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的血族新娘》 第1章 转校生 虽然是九月了,天气依然很热,到处都是细密的蝉声,在绿树环绕的校园里。 从高三一班的窗口望出去,到处是一片苍翠的绿色,学校依山而建,山上有各种各样的植物,层层叠叠的有松树、柏树、樟树、枫树、银杏树、水杉、和夹竹桃等,从高到低,树木们重叠簇拥,丰沛浓绿的生命力活泼泼地满溢出来。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河,河水很清澈,夏天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有人在河里游泳,嬉笑成群。 看着这山、这水,人的心情也会自然而然的轻松起来——哲平觉得似乎可以把高考的压力远远地抛在脑后。 当他的目光调转回课本的时候,瞥了一眼夏洛。 她是刚来到这里的转校生,是个安静的女孩子。 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的时候,都很少说话,总是静静的望着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这时候,窗外的微风拂过她的脸,她的发丝随之轻轻飘动,有种恍若隔世的脱俗美丽。 她的皮肤很白,白得好像是透明的,连血管都能看出来,这是一种不太健康的白,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她五官无可挑剔,像是每分每毫都经过最仔细的巧妙安排,以最精确的比例组合起来,简直可以说是上帝所造的一件杰出艺术品。 夏洛的美丽是全班也是全校公认的,几乎从她踏进校门的一刻开始,整个学校就像炸开了锅,所有的男生都注意她,所有的女生也都注意她。不论是出于爱慕,还是出于嫉妒,这都使得夏洛走到哪里都成为焦点。 也许是这个校园安静了太久,也许是夏洛的美丽足以惹起一场风暴,总之整个校园都不像以往的平静,到处都在议论她。 有人说,她的家族可能是世袭贵族; 有人说,她的美貌可能是源于有多国的混血血统; 有人说,她是被包养的情妇,为了躲避风险才来到这里。 她没有什么朋友,上课、吃饭,任何时候都是独来独往,看起来难以接近。 正是因此,她的神秘、她的冷淡使得人们更加好奇,更加想要了解。 他原本只是想迅速的装作漫不经心的看她一眼,可是仿佛有种魔力,使得他的目光一接触到她,便情不自禁的驻足,难以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夏洛回过头——就在那一瞬,令哲平感到惊异的事发生了。 她的眼眸竟然是紫色的!那是一种幽深而又绚烂的颜色,神秘莫测,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猛地眨了眨眼睛,想要想要看得清楚一些,就在这时侯,老师叫了夏洛的名字,提醒她不要走神,她低头看起书本,而哲平也转过头,不好意思再看她。 紫色的眼瞳——是错觉吧? 高三,一开学就显得气氛很紧张,哲平原本每天下课要去踢球的,现在也凑不齐人,只好和低年级的同学一起,幸好他是个很开朗的人,要不了几句话,就能和人群打成一片,到哪里都是吃得开。 这天放学后,哲平刚要去操场,班长林洁说:“大家都留下,谢老师等会来。” “做什么呀?”立刻有人皱紧眉头,要知道谢老师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她教英语,要是有谁默不出单词,管你有多少作业,罚抄一千遍没得商量的那种。一听说她要留堂,教室里顿时一片唉声叹气。 “我怎么知道,估计是听力吧!”林洁说。 班长果然没有猜错,全班都被留下来做英语听力测试,这可叫哲平头大了,笔试他没有问题,可是一听到这些老外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什么,他的头脑就变得糊里糊涂的,他不时的偷瞄一眼坐在边上的夏洛,她好像都听得懂,纸上不时传来沙沙的声音,于是对夏洛使了一个眼色。 虽然隔了一条走廊,可是他的眼睛好得很,夏洛也心领神会,将答案故意向他那边挪一挪,哲平眼明手快,迅速的将答案记下。 “赵哲平!你在干什么?” 讲台上突然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原本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听英语被这么突兀的打断,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对着他。 哲平拍了拍脑门,这下完了。 “等会你留下,重做!还有你!”谢老师看了看夏洛。 夏洛波澜不惊的看了看老师,什么也没说。 测试完后,太阳已渐渐下山,大家都走了,只剩下谢老师、哲平和夏洛。 不出所料,谢老师先是思想教育一番,然后就是两人重做。 谢老师三十多岁了,还没成家,似乎永远都不急着回去,班上的同学都说她有点变态,三天两头留堂,想方设法折磨他们,仿佛这样能到的某种精神上的满足。 不管什么原因,哲平都懊恼得很,因为他仍然是什么都听不懂,只能靠猜的,点到什么是什么。 交上答案,谢老师不满的皱了皱眉,说道:“赵哲平,你的听力这样下去不行,应该多像夏洛同学习学习才是。” “是!” “这样吧,把你的邮箱告诉我,我发一些题目给你,你做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进步。” “是!”哲平只好邮箱写给谢老师。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谢老师终于松了口。 哲平嗯了一声,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收拾东西,看到夏洛心里觉得很歉意。 夏洛收拾好书包,哲平和她一起走出教室。 他和她并排走,心里有些紧张。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努力想笑得自然一些,可是却觉得肌肉绷得很紧,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说话呢。 夏洛看了他一眼,说:“没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很淡,有一点微微的沙哑,就像秋天的小雨落在叶子上渐渐掉落的声音。 “那些你都听得懂么?”哲平问。 “还好。” “真厉害啊!我都不知道里面在说什么呢。”说罢,他叹了口气,然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挠了挠头发。他的头发不很黑,有点亚麻色,和他那小麦色的健康皮肤匹配得相得益彰,笑起来的时候好像阳光都撒到他身上。 他是属于阳光的男孩子。 夏洛的嘴角轻轻上扬,有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没有真的笑,只是那微妙的弧度一样美得让人着迷。 哲平怔了怔,继而特意注意了一下,她的眼瞳,是黑色,没错。 那天,一定是他眼花了。 校园此时已经很安静了,很多老师都已经下班,高三一向是放得最晚,而他们又是最后走,所看到的是一片暮色中空旷的景色。 夕阳的光辉打在每一寸土地和树木上,柔和中有淡淡的凄美。这时有一只不知名的鸟儿飞过,扑动的翅膀在空划出美丽的弧线。 车站就在校门口对面,站牌很旧,里面的铁锈都暴露了出来了,首末班车的时间也模糊不清,要是第一次坐这辆车,一定看不出上面的字。 “真应该换一块新的牌子,”哲平说:“连车都换新的了,站牌却还是旧的。” 夏洛抬眼看了看,轻轻的嗯了一声。 “对了,你坐什么车回家?”他问。 “801路。” “这么巧?我也是坐这辆车,可从来没有遇到过你呢。” “我住得很近,走走也就十几分钟,所以也不是经常坐车的。” “哦,那你可以晨练跑来上学,呵呵。”哲平笑了,露出白玉般的皓齿。 “恩,我打算买一辆脚踏车。” “这么近的路,骑车很好啊,801路太少了,有时候一等就是20分钟,有这时间,你都到家了!” 801路末班车6点半就没了,好在那时候还有一班校车,要是错过的话,只有打车。可是这里打车也不容易,因为靠近郊区了,晚上很少有出租车经过。 夏洛点点头。 两人继续车站等车。 哲平仍然觉得有点像在做梦。这个传言中冷淡美丽的夏洛此时此刻就站在他边上,很真实,很平近易人,他们就好像普通同学一样的相处得自然融洽,没有隔阂,为此他甚至要感谢刚才的留堂了。 “夏洛以前在什么学校呢?” “圣乔治中学。” “哦?听起来像外国的学校。” “恩,在英国。” “怪不得你英语这么好!”哲平有些惊讶。 夏洛浅浅的笑了笑,她笑起来脸上有雪梨般可爱的酒窝,这小小的涡旋在哲平的心里却掀起重重的涟漪,使他有一阵恍惚,恍惚间他听到夏洛转了话题:“你的名字听起来像日本人。” “恩,我是混血儿,我爸姓赵,我妈是日本人,所以就取了一个不洋不中的名字。”他呵呵一笑:“要是可以把英语换成日语的话,我就不会这么头疼了!” 夏洛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但是哲平的心跳却加快了。 那一双怎样美丽的眼睛啊,那长长的睫毛像是遮住了几许心事,却更加让人好奇,那湖水般柔和而深沉的眸子,不管是黑色,还是那错觉中的紫色,都叫人情不自禁要被吸进去,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 正在这时,801路来了,这是一辆崭新的中巴,蓝色的车身,每个位子的间距都很宽敞,因为这里去年划入风景区,为了城市的形象巴士也焕然一新了,而哲平一点也不用担心那疯长的身高使得自己像挤其他公交的时候两腿便扭的圈着,现在舒坦多了。 两人坐在一前一后的位子上,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夏洛望着窗外,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色也依旧是苍白的,可是那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比白天的时候还要明亮。 时间过得飞快,两站路一眨眼就过去了,夏洛起身下车,到了车门前,哲平对她说了一声:“明天见。” 她对他摆摆手,下了车。 第2章 流言 夏洛的美丽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她惊世骇俗的美丽,她的更衣箱里经常会被塞进各种各样的情书,可她从来都不看一眼就丢进垃圾箱里。 因为容貌太过出众,学校里,车站旁,任何她可能出现的地方总是有形形色色的男生来寻觅她,等候她,讨好她。 她对那些莫名的追求者看都不看,这恰恰增加了她的神秘感,尽管她对谁都爱理不理,尽管她依旧我行我素,仍然不知有多少仰慕者源源不绝在任何一角落等待或制造一场看起来像是意外的邂逅。 相对这些人而言,哲平觉得自己幸运得多了,开学两个星期,他就顺利的和夏洛说上话,而且与她一同坐车回去,这是别的男生梦寐以求的吧? 可是这样的夏洛很快引起女生们的不满。 一天,哲平还没进教室就听见有几个女生在议论纷纷。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清高得要命?!” “自以为是的家伙!” “那爱理不理的样子分明是瞧不起人么!” “举止装成大小姐的样子,家里很穷也说不定!” “对!你看她每天都是走路来上学的!” “不过是有几分姿色的穷光蛋罢了!” 哲平在门口停了停,他知道她们在议论谁,这让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他甚至有种冲动,大声的对她们说,夏洛绝不是这种人。 就在这时候,他的身后走来一个人,脚步很轻,一直到他的旁边他才觉察出来。 是夏洛。 他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只看到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然而只有几秒的时间,她便迈起脚步走进去。 说话的几个女生看到她来了,便四下散开,各回各的座位去了。 这样的流言很快便漫天雪花般传了出去,更夸张的是传到后来竟然成了夏洛交过无数男朋友,因为躲避感情债才来到这里的,可见她是多么的水性杨花,所有的清高冷淡都是假象。 奇怪的是不管传得怎样难听,夏洛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不管别人背后议论什么,有时候甚至就在她的身边与她擦肩而过,她也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哲平有些担心。 他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虽然看起来有点冷漠,但是并不像大家议论的那样,她并不难相处。他不明白那些明明都是流言,她为什么要默默忍受,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不屑于澄清呢? 英语课。 九月的阳光如透明的琉璃,炫目晶莹在她优美的唇角。 尽管谢老师看了她半天,可是夏洛仍然无知无觉,她宁静的看着窗外,好像身处另一个世界。 “夏洛同学!”谢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虽然你的基础很好,但是也不要开小差,知道吗?” “哦。”夏洛回过神,目光回到了课本。 那绵长而又刻板的文章让哲平昏昏欲睡。 英语,英语……是不是因为大和民族的发音先天存在缺陷,而他偏偏将这种缺陷继承得滴水不漏,所以怎么学也是不能提高不能进步的呢? 终于快要下课了。 下一节是体育课。 从高二开始,体育课就被无情占去好几节,现在高三了,这种情况就变得更加频繁,哲平祈祷这节体育课可以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开始,但是令他懊恼的是,谢老师似乎早有预谋,下课铃声还没打完,她就开口道:“我再安排一次听力测试,加上下课时间最多半个小时,不会占用很长时间的,大家做完了再去上体育课。” 哦!天!体育课一共才45分钟! 这可恶的老妖女!哲平心里暗骂着。 上次发到邮箱的题目,他做了几套,好像也没什么感觉,今天听起来似乎有一点明白了,可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悄悄看了看夏洛,她竟然趴在桌上,样子好像是睡着了! 可想而知谢老师的脸色有多难看了,上课的时候就在开小差,现在倒好,居然在睡觉!她走到夏洛面前,猛烈的咳了几声,拍了拍她的桌子,她才慢慢睁开眼睛,睫毛湿漉漉的,眼睛里隐约含有水汽,她茫然的看着谢老师,好像还在梦境里没有恢复过来。 “夏洛同学,请你不要在这个时侯睡觉。” “哦。”她支起身体,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看着题目,眼神有点愣愣的,胡乱的写了一器,最后几题的时候还是趴在桌上,谢老师看得简直要抓狂了。 “喂,”哲平推了推夏洛,提醒她听力测试已经结束了,他无意间触到了她的胳膊,她的胳膊同她的脸一样很白,皮肤很细很滑,像丝缎一般,只是那轻轻的一触,他顿时脸红了,接下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哲平,怎么还不走啊?”这时有人叫他,抬头一看,是刘凯。 刘凯看到哲平在叫夏洛,有些意外,他走上前来问:“怎么了?” “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病了。” “哦?”刘凯看了看夏洛,也叫了她一声。 可是她好像睡得很沉,完全没有反应。 “夏洛!” “夏洛!” 两个人都叫她的名字,可是她仍然没有动。 “你摸摸她的额头。”刘凯说。 哲平伸出手去摸,然后背脊有些僵住。 “怎么样?” “应该没有发热。”是的,她的额头一点也不烫,相反,还觉得凉凉的呢。 哲平伸手去摇晃她,也没有反应,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昏迷状态。 这下哲平慌了,刘凯也慌了。 “怎么办?” “先送她去医务室再说!”哲平不由分说的抱起她。 她的身体是这样柔软,他一阵心悸,连腿都觉得微微颤抖,可是情况危急,无暇去想,只希望能快点到医务室。 正当他迈步走出教室,怀中的夏洛突然动了,她低低的呻吟一声,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躺在他的怀里,有些吓到了,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哲平也吓坏了,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醒过来,手一松,随着“啊!”一声,夏洛被摔到地上。 “见鬼!”夏洛嘟哝一声,揉了揉身体,哲平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伸出手要扶她,她完全不领情,径自扶住门槛站起来。 还是刘凯解开了围:“这到底怎么回事?夏洛,你怎么会晕过去,是不是病了?” “我没病!”她皱眉道。 “我们也是担心,怕你出事情,正要送你去医务室呢!”刘凯说。 夏洛看了哲平一眼,哲平的脸此时已经通红,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的热度,能把鸡蛋都煮熟了,他绝没有侵犯她的意思,可是她显然误会了…… 于是他拉起刘凯就走,刘凯还嚷嚷着要夏洛道歉呢! 随着两人身影的远去,夏洛虚弱的靠在墙上,眉头紧蹙,下意识的咬着嘴唇,抱住自己的胳膊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侯?可恶! 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她迈着艰难的步子走到座位前,正要取书包回去,门口突然出现几个女生,一共有五、六个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有事么?”夏洛问。 “有啊!”不知谁发出一声冷哼,为首的一个短发方脸的女生不由分说的上来就拽住她的胳膊,夏洛痛得叫了一声,另一个女生狠狠掐了她一把说:“老实点!”几个人连拽带拖的把她向厕所拉去。 夏洛被推进厕所,接着门被“砰”的关上,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她的目光闪了闪,警觉的看着几个人。 几个女生气势汹汹的将她围住,她下意识的握住拳头,问:“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哈哈,你说我们请你到这来想干什么?” 短发女生伸手去扯夏洛的头发,夏洛吃痛叫道:“ 你放手!”想要挣扎,无奈双手都被押着,根本使不出力。 “大名鼎鼎的夏洛!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短发女生冷笑道:“你叫呀!看看谁会来救你?”说罢,摸她的脸,唏嘘道:“真是白得惊人那,你们说是不是像死人一样白?” 几个女生哄笑起来。 “是啊,她是从古墓里来的吧!” “哎呦,你以为她是小龙女啊,能比吗?” “说的没错!外表一副清高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刚才在教室里还和两个男生拉拉扯扯不清呢!” “真不要脸!” “原来是专门勾引人的贱货!” 众女生你一句我一句的骂着,越说越起劲,越骂越得意。 这时短发女生狠狠的捏着夏洛的脸,似笑非笑道:“多美的一张脸啊!可稀少了点血色!我来帮你上点腮红吧!”没一会儿夏洛的脸就红了一大片。 “哈哈哈……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真是活该!”短发女生得意的笑着,又去捏她另一边脸,口中振振有词道:“对称才好看嘛!” “我警告你们,现在就闪开,否则我不客气!”夏洛虚弱的叫道。 任何时候,她都不会怕这几个女生,可是今天…… “不客气?好啊,那你不客气试试看啊!” “我看你不如求饶吧?哈哈!” “你承认自己是贱货就让你出去,否则想也别想!” “听到没有?”短发女生得意的斜睨。 夏洛咬了咬牙,突然扑上咬住她的手指,女生只觉得一阵钻心疼痛,鲜血一下子流出来,她愤怒的要拔出手指,可是夏洛咬得那样紧,大半个手指都陷在她口中了,她甚至听到“咯吱”一声,好像是骨头断掉的声音。 “给我打!我就不相信她不松口!”女生疼得歇斯底里的叫着,一阵疯狂的拳打脚踢向夏洛袭来。 可是夏洛始依然没有松口,尽管她已经不知挨了多少巴掌多少拳多少脚,尽管她的衣服被撕破,头发也被扯掉了一把,可是她全然不顾这些,直到那个女生疼得几乎昏过去,所有人都来掰她的嘴,撬开她的牙齿,那个女生才终于拔出手指。 “啊!我的手!”女生惨叫了一声,看到自己的手指完全发白,一点血色都没有,麻木得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她恼羞成怒看着夏洛,眼里要喷出火来,叫道:“打!给我往死里打!今天我不叫她吃不了兜着走我就不姓方!” “原来你姓方啊,和你的脸一样!”夏洛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 “啪!”这女生一巴掌打在夏洛脸上,顿时夏洛的脸更加红肿。火辣辣的疼痛。 姓方的女生发疯一样的呼喝道:“我要打死你! 她这么一号召,立刻所有的女生都围了上来,再一次的拳脚相加。 夏洛被逼到墙角里,她没办法,只好双手抱住头。 正在这时,门口有动静。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开门!” 几个女生这才停手,把夏洛推到厕所最里面,关上门。 打开门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高三一班的班主任黄婉伶,她一脸疑惑也带着些许不满的看着几个女学生,皱眉道:“里面闹哄哄的干什么?” “没,没什么!”姓方的女生双手背着,因为疼,又要拼命忍住,她嘴角挤出快要抽筋的笑容回答。 几个女生有点心虚,但是某种团结的力量让她们异口同声的说道:“没什么,老师!” 黄老师孤疑的朝里面望了望,几个女生趁着当儿一溜烟的跑了。 黄婉伶来不及叫住她们,摇了摇头,这个女生她不是很熟,但是好好的把门锁起来一定有什么问题,于是她往里面走去看个究竟。 她一扇扇门的推开来,到最里面一间的时候,她呆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女孩子,浑身是伤的女孩子。 “夏洛,这是怎么回事?她们几个为什么要打你?”黄婉伶回过神来,连忙扶住她,焦急的问。 夏洛低下头不说话。 为什么? 为什么? 她怎么知道为什么? 就算知道为什么又能怎样? 第3章 惩罚 夏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轻轻推开黄婉伶,蹒跚的走出去。 黄婉伶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很年轻,硕士研究生刚毕业一年多就来到这里,还是托了关系的。 这个学校是全省最好的学校,无论师资还是环境,软硬件设施都属一流,在这里上学的孩子都有一定的家世背景,她一直天真的以为这样家庭出生的孩子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眼前的情况叫她难以置信——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这个学校! “站住!”她走上前去,看了看停住脚步的夏洛,说:“我陪你去医务室!” “不用了。”夏洛抹了抹嘴角的血,满不在乎的说。 “这怎么行?回头我要把那几个女生都揪出来,好好的对峙,太不象话了!怎么可以几个人欺负你一个?!要是我不来怎么办?那还得了了?!”黄婉伶立刻做出了决定。 “我说了不用了。”夏洛冷冷的看着黄婉伶,黄婉伶怔了一下,她从没见过这样不容拒绝的目光,那目光仿佛有一种穿透力,将她的双脚都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学生? 她身上似乎有种神奇的、摄人心魄的力量——被那样的眼神盯着,根本都无从拒绝! 这时候,下课铃声响了,被占去一大半时间的体育课终于结束。 谁也不知道这短短的二十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哲平打了场篮球,浑身是汗,心里面始终很惦记夏洛,一下课就冲回教室,可是教室里一片空旷,夏洛的书包还在桌上,人却不知去向。 他呆了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一个箭步往外冲去。 夏洛,你在哪里? 他像无头苍蝇一样的一路奔走,跑到医务室,没有! 餐厅,没有! 究竟在哪里? 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不知是跑得太快还是太着急,他甚至觉得快要无法呼吸了!他跑遍整个学校都没有找到她,有一瞬,他甚至以为她失踪了! 最后,他在校外的小河旁找到了她。 她坐在桥墩旁边,双手环着腿,下巴枕在膝盖上,出神的看着面前的河道。 河道并不太宽,河岸旁的柳树已经落了叶,一根根柳条无精打采的耷拉着。 但是水很清澈,映着那蓝得仿佛透明的天空,可以听到水流动的声音,缓缓的、柔柔的,荡漾在面前,又好像流淌进心里。 他还没有开口,她先开口了。 “你知道这条河通到哪里吗?”她缓缓的问。 “夏洛!”他走到她面前,有一刹那,他怔住了——尽管她的衣衫破了、头发乱了、脸也肿了,浑身上下到处是伤,可是她看起来却仍然是惊人的美丽,有种妖异的紫色在她的眼瞳一晃而过,她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夏洛!你还好吧?”他关切的问。 她低下头,好像没听见他的话。 她恍恍惚惚的说:“这条河通往紫竹山庄呢!你知道紫竹山庄么?” “恩,听说过,就在这附近。”他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心疼的看着她。 过了几秒,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安的抬起手,伸向她。 “夏洛,你……痛么?”他帮她整理凌乱的发丝。 那柔软的发丝琴弦般的拨动着少年的心。 她怔了怔,摇摇头,然后轻轻的推开他。 “谁对你做这样的事?我饶不了他们!”他忍不住问,双手紧握成拳。 “没什么,我很快就会好。”她嗤之以鼻的笑了笑,似乎根本没当回事。 “夏洛,你不要害怕,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不能看着你受欺负!” 夏洛眯起眼看着哲平,轻柔而冷淡的说:“谢谢你,但我的事,自己能解决。” 然后她站起来,整了整衣衫,优雅而利索的弹去裙子上的灰尘,迈开脚步。 “你去哪里?” “拿书包。”她没有回头,接着往前走。金色的阳光镀在她身上,使她看起来像一个神秘而美丽的精灵。 这样的她,是不容得任何人侵犯的! 无论如何,即使她拒绝,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我和你一起去。”他跟上来。 两个人沿着河边走,这里应该算一条到学校的小路,只要三五分钟就能到学校的后门。 “夏洛,你真的没事了吧?”半路上,他还是很不放心。看到她受伤一瞬所产生的揪心疼痛,迫得他几近无法呼吸,几乎同时,他深深的明白,也狠狠的下定决心,他要保护她——绝对不能让她受伤害! “哲平,”夏洛突然停下脚步,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或许,值得担心的不是我。” “什么意思?”他有些不明所以。 她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两天后,他总算明白了。 那天刚刚放学,奇迹般的没有任何老师留堂,像是潜意识的给大家充分的时间迎接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当夏洛刚刚走到门口,就碰到几个样子狼狈的女生,她们个个眼泪汪汪,一脸的委屈的表情,而这个表情在看到她以后简直变成胆战心惊——没错,这就是几天前对夏洛动手的六个女生。 首先开口的是姓方的女生,她抹了抹眼泪,完全没了当时嚣张跋扈,而是低声下气的说:“夏洛,对不起!请原谅我们!” 然后是一连串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由于是放学的人流高峰时刻,全班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然后隔壁班的也来了,然后全校的人都来了。 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除了开学典礼,校园恐怕还没这样热闹过。 所有人都在好奇,这几个女生为什么来道歉?为什么她们有耗子见了猫的惊恐表情? 夏洛的表情异常平静,好像完全是意料之中的情节毫无保留的发生,她的嘴角蠕动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见夏洛没什么反应,女生们的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哭声震天,边哭边叫: “夏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方琴琴叫我的!我跟你无冤无仇啊!” “夏洛,我也是被逼的!” “对不起,夏洛!” “我不知道你是紫竹山庄的人,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不会……” “饶了我们吧!求你了!” 紫竹山庄? 那天夏洛提到过的紫竹山庄——哲平注意到,几乎所有人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变。 没错,紫竹山庄。 紫竹山庄在这座城市里至高无上,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紫竹山庄的主人是据说是一个古代某个皇族的后裔,他们有着无以伦比的高贵血统和强大势力以及富可敌国难以估量的财产。 在这座城市,每个人对紫竹山庄都充满无限敬畏,也透着无限的向往,没有人可以完整的说出他们有多少产业,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的面目是什么样子。 但是有一点大家都很清楚,那就是这个学校属于他们的产业之一,他们是这个学校唯一的股东,换句话说,紫竹山庄的人可以决定任何一个学生的去留。 而夏洛,竟然是紫竹山庄的人!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紫竹山庄的人怎么会每天步行或者挤公交来上课? 紫竹山庄的人怎么会连手机都没有? 虽然没有见过紫竹山庄的人,可是想象中绝对不是过着夏洛这样的生活! 这些女生原本只是看她不顺眼想教训教训她,让她看到她们只能害怕的低下头,可是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事发的当晚,紫竹山庄那边就来电话找 到黄婉伶,黄婉伶不敢含糊,把所知道的都告诉那边,于是第二天肇事的女生都收到警告,必须在所有人面前向夏洛正式道歉,否则,她们就要永远离开这个学校并且在这个城市也不会有学校接受她们! 这绝不是开玩笑的,紫竹山庄的人开了口,那就意味着绝对没有商量余地,这几个女生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千错万错都是没搞清楚就去招惹了根本惹不起的人,现在除了求她原谅,根本是别无他法! 哲平看着夏洛,接下来,她会怎么做? “我不认识你们。”夏洛冷冷的抛下这句话,在大家讶异而不解目光中,拨开人群往外走。 女生们既尴尬又忐忑的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走了两步,夏洛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那儿的人。” 这就更叫人意外了。 大家面面相觑。 怎么会呢? 紫竹山庄的人是何等低调,绝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出面说话的,而且,能够与他们攀上关系,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呢,哪怕是被那里邀请过的人,也有炫耀的资本呢!夏洛却好像要和那里划清界限似的,她真的清高淡泊到如此程度吗? “夏洛同学!”黄婉伶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是当事人,又是班主任,这时更有必要出面解决。 她走到夏洛面前说:“事情的原因和经过我已经弄清楚了,是这几个女生不对,她们单方面的挑衅和攻击你,为此校方一定会做出严厉的处分,现在她们是有诚意向你道歉,我也希望你能够接受,给她们一个改过的机会,你说呢?” ——事实上,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校方,就连黄婉伶自己也被校长责备了一通。 “黄老师,”夏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几个昔日凶神恶煞而今可怜兮兮的女生,淡淡的说:“这件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真的吗?这么说你接受了?” “我……”她犹豫了一下。 “夏洛,你一定要原谅我们,不然我们就要被赶出去啦!” “夏洛,是我们不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几个女生见黄婉伶说情,也纷纷跟着求情。 夏洛叹了口气,终于点点头。 然后看着那几个女生如获大赦的转忧为喜,那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表情实在有些滑稽可笑,但是她却笑不出来,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复杂矛盾情绪—— 其实,谁心里都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紫竹山庄,如果不是紫竹山庄,她们不会道歉,可能以后还会找她麻烦;可如果不是紫竹山庄,事情也不会闹得这么满城风雨—— 现在这样,无论如何她也撇不清和那儿的关系了。 “这样就好,我希望同学们都能够和睦相处,再也不要发生类似的事情。你们几个女生,听到了吗?”黄婉伶原本严厉的语调变得柔和一些。 “是,是。黄老师!” “谢谢黄老师!” “我们以后一定和睦相处,互相关爱!”方琴琴一个劲儿的点头。 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的阴霾和嘴角闪过的冰冷弧度,那仿佛是一种透露着恨意的暗示——夏洛,走着瞧! 夏洛走过哲平身边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宁静。 所有人都成了隐形的,所有的喧嚣都无影无踪,她轻轻的走过,恍如冰花在雾气里缓缓绽放。 第4章 紫竹山庄 第二天,下起了雨。 整个校园浸泡在雨水中,一切都变得透明。 枝桠茂密的树木被淋湿,树叶在细雨中沙沙作响。 这节是政治课,夏洛依旧用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 雨中的世界,很美呢…… “夏洛同学,请你谈一谈你对‘经济基础决定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的理解。”政治老师突然要她回答问题。 她转过脸,然后站起来,说:“在人类社会中,金钱决定统治阶级。” “还不是很确切,你坐下吧,要注意认真听讲。” 她坐下去,微微低下头。 那侧脸的弧度很优美,从哲平的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看到她细致的颈脖与锁骨形成一个大约90度,呈现出一种优雅而自然的姿势,如同刚刚晨雾里绽开的花蕾,娇涩而纵情地挥洒着青春的明媚。 他不得不注意这样的夏洛。 每晚在书桌前,夏洛的身影就会不知不觉的出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尤其是那一闪而过的紫色眼瞳,他很想问她,可是开不了口,也害怕万一问了,气氛变得尴尬怎么办。 哪怕上课的时候能够像现在这样远远的望着、静静的凝视着、默默的思念着也是好的。 自从上次那件事,关于夏洛那些不实的留言不攻自破,可是最近又有新的传言四起,说是夏洛与紫竹山庄的主人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为了避免类似上次的事情再度发生,山庄的主人甚至派了保镖暗中保护夏洛,一旦她遇上什么危险,那些如同电影里戴墨镜穿西服的强悍男子就会奋不顾身而且极有效率的替她屏蔽任何危险,扫除一切障碍。 哲平不知道这样的传闻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也好,只要夏洛能够安全。 放学后,同学们一个个离开校园,夏洛看了看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迈开脚步往车站走去。 “夏洛,你没带伞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夏洛回头一看,哲平正朝她微笑,他手中握着一把方格子的伞,伞很大,好像能够把风雨都隔在外面,他的笑容有些腼腆,语气有些忐忑:“不介意的话,一起走吧。” 夏洛看了看他,亚麻色头发,小麦色的皮肤,星亮的眼睛,笑起来洁白的牙齿——这个为自己担心过的阳光男孩,此刻用一种柔和的目光看着她,目光如水。 她没有拒绝,两人共撑一把伞往车站走去。 这可引来不小的轰动,所有人都在注意他们,有惊奇的,有疑惑的,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在一道道目光中,哲平总觉得其中有一道叫人不寒而栗,放眼望去,看到的只是红红绿绿各式各样的伞,以及满是积水的路面上有些失真的倒影。 不管怎么说,远远的看起来,这是一对多么漂亮的人啊,少年和少女那白色的校服在随着迈出的步伐轻轻晃动,交相辉映着青春的美好,有些羞涩,但更多张扬,脚下溅起的水花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响声,若有若无的撩动人心。 刚到车站,一辆801路开走,哲平叹了口气,又有些庆幸,这样的话,就可以和她多一些时候等车,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雨天。 没两分钟,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停在他们面前,车窗放下来,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哲平认得他,校篮球队的队长,杨伟文,家里有钱人长得又帅,不知多少女生的梦中情人。 从一开学就不停得对夏洛发起攻势,鲜花与情书络绎不绝,夏洛从不理睬,可是他也不焦不恼,攻势不减,大有打持久战的雄心壮志。 “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杨伟文说。 “不用了。”夏洛摇了摇头。 “雨很大,等车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不用了,谢谢!”夏洛依然拒绝。 “夏洛,我只是想送你们回去,绝没有别的意思,请不要拒绝好好吗 ?”他的口气很婉转。 夏洛的眸光在杨伟文的脸上一扫而过,然后淡淡的说:“后面的车要按喇叭了!” 杨伟文回头一看,果然后面的车排起了长队,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突兀的划破雨中的宁静。 杨伟文看她断然不会上车了,也不好再勉强,只能无奈的笑了笑,说:“那你自己要小心。”然后关上车窗。 奔驰车缓缓发动,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接着开过了两辆车,第三部又停了下来,也是夏洛的追求者之一,提出了同样的要求。不过这位可就没有杨伟文那么有风度了,在遭到拒绝后,脸色一沉,嘟哝道:“不知好歹!”车子猛的发动,溅起的泥水沾上了两人的鞋袜。 夏洛微微皱了皱眉,哲平却已经受不了,大声说道:“下次我要教训教训这个嚣张的家伙!” 看他恼怒的样子,她的眉头也被抚平。 雨果然越下越大了,801路迟迟不来,渐渐的哲平的肩头湿了,头发也湿了,而夏洛一点也没有被淋到——因为细心的哲平把大部分的伞都撑在夏洛这一边,不愿意她被淋到一点雨。 “谢谢你。”夏洛忽然说。 这个“谢谢”和刚才对杨伟文礼貌而冷淡的谢谢不同,这是发自内心的、充满诚意的道谢,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哲平忽然觉得一阵温暖,即使他全身湿透,也没有关系吧。 就在这时,又有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哲平一看,呆住了,这是一辆白色的宾利车,优雅而高贵,低调而奢华,这样的车,在这个城市里屈指可数,平日里根本是见不到的。 这车里又是什么人? 车窗打开了,路出一张妇人的脸。 她看起来大概四十岁上下年纪,头发纹丝不乱的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椭圆形的脸庞,尖尖的下巴,眼窝微微有些陷进去,显得目光很深邃。配上挺直的鼻梁,略微单薄的嘴唇,单从五官来说她也算是漂亮的,以她这样的年纪——可是她的神情却过于冷峻,过于严苛,过于淡漠。 她静静地打量着哲平,嘴唇抿了抿,然后对夏洛说:“上车吧。” 夏洛看了看哲平,对这个妇人说:“可以先送他回家吗?” 那妇人冷冷的扫了两人一眼,薄薄的嘴角扬起一抹类似不屑的笑容,傲慢的回答:“对不起,我只接到指令送你回去。至于你的——同学,恐怕我没有这个义务。” 夏洛的脸当时就沉了下去。 哲平连忙圆场道:“没关系,夏洛你先回去吧,公车马上就来了。” “不!我和你一起等车!”像是在和这妇人较劲似的,夏洛站在原地不动,尽管后面再次响起催促的喇叭声,可这回她当完全没有听见。 妇人的脸僵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了刚才的漠然:“那好吧,你请他上车吧。” “不,不用了!”哲平推辞道。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妇人是谁,但是可以感觉出来她们处得不是很好,似乎这个妇人在做她很不情愿的事情,而夏洛在她面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硬,完全是秋风扫落叶的态度,不让分毫。 他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是他很明白不能因为自己让这矛盾加深,最终引发不可避免的争执,那对夏洛,可就太过意不去了。 “哲平!”夏洛叫了一声,想要说什么,这时801路在后面来了,哲平把伞塞给夏洛,冲她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后奔去。 “喂!你的伞……”夏洛看着他的背影嘟哝了一句,穿着白色制服的司机将门打开,说:“上车吧,小姐!” 坐到车里,夏洛把伞收好,一眼也没看那妇人,只是静静的端坐着不发一言。 车厢里显得异常沉默与尴尬。 于是司机打开了音乐,是一首很经典的英文歌,男女歌手的声音由低哑深情到逐渐高亢的唱道: one thing that make s it allplete you find it in the strange ces ces you never thought it could be some find it in the faces of their children some find it in their lovers eyes who can deny the joy it brings when you find that special thing you''re flying without wings…… ——没有翅膀也可以飞吗? 夏洛嘴角微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妇人看了她一眼,不温不火的说:“你让少爷很担心。” 夏洛没有说话,继续听歌。 …… you''ve found that special thing you''re flying without wings so impossible as it may seem you''ve got to fight for every dream ''cause who''s to know which one you let go would have made youplete well for me it''s waking up beside you…… “万师傅,你把音乐关掉吧。”妇人对司机说。 随着音乐戛然而止,夏洛转过脸定定的看着她,似乎在很长的时间里,眼睛连眨都没眨,就连司机也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火药味—— 换作任何人被这样看着,都会不显得不自在,可是她却没有惊讶没有恼怒依旧气定神闲,低缓而有力的说:“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听我把话说完,请你不要嫌我唠叨,我是为了少爷才提醒你。” “你想说什么,管家?”夏洛看着她,缓缓的问。 在紫竹山庄,除了主人,管家就是最高权威,她很严厉,也很挑剔,不苟言笑,她所有的温和、忠诚与热情都用在她的主人身上,对于少爷,她是绝对的谦卑、绝对的服从,无论少爷叫她做什么,都毫无怨言。 但是对于其他人,那就是必须对她谦卑、服从。每个人都很怕她,碰见她绕道走,连看都不敢看她,她跟谁说话,谁就低着头,说什么都只能点头,绝对不能顶撞。她对每个人基本都是同一张脸,同一个表情,甚至连说话的声调都是一样的。 不管怎么说,她对下人但还算通情达理,不会故意去找谁的麻烦,看见不顺眼的她才说几句。 除了对夏洛。 仿佛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对她充满一种不可名状的敌意,也许是因为夏洛的特殊身份,使她不能用以往倨傲的姿态对待她,可是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态度,除了主人,在山庄里只有她才可以说一不二,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个既神秘又冷漠,关键是不买她帐的女孩子,可想而知她心里有多不舒服。 车厢里,只听管家面无表情的说:“请注意你的言行,少爷不喜欢你这样的行为。” “怎样的行为?”夏洛挑眉道。 “你应该很清楚。女孩子应该庄重一点。”她的音调很平,没有一点起伏,也看不出什么是什么情绪,而正是这种语调,高高在上又仿佛事不关己,刻薄,不屑,压抑,可以轻而易举的激怒一个人。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言行不当的地方,如果他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和我说。”夏洛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从容的。 管家眯起眼看了看夏洛,依然是平淡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说道:“我只是在提醒你,夏洛小姐。” 夏洛没有理她,继续看着窗外。 车窗上聚满了雨珠,一串一串的落下来,像是一道帘子,又像是眼泪。 因为下雨的关系,有些堵车,原本几分钟的车程开了一倍的时间都不止,相当于夏洛平时走路到学校的时间。 宾利车沿着林荫道快开到门口的时候,管家的手机突然响了,叮叮咚咚的,她很快接了起来,语气柔和而恭顺。 “恩,接到了。” “已经在门口了,马上就到,请您放心。” “让您久等了……” 听她这语气就知道是少爷打来的,那紧绷的脸顿时松弛下来,整个线条都变得柔和了,夏洛微微不屑的蹙了一下眉,看着慢慢呈现在眼前的雨中的紫竹山庄。 这是一幢四层楼高的中式建筑,矗立在一片雨水冲刷的绿色中,显得朦胧而磅礴。象牙白色的外墙,深褐色的琉璃瓦的屋顶,屋檐上是古代的瑞兽,尊贵而傲慢的静静凝视着外面的风景。 宾利车在门前停下,司机下来打开车门,管家和夏洛下了车,而大门早已为她们敞开。 夏洛拿着伞走进玄关,管家说:“放在外面吧,别把水带进来。” 夏洛没吱声,把伞打开,撑在地上,然后换鞋走进大厅。 第5章 少爷 虽然外面看起来复古,但是里面绝对和白色的宾利车一样,低调而奢华。 抬头是闪亮的水晶灯,照得周围旁壁生辉,涡旋型的楼梯向上延展,一面墙上挂着大师柯罗的著名的风景画,一面墙上是个巨大的帷幕,和影院的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奇怪的是剩下一面墙,竟然是装了一个室内的电梯,上通四楼,下通地下车库。 这时,电梯旁的对讲机响了,管家连忙跑去接听,然后用那一如往昔的漠然口吻对夏洛说:“少爷让你上去一下。” 于是夏洛放好书包,朝楼梯走去。 到了三楼,夏洛走到门前,看到房门半开着,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听见里面有人说:“进来”,她才推门缓缓的进去。 这是一间布置得简洁而优雅的房间,一面是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可以看见远山近水的风景,特别是通往山庄的那条林荫道可以说是一览无遗,在这里无论欣赏日出日落简直是美极了。 今天虽然是雨天,也别有一番景致,这时候的紫竹山庄有种神秘飘渺的美丽。 房间当中是一个六尺的大床,铺着天蓝色的床单,上面的花色是绒绒的羽毛,夏洛一直想,睡在上面是不是会感觉像翱翔在天空的鸟儿? 床边各有一个床头柜,一边上面是一个爱神维纳斯的雕像,手里捧着一个时钟,钟摆不厌其烦的摇荡着,仿佛在提醒着时光还是流动的。 另一边是一个台灯,也是复古的造型,红木的底座,珐琅掐丝的灯身,连灯罩也是上好的丝绸,边缘缀着细密的流苏,流苏上穿着透明的水晶,打开灯的时候,折射出璀璨而耀眼的光芒。 这两样东西都堪称精美的艺术品,一中一西摆在那里,竟是说不出的很搭调。 除此之外,就是一排衣橱、单人沙发和写字台了,因为东西少,房间大,因此显得格外空旷,也格外冷清。 外面天色已经很暗,连玻璃窗前的水珠也暗淡无光,房间却没有开灯。 夏洛的目光投向落地窗前坐着的年轻男子,他开始背对着她,在听到敲门声后才转过身来。 他有着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孔,远山秋水一样浓淡适中的眉,栗色的眼眸,目光深得难以揣测。 他的嘴唇有一些薄,弧度却是完美的。 虽然坐在轮椅上,可是仍然能看出来他的身材是修长的,只是略显单薄。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棉质衬衫,白色的宽松长裤,灰色的绒布拖鞋,他静静的坐在落地窗前,隔着玻璃的雨水好像为他撒上淡淡的雾气,使得他看起来好像他并不属于这烦扰喧嚣的世界,而是无意间坠入凡间的精灵,他用那闪着璀璨星芒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夏洛,就连吸气吐气间都是优雅得如同兰花一般绽放—— 这就是少爷。 夏洛淡淡的问:“少爷,你找我什么事?” 他柔和的说:“我不是和你说过么?不要叫我少爷。” “哦。”夏洛改口道:“凌辉,你为什么不开灯?” “你开吧。” 于是夏洛打开灯。 虽然他让她直呼其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无形中总是感觉到一股压力,那是他身上也许并非刻意散发出来的冷漠和倨傲,他对这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从容冷淡的,只是偶尔会对她露出笑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个管家和他的气质如出一辙——这也许就是她不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最近的功课怎么样?紧张吗?” “还好。” 他停了停,显然是经过一番思虑,然后开口说:“我听说又有人在校门口拦着你还提出了非分的要求。” 夏洛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他俊美的轮廓在灯光下看起来十分柔和,就好像他的目光——可是柔和中却夹杂着一种探究的凌厉——没错,他一直都在探究她,在暗中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她和什么人说话,做了些什么事情,吃了些什么东西,甚至笑了几次他都十分清楚。 这让她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换做任何人都受不了被这样窥探这样监视吧! “是又怎样呢?”她挑衅的说:“这是我的事情!” 凌辉明显的怔了一下,眉间闪过一丝的不愉快,但是很快就被他云淡风轻的忽略过去,他略微忧虑的说:“我是你的代理监护人,你遇到这样的事我不放心,从明天开始,我每天派车接送你。” “不用了!”夏洛坚决的否定。 “我是为你好!”他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样断然,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说:“你要怎样才能接受呢?” “我早就说过,我的事可以自己解决,你一定要弄得全校皆知吗?”一想到上次那几个女生的事,她就觉得有些气恼——她们根本不能把她怎么样的! “是不是——我这样做给你造成了困扰?”他抬头望着她,栗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嘴角也抿得很紧。 “你知道就好。”因为凌辉的语气软了下来,夏洛叹了口气,在这里,他毕竟是主人,她刚在的口气未免太生硬了一些。 “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总是让人担心。”凌辉蹙气那好看的眉头,有些无一可奈何的说。 “你在害怕什么?”她看着他,突然问。 凌辉抬起头,怔怔的望着夏洛——这个夏天里突然出现在紫竹山庄的女孩,在一片竹林的掩映下,她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向他走来,漫不经心的眼神,漫不经心的笑容,却深深的,牢牢的锁住了他的视线,再也不能调离……似乎长久以来,心里留着一片纯净角落,一直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女孩。 她冷漠她孤傲,她少言寡语,也神秘,独立,从容。 总之,她绝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她带来父亲的亲笔信,原来她的爸爸在生意上和父亲有些往来,她正好转学到这里,所以寄住在山庄。 于是他将她的房间安排在他的楼下,这样的感觉很亲近。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紫竹山庄都没有什么外人来,似乎也不欢迎别人的介入,但是夏洛的出现却犹如一道旖旎的风景,使得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 这样的美丽,显然开始威胁到她的安全,可是她却那样冷淡,将他的好意拒之门外,他怎么能不担心?怎么能不害怕? “我……的确是在害怕。”他也没有否认。 他怕什么呢?夏洛的嘴角动了动,但是没有问出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凌辉。 凌辉,二十二岁,紫竹山庄的少主人。因为一场意外脊椎受伤不得不坐在轮椅上,没有去上大学,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 除此以外,她对他一无所知,也不想去了解。 然后是一段有些尴尬的沉默。爱神手中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响着。 外面的雨仍然没有停,凝在落地窗上的雨滴反衬出灯光的颜色,闪闪亮亮的,细碎而美丽。 过了一些会儿,凌辉问:“饿了吗?我叫他们开饭。” “好。”夏洛回答。 他按了轮椅上的一个按钮。然后对讲机有了反应,他只说了“准备开饭”四个字,再无其他。 “如果你坚持的话,那我也不勉强,”他终于作出让步:“但是,我绝不能会让类似的事情发生,不管什么人敢打你注意,就是和紫竹山庄作对!”他最后那句话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看起来是很温和的,但是夏洛能够感觉到他有令人害怕的地方。 或者,真正害怕的,是她。 吃饭的时候,凌辉和夏洛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长长的桌子前,一桌子的菜,管家和佣人们都毕恭毕敬的站在旁边,夏洛优雅的将半熟的牛肉切开,送进嘴里,牛肉还带着不少血丝,配上暗红的葡萄酒,的确是一种味觉上的享受。 关于这件事,也和管 家有过一次不愉快。 刚来的第一天,凌辉问她喜欢吃什么,是中餐还是西餐,她说西餐,他说:“那我就叫人准备西餐吧。” 那天的牛排非常熟,她咬了一口,不自觉的微微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个细小的动作被凌辉发现了,他问:“怎么了?不对胃口吗?” 她摇了摇头,第一次吃饭就提出要求就是不礼貌的事情。 “没关系,有哪里不好你就说出来吧,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的喜好呢?”他温和的说。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说:“我喜欢生一点的。” “几分熟呢?” “五分就好了。” “我知道了。”当下,他就吩咐管家叫厨子来,当面告诉他。 厨子走了以后,夏洛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管家的诧异和微微的不满,但是主人在,她没有发作。 接着凌辉又对管家说,“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管家看了看她的主人,又看看夏洛,点头说“是”,说完很有教养地离开餐厅,还吩咐外面的人,“不要打扰少爷和夏洛小姐用餐。” “夏洛,你喜欢吃什么尽管和我说,你需要多吃一些,你有些瘦。”凌辉温和的说:“既然父亲安排你住在这里,以后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千万不要拘束,好吗?” “哦。”夏洛半低着头,很轻的说。 吃完饭,凌辉回房间去,佣人来收拾,管家也跟着进来。 管家看着夏洛,刚才隐忍的,在这一刻爆发了:“夏洛小姐,少爷是非常礼貌谦和的人,他这样照顾你,是把你当做一位尊贵的客人,”她特地加重“客人”两个字,然后又不愠不怒的说:“我也希望您好好珍惜少爷的礼遇,不要太搞特殊化,毕竟紫竹山庄有紫竹山庄的规矩,有句古话叫做入乡随俗,你明白吗?” 那倨傲的态度,俨然是把自己当作这里女主人了。 夏洛看着她,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眼神。 “夏洛小姐,你听清楚了吗?”管家紧盯着她,有些咄咄逼人的问。 于是夏洛终于点了点头,什么叫做寄人篱下,她怎么会不清楚呢? 凌辉之所以对她客气,不过是因为他父亲的手谕,这点管家也是很清楚的——但是,她暗暗的发誓,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决不会很久的! 她离开餐厅的时候,背后又传来一句话:“少爷不喜欢西餐,他几乎从来不吃的。” 的确,凌辉不喜欢西餐,他们的食物总是一中一西的呈现在餐桌上,这无疑给厨房添加了麻烦,管家为此还特地找她谈过话,她不置可否。 有一天,桌上全是中餐,菜肴很丰富,色香味俱全,凌辉胃口大开,可是夏洛只动了两筷子,就借口不舒服起身要走。 凌辉显然是有些着急,关心的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对不起,我有点累,想回房间去。” “哦,管家,你送她回去吧!”他吩咐道。 “是。”管家恭敬的说。 到了门口,她拦住夏洛,冷冷的说:“你是在向我示威吗?” 夏洛看着她,同样冷冷的说:“为难我让你快乐吗?” 管家眯起眼,目光犀利的看着她,说:“我没有必要为难你,我只是客观的告诉你,顺着少爷是理所当然的——在这里。” 夏洛看着她,美丽的眼瞳闪过紫色的光,管家略微怔了一下,很快就恢复淡然,接着毫不客气说:“不要这么望着我,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会为你的容貌着迷,那是很肤浅的东西,这点大家都清楚,”她冷冷地教训道,“尤其在少爷面前,这样看他只会显得你很不礼貌。” 说完她扬着头非常有教养地从夏洛身边走开了。 夏洛看着她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从那天开始,只要是没有西餐,她就不吃。 凌辉当然很快发现这点,训斥了管家一顿,让她必须每天准备好夏洛要吃的食物,并且警告她不许对夏洛有所不敬,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夏洛,可是这就却加加深了两人间的矛盾。 哲平回到家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这天交通情况是近来最恶劣的一次,整个车厢都是潮湿的,在雨中走走停停,如同蜗行一般。 从上车开始,他脑海里就一直盘旋着紫竹山庄的事,那传说中的神秘庄园到底是什么模样?夏洛究竟是山庄的什么人? 既然那里派车来接她,那就说明她在那里有一定的地位了,可是,那个来接她的人态度分明是不屑的—— 难道夏洛在那里也要看别人的眼色? 难道在那里并不是想象中的风光吗?她会不会受欺负? 像她那样的女孩子是断然不会对任何强势力量低头的,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淡然与冷傲,使得她那样耀眼,那样值得人惊鸿一瞥。 夏洛……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温柔的笑意,夏洛,多么美好的女孩子。 第6章 芭蕾 那场雨过后,天气放晴,气温也随之下降了一些。 夏天的最后一丝燥热也被这场雨驱散了,再也听不到知了那烦人的叫声。 整个校园都被秋天明媚的阳光包围,显得安逸而宁静。 后山的枫树红了,大片大片红枫的与松柏那样的长青植物相互衬托,非常美丽。 “其实这满山的绿色也有很多种呢!”班上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立刻有人应道:“那你说都有些什么绿?” “深绿、草绿、翠绿、土绿、橄榄绿等等,层次不一。” “是啊!这么多绿色,还有红色,黄色……这么好的秋色,应该去爬爬山,拍拍照。” “说的对!应该放松一下,劳逸结合!” “好,就这样决定了!有谁要去,现在就报名!” 高三一班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由此组织了一次郊游活动。 周六下午,大家一起往后山出发。 空气是这样清新,阳光是这样柔和,年轻的心在这远山近景中自由奔放,再也没有比这更放松的事情了。 班长林洁对夏洛说:“我们一起爬怎么样?” “好。”她也没有拒绝。 一路上,林洁问:“夏洛,听说你以前在英国念书?” “恩。” “哦,那很厉害呀!怎么想到转学来这里?”虽然这个学校在国内是不错,考国内的名牌大学应该是不成问题,可是相对而言,在英国的选择范围不是更大吗? “家人的意思。”她淡淡的回答。 “哦。” “他们住在——紫竹山庄吗?”林洁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 “哦,那你是和谁住在一起呢?” “你想知道什么?”夏洛的眸子一片清冷,露出不愉快的神色。 “没……没什么。”林洁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太敏感了,可是这真的很让人好奇,为什么提到紫竹山庄夏洛有些反感的样子,那不是赫赫有名的家族吗?上次她还看到一辆超豪华的宾利车来接她呢,这是多么有面子,多么让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呀! “呵呵,不说这个了。