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诀》 第一章 小镇上的来客 夜已经黑下来,狂风卷着飞沙呼啸而过。 小镇就坐落在这里。 关外。 太平集。 太平集当然不是摆地摊做买卖的集市,而是小镇的名字。 小镇就叫太平集,叫太平的地方却往往都不太平。 朦胧中,一辆破旧的牛车踏着青石板路慢慢驶进小镇,就停在这家客栈门前。 牛车很破,车上搭着间破草棚,一件破旧的僧袍搭在那里,就像穷人家的一幅破门帘。 牛是老的,车是破的,草棚是简陋的,僧袍也是旧的。 就连龙云聪的衣裳都已经磨破了几个洞。 这件衣服到现在也已经穿了有一个月,没有换过,更没有洗过。 衣服很脏,而且很臭--汗臭。 龙云聪就坐在车辕上驾着这辆破牛车。 龙云聪。 江湖上不认识龙云聪的恐怕没有几个人。 谁都知道,龙云聪是玄心正宗青龙阁的少堂主。 龙云聪是江湖后起之辈的佼佼者,三岁开始练剑,十三岁时就杀了狼山双煞而成名,十七岁就成了江湖十剑客之一。 他也是玄心正宗宗主接班人。 在江湖上,能让龙云聪出手帮忙的人本就不多。 而且能令龙云聪亲自当马夫,驾车的却连一个也找不到。 但,此时这个龙大少爷却驾着一辆随时都可能坏掉的牛车赶到关外的小镇--太平集。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就连龙云聪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牛车就停在客栈门前。 他只是抬头看了看这家客栈,客栈也很破,一块破旧的匾额悬挂在门楣,匾额上没有字,不知是没有刻上字,还是时间长久脱落了。 店无名,人却有名。 夜已深,但是客栈没有关门,就就像是知道他们要来。 里面当然还有人喝酒,只要你有钱,随便你喝到什么时候,客栈都是不会关门送客的。 客栈里当然不是一个人,有钱的人本就太多,酒鬼也不太少。 在任何地方,你都可以找到有钱人,你也能找到酒鬼。 这是太平集上唯一一家客栈,里面不仅有最好的厨子,当然还有最好的酒。 龙云聪转头,对着简陋的草棚,轻轻的道:“应文师父,我们已经到了”。 没有人知道车里面是什么人。 一只手轻轻撩开破僧衣帘。 应文师父探出头,瞧了瞧这件破旧的客栈。 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清瘦的和尚。 应文师父看看这间破旧的客栈,笑笑说:“大隐要隐于市,小隐则隐于林。这里不是市也不是林,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呆那么长时间。” 他?她?是谁?没有人知道。 龙云聪不知道,却没有问。 他不是多嘴的人,有些事虽有疑惑,但是他从来不会开口问。 他清楚,是你知道的事,早晚会知道,是你不知道的事,也没有人会告诉你。 他还知道,有些事,知道了却不如不知道的好。 有些事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 他是个聪明的人。 龙云聪跳下车辕,搀扶者应文师父下了牛车。 龙云聪陪着应文师父踏进客栈,就像是一个称职的保镖。 所有人都没有看他们,还是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肉的吃肉。 好像这两个人就没有来过。 应文师父自然也没有看他们,因为他自己认为他不是江湖人,也从不想去过问江湖事。 他知道--江湖是非多。 在江湖上能让龙云聪看顺眼的人本就不多。 他也是不想看的。 但是,他还是看了,他只想知道,在这里的是什么人。 他也只是轻轻抬眼看了一眼。 一眼就已足够,这一看却将他吓出一身汗。 冷汗。 从来没有什么事能令他如此心惊。 他本不是小胆子的人。 胆子小的人是不会深夜驾着个破旧的牛车跑到关外这种荒凉的鬼地方的。 客栈中的人至少有五个人他是认识的。 东山薛神刀。 五十年前,薛神刀就已成名,和剑神雪鹰子号称“江湖双神”。 一柄金丝大环刀纵横江湖。 九九八十一式连环刀法冠绝武林。 剑神雪鹰子早以隐匿天山,不问江湖事。 薛神刀十几年前也已封刀,归隐于田园。 没有人知道,归隐十几年的薛神刀怎么会出现在荒凉的塞外小镇。 “催人死,要人命”的鲍氏兄弟。 鲍氏兄弟是江湖要钱最多,出手最利索的杀手。 招招催人死,剑剑要人命。 哥哥“催人死”鲍死,落到他手上的人,保证只有一条路--死。 弟弟“要人命”鲍命,保得了自己的命确保不了别人的命。 兄弟两个到了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要有灾难。 没有人知道这兄弟两个到这种地方来杀什么人。 “小财神”路不通。 家财万贯,见钱眼开,认钱不要爹。 冷血财神,一毛不拔,只保财富入棺材的路不通。 还有一个人,是最令龙云聪想不到的。 “杀人不流血,迷死人不赔命”的血娘子。 血娘子是美女,却也是玄天宗的煞星,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血娘子杀的人全是新郎。 血娘子是在别人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夜杀人--杀的是新郎。 没有人知道血娘子为什么会杀那么多新郎。 龙云聪感到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杀人气息。 但是,他不知道这么多江湖人士怎么聚集到这里。 他不知道会发什么事。 他还在思索。 但,应文师父没有在意,他也不会去在意。 他不认识这些江湖人,这些江湖人也不认识他。 他就是一个和尚,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和尚。 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 没有人理睬应文师父和龙云聪,就像从来没有这两个人出现。 应文师父双手合十,对客栈中正在对帐的中年人道:“阿弥陀佛。小僧有礼了。请问掌柜?” 对账的中年人没有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道:“师父误会了。我杜松还没有当掌柜的命,我们掌柜也不在这里,我只是个管账的账房先生。” 杜松声音很轻,很轻,就像几天没有吃饭的垂死之人发出的声音。 杜松当然不是垂死之人。 杜松。 好熟的名字,龙云聪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应文师父轻轻一笑,道:“对不起,施主。” 应文师父又道:“施主,我们来这里是要找一个人。” 龙云聪很奇怪,应文师父出关难行,不远千里到这个荒凉的塞外小镇,就是找人。 杜松声音还是很轻很轻,道:“我们这里好像没有你要找的人。” 别人没有说,他就先否决了别人,就像没有审判就判了他人死刑。 应文师父没有生气,还是笑笑,道:“我在找我的一个朋友。” 应文师父还有朋友会生活在这种地方。 龙云聪想不到。 他突然觉得,在这一个多月和应文师父在一起,对他却一点都不相识。 龙云聪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那一天,龙云聪忽然想要出去走走,闯闯江湖,见见世面。 他就留了一封信,便离开了家。 他 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应文师父。 应文师父也只给他说了一句话“关外,太平集。” 太平集,龙云聪是听过的。 他感觉是很有意思,就答应了下来。 他用自己的衣服换了一辆破旧的牛车,找了些稻草搭了个草棚。 他就驾着车来到了太平集。 应文师父没有告诉他什么会来这里。 他也没有问什么。 杜松却不耐烦的道:“你要找谁?谁?” 声音虽清,但言语中有了严厉之色。 应文师父却道:“邪神”。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 邪神。 龙云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邪神”这两个字是从应文师父口中说出的。 邪神。 那个具有无限魔力的名字。 那个将整个江湖搞到鸡犬不宁的邪神。 那个令整个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邪神。 那个在巅峰时期却又销声匿迹的邪神。 邪神。 怎么会生活在这个荒凉的塞外小镇。 邪神,那就是应文师父要找的人。 他的朋友。 邪神是应文师父的朋友。 邪神是没有朋友的,没有人是他的朋友。 但是,应文师父却将他当作朋友。 邪神是不是真的将应文师父当朋友呢? 说不尽的疑惑呈现在龙云聪的脸上。 他更加看不清现在的应文师父,他只是觉得应文师父变成了一个神秘的人物。 神秘的不可思议,神秘的令人害怕。 客栈中的人,该喝酒的不喝酒了,该吃肉的不吃肉了。 他们就成了一尊泥塑定格在那里,是吃惊?是恐惧? 没有人知道。 连杜松的脸也瞬间成了白色,惨白。 但应文师父却没有在意,他也不必在意。 邪神确实是他的朋友,没有人会相信。 应文师父早就知道了会是这种情况。 杜松应该是说不话来的,但偏偏还是说出了一句“我们这里没有邪神”。 “我们这里没有邪神。” 杜松那惨白的脸早已经出卖了他。 应文师父好像并不在意这一切。 应文师父还是笑笑,道:“是他叫我到这里找他。” 他也并不着急,他又在包袱里轻轻的取出了一柄箫。 紫竹箫 邪神的紫竹箫。 没有人说话,杜松还是疑惑的看着应文师父。 他也不相信邪神的紫竹箫会在这个落魄的和尚身上。 没有人会相信。 但又不能不相信。 邪神的紫竹箫。 没有什么比邪神的紫竹箫更能更好的说明问题了。 “是他叫我到这里找他。” 当然是邪神叫他到这里来的。 没有人能拿到邪神的紫竹箫。 能拿到紫竹箫的人只有一种--朋友。 邪神的朋友,好朋友。 杜松虽是疑惑,还是轻轻的说:“瘸子,带和尚小师父到后院。” 声音很轻很轻,连站在他面前的龙云聪都几乎听不清楚。 但是,端盘子的瘸子小二却一瘸一拐的到了龙云聪和应文面前。 龙云聪感到压抑,原来这里却还是个藏着龙,卧着虎的风云之地。 “请”。 瘸子小二把手一挥,来了个“请”的姿势。 应文师父和龙云聪就跟着穿过大厅到后院去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融化,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前行了。 所有人的眼光都看着应文师父和龙云聪消失在大厅。 所有人都没有说什么,该喝酒的继续喝酒,该吃肉的也继续吃肉。 刚才的事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许真的就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是,门外的那辆破牛车却还真的在门外。 第二章 恩怨 小屋确实很破旧,竟比前面的客栈还破还旧,好像只要风一刮,随时都会倒塌一样。 没有人相信,令江湖闻风丧胆的邪神会住在这样的破地方。 但,邪神确实就是住在这里的。 邪神是最会享受的人。 他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坐最好的车,去最好的妓院玩最好的姑娘。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但却从不坑蒙拐骗。 他总认为,坑蒙拐骗那是小人物的游戏。 他懂得生活,更懂得享受。 会享受也是一种生活。 但,江湖上最会享受的人却住在这种地方。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去问这个问题。 只有邪神知道为什么。 “你总也不会相信邪神也会住到这种地方的?”应文师父没有看龙云聪,他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反问道。 龙云聪没有回答,他也不得不承认。 “而且一住就是十年。” 十年。 十年前,邪神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没有音讯。 自己却到了这个地方度过了十年。 应文师父接着道:“人生无非就是如此。” “人生无非就是如此”。 很简单的一句话,其中却不知要包含多少中深刻的含义。 应文师父道:“你总学过刘梦得的《陋室铭》?”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龙云聪当然是知道刘禹锡,知道他的《陋室铭》。 小屋确实很破旧,但是门旁一副对联却是新的。 上联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下联则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横批--“阿弥陀佛。” 瘸子小二本这时候道:“这副对子是邪神前几天刚刚挂上的。” 应文师父没有一丝诧异的表情,反而满脸红光,就像偷偷喝了二两酒。 和尚当然是不喝酒的。 应文师父道:“这就是要为我接风洗尘了?” 龙云聪却也笑了。 推门而入。 小屋里面完全可以用“简陋”一词来形容。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方桌,桌上摆着棋,两把椅子分放在两边。 这是一局没有下完的棋。 应文师父看了看棋局。 那是邪神和应文师父三年前下的棋,一局没有下完的棋。 三年前,应文师父剃度还没有多久,出家在般若寺。 邪神到了般若寺看他。 两人就下了这盘棋。 邪神却有事要先行离开,便将棋子棋盘也带走了。 没有想到,邪神凭着记忆将那盘没有下完的棋摆在这里。 棋还是三年前的那盘棋。 瘸子小二道:“邪神说过,这盘棋要等故人来下完。” 应文师父看着这盘棋,没有说话,只是哈哈大笑起来。 龙云聪没有见过应文师父笑得如此开心过。 从关内到塞外,应文师父除了打坐就是念经。 龙云聪听到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经文。 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更没有见他笑过。 但是现在,应为师父却笑得如此开心,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孩子。 靠窗的地方有一个书台,上面摆了两部书。 两本书都已翻开了,上面却布满灰尘,像是已经很久没有看过。 瘸子小二见和尚若有所思,便道:“两位有什麽事,大可尽管吩咐。我要到前面去了。” 应文师父双手合十,道:“多谢施主。” 瘸子小二慢慢转身,关上了小屋的门,离开了。 应文师父又站到书台边,看着摆在上面的两部书。 一本是《三国志》。 另一本却是少林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但现在,却是布满了灰尘。 应文师父没有生气,却笑了,很开心很开心。 龙云聪却有些诧异,他不明白应文师父为何如此。 只听得应文师父开口说道:“入世,出世,确实困扰人的一个事情。” 龙云聪道:“师父何有此言?” 应文师父道:“你来看这两部书,《三国志》讲的是汉末魏蜀吴三国的纷争,旨在一种战争杀戮,是一种出世。而这本《心经》却是洗涤你心灵,为你解答人生困惑,就是要做到入世。邪神却一个人要同时研究入世出世,岂不矛盾。” 应文师父道:“邪神本想远离江湖,但江湖却在他心里。” 龙云聪不懂。 应文师父道:“人生本就是矛盾的集结,邪神也不例外。” 应文师父接着道:“你也不需要懂的,你没有经历出世,是不会懂得入世的。” 龙云聪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出世?入世? 没有人真正明白,只有你经历了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的。 龙云聪的眼睛却盯着墙上的两样东西。 那是一幅仕女画。 那是一张断了弦的琵琶。 仕女画,女人很美,妙笔丹青,就像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龙云聪道:“世事难料,世事难料,想不到你我能在这里再次相见。” 龙云聪记得,上次见到这幅画的时候还是十年前在凤凰城。 那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 画,也本应该在凤凰城的。 如今,却在这小镇上的这间小屋里。 邪神的小屋。 这次却是应文师父疑惑了,轻轻问道:“莫非,你认识画中女子。” 龙云聪当然认识,道:“火凤凰。” “火凤凰。” 应文师父当然是听说过“火凤凰”这个名字的。 “这就是火凤凰,那个让邪神着了魔,从而血洗麒麟府的女子。” “师父,也知道麒麟府一战?” 江湖中不知道麒麟府一战的人恐怕是没有几个的。 “并未见过,也只是听说。” 应文师父虽知道些江湖趣闻妙事,但也只是道听途说的而已。 “邪神是玄天宗的人。而你呢?却是玄心正宗的人。我不知道你们两派有什麽瓜葛?彼此都仇视对方。” “此事,说来话长。” 龙云聪慢慢的道:“其实,玄心正宗和玄天宗原本就同属一门--天心宗。百十年前,蒙古铁骑征战大宋,入主中原,我师祖本是宋丞相文天祥的侍卫。当文丞相以身报国后,师祖创立了天心宗的秘密组织,进行反元复宋活动。师祖有两大得意门生--房子正和路云乾。房子正精通剑道,路云乾修行内力,两人各有长处,也有不足。师祖将自己的武功绝学写成了一本秘籍--《天心诀》。《天心诀》分剑气两门,师祖在弥留之际将《天心诀》的剑谱交给了房子正,将内力修为一部交给了路云乾。师祖是希望两人相互扶持,弥补不足,携手合作,发展壮大天心宗,完成反元复宋大业。” 龙云聪顿顿道:“但是,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路云乾为了武艺更上一层楼,就想在剑道上也有所为,就向房子正所要剑谱,房子正自然是不肯给的。兄弟二人也就反目成仇,很快分道扬镳。房子正自己创立了玄心正宗,自为宗主,而路云乾自然也不示弱,自创玄天宗。从此,天心宗就分成了玄心正宗和玄天宗。玄心正宗以剑道为主,却还是以师祖反元复宋为宗旨,所收门人都是经过筛选品行端正之人。路云乾的玄天宗以内力修为为主,但为了压倒玄心正宗的剑道,就广收门徒,不论品行好坏 ,从而导致鱼龙混杂了。” 应文师父道:“原来如此。” 龙云聪接着道:“玄天宗的人多杂乱,且有不少本就是歪门邪道之徒,只是借着玄天宗之名为非作歹,将玄天宗的名声也搞坏了,渐渐的,玄天宗就被江湖人称之为魔教了。” 应文师父点点头。 龙云聪又道:“我们玄心正宗按四方星相又分为五个分舵,就是青龙阁,白虎堂,凤凰城,玄武门,和麒麟府。” 应文师父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中间又加了个麒麟。古代的灵兽尽归你们玄心正宗所有。” 应文师父突然又道:“画中的姑娘就是那凤凰城的火凤凰。” 龙云聪道:“不错。” 龙云聪道:“其实,我也只是在凤凰城见过这幅画。” 应文师父问道:“想当年,邪神就是为了火凤凰从而血洗麒麟府的?” 龙云聪道:“不错。” 十年前,邪神爱上了一个不该去爱的人--火凤凰。 但是,火凤凰早已许配给了麒麟府的少爷--“金麒麟”金无情。 邪神却为了自己得不到的女人血洗了麒麟府。 麒麟府一役之后,邪神,火凤凰,金无情却相继的在江湖上消失了。 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消息。 没有人知道这三个人是生是死,又去了什么地方? 但现在,邪神还活着。 现在,龙云聪却站在邪神的小屋里。 关外的太平集。 一家破旧的客栈的一间破旧的小屋。 这是邪神的住所。 龙云聪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琵琶,道:“那就是当年火凤凰的琵琶。” 应文师父也看到了那张琵琶。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琵琶。 一张断了弦的琵琶。 琵琶上面还雕刻这一只“浴火凤凰”。 火凤凰本就是弹奏琵琶的高手。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如果当年白居易听到的是火凤凰弹奏的琵琶,一定会后悔写下这几句诗的。 琵琶也应该在凤凰城的。 没有人知道这张琵琶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有人知道邪神和火凤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告诉龙云聪,就连他父亲都没有给他将起过那段历史。 龙云聪不知道,应文师父更不知道。 第三章 谁 菜自然是好菜,酒自然也是好酒。 菜是好菜,西施舌,贵妃鸡,貂蝉豆腐,昭君鸭,四大美女四大菜。 酒自然也是好酒,酒是从西域传入的名酒--波斯的“三勒浆”。 波斯的“三勒浆”,就是庵摩勒、毗梨勒、诃梨勒等三种酒的合称。 能吃到这种好菜,喝到这种好酒的人本就不多。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福气。 龙云聪当然是有福气的人。 这里当然还有素菜,羊奶。 应文师父是念经的和尚,是要吃斋,不食荤的。 酒足饭饱,再泡个热水澡,洗去一个月来的疲劳,让身体放轻松。 舒舒服服的睡到自然醒,是多麽妙不可言的事情。 直到此时,龙云聪才想起,在这间破旧的小屋里没有床。 没有床怎么睡觉呢? 难道邪神是不用睡觉的吗? 他不知道。 他现在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应文师父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念起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想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 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龙云聪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这是一个月来,应文师父念的第一千零一遍了。 龙云聪几乎都会倒背如流了。 龙云聪是不喜欢念经的,他连看书都烦的要命。 因为不认真念书,他也不知道被父亲罚过多少次。 “应文师父,不如我陪你下完这盘棋,你看如何?”龙云聪道。 这毕竟是邪神曾经下过的一盘棋。 应文师父开口道:“这是邪神留给我的棋局。如果你要下棋,也要等到我跟邪神下完这一盘啊。” 龙云聪不知道邪神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无所事事本就是一种痛苦。 龙云聪便坐了下来,没有看书。 他就一直看着应文师父,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念经。 佛经真的能洗涤一个人的心灵吗? 他不知道。 一道黑影在窗前一闪而过。 龙云聪没有动。 龙云聪是聪明人。 他害怕这是他人的调虎离山计,他没有上当,也不会上当。 应文师父还在念经,龙云聪也还是无所事事的。 龙云聪的心却没有平静。 他已经感到一股杀气。 屋外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只有刮起的风一阵阵呼啸而过,仿佛要将这间小屋吹跨。 门突然被推开了。 门不是被风吹开的,而是被人推开的。 应文师父没有睁开眼,还是在坐禅。 龙云聪不是和尚,没有应文师父的定力。 龙云聪转移了视线,他不再看应文师父。 他将目光投向了门外。 一个人,一柄剑。 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手里提着一柄剑。 一柄滴着血的剑。 蒙面人慢慢走近。 蒙面人没有踏进小屋,只是站在门前,他看到了龙云聪和应文师父。 龙云聪看着他,他也看着龙云聪。 龙云聪还是没有动。 蒙面人也没有动。 好像过了很久,蒙面人就走进屋子。 屋子里还是那么简陋。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一张方桌,桌上还是摆着那盘棋。 一局没有下完的棋。 靠窗的地方有一个书台,上面摆了两部翻阅的书。 一本是《三国志》。 一本还是少林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这两本书不过让应文师父擦过,现在显得要干净许多。 蒙面人的眼睛也一样盯着墙上的两样东西。 还是那幅仕女画。 还是那张断了弦的琵琶。 蒙面人也不相信邪神的屋子会如此“简陋”。 他在屋里转了一个圈。 棋盘被掀翻了,两部书掉在地上,仕女图也被撕掉一个角,琵琶又断了一根弦。 龙云聪却开口道:“这盘棋,跟谁都没法再下了。” 口气中有一丝的的惋惜。 他是说给应文师父听得。 应文师父没有动。 他好像很能沉的住气。 贼?盗? 这是龙云聪的第一念头。 他好像在找东西,却又好像没有找到自己要的东西。 他转身要走。 他走的却很快。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龙云聪却说话了。 门突然间关上了。 蒙面人回头看看龙云聪,一双眼睛很大很亮,却有一股莫名的仇恨。 蒙面人道:“你不想让我走?” 龙云聪道:“没有人不让你走。” 蒙面人道:“那你为何关门挡我去路。” 龙云聪道:“你破坏了人家的东西,不说一声就想走,好像不太好吧?” 蒙面人道:“破坏了你的东西?” 龙云聪道:“自然不是我的东西。” 蒙面人道:“既然不是你的东西,你管的就太多了。” 龙云聪道:“虽然不是我的东西,但我却是这里的客人。” 蒙面人道:“客人永远不是主人。” 话未说完,蒙面人手中的剑已刺出。 一柄剑,一柄还滴着血的剑。 剑很快,很准,却更毒。 但龙云聪更快,他一个凌空翻身躲过了这一剑。 一剑未中又是一剑。 一剑快起一剑。 每一剑的变化却又不同。 龙云聪没有出手,只是在躲。 他并不是没有出手的机会,相反,他有很多次机会出手。 但他没有出手。 他并不急于出手,他只想从剑招的变化中知道蒙面人是属于那个门派。 江湖四大门,六大帮,八大派,每一家的招数有不同。 龙云聪自然见过几大门派的武功招式的。 但他渐渐发现,蒙面人的招数却全是《天心诀》中的剑招。 难道,此人是玄心正宗的人。 只有玄心正宗的人才会《天心诀》的剑招。 如果他是玄心正宗的人,他又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到这边陲小镇? 为什么到邪神的小屋? 他又是再找什么东西? 如果他不是玄心正宗的人,又是如何学到《天心诀》的剑招呢?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蒙面人是不会告诉他的。 龙云聪对《天心诀》的剑招是了如指掌的。 他三岁开始练剑,就是练得《天心诀》的剑招。 所以他不用出手就可轻松的避过剑招。 蒙面人见龙云聪轻松的避过自己的剑招也很是惊疑。 没有人能躲得过他的三十招。 自己的一招一式仿佛都在龙云聪掌握之中。 龙云聪已经轻松的避过他的七十三招。 蒙面人见自己绝非龙云聪的对手,就不想恋战。 功未成,身却要退。 要全身而退。 应文师父还是在坐禅念经,“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蒙面人也是聪明人。 蒙面人虚晃一剑刺向龙云聪。 剑更快,更准,更毒。 这一剑却在中途改变了方向直刺向坐禅念经的应文师父。 剑很快很快。 龙云聪出手了。 他已没有办法不出手。 龙云聪出手更快。 当那一剑就要刺中应文师父时,剑却停下来。 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那柄剑。 龙云聪的左手。 血,当然有血,龙云聪的血顺着剑滴在地上。 蒙面人楞在哪里。 他不相信龙云聪出手会如此快。 他更不相信龙云聪会用自己的手去接他这一剑。 龙云聪却冲蒙面人笑笑,一副不屑的表情。 他笑笑的意思就是--你输了。 龙云聪的右手也动了。 出手快如风。 右手在空中绕了一个圈,竟将蒙面人的面纱揭了下来。 龙云聪只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龙云聪却吃了一惊,愣在那里。 这一惊,比见到东山薛神刀,鲍氏兄弟,路不通,还有血娘子还要厉害。 蒙面人居然是个女人。 一个很美的女人。 火凤凰是美丽的。 那面前这个女人比她还要美。 龙云聪是见过美丽的女人的,却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他不会想到在这个荒凉的地方居然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女子就像是一朵花,美丽的花。 龙云聪愣在那里,他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她的美。 也许没有一个词能形容她的美。 就在那一瞬,蒙面女子的剑已抽回。 剑上还是滴着血,龙云聪的血。 黑衣女子的左手一挥,袖中一朵花--血红血红的玫瑰花,就像飞刀一样射向龙云聪。 龙云聪又出手。 他手中不知什麽时候多了一柄剑。 龙泉剑。 上古十大神兵的龙泉剑。 这把剑传说是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欧冶子和干将为铸此剑,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是名“龙渊”。 龙云聪剑一挥,就将那朵玫瑰花削成两半。 蒙面女子脸上露出笑意。 没有人能知道她这轻轻一笑是什么意思。 蒙面女子一个翻身破窗而去,消失在黑夜中。 龙云聪还是愣在那里, “花中有毒,还是快把毒逼出来吧。哈哈哈哈。” 声音如黄莺出林,美妙动听。 但是再美妙的声音都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 龙云聪听到这句话是,应文师父的脸色已经惨白了。 龙云聪也感到自己却也有些不适。 毒。 龙云聪出手点了他六处穴道,防止毒性内侵。 龙云聪自己盘腿运功,逼毒。 龙云聪只希望蒙面女子不要半途折回来。 到那时,应文师父和龙云聪就成了鱼肉,就只有让人宰割的份了。 幸好蒙面女子没有回来,也没有其他人进来。 第四章 将军令 在太平集,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呼风唤雨,那一定就是将军。 没有人敢不买将军的帐。 邪神也不例外。 谁都知道,将军手下有三大高手。金刚,罗汉,修罗。 每个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每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 谁要是惹到将军,等待他的只有一条路--死。 “将军府赴宴。” 只有五个字,简单的不能再简单,这就是将军的请柬。 将军送给邪神的请柬。 邪神原不打算赴约的。 更何况是“鸿门宴。” 将军五年前到了太平集,这却是第一次发请柬要邪神到府一叙。 邪神接到请柬就想到了项羽摆下的鸿门宴。 但,没有人敢不给将军面子。 邪神是聪明人,自己不会当第一个吃螃蟹碰鼻子的人。 邪神不想找些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躲不过,就坦然面对。 龙潭还是虎穴,自己都要走他一趟。 所以他就到了将军府。 将军当然住在将军府。 将军府只是太平集上一处比较大,也比较像样的宅院。 将军府当然要比邪神的小屋气派的多。 到了将军府门外,邪神就见到了罗汉。 罗汉,阿罗汉的简称,梵名。最早是从印度传入我国的。 意译上有三层解释:一说可以帮人除去生活中一切烦恼;二说可以接受天地间人天供养;三说可以帮人不再受轮回之苦。即杀贼、应供、无生,是佛陀得道弟子修证最高的果位。罗汉者皆身心六根清净,无明烦恼已断。已了脱生死,证入涅盘。堪受诸人天尊敬供养。于寿命未尽前,仍住世间梵行少欲,戒德清净,随缘教化度众。 罗汉剃着光头,穿着破旧的袈裟,手中提着少林棍。 罗汉道:“我一恭候大驾多时了。” 邪神没有说什么,好像他恭候多时是自己找的麻烦。 “将军在等你。” 将军当然在等他,将军如果不给他请柬,也就不用等了。 邪神心想,这本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邪神就跟着罗汉踏进了将军府。 穿过天井,几只白鸽在夜幕中自由飞舞,寻食。 邪神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变成一只鸽子是多麽好的事情。 没有烦恼,忘记仇恨,逍遥在广阔的天地间。 邪神不是鸽子。 鸽子有没有烦恼呢?邪神不知道。 院子很小,却很美。 院子中栽着好多花。 今天居然在这荒凉之地,居然有在中原江南才能见到的美丽的花。 邪神对花并不感兴趣,他也叫不上花的名字的。 他只是觉得花很美。 邪神现在才觉得将军也是个很有雅兴的人。 邪神就坐在将军府的客厅。 将军府很气派,但客厅却要比自己的小屋还要简陋的多。 一张太师椅,几张藤椅,还有就是一幅屏风。 邪神自己都不相信能在太平集呼风唤雨的将军府客厅如此简陋。 太师椅很好。 一张虎皮就有了说不出的威严。 藤椅很旧,却是出自江南的编织名家的珍品。 屏风很大。 邪神没有见过如此大的屏风。 邪神没有上过天,没有入过地。 但是,他走过南,闯过北,逛过皇宫,也到过丞相府。 就连皇宫,丞相府都没有如此大的屏风。 屏风上绣着竹。 竹枝杆挺拔,修长,亭亭玉立,袅娜多姿,四时青翠,凌霜傲雨。 “梅兰竹菊”四君子之一的竹,“梅松竹”岁寒三友之一的竹。 屏风上面还有几行字: “竹者,君子也。立根厚土,风雨难摇,中空外直,更有劲节,寒暑不调,清瘦怡然;生聚成林,竞相勃发,故古人云:不可一日无君子也。我爱竹也,千万万斧斩不尽,一年一度发春华。” 竹是好竹,字也是好字。 但, 没有提名落款。 邪神不知道是谁题的名,落得款。 这对他本就没有太多关系。 “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邪神就看到了将军。 将军自然有将军样子。 “体大腰圆脖子粗,满脸的横肉”--这是邪神想象中的将军模样。 但现在却令他吃了一惊。 将军体不大,腰不圆,脖子也不粗,脸上也没有横肉。 “清瘦”--这是邪神想到的第一个词。 将军很清瘦,弱不经风,风一刮好像就能将他刮跑。 但是,将军的一双眼却深邃让人望不到底。 将军似乎猜到了邪神的想法,先开口道:“你没有想到我如此清瘦。” 将军自己也用了“清瘦”二字。 邪神笑笑,没有说什么。 自己的心思都被你猜透了,还有什麽好说的。 将军开口道:“叫将军的人不一定就是将军。” 邪神道:“哈哈哈,不错,叫邪神的人也不一定就是神。” 此话一出,将军又是哈哈哈一阵大笑。 将军很清瘦,声音却洪亮。 将军道:“没有想到,邪神也是如此风雅幽默的人。” 邪神道:“还好。” 将军道:“我到太平集也有数日,一直忙些私事。今日才能相会邪神。这是过意不去。” 将军五年前已到了太平集。 没有人知道,是何等私事能用五年来解决。 邪神当然没有问。 邪神道:“今日打扰将军,还请恕罪啊。” 将军又是哈哈一阵大笑,道:“哪里哪里。邪神能给老朽这个薄面,在下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呢?” 邪神也是一阵大笑:“那就多谢将军了。” 将军把手一挥,道:“上菜。” 两个丫环很快就将才摆好了。 菜是好菜。 “鸡包鱼翅,蛋美鸭,品锅仔鹅,清烩鲈鱼片,明月映珊瑚,腐乳汁肉,三凤桥酱排骨,清炖蟹粉狮子头。” 有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尝到这些美食。 酒也是好酒。 三十年的绍兴女儿红。 邪神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 什么时候,有了好酒好菜,他都会心动。 现在,邪神没有动,没有动筷,更没有动酒。 菜,全部是江苏菜,酒,是浙江酒。 “邪神难道对这些酒菜不喜欢?”将军问道。 邪神道:“不知道将军是否也是用全部用苏菜招呼其他客人?” 将军还是爽朗一笑,道:“那就要看客人是什么人。?喜欢吃什么菜?” 邪神也笑了,道:“将军如何知道我喜欢吃苏菜?” 将军笑得更爽朗,道:“邪神大名,江湖谁人不识,哪个不晓,你有什么喜好,我自然也要知道一些。我也是投其所好啊。” 邪神道:“如此,想必将军费了不少心思?” 邪神又道:“只是,我已经有十年没有吃过苏菜了。就如孔夫子所言‘三月不食肉滋味’。” 邪神道:“其实,我早已忘记了苏菜是什么味道了。” 将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却是笑了笑。 将军道:“既然你不喜欢苏菜,却不知想要吃点什么菜?” 邪神似乎有些疑虑,没有说话。 将军道:“当然,只要你想得到,我将军府就能做得到。不用担心。” 邪神道:“既然如此,我可就要点菜了。” 邪神真 江将军府当成了客栈。 “清蒸武昌鱼,红烧木琴鱼, 红烧义河蚶,皮条鳝鱼,桔瓣鱼元,干烧铜鱼,最后来一个龟鹤延年汤。” 邪神要的全是湖北名菜。 将军都没有想到邪神要的居然是湖北菜,还全是水产品。 将军脸上更显出一丝不安,却很快恢复原态。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邪神的眼睛。 “不好意思,将军?” 将军又笑了,却没有刚刚那么爽朗,好像别人看清了他的心里。 将军道:“修罗。” 修罗来自于梵文,修罗就是‘端正’,国人称其为天神。 “在。” 声音很沙哑,就像七十岁的老人的声音。 修罗当然没有七十岁。 字未说完,修罗已经踏进客厅。 一股摄人的杀气也布满了整个客厅。 修罗在将军府三大高手中排第一。 见到此人,邪神吃了一惊。 一张面具遮住了半边脸,显得恐怖阴森,就像是从地狱逃出的厉鬼,令人不寒而栗。 那双眼透出的是仇恨的光,就像一把随时要人命的利剑。 杀气。 天已黑,暑气却未散尽,还是一样的热。 看到他的眼睛,邪神全身感觉都是冰冷的。 邪神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令人窒息的眼神。 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但是眼神很熟,就好像在什麽地方见过一样。 “将这些菜全换掉。” “换成清蒸武昌鱼,红烧木琴鱼, 红烧义河蚶,皮条鳝鱼,桔瓣鱼元,干烧铜鱼,最后来一个龟鹤延年汤。” 将军居然将一桌的苏菜全部换成了邪神要的鄂菜。 “是,将军。” 修罗走到客厅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邪神。 杀气,还是杀气。 桌子上又摆好了菜,有清蒸武昌鱼,红烧木琴鱼, 红烧义河蚶,皮条鳝鱼,桔瓣鱼元,干烧铜鱼,最后来一个龟鹤延年汤。 这些全是邪神要的鄂菜。 酒没有换,还是那坛三十年的绍兴女儿红。 邪神动了筷,他吃了很多菜。 他喝的酒却比吃的菜要多得多。 一坛女儿红几乎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没有菜可以活,但是没有酒就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邪神本就是个酒鬼。 将军在看着他,没有说话。 酒兴正浓,只听门外“啊”的一声。 一个黑影在窗前一闪而过。 邪神手中的酒杯不知什麽时候已不在手里了。 就连将军都不知道邪神酒杯什么时候不在的。 将军道:“来人,有刺客。” 修罗又进来了。 还是那股杀气,令人恐怖到足以窒息的杀气。 “将军。”修罗道。 “有刺客,追。”将军道。 “是。”修罗道。 “是”说出口,修罗早以飞出门外了。 邪神道:“想不到修罗的轻功还不错。” 将军道:“还勉强过的去。” 邪神喝净了坛中的酒。 邪神道:“时间不早了,我看我还是回去的好。” 邪神没有再说什么,连一句“谢谢”也没有。 能让邪神说“谢谢”的人,江湖上恐怕连一个都没有。 邪神站起来就走。 将军没有生气,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走出客厅。 罗汉又将他送出大门,淹没在夜的黑幕下。 将军就站在客厅门前,好像在想事情。 “将军。” 修罗不知什麽时候已到了门外。 “是什么人?”将军问道。 “是大小姐。”修罗答道。 “他怎麽样啊?”将军问道。 “他没有什么大碍。”修罗答道。 “邪神只用了两成力。”将军接着道:“就连我都没有觉察到这丫头躲在门外。” “你有把握能击败他吗?” 修罗没有回答。 他没有把握。 江湖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把握战胜邪神。 将军又道:“他认出你了?” 修罗道:“他永远不会认出我的。” 将军道:“他好像知道的比你我想象中要多。” 修罗道:“将军,此话怎讲?” 将军道:“他对屏风上的字很感兴趣。” 修罗道:“邪神本来就精通琴棋书画。” 将军道:“他为什么偏偏要鄂菜呢?” 修罗道:“邪神换换口味。” 