粗糙带了茧子的大手,先抚在颊边,然后缓缓游动,在我的唇边来回地轻轻摩挲。 我再也无法装睡,受惊般猛地一颤,睁大眼睛,正对上拓跋轲的双眼。 沉着,安静,如浩翰的晴天海面,反射着明朗的阳光。 我慌忙缩身,惊惶地推开锦被,伏跪于榻上,喘吁吁地屈下身行礼:“宝墨拜见陛下!” 没听到拓跋轲开口,手臂却被握住,只轻轻一带,大半个身子便棉花般失了力道,倾落下来,正跌在他强而有力的臂腕间。 武者刚硬的肌肉磕得后脑袋一阵疼痛,但拓跋轲的声线还算柔软:“你还晓得自己的本份么?已是朕的女人,也敢跟了南人便走!” 我望着他微带愠意的面庞,倒没看出多深的怒意,且眼底若有若无的一抹温情柔软了他的眼角,居然有几分像阿顼的眼睛。 弯弯的弧度,隐隐约约,勾勒成了桃花瓣的形状。 我的惊怕和嫌恶忽然间便散去了很多。 凝视着那双眼睛,我怯怯道:“是我哥哥来接我,我就回去了。” “萧宝溶……南朝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倒是朕原来没注意到的。”那眉眼游过一抹刀锋的锐利,很快消融在尊贵而眩目的明黄阴影中,化作不经意般的散漫,“本该为此罚你,看在你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为大魏的女眷宫人求情,这些日子又吃了不少苦,先饶了你。” 他的手腕轻轻一翻,已将我像只瓷娃娃般塞回被中,推到了里侧,然后自行解衣褪鞋,卧上床来。 春天在魏营度过的噩梦般的日夜,经了许多时日的养尊处优,和心理上的刻意回避,本已快要忘却,却在见到他光裸肌肤的刹那被全盘触动,让我禁不住地周身颤抖。即便我一再地为自己壮胆,提醒着自己,不过是给条疯狗咬了几口罢了,没什么了不得。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空牵念,错扣同心结(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横竖萧宝溶一定还会设法救我回去,我一定还会回到生我育我的南齐,并渐渐忘却再一次的惨痛羞/辱。 拓跋轲显然发现了我的惊惧,微一蹙眉,将我只一捞,便已将我揽到怀里,枕了他的胳膊躺着,温热的肌/肤顿时与我相触,过于阳/刚的气息扑头盖脸地熏来,更让我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弹,连呼吸都短促而无力。懒 “别怕,朕知道你病着,由你好好养着便是。”他这样说着,双手缓缓沿着我身体的曲/线起起伏伏地掠过,似在鉴赏着失而复得的珍贵瓷器。 带着些微的满/足和愉/悦,他低低地评论:“长高了。身体却不如以往结实,大约一直躲在相山那么点大的地方,运动少了罢?不过玲珑多了,很香,很软……” 他嗅了嗅我的发,又闭着眼,衔了我的唇,深深浅浅地缠/绵了片刻,将我拥在怀里,竟沉沉地睡着了。 我一向对他心存惧意,也不敢细察他的神情,只觉他似乎睡得很安谧,应该不会再有进一步动作,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能少给他玷辱一次,我便少了一分屈辱与肮脏,总是好事。 至于来日之事,只能来日再说了。虫 便是逃不过,也不打紧。 看我如今忍污含垢、卧薪尝胆,总有一日必能挥师北下、血洗北魏。 想着以拓跋轲的血来雪我的耻辱时,我纤细的手臂,正柔柔地环住了他的腰,如同任何一个动了心的女子,痴迷般偎在他怀中。 就把他当作阿顼吧,总算他们有着一样的坚实肌肉,如铁胳膊,还有浮一抹蓝的眼珠,柔和起来有着花瓣弧度的眼角…… 以他对我的另眼相待,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熬…… ------ 第二日,拓跋轲一早去前殿处理政务,不到午时又回了重华殿来,令人在内殿排了午膳,将我叫了起来一起用膳。 下午我的精神已恢复了很多,叫人开了窗,搬了只软榻在窗下,预备晒着太阳和轻罗等说说话。 叫我没想到了是,拓跋轲居然也没去处理政务的前殿,将奏折搬在内殿的大桌上批阅着,不时啜着茶望向我一眼。[.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很淡然的眼神,仿佛是在欣赏一道随处可见的风景,只在收回目光时眼底似镀上了窗边的阳光,如海面上敷了一层温煦的浅浅金芒。 拓跋轲在处理政事,轻罗她们别说陪我聊天,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我坐得久了,心里不免厌烦,遂叫她们找了本诗词给我看。 这大半年蜇伏于相山,兵书史书看得不少,字倒是认识得多了,也算是粗通文墨,独诗词一道还是没兴趣研究。论起我的本性,当然不喜诗词,可当了拓跋轲的面要兵书史书看,多半会让他心生猜忌,宁可看些浮艳的诗词,一篇篇地找那些当年在惠王府听过的,轻叩着榻沿回忆当时歌姬演奏时的曲调。 正侧在榻上叩着手指找节拍时,眼前忽然一暗,灵巧弹跳着的纤细手指被一只大手紧紧包住,轻轻地揉着。 我诧异抬头,湛蓝的眸光正漫漫将我包围,唇角弯过的淡淡笑意明朗如春。 “灿如春华,芙蓉羞照影;皎如秋月,轻云婉兮扬。”他轻笑,俯下身将我压住,“南人的诗词,果然有几分意思。” 紧张转动眼珠时,轻罗等人早没了踪影,连通往外殿的水晶珠帘也密密垂下,细腻提神的檀香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沉香,芬芳如蜜的甜香过于浓郁了,熏得我头晕。 更让我头晕目/眩的,是拓跋轲轻柔却细密的吻。 从额际,面颊,下颔,最后落在唇边,极有耐心地研/磨辗/转。 与阿顼亲吻,我也会头晕目眩,甚至周身发热无力,可与这种紧张恐惧的头晕目眩,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可紧张恐惧便能逃得过去么? 早就被他彻彻底底地玷/辱,多几次,少几次,又有什么差别? 只要有一日能报仇,只要有一日能用他的血来洗刷我的耻/辱…… 狠一狠心,我闭上眼,把这个有着坚实臂膀的高大男子当作阿顼,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用微带颤意的舌尖怯怯地回/应着他,一遍遍地在脑中,描摹着我的阿顼的模样。 清清雅雅的俊秀面容,飘一抹墨蓝的干净眼神,倔强而透明的傻傻笑意,还有一丝一丝在阳光下灿亮的栗色头发。 我呼出的气息和唇舌间的动作顷刻热/烈,如有一团火焰腾腾跃在心头,炽/烈得连拓跋轲都感觉到了,发出了忍/耐不住的低低呻/吟,抬手便抽开我早已散落的衣带。 下意识地向后一缩,不想我早给拓跋轲高大的躯/体挤到了榻沿边,再往后一退,便直直掉下了软榻。 拓跋轲伸手一拉,居然没拉住,忙伏到榻上看我时,我正揉着摔疼的腰从地上坐起,一脸委屈地望他。 拓跋轲那比软榻要长大许多的躯/体伏在榻上,浓而黑的眉一跳,忽地便笑出声来。 “萧宝溶那人虽然可厌,总算还肯护着你。如果让你给萧彦那老头子娶了去,朕才真要怄死!” 他说着,语调是从未听到过的轻松,湛蓝的眼中满满是温存的璀璨流光,叫我一时迷惑,这个抖去一身威凛之气的男子,真的是那个城府深不可测,手腕冷酷无情的拓跋轲么? 为什么,我觉得此刻的他,更像是阿顼?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断珠帘,水晶旧啼痕(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没摔疼吧?”他笑着伸出手,“还不上来?” 我迟疑一下,将手交到他的掌心,俏皮地嘟嘴:“是陛下把我推下榻的!” 拓跋轲将我拎上来,拉坐到他的怀中,微笑道:“嗯,算是朕不小心吧!到底长大了,总算解些风情了!”懒 这样明朗的笑…… 我也笑了笑,抚了他的面颊,闭着眼睛亲上他的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两人不均匀的喘息中,我的身体一轻,已被他拦腰抱起。 这是我的阿顼。 我告诉着自己,紧紧偎依着这男人的胸膛,不再去看他的脸。 这时,外殿忽然传来脚步声,刻意地沉重着,分明不是不知道内殿流淌着的暧昧气息,借机有意提醒着拓跋轲,有人来了。 拓跋轲皱眉,抱着我站在帏幔前,等着来人禀话。 敢在这时候来惊动皇帝的人,绝不是普通大臣;会在这时候来惊动皇帝的事,绝不会是小事。 果然,外面传来的,是拓跋轲的心腹太监管密的声音:“陛下,豫王已经到了青州。”虫 拓跋轲手腕一紧,眼底流动的属于正常男人的笑意迅速褪去。 “他有喝酒么?” “回皇上,没有。不过看来心情不太好,连昨晚侍寝的宫人刚才都受了责斥。” “传!”拓跋轲吐字森冷,北方霸主的威煞之气如冰霜般顷刻笼住了他的全身,“再把那个南朝的郡主带过来!” “老奴遵旨!” 管密退去,这一次,落脚时毫无声息。 豫王,拓跋轲的九弟,依稀记得他衣袍上浓妆重墨的尊贵图案。 拓跋轲如此看重他,难道真打算将他立为帝位继承人么? 这是个怎样的人物?又怎会和南朝的初晴郡主扯上关系? 我捉摸不透之际,拓跋轲已将我轻轻放下,唇边紧绷的肌肉微微一松散,漾出一抹温和笑意。 “等着朕,处置好九弟和那贱人,朕便来陪你。” 我立刻乖巧地点头,还很笨拙地为他整理衣袍,抚平衣角的褶皱,又踮着脚为他将散落的发拢到冠中。 拓跋轲并不叫侍女进来帮忙,安静地由我摆弄完毕,才拍拍我的头,轻轻一笑,“今年才十六吧?估计还在长个儿。到十**岁时,服侍朕便不会这般吃力了。” 已有侍女无声侍立门前,垂头为他撩开水晶珠帘。 他迈着沉稳异常的步伐,转身走向外殿,坐上他的鎏金龙椅,不焦不躁地端起细瓷茶盏,慢慢地喝着,静静地等着。 而我在内殿隔着珠帘盯着他天下在握的悠闲模样,咬了好一会儿牙,才能暗暗地哼一声,找来菱花镜收拾我自己散乱的衣衫长发。 如果到十**岁,我还得在他跟前谄媚地讨好,不如现在一头撞死算了! 几时我萧宝墨必须过这种屈意奉承以色事人的日子了? 甫才收拾完毕,外面已有通传声,说是南朝的初晴郡主到了。 我对豫王是什么样的人并不十分感兴趣,但初晴的死活却不能不顾。 忙掀开帏幔,又走到珠帘后,倚着门棂,拎开两根水晶珠串,小心向外观望。 只见初晴面容微见憔悴,神情倒来一贯的散淡宁静,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浅绯色南朝衣裙,不卑不亢向拓跋轲行下礼去:“齐人萧初晴,拜见陛下!” 拓跋轲恍如未见,依旧眼望殿外,慢慢地啜着茶,仿佛根本没听到初晴的话。 这种将人晾在一边的安静,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心理战术。拓跋轲最初也喜欢这样冷落我,记得当时我即便只是站在一边,也会被他这种刻意为之的压力迫得心惊胆战,更别说不明缘由被抓来的初晴,正这样一动不动地跪在冰冷的砖地上。 我想帮她,可一切毫无头绪,再不知该如何插手。 铜壶滴漏的声音很轻,而内外站着的内侍宫女个个敛声静气,毫无声息,只有拓跋轲漫不经心地用茶盏盖子撩着茶叶时不规则的清脆撞击声。 这样寒冷的天,初晴洁白的额角和挺直的鼻梁已冒出密密的汗珠;而我捏住水晶珠串的手掌不觉也是汗湿汗湿的。 管密曾说过,初晴的生死,掌握在另一位主子手里。 看来,他指的必定是豫王。能让拓跋轲从意乱情迷中走出,在大殿中一等半天的,只怕也只有他那个任性的九弟豫王了。 殿外丹墀上的内侍,终于扯开了公鸭嗓门:“豫王殿下到!” 一个颀硕的身影大步迈入大殿,低沉着嗓子向拓跋轲行礼,“臣弟拜见皇兄。” 望着那个千呼万唤始露面的豫王,我的手猛地抠紧珠串,呼吸也瞬间停住,禁不住地将身体向前倾了一倾,试图看清那个豫王的容貌。 或者说,试图否认我看到的那张熟悉的脸。 幻觉,一定是幻觉而已。 我颤抖着呼出憋在嗓中的一口气,将全身的力道压在门棂上,维持住我自己站立的姿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豫王,拓跋轲的亲弟弟,居然长着和阿顼一样的面孔! 尊贵的玄底镶银边精绣团蟒袍,玉冠嵯峨,散落的几缕碎发是栗色的,一丝一丝的飘动着灿金的光泽;皮肤也和阿顼一样白净,清好如女子,只是眼睛没有阿顼那般透明清亮得可以映出蓝天白云,而是墨玉般的半透明,泊一点点幽深的蓝,看起来幽深幽深…… 一定……只是凑巧…… 天下想像的人很多,他也只是相像而已。 ==================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阿顼啊!泪~~~ ps:嫌皎更的慢的亲,推荐看一看莲赋妩已经全本的《凰宫:滟歌行》,书号99009,新文《凤宫》也很好的,更得比皎快。 然后,对皎速度不满的亲,可以把鸡蛋扔到书号为113481的那篇文(打开红袖任何一篇文,把最后几个数字替换成书号就成),别扔这篇啦!皎本就是蜗牛一只,一向消化不良,鸡蛋吃多了,更加静不下心码字了。 如果不再扔我蛋,下午三四点我会加更滴。(算不算威胁?算不算利诱?呜呜,偶伤心得码不出字,继续消化亲们送偶的鸡蛋去也!)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断珠帘,水晶旧啼痕(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颤着身子在这人身上找着不同于阿顼的特质,连大殿上的交谈都听不太清了。 拓跋轲仿佛在问他的起居:“不是新赐了你好几位姬妾么?是不是不会侍奉?怎么又清减了许多?”懒 那金尊玉贵的豫王殿下正立在他哥哥面前,垂着头答道:“她们挺好的,臣弟也很好。谢谢皇兄挂念。” 拓跋轲点头道:“听说洛城前儿下雪了,估料着气候不太好。你先别回去了,呆在朕身边,等春日天气和暖些再说。” 他喝了口茶,瞥一眼垂手而立的豫王,眼底微微闪过疑惑,指一指依旧跪在一边的初晴,说道:“这个女人赏你了,别太宠着就行。根本……就是个贱人!” 拓跋轲很少会流露出强烈的情绪,但这一刻,我的确听出了他的厌憎。 初晴虽然风流不羁,到底出身尊贵,给人这样当了面指责为“贱人”,显然也是倍感羞辱,咬着唇,脸上泛起潮红,只不敢露出怒意来。 豫王惊诧地望了一眼拓跋轲,顺从地应了声“是”,并没有往初晴脸上看一眼。 拓跋轲眼底的疑窦愈深,慢慢放下茶盏,问道:“九弟,朕特地叫人从南朝把这女人给你找来,你不喜欢?”虫 豫王这才皱眉扫了初晴一眼,低低地咕哝道:“臣弟并不认识她。皇兄若是喜欢,自己留着便是。” 拓跋轲已掩饰不住自己的不自在,侧头问管密:“谁办的事?抓错人了?” 管密一擦额上的汗水,忙到初晴跟前,问道:“姑娘,你是敬王府的初晴郡主么?” 豫王听得这句话,顿时动容,这才认真地望向初晴,哼了一声道:“她不是初晴郡主。我也不想……再见到那个女人,请皇兄不必费心。” 初晴同样迷惑地望着他,然后转动眼珠,望向了我这个方向。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怎样的神情,想来即便隔了珠帘,只看到些隐约的眉梢眼角,也该能辨出神色大变,面如死灰了。 想来初晴顷刻猜出了端倪,她忽然不再等待拓跋轲令她起身的旨意,强撑着站起身,摇晃着身体道:“我是初晴郡主!我才是敬王府的初晴郡主!” 豫王惊诧,继而流露不屑:“我见过她。你想冒她的名,还差得远。” 初晴又瞥一眼我的方向,忍无可忍般冲口道:“我知道你见到的是谁。她叫阿墨,是我同宗的妹妹。她年纪幼小,从小又给宠惯了,所以很淘气,有时在外面闯了祸,总说她是初晴郡主。可事实上,她根本不是敬王府的郡主!” “阿……阿墨……”豫王的声线忽然颤抖,身躯也是一震,仿佛忽然被针扎到了。“不,不对。我去敬王府找过她,也在敬王府见到过她。” “我知道你找过阿墨。”初晴脸色发白,但谈吐依旧有条不紊,双眼煜煜生辉,极是明亮,“当时阿墨出了意外,被送到北方去了。我实在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听说有人找她,就擅作主张替她回绝了来人,并送了一包珠宝给他。……那人,应该就是豫王殿下吧?” 豫王脸色骤变,失声道:“是你!是你!不是她么?” 初晴神情愈发笃定:“是,是我回绝了你。后来阿墨从北方回去,听说这事,当时就变了脸色,叫了府中亲兵四处寻访,让去找一个叫阿顼的俊秀少年。再后来,有一次阿墨到我府上来有事,回去时被人跟踪,她也一直疑心是她的心上人,第二日索性叫了画师过去,将你的画像绘了很多份,挨个儿在各家客栈酒楼寻访。我就是在那时候,见到过豫王殿下的模样。……阿墨……可怜的阿墨,一定不知道她喜欢的人居然是北方大魏的豫王殿下吧?” 豫王惨白着脸,眼底却骤然亮了起来,那种不知从哪里钻出的激烈的光芒仿佛要燃烧一般。他一把扳住了初晴的肩,高声问道:“阿墨……阿墨现在在哪里?” 他手上的力道显然不轻,初晴蹙起了眉,一边挣着,一边叫道:“不知道!她家里在夏天时把她嫁给了一个手握重权的老头儿,成亲当天她失踪了,有人说她跳了河,有人说她投了井。应该是死了吧……谁知道呢!” 假的!假的! 初晴最后几句话是假的! 可那几句话说出,从此那个曾和北魏豫王发生过交集的阿墨,便再也不复存在了。 活着的只是文墨公主,已经成了北魏皇帝女人的萧宝墨! 屈辱地活着,但没有性命之忧,终能找到机会逃去的萧宝墨! 只要小心掩藏着自己的踪迹,不和豫王照面,我还可以娇媚地向拓跋轲笑,伺机向他递出致命的一刀! 可我已经完全忘了该怎么去笑。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凉湿一片,却又哭不出来,只有牙关一直在颤抖着,格格,格格,格格格…… 怎么也控制不了那绝望而惊恐的颤抖。 模糊的泪光中,豫王似乎也在颤抖着,红着眼毫无风度地冲初晴大吼:“你胡说,你胡说!夏天时我还见过她!她当时还好好的,还有个很俊秀的男子陪伴着她!” 初晴点头道:“没错,她有个很俊秀很有才华的三哥,很护她,曾经在她成亲前将她藏了起来。不过没用啊,后来她家人找到她,喂了迷药,硬是塞进花轿,送给那老头儿了。……你知道阿墨脾气吧?给家中亲人出卖,又给一个老头欺负,她走投无路,还活得了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断珠帘,水晶旧啼痕(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啊……”豫王大叫着抱住头,半透明的眼珠中似有水滴挂下,那样高声喝道,“你胡说,你胡说,阿墨……阿墨不可能出事,不可能……” 拓跋轲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到此时才沉着嗓音道:“九弟,冷静些!”懒 豫王摇着头,甩开内侍们的挽扶,晃着身体跪倒在地上,失声哭道:“皇兄,不可能……那丫头是个鬼灵精的淘气鬼,只有她欺负别人,怎会让别人欺负着她?” 拓跋轲重重将茶盏往案上一磕,喝道:“知道不可能还闹什么?给朕闭嘴!” 豫王看来甚是敬畏其兄长,顿时噤声,只是跪倒在地,头部深深埋下,强忍着不再哭出声来。 拓跋轲眉目沉凝而锐利,缓缓转到初晴身上,淡淡而笑:“朕从不知道,南齐的皇族居然沦落到那样的地步,要把好好的宗室女子嫁给一个臣子,甚至连她死活也不顾!不知这位阿墨姑娘,是哪家宗亲的女儿?又是怎样的老头,敢把在新婚之夜把自己娶回的宗室女子害得生死不知?” 初晴听他问得凌厉,强笑道:“她家虽是皇族,可却是旁系远支,早就没落了,才会拿了她去联姻。……说到底,不过是官场上的争斗,牺牲了这小丫头罢了!”虫 拓跋轲点头:“好,那你说出,是哪一支皇族罢?没落之后,一个不得宠的女儿,也能再三再四地派出大批府中亲兵,在宁都城四处搜人?你以为,宁都城是你敬王府那么点大的地方,一二十个人就能转悠得过来么?” 初晴脸上挂着很勉强的笑容,依旧不失皇家女儿的雍容贵气,“哦,我忘了说么?阿墨是找到了敬王府,托我派出敬王府亲兵去帮找人的。” 可拓跋轲一提点,豫王也似开始清醒。 “不对,阿墨不会是没落皇亲的女儿!她来往相山,有大批扈从相随!只为她在相山住着,南朝便派了很多卫兵在附近守护。那阵势,只怕……连敬王府也摆不出!” 他盯着初晴的眼神,看来怨毒而陌生,终于让我找着点安慰。 阿顼应该不会有这样怨毒陌生的眼神吧? 或许,我看错了;或许,我听错了;或许,眼前这荒谬的景象,压根儿就是我的幻觉。 可这时,一道利箭般的目光,忽然向我射了过来。 我怔怔地抬眼,对上了拓跋轲冷冽如冰的眼神。 不该让他看到我的情绪,不该再继续理会殿中的景象,不该再去做什么梦,想什么阿顼阿墨。 可彼时我真的傻了,傻傻地和拓跋轲对视片刻,依旧不知死活地望向豫王,那个不该是阿顼的北魏豫王。 而拓跋轲,居然也很沉静地转过目光,慢慢在手中转动着茶盏,似在观察着盏中的茶叶,甚至不再理会在御前拔出宝剑的豫王。 这年轻的豫王,大约也给他的好哥哥纵坏了吧? 我没有看到在他身上看到属于阿顼的那种温雅有礼,秀润可爱。 他拔出了他的宝剑,对着冷眼看他的初晴,对着一心维护我的姐姐,怒喝道:“给本王说实话,阿墨……究竟在哪里?” 初晴懒懒散散地笑:“豫王爷,我所知道的,都已告诉你了。至于最近么,我给魏人派去的男伶迷住,实在没顾得上再打听呢!” 那柄曾用来除强扶弱的宝剑,只轻轻一抖,便钻入初晴肩头。 鲜血溢出,缓缓洇开,如凤仙,如蔷薇,如芍药,如牡丹,一点点越开越大。 “说,她在哪里?” 豫王眼底,果然一派北魏皇亲的凛冽和冷厉,连对付起一个弱女子来,也能毫不手软,心狠手辣。 随着剑尖的缓缓刺入,初晴已疼痛得屈下身去,犹自保持着很端雅的笑容:“你们……已再找不到彼此。阿墨……也不该为你这样的人出现……” 言外之意,我听得懂,我听得懂呵! 我正眼睁睁看着,那把我以为的侠客的宝剑,一点点刺穿我姐姐的肌肤,血肉,骨骼…… 死死拽住手中的珠串,加力,再加力…… 哗啦啦一声,如流水迅速倾过,整幅的水晶珠帘被我扯落下来,散落的水晶珠子丁丁当当地在殿中的澄金地面上乱滚。 一滴滴,一粒粒,晶莹剔透,在贵气非凡的澄金砖上弹跳着,如同美人无声垂落的泪滴,连破碎和悲伤也是种绝色的视觉享受。 我面前再无遮挡,如被剥光了衣服般站在了内外殿交接处的门扇前。 所有的目光,毫不意外地集中到了我身上。 豫王手中的宝剑终于垂落,眼睛里有水晶的清亮,依稀又让我见到那个在山道上一脸纯净将我打下马来的美好少年,眼底干净到透明。 幻觉,都是幻觉。 我微微地笑,无力地向前拖动脚步,想去看看我那个给刺倒在地的姐姐。 豫王的唇张开,半圆的形状,欲唤,却哽住了般唤不出声。 但另一个声音,已在厉声叱喝:“宝墨,回去!” 呆呆地转过脸,看到了拓跋轲微微眯起的眼,瞳仁中的光芒危险而尖锐。 我很怕他,我真的很怕他。 站住身,我不敢再走,垂头看到自己手中还傻乎乎地抓着两串珠子,随手掷下,便又见那透明的泪滴,在澄金的砖上弹起,落下,弹起,落下,滴溜溜地四处乱滚。 “阿……阿墨!” 豫王终于叫出声来,宝剑咣当落地,抬步便往我这里走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断珠帘,水晶旧啼痕(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九弟站住!”拓跋轲喝止。 豫王不过顿了一顿,还是奔向了我。 我手指动了动,似乎想伸向他的方向,却又顿住。 他是阿顼么?我还是疑心。懒 豫王已冲上前来,穿过半个大殿,很快走到离我不过三五步处。 “拓跋顼!”有人森冷厉喝,一物飞快自御座处掷来,砰地一声摔裂在豫王脚下,陶瓷碎片和淋漓茶水一起溅出,硬生生将豫王前行的脚步止住。 豫王脸色惨白,扭头望向他的皇兄。 而我恍惚间终于明白了。 阿顼,拓跋顼,豫王,北魏皇帝拓跋轲的弟弟。 很荒诞,却真实,真实如尖而薄的利刃,缓缓将心头最珍惜的某处细细割开,一路划下,锐生生地痛,却又干涸得滴不出血来,迫得我不得不张开嘴来,大口大口地喘息,徒劳地企图在呼吸间带走一些痛意。 是我的阿顼,可终究不是。 阿顼只是我无意在相山编织的一个梦,并不小心将梦延续到了相山以外。虫 该醒了,眼前这俊秀而残忍的豫王,叫拓跋顼! 大殿中,除了我自己疼痛的喘息,慢慢回响着拓跋轲不高不低的淡然话语:“九弟,她不是你的阿墨,她是萧宝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拓跋轲的神情已是一派沉着冷淡的,谈吐间眉目寂然无波,仿若刚才一怒厉喝出弟弟全名的男子并不是他。 侍女已经颤着手又送上一盏茶去,他也是若无其事地捧回了茶盏,静静撩着盏中的茶叶。 “萧……萧宝墨……”拓跋顼重复着,眼神从他的兄长脸上,缓缓又转回我的身上,黑而长的浓睫颤动,眼底有水晶的流光晃过。 “她是阿墨。”他又踏近了我一步。 再近一点,我快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了。那梦里回旋过无数次的呼吸,便会扑到我的面颊。 “她不是阿墨。”拓跋轲在茶盏边沿旋转着盏盖,喑哑而潮湿的摩擦声。他明晰地说道,“她是齐明帝最小的女儿,当今齐帝萧宝隽的亲妹妹。春天朕在广陵时,齐帝便用她换回了当时的齐太子萧康。那时候,她便已是朕的女人了。” “春天……”拓跋顼深色的眼珠闪动着,颤着他那好看的唇线,似想和我求证什么。(.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可我不晓得他想求证什么,只能木讷地望着他,哭不出声,说不出话,倒是嘴角抽搐着只想往上扬,想要发出一阵匪夷所思的狂笑。 而那明明已经疼痛得伏倒在地上的初晴,将手按紧了不停流血的肩头说话了:“没错,阿墨妹妹就在那时候,被当时的吴皇后骗下了相山,一入皇宫便被囚禁起来,接着……送到了广陵议和。她一向给宠惯了,跟个孩子似的,哪里受过那种苦?我当时……实在疑心她是再也回不来了,也不敢给你什么指望。” 拓跋顼的唇蠕动着,终于吐出了喑哑的嗓音:“我后来找你,你……为什么不说?” “我……我说什么?”我抽搐的嘴角真的扬起来,一个不知会是怎样悲惨的笑容,“你不都看到了么?那个晚上……那个晚上,我竟以为……不是你……” 我扬起脸笑,了无声息,可连干燥的口中呼出的气息都似带着刺痛的呻吟。 “那个晚上,那个晚上……”他的眼神蓦地揪痛,失声道,“那晚侍寝的南朝公主就是你?” 对着他惊痛的眉眼,我继续笑,干涩了好一会儿的眼睛里却意外地灼疼,滚烫的液体似在眼眶中煮沸,痛得我一阵阵地眼前昏黑。 “宝墨,回内殿去!” 男子威凛沉着的话语,高高在上不容拒绝的口吻,分明蕴了危险的警告之意。 那是拓跋轲,北魏霸主拓跋轲,天底下最可怕的男人,随时能对我和初晴生死予夺。 不记得答话,不记得行礼,甚至不记得往他的方向看上一眼,以示我尊重着他的话。 拓跋顼的身后,伏倒在地的初晴已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担忧,轻罗和连翘正绞着自己的袖子,向我使着眼色。 我吸着鼻子,慢慢往后退去,退往拓跋轲专属的重华宫内殿。 散落一地的水晶珠很亮,可与泪水的颜色太过相似,我没办法透过自己的泪光,瞧清脚边的路。软底的绣花鞋踏上那圆润的珠子时,溜溜地一滚,正虚软的身体失了重心,竟在众目睽睽中摔倒在地。 拓跋顼仿佛上前了踏出了一步,却在一声断喝后顿住脚步,垂着袖看我在地上很艰难地自己爬起。 那一声断喝,是拓跋轲发出。 他正斥责着身畔的侍女:“还不去扶起墨妃娘娘?” 墨妃娘娘…… 真不错,这么快便升格为妃嫔了,被北魏抢来的妃嫔。 不待侍女赶上前,我自己转过身,自行往内殿走去,一路走,一路揪着自己垂在襟前的黑发,用力地揪,希望能感觉出一点头皮的疼意。 可除了心头给割裂的地方疼得我说不出话,头皮居然感觉不出疼痛来,只有大片大片的青丝,在我揪紧再放开之际,飘落在手腕,然后飘到在地下,黑黝黝地衬住一地泪水般的水晶。 踏入内殿时,轻罗和连翘已一左一右赶上前来,将我扶定坐了,转身又关上通往外殿的隔扇门,将那一殿的混乱关在门外。 也好,我终于安静了。 ================ 下两章明日依然会连发。墨vs轲,亲们请自备纸巾! 另请兼看《家斗:沉香娘子》的亲们注意,虽说该文的女主至今还是个处,可惜网监眼睛出了问题,把它当成h文给删了。作者闻佩请皎代为转告,她没有弃文,希望大家在《沉香》“平反”后继续支持。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断珠帘,水晶旧啼痕(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内殿依然飘着沉香浓甜芳冽的气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太过馥郁了,萦入鼻尖,一阵阵地令我作呕。 轻罗她们赶忙倒茶喂我喝了,又给我净了脸,挽了发,才扶我到床上休息。 我大睁着双眼,盯住那明黄的帷幔,只见那精绣的金色腾龙,依然如在广陵那晚见到的那般可憎,面目狰狞,利爪如钩,随时要将我按于爪下撕碎,张开血盆大口,将我吞个尸骨无存。懒 轻罗她们一直在耳边低低地说着话,仿佛在劝着什么,我听得不太清晰,依稀是在告诉我,他们的皇上待我有多好多好,方才的数度失态又多么少见,又在说豫王多受疼惜,若我不能讨得他们的皇上欢喜,很快被因影响到他们兄弟情谊而备受冷落…… 冷落…… 能得拓跋轲的冷落,倒是我的庆幸了。 嘴角浮一抹虚恍的笑,本就未曾恢复的躯体益发地沉重,连带眼皮也沉重起来。 已被抽空的头脑,再不能容纳更多的烦愁,疲倦无力的感觉,迅速由头脑传递到四肢,却又睡不着,只是阖着眼,昏昏沉沉地游走去清醒与睡梦之间,连自己的存在,都似成了不真实的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有连翘柔和的低唤:“公主,公主,快醒来,皇上让你过去用晚膳。”虫 我迷惘地转动一下眼珠,已见帷幔被撩起,用鎏金点碎的凤钩钩在两边。宽阔的乌木大书案前,拓跋轲正背对我坐着,双手交错,似撑着额,流露出一丝疲乏,后脊却依旧笔直,孤/峰般峭拔着。 下意识地抱了抱头,我哑着嗓子道:“我不饿。我只想睡一会儿。” 连翘急道:“皇上没问你饿不饿,只让你起来用膳,公主只该遵旨从对。” 是她的皇上,又不是我的皇上。 何况即便是我们大齐的皇帝,我不乐意时,也一般地抗旨不遵,横竖有惠王萧宝溶悄无声息地护于身前,绝对不会让我受到一点伤害。 想到从不厌弃我带来麻烦的萧宝溶,涩滞的眼眶内终于有了点温暖的湿润,灰暗到极点的心境,有一点希望如种子般悄然萌芽,勉强将心底映亮了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懒得再听连翘说话,闭上眼,只在脑中一遍遍地回忆着萧宝溶那清雅出尘绝世无双的温和笑容。 什么幻想都没了,只有我的三哥,还能给我一点支持下去的勇气。 连翘自然是没辙的。 殿中沉寂了片刻,又是顿挫敲在地面的踏步声,缓缓到了床边。 “宝墨,别任性,快起来吃东西。”温热的口气扑在脖颈间,那声音越发地轻柔含笑,“不然,呆会朕可不许你叫嚷吃不消。” 我惊恐地睁开眼,拓跋轲蕴了柔软笑意的脸庞已近在咫尺。 那轮廓分明的唇,微微一低,已迅速攫住我的唇,深深吮吸。 我慌乱间想要挣扎时,他已放开我,柔声道:“算了罢,看来一路给下迷药,精神还没恢复过来,就在床上吃些东西吧。记住了,不许饿着自己。” 眼见他修长健硕的身形消失,我迫不及待地让连翘端了茶水来漱口。 经历了那样缱/绻的一下午,我并不明白自己还能清洁些什么,只是本能地不想再让这个男子的气味停留在自己身上。 轻罗端来的梨汁银耳羹,我接过,一扬手,全倾在了地上,侧过身便睡。 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耐心,再在他们面前装乖乖听话的温柔小公主,我只厌烦地将自己缩在被窝中,静静地卧着,不想再想任何事,也不想再让一个人来打扰我。 可能被我赶走的人,也只有轻罗、连翘这些侍女罢了。 耳畔悉索的解衣声,接着是拓跋轲健壮得可怕的躯体,徐徐伸出锦被中,结实的手臂很轻易翻动我的身体,勾入他的怀抱中。 “怎么这么凉?这殿中的火盆是不是太少了?”他低低问我。 我一直蜷在被中,本没有觉出自己怎么冷了,反是拓跋轲的皮肤太过滚/烫,那样从头到脚将我包围的滚/烫,如沸水浇在身上,让我禁不住呻/吟一声,忙不迭挣扎着,只向脱开他的怀抱。 自然,又是件自不量力的蠢事。 拓跋轲再加一把力,身/体一翻,已将我整个人压在了身上,最大幅度地与他肌/肤相触。 然后,是亲吻,拥抱…… 单薄的小衣根本阻拦不住他唇舌和掌心间炽/热的气息。 可他不是阿顼,连阿顼也不过是春日一场美好却荒谬的梦。 北魏皇室最尊贵的两个男人,一个强/占了我的身,一个骗取了我的心。 而我,还得在身心俱碎的情况下,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宠/幸吗? 我忍不住地尖叫,如被按于猫爪下被拨弄调戏的老鼠,明知逃不开,却痛苦地挣扎着,妄图逃脱连皮带骨给吞食下肚的可怕命运。 “宝墨!”拓跋轲紧紧将我乱抓的双手抓住,按压在我胸前,隐忍着怒气问着,“我们下午不是好好的么?” “不好,不好……”我哆哆嗦嗦地说着,直直地望着他那双在烛光中变作幽蓝的双眸,给按得无法呼吸的胸/腔好不容易吐出口气来,“下午……我把你当成了阿顼……” 话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却完全不知害怕,还傻傻地向拓跋轲笑了一笑,冷眼望着这个无比骄傲的北方霸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无情好,落花不言恨(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轲的脸蓦地通红,蒲扇般的手掌狠狠扇下,在我的惨叫声中,鼻中一股热流喷涌而出,两眼一片昏黑。 晕眩之间,上衣已被迅速扯开,扔到一边,却一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胸口间一块温润的东西,似被人拿了起来。懒 胡乱地摸那漫漫在脸上流淌的热流,依稀看得到大片的殷红,爬满了苍白的手掌。 “陛下,陛下!豫王求见!”外面忽然传来管密急匆匆的禀报,伴着那个曾让我以为我会一生来怀念的少年的声音,“皇兄,皇兄……” 听来有几分焦急,会是为我吗? 我已不想再唤那个让我心里梦里不知唤过多少遍的名字,只是突然之间纵声大哭,伸出自己的手来,用指甲狠狠地掐着身上男人看来刀枪不入的结实肌肉。 耳边一声利剑出鞘的脆响,伴着拓跋轲激怒的咆哮:“拓跋顼,你给朕滚!再吵,朕即刻赏你一具萧宝墨的尸首!” 殿外顿时沉寂。 模糊的泪眼间,拓跋轲扬剑一挥,冰冷的锋芒如雪水般划过我肌肤。我下意识地惨叫一声,紧紧闭上眼。虫 但我居然没死,甚至没觉得痛,只是脖子上忽然轻了一轻,似乎少了什么,甚至连心里都给挖去了一块。 恍惚记起,是那枚玉佩,那枚我认定是阿顼落下的猛鹰玉佩。我令人用七彩丝线串了最纯净的珍珠,一直挂于最靠近心口的地方,朝朝夕夕地相伴着,带着最后的美好梦幻,预备让那枚玉佩与我自己相守一生。 可我到底是南齐人。那样的猛禽,到底不适合我。 它生生地啄碎了我的心脏,流了一地的鲜血,却掩不去真相撕开时的丑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也知道怕了么?” 拓跋轲扔开那枚玉佩,掷了宝剑,冷笑着扯去我的下裳。 他笑得好丑,为什么我白天居然会觉得他像阿顼? 可阿顼不也是混蛋么? 他居然给他兄长一声怒喝,再也不敢进来。 他明知我并没有有意负他,他明知是他的兄长凌暴了我,他明知我心心念念,还喜欢着阿顼,――不是豫王拓跋顼的那个阿顼。 长久未经人事的躯体再度给贯穿时,我又是一声惨呼,却再不肯向这个蹂躏着自己的男人屈服。 你恨我喜欢阿顼么?你恨我喜欢你的弟弟么? 我偏偏就要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即便被你强占,我还是喜欢阿顼。 所以,疼不可耐的冲击中,我一边痛哭,一边呼喊:“阿顼,阿顼救我,阿顼……” 渐渐地,天都塌了。 所有的思维,都只在小腹中快要搅碎五脏的凶狠撞击中零乱破碎,只是模糊着声线,有气无力地继续惨淡唤着:“阿顼……阿顼……阿……” 一场可怕的酷刑终于结束时,我瞪着眼睛,感觉体内令我恶心的液体缓缓淌出,已经叫不出声来。 拓跋轲愤恨地盯着我,扯过一旁的锦被,在我脸上乱蹭着,大约是擦我鼻中流出的血。 满脸的血渍早已干了,凝固于给打得失了知觉的肿大面庞上。想来再漂亮的一张脸蛋,也已脏丑得让拓跋轲大倒胃口,后悔和这样脏丑的女人行房了吧? 果然,他擦了片刻,懊恼般将锦被掷到我身上,自行起身,披衣下床倒了茶来喝。 外面有留意动静的侍女急急推门进来,为他加衣袍时,只听他冷淡道:“为朕更衣,朕睡御书房去。” 侍女小心应了,一阵悉索声后,门棂响动,应是出了内殿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脚步,似比平常时急促,失了那种稳定从容到让人害怕的顿挫。 响到门外丹墀处时,他甚至发出了一声急怒的惊呼:“你……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我打了个机伶,生生地自床上坐起。 竟真的传来了拓跋顼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皇兄,我等着你。” “有什么事?”问得极不耐烦,有着不该属于帝王的浮躁。 长久的沉默后,有双膝着地的扑通声,那个我曾爱得发疯的少年,那个要我不要和别的男子拉手的少年,向他的兄长说道:“皇兄,我不会再要阿墨。求皇兄,待她好一点。她……她受不住……” 似乎传来了呜咽的哭声,而我却笑起来,笑着拖着虚软的身体,披着已不能遮体的小衣,赤着脚滚下床来,拣起被拓跋轲扔在地上的猛鹰玉佩,挣扎着爬起,踉踉跄跄地冲出帷幔,抬目四顾,看到了书案上的砚台。 奔过去,右手抓起砚台,我蹲下身,狠狠砸左手的玉,狠狠地砸…… 好坚硬的羊脂白玉啊!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敲下去,震偏了,又偏了,又偏了…… 偏到一边时,那沉重的砚台砸在了我的左手。同样,一下,一下,又一下…… 可我居然觉不出痛,仿佛砸的根本就是别人的手。 玉佩上很快沾满了我的鲜血,白荧荧的美玉,成了凶怖可怕的血玉,似乎连那玉质的本身,也在不断地滴着血。 又是用尽力气狠狠的一下。 鲜血淋漓皮肉外翻的左手,食指忽然怪异地扭到了不可能到达的位置,但那块白玉总算是碎了。 给砸成了再不可能复原的两片。 我哈哈地笑,顾不得诧异有些手指为什么不再听我使唤,抓过玉佩,冲到窗前,将它狠狠掷出。 很轻微地吧嗒两声,应已远远跌落到草丛。 而我终于扔掉了最沉重的包袱,轻松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得很,哈哈……” “公主,公主!”身后是轻罗等人的惊呼。 可我真的好得很,真的把最不该留着的东西扔掉了,好得很。 我继续笑着,胸口却奇怪的憋闷,且那憋闷感越来越深, 越来越深,似有什么东西急欲喷薄而出。 轻罗扶住我的手臂时,我弯着腰,憋红着脸,用力地想呕吐出那堵在胸口的东西。 “哇”地一声,终于喷出来了,伴着轻罗等人的大叫,“啊,公主!快来人,来人……” 低一低头,看到了澄金地面上亮汪汪的一大滩,竟是血。 吐血了? 似乎也没什么,我舒服多了,终于呼出了最想吐出的那口气息。 只是,一时太过放松,脚下忽然浮软了,再也支持不住我的身体。 软绵绵往地上坠去时,最后的目光,抓到了两个男人的身影。 一个强占了我的身,一个骗取了我的心,居然,还能那么假惺惺地飞奔过来,装出一脸的震惊。 我恨你们。 ------------------ 其后,我病了很久。 那是一场比春天时来势更凶猛的病症,以至我终于醒来时,连翘双手合什对着上天念着“阿弥陀佛”,而初晴正笑盈盈地望着我,满眼的泪。 我已不在重华殿了,而在另一处稍远的琼芳阁居住。 那里和拓跋轲其他几名宫妃的院落连在一处,算是他在青州的后宫了。 据说,当日我昏倒后,是拓跋轲将我抱回床上,召来了御医。听说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时,他令人将我搬了出去,安顿在这里。 总算没任由我病得死去,几乎随时都有一名太医守在身边,观注着我的动静,直到我醒来,确认不致再有性命之虞,才改为一天三次前来请脉看药。 我的称呼,已由“公主”或“宝墨姑娘”,变成了“墨妃娘娘”。 正式的玉册金印并没有颁下,但拓跋轲金口玉言,在要求太医们抢救时,再次提到了这个封号。他说:“墨妃如果救不下来,朕唯你们是问!” 这句话让我并没有因为搬出重华殿或害他们兄弟相争而受委屈。管密那里为我安排的衣食药物都是最好的,甚至请示了拓跋轲,将初晴安排过来陪伴我。 ======================= 流泪的亲,请举手到文后留言报到! 如果有亲因为伤心而砸皎臭鸡蛋,请接受皎的鄙视!因为如果一篇小说能让读者伤心流泪,作者在写作时所付出的心力,可能是大家的十倍。 我觉得这几节我所码的每个字都有了感情,都在无声地流泪。请不要让我更加伤心。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无情好,落花不言恨(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委实心神俱伤,醒过来后依旧懒懒的,终日病卧于床,饮食怠进,神思恍惚,常常一整天不说一句话。 除了肝火伤脾引发的内症,我的左手伤势之重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拇指和掌骨附近的皮肉完全给砸烂了,食指和中指骨折,很多天后拆下棉布,丑陋的疤痕层层叠叠爬满了半只手,瞧来再也不可能恢复原来的纤白如玉了。 也好,这永远伴随我的伤疤,让我终于可以记得,这天底下,其实根本不存在一个叫阿顼的少年,更不存在值得我爱的男子。 什么都是假的,假的。 轻罗、连翘已见识了我脾气中刚硬的一面,也不敢招我,只有初晴伴着我,一直试图开导我,而我只是闭着眼,由着她的话语东耳进,西耳出,半点不曾放在脑中。 唯一让我庆幸的是,拓跋家两个混蛋男人再也没来找过我。 拓跋轲贪恋我的年轻美貌而已,想来一定不想见到我病丑的模样;而拓跋顼根本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庸俗懦夫,不值一哂。 从没想过,一个看来那样美好骄傲的少年,竟能一再地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给兄长蹂躏践踏,甚至亲口说出不再要她的话。虫 纵然他已不再喜欢我,难道就一分也不顾念当日竹林中的海誓山盟么? 或者,他的兄长,以及他的兄长可能传承给他的江山更加重要,重要到了可以把我拱手相送的地步? 所谓美好无悔的爱情,剥掉一层精致的皮,不过名利场一堆生满蛆虫的腐肉。 梦不再,心已灰。 这世界于我,只是一片黑暗的静默。 ---------------- 这一日,正在窗口的卧榻前对着梅花上的小小冰棱发怔时,初晴又来劝导我。 “阿墨,没什么的,不过是男人而已,别当回事儿。” 瞥一眼她的肩头,尚鼓出了一块,应该是被拓跋顼扎伤的地方还敷着药。 不想她再为我担心,我懒懒地回答她:“我没当回事儿。只是给两条疯狗各咬了一口,有点疼。休息两天,自然好了。” “疼么?”初晴一贯明媚的眼神,沾惹了一层阴霾,“别放心上,会好很多。这种疼,很贱,想不得的,越想会越疼。” 我迷惑抬头,望着她那张皎洁美丽的面庞。 她游戏人间,周旋在很多男人之间,四处留情,却绝不留心。 男人玩了她的同时,她也玩了男人。 各取所需,各自快乐着各自的快乐。 既不留心,既只有快乐,又怎会疼? 她见我疑惑,沉默了片刻,终于道:“阿墨,我曾经给很多疯狗咬过。还曾被其中一只把心都给叼了去。” 心头一怔,面对那淡然笑容中的隐隐哀伤,我隐约猜到一点端倪。 “是……你十五岁那年被劫的事?” “十五岁……”初晴站起身,眼神缥缈地望向窗外,层层涌动的屈辱和悲哀,伴着求之不恨的怅恨,如波涛般层层叠起在她如玉光洁的面庞。 “那一年,我落到山匪手里,度过了三天三夜。”她缓缓说着,手指紧抠着窗边,“阿墨,你可以想象当时我那身处炼狱般的日子。我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个男人动了我,我又曾晕过去几次。” 我打了个寒噤。 那批山匪的凶悍我不是没听过,据说,和初晴一起出游的敬王庶子,还有二三十名随从,没有一个留下了活口。此案震动京师,才引发众臣工讨论,是皇家连筑宫室,驭民太严,官逼民反,还是那些人生性残忍,又有某方势力暗中支持的缘故。 初晴被找到时身在民居,而不是贼窝,所以关于初晴的清白问题,在皇家的暗示下,几乎从不曾列入过众人的讨论。 原来,比想象得还要不堪。 “不是说,半个月才找到你的么?后来,有人救了你?” 然后,叼了她的心? 冬日的阳光透过翠柏斜斜射到初晴的面庞,一层稀薄到凄凉的清华溢出。她淡淡道:“对,有人救了我,还是个身材威武容貌端正的男人。”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男人混迹在山贼中,原来打算找寻另一位被擒的女子,大约发现她已经被折磨死了,就仗了一身好武功,救走了我。人在危难之中,总会很蠢地扭曲自己见到的一切,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梦吧?当时,他是我的英雄。在我身体略有恢复后,我发现他似乎对我动了心,便毫不犹豫地奉献了自己。” 她笑着道:“当时,我好可笑,居然有一种将自己祭奉给神灵般的神圣感,唯恐他嫌弃我,唯恐我不能让他快乐,对他的予取予求,几乎用近乎虔诚的态度回应着。” 我想,我能理解她。 阿顼,――应该说是拓跋顼了,第二次在相山与我相见时,我何尝不是那样急切地想表白我自己的爱意和思念,并在他流露出索取之意时,迫不及待地想奉献出自己? “我们都错了,”我轻轻道,“我们喜欢的,只是我们的幻梦吧?” “是,幻梦。”初晴倚着嵌珐琅雕花床围,眼神少有的沧冽清冷,“男女间所有的感情,都不过是我们自己的美好幻梦而已,区别在于,有的人持续得长些,有的人持续得短些。” ================= 目前的情节相对淡很多了,暂时每天一更啊!大家不用等文,有空上来瞄一眼就成。 情节激烈吊胃口时皎会加更滴,话说,其实大家都可以做证,偶是很厚道很厚道滴,对不对?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无情好,落花不言恨(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她沉默片刻,低沉的嗓音中,蕴了惨淡自嘲的笑声,“我的算是极短了,只不过七天而已。到第八天,我告诉他,我是敬王府的萧初晴,让他和我一起回京,快快乐乐相守一世。你晓得他怎么回答我么?他说,他没想过和我共度一生。我问他,那我和他在一起的这七天,又算是什么?他说,这七天,他快乐了,也让我快乐了,还不够么?”懒 她笑出了声。 我也随之笑出了声。 还不够么? 她遇到的人,我遇到的人,果然都是绝品。 我是不是还得感激拓跋顼曾在竹林里与我海誓山盟,相依相亲?我是不是还得感激他让我懂得了什么叫情爱,什么叫思念? 荒谬地笑着,我有了点精神,侧头问她:“所以,你从此再也懒得对哪个男子动真心了?” “何必再动心?快乐么,也很容易。不同的男子,可以有不同的快乐。……横竖我快乐了,也曾让对方快乐。不论动心不动心,谁也不欠谁。”寒风将初晴额前一缕碎发吹得飘起,投下淡色的阴影,衬住她讽意深深的笑容,秀媚而懒散。虫 瞥眼看到轻罗等人不在跟前,我低声笑道:“不同的男子都可以让你快乐么?连拓跋轲这样可厌的人都可以么?” “有什么不可以?男人可以姬妾成群,外加花街柳巷依红偎绿,为什么女人不可以?别想着拓跋轲占了你便宜,就当你却逛花街,嫖了这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有什么不好?” 我苦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念头比我当初浑不解事时妄想找个三五美男左拥右抱的想法还要疯狂。 初晴朝秦暮楚,敢情是将那些男子当成妓女般嫖了去,果然痛快,算是帮天下那些被夫子教条困住的女子出了口气了。 “可惜,这人再高再壮再帅,我对他也没兴趣。”想起他凶狠起来时对我的疯狂摧残,我实在已不寒而栗。 我不得不承认,拓跋轲已经成功地让我将男女之道视若畏途。 即便他也曾温柔待我,那种被玷污羞辱的感觉,也足以冲去所有身体曾经感觉到的快感。 即便当日在竹林面对阿顼,我愿意和他一起,多半也只是因为他想要,而我想取悦他。 “听从你的身体本能就可以了。”初晴抚弄着自己修剪得十分匀称的指甲,回答得有几分漠然,“夫子说,食色,性也。喜欢不喜欢,没什么重要的。如果说,每个嫖客都能对妓女动心,才真是怪事了。可他们照样能从妓女身上得到自己的快乐。” 我摇头,索然道:“这人让我恶心。嗯,拓跋顼同样让我恶心。” 我对这对兄弟憎恨,尤甚于当日的吴皇后和吴鑫。特别是拓跋顼,看清他清好动人外表下的丑恶和卑劣后,连多想他片刻,都让我自己瞧不起自己。 初晴笑了起来:“那么,越性放低姿态,让自己也恶心起来,大约就没那么难受了吧?” 她扭头瞧着四下无人,将鬓上一根金簪取下,拔下小小的珊瑚珠簪头,竟是中空的,隐见些淡红的细细粉末藏于其中。 “魏帝再要幸你时,你藏一点点在指甲里,在床帏内悄悄含到口中,很快就会动情。那时,对方就是个糟老头子,你也会开开心心与他合二为一。” 传说中的……宫廷媚药? 我瞪着那根金簪,捏紧了双拳,道:“我不想再和拓跋轲亲近,即便……有这种东西……” “你逃得了么?” 我逃得了么? 我木讷地接过珊瑚金簪,将它插到鬓发间。 “我们都要活着……” 有人在叹息。 似乎是我,似乎是初晴。 夕阳已沉,淡红的辉光泊在初晴的面颊,添了明媚,眼底却红了。 红得如一汪血水,倒映着同样如血的夕阳。 而我紧攥的左手也正淌着血。 潋滟的殷红,从裂开的伤口处绽出,由一朵朵小小的血花,渐渐蔓延成血色的图腾。 那是一只失了心的血凤凰,扬翅在我的手背,昂颈悲鸣,磨砺着日渐锋锐的利爪,和日渐坚硬的尖喙。 无情反被多情恼,不如无情向天笑。 天不恼,原道是,多情竟伤心,无情正好。 ---------------- 一转眼,已是除夕。 我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手背上黑红的痂已经脱落,果然留下了极丑陋的疤痕。太医配来了祛疤的良药,让我每日敷涂,但效果并不明显。 我也不曾将那疤痕放在心上,只是默默养着病,顺便让老是裂疼的心头也休养休养,结起厚厚的痂来,最好能坚硬如铁石,盔甲般牢牢保护着自己,再也不让人伤着一星半点。 应该说,我的疗养效果还是不错的。 当管密派人来通知,拓跋轲将于这晚在水月轩设下家宴,令随驾在青州的诸妃一齐出席时,我甚至眼皮都没霎一下,令轻罗应下,并拿银子打赏了来人。 当日从南齐陪嫁到广陵的箱笼早已散佚无踪,也亏得管密那里频频送来衣饰钱财,说是妃子的份例,轻罗连翘留心帮我收拾,才又攒了不少东西下来,虽不过一两个月工夫,看起来倒比我们南齐宫中的妃子一年的份例还多,再不知魏国的后宫份例是怎么算的。我只静候着萧宝溶来救我,也不理这些事,乐得做好人,如管密等拓跋轲身边比较亲近的太监宫女,只要来探我一回,我便大方地赏他们一堆东西回去。 ====================== 前段时间红袖有返还红袖币的活动,皎发现很多一直保持登陆状态的亲似乎不知道,有的都过期了。大家注意一下,到首页退出登陆,然后再重新登陆,看有没有收到短消息。如果收到了,点里面那个“充值”,可以直接用短消息中给提供的点卡号和密码冲钱。 其实偶没那么好心提醒大家啊,偶就是想着,与其浪费了,不如看偶的小说,让偶多赚点米米,多好啊!偶发誓要将无良进行到底!哇咔卡~~~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无情好,落花不言恨(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慨他人之慷,正是灰暗生活中难得的一件人生乐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至于与琼芳阁相连的其他几院妃嫔,也曾来探过我几回,我不晓得她们是来探我伤势,还是来看我笑话,吩咐了守门内侍,一律以我病中静养为由挡驾,一个也不见。懒 我堂堂大齐公主,沦落至此倒也罢了,再和一群为了拓跋轲拈酸喝醋的贱女人混迹一起,谈些七姑八婆的琐事,才真是笑话了。 初晴听说我要去赴宴,蹙眉轻叹:“阿墨,逃不了了。” “谁说逃不了?”我淡淡道,“三哥一定会来救我,我们只需再等一段时间就成了。” 我自然知道初晴绝不是指逃出青州。 但养精蓄锐地暗中在自己的伤处磨砺了那么久,曾经叫她担心、叫我恶心的事,早看淡很多了。 ――心已如铁石包裹,又怎会再轻易恶心? 只要人还是活的,身体还是柔软的,我便有足够的韧性,等待逃脱牢笼并伺机反击的机会。 其他的,并不重要。 或许,真的只是我嫖了拓跋轲这个皇帝呢? 微微笑着点上唇脂,镜中人更被那嫣然红唇衬得皎若秋月,肤如冰雪。一对黑眸,若明珠凝霭,剪水腾烟,顾盼之际,高华脱俗,却又迷离含忧,令人望之生怜,却不敢轻易狎辱。 明日我便十七岁了,分明越长越像我的母亲。 可惜,我并不想凭藉这副容貌却争宠后宫。 我只想用拓跋轲的鲜血来清洗我的耻辱,然后回到萧宝溶身畔,在南齐继续我们风雨同舟绝不退缩的日子。 那是或许艰难多忧,却绝对温暖宁妥的生活。 曳一袭雪色长袍,披了雪白杜蘅兰草暗纹出风毛斗篷,我计算着诸人应该快到齐时,才让轻罗连翘扶了我前往水月轩。 临走时,初晴犹不放心,又追出门来叮嘱我:“阿墨,千万别任性啊!” 我扶了扶发际不惹眼处的珊瑚金簪,淡淡笑着点头。 她多虑了。 跟端木欢颜学了那么久的兵法谋略,我早不是那个少不更事的萧宝墨。被情爱伤得冲动一次也就够了,休养那么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如果再次犯错,只能证明我已愚蠢得不可救药。 我的美丽,将还是我的武器;而我自己,将会坚强得刀枪不入,万毒不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 因算是家常夜宴,并不如平时那般拘于礼节,远远便听得水月轩中笑语喧哗,十分热闹。 侍女撩开杏黄色岁寒三友云锦棉帘迎我进去时,轩中笑语一时静寂。 我自是猜得出那些妃嫔们今日会怎样的花枝招展百花竞春,何况为了表示喜庆,整个轩中都铺了明红织金的地毡,我这般一袭雪衣明净澄澈地从容踏入,恰如一溪明月缓缓淌入暗夜中缤纷缭乱的百花园。两岸风景虽妙,怎抵得这清月皎皎,素影翩然? 宫妃女眷大约有六七人之多,此时神色各异,有惊讶,有猜度,有嫉妒,有艳羡,种种不一。 主位上坐着的拓跋轲,眸光一如既往的深沉锐利,不过淡淡往我身上一扫,看不出任何的喜好厌怒来;他肩下的拓跋顼,只穿着家常的墨绿底团花蟒袍,在我踏入轩中时恍惚曾瞟过我一眼,后来便低了头,无聊般拿象牙包金筷叩着桌面,再也不曾抬头。 我无视众人,只是款款走到拓跋轲跟前拜下,“宝墨拜见陛下,拜见豫王爷!” 拓跋轲神色不动,淡然望我一眼,道:“你最小,来得也最晚,坐最下面一席罢!” “是!”我安静应了,自顾落坐,并不与诸妃见礼。 席上沉寂了片刻,妃嫔间又开始笑语。而我不经意间,已成了他们明里暗里观察的对象了。 我并不理会,将雪色斗篷脱下交轻罗收了,接过连翘递来的暖手炉,懒懒抱在怀中,静静候着开桌。 与我相邻的一名身着葱绿色绣蝶恋花对襟长袄的年轻妃子,将我打量了一番,忽然抿唇笑道:“墨妃妹妹莫非在为谁戴孝?这除旧迎新的大好日子,怎生穿得这么素净?” 我微笑答道:“人人皆知我在此并无亲人,若论至亲,也只有一个陛下了。姐姐,这除旧迎新的大好日子,您在诅咒谁呢?” 轩中蓦地静默。这一次,当真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了。 许久,那妃子猛地醒悟过来般,涨红了脸,满眼泪珠地急急离席向拓跋轲请罪:“陛下,臣妾并不是那个意思。这……这墨妃故意曲解臣的话。” 拓跋轲瞥她一眼,喝了口茶,缓缓道:“开席罢!多看看歌舞,只怕胃口会好些。” 听出拓跋轲不想追究,那妃子磕了个头,这才抹着泪回到自己座位上。自然,不会忘记狠狠瞪我一眼。 歌舞声扬起,一片祝颂声中,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重又欢声笑语起来。 这种时候,拓跋轲明显比平时可亲许多,几名宫妃几乎轮着在给他敬酒,他也含一抹矜持的笑,一一地喝了,甚至开了金口,慰勉几句。 保持安静的只有我,还有我对面的拓跋顼。 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集中在歌舞上了,眼睛从没离开过那些艳姬妖艳的身姿。 北方尚武,连舞曲都要激烈劲健许多,虽有沉宕豪雄之气,却免不了乡气俚俗;我从小在萧宝溶身畔长大,他所编之舞,所作之词,最重格调韵致,无不风流蕴藉,深婉隽永。我在耳濡目染之下,说不上深精韵律,对这等北魏蛮荒歌舞却是万万看不上眼的,此时更是懒得看上一眼,自顾啜茶品酒,由着连翘在后细致地询问我的喜好,为我布着菜。 ================= 几个坏银一直逼偶加更,太过分鸟!太无良鸟!咳,明天表催偶加更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无情好,落花不言恨(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瞧着旁人不注意时,她已在我耳边道:“娘娘,刚您得罪的那位,是曼妃,这些日子,数她侍寝得最多。听说,皇上对她挺上心的,几次点名了让她服侍。” 我不过“噢”了一声,再瞧曼妃容貌,虽是清丽曼妙,且鼻梁挺直,唇线柔美,和我有几分相似,但眉眼有着北方人略嫌刚硬的轮廓,只这一点,便绝对及不上我眉目秀致,遂哂笑一声,也不理会。懒 左不过以色事人,不知她得意些什么,也来为难我。 酒过三巡,那些聒耳的歌舞终于略停,换了笙箫细细地吹。 那声调甚是柔婉,依稀有着江南的韵味,倒让我想起在翠玉轩听箫的时光,不由转过脸去,多看了几眼。 便在此时,那分明不曾往我这里看过的拓跋轲忽然问道:“墨妃,这曲子可曾听过?” 我惊讶抬头时,发现不只拓跋轲正噙一抹莫测的笑意望着我,连拓跋顼的眼神都从空荡荡的歌舞场抽出,黑黢黢地在我脸上一转,才埋了头喝酒。 目光从拓跋顼身上掠过,我沉着回答:“应该不曾听过吧?宝墨从小不娴音律,对曲谱也不甚了了,纵然听过,也记不得了。”虫 “不娴音律?”拓跋轲懒懒道,“可朕怎听九弟讲,说你舞跳得极好?” 一股无名火顿时腾起,克制不住地便涌到脸上。双颊赤烫时,我盯向拓跋顼。 他似也被拓跋轲这句话惊住,抬头仓皇望我一眼,又转到拓跋轲脸上,低声道:“皇兄,我……我说过这话么?” 除了他说,还会有谁说? 我并不以舞技闻名,只在十四岁时当众跳过一曲,从此再不曾为谁一展舞姿。只除了……两次竹林相会,我曾为他而跳。 如此私密的事,也成了他们兄弟间谈论的笑柄么? 拓跋顼…… 胸中恨意,凭添一层。 我默然咽下隐隐的钝痛,轻轻笑道:“回陛下,踩着节奏胡乱舞上一曲,倒也是会的。可惜绝对称不上好。豫王爷,你抬举宝墨了吧?” 到底涵养还不够,本来预备平静无波说出的话,最后几个字,已忍不住夹杂了一抹讥嘲。 拓跋轲并不理拓跋顼的话,向我微笑道:“既会舞,不如舞上一曲,让大家开开眼界吧!” 沉默片刻,我柔声答道:“可宝墨并非歌女舞姬之流,不能在筵席上献舞。陛下如果要看,隔日我为陛下单舞吧!” 拓跋轲微一蹙眉,道:“今日不过是家宴,谁敢笑话你是歌女舞姬?舞一曲大家取乐又何妨?” 取乐? 原来他今日唤我来,是打算我文墨公主来给他们兄弟和这些北魏贵妇们取乐的! 我离席向拓跋轲拜倒,扬脸回禀道:“启禀陛下,宝墨在十四岁时偶尔起兴也曾在筵席上舞过一回,事后为家人痛斥,认为我以舞媚人,大失体统,令我立下誓言,从此只可为夫婿一人而舞,绝不自轻自贱,在外人前失了峻傲风骨。” 对面两道异常灼亮的眸光凝在我面庞。而我只盯着那个神情深不可测的男子,再不去探究他肩下那少年射向我的眼神是何等涵义。噙一抹清浅而凄凉的笑,我轻轻道:“宝墨如今,只愿为陛下一人而舞。” “噢……”拓跋轲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目光极深邃,似要挖到我头脑深处,看清我说这话有着几成的真情实意。 而拓跋顼已又垂下头去,也不要侍女侍奉,自己取了银质鹤嘴酒壶倒酒。 他倒得很专注,手也很稳,只是酒水沿着杯沿漫出时,需得侍女提醒,才悟了过来,急忙将酒壶放下,垂眸让侍女擦去桌上的酒水,继续啜着酒,眉目沉静的模样,倒似在品尝酒质的优劣。 我悄然用眼眸余光掠过,虽不敢在拓跋轲面前流露一丝异样,心底却在愤恨冷笑。 我美丽如昔,我曾将你当作如意郎君,可我如今,是你哥哥的人,将只为你哥哥而舞,――纵然心不甘,情不愿,只想将我的舞姿变作致命的毒药,让他穿肠而死,永不超生。 “墨妃妹妹也太认真了吧?一支舞而已,什么风骨,什么体统,大约都是南人的那套吧?”妃嫔中坐于最上首的一位眉眼英气的年长妃子忽然轻笑,“何况方才皇上不是说了,他可是听豫王爷提起妹妹的舞好,可见豫王爷必定看过妹妹的舞吧?不知妹妹这誓言,又从何而来?” 我足不出户,倒也听说过拓跋轲有个锦妃,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武将之女,身手不错,因此拓跋轲出征在外时也将她带在身边,想来就是这人了。 微微偏着头,我望向突然顿下酒杯垂头不语的拓跋顼,忽而浅浅一笑,一如当日的天真纯净。我轻柔问道:“豫王爷,您见过我跳舞么?什么时候?在哪里?说来听听吧!我病了一场,许多事……忘了!” 流转着如水的眼波,我观察着这个少年。 眉目清好又如何?也不比萧宝溶俊秀;眼光没有了当年的纯净,甚至比一个多月前相见时还要幽黑许多,秋潭般深远着,再也见不着底;眉峰很浅地锁着,也失了当日的纯稚;他的气质,倒似乎还是原来的温雅,甚至蕴了几分让人怜惜的愁郁无奈…… 让人怜惜? 我忙抖开这可笑的念头,继续笑得瑰姿艳逸,灿若春华,试探般继续追问:“豫王爷,我们……以前真的见过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情染,香散舞衣凉(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没有!”拓跋顼脸色苍白,遽然答道,只听“喀嚓”一声,他手中质地极坚硬的包金象牙箸蓦地从中折断,崩断处力道不减,其中一处断口已深深地扎入他的手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众人多少有点做作的惊呼声中,鲜血喷涌而出,迅速自洁白的象牙断箸上滴下。懒 如被铁石包裹的心底,仿佛也给这么忽然扎了一下,疼得我自己脸色也有些变了。 片刻之后,我瞧着那纷纷站起的众人流露出的关心,心中便快意起来。 他活该。 最好扎得再深一些,最好扎在他的心口处,将他生生地钉死,――相信如果他死了,我会更痛快。 这样无用的男人,不死何为? 可惜,这么点小伤,他到底还是死不了。 一旁侍女还未及动作,拓跋轲已拧起眉,迅速转过身,取出断箸,用自己的褚黄九龙袍的袖子掩住拓跋顼掌中伤口,喝命:“快去取药。” 拓跋顼已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迅速从侍女手中夺过一方丝帕,掩上了自己的掌心,低头告罪:“皇兄,臣弟一时不慎,御前失仪了!请容臣弟先行告退,处理伤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虫 拓跋轲眼底乌云滚滚,在我和拓跋顼之间扫视了两遍,才拍了拍拓跋顼的肩,道:“去吧!夜间不许再喝酒了!” “是!”拓跋顼如释重负,向几位宫妃一致意,方才掩着手,匆匆离去。 他并没有再看我一眼,那背影仓皇落寞,似失了方向的小兽,踉跄着奔了出去。 撩开门前的锦帘时,我看到了路上一字排开的喜庆红灯笼,蜿蜒着一路亮去,却照不亮这少年墨黑的身形,也照不亮我的眼睛。 我只想笑,痛快而残忍地笑出声来。即便,这种痛快,伴着从心头厚厚盔甲下传出的深深裂痛。 看来心上蒙的那层盔甲还不够厚,我早就不该为这样的男人痛心了。 悄悄地挪动着在花岗岩地面跪得疼痛的膝盖时,拓跋轲才从他弟弟离去的方向收回眼神,转头望向我,轻描淡写道:“怎么还跪着?快去多吃点,呆会才有力气给朕一个人跳舞。” 我回到座位时,那几名宫妃看我的神情已经很是一致了。 掩饰不住的又妒又羡。 我想,不管对于南方,还是北方,除夕和旦日都该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即便是皇帝,即便并不宠皇后,这一日必定也会和自己的正宫嫡妻宿于一处,以示天下和合,夫妻同心。 拓跋轲正宫皇后留在了邺都,随在青州伴驾的诸妃膝下均无子嗣,大约在她们心里,早就猜测着今晚会是谁侍寝,以看出这位心思讳莫如深的帝王,最喜欢的妃嫔到底是哪位。 因豫王的离去,本已阑珊的筵席不久便散了。 在各宫妃的跪送下,拓跋轲带了我,先行在众内侍宫女的簇拥下回重华宫。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我心下还只是忐忑,加之久病初愈,气力未复,即便拓跋轲只是那般不紧不慢地走着,我紧跟着还是吃力。待走到重华殿时,竟已气喘吁吁,坐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拓跋轲静静地喝着茶,看我缓过来,才缓缓道:“宝墨,以后要多出去走走。你这身体,也太弱了。” 我自然知道现在我虚弱得很。历一番折磨,又在相山安份呆了大半年,骑马打雀、四处游玩的性情早在不知不觉间戒掉了,说不上沉静,至少已远不如原先那般活泼好动。平时有小落他们细心照顾,很少生病,还觉不出,但一旦面临危机,就像相山奔逃,和这次大病,那体虚力乏的缺陷立刻便出来了。 也不知我被俘走后,小落小惜她们怎样,在这异国他乡,我已自顾不暇,再无法打听她们的下落了。 但也是该恢复体力的时候了。 萧宝溶……快来了吧? 我振足了精神,低头向拓跋轲道谢:“谢陛下关心,明日起宝墨会多走走,养好身体,好好侍奉陛下。” 也不知他信还是不信,至少我和一个多月前拼死抗拒的态度,已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乃至他转过脸,玩味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将双腿搁在另一张椅上,交叉伸直。 这其实是南朝的市井无赖常用的坐姿,粗俗不登大雅之堂。可他做来居然很是优雅,莫名就有种北方游牧民族特有的贵气和霸气,连酒后慵懒略带沙哑的声线都别具魅力:“嗯,舞一曲,给朕看吧!” 内殿颇是宽敞,此时侍女们都已避去,正与我只跳给他一人看的条件相符。 我也没有再推托,只是再不愿舞那支《倦寻芳》。好在我从小歌舞看得多了,在这上面又算得上很有天份,走上前去,回忆着当日的舞步,默吟曲调,漫扬裙袂,舞起了一支《凤栖梧》。 蜀锦地衣丝步障。 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 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 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北宋柳永《凤栖梧》] 既不凄恻,也不哀伤,更无抱怨,除了爱人相会的春情深深,再没有一点弦外之音的曼妙轻舞。无关国事,只论风月,怎么着都挑不出错来。 只除了,舞步中一丝一丝渐渐徜徉起的暧昧缠绵,如雾气般愈聚愈浓,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 明天下午三点前会加更一章,表催了,表催了!呜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情染,香散舞衣凉(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这分明脑中词曲的意境,我不过按着当日舞姬的姿势舞出,甚至许多细节记不清了,自行调整改过,再不知怎会在举手抬足间幽幽散出那种云鬓半偏、倦睁睡眼的无限风情来。 猛地想起萧宝溶说我跳舞会低了风骨、流于微贱的话,大冷的天,背上已浮上一层冷汗,手足间的动作立刻散乱,原来那种身心俱入舞中的感觉顿时消逝,只得匆匆舞毕,暗中窥探着拓跋轲的神情,只觉他虽是面对着我,却未必在看我舞蹈,蜜色的面庞浮了岚烟般虚恍着,看来根本没发现我舞蹈中的变化。懒 “陛下,宝墨献丑了!”我行了一礼,却半晌不见他动静,悄然抬头时,发现他依旧沉默地对着我方才舞过的方向出神,显然心不在焉,连我舞完都不曾发现。 倒不曾见过这个素来机敏深觉得可怕的男子,有过这么神思恍惚的时刻。 我等了片刻,不见他动静,因舞得累了,遂自行坐到一侧,捧了茶来喝。 等我坐下时,拓跋轲却似醒悟过来,皱眉问道:“你舞完了?” 我心下早已厌烦,疲倦地撑着额,轻声道:“舞完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若陛下不尽兴,改天宝墨身体好些,再舞给陛下看。”虫 料他对南朝歌舞并无兴趣,改日多半不会再让我舞,乐得说句好听的。 拓跋轲点头,拿他粗壮的指骨一下一下地叩在桌面上,沉默了良久,忽然道:“宝墨,朕把你赐给豫王,你可乐意?” 这一刻,不仅背上有汗,连额上都有汗水了。 是试探我是否真的转了心意,还是护弟心切,真的打算忍痛割爱? 不管为了什么,今日的拓跋顼,都已不再是我那个纯净质朴的少年剑客。 我丢开茶,跪到拓跋轲跟前,眼珠转动数下,已有热泪缓缓荡到了眼眸上。 忍着不将那泪水滴落,我望住拓跋轲深杳的蓝眸,哽咽道:“我不乐意!我不想要他!” “为什么?你们不是早就心心相印了么?” 他眼睛中那种深杳的蓝变得幽深,近乎墨蓝,又有几分像拓跋顼了,――让我在胸口细锐的扎痛后,迅速转作对这对兄弟的深深厌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小心收拾好自己的真实情感,我坦然道:“那是我……看错了人。我本以为他是铁骨铮铮的少年英雄,谁知根本就是个徒有其表的懦夫。我要他做什么?” 拓跋轲盯着我,手指在桌沿重重一击,“你骂我弟弟是懦夫?” “他是陛下的弟弟,或许还是陛下的得力助手,北魏河山的未来主人。可他已不是我的英雄。在我眼里,他甚至算不上一个男人。我没办法想象,天底下居然有男人,可以眼睁睁看着我被别的男人欺负,听着我的求救,一次又一次……还将我拱手送人。” 我说着,扬唇,微笑,泪水却已恰到好处地顺腮落下,一滴滴,如同那日被扯了满地的水晶珠子,无从收拾。 我深知,自从那晚在他身下唤了无数遍的阿顼,事后又有了那等疯狂失常的举动,我和拓跋顼太过直白流露的心思,再瞒不过眼前这男人,遂也无意再瞒。 如同任何一个对负心人伤心绝望的女子,我直直望住拓跋轲看来极平静的深远瞳仁,灰心却夹杂着隐约的冀望,轻轻道:“我不管他还要不要我,但我不要这种男人了!” 拓跋轲双眼微微眯起,愈显得那瞳色深蓝无底,连弧形坚毅分明的眼睫,都似沾染了那海水般的颜色,氤氲着不知是羞是恼的岚气。 他“嗤”地一声冷笑:“你一直认为,每晚的侍寝,是朕在欺负你?” 我的嘴唇抖了一抖,声音给掐住般低而尖细起来:“难道,陛下不是在欺负我?” 拓跋轲神色不动,只是眼底的颜色更是风云变幻,让我一颗心提在半空,再不知这一着行险能不能成功。 不能总是留意猜度他的神情,我越性垂下头,不敢哭出声来,却只拿袖子掩着嘴,低低地哽咽,眼泪鼻涕都沫在了袖口上。 许久,结实的手掌伸出,托了我的下颔,让我不得不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对上拓跋轲。 他低沉问我:“你对朕的抗拒,都是因为豫王么?春天时,你本已渐渐驯服下来;这次再见面,你也没怨朕将你强行抢来;可一见到豫王,你就疯了……” “我……我没想到会再遇到他。他说我是坏女人,本来已经不要我了,可我还是记挂他。我又怎知,他是陛下的弟弟,还……还这么没用!” 拓跋轲点头,唇角居然绽一丝诱惑般的轻柔微笑,“那么,如果,他不是那么没用呢?如果,他那晚冲进来,将你从朕手边抢出重华殿呢?” 那诱惑的笑容,太过危险。危险得我本能地意识到,不能撒谎。 这个男人的眼睛,不仅有大海的深邃莫测,更有鹰隼般的锐利无双。 我握住他掣紧我下颔的粗大手腕,身子不由地因恐惧而哆嗦,但颤抖着的话语还能勉强吐出:“如果,他真有那样的勇气,我就只跟他一人,从此死心塌地,生死无怨!” 拓跋轲的瞳仁收缩成极尖锐的一点,钉子般扎在我脸上,我惊得泪都不敢流,只是死死地捏紧他的手腕,生怕他一用力,即刻将我脖子扭断。 ==================== 上一章给退稿了,说有禁词,偶正在找人想法重新弄上去。偶一定见了鬼了,连亲吻都没半个的古文章节,还禁词,我吐血……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情染,香散舞衣凉(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许久,那种尖锐才略略散开了去,他又问了一句:“那么,现在呢?” 脸部被压迫于他宽大的掌上,我的牙关格格作响,战栗着,一时不敢回答,连呼吸都似吓得止住了一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又一皱眉,松开了他的手掌,立起身来踱了两步,微侧了头,淡淡而问:“如果现在朕要你侍寝,你还说朕是在欺负你么?”懒 那种巨大的压力一消失,我的身体都似软了下来,直要往地上摔去,忙扶住前方的椅子,才能勉强保持着跪立的姿势。 摇摇欲坠中,我又失声哭起来:“我不知道……我怕,我很怕你……” 拓跋轲惊讶地望我一眼,唇边渐渐漾出一抹苦笑来。 负起手,他清越的声音传出了外殿:“来人,过来服侍墨妃洗漱安睡罢!” 眼见侍女端了热水进来,他才慢慢踱出门,又在门前顿了一顿,道:“再给她预备一碗安神汤,喝完了就睡这里。” 目送他高大的身躯踱出去,消失再眼帘之外,我才松了口气,面条般瘫软在地上。这时候,我才觉出地上的寒意,正森森地透骨而入,快把我的膝盖冻得麻木了。 但我知道,我算是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又回来了。 以拓跋轲的喜怒无常,方才任何一句话逆了他的心意,或让他疑心我刻意撒谎,都可能真的把我脖子扭断。 他从小高高在上,自然知道人们都很敬畏他,但敢在他跟前说怕他的,只怕我还是第一个。 虽然我的言行用任何一个帝王的标准看,都够被斩上几十回,但我赌他这么巴巴地从南方把我捉来,对我还是有那么点感情的;我再赌他虽然喜欢成熟妩媚的女人,但同样对小女孩的青/涩纯真颇有兴趣,并且有着异于寻常的包容力,才会在当初第一次见到我时便有了纳妃的打算;我还赌我说什么他都未必会相信,却会因为一个小女孩直白的害怕和哭泣,而触动心中仅存的一点柔软。 我赌赢了。 ------------------- 侍女们帮我洗漱我,将我送上床榻。我只作受惊过度,沉沉睡去,却在他们放下帏幔后悄悄取了珊瑚金簪中的粉末,掖了满满的一指甲。 天知道这拓跋轲这时候去了哪里。不过按常理推断,除夕之夜,他不该留宿在正殿以外的别处。我不敢往好处想,只能预作了准备,然后听天由命。 安神汤很有效果,不久之后,我已两眼沉重,很快在温暖的衾被中睡去,甚至忘了再去害怕那个地狱修罗似的男人了。 仿佛睡了很久之后,有略凉的肌/肤与我相触。 我下意识地回避时,细细的腰肢,已被极坚实的臂腕拥住,炽/热的掌心不急不忙地伸入衣底,熨在光滑的肌肤上,缓缓地游移着…… 我惊慌地挣扎着待要闪避时,一睁眼,看到了拓跋轲专注望我的脸庞。 感觉出我身体的僵/硬和颤抖,他居然微微笑了一下,俯伏到我的耳边,轻轻含了我的耳垂,用从未有过的轻柔口吻呢喃着:“别怕,宝墨乖,别怕,听从你的身/体便可以。” 我的身/体…… 衣衫早在不知不觉间褪去,我的身体已经完全被他强有力的身/躯覆盖,一双大掌将我约住…… 我感觉得出他手指轻重有致抚摩揉弄时带来的颤/栗,却忍不住想逃避,逃避开这个肮脏的男人,肮脏的大手。 可我不能逃,也无处可逃。 大睁着双眼望着帐幔上扬起利爪的腾龙,我惊怯地将指甲咬到唇中,舌尖轻轻在甲缝中来回扫了两下,甜而微涩的味道便充斥了口腔。 这是一种很接近女子体息的气味。随即拓跋轲辗上我的唇,与我深相厮/磨时,根本不曾发现我唇中淡淡的涩甜。相反,这淡淡的涩甜,在两人的厮/磨中,开始蔓延在两个人的唇/舌之间。 我不晓得这种媚/药对男子影响大不大,但拓跋轲看来一直理智而克制……并不显出急躁;倒是我自己,从不曾服用过这种可怕的药粉,不过片刻工夫,便觉出了异样。 血液的流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很多,流窜在四肢百骸中,渐汇成沸/腾的溶/浆,汹涌到小/腹下的某处;而他的抚/摸引发的肌/肤上的星星之火,迅速燎入血/肉之中,一处接一处,烫得我禁不住呻/吟出声。 这时,他蓦地停下了所有动作,海水蓝的瞳仁上有簇簇火焰跳动,灼/烈,炽人。 我喘着气,惊惶地望着他,身躯犹在他顿住的大掌下,像鱼一样不安地摆动。 体内有陌生而强/烈的情/潮翻涌,一波高过一波,快要将我迫到崩溃尖叫的边缘。这种媚/药的效力如此强烈,若他就此丢开我,我非出丑不可;而我的异样,多半也瞒不过这人去。 “说,朕是不是在欺负你!”他喑哑着嗓子低低问我。 “不,不是……”我哆嗦着用指甲掐着他的后背,迷离着眼望他,居然……又看到了阿顼,那个竹林里一脸纯净笑容的阿顼。 “从此,是不是心甘情愿做朕的妃子,为朕侍/寝?”他依旧耐心很好地一动不动,由着我的双腿胡乱地蹭着他的腰/腹。 “是,是……”我颤着声音答。 拓跋轲也好,拓跋顼也好,或者其他的任何男人也好,我都不想再去辩驳。燃烧的渴/望已将我整个的身躯充斥得快要爆裂。 拓跋轲微微笑了一笑。 明朗的弧度,英挺俊健。 他叹息道:“宝墨,宝墨,朕不打算放开你。即便,是九弟想要你。” 只闻他一声控制不住的呻/吟般的低哼,身躯已重重压下…… 我嘶哑地低呼一声,眼角滴落泪水,却满足地舒了口气…… 我只能说,那是我平生从不曾体验过的快乐。 虽然,仅仅是身/体的快乐和满足。 ----------------- 这一晚,我没有再如春天一般,畏缩地一个人向隅而睡,反和这个我最厌恶的男人相拥而卧,并且一直紧紧搂着他的腰。 而他居然也将我抱得极紧,温暖的鼻息,和极阳刚的男子气息,混和在锦衾里棉花的清香中,兜头笼着我,淀入我长长的睡梦之中。 早上模糊听到些动静,那坚实的臂膀似将我放开了。模糊地意识到,应该到了起床时间了,今日是大年初一,身在敌营,更不能懈怠。可我从不曾经历过这样激烈的男女之事,只是犯困得厉害,半醒不醒间,察觉无人来唤我起床,遂又将头埋入被窝,鸵鸟般扎头大睡。 再度醒转时,只见轻罗和连翘端着洗脸水候在床边,正试着水温低低交谈。   我撑坐起身时,她们已喜盈眉梢地走上前来,披了中衣,又为我取来一件宝蓝蹙金绣飞鸟戏百花的交领长袄,一条月白色石榴裙,急急为我穿戴。 身在异地,我很少在衣衫上留意,但确定即便是份例中送来的衣裙,也没有这么招摇晃眼的。 “这是我衣服么?”我打量着这身显然过于隆重的衣袍,皱眉。 “没错,是皇上赐的。”轻罗喜孜孜道:“皇上看来对娘娘实在是喜欢极了。娘娘想啊,今天是什么样的大日子啊,皇上起身的第一句话,便说,让墨妃睡着,别吵着她。后来管公公就送来了这身衣袍,说是皇上叫找出来的,单单赐了娘娘,叫今天穿上呢!” 我并不爱这样鲜艳的颜色,但我不会傻到去和拓跋轲较劲。 ======================= 虽然今天只一更,不过这章字挺多的吧?哈,我怕亲们再说我让他们xxoo了二十四小时还没完!这段h还可以吧?看过《妻不如妾》的应该会觉得眼熟,烟说她h不起来,让我帮她弄段h,于是,偶就跳过去先写了这段h,然后两人文中便有了类似的h段。这叫啥?一h二用?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情染,香散舞衣凉(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失去的早已失去,留恋也是无用,不让自己失去更多才是最重要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见她们端来水盆,我皱眉道:“回琼芳阁吧!我先洗个澡。” 昨晚…… 很疯狂,很痛快,如踏云端的极度愉悦。 可惜,那愉悦终究只能让我一时晕眩。清醒过来,我的第一个想法,还是嫌自己给弄脏了,迫不及待地想清洁自己。 连翘听我说要回去,立时急了:“娘娘,这会子再回去,怕是来不及啦!皇上先去军营慰问在外征战的将士,估计巳时三刻左右,就该回宫接受后宫诸妃和宫人朝贺了;到午时,会在文德殿接受百官朝拜,并大宴群臣。” 我纳闷道:“现在几时了?” “怕已巳时二刻了。” 我一惊,脱口道:“这么晚了?怎不早些叫我起来?” 轻罗笑道:“皇上金口开了,说了不许吵娘娘,谁敢来惊动?” 算时间的确不够洗浴了。 我无奈,只得让她们先去知会琼芳阁宫人,将热水香汤预备好,待我见过拓跋轲,即刻回去沐浴。虫 衣衫的颜色耀眼华贵,再散着发绾小髻就不合适了,遂让她们帮我绾了个半偏不偏的堕马髻,不显得衣衫唐突就行。 北魏侍女中,连翘已算是手巧的那类了,不过和江南惠王府调教出来的小落小惜比,又差了一大截。同样的堕马髻,连翘绾出的,总觉生硬了些,遂髻上插根衔一串紫水晶的凤头金钗,慢悠悠在髻边晃荡,看来才好些。 随便吃了点早膳,轻罗便拿来狐狸皮的斗篷给我披上,扶我先到外殿去坐着。 这斗篷也是管密那边送来的,靛蓝的底色,隐着牡丹的暗花,风毛出的极好,式样更是华丽尊贵。我本担心自己面容稚嫩纤柔,衬不住这样招眼绚目的衣袍,谁知配着这些华服,反将原来过于娇弱的面庞衬出了几分雍容贵气,有点后宫贵妇的气度了…… 可我只要做我随性快活的公主,无忧无虑地安然生活在兄长的羽翼下,我错了么? 大殿中已有宫妃们在等着了,彼此应该都是熟识的。拓跋轲没来,便自在地抱着暖炉寒暄说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忽见我过来,一时笑声低了下来,然后便有那曼妃笑着说道:“哎哟,墨妃妹妹大喜啊!新年头里便得了这样的宠爱,日后若能为皇上诞下皇嗣,只怕连皇后娘娘都得礼敬妹妹三分呢!” 论起今天本是一年中的大日子,若是以往在惠王府,即便下人过来道个喜,也该封个红包赏下的。但我忆起萧宝溶在我被掳前晚,还提起过要陪我在相山过除夕的话,再也懒得去应付那群笑不应心的妃嫔。 静待诸妃的应和声落下,我也不去见礼,自顾在最下面的圈椅坐了,淡淡笑道:“姐姐说笑了。宝墨从小看过面相,最是福薄命苦,哪有这资格为皇上诞下龙子龙孙?倒是姐姐通身富贵气派,又身强力壮的,侍寝这么久,一定早为皇上诞下儿女了吧?” 曼妃脸色微微一紫,哼了一声,道:“我还没那个福份。” 我故作诧异,目光在诸妃脸上一转,说道:“那么,不知哪位姐姐有了那个福份,让皇后娘娘都礼敬三分?” 一旁便有妃子耐不下性子,冷哼一声,道:“皇上至今未有皇嗣,难道妹妹不晓得么?” 我诧然笑道:“这可奇了,皇上这般健壮的人,怎会没有皇嗣?姐姐们说笑吧?” 我真显出一脸无辜来,倒让这些人一时无语,研磨地盯着我,判断我是不是真的糊涂至此。 许久,那锦妃才道:“皇上无嗣,如今又格外疼爱墨妃妹妹,因而我们这些侍奉的,才盼着墨妃妹妹尽快为皇上诞下皇嗣来,也减了我们一桩心事了!” 说得真是贤慧大方。 我拈着茶盅,抿着点过口脂的红唇嫣然而笑:“这样啊……那我一定听姐姐的话,多与皇上相处,尽快诞下皇嗣来,免得姐姐忧心。” 只不知,我与拓跋轲多多相处了,她们的空帏寂寞谁人来填? 不出意外地看着几个妃嫔都黑了脸,我畅快地喝着茶,叹气道:“同时绿茶,味道却差得远。这云雾茶喝着实在勉强,我还是最喜欢狮口银芽,喝来恬淡甘美多了。” 殿中妃嫔都在观察着我,显然在琢磨我有没有言外之意;而有心思玲珑的,开始面露怒色,认定我将她们比作不好喝的云雾茶了。 可惜,她们的怒气还没来得及发作,殿外丹墀上已传来拓跋轲的吩咐:“把重华殿和琼芳阁的云雾茶撤了,换狮口银芽。” 他不急不缓踏入殿中时,妃嫔们早已收敛了自己的不平郁愤,以最合宜的姿态诚惶诚恐地拜见。 既说了我年龄最小,份位最低,我只随在众人后参拜,暗自窥察他时,只见他一身上玄下赤的章纹冕服,十二旒珠冠,极难得的正式帝王装束,比寻常更显得高贵疏离。 他不过淡淡将众人一扫,道了声“平身”,并不待众人立起,便迈步向龙椅走去。 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时,他恰从我身畔行过。他素来踱步行稳,连手臂甩动的幅度都很小。可这次行过我身畔时,冕服宽大的袖子有意无意从我的脸庞边擦过。 我正扭动脖子,闪开一点时,耳朵忽然一热,竟被两只手指捉住耳缘轻轻一捻,又迅速放了开来。 ==================== 呜呜,坏银里应外合逼偶更新。再更的话,偶十一没法出去玩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情染,香散舞衣凉(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惊讶抬头,却见拓跋轲依旧那么不紧不慢地前行着,虽然着的不是皮靴,而是与冕冠相配的赤舄,步履间依旧顿挫有力,挺拔的身形稳健从容,仿佛刚才那捻了我耳垂的那只手,根本与他无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一时有些呆愣,在轻罗不解的拉扯下才记得坐回座位上,再向拓跋轲看时,他已稳稳坐于龙椅之上,依旧带了帝王该有的矜持疏离微笑,接受他的妃子们笑颜恭贺。 而我还是摸着发烫的耳朵满心疑惑。 那样亲昵私密的动作,萧宝溶倒是常常会做,可也仅限于私下相处时,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失了半点风度。 拓跋顼……又倔又傻,不,不对,应该说,又愚蠢又自私,他任性起来,或许不会顾及场合,悄悄弄这些小动作。 可拓跋轲,这样苛峻沉着不苟言笑的地狱恶魔,会像个情窦初开的邻家少年一般,来这么个小小的恶作剧? 正猜疑时,拓跋轲一双蓝眸不经意般瞥向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而我还捂着耳朵发怔,他唇边的笑意已如涟漪般散开,话语却还淡淡的:“墨妃,为什么捂着耳朵?冷么?”虫 他侧过头,懒懒道:“来人,把火盆往墨妃身畔挪挪。” 愕然放下手,盯着拓跋轲时,他已垂下头来,若无其事地捻着左手的拇指与食指,神情泰然。 方才便是那般捻我耳朵的么?当着这么多妃嫔宫人,他居然还调侃我? 眼见火盆果然被往我身边挪近了许多,那些宫妃含笑的眼神里都掺入了银针般灼亮着,估料着已经恨得想将我扎上几百个窟隆了。 我也懒得理会,只是不论侍女换了什么茶来,也品不出味道来了。被他捻过的耳朵,热度无声地散了开来,渐渐连整个的面颊都窜烧起来。 拓跋轲依旧那般淡淡的神情,又和众宫妃说笑了几句,管密已俯下身,低声道:“陛下,时辰不早,该去文德殿啦!” 拓跋轲点头,立起身时,小内侍尖细的嗓门已响起:“陛下摆驾文德殿!” 我和众妃嫔宫人一起离席,恭送他离去。 这一回,我学聪明了些,紧靠着席面跪下,拓跋轲再怎么着,也不好拐个弯特地跑来占我便宜了。 眼看他出了重华殿,我正松一口气,预备赶快回琼芳阁洗浴时,忽听拓跋轲扬声道:“墨妃,随朕去文德殿!” 又是一着措手不及,憋得我一时窒息,差点郁闷出内伤。 身后轻罗连翘更是可厌,连连拉我起身,推着我往外跑,还喜不自尽在我耳边絮叨:“娘娘,快去,快去!伴驾文德殿,接受百官朝贺,这可是难得的殊荣!难得啊……” 可我只想回去好好洗浴一番,向初晴说说我的心事而已。 虽是郁郁,却万万不敢流露,只是小跑到拓跋轲身后,打算远远跟着。 这时拓跋轲却慢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望我。 我怔怔地也要放慢脚步时,冷不防后面的轻罗一推,又向前奔了两步,正到拓跋轲跟前。 还未及刹下脚步,左手一紧,已被拓跋轲握到手中,紧紧包住,依旧带了我迈着他极富节奏的脚步向前行着。只是他走的速度似乎比以前慢了些,不然以他的人高腿长,我早该给他带得气喘吁吁了。 我既和他并行,那群极有眼色的宫人内侍,不约而同地拉大了与我们之间的距离,识时务地给了拓跋轲与我相处的空间。 可惜我实在不喜欢在他跟前局促的气氛,何况那些宫人虽是拉远了距离,隐在恭顺神情背后的目光,已无时无刻不灼在我的后背,让我极不自在,只想快快逃开。 拓跋轲觉出我想抽出手来,立时握得更紧,并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宝墨,又忸忸捏捏做什么?昨晚你可热情得很呢!” 我再不料他在这样的青天白日下也能舒徐自若地说出这样的话,又羞又窘。转而想起昨晚受媚药蛊惑时的动情和急迫,却也无言以对,只托辞道:“嗯……陛下把我手握得很疼。” 拓跋轲的手松了一松,抬了我的手腕提起,望向我的左手。 我心里一跳,默默想缩回手去,哪里缩得回来? 当日被我自己敲砸得一片狼藉的左手,如今依然有未曾褪尽的伤疤爬着,很是丑陋;而曾折断过的手指,虽有灵药续上,到底不如原来灵活,稍一用力,便会痛入骨髓。 拓跋轲的脚步节奏更慢了,甚至有些散漫。 他端详着我的手,瞥着我道:“看来,你当初的确很喜欢九弟。” 我垂了头,不敢回答。 他沉默片刻,用很柔和的力道重将我的手握住,牵了我沿着青石路面缓缓走着,悠悠说道:“不过你要记住了,你已是朕的女人,从此你的心里,除了朕,再不许有第二个男人!” 他可算是天底下最贪心的男人了。 我被迫向你奉上自己的身体,难道还得向你奉上我的心?他也太过自负了,凭什么认定,强占和掳掠,也能换取女人的真心以对? 好在,我的心真不真,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的心脏,也将永远只为我自己而跳动,而停止。 即便把我的心剖开细看,也只能看到一团血淋淋的肉球而已。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红了脸低下头,不安地用指甲轻轻挠他的掌心,像任何一个受惊不安的小姑娘。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江山重,且尽樽前酒(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轲眸光愈见柔和,冬日阳光下那深而浓的碧蓝,如漫漫铺开的海水,要将我缓缓笼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但他吐出的话语却极认真,极严肃,“还有一件事,你务必记住。从此后,不许在朕跟前说半句九弟的不是!若朕听你污蔑他一句,即刻便斩了你!”懒 我心头剧震,抬眼看他时,那眉眼继续了原来的沉着和泰然,只在吐出最后一字时,秋风般的凌厉肃杀一闪而逝。 这个人,是认真的! 拓跋顼,这个敌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尊贵豫王,轻易骗取了我最诚挚情感,又将我随手抛弃,我为之夜夜啮心疼痛,早已恨之入骨。休养的这些日子中,明知萧宝溶可能一时救不了我,我也将不得不面对拓跋轲,未始没动过挑拨这兄弟之间的感情,利用拓跋轲为自己报仇的念头。 便是拓跋轲念了兄弟之情不肯伤害拓跋顼,如果能让他放弃了立拓跋顼为北魏储君的念头,也算是为我出了口气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拓跋顼为了他即将到手的江山,翻脸无情地将我拱手送向他的兄长,我偏要他得不到他的江山! 可拓跋轲,像是料定了我的心意,居然一早便将这话拦在头里,浑不管现在这气氛有着多少刻意营造出的甜蜜,甚至不顾今天是大年初一,将这可怕而不祥的“斩”字说出了口!虫 我紧张得手都在他的掌中微微发抖,打着寒颤低声道:“对于这个人……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才好……”他显然觉出了我的恐惧,放开我的手,却张开手臂环了我的肩,将我半拥于怀,放缓了语调,“你乖乖的,朕会宠着你,一直宠着你,明白么?” 不明白。 不明白这个杀人如麻的修罗,怎会向我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来,配着他一贯的端肃神情,倒像是在郑重地向我承诺着什么。 我不敢奢望这人会有什么好意,依在他的身畔,只是顺从地回答他:“宝墨……明白了。” 他便轻轻的揉了揉我的肩,就像我在惠王府无事时,偶尔会抓着外番进贡来的绿眼睛大白猫揉来揉去一样。 活生生的美好玩具,玩弄起来自然比死物更有趣儿。 母亲给了我这副勉强称得上美丽的容貌,到底是我的幸事,还是我的不幸? 快到文德殿时,拓跋轲才放开我,由着我略退一步,随在他的身后,在众宫人的簇拥下踏入大殿。 殿中早已筵席齐备,得了通报的大臣屏身静气候着,一见他踏入,齐刷刷跪倒参拜。 拓跋轲心情颇好,笑容甚是和煦,令诸臣归座。 他自己也坐到御席前,将我拉在身侧坐着侍奉,才微笑道:“今天是一年之首,本该让众卿家聚于家中,得享天伦之福。算来,朕巡狩南方,着实耽误了诸位的一家团聚了!” 众臣哪敢流露半分不满,立时祝祷声起,无非是大赞拓跋轲为了大魏的万世基业夙兴夜寐勤于政事,预祝新年隆福无边,踏平南齐,一统天下…… 这些话,我却只能装听不到了,默默打量着这些随驾南行的大魏股肱时,忽觉一道目光若有若无地往这边射来。 微一偏头,正见拓跋顼若无其事地转过目光,专注地看着侍女为他斟上美酒,端上桃汤。 你懒得看我,难道我现在就乐意见到你么? 我满心恨恼,只是强行压着不敢流露。 待得拓跋轲举起银杯与诸臣同庆时,我也端过酒杯来,看也不看,一饮而尽。 滚下喉中,才觉异常的辛辣从腹间直冲上来,连口中也给辣得唇舌涩滞,半点拖挪不开,忙不迭掩着嘴呛咳起来。想要喝水时,刚倒来的茶水却是滚烫的,再也没法入嘴。 拓跋轲刚放下酒杯,皱眉问道:“怎么了?” 我泪汪汪问:“这是什么酒?” 拓跋轲疑惑,转头望向侍女,道:“你们给她倒是什么酒?” 侍女慌忙回道:“陛下,是椒酒。” 拓跋轲立时沉下脸来,“为什么不是柏酒?墨妃小小年纪,又是南人,哪里能饮椒酒?” 北方风俗,正月初一饮用椒酒和桃汤,可以避邪祈福。桃汤是以桃枝所煮的汤汁,而椒酒是用椒籽浸制的陈酒,味辛辣;南方习俗也差不多,不过用的是柏树叶浸的酒,要清淡芳香许多了。以往在惠王府,每年初一惠王也会让我喝上一杯,味道清甜甘醇,略有酒味而已,哪会有这等呛辣? 侍女一脸惶恐,料想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么位南齐妃子列席,并不曾备什么柏酒。 我忙咳着道:“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那边已有宫人慌忙跑来,送上一盏温温的茶水,和一碟据说可以解辣味的蔬菜来。 拓跋轲捉了我手臂,轻轻一拎,已将我扯过去,一边抚着我的背,一边接过侍女的茶水,送到我唇边,责怪道:“你也一天大似一天了,怎么还冒冒失失一口便吞了那酒?” 我红了脸就在他手中喝了两口水,又取那蔬菜吃了,才觉略好些。 正喘着气努力平定自己出丑的模样时,忽觉周围有些异常。 拿丝帕拭了拭眼角呛出的泪水,才发现,那些大臣们正或明或暗的盯着我瞧,神色古怪;唯一正常的人,是拓跋顼。 他看也不看我,正用极优雅的姿态缓缓品着酒,扫视着眼前的菜碟,似在寻觅着自己爱吃的菜式。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江山重,且尽樽前酒(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一低头,才发现我已被拓跋轲整个儿地揽到了怀中,而他的眼神关注而暧昧,一如他抚着我后背的手。炽热的掌心,传递出的,并不仅是对我呛酒的安抚。 他是拓跋轲,北魏的帝王,生性冷峻严谨,行事深沉莫测,臣下怕是无人不知。恐怕,他从不曾当众向一位妃嫔表现出这样亲热而暧昧的言行吧?懒 他可能一时着迷于我的容貌,可我并不认为我有那样的魅力真的让他动心,甚至动心到为我失常的地步。 悄然挪动着身子,想从他怀中起身时,他的手略一勾,已将我扣得动弹不得。 “好点没?”他冷着脸问我,手掌的温度透过夹袄传来,分明正温柔有力地磨挲于我的腰间,带了两相缠绵时的不舍和微痴。 我不晓得我该相信他人前的冷然,还是该相信他人后的热情,战兢兢地回答:“好……好多了!” 柔软的腰肢又被他轻轻握了一下,才懒散地放开,淡淡问道:“管密,朕的两道旨意,宣布了么?” 管密弓着腰,眼角弯出一堆螺旋形的纹路来,笑道:“正要请皇上示下呢,是不是就这宣旨?”虫 “宣。”稳健到让人害怕的手,缓缓提过银杯,不紧不慢地送到口中。 连他淡淡扫过众人的视线,也是智珠在握的自信和骄矜。 我透一口气,不去细看他,悄悄挪远了身体,冀望他给我带来的压迫感能少些。 这时,管密已立到阶下,尖着嗓子道:“豫王拓跋顼接旨!” 拓跋顼微微一愕,立时起身出列,修长秀颀的身形屈下,沉着道:“臣弟接旨!” 管密高声道:“皇上有旨,朕年事渐长,膝下未诞皇嗣;有豫王顼,勇毅宽仁,允文允武,德才兼备,特册皇太弟,立为我大魏之储,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拓跋顼并未抬眼,一圈长睫覆住眼睛,看不出一丝喜怒,如仪磕下头去,用和拓跋轲极其相似的沉着声音说道:“臣弟领旨!谢皇兄十八年抚育之恩,谢皇兄今日扶携之恩!” 拓跋轲眼神极是幽深,凝在他弟弟面庞上,唇角却一抹温和轻笑:“起来吧!朕已知会礼部,尽快诏告天下,只是战事方兴未艾,册立仪式,只能从简了。” 下不下达正式的旨意,行不行册封仪式,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拓跋轲选在一年最重要的日子,当着百官的面确立了拓跋顼的储君地位。 拓跋顼真够聪明,即便再喜欢的人,也绝对不去和拓跋轲争。果然,他的让步很快得到了回报。他将得到了北魏的数千里锦绣江山。 至于美人,他放手了一个,坐拥江山后,完全可以挑出千个百个来供自己消遣。 他根本不用挂念一个既不温柔、也不聪明的刁蛮女子,还是个早被别的男人碰过的不贞洁的女子。 我也垂着眸,用长长的睫覆住眼底的情绪,甚至还能悠闲地再品一口茶,用丝帕拭着唇,淡然地听着周围一片或真心或假意的恭贺声,和那少年温雅有礼的逊谢。 这时,管密又高声道:“宫人萧宝墨接旨!” 我诧异抬头,望望管密,又望向拓跋轲。 拓跋轲的浓眉微微一挑,顿了箸瞥我,“不接旨么?” 我敢不接么? 即便我把魏国皇帝的圣旨当成又脏又臭的牛粪,此时也得恭恭敬敬接到手上。 带几分慌乱匆匆跑过去跪下时,只听管密温和道:“皇上有旨,宫人萧宝墨娴德贞淑,敏慧过人,着封为墨妃,望勤谨事君,莫负朕意!” 墨妃…… 当了那么多大臣跟前封了我为墨妃…… 即便我回到了南齐,这两个字也会如同两滴再也洗不去的墨渍一般,紧紧印在我的脸上。 可那又怎样呢? 肮脏着,还是得活着。 “宝墨领旨……”我颤着声音,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管密俯下身,陪笑道:“娘娘,您有了封号,以后得向皇上称‘臣妾’了!” “是……是……臣妾……领旨。” “怎么听来这么勉强?”拓跋轲慵懒含笑的声音自上传来,“大约因为朕游幸在外,不曾预备金册玉印吧?管密,去预备吧,按正式的册妃仪式来。” 不用抬头,我都猜得到拓跋轲此时看来冷静无波的眼神里,有着多么危险的试探。 把指骨握得响起来,甚至那骨折未愈的食指中指被自己捏得锐痛,我终于将委屈含恨的泪水咽下,低低嘀咕道:“没有啊,就是……不习惯。” 管密轻笑道:“皇上不怪你,疼着你呢,快坐回去吧!” 我乖乖地应了,怯怯地觑了拓跋轲一眼。 拓跋轲果然在观察我,此时与我畏怯不安的目光一触,唇角很浅地弯了个弧度,算是给我一个安抚的笑容吧? 只要我不流露出敌意,只要我不显出对拓跋顼的情意,他应该还是很乐意宠着我的。 ――把我当成一个树在齐魏两国间的旗帜,高高招摇着,以示大魏今非昔比,已能将敌国尊贵的公主搓圆捏扁,尽情蹂躏。 下面的时间,我真的是如坐针毡,唯一的希望,立时回去,找到个安静无人的小小空间好好哭上一场,把满心的混乱情绪发泄出来。 面对视我为拓跋轲女人的魏国臣子,面对让我压迫得不敢呼吸的拓跋轲,面对用我换了江山安稳的拓跋顼,我实在不知道,我该用怎样的意志,才能克制住自己的言行,不让自己失态!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江山重,且尽樽前酒(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尽力将自己的心神全放在席间的美味佳肴上,却食之无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不能对大臣们看似尊重实则轻蔑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们一定在想,看,这丫头就是齐明帝的宝贝女儿,再怎么金尊玉贵,还不是得跪在他们主上面前,代替明帝接受魏人的惩罚和污辱?懒 所谓的墨妃,无非是让拓跋轲有个光明正大凌辱我的名头而已! 拓跋顼倒是从不向我这里看,偶尔起身向拓跋轲敬酒时,一般地尊贵清雅,笑容清好,眼睛从我身上掠过时,对我一身颜色鲜明耀眼的衣衫视若无睹,好像我根本就是个透明人。 绝情如他这般彻底的,倒也不多见。 拓跋轲最是安然,众目睽睽下,几次又将我扯到怀中,有意无意地揉一揉我的肩,或捏一捏我的手…… 晚上承受也就罢了,连白天也得受这种零碎罪过! 终于散了筵席,拓跋轲总算没再将我拉在身畔,我逃了命般快步奔向琼芳阁。 江北的天看起来比江南高,也比江南的蓝,蓝得就像拓跋轲那让我无法摆脱的瞳仁;江北的阳光也比江南的炽烈,明明是大正月最冰冷的天气,明晃晃的光线还是耀得人睁不开眼。虫 轻罗跟在我后面喊道:“娘娘,慢点走啊,小心摔着!” 我抬一抬头,泪水便滴落下来,放慢了脚步,用丝帕揉着眼睛笑道:“这天干冷干冷的,阳光倒是亮得很,刺得我眼睛疼得很。” 连翘笑道:“多半刚才喝了那个椒酒,有些醉了,不舒服吧?娘娘,回去再休息休息,喝点茶,很快恢复了!” 我用帕子遮着眼睛,点头道:“快回去吧!” 曳着这身端庄华贵的衣袍,我愈发觉得自己污秽难当,迫不及待地想将自己埋到水中,洗去这艳丽外表下噬着骨肉的脏腐气息。 身后,轻罗和连翘一边快步随我走着,一边已在议论起筵席上的事。 “豫王爷果然立为皇太弟了!” “是啊,皇上无子,素来又对豫王爷好,这也是意料中事。何况……豫王爷文武全才,性情模样又是一等一的,向来视长兄如父,立他为储君,皇上也放心……” “可拖了这么久都没立,怎会今天不声不响便宣布了这事?记得以前南征之前,大臣担心后方不宁,上谏请立豫王,皇上收了奏表,根本不予理睬。大家本来都猜着,皇上春秋正盛,妃嫔众多,还是想生出自己的骨肉来继承大统呢!这才过去一年,怎会在巡狩在外时宣布立储之事?” “莫非,得了我们墨妃娘娘,心情特别好?” “嘿嘿,那也不对啊,咱们墨妃娘娘年纪最小,说不准就给皇上生下个龙种来呢?到时,难道皇上不立自己的骨肉,反立弟弟继位?” “皇上对咱们娘娘,也真是宠爱备至了,轻罗,你随驾这么久,有看过皇上对哪个妃嫔这般好么?” 轻罗得意笑道:“至少我知道,能因为呛了口酒,就得到皇上这般眷顾怜惜,还亲自动手喂水的,我们墨妃娘娘绝对是第一个!咦,说来也奇怪,怎会把封妃和立储君之事一起宣布?而且未经礼部拟旨,先就草宣了喻旨?” 连翘沉吟:“这个,就不清楚了。大约大过年的,想让豫王和墨妃都欢喜欢喜吧?” 让我和拓跋顼欢喜欢喜? 我嘲笑,忍不住步履踉跄。 拓跋轲发觉自己抢了弟弟的女人,才终于把犹豫未定的储君之位留给弟弟做为补偿吧?而墨妃,算是对我的补偿?他终于能豁达大度地不计两国之仇,封了我这个仇人之女为妃,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舍身以报? 我笑出声来,擦着眼泪冲回了琼芳阁。 初晴带了侍女早在屋中等得久了,一见我跌跌撞撞进去,忙扶住我,道:“怎么了?” 我揉着眼睛微笑道:“没什么,这太阳大,晒得我眼睛疼。衣服也厚,热得一身汗。” 初晴疑惑着将我的额一擦,果然是细细的汗水,忙道:“香汤备好了么?” 听得屋中应了,传来哗啦啦的倒水声,澡豆和腊梅瓣的清香幽幽细细的钻入鼻中,我忙不迭入屋先去洗浴。 依旧是独自一人关在屋中,取过木勺,慢慢地将温热的水从头浇到脸,沿着脖颈淅沥而下,一遍又一遍。 眼底终于没有了给太阳刺痛的泪水,满是水珠盈着,依旧涩涩地疼。水汽中淡淡的清香萦在鼻尖,却不曾冲淡夜间那男子残留在我身上的气息。 我狠命地搓着揉着,可一停下,自己嗅着那光洁的肌肤,依旧闻得到他的气息。 不是萧宝溶那种清雅的杜蘅芳香,不是当年那个竹林少年纯净如清水的清新洁净。而是特有的男性刚烈气息伴了很淡的龙涎香,以及久居帝位的骄矜威凛之气,混和成阳刚却危险的气息。 这种只属于拓跋轲的气息,似在那纵情的欢愉和毫无保留的躯体纠缠中,透过彼此汗湿的皮肤,透过不知廉耻的紧密结合,深深印到了我的骨血里。 我怎么也洗不干净。 外面传来了初晴的叫门声:“阿墨,怎么还在洗浴?怕是水快冷了,又是大冷天的,别着凉了,快出来吧!” 我湿漉漉地爬出浴桶,胡乱用个大毡毯裹住身子,赤脚站在地上,才道:“叫她们进来,帮我换桶干净的水。” ==================== 亲们,掐紧自己手中的花,一定熬到今天午夜十二点以后再给我,好计入我十月的鲜花数哦!别赶着表扬我加更啊!哭笑不得,意外出现的推荐,不断地消耗着偶那点可怜的存稿。偶的假期啊。。。。。。。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江山重,且尽樽前酒(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初晴疑惑着步入,皱眉道:“怎么了?” “这水脏了,我还没洗干净呢!”我微微地笑着,“快点儿,门一开,怪冷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初晴一低头,已经叫起来:“你这丫头也太不会保重自己,大冷天的赤脚走路!”懒 她把我搡到软榻上坐下时,轻罗等进来,莫名其妙地望了望并不算浑浊的水,因素知我有洁癖,倒也没多说,立刻让粗使的侍女进来换了水,又怕我着凉,急急令人送了姜汤来给我喝。 萧宝溶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来救我,我自然不能再让自己病倒,一边喝着,一边向初晴道:“初晴姐姐,呆会帮我搓一搓背上吧!我够不着。” 洗浴时是我在魏人掌握中时最放松的时刻,因此我从不喜他人在我跟前。轻罗等人只当我女儿家害羞,见我肯让初晴帮洗,倒也微有诧色。 初晴将门阖上,看我又泡入桶中,走到跟前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沉默片刻,道:“脏了,总洗不干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只要你心里认定自己干净,就干净了。” “可我心里也认为,我很脏。”记起昨晚邀宠的媚态,我轻笑,“初晴,你那药,很厉害。” “是秘制的极品。我用惯了,倒也不觉得。” 我一愕,“你也用这个?” 我本以为,她这个一定是留着给那些不肯驯服的俊秀公子们用的。由于生理特点的不同,很少听说女人会用这种药。 初晴给我搓着背,淡淡道:“哦,自然是我用。不用这个,我提不起兴趣来,哪里能快活?” 用这种方式寻求快活? 我不解。 但初晴的长睫垂下,如一圈深而重的阴影,盖住了妩媚生姿的顾盼明眸,再没有多说。 我便自以为是地猜测,或许,她只是想获得最极致快慰和刺激吧? 那种事虽然极其肮脏,但在那云端浮沉乾坤颠倒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愉悦,的确可以让人忘记一切。 包括我正和自己最憎恨的人交体合欢,包括我已被曾经最爱的人无情遗弃,包括我对从小呵护我的兄长的无限思念…… 全忘了。 本来洁白的肌肤,在氤氲弥温开的水汽中被搓得通红,露出了肌理受伤的淡淡红点。 可我,到底洗不干净了。 ------------ 接下来的日子,正在意料之中。 用轻罗的话来说,她们的皇帝对墨妃娘娘的“恩遇”,是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虽说不上三千宠爱在一身,春从春游夜专夜,但只要不是他被军务或政事缠得回不了宫,到晚上必定会让我去重华宫侍寝。 据说,这样连着一二十天宠幸同一宫妃的情况,只在他的父亲靖元帝刚得到拓跋顼母亲时发生过。据说拓跋顼的母亲能歌善舞、美貌无双,靖元帝爱如掌中珍宝。可惜靖元帝洛城败亡后,她也死于混战之中,算是红颜薄命,白白给个半老头子殉葬了,只留下了两个多月的拓跋顼嗷嗷待哺,后来被拓跋轲收养下来,成为如今文武兼备的豫王。 可恨这拓跋顼怎不和他母亲一起死了?还编个母亲失散的谎话来骗取我的同情,更骗取了我多少个夜晚的思念与牵挂!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发现我恨拓跋顼,甚至超过了恨拓跋轲。 如果不是他那般决然地将我推送到拓跋轲的怀抱,拓跋轲多少会顾念一点手足之情,不会这般肆无忌惮地夜夜召幸我吧?我也不必天天服那种不知会不会有损健康的媚药,像个下贱妓女般躺在拓跋轲身下,等着他万恶的“宠幸”吧? 夜晚的极度纵情,如食了罂粟般让我一时沉醉,却在白天清醒时更加地摆脱不了毒蛇钻心般的恨毒。 我甚至厌弃自己的肮脏和无能为力。 这个叫拓跋轲诸妃眼红不已的专宠,是我持续无法解脱的噩梦。我不晓得这样荒谬而苍白的日子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我又还能强装多久人前的娇俏笑颜。 论起拓跋轲赐给我的东西也着实不少,叫我都奇怪,这座小小的行宫,怎会收藏这许多的珍奇之物。夜间在重华殿时,偶尔我多看了两眼某种珍贵玉器宝物,第二天便会出现在我的琼芳阁中。我甚至根本没发现拓跋轲什么时候在留意我。 可惜再多的宝物,对我来说也只是一堆华而不实的俗物,连看着都觉得晃眼,宁愿没事泡在澡盆子里,或卧在床上找初晴闲聊。 初晴大约怕我闷坏了,令人去做了弹弓给我,让我宫中四处转悠转悠,打打鸟雀什么的。走动得多了,有人接应时逃得还能快些。 我已没有当年玩闹的兴致,但初晴的后半句话让我心动。于是,行宫上下,便常常见到我穿着短袄缚裤,一身利索的装束,拿了弹弓四处觅着鸟雀野物,有时会追赶着野物一直到宫门或议事的前方诸殿去。 拓跋轲闻知,传下了口谕,只要我不出宫,行宫内可自由行走,宫中侍从不得阻拦。他甚至还让人去青州郊外多捕了些山鸡野兔之类的野物来,散放在宫中,不许一个人猎杀,单供我玩耍戏闹。 我想我的确憋屈得无奈了,有一次正赶着一只黄鹂,遇到曼妃带着侍女散步,用很鄙薄的眼光瞪着我,还哼了一声,随即就将弹弓低了一低,一石子打在她的肩窝上。虽不是血肉淋漓,估计也很肿得老高了。 十六岁前,这种欺负人的把戏是我心情不好时最常见的发泄。 而这一次,我用在了拓跋轲高贵的爱妃身上。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江山重,且尽樽前酒(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曼妃自然是不肯罢休的,也不和我吵,联合了其他妃嫔等人去找拓跋轲告状。拓跋轲好言安抚了一番,令太医看了并无大恙,传旨扣我一年的脂粉银弥补曼妃,就算是罚过我了。 我从小锦衣玉食,对一年的脂粉银是多少根本没概念。何况我早晚会逃开,连一屋子的金银珠宝也从没放在眼里,何况那个虚无缥缈的一年脂粉银?懒 晚上侍寝时,拓跋轲提到这事,也只拍拍我的头,道:“活泼些是好事。可眼看越长越高了,不许太任性了!敢恃宠生骄,朕也会好好罚你!” 我踮着脚,亲一亲他的唇,笑嘻嘻地问他:“怎么罚?” 拓跋轲嘴角硬朗的弧度即刻如冰雪融化,一把将我兜到怀里,叹道:“死丫头,以为朕舍不得么?” 我当然知道他舍得。 在初八正式行册封妃礼的那天,我接到的明黄色玉轴诏书珍贵无比。 它不仅确定了我将在北魏活得尊荣,还确定了我会死得尊荣。 诏书明示天下,魏帝大行之日,墨妃将相殉于帝陵,以报这荷天载地的大恩大德。虫 也就是说,哪怕他明天攻打南齐战死了,后天我便得被一段白绫勒死,或一杯毒酒鸠杀,和他在地下继续做一对鬼帝妃。 果然恩爱得很,所以做鬼也不放过我。 颁布我这项“无上荣宠”的时候,拓跋顼也在跟前。他观礼时沉着肃穆,高贵端雅的模样,一如他北魏帝国储君的身份。 我真奇怪,我原来怎会觉得他的眼睛像萧宝溶?这样深沉无情,瞳若深潭,分明又是个危险而可怕的拓跋轲! ---------------- 自从拓跋轲许我在宫内四处走动,我的活动范围明显敞阔了许多,乐得带着轻罗她们到处走动,还可趁机探探宫中的路。初晴有时也跟在我后面散心,可她的举止比我端庄多了,哪里赶得过我?往往我还没来得及打着一只鸟雀,她便已嚷着累,自顾回琼芳阁去了。 时日久了,行宫上下大多已认得我,知晓我是他们主上正宠着的玩物,无不对我笑脸相迎;有了曼妃之事,诸妃情知讨不了好,对我虽恨得切齿,却是无可奈何,宁可避退三舍,并不敢明着向我表示不满;从不对我假以辞色的,只有如今的皇太弟拓跋顼了。 只有在重华殿上初次认出我时,大约一时没能想清楚江山和我哪个更重要,他显出了几分对我的情意。那以后,他再也没见给过我一丝笑容,或流露出半点悲伤,甚至根本没有正眼看过我,压根儿就当我这人不存在了。 而我,到底还没那样的涵养,对如此伤我的少年视若无睹。――不该说是少年了,当日那个看似纯净质朴的少年,不过是错觉罢了。他哪是可以和我相依相伴扶携一生的良人?他身畔的侍妾,比拓跋轲的妃嫔还要多;而大臣们在他确立皇太弟之位后,已在计议谁家女儿最合适做他的爱妃了。 “你不许和别的男子在一起,连拉手都不许。否则,我不会要你!” “那你也不许和别的女子在一起,连拉手都不许。否则,我也不会要你!” 清稚动人的笑言犹在耳边,如今已成为我洗不去的墨色耻辱之外最大的笑话,像芒刺般时时扎着我。 我克制不了我的痛恨和厌恶,每次见到他时,都忍不住地狠狠瞪他,甚至很冲动地,一心想拿起手边什么东西,将他那张漂亮却冷漠的面孔砸个稀巴烂。 偏生他如今也住在了青州行宫中的涵元殿中,离重华殿并不远,也就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三五天间,总会遇到一两次了。 轻罗、连翘他们都曾目睹那天大殿内外的事,知道我和皇太弟有些纠葛,只要一见拓跋顼,立时会将我拉得远远的,生怕又闹出事来。 这日,我正赶着一只野兔,眼看着一石子过去,那兔子瘸着腿,从侧门一头奔入了厨房所在的大院。 我连重华殿都照闯不误,何况是厨房? 轻罗她们虽然高大,却按规矩穿着裹着双腿的宫裙,比不上我灵巧,早给我抛得远远的,只在身后追着让我慢点。 我气喘吁吁地推了那小门进去,正在四处寻觅那野兔踪影时,一旁老槐后忽然窜出个厨房仆役,拎了只兔子过来,谦卑笑道:“娘娘在寻它么?” 我正欢喜点头,正要走过去接时,忽发现有点不对。 虽是隔得远远的,可我的眼力还算不错。那只被我打过一石子的兔子颜色,似乎比这只要淡些。 正疑惑时,那仆役已走上前来,递上那只兔子,道:“娘娘,您的兔子。” 我心生警觉,犹豫着退后一步时,那人却又上前一步,疾速地低声道:“惠王已到青州郊外,传话公主,请公主多多忍耐,他正在设法相救。” 恍如惊涛骇浪卷过,将我击得站立不稳,满盈的水气涨在了胸中,将我撑得呼吸给掐住了般闷疼。盯着这个装扮寻常的仆役,我在朦胧的泪意中,似看到了萧宝溶温柔安谧的清逸笑容。 那仆役却伶俐,退了两步,垂手做恭顺状,依旧极轻极快地吐字,“公主,有人来了,小心!” 轻罗的呼唤声已近在咫尺。 ===================== 看看看,偶又加更了,对不对?为的是方便偶大声疾呼:十月了,偶要鲜花!偶要鲜花!请大家用鲜花把偶砸成花花饺子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怯春寒,鸳枕繁华尽(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霎一霎眼,硬将泪意逼回,俏着嗓子叱喝:“我又不是打不着,要你帮我摔死啊?这厨房里怎么都是些无趣之极的笨蛋?” 连翘喘着气跑过来劝慰:“娘娘别理他们,这些粗使的仆役,能指望他们多灵巧了?兔子抓着就好,我们先歇一会儿,呆会再去抓吧!”懒 我哪里还有心思抓什么兔子,只作气恨恨地,拎了死兔子走出去,也不知往哪里跑,只顺着路乱走着,眼前面是座石桥,碧水潺潺,夹岸桃花开得正好,零碎的几枚花瓣落下,飘在溪中,随着水流荡漾向前。 这光景,倒有些像江南的风光了。 连翘见我站住,微笑道:“桥那边是春源居,锦妃的住处。娘娘玩了这么久,大约也累了吧?离我们琼芳阁也不远了,不如我们回去吃点心,也陪陪初晴郡主吧!奴婢瞧她终日闷着,也无聊得很呢!” 第一次被抓在广陵时,害怕拓跋轲随时对我动杀念,我也曾终日闷着,连出门透口气都战战兢兢。现在境遇虽然仍是不堪,到底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算是好多了。 我坐在岸边的山石上,指一指落花流水下几尾摆动的鱼儿,道:“我坐在这里看会儿鱼。轻罗姐姐,你帮我把兔子送厨房里去,今晚红烧了给我吃;连翘姐姐你去帮我把初晴姐姐叫来,她一定也喜欢看这花儿鱼儿。”虫 轻罗应声去了;连翘走了几步,又折返身来叮嘱我:“娘娘,锦妃娘娘一向得皇上尊重,不抵别的妃嫔。娘娘若见了她时,离她远些好。” 我知她怕我闯祸,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谁愿意见她那张老脸了?你快去叫初晴来瞧吧,顺便带些茶水过来,我渴得厉害。” 追逐野物固然让人口渴,但总不如仆役传来的那道讯息,让我激动得浑身发颤,口干舌燥。但我的确只想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绪,消化一下萧宝溶已经快到我身畔的事实。 宁都城微妙的权力制衡我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萧宝溶离开,好趁机有所动作,甚至左右整个大齐的政局? 而青州,正集合着大魏十余万兵马,又有魏帝拓跋轲亲自坐镇,用龙潭虎穴来形容绝不为过。即便来的是萧彦之流久经沙场的老将,只怕也没把握全身而退,更别说不会武功的萧宝溶了。 若是反将他陷了进来,该如何是好? 我可以以色事人,苟且偷生,我那风华绝世的三哥,怎可以落入敌手,受人侮辱,凭人宰割? 我日夜盼着萧宝溶来救我,可这一日来临时,我又宁愿他不曾来。 正对着一汪流水神思恍惚时,只听不远处传来女子冷冷的嘲讽:“殿下,皇上大约就被这副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给迷住了吧?可殿下瞧她自大成什么样子了?连您都能视而不见。” 一抬头,在几名宫人簇拥下,锦妃和拓跋顼已经行到了石桥上,正往我这边望来。 锦妃愤恨厌恶之色言溢于表;拓跋顼瞳仁黝深,木无表情的从我脸上一掠而过,转过头道:“锦妃姐姐,送到这里就成了,留步吧!” 原来他和锦妃感情这般好,居然以姐相称。 不过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这个节骨眼上,我也无心惹事。 虽然,我是很想冲上前,痛快淋漓地挖出他那双对我视而不见的眼睛上,扔到溪水中喂鱼。 将手中弹弓狠狠一捏,我逼退眼中的潮热,取过一粒石子,迅速拉开牛筋,对准那群人。 锦妃和她的侍女们的尖叫声中,我准头一偏,“啪”地打在桥栏上,冷笑一声,便要立身扬长而去。 这时,只闻锦妃一声怒斥:“墨妃你站住!” 青州行宫里,除了拓跋轲,似乎还没有人敢这么斥喝我;而拓跋轲城府极深,只怕连杀人都很少会抬高声音,更别说这样横眉竖眼怒形于色了。 她不过仗了年岁长了些,此时身畔又有拓跋顼撑腰,才敢这么对我。 拓跋顼也打算和这位好姐姐连成一气来为难我么? “什么事?”我回过头,漫不经心地问锦妃,一双眼睛,却冷冷地盯着拓跋顼僵硬得像戴着面具的脸庞。 他正散漫地望着石桥下的小溪,不知是在看落花,还是在看流水。 依然是对我完全的无视! 正努力压下怒气时,锦妃已走到跟前,指着拓跋顼道:“你眼里没有我们便罢了,连皇太弟也没当回事么?谁教你这般大刺刺无尊无卑了?” 我眯起眼,傲慢地抬着下颔,冷笑道:“锦妃姐姐,我不好了,自有皇上教训。咱们不过同样的妃子,你什么资格来训我?若是训人训习惯了,皇太弟不是喊你姐姐么,你无聊训他也使得啊!” 锦妃不怒反笑:“你对皇太弟和我都这样无礼,还不能说你几句么?既这样,咱们现在便去面圣,看看皇上会不会袒护你!” 她说着,竟真要动手来拉。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忍下这口气,远离这个黄脸婆时,拓跋顼忽然将锦妃一拉,已将她扯到自己身后。而他那双夜空般渺不可测的眼眸,第一次这样直直地看住我。 但听他淡淡道:“墨妃,这里不是你南齐皇宫,也不是惠王府,可以由你胡闹。我劝你安静安静吧,别自取其祸。”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怯春寒,鸳枕繁华尽(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只觉眼前一阵模糊,自以为给铁石包得紧紧的心头,如龟甲突然被敲开扯裂般痛不可忍。 这个人,居然还敢这样子嘲讽我! 我今日狼藉到这等地步,不全是拜你们兄弟所赐? 屈辱的怒火陡然无可压抑,甚至连萧宝溶千辛万苦传进来的嘱咐,也在他的一句话间散作尘埃。 盯着那俊秀生冷的面庞,我恨得浑身颤抖,抡圆自己的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啪”地一声后,周围忽然沉寂。 附近的宫人目瞪口呆,连拓跋顼自己也怔在那里,用手捂着脸,疼痛般低了眼睫,半晌不语。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锦妃,她冲上前来,竟也一巴掌打向我,喝骂道:“贱人,连皇太弟都敢打!” 我侧身闪过,知道她出身武将之家,是打过仗的,正要转身逃开时,但见她右腿一扬,墨绿色的厚厚鞋底狠狠踹上我的小腹,将我踹得惨叫一声,人已向后飞跌而出。 “澎”地一声后,我的背脊最先凉透,接着整个身子都栽入水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虫 好在只掉在浅水处,我扑腾两下,手脚便按住了稀软的淤泥,尚未及从水中抬起头,隐隐听得有人隔着水纹,急急唤了声“阿墨”,接着,手臂一紧,迅速被拉了上来。 呛咳地伏在坡上时,才见拉我的人,正是拓跋顼,他双腿和双臂上的衣料已湿透,显然刚踩下水把我拽了上来,墨蓝的眸子惊悸犹存,与我目光一触,即刻转开了去。 岸上,连翘和初晴刚刚奔来,都在失声叫道: “娘娘!” “阿墨!” 刚才水里听到的那声“阿墨”到底是初晴在唤我,还是我的幻觉?我怎会觉得像是拓跋顼的声音? 拓跋顼早已放开了手,白着脸踏步上岸,和锦妃说道:“我回去换衣服了,锦妃姐姐也消消气,不必和这么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计较。” 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 我的泪水顷刻间泉涌而出,冲着他的背影高喊:“你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你才是嘴上没毛的半大小子!” 拓跋顼的背影仿若僵硬了一下,脚步却没有停顿,很快带了从人离去。 锦妃见我吃了大亏,大约也解了气,哼了一声,拂袖回宫。 我在初晴和连翘的扶持下往回走着,一路止不住自己的哭泣。 她们只当我受了委屈,又受了惊吓,不断劝慰着我,我却充耳不闻。 我只是记起,突然地记起,去年的春天,在相山别院,我第一次和一个叫阿顼的少年亲吻。 我说,原来,亲不同的人感觉并不一样;我说,我还亲过我本家的一个姐姐。 那个叫阿顼的少年郁闷地说,我根本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我说,他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他说,我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 我便骂,他才是嘴上没毛的半大小子…… 包裹着心头的铁石龟裂了,我想拢都拢不起来,一路沥沥地淌着血,一路沥沥地流着泪。 明明已经麻木得失去知觉的心头,为什么突然又会这样给人不断拿刀割着般疼痛? 我想不通,想不通。 回去喝了祛寒汤,洗浴了在床上卧了很久,我还是想不通。 ------------------ 而叫我更想不通的事,这么一件明摆以我吃亏告终的争吵,为什么还会被捅到拓跋轲那里,并且,所有的矛头还是指向我。 傍晚我听说拓跋轲召我即刻去重华殿时,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上次打了曼妃,不过罚我一年脂粉银,这次我**上算是已经给锦妃罚过了,了不得再罚我十年脂粉银弥补拓跋顼吃的亏罢了。 到了重华殿,我才发现气氛很不对劲。 拓跋轲依旧一贯的沉静,不紧不慢地拿茶盏盖子拂着茶叶,缓缓地喝着。 阶下,沉默跪着的两个人,竟是拓跋顼和锦妃! 这两人算是拓跋轲最亲近的人,寻常见到,都会即刻赐座,连站着的时候都少,更别说这样长久跪着了。 我不敢怠慢,也跪上前以妃礼参拜,一板一眼努力做到无隙可寻。 礼毕,拓跋轲并没有叫我起来,侧头问管密:“上次不是说了,以后重华殿只许泡狮口银芽么?怎么又换回了云雾茶?” 管密陪笑道:“陛下,墨妃娘娘说这里的狮口银芽味道不正,还不如云雾茶好喝,因此又换了过来。” “哦?宝墨,为什么觉得味道不正?” 拓跋轲垂眸看我,眼中寂然无波,唇角虽微微上扬,可我觉不出他的笑意来。 我小心回答:“就是觉得味道和以前喝的不一样。大约……我以前喝的不是正宗的狮口银芽吧?” 我没法说,萧宝溶远比一般人考究饮食之道,连煮饭的水都是从山间特地运入府中的山泉,更别说泡茶的水了。青梅瓣上的雪、莲花蕊中的露珠、桃梨树下承接的雨水,诸如此类,但要是能想出的水,惠王府几乎是齐全的。 然后,泡茶的功夫也极重要。 富贵双全的江南名士家中,谁不养几个专为自己泡茶的高手? ======================= 加了一更啦,以后没稿子了以后再说罢!偶也在努力逼自己勤快一点。偶为啥码字这么龟速啊?泪~~~~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怯春寒,鸳枕繁华尽(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轲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再品了几口,向管密道:“朕倒觉得狮口银芽更好,朕喝的茶,还换回来罢!” 管密应了,拓跋轲才缓缓放下茶盏,望向我,道:“听说,你又闯祸了?”懒 我不晓得是下面跪着的哪一位告了我的状,更不晓得他们说了什么,让拓跋轲这样认真地当回事亲自盘查,迟疑道:“午后在宫里看溪水里的鱼时,和锦妃姐姐有了点误会。” “误会么?”拓跋轲眸子很冷,凝了冰晶般的蓝色,刮到脸上嗖嗖地凉,“听说,是因为你对皇太弟无礼,惹恼了皇太弟,训了你两句,你即刻甩了他一记耳光?” 到底是因为拓跋顼! 我心底暗恨,面上只磕头认罪:“是宝墨脾气不好,是宝墨任性了!后来锦妃姐姐也教训了宝墨,将宝墨扔到了水里。宝墨知错了!” 话没说完,脸上骤然一烫,惊叫声中,连眼珠都给烫得一时睁不开,忙用手去擦拭时,摸到了一手的茶叶,鼻尖也萦出云雾茶清苦的气息,才知拓跋轲将他手中的茶甩到了我脸上。 “当真是朕太宠你了,才这样无法无天!”拓跋轲淡淡地说道,“这魏国上下,有谁敢打本国储君?谁不知道,打了皇太弟,就是以下犯上的死罪?你一个齐国的罪人,是打算代替齐国来掌大魏储君的嘴,羞辱我们大魏么?别说给扔到水里,就是把你活活淹死再鞭尸,也是罪有应得!”虫 我打了个寒噤。 如果这个耳光硬给提到两国目前的敌对局势上来,让拓跋轲认定了我怀着异心,一心折辱魏国皇太弟,的确是个该千刀万剐的罪名。 可拓跋轲素知我任性,我又从不曾表现过一丝对国事的关心,他为什么会想到这方面? 不敢顶撞半句,我泪水汪汪地望向拓跋轲,努力让他感觉我的柔弱和求恕,哽咽着忏悔:“是,宝墨一时头脑糊涂,做错了事,活该被扔水里。皇太弟殿下和锦妃姐姐饶了我一条性命,宝墨感激不尽!” 挪动着生疼的膝盖,我转头向拓跋顼和锦妃屈下腰去:“宝墨错了,向殿下和锦妃姐姐赔礼!” 锦妃注视着我,不知是妒还是怕,甚至藏着幸灾乐祸的得意,神情复杂,却不敢说话;拓跋顼深杳的目光在我脸上打了个转,随即收回,同样默不做声。 拓跋轲懒洋洋地倚坐于鎏金椅背上,闲话家常般问着:“九弟,咱们大魏威仪不容轻辱。你自己说,怎样处置这丫头吧!” 拓跋顼给拓跋轲点了名,直了直身体,低声道:“臣弟听凭皇兄做主。” “哦!”拓跋轲点头道:“你的身份,不该叫一个南人轻辱了去。不然,你把这记耳光打回来吧!” “不!”拓跋顼惊慌般地立时否决,抬头望向他的皇兄。 “哦!”拓跋轲盯着拓跋顼,轻笑,“为什么呢?” 我和拓跋轲相处日久,渐渐明了他的一些习惯动作神情的言外之意。这个时候,他的笑容只怕比刀子还可怕,下一刻,必定是将刀子悬到那人脖子上。 他想杀我? 一有这个念头钻出,我立刻否认。 我早已抛开了南朝公主的尊严,一心一意地讨好他,他分明也很迷恋我,纵然我打了拓跋顼一巴掌,他也不至为此便杀了我吧? 可他此时的笑容,实在……危险得让我心悸。 这是个无法用常理来猜度的恶魔! 我已侍奉他一个多月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厌倦我了? 我忐忑猜疑时,拓跋顼已在回答:“皇兄知道,臣弟从不打女人。” “是么?”拓跋轲的反问出奇平静,却在尾音挑起时,清晰地带了一抹冰冷的轻笑,如兵刃出鞘时轻盈而愉快的欢呼。 这时,拓跋顼望向了我,脸色苍白,眼底的墨蓝如乌云般罩着瞳仁,看不清任何的悲喜惊怒。只闻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可以让宫人代劳。” 拓跋顼……让宫人打我?以后,我在这魏宫里还能抬得起头来做人么? 我吸一口气,忙向拓跋轲求饶:“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宝墨再也不敢了!” 拓跋轲微笑道:“宝墨,你得罪的,是皇太弟,未来的皇上。你该向他求恕。” 我一见他这可恶的笑容,便知他无意饶我,转头望向拓跋顼,他笔直地向拓跋轲跪着,看也不看我一眼。 大约拓跋轲听不到拓跋顼开口,不耐烦地吩咐:“来人,掌墨妃嘴,掌到皇太弟消了气叫停为止!” 我骇然抬头,正要叫时,一旁已有两名高大侍女将我双臂按紧,又有一名内侍走出,笑嘻嘻向我点头哈腰低声道:“墨妃娘娘,小的奉旨行事,见谅,见谅!” 话一说完,劲道十足的手掌扑面而来,在我惊呆的目光中狠狠击在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中,整个身体被打得向后仰起,然后又被身后的侍女压住,迎上第二记耳光,打在另一侧面颊,疼得我泪水直冒。 清脆的掌嘴声,以及自己的惊叫声中,我听到拓跋轲懒散说道:“九弟,锦儿,怎么还跪着?又不是你们的错。坐吧!” 那两个身影似乎慢慢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而我已经看不太清,冒着金星的两眼中,只有那内侍蒲扇大的手掌,抬起,击落,抬起,击落……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怯春寒,鸳枕繁华尽(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想挣扎,却被两个侍女按得紧紧的,分毫动弹不了,只有头部不断被拎住头发抬起,以能更大程度地接受他们帝王和储君的惩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曾无数次想到自己的境遇,甚至想过可能被拆穿我对拓跋轲的虚情假意,被愤怒的拓跋轲一剑刺死,却从不曾想过,我沦落在下贱的内侍手中,当众受这最屈辱的皮肉之苦。懒 我的惊叫很快变成了哭泣求饶,然后是声嘶力竭的凄厉哭叫,最后脸部渐渐麻木,感觉不出疼痛,只到一记记耳光,白花花地砸下,我张着嘴,唇鼻中吐出温热的液体,哑着嗓子嗬嗬叫着。 隆隆作响的双耳中,始终没有听到拓跋顼叫停的声音。 他一定是想我死,并希望我用这种屈辱的方式在他跟前给活活打死,把我最后的一点美貌,也打成死后彻底的丑陋。 这兄弟俩的无情狠毒,再度让我绝望。 爱情从来只是虚幻美丽的错觉,而牺牲尊严、以色事人,自是不可能换得半点真实的感情。 又一记狠击过来,我终于没能再叫出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冰冷的水浇在头上时,我冻得哆嗦,脸上却烧烫得厉害,不由我呻吟着再度醒来。 我还在大殿,并没有被人按住手脚,而是整个人伏在了冰冷的地面。拓跋轲依旧稳稳坐于御案前,拓跋顼却跪在离我不远处,似乎刚刚说完了什么话。 我撑着身体半跪坐起身时,只听拓跋轲向我说道:“宝墨,皇太弟饶了你了,还不快去叩头道谢?” 让我向拓跋顼叩头道谢? 在他让人将我打了几十上百个耳光,受尽羞辱之后? 拓跋顼,拓跋顼,拓跋顼…… 这三个字,先在心头扎得血肉淋漓,再在将屈辱刻到我脸上,让我从此无法在宫中抬头见人! 我颤着身体,用虚软的手脚狠命地支撑着身体,努力爬到拓跋顼身畔,狠命叩下头去,“皇太弟殿下,萧宝墨有眼无珠,得罪了殿下。多谢殿下不杀之恩!多谢殿下大人大量!多谢殿下今日大德!” 我咬牙切齿说着,每说一句,便用力尽全将头碰下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整个脸部唯一没肿的额部狠狠撞到冰冷的砖地时,很痛,胸口部位的憋闷和疼痛却奇异地渐渐消失了。似乎随着我额部迅速喷涌出的鲜血,胸膛处也彻底地空了。 空了,所以不痛。 我仿佛听到了拓跋顼的喘息还是哽咽,接着是近乎凄厉的大叫:“快把她扶起来!” 或是我磕得太快,或是他叫得太晚,侍女抢过来扶时,我已面条般软在地上,满脸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眼角瞥到拓跋轲的方向,似正站起身,向我这边走来,还在说着:“快传太医!” 伪君子! 而另一人连伪君子都不屑做,一见拓跋轲过来,便沙哑着嗓子道:“皇兄,臣弟不适,先行告退!” “去吧!” 拓跋轲平心静气地应了,居然也不嫌我满头满脸的血,张开他金尊玉贵的双臂,将我抱起,径送往内殿的卧榻。 这人还是没玩厌我么? 我模模糊糊地想。 也好,我可以继续活着,等着你和拓跋顼死在我手中的那一天。 一定会有那一天,一定会有。 后来的记忆,已经不是很清楚了。 只觉卧于锦衾中,有很清凉的药被涂抹于面颊和额际,而晚上居然也很暖和,有个温暖的身躯一直紧紧抱着我,片刻不曾放手。 我下意识地想着,一定是三哥来了。只有萧宝溶,不管我沦落到多狼狈多不堪,始终会待我好,珍宝般将我托于掌心。 于是,我抱着那可贵的温暖,把肿大得变形可怕的脸,依到他的怀里,含糊不清地唤着三哥,呜呜咽咽地哭。 那人只是更紧地拥住我,隐约听得他在说:“丫头,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不论生死,都是……你别想变心!” 我哪里还有心,早就空了。 不过,三哥萧宝溶么,心底总还有一处柔软为他留着。 于是,我将他抱着紧紧的,泪水鼻涕混合着脸上粘腻的药物,将他的胸前小衣浸得湿透了。 ------------------ 醒来时依然在青州行宫最尊贵的重华殿中。 阳光明媚,从大开的窗户洒入,透过明黄的丝质帏幔映入,也是灿灿的金色,和帐幔上云纹腾龙的蹙金一样刺目。 萧宝溶呢? 我趿了鞋,踉跄冲出去时,正撞上了一个端了热水过来的侍女。 只听一声熟悉的惊叫,大盆的水咣当落地,**浇上我半个身子。 我站立不稳,滑倒下来时,那侍女匆匆来扶我道:“娘娘怎么起来了?摔着了么?” 我霎一霎红肿疼痛的眼睛,才看出眼前的人是轻罗。 摇摇晃晃站起来,心里已在苦笑。 这里哪会有萧宝溶? 我真是给气迷糊了。 那边连翘和几名侍女闻声赶来,忙要给我换衣服时,略嫌急促的有力脚步踏过,门前有人喝道:“谁服侍的?管密,将她拉出去杖三十!” ================= 阿墨惨,皎也惨。不知是不是有人看偶花多不顺眼,开始成堆扔偶蛋了!阿墨说:“我绝不屈服!”某皎也说:“偶绝不屈服!” 蛋再多,偶还是大声疾呼:多多给偶鲜花吧!多多给偶留言吧!多多帮偶推荐吧!把扔偶蛋的无良作者给气死吧! 嗯,貌似偶更无良。。。。。。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怯春寒,鸳枕繁华尽(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殿内顿时噤若寒蝉,轻罗颤栗着扑通跪在地上,半个字不敢争辩。 管密应了,犹豫地走过来,却向我使着眼色。 我模糊间看到了,却不是很明白。我都自身难保了,难道还想我为她求情不成?懒 轻罗压抑着哭泣随管密走出去时,连翘又在我身后牵扯着我的衣角,一脸的着急。 我迟疑一下,跪下身去,向那个玄色华衣的魁梧男子磕头,哑着嗓子道:“陛下,是宝墨的错,是宝墨撞了这侍女。要打请打宝墨!” 包着厚厚布条的额部才一碰到砖面,便一阵疼痛,一阵晕眩,身体一侧,又要歪下去。 侍女赶忙来扶时,那极高大的人影几个跨步过来,已将我挟在怀中,扭头向管密道:“让她过来侍奉墨妃,不得再有差错。” 我蜷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再不知这个可怕的男人在想着什么。 可他居然什么都没做,浪费着一国之君的宝贵时间,站在帏幔前看着侍女们手忙脚乱地为我换衣服,又为我端来补品、药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恨他们兄弟为什么不死,却不想让自己死,一口一口地都吃完了,再抬头时,拓跋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了。 轻罗这时候才敢道谢:“多亏娘娘搭救,不然,这时候奴婢已经丢了半条命了!” 我疲倦道:“大约皇上本就想吓吓你吧?他……哪里会把我的话放心上?” 连翘忙着安慰:“怎么会呢!皇上待娘娘的好,谁看不出?昨天太医给娘娘止了额上的血,娘娘半昏半醒着一直哭,皇上就说太医不会治,赶了出去,亲自拿药为娘娘敷的脸。” 那么,昨晚抱着我睡的,自然是拓跋轲了。 我也不知拓跋轲在想什么,昨天分明就是他们兄弟联手将我万般折辱,逼得我生死两难,事后居然假惺惺对我好,这会儿还因我而一反常态对侍女大加责罚。 算是狠狠地把我往死里教训一顿,再给我点活下去的指望,以期我乖乖地再做几天他的玩物么? 他着实多心了,便是他把我扔到油锅里烹上一回,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还是会乖乖地依顺他。(.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萧宝溶已经来了,我的生命比什么都宝贵。这样的关头,我怎会再去得罪拓跋轲? 昨日得罪拓跋顼,已是我一万分的不理智,活该我给掌嘴掌成个猪脸。 可拓跋轲生恐别人不晓得他宠爱我一般,这次可怕的惩罚之后,他居然再次让我呆在他的重华殿养伤,晚上依旧和我睡于一处,也不怕我丑肿成这样,半夜醒来把他给吓着。 宫中之人最会察颜观色,虽知我因冒犯皇太弟给狠狠罚了,倒也没如我预料的那般,有谁敢看轻我。我的伤势并不重,太医几乎十二个时辰轮守在重华殿外,一天几次地上药,脸上的红肿很快消退下去。倒是狠下心来向拓跋顼磕头时受的伤更重些,几乎每隔一两个时辰都会出现晕眩头疼的症状。太医说,可能用力太大,脑部轻度震伤,开了天麻决明汤来,让我一天三次地服着,并不敢怠慢。 如此过了五六天,伤势基本平复,额上也结了痂,我让人做了几根宽边的抹额来,将额上的疤盖住,也便可以不用宫人扶持,便可在四下里走动了。 懒得呆在永远弥漫着拓跋轲气息的重华殿呆着,这晚就寝后,我看拓跋轲神色还算温和,便借口宫妃久居重华殿于礼不合,对其他诸妃也不公平,向拓跋轲提出搬回琼芳阁去。 拓跋轲垂着眼望我,然后用他的手指,缓缓地在我额上伤疤附近轻轻打着旋,低沉问道:“朕专宠你,你不开心么?” 他专宠我?我还真受宠若惊了! 夜夜伴着这个修罗般的男人,只怕萧宝溶更难救我! “我……我自然开心。”我亲他的唇,呢喃道:“可皇上只宠我一人,难免惹人非议,其他姐姐们更不待见我了。” 拓跋轲脸色一沉,道:“你记恨锦妃告了你的状?” 我怯怯道:“没有……我知道我太闹了,又不习惯和别人相处,才总是得罪人。” “朕知道,萧宝溶……” 我心里一紧,忙望住他时,只听他说道:“萧宝溶非常宠你,惠王府除了他,便是你说了算。你在外人面前虽然装得端庄安静,可性子本就活泼,这样给宠着,性情本就不会太好。你在朕身边加起来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大约也是只前段时间本性流露吧?” 我不安地在他怀里蹭动身体时,他的呼吸已渐渐不稳,唇边缓缓地在我耳边摩挲,低低道:“其实,朕喜欢你在朕跟前活蹦乱跳。只是……你不许再对九弟无礼,知道么?锦妃并没有向朕告状,而是九弟来找朕,说你太过放肆,让朕约束你的言行。朕才找来锦妃,细细问了原因。” 是拓跋顼…… 我忽然明白过来了。 那个年纪轻轻的未来帝王,同样有着极深的心机。 他虽被我打了,可对我并非全然无情,所以我摔落河中,他会下意识地先下河将我救出。 可我一上岸,以他江山至上的帝王抱负,立刻会意识到他做了件蠢事。拓跋轲早就清楚我和他之前的纠葛,听说他被打后还去救我,一定起疑,从而动摇他好容易得来的储君之位。 =================== 关于最近的更新,请亲们看下文后置顶评论的说明哦!谢谢亲们支持!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怯春寒,鸳枕繁华尽(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故而,他再度选择了牺牲我。他先发制人告了我的状,以换取拓跋轲的信任。 拓跋轲多少还是有些疑心的,所以,他会一脚将球踢到拓跋顼面前,让他来处置我。 拓跋顼未必真心要打我,可已骑虎难下。 他的江山太重要了,别说打我几耳光,就是将我抽筋剥骨,他都不会提出半分异议。 “宝墨,他是皇太弟啊,不许再对他无礼,知道么?” 拓跋轲已经迫不及待,高大的身体覆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却不敢不回应。 我不怕我变成猥琐无耻的**妇人,只怕我没法活着走出青州,没法回到萧宝溶身畔,没法眼看着拓跋轲兄弟得到他们的报应。 窗外落花有声,窗内春情绵绵,幽甜细腻的沉香袅袅绕绕,伴着彼此如醉的缠绵低吟。 我闭着眼承受着如潮水般一**漫过的无上欢愉,满足地赞叹着男子的英伟,真切温柔得让我自己都相信,那一刻,我大概真的爱上这个健硕异常的男人了。 ----------------虫 接下来的日子,我又搬回了琼芳阁。 我的宠爱并不比出事前少,除非拓跋轲不在宫中,否则一定召我侍寝;而他自外面回来,必定会赐下各类珠宝衣饰或珍奇玩物过来,堆了我大半个屋子,我也懒得拆开看,只告诉了初晴萧宝溶已到青州之事,有机会便和她计议怎样逃走的事。 我的目标太大,走一步都被宫中人盯着,便让初晴觅着机会去了一次厨房后院,果然又和惠王安排的内线联系上了。 据那人传来的消息,惠王已听说了我在行宫的遭遇,非常着急,但青州兵马众多,强攻绝对不行,只能暗中设法。现在就等着拓跋轲不留宿宫中的机会行动,好让我们乔装逃去。魏宫中的眼线并不只他一人,只要一有时机,就会有人通知安排。 萧宝溶的安排,自然会细密妥当。我所能做到的,就是这段时间,绝不能再有任何动静引起别人注意,尤其不能让拓跋轲发现我有出逃之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一点并不太难。 我刚受了一场重重责罚,越性呆在琼芳阁休养,除了去重华殿,几乎不踏出房门一步。我也由着宫中流言传开,只说我得罪了太子受了教训,害怕得都不敢离开琼芳阁了。 拓跋轲隐约听到了这些话,也曾温言抚慰,说道:“你爱玩只管玩去,这活泼泼的性子,别终日窝在屋子里闷坏了。” 我虽是应了,但刻意低调,宁可终日窝在屋中,免得引人注目。 既不出去,遇到诸妃嫔再有磨擦的机会便少了,倒是拓跋顼常去重华殿,也算狭路相逢,倒有两次被召去侍寝时遇到他。 这面对面地走着,轻罗她们不好再拉我跑开,我不过心头一跳,随即便安静下来,等走到他跟前时,拧出一脸的僵硬笑意向他敛衽为礼:“皇太弟殿下安好!” 他出乎意料地没再向以前那样对我视若无睹,默默望着我,好一会儿才道:“墨妃身体好点了么?” 我不晓得他怎么有脸问我这话,换了以前,我又要气得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了。 总认为即便他无情,对我来说还是很特别的,所以对他我完全没有该有的克制和忍耐,白白地受了一场奇耻大辱。 但我终于还是明白了,他对我,我对他,其实和别人并无两样。 除了深深的鸿沟和隐藏着的刻骨仇恨,我们之间,绝无其他。 所以,我扬眉轻笑道:“多谢皇太弟殿下挂怀,托殿下鸿福,已好得差不多了。” 再一欠身,以合宜的礼节和神情告辞,与他分道扬镳,不再回顾。 第二次再遇见他,他依旧用带了研判的深邃目光看我,我同样挂着得体的笑容漠然和他相见,相别。 这一次苦头并没有白吃。**上的巨大痛楚和近乎崩溃后的屈辱之后,再见拓跋顼,恨着他的同时,我终于不再心痛了。 如果我有这能力,我一定把他和拓跋轲一并除掉,绝不手软。 并且,不会再为他掉一滴泪。 初晴悄悄塞来一张带了杜蘅清香的便笺时,我便知道机会已经来临。 拓跋轲应是打算在春暮时再次发动南伐,对驻扎在青州附近的兵马巡视布置十分频繁。这一天,便是往城西一处稍远的营寨去了,近戌时都没有返回的动静。萧宝溶那边,终于决定动手了。 因我曾提过用山泉煮出的米饭特别香甜的话,每天凌晨的子时到丑时,御厨房中都会有运水车到宫外运取山泉回来煮早饭。因此,齐人在运水的两个大木桶中,暗中设置了一个夹层,并不大,但蜷入一名身材纤巧的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水车出入宫时,虽有内侍会逐个打开检查,但都是宫中当差的,日子久了,难免不经心,又是半夜黑灯瞎火的时候,检查不会太细致,绝对不会去量那天天见惯的木桶内壁是不是比平时浅了一尺。 自初晴来了,不去重华殿的夜晚,我都与她一处伴着说话,并不要那些魏人侍奉,所以商议逃走之事也很方便。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君心疑,何日是归期(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子时过后,我们换上深色短衣,从北窗悄悄出去,那里会有潜在魏宫中的南齐高手接应我们,带我们到厨房后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一路都在后宫之中,防范并不严密,又有繁盛花木掩护,应该不困难。” 初晴说得笃定,拉紧我的手却不住地抖动,止不住的欢喜和激动。懒 她也是从小在炊金馔玉里长大的,聪明机智,做事我行我素惯了,在这里却处处不得自由,如果不是我被拓跋轲宠着,只怕已沦落得比普通宫女也不如。 我仿佛已见到了萧宝溶温文秀逸的面庞,既兴奋,又忐忑不安,细细思索着,生怕有什么考虑不周的事。初晴再三劝我先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好行动,我哪里睡得着? 但叫我绝望的是,接近子时的时候,琼芳阁的门被敲响了,接着是我卧房的门被敲得砰砰响:“娘娘,娘娘!皇上回宫,召娘娘即刻去重华殿侍寝!”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 拓跋轲到这时候回宫,本来就够诡异的了;还在这半夜三更唤我去侍寝? 初晴压着嗓子惊骇道:“阿墨,会不会是拓跋轲发现了什么?”虫 拓跋轲如果发现了宫里的行动,应该不声不响派人埋伏在琼芳阁外,等着将我们和接应我们的内线一网打尽才对。 他应该没发现宫里的布置。 那么,就是他在宫外发现异常了。 他今天去的是城西;我在相山时见到过青州附近的舆形图,城西山势复杂,狭谷众多,可藏匿众多兵马。 萧宝溶虽是潜来青州,但以他的身份和目的,自然不会孤身深入敌境,必然带了不少人马。如果是我,我多半便会选择在先行隐藏在城西的深山中等候时机。 可青州虽原属大齐,目前到底是魏国治下,他带了大批兵马,能在青州掩藏住多久的行迹? 我额上汗水涔涔而下,一边装作睡意朦胧地倦倦应了外面的叫唤,一边执了初晴的手,低声道:“姐姐,呆会你先走!” 初晴急急摇头时,我猛地一扳她的肩,道:“你一定要走,一定要平安回到惠王身边,告诉他我很好,让他尽快离去!前有青州魏军如虎,后有南齐萧彦似狼,他再为我耽于险地,只怕会前后失据,危在旦夕!” 初晴悟了过来:“阿墨,你……你担心拓跋轲发现了惠王的行踪?” 我又想落泪,忙笑道:“嗯,我也想你快些回江南去。这里又没俊秀男子陪伴你,憋也憋坏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明天我会先发制人和拓跋轲要人,包管他疑心不到我身上。虽说身在魏宫,可你也瞧见了,这魏国皇帝对我迷恋得很,只要我小心谨慎,不再任性,同样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子过得不会比南齐差。” 初晴张了张嘴,大而明亮的黑眼睛慢慢涌上了大片的泪水。 