那,夏洛有什么爱好呢?学校有好几个社团可以选择呢!像音乐、舞蹈、体育、文学……虽然现在的学习比较紧张,不过也要劳逸结合嘛!” “有舞蹈吗?”她似乎有些兴趣。 “是啊,主要是民族舞和古典舞,报名就快截止了呢!” “有跳芭蕾舞的吗?” “有啊!原来夏洛喜欢芭蕾?很难的舞种!学起来也很辛苦的!不过真的很优美啊!”林洁有些惊异。 夏洛并没有答话,林洁又说:“以你的条件,似乎很合适呢!这样吧,星期一我陪你去报名,好不好?” 她点点头。 同学们爬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微微西斜,金色的阳光细细碎碎的落在每一片叶子上,山下那条小河碧清的水也泛着阳光,像是嵌在城市中的一面镜子,这山水组合在一起,好似一副色彩浓重的山油画,自然而然的让人心旷神怡。 周一放学,林洁陪夏洛去了舞蹈社报名,正好赶上最后的截止日期。 社长问:“你有基础吗?” “有。”夏洛回答。 “鞋子带了吗?” “恩。” “跳一段试试看吧。” 于是夏洛从包里取出舞鞋,那是一双象牙白色舞鞋,她蹲下身,仔仔细细的绑好鞋带,随着一段天鹅湖的音乐伴奏翩翩起舞。 她甚至没有扶把,也没有做任何准备动作,就直接开始跳。 她的动作敏捷、轻快而又充满柔韧性,那空中优美回旋的弧度,轻盈的踮脚与转身,使得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恐怕已经是专业水准了吧? 谁也不知道,她竟然跳得这么好。 所有人都在注意她的动作,没有留心她专注而忧郁的眼神。 芭蕾舞,她已经不知道跳了多少年了。 也不知多久没有跳了…… 一曲完毕,舞蹈房里发出热烈的赞叹。 “太棒了!夏洛!”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夏洛是从小就学芭蕾的吗?” “好厉害啊!” ……诸如此类的话,为什么这样熟悉而又陌生? 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在一间宽敞整洁的舞蹈房里,一个穿着淡粉色的衣裙的女孩子——那是茉莉,她那柔软的天鹅般优美的曲线被粉色衬托的明媚照人,轻轻转动,就如同春天里绽放的最美丽的花朵,迎风绽放。 “莉莉,你跳得太好了!” “你是芭蕾舞界的明日之星!” “世界将是你的!” 年轻的茉莉脸上染起淡淡的红晕。 一旁正在绑舞鞋的夏洛静静的望着她,带着羡慕的神情——是的,天份加上刻苦,以及本身的优越条件,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倾倒,那些挥汗如雨的岁月,在她们的生命中是这样宝贵,一去不返。 茉莉是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 如果不是遇见那个男人,她还会和茉莉一直跳下去,传说中的天鹅湖是她们永远的领地…… 社长的一句话将她拉回现实:“跳得不错。你有没有想过去专业的舞蹈学校学习?” 夏洛摇摇头,说:“我只是想练习一下。” “好吧,我们的活动定在每周二和周六下午,时间上有问题吗?” “没有。” “那好,以后记得不要迟到,有事情的话要提前请假。” “知道了。” 她微微侧过脸,看了看社团的人,又看了看仍然没有回过神的林洁,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两人离开舞蹈房,正好碰见哲平。 夕阳的余光洒在他的身上的,与那亚麻色的头发交相辉映,他整个人镀了一层美丽的金边,看起来有种令人目眩的感觉。 他刚打了场篮球,准备回家,看到她们,阳光般的笑了笑,说:“你们还不回去吗?” “正准备走呢!你呢?”林洁问。 “我也是啊,要不要一起走?” “行。” 于是三个人一起去车站。 林洁说了夏洛参加社团的事,哲平也是吃了一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真希望有机会能看看夏洛跳舞的样子呢!” “哲平,你不会是暗恋夏洛吧?”林洁打趣道。 “说什么呢!”哲平的脸迅速红了,不敢看她们。 “开玩笑的啦!就算是,也很正常吧,夏洛现在可是红人那!” 她越是这么说,哲平的脸就越是红,就连夏洛也显得有些不自在。 林洁看着两人,笑意更浓。 这时她的车来了,说了声:“明天见!”先上了车。 剩下哲平和夏洛两人。 夏洛想到什么,说:“上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恩?”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那把伞。” 那天回去的时候,把伞放在门厅里晾着,可是第二天居然不见了,问谁都说不知道——她知道很可能是管家搞的鬼,可是没有证据。她做事显然是滴水不漏,不会让她找到把柄的。 “没什么啦,这种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夏洛歉意的笑了笑:“那天你回去一定淋湿了吧?” 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哲平突然觉得心头一热,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他才惊醒般的说:“没有。” “怎么可能?”夏洛斜睨他一眼,笑得很淡。 “真的没事啦!”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撂了撂头发,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你脚踏车买了吗?” 她摇 摇头。 “不过,你家里有车,应该不需要吧。”他忽然又想到。 “那不是我家的。”她不屑的说。 “那……要是这周末你有空的话,我陪你去看看好吗?”哲平鼓起勇气问。 夏洛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这时801来了, 两人上了车,并排坐着。 她竟然答应了!真是太好了! 哲平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 同样的两站路,一眨眼就要到了,夏洛换出位子来准备下车,就在这时,猛然一个急刹车,夏洛禁不住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哲平连忙伸出手去扶她,因为重心不稳,她竟然跌进他怀里! 那是怎样的悸动与心惊! 她的长发掠过他的鼻尖,哲平再次闻到夏洛身上淡淡萦绕的香气,顿时面红耳赤。 “对……对不起!”车停稳后,哲平赶快松手,而夏洛也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匆匆忙忙的下了车。 夏洛回到紫竹山庄比平时要晚一些,天色基本上已经暗下来,管家看到她,面露不快。 “都在等你开饭呢!”如同往常一样,她面无表情的说。 “我知道了。”如同往常一样,她淡漠的回答。 “以后晚回来的话,希望能够提前通知一声。”她刻板的说:“手机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她使了一个眼色,穿着制服的女佣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递到夏洛面前。 夏洛看了看,说:“我不需要。”然后放下书包去洗手。 “还是你需要人盯着,随时向这里汇报呢?”管家面带不屑的说了一句。 夏洛冷哼道:“哦?难道你们没有这么做吗?” 管家的脸微微僵了一下,很快恢复镇定自若道:“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份好意。” 夏洛顿了顿,轻轻咬了咬唇,然后接过手机,拿着上楼去了。 “请你动作快一点,少爷马上下来了。” 夏洛故意“蹬蹬蹬”把楼梯踩得很响,到了二楼,打开房门把东西往桌上一丢,一屁股坐在床上。 那个老女人! 究竟想把她怎样?来到这里,她不想也不屑与她树敌,可是她什么都要管,比那个凌辉更加烦人——也许,她这么做是为了讨好主人,也许,根本就是凌辉指使她的! 暗中被人窥探一举一动,想起来就令人发毛。 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害怕,有些心虚了。 她在害怕什么? 她又在心虚什么? 第7章 约会 星期天的天气很好,早晨的薄雾渐渐从山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明媚柔和的阳光。 八点半,夏洛穿了一件明黄色的t恤,白色的短裤,脖子上系了一根玫瑰红的丝巾,带着青春可人的气息脚步轻盈的走到餐厅,凌辉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微笑道:“打扮得这么漂亮,要出门吗?” “恩。”夏洛坐到桌前,喝了一口牛奶,心情看起来很好。 “去哪里?”凌辉忍不住问。 “买东西。”她说着,又咬了口三明治,没有看他的表情。 “哦,叫司机送你去好吗?” 夏洛摇摇头,说:“不用了。对了,中饭在我外面吃,不要等我了。” “晚饭呢?” 夏洛看了他一眼,他栗色的眼眸中弥漫着淡而朦胧的光亮,衬得他整张脸有些忧郁——这种担心的神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她被那几个女生打了,还是更早呢? 真是好笑,他在为她担心。 “也许会回来吧。”她若无其事的说。 “好吧,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回来。”凌辉没有再说什么,将杯子里的牛奶喝完,用方巾优雅的擦了擦嘴。 吃好早饭夏洛便出门了。 管家看着少爷痴痴的望着夏洛的背影,知道他在担心,于是问:“少爷,要不要让保镖跟着去?” 凌辉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说:“算了。”说完默默的按下电梯开关。 管家握紧双拳,冷冷的望着门口。 明明已经走出了山庄,可是夏洛的背后仍然感到一股寒意,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回头望了一眼,那隐秘与竹林中的建筑,显得高贵而神秘。 真希望能早点离开这令她感觉阴沉沉的地方。 直到坐上公车,才觉得松了一口气,有种逃跑的心虚。 还没下了车,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帅气男孩,穿了一件翠绿的格子衬衫,宽松的牛仔裤,白色的跑鞋,显得阳光而帅气。 哲平看到夏洛,笑意浓浓的说:“很准时啊!” 夏洛看了看手表,点头一笑。 他们逛了几家体育用品商店,最后买了一辆银灰色的自行车,样子美观,骑在上面也很舒服。 “我们就骑它回去好不好?”哲平打趣道。 “太远了,会累死的!”夏洛斜睨他一眼。 这一刻气氛是那样的轻松和谐,哲平的心底都在雀跃,这可以算是约会吧? “那我们先把它寄存在商店里,去吃中饭好不好?” 夏洛点点头。 “想吃什么?” 她看到前有一个麦当劳,醒目的红色与黄色在眼前跳跃,于是说:“就吃这个吧!” “那可没什么营养,我以为你会想吃大餐呢!” “偶尔尝试一下快餐也不错。” 哲平想这大概是山珍海味吃惯了,反而觉得泡饭萝卜干比较亲切的道理吧,于是笑了笑:“好啊,我请客!” “那怎么好意思?” “夏洛在和我客气呢!请你吃饭也是我的荣幸啊。” “嘿!你这家伙!” 到了麦当劳,他们点了相同的套餐,哲平发现夏洛吃薯条的样子很可爱,咯吱咯吱的响声清脆得像在跳舞,一下一下的敲动着他的心。 那时候他知道,他一定是喜欢上这个女孩子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好像记不清楚了……但是这并不重要不是吗?重要的是她似乎不讨厌他,甚至给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喝完了可乐,哲平开始用吸管吸里面的冰块,冰块由于热力的作用被吸起来,过程中发出奇怪的声响,这是学生们常玩的把戏,夏洛看着微微的笑起来。 哲平松开吸管,问:“夏洛除了舞蹈,还喜欢什么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偶尔会吹吹风笛。” “苏格兰风笛吗?” “恩。” “很好听啊,我有一盘不错的cd,下次带给你好吗? 夏洛点点头,然后有一瞬的失神。 ——当悠扬的笛声飘过秀美的山峦,一切依然如往日的宁静,星星点点散落的牧人小屋,和谐的点缀着翠绿的大地,似乎可以忘记世间一切的罪恶和丑陋,只有和平、温馨、自由的家园…… 依稀记得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呢。 哲平静静的看着偶尔开小差的夏洛,那种一晃而过的迷离神情也很美。 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和谐,又带着丝丝的甜蜜,甜蜜得好像他们是正在交往中的情侣。 下午回去的时候,因为是旅游旺季,很难打到车,公交又挤,于是他们一路走一路骑车回去。 沿途的景色都很优美。 这是个古色古香的城市,绿化搞得很好,文物古迹也很多,市政工程要建什么的时候,往往不经意就挖出个战国时代的墓群,或是某某氏族的遗址,难怪市长总是自豪的说,这是一个随时会给人带来惊喜的城市,她太神秘也太丰富了,昔日的繁荣可能超过今天所有人的想象。 夏洛说的没错,校外的那条小河可以通往紫竹山庄。 沿着河水一直走可以看见河道变窄,其中有一部分分流为一条小溪,溪水潺潺的流着,里面遍布着石块和小鹅卵石。 许多高耸的岩石突出了水面,挺立在那儿,带着股倨傲的神态。流水从岩石四周奔流下去,激起了无数小小的泡沫和回漩。 十月的阳光遍洒在河水上,闪耀着万道光华。那流水淙淙的奔流声,像一支轻轻柔柔的歌。 郊外带着松、竹、泥土混合气息的空气如此清新,尤其是身边有夏洛,哲平觉得迈出的每一步都轻盈无比。 这时走得有些累了,他们又开始骑车,到了小溪边上拐弯,经过小溪上面的桥,桥连着一条林荫道,道路不宽,只能同时容纳两部车开过,路的左边是山,生长着松数、柏树、樟树等各种植物。 右边,是一片竹林,这片竹林很大很深,绿得那样浓郁,根根苍翠劲拔,且修长,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像是电影里的场景那么优美。 竹子这种植物四季青翠,凌霜傲雨,倍受人喜爱,有“梅兰竹菊”四君子之一的美称。虽然这种植物看起来在普通不过了,但是这么多、这么优美壮观的竹海他还是第一看见,不由的发出惊叹。 “很美不是吗?”夏洛轻轻说。 “是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了。”哲平笑了笑,又问:“还有多远?” “快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了。” 下午的阳光很柔和,树叶在高高的树枝上轻摇,天空在树叶的间隙中蔚蓝如洗。 夏洛坐在哲平后面,哲平小心翼翼的骑着,生怕有个不稳,颠簸到她。 也不知道骑了多长一段路,足足有十多分钟,终于出了林荫道,眼前豁然开朗,哲平瞪大眼睛,张口结舌,简直不能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面前不远处,一幢四层楼高的复古建筑矗立在一片绿色中,象牙白色的外墙,深褐色的琉璃瓦的屋顶,长长的围墙,向两边霸气地延伸,好像没有尽头。 一句话概括,就像古时候的皇宫。那样盛气凌人,那样高不可攀,如千百年前的封建帝王之都非常傲慢地将来访者挡在门外。 “你,就住在这里吗?”他咽了口口水,问。 “恩。”她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前推开门,印入眼帘的是像皇宫里一样的花园,还有小桥流水,荷塘鱼池。 当然最多的还是刚才山上看到的竹子,而这里更苍翠,更整齐,更有气势。 这就是紫竹山庄——很难想像,房子里……房子里会住着一些怎样的人呢? “夏洛,我想我就送到这里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很强的压迫感,这里的气势太逼人,而且送到这里她也绝对是安全的了。 夏洛看了看他,也没有挽留,说:“好吧。” “那我走了。”他把车子交给她,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哲平,今天谢谢你。” “没什么,今天我很高兴。” “那,学校见了。”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夏洛转过身继续往里面走去。 刚一进门,就迎上管家那面无表情的脸,她一下子觉得好心情散去了一大半。 “你终于回来了,夏洛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对不起,我不饿,不想吃了。”夏洛淡淡的说。 “那你应该打电话回来通知一声,浪费食物不是高尚的行为。” “我知道了。”她慵懒的说,把脚踏车放好,正准备上楼,管家又说:“紫竹山庄不需要这种东西。” “有失身份么?”夏洛挑眉道。 管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笑容中夹杂着一丝轻蔑。 “不要像雨伞一样把它丢掉。”夏洛不咸不淡的说。 管家不自然的皱了皱眉,不作声响,继而说:“少爷在找你。” “我知道了。” 夏洛已经做好被盘问的准备。 三楼,凌辉的房间里。 当暖色的灯光流泻下来,夏洛才觉得原本安静的要窒息气氛缓和了一些,也才看清凌辉脸上的表情。 他似乎和平时一样,只是唇角绷得有一些紧。 凌辉看着她,好似漫不经心的问:“刚才送你回来男孩子是谁?” “班上的一个同学。” 凌辉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仍然没有放松,过了一会儿,他说:“夏洛,我觉得你在躲着我。” “是么?”她掩饰的反问:“我干嘛要躲着你?” “我不知道。”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落寞,又有点无可奈何。 这样的语气叫人没由来的无法硬起心肠说话。 “凌辉,你最好……”她轻轻的咬住嘴唇,看着他那迷人而深邃的栗色眼眸,极力忽略里面涌现出的一切情感,冷淡的说:“你最好收起你的担心,因为——我根本不需要。” 他沉默一会儿,而后轻轻的笑了:“好,我收起对你的担心,假如你真的不需要,但是……” 他出其不意的拉住她的手,力道很大,她猝不及防的跌倒他的身上,他趁机抬起她的下巴,柔软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 他吻了她。一个很轻的,在眉心的吻,他说:“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害怕,不要逃避,好么?” 夏洛的身体一阵颤抖,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她迅速的爬起来,挣脱了他,一溜烟逃跑似的离开他的房间。 凌辉看着她纤细而皎洁的身影,心中泛着难以言语的疼惜。 第8章 骷髅信 最近一段时间,夏洛的更衣箱里时常出现一封匿名信,黑色的信封,上面画了一个白色的骷髅,造型与恐怖片《惊声尖叫》里的颇为相似,里面的字是黑体打印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六点半,音乐教室,死神在等着你。 死神么? 她嗤之以鼻的把信丢进垃圾箱里。 可是显然有人暗中在观察她的言行举动,第二天,这封信又回到原处。 后来她干脆把它撕了,可是有人暗中把信粘贴起来,再塞进她的更衣箱。 她真是佩服对方的耐心和用意,竟然如此死缠烂打。 可是慢慢的,她开始想,谁会做这种事情呢? 所谓的死神,哼哼,她倒是想看看是何模样呢。 夏洛和平时一样,下课就回去,一般没事不会在学校里晃悠,但是有一天舞蹈社练到很晚,差不多六点钟了,社长叫她换好衣服一起走。 她打开更衣箱,不出所料,骷髅信又出现了。 她眯起眼,拆开一看,相同的内容。 死神在等着你……耳边似乎有一阵阴嗖嗖的风划过,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她换好衣服,对社长说,有东西忘在教室了,让她们先走。 “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啊!”社长说。 边上的女同学提醒:“夏洛可是有保镖的呢,怕什么?” “对哦,那我们先走啦。” “好的,再见。” “再见。” 六点一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秋天夜晚的校园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月光惨淡的照在落叶的枝头,冷冷寂寂,凄凄惨惨,那一瞬让夏洛想到紫竹山庄。 夜晚的紫竹山庄也是这般阴寒的,漠然而死气沉沉。 有时候还能听到后山有野兽的叫声。 似乎在内心深处,有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她,她不由自主的往音乐教室走去。 音乐教室和教学大楼不在一起,而是在学校西北角的一处小山坡上,比操场高出好几米,从操场通往那里正好三十九级台阶。 记忆中,希区柯克有部片子叫做《三十九级台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驱使她向前的的脚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好奇更多一些,就在这时候—— “叮叮咚咚……”教室里传出杂乱的钢琴声,很轻,很怪异,有点毛骨悚然…… 夏洛走到教室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死神……会在里面吗? 她的手握上门把,旋转了一下,没有锁,门开了。 只听“吱呀”一声,划破黑夜的平静,琴声也戛然而止。 她推开门,伸手去开灯,然而她的手却被一只手抓住了,非常冷的手,却没有太用力,仿佛只是提醒他的存在,又或者,想让她害怕的缩回手。 但是夏洛没有退缩,刹那间,灯亮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带着面具的脸,那个是个骷髅面具,黑底白面,和信封上一模一样,这个家伙一身黑衣,看不出性别,冷冷的与她对持着。 夏洛轻蔑的看了看面具脸,露出一抹不在乎的笑容,这倒是让面具脸怔了一下。 没有挣扎,没有尖叫,没有腿软—— “很失望吗?死神?”夏洛挑眉道。 面具脸哼了一声,夏洛似乎能感觉到面具之下那奇怪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的身后有声响! 还来不及回头,一片黑暗将她笼罩起来,接着她被推倒,她听到细细碎碎的声响,好像自己被什么东西套起来,而出口迅速的被封住。 紫竹山庄。 时钟指向七点。 桌上的饭菜已经变凉,却一口也没有动过。 凌辉烦躁而不安的看着时间,管家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然后自觉的拨起夏洛的手机。 响了十几声,无人接听。 凌辉看了她一眼,问:“怎么说?” 管家如实禀报,而后又说:“她今天不是要跳舞吗?也许没有听到呢!” “舞蹈社的活动不是六点就结束了吗?” “也许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或者,她的脚踏车坏了?”管家掩不住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而凌辉一门心思担心夏洛,倒是没有注意。 “我真应该坚持让人跟着她的!”他喃喃自语道:“即使她责怪我,不理解我,我也应该坚持的!”他懊恼的叹息着,一颗心越来越不安。 “那现在派人到学校去看看吧,说不定会在路上碰到她。”管家说。 “去吧,一路上仔细一点,小心一点,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是!”管家领命下去了安排了。 好不容易挨到八点。 仍然没有夏洛的消息。 九点。 十点。 十一点…… 她从来没有这么晚过。 凌辉拨了不知几百通电话,一直到那边提示已关机,可能是被打到没电了。 学校被彻底搜查了每个角落,空无一人。 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封更衣箱里的骷髅信。 “六点半,音乐教室,死神在等着你。” 逐渐的,凌辉感到恐惧了起来,几百种不测的猜想全涌进了他的脑子里,夏洛出了事,一定出了事,给汽车撞了,被绑架了,被推倒河里了……种种种种。 他似乎已经看到夏洛满身的鲜血,看到她挣扎喘息,他心狂跳着,手心里沁着冷汗,等待着门铃响,等得神志恍惚,每当有任何声响发出,他就欣喜的问道:“回来了,她回来了是不是?” 可是声响过后,抛下了一片寂静,他喘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不安的推着轮椅在室内乱绕,侧耳倾听任何一点小动静。 是什么原因使她深夜不归?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不用说,她一定出事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 死了…… 他不知道脑海里怎么会有这个念头,也许是因为那封信的内容,使他觉得不止是单纯的恶作剧,而是蓄谋已久的,要置于她死地的——而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十二点…… 门铃蓦的大鸣起来,凌辉惊跳了一下,佣人急急忙忙的跑去开门。 凌辉原本有一肚子的疑问,管家连既严厉又不失风度的教训之词都想好了,可是在看到夏洛的时候两个人都呆住了——管家的话显然是没有用武之地。 “啊,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夏洛洁白的校服衬衫上沾着殷红的血迹,如同夜晚盛放的罂粟,触目惊心!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然而她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闪亮,连整个大厅的灯光都黯然失色! 那一瞬,无数复杂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涌现出来,不可收拾,凌辉沙哑而颤抖的问:“你受伤了?” 夏洛看了看他,云淡风轻的说:“没有。” “夏洛小姐,是谁伤了你,你不要害怕,勇敢的说出来,少爷会为你做主!”管家不失时机的加了一句。 “我没有受伤。”她重复了一遍。 “那你身上的血?!” 夏洛低头看了看,并不在意的说:“这不是我的血。” 凌辉松了口气,却被更大的疑惑困住了,他忧心忡忡的问:“这是谁的血?这到底怎么回事?” “总之我没有受伤,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夏洛倦怠的说,准备上楼。 “你给我站住!” 发出这声音的是管家,她看不下去了,一张平日里没有表情脸此刻充满了愤怒,她连珠炮似的爆发了:“少爷和我为了你的安全有多担心你知道吗?少爷的胃本来就不好,晚饭也没吃,一门心思等 着你,生怕你出事,他派人搜查校园,和老师和你的同学,和每个有可能知道你行踪的人联系,紫竹山庄的骄傲,紫竹山庄的颜面,全都都放下了,一切都不及你的安危重要,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少爷这么紧张这么焦急这么不知所措! 可是你呢? 我尊贵的小姐,你倒好,不声不响的回来了,跟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无视于少爷的担心,无视少爷的关爱,如果你有一点良心的话就不能这样对待一心为你好的人!你这样的行为真是让人太失望,太心寒了!“ 客厅了一下子很安静。 只有时钟的响声。 夏洛呆住了,凌辉怔住了,管家自己也有种发泄完的虚脱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洛似乎是笑了笑,笑容中含有一抹说不出来的矛盾和阴郁,她一眼也没有看凌辉,而是对着管家云淡风轻的说:“我不值得你们少爷如此抬爱。” 然后缓缓的转身,上楼。 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很疲乏。 “夏洛……”凌辉终于发话了,他的神情看起来有点迷离,有点落寞,又有点萧索。 他那眉端额际,积压着某种难以言语的情感,使他整个的脸显得庄严而又动人,他的声音不响也不轻,语气不浓也不淡,可是每个字却如同尖刀一样刻进夏洛的心里:“从明天开始,我会派人保护你,寸步不离,取消你除了上课以外所有的活动,周末的时候待在这里,哪儿不要去——我以紫竹山庄主人的身份,以你监护人的身份,命令你!” 夏洛蓦然回过身,冷冷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然后,她的眼瞳变了色,那是哲平曾经见过的妖异而绚烂的紫色,美得令人惊心动魄,亮丽得让人头晕目眩,伴着她有些失控的声音:“你以为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是吗?你想知道我做了什么是吗?那好,凌辉,我告诉你,没错,有人想要害我,我被装进一个麻袋里,然后扔进了一个旧仓库,有人用刀对着我,威胁我,恐吓我,甚至要强暴我,但是——” 她停了停,看着凌辉与管家难以置信的表情,尤其是凌辉那紧握到骨节发白的双拳,突然有种莫名的快感,她的语调高亢,言辞激烈,此时此刻,她要伤害他,为了让他离得远点,为了让他收起所谓的好心,她不惜一切! “我杀了他们,我杀了人!” 第9章 妖怪 空气再次陷入令人无法呼吸的紧迫。 凌辉怀疑自己听错了,管家吃惊的捂住嘴,夏洛吸了一口气,三个人雕像般的僵持着。 直到电话铃突然响起,才有人回过神来,管家接起电话,交给凌辉,凌辉木然的听着,过了一会儿放下电话,直直的看着夏洛,有些激动:“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哼!”夏洛冷笑一声,尖刻的说:“不管发生什么,我不需要你多此一举!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我不需要!”说完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 凌辉的脸色很难看,连嘴唇都变得苍白起来。 他的眉头紧紧的拧着,神情分外严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忍住要煽夏洛耳光的冲动,但是她了解少爷脾气,现在最好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尽管她好奇得要命。 夏洛回到房间,打开热水,哗啦啦的水流从头到脚淋着,身上的血腥味终于淡去了。 死神,到底谁是死神? 那么低级的恶作剧,她一边洗一边笑着,一边笑一边又止不住颤抖。 洗完澡,换上睡衣,她走到衣橱前面,找出行李箱打开它,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的、呵护备至的拿着,走到窗前,凑上双唇,吹了起来。 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声萦绕在每一寸空气中,音色是发散的细碎的,又是低迷的深情的…… “每当你觉得烦恼的时候,就吹这个吧,很好听,会让你暂时忘记一切烦恼。”一个笑容温润的少年将手中的风笛交给她,他亚麻色的头发在风中轻轻飘荡,柔软、细腻、纯洁、奔放。 “可是,我不会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少年执起她的手,教她指法,教她如何吸气呼气。 他们的手不经意的相触,他微微脸红了。 她终于是学会了,就像他说的,每当觉得烦恼的时候,就拿出来,吹他交给她的曲子。 这曼妙的声音缓缓流过岁月,那激荡的青春啊,如烈火般的燃烧,燃烧过后,却只剩一片灰烬,什么也没有留下…… 随着这笛声,夏洛的一颗心却不住的向下沉,向下沉,一直沉到一个无底的深渊里。 第二天。 夏洛起得很早,走到楼下,没想到客厅里已经有人了。 她原本以为是佣人在准备早饭,可显然还没到时候,天才刚刚亮而已。 那个人是凌辉。 他正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墙上的风景画,画中一片灰蓝色的天空飘着略带玫瑰色的云朵,云朵下有一条长长的乡间道路,道路两旁修长的树木将人们的视线带入远处的教堂,而教堂的距离随着道路的延伸显得遥不可及,仿佛幻影一般矗立在树林深处。 这是一副很美丽又很神奇的画,好想要把欣赏它的人引入那个陌生的时空,使人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迷离。 凌辉听到有声响,才慢慢转动视线,把目光移到她身上。 夏洛怔了怔——他不会一晚上都在这里吧?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五点五十,离早饭时间还有将近半小时。 凌辉的神色有些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衬衫没有换过,仍然是昨天那件黑色的,他穿黑色显得很消瘦,却也很迷人,但是夏洛懒得顾及这些,匆匆瞥了一眼后也不再看他,只是别过脸略显局促的站着。 “早。”凌辉淡淡的说。 “早。”夏洛淡淡的回应。 “今天我要去学校一次。”他说。 “哦。”她有点想问是不是关于昨天的事,可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的卡住了,难以发出声音。 “你和我一起走。”他的声音平和,但是语气强硬,是昨晚那种命令式的口吻,这显然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却一下子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或者说,此时此刻,他是不会理睬她的反对的。 到紫竹山庄以来,凌辉一直待她很好,就像管家说的那样,礼貌、谦和、关心,照顾得仔细周到,甚至可以说无微不至,可是她逃避、冷漠,一向对他拒之门外,视若无睹。 她以为,她这样做,凌辉会讨厌她,甚至恨她,越恨越好——就好像她恨他一样! 可是事实好像并非她所愿。 凌辉不但没有反感,没有讨厌她,甚至她像昨天那样态度恶劣,他也没有发怒……一切都说明,他可能,他或许——是喜欢她的,因为喜欢,所以不介意,所以包容,所以那天才吻了她,不是吗? 可是见鬼,她要的可不是这种情况! 其实,凌辉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或许,她应该换一种方式,会比现在有效率一些。 想到这里,夏洛温和的开口:“你没有睡吗?” 他显然有些意外她会这样问,语气放缓一些的说:“你呢?睡得好吗?” “还好。” 这时凌辉的眉头皱了一下,轻轻的“嘶”了一声,夏洛奇怪的看着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昨晚的事,已经调查清楚了,这显然不是恶作剧那么简单。这是很严重的违法行为,现在他们已经被刑事拘留了。” 夏洛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凌辉,清晨中的他,脸上泛着晨曦般的光芒,他垂下眼睑的时候有种美好的弧度,和唇角形成的角度恰到好处,无论从古典的还是现代的审美角度,都不失为一个美男子。 他为什么不问? ——难道他不好奇吗? 还是希望她自己说出来? “他们还有一个同谋,就在学校里。”凌辉补充说。 这就是他要去的目的。 清晨校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白雾,有飞鸟拍着翅膀掠过,空气清新得如同梦境一般。 白色的宾利车缓缓驶入,那样从容、典雅,一如神秘而低调的紫竹山庄。 还没到上课时间,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的到校园里了,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轿车。 听说这是紫竹山庄的车呢! “是不是送夏洛来上课啊?”有同学说。 “可真是有气派啊!” 没错,白色的宾利车,哲平认得,上次下雨的时候曾经来接过夏洛。 昨晚,紫竹山庄的少爷竟然打电话给他,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与他完全出的不同世界的人竟然会找他。 他问他有没有见到夏洛。 夏洛出事了吗?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虽然这个姓凌的少爷除了“谢谢”后来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哲平能够感觉到他的焦急与担忧,然后自己也开始焦急与担忧,害他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特地赶早来到学校,希望能快点看到夏洛。 可是,显然有什么不对。 如果说夏洛的出现对于男生们来说是一场风暴,那么凌辉的出现对于所有的女生来说无疑是童话般的憧憬了,高贵、优雅、迷人而又低调的坐着宾利轿车而来,校长亲自迎接,态度毕恭毕敬。 虽然这位少爷看起来腿脚不便,可是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俊美,反而使人涌起想要照顾与关爱的冲动,围观的女生着迷的你一言我一句说道:“天哪!如果他愿意看我一眼,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 “如果他能够对我微笑一下,就是立刻叫我去死,我也不会犹豫的!” “我一定是在做梦,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 …… 夏洛陪同凌辉下车,去了教室,而凌辉则与校长去了会议室。 哲平看到夏洛,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开口说话,班上的女生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凌辉的事。 夏洛一概说不知道,弄得女生们败兴而归,和几个大大的白眼。 这一大早,学校还真是 不太平。 哲平走到夏洛身边问:“你没事吧?” “没有啊。”她若无其事的说。 哲平忍不住还想要问,却听到外面一片热闹,跑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女生被两个高大结实的男人拎小鸡一般腾空的抓起来,她的胳膊被扭在身后,痛得哇哇大叫,她一看夏洛,又惊又惧,眼神十分骇人,然后突然发疯似的尖叫起来:“你们为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要抓应该去抓夏洛!她根本不是人!她是个妖怪!是妖怪!!” 这人正是方琴琴,那时候当着众人的面低头道歉的方琴琴——哲平认出了她,可是她在做了什么? 怎么会被抓起来?! 而且还口口声声说夏洛是妖怪,难道是疯了?! 没错,那天虽然她道了歉,可是一场报复已经开始在心里酝酿,她不会善罢甘休,她要夏洛死得很难看! 别人怕紫竹山庄,可是她不怕,有什么了不起?!她就是天不怕地不怕! 于是她策划了这场阴谋,她要看看夏洛看到“死神”会怕成什么样子?是跪地求饶呢?还是当场就晕过去? 可是她错了,错得离谱!! 夏洛没有害怕,甚至还笑着说:“很失望吗?死神?!” 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但是没关系,她还有第二招。 总之,夏洛,她是死定了!! 方琴琴一直相信她的计划是完美的、万无一失的,只要是人都难逃一劫,管他什么紫竹山庄绿竹山庄,可是,夏洛她——她不是人是妖怪!! 面对两个高大的男人带着刀的男人,她面无惧色,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方琴琴在边上看到一切…… 只见夏洛轻松的一脚把试图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踹到墙角,那人几乎就爬不起来了!要知道,他可是黑道三段啊!在全国跆拳道比赛里都拿过名次的! 另一个见势不妙,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夏洛的脖子上,夏洛用肘关节一顶,那人吃痛的捂住腹部,似乎听到骨头“咔嚓”的断裂声! 她呆住了,上次在厕所里,夏洛明明就是弱不禁风啊,被她们几个女生打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与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夏洛不屑的说:“滚!” 假如那时候真的滚了,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可是显然有人不甘心,只见那把匕首脱开那人的手臂,“嗖”一声飞过来,却被夏洛敏捷的临空一脚踢了回去,正中那人肩部,血,迅速的在衣衫上蔓延开来。 奇怪的事在这一刻发生了,夏洛看到血,眼神完全变了,刚才的冷酷荡然无存,眸光异常闪亮,瞳孔也变成了紫色! 她迅速的冲到那人面前,对着他受伤的肩头狠狠的咬下去,那人发出可怕的叫声! 这时方琴琴也豁出去了,她脚底生风似的绕道夏洛身后,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又冷又细,温度超乎寻常的低,然而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必须让她停下来,弄昏了也好,不然可能要出人命的! 可是夏洛一把就甩开了她,力气大得出奇,她一下子倒在地上,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而夏洛仍然不放过那个人,继续咬下去,先前摔在墙角的人看事情不妙,挣扎着起来想要拉开夏洛,她回过头,眼里全是嗜血的光芒,那人一呆,竟然在原地无法动弹。 方琴琴和惊恐的望着这一幕,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话。 她是怎么连滚带爬的逃回去的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拼命地想要理清头绪却觉得脑子越来越乱,然后突然有个念头冒出来,夏洛,她,不是人!一般人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而且她的眼睛会变色!那种令人目眩的紫色! 没错! 妖怪! 她一定是妖怪!! 第10章 找钥匙 方琴琴想,不管怎么样,她始终带着面具,应该没有人认出她来。 而且夏洛被蒙在麻袋里,也不知道仓库的位置,一时间找不到那两个人的。 第二天,她只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去上课,不就没事了吗? 她怎么知道她的同伙已经被发现,并且抓了起来? 而当她被抓着的时候知道事情可能已经败露了,既然这样,死活也要拖夏洛下水,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夏洛天使的面容下是魔鬼的本质! 她的疯狂举动引来一大帮看热闹的人。 同学们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被拉走的方琴琴,等她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渐渐消失,这好奇的目光转移到夏洛身上。 夏洛的脸色可想而知不大好看,她径自走出教室,哲平喊住她:“就要上课了,你去哪儿?” “有点事情。”夏洛一边回答一边往会议室走去。 如果她猜得没错,方琴琴应该是被凌辉的人带下去了。 他们会把她怎么样?私了?还是交给警察? 说实话,他竟然这么快查清事情,效率叫人吃惊,这是不是意味着一旦的她的动机引起他的怀疑,那他就会很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那时候,想要下手就没这么容易了。 所以,她必须要更快更主动才行,如果为了达成目的要示弱的话,她也只有暂时向他低头了。 会议室里。 长长的会议桌前,一面是校长,一面是凌辉。 阳光照耀在角落里绿色的长青植物上,似乎偌大的会议室里,也只有那一块有微微的暖意。 可是两人的表情却绷得很近,连流动的空气都泛着寒意。 校长四十多岁了,是本市著名的教育家,此时面对凌辉竟然紧张得冒出冷汗——昨晚的事情竟然是本校学生所为,实在有辱门风,尤其是这个学生不是初犯,摆明了是针对夏洛来的——针对夏洛,也就是针对紫竹山庄,不把面前的东家,他的顶头上司放在眼里! 那个女学生勾结校外的不良势力,闹出这么大一件事,他这个做校长的颜面何存? 亏得凌少爷没有直接叫他开路,可是这校长显然以后不是这么好当下去了。 凌辉低沉地说:“学校的事情我几乎不过问,但是夏洛不是一般的学生,她如果有事情,不止是学校,紫竹山庄也是要负责的,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很明白吧?” “是!是!是我的严重失职!我保证此类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那个学生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校园里!”校长战战兢兢的说。 “不要让我看到她再碰到任何不愉快的事,这是我此行的目的。”凌辉皱眉道。 虽然语气不是很严厉,可是却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叫人折服,哪怕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校长第一次发现,凌少爷,的确不是一般人。 而他,之所以这样郑重其事的警告他,其后果可想而知。 “还有,这两天有必要让她休息一下。” “是,是。” 凌辉看着校长,眉头不但没有放松,反而皱得更紧,以至于校长有些莫名,他试探的问:“凌少爷有哪里不舒服吗?” 凌辉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我要回去了。” “那我送你。” 会议室的门刚被打开,凌辉吃惊的看到夏洛在门口站着,新换的校服在初升的阳光中闪亮而白皙,一如她的面容,她的裙摆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当她转身的时候划过优美的弧度。 她看着他,两道缓慢交织在一起的目光如小溪的流水一般清澈温润。 校长见风使舵的说:“夏洛同学,鉴于昨晚的事,我给你两天假期好好休息,你现在就陪凌少爷回去吧。” 凌辉没由来的紧张起来,依夏洛平时冷若冰霜的态度,从来不会给他面子,现在校长在,她也会拒绝吗? 夏洛淡淡的说:“好的。” 那一瞬,凌辉的目光充满了惊喜与诧异。 就连痛得开始抽搐的胃部好像也不再抗议,完全顺应了此刻的情绪。 上车后,两个人并排坐在后面,凌辉的双唇抿得很紧,右手无意识地抚住胃,侧脸看着窗外一排排被抛在视线之后法国梧桐。 夏洛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他不太不舒服,她这才想起来管家说他的胃不好,昨天晚饭也没吃,应该是胃疼了吧? “你早饭吃的很少,不舒服是吗?”她柔声问。 凌辉怔了一下,慢慢转过脸来,看着她,她是在关心他吗? 她也会关心他吗? 似乎,做这种事情的,向来只有一厢情愿的自己而已。 他将放在胃部的手移开,勉强笑了笑,说:“有点胃疼。” 只是一点吗? 夏洛看着他,他的眉头紧蹙,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以现在的气温绝对是冷汗,他意识到她正探究在望着自己,不自然的说:“我没事。”语气好像是在安慰她。 这又是何必? 反正——她也不会关心他。 对于凌辉,她夏洛绝对是这世界上最无情最冷酷的人。 但是此时此刻,她不能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相反的,她要关心他,使他解除一切防备,使她能有机会为所欲为。 “回去好好休息吧,昨天的事,是我态度不好,希望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第一次,她向他低头。 凌辉怎样也无法想到,夏洛会开这样的口,在他面前,她一直是桀骜不羁的,眼底眉梢总是出奇的冷漠,将他关怀与好意视若粪土,难道是经过昨晚的事她突然明白他的心意么?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他轻轻的说:“我只是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父亲把你交给我守护,而我却没有尽责……我……”说着,胃部突然疼得绞了起来,他脸色一白,痛得几乎无法说下去。 “先不要说了,马上到了,回去吃药好吗?”夏洛看着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怜惜与关怀,凌辉惊怔住——难道是疼痛让他眼花了吗? 眼前的人是夏洛没错吧? 他不太确定的伸出手,将手掌覆在她的手上,有一瞬的退缩,但她始终没有抽回手,低下头不看他。 柔软而冰凉的手,可是却让凌辉的心出奇的温暖,是的,这是夏洛,这一刻没有再抗拒他的夏洛。 假如是因为生病她才表现出这样的关心的话,那就让他多病一会儿吧,身体上的疼痛与夏洛的心软比起来,真的算不得什么。 紫竹山庄。 凌辉的房间里。 管家忧心忡忡的看着服下药脸色却仍然十分不好的少爷,对一旁的夏洛说:“我们出去吧,让少爷好好睡一觉。” “不!”凌辉坚决的说:“你先出去,让她留下来。” 管家眨了眨眼睛,立刻明白了什么,一声不响的退下去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凌辉温和的说:“陪我一会儿好吗?” 夏洛点点头,顺从的坐在床边。 “夏洛,”凌辉叹了口气,说:“我真担心一觉睡过去,醒来什么都变了,你又变回原来的样子,而我,会不知所措。” “不会的。”像是在安慰他,夏洛的声音低沉而柔软,包含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而他的目光好像是轻柔的音乐,有点类似与贝多芬的月光,但并不是,因为它比月光还要轻柔许多。 秋风中,有着轻柔羽毛的大床,月白色的帷幔,月白色的墙壁…… 气氛浪漫而暧昧。 夏洛突然想到什么,说:“你等我一下。”说罢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 “马上就回来,等我。” 凌辉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是她的动作相当快, 已经跑到了门口,那一瞬,他有种错觉——她仿佛是雾气般,就要消失,让他再也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夏洛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杯牛奶。 她微笑着走到凌辉面前,说:“喝了它,对睡眠有好处。” 凌辉受宠若惊的接过杯子,在夏洛微笑的面容下乖乖的喝了下去。 喝完后,夏洛用方巾替他抹了抹嘴,又理好了枕头,扶着他躺下。 这一系列的动作温柔备至,简直超乎想象。 当她和他充满雾气的目光相遇,她心里一紧,总觉得他温和目光的背后仿佛是咄咄逼人的神情。 不可否定,她又在心虚,又在害怕了。 他那样的深沉的看着她,目光好像能够穿透她。夏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看她,是在探究什么?这让她有些窘迫。 可是他说:“我好像梦到过你。” 这句话让她一愣。 然后他抓住她的手,竟然慢慢的放到了他的胸口,隔着他的衣服,她的手掌可以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而此刻,他的心跳正越来越快,他说:“我的确梦到过你。很多很多年一直都有。” “那只是梦,是幻境。”她淡淡的说。 “可是,你出现了,在现实中。梦也有可能变为真实的,不是吗?”说着说着,他渐渐有了睡意,脸上有种迷离的、似真似幻的神情,口中喃喃道:“夏洛,你不再逃避我了,是不是?” “恩。”她轻声的回应。 看着他有些不甘心的睡去,紫竹山庄高贵优雅而又冷漠得让人无法靠近的少爷——此刻在她面前竟有孩童般的无助,这还是夏洛第一次见到他的睡颜,他轻轻闭着眼睛,呼吸都是很浅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的某个角落有些隐约的疼痛…… 不! 不该是这样!她瞬间硬起心肠,她是不该逃避了——她要速战速决。 她有充足的理由要对付他。 他不是她的对手——以她的能力,要置他于死地真是太容易了。 她甚至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般要他的小命。 是的,她要他死。 可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所以,他必须好好活着。 过了十分钟,确定凌辉进入深度睡眠以后,夏洛开始翻箱倒柜。 她拉开每一个抽屉,每一扇门,可是见鬼,除了一些生活品,一些资料和文件,都没有她要找的东西! 凌辉是这里的主人,按理来说,钥匙就在他手上,可是他放到哪里去了呢? 她要找到那串钥匙——楼上藏宝楼的钥匙。 她小心翼翼的翻弄着,再把每一样东西归回原位,不露出蛛丝马迹,可是随着中午的来临,不得不暂时停下来,管家已经通知吃饭了。 第11章 藏宝楼 神秘的紫竹山庄里有一座藏宝楼,夏洛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知道。 在那里,有着数不尽的稀世珍宝。 如果她估计没错的话就在四楼,就在凌辉房间的楼上,可是那里对于她来说却是禁地,以她的身份的不能进入的,那里装的是最先进的防盗系统,只有凌辉本人才能自由进出,但是有把备用钥匙—— 夏洛千方百计的想要找出来,可是它似乎被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她做过很多种推测,其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凌辉的房间里,可是她实在不明白,怎么翻遍了房间也找不到? 餐桌前,面对带着血丝的牛排,夏洛提不起丝毫的食欲,她仍然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 “菜不对你的胃口吗?”管家问。 夏洛摇摇头,瞥了她一眼,管家眼里是种凌厉的眼神,似乎还隐隐夹杂着那么一丝丝的火药味。 管家不喜欢她,没由来的——就好像凌辉喜欢她一样,有些事情可能在一开始就注定了。 “刚才我接到电话,需要你去警察局做个记录。”管家格式化的说。 “知道了。” “吃完饭,司机会送你去。” “哦。” “夏洛小姐,我希望你能让少爷少操点心。”管家脸上的线条绷得很近,那薄薄的嘴唇音调不重,可是听起来却让很不舒服。 夏洛眯起眼看她,突然,她的目光集中于某处——管家的脖子上若隐若现一个银色的光芒,那是一个造型很奇怪的挂件,上端是优雅的弧线,下端是笔直圆柱体,圆柱体上带着不规则的凹凸—— 那是,一把钥匙?! 管家的脖子上挂着一把钥匙? 她平时总是穿得严严实实,因此看不出她脖子上带的是什么,今天或许两个人都是无意,可是夏洛看到后却惊怔得说不出话来,如果她猜得没错,那应该是非常重要的,紫竹山庄藏宝楼的钥匙。 原来钥匙在她手里?她在紫竹山庄竟然这样受主人的信任? 如果是这样,她在凌辉那里自然是再怎么翻也是翻不出来——关键是,让她暂时对凌辉低头,她可以勉强的委曲求全,可是面对管家,去讨好她,对着她笑,那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见鬼!钥匙怎么会在她手上?! 夏洛去警察局的路上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究竟怎样才能达到目的? 以至于她看到那两个袭击她,而今见她如同僵了鬼魅一般惧怕的表情也是视而不见。 其实凌辉早就打过招呼,她来做笔录不过一个形式而已,没几分钟就搞定了。 但是她的心情却很沉重,看着外面渐渐西斜的太阳,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第一次——她开始觉得时间紧迫,开始感到光阴的流逝就在眼底很快的划过。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哲平。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忧虑:“夏洛你怎么不来上课?” “有点事情,我请了两天假。” “你没事吧?” “没什么。” “那这两天得笔记我帮你抄一份吧。” 哲平是个细心的男孩子呢,夏洛答道:“好啊,谢谢你。” “夏洛。。。。。。”正要挂上电话,哲平又说了一句:“真的没事吗?那个什么方琴琴一派胡言乱语,你可别理她。” “怎么会呢?你放心好了。”夏洛轻笑。 “那,那你好好休息,我等着看到神采奕奕的你。” “好的。” “到时候见。” 夏洛挂上电话,心理微微有些起伏,侧过脸静静得望着窗外。 深秋的季节,这个城市的确很美丽,一束束的阳光像是光阴的线条。 车子里的音乐轻柔而低缓,好像是李斯特小夜曲,不知道为什么白天会放小夜曲,但是在这样的季节,在这样日子里,却显得很和谐。 “夏洛小姐,您不用太担心了,少爷他一定会保护你的。”司机万师傅说。 “哦。”她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想了想,忽然觉得,或许,她可以直接一点——假如凌辉的确喜欢她,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她愿意用这份“喜欢”去打一个赌。 回去的时候,时间还很早,凌辉仍在睡着,他是不会很快醒来的——因为她在里面加了安眠药。 没错,凌辉睡得很沉。 他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的那个女孩面容有些模糊,但是那个眼神却很熟悉,冷冷的、有些淡漠、有些迷离,又有些幽怨,似有一瞬而逝的而微笑闪过,那是一个苍白的笑容,苍白得叫他心痛不止。 夏洛,是你吗? 他问她。 可是她没有回答,而是转过了身,他想要抓住她,可是抓住的只有一缕发丝。 不要走,夏洛你不要走。。。。。。 他喊她,可是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听到一个笛声,苏格兰风笛,很凄美的声音,好像在低低诉说一个故事,故事里有夏洛,还有一个陌生的身影,那是谁? 是他么? 是么? 当他醒来的时候,天竟然已经亮了,他睡了至少有20小时,时间似乎很快就过去了,而那个梦也随着新一天的来临烟消云散。 当他到楼下吃早餐的时候,夏洛已经在位子上,她穿了一件苹果绿的衬衫,米色的短裙,头发束成一个简单马尾,清新高洁而又利落。 “唔,早啊!”凌辉揉了揉头发,似乎仍有倦意。 夏洛朝他笑了笑,说:“今天我不用去学校,等会陪你到外面散散步好吗?” 凌辉受宠若惊,欣喜的说:“好啊,我正好想去晒晒太阳。” 夏洛笑道:“你已经在提前享受生活。” 一边说一遍咬了一口三明治。 “生活对我来说绝不是享受。”凌辉语气平平,但是听起来却觉得阴沉沉的。 “不是享受,难道还是煎熬不成?”夏洛微微挑眉道。 “煎熬?”凌辉笑了笑,没有说话。 眼里有种落寞而轻蔑的神情。 夏洛看在眼里,开始想象他的生活。 他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她好像一点也不知道。 可是,每天都在屋子里,又能做些什么? 凌家生意上的事他似乎是不过问的,虽然他是凌家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他几乎与外界不往来,他有朋友吗? 还是每天只守着寂寞呢? 一想到他可能也是寂寞的,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怜惜的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这种复杂而矛盾的情绪自己也很难形容。 “对了,昨天,谢谢你。”他忽然说。 “谢什么?”她倒是有些意外。 凌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睡得很好,我想是因为那杯牛奶,现在胃一点也不疼了。” 这下轮到夏洛窘迫了,她是别有用心的,可是他却在感谢她,实在有些好笑不是吗? 她年轻的脸庞如同冰山上得雪莲花一样纯洁美好,尤其是微笑的时候,仿佛清晨的露珠滴进他心里,润彻心扉。 凌辉赏心悦目的望着她,而夏洛把目光调离到窗外,她不敢看他。 这天的天气很好,自从上次那场雨之后一直没有下过雨,大片大片的竹子仍是绿色盎然,万古长青。 风一吹过,竹叶发出“呼啦啦”的响声,细细碎碎,纷纷扬扬,阳光透着叶子得缝隙斑驳的照射在两个人身上,是很轻柔的温度。 夏洛推着凌辉漫步在花园中,这一刻宁静安逸,气氛和谐。 凌辉微微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十分放松的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出来散步了。” “那可真是对不起这里的优雅环境,”夏洛说道:“你也不要整天待在屋子里,经常出来 走走会比较好。” “恩,谢谢你能够陪我,我很高兴。”他轻声应道。 ——这时候可以开口吗?他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现在提出来的话,他该不会拒绝吧? 夏洛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 她抬头望着紫竹山庄那雄伟瑰丽的建筑,怔怔的有些出神。 凌辉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停顿,问:“你在看什么呢?” “恩,我在想,这里正好可以看到你的房间呢,不知道楼上是些什么?” “哦,你是说四楼吗?那里可是宝贝啊,”凌辉浅笑道,笑容很柔和:“凌家的收藏可都在里面呢。” “听起来很神奇啊。”夏洛故意说。 “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自然而言的说。 “好啊。” 假如她知道凌辉答应得这么爽快,那她之前大可不必大费周章了。 凌辉问:“那晚我听见风笛的声音,是你吹的吧?” “是啊。” “很好听,你什么时候能吹给我听听?” “你喜欢风笛?” “是啊,小时候学过一点,后来贪玩也没有坚持下去,那天听到觉得很亲切。” “有机会吧。”夏洛看着秋日阳光下的优雅男子,他为何敞开心扉?为何迷恋?他还不知道,如果她进入藏宝楼,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然后,她就可以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云淡风轻的离开这里。。。。。。 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虽然她说有机会,可其实没有什么机会了吧。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为了达到目的用这样不光明磊落的手段,这么做甚至连自己都觉得讨厌起自己来。 “夏洛,这样真好。”他忽然说。 夏洛苦笑——幸好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午饭后,她跟凌辉去了四楼。 凌辉经过红外线全身扫描,用指纹钥匙打开门,而展现在面前的是令人炫目得宝物。 他们所在的这间是以西方为主题的收藏室,各式各样的,玲珑满目,从中世纪的骑士盔甲、高脚玛瑙酒杯,到可以媲美英国王室的钻石首饰,从俄罗斯琥珀屋的碎片,到南美洲充满神秘符号的黄金挂件,从北欧海盗席卷世界得来的金勋章,到法国路易时代的宝石佩剑,无所不有,就好像把整个世界、整个历史精炼的浓缩起来,令人称奇。 这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私人收藏,这个家族,果然不一般! “以前我有段时间对于收集这些东西非常热衷,哦,不止我,我们整个家族都热衷于此,”凌辉轻笑道:“到后来竟然被传闻成了紫竹山庄拥有富可敌国的宝藏,实在是匪夷所思。” 夏洛说道:“你是太谦虚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有些世人不知道流落何方的宝物在你这里。” 凌辉道:“你算是在恭维我吗?” 夏洛收敛笑容,不置可否。 然后他们到了另一间收藏室,都是属于东方的宝物,古代的、近代的、现代的,从珠宝玉器到字画攥印、从青铜器到瓷器、从陶器到木器,包罗万象,简直可以媲美一个博物馆——她要找的东西在里面吗? 