将军笑了,笑的还是那么爽朗,道:“你想的太简单了。你把邪神看到太简单了。” 把将自己的敌人想到太简单,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修罗不屑的道:“将军是否把他看到太高了。邪神毕竟不是神。” 将军却道:“有时候他比神还要神。” 修罗道:“如此一来,我们永远杀不了他?” 将军道:“酒里是否下了毒?” 修罗道:“狼毒花。” 狼毒花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子互生,花两性,很美丽,供观赏。 其根、茎、叶均含大毒,可制成药剂外敷,能消积清血。 但人畜绝不能食之。 狼毒花是和鹤顶红,孔雀胆齐名的剧毒。 狼毒花无色无味。 将军道:“邪神,恐怕现在就只剩半条命了。” 将军笑了,这次笑得却很阴险,道:“报仇,不要急于一时。杀人,不一定要自己动手的。” “杀人,不一定要自己动手的。” 修罗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将军道:“不要考虑太多,走,陪我去看看那丫头。” 修罗只有跟着将军走。 “杀人,不一定要自己动手的。” 修罗不知道将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许,很快,就会知道。 第五章 情仇爱恨 天完全黑了。 路通向远方,很漫长,很幽深,望不到底,走不到尽头,就像是一条通向地狱的路。 路还是那条路。 邪神就是走这条路去将军府。 现在又走回来了。 邪神醉醉晕晕的,也许酒喝得太多了。 头很昏,眼很胀,邪神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分不清东南西北。 邪神就躺在这条路上。 他已经醉了,醉得很厉害。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逍遥在天地间。 邪神这是第一次躺在地上。 邪神头脑还是清醒的。 他在想事情,很多事情。 将军为什么给他发请柬,五年来第一次发请柬。 屏风上的字很熟,没有题名,是忘记了题名,还是故意没有题名。 将军为什么准备了一桌苏菜? 难道将军知道我是江苏人,喜欢吃江苏菜? 那个叫修罗的是什么人? 他的眼神中射出的是仇恨的利剑。 他的眼神那么熟那么熟,就是想不起他是谁,在什麽地方见过。 那个黑影又是什麽人? 是将军口中所谓的刺客,还是?? 这就像一个一个谜团困惑这邪神。 他想不到答案,也无法得到答案。 想不到答案就不要去想。 邪神就像是死人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远处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邪神的耳朵动了动。 邪神还是没有动,现在没有人能让他动。 脚步声渐渐大了,人也走近了。 五个人。 东山薛神刀,“催人死,要人命”的鲍氏兄弟,“小财神”路不通,当然还有“杀人不流血,迷死人不赔命”的血娘子。 五个人将邪神包围在中间。 邪神还是没有动,有一种山崩于前却面不改的气概。 邪神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听他们说。 薛神刀道:“邪神,十年前你杀了我儿子,今天我要替他报仇。” “催人死”的鲍死道:“我们拿了人钱财。” “要人命”的鲍命接着道:“当然就要为人消灾。” “小财神”路不通也道:“当然了,我是不会杀人的。你只要将财神爷的宝藏告诉我,我自然是不会为难你的。” 血娘子似有千言万语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邪神,眼睛里放出的却是温柔的光。 温柔的就像是月亮的光。 血娘子的眼睛湿润了。 邪神动了,动的不是身体,而是嘴。 邪神道:“每个人都想杀我,却为什么没有人先动手?” 每有人动手,没有人敢动手。 所有人都僵持在这里。 所有人都没有把握能击败邪神。 所有人都在等,等待第一个出手的人。 没有人知道,第一个出手的人是谁。 “小财神”路不通道:“我是不想杀人的,自然也就不会杀人,我呢,只不过想知道财神爷的宝藏在什麽地方?” 邪神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路不通道:“少罗嗦,财神爷的宝藏在什么地方?” 财神爷--沈万三。 沈万三,元末明初人,名富,字件荣,俗称万三。万三者,万户之中三秀,所以又称三秀,作为巨富的别号。 沈万三生财有道,富可敌国,人人称其为“财神爷”。 沈万三在致富后把苏州作为重要的经商地,他曾支持过平江(苏州)张士诚的大周政权,张士诚也曾为沈万三树碑立传。 明初,朱元璋定都南京,沈万三助筑都城三分之一,朱元璋封了他两个儿子的官。沈万三在南京还建造了“廊庑”一千六百五十四楹,酒楼四座…… 但不久,沈万三被朱元璋发配充军,在云南度过了他的余生。 但是,沈万三留下了富可敌国的财富。 没有人知道财富的下落。 邪神问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早已富甲一方,为何还要找财神爷的宝藏呢?” 路不通道:“没有人嫌钱多。” 人的欲望就像永远填不满的坑。 邪神道:“我不知道财神爷的宝藏在什麽地方,但是有一个人却知道。” 路不通道:“谁?” 邪神道:“那当然是财神爷了。” 财神爷当然知道自己的宝藏在哪里。 邪神哈哈大笑起来。 路不通却早就气歪了鼻子。 路不通道:“你是不肯说了。” 邪神道:“说什么?” 路不通道:“财神爷的宝藏。” 邪神道:“你是吃定我了?” 路不通道:“江湖上,也只有你才知道财神爷宝藏的下落。” 邪神道:“宝藏我知道,但是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路不通道:“不告诉我,你就只有一条路选择。” 死路。 当你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的话,那条路往往就是死路。 邪神道:“既然没有其他路可选,我也只能走这条路了。” 邪神自己选择了一条路--死路。 “邪神,去死吧。” 话未说完,路不通已出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 剑刺向邪神,很快,很准,却更狠。 当别人还在惊愕路不通出手快时,邪神动了,邪神更快。 邪神原本是躺在地上的。 邪神没有躲,却直冲向路不通。 没有人看到邪神是如何出手,但那柄剑却已到了邪神手里。 路不通的剑。 所有人都呆在那里。 路不通当然也楞在那里。 邪神道:“虽比不上鱼肠,纯钧,但也算是一柄好剑。就这样送给我?” 鱼肠,纯钧乃是上古十大神兵。 邪神笑笑又道:“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路不通脸是青的。 邪神道:“钱能通神本是不假。但,如果你认为钱真的能邪神,这条路就是行不通的。” 虽说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但钱也不是万能的。 路不通好像听懂了,“扑通”一声就跪在邪神面前。 所有人都很诧异。 邪神也是很诧异。 路不通竟然给邪神磕起了头。 就像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给佛祖磕头一样。 邪神却惊愕的呆在那里。 从来没有人给邪神磕过头,磕过响头。 就在邪神惊愕的一瞬,路不通却又出手了。 他的两只袖子里飞出了十几件暗器。 暗器很快。 没有人能躲得过路不通的暗器。 但是,今天他却偏偏选错了对手遇到了邪神。 邪神没有出手,只是轻轻转身将衣服一抖,暗送内力,衣服就像充了气的球膨胀起来。 衣服很破。 所有暗器都扎在衣服上。 衣服就更破了。 路不通没有愣在那里。 他也转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黑幕中。 邪神道:“破东西,完璧归赵,送给你。” 话未说完,衣服上的十几件暗器就像长了腿一样飞向路不通的方向。 只听的远处“啊”的一声。 那是路不通的声音。 邪神道:“想杀我这条路就更走不通了。” 没有人能杀得了邪神。 话是说给路不通的,也是给其他人听的。 但路不通却听不见了,永远也听不到了。 其他人却还是能听到。 但是有一个人却没有听到。 东 山薛神刀。 薛神刀的金丝大环刀就指架在邪神的脖子上。 刀,只要轻轻一动。 邪神就真的成为神了。 薛神刀道:“你杀了我儿子。” 邪神没有否认,他也不会否认。 薛神刀道:“既然不否认,就还我儿子命来。” “等等。” 血娘子这时候却开口了,道:“你儿子本就死有余辜。” 薛神刀气歪了鼻子,道:“混蛋,你说什麽。” 血娘子道:“你儿子长的本就凶神恶煞,内心恶贯满盈,到处无恶不作,穷凶极恶到极点。” 薛神刀在五十岁时才有这个儿子。 整个薛家庄将他视为宝贝。 所有人都是盛赞他。 从来没有人如此数落过他儿子。 薛神刀道:“你说什麽?” 血娘子道:“我只是说,虎父膝下有犬子。” 邪神笑了,笑得很难看。 薛神刀却气歪了脖子。 血娘子道:“你有所不知,当年你儿子借你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烧杀抢掠,根本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有很多事你也许不知道吧。” 为了钱,薛漫羽杀了路云钱庄上下三十八口。 为了一个女人,薛漫羽杀了苏州常员外一家十六口。 薛神刀道:“这不可能。” 血娘子道:“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血娘子又道:“更可恨的是,你那宝贝儿竟然敢打着我们玄天宗的名号做事。” 薛神刀道:“你们玄天宗本就是歪门左道之徒。” 血娘子笑道:“我们玄天宗从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名门正派,但是,如果有谁冒犯,就只有一条路,死。” 血娘子把个死字念的很重。 血娘子又道:“你儿子是我杀死的,你儿子还不配让邪神出手。” 十年前,薛漫羽假借玄天宗的名头做恶事。 玄天宗就派了邪神和血娘子去杀掉薛漫羽。 邪神本是不想出手的。 但是,血娘子却出手结果了薛漫羽。 邪神这是开口道:“薛老爷子,我知道你们家三代单传,五十岁时方得此子,你对你儿子寄予厚望,但是,没有办法。” 邪神没有把话说完。 血娘子从没有见过邪神用一种道歉的口气说话。 他是傲慢的,从来没有将他人放在眼里。 薛神刀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坏事,冷冷的道:“人都死了,你们说什么都可以了。” 邪神道:“不错,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邪神理解薛神刀。 在父亲眼中,儿子永远是最好的。 更何况,薛神刀老来得子,本对儿子寄予厚望,不想却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那份父爱早以蒙蔽了他的双眼。 薛神刀道:“今天,我就杀了你,来祭奠我儿子。” 话未完,手中的刀一出,没有摸邪神的脖子,刀直刺向血娘子。 “冤有头,债有主”。薛神刀还是知道的。 谁杀了他儿子,他就杀谁。 江湖中绝没有一个英雄能抵挡薛神刀的轻轻一刀! 任何人都相信,薛神刀的刀非但能在百万军中取主帅之首级,也能将一根头发分成两根。 八十一式连环刀有八十一路变化。 连环刀一出,感觉处处是刀,血娘子整个人都罩在刀光中。 血娘子站在那里,没有动。 她已没有方法再动。 薛神刀的杀气已将她团团围住。 刀很慢,却有一种说不尽的诡异,让你觉得恐怖窒息。 临死前的恐怖。 血娘子闭起眼,她无需抗争,她也无力抗争,只有死,等死。 也许死才是真正的解脱。 她活得太累了。 时间仿佛过了良久。 薛神刀的刀却没有刺中她。 她睁开眼,吃了一惊。 邪神就站在她面前,替他挡住了这轻轻一刀。 没有人能接得住薛神刀的轻轻一刀。 邪神接住了。 刀,已刺入邪神的身体。 血,真的血,邪神的血。 邪神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一刀。 薛神刀也不相信,邪神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了这一剑。 薛神刀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走的很干脆,很快就消失在黑幕中。 “就凭这一刀,我相信你。” 这是薛神刀在黑幕中留下的话。 邪神却倒下了。 邪神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他用自己的血化解了一段恩怨。 血是没有白流的。 血娘子扶住邪神,眼睛是湿润的,眼光是温柔的。 从没有人见过血娘子如此温柔的眼光。 “杀人不流血,迷死人不赔命”的血娘子。 能让杀人如麻的血娘子如此温柔,只有一样东西--爱情。 血娘子道:“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刀?” 邪神慢慢的道:“这是我欠你的。” 血娘子道:“你欠我的,是的,是你欠我的。但是,就凭这一刀,你就能偿还你所欠的债吗?十年啊,我等了你整整十年。你浪费了一个女人最好的十年。” 邪神说话还是很慢,道:“我本不欠你什么的。” 血娘子道:“你我的婚事本就是从小订好的。” 邪神道:“不错,你我的婚事确实是从小订好的。但是你不要忘记,你我之间的婚约本就是政治游戏。当年,你父亲血魔和我师父邪皇是玄天宗的左右使,但你父亲一直觊觎玄天宗宗主一位,为了拉拢我师父,就给你我定下了婚约。” 血娘子没有否认,也没法否认。 邪神厉声道:“就为了那纸婚约,就为了我,你杀死多少无辜。” 邪神不想被婚约所束缚。 就在和血娘子大婚之日,洞房花烛之时偷偷离开了玄天宗。 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留给血娘子的只有回忆。 伤心的回忆。 血娘子认为邪神是负心汉,从此发下毒誓,要杀尽天下所有的负心汉。 但是负心汉没有杀多少。 新郎却杀不少。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邪神道:“你只不过是你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知道吗?” 血娘子道:“不是的。” 邪神道:“事实本就是事实。” 血娘子道:“在玄天宗,男子以你居首,女子自然以我为第一。你竟然从来没有好好的瞧过我几眼?” 邪神道:“你我之间并无感情可言。” 邪神一向不喜欢伤人的,但这次却又伤了人。 一个女人,一个曾经疯狂爱过自己的女人。 血娘子道:“你也许真的不爱我,但是你为什么要在大婚之夜逃走?” 血娘子又道:“你为什么却偏偏去爱一个你自己得不到的女人?” 邪神爱上了一个自己得不到的女人。 血娘子岂非也爱上一个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人。 邪神道:“没有理由。” 爱情本就是盲目的,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爱情是永远不可能勉强的。 血娘子道:“为了她,你甘愿受尽苦难,来到这个荒凉的塞外小镇?” 邪神道:“也许吧。” 想当年,最会享受生活的邪神,现在却为了一个永远的不到的女人来到这塞外小镇,忍受荒凉,寂寞与痛苦。 “催人死,要人命”的鲍氏兄弟却早已不耐烦 了。 “催人死”的鲍死道:“邪神,有人出了高价钱要你人头。” “要人命”的鲍命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邪神好像什麽都没有听到,只是看着血娘子。 话说完,两个人,两柄剑刺出。 一柄剑刺向邪神,一柄剑刺向血娘子。 剑很快。 剑到了邪神面前时,邪神出手了,邪神更快。 没有人见到邪神是怎么出手的。 鲍死的剑就到了邪神手中。 没有人相信受了伤的邪神出手还会如此快,鲍死自然也不相信。 但是他必须相信。 因为死可以证明一切。 邪神将手中的剑送还给了鲍死。 剑是送回到鲍死的咽喉处。 “催人死”的鲍死真的保了死,自己的死。 这一次,鲍命没有催人死,邪神却催了他的死。 “要人命”的鲍命的剑更快,刺向血娘子。 血娘子没有动,她本可以动,却没有动。 她本就是要鲍命要了她的命。 她现在只想快点死。 只有死才是最好的解脱,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剑,刺中了血娘子的咽喉,血顺着剑留下来。 鲜血,一滴一滴,就滴在地上。 邪神像发了疯,手中的剑刺向了鲍命。 剑更快更准也更狠。 邪神从来没有如此疯狂过,血洗麒麟府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疯狂。 鲍命自然是保不了自己的命。 血娘子倒下了,倒在邪神的怀里。 邪神道:“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为什么?” 血娘子慢慢道:“你欠我的,我要你永远欠我的。我让你记着我,永远记着我。” 没有人知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会做出什么。 没有人知道,一个女人会用什么方法报复一个男人。 血娘子用了最直接的方法。 死。 血娘子笑笑,就像一朵花。 再美的花也会凋落。 因为临死,她看见了邪神哭了。 那是情人的眼泪。 虽然她没有真正得到他。 现在却已经足够了。 血娘子很慢很轻的说了一句话。 “我只是在今天战胜了火凤凰。” 邪神爱上的却永远得不到的女人就是火凤凰。 邪神抬起头,看看天,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没有人给你答案。 其实,答案只在自己手里。 第六章 一发千钧 天还是很黑,黎明前的黑暗。 邪神现在困惑到了极点。 十年前,邪神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下落不明。 他本就是要退出江湖,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就来到了这荒凉的塞外小镇。 没有人知道邪神十年来就住在在荒凉的塞外小镇。 十年来,邪神只离开过太平集两次。 东山薛神刀,鲍氏兄弟,路不通,还有邪神怀中的血娘子,他们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 他们却还是在同一个时间到了太平集。 薛神刀为报仇而来,鲍氏兄弟为索命而来,路不通是为寻宝而来,血娘子是寻死而来。 所有人的目标都一样--邪神。 邪神是鱼饵,他们就是一只只张大了嘴的鱼。 但是到现在,他这个鱼饵是怎麽被放掉的,是被谁放掉的? 邪神还不清楚。 他感觉到自己就像落入了别人早以挖好的陷阱中。 邪神感到太平集真的就要不太平了。 邪神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那是自己的家。 只有回到家才是温暖的,才是安全的。 小屋很乱。 棋子散落一地,那两本书还在地上。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很多人的家像狗窝,但绝没有人希望别人将自己的窝弄成狗窝。 邪神看到了应文师父。 邪神没有想到应文师父会到了太平集。 邪神更没有想到应文师父中了毒。 应文师父的脸是惨白的。 邪神没有说话,盘腿坐下来,双手放在了应文师父背后,一股真气缓缓流入应文师父体内。 龙云聪这才清楚的看到了邪神。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邪神。 第一次还是在十年前。 玄心正宗的麒麟府。 那一天,麒麟府大摆宴席。 那一天是金无情和火凤凰的大婚之日。 龙云聪是跟着父亲一起到麒麟府做客。 也就在那一天,邪神出现了,血洗了麒麟府。 麒麟府一战震动江湖。 那一天后,邪神,火凤凰,金无情就相继在江湖上消失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但是,今天,龙云聪又见到了邪神。 邪神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邪神了。 邪神的头发很长,好像有好久没有修剪过一样。 头发遮掩了他的那对深邃有神的眸子。 一件已经破旧的衣裳穿在身上。 没有人会想到,最会享受生活的邪神却邋遢的像个乞丐。 龙云聪笑笑。 他自己的衣服也很破旧了,自己和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龙云聪很高兴,他总觉得自己和邪神算是一种人了。 龙云聪就笑笑。 他没有笑出声,他害怕影响了了邪神。 窗外,一阵狂风卷着飞沙呼啸而过。 只听“轰”的一声。 一个黑色的物体已经破窗飞进了这间随时能垮掉的小屋。 棺材。 飞进小屋的竟然是一具棺材。 没有人会想到。 “邪神之棺”。 棺材上钉着一张纸,只有四个字,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四个字。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很轻很轻,脚步停下时,龙云聪就看到了这个人。 黑衣,蒙面。 又是一个黑衣蒙面人。 一股杀气弥漫开来,摄人的杀气。 一双眼睛射出的是仇恨的光。 龙云聪没有见过如此有杀气的人。 龙云聪没有想到在这塞外的小镇,却是如此一个风云之地。 邪神没有动,还是在给应文师父运功疗伤。 黑衣人道:“邪神,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去死吧。” 声音很重,口气中带有一股莫名的怨恨。 话没有说完,黑衣人就已出手。 一把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中已多了一把刀。 刀很快很快。 这一刀直刺向邪神。 邪神没有动。 龙云聪却动了,虽然刚刚运气疗伤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龙云聪出手很快,手握龙泉迎向黑影人。 黑衣人没有想到这个身体如此虚弱的年轻人出手会如此之快。 黑衣人一个翻身就避开了龙云聪的一剑。 龙云聪就站在邪神前面,正对着黑衣人。 龙云聪的脸很白,喘着粗气,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黑衣人只是盯着他手中的剑。 龙泉剑,上古十大神兵的龙泉剑。 龙泉剑还是青龙阁的镇阁之宝。 黑衣人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青龙阁的人。 黑衣人更没有想到青龙阁的人会帮助邪神。 黑衣人道:“你不是我对手。” 声音很重,仿佛就是在地狱中发出的,使人压抑,令人痛苦。 龙云聪话很慢,道:“我知道。” 黑衣人道:“知道,就滚开。” 龙云聪道:“我不会滚。” 黑衣人道:“那就死。” 死字一出,刀已出,比刚才那一刀还要快。 龙云聪根本没有办法抵挡这一刀。 刀就抵住了龙云聪的咽喉。 刀却停了,没有刺入他的咽喉。 黑衣人的两眼仇视着龙云聪,狠狠道:“你不该来这里。” 没有人该来这里,没有人不该来这里。 黑衣人转身,对着邪神。 邪神就成了鱼肉,他就是到俎。 刀很快,就要刺中邪神时候,刀却停了下来。 一柄剑。 一柄长剑抵住了蒙面人的那把刀。 剑未出鞘,但是一股无名的剑气却弥漫了整个房间。 剑气压住了黑衣人的杀气。 杀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就消失了。 剑在一个白衣人手里。 没有人看见白衣人是怎么进来的。 蒙面黑衣人道:“天山雪鹰子。” 蒙面黑衣人也没有想到天山雪鹰子会出现在这里。 他更没有想到雪鹰子会挡住他的这一刀。 白衣人挺直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天山雪鹰子。 五十年前,纵横武林,傲视天下的雪鹰子。 雪鹰子仗剑走天涯,不知多少英雄豪杰败在他那柄长剑之下。 江湖人都称他为“剑神”。 龙云聪仔细看看雪鹰子。 满头银发,一身白衣,就像是以天山的雪。 洁净而冰冷。 龙云聪没有想到在一天之内就见到了东山薛神刀和天山雪鹰子。 江湖上,能见到他们两人的本就不多。 他虽然还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他觉得太平集这里要不太平了。 他只觉得这一次出关,却是不虚此行啊。 他真的要感谢应文师父。 如果没有应文师父,他是永远不会到这荒凉的塞外之地来的。 黑衣人道:“你要阻止我?” 雪鹰子还是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雪鹰子不说话是没有人能逼他说话。 他不说话仿佛又像是说了千言万语。 黑衣人道:“为什么?” 江湖上没有人敢问雪鹰子为什么。 雪鹰子冷冷的道:“你,不配。” 话很短,很简单,却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滚。”雪鹰子又补充了一句。 话还是很 冷,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 江湖上没有人能挡得了雪鹰子的一剑。 雪鹰子说要杀人就没有人能活着。 黑衣人没有说话,转身就走,走的并不快。 脚步还是那么轻,就像来时候一样轻。 黑衣人走到门口,转身回头,看着邪神,眼睛中露出的是仇恨。 黑衣人也冷冷道:“我还会回来的。” 脚步声消失了。 邪神这时候却开口了,道:“谢谢。” 邪神也从来没有说过“谢谢”。 江湖上,能让邪神说“谢谢”的人几乎没有一个。 在他生活中,就没有这个词的存在。 但今天他却说了“谢谢”,很有诚意。 邪神是第一次对别人说“谢谢”。 这一次,他也不是为自己而说,是替应文师父说的“谢谢”。 邪神本是可以避过这一刀的。 但是他没有动。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动,应文师父就会有危险。 邪神还在给应文师父运功疗伤。 运功时不能有一点点偏差。 如果有了偏差,邪神没有想过那样会发生什么事。 雪鹰子好像不领情,道:“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邪神好像早已知道什么,道:“知道。” 雪鹰子道:“玉鸷子是我们天山的人。” 龙云聪是听说过玉鸷子的。 雪鹰子,灵鹫子,玉鸷子,是天山三杰。 邪神道:“我知道。” “ 三年前,你出手杀了玉鸷子。” 玉鸷子成名多年,没有人见过他出手。 见过他出手的人全入了地狱,见了阎王。 邪神却杀了他。 “我不知道,你把我们天山放在什么位置?” “就算玉鸷子该死,那也是我们天山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管闲事。” 邪神道:“我知道。” 雪鹰子道:“我原本想杀你,但是你却受了伤。” 雪鹰子又道:“我会等你伤养好,我再杀你。” 雪鹰子从不杀受了伤的人。 邪神道:“如果我的伤永远养不好呢?” 雪鹰子道:“我照样会杀你。” 雪鹰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到桌上,道:“里面是天山雪莲子。” 天山雪莲,又名“雪荷花”,新疆特有的珍奇名贵中草药;生长于天山山脉海拔4000米左右的悬崖陡壁之上、冰渍岩缝之中,具有独特的药理作用和神奇的药用价值,人们奉雪莲为“百草之王”、“药中极品”。 雪鹰子道:“我会等你的。” 雪鹰子转身,走出去了。 邪神没有说话,连一句谢谢的话都没有。 瓷瓶不大,但雪莲子更少。 只有一颗。 邪神没有自己用天山冰莲子。 邪神将天山雪莲子送进应文师父的口中。 邪神看看龙云聪,道:“好好照顾他。” 龙云聪是第一次跟邪神说话。 龙云聪道:“知道。” 邪神一张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邪神运功,将那棺材轻轻托起,走出了小屋。 龙云聪没有问他要去什么地方去做什么。 他不需要问。 邪神已经将他当成朋友。 朋友是不需要问为什么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要照顾应文师父。 第七章 又是麻烦 天已经明了,风却未停。 棺材,三尺宽、五尺深、七尺长的棺材,上好的楠木制作的。 棺材放在旁边。 棺材里当然有人,死人。 “杀人不流血,迷死人不赔命”的血娘子就是死人。 死人也在旁边。 “小财神”路不通,“催人死”鲍死,“要人命”鲍命。 每个人都是要死的。 “生,老,病,死”本就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邪神就在旁边。 邪神正在地上挖坑。 棺材,挖坑,埋死人。 邪神手里握着一柄剑,不是名剑,不是宝剑,却是好剑。 剑是在路不通手中得到的。 路不通死了,当然是死了,死的很惨,尸体就在旁边。 在江湖人眼中,剑不过有两种作用。 ---- 剑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有什麽样的身份就要配什么样的剑。 ---- 剑是用来杀人的。 剑没有第三种作用。 但是,邪神告诉我们剑的第三种作用。 剑是用来挖坑的。 坑很大,比棺材还要大,足有四尺宽,六尺深,八尺长。 邪神将路不通放到了坑里。 路不通就躺在坑里,很安静,就像睡在自己家的床上一样。 死人当然是安静的,没有人比死人更安静。 邪神轻提内力,将棺材轻轻放进挖好的坑里。 棺材就压在路不通身上。 邪神又将鲍氏兄弟的尸体分放在棺材的两边,就像两个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邪神站在那,看了好久,想了好久。 填土,当然要填土。 邪神就填土。 没有其他工具,就有一柄剑。 剑可以用来挖坑,却无法填坑。 邪神还有一双手。 邪神就用手,一捧一捧又一捧。 没有人知道,要填满这个坑用多少时间。 邪神却不在乎,好像就算这一辈子只来天这一个坑,他也是高兴的,很乐意去做。 脚步声很轻,但是邪神却还是听到了。 满头银发,一身白衣,就像是天山的雪。 洁净而冰冷。 天山雪鹰子。 酒,雪鹰子右手提了一坛酒,左手却提着一个小小的鸟笼。 酒未开封,酒香扑鼻,一坛好酒。 鸟笼里有一只鸽子--白鸽。 雪鹰子道:“你不认为,这是对血娘子的侮辱?” 邪神道:“那是因为我很懒,也很穷。” 雪鹰子道:“是吗?” 邪神道:“一个坑就够我受的,再挖几个的话,我连死的心都要有了。” 邪神又道:“这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陪葬品啊。” 雪鹰子笑了。 江湖上,能见到雪鹰子笑得人却不多。 雪鹰子道:“酒是你的。” 邪神道:“我知道。” 小镇上能有如此好酒的本就不超过三家。 邪神偏偏就是一个。 邪神道:“你居然能找到这坛好酒。” 这坛酒是十年前邪神从中原带到太平小镇的,就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这坛酒的存在。 雪鹰子道:“你莫忘记,雪鹰子本也是个酒鬼。” 雪鹰子又道:“你我共饮,如何?” 邪神道:“好是好,不知这次算你请我,还是我请你。” 雪鹰子道:“酒是你的,却是我拿过来的,算是你请我,也算我请你。” 邪神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好酒就是好酒。 雪鹰子道:“你是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往往就要做些奇怪的事。 邪神道:“有何奇怪?” 雪鹰子道:“十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是在埋死人。十年后,我们再见面,你还在埋死人。” 邪神道:“你居然还记得十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 雪鹰子笑道:“你认为我应该忘记吗?” 邪神没有忘记,雪鹰子没有忘记。 十年前。 严冬,酷寒,天山南麓。 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一柄剑,那柄上古十大神兵的干将剑。 一座冰棺,是天山千年寒冰雕刻而成的棺材。 女人就在棺材里。 女人很美,楚楚动人,美的如同一朵花。 一身火红的衣裳,上面还绣着一只美丽的凤凰。 男人就用那柄剑--干将剑,在挖坑。 男人面容憔悴,两眼无神,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 坑很宽,很深,很长。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坑挖好了,冰棺放到了坑里。 “你是什么人?” 声音很轻却很严厉。 男人抬头就见到了他。 满头银发,一身白衣,就像是天山的雪。 洁净而冰冷。 手中一柄剑,剑很宽很长,剑气很重。 男人没有回答,能叫他答话的人本就不多。 银发白衣人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山,当然是天山,男人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银发白衣人道:“你动了天山千年寒冰?” 男人沉默。沉默的意思就是承认了。 “动了千年寒冰的人,只有死。” 话未说完,剑已出鞘。 剑很快,快似闪电,很准,直刺咽喉,很冷,比千年寒冰还冷。 江湖上,没有人能避得过这一剑。 剑未到,人已动。 男人没有躲,身子只是轻轻一动,剑就刺入了他的身体。 银发白衣人没有想到他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接这一剑。 男人左手紧紧握着剑,银发白衣人抽剑却抽不回来。 剑和男人就像用胶粘在了一起。 血就流了下来。 男人的右手就像一柄剑向银发白衣人挥出。 银发白衣人凌空翻身就避开了这一招。 银发白衣人站定,却大笑了,笑得很爽朗,道:“邪神。” 男人也笑了,却笑得很难看,道:“雪鹰子。” 话未完,邪神就倒下了。 邪神醒来是在雪鹰子的屋里。 “你偷动了千年的寒冰,寒冰之气早已侵入你的身体。” 这是雪鹰子说的第一句话。 “中了寒冰之气还能撑到现在,江湖上也没有几个。” 这是血影子说的第二句话。 邪神道:“我知道。” 雪鹰子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 邪神没有问,他知道会有人说。 雪鹰子道:“你只要找一个极热之地,用极热调和你身体中的寒冰之气。” 邪神没有说什么,站起来,步履艰难得就走。 雪鹰子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拦住他。 没有人知道邪神这一去将要到何方。 也没有人知道邪神还会不会活着。 邪神道:“十年前,我亲手埋葬了自己爱的女人,十年后,我亲手埋葬了爱自己的女人。” 雪鹰子道:“又有什麽区别吗?同是女人,也同是死人。” 邪神道:“有一点不同。” 雪鹰子道:“那一点不同?” 邪神道:“感情。” 邪神对这两个女人的感情是不同的。 邪神对血娘子的感情,只是愧疚同情,邪神对火凤凰的感情是爱。 人世间最伟大的感情--爱。 没有人能逃得 过感情这一关。 亲情,友情,爱情。 所有人都有感情。 真正无情的人是不存在的。 雪鹰子又喝了一口酒,道:“昨晚,你用同样的方法接住了薛神刀的那一刀。” 十年前,邪神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了雪鹰子的一剑。 没有人能接住雪鹰子的一剑,也没有人能接住薛神刀的一刀。 邪神做到了。 邪神道:“你都看到了。” 雪鹰子道:“是的。” 雪鹰子又道:“你用了最蠢的方法。” 用自己的身体去挡那一剑,挡那一刀,确实是很蠢,蠢得要命,蠢的至极。 邪神道:“最蠢的方法往往是最有效的方法。” 没有人否认,没有办法的办法往往是最好的办法。 邪神道:“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雪鹰子没有回答,什么时候到的也许并不重要。 雪鹰子看看鸟笼子里的鸽子,道:“接到信息的时候,我就赶过来了。” 信息。 什么信息,邪神没有问。 因为他知道雪鹰子会告诉他。 雪鹰子真的告诉他道:“那一天,我在练剑。这个小东西就送来一封信。” “邪神,太平集。” 信很短,很简单,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邪神道:“你就扣留了这个信使。” 雪鹰子道:“只是想带来给你看看。” 鸽子,白鸽,邪神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邪神轻轻打开了鸟笼,将鸽子放飞了。 雪鹰子道:“你就这样放了它?” 邪神道:“不放它,难道我要给它养老不成?” 雪鹰子笑了,邪神也笑了。 雪鹰子道:“你的麻烦却不少?” 邪神道:“我有什么麻烦?” 雪鹰子道:“为什么薛神刀,路不通,鲍氏兄弟,血娘子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太平集?” 邪神道:“也许是巧合。” 雪鹰子道:“巧合,真的是巧合吗?也许他们每个人和我一样。” ----和他一样的意思,就是他们也都有一只信鸽送消息。 ----邪神,太平集。 邪神道:“至少现在无法证实。” 死人,入土的死人,当然无法证实。 “用其他方法解释,就只好解释成巧合了。” 雪鹰子又笑了,邪神又笑了。 雪鹰子道:“既然是巧合,那多介绍几个朋友认识也不妨啊?” 邪神道:“那就要看是什么朋友?” 雪鹰子道:“少林金和尚,武当木道人,峨眉火道姑,崆峒水剑客,昆仑土长老。” 邪神吃惊道:“五行乱人。” 少林金和尚,是少林罗汉堂首座,二十年前凭一柄重七十三斤“降妖除魔”禅杖,一夜间荡平了祁连山七座山寨,杀死一百八十七口。 武当木道人,三十年前就成名江湖,手中一柄木剑行遍天下,当年三十招就打败了华山七剑,十五招就杀了“嵩山朝阳剑客”陆荣平。 峨眉火道姑,脾气如火,暴跳如雷,但一把拂尘冠绝天下,每当月圆之夜都要杀一个成名剑客,至今死在她拂尘下的成名剑客达到七十三人。 崆峒水剑客,一柄软剑纵横天下,在江湖十大剑客排名第二,是仅次于天山雪鹰子的剑客,曾经一剑刺穿了自己的师父的咽喉。 昆仑土长老,五十年前就成名江湖,是和东山薛神刀,天山雪鹰子齐名的江湖前辈,心黑脑猾,出手毒辣。 五个人都被自己的门派扫地出门,成了江湖的一大患。 五行乱人到了那里,那里就要出乱子。 没有人知道五行乱人怎么会到这荒凉的塞外小镇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 雪鹰子道:“看来他们都是来找你的。” 邪神道:“看来我的面子还是不小。” 雪鹰子道:“你的麻烦也是不少。” 邪神不喜欢麻烦,但麻烦却偏偏喜欢他。 雪鹰子道:“如果说路不通,鲍氏兄弟都是小鱼,那么这五个人却绝对是大鱼了。” 邪神道:“我这个鱼饵下的很好。” 邪神道:“你见过他们。” 雪鹰子道:“见过。” 邪神道:“什么时候?” 雪鹰子道:“刚刚。” 邪神道:“什么地方?” 雪鹰子道:“客栈。” 雪鹰子又道:“不过,还有一个人,是你想不到的?” 邪神道:“谁?” 雪鹰子笑笑道:“阎王爷。” “阎王爷”当然不是真阎王,没有人见过真阎王,但是“阎王爷”却是可以让人下地狱的人。 “阎王爷”是玄天宗七长老之首。 邪神道:“看来我就要下地狱了。” 邪神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 雪鹰子道:“你要去找麻烦。” 邪神道:“我不找麻烦,麻烦自然会找到我。” 雪鹰子道:“你去干什么?” 邪神道:“找个和尚。” 雪鹰子道:“找和尚做什么?” 邪神道:“去找和尚来给死人念经超度了。” 死人,当然是死人,和尚当然只给死人念经超度。 邪神是个很奇怪的人。 雪鹰子笑了笑,笑得很冷,很难看。 邪神却没有看到。 第八章 惊变 应文师父当然是会念经的。 应文师父当然也是在念经。 邪神回到小屋就见到了应文师父。 小屋还是很乱,比刚刚好像还要乱,乱的一塌糊涂。 棋子散落一地没有人管,那两本书还在地上,被人狠狠踩了几脚。 琵琶的四根弦全断了,那幅仕女图已经被撕扯成了两半。 书桌竟也被刀劈成了两半。 没有人允许别人将自己的屋子弄到如此破烂不堪。 邪神却没有在意,因为应文师父还在,脸色也有了红晕。 应文师父在念经,睁着眼睛,他只是希望早点见到邪神。 邪神就在他面前。 应文师父有些激动,道:“终于又见到了你。” 三年前,邪神离开太平集悄然入关,去了般若寺。 那时候,应文师父不过是刚刚剃度出家。 邪神没有那麽激动,道:“我还活着,没有变成鬼,你当然能见到我。” 三年后,应文师父离开了般若寺,来到了太平集。 应文师父笑笑,道:“没有想到你还是那么幽默。” 邪神道:“人生无非就是如此。” 这是应文师父给龙云聪说过的话,现在成了邪神给他说。 