外面的人轻罗又在催促,连一向温柔的连翘都在唤我了。 我知道不能久呆,将我这个身在敌营唯一的姐妹抱了一抱,忍着心头的难受,再次道:“初晴姐姐,劝服我三哥回宁都的事,就交给你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一辈子,我牵累三哥太多了,如果最后还连累他出事,我宁可一头碰死在这魏宫,也不想着出去了!” 我说着,拂去克制不住漫出的泪水,对她笑了一笑,冲出帐幔,揉着眼睛让轻罗她们进来,为我洗脸匀面,洗妆打扮。 我一向是个自私的人,可还没有自私到让我至亲的兄长为我一再冒险;我做梦都想逃出去,可绝对不会用萧宝溶的性命来换取我的自由。 如果连萧宝溶都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珍惜留恋的人或事。 等我收拾妥当来到重华殿时,心情已调整得差不多了,连向拓跋轲行礼时,都能在温顺中带上一抹被惊醒后不满的娇嗔。 拓跋轲少有地没有坐着看书或喝茶,而是负手立在窗边,出神般望着夜晚的天空。 星子的微光投在他的瞳仁,莹亮清冷的颜色,看来居然颇是落寞。 听到我行礼,他才转过脸,眸子亮了一亮,才轻笑道:“朕便知道,你还在魏宫中,睡得和小猪一般,半天也叫不醒。” 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小猪来形容我,还是从拓跋轲口中说出。 我正愕然时,他已向前踏了一步,将我紧紧拥在了怀里,叹息般说道:“记住了,你是朕的,不许离去,知道么?” 我心虚地不敢辩驳一句,听话地应了,乖乖地依紧他,将双手绕上他的脖子。 “似乎又长高了些。可南人的女孩儿,到底还是太矮了。” 他微笑着,略俯下身,低了头,才能用额轻轻与我相抵。 抬起眼,在烛光透过两人发丝映入的黯淡光线中,他的眼底,居然泛着满满的,如月华般浅淡的温柔清辉。 是晚睡得很不安稳,心心念念牵系着初晴和萧宝溶。模糊的梦境里,总是他们在给追杀,甚至曾周身搐动着从恶梦中惊醒。幸好拓跋轲也在沉睡中,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而我的确已经尽力,让自己看来还是那个安然卧在他怀中的纯稚少女。 不敢再让自己睡,闭着眼睛放匀呼吸一直等到窗口有清淡的煦光透入。 拓跋轲一贯起得早,殿外已有宫人预备他起床的隐约走动声,和极低的男子交谈声。 男子…… 确定了不像是内侍那种特有的尖细嗓音后,我的背心有微微的汗意渗出。 这样一早来找拓跋轲的男子,必定有极重要的事;而我想不出,目前南北僵持的局面中,有什么比发现南齐萧宝溶在青州更重要的事。 一晚上都很宁静,宫中应该无人发现琼芳阁已无声无息地少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南齐少女。 算时辰,这时初晴应该快和惠王见面了。 萧宝溶自然清楚,这次不成功,魏人有了防备,救我更难了。但愿他听了初晴的话,能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立刻想法离开。 他不该离开宁都,更不该亲身犯险。 我再怎么疯了心般想逃,也不能连累萧宝溶那样的绝世人物出事。 眼看拓跋轲微微一动,看来便要醒转,我悄然将昨晚备在指甲中的媚药含入口,佯作在梦醒之间,呢喃地拥住他,用柔软的唇在他颊边蹭着。 他果然上当,半启睡眸,衔了我的唇,与我厮磨纠缠。 &nb sp;我只在缠绵之中,悄然将那媚药度入他的口中。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刻意地去迷惑他,又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候,自知行险,却又无可奈何。 我必须为萧宝溶的从容逃离赢得时间,哪怕只是片刻。 意料之中的房事,意料之外的激烈。 很久后被他放开时,我全身给辗压过一样虚软无力,却还能听到外面故意加重的步伐和对话。 他一向起身早,从不用宫人呼唤,今日显然被拖宕得晚多了。在外侯着的大臣固然着急,只怕连管密等贴身内侍也开始不安了。 拓跋轲自然也发现了外面的动静,微笑着拍一拍我的脸庞,道:“宝墨乖,继续睡吧!” 他自己已迅速披衣而起,叫人进来预备洗漱。 我困倦之极,脑中却一片凌乱芜杂,心知便是起床了,也无法从魏人的口中了解更多惠王消息。加上我素来贪睡,一早醒来说不准更让拓跋轲生疑,不如继续埋头大睡,反显得我了无心事了。 ===================== 其实偶很想把这章拆成两节发,这样就能算是两更了,嘻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君心疑,何日是归期(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辗转了好久,才耐不住疲乏,迷迷糊糊陷入沉睡。 快到午时,轻罗等人等不了,才进来叫醒了我。 为我梳妆洗漱时,她们一直欲言又止。 我明知是为了初晴的事,也不追问,只在吃早膳时问道:“皇上呢?” 轻罗道:“出宫去了吧?一早就有城外的武将进来见驾,应该有很紧急的事。恰好皇上今日起得晚了,那武将又去见了皇太弟。听说皇太弟听了,随即就点了部分兵马,辰时不到就出了城;皇上似乎也很着急,早膳都没用,也匆匆出宫了。” 拓跋顼辰时不到就出城去了? 那我拖延拓跋轲这么久的时间,岂不是枉费心机,枉作小人? 精致的早膳被我推到一边,我再也无心吃上一口,懒懒道:“起得晚了,连早饭都没胃口了。回琼芳阁去吧!” 轻罗、连翘和一路相随的几个小内侍走得极慢,一路都在不安地交换着眼色;快到琼芳阁时,她们才冲到我跟前,小心道:“娘娘,初晴姑娘……不见了。” 我故作不解:“哦,到哪里去了?她一向起得早,只怕在哪里摘花赏春吧?”虫 “不,不是……就是不见了……” 连翘焦急地将我引入卧室,道:“记得昨天半夜娘娘去重华殿时,奴婢还见到她从床上坐起来送娘娘出帐幔。早上我们先到重华殿预备娘娘起床好服侍,谁知娘娘没起来,那边她的随身小侍女来找我们和管公公,说初晴姑娘不见了。管公公带我们回琼芳阁查看过了,昨晚换下的衣衫鞋袜都在,连床铺都是刚睡过没整理的模样,可初晴姑娘不知哪里去了。” 当然什么都在了,我们出逃的短袄缚裤本是我寻常玩闹打野物时穿的,少了一两套根本看不出来。我们又不用担心回去后缺衣少粮,金珠首饰自然也不稀罕要。 将卧房中四处打量了,我又赶到初晴的房中假意寻找了一翻,才惊慌地问道:“管公公呢?他有没有派人去找?有没有谁见过她去了哪里?” 轻罗等人茫然摇头。 再将阁中上下仆役都叫了来,差不多一一询问,依旧无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我一边叫人去请管公公,一边已暗自松了口气。 初晴顺利逃离,连琼芳阁上下都不曾发现一丝异样,想来别处更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了。 管密来见我时,我自然眼泪汪汪和他要姐姐。 他是宫中主管,少了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故而他陪着笑答应我去细细寻访打探时,额上的汗水已是层层叠叠往外冒了。 我见好就收,绝不让这位魏帝身边的大红人为难着,哭诉了一阵,便拿了大把的金银将他打发走了。 下人还在忙乱地四处寻找,我却失落地坐倒在软榻上叹气。恍惚觉出,这次再给掳到魏宫中那么长时间,我不像第一次那么孤寂担忧,多半还是因为有这个知心的姐姐在一旁陪伴着,安慰着,帮衬着。 可如今,又只剩我一个了。 孤孤单单的一个,坐在满宫的春光明媚中,学着什么叫柔韧刚毅,什么叫心如铁石。 傍晚,才听说拓跋轲回宫的事,重华殿那边便传来拓跋轲口谕,让我即刻前去见驾。 我虽是不安,却极想弄清拓跋轲对这件事的态度,只得收拾好凌乱心绪,打扮得娇俏可人前去见他。至于萧宝溶目前的状况,我虽是万分担忧,但已不指望能从这人嘴里探得一点半点的风声。 见到拓跋轲时,他垂着眼睑,正坐在书案前缓缓地擦拭着宝剑,面前还翻开着一本史书。 我不觉得他目前有看史书的心情,若说他心底不悦想提剑伤人,或者想用看书来压抑某种情绪,倒是很有可能。 跪下拜见时,他并没有像以前那般很浅淡地笑一笑,低沉地拉我到他身畔,而是继续擦着宝剑,专注认真得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我的到来。 我虽然也学过三脚猫的剑法,可对于剑的好坏从不会分辨。萧宝溶只怕我舞剑时会伤着自己,就差没给我柄伤不了人的木头剑。纵然要了柄镶宝嵌玉的银剑来,华而不实,只能佩在身上作为随身饰品的一种了。到后来看到拓跋顼的宝剑和他利落的剑法,才意识到剑和剑之间的差别还是极大的。 而眼前拓跋轲的佩剑,自然也是极品好东西了。 灯光下,那璀璨而寒冷的锋芒投在他的脸上,明晃晃如水银流过,本就刀削般凌厉俊挺的面容愈发刚硬尊贵,凛冽慑人。 等了良久,我腿都跪得麻了,他还是视而不见。若再不开口,怕更显得我心怀鬼胎了。 嘟起了嘴,我可怜兮兮地嘀咕道:“陛下,我来了。” 这一次,拓跋轲有了动静。 他外出尚未换下的玄色箭袖蓦地一扬,乌云般飘起。 大手翻处,本来投映在他面颊的那道水银般的流光滑入我的眼底,逼得我惊叫一声,忙闭上眼睛,恐惧地伏倒在地。 一半示人以弱,一半是真的害怕。 上一刻和我抵死缠绵,下一刻取我性命,这种翻脸无情的事,拓跋轲绝对做得出。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君心疑,何日是归期(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浑身汗毛森然而竖,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袭来。我惶然睁开眼时,正看到明亮而尖薄的剑尖,正稳稳地对着我咽喉之处,蛇信般蓄势待发。 “皇……陛下……”我的声音颤抖得变了调,“我……我是宝墨啊!”懒 我无辜而迷惑地顺着剑尖,信赖地将目光滑向拓跋轲的面庞,仿若认定了他只是一时迷糊认错了人,仿若看着我生命中最敬仰的神邸,天真得根本不明白他的剑尖只要一吐,我顷刻间便会血溅当场,命丧黄泉。 拓跋轲眼底如同结了冰的湖,除了逼人的寒意,看不到半点笑意或暖色。 “朕自然清楚,你是宝墨,齐明帝的女儿萧宝墨。” 剑尖又低了低,触着了脖颈,凉意中散开了微微的刺痛。 我一动不敢动,泪光闪闪地望着他,依然是全然的不解,绵羊般任他宰割。 “如果朕昨晚不唤你到重华殿来,只怕今日丢了的人,不只一个萧初晴,还有个萧宝墨吧?” 他淡淡地嘲讽,剑尖轻轻地挑,温热的液体缓缓自脖颈前滑落。虫 我呜咽地哭着,委屈地反驳:“我没有……我没有。很疼……陛下,很疼……” 拓跋轲微微一愕,手上的剑尖在我肌肤下动了一动,我疼得尖叫一声,呜咽变成凄惶的惨呼,泪水泉涌而出,却依旧一眼也不霎地望向拓跋轲。 拓跋轲眼底的冰层瞬间松动,宝剑慢慢收回,一滴滴的鲜血,正从锋刃上缓缓滴落。 我伸手一摸,抓了一手的血,顿时哭得更厉害,却压着唇不敢高声,只是咬着袖子呜咽着问:“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我们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早上?”拓跋轲坐下身来,不知是自嘲,还是在笑我,“真的,好好的么?” 我反问:“哪里不好了?” 拓跋轲一时哑然,端起茶盏来喝了两口,忽然一扬手,狠狠砸到地上,喝道:“拿酒来!” 别说宫人内侍,就是我在地上哭着,都给他这难得一见的怒形于色给吓得一时止了哭泣,连哽咽都不敢出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侍女匆匆送来温好的酒,他也不要人侍奉,取了银杯自斟自饮。 他的手很稳,倒得极慢,看不出特别的情绪波动,可饮酒的速度极快,每杯都是阖着眼一口饮尽,并不细加品味,便又开始倒下一杯。 他所有的动作,看来都是为了寻得那一饮而尽时的快感,而不是品尝美酒的滋味。 他不发话,我当然不敢站起身,恢复点力气后,依旧跪坐在地上,低低抽泣着。脖子上的鲜血流了一会儿,便自行止住了,看来刺得并不深。 僵持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眼见拓跋轲快喝完了第三壶酒,我正担心他会不会喝醉,发酒疯就此将我杀了,或想出什么恶毒招数来折磨我时,外面传来管密的回禀:“陛下,老奴回来覆命!” 拓跋轲将银杯一顿,沉声道:“进来!” 管密弓着身步入,到我身侧跪下,眼睛余光迅速瞥了我一眼,说不出是惊怒还是担忧。但听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回陛下,琼芳阁已细细翻检过,并无可疑之物。墨妃娘娘妆台上的部分胭脂中,检出了红花、麝香、当归等物,但据侍女说,娘娘很少用胭脂;寻常所用熏香中,也含有麝香、郁金等容易导至不孕的香料,不过还是以安定心神的安息香、丁香为主。” 拓跋轲眼睛微眯,“琼芳阁地方不小吧?这么一会儿,你有细细查找么?” 管密急急道:“陛下,老奴是带了三名太医,眼看着十余名细心的内侍打开箱笼一一细搜的,不会再有其他东西。――虽是找着了些治病治伤的药材和药膏,太医们也确认,那些都是墨妃病倒时,由太医们配好呈上的,不会有讹误。琼芳阁地方是大了点,但墨妃来了没多久,又不喜欢理会屋里的琐事,都由屋里的侍女们布置收拾。目前阁中所有的家什用具都是老奴经手安排分配过去的模样,再就是多了许多陛下赏下的东西,并没有别的。” 我这才知道,拓跋轲疑心我,一边将我召来跪着,一边已在搜查琼芳阁,多半是在找我和初晴暗中与城外萧宝溶有联系的证据了。 他犹豫着没有动手,大约就是在等管密搜查的结果吧? 拓跋轲默默听着管密的话,神色稍霁,晃了一晃银壶中的余沥,沉吟道:“那么……衣衫呢?萧初晴的衣衫都留在了房中,难道是光了身子逃走不成?” 轻轻的“叭嗒”声,却是管密额上的汗珠往下滴落。他窥伺着拓跋轲的神色,支吾道:“应该……穿着娘娘平时在宫中游猎的短袄离去了。打开娘娘常用的衣箱,老奴看到娘娘有一套这样的衣裤放在最上面,想着娘娘已经好多天没玩弹弓了,就留了个心眼,让侍女清点了娘娘的短袄,果然发现少了一套黛蓝色的。” “少了一套?那另一套放在最上面的,必定也是深色的了,对不对,墨妃?” 最后一句话,问的却是我,冷淡的目光中,有刀锋的凌锐森冷。 =============== 第二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君心疑,何日是归期(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不知道那衣服……我从不管那些事。”我别无选择,只能强辩,“如果大齐真有人要救我们走,也该先救我才对。初晴对大齐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郡主,哪会为了救她,而让我面临魏人的猜疑?” “大齐,魏人。”拓跋轲将银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淡淡道,“成为朕的妃子这么久,你还是只认可,大齐才是你的根,朕和朕这宫里的上下人等,都只是生份的魏人,对不对?” 大齐,魏人,都不过是我心中习惯的称呼,脱口说出时,并未觉得有甚不妥,给拓跋轲特特地挑出一说,果然像是我真实心境的不经意流露,一时竟答不上来。 拓跋轲立起身,靴底磕在地面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缓慢而有力。 他低着眼眸望我,语调同样缓慢有力:“萧初晴是个可有可无的郡主,而你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公主,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有一个把你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着的惠王萧宝溶,是不是?” 他蹲下身,抬起我的下颔,逼视着我,冷冷道:“你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有两件事,朕现在就清楚明白地告诉你。第一件,萧宝溶已经来到了青州。朕钦佩他救护亲妹的勇气,但不得不嘲笑他感情用事的愚蠢。第二件,朕不会放过南朝这位重高权重的王爷。如果朕不趁此机会除掉他,朕就和他一样蠢。如今,九弟正亲率数千将领围堵萧宝溶。宝墨,你认为,凭藉萧宝溶暗中带入青州的数百骑,能和我们拓跋氏麾下的数千勇士为敌么?”虫 我的喉咙给搡住了般干燥疼痛,失了力的手足如西风下的枯枝般颤抖着。 拓跋顼……拓跋顼竟在追杀萧宝溶! 萧宝溶虽是聪明机警,可到底不会武功,又一心牵念着我,哪是那个无情无意偏有着一身绝高武艺的拓跋顼的对手? 拓跋轲似很满意我的惊惶,终于直起身来,没再喝酒,自己取了案上的茶盏,提壶倒着茶,懒懒吩咐道:“来人,将墨妃送回琼芳阁。传曼妃前来侍寝。” 算是以这种方式来羞辱我么? 可惜,我没把它当作羞辱,甚至远离这个人,正是我这些日子以来的梦想。 我只是万万放不下萧宝溶,再不敢想象他落入魏人手中,会沦到怎样不堪的境地。 心里憋屈得紧了,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却在跨出内殿时又回过了头,哽咽着向拓跋轲道:“陛下知道为什么宝墨只认大齐是我的根么?因为只有大齐,还有个三哥是真心实意对我好。而魏……拓跋顼遗弃我,陛下猜忌我,都不曾给我半点真心,要打就打,要杀就杀,我怎敢把这里当成根?” 大约也有好多年不曾有人敢这样和拓跋轲说话了,他执紧茶盏,狠狠地盯我,眼底冒着森怖的亮光,如地底深处幽幽吞吐的火焰,阴冷的深蓝,却有着炽热的温度,一旦涌出,顷刻间能将人焚为飞灰。 以他的精明,我料他早就猜出我并无十分诚心归附于他,越性捅破这层窗纸,连他自己的心思一并挑明,甚至吸着鼻子,克制着自己的泪水,伤心而又万分不甘地冲他叫道:“若这天底下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被陛下杀害,宝墨就是万分不愿,也必与陛下为敌!” “与朕为敌!”拓跋轲愤怒冷笑,“萧宝墨,你有这资格么?” “有!”我尖厉地高喝,却已泣不成声,“我……我会在心里咒骂你,日日夜夜……咒骂你……便是你把我杀了,我变成了鬼,还是要咒你……咒你早死……” 那边管密早听得骇呆了,慌忙连拉带扯将我拽出了重华殿,低斥道:“我看你是现在就想死!” 内殿,又是一声瓷盏被狠狠摔碎的裂响。 管密满头是汗,立时叫了内侍送我回琼芳阁,自己又奔入殿中查看去了。 回到琼芳阁,正见满屋子的侍女一脸惶惶,正将散落一地的衣衫玩物往箱笼中收拾。 轻罗等见我回来,如获至宝般将我扶入卧房,忙忙为我打水洗脸,又让我躺下,找伤药敷我脖子上的伤。 和拓跋轲应对交锋这么久,我也倦乏了,卧在衾被间休息了好一会儿,抬头见轻罗等虽是一脸焦急,却不敢细问,遂笑了一笑,道:“我没事……便是我有事,也不会连累着你们,放心吧!” 连翘坐在床边,握了我的手,叹道:“娘娘,我们都知道娘娘身份尴尬,细论起来,我们下人本不好多说什么。但娘娘啊,既已服侍了皇上,皇上又这般宠护着娘娘,娘娘还是一心一意的好啊!” 我便知必是她们经手清点的衣衫。也只她们和我情谊不浅,处处为我打算,所以我的所有衣饰用品的数量,才会一一牢记在心。 她们忠于我,但她们首先忠于北魏;管密有心护我,但他更想护皇帝。 所以她们还是告诉管密,我的衣衫少了一套;管密还是告诉拓跋轲,我似乎预备了出逃时穿的衣裳。 当初从萧宝溶那里为她们求下了性命,再不知是对是错。说不准什么时候,她们对北魏的誓死效忠,会成为射下我的致命毒箭。 ===================== 大家留意下首页,如果上午看到了图推,那么下午四点还会有两更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君心疑,何日是归期(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又或许,各有各的立场,并没有对错之分。 换一拨儿服侍我的人来,难保不在其他细节上被抓住把柄。 银白的帏幔飘动之际,我隐约见到妆台前还有侍女在细细收拾,纳闷问道:“他们在妆台上搜什么?弄得那么乱?”懒 这一回,轻罗他们也流露出不解,“不清楚呢。奴婢们也觉得奇怪,找了三个太医陪着,看到什么香包香囊的,立即会拿过去,一一辨别,连胭脂水粉不管用过没有用过的,都会打开来细看。还有……” 我依稀明白了一点,心里跳了一下,追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娘娘常穿的内衣,也会很没体统地交给那些御医嗅来嗅去……娘娘,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呢?左不过看我不顺眼了,想我死吧?何必寻那许多借口来,一根白绫将我勒死了干净!” 我只作赌气,不理会他们的安慰,也不吃晚饭,侧身卧下了,心里已一阵阵的酥寒。 拓跋轲并不仅因为疑心我和萧宝溶内外相应想要逃去,更疑心我对他动了什么手脚,乃至他情绪失控,将紧急军情抛在脑后,与我纠缠于床帏之间。虫 从他让御医检查的细节来看,他应该怀疑我一贯在用某种手段向他下药,才让他对我如此着迷。 可我并没有机会在他食物中动手脚,他自是怀疑我的贴身之物藏有什么诱惑他的药物。但除了今天早上,我的确没刻意向他下过迷药。 想来以他的克制力,即便从我的唇舌间汲取到少量的媚药,也不该对他有太大影响,他也委实多虑了吧? 但我终于知道,方才我真的已在鬼门关打了个来回。 拓跋轲有了这种疑心,那么我对他的“感情”,以及他对我若有若无的那么点感情,都在顷刻间成为不切实际的海市蜃楼。 所以,他开始想杀我,却犹豫着没有动手,等待着管密检查的结果。 如果真的查出其中有问题,不论我有没有与萧宝溶暗中联络,我都只有死路一条。 默默按了一按鬓中那根精致却不惹眼的珊瑚珠金簪,我闭上眼,努力放匀自己的呼吸,逼自己什么也不要想,专心一意陷入沉睡,等待明天的到来。 不论明天是福是祸,我总得挣扎下去。 我过的好与坏已在一夜间变得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得到萧宝溶平安离去的消息。 最多,我这辈子都得陷在这里,没完没了地继续着这种了无指望的日子。 梦里,又在哭泣,却已无人安慰。 只因,不敢再去奢求谁的安慰,唯恐我真的成了妖孽,害了我最想偎依的亲人。 总以为第二日拓跋轲必定对我有所处分,至少也会派人守住琼芳阁,不让我外出什么的。谁知一整天都平静得很,一如既往地无风无浪,连晨间虚软着脚步到外面走一圈,宫人对我也是笑脸相迎,并无一丝异样。 上午,轻罗甚至很是幸灾乐祸地告诉我,前晚被召去侍寝的曼妃,到半夜时不知因为什么触怒了拓跋轲,居然半夜三更被赶出了重华殿,哭哭啼啼地在自己房中闹着要悬梁。 到傍晚,管密特地来探我,还带了些我素常爱吃的羹汤,还向我陪笑道:“墨妃娘娘,吃点东西吧!昨天皇上不过是一时气头上起了疑,老奴瞧着他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娘娘还是养好精神,等着皇上召幸吧!” 召幸? 他的召幸,正是我的不幸。 我不会为昨晚他那么对我伤心难过,但对萧宝溶的担忧,的确已让我粒米难进。昨晚到今天,只喝了几口清粥,便丢开不吃了。 与其在这时候让我强作欢颜去面对拓跋轲,我宁可饿着肚子装病。他总不能将我从床上抓了去侍寝吧?我刚刚顶撞了他,他大概也抹不开面子,再让我到重华殿养病吧? 胡乱喝了两口素汤,将碗扔到一边时,我看到管密带来的内侍又在我的妆台和箱笼里翻找什么,苦笑道:“嫌昨天搜得不仔细,今天再来找补么?我这里全是皇上和宫里赐下的东西,还在疑心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没有!”管密慌忙解释,“今天午膳后,皇上心事重重的,老奴还以为正忧心国事呢,谁知皇上张口便问,墨妃房里的香料和胭脂是谁送去的?为什么会有导致不孕的药材掺在里面?吓得我们查了半天,才知行宫里临时用的东西,不少是在民间购的成品,又没经御医查过,这才混些宫妃们忌用之物在里面。皇上听说了,立时就道,还不快去换了!” 他肥肥的脸堆出极圆熟的笑意来,讨好般窥着我的脸色,道:“墨妃娘娘,你瞧着,皇上对你不是经心得很?老奴跟皇上这么久,还没见皇上理会过香料胭脂之类的小事呢!” 我自然也是无法理解。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杜蘅误,和泪折残红(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难不成他还指望我给他生个大魏国的皇子皇女什么的? 别说我不想为他生出个孽种来陪我遭罪,就是想生,能生得出么? 他的妃嫔并不少,除了青州行宫中的七八个,邺都还有好几十个有正式封号的,大多是身体健壮的北方女子,却到现在连个蛋都没下,可见得老天有眼,不让这个满手血腥的暴君留下血脉了。懒 思忖之际,我依然叫轻罗帮我厚厚赏了管密,自己只在房中静卧休养。 接下来的两日,依旧风平浪静,重华殿那边大约知道我身体不适,并没有召过我,但出乎意料地,拓跋轲也没召过其他任何已经被他冷落了两个月的宫妃们,竟连着三日独自寝处。 我对萧宝溶的处境极是担忧,也不顾拓跋轲会不会更加猜疑,悄悄命轻罗去打听皇太弟在城西的战况。萧宝溶既是皇弟之尊,又是南齐手握大权的重臣,和北魏皇太子之战,不论胜负,都该有消息传出才对。 到第四日,我问轻罗时,依旧告诉我没消息。可一转眼,我却瞧见她在向连翘悄悄打着眼色。 这两人到底还是性情中人,并不会隐藏自己情绪,略加留意,我便觉出她们有点不对劲了。虫 眼底隐隐有着惊慌,却不敢与我对视,彼此交换的眼神忧虑而无奈,分明有事瞒着我。 我更加不安,这时午后,我勉强吃了一碗粥,披了件翠色软罗披风,慢慢走出去散步,想借机看看宫中动静。 这次我原没什么病,脖子上被扎伤的地方也已结了疤,只是心情委实恶劣,又不想见到拓跋轲那张跟棺材板一样无情的脸,才刻意将自己作践得病恹恹的,待得在阳光下走了一会儿,倒觉恢复了不少精神。 轻罗、连翘跟在我身畔,见我乐意走动,倒也欢喜,不住地指点着这里那里的景色,渐渐走得远了。 沿着七彩卵石铺就的路径走了一程,前方西府海棠开得正好,春风拂处,花瓣盈落如雨,香气芳郁如醉,不觉驻下了足。 连翘笑道:“娘娘喜欢海棠么?奴婢剪下几枝,带回去插瓶可好?” “不用了。”我淡然道,“我原来很喜欢海棠,现在却很讨厌这种花儿了。” 那个人,也曾经画过海棠。 如果冬日里萧彦派的那拨“山贼”不曾一把火将相山别院烧了,那幅海棠图,应该还挂在我的房间中吧? 去年的海棠,依旧在纸上葳蕤生光;今年的海棠,依旧在眼前蓬勃舒展;曾经向我海誓山盟的人,依旧意气风发,一年比一年尊贵威凛…… 而我,终于不再是原来的我了。 所有属于我的春光,都已消失殆尽,连我唯一所能寄予其中的一点温暖和希望,也如风中之烛般摇曳不明。 惨淡地笑一笑,悄然越过那几株海棠,再向前行时,正是一带湖石叠成的假山,高可十余丈。山上有亭,隐见得各类常青藤萝攀爬伸展,将冷硬苍白的湖石装点得春色盈然,颇具风味。 轻罗鼓励我:“不如娘娘去石山上坐坐?那里有座亭子,可以看到行宫四面风景。今天又暖和,风吹得也不冷。” 我点头,走到蹬道边时,见下方爬满了初绽的蔷薇,却是罕见的鲜红色,妍丽如灼灼火焰。 这样困顿灰暗的日子,似被这种如火的热烈映亮了些。 我伸手去摘时,只听连翘提醒道:“娘娘,小心有刺。” 话未了,指肚微微一痛,抬起手时,一点朱红绽出,正和蔷薇一般的颜色。 若无其事照旧摘下那朵开得最好的蔷薇,带血的手指抚过红缎般的花瓣,殷殷若沾了露珠,浑然混作一色,辨不出血色与蔷薇颜色的差别来。 将那朵蔷薇随手簪在鬓边,提裙沿了蹬道往石山上行时,轻罗正在后面称赞:“咱们娘娘可真是倾国殊色,瞧着这不施脂粉苍白憔悴的,可一戴花儿,连这开得正好的花儿都给娘娘的容貌给比下去了呢!” 我素来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与母亲比起来,也只算得清秀可人而已,见她们褒扬我,懒洋洋笑了笑,道:“南方女子,比我好看得也不少。大约你们见惯了北人艳丽爽朗的模样,乍见了我们南人,才觉得格外秀媚婉丽吧?” “那可不一定呢!”连翘吃吃笑道,“皇上少年时就率军出处征讨,北至大漠,西至闵国,南至江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偏偏对娘娘情有独钟,可见娘娘生得多讨人喜欢了。” 我正苦笑着她的那句“情有独钟”时,人已到亭上,尚未及观望四下风景,便听得亭上有人哼了一声,道:“天生一张狐媚子脸,只会在男人面前撒娇卖好,装模作样,当然讨人喜欢了。可惜皇上在前殿,皇太弟尚未回宫,你戴朵花儿妖妖娆娆预备讨好谁呢?这样的东西,一看就是祸水,也好意思出来四处转悠!” 这青州行宫,最极品的女人,大约就是这个曼妃了。我得宠时她尚能让我几分,如今我被几度挫辱,她应是打算把她在拓跋轲那里受冷落的气也发泄到这里了。 可惜她越如此,越把北人的过度爽朗发挥到了极致,就如她的眉眼,生得太过分明,就锋锐迫人,损了面部的柔和弧度,难免令人敬而远之了。 ==================== 真的五更了!据说明天还在推荐上,尽量三更吧。。。。。 手边还有鲜花的亲们再扔几朵来哦,真不甘心被作假刷花的赶到第二去。难道这年头用心的当真不如投机取巧的?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杜蘅误,和泪折残红(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满怀心事,懒得节外生枝和她吵闹,淡淡道:“曼妃,这话你该向皇上说去,你这就去告状,就说我是祸水,让他即刻处死我吧!” 曼妃一怔,道:“墨妃,别以为你迷惑皇上一时便能嚣张跋扈,谁不知皇上只贪着你美色来着?这宫中上下妃嫔,谁没有风光过?玩厌了你,自然扔在一边。何况我们姐妹的父兄,大多是跟了皇上出生入死的,皇上再怎么厌了我们,也不会拉过来就让人掌嘴,打上几十上百个耳光,还得给按着叩头赔礼。”懒 她盯着我细瞧了瞧,格格笑道:“你额上的疤痕不小啊,看来是再也消褪不了了。只可惜没叩在脸上,不然花了这张脸,皇上怕再也不乐意见到你了吧?” 我捏了捏掌心,继续忍着,只作没听到。 如今拓跋轲态度并不明朗,再惹出事,给打耳光的恐怕又是我。我还是留着些心神挂念我的兄长吧! 连翘等见识过以往我对宫妃们寸步不让的凶悍表现,乍见我如此柔弱,都有不忿之色。 轻罗扶我坐下,拍了我的手安慰:“娘娘放心,皇上不会丢开娘娘。瞧瞧,这么多日子以来,只有半夜三更回来急着把娘娘召去侍寝的,何尝有过半夜三更把娘娘哭哭啼啼赶出去的?”虫 话未了,只听“啪”地一声,曼妃扬手甩了轻罗一个耳光,叫道:“来人,给我打!真越发了得了,连个贱婢也敢来损我!不好好教训,还反了天了!” 她那两个侍女闻言,立时赶过来,一个揪住轻罗,一个便去煽她耳光。 我没想到曼妃作为后宫有名有位的妃子,居然敢这么无礼,惊怔片刻,立刻冲着同样惊呆的连翘道:“你傻啦?快去帮忙,打还回去!” 我虽个小力弱,没法和这些年纪已长的北人女子相比;可轻罗和连翘是当时特地挑选到我身畔的侍女,身材很是高大,并不比曼妃那两侍女差。 可没出息的是,我这两个侍女对魏帝忠心得近乎愚蠢,即便给人揪住打得这样,还是拘于宫中礼节,犹犹豫豫地不敢还手。 等连翘终于将轻罗从那两名侍女手中抢出来时,轻罗脸上早已着了好几下,披头散发,脸上青紫一片,哭着直捂着痛处;连翘扶着轻罗,同样发髻歪落散开,一脸惊惶。 纵然我心不在焉,眼见自己侍婢吃了这等大亏,也不由大怒,也不去理会我那两个没用的侍女,只微微笑着,闲闲道:“曼妃姐姐这是怎么了?我这侍女不过劝了我两句话,踩着谁尾巴了?这么着跳起来,人家还以为真的是姐姐失了宠,半夜三更给赶出重华殿呢!” 摘过一片藤叶,我懒懒地嗅着那淡淡的清气,盯着曼妃发青的脸嫣然而笑:“曼妃姐姐,皇上如此敬重你,你家又是军功世家,一定不会遇到这种事吧?我最近一直病着,都没出琼芳阁,也没听说这回事啊!” 曼妃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顿在当场片刻,才道:“墨妃果然逍遥,只是这逍遥得也太没心没肝了。你哥哥为救你被皇太弟围斩于悬松谷,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我第一次瞧见如此无情无义的妹妹!” 似给人一鞭子狠狠抽到脸上,又似一把刀猝不及防地直挖肝脏,五内俱焚的灼痛霎那摧肝裂胆,血液却在顷刻间凝固结冰,连手掌都僵了般动弹不得。 故作潇洒拈在手中的藤叶,无声无息地自指缝间落下,春风一荡,飘飘扬扬越过朱红阑干坠下石山,一路拂过苍白的湖石,很快转入细浪般翻滚的蔓蔓青萝中,再也寻觅不到。 我哥哥。 皇太弟。 围斩于悬松谷。 拓跋顼杀了萧宝溶? 我慢慢转过头,居然还能笑:“你胡说。我哥哥出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曼妃笑了起来,“这话骗谁呢?昨天下午这事就传开了,宫里欢腾着呢!上午皇太弟就带了南齐惠王的首级拔营了,估计这会子,已经到了宫中吧?听说墨妃以前和皇太弟是故识,此时去求一求皇太弟,说不准肯念在旧情,把首级送给你安葬呢!” 她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着我的脸色,幸灾乐祸的神色,显然盼着我痛不欲生地大哭大闹,最好是当场出丑,好让宫中添一桩我的笑话。 倚着阑杆缓缓坐到石椅上,我淡淡道:“哦?我是皇上的妃子,有事自然该去求皇上,曼妃却劝我去求皇太弟,这是认为皇太弟权势比皇上还大,还是有意挑唆宫妃与外男私会?我年轻不懂事,改天倒要好好向皇上问个明白了!” 曼妃大怒,指着我鼻子喝道:“你一个敌国掳妃,也敢用我们大魏的皇帝来压我?听说城西交战时我军伤亡不少,你还指望这时候皇上还肯护你么?” 如果魏军因我而伤亡惨重,即便只为安抚军心,拓跋轲一定也会疏远我。 但我柔弱地依于朱红的阑干之上,还是冲着曼妃微笑:“曼妃姐姐,皇上护不护我,你大可以试试。上次我打了你,皇上罚了我;这次你让人打了我的侍女,难不成皇上还罚我?” 我望着她指住我的的手指,散漫道:“或者,姐姐还打算打我一顿,试试皇上的底线是什么?” ===================== 花好多哦,于是捧着花在笑,码不出字来了! 今晚通宵,看看明天中午以前能不能让大家捧着纸巾继续看文哦!嘿,继续发挥无良本色鸟!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杜蘅误,和泪折残红(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曼妃眼睛里几乎被气恼磨擦出刀刃的莹亮锋芒来,可慑于拓跋轲素日之威,到底不敢向我动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的侍女趁机劝她离去时,她才拂一拂袖子,气冲冲了带侍女奔下石山。 连翘走向前,打量着我的神情,低低道:“娘娘,我们要不要回去?”懒 我懒懒道:“你们先回去收拾收拾敷点药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轻罗抱着散下的发髻,迟疑道:“娘娘,你……你没事吧?” 我勃然大怒,咆哮道:“我能有什么事?放心,还没给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气死!给我滚远点,别一脸熊样站在我跟前!” 我极厌拓跋轲那群对我不怀好意的妃嫔,但并不想在宫中树敌,待宫人下人素来客气,尤其对她们两个去年便服侍过我的老宫人,素来只称她们作姐姐,从不曾高声半句。如今忽然这样疾言厉色,她们一时骇住,散着发,狼狈地面面相觑。 胸间排山倒海,即将汹涌而出的情绪让我有些声嘶力竭:“滚,让我安静一会儿!” 连翘退了一步,低声道:“那……奴婢们先回去,收拾好了立刻过来!娘娘,你就坐在这里,别走开啊!”虫 我木然道:“走开?我还能去哪里?” 连翘张了张嘴,没敢再说话,扶了轻罗急匆匆离去。 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行宫至高处的石山亭中,只剩了我一个,呆呆地僵坐着,手足冰冷,连好容易呼出的气息,也冷得快将心肺冻住。 依稀,便又看到谁一身雪白裘衣,含着秀逸无双的轻笑,温柔地将我拢在怀中。 软软的风毛在脖子上轻轻地痒着,杜蘅的清气在我鼻尖处柔柔地漾着,我便赖在那结实温暖的怀中欢喜地笑着,嘻嘻,嘻嘻嘻…… 我吸了吸鼻子,揉一揉眼睛,想拭去眼底的泪水。 可手上竟然是干的。 我居然没有泪。 萧宝溶死了,并且身首异处,我居然哭不出来。 我真的他最没心没肝的妹子呢! 我笑了笑,站起身来。 春日的风刮过树梢,揉合着玉兰、紫荆、蔷薇和蔓蔓青萝淡淡的清气,细浪般一**扑在脸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种混合在花香中的很清澈的淡香…… 我闭上眼睛,细细地嗅,然后禁不住地呼喊:“三哥!” 逆着风的方向,我神魂不安地向前方打量。 并没有那个脱俗绝尘清浅而笑的绝世男子。 只有依约的杜蘅香气,还有鼻尖萦缠,然后钻入肺腑,在五脏间纠结婉转,渐渐盈满心胸,又让我有了那种整个身体被潮水涨满的晕眩。 定睛细瞧时,石山北面,葱茏的灌木丛间,行宫中唯一一条溪水正半拥着石山,一路潺潺流过,在两岸密密的竹林和苇丛中,一路蜒蜒向东而去。 溪水和石山相连接的一小块向阳的地带,一大片一大片生长着的,竟是杜蘅! 翠绿的心形叶子,泛着苍凉的白;紫红的花朵,如干涸的血迹。 杜蘅,萧宝溶时刻不离身的杜蘅! 我欢喜地笑起来,脸上却在忽然之间温热,又极快被春风吹得冰凉。 东西都有蹬道,连接着石山下的康庄大道,通往各处的富贵锦绣,却没有一条路,能让我接近属于萧宝溶的杜蘅气息。 极快地脱下披风扔在地上,我也顾不得雅观不雅观,径把裙角撩起,塞于衣带中,然后跳下阑杆,胡乱地抓紧攀爬在石山上的老藤,咬紧牙便往下爬去。 我从不知道,我手上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居然一直坚持到半山坡处,颤抖着的手才终于握不紧藤蔓,沿着那凹凸嶙峋的湖石,迅速往下滑去。沿路手足和肋骨与湖石磕磕碰碰,我居然觉不出疼痛,只是落地后半天才能爬起,跌跌撞撞走到那大片的杜蘅香草前,胡乱地揪了几把,颤巍巍送到鼻前。 杜蘅芳郁的清气,伴着固有的微辛气息,刹那直沁肺腑。周身闭塞的毛孔,似被这清气如针尖般四下里扎开,满心胸盈满的潮水,顿时不可抑止地奔涌而出。 抱着杜蘅草,我伏在那满是萧宝溶气息的草地上,失声痛哭。 三哥那本该温软清香的怀抱,如今,也快与这冰冷无言的土地融为一体了么? 从此,我再听不到他温和无奈的嗔怪,看不到他英秀无双的面庞,牵不住他素衣胜雪,袂袖欲飞…… 春风剪剪,乌发散乱,眼前的春光早已失却妖娆。大滴的泪水落于肥嫩的杜蘅叶上,如谁的心头,在春色中蔓延着无际的悲伤。 指甲抠进了松软的泥土,挖出了一棵杜蘅草,再一棵,再一棵…… 青葱如玉的五指粘上了黑褐的泥土,愈显得本色的苍白颤抖。 脸上有大滴的汗珠落下,又似是大滴的泪珠落下,一点点地润泽着被我堆到跟前的杜蘅上,晶莹的像谁明亮的眼睛,那样心疼而无奈地说,阿墨,谁让你采杜蘅了?手不疼么? 不疼,不疼,我只想为你做一点事而已。 长那么大,似乎从来都是你在照顾我,小心地守护我,明里暗里,一桩又一桩地为我的幸福生活努力着。 而我为你做过什么呢? 我居然一件也想不起来。 我便亲手为你采一把杜蘅草,好不好? 似乎看到了萧宝溶清愁的微笑,而我也脏着脸和手向他一笑,心里那奔腾的浪潮却倾泄得更凶。 竟是无声大恸。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杜蘅误,和泪折残红(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石山上隐约传来了谁的呼唤,像是轻罗,又像是连翘。 是谁并不重要。 我根本不是她们的娘娘,我根本不是大魏的墨妃;我是惠王萧宝溶的妹妹,我是大齐的文墨公主。懒 永远都是。 懒懒地直起身,我抱了一大捧杜蘅,沿了溪水,慢慢走向人迹罕至的竹林深处。 天很蓝,浮云淡淡,新竹浅绿的细长叶子沙沙舞动着,安静得如同三月的相山。 再向前走,居然看到了一株老桃,尚有桃花艳媚如笑,张扬着最后的风华。 年年花落,年年花开,花落花开,总还有个冀盼。 而我呢? 靠住老桃,我抱紧杜蘅,无力坐下。 千瓣万瓣,桃花如雨,总随流水去。 一对绿头鸭,被岸上的动静惊起,咕咕地叫声,鹅黄的脚掌拨动,游了几尺,张开翅膀扑楞楞飞去了,金绿的羽毛在幽暗的躯体上闪着浅浅的明光。 不耀眼,却在并携而飞时,自然地散着温暖和谐的幸福辉芒。虫 这些野物,大约也比我活得开心吧? 至少,它们有彼此相依相爱,未来,还有一堆同样可爱的小鸭跟在它们后面快乐的划着水。 而我,我有什么? 我有拓跋轲无休无止的践踏,我有拓跋顼无情无义的背叛,我有夜夜事敌却无说诉诸口的屈辱。 再没有一点天明醒来的期望,再不能无忧无虑放纵地笑。我以为是我的根的南齐,再也无人盼我回去;即便回去,也不得不嫁给足以做我父亲的萧彦,背负不该属于我的屈辱轮回。 母亲果然是聪明的。出家了,她是最干净,也是最清静的。 而我,当真已经干净不了,清静不了了么? 阳光还算炽烈,强烈的光线荡于潺潺流动的溪水,却没能将溪水照亮。 溪水依旧寒冷地倒映着两岸的新竹,如水晶般幽幽静静地清亮着,却怎么也掩不住寂寞悲凉,像谁水晶般漆黑透亮的明眸,饱含愁意,默默望我。 江南于我,已无可留恋。这落花流水的景色,其实很像江南了。 而萧宝溶,他竟也永远留在了青州。 再嗅一嗅杜蘅,我将它藏入怀中,站起身,拂过芦苇,绣着金合欢的翠青宫鞋踩入水中。 冷冷的水迅速漫过了鞋面,我哆嗦了一下,苦笑着想,这里的水,比江南的三月春水凉多了。 去年这时候,我在简陵被鳄鱼拖入水中时,也没觉得那水有这么冷。而且,后来抱住我的那个怀抱,很坚实,很宽阔,隔了溪水和两人单薄的春衫,我都能感觉他躯体里散发的热量,让我刹那间信赖了这个少年的正直和担当,并迅速沉沦,背负起不切实际的白头偕老的梦想。 “阿墨!阿墨……” 神思恍惚间,我又听到了他在这样唤着。 居然还敢做这样的梦!我喜欢的只是那个纯净的阿顼,哪里是那个无情的魏国储君拓跋顼?我还不死心么? 自嘲地瞥一瞥嘴,望一眼没到胸膛的溪水,正映着我悲伤而不甘的面容。 举目无亲,举目皆敌。 我到底没那样的勇气为萧宝溶报仇,只盼他黄泉路上尚未走远,还能等等我,与我一路相随。 淹在水中的身体正虚飘不稳,我狠一狠心,一头扎入水中。 依稀又听见拓跋顼在喊:“阿墨……” 死前也要再想他么? 我惨淡地笑,泪水早被流水淹住,大口呛入溪水时,我想到了当日端木欢颜卜出的判词。 浮槎相逢恨,幽泉没疏影。 正迷蒙间,忽然一道大力自旁边推来,迅速将我一托。 我尚未及明白是怎么回事,头部已露出水面,接着腰部一紧,被人迅速扣住,划动几下,便踩着淤泥,迅速走到岸边。 呛咳着抬头时,正见到拓跋顼焦急凝视我的面容,一双眼睛,许是刚被溪水清洗过,居然又如水晶般灿亮着,泊着雾气般的墨蓝。 “你……你疯了!”他的嗓音沙哑,若憋着低低的哽咽。眼睛眨动时,浓睫处挂下了大滴的水珠。 一定只是水珠而已。 能为我落泪的,只有梦里的阿顼,绝不会是满心霸业的拓跋顼。 狠狠地甩开他依旧紧执我的手,我扶住老桃,咳出了满眼的泪。 或许,也只是水珠而已。 身后是沉重的喘息,然后是那个曾让我魂牵梦绕了许多日子的少年口音:“为什么想不开?” 今日之我,早不是那个可以掌握他生死的骄横公主,可我还不愿意给人轻视,特别是不愿给眼前这个人轻视。 压抑住呛了太多生水的胸口闷疼,我冷淡道:“我不过想学着游泳而已,不想让皇太弟误会了,真是过意不去!” “你……”他仿佛气急,羞恼地瞪我。 我眼睛霎也不霎地回瞪着他,目光中不加掩饰的恨毒,尖锐得像一把刀,灼烧到通红的刀,只恨不能生生将他的心脏挖出来喂狗,再将他的躯体狠狠剁成肉酱。 他的下半截话,居然给我的目光逼得没能说出来,反而别过脸,狠狠在一畔的翠竹一击,叫道:“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目光看我?” 活,活不好,死,也死不了!你想我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你! ====================== 又是凌晨四点多了,偶依旧在出工不出活地码着字。总是这么着日夜颠倒,老妈说偶神经病,老爸说偶是疯子,老公 说偶不理他。嗯,偶真的快疯了。。。。。。。睡觉去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杜蘅误,和泪折残红(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轻笑,靠住老桃树,望着被他打得乱颤的翠竹,哑着嗓子道:“对不起,冒犯殿下了!可宝墨自幼就没教养,实在不知该用怎样的目光看人,殿下教教我,好不好?” 他似站不住,扶着翠竹,半弓着腰,好一会儿,才低低道:“阿墨,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可许多事,并非你我所能掌控。我们别无选择。”懒 “那是因为,你已做了选择。” 我一笑,憋紧的恨意遂尖锐得如金属磨擦而过,很是难听。 拓跋顼抬起眼,望向我胸前部位,眸光异常黯淡。 我的衣衫本就单薄,给溪水一泡,我不低头,亦可想见胸前的春光难掩。我最想珍惜的东西已经无可挽回,又哪里会在乎被这人看了不该看的去? 他向前一步,伸手探入我胸前襟中。 我微微一眯眼,嘲讽地看这位皇太弟如何对待他救上来的庶嫂。 只觉胸前一松,拓跋顼的手很快又收了回去。 低头时,才发现他只是从我怀中取去了那一大把整株的杜蘅草。虫 他默默望着杜蘅,低声道:“我便知道你是因为他。可我没有杀他。” 心跳蓦地止住,又蓦地砰砰乱跳,我猛地冲上前,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没听懂么?”拓跋顼烦躁地叫起来,忽然一把将我拉到怀中,紧紧拥住,颤声道,“我没杀萧宝溶,死的只是他的一个替身。我……我知道那只是个替身,可我不敢再追。皇兄完全可以派别的大将围堵萧宝溶,偏偏要我去,为的就是让我亲手杀了萧宝溶,让你从此切齿恨我。可我不想你恨我,我宁可背叛皇兄,也不要你用这种目光看我。阿墨,我受不了!” 他的身体颤抖着,忽然如孩子般呜咽起来,俯身吻住我的唇,疯了般迅速绞了过来。 我呆住了,一时笨拙得没法消化他的话语,只觉两人唇瓣都冰冰凉凉,再热烈的辗压吸吮都带不来半分热度。直到他舌尖不肯放松般滑入齿舌,才有了着落般放缓了速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彼此的舌尖,也是一般的冰冷;但彼此的口腔,却是一般的温热。 他的手臂如此用力地抱住我,以致我们的身体已经紧紧贴作一处,同样湿凉的身体,渐渐感觉出对方血肉中传递出的细细温暖。 我望着这个眉眼俱是痛楚的少年,被动地承受着他的热情,心底浮浮沉沉,只在问着,他还是当年我的阿顼么?他还是那个心地纯净如水的阿顼么? 明明,他该是与我为敌的北魏储君,用我换了他大好江山的储君,我却依然能把他成我的阿顼,开始试探着回应他的亲吻,并将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显然感觉出来了,更紧地束住我的腰,闭着眸只是深深吻我,并不嫌我已不是干净女子,连喘息都带了痛楚绝望的低低呜咽。 终于,连舌尖也温热,甚至是炽热。他依旧不肯放我,把我拥得肋骨阵阵疼痛。 我再不知该不该对眼前的男子多一分当初对于阿顼的信任,迷茫地将眼睛转来转去,没有焦点地飘游在竹林和天空之间。 眼睛余光,我竟瞥到了一角黑缎,在不远处的一丛翠竹前飘过。 傍晚的阳光尚算明亮,蹙金的云龙反射到眼睛中,刺得我差点惊叫起来。 定睛看向那个方向,分明看到那个健硕高大的熟悉男子,正略低了头,一步,两步,极有力的前行姿势,却落脚极轻,一晃便消失了。 我嗓子口顿时干涸,即便刚才灌下那许多生冷的河水,也不能纾解半分。 那人……是拓跋轲?他来多久了? 我身体的僵硬显然唤醒了沉迷中的拓跋顼,他醒悟般猛地放开我,迅速向后退了两步,略一闭眼睛,转头望向一边幽暗的溪水,眼神已经恢复了惯常的从容冷淡。 “我送你出竹林吧,回去赶快把湿衣衫换了,喝点祛寒汤。” 他并没有扶我,只在我伸手可触的距离间引着路,“你不见了这一个时辰,宫里都快找翻过来了。” 经了方才这一场,我直觉地认定,他对我,至少要比拓跋轲对我温和得多;只要我不危及到他的江山,大约他还是愿意在需要时帮帮我的。比如,他肯放过萧宝溶,就是我做梦也不曾想过的事。 我正忐忑着要不要把刚才拓跋轲来过的消息告诉他时,只听他道:“皇兄也很担心你。刚我才到前殿和皇兄说事情,一听你丢了,皇兄脸色都变了,立刻就赶过来了,估计这会儿,也在附近找你。” 我顿了顿脚步,“你似乎急着把我送回皇上那里?” 拓跋顼侧着头望我一眼,迅速又转过了头去,低低道:“阿墨,乖乖做皇兄的妃子,他会对你好的。” 让我乖乖做拓跋轲的妃子?那他刚才以行动表明的贪恋和痴迷,又算是什么? 我克制住自己狂笑的冲动,决定继续保持沉默,并下定决心,从此后对他也向对拓跋轲一样恭敬有礼,温顺安静。 喜不喜欢他是另一说,如果能令他保持着对我的这份不深不浅的爱意,在必要时不轻不重地帮点忙,也是不错的。 ==================== 明天下午四点前,也许还会有一更。嗯,看进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一场空,悠悠江南梦【上部结局】(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放走萧宝溶,一方面是怕我恨他,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他自觉负我太多,深怀歉疚,才用这种方式来略加弥补? 于是,快到林边时,我轻声唤他:“阿顼!” 拓跋顼顿下脚步,默默望我。 我微微笑了一下,眼中含了泪,轻轻道:“我从没后悔过相山和你相遇。” 他神情一黯,埋头继续走着,并不回答。 我继续道:“如果有下辈子,我要你做我唯一的男人。” 他的脚下忽然一绊,险些栽倒在地。 扶着竹杆站稳后,他并没有回应我,只是低沉道:“墨妃,到大路了。” 眼前一亮时,果然出了竹林,抱着肩在薄凉的晚风下瑟瑟发抖时,已听得不远处的一处回廊下,传来几声惊叫,便见轻罗、连翘飞一般向我奔来。 接着,其他在回廊下候着的宫人也纷纷过来,其中便有好几名宫妃。 锦妃率先问道:“殿下,墨妃这又是怎么了?” 拓跋顼也不看我,淡淡笑道:“锦妃姐姐,墨妃淘气钻竹林里迷路了,失足掉到了水里。可巧我正往那个方向找,救了她一条小命。”虫 话音才落,便听曼妃笑道:“这可真巧了,怎么墨妃每次都在皇太弟面前落水啊?……咦,墨妃,你怎不快披上外衣?瞧你这副模样,不晓得的人,只怕还以为你故意地……” 她抿唇又笑,那轻视不屑的模样,分明在嘲笑我故意掉水中让拓跋顼救,好在他跟前露出一身玲珑身段了。 “你闭嘴!”拓跋顼扬声冷喝,“留些口德,没人把你当哑巴!” 大约拓跋顼很少喝斥臣下,曼妃神情一悸,低下头顿时不敢则声。 锦妃显然和拓跋顼感情不错,此时也不帮曼妃,指责道:“曼妃妹妹,说话知些轻重!皇太弟的清誉,你也敢沾辱?” 曼妃不敢辩解,只低声道:“不敢,宫中上下谁不知皇太弟性情端方,德才兼备?” 言下之意,还是我**下作,企图勾引皇太弟了。 拓跋顼的宫人已取来一件外袍,让他先披着以防着凉。 他悄然瞥我一眼,并没有将外袍推让给我,只向轻罗等喝道:“还不送墨妃回去休息换衣?” 自己披了外袍,带了从人,大踏步扬长而去,再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人前果然端方,轻佻的果然是我。 懒得理会那些宫妃,穿了连翘寻过来的披风,我扶着轻罗的手,匆匆回琼芳阁。 路上,问及拓跋轲时,轻罗正在纳闷:“说来奇怪呢,皇上原来找你找得很急,亲身带人在四处搜寻,可刚才不知从哪里转了出来,急匆匆就往重华殿方向去了。” 明明很冷,我的掌心却冒着汗水,低声道:“他和皇太弟,刚都在找我么?” “是啊!皇太弟才从城外回来,和皇上在一起,一听说娘娘不见了,两人都赶过来,寻半天了。皇上还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看那模样,若是娘娘找不回来,我们都别想活着了!” 轻罗抱怨道,“娘娘,你这究竟是到哪里去了啊?我看皇太弟是从石山北面下去寻你的,那里……你下得去么?”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失神问道:“只他从石山北面下去寻我了么?” “嗯,我们从石山两面蹬道分开寻找,四下里都找遍了,后来扩大到整个行宫都快翻转过来,谁知娘娘会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啊?也亏得皇太弟,他转悠了一会儿,忽然问奴婢,‘石山那里,是不是种有杜蘅?’奴婢正奇怪他是什么意思,他便转头又冲回了石山,一路从北面攀着藤蔓下去了。然后他就在下面发现了娘娘之前戴的那朵蔷薇,向我招手,问我是不是你的,然后扔了蔷薇,急急就沿溪边找下去了。” “然后呢?皇上有没有下去找?” “皇上……皇上也奇怪呢,他找了一会儿,也跑了上来,没问娘娘,却问我,皇太弟哪去了,我就指着下面,说皇太弟可能到下面找娘娘去了。皇上往石山下细瞧了一下,失声叫了声,‘那里长的草,是杜蘅么?’奴婢也不认得是不是杜蘅,就回说,‘不知道,应该是吧,皇太弟刚才也在问这里有没有种杜蘅。’皇上听说,脸色便很不好,然后不顾侍从的谏阻,也下去了,并且不许其他人跟着。再后来,他就比你们先从竹林出来,径自回重华殿了,一句话没多说。” 杜蘅…… 这兄弟二人,果然对自己的敌手了如指掌,连南朝掌权未久的萧宝溶最喜佩带杜蘅也清楚,还据此找到了我。 据轻罗所说,拓跋轲应在拓跋顼找到我不久,也发现我们了。再不知拓跋顼对我说的话都听到了多少,但对我做的事,应该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仔细回忆了拓跋顼救我后的举动,我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主动,都是拓跋轲自己这个心爱的弟弟在向我表白,我只是没拒绝而已。拓跋轲便是有气有怒,也该先撒在他弟弟身上去才对。 如果他们兄弟因此相争相斗,甚至反目相向,倒是我乐见其成的事。即便拓跋顼因此失利受罚甚至被杀,也只能算他活该。 ===================== 十分钟内送了63个蛋来,偶发现有的人对偶真是百分百的关注啊!ms偶也很少得罪谁,那么是不是该说,偶红了? 可惜没品的作者送再多蛋来也伤害不到我分毫,我有着最好的读者在支持呢!白白让我嘲笑一下:狗急跳墙了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一场空,悠悠江南梦【上部结局】(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曾愿意倾尽所有去爱他,可他回应我的,是弃我于火坑。他喜欢我,却把我当成随时可以为他的江山奉献的牺牲品,我自然不会再傻到去可惜可怜这么个人。 虽然还觉得忐忑,但这晚我还是吃了药和精致的晚膳,继续怀着对萧宝溶的希望安然入睡。懒 因为确认了萧宝溶已经逃脱,我甚至睡得比平时还是沉上几分,甚至到晨间床榻上多了个人时,还觉得自己在梦中。 揉一揉眼,再揉一揉眼,我才在床上对着拓跋轲叩头:“陛下……陛下怎么来了?” 拓跋轲平素并不沉溺女色,也懒得在诸宫妃间行走,因此只在有兴趣时,于自己寝殿中夜间召幸,天明即送走,为的是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军政大事上。我常在他的寝殿一睡睡到近午时,已是极特别的一个了,乃至宫中有用“盛宠”来形容我。 可如今,他居然在天明后入了我的琼芳阁,还径闯入床帏间! 留心看他衣衫,居然是浅黄近素白的常服,极轻便的装束,连头上也未戴冠,只将发髻用一根长长的龙头紫金簪绾住,看来竟有几分文人的尔雅雍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虫 他对我的惊讶只是淡然一笑:“朕来不得么?” 我垂头向他请罪:“前几天……是宝墨无礼了,请陛下念宝墨年轻,恕了宝墨这回,宝墨以后再也不敢了!” 拓跋轲轻笑:“你倒聪明,知道萧宝溶顺利逃去,乐得趁机和朕重归于好,是不是?” 我便知他昨日已将拓跋顼的话语一句不漏听到耳边了,垂头道:“这天底下,就数三哥对我最好。敌也罢,友也罢,宝墨只求陛下体谅这点手足之情。” “嗯,仅是你们的手足之情么?” 他微哂。 “自然……是手足之情。” 我不解。 虽说吴后曾因我的早产,而怀疑中伤过我们兄妹的清白,但拓跋轲不可能疑心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果然,拓跋轲继续道:“只怕,是因为有这个最疼你的手足兄长,你就有离开我的希望吧?” 他的眸中若有清冷的冬日北风拂过,嗖嗖地吹到我心间,让我打了个寒噤,颤声道:“宝墨……宝墨已是陛下的人,不敢提离开。我当真……只盼他平平安安便好,连当不当什么王爷,都不太重要。” 这是实话,当萧宝溶陷入危险时,我宁愿他平安着,救不救我已是其次了。 可事实证明,拓跋轲远比我预料中更敏锐精明。他“嗤”地轻笑,淡淡道:“哦?可朕从没听说过,哪位兄长死了,妹妹会为兄长殉葬的。除非……兄长的死断绝她生活下去的希望!” 最隐蔽的心事被他一语道中,我心脏部位猛地一抽,连身躯都僵硬了。我很想掩饰住我的眼睛,不流露出被撕开面纱时的惊恐和瑟缩。 可没有用。 拓跋轲紧捏着我的下颔,不容我有丝毫的逃避,锐利的眼神如鹰隼抓裂我或真或假的面具,让我所有的真实情绪,一丝不漏地落到了他的眼底。 “好一个心机深沉聪明绝顶的女子!” 他的赞叹声,随着轻柔的吻落到耳边,却如催命符般叫我惊惧。 “你娇弱,你可怜,你聪明,你任性,你刁钻,你胆小,所有少女该有的好习惯坏习惯,连同对故国亲人的怀念和对朕虚假的爱恋,你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你让朕不得不怜你三分,你让九弟不得不护你十分,果然,果然是南齐最了不起的公主,值得萧宝溶孤身犯险不惜一切代价相救!” 他挑开我的小衣,柔韧的唇毫不迟疑地逗弄着女子敏感的部位,双手极有技巧的抚摩着我身体的弧度,一点一点,和他素常的脚步及语调一般,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却同样恰到好处地震慑人心。 “陛下……我,我没有……” 我颤栗着辩解,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愉悦。 眼前的男子,长着天神的身材和面孔,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我怎么也逃不脱的魔星。 “九弟斗不过你。”他从容说道,“连朕都给你蒙蔽这么久,猜不透你心思;甚至明知你不是真心,还对你流连不舍。九弟那等温厚仁善的性情,还不给你耍得团团转?” “我从没耍过他!是他在耍我!我哪里敢和他斗,又哪里敢和陛下斗?一次又一次,我不是都给陛下玩弄于掌心么?要打就打,要辱就辱……” 我低低地哭泣起来,心中却已明白,这一次,眼泪绝对无效。 拓跋轲自顾自地低叹:“其实,九弟并不是斗不过你,他是斗不过他自己。竟敢为儿女情长而欺骗背叛朕,你的魅力,也够大了!” 他覆上我时,叹息声居然是从未有过的忧伤,甚至让我有了错觉,以为真的是我伤害了他,伤害了拓跋顼。 而我在与这个分明已对我动了杀机的男人缠绵时,我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 我曾自作聪明的以为,或许兄弟两人都对我存有心思,会让他们彼此心存蒂芥,甚至自相残杀。 原来,我错得离谱。 ================= 尽量在明天下午四点前再发一更,汗,偶这速度,见不得人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一场空,悠悠江南梦【上部结局】(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轲根本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或许他也会惩罚拓跋顼,但他首先会断了导致他们兄弟失和的根苗,也就是我。 他对我的宠爱,仅限于放任自己养的猫或狗在自己跟前嘻耍玩乐,或弄些一眼可看穿的小把戏而已;一旦发现养的猫狗有咬人的意图,即刻打死再养一只,也没什么可惜的。懒 下一只,一样可以活泼可爱,讨他欢喜。 这一天,我并没来得及用媚药,但拓跋轲以他超强的体力和耐力,依然一次又一次将我带入极致的愉悦,沉浮在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的漩涡之中。 他想在下一刻杀我,而我清楚地知道他会杀我。我们彼此之间毫无感情,可我们还保持着最亲密无间的身体接触,主动或被动地享受着对方带来的愉悦。 我不晓得他怎么想,我只觉得太过荒谬,太过可笑,最后连泪水都干了,连哭都懒得哭了,也不再作无谓的求饶。 事毕后他显然也很疲乏,抱住我闭着眼默默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披衣,然后望着我片刻,将手搭上我的脖颈。 我的脖子细柔纤长,他的手掌粗大健壮。只要轻轻一拧,大约不会经历太久的痛楚,我便解脱了。虫 但他迟迟没有拧下来,一双蓝眸幽深杳然,看不出些许怜惜或伤痛的的情绪。 可我不太喜欢这样给逼住等死的感觉。 “给我留点尊严吧!”我叹息道。 “怎么留?” “让我沐浴更衣,像个公主一样死去。” 而不是这样衣衫不整躺在床上,把被凌暴的姿态带到黄泉路上。 “为什么不说,像个妃子一样死去?” 他淡淡一笑,却放开了手掌,扫视着我未及遮掩的身躯,“朕本疑心你对朕下了药,原来真的没有。你是个天生的*****,天降的妖孽。” 我懒洋洋地笑:“这个妖孽,还不是你自己硬抢回来的?” 拓跋轲微眯了眼睛,眸光中凝结了细细的一点蓝芒,威凛而危险,令人不寒而栗。 我也惊惧地蜷了蜷身体,旋即又自笑。 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笑昨日拓跋顼救我一场,今日还是难免走上那条路。 不过我死了,萧宝溶便不会再冒险费心救我,应该可以安全回到南齐,做他有权有势的惠王了吧? “轻罗,给我打水,预备沐浴!” 我高声唤着,拖着倦慵的尾音。 轻罗她们素来起得早,自然知道我卧房中还有着谁,在房外低低应了,并不敢高声。 披衣趿鞋下床时,拓跋轲正在我屋中打量着案上陈列的许多绸缎衣饰和珠宝玩物,嘿然道:“朕赐下的许多东西,你连拆都没拆过。” 我莞尔:“陛下所谓的赏赐,不过是随口吩咐一声,只怕陛下自己都不记得赐下哪些东西吧?宝墨又何必要费心去记?” 拓跋轲并不解释,只缓缓走到几个从赐下后就从未开过封的锦匣面前一一指点叙述:“这里面是一串明珠,是外蕃进贡来的绝品宝物,颗颗浑圆雪白,挂在外袄上应该很适合你的脸型;这里面是一只辟邪盖三熊足石砚,你曾夸朕用的砚台形状好看,所以朕让人将库里漂亮些的砚台都找了来,寻出这个差不多的给你;这里面是一排十二枝青玉龙纹管狼毫笔,那次朕往庆城有事离开了四天,你说闲了就学画画,朕就赏了你这个;这里面是朕无意间在一处集镇看到的花钿,想着其中有两只小虎形状的稚拙可爱,像极了你憨傻的模样,遂买了下来;这里面是一套三种十八只碗,白瓷的山水花纹,本是御用的,因你吃饭时多瞧了几眼,朕令人拿一套到琼芳阁来给你用……”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低声道:“你居然从没有打开过!你居然从没有打开过!” 我一时有些迷糊。 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 明明要杀我,还和我说这些? 这也足以证明,我做得还不够。 如果我再精细些,对拓跋轲送来的东西多多表现出感恩戴德来,顺带依他的心思,用上这些明珠笔砚的,结局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结局似乎是否认的。 拓跋轲太清醒,猫狗永远只是猫狗。即便给猫狗预备再多的食物和耍玩之物,他也不可能把它们放到对等的地位上。 而我,我在青州过得太委屈,委屈得离了拓跋轲,便不愿意再想再碰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 到底,演戏的本领还不够火候,可惜,已经没有时间再好好磨炼了。 屋外,传来连翘小心翼翼的回禀:“娘娘,香汤已经备好。” 我应了,正要丢开在那些御赐之物跟前出神的拓跋轲,径自出去时,拓跋轲转过头,“听说,你有洁癖,每次侍寝后都会洗浴很长时间。” ================ 弱弱地说,明后天可能就一更,成么?偶得攒些字下来,边写边推敲前面有没有bug,同时预备编辑推荐时好多发些。。。。。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一场空,悠悠江南梦【上部结局】(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嗯,不好好洗一洗,我会觉得自己很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盯着他那张脸,依旧俊挺而沉静,大海般的蓝色眸子寂然无波,似乎用铁锤狠狠捶上几下,都不能将他的脸孔震动分毫。 听了我的话,他也只是淡然道:“对你来说,男女之事是件很肮脏的事?” 恶意地只想看看,到底怎样才能让他那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面容流露出一丝半点的愤怒、颓丧或悲伤。 我微笑道:“也不一定。如果换了拓跋顼,我应该会觉得很幸福。在相山时,被他抱过亲过后,我都不舍得沐浴,只怕会洗去了他的气息。” “你!”拓跋轲终于高声,眸中腾起的烈焰似想将我吞噬焚尽,甚至向我的方向踏出了一步。 我不觉退了一步,心下有点懊悔。 这人极自负,很少亲自动手打骂宫人,但我的确曾被他甩过耳光。 只图一时口舌之快,死前再白白受些皮肉之苦,也便极不合算了。 但拓跋轲终于还是放下了手,眉目迅速恢复了沉静从容,依旧踏着稳稳的脚步,自己拉门出去。虫 轻罗等人在外面慌乱地跪送着,他那节奏感极强的脚步顿也不顿一下,笃笃地敲着地面,径自离去了。 我尚未及步出房,我那两个傻侍女已满脸笑容跑进来,欢喜道:“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呢!皇上大清早就来找娘娘,若给其他娘娘知道,一定妒嫉死!” 有什么好妒嫉的? 我黯然一笑,抬眼望向阁外。 琐窗春暮,满地落花如雨。 竟是我所见到的最后一个春天了么? 大约见我发怔,轻罗笑着提醒:“娘娘,不去洗浴么?” 我点头,低声道:“去给我准备一套新的素色中衣,还有外衫……就拿那件雪缎的吧。” 轻罗迷惑道:“娘娘,那雪缎的衫子,太素净了,只怕皇上不喜欢。奴婢给娘娘备了翠色丝缎的,穿着才精神呢!” 我咬唇片刻,轻轻一笑:“我不要谁喜欢。我只想清清爽爽地走。” 连翘比轻罗心细些,到底发现了我不太对劲,迟疑问道:“娘娘……你又惹皇上不高兴了?” 我皱眉道:“你们不用管,快去给我取衣服吧!” 向侧面的浴房走了几步,我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衫,望了望昨日想自尽的那处竹林的方向,到底忍耐不住,转过头,低低说道:“你们谁去帮我到皇太弟那里走一趟吧!” 轻罗踏前一步,脸上尚有青肿的瘀痕,却是一脸的严肃:“娘娘,皇太弟那里,娘娘还是避些嫌好。宫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没事都能说出事来。皇太弟殿下是皇上的亲弟弟,倒也不妨,可娘娘这里……总不太好……” 连轻罗都知道,我再受宠,也不过是个猫儿狗儿般的玩物,根本不能和拓跋顼比。 大约拓跋轲也只对这个一手带大的幼弟,尚有几分真心实意吧? 我匆促地打断轻罗的话,叹道:“你们帮我传一句话给皇太弟,告诉他,皇上要杀我。” 春日煦暖的风仿佛在霎那间随了我的话语凝结,连轻罗、连翘都已顿在地上,傻了般动弹不得。 我转身奔入水汽缭绕的房中,猛地掩上门,眼前已是一片氤氲,喉中已给堵得闷疼,狠狠地吞咽数下,还是涨得难受,满满地要流溢出来。 匆忙将身体泡入浴桶中,连脸都埋下,眼底的酸涩渐渐溶解在热水里。 我想,我应该没有流泪。 只是我不甘,到底还是不甘。 不甘就死,在白白承受了那么多屈辱后,连故乡都没法再看一眼,便就死去。 却不知,拓跋顼对拓跋轲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我对拓跋顼的影响力又有多大? 从平时拓跋轲对弟弟的重视来看,如果拓跋顼铁了心要救我,未必救不下来;关键是,他愿不愿意救。 至少,我在临死前可以确认,那个我曾倾心去爱的少年心里,到底把我放在怎样的位置。 一边擦洗着身体,一边默默想着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然后迅速归于沉寂。 不久,有人过来敲门,却是个陌生的侍女声音:“墨妃娘娘,管公公奉了皇上口谕,正在外面等着您呢!您老人家洗好了么?” 伴随这催促声的,是外面传来的隐隐哭泣。 撩一撩水,我才觉出水已经很凉了,遂换轻罗她们进来帮换衣裳。 进来的是连翘带着寻常不太使唤的一名侍女,眼睛都红红的,却忍着泪,含笑为我理着衣衫,道:“娘娘,你穿着雪缎的长衣果然漂亮,像画里的仙子走下来呢!” 走回卧房里,在回廊里见到管密,脸上的肌肉笑得极僵硬,像是硬拧出来的笑容。 他弓着身子,低声道:“娘娘去梳妆罢,老奴在外候着,候着……” 他说着,转过背去用袖子揾泪。 ================== 今天可能只一更了,亲们不用等,偶明天一定把上部结掉。。。。。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一场空,悠悠江南梦【上部结局】(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身后的小内侍,手上托着个朱漆盘子,置了莲花白瓷的酒壶和酒杯,看起来并不陌生。 父亲在位时,我就曾几次看到过齐宫的内侍拿了这些东西匆匆走过,不久便会传来某位大臣或某位宫妃暴毙或被赐死的消息。懒 我微笑着劝他:“管公公别哭了。连那夜夜与我风流缠绵的男人都不曾为我掉一滴泪,您这是做什么呢?” 管密忙擦了泪急急道:“娘娘,皇上他……他不是不心疼啊!昨晚他坐在窗口,那可是整整喝了一夜的酒啊!” 他喝的是美酒,给我的是毒酒,难不成我还得对他感恩戴德,死而不已? 冷笑着拂袖走到妆台前,让她们为我梳南朝最寻常的女儿妆,转眼不见轻罗,遂问为我理妆的连翘:“轻罗呢!” 铜镜里,连翘一双大眼中水光盈盈,只强忍着不掉落下来,可为我梳髻的手,分明正在颤抖。听我问起,她好一会儿才憋着嗓子低低答道:“轻罗去找皇太弟了。” “或许,就快回来了。”她焦急地往窗口望了一眼,说不出是希望,还是绝望。虫 拓跋顼住的涵元殿离琼芳阁并不太远,轻罗知道我性命攸关,一路也不会耽搁,有我洗浴的这么长时间,以她的脚程,可以走上十个来回了。 如果拓跋顼不在宫中,轻罗应该早就空手回来,也好多片刻与我相处的时间。 她一直没回来,证明她并不是没有找到拓跋顼,而是拓跋顼不愿意来。 其实,早就在意料之中了,不是么? 江山与美人,轻重之分简直不用权衡。 如果他肯来,那是意外惊喜;如果他不来,那才是意料之中。 或许,人之将死,心中会格外清明吧?清明得不想让自己死前都不得安宁。 不抱希望,方才不会失望。 我冷寂地笑了笑,自己拈过胭脂丝绵,稳稳地送到唇边,将艳红的唇脂点上。 潋滟夺目的朱色,鲜亮夺目,如刚刚成熟的樱桃,正在晨间清澈的阳光里耀着幽幽莹莹的光芒。 窗扇正大敞着,大株樱花在迸绽到极致时开始凋零,一瓣瓣的粉红,凝了谁的血泪,在沙沙的春风中簌簌飘动。 风动窗帏时,居然有一朵花儿,如喝醉了般跌跌撞撞扑到我怀里,歇在雪白的襟前,微微摇动着,像垂死了的彩蝶,颤巍巍地扑着翅翼。 花开过了,总算有过最繁盛时的美丽记忆。 而我呢? 我只有一个从来不曾被我自己认可的墨妃身份,无人爱我惜我,我也不再有所爱之人。 终是遗憾。 我唯一的美好记忆,依旧是不解事时缩在萧宝溶温暖清新的怀中格格地笑。 几番风雨走过,那曾经纯稚的笑声,已蒙了尘埃般不清晰。 我拈了花朵,轻轻嗅了一嗅,走出房门,走向回廊。 管密从小内侍手中接过倒好的毒酒,带了他们齐刷刷跪倒在地,将毒酒举过头顶,沙哑着嗓子道:“皇上口谕,让墨妃先行一步,为皇上守护地陵。百年之后,皇上将与墨妃再续前缘!” 生时不放过,连死了也不放过,居然要将我早早埋在他的陵墓里! 再续前缘! 我的前缘,早就断了! 抬头,最后看一眼阁外的大道。 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执杯,触唇,仰脖,涩而辣的酒入口,一饮而尽。 然后掷杯,扬手击在阁前的汉白玉栏干上,砰然而碎。 不知是谁先号淘一声,廊下,屋边,满宫跪着的内侍宫人,蓦地大放悲声,痛哭流涕;连管密也伏倒在地面上,失声哭嚎。 平常拿着笑脸和金银,刻意去笼络着这些下人时,未必有多少真心。可这时候,他们倒还晓得为我难过,用他们的眼泪来葬我。 而我曾经为之流干泪水的那人,连露一面都舍不得。 不过,我也不会再为这人落一滴泪了。 望一眼南方的天空,我默默走回卧房,只觉腹中迅速如烈火般焚烧起来,渐渐尖锐成不可抑止的绞痛。 踉跄再走两步,到底无力走到床边,便抓了床前的帏幔,呻吟着软下身躯。 “娘娘,娘娘……” 连翘大哭着,和几名侍女赶上前来扶我。 我喘着气,低声道:“拿剪子来。” 连翘不解,但已迅速从一旁取来剪子,问道:“娘娘,你要做什么?” 我低声道:“帮我剪下一缕发。” 连翘应了,忙抓了我垂在前襟的小辫,绞下了一缕。 我正要吩咐她有机会将我的头发送回南方去,外面的哭声忽然凌乱,伴着含糊不清的叩拜声。 然后,半开的房门被踹开,一个修长熟悉的人影奔了过来。 清好如女子的面庞,形状如桃瓣的眼睛,幽黑飘一点墨蓝的瞳仁,一脸令我怄得慌的震惊。 竟是拓跋顼! 他果然好算计,在我服了毒酒后出现,既可见我最后一面成全了当日的旧情,免了他自己未来的遗憾,又可不必因我和拓跋轲争执,保全了他们的手足之情和他的储君之位。 “阿墨!” 他猛地冲了过来,一把将我自宫人的怀中夺过,抱入他自己的臂腕间,惨然望着我,惊颤地唤我的名字,脸色也雪白雪白的,一种被抽去魂魄般没有神采的雪白。 nbsp; 他到底还是喜欢我的,忍着到我快死时才出现,大约也不好受吧? 心中恨毒之极,我把掌中预备交到连翘手中的断发,用很柔软的姿势,交到了拓跋顼手里。 拓跋顼泪水已盈在睫间,望着手中的发,只是一声声地唤我:“阿墨!阿墨!你撑着点,不会有事,不会!” 我笑了笑,努力像当日竹林定情时那般娇俏稚拙,轻轻地说道:“我没办法把我自己留给你了,给你我的发罢,就当是我的魂魄伴在你身侧了……” 又是一阵断肠催命的绞痛,我忍耐不住胃部的抽搐,猛地一张嘴,一口黑血喷出,染上雪白的前襟,慢慢洇开,成了大团妖娆绝艳的黑牡丹。 “阿墨!” 他真有这么伤心么? 这声音听起来,倒也摧肝裂胆。 我抬起脸,眼前已模糊得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努力伸出自己的双手,摸索着捧住他的面颊,颤着嗓音道:“如果有下辈子,我要你做我唯一的男人,你……你也只许有我一个女人……好不好?好不好……” 我自己已经看不见的热流又从口鼻间涌出,手中的力气顿时失去。 神智沦陷前,我听到拓跋顼被抽去心肺般地惨叫:“阿墨……” 这时候,他都不肯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果然对我好深厚的感情! 无妨,我早对这个少年绝望,只想用尽我最后的力量,再挑拨一次他们君臣兄弟看似坚不可摧的手足之情。 一屋子的人听到了我对皇太弟的深情告白,拓跋轲那样要强的男人,将始终不得不面对自己的爱妃到死都只爱自己弟弟的现实。 而我的死,也将成为拓跋顼心头的刺,有事没事就会扎他一下,提醒着他,是他的兄长抢走了他的爱人,并活活逼死了她。 无力闭上眼时,有水珠缓缓自眼角滴落。 不是因为爱和留恋,而是因为恨,对这对兄弟刻骨噬心的恨! 拓跋轲! 拓跋顼! 我恨你们,至死不休! ====================== 上部完。 ps:系统调整,下半夜看不了文,所以提前发出来了。下面是番外《绝救》,不长,讲述的是阿墨昏迷后拓跋顼兄弟的行止,估计明天晚上可以先发一节。嫌老轲抢了弟弟戏份的亲可以放心了,从番外开始,包括下部,与阿顼的对手戏应该开始多鸟! 似乎上个月消费换算的鲜花发下来了,偶的花又在涨了,当然,蛋也在涨~~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素心改,无花空折枝(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那是一场,持续了很久的睡眠。 久到连我自己都在怀疑,我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昏暗的梦境,有着七零八落的片段,包括男人的抚摸,男人的亲吻,还有辨不出滋味的各类汤汁,都曾若隐若现,起起伏伏。懒 意图想抓住些什么时,依旧是黑白的底色,蒙昧不清的触感,整个人如游魂般飘荡着找不到着落之处。 当眼前终于有了点别的颜色时,我依然在想着,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烟幕黄的颜色,很浅,很模糊。 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沁到鼻尖时让我很迷惑。 不是萧宝溶清新的杜蘅香气,不是拓跋轲刚硬到危险的体息,而是一种春日阳光般温和的明净和清澈。 那是久远得想让我流泪的气息,甚至连模糊的烟黄都让我感到亲切。 下意识地握住眼前看得到的烟黄,居然真切地抓到了实物。 柔软的棉质,没有精美的刺绣或华丽的蹙金,落在掌心的感觉很舒适,很安心。虫 喉咙间动了下,我似乎发出了声音,但耳边还只是静寂,了无声息。 但掌中的烟黄忽地一动,接着,我的身体震动了一下,整个地被带入了一个健壮的怀抱中。 极有力的臂膀,强硬如铁铸,叩在后脑勺,有点疼。 可这种疼痛也有着莫名的熟识,仿佛在很久很久前,也经历过这种类似幸福的疼痛。 那有力的手臂,此时居然有些颤抖,用很轻却很急的幅度,晃动着我,模模糊糊似乎有张脸也在我眼前晃动着。 我睁大眼,努力想看清眼前那张脸到底是谁,却始终是和那团烟黄粘连的苍白,连眉眼的轮廓都看不出来,只有那嘴唇看得见依稀的开阖。 这人在说话么? 可我什么也没听到。 于是,我竭力蠕动自己干涸的唇,问他:“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我的身体很虚浮,我的呼吸应该也很微弱。 但我敢肯定,我的确发出了声音,即便喑哑而无力,我也该发出了足以让人听清的话语。 可我没听到自己的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抱着我的那人顿了一顿,将我搂得更紧了些,凑在我耳边,继续开阖着嘴唇。 我依稀辨出了他眼睛的位置,黑乎乎的两点从颊边晃过。 耳边有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扑过来,有点痒。 我缩了缩脖子,疑惑地转头,对住那双黑乎乎的眼睛,想仔细地辨别出这人是谁。 鼻尖已经触到了对方的鼻尖,腻而冷的水滴沾到了我肌肤上。 “你是谁?” 我疲惫地皱眉,继续问。 可我还是听不到我自己的声音。周围安静得有点可怕,间或有耳鸣般的隆隆声。 这时,抱着我的手腕僵了一僵,然后耳边有大口的热气扑来。我只根据那呼出的气息,断定他吐着两个字,像在唤着谁的名字。 心里忽然一动,我捧了那人的面颊,茫无焦点地在他脸上转着目光,急急问道:“你是不是阿顼?你是阿顼么?” 手中的脸庞僵了一僵,然后很快地上下移动,分明是在点头。 果然是拓跋顼,那个在我喝完毒酒后才出现的拓跋顼,那个看我快死了,依然不肯答应与我下世相守的拓跋顼! 转动着眼珠,只有极蒙昧的光线流转着,周围的物体,看不清轮廓,大片大片混沌在一起的颜色,彼此浸润。 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 我忽然明白过来了,微笑着向眼前这个男人说道:“你救了我?然后弄瞎了我的眼睛,弄聋了我的耳朵?” 看来我中毒昏死过去前的告白还是有点效果的,他终于想起了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那段“旧情”。 他救了我,然后将我弄得又聋又瞎,让我再也没有能力逃走,再也不能成为影响他们兄弟关系的猫儿狗儿。 又或者,他是以此为代价,向拓跋轲要来了我? 我是不是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眼前的拓跋顼听了我的话,果然没有摇头,只是扳着我的肩,说了句什么。 我听不到,只能茫然望着他,努力维持着凄怆的笑意。 拓跋家这对兄弟,根本就是两只把我戏于爪下的禽兽,想玩就玩,想杀就杀,想弄成个残废,就毫不犹豫地向下药。 可即便是禽兽,我也得向他们微笑,就像一条狗,想活着,就不得不摇尾乞怜。 我受的折磨屈辱已经够多,好容易死里逃生,就绝对不能放弃生存下去的希望。 否则,我吃的一切苦头,就是白搭了,就是死了,也不过是白白地死了。 不晓得我还有没有机会凭藉自己的力量报仇,但如果有机会,我宁可选择玉石俱焚。 我日夜盼着萧宝溶来救我,但到了这样的地步,我又宁愿他不来了。 若他看到我变成这样,一定伤心得很。 这天底下,只有他对我的好,从来不曾掺杂太多的算计和阴谋,只将我的悲欢爱恨放在了第一位。 拓跋顼扳着我肩的手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放开我,将我扶了躺下,忽然匆匆离去。 ================ 三更了,真不 容易,呜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素心改,无花空折枝(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不很清楚我现在到底在哪里,但从触目可见的颜色,我也可以断定,这里绝对不是琼芳阁,更不是重华殿。这里的气息也很陌生,没有用任何的香料,被子上也是给晒得蓬松的天然棉花味道。 真是奇怪,才醒来时,我为什么会觉得这里的气息和颜色让我觉得亲切,甚至亲切得想要流泪?懒 我一定给毒得迷糊了,以为我还住在相山,以为我还是那个一头栽入情网的无忧无虑小公主。 在迷迷糊糊半醒不醒的昏睡中,不时有人过来把脉,不时有人过来喂药,也不知是嫌我聋得瞎得不够彻底,还是做出帮我治疗的虚伪模样来,好讨我的欢心。 ――那个一再将我丢给兄长蹂躏的懦夫,那个眼看我喝下毒酒不敢出声的狠心人,看来真的懊悔了以前的无情,居然没有再将我丢给拓跋轲,或丢出青州行宫,反而时时伴在我身边,不时将我抱在怀里,喃喃地说着话,肌肤上的温暖,便透过两人单薄的衣衫传递过来。 渐渐恢复几分神智后,我已辨别得出,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在身畔来来去去。不难分辨,那些都是宫人,听命于他的宫人。 拓跋轲一直不曾出现,能给我熟识感的轻罗和连翘也没有出现,想来这里多半该是拓跋顼所住的涵元殿了。 但那些宫人除了更衣洗浴,几乎没有机会和我靠近。拓跋顼终日与我伴着,甚至亲手喂我喝着药汁和羹汤。 他并不惯服侍人,手很笨拙,远没有画画或使剑时潇洒自如,不时会将汤汁泼到我的前襟或手臂上,然后手忙脚乱地为我擦净。 我感觉他絮叨不停的气息,可却怎么也听不到他说话。 我问他:“你在说什么?” 当然听不到回答,只有一双握惯宝剑的大手,用很轻柔的动作,缓缓地将我的手合拢在自己掌中。 我再问:“你是不是在骂我?知道我什么也听不到,算计着怎样将我害得更惨?” 手被握得更紧,然后被抬起,指尖触上他光洁的额,感觉他头部的轻轻摇动。 我笑道:“你不用勉强自己对我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是南朝公主,你是北朝储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落到你们手中,被怎样凌虐都是活该。便如你或拓跋轲如果落到南齐手中,我也不会对你容情。你们怎样欺负我,我都会十倍还回去。” 手被放开,肩却被揽住,慢慢拥到那个年轻的胸怀。 果然又是,当年阳光般的气息,以及,和当年一般的有力而不规则的心跳,莫名地又要逼出我的眼泪。 强自忍着泪,我挣出双手,捧住他的面颊,慢慢地摩挲着,细细地分辨,他和我曾经的梦中少年,有着多远的差别。 可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我以前甚至没这么近距离地抚摸过他的面颊。 其实我们不该有多深厚的感情,我们之间,只有仇恨。旧恨,以及新仇。 但我还是无法释然,索性就放纵了自己胸口堵紧的悲伤,张大眼睛,努力望向那一双迷蒙的漆黑,很轻很轻地道:“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你还喜欢着我么?” 捧住的面颊很僵硬,感觉得出他很吃力地吞咽着什么,喉部在艰难地滚动着,但明显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我以为他不会有任何回应时,他的头忽然动了。 他的头部,很坚决很有力地往下一点,然后又是一下。 泪水忽然之间便落了下来。 明明知道他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一时的怜悯和负疚,根本敌不过他兄长可以给予他的锦绣河山;明明很清楚,我对这人的恨毒,早已将曾有的美好爱恋吞噬得一干二净,我居然还是落了泪。 我甚至一边落着泪,一边问他:“那么,你还会丢开我,由着旁人欺负我么?” 他并没有迟疑,只是很缓慢很缓慢地摇着头,仿佛要用摇头时的认真,向我保证着什么。 我一定太入戏了,明知一切只是彼此虚幻的表演,一场暴风雨卷过,纸糊的美好立刻会被打作零落狼藉的一团。 可我居然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地痛哭失声:“其实我不怕人欺负。可我只想给你一个人欺负,我也只想欺负你一个人……阿顼,阿顼,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阿顼?阿顼……” 手中捧住的脸颊上,强撑着的坚强似在瓦解,然后在猝不及防间,便滚了一大团的湿热,滑在我的指尖,又顺着指肚蜿蜒而下,烙铁般烫上掌心。 还未及反应过来,我的手便被他拿开,温热的唇堵住我口中所有的呜咽,用尽力道般地吮吸研磨,然后以和当年一样的莽撞无礼,迅速撬开我的唇齿,努力地向内探索,似在竭尽所能地占有吞噬着我所有的悲伤和欢喜,连我的呼吸都要生生地抢夺走,让我仅为他一人而生,而死,而悲,而喜。 我一任他近乎疯狂的抢掠和绞缠,懒洋洋地回应着他,偶尔还能回忆得出相山那个少年纯净如水晶的双眸。 可以模糊地看出,他似乎又换回了当年相山时穿过的那种烟幕黄的衣袍。但换回了的,也仅限于衣袍而已。 =================== 很平淡的一章,可偶写得有点伤。 建群的目的似乎就是给人现场催更。偶华丽丽地爬走,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素心改,无花空折枝(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早不复当年的纯净,我也不复当年的天真。 他想弥补,我便让他弥补。 我希望他能对我心软一点,再软一点,才能让我找到可资利用的弱点,给予致命一击。懒 喜欢,爱情…… 太过奢侈而短暂的东西,我已完全不抱希望。 只是,久不曾听到人声的耳边,不知为何,居然听到了近乎呜咽的一声声低唤:“阿墨,阿墨……” 或许我还太过软弱。 我应该好好向拓跋兄弟学习,尤其该向拓跋轲学习,什么是心如铁石,翻脸无情。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的身体状况已大有好转,光线好的时候,我甚至能看得清周围大件家什的轮廓,有时不经意时,还会听到一点半点宫人的谈笑声。 但我再也没听到过拓跋顼的声音。 即便是喂我吃饭,他也只是安静地扶起我,一匙一匙地喂我。依旧不假手于人,却日渐熟练,很少再弄脏我的衣衫,也从不会烫着我。虫 有时,我试探着说道:“我可以自己吃,你放到桌上,我慢慢学着自己吃。” 然后,我将手捧住他的面颊,却没有感觉出他的摇头或点头,也没感觉出他说话,只是略略一挣,别过脸,继续喂我吃着东西。 大约以我和他的身份,并不适宜公开露面,他并没有带我出过房间。但几乎每天傍晚或凌晨,他都会打开窗扇,带我来到窗前,让我倚着他的胸膛,嗅着窗外活泼泼扑洒而来的青草和花香气息。 我细细地闻着,问他:“是不是荼蘼花都谢了?夏天快来了吧?” 他的下颔便在我的头顶部动了一动,应该是在点头;但胸腔没有任何震动,显然并不说话。 一年多了,我长高了些,他也长高了不少,依旧比我高一个头。 彼此偎依的时候,似和当年没什么差别,只是我再不能明眸顾盼,他再不能骄傲而笑。 我聋了,瞎了,他似乎也哑了。 我们再不用为着谁比谁不懂事而争得满脸赤红。 我懒懒地叹笑:“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所谓岁月静好,只怕就是指我现在这种日子吧?安安静静,还能闻得到花香。” 我推开他的怀抱摸索着往床边走着,也不知他听了我这话会是怎样的神情,只觉他似乎怔怔的,直到我给一张凳子绊倒,才醒悟般冲了过来,将我扶到床边,拥住我坐了,胸口起伏得很厉害。 心中一动,去摸他的面颊时,却被他拦住了手,轻轻扣了,握在他的掌中,安谧地让我伏在他的肩窝处。 疲倦地笑了一笑,我居然还能倚靠在他的身上睡着。 ------------红袖添香独家连载,盗版必究!------------ 这日午时,拓跋顼难得地不在屋中陪伴我,我闭了眼睛在桌前支颐假寐,细细听着周围若有若无的动静。 视力和听力看来并没有给彻底毁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分明在缓慢地恢复着。 可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我真实的复原情况,唯恐给我下药的拓跋轲或拓跋顼,再次向我下手。 等我听到脚步声响在跟前时,桌子也震动了一下,依稀有个人影提了食盒放在桌上。 是午饭么?以往都是侍女在桌上摆好,再由拓跋顼亲自动手拨了饭菜羹汤喂我。今天拓跋顼到哪里去了? 这时,那送了食盒来的人影忽然向前一步,来到了我跟前。 我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忽然便有些疑心,是不是谁将拓跋顼引开了,好动手暗算我?或许,拓跋顼天天和我一起吃饭,就是怕有人在我的饭菜中下毒? 正惊疑之际,手中忽然被塞了一个物事,我正要甩开时,已闻着了淡淡的杜蘅清香。 呆了一呆,将手中的东西摸了一摸,才觉出是一只荷包,沉甸甸不知装了什么东西,却有着更浓郁的杜蘅清香扑鼻而来。 心头跳得剧烈时,那人的手握住我的手,将荷包解开,捏住里面的东西,在我唇边轻轻触碰了一下。 瓶状物体,凉凉的质地,非瓷即玉。 掌心被打开,长长的指甲慢慢地画着字:“解毒。” 来人一写完,宽慰似的拍了拍我的手背,立即向外走去,轻捷而迅速。 我有好一会儿紧张得透不过气来,然后紧捏着那荷包和药瓶,将那杜蘅的气息嗅了又嗅。 萧宝溶,是萧宝溶吗? 算来距离那个悬松谷之战已有七八天了,即便他逃了出去,想必也是损兵折将,处境危殆。这种状况下,他还没放弃我么?他还在想法救我么? 热泪灼烫着眼眶,竟说不出是心酸还是开怀。 犹豫了片刻,我将瓶塞拧下,把瓶中酸苦的药闭了眼睛狠狠吞下肚去。 也曾怀疑过,是不是有人想用毒药害我,可转念想着,这青州城中,掌握着绝对权力的,只有魏帝拓跋轲。不晓得拓跋顼用什么方法将我救了出来,但我可以肯定,以拓跋顼的懦弱,以及他对其兄的敬畏,我目前的处境,拓跋轲应该了如指掌。如果他要杀我,光明正大地再赐我一壶毒酒便是,哪里犯得着借萧宝溶的名义行事? 贪恋地又闻了闻杜蘅的清香,我悄悄地将那荷包和瓷瓶掖到不引人注目的衣箱深处。 ------------------ 继续平淡的章节,不过风波已起。 ps:大家不是说让偶改时间,改成晚九点更的么?为嘛半夜还是有亲在催更啊?呜呜~~泪奔,先更了罢,白天看情况是不是加一章罢~~ 换周榜了,有花的亲扔几朵来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素心改,无花空折枝(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回到桌边坐了片刻,除了头部似比原来晕眩了些,倒也没有其他异样,看来应该不会是魏人设计害我的圈套。 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时,腰肢已被人温柔地圈住,一抹缥缈不定的叹息传到耳边:“阿墨……我真怕回来再见不到你……”懒 这是我中毒后第一次听到拓跋顼的声音,虽然很不清晰,但话语中的沉重和忧伤,几乎让我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魏储君? 带了几分惶惑回头,依然看不到他的神色,只是依稀辨得出,他墨黑的眼睛,正在轻轻地眨动。 我捧住他的脸庞,笑道:“你到哪里去了?我在等你一起吃饭。” 拓跋顼便再不说一句话,取了食盒中的饭菜铺开,先给我盛了,将我喂饱了,才自己盛了一碗,三两口便胡乱吃完,扬手让侍女撤下,继续静静地陪伴着我,由着我坐着或卧着,再不说一句话,或者说,是因为我听力不好,再没听到他说一句话。 这天格外的倦乏,窗口的方向还是白亮亮的一团日光,我便蜷到床榻上睡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拓跋顼似乎不太放心,叫太医来诊了脉,然后用他温热的大掌包着我的手,倚着床围,沉默坐在床边守护着。虫 半夜醒来时,拓跋顼已不见了,想来见我睡沉,也便放心回自己房中睡去了。 我转动了下睡得吃力的头部,睁着望着眼前黑暗的屋子,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等我看到从如意青琐窗格中透过的月光时,我才一颗心差点从胸腔中跳出来! 我看到了月光,同时也看到了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家俱和陈设。 远远近近,有虫鸣和夜鸟的啼声陆续传来。 那药,那药一定是萧宝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极品,居然这么灵验,这么快就让我恢复过来! 可萧宝溶身在异地,又刚刚吃了败仗,怎会对我这里的情况如此了解,还能这么快将治我的药送进来? 借着窗口透入的淡淡月光,我趿了鞋,慢慢在房中走了几圈,才算接受了我视力听力恢复的事实,又倒回床上,攥着衣袖无声地大口喘息,却是因为太过激动了。 一个又聋又瞎的女子,除了拓跋顼的保护,当真一件事也做不了;而拓跋顼的保护并不比鸡蛋壳坚硬多少,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被他皇兄许诺给他的锦绣河山击得一败涂地,根本不足以让我依赖。 如果我隐瞒住我的恢复状况,趁着他们对一个残疾人不会有太多防备,或许还能有机会和行宫中的眼线联系上,设法逃出拓跋兄弟的魔爪。 虽是心怀疑惑,到底是更多的是欢喜,下半夜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才又沉睡过去。 ----------------红袖添香独家连载,盗版必究!---------------- “怎么会睡那么久?” 听到这句话时,已是第二天巳时以后了。心里机伶一下,悄悄地提醒自己不可露出破绽,才睁开迷茫的眼睛,伸着懒腰慢慢支起身。 我终于清晰地看到了拓跋顼。 湖色的家常软罗袍,宽领大袖,将他衬得更是俊秀美好,温雅沉默。 他看来精神并不太好,眉宇间有撑都撑不住的疲倦,眼底的那抹墨蓝近乎虚恍,原来很健康的肤色,都透出了沉沉郁郁的铅白。 此时,他正皱了眉低声吩咐宫人去寻太医,忽然抬头看到我醒了,顿时眼睛亮了一亮,走过来扶我起床,挥手让人进来为我洗漱,然后陪我用早膳,神情很是安谧,却真的一言不发,与当初那个给我一逗便怒气勃发的少年判若两人。 或者,那是因为,他不再是嘴上没毛的半大小子,我也不再是什么懂的丫头片子了吧? 一年间,我们都不得不长大了,不管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已经纳了好几名姬妾,我成了他兄长的妃子。他已是成熟的男子,而我也被迫蜕变成了步步为营的女人。 这一天,他依旧如以往那般时时伴着我,我也只作自己看不见,时时地依赖着他,偶尔会抱怨一两声,嫌周围太过安静。 他也不回答,只是带我带窗边,扶出我的身伸向窗外,感受阳光耀在手上的温暖。 我自以为已经掩饰得很好,可到晚上临睡时,我才发现我还是露出了一点破绽。 他扶我躺下后,看样子准备离去了,忽然又转过了身,默默望着我,很低地叹息:“阿墨,你会好起来的,振作些,别绝望。” 我迷茫着望向他的方向,真的有些不解。 这时,他忽然又冲了过来,俯下身,深深地吻我,呼吸极不均匀。 明知回避不了,我闭着眼睛由他折腾,再不知心底是怎样的滋味。 说不上喜欢,说不上不喜欢,他对我无情在先,我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再浪费这么不可靠的男子身上。 但我现在不得不利用他,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设法逃出去…… 怎样报仇那是很遥远的事了,逃出生天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 习惯性地捧住他面颊时,他终于放开了我,呼吸渐渐均匀。 ====================== 有亲说内心独白太多了,嗯,这几章平淡,但下章开始激烈鸟!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素心改,无花空折枝(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的颊骨在我的掌间震动时,我听到他低低在我耳边说道:“阿墨,我在说话。我不说话,是怕你发现了我在说话,你却听不到,会很着急。可今天你为什么不再理会我说不说话了?我不是你的拐杖,也不是你的眼睛和耳朵。我是你的阿顼。”懒 我立刻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以前我什么都看不到,处处依赖他的同时,也在关注着他是不是在和我说着话,时不时会捧一捧他的脸,感觉他是否在说话。 可今天我既然看到了他的沉默,自然不会再有那样亲昵的动作。 他没想到我已经恢复了视力和听力,只在猜疑着,我突然放弃了关注他,又突然那么安静嗜睡,是不是因为自觉恢复不了,心里绝望,才什么都懒得理会了。 不是不感动。 看来如果我没有和他的江山冲突,他其实很乐意完成相山上那个早成泡影的海誓山盟。而让我变得又聋又瞎,多半是拓跋轲的主意,而不是拓跋顼下的手了。 心中猜测时,我脸上居然还能保持着木讷和迷惑,蹙起眉问他:“阿顼,你在说什么?”虫 “没什么。”阿顼唇角一弯,一个温柔到忧伤的笑容,眼中才又有了些宽慰的神采。 冷眼看他离去了,瞥着窗外,又是一片漆黑了。 真不明白,他既是皇太弟,又是年轻将领,拓跋轲怎么会容他这样荒废政务,日日夜夜和一个女子缠在一起。 何况这女子,还是他一心想得到,终究却不能完全得到的宠妃。 他弟弟这种行为,换成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忍受。莫非他把我毒聋了,毒哑了,就算处置过我了,主动把我当垃圾一样扔给了他弟弟? 真是万分不解,总觉得这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下,潜藏着暗礁激流无数…… 但这暗礁的到来,比我预料得还快,完全将我伺机而动的计划全盘打乱。 第二天一早,侍女正在帮我梳头,我闭了眼睛懒懒倚在圈椅上,不敢看在一旁凝望我的拓跋顼。 他的眼眸幽深之极,始终浮泛着让我心烦意乱的微痴和忧郁,好像他才是给欺负得不死不活的那个人。 若总是和他目光相对,我怕我会忍不住流露出羞恼之色。 他有什么资格,表现出这么无辜的神情来? 有时瞎了反而自在些,至少我不用面对他,也可以把他始终牵着我的手当成一种扶持,而不是暧昧。 正簪花的时候,有内侍走来,在拓跋顼耳边说了句什么。 拓跋顼皱眉,沉吟片刻,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在原来无声的交流中,这暗示了他将离开片刻。 我睁开眼,面向他的方向,定定地望着他的前襟,笑道:“出去么?牡丹应该开了吧?回来时折一枝带给我,这里……似乎没种牡丹,我没闻着牡丹的香气。” 拓跋顼微微含笑,俯下身来,将我的手放到他的面庞,点了点头,方才转身离去。 我僵直着眼对着面前的铜镜,不去望他的背影,却在镜中清晰地看到了他。 他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极柔软的目光,深深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才出门而去。 如果他不是魏帝拓跋轲的弟弟,如果他眼前没有江山与爱人的选择,他本该是我最合适的良人吧? 可惜,这世界上,并没有如果。 这时节,盛开的不只有牡丹,还有罂粟。 其实我更想让他带一枝罂粟回来。 ----------------红袖添香独家连载,盗版必究!---------------- 拓跋顼不在身边,我便把侍女们赶出屋子,独自在窗口的软榻上卧着。 原以为不用在人前伪装,心里会自在些,谁知还是不舒坦,空落落却异常烦躁,竟比拓跋顼在时更难熬。 或许,是因为想的事不得不更多? 正默默在榻上辗转时,门扇吱呀一响。 我想抬身去看时,猛想起我该什么都听不到才对,遂翻了个身,侧了身继续睡。 耳边传来的,竟不是拓跋顼轻捷的脚步,而是极顿挫稳重的步伐,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在心头,让我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来的人……是自我醒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拓跋轲? 听他有力地走到跟前,立定,呼吸声清晰可闻,我紧张得掌心一忽凉,一忽热,却绝不敢露出一丝异样。 已经很熟悉的大掌搭到腰间,然后沿着身体的曲线缓缓抚过。 我努力平稳住心神,翻过身来,牵了他的袖子嘻嘻地笑:“阿顼,回来了么?” 定定向上的眼眸,还是轻易的抓住了拓跋轲僵冷的面容。 他瘦了些,轮廓分明的眼角处隐约有了些憔悴的纹路,但目光依旧沉静而锐利,似在不经意间便可洞穿人心。 但我不会怕他。 我鼓足着勇气,晃一晃他的袖子:“我让你折的牡丹花呢?拿来我闻闻!” 拓跋轲神情莫测,缓缓游在我躯体上的手掌已经停住,然后慢慢加力,柔软的腰肢经不起那种压迫,我疼得抽气,闪着泪光惊叫起来:“阿顼,你做什么呢?好疼……”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素心改,无花空折枝(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墨,别装了。”拓跋轲淡淡道:“朕知道你已经复原了,这套把戏,留着哄哄九弟还成,想瞒过朕,还差得太远。” 我惊恐地霎着眼,飞快地盘算着,是不是他发现了萧宝溶暗中传递了解毒药进来?懒 或者,只是单纯地在试探我? 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都可以断定,这人没打算让我好好的。 既然装了,只能硬撑到底了。 依然如同什么也没听见,我挣扎着推着拓跋轲的手,叫道:“阿顼,阿顼……你,你是不是阿顼?” 拓跋轲蓦地松开手,却猛地将我整个人从榻上拽起,吼道:“死丫头,别装了!朕说了,你别想把我们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 把他们兄弟玩弄于股掌间? 如果不是太清楚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我真想失笑出声。 我才没兴趣将他们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果我有那种能力,我一定将拓跋轲五马分尸,再将拓跋顼……将他也打入十八层地狱才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虫 眼珠惶然地转动,只当没看到拓跋轲那难得一见的怒气勃发,连面色也气得紫涨,我在他的掌下惊慌地向后退缩,也不用伪装,便已惊得面如白纸了。 “你……你是陛下?你是陛下么?” 我像恍然大悟般战兢兢地叫着,泪水簌簌地直往下掉。 向后退缩时,衣衫被扯裂,大幅的前襟撕落下来,露出衬里的浅杏抹胸。 拓跋轲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意,扬手便又是一耳光,将我打得滚落榻下,叱道:“不必和朕装可怜,拿出你明知必死还敢顶撞朕的勇气来!让朕看一看,朕和朕的弟弟都宠着爱着的小可怜,究竟有着怎样的本来面目!给朕站起来!站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怒不可遏的拓跋轲。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庞彻底失去了原来的矜持尊贵,眉眼纠结作了一团,连肌肤都快要给眼中的怒火点着般迸着可怕的暴戾之气。 骇然地转着眼睛找不着焦距般四处张望着,胡乱擦一下唇边流出的液体,我扶了榻沿站起,如同一个真正的盲人,跌跌撞撞往着拓跋轲所站位置相反的方向逃去。 狠一狠心肠,我伸脚踩住一只小杌,将自己绊了下,一头栽倒,胸部硌上妆台,额部撞上妆镜。 惨叫声中,额上的皮肉已被锋利的边缘拉开,鲜血顿时淋漓而出。 含泪爬起身时,用眼睛余光瞥向拓跋轲,果然见他怒气略散,眉峰却已聚起,露出一丝彷徨和犹豫。 找住一个方向,双手胡乱摸索着向前行走时,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是拓跋顼出现在门前,失声唤道:“阿墨!” “阿顼,阿顼……”我不看脚下,只低低唤着他的名字饮泣,眼看前面又要撞上书案,拓跋顼已飞奔而来,一把将我扶住,拿了他素色的衣袖便来堵我额前的血迹。 我慌乱地挣扎着,大叫道:“阿顼,阿顼!” 拓跋轲高声道:“阿墨,我在,我在!” 他抓住我的手,抚在他的脸庞,对着我点头。 我松了口气,无力地抱住他的腰,身形直往下坠,额上沥沥的血迹染成了朵朵怵目惊心的朱砂梅。 坚实的臂膀将我的腰揽住,止住我下滑的身体时,我哽咽着在他耳边道:“不要再丢开我,我求你,阿顼!不要再丢开我!不要让旁人再欺负我!不然,我会恨你,我死了都会恨你!” 一双手臂都已紧紧扣住了我,拓跋顼带了颤音的声音扑在耳边,只是低低地唤着我的小名:“阿墨,阿墨……” 这时,拓跋轲已在身后异常冷静地说道:“九弟,你看清了,你怀里的女子,是居心叵测的南朝公主!杀害你父母的仇人的女儿!你当真要她么?” 拓跋顼沉默了片刻,抬向直视着拓跋轲,恳切道:“皇兄,我知道她是明帝的女儿。可父皇去世时,她还没出生。便是该为两国间的仇恨付出代价,这么久以来,她所受的苦,也该可以偿还清了。我相信皇兄也已不再计较她的身世,否则,也便不会封她为妃了,对不对?” 拓跋轲嘲讽轻笑:“朕还当你已忘了她是朕的妃子呢!趁着朕这段时间在养伤,一时顾不了许多,你将她藏在自己殿中这么久,也该任性够了吧?朕还没死呢,你还当真想让大魏的皇帝和皇太弟,成为子民口中的笑柄么?” 北魏本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入主北方后保留了部分草原上的旧俗。前朝妃嫔若是没有子女的,可由继任的皇帝继续收纳为妃。 拓跋轲当日封妃时特地指定了令我殉葬,也是为了彻底断绝我和拓跋顼可能产生这样的念头。如今他还好好活着,拓跋顼将我留在他的宫殿中,自然极是无礼。 而我这时才知道,拓跋轲之所以一直没来理会我和拓跋顼的事,是因为他受了伤。 却不知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又发生过怎样的变故,连这位高高在上且身手不弱的大魏皇帝也会被人所伤。 ======================= 晕……小图推荐……今天四更或五更,要偶小命鸟!呜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花影乱,月暗俪影偕(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顼并没有因兄长的话放开我,反将我搂得更紧了些,垂了头低声道:“皇兄,她已又聋又瞎,没法再好好服侍您,请将她……赐给臣弟吧!” 这话拓跋顼说得很是艰难,待说完后,空气都凝固了般紧张起来。懒 在可怕的静默中,拓跋顼迟疑了片刻,继续道:“我知道这为难了皇兄,可皇兄难道真的打算再次将她赐死吗?还是……打算连臣弟一起赐死?” “你敢威胁朕?” 拓跋轲的声音蓦地冷森,我听在耳中,几乎忍不住想要哆嗦。 拓跋顼垂头,扶着我跪下,却保持着将我揽住的姿势:“臣弟不敢。但臣弟已放不开,臣弟没法眼睁睁看她死!” “朕没说过再将她赐死!”拓跋轲不耐烦道,“但这个女人绝对不适合你,朕不允许她留在你身边!” 拓跋顼低沉道:“皇兄不用赐死她。只要将她随便关在什么地方,以她往日骄纵的性子,只要过上几天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的生活,自然就疯了,死了。” 拓跋轲冷笑道:“九弟,好好看看你怀里的女人!她有没有疯?有没有死?朕只看到她心机深沉,把朕唯一看重的弟弟挑唆得快连朕这个兄长也不认了!”虫 拓跋顼胸腔起伏着,却依旧固执说道:“皇兄,不能怪她,她再怎样心机深沉,到了如今这地步,也没法挑唆臣弟半分。要怪只能怪臣弟太不争气,无论如何没法眼看着她疯,眼看着她死。皇兄如要处罚,请连臣弟一起处罚,臣弟……只想伴在她身畔,不让她疯,不让她死。” 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他居然和他的兄长说,想要我,想伴在我身畔,不让我疯,不让我死…… 他不怕他的兄长一怒废了他的储位,断送了他即将到手的广袤河山么? 拓跋轲不为所动,正冷冷而笑:“如果朕告诉你,她根本能听到,能看到,目前对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还等着看我们兄弟相争的笑话,你还会这样说么?” 拓跋顼垂眸望我,而我正紧紧绞着他的前襟,听天由命地直着眼,颤着身体。 “她没骗我。”拓跋顼静静说道:“即便她骗我,我也认了。我答应过她,绝不再丢开她。” 拓跋轲点头:“朕听到了。她告诉你,不要丢开她,不要将她丢给朕这个旁人欺负,是不是?” 最后的问句,他抬高了声音。 拓跋顼喉间滚动了一下,不敢答话,唇上的血色褪去,呈现淡淡的雪青色。 拓跋轲一掌击在案上,恨恨道:“朕立的好储君!大魏未来的好帝王!居然能让一个女人将心智迷惑至此!” 他眯起眼,瞳仁如有蓝色的闪电划过,利剑般穿透人心。 即便我不敢正眼看他,也被激得打了个寒战,伸手将拓跋顼的前襟抓得更紧。 额上血珠滴落,挂在眼睫,我甚至不敢松手去拂。 拓跋顼已不敢争辩,一手揽住我,一手将我眼睫上的血珠拭了,沉默地继续跪着,居然没打算让步。 这几日的相处,我的凄惨处境真的触动了他,甚至让他良心发现,决定为我把江山也拿去赌上一把么? 拓跋轲狠狠瞪着自己的弟弟,右手不自觉般握紧了剑柄,唇边的线条抿得极其僵硬。 但他终于没有失态,而是站起身,缓缓从我们身边走过,踏出了门。 我正在庆幸他是不是放弃了我时,拓跋顼揽着我肩的手臂忽然加力,掌心的汗水,居然透过单薄的春衣,熨烫湿润着我的肌肤。 不愧兄弟连心,他远比我了解他的兄长。 下一刻,我听到拓跋轲在冷淡吩咐:“来人,将墨妃送回琼芳阁!如果她敢迷惑皇太弟抗旨,即刻就地格杀!封涵元殿!皇太弟禁足,无故不得踏出殿门一步!” 拓跋顼蓦地将我拥紧,温热的水滴落在我的脖颈间。 他低哑地说道:“阿墨,你听得到我说话么?如果你听得到,你一定记住,忍一忍,再忍一忍。我不会再丢开你,绝不会!” 我喉嗓间给拉直了般疼痛着,却依旧绝望地攥着他的衣衫。 有内侍过来拉我,却是佩着刀剑的内侍。 他松开了我,我却攥着他衣衫仍不肯放,睁大着恐惧的眼睛向他求救。 他低一低头,慢慢将我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只在衣衫上留下了满是褶皱的血手印,嵌在满是血点的前襟上。 我凄声叫道:“阿顼,你答应过我不丢开我的!你答应过的!” 拓跋顼面白如纸,看得到颊边紧咬牙关的颤动,却别开脸,由着人将我用丝帕堵住嘴,一路拖往殿外。 我挣扎着,裙裾拖曳在地上,沾灰惹尘,给压在丝帕中的呼唤求救声都蒙了层灰尖般含糊不清。 泪光中,我看到了拓跋顼。 他正深深地别过脸,并不朝我看一眼,离披的栗色长发垂下,覆住了他的面容,随着他上半身几乎倾在地面的身体,大片地飘落在地上。 拓跋轲木无表情地望他一眼,转身离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花影乱,月暗俪影偕(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而涵远殿的殿门,在拓跋轲离开的那一瞬开始,慢慢地在眼前阖上。 阳光缓缓拦在门外,昏暗渐渐充斥大殿。 这一次,我没有怪拓跋顼。懒 他的确在尽全力护我。 拓跋轲说得清楚,如果他敢抗旨,便算作是我迷惑他,先将我给处死。 而他给禁足,不得出涵元殿一步……应该也是极大的惩罚吧? 他曾如此看重他的储位,如今身为皇太弟而被软禁于涵元殿,总是因为我的缘故。 我又回到了我曾住过的琼芳阁,并且是被捆着回去的。 我在这里居住的时候已经不短,甚至一草一木,都已很是熟悉。但琼芳阁如今给我的感觉,甚至不如涵元殿安心。 涵元殿有个舍不得我死的拓跋顼在,而这里,却完全掌握在想要我命的拓跋轲手里。 轻罗、连翘依然在阁中,可惜以她们的身份,看着我被人捆在卧房的朱漆柱子上动弹不得,虽是惶恐,却连一丝怒意也不敢流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虫 才被绑缚停当,拓跋轲便也到了。 从人退下后,他蹲下身,拂开我额前的黑发,取出了我口中的丝帕。 我喘着气,茫然地打量着前方,问道:“是谁?是谁?阿顼呢?阿顼在哪里?” 下颔被抬起,拓跋轲眼底有隐忍的怒火,“你明知你眼前的是朕,还故意阿顼阿顼地乱叫,无非是盼朕心生妒意,一怒之下和他手足相残,好趁了你的心!你别忘了,朕早就说过,你敢挑拨我们兄弟之情,朕即刻会斩了你!” 他这样说,显然没预备将拓跋顼怎样。 虽然我想到拓跋顼之前的无情无义,便愤怒到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将他扔入十八层地狱,但我此刻的确在为他松了口气,好像这些日子和他相依相扶,渐渐有些假戏真做了,并不乐意看到他受罚受苦。 ――我委实太过心慈手软,活该被这俩兄弟凌辱逼迫,几次给害得半死不活! 且不管拓跋轲在说什么,我自顾自地嘀咕道:“阿顼,阿顼又丢开我了么?他答应过不会再丢开我,他答应过的……” 捏住我下颔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我又是疼痛,又是伤心,泣道:“你……你是不是陛下?你曾答应过让我有尊严的死去,既然看不惯我又活过来,再赐我一杯毒酒便是,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我?” 拓跋轲恨怒道:“如果可以让你死去,朕还会留你这祸害到今天?” 这话蹊跷了,他要杀人,还有谁敢拦着不成? 事实证明,连他唯一留着几分亲情的拓跋顼,也不敢因我而顶撞他,又是什么让他心生顾忌,宁可让我这“祸害”“挑拨”他们的手足亲情? 仓促间,我也来不及细想,只作没听到这些话,呜咽着继续道:“就算我一无是处,就算我没如陛下的意早早死去,可到底侍奉过陛下,也和陛下有过一段开开心心的日子,陛下就不能给我一个痛快么?” “开开心心的日子……”拓跋轲忽然怅惘,盯着我的双眼,漠然中纠结了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欢喜的情绪,“我们有过开心的日子么?” 我只是哭着道:“你捏得我很疼……” 拓跋轲不觉间便松开了捏紧我下颔的手,忽然道:“朕知道你的视力和听力已经复原,现在,只要你去向九弟承认,说你从来没有聋过瞎过,一直在欺骗他,朕便放了你,依旧让你做朕的墨妃,过着开开心心的日子,可好?” 他想要我彻底伤了拓跋顼的心,从而断了他的念头! 这还是小事,毕竟拓跋顼身为北魏的皇太弟,心狠起来和拓跋顼有得一拼,事到如今,我再想和他在一起,才真的是疯了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关键是,我怎么知道拓跋轲是不是故意在试探我有没有复原?一旦知道我复原了,查起解药的来源,会不会连累到行宫中的南齐眼线,甚至潜在青州附近至今不曾离去的萧宝溶? 于是,我只得硬着头皮装到底:“陛下,真的讨厌我,请再给我一杯毒酒,或一根白绫吧!何苦来,留着我刺陛下的眼!” 拓跋轲阴着脸瞪住我,沉寂了许久,忽然冷冷一笑:“刚给他抱过了,便是再脏,连死前都不用洗浴了?” 我正为他这话莫名其妙时,他已立起身来,走到关着的房门前,顿了一顿,居然没有用手去拉,而是抬脚狠狠一踹,在宫人们忍不住的惊呼声中,已将那门扇踹得四分五裂,径自走了出去。 而我那堆锦积玉的卧房中,只剩了我,手足俱软地挂在柱子上,无力地垂着头。黑发飘散,沾满了灰尘和血渍,额上的伤口还在慢慢滴着血,再不知脸上的血污狼藉成什么模样。 果然脏得很。 轻罗、连翘见拓跋轲和从人都已离去,这才抹着泪端了清水和药进来,为我擦洗包扎。 自然,免不了的絮絮叨叨,说着她们的皇上待我怎样的有情有意,怎样的一时动怒,无非劝我知情识趣去讨拓跋轲的欢心。 我窝囊也窝囊够了,再也懒得靠牵累伤害他人来向仇人献媚,越性装聋装瞎,一脸茫然地问她们:“你们是谁?我在哪里?你们在说话么……” 终于成功地让她们闭了嘴,还了我一个清静世界。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花影乱,月暗俪影偕(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大约是拓跋轲吩咐过,连轻罗她们也不敢将我从柱子上放下来,倒是晚饭还算可口,羹汤菜式都是我素日爱吃的,也不知是不是轻罗他们设法从厨房里弄来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给捆着睡觉自然极不舒服,难为轻罗她们不放心,在我脚边打了地铺,备了茶水点心,应是预备着我半夜饿了唤她们了。懒 到底很少吃这些苦楚,虽是困乏之极,我一直处于半睡半醒间,到接近半夜时才迷糊睡着,却被轻罗一声极短促的呼叫惊醒。 略一抬头,案上小小的烛火下,已见到了一名黑衣人正将手肘击在轻罗的后脑勺,又一记掌击劈在正要起身的连翘后背,立时将二人打晕过去。 他虽蒙着面,但那头栗色的长发极好分辨,此时正在微弱的摇曳烛光中闪着淡淡的金色。 他手中的宝剑也很熟悉,秋水般的薄光闪过捆我的绳索时,我似又见到了相山山道上那个为山民出头的少年剑客,又痴傻,又倔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谁,是谁?” 我低低弱弱地问,身体因为没有了绳索的扣缚,正软软地瘫倒下去。 他没有回答,一手将我挽住,依到他怀中,一手已揭开他的面巾,将我的手抚到他的面颊。 “阿顼……” 我轻唤,立时哽住,再说不出话来。 我演戏的本领倒是越来越高了,连落泪也这般自然,甚至连心口……都自然而然地疼痛起来。 可我一定不是真的感动。 谁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又拿我换了他的大好河山? 紧抱着他,我提醒着自己,要清醒,要理智,不该对这人多抱幻想。 我不想我身心俱失,死无葬身之地。 拓跋顼大约也没空研究我复杂的情绪,将我紧紧拥了片刻,便解开衣带,将我背在背上,紧紧缚住,然后自窗口无声跃出。 他的身手向来高明,连我那些号称高手的侍卫,都远不如他。 如今他运起轻功来,虽是行走在青州行宫重地,甚至几次从巡逻的守卫旁一晃而过,根本不会让人发觉。 宫墙虽高,却早在不起眼处备好了绳索,拓跋顼负着我,借了绳索之力,灵猿般纵跃而上,然后如黑色的大鸟轻巧滑翔,片刻工夫,便已到了我千想万想却无论如何没那能耐到达的行宫外。 又向前奔了里许,便有人牵了马在林中候着,低低说道:“殿下,过了西北角的城墙,已经准备好马匹和日用之物。” 拓跋顼点头道:“兄弟,谢了!” 那人轻叹一声:“殿下,末将还是希望殿下三思而行。” 拓跋顼沉默片刻,道:“我三思的时候,已经够多了!” 他带了我飞身上马,扬鞭策马而去,居然不曾再回头看一眼。 身为皇子,又做过很多年的亲王,这个不太管事的年轻皇太弟,看来在军中也有几分自己的影响力,至城墙处、城外,一路都有人接应,以至到东方露白的时候,我们已骑了马行在青州城西十余里开外了。 整整斜斜杨柳陌,疏疏密密杏花村。 飞絮蒙蒙中,他将我抱下,倚着柳树坐了,喂我喝着水和干粮。 我知趣地直到这时才开口问他:“阿顼,你把我带出宫了么?皇上……恐怕不肯。” 拓跋顼似习惯了对我保持沉默,只是握住我的长发,很笨拙地为我绾了上去,然后将我靠在他的胸怀。 他的胸膛比一年多前结实宽阔了许多,果然不再是少年,而是有了自己主见的年轻男子了。如果这一年多来,和我一起度过的人是他,即便身在敌国,大约也没这么惶恐悲惨吧? “准备带我去哪里?打算把我送回南齐,然后再回来向皇上请罪么?皇上对你很好,也许……不会重罚你吧?” 我猜测着他下面的行动时,手又被他抓住,贴住他的面庞。 他缓缓地摇头,并不管我听到还是听不到,低沉地说道:“我不会再离开你,阿墨。我要你。” 忽然发现装聋实在很难。我宁愿自己听不到,就不必拼命地克制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了。 他要我。 这句话,如果那日在重华殿上,在彼此清楚对方身份后,他肯说出口来,我便是即刻给拓跋轲砍了,也会死心塌地喜欢着他一个,无怨无悔。 经历了那么多次的背叛和伤害,他要我,我又怎敢要他?我又怎知,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他会不会再一次地背叛我,将我交给我的敌人,袖手旁观我所有的痛苦和屈辱? 装聋也有好处,我不必回答这个晚得让我寒心的问题,只需疲倦地靠在他身上,紧紧半上眼,慢慢将莫名其妙钻出的泪水逼回去。 不太明白他打算到哪里去,但他的身份对南齐也同样敏感,绝不会跟我回去做我的驸马。这样看来,他多半是想带我到南齐和北魏都鞭长莫及的地方去。 他还真打算放弃他即将到手的江山,以及在北魏几乎已固若金汤的权位了? 靠住他的胸口,我竭力稳着自己的心神,到底忍耐不住自己的惊讶,呼吸还是久久不能均匀。 =============== 天哪,偶本来偷偷藏了点字准备留着月底出远门时好更新的,这下完了!泪奔~~ 亲们,撒花!嗯,还有花么?不会给偶要得只剩蛋了吧? 罢了,亲们还有花的,留些在月底给偶也成,星星眼~~~~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花影乱,月暗俪影偕(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顼沉默了好一会儿,略带了几分焦虑,自语般道:“路还远着呢,虚弱成这样,可怎么好?” 我顿时明白过来:他迟迟伴着我不离去,只是怕我身体吃不消,想我多休息片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如今才出青州不远,随时可能被青州兵马追上,哪能再这样延宕?懒 若是再给拓跋轲抓住,拓跋顼可能被重罚不说,至少我是绝对活不了了。 我便提醒他道:“阿顼,你说,皇上现在有没有发现我们逃走了?他若抓到我们,会……会怎样处置我?” 拓跋顼打了个寒噤,迅速扶我站起身来,宽我心般在我颊边极温柔地亲了一下,才将我抱上马,挥鞭疾驰而去。 自从被抓到青州来,我不是病,就是伤,历了这么几个月,身体早就大不如前,长时间在马上颠簸,当然极累。 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我再也不敢叫一声苦。若是惹得拓跋顼厌烦我,扭头再将我交给他哥哥,只怕这辈子都没叫苦的机会了。 到了晚上,我固然疲乏得面条般虚软,连马匹也已汗出如浆,不得不停下休息了。虫 拓跋顼的细致,在此时便可看得出来。 他选的是一处可以掩去火光的山脚密林,很方便掩藏踪迹。便有真有人追来,大可往山上逃去。 此时正是暮春初夏的时节,四处草木葱茏,必要时藏上两个人,应该不容易被发觉。 我早给颠得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点东西,顾不得一身的虚汗,便蜷在拓跋顼铺好的毡毯上入睡。 睡得迷蒙之际,只觉有一只手正伸到腰间,解我的衣带,惊得忙挣扎闪避时,已有柔软的唇伴着熟悉的体息,轻轻触了触我的额。 立刻意识到是拓跋顼,我茫然地睁开眼,与他温柔的墨蓝瞳仁对上,忙又闭上眼,只作困倦得不行,继续卧着。明知他在解我衣带,但连拓跋轲都不知碰了我多少回了,与他欢好……应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毕竟,他才是我最初一心想交付的那个男人。 衣衫敞开了,温热而湿润的物事缓缓地在肌肤上游动,却不是带了暧昧气息的手掌。 不敢想象自己半裸着身体面对着他是怎样的尴尬,我越性闭着眼,赤烧着脸去抓那物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原来竟是一块湿热的帕子,正握在拓跋顼手中,慢慢地拭着我的肌肤。 这荒山野岭,再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热水。 但听他低低叹道:“我知道你爱干净……热水敷一敷,人也会精神些。” 我紧紧闭着眼睛,由着他摆弄擦拭着,奇异地发现,自己居然又有了十六岁初与他相遇时的心境。 带一点调皮的娇俏,带一点害羞的甜蜜,如涟漪般一圈圈地扩大开来。 最后他掩上我衣衫时很是匆匆,指尖有克制不住的颤动。 “阿墨,你果然……长大了许多……” 最后他说的这句话,磁性的沙哑中明显蕴了某种压抑着的*****。透露出的言外之意,让我不得不感谢这昏暗的天色。 这雾气瞑缈的黑夜,无声无息地掩去了我的慌张和面红耳赤。 天明时,有人亲昵捏了捏我的耳朵,叫我忽然想到了拓跋轲最宠爱我时,也曾明里暗里有这种极温柔的小小动作,不觉惊得叫了一声,猛地坐起身来,额上尽是汗珠滴落。 身畔的拓跋顼显然也给惊到了,忙不迭缩回了手。 我强笑道:“是阿顼么?我刚似乎……又做噩梦了。” 他微微一笑,依然是极清好俊秀的笑容,温雅得不像舞刀弄剑的少年剑客,让人忍不住注目留连。可我到底不敢久看他,只将眼睛望向他的大致方向,笑道:“是不是天大亮了?我看见你穿的衣服,似乎是黑色的。” 他低头瞧一瞧自己的夜行衣,凑到我耳边,醇厚而清亮的声音暖暖地回萦着:“是的,我穿着黑色的衣服。你会好起来的,阿墨,太医早就说过,日子久了,毒素渐渐清除,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顿了一顿,又道:“便是好不起来,也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守着你,伴着你。” 这样真挚而坦然的话语,让我好久才醒过神来,摸着他的面颊道:“你在说话么?扑在耳边痒痒的。” 这一次,他没有点头,却将唇凑过来,轻轻吮了吮我的唇,将我的头靠到他的肩上。 “阿墨,我绝不会再丢开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沉沉地在耳边说,声音不高,却有力,如同拓跋轲顿挫的脚步,重重地敲在心口。 又是闷闷的疼。 早饭虽是粗糙,可干粮是温热的,连端来的饮水都是温热的,找机会留心观察时,原来他是用一只铜钵拿铁丝扣了,架在火堆上煮的水。他自己极健壮,犯不着这样大费周章,无非怕我身体弱,吃了冷的食物不舒服了。 他虽出身皇族,但并没有皇族的骄狂,居然很懂得怎样照顾旁人。 更让我不自在的是,我慢慢吃着时,他的眼眸几乎一直凝在我脸上,想要视若无睹,真的很难。 被火烘烤过的干馍有点面粉固有的甜意,却很难下咽。 正打算劝拓跋顼尽快赶路时,拓跋顼忽然眉目震动,提起剑来,飞快地往林外奔去。 这时候,我也听到了一些异动。一声两声的马嘶,和马儿打着响鼻的喷气声。 ================= 推荐红袖名家、宫斗类小说领军人物水凝烟最新力作《宫杀:凤帷春醉》(暂名),据说此文将惊天地泣鬼神天下无双举世无敌……呕,偶自己吐了!其实就是给好友大烟袋做个广告而已,书号138612,内容简介上有地址可以直接点入,欢迎亲们多多收藏、推荐、送……送花就免了,这个月的花留给偶!无良大笑~~~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花影乱,月暗俪影偕(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竦然立起身时,拓跋顼已苍白着脸仓皇地冲了回来,一把抓了我的手,叫道:“快走!” 他没有骑马往林外赶,而是拉了我径往山上冲。 也就是说,追兵就在林外!懒 踉踉跄跄跟在他后面跑时,只听他说道:“小心,脚下是山道。” 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他立刻抬起头来望我,神情异常复杂。 我一时也顾不得,一边跟他冲上山道,一边向后张望时,隐见林内已冲入了十余骑,围住晚间我们休息的地方。 领头的那人,身躯异常魁伟,连坐于马上的姿势都高大挺拔得让人心悸,正是拓跋轲! 他竟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我压抑不住自己的惊恐,脚下软了一软,差点摔倒。 拓跋顼极快地扶起我来,低声道:“别怕,我在你身边!” 是的,他在我身边。 这一次,他应该不会丢开我,不会将我丢给他地狱修罗般的哥哥。 我咬咬牙,握紧他的手,大踏步地跟在他身后飞奔,再也顾不得掩饰我是瞎还是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才爬至半山腰,已听得山脚下冷冷高喝:“拓跋顼,给朕站住!” 扭过头时,拓跋轲手持一把巨弓,搭了箭,整个人冷沉如冰雕石塑。 我惊叫一声,脚下趔趄着,人已摔了下去,仆在石阶上。 拓跋顼右手一提,迅速将我拉起,看也不看一眼身后的追兵,继续向山上奔去,才奔两步,忽然将我猛地往下一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有一道黑影嗖地从头顶飞过,竟是一根疾驰而来的利箭! 惊魂未定还没来得及直起身,拓跋顼又将我一拉,闪到他自己的身前。又是一根利箭,从我方才站立的位置掠过。 我惨淡笑道:“阿顼,皇上要杀的是我。如果你……后悔了,现在便一剑将我杀了,下去向皇上请罪,他……他必定肯原谅你了。” 拓跋顼墨蓝的瞳仁立时收缩,嘴唇蠕动着,忽然惨痛般低吼道:“闭嘴!” 我便不再说话,强忍住泪,努力向上攀爬;而拓跋顼紧揽着我的肩,将我半边身子藏于他的身前,躲避身后飞来的利箭。 我和拓跋顼这般接近,寻常近卫,绝对不敢冒着伤害皇太弟的危险射箭,想来一定是拓跋顼亲自在动手了。拓跋顼以身翼护,自是拿他们兄弟这么多年来的感情做赌注,赌他这个兄长,就是再怎么生气恼怒,也不致取他性命。 果然,给拓跋顼藏在身前,半抱半推奔了好一段,都不曾再有羽箭射来。不放心地再次回头想查看拓跋轲动静时,脚下又是一绊,我的身体再次向前倾倒。挣扎着正要爬起时,只听拓跋顼惊呼道:“小心!” 拓跋顼身形极快地一闪,将我拉回他跟前,却没能容我站稳脚跟,便闷哼了一声,高大的身躯便仆倒下来,又将我压得跌回山道上,被石块硌得险些痛叫出声。 但更让我惊慌的,是拓跋顼吃痛的吸气声,强撑着支起我和他的身体时,已对上他强忍痛楚的面庞。 “我没事,快起来,翻过山顶,我们到那边找找有没有地方藏身。” 他唇边发青,鼻尖有细密的汗珠渗下,略一移动,已滴落到我面颊。 我够着身体,往他身后看时,已忍不住惊呼出声。 一根利箭,深深扎入后背靠右肩处,大团的洇湿,正缓缓蔓延在他的黑色长衫上。 “没事,不是要害处。”他的声音低哑,痛楚中夹杂着某种怪异,看我的眼光更是黯然,“你看见了,是不是?” 我拿手指触碰着那箭柄,握住,又放开,握住,再放开,再没有勇气去拔,只是哽咽道:“我看见了……疼么?是不是很疼?” 他没有立刻回答。 我疑惑将目光转向他,他也正爱恨难辨地盯紧我。 四目相对,我顿时明白,他不是在问我有没有看到他的伤,而是在问我有没有恢复视力。 我听得到他说话,看得到他伤势,自然印证了拓跋轲说我装聋欺骗他的话。 低一低头,我看着山道上飞快赶过来的拓跋轲,心底渐渐荒凉激楚,“把我交给拓跋轲,换回你因我失去的所有吧!” 手上一紧,已被拓跋顼执住,迅速拉向山顶。 只听他清晰地说道:“阿墨,我已经放弃所有。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所有。” 心里一下子热得涨痛,从胸口上涌,然后热力尽在眼底泛滥。 他已放弃所有,我便是他的所有。 我可以相信么?就像相信当年那个发誓不会再要别的女人的纯净少年? 这天底下,最复杂最善变的,就是人心哦! 二人相扶相携着,好容易爬到了山顶,却一齐吸了口冷气。 天很高,云很淡,青山格外葱郁,更显得眼前的断崖格外幽深。 冀望于翻过山顶后一时脱开他们的视线,好找地方藏身,谁又想,山顶居然是一处断崖! 和别处不同的是,这里的断崖四处有开凿过的痕迹。青州自古产玉,尤以绝壁峭崖处玉石最多,质地最佳。我们只见了此处有人行过的山道,却没想过这是采玉人前往绝断崖下采玉走出来的路!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负东风,似被前缘误(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阿墨,我们逃不了了。”他向崖上张望了一下,身体微微一晃,向我叹气,“你怕不怕?”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 我们的来路,点点滴滴,都是拓跋顼伤口浸透衣料后滴落的血迹。即便这里不是断崖,我们也逃不了。懒 “我怕,我怕疼,我也怕死。”我回答道,“可我更怕一再给人背叛。” 他便不说话,将我紧紧地拥到怀中,胸口起伏得极剧烈。 我从他的臂膀旁向后看去,他背上的长箭依然依然深深扎在他的血肉中,随了他的呼吸,箭羽正微微地上下颤动。 他的袍角还在滴着血,山风扬起时,那袍角便猎猎地飘到断崖外的虚空处,连带着我和他,都像在秋日枝头的黄叶,随时要飘落下去。 袍角上的血珠随风荡开,无声跌落深谷,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和着春日温煦的树叶清新气息,徐徐地在空气中萦缠。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已在山风中渐渐清晰,而拓跋顼抱着我的手臂,也越来越紧,快要将我收束得透不过气来,而他的伤处,鲜血也便滴落得更快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虫 “九弟,又在犯什么糊涂?”拓跋轲的声音从容传来,听来居然很是轻松,带了几分诱惑般的温和轻笑,“快到朕身边来,朕不怪你便是。” 拓跋顼的手臂松了一松。 我趁势转过脸,望向拓跋轲。 十余名贴身近卫簇拥下,他站在距离我们一丈开外的地方,脸上果然有明朗而温暖的笑意,但一双蓝眸寂若深海,随时可能搅起一**大浪,将人卷入其中,打得粉声碎骨,死无全尸。 我向后退了一步,脚下石子索索地往下掉,掉到再不知有多深的幽谷中,不曾发出半点回音。 拓跋顼挽着我的手掌顿时一紧,歉疚担忧地望着我,然后望向他的兄长,“皇兄,一切都是臣弟的过错,请皇兄……处罚臣弟,恕过……墨妃。” 墨妃…… 我说了我怕给人背叛,他还是打算再次将我推到拓跋轲手中! “好,看她也吃了不少苦头,朕饶了她。你先过来!” 拓跋轲并没有犹豫,很快地答应。 他真会饶我? 我不信! 他只是疼惜他的弟弟,怕他在伤痛之际跌落山崖去,暂时用这话来敷衍他,哄他离开崖边而已。 他一定会饶了拓跋顼,可一定会不饶我。 逗引他的弟弟叛逃,这个罪名,已不会是处死我这么简单了。 上次是毒死我,没毒死就把我弄瞎,弄聋。 这一次,会是什么? 可笑拓跋顼竟似不懂得他哥哥的用心,居然垂下头,低声下气地劝我:“阿墨,你……你便先跟着皇兄好不好?我以后……以后再和皇兄商议……我和你的事……” 嗯? 等他皇兄玩厌了我,再将我赐给他? 还是等他皇兄变着法儿把我弄死,埋到他的皇陵里永世不得超生? 奇耻大辱无法洗涮不说,连稍有尊严点的死亡都不可得! “好,好啊!”我微笑起来,“你怎么说,便怎么好!” 拓跋顼没料我答应得这么痛快,微微一怔。 我只在他一怔之际,迅速从他臂中抽出手,将他狠狠往拓跋轲的方向一推,纵身跳下断崖。 “阿墨!” 身体悬空的那一霎,惨然的呼唤声传来,一道黑影飘过,只在眼前一晃,我的腰肢已被抱住。 满怀恨毒地瞪向抱我的人时,正看到拓跋顼满眼的泪,在浓睫下闪动,然后滴落。 他一手抱我,一手将宝剑深深*****崖壁的罅隙间,然后迅速将身体一荡,已然借了宝剑上的力道翻身掠起,纵回悬崖上,依旧将我紧紧挟在臂腕间,半点不肯放松。 拓跋轲正朝我们身边奔来,步履少有的忙乱,脸色发白,连眼底的蓝色也消融般浅淡起来。 待看到我和拓跋顼无恙,或者说,发现他的好弟弟安然回到崖上,他紧绷的面庞才略有松动,沉声怒喝:“你疯了?” 拓跋顼没理会他的兄长,勉强撑着坐起身,在一侧身便能跌落下去的崖边,将我紧紧地搂住,哽咽道:“你若不愿,怎不明着和我说?便是想死,也该叫我一起。一个人走着,不怕寂寞么?” 拓跋轲顿住脚步,哑声道:“九弟,你看清楚,你身边这女人,能听,能看。她一直在骗你。” “我知道。”拓跋顼神色萎顿,额间大片大片的冷汗滴落,伏坐之处已有殷红的血迹汪流开来。拓跋轲腕力极大,他背上的羽箭入肉本来就深,到现在都没机会拔出,刚才冒险救我,一定用尽了全力,想那羽箭在他肌肉中造成的伤害和疼痛,必定更加厉害了。但他还是强撑着慢慢说道:“她骗我,只是因为她怕我再丢开她。我刚才……的确又打算丢开她了。可是皇兄,她不愿意。她宁死也不愿意再做你的墨妃。皇兄,请……请放过她吧!” “如果……朕不愿意呢?”拓跋轲狠狠的剜着我,那愤怒的眼神,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 他失态得已不再像那个冷酷无情的铁血帝王。 =================== 有亲说轲变了,其实细看看,轲并没有变。只是发现自己的爱情完全没有得到回应后,再不肯流露半点真情了。对于一个轻易不动怒冷血帝王来说,咆哮的怒气比细微处的温情更能暴露他的想法。 还有,为啥偶现在的更新时间完全混乱了捏?泪~~~ 明天继续在晚上九点更好不好?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负东风,似被前缘误(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顼无力地一笑,垂头望着我,低声道:“如果皇兄不愿意,那么,明年今日,便是皇兄的墨妃和皇兄第八个弟弟的忌日!” 拓跋轲寒声道:“你在威胁朕!” “不敢。臣弟只是在说真心话。” 拓跋顼慢慢举起右手的宝剑,明晃晃的剑尖对准我的心脏部位,虚白的面容掠过一个惨淡而温柔的笑容,低低道:“阿墨别怕,阿顼不会再丢开你。送你走了,我立刻来陪你。” 我满怀的酸涩,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又何必如此! 每次将人伤得够了,伤得透了,一转脸又说这么些感性的话来哄我欢喜。 可谁知道下一次,他又会换成什么样的方式来伤我? 我打赌拓跋轲忍心看我死,却绝不会忍心看他死;而他自己,走这样行险的一步棋,也是料定了拓跋轲会对他心软吧? 果然,拓跋轲阴沉着脸望着拓跋顼颤动的剑尖,慢慢向后退了几步,忽然森冷地说道:“论起我们拓跋氏子孙,最优柔寡断又莽撞冲动的便是你这糊涂虫!罢了,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大魏拓跋氏的子孙,也不再是朕的弟弟!你随这女人回南齐当你的驸马去吧!朕等着看你怎样被这女人抽筋剥皮,害得死无全尸!”虫 将手中一枝羽箭一折两断,狠狠掷到拓跋顼脸上,拓跋轲再次冷冷瞪我一眼,转头向山下行去。 他的身姿虽不改挺拔,脚步却不再稳定顿挫,急促而凌乱,愤怒的姿态如要将整座青山焚毁夷平。 他一走,随身的近卫自是不敢怠慢,匆匆跟了上去,而拓跋顼指着我的剑,终于也咣当落地。 我淡淡道:“恭喜你,阿顼。你赌赢了。” 拓跋顼讶然望向我,眼底的脆弱如薄薄的水晶般一击即破。 他惨然道:“阿墨,我赢什么了?皇兄他……他把我逐出家门了!他……养育了我十九年……而我从来只是惹他生气,让他失望。我……我……” 他喘着气,闭了眼睛,半支起的身体晃了一晃,便仆倒在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呆了呆,忙捧了他的脸,唤道:“阿顼,阿顼!” 他苍白着面庞,紧闭双眼,栗色头发散落山石上,竟已晕了过去。 曾经想过有机会一定将这负心人打入十八层地狱,但真见他像个孩子般不设防地倒在地上,我望着他满身的鲜血竟手足无措起来。 他昏卧的地方离崖边不到半尺,只需轻轻一推便能将他推落断崖,从此便了断了所有的爱恨情仇,再不必心心念念记着他的薄情寡恩,背信弃义。 小心地扳着他肩,我将他从崖边拖开了一两尺,便见他躺过的地方满是淋漓鲜血,而挪动时他的眉目更是不自觉地蜷起,分明痛楚得不堪。 那根羽箭依然牢牢钉在他的肩背处,并随着他的活动越扎越深,再不取出包扎止血,只怕伤势要愈发严重了。 捡起他的宝剑来,我割裂自己的袍角,撕成长长的一条,才将他的伤处附近的布料切开,露出右边肩背上的伤处,低声唤他:“阿顼!阿顼!我……我要拔箭了!” 见他毫无反应,我狠狠心,伸手握紧箭柄,用力去拔时,只听他痛呼一声,已生生地痛醒;而我力气不够,羽箭才拔出一半,给他这么一叫,手一抖,顿时不敢再拔,低头去瞧他神色。 拓跋顼浑身颤抖,一脸的灰败,低低地喘着气,满头满脸的汗水雨点般挂下,连黯淡的眸子中都是莹亮着,分明是痛出泪水来了。 我俯身问他:“是不是很疼?不然,我们到山下找大夫拔?” 他摇摇头,青白的唇边勉强弯过笑意,“还是先帮我拔出来吧,实在……实在不喜欢身上插这么个东西赶路……” 山下也不知哪里才能找到大夫,拖着的确更是痛苦。 我咬咬牙正要再去拔时,他拉住我手臂,道:“等一等……让我……缓缓吧!” 见我诧异望向他,那张苍白的面庞上居然浮过一层薄薄的红晕,他尴尬道:“其实我也怕疼,和你一样怕疼……嗯,已经好些了,你拔吧!” 他笑了一笑,有些羞愧般低下头。 这般发自内心近乎天真的话语和神情,宛然又是当年那个纯净质朴的少年剑客,与青州行宫内那个疏离淡漠的豫王或者皇太弟,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心里莫名便柔软起来,我扶他坐起身,嘻嘻笑道:“那可不成,女儿家娇气,自然怕疼,你一个大男人怕疼,看我送你一套姑娘家的衣裳穿。” 拓跋顼闻言一笑,看向我的目光疲倦却温柔,淡色的唇轮廓极好看。 我跪坐在他跟前,微笑着去亲他的唇,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又一下。 他果然上当,立时张开左臂将我拥住,吻紧我的唇瓣,再不肯放开。我一边与他缠绵,一边悄无声息伸出手去,握紧箭柄,猛地一抽,终于将羽箭拔出,箭头上尚沾了被强行分离的血肉。 抱我的双手猛地一紧,他含糊地呻吟一声,放开我的唇,将头靠在我的肩上喘气,腻腻的汗水将我肩头的衣衫都浸透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负东风,似被前缘误(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待他剧痛引起的颤抖慢慢平息了,我柔声道:“你随身有伤药么?我给你裹伤。[.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嗯。”他温顺地答应着,坐直身来,从腰间取出只瓷瓶,柔和地望着我,“这是伤药。为难你了……”懒 为难? 连拓跋轲的妃子都能当这么久,还有什么是能让我为难的事? 我自嘲一笑,也懒得在他伤成这样时和他争辩,坐到他身后,默默替他敷了药,将伤口裹好,再看他时,灰败的神色已略转过来些。 大约怕我担忧,他执了我的手,低声道:“我不疼了,咱们下山去吧!” 二人相扶相携着,沿路留心观察时,拓跋轲带了从人早不见踪影,应是被拓跋顼气得不轻,真的回青州去了。 好久才走回山脚昨晚休息的地方,却见我们不及带走的马匹行李都还在。 拓跋顼也不要我帮忙,自行到溪边洗去了身上的血渍,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衫出来,却是很清爽的烟幕黄长袍,看来精神了不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依然是前日在涵元殿中穿着的靛青竹叶纹丝缎短袄,配着淡紫色石榴裙,给折腾了这么几日,又沾了不少血迹,早已脏破得厉害。虫 拓跋顼很是不安,皱眉道:“总是我考虑不周到,没想到让他们备你穿的衣衫,只能到前面集镇上买了再给你换了。” 我不喜欢穿着满是血腥的脏衣,更不喜欢再给拓跋轲抓回去做什么墨妃,只想逃得越远越好,遂道:“那我们快走吧,看能不能尽快找到大些的集镇。……你的伤没事吧?” 他的伤势不轻,这时催着赶路着实不厚道,可我生怕拓跋轲反悔了,又过来抓我,便也顾不得体谅他了。好在他武艺高强,身体素来强健,应该还能撑得住。 果然,拓跋顼微微笑道:“没事,可以骑马。只是伤了右肩,用剑不大方便,但愿别再有人来追击我们才好。” 我心中动了一动。 他伤了右肩,用剑并不方便,可我跳崖后救我时,他不是用他高超的剑术和轻功救回了我么? 当时,我们两人的重量都挂在他的右手上,他的后肩还深深扎着一枝羽箭…… 他说他和我一样怕疼,难道那时候,他就不疼么? 我们再次上马赶路时,拓跋顼将我放在他前面坐着,驾马的姿势正好将我半拥在怀中。 偶尔回头时,他的面色虽是不好,眉宇却极沉静,眸中映着阳光的点点暖意,莹澈干净。 我问他:“阿顼,你准备将我带哪里去?” 拓跋顼沉吟道:“我本打算带你到西方的闵国去,从此不用担心南齐和大魏找着我们;但现在不用了吧?” 他的声音很是苦涩:“皇兄既然将我逐出皇室,应该不会再追究我带你私逃之事。我们大可找个安静的地方落下脚来,从此……结作夫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神情又温柔起来,侧头在我面颊亲了一亲,眼角弯弯地扬起。 和他结作夫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我也不由地神思缥缈,心波荡漾。 这本是我一年前的愿望。 那时,我头脑简单,胸无大志,他纯净质朴,倔强骄傲。 可一转眼,什么都变了。 他不再是他,我也不再是我。 跨越了一年多的时光,我们还回得了过去么? 已经发生的所有悲惨和屈辱,我怎能当作没有发生? 何况,我只担心拓跋轲找我们,为何要担心南齐找我们? 北魏给我的记忆是这般的丑恶肮脏,狼藉不堪,我难道还要继续呆在拓跋轲的地盘提心吊胆? 而南齐,至少还我始终疼惜我的萧宝溶,将我当作了掌上明珠,为我撑着一方明净天空。 “那么……哪里是安静的地方呢?”我心不在焉地漫声问道。 “咱们去薄山吧!” “薄山?” “薄山,我师父慕容采薇就住在那里,我跟在他身边学了五年的兵法谋略。” “就是那个……传说中很受拓跋轲敬重的鸣凤先生慕容采薇?” “对,皇兄很敬重他,有空时常会去薄山走走。到时求师父帮我说说,日子久了,皇兄大半便肯原谅我们了。” 我气结。 有拓跋轲的地方,还能算是安静的地方吗?他既然这么在意拓跋轲可以带给他的权位,何必假惺惺地和我说什么愿意放弃所有,我就是他的所有? 何况,只要见到拓跋轲,我的日子,很可能恢复原来的悲惨和困窘。