她来到这里的目标,她一直在寻觅的,就在这房间的某处,一想到这,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起来。 第12章 名剑玄天 凌辉的笑容始终如同兰芷般的优雅,此刻的他,怎么会知道夏洛的心思,他向夏洛一一介绍那些收藏,夏洛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不停的搜索,可是却没有看到她想要的—— “这是镰仓时代的武士刀,到现在仍然是很锋利。”凌辉指着面前的一把把刀剑,夏洛眼睛紧紧地注视着,这把刀。。。。。。不是她要找的。 难道全部的都在这里了吗? 难道她得到的信息是不正确的? 不可能,不可能,那把剑,那把传说中的玄天剑一定在紫竹山庄! 玄天剑是一把北周时期的宝剑,刀柄由一整块黑曜石制成,剑身是千年的极寒玄铁锻造而成是皇室的镇殿之宝,也是权利与威信的象征,是任何妖孽见了都会害怕得发抖的正气之剑——而她要找的正是这样东西。 看着夏洛眉头凝结样子,凌辉问:“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夏洛摇了摇头,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收藏的刀剑,确定没有,很轻的叹息了一声,叹息中还夹杂着连她都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 “我觉得你有心事,是不是因为那件事?” “哪件事?” “那个关于死神的恶作剧。” 夏洛问:“那个女生说我是妖怪,你相信么?” 凌辉看着她,忽然轻笑起来,说:“如果你是妖怪,那我就是魔王了。” 夏洛看了看他,似笑非笑。 “夏洛,”凌辉伸出手,向她摊开掌心。他掌心的纹路有些凌乱,那些交错的纹路好像是一张网,一张命运的网,掌心下青蓝色的血管隐隐可见。 她迟疑了一下,伸出手,他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温热,她的手微凉。 他说:“我相信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 她的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就像吞下了一整个柠檬那样的酸涩。 “或许,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的,而是我自己的判断。” 夏洛沉下眼睑,睫毛微垂,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好像是天空中浮动的流云,会飘去哪里,根本无从把握。 回到自己房间,夏洛打开电脑,对着屏幕发呆,她打算写一封信,可是心中却如乱麻纠结,越想越紊乱不清。 一封信写了两小时,仍然只有起头那几个字,她烦躁的站起身来,倚着窗子站了一会儿,深深看着蔚蓝色的天际,偶尔有不知名的鸟群飞过,流云浅淡,静静的漾在天边。 抬起手看看手表,是下午五点半,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忽然,她走回桌前把开头给删了,心想也许打个电话更好,毕竟她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可以平定她的情绪,也驱走心中的动摇。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她跑去开门,竟然是管家。 管家面容清冷,神色严峻,她的到来使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降了温。 她的语调依然平静,可是在平静中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情绪,夏洛没有去理会,实际上她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因为的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凌辉。 “夏洛小姐,参观了藏宝楼感觉如何?” 她不知道管家为什么要这样问,可是显然她对自己的行踪很清楚,或者——她也在暗中观察她? 夏洛扬眉道:“大开眼界。” 管家笑道:“少爷很乐意向你展示这里的收藏,这足以说明,他没有把你当作一般人。” 夏洛听出她有话外之音,说:“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 就在那一瞬,管家的脸变得十分阴霾,眼里闪过似曾相识的锐利白光,她冷冷的说:“别让我发现你在打少爷的主意,否则,我不客气。” “哦?”夏洛毫不示弱的挑眉:“否则怎样呢?” 管家走到夏洛面前,几乎要碰到她的脸,她比夏洛略微矮一些,从夏洛的角度看她斜视的眼睛显得目光十分凶狠,嘴唇也是异常的薄,她的声音好像是发自鼻腔,又好像是喉咙被灌进了水,低沉、沙哑、酸涩。 她带着藐视的语气说道:“要是你妄想勾引少爷,或是做任何可能对他不利的事,我会不遗余力的、毫不留情的把你赶出去!你这辈子休想再靠近紫竹山庄一步!” 大概沉默了十几秒,夏洛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如春天里的飞花一般绚烂美好:“就凭你吗?”她倨傲的抬起下巴,完全无视于管家阴沉沉的警告,毫不在乎的说。 “你……”管家几乎咬牙切齿道:“你是在向我宣战吗?!” “宣战?!”夏洛不屑道:“是你在对我示威吧?” “哼!”管家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没有想到夏洛竟是如此强势,或者,从一开始,她就小瞧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孩子了。 但是从这一刻开始,她会重新审视她,她会找一种更有效的方法对付她。 “你的确是个忠诚的奴仆。”夏洛嘲讽道,特地加重了“奴仆”两个字,完全没有把管家放在眼里:“可惜,主人的心是由不得你来掌握的,你想守护他,可是他需要吗?他没有自己判断的能力吗?还是你以为,你至高无上的少爷什么都会听你的呢?” 管家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扬起手在半空中,眼看着就要落下,夏洛抬起手抓住她。 管家只觉得手腕剧痛,脸都疼得快要变型,却拼命忍住不发出声音,于是表情变得很奇怪。 而夏洛却是微笑着,一双眸子亮如星曦逼得管家睁不开眼,她低低的说:“无论我想做什么,这里都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你不要自不量力。”说罢,松开手。 “好!那就让我们走着瞧!”管家吃痛的抚着手腕说,说完恨恨地转身离开。 这一回,以夏洛的胜利收场。 第二天,下起了雨。 天空是一片暗沉沉的灰色,无边的细雨,轻轻的敲着玻璃窗,声音单调而落寞。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凌辉每天都派车接送夏洛,而她也不再拒绝,同学们的眼里,她俨然做回了紫竹山庄的大小姐,那白色的轿车与她洁白的校服是那样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然而,关于“夏洛是妖怪”的传言却如雨后春笋般的蔓延开来。 尤其是校园网上,经常会有这个话题的帖子,成为点击率最高的一条。 传言说,方琴琴退学真正的原因正是因为她发现了这个秘密,而爱慕凌辉的女生们积极响应,并且深信不疑的认为,夏洛一定是用个了什么妖术迷惑了她们心中的王子,就像过去的传闻中勾引每个男人一样。 夏洛当然是一如既往的不做任何回应,像是天生就对这种事情有免疫力——连哲平都开始相信,只要时间久了,一切自然会不攻自破。 历史课上,她百般无聊的转动着手中的笔,而老师振振有词的说着南北朝时期的乱世,那些错综复杂的争斗,那些短命的问王朝,被这位老师讲得绘声绘色,滔滔不绝。 “北齐和北周都是都短命的政权,分别只存在了二十五和二十六年,期间战争不断,皇帝接二连三的更换,后来,北周灭了北齐,为日后的隋朝的建立打下基础……” 夏洛看着历史书,看着书上的“北周宇文氏”,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嘲讽笑容。 下课后,同学们三三两两的离开教室,夏洛正收拾东西,哲平跑到面前说:“今天能不能和你一起回去?”尽管他知道会有车来接她,但是能够一起走出校门也是好的。 “今天舞蹈社要训练。”夏洛抬眸看他,她的睫毛那么浓那么长,她一眨眼,便有轻微的律动的柔情在他眼底荡漾开来。 那天约会仿佛被拉进的距离现在好像疏远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不想这样下去,他,想要和她说话 ,想要知道她的想法,是高兴的还是忧伤的。 “我等你。” 夏洛看了看他,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也许,他想要对她说什么。 “好吧。” 她没有拒绝,到更衣室换好衣服,便进去练舞。 这时一个有着洋娃娃般的卷发,小巧精致的脸庞的女生走到她面前,说:“夏洛,能不能请你过来一下?”说着,轻轻拉起她的手。 她是舞蹈社团的艾莉,今年才上高一,长得可爱,也很受欢迎。 夏洛有些莫名,如同接下来艾莉的话:“夏洛,我知道你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恩?”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艾莉语气十分笃定。 “你知道什么?” “夏洛,怎么会是妖怪呢?那些人简直是疯了!”艾莉愤愤不平的说:“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支持你!”说完,对她会心一笑,道:“夏洛,你的舞跳得真好,人又长得这么漂亮,而且又那么酷,我真的很崇拜你,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夏洛略微怔了怔,这个小女生,虽然一起练舞,可是平时很少说话,没想到今天居然对她说这些…… “夏洛,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艾莉的脸微微涨红了,漂亮的眼睛里闪着星星般明亮的光芒,里面饱含了期待。 朋友…… 好朋友…… 夏洛神思有些恍惚,艾莉趁机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艾莉有些吃惊:“你的手怎么这样冷?是不是病了?” 夏洛抽回了手,淡漠的说:“没有。” 然后缓缓转过身,身后的艾莉叫道:“真的没事吗?” 夏洛摇了摇头,轻轻的说:“对不起,我……不需要朋友。” 在这个世界上,“朋友”这个词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奢侈了。 “可是,一个人不会太寂寞吗?” 这句话,像一把温柔的刀,重重的砍上她的心房。 她猛然转过身的问,语气有些刻薄:“寂寞?你怎么知道我寂寞?” “夏洛同学总是来去匆匆,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吧?这样的生活,怎么会不觉得寂寞呢?” 她走到艾莉面前,近距离的看着这个说话贸然的小女生,那样逼迫研判的神色让艾莉略微的颤抖了一下,她鼓起勇气说:“任何人都需要朋友,夏洛也不例外吧?请接收的我的心意,好不好?”她温和的笑着,笑中没有一丝退却或犹豫。 夏洛没有说话,这好像太突然了,叫她一下子无法做出反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迷茫的。 “夏洛……” 夏洛没有理她,一个劲的跳着舞,世界不停地旋转,疯狂的旋转,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粉红的身影,过去与现在惊人的重叠,哦,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正在恍惚,正在疑惑,一抹白色有映入眼帘,那是——哲平? 隔着玻璃窗,她看到了哲平,她看到他那亚麻色的头发在雨水中慢慢被淋湿,慢慢凝成一束束黏在他的脸上,他的整个身影有些模糊,使她刹那间产生一种错觉,这一刻好像回到了那场让她心碎的别离,她哑然的,默默送那个人离开,那个曾经教她吹苏格兰风笛的少年,他温暖的笑容深深的印在她的心底,以至于她一度认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夏洛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里也迅速涌上一层潮湿的雾,就像深秋早晨时那种又厚又浓的大雾,让她看不清一切东西…… “哲平!”她冲出舞蹈房,惊诧的问:“你没带伞吗?”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不在教室里等?” “夏洛你不是答应我让我欣赏你跳舞的吗?”他笑嘻嘻的说。 可是她却笑不出来。 这时候雨下大了,稀里哗啦的落在他们的身上,一点点的浸湿着校服。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任雨丝掀起的白雾将他们笼罩。 白色的校服开始变得透明,哲平刚刚反应过来:“夏洛你快进去,我,我也回教室等你!” “好,我很快就好。” 夏洛匆匆忙忙的换了衣服,匆匆忙忙的奔到教室,只见哲平静静的倚在窗前,挂着无数水滴的玻璃窗是衬托他的背景,他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脑门上,一如湿淋淋的校服贴在年轻的胸膛。 那样的安静,安静得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看到夏洛,对她绽开一抹灿烂的微笑,教室在他的笑容中变得明亮。 “你这样会感冒的。”夏洛皱眉道。 哲平摇摇头,说:“走吧,再不回去就晚了。” “恩。” 这次,他们同撑夏洛的伞。 “夏洛,我真有些怀念一起坐801的日子呢。”走了一半,哲平突然说。言语中有淡淡的怅然与忧伤。 空气中传来一阵尴尬又和谐的沉默,夏洛想了想,有些调皮的说:“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绕过所有人的视线去紫竹山庄,要试试看吗?”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着紫竹山庄的号码。 她没有接电话,而是关上了手机。 第13章 坟墓 “不要紧吗?” 夏洛摇摇头。 “那个凌少爷会生气吧?” “你知道他?” “他曾经打过电话给我,就是发生那件事的晚上。” 夏洛微怔了一下,不自然的笑了笑:“我们走吧。” 这果然是一条小路,只有一个人能通过,一边是条小溪,一边是细密的竹林,雨水哗啦啦的落在溪水中,打在树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是怎么发现这条路的?” “散步的时候偶尔看到的,早就想在雨天走着试试。” 打着同一把伞,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步调一致,配合得很有默契。 “为什么是雨天?” “这样路比较滑,比较刺激。” “你有时候很淘气啊。”哲平在她身后笑着说。 她转过身想要瞪他一眼,可是由于她突然停住而他却没有停下脚步,以至于她的鼻子撞到他的肩膀。 夏洛“哎呦”的叫了一声,揉了揉鼻子,哲平问:“撞疼了没有?” 夏洛又好气又好笑的斜睨他一眼,道:“撞疼了怎么办?” 哲平伸出手帮她揉了揉,说:“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她的鼻梁好直好漂亮,他心里暗暗惊叹。 “算了,懒得和你计较。”夏洛转回身体,继续往前走。 哲平有些担心的问:“你没生气吧?” “哎,你说这条路通往哪里?”夏洛没有回答,而是指着前面的岔路问。 哲平看了看前方,一条是通往紫竹山庄,浓密的竹林中那倨傲而庄严的建筑隐约可见,但是另一条,就不得而知了。 “想不想去看看?” “你不害怕吗?” 夏洛摇摇头,虽然有一点点害怕,因为记忆中走这条小路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条岔道,这似乎是从天而降的,然而,毕竟此刻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什么也阻止不了她。 “那好,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吧。”哲平摆出大意凛然的姿态,好像要去上战场的战士。 “没那么恐怖吧。”夏洛耸耸肩。 于是他们一前一后沿着那条小路走去。 这时候雨小了一些,路也宽了一些,两旁的植物在雨水的冲刷下沙沙的响着,像是在低低的诉说什么。 可是两个人的神经却渐渐绷紧,因为前面似乎有道青黑色的围墙,墙不是很高,但是一看就是有些年代的,至于是什么年代的,要走进了才能看清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哲平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这里的气氛好奇怪,有点阴森森的诡异。 他的声音下意识的也绷紧了,问:“夏洛你真的不害怕吗?” 这时候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是既然到了这里,有必要弄个明白,她决心豁出去了。 这时候,她的手被握住了,她有些吃惊的抬起头望着哲平,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看的出他很紧张,甚至有一些害怕,可是他的手很温暖,也很坚定,他说:“等会万一有什么危险,你记着要先跑。” 夏洛由哲平牵着手一步步往那面墙靠近。 突然,她的脚下打滑,幸好哲平扶住了她,因为靠得很近,她听到他的心跳很快很快, 他的呼吸有些有些急促,不知是因为夏洛还是前面的景象。 “你小心一点!”他牢牢的牵着她的手,一步步继续往前。 “我没事。”夏洛的呼吸有些轻微的紊乱,那给人压迫感的看起来十分古老的青石砖墙后面到底什么东西? 一间房子? 一个花园? 或者是—— 一个坟墓!!! 这里竟然是一个坟墓! 两人都呆住了,手中的伞差点落在地上。 “这里怎么会有坟墓?”哲平怔怔的看着青石板的墓碑上写着宇文耀的名字,又是一惊:“宇文?这是个很古老的姓氏啊!那个北周皇帝也是姓宇文的么?” “是啊,这个姓氏从南北朝的时候就有了,一直沿用至今,”夏洛指了指墓碑上的时间,1950年,“这个宇文耀死了五十多年了,而他,只活了十五岁。” “那个时侯,应该是火化的吧?”哲平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你怀疑里面是遗骨吗?”夏洛笑道。 “拜托!你胆子还真大,换做一般的小女生,早就吓得哭了,就连我刚才都腿软了呢。”哲平舒了一口气,惊魂未定的说。 这个夏洛,真是叫他刮目相看。 墓碑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上好的汉白玉加上这个墓地的规模,说明这个宇文耀应该家底殷实—— “可是,他的墓碑为什么建在这里?”哲平好奇的问:“这里已经划入风景区,照理来说是不应该有墓地的,难道是?!” “什么?” “幻觉?”他本来是想吓吓她的,可是不知怎的,一开口,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别吓人了!怎么可能两个人同时出现幻觉?!”她白了他一眼。 哲平的笑容却凝住了,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盯着夏洛身后,惊叫道:“别回头!” 说罢一把抱住夏洛,将她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夏洛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对着一副炙热的胸膛和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喘不过气,与此同时他浑身上下的痉挛,显然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想要推开他,告诉他什么也吓下不到她,可是他的身体完全僵住,如化石一般,甚至有那么几秒,他心脏不再跳动。。。。。。 “哲平!哲平!!你没事吧?”似乎过了许久,他才松开手,夏洛抬起头看到他一脸可怖的表情。 可是她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怎么了?”她不解的问。 “刚才,在你身后。。。。。。有个黑影,好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孩,要扑过来,他张开嘴,嘴里全是血,眼睛里也全都是。。。。。。幸好你没有看到。。。。。。夏洛,那大概就是宇文耀的鬼魂吧。。。。。。”说完,他只觉得浑身瘫软,再也没有一点力气,若不是夏洛扶住,几乎要倒下来。 “哲平,也许,也许是你看错了。。。。。。”夏洛安慰他,可是她也能感觉到周围开始散发出森森的寒气。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似乎停了,暗沉得天空没有星也没有月,像极了鬼片里的情景。 “夏洛,我们快走!”他不知哪里又来了力气,拉起她就走。 “恩。”夏洛随他牵着手,加快脚步离开。 可是这条路变得好奇怪,走开了半天也没有走到原来的叉路口,这明明是一条直道,不存在迷路的问题,哲平的心越来越慌,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害怕过—— 刚才他抱着夏洛的时候看到那个鬼魂,因为害怕,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的时候一切恢复如常,但他能够肯定,那绝不是幻觉,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怎么办?”他慌乱的问。 夏洛却出奇的镇定,她喃喃道:“就算真是什么宇文耀,也没什么好怕的,哲平,我们不要害怕,我不相信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夏洛,哦!我真是佩服你!可是这不是开玩笑的,我们想办法快些离开这里才是。” 就在这时,刮来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阴风,风中还夹杂着奇怪的叫声,很凄厉,很悲凉又很愤怒,路旁的植物似乎也随着哲平颤抖的心一样抖得厉害,摇摇欲坠。 “这是什么声音?” 他刚问出口,这风猛然间变大了,像是台风一样,把树叶吹得七零八落,衣角也跟着翻飞。 “哲平,现在轮到你闭眼睛了。”夏洛突然低沉的说。 “你说什么?” 夏洛伸出手蒙住他的眼睛 小声道:“他是冲着我来的。但是我能对付他。” 说完,她念了一段咒语,哲平的身体再度僵住,无法移动,他的心又是“咯噔”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真的遇见鬼了,一只叫做宇文耀的鬼。 他发过誓要保护夏洛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可是,现在却是夏洛在保护他—— 这怎么行? 即使豁出性命,即使要下地狱,他也一定要——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好像一切有了什么不同,而眼前的夏洛仁瞳再度变为紫色,比白天的时候看到得更加耀眼的紫色!会发光的紫色!! “夏洛,这是怎么。。。。。。”会还没有说完,哲平惊叫起来,因为她一张脸惨白得可怕!!那种白比月光更皎洁,白得发光,与紫色的眼瞳交相辉映,可却是不正常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你看——” 她手指着前方,隐隐约约能够看见,那是一条岔路。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哲平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说过,我能对付他。”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她却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她低喃道:“我有些累,借我靠靠可以吗?” “当然。”哲平明显的感觉到,怀里的夏洛很虚弱,虚弱得马上就要睡去。 “去看医生好吗?” “不要。” “可是你的脸色很差。” “我说了我没事,我只是很困。。。。。。。”她慵懒的说。 “那。。。。。。我抱你回去好吗?” 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而她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刚才的周旋,耗去了她太多力气。 如果这时候,能够补充一下体力就好了。。。。。。可是他是哲平,她不能动他的脑筋,况且,这样躺在他的怀里,感觉也不赖。。。。。。 夏洛被送回紫竹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在哲平的怀里,她沉沉的睡去,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躺在自己床上一点也不清楚——自然她也是看不到凌辉的脸色是如何难看,而哲平是如何的不安了。 第14章 弗雷德 雨接连下了好几天,雨点不痛不痒得打在玻璃窗上,不断地亲吻着玻璃窗,发出轻微的“啪嗒啪嗒”的声响,整个校园都萦绕着一片朦胧的水汽中。 气温进一步下降,秋,更加深了。 哲平一直在想,那天或许是个梦境,一个既恐怖又甜蜜的梦,梦中有个叫宇文耀的鬼满脸是血的狰狞面目,也有夏洛灿若星辰的眸子与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柔软甘甜气息,那样强烈,那样鲜明的烙在他的记忆里。 夏洛真的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有种神秘的力量,一如她神秘的紫色眼瞳,哲平总算是看清了,她的眼瞳是会变色的,或许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或许在感到害怕或愤怒的时候,他无法说得准确,但是他能够肯定,她绝不是妖怪! 凌辉的眼神也让他记忆犹新,那么冷,又那么炙热——当他看到躺在他怀里的夏洛,表情是很复杂的,担忧、怜惜、痛心,还有一种深刻的爱恋,而看他的时候,既有感激又有嫉妒,似乎还有一种……自责? 他也说不上来。 夏洛也是若有所思。 那晚,她做了一件到现在都有些后悔的事情…… 她醒来的时候似乎是半夜了,也不太清楚几点,一睁开眼就看到凌辉坐在自己面前,痴痴的望着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里?”对于他擅闯房间,她自然很不高兴。但是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他手中的东西吸引去了,他的手里有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有一个苹果、一把水果刀和一块面巾。 凌辉将苹果递给她。 苹果很漂亮,红彤彤的,尽管这不是她喜欢的食物,但是她真的是需要吃点什么。 于是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然后接过去,刚张开嘴,他却说:“等等。” 然后把苹果拿了回去。 下一刻,她却是完完全全的怔住了。 只见他从托盘里拿起那把精致的银色的水果刀,慢慢的削着苹果。 他的样子很笨拙,显然是从没有做过。 她能够相信任何一个人削苹果,唯独不能相信他做这件事。 他优雅而又温柔的侧脸,集中注意力削苹果的样子很迷人,她不得不承认。 可是他的技术却很糟糕,削掉的皮很厚。 大概他削完后,苹果只剩一半了吧。 可是苹果还没削完,他就伤到了手,殷红的血顺着手指流淌下来,看得她触目心惊,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凌辉尴尬的笑了笑,还来不及去抹,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含在自己的嘴里,小心的、细致的、温柔的允吸着。 他呆住了,苹果从他手中掉落,“咕咚”一声落在地毯上。 也许她的举动使他震惊——因为对他,她从来都是冷淡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的样子,无论他做什么,怎样讨好她,她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这是第一次,他们如此亲近。 过了很久,他都无法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虽然他的手指渐渐发白,却没有任何疼痛的表情,可是她突然却惊了一下,松开了口,猛的抬起头看他,而他的手已经抚上了她的头发。 慢慢的摩挲着,很温柔的抚摸,眼里的柔情满得似要溢出水来。 他轻轻的呢喃道:“夏洛……”声音好像流动的清澈小溪,缓缓润过她的心房。 这使得她有一瞬的不知所措,有一瞬的意乱情迷,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幸福的错落感…… 可是—— 下一秒,她立刻恢复了理智,她都做了什么?! 糟糕!! 她怎么能够这样掉以轻心? 她猛的推开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箭一般的冲出房间去了。 一口气冲到楼下,她还惊魂未定。 凌辉那殷红的鲜血实在太诱人了,而她又太虚弱,在那种情况下,想要忍住几乎是不可能的!! 该死!这可恶的家伙在诱惑她! 说不定,说不定他已经察觉了她的异样,他知道了她的目的! 如果他开始怀疑,那么以他的办事效率很快就会查出她的底细…… 要杀了他其实很容易,刚才就可以,可是她还没有拿到玄天剑,也不知他藏到哪里去了,可是在杀了他之前她一定要找出来,一定要找出来!! 想到这里,夏洛蓦然站起身,往电话亭走去。 她拨了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长长的拨号音撩起她的思绪万千,上回她差点就打电话给他了,可是管家正好进来,事后她想了想,万一凌辉追查她的电话号码会很麻烦,还是在外面打保险一些。 “嘟~嘟~”响了很久电话才有人接起,那是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好听声音,也许是信号的关系,也许是外面的雨声影响,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弗雷德,是你吗?” “夏洛?” “是我。” “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的电话亭。” “你那里在下雨吗?听起来很吵啊?” “恩。” 对方停顿了一下,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不……不太顺利。”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想哭的冲动,她觉得委屈,觉得自己没有用,觉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怎么了?” “藏宝楼里没有玄天剑。” “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不止如此,前两天还有个宇文家的小鬼来捣乱,不过已经被解决了。” “这样……可是,那把剑我必须得到,它的存在,对我,甚至我们家族都是个威胁。” “我知道,我会再找找看……”说实话,她真的有点害怕,在她还没找到宝剑的时候就被凌辉发现,可是事已既此,她没有退路。 “夏洛,你是不是有困难?”弗雷德的语气有些质疑。 “不,不,一切只是时间问题,我会很快就解决的。”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心虚,至少没有开始的时候有把握。可是面对弗雷德,她不能表现出来,她必须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她能够出色的完成任务。 “地下室。”弗雷德突然说。 “恩?” “会不会在地下室?” 夏洛恍然大悟,她怎么就没想到? 既然玄天剑是祖传的宝物,有可能不和一般的收藏品放在一起,那么剩下最有可能就是地下室了。 “我去找找看。” “总之,这件事要尽快解决。” “是,我知道。” “夏洛,你会做得很好的是不是?”弗雷德似乎仍有质疑。 “当然,我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而你也不会忘记约定是不是?”夏洛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呵呵,我的小夏洛开始怀疑了?”弗雷德轻笑:“是谁教坏了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可能对你产生质疑呢?你是……我最尊敬的人啊。”夏洛幽幽的说。 “只是这样而已吗?”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轻笑,夏洛似乎能够想象道那坏坏的笑容,他是故意的吧? “好啦,不和你开玩笑了,抓紧时间做正事吧,最近家族里也有不少事情,忙得我头都痛了。” “恩,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等你好消息,宝贝。” 挂上电话,虽有知道玄天剑下落的欣喜,但是更多的却是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这不安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凌辉,但是有一点很清楚,就是这件事必须尽快结束,越快越好! 夏洛刚走出电话亭,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窜到眼前,吓了她一跳。 原来是艾莉。 “嘿!”艾莉笑嘻嘻的说:“我在四处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 “下周学校 有篮球赛,学校拉拉队找我做说客,不知道能不能说动你参加呢?” “那种事,我没兴趣。”夏洛意兴阑珊道。 “赵哲平也参加,不为自己班上的同学打气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艾莉故意激她。 夏洛叹了口气,说:“我很忙啊。” “那我可以来帮你吗?” 她摇摇头,面对这个牛皮糖一样的女孩,每当拒绝她,就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恳求般的看着自己,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拜托啦,夏洛就去参加拉拉队好不好?有你压阵,我们学校一定会赢的!” “夏洛!!好不好嘛?” 夏洛歪着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你的!”艾莉做了个飞吻的姿势,像是拿了一等奖学金那么高兴。 “周末我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她挽起夏洛的胳膊,甜甜的笑容如花绽放。 “得寸进尺。” “步步为营。” “……”夏洛无言以对。 这一回,以夏洛的投降告终。 放学后,夏洛刚回到紫竹山庄,一踏进门就觉得气氛怪怪的。 还没到晚饭时间,客厅里站满了人,而管家如雕像般的站在沙发旁,一副判官的模样,神色严肃极了。 不止是她,所有的佣人都毕恭毕敬的分成两排站着,紧绷的脸上,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她。 这是这么回事? 夏洛心里一紧,难道——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第15章 嫁祸 客厅里,气氛诡异。 “夏洛小姐,”管家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不无傲慢的说:“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够解释一下。” 夏洛心里一紧,难道——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表面上,她不露声色:“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管家说着从手里拿出一串项链,这是条钻石项链,星星点点的钻石,细细密密的流苏,散发着璀璨的光芒,非常精美与华贵。 她不紧不慢的说:“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夏洛冷哼一声,说:“我怎么知道?” “这是佣人打扫房间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我刚才已经和她对峙过了。”说罢,管家把目光投向一个女孩,女孩的表情有些怯弱,慌张的看着两人。 夏洛看了她一眼,把目光转回管家身上,没有半分退让与惧色道:“你这么做算是什么?” “夏洛小姐,我对事不对人,这件事情我认为你有必要在所有人面前解释一下,不要让人以为紫竹山庄出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你的手段太拙劣了,管家。”夏洛说完就上楼去。 “站住!”管家在后面呼喝道:“你就这么走了,难不成是心虚了吗?” “心虚?”夏洛笑起来,笑得很嘲讽:“心虚的应该是你吧!” “夏洛小姐,我再次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言行!”管家的声音和语调都阴森森的。 “你想告状去找凌辉好了,别来烦我!”夏洛根本不理会她,蹬蹬的跑上楼。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夏洛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管家恶狠狠的瞪着她,这个夏洛居然在所有人面前不给她面子,以为仗着少爷的宠爱就无法无天了—— 想要成为这儿的女主人吗? 想都别想!只要有她在一天,就绝不可能让这件事发生!不止如此,她会把她赶出去,一定会! 管家迅速的跟看了上去,没错,那就让少爷知道这件事,虽然少爷不至于赶她走,可至少这样可以破坏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哪怕是有一点怀疑也是好的。 “你以为我不会吗?夏洛,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把话说清楚,项链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你从藏宝楼里偷出来的?” 夏洛瞪了她一眼,沉声说道:“够了没有?我不想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纠缠下去!” “少爷!”管家突然叫了起来,夏洛回头一看,凌辉从房间里出来,就在她们身后。 “少爷,这件事情本来不想惊动您的,可是夏洛小姐她……”管家一脸无奈的看着夏洛,做了一个她在无理取闹的表情。 夏洛根本不屑于解释,她看了看凌辉,只见他栗色的眼瞳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不知怎的,这让她十分恼火,他也在怀疑了吗? “怎么回事?” 夏洛别过脸不看他,管家绘声绘色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看似委屈道:“我也不相信夏洛小姐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她却不想澄清,这实在让人为难……” 凌辉的目光闪了闪,看了看管家,又看了一眼夏洛,慢条斯理的说:“我相信夏洛,她不会做这种事。” “可是……”管家心有不甘。 “你对我的话有质疑吗?” 第一次,凌辉露出冷酷的表情,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桀骜,在夏洛的印象中,凌辉一向是温和可亲的,似乎永远都是挂着温和如水的微笑,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一面…… “少爷,我……”她想说什么,可是他手一挥,阻止她辩解:“你可以走了。” “是,少爷。” 管家终于低下了头,一身怨气离开了。 显然,她又一次低估了夏洛。 夏洛站在原地,微微吃惊的瞪着凌辉。 这个男人好冷酷,英俊的脸刀劈斧削,眉宇间透着不可一世的霸气。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要对付的人绝不是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想到这,不由心底一阵发寒。 “夏洛,”他叫她,声音比刚才缓和了许多,语气也完全不同:“你别和她计较,她在这里许多年了,也算敬心职守,只是最近比较奇怪……总之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夏洛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生气了?” “没有。” “可我觉得你好像很忧郁,老是闷闷不乐的,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不要憋在心里,可以和我说。” “没有。”她冷冷的回答,正打算走开,却被他一把拉住手。 “干什么?” “你的手很冷。” “那又如何?” “夏洛,你告诉我,该怎样做你才能开心一点?” “你真的想要知道吗?”她瞪着他,目光凶狠,嘴角微扬。 “是的。” “为了让我开心,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去做吗?”她挑衅的问。 “是的,只要我能做到。”他坚定的回答,目光和她的语气一样坦诚,没有丝毫阴影。 “你当然可以做到。” “是什么?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 “死”还没有说出来,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屏幕,是哲平。 她有些窘迫,刚才差一点就说出来了,她不知道说出来会是什后果,可是现在由不得去想,她接起电话,哲平的声音有些异样,既有些兴奋又有点紧张,他说:“夏洛!我查到上次那个坟墓的事情了!” “你说什么?” “就是那个见到鬼的地方!” “怎么回事?” “学校后山的确是有一座坟墓,市政工程原本一直要迁走,可是那个宇文耀好像和紫竹山庄有点关系,所以迟迟没有搬掉……” 凌辉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夏洛,他屏住呼吸在等待答案,而夏洛虽然听着电话,心思却慢慢飘远,表情有些迷离,脑子里面乱轰轰的,答非所问。 “我知道了。” “所以你不要太担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喂,你在听吗?” “恩。”夏洛不自在的点点头。 “是不是打扰你了?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情可能太激动了,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 “我明白你的意思,没事的。” “那就好。” “恩。” “那先这样。”哲平挂上电话。 夏洛舒了一口气,幸好有这通电话,刚才如果她沉不住气,有可能会影响整件事情的进展。 凌辉的呼吸却没有放松,他问:“是谁?” “一个同学。” “赵哲平?” “恩。” 他的目光有些暗沉,但是没有追问,而是说回原先的话题:“你要我做什么?” “其实……”她残酷的微笑着:“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开心的,而你,也有没有必要费尽心机讨好我。” 说完要转身就往楼上走,却再次被凌辉拉住手,他抬起那弥漫着水雾般朦胧的眼眸望着她,幽幽的说:“真的这么讨厌我吗?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喜欢上我吗?” 夏洛浑身颤抖,猛地甩开他,失声叫道:“是的!无论你做什么我不会接受你的!!”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讨厌?!” 他不解的望着她,眼里满是受伤的神色—— 这是一双撼人心魄的眼睛,好深好深,仿佛是茫茫宇宙最亮的一颗星辰,散发出清冷而遥不可及的光芒。 而这束光芒像是一道利剑割裂她的心脏,那样炙热,那样叫人无力抗拒,仿佛有鲜血从胸口溢出,她的脸苍白得可怕,比窗外的月光还要白。 “你别问了!”她猛地抽回手,捂住耳朵,眼里迅速的积 聚起雾气,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把晶亮的液体隐回眼底,可是在转身的时候,终于止不住大颗大颗的滑落。 “夏洛,你……”凌辉吃惊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可是他知道她在流泪。 “你在哭吗?” 夏洛咬紧嘴唇,有鲜血的味道,腥腥的,她擦掉眼泪,挤出微笑,用侧脸对着凌辉,缓慢的说:“即使我哭泣,也不是为了你。” “那么,你为什么伤心?为什么难过?” “你不会明白的。”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会明白呢?” “凌辉,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为什么总是对我说残酷的话?为什么总是刻意拉开和我的距离?”他不解的问。 她调整了呼吸,顿了顿,说:“你一定要知道吗?” “假如你愿意说的话,如果实在让你觉得很为难,那我……也不勉强。”他神色暗淡,目光安静而温柔的望着她。 在这种时候,他也竟然是温柔的…… 尽管在下一秒,她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她有些疑惑的望着他,脸上浮过一个无奈的苦笑,然后她的校服的裙子轻轻的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 留下凌辉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紧紧的握住双拳。 哦!夏洛,你要怎样才肯敞开心扉呢? ****** 夜晚的紫竹山庄,非常安静。 安静得有一丝诡异。 现在,所有人都睡了,夏洛悄悄的溜进地下室,她的脚步很轻,就像她的呼吸,她的动作很快,就像一只夜猫。 她的眼瞳又变成紫色,这使得她能够在黑暗中看得很清楚。 地下室的一层主要是一些杂物,二层是车库,按理来说,在一层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些杂物有自行车,有老式唱机,家具,感觉比较像收藏,只不过没有楼上的东西那么稀罕珍贵——玄天剑真的会在这里吗? 可是她仔细的翻了一遍,没有。 然后她开始注意电梯,因为里面传来声响。 这么晚了,谁会在电梯里面? 声音向这里传来了,不好!她赶紧躲进大厨里,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是电梯在这里没有停,而是往车库下降,停了下来。 太奇怪了,这么晚,谁会去地下车库? 不一会儿,她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显然是开到外面去了。 是管家? 是佣人? 或是园丁、厨子,司机? 每个人都有可能,每个人都有嫌疑,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司机,他有钥匙,可是他不住在这里,又怎么会坐电梯呢? 假使他是偷溜进来的,可是为什么要半夜开车出去呢? 难道他要偷车吗? 万师傅给她的印象一直很好,非常的忠实可靠,他不会没有理由的做这么奇怪的事情,她要去车库等着,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了车库,她看到少了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这部车平时很少有人开,听说是凌辉还没出车祸的时候开过,后来几乎就没人动了。 可是今天,这辆车却被开走了,很奇怪,真的是很奇怪。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开回来了,车门打开前,夏洛有些紧张,可是当她看到里面的人就是不是紧张那么简单了,因为那个人,那修长的身材,那熟悉的相貌不是别人—— 凌辉! 天!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坐轮椅吗? 可是他现在却完好无损、健健康康的站着,以至于她大脑一时间无法正常运转,完全沉浸在诧异之中!! 只见他泊好了车,走进电梯,消失在她眼前。 既然他的腿是好的,为什么要坐在轮椅上? 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 这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突然觉得凌辉这个人太不简单了,这个对手很深沉也很可怕,他背后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一直以为在暗处的是自己,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这里的一切远远不止看起来那么简单,凌辉有太多事情她无法了解,可是现在她想要去了解,也不得不去了解,如果连自己的敌人都不了解,她又怎么能够战胜他? 第16章 篮球赛 篮球赛如期举行。 对方是这个城市里另一所有名的中学的篮球队,个个都有着挺拔的身高和健硕的身材,在十月的阳光下,站成一排,如人墙一般,气势凌厉而逼人。 两队人马走进体育馆,看台上早已坐满了人。 而拉拉队则是离赛场最近的位置,夏洛换上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的拉拉队服,超低胸的衣服,超短的裙子,看起来真是名副其实的青春逼人。 “哇!夏洛,你真是太迷人了,那些男生会忘记怎么投篮的!”艾莉肆无忌惮的赞叹道:“我当初怎么没有考虑道这点!” 夏洛无奈的笑了笑,这恐怕是她这辈子做的最离谱的事情,如果被弗雷德知道的话,一定会笑死的! 随着一声哨响,双方开始了激烈的比赛。 篮球队长杨伟文打中锋位置,现在球正在他手上,他传球的速度很快,风一般的经过拉拉队旁边。 艾莉兴奋的叫着:“加油!加油!”一遍提醒夏洛要热情,要像她一样:“夏洛,杨伟文不是你的崇拜者吗?你放开一点嘛!他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取得胜利的!”说着,扭起屁股,挺了挺胸,做了一个非常迷倒众生的表情。 “3分球那!漂亮!”台下传出一阵热烈的喝彩。 可是现在欢呼好像早了点,因为情势慢慢的变得对对方有利起来。 只见对方的7号选手从杨伟文手中断球成功,率领球队展开反攻,以惊人的速度到了篮下,篮球在空中抛出一个亮丽的弧线,球进了,追平比分。 “哎,这个7号很厉害阿!”艾莉小声说:“他的眼睛好像是绿色的呢!不是道是什么牌子的隐形眼镜。” “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吧!”夏洛看着7号,那么敏捷的身手,快如疾风——说实话,她也是第一次看到。 第一节结束,我队竟然落后了2分。 要知道,篮球可是本校的传统优势项目,即使在全国校队也是颇有名气的,竟然被对方突然冒出来无名小卒牵制住,好没面子。 第二节开始,哲平上场,他亚麻色的头发与矫健的身躯立刻吸引了所有的视线,漂亮的假动作,上来就是一个漂亮的进攻,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那个7号略微愣了一下,似乎是笑了笑,这笑容却让哲平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家伙,好像认真起来了! 现在球传到哲平手上,他过了中场,眼看到了篮下就要投球,却被那个7号断了下来,只见他一个灵敏的转身,把球传了出去。 “可恶!”哲平心里低呼一声,这个7号速度简直快得不可思议,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抢到球,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篮球场上的争夺异常激烈,第二节结束的时候,竟然被对方将领先优势扩大到10分之多! 休息的时候,哲平在座位上一口气喝了一瓶水,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上场没多久,却觉得气喘吁吁,体力耗费得很厉害。 “喂,你要小心一点那个家伙。”他耳边响起夏洛的声音,她一边递了一块毛巾给他一边说。 “恩,我会注意的——”他看了看夏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夏洛穿成这样,可是让人大吃一惊呢。” 夏洛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回到拉拉队的位置去了。 哲平暗自为自己加油,这一场,为了学校,为了自己,也为了夏洛,绝不能输! 从比赛的第三节开始,队伍调整了战术,哲平和另一名队员两人一起盯住7号,阻止他的动作,封杀他的进攻,即使犯规也再所不辞。 这招在一开始果然起效,没有了7号,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陷于被动。比分也一路追了上来。 可是没多久,7号显然是不买帐了,以他异常迅捷的身手绕过了防守他的人,重新拿到了球,开始疯狂的反击。 “情况不妙阿,”艾莉说。 夏洛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哲平盯那个人显得很吃力,刚才还被他的小动作撞了一下,不知道受伤了没有。 那个7号,虽然技术谈不上出类拔萃,可是动作快得离谱——而这显然弥补了第一点,使得他占尽优势。 比赛进入白热化,整个体育馆都沸腾了! 对方几乎成了7号的个人秀,其他所有人都成了陪衬,而我队配合默契,打得对手眼花缭乱,比赛可谓各有千秋。 就在第三节快结束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只听到“砰”的一声,哲平和7号为了抢球撞在一起,同时跌入倒在篮球架下,还向外滑行了好几米。 由于动作太快,没有人看清究竟是谁犯了规,但是哲平脸上的表情很痛苦,7号却好像没什么事,很快就站了起来。 比赛不得不暂停。 裁判上前询问,最后吹哨判7号犯规,这样他累积了犯规5次被罚下场,他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擦了擦汗离开。 血,顺着眉角慢慢的流淌下来,哲平慢慢的爬起来,被扶到场地边。 这时校医立刻上来止血,简单的处理好伤口,而夏洛趁休息的时间走到他身边,关心的问:“你怎么样了?” 哲平说:“没什么。”又勉强笑了笑:“可惜不能继续上场了。” 夏洛有些怜惜的看着他,说:“他撞到了你的肋骨,你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哲平咬了咬牙,说:“等比赛结束吧。” “放心,那家伙走了,我们一定会赢。”她笃定的说。 哲平看着她,她的眼里有种担忧神色,而且还有些不安,这让他觉得心宽,伤口仿佛也不那么疼了,可是他还不知道,夏洛的担忧不只因为他,还有那个神秘的7号。 他下场的时候看了夏洛一眼,用他那炫目的绿色眼瞳。 那是怎样一种绿色? 像是名贵的宝石,又像是一汪深潭,很奇怪,很妖艳,还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冷傲。 然后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轻微的弧度,目扫全场,像是在嘲笑什么,像是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不起眼,比赛对他来说好像只是一场游戏。 她无法说得很具体,但是,这个人绝对来者不善。 “那……” “你快点去吧,我会把结果告诉你。”甩掉心里的不安,她柔声说。 哲平也不再说什么,很听话的离开赛场。 接下来是最后一节的比赛。 果然,7号不在,对方球队实力大大削弱,而本队在杨伟文的带领下越战越勇,又有拉拉队的助威,比赛最后本校以8分的领先获胜。 “夏洛,你要去哪里阿?”更衣室里,艾莉问。 “去看看哲平。”夏洛一边换衣服一边说。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篮球队的人好像已经去了呢!” “哦。” “那个7号阿,实在很过分,下手够狠的,幸好他们输了,不然我一定胸闷死。” 夏洛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双绿眼睛,心里有些发毛。 “不过……”艾莉顿了顿,说:“他真的很帅,对不对?那古铜色的皮肤,应该是混血儿吧?” 绿眼睛,古铜色的皮肤,混血儿…… 真的很奇怪…… “夏洛,你在发什么呆阿?”艾莉好奇的问。 夏洛眯起眼睛,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说:“我们快走吧。” 路上,艾莉说个不停,滔滔不绝的评论着刚才的比赛,说到哲平的时候,她故意问:“夏洛一定觉得心痛了吧?!” “恩?” “你就别装了,其实谁看不出来阿,你对哲平很关心呢,看起来他也对你有意思,现在大家都在议论你们俩的事呢!”艾莉痴痴的笑。 “我和他没什么。” “不会吧?”艾莉很吃惊的看着她,想了想,又笑了:“你是不 好意思了吧?在我面前有什么好害羞的?” 夏洛有些尴尬的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难不成……”艾莉孤疑的看着她,揣测道:“难不成你另有喜欢的人?该不会……该不会是紫竹山庄的少爷吧?” “你越说越远了!” 夏洛瞪了她一眼,艾莉吐吐舌,不再说话了。 医院里。 哲平不安分的躺在病床上,他的肋骨果然断了一根,还好医治及时,加上他年轻力壮,休息两天就会好。 刚刚送走一批来探病的老师与同学,眼看着无数鲜花与礼品,有种淡淡的温暖情绪萦绕着他。 夏洛站在窗前,出身的看着窗外。 天边的晚霞一层又一层的堆积着,暗金色与玫瑰色交相辉映着,像是一副层次分明色彩浓郁的古典油画。 俯视楼下,路边的法国梧桐飘落着细碎的黄叶,而那些光秃秃的树干,一排排的延伸到很远,远得好像这条路没有尽头。 艾莉早早的拉着同学们走了,大家似乎也心领神会,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哲平有些局促,这样的情况下两人的相处,气氛显得好奇怪,他极力打破沉闷,说:“本来想好好的表现一下呢,没想到变成这样......真是有点不好意啊。” 她转过身静静的望着他,说:“受伤了就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 “恩,我知道。” 夏洛看着他缠着纱布的额头,上面印出血迹,白红相间,好像是雪中绽放的红色花朵,妖艳而美丽。 有一瞬的失神,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哲平正痴痴望着自己,她浑身不自在,于是拿起书包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哲平的脸有些红,眼里是挽留的神色,他的气息变得有些不平稳,然而却极力控制住,不作声响。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叫道:“夏洛!” 她停住脚步。 “别走!” 她站在原地不动。 “别走,多陪我一会好么?”他的声音激动而恳切,似乎还有祈求。 她转身看着他,不知为何,也许是他眼中柔波似的光芒让她心软下来,她略微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 “夏洛,”他低低的叫她的名字,声音很柔软,柔软得让她昏昏欲睡。 她有些迷茫望着他,亚麻色的头发,小麦色的皮肤,洁白的牙齿,阳光般的笑容…… 他执起她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又含情脉脉的望着她,喉结轻轻滚动了几下,终于鼓起勇气说:“夏洛,我……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那一瞬,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慢得他感觉不到光阴在流动,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连自己心跳也感觉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像一层灰色的浓雾,从窗口、门外向室内涌了进来,充塞在每一个空间和隙缝里。 这时门口有动静,一对中年夫妇神色焦急的走进来,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显然都十分意外。 夏洛连忙抽回手,而哲平也很不好意思的叫:“爸,妈,你们来了。” “哲平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们?我真是担心死了!”妈妈走到他身边,她看了夏洛一眼,问:“你是他同学吗?” 夏洛点点头,有些局促的向她们打招呼。 “那,我先走了。”她看也不看哲平,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第17章 绿眼睛 凌辉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双手放在腿上,凝视着窗外的竹林沉思。 深秋竹林的叶子还是那么鲜绿,绿得好像要滴出水来。 渐渐的,眼前竹林变得模糊起来,彷佛笼罩着一层厚而重的雾,使那无数跟竹子紧拥在一起集合成的林海只显出一个朦胧的、如云片似的轮廓。 天确实已经昏黑:一阵风吹过来,玻璃窗发出叮当的响声,他看了看手表,表上的长短针正重叠在六字上,六点半,已经不早了! 她应该回来了! 对讲机里响起管家的声音,她问:“现在要开饭吗?还是等夏洛?” “等她。” “是。” 他变得有些烦躁。 然后拿起电话,拨那熟悉的号码。 夏洛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也许是外面呼呼的风声吧,连她的声音都变得飘忽起来,还有种黯淡的呢喃般的沙哑:“怎么了?” “你在哪里?” “我在回来的路上。” “哦,今天怎么这么晚?” “有点事情。” “是去看同学了吗?” 夏洛叹了一口气,他果然知道,还明知故问。 要是换做平时,早就嘲讽两句,可是自从发现他的秘密以后,她就不敢小看他了,天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而且玄天剑还没找到,得罪他对自己没好处。 于是她若无其事的回答:“是的,不过很快就回来了,你不用担心。” 正说着,前方出现一个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站牌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满是不羁的神情。 这个人——是绿眼睛的7号! 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洛?”听见她没出声,他有些奇怪的问。 “没事,先这样。”她匆匆挂上电话,警觉的看着他。 “这么快又见面了?!”他挑眉轻笑,语气里带着玩世不恭,可是笑起来的样子却很漂亮。 夏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 他好像也不在乎,又问:“那家伙伤得很严重吗?” “恐怕没有你想象的严重。” 