人生无非就是如此,你对它笑,它就对你笑,你对它哭,它也就对你哭。 有什么样的心态决定什么样的生活。 应文师父问道:“你不问他去了什么地方?” 他,当然是龙云聪。 邪神都笑了,道:“他是人,有手有脚有思想,他要到哪里去本就不是别人能拦得住的。” 应文师父又道:“你也不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邪神道:“这里其实就是比刚刚乱了一点,仅此而已。” 棋还是棋,书还是书,画还是画,琵琶也还是琵琶。 最大的变化不过是书桌被人劈成了两半,龙云聪失踪了,仅此而已。 应文师父道:“你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邪神却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啊。” 应文师父道:“他是被人掳走的。” 龙云聪被人掳的,就在邪神的小屋。 邪神没有感到奇怪,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邪神道:“他不会有事的。” 应文师父道:“是吗?” 邪神道:“也许这对他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应文师父不懂,道:“什么机会?” 邪神道:“成长的机会。” 成长的机会。 每个人都要成长,每个人在成长中都要遇到很多想不到的事情。 有些事,总是要靠自己却解决的。 邪神道:“龙云聪应该自己学会成长。” 邪神将棋盘放好,对应文师父道:“你我三年前还有一局棋没有下完,今天不如索性下完它如何?” 应文师父道:“好啊。” 邪神和应文师父便俯下身子,慢慢的捡拾这散落在地上的棋子。 应文师父道:“你还能记住那盘棋?” 邪神笑道:“我很懒,很穷,但脑子却不笨。” 应文师父道:“你对自己很有信心。” 邪神道:“这是唯一让我自豪的地方。” 每一个人都应该对自己有信心。 有信心不一定会成功,但是,没有信心一定不会成功。 只有一种人会没有信心,那就是死人。 邪神果然有信心。 棋很快就摆好了,还是三年前没有下完的那盘棋。 应文师父笑了,到现在他才相信邪神确实不笨。 不仅不笨,而且聪明的要死。 博弈。 邪神显得很轻松,他已经赢了应文师父七颗子。 应文师父虽然处于劣势,但也没有着急。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站住。” 一声怒吼声传来,邪神就见到她。 她,一个穿着紫衣服的漂亮的姑娘。 衣服有些旧,还被撕扯过,脸上有些许血迹,好像被人欺负过一样,就是这样,仍难掩盖她的美丽。 邪神也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一双含着泪的眼睛都是如此的迷人。 “求求你们救救我。” 声音虽有些哽咽,但是如黄莺出林,令人心动。 话未说完,邪神就看见了一个人。 此人一身黑衣,身材魁梧高大,虎背熊腰,络腮大胡,满脸横肉,右手中一柄宣花大斧,就像古代传说中的妖怪。 “臭丫头,到了这里还想跑。”声音很粗。 “还不跟我回去。”声音很严,就像是催命的鬼。 邪神没有动,还是在下棋。 应文师父想动,看看邪神也就没有动。 应文师父只是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紫衣服的姑娘看看邪神,看看应文师父,一双眼睛流出的是希望也是绝望。 ----她总以为邪神会出手相救,哪怕开口说句话也是好的。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的悲惨的命运。 “你难道还想别人来救你不成。” 话未完,就听他“啊”的一声。 黑衣大汉左手就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但还是有些血透过手指缝留了下来。 应文师父这才发现本来在邪神手中的一颗黑子却不见了。 应文师父没有想到邪神会出手,也没有看见邪神如何出手的。 紫衣姑娘还是看看邪神,看看应文师父,脸上却有了一丝笑意。 这一切好像在她掌握之中。 一颗牙,一枚棋子--黑子,就在黑衣大汉的左手掌上。 黑衣大汉没有受过如此侮辱,挥动手中宣花大斧就直劈向邪神。 邪神临空翻身就轻轻避过了这一斧。 黑衣大汉一斧未成,连接就是三斧出手,就像程咬金的三斧。 任凭你再出手三十斧,三百斧,又怎能伤得了邪神。 邪神就出手,黑衣大汉没有见到邪神是如何出手的,直觉右手一麻,手中的宣花大斧就到了邪神手里。 黑衣大汉吃惊的看着邪神。 邪神又动了,这次动的不是手,而是脚。 邪神踢了一脚,只是轻轻一脚。 黑衣大汉就被甩出去七八丈,重重的摔在地上,四脚朝天,就像一只被人翻了个的乌龟小王八。 邪神将宣花大斧一甩,也只是轻轻一甩。 宣花大斧就飞了出去,直落在黑衣大汉两条腿中间。 邪神道:“你是谁?” 黑衣大汉早就忘记了疼是什么滋味,全身颤抖,满头大汗。 黑衣人道:“我是‘阎王爷’手下先行官。” 声音很颤,早没有了刚刚的气焰与嚣张。 “阎王爷”。 “阎王爷”当然不是真阎王,没有人见过真阎王,但是“阎王爷”却是可以让人下地狱的人。 “阎王爷”是玄天宗七长老之首。 “滚。”邪神轻轻道,声音很轻,却似有千钧压顶之力。 黑衣大汉爬起来就跑,宣花大斧都不要了,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紫衣姑娘就站在旁边。 她是从什麽地方来的?如何会到了“阎王爷”手上?又是如何从“阎王爷”手上逃出来的? 邪神没有问她任何问题。 应文师父就更不会去问这些问题。 邪神就像是没有看见这个人的存在一样,又继续下自己的棋。 紫衣姑娘道:“我叫玉玲珑。我家住在玉门关外小梨村。那一天,‘阎王爷’带着他的人出关,路过我们小梨村, 杀了我们村不少人,我的爹娘就是死在他们手上的,我和几个姐妹被他捉住,跟着他们就到了这里。在路上我已经跑过三次,却都被他们捉了回来。” 声音很轻很激动,隐隐中透出一股怨恨。 应文师父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啊。” 应文师父没有说其他话,他也不用说其他话。 紫衣姑娘却道:“你这里很乱,难道你们不收拾的吗?” 声音很轻,却很甜,就像是蜜一样。 邪神道:“那是因为我很懒。” 紫衣姑娘道:“不如我替你收拾,就算还你人情?” 收拾屋子就算还了救人一命的人情,这种买卖很划算。 邪神道:“如果你喜欢做,那就做好了。” 紫衣姑娘就真的收拾起屋子。 邪神的小屋,邪神自己都懒得收拾的小屋。 邪神还是赢了应文师父七颗子。 邪神道:“三年前,我就说过会赢你的。” 应文师父道:“你无非赢我七颗子而已。” 邪神道:“一颗子也算是赢啊。” 应文师父没有否认,只是笑笑,也只能笑笑。 高手过招,只用一剑,一剑就可定输赢。 屋子很小,东西很少。 紫衣姑娘手很勤,也很巧,就像收拾自己的闺房一样。 “咣”的一声,有人在敲锣。 “咚”的一声,有人在打鼓。 一阵脚步声,声音很轻,当脚步声停止时,邪神就看见了他们。 两个人都已年过半百,头发开始发白,脸色就像他们的头发--发白。 一个手中拿着锣,一个腰间挂着鼓,就像街头杂耍卖艺的人。 “金锣银鼓。” “金锣银鼓”,手中的一锣一鼓就像是催命符,二十年前成名江湖,是玄天宗最厉害的杀手。 没有人知道,“金锣银鼓”居然给人做了开路先锋。 八个大汉,个个魁梧高大,虎背熊腰,络腮大胡,满脸横肉,就像是一个模子中咳出来的。 八个大汉,个个赤着上身,他们抬着一顶轿子。 八抬大轿,这就像衙门老爷出行。 轿子很大,很长,好像比邪神的小屋还要大,全是黑色的布,就像是一具棺材。 邪神不喜欢麻烦,但是麻烦却偏偏要找到他。 “邪神。” 轿子中有人开了口,声音很有大,生怕别人听不到。 “阎伯伯。”邪神这一次却很有礼貌。 “你我已有十年未见,不如到我轿中一叙。” 邪神没有拒绝过别人。 邪神轻身一纵,掀开轿帘钻了进去。 轿子很大,很长,就像是大户人家中的长廊。 “阎王爷”就坐在最里面,怀中还有几个赤裸着身子,美丽的姑娘。 轿子中间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有几个小菜。 当然还有一坛好酒。 竹叶青。 竹叶青是好酒,它以悠久的历史和色、香、味“三绝”的独特风格。 竹叶青也是最毒的毒蛇。 小桌旁还跪着一个七十岁上下的老婆婆。 女人很小很瘦,佝偻着腰,正在倒酒。 好酒就是好酒,酒香扑鼻。 “阎王爷”道:“喝碗酒如何?” 邪神就喝酒,不是一碗,不是两碗,而是一坛酒。 “阎王爷”道:“你不怕酒中有毒。” 邪神却笑笑道:“我就怕酒中无毒。” “阎王爷”大笑道:“你可知道你喝的是什么?” 酒,当然是酒,三十年的竹叶青。 邪神道:“孟婆汤。” 黄泉路上忘川河,奈何桥边孟婆汤。 邪神道:“孟婆都一把年纪,为何还要不辞辛苦呢?” 倒酒的老婆婆笑了,露出了满嘴残缺不全的牙齿,道:“你还没有到奈何桥边走一遭,喝我孟老婆子的汤,我只好辛苦一下给你送过来啊。” 邪神道:“那怎么好意思。” 孟婆婆道:“汤都已经喝了,还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吗?” 邪神没有说什么,他已无话可说,只有笑笑,也只能笑笑。 “阎王爷”道:“你抢了我的人,又侮辱了我的人。” 邪神抢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紫衣服的姑娘。 邪神侮辱了一个人,一个拿着宣花大斧的大汉。 姑娘,大汉,都是“阎王爷”的人。 “阎王爷”道:“你这是在找我麻烦。” 邪神却厉声道:“你岂非也是来找我的麻烦的。” “阎王爷”却道:“我至少到现在还没有找你麻烦。” 邪神承认。 “阎王爷”道:“那就是你在找我麻烦。” 邪神也没有否认,他没有办法否认。 邪神自己钻入了别人的设好的陷阱中。 邪神道:“那你认为我该如何解决麻烦呢?” “阎王爷”道:“将《天心诀》交出来。你我之间就扯平。如何?” 《天心诀》是天心宗的至宝,后分成了剑谱和内力修为两部分,是武林难能一见的秘籍。 当年,房子正和路云乾分别拿了一部,各自创立玄心正宗和玄天宗。 邪神道:“我又怎么会有《天心诀》呢?” “阎王爷”道:“十年前,你为了救火凤凰性命,自废武功,落荒套难道这,现在你的功夫却比十年前更精进一步,试问江湖上,除了《天心诀》,还有那部秘籍有如此神通之力。” 邪神也笑了,道:“你相信《天心诀》真的在我手上?” “阎王爷”道:“难道你要说《天心诀》不在你手上吗?” 邪神道:“也许。” “阎王爷”道:“也许是什么意思?” 邪神道:“也许的意思就是可能在我手上,也许不在我手上。” 孟婆婆这时候道:“少啰嗦,快将《天心诀》拿出来。” 邪神道:“你认为我会给你吗?” 孟婆婆道:“不给,你就死。” 死字未完,孟婆婆就已出手,她干瘪的双手就像一幅利爪伸向邪神咽喉。 邪神一个翻身,穿破轿子就到了外面。 孟婆婆也跟着翻出了轿子。 “金锣银鼓”看着他们,应文师父看着他们,那个紫衣姑娘更是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孟婆婆的锁喉功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邪神却很轻巧的就避开了。 孟婆婆越来越急,每一招道下了很手,都要致邪神于死地。 邪神没有出手,只是躲,好像孟婆婆这样的人不值得他出手。 但只听“啊”的一声,孟婆婆就到了下去。 孟婆婆一双大眼凸出,她不相信自己会死。 但是死却证明了一切。 出手的是“金锣银鼓”。 每与人看到他们是如何出手的,锣还是锣,鼓还是鼓,两人好像都没有动过。 “金锣银鼓”,就像是催人符,催到谁谁死。 只听轿中一人道:“我们走。” 那是“阎王爷”的声音。 话说完,他们就走。 “咣”的一声,金锣在敲锣。 “咚”的一声,银鼓在打鼓。 八个大汉就抬着轿子走了。 “邪神,我会再来找你的。”这也是“阎王爷”的话。 没有人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应文师父只是在念“阿弥陀佛。 紫衣姑娘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只有邪神站在那里,望着他们,没有说话。 孟婆婆的死在他意料之中。 但是,“阎王爷” 突然就走他就不明白。 邪神大伤未愈,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跟孟婆婆交手又消耗了体力。 他却未出手,他也许只有这一次机会大道邪神。 但是他却放弃了。 邪神没有再想下去,他只想休息。 他就回到了小屋,就像应文师父坐禅一样,坐了下来,休息。 第九章 五行乱人 邪神就坐在那里,像应文师父坐禅一样坐在那里。 他仿佛忘记了时间的一切,自己就变成了佛。 应文师父悄悄挪步到了紫衣姑娘的身旁,道:“我去准备点饭菜。” 每个人都是要吃饭的。 邪神不是神,也不是佛,他就是一个人,普通人。 紫衣姑娘点点头,没有说话,她怕惊到邪神。 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还有什麽能惊到他呢? 应文师父慢慢挪出了小屋,往前面的客栈走去。 出了小屋,应文师父才记起一件事,除了昨晚瘸子小二带路到过邪神的小屋,这一天来客栈中的人却是谁都没有过来。 一天,不过一天,也就是这一天。 这一天中却发生了很多事情,应文师父都不知道如何描述这一天。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江湖。 开客栈和开妓院开赌场一样,当然希望顾客盈门。 客栈还是很破,还是那几张桌子摆在那里,但是客栈中的人很多。 “阎王爷”的轿夫就占了客栈的两张桌子。 “阎王爷”不在,他应该在像棺材一样的轿子里享福。 那不是轿子,而是欢乐谷,温柔乡。 “金锣银鼓”也不在。 其他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人也占据了几张桌子。 客栈的中间一张桌子是被五个人占据的。 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一个道姑,一个剑客,一个干瘪的老人。 应文师父自然是不认识他们的,就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瘸子小二还是在给他们上菜,今天格外忙。 杜松还是在拨着算盘再算帐。 杜松心情不错,也许今天又赚到了不少钱。 杜松抬头就看见了应文师父。 杜松放下手中的活计,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不知师父有什麽指教?” 应文师父急忙摆手道:“指教是谈不上的。只是要找点饭菜而已。” 杜松道:“那就是要化缘了。” 应文师父道:“是。” 杜松朝瘸子小二道:“瘸子,这位师傅化缘来了。看有什么好就好肉给师父送过去。” 应文师父道:“出家人戒荤。” 杜松道:“你可以不吃肉不喝酒,但邪神呢?” 邪神当然是要吃肉要喝酒的。 瘸子小二很快就就将菜准备好了,当然不会忘记拿一坛好酒。 应文师父道:“邪神现在不宜饮酒。” 杜松笑了,道:“邪神如果不喝酒就不是邪神了。” 瘸子小二没有理会应文师父,端起菜就走,走的很快。 “等等。” 应文师父寻声看去,就看见了那个干瘪的老人站了起来。 “我们的菜为什么不上,却要上别人的菜。”干瘪的老人道。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很满,连一个菜都放不上了。 “欲加其罪何患无辞,欲找麻烦,处处麻烦。” 杜松却走上前来,笑笑道:“这个菜比较急,还请几位海涵啊。” 干瘪的老人道:“老夫只是草民,不懂海涵这些个东西,让那个和尚过来说话。” 杜松没有了办法。 应文师父就到了他们跟前。 应文师父道:“我并不认识你们。” 干瘪老人道:“这样岂不就认识了。” 干瘪老人又道:“那就认识认识吧。我就是昆仑土长老,那位就是少林金和尚,武当木道人,峨眉的火道姑还有这位就是崆峒的水剑客。” 五行乱人。 五行乱人到了那里,那里就要出乱子 应文师父道:“认识了也不是朋友。” 火道姑站起来道:“这位小师父是不肯交老尼这个朋友了。” 应文师父道:“是。” 就一个字,话很简单,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意思很明了,就是傻瓜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火道姑早已气歪了鼻子,拂尘已紧紧握在手中了。 “阎王爷”的八个轿夫没有说话,没有动,“事不关己,不为所动。” 他们还是在吃自己的饭,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瘸子小二端着盘子不知是走还是留。 杜松脸上却闪过一丝笑意。 水剑客却道:“今天不是十五,更没有圆月啊。” 木道人也道:“而且这个小师父也不是成名的剑客。” 每当月圆之夜,火道姑都要杀一个成名的剑客。 金和尚这时候站起来,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 应文师父道:“你也是和尚。” 所有人几乎都要笑破肚皮,但是所有人都没有笑,因为没有人想死,更没有人想死在金和尚那七十三斤“降妖除魔”禅杖。 金和尚当然是和尚,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金和尚却没有生气,却道:“我现在是不能称为和尚的。” 应文师父道:“阿弥陀佛,你本就不是和尚,却还要一身僧袍,剃个光头,到处惹事生非,我少林声誉全毁在你手里。” 应文师父道:“我佛慈悲,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广结善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而你,却将别人送入地狱。善哉啊善哉,罪过啊罪过。” 没有人敢痛骂金和尚。 敢骂金和尚的人都已经入了地狱。 但是金和尚却一点没有生气之意,反而大笑道:“好,好,好。痛快。自从老衲二十年前反出少林,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当面骂我。” 敢痛骂金和尚的人早就见了阎王。 土长老却道:“金和尚难道还想再重新坐回和尚吗?” 火道姑也道:“少林早就除了你的名了。” 水剑客也道:“你已经不是和尚了。” 三个人开始大笑,笑得肆无忌惮,好像是商量好,故意来气金和尚。 木道人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金和尚何曾受过这等侮辱,手中的“降妖除魔”禅杖一挥,一招“横扫千军”,就击向了土长老,火道姑,和水剑客。 三人好像早就知道金和尚会出手,临空翻身就避开了这一禅杖。 三人自然也不示弱,火道姑一柄拂尘紧握在手,水剑客道软剑也已经在手,土长老手中多了一柄铁烟杆。 三人将金和尚包围在中间。 没有人出手,没有人先出手,没有人有把握能击倒金和尚。 木道人却又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喝起酒,吃起肉。 这一切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应文师父却像是个罪人,双掌合十,在念“阿弥陀佛”。 还是没有人出手,四个人就僵持在那里,没有人动,时间仿佛就定格在这一瞬。 木道人这时候又站了起来,一柄木剑就握在手里。 木道人没有出手。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到了他身上。 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出手,也没有人知道他会向谁出手。 ----如果他向金和尚出手,金和尚就算能避开他的一剑。也是绝不能避开火道姑的拂尘,水剑客的软剑,土长老的铁烟杆的。 ----如果他向火道姑,水剑客,土长老中任意一人出手,金和尚的禅杖就会在瞬间砸开其他两人的脑袋。 应文师父还在,没有离开,就像一位忠实的观众。 木道人出手了,一柄木剑直刺向应文师父。 没有人会想到木道人的目标是应文师父。 金和尚不相信,火道姑不相信,水剑客不相信,土长老也不相信,其他人也不会相信。 所有人都傻傻的愣在那里。 剑很快,没有人能形容剑的速度。 当年在三十招内就打败了华山七剑的是这柄剑,十五招就杀了“嵩山朝阳剑客”陆荣平还是这柄剑。 “当”。 声音很脆。 木道人手中的木剑就落在地上,一颗小石子也随即滚落到桌子下面去了。 没有人相信,但所有人必须相信。 没有人知道石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什么人打出来的。 木道人三十年前就成名江湖,内力自然不能小觑。 但是,就凭一颗小小的石子就将木道人的剑打到地下,能有如此内力的,江湖上也没有几个。 剑就在地上,木道人傻傻的站在那里,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应文师父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就在一瞬间,他已经到鬼门关走了一趟。 应文师父这才真正觉得这里确实是个风云之地。 自己不过到了太平集两天,却是他一辈子都不曾见到的。 所有人都还惊讶无助时候,金和尚就看见了他。 一个黑衣人,一身黑衣,一个头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注视这所有的人。 一股杀气,很重,慑人的杀气。 不知道他是什麽时候来的。 黑衣人看着应文师父,道:“你就是从关内来的。” 应文师父没有否认,他也无需否认。 黑衣人道:“少林没有你的名字。” 在少林寺的不一定全是和尚,和尚也不一定非要是少林寺的。 黑衣人问道:“你是什么地方的和尚?” 应文师父道:“般若寺。” “般若寺”。 应文师父竟是“般若寺”的和尚。 黑衣人笑了,道:“出家人本不打诳语,你为何还要说谎。” 江湖中人都知道,“般若寺”是毒佛的寺院,毒佛自己的寺院。 毒佛是和“阎王爷”齐名的玄天宗七长老之一。毒佛也是使毒的高手,被称为江湖三大毒手。 毒佛一生都奉献给了毒。 毒佛为了有一个好的环境,自己离开了玄天宗,就到了“般若寺”。 “般若寺”本是山中一座小庙,有几个和尚。但是,毒佛去了没有多久,几个和尚也都走了。 “般若寺”就成了毒佛自己快乐的天堂。 没有人敢去找毒佛,因为没有人想被毒死。 应文师父却道:“出家人本没有打诳语。”口气很坚定。 黑衣人没有笑,他感觉出应文师父没有说谎。 所有人都在听,听得很仔细。 木道人却没有其他人的兴趣。 木道人行遍天下三十年,没有一次像今天如此狼狈。 别人没有出手,只凭一颗石子就将自己三十年威名毁于一旦。 没有人会允许这种人的存在,你不能,我不能,木道人也不能。 木剑又到了他手里。 ----木道人要用自己的剑来证明自己。 ----木道人要用自己的剑来杀掉那个侮辱自己的人,才能证明自己。 剑出手,很快,快如闪电,比刚刚那一剑还要快,直刺向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就站在那里,身子一动,只是轻轻一动。 一动而已。 木剑就到了黑衣人手里,他出手太快,没有人见他如何出手。 木道人到死都不相信世上有出手如此快的人。 他却必须相信,因为死足以证明一切。 木剑就刺入木道人的咽喉。 应文师父又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 黑衣人没有多看一眼木道人,死人是没有什么可看的。 黑衣人看着金和尚,水剑客,火道姑,土长老。 他们不相信木道人在这一瞬间就成了死人。 黑衣人从修中取出一块令牌--黑暗令牌。 令牌是黑色的,黑色的令牌就像有一股莫名的魔力。 金和尚,火道姑,水剑客,土长老都傻了眼,真的傻了眼,愣愣的站在那里。 这块令牌比木道人死还要可怕。 没有人敢动,就连呼吸都似乎要停止。 黑衣人道:“你们难道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 声音很重,就像一个严厉的父亲在训斥自己的孩子。 金和尚等四人就像犯了错的孩子,没有说话,没有人敢说话。 黑衣人又道:“你们是想活还是想死。” 没有人想死。 黑衣人道:“在最快的时间内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金和尚等四人异口同声道:“是。” 黑衣人道:“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 金和尚等四人还是异口同声道:“是。” 这一切本就不是应文师父所关心的事情。 瘸子小二也还是端着盘子站在那里,没有动,他也已经不敢动。 杜松仿佛是见过这种场面的,脸上没有表情,好像这一切都是应该要发生的。 应文师父在瘸子小二手中拿过盘子,提上一坛好酒就走。 黑衣人身形一晃,就到了应文师父面前。 应文师父道:“你好像挡住我的路了。” 黑衣人也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应文师父就是应文师父。 应文师父现在都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 应文师父道:“这很重要吗?” 黑衣人道:“很重要?” 应文师父道:“对你来说也许很重要,但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黑衣人道:“毒佛是不交朋友的。” 应文师父道:“我不是他朋友。” 黑衣人道:“你是从般若寺来的。” 应文师父道:“我只是借宿而已。” 应文师父没有再理会黑衣人,只是端着菜,提着酒走了,走的很慢,因为他怕菜掉在地上。 黑衣人没有再问,没有拦他,就转身走到了金和尚的旁边。 黑衣人附在金和尚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些什么。 金和尚只是点头。 黑衣人说完后,就走出了客栈,走的很快。 金和尚,火道姑,水剑客,土长老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第十章 不知所踪 菜还是热的,酒也是香的。 应文师父也是喝过酒的,那是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还没有出家。 没有出家,当然不是和尚,自然就不用守什么清规戒律。 他并不是一个会享受生活的人,但命中注定他要吃天下做好的饭菜,喝天下最好的酒,穿天下最好的衣服,住天下最好的房子,坐天下最好的椅子,睡天下最好的床。 但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拥有和失去只是一瞬间。 他可以忘记最好的饭菜,最好的衣服,最好的房子,最好的椅子,最好的床,却不能忘记最好的酒。 他当然有酒,好酒,很多,多的一辈子都喝不完。 酒,当然不能独饮,有好东西当然是和好朋友一起享用。 孟子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应文师父只有一个朋友--邪神。 其实,应文师父和邪神只喝过一次酒。 七年前,邪神离开了太平集,悄然入关。 他们没有在屋里喝酒,他们是在天下最好的房子的房顶上喝的天下最好的酒。 大醉。 酒当然是容易醉人的,但醉的不是邪神,而是应文师父。 第二天,应文师父没有见到邪神,邪神已经走了,又回到了太平集。 应文师父觉得那一天才是他人生中最高兴快乐的一天。 应文师父忘不了那一天,忘不了那坛酒。 “人生难得几回醉,人生又有几回醒。” 应文师父这也是第一次给别人端菜,提酒。 他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只是因为这一次是给邪神端得菜,提得酒。 菜不是最好的,却是最香的,酒也不是最好的,但是最醇的。 但是邪神却不见了。 应文师父就站在小屋的门前。 应文师父失了魂,落了魄,手中的菜落在了地上,酒也落在地上,他没有看见邪神。 屋内一片狼藉,紫衣姑娘刚刚收拾好的屋子现在却很乱了。 棋盘被打翻了,棋子又散落了一地,那是邪神和应文师父刚刚下完的一盘棋。 两本书也已经被撕扯坏掉了,几张书页就像秋天的树叶散落到地上。 那幅画更是被撕得粉碎,那柄琵琶琴头也摔断了,就像被拧断脖子的死人。 地上还有几根马尾毛。 屋里还有两个人,两个死人。 “金锣银鼓”。 金锣就被一柄剑钉死在墙上。 瞳孔胀大,吐着舌头,嘴里还有丝丝的血迹。 那个不离手的金色的锣却摆在了那张早已被刀劈成两半的书桌上。 银鼓就倚在窗前。 窗子很旧了,而且还被一具棺材撞坏了。 银鼓脸色发黑,一只手紧紧顶住咽喉,咽喉处却有些许血迹,一只手里却紧紧握着一条竹叶青。 ----竹叶青,是最好的酒。 ----竹叶青,也是最毒的蛇。 银鼓手里紧紧握着的当然不是酒,是蛇,最毒的蛇。 那张系在腰间的银色的鼓也被摆在了那张书桌上。 地上还有一条蜈蚣,一只蟾蜍,一只壁虎,一只蝎子。 全是死的。 “端午节,天气热,五毒醒,不安宁。” 现在不是五月,没有端午,天气却热,莫名的燥热。五毒已醒,这里就真的不再安宁了。 应文师父见过蜈蚣,蟾蜍,壁虎,蝎子,但是今天一见,却感到无比丑陋,恶心,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应文师父此时才想到那紫衣姑娘也已经不在了。 紫衣姑娘到什么地方去了。 ----是被强人掳走了? ----还是被邪神带走了? ----邪神又去了什么地方?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他想去找邪神,但是又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找邪神。 这里是塞外,不是关内。这里是别人的地方,不是自己的家。 一阵风吹过,卷起层层的黄沙。 应文师父就站在那里,任风吹过自己的身体,任沙打过自己的身体。 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个人。 他已经没有了感觉。 但是,他还是听见了脚步声。 “邪神”。 难道是邪神回来了。 应文师父回头,没有邪神,邪神没有回来。 应文师父就看到了金和尚,火道姑,水剑客和土长老。 他们为什么会到客栈的后院,邪神的小屋。 ----他们是为邪神而来吗? ----他们找邪神又有什麽事情吗? ----他们能找到邪神吗? 应文师父无从知道,因为他们没有说话。 应文师父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一双失望的眼睛看着他们。 火道姑,水剑客,土长老三人走到了屋里 每个人都有猎奇之心,他们是想看看令人闻风丧胆的邪神住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 其实他们只是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他们早就看见了地上散落的饭菜,摔碎的酒坛子。 没有发生什么令人吃惊的事,应文师父是不会洒落饭菜,摔碎酒坛的。 那是给邪神的酒菜。 没有人否认应文师父的定力。 面对就连纵横江湖几十年的五行乱人都俯首称臣的黑衣人,应文师父都没有一点惧怕之意。 如果没有真正令人震惊的事情,应文师父是不会如此的。 金和尚没有动,一直注视着应文师父。 应文师父道:“你不去看一下。” 金和尚道:“既然有人去了,自己何必还要去呢?” 金和尚无疑是一个聪明人。 火道姑和水剑客两个人很快就回来了。 火道姑手上拿着锣,水剑客手里拿着鼓,脸上也露出惊疑之色。 土长老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脸上露出的却是难得的喜悦。 土长老用棋盘托着一条死蛇,一只蟾蜍,一只蝎子。 没有人说话,因为所有人都恶心的想吐。 土长老却说话了,道:“如果将蛇,蟾蜍,蝎子煲粥是什么滋味?” 金和尚道:“那只有煲粥之后才知道。” 土长老道:“好,我这就去煲粥。” 土长老竟真的走了。 “如果有可能,我会给大家都留一小碗。” 金和尚开口道:“金锣银鼓?” 火道姑开口道:“是。” 水剑客接着道:“死人。” 金和尚道:“苗疆五毒童子?” 火道姑道:“是。” 水剑客道:“只有死尸,动物的死尸。” 金和尚又道:“邪神?” 火道姑道:“没人。” 水剑客道:“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金和尚就走到门前看看屋里的一切。 金和尚道:“去找邪神。” 应文师父却开口道:“你知道邪神在那里?” 金和尚道:“不知道。” 应文师父又问道:“那要到什么地方找?” 金和尚道:“去该去的地方。” 应文师父又道:“你怎麽知道什么地方是该去的地方?” 金和尚道:“有人告诉我的。” 应文师父更不懂,问道:“什么人。” 金和尚道:“死人。” 死人,真的是死人,当然是死人。 应文师父道:“死人也会说话?” 说完这句话,应文师父自己都要笑了,死人当然是不会说话的。 金和尚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但是死人可以用死给你 说明。” ----江湖人都知道,“金锣银鼓”是“阎王爷”的人。 ----只要找到“阎王爷”就知道了。 ----五毒童子来到了太平集。 ----邪神也许就是去找五毒童子了。 ----五毒童子在哪里现在却不知道。 金和尚道:“有时候死人比活人还要管用。” 应文师父没有说话,只是跟在金和尚后面。 应文师父想快点找到邪神。 转出客栈,他们就看到了那具棺材,很大,很长,那是“阎王爷”的轿子。 轿子在地上,八个彪形大汉就站在轿子的两边,站得很直,站的很齐。 金和尚道:“我们找‘阎王爷’?” 其中一个大汉道:“‘阎王爷’是你们随便见就见的吗?” 口气很硬。 应文师父认识他,他就是让邪神一颗棋子打掉一颗牙的“阎王爷”的先行官。 火道姑,水剑客将那破锣烂鼓丢在地上。 金和尚道:“他们死了。” 彪形大汉道:“那又如何?” 金和尚道:“我们并无恶意。” 彪形大汉道:“五行乱人到了那里,那里就要出乱子。” 金和尚笑道:“好一个乱子。” 话未说完,手中禅杖已出,直击彪形大汉的头颅。 彪形大汉身体魁梧,出手却不慢,临空翻身就避过了这一杖。 人刚落地,头也跟着落了地。 水剑客已出手,剑很轻很软,但很快。 崆峒水剑客,在江湖十大剑客排名第二,是仅次于天山雪鹰子的剑客。 其他七人,没有人敢再动,没有人想死。 金和尚道:“想活命就滚。” “滚”字一出,七名大汉就像战败了的兵,纷纷逃命。 轿帘子是一块黑布,上面却用白线绣着一行小字。 “擅入者,死”。 没有人去掀开帘子,没有人敢掀开帘子,没有人想死。 应文师父却掀开了帘子,因为他没有见过“阎王爷”,却下过地狱。 金和尚,火道姑,水剑客都看着应文师父,没有动。 应文师父掀开了帘子,探头一看,自己也吃了一惊。 没有“阎王爷”,却有一个美丽的紫衣姑娘。 紫衣姑娘就躺在轿子里,一动不动。 “女施主。”应文师父道,紫衣姑娘还是没有动。 金和尚等三人就站在应文师父后面。 火道姑进入轿中,蹲在紫衣姑娘,用手试试她的鼻息。 火道姑道:“她被人点了睡穴。” 穴道解开了。 紫衣姑娘醒来时,就看见了金和尚,火道姑,水剑客。 应文师父还是盘腿打坐,口念心经。 金和尚道:“邪神在什麽地方?” 紫衣姑娘道:“我不知道。” 金和尚道:“你怎麽会在‘阎王爷’的轿子里。 紫衣姑娘摸摸还有点发胀的脑袋,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邪神是坐在屋里的,应文师父去准备饭菜了。 紫衣姑娘早已收拾好小屋,但是仕女图已经被撕成了两半,琵琶的四根弦全断了。 紫衣姑娘就仔细看着那幅仕女图,仕女很美。 邪神却开口了,道:“女人也喜欢看女人。” 紫衣姑娘有些吃惊,那是邪神在跟自己说话。 邪神,那个令整个将会闻风丧胆的邪神。 紫衣姑娘有些激动,转眼看着这个江湖上比神还要神的人。 他就在自己的旁边,在跟自己说话。 紫衣姑娘道:“她是你的妻子吗?” 邪神没有说话,没有人知道邪神想了些什么。 邪神道:“如果她是我妻子,你想我会如此落魄吗?” 紫衣姑娘没有否认。 紫衣姑娘道:“但是你却将这幅画挂在这里。” 邪神又道:“人生有很多事情是无法忘记的。” 当有一个人在你心里扎了根,你是永远都无法将他忘记的。 无法忘记就永远记着。 紫衣姑娘指指那张琵琶,问道:“你会弹琵琶?” 邪神道:“我会吹箫。” 紫衣姑娘道:“你能给我吹箫一曲吗?” 邪神从来没有拒绝过别人,尤其是女人。 邪神却拒绝了,拒绝了一个女人,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 紫衣姑娘有些失望,道:“你为什么要摆这张琵琶呢?” 邪神道:“那是为了一个人。” 紫衣姑娘道:“一个女人?” 邪神道:“把一张琵琶挂在这,去纪念一个男人,岂非不值?” 紫衣姑娘笑了,笑得很开心。 邪神道:“你喜欢琵琶吗?” 紫衣姑娘道:“喜欢。”很肯定。 邪神道:“那就送给你好了。” 邪神竟然将自己心爱的东西随手就送给了一个刚刚认识的人。 紫衣姑娘有些不相信,没有人会相信。 邪神道:“只是,四根弦全断掉了。” 话未完,邪神就翻身飞出了小屋。 紫衣姑娘不知道邪神去了什麽地方。 她将琵琶抱在怀里,就像一个刚刚生过娃娃的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那是邪神给她的东西。 她就等,等邪神回来。 邪神没有回来,有两个人却来了。 “金锣银鼓”。 ----他们一直就在小屋的外面躲着,等着邪神的离开吗? ----他们就真的不肯放过她吗? ----他们就不怕邪神回来找他们算账? 紫衣姑娘当然是见过他们的,她本就是从“阎王爷”那里逃出来的。 紫衣姑娘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来给回马枪。 金锣道:“小丫头,跟我们回去。” 银鼓道:“你能逃出‘阎王爷’的手掌心。” 紫衣姑娘没有说话,她只有跟他们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传入他们的耳朵。 忽然传来“呱”的一声。 不知什麽时候,一条蛇,毒蛇,吐着长长的芯子爬上了窗台。 一只蟾蜍也挡住了门口。 一只蜈蚣趴在书桌上,一只壁虎就爬到了墙上,地上还有一只蝎子,毒蝎子。 金锣和银鼓的脸色却变了,很青。 没有人,只是这五只小小的动物就将玄天宗最厉害的杀手吓青了脸。 苗疆五毒童子的五毒。 江湖有三毒,南苗疆,北唐门,中间夹着个毒和尚。 紫衣姑娘看到这些丑陋的东西,也是满脸发青,吓得后退了几步。 金锣不敢往前,就只有往后退,就看到了退到了墙边的紫衣姑娘。 金锣道:“拿你做我的铺路石。” 金锣就出手了,他原本想将紫衣姑娘抓在手,拿她去喂这五毒。 金锣出手很快,但他刚刚触到紫衣姑娘时候,一柄剑就刺穿了他的胸膛,钉死在墙上。 剑很快很快。 邪神就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几根马尾毛,一头乱乱的长发遮掩了他的脸,没有人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银鼓刚要出手,却见那条蛇,毒蛇就飞到了他的咽喉处。 银鼓左手就将蛇,毒蛇紧紧握在手里,将它紧紧扼死。 但是,他的脖子却还是有了血迹,黑血,就算是右手紧紧的顶又有什麽用。 银鼓就倒了下去,脸色发黑。 “不要动”这是邪神对紫衣姑娘说的话。 话很轻却很柔,就像是对自己的情人再说话。 紫衣姑 娘已经不害怕了,她看到邪神,邪神就是勇气。 但是,她又担心起邪神,她担心这些不善良的小东西碰到邪神,邪神毕竟也是人,不是神。 邪神并不担心自己,因为他已出手了,一个低空翻身,四颗棋子就到了他手里。 出手很快,更准,一颗棋子射中了一个小东西。 一只蟾蜍,一条蜈蚣,一只壁虎,一只蝎子,见到了邪神就只有一条路--死。 邪神道:“找不到其他能做琵琶弦的东西,那就只有用马尾抵数了。” 紫衣姑娘的脸有点发红发热。 邪神离开,竟是去找了几根马尾。 邪神将手中的马尾毛丢到地上,恨恨得道:“几根马尾差点断送了一条人命啊。” 但是,却又将那辛苦找来的马尾又丢掉了。 没有人知道邪神到底想些什么。 “我们走。” 邪神就拉起紫衣姑娘的手,就走出了房门。 站在门口,邪神看看那挡住了门口的蟾蜍,死蟾蜍。 “你敢不敢踢它。”邪神问道。 紫衣姑娘原来是不敢的,但是现在不同了。 邪神就在身边,她感到有了莫大的勇气。 紫衣姑娘只一脚就将死蟾蜍踢进了屋内,就像玩蹴鞠踢进门一样。 邪神没有说什么,手指在她身上一碰,紫衣姑娘就倒了下去。 紫衣姑娘道:“我就记得这么多了。” 紫衣姑娘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金和尚没有说什么,他也不用在说什么。 应文师父却睁开眼,问道:“现在屋里却很乱。” 屋内一片狼藉。 棋盘被打翻了,棋子又散落了一地,那是邪神和应文师父刚刚下完的一盘棋。 两本书也已经被撕扯坏掉了,几张书页就像秋天的树叶散落到地上。 那幅画更是被撕得粉碎,那柄琵琶琴头也摔断了,就像被拧断脖子的死人。 邪神和紫衣姑娘走的时候并不是这样子。 金和尚道:“也许,五毒童子后来到过小屋。” 没有人反对,这是最好的解释。 “我的琵琶。” 当然是她的琵琶,那是邪神送给她的琵琶。 紫衣姑娘站起来就走,走得很快,因为她的琵琶还在小屋里。 金和尚道:“我们是找不到邪神了。” 应文师父道:“也许不用找,他就会回来的。” 金和尚道:“也许吧。” 应文师父道:“我们只有等。” 等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 金和尚道:“我总应该去看看土长老煲粥煲的如何了?” 没有人反对。 金和尚就走,没有说话,火道姑,水剑客也跟着他。 应文师父也站起身,走出了轿子。 他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应该去干什么。 他就一个人走,顺着小镇上这条石板路走。 他不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 他不知道以后还有什麽事发生。 他现在只想知道邪神在哪里。 也许找到邪神才能解决一切。 第十一章 指点江山 梦想。 每个人都有梦想。 梦想可以通过一定的方式和途径,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拼搏成为现实。 梦想最大的意义是给予人们一个方向,一个目标。 如果只把梦想当做梦,那么这样的人生可以说没有什么亮点。 梦想绝不是梦,两者之间的差别通常都有一段非常值得人们深思的距离。 梦想使人伟大,人的伟大就是把梦想作为目标来执着的追求! 应文师父也有梦想。 应文师父的梦想很高,很大,却很远。 应文师父的梦想在三年前剃度的一刻就灰飞烟灭,随风飘散,荡然无存了。 他早就忘记了梦想是什么。 现在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生死都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石板路。 他就顺着石板路往前走,他不知道前面有什么,是什么,只是往前走,没有目标。 “哀莫大于心死,只要不放弃希望,一切就都有希望。” 每个人都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于上青天。 这就是凡人和伟人之间的区别。 应文师父已经走出了小镇,荒凉的小镇。 这是个更荒凉的地方,除了飞沙还是飞沙,没有一点的生机。 整个世界仿佛被这片黄沙吞噬了。 应文师父忽然想起什么人曾经讲过,这种地方就是那所谓的“鸟不语,花不香,鸡不飞,狗不跳,乌龟不爬,就连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 远处传来箫声,箫声并不悠扬。 箫声很沉闷,沉闷的令人无法在承受。 箫声很压抑,压抑的令人无法去呼吸。 人生惆怅,无尽相思,都化作离人的泪。 是什么人在吹箫?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是个流落天涯的断肠人? 应文师父寻声走去,他要看看这个断肠人是谁。 断壁残垣,那就是传说中楼兰古国。 一个人,就站在这断壁残垣上吹箫。 头发很长很乱,就似许久没有修剪过一样,一身破旧的衣服穿在身上,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衣服,那是用一块块破布料缝制而成的。 邪神。 吹箫的人竟然是邪神。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邪神就在夕阳下。夕阳下只有他一个人,天地间彷佛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荒凉无物,连夕阳都似已因寂寞而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 他的人也一样。 “邪神。”应文师父已经忍不住了。 邪神转身就看到了应文师父。 “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应文师父道。 “没有想到你会到这里。”邪神答道。 应文师父不是第一次听邪神吹箫,但是没有一次比今天听到的曲目更令人难受的。 有什麽样的心情就会有什么曲调。 应文师父道:“你不应该吹这个曲调。” 邪神道:“那应该吹什么曲调?” 面对着荒凉的小镇,无情的生活,孤独寂寞的自己,没有人会有好心情。 应文师父自己也不知道要什么曲调。 应文师父到小镇经历了这一切,自己都感到没有什么好心情。 但是还好,邪神还活着,自己也还活着。 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邪神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那,目视西方,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在向他招收。 一个女人,被尘封在天山南麓,冰雪覆盖。 应文师父也目视西方,那是闻名天下的风光绮丽的雪山——天山。 天山。 应文师父没有到过天山,却是听很多人讲起过它,邪神当然也是给他讲过的。 应文师父知道天山对于邪神意味着什么。 十年前,邪神亲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火凤凰埋葬在天山。 良久,邪神开口道:“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应文师父想想,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住孤独与寂寞。” 邪神是个怕寂寞的人,但是他却和孤独为伴,寂寞为伍,在这荒凉的地方住了十年。 十年,对于一个女人是多麽的重要,对于男人,又何尝不是? “如果你能承受孤独,那么寂寞也成了一种美。” 邪神道:“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好吗?” 应文师父道:“出家人随遇而安,四海为家,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 邪神道:“这是个很好的地方。” ----向西,就是白雪皑皑的天山,就像一柄锋利的剑,将新疆划开一道口子,南边是塔里木盆地;北边是准噶尔盆地,下面是昆仑山,上面是阿尔泰山。一幅多么壮观的,平静的山河图。 ----自己心爱的女子就在天山,每天隔空相望,就像天河的牛郎织女。 ----向东,广袤的蒙古草原。当年,成吉思汗铁木真和他的子孙们就是在那里开始,帅着他的蒙古铁骑,败了大金,灭了西夏,吃了大理,吞了大宋,一路过关斩将建立大元王朝。那是一幅真实的,血腥的战阵图。 ----向南,就是玉门关,那是塞内塞外的关隘。太祖朱元璋带领他的红巾义士将蒙古大军赶回蒙古,炮打陈友谅,剑挑张士诚,建立了大明王朝。那又是一幅怎么样的画面。 邪神道:“如果张择端活到现在,那么他那幅《清明上河图》不知道该怎么去画了。” 应文师父道:“也许你想的太多了。” 每个人都想到很多,只是不同的人想到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邪神道:“不是吗?我本只是想过一段没有江湖的日子。但是麻烦却像是苍蝇一样,总是在你耳朵边飞来飞去,嗡嗡直叫,吵到你脑袋都要爆炸了。” 只要你一旦做了江湖人,就永远是江湖人。 只要你一旦做了邪神,就永远是邪神。 就算你已不再握剑,就算你躲避到这里,也还是邪神。 应文师父道:“也许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们就要去忘记原来的一切。” 邪神道:“忘记?你能忘记你自己吗?” 邪神又道:“我想忘记一切,但是别人能忘记吗?” 应文师父道:“别人不能忘记,我们自己不能去忘记吗?” 邪神大笑,笑得很难看,一种说不尽的凄凉。 邪神道:“你是大明王朝最大的犯人,你自己可以忘记,但是对于朱棣呢,他会忘记吗?锦衣卫那群鹰爪走狗,会忘记吗?” 有些事情,我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忘记,只是将他深深埋在心底,将他淡化。 但是有些人有些物就像是“星星之火”可以在不经意之间触到你的心底。 那些被淡化的事情就要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应文师父居然是大明王朝的逃犯。 应文师父道:“也许你说的没有错。也许我可以忘记,但是别人却记得,记得很清楚。” 邪神道:“其实现在就连你自己都无法真正去忘记。” 应文师父道:“你知道?” 邪神道:“如果你真的忘记了,你就不会一遍一遍的念所谓的《心经》。” 应文师父不否认,他确实没有忘记。 他是大明王朝的皇帝--惠帝朱允炆,是太祖朱元璋的嫡长孙,是当今皇上成祖朱棣的亲侄子。 邪神道:“皇位不是每个人,想坐就能坐的,就算真正你坐上了,谁能保证,一定能坐的稳。” 应文师父坐了下来,这次却没有打坐念经。 应文师父看着远处的玉门关。 玉门关,汉武帝 置,因西域输入玉石时取道于此而得名。汉时为通往西域各地的门户。 玉门关,曾是汉代时期重要的军事关隘和丝路交通要道。 玉门关,那是塞内塞外的关隘,现在却有了大量的明军看守。 应文师父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是大明王朝的惠帝--朱允炆,懿文太子朱标的儿子,是太祖朱元璋的嫡次孙,是当今成祖朱棣的亲侄子。 洪武二十五年,皇太子朱标病逝,明太祖不得不重新考虑皇位的继承问题。 根据嫡长继承制度,应该将皇位传给太子的长子,也就是虞怀王朱雄英。但是雄英于洪武十五年五月薨。因此太祖只得将朱标的次子朱允炆立为皇太孙。 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逝世。朱允炆即位,改年号建文,称建文帝。 建文帝即位之后,一改洪武时期的紧张气氛,使中国大地吹过了一阵清风,他重用黄子澄、齐泰、方孝孺等文人,对先朝的政治实行改革,为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吏都创造了一个宽松的环境。 建文帝实行惠民政策,减免租赋,赈济灾民,老弱病残者由国家扶养;重视农业生产,兴办学校,考察官吏,任用贤能, 派侍郎暴昭、夏原吉等人充任采访史,分巡天下,以体察情。 他做一千件对的事情,但就只是做错了一件事。 在改革中的一项重要措施就是削藩 ,这就大大招怒了镇守北平的燕王--朱棣。 燕王是太祖第四子朱棣,跟随朱元璋对蒙古作战中不断壮大,称为藩王中实力最强大。 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经过四年的拉锯战之后,占领明朝都城--南京,称帝,改年号永乐,朱棣就是明成祖。 往事一幕幕,就像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在应文师父脑海里回旋。 应文师父道:“我是不是错了。” 邪神道:“从开始就错了。” 应文师父道:“是啊。我从开始就错了。” 邪神道:“你和朱棣对比,你没有一点能胜得了他。” 七年前,当太祖朱元璋昭告天心,立朱允炆为储君,邪神就悄悄的入关。 那一天,邪神和朱允炆是在天下最好的房子的房顶上喝着天下最好的酒。 邪神让他放弃当皇帝的打算。 因为朱允炆绝不是燕王朱棣的对手。 ----论胆识,燕王朱棣是出生入死,血战沙场的的见过世面的人。朱允炆只是从小生长在深宫中,没有一丝的战争经验,不懂现实残酷的人。 ----论实力,燕王朱棣率领精锐部队驻守北平,手下精兵强将无数。朱允炆虽有调动全国兵力的权利,但是削藩的政策,触动了很多藩王的利益,可调动的兵力也是有限的。 ----论智囊,燕王朱棣手下有一个以一抵百的人,那就是--道衍和尚。朱允炆手下无非就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儒学文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性格,朱棣性格坚毅,为人阴险狡诈,会使手段。朱允炆受儒学影响,性情温和,软弱,有妇人之仁。 任何一点出发,朱允炆都不可能坐稳这天下最好的椅子的。 没有人会放弃当皇帝的机会。 朱允炆没有听邪神劝告,只是喝酒,喝酒,大醉,醉到死。 第二天,应文师父没有见到邪神,邪神已经走了,又回到了太平集。 邪神早已看到了今天的结果。 邪神不是神,却比神还要神。 邪神道:“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没有人知道你会在这里。” 应文师父道:“还是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邪神没有说什么。 应文师父却又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狂风,血雨染红了南京的城墙。 燕王朱棣的大军已经攻破了南京城门,向着皇宫这边杀过来了。 是坚守,是投降,是逃命? 没有人会告诉你,人生下一步会是什么。 只有一个办法能够知道人身下一步是什么,那就是勇敢的走下去。 朱允炆是想到要坚守殉国的。 朱允炆却还是选择了逃避,“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朱允炆就用太祖朱元璋六留下的剃刀剃了度,穿上那一件破旧的僧袍从水门逃出了南京城。 南京城火起,几个无辜的人当成了他的替身投入的火里。 从剃度的那一刻起,他不再是大明王朝的皇帝,而成了大明王朝的最大的罪人。 他也不再是太祖朱元璋的孙子,而成了吃斋念佛的应文师父。 朱允炆不知道南京城留给他的是什么,那是一段回忆,痛快不堪。 他又给南京城留下来什么,那是一场梦,一个谜。 天大地大,却无他容身之地。 他就到了般若寺。 般若寺的主持当然就是毒佛。 毒佛当然是邪神的朋友,邪神也是应文师父的朋友。 “好好照顾他。” 这是邪神给毒佛说的话,毒佛又将这句话告诉了应文师父。 应文师父就住在了般若寺,吃斋念佛。 应文师父沉思很久,道:“我想做一个好皇帝,难道也错了吗?” 没有人说话,邪神没有说。 历史上有很多想做好皇帝都做不来的人,不是因为他们自己不好。 而是他们所处的时代环境已不适合了。 应文师父道:“种善因,必结善果,种恶因,必结恶果啊,阿弥陀佛。” 邪神道:“你种下的是善因还是恶因呢?” 应文师父道:“那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什么呢?没有人知道。 天已经要黑了,风又刮起来了,卷着黄沙呼啸而过,没有任何预兆。 有些事情既然是躲不过的,那就不要躲,勇敢的面对它。 哪怕最后只有一条路,死路。 邪神道:“天色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应文师父道:“回什么地方?” 邪神道:“回客栈。” 当然是回客栈,他们本就没有其他地方去。 客栈到处是杀机,很危险,但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应文师父道:“你不回客栈吗?” 邪神道:“我还有点事情。” 应文师父当然知道是什么事情。 小镇来了那么多不该来的人,邪神当然是要弄清楚的。 但是自己这时候该不该来呢? 应文师父都不知道自己当初该不该来这里,现在有些要后悔了。 世界上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没有后悔药,也无法回头,只有闭起眼,硬着头皮向前走。 也许,这就是人们为什么会进步的原因。 第十二章 何寡妇的杂货铺 夕阳被无边黑幕吞噬了。 邪神还是站在这段断壁残垣上。 邪神看着应文师父离开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应文师父来小镇是对是错。 人生本就有很多的事情是无法解释的。 邪神也很累了,很累,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小镇确实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许这只是开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结束,才能结束。 他现在就想去休息,但是却又不能休息,休息也许就要付出代价--死。 邪神当然不想死。 但是他实在太累,客栈中还有很多人,很多来找麻烦的人。 金和尚,水剑客,火道姑,土长老,还有那人见人怕的“阎王爷”。 客栈当然是不能回的。 他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他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一个地方,他那里却是个安静的地方,到他那里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何寡妇的杂货铺。 何寡妇当然是有男人的,当然也不是寡妇。 何寡妇开了一间杂货铺,那也是小镇唯一一家杂货铺。 杂货铺生意当然也很好。 但是,杂货铺的生意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在忙,他的男人是什么事都不做的,什么事都不管的,总是躺在一条竹椅上在吃茶喝酒。 何寡妇就像是没有男人的女人,小镇上的人也就都偷偷叫她何寡妇。 何寡妇不知从什麽地方找个破木板,亲手写了“何寡妇杂货铺”挂在杂货铺的门前。 他的男人当然也是也是知道的,但还是不为所动,依然每天躺在那条竹椅上在吃茶喝酒。 邪神就到了何寡妇的杂货铺。 杂货铺货物很多,却一点都不乱,很干净,很整齐。 邪神想到的是自己的小屋。 小屋很小,东西很少,却很乱,乱的一团糟。 何寡妇不是十分出众,但是风韵犹存,在小镇上那也算数一数二人,常年的操劳让她脸上添了些许皱纹,但这并不能掩盖她的美丽。 何寡妇还很年轻。 何寡妇在忙生意,他的男人当然是在喝酒。 他的男人当然不是一个人喝酒,而是和邪神一块喝酒。 客栈是小镇唯一一家客栈,客栈的生意很好,所以就要很多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些却正是杂货铺的生意。 客栈当然成了杂货铺最大的客人。 何寡妇当然是认识邪神的,她当然也会请邪神喝酒的,刚好,她的男人也是一个酒鬼。 何寡妇的男人当然是和邪神一起喝酒。 酒好,人好,心情好。 邪神道:“你很有福气。” 何寡妇的男人道:“我也只是讨了个好老婆而已。” 最幸福的人生无非就是有个好老婆,有个好孩子,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邪神道:“就只一点,你也要比我强。” 何寡妇的男人道:“强个屁。” 邪神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三个字。 何寡妇的男人一杯酒下肚,道:“你认为我很幸福,要高兴才对是吗?” 难道他不幸福,不高兴?邪神没有问为什么。 邪神知道他会自己说的。 他果然说道:“她就像一头母猪,两年给我生了五个娃。” 邪神这时候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了。 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 ----自己的老婆能干也是错。 ----自己的老婆给自己多生了几个娃也是错。 ----如果没有他自己,他老婆也就不会生那么多的娃。 ----如果有了这样一个老婆,有了一群孩子,自己还要叫冤,那他就真的是猪狗不如了。 邪神其实是很羡慕他们的。 邪神道:“你认为孩子多了不好?” 何寡妇的男人道:“如果你见到那几个娃,也许你就不这麽说了。” 邪神当然是想看看那几个娃的。 直到现在,邪神才真正感到何寡妇一家很有意思的。 孩子当然是孩子,孩子又不是孩子。 屋子很大,这是何寡妇家的屋子。 十个人就在这屋里,五个男人,五个女人。 男人们身材都很小,一脸的孩童稚气,头上一个发髻,一双双眼睛盯着邪神。 衣服也都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蓝黄绿黑红五种颜色。 男人们人虽小,都躺在女人的怀里,五个女人,五个赤裸的女人。 男人们躺在女人怀里,就像是躺在自己母亲的怀里一样。 每个孩子都在喝酒,是女人亲手喂的酒,就像一个母亲在喂自己的孩子。 孩子当然是孩子,孩子却又不是孩子。 女人却是女人,邪神是见过那五个赤裸的女人的。 她们就是在“阎王爷”轿子中的女人,“阎王爷”的女人。 “阎王爷”是个能叫人下地狱的人,他是绝不会叫自己的女人去伺候其他人。 但是,现在“阎王爷”的女人就是在伺候其他人,几个不是孩子的孩子。 邪神想不到他们到底是谁?自己又有什麽本事来享用“阎王爷”的女人。 “阎王爷”又去了那里? 何寡妇的男人这时候却开口道:“如果你有这么几个娃,你会怎么样?” 邪神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一问,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邪神如果有这么几个娃,也许他也会每天躺在那条竹椅上在吃茶喝酒,不去关心任何一件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邪神现在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男人却是不容易,也许比何寡妇还要不容易。 邪神转身要走,他是不想在这里在呆片刻。 但是,何寡妇的男人伸手拦住了邪神。 何寡妇的男人道:“我的孩子想见你。” 几个孩子想见邪神。 邪神却道:“现在,我却不想见他们。” 何寡妇的男人道:“但是他们一定要见见你。” 邪神道:“为什么?” 何寡妇的男人道:“因为你是邪神。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邪神。” 这本不是答案,却比答案更好更妙。 邪神笑了,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留下来。” 邪神转身就又回到了屋里,站在屋子的中间,看着他们。 何寡妇的男人却将门给关了起来,自己走了。 邪神道:“你们的父亲好像不称职。” 穿红衣服的童子道:“所以我们现在打算要换个父亲。” 换父亲。有父亲换孩子的,却没有听过孩子要换父亲的。 邪神道:“不知道你们要换谁当你们的父亲?” 黑衣童子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邪神,当然是邪神。 邪神从没有见过如此好笑的事情,道:“我也不是个好父亲。” 绿衣童子道:“你当然不是好父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人又怎么会是好父亲呢?” 邪神还是笑,他从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道:“既然知道我不好,为什么还要我当你们的父亲呢?” 蓝衣童子道:“因为我们也不是好孩子啊。” 邪神没有说话,他已经没有什么话能说了。 黄衣童子道:“你不说话就是不反对了。” 五个童子却同时从五个女人怀中跳出,都跪在地上,磕头。 邪神没有动,没有吃惊之意,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中。 五个童子磕完头,又回到了女人的怀里。 红衣童子道:“父亲,如果孩儿被人欺负了,你是 否会替孩儿出头呢?” 父亲当然是要替孩子出头的。 邪神道:“ 不知道是谁敢欺负我的孩子?” 绿衣童子道:“也没有多少人?” 黄衣童子道:“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黑衣童子道:“他的名字叫邪神。” 蓝衣童子道:“不知道父亲如何替孩儿出头。” 邪神却又笑了,他不能不笑,只有笑才是最好的回答。 邪神道:“他是如何欺负了我的好孩子呢?” 红衣童子道:“他也没有怎么欺负我们。” 绿衣童子道:“他也不过杀死了我们的几个朋友。” 黄衣童子道:“那可是我们的好朋友。” 黑衣童子道:“那也不过就是一条小蛇,一只蜈蚣,一只蟾蜍,一条壁虎,一只蝎子。仅此而已。” 蓝衣童子道:“不知道父亲如何替孩儿出头。” 还是同样的话,语气却加重了。 邪神道:“你们想父亲如何替你们出头啊?” 五个童子却异口同声道:“死。” 也许只有死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死”字说完,五童子同时跳起,从不同方向向邪神击来。 五个人五把剑,剑很黑,显然是喂过剧毒。 剑很快,很毒。剑毒,人却更毒。 邪神出手更快,手中紫竹箫却比剑还快。 六剑相交,火花迸出,六人全部倒下了。 五名童子每人咽喉处都出现了一个小孔。 一击就已足够。 邪神却中了五剑,剑在身上。 邪神闭气凝神,气沉与丹田,将身上的毒凝聚到一点。 江湖上都以为苗疆五毒童子是一个人,没有想到却是五个人,五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他们却不能称之为孩子。 邪神就看到了那五个女人,赤裸的女人。 死人,他们也死了,面色已发黑,中毒而死。 邪神也只摇摇头,没有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门却开了,开门的是何寡妇。 何寡妇只是看着邪神,屋里一眼都没有瞧,好像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中。 邪神道:“我没有死。” 何寡妇道:“我知道。” 邪神道:“你知道?” 何寡妇道:“能杀你的人还没有出世。” 邪神有一次笑了,道:“现在却有很多人能杀的了我。” 何寡妇道:“还好,我不会杀人。” 邪神道:“我幸好遇见你了。” 何寡妇道:“你的命好像总比别人的要长。” 邪神道:“贱命当然要长一点。” 何寡妇道:“其实,有个人一直在等你。” 邪神道:“谁?” 何寡妇道:“到了地方那自然会知道。” 何寡妇就搀着邪神走了。 小屋一间,推门而入,房间很漂漂,像是一个女人的闺房。 但是,却有一个男人坐在那里。 何寡妇的男人。 男人就坐在那里,面前一桌酒菜。 邪神没有客气,就坐在了那人的对面,何寡妇就站在她的男人的后面。 何寡妇的男人道:“你中了毒,却还能活著。” 邪神道:“那只是因为我和‘阎王爷’是朋友。” 邪神和“阎王爷”当然是朋友。 何寡妇的男人道:“你有剑伤,又中了毒,你还能挺得住。” 邪神道:“也许挺不了多久。” 中了五毒的人当然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何寡妇的男人道:“你知道五毒童子为什么到这里?” 邪神道:“他们可能走错了地方?” 邪神知道没有人走错路到这里的。 何寡妇的男人道:“他们是为你而来。” 邪神道:“有很多人为我而来。我不欠他们什么,也没有什么能给他们的。” 何寡妇的男人道:“有一样东西是他们要的,却偏偏也是你有的。” 邪神道:“那是什么?” 何寡妇的男人道:“《天心诀》。” 《天心诀》,还是《天心诀》。 “阎王爷”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要的《天心诀》。 邪神道:“那就不好办了,我把它送给了一位朋友。” 何寡妇的男人道:“送人了,送给谁了?” 邪神道:“阎-王-爷。” 何寡妇的男人道:“你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送人?” 邪神道:“你还不是照样将自己的女人送给五毒童子。” 没有人是随便会将自己的东西送给别人的。 何寡妇的男人道:“你看的出来?” 邪神道:“我不是瞎子。” 何寡妇的男人笑道:“邪神不愧是邪神。” 邪神道:“阎王爷也还是阎王爷啊。” 何寡妇的男人将人皮面具揭了下来,那个人竟然是带人下地狱的“阎王爷”。 “阎王爷”道:“你如何知道我是阎王爷的?” 邪神道:“我自己当然是不知道的,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阎王爷”道:“什么人?” 邪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何寡妇。 何寡妇却没有生气,也没有着急,还是站在那里。 “阎王爷”指指何寡妇,道:“是她告诉你的?” 邪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阎王爷”道:“你死到临头还想挑拨我们火并。” “阎王爷”哈哈一笑:“你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邪神道:“是吗?” “阎王爷”道:“邪神,《天心诀》留在你那里也没有意义,如果你将它给我,我会救你一条命。” 邪神道:“我的命还需要别人救吗?” “阎王爷”道:“除了我没有人会救你,也没有人能救你。” 邪神道:“除了你,也许还有一个人能救我。” “阎王爷”道:“谁?” 邪神道:“我自己。” “阎王爷”道:“你真的不肯将《天心诀》给我?” 邪神道:“是。” 话很简单,很明了,连傻瓜都知道是什么意思,“阎王爷”当然不是傻瓜。 “阎王爷”哈哈大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邪神道:“只要是酒我就吃。” “阎王爷”早已被气歪了鼻子,对何寡妇道:“杀了他。” 何寡妇很慢很慢的抽出一柄剑,剑很短却很锋利。 邪神没有动,他已经无法再动。 刚刚和五毒童子的一战以消耗了体力,而且还受了剑伤,中了毒。 现在就连一个三岁的娃娃都可以要他的命。 他就只有等死。 “啊”的一声,人就倒下了,倒下的不是邪神,而是“阎王爷”。 剑就在“阎王爷”的咽喉,剑很短却很锋利,何寡妇的剑。 “阎王爷”死都不会相信,何寡妇会向他出手。 但是他必须相信,死是从来不会说谎的。 邪神道:“我告诉过你,你不相信。那就只有用死来证明了。” 邪神又道:“我早就说过,女人是不能信的,最毒妇人心啊。” 邪神对何寡妇道:“你就真的成了寡妇了。” 何寡妇道:“这些年跟着他我早就受够了。现在,我可只有你了。” 何寡妇就坐到了邪神的腿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手很轻很柔。 邪神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呢?” 何寡妇道:“当然了。” 酒菜就在桌上,邪神也没有客气,何寡妇也没有 客气。 酒足饭饱,邪神站起来就走,没有说话。 何寡妇也站起来要跟着邪神走。 邪神道:“你要跟我走。” 何寡妇道:“你不想让我跟你走?” 邪神道:“不想。” 何寡妇道:“你想丢下我不管。” 邪神道:“你又不是我老婆。” 何寡妇道:“你忘了你刚才给我说过什么。要不是我,你早就下了地狱了。” 邪神道:“你认为我不可能击败阎王爷。” 何寡妇道:“你连走路都要别人扶。” 邪神道:“没有了你我也可以走。” 邪神现在却没有要别人扶就自己走了,走的很快。 何寡妇竟愣在那里。 邪神道:“五毒童子不过是几个孩子,知子莫若父。” 邪神是他们的父亲,当然会知道他们一切。 何寡妇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挨千刀的,我不会放过你。” 邪神道:“女人的话虽不能全信,但是男人的话你最好一句都不要相信。” 邪神没有再说什么,就走了,走的很快。 没有人相信他是受了剑伤,中了剧毒的人。 何寡妇当然也不会相信。 第十三章 马车上的秘密 天已经很黑了,狂风卷着飞沙呼啸而过,令人不寒而栗。 客栈的人不多,这时候有很多人都已经休息了。 金和尚,火道姑,水剑客,土长老四人就坐在客栈中,也正好坐了一桌。 桌上还摆着一碗粥,土长老用蟾蜍,青蛇,蝎子煲的粥。 土长老竟真的煲了粥,但自己并没有喝,却将这道菜留给了金和尚他们。 金和尚等三人自然也是不会吃,但是,所有人也都懒得倒掉。 那碗粥就放在了桌子上。 应文师父也在客栈。 邪神叫他回客栈的,他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 紫衣姑娘就坐在应文师父对面,手中还是紧紧抱着那柄破了的琵琶,就像母亲看护着自己的孩子。 杜松还是在拨算盘,算账,好像每天都有算不完的帐。 今天生意并不好,可以说很惨淡。 瘸子小二就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无所事事。 所有人都在等邪神。 邪神却就是没有出现。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声音很齐,就像是训练有素的部队,向着小镇而来。 马蹄声渐渐的大了,马蹄声在客栈门前就停住了。 一个人就站在了客栈门前。 此人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从眼角处划到了嘴角,满眼的凶光,就像地狱的恶鬼,随时都想要吃人。 此人一身衣服就像是雪一样白,下摆处却镶着两道黑边。 此人手中握着一柄刀,刀位处鞘,却有一股杀气,刀上的杀气,也是人自身的杀气。 白衣人没有说话,绕着客栈中走了一圈,最后站在了杜松的身边。 白衣人看着杜松,杜松也在看着他。 白衣人道:“你,出来。” 话很简单,但是语气很强硬,就像有一种无尽的魔力,不容人有任何的抗拒。 杜松就出来,跟着白衣人走出了客栈。 八匹马拉的马车,就停在客栈外面。 杜松不是瞎子,当然看到了马车。 马是好马,车是好车。 马车很大,竟比别人家的房子还大。 马车前面还有七匹马,七个人,一人一骑。 马是好马,人是女人,七个很漂亮的女人,每个人都有种令人犯罪的感觉。 七个女人,漂亮的女人,她们都穿着相同的衣服,只是颜色不同,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但是每一件衣服的下摆处都镶着三道黑边。 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柄剑,不是名剑,不是宝剑,却是好剑。 邪神说过,漂亮的女人是从来不用佩剑的。 马车后面还有五匹马,四个人,一人一骑,另一匹马是那脸上有刀疤的白衣人的。 马也还是好马,大宛良驹,人却绝不是好人,四人也是凶神恶煞的样子,满脸的仇恨之色,比刀疤白衣人还要令人恐惧。 每个人也都是一身白如雪的衣服,下摆处都镶着两道黑边。 杜松就站在马车旁边,脸上有刀疤的白衣人就站在杜松的旁边。 一只手,一只手轻轻撩开马车的小窗帘,搭在窗楞上。 手很白,很嫩,就像春葱一般,见到这只手,就更有一种令男人犯错误的感觉。 杜松没有见过如此美得手。 马车中却有人说话了,道:“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但是答错了,就只有死。” 女人的声音,声音其实很美很甜,但是当“死”字说出来时候,就不美也不甜了。 一把刀,锋利的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刀是脸上有疤的白衣人的,脖子却是杜松自己的。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但是答错了,就只有死。” 杜松只好回答,也只能回答。 车中人道:“神笔判官杜松。” 杜松还是吃了一惊。 “神笔判官”是杜松在玄天宗刑堂的名号。 十年前,杜松在江湖上就已成名,手中一杆判官笔纵横江湖,点穴手法更是出神入化。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跟着邪神到了这荒凉的塞外小镇,忍受这风沙,寂寞与孤苦。 一杆判官笔也只能在客栈里记记账。 杜松却道:“你知道?” 车中人道:“我在问你不是要你问我,邪神在什麽地方?” 邪神,又是邪神,当然是邪神。 太平集的江湖人都是来找邪神的。 邪神不是神,但是,有时候却比神还要神。 没有人知道,邪神身上到底有多少不为外人所知道的秘密。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找他? 杜松笑笑,只有笑笑,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邪神现在在什麽地方。 车中人道:“你知道这白衣人是谁?” 杜松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人是谁。 在江湖上,如果还不知道哀牢山五虎的名号,那他一定死的很快很惨。 脸上有疤的白衣人就是哀牢山五虎的老大飞天虎雷进。 杜松当然也知道车中人话中的意思--答错了,就只有死。 他选择了沉默,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当然不算答错,当然也就不用死。 车中人道:“你想死。” 死是很可怕的事情,没有人想死,没有人愿意死。 杜松道:“不想。” 车中人道:“你却没有回答。” 杜松道:“我不知道邪神在什麽地方。” 车中人道:“小镇很小。” 小镇真的很小,不过百十户人家。 杜松道:“但是能藏身的地方却不少。” 这也是实话,杜松是从不说假话的。 车中人笑了,笑得很冷,很冷,杜松的身上就起来鸡皮疙瘩。 车中人道:“你可以走了。” 刀撤走了,杜松转身就走,走的很慢。 雷进又将瘸子小二领了出来。 瘸子小二也站在马车旁边,雷进也还是站在他旁边。 那把刀就又架在了瘸子小二的脖子上。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但是答错了,就只有死。”还是那句话,先给人一个下马威。 车中人道:“千里独行戴保是你吗?” 瘸子小二没有否认。 戴保是梁山泊好汉“神行太保”戴宗的后人。 “千里独行”是瘸子小二十年前闯江湖时候的名号。 他是玄天宗的信使,每天将玄天宗总坛的消息,命令带到各地分舵,也将各地分舵的消息带回总坛,他能够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一身轻功更是江湖罕见。 但现在,戴保也只是客栈里跑堂子的瘸子小二。 车中人道:“不知你现在还能跑那么快吗?” 纵使你有一身轻功,但是你的腿瘸了,当然也是跑不快的。 车中人又道:“你和邪神是朋友。” 戴保道:“我不是邪神的朋友,邪神是我的朋友。” 邪神是没有朋友的,戴保只是将邪神当成自己的朋友。 车中人道:“你为什么要跟着邪神到这荒凉的地方?” 戴保道:“我只是要还一个人情。” 十几年前,戴保在一次任务中,不小心丢失了一份很重要的信,就是那封信,玄天宗死了三十七口人。 戴保被刑堂打断了一条腿,像扔死狗一样逐出了玄天宗,无依无靠,差点丢了性命。 邪神救了他,保住了一条命。 就是这次恩情,戴保无怨无悔的跟着邪神到了小镇。 车中人道:“是杜松废了你一条腿,你居然还能和他同住一个屋檐,没有找他算账。” 戴保没有说话,他只是在想事情。 ---- 她是如何知道那么多关于自己的事? ----她好像对玄天宗的事情非常熟悉? ----她到底是谁? 戴保当然不知道她是谁。 他已经离开中原十年了,十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是他不知道的。 车中人道:“你不想报仇?” 戴保道:“我有能力来报仇吗?” 车中人道:“你只要帮我一件事,我可以帮你报仇。” 戴保道:“什么事?” 车中人道:“我只要一样东西,你的仇就可以报了。” 戴保道:“那么简单?你要什么东西?” 车中人道:“邪神的干将剑。” 干将剑,车中人要的东西居然是干将剑。 干将剑是上古十大神兵,原来是和莫邪剑在一起的情侣双剑。 干将,春秋时吴国人,曾为吴王造剑。后与其妻莫邪奉命为楚王铸成宝剑两把,一曰干将,一曰莫邪。 干将将雌剑献与楚王,雄剑传给其子,被楚王所杀。 其子眉间尺长成,终于为父报仇,从此后两柄剑就失落于江湖。 但是,干将剑却在邪神手里,邪神的干将剑。 干将剑,戴保当然也是见过的,江湖上有很多人都见过。 邪神就是用那柄干将剑杀过很多人。 干将剑确实在邪神手上。 现在,车中人要的就是这柄剑,干将剑。 戴保道:“剑没有,命却有一条。” 车中人道:“果然有些骨气。算了,你可以走了。” 刀撤走了,戴保转身就走,走的很快。 飞天虎雷进对着马车施礼道:“元帅,还要找什么人?” 车中的女人竟然是一名元帅,女元帅。 车中人道:“里面还有什麽人?” 客栈中人不多,里面的人雷进当然是认识的。 少林金和尚,峨眉火道姑,崆峒水剑客,昆仑土长老。 还有两个人不认识的,应文师父和紫衣姑娘。 车中人道:“那就查查那个和尚的底。” 飞天虎雷进又施礼道:“是。” 话很简单,也很干脆。 车中人道:“冯啸,你也留下。” 马车后面的四人中一个身材清瘦的人道:“是。” 哀牢山五虎排名第三的钻山虎冯啸。 车中人道:“打探清楚了就回将军府。” 雷进和冯啸同时施礼道:“是。” 车中人道:“我们走。” 车队就走了,前面七匹马七个人,七个女人,就像宋朝的杨门女将。 马车也动了。 哀牢山其他三虎也跟上了。 