拓跋顼可以抢走兄长的妃子,拓跋轲自然也可以将我重新夺回去。 我哪是什么公主? 我根本就是这兄弟俩抢来抢去的玩具,这玩具不听使唤了,或是抢不到了,便拆分零割,折腾个四分五裂。 拓跋顼唯一比他哥哥好的地方,就是他还没想把我这玩具毁去,看不顺眼了,顶多让宫人抽上我几百个耳光。 拓跋顼见我良久不说话,居然还轻声问我:“怎么了?阿墨,你不喜欢去薄山么?” 我不晓得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有着几分的作伪,懒懒道:“我想相山了。” 下一章,惠王将出现哦!================== 加更。原因:偶憋屈,就不想给作假刷榜的书压下去,不管是周榜还是月榜。希望亲们给偶花!亲们的花,有没有给偶要光了?真担心最后一周后力不继……有实力不如有财力或有势力,偶就不服气!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负东风,似被前缘误(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相山……”拓跋顼怅惘地叹息,“的确是个好地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不过,如今南朝已有不少人认得我,我若再去,齐人一定不会放过我。” 我微笑道:“你若去了,就是我的驸马,朝中又有我三哥惠王做主,谁敢拿你怎样?”懒 拓跋顼僵了一僵,忽而低沉说道:“阿墨,在我心里,你只是阿墨而已,不是什么南朝公主。我不可能冒着被擒为人质的危险去南朝,我更不可能做齐明帝的驸马,向他的子孙俯首称臣!我们去薄山!” 他一只手将我揽得紧了,另一只手抖动缰绳,策马向前行去,再不征求我的意见。 我气得握紧拳,好容易才止住了身体的颤抖,心下好生后悔。 后悔晨间为什么没狠狠心将他推下崖去,那么,我现在该孤身骑着这匹马,奔回我的故国,奔回萧宝溶身畔了。 因两人精神都不好,这天我们一路缓缓行着,并没有走出多远,不到傍晚时候,便驻下马来休息。 拓跋顼看出我心中不快,忍着伤痛铺开卧具,又捡了干柴过来煮热水烤干粮。 我也不理会他,略吃了一点便卧下休息。虫 拓跋顼似很是无措,干粮一口不曾下肚,便坐到我跟前,轻声问道:“阿墨,你生气了?” 月华朗朗,星斗明灭,茵茵青草如敷了层银霜,颜色很浅;这样的月光下,很容易让人心生错觉,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眼底也有着浅淡透明的清辉,温柔地漫开,似要将人包围。 可错觉毕竟是错觉。 何况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我早已不再信任自己的感觉,更不相信别人不知真假的情义。 两度身陷魏人手中,我的温柔,我的微笑,早已成了我习惯性的自卫和反击武器,拓跋顼的温柔和微笑,同样可能是引我走入陷阱的诱饵。 所以,我向拓跋顼回以淡淡的微笑,“没有,只是困了。” 拓跋顼揉着我的肩,闷闷道:“我知道你生气了。罢了,等南北两边安定些,我们便回相山去瞧瞧吧!” 他说起遥不可及的敷衍话,倒是轻车熟路了。 我侧开身,只作睡着,留给他一个冷淡的背影。 他默然在我跟前坐了好久,才在我身畔卧下,暖暖的鼻息拂动我的发丝,轻轻挠在后颈中,我却连嗤笑的心情都没了。 好容易迷糊睡着时,忽觉拓跋顼迅速翻身坐起,忙睁眼时,他正将右手啪地搭上宝剑,扬声高喝:“什么人?” 我竦然坐起,赫然发现周围出现了数十名当地百姓装束的壮年男子,却手执刀剑,悄无声息地围住了我们卧处。 忙站起身时,拓跋顼已握了我的手,将我藏向身后。 而我却禁不住心跳得快了起来。 月色下,这些明显偏向于南方脸型的面庞中,分明有几张眼熟的;而他们,也正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我,仿佛想确定着什么。 “韦开,是你们么?” 我终于叫出了其中一人的名字,他是萧宝溶的贴身近卫。 那人立刻踏前两步,失声道:“公主,真是公主么?” 我垂头看自己,衣衫零落脏破,发髻散乱枯干,撞破的额上包着厚厚的布条,削瘦苍白的脸上也有刮擦出的伤痕,不知如今憔悴到了怎样的程度,竟让这些看着我长大的惠王府近卫都认不出了。 喉咙堵塞着,我哑着嗓子叫道:“我三哥呢?” 这时,只闻身后传来极温和却极伤感的熟悉男子口音:“阿墨!” 猛地回头,泪水顿时汹涌。 萧宝溶一身云过天青的袍子,月白色的披风,缓缓自月下走来,容貌虽是憔悴,却不改一惯的优雅秀逸,清浅的微笑如一池清水中瓣瓣绽开的雪白菡萏。 甩开拓跋顼忽然握紧我的手,我哽咽着奔过去,一头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在杜蘅清香扑头盖脸将我笼住时,已哭得泣不成声。 “阿墨,阿墨……” 萧宝溶呢喃着我的小名,抚着我的发,心疼地用他凉凉的唇触了触我的眉梢。 “放开她!” 是拓跋顼忍无可忍般的怒叫。 吃惊回头时,拓跋顼眸光灼烈而愤怒,手中宝剑已然出鞘,剑锋如秋水微漾,光色清冷,正对向萧宝溶。 萧宝溶打量着他,然后低头问我:“他就是……你一直想找的那个少年?” 我不答,只是回忆起当时苦苦寻他的忧伤和思念,蓦然觉得我着实天真得可笑,连带现在的心境也荒芜苍凉起来。 我的爱情,从开始就是个荒谬之极的错误。 一次次地试图寻求一个结果,一次次地让自己碰个头破血流。 萧宝溶继续道:“他也是魏帝唯一的弟弟,当今大魏的储君。” 我低声道:“是。不过,他和拓跋轲闹翻了。” 萧宝溶淡淡而笑:“真的闹翻了,他就不可能还带着你好好站在这里了。拓跋轲有八个弟弟,除了这位,他对哪个心软过?我要带他回大齐为人质。” 他吐字虽是向来的温和轻软,却字字清晰。 拓跋顼听在耳中,眼中已燃起簇簇火焰,哼了一声,只望向我。 我再不知期盼他逃走还是被带回大齐,牵着萧宝溶的袖子别开脸,不去看他一眼。 ================== 谢谢亲们的花哦,真喜欢!今天偶继续两更,表达一下偶还是有点小良心的。。。。滴汗~~~~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负东风,似被前缘误(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轻轻一挥手,身后立刻传来格杀打斗之声。 “阿墨!” 刀兵交击之中,拓跋顼居然还叫了一声我的小名,掩不住的又怒又痛。 忍不住回头时,他的剑光如水银泼洒,并不见得特别凌厉,但他腾挪之间,淡色的袍袂扬起,如同肆意展翅的巨鹰,所经之处,血光纷扬洒落,再看不出半点受过重伤的亏虚来。 望着连连受伤的亲卫,萧宝溶低叹:“这人的身手果然天下罕见,怪不得拓跋轲如此看重!” 虽是月光浅淡,我也能看到萧宝溶不时紧皱的眉宇,已有了浅浅的细纹,风度虽是清逸,但举手抬足时的疲倦和忧郁,不经意便流溢了出来,让人揪心不已。 天知道,我在青州忍耐着苦楚折磨的时候,他在青州外又过着怎样风餐露宿日夜忧心的日子! 南齐局势瞬息万变,他出来这么久,也不知现在宁都那边会不会发生变故。 而我们想回宁都,自然离不开这些近卫的贴身保护。 眼见拓跋顼剑光纵横处凶猛异常,虽然一时无法突围,但近卫们想拿下他,不死伤一二十个都没法办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虫 可萧宝溶身畔的高手已经所剩无几,哪里再经得起损伤? 略一沉吟,我走向前一步,高声道:“他身上有伤,攻他右臂和后背!” 话未了,便见拓跋顼给刺了一刀般全身震动了一下,一双深眸转向我,是不可置信的恨和伤,而剑法,也在顷刻间散乱无章。 既露了破绽,立时有人刺中他的右臂,将他掌中宝剑击落,又有人一剑扎在他后背,正是原来的伤处。大片的鲜血,顿时如泼墨般染遍他的衣衫。 近卫们一拥而上,扳了他的手臂,将他紧紧执住押上前来时,他盯向我的眸子中有氤氲的水汽,却不曾落泪,甚至被拖到跟前时,那层水汽也不见了。 他冷漠而平静地望向了萧宝溶,说道:“早知今日,当日我在悬松谷就不该手下容情!” 萧宝溶淡然道:“没错,当时是你故意留了给齐兵留了退路,大约也是出于对阿墨的情份吧?可你的错,不是在于对本王容不容情,而是对阿墨到底有没有情!你在相山弃她而去,又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受尽折磨,本王实在想不出,你对阿墨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想专情就该专情到底,想绝情也可以绝情到底,这样拖泥带水的感情,只会害得阿墨寝食难安!” 给萧宝溶几句话说到心里去,我的鼻子又酸起来,忙侧过脸去,不声不响地擦泪。 萧宝溶将我挽到身畔,拿了自己洁净的袖子帮我拭泪,叹道:“别哭了,本就给折磨得不成个人样了,还哭得跟只花猫似的,三哥可就不疼你了!” 拓跋顼冷眼望着我,咬牙道:“阿墨,我有害你寝食难安么?” 他的眼神,分明在谴责我翻脸无情,忘恩负义。 可是,以他以往的所作所为,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责怪我? 深吸一口气,我依在萧宝溶身畔,不去看他身上扩散着的血迹,努力地保持着声调的平静,“你没害我寝食难安,只是我自己睡不着吃不下而已。以后……你更不会害我寝食难安了,该轮着我让你们兄弟寝食难安了吧?” “萧宝墨!”拓跋顼怒气勃发中,蕴着难掩的惶怒和凄怆,“你别想用我来威胁皇兄!” 他的目光,如那根射伤他的羽箭一般,直直钉到我心头,很尖锐的疼,疼得我只想将它快快拔出,尽快地射回去。 “我没打算用你来威胁拓跋轲,我只想让你也尝尝落到敌人手中的滋味。还有,被喜欢的人背叛遗弃的滋味!” 恶狠狠地说完,不出意外地看到他的脸色雪白雪白,颤着嘴唇身体直往下坠,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虽是夜晚,但抓了大魏的皇太弟,我们再不敢在魏人占领的地盘逗留,扮作商旅连夜赶往南方。 既是商旅,便有马车可乘,我和萧宝溶共乘一辆,让人捆了拓跋顼的手脚乘了另一辆。 想起他很柔软地说过怕疼的话,我还是让侍卫找了上好的伤药和止疼药给他用了,又让他们捆缚时留心别碰着他的伤口,方才放心和萧宝溶踏上马车。 不管什么时候,有萧宝溶的地方,总是让人舒适的。 换了洁净的衣裳,枕着他的腿卧在马车中,让他帮揉捏着疼痛的胳膊,听他说些南朝的逸事,嗅着熟悉的清香,不知不觉间便会陷入沉睡,安谧得连梦都不做一个。 他很少问我关于魏宫中的凄惨生活,但只从他温柔怜惜的眼神,我便知我的所有遭遇,都不曾瞒过他。 拓跋顼说,他已失去所有,我便是他的所有;可我再不会幼稚得认为这个曾经几次三番由人欺凌我,甚至不惜昧着良心自己也动手伤我的皇太弟殿下,真的会将我当成所有。 倒是从不曾说过我对他有多重要的萧宝溶,的确是始终将我当作掌中珍宝般惜护着。即便在魏宫中的日子多么难熬,我都能坚持过来,无非因为我总还有个企盼,相信萧宝溶一定会来救我。 =================== 亲们冷静哈,表把阿墨当作善良完美的女主看。她从小给骄纵惯了,自私,任性,敢爱敢恨,后来因为一再地出卖而渐渐变得多疑,易猜忌,甚至连惠王都曾猜忌过。我们看过番外,知道阿顼待阿墨的真心,甚至为阿顼的舍命相救而感动落泪。可是阿墨并不知道,她甚至猜疑过是不是阿顼将她弄得又聋又瞎。 我希望大家能从阿墨的遭遇,看得到她性格逐步变化的轨迹;这种遭遇大变后的性情转变,同样会发生在未来的阿顼身上。他们不可能永远是相山上长不大的少男少女。我唯一能保证不变的是,他们妄图割断却永远割不断的爱情,以及心底最深处的一点良善之心。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负东风,似被前缘误(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只要回到萧宝溶身边,我依然是那个有着亲人呵护,可以自在地说笑流泪,自在地撒娇生气,绝不会有人远远盯着我,随时在我脖子上悬一把要命的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细问了萧宝溶这段时间的经历,原来那晚我在相山出事的第二天,他便赶了过去,发现我不见了,只猜疑可能是萧彦劫了去;而萧彦那边假扮的山贼不曾劫到人,又在疑心是惠王府藏了起来。两下里彼此试探,又各有顾忌不敢翻脸。懒 直到除夕之前,萧宝溶才得到我和初晴一起沦陷在青州的消息,遂再与萧彦联手,派人到青州救我。但青州附近驻扎了大量兵马,我的身份又太过惹眼,几乎每夜留宿于重华殿,萧宝溶派的韦开和萧彦派出的宋琛等人混入青州许久,都找不到机会下手。 萧宝溶久久不见动静,却听说了拓跋顼就是我当日所苦苦寻找的少年,再也放心不下,遂在京中做了些布置,令沈诃若带了五千兵马到江北接应,自己亲身到青州来安排救我之事,不料刚到城外就听内线传出我在重华殿被拓跋兄弟折辱掌嘴之事,差点急坏了;好容易等到机会准备将我们盗出行宫,谁知接应到的只有初晴郡主。 后来悬松谷之战,宋琛先行带了初晴郡主顺利撤逃,而萧宝溶所部因为群龙无首,大都牺牲在谷中。虫 “其实当时我并没有在谷中,即便拓跋顼不留余地,也伤不了我。” 萧宝溶向我叹道,“初晴逃回后,我担心你因此给拓跋轲疑心,所以一接应到初晴,我就先行带了近卫混入了青州城,打算万不得已时冒险让这些身手不错的近卫半夜入宫强行抢人。还好,内线传来的消失,你虽被魏帝冷落,倒也不曾拿你怎样。” 他素来心地柔软,恩怨分明,如果真的受了拓跋顼的救命之恩,也未必会拿他怎样。 而如今……拓跋顼完全算是敌国皇子,放出去便是出笼猛虎,随时可能噬伤自己,萧宝溶便是杀他也不为过。 迟疑片刻,我倚在萧宝溶肩上,轻声道:“三哥,其实拓跋顼对我很不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萧宝溶微微蹙眉,黑而浓的眼睫垂下,连投在颊边的淡色阴影都很柔和,话语却是不屑,“他?对你很不错?” 我也有些索然,道:“他喜欢我,也喜欢他的权位和他未来属于的大魏江山。大部分时候,他的江山要比我重要多了;不过这一次,他的确把我看得比江山重。” 唯一的一次,他愿意将我看得比江山重;可我已没有把握,下一刻,他会不会再次为了江山放弃我,甚至再次将我推入地狱。 而萧宝溶,却一定可以带我做回我的文墨公主。 即便不能如十六岁前那般快乐无忧,有萧宝溶相依相伴,我的日子会很踏实宁静。 我依然怀念那段一生中最美好的情感,但我不知道拓跋顼还是不是那个纯净如水的少年。 我不敢再去赌,只能凭着直觉走回到能让我觉得安全的原地。 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我左手被砚台砸伤后留下的疤痕,揉捏着我曾经折断过的手指,萧宝溶低低道:“阿墨,你是要三哥放了他么?” 放了他? 放了他,他一定死心塌地回去帮拓跋轲,说不准因为我这次反目相向,而将我和萧宝溶恨入骨髓,从此处处和我们针锋相对。而他的身手…… 我打了个寒噤,道:“不能放。拓跋轲对这弟弟还算疼惜,留着做人质……也不错。不过,别太……为难他吧!” 萧宝溶柔声道:“嗯,你说怎样,便怎样吧!” 再问他派内线送治盲聋的解药时,萧宝溶竟茫然不知。 “不是我。”他答道,“悬松谷大败后,我虽无恙,但兵马损折了很多,只能收缩人手,虽然行宫中你那里的动静还算能打听得清楚,可根本没法子再给你寻解药了。” 我纳闷着,忽然想到拓跋轲第二天来见我,如此肯定地认为我在装作看不见听不到,忽然明白过来,失声道:“啊,是了,瞧如今模样,下毒害我又聋又瞎的人,一定不会是拓跋顼,而是拓跋轲。他既对我下毒,自然有法子解毒。解了我的毒,再逼着我承认故意装着聋瞎来欺骗拓跋顼,好寒了他的心,不再理会我。” 萧宝溶沉吟片刻,道:“哦……既然拓跋顼能救你,你喝毒酒后应该没有离开过他。如果是拓跋轲下的毒,拓跋顼没理由不知道。我想着,会不会是你体内毒酒余毒未清,才让你一时失聪失明?拓跋轲只是找来了解药,以我的名义骗你服下,正好可以借机看你会不会继续对拓跋顼装下去,以辨识你对拓跋顼是不是真心?” 我机伶了一下。 如果那药是拓跋轲送来的,他是以怎样轻蔑的冷笑,在看着我演戏? 至于到底是余毒未清,还是他另外下的毒,我无从得知,也便懒得理会了。 我只知道,拓跋轲这人太过可怕,想报仇雪耻,怕是任重道远。 =================== 明天下午四点前偶会再更一章~~~~~这几天偶通宵啊通宵!泪奔~~~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云宵暗,恨无双翠羽(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二日下午,我们便到了广陵以北的一处镇子,被林诃若率军接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我便知我噩梦般的生活,终于结束了。 虽然仍在江北,但此地基本已是齐国辖区,即便拓跋轲发现弟弟被劫,想赶来救援,一时也鞭长莫及了。懒 “王爷,进入宁都以前,最好先打听一下朝中动向。” 林诃若却似并不乐观,回到军营中时,如此提醒我们,“护送初晴郡主虽然重要,但萧彦的目的应该在于文墨公主。宋琛弃王爷于险地,自行先离开,末将总觉不妥。” “是我让我先行离去的。已经打草惊蛇,再想动手救阿墨不太容易。当时我也想搁一搁,先回江南稳一稳政局再来设法。后来……唉,还是不敢离去,也幸好没离开,不然阿墨也不知会给拓跋顼带到哪里去。” 萧宝溶沉吟着,“我尽快赶回去吧,不过拖宕了十余日,希望没出什么变故才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萧彦居心叵测,他的心腹大将又提前回了宁都,难保不在京中动什么手脚。萧宝溶素来聪慧,自然晓得轻重,后来却耽搁了没有回去,一定是听说拓跋轲赐我毒酒,又将我害得耳聋眼瞎的事,怎么也忍不下心舍下我了。虫 我问道:“京畿附近,应该还有不少咱们的兵马吧?大皇兄春秋正盛,萧彦……他敢怎样?” 萧宝溶有些不自在,叹道:“大皇兄么……这一向身体不太好。” 沈诃若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是惠王爷全力辅助,也不知宁都会乱成什么样了。” 萧宝溶皱眉沉思片刻,对沈诃若道:“你率军依旧驻扎于江北,等我命令行事。如果京中有异动,你可便宜行事!” 沈诃若应了,转身离去时,忽又回头说道:“这宋琛真是可恶,末将本想将初晴郡主留下,待接应到了王爷,再一并护送回京,他居然不答应,都没在营中停留,便带了初晴走了。” 萧宝溶莞尔:“我知道了。” 待他走了,我笑道:“沈大哥还想着初晴姐姐呢!” 萧宝溶拍拍我的肩,道:“甭管别人了,你快休息去吧!明日……我们加紧赶路,总不能让萧彦有机可乘。” 我应了,径回隔壁我自己的小帐蓬里休息时,却见有人在外守侯,正是萧宝溶手下最得力的近卫韦开。 因他武艺高强,行事稳重,我特地嘱了,让他亲自看守着拓跋顼,不让他逃了,也不许为难他。 “公主!”韦开上前禀道,“那位……拓跋公子,没吃东西。” 我怔了怔,道:“你和他说,现在在路途上,没什么好的,让他将就些。等到了宁都,他要吃什么,我都叫人弄去。” 韦开迟疑道:“他……他似乎是不想吃。” 我很迟钝地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拓跋顼,在绝食。 韦开的确没敢委屈拓跋顼。他甚至给单独安置在一顶帐篷里,只是周围侍从防守极严密,个个如临大敌。 慢慢走进去时,心中像被抠住般一点点紧了起来。 跳动的烛光里,厚厚的毡毯上,安静地向里卧着那个秀颀瘦削的身影。牛筋索已经解去,却带上了精铁制的镣铐,不会碰着伤口,但也最大程度地限制了他的自由。 他的衣衫已经换过,同样的一套烟黄色袍子,几处受伤的地方渗出了暗红的血迹,无声刺痛着眼睛。 旁边除了清粥和几碟小菜,还有一碗安神补血的阿胶芝麻核桃羹,显然是特地做来给他的,却一筷也没动过。 蹲下身去,正要拍他的肩,只听他吃力地咳了两声,很低,很压抑,不知怎的就让我眼眶又热起来,轻轻地握了他手臂,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阿顼,为什么不吃东西?伤口疼得厉害么?” 拓跋顼没有转身,身体却颤动起来,沉闷地喝道:“走开!” 我慢慢将手缩回,沉默片刻,坐到毡毯上,低声道:“你想死么?” 拓跋顼没有回答,右手却抓紧了手下的毯子,后肩处便有鲜红在原来的暗红上慢慢洇染开处。 新伤叠旧伤,总是疼得很。 我克制了自己去帮他包扎止血的冲动,慢慢地说道:“第一次落到你的好皇兄手中时,我什么都不懂,怕得要命,只知道记着我三哥的话,藏了自己的真性情,处处示人以弱,等他来救我。我是父皇母后以及哥哥们捧在掌心里长大的,想都没想过会过上那种日子。可就是那样,我也没想自己死,只想别人死。我总希望我活着回到三哥身边,然后……将欺负我的人碎尸万段。后来,除了我最想杀的拓跋轲,辜负背叛我的人,全都得到了报应。” “第二次被捉到拓跋轲手里时,我一样没想死。我甚至打算向拓跋轲强颜欢笑,把他哄得欢欢喜喜的,我逃走的机会便会大些。直到发现,你是他的弟弟。你甚至和我最仇恨的男人联起手来,一起欺负我,把我践踏到污泥里,逼得我生不生,死不死,人不人,鬼不鬼。我是你们擒来的猎物,把我慢慢折磨死,大概是你们的乐趣吧?可我偏不死,该死的是你们,为什么我要一心求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云宵暗,恨无双翠羽(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笑着,望着他紧闭的眼,却颤动着的睫,“我一直想你们死,特别是你,阿顼。只要想到我们在相山的誓言,我恨你比恨你的禽兽哥哥还要厉害!你所做的事,根本不像是一个男人做的!你想死就死吧!你死后,我会用一张猪皮裹了你送还给北魏,并告诉拓跋轲,你不如我,落到敌人手里,你连活下去都不敢;而大魏皇帝也不如南齐惠王,惠王救得了妹妹,魏帝却救不了弟弟。你们兄弟俩,不过是一对无用猪猡,白白一身好武艺,能耐只能用在欺负女人上!”懒 看着他起伏的胸膛,我冷冷一笑,曳着裙裾走出去,高声吩咐:“来人,去宰一头猪,剥下猪皮备着,明早好给魏帝的弟弟装裹尸首!” 下人应诺时,帐篷内也传来一声镣铐撞击的脆响,应是里面那男子狠狠一拳击在了地面。 除了在他哥哥跟前,他一向很是骄傲,我倒要看看,他怎能忍受死后还让自己和自己的国家兄长蒙羞! ----------------红袖添香独家连载,盗版必究!---------------- 第二日登车起程时,拓跋顼也正被押着上了另一辆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虫 手足被锁,他走路的姿态有些狼狈,但身形保持着挺拔,散乱的栗色长发下,容颜苍白淡漠,并不往我们这边看上一眼。 悄悄传来韦开问时,昨晚我走之后,拓跋顼果然自己动手将那备着的羹汤吃得光光的。 我笑着遣走韦开,转身在萧宝溶肩上蹭着眼睛。 萧宝溶心疼道:“想哭就哭,还怕三哥笑话你?这样憋着才伤人呢!……还有额上的伤,小心别再蹭破了。” 温柔的指肚,小心的触摸着我在涵元殿用苦肉计欺骗拓跋轲时自己撞的额。其实已经开始结疤了,并不疼痛,但给他轻轻抚摸时,我更想掉泪了。 在魏宫,我伤得再深再重,都不会有人安慰一声。 即便是那个据说想和我做一世夫妻的拓跋顼,也只在我差点给毒死时心软过,平时为了讨好他的皇兄,对我不是视若无睹,就是火上浇油,生怕我伤不了,也来刺我几刀。 “我才不哭呢!”我哽咽着笑道,“现在么,我只是太想笑而已!看来恨一个人,比喜欢一个人更能支持人活下去呢!” 萧宝溶沉吟了好一会儿,抚着我面庞柔声劝慰:“论起这人的容貌才识么,其实也配得过你了。如果你真喜欢得紧了,待他性子给磨掉些,三哥再来设法,看能不能成全了你们吧!” 萧宝溶有时比我还天真。 且不说我和萧彦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口头婚约在身,就说拓跋顼这样的性情,又和南齐萧氏有杀父之仇,哪会是肯轻易屈服的人?何况我也不要强求来的姻缘。 傍晚到了江畔,早有四五条船备好,送我们和数十名近卫前往江南。拓跋顼并非普通囚犯,因此被押了和我们乘了同一条船。 我虽是一万遍地提醒自己,不用去理会他,不用去细想我和他根本不该发生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可吃了晚饭,到底忍不住,抬脚便往拓跋顼住的后舱行去。 小小的舱中,四名守卫坐在地上值守着。 拓跋顼倚在弦窗旁坐着,正用左手端着酒杯,慢慢地喝着酒;他面前的小案上,放着几样菜肴,和我与萧宝溶刚才吃的一模一样,却没有动过一筷。 弓着腰站在舱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身后传来萧宝溶温和话语:“阿墨,你要走动怎么不拿个灯笼叫人陪着?这江水夜间风浪不小,摔下去不是玩的。” 我不好退出去,只得走入舱中,萧宝溶也随之走了进来,手中尚提了只灯笼,笑意微微。 拓跋顼眸光沉寂,淡淡扫了我们一眼,继续发挥他视若无睹的独特本领,继续喝着酒,一口,接着一口。 萧宝溶微笑道:“殿下,你的伤势未痊,不宜饮酒,更不可多饮酒。” 拓跋顼瞧都不瞧他一眼,将手中的酒水饮尽了,又取了酒壶,自行倒酒,仿佛根本不曾听到萧宝溶的话。 他对我视若无睹我还可忍受,但这样无视萧宝溶,顿时让我恼起来,一把抢过酒壶,“当”地扔到一边,叫道:“我三哥和你说话呢!” 拓跋顼冷冷看着我,顾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便靠在壁上把玩着空空的酒杯,不再说话。 萧宝溶拍了拍我的头,柔声道:“这脾气改一改罢,女儿家还是温柔些的好。” 他虽这样说着,眼底的温柔和宠溺却满满地漾着,连烛光都似明亮柔和了许多。 我撅了撅嘴,“这天底下,大约没人有三哥这么好的脾气了吧?” 萧宝溶无奈摇头,恬淡地又扫了一眼拓跋顼,轻声道:“你们好好谈谈吧,我在外面等着。” 他向守卫略一示意,守卫立刻便上前,将拓跋顼的手足镣铐又加了一道,牢牢地缠住,让他再也无法分毫,方才随了萧宝溶离去,只留了我和拓跋顼两人在舱内。 烛火摇曳,行驶中的船也在水面上摇曳,他那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面容,便在摇曳中有点模糊,只有低低垂下的眼睫格外黑浓,在颊边投了极深的阴影。间或几声咳嗽,依旧和前晚一样的冷沉压抑。 ==================== 该换周榜了吧?这是偶冲鲜花榜的最后一周哦!前三周多亲们给偶的鲜花已经创记录啦,不晓得还能不能继续创记录哦!偶假装很不好意思地继续和大家要鲜花!(偶晓得很多亲已经竭尽所能都给偶啦!真希望天上掉下些鲜花落到亲们腰包里!口水~~~~) 下午四点前会乖乖第二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云宵暗,恨无双翠羽(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犹豫着坐到他对面的茵席上,小心问道:“怎么会咳?有伤着肺腑么?” 他的眉峰微微一蹙,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别过脸,弯了弯唇角,极清寂地冷冷一笑。 正不解时,只听他低低道:“没伤肺腑,伤了另一处而已?” “哪里?” “你说呢?” 他抬起了头,静静地瞧我,秀致美好的面容如精心琢就的腊像,却遇了火般地在无声地消融着,悲伤着,疼痛着。 和他一样紧靠着船舱的板壁,我心里闷闷地疼痛,禁不住用手按住那疼痛的部位。 而拓跋顼被紧紧绞缠着的双手,一样护在胸前,无意识般轻轻按压着。 他没伤肺腑,只是伤了心而已。 没错,他是北魏皇子,他是拓跋轲的皇太弟,他万金之躯,金尊玉贵。 可难道只许他伤别人心,就不许别人也伤他心么? 四目默默相对时,彼此都有着难言的疲乏和纠结的爱恨涌动,连船舱中的空气都时冷时热,呼吸到肺腑间,也便一会儿如被火燎过,一会儿如被雪水冰过,忽上忽下地难受憋闷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虫 瞧他新换的衣衫上还是有渗出的血迹,我也不想再翻那些陈年恨事和他较真,只是叹息道:“阿顼,你不用担心,便是到了宁都,也不会委屈你。南方的饮食起居,不会比北方的魏宫差。” 拓跋顼似忍俊不禁,嗤笑道:“萧宝墨,你在青州行宫时,皇兄宠你宠得几乎想把整座行宫赐给你了,你有感激过么?” “他宠我?”我也忍不住想笑了,“阿顼,青楼里的恩客包下红牌时,自然也要让人吃好穿好住好,看起来才赏心悦目,玩起来才心满意足。” 拓跋顼目光从我面庞掠过,眼底有异样的流辉闪过,随着轻哼带出的一抹淡笑,似自嘲,又似讥嘲,“你心里就这么看待你自己?便是你瞧不起我皇兄,也不该这么作践你自己。” 其实我真的很想和他好好说话,让他振作起来,但他的话语还是怒火中烧。 如果是在魏宫,我多半忍一忍就由他说着了,可现在我已经恢复自由,再也不想委屈克制自己,冷笑道:“我作践自己,还是你们兄弟作践我?所谓宠我,就是把我养得漂漂亮亮的,高兴时强暴我,不高兴时折磨我,用你们的喜怒无常把我逼成一个以色事人的卑贱女人!你自己说,这是把我当成青楼妓女,还是当成大齐公主?” 拓跋顼脸庞上的悲哀之色更是明显,他低哑道:“这就是你对你们帝妃关系的评判?” 我心头火起,站起身来,一脚便将他踹倒在席上,怒叫道:“我不是他的妃子!我根本不是魏人,魏帝见鬼的圣旨对我来说不比狗吠驴吼高明多少。我讨厌拓跋轲,我也讨厌你。没遇到你之前,没遇到拓跋轲之前,我都不晓得痛苦两个字该怎么写!是你们弄脏了我!是你们让我怎么也洗不干净!是你们让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我恨你们!” 我一边叫骂着,一边狠狠的踢着他的腰部和背部。 记得他拥有着紧硬如铁的肌肉和臂膀,应该不会畏惧我这么点力气的拳打脚踢。 可大概因为他受了伤,透过鞋尖传递来的触感,居然很柔软,棉花一样由我打着,并无半分力道。 当我把最后几个字骂出口来,尖厉的声音已不自觉地咽哑下去,喉中的气团冒出了腾腾的水汽,一头便又要扑出眼眶。而脚下不由便软了,再也无法向他使蛮力。 心灰意懒地不想再试图与他沟通,我转过身,逼回那不该再流的泪,便向外走去。 吸着鼻子正要跨出舱门时,只听拓跋顼低声道:“你错了。皇兄没把你当公主,也没把你当妓女,只是把你当成了喜欢的女人,一心一意想留你在身边,想你也能一心一意对待他。” 这话像芒刺般刺耳刺心。 我恨恨回过去瞪他时,他正半支起身望向我,深眸中那抹墨蓝悲哀而无奈,闪着幽幽的莹光,分明在谴责着我,却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疼痛与怜惜。 不想再去探究这人到底在想什么,或许已经没必要了。 到现在还在帮他皇兄狡辩,说什么他对我一心一意,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听他口吻,难道一直以来还盼着我对拓跋轲一心一意不成? 如果萧宝溶没来,我和他真的不得不在一起了,只要拓跋轲说一声要我,他还会打算立时拱手相让? 那么,我对他拓跋顼又算是什么? 他又认为我有几颗心? 可以碎上几次? 痴心错付已久,到现在还不清醒,只见得我自己的愚蠢。 当断还是断了吧,保得他平平安安衣食无缺,也就算还了他最后几日对我的周全照料之情了。 “阿墨!”萧宝溶在外唤我。 “来了!”我应了,冷漠僵硬地再扫了拓跋顼一眼,不理会他给扎痛般的眸光凝缩,将手递给萧宝溶,让他挽了我缓缓离去。 “怎么这么快就吵起来了?”萧宝溶问我。 “以后都不会再吵了。”我答道,“我终于记得了,他是魏帝的弟弟,魏国的臣民。我不想让一条会咬死自己的毒蛇太靠近自己。”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云宵暗,恨无双翠羽(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月色溶溶,江水沉寂。 细碎的波光粼粼浮动,一层层的反射着月华的美好,大片的水面澄澈如冰雪,连肝胆都一时为之通透。 可那再美好的风光,也只能远远观望着。如果真的想相融于这片美好之中,除非是不要命了,白白将孤魂野魄交付给这海市蜃楼般的幻景中。懒 夜间入睡时,我只觉得冷。 仿佛那江水中的寒气,透过木制的舱底,团团地将我笼住了一般。 萧宝溶和我睡的茵席甚是靠近,我便不声不响地爬过去,和小时候一般,窝到了他的怀里。 “傻丫头!” 萧宝溶在睡梦中呢喃一声,微笑着将我揽过,薄绸的中衣袖子笼过我面颊,好闻之极的杜蘅芳香。 他的手指常常很凉,但躯体还算暖和,至少比我的要暖和多了。 我满足地叹一口气,侧耳听着他匀称有力的心跳声,舒适地陷入了沉睡。 第二日下船乘车,直至傍晚到一处驿馆住下,我再也没向拓跋顼的方向看过一眼。萧宝溶也没再提起他,只是不时皱眉沉思,看来心事重重。虫 我忐忑问道:“三哥,你是不是……为我回宁都后,不得不面对萧彦担心?” 萧宝溶摇了摇头,“这倒还不急,你刚回来,总要休息一段时间。何况萧彦叫人假扮山贼私自劫你,才会害你会沦入魏人之手,以他的性情,倒还不至太过凌迫。只是……” 我一听萧彦暂时不会逼我,已是松了口气,追问着萧宝溶:“那还有什么要担心的?” 萧宝溶清明透亮的瞳仁中,慢慢跳动出细微的锋芒。 他轻描淡写道:“太安静了,安静得连我安排江南接应的兵马都不见了。” 他说得平淡,听到我耳中却是惊心动魄,失声道:“宁都,出事了?” 以萧宝溶如今的地位,安排下去的人手谁敢不经心? 我这温文尔雅的兄长,一旦掌握朝政,清浅微笑中的雷霆手段同样令对手胆战心惊。 孤身犯险离开这么久,朝中局势多半更是动荡不安。我甚至已经预备好回去后要好好帮助萧宝溶,一起应对可能的变故。 难道……已经来不及了? 萧宝溶显然也是头疼,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撑着额角,低低道:“出没出事,凌晨前应该有消息了罢。” 我紧张道:“会是大皇兄在捣鬼,还是……萧彦?” 萧宝溶苦笑:“如果是大皇兄,我倒不怕。他始终顾念着手足之情,顶多夺我封号,罢我兵权。我还乐得清闲,带了你去乡间隐居,顺带游览游览我们大齐风光呢。可大皇兄……这一向身体并不好,我一走,他应该……更难支持了吧?” 也就是说,目前南齐政局可能已被萧彦控制? 坐倒在椅子上,我有片刻的手脚酥/麻,指尖发凉。 转过头,我小心翼翼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天明之前,应该会有消息传来,到时再作打算吧!” 他放下支着额的手,含笑宽慰着我,“别怕,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有事。累了这许多日子,好容易今天有个安稳的地方落脚,早些睡去罢!” 此处驿馆离宁都已经不远,常有达官贵人来往其间,一切陈设用度都还过得去。我在单独一间卧房住着,还送了一个侍女临时使唤;萧宝溶更是住着最好的房间,甚至负责接待的官吏听闻惠王风/流,还送了两名容貌美丽的女子前去侍寝。 想想我这三哥素来在美人堆里厮混惯的,这些日子在青州匿着行迹,大约也寂寞得够了;何况他心里烦忧,让那些女人给他解解闷也好。我便遂趣地早早离去,不扰他的好事。 谁知晚间正要就寝时,那边有人来唤,“公主,惠王爷让你过去说说话呢!” 我只当京中有消息传来,忙披了衣赶过去时,萧宝溶正蹙着眉倚在卧榻上,拿了把酒壶慢慢地对着壶嘴喝着,两个侍寝女子却不见踪影。 我忙赶过去,抓过他酒壶,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萧宝溶微微笑了一笑,“没事,三哥闷了,找你来陪着说说话儿。” “那两个女人呢?” “女人?”萧宝溶想了一想,才明白过来,“长得不好看,我看了厌烦,送回去了。” 长得不好看么? 还是我在青州呆得久了,审美的眼光和萧宝溶不太一样了? 我怎么觉得那两名女子不比惠王府的姬妾差多少? 想了一想,我笑道:“不然,等回了宁都,我悄悄帮你多寻访几个小美人儿回去?记得我每次带回去的女孩儿,三哥都宠得很呢!” 萧宝溶微笑道:“嗯,阿墨的心意,三哥怎会不领?” 他向里挪了挪,拍了拍身畔,道:“过来躺着说话罢!” 我在三哥跟前从不避嫌,闻言立刻跳上榻去,将他的酒提起喝了一大口,故意给辣得愁眉苦脸,向他做着鬼脸。 萧宝溶嗤地一笑,一直紧皱的眉峰松开,俊朗清致的容颜顿时舒展开来,依旧那般绝俗出尘,令人倾倒。 他一把将我抓到怀中,扔开酒壶,揉着我的头发笑道:“你呀,为逗三哥欢喜,也不该露出这等丑态来。在三哥身畔还罢了,若是到了……别处,惹人笑话还是小事,惹人厌烦了,可就不好了。” ================== 刚一看鲜花榜单,偶那个激动啊!偶的亲们真是太牛鸟,偶恨不得把送花的亲们一个个抓来熊抱一下~~~ 下午四点前会有第二更,偶努力,努力,背着龟壳爬啊爬啊。。。。。。。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云宵暗,恨无双翠羽(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抱了他的腰,在他怀里蹭着,嘻嘻笑道:“只要三哥不厌烦,我才不管别人呢!” “三哥不会厌烦你。可假如三哥不得不离开你呢?” 唇角依旧是温文的笑意,可话语间不经意飘出的,俱是难掩的担忧和困扰。懒 他原和我说过,萧彦不至太过凌迫,应可以拖延一阵,但这话的前提,应该是他还能和以前一样,拥有足以和萧彦抗衡的权势。 可如果京城有变,萧宝溶反过来受制于萧彦,很可能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有危险,又怎能抗拒得了萧彦的逼婚? 抚摸着萧宝溶本该恬淡无忧的面庞,我将头埋到他的脖颈间,勉强笑道:“三哥,你说怎样便怎样,你要我乖乖的,我就乖乖的,真要……嫁给那个萧彦,也无所谓了。其实这人也没那么讨厌,除了年纪大些,也算是个英雄,比那禽兽不如的拓跋轲好多了。” 萧宝溶微微愕然,圈着我的臂膀僵了一僵,才说道:“你这傻丫头!放心罢,即便你不嫁萧彦,他也一样不会为难你。你乖巧些,照样会快快活活地做你的公主。只是三哥未必还能在你身畔了。”虫 我迷糊了,“三哥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虽然和他分开了这么久,可我不觉得我和萧宝溶之间会有所隔膜,以至我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萧宝溶居然没有解释,只是眉眼温存地笑一笑,将我拥得紧了。 沁人肺腑的杜蘅清香,伴着萧宝溶特有的温暖和温柔气息,铺开盖地将我笼住。 “不懂便不懂吧,你只记住,三哥始终只盼着阿墨好好的。只要阿墨好好的,三哥也便无所挂碍了。” 柔软好看的淡色嘴唇贴近,在我眉心轻轻一碰。 这次的触感很是明显,唇边的湿润久久地滞留在肌肤上。 虽知他是血脉相连的兄长,我也不由地脸上作烧,缩了缩脖子,红了脸嘻嘻地笑。 萧宝溶脸上也有淡淡的红,在烛光里温柔地晕染开去,漾得他的眉眼如蒙了层薄薄的雾,俊美而缥缈,晨间菡萏般的出尘气韵。 “睡吧!” 他含笑说着,如小时候那般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出神地欣赏了片刻我这三哥的绝世容颜,打了个呵欠,果然也如小时候那般,在他清新怡人的怀抱中酣然入梦。 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时,半旧的窗棂间,微红的曙光透入,打在青黑的砖地上,一片一片,迷离的霜白颜色。 我竦然坐起时,萧宝溶已披衣下榻,拍了拍我的手,微笑道:“还早呢,你再睡会儿。” 我哪里睡得着,急急披衣跟了萧宝溶出去时,已有京城过来的斥侯在等候,一见萧宝溶,便扑通跪倒,呈上一封书信,惨然道:“惠王爷,大事不好!临海公萧彦于五日前发动兵变,占据皇宫,矫旨宣西阳、永州、始安、苍南诸军将领入宫议事,扣押诸将,以武力控制京畿六镇,并于两日前逼迫皇上发下禅位诏书,百官略有异议者,均被斩杀或下狱。如今……大齐权柄,尽入萧彦这贼子手中!” 萧宝溶身体晃了一晃,脸色已是煞白。 我忙扶住时,他已回过神来,勉强微笑一下,接过那封书信,极快地撕开封口,不过片刻便扫视完毕,便将信笺看完,轻轻拍在案上,无力地坐倒在椅上,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忙将信笺抢过,匆匆看时,却是吏部尚书晏奕帆的密信,除了斥侯所说的那些,还提到了永兴帝重病垂危,萧彦正预备擒拿萧宝溶,逼迫萧宝溶以大齐皇族名义认可其至尊地位。为了防止萧宝溶投奔异地的几处士族势力,从这里到京师,各处要道均已封闭。 也就是说,我们要么撤往江北面对拓跋轲,要么前往宁都自投罗网。 萧彦挟天子以令诸侯,目前已掌握了大部京师兵马,百官之中,不服之人虽众,迫于永兴帝的谕旨,不敢明着与萧彦为敌。连晏奕帆等惠王一系的亲信,都不得不暂时屈从于萧彦,观望着当前局势。 形势其实已经很明朗,萧宝溶先机已失,处处被动,一旦投回京师,要么被囚被杀,要么降了萧彦。 萧彦并没有派伏兵掩袭,看来就是想萧宝溶以亲王之尊率百官屈服于他的脚下。 惠王萧宝溶一降,原来信服他的百官自然不得不死心塌地顺应大势,识时务地以萧彦为新的主上了。 可我实在不敢想,以惠王的威望和曾经对萧彦构成的威胁,降了后会过上怎样的日子! “三哥,我们……我们逃罢!”我握了萧宝溶的手,喑哑了嗓子向他道,“林诃若不是还有五千兵马在江北么?我们以此为依托,打开萧彦封锁的通路,到南方另立门户,号召天下英杰勤王伐贼,应该不是难事吧?” 萧宝溶挥手令从人退下,苦笑着问我:“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与萧彦对峙于江南,纵然他有雄兵十余万,到底不是齐皇室的嫡系。三哥你深受百官和子民爱戴,振臂一挥,必定从者如云,未必便输了他。” “再然后呢?”萧宝溶居然继续追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角声袅,休问定何如(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迟疑道:“再然后,要么久久分割对峙,要么拼个你死我活,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吧?” “尽人事而听天命?”萧宝溶苦笑,“阿墨,我告诉你,不管有怎样的天命,一旦我们真的尽了所谓的人事,唯一的后果,只能鹬蚌相持,渔人得利。(.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懒 我悟了过来,已是心生恐惧,“鹬蚌相持,渔人得利?三哥是说,我们和萧彦斗得你死我活,会给北魏可趁之机?” 萧宝溶闭上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低道:“萧彦夺位,到目前为止,除了些忠直官员,尚算是和平,没有牵累普通百姓。一旦我横下心和他大动刀枪,头一个遭殃的,便是江南百姓。不管最终谁输谁赢,以恶斗后的剩余力量,必定再也无力与北魏抗争,北人铁蹄之下,最终还是江南百姓遭殃。” 江南百姓? 我竟从没想过那么深远。 我只想着萧宝溶那倾倒天下的绝世风骨,“三哥,你……你不可以降萧彦。” 萧宝溶秀挺的眉挑了一挑,没有说话。 我走上前,为他按压着太阳穴,低声道:“惠王声名,天下无双。你以皇弟之尊,降了齐国叛臣,岂不损了你的名声?原来愈是才德远扬,日后便愈是……总之,不可以降。”虫 萧宝溶沉沉一笑,却苦意弥漫,“阿墨,声名扫地与生灵涂炭,你选哪个?” 我的眼睛忽然湿润,从后面抱住萧宝溶的脖子,喉中干疼得厉害,却没能哭出声来。 其实我很想说,生灵涂炭,与你何干? 你不过想保全你自己而已,哪里错了? 可我从侧面看着他端正恬和的眉宇,秀逸出尘的面容,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三哥做的,一定是对的。” 我干涩着嗓子,努力想挤出点懂事的笑容来,却发现实在有点难。 在拓跋轲身边时,我堆起笑容装起无辜来,早已轻车熟路,信手拈来。可在萧宝溶面前,我的哭或笑,半分都作不了伪,一无掩饰地写在脸上。 “阿墨,我想带你回宁都。” 他喑哑地说着,握住了我的手。 “好,三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低低一笑,并不感觉害怕。 真得嫁给那个萧彦么? 那就嫁吧,至少萧宝溶还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看得到他清逸的笑容,听得到他温和的声音。 此处驿馆离宁都尚有一段路程,并看不出南齐即将易主时的风雨飘摇。萧宝溶写了好几封信,叫人乔装了秘密送给几处拥有兵马的士族将领,又休息了半日,至午后方才启程继续前往宁都。 正预备登车时,那边韦开遣人来报,说拓跋顼坚持要见惠王萧宝溶。 曾经和我有过那么深的纠缠,如果说他要见我,倒还说得过去;可他与惠王……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 本已起身的萧宝溶又坐回椅上,沉声道:“传!” 我坐在他的身侧,不安地将快凉了的茶水捧在手心时,萧宝溶已微一皱眉,伸手将自己的茶盏递过来,“喝我的罢,还热着。” 我才和萧宝溶互换了茶盏时,但闻镣铐声响,拓跋顼被两名侍从押着,走到了厅前,冷冷看着我们,居然泛着一丝怒意。 萧宝溶也没指望过这人会向他行礼,素袖拂过椅靠,优雅矜持地将手搭于案上,淡淡道:“殿下找我?” 拓跋顼走到近前,单刀直入问道:“你们打算去宁都?” “有何见教?” 萧宝溶完全无视他的愤懑,懒散反问。 拓跋顼眼底的那抹墨蓝极明亮,灼灼如火焰跳动,“你明知萧彦对阿墨志在必得,还带她回宁都?难不成,你真想将她嫁给那个老头儿?” 看来他虽给软禁,还是从守卫口中听到了些风声,竟特地为这事赶来了。 我是不是该感激他,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又和我几度争吵,还关心着我未来何去何从? 萧宝溶轻轻一笑,云淡风轻,“与你何干?” 很简洁的四个字,已将拓跋顼憋到满脸通红。 他转头望向我,声音已柔和了不少:“阿墨,你打算听你这好兄长的安排么?” 我同样憋屈得紧,可萧宝溶正满怀烦恼,我怎肯让他再添忧心? 瞥一眼萧宝溶,我向拓跋顼冷淡说道:“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 拓跋顼不自在地低头咳了一声,还是说道:“你们在江北不是还有兵马么?完全可以联合大魏,再召集江南兵马,一起对付萧彦。皇兄虽不喜大齐,但我们拓跋氏和萧彦更是仇深似海,一定愿意帮忙。” 我点头道:“对,我们前门赶狼,后门引虎。和萧彦拼个你死我活时,拓跋轲引了大军已将宁都踏在脚下。拓跋顼,你把我们当傻子啊?” 拓跋顼脸上又是一红,却还咬牙继续道:“你若温驯些,好言和皇兄求情,我再在一旁帮着,皇兄未必会拿你大齐怎样。” 他又让我对拓跋轲温驯些? 我气得面红耳赤,眼睛都快冒出火来,怒道:“你不要我嫁给萧彦,就是为了让我回到你的好哥哥身边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角声袅,休问定何如(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没有!”拓跋顼抗声争辩,不知是着急还是羞恼,同样连耳朵根子都红了起来,“不是实在没法子,不用走到这一步。――便是真的回到我皇兄身边去,也比嫁给萧彦那个糟老头子好吧?” 我恨恨道:“拓跋轲比萧彦好么?我怎么感觉不出来?萧彦年纪大些又怎样?至少他不会杀我,不会折辱我,不必让我整天提心吊胆对着一张喜怒无常的脸!叫我选,我宁可选择萧彦,也不选择你们这对混帐兄弟!”懒 “你……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拓跋顼指住萧宝溶,在粗大的镣铐间颤着发白的指尖,“就是因为他么?他让你嫁给那老头,你就心甘情愿嫁那老头?你可曾想过,他这是明知大势已去,打算用你来换他下半辈子的平安富贵!” 我大怒,正要跳起身来骂他时,手臂被用力一按,依旧被压在椅子上。 抬眼时,萧宝溶握住我的手,恬恬淡淡地吩咐:“来人,掌嘴!” 我正震惊时,他低低地向我叹道:“阿墨,第一次有人这样当面挑拨我们的关系。” 他的性情温文,极具涵养,素常处理政事家事,大多平心静气地吩咐一声,交给管家或下属官员办理,从不曾如这般当面令人责罚惩处。虫 忽然便想起了拓跋轲的一句话。 他也曾警告过我,不许说拓跋顼半句不是,如果听得半句污蔑,即刻便斩了我。 萧宝溶和拓跋轲这般南辕北辙的性子,对弟妹的重视倒是相若。 拓跋顼有魏帝宠护,长这么大当然也没受过这样的屈辱。眼见侍卫上前,即刻挣扎闪避。怎奈镣铐束缚极紧,身后两名侍卫见他挣扎,扳住他的肩,一脚猛踹在他的腿上,硬生生逼迫他跪倒,按压得紧了,前面侍卫已甩手打向他脸庞。 武者的力气又比内侍大了许多,但听劈啪声响,不过三五下,他那白皙的面庞已多了几道纵横的红痕,眼看便要肿成一片。 他没有惨叫,甚至没有哼一声,只是狠狠地闭着眼,只是身子已抑制不住激愤,整个地颤抖起来。 我虽是恼怒,满心只想把这个不识趣的混蛋抓住痛打一顿,甚至砍上几刀。可一旦看见他真给打了,顿时头脑一片混乱,见他受了四五下,便再也忍不住,高叫道:“住手!” 侍卫忙住了手,站在那里等萧宝溶发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宝溶的眉很轻地一跳,笑得无奈,“气消了?” 我扭头望向拓跋顼,他也正向我凝眸而视,墨蓝的深眸已是雾气氤氲,水光一片,看不见眼底的神色,只有眼圈很红,也不晓得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疼痛。 但我心里的确给人拧绞般地疼痛起来,眼前热乎乎的一团,把手一摸,竟是湿润的泪水。 “我没什么可气的,他也不配。”我用力地吞咽着喉嗓间的气团,向萧宝溶道:“我不想见着他,把他押车上去吧!” 萧宝溶没回答我的话,却走到了拓跋顼跟前,一丝冷笑也是出奇的凛冽,“如果照你们兄弟折磨人的程序来,下面是不是该逼着你向阿墨叩头道谢?” 拓跋顼眼底泪光渐渐逝去,冷然盯向萧宝溶,凉薄地笑,“你可以现在就下令杀了我。” 萧宝溶忽然一扬手,居然也是一耳光,响亮抽在拓跋顼的面庞。 没等他恨怒抬头,萧宝溶已寒声道:“拓跋顼,你没看到阿墨哭了么?我令人掌你嘴,不过三五下,她便已不忍心;而你当初,到底要有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眼看着她给人掌嘴上百下,还逼着她向你叩头道谢?从那时候起,你已经失去了任何对她的未来指手划脚的权力!纵然武艺再高,你也根本算不上是个男人!” 他转身为我拭泪,冷淡道:“我很想趁着我有权力处置你时把你碎尸万段。不杀你的唯一理由,是不想阿墨伤心。你根本配不上我的阿墨!” 拓跋顼眼底的仇恨和愤怒随着萧宝溶的话语逐渐失去了锐气。 他默默地望着我,眼底一片寂然,看不出任何的凄怆和悲哀。 而我瞪着他,恨不得将他那张漂亮的脸庞剜出个洞来。 他一低头,再不说话,拖着镣铐,一瘸一瘸地往外走去,――掌嘴不过是场折辱,并没让他受伤,但他倔强挣扎给逼得跪倒时,腿部应该给踹伤了。 再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酸涩苦辣,我在萧宝溶挽扶下默默登车,倚在他身畔发呆,连许久没见的车外江南风光都懒得看了。 萧宝溶一直紧握着我的手,许久,才柔声问我:“阿墨,怪不怪三哥?” 我揉着眼睛咕哝道:“我为什么要怪三哥?” 萧宝溶沉默片刻,道:“你并不舍得我向拓跋顼动手,也不喜欢我骂他。” 我强笑道:“我怎会不舍得他?这人心狠意狠,满心满意都只有他的江山,我也恨透了他,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萧宝溶微笑着刮我鼻子,“是么?” 我红了脸,由不得地郁闷:“只是见他委屈的模样,心里还是难过。我……我到底狠不下心吧!” 萧宝溶低叹:“何止狠不下心?你根本就是……” ================== 亲们,偶有事去北京鸟,估计最近四五天都米法正常上网,也没办法不时跑上来和大家交流了。偶会想法保持这几天的更新,稳定在凌晨一更,下午三四点时第二更。亲们的鲜花实在让偶惭愧啊惭愧,不能不努力啊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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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声袅,休问定何如(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顼尴尬地轻咳两声,被打过的地方更红了,连未伤着的白皙面庞也泛着绯红。 “阿墨,有些事,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解释。”他似乎说得很艰难,说几个字,便顿上一顿,才继续说着,“我知道你怨恨我,怪我为什么在你一心想我帮你时,却没有帮你。”懒 我笑了笑:“你有你的打算吧?人各有志,我已经看开了。” 拓跋顼飞快地瞥我一眼,灼烈而痛楚的目光一闪而过。他又顿了好一会儿,才吃力道:“皇兄对你志在必得。何况你早是皇兄的人,我若强行出头,皇兄未必拿我怎样,可必定会为难你,甚至……杀了你。你需明白,不帮你,也是保护你的一种方式。” 不帮我,是保护我的方式? 听来是有几分道理。从后来拓跋轲见我影响了他们兄弟关系,就将我赐死的情况看,拓跋顼如果处处维护我,拓跋轲说不准真的会弄死我。 不能彻底得到,便彻底毁掉,从此一拍两散,保全了他不可一世的帝王气概。(.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过……我忍不住损了拓跋顼一句:“你知道拓跋轲可能会杀我,还再三再四地要我回他身边去?这是不是也是你保护我的方式?”虫 拓跋顼眼神闪烁,不敢看我,只低低道:“阿墨,如果你一心一意对皇兄,他不但不会杀你,还会好好地护你周全。” 我气结,狠狠盯着他,“我是怎样的心意,你难道不知?你倒是教教我,怎样对一个自己厌憎得恨不得睡梦都都想去砍两刀的恶棍一心一意?咦,我倒忘了,皇太弟殿下一心一意对的人可不少,涵元殿的姬妾,没有三五十个,也有十个八个吧?殿下一颗心剖成个十个八个,一人送上一片,就是一心一意了,对不?” 拓跋顼狼狈挪动了一下身体,连脖子都涨红了。他局促地说道:“对不起……我当时以为……以为你是初晴。我在南齐时,听到了很多初晴的流言,恨得只想砍自己几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后来回到大魏,皇兄再赐我姬妾,我便收下来了。” 他终于抬起眼,与我相对,红了脸诚挚说道:“你吃的苦头,我都在一旁看着。你要晓得,我心里不比你好受。我只想你活得好好的,过得好好的。” 是么? 是不是也不打紧吧?都已经过去了。 即便他将江山看得比我更重,肯这样清楚明白地和我解释,也算我当日对他的心意没有白费了。 “算了。”我闷闷地说道,“我不想再提那些事,眼前的事就够我和三哥烦的了。” 如果不是拓跋轲强行抓了我去,萧宝溶怎会冒险离机,给了萧彦可乘之机,以至落到如今不堪的局面?如今拓跋顼也吃够了苦头,我也不想再追究。 可就算我不怪拓跋顼了,我还是不会忘记拓跋轲带给我们的痛苦和屈辱。 拓跋顼沉默片刻,道:“你们目前的处境很棘手。即便萧宝溶降了萧彦,即便你嫁给萧彦,都不可能恢复往日的风光和自由。特别是萧宝溶,我想不通他为什么坚持回宁都。萧彦只是利用他的威望降服人心,一旦根基稳固,绝对不会留着这个大齐最有声望的皇弟。他最好的下场,便是被软禁终身。换了我,宁可鱼死网破,也不该这般束手就擒。” 我打了个寒噤,故作不屑道:“三哥一向聪明,他一定有他的打算。并且……他的计划一定比你高妙,比你体恤人心。” 萧宝溶的确想得比他们深远多了。 他的人脉极广,真要逃走另行起兵的话,未必输给了萧彦,但首先想到的是不能让百姓遭殃,生灵涂炭。 换了拓跋兄弟,必定金戈铁马当先,谁肯有这等胸怀天下的气度风骨? 拓跋顼摇头叹息:“先机已失,阿墨,你们是没有法子的了。” 我的手指将长裙上揉出了大片的褶皱,却只淡淡地说道:“不管有没有法子,三哥为我走到今天这地步,我也会陪着他往后面走下去。有多远,是多远。真的无处可去时,也只死在一处,也不孤单的。” 这一次,轮着了拓跋顼打了个寒噤,大约想到我听说萧宝溶出事后无望自尽的事。他握住自己手上冰冷的镣铐,忽然道:“阿墨,放我走罢。我若得了自由,一旦你有事,或者萧宝溶走投无路了,我还可以设法帮你们一把。大魏的军队就在边境,兵强马壮,凭他萧彦怎么厉害,也不得不顾忌几分。你们执意将我押回宁都,对即将被取代的南齐毫无用处,反将我送到了我的杀父仇人手中,也让我皇兄对付萧彦时心怀顾虑,岂不是太过损人不利己?” 我终于明白过来了,怒道:“你叫我来说了那么多好听的,就是为了让我放你?我倒不知道,皇太弟殿下原来这么会花言巧语!” 他放下身段来柔声安抚我,口口声声说想保护我,要我活得好好的,过得好好的,原来只是为了哄我放了他!可笑我吃了那么多次的亏居然还不醒悟,差点就相信了他的话!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角声袅,休问定何如(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狠狠瞪向拓跋顼时,他似乎也给伤到了,但眼神却没有退缩,与我直直而视,明润的眸光浮上一层薄冰样的寒气。他咬牙道:“阿墨,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我笑了起来:“阿顼,你认为,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我们之间,还有所谓的信任么?”懒 那层薄冰便碎了,化了,融作氤氲的墨蓝水雾,怆然地泊于眸中。 许久,那苍白的唇角动了一动,挤出了一个模糊得看不清的轻笑,吐字如秋夜落叶般萧索苍凉:“好罢,没有……没有就没有吧!当我什么也没说吧!你回去吧,这里脏,呆久了怕萧彦的人马也要疑心,对你不好。” 他说着,将头埋到自己的胳膊间,无力地耷拉下手。 我起身欲走,又顿下身子,冷冷地说道:“即便我不想损人不利己也不成了。目前驿馆中已全是萧彦的兵马,连我们兄妹都给盯得紧紧的,又怎能放得了你?” “嗯,罢了,我明白了。你其实想救我,只是已经救不了的,对不对?” 拓跋顼点着头,发丝垂落面颊,掩了半边脸,依稀只觉他笑得惨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虫 我想否认,想说明我也想利用他来威胁刁难那个害惨我们的拓跋轲,可我张了张唇,到底没说出来。 让他心里舒服些吧,也让我自己心里舒服些吧! 相爱一场的结果,竟是彼此相害。 还不如当初不遇。 那么,恨起来就是将彼此抽筋剥皮,也不用为纠结到神魂俱丧,疼痛到肝胆俱裂。 走到门口时,拓跋顼忽然又叫住了我。 “阿墨,惠王真是你哥哥么?” “他当然是我哥哥。”这话问得奇怪,“你们拓跋氏,不就是因为我们是明帝的儿女,而对我们恨之入骨?” 拓跋顼嘴角弯了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哎,我见了他看你的眼神就不舒坦。你们俩长得不像,他对你好得也不像兄长对妹子。” “那像什么?” 我觉得他莫名其妙。 哥哥对弟弟妹妹好又有什么奇怪的? 天底下有几个拓跋轲那样冷血的哥哥? 我们是异母兄妹,我长得很像母亲,和萧宝溶不相像又有什么奇怪的? 拓跋顼犹豫片刻,很轻地一笑,“没什么,你们……就是兄妹吧?我……多心了。” 听他没说萧宝溶的坏话,我才放了心,也不再挑剔他的怪异话语,走了出去,又将韦开叫来,吩咐了他多加照应,方才在百里骏派来的亲兵“保护”下回房休息。 休息一晚,第二日继续前行,不过午时,便已入了宁都。 就与我那次被吴后骗回来一样,我们没能入惠王府。刚刚入城,便有人持了不知真假的圣旨过来,令我们即刻进宫见驾。 萧宝溶并不细看,竟由着他们径将车驾行至皇宫,在西宁门拦下所有侍从,由内侍将我们兄妹二人引上鸾舆,送入宫中。 惴惴不安中,我们被引至武英殿前。 萧宝溶如以往每次进宫一般,安闲地走到丹墀前,等我东张西望半天,再提起裙裾飞快地走到他跟前。 临进殿前,他又低声嘱咐:“阿墨,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安安静静的,不许吵闹哭泣,知道么?“ 还能遇到什么事?了不得,当真嫁给萧彦,把少女时青涩纯净的梦想彻底抛开,从此半个梦也不做。 瞧着萧宝溶清瘦颀长的躯体,沉静带了疲乏的面容,我嫣然而笑:“三哥放心,我再不会惹事生非,让三哥忧心着急了。” 萧宝溶便宽慰一笑,携住我的手,向内行去。 我悄悄地问:“我们去见大皇兄么?” 萧宝溶脚下不停,轻轻叹息:“阿墨,不先见见如今南朝真正的主上,我们见不到我们的大皇兄了。” 可武英殿,是齐帝平时燕居和召见心腹重臣的地方。 除了大皇兄,整个大齐都不该再有人坐到武英殿的主位。 我的手里有冷腻的汗水冒出,把萧宝溶的手都沾的湿了;可萧宝溶始终指尖微凉,掌心温热,并无一丝汗意。 大殿之中,往日端坐或斜欹在榻上的永兴帝萧宝隽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气宇轩昂眉目清隽的中年男子,原来的征西大将军、临海公,如今的摄政王萧彦。 再隔两天,我们是不是都得改口称他为皇上? 萧宝溶上前,只依亲王之礼相见,眉目依然是一惯的清雅恬和,“摄政王,这许久在京中主持大局,辛苦了!” “惠王太客气了,请坐罢!” 萧彦淡淡和他说着,深邃的黑眸一转,落到我身上,已有温煦笑意盈出,见我也在以亲王之礼相见,上前亲来挽扶道:“阿墨,吃了不少苦吧?清减了这许多!” 即便他真的当了皇帝,没成亲前,他也不能这般称呼我的小名吧? 悄悄望向萧宝溶时,他正略显黯然地望着我,给了我一个不可发作的暗示。再一次沦落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不忍也得忍了。 不动身色地谢了摄政王的关心,我退后一步,站到萧宝溶身后。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清梦断,一夕成憔悴(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总算萧彦还没直接坐到龙椅上,而是在下面的案几前坐于上首,方才和萧宝溶说话。(.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萧宝溶身份原比他尊贵许多,此时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在下首坐了。 萧彦大约早知萧宝溶要来,穿的是石青底子的行蟒团花大袖亲王服饰,腰束金玉大带,头戴卷云冠,加上他百战沙场的凛冽沉肃,居然颇有王者气概。懒 反观萧宝溶,他的气度虽是绝佳,一路风尘被匆匆带入宫来,轻袍缓带的不羁装束,逸出江南名士的出尘风骨,清雅有余而威霸不足,倒似被请入宫的客座。 我虽是愤懑,到底不敢吱声惹事,默然在萧宝溶的身侧站着。 萧彦冷肃的眼眸从我身上掠过,瞬时温软下来,笑着指住萧宝溶旁侧的座位,说道:“阿墨,累了许多日子,别站着了,快坐吧!” 我顺从地坐了,眼光瞥向萧宝溶时,他正神色恬淡地将纤长的手指滑过白瓷青花的茶盏,沉静地坐着,缓缓地将目光飘过殿中的几名宫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自然物是人非,早不是我们熟识的人。 虽说与永兴帝的情感远不能与萧宝溶相提并论,可此时我也不由为我那重病的大哥捏把冷汗了。虫 萧彦这老狐狸也沉得住气,一边笑盈盈地打量着我,一边悠闲地品着茶,许久才道:“这次阿墨能平安回来,多亏了惠王一片爱妹之心啊!” 萧宝溶轻轻一笑,淡淡道:“摄政王大约在笑话本王的妇人之仁吧?” 萧彦笑了起来:“惠王错了!本王很欣赏你的妇人之仁!” 正因为萧宝溶的妇人之仁,才给了他夺权之机,他这句“欣赏”,大约也是发自内心的吧?可惜从他口中说出,便是平平淡淡,也带有了锋锐的讥损之意。 萧宝溶尊贵惯了,此时给一损,如玉的面庞便泛出了清冷的淡绯色。他端起茶盏了,轻抿了一口,神色才略略平复,问向了萧彦:“本王走后,朝中大事都由摄政王处理,敢问摄政王,如今摄政王效忠的圣驾何在?” 萧彦面不改色,淡淡笑道:“惠王是个聪明人,既然回到京中,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不用我教罢?” 他竟完全无视了萧宝溶的质问,赤/裸裸地表明自己的野心,让人为之气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萧宝溶脸上的淡绯色已完全褪去,敷着一层清寂的苍凉雪白,如同大雪天冷清黯淡的天空。 我正为他担忧时,他已低沉地开了口:“请摄政王保全齐皇室宗祠,保全齐帝性命,不要累及我几位兄弟和其他皇室子弟。” “没问题。”萧彦答应得很快,“为了让惠王安心,我已特地令人将惠王妃和惠王的三位儿女接到宫中来,确保他们安全无虞。至于其他人……实话说,只要惠王回来了,我还不曾放在眼内。” 我的背脊上有嗖嗖的寒意冒过。 他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京中齐皇室众子弟,他并没有放在眼里。惠王萧宝溶若是流落在外,他顾虑这些人可能和惠王联手反击,说不准会斩草除根,解决后患;但若惠王降他,这些人再无指望,只能随着惠王屈服,萧彦只需控制惠王一人便可以了。 惠王妃和惠王的儿女,已成为萧彦所抓的人质了。 如果我没料错,即便萧宝溶降顺了萧彦,萧彦大约也不会轻易放了他们和萧宝溶团聚。 我能想得到的,萧宝溶当然也能想得到。但他只是默默捻着茶盏,一言不发。 萧彦继续道:“齐帝目前居于上阳宫养病,惠王兄弟情深,不如从今后也搬过去吧,也好有个照应,对不对?阿墨是个女儿家,不方便一起跟过去,就还住回蕙风宫去。横竖隔得也不远,想见你们时,走上几步也便到了。惠王,你认为呢?” 萧宝溶嘴角一欠,淡淡回答:“成亡败寇,本王无话可说。” 萧彦笑道:“怎可无话可说呢?该你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惠王萧宝溶,才华绝世,风骨无双,本王要借重的地方还多呢!” 萧宝溶苦笑道:“哦,本王既已回京,自然听凭摄政王发落处置。本王……听命便是。” “三哥!”我已忍不住叫出声来。 即便一切在预料之中,可眼见萧宝溶一身苍凉如雪,说出了听命于人,甚至由着自己原来的臣子处置的话语,我还是禁不住的满心酸涩惶恐。 萧宝溶不该经受这些! 即便我受尽屈辱,我这才华横溢比雪地青梅还要清雅几分的哥哥,也不该经受这些。他的风韵气度,尊荣标格,生来就该是受人景仰敬服的。 他有着人人钦羡的出身和才学,是江南文人心中神邸般的榜样,代表着宁折不弯的江南名士风骨,一旦背弃生他养他给他无上尊贵的齐朝,降了萧彦这个武夫,便意味着南朝长久以来最引以为傲的信仰一夕崩溃,萧宝溶多少年来树立的清贵端雅形象轰然倒塌,从此名誉扫地,千夫所指。 萧彦微讶地盯着我,柔声道:“阿墨,男人间的事,与你无干。你只管放心做你的文墨公主,本王担保,你会和原来一样富贵尊荣,无忧无虑。” 富贵尊荣?无忧无虑? 当后者早已失去时,前者于我,又有何意义?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清梦断,一夕成憔悴(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何况,他在担保我会继续拥有这一切时,分明在传递着清晰的言外之意:所有本该属于惠王萧宝溶的,将彻底失去。 名誉,地位,甚至自由。 那么,萧宝溶还剩下什么?懒 我伸手牵了萧宝溶的袖子,高声向萧彦说道:“我不要富贵尊荣,我要和三哥在一起!” 不顾两人都向我皱眉凝望,我紧揪着萧宝溶柔软的薄缎衣料,强调地说道:“我要和三哥住一起!我和三哥一起到上阳宫去!” “胡闹!摄政王已经说话了,不许违抗!” 萧宝溶低声叱责我,那透亮得能照透人心的黑眸,有物即将融化。 而我已克制不住地眼底有泪。 泪光中,眼睛瞥到萧宝溶搁在茶盏上的另一只手。 苍白的手指,光洁的指甲,正捻着茶盏盖子颤抖着。 可他居然还能微笑,微笑着向萧彦说道:“摄政王,阿墨累得厉害,不如让她先回蕙风宫休息吧?” 萧彦凝望着我,笑道:“阿墨,本王又不会吃了你三哥,不必拿出这等生离死别的模样吧?”虫 他是不会吃了萧宝溶,但我想象得出,他下面要萧宝溶做的事,和彻底毁灭萧宝溶已经不远。 这样的时刻,我怎能和萧宝溶分开? 那边已有内侍在萧彦的示意下走过来,陪笑道:“公主,请!” 我死死拽住萧宝溶,叫道:“我不去!” 萧宝溶猛地一翻手,已握了我的手腕,拉我了站起,急促道:“我送你到殿外罢!” 他不容分说地抓紧我,将我一路领出殿,送到丹墀下。 我忍耐不住,哭泣道:“三哥,你让我陪着你吧,我不想一个人。我也不要你一个人。” 这个繁华似锦的世界,听着笑语喧哗,却早已抛弃了我,或许,也抛弃了萧宝溶。 我们只剩了彼此,难道还要分开? 萧宝溶拢住我的肩,忽然俯到我耳边,在我耳边低声央求:“阿墨,给三哥留点尊严罢!” 我一窒,不解地抬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萧宝溶的唇角有硬生生逼出的笑容,却苍凉如雪,凄冷如冰,清晰地映出了眼底的痛楚难耐。 我怔怔看着这张从小看惯的清俊面容,想着他往日的恬静悠闲,泪珠不觉从颊边蜿蜒滑落,却远不足以纾解磨挫在心口的沉闷钝痛。 萧宝溶用他宽大的袖子为我拭着泪,依旧维持着那抹让人更加悲伤的笑意,轻声道:“阿墨,就当三哥……还是能护着你的那个三哥吧!” 我明白过来了。 他聪明灵慧,焉能不知下面自己面临的难堪甚至悲惨处境? 可他不想我看到他的狼狈,只想让我记得那个永远将我藏于怀中,或护于身后的三哥。 他将在天下人前跌落他的尊严,但他不想自己最疼惜的妹妹看到自己被人践踏羞辱。 我慢慢放开了他的袖子,努力克制自己的泪水,也不让他看到我的悲哀,一字一字说道:“三哥,即便你不能护我,依然是我独一无二的三哥!” 萧宝溶又是一笑,眼角迅速有晶莹滴落。不等我看清,他已侧过脸去,向我扬袖道:“去吧!去吧!” 我也只作没看到他眼角的泪水,狠下心来,一扭头,在内侍的紧紧跟随下,往蕙风宫方向跑去。 走到回廊尽头,快要拐弯时,我又悄然回头,再看一眼我的三哥。 他正低了头,凝视着刚刚被我揉皱了的袖口。 而这一刻,他的整个人,也似给揉皱了一般,如阳光下即将碎了的冰雕。 拐过弯时,我不可扼制地痛哭失声。 远远近近,落花凌乱,应是春意已尽。 自从母亲离宫,我再也不曾把蕙风宫当作自己的家。而我的所有噩梦,也是去年春天从蕙风宫开始。 我厌恶这个地方,也厌恶这里曾对我的苦痛袖手旁观的所有宫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 想来,如今连我讨厌的那些吴后安排的宫人都该换掉不少了。 蕙风宫前的富贵牡丹影壁,倒是依旧巍峨华丽,洋溢着虚假的繁荣昌盛;阶前的海棠却早落得尽了,和桂树的森郁汇作一处,惹人厌烦的一色灰青,和那些面色僵硬的宫女内侍同样了无生机。 正郁闷时,忽听到有人像哭又像笑地在高叫着:“公主,公主!” 抬头看时,竟是从小跟我的侍女小惜,正从殿中冲出,满脸泪痕却咧着嘴向我奔来。那次我和她一起在相山被魏人暗算迷倒,其后我被带往青州,便再也没见过她。我问托管密打听过几次,都没问着消息,还以为她是不是给魏人害了。 难得看到这么个贴心的侍女,我终于略略有了点精神,扶了她走进殿中,无力地倚倒在榻上休息。 等心情略略平静,我才问起小惜脱身经过。 原来那北魏的眼线一家并没有将她送走,而将她捆缚在民居中,只带了我疾速离了相山。到那天的近午时,萧彦的兵马首先发现了她,不声不响地将她带回了临海公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清梦断,一夕成憔悴(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彦似乎很关心我的去向,细细问了她很久我失踪前后发生的事。可惜小惜并不认识阿顼和小松儿,故而只知道我也给人迷晕了,却没法说出是哪路人马做的。 萧彦、萧宝溶各有心机,都在猜疑我的失踪是不是对方布下的疑兵之计,再不曾料到他们争执之际,已有第三方趁虚而入,将我远远地劫到了青州。懒 萧彦虽没从小惜口中问到我的去向,但也不肯将小惜放回惠王府,一直暗藏在自己的别院中,直到近日夺权成功,才将她带入皇宫,安排在蕙风宫为宫女。 她本以为这是因为萧彦手掌大权,再无顾忌,随手将她丢在了宫中,直到刚刚见到我,才恍然悟出,萧彦只是提前为我的回宫做准备。 “公主,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小惜苦闷道,“为什么摄政王一定盯紧你不肯放?还有,我们王爷不是去北方找你了么?现在在哪里?” “三哥……”我咧一咧嘴,“他在受苦。” 窗外枝摇叶动,在阳光下乱舞清影,摇出千奇百怪的姿态来。一只翠鸟在枝上跳来蹿去,不知是不是失了同伴,正叫得凄厉。 晚上,我叫小惜去打听时,惠王萧宝溶和摄政王萧彦在武英殿谈了一两个时辰后,果然被带入了上阳宫暂住。 听说,因永兴帝在上阳殿休养,萧彦为他的“安全”起见,派了许多征西军一系的亲卫守卫着,将那偏于皇宫后方一隅的上阳宫,围得和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病倒了的永兴帝出不来,在宗室大臣中享有名望的萧宝溶更是出不来。 但蕙风宫倒还平静,虽有宫廷卫尉在宫门前守卫,但见到我时无不毕恭毕敬,并无将我困在蕙风宫的意思。 我想起萧彦说过我可以去探望两位哥哥的话,遂草草吃了晚饭,带了小惜出了蕙风宫,前往上阳宫。 几名守卫并不拦阻,只是一路恭谨跟在我们,直到我们入了上阳宫,便在上阳宫外守候。 上阳宫守卫极森严,但一听说我是文墨公主,立刻陪着笑脸打开门,将我放了进去。 走入大殿中,已闻得一股陈腐味直钻肺腑,连案上燃着的沉香屑都掩盖不住。本该金碧辉煌的殿宇,因为日久失修,已蒙上了一层灰黑,连柱子上张牙舞爪的蟠龙都黯然失色。(.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穿过廊柱时,不知哪处窗内,传出隐隐的抽泣,依稀听得出,该是永兴帝最宠的两位宫妃的声音。 而永兴帝所住的内殿之中,也有低低的哽咽之声,居然……发自惠王萧宝溶。 银烛高烧,明黄的帏幔被晃动的烛火照得明明暗暗,更显得跪于床前的萧宝溶面色雪白,泪光晶莹。 “皇兄,这是臣弟的错。”他垂着头,慢慢地说道,“请皇兄别再生气,多加保重!” 永兴帝脸色削瘦萎黄,深深的眼袋随了眼中怒火的跳动而震颤不已。 他实在病得不轻了,连半撑起身都万分艰难,可断续说出的话依然凌厉伤人:“生你的气?朕敢么?你身为皇弟,手揽大权,逼得朕都不敢不听从你的话!好……你强悍,你厉害,你心机深沉……可有你这么顾前不顾后做事的么?只为一个阿墨,把宗庙社稷都抛了不理,生生地断送到外人手中!既是如此,你何必来抢朕的权柄?再不然……你索性一刀砍死朕,自己坐了这龙椅也罢,好歹这江山还在自己人手里……而朕,朕也免去了这个亡国之君的恶名!” 萧宝溶伏地叩地,已给骂得哽咽不住,只是俯首认罪:“是,是臣弟不肖,断送了大齐江山!臣弟……听凭皇兄处罚!” 永兴帝强支着身,一扬手,已是狠狠一巴掌甩在萧宝溶脸上,指着他鼻子喝骂:“你给朕滚远点!朕不想见你假惺惺的模样!沦落至此……连朕都未必活得过明天,何必再说这好听的话来显示你的高义?你……你……”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吓得一旁的宫人急急上前服侍。 萧宝溶也支起身,要去扶永兴帝时,永兴帝虽是软趴在床沿,竟是撑着又一耳光甩到他脸上,怒喝道:“滚……滚,你这不肖子孙……丢尽了大齐列祖列宗的脸!” 萧宝溶狼狈地退到一边,抓着床棂,也似失了全身力道,无力地坐下身去,被击溃了般将头埋到臂腕间,竟似在无声痛哭。 这正是他一败涂地,不堪忍受的时候。 我咬紧丝帕,支持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悄悄地领着小惜退了出去。 萧宝溶希望能在我跟前维持住最后的尊严,必定不愿意我看到他这般受委屈的情形。 可我要怎么忍受,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被政敌践踏后,又被亲人这般羞辱凌虐? 他是惠王萧宝溶呵,要不是因为我,他怎样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目前的情形,还不是最难堪的时候。 两天之后,他将当着天下人的面,代表着曾经的齐皇室,率着文武百官,向曾经的臣僚跪地称臣,然后继续他可能再也结束不了的囚禁生涯…… 我忽然发现,我宁可生灵涂炭,百姓遭殃,也不要我的三哥承受这些痛楚和绝望。 这些零碎的屈辱于一向清贵的他,像时刻凌迟着他的刀锋,并且根本看到不结束的时候。 还不如一刀被人砍死了痛快。 ===================== 最后一两天啦,再次和亲们呼叫:鲜花啊鲜花!偶下个月就不和亲们要啦,有花的亲这个月希望能尽量给偶哦!看看最终能冲到多少花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清梦断,一夕成憔悴(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终于没有去见惠王和永兴帝,甚至接下来的几天中,我安份地呆在蕙风宫寸步不出,静默得如同自己根本就不存在。 可每一天的安静中,我都在煎熬中等待,等待萧宝溶和我不可掌控的命运。懒 萧宝溶果然顺从地归降了萧彦。 听说,他是第一个手捧御玺向萧彦称臣的人,也是第一个称萧彦为皇上的人。 舆情大哗,各式鄙薄他的流言,果然立时传开,从上层官员的私邸,到平民百姓的坊间。 贪生怕死,屈身事敌,不知羞耻…… 即便压在我头上,我都会给压垮,何况琼姿雪质的萧宝溶! 我无法想象,这些内外交困的难堪日子,他该怎样度过! 我始终没去看他。 不仅是因为想给他留点尊严,更是没有勇气看他受到这样的折磨。 他所承受的所有,都是因为我。 而我只能无能为力地袖手旁观,袖手旁观! 而萧彦的地位,终于随着萧宝溶和以他马首是瞻的惠王一系臣子的屈服而日益稳固,渐渐坚若磐石。(.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永兴八年初夏,齐永兴帝萧宝隽因病禅位给原征西大将军、摄政王萧彦。因其病卧难起,禅位仪式由惠王萧宝溶主持。萧彦继位,改国号为梁,定年号为天临,上萧宝隽尊号为圣武天王。 我一直觉得萧宝隽的这个封号是萧彦有意在讥讽他。 圣或武,我这大哥但凡有一桩,就不会沦落到如今这地步。 他那样恶毒地辱骂萧宝溶,将如今的国破家亡全都归疚在他身上,可曾好好想过,是谁让萧宝溶从原来与世无争不问政事的闲散王爷,被迫成为有违本性的大齐权臣? 我不晓得萧宝溶的屈服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因此受尽委屈,被人百般诟病,但这一场本该血雨腥风的改朝换代,的确在无数臣民的心惊胆战中风平浪静地完成了。 不论政变的漩涡中心京城,还是紧临青州的广陵,远在东南的交州,无数双眼睛盯着,不知多少人暗中蓄了把劲,防备着别人,同时预备着攻击别人。 可随着份位声望最高的萧宝溶跪地称臣,一切的暗流汹涌都在无声无息间消弥于无形,唯一的差别就是,人人都在忐忑中找出了自己的位置。 臣子依然是臣子,只是由大齐的臣子,换作了大梁的臣子。 萧彦出身行伍,却也娴于权术,深知各地高门士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对他们多以笼络为主,除了权力核心的部分职位,大多让他们保有了原有的权势;几处原来依附于惠王的军功之家,如苍南雷氏,永州晏氏,交州尉迟氏等,在惠王领他们一起臣服于梁后,萧彦也即刻还他们自由,并多有赏赐。 这些人虽不能保证十足的忠心,但笼络得好了,一般地可以为他所用;若是只凭一点疑心,便试图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却也不容易。 这些士族大家的背后,都有着地方豪强势力的支撑,萧彦可以杀一人两人,却无法将所有的地方势力连根拔起,反会激起这些士族们的联合反抗。萧彦刚刚登上至尊之位,又有北魏兵马在青州虎视眈眈,自然不想激起内讧。 唯一生了变故的,是被萧宝溶安排在江北的林诃若五千兵马。 他在听闻宁都宫变后,没有归降萧彦,又无法回归自己的南方老家江阳,见青州兵马进逼,遂率军降了北魏。 原齐皇室宗亲,亲王降为郡王,郡王降为公侯,但仅限于品阶爵位的变更,待遇依旧如先前一般优渥;至于原来兼任的官职,则要视情况另当别论了。有知趣的,以身家性命为重,主动上了辞呈,交出权柄;又有仍在观望的,同样也在被萧彦一系的官员观望着,未来祸福难料。 齐皇室唯一没被降爵的,是惠王萧宝溶。不但没降,还兼了大学士一职,赏赐极丰,更是引来万人侧目。 不几日,惠王萧宝溶因忧心手足兄长的病情,自请入上阳宫侍奉圣武天王萧宝隽,从此再不曾回惠王府,冷落了府上数百美姬,白白地舞衣生尘,泪透花钿。 我由文墨公主降为安平郡主,还住在蕙风宫,并觉不出生活有什么大的变故。就如我新的封号一般,安平,安于平淡,波澜不惊。萧彦忙于登基和安抚百官,虽然每隔两三天来探望我一回,我只作身体不适,每次拜见了,便倦倦卧于榻上,他也不说什么,问几句起居情况,叮嘱了小惜等人好生照料,依旧匆匆离去。 因他的重视,宫中倒也无人敢欺我。吃穿用度,据说比他的几名妃子都要好,更别说萧宝隽那些差不多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了。小惜因了我,倒也自由,朝堂上的消息,大部分便是她打听来告诉我的。 我们入宫后,被我们抓来的拓跋顼也被囚了起来,但他的身份特殊,听说待遇并不差,萧彦也打定了主意,要将他留作人质,绝无性命之忧,即便见不到,一时也不用担心。 我满心记挂着萧宝溶,再不知萧彦再利用他登基后打算如何处置他。他显然还是提防着前齐帝和曾经翻云覆雨的惠王,上阳宫的防守极是严密,小惜竟连半点他的真实消息也打听不到。 ==================== 这句是预发时留好的:某皎的碎碎念,鲜花啊鲜花!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清梦断,一夕成憔悴(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生恐再遇到萧宝隽欺辱他的事,犹豫着一直没再去;但一转眼,距离他配合萧彦登基后再度被软禁入上阳宫已有好几日,我更是放心不下。 这日午后,我卧在软榻上,正思量着要不要悄悄去一次上阳宫时,外面忽然传来通报,说惠王来了。懒 我有片刻的木讷,几乎以为自己睡着了,想萧宝溶想到极点,才做了这么个梦。 小惜扶我坐起来,惊喜唤道:“公主,我们王爷来了,是我们王爷耶。” 卧房中缓缓走来浅青丝袍的男子,天水相接时那种很淡的浅青,映着那冰雪般皎洁的绝美面庞,有种繁华落尽反璞归真的恬静宁和。 “阿墨!” 他轻轻一笑,温柔如月光的清辉,和淡淡的杜蘅清气一起缓缓散开,慢慢交我笼住。 我执了他的手,好久才哽咽地唤出声来:“三哥!” 留心往外查看时,果然侍卫宫人一大堆,都是眼生的。 与其是说护送,不如说是监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却似没见到那么一大群尾巴,笑得依旧尔雅卓逸,微凉的指尖触在我额间刚刚褪去痂的伤疤上,轻轻地抚开。他柔声道:“还好,疤痕挺淡的。如果配了上好的膏药来,慢慢调理着,应该不会留下痕迹。”虫 萧彦既然对我别有居心,太医们治疗时自是万分用心,额上小小的伤口也万分留意,用药都是最好的,连原来给逼着向拓跋顼叩头时留下的疤痕都淡了许多。 人都说女为悦已者容,可到了今日,我再也不晓得我该为谁去保全花容妍貌。 留心打量萧宝溶的气色时,他分明清瘦了许多,唇边也无甚血色,但眉宇尚算平静,眼睛也清明如水晶,偶有细蒙蒙的雾气飘过,也是一闪而逝。 “三哥没事,三哥很好。”他注意到我在看他,微微地一笑,“只是有点倦了,倦了……想睡会儿……” 他说着,伸了个懒腰,卧到我方才躺过的软榻上,舒展了修长的腿,目光转过我,一抹温软的流光闪过,然后闭上了眼,竟真的睡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我呆了一呆,正迷惑时,只觉他握着我的手也无力般直往垂落,忙轻轻扶住。 小惜忙端了张椅子来,送到榻边让我坐了。我便执了他的手,默默守着我迷蒙睡去的三哥,就如从小到大他无数次守护我入睡一般。 他似感觉到了我在身畔,头微微地侧一侧,已半靠到我臂膀前,舒了口气般低低一叹。他的眼睫浓黑微卷,鸦翅般密密地扑在眼睑下,更将面容衬得异常苍白,甚至……脆弱。 一路为我,他到底吃了多少的苦头? 而如今的困窘,又到底会延续到什么时候? 或者,有一天,连这种困窘的生存,也会成问题? 即便他现在除了个惠王的虚名之外,已经一无所有,萧彦依然不能对这个往日的对手释怀。目前他刚刚登基,江山未稳,留着齐帝和惠王安抚人心。一旦根基牢靠,未必还愿意留着他们威胁自己的帝位吧? 我不由伸出手,小心地将他熟睡的脸庞捧住,慢慢靠向自己的胸怀。 “阿墨……” 他叹息般地呢喃着,侧一侧身,像个小孩般将头部埋到了我的怀中,乌黑的发,如绸缎般铺了下来,柔滑地淋在手指间。 我心里突然也便如他的发丝那般柔软起来,软得我抱着他的头,只想呜呜咽咽地哭。 可我偏又不敢哭,我怕哭出声来,惊醒了他看来还算安谧的睡眠。 这么多个日夜以来,我孤单着,他更孤单着,并且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和痛苦,大约不曾睡上半个好觉吧? 他养护我一场,我也白白和端木欢颜学了那么久的所谓权术兵法,如今竟只能这般眼睁睁看着他的悲惨,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第几次将眼底的泪水逼回去,将头靠在萧宝溶的肩部,正昏沉着快要睡着时,房门口忽然传来尖鸭嗓的传唤:“惠王爷,时候不早了,该回上阳宫了!” 萧宝溶受惊般地身体震动了一下,让我心下也是一搐,忙将他搂得紧了些。 萧宝溶的浓睫柔软地划过我的面庞,微微的痒,略抬了身低头瞧他,初从睡梦中睁开的眼睛带了本原的冰明玉润,却在与我对视时泊上了一层怅然的迷离。 “外面在叫我了么?” 他含笑问我。 我点点头,恨恨盯向屋外那些闪动的人影。 我以为我算是不幸的,两度落到魏人手中,受尽委屈;谁知连我如此风华绝世的三哥同样落到这样的境地,连走一步都被这些下贱宫人管束! “三哥很好,没事。” 萧宝溶一眼看出我的恨意,站起身,拂着衣角说道。 他的笑容温软如春水,柔柔地漾了过来,让我略感宽慰,压抑着心底的难过,勉强笑道:“三哥,现在你可以常来看我了么?那明天再来陪陪我罢!” 也许,更需要陪的,是我这个三哥吧? 萧宝溶并没有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微笑道:“你……没事也可以去上阳宫看看三哥。大哥也挺挂念你。”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清梦断,一夕成憔悴(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想着那日看到萧宝隽那般为难萧宝溶的模样,依然很是恼恨,只是当了萧宝溶的面不敢显出,点头道:“好,我没事就去看三哥。” 我想看的,只是萧宝溶而已。懒 至于萧宝隽,便是重病在身,我也不能原谅他那样斯文全无地伤害萧宝溶。 我实在怀疑,他对弟妹的所谓手足之情,到底能有多深。我是个女儿家,将当物品扔来送去还好说;萧宝溶向来对他恭敬,即便后来掌权,也不曾起意夺他皇位。 他自己无能,给萧彦逼得退位,焉能迁怒本就处在刀丛冷箭中的萧宝溶? 萧宝溶微微笑着,扶了我的肩,将我端祥片刻,忽双臂一揽,已将我紧紧拥到怀里,极清醇低沉的声音萦在耳边:“阿墨,一定记得去看三哥。三哥很想你。” “我也想三哥啊……” 我虽这样说着,心头却因他的言行无端端地漏了一拍。讷讷地反手环了他的腰,我与他紧紧相贴,分明感受到他的胸腔内,正怦怦地跳得剧烈。 萧宝溶便笑得宽慰,柔软的双唇亲一亲我的额,才双手捧住我的面庞,轻声道:“阿墨记住,先保全自己,再设法保全三哥。”虫 我霎眼,不解。 如果能忍受将自己交给一个夺了自己家国的老男人,保全自己应该不会太困难。 可我该怎样保全三哥? 外面那万恶的老内侍又在催促:“惠王爷,该回宫了!” 萧宝溶不答,却将我放开,再深深望我一眼,方才转头离去。 那老内侍望了我一眼,忽然显出几分疑惑,转头问萧宝溶:“惠王爷,您有和郡主说明白么?” 萧宝溶淡淡道:“郡主自然明白,不用公公操心。” 我却怔住,不由问道:“什么事?” 老内侍又将我细细打量一番,大约认为我的反应太过平淡,终于忍不住问道:“惠王爷应该已经告诉了郡主,皇上打算近日内纳郡主为妃吧?” 萧彦?纳我为妃? 呼吸有点困难,但望着萧宝溶那身清淡得让人心疼的修长身影,我平静地回答:“哦,我知道。惠王早和我说了。” 做萧彦的妃子……未比必做拓跋轲的妃子难受吧? 萧彦虽然野心勃勃,但并不是拓跋轲那等冷血之人。 寻常相见,也对我甚好,从未对我无礼过,想来成为他的妃子,也不必如在北魏那般提心吊胆。 最重要的是,萧宝溶刚刚说了,先保全我自己,再保全他。 我的确……也没法忍受他再出事。 萧彦千方百计想得到我,或许让他如愿了,以后萧宝溶的日子会好受一点。 老内侍大约清楚当初我为了逃避和萧彦婚约而托病避居相山的事,见我如此平静,虽是纳闷,倒也无可挑剔,疑疑惑惑地伴了萧宝溶离去。 萧宝溶并没有再回头看我,只走下丹墀时,身形顿了一顿,将脖颈仰了一仰。 那姿态,让我似乎看到了他抬起头,硬生生将泪光逼回眼底的悲伤姿态。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悲伤。 可我的确知道他的悲伤。 我只希望他的悲伤能少一点,再少一点。 他那样琼姿玉立的人物,不该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他本该持一卷书,喝一盏茶,含一抹笑,对一张琴,听一曲新词,笑看舞姬水袖飞扬,步步生莲。 第二日快晌午时,天临帝萧彦遣人传我即刻去武英殿。 来传信的内侍看来很是惊惶,我倒没觉出多紧张来。左不过让我当妃子什么的,总不致要我的命。 待被引入武英殿时,我才觉出事情没那么简单。 除了沉着脸负手立于御案前踱来踱去的萧彦,坚硬的兽纹澄金砖上居然还跪着萧宝溶,依然一身淡色丝袍,神清韵秀,恬和沉静。 我忐忑望向他时,他微微抬眉,眸光澄澈晶明,给了我一个清浅得几乎看不出的微笑。 萧彦见我过来行礼,那紧绷的脸庞才略略柔和,一把上前挽了我道:“免礼了!” 但我站起身时,他并没有将我松开,依旧紧紧握住我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少了平时的温煦,多了接近锐利的研判和探索,似乎我是什么珍禽异兽,埋没得久了,到这时才发现了我的与众不同。 我给他看得有点坐立不安,正纳闷时,萧彦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今年多大?几月的生日?” 虽觉奇怪,我还是答道:“陛下,我十七了,三月十六的生日,早就过了。” 以往我生日都有着父母或兄长帮着记住,到时自然备下寿面、点心和各类礼物,由我自在挑选。今年整个春天都在鬼门关外打着转,母亲兄长都不在跟前,我根本就将那生日遗忘得一干二净了。 萧彦握住我的手更是一紧,一双眼睛上下只将我打量着,说不出的异样光彩,似惊,似喜,又蕴了某种恼怒怨怼。 “陛下……”我小心地唤道:“陛下怎么了?” 萧彦恍然大悟,放开我的手,甩袖走到萧宝溶跟前,抬起脚来,猛地踹在他的胸口,喝骂道:“萧宝溶!你敢存心戏弄于朕!”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话当年,啼鹃碧血痕(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萧宝溶是风雅清贵的高门名士,二人的强健程度原不能相提并论。这一踹纵然不是十成力道,也不是萧宝溶文弱之人经受得起的。只听闷哼一声,天青色的大幅宽袖和衣袂翩飘中,萧宝溶已伏倒在地,紧按住胸口。懒 我大惊,叫了声“三哥”,慌忙冲过去扶他。 “我……我没事。”萧宝溶憋着嗓子说着,挽扶了我的手,正要从地上支起身,上身晃了几晃,忽紧闭起眼眸,弯下腰去,“噗”地吐了一大口鲜血。那本就颜色偏淡的唇边顿时血色尽失,而身体已直往前栽去。 “三哥,三哥!” 我惊叫着去扶他时,他嘴唇抿了一抿,溢出了很浅的笑意,沉着望向我,示意他没事,脸色却已白得吓人,虚浮地倚在我肩上,竟无力再坐起身。 我紧紧搂住他,用袖子为他拭着唇边的鲜血,又急又痛,禁不住高声道:“陛下,我三哥做错了什么,要引得陛下如此龙颜大怒?” 萧彦虽是一脸愤然,但面对我这般类似质问的口吻,却没有发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当目光从萧宝溶转到我脸上时,甚至已经柔软而温和。虫 那种柔软和温和,接近于长者的慈煦,并不含有寻常男人取悦漂亮女人时特有的占有*****。 “阿墨,你不用管他。他根本不是你哥哥。” 他的声音也很是慈煦,却让我更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萧宝溶的右手轻轻一动,颤抖着握住我左手。我忙扣了他冰凉的五指,把他抱得更紧些,叫道:“陛下,他是我哥哥,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惠王是对我最好的哥哥。” 萧彦笑了一笑:“你是朕的骨肉,与原来的大齐皇族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萧宝溶和你既非同父,也非同母,怎会是你哥哥?” 我僵硬着身子,愕然地瞪着他带了慈爱和疼惜靠近过来的笑脸,许久都说不上话来。 我是萧彦的骨肉? 这个一心想娶我,甚至纳我为妃的萧彦? 这究竟是谁撒下的弥天大谎? 又是挑拨和我萧宝溶的计策么? 我粗浓地喘息着,问向萧彦:“陛下,您喝酒了么?” 萧彦眸光一凝,冷然盯向萧宝溶:“萧宝溶,你自己说,阿墨是不是你的亲妹妹?” 萧宝溶的黑睫如风中的蝶翼,扑展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唇边一抹浅浅的笑弧,虚弱地喘着气,说道:“我只知阿墨是我一手带大的妹子。当初我与陛下在闵边立约时,也只知她是我的亲妹妹。” “你还敢说!你这混蛋差点让朕娶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萧彦怒喝着,武将出身的蛮狠立时显出。 他抬脚又踹在萧宝溶腰间,眼见他怒意不歇,还要一脚接一脚踹来,我只惊得肝胆俱裂,惨呼着将萧宝溶压在身下,紧紧护住。 这次,萧宝溶连哼都不曾哼一声,默默闭着眼睛承受痛楚,只是与我十指紧扣的手更是颤抖得厉害。 眼看快要踹到我身上,萧彦伸出的脚缩了回去,依旧恨恨地说道:“就算你聪慧过人,猜得出朕的几分心事,就能这样一再将朕玩于股掌间么?萧宝溶,朕非让你知道,欺骗朕会是怎样的下场!” “来人……” 听他一声怒喝,我惊得魂飞魄散,再不知我怀中这个文弱病瘦的兄长还经得起他怎样的折腾,失声叫:“不要!” 几乎同时,我听到殿侧的屏风后,同样传出一声熟悉的惊呼:“不要!” 抬眼时,岁寒三友的乌檀木大屏风后,转出了一灰布僧衣的中年尼姑,眉目如画,举手抬足,俱是惹人怜惜的婉约静雅,让我禁不住哭着唤道:“母妃!” 竟是我的母亲,当年的玉妃,如今相山上清寺的玉空真人。 她不及应我,焦急地将目光在我和萧宝溶身上一转,已走到萧彦跟前跪下,叩头禀道:“陛下明鉴,当日贫尼离宫之时,怕阿墨孤弱,为人所欺,因此暗中将她托付给了宝溶,但从未向宝溶提及半点阿墨的身世。宝溶他……他并不知阿墨是陛下的骨肉。直到去年十月间,陛下想按当初约定娶阿墨时,宝溶将她送上相山,和贫尼细谈了,贫尼才说出了昔年之事。” 我的确记得,去年我去相山不久,萧宝溶也曾来过一次,并在上清寺和母亲谈了许久。 便是在那一天,我第二次见到了阿顼,被他当作负心忘情的初晴郡主无情遗弃。 那一晚,我心神不定,萧宝溶在我床头守了我整整一夜,然后告诉我,萧彦不会娶我,也娶不了我。我当时听了,便觉得有些疑惑。 而母亲说,那天,她和萧宝溶说了昔年之事…… 我打了下寒噤,想着他们显而易见的言外之意,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惊惶,哆嗦道:“母妃,什么……什么昔年之事?” 手上紧了一紧,却是萧宝溶无声地将我手指扣得更紧了,依约有一点暖意,自他的掌心中传出,游入我冰冰凉凉却腻满汗水的手上。 而他的面容,依然一片惨白,微微地喘息着,似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了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话当年,啼鹃碧血痕(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彦负着手,凝视着母亲的面庞,爱恨悲喜流转,遗憾怅惘相替。 好久,他才很平板地说道:“玉空真人,昔年之事,你该和阿墨说明了罢?难不成我萧彦的女儿,一辈子得认他人做父亲?”懒 母亲垂头应了,转过头,苍凉地轻轻笑了一笑,说道:“阿墨,皇上才是你的生身父亲。” 我忍着牙关的格格乱抖,笑道:“嗯,我的父亲,本就是皇上,大齐的明帝。” 萧彦脸色一变,凌厉扫过母亲和我怀中的萧宝溶。 母亲沉默着,眼底惯常的忧郁迷离渐渐堆积,汇作晶莹的水滴,慢慢盈到眼睫。 “阿墨……”她的嘴角很勉强地弯过一个向上的弧度,“你的生身父亲……是当今大梁的天临皇帝,快来拜见……” 我还想再笑,笑一笑这个不像笑话的笑话,却发现我连嘴角最轻微的一个上扬弧度都没法挤出来了。 抬眼,向着那个一脸冀盼望着我的天临皇帝萧彦,我咧一咧嘴,泪水已不受抑制地飞快滑落。 “我……我想回宫休息……不晓得你们在说什么……”虫 我摇摇晃晃地立起身,试图将萧宝溶也扶起时,可惜手足无力,差点把自己也带倒在地。 “阿墨……” 母亲低低唤我,哽咽之声清晰可辨。 萧彦皱眉望着我,叹息一声,放柔了声音道:“别哭了,想休息,便回宫休息去吧!” 他望向母亲,“你先不用回相山,先陪着阿墨,等阿墨弄清你在说什么再回去吧!” “是,陛下!”母亲应了,向这个以前不知是她的情人还是臣子,如今掌握着我们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男子行着礼,不敢露出丝毫出家人的淡泊来。 萧彦又喝命:“将惠王送回上阳宫!” 宫人应了,立时有两名内侍过来,迅速从我怀里拎起萧宝溶,扶了他便走。 萧宝溶本就虚弱,被萧彦连踹两脚,再不知伤了哪里,低低呻吟一声,被内侍们扶着走了两步,便无力迈动步伐,又瘫软了下去。 内侍也不敢耽搁,竟拉了他的双臂,将他拖曳于地上,一路拽了出去。 他的冠带散落,长长的黑发和飘摆的袍子尽数迤逦于地间,迅速粘满了灰尘泥土;转过阶前时,依稀看到散乱发际间的面庞,雪一样苍白沉寂着,仿若已感觉不到痛苦或者羞辱。 我惊得掩住唇,泪花直迸出来。 我这风华无双的三哥,怎可经受这样的折辱和凌虐? 他又怎么经得住这种摧残着身心的日夜磨挫? 与我分开的这段日子,难道他也这样饱受煎熬? 所以,他难得去见我,只想倚在我的身畔,安安静静地小憩片刻? 我的身旁,母亲已呜咽出声:“宝溶……” “宝溶?”萧彦忽然冷笑,“玉柔,你叫得还真亲切!大约现在你心里,只有他们父子了吧?明帝驾崩,还有惠王与你暗通款曲,便是身在山门,也不会寂寞吧?” 母亲忙俯身伏到地上,慌忙答道:“贫尼不敢!贫尼一生,屡经家国剧变,曾是最高贵的,也曾是最卑贱的,繁华与屈辱,什么不曾经历过?寄身佛门,只盼能涤尽尘世污垢,还心中一方净土,哪敢再惹俗世情事?只因惠王素日待阿墨好,因了阿墨的缘故,才走得近了些,也不过一两年间会见上一次,问问阿墨情形罢了。” 萧彦神色略见缓和,走近前来,手指抬起母亲下颔,微眯了眼,问道:“你当真不打算还俗了么?” 母亲叩头道:“贫尼已习惯在山野间安静度世,还望皇上体谅!” 萧彦哼了一声,道:“算了,朕还没明帝那么无耻,你爱出家便出家去,只需把你丢给旁人家的女儿给朕找回来便是!” 他扬手令人送我们回蕙风宫。而我直到走到宫前,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要认回我,不要我顶着明帝女儿的名义,叫着明帝父皇,却用看陌生人甚至仇人的眼光看着他。 -------------------------------- 这晚,我与母亲睡着一床,抱着母亲馨软的身躯,听她讲很多事,关于她的家乡,她的夫婿,她的幸福,以及她的屈辱。 幼时我只知道母亲很高贵,很美丽,很聪慧,很有才,如今我才知道,玉妃那袭始终光鲜明亮华彩万丈的外衣内,铺陈着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和屈辱,悲伤和泪水。 她本来是南人,因父母双亡,在十四岁时投奔了江北的亲戚。其后,他们所住的城池被北魏占领,而她也被一位北魏的武将相中。 最初她并不乐意嫁给那武将,怎奈这武将是个痴情种子,设了千百种法子讨她的欢心,加上也是个年轻英俊的,日子久了,也不由她不感动,渐渐便动了心。等到成亲三年时,两人已经如胶似膝,伉俪情深,再也分不开。 这时当时北魏的靖元帝拓跋弘南巡,武将随着众将接驾后,曾各自带家眷聚宴,这时候她见到了拓跋弘。 不久,武将升了官,派去前方征战。也不曾听说有过什么激烈战事,便传出了死讯。已有三四个月身孕的母亲还未及从悲伤中醒过神来,便已被送到了魏帝身边。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话当年,啼鹃碧血痕(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胎儿被打掉,她成了魏帝很多妃嫔中的一个,听着人人向她道喜,再不敢说,她想着自己的夫婿,想着自己未及出世的孩子。 一年后,拓跋弘南伐大齐,几个得宠的妃子也都带在了身边,安排在洛城暂住。懒 母亲并没有太关注那些没完没了的战争,总认为这样的战争,与魏帝有关,却与她这样以色事人的妃嫔无关。她只是个想安安静静活下去的小女人而已。 等萧彦领兵大破洛城时,她才明白女人永远是男人世界的牺牲品。 她想逃,却没能逃掉,辗转于几个下等武将的手中,欲哭无泪,求死无门。 萧彦注意到她时,她已经听说了魏帝的死讯,说不上欢喜,说不上悲痛,只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只说自己是北魏那位阵亡武将的妻子,顺理成章地成为萧彦的女人,摆脱了类似军妓般的悲惨生活。 这次大胜,奠定了萧彦和他的征西军在南齐不可撼动的地位,也引来了齐明帝的关注。 因怕萧彦心生异心,齐明帝借口犒劳三军,亲自到闵边巡查暗访,谁知无意间见到了母亲,竟是一见倾心。虫 听说她是掳来的魏人后,齐明帝让随自己出行的妃嫔召去母亲,当晚便留在了自己身边。 萧彦深知自己的势力尚不足以与国势正盛的南齐相比,只得忍痛割爱。 但他没有想到,我母亲也没有想到,这时候,母亲已经怀上了我。母亲不想再次失去自己的骨肉,悄悄买通了太医,将孕期向后推了一个月,至生产时,又宣称是早产,终于将我生了下来。 齐明帝对母亲极是宠爱,未必没有些疑心,只是再不舍得为一名小公主让母亲不快,宁可装作不知,甚至对我千般爱怜,来讨母亲温柔一笑。 可不管经历了多少的大起大落和风云变幻,也不管她有名份没名份的男人究竟有过多少个,她心里的夫婿,永远只有一个。 只有那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年轻武将。 她曾试图用眼前的富贵繁华去填满因无望的思念带来的空虚,把自己的精力放到她本不感兴趣的后宫争斗上,为自己和自己的女儿营造越来越舒适的生活氛围。 可惜,没有用。 隔了很多年,她的睡里梦里,都是自己的夫婿欢欢喜喜地从村头骑了马过来,一脸纯朴的笑容,将他宽厚的手掌,递给他最心爱的妻子,温柔地唤一声,玉柔。 萧宝溶是齐皇室众子弟中的奇才。他有着冰雪般的心地和足以映透人心的澄澈眼眸。虽然当时的年纪很小,却已能看出这个年轻庶母的不愉快。 一个是明帝最宠的妃子,一个是明帝最欣赏的爱子,二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少,因此渐渐熟识起来,偶尔还当着明帝的面诗词相和,竞逞才技,明帝不过呵呵一笑,也不在意。 直到明帝死后,母亲才觉繁华落尽,人生如梦,不如趁机遁入空门,还可涤一涤心胸,用毕生剩余的岁月,去缅怀自己唯一喜欢过的男人。 无数大风大浪大起大落的精彩岁月相叠加,也不抵两人相依相拥看日出到日落的任何一天。 要的只是平淡相守,难的也是平淡相守。 这一生,母亲都在遗憾。遗憾她的所有岁月,都停留在听说夫婿死讯的那个月缺难圆的夜晚。 ----------------------------- 母亲讲完她长长的经历时,已是半夜时分了。 她怅然望着窗格内透出的惨淡月影,忽然低笑道:“阿墨,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个孩子在北魏呢,听说如今的魏帝手段甚是毒辣,也不知如今怎样了。” 我心里一跳,急问道:“是……靖元帝的骨肉?是儿子么?排行第几?” 母亲反应有点淡漠:“是个皇子,分开时还很小,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也不晓得是第八子还是第九子。” 我一呆,问道:“怎会不晓得排行第几?” 母亲答道:“当时还有两位宫妃差不多时候生产,同在洛城生的另一位皇子比我这个大几天,战乱里消息不畅,另一位留在邺城的妃子所出的,就不晓得大些还是小些了。” 靖元帝的儿子,也是就拓跋轲兄弟九人,如今只剩了拓跋轲和拓跋顼二人。拓跋顼排行第九,母亲是南人,在战乱里失踪…… 我忽然慌了起来,忙追问道:“那位皇子……有没有什么表记?” “表记?”母亲思量了半晌,“他的右肩有七颗红痣,形如北斗,当时魏帝就说此子不凡,有帝王之相什么的……听说当时的洛城行宫给萧彦军夷作了平地,连大人都没法幸存,这个婴儿……只怕早夭折了吧?” 拓跋顼右肩背曾经给拓跋轲射伤,当时我曾帮他草草包扎过,却没留意到他的肩部有没有什么红痣。 “都是往事了,不用再提。” 母亲叹息,似极不愿回首这段往事。 从她的叙述中也可以猜得到,她心中唯一认可的夫婿和他们的孩子,多半都是被魏帝下令除掉的。母亲心中,不只不喜欢魏帝,甚至应该很仇恨他,连带不怎么在意这个有帝王之相的孩子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话当年,啼鹃碧血痕(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虽有些忐忑,此时也顾不得细想,只闷闷地说道:“不提往事,只提现在吧,难道我真要认萧彦为父亲?” 母亲沉默片刻,低声叹道:“你记着,萧彦已经今非昔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个父亲,你是非认不可了。记得当年萧彦对我也是非常宠爱,几乎坐卧不离。明帝强将我要去,早成了他心头之刺。他未必有多么喜欢我,但这口气是万万吞不下去的。宝溶深知内情,知道你和我相像,又年轻貌美,身份尊贵,足可弥补他当年的遗憾,方才以将你许给他为条件,换得他出兵解围。如今他纳妃不成,你再不肯认他,无异在心头之刺旁又钉了一根。他不好受了,第一个遭殃的,怕就是宝溶。”懒 回想起白天萧彦对萧宝溶毫不容情的踹踢,我心头阵阵揪痛,翻身坐起,望向窗外。 母亲支起身,问道:“怎么了?” 我郁闷道:“天怎么还不亮?我想去看望三哥。” “阿墨,他不是你哥哥。” “他是!他永远是!” 如果他不介意,是不是血亲的兄妹,并不那么重要。 而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亲妹妹了,依然肯那般舍命护我,自然还把我当作了最亲的人,我又怎会在这时候舍他而去? 只要他认我是他妹妹,他便是我最亲的兄长。 ---------------------------- 第二天一早,我领了小惜前往上阳宫时,果然一路无人阻拦,连上阳宫的守卫都不再询问,直接将我放了进去,由一名小内侍引着我,穿过空寂的回廊,一径将我领到一处配殿。 斑驳破旧的墙壁,看不出颜色的地面,窗纸哗啦啦乱响的褪色窗棂,将屋中映得一片昏暗,仿若这里是阳光遗弃的地域。 踏入屋中时,我有些不适应,本能地觉得他们一定弄错了,萧宝溶不可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可正想退出时,我闻到霉腐的空气中似乎有一抹极淡的杜蘅清香,游丝般钻入鼻际。 接着,是极压抑的沉闷咳嗽,一个人的头部从灰蒙蒙的帐幔间探出,带了颤音的呕吐声中,叫人惊惧的血腥味飞快地漫散开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冲了过去,撩开那人散落的黑发,见着了那张雪白却失了素日神韵的熟悉面容,如同在秋风萧杀里勉强绽着的雪色琼花,眨眼间便要凋零成尘。他的唇边,甚至还挂着一抹怵目惊心的殷红,点点滴落于黯旧的中衣前襟。 “三……三哥!” 我几乎唤不出来,只是慌乱地在小惜的帮助下将他扶着,躺到床上,匆忙地拭他唇边的血渍。 床上的被褥极粗糙,是我从没见过的厚实粗布所制,晦暗的颜色,**毫无松软的棉花触感,更别提什么精绣或花纹了。 小惜掩着嘴唇哭泣:“公主……公主,王爷怎能住这种地方?王爷怎能住这种地方?” 我自己也在问,萧宝溶怎么可以住在这样腌臜的地方? 他这样好洁的一个人,别说身上有伤病,便是没病没伤,从珠围翠绕锦衣玉食中一下子给扔在这里,就如九天瑶池的仙品芝兰,给扔到了羊圈马厩中,哪里还活得下去? 萧宝溶似听到了我们说话,迷蒙地转着头,轻轻地唤:“阿墨,阿墨……” 我忙忍了悲声,柔声应他:“三哥,我在呢,我在这里呢!” 他慢慢睁开眼,黯淡的眸底,依旧是水晶的柔和透亮。 他喘着气,微微笑道:“真是你么?刚以为又在做梦呢。” 我笑道:“三哥没做梦啊!我说了天天会来看你,自然天天来看你。” 萧宝溶也笑道:“嗯……想着时便来瞧瞧,平时么……便不用来了。这里的气味不大好闻……” 他说着,又皱紧眉峰咳嗽着。 我焦急地执他的手时,只觉那往日总觉得微凉着的掌心居然滚烫,忙一摸他的额,更是烫得怕人,不由叫道:“烧得这么厉害!有传太医么?” 萧宝溶摇着头,低声道:“撑着罢,应该……没事的。” 我再忍不住,立起身来叫那个领我们前来的小内侍:“快去传太医!” 小内侍迟疑道:“这个……郡主,据说惠王的伤是皇上踹的。” 给萧彦踹伤了,便无人敢来医治? 我紧捏住拳,叫道:“立刻去传!如果皇上责问,就说是我让传的。” 小内侍慢慢向后退去,低声道:“待奴婢去问过主管……” 他不是去传太医,而是再去征询上阳宫内侍主管意见!可小小的宫中主管,哪敢作这样的主? 眼见那小内侍逃开,我正恨恼时,手背一热,已被萧宝溶牵住,笑容虚茫得像阴霾天气勉强灿开的模糊月晕。 “别操心了,没用的。”他轻轻道,“帮我倒盏水来吧!我渴得很。” 我这才发现这破屋子里连半个服侍的人也没有。小惜哽咽道:“我去,我这就去!” 萧宝溶便不再说话,倦乏地将我的手送到他的面庞处,虚软地贴住,竟似睡着了。 扑到手边的鼻息很急促,并且烫得不正常,忽然便让我清晰地意识到,萧宝溶绝对不可以再在这里呆下去。 否则,他的前方,只有死路一条。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话当年,啼鹃碧血痕(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小惜隔了好一会儿才端来一碗茶,却是极粗劣的粗陶大碗,茶水的气味涩滞,再不晓得是用哪里找来的粗大茶叶所泡。 小惜低哽着在我耳边泣诉:“他们说,上头有过吩咐,惠王只许用这些器具汤水。”懒 我顿时明白了萧彦的用心。 他与萧宝溶对敌这么久,对这位劲敌的奢华生活和清贵品味一定很了解。 他很清楚萧宝溶经受不住这些,特地如此安排,就是想萧宝溶……死。 不必用刀枪,不必见血光,轻而易举让萧宝溶悲惨屈辱地死去。 就是死后惠王一系的官员留心检查,也不会找到半点被谋杀的证据。 昨天他给萧宝溶的两记狠踹,不过让萧宝溶本就难以支撑维系的身体提早陷入崩溃。 将忍不住溢出的泪拭到袖上,我将萧宝溶扶起,柔声唤道:“三哥,喝水!” 萧宝溶含糊地应了,闭着眼,就着我手中的碗,缓缓地喝着,居然一口气喝去了大半碗,方才喘口气,摇头示意不喝了。 往日这样的茶水,便是让萧宝溶洗手,只怕他还嫌脏;如今能这样,只能证明他已经渴了很久了。 惠王,皇室贵胄清华无双的惠王萧宝溶,居然连一口水也喝不上! “我好多了,阿墨,你回去罢。”喝过水,他的精神似有所恢复,睁开了眼,微微笑着说,“这里呆着也难受,你一个女孩儿家,别在这里熏坏了!” 我哪里肯走,紧紧握着他的手,默默将头埋在他的臂腕下,嗅着他身上似乎快要散逸完毕的杜蘅清香。 萧宝溶垂着眼默默凝视着我,迷离乌黑的眼底一直像有晶莹在幽幽荡漾,却始终不曾掉落出来。 正打算咽泪装欢寻些话来讨他欢喜时,只听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怒喝:“你还来做什么?想看着三弟死么?” 我抬起头,惊讶地唤道:“大皇兄!” 来人一身褚黄色半旧袍子,青白着脸,柱了根木杖,在两名内侍的扶持下走了过来,正是原来的大齐永兴帝萧宝隽。 他的目光正狠狠地剜着我,“谁是你大皇兄?悔不该不听太史令的话,早早将你除去或送了去当姑子,以致今日贻害无穷! 我愕然。 萧宝溶很勉强地撑起身,向萧宝隽说道:“大哥,不关阿墨的事,是……是臣弟做事不周,以致有如此哗变。大哥要责罚,请责罚臣弟吧!” 萧宝隽用木杖指点着我道:“你自己都给折腾成这样了,朕还怎么责罚你?朕只怪你,不该为这个妖孽所迷,落到如此地步,还不死心!” 萧宝溶苦笑道:“阿墨不是妖孽。她是我们的妹妹。” 萧宝隽笑了起来,却拿木杖兜头向我打下,喝骂道:“什么妹妹?她根本就是萧彦的孽种,亡我们大齐的妖孽!三弟,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我初时没躲闪,给他的木杖结结实实打了两下,很是疼痛,不得不缩回了与萧宝溶相牵的手,抱头退避。 萧宝溶吃力地支起身,抬高声音道:“快回宫,回宫罢!” 我虽万分不舍萧宝溶,也不好和愤怒之极的萧宝隽动口或动手。 ――若是动静闹得大了,让萧彦听见,指不定又会迁怒于萧宝溶。 而萧宝溶,他哪里还经得起怎样的折腾? “三哥,我明天再来瞧你!” 我慌忙和萧宝溶说了这句话,匆匆抱了头逃出门去。 到门口时,我再回头看一眼萧宝溶。他正努力地撑起身,温和疼惜地望向我。 那苍白得可怕的面孔,居然还挂着一抹宽慰我的笑意,仿佛目前给迫得穷途暮路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我不晓得萧宝隽到底是恨我是祸国“妖孽”,还是恨我是夺了他皇位的仇人之女,他打在我胳膊上的两杖的确用力不小,甚至重得不像一个久病之人的力道。 关了门让小惜帮我查看时,疼痛处已经青肿了一大片。只怕连累了萧宝隽和萧宝溶,我自然不敢找太医,让小惜找人寻了些普通的伤药敷了,才去见母亲。 我问她:“母妃,如果我认了萧彦,他会对我好么?” 母亲沉吟道:“应该……会对你很好吧?他不好女色,子女也不多,两个女儿早就嫁人了,两个儿子先后死在战场上,如今认回你,身边只剩了你一个女儿,断无不好之理。” “那也不一定。”我承认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固执地猜疑着,“他没有别的儿女了,打算笼络什么大臣,或想与闵边或北魏和亲了,能送走的人,一定是我了。” 母亲说萧彦很宠爱他,可明帝说一声要,他何尝不是把心爱的女人双手奉上?哪怕自己憋屈了十几年都放不下,打算从我身上找补! 母亲已大致听说我两次沦落魏人手中的事,自是明白我的顾虑。 她无奈叹道:“萧彦的个性,还算是重情义的,若真给逼到那一步,一定也是无可奈何。女人么,也只是这样的命了。所以我说,女人一辈子,只找一个心爱的男子,从少年到白头,相亲相爱活着,便算是幸福了。阿墨,你且把以前的事放开,留心尽快找个好驸马吧!若是早早嫁了人,就不必担忧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帝王情,莫枕逍遥夜(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其实也只能和母亲抱怨几句罢了,即便我对这个生父毫无感情,我也打算屈服相认了,就像在魏营屈从于拓跋轲一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当女儿总比当妃子好,侍奉萧彦总比侍奉拓跋轲好;最重要的是,我想救萧宝溶。懒 萧宝溶和我说,先保全自己,再保全他。 当时我还不太明白,但现在我已清楚,他其实在委婉地向我求救。 他知道自己的险境,如今伤病在身,无人照应,更是拖不了几天。 我如果再不想法,或许三天两天,或许十天八天,只怕我永远别想再见到萧宝溶了。 近午时,我去武英殿求见萧彦,立刻给召了进去。 萧彦只穿了家常的杏黄袍子,面含微笑,上前扶了我道:“朕正想着找你过来一起吃午饭呢,可巧就来了!” 我红了脸道:“阿墨想着总是要来见陛下的,所以就来了。” 萧彦柔声道:“还叫朕陛下么?” 我讷讷了半天,“父皇”两个字都咽在喉嗓口,怎么也吐不出来。虫 他是我的生身父亲没错,可一想到父皇,我只记得当年小时候那个呵呵笑着将我举得高高的黄袍男子。 萧彦叹道:“算了,以后再说吧!――别说你,就是朕,昨天你母亲突然跑来和朕说这事,都给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你母亲难以启齿,倒还罢了,可恨萧宝溶既是去年冬天便知道了,为什么也不和朕说明?否则朕也不会冒然行事,给了魏人可趁之机,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他从去年入京后便一直和萧宝溶明争暗斗,想来吃的亏也不少,一方面恨极了萧宝溶言而无信,另一方面也不得不羡妒他的绝佳气度和崇高声望。如今终于将他扳倒在自己手下,难免肆意折辱报复,有什么过错也都迁怒到他身上了。 我自是不敢和他争辩这些道理,小心翼翼说道:“三哥他……同样难以启齿吧?我本是他最疼的妹妹,他怎好说我这个公主不是皇家的血统?若是传扬出去,母妃和我都会被人耻笑……” 萧彦不屑地一笑:“耻笑……明帝将你母亲从朕手中抢走的时候,倒也不曾怕人耻笑!” 我垂了头道:“陛下,我父……明帝驾崩后,我孤弱无依,若非三哥收养抚育,我在宫中不知会给人怎样欺负。他虽冒犯了陛下,可两度冒险救我,都已将身家性命压上,这份情,阿墨不能不铭记在心,也不能不还!” “哦!”萧彦点点头,沉郁地望向我,“你是在给萧宝溶求情?” 我忙跪倒在地,哽咽道:“是,我是为三哥求情。三哥宅心仁厚,虽曾与陛下为敌,但当时也是形势所逼。他是大齐的皇弟,哪有不为自己家国考虑的道理?等陛下统摄百官,他还不是束手就擒,归顺了陛下?他不过是个有点名望的故齐皇子,并不懂兵法谋略,如今更是陛下的阶下囚,并无一兵一卒可用。陛下留他一命,还可笼络故齐宗亲臣子之心,何必定要取他性命?” 萧彦负手而笑:“阿墨,朕还没打算取他性命。不过这人么……也委实太过文弱些,倒跟个女人一般的娇气!” 我顺着他语气道:“对,三哥他出身富贵,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不比大家人家的千金小姐强多少,不过是个纸糊的漂亮灯笼,风吹吹就破了,哪里能和陛下久经沙场的阅历才识相比?还请陛下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萧彦脸色和缓下来,扶了我站起,叹道:“虽然你这丫头一半是在恭维,不过,算来他的确对你很不错。朕也就……看在你面上罢!” 他扬声唤道:“来人!” 悄然避到殿外的内侍立刻快步进来,恭谨听令。 萧彦淡淡吩咐:“给惠王传太医,先让他养好病罢!” 他既这样说,当然是早已知道萧宝溶病重的消息,本来刻意打算借机除去他了。 内侍忙领了旨,却没有立刻离去,继续恭声请示:“陛下,天气炎热,圣武天王是不是该尽快安排入殓事宜?” 萧彦漠然道:“先盛殓了,再交礼部议大葬礼仪罢!” 眼看内侍应命去了,我才在蒙昧中被几个字眼刺痛。 圣武天王,入殓,大葬…… 我的大哥萧宝隽,死了? 那个在两个多辰前,还用他的木杖满地追打着我的萧宝隽,死了? 我牙关格格地响,止不住地声音发颤:“是……我大哥薨逝了?” 萧彦皱了皱眉,道:“他?更不是你哥哥了。原来不配,现在更不配。” 想问是怎么死的,终于闭了嘴没开口。 他的病分明已经颇有好转,要说在一两个时辰内突然病发死亡,不过是自欺欺人。 我只是哆嗦着,努力不让他的死亡和晨间打我的两杖联系在一起。 萧彦却似根本没把刚死去的前齐帝放在心上,携了我到前去用膳。 他还基本保持着宫外相对朴素的用膳习惯,大约也想领着我好好说说话,并没有太多繁琐的应景程序,菜式也以清淡为主,甚是精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帝王情,莫枕逍遥夜(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彦虽是久经沙场的武将,吃喝倒还斯文,对我更比当日温和亲切。 若不是想起他对萧宝溶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段和态度,我真会以为他的本性有多么的良善可亲。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我是不是该庆幸,他是我的生父,而不是仇人? 所有的可口菜肴,我都没能尝出什么滋味来,但的确很努力地将萧彦亲手夹来的菜吃得干干净净,以至用完膳后他看来很是高兴,指着几样我多吃了两口的菜式,让内侍们记下来,晚上另做了送入蕙风宫给我品尝。 我辞出武英殿时,终于鼓足勇气向他嫣然笑着道谢:“谢谢父皇赐宴!那几样素的我也喜欢,也叫人做了送我那里去吧,我可以和母妃一道吃。” 萧彦一怔之后,深邃的黑眸中立刻闪出异常明亮的光彩来,将那帝王或大将的威凛尽数掩去,一叠声地应了,令人去准备。 父皇。 没错,我对他叫出了父皇。 这个我不乐意叫唤的称呼,我引以为耻的称呼,却是能最快重新确立我自己尊崇地位的称呼。虫 南齐已经灭亡,它曾经给予皇室宗亲们的所有荣誉,都将是可能为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阴影。 我想摆脱这种阴影,我想帮助萧宝溶摆脱这种阴影,只有尽快让自己成为大梁的公主。 哪怕这个公主称号的背后,掩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哪怕从此以后,私生孽种的标记,和公主的光环一同牢牢刻在我的脸上,成为文武百官和平民百姓们茶余饭后最好的消遣。 我要保全自己,并保全萧宝溶。 我不能让我这世上最亲的兄长,和永兴帝一样不明不白地走上不归路。 ---------------------------- 我这一声“父皇”,在当天便发挥了极大的效用。 下午,宫中总管送入大量的衣饰珍宝,说是皇上赏下的,并在宫中仔细打量,说蕙风宫太久没人住,陈设家什都陈旧了,都该换一换,又说宫人太少了点,打算再添些人来。 我心里一动,笑道:“若要添人,不如把我原来在惠王府的几个灵巧侍女送来。她们从小服侍我,使唤得顺手。这宫里的宫女内侍我都不喜欢,以前帮着吴皇后欺负我来着。” 如今的惠王府差不多算是给封了,连舞姬歌女都没法自由进出,更别说曾贴身服侍过我的那些地位高点的侍女,应该早给造册监押起来了。 但总管禀过萧彦后,不多久便来问我,要带哪些侍女进来。我便让小惜跟着回府去,将服侍我和萧宝溶比较得力的侍女挑了十几个带进来。 好在我和萧宝溶素来亲近,有的侍女两人都服侍,品行性格都清楚,萧彦派去的人挑不出毛病来,而我也确保带入宫的全是我自己的心腹丫头,少了些举目皆是敌的凄惶感。 第二天上午,原齐帝萧宝隽的死讯还没来得及传到礼部,那群人便禀承了萧彦的意旨,匆匆拟下圣旨,说安平郡主“伶俐聪慧,事君至孝,特收为义女,册安平公主”云云。 总算他给齐明帝和我留了几分颜面,没直接声称我是他被明帝抢去的亲生女儿,让我以义女的头衔让我名正言顺地叫他父皇。 叫人暗中打听大臣们的议论时,虽不少人有所疑心,倒也不敢擅作揣测,不曾有太大风波,原惠王一系和我相熟识的官员,甚至颇有兴奋宽慰之色,自是料着我能安然无恙,与我相依为命那么久的惠王多半也可一时无虞。 中午又被萧彦传过去一起用膳,我已自在了许多,谢了恩后一起用膳闲聊时,仿佛“父皇”叫得多了,也逐渐顺口,不再觉得太过尴尬。 萧彦问及起居情况,我也不隐瞒,将从惠王府调来的人手换去原来人手的事一一说了,顺带提及萧宝溶以往待我的种种好处来。 萧彦不曾提出异议,只说道:“嗯,你自己看着办吧!想你这丫头也聪明,自然早就明白,如今你是大梁的公主,并且是朕唯一还在身畔的儿女了!” 他自是提醒我,南齐已经彻底崩塌,我作为大梁皇帝的女儿,只该为如今的大梁考虑,也只能依附于如今的大梁生存并保有富贵,再为南齐皇室做更多,已经毫无意义。 我依在他身畔叹道:“我自然只是大梁的公主。对于故齐,我还算是什么呢?” 萧彦便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微微地笑道:“对,你只是朕的女儿,原来故齐的那些亲友么……你只尽到自己的心意,也就够了。自古血溶于水,这天底下除了你母亲,还有人比父皇和你之间更亲近的么?” 我吃吃笑着应了,方才辞了他径回蕙风宫。 梁帝萧彦连着两日和我单独用膳,又将我册封公主,摆明了青眼有加,我的蕙风宫便一下子热闹起来,不过见过几次面的宫妃和一些惠王当权时认识的高门贵妇纷纷前来道贺,快要将蕙风宫的门槛踏破。 我刻意要建立自己的影响力,也不畏繁琐,一一周到应对,并不把心中的鄙薄和不满显出分毫。 ===================== 阿墨哦阿墨,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子都身陷囹圄,刻意卷入政事,也是逼上梁山呢!也只有如此,才能再度和溶、顼发生交集…… ps:有亲说让惠王成为阿墨的驸马,以此逃出生天。不过,以萧彦的城府,可能让一个随时能颠覆自己统治的厉害政敌成为自己的女婿,重新掌握权柄与自己为敌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帝王情,莫枕逍遥夜(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们才被困入皇宫时,这些命妇们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即便是册封安平郡主,也没一个敢来道一声喜。如今见风向转了,立刻一窝蜂拥上前来投附,再次让我感慨不已。 她们想借我高攀,我想借她们笼络人心。懒 不过是场互相利用的权力游戏! 以前靠惠王的权势,如今却不得不靠我生父的权势。 或许,谁的权势也靠不住,自己掌握必要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忙乱到晚上,终于把这些人全都打发走了,这才有空再去探望萧宝溶。 这次入上阳宫时,我让几名侍女抱了轻软的衾被衣衫等物,提了几样可口的羹汤,一起跟了进去。 上阳宫的内侍打量许久,到底不敢阻拦,由了我大摇大摆进去,将萧宝溶的卧具和脏污了的中衣全更换了,又亲手喂他羹汤吃。 萧宝溶虽是狼狈,但经了太医诊治,神色已略有好转,喝了半碗羹汤,眸中渐渐恢复了一点神采,依稀辨得出以往的清雅出尘。 他抚着薄绸的小衣轻叹:“阿墨,终于有一天,轮着三哥被你照顾了!”虫 我窥着身畔都是心腹之人,低低哽咽道:“我不照顾三哥,谁来照顾三哥?三哥从不抛下阿墨,阿墨也绝不会抛下三哥!” 萧宝溶苍白清逸的笑容便蕴了极温柔的暖意,手指徐徐在我眉眼间抚过,柔声道:“你有这份心便足够了。” 他缓缓地将目光投下破旧的窗棂,望着青琐间透入的淡薄光线,轻声问道:“大哥死了,对么?” 他和萧宝隽同处于上阳宫,却病卧在床,又被监视得紧,自是无法探知萧宝隽的动静。但一位才退位不久的帝王忽然死去,小小的宫室之中,必定有所异样。以萧宝溶的聪慧,自是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我本就和萧宝隽没多少兄妹手足之情,如今知道他并不是我亲兄长,心下更是凉薄,并不曾因他的死亡伤心多久;但萧宝溶素重情义,兄弟间的情感又比我深厚多了,只怕心下极不好受。 当下我便劝慰道:“三哥,大哥怎样,你先不用理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你只记着,如果你不能快快好起来,阿墨连睡觉都在哭!” “傻丫头!”萧宝溶低低地骂,蹙了蹙那让人心疼的含愁眉宇,眼底轻漾着浅浅的波光,出神了片刻,才又道,“阿墨,我晓得你在尽量护着三哥了。但凡事需先为自己打算周全,不要因三哥失了眼前的富贵安宁。” 他握着我臂腕的手捉得很紧,轻轻一拉,已将我扣到他的怀里。只听他叹息道:“三哥沦落至此,生,或者死,都已不是太重要。真有那一天逃不过去了,你能设法护住你那两个小侄儿,一起开开心心活下去,三哥便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我骤听他亲口说出“死”字,那语调中的绝望和灰心立时如乱麻般捆缚到我心头,连呼吸都涩滞闷疼起来,忙将他抱得紧了,从满是气团的喉嗓间逼出尖细的嗓音来:“三哥放心,不论谁想杀你,都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踩过!三哥到哪里,阿墨便到哪里,便是死了,也不让三哥孤单着!” 萧宝溶的呼吸益发得沉重,甚至颤抖了起来。 同样颤抖的,是他轮廓温软好看的唇,带了潮湿的气息在耳边轻轻磨擦。 “阿墨,现在谁想让你死都没那么容易了。你如想活得更好些,可以叫端木欢颜入宫帮忙。他还在相山隐居,准备等你回来了,继续当你的师傅。” 仿若当真只是类似轻吻般的温柔摩挲,却有这么一段极低的话传到耳边。 微惊地抬眼望向萧宝溶时,他已放开了我,伏到锦衾间卧下,舒适地叹了口气道:“阿墨带来的被衾,睡得真是舒服!” 萧宝溶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男子。他并不怕吃苦,只是舒适惯了的尊贵躯体,经受不住幸福与痛苦间的落差而已。 我想了一夜,第二日去见萧彦时,我向他提到了想请端木欢颜下山来继续教授我功课时,萧彦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罢了,多学些东西也好。便是日后找个能干的夫婿,也未必一辈子疼你宠你。可怜你这孩子……” 他大约想起了我落入魏营时的遭遇,也感慨起来,怜惜地拍了拍我的后脑勺。 相处了几日,我大致摸清了他的性情,也知他子女非死即散,对我这个好容易认回来的女儿,的确很是疼爱,遂大着胆子道:“我是没指望找到真能疼我宠我一辈子夫婿。以父皇对我的宠爱,我也不可能分辨得出,哪些人对我真好,哪些人对我居心叵测。与其打算倚靠夫婿,还不如倚靠自己。” 萧彦笑道:“倚靠自己?这个想法有趣儿。你是个女孩儿,又做不得官,怎么倚靠自己?” 我俏皮地侧了侧头,道:“我是做不得官儿,可我是父皇的公主,我有着尊贵的地位和父皇的支持。以前惠王同样不曾担任朝中重要职位,可却能控制许多掌握实权的大臣,靠的不就是他的皇亲尊位和平素积累下的声望?当然,他很聪明,知道怎么审时度势,让更多的人为其所用,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 皎背着本本滚去南京了,但愿有网线可以让我上网。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帝王情,莫枕逍遥夜(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不只聪明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朕从未见到能像他这般不动声色将天下人玩于手中的权术高手。”萧彦脸色沉了一沉,“你打算做第二个惠王么?” 我明白地回答:“是,我打算做能辅佐父皇固立大梁根本的第二个惠王!第一次从魏营逃脱后,我便发誓,我要帮助疼我的惠王一起建立足以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再被人当成货物一样送来送去的权势。惠王很疼我,当时便开始让我插手他手中的军务政务,认识了很多惠王一系的官员。如果不是后来……后来去了相山,我应该是惠王一系除了惠王本人外最重要的骨干了。”懒 萧彦慢慢地坐回了他的龙椅上,研磨地望着我,神情已是深沉肃寂。他叩着御案,道:“说下去!” “如今惠王已是冰山难靠,原属他那一系的文臣武将,目前身处新朝,正是惶惑无措的时候。一方面他们自知难以与父皇抗衡,不敢公然反抗;另一方面,他们难免受了父皇提拔的新进官员打压,心怀不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些人或出身高门,或手掌地方兵权,父皇虽可扼制一时,甚至也可找机会逐一除去,但终究很费手脚,稍不注意,便会激起哗变,到时若为北魏所乘,反而不妙。” 萧彦闭着眼思忖,唇边漫开一抹笑意,“这些人念着故齐,又尊崇萧宝溶,要他们乖乖听命于朕,的确心有不甘。这个时候,是需要一个能平衡新旧两朝势力的人站出来了。罢了,朕就为他们的不甘找个台阶下吧!”虫 我微笑着叩下头去,“谢父皇成全!阿墨不会忘了,现在我是大梁的公主!” 帝王都是多疑的,特别在自己根基不稳的时候,即便是亲父女,在这样尴尬的境地相认,难免有所疑忌。我必须告诉萧彦,我是个明白人,会很识时务。 于大梁,我是萧彦的亲生女儿;于南齐,我已什么都不是。 即便惠王有机会重新掌权,也不得不因我的身世而有所顾忌。 萧彦和他的大梁将是我目前最有力的依靠,也是我最光明的未来。 所以,萧彦可以大胆放权,不必来防范我, 萧彦眸光转动,虽含着慈爱的轻笑,却不掩久居人上的睿智与机敏。他沉着道:“你比朕想象得要聪明许多。只是你缺少了掌权者最重要的一份气质。” “什么气质?” “无情!” 我怔了怔。 这一点,从来不曾有人和我说过,萧宝溶更没有。 我甚至不知道,无情也能成为一种气质。 再往细里想一想,我苦笑了。 果然,无情才最重要。 拓跋轲无情,对他钟爱的弟弟,对他中意的我,都能狠下心来大加凌逼,甚至不惜赐死以绝后患。论手段狠辣,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可他在而立之年,便已把北魏的版图扩展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宽广。 萧彦也无情。他能将明帝夺走母亲的事记上十几年,甚至打算从我身上得到补偿,证明当年对母亲的感情不谓不深。可当年明帝要从他怀里把母亲带走时,他应该立刻就拱手相让,不曾犹豫半点吧? 拓跋顼似无情,又似有情。当他无情时,他顺利得到了兄长的欢心,取到了自己渴盼已久的储君之位;当他有情时,决定携我逃走高飞时,他的兄长将利箭射向他,而我将他擒作阶下之囚。 最有情有义的是萧宝溶,为了救我步步失机,终究由最尊贵的亲王,沦落得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甚至被最微贱的宫人欺凌践踏…… “父皇说得对,阿墨不会感情用事,耽搁朝政大事。”我压下千头万绪的凌乱心思,努力解除萧彦的顾虑,“便是惠王……他如今呆在上阳宫也好。我令人好好照顾他,让他衣食无忧地活下去,便是报了他抚育我一场的恩情了。只是他一辈子,都休想再出皇宫一步,更别说和他以往的部属朋友联系!” 萧彦点头而笑,居然感慨道:“你母亲怎不为朕生出个儿子来?朕便不用担心后继乏人了!” 萧彦无子,只有几位近亲的侄子在军中效力。日后萧彦择储,也只能在侄子中选择了,心里多半很是遗憾的。 -------------------------------- 隔了一天,宫中果然有人奉旨到相山,去接了端木欢颜回来,为安平公主师。 再数日,萧彦又颁下旨意,将原先的惠王府改为公主府,赐为安平公主私邸;准安平公主自由出入宫禁及六部衙门。 公主有私邸,并能自由出入宫禁,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曾经炙手可热的惠王府早给密密封存,就不是普通人能住进去的了;何况还给了我自由行走六部衙门的权力,以我的身份,无疑是某种权力变动的暗示。 无数双眼睛暗中留意着蕙风宫的安平公主,留意着上阳宫软禁的惠王。而我只是派了两名原来服侍惠王的贴身侍女到上阳宫去侍奉,每天两次回报惠王病情;寻常御厨送到我这里来的上好羹汤,我也毫不避忌地令人端一份送入上阳宫去。 萧彦从未对我的举动表示过任何异议,依旧在每日午时传我过去,单单父女俩一起用膳,亲亲热热说好一会儿话才各自分开。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帝王情,莫枕逍遥夜(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既然决定自己去掌握权柄,为了避嫌,我再也不曾亲自去探望萧宝溶。但上阳宫传来的消息,他的身体虽然虚弱,到底已无大碍,只需静静养着,日久应可恢复。 他的吃穿大多是蕙风宫送过去的,总算不至太委屈,至于那破败的门户家什,我一时倒没法子整个加以更换了。懒 他的病情稳定,我另一桩压抑良久的心事又浮了上来。 此时端木欢颜已搬回安平公主府,也就是原来的惠王府后,我也常回外邸居住。母亲见我安定下来,再不致有性命之虞,也不敢久在宫中,遂回了萧彦,依旧回相山居住。 萧彦望着她光光的头颅和眼角渐起皱纹的面庞,沉默了好久,才挥手令她离去。 大约再深切的感情,也经不起红颜白发间天悬地隔的差距吧?母亲到底比不了宫中那些十六七的如花少女了。 我在送别母亲的当天,便去了关押拓跋顼的刑部密牢。 他的身份太过尊贵,因此收押的地点极隐蔽,我也在自己地位巩固之后才敢亲自找了才把刑部尚书之位坐稳的晏奕帆,让他安排见上一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虫 晏奕帆知道拓跋顼本是惠王和我抓来的,我如今又备受宠爱,也不敢怠慢,即刻去安排了,亲自引了我前往密牢,在最深处的一间地下石牢中站住,低声笑道:“公主,刚已令人将他手足缚得紧了,一时不太容易动弹。不过这人武功又高,力气又大,公主进去了,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我应了,让小惜、小落在外守着,自己进去瞧时,鼻子已不由地一酸,又要滚下泪来。 其实拓跋顼并没有怎样。 这间小小的石牢多半是专门为这位大魏的皇太弟布置的,卧具案几虽不是上佳,倒也整洁精致。甚是明亮的烛光中,拓跋顼正安静地坐在榻上,默默望着我。 很干净的细布棉衣,很柔软的栗色长发,很平静的沉静双眸,还有……很让人惊悚的粗大铁链。 案上有垒垒的书,甚至有着笔墨纸砚,显然他平常只被手足镣铐束缚着行动,今日为着我要过来,特地将他密密缠住,不让他有丝毫机会伤我。 走到案前的茵席坐了,伸手翻了翻写过的那叠纸,龙飞凤舞,依旧是俊逸中含着潇洒,大气昂扬,只是纵肆不羁的磊落笔锋似淡了些,细细辨去,才觉出一星半点不含锋芒的凛冽孤高。 写的是《庄子》,最上面的一篇就是《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正默默看着时,拓跋顼轻笑着开口:“阿墨,你过来,便是检查我功课的么?写得不好,又该给你笑话了。” 我真心实意道:“你的字很好,和你的武功一样好。我便是学上十年二十年,也是万万赶不上的。” “那就不用学了!”他微笑着垂眸望着那叠纸,“字写得再好,成年累月困在一方斗室中写着鲲鹏之志,还算是一桩笑话。” 算来他已被囚禁了一月有余了。 纵然衣食不算太过委屈他,以他那般骄傲倔强的性情,以及出身皇族的尊贵自负,居然没给逼疯,甚至还能这样有条有理地和我说话,我都不晓得他是太聪明还是太笨。 正觉得那篇《逍遥游》有点模糊时,只听拓跋顼柔声道:“别哭了,我知道你没在笑话我,行了么?” 我忙揉着眼,才觉睫上真的挂着泪,强笑道:“谁哭了?这里的烛火太暗了,烛烟也大,刺眼睛。” 拓跋顼笑了笑,也不和我争辩,上下打量着我,说道:“看来你过得还不错,萧彦甚至还许你来见我?现在是他的什么妃?” 他的话音里终于带出了黯然的涩意,“他那么老,大约没脸册你一个小丫头当皇后吧?” 他在这里讯息不通,这一个多月天翻地覆的变化自然是不知晓的,大概还只记挂着萧彦一心要娶我的事。 我摇一摇头,道:“我没做梁帝的妃子。他收了我做义女。” “义女?”这一回,拓跋顼真的惊讶了,笑道,“那齐帝萧宝隽和惠王萧宝溶呢?不会给收作义子,打算大行之后再把帝位传给你们家吧?” 我只作没听到他话语中的讥刺,答道:“大哥死了,三哥被囚。” 我苦笑道:“你不必恨我三哥抓你了,他的境遇比你还惨。如果他会武功,只怕身上的铁链可以缠得他说不了话。” 我承认,到了现在,他还是能轻易让我气得心里发苦。 他微蹙了眉,居然闲闲问我:“哦?那样对你哥哥们,却收你做义女?觉得自己太老了,不好纳妃,就用这个名义将你留在身边么?” 言外之意,分明暗讽我和萧彦不清不白了。 我气恼地瞪他:“你以为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拓跋轲这样的畜生么?只要他喜欢的,不管别人怎么寻死觅活,先霸占了再说!禽兽不如!”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相见了,犹道不如初(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顼没争辩,只是垂下眸子,低声叹道:“你始终不懂他的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反问:“为什么我要去懂他的心?如果我一定要猜测他的心意,必定也只是为了用他的鲜血来清洗自己的耻辱!”懒 拓跋顼动了动手上沉重的镣铐,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他自语般道:“不怪你。逼迫中酝酿出的感情,注定是被辜负。” 我提起案上的笔,蘸满了墨,重重地落笔,写了一个字,才道:“你错了,逼迫中酝酿的,只会是仇恨,不会是感情。” 提起翰墨淋漓的纸,上面一个大大的“恨”字,毫无女儿家的娇柔纤弱,勾折间的锋锐,凌厉得像一把刀。 我的字一向不好看,但独独这个“恨”字,写得形神兼备,如一刀将仇人脖颈砍下那般痛快舒畅。 拓跋顼凝视着那字,摇头叹道:“皇兄不该喜欢你,我也不该喜欢你。” 顿了一顿,他又道:“阿墨,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别再相见了吧?我很怕下辈子我们还会是这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虫 自以为对儿女私情已经坚强到麻木了,听着这话还是满心闷疼。 当日我给拓跋轲逼着服了毒酒后,为了让拓跋顼保有对我的感情,去恨他的兄长,我曾说,要他下辈子做我唯一的男人,而他,也只许有我一个女人。 我辨不出说这话时自己有多少的真心,但拓跋顼想来是真心听入耳中的,才会不顾一切和拓跋轲翻脸,硬带了我逃出去。 他没能对我狠心到底,我也没能恨他到底。 如今,我宁愿他恨我,也宁愿自己恨他。 原来喜欢和痛恨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彼此喜欢,却不能不彼此痛恨。 我眯着眼,望着跳动的烛火,轻笑道:“好吧,下辈子,咱们还是别见面的好。不过……我没后悔过我们相山第一次相遇。如果没有那样的时光,我这辈子,也算是白活了。” 烛火到底是太亮还是太暗?我眼眶又给灼得疼痛。同时,有微弱的吸气声传来。 抬起头,他正挪动着手脚,飞快地别过脸去,面部给烛光剪出了一道接近完美的侧影,隐隐见得那深深的眸底,似有柔软的物事正缓缓流转。 我强笑道:“是不是捆着很不舒服?呆会我走了,他们解开你身上的铁镣就会好些了。” “呵,其实你也怕我会伤你,对不对?” 拓跋顼低叹,“你已不敢信我,而我……大约也不敢再信你了吧?” 我无力去细想,默然地将手指划在墨汁尚未全干的“恨”字上划着,迤逦出的墨渍粘在手上,暗色的阴影像是干涸的血渍,轻易无法抹去。 对于我们之间完全不同的立场,信任显然得太多余并且奢侈。 气氛一时尴尬下来,只听他用手指慢慢地抠住铁镣上的铁圈,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拨弄着。 沉闷的几声磕碰后,他抬起头,几缕散落的发丝掩着颊边的笑涡,面部的神情立时显得柔和了。 他赧然地轻笑道:“嗯,扯远了。我只是背上伤口有点痒,哪里是捆着不舒服了?以为我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啊,这么点镣铐就难让我难受?” 我立时想起了我来的目的,忙笑道:“我帮你挠挠。” 拓跋顼眸光猛地一收缩,迅疾又柔和下来,蕴了一点笑意望向我,“梁帝萧彦的义女为我挠痒,若是传扬出去,我这个人质立马得变成肉酱了吧?” 我走到他身后,缓缓地解了他前方的衣带,松散了外衫,沿着他的脖颈,慢慢褪着他肩部的衣衫。 拓跋顼本来看含着笑意故作轻松,但随着我的动作,笑容已僵住,待我手指挑他肩部的衣衫时,他整个身躯都僵硬起来,触手处肌肉坚硬如铁。 “阿……阿墨,不用了罢。你还真想……那个萧彦把我给砍成肉酱?” 他笑得干巴巴,喉咙吃力地连滚动一下,仿若口渴般地低低喘息一声。 我和他均已不是当日竹林中不解人事的少男少女,他给一个年轻女子这样宽衣解带,甚至将手指滑过肌肤,会是怎样的感觉,我也清楚得很。 可我想了解的事,比眼前短暂的尴尬不知要重要多少。 我实在吃不准,甚至连我的母亲也吃不准,在这个颠倒混乱的人世间,我除了一个多出来的父亲,会不会还有个多出来的哥哥。 一个真真正正和我一母同胞的哥哥。 笨拙地在牢牢缚着的铁链间牵扯着他的衣服,努力露出他的右肩,我低低地告诉他:“阿顼,我不是萧彦的义女,我是他的亲生女儿。” 拓跋顼脸上连僵硬的笑容也维持不住,惊骇地望着我,道:“你说什么?” 我苦涩地笑了笑,淡淡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自己从出世就是个笑话。我不是明帝的女儿,而是萧彦的女儿。母妃怀着我时,明帝将她从萧彦手中夺走,封作了玉妃。” 右肩已完全露出,除了即将褪尽的褐红箭疤,他的肌肤比女孩还要白净几分。我将他的衣衫扯开些,再扯开些,甚至连铁链下也细细找着,连半个红痣都没看到,更别说母亲口中什么形如北斗的七颗红痣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相见了,犹道不如初(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顼好容易给分散的注意力随着我的动作必定又集中了。他的喘息已很是粗浓,几乎是颤抖着在唤我:“阿墨……阿墨,够了,别……别逗我了!” 带了几分慌乱,我匆匆地将他衣衫胡乱掩着,想着他到底不是母亲留在北魏的骨肉,再说不上心里是欢喜,还是悲伤,只是忍不住从身后抱着这个和我并无血缘关系的男子,哽咽着又落下泪来。懒 拓跋顼侧过头望着我流泪,身体依旧僵硬,但声音已经柔软下来:“坏丫头,逗了人家还敢笑,欺负我给捆了手脚,没法拿你怎样么?” 眼底的墨蓝已经暗昧,雾气般的岚烟浓得化不开,曾经纯稚的面容上红晕如流霞散开。连他柔软却沙哑的声线,都不可避免地沾惹了显而意见的情/欲色彩。 “浮槎恨相逢……”我喃喃地念着当日端木欢颜为我卜出的判词,流泪的脸庞蹭在他的脖颈上,伤感道,“其实你是谁的儿子,我是谁的女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意弄人,我们从一出世便注定了是仇敌。” 即便他是我的哥哥又怎样? 他首先是北魏拓跋弘的儿子,其次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阿顼。虫 南齐的明帝,南梁的萧彦,都是害死他父母的仇人。 即便他是我的哥哥,也一样会为他的父母报仇,从而与我为敌。 我们才出世,就注定了悲惨的结局;我们才相遇,爱情便已谢下了帷幕。 拓跋顼并很不明白我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到底懂得我心底的悲惨和无奈,低低呻吟一声,别过脸衔住我的唇,温柔地轻轻吸吮着。 我颤了颤,不由地张臂拥住他给束缚得像个棕子般的身躯,张开唇回应他。 两唇相触,酥麻的热流闪电般窜过全身,拓跋顼那结实的身躯更是止不住在我臂腕下震颤,冷冷的铁镣硌在滚烫的肌肤上,硌得人心酸。 “阿墨,阿墨……”他含糊地哽咽着,一侧身将我压于身下,不顾行动不便,便强横地占据主动地位,努力将碍事的铁镣收缩着不伤着我,唇舌却如狂风骤雨侵占着,进击着,直要堵塞住我的呼吸,让我在飘然的愉悦和窒息的痛楚中呜咽出声。 