她瞟了一眼他,面无表情。 “你好像很心疼啊?” “这和你没关系吧!” “是吗?夏洛同学?” 她皱眉——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不想知道我是谁吗?”黑暗中,他的眼睛很亮,亮的好像会发光。他的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九以上,夏洛在女生中算是比较高挑了,可是在他面前却显得很娇小。 其实,使人感到压迫的不是他的身高,而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诡异气质,夏洛抬起眼眸仔仔细细的看着他,越发的觉得不安。 “是他自己太认真了,不过是小儿科的玩意。”他别有用心的说:“可你在台上的表演很精彩啊,多少人都看傻了?!” “你想说什么?” “夏洛真是冷酷呢,我不过是想认识你一下,干何必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他调皮的说,绿眼睛却严肃的盯着她不放。 夏洛心里一颤,说:“只是这样而已吗?” “不然你以为呢?想追你的男生不是一大把吗?我也是其中之一啊。” ——要是这样就好了,她暗想,可是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这么简单的人。 “别跟我来这套!”她冷冷的看着他,充满了敌意。 他无奈的将手插进黑色运动服的口袋里,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半笑不笑的说:“这样的你,我还真想多了解一点。” “你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哈哈,你终于想知道我是谁了?”他有些得意。 夏洛嗤之以鼻道:“就算是敌人,我也要知道他的情况。” “是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么说,他果然是充满敌意的了? 就在她想着该如何接口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摞了一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她一惊,防备的后退。 可是他的速度比她还要快一拍,他凑近她的耳旁轻轻说:“我们会再见面的,夏洛-奥古斯特。” 她呆住了。 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 奥古斯特这个姓氏,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可是他不仅知道,而且竟然这样云淡风轻的说出口?! 她回过神来正要追问,可是他已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不见踪影! 见鬼,他居然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在她的一个分神中就这么消失了?! 绿眼睛,7号,他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天空,更加的暗沉,世界已经完全陷入黑暗当中。 夏洛回到紫竹山庄的时候大概7点,所有人都在等着,她一进门,管家就通知凌辉,然后宣布开饭。 依然是带着血丝的五分熟牛排,配上红酒。 这瓶酒应该是90年份的吧,那年的葡萄酒,分外的甘醇香甜。 凌辉曾经问她为什么喜欢红酒,她说很美味。 ——其实并不美味,只是一种视觉上的安慰。 凌辉问:“赵哲平怎么样了?” 夏洛平静的回答:“断了一根肋骨。” “哦,那应该好好休息。”他淡淡的说。 可是在她听起来这种关心却带着某种虚伪的成分,因为她无法不揣摩他。 “对了,下周我有些朋友来玩,可能会一起烧烤,你也来吧。” 朋友?他也有朋友吗?这倒是让她好奇。 “好啊,”她答应下来——自从知道了他的秘密,她就决心全面了解他了。 凌辉听了,显然很高兴,笑容亦是难得的轻松。 …… 这晚,夏洛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弗雷德。 像小时候一样,他拉着他的小手不断的向前奔跑。 跑着跑着,身体变得很轻盈,轻盈得好像能够飞起来。 那种感觉又像是荡秋千,就好像回到那天…… 那天,在那个以古老城堡为教学楼的操场上,一群孩子围着她转,坐在秋千上的她,笑得像个天使。 突然一个金色卷发的小男孩从远处跑过来,一把拉住秋千,气势昂扬的说:“你给我下来!” 她莫名其妙的问:“你干什么?” “本少爷现在要玩,你就要给我下来!”小男孩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岁,可却狂傲得要命,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趾高气昂。 “你不讲理,我才不让!”她也同样的骄傲,当仁不让。 这时候他硬生生的拖住了秋千上的绳子,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有这样说话的资格吗?小野种!” “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哈哈,你不知道吗?你有个低贱血统的妈妈,你是奥古斯特家族的耻辱!”小男孩得意的笑着,语调轻蔑到极点。他接着对大家宣布:“你们看她的眼睛就知道,我妈妈说了,紫色的眼睛就是贱种,是血统不纯正的标志!” 所有的孩子都望向她的眼睛,被那么多双好奇眼睛盯着,她心惊胆战,害怕得差点从秋千上跌下来。 “是真的阿,夏洛,你眼睛真的是……” “紫色虽然很漂亮,可是我爸爸也说过那是不祥之兆。” “不会吧……以前怎么都没有发现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让她羞愧到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小贱种,还不快下来?!”小男孩一把将呆怔住的她拉下来,由于用力过猛,她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在地上,一身的灰。 没有人来扶她一把。 所有的眼光都变得好陌生。 这陌生的眼光像 利剑一样戳进她的身体。 真的是耻辱吗? 真的是那么低贱吗? 他那声呐喊触动了夏洛在心中深埋已久的,那黑暗而潮湿的记忆…… “去死吧!你这个小杂种!” “是你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妈害死了大人!” 似乎从很久以前,从她有记忆以来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 所有人都看不起她,讨厌她,她总是被管家狠狠的骂着,童年里总是充斥着:“你这个小混蛋!小妖精!和你妈妈一样的坏妖精!”、“你怎么不去死?!”之类诅咒的声音。 她究竟做了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这么恨她,视她为蛇蝎?! 没想到来到学校也是一样的。 从此以后,没有人会理睬她了吗? 孩子们从面面相觑到交头接耳,然后变成一阵阵哄笑。 她木然的、无助的、悲伤的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鸵鸟式的把脑袋埋起来。 就让她这样孤独的、安静得死去吧,她从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妈妈,没有爱人她,只有无尽的羞辱与冷眼。 现在连刚愿意和她玩的小朋友们也瞧不起她、不理她了。 一点一点的死去。 没有人会注意到,像她这么单薄这么脆弱的生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的站在她面前,城堡里的风吹起那人的衣角,吹乱他金褐色的头发,而她抬起头,泪眼朦胧。 “怎么了?小东西?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家?”她疑惑的说:“我还有家吗?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我去死吗?” “小傻瓜,你在说什么?”弗雷德蹲下身体,怜惜的把幼小的她搂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在说什么傻话?谁欺负你了,谁敢欺负我的宝贝?” 因为这一句溺宠的“宝贝“,顿时她一下子所有的委屈都爆发出来,她呜呜的哭着,哽咽着:“我真的是你的宝贝吗?可为什么他们说我是野种?!说我妈妈是低贱的女人,她怎么会是低贱的女人?!” “你妈妈……”弗雷德说到这这里,声音变得很低沉,低沉中有幽怨,还有憎恨,和一种说不出的柔情,他摸着她的头发,喃喃自语道:“别信他们的话,你是我的宝贝,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可是……弗雷德……” “乖,夏洛听话,不要理他们,明天我去找校长谈谈,小夏洛,你放心,明天开始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现在,走!跟我回家!” 就是这一句“跟我回家”,让她幼小的心登时幸福起来。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家”,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人愿意关心她、疼爱她。 以致于很多年以后,她都一直在追忆当时的感觉。 对于弗雷德的依恋,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弗雷德曾经是她的全部信仰,是她当做神一样崇拜的人。 到现在,她也很难说清,对弗雷德是什么样的感情。 在她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连自己都开始害怕自己、讨厌自己的时候,他就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没有前兆,没有预感。 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光明和温暖。 第18章 万圣节 哲平休息了一个周末便回到学校上课。 这天正好是万圣节,晚上学校举行了化妆舞会,这也算是枯燥烦闷的高三生活唯一的亮点——他当然不容错过! 下课后,学校大礼堂就开始热闹起来,陆陆续续有打扮得各式各样的同学入场。 在明亮的灯光下,整个礼堂仿佛成了一个时空交错的地方,兔女郎,木乃伊,日本武士,古代的女鬼,卡通造型……简直叫人眼花缭乱。 哲平特地化装成德科拉伯爵的样子,脸上涂得雪白,长长的犬牙好像随时准备咬断人的脖子,他想这样的装束应该没有认得出来他了,没想到被一个“女超人“艾莉一眼识破,她笑嘻嘻的说:“哎呀,伯爵大人,你的伤都好了吗?” 哲平有些失望,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小心我打你主意!” “好怕!好怕!!”艾莉故作惊恐道。 “不过说实话,这年头搞化妆舞会也太老套一些了吧!”她抱怨道。 哲平耸耸肩,无所谓的笑道:“反正就这一次嘛,体会一下也不错阿!” “对了,上次在医院里……你们进展如何阿?”艾莉问:“她都不肯告诉我呢!” 哲平脸一红,幸好脸上抹了白粉看不出来,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就算在交往也没有必要瞒着吧!” “你想太多了。” “怎么会?!对了,夏洛呢?今天都没有看到她?!” “你也没有看到吗?”他有些意外,平时她们似乎走得很近阿。 “她不是你一个班的吗?” “可是放学以后我就没看到她阿!” “真是奇怪了!” 舞会过半,在举行了猜谜之类的小游戏后,夏洛仍然没有出现,哲平不免担心起来。 今天上课的时候她的精神似乎不太好,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他也不忍心打扰她,一下课就不见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想到这里,他再也无法在舞会上待下去,连衣服没换,就跑到外面找她。 拨了她的电话,听到她虚弱且异样的声音,他心里的不安与担忧又加深了一层。 “夏洛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外面……” “外面?具体在在哪里?我现在过来找你。” “不……你不要过来!”她抗议。 “你到底在哪里,出了什么事?” “你别管了,我马上就回去了……” 他知道她一定出事了,不会又像上次一样碰到人绑架吧? “夏洛,你在哪?告诉我,算我求你好不好?” “不……”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虚弱,虚弱的好像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一般。 “夏洛……你不要这样,你在哪儿?我来找你,我——一定要找到你!” “我……我在小河边上,就是那次你找到我的地方。”她终于告诉他。 “听着,你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就过去找你!”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过去。 一颗心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她怎么了?为什么去那里?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就不怕不安全吗? 一定有什么事! 哲平赶到那里的时候,夏洛看起来似乎是奄奄一息了,他完全惊呆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只见皎洁的月光下,夏洛倚靠在一颗柳树上,她的脸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半垂的眼皮下眼瞳乌黑,暗沉得几乎看不出任何星芒,浑身都微微颤抖,看样子随时都会倒下! “夏洛!”哲平走到她身边,蹲下身,问:“你,你怎么了?” 她轻轻的摇摇头。 他搂住她,她的身体好冷!他自己都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你病了?我送你去医院!”说罢,就要将她抱起来。 “不要……”她的声音同她的面容一样苍白无力。 “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她楚楚可怜的望着他,在她最虚弱的时刻,他出现了,他是来——拯救她的吗?一如多年前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使她转危为安? “夏洛,”他把她搂在怀里,一颗心无比怜惜,无比慌张,无比疼痛,不知道怎样才好。 想要就这样,不动……好想一生一世都把她搂在怀里…… 可是怎么能够不动? 该怎样才能救她?! 夏洛…… 她微略动了一下,“哲平,你……救我……你愿意救我吗?”呓语般问,声音软弱无力。 “当然!” “那……”她费力的伸出胳膊勾起他的脖子,然后缓缓的靠近,他们原本的距离就很近,这下完全是零距离了。 哲平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既紧张又好奇,一颗心怦怦直跳,身子也变得有些僵硬,她把脸埋向他的颈脖,他甚至能够听到她睫毛眨动的声音。 那软软的,痒痒的触感,使他的心无比柔软,哦,夏洛…… 她就在这时候吻住他的颈脖,很深的吻。 “夏洛……” 她的吻好用力,用力的吮吸这着,他的脖子有些酸痛,有些麻木,但是这都抵不上此时的激动与喜悦,她在吻他! 主动的、甚至带着强占性的吻他!! 瞬间世界天旋地转,连月亮都仿佛害羞似的躲进云层里,一阵风吹过,波涛盈盈,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半小时以后。 夏洛陪哲平换好衣服走到校门口,白色的宾利车已经等着,看样子是恭候多时了。 哲平说:“你上车吧,路上小心一点。” “可是你呢?” “你忘了吗,今天有加班的校车,到了市区我再打车回去很近的。”他笑了笑,摆摆手。 “等等!” 哲平和夏洛同时回过头,叫住他的不是别人,而是车中的凌辉。 他竟然亲自来了? 这让两人都有些意外。 “上车吧。”凌辉淡淡的说,可是却有种抗拒不了的气势。 夏洛对他点点头,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再拒绝。 于是,车沉稳的开着,哲平坐在司机旁边,夏洛和凌辉坐在后排,很安静,安静得大概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到。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夏洛说:“听听广播吧。” 司机打开收音机,电台里正在播一首经典的情歌,男歌手低缓的唱: loving you is easy cuz you''re beautiful making love with you is all i wanna do loving you is more than just a dreame true cuz everything that i do is out of loving you la… do…lu…ho… 哲平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知道为什么,夏洛明明就在身后不远,可是感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遥远,以至于他都怀疑他们是否亲近过。 那个吻之后,她静静地躺在他怀里,仿佛天荒地老般的缠绵,他抱着她,谁也没有说话。 似乎过了许久,她才说:“对不起。” “恩?”他很意外:“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我不该这样的。” “说什么傻话?”他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呢喃道:“夏洛真是傻瓜。” “哲平……”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轻柔的抚着他的脸,仍旧是那熟悉的味道,叫他沉醉的味道…… “夏洛……医院那天我一直都在担心,那样的表白是不是太唐 突了,害得我白天都不好意思和你说话,是我多想了,对不对?其实……你是有点喜欢我的对不对?”他温柔的说。 怀里的她却沉默了。 ——她的思路一团混乱,她做了什么? 终究是克制不住了吗? 哲平,哎,哲平,她不该把他牵连进来的,她觉得好不安,好愧疚! “怎么了?” 她摇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夏洛,你真的不要去医院看看吗?” “我已经没事了。” “可是,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 “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哎……为什么我面前的你总是这样脆弱,这样叫人心疼?”他真恨不得把她揉在怀里,狠狠的疼。 “哲平,有些事情,太复杂,太烦乱,我只是希望你一直都是像阳光一样,简单而快乐的活着。”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不管是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啊。” 她苦涩的笑了,因为他在怀里,他看不到那悲伤而阴郁的表情,她……终究是属于黑暗,属于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啊! …… 车里的音乐仍在响着。 no one else can make me feel the colors that you bring stay with me while we grow old and we will live each day in springtime loving you has made my life so beautiful everyday of my life is filled with loving you loving you i see your soule shining thru everytime that we ooh i''m more in love with you la… 凌辉看了夏洛一眼。 目光很淡又很深。 我爱你……可是你又爱谁? ****** 回到紫竹山庄已经12点了,夏洛洗完澡,连头发也没擦干,看到床就要躺下去。 可是,在她还没倒在床上前,却吃惊的发现凌辉竟然在她的房间里! “你怎么在这里?”她有些不快的问。 “我在等你。” “你可以叫我上去的。” 他看着她,却不说话。 “那么,你等我做什么?”夏洛谨慎的看着凌辉。 他没有回答,而是说:“你坐下吧。”声音很柔软,语气再亲切自然不过了。 这使得她放松警惕,加上她真的是累了,于是没有抗拒,乖乖的坐下来。 凌辉绕到她身后,拿过她手里浴巾说:“我帮你擦。” 她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而他的眼睛淡然无波,看不出有一丝异样。 于是她任由凌辉把浴巾盖到她头上,开始慢慢的擦拭。 他的动作很轻,她被他弄的很舒服。 但是她仍旧不习惯别人给她擦头发,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 她说:“其实不用擦也可以的,我用吹风机一吹就干了。” “那样会伤了你的头发。” 然后他没有理她,继续擦拭着。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凌辉的手略微僵硬了一下,然后说:“和他保持距离。” “恩?” “那个叫哲平的人。”他的语气很淡,但是她能够听出其中的敌意。 “怎么了?” 他手突然颤抖,停止了擦拭的动作,连他的呼吸都是颤抖的,他低沉的、温柔的又有些阴郁的说:“夏洛……你该知道的,你该知道我是怎么想你的,我在——吃醋。” 夏洛很意外凌辉的直白,接着她被扳过身体,额间突然一凉,他吻了她一下。 “你不要这样!”她试图推开他,可是他很强硬,他的力气那样大,或者说现在的她太软弱,她的双臂都被他钳住,根本抗拒不了。 这种蜻蜓点水的吻,曾经有过一次。 然而,这次却不同,他的吻竟然慢慢向下,滑过她的鼻梁,压在她的双唇上。 这时,她听到他说:“你喜欢他,是么?” 夏洛脸上一热。 她睁开眼睛,却一不小心望进了他深栗色的眼瞳。 那眼里有深深的灼热,也有冷冷的寒意,仿佛冰与火在激烈的交战着,谁也无法战胜谁,于是渐渐的陷入绝望之中。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没有,我没有喜欢他。” “你骗我。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都笑得很开心,可是你却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这么笑过!”他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没有吗?”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想要搪塞过去,可是他却突然捉住她的手,抓得很紧很紧,痛得她几乎要叫出声,可是她的声音在看到他眼中的痛楚之后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他的嘴唇抿得很紧,栗色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她整个人都僵住不能动。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放手?”他一字一句的问,每个字都像尖刀一样刻进她心里。 有什么东西忽的膨胀开来,就要撑破她的胸膛。 她努力的调整呼吸,好不容易使自己平静一些,然后,她冷冷的,用发自鼻腔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的说:“如果你死了,就可以放手了不是吗?” 第19章 血族传说 凌辉怔在原地,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而她没有给他任何做出反应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门。 转身的那一刻,她真的有些害怕,害怕他会突然站起来,气势汹汹的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然后把毫不留情的把她扔出窗外去。 他想做什么? 告诉她他在吃醋——可笑!真是可笑!! 站在楼下的洗手间里,她对着镜子发呆。 镜子里的那张脸精致到极致,那通透如白玉般无暇的皮肤,秋水般眼波盈盈的眸子,闪着令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光芒——谁能想到这样年轻美好的脸庞下是一颗怎样历经沧桑的心? 如今这张脸的表情被恐惧笼罩,还有愤怒和迷茫。 那是她的吗?那真的是夏洛-奥古斯特吗? 为什么她觉得这样陌生?! 镜子里的仿佛是另一个她,正轻蔑的嘲笑着:“夏洛,你杀不了他,你已经越来越不忍心杀他了,你永远也完不成任务了!” “不!不!!”她绝望的惊叫着:“不可能!绝不会这样的!凌辉,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走着瞧吧!!”她暗暗诅咒。 十一月已是初冬时节,天气依旧晴朗,管家特地准备了丰盛的食物和精致的点心,因为少爷的同学要过来玩。 晴朗的天空下,巨大的樟树舞动着它云一样的叶片,在风中微微的点着头。 三个男生和两个女生在花园里坐着,佣人们正在准备烧烤用具,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凌辉, 这里的树木还是茂密得让人吃惊,竹子一长就是几百根紧拥在一起,好有气势。”一个二十出头、长发披肩的女孩子说。女孩子的眼睛很大很亮,看着凌辉的时候笑意盈盈,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柔。 “雪儿,你想来玩就直说嘛!”一个高大的国字脸男孩说,他叫周风,和刚才的女孩都是是凌辉的高中同学。 “周风,你也太损了吧!”另一个女孩说:“雪儿只是有感而发!”然后咯咯的笑起来。她的头发很短,穿着漆皮的小夹克,显得帅气而利落。 “穆兰,听说你又被当掉了一门专业课啊!”周风毫不客气的回敬。 凌辉看着他们,又抬头看了看樟树,果然是浓茂得遮天蔽日,枝叶秀丽间透着隐约的香气,记忆中一直熟悉的香气。 “辉,”另一个留着长发扎成小辫子男生文绉绉的说:“其实你有空应该多出去走走,外边随处都有叫人惊喜的地方,老在一个地方会闷坏的。” “哎呦,大艺术家,以你感性眼光,看什么不精彩呢?”不待凌辉回答,周风笑嘻嘻的接到。 “周风,现在不是该你说话的时候吧!”穆兰白了他一眼。 看着他们,凌辉只是笑着,安静而淡然。 他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神情也有点憔悴。 炉具和炭火准备完毕,现在只要把一串串的食物放上去,就可以享受美味了。 随着“吱吱”的响声,烧烤进行中。香味四溢。 大家边烤边聊,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吸血鬼。 长发男生说:“周风对这类生物最感兴趣了,每次一打开话匣就滔滔不绝的,说上几个小时都不用喝一口水,这点实在叫人佩服。” 周风笑嘻嘻的说:“吸血鬼可是真正存在的,说不定就在你身边呢!”说罢,哈哈大笑。 其他几个同学也跟着笑起来。 “好吧,今天就给你一个发挥专长的机会,让我们洗耳恭听你的高谈阔论。”‘艺术家’笑道。 “怎么是高谈阔论,这都是事实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行吗?” “好了,别吵了,就听他说吧。”雪儿说。 周风清了清嗓子,故意咳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的说:“吸血鬼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种族。 关于他的诞生可以追溯到非常久远的年代,差不多就是上帝造就人类的时候吧。 他们容颜俊美,体温冰冷,没有心跳而且永生不老。” “你是说永远青春,面容绝美,优雅高贵,知识渊博,骄傲与叛逆的吸血鬼当真存在与这个世界——就像电影里拍的那样?!”穆兰惊讶的问。 “我倒是没见过,不过他们皮肤都是异于常人的苍白,这点毋庸置疑。” “还有,一见到阳光就会化为灰烬?”雪儿问。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我觉得他们和人类一样,随着时代变迁,也是会进化的,能短时间的存活于阳光下也不是没可能。”周风回答。 “哈哈,那他们不是很强大,强大到人类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艺术家’问。 “这倒不会,吸血鬼有致命弱点,比如像电影里拍的,用木桩刺穿他们的心脏,再割去头颅,就能送他们上西天。” “周风,这有什么好研究的?大家不都知道吗?” “没错,刚才的那些大多数人都有耳闻,可是我要说的是他们是真正存在的生物,而且是有组织的群体,就好像一个,一个社会。属于他们的社会。” “这么夸张?” “当然不是夸张,其实,吸血鬼并不称呼自己为vampires,而通常自称为血族(kindred)。 他们也分为不同的家族,不同的等级,就像网络游戏里一样,活得越久的血族就越厉害,而新加入的可能是比常人强不到哪里去的菜鸟。” “新加入?你是说,他们不是一脉相承的种族?”雪儿问。 “他们如何繁衍,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凡人也可以加入血族,不过只能成为资历最浅,也没有什么发展前途的初级成员。好处就是能够获得接近纯种却无法超越他们的力量,而纯种的血族似乎也乐于接受这些心甘情愿成为他们奴仆的人。 由于血族的特殊体质,他们不会衰老,他们会活在世界上目睹周围世界的变化,目睹他从前的亲人和朋友相继死去。 所以周围的人类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些弱小的生物罢了,他们藐视人类,甚至自允为神。” “这么拽?” “是啊。” “那凡人是不是被他们吸过血就会变成血族?” “不是的,一个凡人要成为血族的一员,首先要经过“初拥”(the embrace)的历程。也就是说,他必须先被一名血族成员吸尽身上的血,然后马上接受该血族反喂食身上的血,才可变成为新生的血族。” “听起来像真的一样。” “本来就是真的好不好?凡人一旦成为血族的一员,便获得所谓的‘不死之身’——不过我认为,死还是会死的,永生只是相对意义上的,比一般人活得久而已。” “可是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追求永生前仆后继呢!” “你可别扯到秦始皇派人找仙道去啊,那可就是中国历史啦!” “哈哈,哪有这么夸张!” “好啦,别打岔,继续说!” “言归正传,我们还是说血族吧!当血族吸血之后,只要舔噬牺牲者的伤口,就可令伤口愈合以掩盖痕迹。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血族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周风得意的说:“那可是惊人的能力。” 之前凌辉只是无意的听着,可是听了这句,怔了一下,眉头微蹙。 那天削苹果时不小心弄破的伤口被夏洛舔了以后,第二天竟然一点也看不来…… 血族? 夏洛? 正当他在为自己这一晃而过的念头感到好笑时,夏洛向他们走来。 今天的她,穿了一条紫色的裙子,很宽松,显得飘飘荡荡的,黑色的丝袜,黑色的靴子,冷冷的 色调,却感觉很炫。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凝视着这仿如从画卷里走出来的女子,她的眼瞳深沉却明亮,那白得惊人的皮肤仿佛有些透明,风轻轻一吹,发丝与裙摆轻扬,舞动着飘逸和空灵。 “这是夏洛,”凌辉介绍,他没想到她还是出现了——在说出那莫名其妙的话之后。 夏洛点点头,微微的笑了一下,淡淡的说:“你们好像在谈很有趣的话题。” “是啊!”周风见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呢?” “有的。”夏洛保持笑容,可是那笑容里却是说不出的冷。 冷得叫人不寒而栗。 周凤的笑容略微僵了一下,继而说:“我们在谈论血族呢。” “血族……是么?”夏洛轻喃道。然后扫了一眼凌辉—— 这个周风他是故意说这个话题的吗? 还是,他是凌辉叫来试探她的? 没错,他果然是怀疑了。 凌辉真的在怀疑她了! 明明是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说出让他去死的话,他怀疑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真的被他怀疑了,还是让她无法抑制的觉得不是滋味。这种情绪很微妙,也很微小,她难以解释那种若有若无的失落…… “其实血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他们也许对人类还感到害怕呢!”周风爽朗的笑着说。 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振振有词的说着——为什么连那笑容都是探究的、嘲讽的呢?然后,她装作若无其事的,云淡风轻的问:“那么,如果你碰上了血族,会怎么办?” 周风愣了一下,而然更意外的是凌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夏洛有些迷离哀怨,还有些咄咄逼人。 “会……”他一时忘了词,竟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对方真的像传说中那样美丽,我或许应该和她谈个恋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长发的‘艺术家’咯咯的笑道,他还以为夏洛在开玩笑呢! “那我可真是佩服你的胆略。”夏洛的嘴角扯出一丝冷淡的弧度。 凌辉看着她优美的侧脸,心里的不安却在一圈圈扩大。 从来没有这样不安过。 他这样的思绪被夏洛的一句话打断了,她有些疲惫的说:“我有点不舒服,先进去了,失陪。” “怎么了?”他脱口而出道。 “没什么,我想休息一会就没事了。”说完,她起身就走,雪儿说:“我陪你去吧。” 夏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而她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胳膊,笑嘻嘻的说:“走吧。” 莫名其妙的女人,夏洛暗自想到。 路上,雪儿说:“凌辉很关心你哦。” 夏洛没有回答。 雪儿继续说:“这片竹林真是很漂亮,我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在念中学,看到它的时候我完全怔住了,真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么漂亮的地方。”她笑了,脸上的神情很柔和,笑容里有种属于过去时光的幸福。 “那时候的凌辉和现在也不一样。”她又冒出来一句。 中学时代的凌辉吗? 那时候的他——会是怎样? 她有一点好奇。 “那时候的他对每个人都很温和,从来不发脾气,有着王子般的优雅和矜贵,所有的人都喜欢他,甚至崇拜他,他没有一点少爷的架子,亲近得就像一个邻家男孩!” 不会吧? 夏洛看了看雪儿,难道她喜欢凌辉? 第20章 无边的黑暗 “我那时候真的很迷恋他呢!”雪儿坦率的说。 夏洛吓了一跳,她果然没有猜错! 就在这时,雪儿突然握住她的手,有些激动的说:“也许你会觉得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会对初次见面的你说这些话,可是,我有一种感觉,我看到了你就好像看到了希望……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夏洛一愣,这算怎么回事? 她们走到她的房间里,雪儿的眼神里闪烁着不安而又激动的光芒,她有些颤抖的说:“凌辉……凌辉他需要你,或许这世界上只有你能帮他!”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她有些糊涂了。 凌辉不是好好的吗? 需要什么解救? 雪儿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我想你一定能够使他重新振作起来的!” 振作? 他是否振作和她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她是来取他性命的,可是面前的女孩子却叫她帮助凌辉?! 夏洛略微怔了怔,本想一笑了之,可是雪儿的神情却很严肃,她几乎有些祈求的看着她,说:“夏洛,拜托你了!只有你能把他从过去的阴影里解救出来!” “我想再看到以前的那个凌辉!而你,你是可以做到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他很关心你,他很喜欢你,我看的出来,从他看你眼神我就知道,只有你,能够点燃他、唤醒他心里所剩不多的希望!” 可是她不知道,其实她一次次的拒绝凌辉,假如他还有什么希望的话,也被她消磨的差不多了吧? 想想自己还真是有点残忍。 “以前的他和现在真的很不一样,以前的他那么优秀、那么自信、那么完美,可是自从发生那件事,甚至连学业都放弃了!” “你指的是——车祸?!” “没错!就是四年前的车祸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毁了!他脊椎断了,一辈子都无法站起来!”雪儿说完咬紧嘴唇,像是在极力的掩饰什么。 那一刻,夏洛真的要忍不住把真相说出来——她被骗了,凌辉的身体明明是好的! “你知道吗?他受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些,在车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哭也不笑,一句话也不说,把整个人都封闭起来了!从那时候起,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就像全世界的冷漠都集中到他身上,再也没有希望,没有快乐,所有的活力都被抽掉了!” “怎么会这样?” “因为……” “雪儿!” 两人一惊,回头一看,凌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充满了震惊与怒气! “凌辉……你……”雪儿很意外,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你别说了!”他打断她。 “可是,你真的不打算让夏洛知道吗?难道你要永远把自己封闭在过去吗?”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古脑的道出来:“其实你不用这么自责的,一切都是意外!你受得苦也够多了啊!” “你出去!”他叫道。 “凌辉!” “出去!听到没有?!” “我是为你好!”她委屈的辩解。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他态度强硬,不容反驳。 这是夏洛印象中他第二次发怒,上次是因为管家栽赃她偷了东西,那时的愤怒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可是这次有所不同,仍旧是愤怒,但是更多的却是悲哀。 他觉得难过吗? 为什么呢? 不是已经好了吗? 却还假装残废坐在轮椅上,现在这样怕人家揭他的旧伤疤又算什意思? 她完全么没了方向。 雪儿站在原地,眼睛一下子湿了,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你这是第几次把别人的好意拒之门外了?你就这样下去了吗?!好!好……随便你!”说罢,擦了擦眼泪,走出门去。 夏洛看着这一幕觉得异样尴尬。 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纠结。 可是,那场车祸中还有什么让他不堪的事? 看样子他非常不愿意有人提及于此,那种既愤怒又悲哀的无助神情,不知为何,让她的心有种跟着被揪痛的感觉。 凌辉的胸口仍在剧烈起伏着,嘴唇也跟着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他抬头看夏洛,而夏洛也正看着他。 这么近的相望,却无法知道彼此的心思。 现在的夏洛,眼瞳漆黑异常,她背对着光,头发丝丝缕缕的垂在肩上,柔滑得好像绸缎一般,表情仍旧是淡淡的,可是没有回避,没有嘲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微的怜惜,和好奇探究。 可是这种好奇探究显然让他觉得不自在,那个迷失的、封闭在阴暗中的自己,除了黑暗,一无所有、麻木不仁的自己——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了解到,包括——夏洛。 “对于刚才的争执我感到抱歉,你好好休息吧。”他淡漠的说。 说完,他收回视线,按下了轮椅上的转身按钮,准备离开她的房间。 “等等!”她本能的叫住他。 他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背对着她,平淡的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你……”她有种冲动,很想问他为什么隐瞒事实,可是她很紧张,心里一点也没有底,她无法想象——假如她真的问出口,结果会是怎样? 然后他转过头,眉宇间是少有的倔强,栗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陌生的光,他嘴角带着一丝奇怪的笑容,语气是说不出的自嘲:“我很好,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对你说这些话。” “很好么?”她轻轻的问,声音有些沙哑:“凌辉,原来你也在隐藏自己,真正的自己。” 这时候,风轻轻吹进来,夹带着浓浓的秋意。 好像连萧条一起吹进来了。 原本她只是想装作无动于衷,一如既往的冷漠就当什么看到,什么也没发生,可是,如此颓废而忧伤的凌辉,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凌辉,与同样虚伪的自己,不正是相像的吗? 凌辉转过身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夏洛。 “你有着不想面对的事情吗?”她低低的问:“是不是——像噩梦一样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纠缠着你,有时候甚至让你觉得痛不欲生?”她的声音很柔,带着略微的沙哑,却如惊雷的般的炸响他的脑海。 他的头脑出现片刻的空白思维随之停顿了一下,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夏洛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落寞的眼神,落寞的话语却让她感觉到彼此的距离被拉近了——原来,他们也是可以彼此沟通的…… 她在凌辉惊异的眼眸中看到自己,一样古怪的带着嘲弄的笑容,一样沦陷在黑暗中的心。 “为什么?凌辉,告诉我,你在那场车祸中失去了什么?” 凌辉看着她,他渐渐从震惊中找回理智,他感到难以置信——她知道? 她竟然知道他的感受?! 他缓缓的问:“你真的想要知道?” “是的,我想要知道。”她直言不讳。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他原本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可是仿佛有种奇妙的、若有若无的心意相通,她竟然能一语道破他的感受——是的,一种奇异的力量透过了时间与空间,穿越了光明与黑暗,使得他们能够如此心平气和的、开诚布公的说话…… “我……在那次车祸中失去了,我,的,全,部。” 他的声音很低,很迷茫在房间里轻轻飘荡,像是陷入一个梦魇中无法自拔。 ——她没听错吧?! 全部? 什么叫做全部?! 凌辉说:“我不想回忆,可是那已经成为我的梦魇,几乎每晚我都会梦到,巨大的黑暗和痛苦将我团团围住,找不到出口,天寒地冻,世界那样吵闹,又那样宁静,好像前方就是尽头,又好像无边无尽……”他痛苦的埋下头,十指伸出发间,头发被抓得如同鸡窝般凌乱,乱得就好像他的心…… “不要这样……” “夏洛,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这世界上我最痛恨的人就是自己!”他又抬起头,眉头紧锁的说:“我曾经得了抑郁症,一年时间没有说过话,世界在我眼里,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色彩……” 他话紧紧的攥住了她的心,苍白的世界……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看见…… “那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他的话,带着她慢慢进入四年前…… “那天的天气有些雾,可是我的心情很好,我刚拿到汽车驾照,带着一丝得意,开车去接人来参加我的生日会,一个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左杰,一个是我那时候女朋友安妮,一个是雪儿。 出门前,妈妈还特地叮嘱我开车要小心,我笑着回答:‘没问题,你儿子的车技绝对值得放心。’ 路上,雪儿打电话来说有点事,要晚来,不用接她,于是我就接他们两个人去山庄。 在往山庄的路上,雾变得浓郁起来,于是我开得更加小心一些,就在这时侯,我的手机响了。 我让左杰听电话,他说了两句后把电话交给我,说:‘有急事,你听一下吧。’ 急事? 确实是很要紧的事情…… 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事情…… 假如那时候我能够意识到,我是绝不会,绝不会接起来的!! 可是命运啊,你无法知道知道他在和你玩什么游戏,只能像傻瓜一样被他耍得团团转! 于是我接过电话,电话那头说,我母亲发生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来,头部着地,正在医院抢救……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完全怔住了,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再无一点理智,立刻调转方向往医院赶去…… 然而我的转弯太急了,没有注意到后面的路况,等我意识到已经晚了,耳边传来急速高亢的喇叭声,咆哮着撕开了天空。 一辆笨重的大货车来不及刹车,与我迎面相撞!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真的很响很响! 响到好象能摧毁整个世界。 我听见惊叫声,那是左杰?是安妮?还是我自己? 然而我已经分不清楚了,我整个人都被抛出车外,眼前是一片雾茫茫的天空,然后很快就沉入黑暗。 世界那么安静。 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我经历了世界上最漫长、最可怕的瞬间,我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出窍,非常的轻,像一缕烟尘漂浮在空中,看着手术台上的自己,那样陌生而又熟悉的自己…… 我醒来的时候,感觉上半身到前所未有的疼痛,可是下半身却没有一点知觉,我是怎么了? 然而我来不及多想,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左杰和安妮的影子,他们怎么样了?受伤了吗?最重要的是,我妈呢?她抢救得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问题轰得我脑袋像要炸开一样……”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更加痛苦了,好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那样真实、那样叫人心惊! 她仿佛是看到了那可怕的一幕,三哥快乐的少年少女在车上青春张扬,可是意外瞬间发生,一切猝不及防…… “后来……你也应该猜到了,他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我害死了他们,我也对母亲的死无能为力,在一天里我失去了……全部!” 他脸上的表情是复杂的,他咬牙切齿的紧握住双拳,他的身体颤抖得厉害,颤抖中透露出绝望的气息。 他无力的用手支着额头,刚才的回忆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可是悲伤远远不止这些,悔恨与痛苦如同黑暗中伸出的尖利爪牙紧紧扼住他的咽喉,无法呼吸,无法停住,无边无际蔓延的蔓延着…… “可是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他又激动起来,挣扎起来,低叫道:“你知道最重要的朋友因你而死那是什么滋味?那真的要把人逼得疯掉!我宁可死的是自己!真的宁愿是我自己!!” 他像个迷失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不到温暖,无法回头,无法逃避…… 想要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可是慢慢的,夏洛还是看到有晶莹的液体从他的下巴滴下来…… 他哭了么…… “我的青春,在那时候粉身碎骨,进入永夜……夏洛,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那样淋漓尽致的脆弱,牵着她的心一起疼痛。 原来——她也是会心痛的吗? 而且是不止一次为了他心痛?! 或者,也是为了她自己吧…… 同样阴郁的过去…… 同样曾经封闭的自己…… 是因为这样,所以想要敞开心扉,所以想要安慰他吗? 似乎过了很久,他动了动。略微抬起头,有些狼狈的擦了擦眼角,低语道:“对不起……我失态了,我……” “我知道。”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温柔的、默默的看着他。 窗外的柔和的光线,镀在他身上,一起映在她那对美丽的翦水双瞳里。 她的声音就好像浅浅的流水,润过龟裂的土地,抚摸着他龟裂的破碎不堪的心。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然后说:“我该下去了,他们还在等我。” “你不是说想听我吹风笛吗?”她突然说。 然后她取出风笛,凑在嘴边,吹了起来。 轻柔的笛声响起,似初夏的微风在房间里盘旋,犹若舞蹈,轻踏在他的心头。 一曲毕,她淡淡的说:“曾经有人对我说过,每当觉得烦恼和压抑的时候,就吹这个吧,很好听,会让你暂时忘记一切烦恼。” “谢谢你,夏洛。” 凌辉望着她,就这样望着她,好像用尽整个灵魂一般,不言语,也无需言语。 第21章 那时初相见 每一夜重复的梦。 每一天重复的醒来。 眼见着时间慢慢消失,却无能为力。 孤寂、匮乏、绝望的情绪日复一日的充当了生活的主旋律,如同一头咆哮的野兽,撕裂着他。 野兽,没错,声如拉威尔的《les entretiens de belle et bête》曲中的惊悚,有段时间,他一直在听他的曲子,睡觉的时候那旋律一直在耳边盘旋着。 八月的某一天。 紫竹山庄。 夏天的夜晚降临了。 无边的玫瑰色被深蓝代替,那丝绒般静谧的深蓝渐渐过渡为黑蓝,白天的燥热褪去了一些,不知名的虫儿“啾啾”的叫着。 月光下的紫竹山庄是朦胧的,远山隐隐约约,而近处的松林和竹林,像一片墨绿色的海。月光把大地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银白。 凌辉穿着佣人们精心熨烫过白色的衬衣与卡其色长裤,优雅的坐在沙发上,管家恭敬的站在他身后,面色平静的看着他。 他喜欢白色的衬衣,橱柜里充满了白色的衬衣,那是纯洁的颜色,也是死亡的颜色。 还记得在医院里,铺天盖地的白色,自己一层一层的被裹起来,至少可以暂时的逃避,对生活,他变得麻木不仁,无动于衷。 没有一丝期待。 客厅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平静,平静得感觉不到时间。 8点半。 管家抬头看了看钟,说:“好像过了预定时间。” 凌辉没有说话,仍旧是静静地等待,略微有些出神。 今天有位客人要来,是父亲交代暂住在这里的女学生,名叫夏洛。 紫竹山庄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了。 它就像矗立在这个古老城市的一幢标志性建筑,代表着高贵与优雅,但是对他而言只是空洞,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幢建筑而已。 这时候门铃响了,佣人去开门。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没由来的猛跳了一下。 她来了。 尽管声音很轻,可是他能够感觉到,仿佛能感觉到她眨动眼睛的声音。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修长的身材,异常白皙的皮肤,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白色的球鞋,长长直直的黑发披在脑后,乌黑的仁瞳,全身上下只有一件行李,一个黑色的小皮箱—— 出现在她身上的颜色都是那样绝对,像两个对立的世界,没有一点缓和,却也没有一点突兀,就那么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她的身上有种妖娆而慵懒的气质,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沾着露珠,在客厅的灯光下闪着奇异的光芒。 管家清了清嗓子,用她那一贯的平板声调说:“你好!夏洛小姐!我是这儿的管家,”然后恭敬的指着凌辉说:“这是凌少爷。” 夏洛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简短的打招呼:“你好!”甚至没有加上称呼。 管家似乎有些不高兴,但是凌辉却丝毫没有计较,他温和甚至带着腼腆的对她说:“你好!夏洛,我是凌辉,欢迎你来到紫竹山庄。” 她看着他,她白皙的脸庞上有种难以亲近的冷漠与孤傲。 她的唇角略微扬起,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微笑。 而他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再也没有一丝平素的淡漠流离与从容不迫。 夏洛很安静,常常一整天什么也不说。 她的经常若有所思的望着花园,望着竹林,望着整个山庄。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来自异国的她神秘,神秘中还带着一丝诡异,女佣们私底下议论纷纷,每当管家看到的时候总是很严肃的咳一声,吓得她们立即停止,心虚而胆怯的望着她,这时候她会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在这里的威严,果然没有人敢质疑。 那是夏日里的一场暴雨,电闪雷鸣,长长的闪电瞬间将天空一分为二,声音震耳欲聋。 凌辉坐在窗前,看着沉浸在一片雨水中的竹林,被风刮得很厉害,叶子哗啦啦的响着,那些树木都摇摇欲坠。 突然有些担心,夏洛会不会害怕? 他到楼下,敲门,没有人应。 奇怪? 她在哪里? 叫来管家,问。 管家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回答:“她在游泳池。” “泳池?”凌辉有些意外,在这样风雨交加的时候,她在游泳?呵,害他担心。 其实为她担心也是很特别的感觉,那是一种酸涩着的甜蜜。 或许他的心孤单了太久,需要一个人,让他好好的疼;或许这是命中注定,她就像他的一个梦,是,他一定在那里见过她——也许是在梦里。 紫竹山庄的室内泳池一边是巨大落地玻璃墙,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风,猛烈而张狂,竹林好像在风中哭泣。 她看着外面,然后一头钻进水里,在泳池里打了一个来回,伸出脑袋透气。 呼,这感觉真舒服。 没有人打扰,没有事让她心烦——尽管是暂时的,哪怕暂时的也好。 她轻轻的哼起一首歌,enya的《orinoco flow》,飘渺而沙哑的声音仿若来自另一个时空,哼了几句,又像人鱼般的潜入水底,她在水中翻了个身,隔着水仰面朝天,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只见一排排冷色的灯光透过水波变得失真,很奇怪,但是很美丽。 她伸出手,缭乱波纹,白色的灯光散开来,一圈圈的涟漪,不断扩散,像什么呢? 一个涡旋? 一片被打碎月光? 时间慢慢的流逝。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窗外的雨渐渐变小了,雨滴丛叶子上落下来,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很动听。 凌辉克制不住好奇,又有些担忧,这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化为一股冲动,怂恿着他来到泳池旁。 在明亮的灯光下,清澈的水中,他看见她。 他完全呆住了。 她的身体呈现在流水下,白得近乎透明的身体泛着隐隐的蓝光,有种不可思的美丽,她的身体就像一具无暇的瓷器,冷艳到极致,她的头发随着水波轻轻飘散着,那是水中的女妖么? 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她竟然沉在水底?! 多久了?! 她不会是——“夏洛!” 心脏闪过一阵惊愕与痛楚,他大声叫道:“快来人!”按下轮椅上的呼叫键。 却听到“哗”的一声——水中的她很快浮起来,钻出水面,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 水顺着她的头发流淌下来,脸颊、下巴、脖子、肩膀……出水芙蓉般的美丽。 “你叫什么?!”她眉头微皱。 “你,你没事?!我还以为……”他尴尬的笑了笑,一颗悬着的心放松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既唐突又可笑,他局促的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夏洛挑眉道:“以为我溺水了么?”然后浅浅一笑。 虽然笑带嘲弄,可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对他笑,那时候,仿若有一朵洁白的莲花,在他心中清雅的缓缓绽开,那圣洁的花瓣、幽然沁鼻的香气萦绕在空气的每个角落里。 她好笑的看着他,直直的望进他那幽深的栗色眼瞳,从此留下属于她的专属烙印。 “我。。。。。。” “你什么?”她斜睨他一眼。 “不好意思。”他笑了,笑得那么孩子气,那么满足,这是他四年来第一次展开这样的笑颜。 这时佣人匆匆忙忙的跑来了,看到的却是泳池边,少爷的目光柔柔的照耀着水中的少女,那少女美得不似凡物,任何人看到都无法将目光调离,多美的画面…… “少爷 ,请问有什么事?” “没事了,下去吧。”他挥了挥手。 夏洛从池子里沿着阶梯走出来,那紧贴着身体的黑色泳衣衬着那高挑完美的身材,曲线玲珑有致,凌辉不自在的别过脸,而她披好浴巾,往更衣室走去。 过了一会儿,她换了一套宽松的t恤和长裤出来,看到凌辉仍然在原地,淡淡的说:“我走了。” “哦。”他跟在后面。 夏洛走了两步,停下来,问:“要我推你吗?” “那……谢谢。”他轻轻的说。 她推着他,往客厅走去。 “夏洛,明天就要开学了,你都准备好了吗?” “恩。” “我让司机送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哦。那你可要当心。” “我知道。” 这时候,凌辉觉得身体很轻,空气很淡,轻淡得好像在云上。 “紫竹山庄有多久的历史了?”她突然问。 “很久了吧,是我爷爷那一代建造的,一开始没有这么大,后来翻修过几次,又扩建了一些,形成现在的样子。” “这儿的植物很多,但是人很少。”她漫不经心的说。 “唔,是的,除了我,只有管家、佣人、司机等等,显得很空旷,也很——寂寞。” “寂寞?”她突然嗤之以鼻道:“你觉得寂寞?!” “是的。” 夏洛嘲讽的笑了笑:“你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寂寞,什么是漫长的岁月里真正的寂寞——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凌辉有些意外的回过头,看到她一脸漠然的表情,漠然中还有不屑。 “为什么?!你才多大?!就觉得岁月是漫长的?”他疑惑的问。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相信宿命吗?” “宿命?为什么问这个?” “有些事,命中注定,在劫难逃——你相信吗?” 凌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好像有种熟悉的感觉,站在巨大的命运之轮面前苍白无力的感觉,汹涌而来。 “我不知道……也许,也许是这样……” 一个并不熟悉的女孩子对他说命运,说孤独,这让他深深的疑惑,她这样的年纪,不正应该是像沐浴在阳光灿烂中最无邪、最无忧无虑的花朵吗? 可是这样的谈话有深深的吸引着他,因为感觉不再陌生,这一刻,他们这样亲近。 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尽管她这样年轻,直觉告诉他,她经历过许多事情,也许超乎他想象的矛盾或复杂,也许超乎想象的绮丽或哀伤,他不知道她的过去是什么,或者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想要知道。 第22章 该隐 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凌辉的同学们一一离去。 那个雪儿应该不再生气了吧? 夏洛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自己在想些什么,这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这一天,好漫长。 凌辉的回忆,凌辉的痛苦,凌辉的无助,使得他整个人在她心目中变得鲜活起来,不再是冷漠苍白的、暗中窥探的、处处都表现出多余担心的紫竹山庄大少爷——可是与此同时她又不得不担心…… 周风说得太多了,关于血族。 他说的没错,血族是一个古老的族群。 古老的可以追溯到上帝创造人类的时候…… 人类的始祖亚当与夏娃受撒旦诱惑而吃下智慧之果,他们被上帝诅咒并驱逐出伊甸园后,生下两个孩子,哥哥叫该隐,弟弟叫与亚伯。 该隐负责耕种,亚伯负责放牧。 有一次,兄弟俩向上帝献祭时,该隐只能拿出了一些蔬菜和稻谷作为祭品,而亚伯却拿出了羊羔一类的肉类作为祭品。 上帝惟独垂青亚伯的祭品,导致该隐的嫉妒并最终用石头砸死其弟弟亚伯。 这一切都没有逃出上帝的眼睛,上帝唤该隐到自己身前,问:“你的弟弟亚伯在哪里?”该隐掩饰住慌张回答:“我不知道,我也有好久没看到他了。” “是吗?”上帝想给他一个坦白的机会,而该隐却没有珍惜。 于是上帝便将该隐所做之事一一道出,并诅咒该隐:“你做了什么事呢?你兄弟的血有声音从地里向我哀告。地狱开了口,从你手里接受你兄弟的血。现在你必从这地受诅咒。你种地,地不再给你效力,你必流离飘荡在地上。” 该隐对上帝说:“我的刑罚太重,过于我所能当的。你如今赶逐我离开这地,以致不见你面。我必流离飘荡在地上,凡遇见我的必杀我。” 上帝则对他说:“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 上帝就给该隐立一个记号,免得人遇见他就杀他。 该隐后来流浪到红海附近,遇见因为不服上帝而跳红海成为夜之魔女的莉丽斯。 