雷进和冯啸就站在那里,站得很直,目视着车队离开,才走进了客栈,就坐在应文师父旁边。 金和尚,火道姑,水剑客,土长老没有理他们。 杜松也还是在算账,算不完的账。 瘸子戴保也还是坐在旁边的那张椅子上,无所事事。 雷进和冯啸没有要酒菜,他们不是来喝酒吃菜的。 刀还在手里,雷进的刀。 雷进对应文师父道:“不知大师从什么地方来。” 应文师父本就对他们没有好感,道:“从离开的地方来。” 雷进道:“到这里做什么事?” 应文师父道:“做自己要做的事。” 雷进又道:“什么事才是你要做的事?” 应文师父道:“吃饭,睡觉,念经,打坐。” 雷进没有生气,还一脸的笑意,他从没有见过如此风趣的和尚。 雷进又说道:“我现在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和尚了。” 应文师父当然是和尚。 雷进从怀里拿出一本书簿,将它放到应文师父的面前。 书簿上写了几行字。 ----应文和尚,邪神的朋友,从关内般若寺而来。 ----出家前的事未知,到小镇的目的未知。 没有想到,他们对应文师父的事情是做了调查的。 雷进道:“有很多事我们还不知道。” ----那就是要应文师父交代一切,老实交代一切。 ----只要回答问题,但是答错了,就只有死。 应文师父轻轻的道:“我只有一颗脑袋,想拿走随时都可以。” 应文师父就闭起眼,开始念经。 雷进那张刀疤脸还是笑笑,他也只能笑笑。 冯啸却是个火爆脾气,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手指着应文师父,道:“死秃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应文师父却开口了,道:“出家人,不吃酒,敬酒不吃,罚酒也不吃。” 冯啸叫嚣道:“找死。” 刀就出鞘,很快,就向应文师父劈去。 所有人的脸都变了颜色。 紫衣姑娘更是青的可怕,仿佛那一刀是劈向自己的。 应文师父没有动,特么没有方法动。 刀没有劈到应文师父,一柄禅杖轻轻抵住了那柄快刀。 金和尚的禅杖,“降妖除魔”禅杖。 冯啸也不相信金和尚会出手,出手那么快。 冯啸还是要叫嚣,道:“你是不想活了。” 金和尚道:“阿弥陀佛,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冯啸道:“什么事?” 金和尚道:“我也是和尚。” 金和尚当然是和尚。 冯啸道:“那又怎样?” 金和尚道:“侮辱我个人没有关系,但是你侮辱了少林就就有事了。” 冯啸道:“那有什么事?” 金和尚道:“死。” “死”字一出,金和尚的禅杖就拨开了那柄刀,击向冯啸。 冯啸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已无法再动,金和尚的杀气将他包围了。 禅杖没有击到冯啸。 一柄刀,锋利的刀就抵住了禅杖。 雷进的刀。 雷进道:“如果我的兄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请金和尚高抬贵手。” 金和尚收回了禅杖,道:“今天我就给雷老大个面子。” 雷进道:“我代兄弟谢过了。” 雷进转身对瘸子小二戴保道:“拿壶好酒。” 酒当然是有的,酒已在桌上。 雷进斟了三杯酒,举杯,一饮而尽,道:“算是小弟给你赔罪。” 金和尚道:“这就是敬酒了。” 如果有敬酒都不喝就真的要喝罚酒了。 雷进双手抱拳,道:“小弟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雷进就走了。 冯啸也走了,但是一双眼睛还是狠狠的瞪着金和尚,一股杀气,很重。 火道姑这时候道:“你没有杀了他?” 金和尚道:“一个冯啸当然不足惧,但是雷进就不同了。” 土长老道:“不过是一只老虎而已。” 金和尚道:“他不是纸老虎。” 雷进当然不是纸老虎,是一只能上天的飞天虎。 水剑客道:“他有如此能耐。” 金和尚道:“谁能在雪鹰子剑下逃生?他能。” 江湖上能在雪鹰子剑下逃生的,不会超过三个人,雷进就是一个。 水剑客当然也没有把握能在雪鹰子剑下逃生 水剑客又道:“他脸上的刀疤,莫非就是?” 金和尚道:“不错。” 外面的空气都要比客栈中要清新很多。 雷进就走在小镇的石板路上,走向将军府。 冯啸就跟在他后面。 冯啸是急脾气,近走两步到了雷进身旁,道:“大哥,你为什么要给那死秃驴道歉?” 雷进 当然是不想道歉的,道:“不道歉你早已见了阎王了。” 冯啸道:“可是。” 雷进打断他的话,道:“老三,你要记住,做什么是都要沉得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 雷进又道:“我不想在我们没有办完事就死了兄弟。” 雷进的话很简单,却很实际,也很残酷。 冯啸道:“知道了,大哥。” 雷进道:“不要忘记我们这次来的目的。” 冯啸道:“知道了,大哥,下次我会小心的。” 将军府还是将军府,将军府就在前面。 雷进和冯啸轻轻的扣响了将军府的门。 开门的还是罗汉。 罗汉剃着光头,还是那身破旧的袈裟,手中提着少林棍。 罗汉道:“雷进,冯啸?” 雷进道:“是。” 罗汉道:“请进。” 雷进就走了进去,冯啸当然也跟着走了进去。 门有关起来。 他们没有看到别人,别人却看到了他们。 大门一关,就有一个人出现了。 蓬乱的头发就似许久没有修剪过,一身破旧的衣服就穿在身上。 邪神。 又是邪神,当然是邪神。 邪神从何寡妇的杂货铺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辆马车,那辆比别人家房子还要大的马车。 邪神也看到了哀牢山五虎,和彩虹七剑。 七个女人,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七剑。 所有人都进了将军府。 邪神也不知道马车中的人是谁? 能让哀牢山五虎鞍前马后的人,一定不简单。 邪神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就像是一个谜,知道了谜面,却没有谜底。 还好,他们都住进了将军府。 将军府,邪神当然是进过的。 要想知道谜底也许很简单。 邪神当然是聪明人,他就决定到龙潭虎穴走一遭。 反正他们也是来找邪神的,那就干脆去找他们也许要有趣的多。 邪神是怕麻烦的,这一次却是自己找的麻烦。 邪神虽然受了伤,但是他心情很好。 所以,他就进入了将军府。 第十四章 将军府的夜晚 夜黑风高,杀人夜。 夜真的很黑,风真的很高,却不是杀人夜。 邪神当然不想在这里,在这个时候杀人。 他只是想揭开这个谜,将军府有太多的秘密。 他就在将军府的院子里。 院子里挂了几盏灯笼,灯笼很亮。风吹过,灯笼就随风摇摆不定,就像是一盏盏的鬼火。 院子里很静,很静,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静,静的出奇,静的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院子里没有人,难道所有人都已经休息了? 邪神就见到了那几只鸽子,白鸽。 白鸽还没有回笼,还在飞舞。现在,邪神却不想去做一只鸽子了,他突然觉得做人也是不错的。 邪神就到了客厅。 客厅却要比邪神的小屋还要简陋的多。 邪神是来过这里的,当然也还记得这里的一切。 一张太师椅,几张藤椅,还有那一幅屏风。 门没有关,邪神就走进了客厅。 没有灯,客厅里有些昏暗,看不清东西。 门突然就关上了,不是风吹,而是人为。 就在这时,突听哧哧声响起,声音不断,急风满屋,也不知有多少暗器,从四百八方穿过门,透过窗,向邪神打了过来。 邪神动了,身子一转,两只手已接着了十七八件暗器,人已跟着飞身而起,没有被他接住的暗器,就全都自他足底打过。 暗器很多,散落了一地,闪着寒光,好毒好可怕。 忽然,外面亮如白昼,火光起,几十盏灯笼瞬间就全部亮了起来。 “混帐东西,居然有胆量到将军府偷东西。” 邪神却在客厅里笑笑,他吃,他喝他嫖他赌,却没有偷过,也没有人称他为小偷。 今天却被人认为成小偷,但是他又什么都没有偷到,他还是感觉很有意思。 他现在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并不是在于偷,而是享受偷的过程,偷的乐趣。 邪神没有说话,就听着外面的人在叫嚣,像狗一样的叫嚣。 “狗东西,胆子真大。” “是啊,居然敢到太岁爷头上动金子。” 邪神当然没有开口骂人,他也不会骂人,更不会像狗一样跟他们对骂。 窗子上,屋门上全是被暗器打破的小洞,洞很小,却很多。 外面的火光透过这些小洞射进客厅。 邪神懒得理那些开口骂人,仗势欺人的小人。 他没有凿壁就借到了光,他又一次在仔细审视着这间他曾经来过的小屋。 还是那张太师椅,还是那几张藤椅,那一幅屏风却不见了。 邪神还记得那幅屏风就是放在这里,上面绣着竹,写着字。 邪神是聪明人,他还记得那天看到的那几行字。 “竹者,君子也。立根厚土,风雨难摇,中空外直,更有劲节,寒暑不调,清瘦怡然;生聚成林,竞相勃发,故古人云:不可一日无君子也。我爱竹也,千万万斧斩不尽,一年一度发春华。” 这几天,邪神一直在想这行字。他记忆的深处,是听到过这几行字的,但现在却是想不起在什麽地方听过。 “将军来了。” 外面有人喊道,将军来了,将军终于来了,邪神也知道将军一定回来。 将军就坐在外面,将军当然不会站着,但是罗汉和修罗就分左右站在将军后面。 哀牢山五虎也站在他身后。 “来人,到里面看看。”这是将军的声音。 “是。”有人答应。 门又被推开了,一个人就走了进来。 此人中等身材,略胖,眼睛很小,鼻子很大,一张嘴歪向一边,说不出的狰狞可怕,就像是地狱中的冤鬼。 一身白衣,如雪,下摆处也一样的镶着两道黑边。 一柄刀,快刀,就在他手里,握得很紧。 他就是哀牢山五虎老二入地虎邱陵。 邱陵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看的很仔细,很仔细,但是,除了散乱的一地暗器外,没有人。 没有人,真的没有人。邱陵也是感到奇怪的,没有活人总应该有个死人,没有人能够避得开那么多的暗器。 但是连个死人都没有。 邱陵就要往外走,但是门却突然关死了。 邱陵没有动,一股杀气,很重的杀气从背后传来,他的后脊背已经发凉,似乎已经凝结成了冰,侵入骨髓,很冷很冷。 他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骇人的杀气。 没有刀,不是剑,只是一支箫,箫很短,但就架在邱陵的脖子上。 邪神的箫,邪神就站在他后面。 邱陵感到了死亡的气息,仿佛看到了死神在向他招手。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但是答错了,就只有死。”这是邪神说的话。 这是马车中的女人,就是雷进称之为元帅的女人说过的话。 邱陵只是听过“元帅”说过这句话。 但现在却是从些邪神嘴里说出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知道我是谁?” 邱陵点点头,他当然是知道的,江湖上还有一个人能如鬼魅般出没的人,那个人无疑就是邪神。 “你见过我?” 邱陵没有见过邪神,只是听过邪神的名头,江湖上没有听过邪神大名的没有几个。 箫撤了,邪神就坐在了那张太师椅上,一张虎皮凛凛威风。 邪神从地上捡起一支暗器,那是一把飞刀。 邱陵想大喊,却又不敢喊,他知道,那样会死的更快。 “你们到这里意欲何为?” 哀牢山五虎不在哀牢山当自己的土皇帝,逍遥自在,却给人鞍前马后,跑腿打杂做奴才,甚至不远万里从云贵到新疆,当然是有原因的。 邱陵道:“只是一点小事。” 邪神道:“能不能讲出来我也听听。” 邱陵没有说话,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他也只希望邪神能痛快的杀了自己。 邪神道:“我不会刑讯逼供,我只希望别人自己说出了。” 邪神当然不喜欢喜讯逼供,他认为那是无能的人才用的手段,他喜欢自己去征服别人,男人和女人。 征服女人,当然用自己的魅力,但要征服男人,那就要靠自己威名。 邪神道:“你真的不打算说?” 邱陵道:“我不说,因为我不能说。” 邪神道:“你不怕死?” 每个人都怕死,每个人都不希望死。 邱陵当然也怕死,但是他却说:“我不能对不起我兄弟。” 邪神道:“一个人,更不能对不起自己。” 邪神接着道:“如果今天进来的不是你,而是冯啸,云奇,仲浩,你能想信他们会像你一样重义气吗?” 云奇,哀牢山五虎排名第四,人称翻水虎。 仲浩,哀牢山五虎排名老五,人称插翅虎。 邪神没有说到飞天虎雷进,因为他知道雷进是绝不会出卖兄弟的。 邱陵没有想过,他不知道如果是冯啸,云奇,仲浩处在他的地步会做什么选择。 那已经不重要了。 刀已出手,邱陵的刀,刀很快,刀是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他已经无法忍受死亡前的折磨,邪神不出手,也就只有自己动手了。 自己动手虽然更苦一些,但绝对更舒服一些。 “当”的一声。 刀没有抹到自己的脖子,刀就掉在自己的脚下。 一把刀,小刀就插在门上,邪神出手了,他用手中的小刀打掉了邱陵手中的大刀。 邱陵回转身, 就看到了邪神。 他这是第一次真正的看着邪神。 还是那头乱蓬蓬的没有修剪的头发,还是那一件破烂的衣裳。 邱陵道:“连死都不让我死。” 邪神道:“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死。” 邱陵道:“你到底是人是神?” 邪神道:“我当然是人,但很多人却偏偏将我当成神。我又有什么办法。” 邪神当然是人,是个凡人,他想过一种没有江湖的平静的生活。 但是别人却将它视为神。 无可奈何,本就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 邪神道:“你不是我,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痛苦。” 没有人会真正去了解别人的喜怒哀乐。 邱陵不了解邪神的痛苦,但是他能感觉的到,也许那就是所谓心理的相通。 邪神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还是回哀牢山吧。不要来淌这里的浑水。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如果不好,还会丢了性命。”这一句很重要的话,邪神却没有讲。 话很简单,很朴实,很中肯,那是朋友之间才有的忠告,肺腑之言。 邱陵道:“也许,你说的没有错。也许我真的该回哀牢山。” 邱陵就将那件白如雪的衣服脱下来,只穿件薄薄的内衣。 衣服就在地上,邪神没有想到他会将衣服脱掉。 邱陵就要往外走,走得很快。 “你这样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邱陵没有否认,他知道脱掉这件衣服意味着什么。 邱陵还是往外走,没有回头。 邪神道:“这件衣服很特别。” 衣服并不特别,只是很白,很白,像雪,下摆处镶着两道黑边。 邱陵道:“这是暗王朝的标记。” 邪神没有想到他们是暗王朝的人,邪神是听过暗王朝的名号的。 ----暗王朝是一个地下秘密帮会,势力很大,分布很广,不输于当年的玄天宗。 ----暗王朝是真的王朝,从上到下全按照皇朝的官职来称谓。 ----暗王朝有自己的标记,每个人衣服下摆处都镶着两道黑边。 ----黑边道数多少直接决定了你在暗王朝的地位。 邱陵道:“谢谢你。” 邱陵就走出去了,所有人都看着他,没有人相信他会脱掉那件镶着黑边的白如雪的衣服。 邱陵就看着将军,将军也在看着他。 将军早就气歪了鼻子。 没有人动,没有人敢动,所有人都看着将军,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十几把刀就会将邱陵剁成肉酱。 雷进,冯啸,云奇,仲浩这四虎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说话。 将军道:“雷进,他是谁?” ----他是谁?他是哀牢山五虎的老二,入地虎邱陵。 ----他是谁?他是我雷进的拜把子兄弟。 将军道:“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他是暗王朝的人,当然知道里面的事情。 ----知道的事情太多,难免有嘴不严的时候。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将军道:“你知道怎么做?” 雷进当然知道怎么做。 雷进站在那里,冯啸,云奇,仲浩也站在那里,都看着邱陵。 邱陵也在看着他们。 磕过头,歃过血,立过誓,拜过把子的兄弟,今天却要兵刃相见。 雷进没有办法下手,现在他的心不够硬。 邱陵却道:“大哥,出手吧。” 雷进就抽刀,很慢很慢,他不想杀自己的兄弟,却又不能不杀。 刀在雷进手里,出手,很快,但是刀在半空就停下来了。 雷进“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将军脚下,磕头,乞求道:“求将军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将军道:“你下不了手。” 雷进道:“是。” 将军没有再看他一样,道:“谁杀了他,就可以得到五道黑边。” 衣服上镶着的黑边,那是一个地位的象征。 刀很快,狠毒,直刺向邱陵的咽喉。 刀在冯啸手中,当将军的话说完,冯啸就已出手。 兄弟的情义终究没有抵住五道黑边的诱惑。 刀没有刺入邱陵的咽喉,刀掉在了地上,冯啸就倒了下去。 冯啸的咽喉处插着一把刀,小刀。 没有人知道这柄小刀是谁发出的。 邱陵知道,那柄刀就是邪神打掉自己手中的刀的那柄刀,小刀。 所有人都惊愕了,将军的脸色都成了青色的。 雷进还是跪在那里,傻傻的,云奇,仲浩也是傻傻的,死的不是邱陵,是冯啸。 邱陵也好,冯啸也好,那都是一起闯江湖,同生死,共命运的兄弟。 他们不相信冯啸会出手,更不相信冯啸会死,死的很轻松。 没有人相信,但是邱陵相信。 邪神就站在客厅门前,手中还拿着那柄箫,紫竹箫。 将军也是一脸的惊讶之色,那么多的暗器竟没有伤到他分毫。 将军很快就恢复了笑脸道:“没有想到,邪神会来寒舍。” 邪神也笑笑道:“今天喝多了酒,走错了路,不知为何会到了将军府,糊涂糊涂,该死该死。” 邪神道:“不小心误闯贵府,差点被人用暗器打成马蜂窝。” 邪神没有成马蜂窝。 将军道:“这几天,小镇一直不怎么安静,所以找了些帮手看看家,护护院。” 将军又道:“没有想到,今天却伤到了你?” 邪神道:“还好我没有成马蜂窝。” 将军道:“,邪神真会开玩笑,好了,既然来了,就是我的客人,虽是深夜,却是良辰啊,那就喝碗酒,如何?” 邪神道:“我只怕酒中有毒,剧毒,我死的稀里糊涂,可不划算啊。” 话是说给将军听得,更是说给修罗听得。 将军哈哈一笑道:“你又在开玩笑。” 修罗的一双仇恨的眼睛就像是一柄剑恨恨的瞪着邪神。 那是一股从心里从骨头里发出的杀气,很冷,邪神感觉得到。 邪神道:“喝酒,当然要有喝酒的心情,有看在什么地方喝,和什么人一块喝。” 将军道:“你现在有心情?” 邪神道:“有。” 将军道:“将军府也不错?” 邪神道:“是。” 将军道:“和我共饮一杯也不过分。” 将军道:“上酒。” 酒到了,修罗亲自拿来的。 斟酒,修罗亲自斟的酒。 邪神却道:“我今天心情很不错,我心情不错时候就想喝酒。但是,我也只是在自己家里喝酒,给我的朋友一起喝酒。” 邪神的家不在这里,却有朋友在这里。 邪神就走到邱陵身旁道:“我请你去喝酒。” 邪神的心情真的不错,他是从来不会请人喝酒的。 邪神就走,邱陵当然没有拒绝,他没有理由拒绝,他也走。 将军的脖子都气歪了,脸色已经发紫了。 修罗却已经出手,一肚子的怨气就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就像一座喷发的火山。 修罗向前一纵,俯身就拾起了那柄刀,刀原是冯啸的,刀很快。 杀气,杀气还是杀气,修罗身上的杀气,很重很重。 修罗的出手很快,人到,刀也到了。 邪神也出手,出手更快,转身跨步就挡在了邱陵的身前。 刀很快,就要刺到了邪神,刀就停下来。 邪神双掌合十,就夹住 了这一刀。 血,就流了下来。 邪神没有在乎,他是从来不在乎自己流血的,男子汉,不流泪就只能流血,不流血的男人不能称之为男人。 抽刀,修罗当然抽不回那柄刀,那柄刀就像是和邪神融为一体。 邪神轻轻的松开了双手,修罗就抽回了那柄刀。 刀不是刀,刀已经成了两截。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柄刀不是宝刀,却是好刀,是用镔铁打造的好刀。 那柄镔铁好刀瞬间就被邪神断成了两截。 修罗没有犹豫,双掌击出,掌法很直很纯,却有万斤之力。 修罗将全身力气都用到了这一掌上面,这一掌击出千斤重的大石也能被击得粉碎,更何况是人。 世间最脆弱的莫过于人,没有人能承受这一掌。 邪神却接住了这一掌,邪神也出掌,掌很轻很柔,就像是没有用多大的力量,那是一张血掌,邪神就用自己的一双血掌接了修罗的那一掌。 四掌相击。 邪神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修罗却被掌力推出七丈远,口中吐出的是血,鲜血。 邪神惊奇的道:“你是玄天宗的人。” ----修罗的武功分明就是《天心诀》的内功。 ----邪神却记不起玄天宗有谁的眼睛是有如此仇恨的。 ----面具遮掩了他的脸面,邪神自然是不知道他是谁。 邪神转身对将军道:“如果没有什么事,那我可就告辞了。” 将军道:“我是可以放你走的,但是?” 邪神就见到了彩虹七剑。 七个人,七个女人,七个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柄剑,剑很锋利。 彩虹七剑就站在了邪神和邱陵的前面。 雷进,云奇,仲浩,三只老虎,三把刀,刀也很快。 邪神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一个人到将军府了。 邪神自己知道,其实自己的伤也很重。 在何寡妇的杂货铺受的剑伤丝毫没有恢复,就刚刚那一掌,自己也是受了很大的内伤,只是自己在坚持,没有倒下去。 修罗那一掌,力敌千钧,不是所有人都能接的住的。 邪神没有倒下去,只因为他不能倒下去,倒下去就意味着死。 邱陵的刀在手里。邱陵却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彩虹七剑,哀牢山三只老虎,无论谁出手,邪神和邱陵都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他们都没有死。 彩虹七剑出手了,七个人七柄剑同时刺向邪神和邱陵。 七柄剑从不同的方向刺向他们,剑很快,很准,更狠毒。 七柄剑就像是七条毒蛇。 一柄剑,剑很宽很长,轻轻游走,竟然抵住了彩虹七剑的七柄剑。 没有人看到他如何出手。 能看到他出手的人,都成了黄土一堆。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 满头银发,一身白衣,就像是天山的雪。 洁净而冰冷。 天山雪鹰子。 当然是天山雪鹰子,也只有天山雪鹰子才能使如此宽如此长的剑。 邪神见到了天山雪鹰子,没有说话,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他的嘴里全是血,鲜血,红红的鲜血。 雪鹰子就抱起邪神,大踏步的走出来将军府。 雪鹰子看看飞天虎雷进,那是第一个从他剑下逃生的人。 雷进低着头,没有看他。 没有人去阻拦他,没有人敢去阻拦他。 邱陵就在他身后。 将军当然也是不会拦他的。 将军道:“扶修罗去休息,好好养伤。” 罗汉就扶起修罗走了,走的很慢,这一掌伤的不轻。 将军道:“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 将军转身就走了,彩虹七剑也跟着走了。 雷进,云奇,仲浩三虎就分头去收拾这里的残局。 那是冯啸的尸体,是他们的结拜兄的的尸体,也会像扔死狗一样的扔在这荒凉的塞外小镇,永远回不了家。 哀牢山五虎瞬间就成了哀牢山三虎。 雷进不知道是不是造化捉弄人,云奇没有给他答案,仲浩也没有给他答案。 是么是答案? 人生就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谜底是什么? 如果你想知道谜底,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死。 但是,你死了,谜底却在别人手里。 第十五章 没有死人的葬礼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没有钟鼓,没有馔玉,没有酒,也没有醉,但是邪神却也不愿醒。 小屋是紫衣姑娘收拾过的,明亮,干净,舒服。 那张破旧的书桌被搬了出去,一张床就摆在了那里,床很小,却舒服。 邪神从来没有如此舒服的睡过觉,踏实。 紫衣姑娘就在旁边,一双眼睛,情人的眼睛看着邪神。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看清邪神的脸。 那是一张成熟的脸,不英俊,不潇洒,却令人无法拒绝,紫衣姑娘看的似乎有些痴了。 邪神本不该在这时候醒的,却偏偏在这时候醒了。 邪神醒过来时候就看见了紫衣姑娘。 紫衣姑娘也是吃了一惊,她也没有想到邪神醒的如此快。 她是很矛盾的,既希望邪神醒,又希望邪神不要醒。 她的脸红了,像红叶,没有一个女孩子的脸是不红的。 她就羞答答的跑了出去。 邪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脸还是很白,惨白。 应文师父正在对弈,自己跟自己对弈,那是一种情趣。 应文师父开口道:“你终于醒了。” 邪神却笑笑,笑的很痛苦,道:“我没有死,当然要醒。” 应文师父道:“邪神真的是比神还要神。” 这句话不是假话,邪神身上全是剑伤,而且中毒很深,又接住了修罗那千钧一掌,居然还能活过来,人是不可能做到,邪神做到了,也许只有神才能做到,邪神比神还要神。 应文师父道:“你的刀伤,剑伤我已经给你上了药,包扎过了。” 邪神看看手上的纱带,道:“云南白药?” 应文师父道:“他说身上没有其他更好的药。” ----他,当然就是邱陵,但是邱陵不在小屋。 ----云南白药,是云南著名的中成药,它以云南特产三七为主要成分。云南白药是外科成药,具有止血镇痛、消炎散肿、防腐生肌的功能,广泛用于刀、枪、创伤出血和跌打损伤、血肿疼痛等。 ----哀牢山五虎就是云南人。 ----邱陵当然有云南白药,那是他们出门的必备品。 邱陵却不在,他去了什么地方? 应文师父道:“他去收尸了,冯啸的尸。” 应文师父当然是已经知道了将军府发生的事情了,当然也是邱陵告诉他的。 邪神没有说话,就走了出去,冯啸是死在他手上的,他也想去看看。 应文师父道:“如果你要去,总应该把药喝完。那是玉玲珑亲手熬制的。” 药就在屋里,邪神没有喝,他不喝药,只因为他已经喝的太多。 那是玉玲珑亲手熬制的,玉玲珑当然就是那紫衣姑娘。 紫衣姑娘就站在门外,她的脸已经不发红也不发烫了。 紫衣姑娘道:“你要出去?” 邪神道:“是。” 紫衣姑娘道:“你现在受了伤,又中了毒。” 邪神道:“我知道。” 紫衣姑娘道:“你不喝我熬的药。” 邪神道:“谁熬的药我都不喝。” 紫衣姑娘眼睛已经红了,道:“我能陪你吗?” 话很简单,意思更明了。 邪神却道:“不能。” 邪神是不喜欢拒绝别人的,但这次却拒绝了人,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这是他第二次拒绝紫衣姑娘。 邪神就走了,走的很慢,他根本不可能走快。 紫衣姑娘就站在那里,傻傻的,眼眶中已经有了泪,情人的泪。 “阿弥陀佛。”应文师父放下手中棋子,道:“女施主,他不让你去,是怕你有危险。” 紫衣姑娘看看应文师父,应文师父点点头。 紫衣姑娘就顺着邪神走的路赶了上去,她不怕危险。 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危险又算什么呢? 幸福就在一瞬间,幸福也就在自己手中。 “阿弥陀佛。”应文师父自语道:“邪神啊邪神,你总该找个人来照顾你一下。” 邪神不知道邱陵到什么地方收尸,但他知道收的绝对是冯啸的尸。 出了客栈,邪神就听到了哭声,哭声很大,哭得很凄凉,像狼嚎像鬼哭。 邪神就看见了几个人,几个人穿着丧服,眼睛红肿。邪神见过这几个人,他们是小镇上的人,就住在客栈的邻居。 他们站的地方不特别,但很熟,那是杂货铺,何寡妇的杂货铺。 杂货铺全部刷成了白色,搭着白绫。 走过杂货铺就是何寡妇家的后院,后院很大。 那间房子也很大,邪神还记得里面有十个人,五个男人和五个女人。 五个不能称之为孩子的孩子,五个赤裸的女人,漂亮的女人,全是死人。 那间小屋里,也有一个人,死人,真正入了地狱的“阎王爷”。 难道是他们的葬礼? 邪神感觉很有意思,他就决定去看看,看个究竟。 灵堂就是那间房子,那里有邪神的五个不听话的孩子。 棺材,当然有棺材,棺材很大,三尺宽、五尺深、七尺长的棺材,上好的楠木制作的。 那是血娘子的棺材。 邪神亲手将血娘子放进棺材的,亲手挖的坑,亲手埋的葬,但现在,那具棺材却出现在这里,那一幕木还在邪神脑子里,那是血娘子用的棺材。 邪神不相信,但必须相信,棺材就在那里,棺材不会说谎。 他们居然刨了人家的坟,动了人家的棺材。 棺材本应该是平放的,但这具棺材却是竖着的,定在了墙上。 没有棺材盖,棺材是空的,棺材里少了一个人,棺材里应该有一个人,死人。 棺材里贴了一张纸,纸上有四个字--“邪神之棺”。 原来棺材是给自己准备的,棺材里少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字很简单,明了,傻瓜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几个字邪神是见过的。 棺材前面站着两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 一个女人,杀了自己丈夫的寡妇,何寡妇,何寡妇现在却是赤裸着身子。 每个人,尤其是男人,都会多看几眼,胴体很滑很光,令人犯罪。 何寡妇没有哭,却在笑,笑得很灿烂,就像今天的太阳。 她就被一个人搂在怀里。此人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面无表情,两眼却有神,直直的瞪着邪神,就像一把刀,脑袋上扎着一只小辫,一双木屐在脚上。 两柄刀。一柄短刀,略弯,一尺三寸,斜插在腰间,一柄长刀,略弯,五尺七寸,就握在手里。 杀气,很重,邪神无法去形容这股杀气,比修罗身上的杀气还冷,沁入骨髓,仿佛把你整个身子都要冻结。 屋里还有十二个人,十二个黑衣人,头带面罩,没有人见到他们的脸,左右两边分开,一边六个。 十二个人都跪在地上,木屐,每人一双木屐整齐的摆放在自己的身旁。 十二把刀,很长,略弯,就摆在自己的面前。 伊贺忍者,来自东洋的伊贺忍着。 十二个人,十二把刀,他们仿佛随时都准备出手,随时都可能将人剁成肉酱。 邪神当然不想被人剁成肉酱,做了人肉包子。 邪神就转身要走,他必须走,他要去看看血娘子。 门却关了起来,邪神就不走了,别人不让他走了。 “这么急着要走?”那是何寡妇的话,很甜美的声音现在听来却像蛇一样的毒。 “你不想让我走?”邪神就停住了脚步,转身对着何寡妇。 何寡妇道:“你不心动?” 邪神心动,任何人都会心动,但是谁都不想抱一条蛇,毒蛇在自己的怀里。 何寡妇道:“你看他,比你如何?” 邪神道:“至少你现在他怀里,不是在我怀里。” 何寡妇道:“如果你愿意,我还是会回到你怀里的。” 何寡妇道:“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一件小事。” 邪神道:“什么事?” 何寡妇道:“杀了鬼冢小太郎。” 鬼冢小太郎,伊贺最出名的忍者。 邪神道:“杀人的买卖,我已经很久没有做了。” 何寡妇道:“至少你还是杀了五毒童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居然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五个儿子。” 邪神没有否认。五毒童子确实是他的儿子,五毒童子也确实是死在他手上。 邪神道:“现在我连只鸡都杀不了。” 邪神也没有说谎话,双手缠着纱带,身上还有剑伤,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幸好两条腿还是好的,还能走路。 邪神道:“鬼冢也不错,你至少可以跟他回东洋。” 何寡妇道:“我可受不了他。” 邪神道:“是吗?” 何寡妇道:“他简直不是人,他就是一头禽兽,一个畜生,他连畜生都不如。他那里当然是很强的,但是他也能折腾你一晚上,他却不知道累。” 邪神道:“至少他已经给了你快乐。” 何寡妇道:“快乐个屁。他除了会杀人,就只知道做那种事,每次都猴急,还不给钱。”邪神道:“他不是嫖客,你又不是窑姐。” 邪神又道:“你自己要找他,周瑜打黄盖,别人有什麽办法?” 何寡妇道:“你这个挨千刀没良心的东西。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女怕嫁错郎,难怕入错行。” 邪神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邪神是想走,但却没有动,因为一把刀就在他咽喉处,刀很亮很快。 邪神都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刀就到了他面前。 鬼冢就在他旁边,一双眼睛不停的打量着他,就像一个色狼专注着漂亮的姑娘。 邪神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的,邪神的家伙,快剑的家伙。”鬼冢一口并不流利的口音,邪神觉得那是一种无尽的折磨。 何寡妇笑了,笑得很甜很甜,就算将杂货铺的糖全部搬过来,都没有那么甜。 “男人用双手征服世界,女人则用自己征服男人,从而去征服世界。” 何寡妇当然有笑得资本,她征服了一个男人,还要用这个男人去征服另一个男人。 她要报仇,何寡妇对邪神说过“我不会放过你”,她真的没有放过他。 她要看着邪神死,死的越难堪越好。 孔子在《论语》中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女人和小人。 邪神却偏偏得罪了一个女人,一个面似菩萨,心如蛇蝎的女人,何寡妇。 鬼冢道:“你的,跟我比剑的,你的,明白。” 邪神不是聋子,当然更不是傻瓜笨蛋。 他现在后悔当然是没有用的,他无法想象自己就像是木偶一样,被人操纵。 他手中没有剑,他也很久没有用剑了。 现在就算有剑,他的双手也不能用剑。 鬼冢没有说话,就出手,刀很快,更狠,每一招都要致人于死地。 邪神只有躲,躲得并不快,只是比鬼冢的刀快一点。 快一点,那就已足够。 邪神很快,鬼冢也不慢,邪神向左,刀就向左,邪神向右,刀就跟着向右,不管你如何躲,躲到什么地方,刀就像鬼魅一样尾随。 邪神的每一步都在鬼冢的掌握中。 七十三招一过,鬼冢的剑还是没有伤到邪神。 但是邪神的体力却渐渐支持不住了。 邪神自己也知道,如果在继续跟他纠缠下去,自己真的只有一条路可走--死路。 没有人来救他,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一切都要靠自己。 刀还是没有停,一刀一刀,又一刀。 邪神翻身,转身,轻轻就避开了几刀。 邪神临空翻身避开一刀,就到了何寡妇的身旁,何寡妇就呆在那里。 邪神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就将何寡妇抱在胸前当成了挡箭牌,去挡鬼冢那一刀。 鬼冢的刀是要劈邪神的,但面前却出现的是何寡妇,赤裸的身子。 鬼冢就愣在那里,刀就停了,停在半空,没有劈下去。 一个超一流的剑客就是要能做到收发自如。 邪神都没有把握能做到收发自如,但是鬼冢做到了。 邪神就破窗走了,他不承认自己这是逃,只是不想玩了。 鬼冢没有去追邪神,就将刀抛在地上,一把将何寡妇抬起,扛在肩头向里屋走去,寻找安乐乡了。 何寡妇想反抗却没有反抗。 “邪神,你个小王八蛋,我不会放过你。” 这是何寡妇的叫嚣,邪神听到了,却没有回头就走出了杂货铺。 邪神走出了杂货铺,就看到了紫衣姑娘,玉玲珑。 玉玲珑一直都是跟着他的。 邪神道:“你看到了?” 玉玲珑道:“我的眼睛不瞎。” 邪神道:“你也听到了?” 玉玲珑道:“我的耳朵不聋。” 邪神道:“你有什么感觉?” 玉玲珑道:“我只想给你两个耳光。” 玉玲珑竟真的动手了,没有耳光,手轻轻的落在了邪神的脸上。 邪神没有生气,道:“你舍不得下手?” 玉玲珑没有说话,低下了头,脸有些发红。 邪神道:“如果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怎么样?” 很乐意去做。 玉玲珑只是在听,在听邪神要她做的事。 邪神道:“你会不会煲粥。” 煲粥,一听煲粥她就会想到土长老用那蛇,蟾蜍,蝎子煲粥。 玉玲珑是不会煲粥的,也不喜欢煲粥,这次却是邪神要煲的粥,就算不会也要去学。 邪神道:“如果不会就算了。” “会,当然会。”玉玲珑当然不能回答说自己不会。 邪神道:“你就回客栈给我煲份粥,我有点饿了。” “你呢?不回客栈吗?”玉玲珑问道。 邪神道:“你煲好了粥,我自然就会回去的。” 玉玲珑就走了,回客栈煲粥,煲一锅好粥,那是邪神要的粥。 她是不是会煲粥,又有什麽关系呢? 邪神也走了,他去找血娘子,他必须去找血娘子。 他就站在那里,那是他亲手埋葬血娘子的地方。 土堆还是土堆,没有动过的痕迹,邪神就愣在那里,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了。 挖还是不挖? ----挖,血娘子尸骨未寒,就要挖她的坟墓,似乎有点不合理,对死人有些不尊重。 ----不挖,邪神却又不敢保证血娘子的尸身还在不在。 挖还是不挖就真的成了一个问题。 邪神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 他就挖了起来,他要亲自看看血娘子还在不在才能安心。 他生前欠血娘子太多,就不能在让她死后还不安宁。 没有工具,他就用手挖,那双受了伤的手。 纱带破了,他不在意。手又流血了,他不在乎,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早点看到血娘子的尸身。 果然有死人,三个死人。 鲍命,鲍死, 路不通,三个死人。血娘子的尸身却不在了。 邪神全身都在颤抖,他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那是血娘子的尸身。 “这全乌龟王八鳖儿子”,邪神开口骂人了,这是他第一次骂人。 他决定去找回血娘子的尸身。 要找回血娘子的尸体就要到杂货铺,当然是杂货铺,因为血娘子的棺材在那里。 那里有唯一的线索。 他就又回到了何寡妇的杂货铺。 还是那间大屋。 屋子很大,没有人,鬼冢不在,就连跪在地上的十二个忍者也都不在了。 那具棺材也不见了。 里屋,那是何寡妇的房间,“阎王爷”就是死在那间屋里。 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死人,何寡妇,何寡妇就平躺在床上。 很安静,死人都是很安静的。 何寡妇胸口处就插着一把刀,短刀,略弯,一尺三寸。 那是鬼冢小太郎的刀。 何寡妇睁大了两只眼间,脸已经被扭曲变了行,她不相信鬼冢会出手,会向她出手。 血娘子在什麽地方? 鬼冢又在什么地方? 何寡妇死了,没有人能再给他答案。 邪神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鬼冢,更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血娘子。 他发誓“一定要找回血娘子的尸身,让她入土为安。” 但他却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找。 火起,狼烟,邪神一把火就将何寡妇的杂货铺烧着了。 火很旺,何寡妇陪着她的杂货铺就消失了,从此就没有了何寡妇这个人,也不会再有何寡妇的杂货铺。 镇上所有人都出来了,都在看着火,也都在看着邪神。 邪神没有看别人,他也无需去看别人。 邪神没有动,就站在那里,他把自己的一切愤怒都投入到了火里。 火烧了很长很长时间。 火终于还是灭了,火当然是要灭的。 邪神才转身走了,回客栈,那里有他要的粥,他现在只想好好吃一顿,好好睡一觉。 他的身子太虚弱。 第十六章 财神爷的聚宝盆 “脚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世间很多是就是如此,当你用心去找一样东西的时候,偏偏就是找不到,但是,当你不去找它的时候,它又出现在你面前。 邪神就回到了客栈。 棺材,邪神就看到了棺材,棺材很大,三尺宽、五尺深、七尺长的棺材,上好的楠木制作的,血娘子的棺材。 血娘子在不在呢?没有人知道。 棺材就在客栈大堂上摆着。 一个人,黑衣人就坐在棺材上喝粥。 鬼冢小太郎。 鬼冢就坐在棺材上,一身黑衣,荡着小腿,穿着木屐,一双发亮的眼睛就像是黑夜中的狼眼,发着绿光,凶光,一把刀,长刀,五尺七寸的长刀就紧紧握在手里。 还是那股杀气,很重,弥漫着整个客栈。 碗,空碗,就放在棺材上。 碗里本来有粥,紫衣姑娘熬的粥,邪神的粥,却让鬼冢喝了个精光,只有一只碗,空碗。 客栈里有人,很多人,有男人,有女人,有活人,也有死人。 