好久,没这样激烈的美好感觉了。 经历了太多的凌逼和强颜欢笑,也经历了靠不断使用媚药剥蚀对生理*****的抗拒,我甚至以为我永远不会再有这样动情的时刻。 原来还是有的,并且还是在这个当初让我初识男女情爱的男子身上再次体会到。 我和他是天生的仇敌,我曾无数次地在暗夜里发誓要杀他,我恨他恨到极点,甚至一度超过了那个禽兽不如的拓跋轲。 而他应该也同样恨我。 我是他的仇人之女,我害他们兄弟反目,我利用他逃出青州然后将他擒为阶下囚,让他从此不见天日,让他失去兄长的信任,让他即将到手的江山化作泡影。 可这一刻,百味纠缠中,唯有对彼此更深更深的需求占据了主导。其他的所有情绪,无不在美好而激烈的情/欲前被强行压在心底,沸水般游动着,炙烫着我们,让我们疼不可耐,依然不肯放开对方。 许久,石牢顶部的灰土砖墙都在眼前晃得不清晰时,拓跋顼终于放开了我,却没有坐起身,依旧用他被紧缚的身躯半压着我,在我魅惑般呢喃:“阿墨,我想要你。” 我周身懒洋洋又暖洋洋着,卧在他身底迷离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盯着他因溢满*****而益发清美秀致的面庞,吐了口长气,悄无声息借了理着鬓发的机会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现在么?” 拓跋顼垂头望着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身躯,黯然笑了笑,道:“嗯……算了吧!” 他起身坐起,挪得离我远些,通红着脸,闭了眼睛喘息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定了呼吸,向我苦笑道:“这天底下,能让我如此失态的,大约只有你这个妖孽了。” “我不是妖孽。” “你是。” “我不是。” “你是。” “我不是!” “不论你是不是,我都要你。” 这个年轻男子忽然停止了和我的争辩,这样笃定地说着。 心口抽了一下,与其说疼痛,不如说酸楚。 我半支着身,斜睨着他道:“等你活着走出这里再说罢!……呵,下辈子都不愿再相见,何况这辈子?相遇便是错了。” “可我也没后悔过当初相遇。”拓跋顼沉静地说着,眸光煜煜地盯住我,温软却执着,“阿墨,你最好企盼我死在这里,别给我机会离开。否则,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我的阶下之囚,一辈子别想逃开半步!” 他那样的豪气和自负,分明又是相山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剑客。但我不得不嘲笑他的天真幼稚,“哦?怎么,你不怕拓跋轲把你赶出魏宫?还有,难道你忘了,一到北魏,我还会是你的墨妃嫂子?” 拓跋顼呼吸不稳了片刻,沉重的铁镣敲在案上,认真地望着我,问道:“假如当日我不顾生死地把你从重华殿抢出来,我们之间不会闹到眼前这境地吧?至少,你会信我,而不是恨我,对不对?”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相见了,犹道不如初(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不想再提到那些惨烈的噩梦,猛地将那张写了“恨”字的纸张甩到他脸上,道:“那些事,我早就忘了。我现在只记得这个字。” 我立起身,退后了一步,克制了自己浪涛般起伏不定的情绪,平淡说道:“你曾害过我,我也曾害过你,算来我们之间已经扯平了。如果有机会,或许我会帮你逃出去罢?但从此后,我也只记得拓跋轲对我的凌辱了。我会努力找机会,以这个畜生的鲜血来清洗我的耻辱!你若想抓我,最好也请苍天保佑他早死吧,不然你便是抓了我,我还他的墨妃,生是他的人,连死了也得埋在他的墓穴里!”懒 拓跋顼沉默,然后沉郁答道:“我不会再向任何人让步,不管是你,还是拓跋轲。如果是我要的,我必定要得到!即便是拓跋轲,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 我想笑话他,但他神情平静淡漠得让我实在笑不出。他竟……完全不像在玩笑,我甚至第一次听到他直呼了拓跋轲的名讳。 几番风雨历过,又被困囚牢中这么久,他到底也不是原来的拓跋顼了。 但不管他是怎样的,我都没必要再久久牵挂恋恋不舍了罢? 刚刚的一次放纵,也该够了。 相爱是一回事,相守是另一回事。 我不想再做梦,也不该再做梦。 “那你试试罢!”我说着,便懒懒步向牢门。 “你去哪里?”拓跋顼忽然惊呼,听来居然有些惶恐。 我蹙眉:“当然回去了。也好让你早点解开身上的铁链,自在一些啊!” 拓跋顼沉默片刻,勉强挤出一丝轻笑,柔声说道:“嗯,你既然是萧彦的女儿,行动应该还算自由吧?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我捋平衣袖上的一处褶皱,淡淡道:“我不会再来了。以南北两朝的关系,我来这一次,已经多余了。” 这是实话。 如果不是为了确认他到底是不是母亲遗落在北魏的孩子,我不会过来看他。在权力漩涡中求得生存,比沉溺于这越陷越悲惨无奈的感情要有意义得多。 拓跋顼一时没说话,我也没回头,再不知他目前是怎样的神色。但他的呼吸很沉重,我已走到门口,还听得到那不均匀的呼吸一声声传来。 正推开门要踏出去时,他忽然又低沉地问道:“你从此不看望我,会去看望萧宝溶么?” 我不解其意,皱眉道:“他是我哥哥,我当然要去看他了。” 不待我说完,拓跋顼忽然站起身怒道:“他不是你哥哥!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你哥哥了,所以才……才……” 这人冲动起来,倒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大约也只有拓跋轲那样冷血可怕的雷霆手段才能收伏他了。 “才怎样?” 我向来极讨厌有人说萧宝溶的不是,此刻望向他的眼神,恼怒中不觉有了些鄙薄。 这种目光大约刺伤了他,他的脸泛起了绯色,却依旧坚持说道:“我在路上便看出来了,他对你居心不良!我本来不明白他为什么肯冒险回宁都,现在看来,他是自知败局已定,把你当成了最后的筹码孤注一掷,打算利用你来影响萧彦,通过你的手重新建立他的势力,从而力挽狂澜,以图东山再起!” 此人真不愧是拓跋轲的弟弟,什么事都能和家国大业联系在一起,什么事都能用来中伤政敌。 不过,我已经不会再为此去指责他了。 如今的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对拓跋轲,对拓跋顼,甚至对我的生父萧彦,我的温柔细语和明媚笑脸,有着多少真情,多少假意? 我自己已经说不上来。 为了能安然的生存下去,为了拥有足以保护自己的权势,我同样可以两面三刀,翻脸无情。 这天底下唯一可以让我真心以对、坦裎所有情感的人,大约只有萧宝溶了。 我不能否认,经历了那么多的惨痛和绝望,拓跋顼至今仍可以轻易牵动我的喜怒哀乐。 可也仅限于牵动而已。 被我放在心上的,始终是相山那个梦幻般的美好少年。 我不会把梦当作真实,更不会那梦里那人说的话当作真实。 他的话语,反而让我有些沉迷于方才亲昵之中的神智清醒了许多。 他是拓跋顼,魏帝拓跋顼的弟弟。 我们是天生的仇人。 或许,他永远出不去更好。 我踏出了石牢,冷漠地看着牢门在眼前缓缓阖上。 拓跋顼保持着挺直脊梁向我凝望的姿态,但脸上接近狂躁的红晕已然褪去,眉宇寂然,薄唇抿出的线条刚硬而倔强,眼眸映着烛光跳动的火焰,亮得怪异。 容貌如此清好的男子,散乱零落的淡色布衣,粗大肃杀的重重铁链,汇成了独特的刚烈而清冷的姿态,在我的脑中矗立了很久,很久,以至后来的许多天,当我午夜梦回,汗湿重衣时,留下的最后影像,都是这男子倔强沉寂的身影。 但我终于能做到,不让这个人在白天时影响我正常的思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相见了,犹道不如初(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怕和萧宝溶走得太近让萧彦疑心,我依然硬着心肠不去看望他,只每晚问过他平安,便能安心卧下。好在端木欢颜在身边,凡事我还算找着个可以商议之人,我自己想做的事,一步步地开始付诸实施。 我已今非昔比,宫中的蕙风宫固然常有文臣武将的内眷前来拜访问侯,宫外的公主府也是门前车马不绝,大多是往日相识的惠王一系臣子前来叙旧。他们虽然不太清楚我在打什么主意,但都在或明或暗地向我示着友好,并没把我当成完全的萧彦一派。 我对原来的惠王一系人马,以及跟随萧彦刀光剑影里拼杀过来的原征西军部属,都保持着不即不离很温和的态度。 但我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的来临,让我竖立起该有的威信。 这个机会,在这年六月时终于来到。 原征西军中的将领百里骏,在新朝建立后受封兼任兵部侍郎,认为驻扎在京城东北的四千永州军徒耗军粮,一无所用,不如并往镇守广陵的怀德大将军秦易川军中,预备对阵蠢蠢欲动的北魏兵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节制永州军的晏采宸不服,认为永州地处南方,以前对阵的大多是南蛮异族,来的目的就是守卫京师,以往保护齐帝,如今保护梁帝;何况南方人到北方去,难免水土不服,徒增灾患。因此,最合适前往北方的人马,应该是目前留在京畿的大批征西军。虫 随后,百里骏弹劾晏采宸驻军于京畿,却不听兵部调配,居心叵测;而晏采宸则指责百里骏利用手中权柄打压政敌,排斥异己。 此时形势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萧彦出生入死的心腹大将和谋士,想将完全掌控京畿布防,并进一步掌握朝中核心权力。 在权力迭替中好容易保全了目前地位的故齐大臣,自然也不甘心束手待毙。原惠王一系的自不必说,连一些原来处于中间派观望的老臣,都在惴惴不安中开始择机反击。 文臣以大学士宋梓、吏部尚书晏奕帆为首,武将以交州名将尉迟玮、定威将军雷轩为首,极力加以反驳,甚至牵出了征西军部分将领和家人在建立大梁后倚势欺人、惊扰百姓之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些人大多为高门士族,有的手中握有地方兵权,单个的力量固然不足以与征西军势力抗衡,但如今齐心协力起来,倒也声势壮大。我每日去武英殿,都可看到大叠大叠的奏折堆于案上,竟全是两派人用来互相攻讦告状的。 萧彦负手笑道:“这把火烧得旺了。连驻扎在江边的西阳水军都递来折子了,话里之意,倒有请求撤军回西阳之意。” 西阳地区湖泊纵横,岛屿众多,最易孽生盗匪,因此自来建有水军。在萧彦、萧宝溶共同掌权之时,因京城暂时安定,萧宝溶遂将他们留在江南,镇守于江水南岸,作为抵挡北魏来袭的又一道屏障。领军的将领段子非,同样出身于西阳高第,本为勤王而来,肯听命镇守江水,无非因为惠王遇之甚厚,看在惠王情面而已。如今眼看与自己同奔宁都而来的诸将受人凌迫,唇亡齿寒,遂也上表相助。 我拿了几本折子看了,笑道:“父皇,没到女儿出面的时候吧?” 萧彦按了按案上的奏折,比了个大约有半尺的高度,悠然道:“有这么高时,大约你就可以出面了。” 我点头应是,见他坐了,遂走到他身后,用才和小落他们学来的手法,为他捶着肩背,然后轻轻揉捏拍打着,看着他松散了过于严肃的面孔,慢慢露出慈和恬适的笑意来。 其实……有这么一个父亲,并不坏。 如果我是在他跟前长大的,他一定是个慈父。 当然,现在,他依旧是个慈父。 只是我这个女儿,似乎并不是那么纯粹的孝顺女儿? 被切割断了的光阴,到底不能悄无痕迹地续上;如今弥被着接缝的,除了天然的血脉相然,更有着彼此控制自己以及他人命运的渴望。 我从不是有野心的人,但那种渴望被时光诠释开来,的确可以被称作野心。 在双方的怒火一再升级后,萧彦并没有加以合理的控制,由着原惠王一系的几位大臣一再给砰击,渐渐落于下风。与此相应的,京畿附近开始动荡,各地的豪强士族奏折也如雪片般飞来,明谏的,暗讽的,借机生事的,种种不一而足。到七月初时,萧彦案上的奏折,果然堆了不只半尺高了。 晏奕帆等人也曾来拜会过我,想试探能不能通过我来求得萧彦的支持。我只笑答:“放心,皇上仁厚,不会为难诸位。” 这样官面的言辞,自然不能让他们放心,依旧回去各找门路,希望能在下面的权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当北魏在青州大举调动兵马,显出再次南攻的征兆来时,我呈上了安平公主府的表文。 按我在这些日子所搜集来的消息,我既责怪了征西军一支恃宠生骄,恶意扰民,又对苍南、永州等军在卫戍京畿劳而无功深表忧虑。他们在北魏来犯时再起内讧,是在自乱阵脚,动摇大梁根基。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相见了,犹道不如初(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彦接到表文,宣召了我和相关大臣及几位重臣齐至两仪殿答话,皱眉道:“你小小年纪,分析得倒是明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可朕没看出你提出什么解决之道来。” 我恭谨而答:“追随父皇的将士们,多少年出生入死,如今辅助父皇安邦定国,换一家人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也是应该的。父皇可派人了解实情,如确属迁至宁都后家中困窘,应该厚加赏赐;如真为贪心不足,盘剥百姓的,可念在诸将军功,令其退回财帛,闭门反思,如若再犯,依律从重处罚。”懒 萧彦眼中精厉的光芒在殿中的文武官员上一扫,喟然叹道:“算来朕也有过错,总认为大家随朕奔忙一场,好容易打下如今的江山,凡事不得不优容三分。可自古民为贵,君为轻,朕再宽容,也不能拿民心作为对诸位功劳的赏赐。你们看这上告的奏表呈上多久了?朕总是等着诸位有过者自己反思,从江山社稷去考虑,挽回民心。可惜……朕这心意,竟只安平公主领会!” 话音落时,几位被多次被人提及下属家人扰民的大臣脸上已滴下汗水来,垂着头悄悄地拭汗。 萧彦赞赏地向我点点头,道:“说下去!” 虽是心照不宣地排演着早已设置好的戏码,他眼中的宠爱和激赏还是让我心头一热,继续朗声道:“永州、苍南、始安、交州诸军既效命于大梁,兵部请旨后理应受兵部节制调配。如今北魏野心勃勃,并未放弃南侵,各军还需以大局为重,自是不能回去。只是如今兵部诸将既与晏将军等闹得不愉快,勉强合兵,只怕军心不齐。何况永州等兵马,的确是惯于江南气候,前往江北驻扎并不很适宜。不如单将这几路南方兵马合为一军,在南方诸将中选一位贤能者节制,暂且驻扎于京畿附近的军营之中,如有战事,调动起来也方便。”虫 萧彦微笑颔首,玄色金绣的宽袖飘摆在御案前,手指有力地敲打在案面上,沉着道:“诸位爱卿,觉得安平公主的建议如何呢?” 人人俱知我备受当今梁帝宠爱,能当众提出的建议,萧彦必有所闻,此时哪敢露出丝毫异议? 何况我所说的解决办法基本是折中之论,于征西军一系,并未伤筋动骨;于故齐一派,则终于保全了自己的实力,不致为人吞并而日渐没落。 硝烟弥漫了很多天的激烈争斗,终于在这一天走向平息。再闹下去,显然对双方都不好,惹得萧彦不悦不说,引得南朝动荡,给北魏可乘之机,就大大不妙了。 于是,最后基本按我所说的议定,征西诸臣各自约束下属家人,南方众人则公推了实力最强的交州名将尉迟玮为首,请旨册为云麾大将军,统率南方诸路兵马。 双方议定了,只待第二天上朝时金殿颁旨便一锤定音,暗波汹涌一触即发的严峻形势,即刻会松散下来,化为一团祥和。 我随着萧彦先行离开两仪殿时,跪送着的大臣们的眼睛余光,一大半投向了我。 他们将不得不重新评估我在萧彦眼中的价值,我也将重新在新的大梁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不得不依靠我自己,面对所有的风霜雨雪。 再没有父母护在前面,没有萧宝溶挡在前面。 从那日起,安平公主府的门前更是车马来往,门庭若市。 这一回,来的,主要是故齐旧臣和惠王一系的人马。他们已不再是试探我的反应,而是直接征询我关于某件事的看法。 而我再也没有藏拙,揣度着萧彦的心意,往往即刻给出相应的意见来;实在打不定主意的,则和端木欢颜商议后遣人回复。 萧彦既知我有意收复这些故齐臣子,也不怕我心生异心,只要是经过我这里的意见,我再和萧彦一说,没有不同意的。只是偶尔他会叹息:“阿墨,若你是男儿就好了。再不然,在咱们萧家子弟选个夫婿罢!” 我明了他的意思。 他已无子嗣,还有一位长女嫁在了闵边某个大户人家,纵然现在也成了公主,也不具备出身皇家的气势和尊贵,夫家并不可能承继萧彦好容易打下的江山。 我是他的亲生女儿没错,可按我曾经的身份地位,他今日的身份地位,断断不能公开承认我是他的骨肉。若是直接在近亲的子侄中选择一人作为我的夫婿,则可确保他的江山能被自己的血亲继承了。 可萧彦近亲的子侄,岂不是我的堂兄弟或族兄弟? 何况我瞧着大多威猛有余而儒雅不足,万万及不上萧彦威霸凛冽却清隽内敛的气度,哪里是我能看得上眼的? 当下我只劝着萧彦:“父皇春秋正盛,不必担忧,且慢慢择着看吧!” 萧彦点头道:“你自己也留心着,如果真有配得过你的好男儿,又能担得起我们这大梁江山,再来计议也是不妨。” 我点头称是,心头已凄凉如雪。 少时曾梦想学着萧宝溶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谁知遇到个连手都不许我和别的男子牵的阿顼,立时改变主意要和这人欢欢喜喜白头偕老;可这等寻常人都可企及的梦想,却在拓跋轲无情的蹂躏中迅速归于破灭。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孤影淡,芳心向春尽(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的夫婿…… 我已经没法再抱有任何的幻想。 或许青州用的媚药也耗光了我作为女人的生理本能,让我甚至懒得再靠近男人。 我隐约可以理解,为什么初晴要靠媚药来取得那种为人所不齿的愉悦。 当心灵太过麻痹,只有躯体的强烈刺激,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和存在的价值。 而我并不想通过那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更不想依赖媚药去接受不同的男子玷污自己的身体。旁人愈想弄脏我,我愈不能让自己脏了。我要和萧宝溶一样,不管沦落到怎样不堪的境地,始终能给着人洁净出尘的美好感觉。 不知是不是因为敬王府也在改朝换代中的变故受了影响,初晴似乎收敛了很多,回来这许多日子,都不曾听说过她的风流韵事,反而隐隐听闻她和当日曾经前往青州救过她的宋琛走得很近。 宋琛本是萧彦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如今已经迁为昭武将军,领军卫戍于京畿附近,一则守卫宁都,二则防备着戍于京师的诸路兵马变生肘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开始我对这人印象很不错,毕竟是他千里伴随萧宝溶,将我从魏营中救出。虫 可如果不是他在关键时候丢下萧宝溶回了江南,让萧彦得到萧宝溶一时无暇南顾的消息,发动宫变夺权,南齐和萧宝溶都不致落到如此惨淡的下场。 尽管萧彦是我生父,可这种给逼迫着彻底抛弃自己从小依傍着的家族的感觉很不好,何况还这样沉重地伤害了萧宝溶。 我没法去恨自己的生父,却由不得对这宋琛咬牙切齿。 不知初晴为何与他走得那么近,难道就为他这次救了她? 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让他去打初晴的主意。 随着我在朝中影响的扩大,原听命于惠王的大臣,以及在新朝立足不稳的故齐旧臣,开始明显地依赖于我这位曾是齐公主的安平公主,成了安平公主一系。 萧彦信得过我,对我有意无意的纵容,都让我这一支的势力开始壮大,连六部元老在做下某个决断之前,往往也会先来问下我的意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其中,最让他们委决不下的,就是故齐帝萧宝隽的葬礼规格。 江南之地最重风骨,故齐那些大臣虽然归顺了萧彦,但在他们心目中,自己尚算不得是屈身降敌。毕竟这是齐帝下的“禅位”谕旨,又是名重江南的惠王亲自领了众人成就了萧彦的帝位。他们始终效忠着齐,只是齐萧自己走向了湮灭,他们才顺应“天命”接受了新的梁朝而已。 或者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忠直吧?他们对于薨逝的齐帝或者说圣武天王,表现出了令我哭笑不得的执着。 “必须按帝礼安葬!公主,那是你亲哥哥啊!” 不论是晏奕帆,还是大学士宋梓,还是那些前朝旧臣,聒聒噪噪在我耳边说个没完没了。 萧宝隽虽不是我亲生大哥,和我的感情也不算太深厚,但毕竟是我赖以生存了那么久的皇族最后的帝王,我不想委屈他。 何况人人认为我是故齐公主,并且因此对我格外高看,我也不能不拿出点姿态来,表明希望以帝王之礼下葬。 但负责安排具体葬礼事宜的礼部却不敢擅作主张,几次试探萧彦的意思,萧彦只让他们酌情去办,再不知这种“酌情”的界限在哪里,因此犹豫着一直拖宕,以至到了秋天,萧宝隽的灵柩还搁在上阳宫内。 我只怕萧宝溶在那里住得不自在,回明萧彦后,在这年的八月,将萧宝溶迁到了皇宫东北角的颐怀堂去,建了座可眺望四面景色的闲月阁让他居住,并大张旗鼓寻了许多奇花异草送过去,对外只宣布惠王手足情深,在萧宝隽逝后因过于悲恸病倒,不得不到风景秀美的颐怀堂静养。 那里我也曾去过几次,除了几株百年银杏,遍植翠竹,花草也以清淡芬郁类为主,与萧宝溶原来在惠王府所住的翠玉楼很相似,我又让人移了大量的杜衡兰若过去,亲自去看过了的确清幽,又令人将里面的家具陈设收拾一新,才让萧宝溶搬了进去。 虽是如此,我还是忍着没去看过他;而他身畔的贴身侍女回报,他也不曾对此表示过任何异议,也没说过想见我之类的话。每天大半的时间,他都消磨在看书弹琴,作词画画上,传出来的诗词大多和原来一般的恬适宁和,不含丝毫久困之人的戾气。只是听说他似比以往沉默了些,爱饮酒,常喝到酩酊大醉。 萧彦倒曾亲去看过一两回,回来后和我闲聊时笑道:“你对这兄长倒也孝顺。他如果肯这么安份地过一辈子,也是他的福份,更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份。” 我故意诧道:“哦?他过得还好么?我想着如今他也够惨的,连我也不帮他,都不方便去见他的。” 萧彦沉默片刻,道:“你若见他也没什么,只是小心了,不可受他的言语蛊惑生出事来。萧宝溶其人,并不想他外表那么斯文。如果他当真是个只谈风月的风流名士,朕便是放了他也不妨;但交手这么久,朕早就不敢等闲视之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孤影淡,芳心向春尽(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们两人有着相当长一段时间共掌南齐朝政,如果不是萧宝溶因我的缘故离开了宁都,萧彦甚至根本没有机会染指皇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原因,萧宝溶一定会在故齐帝萧宝隽死后,早早在史书上留下思兄心切、郁郁而终的记录了。懒 我顺从地应了萧彦的话,笑道:“三哥么,的确是个聪明人。但向来对我没存过坏心眼,我这么让他安乐无忧地度过余生,也算报了他的恩情了。至于旁的……我也没法给他了。他也是个识时务的人,本已处于劣境,又知道我身世,想来不会心怀妄念。” 萧彦点头道:“你心中有数就行。” 我觑他心情还不错,遂提起了萧宝隽的葬礼:“父皇,还有圣武天王的灵柩,总是搁在上阳宫也不是那么回事。还是尽快入土为安,堵了那起旧臣们的嘴才好。” 萧彦似笑非笑,“他们不敢来问朕,又去闹你了?” 我点头,趴在案上苦闷道:“人都盯着我呢!再不安置,怕人人要说我安平公主无情无义,在新朝受宠,就忘了故朝恩情了……” “萧宝隽如何对你的,朕难道不知?哪里还有什么恩情?”虫 萧彦哂道,“如果不是萧宝溶护着你,只怕你连尸骨都不知给搁到哪里去了!” 他的女人连同腹中的女儿被明帝抢走,偏偏作声不得;后来又听命于相对庸懦的永兴帝,以他的雄心壮志和雄才伟略,应是憋屈得久了,才在登基不久便不顾舆论暗中将他害死,甚至不打算以至尊之礼下葬。 见我默默不语,萧彦终于松了口:“好罢,你若真觉得自己难做的话,就酌情去办吧!不过如今江南江南,战事一触即发,凡事还是节俭为好,不宜大兴土木兴建地陵。” 我明知他不乐意厚葬萧宝隽,心中念头转了转,立时笑道:“何必大兴土木?以前宋帝禅位后,不是有个简陵荒废着么?听说那简陵掘断了宋皇朝的龙脉,才导致了宋的败亡。我住在相山时去过几次,大致规模已成,不如就在简陵故地修葺修葺。过了这么多年,就是再伤什么宋室龙脉,大约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萧彦沉吟着,忽而一笑:“行,让人在简陵多设一处主墓室,日后用来放惠王的尸骨罢!朕也会叫人把这话传给惠王,让他莫为自己的身后事担忧。” 我心尖颤了一颤,明知他在给萧宝溶施压,想让他死心就范,不敢有所图谋,却不敢流露丝毫不满,笑道:“也好。惠王身体素弱,不是我诅咒他,只怕……未必能活得长久。以惠王的身份,日后也是件尴尬的事,现在预备下了,也可免得日后纷争。” 萧彦含笑,不再提这事,转而问起我那些和我日渐走得亲近的臣子们的动向。 我也不隐瞒,连同他们偶尔向我表现出的对新朝的不满,都一一向萧彦说了。 我一边说着时,一边去为他捏着肩背,待我说得差不多时,一低头,萧彦已舒适地阖上眸,竟似睡着了。 我忽然想起了去年在相山,萧宝溶在我失恋后在我床头守了一夜,我曾一时良心发现,感动地为他揉捏着酸麻的双腿。那是我唯一一次对萧宝溶那么多年养育之恩的报答。 这世上任何人该死,萧宝溶都不该死。我才不要他和萧宝隽一样英年早逝。我要他活得长长久久,最好还能快快乐乐。 看萧彦果然迷蒙睡去了,我令人为他覆了毯子,小心看顾着,自己则出了武英殿,准备出宫径回公主府。 但我没想到的是,走至一处百年老柏下,居然从一旁的灌木丛中飞来一枚短箭,从我左肩处擦衣而过,差点便射中了我;我正惊叫时,又有第二枚第三枚短箭飞来。 好在第一枚箭射来后身后的宫人和侍卫便发现了不对,即刻将我掩到身后,只伤着了一位宫女的手臂,我却毫发无损。 惊魂未定时,侍卫们已经冲了过去,将那刺客抓住,拎上前来,竟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子,持着弩箭,穿着利落的小太监服色,眉目端庄,看来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再哪见过。 等她给押着在我跟前跪倒,我定了定神,笑道:“这谁家的宫女啊?穿着这样,不嫌寒酸么?” 那宫女“呸”了一声,道:“你这个屈身事敌的妖孽!枉着先皇当年对你视若掌上明珠,惠王更把你当成心尖的肉!认着杀兄仇人作父亲,你知不知天底下还有羞耻二字?” 敢情是个效忠故齐的? 当着宫中那么多双眼睛,我笑得真诚:“哦?原来你是红线一流的女剑侠?不过你的话可就不对了。天底下谁不知道皇兄是自愿将皇位让给当今圣上的?大局已定,便是红线也该识些时务了吧?那些无凭无据的流言,更不该是红线之流的女侠该说的话哦!” 宫女愤恨地盯着我,怒道:“可惜皇上太过心软,不曾斩了你这恶毒的的女人,还中了你这妖孽的毒计,辜负了皇后娘娘一片真心!当真是害人害己!” 我忽然记起了这宫女是谁。 ===================== 可能这几天情节相对淡了,其实也就是关于情感的纠葛少了些。下面会好些,顼会出来了,然后再下面轲也会出现鸟!不晓得这样的风格亲们喜欢不喜欢,但下部的权斗部分的确偏多,也不枉偶曾用了《权斗》为书名。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孤影淡,芳心向春尽(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当年吴后被贬式微宫,宫女大多离散,只有两三个心腹不离不弃,其中就有着这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当日便是她在半路候着,引了我去见吴后,听了她一番匪夷所思的恶毒话语。 但我再没想到,吴后的话,大部分竟是实情。懒 让我刺心的实情。 脸色沉了一沉,我拔脚便往宫外走去。 侍卫没有我的命令,一时不敢怎样,只将那宫女捆了,踉踉跄跄跟在我身后。 走了几步,我侧头向身畔紧随的内侍道:“这人说什么,你们都听到了罢?不过这宫中之事,不便惊动太多人,白白地惹人笑话。找个地儿送她上路罢。” 内侍忙应了,正要领捉了那宫女的侍卫去办时,我又加了一句:“小小的宫女,如何有胆行此谋逆之事?背后必有主使之人。听说吴庶人自大梁建立后便心怀不满,日夜咒骂,把身体都气得垮下来了。她又和我大哥夫妻情深,大约很乐意和他同时入葬简陵吧?” 如今跟在我身后的内侍,都是最善窥伺主人颜色的狡猾狐狸,立时明白了我的意思,低低应了,迅速离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 第二天上午,式微宫总管来报,故齐废后吴氏在式微宫中病殁。我随即令礼部将她按贵人之礼装裹,预备随葬简陵之中。 当日的吴相一党,早在惠王和萧彦的联合清洗下倒得七七八八,何况吴后在齐时便已被废,她的死亡,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朝臣的注意。至于那个宫女,更是无人理会其死活了。 ――事实上我也不愿理会这宫女和吴皇后会怎么死。 只要这两个到现在还试图来害我的人从此自我眼前永远消失,其他都不重要。 倒是我遇刺的事引来了很多的人关注。 萧彦在我遇刺当天便送来了安神汤,第二日更让我自己到宫中侍卫和禁卫军中挑选高手,建立单独的卫队,贴身保护我的安全;与我亲近的尉迟玮、晏奕帆等人,慰问之余,也纷纷推荐高手到公主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我趁机便将原来惠王府的韦开、韦卓等人再次调回自己身畔,渐渐让安平公主府有了惠王府兴盛时的景象。 可惜缺少了我那轻裘缓带温文清逸的三哥,午夜梦回,也只能瞪着黑黢黢的窗外,细细地回忆往日这里的繁华热闹,欢声笑语,以及总是萦在鼻尖的淡淡杜蘅清香、仿若永远不会消失。 萧宝溶听说正在修葺的简陵有他的一份时,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感想,他身畔的人永远只看到他安静恬和的一面,居然回报说是萧宝溶对梁帝的这份恩典极是感激,看来挺高兴的。 我这三哥的性子,也太过温文内敛了,也不知会不会把自己给憋坏。 ----------------------------- 梁天临元年十月,北魏兵马在拓跋轲的亲自率领下,兵分三路,连拔数城,逼近广陵。怀德大将军秦易川,乃是萧彦手下第一凶猛的将领,死守要塞,到底敌不住数倍于己的敌军,飞马向朝廷求援。 这时刑部大牢也连连传出讯息。 先是有两名狱卒无故晕倒了半天,但大牢中并未出现别的异样;再就是身份不明的高手假扮安平公主府的内侍,带了我的手谕,径入囚禁拓跋顼的石室,打算带走拓跋顼。 幸亏吏部官员自晏奕帆以下,大多是公主府的常客,眼见这内侍面生,一边拖延时间,一边飞马来问。我料着必是魏帝拓跋轲派的奸细混了过去,令他们即刻将来人擒杀。 等我带了端木欢颜和一众侍卫等人赶过去时,刑部大牢已经血流成河。 那伪装成我府中内侍的奸细,以及他所带的随从,都是以一挡十的高手,显然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死士,一意要将他们的皇太弟救回去了。 可惜这里到底还是大梁地域,以十敌一拿不下,那就二十敌一,五十敌一…… 在死四十余人,伤百余人后,那七名奸细终于被全部格杀。听说,本来还有两个重伤未死的,眼见冲不出去了,将自己最后的一刀砍向了自己的胸膛。 满身鲜血却唯一还站着的人,是拓跋顼。 我从没看到过他这么可怖的脸色。 他依旧戴着特制的手镣足铐,明显有着刀剑的砍痕,可终究还是紧紧束缚着他的行动,无奈地折射着莹然的血光。 而他那素来白皙秀致的面庞,此时溅了大片的血渍,连眼底跳动的,也是激烈的血红,火一般快要点燃眼前所有的敌人。 眼神刮到我身上时,终于顿在我面容,狠狠地剜着,连原来摇摇欲坠的身体也稳了稳。 “萧――宝――墨!好一个安平公主!” 他一字一顿念着,尖锐如刀锋,努力刺向对方,像是想用自己的恨毒通过话语将对手钉死,钉伤。 在不见天日的密牢中呆了半年多,他的唇边血色尽褪,淡得发青。 有一滴鲜血像花一样绽在唇边,如森黯肃杀的奈河桥畔开出的死亡之花,格外的艳丽妖娆,却因着周围的诡异氛围让人觉出了致命的威胁。 我下意识地想退后一步,却发现身后便是大群簇拥着我的侍卫。 我是安平公主,退无可退。 身后有人在悄悄地告诉:“这位魏皇子的身手可真还真了得,给关了这么久,又有镣铐锁着,一路照样帮着动手,伤了不少我们的人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孤影淡,芳心向春尽(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挺直了脊梁,我不去看他身上好几处流着血的伤口,淡然说道:“皇太弟殿下有何见教?” 青白的唇咧上一咧,扯出的笑容悲怆而凄厉,“我能有何见教?公主雄才伟略,手段高明,拓跋顼甘拜下风!”懒 这些来救我的人显然是他所认识的魏国高手,舍命来救却全是魂断异国,想他不悲愤也不可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些人以安平公主使者的名义来救人,一则因为我如今备受梁帝宠信,对吏部有极大影响力;二则未必不是想着便是我知道了,我可能会看在当日和他的情份上,睁一眼闭一眼由他过去。 可我在魏人手中受尽折辱,如果让拓跋轲在我眼皮子底下将弟弟救走,他更该瞧不起我,认为南朝无人,而我安平公主更是只配由他揉圆捏扁、百般羞辱了。 我偏要他知道,我不可能如寻常庸懦女子一般,一辈子以色事人,让别人要操纵自己的命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如今在我操控他弟弟的命运,但我更渴望有一日能操控这个带给我奇耻大辱的男人的命运。 他羞辱了我不算,连带萧宝溶都给他牵累得一败涂地,险些性命不保。虫 我要他死,最好是生不如死! 不去探究拓跋顼眼底有着多少的恨和怒,我冷冷扫一眼地上的尸首,扬声喝命:“来人,割下这些人的脑袋,用石灰腌了,连夜送到江北的魏营去,交给拓跋轲。就说是我安平公主的话,听说他要南伐,特地为他备了表礼以壮大魏皇帝陛下行色,以壮他大魏铁骑声威!” “萧宝墨!他们都死了,你也不放他们安生吗?” 拓跋顼惊痛,被脚镣束缚得无法挪动大步的双脚努力地抢上前来,气势凶狠得恨不得要将我一口吞下肚去。 一旁早有侍卫照应,见他行动,将长剑连鞘举起,狠狠一击,正在他的双腿弯处。 沉重的击打声后,只听他闷哼一声,身体已经倾落,连跪都跪不住,一头仆倒在那满是断手断脚的血泊中,满头的冷汗,半天支撑不起身来。 那声击打,明明声音并不高,可不知怎的,也似有根无形的木棍击在我心口一样,疼得我快要喘不过声。 但对上拓跋顼那盈成了冰的墨色眼眸,读出其中满满的恨意,我又莫名地镇定下来,别过脸不看他,冷淡地继续吩咐着:“顺便告诉拓跋轲,本月廿八,是圣武天王大殓的日子。到时我会拿他的好弟弟生殉于简陵,以报昔日之恩!知他大魏铁骑天下无双,我看他能不能在这十一二天内打到宁都来,从陵墓里挖出他的宝贝弟弟去!” 这一回,拓跋顼没有再厉声呼喝或有什么过激行为,只听金属磨擦的呕哑地刮过,定睛细看时,原来他正伸出右手五指,狠命地揪拉着套于手腕间的镣铐。 生冷的镣铐边缘深深地陷入肉中,割破了肌肤,在渐干的血渍上又漫过潋滟夺目的鲜红,慢慢沿着手指滑落,一滴一滴,滴落于地上生人或死者的血泊,嗒然有声。 硬是逼着自己,狠心不再去看他,迈着故作从容的步伐,同来时一样,保持着自己的高贵和尊严,迤逦着绛红色折枝梅花纹百褶长裙,一步接一步,稳稳踏出大牢去。 沿路都有侍女们跟着收拾着裙裾,不让裙摆拖曳到血污上。 ――便是偶尔溅上了一点半点,也不打紧。这样深绛的颜色,绝对会将那血迹悄然隐去,不露分毫。 就如身子脏了,再脏一点也没关系;再如手上死的人多了,再多死上几个,也便麻木得没感觉了。 可萧彦还说,我缺少了掌权最重要的气质:无情。 无情…… 踏上侧面的石阶,拾步而上走出石牢时,我再往拓跋顼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依旧垂着头,盯着手腕上蜿蜒而下的鲜血,出神地像看着春日里缓缓盛开的花。 栗色的头发许久不曾修剪,更加长了,缭乱地披散在肩上,一缕一缕地微微蜷着,像要缠上人的心头来。 心头闷闷的痛开始尖锐。 吏部尚书晏奕帆送我上轿时,我到底忍不住,向他招了招手。 “奕帆,将拓跋顼送回石牢后,找个可靠的好大夫给他看下伤,缺了什么药了,到公主府来取。” 晏奕帆见我吩咐得郑重,即刻应了:“公主放心!只要公主想他活着,下官绝不让他死了!” 我眯了眯眼,沉声道:“我要他在廿八之前,能活蹦乱跳地被关入简陵!” 晏奕帆怔了怔,虽是不解,依旧很快答道:“行,下官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给他治疗!” 这事在当天便被禀知了天临帝萧彦,听说他当即便挥挥手,让按公主说得办。 到第二日和他一起用了午膳后,萧彦笑道:“丫头,你也真够毒的!朕本想着这拓跋轲委实太过无礼,打算亲自带了兵马过去征讨,就拿他弟弟斩了来祭旗出征呢!你却拿了他弟弟生殉萧宝隽,就气他纵然本领通天,也没法在廿八就打到宁都来救人。想他一世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独独疼爱着这个弟弟。如今让他想象着自己弟弟不得不在黑暗的坟墓里等死,他纵然手提千军万马也无可奈何,不知会作何感想?”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孤影淡,芳心向春尽(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轲会怎样想?会难过么? 我不知道。 这人永远心如铁石,难得的温柔,也不过为了他自己卑劣的占有*****。 号称宠我疼我,还假惺惺送我一屋子的东西,杀起我来却眼都不眨一下。懒 他唯一的软肋,大约也只有拓跋顼了。 当日在悬崖上,他肯放过重伤的拓跋顼,已是我见到的他最柔软的时候了。 “无论如何,那是他的弟弟。他自己想打想杀是一回事,被人当成牲畜殉入仇人陵墓是另一回事。何况给牺牲的又是名正言顺的北魏储君,以他的自尊和骄傲,大约怎么也不会快活。” 我快意地轻笑,“父皇,我只要想到拓跋轲会因此坐立不安,睡不安席,我就高兴得很!” 萧彦深深望着我,叹道:“看来你在北魏……着实吃足了苦头。” 再次被人提起往事,我的脸色应该有些发白。但我努力地振足了精神,若无其事道:“多些经历未必是坏事。不然,我还是以前那个不知忧患不知死活的齐国公主,只怕早给人暗算得连尸骨都不知哪里去了。”虫 萧彦点头道:“怪不得你一心想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大约也是总不安心,希望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罢?也好,父皇已经这么大年岁,也不知能保护你多久,你自己学着保护自己总是没错的。” 他转头又问我有没有中意的男子,可以择作东床驸马;我却记起了他有多处旧伤,逢着湿冷的天气便会发作,也追问太医院的用药情况。 彼是衰柳掩映,残荷乱舞,菊英零落,正是暮秋初冬萧索天气,最易动人愁怀。 但我和萧彦并坐于榻边,像任何一对民间的父女般絮絮说着家常,倒也不觉冷意。 可皇宫东北角的颐怀堂冷不冷? 那些杜蘅兰若,到了秋冬季节,连香气都清冷清冷的。 萧宝溶一向怕冷,以往住的翠玉楼一早便会用上银霜炭。 还有刑部的密牢,那里太冷了,即便拓跋顼那样健壮的男子,大约也会觉得冷吧? 或许,天底下有一种冷,叫孤寂。 ----------------------------- 送那些奸细人头回北魏的使者,没几天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我饶有兴趣地召来询问时,发现一切均如所料。 拓跋轲一如既往地冷漠无情,对使者和使者带来的“贺礼”及传话同样地冷淡,或者说,表面非常冷淡,看不出一丝恼怒之意,甚至按照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惯例,客客气气将使者放了回来。 果然是喜怒不形诸色。 我正抚掌细想时,使者期期艾艾加了一句:“我们走时,魏帝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迟疑半天,使者终于说出口来:“他说,他的弟弟给圣武天王殉葬,圣武天王的妹妹给他殉葬,倒也公平得很。” 我闻言已微笑起来。 我人在南方,如今寸步不出宁都,行动便是数百人相拥相护,防卫极是严密,他想再抓我,也只是做梦。明知其不可行,还说出让我殉葬的话,白白让我更起戒心,已经不像那个隐忍不发城府极深的冷血帝王了。 好吧,你慢慢气愤吧! 你越气愤,我越开心。 这笔债,总要一点一点要回来,直至最后要你的命!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日子我为拓跋轲的不悦而开怀时,端木欢颜却有些怔忡,一脸的若有所思。 到后来,他连和我下棋时都能走神,时不时地蹙一蹙眉。 我有几分怀疑他是故意做出这样的恍惚情形来给我瞧。找来他的从人暗暗询问时,果然听说他去过刑部好几次,甚至有三次是在这次救人事件之前。 我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和拓跋顼这位北魏皇太弟扯上了关系,悄悄令人去调查端木欢颜的过往时,只知他祖上历代居于东山,少时便以才学闻名。但他少年时并不眼盲,十六岁开始外出闯荡,四处游历,渐渐天下知名。直到八年前忽然得了盲疾,他才回到了东山老家隐居。 拓跋顼大我两岁,八年前还个十一二岁的男童,绝不可能和端木欢颜有所交集。而端木欢颜是土生土长的南朝人,如今被我倚为心腹军师,绝无理由偏帮北魏之人。 疑惑间,我忍着硬是没去追问,只在暗中调遣兵马,准备萧宝隽大殓之事。 直待十月廿六,简陵完全落成,萧彦那边的圣旨也请了下来,追封了萧宝隽为皇帝,谥号为“幽”,后被史家称为齐幽帝。 而端木欢颜终于忍耐不住了,当晚和我奕了一局,忽侧头向我,叹道:“公主,你当真要取拓跋顼性命么?” 我只作不经意般将黑子白子随意在棋盘上摆着,答道:“先生觉得呢?拓跋顼其人,真可用文武全才来形容,难不成让我放虎归山,由他回了大魏去,从此兄弟俩戮力同心,好来取我和父皇性命?咦,只怕也未必取我性命吧,看着我年轻貌美,说不准还会把我当成歌妓舞姬般好好玩弄几天,再把我弄得死不死,活不活吧?” 端木欢颜沉默,握了一枚黑子,一枚白子,不断在两只手掌间翻来调去。忽而骨碌碌一阵响动,黑子从指缝间掉落下来,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滚出了老远。 ================================= 终于有空爬上来,在准备好的更新里加一句话:《风暖碧落》已出版上市,悦读纪出品,上下两册,定价共38元,喜欢的亲希望支持一下,觉得价格还是很公道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孤影淡,芳心向春尽(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侍女去捡时,端木欢颜终于将剩余那枚白子随手丢在棋盘上,低叹道:“或许……欢颜不该理会这件事。不过……他是采薇唯一的弟子,算是我师门中最优秀的传人,真这么死了,还真可惜了!” “采薇?” “慕容采薇。公主,你如果知道我,就应该听说过他。他和我有同门之谊。” 一提慕容采薇,我才恍然大悟。 早在萧宝溶为我请来端木欢颜为师时我就听说过,南方东山有清凤先生端木欢颜,北方薄山有鸣凤先生慕容采薇,都是当今名士,并称南北双凤。 端木欢颜目前和我算是师徒,而拓跋顼也曾提过,他的师父是慕容采薇。 他带我离开拓跋轲后,甚至说要和我去薄山隐居,想和师徒间的情份并不浅。 有些恍惚地想,不知当时随了他去薄山,如今会是怎样的情状。 萧彦必定还是会篡位的,但萧宝溶再在北方拖延下去,则未必会回宁都自投罗网了;我或许心不甘情不愿地含怨忍辱做着拓跋顼这个曾经的小叔的妻子,或许被后悔的拓跋轲重新抓回了青州,继续过着等不到天明的日子,一定不会有现在的高位了。虫 而拓跋顼,如果笨点,会安然地隐居着,从此舍弃一身所学做个纯朴却干净的山野村夫;如果聪明点,一定又把我交回给拓跋轲,俯首认错,继续做他江山在握的皇太弟了。 “公主……” 见我久久不答,端木欢颜疑惑着唤我。 我回过神来,笑意发苦:“我知道了,先生想为拓跋顼求情。” 端木欢颜轻叹道:“阿顼那孩子,心里很苦。喜欢一个人不难,痛恨一个人也不难,难的是,他既痛恨着的和喜欢着的是同一个人,而且无论如何没法做到彻底恨你……至于彻底喜欢你,你大约也不肯给他机会了吧?” “机会?”我笑了起来,“先生,记得当初先给我卜的卦么?浮槎恨相逢,幽泉没疏影。我们从最初相见,便不曾有过什么机会吧?” 他不可能放弃他的江山,我不可能抛弃我的家国。――尽管如今我的家国,早已面目全非。 何况,我也是魏帝拓跋轲看上的女人,他掌握着拓跋顼的所有前程…… 我将身体靠到椅背上,随手将棋子弃在地上,看着它们滴溜溜四处乱滚,却始终跑不出这一室之远,懒洋洋地笑道:“先生,我不奢求所谓的机会,还有什么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大约这一生也和我无缘了。我只想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不被人践踏,不被人欺辱……就那么难么?” 端木欢颜好久都没有说话。 他的瞳仁虽是一贯的平静无采,眉宇间却渐渐浮过凄凉之色。 “平平安安活下去,不被人践踏,不被人欺辱……” 他张口,却重复着我的话,说得很慢,似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品味我的话中之意。 可我哪里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齐明帝封我为文墨公主,算是期望过高了;萧彦封我做安平公主,不管是盼我安于平淡,还是盼我平平安安,总不该是奢求罢? 端木欢颜缓缓地摇头,轻声道:“公主,人的一生,总该有些别的。” 我继续笑着,声音却是空空洞洞:“先生,我要得起么?” “不怪你。”端木欢颜声音也低沉下来,闷闷得在枯井中回响,“可惜你要的,已经没有人能给得起。” 他正是目盲心不盲的那类人,见人见事很是明白,深知我没办法将就不喜欢的人,而我喜欢的人,就是将就也得不到了。 我安静地又笑了笑,仰着头看了片刻天花上的百鸟争春图案,还是酸疼得受不住,便将一块绣了孤零零一枝青梅的丝帕覆到眼睛上,很快便觉出眼窝处的湿润被丝帕粘湿了,寂寞地蔓延开来,冷冷地润透了眼睫和眼圈周围的肌肤。 这时,我听到端木欢颜低声道:“你知晓你再也得不到,所以索性把你曾希望拥有的所有美好都毁了,从此断了心思,一了百了?” 我吞咽了一下喉嗓间的不适,保持着声线的稳定:“先生,你觉得,这样是不是对我更好?对我们大梁也更好?” 端木欢颜沉默了很久,才道:“你若坚持这样做,欢颜也无异议。不过……也许,你可以为自己的幸福留一条生路吧?” “没有了。我的幸福,已经走到尽头了。” 我依旧拿丝帕盖着眼睛,慢慢地回答。 这一次,端木欢颜再也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之后,我才听到他立起身,唤侍女扶着离开屋子的声音。 听着他摸摸索索的脚步快要到门槛前,我哑着嗓子淡淡道:“简陵,里面有条地下河流穿过。原本河中养了鳄鱼,我在相山闲着无事时,已叫人将鳄鱼捉光了。陵墓两头阻拦鳄鱼逃走的铁筛也已拿掉。” 端木欢颜顿下脚步,似一时没弄清我想说什么。 我声音更轻了,自觉像是在梦呓:“那段时间,先生正教我山川河流的走势,我就学着研究过那处河流的走向。它应该通往相山北麓的一处地上河流。” 端木欢颜的呼吸粗重起来,顿下的脚步又抬起,迅速走得远了。 而我,躲在那方丝帕下继续笑着,笑着自己的无能和懦弱,笑着自己到底做不到绝情绝意。 我笑得泪流满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凰谋,金戈青冢路(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十月廿八上午,齐幽帝萧宝隽出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一路浩浩荡荡,白幡招扬,纸钱飞散,喇叭唢呐声嘶力竭的吼吼声中,真少假多的呜咽哭声此起彼伏。 纯白的长长队伍中,有十六人抬着的幽帝巨大棺椁,有安平公主的素色轿辇,有各色牺牲和殉葬用品,更有一个被用铁链捆于囚车上的活人,一身孝服,用白布套了头,只留下一头栗色的长发,凌乱地在山中在乱舞。懒 与头发的散乱相比,那僵直的姿态更显得虚弱而狼狈,不复原来的挺拔骄傲。 漫漫长龙蜿蜒游到相山脚下时,队伍忽然骚乱。 一群黑衣蒙面人冲出,手持刀剑,径奔出殡队伍,血光溅处,飞快将队伍截作两截。 惊恐的嘶喊惨叫声迅速替代了原来怎么听怎么不顺耳的哭声,眼睛里真心实意地给吓出了眼泪。 来人身手都很高,虽不过百余人,显然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送殡队伍中虽有禁卫军随从保护,可想穿过混乱逃亡的宫女内侍前去对敌,又谈何容易?就算挤到了黑衣人跟前,也不过白白送了他们磨刀罢了。虫 没几回合,禁卫军误伤的宫人倒比伤着的敌手还要多,加上宫人间彼此推搡摔倒互相踩踏而死的,再不知有多少。 片刻之后,连安平公主的轿辇都给撞得倾欹到一边,两名宫人急急扶了被白纱笼了大边半脸的轿中女子踏出,夹在人群中奔逃。 黑衣人的目标,并不在齐幽帝的棺椁,或披麻戴孝的安平公主。 他们毫不犹豫地奔向了囚车上那个一身素服缠满铁链的生殉者。 守着囚车的禁卫军也注意到了,为首的头领向后退了一步,已高声道:“安平公主有命,路上如有人劫囚,即刻处死犯人,不可留下活口给敌人!” 旁边之人应诺,急急挥刀而下。 刀光映着天空明净的色彩,拖过一道璀璨的流光,飞快滑过犯人脖颈。 随着一道热血箭一般喷射而出,那颗罩了白布的头颅迅速与身体分离,飞扬的长发掠起,栗色憔黄的发丝在空中铺散流转,顿时将天空照得森郁恐怖起来。 送殡的队伍中,已经不知死了多少人,流了不知多少血,独独这囚犯被斩下头颅,似让相山的空气蓦然凝结,初冬的寒意夹杂在风中,呼啸着扑在面颊,疼得澈骨。 竹林起伏,犹见一抹翠色;苍梧摇曳,已是萎黄失色。半山腰几处翠柏掩映中,依着树木和山势建了一座望楼。 我穿着黛青色的短袄缚裤,正冷着脸望向那群突然傻了般定住的黑衣人,心里如同夏日里饮了冰水般痛快起来。 而山坡的另一边,忽然便竖起了大梁杏黄色的大旗,漫山遍野的禁卫军,像从地底下钻出一般,直冲向山脚。汹涌的人潮和中气十足的喊杀声,都在告诉着所有人,他们正在等着这一刻。 没错,一切只是我的计谋。 我就赌,赌拓跋轲对受不了自己的弟弟将被生殉于简陵,一定会派人冒险来救。 果然,我赌赢了。 我的棋局,并没有白白布下。 我要魏国最精英的高手,和在刑部大牢那些奸细一样,葬身异国,让这里成为他们最后的坟场。 只要想到拓跋轲会为此愤怒,却不得不压抑着愤怒,继续在广陵与梁军对峙,我就开怀得很。 正想着拓跋轲心底可能受的煎熬时,眼睛再在下面混乱的人群中扫过,忽然屏住了呼吸,猛地站起身来,向前踏出两步,差点从望楼滚下。 身后的韦卓急急将我扶住,急道:“公主,小心脚下!” 我顾不得退到安全处,便厉声道:“不用管我!立刻给我下去,全给我下去杀敌!死活不论,全都拿下,不许走了一个!” 韦卓还在愕然犹豫时,我指向那个站在囚笼旁的高大人影,吼道:“快去!魏国皇帝拓跋轲亲自赶来自投罗网,如果你们都抓不到,全都给我回家抱老婆生小孩去!” 韦卓大惊,急急后退着,招呼一声,只留下十名可靠侍卫和几名贴身宫人在望楼上守护着我,便匆匆带着护卫我的数十名公主府侍卫冲了下去。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又加了一句:“派人即刻通知尉迟大将军,带大军过来将相山团团围住,确保万无一失!” 韦卓清楚事关重大,领命后即刻令人前去报信。 我心中砰砰乱跳,双眼一霎不霎地观注着前方的混乱战场。 望楼建得甚是隐蔽,我不必担心他们能发现我,只扶紧身侧儿臂粗的苍梧枝丫,用力之大,将那树皮都给抠下了一块,露出湿润的淡青。 和拓跋轲行同夫妻过了这么久,我不会看错。 在周围冲杀声起时,几乎所有的黑衣人都曾惊慌地往十倍于己的敌人张望,只除了那个最靠近囚车的高大男子。 他的身形笔直,峻挺如山,明明和他人一般的衣着,明明只是站着不曾动弹,便轻易地散出了令人心悸的可怕气息。 在这样混乱的形势下,他的威凛气势,竟生生地压迫得周围三三尺之内,无一名南人敢靠近。 慌不择路逃生的人群,都在无意识间绕过了他。 在其他黑衣人骚动着,或退向山外,或预备冲向敌人时,独他向着地上那被鲜血染透的人头踏出了两步。 顿挫而有力的姿态,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不曾改变分毫,终于让我又惊又喜地断定,我这计谋,竟引来了魏帝拓跋轲。 我做梦也没想到,那个看似无情无义的拓跋轲,对自己的这个弟弟竟有如此深的情份,丢开了广陵一触即发的双方对峙,亲身带人潜入了南朝救弟。 或者,那两军的紧张对峙,根本就是为了迷惑南朝,不让我们看出魏帝已经离开了营地,并深入了步步杀机的南朝腹地? 但这对于我来说,无异于天赐良机。 若这次不能擒住他或杀了他,下次再找这样的机会,怕比登天还难。 韦卓已冲到山脚下,高亢兴奋的声音直冲云霄,连我这里隔得远远的,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安平公主有命,贼寇中有魏帝藏于其中,务将擒下,死活不论!生擒者赏黄金五千两!斩杀者赏黄金三千两!” 我并未说过重赏金银的话,但韦卓跟我日子也久了,自然明白我的 心思。 能将拓跋轲除去,别说三五千两黄金,就是三五万两黄金,我也舍得出。 我一直等待着有一天能用他的鲜血来清洗我的耻辱。 韦卓的话,才似让那个过于缄墨木讷的帝王醒悟过来。 他转头看了看迅速退到自己身周的随从,缓缓举起宝剑,扬过一道如流水奔泄而来的剑光,依旧是不急不缓却异常尖锐的声调:“突围!” 可山脚处已集合了大量的人马,除了突然冲出的禁卫军堵住他们退路,还有着那些护送灵柩的出殡宫人、侍卫,因着大量援兵的到来,都怕事后追究责任,已住了脚,在禁卫军保护下,观察着战况的进展。 以拓跋轲手上不超过一百人的兵力,绝对无法突破禁卫军和原先护送灵柩的宫人侍卫的联手追堵。他能往哪里突围? 正猜疑时,他的下面一个行动也将我惊动了。 他居然带了人,径往山上冲去。 往山上的路上并没有设置多少禁卫军,甚至冲上来追杀拓跋轲的人马也不曾想过他会往山上逃。因此,拓跋轲所带之人凭藉自己的高超身手,居然顺利突破了防线,一路向山上飞奔。 ================= 今天只一更三千字,亲们不用等。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凰谋,金戈青冢路(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手里攥着汗水,狠狠一击敲在老柏的枝干之上,引得几片将落未落的黄叶再也挣扎不住,惨淡地在秋风中飘舞。 闭眸纳闷地想了半晌,我忽然明白过来。 当日我就是在那处半山腰的小山村被劫去北魏,足证山上有魏国的眼线!懒 当时山下同样应该布满萧宝溶和萧彦的兵马,我却不曾遇到任何阻碍,便被带出了相山。 那么,相山附近,最可能是那处小山村附近,必定有密道或我们所不知道的小路,直通山外! 我绝不能让他逃走! 在随从的惊叫声中,我连滚带爬冲下望楼,甚至脚下一软,在坚硬的石地上摔了一跤,也没觉出疼痛来,飞快地往山腰处拦截而去。 小惜急急拉我,“公主,小心,说不准附近还有北人!” 我低头瞧自己一身便于山野间行走的装束,冷笑道:“这一次,轮着我抓他了,怎会让他们抓着我?快随我来!” 沿了坷坎的山路,我铆足了劲,指挥着手下剩余的十名侍卫直往前冲去,务要将拓跋轲拦住。虫 只要挡得片刻,山上大批官兵冲上前来,立时能将拓跋轲来个瓮中捉鳖! 我们去得还算及时,刚从山脚下冲出包围圈的拓跋轲带了剩余的六七十名高手,刚到跑到了半山腰。 他们身后不远,韦卓、韦开、唐寂等人正带了混合了禁卫军和公主府侍卫的千余人马,紧紧衔追。 但拓跋轲所带的,全是百里挑一的高手,行动极是迅速,眼看便会将距离拉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随身的十名侍卫都是萧彦和各处推荐来的,同样不是弱手,并不因为自己人少就畏缩,毫不犹豫从山腰间飞奔过去,将他们去路硬生生拦下。 当先那身形高大的黑衣人蔚蓝色的眸子微微一收缩,轻轻吐字:“斩!” 他身后立刻飞出二十名黑衣人,以整齐划一的姿势,扬起兵器,每二人寻一目标,迅速袭击过来。 好手段! 好运筹! 若是得逞,不消片刻,我的十名侍卫,应该也在同一时间倒地,连死亡的姿态都很相像了。 我的行动自然不如侍卫们快捷,此时刚刚走到山道边,扶住一株翠竹撑直身,高声道:“杏花天雨!” 我的侍卫们本来各有主意,有的预备对敌,有的却按住了袖口,待听我一声高叫,立刻齐齐蹲身,一起扬手,握住袖中一物,飞快按下。 细而尖锐的声响划破长空,萧萧秋色中一时亮了起来,似春日里明媚的花影闪过,流动着着淡淡绯红。 含情带羞的春光一闪而逝后,伴起了入耳很美妙的十余声惨叫。 本该我的侍卫们齐齐倒下,可这回,换了拓跋轲的手下齐齐倒下。 杏花天雨,是我在发现北人武力和强健程度普遍高于南人后,重金令天下最有名的暗器制造高手为我的侍卫们特制的。一管小小的竹筒内,精巧设计了各类机关,装入淬过毒的粗大银针后,一旦按动簧钮,能将这些针如天女散花般瞬间射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种毒本将银针淬成了浅亮的蓝色,飞快射出时,那种蓝色被拖曳开来,看来就像是极明媚的淡紫或绯红色了。 我喜欢这种在极致的柔美和妩媚中狠毒取人性命的暗器,亲自取了名,叫杏花天雨。 今天初次使用,果然不负我流水般花出的那许多钱财。 望着这些人滚落山道,我也不觉笑得轻盈妩媚,连行走山路的疲累也不觉得了。 那个蓝眸的男子依旧稳稳屹立于山道正中,虽然他站的位置比我低了不少,可那高高在上的气势仍是不改,森然迫人。 他连滚到自己脚边的属下都不曾瞧一眼,只缓缓地转动眸子,冷冷地锁住我,眼底的冰蓝如雪水般笼住我,让我有一瞬透不过气的错觉。 可如今,我为什么还要怕他? 即便我仍身在魏营,在撕破那层柔情脉脉的面纱后,我一样敢站在和他同样的高度,与他直言相抗,不死不休。 强逼着自己调匀了呼吸,我笑道:“陛下,宝墨蒙您招待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该轮着宝墨招待你一阵了?” 拓跋轲抬手,慢慢摘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庞。 他的唇角居然还弯着一抹极冷的笑,很温柔地说道:“墨妃,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若是想念朕了,只要说一声,朕不介意你每夜继续在朕身下婉转承/欢!” 他的目光尖锐地划过我紧身的衣衫,仿若正暧/昧地欣赏着我光/裸的躯/体。只听他低低啧叹道:“墨妃丰/满多了,想来原先嫌小的部位,如今该长大许多了吧?墨妃迫不及待地想招待朕,是不是急着想让朕试试手感?这份心意,朕领了便是!” 他的前面,是我的侍卫和随从;他的后面,是魏国高手和即将追上前来的大批禁卫军。 他的声音不高,但素来极具穿透力,即便很轻的一句话,也能轻易的在众人的喧哗中被辨识出来。 如此狎辱的话,他公然说出口来,无非是想当众令我难堪,告诉众人,我萧宝墨曾是他拓跋轲玩/弄过的女人,还是溺于情/欲甘于下/贱的那种女人,从此在臣僚和部属前抬不起头来。 如果换了以前,我必定会羞怒交加,或许真会抬不起头来;现在,我依旧备觉羞辱,却已能坦然而对,甚至笑得更是从容安详。 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又怎会耽于涅磐后残余的灰烬中,哀悼着根本不值得回顾的过去? “陛下有一句话说得对了。宝墨的确想念陛下了!这一两年来,宝墨无时无刻不在想念陛下的人头!” 我踩踏着簌簌拂动的枯黄竹叶,笑得优雅,“俗有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萧宝墨不是君子,自然更是时时刻刻记挂着陛下,时时刻刻记得要十倍还报陛下的恩情!” “十倍还报……”拓跋轲重复着,神情依然不曾有太大变化,只是眼底似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来,连声音都有了裂痕般怪异起来,“九弟……也受了你的十倍还报么?” “我喜欢阿顼。”我坦然说着,眼底又浮现以往竹林中纯净幸福的欢笑。“整个惠王府的人,乃至所有认识我的人全都知道,我喜欢阿顼。他是我这一生唯一喜欢过的男人。或许,我永远只会喜欢他一个了。可他是你的弟弟。” 拓跋轲蜜色 的脸庞越来越难看,难得出现了那样近乎透明的苍白。他略略放低了声调,但一字一字,依然有力:“你对付他,只是为了报复朕?” “是!”我毫不客气地高声回答:“任何让你不痛快的事,我都会做!我喜欢他,可我更恨你!如果能取你性命,我不在乎玉石俱焚!” 拓跋轲居然退了一步,修长的右腿顺着山势微微地屈着,给我一种他受伤难过的错觉。可他的神色,分明极其平静,连眼底都已没有任何波澜。 他低声问道:“以往的所有,换来的都只是你的恨入骨髓,别无其他?” 他的声调听来很怪,怪得不太像那位翻脸无情的铁血帝王。 我隔了片刻才悟出,那是因为他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 是弱,而不是低。 我感觉不出他语调中一贯的有力气势。 难不成,他认为我应该对他因迷恋我的身体,而没有立刻取我性命心怀感激? =================== 继续,一更哦,字数其实不少罢!是预发的,我想着我快可以回家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凰谋,金戈青冢路(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冷笑起来:“陛下,你认为我还该对你怀有其他感情?做为女人,你给了我一生最深的屈辱;做为公主,你给了我一生最大的践踏;做为你弟弟的心上人,是你横刀夺爱,把我们从最般配的情人,变成了切齿痛恨的仇人!”懒 拓跋轲居然垂下头,一向一丝不苟的头发,在凛冽的山风和激烈的打斗散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几缕飘荡在苍白的面颊间,让他过于端正谨肃的面容柔和了几分。 他低低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拓跋顼一直在保护你?他从不曾对不起你!” 我纵声笑着,几乎笑出眼泪,“这种庸懦无能的男人,对得起我又如何,对不起我又如何?我宁愿在我们认出彼此的那个晚上,相拥着死在你的剑下!我想……我会死得瞑目!我会死而无憾!至少我的心里,还保留着那份最完整最纯净的感情!如今……他死了比活着更好!我南朝公主萧宝墨,不要任何有瑕疵的爱情!” 最后一句话,我用尽了全部力气高叫出来,以至我话音落下许久,山间还不断地一遍遍回荡: “我南朝公主萧宝墨,不要任何有瑕疵的爱情!” “我南朝公主萧宝墨,不要任何有瑕疵的爱情……” 略嫌尖厉的声音,压过了千军万马的厮杀声,随着山风越送越远,似充斥了整个的天地。 我喜欢,我便高声地说出;我放弃,我同样高调地宣布。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的爱或者恨;所有的乾坤,我要自己来把握。 而我的公主府部属,以及已赶到近前的禁卫军,无人敢因拓跋轲方才的话而小瞧我,如今望向我的目光,更说不出是敬畏,还是钦佩。 至少,我相信,我让他们见到了安平公主萧宝墨作为公主的骄傲和尊严,我有着和兄长惠王萧宝溶相似的令人折服的气质。 尽管两种气质,截然不同。 萧宝溶是满腹才学平易近人的温润宝玉,而我则是踏入尘埃污泥依旧煜煜生辉的明珠。 可拓跋轲似没听到我这样大声地宣告,反而侧过了脸,刚毅的线条在柔软的发丝下坚硬如刻,仿佛绷得极紧的绳索,随时要断裂开来。 我懒得去探究这个冷血的男人目前到底在想着什么,眼看山下的追兵已经集至山腰,扬手喝道:“动手!格杀勿论!” 一拥而上的官兵。 明亮森冷的锋刃和冲天而起的血光。 “陛下!陛下小心!” 惨叫声中,伴着北魏人急促嘶哑的叫唤。 十余名魏人将拓跋轲团团护住,舍命砍杀着如蚁集至的大梁官兵。 而拓跋轲竟保持了原来僵立的姿势,近乎忧伤地盯着侧面的山林竹海,失神般并不为眼前的厮杀所动。 “陛下……” 又一名他的部属倒下,鲜红的血箭喷出,一溜冒着热气的血珠打到了拓跋轲脸上。 拓跋轲才似猛地醒悟过来,提剑四顾,忽然高喝一声,狠狠砍向欺到跟前的一名梁兵。 和拓跋顼一样无坚不摧的宝剑,以地狱修罗近乎蛮横的力道劈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大活人眨眼便成了断成两截的尸首,白花花的肠子流溢于山道中,湿热的血腥味迅速淹没了翠竹苍梧的清新出尘。 几名侍卫贴身保护着我,尽量将我往稍远处拉开。我却固执地一动不动,哪怕有血珠子顺着山风淋到我的身上脸上。 今日之相山,注定日月无光,血流成河。 上清寺的师太们念再多的经文,这辈子也无法超度完今天死去的幽魂。 山道并不宽阔,千余梁兵与数十魏人搏杀,人数上虽然占尽上风,但实际行动时,由于魏人刻意在狭窄处拦截,并没能发挥出太大的优势来。 山腰以下堵塞了大量的梁兵,但真正能与魏人对敌的,顶多不过二三百人而已。 好在大梁官兵知道面临的是怎样的对手,尽管死的人越来越多,可后面的人立刻毫不犹豫填补上来,踩在前人的尸体上继续攻击,务要将对南方造成最大威胁的大魏皇帝一举擒杀。 擒或杀,都无关紧要。 我要的,南朝要的,就是打断这根北魏的脊梁! 魏人身手高明且凶悍无比;可面对不要命前仆后继的梁兵,不得不付出越来越多的性命。 拓跋轲身边能站起来的魏人越来越少;而倒下去的,无一能保全性命。 我下的命令,是格杀勿论,根本不想留活口。 只要有倒下去的,立刻会有梁人上去补上几刀,即刻了结,并不留俘虏。 拓跋轲还没倒下,但我快意地想着,应该已经不远了。 他已经伤了好几处,最重的一处,是从左肋穿入,左背穿出。 那样的伤势,如果不尽快调理,是绝对足以致命的。 我的确应该高兴的。 这是我多少个日夜的梦想。 仿若只要他死了,我的所有噩梦和噩运都会就此终结。 可也许是这山风太大了,山上的气候也太寒冷了些,我的鼻子酸涩得厉害,倒似又想哭一般。 看着他依旧挺拔站立着迅猛攻敌的身姿,我忽然便想起,其实他的确对我有过温情的一面。 比如,曾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如孩童般轻轻捏一捏我的手指,提一提我的耳朵; 再比如,将我逼得半死不活后,温柔地将我抱到怀里,亲手为我涂抹着伤口,安慰地拍着我的背; 还有,我无意间的一句话,而导致被替换掉的茶叶,多出来的南方菜式,以及送到琼芳阁的器物…… 可惜这一星半点的温存,根本掩饰不了他加诸我身上的无限痛苦和洗涮不了的羞辱。 如果他死了……如果他死 了,都该算了结了吧? 我眯起眼,努力逼回泪水,等着看他的死亡。 眼见拓跋轲身周只剩下了五六名魏人,且都已受伤不轻时,变故陡生。 我们的身后,忽然传来利箭破空之声。 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便听得身后的侍卫惊呼:“公主小心!” 我的身体被侍卫一带,迅速滚到山道外的树丛中。数十枚利箭如蝗,自另一处山腰的树丛间飞射而出。 在狭窄山道间斗作一团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了阵阵惊叫,伴着韦卓高声呼喊:“向前冲!不可放跑了魏帝!” 他们的惊叫,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利箭上绑着的异物! 再不知那数十枚利箭上绑着的是什么东西,不过片刻之间,那本就壅塞不堪的山道处烟雾弥漫,药黄色类似硫磺硝石味的呛人气体,迅速模糊了人们的视线,再也分不出敌我,也便没法打斗攻杀下去了。 端木欢颜教我兵法时,曾说过攻城有“行烟”一策,将干草堆于城池的上风处,周围覆以干草,用浓烟熏逐城楼上的守军;又曾提过烟球和毒药烟球,则是用投石车将硫磺、黄蒿等配以毒药制成的球状物投入敌营,可令对方阵营毒烟弥漫,趁机发起进攻。 这两策,前者需要大量干草,后者则更复杂,一颗毒药烟球就有五斤以上,根本不可能以普通弓箭射出。 体积小、重量轻,却又这样大威力的生烟之物,以前可是闻所未闻。 正挣扎着立起身时,已见山上飞快地奔下大群山民打扮的壮年男子,足有四五十人,挟裹着一名白衣白发的蒙面女人,持了刀剑飞一般奔杀下来。 我大惊,忙推身畔的侍卫,叫道:“快去拦截!” 自我在混乱中现身,身畔又有一二十名公主府的侍卫强行穿过那打斗,护到我跟前,此时听我的话,大多赶去拦截时,却没能完全拦住,至少有二三十人穿过他们的封锁,冲入那正一片混乱的烟雾之中。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凤凰谋,金戈青冢路(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正着急时,连我的侍卫拦截之处都漫起来极浓的黄烟,迅速蔓延到我这里。片刻之后,连我都看不清周围的情形了,只是急得连连呼喝:“不许放跑了拓跋轲!不许放跑了拓跋轲!” 小惜、小落等人怕有人趁机对我不利,急急将我压在身下护着,几个侍卫也忙着将她们团团护在中间,显然将保护我当作第一要务了。懒 我听得周围一片呛咳声伴着几声惨叫,心中又急又怒,恨声道:“都给我滚开!若是跑了拓跋轲,看我怎么罚你们!” 侍卫们也不敢怠慢,烟气给山风吹得略散,便悄悄扶了我沿着山坡往山上稍远处观察动静。 揉着给呛出泪水的眼睛,还未及定睛细瞧,便见一道人影在山道一晃而过,如大鹰般飞快地往山上逸处。她的腕边,分明挂着一个极高大的男子! “是那个白发女人!她……她带走了拓跋轲!” 身边的愚蠢侍卫怒声高叫。 我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喝道:“还不快去追!” 我身畔的侍卫再也不敢怠慢,飞快冲出,往山上追去;而浓烟渐散,已有身手高明的禁卫军武官从烟雾中冲出,闻得惊呼声,同样急急奔往山上。虫 可那白发女人再不知是什么来路,一身轻功,竟似比拓跋顼还要高明许多,明明带了个身材是她双倍的重伤男子,居然还能跑得飞快。 如果说我的这些侍卫武官们身手不凡,跑起来像兔子一样快,那么那女人的速度简直像是飞鸟。 兔子跑得再快,又怎么追得上鸟儿? 于是,我眼睁睁地望着白发女人带了拓跋轲跑得越来越远,很快转了个弯看不到踪影,而最近的追兵,和她拉下的距离已有百步开外。 除非她一时找不到避难之处,或没有事先安排好逃走的线路,否则梁官绝对不容易捉到她。 可从她和她带来的人马突然出现,到接二连三的烟雾迷阵,到在烟雾缠绕中劫走拓跋轲,我实在不敢乐观,认为她是冒失行事。 正握紧拳,额上冒着汗水时,烟气终于散得差不多了,连厮杀声也渐渐零落。 “公主!”随行在出殡队伍中的韦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禀道,“所有魏贼都已剿灭,连同后来冲过来的奸细,都已除得干干净净!” 我蓦地转头,回瞪着他,自觉面目已经气得狰狞,“我要的是拓跋轲!我要拓跋轲的人头!” 韦开忙俯身跪下:“末将即刻和唐将军一起带人上山追击!” 我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将声音沉下去:“一半人手去追击拓跋轲,另一半人手团团围住相山,待尉迟玮派的兵马过来,再领人上来搜山!只要拓跋轲没长翅膀,本公主就绝不让他活着走出相山!” 韦开等急急领命而去,连遗了一地的尸骸也顾不得理会。 我定一定神,又命人去上清寺守卫着,不许人进去骚扰,同时留心有无异样,怕那白发女人是混在这寺里的什么人;交待完毕了,即刻坐上肩舆,令人护送往当日中了魏人暗算的那个小小山庄。 这突然跑出来的白发女人必定与魏人有关,那魏国眼线所在附近如果有什么密道通往山外的话,这女人必定知道。她要摆脱追兵,怕行动一时快不了,我先行带人去守着,只怕还来得及。 才走了两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是两名着六品禁卫军服色的武将赶来,匆匆向我禀道:“公主,京中真正的出殡队伍已经要出发了,不过那位预备生殉的大魏皇太弟不肯走,说想再见我一面。” 再见我一面? 拓跋顼以为自己是谁? 又把南梁当成了他北魏了么? 他说见我就得去见他了? 想着被伤成这样还能逃得杳无踪影的拓跋轲,我怄得快要吐血,暴怒地吼道:“告诉他,等我寻到了大魏皇帝的尸首,我就去见他!若是寻不到,我把他剁成肉酱送给拓跋轲尝鲜!” 武官见我怒气勃然,再不敢则声,急急领命下山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有一瞬的冲动,想改变主意,真的就此把拓跋顼处死得好。 我不能心软,不该自找麻烦,不该想着放他一条生路。 日后我必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我扬起手,想招呼他们回来时,又一阵山风吹来,吹走了血腥味和硫磺的烟气,便有翠竹清淡而忧伤的气息徐徐拂到鼻尖。 春天秋天,今年明年,始终如一的翠竹气息哦! 我闭上嘴,紧紧咬住唇。 舆夫见我欲唤不唤的模样,小心地问道:“公主,这便走么?” 我无力道:“走吧,走吧!相山……嗯,再不会有春天那样美丽的景致了……” 舆夫哪里懂得我的感慨,只听我给了我肯定的答复,立马起身,疾速奔往那座让我疑心不已的小山村。 ===================== 亲们,偶流浪了将近半个月,终于滚回家啦!能时时上网的感觉真好!看到亲们热情的讨论真好!看到我不在亲们还在推荐送花真好!就是看到多了一堆蛋的感觉真不好! 嘻嘻,先更一章,晚上八点前还会有一更。亲们么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去也,辜负海棠情(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那一天,以及随后的好几天,相山差点被成千上万的梁兵把地皮都翻得转过来,连母亲所在的上清寺,都由我自己亲自带人进去,从内到外搜了好几遍,直闹得鸡犬不宁。 母亲问明缘由,劝慰道:“这帝王霸业,都应了天命而成。阿墨,你一个女孩子家,顺应天命过你的富贵升平日子就是,其他的……哎,看开点吧,别太急于求成了。”懒 她当日既能听说宁都变故,跑到皇宫中阻拦萧彦娶我,自是听说过我落入魏营的事。 但我在魏人手中所受的苦楚,除了萧宝溶,只怕没一人清楚。 不想平添她的烦恼,我忍了气安慰了她,也不住在上清寺中,只在彻夜巡查不休的梁人营寨中暂住,随时关注着动向。 ――至于原来住的相山别院,我只想着床头那幅海棠图,便已坐立难安,如鲠在喉。 真正的齐幽帝棺椁,在当日下午被另一支半真不假的出殡队伍送入了简陵,连同无数冥器和随葬物品,以及,唯一生殉的活人拓跋顼。(.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按照我最初的吩咐,简陵被封之前,他手脚的镣铐应该都被放开了。以我见识到的他的水性和身手,逃出简陵应该不是十分困难的事。虫 说不准,拓跋轲还没来得及逃出相山,他便已在相山北麓的那处溪流中了。 为了防备拓跋轲逃走,从第二日起,通往江水的各路要道均被封锁。这样的封锁,对重伤的拓跋轲虽有用,但对轻功武艺均臻一流的拓跋顼来说,大约是没什么用的了。 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还想见我一面,更猜不到他见我想说些什么。 但我并不为不曾去见他而后悔。 从今日起,我纵有辜负他的,也已还得尽了。再见面,不只形同陌路,更是生死仇敌。 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 ----------- 叫我极度郁闷的是,辛苦奔忙了五六天,连拓跋轲的影子都不曾再见着。各地关卡传来的消息,同样不曾见过他的踪影。 倒是萧彦听说我在相山搜寻魏帝,日日夜夜不肯休息,连着下了几道谕旨,催我回宁都去。 灰头土脸入宫去见他时,他已一脸的哭笑不得,指点着我黑瘦了一圈的脸,和乱蓬蓬懒得打理的发,说道:“拓跋轲到南方来,本就是件意外之事,能抓到或除掉固然好,若是抓不到,也算他命不该绝,何必这般为难自己?” 我冷笑道:“我才不为难自己,我只想为难拓跋轲!为何每次都是他把我逼得要死死不了,要活活不好?我非要他也尝尝这滋味不可!” 萧彦苦笑道:“怪不得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得罪了你,拓跋轲也真够倒霉的。大约他这辈子都不曾给个女人追杀得这么惨吧?” 我恨得直敲桌子,怒道:“难道我这辈子,就曾给人害过那么惨么?” 萧彦无谓地摇了摇头,道:“成王败寇。你既曾享受过齐皇室带给你的尊荣,为此承受因齐皇室带来的羞辱,也是意料中事。” 顿了一顿,他又道:“当然,若你以朕的女儿的名义,落到魏人手中,一样会是这样的命运。呵……这怕这拓跋兄弟恨朕比恨齐明帝还厉害。他们的父亲靖元帝拓跋弘,是朕亲手一箭射死的。拓跋轲自负一世英雄,这十几年来念念不忘报仇,可又能拿朕怎样?朕一步一步,走得更高!连朕的女儿,都能将他逼到穷途暮路!说什么一代英主,不是一样差点葬身荒野,死于妇人之手!” 心里一动,窝囊感不觉便减去了很多。 拓跋轲如今站得再高,也改变不了父仇未报的事实;何况……他辛辛苦苦从弟弟手中抢来的女子,正是杀父仇人的女儿。 不晓得他在向我流露出温情一面时,有没有恨过自己的不孝和无能? 回到公主府时,我痛快洗浴一番,心情已好了不少,遂去见端木欢颜。 “听说公主与魏帝正面遇上了?公主空手而返?” 端木欢颜正扶了一盆开得极好的菊花,深深地嗅那清新的香气。 我坐到他的琴案旁,随手拨弄着一曲《桂枝香》,闷闷道:“似乎早在先生意料之中?” 端木欢颜摇头道:“不算意料之中吧?以公主的性情,极好猜测的。若是公主能擒杀魏帝,一雪前耻,早就该回来了。拖了这么久,若是拓跋轲还能让你抓着,那他就不是能走到今日地位的大魏皇帝了!” 我叹气道:“先生,我遇到比你更厉害的人了,这次败得也不冤。至少,我没败给拓跋轲,拓跋轲也没能凭藉自己的力量脱逃。” “什么人?” “一个白发白衣的女人。” 我说着,将当时的情形细细描述了一遍,却见端木欢颜一向端庄沉静的面孔越来越惊诧,甚至带了些微的不安和忐忑。 “那个女子,长的什么模样?” 我摇头,“太远了,烟雾又浓,哪里看得清?不过身材高挑得很,看来蛮健壮的,应该不是我们南人。” 端木欢颜的眼睛毫无焦点地乱转着,透出掩抑不住的困惑,自语般道:“难道……是她?”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去也,辜负海棠情(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她是谁?”我追问。 我实在太想知道这个坏了我大事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这么精心的设计,这么奇异的烟气,这么好的轻功,完全逾越了我对一般女子的概念。懒 我自己也算是女子中的奇人了,学过些兵法权术,从小也爱舞刀弄剑的,可比起这人来,不知相差凡几。 端木欢颜沉默了许久,才道:“慕容采薇。我猜应该是慕容采薇。可她比我还小一两岁,怎会满头白发?” 我吓了一跳,差点将琴弦拨断。 “鸣凤先生慕容采薇,是女人?” 我简直不可思议,即便去掉“先生”二字,光那“鸣凤”,便可以让人看到一个眉目朗朗疏傲不羁的有识文士了,又怎会是女人? 端木欢颜拿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叹道:“除了她,我想不出第二个女人有这样的手段和身手。因女子不容易出人头地,她一贯扮作男子出行,比一般的男子还要潇洒活跃几分,故而得了鸣凤先生的称号。” 我虽知端木欢颜和慕容采薇有什么同门之谊,此时也顾不得,恼道:“哦?原来还是个女隐士?可她当年不是拒绝了拓跋轲的邀请,不理北魏朝政的么?怎么又会特特跑来救他?”虫 端木欢颜微笑道:“只怕她原来想救的,并不是拓跋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大约你的手段狠毒了,实在看不下去,这才改变了主意。” 我恍然大悟:“她原本要救的,并不是拓跋轲,而是拓跋顼?她并不知拓跋轲前来北魏救人,只是听说了拓跋顼要被生殉,所以才提前预备好了,想到时将拓跋顼救出来?我设了个斩了假拓跋顼的局,她发现拓跋顼已经没法救了,才阴差阳错地救了拓跋轲去?” 端木欢颜慢慢地用手指在细长的菊花瓣上滑过,眉眼露出了温存的暖意,叹道:“她未必不知道那只是个局。只是她也是个颇重情义的人,拓跋轲待她素来尊敬,又是一国之君,不管于私于公,都足以让她改变主意,先将拓跋轲救下来再说了!” 我探索着端木欢颜的脸色,问道:“先生似乎很了解她,莫非和她很熟?” 端木欢颜神色僵了一僵,低声道:“不算……很熟吧?我这双眼睛……就是她弄瞎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不过我失明前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的头发还是长长的,墨一样黑,丝缎一样滑……” “她……弄瞎了你的眼睛?为什么?” 这一次,我比听说慕容采薇是个女人还要惊讶。 眼前这个失明的当世才子,旁人或许会小瞧,我却坚信他的智慧远超同侪之上。连失明时都能长袖善舞地保护自己,利索地周旋于权贵之间,何况是失明之前?他怎会被人害到连眼睛都弄瞎? 端木欢颜神思怅惘,好久后才回答:“好久了。都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事,不说也罢。” 我不好穷追,遂告辞出去。 出了门槛,我扭头再次打量端坐在花前的端木欢颜,果然失了欢颜,失魂落魄地捏着一根花瓣,仿若兜了满怀的忧郁离索。 ---------------------- 相山不曾抓到拓跋轲,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又令人继续加强了往北方关卡的守卫,特别要留心各类车辆和车辆上的人或物,别让拓跋轲伪装了混出南朝去。以他的伤势,一时半会应该是好不了的,多半会藏在哪里秘密离开江南。 我所能肯定的是,拓跋轲暂时回不了江北;就是回去了,一时没法指挥作战,遂去和萧彦说。萧彦也想到了,早就下了旨意过去,派部分江南守军前往江北,帮助怀德大将军秦易川反击围困广陵的魏军,并可伺机北进,收复部分江北失地。 我越性又派人了到军中去见秦易川,让他安排人四下里放出流言,就说魏帝冒失前来南朝救弟,中了埋伏,已经驾鹤归西,务要扰得魏军不宁,趁机将青州拿下。 大约在半个月后,终于传来了疑似拓跋轲行踪的消息。 据说,到江南的最后一道关卡时,守卫曾放走过一具归葬北方故里的棺木。 守卫本已开棺检查过,只是当时给棺中异味熏着了,没细看,事后觉得有点不对,带了二十余骑追赶过去,并在江边追上。 护送棺木的,只有两个车夫,以及一个戴着孝的少妇和一个年轻男子,说是死者的遗孀和弟弟。 梁兵再度要求开棺检查时,两个车夫理也不理,直接将棺木送上江边早在等候的船只中。梁兵阻拦时,那少妇和那年轻男子一齐动手,仅凭二人之力,便取了他们二十余人性命,只有一两个重伤的侥幸未死,被救回去描述了所发生的事。 让我气得吐血的是,细问了那少女和年轻男子的容貌身段,几乎可以立刻断定,他们正是慕容采薇和拓跋顼! 一个身材高挑,拿头巾紧紧包了头发,另一个身材秀颀,容貌清好,却有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 不是他们,还会是谁? 慕容采薇倒也罢了,横竖我晓得拓跋轲正是给她救跑了的;可恨的是拓跋顼,居然这么快就和拓跋轲碰了面,还帮他逃开了梁兵的追捕! ==================== 昨天整理了一下,写了流浪半个月的北京纪事、南京纪事和徽州纪事,贴出了n多的照片,感兴趣的亲可以到偶博客瞧瞧。 (其实,偶贴出自己的生活照,只是为了证明偶虽然有点后妈,有点恐龙,可绝对不是红袖领奖照片上那么大妈!毁人不倦的红袖啊,泪奔~~~~)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去也,辜负海棠情(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正怄得不行时,宫中萧彦宣召。 我立刻猜到,他必定也听说给生殉的拓跋顼出现在江水之畔了。 除了我之外,整个大梁,再无人有这样的胆量和权力,敢趁着齐帝大殓之时,将敌国的皇太弟暗度陈仓。懒 来到武英殿时,萧彦正负手立于窗口,迎着凄紧霜风,看一庭初冬零落风光。 我默不作声走到他跟前,双膝跪地,低头请罪。 足足有半盏茶工夫,萧彦才从窗外收回目光,垂头叹道:“阿墨,你可晓得你在做什么?” 我叩头道:“父皇,这是阿墨最后一次任性。” “最后一次?” “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阿墨心中再也无情,也无从任性了。”我慢慢地答着,“至于这一次,我是错了,可我不后悔。” 从此往后,连拓跋顼一时心软丢了江山带我出青州的情也还了。 相山上的那个少年,将永远埋入简陵,埋在山风淡荡竹林萧萧中,再听不到少男少女天真无邪的笑声,更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稚誓言。虫 萧彦伸出手,将我扶了起来,叹道:“算了,你这孩子啊,到底像朕,不像你的母亲。” 我怔了怔。 叫了他那么久的父皇,我并没有觉出我和他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只有偶然梳妆时,会依稀觉得面容上相对硬朗的鼻尖,有点武者的骄傲气势。 萧彦含着略嫌黯淡的轻笑,徐徐道:“你么,和父皇一样的多情。唉,不像你母亲,真正的薄情之人!” 萧彦?多情? 我母亲?薄情? 我直觉地想辩驳,又闭了嘴。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正是帝王的专有权力。即便我是他的女儿,也不该去触动他的这种权力。 萧彦似看出我的心思,叹道:“阿墨,温柔婉约和痴心多情是两回事。你母亲的确温柔妩媚,善体人意。当日在闵边,朕将她从部下手中带出,收在府中,待以正妻之礼。而她的举止言行,不论对朕还是对人,均是无可挑剔,竟让我……不知不觉间只牵挂着她,连去战场搏杀之时,也只记得她的笑脸。(.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她曾亲手为我缝过好几件战袍,每一件都针脚细密,做工精致,我穿着便再也舍不得脱下。有时对阵之时衣衫被扎破了,淋了我自己的鲜血,我也舍不得扔开,叫人洗净了,细细地补缀好,依然穿在身上……” 萧彦的目光很是幽杳,窗外黄叶无声飘落,映入了他的眼中,似有年轻时的幻梦轻轻流动,飘落。他也不觉间抛弃了帝王的矜贵,甚至以“我”自称起来。 我本以为母亲当日跟着萧彦一定很勉强,再不料从萧彦口中说来,还有这样情深意切的时候,不由听住,迷惑道:“那么……父皇和母妃的感情应该是很好了?” “是,我也以为,我们是很恩爱的一对。纵然战事再激烈,回到府中也会欢欢喜喜,甚至认为以后会一直这么过下去。如果我不曾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我们便可以和寻常夫妻一般白头偕老,只羡鸳鸯不羡仙。直到,齐明帝出现……” 落叶的萧索渐在眼底深浓,他黯然道,“我一见明帝的眼神,便晓得不对。当晚明帝以随侍的一位爱妃的名义召见你母亲时,我当即就想拒绝。我甚至已经做好了一旦明帝用强,我即刻发动兵变的准备。谁知你母亲说,见一面也不妨,她自有主意。可我怎知,她的主意,便是当晚便留宿在明帝身边,从此成了他的玉妃!” 萧彦一掌重重击在窗棂,一阵嗡嗡闷响。隔了那么多年,他依旧恨意不减,“你母亲一直很清醒。她要的,正是可以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尊贵地位。一步一步,她达到了她的目的,甚至把我的女儿都变成了明帝的女儿!可这又能怎样?明帝,也是她无法依赖到底的冰山一座!她也活该在那冰冷的尼庵中度过下半辈子!” 我总算可以明白,他为什么对母亲和明帝所生的女儿大感兴趣,看到我和母亲相像后更是千方百计想娶我,却在再次见到母亲后,表现出了明显的疏离和冷淡。 他竟也是个给伤透心的性情男子。 可惜他却不知道,母亲同样是个给伤透心的痴情女子。 他对绝情的母亲失望透顶,而母亲在失去爱人和孩子后对未来都已不抱希望。 她只是盛夏妖/娆的凌宵花,所有的男人不过是让她获得更快获得阳光、更快向上攀爬的支柱。 男人可能都会以为自己是她一世依赖的对象,并以此为傲。 可他们再想不到,只要周围出现更高的树木,母亲完全可能伸出柔嫩的触须,以最惹人怜爱的姿态,最艳丽招摇的风华,成就更高层次的辉煌。 这种虚荣的辉煌未必能让她排遣掉内心的寂寞和悲凉,但总比被人踏到污泥中身心俱不得翻身的绝望感要好许多。 就如我现在,所谓的爱情,所谓的美好未来,早已是空中楼阁,海市蜃楼。 我所有的快乐,也只能在一步步踏到更高的地方,在仇人的痛苦中实现了。 ======================== 晓得大家的鲜花和鸡蛋都到帐了! 大家可以不给偶花,但千万别再给偶蛋啦,偶写得正郁闷,收到蛋会哭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去也,辜负海棠情(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和母亲不同的地方是,我没有她的玲珑和妩媚,没法对任何人都若无其事地强颜欢笑,也不相信有谁能让我信赖依靠一辈子,只能努力让自己长得像一棵树,撑起我自己的一片天空,以及……力所能及地护住我想要护住的亲人。懒 萧彦既认为我放走拓跋顼的愚蠢行为很像他年轻时候的多情,自然不会再追究此事。 倒是我自己越想越恨,一时拿拓跋顼没法,便派了南朝高手到薄山去,想法对付慕容采薇。 “放火也好,下毒也好,明抢也好,暗劫也好,就算砍不死她,至少也弄瞎她那双眼睛,别让她好过!” 我如是吩咐,却是很想连带着替端木欢颜出口气了。 不管她是为着什么事弄瞎了端木欢颜的双眼,她都该为此付出代价。何况端木欢颜的性情极是温厚,给害成这样了还记得念着同门之谊,为她的弟子求情,想来更不会做对不住她的事。 -----------------红袖添香独家连载,盗版必究!----------------- 天临元年十一月中旬,派去薄山的高手杳无音讯,青州却有了捷报传来。虫 趁着拓跋轲出事、北魏军心动摇之际,秦易川率军直捣其最南沿的军事重镇青州,经过六天六夜的激战,终于攻下了青州。青州守将连行宫中的金银珠宝都来不及收拾,便退往北方的洛城。 我暗自估量,拓跋轲应该已经回到了魏营,但他的伤势沉重,一路追缉又紧,必然没法静养,也没有上好医药治疗,想来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根本没法主持大局挽回颓势了。 至于拓跋顼,他到底还太年轻了些,有拓跋轲自幼相护,并不曾经历多少历练,暂时不足为虑。 得知梁军已将青州行宫劫掠一空,将所有钱财宝物都封存了送回宁都后,我私底下写了封信给秦易川,让他将青州行宫一把火烧了,彻底夷为平地,不许留下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我不想我的屈辱存在过的地方,留下一点痕迹。 既然我可以做到,我必定将能抹去的,尽量抹去。 秦易川久随萧彦,多半对我的身世也有所耳闻,如今我正受宠爱,他自然不会违背我的意思。 为了讨我欢心,他甚至做得更绝。 在青州行宫一把火烧了后,他将战死的魏人尸骨堆到里面,利用其中的残垣剩瓦,堆成了一个巨大的万人坟场! 即便拓跋轲有机会再将青州夺去,那样满是血腥和孤魂野鬼的不祥之地,也不适合再建行宫了。 他将再也没法恢复那里曾经的金碧辉煌。 让我尝尽酸痛苦楚的重华殿、涵元殿、琼芳阁,都将一去不复返。 后来萧彦令我去挑选我喜欢的战利品时,我几乎是怀着雀跃的心情去的,可也只是看他们将东西搬来搬去的,又觉得无聊。纵然里面有一两件眼熟的,也懒得去想在何时何地曾经见过了。 我的记性并不差,可我从没觉得青州行宫有什么是该我留心的。拓跋轲赐给我的东西不知有多少,我就从没将任何一件放在过眼内。 萧彦见我不感兴趣,遂叫人赏了一半送我,大约也知道我刻意建立自己的势力,开销不小,原惠王府的资财大多被充了公,怕我钱不够用了。 我也不是不知趣的人,现成的好人还是会做的。 如今战事频仍,各处驻军开销更大,遂将这些东西令人登记了,大多变卖后折为银两粮草,赠给各处手握兵权的将领。 小惜、小落曾帮着办理此事,到几日后的一个晚上,小惜居然拿来件小小的物事。 “公主请看,这个和当日公主戴的那块玉佩很像呢!可这中间为什么镶了黄金?虽是雕作了海棠花的形状,到底和原来的猛鹰很不般配。” 震惊的抽痛中,我抢过那枚玉佩,连吸了两口冷气。 小惜发现了玉佩的不妥,只是聪明地没有立刻告诉我,这就是原来那块玉佩而已。 玉佩上的七彩丝线缠着珍珠编就的缨络,还是她亲手编的,她又怎会认不出来? 那个让我梦魂俱断的黑夜,我亲手砸断了这块曾被我珍藏在心口许多日月的玉佩,连同我满心满手的鲜血,狠狠扔到窗外。 本以为这块玉就此该永远消失了,再不想如今它又出现在我的手边,洗得干干净净,整洁如新,只有半中间束了一圈黄金,雕作了海棠花的形状,虽是不伦不类,但终于将那已经碎成两半的猛鹰玉佩粘合在一处了。 心中的某处柔软似给触动,又让我有点想流泪。 可我到底忍住了,并且不动声色地将玉佩递还给小惜:“把上面黄金敲下来,赏你打对耳坠儿吧!这玉么……敲碎,扔护城河里去。” 小惜惊讶地望我一眼,顺从地应了。 我犹在为自己心头的柔软和抽痛生气,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好几遍,扭头喝命:“派人去相山,将相山别院拆了,把别院周围的竹子也砍光,一根也不许剩!” 小落纳闷道:“公主,你想重建别院么?” 我生硬地挤出笑脸来,“别院?京中的事就多得很,哪有空再去别院?让他们培上土,将那里改成个大菜园子,也让山上的师太们吃些新鲜蔬菜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去也,辜负海棠情(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小落、小惜面面相觑,愣是没能说出话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狠狠地跺脚,喝道:“还不快去传令?” 小落忙应了,又问道:“里面的陈设家什怎么办?” 我不耐烦地挥手,“能送给上清寺的就转送上清寺,再不然丢给附近的山民,再不然劈柴烧了,总之别弄回宁都来了。” 我虽如此说了,可小落素来是个精打细算的人,真叫人去办时并不放心,亲自去了相山一回,将我的首饰玩物之类带回来大大一包。 更叫我恼火的是同,她居然将我床头挂着的那幅海棠图也拿回来了。 “公主,我瞧着你一向喜欢这幅海棠,所以就一并带回了。” 我夺过那幅海棠,盯着那欢欣盛放的海棠,以及优美纵肆的提词,慢慢握紧拳。 那处因讹误而被拓跋顼拖下去的那道墨渍,被我拧到了一处,黑黢黢纠结的一团。 缓缓拎起,我走到屋角的火盆前,将那幅画丢下。 最粗大的一处枝干最先被炭火燎黄,渐渐发黑,忽地一跳,已窜起明黄的火焰,将画儿烧出一个洞,渐渐蔓延开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火苗腾跃得越来越欢喜,那个洞便越来越大,越来越空,留下轻软的灰烬,风一吹,便散佚开来,无影无踪。虫 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是无情,是忘却,是勇于面对眼前的人和事。忘却那些可怕或痛楚的过去,是人们保护自己的本能反应。 我只要将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好的坏的全部抹掉,忘却应该不是太难的事。 画上的海棠已被烧得只剩下最后一朵了,只听“滋啦”地一声低响,火焰带了烟气跳了一跳,却不改它的狂烈炙热,随风倒了一倒,立时将剩余的一角吞没了。 一切成空。 一切归于尘埃。 我松了口气,无力地坐倒在软榻上,只想卧下身去,疲倦地大睡一场。 小惜递过丝帕来,柔声劝道:“公主,别伤心了!” “我有什么伤心的?谁又值得我伤心了?” 我满不在乎地犟着嘴,接过丝帕去揉眼睛时,才觉出丝帕立时湿了一片。 难道刚才那“滋啦”一声,竟是泪水滴在了火苗上? 无妨,无妨。 算是一种纪念罢,为我彻底埋葬了的天真的爱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希望,这是我为拓跋顼落下的最后一滴眼泪。 ------------------红袖添香独家连载,盗版必究!------------------ 转眼到了除夕,萧彦在宫中举行家宴时,我已是当之无愧的宴中主角。 萧彦不好女色,宫里妃嫔甚少,三五个跟了他一二十年的妾室被占了妃位,还有几个年轻的,还是我凭了往日为萧宝溶择美人的眼光为他挑来的,封了嫔或贵人。但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其中并没有谁是特别受宠的,虽说辈份比我高,见了我没一个敢不恭恭敬敬。 几个从小随他在军中任职的堂兄或族兄,倒是颇有实权。因着萧彦无子,势力最大的三四个都难免有些念想,彼此之间看来虽是和睦,但背地里的互相攻讦已快闹得人尽皆知了。多半萧彦也曾露出口风,他们对我却一个比一个好,恨不得即刻将我娶回家去。 可惜我目前手中控制的势力比他们大了不知多少,既然对他们没兴趣,不过当成亲戚般走动,疏离又客气,谅他们也没萧彦或拓跋轲那样的能耐和魄力,敢公然到公主府劫人。 于是到家宴的时候,除了那些妃嫔畏畏怯怯上来敬酒,那几个兄弟也争着上前来敬着,喝得脸红脖子粗,又趁着酒劲,唾沫星子横飞地讲述着各自跟随在萧彦身边奔杀的英雄事迹。 我含笑听着,端着酒杯小口小口品啜着美酒,自顾挑着自己喜欢的菜式令人夹了来吃。只在他们任何一人说完后都恰到好处地逾扬几句,并不厚此薄彼。 应酬得久了,表面还能不露声色,心底却已着实厌乏。 我从小所见的优秀男子,如萧宝溶那般一等一的清贵人品自不用说,便是林诃若、晏奕帆、唐寂等人,也各自有种出身名门的优雅蕴藉。 拓跋轲和拓跋顼兄弟虽是北人,如今更是我的死敌,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拓跋轲的威凛刚毅,拓跋顼的清雅俊逸,绝对是天下罕见的。 而眼前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寻常武夫,不过仗了是萧彦的亲属,加上萧彦的刻意栽培,方才渐渐有了今日的成就,怎么和那些从骨子里泛着贵气的贵族子弟相比?无怪高门大户的士族弟子,不肯与寻常人家通婚了。 好容易筵席散了,这些萧家子弟,倒有一大半是被从人架着回去的,浑然不顾驾前失仪。若换了以前的南齐,即便永兴帝庸庸碌碌,也不会有人敢这般放肆。 说到底,萧彦刚坐上帝位不久,对这些子弟还是太过纵容了,根本不曾让他们好好学过正式的规矩礼仪。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萧彦笑着问我:“阿墨,你似不太喜欢他们?” 我已有了几分醉意,笑道:“父皇,你瞧着,他们中间有人配得上我么?” 萧彦皱眉,沉默片刻才道:“配不上也没关系,日后正好被你管束着,你依然可以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岂不更妙?” ============================ 偶米想到阿墨的“灭绝”行为会引来大家如此强烈的反应。在我的设计中,阿墨的这种“灭绝”,归结到底还是因为心底的情难以“灭绝”。她很清醒,并努力坚强。她明白自己和顼并不可能,才不得不用这种最彻底的方法,渴求自己的解脱。她的言行与她的真实心情其实并不一致,希望大家理解她这种看似绝情实则多情的举止。 不管亲们怎样认为,皎的设计中,阿墨依然是个性情中人。 至于她能不能真正得到解脱,那就……且听下回分解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歌筵散,且就醉中眠(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脑中转了几个弯,忍不住哧地笑了起来。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只要在其中选择一个男人给予名份就成。 庸懦无用也无妨,我有能耐,完全可以另找喜欢的男子左拥右抱。懒 ――我们到底是父女,还是有那么点默契的。 在没遇到阿顼之前,这岂不正是我的如意算盘?只是萧宝溶一时没来得及找到适合我的“倒霉驸马”罢了。 萧彦叹气道:“别笑,朕倒是说的实话。朕实在不愿自己的江山,落到外人的手中。最好啊……你能尽快嫁了,给朕生出个皇太孙来,朕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我揉着惺忪的眼睛,望着他端正慈和的眉宇,伸着懒腰道:“可我没法嫁啊!我连瞧着他们都觉得厌烦,真要和他们同床共枕,还不吐死我?” 萧彦烦恼道:“你这孩子,还真将就不了?” 我懒懒道:“如果我能将就,现在应该还是魏帝最受宠爱的墨妃娘娘。” 萧彦走近前来,摸了摸我的额和脸颊,皱眉道:“刚喝了不少罢?已经有些醉了。今日别往宫外去了,就住蕙风宫吧!”虫 我应了,起身拜别萧彦,在小落等人扶持下上了鸾舆,往蕙风宫而去。 因酒意上来了,我令人将四周的围幔撤开,敞开了吹吹风。初时尚好,吹得略久,便觉出那冬日里的夜风极冷,虽穿了厚厚的狐狸皮的出毛大斗篷,还是开始有些哆嗦。 正要令他们将围幔拉上时,一阵久违已久的清香忽然扑来。 很淡,很清冽,细细闻去,却又闻不出什么。 竟是从小就熟悉异常的杜蘅清香。 我打着嗝问小落:“你可曾闻着什么气味?” 小落纳闷道:“什么气味?” “香气,杜蘅的香气。” “没有啊!这天寒地冻的,又不是杜蘅生长的季节,哪来的杜蘅香啊?” 我不由沉默,恍惚记起,我已好久不曾闻过这味儿了,久得连那温柔熟悉的男子笑语都渐渐模糊。 小落还在继续嘀咕道:“以前王爷住府里时,倒是时时闻得到这种清香。就是再热闹的筵席,只要王爷往当中那么一坐,端上一杯酒那么一提,唇边再那么笑上一笑,略略点评几句,就是再俗不可耐的歌姬舞姬,再粗鲁庸俗的主人客人,都会给带出几分优雅来,哪里像……” 她撅了撅嘴没敢说下去。 到底是惠王府调教出来的丫头,品味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刁钻几分。今日夜宴酒再好,菜再精致,高官再多,也没被她放在眼里。 而三哥,当日那个总是筵席上众人瞩目对象的萧宝溶,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换了以前,此时正该是笙歌未歇的时候,而我必定已经倦了,却不舍得离开,多半又蜷在他的腿上,斯文全无地尝着果子,品着点心,然后便迷迷蒙蒙在那片清香中悠然睡去。 从不必担心着凉,萧宝溶温软的裘衣总会在最适当的时候落在我身上;而我醒来时,必定躺在自己热乎乎暖洋洋的锦衾中,衣衫上还残留着杜衡淡淡的清香…… 又一阵风吹来,眼底开始涩痛。 我终究还是忍不住,低了声音道:“转道……颐怀堂。” 我到底是个心狠意狠的人,只为了赢得萧彦的信任,算来已经七八个月没去见过他一面了。 他如此尊贵散漫的人,被困在一方小小的院落这么久,纵然已经衣食无缺,想来也是极不快乐的。 这样人人打算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我在相山独居时,他曾打算过到相山陪我过年;而他在宫中幽禁时,我又打算过为他做点什么? 那突如其来的淡淡杜蘅香气,莫不是上天在提醒着我,人人欢笑的时候,还有个人,有个我最该感激的人,正独自寂寞,满怀凄凉? 敲开颐怀堂大门时,守卫不知是惊是喜,急急引我进去时,已悄声禀道:“公主,惠王近日安静得很,睡得也早,身体不错的。” 颐怀堂内,竹林萧萧拂动,几株老银杏长得极高,灰白的枝干直冲云宵,叶子却已落光了,反而更衬出了一庭的沉寂萧索。可恨竟无人记得移上两株梅花过来,此时庭中半点花香也无。只有愈冷愈苍翠的几种藤萝尚散着清到澈骨的香气,一咕噜一咕噜的累累果实,在架子上执着地挂着,经冬不凋。 再向前走几步时,我派来伏侍惠王的侍女也匆匆赶了过来,磕头回道:“惠王爷叫人备了酒菜,正一个人在卧房里自斟自饮呢!” 我问道:“怎么你们不在旁边伺侯着?” 侍女答道:“王爷饮酒时从不喜有人打扰,总让我们离得远远的。” 这却不像往日的萧宝溶了。 他的身畔,永远围着最美丽最妖娆的歌姬侍妾,即便喝酒时,也很喜欢让侍姬们帮着斟酒。 素手执金盏,红袖添香来,酒不醉人人自醉。 除非,他的心情极度烦闷不悦,又不想在下人跟前失了态,才会独自一人喝酒。 喝着很伤人的闷酒。 没法跟这些只敢听命于人的侍女解释,只能自己提了裙裾,沿了青白的石径,一路小跑冲上石阶,望一眼他住的闲月阁门口唯一显出一点喜庆色彩的大红绫纱八角宫灯,推开了门,拾步上楼,径入他的卧室。 =============================== 发现亲们对女主的争议很大,偶特地在评论区置顶征集意见,看了后更彷徨了!昨天还收了整一百个蛋,快比昨天收到的花多了!虽然猜测着大部分应该不是读者送的,还是感觉很崩溃。 真不晓得要不要重新架构整个小说的走向,却又不甘心;何况三个男主各有拥护者,偶就一个阿墨,再架构也没法面面俱到。郁闷之极哦,泪……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歌筵散,且就醉中眠(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很温暖的银霜炭香,伴了醺醺的酒香,清澈的杜蘅香,瞬间扑到鼻中,钻到心头,便有暖暖的酸意溢了出来。 随手带了门,我偏着头,找着萧宝溶的人影。 “三哥!”懒 我轻轻地唤着,不让喉中呜咽滑落出来。 桌上的饭菜还算精致,但基本没怎么动过,白瓷细碗里的米饭还是满的,可应该早就凉了,半点热气俱无。 倒是桌沿有两只酒壶倒着,早已空了;其中一只壶盖也不见了,我往桌下瞧时,才看到了萧宝溶。 他卧在桌边放的一张软榻上,依旧是住在惠王府时最爱穿的雪色裘衣,洁净无瑕。软榻上也铺着上好的皮毛,很暖和。这屋里的陈设家什,以及他素常的衣食用具,都是安平公主府送过来的,基本确保他维持住以往奢华闲适的起居习惯。 可他的精神显然很是不济,侧了头一动不动地卧着,玉冠松散,发丝遮住了消瘦的脸庞。往日抚琴作画快意游走的修长手指白皙得怕人,此时毫无生机地无力耷着,正对着地上滚着的一只银酒盅。 我忽然间便慌乱起来。虫 他不会就这样睡过去,永远也醒不过来吧? 那么久没见,我甚至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 “三哥,三哥!” 我猛地冲过去,屈下膝跪到榻边,小心地拂开他脸上散落的黑发,露出那张苍白俊秀的面庞。 忙用双手紧紧捧住叫唤时,只觉他的肌肤比我的手还要凉,总算鼻翼尚有温热的气息溢出,可见只是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 萧宝溶给我唤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了点动静,轻轻地吸着气,颤动着鸦黑的浓睫,右手只在榻边无意识地抓摸着。 我正迷惑着放开双手时,他的手一够,捡着了地上的酒杯,惬意地叹息一声,左手已熟练地提起了一直握在手中的一把酒壶,随手一倾,恰将酒杯斟满,然后微侧身,抬手,一口便将那酒饮得尽了,淡白的唇边松了一松,竟弯出了满足的浅浅笑容。 但听他漫声吟道:“窗烛暗,孤帏夜永,欹枕难成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细屈指寻思,旧事前欢,都来未尽,平生深意……” 他停了下来,却是手间又倒了满满一杯,毫不迟疑地又倒入口中,舒服地吐了口气。 我一时呆住。 下人每次回禀萧宝溶情况,都说他很好,只是有时会喝酒,很安静。 原来,竟是这么个安静法! 将自己一个人关起来,独自喝酒,喝得醉了,便睡了,怎会不安静? 眼看他又稳稳地倒了酒,要往自己口中灌去,我忙一把将酒杯抢过,扔到桌上,转而去抢他的酒壶,“三哥,三哥,来,把酒壶给我!你身体又不是特别好,不能这么喝啊……” 他醉了,或许,根本就是这么多日子的幽禁生活,耗光了他的精神。他的手上毫无力道,由着我连酒壶都抢了下来。 失了酒壶,他才似惊慌起来,双手慌乱地四处乱抓着,呻吟着低唤:“来人,来人……” 我慌忙倒了一杯茶来,送到他唇边。 萧宝溶喝了两口,皱了皱眉,又喝了一口,便搁下来,颤着嗓音问道:“酒……酒呢!” 我跪在他跟前,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三哥,我是阿墨。阿墨来看你了,你先别喝酒,好么?” “阿墨……阿墨……” 他喃喃地念了两声,终于睁开了眼睛。 有着水晶的透明底色的眸子,已被蒙着的深浓雾气完全掩住了,除了迷离的忧郁甚至呆滞,我看不到其他。 “三哥!三哥!” 我压抑不住地呜咽,将头埋到他的胸前,抚摸着他历历突出的肋骨,伤心道,“我虽不来看你,可你也不该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不觉地又委屈,又后悔。 他那般清贵的人,沦落到这样不堪的地步,无非是受不住这样长期的幽禁生活,又是个不肯失了风度轻易将情绪发作出来的人,将桩桩件件的心事都闷在心底,不得不以酒消愁,让自己在醉乡中度日。 真不晓得我派来服侍他的侍女到底在想什么。这样的状况居然也不告诉我! 我若知道了,早些找机会过来安慰他,只怕他会舒心些吧? 正哭得将他前襟湿了一片时,萧宝溶迷离的低吟不知不觉间消失了。我的后背,慢慢环上了一只手,温柔地轻轻拍打着我。 就如,小时候我每次受了委屈哭泣时,他亲昵唤着我的名字安慰我一般。 我抬起泪汪汪的眼望他时,他看来已经清醒了不少,眸中终于焕出了温柔的神采,眉宇沉静地凝望着我。 “阿墨,怎么了?” 他微微地笑一笑,凉凉的手指拭着我的泪水,温和熟稔的动作,仿佛我们依旧是住在惠王府中最相亲相爱的一对兄妹,从不曾分开过这许多个日夜,更不会因为分开而有所隔膜。 我不觉便止了泪,低声咕哝道:“你醒了?” “醒……我醒着么?” 他似在问我,又似在自问,勉强要撑起身时,我忙扶了一把,才坐了起来,扶了额,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我醒着么?” =================== 下面会有些小暧昧的情节~~~~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歌筵散,且就醉中眠(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连他扶着额的雪白手腕都在抖动着,我看得到上面无力跳动的淡青的筋,和清雅却也清瘦到极致的腕骨。 他……怕还是没醒吧? 我将茶端了,扶抱住他,柔声道:“三哥,喝点茶,就会醒了!陪阿墨说说话罢!阿墨总不来看三哥,是阿墨不好。三哥若不高兴了,把阿墨骂一顿也行。”懒 萧宝溶在我手中饮了几口茶,扶着我的肩,喘了两口气,渐渐恢复了那种极好听的清醇带磁性的声音:“阿墨,我怎会骂阿墨?” 他的臂膀有了点力道,缓缓地将我收束在怀中,低低叹道:“阿墨是三哥最心疼的丫头,一直都是。三哥若有几天见不着阿墨,心里便堵得慌……可阿墨……大约只在三哥有能力帮她时,才会记得三哥吧?” “不,不是……”我忙搂紧他的腰,哽咽道,“阿墨一直记挂着三哥啊……阿墨日日夜夜只盼着你好,只盼着我们……能和以前那般开开心心地活着……” “以前……在……我还是惠王的时候么?那时,我们很开心?” 他神思明显恍惚着,含糊不清地问着。虫 他现在……还是惠王。 可如果不是我这个安平公主在,早已成了不知流落在哪里的一推枯骨。 让他一直有着从云端跌落地狱的失落感,甚至觉得我已弃他而去,总是我思虑不周。 纵然萧彦不喜欢我和萧宝溶走得太近,但他对我尚算信任宠爱,若一两月间来探望萧宝溶一回,也未必就会引起萧彦疑心。 一直不来探他,到底是因为怕萧彦的疑心,还因为是我自己有些心病,托辞不想来见他? 我的生父夺走了他的家国,让他成为阶下之囚;他因我而一无所有,而我并不是他的亲妹妹,甚至不得不在他最困窘的时候弃他而去,保住自己的地位。 其实……我根本就无颜面对他,宁可说服自己,他有着上好的吃穿用度,就可以活得开开心心。 原来,开心已经离我很远,也离他很远。 所有最美好快乐的记忆,都已在一刀一刀刻下去的岁月中渐渐遥不可及。 “在三哥身边的日子,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我偎在他身畔,低低地告诉他,“大约在三哥身边过得太开心了,将命里的幸福用尽了,后来才会受那么多苦吧?” 萧宝溶笑得虚浮缥缈,细弱的叹息依旧是一贯的温柔:“怎么会呢?我十五岁时,你胖嘟嘟地才学着走路,第一次从你母妃怀中下来,就晓得笑嘻嘻地走来拉我的衣角。你和你母妃……一大一小,两人笑得都开开心心,像天上走入凡间的精灵,天生便该一直这么笑着,笑着……” 他抚着我的面庞,眸光清亮莹洁,好一会儿又黯淡下去,慢慢放开了环着我腰的手,自语般说道:“我又在做梦了!玉妃早已去相山出家了;阿墨……阿墨已离开我,再也不会过来见我了……也好,也好,她是我养大的,便……替我活着罢!” 蒙了雾气的眼睛从我的脸上转过,居然没有看到般忽略过去,半支起身,伸出颤巍巍的的白净手指,一把捏住了我放在一边的酒壶,也不再往酒杯中倒,仰起脖子,直接往喉中灌去。 我一时惊呆了。 敢情他和我说了半天的话,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他以为如今站在他跟前的,只是梦里虚幻的影子么? 能做到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梦境视若无睹,那么,平日里他的醉里梦里,多少次出现过我? 神智清醒时,又有多少的时间在记挂着我? 见他喉间滚动,正将大口大口的冷酒咽下,我才醒悟过来,扑上前又去抢他的酒壶。 这次他正在喝着,好容易夺过来时,他的身体被我压得一倾,喝得便呛了,伏在榻上咳得耳红耳赤。 我眼见他泪水都咳了出来,又是着急,又是心疼,顾不得立起身,便用袖子给他拭泪,呜咽道:“三哥,你若再喝,我真的一直不理你了!” “不理我……连梦里也不理我了么?”他惨淡一笑,白皙的肌肤没有了以往如玉的清逸流光,呈现着寒冰的半透明,“是……你再不是我的阿墨了,我也已不是……你的三哥……” 那破碎而凌乱的话语,顿时将我愧得泪如泉涌。 正要寻出话来劝慰他时,他已手一带,迅速将我揽到怀里,激烈的心跳和呻吟般的话语一起漾到了耳边:“三哥一直记得,那个大祸小祸一起闯完的小丫头,淘气地钻我怀里,等我一桩一桩替她摆平,还不知天高地厚地笑着……她的眼睛,比春日里的天空还要明净清爽。我只瞧着她那双眼睛……便觉得好开怀,就是将整个惠王府都送了她玩也不妨事。”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眼睫,唇边的笑意清澈如水,依然是往日的恬淡蕴藉,令人见之忘俗。 但下一刻,他的目光已经揪痛,声音如被钢针扎过来流溢着惨痛而尖锐起来:“可如今,连你也弃了我!” 我忙摇头,正要否认时,后脑勺一紧,头部已被压下,微微启开的唇正被压在他的唇上。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歌筵散,且就醉中眠(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惊讶地木讷片刻,才意识到这种亲密接触对兄妹也是极不妥当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三哥必定醉得厉害了。 正要挣开时,口中蓦地一热,他那带了酒香的舌尖已灵巧的探入,小心地卷住我的舌尖,温柔地轻轻舔舐着,以很舒缓的节奏,慢慢地打着圈儿。懒 我睁大眼,只看到萧宝溶紧闭双眸,苍白秀逸的面容迷离恍惚,似完全沉醉于目前的动作中。 他……他当真醉得厉害了! 我是阿墨,不是他那些围着他打转的姬妾啊! 挣扎着想摆脱紧压着我后脑勺的那只手时,他似感觉出了我的抗拒,手上的力道立时加大,一个侧身,便已将我翻转过去,压在他身下,继续着他痴迷的索取。 我虽是慌乱,知他醉了,并不害怕,也不敢高声了惊动外面的宫人看他的笑话,只是努力别过脸,透出一口气,急急地低声提醒道:“三哥,快醒醒,我是阿墨,我是你妹妹阿墨!” 话未了,唇又被堵住,萧宝溶那微带颤抖的柔软微凉的唇,仿佛有着某种磁力,牢牢地吸附住我的唇瓣,不像拓跋轲那样霸道掠夺,也不像拓跋顼那样生涩含情,就和萧宝溶本人一样,在暖阳般的亲昵包容中缓缓浸润人心,不让你离开分毫,也渐渐让你留连不舍。虫 即便闭着眼,他的眉眼口鼻依旧完美得无可挑剔,加上醉梦中盈出的属于风雅名士的放涎不羁,组合出令人沉溺的奇异风情,连周身都懒洋洋起来,手足间的推拒越来越无力。 我的三哥,本就是天底下最清美的男子,即便拓跋顼比他年轻了十岁不止,依旧敌不过他那种沉淀了诗书岁月的风华绝代。 明知不妥,可我竟已说不出话,由着他纯熟地与我交/缠着,一点点地推/送,滑/动,越来越热烈地深/入。 我从不曾经历过这样悠长而舒缓地亲吻,嗅着周身越来越浓冽的杜蘅芳香,一时竟晕了头,居然试探着回吻他。 只是幅度极小的回应,他的呼吸却蓦地粗重,忍耐不住地低低呻/吟一声,松开压着我手腕的臂膀,腾出手来抚上我前胸。微凉的触感透衣而入,极有技巧的轻推慢揉,看似从容,却在顷刻间让我在悸动中颤抖起来。 不对,不对,他是我三哥,这时醉得不省人事,哪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我明明清醒着,怎可由着他犯下错事? 当他试图将手指探入我衣襟时,指尖的凉意终于让我清醒过来,忍不住地低叫起来:“三哥,住手!” 狠了心肠,不管他是不是醉得虚弱,我将他猛地一推,连带用脚踹了两下他的腿部,已将他推得滚落榻去,一头摔在地上。 他痛楚地呻/吟一声,雪色的裘衣铺展了一地,清俊的面庞尚带着溺于情/欲中的绯/红,半启不启的星眸已在迷惑地转动,分明是从不曾见过的焦虑和委屈。 一手扶着额,一手努力地撑着身,只听他低低地唤道:“云容,绣儿……怎可这样对本王?” 云容和绣儿,原是惠王较受宠的两名姬妾。 萧宝溶出事后,他的姬妾大多被囚禁于惠王府中。不想萧宝溶身畔有太亲近的侍妾被萧彦猜疑,加上萧宝溶当时的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我便将这些人都遣散了,放了他们自由,也不曾想起过再去给萧宝溶寻些美人相伴。 他方才如此失态动/情,看来是将我当成他素来侍/寝的姬妾们了。 还是我考虑不周。想他少年时便以风/流倜傥闻名,侍/寝的舞姬歌/妓到底有过多少,只怕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如今让他床帏孤寂这许久,还真将他当成圣人了。 我将窗户推开,用力吸了口气,身/体莫名给勾起的躁/热才消退了些。 无法责怪萧宝溶无礼,也不想责怪自己经不住他醉梦里的挑/逗。萧宝溶在这方面只怕比拓跋轲还要经验丰富,加上风华绝世,性情温柔,又是我最亲近的人,叫我抵敌得住? 理好散乱的衣襟,我上前小心地将他扶回到榻上卧了,柔声在他耳边道:“三哥,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瞧你吧!” 此时他却似有点恢复了神智,居然拉了我的手,又喃喃地唤着:“阿墨,阿墨,陪陪三哥罢!” 见他眉峰紧蹙,我早又心软下来,叫了侍女们进来服侍宽衣,扶到床/上去睡。 看侍女们这时倒也经心,床畔的暖盆,衾中的脚炉,一色都是齐全的,收拾得干净整洁。 我只压下性子,坐在床边看她们喂他喝了醒酒汤,擦洗了手脚,又眼看着他睡熟了,这才出了门,却把那从惠王府派来的侍女叫了出去。 “王爷这么着饮酒无度,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着这临风玉立的哥哥今日大失体统的酒鬼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不觉对着这两个从小在惠王府长大的侍女发飚。 侍女们忙跪倒在地,急急回道:“王爷以前虽也饮酒,但喝得并不多,顶多薄醉而已,从不曾像今日这般烂醉过。” “是么?” “奴婢不敢隐瞒!王爷一向有节制,顶多一壶酒而已,并不会醉。” ====================== 这两天收到了海量的蛋,愿意支持皎的亲们如果还有花,送些花给偶匀一匀罢!一只蛋扣五十朵花的积分,估计最近这篇文的积分在负着涨啦!嗯,偶相信大部分并不是读者在扔,只怪皎性情太耿直,上回得罪了小人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歌筵散,且就醉中眠(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也不知是不是怕我责怪,才以这样的借口推托了责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罢了,如果明日王爷不问……别提我来过。” 我不再紧追着问,却想着自此后还是常找机会来看看他为好。懒 连手足亲人都可以反目相对,对再也不可能为谁带来前程和财富的落魄惠王,下人未必再会有以前的忠心不二。 这天底下任何人都信不得,我还是自己多走几步,多操点心比较好。 萧宝溶是我心中唯一认可的兄长和亲人,我不能让他在我眼皮底下出事。 不然,我丢开一般女儿家期望的玩乐和幸福,这样苦心经营着朝政大事,又是为了什么? ----------------- 这一年是萧彦登基后的第一年。礼部为了讨萧彦欢心,早早通知了各处,极重视这赏辞旧迎新的日子,整个皇宫乃至整个宁都都办得很是热闹,爆竹声此起彼响彻了整整一晚。自旦日起,百官入宫谢恩后,彼此间的拜会便热闹起来。 我这里来拜会的人自然极多,颇有当年惠王府如日中天时的气势。我按礼谢过,得空也便去各处要臣家走走,希望能进一步巩固好容易建立起的关系网。虫 到初五那日,听说初晴郡主来拜会我时,我倒比当朝宰相来拜会还高兴几分。 毕竟利害攸关的感情,总不如患难中建立起的情谊深厚。 回到宁都后,因时局动荡,我不再是那个闲得无聊的文墨公主,她虽来看过我几回,不过匆匆来去,都不曾好好叙过话。 敬王府在南齐时虽是宗亲,但已算是旁支,除了个美丽风流的初晴郡主,并没有惹人注目的地方。待到改朝换代时,敬王由王爵降为侯爵,待遇并不曾有所改变;相对奇异的是,初晴居然还是郡主,并不曾撤去封号。 听说,这是宋琛的缘故。 如果不是南朝宫变,萧宝溶应该会想法安排她和林诃若的亲事了吧? 如今林诃若进退失据,降了北魏不说,还给这弃了萧宝溶和我而去的宋琛得了便宜。 我正想着时,侍女已将萧初晴径自迎入我的闺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眼见她缃色辛夷花暗纹的上袄,玉白色百褶长裙,浅妃色出风毛长斗篷,只在下摆处点缀几处彩蝶戏花的图案,愈发显得容色鲜艳,妩媚动人。 我迎上前,涎着脸去摸她的下颔,笑道:“好个美人儿!本王纳了你为妃可好?” 初晴本就笑意盈盈,闻言“嗤”地笑出了声,道:“你啊,这么多年了,性情还是不改!” 哪里是我性情不改,只是在她跟前还肯流露一点半点当日的本性而已。 我笑了笑,也不辩驳,望向她身后侍女捧着个扁平的大盒子,问道:“带了什么好玩意儿来?” 初晴笑道:“你安平公主势焰熏天,皇上差点就没把整个大梁送了你当玩具了,你能缺什么好玩意儿?不过现在人人把你当成大人物,只怕有些东西不会有人送你了吧?” 她让侍女将那盒子放到桌上,打开看时,却是三只制作极精美的大风筝,一只鲤鱼的,一只凤凰的,还一只是仙袂飘飘的美人儿。 初晴款款道:“我就想着,你啊,也才多大点子,也别一直只将心事放在什么国政大事上,该玩的时候还是玩玩罢!眼看又是春天了,以前惠王在时,只怕早送了你一堆的风筝,让你挑着喜欢的到园子里放着玩了。这会子,没人送你这个了吧?” 我拿起那风筝来,扯开嘴,将唇向上努一努,算是报以一个勉强的笑容了。 风筝,果然是离我很远很远的事了。 远得就像是我快要抓捉不住的梦境。 ――就像当年依在萧宝溶怀里生活时那种无忧无虑的岁月,散逸得如烟雾般,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问了问她家中的境况,知她过得很是自在,我也放下了心,笑话道:“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往你没有那些俊美公子哥儿相伴,只怕一天也过不下去,怎生这几个月没听说你的风流韵事?” 这时初晴却敛了笑意,如青葱般纤长的手指柔柔地搭到我的手背,连声音也格外地柔和动听:“说起这事,还要请阿墨妹妹帮忙呢!” 我大是诧异,笑道:“怎么了?相中了哪家少年公子,人家敢不买我们初晴郡主的帐,不理会你么?你说,我包管今晚就把他送你闺房中去!” 初晴的脸泛起了微微地赤红,含笑道:“倒不是人家不愿意……不过,圣上那边,似乎另有打算。” 萧彦? 我失笑道:“父皇又不好男色,还怕他抢了你心上人?” “不是。”初晴眸光闪亮,漾若春波,“阿墨,你也知道,我这一向……放荡得也久了。想想年岁已经不小,打算安定下来了!” 这下,实在是比她抢了十个八个美男回府侍奉还让我惊讶不已,失声道:“你想嫁人了?” 初晴见我惊讶,也觉羞赧,低了眼道:“嗯哪,上回不是宋将军从青州将我救了回来么?这一路之上,多承他的照料,便是入了梁,敬王府也多亏了他的周全。我想着他的年貌与我还算合适,前程也不用担忧,应该可以托付终身吧?” ==================== 谢谢亲们的鲜花哈,今天偶会乖乖三更,还有两更大致在下午四点和晚上八点前。偶的红袖vip读者群号:79727134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歌筵散,且就醉中眠(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她虽是问着我,但眼睛炫亮夺目的光泽分明地洋溢着幸福,显然对这个问题心里早就肯定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却是勃然大怒。 只晓是宋琛和初晴走得近,甚至常常自由出入于初晴的闺阁之中,可我一直认为多半是宋琛一厢情愿,初晴念着他的救命之恩以及目前在新朝的权势,不得不屈服于他。哪知连初晴自己也起了这样的念头!懒 说起来,宋琛和初晴之事至今未成,还是因为我的缘故。 大约在从青州回来的三个月后,宋琛便曾向萧彦提起过想迎娶敬王府初晴郡主之事。当时我听说了,立即指使一位故齐的重臣向宋琛提亲,同时又去请萧彦成全。萧彦初建大梁,不想得罪这些高门臣子,当下大费踌躇。我趁机劝着萧彦,只说宋琛是武将,常要征战在外,成年累月不着家也是有的,初晴性情风流,必定耐不住寂寞,绝非宋琛佳偶云云。 萧彦听了,果然立即不再考虑初晴,令宋琛去娶另一位名门淑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谁晓得这宋琛倒似迷上初晴了,居然回绝了萧彦,宁可暂不娶亲了。 我还恐他生事,找着个机会,把他遣出了宁都,不让他有机会骚扰初晴。直到腊月间南北战事暂歇,他才回京过年,大约又和初晴再续旧好,还撺掇她来找我成全他的好事!虫 只作不经意地欣赏着手中鲜活得可以跳过龙门的金鲤风筝,我笑道:“原来是他啊!说起来这人长得还算威猛,只是哪有你以往那些入幕之宾俊秀讨喜?姐姐,你千万考虑清楚了,这些武将久经沙场,杀人都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这样清雅娇艳的人物,恐怕不适合他吧?” 初晴微笑道:“我与他相识的日子……也很是不短了。阿墨你放心吧,他绝不会再辜负我。” “不会再辜负?”我抓住了她话语中的漏洞,“也就是说,他以前就曾辜负过你?” “哦……没有!”初晴急急否认,“不过男人们,逢场作戏也是有的,我自己也不是什么清白的女儿家,自是不会和他计较。” 我盯着她,似笑非笑:“姐姐,和他在一起,你难道不需要用那个药?” 她曾说过,她与那些俊秀的男人度过的每一夜,都不得不靠媚药来取得身心的愉悦。 这个宋琛如此有心机,甚至当日不肯将她留在林诃若军中等待堂兄惠王带她一起走,多半一出青州就将初晴给收伏了。 可当时初晴身畔应该没有这种药,怎么这么快便愿意跟着他了? “阿墨,知道么?对于彼此喜欢的两个人来说,用那种药,是一种玷辱。” 她居然这样和我说。 她那含羞带喜的微笑,让我都不由地妒嫉起来。 凭什么那个将惠王舍在敌境的男人可以得到初晴的钟爱? 纵然他为的是我的生父,想到惠王如今的困境,我也无法谅解他。 “好吧,我知道了。”我丢开金鲤风筝,笑道:“我闲了和父皇说去。不过姐姐,你也该留心再找找,我总觉得你必定可以找到更好的男子相伴终身。” 初晴点头谢了,和我继续叙着话,直到午饭后方才离去。 而我在她走了后,立刻修书一封给秦易川,让他设法将宋琛要过去到江北帮忙。 将他远远扔江北去,看他还有没有本事有事没事去招惹初晴! ------------------红袖添香独家载,盗版必究!------------------ 这一年的大年初八,我让管事去搜罗的美人们给带了过来,约有三四十人,俱是身家清白的平民女儿,我一一叫过来亲自问了话,把其中看起来比较单纯听话的,挑了六个命人送到颐怀堂去;又把其中比较艳丽健壮的,挑了十个亲自带给萧彦。 萧彦正在喝茶,忽见了我带了一排莺莺燕燕的少女们过来行礼,讶然问道:“这是做什么?” 我笑嘻嘻道:“这十个女孩子长得都有宜子相,我特地选了来送给父皇。父皇春秋正盛,大可再育出几位皇子来承继大统,比指望着阿墨给您生出个皇孙来不知强多少倍呢!” 萧彦“噗”地一声将口中茶水喷个干干净净,扫了一眼那排少女,摇了摇头,笑道:“罢了,朕就把你这份好意留下罢!也真亏你想得出了!” 自此,他再也不曾催促我挑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侄子们成亲了,但那些女孩大多也给冷落在宫中,一年半载都未必能见一次面了。 而送给萧宝溶的那六个美人,萧宝溶问明了是我送的,以他一贯的温和安静全盘收下,自此便一夜一个轮着侍寝了。 那几个女孩子年纪甚小,大多出身贫苦,虽给家人她们卖给了大户人家,如今见萧宝溶性情极好,风华举止更是一等一的,也便恢复了几分少女的天真活泼。听说颐怀堂内女孩子们的笑声,有时在大门外都能听见,我便也放下了心。 天临二年二月,因为驻于青州的怀德大将军秦易川,请求让京中有亲人的部分将领换防,宋琛以及几名与他交好的将领被派往青州,好让原来那些将领回京与家人团聚。 ================== 偶想啊想啊,决定本文继续走悲情路线,但不会以悲剧结尾~~~希望啊,给看文的亲留一点温暖的希望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流年度,银剪送轻鸢(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圣旨下后,我特地带了不少初晴喜欢吃的食物和首饰,亲自去看望初晴,只说是秦易川的主意,我知道时已经晚了,圣旨一下,覆水难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又向她保证,只待一有机会,便调他回京来,即刻成全了他们的事。懒 初晴只是蔫蔫的,叹道:“罢了,权当他出征去了吧,总是难免分开。只他心里有我,也便行了!” 我听了暗自纳闷,实在想不出这人哪里好了,让她这么留连不舍。后来索性仿萧宝溶事,也去找了一堆的美少年过来,送到敬王府中。 谁知这回却吃了闭门羹。初晴一个不少地给我退了回来。 “初晴郡主说,她心中有人,便容不得身边有人。公主若觉孤单,大可自行留着。” 一时气结,遂将那些美少年遣散了,不再理会。 到三月天气和暖的时候,我无意又见了初晴送的那些风筝,想起少时萧宝溶带我放风筝的情形,遂叫从人捧了,入宫去探萧宝溶。 才踏入颐怀堂大门,便有一阵笑语隔了花荫传来。 我忙紧走两步,看到眼前情形,心里已是大为宽慰,却由不得同时涌过一道心酸。虫 樱花烂漫下,落花如蝶儿飞舞,在散漫的春意中盈盈而飞。 我送来的几名美姬,正围着樱花树下的长案,笑得花枝乱颤。 我那一身雪白丝袍的三哥,正拥着一名少女,扶了她的手,教着她写字。 记得那少女也是我送来的六名美人之一,仿佛叫作可儿,并不识字,论容貌算是那些美人中较逊色的一个,只是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双漆黑的眸子明亮明亮,看来极灵动,让我看得很顺眼,这才送了来给萧宝溶。 此时,她黑鸦鸦的发髻上落了大片的樱花瓣,白净净的脸庞,却这里一道那里一道的墨痕蜿蜒。虽然看来有点脏兮兮的,可她撅着嘴,神情一派天真可爱,便有种山间清泉般天然的澄澈韵致传出,别有一番风味。 几个美姬自是在笑话她一脸的脏污;萧宝溶也含着笑,一边把握着她的手写字,一边温柔地望着她的面庞,分明有着几分痴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记得以前有好多次,他也曾这么耐心地教我画画写字;可惜我当时总不懂事,从不肯沉下心来做一件事,往往找着机会,不是往自己身上手上画两下,便是悄悄在他的素衣上泼点墨汁,一定逼得他哭笑不得,亲昵地刮着我鼻子,叫人来给我们换衣裳。 “三哥!” 吸一吸鼻子,我抖开往事,唤了一声。 萧宝溶握着可儿的手猛地一颤,连面庞上的笑容也忽然僵硬了片刻,才抬起头,黑亮透明的眼睛温和地望向我,重又泛出柔和的笑意来。 “阿墨!” 他显然惊喜,但并不改一贯的沉静风度和良好修养,挥手令身畔的侍姬们退开,才走到我跟前,上下地打量我,拍了拍我的肩道:“又长高了!都快到三哥鼻尖了!” 我仔细打量萧宝溶面庞,虽是清瘦,气色倒还好,渐渐又有了往日珠明玉润般的美好光华。 萧宝溶见我打量他,挽了我的手,微微笑道:“看什么呢,是不是三哥老了?” 有了除夕那件事,我终于能很清醒地意识到,我与他到底不是亲兄妹,该有的男女大防还是要有,再不敢再如以往那般去捧住他的脸撒娇,只是脆声笑道:“三哥怎么会老?瞧瞧这些女孩子,哪个不给你迷得神魂颠倒?” 萧宝溶唇角一弯,却是悠然一声轻叹:“她们虽与我相处不久,但如果这时让她们离开我,大约也会想着我吧?可我养了六七年的妹妹,离了我可是连头都不回一下呢!” 我立时意识到他在怪我,忙道:“谁说我不想着你?连你这几个侍姬,都是我一个个亲自挑的,三哥瞧着,该挺合心意的吧?” 萧宝溶点头道:“嗯,想着我……所以快一年了,也不来瞧我一眼。” 他虽这样说着,语气依旧温文,听不出半点责怪之意,只有牵着我的手,手指微凉,掌心却有温温的汗渍渗过来。 我便晓得他果然不记得除夕之事了,顿时松了口气。 好端端的兄妹之情,给掺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难免尴尬。不如不知道得好。 想他虽是怪我,却是最聪慧玲珑不过的人物,当然知道我来多了于我于他都不妙,料他生气也不会生多久,我遂摇着他手臂,乖乖认罪道:“是啊,阿墨最不听话,自己一自在,就把三哥丢脑后了。刚看到初晴姐姐送来的风筝,忽然便想起以前三哥春天时总会亲自带了我放风筝,特地带进宫来和三哥一起来放。” 萧宝溶盯着小惜手中的风筝,神情微见恍惚,轻声噫叹:“哦……那时么,你还小,三哥自然陪你一起放风筝。如今么……你已经大了,不用三哥伴着了。” “是么?”我的眼眶热热的,低声道:“可我为什么觉得……我只要站在三哥身边,就一直很小?便是再隔上三年,五年,或者三五十年,还是那个只想三哥伴着的小女孩?” ====================== 阿墨很坏吗?很坏吗?啊啊啊,好多亲对她表示不满啊!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流年度,银剪送轻鸢(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牵我的手蓦地握紧,发出一声仿若呻吟般的叹息,然后手腕一带,已将我紧紧拥到怀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很瘦,锁骨硌着我的肩,闷闷的疼痛从肩头一直传到心口。 他的胸膛也不如一般人结实罢?懒 我听得到那一下一下的心跳,格外的清晰和激烈,和他眉目间的平和宁谧判若两人。 “阿墨,我陪你放风筝。” 他静静地在我耳边说道,“只要三哥能做到,三五十年后,依然会陪着你放风筝。你依然是三哥一心想陪伴着的小女孩。” 有泪水迅速涌出,又生生被我逼入眼眶。 “好啊!” 我笑着回答,除了声音略尖,听不出半点担忧和悲伤来。 离了他的怀抱,我扬手让小惜她们打开木盒,取出风筝。 小落持了那只凤凰,仰头一瞧,已笑道:“不成呢,这里都是才长的竹子,树木又多,没法放风筝啊!” 我笑道:“没关系,我们到景宁宫外面的草地上放。那里空旷,地方又大,放个三五十只风筝都没问题。”虫 萧宝溶蹙眉:“这不行吧?” “我说行就行啦!” 我笑着,径将他拉着,一路悠悠闲闲地走向门外。 萧宝溶低声道:“阿墨,三哥不想连累你。” 我懒洋洋道:“偶尔为之,三哥连累不着我!” 萧彦对萧宝溶不无提防之心,但我这一年间才见了他一两次,料着还不致被猜疑。何况放风筝这等小儿女才作的游戏,萧彦定会想着我只是念起了往日的兄妹之情,何况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绝不可能有所异动。以他对我的疼爱,顶多嘀咕两句,绝不至于会因此为难我或萧宝溶。 门前守卫虽是森严,但见是我亲自领人,只是垂手肃立,再不敢出言阻拦。 我步履轻松地跨出了门槛时,萧宝溶的步伐却沉重起来,甚至慢慢地顿住,回头看那墨底金漆的颐怀堂匾额。 我笑道:“三哥,怎么了?” 萧宝溶怅然轻叹道:“我在这里住了快有大半年了吧?都不曾有机会看过这个颐怀堂的外面给修整成什么样子了!” 屈指算来,他在这里住了近八个月,又在上阳宫那种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病了好几个月,也亏他素来沉静,还能耐得下来,甚至连性情都不曾有丝毫改变。若换成是我,只怕早就疯了。 当然,还有个更惨的拓跋顼,被在一方斗室生生关了七个月,算是把我们两人曾经的美好彻底关到心门之外了。 不过他比萧宝溶幸运。后来救了拓跋轲,算是将功赎罪,他将有北方大片广袤国土等着传承给他作为补偿。 我喉咙发紧,忙笑道:“三哥不用急,总会好起来的……总会好起来的……” 萧宝溶便不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缓缓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那种恍如隔世的怅惘,让我心里一阵阵地发酸。 这里本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连同他本人,都已沦落在他人手中,连看一眼也成奢侈。 不能一直让他这么下去。所谓的终身幽禁,纵然是衣食无忧,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不知道我要在多久之后,才能设法说服萧彦,将他放出颐怀堂来。 至少,能让他像正常人一样,无事出去散散心,看看山,看看水,看看闹市和城镇,在莽莽人群中找到自己存活于世的感觉。 日初长,天乍暖,春风吹碧,春云映绿。景宁宫前,果然是一派春意昂然的好风光。 小落小惜把那只金鲤放了上去,轮流执着线;萧宝溶却和小时候一般,先帮着我把那只七彩翅翼的凤凰放上了天,看着它迎风招展于空中,活灵活现地飞扬着,似要直入云间,方才不慌不忙地取起留给他的那个美人儿风筝,一边逆风往后退着,一边缓缓地松着细绳。 他放我的轻松,放他那只却费了好大的力。有几次明明已到半空了,忽地便一头栽下来。可怜那小小的美人儿给跌了几次,已是灰头土脸,连竹架都松动了。 我笑得打跌,拉着线走到他跟前,拿丝帕给他拭了额上细细的汗珠,高声道:“三哥,让我来试试吧!” 萧宝溶微笑道:“如果是个美少年,我就给你;可这美人儿么,我要定了!” 这话说出,连小落小惜也撑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此时甚是空旷,无遮无拦,笑声传出,便不时看到这里那里的人头悄悄伸出,又悄悄缩回。 如今我是宫中人人都想趋奉的,萧宝溶却是宫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真不晓得这些宫人们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玩得开心,会是怎样的惊讶和猜疑。 但我只看到萧宝溶冰雪般的面庞浮出的出尘笑意,嗅着夹在青草芳香中的杜蘅清香,便觉一切都值了。我不想多考虑他人的眼光,只需考虑怎样将萧宝溶这份难得的愉快延续下去。 终于,他的美人儿也放上去了。 明亮的阳光下,那石榴红的衣裙衬着蔚蓝明净的天空,耀眼而美丽,倒也看不出那磕歪了的骨架和沾了灰的衣裙了。 萧宝溶携了我的手,与我并肩站着,欣赏着翱翔于空间的风筝,微笑道:“阿墨,这个美人儿别扭半天才肯听话,怎么看怎么像你呢!” ============================ 刚准备更新,一看又是50个蛋。貌似最近的蛋都是整数,一次性40、50、60、80这样。如果是哪位亲实在不满了扔了蛋,我希望能出来说明一下;不过总觉得,读者不会给我这样的整数,以示她手中还有很多的蛋罢?忽忽,我淡定,淡定,实在定不下来时,可能会再向亲们求助……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流年度,银剪送轻鸢(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忙撇嘴:“三哥,我才不像你那美人儿呢,我像这只凤凰!” 继续放着线,努力地让凤凰站到三只风筝中最高的位置,我得意地笑道:“瞧,我就和这凤凰一样,漂漂亮亮的,飞到最高!”懒 萧宝溶柔声道:“凤凰飞得再高,再尊贵,也不过是一种有灵性的鸟儿,随时可能被驯养;我的阿墨却是个活生生的美人儿,纵然摔得再多,跌得再惨,也能再次爬起来,飞到最高,最远。” 我心中一动,已是跳得剧烈。 我这三哥,连说话也不肯明着说。想告诉我一些道理,却在指着风筝说话了。 微微发怔时,萧宝溶的美人儿已经攀上了一头,越过了凤凰,飘动的衣带不时拂到了凤凰翅膀上,奇异的出尘含笑姿态,果然比凤凰高贵美好几分。 这体味着萧宝溶的言外之意时,忽听得一声激动的惊呼:“惠王爷!” 我和萧宝溶一齐回头注目,却是吏部尚书晏奕帆,穿着一身厚实的朱红官袍,又惊又喜地冲了过来,抹着汗水便跪倒道:“惠王爷……您还好么?” 他的声音已在颤抖,往日那双精明的眼睛,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激动和钦慕的神情。 可这时岂是他论及旧情表示仰慕的时候? 他想害惠王,还是想害他自己? 我走上前一步,将萧宝溶掩到身后,截口便道:“晏大人,惠王身体未复,至今无力管理朝政之事,今日好容易略好些,我才陪他出来走走,晏大人若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便使得,不要劳动我三哥。” 晏奕帆给我疾言厉色一说,这才醒悟过来,额上的汗水滴得更厉害,急急道:“哦……下官才见了皇上出来,见了……安平公主在此,特来给公主请安。嗯,惠王也许久不见了,下官一时惊讶,失态了,失态了!” 萧宝溶清浅一笑,从容道:“本王这一向缠绵病榻,你们有事多向公主请示吧!她的意见,便是本王的意见;她的富贵平安,就是你们的富贵平安,懂得么?” 晏奕帆深深垂头应是,喉间微微听得哽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只怕他失态了落人眼目,淡淡道:“奕帆,如若没事,先行出宫去吧!我和三哥玩得正开心呢,别来扰了我们的兴!” 晏奕帆立时明白,恭声告退,却终究忍不住,在转头的一霎那,借了擦汗的机会,悄无声息地拭去眼角的晶莹。 实在不怪萧彦至今还在防范萧宝溶。 即便萧宝溶屈身事敌受尽诟病,在一班旧臣中他的影响力还是独一无二的。 想放萧宝溶自由,实在不是易事。 而我们放风筝的高昂兴致,也因这小小的插曲而被打断。萧宝溶好久没有说话,而我也无话可说,小落小惜更不敢开口。气氛一时僵硬,连柔和的春风也吹不软。 萧宝溶手中的线已经放到底了,抬头看着那衣袂翩然的美人儿出了会神,忽然问道:“小落,小惜,你们身边有剪子么?” 小落没有,但小惜素好女红,身畔的荷包里一向有小巧的针线剪子,闻言立刻掏摸出来,递给萧宝溶,笑问:“王爷要剪什么?” 萧宝溶并不回答,接过剪子来,将手边的线“喀”地连根绞断,看着那美人儿失了控制,立时顺了风势直往上冲去,疾速飞扬的姿态,倒似要直冲云宵一般。 萧宝溶目送那美人儿飘走,渐渐越来越小,变成了绯红的一点,快要消失在视线中,才喑哑道:“断了吧!不用再理会我,才可以飞得更高,更远。” 他说着,将剪子丢给小惜,缓缓抬步,以他一贯的优雅高贵的姿态,一步步向颐怀堂的方向走去。 这宛如画中人般的英秀男子,一步步地离开我。 身姿清逸,蘅香微微,素衣浅淡,仿若随时要消失在这春日懒洋洋的空气中,如落花般翩飘而去,如水气般蒸腾无踪。 我哽咽得快要说不出话来,狠命地吞咽了一下,才将所有的悲伤和黯淡硬是吞回心口,扬着声音尖厉道:“小惜,把剪子给我!” 小惜茫然地递来,我伸手迅速一绞,飞快将手中的凤凰风筝绞断,又将小落手中的金鲤风筝的细绳剪了,高声道:“我三哥七病八灾的,这下可把这灾劫的根子都断了!只愿这风筝飘得远远的,让我三哥从此一生平平安安,无忧无虑!” 萧宝溶已经快走出了草地,闻言身体顿了顿,抬起头,望着那只凤凰和那只金鲤,一路追随着那美人儿,飘飘摇摇地在春光里闪烁着最后的光彩,逝在云空之中,然后依然垂了头,安静地踏步,默默向前行走。 那浅浅的素影清瘦颀长,看来是如此地孤寂而落寞,无声地传递着满怀悲凉和万念俱灰,叫我心口越来越疼,越来越忍不住那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 “天色不早了……走,我们回府。” 本来打算陪萧宝溶散散心,便去见萧彦一面,向他解释一番,免得他多心。但我此时已实在忍耐不住了。 忍耐不住在这样满是杜蘅清香的微风里,为着我的三哥,泪如雨下。 原以为经历了如许多事,我终于也能有铁石心肠,铁血手腕。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流年度,银剪送轻鸢(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可我到底修行不够,我连自己从小就过多的眼泪都控制不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在该落泪的时候会落泪,可不该落的时候也会落泪。 与其在萧彦跟前失态,不如先回府去将自己的心情慢慢收拾清爽再说。懒 第二日再去见萧彦时,他果然问到了此事。 我叹息道:“他啊,也着实可怜得紧了。我只担心给困得久了,身体会垮下去……父皇,他到底是将我养育成人的三哥,我总舍不得他英年早逝。” 萧彦淡淡笑了一笑,转而又问:“你们后来剪了那风筝时,似乎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宫人来回朕,却听得隐隐绰绰,怎么也说不清。” 我明知这些事必定会传到他耳中,也不隐瞒,叹道:“三哥剪了他的风筝,让我和他断了。他说,不用理会他,才可以飞得更高,更远。我剪风筝线,只盼三哥的灾劫到此为止,从此能平平安安活下去。” “哦?”萧彦研磨地望着我,不知信还是不信。 我微笑道:“其实三哥也是多心了。我们父女骨肉连心,他于我有恩,父皇又怎会不知?又怎会因为我和他走得近便怪罪我?何况他也算是知趣之人了。当日父皇登基,他便晓得不是父皇对手,生恐白白牵累了江南百姓,并未有所异动。如今父皇在位一年,朝廷内外安泰,他自己也困居宫中,并无可用之人,哪里还敢怀有异心?”