他从莉丽斯那学会了利用鲜血而使用魔法和力量,加上上帝对他的誓约“不得杀他”所以就给了该隐永生的条件。 而使用魔法和力量需要大量的鲜血。 所以该隐就是如此成为了吸血鬼始祖。 成为吸血鬼后的该隐和莉丽斯生下拥有“最近乎神力量”美称的13个第三世代吸血鬼。而这13个第三世代吸血鬼就演变成了现代吸血鬼的13氏族。 ……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必须要尽快找到玄天剑才行。 第二天。 夏洛匆匆跑去上课——对她而言,上课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可以消磨时间,可以不必整天带着紫竹山庄里。 一到学校,迎面差点撞上艾莉,她夸张的叫道:“夏洛,你跑这么快是要去投胎吗?时间来得及啊!” “恩,我知道!”她笑了笑,虽然是跑过来的,可是感觉很轻松。 “夏洛的笑容原来也可以这么阳光!!”艾莉不怀好意的看了她一眼,贼兮兮的问:“是不是恋爱啦?” “我进教室了!”夏洛懒得和她说下去,这家伙,满脑子都是粉色泡泡的幻想。 和往常一样进了教室,却发现哲平不在座位上,这家伙去了哪里? 正觉得奇怪,班长林洁说:“哲平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林洁这么问起来,夏洛才想起他最近好像话很少,好几次对她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没有和你说吗?” “说什么啊?” “他好像要转学呢!” “恩?”夏洛很诧异。 怎么会呢?这个学期都念了一半了,又是高三,转到哪里去啊? “我以为他已经告诉你了呢。” “没有。”夏洛摇摇头,这件事对她而言真是太意外了。 下午的时候,哲平才来。 他像往常一样听课,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偶尔会划过一丝落寞的眼神,偶尔会用那种落寞的眼神带着一丝眷恋的看着夏洛。 她还是苍白,还是那么美丽,就好像刚看到她的时候。 不,应该比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更美丽——因为生动。 她是个骄傲的女孩子,却也是温柔的,在偶尔的不经意间,那种若有若无的关怀好像春天的微风吹上他的心头。 他喜欢她,从第一眼看见她,就深深的被她吸引。 对于他的表白,她似乎也没有拒绝,万圣节那晚的惊心动魄的一吻,令他销魂…… 虽然只是一起上课,偶尔在图书馆聊聊天,去看她练习跳芭蕾,可是每一个片段都让他觉得很幸福——可是如今,他却要走了…… 这些相处不多的片段,今后将成为怎样的回忆呢? 会不会在多年以后,她依旧是这样纯洁美好,而他却日渐老去,变得世俗、阴暗,再也不懂得欣赏美丽? 他摇了摇头,自己在什么?! “夏洛。”他喊她。 “恩?” “今天我送你回家好吗?”他问。 她看了看他,说:“好。” 下午四点半,没有留堂,哲平故意收拾得很慢,等同学们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到夏洛跟前,他看着她,对她展开一抹温暖的微笑。 夕阳透过玻璃窗打进教室里,两人的目光清澈而缠绵。 “今天会有车来接你吗?”他问。 “不会,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夏洛有种预感,她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但是无论他要说什么,她都应给给他这个时间,因为——他救过她! 那晚在河边,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也许她真的会死吧! 最虚弱、最痛苦的时候都给他看到了,所以在他面前自己也不必伪装,可以尽量自然的呈现自己接近真实的一面。 “那就好,不然那个少爷又要打电话给我了。”他玩笑道。 夏洛看着他,摇摇头,同他一路往外面走去。 深秋的夕阳斜斜的洒在他们的身上。 “时间过得真快呢!”哲平感慨道:“我和夏洛已经认识两个多月了。”语气中竟有淡淡的忧伤。 “是啊。”她淡淡的回应。 “可是,我却觉得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似的,说出来你可不要嘲笑我老土,呵呵。”他甩了甩书包,有些不大好意思。 ——同样的话,好像谁也说过。同样的话,好像是要搭讪一个人常用的桥段。 别人说出来或许会显得有点可笑,但是他不会,哲平是不一样的。 “听说你要转学?”夏洛干脆直接问。 “恩。”他轻轻点头:“这么晚对你说,不会怪我吧?” “我是最后知道的人吗?” “我也不是有意要瞒你啦,只是,不知道怎样开口比较好……”他的眼眸暗沉下去,脑袋也微微垂下。 “什么时候走?”她近乎平静的问——因为所谓的离别,实在面对的太多了。 “下周。” 今天已经是周五,也就是说没有几天的时间咯? “去哪里?”她叹了口气,问。 “日本。” “哦。” “因为父母工作突然调动的关系,他们不同意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想说得轻松一些,可是听起来却并不轻松。 “原来是这样。” “夏洛……” “恩?” “我走了以后,你会想我吗?”他突然拉住她的手,有些忐忑但更多期待的问。 他的手温热,她的手冰凉。 夏洛笑笑,说:“你希望呢?” 哲平却没有回答,而是说:“今天很冷呢 。” 然后取下脖子上的红色围巾,一圈圈绕在她脖子上。 那是怎样的红色呢?仿佛比鲜血还要鲜艳,是人不自觉的感到温暖——对夏洛而言,不仅温暖,而且颤栗。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恩。”她点点头。 他们沿着小路走,仍旧是那条小河,清脆流淌的水声。只是两旁的梧桐树叶子都枯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希望今天不会出现岔道。”哲平笑着说:“上次那个坟墓真是叫人心有余悸呢,害得我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那个宇文耀?” “你还记得那名字,”哲平的手颤抖了一下:“可怕的名字。你那天念得是什么咒语?真的很厉害!” “没什么啦,只是普通的驱魔咒。”夏洛不自然的笑了笑。 “驱魔咒?!说得好神秘,你是神女吗?还是女巫?!”他半开玩笑道。 “都不是!确切的说,我学过一些法术——你知道,东方的法术,总是神奇的。” “原来是这样。”他浅笑道,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恩……”她顿了顿,说:“谢谢你,哲平。” “谢我什么?”他奇怪的问。 “很多。”她的嘴角弧度轻扬,浅浅的酒窝美得叫人心醉。 “比如呢?”他追问。 “比如……”她一下子倒说不上来了,斜睨他一眼,他眼中那分明有些戏谑的意味。 她又好气又好笑,而他的目光却越来越深,越来越温柔,牵着她的手一用力,将她揽入怀里。 哲平的怀抱,清新得如同雨后的空气,温暖得如同冬日里的阳光,瞬间将夏洛包围。 鼻息相抵,他伸出嘴唇,温润的覆在她的唇上,青涩而又热情。 这是少年的初吻。 小鱼般游弋着,夏洛的心,波澜微起。 秋风盈盈吹动,吹乱了少年亚麻色的发丝。 也吹乱她黑色的绸缎般顺滑的长发,然后,黑色与亚麻色交织在一起,如同他们的主人,相依相偎…… “夏洛……”那个吻之后,哲平柔软而低沉的问:“你喜欢我么?哪怕只有一点——喜欢我么?” “唔……”她的脑子迷迷糊糊的,就连身体都逐渐无力,就像渐渐无力的夕阳。 “你是喜欢我的吧?”他热烈的追问。他的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好像她是他的全世界。 “我……”她没有抬眼看他,只是把脑袋埋在他的肩头,那凸出的滚动的喉结和美好弧度的锁骨,属于哲平的味道占据了她的嗅觉,应该说,此刻的她,几乎全都被占据了……她的目光变得朦胧而柔和。 偶尔的迷糊与放纵有什么不好呢? 为什么要一直那么清醒? 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 “也……也许吧。”她好像是这么回答的。 “寒假的时候我就回来,等着我好么?”他轻吻她的耳垂,问。 “寒假……”那时候她应该已经完成任务离开了吧…… 等等,任务?! 她猛地睁开眼,其实早就应该察觉了——那奇怪的、打探的目光……不远处,有人在监视!! 该死的!是谁?! 第23章 玻璃碎片 通往紫竹山庄的小路上。 秋风四起,天边的红云火焰般的燃烧着,不久,夜幕就要降临。 夏洛和哲平依偎着,却被突如其来的不友善的目光打断。 见夏洛推开自己,哲平意外的问:“怎么了?” “有人。”她小声说。 那是人类的气息,她敏锐的感觉到,可是,是谁? 是谁这么无聊,这么变态?! “出来!”夏洛大声叫道。 哲平有些紧张,但是仍然没有松开手。 路旁的植物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过了一会儿,那声响中走出一个人,白色的校服,洋娃娃般的脸—— “艾莉?!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是虚惊一场! 两人同时松一口气,又同时脸红了。 艾莉又是紧张又是委屈的点点头,可怜兮兮的说:“对不起啦,我也是太好奇嘛,看你们一起往小路走,忍不住跟来看看,没想到打扰到你们了……” 哲平咳了一声,脸更加红了。 夏洛咬了咬嘴唇,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好嘛,就当没看到我就是了,你们继续。”说罢,转身便要走。 “为,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啦?”夏洛气呼呼的叫住她。 “我答应保密,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艾莉举起手来,兴师旦旦道。 “你很过分那!”夏洛吐了吐气。 “夏洛也真是的,不就是kiss吗?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还以为你们真的没什么呢!” “什么叫真的没什么啊?” “就是什么都没有……” “好啦!”哲平再度拉住夏洛的手,艾莉心领神会道:“走啦走啦,你们慢聊!”说完,飞快的离开他们视线。 “真是的!”害她紧张的不行,还以为是紫竹山庄的人…… 夏洛嘟起嘴,样子很可爱。 哲平禁不住又吻了她一下,小鸡啄米一般的,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别和她计较啦,反正我也要走了嘛,不过我还真是希望能有关于我们的流言……”他邪恶的笑了笑。 “什么意思?” “这样就没人会打你注意啦!”他又抱住她,她的身体好香,发丝也好软! “你这家伙,我是那么随便的吗?” “当然不是!”他做了一个遵命的表情,然后又啄了一下她的脸。 “你上瘾了是不是?” “恩,是的,我吻上瘾了,我喜欢死你了,夏洛,我真想把你装进口袋里一起带走!”他抱着她轻微摇晃,缓缓的、柔柔的,那非常有节奏的韵律好像是睡在摇篮里。 这样,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两人才到了山庄门口。 打电话叫了出租车,等了二十分钟车才来。 虽然风很冷,可是彼此的心却很温暖。 没错,哲平不应该被牵涉进来,但是,他要走了,她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不是吗? 就当做是告别吧,就当做是一个近乎甜美的梦。 ****** 回去的时候,客厅里十分安静,管家纹丝不动的站在沙发前,在看到夏洛的时候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不冷不热的说:“你回来了,马上就开饭了。” “哦。”夏洛上楼去放书包,看到写字台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面只写着她收,可是却没有赠送者的署名。 谁会送东西给她? 她好奇的打开来,一看,居然是一条项链。 玫瑰金色,小小的鸡心吊坠,中间有一颗淡粉色的钻石,精巧而美丽。 到底是谁呢? 凌辉?!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送东西给她? 弗雷德? 不,这不大符合他的个性,不管送什么,他都喜欢面对面的。 她也没有想太多,过了一会儿便到楼下去吃饭。 她到的时候,凌辉已经在了,坐在餐桌前,姿态优雅如常。若说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那便是看她的眼神,灼热而压抑。 夏洛想问他项链的事,可要不是他送的未免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凌辉一声不响的吃饭,夏洛切着牛排,不时的喝一口酒。 空气中只有很轻微的咀嚼声。 管家和佣人站在后面,谁也没有说话。 晚饭后,夏洛起身,凌辉说:“你和我来一下。”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哦。”夏洛上楼的时候瞥见管家的神情,那样在像是在期待一场好戏——什么样的好戏呢? 到了三楼,夏洛打开灯,推着凌辉进去。 凌辉问:“礼物喜欢吗?” “果然是你。”夏洛似笑非笑道:“干嘛要送我东西?” “没什么,只不过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那天……同学会那天。”他缓缓的说。 原来是那件事。夏洛说:“好像没有必要吧。” “你不喜欢?”他有些失望。 “不是不喜欢,而是没有必要。” 他叹了叹了口气。又说:“我还以为,我们……”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大可不必讨好她,那天的事,至多不过是出于同情,而且事后想想,他还没有解释为什么要做戏呢,所以大概连同情也是没有必要的。 “我们不是朋友,凌辉。”夏洛冷冷的一字一句的说。现在撇清他们的关系尤为紧要,越是接近就越是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他的脸僵了一下,然后嘲讽的笑道:“是么?” “这些话,我应该说过吧。” 他闷声不响,本以为进一步的关系,不知道怎么又退回原点,那天他真的以为他们可以交心相谈,就算一时间成不了恋人,但是以往的冷淡应该有所改善,可是经过几天,她好像又恢复如初,重新变回那个对他充满敌意的夏洛。 过了一会儿,他问:“是因为赵哲平吗?” 夏洛看了看凌辉,他栗色的眼眸比任何时候都要深沉,不知道是恼怒还是失望,但此时此刻她的心却很不踏实,有种心虚的感觉,难道真的是因为哲平吗?还是因为那时候对他说的那句“如果你死了,就可以放手了不是吗?” “不是因为他。” “那是因为什么?!”他皱眉,眼里闪过不可捉摸的光。 她刚要开口,突然想到什么,孤疑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该不是你安排的吧?” 凌辉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问:“什么?” 他越是无辜的表情却是让她怀疑,哲平的家人为什么这么巧突然调动工作?为什么一定要他也去?凌辉不是说过他吃哲平的醋吗?因为嫉妒想要把他远远地支开——以他的能力,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没错!这和他脱不了关系! “是你?!是你,对不对?”她由怀疑变得怒气冲冲,紧盯着他质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他更加莫名。 “没错!”夏洛觉得很笃定,低沉的说:“就是你做的!” “夏洛,你究竟在说什么?!” “哼!你还好意思问我?!你感觉到哲平是个威胁,所以你就动用你的权利赶走了他,是不是?! “哲平他怎么了?” “他很快就要走了,走得很远,这下你满意了吗?” “你什么意思?”他蹙紧眉头,有些不快的问。 她斜睨他,因为激动,双颊泛起一丝的潮红:“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吗?轻而易举的赶走了他,很有成就感吧?不,这算不上什么,这世上有什么是你凌大少爷做不到的?这对你来说太容易!” “什么?!”凌辉大惊,错愕和惊怔让他的手指僵硬起来, “什么叫我安排的?!夏洛,你——说话要公平一些,这件事我到现在才知道!” “你别装了!你的心机我不知道吗?”她又想起他隐瞒身体状况的事,既然这都可以隐瞒,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其实你很霸道,因为把自己封闭起来了,所以也不希望我的世界有别人是吧?潜意识里,你希望我全部都是你的,我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你,我的耳朵里只能听到你,而你就是我的全世界,离开你我就会死去,是不是?” “夏洛……你说话怎么能这样刻薄?我什么时候限制过你的自由?我只是担心你,才让保镖跟着你,我只是喜欢你,所以千方百计的讨好你,做一切让你觉得开心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总是这么反感?为什么把我想得那么卑鄙?”他的瞳孔一点一点收紧,好像要捏碎什么。 “哈!我说错了吗?我什么时候要你担心了,我什么时候要你喜欢了,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不要试图接近我、了解我,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 “你不要说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你什么意思?”他眯起眼看她。 她哼了哼,其实她在暗中观察他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之后又去过一次车库,几乎是相同的时间进出,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其实原本她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可是他在观察她、揣测她、研究她,她为什么就不能知道他的秘密呢? “你……车祸受伤的事,是骗人的吧?” 凌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知是太震惊了,还是太意外了,又或者是太愤怒了。 “夏洛,你在怀疑我?!” “你说呢?”漆黑的眼瞳闪着陌生而冷淡的光——言下之意,大家都应该明白。 “你?!”他的声音变得极其低沉轻微,就仿佛揣着一颗炸弹,只要高一个分贝就会爆炸。 “凌辉,你别装了,我已经很佩服你的演技了。”她几近疯狂的嘲弄到,他那无辜的样子简直要叫她抓狂了——凌辉,到这种时候你还在装吗?你究竟是有着怎样城府的人啊?!! “夏洛,我被你弄糊涂了,”他激动的说,激动中还带着疑问、无可奈何与难以察觉的心虚:“你能够说的更明白吗?” “凌辉,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这样的谈话根本没有意义!”说完,她就往外走。 “等等!”他跟在后面。 她不理他,她很烦躁,感觉浑身都要冒火,凌辉这样不认账,她又能怎样?!在拿到玄天剑以前,真的撕破了脸皮,对她也没有好处,不得不承认,刚才她太冲动了…… 可是凌辉并不打算就此放手,他一路跟在她后面,他不能忍受这样不明不白的挑衅,更不能容忍夏洛把他想成卑鄙的人,误解比什么都叫他难受,所以他一定要说清楚——他试图拉住她,可是她却十分激烈的反抗:“走开!你别碰我!” 说完,她猛的甩开他的手,可是他执拗的不放开,僵持的挣扎中,双方都用尽了的力气,而夏洛忽视了他们所在的地方——他们是在楼梯口! 随着管家和佣人的尖叫,她眼看就要的向楼梯下面滚去! 可是一有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紧紧抱住自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的脑袋往他的胸口里按,他整个身体都覆盖在她的身上,一路护着她“咕噜咕噜”滚下了那高高的阶梯! 夏洛只觉得天旋地转,而她目所能及的始终是凌辉的胸膛。 那一瞬,他覆盖了她的全世界。 然后她听到很奇怪的声响,接着凌辉发出一声呻吟,眉头一下子纠结得很紧。 他们摔在楼下的地毯上。 因为地毯柔软,原本这不会很痛,可非常不凑巧的是,一个女佣打翻了玻璃杯,还来不及拾起来,只见楼上两人滚了下来,一时间呆住了,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他们俩摔倒的地方恰恰压在玻璃杯上! 脆弱的玻璃杯哪经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顷刻间被压碎了,所有的碎片都刺进了凌辉的后背!! 她抬起的面孔,看见他苍白而温柔的笑脸。 他已经痛出了冷汗,却只是说:“幸好你没事……” 第24章 温柔 医生正在处理伤口。 夏洛站在门外。 管家怨恨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夏洛,吸了一口气说:“你给我过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她没有想到管家竟会强硬的拽起她,拉她到房间里。 而她并没有反抗,她的脑子里乱乱的——说实话,她真情愿自己压到玻璃杯也不愿受凌辉这份人情。 看着他的背后,鲜血迅速蔓延开,那些血像娇艳的花,一朵朵开在他的白衬衣上,妖娆且张狂,那一刻,对他的怜惜与愧疚竟然超过了对鲜血的渴望! “夏洛小姐!”管家抬起她的下巴死死的盯着她,刻薄的说:“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自从你来了以后,这里没有太平过,做人难道不知道感恩图报吗?可是你呢?你只会一次次的伤害少爷!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夏洛的眼眸黑漆漆的,如同黑曜石一般,反射出灯光的暗淡星芒,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管家只是凌厉的看着她,并没有松开手。 夏洛不耐烦的推开手,冷淡的说:“你要说的就这些吗?” “当然不止这些!”现在的管家显得很激动,和平日里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形象完全不同,她的声调低沉而有力,渗着丝丝阴寒:“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你这个目中无人的丫头!我再一次警告你,不许再伤害少爷!不许再让他担心!你听到没有?!” “不然就把我赶出去是吗?我知道了,不要总是故伎重演,管家。”夏洛波澜不惊的说。 “哼!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是吗?”管家冷笑道:“为了少爷,我是任何事都做得出来的!记住,任——何——事!!!”她的语气叫人不寒而栗,尤其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夏洛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那样的神态、那样的语调,完全是理智的,可又是疯狂的,仿佛她真的什么都会去做。 夏洛并没有说话,现在的管家似乎过于激动,她也懒得和她说,现在的她,已经被凌辉搞得有些焦头烂额、招架不住。 原来,温柔才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可以使人毙命于无形,冷淡和仇恨她都不怕,或者因为遭遇的太多,唯独对温柔,她没有任何免疫力。 在她的世界里,对她温柔的只有弗雷德,也只要他就可以,这个凌辉,他算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她的目的,也知道了她的弱点故意用这招来软化她的吗?这也太卑鄙了!! “你在听吗?” “在。” “我希望你在听,我也希望你听得够清楚,不用我在重复!”她眯缝着眼紧盯着她。 “知道了。”她懒懒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你就这么走了吗?” “怎么?” “少爷因为你受伤,你竟然不去看他吗?” “我又没求他救我!”她冷淡的说,虽然有点底气不足。 “哼!你这个冷血的人!没心没肺!” “你说的很对!我冷血,而且没心没肺。”夏洛斜睨她,也不管她怎样惊异怎样气恼,照样离开。 管家低低的咒怨了两声,夏洛充耳不闻。 回到房里,像把自己抛出去一般,躺在床上。 好累。 难道在这里一天就注定要这么闹下去吗?凌辉这家伙,到底要把她怎样?她可不想在完成任务以前遭受道所谓感情的冲击,可是现在的她,心肠越来越软,又是连自己都觉得有点陌生…… 这时手机响了。 是哲平。 “我到家一会儿了。你在做什么呢?”他温柔的问。 “没事。” “真的没事吗?” “恩?” “那就想我吧,我在想你呢……” “想我什么?” “想你说话的样子,想你笑的样子,想你在想我的样子……” “哲平,你很会说话呢!”听他这么说,她忽而觉得轻松一些。 “其实刚在就想说的。明天我们去约会好不好?” “明天?” “是啊,这可是你能陪我的最后一个周末了。” “唔,是啊……” “所以把这个周末留给我吧。” 她好像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了,他说的这样恳切啊。 “那好吧。” “明天十点,我在游乐场门口等你哦。” “恩。” “那明天见!” “好的。” 她终是答应了。 这点她也不明白,就因为哲平那亚麻色的头发吗?还是那似曾相识的关切眼神呢?从一开始,她好像就没有拒绝过他,甚至还利用了他——或者真正卑鄙的是她自己吧。 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事与愿违? 从过去到现在,即使她没有足够的智慧洞察一切,但是看得多了,至少她该保持足够的清醒,可是现在的她,是清醒的吗? 窗外月亮升起,撒得大地一片碎碎的银,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的脸庞看起来像是暗夜中绽放的白玫瑰。而她的神色迷茫中透露着忧伤,像是迷路在暗夜森里中的小兽,找不到不方向。 ****** 这晚,她又做了一个梦——确切的说,不完全是个梦。 黑暗中,凌辉望着她,因为太黑了,她无法确定他的神情,他只是怔怔的、纹丝不动的望着她,整个人化为雕像一般,而他是——站着的,并且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她有一瞬间的害怕,或是心虚,想要爬起来,四肢却好像被什么捆绑住了,动弹不得,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然后凌辉一步步的靠近她,她感觉到了他的呼吸,那热气喷洒在她脸上,令她惊恐,和眩晕。 她要开口,却连喉咙也被卡住一般,发不出声音,现在的她除了意识,身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而感觉又是那么真实,以至于她怀疑这根本就不是梦,可不是梦,又是什么?! 只见黑暗中,他靠得更紧,他已经贴近了她的脸,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睫毛在眨动,痒痒的触着她,然后是他温热的嘴唇,从耳垂慢慢的移向脸颊,又攀上了她的唇,在她的唇上游移片刻,离开了一点距离,再度靠近她的耳垂,只听见他声如细蚊的说:“夏洛,我没有骗你,就算……就算对你隐瞒,也是情非得已……你知道么?可是你这样逼得我好苦……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受么?…… 然后他很轻的很轻的撩动着她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她感觉到背上的冷汗都沁了出来,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撕裂她一般,着绵绵的情话对她而言更像是宣战,颤抖的同时,是心惊,也是心乱…… 又隔了一会儿,他握住她的手,呢喃道:“你的手为什么总是这样冷?又不肯让我来温暖……哦,夏洛。”是的,他的手很温暖,却抓的她心里很凉,那轻柔的抚摸带着某种的战栗的温情,那触感久久的停留在她的肌肤上,仿佛是灼热的烙印。 他的话像是催眠曲,不一会儿就让她陷入浓浓的倦意,然后昏昏沉沉的完全失去的了意识。 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她分不清楚。 有人说,梦是我们所在现实世界的真实,而现实世界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梦,它们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 第二天是个非常晴朗的好天气。 天空中只有几丝飘动的浮云,轻得仿佛只要吹一口气就会散去。 这真是非常适合约会呢! 哲平穿了一件军绿色的夹克,显得很帅气,他看着穿着紫色毛衣的夏洛款款向他走来,凑上前去牵住她的手,笑道:“今天很漂亮!” 她眉毛轻扬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 “本来就很会说话,只不过遇见你太害羞而已!” “现在就不害羞了吗? ” “恩……”他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淘气的说:“现在你都是我的了,我还害羞什么?” “喂,不要乱说话好不好?谁是你的了?” 他做垂头丧气状,说:“好吧好吧,算我说错了行不行?” 夏洛咯咯的笑。 只有在这样的阳光下,在这个人身边,自己才能够感到轻松一些吧。 周末的游乐园比什么时候都要热闹。 大人带着孩子们,情侣们也是一对对的趋之若鹜,蓝天下彩色气球在飞扬,空其中仿佛都充满了棉花糖甜甜的味道! 旋转木马的迷人音乐,一圈圈的带着梦想,就算不能真的飞翔,也是一种原地打转的幸福。 哲平和夏洛坐在旋转木马上,一圈又一圈,他们笑着闹着,尽情的舞动着青春。 下了旋转木马,又去玩了过山车,哲平哇哇大叫,夏洛黑发飞扬。 “要不要棒棒糖?”哲平笑着问。 她摇摇头:“小孩子的玩意儿。” “你不是吗?”他故意问。 “你才是吧!我看是你自己想要吃!” “对呀,我是想吃啦!“说完,他真的跑去买。 他手里拿着两个棒棒糖回来,一个是粉红色的桃子形状,一个则是鲜红的草莓,都很可爱。 “喜欢哪一个?” “不要!”她摆摆手。 “一定要!” “不要啦!” “要!”他拨开桃子形状的硬是塞进她嘴里。 她又气恼又好笑的看着他——真拿他没有办法! “好吃吗?” “恩。” 甜甜的,腻腻的,这就是棒棒糖吗?这是她第一次吃呢! “夏洛现在的样子真可爱!对了!”他掏出相机,迅速的拍了一张,满意的笑了笑:“我会好好保留的!” “我又没说过要拍照!” “哎,跟我合拍一张吧!”他拿镜头对着她和自己,咔嚓的按下快门。 “你……”她气呼呼的斜睨他:“你越来越过份!” “夏洛……我害怕。”他的目光突然暗沉下来,语气也变了,完全没有自信。 “怎么了?” “我害怕以后见不到你,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我害怕再见到你的时候你会不认识我,我们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所一我猜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想要留下些什么……” “你真的这么想吗?”她幽幽的问。心里有种奇怪的失落。 “希望是我多想了……希望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有种淡淡的哀伤,这是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过的眼神——她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在他肩膀说,悠悠的说:“不要多想了,要快乐一点。” “恩。”哲平看了看夏洛,把手覆在她的手上,好像这样就能找到一些安全感。 天空依旧蔚蓝,阳光下,连秋风都不再寒冷,少年的心亦是一片火热。 “对了,你好像很喜欢紫色?”他转过话题问。 “恩。”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你也知道我的眼睛会变色吧,这一直被视为异象。” “怎么会呢?”他略微有些吃惊,那是多美丽的紫色啊!那么纯粹,那么明亮,又那么清澈那么含蓄,怎么会是异象呢? “以前因为这件事,我一度觉得很自卑,甚至抬不起头来,可是,有人对我说,你越是逃避就越是自卑,这样别人只会看得起你,与其这样,不如勇敢的面对。” “后来呢?” “后来我照镜子,仔仔细细的看着这对紫色眼瞳,其实——也并不是难看的吧!” “岂止是不难看,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紫色!”他言不由衷的说,眼里满是赞叹。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是啊,为什么不能面对呢?紫色很美丽的颜色,无关乎身份,为什么要看不起自己呢?于是,我开始接受紫色,慢慢的让自己喜欢上这个颜色。” “紫色和夏洛是很相配的呢!每当我想起你的时候,脑海里总是的出现你的眼睛,比紫水晶更美,更绚丽,我想,我会一辈子记住的!” “谢谢你,哲平,谢谢你这么说,如果你要记住我,记住我现在的样子就好,现在的我,是这样的快乐。”说完,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甜甜的桃子味棒棒糖融进她心里。 “傻瓜,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我要记住的你,是任何时候,不管是青春年少还是人老珠黄……不过,夏洛是不会老的,即是老了,也还那么好看……” “夏洛是不会老的……”她喃喃的重复,好像有无限的惆怅深深地、牢牢地映入她的眼里,浓得怎样也无法化开,仿佛把全世界的希望给她,她也不能快乐起来。 第25章 嫉妒 凌辉醒来的时候夏洛已经出去了,窗外那蓝得透明的天空又高又远,他坐在床上,胡乱的翻着报纸,早饭被送进来,他只是瞄了一眼,便摆摆手,叫她们拿下去。 过了一会儿,管家敲门进来,有些担忧的望着凌辉,她说:“少爷,您不吃早饭怎么行?会胃疼的。” “我不想吃。”他倦倦的说,眼眶周围有淡淡的烟青,明显昨晚没有睡好。 “可是……”管家欲言又止。 “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了,没事你下去吧。” “少爷……”管家并没有离去,而是说:“我知道这或许没有我说话的立场,可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凌辉抬眼望她,那虽不年轻但依旧姣好的面容满是担心的神色,虽然她对夏洛充满敌意,对自己总是好的,于是他淡淡的说:“你说吧。” “少爷真的那么在乎夏洛吗?” 凌辉顿了顿,缓缓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夏洛,只是我总感觉她会……她会伤害您,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这种强烈的念头,而我是多么千方百计的想要守护您,为了不辜负夫人的交代。” “哦,我知道。”他喃喃道。 管家从小就跟着凌辉的母亲,一直陪在她身边,由于做事利落,主人很相信她,连藏宝楼的钥匙都交给她保管,她也把她的青春与热情全部献给了紫竹山庄,守护凌辉不仅是她的责任,也是她对老主人和夫人的感恩。 “少爷,其实,这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类型的女孩子,您还太年轻,遇到的异性太少,才会被她吸引……她太冷漠了,并不适合您。”她恭敬而恳切的说。 “她……”凌辉那栗色的眼眸露出繁复的光芒,那是爱是怜还是忧已经难以区分。可是,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无法改变,也无力挣脱。 他问:“管家,你相信宿命吗?” “宿命?为什么问这个?” “有些事,命中注定,在劫难逃——你相信吗?”——这是夏洛曾经问过他的,那时候他的回答并不确定,他是心存疑问的,可是现在,他渐渐开始相信了。 管家说不出话来。可是,凌辉那仿佛认命似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他,就好像无论夏洛让他做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像昨天那样护着她,她却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少爷,这是何苦? “我不相信宿命,”——,片刻后,管家回答,而且她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打着所谓“宿命”的幌子伤害她要守护的人! 正在这时,佣人通报夏洛的朋友来找她。 管家有些意外,凌辉说:“让她进来吧。” “可是夏洛她……” “她会回来的不是吗?” “是。”管家退了下去,她相信这番恳切的话多少能够打动少爷的心吧。 凌辉穿好衣服,到了客厅,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孩子,她的头发微微有点卷,睫毛翘翘,眨着洋娃娃一般漂亮的眼睛,她看到凌辉的时候嫣然一笑,自我介绍到:“你好!我是艾莉。” “是你?!”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 夏洛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哲平在路上与她依依惜别,他吻了吻她,说:“回去要想我。” 她没有说话。 “你会想我的,对不对?”他有些撒娇。 “我……” “我可是会一直想你,夏洛,我会一直想你,一直……”他的目光很深很深,很柔很柔,比那丝绒般的夜空更加柔软。比那夜空中的星辰更加明亮。 “好吧,我会想你。”她轻轻的回应。 他拉着她的手又吻了吻,才非常不舍得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暗夜笼罩的身影渐渐消失,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是解脱?是惆怅?又或是……很难说清那是种什么情绪。 一步步迈向紫竹山庄,那神秘的如同牢笼般的地方,她始终觉得恐惧但是又无法抗拒靠近的地方。 到了客厅才发现气氛有些异样。 管家不在,佣人不在,凌辉也不在。 非常的安静,令人窒息一般的安静。 她走上楼梯,寂寞的脚步声是对自己唯一的回应。 “少爷等你了半天了。“身后突然冒出管家的声音。 夏洛回过头去,有些惊异——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吓了她一跳! “还有你的同学。” “我的同学?!” “谁?” “艾莉。” “她?”她来做什么?事先也没跟她说过啊!真是奇怪! “你们没有约好吗?”管家眉毛微调道:“她等你一天了,在少爷房间里。” “什么?!”下意识的,她有些不安,脚步也不由主的加快起来。 艾莉,艾莉,你为什么…… 为什么?! 三楼,光线黑暗,门没有关,敞着细细的缝儿。 夏洛在门口停了下来,听见里面有沉重的呼吸声,像是一种不友好的对持。 “好了!见鬼去吧!!”那是艾莉的声音! 她冲出来,差点和她撞个正着! “艾莉!你怎么了?!”她惊异的问。 她的眼睛红红的,睫毛尤带泪珠,她一把推开夏洛,夺路而走。 夏洛拉住她,问:“到底怎么回事?!” “你放手!“她叫道。 “除非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哼!”她抬起眼眸,用一种凌厉而陌生的眼光望着她,说不出的冷,也说不出的怨—— 为什么?! 只见她的泪水止不住大颗大颗滑落,完全不像平日的自己。 “凌辉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 夏洛的脑子有些混乱,她松开手冲进房间,凌辉背对着她,她迅速绕道他面前,气势汹汹的问:“怎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他没有看她,冷淡的回答。 “她是我的朋友,哭着冲出你的房间怎么叫不关我的事?!”她有些激动。 “那你去问她好了。” “好!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欺负了她!”她说罢丢给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就追出去。 这时候艾莉已经到了楼下,夏洛的脚步显然比她快不少,在门口追上了她,这时候艾莉已经擦干了眼泪,用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看着夏洛。 “追来干嘛?” “我怕你有事!”她定定的看着她。 不料艾利冷哼一声,说:“你看什么?来宣扬你的胜利吗?” “恩?”她有些莫名其妙。 “夏洛!”艾莉死死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你真是我见过最虚伪、最恶心的人!!” “咚!”她听到心脏被什么锤了一下的声音,瞬间酸痛难当。 怎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要说这么难听的话? 她们不是好朋友吗? 突然,她感到身后有一束凌厉的目光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她回过头来,果然是管家。 她的脸上有种看好戏的神色,她小声的、但是扯高气昂的问:“怎么?吵架了?” 夏洛吸了一口气迅速的调整好神色,挤出一个毫不在乎笑容:“和你没关系”,说罢拉着艾莉走出大门。 背后还有管家那嘲讽的笑声。 冷风迎面而来,吹得两人打了一个激灵,然而谁也顾不得这些,艾莉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她抽泣着说:“夏洛,你也应该脱掉虚伪的面具了吧?” “你说什么?!” “你喜欢的是哲平吧?为什么还 要缠着凌辉不放?!你,”似是犹豫了一下,她终于说出那恶毒的字眼:“你要脸吗?!” 夏洛完全怔住! “我说的不对吗?明明自己已经有了交往的对象,为什么还对人家欲擒故纵?!”她理直气壮的质问。 “艾莉,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 “我和哲平不是你想像那种关系,而且我和凌辉就更扯不到一起了!” “收回你的话吧!明明是脚踏两只船,你怎么好意思的说得出?!”她的目光鹰一般锐利,爱恨交加,似有火焰在燃烧,这是夏洛没来有见过的! “你,是不是喜欢凌辉?”她吸了一口气,问。 “是的!没错!就是凌辉!!我就是喜欢他!自从那次他出现在学校,自从我第一眼看见他,我就开始喜欢他了!你不知道吗?为了接近他,所以我才利用你!” 夏洛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像被丢进了一个炸弹——怎么会是这样?! “哼!你以为我那么想和你做朋友?!哈哈,别笑死人了,我之所以接近你,只不过因为你有利用价值!!” “你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你为了凌辉就可以这样戏弄我吗?!”夏洛颤抖的问。 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毫无城府,一直对她展开玫瑰般笑脸,一起练舞,一起为篮球队加油的艾莉吗?! “因为嫉妒——我嫉妒你,我一直在嫉妒你!我喜欢凌辉,那么高贵那么优雅的人,你配不上!我从你手机里翻到了他的电话,以你好朋友的身份接近他,可是见鬼,他喜欢的却是你!!” “为了让他对你死心,我一直把你和哲平的进展告诉他,我知道的每一个细节!!” “那天你是故意跟踪我们的?”她想起来了!! “没错,暗中观察你的是我——其实我一直都在跟踪你们!可是,哲平竟然要走了,你们竟然没有继续发展下去!!没法办,我只好主动出击了。我知道你不在家,所以这是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咬牙切齿的说着:“全都是因为你!夏洛!!如果不是你,如果没有你,凌辉他一定会接受我的!!我讨厌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做朋友,谁要当你的好朋友?你这个眼珠会变色的怪物!”此刻的她已经失去理智,尖刻到歇斯底里! “不!不是这样的!!”夏洛双手捂住耳朵,无力的叫道:“我不是怪物!”她可以忍受任何人这样的说,可是连艾莉竟让也这样……什么朋友,什么友谊,她早就不该相信!! “是这样,就是这样!” “闭嘴!”夏洛的眼瞳突然变色,暗无比绚丽妖异的紫色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她一手抓住艾莉的衣领,眼里是不可遏制的愤怒! “想要故技重施吗?!你这个疯子?妖怪!怪物!!你想对方琴琴那同样对我?!” “你都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以为我是外表单纯的傻瓜吗?我早就通过她了解你了,不了解我又在怎么会接近你?!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小妖孽!!” ……“你这个小混蛋!小妖精!和你妈妈一样的坏妖精!”…… ……“你怎么不去死?!” ……那些她熟悉的谩骂声又回来了,那些童年的记忆,那些阴暗潮湿的过往,瞬间如汹涌的潮水般涌来,疯狂的将她淹没!! 天地之间那样安静。 艾莉停止了哭泣,只是怔怔的望着夏洛。 以为她会反驳,会狠狠的骂回来,可是没有。 悲伤的夏洛,她看起来苍白而疲倦,眼神迷茫而无助。 似乎过了很久,她的声音在深夜里响起,幽幽的,低沉,有一点沙哑:“不要让嫉妒和无知蒙蔽双眼,那会让你失去思考的能力。” 月光皎洁的照射在她身上,一阵风划过,她沾染着月光的发丝轻扬,然后她慢慢的转过身,越过建筑,往竹林深出走去,渐渐消失在艾莉的视线末端。 第26章 门 从幼年起,那些谩骂声如同恶毒的诅咒一般在她耳边从来没有停止过,她一直以为已经摆脱——在弗雷德带她离开那个阴郁的地方后。 可是为什么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要受到各种质疑与非议?就因为她的紫色眼瞳吗?就因为她的血统不纯正吗?她已经很努力的隐藏自己,她一直在压抑自己,不让愤怒侵占自己,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世界终究不放过她吗? 夏洛一边悲哀的想着一边迈出无力的脚步。 不知怎么的,今天觉得这条路尤其漫长,尤其寒冷,她浑身都抖得像筛糠似的,浮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张张冰霜般冷漠面孔,与被怒火卷得席天盖地的面孔。 深深地,深深地,她一边走一边深深地吸气,像做梦一样,她希望从没遇到过艾莉,没有遇到过这里的——任何人……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浓,现在是9点、10点还是11点? 时间被抛在脑后,她越走越快,渐渐的开始奔跑,就如同多年前她失去茉莉、失去风笛一样,伤心过后也是一样的奔跑,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奔跑更能排泄心中满腔湿湿的水分的方法了,泪水一滴一滴挥洒在地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只知道这每一颗都是从心底涌出的结晶。 跑到竹林深处,她不由觉得一阵阵眩晕,天下之大,难道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吗?难道就没有可以公正看待她的地方吗? 夜晚的竹林在月光下是静谧的,风吹过的时候,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若不是有这种声响存在,那简直可以用用“死寂”两个字来形容……她从没走得这么深过,越是往深处,月光就是越是稀薄,包围她的完全是一片漆黑,可是她能够看见,而且不知为何她不想停下脚步,只想一直的往前走,前方好像有什么在吸引他,召唤她…… 有点神秘,有点诡异……好像是梦境。 突然,不远处有一簇幽蓝色的火苗,在黑暗中微弱的燃烧着,虽然很小的一簇,但是风吹不动——是鬼火么? 在这样的夜里,它的出现好像显得并不突兀,好像它一直在等待着被谁发现…… 她走上前去,那幽蓝色的火苗好像在对她微笑。 她抬起脚,毫不留情的踩灭了。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只是不远处,又亮起一簇,她往前走了几步,再度踩灭它。与此同时,几米外,第三簇、第四簇……好像有谁在和她玩游戏,又好像是在引路,带她去一个不可知的地方…… 直到第七簇火焰被踩灭后,再也没有新的亮起来,而她所处的位置,也应该是竹林的最深处了。她觉得有些烦躁,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低声嘟哝道:“什么鬼玩意?!”手扶着身边竹子,吐了口气。 等等! 这棵竹子,好像有什么不对?! 那么凉,凉得发冰,根本就不是植物的触感!! 她仔细打探起这竹子来,虽然外表和一般的没有什么两样可是——这根本就是假的!!她推了推,纹丝不动,她又加大力气,仍是不动。 奇怪,怎么会有一棵假的竹子混在这茫茫的竹林里?刚才的鬼火难道是在指引她找到这里吗? 它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她又试图推动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她想了想,转动了一下竹子,好像动了……再用力一点,果然动了!! 原来真的是机关!! 随着竹子的转动,她脚下的泥土开始变得松动起来,她连忙移开脚步,望着脚下的泥土由松动到完全塌落,最后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 很小的一个洞,只能容一个人进去,如果是个胖子的恐怕要进去都有困难。 问题是这里面是什么呢? 她屏住呼吸,探下身体,往洞里走去。 四周并非想象的黑暗,岩壁上可能是云母之类的结晶体,她仿佛进入了一个钟乳石岩洞,有滴滴嗒嗒的水声,脚下是阶梯,一条微微倾斜的向下的阶梯。 她小心翼翼的走着。 这个山庄里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她不知道,可是她很想,一个一个去解开它们……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面前出现一道门,看起来像是石头做的,很沉重,门上有浮雕,那是一对古代的瑞兽,龙头、马身、麟脚,卷尾、形状似狮子,两侧有短翼——原来是貔貅,自古以来就有镇邪之用。 她走到门前,推了推,果然是很重,推不开。 该怎么办呢? 既然是门,就应该有钥匙,或者是打开它的机关,她把注意力放在貔貅的身上。 这对貔貅怒目圆睁,嘴长得大大的,好似在贪婪的渴求着什么…… 钱财? 她可没有带钱啊。怎么办才好?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不会藏的这么隐秘,要不是她无意中走进竹林,要不是那神秘的鬼火,她是怎样也找不到这里的。 夏洛对着门研究了很久,仍是没有办法打开它,她突然想到什么,匆匆离开。 ******** 凌辉一度有自杀的念头,在发生车祸后的一段时间里。他觉得整个世界遗弃了他,他孤零零的在黑暗中挣扎,却怎么也找不到光明的踪迹。 他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默默的哭泣,哭得很伤心,有一次,他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且是刻不容缓的解决,他没有时间多想,就往楼上藏宝楼赶去,那里有最锋利的刀剑,很利索的就能解决,不会痛苦很久。他甚至为这个想法感到有一丝兴奋,毕竟他已经好久没有冲动的感觉了。 于是他打开门,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管家居然站在门口,脸绷得很紧,她说:“少爷你去哪里?” 他说:“你管我去哪里!”好像能看透他心思一般,管家拦在他面前,有种上战场的感觉,她说:“少爷你不要想不开。” “我没有想不开,你走开。”他推开她。可她就是不让,渐渐的,她的眼角泪花盈盈,她说:“不管少爷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我不要你陪。”他有些气恼,她怎么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真是讨厌的家伙! “少爷,守护是我的责任。”她非常的坚持,那下定决心的表情就好像比他要自杀还要悲壮。 凌辉还是不甘心,他索性说:“我要去死呢?” “那我也陪着你死。” “你疯了!” “我没疯!夫人走了,少爷要跟着走,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说得义正言辞。 “好,好,随便你!”凌辉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回房间去了。他毕竟没有死,那只是一种冲动,甚至是一种幻觉,死不能解决问题,那是逃避是懦弱的表现。而且,那时候他要是真的死了,哪还有机会见到夏洛呢? 夏洛。 她就是他的一个梦,一个他想珍惜却无法抓住的梦。 假如他的梦想还在,他想带着她一起,勾画那美好的蓝图。 初见她时他的脑海想起一句诗:“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 i had been waiting long。(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久了。泰戈尔著名的《飞鸟集》) 是的,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仿佛从还没有出生起,就在等着她。 前世、今生。 跨越了千百年的等待。 没有人可以改变,他逃无可逃,他认命。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艾莉,他冷淡而坚定的说:“我的眼里只有一个人,而你作为她的朋友不应该这样。” 艾莉的泪水 涟涟与恼羞成怒都没有打动他,可是夏洛却好像对这份友情很在乎,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想要叫住她,可是她头也不回的冲出去了。 剩下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不安的等待着。 依照夏洛那高傲的性子,即使受到什么伤害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但是至少他要肯定她是安全的、只要她在楼下,在她的房间里好好待着,他就不会觉得不安。 可是她许久都没有回来。 他叫人去找她,尽管可能带来的后果只是一句她的冷言冷语,但是只要他不能确定她在哪里,他就会找她,一直找她,无论她在何处,直到发现她为止。 “凌辉。” 他转过身,看到她。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比月光更惨白的面容,一双耀目的紫色眼瞳,冷冷的望着他,眼中没有半分温度,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让人感觉一阵落魄和孤寂在不断的蔓延,蔓延到整个房间都沉浸在一片冷寂里。 “夏洛。”他低低的叫她的名字。 冰山一样的美人。几乎总是不带感情的看着他,只除了他回忆往事的那一次……也许是因为同情吧,那时候她看他她的眼神才是柔和的,可是现在他们又恢复到以往的关系,想要靠近一步是那样的难。 “艾莉的事,我感到抱歉。” “需要感到抱歉的不是你。” “不要交这样的朋友。” “我不要朋友。”她嗤之以鼻。 “不需要吗?”他有点失望的看着她,她的心情不好,不应该在这时候和她讨论这问题,于是他安慰道:“你别去想了,恩?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声音宛如优美的协奏曲,那张浴在月光下的脸高贵而庄重。 然而她现在已经无暇去想艾莉的事了,紫竹林的发现更为重要,她要弄清楚。 要问他吗?她突然有些犹豫了。他知道这件事吗?就算知道,他要是不愿意交出钥匙呢? “凌辉,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尽管刚才她那样冲动,她是如此迫切的想要知道,可她还是忍住了。潜意识里,她在和自己争斗着。 “没,没什么。”她垂下眼睫,轻咬嘴唇,心想也许还是和弗雷德商量一下比较好,现在这样贸然询问太冲动了。 “怎么了?你有什么尽管说好了,不开心的话,憋在心里更难受。”他仍是有些担心,眼前有些雾蒙蒙的,每当他想看清她的时候,总好像是隔着一层雾。 夏洛就像他的青春和梦想里绽放的一朵雪莲,这朵雪莲不断的传来幽香,仿若前世的记忆被唤醒,仿若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爱着她,一直爱着,在灵魂的深处,甚至在没有现在这个身体的时候,这朵花儿四季开放,长盛不衰,不管过去、将来。 对她的感情,没有丝毫的动摇或者怀疑,艾莉,或者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 “恩?”他又问。 “对了,你伤口好些了吗?”她转了一个话题。 “恩。”他有一点意外她的关心,又说:“哲平的事,我的确不知道。” “也许,是我错怪你了。”她轻咬着嘴唇。 “呵呵,夏洛什么时候才会相信我呢?”虽是玩笑的语气,他的神色多少有些惆怅。 “凌辉,你想太多了。”她别过脸,幽幽的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看着你的时候,就象现在这样,”他抬起他略带迷茫的眸子望着她一贯苍白显得有些疲倦的脸,忧心忡忡的说:“我就会觉得心痛。就好像,好像,我曾经亏欠过你什么。而你也并不喜欢我,是吗?” 夏洛尴尬的笑起来。 “夏洛……”他喃喃道:“我记得有一次,我说该怎样才能对你放手,你说,如果我死了就能放手了,那是开玩笑的、是气话,对不对?你不会真的要我死吧?”说罢,向她伸出手,分明想要求证。 但是,这不是气话,想要放过他……这不可能! 不可能!! 尽管他有着天使一般面容,他忧郁的眼神,他关怀的神情一度使她陷入迷茫,仿若在大雾中失去方向的船只,但是,心中埋藏已久的痛苦与仇恨使得她清醒,她不得不再次警告自己,决不能,不能心慈手软!! 这样想着,她终于横下心,低吼道:“气话?你凭什么这样以为?你不要太高估自己了,凌辉!” 念到他名字的时候她的声音明显的颤抖而异样,仿佛这个名字是洪水猛兽,让她避之不及。 第27章 夏洛的父亲 气氛寂静难捱。 时间仿佛被黑夜凝固了。 好像连呼吸都无法做到那么的压抑。 凌辉望着夏洛,用那双栗色的眼睛怔怔的望着她,眼底那浓郁的疼痛,恍若穿越了久远的时空,刺得她胸口一阵剧痛! “难道你真的——真的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我去死?!”他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脸色很难看。 仿佛整个生命都在颤抖,都在强烈而孤寂的等待着她的回应——只要她说不,只要她给他一点点温暖,一点点肯定,他就能够平静下来,就当她什么也没有说过,所有的不愉快就能烟消云散。 可是…… 她…… 不能! 那些发生过的事,不能当做什么也没有,那些记忆中阴暗使人要发疯的痛苦与委屈,所有耻辱与不平,该有一个人付出代价! “凌辉,你别指望这样能够软化我,我也……不想与你和解。”夏洛的面孔煞白,语气中夹杂着一种执拗:“我今天就把话说得更清楚一点——没错,我是不喜欢你,岂止不喜欢你,我还很讨厌你!你听清了吗?凌辉,我讨厌你!我恨你!” “为什么?”他惊异的、不解的望着她,栗色的眼瞳里充满痛苦,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沙哑里有令人心痛的低沉:“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何至于要恨我呢?我做了什么让你恨我?!” “是阿,为什么……”她古怪的笑着,笑得他心中阵阵发寒。 一颗心已经痛得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却仍然紧绷:“不管是什么理由,我希望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理由……哈哈!理由!”她残酷地笑着逼近他,眼睛里没有一点点温度,那样的刺激凌辉总是让她不由从心里产生一股扭曲的快感,几百年来一直罩在她脸上的假面具给了她足够的勇气和冷酷。 然后她收敛笑容,低沉而阴郁的说:“凌辉,别人的恨,或许是需要理由的,可是我对你的恨,却是没有理由的……” “没有理由……”凌辉苦笑,她恨他,竟然没有理由? 他曾一度怀疑是不是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而他却不知道,所以她恨他,可是她竟然说这样一个没有理由的理由…… 就像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所以——她的恨也是没有理由的吗? 这太残忍了,也太荒谬了,可是…… 好吧,即使这样,就算是这样—— “那么……你有多恨我?”他咬紧牙,一字一句的问。 每个字都是那么困难,每个人都是那么痛彻心扉,以至于她陷入一种无端的恍惚,对于她的所作所为,连自己都开始讨厌,她究竟为何要这样的排斥他、伤害他,这是她真正想要的吗? 夏洛不出声,其实,“恨不得你去死”那样残酷的话她已经说不出口了,如果真的那么想要他死,她又何必威胁呢? 她恨的是自己的软弱阿!为什么,原本想要她冷酷的险要置他于死地的心,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吗? “是不是就像你曾经说过的,恨不得我死掉呢?”他的笑容轻柔,眼神却逐渐变得冰冷——“是不是?!”他僵硬的手指紧紧扼住她的手腕! “你!……” 骨头仿佛裂开了般的痛,她痛得吸气,凌辉那双栗色眼睛离她那样近——在这样的夜晚,两人冷冷的僵持着,凌辉的手指僵硬冰冷,却慢慢松开了她,他抿紧嘴唇,眼睛幽暗而伤痛。 “你是恨不得我去死,对么?”他吸了一口气,问。 他的声音很平静,很冷漠,好像在说一个和她全无关系的人,却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的割着她的心。 她心中苦涩,望着他苍白失神的面容,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力的说:“我很累,我真的很累,或许,真正该死的不是你,该死的——是我!” 望着他惊异的目光,她终于不能也不想再坚持下去,或许,是该说出真相的时候了…… 弗雷德,对不起,她要说出这个原本永远也不想让凌辉知道的秘密……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骚动,突然间狂风大起,铺天盖地,吹得所有植物东倒西歪。 刮台风了吗? “不好了!”佣人慌慌张张的来报告。 “怎么回事?”凌辉有些恼怒的问。 “有直升飞机在山庄上方盘旋,那上就要降落!” “谁?!谁会做这种事?!”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厅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面容此刻有惊异的神色,这是前所未有的怪事。 “好像,好像是来找夏洛小姐的!”佣人战战兢兢的回答。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夏洛,她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仍然保持镇定,说:“我出去看看。” “等等!”凌辉叫住她。 “管家,我们也去看看。”他没有看她,而是对管家说。 “是。” ******* 今晚的紫竹山庄不再安静,直升飞机降落时掀起巨大的风声,竹林被吹得哗啦啦直响,叶子随风飞舞。 紫竹山庄所有人都在花园前的空地上仰望着这个黑暗中的庞然大物徐徐降临。 