地上躺着四个黑衣人,头上带着面罩,忍者,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死人,只有死人才会如此平静的一动不动。 杜松没有算账,他已经不能算账,一把刀抵住了他的脖子。戴保没有动,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但现在就算是有事做也没有办法做,他是被人绑在椅子上。 刀是一个黑衣忍者的。 四把刀,一柄禅杖,一柄剑,一把拂尘,一个铁烟杆,八个人,四个黑衣忍者手里四把刀就抵住了金和尚,水剑客,火道姑,土长老的兵器。 八个人都没有动手,只是这样僵持着,僵持了很久,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有了汗。 两把刀,两个黑衣忍者的两把刀架在紫衣姑娘的脖子上。 紫衣姑娘的脸色都已经没有血色,铁青。 十二个黑衣忍者,客栈里却只有十一个,还有一个乌龟王八鳖儿子在什麽地方呢? 应文师父,难道那一个忍者在邪神的小屋,找到了应文师父。 他无法想象那个忍者拿着刀抵住应文师父是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应文师父现在如何了。 鬼冢小太郎在等邪神,其实所有人都在等邪神。 邪神终于出现了,就站在了客栈门前。 鬼冢先开口道:“你的,终于回来的有。” 邪神当然是要回来的,是一定要回来的,一个人可以忘掉世间一切,却永远忘不了自己的家,这里就是邪神的家。 家,是个多么温暖,多么舒服,令人无尽向往的的地方,家是我们的天堂,这里是邪神的天堂。 鬼冢道:“你的,把东西交出来,你的明白。” 邪神摇了摇头,他当然是不明白了。 ----鬼冢要的是什么东西,邪神不明白。 ----邪神只明白一点,无论他要什么东西,都不会给他。 邪神道:“你要的是什么东西?” 鬼冢开口道:“聚宝盆。” 这次话很清楚,很简单,没有结巴,没有令人的耳朵受罪。 聚宝盆,邪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要的居然是聚宝盆。 邪神想了想,道:“聚宝盆,我去给你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邪神身上,邪神真的有聚宝盆,而且还乖乖的就去拿。 鬼冢的脸上也笑开了花 。 邪神的小屋,应文师父还在对弈,自己跟自己对弈。 那一个黑衣忍者果然在这里,刀,没有架在应文师父脖子上。 黑衣忍者居然在看应文师父对弈,看的出神,入迷。 邪神就走进了小屋,自己的小屋。 黑衣忍者这才看到了邪神,他是见过邪神的,抽刀就向邪神劈来,刀很快。 黑衣忍者毕竟不是鬼冢,刀虽快,却没有邪神快。 邪神转身,出手,刀就到了邪神手里。 黑衣忍者还没有看清邪神是怎么出手的,自己的刀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邪神就出手,很快。刀快,人更快,邪神轻轻挥出了两刀。 刀光两闪,如晴天的闪电,黑衣人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个十字叉。 黑衣忍者就倒了下去。 又是两刀,刀没有劈到人,只是将衣服削下来两段。 邪神包扎了伤口,伤口还流着血,没有白药,只有布,黑布。 邪神道:“把他的衣服脱了。” 应文师父没有问什么,他也从来不多问,邪神既然要这身衣服,那就一定有用,他只是按照邪神的意思做,做的也很快。 衣服就到了邪神手里,邪神就走出小屋,停下,回头对应文师父道:“等我回来,你我再对弈一局,如何?” 应文师父道:“那就等你。” 邪神就到了客栈,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所有人都想见见聚宝盆是个什么样子。 鬼冢小太郎更是在等他。 他手里确实拿着东西,就用那黑衣忍者的衣服包藏着。 邪神用手指指这包东西,对鬼冢道:“你的,聚宝盆。” “聚宝盆”。鬼冢想要的聚宝盆,现在终于在自己手中了。 鬼冢轻轻的打开衣服,就看到了一个木盒,盒子很破。 鬼冢又轻轻的打开木盒,就看到了传说中的“聚宝盆。” 见到了“聚宝盆”,鬼冢的脸色都变了,变得铁青,一把将“聚宝盆”就丢在了地上。 邪神就笑了,其他人也都笑了。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聚宝盆,分明就是夜里撒尿用的夜壶。 鬼冢当然也要撒尿,当然也要用夜壶。 鬼冢抽刀就劈向邪神,他不能受侮辱,谁侮辱了他就只有死。 邪神后翻身就避开了他的一刀,挥挥手,示意他停下,道:“这不是你要的聚宝盆吗?” 这当然不会是鬼冢要的聚宝盆。 没有人会将夜壶当成聚宝盆,邪神会,确实将夜壶当成了聚宝盆。 鬼冢气歪了鼻子,道:“这也算聚宝盆吗,八格牙路?” 邪神却笑笑道:“这当然就是聚宝盆。” 鬼冢道:“你的,我的要的不是这个。” 邪神道:“那你要的是那个啊?” 鬼冢道:“财神爷的聚宝盆。” 财神爷的聚宝盆。 财神爷沈万三,富可敌国的财富。关于沈万三致富的原因,没有人知道。 江湖上却传闻沈万三有一可以生钱的聚宝盆。 ----鬼冢,一个东洋的伊贺忍者却为了财神爷的聚宝盆来到了这里。 ----他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呢?他是如何知道我有聚宝盆呢? ----当然不会是何寡妇告诉他的,何寡妇并不了解邪神。 ----邪神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不只是自己,鬼冢也是,有人想让他们自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人到底是谁?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邪神道:“你认为世间真有聚宝盆?” 鬼冢道:“难道没有?” 邪神道:“你认为财神爷是靠聚宝盆发家致富?” 鬼冢道:“难道不是?” 邪神又笑笑,道:“就算是有聚宝盆,你是如何知道,它在我的手上。” 鬼冢道:“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邪神还是笑笑道:“我只想知道,是谁告诉你聚宝盆在我手上的。” 邪神又道:“你我做过交易,如何?” 鬼冢道:“什么交易?” 邪神道:“是谁告诉你这些消息的,我就将聚宝盆给你。” 聚宝盆果然在邪神手上。 鬼冢的眼睛都发了绿光,就像狼看到了羊,道:“大元帅告诉我的。” 邪神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 大元帅是谁?谁是大元帅? 鬼冢没有讲,因为他也不知道大元帅是谁,他也没有见到大元帅。 ----大元帅是来找他的,大元帅是在马车里,马车很大。 ----大元帅手下有几个白衣服的人,衣服下摆处镶着两道黑边,每个人都配着刀。 ----鬼冢来中原就是来挑战的,挑战天下第一剑的。 ----大元帅告诉他,雪鹰子就是天下第一剑。 ----大元帅还说,要找雪鹰子就得先要找邪神,邪神是雪鹰子的徒弟,只有战胜了徒弟,才能见到师父,才能和雪鹰子决战。 ----大元帅还说邪神有个聚宝盆,只有拿到聚宝盆,邪神才会接受挑战。 ----鬼冢就来到了太平集,就先找那聚宝盆。 果然是好计谋,阴险而毒辣。 ----可以找到失落的聚宝盆,那是财神爷的聚宝盆,那是富可敌国的财富。 ----鬼冢和邪神免不了一战,谁生谁死都对他有好处。 鬼冢道:“聚宝盆的,拿出来的。” 邪神道:“世间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聚宝盆。” 鬼冢道:“八格牙路,混蛋。” 邪神道:“财神爷是靠两样东西发家致富的。” 鬼冢道:“什么的家伙?” 邪神笑笑,道:“一双手,一个大脑。” 如果你有一双灵巧且勤劳的双手,一个聪明的大脑,你就绝不会是一个穷光蛋。 财神爷当然有一双灵巧且勤劳的双手,一个聪明的大脑,他才成了财神爷。 鬼冢道:“你的,死啦死啦的。” 鬼冢的刀就出手,刀很长,很快。 刀就在鬼冢手里,一个几乎要发疯了的怪兽。 邪神手中没有刀,没有剑,什么都没有,赤着手空着拳。 邪神还是在躲,他只能躲。 “用我的剑。” 话未说完,一柄剑,不是名剑,不是宝剑,却真的是一柄好剑,就从门外飞了进来。 剑在邪神手里。 邪神轻挽剑花,就化解了鬼冢击出的十三刀。 鬼冢还是在进攻,进攻时最好的防守,他只有进攻。 东洋忍者,尤其是伊贺的忍者,只有进攻,没有撤退,哪怕是死,也要进攻。 鬼冢却是一个伊贺忍者。 邪神并没有出手,只是挽剑花,只是轻轻化解鬼冢的刀。 邪神出手了,出手很快,快如流星。 邪神这一剑没有刺向鬼冢,身子一偏,剑就刺入了两个黑衣忍者的咽喉。 两把刀,黑衣忍者的两把刀还架在紫衣姑娘的脖子上,人却倒了下去。 邪神的剑太快,当他们能看到的时候,剑已入喉。 邪神就看着紫衣姑娘,紫衣姑娘也在看着他,眼睛里含着泪,幸福的眼泪。 鬼冢的刀就到了,邪神的剑也出手了。 刀剑相交,火光迸射,两人怒视相交,都变成了吃人的怪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两人的身上。 杜松却没有,因为他也出手了,偷袭,在黑衣忍者不注意的瞬间,他就出手。 手中没有判官笔,他的手比判官笔还要重。 黑衣忍者就站在那里,被定在了那里,被杜松点了七处穴道,像死人一样站在那里。 刀,就在杜松手里,他轻轻割断了绳子,绑着戴保的绳子。 戴保也是自由的,还是坐在那站椅子上,看着邪神。 七十八招已过,鬼冢已经开始喘气,重重的喘气,脸上有了汗,大汗。 邪神面不改色,心不跳,脸上没有汗。 邪神道:“你做那种事做的太多了。” 别人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鬼冢当然是知道什么事。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当然是做世间最费力的事。 无论谁做那种事做的太多,腿难免都要软。 鬼冢现在的腿就很软。 邪神一直都是在避他的刀,很被动。 邪神现在却主动了,出手,剑很快,速度很快,锋利的剑。 邪神的剑就刺入了鬼冢的咽喉。 刀就落地,人也倒地,死人,鬼冢就去找自己的坟冢。 金和尚,水剑客,火道姑,土长老也都同时出手,四个黑衣忍者,四个死人。 邪神没有看他们,也许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棺材还在,那是血娘子的棺材。 碗,空碗,碗里本来有粥,紫衣姑娘熬的粥,邪神的粥,却让鬼冢喝了个精光,只有一只碗,空碗。 邪神将碗拿开,看看紫衣姑娘,笑笑道:“还好他没有做个饿死鬼。” 紫衣姑娘红了脸,低下头,那是自己煲的粥,自己亲手给邪神煲的粥,邪神没有喝到,却让这个乌龟王八鳖儿子给喝了,精光,空碗。 鬼冢喝了粥,填饱了肚子,死人,成了鬼,当然不会是饿死鬼。 邪神就推开了棺材盖,棺材里有人,死人,血娘子。 血娘子没有衣服,赤裸着身子。 邪神的一条条青筋很明显的露出来,他很激动,他在颤抖。 邪神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血娘子的身上。 黄泉路,忘川路,奈何桥,每一个地方都很冷。 邪神就运功,将棺材又托了起来,埋葬,当然是要埋葬。 出来客栈,邪神就看到了一人一骑。 人,男人,年轻人,眉清目秀,却很瘦很黑,一身青衣也已破了,还有几个洞,但是精神很好,还在对邪神笑。 马也很瘦,瘦得可怜,瘦的让人心疼。 “剑是你的。”邪神道,剑还在邪神手里。 “是。”年轻人道。 “剑给你。”没有谢谢,剑就到了年轻人手里。 邪神没有说话,就走,棺材在他手上,他要去埋葬人,死人。 紫衣姑娘就跟着他。 年轻人就看着他,也没有说话,江湖上传言,邪神是个凶残的人,但他发现,邪神是个很有趣的人,简直比一般人都要有趣。 年轻人就走进客栈,坐了下来,死人,很多死人,他没有害怕惊奇,因为在客栈外面他就看到了一切。 年轻人道:“你们总应该收拾收拾,开门纳客吧。” 瘸子戴保在收拾,杜松也在收拾。 金和尚等死人却也坐了下来,他们桌子上摆好了菜,有酒。 年轻人没有要酒,没有要菜,只要了一碗面,阳春面。 还是那个地方,埋死人的地方,那是邪神亲自挖的坑,埋的人。 现在又回来了,一切就仿佛发生在昨天。 棺材又下葬,葬的也还是一个人,血娘子,死人,被埋葬过一次的死人。 老天爷是在惩罚血娘子呢?还是在惩罚邪神呢? 老天爷是在惩罚血娘子,更是在惩罚邪神。 紫衣姑娘就在他身旁,没有说话。 邪神注视着这个新建的坟墓,荒凉,寂寞,孤独。 邪神在想事情,想很多事情。 ----鬼冢的到来意味这什么,邪神有太多的秘密。 ----他不知道大元帅是谁,但是大元帅却好像知道他,知道的很多很多。 ----江湖上有那么多的人都到了太平集,是为什么而来,没有人是来这里观光看风景的。 ----还有太多的事情,他已经不愿再去想。 他就决定将这一切弄明白。 他要去将这一个一个谜团解开。 从什麽地方下手呢?他在想。 他没有再说什么,站起来就走,回客栈。 他没有看紫衣姑娘,紫衣姑娘却一直在看他。 他走,紫衣姑娘也走。 他回头,道:“你不该跟着我的。” 紫衣姑娘道:“我只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邪神道:“什么事?” 紫衣姑娘道:“难道你会送一样坏了的东西给我吗?” 邪神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送了琵琶给她,断了弦的琵琶。 邪神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 邪神问道:“你要怎么样呢?” 紫衣姑娘拿出来几根马尾毛,道:“至少要把它修好啊。” 邪神在笑,笑的很开心,他还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忽然就觉得紫衣姑娘变得很有趣。 紫衣姑娘自己也笑了,笑得也很开心。 因为邪神笑了。 邪神的一笑,比她自己吃了几块糖还要甜,真的很甜。 那是情人的笑。 邪神不是他的情人,她却将邪神当成自己的情人。 现在是快乐的。 第十七章 靖难之役1 没有好酒,没有好菜,只是一碗面,一碗阳春面,热气腾腾。 年轻人只是要了一碗阳春面。 年轻人感觉这一碗阳春面却比好酒好菜要强的多,管饱,他的肚子已经饿了。 他已经有两天没有吃饭了,两天,只是喝水,水都被喝光了,水能解渴,却不能管饱。 他终于吃完了这碗面,连汤都喝的很净,空碗。 一个没有忍受过饥饿的人是不会体会到饥饿带来的恐惧,那像是死前的黑暗恐惧。 他看到了那匹马,瘦马,瘦的可怜。 他就走到杜松身旁,很客气的道:“掌故的,能不能找点草料喂喂我的马。” 杜松道:“你可不要误会了。我杜松还没有当掌柜的命,我们掌柜也不在这里,刚刚出去的那位才是掌柜,大掌柜,我只是个管账的账房先生。” 邪神绝对是这里的掌柜,也绝对是一个不称职的掌柜。 十年前,邪神刚到太平集的时候,出钱,很多钱,建了这间客栈。 小镇是往来商旅的必经之地。 小镇唯一的客栈,成了商旅们的歇脚处,中转站,很忙。 十年了,客栈已经破旧了,没有人去修,邪神更懒得去管,他现在变得很懒。 他连客栈的生意都懒得去管,好也罢,坏也罢,都在九霄云外,他将客栈的生意就交给了杜松,戴保和李长恩。 李长恩是客栈的大厨。李长恩也是玄天宗的人,一把快刀走天涯的快刀李,却成了客栈的大厨。 一个大厨,一个跑堂,一个账房,三个人一台戏,生意就在他们手里。 杜松,一个不是掌柜却是胜似掌柜,客栈的一切都在他手里,他却不愿承认自己是掌柜。 也许,他真的不是掌柜。 年轻人却道:“对不起啊,不知我的马?”话有些慢,有些犹豫。 杜松道:“瘸子,找点草料喂喂那匹马。” 戴保就去喂马,伙计永远是伙计,干活下力的命,他不抗争,因为这是邪神的客栈,邪神是他的恩人,救命恩人,他自己都是邪神的。 瘦马,瘦的可怜,但戴保却和它交了朋友,一边喂马,一边梳理着它的鬃毛,就像自己的马一样。 邪神就回来了,他只有回来,他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埋葬了血娘子,就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很痛快,很舒服。 如果还有更舒服的事情,那就是回家,好好吃顿饭,好好睡个觉。 客栈就是他的家,他的天堂,他就回到了客栈。 年轻人也在客栈,冲着他,一直在笑,笑得很甜,很美。 邪神也就看着他,也笑了。 年轻人先开口道:“你是邪神?” 邪神就是邪神,邪神就站在他面前,邪神点点头,笑笑。 年轻人道:“终于找到你了。” 邪神不解,他不认识这个年轻人,连见都没有见过。 邪神道:“你找我?” 年轻人道:“很多人要找你,很多人也在找你,我也不例外,但,我却找到了你。” 邪神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有趣,道:“不知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他是为什么事而来? ----到太平集找邪神的,目的都很明确,无非就是报仇,秘籍,宝藏。 ----邪神杀的人太多,仇家却更多。 ----邪神武艺不可思量,《天心诀》的秘籍在他身上。 ----邪神真的知道财神爷留下的富可敌国的宝藏。 邪神是不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现在,他就宁愿自己是小人,因为有太多的麻烦。 他是不想再有麻烦,但现在麻烦却又来了,一个不一样的麻烦。 年轻人道:“找人。” 他不是来寻仇的,不是找秘籍的,不是找宝藏的。 他是来找人的。找什麽人?邪神不知道。 “找人”,这个答案出口,邪神就吃了一惊,大吃一惊,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但他没有问要找的什麽人,他知道,年轻人一定会说。 年轻人果然说了,道:“我来找应文师父。” 他不是来找邪神的,却是要找应文师父。 到太平集的人,都是来找邪神麻烦的,年轻人不是。 到太平集的人,都是为名和为利而来,年轻人不是。 年轻人来太平集,就是找人,不是找邪神,而是应文师父。 应文师父在太平集,在客栈,在小屋,邪神的小屋。 他认识应文师父?他和应文师父是什么关系? 难道他知道应文师父在客栈? 年轻人又道:“只有找到你,我才能找到应文师父。” 邪神道:“我不明白。” 年轻人道:“应文师父是在毒佛那里的,毒佛是在般若寺,你是毒佛的朋友,只有你才能到毒佛的般若寺。” 邪神就明白了,很明白。 ----年轻人自然还不知道应文师父已经到了太平集。 ----江湖有三毒,南苗疆,北唐门,中间是个毒和尚。苗疆五毒童子毒,蜀川唐门毒,都毒不过毒和尚,毒佛。 ----般若寺方圆十里内全是毒,剧毒,没有什麽人能进得去。 ----没有人是神仙,所以没有人能进去。 ----邪神比神还要神,他是毒佛的朋友。 ----应文师父确实是在般若寺的,应文师父进了般若寺,应文师父是邪神的朋友,毒佛也是邪神的朋友。 ----应文师父现在却在邪神的小屋,太平集。 邪神道:“你又是何人?” 年轻人道:“济南府,糖醋鲤鱼、宫爆鸡丁、九转大肠、汤爆双脆、奶汤蒲菜、南肠、玉记扒鸡、济南烤鸭铁铮。” 人很瘦,却有铮铮的铁骨,铁铮。 邪神道:“你怎麽知道我在太平集?” 铁铮道:“江湖中,如果还有不知道邪神在太平集的,那不是聋子,就一定是傻子。” 铁铮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 邪神道:“你能确定我会帮你?” 铁铮道:“当然。” 邪神道:“你可知道,我不是好人,我是个无赖,随时都可能骗人的。” 铁铮道:“这次你绝不会骗人,也不会耍无赖。” 邪神道:“你确定吗?” 铁铮当然确定,相当有信心,他在怀中取出一封信,信已经有些皱,有些破。 信就在邪神手里。 信上只有一行字,字是用血写的,字很乱意思却很明了,也很简单。 “铁铉的儿子,疯僧的徒弟,找那个失落的皇帝。” ----铁铉的儿子,铁铉,邪神并不认识,好像听说过却又记不起来了。 ----疯僧的徒弟,疯僧是玄天宗七长老之一。 ----找那个失落的皇帝,失落的皇帝当然是应文师父,应文师父就是大名王朝的惠帝朱允炆,明太祖朱元璋的嫡次孙,成祖朱棣的亲侄子,现在他叫应文,是个和尚。 下面还有落款--“疯僧”。 字,确实是疯僧的字,疯僧写书从来不用墨,用血,自己的血。 他写的字很少,但是都很重要,用血写的字当然很重要。 邪神是见过疯僧写字的,血字。 “疯僧”,在十几年前,疯僧就在玄天宗销声匿迹,是生死未卜,不知所踪了。 邪神道:“疯僧在什么地方?” “疯僧”,一提到疯僧,金和尚等四人都是惊了一下,很吃惊,失踪了十几年的疯僧,江湖人已经淡忘了这个人的存在,现在却又被人提起,被邪神提起。 铁铮道:“济南府千 佛山兴国禅寺。” ----兴国禅寺,坐落在千佛山阴山半腰,南依峭壁,北面泉城,是千佛山的主体建筑。 ----兴国禅寺创建于隋开皇年间,时称“千佛寺”。唐贞观年间,经扩建,改称为“兴国禅寺”。 ----元代始,“三月三”,“九月九”重阳节均举办庙会。 ----整个寺院殿宇亭廊错落有致,苍松翠柏储绿泄润,钟声盈耳,香烟缭绕,大有深山古刹之妙趣 疯僧离开了玄天宗就成了一个行脚僧,也是一个苦行僧,游山玩水,浪迹天涯,悠哉游哉。 邪神道:“你找应文师父有什麽事吗?” 铁铮道:“只是有一样东西给他。” 东西很重要,铁铮不远万里来到太平集只是找到邪神,通过邪神找到应文师父,没有人是为了一点不重要的东西受这份罪。 东西真的很重要,也许是比铁铮的性命还要重要。 邪神没有问是什么东西,在重要的东西对他来讲都没有意义。 但是对应文师父就不一样了。 邪神道:“我请你喝酒。” 年轻人道:“好。” 邪神并不是随便就会请人喝酒的。 邪神道:“正所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啊。” 年轻人道:“还有人?” 当然还有人,应文师父当然还在邪神的小屋。 应文师父是不喝酒的,但酒场上却不能没有应文师父。 邪神转身对瘸子戴保道:“找李大厨,糖醋鲤鱼、宫爆鸡丁、九转大肠、汤爆双脆、奶汤蒲菜、南肠、玉记扒鸡、济南烤鸭。” 八道菜,八道都是家喻户晓的济南名菜。 瘸子戴保就到了后面的厨房。 邪神道:“我介绍一位朋友给你。” 应文师父在小屋。 邪神和铁铮就到了小屋。 第十八章 靖难之役2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应文师父当然在小屋,邪神的小屋。 应文师父摆好了棋局,在等人,等邪神,邪神对他说过的,“等我回来,你我再对弈一局,如何”? 应文师父就在等,他知道邪神不是君子,却绝不是小人,但绝对是个讲信用的人。 邪神就回来了,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铁铮就在邪神的身后。 应文师父并不认识铁铮。 铁铮却是认识他的,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在父亲的嘴里,眼里,心里,也在自己的嘴里,眼里,心里。 铁铮也见到了应文师父,他擦擦自己的眼睛,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又不能不相信,应文师父就在自己的面前。 应文师父离开了毒佛,离开了般若寺,到了太平集。 铁铮就给应文师父跪了下来,磕头,声音很响,开口道:“罪臣之子,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应文师父惊呆了,三年了,三年来没有人给他下过跪,请过安,他已经要忘记了别人给他下跪,自己高高在上的感觉,那是一种麻木。 邪神也愣在那里,他害怕,很怕,他害怕这样的称呼会对应文师父带来危险,意想不到的危险。 应文师父将铁铮扶了起来,道:“你是那位,令尊又是谁?” 铁铮道:“小人乃罪臣铁铉之子。” ----铁铉,字鼎石,邓州城关人氏,曾担任过礼科给事中、五军督都府断事官、山东布政司使和兵部尚书等官职。 ----他处事明断,办案公允,颇有政绩,深得明太祖朱元璋赏识,“鼎石”即为其所特赐。 ----明惠帝建文初年,任山东参政,镇守济南府。 ----建文元年,燕王朱棣以“靖难”为借口,起兵北平,举兵南下,发动了与侄子朱允炆夺取皇位的战争。 ----建文二年,燕王朱棣兵临济南城下。朱棣曾令人用箭将一封劝降书射进城内,铁铉见信后随即效仿此法回信一封。朱棣打开一看,见是《周公辅成王论》一文。 ----原来,铁铉意欲借此奉劝朱棣要效法辅佐侄子治理天下的周公,忠心辅佐侄子朱允。见劝降不成,朱棣遂下令攻城。而铁铉督众,矢志固守。致使朱棣久攻不下,只好将济南合围。 ----由于铁铉坚守济南,屡破燕兵,燕王久攻城不下,被迫绕道南进。 ----后来,朱棣终于绕过济南渡江攻下南京,赶走朱允炆,自立为帝,并用计擒了铁铉,将36岁的铁铉残酷杀害。 应文师父道:“阿弥陀佛,三年前靖难过后,世间就再也没有朱允炆这个人了。” 应文师父又道:“小僧法号应文。” 铁铮当然不会相信这就是大明王朝的惠帝朱允炆,明太祖朱元璋的嫡次孙,成祖朱棣的亲侄子,现在他叫应文,是个和尚,真和尚。 应文师父早已不承认自己是惠帝朱允炆了,他已经不是大明王朝的皇帝,他现在就是一个和尚,应文和尚。 应文师父,铁铮想到,他已经不是父亲眼中那个充满了年少激情,立志改革的大明惠帝了。 ----太祖朱元璋采取与民安息的政策,减免赋税,颁布《大明律》稳定社会秩序。 ----他设立锦衣卫,对朝臣和百姓进行全面的监督,这一系列的措施都使皇权得到大大的加强。 ----朱元璋的屡兴大狱在历史上也留下了重重的一笔,洪武时期的功臣除了耿并文等少数几个外,其余全部被杀。 ----太祖在,洪武朝,朝上朝下的政治气氛都是非常紧张。 ----惠帝建文即位之后,一改洪武时期的紧张气氛,使中国大地吹过了一阵清风,他重用黄子澄、齐泰、方孝儒等文人,对先朝的政治实行改革,为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吏都创造了一个宽松的环境。 ----削藩,是惠帝改革的一个重要内容,但就是在这一个问题上,他出现了错误,一辈子都无法挽回的错误。削藩,没有先拿燕王朱棣开刀,是他决策上的失误,重用李景隆,是他战略上的失误,心慈手软,妇人之仁是他性格的失误。 ----就是这个失误,让他失去了一切。 ----建文帝的帝王之旅,四年即告结束,作为皇帝他太过仁慈,有时甚至优柔寡断,如果让他作臣子,相信他可以爱民如子,两袖清风,但做皇帝不一样,皇帝注定与鲜血分不开,他要排除异己;他要树立皇威,如果不能做到这些,皇帝也终将被历史淘汰,建文帝就是这样一个悲剧人物。 ----一切都是浮尘,过眼的云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铁铮道:“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东西,他要我亲手交到你手上。” 东西,比铁铮的命还要重要,东西却很简单。 一身官袍,一封信,一幅画卷。 ----一身官袍是铁铉的,一个山东参政的官服,那是忠君孝义的象征。 ----一封信,那是铁铉给朱棣的《周公辅成王论》一文。 ----一幅画卷,画的是大明王朝惠帝朱允炆,是朱允炆,不是应文师父。 应文师父脸上显出从来没有过的表情,是痛,是苦,是悔,是恨,是无奈,也是无助。 应文师父道:“你父亲是忠诚良将,我却不是一个好皇帝。辜负了你父亲,辜负了天下,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邪神道:“是谁的罪过,不是你来说的。” 应文师父道:“那是谁说的呢?” 邪神道:“后人,我们的子孙。只有他们有权利来评价,你没有,我也没有。” 应文师父道:“可就是因为我,死了那么多的人。” 邪神道:“无非就是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之流的文人骚客。” 文人不懂得政治,搞政治的不一定是文人。 一个政治家能成为文人,一个文人不一定能成为政治家。 文,是单纯的,政治却是复杂的。文人是单纯的,政治家却是复杂的。 应文师父道:“如你一言,他们的死就没有意义了。” 邪神道:“有没有意义,要看在什么方面,什么角度。” 邪神又道:“你失去了皇位,但是你收获了另一种自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也许邪神说的对,任何事情都不是两面的,切忌瞎子摸象。 一柄剑,好剑,剑就架在邪神脖子上,剑是铁铮的。 铁铮气歪了鼻子,气青了脸,道:“你这是在侮辱我父亲。” 邪神道:“我并没有侮辱谁,你父亲虽死,但留下了美名,但是反过来想,他坚守济南府,确实要付出多少条人命的代价。” 铁铮道:“忠君爱国,本就是做臣子的本分。” 邪神道:“如果一味的愚忠呢,换来的是什么?” 是死人。 邪神道:“应文师父心慈面善,有做皇帝的心,却没有做皇帝的命。” 应文师父太心慈太手软,“上强则下软,上软则下强”。 如果燕王朱棣不发动靖难之役,也许还有其他藩王会去做。 政治本就是与血相连的,一个好的皇帝是羊与狼的结合,很好的结合。 唐太宗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宋太宗赵光义的烛光斧影,无不是血的代价。 但是没有人来否认李世民是个好皇帝,没有人否认赵光义在宋朝的地位。 应文师父不否认只一点,好皇帝不是让大臣拥戴的,是让老百姓来拥戴的。 谁能让老百 姓去拥戴,谁就是好皇帝。 铁铮的剑就收回了,他不能不收回,他也在想很多的事情,想惠帝,想父亲,想靖难一役,想到现在的成祖朱棣。 他渐渐的发现,邪神说的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邪神笑了,笑得很开心,因为应文师父笑了,一切都已释然。 邪神道:“将这些东西收拾好,回去之后。” 话没有说完,铁铮就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赶我走。” 邪神道:“你不想走,当然是可以在这里住下去。” 铁铮就笑了,笑得很开心。 酒是好酒,陈年女儿红。 菜也是好菜,糖醋鲤鱼、宫爆鸡丁、九转大肠、汤爆双脆、奶汤蒲菜、南肠、玉记扒鸡、济南烤鸭。” 这是邪神让李大厨做的,八道菜,八道都是家喻户晓的济南名菜。 好酒,好菜,好音乐。 邪神就在吹箫,箫声很和缓,很轻扬,令人高兴。 应文师父是不喝酒的,但这次却破戒了,酒能醉人。 应文师父就醉了,也许他早就该醉了,大醉。 铁铮也醉了,大醉,满腔的仇恨瞬间蒸发,快哉快哉。 忘记今天,才会有一个崭新的明天。 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第十九章 玉菩萨的问题 将军府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进了大门,跨过回廊,就是客厅。 客厅是将军府的中心,四周全是房子,没有高台楼阁,成排的房子,房子又分很多间,有大有小,就像一个大笼子。 将军府很黑,被黑幕完全笼罩,没有灯,所有人都应该睡了。 邪神就在将军府,坐在客厅的屋顶上,他想看看整个将军府。 应文师父醉了,大醉。铁铮醉了,也是大醉。 邪神就走了,他没有醉,他也想醉却没有醉。 邪神就走出了客栈,来到了将军府,他感觉将军府有太多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马车中是什么人,暗王朝是个什么王朝,将军和暗王朝有什麽关系?这一切都像是个谜团一直困扰着邪神,他想解开这个谜团。 马车进了将军府,一切线索当然都在将军府,他就到了将军府。 一切都是那么的静,静的出奇,静的令人害怕。 ----上次,邪神在这里同修罗一战,没有赢,也没有大败,却是大伤,而归。 ----就是在这间客厅,邪神认识了哀牢山的入地虎邱陵。 ----邱陵去收尸,收冯啸的尸,却一直没有回来,也许他收的本就是他自己的尸。 就在此时,南边一排房子中间传出了木鱼声,木鱼声很轻,邪神却听到了。 木鱼声,邪神能肯定,因为他听木鱼声听的太多了。 邪神就站在了那间房子的门口,房子不大,但是,一股杀气却从房中透出来了,杀气很重,一种莫名的不安传遍邪神全身。 木鱼声就停止了,仿佛是故意敲给邪神听得。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 又是那个声音,很熟,邪神只听了一遍就不会忘记的声音,马车中的女人的声音,大元帅的声音。 门没有关,邪神就推门进去了。 门又很快关上了,大元帅关上的,内力,大元帅没有动手,靠内力就关上了门。 就在关门的瞬间,屋里的灯却亮了,两排蜡烛,粗蜡烛,二十四根粗蜡烛同时亮了。 灯火辉煌,蓬荜生辉。 邪神就看到了八个人,八个女人,七柄剑。 七个女人,七柄剑,七个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七剑,每个人都用仇恨的眼神看着邪神,杀气,是在她们身上发出来的,很冷。 彩虹七剑就站在那个女人的身边,她应该就是马车中的女人,她就是大元帅。 邪神就见到了大元帅,大元帅的背影,大元帅身穿一身白衣,跪在蒲团之上,轻敲着木鱼,发髻盘在头上,一片纱巾绑在头上,就像观音庙了的观音娘娘。 屋里有一个神几,神几上摆着的是一个菩萨,用玉做成的菩萨,菩萨很大,邪神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玉菩萨,菩萨手里托着一样东西,东西是用黄丝巾盖着的,邪神不知道丝巾下面是什么东西。 将军府中有一块屏风,很大,这里有一尊玉菩萨,也很大,邪神真的很羡慕自己,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能见到这世间罕有之物的。 大元帅停下了没有敲木鱼,冲着那尊玉菩萨磕头,三个头,很虔诚,大元帅就站起来,转过身。 见到那尊玉菩萨,很大的玉菩萨,很是吃了一惊,但邪神看着大元帅磕头,起身,转身,却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笑笑,笑得很甜,很甜,比在温柔乡还要甜千千万万倍。 大元帅见到邪神,邪神在冲他笑,一脸的坏笑,很甜。 大元帅却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吃惊的是邪神,但吃惊的却是她。 邪神却先开口道:“侄儿拜见玉姑姑,姑姑的变得如此悦耳。” “姑姑”,邪神竟然叫大元帅姑姑。 大元帅道:“你早就猜出来我是谁?” 邪神开着玩笑,道:“是不是你也只问我问题,如果答错了,就是死路一条。”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但是答错了,就只有死”。这是大元帅在马车中说的话。 大元帅道:“你是怎么猜出我是谁的?” 邪神道:“我想不到还有谁会供着这么一尊玉菩萨,玉菩萨的玉菩萨。” 大元帅道:“你果然比神还要神。” 邪神道:“我不是神,也绝不是傻瓜。” 邪神当然不是傻瓜。 邪神道:“想不到姑姑也会到这荒凉的小镇。” 玉菩萨道:“还不是为了你个小王八蛋。” “小王八蛋”邪神很久没有听过这么熟悉,这么亲切的称呼了。 ----玉菩萨跟毒佛,疯僧,阎王爷都是玄天宗的长老,是怪老子的徒弟。 ----怪老子是玄天宗的第二代护法,手下有三个徒弟。 ----怪老子无故就在江湖上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他的三个徒弟去在他失踪后的第八十一天,都皈依我佛如来。 ----江湖上从此就出现了疯僧,毒佛,玉菩萨。 ----毒佛本是玩毒出身,后隐居般若寺,从此不过问江湖事,一心炼毒。 ----疯僧也离开了玄天宗,去浪迹天涯,游乐于山水间。 ----玉菩萨却到了太平集。 邪神道:“在玄天宗,还是多亏了姑姑照顾我们兄弟。” ----邪风,就是邪神的弟弟,亲弟弟。 ----邪神那年十一岁,邪风四岁,两兄弟没了父母,成了孤儿,孤苦伶仃,幸好遇到了玄天宗的第三代护法邪皇。 ----邪皇将兄弟二人带回了玄天宗,加以抚养,教授武功,邪神成了玄天宗最年轻的剑客杀手。 ----邪风和另一位年轻的剑客流云组成了“风云煞”纵横江湖。 ----玉菩萨还是很照顾他们兄弟两人的,使他们感受过是母爱。 玉菩萨开口道:“你居然还有良心,还记得我对你的好。” 邪神道:“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邪神当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在玄天宗,邪神只听从三个人的话,一个是玄天宗宗主,一个是师父邪皇,一个就是玉菩萨,其他人,他都不会看在眼里。 玉菩萨道:“如果我想知道几件事,你是一定会告诉我的。” 邪神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玉姑姑尽管说。” 邪神却又道:“不如你我给问对方几个问题,谁也不吃亏,怎么样?” 玉菩萨道:“你果然不做亏本的买卖。好,就答应你。” 邪神道:“你是长辈,你先问好了。” 玉菩萨道:“《天心诀》真的在你手上?” 《天心诀》又是《天心诀》,阎王爷就是为了它而来,也是为它而丧命的。 玉菩萨关心的也是《天心诀》。 邪神道:“不在。” 邪神从来不说谎,他没有说谎的必要。 玉菩萨还是不相信,道:“可是你十年前,自废武功,现在却?” ----十年前,邪神为了逃避与血娘子的婚事,在大婚之夜悄然的离开了玄天宗,遇到了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人--火凤凰。 ----那个让邪神着了魔,发了疯的人。 ----火凤凰受了伤,中了毒,剧毒,无名的毒,没有人能解得了。 ----邪神就将火凤凰带到了般若寺,毒佛,邪神的朋友,玩毒的专家。 ----火凤凰是玄心正宗的人,但是,毒佛却是玄天宗的人。 ----毒佛做事有一规矩,“玄天宗的人可救,玄心正宗的人不救”。 ----邪神是跪着求他的,他也没有答应,邪神从来没有给人下跪过。 邪神道:“当年,毒 佛给我一条路走,就是要我自废武功,才肯救火凤凰。” 玉菩萨道:“你没有废掉武功?” 邪神道:“当是我是想要废掉自己的武功的,但是却又被人给拦下了。” 他是被毒佛拦下的。 当然是毒佛,也只有毒佛才能拦的了他。 邪神道:“毒佛就废了自己一条膀子,因为他破了自己的规矩,任何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没有自废武功,自然没有必要练《玄天宗》的内功心决。 邪神道:“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听好了。你是大元帅,是暗王朝的元帅,我就想知道暗王朝是个什么样的王朝。” 玉菩萨却道:“难道,邱陵没有告诉你吗?” 邱陵,告诉他的只是皮毛。 邪神道:“现在好像是我在问你。” 玉菩萨道:“那就让邱陵告诉你,其实也是一样。” 玉菩萨拍拍手,道:“让邱陵进来。” 所有人都在门外,都伺候在门外。 邱陵就进来了,不是走进来的,是被人抬进来的。 飞天虎雷进,翻水虎云奇,插翅虎仲浩,哀牢山三虎就将邱陵抬了进来。 邱陵手筋脚筋都已被挑断了,眼睛被挖掉了,耳朵被削掉了,鼻子也被削掉了,就连舌头都被给掉了。 没有人能够形容,这次第,怎一个惨字了得。 死人,不是死人的死人。 邱陵本就是来收尸的,别人收了他的尸。 雷进,云奇,仲浩脸无血色,发白,白的可怕。 彩虹七剑脸上一幅冷漠的表情,也许他们看的太多,没了感情,已经麻木。 玉菩萨道:“这就是答案。” 这真的就是答案,也许比在口中说出的答案更明了,更简单,更深刻。 玉菩萨又道:“现在该我问你啦。那柄干将剑在你手里?” 邪神这一次不能否认,他也没有否认。江湖人都知道,邪神纵横江湖,手中就是那柄剑,上古神兵,干将剑。 玉菩萨道:“我想看看那柄剑。” 邪神笑了,道:“不要破坏规矩,现在我该问你啦,龙云聪在你手上?” 玉菩萨道:“你想看看吗?” 邪神却摆摆手,道:“不用了。” 邪神害怕了,他怕龙云聪也和邱陵一样,惨不忍睹,自己还要给他收尸。 玉菩萨道:“现在又到我了,财神爷的财富你知道?” 邪神道:“知道。” 话就两个字,很简单,很明了。 邪神开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玉菩萨却笑了,笑得很恐怖,道:“我就是暗王朝的大元帅。” 这是答案,不能成答案的答案。 邪神转身就走,七个女人,七柄剑就拦在了门口,彩虹七剑。 哀牢山三虎还是没有动,就像是三具僵尸,很冷,令人胆寒。 玉菩萨却开口道:“你这就想走吗?” 邪神道:“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我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你我两不相欠,我不走留在这里没有什么意思啊。” 玉菩萨道:“我知道了我知道的,但是,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 邪神道:“你想得到什么?” 玉菩萨道:“《天心诀》秘籍,干将神兵,财神爷的宝藏。” ----《天心诀》在手,就可以神功盖世,威震天下。 ----干将神兵,就如虎添翼。 ----财神爷的宝藏谁就可以富甲一方。 