虫 萧彦沉默片刻,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人么,朕总觉得不简单。旁的不说,只看他当初终日沉溺歌舞酒筵之中,人人当他是名士高人;可南北战事一开,短短两三月内,便能收伏了近半的朝臣为其所用。这种手段,即便父皇也是自叹弗如。” 萧宝溶的影响力我早就见识过,他那揉合了高贵优雅和平易近人两种特质的言行,不管对于同僚还是下属,都有着极强的魅力。 这种魅力经过诗书的熏陶和皇室贵胃身份的映照,更被无限放大,让我都吃不准,如果有一天,他东山再起时,目前听命于我的那些故齐臣僚,会不会立时转投向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过有萧彦在,这种事应该是不会发生的。既然萧宝溶当年放弃了夺权,如今更不会做这种自不量力的事。 心下想着,我沉吟着回答:“父皇放心,他身畔之人,不少是阿墨派过去的,他若有所异动,我不会不知道。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偏着自己的养兄觊觎父皇的江山!” 虽说江山原来就是萧宝溶这一支萧姓的,可既已改朝换代,如今梁帝的萧氏,才是南朝的正统。这“觊觎”两个字,果然让萧彦听得舒服,含笑道:“罢了,由着你这丫头去办吧!你本就玲珑聪慧,就是太过重情重义了,有时便有些糊涂。若凡事多长个心眼,就更好了!” 我温顺地领了旨,却不晓得萧彦这“重情重义”的评价从何而来。 十六岁以前,我任性得没心没肝;十六岁以后,我历经波折,被所谓的情和义伤得体无完肤,早把它们看得比纸还薄,比雾还轻。 唯一能让我珍惜的,只有萧宝溶对我从无私心的宠爱和怜惜了。这也是我唯一想有所回报的感情。 当然,萧彦对我也很不错。所以,我绝不能以我生父的江山来报答萧宝溶的感情。 ------------------------ 从那以后,我去看望萧宝溶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几乎每月都会去见上一面,有时就在敞轩中说说话,听听琴,有时便将他带着在皇宫中四处走走,但绝不再和他单独处于一室。 倒不是怕他再喝醉了,对我失态无礼。实在是怕萧彦多心,连我这个女儿也怀疑起来。 纵然他再疼我,首先是好容易当上的大梁皇帝,其次才是我的父亲。所谓“父皇”,“父”也只是“皇”的修饰词而已。 不仅如此,我甚至找了理由,将萧彦最信任的两名内侍调入颐怀堂任总管,让萧宝溶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萧彦的眼目。 颐怀堂本就有萧彦的心腹在,但由我这么刻意地再次安排,更可见得和萧宝溶间绝无私意。 萧彦既对我和萧宝溶在一起时的言行了如指掌,又见萧宝溶的确毫无动作,甚至连偶尔遇见往日相熟的旧臣都刻意回避,渐渐也便放了心。 朝政之事,我半点不敢和萧宝溶提及,但有端木欢颜在,萧彦又肯教导扶植,倒也日渐熟识,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桩桩件件有条有理,甚得大臣们的敬服。他们对我的尊敬,已不仅因为我是南齐的公主,也不仅因为我是萧彦得宠的义女,或者,传言中的亲生女儿。 天临三年夏,萧彦南巡遇刺,虽未受伤,但劳碌之中受了惊,又中了暑气,回宫后竟病了许久。 他生病的三四个月间,我那几个好堂兄你争我夺,甚至不顾萧彦病体,到他跟前彼此攻讦,又不断骚扰安平公主府,寻求我的支持。 我给惹得恼起来,索性搬回了蕙风宫,方便随时侍疾于萧彦榻前,同时传令宫卫,不许他们入宫来惊扰皇上养病。 而大臣有重要之事,也便直接请命于我。 其中议论最多的,自然是皇储之事。 ======================= 看到了很多亲的安慰和维护。谢谢亲们长期以来对皎的宽容和支持哦,么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流年度,银剪送轻鸢(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彦年岁渐大,病势不轻,一旦有个什么不测,储君未立,刚刚稳固根基的大梁必定风雨飘摇,说不准会再次引来北魏窥伺。 自从天临元年十一月,南梁在江北大败魏军,收复了青州和江北大片国土,魏军便退守洛城,再也不曾有所异动。懒 根据我们暗伏在北魏的眼线回报,拓跋轲在相山遇袭,虽是勉强逃了性命回国,但伤势极重,甫回洛城,便急召太医日夜抢救,十多日才算救了回来,被送回邺都休养。 当时大将军秦易川正攻向洛城,意图再次攻破这座北方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再创当日萧彦谱写下的辉煌事迹。北魏皇太弟拓跋顼带领洛城守军顽强守卫,最后甚至成功反击,在洛城外大破梁军,逼得秦易川不得不带兵退回青州,继续与北魏对峙。 这场战事令两国兵力俱受重创,大梁不敢再轻易袭往北方,而魏军也彻底放弃了当日拓跋轲定下的南伐战略。 唯一得了好处的,是拓跋顼。 他少时被送往山间随慕容采薇学艺,本来只因拓跋轲的疼爱而格外尊贵,但此战他第一次统领三军,表现了出色的军事才能,足智多谋且骁勇善战。虫 南人尚文,北人尚武,他因此而迅速得到了军中将领的一致拥护。 等南北战事暂歇,他带军回到邺都时,他的储君之位,连拓跋轲也不敢轻易动摇了。 事实上,拓跋轲所受的那场重创,休养了大半年才大致恢复。这段时间内,除了特别重大的事件,几乎所有政令,都由皇太弟府邸发出。 即便拓跋轲基本复原之后,拓跋顼虽然还政于兄,不再对各类政事自作主张,却依旧掌握着朝中半数以上的兵马,即便拓跋轲下了旨意,也借故不曾交出。 在我记忆中,以拓跋轲的性情,若有人敢这般忤逆他的意思,只怕早给逼迫得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拓跋顼如此嚣张,拓跋轲居然没有追究,竟由他将掌握了足以动摇帝位的军权大权。 我曾暗自揣度这对兄弟各自的心思。 于拓跋轲,他并无子嗣,只这么个宝贝弟弟足以承继大位,早晚会传位于他,心底必定不想太过为难拓跋顼。何况拓跋顼真有异心,完全可以不用救他,让他死在江南,自己以皇太弟的身份回到北魏,必可顺利登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于拓跋顼,他在南朝被困七个月,原来再柔懦的性子,大约也会变得异常刚硬起来。即便是对他很好的兄长,他也不愿全无自保之力地由他宰割了! 我记得在牢中最后一次和他好好说话的情形。 那个曾经一脸稚拙纯净的少年,用男人才有的沉郁眼神,立誓般说着,他不会再向任何人让步。 如果是他要的,他必定要得到。即便是拓跋轲,也不能从他手中夺走他想要的一切。 或许我该觉得幸运。正是因为拓跋轲从他手中抢走了我,才让这人渐渐地在压抑中蜕变,成为一个和他兄长一般的铁血帝王,从此眼里心里,只剩下权势,连兄弟情谊都可抛到一边了。 他当年曾经很喜欢我,我当年也曾很喜欢他。 但这一切,都已是过去。 我不再是我,他也不再是他,连给砍光了竹林的相山,也不复当年的青葱滴翠。 他和拓跋轲如今是我们南朝最可怕的敌手,我不能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在我那几个堂兄弟中权衡了许久,我相中了看来最温驯最安静的一位近支族弟萧桢,在窥着萧彦气色略好时,建议立其为储。 萧彦皱着眉,叹道:“阿墨,这人恐怕未必合适。” 我愁道:“是啊,这个萧桢看来有些优柔寡断,虽有几分谋略,未必能胜任帝王之位。可除了他,其他人不是莽撞冲动,就是粗俚难耐,似乎更是不堪。” 萧彦自知那些出身行伍的侄儿们是怎样的情形。先天的教育缺失,后天再怎么着弥补教训,还是毫无大家风度,更别说帝王之相了。 他摇头道:“罢了,先试试吧。不过朕素来不太喜欢萧桢。他虽比其他人稳重斯文,可有时行事不够光明磊落,不像个堂堂大丈夫。” 我差点哑然失笑。 什么叫作堂堂大丈夫? 当年我所见到的那个少年剑客算不算? 那个身材魁伟异常的北方霸主算不算? 眼前这个篡了前朝帝位的父皇算不算? 他们哪一个行事光明磊落的? 我笑着谏道:“只要不算计自家人,不光明磊落又何妨?只怕咱们大梁还能在他的步步算计中越来越强大呢!” 萧彦病得脸色青黄,依然强撑着摇头:“未必。人品有问题,绝对非社稷和百姓之福。” 我嗤之以鼻。 我平生所见的唯一人品清贵端方的男子,目前正给困在颐怀堂中。 如果不是我这个见利忘义见风使舵的妹妹念着旧情暗中周全,那一年简陵中埋着的,绝不只齐幽帝萧宝隽一人。 萧彦没再和我计议储君之事,却在两天后正式颁下圣旨,以从子萧桢为嗣子,立为皇太子;同时以安平公主为监国公主,暂行摄政事。 我建议立萧桢为太子,本就是因为此人对我极是恭顺,并无主见,方便我日后操控;如今见萧彦以我为监国公主,不由又惊又喜。 ====================== 阿墨对自己的定位还是蛮准确的哦,见利忘义,见风使舵。还有阿顼的转变。多情与无情,原就在一线之间。可看透世事的凉薄,到底是不是真凉薄,真世故? 明后天开始,这些很多亲不喜欢的这些国事赘述大约就告一段落了。下面会有墨与溶、墨与顼的对手戏,哎~~~~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韶华误,谁怜芳菲老(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去向萧彦谢恩时,萧彦摸着我的头,叹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这孩子的心思么?给人害得惶惶不安,只恐别人再出卖你。(.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放心吧,父皇便是真的一病不起,大行之前也必将你安排得好好的,总不让你再受委屈。”懒 我不觉潸然泪下。 到底是骨血相连的亲人,虽然我平时对这位至尊无上的父皇总有一份戒心,言谈都以口不应心的虚情假义居多,可他待我显然比待他收为嗣子的侄儿好多了。 再次出宫时,我几乎是觅遍全大梁的名医,一一亲自召见了,确认其真实本领,再领入宫中为萧彦诊治,与太医院众人商议着用药。 经过好几个月的精心诊治,到这一年的秋冬之际,萧彦终于恢复过来。 而我在他病中的表现也让他对我这个女儿的宠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因他病痊后身体大不如前,但凡大臣们有什么委决不下前来请示时,他常摇手不见,“让他们问安平公主去,议定了告诉朕一声。” 他如此行事,竟是由得我在朝中势力大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论京内京外,军事国事,一切政令,皆出安平公主之门。虫 萧桢虽是太子,已全成摆设,除了表面的荣光,再无一人真正尊崇他,连东宫稍有逾越的用度,都须得先请示过安平公主。 大约眼见我的势力坐大,一些保守老臣开始不安,怕出现前朝女帝之事,居然议起了我的终身大事来,且介绍来的几个虽是名门高第,甚至是极有权势的军功世家,却都是京外的。 我对帝位毫无兴趣,但对暗地里算计我的人向来深恶痛绝。 萧彦接到奏表,却煞有其事地考虑起来。 这一日,我伴他用了午膳,叫人开了向阳的窗,搬了张大软榻,拉了萧彦一起晒太阳。 阳光甚是暖和,窗外的腊梅在融融的光线中散着芳郁的清香,连花瓣都格外地金黄灿烂,比起墙边砌下角落边的疏影横斜别具一番风味。 正懒洋洋想打盹时,萧彦将那奏表递了过来,“阿墨,瞧瞧这个。” 我随手一翻,笑道:“父皇盼着我赶快嫁出去么?” 萧彦摇头道:“你么……没嫁人可以一直在父皇身畔侍奉着,自然再好不过。可想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拖着可如何是好?” 我厌恶道:“父皇,我想不想嫁人是一回事,是不是给人算计着嫁人又是另一回事。” 萧彦哪会不知那些大臣的打算,苦笑道:“这些人么,倒也好解决。可眼看你快到双十年华,换那些成亲早些的,地上乱跑的孩子都好几个了。难不成一辈子就这么一个人过着?” 我抱着膝坐到榻上,嘟着嘴道:“一个人过有什么不好?何必找个人来管束自己?” “何必让人管束你?你如今是什么人?你是朕的女儿,是我们大梁的安平公主!你的驸马,自然应该听你的管束。” “嘻嘻,难道娶驸马就是为了让我多个管束之人么?父皇,我那公主府可不小,内内外外可供我管束的人多着呢!也不在乎多一个可以管束的人吧?” “你……你这傻丫头!”萧彦叹道,“像这样的冬日里,如果能多个暖床之人,不比你一个人孤衾冷寂好得多?日后如今父皇不在了,你也可以有个知心的人说说话,谈谈心,免得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把自己闷坏了。” 我懒懒道:“父皇,可我怎么知道,我这个所谓的知心人,会不会一转眼把我说的话当作武器,转过来对付我?” 萧彦笑道:“阿墨,你太多心了吧?若觉得旁人给你挑选的夫婿不好,你大可自己约些名门子弟到公主府做客,多谈谈好,确定了品行端正的,再慢慢考虑。” 我随口应了,打着呵欠半卧到榻上,只作想睡觉。 萧彦摇头叹道:“打理起朝政来已经蛮有模有样了,怎么平素还和小孩子一样?” 他这样说着时,早有司空见惯的宫女抱了衾被来,为我盖住。 回去后,我暗中查了哪些人想着把我嫁出京去,一声不吭地安排着,终于赶在过年之前,把那些老家伙逼得致仕的致仕,外放的外放,守边的守边,确保自己能安安心心过个年,不用担心谁将我嫁得远远的了。 但这事远没算完。 过了年,便是天临四年。 由于这些老家伙的提醒,顿时让萧彦记起,我确实早过了适婚年龄,该嫁人了。 我觉得他是把他那场大病恢复过来的精力,全用来张罗我的亲事了。 那年春天,萧彦一直说要提拔青年才俊,京内京外有些根基的未婚男子,多次被召入皇宫拜见皇上和安平公主,还几次在宫中设下筵席,令我为考官,考察他们才识武学。 我明知这不过是萧彦让他们展现本领的手段,只因是萧彦的旨意,不好违抗,只得硬着头皮让端木欢颜帮出了题,带了几个谋士在身边,留心帮着评选,心中却已厌烦得不行,更别提去欣赏这些用脂粉和锦绣堆出来的所谓名士了。 论武学,他们能敌得过拓跋顼? 论文采,他们能敌得过萧宝溶? 更别提他们清雅温润的气韵容貌,哪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 亲们,《风暖碧落》当当网限时抢购,仅限今日,五折,二册仅售19元,免运费,喜欢的亲不要错过,链接在简介上有。另网上也开始上传实体结局,因出版公司有更新限制,速度不太快,已经买了书或对实体结局不感兴趣的亲,请取消自动订阅,以免多扣币币。 (无良地希望,当当买书的亲,收到后能给偶五颗星的评分哦!偶也保证,那本在撕心裂肺后是个温馨的结局^-^)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韶华误,谁怜芳菲老(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这两个人是不是我的意中人且不说,能不能和我在一起也不说,可到底都曾是我最亲近的人。有这等珠玉在前,萧彦找来的人想我正眼瞧一下都不可能了。 临近夏天时,萧彦三年来头一次踏入了萧宝溶幽禁的颐怀院中,呆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懒 我听见这个消息,便觉得有些不妙,还没来得及打听他说了些什么,颐怀院的总管便传来话,说惠王请见安平公主。 我踏入萧宝溶在颐怀堂的书房时,由萧彦处调来的总管出乎意料地过来将我的侍女连同萧宝溶身畔的宫人一齐唤走,甚至关上了书房门,只留了我和萧宝溶二人在里面。 “阿墨,来了?” 萧宝溶正倚在书案上看书,见我来了才阖上书本,含笑招呼的口吻,一如当年在惠王府见着我时那般亲切温文。 三年的幽禁生活,并没有在萧宝溶身上脸上留下任何狼狈呆滞或哀凄微贱的痕迹。 他依旧一袭最爱穿的云过天青软袍,松松扣着衣带,半散着发,秀润的面庞质若冰雪,一颦一笑自然而然地流露着如隔云端般的出尘绝俗风姿,让人不由地心生艳羡,再也记不得,他其实是个连自由都已失去的亡国王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虫 “三哥,近日过得还好么?” 我拿过他正在看的书,却是一本江南文士新近刊刻的诗集。 他书房中的书并不少,但他极是聪颖,看书速度也快,我生怕他书不够看,一直有叫人留心搜罗各类新编诗文,或抄或买了来送他。 萧宝溶微笑道:“我怎会不好?大约这天底下没一人有我这么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了。这新出的诗集也好,不少都是以往认得的朋友写的,瞧来进步不少。” 我笑道:“你闲着无事时,不是也作了不少的诗文?你整理出来,我叫人拿去刊刻,一定人人吟颂,个个赞叹。” 萧宝溶拉了我在跟前坐下,依旧笑着,却道:“阿墨,你嫌三哥活得太长了?” 我一时语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诗词一道,旁征博引,明讽暗喻,最易被有心人寻出歧义来,扣上个图谋不轨的罪名。萧宝溶身份敏感,如今有我护着,只在颐怀堂写着消遣时光倒还不妨,若是当真刊刻出来,悲怀伤春被萧彦看作了对幽禁生活不满,那连他的幽禁生活也走到头了。 永远走到了头。 萧宝溶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牵着我的手,将我细一打量,蹙眉道:“咦,阿墨,最近过得不好么?怎么比上次见你清减了许多?” 最近我给萧彦弄来的那些青年才俊弄得头疼得不行,连中午都常托辞不过来陪他,自然看望萧宝溶的频率也少了。算来,又有快两个月没和他见面了。 摸摸自己脸庞,倒还觉不出瘦来,只道:“哦,怕是夏天到了,天热,人就瘦了些吧?” 萧宝溶摇头道:“气色也不好呢!阿墨,三哥和你说,到你这年龄啊,该找个夫婿伴着了。夫妻之间,阴阳和合,也是一种很好的养生之道。” 原来萧彦纡尊降贵来找萧宝溶,竟是要他劝我成亲! 我吸一口凉气,由不得面红耳赤,苦笑道:“三哥啊,对你或许是吧!可我不喜欢。我只想着就做噩梦了。” 萧宝溶微一皱眉,迅捷又舒展过来,清亮的眸子探索般在我脸上转动,微笑道:“还真打算因噎废食了?丫头,别怕,那种事没那么难受。” 我到底不是当年什么都依赖着萧宝溶,连这种事也能张口向他询问的十六岁小丫头了。慌忙地别过脸,我低声道:“三哥,我知道不难受,可实在……恶心。拓跋轲弄脏了我,我不想再多一个人来弄脏我。” “恶心……原来是这样!”萧宝溶苦笑,轻轻将我拉到了怀中,低声道:“为难我的阿墨了……那是……挺难受的。” 我便晓得只他懂得我。 那种身体连带心灵被污秽糟蹋的感觉,只有素有洁癖的萧宝溶才能理解。 自从那年除夕之后,我并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过,同时也刻意地避着嫌,好久不曾和他这等亲密相偎了。 熟悉的杜蘅清气透衣而出,清冽而温暖,叫我不由舒一口气,默默环紧他的腰,低声道:“三哥,如今我的这日子,已经算是过得舒心了。我只要这样一辈子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同时也看着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你的一生,不该这样。” 萧宝溶眼底迷离着一层薄雾,怅惘般望着窗棂透过的浅浅的光线。 我苦笑道:“我的一生不该这样,难道三哥的一生就该这样?三哥,这是命。你逃不了,我也逃不了。我现在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我还能主宰自己的生活,我还能让三哥过得稍稍舒适一点。我们还能怎样呢?” “三哥已经毁了,这辈子怎样,并不重要。”萧宝溶悠然地说着自己的境遇,仿若在说着午饭时不小心跌落了一只细瓷碗般不经意,“可你,你有更多的选择。你会觉得脏,无非是因为和你一起的男子不是你喜欢的人而已。你自己想象一下,如果那个男子,是你喜欢的拓跋顼,你还会觉得恶心吗?”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韶华误,谁怜芳菲老(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仿佛被人将心脏捏在手里狠狠揉搓着,我蓦地屏住呼吸,声音尖厉起来:“我不要想!我和他早已桥归桥,路归路,再见就是不死不散的仇敌,我为什么还要去想他?” 萧宝溶的胳膊一僵,却将我拥得更紧了些,许久,才心疼地说道:“好,好,三哥不提他,不提他……那么,你就想着,那男子是你别的亲近的人,还会觉得恶心么?”懒 他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垂下眸,柔和地望着我,轻声道:“比如,如果是三哥,你会觉得脏么?” 呼吸瞬间停顿,甚至好半响都回不过神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三哥? 我没想过。 但萧宝溶绝对是不脏的。 他从来都洁净得不像尘世中人。即便初降大梁时,他给扔到那样肮脏简陋的地方,折磨得奄奄一息,依然会有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雅洁净缓缓散出,让我心疼不已。 我好一会儿才能讷讷道:“我也想不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你是我三哥啊!” 话犹未了,萧宝溶忽然低下头,目光幽深,却有什么即将满溢。虫 我仰头望他,正是不解的时候,那冰雪样洁白的面庞靠近,唇边轻轻一凉,已被两瓣薄唇笼住,柔柔地轻衔着,温温润润的触感顷刻让我身躯颤动。 萧宝溶……我确定他今天绝对没有喝酒。 除了越来越浓冽的杜蘅清香,和杜蘅清香中融合的温雅墨香,我闻不到半点酒气。 他的眼睛半睁着,瞳仁深处的温柔怜惜再熟稔不过。见我望向他,那温柔中又添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我慌乱地挣着,张口想唤他时,他的手臂收紧,温暖的舌尖已经探入,深深浅浅,以我完全不懂得的韵律和技巧温柔舒缓地游动,而莫名的愉悦和酥/麻,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由着他唇舌的带领,在口腔中迅速激荡着,一直发散到脑部,心口,乃至后来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这种能带来强烈愉悦的亲吻,在我和阿顼几次亲/吻时也曾领略过。 但阿顼绝对没有这般温柔细致,舒缓悠长到让我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又似要飘浮起来,只知被动地承受着那种强烈的愉/悦。 并且,不愿意停止。 开始我还注意到他的眼睑已经闭上,浓浓的长睫投在面颊,柔软弯曲的弧度配着冰雪一样的面庞,是沉醉到极至、也让人不由为之沉醉的温柔如水。 后来,我什么也看不到了,只知下意识地环紧他的腰,由着他引领着我,以他萧宝溶特有的优雅和蕴藉,进入那仿若浮在半空的美妙幻境中,浮浮沉沉,起起落落,再不愿醒来。 许久,许久,我听到了幽幽细细的喘/息和呻/吟传出,蕴了极分明的欲/望渴求,仿若当日我自己服了媚药躺在拓跋轲身下后,娇/媚地发出卑/贱的渴盼讯号。 我蓦地双手一紧,已抓着细滑的丝质衣料。一睁眼,萧宝溶的唇正缓缓离开我,一双眼睛满蕴醉了般的雾气,蒸蒸腾腾,萦绕不休。 而我本欲推开他的手,此时正牢牢地扣着他的腰,周身颤抖着整个人偎在他怀中。这姿势,恨不得要将自己融到他身体上一般。 颤动着麻木的嘴唇,我正不知说什么时,萧宝溶阖一阖眼,再睁开,除了像盈了层水气般格外莹亮,已看不出溺于情/欲的不可自拔。 含一抹温柔的轻笑,他居然伸出食指来,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低低在我耳边道:“不害臊的丫头!” 可他这般说着时,却又将我抱到了怀中,紧紧地拥住。 隔着单薄的衣衫,我分不清胸前不规则震动的,是我的心跳,还是他的心跳。 又似乎隔了好久,我那干涸的喉嗓间,才发出被羞窘逼细了的声线:“三……三哥!” 萧宝溶低低应了一声,缓缓放开我,为我拂了拂额前散落的发,轻轻笑了笑,立起身,慢慢走到窗口,推开雕着缠枝莲花的窗扇。 我浑浑噩噩站起身,呆呆地望着萧宝溶清浅如水的身影,许久才很傻地又唤了声:“三哥!” 萧宝溶扶着窗棂,垂下头,仿若又是很轻地笑了笑,几缕柔软的黑发在风前荡漾着。 “阿墨,回去吧!”他一如既往地温和说道,“我会和你父皇说明,你是……在魏宫时受了委屈,不愿和男子亲近。” 我无意识地揉着红肿的唇,居然也只是顺从地应一声,脑中却依旧浑沌地反应不过来,他到底在说着什么,仿佛只是本能地认为,他说的话,我答应下来是天经地义的。 他听见我应了,眸光闪亮地转头望我一眼,弯了弯唇,微微的笑容看来黯然而惨淡。 但他对着我,竟似哽住了般不曾发出声音。重又别过脸,扭向窗外时,他才很轻很轻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愿阿墨嫁给他人。” 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么久,我从没有这么一刻,是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他真的不是我亲哥哥。 他早已清楚自己不是我亲生哥哥,却还是几次三番护着我,甚至沦落为阶下囚,不得不靠昔日他护着的小女孩扶持才能勉强存活。 付出这等高昂的代价,原来并不仅仅只因为我是他养大的妹妹。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韶华误,谁怜芳菲老(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毕竟不再是十五六岁不解事的小丫头了。他在缠绵间的真情流露和刻意取悦,我再不可能视若无睹。 我再不晓得我是为之感激还是感动。我只想着我该为他这么久的沉默付出表达些什么。懒 慢慢走到他身后,我环过他的腰,轻轻拥住,将面颊贴到他的背上。大颗的泪珠,便不由自主地滴落,打湿了他天青色的衣衫,润成雨水渍过的山林苍郁之色,一团团洇染开来。 萧宝溶默默握住我交叉在他腹前的双手,指尖微凉,掌心温热。 泪眼朦胧间,我望向窗外。 荼蘼如雪,散淡而落,如一枕香梦沉酣,欲醒不能。 浑然不知,春意尽,芳菲老,一年韶华又去。 “去吧,去吧!”萧宝溶轻柔的声音,低婉如歌,“不用记挂我。我很好。” ----------------------------- 后来,萧宝溶曾经求见过萧彦,应是回复萧彦关于我的情况。但萧彦并不完全相信,安平公主挑选驸马的闹剧,又持续了将近一个夏天。虫 那些候选驸马们与我相见的方式似乎开始有了变化。 有时宫中走着,会冒出个年轻男子在花间弹琴或月下吟诗;有时回府的车马会忽然被拦下,本来应该帮我驱逐闲人的侍从领来一位男子,递上一首赞颂我的好诗文;有时应人邀请赴宴,有狂生半疯不傻地在我跟前舞剑诵词…… 我本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可实在给萧彦的好意闹得烦不胜烦,令人将萧彦为我备下的那些候选人名单找出,单只看候选驸马有哪些在朝为官的亲友,挑那和“未来驸马”们关系最亲近的,一夜贬斥了二十九人,终于让那些心怀冀望的青年才俊望而却步,再也不敢轻易毛遂自荐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更大的闹剧,在秋天时来临。 天临四年的八月,北魏派使臣前来拜见梁帝,破天荒地带了大批礼物过来,让南梁上下一阵轰动。 无人不知,当今魏帝拓跋轲的父亲靖元帝拓跋弘是死于如今的梁帝萧彦手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也因了此事,拓跋轲始终不能释怀,多年来一有机会,便会发动征伐南朝的战争。南朝北朝的针锋相对势不两立,连江水两岸的百姓都无人不知。 如果说现在魏帝派人陈兵于江北,只怕还没他派人送了礼物过来让人惊讶。 待朝堂之上,使臣说明来意后,南朝更是群臣哗然。 晏奕帆、唐寂等人,一向都和我走得很近。那边萧彦还没来得及召我入宫,他们便在下朝后径奔公主府,告诉了我使者的话。 “这拓跋轲是不是在四年前,被公主的神机妙算把脑袋打坏了?”晏奕帆一脸的哭笑不得,“他们居然想讲和!他们居然想公主和大魏皇室联姻!” “他……还想纳我为妃?”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了。 经过相山一战,我深信拓跋轲早已对我恨入骨髓,就如我忆起他当年的凌逼,依旧恨入骨髓一样。 他那样心狠意狠手段毒辣之人,只为疑心我影响了他们兄弟关系,便能将我赐死;以我对付他的手段,若是我落到他手中,他将我碎尸万段才是意料中事。 “是啊!”晏奕帆感慨道,“别说公主了,就是皇上听了使臣的话,都半天没开口。不过金口一开,估计那使臣也要气得够呛了!” 拓跋轲虽是骁勇,可萧彦多番与魏军交手,数度大胜,却不将他放在眼里。 萧彦的回答是:“哦,那且让我问问安平公主,要不要拓跋家的人做驸马吧!” 萧彦的口吻,分明是要拓跋轲入赘到南梁来做驸马,甚至还得问问我,我要不要他当我驸马。 我笑着问晏奕帆:“那使臣给气走了没有?” 晏奕帆纳闷道:“没有呢!现在还在驿馆里呆着,说静候佳音呢!” 正诧异时,宫中果然来了内侍,急宣我入宫。 晏奕帆笑道:“哦,一定是这事了!” 他们辞去后,我即刻令人备了车辇进宫,径入武英殿。 萧彦早在殿中等候,见了我便笑道:“阿墨,叫你选驸马,你一直挑剔个不停。这下好,有个叫你挑剔不了的人过来求亲了!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我够了案上青花大觚上新插的金黄桂枝,嗅着扑鼻的桂香,笑道:“听说了。父皇,看来阿墨还当真声名在外呢!如果拓跋轲当真愿做大梁的驸马,搬咱们宁都来,不晓得会是怎么个景象。” 萧彦朗声笑道:“如果他不介意朕射杀了他的父皇,拉得下脸来叫朕一声父皇,朕便收了他这驸马也不妨!横竖他长得倒也人模人样,除了年纪大些,倒也配得过你。” 他皱了皱眉,锐利的眸光在我脸上凝注片刻,忽而放软了声调道:“上次惠王来找过朕,说了不少你在北朝的事。算来,这个拓跋轲,还是你唯一跟过的男人?” 他问得很直白,让我不由地红了脸,强笑道:“哦……我早忘了……” 萧彦低低叹了口气,负了手在殿中来回踱着,把澄金云纹地砖踏得笃笃作响,好一会儿才道:“真忘了么?那你早该找个如意驸马嫁了!最不济,也该寻几个漂亮男子伴在身侧暖暖衾被。以你如今的身份,哪个敢说三道四?”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韶华误,谁怜芳菲老(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彦这一支萧氏,和故齐的萧氏虽是很远的同宗,却沦落已久,到他手中才凭借军功起家,夫子们的书读得本就少,大约对于什么三从四德的女子训条没怎么放在眼里。当日他不知道我是他女儿,明知我曾落到魏人手中,再不可能是完璧,依然毫不介意地想着要娶我,便可算是明证。懒 如今我既是他的女儿,他更不会用那些教条来约束我,竟是巴不得我找上几个美男子左拥右抱,免得床帏寂寞,说不准还可为他生出个外孙来,好重新考虑着南梁的储君问题。 他和我倒还真是父女连心。 没遇到阿顼以前,我不就是这么着打算的? 可惜,此一时,彼一时。 这世间,我找不到我可以相伴一生的良人,而我已不想委屈自己,让不喜欢的男子污了自己的身体,去贪图一时的床第之欢。 给萧彦说着,毕竟尴尬。我沉默了片刻才道:“父皇,我没找到够格为我暖衾被的男人。我将就不了。” 萧彦怔了怔,忽然放声大笑,拍着我的肩道:“好!好!果然有我萧彦女儿的气节!对,既然你觉得没人够格给你暖床,你就不用将就!这天底下,也没人敢要你将就!”虫 他扬手一挥,满是帝王笑傲天下的霸气,“传魏国使臣!” 我心神大定,瞬间也有了自己主宰乾坤睥睨天下的踏实和骄傲。 对,这天底下,将没人敢要我将就任何事;我也将不容任何人来为我的未来做主。 稳稳地到萧彦下首,我提着茶盏,品着我最爱喝的狮口银芽,体味着江南才有的甘美清醇,缓缓地吐着气,惬意地靠在椅靠上,一边等着魏国使臣的到来,一边和萧彦闲聊着朝政和宫廷之事。 萧彦神色已很是淡定,仿佛丢开了一桩长久已来的心事,连延续了春夏两季的隐忧也散开了,谈笑风生,兴致颇高,直到外面通传魏国使臣阮琰到了,方才冷下脸来。 踏入殿中的男子个子不高,算是北方男子中较矮小的那类,容貌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便让我记起,被困于青州那年,我曾在大年初一时受封墨妃,和魏国群臣见过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个阮琰,应该也位列其中。 待他向萧彦和我行过礼,萧彦已掠过矜持甚至傲慢的轻笑,淡淡道:“朕问过安平公主了,她不愿意与贵国联姻。回去告诉魏国皇帝,朕就这么个贴心的女儿,也舍不得她远嫁异国,请他……见谅吧!” 他口中说请魏帝见谅,可回绝的口吻很是生硬,半点不像希望魏帝见谅的模样。 算来梁萧氏和魏拓跋氏的仇恨早就结得深了,萧彦固然不相信他们真的想娶南朝公主,而我也不相信拓跋轲那样冷酷执着的人会放弃国仇家恨。 不论萧彦答不答应把我嫁给拓跋轲,魏梁两国的矛盾都将不可调和。 阮琰并无意外之色,保持得体的礼仪,笑容可掬道:“陛下,我皇诚心与南朝结为友好邦邻,既然公主无意入魏,那么,由我国皇亲入赘南朝也可以。” 我差点一口茶喷出来,瞪着他笑道:“你的意思是,拓跋轲他转了性,不想当大魏皇帝,却要来当大梁驸马?” 阮琰恭声道:“公主说笑了!我们大魏皇帝,自然不能到南朝为驸马。但大魏的豫王殿下,愿意舍弃皇太弟之位,入梁为安平公主驸马。” 拓跋顼? 我愕然,心跳没来由地凌乱起来。忽听身畔宫女低声惊呼:“公主小心!” 一垂头,几上的茶盏不知什么时候被我带翻了,刚添的茶水泼到了手指,莹玉一般的洁白已经变作淡淡的绯红。宫女们正惊慌地过来收拾,一边要来为我擦拭,一边已有人去寻药。 我再不想流露半分失态,登时发作道:“这刚是谁泡的茶?说了要用隔年梅花上的雪水泡了才好,谁又用雨水泡的?这么难喝,想毒死我么?” 经了这么多年的磨难和历练,我早不是当日那个不解事的小丫头,平时举止甚是端庄稳重,待下人也是和气,骤然这样发怒,顿时将宫女们吓坏了,扑啦啦跪了一地,不敢则声。 萧彦皱眉,抬手道:“公主的话,都听见了?下回记清了!都下去罢!” 宫女们也不敢再上前查看我烫伤的手指,悄然收拾了茶盏,另去备茶了。 萧彦瞥了我一眼,微一皱眉,随即向着阮琰道:“哦,你的意思,你们豫王放弃了他的大魏江山,要做我南朝的驸马?” 阮琰陪笑道:“正是此意。” 拓跋顼在搞什么鬼? 如今他在北魏朝廷过得风生水起,将拓跋轲那等强势的人物都逼得不得不礼让三分,其地位绝对不比我这个有监国大权的安平公主差。 而北魏国土之辽阔,也不在南梁之下。以拓跋顼对江山和权势的热衷,他舍得弃了储君之位,来做什么南朝驸马? 何况拓跋顼看似温文清好,实则骄傲狷狂,哪里会向自己的杀父仇人屈服,甚至认他为父皇? ====================== 下一节顼顼会出现鸟,亲们有些想念他了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懒画眉,东风余几许(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勉强用方才被宫女们激怒的横眉冷对掩饰住自己心中的慌乱,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冷淡笑道:“阮大人,我倒不知道,北魏的风俗和南方有这么大的差别!旁人不清楚,难道阮大人不清楚么?我曾是你们大魏皇帝钦封的墨妃,册封的旨意说得明白,连他死了我都得随葬入他的坟墓。不论生死,我都逃不了你们大魏妃子的好运气呢,这会子怎么眼睛都不眨地,就把我扔给他弟弟了?”懒 阮琰额上隐见细细的汗珠冒出,应答却依旧从容:“公主若在魏,自然要遵守魏帝的旨意;但公主若在梁,魏帝的旨意自然无效。只怕公主一回到南朝,也不曾再将魏国的旨意放在心上吧?” 我提起桌上刚端来的茶盏,狠狠地摔到地上,在那四分五裂的破碎中喝道:“即便在魏国,本公主同样没把拓跋轲的所谓圣旨当过一回事!我落到他手中,会是被他欺凌的宫妃或奴婢;他落到我手中,同样是由我处置的贱奴,让他当男宠,他就得当男宠,让他当太监,他也不得不当太监!至于拓跋顼,不过我是饶了一条狗命的阶下囚而已,有什么资格来做我的驸马?北魏有兵马如云,南朝同样有铁骑无数!你给我滚回北魏去,告诉这对兄弟,叫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安份些,别指望再来算计我!”虫 听了我对他们的国君这般辱骂,阮琰终于变色,连勉强的笑容也维持不住,僵硬着身体告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内侍送他出去时,萧彦挥了挥手,竟叫殿内宫人尽数退出,只留下了我。 他的沉默注视下,我并不能克制自己的不安,绞着自己的袖子,又将手指撑着额。 脸上窜着烧,正烫得厉害;手指却很凉,一直在颤抖着。我的掌心,更是层层渗着冷汗。 “阿墨……” 许久,萧彦开口,“你当真喜欢那个阿顼?” 我立刻反驳:“父皇,我不喜欢他。三四年没见,我连他的样子都快忘了,又怎会喜欢他?这个人满心里只是他的江山,他的天下,我只悔当初没杀了他,白白让拓跋轲得了助力,如虎添翼。” 萧彦盯着我,缓缓摇头:“哦?你不是最恨拓跋轲的么?可刚提起拓跋轲想娶你时,你似没这么恼怒。而一提拓跋顼……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我忽然便委屈,委屈得快要忍不住泪水。 “他是我唯一曾经喜欢过的男子,可惜……只是曾经而已。想到他还在想着怎么利用我,比起拓跋轲来,我的确……更恨他!” 我想不到他突然派人提亲的理由,但我确信,他和拓跋轲,必定另有阴谋。 或许,这只是他们再度发起双方争战的理由之一。 萧彦默然,只沉郁地继续凝视着我。 我忍了良久,终于没掉泪,甚至离开时,还能整整衣裳,一脸镇静地若无其事离去。 只是,这夜我辗转反侧,竟是彻夜难眠。好容易迷蒙睡着,晨间醒来,枕间竟莫名的洇湿了一大片。 -------------------- 这事便这样算了,阮琰回驿馆后虽没有立刻回魏国,但当日便派了使者回去,想来是禀报交涉情况。 因回绝了这桩莫名其妙的求亲,萧彦随即便暗中调兵遣将,防备北魏有所异动。 隔了两日,阮琰依旧没有动身回魏的意思,我虽是有些忐忑,但再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出我的不自在,遂和以往一般来往于皇宫和公主府之间,不时到一些臣僚中走动走动。 这日大学士宋梓长孙满月,我在那堆金积玉的锦绣繁华乡中一直呆到了华灯初上,陪着宋家少夫人欣赏着小家伙的睡姿,闲话了半天,这才在大队扈从的保护下离去。 宋家着实是受宠若惊,将我的车驾远远送出大门,这喜笑颜开地回府。 我乍离了那笙鼓暄嚣之地,坐到同样珠围翠绕的鸾车中,却觉连周围的空气凉寂起来,不觉撑了额,在马车微微的摇晃中,抱了抱肩,低低地叹着气。 小惜、小落一直随侍身侧,此时见了,忙道:“公主,冷么?” 小惜已取了件薄棉披风为我拢上,微笑道:“人多的地方,总会热闹些,就感觉暖和了。其实咱们这车厢里也不冷,公主……是不是有些不开心?” 我懒洋洋地舒展了下手脚,笑道:“能有什么不开心的?左不过是……人少,所以觉得有点冷了。” 小落便从一旁围护着的茶壶中倒茶给我喝,笑道:“公主喝着茶,我们陪着说说话,难道还会觉得人少了?” 车上总有些微微地晃悠,小惜也上去帮着忙。茶壶盖子揭开,壶嘴和茶盏轻轻磕碰,伴小落、小惜的笑语,车厢里的确显出几分热闹,不觉得那样满怀荒凉了。 这时,我忽然听到了别的声音。 很轻,很钝,如老鼠吱吱咬着木板,却尖锐得多。我甚至感觉得出脚下微微的震动。 抬头看倒茶的小落她们,却是恍如未觉,正收拾着将茶端给我。 正疑惑着蹙眉时,有极冷极亮的一道光芒忽然在车厢内铺着的毡毯上划过,一个完整的圆形顷刻呈现。 然后,在我的目瞪口呆中,那块圆形毡毯迅速被扯开,一道烟黄色的身影飞快从缺口处跃入。 ===================== 罪过啊罪过,计算失误,这章才出来了阿顼的一点影子………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懒画眉,东风余几许(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小落正转过身来,立时惊叫出声,却在惊叫发出一半时,被后颈上的迅速一击打断,软软倒了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惜的茶盏“砰”地落地,却给骇得连惊叫都不及发出,傻了般站在我跟前,下意识地用身体挡到我跟前。懒 我倒吸一口冷气,眯起眼,盯着眼前这个看来多出几分陌生的男子。 他也正深深地望住我。烟黄长衫,秀颀身段,清雅俊挺,眉眼轮廓,分明是以往的清好秀润,只是眼神极深郁,原本泊着的墨蓝似与深黑的底色相融,只在锋锐地从人脸庞划过时,会隐隐现出一点暗夜星空般的幽蓝。 竟是拓跋顼! 三年多没见,他看起来沉静稳健了许多,以往过于外露的骄傲狂肆在同样的一袭烟黄衣衫下已悄然收敛,杳然无踪。 “你……你是谁?” 沉寂之中,竟是小惜第一个开口。 而外面也听到了车厢里的惊叫,车速顷刻放缓了下来,韦开在外高声问道:“公主,有事么?” 拓跋顼唇角一弯,笑意居然极清澈;可他手边的宝剑却举了起来,平平地指向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虫 剑光如水,同样清澈而明亮。 虽然看不出杀气,可我相信,以他的身手,别说前面只有个小惜挡着,就是十个小惜,也挡不住他的夺命一剑。 如果,他真的想杀我。 懒洋洋地笑了笑,我漫声道:“没事,小落把茶盏打翻了。快些赶回去吧,我可倦得很了!” 韦开迟疑了一下,便应了。 马蹄的的,车轮辘辘,开始继续行进。凭他外面再多的护卫,再也没想到这鸾车中已经多出个大男人了。 公主府防守严密,他并不容易接近我,算来应该是混在宋府的贺客中,趁人不注意时混到了我的鸾车下,藏于车厢底部,到出了府后,用他那天下罕见的宝剑临时充了回钢锯,竟从车底钻入了车中,出奇不意地掌握了车中的主动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站着,我坐着,彼此沉默地观察着对方,中间隔着个惊慌失措的小惜,以及一把指向我的宝剑。 略一垂眸,那一汪如水的剑锋,似倒映得出我和他同样镇静却偏于苍白的面庞。 许外,我淡淡地笑了笑,“小惜,再去倒茶来。多倒一盏吧!不速之客,也是客。” “是……是,公主。”小惜战战兢兢地答着,绕过倒在地上的小落,颤着手去倒茶。 我便低了头,玩弄着手腕上碧莹莹的一对翡翠玉镯,轻笑道:“阿顼,怎么有空跑江南来?当真不想当你的皇太弟了么?” “皇太弟么,又有什么好当的?”他眼角一扬,清爽明快的弧度,徐徐说道,“只怕还远不如安平公主翻云覆雨,一手遮天吧?” 虽是如此说,他已将宝剑插回剑鞘,走到我身侧坐了。一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我,不断在我身上端详着,观察着。 做了这么几年平平安安的安平公主,我的身量要比原来高挑丰润,本来略尖的下颔饱满了些,眉眼也不复原来的青涩灵动,保持着看不清晰却怎么也挑不出错处的沉静优雅。加上一直身处高位,我的举手投足间,都已具备了出身皇家的高贵矜持,虽是艳美,却连笑容都带了几分疏离淡漠。 见他始终在打量我,我拂了拂额前散落的发,微笑道:“看什么?是不是我老了?” 拓跋顼摇头,终于转过了眼,低叹道:“我宁愿再见到你时,你已老得让我认不出。” “哦?”我嗤笑,挑着眉眼不驯地望着他,“我老了,丑了,也好彻底断了你们兄弟的念头,从此不再想着找机会抓我回北魏,再去受你们凌践?” “不是。”他居然好声好声地回答,“如果你老些,丑些,大约就不会有那么多青年才俊排着队等着你挑了吧?” 我诧异地皱眉时,他才别过脸,接过小惜递来的茶盏,居然很温文地含笑道了谢,竟把从小见惯了贵家公子的小惜看得惊怔住,直到看见脚边的小落,才醒过神来。 人不可貌相。 我当日就曾被他温文清雅的容貌、骄傲倔强的气韵迷惑,以为他当真会是个纯净如水美好如玉的质朴少年。 “即便我再老,再丑,也会有青年才俊排着队等我。” 我也端了茶,安闲地边喝边聊着,仿佛当真只是久别重逢的朋友又见了面,坐在厅中彼此问着安好。 “哦,你倒还真自信!” 拓跋顼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倒是一如当初,月牙般美好地向上扬着。 我淡淡地笑道:“即便丑如无盐,只要有着无上的权势,就可以得到万人钦羡。” 拓跋顼盯着我,唇边浮起一抹不屑,“你就这么热衷权势?”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么?”他如今在北魏的势力,已经逼得拓跋轲不得不对他忍让三分,以为我不清楚么? 拓跋顼听出我话中的嘲讽,微一蹙眉,轻声道:“阿墨,我只是为了能守住我想要的东西。” 我可不可以再自作多情一回,认为他心里还在为当年眼睁睁看着拓跋轲夺走我难过? 事隔那么多年,再说爱或不爱,都已太过奢侈。但以他的骄傲,想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应该还是不小的。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懒画眉,东风余几许(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因此,他不打算让拓跋轲再夺走他目前拥有的一切? 慢慢品着茶中微微的涩意,我缓缓道:“我更简单。我只想保全自己,保全我想保全的人。不想给人践踏,只有把别人踩到脚底。”懒 “你做到了!”拓跋顼低沉地答道,“连皇兄和我……也曾被你踩得很惨。” “你活该!” 我本该很平静地应对,设法将我从受制于人的困境中摆脱。 可不知为什么,一听他这般委屈的口吻,不知哪里来的怒气,突然就蓬勃燃烧起来。脑中走马灯般转动着的,居然是三四年来我努力想忘怀的困于拓跋轲身边的日子。 屈辱和死亡的阴影随时会笼上来的可怕日子。 我睁圆眼睛,一字一字地向身畔的男子说道:“你活该,而拓跋轲,他欠我的,还远远没有还清!” 拓跋顼紧捏着茶盏,目光极幽深地盯着徐徐散着热气的茶水,沉默片刻,忽然轻笑道:“我皇兄比我可怜。” 拓跋轲可怜? 我确定拓跋顼来之前一定是喝了酒,冷笑道:“他可怜?莫非你给他抢走的女人太少了?”虫 鸾车中的琉璃灯一直在轻轻摇曳着,车中明明暗暗的阴影也随之晃动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知我是不是在这等迷蒙的暗淡光芒中看错了。 我竟觉这一刻他的脸似乎红了一下,甚至还愧疚地飞快看了我一眼,才低了头继续喝茶。 好一会儿,他才轻轻说道:“你对我,至少还肯手下留情,在最后的关头放过了我。可你对他……重伤了不算,还步步紧逼,就差点没布下天罗地网取他性命。”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离开相山不久便找到了皇兄,保护着他北行,一路看得清楚,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取他性命,半分也不曾念过当日之情。” 当日之情? 我笑道:“阿顼,你到现在还认为,我该对你们兄弟的作践心存感激?对不住,如果我是青楼妓女,或者会为你们兄弟俩都曾看上我而感恩戴德。可惜,我是萧宝墨,不是自甘下贱的卑贱女人!” 拓跋顼抬高了声音:“从来没有人把你看作卑贱女人!我没有,皇兄同样没有!纵然他曾对你用了些手段,你须知道……你须知道……” 懒得跟他讨论我曾受过的屈辱。那些事,想到一次,便是一次轮回般的折磨。 我清一清嗓子,打断他欲说不说吞吞吐吐的话头,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想弄清,你堂堂大魏储君,跑我们大梁来做什么?莫非想学你哥哥的手段,也将我抓回大魏去做几天妃子?” 我嘲弄地盯着他,问道:“不知这一回,打算让我做谁的妃子?你的?还是你哥哥的?” 灯光跳动得有点恍惚,他的眼神也很迷蒙,忽而轻轻一笑,瞳仁中的雾气瞬间吹散,露出如水晶接近透明的清澈来,“阿墨,我想你了,来看看你,不成么?” 心提起,好一会儿才“砰”地重重落下,滚来滚去般无从收拾。 很讨厌这种不为自己所控制的情绪波动,我正要岔开话题时,鸾车顿了一顿,停了下来。 “公主,到府了!” 外面有人禀道。 我应一声,正要起身时,手腕一紧,已被拓跋顼扣住。 “阿墨,请我到你府上坐坐,再喝杯茶吧!” 他似笑非笑,眉目间的锋锐和凌厉,很像拓跋轲乍露锋芒的时刻。 明知没那么容易摆脱他,我也不惊讶,微笑道:“好啊,你一向废话多,连给生殉前也想着见我,隔了这么久,想来废话更多了。本公主等着洗耳恭听吧!” 我虽是一脸的轻松踏下鸾车,但侍从们眼见我身畔多了个秀颀俊秀的男子抓着我手腕,无不紧张地按住了刀剑。 我若无其事道:“你们各忙各的去吧!别扰了我和故人说话。” 拓跋顼散淡笑道:“我和公主说话时,诸位还是不要守在外面好。我这人胆小,受了惊吓,指不定做出点什么事来!” 他这样说着,显然是把我当作了人质了。 虽是气恨,一时也无可奈何,只得给他制肘着,沿着回廊慢慢走入我的房间,让小惜领人去救醒小落。 我的卧房自然是最精致的。 依然是书宜院,依然是萧宝溶当年的精心布置,以南方书香高门特有的优雅和从容,铺排开一方闲散而舒适的空间。乍然一眼看去,并不觉得怎样地豪奢华丽,只是触手可及处,可能都是世所罕见的珠玉珍宝。 字画是前朝名士的真迹,琴是前唐时留下的九霄环佩古琴,妆台上铺陈着嵌宝的梳妆用具,床榻桌椅上镶着东海的珍贵螺钿,仙鹤宝灯通体碧玉雕就,玉鸭香炉以翡翠琢成鸭羽,黑珍珠点就双睛…… 和当年有些差别的,是房中床铺帷幔的用色。以往,我总喜欢胭脂红或鹅儿黄那样娇艳明丽的颜色,但如今,一色以清淡为主。 如果是蓝,会是接近水色的淡蓝;如果是绿,会是隔了细雨的茸茸草色。 拓跋顼慢慢地打量着屋中的陈设,低叹道:“怪不得把整个青州行宫送你你都不放在心上,你这屋子,大约神仙都可住得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懒画眉,东风余几许(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挣了挣,发现手还给他紧紧握着。 以他的力道,有个两三成力气,便足以迫得我动弹不得了。 我皱眉道:“拓跋顼,屋外虽有侍卫戒备,可屋里没有别人。你不用担心我逃开吧?放开我!”懒 拓跋顼将我的手提起,恋恋般抚摸了片刻我的指尖,方才放开来,微笑道:“阿墨,你没长高多少,手掌也没见长大,不过手指似乎比以前纤长了好些。” 他的声线比当年醇厚许多,连鼻尖呼出的气息漾到鼻尖,都有着异常强烈的阳光气息。 其实不是我没长高,而是他自己长得更高了。我以前的身高只到他的下颔,三年过去,我的身高还是只到他的下颔。 不是我们两个没变,而是我们两个一起变了,所以才感觉不出对方如斯明显的变化。 努力忽视指尖的残留的触感和温度,我自行走到桌边坐下,提过玉壶倒了茶,端着茶盏才喝了一口,拓跋顼已走到我跟前,一把抢过茶盏,就在我刚喝过的地方,凑了唇过去,轻轻啜了一口,才笑道:“阿墨,我是客人,第一盏茶,不应该奉给我么?”虫 我淡淡瞥他一眼,道:“这天底下,除了我父兄,还没人有资格让我倒茶。” 拓跋顼在我身畔的凳子上坐下,托着那茶盏,微笑问道:“你的夫婿,也没资格让你倒一盏茶么?” “应该有吧!” 我嘲讽道,“可惜你这辈子也做不了我夫婿,我也不会要一个我曾经的阶下囚为夫婿。” “可你也曾经是我兄长的阶下囚,算起来也不高明到哪里去。我们应该很般配。” 他居然不依不饶,继续眉眼弯弯地向我这样说着。 我嗤笑道:“咦,你还真打算做我驸马了?你家使臣没告诉你么?我不会嫁北魏去。便是你入赘南朝,我也要考虑考虑你够不够格。” “你觉得我入赘南朝还不够格?” 他啧一啧嘴,温润润地将颊边笑出了一对极深的酒涡,隐隐见得少年时的清秀可爱。 我笑道:“你好端端的大魏国储君不做,跑来当敌国的驸马?那可对不住,如果你来了,别说父皇不放心你,就是我也不能放心。到时要兵没兵,要将没将,不是生生地把你委屈死了?何况拓跋轲他舍得他能干的宝贝弟弟离开魏国么?” “他舍得!” 拓跋顼居然很快答道,“我承认我有几分负气,已经好几次利用自己掌握的力量有意和他为难。我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他目前地位的安稳。我不会夺他的皇位,可他已经没法像以前那样对我放心。当然,我们彼此都没什么亲人了,要说向对方痛下杀手,也是不可能。目前情形下,我远离大魏,他将是最大的得益者。” “哦?” 我倒有些不可思议,笑道,“原来你们兄弟也有同室操戈的时候!我以为你永远是条只敢跟在他后面摇尾巴的狗呢!” “你侮辱够了没有?” 他的脸涨红起来,明显提高了声音。 我也怔了一下,不太明白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非要损他几句才舒服一般。 但拓跋顼很快又沉静下来,喝了两口茶,才低沉道:“阿墨,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心心念念,只放不下当年被我皇兄污辱,以及我袖手旁观之事。可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皇兄差点被你害死,我被你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囚禁了七个月,连青州行宫都被你整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场,你的怒气还没消么?” 我冷笑:“有些耻辱,只能用鲜血来清洗。拓跋轲的鲜血没有流尽,我的耻辱依旧钉在我的骨髓中!我是南朝最尊贵的公主,我不会容忍这种耻辱永世伴随着我!” 拓跋顼的眉峰凝起,眸光黯沉如夜,叹道:“可是,阿墨,即便他死了,或者我死了,如果你心里放不下,你还是会觉得耻辱。你虽是尊贵的公主,可皇兄他更是一代帝王!如果你能看开些,在他跟前受些委屈,算不了什么吧?” 我点头道:“所以,你便甘心一辈子在他的阴影下活着,受些委屈也可以当没那么回事,他要你的女人你也可以双手奉上!” 我的言语之间,自是不无挑拨之意。 可拓跋顼竟微笑起来,白皙的面庞漾过一抹明亮的温柔,“阿墨,你承认自己是我的女人了?” 我没料到他竟能抓住我话中这么点小小的漏洞,不觉地脸红起来,哼了一声道:“我不过打个比方而已。难道后来他没抢过你喜欢的什么女人了么?” “我没有别的女人。丫头,你别装不知道。” 他盯着我,目光渐渐灼热,“你不负我,我便不会负你。从三年前回到邺都,我便将皇兄送我的所有侍姬都赏了有功的部属,专心于军政之事。我不立妃,不纳妾,只因我知道,你同样一次次地推拒着萧彦安排的亲事,甚至……这半年以来,你回绝的年轻男子大约可以组成一支冲锋陷阵的劲旅了!” 他遣散了所有侍姬,不立妃,不纳妾? 我竟真不知道。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懒画眉,东风余几许(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虽然我一直关注着这对兄弟的动向,可我从不想了解他们的妻妾子女状况,甚至每次召人来询问北魏动向时,都刻意地回避了这些问题。 我只知他们兄弟依然没有子嗣,拓跋顼仍是拓跋轲不得不承认的唯一皇位继承人,尽管他们兄弟的情感早非当年可比。懒 ――建立在不平等地位上的兄弟之情,在风雨中日益凸现的失衡情感,能经得起多少的摧残和猜忌? 感觉拓跋顼的身体越来越靠近,那温热的鼻息快要扑到脖颈边,我立起身来,踱开几步,笑道:“哦?那我是不是还得把那使臣的话当真,以为你真的有心当我们大梁驸马?” 拓跋顼垂了头,随手扣于脑后的长发便有一缕飘落颊边,比起他穿王侯袍服时俊秀柔润得多。 而他的声音,也柔和得难以置信:“我无心当什么大梁驸马,我只想做你的夫婿,从此不教其他任何男子用觊觎的目光瞧你,不让任何一个男子有机会把你抱到怀中。我在大魏,听说了你目前的境况,我日日夜夜都担忧着……诚如你所说,以你如今的尊崇地位,别说美貌如花,就是丑如无盐,也会始终有一大群的人追逐包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不想做皇兄那样的蠢事,把你越推越远。既然你不肯嫁到大魏,那么,就我到南梁来好了。”虫 他也已站到了我的跟前,专注地盯着我的眼睛,深邃的眸子夹杂着希冀和彷徨,居然显出几分忧郁。 我给他盯得很不自在,连笑容也快要维持不住,干笑两声道:“你就确定我愿意你做我的驸马?你就甘心认杀父仇人叫父皇?” “不甘心。可为了前者,忍耐一时也不妨。” 他答得很快,直接忽略了我第一句话中的反问意味,并且毫不迟疑地张开长臂,将我揽到怀中,紧紧拥住,温温的潮湿嘴唇若即若离地亲在我耳垂上,“当日你囚我那么久,杀尽来救我的人,我曾恨你恨得夜夜无眠。可是……” 带着可以让我感觉出的疲乏和脆弱,和身处大海无法把握方向般的无措,他轻轻说道:“当端木先生过来告诉我你早就有意放我,我再把你的坏处想上一百遍,也没办法恨你分毫。你对我分明有情,只是太骄傲,骄傲得宁愿自己放我,也不肯让皇兄的人救我出去。” 他的胸膛紧贴着我,臂腕上的力道快要将我融到他的体内。 我们感受得到彼此的温度,彼此的心跳,彼此的呼吸。 很勉强地,我想打破这样炙热的沉默。 我问道:“当初你被送入简陵前说要见我,你想说什么?” 拓跋顼的手臂将我拥得更紧了。他低低道:“我能说什么?我只想告诉你,等着我,不许找别的男人。你不肯见我,可到底做到了!” 他说着,柔韧的唇飞快地擦过我的面颊,蕴了一丝颤意,衔住我的唇,轻轻一吻。 我身体一震,下意识便想推开他时,那手臂立刻显出了钢铁般坚硬刚强的力道。就如第一次在竹林相依相亲那般,他毫不费力地将我整个人带起,挟于怀中,修颀的长腿踏出两步,竟抱了我在床沿坐下。 我被他像瓷娃娃一般收束在怀中,兜头盖脸,都是阳光般干净而阳光的气息,不由地便慌乱起来。 他和我,不是早该桥归桥,路归路了么? 拓跋轲是我的死敌,我生父是他的杀父仇人,北魏也从不曾放弃吞并江南的野心。 我从反目相向囚住他的那一天起,便已清醒地意识到,于公于私,于国于家,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仇敌,而不是情人。 他这样利欲熏心的人,也不可能当真抛开一切当什么驸马,否则他这几年辛辛苦苦在北魏建立自己的势力,为的又是什么? 我拼命地逼着自己清醒,即便他和我再亲热,我也必须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我不想再沦为他人的玩物,也不想再被他人利用。 何况,我的身后,还有毫无抵抗力的萧宝溶,一国之君的萧彦,以及无数听我号令的臣僚部属。 一步错,步步错。我不要落到萧宝溶那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凄惨下场。 拓跋顼的唇又凑了过来。我紧紧抿着,努力想别开脸。 可几年不见,他的霸道工夫,倒是和他的兄长学得更上层楼。他一手扣了我双臂,一手禁锢住我的后脑勺,俯下身,竟在我的唇上咬了一口。 我疼得张口呻吟时,已听得他咕咕地低笑一声,用近乎蛮横的力道侵入,猝不及防便深深窜了进来,迅速地缠住我,包住我的舌,激烈而放肆地重重旋动翻转。 分明是压抑已久的热情,在这一刻如火焰般汹涌喷出,直要将我溺毙焚尽。 忽然被唤起的愉悦,夹杂被突袭的不适,让我一阵头晕眼花,身体直往下坠,却又被他紧紧束缚着,丝毫动弹不了。 现在,我倒是相信,这几年来他真的没碰过女人了。 他和萧宝溶的技巧相比,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萧宝溶让人漫步于和风细雨中,温柔沁人,于不知不觉间*****蚀骨;他却像个迫不及待想将猎物占归己有的土匪强盗,要将我连皮带骨生生吞入,好与自己融作一体。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懒画眉,东风余几许(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该厌恶他的,我该更用力地挣扎着推开他。 可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眶竟然湿了,温热的液体迅速滑下了面颊;而我的唇舌,分明最大限度地纵容着他的占有和掠夺,甚至努力地传递着我带着颤意的生涩回应。懒 我听到自己呜咽出声时,我的卧房中似乎也下起了雨。凉凉的水滴,一滴一滴滚在我烫热的面庞。 “阿墨,别哭,别哭……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错,行不?” 睁开眼时,这个学全了他哥哥蛮横霸道的年轻男子已经放开了我,清好的面庞湿润一片,眼底又是水晶一样的透明,正簌簌滴落下来。 松开我颤栗的身体,他用着极柔软的姿势轻轻将我拥住,面颊与我相抵着,竟是低低的失声痛哭:“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是我的错。我已悔了四年,恨了四年。我不想再悔四十年,恨四十年……阿墨,别再恨我……” 我恨他吗?我恨他吗? 我当然恨他! 荒唐的相遇,荒唐的相恋,荒唐的擦身而过,以及,他对他兄长荒唐的成全,对我荒唐的伤害。虫 我恨他入骨,偏又在此时与他紧紧相拥,泪水和他的泪水流溢到了一处,只知紧紧抓住他的前襟柔软的棉质衣料,颤抖着,竟一句话说不出来。 而他那样结实如铁石的身躯,居然也在颤抖。 蜷在他的怀中,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哭泣时的抽动。 他喜欢我,经过彼此间那么多次的伤害和背叛,他的确还喜欢着我。 以他如今的身份,犯不着为了对我或大梁施展什么毒计而如此失态地痛哭流涕。 这一认知让我心口愈加地疼不可耐,仿若我还是以前相山那个傻傻的小公主,傻傻地喜欢着那个连姓都不晓得的美好少年,为他的欢喜而欢喜,为他的悲伤而悲伤。 “做我的妻子,好么?” 许久,他将我放回床沿坐着,扶了我的双肩,喑哑着嗓子问我。 我不出声,起身到妆台旁的银盆架子上,用帕子湿了盆中的清水,洗去脸上的泪痕。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不敢离开半步;见我洗完了,才取了帕子,也不嫌我用过的水污了,就在那水中也洗了。忽见我抬步走开,立刻掷了帕子紧随在我的身后,低低道:“哪里也不许去!不准再算计我!” 他说得倒坦白。 喜欢我,却防着我;就如我可以为他落泪,却依然不敢相信,他来找我,会只是为了做我的驸马。 如果这也算是一种爱情,我宁愿爱情从不曾来过。 他那般紧张,其实我只是坐到了妆台前,打开香奁,取了妆粉,掩饰略显红肿的双眼。 他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瞧着,然后用他粗大的手指,一一拿了我奁内的物事看。忽然取着一支画眉的螺子黛,便拈在手中,水光潋滟的目光飘上我的眉眼处,呼吸有些沉重。 独抱孤影眠,闲看灯花落。 不是不曾想过有人相依相偎,柔软含笑,为我持黛笔,轻描画,谈两句画眉深浅入时无。 可对我,太过奢侈。 不敢让自己沉溺于可能致命的温柔中,我只作没看到他的犹豫,敷点了妆粉,便若无其事地从他手中取过螺子黛,扔回香奁中阖上。 装作没看到他略带失望的神情,我起身唤小惜进来。 不出意料,小惜推门进来的一霎那,拓跋顼又扣住了我的手腕,神色已恢复了清冷沉着。 我淡淡微笑道:“饿了,弄些夜宵和茶水来。记得给我的客人备上一份。” 瞥一眼拓跋顼沉郁的目光,我又加了一句:“一律用银器盛着。” 小惜畏怯地望一眼拓跋顼,也不敢多话,低低应了,俯首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我叹道:“你在怕什么?怕我叫人进来抓你?还是怕我下毒害你?” 他深深地望着我,明明眸中柔情荡漾,说出的话却真实得扫兴:“都怕。你根本不信任我,随时都可能再次将我擒为阶下囚。” 他唇角的笑已很是凄凉:“你不会杀我,但如果不能信任我,绝对会再次和我反目,对不对?” 我有吃夜宵的习惯,因此每晚都有预备,只在交谈数句间,门扇又被敲响,一排侍女鱼贯进入,捧上一些寻常我爱吃的糕点羹汤,小落又提了一壶才泡好的狮口银芽过来,果然都是银餐具所装。 拓跋顼眼见这些侍女退了回去,才松开我的手臂,笑道:“阿墨,你府中能人不少,方才那十名侍女,有五名会武功,从哪里找来的?” 我明知他嘲笑那几名乔装成侍女的高手想进来救人,却因无隙可寻而退走,心下恼怒,自顾走到一边吃点心和羹汤。 拓跋顼只将茶壶提起,用银盏倒了两盏茶,先递我一盏,见我喝了,方才喝他那一盏。 他也给我当年的反戈一击害得草木皆兵了。 我慢慢咀嚼着食物,心底终于渐渐沉静下来,开始思索他真实的来意。 我笑着问道:“阿顼,你可曾想过,如果你入梁为驸马,你就不再是北魏那个手握重兵的皇太弟或者豫王殿下了。你现在就这般担心我要害你,不怕日后你无权无势,我更要害你?”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憔悴客,金瓯缺难圆(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你不会。”他肯定地说着,忽然从我手中抢去一块我吃了一半的桂花糕,香甜地吃着,继续道,“你现在想害我,是因为担心我背后的魏人会暗算你;可如果你确定了魏帝不会再给予我支持,你会保护我。就像……如今你将萧宝溶周全得好好的一样。”懒 我坦白说道:“是,我不相信拓跋轲真会不管你,更不相信你为了我会甘心认仇人为岳父。” 拓跋顼沉默片刻,答道:“阿墨,在你没有和萧彦认亲之前,你对他有好感么?” 拿了银匙,我喝着莲子羹,不解地摇头,“最初他和我没什么交集,不存在什么好感不好感。不过后来……” 后来,他并不晓得我是他女儿,一度想娶我,让我大是头疼,其实那段时间,我是极厌恶他的。 拓跋顼苦笑道:“你们是父女,血脉相通,可如果没见过面,也不会有多深的感情,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也记不得我父亲母亲长的什么样了。他们丢下我时,我才两三个月大。父母……对我来说只是个遥远的称谓,父仇……有皇兄也就够了。我只想得到我触手可及的温暖和幸福。”虫 拓跋顼说得感性而萧索,凝视着我的眸子煜煜生辉,焕着奇异的神采,如同梦中的七色虹彩,倒映在他的眼中。 我承认,那一刻,他那分明的对我们未来的幸福的渴盼打动了我,竟让我也开始有些神思恍惚,慢慢地想着,如果他能放下父仇,当真来到南朝做我的夫婿,究竟可不可行。 诚如他所说,如果他肯舍弃了一切与我相守,我也不会辜负他,一定会像守住萧宝溶的宁静生活一般,努力护住属于我们的安定生活。 可拓跋顼在北朝掌握大权惯了,又是如此刚强的个性,会甘心无声无息生活于我一个女人的荫护下? 还有,萧彦。 纵然拓跋顼真的不打算报父仇,报国恨,日日和我面对萧彦,可能么? 萧彦可以为了我而放过萧宝溶,也会为了我而放过拓跋顼么? 把一个随时可能砍向自己脖子的利剑,放在女儿的身侧,随时砍到自己脖子上! 一旦萧彦出事,储君根基不稳,南朝大权,立刻会旁落在我的手中;而我,到时已是他的妻子,就像如今的情形,虽然在我自己的公主府中,高手如云,兵马无数,却无可奈何地被他控制在这一室之中! 兵不血刃,他可夺得南朝大权! 从此,他们兄弟隔江而治,将南北俱变成他拓跋家的! 悄然地想着,却努力地敛住所有的锋芒,将口中味同嚼腊的最后一口点心咽下,我扬起脸,向拓跋顼温柔一笑。 在他宽慰地快要露出笑脸时,我柔声道:“阿顼,既然你放得下,那我也放得下。我明日就去和父皇说,即刻将监国之任卸下,把手中兵马移交给太子,再和这些年辅助我的臣僚们尽数引见给太子,我们便离开宁都,到南方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过我们相守终身的神仙日子,你说好不好?” 拓跋顼脸色微变,他迟疑问道:“你……打算退隐?你年纪轻轻,打算丢了你的天下,退隐山林?” 我笑道:“我一个女流之辈,谈什么天下不天下的?看把人笑死了!” 拓跋顼摇头道:“你虽是女儿家,可我远在邺都都听说你的声名了。你的才干并不输于男儿,又是萧彦唯一在身边的女儿,这天下,本来就该是你的。便是女人无法称帝,以你的权力,生下一位小皇孙出来继位,应该不难做到。” 我慢慢地舀着莲子羹。 又苦、又烫的莲子羹,一口一口送到嘴中,满心给烫得疼,满心都苦涩起来。 利用我的权力,生出个皇孙来继位。 果然像是拓跋顼这种厚道人想出来的主意。 如果嫁给他,我生的皇孙,自然是拓跋顼的儿子。 萧彦念着父女之情,多半乐见其成;太子势力远不如我;即便有人有异议,拓跋轲见弟弟放弃了和他争北魏江山,一定肯借兵给他平定南方。 拓跋顼不必当皇帝,直接可以当太上皇了。 他考虑的,还真是深远而周到。 我提起茶壶,为自己添了茶,又为拓跋顼添满了,低声叹道:“阿顼,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守成天下也不是简单的事,明枪暗箭,荆棘遍地,我们何必自讨苦吃?便把什么都丢开了,到有山有水的地方生活,生一堆儿女出来,叫你父亲,叫我母亲,一家子和和乐乐,岂不快活得很?” 拓跋顼端着茶盏,眼神幽缈起来,自语般低低道:“生一堆儿女出来,叫我父亲,叫你母亲?” 我微笑道:“是啊,我们在院前植满翠竹,院后栽上柳树。春天挖竹笋吃,夏天在柳树下看鸭子在水里游来游去。从此山水之间寄余生,只羡鸳鸯不羡仙。阿顼,你不喜欢么? “喜欢,喜欢……” 拓跋顼失了魂般喃喃应着,眼底一层一层的云飘雾绕,恍如倒映了春日的粼粼波光,许久才回过神来,啜起了茶水,“可是,阿墨,以你的身份,我的身份,你真以为我们失去了足以保护自己的势力后,还能安然隐居?比如你那个对你最好的哥哥,如果不是你,萧彦肯放过他?”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憔悴客,金瓯缺难圆(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抓了一把松子仁在掌心,一粒一粒慢慢拈到唇边,不经意地说道:“如果他隐到深山间,彻底和原来的部下断了来往,我父皇应该也不会为难他。” “你错了!”拓跋顼沉沉说道:“只要他在朝中的影响力还在,萧彦就不会放过他。所以,当初我就说过,萧宝溶回到宁都最好的结果,就是终身囚禁。”懒 我眨着眼,留心观察着他的神色,俏皮地微笑道:“可我们和他不一样啊!拓跋轲对你有着兄弟手足之情,当今梁帝更是我的父皇,他们不会伤我们。太子萧桢性情甚是温懦,若是我主动将大权送到他手中,他又怎会再疑心我?” 拓跋顼唇角弯起,向上的弧度像是在笑,却清冷得忧伤。 他静静道:“阿墨,我希望我们手中,永远有着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即便是我们最亲近的人掌握着最强大的力量,都未必确保让我们和我们想保护的人安然无恙。” 我点头,“于是,你可以入赘南朝,前提是,能够通过我掌握住南朝的权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或者更好的结果,能接近萧彦,迅速除掉他,以最简洁方便的方式,将南北两朝合并,归于你拓跋氏的掌握之中?”虫 拓跋顼脸色蓦地发白,握着茶盏的手极用力,显出了发白的指骨。 他的目光,说不出是焦灼,还是无奈,但声音已异常急促:“阿墨,别那么多心好吗?我只是把你和我的未来放在第一位!” 他和我的未来? 我从来没觉得目前我所掌握的权势能带给我怎样美好的未来。 但对他来说,或许真的很美好吧? 江山在手,美人在怀,说不准还可以暗中把父仇国恨都给无声地报了。 多么美好的未来! 将手中剩余的松子仁随手一扔,散乱了一桌,我掩着唇打了个呵欠,疲倦道:“我困了。” “你不信我?” 拓跋顼拧着眉,但听“喀”地一声,手中的银盏给捏得变形,迸裂,茶水**地顺着他的手腕滴下,他却恍若未觉。 我撩开天水碧的轻帷,慢慢走向我的床榻,声音也像那轻帷一样,如水纹般荡漾着,清明而忧伤:“或许……或许我真的还喜欢你吧?不过,我能给你的,也只是我而已。至于其他的,我没资格给,你也没资格要。” “可我要的,也只是你而已!” 他猛地站起,忽然这样激烈地高声说道。 透过那轻纱的床帷,他的身体似乎站不住,正摇摇欲坠。 这也是我在这房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看到的最后一幕景象。 下一刻,我按动了藏于床上的机关。 “格嗒”响动中,身下的床板顷刻失了平衡,锦衾翻转,灯影错落,眼前略一昏黑,失重的躯体迅速被抛下。 旋即,有昏暗的跳跃光芒闪过,我已跌落在下方另一床软软的锦衾中。 一旁早已有人伸手扶我,伴着惊喜的呼叫:“公主出来了!公主出来了!” 抬目四顾,这方位于我卧室下的密室,已有十余名侍卫守着,一见我跌下,立刻扶了我,即刻将我沿着密道送出。 我承认我当年便给拓跋轲和萧彦他们的手段吓破胆了,何况,我又只是孤单的一个,再出什么事,谁会如萧宝溶那般舍命护我? 这些年,我在书宜院几度整修,动的不是室内,而是地下。 我的卧房中,有三处机关通向不同的密道,让我遇敌时可以择机逃跑;我身上戴的佩饰,很多是足以保护自己精巧武器,只是不敢在拓跋顼这等罕见高手前班门弄斧;我的用具也有不少是特制的,专用来应付特殊情况。 比如,方才那只茶壶,寻常倒出的茶,的确是上好的茶。但壶底暗设了小小的机关,第二次我亲手为拓跋顼提壶倒茶时,无声无息地开启了按钮,事先藏好的烈性迷药,立刻会融入茶水中。 并非毒药,只是致人昏睡的迷药而已。即便用的是银盏,也不会因毒素而变色。 拓跋顼武艺高强,迷药对他的效用不是很大,但必定能让他行动迟缓。 他想制我,但我终究能反过来制住他! 从密道中转出,早已等候在外的侍从早已上前,一齐请罪。 我顾不得责怪他们的失职,先问道:“拓跋顼呢?” 领头那位侍卫统领之一薛冰源上前禀道:“回公主,端木先生已在外布下天罗地网,这人绝对逃脱不了!” 我淡淡道:“带我去看看。” 众侍卫应了,即刻簇拥了我,却是上了书宜院右方的一座阁楼,扶拦下望时,四面八方拥来的火把不知有多少,却排布得井井有条,将书宜院外方圆数十丈照得亮如白昼。 无数火把的中心,是拓跋顼。 他的剑法永远是最好的。 即便在暗夜之中,即便他中了迷药,那浮掠起的剑光依旧美好优雅,水银般莹亮的剑锋在火光和血光中流溢着世外剑客的潇洒和利落。 他的败局已定,却倔强地顽抗着,丝毫不显败象,也不显狼狈。 薛冰源窥着我脸色,低声回道:“他中了迷药,撑不了多久。不过端木先生吩咐了,让留活口,说是公主的意思。”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憔悴客,金瓯缺难圆(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端木欢颜当日肯想救他,如今自然也没取他性命之意。肯布下阵势来抓他,一半是职责所在,另一半,只怕也确定我也无意取他性命。 原来所有的心如铁石,都是可笑的自以为是,连盲眼人都能轻易地一眼看穿。懒 在经了一晚上的相处后,我居然连恨他的理由都懒得去想,只是凭了本能,懒懒地挥了挥手,道:“放他走!” 薛冰源怔了怔,大约在猜疑是不是我给这个漂亮男子迷惑了,没有立刻答应,反而迟疑着提醒我:“公主,这人是北魏的皇太弟,魏帝最疼爱的亲弟弟。” 我保持着原来平静无波的声调,重复了一遍:“放他走!” 留他下来做什么? 让他像萧宝溶一样被幽禁一世? 只为他想娶我,顺便取了南梁的天下? 时隔三年,再度相见,依然只落得满怀萧索。 下面的公主府侍卫已无声后退,然后有序地让出一条道来,冷漠地望着正中那胸口起伏的年轻男子。 拓跋顼轻喘着气,抬起略显迷离的俊秀面庞望向我。虫 他的眸子,就如此时在无数火把映照下的天空,黯淡得除了一团深色的浑沌,再看不出其他。 我心灰意懒,背转过身,冷淡道:“皇太弟殿下,这是我第二次放你,也是最后一次放你。” 拓跋顼显然不惯这样施舍般的口吻。 当着那么多府中侍卫,他压抑着愤懑的喘息清晰可闻。 但他的声音,并不因为迷药或愤怒而有太大改变。 他用与我相若的清冷声线答道:“安平公主,我只是想用最和平的手段,寻出一条于双方都有利的路来。如果你不接受,日后必定后悔。” 我牢牢地捏紧自己披风的边缘,将自己裹得更紧些,似想抵挡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透骨凉的寒风。 “后悔?殿下,你最好别让我现在就后悔放了你!” 身后便再没有回答,只有人群移动的悉索声杂乱传来。 我可以猜想,他分开人群,迈着带了几分疲乏的脚步,却挺直着和他兄长一样笔直的脊背,再度含恨而去。 心头抽搐般疼痛了几下,又被我刻意地忽视过去,同样挺直着脊背,令人去收拾书宜院,依旧回房睡觉。 可卧室中居然始终飘荡中我和他相拥相吻时的暧/昧气息,还有他低低的哽咽,忧伤柔和地问着我,“做我的妻子,好么?” 竟是一夜无眠。 ----------------------- 第二日入宫见了萧彦,我提醒他进一步加强江水沿岸的戒备。 公主府夜间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他点头应着我,却又深深凝视着我,道:“重感情是好事,可一次次对敌人重情重义,就是傻气了。阿墨,你不记得你第一次放走拓跋顼时,你说了什么吗?” 我记得,我说过,那是我最后一次任性。 “应该不会有下一次了……” 我怅惘地回答,惊异地发现,我竟不敢肯定。 人大概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会自然而然地淡忘所有的悲惨和苦难。 不过再见了拓跋顼一面,明明清楚他居心不良,可我如今想起来,更多的居然只是他对我的种种好处。 干净的笑容,坚强的双臂,沉默的眼神,低沉到让人心疼的话语…… 萧彦笑了笑,拍拍我的肩,道:“罢了,朕也瞧出来了,这天底下,能让你患得患失的,也就两个人了。这位宫里的么,朕也不怕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怎样;另一位……朕来帮你解决吧!” 我心中一跳,哑声道:“父皇,你……你……” 萧彦向我摇摇手,道:“你不用理会,宫里四处走走散散心吧!” 我便知他必定派人追杀拓跋顼去了。 如若平时,以拓跋顼的身手,便是追击的人再多,要脱身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可我下的迷药……一定可以让他行动缓慢许多,为人所趁的机率也便大了。 体内的血液,时冷时热时快时慢地奔涌着,一时再也听不清萧彦和我说着些什么,一待有机会,便辞别离去。 一出殿门,我便唤薛冰源,低低吩咐:“立刻派人秘密去查探拓跋顼的行踪。” 薛冰源犹豫道:“公主,皇上正在派人追杀他。我们……要不要插手?” 我失神片刻,轻声道:“想法让他脱身去罢,只别让父皇的人看出身份来。” 薛冰源领命去了。 我怅惘无措地走了一段,只听小惜在一旁问道:“公主,这是要去看我们王爷么?” 我定定神,才发现到了颐怀堂前。 自从春暮那场温柔到让我心颤的亲吻后,我总有些心虚般不太敢来看他。算来只在夏季正炎热的时候来看过他一次,当时他正因体弱贪凉多用了冰,便着了凉,烧得很厉害。我听说了,忙来探他时,他正迷糊睡着,不过坐了片刻,听说不会有事,叮嘱了太医每天定时诊脉,务要仔细照看,便起身离去。 他和拓跋顼……真是天悬地隔的两个人,不知第一次见到拓跋顼时,我怎么会觉得拓跋顼像他? 我到底自私之极,自己最不痛快的时候,总是想着让他来分担。 转身要走时,小惜急道:“公主,你不去看看王爷么?他……他很久没见公主了,一定很是挂念。”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憔悴客,金瓯缺难圆(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懒散道:“嗯,他那里也热闹得很,那几个侍姬都不错,从不忤逆他,应该会哄得他开开心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小惜却没应我,只嘀咕道:“以往王爷在惠王府时,身边的侍妾舞姬不是更多得数不过来?可他还不是一天几次地看望公主?王爷心目中,便是把府里那些美姬加起来,只怕也敌不过公主一个吧?”懒 小惜行事说话素来稳重,从不冒失,忽然对我说出这么一段话来,瞧来的确是我做得太过分了,才会连她也不平起来。 想想也是,十六岁前,我压根儿就是萧宝溶的小尾巴,几时和他分开过? 一低头,我闷闷地奔入了颐怀堂,径入闲月阁。 仿佛只是出于习惯,明明萧宝溶的房门半敞着,可走到他房前,我便不觉放轻了脚步,连珠帘也不要小惜撩,自己轻轻拂开那一片柔润的珠光,悄悄走了过去,便听到了萧宝溶低低的咳嗽。 “三哥!” 我轻唤一声。 萧宝溶正半卧在榻上,闻声回头时,脸上已浮过一抹清浅的微笑。 “阿墨,你来了?” 他坐起身,微凉的手指已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到身畔坐了。 我本来觉得再见他可能会尴尬,可他笑得一如既往地温文亲切,好像那天不属于兄妹之情的表白根本没有发生过,我们也从没分开过。如今,我们不过清晨碰了面,自然而然地打声招呼而已。 清新的杜蘅香气幽幽扑来,我深呼吸两口,低声道:“三哥啊,我困了。” 萧宝溶点头道:“困了便躺一会儿罢!” 我点点头,便卧到他方才睡过的软榻上,疲倦地阖上眼。 萧宝溶也不要旁人动手,俯身为我脱了鞋,取了他一件披风为我覆上,才坐在榻边,静静地守着我。 就像,他刚降了大梁,在上阳宫受尽折辱,到惠风宫暂时休憩片刻一般,也是这么沉静地卧在我身畔,仿若寻到了依靠一般,酣然入梦。 不觉便落泪,却悄悄地将他的披风向上挪一挪,半盖住脸,无声地将泪水掩去。 萧宝溶似乎并未发觉我在流泪,由着我用披风掩着脸,只是很轻很轻地用手指抚着我的黑发。 在那温柔的摩挲和阵阵的倦意袭来时,我终于朦胧睡去。 睡梦中,有人在耳边低低萦叹:“阿墨,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天,我在萧宝溶身畔睡到了天快黑才醒来,匆匆整衣离去。 耽搁这么久,总以为萧彦应该会问起。 奇怪的是,第二日萧彦提都没提起,甚至还让人送了一堆补品到公主府,让我好好把身体调养调养。 应是得到了禀报,知道我在萧宝溶那里什么也没做,就相依相偎睡了一整天吧? 所以,连带萧宝溶都有了功劳,赐了他一匹天水碧的素帛,两方极好的砚台。 东西是小,寻常我明里暗里送往颐怀堂的贵重衣饰饮食并不少,但由此可见萧彦因着我的缘故,的确对萧宝溶卸下了几分防御之心了。 或许,再隔一两年,我可以请求萧彦将他放出宫去,逍逍遥遥地过上平淡却自由的生活,从此游赏山水,品谈风月,无拘无束。 派出去查探的公主府侍卫不久便回了府,悄悄禀告我,拓跋顼离开公主府不久,便遭到了萧彦派出的内廷高手的拦截。眼看他岌岌可危,不知哪里钻来一群身份不明的高手,拼了命地救护着,还是化险为夷地顺利逃脱了。 我所派遣的公主府的人赶到时,只看到了打斗过的一片狼藉。 按后来那批内廷高手所述,那些接应他的高手,看身手打扮,竟不像北人,再不知是他从哪里找来的帮手。 不知道该不该为他庆幸。 但我再清楚不过,这绝非大梁的幸事。 他曾说过,与我成亲,只是他想用最和平的手段,来解决南北对峙的局面。 既然我没有接受,下面,该是不和平的手段了。 那种手段,我只想到了两个字:战争。 -------------------------- 梁天临四年冬,魏帝拓跋轲亲率步军二十三万、骑军八万,兵分两路自邺都出发。 一路拓跋轲亲自率领,沿鲁州、新野、襄城南下,另一路由征南大将军冯护从洛都、颖郡而下,直取青州。二路兵马交汇于青州城下,因兵力相差悬殊,经数日激战,青州攻下,青州守军全军覆没,守将殉城而亡。 镇守广陵的怀德大将军秦易川本来派了宋琛、连况等将领前往青州驰援。兵未至,而青州已陷,不得不退守广陵。 秦易川本是征西老将,作战经验丰富,但布防于广陵的兵马,也不过区区六万人。拓跋轲率兵将广陵团团围住,绝其粮路,断其后援。布于江北定水以西的其他几路守军竭力相助,反中了拓跋轲围城打援之计,在城外逐个击破歼灭。 江南守军闻讯,在水军将领段子非的率领下合兵一处,猛攻广陵南路魏军,激战了两天,方才和秦易川军里应外合,撕出了一处缺口,将梁军救了出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憔悴客,金瓯缺难圆(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等回到江南清点剩余兵马时,竟折损了三分之二不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那一刻,已经不再分什么派系党争,不论是原征西军中的秦易川、宋琛等人,还是原惠王一系的段子非、雷轩等人,无不向着江北跪倒,为那再也回不来的数万南梁兵马痛哭流涕。懒 据说,那几日,广陵内外俱是一地死尸,根本不及掩埋。因天气寒冷,累累的尸骨都给冻成了冰块,往往好几具被冻住的血液粘在一处,分都分不开。 到底是梁军的,还是魏军的,已经无从细分,往往被合作一处,胡乱埋在了广陵城外。 当死的人多了,马革裹尸还也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除了有些品阶的武官谋士,战败的一方,往往连骨骸都不可能回到家乡。 秦易川一退,江北抗击魏人的中流砥柱倒下,魏军扫荡江北之势,如秋风扫落叶般迅捷无情。 谁也说不清,后来又有了多少人血洒他乡,成了无家可依的孤魂野鬼。 拓跋轲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从来都是。 梁、魏两军再次隔江对峙,形势一如我十六岁那年被逼往广陵般严峻。虫 所不同者,南人经过和魏军几度交战,已颇有备战的自觉性,连文臣也不敢再如齐幽帝时沉醉于纸醉金迷的靡靡之音中,用歌功颂德的诗文来粉饰太平。 何况,天临帝萧彦武将出身,最注重武备,即便如雷轩、晏采宸等原来对惠王死忠的武将,也不曾有丝毫亏待,依旧留在京城充实军防。 纸片般飞往宁都的告急文书,虽是堆满了萧彦的案头,他倒也不曾太过慌张。只是在一个阳光灿烂却干冷干冷的午后,他拍了拍我的肩,微笑道:“阿墨,京城就交给你了!” --------------------------- 天临四年十一月,天临帝萧彦亲率十万兵马,驰赴江水前线战场,同时调动镇守闵边的将士,紧急回京抗敌。 而我,则再次以安平公主之尊,行监国之责。 萧彦对我的格外纵爱,早就引起了臣下的暗中议论。经了这几年,我是萧彦亲生女儿的事,大约已是梁朝上下公开的秘密了。此时,原故齐一支大臣,依赖我在新旧更迭的朝中站稳了脚跟,已习惯了听令于我;而萧彦的部属,也因着我和萧彦的血缘关系而对我颇是尊敬。因此,我在宁都的地位很是稳固,想维持住朝中安稳,并不困难。 我担心的,是两国战事,还有,萧彦的身体状况。 自从天临三年的那场大病后,萧彦的健康状况已大不如前。这一两年一直在宫中静养,天天有御医看护调理,才恢复了些精神。 可我并不认为,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还适合亲自披挂上阵,御驾亲征。 苦谏无效后,我隔夜便将几名随征的大将召来公主府细细叮嘱了,又命多带近卫、多带御医,务要保证萧彦安然无恙。 只在萧彦领宫离开后,我才恍然悟出,我对我的生父,早已不是最初的虚与委蛇,虚情假义。他是我的父亲,愿意给予我真挚亲情和关怀的亲生父亲。而我,同样会为他的安危担忧得寝食难安。我们是血脉相连的父女。 我既留心着,前线的每一次战事,不论大小,都会在第一时间送到我跟前。 萧彦亲自率军出征后,梁军士气明显提高,甚至曾经一度抢渡过江,摧毁了魏军江北部分营寨。其后双方在江中发生过激战,魏军同样没有占到半点便宜,以惨重的代价退回江北。 梁军兴高采烈地预备着再次反攻时,一道来自秦易川的密函直接呈到我的案头。 萧彦在江间夜战时中了一箭,伤在肩头。这情形当时不少将士曾注意到,因为不是要害,虽是一时惊惶,倒也不曾动摇军心。 可萧彦在中箭当晚开始发烧,且持续不退,渐至不省人事,无法视事。随行御医诊治,确认是伤势引发了旧疾,病情甚险。 此事只秦易川等几名高层将领和萧彦的近卫知晓,因怕影响士气,再不敢传扬出去,驻扎于江畔的牛首山,却发了密函过来,征询我下一步的意见。 这件事带给我的惊骇尚未平定,邺都的眼线又传来消息。 北魏皇太弟拓跋顼,于十二月初八,亲率八千精骑赶往南方。 拓跋顼在魏的地位与我相若,拓跋轲征战,他应该留守于邺城,安定后方才对。 须知邺都距离江水又远了,不像宁都紧邻江水,便是京中有所异动,前线征战的梁军也能很快有所应对。 无法猜测拓跋顼突然南下的用意,但我确知如今南梁面临的形势极为严峻。 不管用什么方式,我必须尽快将魏军赶得远远的,至少,要先保江南的安稳,将萧彦带回宁都休养。 将现任丞相的崔裕之、大学士宋梓、重臣晏奕帆、唐寂等人召来,也不说萧彦病重,只说拓跋顼率八千骑前来南方,居心叵测,因此我要亲自带领宁都剩余的两三万兵马前往牛首山相助。宋梓等人虽是不解,但见我主意已定,也只得罢了,和我立誓稳住京中形势,确保人心安稳。 众人散后,晏奕帆却留了下来,悄悄地劝我,让我留心防备太子萧桢趁我和天临帝都不在时有所动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金甲凛,素影弄银戈(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其实这也是我的一个心病。 说到底,我是个女流之辈,无心当什么皇帝做什么至尊;便是当了,引起一堆须眉男儿的不满,那位置也做不稳。 但我目前的地位,却不容我有所退却。懒 如果萧彦出事,萧桢再庸懦无能,也是名义上的帝王,总会渐渐聚集他自己的力量,甚至寻找机会对我不利。如今的局势更是危急,如果我和萧彦都卷入江水和牛首山的战役中,他可能在京中坐大,也可能找机会将我们置于险地,确保他未来的江山安稳。 我问晏奕帆:“你应该有了主意了吧?” 晏奕帆笑道:“下官是个文臣,哪来什么主意?不过公主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哪里经历过这些战事?倒是太子殿下从小儿跟在皇上身边征战,胸中颇有丘壑。” 我笑着令他退下,转头令人去告诉太子,让他收拾一下,预备第二日便带上他的亲信部属,和安平公主一起前去牛首山,辅佐天临帝退敌。 临行前一晚,我又去见了萧宝溶。 他一身雪色的裘衣,正持一卷书,凝立于闲月阁二楼的窗边,高瞰着窗外的冬日夜景。虫 繁云破后,素月冷冷,一弦金钩。金碧辉煌的皇宫清寂如一张张单薄幽暗的剪影重叠着,看不出白日里的气势巍峨来。 “三哥!” 我低低唤他时,他才放下了书卷,回头冲我微笑:“咦,阿墨,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不由脸一红。 看望他的时候本就不多,只因刻意地要避些嫌疑,更不会在这样的深夜前来。 ――一则不想让萧彦猜疑,二则我自己心里也在下意识地回避着一些事。 他毕竟是我名义上的哥哥,而我,什么也没法给他,什么也给不了,只除了眼前看来花团锦簇的锦绣生活。 轻咳一声,我笑着掩饰我的不安,拉着他的袖子,将他从窗口牵开,问道:“三哥,这么冷的天,你站在窗口做什么?本就身体不好,再给吹病了,该如何是好?” 萧宝溶微微一笑,竟如月光般苍白清淡。 他道:“什么如何是好?人世间的尊贵与微贱,超脱与流俗,三哥什么没经历过?如有幸,则随缘活着;如不幸,则便归于尘土。(.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来处来,去处去,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我一阵心疼,自己动手,上前关了窗,拉了他在榻上坐下,摸他的手里,果然是冰凉的,忙换了小惜倒了茶来,亲手奉给萧宝溶。 萧宝溶含笑接了,用热茶捂着手,低头抿了一口,柔声问道:“阿墨,是不是有事?” 我抬头瞥一眼小惜。 小惜会意,立刻和小落将房中侍女带出,阖了门,让我和萧宝溶独处一室。 萧宝溶微带迷惑,抬眼望我一眼。 明明很清澈的瞳仁,却在扫到我面颊时溢出格外明亮的温柔来,让房内清冷的空气无端地暧/昧起来,连我的脸上也渐渐地窜烧起来。 “阿墨!” 他低低地唤,缓缓放下茶盏,拂着我额边的发丝,肌肉极均匀的如玉臂腕轻轻拢住我,裘衣上柔软的风毛便温润润地一下下扑到发烫的面颊。 距离太近了,我居然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微侧了脸,轻声道:“三哥啊,明天我要离开宁都了!” 他的手臂微微一僵,声音却柔和依旧:“几时回来?” 其实这也正是我自问的。 我之所以特地来看他,就是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回宫,什么时候再够再来看他。 战场无情,刀枪无眼,连萧彦此时都身陷危境,生死难料,我过去了,天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就如当年吴皇后所说,我既然享受了我的身份地位所带来的荣耀,就不得不承担我这身份地位应该承担的责任。 当年是被迫,现在是自觉。 即便前面有刀山火海,我也无路可退。 闭上眼,深深地嗅着他衣衫上浓郁的杜蘅清香,我轻声答道:“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很久。”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我感觉到他身体的震动和呼吸的突然急促。 他这样聪明的人,经历过权谋宫变,感觉远比他人灵敏,自然明白必定出大事了。 迟疑片刻,我到底没有瞒他,“三哥,我父皇在和魏军作战的时候……病了。目前虽是把消息瞒得铁桶一般,可时日久了,恐怕终究瞒不过去。我也不晓得……以后会怎么样。” 萧宝溶的手臂收紧,将我揉在怀中。那姿态,似乎又想如小时候一般,将我藏到他的裘衣中,用暖而软的皮毛将我裹着,不让我受半点风雨委屈。 “去……去战场?” 他的声音,分明地哆嗦着,“不行……若再出事,谁来帮你?谁来救你?” 那话语中的惊惧和痛楚,刹那击中到我心底最深处,让我再禁不住,环住他的腰,无声地落泪。 这世间,最疼我待我最好的人,总是他。 便是他人遗弃伤害我千回万回,一回头,依然有他骨秀神清地站在原地,用他固有的温柔和包容,静静地凝望着我。 只要我愿意,他总会这样拥住我,倾他所有,尽他所能,默默护我。 ================= 有推荐,今天会有三更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金甲凛,素影弄银戈(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努力地想在他柔软的衣衫上将眼睛拭干,不让他看到我的软弱和泪水。 可没有用。 所有坚强的伪装,只要一遇到他温软安静的注视,立即全然崩溃。懒 他用纤长微凉的指尖挑起我下颔时,我的泪水依然在流着,汪汪的泪眼,再怎么躲闪也掩饰不住。 “别去,阿墨。” 他的嗓音喑哑,没有了以往好听的清越温和,感伤无力得仿若前往不测之地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专注地盯着我,他的笑意也是凄凉无限:“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放风筝一样,断了线,再抓不住。你若真能飞得高高得还罢了,我只怕你会掉下来。我已没有能力一次次地去寻找,我的美人风筝到底摔到了哪里。” “我……我不会摔着自己。” 我勉强向他笑着,反而安慰着他,“我还要回来照看三哥,一直到三哥很老了,头发都白了的时候,还要照看着三哥。如果连自己都摔了,还怎么陪着三哥走下去?” 萧宝溶黯然一笑,轻声道:“原来你也知道,三哥想你陪着三哥走下去?没有了阿墨,三哥身畔有再多的人,也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虫 心中再次搐动。 略仰起下颔时,萧宝溶微俯了头,已亲住我颤抖着说不出话的唇。 我下意识想避开,却又心疼地不忍避开。 天知道,我到底还能不能回来,能不能再见到这个付出他的生命和自由守护着我的男子。 不去想早该忘记的另一个秀颀身影,我抱住萧宝溶脖颈,专注地回应他,用心地感觉他对我所有的爱惜和竭尽全力的取悦。 我们没有了彼此,都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满心荒凉,满怀寂寞。 缠绵到极处,我听到他沙哑的低低呼唤:“阿墨……” 与声音的低哑相对,是他鼻息的粗浓。那种带了欲/望的喘/息,我并不陌生。 当他将我轻轻扶放在榻上时,我已很清楚他想做什么。 他微凉的手挑我衣带时,我慌忙地握住,颤声道:“三哥,我……我们能在一起么?” 萧宝溶顿住,氤氲了大片雾子的眸子迷离地在我脸上转动着,唇角慢慢颤出一抹苦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松开手,侧过身,默默地望着黑檀木屏风上萧疏的竹兰水墨画,好久,才静静地回答我:“自然……不能在一起。” 我坐起身,深埋了头,红着脸依在他身畔。 我到底习惯了听他的话,让他做决定。即便这种事,我也由他做主。 如果他要,我想我也没法坚持去抗拒他,也没法抗拒得了。 他不是旁人,他是萧宝溶。 举手投足都让人心驰神荡的绝世男子,为了我什么都可以付出的养兄。 我已不晓得我到底欠了他多少,更不晓得用什么方式才能还清。如果能以此弥补,令他觉得快/活些,我不会在意和他更亲近些。 他本就是我最亲近的人。而且,他无论如何不会给我肮脏的感觉。 只是,他的确没法和我真正地相守相伴。他的境遇,不过比阶下囚好些;何况和我有着兄妹的名份,今生今世,也没法摆脱。 萧宝溶慢慢站起身,清寂的身形不像在踱步,倒像在飘着,被一阵冰冷的风吹着,倦乏地飘向墙边的一处花架。 一只青花瓷的细脖花瓶中,几枝金黄的腊梅疏疏朗朗地斜斜插着,影淡淡,香暗暗,无声地在杜蘅和银霜炭的气息中若有若无地萦绕着。 “阿墨……”他轻柔的声音,伴在那疏影暗香中,低低说道:“你看这梅花,既然已给剪下来了,如果没有机会扦插成活,便只能用清水养在瓶子里了。如果有一天,连水都没有了,这梅花……” 青玉般的指甲掐着褐黑的花枝,略一用力,薄绸般的花瓣一抖,花枝已断,碎瓣零落,飘荡着跌在他脚边。 他只怔怔地手边的断枝,冰雪般的面庞似要扯开一个轻笑,终究化不开那清寂的冰雪,连唇边也泛出黯淡的青紫。 他一指甲将断枝弹落,垂了头,慢慢走向他的床榻,低声道:“不早了,阿墨,明天要赶路,快回去休息罢。” 我顺从地应了,望着他单薄的背影,腿上却灌了铅般迈不开去。 他清淡的身影转入到天青的薄帷内,身姿仿若要如雾气般消融在那种淡雅得不真切的颜色中。 他的声音,也轻得像雾气,透过薄帷传出,同样不真切。 那不真切的声音,隔了好久却还能在我耳边荡漾,细细地在我心间割着,“……阿墨,一定要回来。如果三哥无人可等,苟延残喘便毫无意义……三哥也累了,不想再等……” 他终于能发出一声轻笑,可那笑声中蕴出的绝望和悲凉,让我惊心动魄,忍不住想冲过去,抱住他,告诉他,我一定会回来,回来后一定天天来看他,我一定不再让他等,等得连梦里都不相信我会来看他。 我委实太过自私,始终一厢情愿地认定,他淡泊地从不说出对我的想念,必定可以经受得住这种想念。而他也的确很平静地接受着我为他安排的生活,奢华却孤寂的生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金甲凛,素影弄银戈(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从来看不到,或者假装看不到他从施予者转为被施予者的荒凉和黯然,由着他用诗书和女人排遣心底的忧思,狠着心肠让他等,让他忍,直到他等不了,忍不住,如今在和我说,累了,不想再等…… 潸潸落下泪来,我正要走过去时,萧宝溶轻咳一声,抬高了声音,略带沙哑地唤道:“来人,送公主回去。” 小落、小惜等应声而入,略带诧异地望着我和萧宝溶隔着道轻帷泪落涟涟。 竭力忍住泪,胡乱在袖子上擦干了,我憋着尖细着嗓音,向他高声道:“三哥,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不会让你等!” 我说着,飞快地跑出了房,奔下楼去。 冬日的夜晚,连腊梅的暗香都冷得彻骨。 或许,在寒冷的日子里生活得久了,才会连散出的香味都冰冷而绝望。 被折下的梅,维持着梅枝最后生命的水,等不下去的人…… 话里话外,深浓的不祥如这惨淡的黑夜一般,再多的灯光烛火也化不开分毫。 直到坐回公主彩舆上,我还是不安着,只得令人传了唐寂前来公主府见。虫 因了我的缘故,唐寂在改朝换代后并未受影响,反而步步高升,目前正是京中禁卫军统领,掌握了宁都城内一半以上的兵马,皇宫内外的安全,自然也是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我叫他来,只是特地吩咐了他,留心颐怀堂的动静,每日都必须亲自去巡察一次。如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询问留守在公主府的端木欢颜。 前路未卜,端木欢颜既不会武功,又双目失明,我权衡之下,到底没把这个智囊带在身边,而将他留了在京中。 大敌当前,再不知未来的京中会有怎样的变故,加之萧宝溶心绪不稳,不如让端木欢颜留在京中,万一有所不测,还可帮着萧宝溶出谋划策。 “不管我和父皇、太子那里怎样,请唐将军务必保全惠王!” 我疲惫地说着,给了他自由出入宫中禁地颐怀堂的手谕。 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他还在闲月阁上吟咏着风月,静静等着我;或者,我再也回不来,他依然立于翠竹芳草间,伴着他的侍妾们弹琴画画,笑语晏晏。 一袭素影,一身清骨,是我在这人世间最后的着落之处。不论我是生是死,我总希望他还是这红尘万丈中举世无双的绝美风景。 遗世独立,萧萧落落,纵然寂寞了些,他的清雅风华,也可以是我最后的念想。 ------------------------------- 天临四年十二月十五日,我和太子萧桢带两万兵马来到牛首山,迅速被秦易川接应过去,带往一处修缮颇好的山洞中,见到了萧彦。 他果然病得厉害,我在他的榻边一边看着当地的舆形图,一边等着,守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见他迷蒙醒来。 “阿墨……”他转动着明显失了光彩的眼珠,叹道:“朕原想给你除了那个让你不痛快的祸害……可朕……怕做不到了……” 我俯下身,微笑着在他耳边道:“父皇放心。如果你不能除了他,那么,女儿来!欠我们父女的债,我会一一讨还!” 萧彦便笑了笑,抚摸着我的发,不知是欢喜,还是痛楚,呻吟道:“可这不该是女儿家做的事啊,不该啊……” 可什么是女儿家该做的事? 被人捆起来,奉送到仇人身边,从此以色事人,强颜欢笑? 再聪明些,便如母亲那般,凭藉玲珑心思,也算保了半世的富贵荣华,却终究忍不住满心的空虚,宁愿自己在青灯古佛憔悴老去,静静度过余生。 “该我做的也好,不该我做的也好,我总得让自己和家人好好的。” 我侧了头伏在萧彦身边,笑得很轻松,仿佛给女伴约着正要出行的金闺小姐。 可我知道,外面等我的,不是前呼后拥欢声笑语的凤鸾宝车,不是玉蝉金雀珠翠满头的闺中密友,不是草薰风暖桃李堆锦的春日风光。 而是战车,军队,滴着血的刀刃和红着眼的将士。 避无可避,一出山洞,便迎来了斥侯送至的紧急军报。 秦易川额间滴汗,却不得不禀报我和太子萧桢:“太子殿下,安平公主,我军……和北魏军在荆南渡遭遇,段子非段将军在血战中……阵亡!” 我吸一口气,沉声问道:“目前战况如何?能不能拦截魏军过江?” 秦易川低头道:“臣将全力阻止魏人过江!但目前皇上病势沉重,公主最好先带皇上回宁都静养为好!” 我走到山城高处,透过冬日萧杀的山林,望向前方的江水。 夕阳西下,浩缈江波涂了一片金粉,在尽头与淡红的天空相接处,有青灰色的一线,向两边起伏绵延着,便是对岸了。 算时辰,此时也该是渔歌唱晚的时候了。可此时江中看不到半条船,不论是江的南侧,还是北侧。 近处的沙滩,寒风晰晰,葭苇萧萧。几只沙鸟飞过,斜掠而下的翅膀,和尖锐的几声唳鸣,远远听来,居然有几分凄惶和悲伤。 “现在……不是我们退的时候。”我从容答道,“我和父皇在此静候将军佳音!”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金甲凛,素影弄银戈(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秦易川不敢辩驳,只得道:“那请太子和公主带着两万兵马在此护卫皇上,前方有任何动静,臣立刻会派人禀报公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过,臣建议公主和殿下,不论胜负……皇上的安危,还得放在第一位。” 我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懒 连段子非都战亡,他手下的水军伤亡必定惨重。 拓跋轲备战多年,再次亲率大军南侵,必定志在必得。秦易川虽是率兵抵拒,只怕未必能拦得住他们。 如果抵敌不住,梁军撤退,形势虽然更是不利,但只要有梁帝在,梁军便有主心骨,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若是萧彦和我们在牛首山出了什么事,群龙无首的南朝各路兵马,才真的会一溃千里。 “秦大将军放心!”我微笑承诺,“太子殿下和我自会护好父皇,不让魏人有机可乘。” ----------------------------- 看着秦易川和雷轩、宋琛等人率驻于牛首山的梁军拔营离开,太子萧桢迟疑着问我:“宝墨妹妹,我们真的呆在这里么?”虫 我见了他期期艾艾畏首畏尾的模样就烦燥,问道:“不呆这里,呆哪里?” 萧桢缩了缩脖子,低声道:“父皇病成这样,还是尽快回宁都调理才好。话说,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啊,不如把这两万兵马还带回宁都去,好好守着宁都吧!想我们宁都数朝古都,城池坚固,撑个三五个月不成问题。到时南方诸路兵马也该赶来相助了,一定可以解围了!” 我瞪他一眼,道:“桢哥,你别忘了,你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一举一动,当以全局为重。前脚大军才开往前线为你的江山卖命流血,后脚你便胆小如鼠脚底抹油,还是太子皇上一起撤了,你让那些将士怎么想?” 萧桢苦着脸道:“哎……墨妹妹说得自然是对的。但早知如此,我们又何必来?就是拓跋顼另率了八千骑来,我们也大可另派将领前来拦截。如今都给牵制在这里,可如何是好?” 我真是郁闷他的不求上进,怒道:“什么如何是好?我们便把这牛首山当作魏军的坟墓,将他们全给埋骨于此,顺带除了拓跋轲,给你日后的江山断了后患,不是更好?你是未来的帝王,难道只想偏安一隅,留着北魏君臣日日窥伺着江山三千里河山?” 萧桢不敢争辩,干干一笑,瘦长的脸颊皮肤都皱到了一起。微躬了身,他低声道:“妹妹说得是,妹妹说怎么办,那便怎么办吧!” 我不知该不该为他这样没骨气的话语气倒,哼了一声,自去巡视我带来的二万兵马。 这二万兵马中,有八千是原萧桢部下的,看军容倒还整齐,真不知这个越来越婆婆妈妈的太子殿下,当年跟在萧彦后面在闵边打仗时,到底是怎么冲锋陷阵的。 也许,是我真的太专权了一点,逼得他不得不节节后退,不敢与我争竞? 可我并不要他的江山,我只要我和我想保护的人的平安一世。 这样要紧的时候,我也顾不得收敛了性子去安慰他,趁着天未完全黑下来,带了十余名近卫,到附近山头草草查探了一番,才回去匆匆吃了点晚饭,继续陪着萧彦。 把御医召来细问时,说是一时尚不妨事,但显然需要调理,再也经不住车马劳顿,更别说手提长枪上阵杀敌了。 想萧彦也是一代英雄,从平民起家,一步一步,在血与火中成为文武双全的大将,继而审时度势,坐到了如今九五之尊的位置,如今却一脸菜色躺在简单的卧榻上,再不知争竞要强了那么多年,有着什么意义。 就为了,如今身上裹着的龙袍,和盖着的明黄锦衾? 从人端来药,我让人扶了他坐起来,亲手一勺勺喂着。喂到一半,他才似从昏沉中渐渐醒过来,抬起几日内便深凹下去的眼睛,咳嗽了两声,才望着我道:“阿墨,怎么是你啊?一路赶过来不累么?早点休息吧!” 我微笑道:“父皇,等你吃完了,我就睡。” 萧彦点点头,又喝了两口,忽问我道:“阿墨,你怕不怕?” 我怔了怔,道:“怕什么?” “怕拓跋兄弟打到江南来,灭了我们大梁,将我们父女擒为阶下之囚?” 我沉默,然后嫣然一笑,“怕。所以我不会让他们灭了我们大梁。即便他们有命攻过江水,我也要把牛首山,变成他们的葬身之所。” 萧彦盯着我,虚瘦的脸庞渐渐浮上一层笑意,手掌依然有力地握住我手臂,含笑道:“好!好!有这样的志气,果然是我萧彦的女儿,呵呵!” 服侍他睡下后,我令人多掌了灯,又打开舆形图,细细研究牛首山的地形分布;然后又到外面帐篷,召来了当地的老山民,细细询问相关河流、山川的走向。 如果拓跋轲攻到江南,我在此地以逸待劳,天时、地利、人和,都已占尽。 若不能在第一时间将他击溃,等他站稳脚跟,那么,连宁都也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萧彦只赞扬我的志气,只为我的志气感到安慰,可心底,大约并不认为我有能力和拓跋轲斗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金甲凛,素影弄银戈(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也在自问,我斗得过拓跋轲么? 那个拥有过我的身体,却不曾拥有过我心灵的男人,那个以可怕的方式,在我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的男人,那个有着我双倍体重的高大男人……懒 不论我愿不愿意承认,他都曾是我这世上最亲密的男人,甚至连将我从小养大的萧宝溶,也不曾和我那般亲密。 闭上眼,又似感觉到他炽热的身躯,不均匀的呼吸,和温暖有力的抚摩…… 那种让我倍感屈辱的痛楚和愉悦,在白天的暄闹似乎已能完全被我忘怀,却会在午夜梦回时突然钻出,让我蓦地惊起,从此遍体生凉,冷汗涔涔。 他是我持续着的噩梦;或许,自相山别后,我也成了他持续着的噩梦了。 但噩梦总有终结的时候。 以他的死亡,或我的死亡终结。 ------------------------------ 天临四年十二月十八,拓跋轲率魏军强攻江水成功,先头部队三万余人率先冲过江水,驻扎于江南沙鸥滩。秦易川率剩余的梁军一边禀知驻于牛首山的萧彦等人,一边想趁魏军立足未稳时将他们逐批歼于沙鸥滩。虫 我闻命后,即刻借以萧彦旨意,令他不得主动攻击,即刻转回牛首山,保护伤病的萧彦、太子等人回京,并借使者之口流露出打算迁都苍南,待萧彦恢复后再伺机逐走魏军的想法。 与此同时,本就因败亡甚惨而惶惶不安的梁军中开始流言四散。 关于梁帝萧彦的重病难愈,关于太子萧桢的软弱无能,关于安平公主忌惮魏帝、欲带父亲远走南方躲避的惊惶…… 大战前被全力封锁的负面消息,如水纹般迅速在梁军中扩散开来。 双方在对方军中各有眼线,想来这些负面消息,会和梁军的军心不稳消息,一齐传到魏军耳中。 十二月十九日,秦易川率军攻入沙鸥滩,竟被魏帝拓跋轲率军亲自反击成功,退入牛首山。 几乎同时,原驻于牛首山保护梁帝萧彦的兵马开始撤退,梁帝、和太子萧桢、安平公主各乘一辆华贵车辇,在众人簇拥下仓皇离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秦易川、宋琛、雷轩等人扼住牛首山的几处要道,以其为屏障,阻拦魏军的追击。 从兵马的设置分布看,已经明显处于守势,显然无力阻拦魏军的南下,只求护卫梁帝等人平安离去了。 一旦梁帝带着文武百官退向南方,即便魏军能直捣宁都,取下这座六朝古都,也无法确保能在南方立稳脚跟。 有梁帝和太子在,南朝的指挥中枢便在,随时能再度召集散佚的兵马和各路勤王之师,给予深入南朝腹地、不及巩固自己地位的魏军迎头痛击。 魏帝想获完胜,再无选择,不等魏军在江南集结完毕,匆匆领兵追入牛首山,很快攻破已被打得疲惫不堪的梁军防线。沿着斥侯报知的梁帝行进路经,魏军一路东行,在行至牛首山一处陡坡下时,山顶檑木与滚石齐下,全是就地取材的天然武器,顿时将魏军的前行部队迫得一阵混乱。 魏将对眼前的埋伏倒也不慌乱,迅速派人自侧面攻向山顶时,行至一半,但闻惊天巨响隆隆传来,如晴天霹雳打响上头顶,接着如滚雷般的声响挟着万钧之势汹涌而下。 那处山顶的兵马在放下檑木滚石后早已撤下,却留下了不知多少斤的火药,生生地将整个山头炸掉了一半,不但将前路完全堵塞,更将魏军在顷刻间伤了成千上万。 巨大山石当头砸下,太多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给压于石下,化为一团肉酱。 但此时,化为肉酱已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看着自己半身的身子给压在山石下,而自己的同伴为源源不断滚落的山石如雨下,不得不踩着自己的身体亡命奔逃。 眼睁睁地感知自己的死亡,远比死亡本身更加恐怖。 我一身黛青色的简单装束,远远看着这场比天灾更可怕的**,明知是自己一手策划,也不由脸色发白。 雷轩走到我身侧,问道:“公主,差不多了!” 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魏军前路已塞,又发现了有埋伏,必定会迅捷后退,尽快脱离危险之地。 我的下一步,是万箭齐发。 除了秦易川那批表面的败残之军,我的身边尚有从京中带出的两万人马,日日得我亲自带人鼓舞士气,在山中摩拳擦掌已久。此地地势逼仄,大军可以通行的道路并不多,均已被我提前堵塞。如今,他魏军唯一能后撤的道路上,已被安排了无数弓矢利箭。 等这轮箭阵过去,魏军伤亡,应会在一半以上,且军心大乱,梁军数量虽不占优势,但胜算已可占六成以上。 可奔雷般的咆哮后,一阵紧似一阵的霜风凄冷中,惨叫和悲嚎回荡于山野之间,一声比一声凄厉,尖锐地划破耳膜,冲击得我心里发紧,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感觉鼻尖冲来阵阵血腥味时,更是喉咙发直,恨不得要吐出来。 理智地想挥下手,下令扬起纛旗,执行下步行动。可望着山下隐约可见的如蚁人群,我干涸着嗓子,竟然白着脸吐不出字来。 ====================== 明后天,顼应该可以出来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霜华冷,不堪诉相思(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公主!” 雷轩催促着我,皱眉看着魏军在最初的紊乱后开始恢复些条理,慢慢往后撤退。再耽搁一阵,最合适的时机,便要过去了。 拓跋轲……懒 实在很想看到他被打击到方寸大乱的模样,最好,也像我被逼得一次次跪到他跟前那般,也给跪到我跟前,不肯屈服,却又不得不低头。 痛,说不出;恨,吐不了;唯一想保持的自尊,被践踏到脚底,狠狠蹂躏。 我很想拓跋轲也落到我那样的下场。 狠下心来,正要下令,忽然听到山坡上一阵狂热欢呼,利箭破空的尖锐哨声,汇成如江流激涌般的哗然声,兴奋而肃杀。 略下方埋有伏兵的山坡处,明黄纛旗高高举起,在萧索的山景中格外清晰夺目,慑人心魄。巨大的“梁”字在纛旗有力的舒卷中腾腾欲飞,再无半点倾颓之意。 这不是帅旗,而是王旗,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梁朝皇帝的旗帜! 大旗之下,一中年男子身着明光铠甲,外罩明黄蹙金蟠龙披风,竟是当今的梁帝萧彦!虫 他的身姿挺立,腰佩龙泉宝剑,手持亮银透甲枪,须发整齐地随风摆动,虽是清瘦了些,但威势凛然,看来依旧是当年洛城大破北魏大军的无敌将军,绝对不是传言中的病入膏盲。[.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皇帝无恙,并且亲自站到了最前沿指挥战斗,这对局势刚刚有所扭转的梁军,是怎样的鼓舞,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遥遥望向萧彦时,他也正在向我微微点着头,隐隐辨得出唇边一抹笑意,显然对我的谋略很满意。 看着他端立于纛旗下的高大身影,我不知道该欢喜还是担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来了,这几天他的心情似乎还不错,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但我从不认为他短期内能恢复到起床活动,更不认为他的体力足以支撑他走到阵前,哪怕只是露一露脸。为了让他安心,我只是指着舆形图,将我的计划一一告诉他而已。 可他竟然没有和我商议,便拖着病体披挂上阵,亲自走到山头,以一副昂扬的姿态,迅速将我迟疑不决的计划进行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以王者的尊贵霸气,以及大将的冷血残酷。 到底我不是王者,也不是大将,连生死之际的决战,也会如此犹豫。 但有萧彦做主,我顿时松了口气。 再不去看矢如飞蝗下的魏军会是怎样的惨景,我在近卫的保护下,裹紧鸦青色黑狐皮大斗篷,沿着陡峭的山壁,且行且爬,慢慢行到下面坡上。 “父皇!” 我急急唤着萧彦奔过去,他含笑向我点一点头,道:“阿墨,好孩子,做得不错!” 他的声音很高,附近将士无不听得清晰,向我投来钦佩的目光。料想从今日起,我在武将中也将颇有些声望,而不会只因为我可能掌握着他们未来的富贵前程了。 走到萧彦身侧时,我仔细打量他的神色,才觉出他的情况并没有远远看起来那么乐观。 笔直挺立的身体,除了有近卫暗暗扶着,他自己的手紧紧握着亮银透甲枪,无声地将身体的重量部分转移到了长长的银枪上撑着;他转动的眼神虽然努力迸出些神采来,但脸色明显虚黄着,硬用一股子武者刚硬的气质撑住,不让人看出内里的乏弱来。 “父皇!”我压低了嗓音问道,“要不要先坐下休息片刻?” 萧彦淡淡一笑,道:“朕现在站着,可以让更多的大梁人站着。” 我不觉眉目悚动,肃然而立。 没错,他站着,可以让更多的大梁人站着。他不仅是皇帝,更是当年手刃靖元帝的传奇人物;他是大梁的主心骨,更是如今大梁将士的主心骨。 他支撑着站在坡上,不需动刀动枪,只让人见到他笔直挺立的身影,便可让梁军士气大振,笃定这场战役,将又是一场扭转乾坤的歼敌战。 正要静静立到他身畔陪着他时,萧彦低声道:“阿墨,此地胜负基本可定,你不需留在此地,尽快赶往南浦镇,拦截北魏皇太弟拓跋顼吧!” 拓跋顼? 我背心一阵冷汗。 虽是牛首山危急,我并没有忘了令人打探突然自北方前来的拓跋顼的动静。 根据我昨日得到的消息,他到江北后并没有和拓跋轲的人马会合,而单独驻于另一处临江集镇,一时未有大的动作。但萧彦的口吻,是指拓跋顼在一夜之间,率着那八千精骑渡过江了? 如果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扼住咽喉要道的南浦镇,则进可攻宁都,退可与拓跋轲军队首尾呼应,将我们准备回宁都的军队打个措手不及。 目前牛首山形势虽混乱,但秦易川佯败的军队此时正在附近休养集结,得知梁帝无恙,必定一鼓足气前来接应;何况拓跋轲身畔,我另有一支奇兵暗伏,即便有所变数,牛首山也极可能成为这数万魏军的葬身之所。 但拓跋顼突然在江南出现,绝对是另一个足以致命的威胁。 我不会天真到认为他会念着旧情,会就此放过我或大梁。 他来的目的,就是要出奇不意把萧彦和我一网成擒,最好连同整个江南收归囊中,再和他兄长讨论是分而治之,还是一统天下。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霜华冷,不堪诉相思(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彦似想咳嗽,但捏了捏拳,忍着并没有咳出来,强撑着笑脸告诉我:“我已派人令尉迟玮即刻遣大队兵马从京畿大营赶去拦截,但以使者传信和他们调兵的速度,只怕没法在第一时间阻住拓跋顼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你可带人即刻去拦上一拦,勿需硬拼,设法拖延一下他们,等尉迟玮的人马到了,再合兵将他们歼于南浦镇!”懒 我忙应了,眼见他虽是唇边发白,但到底还能站得住,一时当不至有事,遂也不敢犹豫,即刻令人抽调了后备的两千兵马,准备与保护着梁帝车辇将魏军引走的那五千先头部队会合,奔往南浦镇。 萧彦令太子萧桢和我一起去,“桢儿,你毕竟是刀里火里闯过来的,作战经验比阿墨丰富得多,凡事多商议些,千万保护了你妹妹平安,知道么?” 萧桢忙笑着答应:“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好好护着阿墨妹妹,不让她少一根头发!不过,父皇这里……” 萧彦望了一眼已从坡上冲下去的伏兵,沉声道:“朕还没把拓跋轲这小子放在眼里。何况阿墨布下天罗地网,便是江北再有援军过来,以他们目前的士气,短期也难以有所作为,放心罢!” 此战拓跋轲伤亡必定惨重,只要萧彦身体暂时无恙,这路战场应是无碍了;这场大战的关键,还在突袭至江南的拓跋顼身上。虫 ------------------------ 丢开牛首山可能会延续好几天的战乱,我和萧桢带了七千兵马奔往南浦镇。 只有两千骑兵、五千步兵,虽说大部分是跟随萧桢从闵边过来战火中走过来的,可要和拓跋顼带的八千骑硬拼,显然并不现实。 我一路正拿了舆形图皱眉研究时,萧桢也到我车辇内,却和我笑道:“墨妹妹,南浦一带,我倒曾去过几次,大约还可帮妹妹出出主意。” 我笑道:“桢哥哥客气了,这些行军打仗的,本就是男人家的事。桢哥哥带兵那么多年,一定有好主意。” 随来的这批兵马大部分是征西一支的,萧桢指挥起来比我更得心应手;何况,他再懦弱,毕竟也是日后的皇帝,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太过专擅,以至在未来的合作中心生嫌隙,故而顺着他的话音,让他来拿主意了。 萧桢坐到我身侧,说话低声细气,但总算很有条理:“根据斥侯的回报推断,这时候,拓跋顼应该已经拿下南浦了。没有魏帝的后援,他仅靠区区八千骑,绝对东进攻打城池坚固的宁都。我们目前所要做的,首先拦截他前去牛首山支援魏帝,再则阻拦后继渡江而来的魏军从这条路赶来和拓跋顼会合。” 他指着舆形图道:“墨妹妹看这里!这条支流直通江水,想来拓跋顼也是趁着荆南渡交战激烈,无暇东顾,从这里偷偷潜过来的。我们即刻让尉迟大将军所派部分兵马紧急开往这里守着,既截其归路,又可阻拦魏军再有兵马潜来。解了后顾之忧,我们不必进攻南浦镇,只在这处山谷中扎营,锁住前往牛首山的路。如果他们去牛首山,我们可以借助地形拖延几天;如果他们暂时没有动作,我们也便继续等着,待尉迟大将军的兵马来了,再东西合围,将这位北魏皇太弟和他的所谓精骑全歼于此!” 他的计划和我心中所想正不谋而合,不由让我对这位堂兄有了几分信心,笑道:“桢哥哥果然好谋划!如果我们这几步棋走得顺利,拓跋兄弟可能都回不了北魏了。而桢哥哥,再也不用担心北魏的威胁了!” 萧桢点头,笑得很开怀,“全仗墨妹妹精心筹划!愚兄未来绝不会忘了妹妹的功绩,还有……妹妹相待的这份隆情高义!” 知道他是指我力谏着,让他成为太子之事,我微微笑了一笑,也不答话。 而事情也便这般说定,下面的,也便是行布编排的细节问题,待我们傍晚行至预定的那处山谷时,也已基本确定。 ----------------------- 扎下营后,我便遣人再往南浦镇探听魏军动静,立等回复。 消息到过了亥时才传来,说是魏军大队兵马果然在午时便已占据南浦,但在傍晚时分,有三千骑左右的兵马向西而去,却不知是去了哪里。 我心中疑惑不解。 若是向西,多半是想向牛首山去;可我们这一路并未遇到魏军。何况牛首山激战正酣,虽说拓跋轲的败象已露,但消息应该没那么快传到拓跋顼耳中。 那么,这三千魏骑,到底去了哪里? 我一边令人再去探听,一边心下不安,又将几名军中将领叫来,吩咐了加强各处巡逻戒备,这才回了自己帐篷,已不由地忐忑着。 因在外征战,小落小惜这些胆小如鼠的贴身侍女们并未带在身边,只有两名会武功的女侍卫临时过来侍奉着,见我坐立不安,安慰我道:“公主,别太担忧了。便是那三千魏骑近在咫尺,我们有七千兵马,人数是他们双倍不止,必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随口应了,心里却不敢乐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种感觉,就像是十六岁时在骗下相山囚在蕙风宫的感觉。 明知前面便是阴谋,却又无力摆脱噩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虎口。 ====================== 关于今天这个不知谁帮我换上的人妖封面,偶尽快想法换掉哈!的确有点荼毒人的眼睛~~~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霜华冷,不堪诉相思(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即便再三地提醒自己,我已今非昔比,再也不用有那样的担忧,可还是辗转难眠。[.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好容易有点睡意,意识开始朦胧时,我隐约只听得刀兵相击的杀伐声断续传来。 正疑心着自己是不是因亲见了战场中血流成河的模样,才出现了幻觉时,帐篷外忽然传来了近卫韦卓的高声呼叫:“公主,公主!太子殿下带了大队兵马走了!” 我出了一声冷汗,惊怒地披衣而起,顾不得扣上衣带,急急召了韦卓进来时,和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几个我刚刚叮嘱过的武将,俱是满头汗水,一脸惊惶。 韦卓跪禀道:“公主,太子殿下……在子时突然带了他的部属四千余人,弃了辎重粮草,从北营离去!部分武将阻拦,劝他听公主命令一体行事,结果……被当场斩杀了数百人……” 这寒冬腊月,本就冷的掺人;此时帐篷的门帘不时被山风撩起,卷入阵阵寒意,更是逼得我直打哆嗦。 背叛! 再一次见到了背叛! 忍住瑟缩地抱住自己肩膀的冲动,我狠狠地捏紧拳,沉声道:“立即起寨,拔营,沿太子离去的方向撤离!”虫 如果我没猜错,三千魏骑,的确已近在咫尺。 可我手中的梁兵,已不是我们估算中的七千人。 这七千人中,原就有四千余人是太子萧桢的直属兵马,跟过他刀里血里闯过的。牛首山引开魏军时,他安排了他自己的人马最先离开了牛首山这个死亡之地,我只当他有意保存实力,再不知还有这样的后着! 他领了他的兵马斩将夺门而去,我的手边,便只剩了两千不到的兵马,且以步兵居多,怎么和三千魏骑相斗? 除了退,我无路可走。 可一切都如我的预料,连退,也已来不及了。 尚未来得及拔营,四周已有震天的呼吼传来,伴了马蹄声隆隆而来,划破了宁静的冬夜。 魏军来袭! 夜寒如冰,月光如血,影影绰绰的山林房屋,在震耳的吼杀中如一座座沉睡的怪兽,随时可能醒来,吞噬掉任何靠近的人或物。[.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韦卓等近卫忙忙将我送上车辇,趁着暗夜急急在一队兵马的保护下突围。 忙乱的马蹄声,厮杀的人声,不绝于耳的惨叫,汇成充满死亡气息的暗流,阵阵冲击着耳膜,让我听得心惊胆战,头皮发炸。 车辇坐得极不安稳。开始只觉异常颠簸,逼得我不得不紧靠车厢,闭着眼睛不让自己翻滚着的胃部呕吐出来;后来却越行越慢,而惨叫的声音,已越来越近。 甚至,其中不少声音我很耳熟,都是从小在惠王府伴着我长大,又在惠王被囚后跟随在我身侧日日夜夜保护我的近卫! 正哆嗦时,锦帘被撩开,韦卓一手持了滴着血的宝剑,一手伸向我,急急道:“公主,请让属下背着尽快离开!是拓跋顼亲自领的兵,我们……抵敌不住!” 拓跋顼亲自领着兵在斩杀围攻着我和我的兵马? 车帘外的寒气扑入,冻得我周身血液都结了冰般无法流转,连嗓子也一时给冻住了,居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韦卓急了,上前来一把将我拉出,便负到背上,擦着汗道:“公主,冒犯了!” 出了车辇,我才注意到前方的确已经没法行车了。 本就高低不平的山间小径上,叠叠尽是呻吟着的伤员和刚断气的尸体,只有数十名我的近卫,尚仗着高超的武功,不屈不挠斩杀着敌人,保护我向外冲去。 四处的喊杀声仍在继续,却已不如最初的激烈,但陆续围向这里的魏兵,却已越来越多。 即便这样的黑夜,我在哪里,依然很好辨识。 以我的身份,自然哪里的梁兵最多,哪里的将士战斗力最强,我便在哪里。 周围让我作呕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虽然看不真切,但听到韦卓几声闷哼,我敢肯定,连负着我的韦卓也已受伤不只一处了。 他在打斗中激出的热量,似乎也从衣物中开始传递出来。 出了车辇,暴露于这般阴冷的空气中,我反而开始出汗,冷一阵、热一阵地出着汗。 正抓紧了韦卓的肩头,打量着周围越来越少的近卫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清朗声音。 “你打算看着你的近卫死光么?” 蓦地抬头,我看到了拓跋顼。 他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玄色大氅中着一身金鳞铠甲,骑于一匹被称作“翔麟紫”的高头枣红马上。 天边最初的一抹淡白煦光下,他的面庞沉静洁白,如瓷如玉,眸子幽深而闪亮,正牢牢地盯着我,看不出到底是忿恨,还是兴奋。 但我确信,这一天,他等待已久。 身畔又是一声耳熟的惨叫,刀光过处,一颗头颅在空中打了个转,迅速飞出。腔子中热血喷出,连我的颊边都溅上了几滴。 身畔的近卫,只有七八个还能坚持和人交战着的了,却依旧紧紧护在我身畔,并没有一个临阵逃去。 再拖片刻,他们虽能拉更多人为自己陪葬,也逃不了命丧荒野的噩运。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霜华冷,不堪诉相思(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何况,拓跋顼亲自追到了跟前。他的身手,他那曾让我少女时代为之骄傲为之景仰的身手…… 我苦笑道:“都住手罢!” 近卫们转过头,望向我;而攻击他们的魏人显然也曾受过嘱咐,并没有趁机砍杀过来。懒 虽是无奈,但眼前情形,我不得不服输。 拍一拍韦卓的肩,让他将我放下时,韦卓小心地托住我的背,将我放到地上,而他的身形却是晃了一下,看来站都站不稳了。 我忙扶住他,轻声道:“韦二哥,你怎样了?” 韦卓忙退了一步,回禀道:“公主,属下……还可再战!” 我看得到他前襟滴落的鲜血,在片刻间已在脚下汪了一团;而其他如薛冰源、韦开等贴身近卫,也已遍体鳞伤,但依旧紧握刀剑,显然预备着我一声令下,宁死也要护送我离开了。 可我从不是英雄。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我不会去做。 紧一紧匆匆披在身上的黑狐出毛斗篷,也不管未及梳理的云髻给冷风吹得散乱不堪,我向前踏出一步,望着那高高坐于翔麟紫上的男子,缓缓道:“我输了!”虫 拓跋顼依旧稳稳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紧绷的俊秀面庞并未流露丝毫悲喜,但眸光转动时,似有一抹很淡的柔光闪过。(.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但听他懒懒吩咐道:“来人,把安平公主的车辇赶过来,护送她随本王回南浦镇罢!” 其部属恭声应了,又打量着我身畔停止抵抗的近卫,和渐渐平息下来的战场,小心请示道:“殿下,那他们……” 拓跋顼淡淡道:“俘虏们先捆了押走,看他们公主听不听话,再确定怎么处置吧!” 话语中已不乏嘲讽羞辱之意,但我也只得低了头,由他说去。 这风水轮流转也太快了些,一转眼,我成了当年阶下囚的阶下囚了。 看着往日气势昂扬的近卫们丢开兵器,垂了头束手就擒,我还没来得及难过,已听得拓跋顼冷冷道:“那个人,即刻斩了!” 我惊怒抬头,拓跋顼的马鞭,正指向给捆得连站都站不住的韦卓。 再想不出韦卓什么时候得罪过他,我忙踏前一步,怒道:“你敢!” 下意识地,我认为拓跋顼不敢。 时隔三年,秋天再度相见,我便再清楚不过,他的心底,其实一直有我,不管他是不是曾试图用我换取江山,也不管我是不是曾一再算计伤害他。 如果不和他的利益相冲突,他顶多像我囚禁他一样,也把我囚禁一辈子,却不致太过为难我,更不该为了区区一个近卫伤了我和他之间仅存的一点温情。 可拓跋顼盯着我即将冲过去翼护韦卓的姿势,薄薄的好看唇形很冷很清晰地吐字:“斩!” 手起刀落,连晨光都染作了可怕的绯红。 韦卓,这个从小看着我长大,刚刚还拼了命保护我,用宽厚的脊背温暖我的护卫,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头颅便已直直飞出,擦着我的脸庞飞过。 一串温热的血液,迅速飞落在我的脸庞,冷却,凝结。 望着那高大的无头身躯在我跟前砰然倒下,我的血液一时似乎也凝结住了。 慢慢抬起头,我盯向拓跋顼。 眼底有泪,却在慢慢消逝。 踩着刀锋过来这么几年,泪水终于比十六岁时少些了。 甚至,连恨怒也和泪意一样,被我硬生生地压回胸腔,哪怕憋闷得透不过气,也维持住面容上的平静和冷漠。 我只希望此时尚算惨淡的晨熙,尚不致暴露我眉宇间的苍白虚弱。 拓跋顼仿若没有看到我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拨转马头,道:“留一部分人打扫战场,我们回南浦!” 我努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不让我在魏军和被俘的部属跟前失态,勉强保持着自己的雍容沉静,默默走入我原先的车辇。 总算他还算给我留了点尊严,没把我像猪狗一样捆着押走。 我是不是该感激他? 不过成王败寇,我已看得穿了。 何况落到他手中,总比落到拓跋轲手中好。我狠不下心除掉他,他应该同样狠不下心真的拿我怎样。 却不知,如果现在拓跋轲再逼拓跋顼将我送给他,拓跋顼会不会再次双手奉上。 一时安静下来,我坐在貂皮的软垫上,便有些哆嗦起来,紧紧裹着斗篷,还是觉得冷得厉害。 天本来就冷,大约更经不起心中的寒意。 车辇在崎岖不平的山路颠了一阵,渐渐稳了下来,应该已经走上通往南浦的官道了。 我略略放松些,蜷卧着闭上眼默默养神。 这时,车速仿佛略略一慢,接着一阵冷风卷了进来。 抬眼时,却是拓跋顼撩帘走了进来。一见我伏卧着,他已皱了眉,走到我身侧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时,已将手掌搭向我的额,想试探我额上的温度。 我挣扎着要别过脸去时,却被他左臂轻轻一拉,上半身已拎起,瓷娃娃般跌到他坚硬的盔甲上,反而撞得眼冒金星。 正晕头转向时,他温热的掌已覆到了我的额上。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霜华冷,不堪诉相思(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就知道你逞强硬撑着,这么多年了,这性子就没变过!” 他低低在我耳边抱怨着,却将我抱得更紧了,“这几年你也算过得舒心快活吧?怎么就没把身子养养好?有点风吹草动便会头疼脑热!”懒 我努力地推拒他的臂膀,怒道:“放心,你大魏皇太弟不让我死,我一时还死不了!” 这人的臂膀本就和钢铁般坚硬着,着了一身金盔,更是将整个人都裹得如同铁人一般,我的身量不高,长来长去,也是这样玲玲珑珑的娇小个儿,虽是尽力挣扎着,不过是白白挣出了一身汗来,哪里挣脱得了? 拓跋顼一边束住我的臂膀,一边叹道:“阿墨,你明知……我也不想我们走到这一步。可我实在想不出,不把你扣到我身边,我们的未来还有什么出路!” “我们的未来?”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在你策反了梁太子,杀光我的部属,又杀了我最忠心的近卫后,你和我谈未来?” “哦?现在你也晓得心疼了?” 拓跋顼眼底泊着墨蓝的雾气,散聚之间,辨识不出到底恼恨,还是委屈,“三年前刑部大牢去救我的人,都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部属和好友;在相山被你设计诛杀殆尽的高手,也是魏国精心培育多年的高手;更别说,连我的亲兄长,都被你害得九死一生,差点命丧异国!”虫 我冷哼一声,道:“哦,那么,今天你算是在报仇了?可罪魁祸首是我,你要斩,第一个当斩的是我!” 拓跋顼沉默片刻,眉峰渐次压了下去,低声道:“自然,也不是全为报仇。我只是瞧着……我只是瞧着他居然敢碰你的身体,你居然还这么护他,便不想他再活着。” 我怒道:“他什么时候碰我身体了?” 话才落,我才悟出,他指的,是韦卓一路背着我逃命。 不愧是夫子们洗过脑的,竟能小心眼成这样。 拓跋顼却更显委屈,温暖的鼻尖如婴儿的小手般,一下下挠在我的脖颈间,“阿墨,我没法想象……你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或者,伏在别的男人背上。若是我瞧见了,自然更不会饶过他。” 我很想质问他,那他当年是怎么忍受我躺在拓跋轲怀中的。 如果是三四年前,我也一定已经嘲笑着问出了口。 但我此时到底懂得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硬是压下了性气,不去揭他心底可能最疼痛的旧疮疤,只冷冷道:“拓跋顼,放开我。你的铠甲太硌人,冷硬得可以把人冻死。” 拓跋顼这才松开臂腕,依旧像放开瓷娃娃一般,小心将我放到软软的貂皮垫子中躺下,又解下了自己的大氅,覆到我身上。 我皱眉道:“我车上有毯子,用不着殿下的衣衫。若是殿下因此着凉,身在敌国,不怕为人所趁么?” “不怕。大不了,我抱着大梁公主一起养病,看哪个不长眼的梁人敢来得罪公主。” 他笑着,也不嫌地上冷,便靠着侧面的板壁,依着我躺着的长榻坐下,用他带了茧意的粗糙手指,拂开我面颊上的发,柔和地望着我。 那指触间的温暖和温柔让我又心慌,又恼怒,侧过身子背对着他,怒道:“哦?我以为以人质作威胁只有我这种小女人才会做呢!原来你这大英雄一样可以卑鄙无耻!” “我卑鄙无耻么?” 拓跋顼诧然反问,忽又沮丧道:“如果卑鄙无耻能让你天天伴着我,我就卑鄙无耻了也不妨。” 他说得委实太过颓丧,让我不由地转过头,看他一眼。 他也正望向我,目光说不出的柔软,再无一丝方才居高临下斩我部属的霸气和狠厉。 “阿墨,知道么?” 他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金鳞甲片碰撞的声音轻而脆,他的却沉闷得近乎忧郁,“和你在一起,我不敢不穿铠甲。我喜欢的根本就是一只刺猬,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张开刺,把我扎得鲜血淋漓。” 他垂下眸看我,瞳仁再度清澈如水晶,透明而干净。 他轻声问道:“阿墨,把我扎伤时,难道你自己就不疼的么?” 那样轻而软的口吻,像明朗的天空下,悠悠穿过竹梢的春天风声,绵绵地打到脸颊,沁到心中,仿若把心底的冻土给吹得融化了,顷刻也酥软起来。 我不疼么?我怎会不疼! 只是疼得久了,连疼痛也开始麻木而已。 我垂下眼睑看他,声音不自觉地沙哑而柔细:“疼。可我连铠甲都没有。” 拓跋顼忽然间哽住,那样幽深幽深的眸子中,氤氲的水气愈来愈浓烈,居然在他埋头在我肩颈处时,凝结为温热的水滴,烫得我周身一颤,眼角不由也滚出了泪水。 他胡乱地扯了覆在我身上的大氅,为我擦着泪水,说道:“阿墨,别哭,别哭!” 他这样说着,自己却忽然搂着我的肩,将头埋得更紧,炙热的气息和滚烫的泪水,在无声痛哭间燎着我的肌肤。 我躲不开他的怀抱,也无力躲开他的怀抱,由着他的铠甲鳞片硌着我的肌肤骨骼,在疼痛中努力顺畅着自己给掐在嗓中的呼吸,想让胸中憋得发紧疼痛的气息透出。 ============================= 有亲问起,再说下。vip读者群号:79727134。嗯,其实这个群已经越来越演变成某皎的批斗群了,呜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觅旧游,闲情抛却久(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本能地,我还想继续掩饰自己的情感。 可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用一只手掩住自己的脸,努力不让泪水从指缝间滚落。 而我的另一只手,竟在不知不觉间,插到了他栗色的发间。懒 那长发,和当年一样柔滑,细软,随着他抽动的肩膀,一丝一丝的灿金,都似闪着悲伤的色泽。 忽然,便又让我想起了那个春天。 蓝天,白云,青山,竹海。 飞舞的碧色裙袂,飞扬的栗色长发。 少女无忧无虑的笑声,少年诚挚纯朴的誓言…… 我竟只能抱住眼前这个男子的脖颈,再也无法抑制地,泪如雨下。 --------------------------------- 入了南浦,拓跋顼带我住进了他所驻扎的一座富家别院,竟直接安置在他自己的卧室中,笼了好几只火盆暖着屋子,又将我用锦被密密地围了,生怕我病情加重。 其实我并没什么大病,只是近年来身体虚弱了些,经不起折腾,晚间受了惊吓,又着了凉,便有些发烧,却也不严重。虫 魏军随行带有大夫,循例给我开了些发散风寒、宣肺止咳的方剂。拓跋顼亲自看人煮了,端到房中来,纡尊降贵地一勺勺喂给我喝。 我对他杀了那么多梁兵和我的近卫虽是耿耿于怀,却不由不感念他这份情谊,默默在他手中喝了药,然后钻在被窝中发汗。 他将床前的帷幔垂了,令人在另一侧铺了个简易的床榻,显然是预备晚间和我共处一室了。 发着汗迷蒙睡着时,隐约听到有人在低低说道:“阿墨,阿墨,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再也不会……” 我会离开他吗? 如果有机会,应该……会吧?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将我送给拓跋轲,我也已不习惯生活在他人的荫护之下,更不想成为敌国皇太弟的什么贤妻良母。 即便是做了北魏的皇后,也是个曾经受尽魏人凌辱耻笑的皇后而已。 何况,南朝有我经营多年的安平公主府,有我无论如何放不下的萧宝溶,还有对我宠爱备至的生父萧彦。 因夜间委实疲累到了极点,这一觉睡到黄昏时才醒,却是给拓跋顼的一声惊呼惊醒的。 擦着额上的汗珠转过头时,拓跋顼的背影,正被烛光映在驼黄色的帏幔上,僵硬得仿若冻住一般。 有人正用低而急促的声音在禀报:“殿下,皇上目前处境很是危急。江北刚渡江的兵马给秦易川带梁军压着,一时没法前去援救。皇上手边兵马只剩了三四成,如果没人接应,想从牛首山突围可不容易!” 拓跋顼好久才呼出一口气,在房中不安地来回踱着,忽然一掀锦幔,竟向我这边走来。 我忙闭上眼,只作沉睡。 沉重的呼吸中,拓跋顼的手指抚上我的脸,沿着我颊边和下颔的弧度轻轻滑过。 那指尖,微微颤抖着,居然也是少有的冰凉,甚至带了湿冷的汗意。 仿佛又在我的床前站了许久,才听他转身出了帏幔,沉声道:“皇兄虽然一时遇险,但他素来足智多谋,这次跟去的将领也个个身经百战,顺利脱身应该不困难。听说梁军京畿大营的云麾大将军尉迟玮目前正在调兵,我们还是驻守此地,设法拦截这路兵马要紧。” 那名传讯的武将似乎很是不安,迟疑道:“可是,从那边传来的消息看,皇上目前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啊!尉迟玮所遣军队,应该没那么快来,何况若是皇上那边失利,势必难与殿下合兵攻宁都,我们驻守南浦,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不用担心!”拓跋顼截口道,“根据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梁帝萧彦早已病重,安平公主和梁太子才会齐赴牛首山相探。目前萧彦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等萧彦死了,那个无德无才的梁太子继位,南朝必定大乱。我们在那时候再动手,必定事半功倍。” 那武将似乎还要说什么,却被拓跋顼喝令退下,只得悻悻而去。 而拓跋顼便坐到桌边,沉默地喝着茶,隐隐见得他一手撑着额,一手提着茶盏盖子。 有轻微的瓷器磕动的声音传来,想来茶盏盖如今正颤抖在茶盏的边沿。 他在不安,非常不安。 其实别说他不安,连我都在惊讶了。 拓跋轲目前的危险已经显而易见。 诚如他所说,萧彦的确病重,拓跋轲也的确颇有谋略,拖宕几日,拓跋轲全身而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但即便全身而退,他的部属,也该伤亡殆尽了。 如此,魏军虽然元气大伤,甚至不得不退回江北,短时间内无法再大规模对南朝用兵,但拓跋顼的势力,势必可以趁着拓跋轲的困顿扩张开来。 虽是弟弟,但他将完全摆脱兄长的钳制,将大魏朝政置于自己的掌握之中。 换了以前,我想都不敢想,这个本性朴实纯净的拓跋顼,这个对兄长如此敬仰甚至唯唯诺诺的男子,竟然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 为了权势,为了江山,或者……也为了我,他对拓跋轲的险境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觅旧游,闲情抛却久(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如果他知道我还在拓跋轲身畔另伏了一支奇兵,绝对可令拓跋轲无从逃脱的奇兵,他是否还会如此心狠,眼睁睁地看着兄长陷入绝境,甚至陷入死亡? 我早已不是原来的我,而他果然也不是原来的他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懒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已经变化了那么多? 含一抹苦笑,我低低地呻吟。 拓跋顼猛地立起,迅速冲了过来望向我,苍白惊惶的脸上才挤出一丝笑容,“阿墨,醒了?觉得怎样?我吩咐人做了些小米粥和清淡的小菜,要不要先吃点?” “我……很好……” 我答得艰难,盯着他弯了弯唇角,道,“你也着凉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拓跋顼凝视着我,瞳仁中空空荡荡,却似又有什么满溢得快要流出。 忽然之间,他张开双臂将我拥住,紧紧收束到他的怀里,喃喃道:“我也很好,很好。只要你在我跟前,只要……我们在一处,什么都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的手掌依然带了颤意,极温柔地抚摩着我的后背和散于后背的黑发,低哑着嗓子道:“我每晚都会做梦,梦着我们又回到了相山,开开心心地在一处过着……那感觉,真的很充实。可每天梦都会醒,梦一醒,我的心里都给掏空了般又疼痛又难受。我整夜整夜无法入眠。阿墨,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也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夺走你,伤害你……”虫 难道放任拓跋轲处于危险中,便是为了让他不再有机会夺走我? 我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试探道:“阿顼,假如你哥哥再要我做他的墨妃,你会怎么做?” 拓跋顼沉默片刻,低声在我耳边答道:“他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他是皇上,你敢违抗他的旨意?” “敢。我已经不快活了四年,我不想一生都不快活。” 他说得清楚明白,却让我阵阵地揪痛。 快活的日子,放纵的爱情。 他竟然还有着这样美好的愿望。 而我已经连这样的愿望都不敢存着了。 ------------------------------- 我只作不知道拓跋轲大败的事,拓跋顼也没再提起,好像根本不曾有人过来回禀过他兄长身陷险境,他到江南来,只是单纯地想寻找我,寻找他丢失已久的少年的梦。 而我,或者说我和他,真的不小心回到了梦中。 南浦是个有了数百年历史的江南古镇,小桥流水,老榕疏梅,步步风景如画。 拓跋兄弟志在天下,拓跋顼率军进入时,便下了严令,不得惊扰平民。因此南浦并没有出现血流成河的血腥景象,大部分居民虽在惊惶中闭户不出,倒也没有太大的骚动。 只除了,这座镇子太安静了,安静得连这里那里疏疏淡淡的梅花香都缱绻出了冷冷清清的疏离寂寞。 