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衣裳飘扬着、飞舞着,夏洛的心跳突然很快,没由来的紧张起来。 是谁? 谁会在夜里出现来找她?! 飞机降落了。 舱门缓缓打开,两条修长的腿胯下来,稳如磐石的站定,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在夜幕中向他们款款走来,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欧洲贵族特有的优雅与从容镇定。 一头金褐色的头发,墨绿色的眼珠还带着一点蓝,苍白的皮肤与夏洛如出一辙——一如那冷淡的神情。 不过那略显冷漠的神情在看到夏洛的时候化作一股温柔,缓缓的将她包围。 “嗨,夏洛!”他的声音低沉而慵懒,和他在电话里语气是一样的轻描淡写,这让夏洛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 “弗雷德!”她情不自禁冲上前去,像孩子一样撒娇的扑进他怀里。 “嘿,我的宝贝!”弗雷德一把抱住她,把她举起来高高的转了一个圈——就像小时候一样。 “想我吗?”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颊。 “恩,”她忙不迭的点头,惊异的问:“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想给我的宝贝一个惊喜!”弗雷德放下她,说:“来,让我介绍一下!” ——感觉到凌辉不友善的目光,他大方的笑了笑,说道:“你好!我是夏洛的父亲,弗雷德。” “你好。”凌辉礼貌的打招呼,眼神中带着一丝孤疑。 “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一直照顾夏洛,我代表她感激你,也感激你的父亲。”弗雷德温文尔雅的说,语气轻柔得如同微风。 “这是应该的,您太客气了。”凌辉彬彬有礼的回答。 “这样过来看你们,真是有些冒昧了。” “哪里的话——管家,你赶快安排一下!”凌辉吩咐道。 “是,少爷!”管家看了弗雷德一眼,又看了看夏洛,带着佣人们进屋去了。 “接下来几天,恐怕要麻烦你了,凌少爷。”弗雷德淡然的说,唇角微翘,发丝飞扬。 “我会尽地主之仪,请放心。”凌辉云淡风轻的一笑,笑中却夹杂着一丝深邃的探究,转而看了一眼夏洛,她的脸上的神采恍若绽放耀眼光芒的宝石。 ****** 凌晨。夏洛的房间里。 幽暗的灯光中,弗雷德的苍白的脸上浮动着轻浅的笑容,他的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可是却有种难以察觉的深邃,他问她:“夏洛,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夏洛迷蒙的笑了笑。 她想说好,可是怎么也 说不出来。 管家对她充满敌意。凌辉让她不知所措。紫竹山庄里暗藏玄机。 可是她却毫无头绪。 她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有找出宝剑的下落,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暴露了。 “他……好像在怀疑我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差点就说出了那件事——夏洛一时间百感交集——幸好弗雷德来了,来得那么及时,那么恰到好处,就像小时候那样那个拯救她于危难之中。 “果然是这样。”弗雷德目光闪了闪,似乎并没有觉得意外。 “那我们该怎么办?”她紧张的问。 她的紧张来自于她的办事不利,也来自于对凌辉的担心——弗雷德亲自出马,一方面是出于对她的不信任,一方面代表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 他,终究是不够信任她…… 而凌辉的生命,很快就要被结束…… “明王家族似乎也盯上了那把剑,那是很麻烦的对手,对我们家族都是威胁,你要处处小心。”弗雷德突然说。 明王家族?她略有所闻,那不是古印度的传说中的神族吗? “明王家族和我们有什么过节吗?”夏洛完全不明白了,还有人在打玄天剑的主意? “这件事说来话长,实际上,他们属于神族后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玄天剑。既然是被他们盯上,你的困难就更大了,我很担心你,所以亲自来了。”他的目光有些忧虑。 “他们很厉害吗?” “我没有正式和他们交过手,但他们的实力不容低估!而且我很担心,已经有人在暗中监视你,你正处于双重的危险当中。” 夏洛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说:“我知道了。” “至于凌辉……在找到宝剑以前,还要留住他的性命。” “是。”她眼睫低垂,不想看弗雷德看见那掩饰的如释重负。 是的,她不想让他死,至少不是这么快死去。 “弗雷德,我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 “关于玄天剑,那把剑真的那么重要吗?它真的很厉害?” 他看了看她,很肯定的说:“是的,非常锋利,可以说,没有任何血族是它的对手,那把剑在人类手里,他们甚至不必惧怕血族。” “我明白了。还有一件事,就在刚才,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通道,就在紫竹林里。” “通道? “是的,我觉的那后面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许……” “你的意思是?!”他露出惊异的表情。 “也许和玄天剑有关,可是,貔貅,古时候的瑞兽,它们紧紧的守着门,我打不开!” “一定有什么办法,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好的。” 弗雷德忽然又想起什么,问:“对了,你刚才说凌辉似乎怀疑你了?” “是的,我想是的。”她神色黯淡的回答。 “可是,我看他的眼神,应该是爱上你了。”弗雷德不冷不热的说,眼里有一晃而过的微妙神色。 而夏洛始终没有抬头,自然是没有注意到。 “不是这样的……其实……”她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可是竟然一时间找不出来。 凌辉是爱上她了吗? 爱…… 一个多么奇怪的字眼?! 这种所谓的爱已经明显到让弗雷德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夏洛……”弗雷德的眼眸变得很亮,他只有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这样,夏洛一惊,不安的问:“怎么了?” “不要和人类太接近,尤其是凌辉。”他担忧的语气中有警告的意味。 “这我当然清楚,凌辉是仇人,他是命中注定我要杀的人,我怎么会不清楚呢?” “但是我始终担心你,你的心肠太软,太容易受到蛊惑而动摇,你必须要清楚,人类的爱,是比仇恨更可怕的东西。你要永远记住,人类对于我们血族来说只是食物而已!”他再次强调。 他的话触到了她一根极细微的神经,或许他原本只是好心提醒她,却无意中连带掀起她不愉快的回忆,她皱眉道:“其实你是害怕爱情对不对?” 弗雷德吃惊的望着她,说:“你在说些什么啊?夏洛,我的宝贝,你是不是被凌辉那小子灌了什么迷药?” “这和凌辉没有关系,我指的是你,你和茉莉的事。” “茉莉?”弗雷德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意外,意外之后有一抹痛楚,但是很快就被那奇怪而冷淡的笑容代替:“那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过去的事情能够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弗雷德,我现在又开始跳芭蕾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着弗雷德的脸越加苍白,她适可而止,然而她的眼神仍旧一丝倔强,一丝不原谅在里面。这使得开始变得激动,她也不知道今晚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艾莉那番不客气的话,过往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一股脑翻涌出来,太多的郁闷,太多的委屈,都争先恐后的等着发泄,仿佛此时她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胸腔就会被无情的挤破。 第28章 表白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这件事。”弗雷德转了话题说:“夏洛,来,让我们谈点别的,比如你学校的事。” “学校?学校有什么好谈的?不过是那样。” “没有受到什么骚扰吧?” 夏洛白了他一眼,他眼中有调侃的神色。 “明天你休息吗?”他又问。 “恩。” “白天,你怎么办呢?”夏洛忧心重重的说,虽说经过千百年的进化,血族可以短暂的存活于阳光之下,可是时间久了,毕竟是有危险的。 弗雷德神秘的笑了笑,说:“你以为我不做好准备就会来紫竹山庄吗?” “可是……”她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放心吧,决不会有事。”他十分笃定的说。脸上充满了奥古斯特家族特有的优雅的冷漠与倨傲。 ******** 几乎同样的神情也出现在凌辉的脸上,却多了一层深深地猜疑,此刻的他全无睡意,他正满腹怀疑的揣测着,栗色的眸子前所未有的幽深。 夏洛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恨他?又为什么说该死的是她自己?她的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看得出来,不知是他,她也为此苦恼着、挣扎着,那为什么不说出来?不管有什么,来那个人坦诚相对,总会有解决的方法吧? 彼此隐瞒,彼此揣测究竟到到什么时候才能云开雾散? 而夏洛的父亲更是让他觉得疑惑。 这个弗雷德,看他的轮廓,完全是西方人,而夏洛,像东方人更多,唯一相像只有皮肤而已……他真的是夏洛的父亲? ******** 第二天。 天空是阴沉的,收敛起昨天的阳光明媚,这也正符合夏洛的心情,低沉阴郁寒冷。 昨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调整情绪,一个个突如其来的瞬间,让她觉得和哲平的约会都是好远,远到好像发生在几百年前,远到触不可及的程度,甚至让她产生一种错觉,那是自己的记忆了出了错,这件事根本都没有发生过。 接着艾莉的脸又出现在她眼前,带着怨恨的神情,那是嫉妒,嫉妒是可怕的恶魔,彻底扭曲了她那张天使般的笑颜。 凌辉!艾莉竟然喜欢的是他,为了接近他毫不犹豫的利用她,而当她发现自己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唾弃她,她究竟成了什么? 什么都不是……再宽再大的世界,终究还是不会施舍一点温暖一点安全感给她,漫长而孤寂的黑夜,在沉默中在阴暗与耻辱中生活,除了黑暗和冰冷不朽的荒地,什么也没有!! “夏洛。”弗雷德在叫她。 她有些吃惊的望着他,他竟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脸上带着她熟悉的笑容。 幸好窗帘是拉着的,她松了一口气。说:“你真的确定白天会没事吗?” “当然。” “哦,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夏洛惊叹道——再怎么说,弗雷德也是血族,而且在血族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甚至有传闻说他被内定为第六代血族长老的继承者,这是至高的荣誉,也是奥古斯特家族梦寐以求的事情,因而他的安全是首屈一指的重要,可是他竟然只身来到东方,为了传说中宝剑…… 到底是什么让他这样的高枕无忧?! “你可以透露吗?”她调皮的问。 “这可是了不起的发明!”弗雷德优雅的笑着,脸上是令人眩惑的美丽的光:“也是奥古斯特家族的专利与骄傲!” “到底是什么啊?”她越发的好奇:“堂堂的弗雷德-奥古斯特大人可以在日光下行动自如,天下还有比这更大的新闻吗?” 弗雷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像是装着阿拉伯香料的瓶子,琥珀色的瓶身,相当精致美丽。 “这是什么?“ “当然是好东西。”说罢,将瓶子递给她。 夏洛打开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她倒出一些来,那是像润肤露一样的东西。 “到底什么啊?” “隔离霜啊。” “不会吧?” “血族专用,可以对抗阳光,像现在的天气,至少能维持4个小时,要是强光的话,时间会短一些。”弗雷德得意的说。 “这就是你的秘密武器吗?” “可是比钻石还贵呢!而且只有奥古斯特家族的人才知道。”弗雷德说:“你可不能让别的血族知道,否则会天下大乱的。” “我当然明白。”夏洛做了一个多余的表情,把手上的那些擦到弗雷德脸上,弗雷德皱了皱眉,说:“真是浪费。” “对我没什么用。” “你以后用得上。”他若有所思的说。 夏洛没有说话,也许等她变成像弗雷德那样强大的时候会有需要,但不是现在。 正在这时,楼下通知用餐了。 “已经是中午了呢。”夏洛说:“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贪睡起来。” “你已经沾染上人类的懒惰了!”弗雷德半开玩笑道。 ******** 中午是丰盛的法国大餐,银质餐具里的各种美食,漂亮得就像艺术品一样。暗红色的葡萄酒——这是弗雷德带来的礼物,是1982年份的,品质上乘,配上鹅肝酱,还有红色的樱桃做点缀。 夏洛没什么胃口,但是弗雷德似乎食欲旺盛——他什么时候开始对人类的食物感兴趣了? 她看了看他,同时余光扫了一眼凌辉。 凌辉的表情莫测,但是眼神却是她熟悉的那种看起来淡然无波实际凌厉探究的眼神,像是在揣测什么……也对,他已经怀疑她了,尤其是昨天她说了那些话,起疑心是很正常的,可是那目光与其说对着她不如说是对着她身边的弗雷德! 气氛表面和谐安静,可是却带着一丝尴尬。 “弗雷德先生昨晚你睡得还好吗?”凌辉彬彬有礼的问。 “很好。”弗雷德抿唇而笑:“凌少爷为我准备的很周到,在下十分感激。” 夏洛看了看两人,有点怪怪的,似乎无形中有些火药味。 “在下?”凌辉笑了:“您真是太客气了。”笑容中有一丝丝的嘲讽。 “今天夏洛带我四处走走,凌少爷没什么意见吧?”弗雷德仍旧风度翩翩,边上的女佣们看得心神荡漾,真是个俊美的男人,又有十足的绅士派头,简直就是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世袭贵族。 “当然可以,叫我凌辉就可以了,毕竟您是长辈。”凌辉淡淡的说,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弗雷德没有说话,只是微笑。 可是夏洛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现在的她好像成了局外人,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似的,这完全是属于男人之间的战争。 吃完饭,夏洛仍是有些胆颤的陪弗雷德到外面,直到发现他真的安然无恙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那东西果然是划时代的发明,居然能让一个血族,一个真正的血族如此淡然自若的站在日光之下,他看起来不过是个面容稍显苍白的普通人。 “这太神奇了,也太不可思议了!“夏洛惊叹道。 “是啊,连我都不敢相信。” 夏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风的气息,光的味道,你感觉到了么?” “光还有味道?”他笑意浓浓:“你还是老样子,尽说些奇怪的话!” “怎么没有?你闭上眼睛,用灵魂呼吸,就能感觉到。” “灵魂?”弗雷德摇摇头:“好吧,我承认就是了,光的味道,唔,不错。对于在黑暗中诞生的我来说,见证白天确实是奇迹。” “呵呵。”夏洛笑了笑。 初冬的紫竹山庄美丽依旧。 那些层层叠叠的植物,那些迎风盛开的 花儿,交错着、缤纷着,昂首挺立,风姿卓绝,勾勒出一副色彩明丽的画卷,印入两人的眼帘。 “我们来谈谈密道的事。”弗雷德说:“你说的貔貅是中国古代的瑞兽对吗?” “是的。” “我想过了,觉我所知,貔貅是招财的没错,但是它同时也是嗜血的,你有没想过……”弗雷德沉思道:“用鲜血?” “鲜血?” “是的,而且是和这里有密切关联人的鲜血。” “凌辉?” “没错。” 夏洛的睫毛微颤,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这个小细节并没有逃过弗雷德的眼睛,他的眼中闪过探究的神色,显得有些抑郁:“怎么,你担心他?” “不,怎么会呢?”她如无其事的笑了笑,却多少有些不自然。 “今晚,你把他约出来,后面的事情交给我。” “我知道了。” ******** 晚饭后。 夏洛一直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她还没有这么紧张过。 按照她对凌辉的了解,只要她开口,他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可是她又一次觉得在利用他,觉得自己这样真的很卑鄙。 弗雷德频频向自己使眼色,夏洛咽了口口水。是了,不能犹豫了,时间拖得越久她就越会有负罪感…… “凌辉,等会我想在花园里散散步,你也去好么?”她提议。 他左手背托着下巴,眼眸中似乎有月光流转,说:“好。” 管家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被他的眼色顶了回去,表情闷闷的,很不是滋味。 夜色温柔。 夏洛却感到推着凌辉的手有些颤抖。心脏,也在颤抖。 为她的犹豫和怯懦。 弗雷德已经去竹林了,以他的速度,应该已经到了。 夜色中,凌辉回头看她:“夏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有吗?”她咳了一声,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满脑子都是弗雷德交代的话。 “夏洛在敷衍我呢。”凌辉无奈的笑了笑。他抬头望天,转过话题:“虽然有些冷,但是夜色很漂亮。” 她也抬起头来,漠然看向天空,月华如练,寒照长夜,一丝惆怅悄然覆上心底,带着无尽的幽凉深黯。 “凌辉,其实有时候……我也很迷茫,你知道么?”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这是告别的话,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说了,所以现在想要不顾一切说出来。 “在迷茫什么呢?” “原本有一样你很想得到的东西,为了得到它,你千方百计费尽心机,可是真的当着样东西近在眼前的时候,你反而不知所措,不知道拿它怎么办好了。” “多数人都会有这样的迷惑,关键是你要想清楚它是不是你真的想要的,如果确定的话,就不要犹豫。” 夏洛没有答话,只是忧伤的望着他,凌辉不自然的笑笑,说:“夏洛一直被我缠着,一定觉得很烦吧?”他轻柔的说,语气如她的目光一般有些哀伤。 “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多到我的头脑都有些混乱了。”他继续说。 “是啊。”她幽幽的感慨。 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举目望去,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淬染了林木色泽,一色碧绿的竹林平静而深远的铺展在天地间,依稀能听到水流声,不急不缓,如珠玉轻动,流淌于寂静的山庄里。 他说:“我一直都在压抑自己,我以为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没有人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爱上一个人。”她淡淡的接上。 大概沉默了几秒,凌辉拉住夏洛的手,紧紧握住,温热由他的手心传递到她的手掌,只听他喃喃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句话使得夏洛心底里涌起无穷无尽的迷惘,不由得挣脱了他。 凌辉苦笑道:“你果然很讨厌我……”尴尬而短暂的沉默后,他说:“想要我去死是吗?” 夏洛的眸子一闪,绚丽的紫色划过,原来他这样耿耿于怀,也难怪,她那句残忍刻薄的话,彻底的刺痛了他,伤害了他。 她甚至有些后悔了,要么就杀了他,喝光他的血,干脆一点;要么就索性放开,不要压抑,接受他的怀抱与亲吻,总之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痛苦,她就好受了吗? 然而,她听到凌辉沙哑的声音,说:“爱我。” 她怔住。 明知道她不喜欢他,却还是这样无意义的表白吗?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他仰头望她,眼神变得有些疯狂。 然后他说出令她更加意外更加心惊的话:“求你——爱我!”声音里有一些细小的颤抖,让夏洛冷漠的心底防线忽然有些坍塌,她轻轻咬住嘴唇。 也许,他是值得爱的,他温柔却固执,阴郁却脆弱,他一心一意的爱她,关心她,呵护她,即使她一次次的伤害他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 她—— 不能。 “凌辉,你不觉得现在的话很不是时机吗?”她冷淡而虚弱的说,把目光调往别处,根本不敢看他。 他好像没听到的似的,继续说:“你不是要我死吗?那么在我死之前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过份吧?” “你?!”夏洛更加惊异,今晚的凌辉很反常,总是说奇怪的话……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夏洛,我想你大概知道,那件事。” “什么?” 他吸了口气,像是下定很大决心,说:“我们家族的祖先并不姓凌,而是为了躲避一个仇家才更名改姓,听我父亲说,这个仇家很执着,不管多少年,不管在和平的年代里,还是在战乱的岁月里,总是变换着花样以不同的形式找上门来,我们家族的鲜血也源源不绝的流淌着。” 说到了这里,他看了看夏洛,夏洛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仿佛化为一座僵硬的冰雕,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有一阵冷风吹来。 呼…… 呼…… 她视线之间的景物全都化为模糊的幻影,耳边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清了。 他……果然知道了…… “你恨我的理由和这有关,我猜的没错吧?” “从一开始,你就希望我死,是不是?” 虽是试探的语气,但是在看到夏洛的反应后,凌辉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因此他逼视着她。用那坦诚的,却叫她无所遁形的目光! 夏洛无法忽略他目光中的痛楚,挣扎,和哀伤。 可是她又无法忽略弗雷德正在竹林里等着,或许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 她该怎么办?! 第29章 密室 “爱我,求你——爱我。” …… “从一开始,你就希望我死,是不是?” …… 夏洛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甚至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只有这个声音绞得心脏阵阵疼痛,一下一下的充斥着耳膜,这是唯一的声音,唯一的存在。 她还有心吗? 她还能够感觉到心痛吗? 夜幕中的紫竹林前。 月,明亮。 风,清冷。 “是。”——她终于,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那样陌生,那样冷漠。 艰难说出这个字后,连舌头都好像麻木了。 凌辉嘲弄的笑了笑,这笑容却使得夏洛的心中的疼痛野草般的疯长,她身体僵硬,脸上一层层地往外渗着细密的汗珠,脊背一阵阵发凉,拳头握得紧紧的,紧到指尖深深的掐进了肉里。 “原来是这样……”他对她展开一抹奇异的笑容。像是一直被褶皱的东西缓缓舒展,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碎裂开来,碎得那么彻底,一千片、一万片,怎样也无法再拼凑整齐…… 那是他的心? 还是她的心? “不……”她悲伤的摇着头,虚弱的否定者。她要时间停下来,想把刚才的重来一遍,她不要这样! “不……凌辉……宇文辉。我并不想要你死,可是我……” 凌辉蓦然睁大眼睛,惊异之后竟是凄楚一笑:“你果然知道。” “是的,一切如你所想,我来到这里确实是为了寻仇,尽管,我并没有见过你。可是,因为你是宇文家的人,所以我别无选择。” “让你这么做的是我的仇家?” 夏洛并没有回答,而是说:“中国古代的战乱时期,有一位宇文氏的女子为了躲避战乱,逃亡到了欧洲,遇见了一位世袭贵族,他在看到这忧郁而美丽的东方女子之后情不自禁的爱上了她,这个爱情故事的开始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但是后来,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贵族伯爵死于意外,他的族人用伯爵的鲜血对她下了可怕的诅咒,那就是“从现在开始,生生世世,只要你的族人都将死在我的族人手上,用你们宇文氏的血,来祭奠奥古斯特家族的亡魂!” 于是,两个家族之间,开始了无休无止的血的纠缠,就同你所说,鲜血源源不绝的流淌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息。 为了摆脱这个血咒,宇文家四处迁徙,有的不惜更名改姓。 有一只宇文氏的部族迁徙到了这个城市,改姓为凌。 这就是凌家的历史——所以,凌辉——你应该是宇文辉。 ——而我,来自于那个古老的家族,我的名字是——夏洛-奥古斯特。” 听完这段叙述,他定定的望着她,仿佛隔着整个世界,仿佛跨过了亿万光年,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又如此亲近,仿佛是幻象,可又那么真实…… 然后他用一种少有的、毅然决然的、视死如归的语气说:“我知道了……你……不就是要我的性命么?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你的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容是冰冷的,也是柔情的;是平静的,也是惨烈的,揉和着矛盾的痛楚,每一句话,都如针尖般狠狠的、细细密密的刺着她,顿时酸痛难当! 夏洛的眼睛开始起雾,很快,雾气化为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来,那些她拼命压抑的、疯狂的想要摆脱的念头,一重重如同大山一般压着她喘不过气来,她不是真的想要他死!! 不是!! 她想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在阳光下安心的笑,在月光下沉稳的睡,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从未遇见她! 可是,他们注定是仇人,他们注定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 夜风中,她的裙摆华丽诡异的飘扬,漠然中夹着歇斯底里。 月光下,他的衬衫领口微敞,梦幻一般朦胧的脸,神情迷离。 …… 终于,她轻轻的扬起手,朝他的喉间伸去,而他只是闭上眼睛,义无反顾的接受命运…… ******** 弗雷德在暗道里等了又等,脸上有丝不耐烦的情绪,那蓝绿色眼瞳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轨迹,诡异中透出某种怀疑——夏洛怎么还没来?究竟在磨蹭什么? 正当他快要失去耐心时,夏洛款款向他走来,夜色中,只有她一个人。 “凌辉呢?”他有些不高兴的问。 “他……”夏洛的眼神晃了晃,不安的说:“用我的也可以,不是吗?” 弗雷德皱眉:“你打算不听我的了?你打算放过他,放过那个人类?!” “打开这扇门比较重要吧,只要找到宝剑,他的命又算什么?” 弗雷德哼了一声,黑暗中眼眸闪着亮光,夏洛不寒而栗,她怕惹恼他,可是她不希望凌辉死。 这世上果然没有两全的事。 弗雷德看着夏洛暗叹道…… 夏洛已经不是他记忆中只能靠紧紧的钻入他的怀里来躲避风险的纯洁脆弱的小女孩了,其实她早就长大,早就独立,但是他仍旧固执,每当回想起那无忧无虑的过去,幼小的她对着他展开毫无城府的微笑,他就希望时间停下来,倒回,回到最初,他能够掌控她一切的时候,而她若是失去他的庇护,只有濒临死亡。 自私而残酷的笑容落在弗雷德脸上,很短暂,只是一瞬间就退去了,他没有追问,说:“你去打开它。” 夏洛一步步的靠近,那幽暗的气息,她好像已经闻到了血腥味,那是接近死亡的气息。 咬破自己的手腕,血液清脆的流淌着,滴答滴答的落在貔貅嘴里,接着听到一声怪响。那仿佛是那瑞兽的兴奋的尖叫,夏洛看了看弗雷德,他眼里的花火黯淡,却毫不迟疑的推开了门。 随着沉闷的响声,门,被打开了。 那是黑暗的尽头吗?那后面到底是不是他们一直想要的东西?! 门的后面是一个密室,一切不出所料,奇异的是,密室在他们打开门的刹那突然变亮起来,四周亮起幽幽的火苗,黯淡的蓝色,就是指引夏洛找到这里的火苗。 密室面积不算很大,大约四十平米,以为只摆放了一件东西因而显得空旷。 只见居中位置有一个两米多高的水晶框,厚度不到20厘米,而框的中央悬浮着一把黑色的宝剑,刀柄由一整块黑曜石制成,剑身由极寒玄铁锻造,散发着逼人的气势与凛冽的光芒——这就是传说中名剑玄天! “它被封住了!”夏洛说。 “是的,周围都是结界,你要小心一点。”弗雷德刚靠近,就感到一股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胸口,呼吸困难。 夏洛的反应要好一些,可是她也感到浑身的不舒服,指尖刚触到水晶柜,就有触电一般的麻木,这麻木很快转为疼痛,指端发黑,已然被烧焦了,传来一股糊味。 “这怎么办?”要找的东西近在眼前了,可是却拿它没有办法。夏洛不免着急。 “这是宇文氏的封印,设下结界的应该也是他们——解铃还须系铃人。”弗雷德说。 弗雷德低沉的强调:“宇文辉!要他的血!一定要他的!现在不是你同情心作祟的时候,把他给我找来!” 弗雷德表情阴狠,夏洛很少看到他这样,不由得害怕起来,可是中比害怕更大的力量使得她站在原地不动,只是黯然的低下头。 似是过了许久,她终于说:“对不起……我做不到!” “你说什么?!难道你要为了他,违背你的誓言,违背初衷,违背我吗?”弗雷德吸了一口气,怒道。 “不!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违背你的意愿,可是……” “好!你做不到,那我去!我马上就结果他, 省得你犹豫不决,鬼迷心窍!”说罢他就往外面走。 “弗雷德,不要!”夏洛想追上去,可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使她喘不过气来,脚下像是生了钉子,无法迈开脚步! 她缓缓的蹲下来,无助的抱着膝盖,指甲掐住胳膊,紧咬住嘴唇,她的眼神空空的,像无所依凭的幽灵,飘荡在弥漫的雾气中。 等待太漫长了,八百年,她是在这世上生存了八百年的血族,她的家族,和凌辉的家族已经纠缠了八百年的恩怨了,也许很快就能了断了…… 一切她无力阻止,无法改变…… 这时在她的眼前出现一幅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是密室的幽暗使她产生幻觉么? 画面中是一个东方少女,有着和她相似的轮廓,正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抬起悲伤的而又不甘的脸…… ******* 我生活在一个战乱的年代里。 从我一出生,到十六岁都活得很艰苦。 我看到的都是兵尸如岳,饿莩盈郊,茫茫平野,千里无烟。我们村里,没有一家有壮丁,就连六十岁的老人都被拉去的战场。 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要生存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我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面黄肌瘦,整天为了吃而犯愁。 为了一个馒头,我可以和任何人大打出手,什么廉耻什么尊严什么骄傲全都没了,只要活命,只要有东西吃,什么我都愿意做! 别以为我生来就是贱民,我的家族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 宇文,这是一个古老而高贵的姓氏,这个姓氏可以追溯魏晋时的北方鲜卑族。 “宇”是天的意思,“文”是君的意思。 南北朝时的中原地区,兵荒马乱,许多外族都想来中原打天下,而原居辽东的宇文氏的始祖,由于无意间获得一块玉玺于河,认为寓意要他们当皇帝,所以,不但把国号改为宇文,甚至连其酋长一家人,也都改姓了宇文。也许真的是“天意”,鲜卑族的这一支族人以宇文为氏之后,果然打出了天下,当上了皇帝,建立了的北周王朝。 北周是个短命的王朝,只有短短二十六年,之后被被隋朝取代,宇文这个姓氏在隋唐也是盛极一时,到了唐朝灭亡后逐渐没落,但是仍然有庞大的数量的这片国土上生存着。 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叫宇文鸢。 我的父亲、哥哥、弟弟全都抓去参军,要知道我弟弟只有十四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我的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她大约有种预感他们是不会回来了——村里被抓去能回来的,十之一二,而且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没有一个全身而退的。 到我十六岁的时候,忧愁加上饥饿,母亲含恨离开,于是我成了孤单一人在这充满硝烟缺乏人情味的乱世中苦苦挣扎。我经常在想,如果我那伟大先祖看到我们家今日的落魄不知会做何感想,会不会在不幸中给我安排一条出路——而事实证明,这纯粹只是一种精神寄托, 一种痴心妄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当有一天我生活的地方再也找不到一丁点食物的时候,我便随着村里的人开始了逃亡之路。 虽然我有个曾经辉煌一时也盛极一时的家族,可是如今早散得已七零八落,战乱之间去投靠并不熟悉的他们也等于是溺水的人抓住一片浮萍——与其这样,我情愿自己寻找出路。 我们一共有二十二个人,一路往西面逃跑。 我问他们西面是什么,她们回答的各自不一。 有人说,西方是极乐世界,就像佛经里说的那样,那里没有生老病死,没有人间疾苦,所有的快乐都源于哪里,只要到了那里,我们就能够成仙成佛。 有人说西面有强大繁荣的国家,有英明的君王和勇猛的军队,我们到那里,可以寻求他们的庇护。 有人说,那里可能遭受了战乱的波及,人们正对蒙古铁骑展开空前的浴血奋战,那里也到处都在流血,但是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我不知道谁说的对,我只希望,那里有东西能吃,只要不再挨饿,再远的路,再大的风险我也愿意去。 我们逃啊逃,越过平原,越过荒地,越过森林,越过沙漠,不停地躲避军队,不停地寻求一点一滴生存的可能。 路上有人病了,有人死了,有人放弃了。 但是我始终没有。尽管被疲劳和饥饿折磨得不成人形,每当我看到河水中自己的倒影都吓了一跳,这个瘦骨嶙峋,两眼饿得放光的人真的是我吗? 我已经忘记原本自己的样子了。 而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活下去。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东西能吃,什么东西都可以。 过了大半年,我们来到一片大海面前,这时候,二十二个人还剩三个人,我们看着前面的茫茫大海不知所措。 尽管这是我第一见到大海,一片蔚蓝的大海,倒映着天空的蓝色,无边无垠的开阔与壮丽,可是我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脑子想的是—— 这就是西方吗? 极乐世界在哪里? 强大的可以庇护我们这些可怜无辜人的君王,勇猛的可以拯救我们与水深火热的战士,在哪里?在这茫茫大海中吗?还是在遥远的彼岸? 可是我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走一步了。 我绝望了,对着海放声大哭。 第30章 红胡子海盗 好像不存在这世上,好像是别人代替她活着,这具躯壳不属于自己,这段记忆,也不属于自己,到底什么才是她的? 到底何方才是她的归属? 冰冷的密室里,夏洛的视线模糊,八百年前的记忆在召唤她,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飞快的转换着,而她,却彻底的陷入迷失…… ******** 古代为了躲避战乱的东方少女宇文鸢历经千辛万苦逃亡到海边,可是面对着一片汪洋,她不知所措,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我突然听到身边有人惊叫:“你看那是什么?” 只见远远的海平面上,有一个庞然大物向我们驶来,那应该是一艘船,可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船,它简直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缓缓向我们这边靠近。 “鸢,你说那是什么船?船上会是什么人?”同行的小兰问我。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可是看到船上挂的黑色骷髅旗,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后想想这时候我们真傻,居然眼睁睁的看着那艘船靠了岸,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大块头的红头发或金头发的人把我们三个饿得轻飘飘的女子像提小鸡似的扛在肩头然后扔进船舱。 我们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船舱里漆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伸出手什么也摸不到。 于是我们三个抱在一起绝望的哭。 船舱里只有我们几个凄厉的抽泣声盘旋萦绕。 哭着哭着,都累了,我们都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舱门才被打开,外面的光亮刺得我无法睁开眼,我用手挡在眼前,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有个红头发的男人扔了几个黄色的馒头给我们,我抓到以后张口咬下去——天哪!这是什么馒头啊,磕得我牙都要掉了,连忙松了口。再看看小兰和悠华,也是和我一样的表情。 “搞什么鬼啊?”我虚弱的叫着,我们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被这样的折磨。 “算了,鸢,这东西虽然硬了点,毕竟还是能吃的!”小兰对我说。 我恨恨的看着那个红头发的男人,朝他瞪了一眼,他丝毫没有理会,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又折回来,手里提了一个水壶,用绳子放到船舱里,我们接过水壶,大口大口的喝着,然后用那石头一般硬的黄色馒头沾着水,终于勉强吃下去,得以果腹。 吃完了,有了点力气,我对上面的人喊道:“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啊?” 顿时船舱上围过来好几个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们。 他们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们看起来与我们是多么的不同。他们看起来有我们两个人那么大,皮肤被太阳晒得很黑,他们的鼻子都像山峰一样高,眼窝很深眼睛很大,头发和眼珠的颜色和我们都不一样。 “他们是胡人吗?”小兰问我。 “我不清楚。我以为胡人应该是像传闻中的突厥人一样白皮肤蓝眼睛,可是他们也不像。”我对小兰说,然后又问了那些人一遍,他们仍然是用刚才的眼神看我们,发出怪异的笑声。 这时候,有人咳嗽了一声,那些人都散开了,只留下刚才给我们水的人,我抬眼望去,原来是来了一个大胡子,这个大胡子头发是红色,胡子是红色,甚至连眼珠似乎都是红色的。 他们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对我们指指点点一番,然后诡异的笑了笑,把舱门又关上了。 接下来又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又吃上点东西。 我听说时常饿肚子的人,食量就会变小,只要吃一点点东西就能维持生命,经过这么多年的煎熬,我能够证明这是真的了。 我不知道这些怪人会带我们去哪里,正如同我不知道自己的意志力还能坚持多久,原本我心里一直有希望,一直有信念,以为逃到西方就能摆脱战乱和饥荒,就能不用每天担心第二天没东西吃,我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如何让自己不被饿死这件事上面,对外面的情况所知甚少,以至于从来没有怀疑过村人的“西方天国论”。 现在想想其实她们也不知道西方究竟是什么,来到这里能不能活命,而我就这样盲目的跟从了,尽管这随时随地会搭上我的小命。 然而我的命又是什么呢? 在这纷乱的世界里卑贱得如同微尘,如果我现在就死去,没有人会在乎吧? 我真的,真的指望有什么温暖,有什么爱,我只不过不想饿死——这也成了一种奢望吗? 在我还没有理清这些问题的时候,和我同行的悠华病了,她浑身发热,把吃下去的食物全都吐出来,吐完了食物,就开始吐黄水,空气原本污浊的船舱里充满了酸臭味。 悠华是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一同历尽千辛所剩无几的同伴了,我决不能让她这么死去,于是我拼命的叫:“救命!救命!这儿有人病了!你们快把门打开!” 叫了半天也没有动静。 小兰绝望的说:“没用的,他们听不懂,就算听懂了,也未必会理睬我们。” 可是我还是不死心,一直不停的叫,叫到喉咙沙哑了,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外面还是没有动静。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我陷入绝望的时候,舱门终于打开了。 一股清新的风扑面而来,我看到了外面的星星,在丝绒般漆黑的夜幕中闪烁着,是那样惊人的美丽。 给我们食物的红头发男人看了看我,用我听不懂的语言问话。 此时听不听懂也不重要了,我拉起悠华大声说:“她病了!你们要想办法救她!” 那个人看到悠华,似乎明白了,不一会儿放了一个梯子下来,我和小兰吧悠华扶上梯子,三个人前前后后的爬到甲板上。 天哪,我有多久没有呼吸到这样新鲜的空气了,湿湿的海风滋润着我的脸,我浑身上下每一处的毛孔都张开了,尽情的呼吸着,使我恨不得大声的欢呼雀跃! 可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因为悠华还病着,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大夫,能不能治好她——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叫我们都有种大冬天被一盆冷水从头淋下的胆颤与心寒。 那伙人中走出两个,一个抬着悠华的脑袋,一个抬着她的脚,不紧不慢的走到船舷旁边,两个人保持相同的节奏开始甩手。 我歇斯底里叫道:“不要!”想要冲过去,可是被他们抓住,那些可恶的家伙有惊人的力气,我根本不能挣脱,就在我眼前——他们将她直接都到海里! 安静的海面只听到“扑通”一声,响起水花,接着就是一阵沉寂。 我呆呆的望着这一幕,刚才的声音像一把巨大的锤子在我脑袋上狠狠捶了一下,于是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晕了多少时候我也不知道,当我醒来时,小兰正陪在我身边,她趴在床上似乎睡着了,而我也躺在床上。 我竟然躺在床上?! 这让我吃了一惊,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优待,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很小的的房间,四周都是木板,有一个很小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光亮,房间里除了床,只有一个很小的茶几,茶几上有水,我一看到水,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伸手去取,却因为这个动作惊动了小兰,她醒了过来,看到我能动了显然很高兴,说:“你可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 “怪不得我又饿又渴!”我嘟哝了一句。 小兰倒了一杯水给我,我仰头一古脑喝下去,这才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可怜的悠华!我的心一阵疼痛,那些可恶的家伙!真是太残忍了! “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小兰胆怯的问。 怎么办? 我怎么能知道?外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根本没地方可逃,只有等他们 靠了岸,才有机会。 小兰说:“我觉得他们可能会把我们卖掉,就像买卖奴隶一样。” “唔,你说的有道理。”之所以不让我们死去,总是有他们的目的,可是像我们这样的弱女子,有什么力气干活呢? “总之,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我鼓励她。 她用力的点点头,又说:“这艘船好像一直往西面去呢!” “是啊!”根据我的观察,他们的确是朝这日落的方向前行,往那遥远的不可知的神秘西方,也是改变我们命运的西方去。 不能不承认,害怕的同时,我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憧憬的—— 一路上,最可怕最糟糕的我们都遇到了,如同黎明前的黑暗,我坚信最黑暗的时候将要过去,这条逃亡之路的后面,总有光明在等着我们。 因为有了这样的信念,后面的日子也就变得不那么难熬。 我们被关在这个小房间里好几天,时时都能听到波涛晃动的声音,虽然还是叫人不舒服,但是比船舱里颠簸晃动的幅度轻微许多,加上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第31章 神秘古堡 终于有一天,船靠岸了。 我感觉这里看起来也是一个港口,但是并不热闹,只有两三只很小的渔船停泊着,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看到那些高大的异族男人将船锚放下的时候,我的心仿佛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自由。 抬头是蔚蓝的天空,有不知名的海鸟在上空盘旋,发出好听的叫声,云彩丝丝缕缕的挂在天际,异常柔软。这里的天空和家乡比起来似乎更遥远、更平和,这里——应该没有受到战乱的影响吧! 可是,这里又是哪里呢? 我和小兰的手紧紧握着,不安和新奇充斥着我的内心。 我们被带到岸上,不远处有一辆华丽的金色马车,马车的边用宝石镶嵌,四匹红棕马骄傲的昂着头。就连套在马身上的横木,都做工考究,雕花细腻。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马车,我做梦也没想过会有这样的马车来迎接我们,直到那几个船上的把我们连推带攘的送到马车里,直到坐在软软的垫子上,我才渐渐回过神来。 “我们会被带到哪里?”小兰坐立不安的说:“刚才他们和那马车夫不知道说了什么,眼神怪怪的。”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们会被带去哪儿,但是当我被带到岸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接受可能发生一切的准备。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悠华的死让我看穿了一些事情,我只是觉得在强大的命运面前无论我怎样挣扎都是渺小而无力的,只是觉得既然是这样,那就应该顺其自然的面对。 马车从港口进入了平原,一路上从窗口望去经过了好几个小镇,这里的建筑和家乡那里的完全不一样,人们的穿着打扮也是大相径庭,他们看起来和船上的人轮廓比较相似,但是皮肤没有那么黑,我想这里应该是传说中的西方了吧,一切和东方都是这样不同。 太阳西沉的时候,马车来到一个繁华的城市,奇怪的是,城市原本有些喧闹的中心地带,在我们马车的驶过,豁然的安静下来。 我用手指稍稍撩起一些窗帘,透过马车上的小窗朝外望去。人们均已经停下了手中的一切,而且让开了道路,纷纷观察着马车,更试图看到马车中的人。 他们难道知道我们是从遥远的东方来的吗? 还是因为这辆马车代表了他的主人某种身份或地位呢?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辆马车的主人和船上的人应该是存在某种交易,就像小兰说的,我们成了他们买卖中一部分,就像交易中的商品一样。 马车一直在轻轻的颠簸,不知道过了多久,刚才的城市被远远抛在后面,眼前出现了一片深绿色的森林。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以听到各种各样野兽的叫声。 这让我们觉得很害怕,车夫不会把我们丢下去喂野兽吧? 我下意识的握紧小兰的手,黑暗中,我们是唯一能够彼此依靠彼此信任的人了。只有这样,我忐忑惊惧的心才会稍稍觉得安宁一些。 幸好这片森林不是很深,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以后似乎开始爬坡,一圈一圈的旋转着,我撩开帘子朝外面看,只见我们越攀越高,下面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一点亮光。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可能是到山顶快了,马车渐渐放慢速度,而前方也有了光亮。靠近一看,两扇巨宽巨高的黑色镂花铁门被两个男人费力的推开,而后四匹红棕马迈着骄傲的步伐缓缓进入。 原来铁门里面还有一段路,这时候我能隐约看到前面黑乎乎的房子,非常巨大,有着冲入云霄般的尖顶,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得尤为阴森怪异。 马车到了这个建筑前面,终于停了下来。 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吗?这里面是不是住着强大的西方君王呢? 可是我为什么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下了车,一扇巨大的木门呈现在我们面前。我想里面的人应该能看到我们,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里面露出一丝光亮。我调整了呼吸,和小兰迈步向前。 进门一看,是个的顶面拱形呈的门厅,铺着红色的地毯,一个穿着褐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对我们微微一笑,他的皮肤很白,个子很高,眼睛是蓝色的,头发是灰色的,还打着卷儿,总之浑身下和我们那儿的人完全不一样,但是这一路上看过来,我也见怪不怪了,跟着他从门厅走到大厅。 我和小兰简直惊呆了,这个大厅太华丽了,顶上数十盏巨大的环形吊灯,上面不知有多少根蜡烛,发出明亮而耀眼的光芒,墙顶上画着美丽的蓝色夜空,而这吊灯就像是夜空中的一个个太阳,让我想到后羿射日。 大厅的四周一道道华丽的丝幔从顶上垂下来,上面充满精致繁复的花纹,两条雕花的弧形楼梯盘龙般的通往楼上,男子领着我们走上楼梯,我小心翼翼的走着,不敢发出声响,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到了楼上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不知道通往哪里。 我们继续往前一步步的走,然后一股美妙的气味扑面而来,此时的我们已经饿了一天一夜,闻到这味道简直像仙境那样美妙,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也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没有了刚才的矜持。 果然是食物,而且不是一点点食物,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张长长的餐桌,餐桌上有各种各样的美食,牛肉,羊肉,鸡腿,熏鱼,贝类,虾,还有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黄色的馒头,色彩缤纷的蔬菜和水果按照一定的秩序放在美妙绝伦的器皿里,厚薄不一的粥,还有各样的杯子,里面盛满不同颜色的液体,大概是酒。 我们再次惊呆了。 从我出生开始第一见到这么多吃的,简直是一场盛宴,假如这是为我们准备的话,那么提供者顿大餐的人要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哪怕吃完这顿让我死掉,我也没有怨言。 穿长袍的男人对我们做了一个手势,让我们坐下。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也许是过去十六年来受的苦今天一并得到补偿,也许是谁听到了我无数次的祈祷无数次的默念,如果上天有神灵的话,不管东方的西方的现在一定是显现了,给了我这样大的满足。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觉得满足,觉得死而无憾。 我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在我们狼吞虎咽的时候,黑暗中有一双诡异的眼睛正在窥探我们的一举一动。 小兰吃着吃着突然哭然哭了起来。 “怎么了?”我很意外她的反应。 “要是,要是悠华她们能活着和我们一起就好了……” 我猛然一怔。 是啊!我也不免想到她们,那些离开我们的同伴,也许她们说的没错,西方真的是一个好地方呢——我这么想的前提是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傻兮兮的以为自己走运了。 酒足饭饱之后,那个长袍男人 又对我们做了引导的手势,我们跟着他进入另一道走廊,往更深处走去。 又是一条常常的仿佛没有边际的走廊,不知为何,恍然间,我有种错觉,觉得那好像能够通往传说中的极乐世界——假如那样的世界真的存在的话。 走着走着,面前的空间豁然开朗起来,面前烟雾缭绕弥漫,白色的水汽使我们仿佛置身在云雾之中——这是仙境,是真的仙境吗?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这里竟然是一个浴池! 大理石的池壁,雕着优雅舒展的莲花,墙壁上是彩色琉璃的窗户,闪着玄幻的光,这么豪华,这么巨大,几十个人同时洗也不是问题吧。 真是越来越像做梦了! 这时有两个穿着白色长袍的高个子女人向我们走来,她们手里拿着替换的衣服,放在浴池边的椅子上,对我们绽开一抹说不出的笑容,指了指浴池, 要我们洗澡,然后就和刚才的男人退了下去,把门也关上了。 我和小兰面面相觑,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始脱衣服。 说实话有多久没洗澡我也记不清了,也许身上早就发臭了吧,怪不得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也能就是因为我们看起来蓬头垢面,我们只不过自己不觉得罢了。 我们踏入浴池。 水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也不烫,所有的疲劳一扫而空,真是太舒服了!我把脑袋都埋了进去,开始害怕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等我把头伸出水面的时候,小兰正笑盈盈的望着我,说:“太好了是不是?我们总算是苦出头了!西方果然是有善心的人,我已经喜欢上这里了!” “恩,”我点点头说:“现在觉得路上的艰难都是值得的!就是不知道接下去他们会让我们做什么。” “能做什么呢?天色这么晚了,应该会让我们好好的睡一觉。在这种地方,就算是做奴隶做丫鬟也比在家乡好啊,至少不用担心饿肚子!” 是啊!我过去的目标一直很简单,就是不要挨饿,而当我真正不用挨饿的时候,却反而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哗”的一声,打断我的思绪,小兰正用水泼我,耳旁传来她欢快的笑声。 “好!你这家伙!”我也用水泼她。 她咯咯的笑。 我也咯咯的笑。 小兰比我更早成了孤儿,母亲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一样看待,只要有一点吃的东西,总是先想到我们,自己最后才吃。可是在物资贫乏的时代,别说是填饱肚子,就是塞塞牙缝也不容易,尤其是我弟弟被那些征兵的人强行拉去后,摧垮了母亲的求生意志,临死前,她叫我离开,一定要办法活下来,然后设法去找家人。 是的,我要先保证自己活下来,才能做团圆的梦。 如今,我已经让自己活下来了,虽然是在这遥远的国度,但是我相信一定有机会可以再见到我的家人。 “鸢,你知道自己很漂亮吗?现在的你,像水中的仙子呢!”小兰突然说。 我愣住了。 十几年来,我几乎从未注意过自己容貌,此时的我,被她这么一说,顿时脸就红了,却也忍不住低下头看水中的倒影。 小小的脸,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只有眼睛是狭长的丹凤眼,配上弯弯的柳叶眉,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脑门上,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我笑着说:“小兰你这是在耍我啊!”双手捧起水再次泼向她。 “我是说真的啦!”她一边用手挡着一边叫道。 “讨厌,你!”我仍是不肯罢休。 我们闹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泡。一直到觉得浑身都泡的软了,才一一不舍的离开浴池,穿上替换的衣服。这是丝绸的吧,既柔软又舒服,虽然大了一点,空空旷矿的,但是我情愿怪自己太瘦也不愿想这衣服不合身。 浴室的门被打开了,刚才的三个人又进来,他们指引我们往更高处走去。 虽然还是有些忐忑,但是已经比刚来的时候要安定一些,我们沿着走廊踏上楼梯,一级一级向上,仿佛漫无止境的走着。 男人在我们的前面领路,两个女人在后面,他们手中的细细长长的烛台上插着同样细长的蜡烛,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 走了好多台阶,我们终于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 给我的感觉充满了推开这扇门,一定会看到让人惊异的东西。 没错,令人惊异的东西—— 第32章 青春的盛宴 “少爷!少爷!”黑暗中,凌辉听到有一个声音正在焦急的喊他。 尽管眼皮有些沉重,他还是努力的睁开眼。 睁眼一看,原来是管家,她一脸担心的问:“少爷,您没事吧?” “我……”凌辉抚了抚额头,说:“没事。” 刚才,他只记得夏洛向他靠近,然后眼前一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现在的他,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台灯发出柔和的光,他头有些晕,勉强支起身子,问:“怎么回事?夏洛呢?” “不知道!”管家听到她的名字时不觉眉头紧皱:“我们发现您的时候,您已经陷入昏迷了,没有看到她。医生刚刚来过,说幸好没有什么病症,真是太吓人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汇报。” “什么?” “弗雷德先生刚才已经离开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他走了?!”凌辉有些意外。 “是的,他刚在走进来原本是要找您,然后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哦。”凌辉叹了口气,他的头脑很乱,一时间无法理清头绪,叫管家退下,一个人怔怔的发呆。 那个弗雷德,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夏洛的父亲!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也是来寻仇的吗?可是为什么突然走了? 而夏洛……那一刻,他真的以为她要他死了。可是情况并不是这样,她为什么要这样么做?而她现在又在哪里? 一连串的疑惑,让他目眩神迷。 窗外是巨大而浓重的夜色,紧紧的将他包围,沉重得叫他无法呼吸。 他感到疲倦,世界是暗色的,是不可知的,那个神秘的复仇少女没有置他于死地,可是他的心情却并不轻松,天花板看起来有些摇晃,视线之间模糊不清。 他的心如同下雨前的天空,载着沉重灰暗的雾霭和乌云。 ******** 密室中的夏洛并不知道弗雷德已经走了,她仍旧胆战心惊的等待着,看着眼前奇怪的景象…… 没错,令人惊异的东西—— 当那个人出现在我眼前时,的确是令人惊异。 我惊异那苍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那如同海水般湛蓝的眼眸,那如同细细的麦浪被微风拂过的浅金色发丝,轻轻的摇弋出一种撩动人心的柔软—— 不光是头发,连他的眉毛,睫毛都是那种美到妖娆的金色。还有那如山峰般高耸而挺直的鼻梁,如刀削般薄而性感的嘴唇,在看到我们的时候勾出一种迷人的完美弧度,就连五月里柔美绽放的蔷薇花都为之黯然失色。 而我能做出的唯一反应就是傻傻的站在原地,沉浸在惊鸿一瞥中无法自拔。 这时小兰拉了拉我的手,我才猛然清醒过来。 他是谁? 看到那几个人恭顺的态度,难道他就是这里的主人吗? 刚才梦幻般的一切都是这个人安排的吗? 如果是这样,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他缓缓的向我们走来。 他的脚步好像踏着我的心跳。 我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蹦出胸膛了。 我紧紧的拉着小兰的手,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这个男人走到我们面前停下脚步,打量着我们。他湛蓝色的眼眸闪了闪,看看我,又看看小兰。 然后他向小兰伸出手,对她轻轻点了点头,此时此刻,无需任何言语,每个人都能体会到他在对她发出诚意的邀请。 我不知道为什么是小兰,我只看见小兰根本无法也无力抗拒,也许换做是我也会一样吧! 接下来,小兰被留下,而我被带出这里,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里有一张很大的床,床单洁白而柔软,我往上面一躺就感到自己陷了下去,就好像我的心。 可能是我太累了,我甚至感觉不到嫉妒,也感觉不到不安,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沉沉睡去,要知道,这天对我来说真是太漫长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早饭已经被放在床边。 是一杯牛奶和黄色的馒头,还有一个苹果。 这真是公主般的待遇啊! 不止如此,床边还有一件蓝色的长袍,很清澈的蓝色,那一瞬,我想到那个人的眼睛。