没有人会不动心。你一样,我一样,大家都一样,玉菩萨当然也一样。 有贪心是每个人的共性,每个人都有贪心,欲望就像是个无底黑洞,永远也填不满。 邪神道:“你是想将我留在这里了?” 玉菩萨道:“我可不想留你,你就是条毒蛇,比蛇还要毒。” 邪神道:“你也没有让我走啊。” 玉菩萨道:“你只要留下那三样东西,你自然会走,很安全。” 邪神道:“那三样东西不是我的,我没有权利来支配,如果你真的想要,至少要得到它们主人的允许啊。” 玉菩萨道:“他们的主人是谁。” ----《天心诀》是玄天宗的圣物,它的主人就是玄天宗宗主。 ----干将剑的主人也自然是干将,莫邪。 ----财神爷的宝藏当然是属于财神爷的。 玉菩萨道:“那他们岂非全部都入了土,见了阎王。” 邪神就开口道:“所以,才请姑姑到下面给阎王爷说明一下,看看阎王爷他老人家放不放人啊。” 死人,只有死人才能见到阎王爷。 玉菩萨的鼻子都要被气歪了,脸色都要被变青了。 玉菩萨事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大的侮辱,而且是邪神的侮辱。 玉菩萨已经不是菩萨了,现在就是一只狗,疯狗,叫嚣道:“你是找死。” 没有人想找死,因为没有人想死,邪神更不会死。 玉菩萨的话说完,彩虹七剑就出手,七个人,七柄剑,直刺向邪神。 剑很快,七柄剑都很快,赤橙黄绿青蓝紫,七柄剑从不同的方向刺来。 杀气,也是剑气,很重,彩虹七剑,女人,杀气却也如此重,竟比愁更深,恨更大。 渐渐刺喉,招招毙命,狠毒,最毒妇人心啊。 彩虹七剑,七柄剑,剑剑相交,错落有致,一剑撤回,一剑又跟上,一剑快似一剑,意见也狠似一剑。 彩虹七剑,就像是七条毒蛇,比蛇还要毒,千千万万倍。 邪神没有出手,只是在躲,他已经躲过了彩虹七剑的七十九剑。 雷进,云奇,仲浩,哀牢山三只老虎就站在那里,没有出手,刀,三把快刀没有出鞘,刀在手中,握得很紧,随时都准备出鞘,杀气却很重。 他们没有出手,是因为大元帅还没有让他们出手,大元帅相信,仅凭彩虹七剑就足以打败邪神。 邪神不是神,有时候却比神还要神。 邪神真的比神还要神,就在现在,当彩虹七剑第九十一剑刺出的时候,邪神就出手了,出手很快,却很柔,轻轻转身,就避开了一剑,身子一滑,就到了红衣服的女人身后,当红衣服的女人要转身再刺时,邪神就抱住了她。 从来没有人会抱住彩虹七剑中的一剑,邪神却做了,不仅做了,还做的很过分。 邪神没有搂住她的腰,只是身子贴在她的背后,就像是一道影子,挥之不去,邪神的左手就按住她的左手,右手也按住她的右手,就像是一对贴身的木偶。 彩虹七剑,七剑相随,前后左右,纷繁错落,一进一退,首尾相连。 彩虹七剑现在是七剑没有相随,前后没有纷繁,左右没有错落,没有进退,首尾没有相连,七剑少了一剑。 没有人动手,其他六剑全都停了下来,因为要想刺伤,刺死邪神,首先要刺倒红衣服的女人,没有人动手,因为没有人能下的了手。 玉菩萨道:“还不出手。” 彩虹六剑还是没有出手,出手的是哀牢山三虎,三把刀,刀很快,都很快,也都很毒,比蛇还要毒。 刀,三把刀,不是刺向红衣服的女人的,刀是刺向玉菩萨的。 谁都没有想到刀会刺向玉菩萨,玉菩萨自己也不会想到。 玉菩萨当然不是菩萨,不是能掐会算,但她的出手却绝不慢。 玉菩萨一个凌空翻身就避过了云奇的一刀,一个转身,很慢,很轻,就避开了仲浩的一刀,雷进的一刀,玉菩萨没有躲,双手合十,刀,就夹在两手中间。 云奇又是一刀,刀没有刺出,就到了脚下,云奇也倒了下去,云 奇的咽喉处插着一把刀,断刀。 玉菩萨竟将雷进的刀折成了两半。 一半在雷进手里,一半就在云奇的咽喉处。 事情就在一瞬间,没有人会相信玉菩萨的功力到了这种炉火纯青的境界。 邪神相信,他不能不相信,玄天宗七长老她排在第一,甚至超越了左右护法。 仲浩已经吓傻了,两腿都已经在发颤,裤裆处已经是湿漉漉的。 玉菩萨道:“何必如此呢?你杀了雷进,我就会将解药给你。” 他们都中了毒,中了玉菩萨的毒,没有人想死,没有人不怕死,他们就成了玉菩萨的奴隶,让他向东不敢向西。 仲浩定定神,出手,刀没有刺向雷进,刀刺进了自己的咽喉。 “大哥。我们本不必如此的。对不起啊。”这是仲浩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当然不用如此,在哀牢山,如果他们坚持一下自己的原则,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将湖人唾骂,现在,就连死后都不知道事喂了豺狼,还是喂了苍鹰。 时间不会回转,世间也没有如果。 雷进看看邪神,道:“你能不能将我们兄弟埋在一起。” 邪神没有回答,但是有人回答了。 “不能”。 话是很简单,很明了。 话说完,人就走了进来,一人一剑。 满头银发,一身白衣,就像是天山的雪。 洁净而冰冷。 手中一柄剑,剑很宽很长,剑气很重。 天山雪鹰子。 “你是第一个能从我剑下逃生的人。”雪鹰子道:“你跟我走。” 雪鹰子就走了,雷进也走了,就像是被黑白无常抓到的小鬼。 没有人敢拦他,没有人能有把握胜得了他手中的剑。 雪鹰子走到门口,回转身,对着邪神道:“不要忘了我回来找你的。” 邪神道:“我会等你的。” 邪神没有动,因为彩虹六剑还在,六柄剑,随时都会刺穿你的咽喉。 玉菩萨道:“邪神时候要依靠女人才能活命了。” 邪神道:“就在刚刚。” 玉菩萨道:“就在刚刚?” 邪神道:“是啊。” 玉菩萨道:“那是什么事呢?” 邪神道:“刚刚发现,死,确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邪神又说道:“我不想死。” 如果能活下去,谁都是不想死的。 第二十章 麒麟臂在现 沉默,所有人都没有动手,都站在那里,象一具具的僵尸,僵持着。 沉默,彩虹七剑都没有出手,除了红衣服的女人做了邪神的人质,她不能出手,其他六剑也没有出手,没有人敢出手。 玉菩萨也还是站在那里,她也没有出手,话都没有说,他知道邪神,了解邪神,没有邪神做不到的事情,也没有邪神不敢做的事情。 沉默,就给了邪神机会,他现在就想到了自己如何如何的脱身,安全的脱身。 ----玉菩萨当然不是菩萨,面似菩萨,却心肠狠毒,却又敲着木鱼,对那尊玉菩萨顶礼膜拜,很虔诚,竟真的像是佛教弟子。 ----那尊玉菩萨手里托着的东西又是什么,为什么还要用黄丝巾盖起来了。 ----玉菩萨就站在那尊玉菩萨前面,就像忠诚的卫士,难道黄丝巾下面有什麽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许,一切的秘密都在那块黄丝巾下面,这是邪神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猎奇之心,邪神也不例外,但是,现在自己被逼到了墙角,彩虹六剑就在前面,六柄剑就像六条毒蛇,随时都会出手,随时都会刺穿红衣服女人的咽喉,随时也都会刺穿邪神的咽喉。 玉菩萨还在那里,看着他,脸上有了笑意,那是一种很奇妙的笑,很阴险,很可怕,更恐怖。玉菩萨的眼神也放着光,凶光,就像两柄剑,利剑,随时会刺穿你的咽喉。 邪神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寂寞无奈和孤独无助,他面临的是死亡,他,全身发凉,很冷,一种侵入骨髓的冷,几乎要将他整个身子冻僵。 当然是没有冻僵,因为邪神出手了,他已经找到了退路。 邪神就是邪神,比神还要神的邪神。 他身子向后一撤,竟将红衣服的女人抱在了怀里,软软的,就像新郎抱着自己的新娘。 惊愕,除了惊愕没有其他的,就连玉菩萨都傻了眼,没有人会想到邪神会将她抱起来。 就在这一瞬,惊愕的一瞬,邪神就将红衣服的女人,那是一条毒蛇,抛向了彩虹六剑。 邪神已经破窗而逃,落魄。 邪神还没有站稳脚跟,一根棍,罗汉棍,罗汉棍就在罗汉手里,将军府三大高手之一的罗汉。 “横扫千军如卷席”,罗汉一棍就击向邪神,棍子很快,却更毒。 邪神也很快,一个翻身就站在了窗台上。 一棍,又是一棍,罗汉的一棍直刺邪神,但棍子却没有刺中邪神,棍子刺中了窗楞。 “啪,啪,啪,啪”。 巴掌,四个巴掌,很响,邪神扇的巴掌,巴掌落在了罗汉的脸上,罗汉的脸上就红肿了。 罗汉还没有回过神来,邪神就走了,消失在黑幕中。 一间破旧的,很小的屋子,在两墙的夹角处,屋子比邪神的小屋还要小,还要破,还要旧,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那是茅厕,撒尿,拉屎的地方。 但是,这里却绝不是茅厕。 屋子里很昏暗,一盏蜡烛,火光微弱,一盏灯,一盏就做够。 屋子里有人,两个人。一个人站着,另一个盘腿坐在地上,地上很潮湿。 站着的人一张面具遮住了半边脸,显得恐怖阴森,就像是从地狱逃出的厉鬼,令人不寒而栗。那双眼透出的不再是仇恨的目光,而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温柔。 修罗,站着的人是修罗,将军府三大高手中的修罗。 修罗手中有一柄剑,龙泉剑,龙云聪的龙泉剑。 坐着的人,脸有倦色,但是一双眼睛却很明亮,一身衣服已经很破旧,上面还有几个洞,小洞。 坐着的人竟然是龙云聪。 修罗开口道:“你是龙云聪,玄心正宗青龙阁的龙云聪。” 龙云聪没有否认,道:“是。” “身正不怕影子歪”。龙云聪没有做亏心事,自然不会怕这些小鬼半夜来敲门。 修罗道:“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龙云聪道:“但是我却出现在这里。” 修罗道:“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龙云聪道:“如果说我是来观光旅游,看女人,你自然是不信的。” 修罗当然是不相信的,所有人都不相信。 修罗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剑在修罗手上,剑起,龙云聪的脑袋就会搬家。 龙云聪道:“怕,很怕,怕得要死。” 修罗道:“我不杀你。” 龙云聪不想信自己的耳朵。 修罗却又道:“不过你要告诉我一件事。” 龙云聪道:“什么事?” 修罗道:“应文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龙云聪并不了解应文师父,他只是知道,应文师父是从般若寺来,到了太平集就是找邪神,他跟邪神是朋友,好朋友,其他的,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龙云聪却道:“是个和尚。” 所有人都知道应文师父是个和尚,但是修罗却知道,他不仅仅是个和尚。 龙云聪自己就在笑,笑的很开心。 修罗却是被气歪了鼻子,剑就架在龙云聪的脖子上。 修罗没有动手,剑又撤了回来。 修罗解开了龙云聪的穴道。 龙云聪自由了,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终于自由了,全身还是酸酸的,麻麻的,但是,自由的感觉确实是很好的。 修罗转身,走到了门口,道:“我放了你,你现在马上离开太平集。” 龙云聪没有动。 龙云聪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放我走?” 修罗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修罗又道:“门外有匹快马,包袱里有水还有些干粮。” 龙云聪道:“我是不会走的。” 修罗却道:“你不走,就只有死。” 修罗转身,剑就在龙云聪的咽喉,一股杀气。 龙云聪道:“就算是死,也不能做过糊涂鬼。” 修罗看着龙云聪,那是一种无奈,很无奈的眼神,他无奈,因为他不能告诉龙云聪一切。那也是一种痛苦,很痛苦的眼神,没有泪,他已经没有泪可以流,如果还可以流的话,那就只有流血。 龙云聪也在看着他,那是一种渴望,很渴望的眼神,他渴望知道这一切,他不想糊里糊涂的生,更不想糊里糊涂的死。那是一种焦急,很焦急的眼神,他想最快的速度解开这个谜团,他不想被人耍。 修罗道:“你真的想知道?” 龙云聪道:“是。” 话就一个字,很简单,却很肯定。 剑就收了回来,修罗的右手,就将自己的左边袖子扯了开来,很用力,就像是自己要发泄什么。 麒麟。 龙云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又不能不信。 修罗的左肩处有一块刺青,很明显,很清晰的刻着一只麒麟,麒麟臂。 龙云聪后退了两步,将自己的左边袖子也扯了下来。 青龙。 龙云聪的左肩处也有一块刺青,很明显,很清晰的刻着一条龙,青龙。 龙云聪大惊道:“你,你,你是。” 龙云聪很激动,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修罗已经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就是金无情。” 金无情,玄心正宗麒麟府的金无情。 玄心正宗下设五个分舵,是青龙阁,白虎堂,凤凰城,玄武门,麒麟府。 每个继承舵主的人都会在自己的左肩处刺一个纹身,每个分舵都有自己的祥兽,他们将自己的祥兽刺在左肩处。 这是房子正创立玄心正宗是立下的规矩。 金无情是麒麟府的少主,将来是麒麟府的继承人,他的左肩处就刺了一只麒麟。 龙 云聪是青龙阁的少主,将来也就是青龙阁的继承人,他的左肩处自然也就刺了一条青龙。 龙云聪不相信自己会在这里遇见金无情。 ----十年前,麒麟府,金无情和火凤凰的大婚。 ----一个不速之客,一个本不该来的人却出现了,邪神,邪神就出现了。 ----邪神要火凤凰跟他走,火凤凰很无奈,但还是跟他走了。 ----没有一个男人会忍受这种侮辱,在自己的大婚之上,自己的老婆却跟着别人走了,这比死更不能接受。 ----金无情当然也是男人,就要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不是用血,就是用命。 ----金无情绝不是邪神的对手,麒麟府没有人是邪神的对手,邪神,比神还要神的邪神。 ----世间独一无二的邪神,手中一柄剑,干将剑,大开杀戒。 ----麒麟府就成了血的海洋,但是,金无情却活着,邪神没有杀他,邪神就是让他受辱,就在他面前带走火凤凰。 ----“你根本不配。”这是邪神说给他的话,话很毒。 龙云聪那年还小,只记得这些,在他脑海中,邪神就是神。 ----邪神消失在江湖,火凤凰也消失在江湖,就在他们走出麒麟府的一刻,两人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金无情也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但是,邪神在太平集,金无情也在太平集。 龙云聪道:“你是为邪神才到太平集的?” 金无情没有否认,他确实是为了邪神才到太平集的。 ----就是邪神,让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家,失去了自己的女人,更失去了做人的尊严。 ----他要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不是父亲,不是母亲,那都拿不回来了,自己的女人却是别人的妻子,他要拿回的只是做人的尊严。 ----他就来到了太平集。 龙云聪道:“你有把握能战胜邪神吗?” 金无情没有回答,他不能回答,他自己也不肯定能不能战胜邪神,没有人能肯定自己能够战胜邪神,但是他一定会去找邪神。 战斗,金无情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他只有战胜邪神才能找回自己做人的尊严。 龙云聪道:“现在,我就更不能走了。” 金无情道:“为什么?” 龙云聪道:“你和邪神之间早晚会有一个了断。想当年,你是我们玄心正宗最优秀的人,也是未来宗主的接班人,邪神呢,是玄天宗最炙手可热的人,两个人的一战,我又怎么会错过呢?” 龙云聪不会错过,所有人都不会错过的,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见到他们交手的。 金无情却只希望龙云聪马上离开太平集。 十年前,麒麟府,邪神就击败了金无情。那一天,龙云聪就见证了自己的失败。 就算是十年后的今天,金无情仍然没有把握战胜邪神。 他不想龙云聪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失败。 龙云聪当然知道他的心里想些什么,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金无情道:“难道,我们之间的一战就真的那么令人关注吗?” 龙云聪道:“如果这是在中原,一定会有很多人,很多人去下注,所有人想知道你们到底是谁更厉害。” 金无情道:“如果你下注,你会买谁赢?” 金无情,邪神,龙云聪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会把赌注赌给谁。 每个人都有机会赢,没有认识常胜将军。邪神毕竟不是神。 龙云聪却道:“我会买你们两个。” 金无情道:“为什么?” 龙云聪道:“至少这样不会赔钱。你说呢?” 金无情也不得不承认龙云聪真的很聪明。 金无情道:“没有想到你还如此幽默。” 龙云聪道:“人生就是如此无味,自己不给它添点笑料,那生活和黑暗又有什么区别。”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世间本没有烦恼,事情想的太多,烦恼就滋生了。 龙云聪道:“这柄剑就暂时寄存在你这里。” 剑,龙泉剑,龙云聪的龙泉剑,现在还在金无情手里。 龙云聪道:“你是一个剑客,没有剑就不能称之为剑客。邪神也有剑,干将剑。你拿我的龙泉去对他的干将,两柄都是上古神兵。那就看谁的命要好一些了。” 干将剑,邪神就是凭借干将剑闹得麒麟府鸡犬不宁的。 龙泉剑,就在金无情手里,他就要用这柄剑去对付邪神。 鹿死谁手,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金无情却是只能赢,非赢不可。因为他现在不能输,也输不起,这次如果他真的输了,那他就只有一条路走了,死路。 龙云聪道:“我要走了。” 龙云聪竟真的走了,刚刚要他走,他没有动,现在却自己走了,走的很快。 他走了几步,停下,转头,道:“我是希望你能赢的。” 但是,他却也不希望邪神输,如果能让他们不动手,那当然是最好的。但是,没有人能令他们停手,他们一战是避免不了的。 没有一个人能忘记“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除非他真的,不是人。 金无情道:“你到什么地方去?” 龙云聪道:“客栈。” 客栈,当然是客栈,小镇上唯一的客栈,邪神的客栈。 金无情低头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客栈的。” 龙云聪就走了,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已经不用听了。 金无情就一直看着这柄剑,这是他复仇的保障。 挥剑,剑很快,一剑就把架子上的一把刀,镔铁打铸的,好刀,削断了,那就是邪神的明天。 “邪神,我一定会让你死,死在我的剑下”。这是金无情说的,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邪神听得,邪神现在当然是听不到,但是,金无情一定会将这句话亲自告诉邪神。 那就是邪神的明天,也是他自己的明天。 那一天,一定会有一个人倒下去,不是邪神,就是金无情。 金无情只希望那一天来的早一点,越早越好,他已经等了十年,十年,他没有一天不是生活在痛苦中的,那是一种钻心的痛。 他永远不会忘记是谁给他带来这一切。 邪神。 永远都是邪神。 第二十一章 暗王朝 邪神的小屋,很小。 两个人,一个人,那是应文师父,躺在床上,床很小,却很舒服。一个人,那是铁铮,伏在小桌上。 两个人都在大睡,就像一个沉睡的婴儿,睡的很香,睡的很甜。 昨天晚上,他们都醉了,大醉,烂醉。 也许他们都有太多的伤感,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触动他们早已经破碎的心,他们就喝酒,使劲喝,喝到不省人事,他们都太需要发泄自己埋藏心中的痛。 那是,他们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 他们喝酒,大醉,烂醉,他们还没有解开自己的心结,还在折磨他们。 邪神心中也有痛,但是,时间早已将创伤磨平了。 他喝酒,但却不会醉,因为他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道理。 他当然更知道,喝酒多了,头一定会痛,很痛。 应文师父还没有醒,他的酒量本就不好,昨天却喝酒喝了很多,很多,他是想将自己的一切往事都付诸东流。 紫衣姑娘已经不在了,邪神已经没有见到她,那把琵琶也不见了,消失了,邪神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带着那把琵琶,走了。 头很痛,铁铮已经醒了,他从来都没有醉过,他从来就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 他的父亲是从来不让他喝酒的,父亲说,随时都要保持清醒,非常清醒。 铁铮醒过来,就看到了邪神,邪神就依靠在门边,看着旭日的东升。 那是新的一天的开始,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朝气。 “你那么早。”铁铮开口道。 邪神当然早了,他一宿都没有休闲,他没有时间休息。喝酒,已经到了很晚了,再到将军府逛了一圈,回来时候,天已经开始发白了。 邪神就没有休息,他就在等,等旭日的东升。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都有时间看旭日的。 邪神回头,就看到了铁铮,道:“你的酒量还不错。” 铁铮道:“还是不如你啊?” 邪神道:“如果还有胃口,就先吃点饭。” 饭就在小桌上,很少,两盘青菜,一碗米饭。 这些就足够,昨天晚上的饭还没有消化掉,铁铮只是吃了一点点菜,一点点的米饭。 铁铮道:“昨天,那些菜全是济南名菜,谢谢你。” 邪神没有说话。 太阳终于升上了天空,照耀了大地。 邪神转身走进屋子,坐在铁铮对面,看着他。 铁铮道:“你有什么事要问吗?” 邪神道:“你是从关内来的,有些事你应该是知道的?” 铁铮道:“知道一些。” 邪神道:“暗王朝,你又知道多少?” 暗王朝,邪神当然是在问暗王朝,现在只有暗王朝才能提起他的兴趣。 暗王朝,铁铮没有想到邪神会问他关于暗王朝的事情,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衣服解开了,那件破旧的衣服,上面还有几个洞。 内衣上,居然是镶着五颗星,黑色的星。 邪神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当然想到了什么。 邪神就想起了哀牢山五虎衣服下摆处镶着的那两条黑边,想起了彩虹七剑衣服下摆处镶着的三道黑边。 邪神想到了冯啸的死,想起了将军说的话--“谁杀了他,就可以得到五道黑边”。冯啸就是为了这五道黑边就出手杀邱陵,却被邪神杀死了。 铁铮开口道:“其实,我也是暗王朝的人。” 邪神道:“我知道。” 铁铮道:“你知道?” 邪神道:“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看到你的五颗星我就知道了。” 那是暗王朝的标志,黑色。 铁铮道:“是我师父让我去的。” 铁铮的师父是疯僧。 邪神道:“你师父要你进去做卧底。” 铁铮道:“是。” 邪神道:“那你都知道什么呢?” 铁铮道:“暗王朝真的是一个王朝,是和大明王朝对立的王朝,地下王朝。暗王朝也是有皇帝,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按王朝官职设置,分左右丞相,三公六卿,中书省,吏户理工刑兵六部。” 邪神道:“他们真的想推翻大明,建立自己的王朝吗?” 铁铮道:“他们有很多人,三教九流,还有一部分人很特殊,他们是原来陈友谅,张士诚,徐寿辉的人。” 陈友谅,张士诚,徐寿辉,朱元璋是元末红巾军首领,朱元璋却打败了陈友谅,活捉张士诚,建立了大明王朝。 铁铮接着道:“他们还有很多江湖人士,很多名门正派都被他们网罗在内。” 邪神道:“哀牢山五虎,彩虹七剑都是他们的人。” 铁铮道:“你见过他们?” 邪神是见过他们的,还跟他们交过手,哀牢山五虎都成了死人,五只死老虎。 铁铮道:“他们当然只是小人物,还有更可怕的人。” 哀牢山五虎纵横云贵二十年,彩虹七剑也是江湖闻风丧胆的魔头,在铁铮口中却成立小人物,不知道暗王朝里,有什麽人才是大人物呢? 铁铮道:“少林寺的普广大师,武当的圣道人,峨眉的云秀师太,这些人算不算是大人物呢?” 邪神不能否认,少林普广大师达摩院首座,德高望重,武当的圣道人,是木道人的师兄,一把降魔剑纵横江湖,峨眉的云秀师太,峨眉排名第二,比火道姑还要厉害的角色。 邪神道:“他们都肯听命与人?” 铁铮道:“那只是因为他们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落在了大元帅手上。” 不可告人的秘密?大元帅,难道是玉菩萨? 邪神道:“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铁铮道:“有什麽秘密,只有大元帅知道?” 大元帅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他们就成了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牛。 邪神道:“你见过大元帅?” “不过只听到他的声音,没有见过真人,大元帅是个女人。” 玉菩萨是女人,玉菩萨就是大元帅,大元帅当然是女人。 铁铮道:“大元帅会给每一个入朝的人,吃一粒药,毒药。” 毒药,说道毒药,邪神就想到了仲浩,插翅虎仲浩。 每个人都吃,这样她才会更好的控制他们。 邪神道:“你也中了毒?” 铁铮道:“现在全解了。” 邪神道:“又是疯僧。” 铁铮道:“当然是我师父。” 邪神道:“疯僧原来也不疯啊。” 疯僧不仅不疯,而且很清醒,比多说人都要清醒。 邪神又问道:“你的五颗星是什么意思呢?” 铁铮道:“这是暗王朝的标志,这个就代表了你在暗王朝的地位。在暗王朝,共分四等,太阳,月亮,星星,都是黑色的,还有就是黑道。” 铁铮接着说,道:“拥有黑太阳的人,不过有两个,他们就是左右丞相,但是我没有见过他们。月亮,黑月亮,也不过是几个人而已,像我这样拥有黑星星的人也不过只有十几个人,衣服上有黑道的人就是手指加脚趾都算不过来,黑道还分级别,最高的是就是五道黑边,那就算是一个小头目了。” 哀牢山五虎纵横江湖,也只是有两道黑边,彩虹七剑也不过三道黑边而已。 邪神就问道:“你是什么职位呢?” 铁铮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户部尚书。” 邪神道:“你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尚书,实在是难得啊。” 铁铮道:“所以,近水楼台,我就可以知道暗王朝里到底有些什么人。” 邪神又问道:“大元帅很信任你啊?” 铁铮道:“因为我的 父亲。” 邪神道:“你的父亲,铁老爷子。” 铁铮道:“暗王朝的宗旨就是推翻大明王朝,但是,我父亲就是死在朱棣小儿手上,他们认为我一定会痛恨朱棣,所以,我就沾了我父亲的光。” 邪神道:“但是他们都不会想到,你确实一个卧底。” 铁铮道:“如果他们真的要推翻明朝,就免不了又会起战争,就会死人,很多人,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邪神道:“你现在想开了。” 铁铮道:“是啊。朱棣虽然从他侄子手中夺得天下,但是这三年,他励精图治,国泰民安,不是很好吗?” 应文师父没有醒,还在睡,睡的很沉。 邪神看看应文师父,只是叹了一口气,邪神从来没有叹过气。 铁铮道:“没有人见过暗王朝的皇帝,没有人见过左右丞相,只是见到大元帅,好像一切都是大元帅在做。” 邪神就笑了,笑得莫名其妙,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笑的意义。 邪神又问道:“你听过修罗这个名字?” 修罗,邪神想到了他那双毒辣的眼睛,仇恨的眼光,他是见过那双眼睛的,但是,他又不能确定,他害怕修罗就是那个人,那个他永远都不想见到的人。 “修罗?”铁铮道:“没有这个人,暗王朝没有这个人。” 邪神道:“你能确定。” 铁铮道:“能。” 邪神就不再问了,他也没有什么东西要问的,也许知道了这些就足够了。 邪神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他想去透透气,他忽然觉得这里很闷,很不舒服,那是一种莫名的压力。 大元帅来太平集,她到底是为什么而来?难道就是为了那本秘籍,那柄干将,那份宝藏?也许还有更深层的意思,是邪神不知道,那又是什么呢? 邪神走到了门口,又对铁铮道:“大元帅已经到了太平集。” 铁铮道:“我知道。” 邪神没有再说什么,就往外走,但是他又停了下来。 邪神看到了一个人,面目清秀,却有倦意,衣服很破旧,上面还有几个洞,龙云聪。 龙云聪就站在那里。 邪神没有感到奇怪,没有说话,他知道龙云聪一定会说。 龙云聪果然说话了,道:“我回来了。” 邪神道:“我知道。” 龙云聪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邪神道:“如果我不想听呢?” 龙云聪很是吃惊,邪神居然不想听他的消息。 邪神就在他身边走过,脚步很轻。 龙云聪对着邪神的背影道:“修罗就是金无情。” 邪神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还是往前走,但是,脚步却很沉,很沉。 “也许,他早就知道了。”这是铁铮的话。 龙云聪就走进了小屋,应文师父还在睡,桌子上还有菜,两盘菜,多半碗米饭。 龙云聪就做了下来,吃了起来,他就像三年没有吃过饭的乞丐,狼吞虎咽。 龙云聪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就伏在桌子上睡觉,很快就睡着了。 铁铮也走了出来,原来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很舒服。 铁铮不知道邪神去了什么地方,他不是邪神肚子里的蛔虫。 邪神也许就是想自己静一静。 铁铮也想自己静一静,他想好好看看这里的一切,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会再到这里了。 第二十二章 玉菩萨的秘密 断壁残垣,那就是传说中楼兰古国。 一个人,就站在这断壁残垣上吹箫。 邪神。 邪神就站在这里,面向西方,那是茫茫的大雪山--天山。 在那里,他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女人,火凤凰只是属于他的,他用那柄剑--干将剑,凿开了天山的千年寒冰,雕刻了一具棺材,冰棺,火凤凰就躺在棺材里,埋葬在雪山,就让天山的雪当她的棉被,安详的睡了,永远都不会醒。 邪神在吹箫,很凄楚,令人有一种痛苦,想哭的感觉。 不是旭日,是中午,太阳火辣辣的照在大地上。 邪神又转到了将军府。 他想去找修罗,跟他解释清楚一切,但他会听吗?那毕竟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他现在活着比死还要难受,那是一种煎熬,他现在就是为报仇,找邪神报仇而活着。 没有解释的必要,一点都没有,他们之间的决斗是在所难免的。 不管是谁,总要有一个人要倒下,倒下那就意味着--死亡。 邪神就站在将军府的门外,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进去。 门里传出了脚步声,很多人的脚步,声音很乱很杂。 邪神不想被将军府的任何人看到,他转身就到了拐角处。 门开了,从里面陆陆续续的走出了七个人,七个女人,七柄剑,赤橙黄绿青蓝紫,那是彩虹七剑。 红衣服的女人就在前面,眼睛里流出的是一种怨毒,是邪神侮辱了她,手中一柄剑,说不出的杀气,她就要用这柄剑刺穿邪神的咽喉。 “带他的人头来见我。”门里传出一句话,女人的声音,那是大元帅的话,冰冷,比天山的千年寒冰还要冷。 谁的人头?邪神的人头,她们要的自然是邪神的人头。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这是邪神告诉自己的。 邪神没有动,没有回客栈,他知道铁铮和龙云聪是能够对付彩虹七剑的。 邪神身子轻轻一跃,就翻过围墙,站在了将军府的院子里。 院子其实很小,玉菩萨的房子就在旁边。 邪神就很想到玉菩萨的房子里去看看,看看那块黄丝巾下面掩盖的是什么。 门没有锁,邪神就推门而入。 邪神就看到了一个人,罗汉,罗汉正在拜菩萨,那尊玉菩萨,很虔诚。 邪神就要往外走,他不想找麻烦,转身,却又停了下来,因为他又看到了金刚。 金刚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眼睛怒视着邪神,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手中握着金刚杵,仿佛随时都会打爆你的头。 金刚杵,梵名叫“伐折罗”,藏语称“多吉,又叫做宝杵、降魔杵、杵等,原为古代印度之武器。由于质地坚固,能击破各种物质,故称金刚杵。 金刚杵,后来被密教吸收为法器。 邪神就是愣在了那里,他不知道现在是应该向前走,还是要向后退。 前面没有狼,却有金刚,后面没有虎,却有罗汉。 罗汉现在就拜完了菩萨,站了起来,怒视着邪神,仿佛是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样,罗汉棍就在他手里。 罗汉道:“你侮辱了我。” 罗汉脸上还有血印,手掌印,脸还红肿,那是邪神赏给他的。 邪神站在那里,脸上有笑意,不甜,却有些苦涩,很苦很涩。 邪神道:“你不是要用罗汉棍来惩罚我吧?” 罗汉道:“有什麽不可以吗?” 邪神就道:“当然不可以,罗汉棍是专门惩罚你们少林弟子的,我不是少林弟子,你自然就不能用少林罗汉棍。” “那就用金刚杵好了。”罗汉没有说话,说话的是金刚。 话说完,金刚就已经出手,出手很快,手法也很重,仿佛要将邪神打回地狱,去见阎王。 邪神也出手,手中的紫竹箫就像是一柄剑,一柄短剑,却绝对是一柄快剑。 一箫一杵,邪神和金刚,金刚手中的金刚杵力量大,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狮子,邪神手中的紫竹箫轻巧,就像是低空飞翔的燕子。 邪神不笨,很聪明,他知道一寸短一寸险的道路,他避免和金刚的正面接触,没有人能受得了金刚的一杵,那一杵击出似有千斤重,也许比千金还要重。 邪神很聪明,不笨,他不急于向金刚出手,只是依靠自己的身轻如燕,左突右跳,转移着金刚的视线,让金刚跟着自己的步伐走。 金刚出手又快了,越来越快,出手也更重,越来越重,一招快似一招,一招重似一招,但就是粘不到邪神分毫。 邪神却笑了,笑得很狡黠,仿佛这一笑,就是故意笑给金刚看的。 金刚像是一只受了怒的猩猩,向邪神击来。 邪神凌空一个翻身就站到了他的身后,手中的紫竹箫还在。 金刚就转身,转身很慢,由于他身体魁梧,所以转身就很慢。 这就是机会,机会也就在这一瞬间,邪神就出手,邪神是从来都不会放过机会的。 没有人看到邪神是如何出手的,但,他确实是出手了,紫竹箫已经不在了。 金刚就倒了下去,金刚杵就砸在金刚的脚上,落在地上,他的咽喉处插着一柄箫,紫竹箫,邪神的紫竹箫。 邪神还在笑,笑得却是那么难看,那么痛苦,他本是不想杀人的,却一次又一次的出手出手就会有死人,他天生就是一个杀手,一个甘于寂寞的杀手。 罗汉也在冲着他笑,笑得也很难看,那是一种无奈的笑,悲哀的笑。 罗汉棍还在罗汉手中,没有动,没有出手,他已经忘记了如何出手。 邪神就走了过去,没有跪下,只是站在了那尊玉菩萨的面前,双手合十,很虔诚。邪神是不拜佛,不拜菩萨的,但是就在这一瞬,他忽然想要拜拜菩萨,他就去拜。 他想做的事,是没有人能阻拦的了的。 罗汉没有等,就出手,出手很快,虎虎生风。 邪神耳朵却动了一下,身子就腾空而起,就站在了那尊玉菩萨的肩头,肩头很宽。 罗汉又是一棍,直击邪神,这一棍,犹有千斤之力,邪神凌空翻身,就到了罗汉的背后,罗汉手中的罗汉棍却没有停下来,将那尊玉菩萨的肩头戳了一个洞。 “阿弥陀佛。”邪神道,“你也是佛门中人,怎能对菩萨如此无礼。” 罗汉没有说话,反手又是一击,击向邪神,邪神没有躲,没有避,身子轻轻一歪,出手,手很快,就将罗汉棍握在了手里。 两个人就站在那里,都没有动,罗汉棍就横在他们中间,天地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顿了,世间仿佛只剩下这两个人的存在。 风,有风,风很大,风没有吹进房子,也没有吹到他们,但他们都感觉到了那种秋煞的荒凉,寂寞,和落魄,无奈。 僵持,两个人还在僵持,那是内力的僵持,更是定力的僵持。 邪神看着罗汉,罗汉也在看着他,他们的眼睛里都没有仇恨,都很平淡,淡如水。 良久,罗汉就松开了手,罗汉棍就在邪神一个人的手里,罗汉却开了口,道:“我还是输了。” 邪神道:“至少我也没有赢。” 世间本就无所谓的输赢,只是你自己站在什么位置,怎么去看待。 罗汉道:“是我先放弃了。” 罗汉没有在说话,就走,罗汉棍也没有拿,他已经不再需要了,他就走了。 邪神想说什麽,却也没有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 邪神就站在那尊菩萨面前,菩萨还是很慈祥。 邪神这一次没有拜菩萨,他已经拜过了,他只是看着菩萨手中托着的东西,用黄丝巾盖着,很神秘。 邪神就伸手,他是不想掀开那块黄丝巾的,但 是一切的秘密仿佛都在这块黄丝巾下面,他不想让人蒙在鼓里,不想被人玩弄手心中。 邪神就掀开了那块黄丝巾。 那是一个神龛,神龛并不大,神龛里有块木牌--那是死者的灵牌。 邪神是很相信自己的眼睛的,但是这一次,却真的不相信了,灵牌,上面有字,灵牌上当然有字。 “大汉皇帝陈友谅。” ----陈友谅是元末红巾军起义的领袖之一,他在反元战争中竭力争取汉族地主阶级合作,收罗了不少地主阶级知识分子。 ----陈友谅建国号大汉,改元大义,以恢复汉族王朝的统治为号召,以邹普胜为太师,张必先为丞相,张定边为太尉。 ----大汉政权建立后,一面继续进行反元战争,一面把军事重心放在对邻境朱元璋部的战争上。 ----朱元璋和陈友谅的鄱阳湖一战,陈友谅在鄱阳湖中流矢身亡。 ----张定边等护陈友谅次子陈理返武昌,立理为帝,改元德寿。二十四年二月,朱元璋兵临武昌城下,陈理出降,汉亡。 灵牌后面还有一柄剑,宝剑,上古神兵,莫邪剑。 邪神就愣在了那里,他的脑海里一片的空白,仿佛什么都有,仿佛什么都没有。 陈友谅,与菩萨,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他不该去掀开那块黄丝巾的。他也不该知道这一切。 “你不该掀开那块黄丝巾的。” 这是玉菩萨的声音,玉菩萨就在他身后,那不是菩萨的面孔,那是一个随时都准备要吃人的毒蛇。 将军就站在她的身后,还是那种笑,你是嘲笑,对邪神的嘲笑,修罗也在,也还是那种眼神,仇恨的眼神,手中还有一柄剑,龙泉剑。 邪神现在却不在乎了,道:“但我还是掀开了,而且还知道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玉菩萨道:“但是,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邪神道:“人生原本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活路,一条是死路。” 玉菩萨问道:“你想要那条路?” 邪神就笑了,他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道:“没有人想要死路,我也一样。” 玉菩萨道:“你想要活路?但是在我手中,你却只有一条路走,就是死路。” 邪神道:“那么我不去选择,行不行呢?” 玉菩萨道:“不行,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邪神却道:“是吗?我总觉得我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玉菩萨也笑了,道:“你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过于贪心并不是好事。” 邪神道:“如果还能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就算死,我想我也知足了。” 玉菩萨道:“我可以满足你临死前的愿望,你还想知道什么?” 邪神道:“你是谁?” 邪神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一点。 按照铁铮口中的话,刚刚的所见,暗王朝的皇帝应该就是陈友谅,但现在暗王朝中活动最广的人就是大元帅,她为什么那么积极,那只能解释为,她一定和这个王朝有着很密切的,很直接的关系 这里祭拜着陈友谅的灵位,她和陈友谅到底是什么关系? 