这样的清冷的冬日古镇,若有一对清秀的年轻男女追逐奔闹在巷道街衢间,会是怎样美好却凄凉的景象? 天气并不好,太阳透过厚厚的浓云射出的淡淡光芒感觉不出多少热力,倒是西风刮起,扑在脸上更觉冷了。 拓跋顼卸下了他的盔甲,换上了烟黄色的棉袍,石青色绵质长披风。俱是朴实无华的质料,连最简单的刺绣也没有,触手极柔软,即便在这般寒冷的冬天,摸在掌心也有浅浅的暖意悠悠透肤而入。 而我为便于行军穿着的紧身短袍缚裤早被拓跋顼令人拿走了,换了绫缎的米白竹叶纹交领小袄,披了靛青色的披风,一枝精绣的长长折枝梅花,从下摆一路往上延伸,直至腰腿部尚有将绽未绽的圆圆花苞。梅花的枝干遒劲,用青黑细线所绣,愈衬得鹅黄的花朵娇艳欲滴,连整个人也在肃杀的寒风中精神起来。 就这样一身简洁利落极清爽的装扮,他将我牵在手中,一路小跑着冲出了院子,沿着凹凸不平的旧石板直往外奔去。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奔跑过,气喘吁吁地问道:“阿顼,带我到哪里去?” 拓跋顼微笑道:“我在镇子后面看到了一片竹林,我们到那里放爆竹去。” “放……放爆竹?” 十六岁前,我倒是对放爆竹很感兴趣;但这几年,我只对怎样将硫磺和硝石制成威力更大的火药感兴趣。这种兴趣让我养了不少寻常人没放在眼里的奇人异士,并用改进过的火药在这时大战中发挥了极关键的作用。 同一种东西,是用来杀人,还是用来娱人,只在一念之间。 拓跋顼并不介意我的迟疑和惊讶,依旧明眸蕴光,含笑道:“对,我带你放爆竹。” 说话间,我们已穿街越巷,无视着密布的魏国守兵,径奔到那片深郁的竹林。 不太清楚这几年拓跋顼究竟在部属中树立了怎样的形象。但当他带着我行在南浦的巷道古陌间,我的确看到了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的惊诧,却又尽快将那惊诧收敛,肃穆地垂下头去。 冬日的竹林,显然没有春日的那种葱翠明丽,但在这样画角呜咽天地萧然的冬季,成片的深郁浓绿,一样地夺人眼目。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觅旧游,闲情抛却久(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只是寒风到底太过凛冽了,春天那种风过竹林的悦耳沙沙声,此时听来,分明比那幽幽咽咽的角声更要沙哑忧伤几分。 踩着厚厚的枯黄落叶,我被拓跋顼一步步牵进去。 走到竹林中时,果然看到中间放着数十只做工精良的爆竹和编炮。 我懒懒笑道:“阿顼,没到过年的时候吧?找来这么多爆竹做什么?” 拓跋顼执紧我的手,柔声道:“何必要过年才可以放爆竹?只要有开心的事,舍得庆贺了,都该放放爆竹。” 他说着,先取了火折子,将成串的编炮先点了,清脆的劈哩啪啦声响中,他又去点大的爆竹。 沉闷的“砰”声后,鲜红的爆竹带着一溜金黄的火花直窜上虚白的天空,嘹亮地炸响在头顶,洒下无数碎末纸屑,簌簌落到浓密的竹叶间,和依旧欢快鸣响着的编炮声混合作一处,顿时让这阴沉沉的天气破了开来,显出几分奔腾嘈杂的热闹来。 拓跋顼连点了几枚爆竹,牵着我的手,笑盈盈地和我并肩站着,看着爆竹一个接一个炸响,忽然将火折子递给我,道:“阿墨,你也放几个爆竹吧!”虫 我懒洋洋道:“这小孩子的玩意儿,我不喜欢。” 拓跋顼垂头望我,晶明的瞳仁比这灰蒙蒙的天空明亮百倍。他轻声道:“阿墨,我曾经不懂事,你也曾经不懂事。但现在,我们该都懂事了吧?” 那瞳仁太亮了,亮得如有一团细细的火焰在跳动,随时会给扬起的风吹成燎原之势,叫我不敢细看,不敢细想,只默默将头扭了过去,看着燃尽的爆竹将最后的残骸散落一地。 拓跋顼却不肯让我晾着他,握紧我手臂只一带,我已毫无选择地踉踉跄跄跌入他的怀里,被他轻轻揽住。 “如果你认定我还是什么小孩子,那么,我很快便会让你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小孩。” 他的唇抵着我的额,环着我的右手缓缓地抚摸着我的腰肢,暧/昧的气息,便在无声无息地两人间流转开来。 他的胳膊一如既往地坚/硬,很轻松地便能将我拘在怀中动弹不得;可此时他的胸怀却格外柔软,暖意透过两人的衣衫居然还能轻易传出,将我的脸庞烫得发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阿墨,去放爆竹罢。我们把不开心的事都赶得远远的,就算……就算从今天起,我们丢了以往的一切,重新……从这个竹林开始,好不好?” 他显然不惯这些温言细语,说得很是艰难,两句话说完,清好的面庞已是红晕一片,但双眼并不回避我,由着自己的尴尬和希冀一并呈现在我跟前,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终于明白了他带我在这竹林中放爆竹的意思。 相山的竹林早被我砍伐干净了,他虽远在北魏,但在宁都必有耳目,多半也瞒不过他去。他找了这片竹林,只是为了告诉我,他很诚心地想拾起当年的旧情,借了爆竹除旧布新之意,告诉我他重归于好的渴望。 鼻子酸涩得很,温软的液体在眼眶中打了个转,居然没有落下。 从拓跋顼掌中接过火折子时,他的神情显然一松,唇边晾起的笑意映亮了竹林过于深沉的浓绿,深深的酒涡,一如当年那般令人沉醉。 “你小时候那么调皮,应该会放爆竹吧?” 见我走向一枚爆竹旁,他又忍不住,紧跟在我后边小心地问。 我淡淡道:“会。除了亲手杀人放火,我什么都会。” 拓跋顼笑道:“你要杀人放火还用亲自动手?以前有你的部属听命,以后有我代劳。” 他揉着我肩,笑语间暖暖的气息扑到面颊,又是他特有的阳光般的温暖和明净,叫我有一瞬幻觉,以为我们真的还是相山那对纯净白瑕的璧人,可以相扶相携,白头到老。 我弓下腰,一枚接一枚地点着爆竹的引线。 小时候玩惯了的,连萧宝溶也拦不住,我手法之纯熟,已不在拓跋顼之下;拓跋顼开始只看着我,后来也不时望向窜入高空的爆竹,笑道:“丫头,果然胆大,换个女孩儿早就藏起来了!” 我不理那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挨次儿点下去。 点到最后一枚时,我引燃引线,默默将它握到手中,静静地看它的引线在快要连成一片的炸响声中,以几乎听不到的微弱声音嗤嗤燃烧着,很快燃到尽头。 就在爆竹即将炸开时,身畔猛地飞来一脚,将那枚爆竹踢了出去。 爆竹飞出不到三尺,便在空中炸响。碎屑横飞,打在手臂上一阵疼痛,却没能伤我分毫。 拓跋顼到底还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赶过来踹飞了那枚爆竹,即刻将我护到了怀里。 大部分飞出的碎屑打在了他身上,他浑然未觉疼痛,惊魂未定地打量着四散的爆竹碎屑,忽然向我怒道:“你疯了?” 我笑了笑,“哦,我只是想试试……这除旧布新的玩意儿,会不会伤了我……或者,伤了你。” 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爆竹声后,竹林中冷寂得近乎萧索。 ======================= 古代的编炮,就是现代人所说的鞭炮。不过隋唐以前似乎还没出现这玩意儿,大多是烧竹节发出爆响的声音,才会被称作“爆竹”。本文算是架空历史的,所以出现了用硫磺硝石所制的爆竹。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觅旧游,闲情抛却久(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顼专注地盯着我,眼底深深隐藏的疼痛和怨愤,不知是为我,还是为他自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但他终究克制着,抬手为我拾去发上的碎屑,轻声道:“阿墨,再信我一回,好么?我不会再伤你,也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懒 我勉强笑道:“假如……因我而伤了你呢?” 他沉默,秀致的眉氤氲着化不开的惨淡和悲伤。 许久,他认真地回答:“只要你心里有我,伤便伤了,死便死了,我都不怨你。” 我哽咽着,却依旧不肯让自己软弱下来,昂着头笑问:“是么?” 而这一次,泪水却没听使唤,无声无息地从我努力向上弯起的唇角滑下。 拓跋顼喉间滚动了好几下,猛地将我扯到怀里,大口大口地颤声喘息着,分明压抑着和我一样快要不顾一切迸发出来的情绪。 许久,许久,我听到深深地吸了口气,在我耳边一字字说道:“阿墨,我拓跋顼在此对天发誓:只要你不负我,今生今世,我绝不负你!如违此誓,教我来生来世,永生永世,再也不得超生,再也不得幸福!”虫 只要你不负我,今生今世,我绝不负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携手于花前月下,四目相对,两心无猜,看鸳鸯交颈,并蒂花开,只愿到满头白发,依旧与斯人相守,不离不弃。 这是我多少年前的梦想,又是我失落了多久的愿望? 我忽然之间便崩溃下来,连手足也已完全失去了力道,软倒在他的怀中失声痛哭。 他也只紧紧拥着我,用宽大的披风兜头围护着我,努力不让一丝寒风吹到我。 天空的云翳似乎散开了些,太阳隐在游走的云层后,将乌云染就了一圈花边般的金色光芒,终于让周围明亮了许多。 而那最靠近太阳的乌云,却泛着了接近铅灰的沉重的乌色。 这天气,分明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雪。 再不知,这场暴风雪,会用表面的纯净,掩盖住这世界多少的丑恶,多少的肮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 接下来的两天,是我这几年来少有的悠闲日子。 大概,也是拓跋顼少有的悠闲日子。 明明身在敌国,随时面临着梁军的反击,他却刻意地营造着安谧宁和的气氛,每日里只伴着我,要么窝在房中陪我下棋画画,要么拉我出去看他舞剑或听他吹箫。 大部分时候,我自然只有看的份儿。我从不会画画,在相山隐居时倒是学过下棋,端木欢颜曾经夸过我很有天份,可我那半路出家的水准完全不能和拓跋顼比;至于舞剑或吹箫,则更没我的事了。 但拓跋顼再也没有如相山定情时那般,抱怨我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又抱怨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笨丫头动心了。 他只要我在一旁看着,陪着,听着,眉目之间,便泛出宁谧柔和的神采,一对瞳仁更是亮如明珠,嵌在那清好俊逸的面庞上,风姿翩然,令人看着便觉心旷神怡。 那一日,当他拉着我坐到院外的山石上吹箫时,我便在他柔和的注视下一时迷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脸庞,感受着他肌肤的温度,确定眼前我并不是在做梦。 而他,便入放下箫,温柔地执了我的手,带了少年般羞赧的微笑望着我。他那如瓷如玉的面庞像浮了晨间薄薄的霞光,灿亮的红晕流光溢彩,连飘拂的衣袂都笼了层烟雾,恍若幻梦中人,让我更疑心自己身在梦中了。 可这梦境,真实得让我心悸。 尤其,在他温热的唇软软地贴上我时,真实的触感更让我神智迷离,踩于云端般恍惚着,半天才记得下意识地扭过头去,逃避过于这种曾让我万分流连的亲昵。 “阿墨……”拓跋顼带了几分不满,意犹未尽地亲着我的面颊,低低问着,“难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么?你明明……明明喜欢着我。” 我喜欢着他么? 隔了这么多年,我的心思,便还是这样直白,瞒不过萧宝溶,瞒不过萧彦,连在他跟前,也是无所遁形么? 可我对他的喜欢,他对我的喜欢,又能代表什么? 在我囚禁他时,会对他留一分情面,最终放他一条生路?还是我落入他手中时,他更舍不得让我受委屈,愿意给我除了自由之外的一切? 于是,我笑了笑,“阿顼,喜欢不喜欢,也没什么重要的吧?必要的时候,我会取你性命,就像必要的时候,你也会用我来换你的江山,不是么?” 拓跋顼依旧用他的臂腕圈着我,明亮的眸子黯淡下来,低声道:“如果我说,我从没打算过用你来换江山,你相不相信?” 我不答,出神地望着山石旁结满冰的水池。 拓跋顼浓黑的眼睫垂落,深深吸了口气,唇边发着白,很艰难地说道:“你不信,我知道。从当年……从当年我把你留在了重华殿,留在了皇兄身边,你便不肯再信我。可阿墨,你也要记得,皇兄不是一般人,他是北魏的帝王,至少在当时,对你,对我,都有着绝对的生杀大权。他的尊严,以及他对南齐的仇恨,宁可杀了你,也不会容许我从他身边把你带走。阿墨,我没骗你,我当时冷落你,只是为了保全你……我甚至想着,如果皇兄会对你好,也许你也会开开心心地和皇兄生活在一处。”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觅旧游,闲情抛却久(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慢慢将头靠在我的肩上,噫叹沉沉地坠上我心间,“可我错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的退让,皇兄的算计,只让你恨皇兄,也恨我,甚至连青州行宫也让你觉得备受耻辱。后来我曾悄悄回青州看过,看到了被你下令摧毁成坟场的行宫,再想到你对我的囚禁,对皇兄的追杀,才发觉原来我和皇兄都不够了解你,都低估了你的恨意……”懒 喉嗓口被一双无形的手拉得阵阵发紧,我咧开嘴强迫自己露出一点笑意,点头道:“嗯,你的意思,我恨你恨得错了,我原该感激你才对。如果不是你,我萧宝墨早在青州行宫的第一夜,应该死在拓跋轲剑下了,对不对?” 拓跋顼双臂将我束得更紧,胸口本就堵塞的气息让我更是憋闷得透不过气来。只听他黯然道:“你应该恨我。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根本没资格说出喜欢两个字。我也恨自己,恨了足足四年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我只希望,这一回,我能将你留在身边,不再出任何差错。” 拓跋顼轻柔问我:“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对不对?” 我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微愠道:“你当真在意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么?我说不喜欢,不愿意,你便会放开我么?”虫 拓跋顼怔了一怔,手一松,我已甩开他,快步回了卧房。 推开门扇进去时,他萧索的声音正回荡在清冷冷的空气中:“我不会放开你。只怕再放开手,我永远找不回你了。” 狠狠将门关上,却关不住他近乎悲伤的叹息:“阿墨,我们还有多少个四年可以等?纵然我可以等,可如果等来等去都等不到你,我又怎么等得下去?” 只因为着了凉还未痊愈,即便人不在房中,火盆还是烧得旺旺的,突然的暖意涌入冻得酸疼的鼻尖,又要激出我的泪水来。 他抓住了我,就算等到我了么? 可他等到的,还会是原来的我吗? 相山的竹林早已砍伐无踪,山盟海誓更是虚话,我早已不敢当真,不想当真;而南浦这阴冷的竹林,并不会因为爆竹声而重回昔日的春光明媚。 ------------------------- 晚间他仍和我一房睡着,前两天我还有些咳嗽,他并不曾来扰我,只是会一夜数次披衣到床前默默看我片刻,再悄无声息地回自己床榻上卧着。 但这晚,侍女过来服侍我梳洗了,他自己也宽了衣,却没有回他的卧榻上去。 “阿墨,冷么?” 他俯了头含笑问我,却将我隔了锦被压住,迫得我动弹不得。那柔润的年轻面颊已经缓缓靠近,透过薄帷的烛光轻轻摇曳,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淡影,那线条轮廓,便更显得美好无瑕,清秀无双了。 唇齿相接时,我有一瞬的迷惑。 他一向霸道,连亲/吻都像要将我的人整个吞下去一般激烈着,极少有这样细/致缠/绵的时候。 象牙白的纱帐摇曳着,细细织着代表着闲逸清华的琴鹤图案,涟漪般随着拓跋顼的动作荡开。 眼前这男子的面容,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温/柔,却悄然将手探往被中。 指触间的动作,同样是很有耐心的细/致缠/绵,让我身/体愈发的绵/软,却不得不清醒地意识到,这种危险的温柔后,带了多少克制住的欲/望和渴/求。 我不忍拒绝,却不敢不拒绝。 当我和他多了一层更加甩不脱的关系,再次分开时,谁会比谁更舍不得?谁会比谁更绝望更无奈? 伤口已经结了疤,不痛不痒的几下碰撞还可以忍受,可血淋淋地再度撕开,谁又能承受得起? 我是自私的。我不想承受痛苦,宁愿放弃早已是空中楼阁的幸福。 涨红着脸,我努力别过头,避过他的温柔,挣扎着想推开他。 可他已将他的身体倾下,隔了锦被将我压得结结实实,不肯让我逃开。 “阿墨,阿墨,你不肯么?” 他盯着我,并不掩饰他的煎熬和委屈,以及深深的企盼。 我不敢看他炙热明亮的眼,闭一闭眼,轻轻道:“不必问我肯不肯。我是你的俘虏,自然由你处置。如果你想让我像记住你哥哥一样记住你,放开我,我给你宽衣。” 拓跋顼的瞳仁蓦地收缩,尖锐的痛楚像针尖一扎向我。 我苦涩地笑着,同样痛楚地望向他,哑声道:“要我侍奉你么,皇太弟殿下?” 拓跋顼唇边颤动着,没有说话,却缓缓从我身上立起,深深凝注着我,然后退开,为我放下了床帏。 我听到他在他自己的床榻上呼吸不稳地辗转了很久,才渐渐安静下来。而我自己,仍瞪着帐上优雅的琴鹤细纹,再也无法成眠。 他不可能抛下他的一切到南朝来,就如我也不可能抛下我的一切到北朝去。 我和他,终究是不可能的;而日后,我们之间的仇恨,必定还会更深,更深。 有缘又如何?有缘无份,不过是孽缘而已! 有美好的过去又如何?回不到的过去,不如平淡些好! 我的世界,早已注定了没有向往,又何必再有回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缤纷雪,三年蝶梦误(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纠结着的过去和未来,以及对于牛首山凌乱状况的估测,让我止不住在缩在被窝中发抖。 当那个熟悉的人影走到近前来抚拭我的面颊时,我才知原来我在流泪。 再不晓得已经流了多久的泪,只知彼时绵软的绣枕已经凉湿了一大片。这样严寒的天气,凉湿的布料贴着面庞,更是冰得难受。 拓跋顼依然隔着棉被拥住我,让我隔着厚厚的松软棉花感受他坚强有力的臂腕。 他的眼睛阖着,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鸦黑的长睫如翅翼般不时扑展颤动,像极了欲飞无力的翅膀,不甘地紧敛着,却无法保持住应有的平静。 他真的只是拥住我,整整一夜,都只这样将我隔了棉被抱在怀里,什么都没做。 而我,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哭泣一样,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被人拥着的睡姿其实并不舒适。 可那晚的下半夜,我睡得很安心,连梦都不曾做一个。 不论是美梦,还是噩梦,都不曾有。 那一刻,连泛着淡淡黄晕的烛光都是美的。仿佛这样亲密而不矫情的相依相偎,才是我们彼此最自然最宁静最合适的存在状态。 第二日醒来时,隐隐听得外面有暄闹的几声笑语,又被人低沉喝了,迅速消逝不见。 我披衣坐起时,早有一旁等候的侍女匆匆过来,一边为我穿衣,一边笑道:“公主醒了?是不是给院子里几个不解事的丫头扔雪球闹着玩吵着了?” “雪球?下雪了?” 江南下雪的时候少,能将让人捏出雪球闹着玩的大雪更少。 “是啊,大雪呢!” 侍女为我束好衣带,笑道,“殿下特地过来嘱咐了,让屋子里多添些炭火,又叫人赶着将他的一件雪狐斗篷改给公主穿。” “他的斗篷?” 我纳闷。 以北魏皇太弟之尊,即便出征在外,也未必找不出为我御寒的衣衫来,犯得着用他自己的斗篷改么? 侍奉我的侍女应该拓跋顼从北方带来的,性情的直爽明朗和原来在青州服侍我的连翘相类,立时解释道:“殿下的雪狐斗篷,打来北方最珍稀的雪狐,只用其腋下最柔软的一小块皮毛做成里子,穿在身上,就像火炉裹着般暖和。这可是南方绝对找不出来的无价之宝呢!瞧瞧咱们殿下,就怕这大雪天把公主给冻着,起床一见是大雪,就让人拿了赶着去改了。” 将窗户推开一条缝一道冷气立时透衣而入,冷得钻心。 定睛看时,果然正下着难得一见的大雪,如团絮,如鹅毛,已将屋宇和树木俱笼了厚厚一层,宛然一个不同往日满目萧杀的琉璃世界。 午时拓跋顼果然抱来了一件斗篷,却没有立刻让我穿上,和我一起吃了午饭,拥着我隔了窗棂看雪。 江南的雪到底难长久,未时便渐渐止了,到申时太阳已在迷蒙的云蔼间探出了头。 外面还是冷,而拓跋顼不知哪里来的兴致,取了那件才改好的水碧色斗篷,笑道:“阿墨,我们看梅花去,行不行?” 我由他给我披了,温暖的手指在我脖颈间小心地系了衣带,接了侍女递来的暖手炉,默默随他出了房门。 尖尖的鹿皮小靴子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着,鼻尖萦着若有若无的暗梅清香,明亮的雪色便扎得眼睛有些酸酸地疼。 拓跋顼紧紧执着我的手,眸光柔和地望向我,轻声道:“想着你以前在府中踏雪寻梅的日子了?” 我怔了怔。 踏雪寻梅,感风吟月,本是江南名士文人最爱行的风雅之事。我不读经书,不擅诗词,从来不是个风雅之人。 我记得的,是我在惠王府那段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当萧宝溶还是那个一身素袍一卷诗书的逍遥惠王时,每逢府中梅花正好,他都会邀上三五好友,暖上几壶好酒,带了我卧于梅花树下的软榻上,自在地吟诗作赋,举止清雅如梅,笑容清澈如水。 若是这样的有雪有梅的时节,自然不会忘了携了我踏雪寻梅,与众诗友纵情游乐,甚至通宵达旦,笑语将梅花惊得直落雪间,如绫,如绸,生生将那惠王府点缀得如瑶池仙宫一般。 但这也只限于我十六岁前的时节罢了。 我既不是风雅之人,萧彦也不懂什么诗词歌赋,这几年每逢下雪的时节,萧彦只知让人吩咐我呆在府中别出门,当心摔了或冻了;而我会记挂起萧彦在战场上多次受伤,冷天旧日伤处会酸疼难忍,千方百计找些珍奇药材送入宫去让太医细细调理,哪里还记得什么踏雪寻梅? 那么,拓跋顼又从哪里得来的我有踏雪寻梅的爱好? 由他牵着在雪地里缓缓走着,我不动声色地回答:“我那府里梅花多得很,有个园子里种的全是各类异种梅花,哪是这个小镇子的几株腊梅能比拟的?” 拓跋顼有些不自在,点头应了一声,道:“哦……没事,等回了邺城,我让人多多在我们的府第种上梅花,然后冬日里咱们就搬满是梅花的院子里去住,你说可好?”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缤纷雪,三年蝶梦误(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说得不经意,眼睛却一霎不霎地瞥向我,如墨蓝的宝石般闪着异样的光亮,分明是借梅花来试探我的态度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可他想我表明怎样的态度? 想让我表明,我愿意丢开我的故国故乡,丢开生我的萧彦,丢开养我的萧宝溶,丢开我辛苦经营了几年,终于能从被人操控命运转为操控他们命运的南朝权势,跟在他后面去那个深浅莫测的北朝,从此继续心惊胆战地生活着,看着他或拓跋顼的脸色度日?懒 我不去看他的神情,抬眼望着泛着微蓝的天空,淡淡笑道:“阿顼,有的异种梅花,只适合江南的气候。移栽到北方,很快就会冻病枯萎,不治而亡。” 拓跋顼徐徐踱着步,沉默片刻,唇角依然含一抹笑,温柔望向我,说道:“那么,你且忍耐几时,给我三至五年的时间,我还带你回南朝来。到时,你愿做文墨公主或安平公主也罢,愿做中宫皇后也罢,我都由着你。” 我已不知该为此感动,还是为此愤怒。 他的意思,是让我等他北魏铁骑将我南朝踏平之后,再让我以北魏皇后的身份回到南朝,面对我的江东父老和昔日故臣?虫 强行按捺了心中的羞恼,我若无其事地从他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只作整理自己的衣袍,然后将斗篷的两襟紧紧握着,不再和他携手并行。 拓跋顼迟疑地问道:“你……你还冷么?” “不冷。” 我加快了步伐,不想他的手环到我的腰上。 而此时,若有若无的梅香已转为浓冽清郁。 果然是大片的梅花林,风前度暗香,雪色侵花冷,别样清幽,标格天然,尽在疏淡梅影中。 林中并无一人,却早设了案榻,放置了一壶烫好的酒,几碟小菜,几样干果,还有一柄紫砂茶壶,壶嘴氤氲着淡白的热气。 拓跋顼扶我做了,往自己的银盏中倒了酒,又给我倒了茶,却也是银盏装的。 他轻笑道:“阿墨,秋天那件事,你把我吓得几个月都不敢喝茶了!也不晓得你怎么算计我的,那迷药怎生单单就迷倒我一个人了?明明没见你服什么解药。” 我笑而不答,提了茶盏喝时,心下已是一跳。 上好的狮口银芽,恬淡甘美,正是我所爱的那类;连泡茶的水也是梅花上的雪,可见是刻意迎合我的胃口了。 可这雪水……绝对不是新从腊梅花上采集的雪水。 这样清淡却唇齿留香回味悠久的茶香,应该是至少陈了三年以上的绿萼梅上的雪水。 此地没有绿萼梅,更不会有陈了多年的绿萼梅雪水。 那种采集留存的工艺,也不是一般的人家所能办到的;而我并不认为如拓跋顼这样出生在刀兵血火之中的武者会想着带一坛子陈了多少年的雪水上战场。 我沉默地品着茶,闭着眼睛只作感受茶香,掌心却已沁出了薄薄的汗水。 朝中掌权足有三年,对我忠心的文臣武将并不少,便是公主府的能人异士,得过我恩惠笼络的,也不在少数。如果有人发现了我被困于南浦,极可能联合我的那些追随者采取行动。 他们会想法帮助我离开拓跋顼…… 心里闷疼得厉害,却分明理智地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任何机会,不能放弃任何重获自由的机会。 即便,扣押我的人,是我曾经最喜欢的阿顼…… 拓跋顼并没有喝酒,只是捻着酒盏,沉吟着问道:“阿墨,跳支舞给我看,好么?” “哦?”我淡淡而笑,“好,殿下有命,我从命便是。”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拓跋顼将酒盏重重顿下,刚烫过的酒水泼洒出来,淋了一手晶亮的水珠,颤动间已经肌肤发红,腾起一阵水汽。 我不觉挪向前一步,欲要查看他是否给烫伤,拓跋顼却已抬眼,眼眸映着雪光,明亮得出奇。 “我没事!” 他急匆匆地随手抖了抖水珠,用帕子拭去水珠,方才的怒气已杳然无踪。 从宽大的斗篷间取出一支玉箫来,他低声道:“嗯,是我不对,不该大声。我只想再看你跳一遍那曲《倦寻芳》,我吹箫,你跳舞,行不?” 他说得极轻柔恳切,带了委曲求全般的小心翼翼,甚至接近低声下气了。 心尖颤动一下,凝眸向他望时,那幽深的瞳仁,被雪光映出了属于少年时代的温软的透明和轻轻流动的一抹墨蓝。 那种仿佛随时会被击打破裂的透明和不敢确定的痛苦和希冀,在望住我时很轻易便如芒刺般透肤而入,尖锐地磨挫着我的每一寸肌肤,让我在疼痛中坐立难安。 他并不是只想我为他跳一曲舞,他只是听我说过,我将只舞给我的夫婿一人看。 他想看一看,我还肯不肯如当日那般为他而舞,肯不肯再将他视为夫婿,和他偕手并老,不离不弃。 拓跋顼等不到我的回答,慢慢垂下了眼睫,却将玉箫提起。 一缕箫声,便在暗香浮动中幽幽散开,纯净得如同这满地满树满檐未给人踩踏触碰过的白雪,不染半点尘埃。 《倦寻芳》,果然是《倦寻芳》。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缤纷雪,三年蝶梦误(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这支曲谱是萧宝溶亲手所编,当时听过的人便不多,等他被幽禁,原来他所制的曲谱也有不少散佚了,再不像惠王府声名鼎盛时广为流传,更别提这支《倦寻芳》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再不知,远在北朝的拓跋顼,费了多大的心神,才这支曲谱完整取到手中,并轻车驾熟地随口奏出。懒 萦回的萧声中,只觉繁华历尽,万物萧索,一天寒雪。 不是不寻芳,而是眼前白茫茫大地,只余了眼前琼枝冰骨的清素寒梅,再无其他。 无绪倦寻芳,只因吹箫人的眼底,唯剩这最后一种风华。 无可替代,无可选择。 拓跋顼再不追问,只是温柔地望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吹着《倦寻芳》。他那满溢的执着情感如这铺天盖地的白雪将我笼着,却无法让我感觉出暖意来,反而让我心底越来越悲凉黯然。 终究得为他舞一曲,可并不为成全他的心愿。 解开白狐斗篷,才觉它果然很保暖。离了它,这天冷得出奇。 而拓跋顼的眼睛,却在顷刻间明亮通透,夺尽这冰天雪地琉璃万物的神采。虫 记不清有多久没跳舞了。 这三年多来,我一直端庄高坐于席间,看着他人霓裳羽衣舞蹈无数次,充当着品评的看客角色。我遵循着萧宝溶的教诲,从不以舞技示人,也无人敢如拓跋兄弟那般,居高临下地令我为他们舞上一曲。 久不曾活动的躯体有些僵硬,不复当年的柔软曼妙。节拍还算能踩得稳,生疏的舞姿全仗着尚算灵活纤细的腰肢和手臂铺展出动人的风韵,但已远不能和十六岁时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相比了。 但拓跋顼似没看出我舞技的拙劣,眸光愈发地明亮,明亮得近乎炙烈,却让我只想逃开,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一边舞,一边不经意般往后退着。长袖挥舞处,梅花簌簌,落瓣如雨,我更看不清,哪里才是我的部属暗中安排的救命之处。 正犹豫间,脚下似踩了个空,忙向后退着想稳住身形时,我刚站的位置整个地皮猛地一软,紧跟着我的手足被扣住,连同脚下铺着的雪一起被大力往下直拽去。 竟是硬生生被拉进了地下的一处洞穴! “阿墨!”我听到外面的箫声倏止,拓跋顼惊叫的声音传来。 随即,是刀剑呼啸,兵刃相错,叱杀连天。 无人能飞天,但我养着的异人中,的确有人能遁地。 那是一个盗墓为业的世家,当时投奔我时,我并没觉得他们对我能有什么用处,但我正是用人之时,一心给人求贤若渴的形象,所以只要一技之长的,并不吝惜多养几个人。此时,应该就是他们别处挖了通道过来,直达梅林,伺机将我引来,从地道中带走。 这通道必定挖了不止一处,一待我给带走,那边埋伏着的人立刻出手,拦住了拓跋顼的追截。 鸡鸣狗盗也是人才,只看能不能找到用武之地而已。 洞穴中早已铺好了毡毯,一待我落下,便将我迅速裹了,一路往下拖去,伴着救我的人小心的安慰:“公主别怕,我们救您来了!” 我抓紧毯子,在黑暗中闷声应了,只觉身体迅速下滑,然后顿了一顿,落于平地之上,迅速被人挽起,抬眼看时,正是公主府养着的盗墓高手。匆匆环顾四周,显然是拓跋顼所住宅院下的一个有些年代的暗道,不知怎的被他们找到,然后再从暗道中挖通向梅林的地道,也就方便迅捷得多了。 暗道中早有公主府五六个侍卫持了火把在等候,一见我出来,立刻拉了我往前冲着,一边低低回禀道:“公主,我们从这里出去,通到另一处荒废的祠堂;祠堂后很荒僻,我们换作平民装束,转到城墙东北角处,那里有新挖的地道,可以直通城外。” 他们说来不过几句话,可我听得已是感慨万千。看来从我在南浦出事起,从战场中侥幸逃出的忠心部属们便开始挖空心思立即采取行动了。 细致到连泡茶的梅花雪水都能悄然替换掉,再不知他们费了多少的精力暗中筹备着。 我并未以十分心意相待的部下随从,总以十分忠诚相报;而我曾以十分心意相待的人,还报我的心意,又能有几分? 这暗道应该也是原来的主人用来逃生的,寻常根本用不着,所以暗道挖得很是粗糙,路面坑坑洼洼,我穿着长袍,再也走不习惯,跟着他们的步伐奔了一段路,倒摔了四五跤。 一个身材高大的侍卫上前用毯子再次将我裹了,低低道:“公主,属下失礼了!” 说着,他便将我拦腰抱起,大踏步向前奔去,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在黑暗中奔了大约有一柱香时间,已走到暗道尽头,将上方的木板只一顶,眼前便透些些灰黄的光亮来,随即那破旧的幔子被撩开,先出去的侍卫低声道:“没人,快出来。” 抱着我的那个高大侍卫将我捧在怀中,轻轻往外一滚,已将我带出了那处暗黄。 ======================= 两人平静相处好多天啦,该虐虐了罢?今天四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缤纷雪,三年蝶梦误(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定睛细看,果然是一处门窗腐朽破败不堪的祠堂,方才我们钻出的地道出口,却是藏在供桌下,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陈旧幔布挡住。 顾不得细想,我从毡毯中爬出,依然在那高大侍卫挽扶下和我的侍卫们一齐向外跑去。懒 祠堂外的雪地里有着来来去去的四行新鲜足迹,看来应该是有两名男子刚到祠堂里来过,又很快离开。 而我的侍卫连同那位盗墓高手,却有着六人之多。他们应该早就藏于祠堂和地道之中,小心地掩藏着自己的行迹,绝不会在雪地上冒然踩出足迹。 我心中陡地一寒,连脚下都软了。 身畔那高大侍卫忙紧紧挽抱住我,急问道:“公主走不了么?要不要属下背你?” “行,直接背到本王身边就可以!” 前方忽然有人冷冷说着,本该熟悉亲切的嗓音,在这一刻如冰水般直浇过来。 拓跋顼带了十余名近卫,正从前方垣壁后走出,目光如冰棱一般,正狠狠地钉向我,连眼圈都似红了。 他依旧穿着方才在梅林的烟黄长袍,石青斗篷,只是左肩胸一大片,有湿润的殷红正如牡丹绽开,和他脚下雪地里的点点殷红,成了这清冷的冬雪天地中怪异的暖色,让我哆嗦得厉害。虫 前面几名侍卫扭头望向我,已有人在急促说道:“田哥,你带公主先走,我们断后!” 话未了,只听拓跋顼高喝道:“萧宝墨,立刻到我这里来!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我本来还在踌躇着要不要用这些侍卫的性命来换我成功机会很小的脱身机会,听他这么一话,顿时一股无名火直窜上来。 他原谅我? 凭什么是他原谅我? 难道我萧宝墨,就不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 难道我就必须留在他身边,抛开我所有的尊严和骄傲,舍下我所有的家国亲人,毫无自由地生活着? 他还是看错人了! 这辈子,没有人可以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我无视拓跋顼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沉声向我那些侍卫们道:“这里交给你们了!你们是我安平公主的英雄!” 众侍卫脸上神采大亮,齐声应诺,已持了兵刃叱喝着挡住拓跋顼等人的去路;而我身畔的那个高大侍卫,再顾不得用毯子裹我,一把将我抱起,运起轻功来,飞一般地往南浦镇的东北方向奔去。 我虽叫不出这名田姓侍卫的名字来,但他能得到众人的尊敬,显然身手不凡,一忽儿工夫便已跑出老远,将厮杀声远远抛到脑后。 闭上眼,由着冷风呼呼吹到脸上,我在猜着我能不能侥幸逃出去。 拓跋顼的心思缜密已超乎我的意料,能这么快找到出口守着,证明他在占据那座宅院时便已细细检查过,早就发现了这处暗道了。但他匆匆赶来,必定来不及带多少近卫出来。他的近卫们未必就比我的侍卫强多少,如果他们拼了命拦截,阻挡个半柱香工夫,我便逃得远了。 唯一让我顾忌的,是拓跋顼那身高深莫测的剑法。曾让我为之骄傲,现在却不得不为之胆寒。 如果他没有受伤,只怕我这些侍卫加起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 正不知为他前肩的伤势担心还是庆幸时,身后有迅捷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抱我的侍卫猛地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他并没有放开我,而是用一只手将我抱得更紧了,腾出右手来持剑与来人相斗。 剑光映着雪光,冷而刺目,扎得我睁不开眼,紧紧拽着田姓侍卫的衣襟不敢松手,丁丁当当的刃锋交击声仿佛就刮擦在耳边,连心尖都给磨挫得颤抖。 正惊惧时,只觉抱我的侍卫身体剧震,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忙睁眼看时,我的身后毒蛇般窜出一段滴着血的明亮剑锋,贴着我的手臂掠过,飞快地扎入侍卫的胸口。 竟是一剑穿心! 滚烫的液体随着剑锋的撤出迅速喷涌而出,在我的惊叫声中溅了我一头一脸。 鲜血的咸腥扑到口鼻间,让我颤着唇欲哭无泪。 “公……公主,对……不起……属下……” 田姓侍卫瞪大一双渐渐散乱的眼睛,歉疚地望向我,然后臂腕一松,整个人已仰面摔了下去。 我的重心不稳,自然也随之摔倒于雪地间,挣扎了两下才坐起身来,转过头望住那个依旧持剑而立的男子。 他的面庞依旧沉静而美好,却苍白得可怕,连唇边都失了血色。他的剑尖,还淅沥沥滴着血,却已指向我了。 “起来,跟我回去!” 他厉声向我呼喝。 他肩部的伤口仍未包扎,鲜血洇湿了大半个身子,和剑尖上的鲜血一起,映得远远近近的雪光格外白亮晃眼。 低头望一眼渐渐僵冷的田姓侍卫,再眺望向祠堂的方向,打斗声已沉寂下来,几名拓跋顼的近卫正往这边飞奔而来。 这些我至今叫不出姓名的忠实部属,他们费尽心思舍命救我,我却只能眼看着他们的死,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座墓碑都没法立。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缤纷雪,三年蝶梦误(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盯着拓跋顼那尚滴着我侍卫鲜血的冷锐剑尖,我黯然一笑,道:“拓跋顼,你一剑把我也杀了吧!” 拓跋顼的剑尖仿佛抖了一下,却没有刺过来,反而收入了剑鞘,咬牙切齿般瞪着我,猛地呼出一口气来,解了他沾着鲜血的斗篷,蹲下身为我裹了,然后……张开臂膀,将我抱到怀中,大踏步离开那鲜艳得怕人的一地白雪红血。懒 他的斗篷很温暖,怀抱更温暖,紧覆着我冰凉的身子时,无端地让我想蜷紧身体,不去贪恋那种舒适;他却由不得我,将我搂得更紧,力道大得让我忍不住又想哭,忙咬了唇,盯着前方白茫茫一片干净大地,保持着沉默和冷淡。 别无选择地,我又被带入了原来那间卧室。 侍女早就一脸的慌乱,端来清水为我和他梳洗收拾,又有随军大夫候着,准备为拓跋顼包扎处理伤口。 我一言不发地在帐幔内洁净了血迹,又换了衣衫,不言不语地倚在床边,平定着心头的愤恨,再也懒得理会拓跋顼的伤势或情绪。 他的满手俱是我那些忠心部属的鲜血,便是……便是死了,我也不该为他难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虫 可拓跋顼似乎比我更愤怒,从回来将我安置下来后,便一直独坐在外面的桌前,僵冷如石像一般。 有侍女小心上前,想请他解开衣服让大夫查看伤势,居然被他怒吼了一声:“滚!” 以他如今的身份,又不是致命的伤,自然再无一人敢再去招惹他了。侍女们悄悄留下包裹的细棉布条和伤药,便悄悄地出去,竟由得他肩上的血,依然一滴滴地往下滑落,渐渐在地面上聚成小小的一汪。 许久,我倦乏地解开外衣,正要去床上卧着时,那尊石像忽然转动了头,沉声道:“过来,给我裹伤。” 我怔了怔,没有动弹。 拓跋顼声音更冷:“萧宝墨,如果你再不过来,我很快会让你知道,真正的梁国俘虏在魏营中该受到怎样的待遇!” 这已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也足见得,我这次未遂的逃跑,已着实激怒了他,再也没有耐心温柔待我了。 虽是万分不愿,我也只得懒懒立起身,慢慢走到他跟前。 他抬起头,幽暗的眸中跳跃着强者的怨怼和孩子般的不甘;我懒懒地回望着他,冷淡而疲倦。 厌倦他的固执逼迫,厌倦我的无能为力。 “我已尽力了。”他缓缓解着衣衫,同样疲倦地说着,“如果真要用皇兄那样的虎狼手段才能将你留在我身边,我不会介意变成你心中另一个拓跋轲。” 我打了个寒噤,继续保持沉默,却拿了细布在早备好的一盆清水中慢慢搓洗着,待他上身衣衫除尽了,便上前一点点为他拭去血迹,露出原来那白皙健康的肤色。 让侍女换了盆温水来,再在他绷得极紧的肩胸部细细擦拭了,我丢开湿布,拿了药正要为他敷时,他忽然伸出手,猛地将我一扯,已在我的低呼声中,将我扯到他坚硬如铁的臂腕间。 “阿墨,阿墨,别逼我,别逼我!” 他的声音掐在喉嗓间般尖细颤抖着,眼圈已是通红一片。“我不想我们变成那样,我只要我们好好地在一处,真的……只要我们在一处,我别无他求!” 在功成名就江山在握之后,他只想圆了他少年时的梦想;可他梦想的圆满,将以让我舍弃我的家国亲人为代价,甚至连一个忠于我的部属都无法拥有。 “把我放开,我先给你包扎伤口。” 我冷静地按捺着自己的羞恼不平,努力用平稳沉着的声调缓缓地和他说道。 他的伤口并未止血,这么两下动作后,又有鲜血开始从伤口溢出,眼看又要弄脏我的衣服了。我不由地皱眉。 拓跋顼观察着我的神情,慢慢将手臂松开,却将温热的指尖抚着我的面颊,细细摩挲着,低哑着嗓子道:“嗯,快包扎吧!包扎完了,便陪我。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今天……你必须是我的女人!” 他说得委实太过明显,并不掩饰身体和神色间的强烈欲/望。 我微微地胆寒,情知今日惹恼了他,多半逃不了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年连拓跋轲都能忍受,拓跋顼…… 我苦涩地不敢想象,涨红了脸立起身,颤着手指为他敷药,然后挣开他搭于我腰间的手,迅速取了包扎的软布条,准备为他裹伤。至少要先结束他这样精赤上身的尴尬相对,只怕还有可能打消他的念头。 毕竟他不是别人,而是拓跋顼,那个我们曾彼此有着携手白头美好愿意的拓跋顼。 我将大块的布条垒起,压于伤处,又将布条搭向他的左肩,预备从后背绕过去,将他的伤处牢牢缚住。 眼睛无意往他后肩一瞥,我忽然浑身血液都凝结,甚至忍不住丢开布条,用力揉自己的眼睛,唯恐自己看错了。 拓跋顼的左后肩,靠近脊背处,分明有着七颗红痣,呈勺状排列,恰如北斗七星。 喘一口气,我忍不住转到他身后,用手指去一一触碰那七颗痣,疑心着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觉。 ====================== 亲们镇静,镇静~~~最近情节,会连着有几个反转,可能都会出乎大家意料,亲们最好有点心理准备~~~~~不许乱飞鸡蛋哦,太大的乌龙事件是不可能出现滴!同时希望大家把鲜花送些给我另一篇《前世今生:问镯》,谢谢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缤纷雪,三年蝶梦误(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或许我的指触滑过他光裸肌肤太过暧昧,拓跋顼吸了口气,肌肉迅速绷紧,侧了头用眼睛余光瞥向我,沙哑地低声道:“阿墨……先……先给我裹好伤罢!” 我指尖的颤抖和小心翼翼,莫非让他觉得我在有意挑/逗他?懒 努力平稳了声调,我问道:“你……你后肩,怎会有七颗痣?” “哦,从小便有的。” 他见我问起关于他的事,倒也不觉得我的话问得奇怪,连原来僵硬的面部也柔软下来,轻声答道:“我自己看不到,也没觉得有什么希奇的,但朝中一直有议论,说我身镶北斗,有帝王之相。幸好皇兄不听这些闲话,不然也容不得我活到如今。” 我脑中隆隆作响,搭在他的左肩上,半晌作声不得。 母亲曾说,她还有个孩子在北魏,不晓得是第八子还是第九子,也不晓得是死是活。 那皇子唯一的印记,就是右肩有七颗红痣,形如北斗,被传言说有帝王之相。 我曾一度疑心过,疑心着拓跋顼会不会是母亲遗落在北魏的那个孩子,会不会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为此,我特地去检查过当时被关押在刑部密牢的拓跋顼,确定了他的右肩前后,都没有什么形如北斗的七颗痣。虫 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如今,我竟又在他的后肩发现了七颗痣? 不是在母亲说的右肩,而是在左肩? 母亲能在乱世颠簸中活到今日,我绝对没法怀疑她的细致和记忆力。她又怎会不记得自己亲生骨肉那代表了帝王之相的七颗痣,到底长在了左肩,还是右肩? 发呆之际,拓跋顼已经握住我搭在他肩上的手,极温柔地轻轻抚/弄,连苍白的脸庞也泛起绯红,再不见一丝冷漠和怒气。 他远比拓跋轲容易动/情,对我的情义也比拓跋轲深厚真挚许多。 即便隔了那么多的仇恨和血腥,我依然能感觉到他对我始终如一的情感。 可此时,一触及他传递着暧/昧欲/望的手掌,我的心顿时抽搐,触了电般缩了回来。 拓跋顼眉峰一蹙,转过头来,疑惑地望向我,微愠的神色很快转作焦急和担忧,急急问我:“你哪里不舒服么?”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目前必定满脸仓皇,惨白如鬼了。 “没……没什么……” 我勉强挤出几个字,颤着手重新拉过布条,慢慢给他裹伤。 我的指尖很凉,一直克制不住地颤抖着,这样剧烈的反应,自然瞒不过拓跋顼。他探究的眼神,几乎没有离开过我的面庞。 由于手指抖得厉害,最后打结时我怎么也打不起来,颤着的指尖几次绕了个空。 拓跋顼盯着我,并没有叫人进来,自己伸出手,接过那布条两端,将伤口缚紧。 我抖索着取过一旁备好的干净小衣,要为他披上时,他劈手夺过,扔于地上,目光灼灼地望向我。 心惊胆战地往后退时,拓跋顼已迅速伸出手来,一把将我拎住,怒道:“你……你怕我?不愿靠近我?就因为,我说了想要你?” 被他拖曳到床边摔到锦衾中时,我忍不住失声叫道:“拓跋顼,我的母亲是明帝的玉妃,她的闺名,是玉柔!” 拓跋顼怒道:“我不想听你打岔!她是艳冠后宫的宠妃也罢,是南朝第一美人也罢,我要的只是你!” 他知道我母亲,甚至知道她的声名在外,可并没有对她的闺名表示出任何的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并不知道自己母亲的闺名么? 还是……压根儿就弄错了? 右肩有七颗痣的皇子,另有其人? 我挣扎着避开他压上我的身躯时,近乎绝望地问道:“你……你不知道你母亲叫什么名字么?” “霓裳!” 拓跋顼简洁地回答了两个字,不耐地将我挣动的躯体拖曳到了最合适的体位,再度欺上,已一把将我衣襟扯开。 “什……什么?” “我母亲封霓裳夫人,人人皆知她的小名便是霓裳!你……你别和我东拉西扯!” 他愤恨地将我的唇堵上,炙烈的鼻息和滚/烫的唇舌一起侵噬我时,带了茧意的手指已迅速探入我衣底,激得我一阵颤栗,肌/肤上立时起了一层粟粒。 拓跋顼狂躁不安的神情因着我的反应而略略安静,眼底的墨蓝浮上,呈出些微狡黠的欢喜来。 可他很可能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这一认知让我的心抽搐得快要止住,给他唇舌阻窒住的喉嗓更是透不过气,让我急怒地迸出泪来,再也忍耐不住,张口猛地一咬。 但听拓跋顼呻吟一声,鲜血已从唇边滴落。 趁着他疼得手一松去掩唇,我急忙挣开他的束缚,一边往床内滚去,一边顺手从鬓间拔下一根长长金簪,紧紧握在掌中,靠着墙壁喘气。 拓跋顼从吃痛中回过神来,先是愕然,然后是盯着我手中的金簪,神情蓦地惊痛而绝望,眸心收缩,再收缩,细细的一道,痛楚而锐利,针尖般扎了过来。 我低头,正看到自己手中簪挺正在日渐晦暗的天色中闪着冷冷的淡金光泽,随着帐幔的摇曳,居然也能显出几分逼人的肃杀来。 =========================== 偶都说啦,亲们表太激动哦~~七星的事后面会解释,目前还有疑点,大家没看出来么?阿顼是我的第一男主哦,虽然是戏分很少的第一男主,咳,偶不至于会乌龙到那个地步~~~~ 另:《倦寻芳》视频做出来啦,地址放在内容简介上了,很不错,大家可以看看去。感谢做视频的77亲,偶们的顼好帅哦,星星眼~~~~~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兴亡替,苒苒惊时月(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立时意识到,是我目前全心戒备的模样伤着他心了。 很想就此扔了簪子,扑过去抱住他,告诉他其实我并不想伤他的心。 我一向自私,自私得宁可他死了,心里依旧记挂着我,却不愿他对我绝望。懒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就像我与他之间,永远无法在爱与恨之间选择一个平衡点一般,永远只能在牵挂和伤害之间摇摆不定。 可现在,连摇摆不定也成为一种奢侈了。 他,拓跋顼,很可能是我亲哥哥;而惠王萧宝溶,我从小以为的亲兄长,却和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一切太过荒谬。 我忍了好久,才忍住自己的泪水,正要开口说出我的猜疑时,“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又急又快,伴着拓跋顼近卫的高声呼唤:“殿下!殿下!” 拓跋顼仍旧红着眼逼视着我,却发出一声愤怒咆哮:“滚开!” 外面敲门声不过顿了顿,又不屈不挠地响起,伴着近卫焦急的回禀:“殿下,牛首山急报,皇上被叛臣里应外合袭击,似乎已全军覆没,皇上重伤,目前生死未卜!”虫 拓跋顼这才转动眼珠,犹疑着似一时没能理解近卫的意思;忽然间便发出一声类似呻/吟的惊呼,猛地跳下床去,甚至不及穿鞋,便衣衫不整地冲过去开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是说,皇兄已经和后期渡来江南的魏兵前后夹击,已将萧彦那老儿击得大败了么?” 拓跋顼沙着嗓子厉声喝问。 近卫不敢看拓跋顼光裸的上身和流着血的唇,俯身跪禀道:“殿下,我军虽扳转劣势,可兵马已折大半。皇上为长远计,本已决定先行退回江北,休整兵力后再伐南朝。谁知当晚昔日南朝降将林诃若忽然带手下三千多兵马叛变,与秦易川所率魏军内外相应,将……将我军击得大败,皇上中了两箭,在亲兵保护下脱出重围,但仍然给围于牛首山中,无法脱身,故而派了一名身手极高的近卫潜出,让带一句话给殿下。” “什么……什么话?” 那一向健硕的身形似已站立不稳,正在左右摇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皇上说,‘告诉皇太弟,若他还有一分手足养育之情,需将朕的尸骨带回北朝,不得令南人荼毒。’” 这一回,拓跋顼真的站不住了,呻/吟一声,退了两步,坐倒在一旁靠近火盆的木榻上。 炭火熊熊,照出了那光洁上身渗出的一层汗水。 “殿下,皇上危急,请速作决断!” 近卫显然是个忠心的,见拓跋顼不说话,立时催促。 拓跋顼喘了口气,握紧拳,道:“留一千人镇守南浦,其他人即刻拔营,前往牛首山!” 近卫立刻应诺,正要离去时,拓跋顼又道:“尉迟玮的兵马迟迟未动,多半也在等候目前的时机。如果他派人来攻南浦,斩了魏营所有梁人俘虏,再……以安平公主为盾牌,逼其退兵,等本王回援!” “如果梁军不退呢?” “那么,你们败退之前,即刻斩了安平公主!” 拓跋顼语意萧索,却斩钉截铁。 近卫应命去了,拓跋顼又扶着头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迅速穿起衣服,披上铠甲,然后才踏入了床帏。 我已放开了金簪,正散乱着发,靠紧床围坐着,默默消化着听到的话。 他走到床前,冷淡地望着我,眼底寂然。 他沉沉道:“我不喜欢再也无法把握你的感觉。即便你如今已经这般讨厌我,我还是宁可让你死,也不想你再离开。我受够了!如果你死了,能彻底断了我的念头,我宁可你死。” 我不晓得是一种什么样的荒谬心理,惨淡地望着他,居然还笑了笑,很清楚地说道:“嗯,我也宁可死,宁可……现在便死了,再也不用操心任何事,任何人。我尽力了,可还是逃不脱这条路,那么,我认命。” 拓跋顼就着昏暗的光线深深地凝视着我,忽然俯下身,在我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我还没来得及痛叫出声,他已抓过一块帕子,将我的嘴塞住,抽了我自己的衣带,将我双手反捆起来,缚于床围之上。 我盯着他,还是想笑,只是盈眶的泪水极不争气,已经缓缓自腮边挂下。 拓跋顼又发出了低低一声痛苦呻吟,转过脸不再看我,飞快地抓住自己的宝剑,冲出了门。 门扇在打开又阖上的一霎那,一道雪化时的阴冷扑了进来,透过火盆带来的暖意,无声地扑入我胸怀,再也挥之不去。 院中在一阵嘈杂后也逐渐静寂下来,连屋中渐渐黑了,都无人过来点一盏灯。 而我在那黑暗之中,终于抛开了那七颗红痣带给我的震惊,开始将牛首山扑朔迷离的战事理出了头绪。 我离开牛首山后,本来预算着能占六成赢面的战事,并没有往我和萧彦希望的方向发展。 不知秦易川那一环出了什么错,本该被他们阻拦在江水以北的魏军到底强渡成功,并与陷入危境的拓跋轲一起反攻萧彦率领的梁军。 萧彦的身体状况,可以支持一时,必定无法长久支撑。 ========================= 哭~~~偶第五更了。不过似乎还是不讨好,亲们还是想拿大棍敲我?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兴亡替,苒苒惊时月(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如果萧彦病重的消息传出,对梁军士气必定有影响。这样的情形下,北魏军终于能够反败为胜脱出重围。 而林诃若,正是当年萧宝溶在南齐宫变之时布下的一颗棋子。萧宝溶被囚后,林诃若效忠的对象,便由萧宝溶变成了我。北魏南攻前夕,我便传了密令过去,令他如果到了江南,有机会立刻反了拓跋轲,重投南朝。懒 我的预计,他在拓跋轲兵败之时必定会想法给以致命一击,然后带了拓跋轲的人头来见我。但他居然会在拓跋轲脱身后再动手,并且能与秦易川部里应外合,却出乎我的意料了。 秦易川部连南援的北魏军都阻挡不住,事后怎会又有那样的勇气和力量,与林诃若联手去算计小胜的魏帝兵马? 秦易川原属征西军,与林诃若应该没什么交集;目前暂时听命于他的定威将军雷轩等人倒是和林诃若相熟,可我不认为雷轩能即刻相信了林诃若的诈降,并与他联手对敌。难道他不怕是林诃若的诱敌之计? 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劲。 从眼前的局势看,梁帝萧彦本已不多的人马在新的援兵到达之前应该无力再战,萧彦以重病之身受此重创,很可能经受不住;拓跋轲被林诃若的叛变打了个措手不及,全军覆没,估计目前应该拖着重伤之躯隐于牛首山的某处。虫 他派人向拓跋顼说出那番话来,必定早就料着了拓跋顼暗存异心,可能见死不救了。如今拓跋顼已经发兵,即便能及时将他救回,也断断不会容他一人独揽大权。 即便他还是北魏皇帝,日后政令必自皇太弟拓跋顼而出。 当年他杀了自己其他七个弟弟,的确是防患于未然,并非一味无情嗜血。可惜他终究没杀他最该杀的那个。 或许,他也不曾想过,自己一手带大的幼弟,那个曾经有着那样纯净朴实心地的幼弟,如今会这样和他的明争暗斗,甚至势同水火吧? 一场胜负几度变幻的大战尚未落定尘埃,但混乱不堪的局势,已初露端倪。 秦易川部看来倒似有意放了北魏援军渡江,引狼斗虎,重创了萧彦兵马,然后再与林诃若合兵,又重创了拓跋轲兵马。 北朝,可能由此直接成就了拓跋顼的雄图霸业;南朝呢? 我一时竟看不出。 萧彦在伤病中大败,已是岌岌可危;我被出卖困于南浦镇;算来南朝目前只有太子萧桢得利。我和萧彦无法回宁都,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南朝皇帝。 可就凭他,能得到南朝各路文臣武将的认同么? 而他大约指挥不了秦易川的兵马,让他们时而懦弱无能,时而强悍睿智,硬生生将南北两朝帝王都陷入危困之中。 还有件奇怪的事。 云麾大将军尉迟玮手中尚有五万兵马驻守京畿,萧彦下旨让他即刻派兵增援牛首山,可好几天过去了,为何他那边连半点动静也没有?甚至连相距不过一日路程的南浦镇也不曾遣兵来! 他们一向对我恭恭敬敬,我也对他们多有照拂,没理由听说我被困南浦而无动于衷! 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耐,可以在如此混乱的形势中混水摸鱼,走到权力的最巅峰? 我想不出,我实在想不出。 如果是三年前,我可能会猜惠王萧宝溶。 以他当时的影响力,部属们齐心协力将他重新推回至尊无上的地位,也不是不可能。 可如今,他被幽囚于皇宫已经快四年了,与世隔绝,便有曾有过运筹帷幄的雄心壮志,也该在日复一日的美酒佳人的麻痹中渐渐消磨殆尽了。 ------------------------- 我在惊惶不定的猜疑中度过了两天两夜。 关于萧彦,关于拓跋顼,关于拓跋轲,以及牛首山的战事,宁都的局势,再也无人可以传递一丝半点外界的消息进来。 拓跋顼应该特地吩咐过,对我的看守极是严密。我几乎一直被捆着,连解手吃饭,都是由侍女服侍着,只在我撑不住快睡着时,才悄悄上前将我解了,替我活动活动手脚;至清晨我才睁眼,那边早已守候的侍女又走上前,堵了我嘴,将我紧紧捆上。 虽是看不到外面,但不时投到窗纱上的卫兵身影,分明地告诉我,外面的守卫极其森严。 拓跋顼竟是怕极了我会逃走,如果不是急行军时带上我不方便,只怕会把我也押着一起去牛首山了。 外面必定还有我的人在想法救我,可到底无隙可寻。这两天我的周围极其平静,看不出一点风吹草动来。 第三日清晨隐隐听得外面暄闹一片,睁开眼要爬起身时,侍女们又赶上前,急急将我捆了,并不让我有一丝机会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不到兵戈之声,我猜着应该是拓跋顼回来了。 但以他的个性,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该过来瞧瞧我,至少看看我有没有在打什么坏主意才对。可这一上午我都不曾见到他的踪影。 一阵暄闹之后,这座宅院又恢复了沉寂,却有隐隐的不安,如暗涛般无声地激涌开来,连服侍我的侍女脸上,都有了些微的惊慌和仓皇。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兴亡替,苒苒惊时月(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中午吃了点清粥,我正要闭了眼养神时,屋门被敲响了,“殿下令即刻带安平公主到过去见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侍女这才放开我,很匆忙地为我梳洗了,依旧簪戴上我原来的那些首饰,引了我在十余名魏兵的押送下向前行去。懒 一路俱是身披胄甲的魏兵仗枪执戟而立,神情虽略有不安,但军容端肃整齐,不见半点慌乱之象。 引我到一处陈设豪阔的房间时,扑鼻便已嗅着了浓烈的药草味和血腥味,让我不由顿了顿脚。 这时,屏风内转出一个满眼血丝的年轻男子,刚褪去盔甲的衬里衣衫上尽是血渍,胳膊和胸腹部明显又多了两处伤口,用布条裹缚得高高隆起,犹且渗出新鲜的血迹来,快将胡乱披于身上的烟黄色外袍洇湿。 竟是拓跋顼! 即便当年他受了重伤,被我用铁镣重重锁住,也没显出这样憔悴灰暗的神色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来了?” 他凝立不动,默默地望着我走到跟前,才缓缓道,“过来见我皇兄,陪他说说话。不许说半句令他不快的话,知道么?”虫 我心中一跳,立时明白过来,再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愤怒,又夹杂着让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一步一步挪着,跟着拓跋顼,慢慢走到屏风后一张雕着三羊开泰花纹的红木大床前。 几个随军的大夫畏缩地退在墙边,侍立两旁的侍女正无声垂泪。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侧脸向内卧着,只看得见削瘦得颧骨微微凸出的面庞苍白如纸。 那种被吸尽活力的毫无生机的苍白,让我禁不住想要退缩,远远地离开这个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的男子。 尽管,他曾和我拥着有人世间最亲密的关系,甚至至今仍是唯一曾与我合二为一,共享过那种让我备感耻辱的愉悦感的男子。 拓跋顼发现了我的退却,眉宇间顿时闪过愤怒,伸手将我一拽,已将我拖到床前,硬按着我跪在床前,正对着拓跋轲的面容。 “皇兄,皇兄,阿墨来了……” 他蹲下身,用袖子拭着拓跋轲额上细细的汗珠,轻轻在他耳边唤着。 拓跋轲无意识地低低呻吟一声,皱了眉,慢慢转动着头部,睫毛颤动着,然后慢慢张开眼睛。 大海般澄净的蓝色,初生婴儿般的干净。 竟是我从不曾见到过的生命最本原的简单无垢。 可这种本原的色彩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便转得深沉,连那毫无生机的苍白面容都在那蓦地冷寂的目光中显现出原来那种叫我畏惧的凛冽来。 感觉出我在往后退缩,拓跋顼无声靠近我,将手掌在我后腰一压,迫得我的身体往前一倾,倒似我凑上前想查探拓跋轲的状况一般。 可如今早已撕破了脸,我实在不想虚应故事,冷冷地瞪了拓跋顼一眼。 拓跋顼脸都红了,却冷淡地低声向我叱喝:“听皇兄说话!” “不用……勉强她!” 拓跋轲咳了一声,淡白的唇边隐见殷红。 侍女慌忙取来温水让他漱口,他并不肯要人来扶,强支着躯体漱了一口,便摇手道:“罢了,再漱……也洗不去一身血腥。” 大夫在一旁颤巍巍地递上一盏汤,犹自冒着腾腾的热气。拓跋顼伸手接过,坐到床边,低声道:“皇兄,喝点汤药。” 这汤药一闻便知是参汤。我自幼在皇家长大,对于参的好坏还有点识别能力。从这参汤的颜色和气味来看,这人参该是几百年的老参了;煎得如此之浓,除了吊命补气之外,我想不出别的效用来。 拓跋轲懒洋洋望了一眼他的幼弟,这才由他将自己扶起,强撑着喝了两口,忽然嗤地一口喷出,竟已是鲜红色,淅沥于地面和拓跋顼的衣衫,极扎目洇开一片。 “皇兄,皇兄……” 拓跋顼慌忙用自己的袖子为拓跋轲擦拭着唇边,惶急地呼唤,眼底已是克制不住的泪花闪烁。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要心狠手辣,就该心狠手辣到底!” 拓跋轲喘息着,居然撑坐起身,低沉着嗓子叱喝道,“你盼朕出事好让你有机可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如今得偿所愿,你该高兴才对!” 拓跋顼忽地失声痛哭,踉跄着退了两步,扑通跪于地间,重重磕下头去,呜咽道:“臣弟错了!臣弟错了!臣弟再也不敢了!求皇兄珍重御体,千万不要动气!” “起来!” 拓跋轲望着他,眸中闪过冷锐,只是紧撑着床沿的臂腕却在微微发抖,显然支持不住。 拓跋顼埋着头,伏于地上无声抽动肩背,竟哭得抬不起头来。 拓跋轲微眯了眼,陡地抬高声音,怒喝道:“拓跋顼,如果你还是我们拓跋家的好男儿,给朕站起来!” “是……” 拓跋顼压着声音应了,却依旧闷着头,好一会儿,才起身立到拓跋轲床前,除了眼圈红些,已经看不出太强烈的情绪了。 拓跋轲松了口气般吃力卧下身,一旁的侍女忙多多取了软枕,垫于他的身后,让他靠坐着说话。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兴亡替,苒苒惊时月(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轲闭了闭眼,才将懒散的目光投向我,疲倦地说道:“朕从没怪过你收揽民心,结交朋党,抢夺君权。拓跋家的男儿,理当如此,方可立威于朝,弹震天下。朕一向就担心你太过仁懦,不能制人反受人所制。只是……为一个女人让我们兄弟闹至如此田地,朕……好不甘心!”懒 拓跋顼深深吸了口气,黯然道:“皇兄,是……臣弟的错,怨不得任何人。” 拓跋轲微微笑了一笑,浅色唇边掠过一抹淡而涩的自嘲,轻声叹道:“九弟,以你目前的实力,已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再不必再舍了性命来对抗朕,阻拦朕将她活埋,也不必担心她会被生殉,年纪轻轻随朕埋入地陵……你不必这般急着维护她……” 他叹息时,我却有些诧异了。 拓跋轲曾想活埋我? 拓跋顼舍了性命来阻拦他?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全然不记得? 拓跋顼望向我,满目的苦涩,哑声道:“皇兄,她是我的孽。我逃不了,逃不开……” 拓跋轲出神地望着拓跋顼,似要从拓跋顼的面庞上看出点什么来。虫 拓跋顼显然还不能完全做到帝王的铁血无情,清俊的面庞因努力地掩饰悲痛和追悔而有些扭曲。 他其实真的很在意他们曾经的手足情谊,何况拓跋轲于他还有一份亦父亦兄的养育呵护之情。走到如今这一步,对他当然也是万分无奈。 可对于拓跋顼流露的这份真挚情谊,拓跋轲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的目光只在拓跋顼的脸上逡巡,又似想透过拓跋顼找到别的什么痕迹。 但他显然失望了。 他沉默地闭上了眼睛,喘着气靠在枕上,腹部的伤处随着他的沉重喘息有鲜红的血迹渗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孽。朕少年的时候……也有孽……逃不过。十五岁登基后,朕发誓,不会让任何女人成为朕的羁绊。” 他这样说着,幽深如海的瞳仁却映出了我有些仓皇的面庞。 “你不该辜负九弟。他曾为你放弃所有。” 他盯着我,沉沉说道。 “我也曾愿意为他放弃所有。” 我静静地回答,“可惜,我们都回不去了!” 少年时的欢笑,和竹林的翠影,早在一次次的血光洗礼中,磨成了细细的针尖,想不得,碰不得。 每一丝的快乐都伴着刀扎般的疼痛,谁又有勇气持续站立在那样那剧烈的疼痛之中? 拓跋轲拧起的眉如钩弋般痛苦地蜷了一蜷,张嘴又要说话时,一侧身,又是剧烈的咳嗽,伴着鲜红的血沫,迅速自口中吐出。 拓跋顼慌忙上前抱住,让他倚到自己怀中,连声呼唤道:“皇兄,皇兄,你支撑些!臣弟正在给你寻访名医,明天就可以到,你……你支撑些……” 拓跋轲黯然摇头,神色更见委靡,低叹道:“傻孩子,你当朕不知道……朕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了么?朕只想……只想问问明白……” 侍女又端来参汤,拓跋顼接过,垂着眼睑小心喂着拓跋轲。 拓跋轲喉间滚动着,居然喝下半盏,并没有吐出。 拓跋顼凝视着兄长,见他似乎略有好转,才舒了口气,将药盏交给侍女,却依旧将拓跋轲靠在自己身上,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问道:“皇兄,要不要休息一下?” 拓跋轲摇了摇头,眼内微见波澜涌动,不放弃地继续向我道:“九弟被你活生生囚禁了七个月后逃出生天,被朕问起他和你的事来,你知不知道,他怎么说?” 看着往日那高大健硕的男子如此虚软无力地挣扎于死亡边缘,我再说不出心底是怎样的滋味,挪了挪酸痛的膝盖,不咸不淡地顺着他的话头道:“他怎么说?” “朕问他,他会不会找你报仇?他说,会。你囚禁他七个月,他想囚禁你七十年,囚在他的身边,不许你离开半步。” 给鞭子抽了一下般,心口火辣辣地疼。 抬起眸,正对上拓跋顼苍白的面庞。他的嘴唇干裂,蠕动了几下,没有说话,眼底的雾气却越来越浓,伤心、失望、悲惨,伴着些微的希冀,搅得看不清他眸心的颜色。 我好久才能咽下喉间的气团,盯着拓跋顼的眼睛,淡淡说道:“我不喜欢被人囚禁,也没有人有资格囚禁我。” 拓跋轲笑了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按拍在拓跋顼的手背上,因沙哑而格外有磁性的声音顿挫有致,一如他一次次让我害怕的有力脚步声:“傻孩子,你听到没有?你降不住她!你可以把她当成玩具,当成奴婢,千万不能将她当成心爱的女人。打断她的腿,将她锁在你身边吧!她的心太大,你占据不了!” 我大怒,要不是想着他身受重伤,真的可能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了。真不知那半盏参汤的效果怎么会这么好,居然让他一气说了这么多废话都没顿下。 拓跋轲根本不看我强自压抑的怒气,顾自又和拓跋顼道:“何况,如今萧彦又死在朕的手中,她便是对他没多深感情,到底还是他生父,只怕也会时时想着报仇,你若留她活口,千万记得多加提防!” ========================== 猜猜,轲想从顼脸上看出什么样的痕迹,又为什么失望?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兴亡替,苒苒惊时月(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脑中轰地一下,似有什么炸了开来,忍不住白了脸,吃吃道:“你……你说什么?我……我的父皇?你杀了我的父皇?” 拓跋轲眼睛一弯,那本该很好看的笑意此时看来竟是如此可恶该死,“是他自己找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本可在部属保护下逃去,偏偏拖了一身病冲到阵前来,朕一箭过去,便结果了他。”懒 他痛快地笑出了声:“朕想这一日已经有二十一年了!朕死之前能为先皇报仇,也算了了一桩心愿,死而无憾!你……你又何必装得如此悲伤?你眼见他囚杀你自己的养兄和亲人,还能那么快认了他,叫了他那么久的父亲,朕就不信,你对他有什么深情厚意!你……你看上的,无非是他能给你带来富贵权势的尊贵地位罢?” “你这混蛋……” 我尖叫一声,便要冲上前揪打他时,拓跋顼一伸腿,压住我的肩膀,硬生生迫得我跪下,厉声道:“不许无礼!” 被我狠厉地瞪着,他苦涩地一闭眼,声音柔软下来,却是重复着原来的话语,带了隐隐的求恳和疲倦:“不许无礼……” 他们的父亲被杀,他们记恨了二十多年,拼了命也要报仇;我的父亲被杀,连我骂一声,都嫌我无礼了?虫 我眼眶又烫又疼,只记得这三年多来,萧彦每日在武英殿等着我一起用膳,负着手立在窗边,永远有一脸温煦慈爱的微笑。 和他相处的那么多日子以来,虽然从不曾经历过什么生死交关的大风大浪,连朝廷间的风云变幻,也只在父女俩的家常闲聊中尘埃落定,可也就是这般细水长流不知不觉积累的感情,让我在想到父亲这个词时,先想起萧彦,其次才是那个一身明黄但面目已经模糊的齐明帝。 拓跋轲说,萧彦有机会逃离险境,却没有逃,拖着重病之躯搏杀在第一线。 我仿佛见到了萧彦一身明光铠甲,明黄蟠龙披风,仗马执枪,虽是满面病容,须发花白,依旧挺立着武将笔直的脊背,冲向敌阵。亮银透甲枪陪着主人度过戎马一生,依旧煜煜生辉忠贞不渝地陪着主人走向最后一程。 人生自古谁无死,马革裹尸英雄事。 血里来,刀中去,正是大将的死法。 我的父亲,到底还是英雄,连死亡都选择了英雄的死法。 泪光已完全模糊了视线,双手将拳捏得紧紧的,只恨我没有萧彦或拓跋兄弟那样的身手,否则我也该和萧彦一样,选择一个儿女最应当选择的复仇道路,与仇人拼个你死我活,而不是被人轻而易举地制服,像奴仆一样跪在仇人跟前等候发落。 拓跋轲如释重负的笑声在我的泪水和拓跋顼的默然中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轻了下去,连眼神都渐渐失去了硬被参汤吊起的光彩。 他强撑着,又道:“宝墨,朕还有一个问题,想再问你一遍。你和朕做了那么久的夫妻,换来的,当真只有你的恨意,别无其他?” 这个问题,他在当年被我在相山设计暗算时便问过,我毫不犹豫地予以否认,连带将和拓跋顼的爱情一并否认。 只因这种有太多瑕疵的爱情,我们已经无法拥有,无法保全。 我当众宣布了我的放弃,不论心底最深的角落,是不是永远留下了无法抹平的痕迹和无法抹去的伤痛。 他在临死前有勇气再问,我同样有勇气再次回答。 狠狠地逼退自己的泪意,我冷淡道:“夫妻?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夫妻!” 我摸到发际的一根嵌宝簪钉,拧开簪顶的宝珠,露出里面的粉红色药末,说道:“记得我当时一直带着的一枝珊瑚珠子小金簪么?那是初晴给我的,和这支有异曲同工之妙,里面装的,就是这种烈性春/药。只要服上小小一指甲,就是你快死了,也可以让你雄风大振,死在女人肚子上!当然,对女人也有同样的效果。陛下,你现在要不要试试?” 话未了,已见拓跋顼气得浑身颤抖,高声向我叱喝:“萧宝墨,你闭嘴!” 我说得委实太过刻薄,尤其对一个将死之人,差不多是可以让人死不瞑目了。可我满脑的新仇旧恨,只盼他即刻便死了,死后再下十八层地狱煎烤烹煮一回,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冷笑着将簪钉重新插回发髻上,我顺手又摸了摸其他几根不起眼的小小簪钉。 受了初晴的那根簪子的启发,我后来也爱在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首饰上动手脚。 比如,目前头上几枝小小簪钉,全都是中空的,有取人性命的毒药,有让人沉睡的迷药,同样也有诱人情不自禁的媚药,都是量少而精的极品,可以在出门在外时留作不时之需。 可惜拓跋顼的防范太过严密,我暗中准备的这些东西竟都无法发挥作用。 本待留着继续等机会,但此时我实在给拓跋轲气得不行了,只想将我所受的打击和痛楚全部都还回去,看看他拖一副垂死之躯,还能不能保持气定神闲的帝王威势。 但拓跋轲着实了得,拓跋顼给我的话激得快跳起来,他却依旧淡淡的,不露一丝羞恼,甚至懒懒地笑了笑,“哦,其实……朕也从来不曾喜欢过你,不过你长得挺像朕少年时看上的一个女人。” 他吐了口气,又望向拓跋顼,仿佛在劝服自己一般,很用力地说道:“那个女人……才是朕的冤孽!” 拓跋顼显然不清楚这事,只是顺着拓跋轲的话头,茫然地点着头。 而拓跋轲用力地说完这句话,浑身的精气神忽然给抽光了般,偌大的身躯无力地往下滑落。 拓跋顼大惊,揽紧了他的兄长,急唤道:“大夫,大夫,快拿药来!” 拓跋轲又咳,血沫自口中源源涌出,冷凝沉寂的瞳仁渐渐扩散开来,连声音也微弱下去,渐至低不可闻:“九弟……朕等着你……超越朕,把江南……三千里河山收归……大……魏……” 拓跋轲依旧睁着眼睛,棱角分明的面庞凝固着最后的一抹淡淡苦笑,握紧拓跋顼胳膊的手掌却已慢慢松开。 “皇……皇兄?” 拓跋顼低哑着嗓子,不敢置信般唤着。 拓跋轲再无一丝回应,连瞳仁也映着床围上代表着吉祥如意的三羊开泰雕花图案,再也不曾眨动一下。 “皇兄!” 拓跋顼惨然大叫,晃动着拓跋轲的身躯。 拓跋轲耷拉在他胳膊上的手腕毫无生机地僵硬垂下。 一室的如死寂静中,一物自拓跋轲袖中滚落,“丁”地一声,很清脆地跌在青砖地面上,滴溜溜地滚落在我的脚边,磕下了一块小小的翡翠,在灰暗陈旧的青砖地面泛着柔和的光泽。 转过头,看见滚到屏风边的那件圆圆的物事时,我的心忽然抽搐了一下。 那竟是一枚凤纹臂钏,我的赤金点翠凤纹臂钏! 澄净明洁,光色鲜艳,除了刚跌落时磕下的那小块翡翠,竟与新时无异。 可这枚臂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四年多前我在广陵与拓跋轲分别时,他因着我不配带凤纹之物,令我除下的,又怎会至今还被他带在身边,并被保存得如此完好? 这些金玉之物,久而不用,总会陈旧,如非日夜摩挲,小心保管,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整洁如新。 正疑惑时,拓跋顼已放下拓跋轲的尸体,走上前去捡起了那 枚臂钏,又从怀中掏出一枚一模一样的明亮臂钏,左右前后,一一比对,然后盯向了我。 “同样的臂钏,你送给了我们兄弟二人!你把我们当作了什么?” 他悲痛地高喝着,狠狠将臂钏大力摔到我的脚下。 那两枚四年多不曾有一丝磨损的臂钏在砖地上弹跳而起,翡翠碎片四溅,竟在眨眼间扭曲毁坏。 而他含着泣音的怒吼还在继续:“把我们兄弟二人耍得团团转,很好玩么?” 是我耍他们,还是他们耍我? 我想笑,笑不出,泪水却已倾涌而出。 拓跋顼悲怒不息,冲上前将手掌狠狠挥下。我忙闭上眼睛,准备承受他含恨的耳光或责打时,呼呼的掌风却在身前停住,转作狠狠一推,将我推倒在地。 “来人,来人!把她……把她给我关起来,关起来!” 拓跋顼的声音近乎凄厉,拖着撕扯心肺的长长尾音,没有再回顾我,一头扑跪在床前痛哭。 他到底未对我用尽全力,否则仅这一推之力,也可让我头破血流了。 侍女们不敢怠慢,过来拉我出去时,脚边踢到了被拓跋顼摔过的臂钏。 玉碎了,凤纹仍在,却已被扭曲得不成形状,再也无法复原。 一对臂钏,给拓跋轲的,给拓跋顼的,都已失却了本来面目,再也无法复原。 被连推带搡拽着转过屏风时,屋中已经哭声震天。 那个强悍得让我日夜做着噩梦的男子,沉静地卧在床上,含一抹冷淡而尊贵的轻笑,直视着床围上的三羊开泰图案,仿佛随时能站起,穿着北方人特有的牛皮靴子,沉着而稳健地迈动有力的脚步。 笃,笃,笃…… 一下又一下,靴底敲动砖面的声音,像敲打在人的心上,顿挫有致,刚劲有力。 可到底只是我的幻想了。 那个曾经和我同床共枕肌肤相亲的男人,那个大魏的铁血皇帝,那个被我生父杀了父亲、又亲手杀了我生父的拓跋轲,死了。 二门外,有内侍叩动了云板。 连叩四下,报的是丧音。 三军号啕,哭声四起。 ========================= 喜欢轲的亲们,手下留蛋哦!偶感冒严重哦,写得也快咳血了。呜呜,偶米事在虐人虐己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长恨歌,行云与谁同(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依旧被带回了拓跋顼的房间,捆上手,堵了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可这一回,连晚饭也没有人送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在隐约的哭声中迷迷糊糊睡着时,身上陡地一重,醺醺的酒意直扑鼻端。懒 “阿墨,阿墨,萧宝墨……” 拓跋顼含糊不清地唤着我的名字,伸手便来撕我衣衫。 我大惊,呜呜大叫着努力扭动着身躯,躲避着他的手掌。 拓跋顼捏过我下颔,怒道:“你不肯,是不是?你从没把我们兄弟放在心上过,是不是?或者……你曾经喜欢过我,现在却已讨厌我?” 我忙摇头,只盼他将我口中塞着的帕子取下,让我说明真相。 如果他是我的亲哥哥,又怎么可以如此对我? 可拓跋顼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拓跋轲之死,神智显然不太清醒,并没有听我解释的意思,只哽咽着继续亲着我的面颊,颤声道:“行,行吧,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成。我不指望要你的心了,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哪怕……哪怕只是身体……”虫 他的手脚越来越不规矩,让我越来越恐慌。 我没有给夫子们洗过脑,对所谓的贞cao观念淡薄得很,原没觉得给逼迫着和他欢/好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如果他是我的兄长,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乱/伦,是乱/伦啊! 日后真相揭穿,叫我如何面对世人,如何面对母亲? 我拼了命般挣扎着,用脚努力地踹他,试图让他清醒些。 拓跋顼醉得不轻,居然给我踢了好几下,未必疼痛,却着实有了恼意。他压紧我,恨恨道:“不愿意么?不愿意,你用对付皇兄的手段对付我好了!萧宝墨,萧宝墨,你……你让他死不瞑目……” 他越说越伤,忽取出我口中帕子,却从我发际拔出一物。 我顾不得细想,先叫了起来:“阿顼,我是你妹……呜呜……” 说了一半时,我不得不闭上嘴,大叫着别过脸拼命往外吐。 拓跋顼疯了,他真的疯了! 他竟将我那枚簪钉中的烈性媚药往我口中倒! 正惊慌地挣扎叫喊时,外面传来了阵阵喊杀声,如汹涌的波涛般,一浪高过一浪,连沉醉在酒意和**/中的拓跋顼都听到了,带了几分迷惘地抬头望向门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下一刻,急促的敲门声果然砰砰响起,“殿下,殿下!梁国大将军尉迟玮亲自率兵攻入了南浦镇!院中有哗变!有人试图焚烧大行皇帝停灵之处!” 拓跋顼眼神中的迷乱开始消褪,深深凝注我一眼,惨痛中已经显出几分清醒。 我正要说话时,他已跳起身来,迅速奔到一旁的架子上,提起一盆冷水猛地浇到自己头上,然后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看紧她,不许她跑了!” 守卫应了,房门迅速被重新关上。 我心口跳得厉害,反反复复地想着,尉迟玮来了,尉迟玮来了,可以帮助我重获自由的南朝大将来了! 我很想告诉自己,心跳得激烈,只是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只是因为脱逃机会的突然来临。 可没有用。 我一再地将注意力转移到近处奔忙的脚步声和惊叫声,以及远处厮杀惨叫声上,努力去猜测外面的局势和我逃出去的可能机率,可却忍耐不住肌体越来越炙热,热得周身毛孔都散开,血液流动得越来越快,血管都快要为之爆裂一般。 该死的拓跋顼哦,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蠢事? 我已忍耐不住,辗转于床/第间,蹭着自己被紧紧捆缚着的身体,低低呻/吟起来,恨不得也和拓跋顼一样,找一盆冷水,浇到自己头上。 ……或者,一个男人也成。 不管是什么样的男子,老的或是丑的,仇人或是敌人,都无关紧要。 我要的只是一味药,一味能解去我此时煎熬之苦的解药。 只要那人不是我的亲兄长,不会让我和我母亲背上无颜见人的乱/伦罪名,我不会在意我的解药是什么样的药引做成。 我的耳中渐渐地在隆隆作响,外面的厮杀时远时近,剧烈的心跳如鼓点般不规则地乱敲,连血液流动的声音也已清晰可闻。 不,不该说是血液了。 是岩浆,着了火的岩浆,烫燎着我每一处经脉,每一寸血肉。 整个人都在燃烧,激烈得快要炸开,让我翻滚着,拼命地挣扎嘶叫着,用头去撞着坚硬的床围。 有滚热的液体自头部滴落,却感觉不出疼痛;同样,狠命蹭着的被缚住的双手也开始湿润,同样觉不出疼痛。 长发早已凌乱,大汗将在黑发粘在脸庞,又被泪水混合着,再不知已经狼藉成什么模样,而我终于再顾不得半点身份尊严,失声地痛哭大叫。 我期待着天堂的降临,却始终在地狱中辗转。 正是打入地狱不得超生的狼狈时候,隐听得嘈杂喝杀声已到了耳边。 紧跟着,狠狠的一记踹击门扇声震响,激烈肃杀的冷意和浓郁的血腥气一齐卷了过来,逼得我打了下激棱,才觉略略清醒。 =========================== 病了,又遇到了些很不开心的事,很难过。等我好些,我会尽快把这篇文完结掉。觉得很对不起我的读者,这篇文原本可以写得更好些。本来计划开的新文,暂时不开了,但已出版的《风暖碧落》和《问镯》会陆续平坑。人算不如天算,老是给逼着将并不完美的文呈现出来,是对自己和读者双方面的不负责任。 其实很喜欢和大家互动的感觉,即便给扔蛋也觉得欢喜。读者的蛋代表的常常是关注,而不是对皎本人的不满。但太多的现实很无奈,真实的世界总是很伤~~流泪爬走~~~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长恨歌,行云与谁同(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这时,我的身体在给剧烈地摇晃着,似乎有人在很大声地叫唤:“公主,公主!是安平公主么?” 很勉强地睁开迷离的眼睛,辨识着眼前武将的轮廓。 很熟悉,但混沌成一团的大脑再也反应不过来,干裂的嘴唇吐出嘶哑得恐怖的声音:“谁,你是谁?”懒 那人顿了顿,答道:“公主,末将晏采宸!” 晏采宸…… 我记起来了,永州军的主将晏采宸,晏奕帆的弟弟。 晏采宸回答过我,便上前来,欲要解缚着我手的衣带。 强烈的男子气息扑到鼻中,让我忍不住尖叫起来:“住手!” 一旦手足得以自由,我非当众出丑不可。 这样狼狈的模样,已经够了,太够了! 竭力抓住自己最后一点神智,我对着眼前重叠模糊的人影吩咐:“捆着我,帮我寻个安静的地儿,找个男人过来!” 晏采宸似一时没领会我的话,居然站在那里怔住,半天没动弹。虫 从一个名义上尚未成婚的尊贵公主口中说出这些话,实在有点惊世骇俗。(.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可我早给那快将我骨血都燃烧起来的强烈渴望逼得濒临崩溃,再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见他站着不动,我又羞又怒,恼道:“要我说第二遍么?” 晏采宸这才如梦初醒,低低说道“公主,得罪了!” 挥剑割断了扣于床上的衣带,也不解开我双手,飞快地拉过一床锦被,迅速将我裹了,便捆到他自己背上。 男子强烈的阳刚气息扑到鼻尖时,我克制不住的呻/吟让晏采宸的身体都僵了一僵,接着被中伸入一只手,拿了个什么东西塞住了我的嘴。 不必担心发现太过不堪入耳的声音,也不必担心在众人跟前出丑,我含糊不清地呜呜呻吟着,狂躁/不安地在锦被中蹭动身躯,身上厚厚的衣衫很快被汗水洇湿,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只觉随着晏采宸在马上颠簸着,一路俱是拼杀呼喝的嘈杂声,时远时近地飘着。 我依旧在呻吟着,却已却来越无力,渐渐眼前一片昏黑,除了那被烈火煮沸的滚烫感,再没有了其他知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昏沉之间,我似乎做起了梦。 我梦到了萧宝溶,一身云过天青的软罗袍,雪色的狐皮斗篷,急奔过来时依旧保持着风华清绝卓逸的身姿…… “阿墨,阿墨……” 他这样焦急地换着,迅速将我揽到怀里。 他的指尖很凉,躯体也是让我贪婪的清清凉凉,浓郁的杜蘅清芬直沁肺腑,叫我仿佛活过来般又动弹起来,喃喃叫着三哥,迫不及待地蹭住他,用他的身体来散去我身上的烈火,用他的脸庞吸去我脸上的滚烫,再顾不得疑惑他怎会到我身边,我的手脚又在什么时候解开了束缚。 体表热量的散逸,分明带来了更深层次的需/求。我呻/吟着,毫不犹疑地将他推向一边的木榻,伸手便扯开他的衣带。 他的身躯僵了片刻,待他紧致流畅的线条落到我手中,才柔软了下来。 他的声音更是柔软:“阿墨,阿墨,我是萧宝溶,我是三哥……” 他叹息着,无声地调整着体位,明明是我压着他的不雅姿势,反变成了我被他扣住被动地去承受着他的怜爱。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合二为一时,那种强烈得让我濒临崩溃的渴望,终于得到了释放空间。 蓦然的刺激和纾解迫得我发出了一声销/魂的呻吟,闭着眼睛再不做声,由着他将我细细摆弄。 微凉的指触,缠绵的唇舌,一寸一寸极细致也极娴熟的爱/抚,迅速让我臣服于他带我进入的那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被尊重,被宠爱,被怜惜,让人不由地安心,安心地享受一脚踩入天堂的那种极致愉/悦。 他不会强悍到让我经受不住,却又恰到好处地逼我在最深处沦/陷,沦/陷地不由自主地勾住他的肩背,再也不肯放开。 一次,又一次,我在沦陷中被他带起,颤悸着攀到最高峰,再跌入飘浮不定的虚空…… ------------------------------------- 醒过来的好久,我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穿着整洁干净的小衣,正卧于松软的衾被间,浑身被人敲打了一顿般松散酸疼着,连举手抬足都觉得吃力。 耳边传来低低的交谈时,我揉一揉眼睛,看到了寻常民居所用的素帐,式样简单,半新不旧,却收拾得极整洁。 素帐外,有清逸的身形半倚于桌旁,持一卷书,正与几名身穿铠甲的武将说着话,不时发出一两声温雅的轻笑,看来很是轻松。 我慢慢地回忆着脱身的经过,大致可以确定,我目前一定已经再次脱离了魏人的掌握,回到了我们南朝的军营中。 我记得当时救我的是晏采宸,他受着尉迟玮的调派,那我此时应该是在尉迟玮的大军中了。 可是,那个连一抹清淡的身影都显得清贵优雅的男子,看来怎么这么熟悉? 他……他不该在这里! 而我,应该也只是做了个梦。 我能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也想象得出我身上必定发生过什么事。 可我只吩咐晏采宸给我找个可以充当解药的男人过来,他不可能帮我找来远在京城的萧宝溶。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长恨歌,行云与谁同(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何况,萧宝溶的身畔有那么多人的监视,甚至还有禁卫军统领唐寂的守护,哪里有那么容易出来? 慢着……唐寂? 他和晏奕帆等人,当年都是萧宝溶极忠实的追随者,我因此而将萧宝溶托付给他们,难道他们隔了这么多年,尚在一心拥护萧宝溶,甚至可以将南梁置诸脑后?懒 还有,迟迟不发兵救驾的尉迟玮,放了北魏援兵渡江并与沈诃若里应外合的部分秦易川军队…… 脑中正混乱成一团,努力想理出头绪时,外面的武将已经告退出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抹清淡的人影目送他们离去,托盏啜了口茶,优雅地放下书卷,从容走向帐帏,轻轻撩开。 果然是萧宝溶。 清香袭袭,素衣淡淡,笑意微微,温和含情的如星双眸,清逸出尘的绝美面庞。 “阿墨,醒了?” 他轻笑着扶我坐起,替我拂着散落面颊的黑发。 “三……三哥……” 我唤了一声,却觉嗓子干哑得泛出阵阵血腥,咳了好几回都不曾找回原来的声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虫 他忙转身,从桌上食盒中取出棉絮渥着的一盅汤药来,亲手递送到我唇边,柔声道,“快,趁着还没凉,过来喝了。” 我也不曾问他是什么药,立时俯下头就着他的手一气喝了,也没感觉出是什么味道来,但灼疼的嗓子总算舒适了些。 他已取了一枚糖块塞到我口中,笑道:“出门在外,没有蜂蜜和酥糖,就这个先将就吧,润一润,便不涩了。” 我含在口中,犹自满心疑惑,迟疑道:“三哥,你……你怎会在这里?” 他被我一问,似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才微笑道:“阿墨,你也有意想放三哥出来吧?让掌握京城一半兵马的唐寂出入颐怀堂,为的不就是给他机会么?” 我顿时怔住。 我只想找个可靠的人确保我离京时萧宝溶能够安全无虞,却绝对没打算放他出来重新掌权。 我实在没法想象,惠王一系重新崛起,会对已经稳定的大梁朝廷造成怎样的影响。 “唐寂……背叛了大梁?” 我握紧衾被,沙哑问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萧宝溶靠近着我,轻抚着我的肩膀,望着我的神色,柔声道:“阿墨,天临帝已经驾崩,难道你要他们效忠将你出卖给北魏人的太子萧桢?” 我慢慢将眼睛转向他,“太子萧桢呢?” “死了。”萧宝溶眉宇蕴着怒意,却将唇凑过,在我额上轻轻一吻,才道,“这小畜生,出卖了你,居然还敢到尉迟玮那里,逼着不许发兵救你。当时我还没赶到尉迟将军处,他不敢擅自做主,因此延误了两日,等我到了,才向萧桢出了手。可恨又多让你吃了几日苦。” 他语中的怜惜与疼爱一如既往,几乎又要迫出我的泪来,只想像少时那般,依在他的怀中,万事不理地享受他带给我的温暖和富贵。 可我到底不再是不懂事的文墨小公主了。 我是南朝饱经灾劫忧患看尽风云变幻的安平公主。 抬起湿润的眸,我凝视着他清明的眸子,低声道:“三哥,明知天临帝有险,尉迟玮为什么不发兵驰援牛首山?到底天临帝驾崩在前,还是三哥身受羁系,却决策千里之外于先?” 我的声音虽不高,萧宝溶却不自在地别过了脸,只将微凉的指尖搭到我的手背,似比以往更要凉些。 许久,他才缓缓道:“对不起,阿墨。我有些事瞒了你。在我被迁入颐怀堂不久,唐寂、晏奕帆等人就和我暗中有所来往,虽然很少有机会见面,但朝中许多事,我还是知道的,他们也愿意找机会帮助我重见天日。” 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些,他的声音愈来愈低沉,也愈来愈温柔:“阿墨,我可以继续忍受幽禁,忍受孤寂,忍受他人冷嘲热骂,可我实在不能忍受……我的阿墨将我撇下,独自去面对外面的刀光血影……挡在你前面的人,应该是我……” 他的唇再次抵上我的额,这次却没有一触即放,反而将手腕也环到我腰间,柔柔地抚着我的腰线,连眼底水晶般的透明也潋滟起来。 我蓦地慌了起来,顾不得细思量他的话语,下意识地闪避着他,低声道:“三哥……三哥,我们……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做最好的兄妹比较好罢?” 萧宝溶眼底不知是愠怒还是好笑,清朗的气息温温地缭绕在我脖颈处,低低道:“阿墨,经了昨日,还叫我把你当妹妹看待?” “昨……昨晚……” 昨晚竟不是梦? 那个与我欢/好的男子,真的是萧宝溶? 想想也是,朦胧间的迁就和怜爱,举止间的从容与娴熟,原只有姬妾成群却待我如掌上明珠的萧宝溶能做到。 他是如此清洁的一个人,才让我并没有被玷/污或弄脏的感觉。 或者,反是我弄脏了他吧? 当时我一身汗水淋漓,披头散发,如疯妇般被带到他跟前……似乎根本不曾有过洗浴的时间和机会。 红了脸转过头不敢看他时,他已轻轻一笑,吻上前来。 心口哆嗦得厉害,脑中则被塞了棉絮般凌乱着,冰冷的手足犹豫着只想推开眼前的男子――是男人,而不再是兄长。 =============================== 身体不好,可能近期每天只一更两千或三千字。在刷子作者和愤怒的亲们的共同努力下,本文的蛋终于过千了,真的……大补啊!吐血中…… 我尽量在一周内完结全文罢,看得出很多亲们不耐烦鸟~~~~~ 有亲嫌后期本文太清水,明天会加点h,算是最后的晚餐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长恨歌,行云与谁同(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即便是这样的时候,萧宝溶也保持着他的温厚蕴藉。(.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并不强我,只是苦恼地皱眉道:“阿墨,你当真只将我当哥哥么?” 哥哥…… 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闪出了拓跋顼清好俊秀的面庞。懒 萧宝溶不是我哥哥,拓跋顼才是! 我可以喜欢所有的男子,独独不能喜欢拓跋顼,哪怕是心里想想,也该是对于我们可能的共同母亲的亵渎。 何况,从一开始,我便错了。 我不该喜欢他,早该忘了他。 自以为早就断了,早就放开了,谁知隔那么多年,再度相见,还能这般纠缠不清,也不知谁是谁的孽。 可他究竟又有什么好的? 又霸道,又自私…… 狠狠咽下喉嗓间的气团,我伸出手来,猛地将萧宝溶的腰抱紧,微仰起头,吻住他笑弧优雅温文的唇。 萧宝溶身躯一震,慢慢俯下身来,低低唤着,“阿墨,阿墨……” 暖暖的唇,从容不迫地占据了上位,与我温柔厮磨,耐心地挑动我僵硬着的唇舌,眼眸幽深地凝注着我的神情,蕴了宠溺的柔和笑意。虫 我哆嗦着,努力驱散着脑海中不该再有的人影,颤抖着回应他。 只是在他的手掌探入衣底时,我再忍不住,低低呻吟着又想挣开,肌肤上已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粟粒。 但这时萧宝溶已不容我逃开了,手上一加力,已将我压得动弹不得,手指迅速挑开我衣带,细致的轻吻由脖颈游移至锁骨,一路下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强烈的快/意随了他的娴熟动作飞快散开,让我又是仓皇,又是害怕,下意识地只想躲闪,哽咽着失声道:“三哥,我怕……” 萧宝溶温柔呢喃,“怕什么?” 是哦,我还怕什么? 怕木已成舟的事实? 还是怕不得不死心绝望的爱情? 光滑的手指舒缓有致地在凹凸的曲/线上揉/弄,不慌不忙地唤起我体内沉睡了多少年的欲/望,渐渐也如服食了媚药般,不由地在他身下辗转低/吟,喘/息渐渐粗/浓。 “阿墨,别怕。” 他冰雪般洁净的面庞在我耳边轻蹭着,熟悉的杜蘅清气扑天盖地笼住我,“我原来只担心我们不能在一起;但现在,再没人可以将你从三哥身边带走,也没有人可以将三哥从你身边带走。” 我们可以在一起,我们可以不分开,我们可以不再孤独。 不必孤独地一遍遍封存自己的记忆,不敢去检视自己的寂寞。 我放松了自己的躯/体,由着他长驱直入,逾越着本该最纯净的亲情,以男人的名义,掌控着我的身/体,越来越深地把握住我的每一寸的愉悦,每一寸的痛苦。 颤悸到说不出话来时,他依旧深深凝视着我,忽而轻轻一笑,温热的掌心怜惜地拂过我的眼角。[.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分明的凉湿,此时才让我自己感觉出来。 我还是落泪了么? 可我不是该很开心的么? 神思正恍惚时,只听萧宝溶低沉道:“阿墨,什么都不用想。三哥已在你的身边。” 我迷茫地点头时,他的微笑已如琼花般悠悠绽开,体内的力道蓦地迅猛,让我不由地失声惊呼,慌乱地试图抱紧他时,怀抱中却似空了般什么也抓不住,整个躯/体连同灵魂都已不受控制般骤然被某种巨大的漩涡吸入,突如其来的酥/麻感迅速吞/噬了我所有的呼吸,飞快将我淹没,甚至快要溺毙。 在那一片失重的空白中,我听到身上的男子清晰地说道:“阿墨,记住,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萧宝溶。” 又隔了好久,我才能拖动着干涸的舌尖,木讷地重复他的话,“和我在一起的男人,是萧宝溶。” 我已无可选择。 从小到大,只有他从来护着我,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何况他如此优秀,一身才华不知胜我几百倍,得他倾心相待,原是我委屈了他,而不是他委屈了我。 我喜欢的,正该是眼前的温柔男子,而不是性情越来越变化无常的拓跋顼。 仿佛,没有再落泪。 可再不知为何,枕边,居然有大团湿润洇开。 ------------------------------- 那次迟迟未得纾解的媚药药性其实对我的身体还是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其后的好多天,我都是病恹恹的,浑身乏力得很。 好在此时萧宝溶已经守在我身畔,调兵遣将笼络人心比我经验丰富得多,加之天生有着令人折服的魅力,并不曾因接近四年的囚禁而有所衰减,再不需要我多操心。 原来惠王一系的部属固不必说,他们向来知道我和萧宝溶亲厚,如今见我和萧宝溶在一处,自然而然地将萧宝溶的意思也当作我的意思,一体遵从;而原征西军一支和新晋的梁将在萧彦驾崩后,大多还肯听我的,萧宝溶只拿了我的印玺以安平公主手谕传令,倒也一时无话。 萧宝溶每日都会将各方动向和最新的安排告诉我,南北两朝的局势终于随着双方的暂时休战而渐渐明朗。 牛首山一战,魏、梁双方都受到了沉重打击。 魏帝拓跋轲、梁帝萧彦,均落了个马革裹尸的惨淡收场。 其后大梁尉迟玮偷袭南浦成功,终于逼得拓跋顼败走北方,只来得及带走了千余骑和其兄的灵柩。 南朝无力追击,拓跋顼也无暇南顾,想来暂时会有一段相对平静的岁月。 以拓跋顼如今的势力,加上他固有的皇太弟身份,北魏帝王,自是非他莫属。只要安定了臣民之心,他梦寐以求的江山,便算是到手了。 也许该为他高兴,可我的心里却不知为什么酸楚得厉害。 曾经让我怅然的美好回忆,连同后来的爱怨交加,终于成了我不敢触碰的伤疤,仿若稍稍触及,便会血肉模糊,整个人破碎了般疼痛不堪着。 不去想,至少我还能平平静静地在混乱中继续着我的生活,与最疼我的萧宝溶相依相扶。 对于他超乎寻常的忍耐力和爆发力,我不是没有疑虑。 可我从来都深信,他将是最不可能伤害我的那个人,他将一直和我在一起。 南朝帝位未定,人心不稳,以致我还在尉迟玮的军营休养时,便有征西军的旧臣和我那些堂兄族兄们,纷纷遣人过来,甚至还有亲自过来拜会的,要求速择储君,以定民心。 太子萧桢虽有子嗣,但我只一想到给这个看似柔懦的男人出卖得有多惨,便恨得牙痒痒,别说他的子嗣,便是和他走得近些的萧家兄弟,我都不打算考虑了。 这时尉迟玮、晏采宸等人也来秘密见我,却是请立惠王,重建大齐。 我心里动了一动,不置可否地推着回京再说。 由于梁帝萧彦的死,这年的除夕旦日,朝中上下都不曾好好过得,有品阶的官员一律摘冠缨、服素缟,连百姓之家都禁婚嫁屠宰,更别说燃放爆竹以示喜庆了。 而我在正月初十扶了萧彦棺椁回京时,宫中也是一片凄黯,宫人一身素缟,备了卤簿、大驾,循礼痛哭迎入。 但要为天临帝正式治丧,下面的第一步便是要择出新的皇帝来,由新帝宣诏确定大行皇帝谥号和丧葬步骤。 于是朝中大臣,很快分作了两派,或保梁萧,或保齐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长恨歌,行云与谁同(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若以中兴齐室为目标的,所拥立的对象,别无选择地,是刚从囚笼中脱出的萧宝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但他承继梁室,重新改回大齐,显然会受到相当多已经习惯了以大梁为正统的大臣责难;若在梁萧氏兄弟中择人,他们却各自为政,一方面排挤着萧宝溶和萧宝溶一系的大臣,一方面却也在自相争斗,彼此不肯相让。懒 我因为萧彦守灵,只在宫中居住;而萧宝溶的惠王府已被我所占,依旧回了颐怀堂居住,却将上下都换了他自己和我的心腹,来来往往,俱是朝中重臣,竟一下子将幽禁囚犯的冷宫变成了另一个武英殿了。 宫中眼目众多,不比京外自在,他和我顶着兄妹的名份,多少有些避忌,到第三晚才悄悄到惠风宫来找我。 “阿墨,新帝人选,该尽快确定,以安民心了!” 镂雕着白鹭戏芙蓉的银质烛台上明光闪烁,映着萧宝溶略显无奈的面容有些飘忽,让我又有些不安,有种生怕再次给背叛的不安。 “新帝……” 我托着茶盏品着茶,微笑问道:“三哥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不动声色地将球踢了回去,不出意外地看到萧宝溶凝视着我,带了啼笑皆非的苦涩。 他叹气道:“阿墨,当真要三哥那么明着说出来?” 其实,他这句话已经很明了。 他也在等着我的支持,好让他的继位名正言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蹙了眉道:“可三哥,你以前不是对帝位没有兴趣么?” 他和拓跋顼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会将我放在第一位,然后是他和幽帝的手足之情,最后才是南朝三千里大好河山。 萧宝溶闭一闭眸,连长睫的微颤都有种令人心疼的痛楚和黯然,“我对帝位不感兴趣,可我不想让祖上留下的江山因我而毁于一旦,我也不想你一个人苦苦支撑,内忧外患之外,还得防备来自身边亲人的暗算。” 他的意思,自然是不放心我那些各藏私心的大梁萧氏兄弟了。 凝视着我,他似在揣度着我的打算,“阿墨,你难道希望我是个败了祖宗家业的罪人,死了也无颜见先皇先祖么?” 幽禁了这些年来,他的变化并不大。 他依旧风华绝俗,举止清雅,连面貌也是一样的质如冰雪,宛若天人。 老天一度夺走了他的自由,却没有让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待我的那份心,应该……还是和原来一般的心吧? 我迟疑着,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三哥,我父皇被困牛首山,是不是你下了令,命拦截在江边的兵马暗中放了魏军进来?” 如果说,尉迟玮军是因为太子萧桢而延误了发兵救驾,那么,将魏军放进牛首山的,最终扭转战局并导致天临帝遇害的,又是谁? “不是我!” 萧宝溶显然也意识到我在追究着天临帝的死因,立时截口否认,脸色已微微变了。 “那是谁?宋梓、晏奕帆暗中指挥?还是雷轩?或者,段子非的部将?” 萧彦虽是重病,但若好好撤离,细心调治,未必没有生机。 我想弄清断绝他最后生机的人,到底是谁。 檀香袅袅,烛泪凝冰,一室迷蒙不清的光色摇曳。 萧宝溶清朗的修眉若染烟色,眸光萦了层层雾霭,默默面对着我的责问,许久才道:“他们总是为了我,就当是我罢。你若心有怨恨,只冲着我吧,别为难他们。” 他这般说,显然是打算一意维护那些忠心救护他的部属了。 我厌倦地将茶盏掷到一边,转身坐回到妆台边,对着镜中那张苍白疲倦早已失了少女纯稚的面容,卸着簪珥,懒懒道:“三哥,我要睡了。” 萧宝溶正放了自己的茶盏,将我茶盏上跌落桌面的盖子捡起重新盖上,忽听我如此明显的送客口吻,顿时脸庞窘得绯红,匆匆站起身来,轻咳了一声,目光飞速地扫过我,低声道:“好,我先走。” 我也不回头,只从镜中看着他清颀的身躯裹着家常的素袍,静默地走向门边,却又顿住。 “阿墨,”他轻声道:“你在萧家兄弟中找个年幼的继位罢,以监国长公主之名听政,原有前朝先例,应可无虞。我会在一旁守着,待你地位稳固,我便离了宁都到南方隐居去,绝不扰你。” 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这是什么意思? 觉得我在猜疑他,冷落他,甚至想赶开他,所以远远离去,避了嫌疑? 从此,从此……我又是孤零零的一个。 这一回,连每天可以和我闲话几句家常萧彦都死了,我再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爱人或朋友…… 我的蕙风宫还是太大了些,这卧室时放了那几个火盆,还是觉得冷,连掌心的缠丝凤凰衔珠银簪子都冷得冰手,让我不由住了解簪珥的手,慌忙扔了簪子,抱住了自己的双肩,微微地哆嗦。 清淡的身影保持着一贯的优雅从容,越过明晃晃闪着温润流光的珠帘,缓缓地踏出了房门,脚步却已说不出的沉重疲倦。 他也累。 因着我的缘故,他几乎失去了一切。 如今,他只是想把属于他的重新找回去,错了吗? 难道,我还真愿意看着他被幽囚终身,抱着满腹才华郁郁而终? 我们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难道还要因而舍弃了彼此? 从此各自将心口包上一层厚厚的茧,像对任何一个盟友般,热络有礼却矜持骄傲地彼此相待着,然后远隔天涯,再不相见。 空荡荡的房中似乎更冷了,连隐隐的夜梅的暗香飘入鼻尖,都冷得彻骨。 外间传来了萧宝溶对侍女们低低地嘱咐:“前儿的汤药得继续吃着,晚上多留些心,别魇着了都不知道……呆会劝她早些睡,备好明天的大毛衣裳……虽说是孝中,也不能图省事不用好的……” 小落小惜原就是他调教出来的,向来用得顺手,所以明知她们年龄大了,都不舍得放 出去嫁人;此时听得他吩咐,应起来比我的话还乖顺几分。 而他便叹息一声,轻轻的脚步声渐渐移向门槛。 我的心跳得厉害,忽然便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感觉如果他这一走,可能便真的走出了我的生命,从此他是他,我是我,再也没有牵扯。 再忍不住,我松开紧抱双肩颤着的手,奔到门前,哗啦啦撩过珠帘,叫道:“三哥!” 即将踏过五凤包金门槛的清淡身影顿住。 萧宝溶转头望我,眸光比我手中的珍珠帘子还在明润莹亮,若喜若嗔,更将那清逸面庞衬得英姿神秀,风华无双。 我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轻声道:“一个人太孤单了,天又冷。三哥陪我罢!” 萧宝溶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我,眼底的莹明变得迷蒙,却又在眸心深处流露出解读不清的强烈情绪,炙烈得不像素日平和安闲的萧宝溶。 没来得及细细感受那种情绪,他已来到我跟前,默默凝视着我,眸心已被深深地水气淹住。 我下意识地去拂他的眼睫,他一低头避了开去,却伸出手来,将我拦腰抱起,慢慢走向床榻。 珍珠帘沙沙细响着,伴随着房门被小落她们阖上的轻微响动。 萧宝溶的怀抱并不宽阔,也没有坚硬如铁的肌肉,却温暖和软,静静依偎着时,说不出的舒适安宁。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就像小时候我被齐幽帝让人打了两鞭子后,他将小小的我藏在他的宽大裘衣中那般。(.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一方温暖的怀抱,便是我全部的世界。 在这方世界中,我什么都不用再想,安然地享受着他的怜爱疼惜,任凭外面冰刀雪剑,再也伤不着我分毫。懒 轻轻被他放到床上时,我曾妄想着他还和以往才将我从青州救出来那般,由着我蜷在他的怀中,汲取着他的温暖安然睡去。 可我们之间,到底已有所不同了。 他的唇已吻上我,温热的掌心包裹住我纤瘦的腰肢,修长微凉的指尖缓缓游移。 我的身体有些发颤,却没有再拒绝。 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不想拒绝。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贪恋的最后的温暖。 我不想失去,不敢失去。 凤帷春深,轻怜蜜爱,无非尽意依随…… --------------------------------- 这一年的元宵,我以梁天临帝遗诏之名颁下诏书,还政于齐皇室,以惠王萧宝溶为帝,安平公主、崔裕之、宋梓等人辅政。虫 诏书一出,群臣哗然,各有物议。 原拥戴惠王的自不必说,继续大赞着惠王的才识过人,韬光养晦,乃是中兴帝君;连昔日降梁之事,都被传做了卧薪尝胆,远见明察。(.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而依仗着萧梁而位高权重的萧梁亲族和重臣开始议论纷纷,萧家几兄弟更直指我矫诏行事,各自领了兵马蠢蠢欲动。 可我和萧宝溶目前已经控制了南朝八成以上的兵力,哪里怕这几兄弟翻脸? 不等萧宝溶发话,我便调派人手,将其中闹得最凶的一位捉了,斩于菜市口,家人部属,流放的流放,发配的发配,硬是用一手雷霆手段将其他众人压得噤若寒蝉,再不敢有所物议。 正月廿二,萧宝溶登基为帝,依旧将国号改为齐,定年号为延兴。百官份位奉禄,俱维持原状;上驾崩之天临帝萧彦谥号为昭帝,如仪建昭陵安葬。 我的封号依旧是安平,只是如今已是长公主了。 不想自讨没趣,去打听坊间关于我的流言。但还是陆陆续续有些话语传到了我耳边。 我是萧彦亲生女儿的事,早在萧彦将我宠在掌心时便已明里暗时流传开来,加上萧彦从不曾否认过,几乎已成了朝中上下公开的秘密。 但自萧宝溶重新站在权力巅峰时,另一个比较容易被百官接受的版本又流传开来。 依然说我是萧彦的亲生女儿,但我的生母却被换掉了。 据说,母亲和萧彦留在京中的一位爱妾同时有了身孕,母亲玉妃所生,原是一位皇子,却因早产而夭折。齐明帝为安慰母亲,遂将萧彦爱妾所生女儿抱来,作为玉妃的女儿,封为公主。 这种偷梁换柱的说法,不仅否认了我和萧宝溶的兄妹血缘关系,更掩盖掉了我是齐皇室私生女的丑闻。 ――纵然只是掩耳盗铃的把戏,以我和萧宝溶的至尊无上地位,也无人敢来质疑揭穿了。 何况,我猜测着,萧宝溶想要的,就是我能有个可以被众人接受的身世,否认了我们的兄妹关系,方便将我收纳于后宫之中。 他频频留宿于蕙风宫,有时也借着有事商议将我唤到他的闲月阁,通宵达旦地议着“政事”,我和他的关系,便在不知不觉间也成了公开的秘密了。 他本有着正室王妃和若干侍妾,但他登基后将两位皇子分别册封为陈王和荆王,女儿封江夏公主,独后宫妃嫔之位,拿了梁昭帝新丧为借口,暂时搁着,居然全都悬空着。 宋梓、晏奕帆等人心思玲珑,如何猜不出他的用意来?不久便上了书来,说我兰心蕙性秀外慧中,可册为皇后,也可慰梁昭帝萧彦之心,不必担心公主日后无人要依傍,如此云云,居然像模像样说了一大篇。 萧宝溶含笑将他们的上书送到我跟前时,我随手翻了一翻,笑道:“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萧宝溶亲昵地敲一敲我的额,低低笑道:“傻丫头,不想和三哥长长久久在一处么?” 自从回到宁都,我的生活还算安定,只是经了一番折腾,身体已大不如前,常常神思恍惚,胸闷气短,每日还在用药慢慢调理着。 此刻,我只懒懒倚着案几,淡淡笑道:“三哥,我们现在不是就在一处么?” 即便撇开儿女私情不谈,我也必须帮着他稳定新的大齐皇朝,安抚未及适应的原大梁百官。 就和当日齐入梁时我充当着原故齐臣子的保护伞一般,如今,也有着众多忠诚于萧彦的臣子,在我跟前寻求着翼护,并暗中观察着新帝的动静,唯恐一不留心,就成了翻云覆雨间的牺牲品。 在这样微妙的局势下,我和萧宝溶走得亲近,显然是众人利益的有力保障,也是萧宝溶坐稳帝位的关键。因此这些日子,但凡有朝政要事商议,或有册封、祭祀、祈福等重要活动,我们都是一起参与。 他的御座之侧,必有一专座设给安平长公主,同受百官朝拜。 我们相处的时间,的确不比当日在惠王府少,说我们已在一处,倒也不是虚言。 可这个显然不是要萧宝溶要的。 他本是温雅蕴藉之人,给我懒洋洋用话堵了一下,便望着我半晌说不出话,只是神情之间,已有些啼笑皆非。 “阿墨,你不喜欢做三哥的皇后么?” 他问得轻柔,有些像小时候蕴了满眼的宠溺问着我,想不想要一匹小马,或喜不喜欢一件新衣。 或者,他认为他对于我也有了一份责任,何况我又的确是他最珍爱宠惜的,所以才想着千方百计将皇后的尊位留给我,再不管会不会因此引发更多的流言。 我老实地告诉他:“我没想过做皇后,更不会去抢三嫂该得的位置。三哥,你的后宫也不该空着,白白惹人非议。” “你三嫂不会有意见。她们都知道应该把自己放在哪里,没人敢和你一争长短。” 萧宝溶认真的望着我,眸光一贯的柔和,清澈如流动的水晶,潋滟而清雅。 我自是知道萧宝溶的手段。 柔中带刚,绵里藏针,寻常时深藏不露,必要时一 剑穿心。 他在颐怀堂蜇伏这么久,一直处在我的眼皮底下,连我都认定他已经放弃了重建大齐,甚至连自由的希望都已放弃。谁又料得到,他竟能在风云变幻中暗运帏幄,于无声无息间悄然崛起? 他的坚韧和心机,由此可见一斑。 他那些妻儿姬妾对他敬慕有加却不敢显出丝毫违逆,也便是意料中事了。 倦倦地伸了个懒腰,我不去看他那满是晶莹期盼的眼眸,低声道:“三哥,我也知道我应该把自己放在哪里。目前这个长公主,过得比皇后还自在。三哥就让我继续做我的长公主好了!” 萧宝溶微愕,蹙眉问:“你……你怕三哥会拘束着你?可这么长久以来,三哥什么时候用条条框框的规矩来让你不自在过?”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三哥自然不会让我不自在。” 我推开窗,望着渐萌的春色,淡淡笑道,“可若我是皇后,还在宫内宫外来去自如么?总不能让外臣天天冲入清宁宫找我议事吧?” 寻常若有重要事宜,大臣们会到安平公主府见我,若是紧急事宜,也可到蕙风宫请见;若是成了皇后,后宫重地,哪是重臣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我已不是不解事的小女孩儿,以为当了皇后,便当真可以在萧宝溶宠纵下,无视皇宫礼仪为所欲为。我不想用母仪天下的风范来拘束自己,更不想…… 更不想在母仪天下的风光外表下,渐渐将自己已经掌握的权柄交出,成为萧宝溶身畔华丽且最有助力的点缀,从此只在后宫中安安份份做他的女人,将自己的生死富贵,完全寄托在他的身上。 不得不承认,其实我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那些在颐怀堂中背着我图谋大梁的计谋,无声无息一箭双雕的借刀杀人…… 萧宝溶水晶般的眸光渐渐黯沉,如潭水般深邃幽寂起来,凝视着我一霎不霎,长睫颤动处,眸心已经不复寻常的恬淡从容。虫 “阿墨,你在推托?” 他低沉着嗓音问。 往窗边挪动脚步时,他看来依旧是那个沉醉诗酒中的江南名士萧宝溶,风华清贵,沉静雍容。家常的素色长袍不过在袖口用银线绣了两条蟠龙,便算昭示了如今他至尊无上的地位。 心底不自觉地便柔软下来。 春草茵茵,柳枝吐碧,几只早莺蹦跳于枝间,鸣得正清脆。 不知不觉间,春天便又来了。 这一回,总不至太寂寞了吧? 至少会有个人一直站在身畔,静静地守着我,陪我欣赏这三春韶华,无限风光。 放和缓了声音,我微笑道:“三哥,昭帝新丧,我是他亲生女儿也好,认下的义女也好,于情于理,一年的孝还是该守的吧?何况三嫂端庄贤淑,这几年你被困宫中,全仗了她在城外精心养育着两位小皇子。无过有功,三哥怎可慢待她?” 杜蘅清雅的气息卷了过来,萧宝溶圈住我的腰,叹息道:“我怎会慢待她?后宫之中,必有她的一席之地。只是我希望我的皇后,是阿墨。” 我点点头,笑道:“三哥,以前你宠爱的姬妾也不少罢?现在三哥真正放在心上的,还剩几个?我和三哥旁的姬妾不同的地方,大约只是因为我是三哥一手带大了,从来都宠习惯了吧?当真也做了三哥许多女人中的一个,开始或者新奇,时日久了,三哥厌了,只怕连原来那点感情都忘了,就把我和旁的女人一般丢到脑后了吧?还不如现在这样好。” “现在这样好么?” 萧宝溶苦笑道,“兄妹不像兄妹,夫妻不像夫妻。你难道真的不想有个名份,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我携手站在这南朝的最高处么?你也不该和我那些姬妾比。三哥自在惯了,漂亮的花儿都爱欣赏品鉴,有了更引人注目的,也可能会丢开另赏别的花儿;但三哥掌中的明珠,又怎会舍得丢弃?” 紧紧拥着我,柔软的唇温柔地贴到我面颊,他的呼吸开始不稳,一边与我亲昵着,一边诱/惑般在我耳边道:“阿墨,做我的皇后……” 墙角的金边瑞香已经开了,粉紫的花朵成团成簇,香气幽雅清馨,与身畔男子带了温暖体息的杜蘅清香混作一处,让我有种沉醉的飘然。 我倚住这个我唯一可以信赖依靠的亲人,在他的怀中犹豫着,“待我……待我再想想罢!” 而萧宝溶已经不容我细想了,含笑将我抱起。 屋中春/情漫漫,竟压过了窗外犹带清涩寒意的早春。 ------------------------------------- 我对萧宝溶的柔情攻势其实没有什么抵抗力,何况早年就习惯了听从他的安排,理智上虽然想固执已见,只是与他相处得愈久,便愈觉得难以回绝他的要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太史令曾说我是妖孽,必定弄错对象了。 萧宝溶才像个妖孽,天生妖孽。 别说他那些姬妾,便是我,天天对着这么个长身玉立骨清神秀的男子,也不由一日比一日沉溺于他清浅蕴藉的笑容和温柔细致的呵护中,认真考虑起要不要做他的皇后来。 毕竟,我确信,这辈子我再不可能找到比他更能真心待我的男子了。 至于我对他的喜欢,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是不是能让人神魂颠倒的爱情,我已懒得考虑,也无力考虑了。 横竖现在这种日子也不错。 我终于和我最亲近的人在一起了,并且和我一起掌握了南朝最高的权力,宁静尊贵地生活着,暂时不用担心任何人对我们造成威胁。 原梁朝的臣子们已渐渐习惯了萧宝溶素常的温和可亲,以及面临大事时的雷厉风行,朝政日趋稳定,相山却传出了母亲病重的消息。 “多带几名御医,赶快去瞧瞧吧!” 萧宝溶轻轻地拍着我的肩,眉宇间一抹依稀的愁意驱之不去,“朝中有我在,你就放心罢!” 他负手立于窗前,对着门外那株刚开败了的紫荆花出着神,眼眸飘缈悠远,再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 我早已心神不宁,抬头望他,“三哥,你不一起去瞧瞧么?” 萧宝溶微微一笑,略低了头,与我额角相抵,柔声道:“不去了。我一时……还不敢走开。” 我有点不悦,低声道:“你担心故梁的臣僚会对你不利么?” 萧宝溶拥着我,清清淡淡的杜蘅清气立刻席卷过来,让我不由向他身畔靠了靠,倚住他温暖的胸/膛。 只听萧宝溶悠悠在我耳边说道:“我不担心。我只是想处置好一切,让你安安心心陪在三哥身边。” 其实我想不出他有什么好处置的。 有我和萧宝溶齐心协力,南朝已基本安稳;而北朝,拓跋顼虽带了拓跋轲的灵柩安然回了邺都,也深受武将们的拥戴,顺利登上帝位;但他的手腕到底不如拓跋轲强硬,据说有宗族兄弟还在暗中策划着与他为难,想来一时也无暇再对南朝有什么动作。 拓跋顼…… 心口又堵得厉害,恍惚便让我觉出,我一心想要萧宝溶陪着,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充实一点,少些空闲去默念这个人的名字。 或者,我早就应该去把有些事情问清楚了,至少也可算解掉心中一个缠得我心痛不已的结,――哪怕是个死结,再也解不开,一剪子剪了,至少不用这般想起来便阵阵揪痛了。 萧宝溶去不去相山,也没什么要紧吧?有些心魔,也只有自己能驱走。 只有那时,我才敢真正放开,和萧宝溶携手并肩,平平静静地一路走下去,到老,到死,依旧能彼此依靠,从对方的掌心感受这冷漠人世间唯一的温暖。 如果所有的爱情,都会无路可退地走到梦魂俱伤的尽头,还不如不要得好。 这一辈子,所谓的爱情,对我来说已太过奢侈。 我有萧宝溶相依为命就够了。 至少,寒夜醒来时,我能与他执手相对,不再孤独彷徨,冷得哆嗦。 ------------------------------------- 南齐延兴元年二月底,我带着小落小惜和薛冰源等心腹侍卫,悄悄来到了相山。 经过相山别院曾经存在过的地面,我已不敢去想象曾经的一树海棠花开如醉,一双儿女轻笑如歌,只是泪水忽然便忍不住,又要盈入眼眶,忙催促舆夫尽快进入上清寺。 母亲果然病得沉重,本来国色天香的容颜,瘦得颧骨突出,除了眉眼尚看得出清美的轮廓,再也辨不出原来的倾国倾城来。 “冬日里便病了,只是打听到宫中不宁,不许去惊扰公主,说是春天和暖了,便会好起来!” 随侍的姑子已是泪水不干。 御医诊治良久,只是摇头而去。 “真人身体素弱,心思又重,这病势……险了,险了……” “母妃,母妃……” 我打着寒噤,挽着母亲骨瘦如柴的手,竟是怆然无语。 原打算宁都再安定一阵,便能毫无顾忌地将她接入宫中团聚一阵,不料她竟一病至斯。 “锦容,锦容……” 睡梦中,母亲忽然悸颤,猛地将我的手甩开,见了鬼般从床上笔直坐起,慌乱地睁着眼四处张望。 “母妃,母妃,是我!我是阿墨!” 我急急抱住她,不住叫唤着。 母亲迷离的眼睛转动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慢慢望住我,叹息般道:“阿墨,阿墨,你来了?哎,我也只你,只有你了……” 我心中动了一动,低声道:“母妃,我会陪着母妃……不过,母妃不只有我。母妃忘了,你还有个背上有北斗七痣的儿子在呢!他是我哥哥,我已经见到他了!他活得好好的……如果有机会,我让他来看你……” =============================== 下一章会解开阿顼身世之谜。抱歉哈,最近身体不适,更不快;何况这个临近结局的部分,我写了改,改了又删,删了又写,已经来回折腾几次了。下面的情节会加快,不会拖文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不,他不是,不是……” 母亲忽然脸色惨白,失声叫了起来,“锦容,锦容,别过来,别过来……” 她的双手胡乱在空中抓着,紧紧盯着我身后,似在迫不及待地想将什么赶走。懒 我悚然回头,只有一张大大的“佛”字挂在案前,清寂安静,哪来半个人影? 他不是?不是什么? 锦容…… 这个我从没听过的名字,又是谁? 悄悄问随侍母亲很多年的姑子们,竟没有一人答得上来。 ------------------------------------- 这日眼看母亲喝了几口参汤,精神似乎好了些,我到底忍不住,小心地问出了口:“母妃,锦容……是谁?” 母亲脸然倏变,勉强笑道:“哦,锦容?什么锦容……” 我不敢逼问,轻轻转开了话题:“母妃,这次我被困魏军,听说北魏就有位王爷,肩后有七颗红痣,听说,他的母亲是霓裳夫人……母妃,这个人……是不是……是不是母妃失落在战乱中的儿子?”虫 “霓裳……” 幽缈着目光,母亲似乎在念着自己前世的名字,“霓裳……唉,我本名叫玉柔,可拓跋弘嫌这个名字土气,又说我舞跳得好,就给我改了名,叫霓裳……” 进一步印证着拓跋顼的身世,我心下更是惨淡,只强笑道:“不过这位王爷的七颗痣,是在左后肩,不是在母妃所说的右后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左后肩……右后肩……没什么要紧罢?” 母亲瑟缩了一下,哑声一笑,“不过他活下来了,呵,活下来了……” 母亲说着,又迷糊昏睡过去。 因她病情沉重,我也不敢远离,只在她的禅房中铺了床榻睡着,半夜却又被母亲的惨叫惊醒,“锦容,锦容……我并不想抢走你的孩子!” 浑身的血液蓦地冰冷,我立刻从床上跳起,一边让侍女去叫御医,一边将母亲抱在怀中低声安慰。 母亲正在高烧中,浑身烫的怕人,连掉下的泪珠都烫着我的手背。 “我看到那孩子便想起锦容……我讨厌拓跋弘,讨厌他的孩子!可我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锦容太轻狂,竟敢拿着那孩子要胁我……我并不想杀她,不想……” 母亲失声痛哭,断断续续地说着,而我也在那凌乱的叙述中渐渐理出了头绪,只觉一颗心一忽儿凉,一忽儿热,浮沉不定。 母亲被魏帝强抢入宫,却讨厌每晚和拓跋弘在一处,有时便有意将他灌醉,熄了烛火,在侍女中找个跟她身量差不多的去侍寝。 后来侍女有了身孕,她便也装作有孕,一则免了侍寝之苦,二则也想着有个孩子伴在身边,好从此不再想着那个被拓跋弘打掉的胎儿。 那名侍女产下一名男婴后,难免骄纵些,遂被母亲令人秘密处死。她虽有心利用那孩子保全自己的地位,想将他当作亲生骨肉来养,可那男婴长得很像拓跋弘,又每每让她记起被害的侍女,心中不安,对这孩子并不亲近,以致根本不记得他那所谓的帝王印记,到底长在左肩,还是右肩。 那个侍女,拓跋顼的亲生母亲,便叫锦容。 ------------------------------------- 错了,原来又错了。 母亲针灸后陷入沉睡时,我的周身却也似着了火一般,不规则跳动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我紧紧蜷在衾被间,屏着呼吸,用手使劲地按着胸口,使劲按着……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地疼痛和晕眩直卷上来。 拓跋氏两代帝王,他的父亲与兄长,都丧生在南人手中;而我生父萧彦,同样因他们兄弟而死。 于家,于国,我们之间,存在的无非是血海深仇。 如今,居然又多了一样仇恨,一宗早已被战乱和硝烟掩盖无踪的宫廷血案。 拓跋顼一直苦苦寻找的母亲,竟是他自己的杀母仇人。 一切都错了,错了。 我究竟还在冀盼些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冀盼什么? 以为恩怨早已算不清,原来,到底我欠他的更多,更多。 ------------------------------------- 母亲在两日后病逝。 许是听说那个男婴在乱世中好好地存活下来,她走得还算安心。 而我,却病了,连着好几天的高烧不退。御医说是伤心过度,又着了凉,需要好生调理,因此给宫中传了消息后,继续留在山上养病。 强撑着安排了母亲的葬礼,我一时也不敢回到萧宝溶身边去。 每晚烧到意识模糊之际,我咬紧唇,不肯吐出一个字。 我怕我吐出的,也会是那个原已下定决心忘记的那人的名字。 寂静的黑夜中,我悄悄地伸出手,用指甲在被褥下的木板上一笔一笔划着字。 划了一个又一个…… 又隔了好久,我才意识到,我一直写着的,其实只有一个字。 顼,顼,顼,顼…… 每个夜晚,写上无数遍…… 不像刻在木板上,而像刻在心头,一下一下狠狠挠着,鲜血淋漓…… ------------------------------------- 萧宝溶听说我病了,当即丢开朝中事务来看我时,我刚从夜间的高烧中清醒过来,神色已略好了些,只是长长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已断了两个。 “便是真人去了,也不该这么伤心 ,好端端突然就病成这样,叫她走得怎么安心?” 他和以往那般温柔地拥抱我,柔软的唇贴上,宠溺地亲吻我。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亲吻,熟悉的杜蘅清气,忽然便让我触了电般只想逃开。 “我病着……小心传给三哥……” 借了咳嗽,我匆匆挣扎出他的怀抱,蒙头向里而卧,不敢抬头望他,心头脑中,已是凌乱如麻。 “哦!” 萧宝溶疑惑着拿手搭到我额上探了温度,为我掖了衾被,微笑道,“那你快些养好罢,三哥没空天天到相山陪你,还指望着尽早回宫去,天天陪着三哥呢!” 他的言语一如既往的温柔,袖中淡淡的杜蘅清香混在药香和檀香中,依然清新怡人。 可不知为什么,我的背脊,忽然便颤抖起来,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萧宝溶的手掌隔了被子抚在我的背上,先是轻柔,渐渐有力,着我瘦削的脊骨,仿若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好一会儿才恋恋而去。 我松了口气,汗水已浸透了小衣和额前的短发。 而外面,传来了萧宝溶的低语,显然在询问随行御医和小落她们我的病情了。 ============================= 其实顼墨不是兄妹也是意料之中的对不对?只许送我花,不许扔我蛋哦!呜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晚间吃了药继续睡去时,依稀觉得有人守在一旁,拿了湿帕子为我敷额降温,隔了衾被默默地拥着我。 又做梦了么? 南浦镇中,他便是那样抱着我,整晚整晚,这样无声无息地让我感觉他的温暖和爱惜。懒 不是不知,不是不懂,不是不爱。 只是不能,只是无奈,只是永远有太多解不开的心结…… “顼……阿顼……” 终究忍不住,口中含糊逸出了破碎的音节,忙又绷紧了身体闭上嘴,惊惶地睁开眼。 烛光淡淡,萧宝溶的发丝有几分散乱,垂落在面庞前,看不太清神色,只一对眼睛犹自如明珠般闪着温润的光华。 “又做梦了?” 薄薄的袖子拭去我额上的汗水,他低低道:“三哥在你身边呢!别怕,好好养着,御医说了,不是大病,只要小心护理,休息一段时日便好了。” 依稀见得他脸上温和的微笑,心里便安定了些,他应该没听清我在说什么吧? “三哥,早些睡吧,宁都……还有很多事儿等着你呢!” 我模糊地这样说了一句。 他便微笑应了,俯下身,薄薄的唇怜惜地碰了碰我的额,低声道:“傻丫头,三哥会把一切安排得好好的,让我的阿墨……开开心心……” 恍惚他握着我的手又说了什么,我却昏沉沉再也听不清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 第二日醒来时精神略好些,听小落说起萧宝溶在我床边守了大半夜,待我完全退了烧才去休息, 我心下不安,生恐让他担忧,吃了药后,便起床梳妆,把自己打扮得精精神神,预备和他一起吃了早饭,好送他安心下山。 因他睡得晚,听说还不曾起床,我便扶了小惜的手,在寺外慢慢散着步,希望透一透气,尽快恢复过来。 不知不觉,已越过青草蔓蔓的简陵,停了一会儿,脚步忽然便快了,放开侍女的手,径奔向当年竹林所在的方向。 小落、小惜跟在我后面一路小跑,高声道:“公主,慢点儿,慢点儿,这才好些,可别吹了风……” 其实根本已没什么可看的。 物是人非。 曾经葱葱郁郁的竹林早已消逝不见,平整的地面果然种了各色蔬菜,甚至竹棚上的黄瓜已经开了花,另有一番春意昂然,让人不由阵阵地神思恍惚。 我抹着额上的汗水,勉强笑道:“小惜,这春天……风光总是不错。” 小惜四处张望了一下,点头道:“嗯,这蔬菜都新鲜得很。” 我点点头,想起给烧了的海棠图,凄冷地一笑,正要离去时,忽听小落笑道:“咦,这都几年了,还有新竹往外冒呢!” 我怔了怔,低了头瞧时,果然两根细细的新竹正从搭好的黄瓜竹架边窜了出来,大约都是那样翠绿的颜色,不细瞧竟看不出。 小惜扶了我便往回走,不忘瞪了小落一眼,“这漫山遍野的竹林,竹子哪里砍伐得尽啊?总会有些根茎留着,到了春天总会长出些新的竹子来,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漫山遍野的竹林,总有些根茎留着。到了春天,总会长出新的竹子来。 盯着那新绽的翠竹,我一时呆住。 风吹过,似乎不冷,却透过披风和衣袍,一直沁到骨髓中,小衣上的汗水迅速冷却,竟让我抱着肩,打起了哆嗦,一阵阵地眩晕无力。 “公主,公主,皇上醒了,正问公主哪去了呢!” 上清寺的方向,有侍从在高声唤着。 ------------------------------------- 强撑着回到我所住的禅房时,萧宝溶已正等候,却是坐在我的床边。 所垫被褥的一角已被掀起,他正望着褥下的木板出神,质若冰雪的面庞如有清冷的寒意蕴出。 “三……三哥……” 我一时惶恐,低低唤了一声。 萧宝溶恍然大悟,立时将被褥铺好,不经意般扫了一眼我的指甲,轻笑道:“果然好多了么?出去走走也好,老是闷在屋子里也不舒服。” 他说着,携了我的手一起用早膳,看着我将一碗清粥喝下了,唇边已弯过了明亮的笑纹。 “安心在这里养着,如果觉得不舒服,多住一阵子休息休息也成。这里山明水秀,希望也把你养得丰丰润润,做朕最美丽的皇后!” 他一边说着,一边含笑俯下身,温热的唇再度吻上我。 以我和他的亲密,我根本不该拒绝。可此刻,我的身体却警惕般紧绷而僵硬起来。 总是错的,总是错过。 而我的未来,也只能这样将错就错下去吗? 猛地别过脸,我避过他的唇,低声道:“三哥,对不起。我不想做你的皇后。” 萧宝溶黑眸顷刻幽深,牢牢盯着我,好久才萦上一丝苦笑,柔声道:“阿墨,又任性了?难道你不愿意和三哥在一起么?” “没……没有……” 我回答不出,只是本能地发现,我并不想入宫,并不想当他的皇后。 我在阴差阳错里和他逾越了兄妹的本份,又试图用他来帮助自己告别自以为有违伦常的爱情,总是我的错。 萧宝溶凝视着我,微微笑道:“只要你愿意,这天底下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拦我们在一起。” 他顿了顿,握着我肩的手微微加力,“当然,如果你愿意,这天底下也没有了任何人可以阻拦你和别人在一起。” 我忽然便哽住,落泪,哑着嗓子道:“我也知道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比三哥更待我好。” 我所谓的爱情里渗杂了那么多的恩怨仇恨,宛若一道锋锐的双刃剑,横亘于两人之间。 我跨得过去么?他又跨得过去么? 何况,走到了这一步,我又怎能舍下萧宝溶,让他因我伤心? 我宁愿只是一个人,默默祭奠我心里死去的爱情。 萧宝溶微凉的手指拂过我的面颊,沉默片刻,忽然张开双臂,将我紧紧拥住。 他向来举止斯文柔和,但此刻却将我拥得极紧,剧烈的心跳砰砰地响在耳边,连呼吸都似急促起来。 我正要抬头看他神情时,他已一把将我推开,轻笑道:“安心养着吧,我等着你回到我身边来。” 他说着,已迅速拂袖步出。 清淡的身影放开我时,如同一片虚幻的美丽云彩,很快从眼前飘过。 我曾以为我能抓得住这种美好,哪怕这种美好只是让人一时沉醉的梦境,也好过连梦都没有,连梦都不敢做。 可这一刻,我想起有那个被我母亲害死生母的男子,守着他兄长的灵柩,怨恨着我的无情无义。 我终于没去挽留那片云彩,只是踉跄了一步,按住闷疼着的胸口,一声接一声,再也忍不住压抑了好久的咳嗽。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的病势从那日起便愈发沉重,除了不定时的低热、盗汗和咳嗽,更多了胸疼和呼吸不畅等症状,大部分时候都病卧在床。 随行御医诊断下来,竟说我抑郁太过,加上风寒久治不愈,已伤了肺腑,酿成颇是严重的肺疾,若不好好调理,恐有性命之忧。懒 从来都说,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 我向来行事任性,竟没想过抑郁成疾这个词有一天会落到我身上。 宁都那边的政事已经好久没有音讯传来,想必萧宝溶知道我病着,不许人来打扰我。 萧宝溶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又一心想做有为明君,独自处理着那些繁杂的朝政之事,也很是操劳了。 何况总是我负了他的心意,我心虚地再不敢拿我的病情去乱他心神,遂严令御医不得透露我的真实病况,每日一次报往宁都的例行病况,也只许说我风寒反复,一时未愈。 纵然心情依旧闷闷得无法放开,但我身边从来都有着最好的医药,只要慢慢调理,想来恢复起来并不困难。 -------------------------------------虫 母亲三七时,我觉得精神略好些,强撑着到她坟前去上一柱香。 我自然知道她绝对不会愿意和齐明帝或萧彦合葬,只在相山一处景致清丽的向阳山坡建了座单独的陵墓。 此时春意将尽,上山时见到的粉白杏花已经不见,青青的杏子萧萧落落挂在枝头。 我跪在墓前,才上了香,烧了几张纸钱,便觉得心慌气促,脚底浮软,只得由着小落扶我坐在一边,看着小惜帮我焚化。 纸钱灰在山风中扬起,一大片一大片,失了魂的黑蝴蝶般四处飘舞。 我缅怀着母亲看似辉煌的一生,惨淡地笑了笑,扶了小落正要离开时,斜次里忽然窜出一人,一头跪倒在地,叫道:“长公主,小人可见到你了!” 我看着来人有几分眼熟,疑惑道:“你是……” 那人回禀道:“小人是景阳侯萧构手下谋士,侯爷吩咐我在这里等着,见到公主后便传一句话给公主。” 景阳侯萧构,正是我梁萧一系的堂兄中的一个。 “什么话?” 手心里有汗意沁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迅速否认。 我已不想去防范他,只因我深信,这天底下,只有他绝不会负我。 天地虽大,我引为亲人的,唯他一人而已。 可那人却答道:“侯爷说,皇上正在清理当日昭帝部属,丞相崔裕之被秘密赐死,秦大将军被遣往闵边,百里骏因犯上被诛,宋琛被贬为民,带了初晴郡主不知所踪……” 脑中阵阵地嗡嗡作响,傍晚的山风夹着纸钱焚烧的味道萦入鼻尖,死亡和血腥的气息阵阵在胃间翻涌。 “还有呢?” 我退后一步,扶紧母亲的墓碑,居然还能淡淡笑着追问。 那人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还有个消息,小人不知是否可靠。魏帝拓跋顼刚刚即位,其同宗兄弟勾联闵国,意图夺位。皇上听说,让镇守定东的三万齐军暗中帮助他们行动,务必除掉拓跋顼……” 山风中的腥味越发浓郁,我禁受不住,胃部猛一痉挛,已“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眼前一片昏黑。 我口中咸腥发苦着,正想着是不是将出门前喝的药给吐出来,身旁已传来小落小惜的齐齐惊叫。 定一定神,低了头,才发现吐出的,居然是在风中巍巍乱颤的大口鲜血。 犹自不信,我拿袖口拭了拭自己的唇,雪白的素衣上果然是一片殷红。 心头忽然便冷寂如冰石,居然也不觉得害怕,若无其事地将那鲜血踏到泥土里,我低声道:“你们早就想见我,但皇上派人暗中拦着,是不是?” 那人惶恐地望着被我踏去的血迹,低声道:“长公主明鉴!当日昭帝臣僚,只有长公主才能保全了!” 我沉沉一笑,“嗯,回去告诉萧构,我这就回宁都。让他派人告诉拓跋顼,齐帝打算对付他吧!几方制衡之策,也是必要的。” 那人领命而去。 我脚下更加虚软,但步伐反而迈得大了,飘浮般向前走着,急得小惜连连在外唤着:“公主,慢点,慢点……” 我顿了顿,低头笑了笑,“小惜,旁人未必可靠。再去传一个我们自己的心腹侍卫,也暗中跑一次邺都吧!让拓跋顼自己小心,再帮我传一句话。” “公主,什么话?” “来世,我要做山野间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 ------------------------------------- 第二天一早,我执意赶回宁都。 御医再三阻拦,说以我的病况,只怕已经不起奔波劳碌。 我不过笑一笑。 经得起又如何,经不起又如何? 纵然有人还知道珍惜我,我却不知道我还能为谁珍惜。 萧宝溶说,他等着我回到他的身边。 没错,即便他除去拓跋顼,即便他将父亲的部属斩尽杀绝,我依然只能回到他的身边。 这世上,我还有谁能相信,谁能依托,谁能驱除心底深处越来越无可救药的绝望和孤寂?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我,了解我其实根本就只是个害怕孤单的女人而已。 吃了双倍剂量的汤药临时压住病势,用明红的衣衫和鲜艳的胭脂硬将气色撑得好些,我来到萧宝溶跟前。 他在武英殿得报,远远见着我,已是皱眉,匆匆赶过来挽住我,扶我坐到软榻上,柔声责怪:“既然病了,怎么还跑来跑去?不过是染了风寒,这么多天还没养好,清减成这样!逝者已矣,你母亲若见你这样,不知该多难受!” &nb sp;他一向手指微凉,总让我在十指交握时阵阵心疼。 但这日,我的手远比他的冰凉。 骄傲地不想告诉他,我的风寒已转作了可能致命的严重肺疾,我懒懒地望向他,淡淡问道:“三哥,我父皇留下的故梁臣子,如今还剩下多少?” 萧宝溶眉峰微微蹙起,捧了我的面颊,低叹道:“阿墨,你不信三哥么?必要的清理,只是为了未来的大齐臣民能齐心协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振作起来,绝对不是有心排除异己,来伤你的心。” 他总是最了解我的一个。 我才开口,他便将我后面想说的话堵得结结实实。 “那么,派兵北魏对付拓跋顼呢?” “北魏内讧,对南朝有百利而无一害,何况拓跋氏和你仇深似海,能将魏国最有才能的拓跋顼除掉,未来应付北魏,甚至吞并北魏,要轻易得多。” 吞并北魏…… 我打了个寒噤,继续追问:“三哥既然有这些主意,为什么我在宫中时不和我商议,要等我病在相山时再有所动作呢?” “阿墨,相信三哥好么?” 他收敛了笑意,眸光深深,瞳仁里倒映着我艳丽的妆容和失神的眉眼,低沉道:“身为帝王,强兵富国是我的责任,有些谋略,我不得不用。不和你商议,只是不想你为难。但请你一定相信三哥,我会把我们两人的生活安排得好好的,就像……当日在惠王府一般。我会守着我的阿墨,护着我的阿墨。一直到阿墨头发白了,都会是三哥最珍惜的掌上宝珠。”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提到过去,我顿时想哭,忙咬牙忍住,惨然一笑,“三哥的帝王策……原没有错。我相信三哥,一定会是大齐最有为的君王!不过,阿墨从来就不懂事,从来就不听话,算是……辜负三哥一片心意了!” 萧宝溶微笑着摇头,将我半揽于怀中,手指点一点我的额道:“傻丫头,我都说了,这些事,便由三哥做主吧!你病成这样,还不早些歇息?” 我挣开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如果,我说我不同意三哥做的这些事呢?” 萧宝溶拂了拂我额前的碎发,轻笑道:“那么,等阿墨病好后,三哥由着阿墨处置,如何?” 我点点头,黯然而笑,“三哥自然清楚,阿墨视三哥为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怎么也不会忍心伤害三哥,对不对?三哥早在被囚颐怀堂前,便和外界有着联系,甚至能及时通知母亲赶过来确认我和梁帝的父女关系,又怎会在上阳宫窘迫到连一口水也喝不上?故意显出那等惨况,只是为了逼我尽快与梁帝相认,确立自己的地位以保护你和你的部属而已!还有……那年除夕夜的杜蘅香气,是你暗中布置的……你根本就是清醒的,你只是怕我忘怀了你这个和你没有血亲关系的哥哥,逼着我用这种方式记住你……”虫 萧宝溶并没有否认,悄然敛去笑意,微蹙了眉凝望着我,轻叹道:“所以呢?你认为三哥是坏人?你认为三哥会害你?” “三哥若是坏人,那么天底下便不会有好人了;三哥若会害我,这天底下更没了阿墨可信之人。只是……三哥已容不得阿墨再选择自己生活了吧?” “你需要怎样的生活?” 萧宝溶眸光蓦地锐利,抬高声音问我,半晌才又温软下来,连悠悠的声线也已低缓下去,“你明知……你明知三哥……已不可能再放下你。” 他不可能放下我,担心我会凭藉自己的势力脱离他,回到拓跋顼的怀抱,因此,他趁着我养病之机清理着故梁的势力,并设法对付拓跋顼,好让我……无可选择。 “是……是哦……” 我止不住地落下泪来,“所以,三哥不得不让那么多人死,不得不挑起两国争端!说来说去,都是阿墨的错,阿墨的错!” “阿墨!” 他有些焦急地唤我,捧着我的面庞道,“好吧,现在你养病要紧。等你病好些,我们再商议怎么办吧!” 他转头吩咐:“来人,送长公主回蕙风宫休息吧!” 我蓦地立起身来,冷冷道:“不用了,我回公主府。” 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的颤抖,我努力挺直着脊背,往殿外踏去。 萧宝溶沉默地望着我,忽然赶上前一步,搭住我的肩膀,低沉道:“阿墨,我不许你胡闹!” 我忽然间心都凉了。 “放心,我不胡闹,不胡闹……” 我擦干泪水,冷笑着退后几步,然后飞快跑出大殿,奔入我的公主彩舆。 我实在没有勇气问他,假如我胡闹了,他会怎样处置我。 还会和当年一样,半嗔半怪几句自己的小妹妹,然后依然将她抱起,藏在自己的雪白裘衣下小心呵护着么? 或者,用“不得已”为借口,像萧彦幽禁他一样,把我永远幽禁于深宫之中? 他有着帝王的抱负。 他要天下,他要他喜欢的女人,他还要他喜欢的女人无力反击无力逃开…… 垂下锦帘,压抑不住的鲜血从口中大口咳出时,依稀还听到萧宝溶无奈的呼唤飘在风中,“阿墨……” 彩舆前行时,我从拂动的围帷缝隙最后望一眼萧宝溶。 那抹清淡的身影,依旧琼姿玉立,飘逸得像一朵云彩,却在我远远不能企及的高度。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这些权术谋略,都是他所教我的,他自己运用起来,当然更是炉火纯青。 我斗不过,本是意料中事。 我也从没想过,要去和他斗。 我累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三哥,放心,我不会再胡闹了。 ------------------------------------- 回到公主府不久,便听到府第周围被便装的禁卫军团团包围的消息。 我决绝而去,到底让他不放心了。 薛冰源等心腹侍卫悄悄来见我,“公主,朝中故梁的势力依然不小,咱们未必就败了。秦易川和萧家兄弟,手中还有大量兵马。我们公主府有的是密道可以暗中出府,如果这时出去,由公主振臂一呼,胜算并不小。” 我萧索笑道:“那么,将会有多少南朝将士自相残杀,多少妻儿失了夫婿慈父?江南战乱了那么久,还不够么?” “可是……皇上似乎并未容情……” “他不是不容情,只是想做到更好。身为帝王,理当如此。” 于公,排除异己,志在天下;于私,断我后路,铲除情敌。 萧宝溶并没有错,甚至比我预料的更有才华更有手腕。 我忽然便想到了拓跋轲临死时赞赏拓跋顼敢于夺权立威的事,自嘲一笑,“何况,他是萧宝溶。” 他是萧宝溶,他是几次舍命救我的萧宝溶,他是将我养大的萧宝溶。 “可若当日随着昭帝出生入死的将士臣僚都出了事,公主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梁昭帝?” 恍惚想着萧彦慈爱的面容,我喃喃道:“是……我对不起父皇,对不起大梁归顺大齐的臣子,对不起……他……” 如果不是因为我,以萧宝溶的品性,未必会这样雷厉风行吧? 如果不是我会弃他而去,他完全可以慢慢收服这些群龙无首的前朝臣子,不会这么急着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更不必冒着两国交战的风险,涉入北魏皇权内政。 总是我的错。 选择了他,却三心二意,根本做不到最起码的忠贞不渝。 于是,他把我的病,我的情,全都纳入帝王的算计中;于是,我终于连唯一可以信赖的亲人也已失去。 手足冰冷之际,薛冰源等还要再劝,外面通传,说禁卫军统领唐寂求见。 ------------------------------------- “长公主请不要为难微臣!” 唐寂见我的第一句话居然如是。 我冷笑,“我几时为难过唐大人了?” 唐寂苦恼道:“长公主,皇上对长公主极是珍爱,想来长公主也不会不知。如今皇上一意振兴大齐,公主又何必让萧构去向魏人通风报信?” 我顿时明白过来。 萧构原来必定希望由我出面主持大局,好让原梁萧势力重新振足起来;待派人通知我后,又发现我病重,立刻向萧宝溶出卖了我,指证我“通敌卖国”了。 也难为萧宝溶,明知我这样做了,刚才在宫中依然对我温言抚慰,连派兵监视,也只在暗中进行,并不明着和我为难。 他不但是个兄长,好情人,好夫婿,同样,也是个好帝王。 而我,我当真会成为所谓的祸国妖孽么? “唐大人,请转告皇上,让他放心吧,阿墨不挡他的道。” 我静静地回答完毕,立起身来,正要往内室走去时,腹部一阵狠厉的绞痛,大口鲜血,忽然便喷涌而出。 “长公主,公主……怎么了?” 唐寂失声高叫。 堵着的血终于吐尽,我轻松了一大段,虚白着脸向他回眸微笑,“便是我想挡他的道,也挡不着了!请他……为我积些阴德吧!” 小落跪倒在地,失声哭了起来:“公主,保重,保重!” 唐寂还在打听我的病情,我已懒得听了,强撑着让人扶了我回到我的闺房,把从人都遣了出去,关上了门。 