长袍上有一个金色的腰带,上面有着蔷薇的花纹,而这金色,又让我想到那个人的头发。蓝与黄,都是这么纯粹的颜色,使我的心里产生一种说不出的莫名情感。 我吃了早饭,穿好衣服,想要打开窗透透气,可是那窗帘却被定死了,一丝光亮也不透。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我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 我去开门,一看,是小兰。 她依然穿着昨晚的衣服,神色有些憔悴,可是他的表情却是喜悦而陶醉的,眼神充满了迷离。 她朝我浅浅一笑道:“鸢,我好累。”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说,我还以为她会说“我很高兴”之类的话。 “是不是没睡好?”我扶着她到床前,说:“要不你再睡一觉吧!” “岂止是没睡好。我一夜都没睡!” “那你在做什么?”我傻傻的问,当时的我,真的什么都不懂。 小兰害羞的低下头,奇怪的笑了笑,说:“你以后会知道的!”说完,便倒头睡去了。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她真的很疲惫,也不忍心打扰她,只好闷闷的叹了口气,帮她盖好被子,往门外走去。 我想知道外面的情形,我想再看看久违的阳光,我怀着这样的心情走出房间,可是很快我发现一件糟糕的事情——我迷路了! 这么多走廊楼梯,这么多楼梯,这么多房间,不知道通往哪里,就连想找一个人问路也没有。这座建筑像一个巨大的密室,没有光亮,没有方向,倨傲而幽深,让我找不到来时的路。 我在里面转悠了好久,从楼上到楼下,每个房门看起来都一样,全是锁着的,昨天的餐厅和浴室都好像消失了一般,我为此很郁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碰上昨天那个穿长袍的男人。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显然是对我这样横冲直撞有些不满,他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而我却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我回到房间去,不要随便出来。 我很想问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究竟是做什么,可是当我开口,他那皱眉的样子提醒我,他听不懂,也不想知道我说什么。他叫了两个女仆打扮的人领着我回去,于是我只有悻悻的跟着她们。 真的很奇怪,我们来到这里,有吃有穿,却不让我们做事情,也不让我们出去,这是什么意思?是一种囚禁吗?可是,为什么呢? 我回到房间,小兰不在。 我只能摆弄摆弄房间里的东西,无聊的耗着时间。 每一样东西都很精美,连梳子上走镶嵌着宝石,发出碧绿的光。 这是一个非常有地位的人,我得出结论,但是他太神秘了——这种神秘如同黑暗中的罂粟一般吸引着我,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好奇心也是一件很要命的东西,我差点就死在好奇心上面。 因为实在没事做,我只好又睡了一觉,到了晚上,我想应该是晚上了吧,我实在是睡不着了,悄悄的打开房门,到走廊上晃悠。好奇心让我我忍不住又往不可知的深处走去,我实在实在太想了解这神秘的建筑神秘的主人了。 然后我走到一个似曾相识的房间门口,透过门,我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呻吟声…… 我既好奇又紧张极,我真的很想知道里面究竟在发生着什么。我当然不可能敲门 ,可是如果只是隔着门缝看一眼的话,那样的话……不会有人知道的吧? 于是我深呼吸,握紧了拳头。 那呻吟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迷乱。 我似乎还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透过门缝,用我的左眼,看了过去…… 我,看到了什么…… 我,都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男人白得发亮的背,完全裸露的身体,而他正压在一个女人的身上。那个人攀着他的肩,似乎正享受着他低头吻着她的颈项…… 那个女人…… 竟然真的…… 是小兰…… 他们……在做什么?! ******** 夏洛麻木的站在密室里,不知道过了多久。 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河流。 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盛宴,可是她的青春却是无休无止的漫长煎熬。 那样寂寞的、苍凉的、无动于衷的看着日出日落,看着身边的人老去,看着世事变迁,看着时光流逝,可是却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所谓的永生,所谓的天荒地老,不过是永久的寂寞,永久的孤独,永久的失落。 想要爱,不能爱,不敢爱,也爱不起,身边的人随着岁月日渐苍老,而她的青春长久不衰。 多少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命中的人走向死亡。 凌辉,也将成为其中之一。 这夜的漫长等待就好像八百年那样漫长。 当她终于耐不住性子走出暗道,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清晨的紫竹山庄弥漫在一层薄雾之中,一滴露水落在她的头上,她抬起起头,看到一束微弱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一切看起来宁和平静,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当她回到大厅的时候,看到佣人们在准备早饭,而管家也带着她一贯紧绷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她怒气冲冲的质问:“夏洛小姐,请你解释一下,昨晚你去了哪里?你怎么能够放下少爷不管玩失踪?” “他,怎么样?” “少爷还在睡觉,你不要打扰他,” 管家强调:“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他没事?! 夏洛的心中紧绷的弦松动下来,她还来不及高兴,立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连忙问弗雷德在哪儿,管家如实相告,后面又加上一句:“他真的……是你的父亲吗?” 夏洛却装作没听到,头也不回的跑回房间里,拿起书包就往外走。 可是刚迈出脚步,顿时头昏眼花,晕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在结界里待了太久的缘故吧,又或者心里那块一直压着的巨石安然放下,使她一下子感到虚脱…… 她又进入了那个仿佛真实的梦境…… ******** 我不知道那个金发男人是怎么发现我的,尽管我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冲到门口,“哗啦”一声把门打开,一室的光亮泄在我眼前。 我本来是要转身逃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脚底像被锭了钉子一样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一丝不挂的英俊男人站在眼前,用一种戏谑而轻蔑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连忙用手捂住眼睛,转身就逃——可是显然已经晚了,他从后面一把拽住我的腰,往肩上一扛,我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他信步走到床前,把我一丢,这粗暴的举动与他优雅的形象完全不符,令我想到船上的红发男人,也令我强烈的意识到,我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我看到了慌忙穿上衣服的小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的看着我,那是种有点不愉快又有点担心的眼神,金发男人对她说了一句话,我听不懂,但是我猜的意思是叫她离开,她大概也是明白了,整了整凌乱的发丝和衣服,有些狼狈的下床,走出房间。 小兰刚把门带上,那个人就一手抓住我两只手,另一只手托着我的下巴,脸向我凑来。 “你想干什么?”我大声惊叫。 难道他想对我做和小兰一样的事情? 不!我才不要! 可是他朝我展开迷人的微笑,好像是在说:“别怕。”他的脸真的是动人心魄的美丽,尤其是那湛蓝的眼眸,被那样的眼眸盯住,就像中了魔咒一般,失去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只能任由他的肆意妄为…… 我闭上眼睛。 突然,脖间感到一阵疼痛,我猛然睁开眼——他在做什么?! 他居然咬了我! 又痛又麻又痒,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顿时恢复了神智,失声叫道:“不要!” 他却没听见似的,仍然保持这个动作,似乎很享受,手也不知不觉的放松了。 于是我抓住这个机会,用尽平生所有的力气推开了他,他显然也是一怔,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推开他,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迅速的移动身体,跳到床下要往外跑。 还没迈开两步,他的手瞬间伸长似的抓住了我,眼看就要把我拽回去。 人在急中生智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不可思的力量,那时候我想也没想的一口咬住他的手——顿时一股血腥味涌进我的嘴里,他缩回手吃痛的望着我,眼里充满了惊异,好像那只手不是他的,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 我吓坏了,心里一阵发寒,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给杀了? 接下来,不可思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笑了,舔了舔自己流血的手,蓝色的眼瞳里妖艳的光芒令我头晕目眩。 “你出去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听懂了他的话,逃亡似的跑出房间。 奔到走廊的时候竟然一头撞上小兰,她吃惊的望着我如同我吃惊的望着她。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她问。 “我……”我惊魂未定的喘着气,说:“我逃出来了……” “他,他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 我想说他咬了我,可是我也咬了他,这样也算扯平了,到嘴边的话成了:“没什么,原来他可能想碰我,可是我拒绝了,所以就放我出来了。” 小兰似乎是松了口气,笑了笑:“那我们走吧。” 可是她的脸色却更加苍白了。 她是不是病了? 我这样问她,可是她的脸上却又泛起可疑的红晕,说没什么,于是我也不好勉强,大家相安无事。 第33章 在劫难逃 夏洛醒来的时候正对着一张熟悉的关切的脸,脸上有她熟悉的神情,她吐了一口气,静静的望着凌辉。 凌辉的表情很温柔,温柔而忧伤,他执起她的手,问:“有哪里不舒服么?” 夏洛摇了摇头,尽管洁白的墙壁还是让她有些眩晕。 “现在几点了?”她问。 “五点。”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她有些懊恼。 “我已经帮你请假了,你放心。” “谢谢。”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夕阳透过窗帘的缝隙滑进来,房间被那道阳光剑一般的分割开来。 凌辉对她微笑,好像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夏洛有些惊异,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他怎么能够做到这样无动于衷? “凌辉,你不必管我,我很好。”她淡淡的说。 “弗雷德先生离开了。”他只是说。 “哦,我知道了。” “他是奥古斯特家族的人吗?” “是的。” “可是,恕我冒昧,我觉得他不是你父亲。”他直白的说。 “这件事好像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有一点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弗雷德……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凌辉喃喃重复。 “是的。”夏洛抬眸望他,目光虽然冷淡,但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敌意,隐隐带着一种柔软的情绪。 凌辉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吻,温热的唇印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手微微颤抖。 “好吧,”他终于说:“我相信你。”他暂时收起了他的质疑。 “谢谢。” 她黯然的笑了笑,说:“我曾经很不习惯你看我的眼神,没有看别人时候的冷,充满一种爱怜与疼惜,可是——我却是要你性命的人,你应该恨我,至少应该——惧怕我。” 凌辉一贯专注的看着她,尽管这样温柔而坚定的眼神让她无法承受,夏洛害怕他那直射如人心底的眼神,这让她感到自己的内心有被谁窥探的威胁。 “对我而言,这一切只是命运的某一部分,但不是全部。你的复仇,我全盘接受,但是我的感情,也希望你能招架得住。”他看着她,郑重其事道。 夏洛蓦然怔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有些喘弱的问:“你不怕死么?” “怕。” “那你为什么……” “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他的声音不响,但语气坚定。 这句话再度勾起她心中痛楚而柔软的情绪,她支起身体,深深地望着他,在他清澈的眼瞳中看到迷茫的自己,然后,一股热流涌进眼底,瞬间湿润了眼眶——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告诫自己不要流泪,她也确实做到了。 可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的眼泪却总是充沛的,好像几百年的眼泪都积蓄在这段日子倾泻而出,如果不这样,她就会淹没于一片汪洋…… 凌辉掏出一方洁白的绢帕递给她,轻轻的擦着她的眼泪,心疼的说:“怎么又哭了?夏洛可是不爱哭的……” 夏洛有些狼狈的吸了吸鼻子,睫毛尤带泪珠。 凌辉收起绢帕,慢悠悠的说:“夏洛,昨晚你是可以要我性命的,可是你没有——我可以把这理解为——不忍心么?” “随你怎么想。”她有点心虚。 凌辉轻柔一笑:“谢谢你。” “可是……”夏洛阴郁的说:“你终究在劫难逃。” “我知道。” “没有人能够逃脱奥古斯特家的诅咒。”夏洛加强语气。 “我知道。”凌辉同样回答的肯定。 夏洛无语。 过了一会儿,凌辉说:“夏洛,你知道么?你是我的一个梦,我曾经说过,我梦见过你,我想好好的爱你疼你,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可是我仓惶的发现——我已经变得一无所有,什么也无法给你。 我没有哲平那阳光般的笑容,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让你感到幸福——你是那样骄傲那样独立的女孩子,根本不屑任何人的庇护。” ——没错,他是阴郁的,也是卑微的,车祸让他一蹶不振,生命变成没有阳光的影子,一个黑暗的影子。 没有方向,没有自由。 “我一直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而现在……我知道了,淤积了许久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你要的其实很简单,你要我死。 好,我答应你,除了这,我还有什么能给你的呢?……” “凌辉,你别说了……”夏洛低下头,他再这么说下去,她真的要心软了,或者,心里的某处,已经动摇甚至崩塌……可是,她怎么能允许自己爱上一个人类——而且是奥古斯特家的仇人呢?! “夏洛,听我说完好么……这些话我无论如何也要说出来,我想要……”他吸了口气,说:“请和我交往三个月,然后,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你要我怎样死……都可以。” 夏洛怔了怔,小心翼翼的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的。” “凌辉,你真的确定自己是清醒的吗?” “是的……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我会对自己的言行负责,最重要的是——我相信这是命运,既然是命中注定,那么躲闪也是没用了,夏洛,你记住,我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即使你是一杯鸠酒,我也甘之如饮。” 这样的表白…… 也许,他是真的决定了吧…… 夏洛想笑,可是笑不出来,想哭,可是已经哭过太多,对于这番话,竟不知道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比较恰当。 “可以么?”他问。 “凌辉,你应该知道……即使你软化了我,感动了我,使我决心放过你——也是没用的,奥古斯特家族不止我一个……人,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可就太天真了。” 凌辉笑道:“我没有你想象中的热爱生命,只要活着的时候愿望得到满足,死又何惧?”那是笑容是略带嘲讽的,混合着一抹道不明的酸楚。 似乎再也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了,似乎在拒绝他就连自己也说不过去了,可是…… 那没由来的心慌是什么? 那为他可以多活几日的庆幸又是什么? 凌辉,你是在以退为进么? ******** 我是来自东方的少女,名叫宇文鸢。 为了躲避战乱,千里迢迢来到西方。 在这里,有一座神秘的古堡,里面住着神秘的贵族,他是一个有着海水般湛蓝眸子的英俊男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和我的同伴小兰几乎就爱上他了…… 可是,他迷恋的似乎是小兰…… ……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明白,我们被囚禁了。 没有自由,没有阳光,虽然不用做事情,可是这反而让时间更加漫长、更加难熬,尤其是小兰又被他召唤去了,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究竟是几天我也不知道,在这里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了。 只知道一天吃三顿饭,洗一次澡,无事可做,对着房顶发呆。 很快,我被养胖了一些,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我看着水中的倒影,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那逐渐丰稔的身体,那雪肤明眸,唇若樱桃般娇艳欲滴的女子真的是我吗?原来,我也是美的…… 一天晚上洗完澡,我实在忍不住了,决心一定要问个清楚,我们在这里究竟算什么? 如果注定没有自由,那至少也要给我点事情做。 还有小兰,他们把她怎样了? 她是不是成了那个金发男子的女人了? 虽然我不懂男女之事,可是想来想去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了,那个金发 男子爱上她了,所以一天到晚不让她离开身边,而我也因此享了福,虽然我的心里会有一丝怅然若失,会有种难受压抑的感觉,但是……只要小兰高兴,只他能好好对她,也是好的。 因为,她不是别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与我生死与共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朋友…… 当我鼓起勇气敲响那扇门,我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如果我知道,我知道的话,会不会永远不要去触碰,那扇——命运之门? “进来!”我听到他的声音。 是的,自从那天以后,我竟然能听懂他们说话,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来到这里,奇怪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以至于我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也许,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也许是我捕风捉影…… 我推开门走进去。 他静静地卧在床上,一件丝绸的象牙白色长衫,金色的麦浪般的长发松散着,配上那半睁半眯蓝色眼睛,显出一副慵懒的样子,却带着不可忽略的诱惑,以及强烈的视觉冲击,晕眩了我的视线! 我原本想要怒气冲冲的责问的,可是话到嘴边却结巴起来:“我,我是来问问她……就是小兰的情况的,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她在么?” 金发的男子坐起身,看着我,嘴角扬起一抹优美绝伦的弧度,淡淡的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但是我说的,你能听懂对不对?” 我点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 他妖媚的笑了,下了床,向我走来。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当我踏进这里的一刻,就能强烈的感觉到。 没错,他是个危险的男人。 所以我不由自主的后退,而他似乎很有兴趣的看着我所做的一切,每当我退一步,他就进一步。 渐渐的,我被逼到墙角。 我惊恐的望着他,不知所措。 怎么办? 我说的话他听不懂! 也就是说除非他自己开口,否则我是无法知道小兰的下落了? 我该怎么让他知道我的来意呢? 就在我拼命的理清自己思绪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臂一览,轻而易举的把我拉到面前,一只手按住我的后脑,仿佛只是一瞬间,我的唇感觉到一片湿润! 湿润而柔软的唇!他吻了我!他竟然吻了我!! 刹那间我失去了意识,脑海中一片空白,四肢也变得僵硬,完全成了一具没有思想没有没有行为的木偶,那天的伶牙俐齿的,根本都不是我吧…… 他的吻更加深入,而我又呆住了,这是什么? 像蛇一样冰冷柔滑,是舌头吗? 天哪,这种感觉好奇怪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舌头完全转不过弯,如同我僵硬的四肢,不仅如此,我的牙齿咯咯打颤,一不留触到了他的舌头,我敢发誓,这次我真的不是想咬他,可是我太笨拙了,不能应付这样的亲热,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这样亲热过…… 他渐渐松开口,又好气好笑的看着我,有些溺宠的说:“你又咬我!” 然后抬着我的下巴,在我的面颊上很轻的吻了一下,说:“可爱的小东西,几天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呢。” 我又愣住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是在做梦吧? 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你叫什么,小东西?” 我晕晕的回答:“宇文鸢。” “宇文鸢,鸢……鸢……”他重复了念了几遍,似乎是记住了。 “很可爱的名字。”说完他又吻了吻我的另一边面颊,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那时候我真的被搞糊涂了,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被这一吻吻得七荤八素的我竟然忘记了追问小兰的事,直到我陪他到了餐厅,直到我食不知味的吃完东西,我才猛然想起,叫道:“小兰呢?她怎么不来?她应该和我们一起吃饭的!” 他用一种茫然的表情的看着我,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装傻? 我绞尽脑汁的比划着,解释着,他却仍然懵懂的望着我,用一种欣赏的眼神。 他一定觉得很滑稽,很好笑吧? 我吐了口气,无奈的垂着脑袋,这可怎么办? 接下去可怎么交流? 凭什么我听得懂他们的语言,他却不明白我的? 这是,我前突然一亮,既然他不懂,我教他不就可以了吗? 时间久了,他一定能学会的! “你在想什么?小东西?”他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用手点了点我的鼻尖,俏皮的问。 我指了指自己,说:“我。”又指了指他,说:“你。”又指了指食物,说:“吃饭。” 他看了看,似乎明白我的意思,咯咯的笑起来。 “要我听懂你说什么还不容易?” 说完拉起我往浴池走去。 他似乎不知道害羞是什么东西,当着我的面脱了衣服,还来解我的衣带,我忸怩的反抗,显然又是徒劳的,我叫着:“你不要这样!” 他却笑道:“我也想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把我拉到水里,我惊奇的想,这样他就能知道我要说的话了吗?这里的水很神奇吗? 他一句话也不说,而是小心的帮我擦拭身体,一边发出惊叹道:“真是比东方的丝绸更加细腻柔软啊!” 我的脸红极了,害羞的埋怨道:“你不能这样!虽然这段时间你给我们提供食宿,我很感激你,可是你已经有了小兰了,你怎么可以同时,同时占有两个人呢?” 可是他好像没有听到,继续赞叹道:“看上去这么温顺,竟然敢咬我,东方的女子,真是不可思议!” “喂!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啊?!”我懊恼的问。 只觉得背上湿湿的,他竟然吻了我的背,而我全身一抖,充满了战栗,这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感受,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奇痒难忍,又酥酥麻麻,不知道是继续由着他还是断然推开他才好…… 我是怎么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抗拒的同时,心里的某处正在雀跃着,庆幸着,欢呼着? 这怎么对得起小兰? 也许是水太热了,我无法清醒,无法保持理智,从我看见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开始,什么都乱了,所有的事情都出乎意料,所有的事情又好像都理所当然,我不是病了就是疯了,一定是! “鸢……”他叫着我的名字,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充满了感情,也充满了诱惑。 “不要,不要……”我摇着头,虚弱的反抗着。 “别反抗我,任何人都可以反抗我,但是你不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 我一遍遍的问着,他却没有回答。 沐浴完毕,他帮我披上衣袍,抱着我一步步往走廊的深处走去。 我就靠在他的胸膛前,我以为会听到他的心跳,可是显然我已经神志不清了,我什么也没听到,甚至眼前也变得花白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想我是被他很轻的放在床上,我只记得眼前是一片如雪的白色,外面是不是下雪了呢?然后是微风拂过的金色麦浪,一波一波的撩动着我的心,再是一片湛蓝,仿佛我又回到海上,浩瀚无边的大海瞬间将我淹没…… 最后我看到是一片红色,触目惊心如同体内涌动的鲜血缓缓流出,绽放成妖异的美丽花朵,带着绝望的气息…… “啊!” 我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只觉得一阵刻骨的疼痛从下身传来,撕心裂肺,痛彻心扉,无法形容。 “你在做什么?!”我的眼泪哗哗直流,喉咙里涌起一股腥味,声音也变得沙哑,我不是要死了吧? “没 事的,宝贝。”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声音温柔至极,一边抚着我的脸一边呢喃道:“你是我选中的人,从这一刻开始,你永远都是我的人。” 第34章 农夫与蛇 凌辉的脸色不大好,最近胃疼的次数逐渐增加,虽然不是很要紧,但是管家仍然提醒他要注意身体,最好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凌辉说:“吃点药就好了,去医院很麻烦。”然后一笑了之。 “那让医生过来,不会花很长时间的。” “不用啦!” 管家忧虑的看着他,眼中溢满了疼惜。她的面容只有在看到凌辉的时候才会有冷漠变得柔情,而看到夏洛的时候则会由冷漠成寒冰一般的凌厉。 谁都清楚,夏洛越来越多的占据着少爷的心,那样一个古怪的女孩子……她不喜欢,非常的不喜欢! “管家,昨天我梦见了我妈了。”凌辉说:“很好的一个梦。”他的神情很安宁,安宁中还有种淡淡的幸福。 “是吗?”她问:“是怎样的梦?” “那场梦里没有车祸,没有流血,没有痛苦。大片大片的竹子在阳光下摇曳。不远处是母亲那张微笑的脸,在阳光下显得异常的柔和。她说,小辉,你还好吗? 我说我很好,真的很好,只是想要她回到身边,而她温柔的抚着我的头发笑着叫我小辉。 她说,小辉,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再也不会。 我受到过什么伤害吗?没有,没有——是不是?”凌辉笑着,优雅如常,却掩不住一丝落寞。 管家幽幽的叹息一声,眼神有些迷离,仿佛透过凌辉的梦境看到她忠心耿耿服侍多年的主人那玫瑰般的笑容。她更加于心不忍的是面前的少主人,这么善良的孩子,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这一些都是因为…… 想到这里,管家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而憎恨起来。 就在这时,夏洛回来了。 凌辉看到她的时候,一张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马上有生气起来,他的全部注意力立刻集中到她身上,笑容温柔到叫人心疼:“你回来了?” 夏洛摇摇头,看看他,又看了看管家。 管家知趣的退了下去。 面对凌辉这样的热情,夏洛还有些不习惯,所谓的交往……是这样的么? 凌辉示意她坐到沙发上,问她:“饿不饿?我叫他们马上开饭?” “还好。”她淡淡的回答。 血族对一般的食物并没有什么兴趣,可吃可不吃,但是如果长期没有吸食到鲜血却是致命的。 前两次,要不是咬破方琴琴手指,要不是哲平及时赶到,她都有肯可能晕厥过去。 晕厥是非常危险的,表示生命垂危,表示从此她将会陷入长期的沉睡,可能是十年,五十年,一百年……而且必须在一个安静的,黑暗的地方,而能够唤醒她的,也只有大量的鲜血……在沉睡的过程中,会像一般人类陷入昏迷那么脆弱,谁都可以要她的命! “来。”他向她伸出手。 “做什么?”她很警觉。 “帮你暖一暖。” 夏洛犹豫了一下,伸出手。 她感觉到了温暖,也感觉到了欲望。 对鲜血的渴望——已经快要两个月没有吸食鲜血了,她感到烦躁不安,感到体力衰弱,感到力不从心。 而面前一个活生生的人,情意绵绵的望着她,使得她像冬眠中的蛇,因为温暖而慢慢苏醒。 “凌辉,你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么?” “当然,怎么?” “你知道么,你就像就像怀揣着蛇的农夫,而我是冬眠中的蛇,这样一暖和,我就要醒了。”夏洛似笑非笑道,言语中有淡淡的讥讽。 “你打算咬哪里?”凌辉毫无惧色道:“心脏么?” 夏洛瞪了他一眼,有些无奈。 凌辉飘然一笑,把她的手握紧一些,说:“和你开玩笑的。” “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冷淡忧郁的大少爷——此时的他,却完全不像。 “夏洛,你的手为什么一直这么冷?” 她是血族,当然是冷的。 她要说么? 她该说么?! 他应该有些察觉到了吧…… 夏洛想了想,说:“凌辉,你是聪明人,你想要了解我,那你自己也要坦诚一些,不是吗?” 凌辉有些意外,上次她也说过类似的话——他的秘密,她知道了? 房间里的灯光朦胧而柔和,两人面色宁静心中却在相互揣测着对方面,彼此想要寻求答案,可是有什么在他们两人之间阖拢,或许是一道坚强而厚重的心门。 “好吧,我想,晚些时候,我们再谈这个话题,先吃饭吧。”最后凌辉说。 夏洛没有追问,气氛呈现出一种尴尬的和谐。 ******* 初冬的校园是安静的,当梧桐树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只剩树干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时候,夏洛的心中仿佛也有什么被凝结,无法散开。 爱漂亮的女孩子们围着各式各样色彩缤纷的围巾,装点着校园,使得阴沉的天空下有了一些生机。 夏洛回到校园的时候,哲平已经远赴日本,她打开更衣箱,看到他的一封信。 信里说,好好保重,他会带着他们之间最美好的片段去开始一个新环境的生活,无论走到哪里,那些快乐的回忆都将成为他内心最坚强的力量。 夏洛微笑着把信折好,却在抬头时正巧看到艾莉。 艾莉的视线一接触到夏洛的时候有一瞬的愕然,之后连忙避开,夏洛微微咬了咬唇,什么也没说,不动声色的关好更衣箱,就好像没看到她一样。 擦肩而过的刹那,听见艾莉小声的哼了一下,只是很短的音节,却能听得出是不耐烦的,有一丝厌恶的情绪,仿佛是在挑衅:我怎么还会见到你?! 夏洛忍了忍,毕竟没有理会,只当没有看见——事实证明她不需要朋友,艾莉所谓的友情,廉价到一文不值。 彼此都嗤之以鼻……或许这样的收场最好。 “喂!”忽然听到艾莉叫了一声。 夏洛停下脚步,艾莉跑到她面前,她眨了眨眼睛,说:“你打算和凌辉交往了吗?” “是又怎样?” “我觉得你们不相配,虽然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嫌疑,但是,夏洛,我觉得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艾莉轻声的说,她蔷薇般的脸上露出夏洛既熟悉又陌生的笑容:“我知道我那天说的话有点过分,可是我不会道歉,因为——” “我们不再是朋友。”夏洛接上:“我也不需要道歉,我是人或是怪物,都和你没关系吧?” 艾莉看到夏洛张嘴的时候露出一颗小小的尖尖的牙齿——她曾经赞叹说那是她见过最可爱的牙齿,现在想想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是的,夏洛,如果我是凌辉,绝不会选你,你太冷了,他需要的是温暖。”艾莉最后说了一句:“两个孤独冷淡的人在一起也许能够彼此取暖,也许只会显得更孤独更冷淡,就像潮湿的苔藓一样,见不得光明。” “黑暗中有颓废到无法自拔的魅惑,爱是会人让沉沦放纵的。有人为了爱,情愿舍弃光明。”夏洛缓缓的说,目光透过艾莉,穿过前方只剩散落枯枝的林子,越过楼顶仰望遥远的大片天空。 那个人,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又何惧黑暗?! ******** 午休时,夏洛去了图书馆,为了打发一些无聊的时间随便翻了翻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隐隐的感觉好像有束目光暗暗的窥视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艾莉的事受到一些影响,总是有些阴影。 可是当她抬头环顾四周,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难道是她的错觉?! “夏洛!”她的思绪被打断,抬眼一看,原来是杨伟文。 他身材欣长,笑容柔和,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在运动场上绝对是热力四射,是无数女生暗恋的 对象。 “没想到你在这里。”他笑嘻嘻的说。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看了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下周有三对三篮球赛,我正好参加……你有空去看吗?” 夏洛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有安排了。” “是这样……”他有些失望,想了想,又说:“这上面有个天台你知道么?可以看到校园全景,天好的时候连紫竹林也能看到。” “是吗?”她到是从来也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杨伟文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胳膊,说:“我们去看看吧!” 于是两人来到天台。 只见远处青山寂寂,白雾蔼蔼,天空虽然阴沉,空气却是清新的,清新中带了一丝凛冽的寒气,日光稀薄,隐隐约约能看到圆形的轮廓,随时都会隐入云中。 天台上很空旷,围栏很高,到夏洛的脖子,她不由的踮起脚,看着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有的在嬉戏,叽叽喳喳的满是欢快的声音。 夏洛不禁轻轻微笑。 他们的青春,一闪而逝,所谓显得格外美好格外值得珍惜,而她的却长久的已然叫人麻木……永生,未尝不是寂寞。那些她本以为美好的东西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欢。 杨伟文望着面前的少女,在这快节奏的现代社会里,她所散发出的气质不得不说是不染纤尘。这样的女孩子,已经很少了…… 他握紧拳,下定决心说:“夏洛,你能不能……” “什么?”她仰头看他,突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一种熟悉的神情——类似的眼神在凌辉的眼里也出现过。 四周是寂静的,他的呼吸却是急促:“……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我知道这样有些冒昧,也很突然,但是我……” 她伸出冰冷的手放在他的唇上,冷得几乎叫他窒息。 “什么也不要说。”她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开,迈出脚步。 杨伟文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平生第一次,竟然还没开口表白就被拒绝了,真是——挫败而好笑!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说:“赵哲平已经走了,我也不行么?” 夏洛没有回答,而是一步步缓缓的向楼下走去。 走到楼下,她突然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用一双明亮却诡异绿眼睛盯着她。看得她她心中不免一抖。 “是你?!”她叫道,怪不得刚才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篮球队7号!那个害哲平受伤,似乎知道些奥古斯特家族事情的绿眼睛! 他似笑非笑道:“真是可惜啊!”语带调侃。 “你好像对别人的隐私特别感兴趣?!”夏洛不客气的说,眉宇轻扬。 “呵呵,不好意思,正巧经过。” “你来我们学校做什么?” “没事来晃晃不行么?”他不满不在乎的笑着。 夏洛孤疑的望着他,他很高,她不得不略微仰视。 他似乎很满意夏洛用这样的角度看他,他用那坏坏的,近乎妖异的笑容回报给她。 “哦?”夏洛并不领情,而是充满挑衅的看着他。 天空很蓝,阳光明媚,夏洛站在巨大教学楼的阴影里,仿佛坚持与黑暗融为一体。 而他站在阳光下逆光看着他。阳光照在那张古铜色的健康的脸上,衬得那双眼睛更加碧绿,他们被阴暗与光明隔成两个世界。 他说:“听说赵哲平转学了?” “与你无关。”夏洛冷冷答道。 那人龇牙淡笑一下,说:“你好像对我有敌意啊?” 夏洛皱了皱眉头,说:“我又不认识你,何来的敌意?” “那就好。” 夏洛迈开脚步要走,却被他拦住。 她不耐烦的问:“你想干嘛?” “很久不见,和你打个招呼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绿眼睛让夏洛觉得不安,从第一次看到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是神秘的,本来在篮球赛结束后就消失了,虽有疑惑,但是她也没有追究下去,今天他再度出现看样子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何况他知道她的情况比她知道他的多得多。 夏洛又看了看他,说:“你有什么事请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他把双手插在口袋了,笑道:“我们边走边谈。”动作很潇洒,加上出众的外表,很快就引起周围同学的注意。 然而他毫不在乎那些瞩目的目光,视若无睹,笑嘻嘻的说:“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夏洛叹了口气,问:“你是谁?” “我是谁?”他凑近夏洛的耳旁,夏洛突然觉得他眼中的绿光是那样刺眼,折射出阳光一束束的交织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网,世界那样白亮…… “我是……”他轻轻说了一句,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声音四散,人也消失在白光里。夏洛浑身一紧,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第35章 吸血鬼猎人 夜晚,夏洛躺在床上,翻来覆却难以入眠。 绿眼睛…… 他叫龙雀。 他说他是吸血鬼猎人…… 所谓的吸血鬼猎人,当然是血族的天敌。 这个职业在中世纪以前就有。 传统的吸血鬼猎人总是全副武装,圣物、圣水、十字架或是耶稣的雕像都是必备的,吸血鬼猎人会用金属银制作又长又尖锐的十字架,以用来刺穿吸血鬼的心脏,这种兼备银、十字架与钉桩的工具对吸血鬼来说,是致命的组合。 千百年了,随着人类进入现代社会,血族的分布也十分零散,不再像过去那样集中于某一地区,现在的情况是:差不多每十万个人类中潜伏着1到2个血族,以这样的比列分布在全世界,既不容易被发现,也不会过度集中。 血族很好的隐秘在人类社会中生存,可是,那些吸血鬼猎人嗅觉十分敏锐,即使这样稀疏的比例,他依然能够找到血族的行踪。 他们当然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全副武装——随着血族的不断进化,很多旧时代的利器现在可能用起来收效甚微,甚至根本不起作用,现代的吸血鬼猎人多半也是深藏不露,没人知道他们在研发什么样秘密武器,等待时机用他们的新发明给血族致命一击。 但是夏洛始终相信,他们终究是“人”,没有永恒的生命,也许只是外边看起来强壮一些,对于新加入的血族可能会有些杀伤力,可是对于像她这样生活了八百年的血族,是无可奈何的。 所以她几乎没有吧吸血鬼猎人放在眼里。 直到这个龙雀的出现,他散发出的气势与篮球场那惊人的速度不容低估,他或许有些来头,而且深不可测…… 他说他已经注意她很久了……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出手?在篮球赛的时候,在医院门外,在白天的校园里,他有很多的机会,可他却都没有…… 当她惊愕的望着他时,他似乎很满意看到她这样的表情,然后只是说了一句:“后会有期。”把愣愣的她丢在原地。 夏洛极力克制住颤抖才没有让自己失态,尽管她很想追上去,可是毕竟在校园里,万一发生什么冲突,她不就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了吗?这是血族最忌讳的,决不能轻易暴露身份——她在原地站了好久,眼前晃过的是那绿宝石般的眼眸,那近乎的璀璨令她生畏的光,好像连灵魂都感到不自在了。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 她感到疑惑,感到惊恐,感到迷茫。 凌辉的事,玄天剑的事已经够叫她心烦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绿眼睛的吸血鬼猎人,她只觉得肩上无比沉重。被这种难以排解的愁苦压抑着,就好像回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看不见,听不清,所有感官都退化,明知道四处都是危险,却无法避开。 只能眼睁睁看自己掉下去。 就在这时,凌辉打电话进来,问:“睡了么?” “没有。” “恩……我准备吃点夜宵,你陪陪我好么?” 夏洛看了看钟,11点半,他的心情可真好。 “知道了。” 她走到3楼,看到他房间灯亮着,于是推门进去。 凌辉微微一笑:“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没关系。”反正她也没睡。 事实上,血族是不需要睡眠的,但是为了适应人类社会的生活,尤其是这里,她把自己的作息时间调整的和正常人几乎没什么两样,可是现在她有心思哪里还睡得着呢? “你想吃些什么?我叫他们做。” “不用了。”夏洛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幕,深蓝色的天空中零星的有几颗星,不是很亮,月亮也被云层遮住,害羞似的不露出脸来。 “想听什么音乐吗?”凌辉问。 半夜听音乐,呵,他的心情可真好。 “随便。”夏洛淡淡回答。 “那就,”凌辉想了想,说:“那就听enya的好了。” 音响里播放出一个天籁般的歌声,她的声音纯美安静,就好像是在洗涤尘世的浮躁。 “我喜欢她的音乐,闭上眼睛能感觉到时间像河流一样缓缓流淌。”凌辉说。 “甚至可以勾起你飞翔的潜意识。”夏洛接上一句。 “你怎么知道?”凌辉有些讶异。然后微笑道:“我听过你哼她的歌,很好听。” “谢谢。” “最近功课怎么样?” “还好。”夏洛涩涩一笑——那些东西她当然懂,只是为了配合她外表的年龄为了掩饰身份才去学校。 想想看一个历经沧桑的八百岁的血族得和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混在一起,读那些亲眼见过的历史,读那些亲眼见证的理论,还是真是一件感觉奇怪的事!她也是装得够辛苦! “一直在这里会不会很闷?”凌辉问。 “还好。” “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出去走走。”他诚恳的说。 “哦。”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她也算答应了和他交往,他这样说也是情理之中。 “你有什么什么想去的地方?”他问。 夏洛想了想。说:“海边。” “这里离海边不远,我也好久没去了,改天一起去吧。”他说:“你喜欢海浪的声音吗?” “怎么?” “问问而已。我很喜欢那种声音,很柔很恬静,像是某种有节奏的跳动,恒古不变,大概只有在那里人才会相信完美与永恒。” 夏洛轻笑:“凌辉,你的比喻有时候很可爱。” “真的吗?”他腼腆的笑了笑,像个孩子。 不一会儿,夜宵送上来了,一碗粥和一些点心,粥很清淡,点心很精致。凌辉特意盛了一小碗给夏洛,说:“尝一点试试?” 夏洛点点头,也吃了一些。 凌辉看她吃东西的样子,显得有些高兴,他问:“好吃么?” “还不错。” “谢谢你陪我吃东西。”他斯斯文文的说。 夏洛其实并不饿,她最感兴趣的无非是血,最好是新鲜的血液,她一次又一次的忍住想要吸血的冲动,可是刚才有一瞬,她又变得渴望起来。 只要一点点,不会使人产生晕眩或太大的不适……凌辉,一个活生生的上好猎物,他曾经兴誓旦旦的说要把自己献给她的……那么,贡献几十毫升血液也不算太大牺牲吧? “夏洛,你怎么了?”望着她失神,他有些无错:“是不是不对胃口?” 她连忙摇摇头——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啊!现在怎么是让他看穿的时候? “那就好。”凌辉继续吃东西。 突然,胃疼了一下。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三天两头老是胃疼,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厉害,那些胃药好像也越来越不起作用。 凌辉停了停,看了看夏洛,没有说什么。 吃完夜宵,仍然是不舒服。 他只是略微有些皱眉,不想被夏洛看出来。 可是这又怎么逃得过夏洛的眼睛,她密切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连最轻微的疼痛,她也能敏锐的感觉出来——尽管她之所以这样注意他,是因为别的目的。 “不舒服?” “恩,以为是饿了,吃了东西还是难受。” 夏洛摇摇头,说:“去看医生了么?” 凌辉看了看她,浅笑道:“没那么严重,吃点药就好。” “药在哪里?我帮你拿。” “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 夏洛倒了一杯水,和药一起递给凌辉,他看了看她,目光柔情而感激。 夏洛淡淡的朝他笑了笑,说:“你应该去检查一下。” “我知道了。”他说,神情像个听话的孩子一般。 夏洛的心由此变得柔软起来,这时候的凌辉是单纯的,他的笑容,他的目光,仿佛她一直怀疑和揣测不定的是另一个人。 凌辉吃完药,发现夏洛竟有些失神的看着她,心中一震,他低低的叫道:“夏洛……”不由自主的向她伸出手,很想,轻轻的触碰那白皙光洁的脸……而夏洛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任何反应……直到他的手指已经碰到她的脸,她才猛然一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调转脸庞,说:“不早了,我回去睡了。” “哦,好。”他有些淡淡的失望。 “晚安。”她有睫毛微颤,带着不安。 “晚安。” “夏洛!”她走到门口时,他叫住她。 “怎么?” “即使离你这么近,我却还是觉得很想你……有点好笑吧?”他停顿了一下,见夏洛没什么反应,方觉得尴尬,于是说:“刚才真的谢谢你陪我,夏洛,希望你做个好梦。” 她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快步回到自己房间。 夜彷佛已经很深了,关上灯黑暗把一切都吞没了。 可是她却更加无法入睡。 她有一点担心凌辉。也有一点惶恐。 凌辉…… 他的声音低低柔柔的萦绕在她耳侧,一浪一浪的敲打着她的心门,仿佛不到她打开决不罢休似的。他要是再用这个这样的语调说话,她大概会满盘皆输,彻底投降,不顾一切吧…… 所谓的爱情……是他对她这样吗? 可是他们彼此相瞒,各自守护着不想告人的秘密,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血族——就好像他不想说出自己为什么要装作残废……这样的秘密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这种彼此猜疑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呢?!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第36章 去见阳光 外面的夜色越加的浓郁,风呼呼吹着,像是咆哮的野兽。床头柜的蛋形闹钟滴答滴答的响着,像是一个人的心跳,很精确,很生动,也很安全。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是睡着了,可是她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场景,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梦,为何会如此真实…… 也许,那是真的发生过的,只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 他进入我的身体,事后他说这就是所谓爱的方式,谁都是一样的,可是我只觉得这种痛彻心扉的疼痛我一辈子也不要再经历了。 …… 尽管我痛得死去活来,可是我毕竟没有死。 经过那个既疼痛又莫名的夜晚,我想我是喜欢上那个人了。 他的名字叫做潘-兰斯莱多-奥古斯特,世袭贵族。 很长的名字,很古老的姓氏,让我想到宇文,一个在西方,一个在东方,也许同样古老,但是显然他的家族长盛不衰,而不像我,饱尝没落的滋味。 现在,他能够听懂我的话了,我们可以毫无障碍的交流,我也算明白,原来那晚是一个仪式,不止是男欢女爱。 可是,他却不肯告诉我小兰的下落。 每当我追问,他就会用那迷人得令我眩晕的吻搪塞过去。 他在逃避什么。 逃避什么呢? 他把小兰怎么样了呢? 把她关起来了?还是送出去了? 总不会,总不会把她给杀了吧? 天哪!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连忙摇摇头,拍拍脸,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了。 可是,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让我怀疑。 首先这里从来见不到阳光,窗帘全部都被封死了,有很多房间根本都没有窗户。 兰斯莱多解释说他的皮肤不好,不能见光,否则浑身都会起疹子,异常难受。 于是我相信他了。 到底是什么让我固执的、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不会对我说谎,哪怕是到了现在我也说不清楚,似乎他天生就应该是坦诚的,无暇的。而我,应该义无反顾的相信他、顺从他甚至依赖他。 其次,是他从来不出门。 自古以来,无论是地主还是王侯,实在是没有不出门的道理。 即使不用担心领地与税收,他就什么也不用做吗? 还有,他的体温很低,像是从冰窖里出来似的,吻我的唇是柔软却又冰冷的。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嘴唇,是不是都是那样的温度…… 当我用迷蒙而疑惑的双眼看着他,他的眼里好像有一个湛蓝的漩涡,一直把我吸进去,再也不能自拔。 我总是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你选中的人?” 他说:“因为我爱你。”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理由,难道这是因为我情急之下咬了他,他就因此爱上我了吗?这太牵强了也太不可思议。 “你爱我什么呢?” “我不知道,也许……是你的眼睛,你眼神里总是散发着出奇明亮的光芒,好像可以一直照亮到我的心底。” “你的心底……是黑暗的吗?” 他顿了顿,轻缓而忧伤的说:“我一直都生活在黑暗的世界里,没有阳光,没有温情……”他的言语和神态勾起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我不能抗拒,只想被他吸引,被他诱惑,被他占有…… 那一瞬间我恨不得那这世界上所有的光明与温暖都给他,他看起来是这样孤独这样脆弱! “所以你不能离开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在我身边。”他用命令似的口吻对我说,可是我竟然觉得这样的口吻下,有那么一丝丝哀求的意味…… 那么美丽、那么高贵、那么倨傲的人,竟是孤独到需要挽留我这样一个无名之辈吗? “好。”我呓语般回答,只觉得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思维不怎么清晰。 “一直在我身边。” “好。” “永远。” 说着,他将嘴唇贴了上来,与我吻在一起。被他拥着,被他吻着,我只觉得身上好冷,他的唇是冷的,他笑是冷的,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是冷的…… 无论我怎样努力,也无法温暖他。 我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 他的吻慢慢移到我的颈脖,我被弄得很痒,浑身都忸怩着。然而他的吻突然停下来,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竟有痛苦的表情,然后轻轻的推开了我。 我一愣,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很重的叹了一口气,忽然说:“你不是说想出去走走吗,现在是白天,你去外面看看吧。” 是啊,我不知有多少天没有看到太阳了,我几乎要忘掉光明的感觉了。 不然,我真的会以为,我本应该生活在黑暗之中。 于是我穿戴整齐的准备出门。 兰斯莱多小心的帮我把裙摆的褶皱抚平,我真难以置信一个男人怎么能温柔体贴到这种程度,这一定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想到这不觉偷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他捕捉到我的细微神情,孩子气的问。 “没,没什么。”我傻兮兮的回答。 “车夫载你在周围兜一圈,不要随便下车,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记得要早点回来。”他极不放心的一一交代,好像我要出大远门似的。 “我知道啦。” 他竟然这样不放心我呢。 出门的刹那,我的心底都在雀跃,终于又可以见到阳光了! 当我伸手去推最后一扇隔着外界的门时,突然听到他说了一句:“你不会一去不回吧?”我回过头,看到他脸是笑着的,可是那笑容里又带着一抹深沉的不舍与哀伤。 于是我转过身,揽过他的颈项,温柔的说:“怎么会呢?你在瞎想什么呢?就算你赶我走,我也要死皮赖脸留下呢!” “真的吗?”他轻声问。 “嗯,真的!”我点头道:“我会很快回来,我会在天黑以前回来。” 他凝视着我,说:“那时候不回来,我可要去找你,找到你就把你关起来,再也不让你出门。” 真是孩子气的赌咒呢! 我轻轻一笑,没有当回事。对他摆了摆手,转过身。 大门被缓缓推开了,露出一道明亮的光线,犹如一道利剑刻在黑暗的大厅里。 兰斯莱多避开了这条光束,我回头看了看,他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大门随即被关上。 ******** 夏洛醒来的时候是早上,紫竹山庄出奇的安静。 她起身到楼下,没有看到管家,桌上的早餐只有一份,她有些奇怪,问佣人:“少爷呢?” 佣人回答:“少爷去医院了。” “怎么了?” “听说是胃病又犯了,昨天夜里就去了。” “什么?昨天他是不吃了药么?” “少爷好像疼得厉害,我看到他脸色都吓坏了。” “是么?”看样子比她想象的严重,夏洛微微皱眉,问:“管家也去了?” “是的。” “怎么不通知我?” “少爷说不想打扰你休息。” “哦。”夏洛应了一声,吃了早饭便去学校。 校园安静如常。 可是夏洛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上课没有一点心思,凌辉的样子总是在眼前晃悠,尤其是想到那凝视着她的、栗色的美丽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变得有点紊乱了,一些淡漠的愉快的或不愉快的记忆片段,参杂着越来越复杂的情感,使她感到迷惑,感到晕眩。 也许,她应该去看看他。至少应该打电话问问情况,她幽幽的想:就当是出 于礼貌好了。 电话通了,接的是管家,她说少爷刚进行了手术,正在休息。 “手术?”有这么严重吗? “是的。少爷一直有胃溃疡,引发成胃穿孔,幸好手术及时,不然很危险。” “我知道了,我放学过来。” 夏洛赶到医院的时候,管家也在,她的神情不满,略带刻薄的问:“听说昨晚你在少爷房间,怎么没有发现他不舒服呢?” 夏洛无语。她想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证明人类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但是今天面对着管家,她的面容却有些僵硬。 “你说话。” “他现在没事不是吗?”夏洛不看她,说。 “请你看着我说话!”管家态度强硬。看样子她真的很生气。 夏洛不想与她过多纠缠,说:“我要进去。” 管家拦在门口,道:“不要打扰少爷休息。” “我只是看看。” “不行!” “怎么不行?”夏洛有些恼火,这个老女人一副誓死捍卫的样子,她又不是要杀了凌辉!!——至少现在不会。 “请你离开。”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下来,周围的一切开始膨胀,包括那不安的,近乎剑拔弩张的气氛。夏洛终于不耐烦了,她推开管家,径直往病房里走去。 管家没想到她的力气这样大,虽然之前领教过一次,可是这回她感到一股从未有寒意,好像她再阻止,夏洛就会毫不犹豫的拧断她的手臂,那惊人的可怕的力量——她到底是什么人?! “站住!”她想大声叫,可是在医院里又不能太大声,那种既想爆发又要拼命忍住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使得她的面色涨红,表情也很奇怪,尤其是眼睛,竟然瞪得像铜铃似的,夏洛忽然想笑。 “你是真心关心少爷吗?别告诉我你是装的,我不允许,绝不允许你玩弄少爷的感情!”她质问道,眼神阴郁,似有潮湿的雾霭。 “玩弄?”夏洛怔了一下,不说话。 “怎么,你心虚了?”管家见她这样,心里倒是笃定了,她一开始就认为夏洛身世复杂,而且不怀好意,现在她更加坚信不疑。 夏洛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但是清晰无比,冷峻无比:“我要看看他。” 她才懒得管这乱七八糟的揣测! 然后她很快的推门进去,管家再也拦不住她。 病房里果然很安静,连点滴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病服,冷寂的将凌辉包围,映着他手术后的面容苍白得有些过份,他的唇角抿着,眉头微蹙,发出不太均匀的呼吸。他就像一个执拗的孩子,即使很痛也不过是将嘴唇抿得更紧些。 夏洛的心猛地抽紧了一下,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不安,接着有一丝轻微的怜惜与疼痛蔓延开来,她抿了抿唇,只是看着他,没有发出声响。 第37章 意外的吻 凌辉……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只见他身形略为消瘦,栗色的头发,白衬衫随意地穿着,露出好看的锁骨。 只是一瞬,他原本的漠然的表情变戏法似的成为热情,她还觉得有一丝好笑,一个人的表情竟然这么迅速这么丰富的转变?! 泳池边,他多余的担心,他尴尬的笑容,甚至微微脸红了…… 多少次,他默默地坐在窗前,等待着她的归来,好看的侧脸投影成一个孤单落寞的剪影,总是在看到她的时候绽开一抹欣慰甚至孩子气的笑容…… 兰芷般的优雅,月光般温柔…… 这样的他,也会如此苍白如此脆弱,毫无生气…… …… 而她,注定是一个人,注定在黑暗中,注定是无人陪伴。 没有感情,没有温度,所有的热情消磨在那一场又一场的轮回里。一直被告诫着:血族必须过有判断力的生活,必须躲在那阴暗的角落,留有人类的感情是致命伤…… 这样的她从来不期望被需要、被重视、被谁心疼,可是,面前的男子一次又一次的重申,他喜欢她,他在乎她,他甚至可以为了她去死而没有怨言…… 似乎从来都是他在义无反顾的付出,她从来没有机会表达,抑或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 夏洛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凌辉略微干裂的唇。 