玉菩萨笑了,道:“我就是汉朝第一勇将张定边的女儿。” ----张定边,沔阳人,元末农民起义军将领之一。 ----张定边原籍湖北沔阳州湖弦口,出身渔家。身材魁梧,留着五绺美髯,潇洒英俊。知天文识地理,习兵法,练武功,精拳艺,擅岐黄。为人急公好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从陈友谅起义,定都武昌,转战荆楚,征伐两江、闽、浙边陲重镇,攻无不克。官居大汉太尉,能与士卒同甘苦,共患难,不仅善战,而且多谋。 ----陈友谅身后,群龙无首,起义失败。张定边不愿做朱元璋的降将,遂于洪武元年,戊甲孟秋,遁入泉南灵源山隐居。为避前嫌,削发为僧,自号沐讲禅师。 邪神道:“真所谓虎父无犬女啊。” 玉菩萨道:“少罗嗦,明年的今天可就是你的忌日。” 邪神却笑了,道:“你真的想杀我?” 玉菩萨道:“是。” 邪神道:“《天心诀》你不想要了,干将剑你不想要了,财神爷的宝藏难道你也不想要了吗?” 《天心诀》秘籍,干将神兵,财神爷的宝藏,每一样东西足以令人心动。 玉菩萨道:“这是你的筹码。” 邪神道:“我是不想威胁你的,江湖之上,也只有我知道这三样东西的下落。” 玉菩萨道:“东西我可以不要了,但是,你的命我是要定了。” 话说完,玉菩萨就要出手,却没有动,是被将军拦下了。 将军道:“还是让手下解决他。” 玉菩萨道:“好。” 将军就出手,出手很快,很毒,竟比一只毒蛇还要毒。 邪神更快,凌空翻身,就又站到了那尊玉菩萨的肩头,肩头很宽。 邪神就道:“将军,我有几句话想问你,你是不是能让我死的明白呢?” 将军就停下来,道:“你又想知道什么?” 邪神笑道:“天山雪鹰子,东山薛神刀,路不通,鲍氏兄弟,血娘子都是你找来的吧?” 邪神又道:“还有阎王爷,五毒童子,就连五行乱人也是你找来的?” 将军没有否认,这些人确实是他找来的。 将军道:“你知道的不少?” 邪神道:“信鸽是你的,鸽子是不错,可惜跟错了主人。” 将军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邪神道:“你来了太平集五年,从来没有请我到府上,为什么偏偏在薛神刀,鲍氏兄弟来到了太平集,你却请我到府上一聚呢?你准备了一桌字的江苏菜,是因为你知道我是江苏人,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大元帅告诉你的,是吗?” 玉菩萨当然不能否认,邪神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当然知道邪神喜欢什么。 邪神接着道:“你还在我的酒里面下了毒,剧毒,但是,还好,我没有事。” 将军没有说话,修罗却说话了,道:“不错,毒是我下的,你命大,没有死。” 邪神道:“大元帅没有告诉他们,我是在毒佛的药罐子里长大的,有什麽毒能奈何的了我呢?” 玉菩萨道:“不错,没有什麽事,你就在毒佛的小屋里,但是我也只是以为你不过对毒药感兴趣,没有想到,你现在却百毒不侵了。” 邪神道:“你找我来喝酒,不过是想让我离开小屋,其实你不该找人到我的地方去找什麽东西。” 将军道:“毕竟,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邪神道:“你们费了那么多的精力,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天心诀》没有找到,干将剑没有找到,财神爷的宝藏还是没有找到。 邪神又道:“你们很聪明,让别人来我这里讨债,让我们河蚌相争,你们则渔翁得利,好好好。” 玉菩萨道:“你比我们想象中要聪明的多。” 邪神道:“玉姑姑早就应该知道这一点。不是吗?” 将军却道:“你既然知道了那么多。就去死吧。” 将军就已出手,他的手,就像是一对鹰爪,狠辣。 邪神向前一翻,就从那尊玉菩萨肩头下来了,手中却多了一柄剑,莫邪剑,那是放在神龛里的莫邪剑。 邪神就是邪神。 将军飞身就又击向邪神,邪神没有躲,他手中有剑,他就有了灵魂。 剑很快,更准,邪神手中的剑。 剑就在将军的咽喉处,将军也不相信邪神出手如此快,如此准。 死,是可以 证明一切的。 邪神道:“姑姑,你们真的想要那些东西,直接给我说就好了,何必还要闹那么多事情呢?” 玉菩萨道:“如果我真的要,你会给我吗?” 邪神道:“原来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就很难讲了。” 玉菩萨道:“为什么?” 邪神道:“现在,我想占为己有了。” 玉菩萨道:“你这个小王八蛋。” 邪神道:“现当年,在整个的玄天宗,就是你对我最好,现在我才知道,你对我好其实也是有目的的啊。” 玉菩萨道:“不错。” 玉菩萨接着道:“你被你师父邪皇带进玄天宗的那天起,我就已经盯上你了。” 邪神道:“就因为我手上握着一柄剑。” 玉菩萨道:“就是因为那柄剑,干将剑。” 邪神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玉菩萨道:“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邪神道:“你真的想知道我是什么人?” 邪神接着道:“好,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玉菩萨问道:“什么人?” 邪神道:“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邪神就走,没有人拦他,玉菩萨没有,修罗也没有。 邪神却转身,将那柄剑,莫邪剑又送到玉菩萨的手上,道:“这柄剑是陈友谅的,还是还给你们暗王朝的好。” 干将,莫邪,绝世好剑。 莫邪还在,但是干将就像是邪神,想的却永远的不到。 玉菩萨就跟着邪神,走出了将军府。 她不知道邪神要她见得是个什么神秘的人。 邪神却跟她说了一句,道:“不要忘记,通知一下玉玲珑。” 第二十三章 生死之间 应文师父已经醒来,只是头还是有点晕,有点痛。 龙云聪和铁铮在对弈,他们没有什麽事情可以做,邪神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他们也都没有去找,他们也不会去找,邪神想做的事情是没有人能阻止的了的。 噪杂声起,很乱,人也很多。 龙云聪原本是想关上门,在这一间小屋里享受一下什么叫“陋室”的感觉,但是门却被人占据了。 四个人,金和尚,火道姑,水剑客,土长老,他们就站在门外,看着他们,没有说话没有动,龙云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 龙云聪开口道:“帮忙把门关一下,谢谢。” 门没有关,门就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门是被金和尚的禅杖打掉的,那扇破旧的门是抵不住金和尚那千金一禅杖的。 龙云聪没有生气,铁铮没有生气,两人都没有说话,还是在对弈。 应文师父却沉不住了,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怎么可以如此无礼呢?” 金和尚被少林除名以后,就忘记了自己是个出家人,他吃肉,喝酒,玩女人,他还杀人。 现在,他就是来杀人的,杀龙云聪,杀铁铮,杀应文师父,没有理由,他不认识他们,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杀的人也不一定要认识。 龙云聪道:“你要杀我们,至少让我们死的明白。” 金和尚道:“我不认识你们,却非杀你们不可,你们不需要明白。” 有些人杀人是从来没有理由的,金和尚就是这种人。 金和尚就出手了,“降妖除魔”禅杖没有降妖,没有除魔,就直击向龙云聪。 剑,龙泉剑,没有在龙云聪手中,他将剑给了修罗。 龙云聪没有慌张,一把将棋盘端了起来,抛向了金和尚,棋子就像是雹子一样劈头盖脸的打将下来。 龙云聪已经出手,出手很快,一掌击向金和尚,金和尚没有动,一点都没有动,龙云聪又是一掌推出,金和尚还是没有动。 金和尚笑了,笑的很开心,仿佛有人在给他抓痒痒,但是,以后就没有人会给他抓痒痒了,金和尚的笑脸瞬间就成了白色,煞白,因为他的咽喉处多了一把刀,刀并不大,那是一把蒙古小弯刀,削羊肉的,刀是龙云聪的,那是他出关前买的,原本只是觉得好看,就一直带在了身上。 没有宰羊削羊肉,却杀了人,杀的是金和尚。 龙云聪道:“人总不能太骄傲的。”金和尚就是太骄傲了,太骄傲往往就会忽略很多东西。 土长老没有说话,金和尚的死好像是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只是点上一杆烟,啪嗒啪嗒的抽起来。 一柄剑,在铁铮手里,铁铮就出手,出手很快,直击向土长老。 土长老也出手,出手却很慢,慢的不可思议,铁铮的剑快,却无法粘到土长老的衣衫,土长老好像已经将铁铮的剑招都掌握了。 剑一招接一招,一招比一招更快,更狠,但是每一剑都被土长老的烟杆抵住了,土长老没有费多少劲,铁铮渐渐的处于下风。 土长老就在这时候出手,出手却是很快,铁铮没有见他是如何出手,就被他点了三处穴道,像个僵尸被定在了那里。 龙云聪是想过来解铁铮的穴道的,但是却被火道姑拦下了。 水剑客就走到了应文师父面前,道:“有人想见你,跟我走。” 应文师父是不想走的,但是,他还是跟着水剑客走了。 水剑客就停下来,他看到了一个人,此人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从眼角处划到了嘴角,满眼的凶光,就像地狱的恶鬼,随时都想要吃人。 此人一身衣服就像是雪一样白,下摆处却镶着两道黑边。 此人手中握着一柄刀,刀未出鞘,却有一股杀气,刀上的杀气,也是人自身的杀气。 雷进,哀牢山五虎的老大飞天虎雷进。 “放了他。”这是雷进说的话。 水剑客不是别人,一柄软剑纵横天下,在江湖十大剑客排名第二,是仅次于天山雪鹰子的剑客,曾经一剑刺穿了自己的师父的咽喉。 水剑客道:“就凭你吗?虽然你聪雪鹰子剑下逃过一命,但是不代表你就能在我的剑下能逃过一命。” 水剑客就出手,一柄剑,软剑,就像是一条蛇,毒蛇,很快,刺向雷进。 雷进也出手,刀,就在他手里,雷进两腿一弯就跪在了地上。 没有人想到,飞天虎雷进这个时候会跪倒在地,但是,他却非跪不可,水剑客的剑就刺出,从雷进的透顶刺过,没有刺中雷进的咽喉,刀,雷进的刀,却已经刺入了水剑客的胸膛。 雷进就站了起来,水剑客却倒了下去,死人,真的死人。 所有人都愕然,这才明白雷进那一跪的威力。 火道姑就停下来,看着水剑客,问道:“你还不可能想到这种办法对付水剑客,说,是谁教你的?” 雷进没有说话,确实不是他自己想到,用如此的办法对付水剑客。 “我”。就是一个字,很清晰,很洪亮,声音过后,他们就看到一个人。 满头银发,一身白衣,就像是天山的雪。 洁净而冰冷。 天山雪鹰子。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仿佛一切都已经说完。 天山雪鹰子却开口道:“放了他。”话是说给土长老的。 土长老没有办法,就解开了铁铮的穴道。 雪鹰子道:“要想活命,就马上滚。” 土长老就走,走的很快,因为他想活,年纪越大,就越怕死。 火道姑也走,她没有走两步,忽然就出手,一柄拂尘就像一柄剑,刺向了雪鹰子,龙云聪,铁铮,应文师父都没有想到火道姑会出手。 雷进没有动,因为他知道火道姑会出手。 雪鹰子也出手,出手很快,一柄剑,很宽很长,后发而先至,剑就在火道姑的咽喉,火道姑没有一点痛苦之意,反而露出笑脸。 也许,死是一种很好的解脱。 雷进开口道:“谢谢。”话是说给雪鹰子的。 雪鹰子道:“你完成了自己的救赎。你可以走了。” 雷进没有回头,就走了,来的突然,走的更突然。 雪鹰子看着他的背影,道:“他们真的不该来的。” 又有多少人该来到小镇,太平集不太平。 前有狼,后就有虎。 “啊”的一声传来,那是雷进的声音。 雪鹰子就站到了门外,也就看到了她们,七个人,七柄剑,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七剑。 龙云聪也看到了她们,铁铮也看到了她们。应文师父没有看到,他没有走出小屋,他在念经,超度这些亡灵。 雪鹰子道:“忽然有种想喝酒的感觉。” 雪鹰子没有去喝酒,又走进了小屋,应文师父在小屋里,没有人敢拦他,也没有人能拦他。 剑,在铁铮手里,龙云聪手里也有一柄剑,那是水剑客的软剑。 彩虹七剑就出手,出手很快,七剑同出,剑剑都狠毒,剑剑都要人命。 龙云聪和铁铮就一剑一剑的挡,他们身上已经被坏开了几道口子,血也已经慢慢留了下来。 彩虹七剑还是一剑快似一剑,她们是来找邪神的,取邪神的性命的,但是龙云聪和铁铮却阻挡了他们的脚步,只有杀了他们,才能找到邪神。 双拳难敌四手,这句话是没有错的,现在是四手难敌十四手。 龙云聪是江湖后起之辈的佼佼者,三岁开始练剑,十三岁时就杀了狼山双煞而成名,十七岁就成了江湖十剑客之一。 那毕竟是一对一,现在两个人要对付的是七个女人,女人本来就是难缠的。 铁铮也是有同感,他们两个人 已经剑剑的吃不消了。 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也是不错的。 龙云聪一个翻身,避开了一剑,站在了一边,他就看到了一个人--邪神。 邪神后面还有三个人,玉菩萨,修罗,玉玲珑。 玉玲珑,手里还是抱着那个破了的琵琶,那是邪神给她的,她拿在手里,抱在胸前,就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龙云聪就看到了她,她就是那个到邪神小屋里找东西的黑衣女子,他怎麽会和邪神在一起,又怎么会和修罗在一起。 彩虹七剑也已经停手,他们也看见了玉菩萨,那是她们的大元帅。 铁铮也看见了大元帅,大元帅也看见了他,他们都没有说话,就像是两个陌路人。 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一切都又是那么的无奈。 玉菩萨就说话了,道:“你们先回将军府。” 彩虹七剑就走,没有说话,她们能做的就只有服从。 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却突然出手,剑,在她手里,很快,就刺向了邪神。 邪神就出手,两根手指,只动了两根手指,出手很快,两根手指就夹住了她的一剑。 红衣服女人想抽剑,却抽不回,剑,就被邪神紧紧的夹住。 邪神道:“你我之间有那么大的仇吗?” 红衣服女人道:“有。” 邪神道:“有什么仇?” 红衣服女人道:“你侮辱了我。” 那一晚,邪神是利用了她才逃出将军府的,也不过是搂住她的腰,其他并没有什么的,但是,红衣服女人却将这视为她一辈子最大的耻辱,是永远无法原谅的耻辱,她要杀了邪神,才能洗刷自己的耻辱。 邪神道:“你能杀得了我?” 她是杀不了邪神的,她却道:“一次杀不了你,还会有第二次,两次杀不了,还有第三次,我一定要杀了你。” 邪神没有办法去应付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了。 玉菩萨却开口,道:“你根本就杀不了他,何必自取其辱,不自量力。” 邪神道:“好,我今天放你,不管你什么时候来取我项上人头,我都会给你机会,但是,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手指就松开了,红衣服女人就走了,她也知道留在这里只会令自己受的侮辱更大,她就走,没有回头。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玉菩萨却又开口道:“你要我见得人是谁?” 邪神没有说话,就走进自己的小屋。 小屋更破旧了,死人,都躺在地上,金和尚,火道姑,水剑客,都是死人,邪神觉得自己的小屋就像是一块坟冢,很多人都是死在他的房间里。 小屋里当然也又活人,应文师父当然是活人,雪鹰子当然也是活人。 应文师父在念经,雪鹰子就站在那里。 雪鹰子看到了邪神,道:“你回来了。” 邪神道:“是。” 雪鹰子道:“你我之间的约定期限已经到了。” --雪鹰子曾经对邪神说过:“我会等你伤养好,我再杀你。” 现在雪鹰子来了,就是要找邪神的,邪神就在他面前。 邪神道:“再给我一天时间,就一天。” 雪鹰子道:“好,明天我会来找你。” 雪鹰子就走了,明天一定会来的,他还是又时间去等的。 邪神就开口道:“姑姑,你可以进来了,叫玉玲珑一起进来吧。” 玉菩萨就进来了,玉玲珑也进来了。 龙云聪的眼睛没有离开过玉玲珑,一直看着她,看一辈子都仿佛是看不厌的。 龙云聪就看着她走进小屋。 铁铮却轻轻的将门给关上了,门已经很破了,但是,勉强还可以关上。 应文师父,邪神,玉菩萨,玉玲珑,他们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龙云聪不知道,他关心的只是玉玲珑。 铁铮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有什麽事情会发生,是大事。 铁铮就站在那里,龙云聪也站在那里,他们只有等。 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才是重要的,他自己也并不知道。 第二十四章 意想不到 屋子很小,还有死人,这是玉菩萨不能接受的,她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她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房间成这个样子的,幸好这是邪神的房间。 玉玲珑并没有觉得有什麽不好,因为她已经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时间是不长,但是足以让她铭记一辈子。 应文师父不念经了,是邪神不让他在念了。 应文师父就不念了,看着邪神,邪神也在看着他,冲他笑了,玉菩萨,玉玲珑都看着邪神。 邪神就开口,道:“玉姑姑,这就是我要你见得那个人,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玉菩萨就仔细端详着应文师父,就像是一个算卦占卜的人在给人相面。 玉菩萨并不认识这个人,从来都没有见过。 玉菩萨道:“我不认识他。” 邪神笑了,道:“那我就告诉你,他是大明王朝的皇帝--惠帝朱允炆,是太祖朱元璋的嫡长孙,是当今皇上成祖朱棣的亲侄子。” 惠帝朱允炆,朱元璋的孙子。 玉菩萨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她却相信邪神是绝对不会骗她的。靖难之役,玉菩萨是知道的,但是,当燕王朱棣攻破南京城之时,并没有找到朱允炆,找到的只是一推被烧焦的死尸,没有人能确定是不是朱允炆,燕王朱棣称帝,却并不相信朱允炆烧死了,他利用锦衣卫密探各处秘密寻访朱允炆,没有想到他竟然能躲到太平集,躲到邪神这里。 玉菩萨道:“你真的是名惠帝朱允炆。” 应文师父道:“阿弥陀佛,朱允炆三年前就死了,在你面前是应文。” 玉菩萨道:“哈哈哈,朱元璋一代枭雄,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孙子也回落到如此下场。” 邪神道:“但是,有一点你还要记住,江山还是朱家的大明王朝,不过是换了一下继承人而已。” 邪神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姑娘一定和你们大汉朝有什麽关系,很亲密的关系。” 玉菩萨道:“不错,这位就是我门大汉朝开国皇帝陈友谅的嫡孙女。” 此话一出,邪神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但是他却相信玉菩萨也是绝不会骗他的。邪神知道,当年,鄱阳湖一役,朱元璋大败陈友谅,陈友谅在鄱阳湖中流矢身亡,张定边等护陈友谅次子陈理返武昌,立理为帝,改元德寿。朱元璋兵临武昌城下,陈理出降,汉亡。 邪神没有想到陈友谅还有一个孙女在世。 邪神道:“你们就一直保护着她,教她武功,还暗地里组建了暗王朝,认为有朝一日可以反明复汉,” 玉菩萨道:“不错,我父亲遁入空门,不过问江湖,朝廷之事,一切都交给我去做,没有办法,我只有依靠玄天宗的势力来铲除异己,私下组建暗王朝,期盼有朝一日可以推翻大明,建立我大汉朝。” 邪神道:“你就收买江湖败类,为你所用。” 玉菩萨道:“不错。” 邪神道:“你为了大汉王朝,这是鞠躬尽瘁。” 玉菩萨道:“我父亲将她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自己身上的担子的重量 ,到现在却还是一事无成。” 应文师父却道:“一切都有天定,有些事强求是强求不来的。” 邪神道:“我知道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盯上我不放呢?” 玉菩萨道:“我不知道,那柄干将剑是如何到你手上的。” 邪神道:“很重要吗?” 玉菩萨道:“当然很重要,干将,莫邪铸造了这两柄上古神兵,流落江湖,我大汉皇帝陈友谅未起义之前,只是一个渔人,一次捕鱼之时,就在太湖打捞了着两柄剑。” 邪神就道:“这些我是知道的。” 玉菩萨道:“你知道的好像很多。” 邪神道:“也许,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玉菩萨道:“你还知道什么?” 邪神道:“陈友谅捞得这两柄神兵,以为天在帮他,就靠这两柄剑召集了一些穷 苦渔民参加了徐寿辉的红巾军,以后有杀了徐寿辉,自立汉王,建汉朝,自认皇帝。为了拉拢大周张士诚,居然狠心将干将剑送于张士诚,结为联邦,共同对付朱元璋,但是张士诚却只想固守自己城池,做过快乐皇帝,使得陈友谅没有了后援,以至于在鄱阳湖一役中流失而亡。” 玉菩萨道:“你知道的果然不少。” 邪神道:“知道的并不是很多。” 玉菩萨道:“我现在却想知道你是什么人?” 邪神道:“二十年前,我还只有十一岁,我师父邪皇将我带进了玄天宗,从那时候起,你就注意我,难道观察了十几年,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玉菩萨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却知道,你的身份绝不简单。” 邪神道:“是吗?” 玉菩萨道:“你刚进玄天宗,手中握着不放的居然就是那柄干将剑,只一点就足以说明你的不凡。” 邪神大笑接着道:“所以你就一直派人找我?” 玉菩萨道:“不错,十年前,你在江湖上消失,我就拍将军到处找你,为了找你,足足花了五年时间,才在这个荒凉的地方找到你。” 邪神道:“你就让将军常驻太平集,监视我的动向。我就不知道你们找我有什麽用吗?” 玉菩萨道:“因为干将剑。我们要拿回干将剑。你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不为人知道的秘密。” 邪神道:“所以,你们就将我在太平集的消息散布满江湖,就是为了将我的仇家找到我,你们从中得利。” 玉菩萨道:“不错。” 邪神笑笑,对玉玲珑道:“那一晚,将军邀我去将军府赴宴,你就到了我的小屋寻找干将剑。” 玉玲珑不敢抬头,不敢正视邪神的眼睛,她没有否认邪神说的一切。 邪神道:“你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玉玲珑也没有否认,那天她也只是掀翻了棋盘,将两部书掉在地上,仕女图也被撕掉一个角,琵琶又断了一根弦。 邪神道:“将军在我就里下了毒,以为就可以要了我的命。” 玉菩萨道:“那只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是毒佛的好朋友。” 邪神从进入玄天宗开始,就是在毒佛的药罐子里泡大的,早已经是百毒不侵了。 玉菩萨道:“将军还要自作主张,居然将五行乱人,阎王爷之流找来对付你。” 邪神道:“他想要邀功。” 玉菩萨道:“他只是想取代我的位置罢了。” 邪神道:“他却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死人是永远没有机会的。 玉菩萨道:“你已经退出江湖,干将剑对你来说,早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那就不如交还给我们。” 邪神道:“干将剑早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玉菩萨道:“那在什么地方?” 邪神道:“我早就将它送还给你们暗王朝了。” 玉菩萨道:“什么时候?” 邪神看看玉玲珑,道:“就在她离开我的小屋的时候。” 邪神道:“你们害怕我发现了你们的秘密,就将她召回去了,我是不会让人白白走一趟的, 你说的对,干将剑对我来讲,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对于你来讲又有什么意义吗?” 干将,莫邪,对玉菩萨真的有意义吗?对于暗王朝真的有意义吗? 应文师父这时候就开口了,道:“是非成败,都是明日黄花,你们辛苦劳累,勾心斗角,有什么意义。” 玉菩萨道:“你不会懂得,你们不会懂的。” 剑,莫邪剑,在玉菩萨手里,就架在了邪神的脖子上,玉菩萨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邪神道:“你真的想知道?” 玉菩萨道:“少 罗嗦,快说。” 邪神道:“你就挺好,我就是大周皇帝张士诚的嫡长孙。” 玉菩萨更不会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应文师父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和邪神认识那么久,直到现在才知道邪神的身份。 玉菩萨道:“这么说,你真的知道财神爷的宝藏。” 邪神知道,财神爷留下的宝藏,那是富可敌国的财富。 玉菩萨道:“江湖人传言,你知道财神爷的宝藏,这不是空穴来风。宝藏在什麽地方?” 邪神就将自己的左衣袖扯了下来,他的左臂上有一块刺青,邪神道:“这就是财神爷的宝藏。” 那当然不是宝藏,那是宝藏的埋藏的地点。 玉菩萨就出手,剑,很快,直削向邪神的左臂。 邪神出手却更快,右手,就紧紧将剑,莫邪剑我在手里,血,还是血。 邪神原本有更好的方法避开这一剑,但是他不想面对明天与雪鹰子的决斗,他就只有令自己受伤,才可以逃过那一战,他没有把握能战胜雪鹰子。 邪神道:“是非成败转头空,姑姑又何必呢?” 玉菩萨道:“你又怎么会明白呢?” 邪神当然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和人生轨迹。 玉菩萨接着道:“我费了那么多的心血,我不能放弃。” 邪神道:“玉玲珑呢?她愿不愿意呢?” 玉玲珑就在这里,她现在是不想在这里的,她只想和自己心爱的人过安安静静地的生活,江湖太多凶险。 玉菩萨就回头问玉玲珑,道:“公主,你的意思呢?” 玉玲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现在很迷茫,很无助,如果答应玉菩萨,她就将卷入无休止的江湖仇杀,如果向邪神表白爱意,他虽然不是自己仇人,但是上两代恩怨,又怎么去化解。 她没有说话,就跑了出去,抱着那把琵琶,那是邪神给她的,她要找自己的路,也许只有自己才能找到。 玉菩萨也追了出去。 应文师父道:“阿弥陀佛。” 邪神道:“你不怪我隐瞒自己身份那么久?” 应文师父道:“你现在是邪神,我是应文,你不是大周的后人,我也不是大明的人,你我也许都是多余的人。” 邪神道:“好一个多余的人。” 应文师父笑了,笑得很灿烂,邪神也笑了,也很灿烂。 邪神笑过后,就道:“这里已经不适合你了。” 应文师父道:“你赶我走。” 邪神道:“我并没有要赶你走,只是你非走不可。” 应文师父道:“为什么?” 邪神道:“因为我也要走了。” 应文师父道:“你要到什么地方?” 邪神道:“也许是地狱,也许是天堂。” 邪神接着道:“那就只有老天爷才能知道。” 应文师父道:“你真的要接受挑战?” 邪神道:“我没有方法逃避。” 当你没有方法逃避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勇敢的面对 第二十五章 恩怨几时休 花开,总有败的时候。 邪神慢慢走出小屋,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家,却不是他理想的圣地。 铁铮就站在那里,剑,还在他手里,他就像一个忠诚的卫士保护自己的家园。 修罗也站在那里,剑,龙泉剑,也还是在他手里,眼睛放着光,恨不得一剑就刺入邪神的咽喉,来报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邪神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 邪神就走,这个时候他只想喝酒,喝好酒,幸好,客栈里还有酒,好酒。 剑,修罗的龙泉剑,就架在了邪神的脖子上,修罗道:“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邪神道:“如果你有兴趣,也不妨过来喝点酒。” 邪神接着道:“我不想做个饿死鬼,你也一样。” 修罗就跟着邪神到客栈,他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他就跟着邪神走,仿佛一条上了钩的鱼,任凭着渔翁收拾。 铁铮也走,没有跟着邪神,而是走进了小屋,应文师父还在。 应文师父没有动,坐在那里,念经坐禅,他想为死去的人,再超度一次,因为他就要离开了,也许他们都会成为孤魂野鬼,就让他们早度超生,投胎转世。 铁铮就站在小屋里,看着应文师父。 客栈里也很乱,比邪神的小屋还要乱。 雪鹰子就在那里,桌子上还有一坛酒,好酒,三十年的绍兴女儿红,他就自己在那里自斟自饮,好不痛快。 邪神就坐到他的旁边,喝酒,吃肉。 修罗也坐到邪神的对面,喝酒,吃肉,但是,剑还在他手里。 修罗道:“凤凰在什麽地方?” 邪神没有说话,他已经不会说话,一块肥肉堵住了他的嘴。 雪鹰子却开了口,道:“在天山。” 火凤凰到了天山,那里是茫茫的大雪山,寒风刺骨。火凤凰是最怕冷的,她怎么可以承受那种恶劣的天气。 雪鹰子道:“年轻人,你把仇恨看的太重了。” 修罗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为父报仇,何为人子。” 邪神道:“你是应该来找我报仇的,如果你不来,我反倒会不舒服。” 修罗道:“十年前,你血洗麒麟府,杀死我们全家上下七十三口。这笔帐我一定会算清楚。” 邪神叹了口气,他是不会叹气的,但是,现在却叹了气,十年前那一幕幕又出现在他脑海里。 --十年前,邪神在和血娘子的大婚之夜逃出了玄天宗,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狼,孤独寂寞无助。 --他就遇见了火凤凰,一见倾心,他没有想过时间还有如此的女人,她不是一个人,她是神,是菩萨。 --他们一起漫步沙滩,看日出,登山嬉戏,那是他的快乐时光,邪神那时候就是一个人,普通人,正常人,手上没有剑,不去想江湖恩怨。 --但是,火凤凰却要嫁给麒麟府的金无情,这是给邪神的打击,致命的打击。 --他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在他们大婚的时候,他就到了麒麟府。 --麒麟府上下七十三口,都命丧他的剑下,干将剑,他就像一只发了疯的狮子,会吃人的狮子。 --他没有杀金无情,当着金无情的面,将火凤凰带走了。 --邪神是不想大开杀戒的,但是他必须带火凤凰走,江湖上都不知道,邪神知道,当时火凤凰已经中了毒,剧毒,无人能解。 --邪神就将她带到了毒佛那里,让毒佛帮忙解毒,但是毒佛有条规矩,就是玄心正宗的人是不救的,但是,邪神就自废武功为代价,让毒佛救人。 --邪神的武功是没有废掉,但是毒佛的一只臂膀却断了,那是毒佛自己砍断的,因为他破坏了自己的规矩,那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的代价就是自废了一条臂膀。 --毒佛也没有解的了火凤凰的毒。 --火凤凰就死了,邪神不是神,火凤凰才是邪神的神,那是他的血,他的肉,他的灵魂。 --邪神不想就这样将火凤凰就这样埋葬,他要让她活着,在他的生命了永远活着,火凤凰是美丽的,邪神不会让她老去。 --邪神就想到了天山,那里有千年寒冰,他可以做一个冰棺,让火凤凰永葆青春,永远漂亮。 --他就到了天山,凿了冰棺,将火凤凰埋葬在天山。 --邪神就到了这太平小镇,建了这间客栈。 --他可以每天都去断壁残垣,那是古楼兰的断壁残垣,他可以站在高处看见茫茫的天山,那里有他的灵魂。 邪神道:“你不想见见她吗?” 修罗当然想见她,想的发疯发狂,那是他的女人,在自己大婚之日跟别人走掉的女人,他还是要想她。 邪神道:“你为了报仇,自毁容颜,你觉得值不值?” 修罗道:“没有值不值,只有肯不肯,能不能。” 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并不是做这件事值或时不值,只是要看你肯不肯去做这件事,能不能去做这件事。 邪神道:“你本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 修罗道:“是,但是我害怕,如果我不辛苦,也许我就会忘记什么叫仇恨。” 邪神道:“也许吧。” 他们就喝酒,吃菜,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也许过了今天他们就不一定能够在吃到肉,喝到酒了,死人是不需要吃饭喝酒的。 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决斗是不可避免的。 为了天山冰蟾,邪神出手杀死了玉鸷子,那是雪鹰子的师弟,雪鹰子本就不是为了玉鸷子才来找邪神的。 江湖上都尊称雪鹰子为剑神,他出剑的时候很少,江湖上没有几个人值得他出手,但是邪神却是例外。 邪神也是用剑的,剑客中的剑客,出手很快,如果邪神没有遇见火凤凰,不发生这一切,邪神就会成为新一代剑神。 雪鹰子将邪神当成神,剑神,两代剑神之间的对决。 邪神也是不想跟雪鹰子对决的,没有人抵得住他的轻轻一剑,邪神也没有把握能战胜他,但是,他也想试试,他想去证明自己就是第一个从雪鹰子剑下逃生的人。 --飞天虎雷进确实在雪鹰子剑下逃生,因为雪鹰子那一剑根本就没有刺出。 修罗本就是来找邪神报仇的,这一天他已经等的太久。 --这种仇恨伴随了他十年,十年前邪神将火凤凰带出麒麟府的时候,他就开始恨,恨天恨地,恨自己。 --为了找到邪神,为了见到火凤凰,他走过南,闯过北,流过汗,流过血,就是没有流过泪,他的泪已经流干了。 --直到有一天,他见到了将军,将军也是找邪神的,他们就成了朋友,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他就跟着将军到了太平集,将军府。 --五年来,他更是生活的不如意,每一天都在煎熬,每一天都可以看到邪神,却奈何不了他,这是老天对他的考验。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熬过来的,忍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他做到了,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他只有忍耐。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就在这一天,他和邪神终于要有一个了断。 了断很简单,两个人,两柄剑,谁的剑快,谁就是赢家,谁的剑慢,谁就是输家,不是输,是死。 修罗的剑快,但是他却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战胜邪神,邪神不是人,是神。 修罗却还是要找邪神,决战,他的决战,不是能不能战胜邪神,而是敢不敢,他不会去考虑生或者是死,他考虑的是自己的尊严,是麒麟府的名誉。 他不会让父亲母亲白白死去,他要用自己的血来捍卫自己的尊严。 剑,龙泉剑,剑就在修罗手里,邪神手里也有东西,不是剑,是酒,好酒,他还在和雪鹰子对饮。 邪神仿佛已经忘记了修罗的存在,他只想喝酒,喝的大醉,醉到死,忘记凡尘这一切,找到真正的自我。 酒,好酒,邪神喝的太多,比雪鹰子喝的还要多,雪鹰子喝酒很慢,所以,没有醉,但是邪神醉了,真的如一滩泥,醉倒在地上,像个死人。 修罗原本想出手,对付邪神本就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但是他没有出手,背后伤人不是他的风格。 这是他最好的机,他没有去把握。 雪鹰子道:“你不动手,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修罗道:“为什么?” 雪鹰子道:“你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死人了。” 明天,雪鹰子就要和邪神决战,决战之后,邪神就是一个死人,没有人能从雪鹰子的剑下逃生,邪神也不可以。 “他已经是死人了”是雪鹰子说的,因为雪鹰子有足够的把握战胜邪神,邪神还有一天时间的生命,这一天他却大醉了。 雪鹰子道:“当然,你想在可以出手杀他的。” 修罗道:“我不会杀他的。” 雪鹰子道:“他现在就像是死人,连三岁的娃娃都可以杀的了他。” 修罗道:“忽然间,我又不想杀他了。” 雪鹰子道:“为什么?” 修罗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十年的痛苦煎熬,就在这一瞬间,没有为什么的,就放弃了自己已经到手的机会。 人,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 修罗就走出了客栈,他不想呆在这里,他现在却想见见火凤凰。 修罗就走了,没有说什么,就走了,去了天山,火凤凰在等他。 修罗死之前想看看火凤凰,给她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雪鹰子开口道:“他已经走了。” 邪神,真的是邪神,邪神就站了起来,一切都是装的,邪神没有醉。 雪鹰子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邪神道:“我不想杀他。” 邪神已经很久没有动剑了,但是,邪神还是有自信能战胜修罗,邪神出剑,是不会给任何人机会,他的剑下只有死人。 雪鹰子道:“你认为他的明天是什么?” 邪神道:“很难讲,就像你我也都不知道明天是什么一样。” 雪鹰子,邪神,剑客,对决,生或者死,没有人知道结果。 那已经是明天的事情了,今天还没有过完,又何必想到明天呢? 雪鹰子道:“他去了天山。” 邪神道:“他早就该去看看的,那里埋葬的是他的女人。” 雪鹰子道:“人,看不破的就是爱情。” 邪神道:“这也是人称之为人的原因之一。” 雪鹰子道:“我这里还有酒。” 邪神道:“我却不想喝酒。” 雪鹰子道:“那你想干什么呢?” 邪神道:“我现在只是需要一柄剑。” 他是一定要有一柄剑的,明天他要面对的是雪鹰子,那是剑神。 剑,并不好找,也是不难找。 邪神就去找剑。 雪鹰子没有动,还是在喝酒,很慢,自斟自饮。 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就只能等,等明天的来临,明天是一个大日子。 大日子,当然只是雪鹰子,其他人,明天不过就是今天的继续。 第二十六章 英雄没有末路 黄沙飞扬,马蹄阵阵。 这里不是管道,是小路,两匹马,两个人,一人一骑。 铁铮就在马上,应文师父也在马上。 他们离开了太平集,是邪神要他们离开的,邪神也离开了,去了哪里,也许是天涯,也许是海角,没有人知道。 他本就不想让人知道。 邪神是第二天离开的,天还没有明,邪神就离开了,那一晚,雪鹰子却醉了,他是不想醉的,但是如果你喝了有蒙汗药的酒,你就会醉的,药当然是邪神下的,那不是醉,是昏迷。 邪神本就是不想和雪鹰子决战的。 邪神就走了,没有留下一点消息,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雪鹰子也走了,回天山了,是带着那坛酒走的,只有那坛酒才能给他点回忆,关于邪神的回忆。 龙云聪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玉玲珑到了那里,也许他就在那里,他是跟着玉玲珑走的。 太平集现在太平了。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伤感。 应文师父就走了,他没有理由在那里呆下去了,只有走,走到什么地方,也许也是天涯,也许就是海角,他是不知道的。 走到什么地方就算什么地方。 铁铮就跟着他,应文师父是他的皇上,他是臣子。 他们就走了,没有回头,太平集没有什么留恋。 “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四大皆空相。 历尽了渺渺程途,漠漠平林,叠叠高山,滚滚长江。 但见那寒云惨雾和愁识 受不尽苦风凄雨带怨长, 雄城北,看江山无恙, 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 应文师父只留下这么一段词,消失在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