我的书宜院,还和当年萧宝溶在惠王府时差不多的布置,只是帷幔陈设,后来都换上了萧宝溶喜欢的清淡颜色,清清爽爽,散着杜蘅的香气。 其实活在他的身边,真的会很幸福。 如果,如果那一年,我没有遇到那个叫阿顼的少年剑客。 ------------------------------------- 点燃一对龙凤烛,跳跃的火焰将过于清淡的陈设映出了几分喜气。 母亲,我和你一样,总是找不到可以依托终身的好男子,从少年到白头,相扶相携,一生一世。 或许,也不是找不到,只是命中注定,我们有缘无份的惨淡收场。 握住其中一支凤烛,我慢慢在屋中走着,咳着,一一点燃那些云过天青色的帷幔帘幕。 火光很亮,竟将那些清淡的帷幔燃烧出天空一样的颜色。 那是春日的天空。 蓝天,白云,青山,翠竹。 少年少女无拘无束地笑着,相互拥抱,亲吻。 少年说,你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 少女说,你才是嘴上没毛的半大小子。 少年说,你不许和别的男子在一起,连拉手都不许。 少女说,你也不许和别的女子在一起,连拉手都不许。 屋外传来了救火救人的喧嚣声,打断了少年和少女的笑语以及誓约。 少年和少女,其实本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吹箫,她跳舞,舞一曲,《倦寻芳》。 我倦倦地坐回床榻,将凤烛扔到衾被上,在那明亮闪耀的腾腾烈火中,微微地笑了。 ============================= 明天还有最后一章。 不过,一直想看悲剧的亲,下一章就不用看了。就这样吧,阿墨心力交瘁绝望自尽;溶得南方天下,却不得不面对无意将最心爱的女人逼上绝路的现实;顼得北方天下,在得到阿墨那个蕴了今生所有情意的绝望表白后,将听到阿墨**而死的消息。 还真有点小虐了。 受不了这个结局的亲,请等待下一章峰回路转。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醉今朝:莫问卿来处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齐延兴元年暮春,齐有辅政大权的安平长公主突然重病。 延兴帝萧宝溶闻讯带御医匆匆赶往公主府时,长公主所住的书宜院失火。 据称当时火势极猛,长公主的侍女小落、小惜、侍从薛冰源等先后赶入火中救人,但冲进去后都没能出来。懒 因公主爱好旁门左术,房中颇有些火药暗器之物,后来书宜院发生了剧烈爆炸,偌大房屋,竟在延兴帝萧宝溶赶到之际化为平地,消失于他的眼前。 延兴帝为之大恸,令大赦天下,原梁昭帝一系被贬旧臣因此幸免,大多得以善终。 又,延兴帝原与魏人有约,欲发兵助魏帝拓跋顼宗兄夺位。 至此,延兴帝也以公主丧葬期间不可动兵为由撤兵。 但奇怪的事,北魏拓跋顼并未因此便立稳脚跟,甚至立了欲夺位的宗兄之子为太子。 齐延兴二年初春,魏帝拓跋顼南巡定水,失足落江。江流湍急,左右救之不及,竟让其被江水卷走。 拓跋顼出事后,太子继位为帝,北魏政权和平地落到其宗兄手中,继续与萧宝溶南北对峙,两分天下。虫 ------------------------------------- 也就在那一年的春天。 远离宁都的一个江南小村里,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正坐在草地上,教一群幼童摇头晃脑地读着《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小落,小落!” 又有一名女子从一间竹楼中走出,倚着门闾唤着,“小姐哪去了?” 小落转头,疑惑地四处张望一下,惊讶道:“咦,刚才还在这里看着我们读书呢,一忽儿工夫,到哪里去了?” 一名幼童指了指村头的小竹林,笑道:“宝姑姑往那边去了!” 小惜急道:“有没有叫人跟着?前年病了好几个月,这才刚刚有些恢复过来呢!” 小落歪着头想了想,道:“薛大哥他们早上出门采办东西了,都不在家,不过这里安静得很,小姐又走惯了的,应该没事吧?” 她虽这样说着,小惜还是不放心,提了裙子直奔向那处竹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落散了众幼童各自回家,掸了掸裙边的灰尘,也要赶到竹林去找一找时,小惜已飞奔了回来。 小落讶异道:“不在竹林么?” 小惜涨红着脸,鼻子上沁出细细的汗来,却笑道:“在呢,不过……从今后咱们得多做一个人的饭菜了!” 小落远远望向那静静的竹林,眼圈顿时红了,唇边却绽出了笑意,喃喃道:“总算……总算……我们公主不必自苦一世了……也不枉我们从密道中将她悄悄带出来。” 小惜却有点纳闷:“不过,他怎么知道我们公主安然逃出来了?” 小落嘿嘿一笑,“你忘了?公主受制于他时,曾从床下的密道中逃走,他自然清楚那屋里有通往外界的密道吧?” “嗯,那你说,皇上知不知道有这么一条密道?” “不会……不知道吧?可他知道公主病重,哪里还会再逼她?你没瞧见,我们搬过来不久,一些很难找的药材,常常会出现在我们平时买药的小药铺里?” “唉……”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萧宝墨默念着幼童自幼便教的几句三字经,恍然觉出,自己小时候竟连这些最启蒙的东西都没好好学过。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从最纯净的质地,到满是污秽的复杂心地,到底有多远? “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她轻轻地叹息,抬起苍白的面颊,望着沙沙轻响的竹梢,和竹梢外缈远蔚蓝的天空。有一个名字,似乎又要在不知觉间脱口而出。 到底是雄心壮志还是爱恨情仇,一点点污蚀了彼此最本原的真心? 只剩了阴谋,算计,仇恨,和伤害。 给对方一刀的同时,也让自己流着血,疼不可耐。 唇边的笑意淡了,杏仁般的眼眸中有莹亮在流动。 这时,又听见有人在低低叹息,“可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们回不去呢?” 萧宝墨给雷击了般有片刻不能动弹,而身后的男子已有温温的气息扑到她的脖颈,“就算我们都回不去了,如今都可算得上是再世为人,可不可以别等到来世?” 萧宝墨眼底的水光忽然倾溢,瘦削的肩膀颤动着,却被另一双过于强硬的臂膀揽住,以很小心的动作,将她扳过身,为她拭去泪水,和他静静相对。 散乱的栗色长发自在地在风中飞舞,近乎透明的瞳仁里,飘着温柔的蓝,却也是满溢着晶莹的液体,堪堪快要倾出。 但他到底没哭,反而微微地笑了,“阿墨,你就是我山野间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 多少恨,多少怨,在听到她派使者来说了那句话后,忽然间烟消云散,又被另一种巨大的不安和不祥压过。 他从来便知道,想这个骄傲的丫头向人低头,说一两句温软的话语,到底有多么艰难。 何况,是那样绝望的来世的希望。 他甚至还来不及同样温软地告诉她,他想夺得天下,只为天下有她。 他始终无法置信,多少个日夜刻心蚀骨的相思,会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nb sp;所以,他一直在寻找着,寻找着。 直到,发现了这个小小的山村,发现这里有个久病着的姑娘,叫阿宝。 ------------------------------------- 萧宝墨不敢看眼前男子的眼睛,别过脸去,低哑着嗓子道:“公子,你认错人了罢?我叫阿宝,不叫阿墨。” 这烟黄衣衫的男子唇角便有了极好看极明朗的笑意,“嗯,我也不叫阿顼,我叫阿页。” 他慢慢收拢双臂,将这女子珍惜地拢到自己怀中,低声道:“丢掉牵绊我们的另一半,我们总该能好好相守在一起了罢?” 萧宝墨挣扎着想跑开时,哪里挣得开那钢铁铸就般的臂膀? “你会后悔的。”她无奈地说道,“我丢了的,不过是随处可见的墨,你丢了的,却是王。” “有舍才有得。”拓跋顼低沉地说道,“我们都花了太久的时间,才权衡出自己想要的。我不会再放手,相信你也不会。” 他说着,唇已经凑了过去,迅速将她衔住,强盗一般霸道地侵袭着,似要将她连着魂魄一起吞噬到自己腹中。 萧宝墨呜呜出声,泪水极快地掉落下来,手脚却是越来越软,直往拓跋顼的怀中坠去。 拓跋顼望着怀中女子憋红了的脸,徘徊了不知多少年的心,似乎忽然便找到了着落之处,顿时宁妥了下来,眼角缓缓漾起的温柔笑意和透明泪光,如春风般轻轻漾开。 “阿墨,听……” “听什么?” “听,有人在那边竹林里发誓。” “哦……” “有个少年在说,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是……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天阔云高,溪横水远,竹林青葱滴翠。 正是春日好风光。 这个春天,他们终于没再错过。 ============================== 一路坎坎坷坷过来,其实我自己并不满意,可能很多亲也不满意。《倦寻芳》实体稿我会根据亲们提的意见对前面进行大幅修整,可出版肯定要到明年了。还没写完呢,不过再不会有亲催我了,我可以慢慢写~~囧~~网上就这样吧,冒着各种争议在枪林蛋雨中虐了这么久,我也不敢往下虐了,用亲们的话来说,放爱一条生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大家可以送些鲜花过来,祝愿墨、顼有情人终成眷属哦!无良某皎冒着蛋雨又哭又笑地爬过……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ps:找来找去,从这里开始上传吧!这一章和原来的同名章节内容差不多,但细节略有变化;后面的章节,就基本不一样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如果亲们能接受网络版结局的,那实体的结局可以不用看。 因为和出版公司有约定,更新不会快;如果亲们等不及更新的,可以选择全文结局后一次性阅读;如果有亲愿意支持皎而选择购买实体书的,皎更是谢过支持!特别的老读者们,皎感谢大家一路风雨相随!哪怕枪林蛋雨,也是身为作者的一种幸福!懒 【当当目前的价格是全两册29.7元,免运费,且购书满54减5元,感觉不比网络阅读贵。如果有亲去买的,希望能给个五星评论评价哦!】 --------------------------- “三哥自然不会让我不自在。”我推开窗,望着渐萌的春色,淡淡笑道,“可若我是皇后,还在宫内宫外来去自如么?总不能让外臣天天冲入清宁宫找我议事吧?” 寻常若有重要事宜,大臣们会到安平公主府见我,若是紧急事宜,也可到蕙风宫请见;若是成了皇后,后宫重地,哪是重臣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我已不是不解事的小女孩儿,以为当了皇后,便当真可以在萧宝溶宠纵下,无视皇宫礼仪为所欲为。我不想用母仪天下的风范来拘束自己,更不想……虫 更不想在母仪天下的风光外表下,渐渐将自己已经掌握的权柄交出,成为萧宝溶身畔华丽且最有助力的点缀,从此只在后宫中安安份份做他的女人,将自己的生死富贵,完全寄托在他的身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真的是我可以全心信任的人么? 那些在颐怀堂中背着我图谋大梁的计谋,无声无息一箭双雕的借刀杀人…… 我相信他对我的好,可我不敢将自己完全交托他。或者说,我已经不敢将自己完全交托给任何人。 我必须为自己日后的生存留下最后一条路。权力盟友加上我们之间多少年的情谊,远比飞蛾扑火式的夫妻情份更可靠。 萧宝溶水晶般的眸光渐渐黯沉,如潭水般深邃幽寂起来,凝视着我一霎不霎,长睫颤动处,眸心已经不复寻常的恬淡从容。 “阿墨,你在推托?”他低沉着嗓音问。 往窗边挪动脚步时,他看来依旧是那个沉醉诗酒中的江南名士萧宝溶,风华清贵,沉静雍容。家常的素色长袍不过在袖口用银线绣了两条蟠龙,便算昭示了如今他至尊无上的地位。 心底不自觉地便有些柔软下来。 春草茵茵,柳枝吐碧,几只早莺蹦跳于枝间,鸣得正清脆。 不知不觉间,春天便又来了。 这一回,总不至太寂寞了吧? 至少会有个人一直站在身畔,静静地守着我,陪我欣赏这三春韶华,无限风光。 放和缓了声音,我微笑道:“三哥,昭帝新丧,我是他亲生女儿也好,认下的义女也好,于情于理,一年的孝还是该守的吧?何况三嫂端庄贤淑,这几年你被困宫中,全仗了她在城外精心养育着两位小皇子。无过有功,三哥怎可慢待她?” 杜蘅清雅的气息卷了过来,萧宝溶圈住我的腰,叹息道:“我怎会慢待她?后宫之中,必有她的一席之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只是我希望我的皇后,是阿墨。” 我点点头,笑道:“三哥,以前你宠爱的姬妾也不少罢?现在三哥真正放在心上的,还剩几个?我和三哥旁的姬妾不同的地方,大约只是因为我是三哥一手带大了,从来都宠习惯了吧?当真也做了三哥许多女人中的一个,开始或者新奇,时日久了,三哥厌了,只怕连原来那点感情都忘了,就把我和旁的女人一般丢到脑后了吧?还不如现在这样好。” “现在这样好么?”萧宝溶苦笑道,“兄妹不像兄妹,夫妻不像夫妻。你难道真的不想有个名份,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我携手站在这南朝的最高处么?你也不该和我那些姬妾比。三哥自在惯了,漂亮的花儿都爱欣赏品鉴,有了更引人注目的,也可能会丢开另赏别的花儿;但三哥掌中的明珠,又怎会舍得丢弃?” 紧紧拥着我,柔软的唇温柔地贴到我面颊,他的呼吸开始不稳,一边与我亲昵着,一边诱惑般在我耳边道:“阿墨,做我的皇后……” 墙角的金边瑞香已经开了,粉紫的花朵成团成簇,香气幽雅清馨,与身畔男子带了温暖体息的杜蘅清香混作一处,让我有种沉醉的飘然。 我抱住这个我唯一可以依靠的男子,在他的怀中低吟:“待我……待我再想想罢!” 而萧宝溶已经不容我细想了,含笑将我抱起。 屋中春情漫漫,竟压过了窗外犹带清涩寒意的早春。 我对萧宝溶的柔情攻势其实没有什么抵抗力,何况早年就习惯了听从他的安排,理智上虽然想固执已见,只是与他相处得愈久,便愈觉得难以回绝他的要求。 太史令曾说我是妖孽,必定弄错对象了。 萧宝溶才像个妖孽,天生妖孽。别说他那些姬妾,便是我,天天对着这么个长身玉立骨清神秀的男子,也不由一日比一日沉溺于他清浅蕴藉的笑容和温柔细致的呵护中,认真考虑起要不要做他的皇后来。 毕竟,我确信,这辈子我再不可能找到比他更能真心待我的男子了。 至于我对他的喜欢,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是不是能让人神魂颠倒的爱情,我已懒得考虑,也无力考虑了。 如果所有的爱情,都会无路可退地走到梦魂俱伤的尽头,还不如不要得好。 横竖现在这种日子也不错。我终于和我最亲近的人在一起了,并且和我一起掌握了南朝最高的权力,宁静尊贵地生活着,暂时不用担心任何人对我们造成威胁。 原梁朝的臣子们已渐渐习惯了萧宝溶素常的温和可亲,以及面临大事时的雷厉风行,朝政日趋稳定,我终于有空去相山探望母亲了。 或者,我早就应该去把有些事情问清楚了,至少也可算解掉心中一个缠得我心痛不已的结,――哪怕是个死结,再也解不开,一剪子剪了,至少不用这般想起来便阵阵揪痛了。 这晚,我和萧宝溶说我要去探望母亲,顺便在相山多住几天时,他又提到了册后的事。 “阿墨,你回来后,便行了那册后典礼罢。我不想……总有这种无法把握你的感觉。” 他这样说着时,我正在他的身下颤悸。 我的许多知识都是他传授的,而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连这种事也是他在教我,并且占了绝对主导的地位。 我不太明白他怎会还有无法把握我的感觉,我所有的喜怒哀乐几乎都会被他一一看穿并拿捏准确。大到朝堂之上,小到床帏之间,几乎都在我的默认中由着他全盘掌控。 “答应我,嗯?”那声音好生魅惑,一如他指掌和躯体间的动作令人心旌神荡。 “好……”我抵敌不过,终于让步,“等我问过母亲,如果她觉得妥 当,我便依你。” 其实我的事,从来都只是我作主张,我只想在母亲身边静一静,再次权衡一下利弊得失罢了。 久在朝堂形成的陋习,即便是自己的终身大事,我也打算把利害关系一一考虑透彻再说。 南齐延兴元年二月底,我在众侍从的簇拥下来到了相山。 母亲的消息很是闭塞,但由于梁帝和魏帝的死讯委实影响太大,终于连她也知道了。 “还好,还好!”母亲将我迎进去,便细细地打量我,“气色还不错,长得也越发漂亮了!哎……萧宝溶重建大齐,也不会亏着你,我也放心了!” “我都这么大了,还能有什么母妃放心不上的?”我笑着应了,握住母亲纤瘦的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山中生活太过清苦,母亲比我上次见面时更清减了许多,连颧骨都出来了,虽是眉眼清致秀绝,到底让我有了美人迟暮的感慨。 我已安排下极严密的防守,预备着在这里住上几日。相山别院已经被我夷作平地,我也没打算再建一座来刺我的心,便只能住在上清寺了。 随从们早令主持打扫了一座干净的院落,铺陈了我惯用的陈设,让我近日休养暂住。 我心中有事,何况也的确想和母亲好好叙叙了,也不住给我备的屋子,只令人将我的被衾暖炉等物都抱到母亲房中,和母亲挤作一处睡。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晚膳虽是素斋,因有我带的公主府厨子在,其精致美味自是不用说,又是难得和母亲一起用膳,倒也吃得舒心。 待和母亲睡在一床时,只觉她身上温馨的素香阵阵,亲切熟悉,不觉地蜷起身,抱着她瘦瘦的胳膊,窝心地倚在她的怀中睡着。懒 母亲笑着将我拉得紧紧的,为我掖着被子,说道:“瞧你这孩子,才说自己长大了呢,一转眼,不又这么着撒起娇来?分明还是个孩子呢!也难为你,十岁便和我这个做母亲的分开了,不知吃了多少苦呢!” 我沉默,然后微笑试探问道:“母妃,你不是还有个孩子当年在战乱中留在北魏么?想想看,他岂不是更苦?才出世就和母亲分开了!” “哦!”母亲神思便有些恍惚,眉峰蹙起时,眼角的细微纹路便深了起来,如被尖锐的刀细细刻过的白玉,“那个孩子啊!嗯,他才落地时,我就想着,你哥哥如果能顺利来到世间,大约也会是这个样子。可那个孩子啊,唉,我实在不喜欢他那双眼睛,明明黑漆漆光亮亮的,偏偏带点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那种蓝,我一瞧见就想起拓跋弘的蓝眼珠了,怎么瞧怎么不舒服,唉……” 黑漆漆光亮亮,偏偏带点蓝的眼睛…… 最初相见时那纯净如水晶般透明的眼睛,飘一点淡淡的墨蓝,微微一笑,清澈中带着赧然……虫 一点一点地印证着心中早已确定的真相,我的心跳得剧烈,有点透不过气来。 “母亲,你不喜欢那孩子像靖元帝,连带着这孩子也不喜欢了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他对我来说也没多大意义。开始我以为他可以代替你哥哥让我开怀些,可只一看他的眼珠子,我就想着你哥哥和他父亲不明不白的离世,也便无心再多理会他。要不是想拢一拢靖元帝的心,我压根儿没打算把那孩子留下来。”母亲的口吻依然是淡淡的,淡得让我越来越疑惑。 纵然眼睛中有一抹蓝,到底是她自己的亲骨肉,怎会因此便懒得理会他?甚至,连孩子都只是她用以固宠的工具,想留就留,想丢就丢? 可是,我也不是她和自己心爱的男子所生的啊! 从小到大,她不是对我极尽呵护么? 连出宫为尼时都帮我挑好了最有能力照顾好我的男子,让我离了父母,一样平平安安快快活活地长大。 她口口声声称她那个才几个月大便被打掉的胎儿为我哥哥,却提都不提她第二个孩子是我的什么人,难道在她心里,她的第二个孩子,根本不算是她自己的骨肉? 我沉吟片刻,微笑道:“母妃,那个孩子,当真在右后肩有七颗形如北斗的红痣么?这种异相很少看见。” 母亲点头道:“可不是么,所以拓跋弘才把他当成个宝。其实哪个人身上不长几颗痣啊?他自己想当统一天下的帝王想疯了,所以才给那些术士们钻了空子,附会什么星宿下凡,帝王之相,硬把那孩子说得怎样了不得。可便是当了帝王又如何?他拓跋弘不是一样死于刀兵之中,连自己好容易抢来的女人也保不住么?” 她说这话时,居然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便让我想着,她当初肯温温顺顺呆在萧彦身边,一方面是因为萧彦有着足以让她依傍的力量,另一方面,是不是因为萧彦杀了拓跋宏,间接为她的心上人和孩子报了仇,多少有点感激之情? 默默想着,如果换了我时,我会不会这么做? 但我想了半天,居然想不出。 我没有了可以让我愿意与他生死与共的爱人,自然也不会有那么刻骨铭心的仇恨,恨得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想理会。 我想不出母亲当时如花笑容下隐藏着多深的仇恨。 看着母亲倦倦地半眯起她温润的眸子,我知道她困了,可到底不甘心,忍不住说道:“母妃,这次我被困魏军,听说北魏就有位王爷,肩后有七颗红痣。” 母亲半睁睡眼,若有所思道:“哦?难道那孩子居然在拓跋轲的手中活下来了?倒也难得。” 反应如此冷淡,我不知是该寒心还是惊心。 我强笑道:“不过,说不准只是巧合。我听说那位王爷的母亲,闺名是霓裳,和母亲的名字并不一样。” “霓裳……”睡眼幽缈起来,母亲似乎在念着自己前世的名字,清柔的声蓦地沧桑起来,“霓裳……唉,我本名叫玉柔,可拓跋弘嫌这个名字土气,又说我舞跳得好,就给我改了名,叫霓裳,还封了我做霓裳夫人。呵,我不过是个小小宫妃,毫无背景势力,不过以色事人而已,他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只要自己心里记得我叫玉柔就成。” 就和拓跋轲封我为墨妃一样,我根本从不曾将他给予我的封号放在心上,即便在魏境,我也从来只把自己当成未嫁受辱南朝公主而已。 我们都要活下去,所以都不会去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名份或名字。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才有着希望。 幸福的希望,或报仇的希望。 “可是,母妃,我怎么听说这位王爷的七颗红痣不是长在右后肩,而是长在左后肩呢?”其实已经绝望了,只是忍不住又问出了口。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左后肩,右后肩……唉,也没什么重要吧?我也记不清了……” 母亲叹了一声,侧了侧身,居然预备睡了。 我不晓得该用怎样的眼光看我自己的母亲,瞪着她良久,才道:“母妃,那人是你的亲骨肉,也是我的亲哥哥。”懒 大约我的神情实在太过郑重其事,母亲终于转过身,将我细瞧了瞧,沉默片刻,才道:“他不是你亲哥哥,也不是我亲骨肉。” 我失声道:“什么?” 母亲有些不安地似乎想坐起,终究又躺了下去,尴尬地咳了一声,才道:“嗯,怎么说呢?我一直厌恶那个拓跋弘,你也该知道吧?” 我自然知道。这个拓跋弘和拓跋轲父子俩性情应该很相像,都以为自己的宠爱能烧熄女人心中的恨意和怒火,臣服于自己的绝对权威之下。 可惜,我不曾臣服,差点要了他们兄弟的性命;母亲不曾臣服,却不知用了怎样的手段来报复。 母亲说了开端,沉默片刻,到底继续说了下去:“我那时候啊,还很年轻,没有你的胆大妄为,可也挺任性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讨厌每晚和拓跋弘在一处,有时便有意将他灌醉,熄了烛火,在侍女中找个跟我身量差不多的去侍寝。后来侍女有了身孕,我便也装作有孕,一则免了侍寝之苦,二则也想着有个孩子伴在身边,或许让我不再睡里梦里总想着我失去的那个孩子。谁晓得那孩子长得太像拓跋弘,我瞧了实在不喜欢,拓跋弘倒是爱惜得不得了,我也只得勉强装作疼惜的模样了。”虫 这一次,我当真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了。 错了,原来又错了。 拓跋顼不是我的亲兄长? 心跳得厉害,仿佛即刻要跳出我的胸腔一般,我屏着呼吸,用手使劲地按着,按着,还是觉得一阵阵地疼痛和晕眩直卷上来。 母亲倒是立时发现了我的不妥,立时撑起身来,擦着我额上的汗水,又摸一摸我的手,惊道:“阿墨,怎么了?手脚这么凉?哪里不舒服了?” “没……没什么……”我克制了自己身体的颤抖,勉强答着。 昏沉沉中我不由想着,我到底在介意什么?害怕会什么? 拓跋顼不是我的哥哥,不是更好? 拓跋氏两代帝王,他的父亲与兄长,都丧生在南人手中;而我生父萧彦,同样因他们兄弟而死。 于家,于国,我们之间,存在的无非是血海深仇。 我究竟还在冀盼些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冀盼什么? 虽然我和萧宝溶之间并未确立名份,但我无疑已是他的女人,心甘情愿无怨无尤地成为了他的女人。 南朝北朝,已势不两立。 再见便是敌人,生死相搏的敌人;即便我放过他,他不会放过我。 魏帝战亡之耻,南浦败逃之辱,以及我负心别抱之恨,只怕拓跋顼一个也不肯放过。 如今,他已不是北魏的皇太弟,而是正式登基的大魏皇帝了。据说他登基之前,曾在诸部大臣前沥血为誓,将踏平南朝,为父兄复仇。以冷峻无情出名的拓跋轲,被谥为宣武皇帝。凭他万千机心,铁血手腕,终于没能逃过一坯黄土。 “阿墨,阿墨……”母亲又在唤我,神情忐忑。 我努力收敛着自己莫名的感伤惊惶,用力咬着唇抿出点血色来,不让自己显得过分苍白,向母亲笑道:“没事,没事。只不过……我原以为我可以认着个北魏王爷做哥哥呢!” “哎,你可傻了不是?北魏皇室的人,哪里是我们可以沾惹的?这群人……永远只知道抢夺天下,争夺权力、财富、美人。阿墨,你要小心,别再落入魏人手中……成为他们至高无上权力的点缀。” 我默默无言。 拓跋轲……或许真的是把我当作权力的点缀吧?只是死后从衣襟中滚落的凤纹臂钏曾一度让我怔忡良久。 可拓跋顼呢? 伤心地滚落到我颈窝中的温热泪水…… 竹林萧萧中精心准备的爆竹,悲伤而充满希望的微笑…… 携了我的手,求恳我再跳一支舞…… 为什么我心中变幻着的,都是相山初遇时那个容貌清好端雅、性情倔强纯净的少年剑客? 他明明也曾很冷漠地对待我,甚至一次又一次地杀害我亲近的心腹侍卫。他的金甲凛冽,剑尖滴着南人的鲜血…… 我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转过头强笑着问母亲:“当日他能在战乱中幸存,想来是他的亲生母亲在身边照应吧?” 这一回,轮到母亲沉默了许久。 长睫低处,她的眸中说不清是怅然还是后悔,似和眼睑下的浓重阴影混合到了一处。 “阿墨,他的亲生母亲早死了。”母亲低低叹道,“那时,我真是太年轻了。我恨拓跋弘,但又逃不开。我不想我活得狼狈。那个侍女育下那孩子后,便有些轻狂起来,言语之间对我颇是不敬。我怕日后她会因此生事,不等那孩子满月,便找了个由头让人将她勒死了。只以为凭着那个孩子,我尚能在北魏妃嫔如云中安享我的富贵尊荣,谁知遇到了兵败……是我太过要强不肯饶人,生生地害了一条性命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的手足如坠冰窖,那种冷和凉,几乎把我的血液都冻得凝结。 我不愿他是我的兄长,从此爱恨牵扯不清;我宁愿他只是曾经辜负过我的敌人,从此相离也罢,相恨也罢,相争也罢,我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用我们的仇恨来说服我自己,艰难地在血光中慢慢学会忘却,不再去记挂曾经让我心动心痛的往事。懒 忘却虽然很难,但我已有了萧宝溶相知相惜,想来总有等待到那么一天。 可母亲居然说,是她勒死了拓跋顼的亲生母亲…… 拓跋氏和我之间,到底有多少说不清的恩怨情仇? 我竟已数不清楚。 我宁愿他欠我的,让我可以理所应当地仇恨他;可他现在看来,竟是我欠他的么? 他和拓跋轲自然不会知道这桩早被战乱和血光掩得无踪无影的陈年宫廷秘事,所以拓跋顼才会到南朝来,寻找他在战乱中失踪的母亲,。 在他的心里,他的母亲就是霓裳夫人,温柔婉约会跳曼妙舞蹈的霓裳夫人,再也不会知道,他自以为的母亲正是他的杀母仇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虫 拓跋顼比我更可怜,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知道是谁,连报恩报仇都找不到正确的人,连他喜欢的人都是害他成为孤儿的凶手的女儿。 相山的春风已薄有暖意,但夜间又冰凉了。哗啦啦鼓入窗棂时,案几上的小烛灭了。 一室的静寂黑暗。 母亲在床上辗转半天,终于沉睡;而我保持着一个姿势蜷卧着,看来也像是沉睡,脑中却一直有根针在扎着,刺着,疼得根本无法入睡。 悄悄地伸出手,用指甲在被褥下的木板上一笔一笔划着字。 划了一个又一个…… 又隔了好久,我才意识到,我一直写着的,其实只有一个字。 顼,顼,顼,顼…… 自以为已经足够坚强,原来神经还远远不够强韧。 第二日我便病了,一直发着高烧,却咬紧唇,不肯吐出一个字。 我怕我吐出的,也会是那个下定决心忘记的人的名字。 随行虽有御医相随,可到底在山中,取药煎药都不方便,服侍的人也少;而萧宝溶一听我病了,立刻认定是相山春暖乍寒的气候让我经受不住,才着了凉,即刻命人将我接回了皇宫。 ----------------------------------- 这一病,居然又是许久。 萧宝溶说惠风宫空旷,不宜静养,径让人将我安排在他最喜寝处的闲月阁中,每日上下朝回来,便回阁中来瞧我。他本该入住武英殿或乾元殿这样的正殿,但大部分时间,都守在这处相对偏僻的颐怀堂,只要没什么重要的事,便悄然地守在卧室中,倚在案边静静看书或披阅奏折。 他始终是个安静的人,即便已是九五之尊,依旧保持着优雅安闲的生活习惯。每次迷蒙间醒来,总是看到他依旧一身清淡的素衣,不慌不忙地喝着茶,连看各处奏折时都很是恬和, 有萧宝溶在一旁守护,我本该安心才对。 可我偏偏奇怪地又有了种感觉。 有了身处魏营那种连睡梦中都不敢说出自己心里话的惊惶。 好几次烧得迷迷糊糊,呜呜叫着惊醒时,嘴角中竟咬紧了被角,不敢唤出一个字来,而背心已是**一片。 抬起蒙蒙的眼,每次都是萧宝溶匆匆赶过来,再不管自己今非昔比,已是万乘之尊,依然挽起袖,亲自取了清茶或汤药,扶了我起来喂我。 他的怀抱依旧是熟悉而亲切的杜蘅清香,微笑也是同样的清隽秀雅,见之忘俗。我放松了自己倚到他身上时,心情似乎轻松了些,却又心虚般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 就像,不敢直接喊出梦中那个人的名字一样。 “早知不让你去相山了。不然待天气和暖些,我陪了你一起去,探了真人便回来。”这一日,看我吃完药,萧宝溶静静地和我偎依片刻,和小时候一般抚着我的头发,自己懊恼着。 他在外人面前早已改过口来,以“朕”自称,言行举止全然是一国之君的尊贵优雅;独在我跟前,还是和以往一般称呼着,就像我也一直只习惯叫他三哥,再不管我和他的感情是不是早已超出了兄妹的范畴,也不管他已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不想让他多操心,我只虚弱地笑道:“恐怕是前段时间操劳得久了,好容易松懈下来,人就吃不消了。相山气候还不错的,不然三哥当年肯放心让我在那里住上大半年?” 萧宝溶清眸流盼,一池秋水般轻轻漾着,低头笑道:“那些日子我可把你想坏了。偏偏和你母亲说起萧彦想娶你的事,她又告诉了我你的身世。我本来只当你是我亲妹妹,也不敢有什么念想,可那以后……哎,我就想着也许我这辈子都该把你留在身边,可又怕委屈着你……” 颊边温柔的霞光让他的眸光更觉清亮,叫我不禁低了头,勉强笑道:“三哥怎会委屈我?三哥满腹诗书,一向聪明机智,才华横溢,配天仙都绰绰有余,何况我这个不学无术的笨丫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谁敢说我的阿墨笨?”他笑得眉眼弯弯,亲着我的额道,“鬼灵精的丫头,让三哥从小见了你便满心欢喜……便是见你淘气,也觉得安慰得很,我就喜欢看着阿墨活蹦乱跳的模样。不过,那时还真没想过,阿墨长大了,会成为我的女人。”懒 极少听到萧宝溶这般倾诉当日对我的情份,我窜红着脸默默无语。 萧宝溶微笑着又亲昵地过来刮一刮我的鼻尖,柔声道:“罢了,既然阿墨也认为我聪明,且安心地养着病吧,朝中大小事务,我先来安排着。” 事实上,我想管也没精神管。 初时是连着数日发烧,倦怠饮食,后来连肠胃也开始不适,终日头晕眼花,懒得走动,只静卧床间休养,却是异常嗜睡,有时连萧宝溶几时睡到身畔,又在几时起床而去都不知道。 朝中大事,开始我还命丞相崔裕之避开萧宝溶,单独列出来呈到我跟前,大致心中有数;到后来送过来时十次倒有七八次我正睡着,却给萧宝溶从枕边取了,一字不落地看了去。 有一次醒来时,我正发现他黯然地收起那上书,依旧放还到我枕边,却正与我的目光相对。虫 “阿墨,三哥让你很没有信心么?”他无奈地问着,连笑容都有点发苦。 我同样有点心虚,自是不敢说我连他都存着一分戒备之心,希望保存住自己的实力,以期在任何时候都立于不败之地。 他虽背着我暗中和朝臣来往,并暗中筹划着中兴大齐,可他作为大齐的皇室嫡裔,这一作法无疑是人之常情,于公于私都合情合理。当时我待他虽好,照应得周周到到,但与他相处的时间极少,倒是几乎每日与昭帝萧彦相处,如果知道他有异心,多半会设法阻拦。 他瞒了我也算不得错,只是想起萧彦的死,以及他雷霆万钧的复辟之势,我难免对他一身清绝风骨下暗藏的政治天赋和惊人的爆发力心有疑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可他是萧宝溶,为我可以舍下一切权势甚至自己性命的萧宝溶,又怎会对我不利? 我感慨着自己在患难中不知什么时候形成的多心多疑,浅浅笑道:“三哥才华绝世,处理朝政自然也比我能干百倍,我又怎会没信心?可阿墨就笨多了,很怕久不理事,把朝政给生疏了,以后没法辅助三哥了!” 萧宝溶点头笑道:“那便尽快把身体调养得好好的,既可辅助了三哥,也免得三哥为你日思夜虑,也要无心朝政了!” 冰雪般莹白的面庞覆下,阖着那双晶明清澈的眼睛,他以他萧宝溶特有的优雅和温存,深深浅浅地吻着我,渐渐呼吸粗浓。忽然长睫一颤,他睁开流光潋滟的眼,握住我的腰,低哑问道:“阿墨,还经得住么?” 我红了脸,默不作声地揽紧他的脖颈。 他在美人丛中呆惯了的,并不喜床帏寂寞。可我病了这些日子,他从来只静静守着我,并不曾去寻那些美人相伴。 说不上从什么时候起,我已不太乐意看到他和别的女子亲近。 或许是我自私而且虚荣,即便我的本心对于萧宝溶的依赖向来超越爱情,我也希望着这个才情绝世的帝王能对我一心一意,不去看其他女子一眼。如今我除了身子软些,也无别的不妥,我并不打算拒绝他的温存。 他是我在这世间唯一触手可及的温暖,我期盼着这温暖能慢慢化去那段在岁月沉淀中越来越凄凉不堪的爱情。 忘了拓跋顼,忘了他那双由澄静清澈渐渐变得深沉忧郁的眼睛,忘了他其实不是我的兄长,也忘了我和他深入骨髓的仇恨和爱恋…… “阿墨……”萧宝溶的低低呼唤带了温柔的磁性,丝缎般光洁微凉的指触滑动于肌肤,让我周身一阵颤悸的粟粒。 努力放松舒展着手脚,配合着他的动作时,却因着他的侵入而陡地全身僵直,阵阵痉挛。 “我的傻丫头!”他低低地笑着,半托着我的身体,让我以最舒适的姿势承受着他,并承受他给我带来的强烈愉悦感。 我一直相信他是最宠我最怜我的。 即便是这种时候,他都把我的愉悦放在了第一位。 虽在病中,他那看来已足够温柔的缠绵,也让我失重般跌入某种漩涡的中心,紧紧抱住他,止不住发出一声声的低吟。 铺天盖地,都是浸染了**气息的杜蘅清香,像滴入朱砂的清澈湖水,淡淡的粉红盈了一室,旖旎流丽,漫漫卷入身心。 我再次确定我不是妖孽,萧宝溶才是。 他让我终于又有了久违已久的感觉。 那种缥缈不可捉摸的感觉,也许就叫幸福。 其后我朝政之事涉足得愈发少了,萧宝溶觅尽良药让我细细调理身体,“赶快好起来,为我诞下一个皇子来,如卿黠慧,如朕倜傥,我们立为太子,教养成一代明君,可好?”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七)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对侍寝的美人从不挑剔,只要容貌美,或有才识,都可能会留在身畔侍奉,但他对他未来孩子的母亲自有他的择定标准,因此能够为他留下子嗣的女人极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自然是不同于其他人的,萧宝溶不但没有让我采取任何防孕举措,甚至几次暗示御厨御医多为我准备适宜的食物和药物,以期让我尽快受孕。懒 他这般想我怀上他的骨血,自是盼我因此下定决心,做他的妻子了。 可奇怪的是,我这场病绵延了好久,依旧昏昏沉沉,终日无精打采,无法视事。换了好几个太医过来诊治,都说我病势已痊,只是气血虚弱,需好好调养罢了。 这日觉得略精神些,便到颐怀堂的书房中坐着,令人宣丞相崔裕之来见。 谁知那内侍闻言,却白了脸,额上滴下汗来,许久才道:“公主,崔大人已于半月前暴病亡故,皇上赠谥忠德公。公主……竟不知道么?” “暴病?亡故?”我的头虽昏沉,却硬生生被这几个字眼逼得清醒过来。 但凡身居要职的高官,若在改朝换代时得了什么暴病,往往都是**,而非天灾。虫 何况,他是原昭帝萧彦一系的核心人物之一,目前听令于我的左膀右臂。 而我竟连他死了半个月都不知道! 捧着晕眩得快抬不起的头,我哑着嗓子问道:“皇上呢?” “应该正在武英殿议事。” “请他立刻过来!”我已忍不住言语间的恼怒和气愤,高声吩咐。 宫中敢这般无礼的,也只有我了。内侍不敢争辩,唯唯诺诺应了,慌忙离去。 而我扶了小落的手,竟不自觉地身体有点发抖。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小落忙扶紧我,和小惜一起送我入楼上的卧房。 云淡天青的帷幔不安地拂动若水,同样用蹙金线绣了精致的龙翔九宵,爪牙之利,一如当年青州行宫的重华殿的陈设。宁神静气的檀香悠悠,盖不住帷幔锦衾间透出的淡雅如歌的杜蘅清气。 那样温柔清淡素洁出尘的香气哦! 我几乎快要迸出泪来,却咬牙撑着,转头令小落小惜:“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准备搬回安平公主府去吧!” 小惜愕然道:“公主,你不等皇上过来商议了再说么?” 我冷冷道:“有什么可商议的?这颐怀堂上下早已是他的地盘,他自然盼着我在这里住一辈子,聋一辈子,瞎一辈子!” 转头一想,忽然连心都凉了,“也许,他根本就打算让我在这里病一辈子了吧?” 小落嗫嚅道:“公主……皇上哪会那么做?他……他一向最疼爱的就是公主啊!” 最疼爱的是我。 我嘴角欠了欠,想起了拓跋轲和拓跋顼兄弟。 长兄如父,又有着天然的血缘关系。 他们的感情,并不下于我和萧宝溶。 拓跋顼有难,拓跋轲不惜孤身犯险;拓跋顼护卫兄长,同样情意拳拳。 可拓跋轲同样不容幼弟冒犯自己的权威,屡有打压;而拓跋顼为了自己顺利得到北魏的江山,也许也为了得到我,同样可以见死不救,由着他陷入危境,直至最后的战死。 如果我们生于平民之家,拓跋轲和拓跋顼会是感情最深厚的兄弟;而我和萧宝溶,或是爱人,或是亲人,同样会倾其所有地对彼此好。 可惜,我们都投错了胎,我们生在帝王之家。 连血缘亲情都薄如纸片,何况我和萧宝溶之间连血缘关系也没有? ------------------------------------ 萧宝溶来得很快,连上朝时穿的明黄色朝服都未及脱下,便匆匆而来。 “阿墨,怎么了?不舒服么?”带了几分焦急,他摸向我的额。 我卧在软榻上,侧一侧身,避开他白皙的手指,冷冷问道:“丞相崔裕之,是怎么死的?” 萧宝溶微微一怔,才叹息道:“哦,我原要告诉你的,瞧你一直恹恹的,就没说。是伤寒病症,我这里还特地遣了御医过去瞧了,可到底没能救下来。” 我轻笑道:“三哥,是御医过去,拿了三哥的一剂方子灌下,立刻催了崔丞相的命吧?” 萧宝溶呼吸渐渐粗浓,他低沉道:“阿墨,你不信我?” “哦?这么说,他的死与三哥无关?”我斜睨着他,已微露讥嘲。 “阿墨,你需记得,我所做的一切,必定有利于我们的未来和大齐的江山。”萧宝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却握住我的手,如画的眉尖蹙起,依然是清雅恬淡的模样。 可他还是原来那出尘绝俗的当世名士么?抑或,他从来就有着最高深的政治头脑,名士只是他掩藏自己真正实力的一个美丽幌子? 我紧紧盯着他的俊美面庞,含笑道:“那么,就请三哥肯定地告诉我一句,崔丞相的死,与你无关。”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八)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微一眯眼,蕴了蒙蒙的雪色雾气,烦恼地望着我,嘴唇一动时,我又截口道:“只要三哥告诉我,我就信。可如果我查出三哥欺骗了我,我从此也不会再和三哥在一起了。三哥身为九五之尊,自然不会于到南方隐居,那么就换成阿墨去,大约也算除了三哥的眼中钉了吧?”懒 萧宝溶握住我的手指顿时由微凉转为冰凉,他失声道:“阿墨,你说什么?” 雾气散开,他的眼底跳动的看不出是冰晶还是火焰,却有着清晰的痛意流转而出,仿佛我说的不是话,而是刀,生生地刺着他一般。 头脑更昏沉了,如果此时一阖眼,想来我又会睡着了。 勉强撑着眼皮,我笑了一笑,轻声道:“我的鸾舆已经备好了。三哥,我要搬回公主府去。” “不行!”萧宝溶答得很快,但之后半晌都不曾言语。 我正要趁着自己尚算清醒时让小落他们扶我离开时,只听萧宝溶低声道:“阿墨,崔裕之内联朝臣,外连闵边武将,企图另立梁昭帝的侄儿萧构为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知你必会因此为难,所以并没告诉你,暗中先向崔裕之下了手,先断了他们的念头。因着你的缘故,我并未处置其他人。”虫 我点头道:“那我改天让萧构他们来向陛下负荆请罪,以谢陛下的不杀之恩,如何?” 扶着小落站起身来,我努一努嘴,令她们扶我出去。 小落等人畏怯地望我一眼,知我正在怒火中烧,不敢违令,小心地觑一眼萧宝溶,垂头扶我走向门外。 萧宝溶脸色苍白,低叹道:“阿墨,你说过你对三哥有信心,也说过会好好辅佐三哥。如今,你到底信不过了吗?” 我顿了一顿,淡淡笑道:“我在这里养病养了这么久,不知耽搁了多少陛下的宝贵时间,若是耽误了陛下剪除异己,动摇了大齐根基,不是成了妲己、褒姒之流的惑君妖妇了?陛下,阿墨早已声名狼藉,不堪一提,可您的清誉,还是万万不可玷污的!臣妹告退!” 在珠帘前咬紧牙,勉力支撑着身体,向他行了君臣告别的大礼,我才缓缓退去门去。 “阿……阿墨!”他低吟般惨然轻呼,却没有追出门来。 水纹般的珠帘晃动处,他的那一身明黄龙袍耀得刺目。 这样一身明黄的他,实在已经不像他了。 在倒入鸾舆沉睡之前,我吩咐了内侍:“把寻常为我诊治的御医带回公主府。他们了解我的病情,治起来也方便。” ----------------------------------- 鸾舆是何时回到公主府的,我无法知晓。 我没办法抵挡阵阵袭来的昏沉睡意。 但我醒来时已在公主府中书宜院中,四周的蜡烛高烧,将水碧色的轻帷映得接近透明,如同春日里微明淡蓝的水色。 床边一人支颐而坐,容貌美丽,神情恍惚,却不是公主府的侍女。 我定定神,才认出原来是敬王府的郡主萧初晴。 因那年我将宋琛远远发配到江北去,不许他和初晴在一处。初晴向来聪慧,久久不见我按当日的诺言设法调他回来,应该是猜到是我在指使了,从此极少来公主府。我周旋在男人一统天下的朝臣之中,也没空理会她;便是闲了,想起她竟欲和宋琛在一处,心里便不快,她不来找我,我便也不去找她了。 此次大战之后,江北自定水以西已尽属魏人,宋琛也不得不回了江南。因萧宝溶脱出牢笼,复辟大齐成功,我当年记恨宋琛的怒气也消逝了大半,偶然想起初晴居然至今没有嫁人,看来真是铁了心肠要跟这个宋琛了,便借皇命传了道旨意下去,将宋琛从驻地调回,赐婚初晴郡主。 算来,我们这三四年间,虽有时会在臣僚间的应酬中碰面,却已再没有好好坐下,如少年时那般,一起说说女儿家的心事了。待她为婚事去宫中谢恩时,我已经病了,也没见过她。 当下,我疑惑地唤了她一声姐姐时,初晴大而明亮的深凹黑眸才霎动一下,望着我微笑道:“阿墨,你醒了?” 话才说完,又失惊地站起身,重新向我施下大礼:“初晴给长公主请安!” 我睡了一觉,头晕已好了许多,闻声忙令小落扶了,笑道:“姐姐,你怎么也跟我玩这套虚的了?” 初晴并不改爽朗脾性,正色道:“初晴虽是原来的初晴,可公主却今非昔比,给公主行礼,也是理所应当。” 我叹笑道:“你新婚在即,不去和宋琛你侬我侬,跑这里来瞧我这个病人,不怕传染了我的病气,成亲后都不安宁?” 初晴沉默片刻,抬眼凝视着我,问道:“宋琛已被调往闵边,公主难道不知道?” 我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吐出字来:“什么时候的事?”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九)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十天前。也就是崔相爷出事后的第二天,他奉旨前往闵边防守。听说那里正在打仗,闹得很凶。” 初晴的眼中,第一次流动出对男子的担忧和珍爱,低声道:“我和他已经分开了那么久,我实在不想再分离了。何况,我们听到有消息传出,闵边那里知道南朝刚历大战,元气大伤,正在准备兵马,试图占据北安郡一带。估计下面,又该是生死一线间的战争搏杀了。”懒 她低低叹道:“长公主,我等得已经够久,不想再等下去了。我曾见过皇上,求他收回成命;可皇上说大局为重,并不理会我,也不肯让我见长公主。我实在没法子,这几天天天到公主府来等着,希望有机会能将消息传给公主,请公主帮忙将他先行调回。便是日后打算再派他出征闵边,我还能有个和他一起出征的名份。” 我不解道:“初晴,这人对你就这么重要?” 初晴略显局促,明净美丽的面庞泛出淡淡的绯色。她微笑道,“嗯……公主,以前我们一起被困在青州行宫时,我不是讲过么?我被山贼掳劫过,后来被一个威武英挺的男子所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想着两人在青州行宫同甘共苦的日子,心肠顿时柔软下来,有些烦躁的情绪立时压了下去,让小落拿了靠枕来扶我坐起,才和煦说道:“初晴,你可别告诉我,那个男子会是宋琛!”虫 初晴红了脸,笑得却宽慰而开怀,“对,长公主,就是宋琛。当日他从青州接应我离开的第一天,我便认出来了!” 我惊讶地睁大眼,失声道:“那你还要他?你不是恨透了他么?” 初晴沉默了好久,那眸光在略显暗沉的面庞缓缓转动流溢,却是异样光芒夺目的神采。 “是,是恨他。可我恨的,无非是他的无情,他的轻薄。最恨的,却是我们的不能相守。青州再见时,他开始对我很冷淡,我也一般地恨他入骨。可我后来却听他身畔的亲兵说,他是听说我也被困青州时,主动请缨过来相救的。” 她的声音愈发地柔和,虽比我还大上两岁,但此时流露出来的温柔明媚的少女情怀,简直让我妒嫉。我已不知失去了多久这样明净简单的幸福了。 “所以,你就原谅他了?主动去亲近他?” “没有……”初晴红了脸,道:“后来我们被魏兵追杀,他也受了伤,我服侍他时,两人才开始好好叙起往事。他当日离我而去,一半是因为他青梅竹马的恋人的确死于山贼手中,他接受不了自己这么快心里又有了旁人;另一半则是因为我是敬王府的郡主,皇室的宗亲。当时他已经是萧彦手下的一员参将了,清楚萧彦的野心,同时也深知自己官职低微,无法高攀皇家宗亲,索性就狠心放手,弃我而去。” “长公主,这些年来,他一直关注着我的消息,听说我行为浪荡,心中也后悔得紧。他既对我有心,我便绝不辜负他。” 她悠悠地说着,眸底晶莹闪亮,如晨间的露珠在初升的旭阳下煜煜生光。 我有些失神,问道:“后来你又经历了那么多男子,难道都不曾忘记他分毫么?” 初晴悠悠叹道:“我也试着喜欢过别人。可惜,最初的那个,始终刻得最深。离开他是最深的痛楚,和他一起是最深的幸福。谁也不能替代。” 最初的那个,始终刻得最深。 离开他是最深的痛楚,和他一起是最深的幸福。 谁也不能替代。 我细细体会着她的话语,差点流下泪来,忙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明日就去安排,一定将他调回京中,与你团聚。” 初晴的眼睛亮了,“长公主,真的么?” 我抽了抽鼻子,哑声笑道:“我不会再骗你了,初晴姐姐。我自己不得圆满,能看着身边的人圆满开怀,多沾沾喜气也是好事。” 初晴红了脸轻笑,又道:“长公主,其实皇上的品貌心性,已是天下一等一的了,更不是我后来遇到的那些庸夫俗子可以比拟的。以皇上对长公主的怜爱,长公主想要圆满开怀,也容易得很,只看能不能打破心底的那堵墙了。” 她虽还拘礼地叫我长公主,但这样的言谈,已是寻常闺阁女儿间的私房话了。 我笑了笑,一边令人将她好好送回敬王府去,一边叹道:“姐姐,以后还叫我阿墨罢。其实并不是我想走到如今的高位。高处不胜寒,连叫我小名的人,都已越来越少了。” 初晴告辞而去,不忘回眸一笑,“阿墨妹妹,放开心胸,你一定可以活得开开心心。” 我还可以活得开开心心么? 我凄冷一笑,转头命小落去把公主府养着的大夫找来。 小落迟疑道:“不是叫从宫中过来的御医诊治么?” 我冷冷道:“把宫里带回来的御医给我扔地窖里,关上一晚再说!” 小惜到底看出我神色不对,忙一推小落,低声道:“叫你去你就去!” 一时小落去了,小惜端了茶来给我喝着,问道:“公主,端木先生一直在府上,他也懂医道,要不要叫他来看看?” “不用。”我回答得毫不迟疑。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夜无眠,幽馆锁秋心(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困守宫中,却能顺利夺权,并不是一般的文臣武将能办到的,背后一定有着端木欢颜的暗中策划。(.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说到底,端木欢颜的出山以及对我的教授辅佐,都是萧宝溶一手安排的。懒 我信任端木欢颜,是因为他是萧宝溶安排给我的心腹。可连萧宝溶都已不可信任,我又怎敢再去相信端木欢颜? 我人在南朝,地位尊贵,凭他是位列宰辅,还是身居王侯,见了我无不恭恭敬敬,俯首贴耳。可为何我又有了被人弃诸北魏、举目皆敌的彷徨恐惧? 几回抱了肩瑟缩,几回又放下手,不断地提醒自己,我已今非昔比。 即便只靠我自己,我也能活得好好的,不让任何人来控制我的生活。 ――即便那个人,是萧宝溶。 三名公主府养着的大夫被带到跟前,我也不垂下帷幔,卧于软榻上,只拿散着寒意的双眼在他们脸上一扫,才淡淡道:“好好给我诊治。如果不能断出我的病由,本公主明日便送你们每人一具棺木!” 三名大夫战战兢兢,已是一脸畏怯。虫 但我深知,他们的医术,绝不在太医院任何御医的水准之下。 因为公主府的权势,并不比皇宫内院那位至尊无上的君王小多少。 我只希望,这一点,不会成为我得病的缘由。 大夫轮流上前诊了脉,然后面面相觑,明明是暮春并不寒冷的夜晚,他们的额上却有滴滴汗珠渗出。 我冷冷道:“讲!本公主要听实话!如果能很快恢复过来,我重重有赏!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出事之前总会先解决你们这些无能之辈!” 大夫们迟疑片刻,终于一一上来回禀。 “公主,您这病……并不严重,看脉相,应是服了轻度迷药所致。” “这种迷药应该是特别配制的,并不会导致中药者昏迷,但服用后会头脑昏沉,看起来异常嗜睡。” 迷药…… 我情愿我是真的病了,哪怕病入膏肓,也不会这般寒冷彻骨,疼如刀割。 “看得出,是什么迷药么?”我端着茶,徐徐喝着,“会让我病情加重,身体一日日垮下去么?” “这……应该不会。臣等不曾见过这迷药,但从公主脉象来看,已经极是平和稳定,想来只要断了药,休息一晚,便能精神如常了。” 我点头道:“推断得出是什么迷药么?一般通过什么方式让我中这种迷药比较妥当?” 大夫交流片刻,才答道:“如果是通过熏香类中的迷药,一般药性都会比较强烈,多多少少会对身体产生不良影响。从如今公主的身体状况来看,应该是通过每日饮食中的轻度迷药。” 我默默思量,用熏香绝不可能,毕竟我大部分时间与萧宝溶同处一室;而我们的饮食,也常常合作一处,不可能每日都单单给我下药。 每日我吃而萧宝溶必定不吃的,只有……每天萧宝溶亲手端给我的汤药! 心底猛地一抽一寒,我忙挥手道:“到地窖中去,让御医把我寻常用的药方开出来。就说我的话,有一字讹误,我把他们关到冰窖里去过夏天!” 小落、小惜等人见我动怒,早不敢说话,默默在一旁服侍,为我锤腿倒茶;而几个大夫默然垂手侍立,再不敢出一声。 良久,已有内侍将御衣写出的药方呈上。 我侧卧着,懒懒睁一睁眼,眸光微微一转,内侍立刻领悟,将药方递与那三名大夫。 几人研究片刻,回道:“公主,此药方中含人参、鹿茸、白芍、当归、女贞子等物,是养神益血、滋阴补气的良方。不过这药方中有一味塞外杜芪,可致人昏睡,被药方中的提神药材冲去部分功效后,便会出现如公主这等终日头脑昏沉嗜睡,但身体却很好的状况。” 嘴欠了欠,我扬一扬手道:“都下去吧!” 轻而凌乱的脚步踏过,隐隐听得众人松一口气的呼吸声,我却依旧呼不出胸口憋住的一口气。 小惜小心翼翼道:“公主,不用气恼。你看,皇上也没打算伤着公主一根指头啊,这药就是让公主多睡一会子,还有着调养之效,说不准皇上就是想让公主借机把身体养养好呢?” 我没有回答,默默闭眼沉吟,虽是不动声色,手指却不由地冰凉沁汗,紧捏着滑腻的丝质衣袂,方才能止住其太过明显的颤意。 ------------------------------------ 翌日,我召来原属萧梁的部分重臣和萧家兄弟,商议当下朝政之事。 果不其然,大臣们一见我再度亲自打理政务,虽不敢明着告状,但话里话外,已将被萧宝溶直系部属打压排挤的情况透露出来,甚至有不少武将被调离京外,戍守边疆。 而宋琛,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我敢担保,如果我真的再“病”上一个夏天,原来追随在我身边的臣僚,要么被迫完全臣服于萧宝溶,要么被萧宝溶逼离权力核心,甚至被发派边疆,不得返京。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夜无眠,幽馆锁秋心(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静静听着我的好三哥做的好事,终究不过淡淡一笑,“你们给我听着,以后宫中传出任何旨意,你们都接了,然后问过我可否,才许施行。如若有人说你们违旨,你们只说是长公主的意思,让皇上来问我即可。”懒 众臣无不在为自己的前程担心,听我这般说了,顿时松了口气,齐声应诺,自是把下半辈子的功名富贵,寄托在我身上了。 我曾以为能将我连同萧彦留下的臣僚交托给足可信赖的萧宝溶,从此凡事商议着进行,可确保南朝的更朝换代不致引起太大动荡。 原来,这世间除了自己,竟无人可信。 除了安抚朝臣,我又一一写了亲笔书信,安抚镇守各处的武将。 秦易川、百里骏等人不久便回复过来,暗示愿意听我调度;加上梁萧诸兄弟在萧宝溶的清洗中惴惴不安,很快与我联起手来,共同开始了新的权力制衡。 如此,萧宝溶的权力已被架空过半,我只故意处处和他意见相左,让朝中有令不行,有旨不从,群臣惶惑,朝政顿时混乱,萧宝溶的帝王权威,更受到空前挑战。[.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被我晾在府中的端木欢颜为此特地来见我,劝谏道:“公主,目前大齐北有魏国虎视眈眈,西有闵国趁乱而起,如果南朝再乱自上作,必为敌国所乘,恐有亡国之祸。”虫 我冷然答道:“先生,亡国之祸,阿墨已历了两次,不在乎再多一次!” “公主,不可任性!若与皇上有任何心结,大可坦诚直说,万不能将江南千万子民的性命福祉当作游戏!”端木欢颜眸光空洞,眉宇之间却已泛出些微惊怒来。 我轻哂道:“先生,为何你只拿这话来劝谏我,却不拿这话去劝谏皇上?他排除异己在先,难道我还由着跟随昭帝出生入死的那许多故梁臣子被他一一诛灭,连我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 端木欢颜叹道:“公主,你与皇上感情何等深厚,又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皇上看待你,比看待自己的性命还重,又为你几度深入敌境,最后囚禁深宫近四年,他又怎会害你?你又怎会如此多疑?你真不怕寒了他的心么?” 提到萧宝溶待我的种种情分,我心中动了一动,捻着丝帕不再言语。[.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他待我自然极好。即便他想尽法子要削去听命于我的众臣手上权力,多半还是为了防止他们心存异心,影响了他的不二地位,而不该是想伤我心,或是防范我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 作为帝王,他并没有做错;但作为被我一手推上皇位的盟友,他实在有过河拆桥的嫌疑。 端木欢颜听不到不回答,料着我在沉吟,趁机劝道:“公主,与皇上和解吧!他的身体本就不是太好,给幽囚了这许多年,更是虚弱了。听说这几日又着了凉,每天都在喝着药,你再这样处处凌逼,不肯让步,不怕他烦闷多思了,再酿出什么大病来么?到时公主怕又悔之不及了吧?” 萧宝溶生病的事我也听说了,但我怒意未歇,即便萧宝溶宣旨让我前去见驾,我都托病不出,置之不理,但心底也难免有些担心。 见端木欢颜说到我心坎上,我也一时无言以对,许久才道:“为什么要我去看他,而不是他来看我?瞒着我贬斥大臣不说,还对我下药,他到底置我于何地?” 端木欢颜见我言语间有了松动之意,便不再多劝,微笑告退。 ---------------------------------- 这事再次证明,端木欢颜的确是一心帮着萧宝溶的。他应该随即便将我的话语转给了萧宝溶。 第二日晚上,我看过了兵部抄过来的闵边和北魏的战报,烦恼地将之扔到一边,歪到榻上憩息时,忽听得外面匆匆禀道:“公主,皇上驾到!” 我一惊坐起时,已见萧宝溶一袭淡青素衣,长身玉立,含笑踱了进来。 这公主府本是惠王府改建,大致格局布置均未动过,连所用奴仆下人,也大多是当年惠王府的。 他既是故主,又是帝王之尊,长驱直入走到书宜院内而无人阻拦也是意料中事了。 “阿墨,病可好些了?”我尚未拜见他,他已走到我跟前,舒展着朗眉星目,往我脸上凝望,然后叹道,“只当离了我这眼中钉,你会胖些,怎么反而更是清减了?” 我不禁气恼,别过身子躲开他抚上面颊的手,怒道:“陛下,这话可要说说清呢,谁是谁的眼中钉?” “自然我是你的眼中钉。我杀你重臣,对你下药,还一心想你做我的皇后,坏得透了,当然是你的眼中钉。”萧宝溶自行解了披风,边说边笑着,转侧着身体,依然坐到我跟前,温和向我凝望。 其实他才清减得多。 举止之间的雍容清华虽是不改,领子下深深的锁骨历历可见,唇色淡淡,脸色也是雪莲般的白,显然着凉生病之说不假,甚至至今尚未复原。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夜无眠,幽馆锁秋心(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心中气恼不觉消了大半,只嘴上依旧犟着,“你这般待我,我却以为我才是你眼中钉,恨不得除我而后快呢!” “你不是我的眼中钉,你是我的阿墨。”他安静地望着我,低低叹息,“或许,因着我自己是从原来的大梁重新夺回了江山,才这般多疑,担心那些故梁臣子难以控制,久而久之,也寻着机会,再举起他们大梁的纛旗,闹得南朝不安。我想着先安内,再攘外,又怕你夹在中间为难,便打算趁机让你休养好身体,也好为我生下一位小皇子或小公主来……那些药,虽让你一时不适,可服得长久些,对调理身体大有裨益。”懒 他握紧我的手,温煦的目光暖暖地笼了过来,轻声道:“既然你不乐意,那便罢了。若还觉得三哥对不住你,大不了,从此三哥不理朝政之事,只在你需要时在你身边帮你,行不?” 我呆了一呆。 他这是什么意思?把江山交给我,以告诉我,在他的心目中,我比他的江山更重要么? 若是换了别人这么说,我必定不相信;但萧宝溶为我做的委实已太多。 我不觉抬眼望住他那双莹澈如秋水的含笑明眸,半晌才道:“陛下,我没想要你的江山。”虫 萧宝溶长叹一声,张臂紧拥住我,修眉无声攒出难掩的痛楚,“阿墨,你可明白你这声陛下将我推得有多远?” 异常熟稔的杜蘅清气阵阵扑入鼻尖,这种亲切得让我无法抗拒的温暖气息让我在眷恋中不由地心软,慢慢地倚在他的身畔,搂着他线条优美流畅的腰,低低地唤他,“三哥……” ----------------------------------- 是晚,萧宝溶留宿于安平公主府,我们终于在一场差点刀兵相向的风波后重归于好。 第二日,萧宝溶带我入宫,却将近日的朝中大事一一列出,让我拿主意,瞧模样竟真的打算由我来主政了。 我想起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对他的逼迫,不由地有些愧疚,依旧一一和他商议着办理。而他颁下去的圣旨,我也急着传话出去,不得有丝毫违逆。 但我的生活习惯,已大致恢复成萧彦在世时的光景。 大部分时间,我都住在公主府中,只在每日白天入宫来和萧宝溶议事,日暮便回。若实在是天色晚了,这才留宿在蕙风宫中。 公主府依旧自成一派,终日门庭若市,朝臣来往,车水马龙,但基本能与皇命保持一致,这才让朝政暂时安稳下来。 端木欢颜明显偏帮萧宝溶,即便我和萧宝溶重归于好,也不再放心他留在我府中,当然更不放心将他送到皇宫去,遂在他当年隐居的东山建了一座极优雅豪华的别院,送给端木老夫人居住。 端木欢颜何等人物?立时明白我的言外之意,当日便向我请辞而去。 我叹息道:“先生,其实阿墨并不舍得你走。” 端木欢颜淡淡而笑,“南朝已是你兄妹的天下,北朝也已是拓跋顼的天下,他是慕容采薇的弟子,我置身事外,才是逍遥之道。” 我一直不明白他和慕容采薇是怎样的关系。当年因慕容采薇救走拓跋轲,我曾一怒派人去刺杀她,见去的高手一去不复返,还要再遣人去时,便是端木欢颜阻止了我。 虽说他的双目因慕容采薇而瞎,但他看来并不恨她,居然还这般维护,真是让人诧异。 懒得细加追究,我厚赐了端木欢颜,令人将他和他母亲一起送回东山故里。 送他的侍卫回来复命时,我问道:“端木先生可曾说什么?” 侍卫答道:“有,端木先生一路都在念叨着同一句话。” “什么话?” “天意不可违,天意不可逆。天意不可违,天意不可逆。” 我不懂什么天意不天意,只知要尽可能地保住自己,保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如果听从天意,那我从小就注定是个妖孽了,是不是活该一出世便被溺死或送去当姑子? 萧宝溶听说此事,应该很是不悦,但也不曾说什么,只道:“恩,既然你决定了,那就算了。” 他的身体并不太好,那次着凉后,竟一直不曾恢复,御医说是操劳太过,引发了当年被囚上阳宫时落下的病根,转作了慢性咳疾,必须慢慢调理,方才有望复原。萧宝溶也怕酿成大病,处理完政事后,只在颐怀堂静养,妃嫔侍姬,竟是一个不要,但有时会将我留下侍奉。 我心中不安,自是随顺着他的心意,同时不断叫人去觅着良医良药,希望断了他咳疾的病根。 但时势的混乱,着实很难让他静养。 闵边连连吃了败仗,北安郡近半城池被其攻下。我派去准备将宋琛换下的将领虽然留在了那里抗敌保国,宋琛却也没回来。据说主将不肯放了这员得力干将,而宋琛本人也表示,将以国事为重,并写了书信给萧初晴,让她静候其凯旋归来。 我令人重赏了宋琛和初晴郡主,安抚了一番,正和萧宝溶商议着增兵闵边时,定水以东又传来了北魏攻伐的消息。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夜无眠,幽馆锁秋心(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如今江北大部已落入魏人手中,只有定水以东尚有部分城池仗着城墙坚固、粮草丰足继续死守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但这一年的仲夏,北魏遣兵攻向定东诸城,显然是打算先将江北完全占据,再徐图江南。懒 拓跋轲死了,可拓跋轲的雄心壮志和铁血手腕还在;他的弟弟拓跋顼,如愿以偿地继承了他的江山,以及他的野心。 相山上有着最纯净笑容的少年剑客已经消逝,连南浦镇上为我伤心伤情的年轻男子也已面目模糊。 太多的死亡和血光隔阂在我们之间,让我们再也看不清彼此。 他已是和拓跋轲一般冷酷无情的铁血帝王,一身阴郁的玄色九龙袍,踩着嫣红刺目的鲜血,立于他金黄闪亮的蟠龙椅畔。 不是我的情人,更不是我的兄长,甚至算不上朋友,可我却也硬不起心肠来将他视作仇敌。 和萧宝溶议定了,将本来预备增援闵边的部分兵马转向江北,抵御魏军,另从南方征调地方兵马,预备可能的大战。 南朝自永兴末年这五六年来,几乎一直处于战乱之中。与北魏、闵边的交战,以及权臣皇室之间的内斗,让宁都腥风血雨的阴霾始终不曾散开。而与此相对的,是国库空虚,粮草渐匮,武备不足,兵力大减。虫 北魏相对要比南朝好些,但拓跋轲几次大败,实力消耗也不小。拓跋顼刚刚即位,在我的预料中,他首先应该安定民心,休养生息,然后才会再次考虑南侵之事。 难道,他是认定南梁比北魏更混乱更脆弱,想险中求胜,趁机将南梁吞并下来? 到初秋时,齐军好容易将闵人赶出北安郡,但依旧在边境僵持;而江北的定东城池,已被吞并了近半。 萧宝溶并不肯放弃,和我商议着,打算再次增兵定东。我知道他不肯让江山在自己手中越发残缺,也竭力调集兵力物力,让他安排调遣。 临近中秋时候,增兵两万已至定东驻扎,北魏却递来国书,约请南朝和谈,说是大魏皇帝陛下约请南朝皇帝萧宝溶或安平长公主,至定东相叙具体事宜。 我想着是拓跋顼在约见,顿时阵阵头疼,已是心乱如麻,遂问萧宝溶怎么处理。 萧宝溶凝立不动,月白的宽袖却在殿外徐来的秋风中轻轻飘摆,清绝如玉的手腕从袖中露出一截,脉搏处似在剧烈地跳动。 他的眸光也在瞬间转过几回,瞳仁上迷蒙飘荡的雾气让我看不出他平静如水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激烈的心思。 萧宝溶的身体略略平复,但气色依旧不太好,白皙得有点透明,那双凝冰般眼睛忧郁淡淡,却拍拍我的头,含笑道:“没事,我去。你只管安守在宁都,静候消息。如果和谈成功固然好;如果他有什么阴谋,或我有什么不测,你不要有所顾忌,即刻立了听风为新帝,好好辅助延续大齐国祚,我便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我心里一跳,良久默然。 萧宝溶却坐到我身侧,修长柔软的手掌缓缓在腹中抚摸,轻叹道:“你年华正盛,怎么至今未曾受孕?我原想……” 他长长叹息,显然深感遗憾。 我明白他的意思。 虽然我们在那次争执后不久便言归于好,两人间的相处,显然不如以往那般亲密无间。他不再向以前那般张口便叫我阿墨,随口便温文地将想说的话吩咐出来,而会沉吟片刻,才含笑和我商谈;而我和他一起用膳或喝茶时,有时也会突然便想着,他会不会在中间再动什么手脚。 他不再和我提立我为皇后之事,却依旧让御医为我调理,连和他在一起的膳食都是特别配制的,一心想我早日为他生下位皇子来。 但他已有皇子,根本犯不着这么急着另求子嗣,大约是尽快拥有两人共同的骨血并立为太子,来弥补我们之间隐约可见的裂痕。 我也不想我们之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如果怀了他的子嗣能让我们恢复以前的情份,我并不在意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来。 毕竟,我很孤单。而他虽名义上有妻有儿,甚至有兄有弟,可披一袭素衣默默倚于窗棂时,看来总是那么遗世独立,落寞寡欢,并无帝王的霸气和骄气。 我怀念我们疲乏时敞开最隐密的心房安谧歇于对方怀中的时光,即便四面皆敌,也保有着最后一分温暖和牵挂。 陈王萧听风是萧宝溶长子,萧宝溶对其资质并不是很满意,何况年龄尚幼,并没打算立为太子。 但诚如萧宝溶所说,前往江北与魏帝和谈,风云变幻中随时可能有不测之变。 拓跋顼如有其兄一半手段,便很可能设下什么圈套,将萧宝溶擒为人质。 萧宝溶当年擒过拓跋顼,甚至让他为此被囚石牢中达七月之久。拓跋顼对他不会容情,而对我…… “三哥,还是我去吧!”我顷刻改变主意,这样和萧宝溶说着。 萧宝溶微一蹙眉,以手掩唇,压抑着低咳,摇头道:“阿墨,你不许去。我没理由让你一个女孩子家冒险。” 我笑道:“拓跋顼和我有一段过往,他无论如何不会杀我。而如果我当真不慎,落到了他的手中,三哥也一定会救我,对不对?”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夜无眠,幽馆锁秋心(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凝立不动,月白的宽袖却在殿外徐来的秋风中轻轻飘摆,清绝如玉的手腕从袖中露出一截,脉搏处似在剧烈地跳动。 他的眸光也在瞬间转过几回,瞳仁上迷蒙飘荡的雾气让我看不出他平静如水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激烈的心思。懒 “你还相信三哥么?”他忽然这么问我。 我的心底仿佛有了那么一丝犹豫,可口中却是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自然相信三哥。不管什么时候,三哥都不会丢开我不理。” 萧宝溶喉间滚动一下,清颀的身躯踏上前一步,痛楚般呻吟一声,张臂将我拥住。 光洁的面颊贴在他软滑的素色前襟上,微微地凉,却极舒适。 但闻他在耳边徐徐道:“我也信阿墨。阿墨不会让三哥失望,希望三哥也不会让阿墨失望。” 阶下数丛菊花开得正好,粉红紫白,长长的瓣垂卷而落,散着极清的淡香,很像当年萧宝溶所住的翠玉轩前精心培育着的那几株。 闭上眼,深吸两下,那菊香便和着杜蘅的清香,连同萧宝溶熟悉的温润体息缓缓浸润入肺腑。虫 而我的心,在那一瞬忽然安妥。 ------------------------------------- 离开宁都那日,萧宝溶一一检点了我的随身物品,亲自将我送出了城,才立定在长亭前,久久伫立着望着马车离去。 寂寞梧桐,荒烟衰草,满目秋色萧索,连天空都是灰白阴沉的。 在那万物萧条中,萧宝溶修长的身形映着高大古老的宁都城池,静静地站着,石青的宫廷常服在秋风里猎猎飘动,渐渐模糊成一纸远远飘动的剪影,优雅静默,清姿如仙。 不日便到了江畔,噬了南北两位帝王性命的牛首山赫然在望。 关河冷落,残照当头,三行两行寒鸦凄叫着从泛着苍黄色的青山掠过。碧水惊秋,黄云凝暮,白草红叶瑟瑟于江滩,凭添无限萧索。 我也不及上山,只令人备了祭品,点三炷香遥祭亡父英灵。 可不知为什么,叩首默念时,没来由地便想起了拓跋顼。 不是想起他对我的凌辱或宠爱,不是想起铁血手腕英雄霸气,而是忽然便又记起他顿挫有力走向我的姿态,眼眸映照着大海般的波光,明朗英气;然后便记起他死后手腕垂下,滴溜溜滚落的那只凤纹臂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怔忡良久,我又令人重备了一份祭品,也点了香,向着牛首山的方向浇了三盅清酒,心中默念,愿来世莫相逢,来世莫相恨,来世莫相爱。 那么久的纠缠,也该够了,太够了。 三盅酒毕,江风忽然紧了,乱叶翻飞,沙尘滚滚,一时竟迷了眼,揉出几滴泪水来。 一定只是风迷了眼而已。 我又怎可能为这么冷血无情的男子掉一滴泪? 何况他说,他对我有那么点若有若无的情意,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少年时看上的什么人罢了。 应该是遥祭之时着了风,给扶上船时,居然有些头疼脑热,像着了凉了。待向榻上卧着时,居然一阵阵的反胃,不断往外泛着酸水。 我随行的从人卫队不少,其中也有大夫,却在另一艘船上。我料着只是晕船,只得强撑着,等待过了江,自然恢复过来。 第二日上午下船换车,果然好了些,唤了大夫前来诊断时,他迟疑了良久,望着左近的侍从,支支唔唔,居然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身边跟着大夫,当然是拔尖的,医术绝对信得过。见他如此推搪,我不由疑惑道:“怎么,我的病不轻么?” 大夫忙陪笑道:“哪里,哪里!公主只是偶感风寒,待微臣开两剂药,发散发散就好。平日多多喝水,多多静卧,也便好了。” 这次小落和小惜却是随侍在身边的,小落嘀咕道:“公主又不是来玩的,哪里能静卧啊?这不还在路上么?” 我疲惫道:“算了,好在这马车睡得还舒服,我就一路先养着吧!” 大夫点头道:“那微臣晚上再来给公主诊脉。” 江北大片土地,已沦入北魏手中,但我们所走的这条路,尚有齐军一路接应,直达定东的长定城,那座将用于南北两朝和谈的城池。 长定城早由当日征西军一支的大将百里骏负责镇守。 此人曾奉萧彦之命擒过我和萧宝溶,在初入大梁时我一直看他不顺眼,也没给过什么恩惠,但他对萧彦极是忠心,耿直得倒有几分可爱,萧彦总不肯委屈他,后期虽没怎么提拔,但金银房屋着实赏赐不少;待重建大齐后,萧宝溶虽不计较当年之事,可因他对故梁的忠心而疑虑重重,但我却已领会出这些武将未来对我的助益,再不肯让他出事,遂厚待其京中子女,连两个弟弟都授以高官厚禄,再让他远远地镇守江北去,有事直接向我禀报。 而也亏得是这样身经百战的大将苦苦撑着,不然在四面皆敌的江北,当真要连一座城池也保不住了。 这日到了长定城,百里骏一路将我引到了城池北方建于半山腰的别院上,向我禀道:“这座山叫北山,山形陡峭,易守南攻。末将已在此地设下重重关卡,即便拓跋顼带再多兵马来,也当无机可趁。” ============================= 很多亲念念不忘的《风月》实体书在经历了n多磨难后,终于在全国上市了!出版名《和月折梨花》,各大新华书店、民营书店和当当等网站均有销售,和《倦寻芳》一样,厚厚的两册,定价45元,网上折扣价为29.7元,免运费,喜欢的亲,不妨支持下哦!《幸福的黑白法则》也已上市,听说做得都挺精致的,可怜我到现在三套书连一本样书还没收到呢!呜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夜无眠,幽馆锁秋心(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撑着病体在四处草草查看一番,果然防守森严,进可攻,退可守,步步为营;想来以他的精明,一旦有所异变,连退路都该预备好了。 正在沉吟还有什么要准备时,一阵山风吹过,呼呼的风响伴着落叶萧萧,灌到耳中时竟是一阵嗡嗡乱响,同时胃部又是阵阵地翻涌。懒 我自知身体未复,不敢再在山间走动,先回了别院休息。 大夫被急召而来时,我歪在榻上发晕,见了他不觉沉了脸愠道:“你是怎么治的?不过是着了点凉,还给我越治越重了?” 眼看和谈之期将至,魏帝拓跋顼已亲自带了五千兵马从驻地赶来长定,我却病歪歪地不能见人,岂不糟糕? 何况,我下意识地不想让拓跋顼见到我满面憔悴病容的模样。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变得丑陋,也不想让他觉得我离了他过得怎么不如意。 我已是萧宝溶的女人,我努力地模糊着脑海中拓跋顼的影子,可睡里梦里,不经意间,总会浮上他秀颀的身形,温煦的笑容,却总是笼着让人心疼的安静和忧郁。 也许,是对往日曾经的美好始终不能忘情?也许,是对我生父杀了他父亲、母亲杀了他生母始终不能释怀?他已不再亏欠我,反是我一直亏欠他;而我一向不喜欢亏欠谁,即便他根本不晓得我对他的亏欠。 正烦闷时,大夫上前为我诊着脉,迟迟疑疑,待说不说的一脸为难模样。 我皱眉道:“有话直说!难道我得了什么治不了的大病了?” 大夫低声道:“可否请公主屏去外人?” 我心中一动,忙让房中的小丫头和内侍离去,只留了小落、小惜守着,才微红了脸,轻声问道:“难道我是……” 大夫不敢高声,只低笑道:“公主无恙,风寒不过小事,静养数日就无碍了。只是公主脉相流利,圆滑如按滚珠,显出滑脉之相,那日江畔小人便猜着应该是喜脉,因为才一个多月,又有着凉后的浮缓脉相,因此不敢断定。但如今瞧公主神色,应是喜脉无疑。” 他转而跪下贺喜:“恭喜公主,脉相甚稳,待明天春天,公主必可平安产下龙嗣!” 我一时僵坐,再不知是喜是惊。 那边小落、小惜无不大喜,忙也跪倒贺喜。 我虽不是萧宝溶的妃嫔,但和萧宝溶早已逾越兄妹之情的关系,南朝皇亲重臣尽人皆知;连萧宝溶至今不曾立后,都无人敢为当日的惠王妃请命。谁都知道,大梁皇后的位置,是为前朝安平长公主留下的。 如今……如今我怀着萧宝溶的骨肉,和旧日的恋人商议停战事宜…… 连笑都泛着苦涩,而胃部泛出的酸水更是勒得我喉咙一紧,俯下身来,“哇”地一声,已呕吐出来…… ------------------------------------- 其后两天,我的孕期反应更剧烈了,加上风寒未愈,几乎一直没出房门。而拓跋顼带了兵马已在长定城北三十里处扎下营来,遣使商议具体的会谈地点。 我极不舒适,虽知不太妥当,还是让人以生病为由推托几天。 本以为拓跋顼已一国之君,必定不肯在城外屈尊久候,但使者传话去后,拓跋顼居然立刻答应了将和谈之期推延十日。 我暂时松了口气,继续休养着,让大夫尽快为我调理,设法减轻症状。可惜这江北小城,并无名医可传。何况我名义上尚未婚嫁,总不好明目张胆说在害喜吧? 不知是因为配制的汤药,还是害喜症状,这一回,我是真的嗜睡,连白天也常常卧在软榻上,迷迷糊糊地眯着。 这日午后正睡得正沉,隐约听得珠帘撩动,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听来很是急促焦虑,带了显而易见的不安。 微睁开眼,已见小落正和两名外面的侍女嘀嘀咕咕,小惜则搓着手向我凝望,眉峰已紧紧蹙起。 “什么事?”我懒懒地问。 小落、小惜对视一眼,遣退前来通禀的侍女,才走到跟前,呈上一红漆雕并蒂莲花的填金木匣,低声道:“公主,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相山故人。守卫拦阻了不肯通禀,他拿了这个匣子过来,说里面是公主的随身之物,公主一看便知。” 心咯噔一跳,似猛地沉下又弹跳起来,快要将喉嗓生生地塞住。 半晌,我才能勉强沉住气,沙哑着嗓子道:“匣子里是什么?” 匣子轻轻揭开,呈到我跟前。 玉青色的绸缎底子,衬出了一缕墨油油的发,洁净得像刚从头上剪下;中间系一条窄窄的雪色丝带,在人的行动间缓缓飘动,似可听得到当年扣在少女发梢时的灵动和欢笑,悲伤和泪水。 竟是当年我在青州行宫被逼着喝下毒酒后剪下的发。 我将它送给拓跋顼,想用以笼络他心神,并在死前最后一次离间他们兄弟的关系。 应该说,我是成功了。 如果不是这样深情的最后告白,拓跋顼后来未必会有那等情深,甚至肯舍命救我。所有的爱情,都只能在得到回应后才能迅速升华至生死相依的不离不弃。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雁高飞,一帘风月闲(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只是,太多的仇恨和隔阂让我和他都已越来越不单纯,我只知我的回应在当时顶多只有五分诚意。到后来屡屡刀兵相见,血影纷飞,加之新仇旧恨相迭,那份情感愈深,愈会成为难以承受之重。 “公……公主……”小惜小心问我,“公主,你见是不见?” 又似看到了拓跋轲死后他满面的悲怆和悔恨。 可即便那时候,他也没舍得伤我,只是在醉后的愤怒中逼出了男人最原始的恶劣本性。 “是几人前来?” “只一人,是个年轻俊秀的男子。”小惜窥伺着我的脸色,“听说看来挺斯文的,不过腰间佩了剑。” 慢慢将锦匣合上,闭着眼斟酌片刻,我低声道:“把‘杏花天雨’给我拿两管来。” 小惜忙应了,取两管为我特制的细巧暗器,为我绑缚藏掖于中衣下。 当年,这种暗器曾在相山成功地暗算了前来解救拓跋顼的拓跋轲,差点把他的性命留在异国他乡。 我所用的,自然是经过特别改装的,更要精致细巧很多,连按动机关的枢钮都量着我手腕手指的尺寸定做。虫 两管“杏花天雨”,一管无毒,一管有毒,足可助我防身。 一切停当了,我才下了榻,换了件豆绿色竹叶暗纹镶边粉白长衣,披了绣绿萼梅绫锦披风,往镜照着看时,脸色更显得苍白清瘦了,好在一双杏眼,顾盼之间的辉光忧郁迷离,反让整个人更显得娇弱纤巧,病如西子,再看不出一点久握大权的精明强悍。 如此甚好,胭脂花粉,我索性一概不用了。 扶了小惜的手,我一边走向前面厅堂,一边道:“去请他进来,不过请他先解了剑。就说我的话,久在病中,畏刀兵之寒凛,公子若来叙旧,请解剑入内。否则恕不见客。” 一路是青石子的小径,远不如南朝皇宫或安平公主府内走得舒适,软底的鞋底踏过,硌得闷疼;秋风掠过远远近近的残枝落叶,透衣而入,便觉出很有几分冷意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心口便一阵阵地哆嗦得难受。 明明把大口大口清冷的空气吸入了鼻中,可我再不明白,为什么腹间总是憋住了什么,透不过气般心慌气促着。 走到乌木边花梨心条案边坐下,我默默等着,拿冰凉的手指去捧刚呈上的绿茶,正无意识地捻着时,小惜一拉我的手,在我耳边道:“公主,小心烫了!” 给她一提醒,我才蓦地觉出指尖的疼痛,忙搁下茶盅看时,手指已经烫得发红了。 小惜正慌忙为我吹着时,那厢已有人禀道:“客人来了!” 我忙缩了手端坐往外看时,拓跋顼一袭浅蓝长袍缓缓踏入厅中。 他并未束冠,只用根白玉簪子束住前方栗色长发,留了几缕散落在俊美的面颊边,更让他本就温雅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柔和。 看来绝对无害的柔和,在他幽深的眼眸凝视我片刻,绽出一个很干净的轻笑,“安平公主,别来无恙?” 无恙? 我想笑,但终究没能笑出来,只是站起身来,抿一抿嘴角,淡淡道:“陛下才该是壮志踌躇,志得意满吧?” 虽称他为陛下,可我手指的方向却是客座,并没打算向他行礼。 他也似不计较,坐下身来,也不疑心我会下毒害他,接过了侍女递上的茶,将唇润了一润。 他的眸子被茶水的水气掩了一掩,微见水雾,却又很快如明珠般清亮起来,连瞳仁上的那抹墨蓝都极悠然地转动着,分明带着脉脉的温和。 那种温和,让我一时迷惑,宛如看到了当年相山上那个给我欺负尽了,依旧毫不犹豫将我从水中救起的少年剑客。 “你当真认为我志得意满么?”他问我,声音低沉而轻柔,倒似把萧杀的秋天,一瞬转为四处飘荡着桃李芬芳的春日,连厅堂外的阳光照耀进来,都显出了几分跳跃的明媚。 我一时竟有些语塞,再没法子刻意地和他划清界限般冷淡着,不知不觉便将眉眼松散了几分。 好久,我才定了定神,啜了口茶清了嗓子,瞥了他一眼道:“你不怕我叫进侍卫来,把你生擒到大齐去么?” 他闻声轻笑,居然向我这里伸出双臂,说道:“好,你擒吧!我手无寸铁,纵是武艺超群,也敌不过公主手下这许多高手!” 我怔了怔,微怒道:“你就认定我不敢么?” 拓跋顼笑了笑,“有什么你不敢的?我不是给你抓过一回,关过一回了么?” 他的声音微微地沉了沉,依然紧盯着我,轻声道:“不知这一次,打算关多久?” 心头似有清晨的露珠在叶尖处巍巍颤动,盈盈欲滴,而鼻尖更是意外地酸涩起来。 在眼眶发热之前,我及时地垂下眼皮,不去看他那清明幽深如一池春水般快要将我淹没的眼眸。 “你过来,便是送上门来让我关的么?”我闷头啜茶,努力让徐徐拂面的水汽淹住我发烫的脸庞;或者,我宁愿相信,我双颊发热,只是因为茶水太烫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雁高飞,一帘风月闲(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知道他对我必定保有一份余情,两国闹得再僵,他都未必会拿我怎样。可他这般明着将自己送来门来,一副由我处置的模样,却让我手足无措。 即便他只是刻意地借此示好,我也不得不领情。懒 以他的身份,若身处千军万马保护的军营之中,我自然莫之奈何,想擒他犹如天方夜谭。如今他却解了剑孤身来到北山,我若真的和当年的拓跋轲一向翻脸无情,即刻将他擒于阶下,已是易如反掌。 他敢孤身来此,赌的,无非是我的不忍。也许,顺带还在试探,试探我对他到底抱着怎样的态度。 是绝情,无情,或是余情未断,或是用情良深?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能回答,只努力地平抑着心跳,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他如此示好的真实意图。可他的瞳仁之中如蓄了清晨阳光,拂去了夜的薄纱,有暖意从清冷中缓缓透出,我寻来寻去,并找不到一丝恶意来。 他见我盯着他并没说话,也不叫人抓他,脸上居然红了一红,才放下双臂,喝了口茶,不经意般从容说道:“阿墨,瞧来你真的喜欢狮口银芽呢,出门在外,一样带在身边。味道……嗯,果然甘美得很。我寻常也喝这茶,特地找的南人帮泡的,似乎味道差得远。”虫 我听他论起茶道,顿时松了口气,这才能恢复常态,安然答道:“嗯,水质不同,泡出的茶也不一样。这是当地的泉水泡的,若是江南……往往又是另一种味道了。” 拓跋顼点头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见各地的水土的确有分别。” 他抬眼望着我,轻轻一笑,却已苦涩无限,“阿墨,我们闹至今日,是不是就因为我们对彼此都有点水土不服?” 我早已品不出茶的滋味来,强笑道:“你说笑了,哪有人和人之间水土不服的?” “怎么不会有?你对生我养我的水土不服,我对生你养你的水土不服。可事实上,我们明明是同一种茶,只要有同一种水泡出来,可以有同样的甘美。合在一处,也该不改香醇。” 可我品不出茶中的香醇来,舌尖漫卷的,都是浓浓的涩意,挥之不去。 “那么……就各泡各的吧!”我努力扬一扬唇,轻描淡写。 拓跋顼脸色顿时一黯,默默掂着茶盏,许久才道:“总算在这里,我们都能喝到让我们觉得甘美的茶。可以多喝几口,多喝几天么?” 心头一阵阵的抽搐,说不上疼痛,却纠结得厉害,似被满团的云雾塞满了胸腔,进而又塞满了大脑,好久都回不过神来。 我们自己明明是仇恨快结成了死结的冤家,我们的国家都有无数的勇士死在对方手里。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国如是,我和他亦如是。 可偏偏他和我说,想在这里多喝几口甘美的茶,想在这里多喝几天。 与我一起。 将他的性命,交在我的手中。 憋住眼眶中的泪意,我笑着问他:“你敢么?” 浅蓝色的宽袖柔软地自案上拂过,他将身体一倾,眼睛笑得弯弯如月牙,“你敢么?” ------------------------------------- 我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干净得不带帝王威凛的笑容,对我有着致命的诱惑,巫蛊般让我无法自拔。 我随身带的狮口银芽多得很,北山的泉水取之不竭;而别院也大得很,绝不在乎多出一个男子多住几天。 谁都知道我正病着,和谈之日延迟了十天;谁都知道长定城外三十里,驻扎着魏帝亲领的五千精骑。 但除了我几个心腹侍卫和贴身侍女,无人知道有个身份高贵神秘之极的男子悄悄入住了我的别院,一袭素色轻袍,温文静雅,冲淡了萧瑟秋意。 我不时害喜,却万不肯在他跟前失态,将他的客房远远安置在东北一隅,并不让他进我卧房。 他过来见我时,若逢我身体不适,被小落等人回绝,他也不着急,只在院中赏着桂子飘香,菊英雅洁,偶尔便坐到一旁小亭中,找人要了把竹箫,恬和地吹一曲《倦寻芳》,静候我精神好些,再出来和他相见。 他必定常吹这曲《倦寻芳》,常想起我们相山的初见,常会为我们的相爱相离而怅惘悲伤。 面对我时,他明明都是温雅而笑,仿若已经忘却他的父兄死于我的生父手中,忘却他曾误我伤我,我曾害他囚他,也忘却我已是萧宝溶的女人,萧萧落落的身姿。始终无恨无怨。不像剑客,不像帝王,只像一个飞得倦了,只想找个温暖翅翼憩息片刻的孤燕。 可曲由心生。 在那曲子中,我分明听得到他压在心里的苦涩,伴着忧郁缱绻的情思不绝如缕地溢出。 他不是不知道恨,不懂得怨,只是那种情思将他缚得太紧,连翅膀都束缚住了,再也无力去恨,去怨。 那种情思,叫相思。 怨鸣琴,恨孤衾,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 纵满目风光,良辰美景,没有伊人携手,无非枉然肠断。 曲终人散,一场东风误,依旧落花流水春去也,落得个衣带渐宽人消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雁高飞,一帘风月闲(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其实我是很喜欢听吹箫的。 萧宝溶也爱吹箫,我从小便是在他的诗词墨香和笙箫琴曲熏陶中长大,虽不喜欢学习音律,却也颇有鉴赏力;而拓跋顼显然也是高手,这曲《倦寻芳》能被演绎得如此含情蕴愁,摇人心魄,无疑算得上是出神入化了。懒 可我在卧房中听着时,着实有些坐立不安。 我和他之间到底隔得有多远,我比他更清楚。 他应该已经听闻了我和萧宝溶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可他绝不知道我已经怀了萧宝溶的骨肉;他早就清楚他的父兄都等于是被我的生父萧彦所杀,上辈怨仇极深,却一定不清楚连他的生母都是被我母亲下令勒死,落得个死不瞑目。 这日午后,在迷蒙的睡意中,我又听见这让我心神不安的箫声,恍惚又要滴下泪来,忙叫小落打水来洗了脸,看精神略好些,算算最易害喜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便匆匆出去见他,止了他吹箫。 拓跋顼的眼底犹自迷离着惨淡的薄雾,见我过来了,已迅速收敛了黯然,唇角弯过一抹轻笑,站起身低了头问我:“可好些了?不是只着了点凉么?怎么调养了好几日还不见好?要不,我宣魏营里的御医来为你瞧瞧?”虫 我心中慌乱,皱眉道:“你要不要让人把你的皇帝銮舆抬一副过来,让人见识见识你的排场?” 拓跋顼先是笑得尴尬,后则笑得苍凉,“阿墨,皇帝排场震得住别人,却震不住你吧?你的养父是皇帝,生父是皇帝,第一个男人是皇帝,第二个男人……同样是皇帝。若我以大魏皇帝的身份和你在城外和谈,只怕你连一句好听的话都吝啬说吧?” 拓跋顼虽然行事不拘小节,和我真正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但到底还是了解我的。 我本来已做好了和他在刀戟如林中冷颜相对的准备,却被他一身便衣的私下相见逼得措手不及,几乎没来得及仔细考虑,便在他黯然神伤的话语中丢盔弃甲,答应了让他在这里陪着我,哪怕只是品品茶,论论箫。 事实上,我们也只品茶论箫了。 我们根本不敢谈未来,谈过去,甚至不敢谈我们目前的处境。我们像处于深郊野外,共执了一盏小烛,感受着此许的光亮,而周围俱是黑暗沉沉,猛兽窥伺,猛禽盘旋。 小烛随时可能灭,仅有的光亮也可能随时被黑暗吞噬。只有两人小心地靠在一起,紧紧地护住那点烛光,才能在风雨飘摇中留住我们最后的光明。 当然,小烛也有燃尽的时候。 我只希望,我们能撑到小烛燃尽,再陷入无可挽回的黑暗和绝望中。 拓跋顼见我怔忡,已笑着拉了我的手道:“走吧,去看看红泥小火炉上煮的泉水沸了没有,品我们的茶去罢!” 其实品茶不品茶,根本无关紧要。 他要的,我要的,无非是静静相对的一点时光而已。 ----------------------------- 待客的厅堂大而空旷,难免人多眼杂,我遂在离我住处不远的一间耳房设了小小的茶室,将侍从们遣得远远的,顶多只留小落、小惜二人侍奉,默默与拓跋顼相对。 红泥小火炉是我从南方带来的,高不过六七寸,有盖有门,设计极精巧,用以温酒或烹茶皆可。不过我从不沾手这些活计,约略品鉴得出茶的好坏而已。 但拓跋顼来了之后,大约闲着的时候委实太多,居然找了小丫环,将那小火炉的用法学会,还亲手用小楷写了一副小小的对联,贴在两侧。 携手到了茶室,拓跋顼已亲自动手,在水烧开却未全沸时加入茶叶,待其茶水相融,第二次煮沸时杓出浮上的沫饽,也就是泛出的大大小小茶花,待第三次完全煮沸,这茶就算是煮成了。再匀入二沸时盛出的沫饽,拿了色白如玉质薄如纸的茶盅盛了,这煮茶的程序,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我将茶盅捧于手中,留心看那炉门的对联时,却写着:“碧沉霞脚碎,香泛乳花轻。。” 我笑道:“这前人现成的诗句,用来却也妥当。不过你已今非昔比,把心思用在这个上面,不觉大材小用么?” “我不觉得我和以往有什么差别。”他缓缓品着茶,雾气飘荡,眸光幽深却泛着泉水的晶莹,“我现在想要的,还是我十八岁时想要的。” 我垂头拂着细软的竹叶纹绉纱长袖,微笑道:“嗯,你想要的,不都要到了么?江山,权势,一呼百诺,令出如山。” “是么?阿墨,你便认为,我要的就是这些么?” 我轻笑,“如果你还想要更多,只证明人心太难餍足。” “人心太难餍足……”他微微出神,唇角弯了一弯,低沉道,“我只是要当初誓言实现而已。可惜我努力,再努力,哪怕踩着我如同父亲般的兄长的尸骨一路艰难地走到今天,那些誓言,还是遥不可及。”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雁高飞,一帘风月闲(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无谓道:“阿顼,你一定不记得我们最初的誓言是什么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如果你记得,就会发现,其实那誓言早已实现了,只不过并没有往我们曾经希望的方向发展而已。” 那年青天白云下,翠竹悠悠中,他说,不许我和别的男子在一起,连拉手都不许。否则,他不会要我。懒 而我说,不许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连拉手都不许,否则,我不会要他。 我们都应允了彼此,并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然后与对方相守。 但我们终于都没能做到。 誓言在一开始就碎了。 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我有了别的男子,而他有了别的女子。 拓跋顼眼底被雾气熏得暗昧,却似有幽绿的淡影在轻轻摇曳。 我明明应该看不清,也看不懂的,可我在那一刻,忽然便心酸。 我似乎一眼便看出了,他想起了那早已被我砍伐一空的相山竹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许久,他轻声道:“我还说过一句话,你忘了?” “什么话?” “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 他抬眸望我,墨蓝的眸如夜间苍穹深深,隐约见得星子闪烁,却连那淡莹莹的微蓝光芒都透着忧伤。 捏紧茶盏,并觉不出茶水的烫意,而心头却蓦地烫了上来,似连血气都翻涌起来,直往头部冲去。 “哦?”我强撑着笑,如同艰难地撑着即将掉落的面具,“我还真忘了。我没说过会一辈子对你好罢?如果我说过,我该早就违背誓约,不得好死了。” 他轻轻一阖眼,不知在嗅茶的清香,还是仅想透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神色宁静。 “阿墨,我不快活。”他的声音落叶般萧索,“或许是因为我没有机会对你好吧?我也算是违了誓?我生得不快活,而死……大约也不会安心。”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低沉地如带了磁性般,令人阵阵心悸,“阿墨,当真不肯给我机会,让我实现昔日的誓言么?” 喉间蓦地拉紧,似乎想哭,又似乎是被胃部翻涌上来的酸水逼住,难受得我透不过气,再忍不住,掩着唇奔出了茶室,刚到门口,便弯腰吐了起来。 其实最近吃得已很少,吐出来的,无非是苦涩的汤药,和发了酸的茶水,更呛得我泪水涟涟。 小落赶上前来扶时,拓跋顼已抢过来,揽住我的肩,急急问道:“怎么了?这茶……喝着难道也会不舒服?不就是着了凉么?” 胡乱地拿衣袖拭着汪汪的泪,我不敢看他的眼,不敢明着告诉他,我是怀了萧宝溶的骨肉! 我竟不敢! 我猜不出,他不惜将性命交到我手中,纡尊降贵亲烹美茶,只为与我小叙片刻,却得到我怀了另一个男子骨肉的消息,那不时闪出温柔莹光的双眸,会显出怎样的绝望和悲哀来! 小落极灵巧,一边轻拍我的背,一边已在为我掩饰道:“公主着了凉,睡得不好,连肠胃也不适,这不还在用药慢慢调理么?” “哦!”他舒了口气般慢慢放下揽我肩的手,却抓紧了我的手腕,柔声问道:“那我送你回房休息罢!你……你也不用多想,我绝不逼你。” 手腕被他握得极紧,秋风里纤瘦如柴,被他掌心的温热熨得有了一丝暖意,连肌肤下的血液流动,也似快了很多。 他说,他不逼我。 经历了那么多次的猜忌和算计,仇恨和血腥,他还告诉我,他不逼我。 忽然便觉得,我的步步为营,在他跟前已一寸寸地崩裂瓦解。受了多少次的伤害后,我时时刻刻防范着别人,如同一只刺猬,浑身总是竖着尖锐的长刺,拒绝任何可能的伤害靠近。 而他呢? 他又被我的刺伤过多少次?又多少次独自舔舐着伤口,待有所复原,再次试图向我靠近? 甚至,一次比一次放下身段,不惜抛开伤害,抛开仇恨,甚至抛开自尊。 南浦镇,他在绝望之后,尚打算过强逼我,可如今,他居然说,他不逼我。 呕吐渐渐止了,我的泪水却越流越多。至后来,我站在这秋风之中,居然再也无法抑制地痛哭失声。 他那捏得我生疼的巨大手掌缓缓松开,却忽然张臂将我紧紧拥住,靠在他的肩头。 额前飘动着吹散的细发,凌乱地晃在眼前,让我看不清眼前的男子,但我能听得见他的呼吸很浓重。带着不知是伤恨还是痛楚的喘息,他低低地说道:“不管如何,我不放弃你。阿墨,我不逼你,我只愿你能自己走到我的身边。我总等着你。” 如果在南浦镇,我没有发现他身上代表着可能是我兄长的七颗红痣,如今我们会怎样?我会是他的女人,而不是萧宝溶的女人吗? 我不知道。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如果,错过就是错过。 哪怕只是一擦肩的工夫,七颗痣的距离。 哪怕他的胸膛之上,依旧有我贪恋的温暖。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雁高飞,一帘风月闲(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而如今,仅仅一个拥抱,已是逾矩,已是对萧宝溶的背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纵然和萧宝溶没有任何名份,但与他在一起,的确出于我自愿,我又怎能弃了萧宝溶,弃了我们共同经营的大齐江山?如果我真的接受了拓跋顼,萧宝溶的性情温和,便是知晓了也未必会怎么着为难我,可我又怎忍让他本就孱弱的身躯再度遭受打击,又怎能丢下本来依附于我故梁大臣部属,让他们应对前方的不测之变?懒 只在那次拥抱之后,我再也不敢和他相处太长时间,言谈之间,只要他略略提及二人曾经的情感,我立时找话题岔开去;而关于我们之间的仇恨,似乎已成为某种禁忌,两人很有默契地从不提及。 不管是他知道的靖元帝拓跋弘、宣武帝拓跋轲、梁昭帝萧彦之死,还是他不知道的他的生母之死,我们都仿佛完全忘了。 如果说,我们之间横亘着永远无法逾越的沟壑,那么,这道沟壑,必定被两人共同以纱幔悄然掩住,不露丝毫痕迹。 而我们只在沟壑的两边并行走着,共同品一壶茶,听一支曲,赏一幅画,看红叶如火,槛菊垂瓣,呼吸着金桂芳郁扑鼻的浓香。虫 只要不想着交汇,便不会走向对方,不会掉入沟壑,不会万劫不复。 在四目相对中,我忽然便意识到,我一直想要拥有的幸福其实很简单。 我也只要这样默默地和他相携走着,晨间看煦光宁和,花露皎明,傍晚看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一直走到老,也便够了。 有时凝视着他比以往多了几分坚毅的宁静面孔,忍不住想着,他执意孤身来此,是不是也只过想几日这种寻常时候可望而不可及的生活? 也许,他比我更需要这种淡淡的幸福。 我还有萧宝溶,而他,还有什么? 连兄弟姐妹都给他铁血手腕的兄长除得一个不剩,宗族子弟都是远亲,妃嫔侍妾更是外人,只会敬他怕他,谁会给予他真正的亲情或爱情? 高处不胜寒。 坐拥天下,他却只是孤家寡人一个,还不如寻常人家有妻有子全家团聚来得快活。 于是,好多次凝望着他孤单秀颀的身形,我都止不住地一阵阵心疼。 ------------------------------- 六七日飞快过去,转眼便是双方和谈的日子了。 这日午后,我精神好些,跟在他的身后,径自走向后院,不知不觉便走得远了,沿着一处石径,站到了一处面对江水的山坡上。 因这段山坡围于别院之中,也移植了些花木过来。此时我们的身侧,正枫红如火,丹桂飘香。 立于高处眺望时,远方,西风禾黍,秋水蒹葭;近处,满山满谷,红叶黄花。 秋正凄凉。 枯木连空,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拓跋顼微噫般轻叹了一声,立于一丛金桂之下,漫声吟道:“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我明知他暗喻相思,强笑道:“阿顼,你又不是诗人,何必这么之愁善感?跨上翔麟紫,仗剑执枪,叱咤风云,才是你们北魏人的雄心抱负吧?” 他微微地笑了一笑,唇角柔和的笑弧已难掩自嘲,“我混在大魏使者随从之中过来,哪能骑什么翔麟紫?至于我的剑么……不给你收了么?就如草原上的雄鹰,被你生生地斩了双翼,又谈什么雄心,论什么壮志?” 他眼角斜斜挑起,悄然瞥向我,怅惘道:“何况,你不是最喜欢能诗会文的当世才子么?我们大魏在马上夺天下,守天下,可并不是说,拓跋家的人,就是粗蠢不解事的武夫。” 我笑道:“你多心了。谁不知大魏新帝拓跋顼文武双全,德才兼备?” “是么?那么配南梁的安平公主,也该配得过了吧?”他目光幽深,猝然说道。 回避了这么久的问题,忽被他问起,让我顿时一呆。 粟米般簇于枝头的金桂,被他抱着肩轻轻一靠,顿时簌簌如雪落,金黄的一粒粒,飞絮般扬着,迷蒙了谁的眼睛。 我望着远远江天相接处的一线,拂了拂给吹得散到额前的碎发,扬声笑道:“阿顼,今日我还能叫你一声阿顼,明日,我们该在千军万马中争论我们脚下的土地,是属于你,还是是属于我了吧?” 拓跋顼凝视着我,唇边笑意由自嘲渐转为讥嘲,连眸光都已锐利,锐利如双刃剑,不知在刺伤自己,还是在刺伤我。 “阿墨,你还当真以为,我要和你争什么天下,争什么土地么?” 他的眸光委实让我坐立难安,芒刺在背般难受着,别过脸不看他,故作散淡道:“哦?你不要土地?不要天下?那么你这些年辛苦经营着的,又是什么?” 拓跋顼却不肯让我回避了,他转到我跟前,深深凝注着我,低沉的声线缓缓吐字:“对,我辛苦经营,甚至不择手段打击异己、培植亲信,最后还眼睁睁看着把自己养育成人的亲兄长身陷绝地而见死不救……我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雁高飞,一帘风月闲(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身体已颤动起来,克制不住般伸出手掌来狠狠地揉着自己的额,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那杀人时都不会抖动半分的手指竟如枝头败叶般簌簌哆嗦,清晰地暴露出他对拓跋轲之死怀着多深的愧疚和自责。懒 但他并没有只言片语怪我,也没再提起我在恨毒中害得拓跋轲死不瞑目,苍白着脸颤着唇,他又道:“重华殿那个夜晚,是你的噩梦,也是我的噩梦。后来我一直想着,你明明喜欢着我,明明很想和我在一起,明明从不想伤害我,为什么会一次次拒绝我,一次次推开我,甚至不惜将我陷入大牢,不许人来救我。你是恨我,你恨我的无能,恨我无力保护你。你用你的权势,来向我宣告,我徒有一身文才武略,不过是个由人摆布的无用傀儡,要打就打,要杀就杀,要辱就辱,根本配不上你。” 我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可我根本没有折辱他的意思,我只是骄傲地不想显示我的无能,连自己的囚犯都看不住。 但我领着大队兵马前呼后拥倨傲盯着血泊中的他时,谁又能说,我没有几分故意炫耀的意思? 尤其,对于这个和我同样骄傲的少年…… 拓跋顼继续道:“被囚七个月,我唯一想通的一件事,就是我必须拥有权势,拥有足够抗衡皇兄的权势,足够保护你的权势,以及,足够降伏你的权势。你从受尽娇宠的公主,一夜间沦为被人鱼肉的女俘,被亲人出卖,被爱人遗弃,被仇人糟蹋……这种落差,一般的女人绝对接受不了,而你全盘忍耐下来,性情大变已是意料中事。你不信任我,不信任爱情,甚至不信任亲情。你现在只信任你手中的权势。” 他的眼睛明亮得怪异,瞳仁的墨蓝和幽墨尽掩,亮得像磨了无数遍的冷锐刀锋,反射着雪亮而暴戾的寒光,让我看着不由地心头阵阵抽搐,竟想往后退。 但我到底稳住了身体,甚至用同样如霜雪般冷厉的目光对上他,深深呼吸着,平抑着心事被人看穿的激动,抬高了声音道:“是,我只信任权势!从那一年你眼睁睁看着我重华殿受辱,看着我当众因你受罚,我便没想过我们还能在一起!你只懂得屈服,一次又一次,向权势屈服!和你在一起,我又怎知你下一刻会不会又将我送了别人?你自己说,当日拓跋轲追杀我们时,你多少次转过将我送回去的念头?你自己说!” “是,是,我只想着将你送回给他,就能够保全你,却从没想过你需不需要这种保全!” 深浓的雾气漫上瞳仁,连锋刃的光亮也看不到了,只有重重复重重的大雾,空茫,雪白,充满哀伤。 他失声叫道,“可我需要这种保全!我不敢想象你的死亡!我面对过,我害怕,我连做梦都不敢做这样的梦!你可知道,当年你被赐毒酒,我用灵药硬是延下你的命来,逼着太医诊治,皇兄却过来下旨将你活埋时,看着你被人裹到草席里,我真的疯了。我刺伤了皇兄,然后在他跟前自尽,他这才放过了你……” 我屏住了呼吸,眼前脑中,竟是一片空白,连声音都空荡着,败叶般随秋风散落飘荡,“你……你说什么?我怎不知道?呵,你当时一定糊涂了吧?得罪了他,你还要不要你的江山了?” 其实,很想否认他的话,认定他在撒谎,可这时,我记起了拓跋轲临死时的话。 他说,以拓跋顼当时的能耐,再不必再舍了性命救我,再不必担心他将我活埋…… “江山?”拓跋顼此时却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当时还记得什么是江山么?我只知道将你每时每刻抱在怀中,一遍遍地唤着你的名字,喂着你药,只盼着你能醒来,哪怕醒来会恨我怨我,甚至打我杀我。后来你终于醒来了,却因着那毒素未尽失聪失明。我明知皇兄那里有可以根除毒素的灵药,也不敢去要。看着你将我当成唯一的依靠,不时地偎在我的怀中,摸一摸我的脸,我居然觉得我很幸福。” 他紧盯着我,眼中雾气聚敛,在扬唇而笑时,居然凝成一串,从那英秀的面庞直直滚落。 他笑着说道:“阿墨,你说,我们也算彼此喜欢了那么多年,为什么我回忆起来,除了最初相遇的那几天,就想不出一点快乐的时候呢?我明明很想你快快乐乐地生活着,哪怕就像当初一样,拿个弹弓四处捣蛋……哪怕你天天把我当成了靶子,天天将我打得头破血流,哪怕你再把我捆着,几天不给我东西吃,我都会觉得开心……可为什么我还是开心不了?为什么你也开心不了?” 我站都站不住,连连退了几步,靠上一树红枫。 满眼嫣红乱晃,分不清是离人眼中泪,还是心头相思血。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倦寻芳,鸳盟早成空(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顼已经靠了过来,急急地用袖子拭着我的脸,哽咽道:“阿墨,阿墨,别哭,别哭!我知道不怪你,从头至尾,都不能怪你,只能怪我!我自负聪明,竟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让她受尽委屈,受尽屈辱!阿墨,我的错!”懒 他擦不干我的泪,同样擦不干自己的泪。 我软着身子沿着枫树枝干滑坐在地时,他也无力地跪坐了身,忽然张臂抱紧了我,痛哭失声:“阿墨,你饶了我,也饶了你自己吧!你要权势也罢,要江山也罢,要保全萧宝溶也罢,我什么都依你,我什么都不多想,我只要和你安安静静地过着……找一处小小的竹林,你跳舞,我吹箫,到你的头发白了,到我的头发白了……” 倚着他的胸膛,我哭得气哽声塞,惨然道:“阿顼,晚了,晚了!我已经是萧宝溶的女人,我已经是南朝的安平长公主,我没得选择,没得选择了……” 或许,我们早就没得选择了。 最美好的相遇,只是一场最离谱的天意弄人。 “你可以选择我,你可以……”拓跋顼的泪水滴到我的面庞,连脸庞也靠了过来,与我厮磨着,忽然便吻住我的唇。虫 我低低地呻吟一声,本就虚软无力的身体登时落入他的臂膀间,依旧如昔年那般轻易,被轻轻笼住,却半分无法动弹,只是由着他霸道地侵入,纠缠,用力地恨不能将我整个人吞噬,融入他的骨血中,深深浅浅。 想起不远处就有守卫和侍女相随,此时交颈拥吻的模样必定落入他们眼目,惹来许多是非,我忙伸出手臂,要将他结实的身躯推开。 可他觉出我的挣扎,痛楚地呜咽着将我捉得更紧。 努力想别开脸时,忽觉一团温热的液体滴落脸上,迅速与我面颊上给秋风吹得冷涩的泪水相溶,一起滑入两人唇边。 咸,苦,涩不可言。 于是,愈发地压抑不住,竟是哆嗦着泪如雨下,由着他缠绵拥抱,紧得几乎要把我整个身揉碎在怀中。 应是最后一次放纵了罢? 从最初到最后,我们所有的相处相爱相拥相偎从来都是那么短暂。 只有相思,一向长久,长久得我已经感觉不出,那到底是不是相思,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 也许有吧? 一次次在心灰意冷中和他分开,又一次次在他的锲而不舍中死灰复燃。 我们的爱情,是从来都没来得及绽放的烟花,硬生生被鲜血和泪水浇熄,于无声中湮灭,甚至不敢怀有绚烂的梦想。 许久,他终于将我放开时,神色已经平静许多,只有一双瞳仁依然蒙着浓雾般看不清楚,却能看得到瞳仁深处的那抹温柔和不舍,幽幽地萦了出来。 我正以很不雅观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半依在他的怀中,清晰地感受他身体透出的暖意和很不规则的心跳。 抬眼看周围时,守卫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只有小落和小惜背着我们远远站在坡下,不时焦急地抬头望我们一眼。 我和一个男子这等暧昧不清,她们大约也知不妥,却不好阻止,才悄悄调开守卫,默默在坡下守候的吧? 正不安地想着,她们很可能将这事告知萧宝溶时,拓跋顼忽然唤我。 抬起头,只见拓跋顼提了一块晶明温润的宝玉,轻声道:“这个送给你。恨我时直接到邺都来找我,打我骂我都成,不要再砸坏了它,更不要砸伤自己的手指。” 他并不由我分说,便已拿着这块点缀着七彩缨络的羊脂白玉,绕过我的长发,为我挂到脖颈。 低头看时,玉上一只猛鹰张翼眦目,利爪锋喙,猛厉威凛,似欲择人而击,正是和当日被我在重华殿砸掉的玉佩一模一样,连缨络编织的花纹都和原来很是相似,甚至加入了和缨络同色的七彩荧石,一粒粒不过比米珠略大,更显得玉佩质地温润,七色缨络流光溢彩,再不知费了多少的心思才能仿造出来。 玉碎再难全。 可他到底抱着花好月圆的念想,才会先设法用黄金海棠连缀碎玉,现在又令巧夺天工的妙手重新雕了一模一样的玉来。 我忽然没了推却的勇气,更没有如以往那般,将它随手丢弃,或狠心砸碎。 大约我盘弄着那块玉不说话的犹豫再次让拓跋顼有了希望,他又低低劝我:“阿墨,和我在一起吧!我什么都依你,什么都听你的话,还不行么?” 我黯然一笑,手掌轻轻抚了抚那正蕴育着生命的小腹,慢慢说道:“阿顼,你手握天下大半江山,完全可以找到比我好千倍百倍的女子。而我……已离不开南朝,离不开萧宝溶。” 拓跋顼眼底闪过很尖锐的光芒,却迅速闭了眼,不让人看清他的尖锐,只是言语之间,已含了三分悲愤,“你还是只要你的权势么?哪怕我答应什么依你,你还是选择你的权势和你的三哥么?哪怕……你最喜欢的男子根本不是萧宝溶?”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倦寻芳,鸳盟早成空(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拉开了他之间的距离,倚坐在枫树脚下,凄涩一笑,“是不是最喜欢的,没什么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亲人守在身边了。” “那么,是不是说,如果你没有了可以依赖的亲人,可以依赖的权势,你便会回到我身旁?”懒 语调中的激烈和伤恨让我吃了一惊,我忙一甩头,努力平淡着情绪道:“阿顼,你最好别想着伤害我三哥。如果你想攻伐南朝,我也会陈兵应战。” “他……他和你既非同父,也非同母,是你哪门子的三哥啊!”拓跋顼再度睁开眼时,眼底终于不见了那抹尖锐,“而我对南朝也不感兴趣。如果说我真的有意一统天下,那么,我收揽天下的唯一原因,必定是因为天下有你。” 又是类似誓言的宣告。 我疲倦地笑了笑,轻声道:“我累了。” 拓跋顼隐约腾起的愤怒顿时消失,垂了幽深的眸默默向我凝望,许久才很轻很柔软地问道:“阿墨,可以再跳一次《倦寻芳》给我看么?让我再看一次你的舞,我便安安心心地离去。” 天气日渐寒冷,我又身体不适,穿着厚厚的衣袍,相偎相拥了那么久,鬓发更是散乱不堪,其实已不是跳舞的时机。虫 可他的意思,显然已经不想和我争什么城池,做什么和谈了。 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日。 或许,今日已是最后一次放纵,甚至最后一次相见? 以《倦寻芳》始,不如便以《倦寻芳》结罢! 解了披风,弃于地上,我步步走向前方平整处,在箫声渐起中扬袖而舞。 不是翩然如仙的水碧色纱衣,而是粉白点染朱砂梅的织锦长衣。 其实并不适合跳舞,拂动处的袍角衣袂,不再柳摇花笑清逸如歌。长袖翩舞处,朵朵朱砂梅划破苍白的秋空,拖过道道红痕,点点血泪。 宽袖铺展,风动影乱,摇落丹枫堪嗟。片片红叶,正与朱砂梅虚实相应,怆然悲旋。 轻旋慢舞,然后奔肆腾挪,将百褶长裙绽成了雪色牡丹,怒绽于秋风凛冽中,像对曾经美好的悲伤祭悼。 阅尽沧桑,竹林中无邪的轻笑,依旧是心间忘不了拂不去的一点朱砂。 可惜终究还是消逝而去,一去不返。 春去春不回,无处避秋意。鸳盟早成空,年华更轻误! 倦寻芳,倦寻芳呵,不是无心寻芳,而是无处寻芳。良辰美景不再,欲寻芳华成空。 泪水盈然中,但见落日昏鸦,西风归雁,谁怜前方崎岖,路途多难? 最后一个舞步黯然踏下时,箫声也完美地奏完最后一个音符。 余韵袅袅中,我听到拓跋顼轻轻道:“我不逼你,但我不放弃。我等着你自己走回我身边。” 拭尽泪水向他望去时,他已一身萧索,缓缓向坡下走去。 栗色长发扬起,不见往日昂扬骄纵,在风中缭乱如纠结着的谁的心事。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秋风正萧飒。 拓跋顼下坡后便悄然离去,甚至不曾和我道一声别。 本该是次日进行的和谈,因为当晚魏帝拓跋顼带了五千兵马撤离无疾而终。 但没有书面约定的承诺,似乎比一纸虚文更来得更为实际。 拓跋顼不只撤出了长定,还将这几个月攻下的定东诸城池尽数留下,退至了原来魏军所占地域。 待我启程回江南时,又有将领来报,魏军撤出了定水以西、青州以南的大片地域,连兵家重镇广陵都已无人防守,被齐军不费一兵一卒轻易取回。 拓跋顼,他这是用实际行动来告诉我,他要的,并不是天下。 他煞费苦心地和南朝开战,逼出我来和谈,竟真的只是……要我和见上一面! 我不得不承认,即便这几年来千遍万遍劝服自己,说我可以放弃他,可以忘记他,但真正再见到他时,我还是不由地再次心动,再次心痛,再次泪落潸潸。 何况,这七天相处,无声无息地浸润在他并不掩饰的爱恋和惆怅中,叫我怎能不心情激荡? 他说我是他的孽,可他又何尝不是我的孽? 从我十六岁那年春天开始,就日日夜夜缠着我的孽! 他送我的猛禽玉佩,我到底没勇气再让小落砸碎或扔掉,甚至一直挂在了脖中,依旧贴在最靠心口的地方。玉质温润,连小小的荧石都蕴着静默的暖意,触着肌肤时极舒适。那七彩丝线编成的缨络,不知用什么香料熏过,总是散着淡淡的清香,薄荷一般微觉凉辛的清香,像极了回首往事时的满心悲凉,满心不舍。 ------------------------------------ 九月上旬渡江南返时,连江南都已是落木萧萧,白草遍野了。 我在黄昏时候回到了宁都,分明事先通知过萧宝溶,但直到我来到皇宫,都不曾看到任何他派出迎接我的人。 询问皇上在何处时,却说在颐怀堂,“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惊扰。”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倦寻芳,鸳盟早成空(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远比我更懂得收伏驾驭人心,我身畔的人又有很多是原来在惠王府当差的,想来即便远在江北,我的一举一动也瞒不过他去。 拓跋顼与我七日相处,虽不曾过分逾越,但两人间的绵绵情愫,尤其是最后一天山坡上的暧昧缠绵,早已超出了男女大防。懒 我虽未透露过拓跋顼的身份,行事也颇小心,但我向来不喜陌生男子接近,更不会容人这般和我亲昵。萧宝溶素日清楚我的性情,再联系魏人无声无息的撤兵,以他的聪慧,自然不会猜不出那男子是谁了。 有些不安地径入颐怀堂时,已有萧宝溶的侍女到近前来悄悄告诉我,“公主,皇上在喝酒呢,这几天常喝酒,御医谏他保重也不纳,咳疾似又加重了。” 我忙奔入闲月阁,推开他的卧房时,已闻得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闻得我一阵胃部翻涌,倚着门棂便按紧腹部,差点呕吐出来。 小惜忙去推开四面窗户,唤道:“陛下,公主来了!” 她和小落本是我的心腹侍女,和萧宝溶相处得也多,此时见我难受,便也顾不得礼节了;而萧宝溶素常也从不计较这些。 此时,萧宝溶正提了酒壶半卧于榻,也不知是醒是醉,只是迷离着声音答道:“朕不想见她,让她走。” 小惜慌忙道:“陛下,是安平长公主来了!” “安平……阿墨……”他忽然将酒壶掷于地上,“当”地一声脆响,早已空了的九龙青瓷壶碎片四溅。只听他喝道:“朕说了,让她走!” 别说小落小惜,就是连我都呆住了。 他的性情温文柔软,举止优雅清澹,无人不知,即便偶尔用起铁血手腕来取人性命,也只在平静宁和的一声吩咐中,几时这等大发雷霆? 并且,还是对我! 这还没做他的皇后或妃嫔呢,便这样对我! 气恼间,我忍着不适,扶了小落,我冷冷道:“我们走。” 两名侍女见我动怒,也不敢答话,忙跟着我离开时,屋中传来了沉闷的咳嗽,一声接一声。 待走到门口,一眼见到萧宝溶的侍女正垂了头侍立,顿时怒斥道:“你们没看到皇上病着么?他喝酒不谏阻还罢了,如今醉了,也不晓得去给他盖条毯子?明天若听说皇上病情加重,看本公主取你们的脑袋!” 盛怒之中,那些侍女自是不敢辩驳,我喝骂几句,怒气稍泄,却觉胃部愈发翻滚得厉害,连小腹都阴阴地疼起来,忙叫人备了鸾舆过来,即刻送我回安平公主府休息。 我的睡眠从来就不安稳,尤其这晚,更是心神不定,辗转了半夜方才睡着,却又梦境连连。 很奇怪的是,居然几次梦到了拓跋轲。依旧穿着北方特有的牛皮靴子,顿挫有力地一下一下敲在泥金砖地上,忽然抬眼望向我,微微一笑,眼眸明朗如晴空万里下的蔚蓝大海。 人死如灯灭。恍惚便觉出,其实我早已不再恨他。如果我们之间不存在那么多的国恨家仇,不存在那么多的逼迫和算计,他于我也未必就不合适。 至清晨听到屋中似乎有动静,倦倦地睁开眼时,却见萧宝溶正坐于床边,默默凝视着我。 我犹以为身在梦中,支起身揉着眼睛时,头上已被他轻轻拍了两记。 “阿墨,醒了?”他微微含笑,皎洁的面庞质如冰雪,柔若清莲,微凉的指触拂过额前乱发,温柔如昔,让人不由地心生依恋,进而怀疑昨天他那般叱责着不想见我,是不是我的幻觉。 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萧宝溶已微红了脸,柔声问道:“昨晚……我喝醉了,是不是发脾气了?” 我本来已涌上一肚子委屈来,见他主动提及,倒也不好发作,只别过脸道:“以陛下如今的身份,想发脾气绝对不用忍着,阿墨忍着便是。” 萧宝溶叹道:“你不用忍。若在我身畔,还要你忍这忍那,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 我吸了吸鼻子,轻笑道:“三哥,人都道醉后吐真言,想来三哥心底,其实真是想赶我走。” 萧宝溶沉默地凝视我片刻,眼底浮过怅惘,轻叹道:“阿墨,三哥是个男人,三哥已没法再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三哥的确是失去平常心了。” 低低地叹息着,柔软的唇触碰我的额,然后缓缓下滑,就要亲上我的唇。 铺天盖地的杜蘅清气笼下,温馨而熟稔,我本该早已习惯。可唇与唇相触的一刹那,我忽然给烫着般转过了头,并将身体往后缩了一缩,竟是不自觉的防范之意。 萧宝溶眸光骤然深邃如井,倒映住我惊慌闪避的面容。 许久,他黯然地笑了一笑,手掌轻轻覆到我平坦的小腹,抚了一抚,低声道:“你好好养着罢!” 宽袖挥动,他立起身,竟拂过水碧帏幔走了出去,清颀的身形顿了一顿,恬淡而疲倦地问我:“阿墨,如果现在朕要立你为后,你必定是绝对不肯了吧?” 我愕然不能答。 而萧宝溶也似没打算等我的回答,一步一步,舒缓却吃力地向外踏去。透过撩乱晃动的轻帷,他的身姿卓逸而萧索,如同一株在风霜侵袭下勉强维持静谧风华的雪色琼花。 待他走了,我抱了肩,好一会儿才意识自己做了什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倦寻芳,鸳盟早成空(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必定因为昨晚的失态不安,特地一早过来赔礼,甚至很清晰地传达了他失态的原因。他是个男人,没办法再把我当作妹妹,所以听说了我和拓跋顼行止暧昧,难免不悦,甚至心生妒嫉。 我早已是他的女人,他并未迫我半分,即便不曾有过名份,我也该对他有起最基本的忠诚。可明明我先错了,明明他不顾尊严主动低头,为什么我还会拒绝他?仿佛我该忠于的人,成了定东相会的那个有着钢铁般臂膀的男子!懒 我忽然之间头痛欲裂,却什么也不敢想。 不敢想我和萧宝溶的未来,更不敢想我和拓跋顼的未来。 这天的精神很不好,有心想入宫去和萧宝溶解释解释,却觉不知从何说起。 我总不能说,我开始把他当成解我所中媚药的灵丹,后来把他当成忘掉拓跋顼的妙药吧?如今,发现拓跋顼不是我哥哥,又肯抛弃我们之间所有的恩仇怨恨,所以我反悔了? 萧宝溶不会怪责我一句,甚至没表示出一丝恼恨,可他黯然而去时,想来对我已失望之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下午强撑着来到书房中,一边看堆积案头的抄送公文,一边正要让人把朝中几位重臣召来问问朝中近况时,忽听得外面传报,说是敬王求见。虫 我和初晴曾经私交甚笃,和敬王却没多少交往。 疑惑着让人传入时,那已花白胡子的敬王已踉跄走了进来,一头跪倒在我的书案前,颤巍巍叫道:“长公主,请救救初晴,救救初晴吧!” 我忙叫人扶了坐下,纳闷问道:“初晴姐姐怎么了?” 敬王这个闲散王爷,历尽数朝,虽没吃什么苦头,大约惊吓也受得够了,加上年轻时酒色淘空了身体,虽不过五十出头,已尽显老迈之态。 “宋琛……宋将军在闵边出事了。初晴不甘心,一直说他是给人害了……后来有闵边的人送了一封信函来,她哭了一夜,就说要报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老臣……老臣一时没看紧,竟让她身怀利刃跑了出去,再不知跑哪里去了!” 我骇然,“宋琛死了?” 我去定东前,也曾听说过宋琛几度深入敌营掩袭成功,立下不小军功,本想着如今闵边一时无恙,等我回来后先为他们把婚事办了,也可了去初晴一桩心事。 敬王蠕动着干裂的嘴唇,低声道:“死了!死了啊!大约就在公主去定东的十日之后,他落入闵人的圈套,战死沙场。” 我忙翻着跟前的文书,半天,终于翻到了兵部抄来的一份折子。却是说宋琛受命偷袭某处敌营,不料对方提前有了预备,竟是空营一座,反将他歼于其中,请求厚葬并从重抚恤其家属;又弹劾某将殆误军机,本该从侧翼前去救援宋琛,竟拖了半日才去,硬去葬送了一代勇将。 别说初晴,就是我看着这份折子,都觉得不对了。既是偷袭,以宋琛的丰富经验,必定有把握趁对方无备时进击,又怎会反落入圈套?而又是怎样的部将,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还敢殆误军机? 我转头问敬王:“初晴有没有说谁是她的仇人?那封来自闵边的信函,你有没有看到过?” 敬王摇头道:“这孩子人大心大,心事从不和人讲。但老臣知道……老臣知道……” 自己女儿下落不明,他还这般期期艾艾多有顾忌,顿时让我不耐烦,提高了声音道:“快说,你还想不想我帮你找人了?” 敬王一擦汗,说话果然利落了很多,“自从沈将军回到江南,拥护皇上登基后,权势一日大过一日,也就成了敬王府的常客。不过初晴这丫头,现在心心念念只在宋将军身上,对这沈将军总是懒懒的,想来沈将军也很是不悦。” “沈诃若?” 四年了,再不想,他居然还记挂着初晴。而他在牛首山反戈一击,的确立下大功,一手将魏宣武帝拓跋轲推上了黄泉之路,加上兵马众多,又得萧宝溶的重用,难免骄傲了些,不把失去天临帝翼护的宋琛放在眼里,该是意料中事。 敬王略一迟疑,又道:“其实……皇上也曾向我问过初晴的事,言下之意,似乎……也在问可不可以解了和宋琛的婚约,将初晴另许沈将军。老臣只说是安平长公主的主意,让皇上问公主示下,皇上这才没有追问。” 事情已很是明了。英雄难过美人关,风头正劲的沈诃若,如果得到了萧宝溶的支持,宋琛想不死都难。 我心头暗气,叫了人进来吩咐:“即刻拿我的手谕到沈诃若府上找初晴,就说安平公主传召,让初晴郡主立刻来见。嗯,直接把郡主带公主府来。” 敬王忙道:“老臣已明着暗着找过一回,沈诃若不在军营中,也不在城内的府邸内。” 我便道:“多半在城外有别院,你们仔细打听清楚了,两个时辰内,我要初晴好端端站到我跟前!” 侍从领命而去,敬王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告辞。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倦寻芳,鸳盟早成空(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这里发出的急命,一向行动得快,在一个半时辰后,初晴便被带到了公主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被裹于厚厚的织金鸦青线毯中,置于门扇之上,抬到了我跟前。远远,便是浓冽新鲜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生生地让我干呕了一下。懒 小落忙将茶水递过来,我勉强漱了,只觉连茶水都似渗了血般腥着,让我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才能颤着指尖指过去:“这是……这是初晴?” 早有侍卫上前禀道:“公主,我们找到沈将军别院时已经晚了。初晴郡主……在沈将军内室,试图刺杀沈将军失败,便自刎了……” 自刎? 那样娇美动人明艳无双的萧初晴,居然选了这样激烈的死亡方式? 我不敢相信地屏住呼吸,走到那卷线毯旁,侍卫轻轻揭开了毯子,露出了初晴的脸。 满是血污下颔,看得出原来的精致柔美,脸上敷了粉,点了胭脂,连眉都描得妩若春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若不是满脸的血污,和半睁不睁凝泪含恨的眼睛,再不觉她真的已经离开了这个暄嚣的人世间。 泪水断了线般掉下时,我已忍耐不住自己的怒火,高声叫道:“来人!来人!即刻去把沈诃若给我抓了,送刑部议罪!就说我的话,逼死宗室郡主,藐视皇家天威,必须从重处置!”虫 侍卫张唇,欲要说什么,到底不敢,低了头,匆匆领命而去。 我咬着唇,迷离中,仿佛又看到初晴一身明艳宫装,扶了侍女的手,分花拂柳,叹赏春色。忽而回眸一笑,妩媚无双,压过了满园春色,桃李也似瞬间失了芳华。 年少时,危难悲伤的时候,我还可以找她倾诉;随着年纪渐长,周旋于权臣武将之中,我已经无心再追悼自己早已失去的美好青春年华,由着自己和寻常人的喜怒哀乐越行越远,也由着自己将当年的手帕交弃诸脑后。 终于,我连她也失掉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慢慢将她身上的毡毯揭开,看得到她散乱外衣下被扯开的单薄中衣,不难想象她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试图报仇的。想想也是,以沈诃若的身手,她一个孤弱女子,不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诱饵,哪有半点成功的机会? 侍卫拿托盘呈上两样物事,禀道:“公主,这是我们在初晴郡主身上发现的利匕和信函。” 利匕上犹有血迹,正是初晴用以自杀之物;信函上也沾了血迹,但我一瞧着信封上颇有男子英豪之气的笔迹,立时意识到这正是敬王提及的信件。 打开细看时,果然是宋琛的信,甚至可以说,是提前写好的绝命书。 信中有对少年时辜负初晴的追悔,也有对两人共度美好时光的回忆,但最重要的是,他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他提及战局稍稳,想请命回京时受到了主将的驳回,理由是皇上萧宝溶对他很是看重,他不该辜负;同时,本来在他手下的部分将领被调开,却多了些萧宝溶直系的武将;主将原和他关系不错,但某次居然暗示他,大丈夫何患无妻,最好尽快和初晴郡主解除婚约,沈诃若有萧宝溶宠着,争执起来恐怕会吃亏。 最后信中断定,若他有甚么闪失,必与沈诃若有关,希望初晴另觅夫婿,但切勿嫁给仇人。 这男人倒是实在,很显剽悍武将宁死不屈的气节。 他宁愿马革裹尸,也不想自己的女人落到仇人手中。 初晴和初晴喜欢的男子,果然都极有个性,算是天生一对了。 丢开书信,我哑着嗓子道:“把她和宋琛合葬一处,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吧!唉,若不是我……” 我做事很少有后悔的时候,但这天我真的悔了。 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那么固执,为了一己之私,执意将他们拆散。 ------------------------------ 或许因为动了气,晚上睡下时更是心神不定,一阵阵地腰膝虚软,忙召了大夫过来看时,却说是脾胃虚寒,体质纤弱,必须好好调理,若是操心太过了,恐怕胎儿稳不住。 小落等人听了立时慌乱起来,赶着配药煎了让我吃了,直忙乱了大半夜,才沉沉睡了。 第二日因约了大臣商谈,一早也便强撑着起了身,尚未洗漱完毕,便听宫中有人传来萧宝溶口谕,让我即刻进宫见驾。 想想昨日我的疏离,我也急着将二人关系弥补起来,遂备了鸾舆,匆匆去了。 武英殿内,萧宝溶正负了手来回踱着,眉宇间隐见清愁无奈,待我唤他时,眼眸抬起,依然深邃如潭,好一会儿才转作了温润的透明,扬了扬月白的素袖,微笑道:“阿墨,你来了?” 走到他身侧,我深深吸了一吸那清芬馥郁的杜蘅气息,才以家常礼节前去相见,笑道:“三哥,这一大早的,又是什么事呢?” 萧宝溶眸光沉寂,静默地看我片刻,轻声叹道:“朕若没事,便不能叫你来么?” 我怔了怔,心下虽是打了个突,脸上却忙笑道:“嗯,当然能叫我来。我若无事,不也天天入宫陪着三哥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倦寻芳,鸳盟早成空(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萧宝溶不置可否,让我坐了,却问道:“阿墨,沈诃若是你让抓入刑部的?” 我皱眉道:“我原来还当他是个英雄,现在看来,我是看错人了。倒是初晴的眼光好,认得谁才是真英雄。”懒 萧宝溶微笑着摇头,柔声道:“可是阿墨,初晴郡主之死,怪不得沈诃若。朕已叫人问清了,初晴主动去找沈诃若,诃若又的确对她心仪已久,一时把持不住也是有的。可初晴逗引他的目的,本就是心怀杀机。诃若已算是厚道的了,自己一时不防给刺伤了,也不曾责怪她,是她自己想不开,方才自刎而死。虽是可惜了,可到底不能怪罪沈诃若吧?” 我不觉冷笑,“这么说来,初晴若是死了,三哥还打算治她个刺杀朝臣之罪?可三哥难道不知她一个弱女子,为何要和这么个武艺高强的大将过不去?三哥,你不会不知道罢?” 安坐于蟠龙御案之前,萧宝溶的眉峰微微蹙起,叹道:“宋琛之死,朕曾细问过,确实是兵败而亡,并无他人构陷,朕已下旨厚葬并优加抚恤。阿墨,不要听那些道听途说的流言。沈诃若在江阳军中威信极高,手握兵权,不可造次行事。朕方才已经传了旨意,让刑部先将他放了,不可引起军中骚动。”虫 只怕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沈诃若手握重兵,可为萧宝溶所用;初晴不过闲散宗亲,生死更无关紧要;至于宋琛,先依附于萧彦,再依附于我,对光复的大齐并无十分敬意,就差点没成为萧宝溶的绊脚石了。 我不想明着和萧宝溶争吵,忍着气道:“也就是说,宋琛白死了,初晴白死了?陛下既已做了决断,何必再来问我?” 光洁无瑕的手指拈着茶盏盖子,从容地拂着茶叶,萧宝溶弯着唇,绽着极优雅的淡淡轻笑,叹道:“阿墨,朕就怕你耍小性子。我们需要这些武将的扶持,且忍一忍,大局为重吧!” 我忽然很能体会到当年梁昭帝萧彦为什么一心想杀了萧宝溶。 当他的亲人或朋友,固然如沐春风,温煦怡人;可当他的盟友或对手实在不是件快活的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并不和我争执那些事端谁对谁错,只是让我从大局出发,从利害关系权衡。 对错是非,并不会影响到权势斗争成败输赢,而亲情爱情,更是其中最薄弱的一环。 萧宝溶到底变了。 他不该当皇帝,不该有那么多的算计和权衡。闲散恬淡诗酒相伴于他才最合适。 或者,他没变? 他从来都是这么敏慧精于算计,却将最温柔无害的一面全然地展示在我面前? 如今,我和他有着共同的利益,若深究初晴和宋琛之死,沈诃若固然难逃一死,可他率领下的江阳军必定人心涣散,很难再效忠新帝。 可沈诃若不死,效忠的显然只是萧宝溶,而不是我;以往肯听命于我,不过因为我是萧宝溶最忠心的保护者而已。 我僵硬地笑了笑,“陛下英明睿智,自然什么都是对的。” 已懒得再问他什么朝政之事,我起身辞去。 萧宝溶立起身来,将我送下丹墀,犹豫了片刻,才道:“阿墨,别生三哥气,保重身体要紧。” 虽是锦衣玉带,他依旧一身萧萧落落,不见帝王威霸之气。 只是他的目光深邃而迷蒙,有着我看不清的内容;我一般地也不想让他看清我的想法,想来注视他的目光也该差不多。 他以后自称是三哥的时候想必也会越来越少了。 他先是延兴皇帝,其次才是我曾经的兄长,或者,也是曾经的情人。 曾经而已。 即便怀着他的骨肉,我们已没法做到坦诚相对。 ------------------------------ 下午召集心腹大臣们到公主府议事,果然诸臣对萧宝溶颇有怨怼。我离京近一个月,萧宝溶或明或暗进行的权力调整并不少。明升暗降,内外换防,重臣外放,诸种手段他运用得轻松自如,不动声色。 他在小幅度地削减我的实力,设法巩固他的不二君权。 便是宋琛之死,往深里想去,恐怕他也脱不了干系。闵边征战的主将,若不是得了他的密旨,又怎会听职份并不比他高的杜诃若的调度,将宋琛送往死地? 想起考虑谁去和谈时,他那些温柔感伤的话语,再想起宋琛初晴之死,我由不得地指尖发冷。 示人以弱,以退为进,本是他教我的哦,他自然更是运用自如,连我对他的情感都精密地算了进去,成功地让我主动提出前去和谈,将后方留给他操纵…… 不晓得我和拓跋顼的相见相处,有没有在他的掌握预料之内? 和大臣们布置了下一步的应对措施,匆匆回到自己房中时,我的泪再憋不住,直直地掉落下来。 小惜忙过来为我擦拭,轻声劝道:“公主最近虚弱,又怀着龙嗣,万万不可伤心动气,气坏了可不得了!” 我抚了抚那尚平坦一片的小腹,低声道:“龙嗣……我已不知……该不该生他下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心天涯,何枝可依栖(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小惜顿时慌张起来,急急道:“公主怎可转这样的念头?皇上盼着这个孩子,可不知盼了多久呢!” 话未了,那边便有宫中的内侍过来,传了萧宝溶的口谕,送了一堆珍贵补品来,让我好好养着。他虽不曾提到养胎之事,但从送来的补品来看,应该都是孕期调养身体的良方。懒 可我现在已着实怀疑,我们还能不能对这个孩子修复我们的关系寄予希望。 他到底不是我的哥哥,他也到底不是我的爱人。 将胸前的猛鹰玉佩取出,抚摸着那温润洁白的质地,轻嗅缨络上薄凉微辛的清香,宛如我早就失了春天馥郁的爱情,带了沧桑的苦涩。 ------------------------------ 接下来的日子,大齐朝政并不安稳。 北魏那边虽一时宁静,可闵边战事未歇,我和萧宝溶之间有所嫌隙,迅速导致了文臣百官中的暗潮汹涌。 终究萧宝溶是有顾忌的,他不满于我羽翼丰满到威胁他的地位,依旧视我为最疼爱的亲人或爱人;终究我还是有顾忌的,萧宝溶的养育教导之恩,舍命相救之情,加上定东和拓跋顼相会,的确是我负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虫 虽然我身畔不断有人劝我先发制人,虽然我也耳闻常有大臣私下去见萧宝溶,但我和他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维持着不尴不尬的现状。 因害喜症状不轻,大夫又说胎象不稳,我并不太入宫去;萧宝溶大约听说了此事,几番让御医过来诊治调理,我并不让来人断脉,只重重赏了令其回报无恙,却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我有身孕之事。 让我不安的是,拓跋顼似乎比我更放不下,我才回到宁都,不到一个月,竟四次遣使悄悄前来拜望,私馈之物极多。珍贵如东海明珠、蓝田美玉,清雅如文房四宝、名人字画,琐碎如步摇花钿、胭脂水粉等物,全都有送来。 甚至还有几匹绸缎,和几件按我身量缝制的衣裙,细看下来,竟与以往我和他相处时穿过的极为相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难为他一个大男人,如今又贵为帝王,居然记得每一处的花纹式样,这样细心地嘱咐出来,让人一一缝绣而成。 能把心思花在这些上面,他这个帝王,当得也真够悠闲的。 可我提起水汪汪一团的明碧长衣,拂过那轻纱宽袖时,仿佛听到了相山那早已砍尽了的竹林中,又传出了少男少女的轻笑…… 暮色萧萧,烟敛寒林,是谁一身水碧纱衣,轻扬袖,曼舞袂,回眸一笑?又是谁丢开少年的骄傲倔强,痴迷温柔地第一次向心爱的少女凝眸而望? 居然不能细想,细想便是满怀酸涩,泪盈于睫。 随着这些东西送来的,每次都有一封书信,信封有阿墨亲启的字样,笔意纵肆,一看便是拓跋顼亲笔。可打开看时,里面竟是一张白纸,并无只言片语。 连着四次,竟都是一张白纸,半点墨迹不见。 默然揣夺其用意,应该是怕自己言多必失,反惹我不快;或者担心这信函连同满腹相思落到萧宝溶手中,让萧宝溶心生误会罢? 我再不知该怎样回复他,索性一字不写,只作糊涂不解其意,回赠些古琴宝剑或江南特产过去,便算搪塞了事。 只是深夜之后,每每被胸臆间的烦闷和小腹间的阴疼折腾没法卧下时,我会忍不住拿出那四张空白的信笺,默默想象着,想象着他小心地写好信封,将洁白的信笺用他长满厚茧的手指叠了,放到信封中,叫人取了浆糊来,亲自缄口。 我想,他一定会这么做。 情极处,脉脉却无语。翠阁银屏回首,已天涯。 ------------------------------- 这些事虽然隐蔽,但萧宝溶在公主府的耳目众多,连小落她们都偏心向着他,想来也瞒不过他。 果然,这晚我正取了拓跋顼赚我的猛鹰玉佩赏玩时,那厢有人通传,说是皇上来了。 匆匆将玉佩塞回贴身小衣内时,萧宝溶已素衣翩然,从容踏入,眉眼间清浅柔和的笑意在触着我忙乱的动作时凝滞了一下,再次绽出时,已带了自嘲的苦涩。 “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了?不是说宋梓唐寂他们都在宫中见驾,有要事商议么?”我起身迎他,急着找话掩饰两人的不自在。 但话说完,萧宝溶眼底的涩意更浓,而我也自悔不已。 我分明在告诉他,我派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虽然足不出户,却对皇宫和重臣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太想叫他三哥了。 那个温暖亲昵的称呼,和少时那个温和安详的惠王,已和我渐行渐远,隔了烟尘般不清晰。 不知道他看出了我的疏离,还是他对我也已心生疏离,他对我也开始自称朕,很少再用兄长或暧昧的情人口吻和我说话。 甚至,我们连共处一处聊聊家常的时候,也越来越少,渐至于无了。 将月白的披风解了,交给侍女,萧宝溶舒缓坐下,依旧是那等优雅宁和神态,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已涤去眉眼间的涩意,微笑道:“手边事已了,想着许多日子不曾见你,也着实挂念了。阿墨,近日可好些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心天涯,何枝可依栖(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见他笑意温煦,下意识地便想走到他近前坐下。但静了静心神,我终究只是挪动了下身子,依旧倚着软榻,含笑答道:“好些了,都只这样。大夫说有四个月以上,胎儿稳固了,应该就不妨事了。” 萧宝溶叹道:“你这丫头,小时候倒是活蹦乱跳没病没灾的,怎么大了,反而越来越娇弱了?” 我心窝一热,也烦恼起来,“嗯,大约正好怀上时赶了远路,着了风寒,这体质虚弱下去,一直没能补上来。” “这也是你素日心事太重的缘故。”他低头喝了口茶,微蹙的眉已能看出细微的纹路,半垂的浓睫上若有清愁缠萦,“朕好生后悔,不该让你去和谈。那么,至少你今日还肯在朕的怀边撒娇吧?即便从不曾真正喜欢过朕,却会一直记得,朕是你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我不觉抬高了声音道:“现在你还是我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哦……”他抬眸,眼底一片雾水蒙蒙,却笑得苍凉,“是么?那便是三哥老了,笨了,才觉察不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语塞。他的确是我心底最亲近的人,可即便是他,也有越来越深的裂痕无可弥补,无可跨越。虫 “就这样养着,拖着,直到这孩子出世,都不打算给他一个名份么?”他不着痕迹地看着我隐约的彷徨,浅浅一笑,依旧风华绝世,静若白莲,却已蒙上尘世的沧桑,掩盖了原来那脱俗出尘的气度。 在觉出他有排挤异己之心后,我哪里敢舍下长公主的自由,入宫去做他的皇后?我总是很自私,一定要先稳住自己和依赖自己而生的那帮臣子的地位。 何况……心底深处,我总是舍不得另一个日渐忧郁的秀颀身影,在听闻这消息后黯然神伤吧? 但孩子的名份,我倒也想好了,“陛下找位爱姬立为妃子,对外只宣称她怀孕罢,这孩子生下了,就算是我从她那里抱过来养着好了。” 萧宝溶的眸子瞬时深沉如夜,却有一点两点的寒芒,流星般地闪过。 冰雪般的面庞沉凝了好久,但闻他一字一字地说道:“阿墨,不管你做何打算,这个孩子,朕要定了。你可以养育他,但朕绝不许你将他带到宁都以外的任何地方!” 他的性情极温文,即便大怒也很少这般冷冽严肃地说话,一时让我呆住,吃吃道:“什……什么?我几时说要把他带出宁都了?” 萧宝溶依旧披了一身霜雪般凝视着我,直到我腹中一阵翻滚,皱眉呻吟一声,小落拿了银盂给我呕吐酸水时,方才缓了过来。 “何必这样强撑着?”他走到跟前轻轻为我揉着背部,叹道:“我也晓得你这府里的几名大夫,医术虽好,对妇人生产之事却不精。特地叫了可靠的御医来给你调理,也不肯好好诊治,难不成还真怕我对你不利?你放心罢,便是你有除朕之心,朕也不会舍得你和孩子。” 我又是伤感,又是委屈,禁不住叫道:“谁有除你之心?左不过是如今我也挡了三哥的道了,三哥要拿出当日整倒吴相那等手段对付我罢了!” 话未了,胃部一抽搐,我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又吐了出来,溅了好些秽物在他洁净的衣袍上。 他也不嫌脏污,急急用帕子拭着我的唇,微愠着叱喝小落等人:“怎么还不去叫大夫?吐成这样没看到么?” 小落一边应了叫人去唤大夫,一边回道:“陛下,公主体弱,自有孕在身,一直是这般。” 萧宝溶便不语,修长的臂膀扶过我,柔声在我耳边道:“阿墨,先回床上休息去吧!” 我腹部一空,人更虚浮无力,只得点头,倚在他怀中,由他将我抱到床上,略漱了漱口,便卧于床上,在头晕眼花中,渐渐意识模糊起来。 朦胧中,只觉有大夫前来诊脉,萧宝溶问了许久,连声音都抬高了许多,隐隐是在怪责他们不会调理,让我如此病弱无力了。 周围都安静下来时,依旧有一双手,掌心温暖,指尖微凉,温柔地执紧我,不肯松开。 偶尔倦睁睡眼,便见萧宝溶倚着床围坐着,背着光的面庞清雅温润,眸光静若秋潭。忽见我睁眼,立刻柔软一笑,哄着我般低低道:“阿墨睡罢,睡罢,三哥在这里呢!” 竟似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惠王府,我们是如此地亲密无间。 有泪欲涌,并且眼角真的湿了。 微凉的手指滑过肌肤,将带走眼角温度的液体拭去。 这一晚,我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但我们的相处,和我的睡眠一样,安静而宁和。 ----------------------------- 可我当时再也猜不出,那其实已是我们最后一次好好相处,好好说话。 是年初冬,算来我已有四月身孕,但身体的虚弱,居然日甚一日。此时连我也对府中的大夫医术起了疑心,遂悄悄换了太医院两名可靠御医来诊治。 但这御医同样让人失望。 “公主体质虚寒,胎儿血气不足,险!险啊!” 这话我已听得腻了,怒道:“本公主吃那驱寒固本的药都快三个月了,怎生么还说体质虚寒?”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心天涯,何枝可依栖(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御医看过我前几个月用的方子,擦汗不能答;而大夫也只敢低声咕哝:“小人绝对不曾用错药,按理早该母子强健才对……可能公主太过忧心国事,才致迟迟未复吧?” 我不耐烦地挥手令他们退下,已是万分无奈。懒 国事虽烦心,但我并非不知保养,大多朝政之事都已交了秦易川和崔裕之之子崔绪、以及萧家几个族兄弟办理,只在屋中专心养胎,饮食用药已极注意,再不知为何总是说我体质虚寒,血虚气弱。 更糟糕的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处孕期,病势又重,我常常神思恍惚,性情暴躁,常没来由地便大发脾气。 明知这是身处高位者的大忌,却是无可奈何;这事自然瞒不过萧宝溶,他也几次遣内侍了带御医前来探望。 此时萧宝溶纳了我的建议,虚悬后位,却立了好几名妃嫔,并封原来的正室惠王妃宁氏为贵妃,令其假作有孕。我因此更不想让人知晓我怀了龙嗣之事,白白招惹是非,故而也不教不熟悉的御医诊治,只将萧宝溶送来的补品留下,继续小心调理。 ------------------------------虫 这日正觉小腹坠疼得难受时,兵部有官员忽传来紧急密报,说萧宝溶正在调兵,预备捉拿我其中两位堂兄景阳侯萧构和余英侯萧枘。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即刻令人通知萧构和萧枘前来公主府暂避,心下却是万分不解。 萧宝溶虽对我翼护着故梁势力十分不满,甚至从未放弃过收复皇权;但他到底还是极疼惜我,知道我有孕又病着,只怕引我着恼会动了胎气,加重病情,即便对我和拓跋顼的定东相会以及后来的私相往来很是不悦,也压抑着不曾发作,连带着朝堂之事都退避三舍,只要发现是我的主意,极少驳回,再不曾有过如暗害宋琛这类的事来。 而萧构和萧枘等人作为不折不扣的梁萧后人,自是萧宝溶不想留下的人,却是我目前最有力最可靠的臂膀。 若不是萧氏几个族兄弟无可选择地站到了我这边,我在朝中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和萧宝溶的君权相抗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不明白,萧宝溶为什么会选在这时候来除掉萧构萧枘? 难道他改变了主意,想趁我身体病弱无法招架时铲除我身边的势力? “怎么回事?” 萧构、萧枘兄弟狼狈奔到书房见我时,我已忍不住高声喝问。 二人一脸仓皇,忙乱答道:“我等也不清楚,如果不是公主及时令人通传,只怕早已身陷囹圄!现在也只我们两个逃出,只怕家人部属……已难逃牢狱之灾!” 话未了,那厢已有人来禀道:“公主,唐寂唐将军率数百禁卫军在公主府门外求见,说要捉拿叛贼萧构、萧枘!” 我惊震地立起时,小腹猛地一阵绞痛,只觉身下有温热的液体沥沥而出,顿时一阵头晕目眩,昏黑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小惜忙扶住,我定定神,勉强坐直身,扬手让萧构二人退开,传唐寂来见。 唐寂、晏奕帆等人原来也算是我的心腹之人,但他们能背着我扶立萧宝溶,足见得他们待我的所谓忠心,不过是因为萧宝溶的缘故。等我和萧宝溶各自为政时,他们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依附萧宝溶,只是对我也不敢不敬罢了。 唐寂上前大礼叩见时,我也不叫他起来,只寒声道:“不敢当。唐将军这般如临大敌,是打算把本公主当成叛贼擒去请功么?” 唐寂慌忙道:“末将不敢!因有人出首景阳侯萧构、余英侯萧枘结交魏人,意图引狼入室,断送我大齐江山,方才引得龙心震怒,下旨擒拿这二位卖国奸贼。” 我由不得气往上冲,冷笑道:“结交魏人?引狼入室?可有证据?” 唐寂答道:“有!此二人多年的直系部属田质出首,证实在梁昭帝驾崩不久,他们便已与魏将暗中有所来往。在公主前往定东与魏帝和谈之前,他们甚至已悄然转移兵力回京,准备一旦魏帝渡江,他们即里应外合颠覆大齐皇朝!” 我笑道:“唐将军说笑了,魏帝既已准备与南朝和谈,为何又让他们在南方调兵,白白惹人疑心?说他们的直系部属出首,如今我的心腹之人也不少,如果唐大人你也来出首说我结交魏人,企图断送大齐江山,是不是本公主也属谋逆当诛,罪该万死?” 唐寂依旧跪于地间,虽是最恭敬有礼的姿态,回话却不卑不亢,吐字有力:“公主,魏人狼子野心,和谈之事更是居心叵测,不可轻信。公主与皇上同气连枝,想来定不会被魏人一点障眼法所蔽,而与皇上有所嫌隙。” 他虽未明说,言外之意,便暗怪我信任魏人却不信任萧宝溶了。 我这一向病着,和萧宝溶见面便少了,倒是唐寂、宋梓这些大臣们常常来往武英殿或颐怀堂,远比我接触得多。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他的意思,也便是萧宝溶的意思? 萧宝溶的确和我越发疏离了。 即便从每日遣来问病情的内侍言谈间,我也能感觉得出他那温和关切中的疲倦和失望。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心天涯,何枝可依栖(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只当他是因为我私会拓跋顼以及拒绝嫁给他而失望,现在看来,他压根儿就没相信过拓跋顼的退让,只怕……还真的认为我可能和拓跋顼另有约定,拓跋顼才会如此轻易地交出广陵等地。 如果不是我怀着他的孩子,如果不是我手中的实力足以与君权抗衡,我应该也是和萧构萧枘一样的卖国奸贼。懒 念着旧情,萧宝溶多半不会囚杀我,可一定会永远把我幽禁于深宫之中,就和他曾被幽禁过的四年一样,富足而空虚。 在一般人看来,拓跋顼这种莫名其妙的退让着实令人生疑。 我也实在没法向人解释,拓跋顼的退让,只是为了证明他对我们那段真挚情谊的在乎,只是为了证明他的南侵的确是为了见我一面。 不知哪里冒出的阴寒之意在血液中奔腾,冷得哆嗦,而腹中愈发地绞痛,我已感觉出裙底的湿润腻腻地洇开了一大片。 努力止着身体的颤抖,我低沉笑道:“嗯,我不信任拓跋顼,拓跋顼放弃军事重镇是别有所图;我信任皇上,皇上让唐将军携了刀剑兵马冲入将军府,来回报本公主的信任。” 身体越来越冷,而胸前那块猛鹰玉佩却奇怪地烫了起来。 我按紧书案,努力稳着自己的身体,颤着唇笑道:“唐将军,本公主现在还真的糊涂了!不知唐将军能不能教教我,我该信任谁,不信任谁?” 想来我现在的脸色已差到极致,唐寂居然半个字都不敢再答,只是叩首道:“公主,请保重玉体!” 我咬牙恨恨道:“你要我保重么?我瞧着你就是来催命的!” 唐寂也变了脸色,俯身告退:“是,末将失礼!末将告退!” 当他起身离去,铠甲相碰之声渐不可闻时,我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软,便已仆倒在地。 小落惊慌来扶我时,手已触着裙边的血迹,发出一声惶恐大叫。 我虚弱地笑了笑,“还不去找大夫?” ------------------------------- 三名大夫轮番诊脉后,却也有了慌乱之色,低声商议片刻,小心向我禀道:“公主,可否屏去外人?” 我心底疑惑,遂将众侍女都屏了开去,细细问时,大夫回道:“公主症候已成,邪寒入骨,胎儿已极难保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小人不敢劝公主打下龙胎,可公主目下体质……为这胎儿所累,已亏败虚弱之极。” 我打了个寒噤,不觉将手护住小腹。 他们不敢让我打下龙嗣,却在暗示我,再拖下去,即便能保住胎儿一时,我自己的身体也会给彻底拖垮。 “没别的办法了么?”我忍不住地焦躁,怒道,“便是我的身体再虚寒,调理这么久,哪有越拖越重之理?” 大夫也迷惑,叹道:“回公主,如果换了寻常人,早该恢复了。如今公主这情形,倒似久受阴邪之物侵袭的模样。可公主所用所食,小人等无不经心,只会固本培元,绝无不可能接触食用邪寒之物。臣等便猜测着,多半是这胎儿先天不足,有阴寒之症,才连累母体也一日日虚弱下去。” 为了这孩子,我已辛苦养胎三个月,只为能生下萧宝溶翘首以盼的龙嗣,也可缓和两人间日渐僵持的关系。 我甚至想象过它的模样,会如萧宝溶那般清雅如莲,还中如我这般俊秀妍丽。 现在居然告诉我,我必须打掉它。可我腹中分明有着偶然的胎动,强烈地提醒着我,它正顽强地生存着。 深深地呼吸着,我低声问:“如果继续小心养胎,不受任何惊扰,顺利产下孩子的机率有多大?” “这个……只怕百中无一。并且,这孩子出世后必定先天不足,只怕……” 再厚的锦衾,也止不住我的寒冷和颤抖,牙关格格响了半天,我才能慢慢道:“那么……给我备堕胎药罢。” 大夫应了,却道:“不过,公主,这个是……龙嗣啊!打下龙嗣,这个罪名……” 我摇头摆手,不耐烦道:“你们只管当作安胎药开来,何必惊动人?若有人总是,就说是我的意思罢。” 我揪紧锦衾,狠狠地瞪着这三个无用大夫,一字字道:“你们无能,护不了我孩子,如果再连我都护不了,本公主死前,总会拉你们几个殉葬!” 大夫们打着寒噤,面面相觑离去。 我的身下仍是湿漉一片,拿手指抚了一下,抬起看时,苍白得发青的颤抖指尖,残瓣般的怵目殷红。 静卧不过片刻,便听屋外有人低低说话,懒启星眸,却是萧宝溶的内侍在问我病情。因为睡着,也不敢进来,只在珠帘前探着头向内观望。 大夫大约也不敢拿预备打胎的事说出,隐隐听得依然用气血虚弱体质阴寒那套在敷衍着。 待我一觉醒来时,内侍早已离去,只有小落等人坐在灯下打瞌睡,一见我醒来,立刻取了捂着的羹汤来给我吃,又笑道:“公主,皇上特地让内侍传了句话来。” ===================== 对不起,亲们,昨天有事,回来晚了,匆匆更新的,忘了和亲们说了。《倦》和《和月》在做写书评送签名书的活动,具体可以由首页公告点击进入,或至皎皎的博客、论坛看下。 虽然我的字很丑,签的名不会比阿墨的画好看多少,不过那啥,还是欢迎大家参与哦!窘笑~~群么么,偶爬走。。。。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心天涯,何枝可依栖(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什么话?” “皇上说,让公主好好养着,朕绝不会再让人来惊扰公主。”小落笑道,“你看唐将军这么个刚硬的人,一般对皇上服服帖帖。听说皇上知道了他入公主府要人,把他找去一顿好骂呢!”懒 我点点头,倚着靠枕对着闪烁不定的灯花出了回神,低低叹道:“小落,明天若我还是不好,你遣人入宫去告诉皇上罢,就说我病得重了,只怕孩子保不住了。” 我的衣裳都是小落小惜帮着更换,下裳一直鲜血淋漓,她们自是清楚,此刻对视一眼,已是黯然无语。 -------------------------- 但第二日醒后精神居然略微好些,甚至起床后能就着小菜勉强喝了一碗清粥,连小腹也不像前天那样绞着疼了。 手指还是冰凉的,触着满是褐黑液体的药碗时,却给烫得一哆嗦,差点从手中滚落。 “公主,怎么了?这安胎药是刚刚送来的,大夫说了,是昨天商议的,特地为公主配的药。”小落急急来接时,已连珠炮般絮叨起来,“公主,别怕苦,看,今天不是已经好多了么?说不准再下去几剂,就恢复了也说不准呢?”虫 小腹中仿佛又是轻轻地一动,应该是我所孕育的小小生命正在并不舒适的母体中舒展着手脚。 它还活着。 说不准,好好养着,它便能安然地来到这个人世,咧着和萧宝溶一样好看的小小嘴唇,对我娇憨憨地一笑。 恍惚间,又有了点希望,如寒冬腊月突然见到枝头将萌未萌的一点绿意。 春天总会来,新叶总会绽。 我微微地笑了一笑,在小落她们愕然的眼神中推开窗,将汤药泼了出去,噫叹着柔声吩咐,“去和大夫说,就用我素日常吃的药,依旧开来调理罢!” 小落等虽是不解,但见我精神平复些,便开心起来,急急便去知会了。 虽是天气寒冷,我还是忍不住抱着个手炉倚在窗边,赏着窗外风景。 其实也无甚可赏的。菊花已凋,芙蓉零落,腊梅水仙连骨朵还不曾见,除了些愈冷愈苍翠的常绿花木,竟是萧索一片。 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正要让她们把窗户关了继续卧回床上休养时,忽见城南偏东的方向,一缕青烟袅袅而起,颜色映着苍白的冬日天空,是狰狞的深青。 烽烟? 我惊讶地挺直背脊时,那厢已有谋士发现,一边来告诉我烽烟所起的方向是沈诃若所在军营,一边已飞快派人打听动静去了。 我极是纳闷,闵边虽然战火未歇,但宁都附近还算安泰,即便诸部军营各为其主,如今我和萧宝溶小心翼翼地各自收敛自己锋芒,绝不会去伤害对方,因此京城还算安稳,哪会突然出现这样战火燃起的征兆? 刚刚镇定的心神,顿时给扰乱,再也无法安然睡去,只卧在软榻上躺着,吩咐一有消息,即刻前来禀报。 大约在半个时辰后,杂沓脚步响起,我忙坐起身时,只听一位公主府谋士回道:“禀公主,大致经过已问清楚。昨晚景阳侯萧构的一名部将在青楼喝酒时,不知为何与沈诃若沈将军的部下起了冲突,景阳侯部将在打斗中吃了亏,随即带了自己手下一支人马前去城南沈将军军营争执,直至动手,被沈将军部团团围住,砍伤不少;景阳侯萧构、余英侯萧枘等萧姓将领听说,各带了本部人马前去相助,言语之间,主将又有了冲突,竟在城南引发了一场血战……” 我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站起身来,一掌击在案上,怒道:“这些不成器的混蛋!” 他们还嫌南朝的男子在接二连三的战争中死得不够多么?居然还自相残杀起来,岂不让闵人或魏人笑掉大牙? 谋士急急道:“公主放心,皇上已经听闻此事,亲自往城南处置,想来很快就能平定下来,不致会有太大伤亡。” 萧宝溶并没有明着和我闹翻,想来萧氏兄弟表面上还得对他维持君臣之礼,可即便刀兵之争平息,如何处置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武将也是极头疼的问题。 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我也立刻出面,赶到城南军营,和萧宝溶各自约束自己一派的兵马,即时逼着和解了,才能将未来的祸端最大限度地湮灭于未然。 这样想着,我向前踏出了一步,扬声道:“来人,备轿,去城南……” 话音未完,一阵骤然的绞痛迅猛袭来,如尖刀般在小腹中狠狠一剜,愣是把我最后的尾音,逼作了凄厉的一声惨叫。 身下的热流喷涌,低头时,书房中的折枝莲花铺地金砖迅速被鲜血染红,像晨光里蓦然妖娆的红莲,雾气萦绕……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斜阳暮,鸦声无限起(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有大夫,有稳婆,有侍女,有老嬷嬷,无数的身影来来去去,只在我眼前忙乱。 而我只听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惨叫,渐渐喊到声嘶力竭,天昏地暗,直至有小小的什么物事从身体中坠出,所有的疼痛,才在瞬间麻木,转成无声垂落的泪水。懒 我很清楚萧宝溶对这个孩子能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抱了多深的期望,我也真的尽力在保全它,就像保全我和萧宝溶的情谊。 可我终究还是失去了它,失去了萧宝溶一心想要的龙嗣。 不是我不想回到相亲相爱的亲密无间,不是我不想念那飘着杜蘅清气的温暖怀抱和清逸温暖笑容,不是我不想弥补,只是我用尽全力,依旧落得两手空空。 睁着眼睛感觉泪水快要干涸时,我看到了萧宝溶。 他穿着尊贵耀眼的明黄色九龙袍,玉带峨冠,看来有点不像他了。 可见多了他穿这样夺目的衣袍,我早该习惯了,不该再觉得陌生。 使劲眨一眨眼时,我看到了萧宝溶的眼神,很通透,却没有了水晶的剔透明亮,如一团薄冰一样即将消融,泛着淡淡的水光和冷冷的寒意,嵌于那冰雪般的面庞上,少了清逸从容,也不见了出尘绝俗,让我一时都没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虫 和萧宝溶相依相伴那么多年,我都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情绪。 在很久之后,我才悟出,原来,那是恨。 “阿墨,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阿墨?”他平淡地问我。 即便是这样激烈的话语,从他的口中问来,依旧看不出任何的悲伤和惊怒,淡泊得令人心惊。 我舔了舔唇,哑着嗓子想唤他时,肿痛破裂的喉咙只发出了无意识的呻吟。 “公主病得厉害,即刻收拾了,让她随朕回宫,叫太医们诊断吧!”萧宝溶轻描淡写地说着,已将我用锦衾裹了,亲自抱起,径踏向房外。 我明知不妥,待要推拒,刚经历过苦不堪言的小产的身体,面条一样柔软着,快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又哪里推得开他的怀抱? 我不发话,公主府自然也无人敢阻拦他,径由他将我抱上御辇,在众多禁卫前呼后拥下回宫。(.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一路之上,我都被裹在锦衾中,有几次模糊地叫出了三哥,便觉那锦衾紧了一紧,有依约的杜蘅清气卷到鼻尖。 虽极度不安,倒也不觉害怕。 毕竟我很清楚,他是萧宝溶,天底下最不可能伤害我的萧宝溶。 于是,终于克制不住周身的疲累,沉沉陷入昏睡。 ------------------------------- 仿佛还住在蕙风宫内,一般地金尊玉贵,内侍宫人一大堆侍奉,却个个眼生得很。 想细问,却已倦乏得毫无力道,恨不能一觉睡去,从此安闲惬意,无忧无虑,再没那么多的悲恨相继。 但昏睡了两三天后,我终究还是醒来了,却宁愿自己不曾醒来。 我果然在蕙风宫中,继续过着衣食精致奢华的生活。 可宫中侍奉的宫人已一个也不认识,连殿外都站满了值卫。 我被软禁了,在我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 囚禁我的人,是萧宝溶。 可我到底过了将大喜大悲刻在脸上的年纪了。 盯着满是繁复藻纹和凤纹的彩绘天花,我只是搂紧藏于被底的小衣,黯然地笑了一笑。 甚至,当萧宝溶前来探望我时,我都能平静地望向他,不哭不闹,不喊不叫。 “恭喜陛下,阿墨病来如山倒,正好让陛下从头收拾旧山河,再不用担心有人拦着了。” 我淡淡地笑着,将眸中如钩的锋锐掩饰,努力像他遇到急难时从表现得那般从容淡泊,风度超逸。 萧宝溶并没有走近前来,听着我淡淡的话语,不改一贯的镇定优雅,只是苍凉得出奇。 “朕从没后悔过将你留在我身边养大,但朕真的不知,长大了的你,还是不是原来那个阿墨了。” 我到底愤恨,忍不住便笑了起来,“如果我只是那个处处依赖着三哥的阿墨,大约我们还会是最好的兄妹吧?我到底拦着三哥的路了!” 萧宝溶唇色淡淡,颤动片刻,才微微扬开,“朕从没嫌你挡我的路。倒是朕,成了你和拓跋顼联手一统天下,从此凤凰和鸣的绊脚石了吧?” 我顿时羞恼,叫道:“三哥,我从不记得你以前会这般器量狭窄、猜忌善妒!” 萧宝溶宽袖垂落,清浅的水色,安静无力地飘摆。他的眉宇,更是止都止不住的厌倦。 “不错,朕已一再提醒自己,给你时间,给你空间,让你选择你想要的生活。前提是,你不能背叛朕,不能背叛我们相依相扶那么多年的情谊。――即便,无关男女之情。”他阖上那融化般的星眸,缓缓道,“直到那天萧氏兄弟闹事,朕勉强平定回到宫中,御医呈上你早上所服药的药渣,告诉我是堕胎药……” 眼中那团融化的液体快要滴落,却又生生逼住,夹在长睫间盈盈闪着悲伤和绝望。 “阿墨,你可以想着和你的爱人双宿双飞,也可以想着怎样将南朝的江山无声无息地送给你的爱人。但你当真连一点念想也不肯留给朕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斜阳暮,鸦声无限起(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忽然明白了萧宝溶和我反目的原因。 我不喜欢他的心腹来给我安胎,但他却还关心着自己的骨肉,多半还担心着我的身体,所以留心让人将我素常服用汤药的药渣每天取了送太医院检查,以此确认我和胎儿的健康状况。而那天我知道胎儿很可能保不住,的确想把它堕下先保全我自己。懒 可那药我根本没喝。我同样地很怕萧宝溶会伤心。 我振足了精神,苦笑道:“三哥,我的身体委实吃不消了,孩子也基本没希望保住,我才听从了大夫的建议,准备先打下来。可我并没喝那药,我把药给倒了,希望能有一分指望,为三哥生下一个漂亮的小皇子。可我……我到底没能保住……” 萧宝溶的面容依旧清冷沉静得如同冰雪覆住,看不出他是信还是不信。他捏着袖口的指尖白皙得看不到血色,指甲如压于白雪上的冷冷一层青玉,很轻微地颤动着。 “朕会查清的。”他慢慢转过身,如零落了一层清霜般萧萧落落,疲倦自我那华美妍盛的屋子往外走去,声音压抑至几不可闻,“如果朕发现你有意打掉朕的孩子,朕永不原谅你!” 这是萧宝溶对我说过的最重的话,纵然轻得快要听不见,还是让我呻吟了一声,无声仆倒在锦衾间落泪。 依稀感到,我连萧宝溶的疼爱也已失去了。 仲冬了,天气果然冷,再厚的锦衾,再多的暖炉,也不能驱走血液中的寒意。 ------------------------------- 病恹恹地度过数日,总算医药还算周全,身体渐渐有了起色,而萧宝溶竟再不曾过来看过我一眼。 我知道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如小落、小惜等人,也只能证明我曾倒掉一碗药而已,至于是寻常的安胎药,还是堕胎药,她们就不知原委了;而为我治病的大夫,一见我被幽禁,只怕打死也不敢说是他们为我出的主意,要把龙嗣打掉了。 即便萧宝溶有几分相信我可能没吃堕胎药,但他一定可以认定,我的确打算为了保全自己而打掉他的骨肉了。 而以目前的形势,他既然借我重病之机将我幽禁,必定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萧彦留下的旧部,确立他至尊无上的南方帝王地位。 想来现在的宁都,正在动荡不安中翻滚着血雨腥风;而我困于深宫之中,连踏出殿门都有数名身手极好的内侍贴身相随。至于蕙风宫的宫门,这些内侍绝对不让我靠近三尺之内,比当年吴皇后还防守得严密许多。 我承认他做得很彻底,彻底到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便这么容不得我。 他该清楚其实我从不想和他作对,我要的只是保全我生父的旧部,以及我自己的地位稳固。他为什么会猜疑我想弃他而去,甚至会认为我打算将他的江山送给拓跋顼,预备和他双宿双飞? 便是定东相会,那许多人眼目之下,他该知晓我和拓跋顼并无太过逾越。以他一贯的胸襟,没道理如此猜忌。 难道成就帝王霸业的,当真必须做到无情,斩绝一切亲情爱情,连曾经最珍惜的人或物都不得不放弃? 我始终不相信萧宝溶会连我都舍弃,直到一次次地要求见他,一次次地被拒绝,并且每次都是很明确的答复,“公主,皇上说了,他不想见安平公主。” 小产后我的身体并不好,时常畏寒发烧。记得以前萧宝溶被囚,我虽顾忌多多,但如果听说他病了,或者他想见我,我从不曾拒绝过。 但萧宝溶居然也能无情若斯。 他虽然有着满腹诗书,风华绝代,可毕竟生长于帝王之家,到底不能免俗。 而我原先不愿意深想的点点滴滴疑点,也在我日复一日的失望乃至绝望中串连起来。 ------------------------------- 过了整整一个月的幽禁生活,我的病势略好,人却已枯槁如木。我没有萧宝溶那等沉静坚忍的心境,蕙风宫也不如颐怀堂那样敞阔明亮,风景怡人。 对着一方苍白的天空,和严冬季节宫中与我一样枯槁的花木,我很多次崩溃地想大哭大叫,但想着再不会有人过来安慰一句时,我默默地将所有的艰难苦楚硬吞下去,静候时机。 只是,心头的烦乱和痛楚越来越难忍,被冷落羞辱的怒火越来越灼烈焚烧着理智。我很担心,在可能的时机到来之前,我已因为忍受不住这种失去骨肉的伤痛和无处安慰发泄的囚禁而发疯。 但总算,我想要的时机,在我没有发疯时便已来到。 那日我正静静卧于锦衾,一遍遍地啃啮着丝帕一角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 有脚步声,有铠甲甲片相击声,有属于军中男人的粗犷厉喝声,还有宫中主管小心翼翼的解释声。 久经风雨战事,我立刻醒悟,必是出了状况,有大批人马赶了过来。不是想救我,便是想将我带出蕙风宫。 如果是救我的人,早该听到守卫的喊杀声了;现在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有人想将我带出蕙风宫。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斜阳暮,鸦声无限起(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宫中主管陪小心,定是因为此人是奉皇命而来,而我静卧休养时又不喜欢人打扰,一时有些犹豫…… 心念电转之际,我猛地跳下床来,推开向着屋后一处荒芜竹园的窗扇,捡起自己的一只绣鞋,远远摔出窗外,另一只则脱落在屋中的帏幔之下,然后飞快地奔往床榻后,打开一只不引人注目的半满衣箱,迅速将身体藏入,阖上箱盖。懒 这时候,外面已是一阵接一阵的敲门声,“长公主,长公主醒了么?皇上有旨,令公主即刻觐见!” 因屋里没有应答,外面的人显然不耐烦了,武者结实的一脚狠狠踹在门上,已听得破断之声响起,杂沓脚步纷乱而进。 我已藏好身,静默在箱中等候,不出意料地听到了众人的惊呼和推断。 “啊,公主……公主哪去了?” “被窝还热的!” “看,那里有公主的绣鞋!” “糟了,一定是秦易川的人捷足先登,将公主救走了!可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快追,快追,应该还来得及!”虫 秦易川!本该驻扎在江水之畔的秦易川,出现在了京城!我在箱中悄然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内内外外凌乱聒噪了好一会儿,我正提心吊胆时,嘈杂呼喝声忽然转为喊杀惨叫声,顿觉衣箱内的空气给抽干了般憋闷起来,攥着满掌的汗水,时冷时热。 屏住呼吸,身体无力地跌仆在软软的绫罗间,却又禁不住侧着头,不敢错过外面任何一丝动静。 沉重有力的脚步再度奔入房中时,鼻尖有隐隐的血腥味萦着。 接着,有耳熟的男子口音震怒地高叫:“长公主呢?长公主竟让皇上提前带走了?我不是让你们先行设法抢占前往蕙风宫的巷道么?” 我怔忡着细想片刻,猛地记起,这是百里骏的声音! 本该在镇守定东的百里骏,出现在了宁都! 囚禁一个多月,被防范得如铁桶一般,我到底与时事隔膜得厉害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但我到底能清晰地意识到,这可能是我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 我比萧宝溶幸运的是,他被幽禁了四年,而我只被困了一个月。 猛地推开衣箱盖,我强撑着探出身,唤道:“百里将军!” 百里骏正抖落冰冷铠甲上的雪花,压抑不住的怒气,忽见我立起身,立时大喜,叫了声“公主”,急急要走向前来时,又犹豫着顿住脚步,忽然拖住藏于帷幔后的一名宫女,喝道:“还不去服侍长公主更衣?若是冻出个什么来,看我饶得了你们!” 此时我也觉出不妥。 这一衣箱我早就趁人不备时腾空了一半预备紧急时藏身所用,只是事发仓促,我连外衣都未及披上。刚在衣箱中紧张之极,身下垫了厚厚的成衣,也不觉出冷,此刻给百里骏一说,才觉冻得哆嗦。镇定了心神,我冲那宫女淡淡笑道:“给本公主梳妆罢,我也知你们只不过奉命行事。” 百里骏见我谈吐沉静,这才放了心,行了一礼,道:“请公主尽快出宫主持大局!” 待他退出门时,我也不闲着,一面披衣梳洗,一面隔了门扇问他外面的动静。 ------------------------------ 外面的形势之乱,波澜之大,已出乎我的意料,只怕也出乎萧宝溶的意料。 我的被囚事出仓促,崔绪、萧构等重臣还未及反应过来,萧宝溶已连下数道圣旨,迅速将与我过从甚密的部分武将调离京师,派往边疆效力;又有部分文官被外放或授以高位却明升暗降。他对外只称我重病调养,保持着素日的温文优雅,对我的直系心腹一边拉拢一边分化,令得他们狐疑两端,一时又不敢明着翻脸。 但萧宝溶对付萧构、萧枘等我的同族兄弟却绝不容情。在我被囚的前几天,他便令沈诃若带兵捕杀诸萧氏,包括余英侯萧枘在内的几个梁萧近支被以谋反之名斩于当场,景阳侯萧构等人驻于城外,听闻风声后带了自己的兵马逃去,秦易川随之接应,竟将萧构等人迎入自己营中,即便萧宝溶遣使下旨,也拒绝交出。 僵持一段时日后,魏帝拓跋顼听说我被囚禁,暗中和秦易川交易,愿借兵三万相援,以求救出安平公主。为表明他只想救人,并无南侵之心,他竟令两国定水以东的魏军再后撤百里,等于将原南朝境内的定东城池尽数归还给了南朝。 为了配合秦易川救人,让出定东的同时,他却在定水以西发动了战争,迅速攻向秋天时让出的广陵。 于是,定东的百里骏可以放心回京救人,而定西的定威将军雷轩在秦易川的袖手旁观下,不得不陷入了孤军奋战的窘境,再三向宁都求援。 萧宝溶本可在擒我之后稳操胜券,但魏帝的拓跋顼与秦易川联起手来突然发难,立时让他内外交困举步维艰。 接着,京中原梁萧一系的人马,也打出了恢复大梁救援长公主的旗号,打开宁都东门,放了秦易川兵马入京,一路攻入了皇宫。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斜阳暮,鸦声无限起(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也算明白了萧宝溶为何再也不肯见我一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本就疑心我和拓跋顼联手,欲对他的江山不利;而拓跋顼的行为,无疑是坐实了我的“罪名”。 而他方才想令人抓走我,是不是打算用我来要胁听从我的臣僚?或者要胁拓跋顼?懒 我已不敢想象,只是忍不住地自问,他当真还是我的三哥么?那个曾用雪白裘衣将我紧紧藏在怀中给予我人间最大温暖的三哥! 我的身体尚未痊愈,但时势已容不得我有丝毫示弱。 匆匆换洗过,我去见秦易川时,他正指挥手下攻往皇宫东北角。 “皇帝并没有走。”秦易川见过礼,忍不住自己的激动向我说道,“刚才有大队人马撤出皇宫逃往北门,应是想与尉迟玮会合后再战。臣本以为萧宝溶会随同大队人马一起逃走,谁知刚才得的线报,他竟留在了颐怀堂中,并没有离开。他身边,只有唐寂带了三百余名禁卫军在守护了。” 我手足冰冷,心却跳得激烈。将指尖深掐入掌心,我努力保持着声线的稳定从容,“他还是尉迟玮、晏采宸他们的皇上。生擒即可。” 秦易川明白我的意思,微笑道:“公主放心。他怎样对待公主,我们便怎样对待他。” ------------------------------ 颐怀堂外的激战持续到了傍晚时分时,唐寂率为数不多的禁卫军出降。 他被捆缚着押到我跟前时,最后一缕凄寒的夕阳透过偏殿的窗棂,正耀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连根根虬髯都似在滴着血。 昏鸦声声不绝的聒噪中,他瞪圆着眼睛,好久才跪倒我跟前,嘎声道:“长公主,皇上令我降,我不得不降。可我还要说,长公主,你太对不起皇上了!” 稳稳地端坐于撒螺钿珐琅面双龙戏珠纹长案前,我淡淡说道:“也许吧!可我累了,已经不想再去细算谁对不起谁了。” 如果注定有一个人要失去自由,那么,就让萧宝溶失去吧! 至少他能忍得住寂寞,而我会在他生病时看他,安慰他。 大队的亲兵随侍下,我缓缓步入颐怀堂时,天已经黑得透了。 灯晕夜凉,疏帘空卷。闲月阁的书房中,萧宝溶正倚在鎏金缠枝莲纹的乌木条案边细斟慢饮,手中依旧执着一卷诗词,半拢于云过天青的素袖中,白皙微绯的无瑕面容散漫迷离,似带了每一次饮宴完毕后的微微醺意。 那种繁华后的落魄与失魂,无端地让我胸口一闷,顿在摇晃的珍珠帘后半天不能动弹。 百里骏跟在我身后低低地唤:“长公主,进不进去?” 我为什么不进去?我欠了他很多,可这次是他不肯放过我。 那样冷的天气,窗户居然大开着,冰寒的风霜刀一般刮入,透肤地疼。 一步一步踏了进去,杜蘅清气在寒气中愈发浓冽清冷,而萧宝溶始终没有抬眼。 他的精神,似乎全部集中到了杯盏中透亮的美酒中,根本不曾留意到我踏步进来。 我慢慢走过去,坐到他对面,用宽宽的袖子掩住发白颤抖的指尖,平静地说道:“陛下,我来了。” “哦……原来是安平长公主来了……” 他薄醉的黑眸斜斜在我脸上一飘,迅速又回归至他的酒盏。明晃晃的酒水荡漾在他冰澈冷凝的瞳心,并不能润开其中盛满的尖锐寒意。 闲适与从容,依然蕴于他优雅自然的动作行止间,却已不能从他的眉宇间看到分毫。 我不自觉地委屈得想流泪,甚至有种扑到他怀中控诉他的冷淡无情的冲动。 但我到底忍住了满怀的酸涩,紧紧攥着自己的长袖,淡然地说道:“陛下的性情,实在很适合继续在这里住着。” 他清冷地一笑,容颜如雪,寒眸亦如雪,幽暗地盯了我一眼,忽而自嘲叹道:“你当真是我养大的么?我始终不信,你会变成这样。” 被囚许多时日的悲恨一时控制不住,我猛地双手一拍案面,哑着嗓子叫道:“我也不信,我的三哥会这样对我!我也想问问,你还是我的三哥么?” 话未了,脸上猛地一阵冰凉,眼睛都给刺激得睁不开来。 萧宝溶居然将他杯中的美酒泼到了我的脸上,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森寒锋锐。 但闻他低沉着嗓音道:“你还要我做到怎样?将南朝江山双手奉上?让你和拓跋顼双宿双飞?行,你还我的孩儿。” 脸上的水滴滑入唇中,不仅有酒的辛辣,更有泪的苦涩。接过一旁侍女颤巍巍递上的丝帕,我努力洇干满脸的潮湿,吐了口长气,才能忍着喉间的哽咽说道:“三哥,我早说了,孩子掉了只是意外。我不要你做到怎样,只要你容我和我父皇的部属有一处安身之所,不致为人所害,也便够了。我没有背弃我们的感情,是你……是你……” “我怎样?” 他眼底的尖锐渐渐被朦朦的雾气掩盖,再也看不清晰,只有凄黯的酸楚苦涩,在雾气中如沸水翻滚,倾倾欲出。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斜阳暮,鸦声无限起(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虽是问句,可那样的眼神,分明将我当作了伤害他的元凶,不愿给我半点解释的余地,让我更是愤怒悲伤,忍不住便将我所有的猜疑指斥出来,“三哥,你真当我是傻子么?隐藏自己,示人以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伺机而动,一击必中。这样的处世道理,本是三哥教我的,而三哥运用起来,更是炉火纯青了,阿墨甘拜下风!”懒 萧宝溶似是怔了怔,才低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索然一笑,轻声道:“早有人提醒我,说惠王降天临帝,是在走投无路时的孤掷一注。而那赌注,是我。可我一直不愿相信,我宁愿认为我的三哥志向高洁,宁可自己受苦,不愿生灵涂炭。即便三哥发动宫变,我都不愿去想,去想一向最疼我的三哥,只是把我当作了一枚很好用的棋子。当我这枚棋子堵塞了棋眼,碍着了三哥下一步棋时,便是这棋子该被弃置一旁的时候了!” 萧宝溶点点头,轻笑道:“原来,你一直疑心我,疑心我利用了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难道不是么?” 其实我很想听到他否认,至少希望他能为自己辩白一番,让我能感受到一点温暖,一点关于快要尽数失落的亲情的温暖。虫 可是没有。 萧宝溶听了我的话,紧紧盯着我,居然笑了一笑,“哦,是……是我利用了你。呵……” 他笑着,姿态优雅地饮完杯盏中最后一点余沥,摇摇晃晃站起身,依然是那样琼姿玉立清逸出尘的身影,如一片即将消逝的云朵,踉跄从我跟前飘过。 我忽然便心虚般慌张起来,高声冲他叫道:“你还要否认么?在搬入颐怀堂以前,你囚困于上阳宫时,便和外界有着联系,甚至能及时通知母亲赶过来确认我和梁帝的父女关系,又怎会窘迫到连一口水也喝不上?你……你只是故意让我见到你的惨况,好尽快与梁帝相认,确立自己的地位以保护你和你的部属,好成为你日后东山再起时的最大助益!还有……那年除夕夜的杜蘅香气,是你暗中布置的……你根本就是清醒的,你只是怕我忘怀了你这个和你没有血亲关系的哥哥,逼着我用这种方式记住你……” 萧宝溶走得很慢,我连珠炮般一口气指责了他这么多,他才不过走到了门口,穿过珠帘,在那沙啦啦乱响的珠玉轻磕中,疲倦地问道:“我倒不晓得,你有这么聪明!你还想到了什么?” 我愈加地不肯低头,迸着泪珠叫道:“还有……还有,你收养我,不过因为我是你倾慕的女人的骨肉;你占有我,不过因为你可以借此占有我手中的权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在你的心里,到底我算是什么?我算是什么?” “你算是什么……你算是什么……” 萧宝溶重复着我的话,哑着嗓子,仿佛在笑着,忽然便掀开了外屋厚厚的棉帘,沉重的脚步迈向他的卧房。 随侍在他身侧的随从尚有韦开等高手,见此情形,显然并不放心,急急跟了上去照应。路过我时,复杂的眼神中,已不难辨识出其中的谴责,仿佛我是什么千古罪人。 韦开的弟弟韦卓因救我而被拓跋顼所杀,我也因此对韦开格外敬重几分,一时也不好计较,不由自主地跟着出了书房,默然看着他伴着萧宝溶沿着回廊走向卧房。 拐过一道弯,萧宝溶忽然扶住廊柱,猛地一弯腰,一声低低的呕吐,晃动的灯影下,我分明看到他吐出了一团鲜红,甚至有血丝殷然挂下发青的唇。 心口收缩,再收缩,只是双腿僵硬着,不愿奔过去查看他的情形。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我怎知他现在是不是有意装得病弱?而他目前一击必中的目标,已经从吴相、萧彦换成了我。 因此,我在韦开的失声惊呼中,只是淡淡地吩咐:“找个御医来,为皇上诊治罢!既然病着,万事不该再操心了。封锁闲月阁,留两名侍女两名侍卫照顾,让皇上在这里好生静养!” 转身,回头,我弃下我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亲人和爱人,决绝而去。 夜深,露重,通体给冻得麻痹,我再也感觉不出任何温暖来。 也许,冻得太过了,温暖再也浸润不进来了。 那年冬天,是我二十年来所经历的最寒冷的冬天。 ---------------------------- 御医诊治的结果,萧宝溶是旧年上阳宫落下的旧疾发作,来势虽猛,但若好好调理,并无性命之忧。 我听是无性命之忧几字,心里一块大石已经落下,只是吩咐了尽心调理,饮食医药不许丝毫有缺,却再也不想去看他一眼。 爱也罢,恨也罢,对也罢,错也罢,走到这样的地步,相见争如不见? 何况,我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儿女私情中哀哀切切。 萧宝溶的部属并没有死心,尉迟玮、晏采宸等人一时按兵不动,却发出情辞激烈的上书过来,指责安平长公主不该辜负昔年之情,与敌国联手,引狼入室;京中的宋梓、晏奕帆等文臣和我也算走得亲近,只是相对萧宝溶,情感又淡薄了些,不断地明着委婉劝谏,暗中联合施压,希望我将萧宝溶放出,至少恢复到以往共同执政的状态。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连环策,南柯繁华断(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而我并没有天真到认为可以依赖别国稳定住自己国家的安定,即便那人是拓跋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拓跋顼所遣兵马,已于数日前攻下广陵,大败后的雷轩听闻宁都有变,不敢回京,径带了剩余兵马撤往苍南老家,瞧其意图,应是收缩兵力先求自保。懒 拓跋顼的兵马占据广陵后并没有因为我的掌权而撤退,反而陈兵江水北岸,送上的奏表倒是言辞谦卑,只说南朝未定,暂驻于临近宁都处以为策应,以防萧宝溶一系生变。 我立时遣使前往江北,以和魏帝拓跋顼有过约定为由,要求他们撤出广陵,同时令秦易川清查拓跋顼所借三万兵马,即刻将他们退回江北,以防变生肘腋。 萧构悄悄来见我,奇道:“长公主,目前向着萧宝溶的文臣武将极多,既然拓跋顼有心维护公主,何不借了魏人之力将他羽翼彻底剪除?” 我默然,然后轻笑:“本公主从不信有人会无故伸出援手,损己利人。” 萧构很古怪地望了我一眼,陪笑道:“只要魏帝所要的,不是南朝的江山,微臣认为,公主欲成大事,不必拘于小节。” 胸中霍地一热,连贴近心口的猛鹰玉佩也温暖起来。但伶仃立到窗前,对着寒冬腊月的满宫萧索冷瑟,我到底还能清醒。 江山与美人,拓跋顼必定想要一样。 萧构一定推断着,拓跋顼想要的是美人,所以才希望我能以自己为代价向拓跋顼屈服,以换取北朝的支持,保证萧宝溶被囚后,我还能掌控住南朝的局势。 可如果我继续借兵,让拓跋顼干涉南朝内政,于私,我无法割舍家国还他情义;于公,早晚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甚至让南朝沦为北魏的附庸。 略嫌单薄的素锦长袖迎风拂处,我有些站不稳,忙将窗户推得更开,大口地呼吸着凉澈肺腑的空气,才扶紧窗棂,沉着说道:“景阳侯,不必心怀侥幸。我更相信人心自私贪婪。人的本性,是得寸进尺,永无止境。” 握紧拳,我一字一字地清晰吩咐:“重重犒赏前来支援的魏军,重兵护送他们离开江南!我会亲自写信函,多送珍宝美人,以示本公主感激之心。” 至于其他,在南朝平息内乱之前,我不想多说多想。如果南齐依附于北魏,我也没有对等的地位,可以大声地对拓跋顼说爱,或不爱。 我只希望,拓跋顼真的只是想帮我,真的不是别有所图,能安安静静地呆在江北,静候我腾出手来稳定了南朝,再与他重叙旧谊。 或许,那时,我们真的有未来。 一个依约的梦想,月晕般朦胧,浮云般飘缈,再不知,有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日。 萧构犹豫着低声应我时,我的血液已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几乎冻结,心口的猛鹰却似昂扬万里云宵般唳啸着,激得玉佩周遭的肌肤都灼烫起来。 ------------------------------ 延兴元年腊月廿二,出使北魏的使者见到了拓跋顼;随后,拖延着始终不肯从宁都附近撤离的三万魏军拔营而去,撤至牛首山。虽是未回江北,但离宁都毕竟远了些,便让我略略放心。拓跋顼并未回信,只让使者传话,“请公主放心,拓跋顼虽无能,可必践往昔盟约!” 我也知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他,并且也没想出我曾和他达成了两国怎样相处的盟约。他当时也只是口头表示了不会和我争江山而已。深知有备无患的道理,我给秦易川下了密令:“严密监视着魏军动向,不可松懈。如发现魏军居心不良,可令诸将便宜行事。” 延兴元年除夕,本该由皇帝大宴群臣,但我借口萧宝溶生病,只让太子萧听风主持筵席,连我都不曾参与,只在暗中警戒着可能的异动。 延兴二年正月,我以萧宝溶之名下诏,令太子萧听风与安平长公主共同监国,示意天下我并无篡位或恢复大梁之心,以笼络忠实于萧宝溶的众臣。 尉迟玮、晏采宸等人虽是疑虑重重,不肯解甲入京觐见,但一时也不敢有所动作,依然徘徊观望着。 我有把握,只要假以时日,凭着我昔日的影响力,在确保会扶立南齐萧氏后人后,他们终将驯服于我。 可惜,我再没有我需要的时间和机会。 正月十五,正当宁都稍稍平静时,闵边传来急报,闵国大举入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闵边防线,攻入北安郡,不过短短数日工夫,便抢占了北安近半城池。 我急忙安排秦易川分兵救援时,魏齐边境异变突起。 原驻扎在牛首山的近三万魏军,在秦易川分兵后突袭齐营,大胜;江北魏军趁着南朝守军无力抵御之机强渡江水,与江南魏军汇合,有八万之众,直逼宁都。 确切的消息传来时,我虽是阵阵心悸慌乱,却没有太过震惊。仿佛是意料之外,又仿佛是意料之中。莫非潜意识里,我早有了这样的疑心? 这时,晏家兄弟已为此事而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连环策,南柯繁华断(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长公主,率领魏军攻杀我南朝军民的,是魏帝拓跋顼!”晏奕帆维护着萧宝溶,再不知在我跟前说了多少北魏人的不是,此时更是义愤填膺。 晏采宸大约认定大敌当前,我断断不会再拿越来越少的武将开刀,也亲自从城外赶来,向我谏道:“长公主,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想来皇上休息的日子也久了,龙体也快痊愈了,请长公主尽快让皇上出面视事,也好上下齐心,共同抗敌啊!”懒 “拓跋顼……”心口处的灼热已经变成了灼痛,仿佛那展着翅翼的猛鹰怒目相向,磨砺已久的尖利爪牙扑下,钩啄处鲜血淋漓…… “我知道了……”我僵冷着声音道:“下去准备,集中兵力堵截魏军,务必将他们拦于南浦镇以外!以皇命向南方募集兵马勤王!” “那皇上……” “我呆会去见他,总要……共度此劫吧?” “皇上身体……还好吧?”晏奕帆不确定地又加问了一句,似乎很担心我是不是已经将他最敬慕的皇上给害死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自然不会真的伤害萧宝溶。 可我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不想见他,不想回忆我们美好或悲惨的过去,不想面对如今视同陌路仇敌的相处,因此甚至不愿意随侍在我跟前提到他。 “他有美人,美酒,美食,应该……很好。” 我只能这样说,但并不敢肯定。 ------------------------------- 晏家兄弟疑疑惑惑离开后,我怔忡片刻,起身去看望萧宝溶。 在南方有手掌实权的高门士族中,萧宝溶的名望,自然远胜于我。我的确需要再度和他联手了,对付的,是那个据说一心喜欢我一心想帮我的拓跋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身畔的几名侍仆,除了韦开,都已换成了我的人,几乎日夜不歇地监视着他的动静,生怕他再和旧部有所联络。因此我一过去,便有侍仆上前来禀报:“皇上身体已经恢复不少,只是不知保重,这几日日夜喝酒,恐怕这样下去……这病可就难好了!” 日夜喝酒……果然是日夜喝酒。 我去的时候正是傍晚,萧宝溶侧卧于软榻上,淡青的袖子揉皱了一大团,但沿榻沿垂落的姿态依旧从容,依稀辨识得出以往的优雅潇洒。 但他当真醉得厉害了。 苍白的面容过于安静,接近于令人惊惧的死寂,明明十分清新的杜蘅清香卷在醺醺的酒意中,岚霭般浮泛着某种辛涩苦辣,让人不由地便哽住了嗓子,说不出话来。 “三哥,三哥!”我叫了他两声,又让侍女取了醒酒汤来,希望尽快让他醒来。 “我不是你三哥,不是……”萧宝溶叹息般吟着,侧过身挣扎着,躲开侍女的汤水,半睁了片刻迷离的眼睛,又喃喃地说道,“朕不想再见到你,不想再见到你……阿墨,阿墨……” 他悲伤含糊地念着我的名字,黑浓的睫忽然便湿了。甚至,沿了他闭紧的双眸,竟有晶莹的水滴悄然滑落。 “可我不要你的江山。我从没想过要你的江山。”我低低地说着,捧住他瘦削的面颊,忽然便也掉下泪来。 可惜,他看不到,看不到我正因他而落泪。 眼见他醉得厉害了,我深知再不可能唤醒他,嘱咐了侍女好生照顾后,方才先行离去。 走到半路时,我忽然记起,拓跋顼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他不要我的什么江山天下。可他现在分明在抢着南朝的江山和天下。 我也说,我不要萧宝溶的江山。可我目前正将萧宝溶的江山握在自己手中,并让这江山在内外交困中愈发憔悴。 我仰头向天,想将快滚落的泪水逼回去,反被飘入眼中的沁凉寒意逼住,顿时将泪水激得滚落。 竟是下雪了。 这个冬天不曾下雪,竟在大正月里下雪了。 如果当年判定我是亡国妖孽的太史令在,说不准会预言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是上天在为南朝无数牺牲的生灵披麻戴孝。 回到武英殿时,我的鼻子和嗓子一样堵得不行,连头都昏沉涨疼了起来。 小惜过来摸了一下我的额,急道:“公主,似乎有点发烧了!” 我怎能不发烧?心口仿佛有一团火,几乎要将我整个人燃作灰烬。 去摘脖中那啄人心的猛鹰玉佩时,颤抖的手解了几次没解开,还是小落赶了过来,拿了银剪“喀嚓”一下,顿时将玉佩连同串着的缨缨络络一起剪了开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连环策,南柯繁华断(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抚摸着羊脂白玉上熟悉的花纹,抓握着精缠线绕的七彩缨络,只觉玉还算温润,本来暖着肌肤小小荧石却突然地冷了下来,让我的手指都不由地颤抖,忽而一甩手,将它扔到了边的案几上,侧卧到软榻上,令人去传御医。懒 不管内外交困到怎样的境地,我都不能让自己病倒,让自己垮下。南齐也好,南梁也罢,既然已经压到我的肩上,我便不得不担负起来。 失败也好,成功也好,如果不曾尽力,便是我的罪孽。 ------------------------------- 虽然不太可能是什么大病,太医院派来的御医还是足有四五人。我眼皮也不抬,由着他们鱼贯而入,轮着为我请脉。 “长公主忧思过重,有些肝气郁疾;再加上体质虚寒,又着了点凉,因此肺气壅实、胸满喘急。待微臣等开些药来发散发散,再好生静养几天,应该就无大碍了!” 御医说得虽是肯定,但说完后,却又有了狐疑之色。 我不必睁眼,便猜得到他们犹豫不定的神情,懒懒道:“还有呢?直说!”虫 御医们很轻地交换了几句,领头的那位年长者已上前一步说道:“公主,太医院为公主诊脉已久,皇上……也留心着长公主病情,因此所开药方很是审慎。听闻公主近数月来温中祛寒的药物一直没停过,但虚寒体质竟毫无改善,臣等疑心……”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猛地坐起身来,盯着他们道:“你们也疑心有人在加害于我?可我的饮食用药,似乎都有人仔细检查过,并无任何纰漏!” 御医们一时无语,紧张地拟定了药方,正要离去时,那位年长的御医忽然顿住了脚步,眼睛却盯向了我扔于案上的那猛鹰玉佩。 “长公主,可否将那玉佩让微臣一观?” 我怔了怔,向小落一颔首。 小落忙将玉佩用玛瑙盘装了,递送到御医面前;而老御医将那玉佩拿在手中细细观摩,神色越来越凝重。 我出身皇家,对各类珠宝尚有基本的鉴别力,一眼便能看出那块玉佩是由极纯正明净的羊脂白玉雕成,缨络所用的七彩丝线虽是精细,也没有太过特别之处,不由奇道:“怎么了?白玉古有通灵之说,这样好的白玉,也只该有护体辟邪之功,不会伤人元气吧!” 老御医再不迟疑,将那玉佩高托至头顶,跪在我跟前回道:“公主,谁为公主编了此玉,公主可诛其九族!玉质虽是无瑕,可这缨络中所镶的七彩石子,如果老臣没有认错,应该是传自极北之地的天外冰石!” “天外冰石?那是……什么?”我从未觉那挂在脖中的玉佩或七彩荧石有什么冰寒之意,但我此刻再看向那枚玉佩时,我的心似乎开始结冰,连话语都冰着一般僵冷起来。 “据说,大约在数十年前的一个深夜,有人亲眼看到一团燃烧着的七彩火球从夜空中掉入极北之地的一处山谷,天明后有人去探察时,发现了大量跌碎了的七彩荧石,色彩斑斓,极是绚美,遂带了些回去令人琢为配饰,分散送给几位亲友。随后,这些亲友先后顽疾缠身,直至将这些七彩配饰丢弃,这才恢复过来。这些荧石摸起来虽是温润,但其暖意均为汲取人体热量而来,故而对人伤害极大,被人称为‘天外冰石’。老臣少年时曾听师傅讲过此事,但这种冰石,当真还是第一次见着。结合公主的病况,这玉佩上的荧石,必是此物无疑了!” 身体依旧站立着,倔强地试图保持脊背笔直向上的姿势,不想让人看到心头如被火山溶浆炙烤的灼烧疼痛,和被人淹入大海深处的窒息沉闷,可无论如何止不住,眼前奢华靡丽的陈设起起落落,时清晰时迷糊,如隔了一层飘荡着的浓雾。 “如果……”我竭力抓住浮游着的思维,吃力地吐着字眼,“如果是怀孕之人佩着这种冰石呢?” 老御医未必不知道我落胎之事,小心窥伺着我的脸色,低声道:“如果是孕妇佩带这种冰石,那么,邪寒侵体,第一伤的便是胎儿。若不曾找出病因,即便设尽千方百计,也无法保住胎儿……” 小落、小惜面面相觑。 她们虽不曾问起,但大致也猜得到这块玉佩的来源。小落吃吃道:“那个……那个公子,根本……根本就不怀好意……” 好容易,我将飘来荡去的目光散漫地投向御医们,漠漠说道:“好……好,好得很。我知道了……下去吧!” 御医们惶恐告退,而我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着那一帘碎珠在眼前晃动,晃动,幅度越来越小…… 我的眼珠却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仿佛被钉子硬生生地钉住,一霎不能霎。 小惜等人越来越不安,忙着扶我坐下,倒水捶肩,鲜红的嘴巴一开一阖,似在没完没了地说着什么,却一字也不能听清。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连环策,南柯繁华断(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僵坐于榻上,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袖子,不知怔了多久,忽觉衣角一紧,恍恍惚惚低头时,小落和小惜正跪在我跟前焦急叫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凝了凝神,才听得小惜在叫道:“公主,如果难过,就哭出来吧!”懒 哭? 我为什么要哭? 一切,不都是意料中事么? 早在发现拓跋顼是魏国皇子时,早在他将我留给拓跋轲蹂躏时,早在将他捆为阶下之囚时,我便已那等清醒地意识到,他绝非我的良人。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当断则断,不受其乱。他有他的野心,我有我的立场,我们注定了擦肩而过,浮槎不相逢。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决绝的念头开始动摇,胆敢生出一星半点明知不切实际的希望来?甚至满怀忧伤和思念,将他送的夺命之物当成性命般珍藏着,贴紧心脏佩带着,由着它噬心,啮骨! 因为他说,我们是同一种茶,合在一处泡出,可以不改香醇? 因为他说,他会对我好,一辈子对我好?虫 因为他说,他要天下,也必定因为天下有我? 我信了? 我竟信了么? 忘了他父母兄长都死于我的亲人手上,忘了我曾囚他七个月,忘了他曾暴戾地杀害与我走得略近的亲卫,轻信了他! 我真是天底下最可笑最无知之人,居然也敢自负聪明,居然也敢统领南朝江山,居然也敢怀着寻找自己幸福的希望! 双掌清脆地拍在榻前的案几上,我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小惜等人再不敢劝,瑟瑟地缩着身子,噤若寒蝉。 窗外的雪似乎大了,我的大笑声中,居然听得到雪花落于地面屋檐的沙沙声,空空洞洞地在用铺天盖地的纯洁和明净,掩藏远远近近厮杀与血腥。 连红梅的清香也幽缈了,沉沉的夜里,所有的丑恶正被掩盖。 只要不是刻意揭开,明日清晨,入目的洁白将会比那枚玉佩更加洁净无瑕,美丽夺目。 ------------------------------- 这天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依旧怀着萧宝溶的骨肉,从侧面的茶室奔出,吃力地呕吐得泪珠交迸。那个熟悉的秀颀身形走来,紧紧拥住了我,依旧用他清醇低沉的声音在和我说:“我不放弃你,我不逼你,我只愿你能自己走到我的身边。我总等着你。” 他拥住我时,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腕。那样的姿势,如果是懂医术的人,很容易在人不知不觉间轻易听到对方的脉搏。 当然,也听得出,我的异常,到底是因为肠胃不适,还是因为怀有身孕。 猛地惊坐而起时,拓跋顼美好而苍白的笑容似乎还飘浮在眼前,带了捉摸不定的神采,黯然而坚决。 萧构猜他要美人,我猜他更看重江山。 原来我们都错了。 江山美人,他都打算要。 他不放弃,不威逼,只是按部就班从容不迫地实施着他的计划,打掉我的胎儿,夺去我的江山,逼着我无可依傍,只能自己走到他的身边。 果然爱我,果然让人感动。 一个比拓跋轲更富有手段更会利用人的情感弱点的帝王终于出现了。 推开窗扇,寒风卷着冷雪,扑簌簌打在滚烫的面颊和单薄的小衣上。一带灯火在迤逦于通往蕙风宫的巷道,伴着踩上积雪的匆促脚步,以及惊慌嘶吼的回报。 “公主,公主,不好啦!景阳侯萧构谋反!萧构谋反!他将魏帝拓跋顼放入南浦,已经快要攻至宁都城下!” 雪夜,连雪花落到屋檐和残枝上的沙沙声都显得清寂幽冷。 而这天地,终于在天崩地裂中迎来了新的热闹,新的皇朝,新的帝王。 -------------------------------- 我太清楚自己手中能调动的兵力,经过几番磨挫和分化,实在不足与兵临城下的拓跋顼近十万精兵相搏。 战,或者降,都是我不愿选择的道路;我也不认为,南朝真的已被逼上绝路。 上午紧急召见了包括宋梓、晏奕帆、唐寂等人,令他们立刻安排兵马,佯作固守城池,暗中则调派最精悍的骑兵,守住魏军尚未及占据的城南几处要道。 “长公主……打算出逃?”晏奕帆打着寒噤犹疑问我。 我冷笑,“不逃,难道留着做魏军俘虏?不然,你们还当我真的早和拓跋顼联了手,打算将江南的大好江山,作为我向他表示忠心的献礼?” “那么……皇上和太子殿下呢?” “自然一起走。”我毫不迟疑,“宁都可弃,皇上和太子不可弃。有他们,大齐就不算亡国!纵然拓跋氏真的占了宁都,只要臣民一心向着皇上,丢失了的国土城池,必定有机会收回!”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连环策,南柯繁华断(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宋梓等人渐渐也恢复了些血色,言谈之间,便有了些气概,“不错,只要长公主和皇上一心,我们尚有交州的尉迟将军、苍南的雷将军,还有江阳的沈将军,大可在他们护送下暂避贼人锋芒,寻机再将他们驱逐出去!”懒 这也正是我打算采取的行动。只要萧宝溶和我联手,以二人的威望,避开魏军锋锐后,再召集南方兵马勤王,即便拓跋顼占据宁都,也不可能安稳落下脚来。 和他们再商议了些细节,即下令让文武重臣即刻带了太子预备从南门出发,在唐寂、沈诃若等大将的保护下尽快逃离险地。 但萧宝溶那里,我不得不再去一次了。 他并不肯轻易让出南朝一寸土地,想要他弃了京城逃走,只怕未必愿意。 可我已穷途暮路,除了再次与他联手,我将毫无胜算。 ------------------------------ 敷了薄薄的胭脂,连唇边也点了嫣红的口脂,披了件大红蹙金兰草出毛斗篷,硬是将苍白无神的面庞撑出了几分明亮妩媚。 雪还在下,斜斜密密,打到雪帽上,碎碎地挂在蓬松的风毛上。融化了的霰粒,露珠般晶莹着,时不时从眼前飘落,和雪花一起荡到面颊,冷冷地沁到骨髓中。 金碧辉煌绮丽奢华的南朝皇宫,经了一夜的风雪,如被雪白的幕布通体裹下,无边无际地延展于漫天的雪霰中,似在一夕间便寂静下来,连往日权位交替时的慌乱和惶恐都消逝了。 偶尔见到几个在雪地里匆匆来去的小宫女,明明该是朝气蓬勃的面颊,都已是如雪的空茫无措,连偶尔转动的眼珠,飘出的目光也平板得毫无神采。 数名小内侍引领着,我的牛皮小靴一下一下踩到雪地里,直没到鞋背。 小落跟在我身后嘀咕:“怎么搞的,知道长公主过来,也没人打扫?” 我欠着唇,自嘲一笑。 层出不穷的阴谋阳谋,没完没了的暗箭陷阱,亲人不再是亲人,爱人不再是爱人,连家国终究也不知是谁的家国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云雷天堑,金汤地险,已于一朝破灭;琼林玉殿,富丽江南,眼看繁华梦断。 到如今,谁还顾得了谁?无非走一步是一步罢了。 前提是,我的前方,还有着希望,还有路可去。 我想,我应该还有路罢?只要萧宝溶不放弃他的江山,我便可以再度和他相依。兄妹也罢,情人也罢,盟友也罢,不得不用彼此的权势维系也罢,至少他都是这漫漫雪地中唯一的温暖。 纵然惨淡灰暗,纵然幽暝无光,到底是我勉强可以握住的一丝暖意。 撑着给绞紧般昏沉疼痛的头,我调匀了呼吸,笔直地踏入了颐怀堂,径进闲月阁。 忐忑掀开他房屋中厚厚的银线莲纹锦帘,银霜炭温暖的炭香融着清新的杜衡清芬扑面而来,馥郁得盖过了淡淡的酒香。 萧宝溶正安静地坐在案前,云过天青色的素袍松松地用衣带束着,一丝花纹俱无,一袭宽松的裘衣懒散地披在肩上,竟比外面漫天的飞雪还要洁白几分,更衬得那面颊如冰雪无瑕。 修长的十指,与执于掌间的白玉酒壶有着相类的颜色,干净得剔透,泛着接近透明的青。酒壶略略一倾,明亮的美酒便从壶嘴稳稳流出,晰沥沥落于同样质地的双耳蟠龙酒盏中。拇指与食指优雅地轻轻拈过,送至淡色的唇,缓缓饮尽。 他的双眸微阖,黑睫在眼底投了一圈阴影,并无损他清俊秀好的容貌,反更多了几分让人心酸疼痛的忧郁,忧郁到连那等明亮的雪白裘衣轻摆时,都如飘舞在北风中那般凄凉着。 可他还是那样安静地坐着,默默地自己执壶,慢慢倒酒,缓缓轻啜,仿佛并不知道自己那样的姿态,已生生地将满屋温暖的酒香炭香,逼作了噬骨蚀心的梦魂俱伤。 坐在我跟前的这个人,像是早已碎了,却硬给一副薄薄的躯壳拢出看似完整的躯体,可稍一用力,便能四分五裂,碎成一地琉璃。 “三……三哥……”我不由唤得小心翼翼,连坐到他对面也是悄无声息,生怕惊着他般惶恐着。 我本来很担心萧宝溶又会大醉着不省人事,或容色冷淡地对我视若无睹,依旧将我当成颠覆了他的地位的政敌。 我甚至做好了对他低声下气详加解释的准备,横竖他并不是别人,而是萧宝溶,养育我长大的萧宝溶。既然是我错了,是我中了别人的计,我活该拖着千疮百孔的身心,努力去弥补我犯下的错。 可萧宝溶居然抬眼望了我一眼,唇角一弯,笑意浅浅淡淡,温润如初。 “你来了?我本以为,你不会来。”他噫叹般说着,继续倒酒,饮酒。 除了他正用着的那套酒壶酒盏,一旁还有一只乌木龙凤戏珠朱漆托盘,端端正正放了一壶酒。 这壶是青花瓷的,胎质却坚白细腻,釉色幽清淡雅,隐见酒水荡漾;花鸟的青花纹饰精致如画,直欲飞出壶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连环策,南柯繁华断(六)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虽是细瓷,但如此质地纹理,其价不比白玉差多少了,一看便知是皇家专用之物。 我派来的人,虽是限制了他的行动,可他的饮食用度,并未因此略有亏缺,倒让我安心了些,勉强笑道:“我怎会不来?便是死了,你也是我三哥。”懒 萧宝溶便点点头,“我死了,便依然是你三哥?若不死呢?” 我真的讨厌这场雪,沙啦啦地打在窗纱上,果然白得不祥,再和萧宝溶死不死的话联系起来,让我顿时懊恼,“三哥,我说我死了,你也是我三哥。纵然你不认我,我不会不认你。” 萧宝溶依旧点点头,“嗯,你认我,那么,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认我?” 我望着他温文安详却平静得可怕的面容,忐忑地咳了一声,低声道:“三哥,其实……我们本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兄妹,对不对?魏军兵临城下,想来三哥也该略有耳闻,是咱们摒弃前嫌共御外敌的时候了。” “共御外敌……”那双冰明玉润的眼睛忽然有了薄薄的讽意,像是听着了什么好笑的话语,“阿墨,你的外敌……难道不是我么?” 抱住自己的肩,隔了厚厚的冬衣,我都觉得出手指掐入自己骨肉上的疼痛,连笑声也尖锐起来,“三哥,晓得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的外敌是你么?因为你把我视作了你的敌人!你连我都不信!你为什么连我都不信?” 萧宝溶盯着我,依然看不出任何的大悲大喜或大惊大怒,半晌才又说话,却连口吻也是淡淡的,“那么……你要我做什么?” 我略松了口气,垂了头,低声道:“拓跋顼……攻到宁都了!朝中兵马,在我们两人内斗之时已消耗太多,尉迟玮等人也不服我调拨,估计不会前来相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我想请三哥和我一起先撤离宁都,避开魏军锋芒,徐图光复大计。” 萧宝溶唇角挑起,轻笑,眼眸掠过我面颊,如雪花悠悠滑过,凉意透肤而入,让我瑟缩了一下,好容易才鼓起勇气,保持着直视着他的目光,以示无愧于心。 他拈着酒盏,将盏中不多的余酒饮尽,才轻声道:“如果,我说我不想离开宁都呢?” 仿佛,正是意料中事。他的性情虽好,却绝对有着自己的主见。 这种主见让我绝望,却不肯放弃。 “为什么不想离开?你还有着尉迟玮、沈诃若和南方那么多后援,只要你振臂一呼,加上我在一旁襄助,即便魏军占据宁都,我们一样不难反败为胜,重建大齐。” “哦……”他悠悠说道,“你要的,便是尚肯听命于我的那些南朝兵马么?” 这屋里明明炭火甚旺,我的心口却是一阵雪凉。 黯然地勉强一笑,我搓揉着冰冷发白的手指,说道:“我要的,是三哥平安,太子平安,南朝子民平安。国事至此,阿墨有责。只盼三哥不要再疑心阿墨,我们一起挽回颓局,延我我大齐国祚,可好?” “大齐国祚……”他目注前方屏风上雕绘的江南烟雨山水图,微微失神片刻,才转过脸来,乌黑的眸子沉寂如夜,盯着我萧索一笑,“我不疑你。你所要的,只要是我给得起的,我都给你便罢。只是南朝仅余的那几万精兵,我不能交给你。即便我是大齐君主,也无权拿这么多将士的性命当作儿戏。” 话里话外,分明还在疑我! 坐直了身体,我忍不住声音高亢起来,“三哥,我没打算要夺你的兵马,也没打算要夺你的权柄!我要的,不过是我和依附于我的那些臣子们平安而已!” 他面庞结了冰般冷淡着,伸手取了白玉酒壶,往酒盏中倒时,却只有半盏了。他将那半盏美酒饮了,疲惫地轻轻叹息:“我不能保证你们的平安,你便转而寄希望于魏帝?你不打算放过我便罢了,何必连自己身畔的将士都要斩尽杀绝?” 说到底,他认定了是我和拓跋顼联手,将江南奉送到了魏人手上。他甚至认为我前来找他出面,只是为了引出他的支持者一网打尽。 难怪,拓跋顼出兵干涉南朝权争为的是我,将魏军放入南朝要塞的萧构,是我一直维护的人,而我被他囚于深宫,也有足够的理由背弃曾经的家,曾经的国。 “我没有……”我的回答虚弱无力,眼前熟悉的人和物,都已在泪光中模糊。 我是不是该痛哭流涕地告诉他,我虽是他的女人,心底最深处,却依然只有那个最初相遇的美好少年,甚至在那片柔情似水中的誓言中沉醉迷离,生生断送了我和他的骨肉? 萧宝溶目光沉黯地紧盯着我,握住乌木托盘上的细瓷酒壶,似要提起,但那双拂弦作画的手,一直轻轻颤着,那分明的骨节间,很淡的青筋正簌簌跳动。 但他竟没有将酒壶提起,反而将手指缩回到水纹般漾着的宽宽袍袖中,蜷起手指,轻轻叩了叩案面,低沉着声音道:“这杯酒,你来给我倒罢!” 我很疑惑他怎会突然唤我来倒酒,但目下我也只想挽回点我们的情分,见他吩咐我做事,忙不迭应了一声,咬咬牙将眼泪逼了回去,提起酒壶来,努力稳着手腕,将壶中的美酒倾出。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折兰芝,江天雪茫茫(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陛下……”远远侍立在门前的韦开忽然叫起来,满含的惊惶与他牛高马大的威武身躯极不相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萧宝溶回眸望了他一眼,眼底若有冰棱的寒意泠泠滑过。但我抬头注目时,韦开已握紧拳僵硬着身躯靠在墙边,盯着我的目光甚至有几分……恶毒?懒 疑惑着转头望向萧宝溶时,他那种尖锐的寒意已经消逝,清澈的眸子一如既往地平静,平静得接近透明,淡然地看不出丝毫的悲喜惊怒。 酒盏终于满了。 酒气四溢,通透明亮的液体萦出的清香居然也是沁凉的,似把屋中炭香的温暖都冲淡了不少。 提盏摸了一摸,果然酒是凉的。 “哦!”我轻声道,“酒已凉了。我让人去烫一烫。” 正要将那倒好的酒倾掉,萧宝溶忽然劈手夺过,扬了扬唇,弯出的弧度凉薄得比冰雪更胜几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既然决定了,何必后悔?只是你若还不放过尉迟玮这些南朝将士,我绝不原谅你!”他说得迅疾而平静,听不出哀伤或惨淡,连将美酒一饮而尽的姿势也迅疾而平静。虫 而那种平静,莫名地便让我不安,不安地望着他有些僵硬的身形,努力辩解:“三哥,我从没想过将出卖齐国,出卖齐国的将士。我从没忘记……我生于江南,长于江南,更没忘记,我是三哥养育成人……” 话未了,惨烈沙哑的叫声忽然传来,让我心悸地手一抖,竟将木然执在手上尚未及放下的细瓷酒壶跌落地上,“咣当”一声破裂开来,连心口都似有什么破裂开来般乍然锐痛起来。 悚然抬头,韦开魁梧的身形冲到萧宝溶跟前屈下,扑通跪倒案前,已是扭曲了面庞痛哭流涕:“陛下!陛下!陛下何苦!何苦……” 萧宝溶依然安静,微瞑的眸子连浓睫都不曾颤动,却将手一抬,很轻地甩出了手中空了的杯盏。 双耳蟠龙的白玉盏打在他身后的锦帷上,“噗”地一声,又沿了帷幕滑落,居然没有碎裂,在铺着浅棕色线毯的地面摇来晃去,摇来晃去。 明澈的玉色,在飘荡的天碧色帷幔下摇曳着,摇曳着,暧昧不明的光影流转,溢着冷得让人哆嗦的寒意,逼得我不由抱住肩,凝眸向萧宝溶望去。 萧宝溶却似松了口气般向韦开挥了挥手,低沉道:“韦开,让我清静会儿吧!其实……我早乏了。” 似舒缓,又似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优雅闲适地拂了拂宽松的袖,倦了般将手指支了支额,才噫叹着微哑了嗓子问道:“你满意了么?” 我正盯着韦开强抑着悲怒的神情,和掩不住恨意的眼眸,正在惊疑不安,一时竟未觉出萧宝溶在问我。直到他那双冰冰凉凉的眸子望向我,我才恍然悟出,他在和我说话。 他的脸色本就苍白,不知是不是因为窗外的雪光太亮的缘故,此刻那面庞似乎更加雪白,苍凉得像一张即将飘落雪地的白纸。 他的唇边同样地失了色,转为淡淡的乌青。 那种很淡的乌青,忽然之间让我若有所悟,却万万不敢相信。 猛地扑到他身畔,我失声高叫:“三哥,那酒……那酒中有毒?” 他的身形已经轻轻地晃动,松松披于肩上的雪白裘衣滑落,云过天青的袍袖荡漾着,如同随时会散逸的云雾,却在我握紧他手时顿住。 他的指尖冰凉,连掌心都觉不出半丝暖意,曾经晶明的眼眸,此时弥满了雾气。深沉的绝望和悲伤,在四目相对时迅速传给了我,令我再次忍不住尖细了嗓音喊道:“三哥,你……你怎样了?” 他居然笑了笑,黑眸开阖间,如有一抹温软飘过,“阿墨,我终于……再也碍不着你了。呵,你喜欢拓跋顼……你愿意与他一处也不妨。可你……不能再出卖大齐的将士……你可以狠心置我于死地,难道……你当真忍心让我死不瞑目?” 我蓦地明白过来,惊恐地望着被我摔碎在地的酒壶,还没来得及答话,但听“哧”地一声,萧宝溶略一抽搐,一溜乌黑的鲜血吐出,恰溅于我正扶着他肩的手上。 我给那温热的血液烫得慌忙一抽手,颤抖抬起时,鲜血正沿着我白皙的五指间盈盈滴落。 “不,不……”我忙乱地叫着,去扶他渐渐软下的身躯,却在他洁净的衣衫上留下了一个个带血的指印,“三哥,为什么?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我……并不想你死!我从没想要死你!三哥……来人,来人,召御医,召御医……” 泪水倏地迸落,我想用力摇晃他,唤他坐起,却给他滑落的躯体带着直往下坠,几乎连抱也抱不住,徒劳地在那片风流蕴藉的云过天青的丝料上留下大片的血迹。 而萧宝溶的唇边依然在溢着血,容色惨淡,冰凉的手扣了我五指,哑着嗓子低沉道:“既给我鸠酒,何必后悔?”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折兰芝,江天雪茫茫(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震惊中,我的喉嗓如被掐住,憋闷到极至,连话语都似给硬挤出来一般尖细着,“三哥,我没有……我没有……” 可我和萧宝溶相扣的指缝间,狰狞的黑血正蜿蜒而下,仿佛在无声地控诉,控诉我手掌上洗不干净的他的鲜血。懒 蓦地抬头,我狠狠瞪住在一旁无声痛哭的韦开,惨厉叫道:“这……这鸠酒是哪里来的?” 我很怕萧宝溶与他的部属暗中再有联系,除了我自己的几名心腹,再不许一人进入闲月阁,而阁中是何等重地,怎会出现这种会致人死地的毒酒? 韦开居然也含恨瞪向我,只是隐忍着不敢发作,粗声道:“公主遣薛冰源送来了鸠酒,这才一会儿,就忘了?” 薛冰源? 因韦氏兄弟与萧宝溶走得太近,即便韦卓因救我而死,我也不敢再重用他,宁肯厚加赏赐,将他留在萧宝溶身畔侍奉;而我身畔最亲信的侍卫统领,的确是薛冰源了。 恍惚觉出了更大的阴谋如兜面而来的巨网,已紧紧网住我,网住萧宝溶,让我再透不过气来,连掌心的冰冷,都已与萧宝溶不相上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虫 咬紧了牙关,我紧紧抱住萧宝溶的头,蹭着他的额,低声道:“三哥,有人假传了我的话。我一直只要三哥陪着我,陪着我走前面的路。” 萧宝溶仿若笑了笑,却轻薄如纱,散淡如尘,只在顷刻间便不见了。 “阿墨,为了大齐,我曾利用过你,但我从不曾想害你。我也不曾想你,你会害我,从不曾……”他低低地喘着,手指紧扣着我,声音一点一点的衰弱下去,“我是不是该相信,你过来,真的只是想和我一起离开……” “是!是!”我高声应他,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到他的面颊,“是我中了拓跋顼的计……才弄丢了我们的孩子!三哥,三哥,我一心想为你生下他,然后看着你抱着他,笑啊,笑啊……” 我似乎真的看到了我琼姿玉立的三哥,含着菡萏出水般清浅的笑,眼神温存柔润,静静立在我的身畔,对着我们的孩儿,温柔地唤着阿墨,唤着我们的孩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忽然间便呜咽着说不出来,恍然便觉出,纵然他不是被我刻到心底深处的那个人,也是始终盈在心头的温暖。 离了那团温暖,我还能感觉得出什么? 冷,疼,和刻在心底刻入骨髓的疼痛? “阿墨,阿墨……”我真的听到了萧宝溶在唤我,温柔怜惜,一如既往。 透过迷离的眼眸,我模模糊糊看到了他的面容。墨黑的发散落地间,更衬得那面庞质若冰雪,快要融化般的洁白潮湿,悲伤而宁谧。可那委顿无力的神色居然看不出怨恨,甚至看向我的眼神里,依稀可辨得一缕轻暖。 “阿墨……”他低吟般轻轻唤着,修长苍白的手指凉凉地抚过我的脸,似想拭去我的泪水,“我宁愿……你平平淡淡过着……我好悔……富贵权势里,没有你想要的幸福……” 指触那般凉地滑过,熟悉的触觉因那指尖的颤抖而让我心也悸动起来,拼命地抱住他,试图扶住他越来越沉下去的躯体,冲着刚刚奉命走入的御医失声哭叫:“还不来救人……快救人……” 而萧宝溶浑然未觉我的痛哭,那样美好如花瓣的眼睛,夜一样黑着,却已看不出其中的光彩。他依旧用思索着吟诗般半含苦恼的低低嗓音说着:“我总以为……我应该挡在你前面……我可以给你……给你……” 他终究没能说出想给我什么。 平安?幸福?快乐?一生如意? 我再不知他的后半句是什么。 抚着我脸庞的手轻飘飘跌落,挥动的袖子清灵如云朵,无声地委于团花线毯间,随着御医奔来的脚步轻轻拂动。 宛如,他执着诗卷时,悠然而颂的闲淡; 宛如,他凝视我时,笑容里散漫出的安适; 宛如,他将我拥入怀中,温暖里弥漫出的杜蘅清雅…… 我再拢不住他的身躯,嘶哑地高喊:“三哥!三哥!” 似乎在应和我的惨叫,北面的窗棂经不住外面的风雪强劲,吱呀一声敞了开来,咚地撞在墙上,沉闷如一记重锤,狠狠叩在谁的心头。 风过户,帘影扬,银霜炭的香暖顷刻间不知跑哪里去了。只有那凛冽的北风,迅猛地倒灌进来,哗啦啦地冲击在破了洞再无遮拦的心口。 那风好大呵,空,冷,触肤生疼,呼啸地刮入骨髓,揉碎了谁凄厉如垂死野兽的声声呼唤。 “三哥!三哥!三哥……” 案边有几张纸笺飘落,很厚的质地,字迹纵肆有力,昂扬蓬勃,像火焰般炙热地烫了过来。 抓来看时,果然是拓跋顼的亲笔。 共四封,每封都是情意拳拳,绵绵切切,忆着相山初遇,忆着竹林相爱,忆着定东相偎。 然后,是温柔却如刀锋般锐利的许诺和誓约。 包括大魏吞大齐后我不倒的权势富贵,臣僚子民的毫发无伤,以及,白头偕老的帝后传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折兰芝,江天雪茫茫(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我一直以为,拓跋顼随他的馈赠递来的,是一纸空白的含情脉脉。 原来,我和萧宝溶致命的刃锋在那时便已划来。 他必定刻意地让萧宝溶发现了这些信件;而萧宝溶只是隐忍地将这些信件换作了白纸。懒 当这些隐忍终于超出了他的限度,当他发现我维护着勾连北魏的萧氏兄弟,当他认定我在采取行动打算颠覆他苦苦维持的大齐江山,他终于绝望发难。 这才是他囚禁我甚至不愿再来看我一眼的真正原因。 因着我,他遗落了一切,不管是真心,还是生命。 ------------------------------- 这天地,已无了一丝暖意。 这闲月阁,再多的银霜炭,也烘不暖地上渐渐冷却的清淡躯体。 同样,烘不暖已经结成冰石的一颗心脏。 我的嗓子很快喊得嘶哑,可那静谧垂落的眸子再不曾睁开一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可他那鸦黑的浓睫水润而安静,总让我有他即将睁眼冲我温和一笑的幻觉。虫 直到我虚软的臂膀再揽不住他的头,颓然将他放下时,他的头无声无息地一侧,眼角居然还滑落了一滴莹然的透明泪珠。 可他不会醒来,再不会醒来! “啊……”我惨厉地对着梁间周刻的蟠龙飞凤嘶叫,痛哭失声,却连一滴泪水也掉不下来了。 拓跋顼,拓跋顼,他做到了。 他比他的哥哥还狠,还毒,还精于对人性最柔软的弱点的无情算计。 我败了,萧宝溶也败了。 败在我们的多情,败在我们的放不开,败在我们失去爱情后的彼此猜忌。 拓跋顼当年从安平公主府逃出后被萧彦追杀,随之被南朝之人救走。我一直以为,救他之人,是已经被萧宝溶处死的前梁太子萧桢。 原来不是。 而是景阳侯萧构。 薛冰源当日便是他举荐而来,因着忠勇机敏,被我倚为心腹。 可他和萧构一样,早就与拓跋顼暗中相交,将我玩于股掌之间。 有这样手握实权的内应,也难怪拓跋顼对我的动向了如指掌,甚至敢一再地孤身见我,流露出最能打动人心的情意绵绵,以示心里眼里,只将我放在心上。 他要天下,必定因为天下有我。 说得多好听! 一步一步,他要做的,是因我而有天下! “哈哈,哈哈……”握紧着萧宝溶渐渐感觉不出柔软的手指,我自嘲地纵声大笑。 一室的内侍宫人,呜咽着抽泣,独我站起身来,对着那窗外白雪茫茫,失了魂般,纵肆着自己不可扼制的大笑。 ------------------------------- “公主,公主……魏军已至宁都城下!魏军已至宁都城下!” 阁外,是全无体统的内侍的惊慌通禀,将满室的呜咽,逼作了噤若寒蝉的瑟缩。 脚下很虚软,如踩着沼泽湿地般找不着落脚处,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我勉强保持了上身的稳定,垂头望着萧宝溶苍白美好却渐渐僵冷的面容,沙哑地吩咐:“传宋梓、晏采宸、唐寂到御书房见我!” 慢慢晃着身向卧室外行去时,屋中寂静了片刻,忽听得韦开冲出来高问:“长公主,长公主,皇上……皇上怎么办?” 我恋恋再望一眼萧宝溶的清俊面容,低声道:“封锁消息,你亲自看着,以帝王之礼……为他沐浴更衣……入殓罢!” “然后呢?”韦开眼眶中有泪,但更有掩不住的恨意。 萧宝溶必定早和他说过了不许和我冲突,他才忍着不曾发作罢? 可我宁愿他发作,宁愿他在我倒酒的那刻便发作出来。那么,我心中的最后一点温暖到底还能保有,到底还能彼此偎依浸润,不至于那么冷,那么冷。 “我会带他离开。我到哪里,他到哪里。”我静静地说着,忽然连悲伤也觉不出了,只是留连地望着我这尘世间唯一的亲人,一步一步,挪向门外。 “到底……到底是不是长公主送来的毒酒?”韦开还在追问,急迫地不肯放弃。 “也许,是吧?”我散漫地答着,“我自己就是那盅毒酒,生生地害死了他。” 这盏酒,在他知道我不是他亲妹妹的那天起他便饮下去了。 从此,他永无宁日,受尽折磨。 终究,死亡成了他宁愿选择的归宿和解脱。 原来,太史令从没说过谎。 我果然是妖孽,亡国妖孽。 小落强忍着泪水过来给我回斗篷,我茫然地握着柔软的风毛,并不觉这天有多冷。 抬头时,阴白阴白的天依然斜斜密密地飘下鹅毛大雪。 这场雪下得真久,今年江南的收成多半不好。可这再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结局篇 :折兰芝,江天雪茫茫(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见到宋梓等人时,他们并没有看出我的异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也许是因为我的天性便是如此凉薄,以致很少再有人会关系我的悲喜,也许是明亮的唇色和大红的斗篷将我的神色映得热烈,才看不出任何的哀戚来。他们依旧将话题转在敌我双方的优劣评估和询问萧宝溶的旨意上。懒 “你们联系上尉迟大将军了?” “是,大将军说,他已暗中布置了兵马在南城接应,一有皇上旨意,即刻迎候皇上……和长公主大驾,前往永州一带暂避。我们已经细细想过,江南百姓只认可我们华夏正统,北魏蛮夷之人,哪里能在江南久驻?到时只要皇上和长公主冰释前嫌,振臂一呼,驱除蛮夷,绝非难事。” 冰释前嫌,共御外敌,重还江南一片清平之地。 仅仅在一个时辰前,我还认为这不是梦想。但此刻,我只能疲惫一笑,“那么,你们率一千禁卫军精骑,护送太子和荆王,即刻和尉迟大将军会合,先行往永州去吧!” 宋梓惊道:“那……那皇上和长公主呢?” “这天气时势时冷,皇上病势又加重了,目前不便长途跋涉。何况他自己也想尽力保住宁都,不愿被人说成临阵脱逃之君。太子安然离开,皇嗣可以保全,我们也没什么后顾之忧,就在这里全力与宁都军民守着,能多一日,是一日吧!若勤王之师来得快,或许,我们能保住宁都。”虫 我怅然地说着,恍惚有着一线明亮的希望,遥遥在脑中漾着。 如果萧宝溶还在,如果萧宝溶还能和我并肩御敌…… 晏奕帆窥着我的神色,迟疑道:“可否让臣等见皇上一面,亲自劝劝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江南的国土是大齐的,魏人就是抢了去,也休想长久。目前城防空虚,外援未至,何必冒险滞留?” “他刚服了药,已经睡下了。”我凝定了心神,淡淡地回答着,冷冷的目光划过他们的面颊,“你们总不会以为我让太子和大齐最有实力的兵马离开了,还打算带了皇帝降敌吧?” 几位重臣即刻低下了头去,连称“不敢”,交换着眼神,许久才道:“可皇上和长公主身处险地,若有任何不测……仅有年轻的太子殿下,只怕……只怕威望不够,有些高门大族不服啊!公主,若无十成把握,还是……一齐走得好。” “你们只管放心。”我说得轻描淡写,“宁都久处乱世,历代帝王都在皇宫中有所预备,真的抵敌不住时,我们自然能安然脱身。” 听到我的暗示,他们才松了口气,在我催促声中告退。 这样的大冷天,他们的额上竟都在滴着汗。 而我的手却已麻木般失去了知觉,好久才能悟出,原来,我很冷,手都冻僵了。 有内侍在门口探了几回,见几个大臣告辞而去,方才蹩了进来,低声回道:“公主,魏帝已至城下,派使者传进话来,请公主出城一见!” “噢!”我僵直着身体靠紧椅背,慢慢问道,“有没有薛冰源的消息?” “据说,一早就出城了,从……西城出去。” 西城。 城外便是拓跋顼的营地。 我盯着不断被冷风扑起的锦帘,和窗外寒冷的冰天雪地,蓦地爆出尖锐的笑声。 他果然在等着我。 切断我所有的温暖和指望,等着我一无所有,乖乖地走到他的身畔去。 ------------------------------- 我走到西城的城头时,雪已渐渐止了。 抬目四顾,烟雪茫茫,素绫铺地,连魏人扎下的营帐,都仿佛销融于无边的雪色漫漫中。 虽未出城,可我那身明亮鲜艳的火红斗篷在雪白的城头出现时,对方守望的兵马还是一阵水纹般的骚动。 “齐国的安平长公主!是安平长公主……” 隐隐的暄闹声传出。 我并不出城,只是静静等着,由着散落的雪花絮絮扬扬,渐渐在我明红的衣衫上铺了一层银白。 小惜落着泪,想将暖手炉塞给我。 我摇头,依旧挺立着脊梁,笔直地站着,面对着魏军的大营和蚁动的兵马。 不知是不是幻觉,极目处,苍茫的雪色中似有一抹红。 魏军一路攻城掠地,急行之处,到底有多少的大齐将士血流飘桴,血光冲天? 雪帽上的雪粒飘落,挂在眼睫上,融作水珠滴下时,我终于看到了拓跋顼。 数十亲兵捧卫着,拥出他矫健英秀的身姿。 金鳞铠甲在雪光中灿亮明耀,连玄色大氅上蹙金的昂扬云龙都似被雪色映亮了。跨着神俊的翔麟紫,他一路往城墙边疾奔,渐将亲兵们弃到身后。地上铺就的白雪被白蹄溅起,带起团团雪雾,看来倒似奔行在云端。 飘洒在风中的栗色碎发,美好无瑕的面容,煜煜生光的眸子,若惊若喜的神情。 他在他的绝世马匹上腾云驾雾,我隔了云端远远望他。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实体大结局:折兰芝,江天雪茫茫(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临近城下,他那修长有力的手臂优雅地轻轻一勒,翔麟紫昂起前蹄高声嘶鸣,然后以和主人一样优雅的姿态顿住,在静静飘落的雪花中打着响鼻。 拓跋顼扬起下颔,墨蓝的眸被雪色冲得淡了,明亮得接近大海的蔚蓝,便让我想起了拓跋轲。懒 我曾以为,那样笃定沉静的眼神,只有拓跋轲才有。 原来,拓跋顼同样可以做到。 “阿墨,我来了。”他笑意温煦,飞扬的神采隔了雪霰清晰可见。 “我看到了。”风很大,我的声音被吹得有点散,飘忽不定地在雪花里漾着,连唇边寡淡的笑容,也似在飘忽不定地漾着。 拓跋顼柔和地望着我,缓缓道:“我知道我有些事做得不厚道。可我说过,我不逼你,但不放弃。我等着你自己走回我身边。” 不厚道…… 在他置萧宝溶于死地后,他居然敢仅仅用不厚道来形容自己的行为。 我哑然失笑,“拓跋顼,假如,我不愿意呢?” 他隔着如细纱般的雪花凝视着我,依然保持着他的浅浅微笑,沉默了片刻才道:“萧彦或萧宝溶给你的一切,我同样可以给你,不论是权势富贵,还是你所要的家人子民平安,甚至……这南朝的天下。阿墨,你一向聪明,不会不知道怎么做吧?”虫 我扶着垛墙,略倾下身,盯着他志在必得的飞扬眉宇,慢慢将手掐入墙头的积雪,冷冷笑道:“哦?我聪明么?我怎觉得,我从去定东起,便开始变得很蠢?” “你就是太聪明了,所以总不快活。就笨一回吧,把以后的事交给我。”他居然很诚恳地这么和我说。 “如果我说不呢?” “你不会的。”他笑意敛了一敛,唇角依然扬着,“败局已定,你该知道怎样做对你的大齐臣民更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你别无选择。” 我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不逼我么?” 拓跋顼眼底的透明蒙上的墨蓝,一霎不霎地望向我,许久才道:“我不逼你。但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如果你逼我,我自然也得逼你一逼。” 连两国间的生死搏杀,从他口中说出,都已是如此地轻描淡写。 掌心的雪花似在融化,却在寒冷中麻木,失去了所有的痛觉和触觉。搓着垛墙上的积雪,我淡淡道:“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天下。但你的天下,必定没有我。” 拓跋顼脸色微变,叫了声:“阿墨……” 他应该还有话想说,可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无论是真话或假话,虚情或假义,对我都已无关紧要。 这个天地已是他的,不是我和萧宝溶的。让他在这无边无际的不祥的春雪中,舒展他的伟大抱负,实现他的踌躇满志吧! 退后一步,我冷声下令:“放箭!” 他的马匹,赶到了城下不远处,早已在守军的射程以内。 无数利箭破空声中,尚听到他惊怒的厉喝:“萧宝墨,你敢!” 他大约也深信我对他有情,无论如何也不会伤他,才会走到如此近的距离吧? 可心都给掏空了,再深的情,叫我往哪里摆? 提起裙袂走下城楼时,城下的魏人惨叫声和金属交击声正在风雪里骤然扬起。 随行的魏兵忠勇,拓跋顼又身手极高,这些利箭,能伤得了的,也只不过是些普通士兵而已。 我到底没法为萧宝溶和我们的孩子报仇。 虚软着步伐,长袖迤逦雪中,我疲倦地踏下城楼的台阶。漫天的风雪和漫天的厮杀中,我悠悠地唱起了那曲《倦寻芳》: “露晞向晚, 帘幕风轻, 小院闲昼。 翠径莺来, 惊下乱红铺绣。 倚危墙,登高榭, 海棠经雨胭脂透。 算韶华, 又因循过了, 清明时候……” 我从不擅唱歌,此刻哑了的嗓子声音并不清脆,卷在风雪中呕哑得出奇,并不好听。只有那婉美的曲调,被冷风一层层地剥离开来,便格外地苍凉并沧桑,仿若每一个音节,都成了沁入骨髓的寒冷和悲伤。 “阿墨……” 依稀又听到城外那人在叫唤,却已没有了原来的笃定或惊怒。 取而代之的,是惊怕,惶恐,和面临灭顶之灾的不安。 他依然在意我,依然喜欢我;便如我从来都在意他,从来都喜欢他,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没用。 我笑了起来,将嗓门放得更开,努力压过那城外的呼喝和厮杀。 “倦游燕, 风光满目, 好景良辰, 谁共携手? 恨被榆钱, 买断两眉长斗。 忆高阳,人散后, 落花流水仍依旧。 这情怀,对东风, 尽成消瘦……”   回到武英殿,卓开已红肿着眼前来回禀:“长公主,陛下……陛下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我并不回答,传退到城中留守的百里骏等武将和翰林院史官入宫。 “社稷虽重,但生民更重。你们尽力为大齐守卫宁都,但若魏军攻得太急,实在抵敌不过时,不妨就率举城百姓降了吧!拓跋顼志在天下,必会收揽民心,绝不会亏待降将,滥杀无辜。”我这样吩咐着,平平淡淡,就像我只是要去相山小住几天,在和他们交待一些旁枝末节的小事一般。 百里骏满脸虬髯颤动,好久才能问出来,“长公主……打算和皇上、太子一起弃城而去?” 我微笑道:“太子会尽快带回勤王之师相援,诸位将军,不论是战还是降,只需记得你们是南朝之臣便是。比如沈诃若沈将军,在江南人的心里,他还是英雄,不是么?” 百里骏还待说什么,我不容置辩,挥手令他们退下。 眼看这些武将面露忿忿和屈辱之色离去,我才对找了半天才找来的那名史官道:“有些史事,你帮我记录下来,日后好流传后世。” 史官哆哆嗦嗦答应了,坐到一边捧着纸笔恭听。 我徐徐念道:“安平长公主,原明帝养女也。性泼辣,行事不羁。太史令曾言,其人天生妖孽,必亡大齐。明帝不听。后齐幽帝、梁昭帝果国祚不永……” 史官的手抖个不住,额上落下大滴汗珠,竟不敢擦试。 “长公主,这……这可写不得……” “我说写得,便写得。你如实记下便是。”我萧索着继续道,“延兴帝宝溶,敏睿温厚,雅淡有节,诚有为之君也。然安平长公主处重擅权,勾连北人,毒杀延兴帝,遂将江南半壁,奉于魏人之手……” “长公主……” 史官的狼毫笔跌落地间,匆匆离了座位,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长公主,此遗臭千年之事,长公主不可,万万不可!” 我冷冷地望着他,喝道:“你写不写?如果你不写,本公主即刻斩了你,换个人来写!” 史官又磕了好几个头,才拖着呜咽的颤音,连滚带爬回到座位上继续。 我眼看他写完了,令人送了翰林院存档,才走出武英殿,望着渐渐朦胧的夜晚,惨淡笑了一笑。 亡国的罪名总要有一个人背起;而这个人,无疑应该是我。 三哥,我不能让你流芳百世,至少能维持住你后世的清誉。 而我,就永生永世刻上那个烙印吧! 那个我从小就想摆脱的烙印,清清楚楚地印证着当年我出世时的预言:天生妖孽,亡国之兆。 ------------------------------ 仅带了几名韦开等心腹侍卫,携了萧宝溶的棺木,我来到一处破旧的清冷宫殿,开启了预备帝妃皇亲们战时逃走的密道。 这条密道,将直接通往城东的一处山谷,绝对安静且安全的山谷。 漆黑的地道中,韦开持着火把在前引着路,问着我,“公主,我们去哪里?” “相山。” “为什么去相山?” “因为相山有简陵。” “简陵?” “那里,是我和三哥的归宿之处。” 你可以拥有天下,但你的天下,再没有我。 =========================== 全书完,感谢耐心跟文到结局的亲,尽管这结局,并不完美。 又想到当日写文的日子,神魂俱空,心力憔悴。到底都倦了,最后的最后,阿墨万念俱灰,某皎万念俱空。 后来还有一段阿顼番外的,应的是当年相山的签文:幽泉没疏影。后来编辑大刀阔斧砍掉了番外,所以目前面世的实体中只有个简短的后记。 不知道要不要发这段番外出来讨骂。 以后再说罢!自己再看一眼结局,心里也惨淡得很。 发誓再不写长篇的悲剧了。伤人伤己。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拓跋顼番外 :浮槎恨相逢之除夕(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顼眼睛转向地上的血迹,愣了一下,才微微变了脸色,勉强笑道:“我没好好包扎,不知怎的又流血了。” 他没有听拓跋轲的话将手拿出,只向拓跋轲欠一欠身,起身走到一侧的小案边,坐于茵席之上,解着手上被血染透的布条。懒 案上,放着剪好的布条和一只瓷瓶,显然是刚用过未及收起的。 拓跋顼拿了布条胡乱擦拭鲜血时,拓跋轲已扬声吩咐:“打水来!” 一时水送来,拓跋轲挥手让宫人下去,走过去挽了袖子,亲手拧了柔软的湿布,握住拓跋顼的手,小心替他清洗,又取了案上的瓷瓶,将药粉一点一点撒到他掌心的伤处,然后缓缓裹好。 做完这一切,再看拓跋顼时,俊秀的面庞,分明是撑都撑不住的脆弱,眼底的泪光,已清晰可见。 拓跋轲低叹道:“九弟,你是不是怨朕?” 拓跋顼垂下头,已止不住地哽咽:“臣弟不敢!” “不是不怨,而是不敢怨?”拓跋轲轻嘲,“我们兄弟之间,就因为一个女人,弄到了这等地步么?”虫 “不是!”拓跋顼急急解释,“她已不愿跟从臣弟,臣弟也不愿要一个已失过贞的女人,她又怎会伤到我们手足之情?臣弟当初的确对她用情颇深,算来……是臣弟负了她,因此深怀歉疚,才几度失态。” “只是因为歉疚?” “是……歉疚。” 拓跋轲静静地望着拓跋顼,研判着他话语中有几分的真心;拓跋顼并不敢看自己的兄长,抱着膝,抚摩着魏帝亲自包裹好的伤处。 许久,拓跋轲轻叹道:“九弟,朕其实更喜欢小时候的你。虽然……有点笨笨的,不像你母亲那般聪慧灵巧,可很可爱,很听话。最重要的是,不管什么心事,你都会和朕说。这魏国上下,也唯有你,首先把朕当作了哥哥,其次才把朕当成大魏皇帝。朕也从不曾拿对旁人的规矩来拘束过你吧?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开始防备朕,连真话都不敢和朕讲?” 拓跋顼慢慢抬起头,终于直视着拓跋轲,眼底微带恍惚,低声道:“皇兄要听臣弟的真心话?” 拓跋轲温和一笑:“朕不希望,咱们兄弟间,还有太多的隔阂。(.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是兄,是帝王;他是弟,是臣子。 隔阂本是注定的。 拓跋轲所想的,只是不让这隔阂太大,大到连最珍惜的手足情谊也会失去。 拓跋顼深深吸一口气,眼底渐露出往日的澄明,“那臣弟就明白告诉兄长,臣弟喜欢阿墨,……不管她是萧宝墨,还是什么南朝郡主公主,臣弟都喜欢。但这种喜欢,完全不能和臣弟与兄长之间的兄弟情谊相提并论。她已是兄长的女人,臣弟不会因她而损了我们手足之情。” 他虽自称臣弟,却没有再称皇兄,却是暂时撇开了拓跋轲皇帝尊位,只论兄弟之情了。 拓跋轲眉目不动,却伸出手来,如小时候对他那般,抓一抓他的栗色头发,亲昵地揉着他的后脑勺。 拓跋顼跪坐于席,向他的兄长俯下身,又道:“臣弟会疏远她,绝对不和她再有所牵扯,并尽快纳妃,为拓跋氏延续血脉。但毕竟是臣弟辜负了她,所以臣弟希望皇兄能善待她,别让臣弟觉得愧疚。” 拓跋轲捻着弟弟的发丝,低沉道:“你放心,朕会待她好。朕若不是真的动心,会那么留心,千方百计将她从南方捉来?” 拓跋顼吃惊抬头。 拓跋轲微微而笑,面庞居然不自在地泛起淡淡的红晕,“如果你看上的是旁人,朕早就赏给你了,还会让你不自在?从小到大,你要的东西,皇兄有什么是不肯给你的?” 拓跋顼眼底不掩感激与尊崇,说道:“是,若不是皇兄,臣弟早已不知沦落何方。” 他尚在襁褓之中便失去了父母,母族微贱,父族自相残杀,越是皇室贵胄,越是无处容身。如果不是拓跋轲在第一时间将他荫护于自己羽翼之下,只怕他当真已经尸骨无存。 拓跋轲拍着他的肩,笑道:“不过,在朕心里,同样没什么比我们兄弟之情更重要。朕也不会让萧宝墨损了我们手足之情。” 他沉吟片刻,又道:“朕不委屈她,明日便下旨册她为妃吧!还有,朕并无子嗣,又常年在外征战,常常会带兵深入险境,储君之位一直悬着也不好。如今你也大了,别再只想着四处游历,跟在朕身后多多历练历练吧,朕也少了桩心事。” 封妃?立储? 拓跋顼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虑这二者的关系,拓跋轲已起身道:“朕回宫了,那傻丫头刚给朕逼了两句,又哭得不行,朕回去瞧瞧她睡了没有。” 拓跋顼应了,起身将拓跋轲送出殿时,拓跋轲临去,又向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你答应朕的事,也不许忘了。” 他答应他什么了? 拓跋顼回到房中,才想起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会疏远萧宝墨,不和她有所牵扯;他会尽快纳妃,为拓跋氏延续血脉;他不会因萧宝墨而损了他们的手足之情。 ======================== 偶不得不说,偶的读者,真的无敌啦,嘻嘻,一天送了我这么多的鲜花,让偶那个心花怒发啊!很不斯文地挨个熊抱一下~~阿顼的番外,今天发了两节哦,估计明天还有三千字,一起发出来,后天开始再发正文。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拓跋顼番外 :浮槎恨相逢之除夕(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阿墨,阿墨……对不起!” 他闭上那双黯淡的眸,伏到案上,将手紧紧压在案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血,又从布条中渗出;疼,很疼,却能将心底的疼痛感释放掉一部分,让他的呼吸不致那般疼痛。懒 小时候,他的确笨笨的。可见多了血腥,他并不会天真到认为兄长可以容忍自己夺走他心爱的女人。 他一向清楚,拓跋轲对自己很看重,在二十五六岁尚未诞出子嗣的情况下,他将拓跋顼送到薄山鸣凤先生慕容采薇处学习兵法谋略,本就有将他作为自己继承人培养的意图。 那时,拓跋顼上面还有二哥和七哥在。 二哥的性情,其实已经算是懦弱的了,不然拓跋轲也容忍不了他活那么久;但拓跋顼离开邺都不久,就听说二哥暴病而亡,十四岁的七哥因大不敬之罪被流放。 拓跋顼远没有拓跋轲那等虎狼手段,大惊之余,特地回宫为七哥求情。 拓跋轲并不瞒他,淡淡答道:“知道么?你才一离宫,老二便来朕跟前说你的不是,话里话外,居然想朕立他同母的胞弟老七为皇储!你这孩子心慈手软,留着他们,早晚是祸害,不如朕早些为你除了清静。”虫 话未了,那边已传出消息,说七殿下在路上感染时疫,不治而亡。 拓跋轲眼睛都未眨一下,即刻下旨厚葬,同时追究老七的随从们照顾不周之罪,将他们一并处死。 有一句话,拓跋顼想说,但到底没敢说出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想说,皇兄,他们也是你的弟弟啊! 没错,老七是老二的同胞弟弟,但他们二人和拓跋轲的血缘关系,与拓跋顼和拓跋轲的血缘关系相较,并无亲疏之分。他们都是拓跋轲同父异母的弟弟。 但拓跋轲居然只为他们有意离间他与拓跋顼的感情,便毫不手软地除去了这两个还算老实的弟弟,从此拓跋氏靖元帝一系的九兄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他的用意委实太过明显,以至胆大些的臣子,敢上书请立豫王为储君;并且,从此再无一人敢在拓跋轲面前说半句豫王的不是。 相对应的,拓跋顼对于自己的这个大哥,除了素常的亲近,更多了几分敬畏,自此连说话也格外小心,从不敢恃宠而骄,更不敢流露丝毫不敬。 于是,这十多年来,他们一直是最友爱的兄弟,最信任的君臣,从无猜忌。 直到,萧宝墨的出现…… 拓跋顼又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的情景。 从重华殿第一次认出萧宝墨那天开始,他便很清楚,他的阿墨还满心里记挂着他,便如他依旧满心里喜欢她一样。 所以,即便拓跋轲令众人散了,他依旧在重华殿附近徘徊。 然后,他听到了阿墨的声音。 阿墨,本该与他相亲相爱的阿墨,在重华殿中反抗着拓跋轲的施暴,哭叫着,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不是不想救她,他甚至已经行动了,强冲入重华殿,然后奔往阿墨受苦的内殿。 可这时,拓跋轲被激怒的话语让他顿时清醒。 “拓跋顼,你给朕滚!再吵,朕即刻赏你一具萧宝墨的尸首!” 拓跋轲绝对不是开玩笑。 连自己的异母弟弟都能说杀就杀,更别说这个能让拓跋顼反抗自己的南朝女人了。 他不会杀自己一手带大的拓跋顼,顶多重新考虑另择大魏储君;但绝对会斩了萧宝墨,不管他到底多喜欢她。 所以,他只能退出去,跪在丹墀下,听着殿内的少女,那个往日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依旧什么都不懂地只知向他求救,一声声地唤着,阿顼,阿顼,阿顼…… 她自然看不到,并且永远不会知道,那一晚,拓跋顼跪在阶下,抱住自己的肩,一遍遍地狠狠掐着自己手臂,掐到双臂青紫肿胀,依旧觉不出疼痛。 那是他的女人。 从在竹林为他起舞的那天,他便将她看作了自己的女人。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想娶南朝郡主为妻,如果不得到拓跋轲首肯,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拓跋轲缠不过他,才答应让他先带那女孩儿回来看看再作打算。 他又怎么知道,那个时候,他心心念念想白头偕老的少女,正被迫承欢于自己兄长跟前,与自己对面相逢不相识! 他第二次去南齐,本就是想找阿墨,商议带她去见拓跋轲的事。 不料,回应他的,居然是羞辱他的一大包珠宝,以及,随之打听到的关于初晴郡主的种种不堪传说。 他极不甘心地蛰伏于北魏藏在宁都的暗哨处,时不时在敬王府观察,希望能再次见到阿墨,见到那个连接吻都笨拙异常的傻丫头,确认那一切谣言,都只是谣言。 可他等到的,是满怀仇恨归来的萧宝墨,一身风流华丽的贵家小姐打扮,傍晚归来,又在半夜与年轻英武的男人出去。 后来,他再度去了相山,藏匿在简陵之中,终于再次见到了阿墨。 他看到阿墨对着泉水流泪,流泪说着:“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可我长这么大,也从没给这么欺负过。我也受了报应了。” 那一刻,他也落了泪,并预备从暗处走出去,去告诉阿墨,只要她改了性子,他还会原谅她,继续与他相守。 但阿墨居然只是在和死了的侍女说话! 竹林再见时,曾经的纯真少女不再。 熟练回应的亲吻,主动解他衣带的手指,颤着向他求索的身躯…… 分明是个陌生的荡妇! 一怒而去,却又不舍离去,悄悄站在暗处,看阿墨很伤心地一人独舞,然后倒在一个俊秀男子的怀中。 那个男子的容貌气韵,以及在岁月和诗书中酝酿出的风流蕴藉,即便以拓跋顼的才貌,也不得不自惭形秽,伤恨而去。 &n bsp;绝望地回到北魏,从此日日借酒消愁,甚至一改素日端雅自持,收纳了十数名姬妾,纵情欢爱,只盼能将曾经的那个一脸稚气的傻丫头忘却。 但他很失败。 即便醉了,他也没能忘却阿墨,甚至多半曾在沉醉中提过阿墨为他起舞的事,传到了拓跋轲的耳中。 拓跋轲算是尽职的兄长了,的确疼爱他到极点,居然为他到南齐抓回了初晴郡主。 可一切都错了,他要的,不是初晴,而是阿墨,真正的阿墨。 他终于明白阿墨没有负他,可他再不敢要她。 那个教会她男女情事的男子,竟是拓跋轲,这天下最无情的帝王! 多流露一分对阿墨的眷恋,拓跋轲就会多一分杀机。他不可能让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影响到他们兄弟间的感情。 所以,他只有放手,将阿墨放手给拓跋轲,以保全阿墨的性命。 可萧宝墨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拓跋顼抛弃了她,甚至眼睁睁看她受辱而袖手旁观,对她惨烈的求救充耳不闻。 她砸碎了他遗落的玉佩,砸断了自己的手指,用大口大口吐出的鲜血,控诉着他的无情。 可他只能无情。 明知她病得形销骨立,也不敢去看她一眼,唯恐一不小心,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放手,也是一种爱,一种保全。 阿墨,你懂么? 你一定不懂,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 册墨妃,定储位,这二者若是一齐公布,你一定会更恨我。 恨便恨吧,或许,这样,你便会喜欢上皇兄了。 你早晚会快乐,重新笑得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拓跋顼倚着窗棂,微微地笑了。 他的面容,惨淡似浸透夜雨的白纸,风一吹,便扑扑碎裂,拧得出咸涩的泪水。 晚风正凉。 星满天,夜未央。 -完- =============== 今天就一更哈,不过字数还是挺可观。偶累啊,累死了,旅游是想休息休息,结果更累了,哭死偶,睡去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拓跋顼番外 :浮槎恨相逢之绝救(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那一天,拓跋顼一早便接到皇命,令他出城巡视各处军营。虽然这道旨意来得匆促,他还是即刻遵从,不想让拓跋轲起疑。 想起前天傍晚和萧宝墨在溪畔竹林的失态拥吻,到底还是不安心。懒 那里虽是人迹罕至,可当时正四处有人在寻找着萧宝墨。 他骤见萧宝墨投河,满心的惊悸激动,便失去了平常的警惕心,根本不曾细细察探过周围动静。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萧宝墨受的苦楚够多了。 现在的她,看似明媚的笑容之后,隐藏了太多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像是忧伤,可明眸玲珑转动时分明带出了少女的活泼灵动;像是痛楚,可嘴角弯起时依然灿烂得不解忧愁;还有仇恨,愤怒,不甘认输的强悍,他都隐约感觉到了,细细分辨时却已杳然无踪。 相山上那个任性跋扈却纯净得如山间泉水般的少女,再也不见了。 他不晓得这种性情的巨大变化,到底该怪谁。 但他绝对清楚,他的阿墨,太无辜了。虫 听说萧宝溶出事,她能走上绝路,也足证他的冀盼落空了。 萧宝墨虽然对他失望恼恨,却依然没有如他所愿喜欢上拓跋轲。 她过得,很不快乐。 一步步沦落到今日的局面,不管有心无心,他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将自己的心腹近卫留下,“多留心琼芳阁的动静,如有不妥,及时回报。” 本能地,他将拓跋轲的谕旨和他救萧宝墨的事联系在一起,不敢细想,却不敢不想。 出城之后,他更是忐忑。 那种心跳忽快忽慢,连头脑也晕眩不已的神思恍惚,让他心头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殿下,是不是昨天救墨妃娘娘着了凉了?要不要休息休息?” 亲兵发现他脸色苍白,很不对劲,当即驻下马来,请他先行休息。 “墨妃……” 如被野猫在心头抓着,抓破着皮肉,一道道血痕缓缓往外渗着鲜血。 他由着人将自己扶到一边树林休息,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默然望向青州的方向。 他的心在青州,而青州的伊人,一颗心早已不知飘向何方了。 在短短一年间饱经忧患,这丫头到底还能本能地辨出,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他现在已不再认为,拓跋轲步步紧逼的算计,能让萧宝墨死心塌地地爱上他;但他敢断定,萧宝墨确实已经恨透了他,甚至超过了拓跋轲。 他所做的可以让她恨得吐血的事,实在太多了。 ----------红袖添香独家连载,盗版必究!---------- 那一次,锦妃借着萧宝墨对皇太弟无礼的缘故,略说了几句,她居然还是不知轻重,对他们冷颜以对。 果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 魏帝纵容她又怎样?魏宫中这些妃嫔,大多和北魏的文臣武将有着牵扯,她只顾任性地得罪光了,日后回到邺都,明枪暗箭,内外交加,她一个南朝女子,无依无靠,该怎样去躲闪? 拓跋顼真的很怕她会引火烧身,而他根本不敢明着护她。 他终于忍耐不住,上前点醒她,这里不是南齐,并没有真正可以护她的人,劝她安静些,别自取其祸。 换来的,竟是无比愤恨的一耳光。 接着是锦妃的揪打,萧宝墨的落水。 尚在耳光的疼痛中苦涩的拓跋顼,转动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阿墨不会水。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考虑,便下意识地唤了声“阿墨”,冲下去将她拎了上来。 然后他才想起,自己换了萧宝墨的小名,并且在挨打后还冲下水救人。 这浅浅的水根本淹不死人,何况大庭广众之下,有的是会水的宫人内侍,再用不着劳烦皇太弟的大驾。 当时,他便知道不太妙了。 拓跋轲愈是宠她,愈是容不得拓跋顼还存有别的念想。 何况除夕之夜,他本答应过拓跋轲,他会疏远萧宝墨,不和她有所牵扯;而萧宝墨日复一日表现出来的强烈恨意,何尝不是因为记恨着他的辜负? 以对兄长的了解,拓跋顼也料到了他可能会惩罚自己或萧宝墨。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拓跋轲竟用那种方式,逼迫他们了断余情。 他把萧宝墨交给了拓跋顼处置。 拓跋顼开始没悟过来,当意识到拓跋轲淡淡笑意后的危险时,已不敢不处置,不敢不眼睁睁看她沦落在宫人手中受着折辱,甚至不敢叫停。 他不知道,自己那高深莫测的皇兄,到底有没有满意。 前一天还受尽娇宠的萧宝墨,这一刻已被置于火炉之上。 拓跋顼敢多流露一分情感,萧宝墨就多一分遭遇覆顶之灾的危险。 但最终的结果,拓跋轲应该还是满意的。 他如愿以偿地让拓跋顼背负了恶毒无情的罪过,从此再也无颜面对萧宝墨;他也如愿以偿地让萧宝墨恨透了拓跋顼。 谁又说得清,她叩得头破血流直到整个人昏死过去时,心里到底有怎样的惨痛和绝望! 谁又能知道,从那以后,拓跋顼对于萧宝墨的负疚和心疼,已如地底的岩浆腾腾欲起,日夜煎熬着他自己,以致他再也无法忍受萧宝墨遭遇更大的不幸。 ==== ==================== 咳,这章很平淡。蛋吃多了,胃好疼,看明天能不能多爬些字出来哦! 如果是读者扔的蛋,偶希望大家能留言说明一下;如果是作者扔的蛋,我只能用亲们的话安慰自己:人不遭忌是庸才。 胃好疼,偶爬到文文里虐人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拓跋顼番外 :浮槎恨相逢之绝救(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明知惠王萧宝溶对于双方战局至关重要,他还是不想杀他。 这世间,他可能是唯一能让萧宝墨感受到亲情和希望的人了。 他故意放走了萧宝溶,斩了他的替身交差。懒 事后拓跋轲发现弄错了,顶多怪他行事不周密,未必会拿自己素来疼爱的弟弟怎样。 但他的人还没回到青州,皇太弟斩了南齐惠王的消息便已传遍行宫。 他明知这又是拓跋轲刻意造成的仇恨,却已有口难辩。 他的兄长,似乎总是技高一筹,即便他随着慕容采薇学了那么久的谋略,也无法与拓跋轲在血与火中锻炼出的权谋相比。 那些不动声色的手段,即便运用在爱情和亲情间,同样地信手拈来,了无痕迹。 只是,连拓跋轲也没有想到,萧宝墨会因此走上绝路。 而拓跋顼,在从河水中救出自己心爱的女子后,终于也承受不住,失控地紧抱住她,告诉她,他不想她恨他。 感受到怀中少女渐渐温暖的身躯,和渐渐温柔的回应,那一刻,他在满心的酸涩之中,品出了些许的幸福。虫 她恨着他吧?可她还是喜欢着他吧? 可他终究说不清,他到底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红袖添香独家连载,盗版必究!------------ 青州城外,拓跋顼坐于茵茵芳草上,倚着烟笼般的垂柳,慢慢喝着茶水凝定心神时,一对黄鹂,正翩翩舞于对面的一株野杏上。 杏花落尽,青涩的小杏掩在翠意盈人的枝叶间,随着那对精灵的舞动而微微地颤着。 到底是春日,总还有着蓬勃的生机。 就如他和萧宝墨,到底都还年轻,未必不能在满是荆棘的坎坷小径中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拓跋顼长长地吐一口气,塞上了水袋,向身畔守护的亲兵道:“走吧……总得走啊!” 亲兵忙为他牵来马,预备继续行往军营时,他们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和女子嘶哑的哭叫。 “殿下,殿下!”他留在行宫探听动静的心腹近卫,高声叫唤着,飞马奔来。 待到近前,拓跋顼才见那近卫身后坐着个女子,脸上依然青紫红肿一片,哭得披头散发,连跳带跌从马背上摔下来,一下子伏倒在地,泣声喊道:“殿下,殿下留步!墨妃娘娘让奴婢传一句话给皇太弟殿下……” “什么话?” 拓跋顼的心猛地揪了起来,猜到了什么,又慌忙自己否认。 但轻罗很快帮他确认。 她失声叫喊:“娘娘说,皇上要杀她!” 拓跋顼吸一口冷气,头痛欲裂。 身畔有谋士扶住,安慰道:“这不关殿下的事。皇太弟身在储位,墨妃娘娘又身份特殊,殿下还是回避得好……何况,不过是墨妃娘娘自己的猜测而已!” 可除了墨妃的猜测,还有他自己从未有过的心慌和不安。仿若胸腔忽然打开,有人伸手探入,握住了血淋淋的一颗心,狠狠地揉捏着。 奔来的近卫同样地一脸慌张,在他跟前叩头回禀:“末将也怕墨妃偶尔淘气,又在诓人,特地叫人到重华殿和琼芳阁打听。据说琼芳阁中人人惊惶,乱作一团,而重华殿的管密,正派人前往太医院取药……” 他的话未了,只听一声抑住高音的嘶吼:“回城!” 以剑客最迅捷的速度路上马背,拓跋顼策马扬鞭,如离弦之箭,冲向青州城。 其他人愣了一会儿,才记得拉起地上那惊得忘了哭泣的轻罗,飞快地上马,追向拓跋顼。 克制不住放纵情感的人是他,为什么拓跋轲想杀的又是萧宝墨? 他每次想救她,为什么每次都害了她? 皇兄,我放手,只是为她能平安,能喜乐。 我可以让她恨我入骨,只愿你能视她如掌上明珠。 终归,还是我天真了么? 终归,还是我一厢情愿么? 这天,是晴朗而明媚的天气。 淡金而透明的阳光,洒落到浮一层墨蓝的眼眸时,不知怎地就突然地暗昧起来,丝丝缕缕,渐渐凝成可以看得到的晶莹。 他骑着马冲入了行宫,甚至逾矩冲入了兄长的后宫。 竟然,还是晚了。 踹开琼芳阁,一地的哭叫人群中,他看到了他的阿墨。 那个曾经生龙活虎将他打得头破血流的美丽少女,一身洁白的衣裳,安静温柔得如即将从天边飘过的流云。 星眸微启,游移着找不到焦点;指触冰凉,久在雪水中浸泡过的冰寒苍白。 已毫无生机的少女,居然还记得送他一缕发,并含着泪,微笑着向他求证:“如果有下辈子,我要你做我唯一的男人,你也只许有我一个女人……好不好?好不好……” “啊……”那一刻,拓跋顼的凄厉惨叫响彻云宵。 他千般万般地辜负她,她却说,要他做她唯一的男人; 他一次一次地伤害她,她却说,只许他有她一个女人。 柔软捧住他面颊的冰凉双手无力垂落时,拓跋顼紧拥着他的阿墨痛彻心肺,痛哭失声。 人前强撑了四个月的坚强面容,忽然随着眼中泪水的纵肆倾出而分崩离析,脆弱得如那日被阿墨扯断了水晶帘。拆去所有的掩饰,只有零落一地的透亮珠光。 好,好,当然好。 吾心同卿心,唯愿长相守。 可我不要等下辈子。 从去年春天相山分别,我的天空已失去了颜色; 从发现你成了兄长的墨妃,我的世界已陷入了扭曲。 如果再让你因我而死,凭他甚么九五之尊,凭他甚么力拔山兮,凭他甚么通天之材,这错乱颠倒的世界,谁还能摆得正? 轻罗哭花了脸,不顾身份的拉扯着拓跋顼的袖子:“殿下,救我们娘娘,救我们娘娘啊!” 他当然要救。 “阿墨,撑住,撑住……”小心地擦去那美丽苍白的面容上流溢着的黑血,他从荷包中一枚如雪似玉的滚圆药丸,迅速嚼碎,捏开萧宝墨的唇,也不管有着多少人围在四周,便将药一口一口深深度入萧宝墨嘴中。 他师从鸣凤先生慕容采薇在薄山学艺五年,出师之日,慕容采薇见他虽是颖悟过人,性情却不改淳厚纯良,恐他为人所乘,遂赠给他几粒极珍贵的保命急救玉丹。其中有两粒,便有解天下百毒的功效。 萧宝墨中毒已深,又是宫廷配制的剧毒,未必在可解的百毒之列。 可拓跋顼已找不到一个让自己放弃的理由。 便是萧宝墨已经死去,他也不会再放弃,再放手。 抱起萧宝墨,拓跋顼疯了般向外冲向太医行院。 一路,俱是他悲摧得难以自禁的哽咽,黯淡了春日的花影缭乱,“阿墨,我是你的阿顼,永远都是……不管你变成怎样,阿顼永远都会要你,要你快快乐乐地活着……” 百年松柏深深掩映,这行宫的一方天空似乎暗了。绿沉沉,灰蒙蒙的氛围,如巨锅般即将倾扣下来,以万钧之力,将宫中万物淹没于它的淫威之下。 宫中各式各样的窥探目光,他再也注意不到。 纵然还会有人传开流言,还有人在幸灾乐祸看着笑话,又能如何呢? 把整个天下压在肩上,都不及怀中女子明净憨傻的微微一笑。 他只想看到他的阿墨,在曾经属于他们的春天里,向他微微一笑。 他是她嘴上没毛的半大小子;她是他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 ======================= 关于内容简介上的那个贴子,很抱歉将亲们也卷了进来。皎的性情太过直爽,一万遍地劝自己淡定淡定,结果还是不愿背黑锅,才会一吐而快。谢谢仗义执言跟贴的亲们,谢谢亲们的留言、鲜花以及推荐!即便事后有人报复也随他了,我有最好的读者! 假装很镇定地滚走爬字,明天会两更齐发,完结番外。亲们自备纸巾!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拓跋顼番外 :浮槎恨相逢之绝救(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救人!” 面色和衣衫一样雪白的女子被放于榻上,拓跋顼一贯温和的面庞已经扭曲,一群唯唯诺诺的太医却迟疑不敢上前。 “救人!” 拓跋顼再次厉喝,不敢去触碰那仿佛快要消溶的女子,只将所有的狰狞和惊怖,对向了跪在地上畏缩不前的太医。 “回皇太弟殿下……她的药酒是……是皇上赐的……” 话未了,一道寒光闪过,回话的太监惨叫一声,捂着肩膀弓下腰去。 拓跋顼清俊的面容异常阴戾,身体微微颤着,但握住宝剑的手还是一惯稳定,剑尖的鲜血沥沥滴下,反射着拓跋氏作为草原武者特有的凶悍和嗜血。 他冷冷说道:“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即刻救人!皇兄那里追究,自有本王承担!” 剑光闪动,似又要逼向行动最迟缓的太医。 满额汗水,太医们再不敢怠慢,急急取了药箱银针,围了萧宝墨施救。 拓跋顼唯恐他们不尽心,握了剑在一旁监视着,压低了声音叱道:“如果救不下来,本王要行宫所有的太医为她殉葬!”虫 他从小便身份尊贵,无人不知他是魏帝唯一抱在怀中养大的幼弟,如今又册了皇太弟,即便目前所做之事是抗旨,拓跋轲也未必会拿他怎样,更别说杀几名太医了。 太医们交换了眼色,很快便决定绝对不吃眼前亏,先行救人要紧。 拓跋轲行事冷静,很少迁怒于人,伤及无辜;而拓跋顼目前便已失了理智。 相对而言,后者更是招惹不得。 几次催吐灌药,萧宝墨更是脸色青白,唇色青紫,要不是银针扎下,尚有黑红的鲜血自落针处溢出,再看不出她还是个活人。 “怎么样?”拓跋顼终于忍耐不住,颤声发问。 他的瞳仁格外清莹,看不出是因为悲伤,还是恐惧。 太医小心地择着字眼:“殿下,微臣一定尽力,尽力!不过墨妃娘娘中毒委实太深,虽有某种奇药一时压制了毒性,但方才催吐毒物时,已将那解毒的药一并催吐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加上娘娘素来单薄,元气不足,只怕臣等来未及将毒解去,娘娘便……便支持不住了。” 拓跋顼蹲跪在榻畔,低低地唤:“阿墨!阿墨……” 那般灵动刁蛮的丫头,已经连瞪他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或者,以后连再见她一眼,也成了奢望了。 指触下,往日如雪的面庞青玉般半透明着,虽是柔软,却已凉得怕人。 他默默取了荷包中剩余的丹药,依旧咀嚼得碎了,捧了萧宝墨的脸,一点一点,哺喂到她的口中。 太医明知这种行为也不单大不敬了,连诛九族的罪名都得担上。 可惜他唯一的亲人,就是当今的大魏皇帝。 所以,他们也只是噤若寒蝉,非礼勿视地低下头去,只是额上的汗,并没有因为暂时停下紧张的抢救而减少。 看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同样是取祸之道。 除了怀中垂死的人儿,拓跋顼早已看不到其他。 专注地一口口哺喂时,她唇上的凉意慢慢将他的唇也浸润得凉了,咸涩的血腥味蔓延在两人的口腔内,陌生而令人惊惧。 她的舌尖还带着一丝温热,却无法再回应他一点半点。 他已将药汁和着水深深地送入,却感受不到她的吞咽,不由更紧的拥着她,含糊不清地唤她的名字,“阿墨……阿墨……” 泊在浓睫中的泪水,将他墨蓝的瞳仁淹透,变作纯然的漆黑,夜空般见不到光明。 “你们在做什么?” 门口有人沉郁地问,踏入门槛的脚步稳健有力。 拓跋顼惊怔抬头,满眼的泪水,正自颊边滴落。 太医们已伏倒在地,一齐拜下:“参见皇上!” 拓跋轲似没看到拓跋顼的动作神情,又向前踏了一步,扫了一眼昏迷的萧宝墨,淡淡道:“九弟,回你的涵元殿去!” 拓跋顼本就脸色苍白,此刻更是连唇边都脱了色。 但他紧紧握住萧宝墨冰凉的手,竟然没有动,甚至没有向拓跋轲行礼。 拓跋轲皱一皱眉,继续道:“拓跋顼,没听到朕说话么? 拓跋顼胸前起伏得厉害,低了低头,依然倚坐在床榻边,没有回答。 拓跋轲转头吩咐:“来人,将墨妃用草席裹了,埋到石山北面的竹林里。那里有棵老桃树,风水不错。” 石山北面的竹林,老桃树…… 拓跋顼蓦然抬头,正与拓跋轲四目相对。 彼此已是了然。 拓跋顼的真情流露,不曾落在任何宫人眼内,却在拓跋轲眼前点滴分明。因她导致拓跋顼背叛兄长,才是她杀身之祸的由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拓跋顼番外 :浮槎恨相逢之绝救(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顼恋恋放开萧宝墨的手,转身向拓跋轲跪下,低沉道:“臣有罪,臣失德,臣愿接受任何惩处。阿墨无辜,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 不敢再叙兄弟情谊,只以君臣大礼行下,请罪之后,便是苦苦叩首相求。懒 拓跋轲眉目不动,仿若根本没看到拓跋顼的苦苦求恳,瞥一眼身畔犹豫不觉的内侍,沉声道:“朕的话,没听到么?” 内侍哪敢再等?急急奔过去,果然取了张草席铺在地上,欲拉萧宝墨下榻,裹入席中。 拓跋顼迅速站起身,一拳击到内侍的手上,嘶哑地叫道:“她还没死!皇上,她还没死!” 内侍惶恐,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察看着拓跋轲的神情。 拓跋轲轻描淡写:“将她埋了,很快就死了。如果你真要她,一个月后,朕把她挖出来给你。到时,你就会发现,腐烂之后,她同样是一副白骨,满身蛆虫,和任何女人没什么分别。” 拓跋顼唇边颤得厉害,到底不敢辩驳,只将手腕翼护着萧宝墨,不肯退让。 拓跋轲吩咐:“拉开皇太弟,动手罢。” 拓跋轲随身带的内侍,身手自然不错,见他发了话,也不敢犹疑,两人冲过去拉拓跋顼,又有两人分别拎过萧宝墨头和脚,只在拓跋顼甩开拉自己内侍的一瞬间,便将萧宝墨身体抱起,放到草席之上,迅速裹紧,拿了丝绳去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们住手!” 拓跋顼短促的呼喊一声,蓦地拔剑,毫不犹豫地出手,闪电般的亮光,蛇信般吐出,但闻连声惨叫,拦住他的两名内侍立时被刺倒在地,呻吟不绝,显然受伤不轻。 而他已跳过床榻,迅速刺向正扣草席的两名内侍。 泪,已干涸于面颊;而手中的剑,已不再容情。 所有的退让,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故作心狠,无非盼着眼前女子好端端活下去,渐渐过上幸福的生活。 哪怕,执手偕老的,并不是他。 可对着这个被毒得半死不活,又即将被活埋的少女,他再也不知,他所有的退让,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保不了她! 他让她吃尽了苦头,他让自己受够了委屈,还是保不了她! 身后传来怒喝:“拓跋顼,你疯了!” 黑影扑来,在他即将把那两名内侍刺倒时,一掌击向他的手肘。 拓跋顼武功极高,此时满心悲怒,感觉有人袭向自己,立时改刺为削,反削向攻向自己的人影。 锋利的宝剑划过衣衫血肉时的触感传来时,他才看清向自己出手的人。 竟是拓跋轲! “皇上!” 内侍太医们齐齐惊叫,连拓跋轲自己也苍白了脸。 拓跋轲久经沙场,武艺虽是高强,可再不料弟弟会对自己动起刀剑,即便拓跋顼未尽全力,伤势也是不轻了。 从左肩向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破开黑衣露出,鲜血翻涌,很快浸染了半边衣裳。 一把挥开前来查看伤势的太医,拓跋轲掩不住眉目间的恼怒失望,冷笑道:“好……好得很!朕养你一场,你……你可真是朕的好弟弟!” 拓跋顼退了一步,呆呆地望着拓跋轲的伤处,然后低了头,再望一眼萧宝墨。 其实,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这少女整个身体都已被紧紧包在了草席中,只有一头浓密的黑发,还有几缕拖曳在席外,带了墨汁般的油亮。 当初,那长长的黑发,曾在竹林中和水碧的衣衫一起飞扬,然后柔软地滑过他的手,将整个身体,都柔软地伏倒在他的怀中; 后来,他也曾见到侍寝后的南朝公主,一头长长的黑发迤逦于地,如无力摆动着的海藻; 如今,只剩下一缕断发,被殷殷地放到他的手中,想让他今世记得她,想让他来世再娶她。 如今,让她孤独一个人走么? 就像两次由着她在别的男人身下苦苦挣扎哭泣,自己以保护她的名义袖手旁观? 拓跋顼,你还要让她失望多少次,孤寂多少年? 拓跋顼深深吸一口气,胸口涌动着的激烈情绪忽然之间便沉了下去。向着拓跋轲,他垂头跪倒,吐字清晰而平静:“是,我不是皇兄的好弟弟,皇兄白养了我一场!拓跋顼令皇兄失望,所有恩德,愿来世衔草结环相报!” 幽暗的深眸转动,他望向了萧宝墨的方向。 温柔和绝望相揉合形成的痛楚,即将满溢而出,呈现出彻底解脱的姿态。 这一次,轮到拓跋轲心中猛地抽紧,甚至无法抑制自己的惊恐。 他太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幼弟。温和固执,聪慧善良,具备着帝王该有的文韬武略,却不具备帝王该有的心狠手辣;能够做到帝王该有的胸怀天下,却失之于优柔寡断,过于重情重义。 帝王可以多情,却不可以专情,更不可以让一个女人影响到自己的心智以及治国之策。 而萧宝墨…… 的确是个尤/物。 别说是拓跋顼这样十**岁的少年,便是拓跋轲自己,何尝不是差点一头栽入便出不来? 他不能再让萧宝墨影响了自己,再左右拓跋顼。 快刀斩乱麻虽然急痛了些,到底比慢慢受那些零碎折磨好些。 这样的急痛,他可以承受,甚至可以若无其事,依旧让人看到一个心如铁石的铁血皇帝。 可拓跋顼,能承受得了么? 恍惚想着,自己是不是将他逼得太紧了? 当真要在一天之内,让两个最让自己觉得亲近的人彻底从眼前消失么? “皇兄,对不起!” 那个他一手带大的少年轻轻地说。 他的剑尖正滴着拓跋轲的鲜血,他却连擦也没擦,笔直地向他兄长跪着,慢慢握紧了剑柄,然后倒转了剑锋,狠狠刺向自己心脏部位。 你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你。 阿墨,不用怕,我不会让你孤单。 压抑了太久的话,依旧无法说出口,却还能用行动诉说出自己的诚挚和无悔。 他闭目等着痛楚和死亡的来临时,伤处果然给扎得一阵锐疼,却不在心口,而在手腕,逼得他不得不撤开手,苦涩地睁开眼。 他的宝剑已“咣当”落地,拓跋轲正缓缓收回他自己的宝剑。 盯着拓跋顼腕上滴落的鲜血,他淡淡道:“即便她救活了,依然是朕的墨妃。” 他微微转头:“救人!” 说着,他没再看萧宝墨一眼,便转身离去。 顿挫有致的稳稳脚步声,听不出半点受伤后的虚弱无力。只有一路的鲜血沥沥,见证着他不轻的伤势。 拓跋顼坐在冷冷的地上抱了肩哆嗦片刻,游移的目光捉住了那一动不动的草席,顿时凝住。 他的声音,如被扯裂开的宣纸,同样地闷哑而破碎:“救人,救人,快救人……” ============================= 番外完。哗哗泪流。又瞧见在推荐了,更泪。最近情绪不好,效率很低,累~~~~ 皎皎的红袖vip读者qq群号:79727134,欢迎皎迷们入内。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拓跋顼番外 :幽泉没疏影(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齐延兴二年初春,江南百年不遇的大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雪霁后,魏帝拓跋顼急攻宁都。 百里骏等人死守数日,开城降魏。 魏帝入城,稳定军心,安抚百姓,对降臣大加优恤,果然没有多造杀戮。但他入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安平长公主。懒 当他听闻萧宝溶已死,萧宝墨不知所踪后,在宁都城内外布下大量兵马,厚加悬赏,苦求长公主下落。 十一岁的太子萧听风退至交州,在尉迟玮、宋琛、晏奕帆等人拥护下称帝,延续着萧宝溶留下的大齐国祚。因少帝年幼,一时无力收复宁都,只在南方各地募集着勤王兵马,而宁都沿线,均已落入魏帝拓跋顼掌握。 魏国大臣均劝拓跋顼趁胜追击,勿给齐国喘息之机。可拓跋顼发现安平公主并没有去南方后,再无进取之心,只令京畿附近严加盘查,务要找出安平公主。 可京城内外连着忙乱了两个月,萧宝墨依然芳踪杳杳,缈无踪影。 更让拓跋顼不安的是,他并没有找到任何萧宝溶梓宫被送往南方的消息,齐少帝虽曾为大行皇帝举行隆重丧礼,所立不过衣冠冢而已。虫 萧宝墨竟和萧宝溶的梓宫一起消失了。 ------------------------------- 暮春,转眼又是花归时节。 相山,竹影幽幽,沙沙如潮水翻涌。草薰风暖中,有黄鹂在叶底翩跹着翅膀,清脆的鸣啼碎语,像谁飘在风中的无邪轻笑。 沿着蹬道,一身玄色便服的拓跋顼终于走到了当年相山别院的故址。 山林掩映中,隐隐见得上清寺的红墙青瓦,掩在一带如屏翠色中,只有一株两株的山杏还有些花意未散,风吹过,便缤纷如雪落。 连那样无力坠下的清淡粉白,都能唤起拓跋顼的记忆。 漫天漫地的雪白,在肃杀的风声和杀气中苍暝而单薄,江南最繁华富庶的宁都看来是那样的悲凉而无奈,仿若早已知道逃不过倾覆的命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可城头那女子披了那等艳红的斗篷出现时,阴寒的天色蓦地亮了起来,连僵死的城池和惊悸的齐兵,都在顷刻间鲜活生动。 那一抹明红,更是如火焰般扑到他的心口,让他整个人都炙热起来,本因靠近她而加快流动的血液,仿佛在沸腾。 她喜欢他,纵然她千次百次地否认甚至伤害他,他始终清楚,她喜欢他,便如他在相山那支《倦寻芳》后,同样被那个一脸纯真笑意的少女摄了魂,从此再也挣不脱。 他们应该在一起,哪怕隔了多少的血腥和仇恨,他们都应该在一起。踏了多少人的鲜血,他一步步走到天下的最顶端,就是为了那个原本遥远的梦想能被他一点点拉近。 可她阴差阳错地有了萧宝溶,甚至有了他们共同的骨肉。想完全拥有她,他不得不离间他们,并除去她腹中那个可能会让他们再也分不开的胎儿。 那块猛鹰玉佩,他早就预备好了,原只打算利用那冰石的寒邪之气让她无法受孕,却因冰石可能对她的身体有所损伤而犹豫着一直不曾拿出。 直到……萧宝墨迎风流泪呕吐,他在握住她手腕暗中体察,发现了她的身孕,他没有再犹豫。 他怎能让她为旁人产下骨肉,从此让她那个本就植根在她心中的三哥永远横亘在他们中间! 或许萧宝墨会因此恨他。可只要他能保证她和她的家国亲人的安全,纵然被迫,她也不得不接受他。何况,她喜欢的本就是他,她应该更乐意为他诞下娇儿。 见到城头那张给齐兵带来生命力,却显然如此清寂孤独的美丽面容,他虽是不安,却想着他可以给予她的一切,无论是权势和富贵,还是幸福和温暖,甚至他们共同渴盼了多少年却一直没办法实现的爱情梦想。 他以为自己能成功。 直到她发出放箭的命令决绝而去,他才觉得不对,却找不出她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理由。 难道,她不明白,他所做的,无非为了圆一个梦,圆一个他们少年时便共同冀盼着的美梦? “倦游燕,风光满目,好景良辰,谁共携手……” 凄怆到绝望的歌声,让他在箭下如蝗中看到了死亡和鲜血,却不是来自身畔的亲兵。 他忽然便有了一种感觉。 感觉他快要失去她了,快要找不回她了。 为了防止可能的意外,他脱险后即刻调兵,将宁都城围得像铁桶一般。 可破城后,萧宝墨还是失去了踪影。 宫中谣传,延兴帝萧宝溶早在他围城的第一天便被萧宝墨派贴身侍卫薛冰源毒杀。他相信萧宝溶的死必和萧宝墨的失踪有关,可惜当天在闲月阁出现过的人已和萧宝墨一起没了踪影,谁也说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至于那个传说中离开宁都投向魏营的薛冰源,在那天的白雪茫茫中失了踪影,再也没有出现过。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拓跋顼番外 :幽泉没疏影(二)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拓跋顼已经站到了当年的相山别院所在的位置。 是一大片长势正好的菜园,近处种了大白菜、芹菜、莴笋和蒜;远些的地方,应该是当年竹林所在的地方,用竹枝和木棍搭了棚架,黄瓜已经开花了,边缘处的南瓜还只是绿油油的藤。懒 一丛金花菜的旁边,一名身材纤巧的中年尼姑正出神地望着黄瓜地里碧莹莹的几杆新绽翠竹,婉然的叹息声,如正吟唱着忧伤的歌。 她的身份应该是上清寺中较尊贵的吧?两名小尼站在她的身后侍奉着,迟疑好久,才敢上前劝慰:“真人,这里风大,还是先回去吧!” 那尼姑轻叹道:“哦……回去,也好。我只是想着这孩子傻啊!她怎么就不懂得,竹子是砍伐不尽的呢?今年砍了,明年还会再长。便是连根伐了,总还会有些根须落下……一到春天,竹子又往外冒了。哎……砍不完,砍不完啊!” 拓跋顼心中猛地悸动,止了从人不许上前,自己走过去细看时,那尼姑年岁已长,眉宇间颇见风霜之色,可她的五官精致清丽之极,举手投足优雅从容,并且……越来越觉得似曾相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双杏仁般的明眸随着叹息幽幽转动时,拓跋顼忽然屏住了呼吸。那眼睛的形状和颜色,以及瞳仁间蕴着的看不清的迷离高贵,像极了萧宝墨,特别是屡经灾患后的萧宝墨。虫 而这尼姑目光转到他的面容时,同样流露出惊疑不定,然后立起身来,拂了拂灰布僧袍上的灰尘,走到了他的跟前。 “你……是当今的大魏皇帝拓跋顼么?”她轻轻地问着,眸中有穿透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缈茫。 她猜到了拓跋顼的身份,却直呼了拓跋顼的名字。 拓跋顼略低着头凝视着这个和萧宝墨有个六七分相象的妇人,并不发怒,只微微蹙了眉,低声道:“朕……就是拓跋顼。你是……玉妃?” 玉妃浅浅地笑了笑,缈远的愁意,和萧宝墨并无二致,“贫尼法号玉空。” 拓跋顼鼻中发酸,再忍耐不住,将堵在心口的问题即刻问出:“她在哪里?” 他一直知道萧宝墨有个母亲在上清寺出家,也曾多次派人细细搜查察探过,确认萧宝墨并没有在上清寺,而上清寺多为齐国妃嫔落发之地,处于深山之中,与世隔绝,连改朝换代都未必知晓,也不好明着过来盘问,寒了那初初降魏的南朝大臣之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但搜寻这许多日子不见,拓跋顼到底沉不住气了,仅带了几名近卫微服前来探访。不想,尚未入上清寺,便遇着了萧宝墨的母亲了。 玉妃并没有回答拓跋顼的话,只是默默打量着拓跋顼,然后轻笑:“陛下怎么不问我,我为什么会认得陛下?” 拓跋顼脸庞微微一红,侧了侧脸,道:“阿墨提起过我?” “她没提过。她是个傻丫头,只怕我操心,伤心事从不和我讲。”玉妃微眯着眼,被山风吹得轻颤的睫下,幽深的眼眸似有几世的尘烟漫过,“我认得你,是因为你长得……和靖元帝很像,只是……眼睛没有他那么蓝。” 拓跋顼怔了怔,“你认得我父皇?” 玉妃凝视着他,忽然退了一步,黯然一笑,“我怎不认得他?我本是他的妃子,洛城兵败,我才落到萧彦手中,然后被明帝带回宫中。” “我父皇……的妃……子?”拓跋顼仿佛抓住什么,但捏紧拳,并没有追问下去。 可玉妃偏偏继续说了下去:“我本名玉柔,因靖元帝说我舞跳得好,才改了名叫霓裳。我在魏国的封号是――霓裳夫人!” 那轻柔悦耳的声音,仿佛惊雷一般在拓跋顼耳边炸响,嗡嗡地不绝于耳,半天回不过神来。 满脑满心,他都记起了南浦镇萧宝墨拼死拒绝他时的喊叫。 “拓跋顼,我的母亲是明帝的玉妃,她的闺名,是玉柔!” 她拼命想抗拒的,原来并不是他,而她和他都无能为力的身世和命运么? ------------------------------- “你跟我来。”玉妃轻婉地说着,灰布的袍角在风中扬动,比寻常的绫罗衣裳更多几分洁净清雅。 拓跋顼早已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想逃开,却又不甘,浑浑噩噩随了玉妃穿过简陵前的石径,入了上清寺,走进玉妃的禅房。 房中收拾得极整洁,被衾帷幔朴朴素素,桌椅箱笼一概是原木的本色,看不出一丝皇家残余的富贵之气。可玉妃一身粗布的僧袍跳入禅房中时,那些平平常常的家什陈设,顷刻便散出了高华清远之气,连窗口放的一盆小雏菊都显得格外明亮超脱。 拓跋顼竭力平定着自己的心情,清了清嗓子,犹豫着问道:“你……真人……带我来看什么?” 他是帝王,占据了全天下十之七八的国土,可猜到眼前之人与自己的可能关系,他半点不敢无礼,只是胸部抽痛着,如有什么从心头缺口处缓缓流溢而出。 ============================ 再次报告亲们,这个番外是实体没有的。因为篇幅原因,本文的三个番外实体中都没有,而是将内容浓缩到了正文当中。这个番外在实体里改成了短短的尾声吧,极简略的。网上发出,应当年相山签文。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拓跋顼番外 :幽泉没疏影(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他甚至不敢去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宁愿脑中充斥着一团乱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玉妃走到床榻边,疲惫般坐下身来,慢慢道:“我曾和阿墨提过,我有个孩子留在了北魏,那孩子的右后肩,有着象征帝王之相的七颗红痣。”懒 拓跋顼身形有些抖,咬着牙僵硬地转过头,望着大敞的窗户。 春风泠泠,已将窗口一株海棠吹得残红落尽,再不见葳蕤生光,蓬勃华妍。 玉妃继续道:“那样的乱世,还有拓跋轲那样的手段,我从没想过那孩子还能幸存,更不曾想过他可能和我的女儿有什么交集。直到去年春天……阿墨来找我,告诉我,北魏有个王爷,后肩有七颗痣。那晚,她和我睡了一床,谈了大半夜,睡得很不好,第二天便病了。宝溶将她接回去调养,我收拾床铺,才知道……这孩子陷得深了。” 她立起,伸手掀开衾被,露出床上的铺板。 依然是原木的质地,只是打磨得很光滑,并无半点尘世的浮躁之气。 但近内侧的木板上,分明纵横着许多细微的字迹,横的,竖的,大的,小的,深浅不一的指甲划就,笔画凌乱,再数不出有多少个。虫 却只是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地写着一个字:顼。 拓跋顼只够头看了一眼,便已站立不稳,抚着那字迹,一晃身坐倒在床上,好久才呜咽着尾音痛楚问道:“她……她在哪里?” 妹妹也好,爱人也罢,他总要找到她,总要把她留在身边,总要……能与她日日相对,触目可见,触手可及…… 哪怕,一切只是老天无情的玩笑和嘲弄…… 他一定要找到她,找到他们遗失了五年的快乐和平静……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敢想她去了哪里。”玉妃挪着步,艰难说着,“下大雪的第三天晚上,她曾秘密见过我一次,说宁都出事了,她不孝,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你知道,她一向爱哭鼻子,可这次她没有哭,安静得……让我害怕……” 她的容颜很是白皙,但此时她的唇边也已发白,那种天然的白皙,便突然显出了虚弱的苍白,“她孤身一人,来去很是匆匆,又不让我送。可我总是放心不下,便让贴身的下人暗中保护,直到她回到她的护卫们身边。可她的护卫们,竟然都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汇聚在简陵前,将一具棺木以最尊崇的礼仪送入了简陵。” “棺木!”拓跋顼陡地叫出声来。 玉妃却没理会他的惊叫,神思恍惚地继续说着:“不知道我那下人是不是看错了,黑灯瞎火的,树木林子又多。她回来后居然告诉我,阿墨和她的近卫们一起进了简陵送葬,但……但从简陵出来的人中,似乎没有阿墨……” 阿墨入了简陵送葬,但出来的人中,并似乎没有她…… 暮春三月的暖和天气,忽然一下子结了冰。 拓跋顼半天都不能动弹,许久才能艰难吐字:“不可能!她……她不可能……” 仿佛看到了她骄傲倔强地微微仰起的下颔,清幽的杏目不屑飘出的流光,时时在告诉着他人,她的不同寻常。 没有人可以让她屈服,迫她认输,更别说让她绝望得自己走入一座真正的坟墓。 除非…… 拓跋顼想起了她在青州行宫时因萧宝溶的死而投河。可她并不是想为萧宝溶殉葬,而是无法面对她自己摆脱不了的噩运。 她永远那么自私,又怎会为他人生殉? “我也觉得不可能,一定是我那下人看错了。她和宝溶感情虽好,可宝溶出事了,她还有我,还有那么拥护的臣僚部属,还有江南并未丧失殆尽的土地和子民。我的阿墨,一向很坚强,很能干……比我有头脑多了。我总认为……她会比我过得快活……阿墨必定早已离去,带着无数听从于她的兵马……” “是。阿墨必定早已离去,带着听从于她的无数兵马……”拓跋顼喃喃地重复着玉妃的话,眼眸晶亮,浮动着柔软的水晶般的光芒,不知是希望,还是泪光。 可玉妃向来沉静的面容,此时缓缓渗出了琉璃般的易碎和疼痛,“直到,两天前的深夜,我又到简陵附近徘徊时,我见到了偷偷前来祭拜的两名穿了百姓衣裳的宫女。我记得,她们两个,是阿墨的心腹侍女,很少离她左右。可我叫住她们时,她们只说长公主丢开她们去很远的地方了,然后便是哭个不住。我追问了好久,只问着了一句话。” “什么话?” 玉妃黑眸蓦地凝结,冰冷地盯住拓跋顼,“魏帝派了一个叫薛冰源的人,假传安平公主命令,送了宝溶毒酒。公主不知缘由,亲自将为宝溶倒了酒……然后,看着萧宝溶含恨死在她的怀中……” 拓跋顼猛然立起身来,失声高叫:“我没有!我没有!” 他没有,因为他不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拓跋顼番外 :幽泉没疏影(四)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不可否认,萧宝溶和萧宝墨的深厚情谊,让他对这个才情气度绝世无双的男子又妒又恨,极想学着当年的萧彦将他狠狠踩到脚底,看他是否还能维持那般超逸绝俗的气韵;可同样因为他们这种又似兄妹又似情人的深厚情谊,让他不敢对萧宝溶轻举妄动。懒 他太清楚,萧宝墨可能会原谅他伤害她自己,却绝不会原谅他伤害萧宝溶。 何况,是害死他。 何况,是借萧宝墨自己的手,害死他,眼看他死不瞑目地倒在她怀里! “我真的没有!”拓跋顼踉跄两步,脚一软已跪倒在玉妃跟前,泪水已跌落尘埃,“我不会去断阿墨的生路,不会!” 玉妃盯着这个跪在自己跟前无助哭泣的年轻男子,眼眸愈发幽深如井,像隔几世尘烟般看不到底。好久,她才道:“我两天没能睡了。一闭眼,就看到阿墨。她头戴金光灿烂的凤冠,身穿一身大红绣金的嫁衣,一个人坐在空旷的陵墓里,望着黑黝黝的山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一遍遍地叫她,阿墨,阿墨,阿墨……可她听不到,依然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不言不笑,不哭不闹,像个死人一般……” “啊……”虫 拓跋顼忽然发出了垂死野兽般惨烈的嚎叫,揪了自己的头发,发疯般奔了出去。 直奔简陵。 玉妃望着他的背影,颤抖的手掩住唇,不知忍了多久的泪水,簌簌而落,迅速打湿了灰布僧衣。 红尘万丈,前尘冤孽,她一直在逃。 竟逃不开。 竟逃不开! ------------------------------ 当年梁昭帝萧彦说过,简陵将用来安葬齐幽帝和当时的惠王萧宝溶。因此简陵的石门虽紧闭,但这些年一直留有可以打开的机关,并有着镇守的齐兵。 如今,镇守的齐兵早已不见,机关早已毁去,厚重的石门四周均用铁水浇铸密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失势的玉妃无法打开简陵,但对一国之君的拓跋顼来说,却是易如反掌。 两包炸药引爆,山石乱溅中,万金之躯的魏帝拓跋顼已在近卫的惊呼中冲入陵中。 “阿墨!阿墨!阿墨……” 他慌乱地大声叫着,山石滚落的隆隆声渐渐消逝,那声声焦急的呼唤便渐渐清晰,一遍遍地回荡在依然显然空旷的陵墓中。 回答他的,是身后近卫们让陛下保重的请求,以及淅沥沥流动的溪泉声。 这陵墓在萧宝墨手掌重权时修建,四周都镶有宝珠,莹莹的光芒幽暗惨白,却足以视物。 以前的杂物和石堆早已除去,陵墓中很是平整,一眼望去,除了些随葬器皿,再不见一个人影。 越过横跨溪上的石桥,便是修葺好的两间主墓室。上首一间的壁上,刻有齐国重臣的墓志铭,封死的墓门积了一层的灰,一看便知是齐幽帝萧宝隽的墓室。 而另一间,拓跋顼轻轻一扳机关,门竟开了,珠玉的柔和光亮顷刻耀亮了他的惨白面容。 墓室顶部绘着江南三千里锦绣河山,妩媚含情;四壁则是迷楼画栋,美不胜收。珠玉如星斗般镶嵌散落,更让空旷的墓室平添了一份风流优雅。 如果不是正中那副棺椁,拓跋顼可能会疑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走到了某位江南名士的隐居之地。 棺椁是钉死的,几名近卫费了好一番手脚,才将钢钉除下。拓跋顼十指颤抖,狠狠推开外椁。 琴棋书画,笔墨纸砚,明珠玉璧,俱是萧宝溶的爱物,堆满了外椁与内棺之间。 拓跋顼盯着那堆宝物喘着气,猛地伸出手,将棺上的物品疯了般往外甩着,露出内里金丝楠木的内棺。 或许棺木太大不易逃离宁都吧?这具棺木质地虽是绝佳,可比一般棺木还要小些,绝计容不下两人躺着。 拓跋顼苍白的手指在自己情敌的棺木上游移哆嗦着,喉间滚动的气团和胸中燃烧的凄怆让他喘不过气来,张着淡色的唇,努力呼吸着,终于下定决心,打算令人开棺查看时,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一声惨厉的惊叫。 “阿墨!” 是玉妃的声音,长长的泣音颤动着,枯叶般抖索在空气中,久久地回旋着。 拓跋顼身躯一震,屏住了呼吸,立刻转身向外冲去。 玉妃正奋力挣开试图拉住她的侍卫的手,发出凄绝的叫喊,匆促地踩入溪水中,试图够着水面上飘浮的一样东西。 拓跋顼扶着汉白玉的桥栏定了定神,看清那样东西是什么,身体一晃,差点一头栽小溪水去。 那是一根长长的披帛,清淡的水碧色,被一块水中的石块挂住,水草般飘在溪水上,摇曳中仿佛快要和溪水融于一处,不细看,再看不出。 玉妃已将那披帛够着,抓在手中,却似再也站不住,直往溪水中软倒下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106 第五十三章 夜风寒(上)  我被那个变得柔软而温暖的胸怀贴身搂着,身子飘了起来。一阵阵冰凉的风,慢慢灌进了我的耳朵。我终于有了感觉,冰冷的感觉。 勉强睁开眼,两侧的房屋树木正飞快向后退去,黑暗中,那棱角不甚分明的各种黑影,在稀淡的月光下排出近乎妖异的奇形怪状来,似上古的怪兽一般,随时欲择人而噬。 只有那星子很闪亮,满天的星斗,晃得人眼晕。真想不出,为什么连星星都可以这么闪亮?甚至亮得比夏日的阳光还耀眼。 我想说话,却说不出一句来,有温热的泪水流出,滴下,滴在怀抱着我的少年的手腕之上。 纥干承基顿了顿身形,很小心地轻唤着:“容书儿!” 我喉咙哽着,舌头也转不了,无法回答他一句。我的沾满泪水的面颊,正被夜风吹过,冰凉一片,又很快风干。 “容书儿!”那少年又在呼唤,带了一种说不出的痛心和焦急,有些粗糙的手抚摸在我的脸上,居然微微颤抖着。 我嘴唇也在颤抖着,终于还是答不出一个字来。 纥干承基将他的外袍解开,尽量掩住我冰凉的身子,将我抱得更紧。而耳边的呼呼声,也更大了。这还是夏末的风么?刮在身上,居然也是冰寒的,薄薄的夏衣,再掩不住那刺骨的凛冽夜风。 忍不了满天的星斗乱晃,我闭上了眼睛,无力地呼吸着。呼吸出的鼻息,却是滚烫的,一下一下地烧灼着口鼻,而唇边,也越来越干燥了。 我不知道我最终被带到了哪里,我只是安静地躺在我被放下的地方,一动不动。这应该是张床,简陋的床。我身下的床铺很硬,盖在身上的被褥很粗糙,有些像记忆中祖母偶尔会翻出来晾晒的那些被子,据说是解放前和祖父成亲时盖过的。 祖母和母亲慈爱的脸,就在那一瞬间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溪月!溪月!”那叫着我前世名字的遥远声音,穿越了千年的岁月,千年的沧桑,千年的梦幻,一声声温柔呼唤。 如果我死了,我到底能不能回到我的时代?还是依旧徘徊在千年之外,做那无依无靠甚至连清遥的温暖都已接触不到的异世幽魂? 有人在焦急的说话:“大夫,大夫,你快瞧瞧,这姑娘是怎么了?” “好,好……”近乎卑微带着恐惧的声音应着,一只抖抖索索的手搭上了我的脉。 “快说,她怎么样?快说!”那个焦急的声音由低转高,我听出来了,这是纥干承基。 “公子,公子,这姑娘可能感染了风寒……”我脉门上的手移开,手的主人正拖着颤抖的哭腔。 “感染风寒会烧成这样?你看看她,她跟死了一样!快去救她,不然,你休想活着出这个门!”纥干承基的声音更是凌厉,凌厉中却带着恐惧般的愤怒。 那人不说话了,有水滴滴落地上的声音。 我竭力睁开眼睛,才算明白了原因。 简陋的屋子里,纥干承基的剑光烁着冰凉明亮的光华,正指着那老年的大夫。 那可怜的大夫,已经吓得裤管都尿湿了,瑟缩着不敢说话。我听到的水声,正是他尿水滴落的声音。 烛光很暗,纸糊的窗棂外一片漆黑,有夜风透过窗棂吹进来,将烛光吹得更是昏暗不定。 只怕早是子夜过后了,这个大夫,多半是纥干承基用他的宝剑请来的吧。 我伸出我的手,想指向纥干承基,却无力地耷拉在冰冷的床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