有些粗糙的手感。 他用这样的唇吻过自己么? 她突然脸红了一下,发现根不是想这个时候,因而有些懊恼。 凌辉显然睡得不是很沉,他感觉到有人来似的,尽管眼皮很重,但还是努力的睁开眼,然后看到夏洛。 夏洛赶紧缩回手,目光也迅速调离——她没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有些意外,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她看了看他,感到他的手有些凉,原来他的手也会这么凉。 凌辉浅浅一笑,想要支起身体,夏洛连忙阻止道:“不要乱动!” 他停止了动作,出神的凝望着她。 夏洛的口气略有责备:“为什么不告诉我?” “只是小手术而已。” “胃穿孔是会要人命的。” “我不是好好的吗?没事啦。”他反过来安慰夏洛。 “一点也不好。”夏洛苦笑一下,不知道是纯粹的问为他担心呢,还是因为担心他而感到气恼。 他费力的抬起没有插针筒的手,抚着夏洛的脸颊,说:“谢谢你为我担心,夏洛,我好开心。” 夏洛微微一颤,说:“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我只是……”一时语塞,样子有点窘。 “你这样子好可爱。”凌辉忍不住笑了一下,虽然这样会让刀口有一点疼,但是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也算不了什么。 夏洛没有答话。 凌辉说:“现在是不是很晚了?” “天快黑了。” “你吃饭了么?” “我不饿。”她摇摇头。 “回去要吃一点,不然胃不好了,就会像我一样。”他自嘲的笑了笑,眼神是关心的。 “你呢?感觉怎么样?” “我有点饿。” “你现在可不能吃东西。”她小声警告。 “我知道。”他做了一个鬼脸。 “觉得渴吗?” “有点。” “我给你倒水。” 他点点头。 夏洛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小口,温度正好,然后走到床头小心翼翼的扶起他,尽量让他感到舒适,凌辉很听话的配合,夏洛的发丝拂过他的面颊,他的心跳加快了。 凌辉喝了一口,说:“谢谢。” “不用客气。”夏洛淡淡回答。 这时候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薄薄的暮色退去,病房里的一切可以触摸的渐渐发暗、扩大、膨胀,浸在温暖的昏暗中,静悄悄的散发着亲切的宛如音乐一般的气息。 温柔而撩人。 “夏洛,你说我们能够这样相处多好,即使让我生病,我也情愿。”凌辉说。 “说什么傻话。“夏洛无奈的笑了笑:“对了,从现在开始你要注意饮食,”她一本正经的说:“第一,规律进餐,可以少量多次,并避免粗糙、过冷、过热和刺激性大的饮食,如辛辣食物、浓茶、咖啡等。第二,保持精神放松,心情愉快,切忌过分紧张或激动,第三,积极配合医生治疗,要听话。” 凌辉听了微怔,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夏洛挑眉一笑:“还要补充蛋白质。” 她是关心他的…… 他的心一下子好温暖,就像在迷路在荒沼中,突然前方出现光亮,整个身体变轻,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沉入黑暗无法自拔。 夏洛,是他的光明。 “来。”凌辉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眼底是无限深情,浓到几乎要将她融化掉…… 夏洛不得不承认,一直很清醒、很理智的自己,有一点迷失了。 她恍恍惚惚的问:“凌辉……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的笑容,是我心目中最纯洁的一朵莲花。”凌辉摸着夏洛的头发,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丝见穿梭,恍然间,她看见他眼里闪着晶莹的光。 “可是,你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赔上自己的一生。”她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的颤抖,像是在警告,也像是在问自己。 值得吗? 究其一生,到底什么值得自己不顾性命的去追求,即使付出一切也想要紧紧抓住? “你想太多了。”他缓缓的说。 “凌辉……”她似乎想说什么,正在这时候护士来了,做了例行检查,说病人目前身体虚弱,需要休息。 夏洛起身要走,凌辉凝望着她,目光如水。夏洛望进他的眼睛,那栗色的眼眸里有一抹微弱的期待。 那一瞬,她突然想到又想起紫竹林那晚,他的表白,低语哀求,那时候,他说:“我喜欢你……我……我爱你,我不在乎什么仇家,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姓奥古斯特,即使你真的要我死……” “但是在我死之前……请你爱我……” “爱我……” “……” 那时候,明知道她要对自己下手,他却是微笑着的……白色的衣衫,梦幻一般朦胧的脸,美丽而又迷离的笑着,仿佛千百年前,他就这么对她笑过。 仿佛他期盼的目光是柔柔的照耀她的阳光。 一颗心柔软而疼痛。 尽管她的心并不完整,可是这种疼痛如此真实,和任何人类一样,七情六欲、爱恨情仇,无法逾越! 病房里凌辉望着她,如此深情的挽留眼神,像大海的柔波,一浪浪的,冲击在她的心房。夏洛犹豫了一下,慢慢俯下身来,唇与他的额头轻轻相触,低声说:“好好休息。” 这个举动不仅让凌辉感到吃惊,她自己也完全不明白,竟会这样安慰他,竟然会去亲他,苍白的脸仿佛瞬间有了血色,虽是一晃而过,可是,那不是梦,不是幻觉,她——竟然,吻了凌辉! 是错觉——一定是被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所迷惑了! “夏洛……” 他神情有些痴迷的叫着她的名字。 她立刻转身,没有看他,有些慌张的跑开了,在门口差点撞翻了进来探视的管家。 “你这是干什么呢?!”管家皱眉。 夏洛不理她,加快脚步很快消失在医院里。 管家走到病房里,看到凌辉没有睡,有些出神的望着门口。 “少爷,您没事吧?”她走到他身边问。 凌辉回过神来对着她浅浅一笑,微微有些脸红的摇了摇头。 ——这是只 有恋爱的中的人才有的害羞表情。管家看着,心里不是滋味:那个夏洛完全牵动了少爷的喜怒哀愁,她最重要的人执念于她最不屑的人…… “我有点倦了,想睡一下。你也该休息一下,回去吧。”凌辉说。 “是。”她知趣的离开房间,可是并没有离开医院,她在隔壁静静的守着,这样离自己的主人很近,她才能感到踏实感到愉快。 ******** 夜来了。 睡不着。 夏洛在床上翻来覆去,她的脑子乱乱的,里面有太多的想法,太多的记忆,久远的,新鲜的,梦幻般的、真实的…… 月光下,她的脸泛着雪一般的光亮,仿佛听到体内浅浅的液体流动声、那是血液,汇成红色的河流,加速的流淌着、循环着,逐渐在心中怒放。 她走到阳台上注视着外面的星星一颗一颗的燃起,天空永无止境的深邃下去。 深邃的天空越深越高,不断的出现新的星星,它轻轻的把她从地面卷起,不断不断升高,宇宙苍穹近在咫尺,整个人仿佛和周围的一切渐渐融合在一起。 一切变得更暗更静了,似有一根敏锐的弦,轻微的响起,所有的一切都被寂静衬得很特别,所有的一切都比白天感性、温柔、令人激动。 她想到凌辉。 凌辉是和自己不一样的。 他是人类。 人类究竟是怎样的? 她始终感到疑惑。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对血族来说不过沧海一粟;人类的力量很弱小,一场疾病,一场车祸就可以轻而易举要了他们的命。 可是人类很执着,明知道青春一梦,却想尽办法要留美好的回忆和剪影,所以他们懂得珍惜。 人类也很顽强,明知道可能活不下去,却仍做垂死挣扎,哪怕多活上一天也是好的。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某种信念吗? 她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歌颂人类的爱情。 说一对新婚夫妇遇到了地震,两个人被困在房子里无法出去,妻子的脚被压住了,黑暗中丈夫似乎也受了伤,妻子很害怕,丈夫很勇敢,为了安慰妻子,他忍着疼一直陪她说话,让她稍微镇定一些。 妻子问丈夫伤势如何,丈夫说只是轻伤。妻子安心一下,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到了天亮,终于有人来救他们。妻子被抬出来,焦急的等待着丈夫。 可是她在看到丈夫的时候完全呆住了,他的半边身体完全变了形,伤重到已经无法再开口说话!! 连医生都很难想象他是以怎样的毅力忍住了常人不可能忍受的疼痛支撑这么长时间,医生读着他的口型转告给妻子,她的丈夫说:“我很爱你,好好活下去。” 这场地震,妻子只是被压断了脚,几个月后就恢复了,丈夫却永远失去了生命。 人类固然渺小,可是他们有时候往往会做出超出他们力量的事情——这就是所谓的奇迹么?这就是所谓的爱情么? 而凌辉对她的,是……所谓的爱情么? 如果有一天,她面对危难,他会这样来救她么? 唉,她究竟在想什啊! 她才不需要人类来拯救,相反,她要他的性命才是真的! 可是,凌辉不也说了,要他的命可以,他愿意成全么? 她真的值得么?究竟是他没有理智还是她的心思已经完全混乱了? 第38章 孤独不朽 我无法在夜里入睡,因为思念一直来敲门 我起身为你祈祷,用最虔诚的心,亲爱的你,如果我是天使 我只守护你所有的幸福…… 外面是浓郁的夜色。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整整睡了一天,凌辉再也睡不着了。 他挪动身体,拨起夏洛的电话。 夏洛接起电话,凌辉说:“是我。” “你有没有好点了?” “恩,过几天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夏洛……这几天,你在忙什么?” “去学校,晚上回来,两点一线。” “没有人骚扰你吧?” “没有。” “那也要小心一点!”他的语气依旧关心,但是不再像以前有些阴霾。 “我知道,不用担心。”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是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漠。 “我想,今天下课以后,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来……陪陪我呢?”凌辉犹豫了一下,问。 夏洛那边停顿了几秒,说:“不是有管家么?” “可是……” 其实她也知道他的心思,可是她有一点不自在,有点害怕见到他自己会尴尬,她毕竟主动亲了他,想到这就有些不知所措。 “夏洛,如果你没空的话就算了,我只是想说,我想你。一天不见你,我就有点担心,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对了,医生有没有让你服用一些螺旋藻、蛋白质之类的?对你恢复都有好处。” “有。当然有。” 她想了想,说:“我看吧,明天有空就过来看你。” “好,我等你。” “那,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要紧的,现在我在看外面,今天月亮很亮。” “是么?”她走到窗前,看着安静的夜幕中,月光皎洁,星星调皮的眨着眼睛。 闭上眼,一种有力的、清新的、宛如慈母的体贴似的东西缓缓注入胸怀,寂静像温暖的、毛茸茸的手轻轻抚摸着,拂去记忆中应该忘却的那部分,拂去白天所沾染的侵蚀人的细尘。 “你会害怕么?”凌辉问。 “怕什么?” “晚上一个人在房间啊。” “开什么玩笑。凌辉,我是谁啊?” “你是谁?”电话那头他轻笑。 “我是夏洛,我是从黑暗中走来的,又怎么会惧怕黑暗?”她嘲讽一笑,在黑暗中生活了八百年的血族,不朽的华丽外表,即使在孤独中不朽,即使在寂寞中永生,习惯了黑暗与潮湿的人,又怎会害怕黑暗呢? 凌辉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我想保护你,虽然你可能并不需要,虽然现在的我可能没有这个能力,但是我会变得强大起来,夏洛,我会保护你。” 夏洛抿了抿唇,不说话。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股沉重的气息袭来,夏洛一怔,挂上电话,回头一看一双诡异的绿眼睛在眼前闪耀,探究和几许玩味的神情正盯着她——是他?! “你怎么进来的?!”夏洛有些吃惊,这不正是前些日子出现的吸血鬼猎人龙雀么? 龙雀咧嘴笑了笑,说:“任何人地方我都来去自如!” 夏洛瞪了他一眼,不由为他的凌厉气势所震——这个好像突然间凭空冒出来的家伙! 她试探的望着他,不冷不热的说:“看样子你有点本事么!” 龙雀双手交握在胸前,说:“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你想怎样?”夏洛警惕的瞧着他,他浑身散发出危险而迷人的气息,有种不轻不重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保持距离,可与此同时,又如磁石般的被吸引着——不是异性间的吸引,而是想要探究,探究那神秘的气息到底包含着什么意味。 龙雀轻轻一推,落地窗开了,他不由分说的走进去。 “你这样是私闯民宅!“ “哦?”他挑眉道:“这是你的领地吗?”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紫竹山庄,不是你该来的。”龙雀沙发上坐下来,长长的腿神得很远。 “我有我要做的事。” “我也有我的要做的事,而我要做的事,你应该很清楚,吸血鬼猎人的目标就是,消灭你这样的……”他突然伸出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夏洛拉到自己边上,眼睛冷冷的盯着她,带着某种危险而奇怪的神色,使她的产生不寒而栗的惧意——“你这样美丽的血族,还真是叫人于心不忍呢!” “怎么?”夏洛握住拳,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而从容:“你要杀了我吗?” “也许。可是不是现在。”龙雀似笑非笑,松开手,忽然话锋一转:“听说奥古斯特家有秘密武器?!” 夏洛眯了一下眼,从那晶莹的绿眼珠里看道有些震惊的自己,她别开脸,微怒道:“你听谁说的?!” 龙雀漫不经心的看着墙壁,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这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好像闻到一种非常不安的躁动,好像预示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爆发,”他闭上眼,几乎用一种陶醉的表情说:“你感觉到了吗?冰冷的血液中暗暗潜伏的嬉戏,就像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不久以后,整个血液都会沸腾,整个世界都会失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洛心里有些发毛,浑身都别扭。 “每个夜晚,看似平静,可是你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你的内心好像变得很空,不知道怎样才能填满,骄傲的过去离你越来越远,现在的一切让你非常的不满,你觉得脆弱而迷惘,你甚至觉得需要保护——是么?”他逼视着她,迫到她几乎睁不开眼。 “你懂什么?!”夏洛推开他,恼怒的地叫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以为你是谁?想要的我的性命,恐怕得拿出真本事来,而不是在这里胡言乱语!”然后她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以俯视的角度瞪着龙雀。 龙雀笑了笑,露出好看的洁白牙齿,他耸耸肩,轻描淡写的说:“我以为你很冷静的,没想到这么易怒,就好像malkavian。” “胡说!你竟然把我比成那样家伙!”夏洛非常生气! malkavian是血族中非常危险的异族,他们常受突如其来的欲望和莫名其妙的幻觉所支配,有时甚至会把刀锋对准别的血族。是受到排斥的一族! “没办法,前一阵子,我和一个malkavian的家伙纠缠了很久,他的疯狂使他失去了对疼痛和最终死亡的恐惧,制服那家伙真是非常的困难。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在癫狂的背后,malkavian 成员往往产生一种过人的洞察力,甚至可以说是智慧。这使他们的危险性变得更高——当然,制服他们也变得更有挑战。”龙雀云淡风轻的说,可是越是表现得沉稳,越是说明他的高深莫测。 夏洛冷哼一声,说:“不要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龙雀看着夏洛气恼的表情,咯咯一笑,说:“好吧,好吧,我只是随便说说,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奥古斯特家族sombra(勒巴森)家族的齐名,在你们身上,优雅与残忍并存,高贵与颓废同在,是最有魅力的吸血鬼!” 夏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怒道:“这算是恭维么?反正只要是血族都是你的敌人,现在你打算怎么样?” 龙雀懒懒的说:“话是没错啦,不过要对付你并不容易,毕竟你有八百年的道行,我应该多了解我的对手才是,我可不打没把握的仗,在没有充分的准备与胜算前,我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是吗?” 看样子他对她的调查很充分,所知道 的远远超过她想象的,于是她故意挑衅道:“这么说,我是个棘手的对象咯?” “至少比malkavian难对付一些。” “既然你这么说,我是要奉陪到底,随时接受你的挑战了!”夏洛半笑不笑。 龙雀抬起右手,捏了捏下巴,然后点点头,微笑:“你是个有意思的对手,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是啊,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夏洛嘴角微扬,心里仍然十分警惕。 “啊!”龙雀突然竖起食指道:“说到鹿,我想是指凌辉吧!”然后看着夏洛,狡黠一笑:“我受人之托,要确保他的安全,正好与你相反呢!” “什么?!” “很正常啊,一个要杀,一个要保,不是很有意思吗?我们可以看看,究竟是谁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的脸上出现一抹玩世不恭的表情,好像是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 “你到底——受谁之托?!”夏洛忍不住问。 “这可不能说,不过与我比起来,你有优势——你就住在这里,时时在他身边,这让你分分秒秒都充满机会,随时都可以下手,不是吗?!”龙雀绿眸闪耀,语带作弄。 “你混蛋!”夏洛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她咬着牙,怒视着他,低声念了一段咒语。 不料龙雀已经有所准备,他伸出手一挡,只是一个:“去!”便把咒语化解了,空气中冒出一道微弱的火花,很快熄灭,化作淡淡的蓝烟,迅速散去。 “你好像有点心急啊,夏洛,我都不急,来日方长不是很好么?”龙雀若无其事的轻笑。 夏洛吸了口气,没想到这家伙根本没把那咒语当回事,这么容易就解开了,真是厉害!她拿他没有办法,至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她勉强笑了笑,笑容很尴尬。 “下次我不会这么客气,你要小心啊!”龙雀说完起身离开,潇洒的摆了摆手,往阳台里一串,便不见踪影。 夏洛重重的跌进沙发里,愤怒之余有些沮丧。 天哪,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这个龙雀好厉害,可是却不急着出手,他不仅在暗中窥探她,而且要保护凌辉,他的委托人是谁?除了弗雷德,有谁会知道她的动机?! 而且最奇怪的是他竟然知道奥古斯特家的秘密武器,这可不得了!泄露出去真的可能会引起一阵血雨腥风,她能够阻止吗? ******** 战乱时代逃亡到欧洲的少女宇文鸢终于有了重见光明的机会。 …… 我终于离开这些天的黑暗生活。 当我站在门外,阳光亮得睁不开眼。 显然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一下子都不习惯了。 过了一会儿,我才适应,抬头望了望这建筑,真是宏伟极了,那拔尖的顶好像直冲云霄,即使从很远的地方都能望见。 我又坐上来时的马车,可是心情却和上次有很大的差异,那时候,我是漫无目的的漂泊者,不知道去那里,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如何——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一份牵挂,一份留恋,一份温情,每当想起那个人,我整颗心都变得柔情万缕,只想对那个人付出,只想对那个人好,这是我从没有有过的奇妙的感觉,比饱餐美食更美好的感觉。 马车很快到了山下,那片森林再度浮现在眼前。 那是我们来时经过的森林,一片苍翠的绿色生机勃勃,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射在马车的窗户上,斑驳而美丽。 原来白天的森林是这样美丽,偶尔会有兽类蹿过的踪影,都是小鹿、小兔子、小松鼠之类的没有威胁的温顺小动物,这让我的心情特别放松,似乎近来发生的那些怪事都像云烟一样被抛到脑后,什么都是好好的,一如头顶那片晴朗的天空。 前面那个城市很快就到了,那真是个繁华的城市呀,虽然街道的布局和我们那里有很大的不同,是典型的西方建筑,和那座城堡一样都是尖尖的顶,这里会不会是他的领地呢? 和上次一样,人们都投来奇怪的眼神,这次我实在忍不住了,把潘告诉我不要下车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叫车夫奥博涅停下车。 他说:“主人吩咐过不要下车。” 我说:“没关系的,我只是在广场上站一下,一会就好。” 他说:“如果有什么事,我不好交代。” 我说:“会有什么事?” 他似乎是哼了一声,因为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能感觉出来那笑容是轻蔑的。 这让我有些懊恼,我就不相信这些人会当我是怪物,我说:“我要透透气,你停下来,让马儿歇息一会儿吧,” 他说:“好吧。” 于是我走出马车,来到这个城市的中心,这里是一方空地,上面铺着长方形的石砖,看起来很光滑。 空地的中央有一个喷泉,上面有座白色的雕像,那是长着翅膀的小男孩,叫做天使。 水池的水很清,泛着太阳得金光。我在那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没错,那是我,与过去完全不同的我。 那时候,我就已经明白,我再也不是原来的宇文鸢了。 有个金头发得小男孩走到我面前,他用好奇的眼神望着我,那一双金褐色的眼瞳,很大很美丽,可是好奇中还夹杂着一丝惧怕在里面。 他问:“你是奥古斯特家的人吗?” 我说:“不是。” “可是你坐着他们的马车。” “是的,但这并不表示我是那里的人。” 小男孩显然很高兴,他笑着说:“太好了!”说完转身跑到另几个小孩那里,骄傲的宣布:“你们看,我猜得没错!她不是伯爵的新宠!” 我一愣,什么叫新宠? 他过去有很多“宠幸的人”的人吗? 第39章 自欺欺人 我突然明白了。 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这时候那个小孩的妈妈来了,那是一个金头发的女人,她充满惊恐的看着她,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拉着小男孩走了。 我问:“我和小兰是船上的人献给你主人的礼物,是吗?” “礼物?”奥博涅有些不屑的笑道说:“差不多吧。” 虽然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凉下一截。 我对兰斯莱多而言,算是什么? 口口声声说爱我,都是骗人的吗? 可是,他又何必糊弄我? 虽然有些气愤也有些难过,但我还是忍住了,我装作平静的问:“经常有人献礼物给你的主人吗?” “你是问那些海盗?” “还有别人吗?” “那当然,除了海盗什么样的都有,从亲王到地主,从法兰西到苏格兰,什么样的人都和奥古斯特家族有一定的关系,因为他们都知道收集各种各样的女人是主人的爱好。” 奥博涅的话音还没落下,我的心底像被狠狠抽了一鞭子那么疼痛! 原来,他有这样的爱好?! 小兰和我都是他的玩物吗?!! 这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阳光顿时都失去了原有的温度,世界一下子都变得寒冷起来。 我强忍住心寒,问:“那些被你主人收藏的女人呢?” 奥博涅耸耸肩,做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以至于他都没有再说下去。 “都被打发了吧?”我冷笑道,想到小兰,又想到自己。 这个混蛋,太可恶!要不是我今天出来,还被蒙在鼓里呢! 兰斯莱多的深情,兰斯莱多的拥抱、亲吻都是用来迷惑我的,他只是为了得到我,然后像破衣服一样的扔掉! 原来我被他骗了,我从头到尾都被他骗了!! 那么…… 愤怒之余,我想到,我应该怎么办?是现在就逃跑还是回去找小兰然后一起离开? 小兰。。。。。。 我咬了咬牙……对奥博涅说:“我想回去了,我们回去吧。” 他看着我的表情很奇怪,有一丝戏谑,有一丝得意,还有种说不出的假惺惺,使我浑身都觉得不舒服,尤其是那一头棕红色的头发,碍眼得很,让我想起那些海盗。 要不是上了他们的贼船,我也不会沦落至此。 西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极乐世界,兰斯莱多,也不是我想象中的男人。。。。。。 原来,自欺欺人的一直都是我。 失望、愤怒、疼痛种种情绪像把锋利的尖刀一下一下戳着我的心口,使我绞痛得快要无法呼吸,我的脸色苍白,紧紧的咬住嘴唇,一直咬到嘴里泛出腥味,才渐渐松了口,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 我把头埋进脑袋,无精打采。 小兰,小兰,你在哪里? 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 无论如何,我们是好朋友,我们是经历了这么多生死考验才熬到今天的好朋友,我绝不能,决不能让你有事! 一想到这里,我强打起精神,把所有的伤心和委屈都咽进肚子里,所有的力量都放在手上,我把拳头握得很紧,连关节都发白了。 我深呼吸,尽量使得自己在见到兰斯莱多后,还能笑的出来。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落日的光芒穿出了云层,晚霞已染红了半个天空。 哦,美丽的玫瑰色天空,是这样的叫人觉得亲切——我要和小兰在这样的黄昏中自由自在的奔跑与笑骂,就像以前一样……那漫长的孤寂的黑夜,那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再也不想忍受! 那个伤害我的男人,那个以收集女人为兴趣的男人,我要远远的离开,再也不被他蛊惑!我回去的时候,看到兰斯莱多静静的坐在大殿的沙发上,一如既往的优美,如同雕像。 然而他的神情有些局促不安,在看到我的时候,竟然是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与喜悦…… 如果在我出门之前,在我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或许会很高兴吧——以为他是真心的在等待我,可是现在我只觉得这样好虚伪! “你回来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恩。”我疲惫的敷衍道。 “怎么了?累了?”他说着伸手要握我的手。 我不自在的闪开了。 “恩。”我不想再看他,生怕看到他的蓝眼睛使我产生动摇,只是半低着头不说话。 而他显然很快意识到这点,即刻捉住我的下巴,疑惑的问:“出了什么事?” “没有。”我仍然回避他的眼神。 “看着我!”他命令道。 我闭上眼睛。 “看着我!”他加大手上的力度,我觉得既疼痛又冰冷。 可是,这和我心里感受比起来又算得什么? “鸢……你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深深的不安与怜惜。 “恩?不管什么,你都告诉我,好不好?”他的声音越发的温柔。 这让我有刹那的恍惚,以为自己产什么错觉,以为他是真的在乎我的——不!我不能犯糊涂! 我睁开眼,冷冷的说:“我想见小兰。” 他显然是很意外,手放松下来,淡淡的说:“你这样对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什么叫我这样对他?! 我有把他怎么样吗? 过份的是他才对! 只知道玩弄女人的坏家伙! 现在我也不想和他说这个问题了,只要能见到小兰就好,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其他的什么我都不想管! 他只是爱怜的望着我,他的目光像大海那么深,好像要把我吸进去,让我溺毙其中…… 可是,我不想再上当了,我不会再被他诱惑了,我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见小兰。” “为什么?她很重要吗?” “是的,她很重要。” “比我更重要吗?”问到这里,我可以感觉到他有隐隐的怒气——真是奇怪,他生什么气?他生哪门子的气?! “是的,她是我在这里最重要的人。” “你!”他既恼怒又受伤的看着我,接着嘴角扬起一抹奇怪的弧度:“原来,我让你去见阳光的回报就是这样,原来我在心目中的位置还不及一个被我玩弄过的女人!” “玩弄?!”我像刺猬一样的跳起来,胸中的不满与怒火排山倒海的爆发出来:“你也承认你是玩弄了她?你也有脸承认?!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都对她做了什么?!玩弄她,然后抛弃她?!你是不是也打算这样对我?!是不是?!”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发这样大的脾气,蓝色的眼眸中波涛汹涌,他深呼吸一下,说:“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这样对你呢?” “是甜言蜜语吧?当初对小兰也是这么说的吧?!鬼知道你玩弄过多少女人,然后像丢垃圾一样的丢掉?!” “宇文鸢!你说话不要这么刻薄!”他显然是被我的话激怒,真的有些生气了。 然而我却不理会,叫道:“我要见她!你快点带我去见她!” 他眯起眼睛看着我,眼里是一种很复杂的神色,似乎过了许久,他缓缓的说:“我会让你见她的,但是在见到她之前,你老老实实的在房间里待着,休想再踏出去一步!” “哼!”我冷笑道:“我不是一直都被囚禁着吗?要不是今天出去了一会儿,恐怕连太阳长的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对于原本就僵持的气氛,这句话无疑是雪上加霜,原本他只是有一些恼怒,现在他可就是怒火中烧了,他阴沉的说 :“好!宇文鸢!你给我记住,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从现在起,你也休想再见到阳光!你将和我一样,永远生活在黑暗里!”说罢,负气的转身就走。 望着他的背影在我眼前慢慢被距离拉远,直到消失,我的心怅然若失。 哦,怎么回事? 我呆怔在原地,虚脱一般毫无力气,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我不知道,此刻是悲伤还是愤怒更多一些。 天哪,我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没有见到小兰,又惹恼了兰斯莱多,除了一丝微乎其微的报复与发泄的快感,我什么好处也没有。 而痛苦与迷茫却很快的包围了我,使我强烈的感觉到,我的头脑和我的身体越来越乏,越来越沉,而等待我的将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 晚上,夏洛去看凌辉。 凌辉看起来恢复得很好,很有精神,栗色的眼眸温柔如常。 “夏洛,我怎么觉得你的脸色很差,比平时还要苍白?” “有吗?”她摸了摸脸,也难怪,太久没有尝到鲜血的味道了,好几次她都在凌辉面前忍住了,今天没有暴露本性的道理。 “那些佣人没有照顾好你。” 夏洛摇摇头,说:“不关她们的事。” “原来夏洛是很独立的……那么,你的过去是怎样的呢?”他有些好奇地问。 他是试探她——夏洛看了看他,不由的想。 她轻声回答:“非常普通。我的家教很严,犯错的话就要受罚。” “弗雷德先生很凶吗?” 他在借机了解弗雷德!夏洛看了看他,淡淡说:“他对我很温和。” “哦。”凌辉应了一声,夏洛问:“你呢?从小被捧在手心疼爱长大的吧?” “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是大少爷吗?” 凌辉轻笑:“什么话!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在偌大的山庄里孤独的生活着,山庄对我来说太大太安静了,小时候我常觉得害怕,尤其是到了晚上,听到野兽的叫声,我就会哭,呵呵。”他自嘲的笑笑:“直到我学会恶作剧的年龄,才慢慢的习惯那里,你知道,在那里玩捉迷藏的话,永远不用担心被找到。” “是啊!”夏洛微微叹息,没想到凌辉小时候这么胆小,不禁露出笑容。 凌辉赏心悦目的望着她,显然这个话题让大家都感到轻松,于是又开始回忆一些童年的趣事。 “你知道么?有一年夏天,除了下雨,我都住在天台上,地上铺一条毯子,浑身涂满防蚊药水。那时候我迷上了星座,我买了一个很大的望远镜,整夜对着天空,深蓝色的天幕中,银河如瀑,真的非常漂亮。广漠的苍穹间,我是如此渺小,那时候觉得什么烦恼都是多余的,人类根本不应该有烦恼。” 夏洛用手托着下巴,静静地聆听着,露出宁静柔和的表情。 说着说着,凌辉的目光突然停顿了一下,他问:“你知道这个月是什么星座的流星雨吗?” “应该是象限仪座流星群(quadrantids )。”夏洛很快接到。 “你看过?” “研究过一些。”八百年呢,她早看过无数次了,一场规模盛大或平常或稀疏的流星雨对她而言都是家常便饭,即使是几十年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文奇观也没什么稀奇。 不过对于寿命一般只有几十年的人类来说,可能会觉得兴奋吧。她也不好意思打断他的兴致,于是顺着说下去:“我想那应该是淡蓝色的星群为主的流星雨,但时间似乎很短。” 凌辉有些淡淡的失望:“原来你早就看过了。” “每一年的情况会有些不一样。” “今年的不一样,因为我想和你一起看——就在今晚。”他的眼眸突然很亮。如此热烈期盼的眼神正对她发出诚意邀请。 “原来你早预谋!” “所以我很但心你不来!”他笑着,要下床。 “你行不行啊?”夏洛有点担心,伸手扶他。 可是身体接触的刹那,夏洛突然想:他的腿不是好的么?如果她松开手,他会怎么样?我不放试探一下,看他什么反应…… 第40章 凌辉的秘密 凌辉没想到夏洛会松手,他跌坐在地上,愣住了。 夏洛也愣住了。 “夏洛?!”他惊异的望着她,与此同时,刀口一痛,痛得他忍不住弯下腰去,紧紧按住腹部。 “对不起!”夏洛慌乱道——她忽略了,即使他的腿是好的,可是动了手术是事实,再怎么恢复也不会这么快好! 她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她扶着他的肩膀,他的肩膀因为疼痛有些颤抖,这颤抖一直传到她的手心。 “对不起,凌辉!对不起!”她有些语无伦次。 “没……事。”他看着她,眉头闪过一瞬的阴云,但是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刀口会不会裂开?我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你扶我起来。” 她扶他起来,感觉不出他的腿上有力气——也许是疼痛使他无力,夏洛无法确认,她为自己行为感到歉意,如果被管家看到,她会气得发疯的! 凌辉坐回轮椅上,他半低着头不看夏洛,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才还算和谐的气氛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两人无语了很久,凌辉终于说:“要开始了,我们去露台吧。” 夏洛默默推着他,来到露台上。 天空很安静,没有月亮,星星也不多,是观赏流星群的好天气。 凌辉的目光朝着天幕长久的、默默的望着,周围了的一切好像都褪了色。 这样夜晚是寒冷的,风吹来令人发抖。 夜显得浪漫而诡异。 一颗浅蓝色流星出现了,一瞬而逝的划过天空,天空恢复了平静。 过了一会儿,第二出现了,是白色的,拖尾很长,很华丽。 “你会对着流星许愿么?”凌辉问。 “不会,我不相信这个。”夏洛淡淡的说。 “哦。”凌辉轻轻应了一声,眼见第三颗流星到来,速度较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没影儿了。 天空又变得安静起来,一阵风吹过,长长发丝凌乱得遮住了夏洛的面颊,凌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他似乎从未看清过,她心里有什么话,很少在脸上能看出来,他真的很希望有一天,她能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他。 大概过了十分钟,流星突然变多起来,其中有些亮度较高的划过半边天空,极其漂亮。 两人只是看着,谁也没有说话。 终于,当天幕中的最后一个蓝色流星拖着长尾渐渐消失在上空,夜幕重归安宁,仿佛刚才的喧嚣没有发生过。 凌辉说:“其实双子座流星雨是一年中最稳定、最壮观、最为炫丽多彩的,颜色也有很多种,白色的、黄色的,还有蓝色、红色、绿色等等。如果可能的话,真想和你看一场那样的流星雨……不过有今晚,我也很满足了。” 说完,他拉住她的手。 他的手微凉,她的手冰冷。 所以,依旧感到温暖的,是她。 可是,这是真实的吗? 现在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静谧、唯美,看起来像是一出浪漫的爱情正在拉开序幕,可是彼此的误会与曲解真的能被这和平的假象所掩盖吗? 夏洛没有信心,也没有耐心耗下去了。 “凌辉,你想瞒到什么时候?”她横下心,终于问出口。 凌辉一怔,收回手,平展的手掌握成拳,渐渐握紧,紧到甚至可以听到骨节清脆的响声,划破夜的寂静。 他的神情错愕中带着凝重。就像原本用积木精心搭好的楼阁忽然间被推了一把,轰然倒塌下去,一切都在顷刻间混乱崩溃! 所有费尽心血想要隐瞒的事情,赤裸地暴露了出来,甚至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 “为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好几个月了。”夏洛笑笑:“放心,我没有刻意窥探你,只是偶然间看到。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装?” 他苦笑一下,以一种寂寞的姿势。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疼痛而愤怒。他呆呆地瞪大了眼睛,却目光涣散,看不清楚东西。 然后无力的合上眼。 夏洛的视线里是凌辉微闭的眼,和眼睑下那漂亮浓密的眼睫。不知为何,她感到血液流动缓慢,仿佛心跳忽然停止,仿佛时光被定格在这一刻。 他的声音使空气凝滞了。像一股透明的清泉从内心深处涌出流下来,听了就不由自主的生出伤感来。 “我在找一个人,一个女人。” “谁?” “我的仇人。” “仇人?” “是的。这是很陈旧的故事,有着很深的情结。” “我愿意听。” “好吧……我也不该瞒着你,这件事你迟早会知道的。”他叹了口气,幽幽的说:“该怎么说呢,我的人生像是很大的玩笑,就像从快乐的巅峰跌到谷底,生活突然间陷入绝望,令我不知所措。然而就在我决心放弃,生死都无所谓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让我活下去的理由……” “什么理由?” “车祸之后,我经常做一个梦,梦中是大片大片的紫竹林,母亲对我展开一抹我熟悉的温柔笑容。她的脸上的柔光令我心驰神往,正当我满心欢喜的伸出双手准备拥抱她的时候,她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奇怪,突如其来的惊惧交加令我摸不着头脑,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有人要害她。一直有人要害她。她说,那不是意外,一切都不是意外! 但是每当我要问清楚的时候都醒了。 虽然是梦境,可是我却不得不想——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到底有谁要害她?” 凌辉吸了一口气,说:“我一度以为自己患上神经衰弱,医生说我有轻度的抑郁症。时间久了,我开始相信这个梦境,因为它如此真实,它意味着什么,它在暗示着什么。 我没有和你说过吧,我父亲还有个女人,叫孟竹君,她没有孩子,对我不错。她不常待在山庄里,但是出事那天她在,是特地来帮我过生日的。意外发生后,她来医院陪我,整夜的陪着我,对我说鼓励的话,说我一定会好起来,我当时很感动,从来也没想过要怀疑她。”说到这里,凌辉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连呼吸也有些紊乱,夏洛仍是不明白,这和他装作残废有什么关系。 夜是那样的静,好像正在聆听某种声音,等着什么事发生似的。 “有些冷了,我们进去说话吧。” “好。”夏洛推着凌辉进房间。 凌辉看着白色的墙壁,继续说:“即使她偶尔闪过惊慌与愧疚的眼神,即使这时候有个佣人离开山庄回乡下,我也并没有朝那方面想。只是被那个梦境缠绕着。 不久后,她出国了,说去散散心。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半年后,那个佣人回来山庄,她告诉我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她说,那天她看到孟竹君和我妈在楼梯口发生争执,我妈才摔下来的! 那个女人是凶手!是她害死了我妈! 因为心虚,她用钱打发了那个佣人,等我知道的这件事的时候到处也找不到她,她失踪了,她躲起来,一直不敢见我! “你有证据么?可以让警察来处理。” 凌辉冷笑一声,道:“没有确凿的证据。唯一的目击者是那个佣人,可是只凭一个人的话,没有物证,无法指控她。” “你一直没有找到她么?就让她逍遥法外?” “是的,我找了她好几年。我越想越恨,越想越气,而我爸爸居然对这件事漠然视之,这件事让我们的父子关系也变得紧张。” 他的眼神变的怨恨起来,越来越激动,粗粗的喘着气:“一切都是我太大意了!而且,这件事产生一系列严重的后果,我的车祸,我的朋友 不幸丧生和这都有关联——那天打电话给我的就是那个女人……她早就计划好的,她都算好了,她知道我在开车……你知道这多可怕吗?处心积虑十几年,策划凌家家毁人亡的悲剧!! 我知道这点快气疯了! 可是我又能把她怎样?!” “这和你装作残废有什么关系?”她仍是感到不解。 “当然有关系!我早就决心报仇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找到她,我会把我的痛苦全部还给她!可我该怎么做呢?到底怎样我才能报复她呢?想了很久,我终于下定决心,我要像她一样,以牙还牙! 一年前,侦探说有了那个女人的下落,我联系上她,她战战兢兢的和我说话,而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一样,我说我很想念她,希望她来看看我。 可是她像狐狸一样精明狡猾,她不相信我,我软硬皆施她都不肯来见我,她根本没有脸面来见我,不敢面对我妈! 我该怎样把她引过来呢?我想得头都快破了,我感到懊恼感到沮丧,好像溺水的人,明明前面就是陆地却没有体力游过去! 当我踌躇到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我的下半身突然恢复知觉了,在此之前,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可是毫无预兆的,有一天我突然就好起来了,这可以说是医学上的奇迹,我很惊喜,命运之神似乎开始眷顾我了! 就在我决心对外宣称这件事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或许可以利用这件事。 在完成我的计划之前,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我已经好起来了——况且恢复也需要一段时间。 终于在我的说服下,她似乎有点动摇了,她似乎有点相信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等她过来,到那时候,我要站在她面前,质问她,报复她!”他的笑容扭曲着,却是酣畅淋漓的快活。 “你打算怎样报复她?”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这个全世界心急最深最可怕的女人!” 他咬牙切齿道:“这是在我遇见你之前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我每天都在处心积虑的谋划着,我一遍一遍练习着质问她的台词,我一直在想她承认之后我要掐死她还是用枕头闷死她,是毒死她,还是制造一场车祸的意外,或者干脆把她从更高的地方推下去!几百种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惊心动魄的翻涌着,我为此兴奋为此懊恼,我的全部的思想都集中在这件事情上,心无旁骛。” “你这样做,是希望她看到你突然站起来那吃惊的表情吗?”夏洛问。 “这是多么让人意外的事情啊!她会害怕得不知所措,不是吗?” “凌辉,你好傻!干嘛为了复仇这样折磨自己?” “仇恨是一种非常那个强大的力量,我不能让我妈白死,我不能白白坐轮椅三年多!她要为此付出代价!!”他的眼神有些疯狂! “她要是不承认呢?” “抵赖也没用!她一直躲着不肯见我明明就是心里有鬼!她给那个佣人封口费,明明就是在掩盖罪行!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夏洛摇头叹息道:“坐在轮椅上不难受吗?” “你不知道,一直坐在这上面的滋味,会让人疯掉!疯掉!!”他大笑着,情绪非常的激动,甚至激动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他断断续续的说:“……可是,这不算什么,和那件事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我可以在夜晚练习行走,进行恢复锻炼。实在太闷了,就开车出去晃一圈。” 怪不得,他会出现在地下车库…… “夜晚的风会让我清醒,一排排的路灯被远远抛在脑后,我感到轻松,感到必须坚持,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用不了多久,这一切都了结了!所以我像飞蛾一样不顾一切的扑进仇恨的火花中!” “你,决定把自己也赔进去?” “我早就想过,杀了她我难逃其咎,你不是也要我的命么,这样正好啊!”他自嘲的笑了笑,酸楚而忧郁。 “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瞒着我?” “夏洛会觉得我是很有心机的人吧?其实我想要你有一点负疚呢,”凌辉奇怪的笑了笑:“有点卑鄙不是吗……所以才想要瞒着你……”他抬眸看她,用一种熟悉而陌生的疯狂目光,然后手扶着墙,慢慢的,在她面前,站了起来。 第41章 地下室 医院里。 病房中。 在流星雨结束后,凌辉终于说出了他的秘密,然后在夏洛面前,站了起来。 他的身材是修长的,略微有些消瘦,但是并不影响他的气质,无论线条脸上还是轮廓都很俊美,柔和中不再有过去的那一抹探究的凌厉——现在的他,是完全坦诚的。 可是她呢? 却一直固执的隐瞒着。 害怕他知道真相。 “夏洛,你会怪我吗?”他有些不放心的问。 她有资格怪他么? 她摇摇头。说:“过去我只是很好奇,而且不止一次的揣摩你的动机,甚至因此对你产生一些误解……而现在我都明白了。可是,凌辉,你这样处心积虑的谋划着,等待着,耗费你全部的时间——值得吗?” “也许吧——不过,我是真的做好面对的决心了,这是我的选择!” “好吧。”——这毕竟是他的自由,她不该干涉。 “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叮嘱她。 “放心。”她想了想,问:“管家也不知道么?” “我没有跟她说过。” “哦。我是第一个分享你秘密的——人了?”她略微调侃道。 凌辉笑了笑:“是啊,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说出去,没想到早就被你看出来了。”他的栗色眼眸有些意味不明,夏洛下意识的有些回避他的目光——他也怀疑她一段时间了吧?只是他没有问出口而已。 无论如何,在他开口以前,她不打算主动承认。 “是啊,夏洛。”凌辉叹了口气,如释重负的说:“这样也好,我会觉得轻松一些,至少在你面前不用装了。” “我看你还是躺下吧。”凌辉虽然站着,却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他倚着墙,腿有一点抖,多少有些勉强的样子。 “好。” 夏洛扶着他到床上,盖好被子。 凌辉躺到床上,喳喳眼睛,难道道:“我今晚的话是不是很多?一会儿说小时候,一会儿要看流星雨,一会儿又说复仇的事?” “还好。”夏洛笑笑:“这样的你,让我更多的了解一些。” “那……还会像以前那样讨厌我么?”他试探道。 她看了看他,说:“其实……我并没有真的讨厌你,只是因为你是宇文家的人,我别无选择。” “宇文家……”凌辉又叹了口气,说:“这好像是命中注定的,谁也逃不掉。” “别想那么多了,你早点休息吧。”夏洛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你要回去了?” “恩。” “我叫车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不行!这么晚很不安全!”他执意不肯。 拜托!她可不是娇弱的女生,她是血族啊!应该害怕她袭击别人还差不多! “真的没问题!”她摆摆手。 “如果坚持,我可不放你走!”他拉住她的手,眼神是炙热的:“我真的不放你!” “凌辉……”夏洛感到手中一阵热流,她突然有些紧张,想要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变得底气不足。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夏洛。”他说。 她整了整情绪,道:“你需要休息。” 他摇头,显得很固执:“只要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就好,我现在叫车子过来,时间正好。” 她想要走开,留给他一个宁静的空间。 可是,他的眼神是那样热烈而期盼,他散发出来的气息是这样的落寞而黯然,如果就这样离开,他似乎会很失落,而她可能会有些良心不安呢!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妥协了,他说的话,她开始听,不管温柔的也好,偶尔固执的也好,她都渐渐失去免疫力,甚至有时候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在他的温情面前好像随时都会融化掉一样…… “好吧。”她终于不再拒绝。 打完电话,他笑笑,问:“什么时候放假?” “快了,还有半个月。” “新的一年来了呢,现在才觉得时间很快,以前在轮椅上觉得一天就像一年那样漫长!”凌辉幽幽的说。 “是啊,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夏洛有感而发,三个月,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凌辉的生命在倒计时中变得越来越短,仿佛化成线条清晰可见。 凌辉轻轻抚着她绸缎般的发丝,把她的脑袋靠在肩上,她的身上有好闻的香气,他喃喃道:“今晚我很开心,有了属于我们的秘密,就好像在浓雾中找到一个同伴,然后一起等待阳光的到来,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恩,会的……”夏洛低低的叹了一声,也许未来就像他说的那样,不管发生什么,因为仇恨也好,爱怜的纠缠也好,他们的确实被命运紧紧的拉在一起,有一条无形的绳子将他们捆绑起来,无法挣脱。 他们很少这样亲近——在凌辉印象中这是第一次,夏洛这样乖巧柔顺,过去总是让他感到狼狈的固执已然找不到痕迹——至少现在,此时此刻,她安静得像小猫一样,锋利的爪子不过是吓唬人的伪装,她是很温柔的女孩子,是值得他真心疼爱,值得他用尽所有的力量去守护的人。 安静的病房里可以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谁都没有说话,夏洛柔顺的头发垂在凌辉的肩上和胸前,他抬起手轻轻的抚着,一边哼着一首《one day more》,他的声音好像带着一种魔力,夏洛竟有一些倦意,微微眯着眼睛。 凌辉望着她恬静的面孔,唇角微微向上弯起,似乎在笑呢…… 他多想抓住这珍贵的瞬间,好像在看并蒂野花缠绕,看成双蝴蝶追逐,宛若他的浮生中唯有她的微笑这么一点点依恋,春光过后,他就要陷入命定里永远的黑暗。 他抓起一束青丝,贴上自己的嘴唇。 发上有她特别的味道,淡淡的香气,丝丝入扣的甜,那是醉人的,他闭上眼睛,偷偷幻想着她妩媚的姿态,幻想着某一天她会对他温柔浅笑,幻想着她在他怀里尽情的撒娇、幻想着她像他爱恋她一样喜欢自己…… 哪怕是幻想也是美好的。 二十分钟很短暂,也很漫长。 ********* 宇文鸢在奥古斯特家的城堡里有些意乱情迷。 ……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没有了朋友,没有了自由,没有了光明,我的生命里还剩下些什么? 正在我辗转之际,我听到门口有响声,接着是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走廊上昏暗的灯光倾泻进来,一道修长的人影渐渐向我靠近,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聆听根本感觉不到。 直觉告诉我,这人是兰斯莱多,他来做什么? 我赶紧闭上眼,假装睡着,他总不能在我睡着的时候把我怎样吧? 虽然眼睛闭着,可是我心里却很紧张,不知道下一步他会有什么动作。 他走到我床边,将我的被子盖好,然后在我身边坐下。 过了半天也没动静,但是我能够感觉到他正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怎样的目光看着我,虽然很想睁开眼睛,可还是忍住了。 似乎又过了很久,我真正开始有了睡意,可就在这时候,我的手被他握住了,他的手仍是那么冷,没有一丝温度,可却在微微颤抖,那种近乎战栗的情绪,透过手掌一丝丝传递到我的手掌,又从我的手掌传入心里。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然后他低喃道:“你在生我的气吗?小东西?若不是在生气,眉头为什么皱起来?” 天啊,他知道我醒着么?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才不想让 他看见。 这一翻身,被子松开了,他又仔细的帮我掖好,叹息了一声,继续说:“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声音极为柔软,柔软中还有一种能轻易察觉的关怀,使我的心一片酸楚,酸得马上就要流下眼泪来。 这许久以来,有谁这样的关心我? 战争带来的饥荒令我失去了太多东西。 母亲的死,连同我最后的温暖与亲情一同埋葬,没有人会爱我…… 我一直以为再也没有人会关心我,帮我掖好被子,对我柔情低语…… 这是梦吧,我一定又做梦了…… “对不起……” 是我听错了吧? 他是在说话吗?是在对我说对不起吗?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原来不是梦。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的手拂过我的眉心,柔和而缠绵的抚摸着,像是要抚平我所有的疑惑与委屈。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催眠:“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一直……到永远。” 我不知道这话算是爱的誓言还是诅咒,总之这让我在温情之余感到一丝不寒而栗。 好像如果我要离开他就会杀了我一样。 等等? 杀了我? 那,他会不会杀了小兰? 所以他说对不起我? 因为想要留住小兰,所以杀了她? 哦,这太可怕了,我被这念头吓坏了,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而他一惊,握着我的手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我仍是不敢睁眼。天知道我有多害怕! 然后他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忧伤的叹息道:“不要害怕,我不想让你觉得害怕或者担忧……”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担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告诉我这个人是危险的,既神秘又危险,既危险有充满诱惑,就像黑暗中绽放的罂粟,妖艳美丽,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沦,陷入无可自拔…… 然后他起身躺倒床上,从背后抱住我,渐渐的,他的呼吸变得均匀而沉稳,好像进入甜美的梦境。 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样子有点奇怪,脸色比平时更苍白,眼眶周围有淡淡的烟青,似乎不大舒服,这使得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我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你怎么了?” 兰斯莱多说:“没什么……” “是不是病了?”我问。 兰斯莱多回头看着我,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刻,我恍惚的发现,他那抹邪气的背后似乎藏着什么。好像无奈,又像是自卑…… 我摇了摇头,我一定是看错了。 他说:“你是来问我要人的么?”而后疲惫的靠在床上,倦倦的说:“我可能病了,不是很舒服。” 我慌了,问:“兰斯莱多……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了?” 他没回答,只是蹙着眉,哼了一声,我吓坏了,一下子忘了要找人的事,连忙用手去试兰斯莱多的额头,冰冰凉,我焦急的说:“你等一下,我去找医生!” 而他却抓着我不松手。 “别去,哪儿也别去……” “那,那我让管家去好不好?生病了就要看医生啊!不然怎么能好呢?” “不用去请医生。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了……”兰斯莱多说,孩子气的语调之中却带着些许的柔媚。 我说:“好,不请医生。你先放开我。”于是,兰斯莱多终于将我放开,而后无力的靠在床上。 我轻轻的拍了拍兰斯莱多的手,“兰斯莱多,你睡一会好不好,也许睡一觉会觉得好一点。” “恩。”他虚弱的点点头,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慢慢闭上眼睛。 那美好弧度的眼睛,长长的金色睫毛,丝绒般柔软的头发一直以来都紧紧抓住我的心,哪怕我无法呼吸,也不愿放手…… 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摸他,可是手抬到一半,在空中停住了。 我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喜欢一个人! 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弄清楚! 城堡的地下室里,究竟是些什么? 直觉告诉我,那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兰斯莱多一直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 那究竟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再也控不住好奇心,蹑手蹑脚的离开房间,小心翼翼的往地下室走去,反正他现在睡着,不会惊动任何人。 我怀揣着不安,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从小到大我还没有这么这害怕这么紧张过,我点了一支蜡烛,轻轻的踩着幽长昏暗的走廊上每一级楼梯,木制的古老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仿佛稍稍用力就会踩断它。 越是往深处走,光线就越是微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一种类似血腥味的腥甜,不是很浓稠,但是让人很不舒服,我捂住鼻子,屏住呼吸走进那里。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简直要蹦出我的嗓子眼了…… 第42章 去海边 忽然,我感到背脊一阵发寒,背后有什么压迫着我,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我的牙齿咯咯作响却不敢回头。 我的双腿发软到无法迈开脚步。 怎么办?! “你在这里做什么?”管家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的神经略微松弛一些,缓缓回过头,尴尬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到处走走,到处走走……” “哦?是吗?主人在找你呢!”他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说,可是我却隐约觉得他的呼吸比平时沉重,灰色眼眸好像变成了红色,那腥味仿佛使他有一些兴奋,总之和平时不一样。 “我知道了。”我吐了口气,离开走廊。 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我就能看见了。 但是没关系,一定还有机会的。 回到房间的时候,兰斯莱多依旧懒懒的躺在床上,一双湛蓝的眼睛却是盯着我不放,好像要看穿我的心一般。 “怎么我一睡着你就溜了?” “我没有,我只是走开一下,我……”我扯着衣角,一看就很心虚。 “过来!”他对我做了个手势。 我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刚到床前,他一把把我拉到身边,整个身体压过来! “不要!”我惊得大叫。 “敢不要?!”他的一条腿压着我,胳膊搂着我,把被子拉起来,说:“陪我睡觉!” “可是……”我想挣扎,却没有一点余地。身体完全在他的控制中。 他闭上眼,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我却是大气也不敢喘,紧张得要命,没多久,浑身麻痹而僵硬。 不知道过了过久,他的眼眸慢慢睁开,长长的睫毛几乎碰到我的眼睛。 他垂眸望着我,看的很专注。 他说:“你醒了么?” “嗯。”我点头。其实我都没有睡着过。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柔情无限的说:“能看着你醒来,我好高兴。”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爱你。你爱我吗?” “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他俯下身,吻上了我的唇。 好冷的唇。 感觉到我浑身颤抖,他移开唇,问:“怎么了?” “我,我想问一件事。” “小兰?” 我点点头。 “你放心吧,她好好的。” “可是,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她——不在这里。” “怎么会?” “我送她去一个我的庄园,她需要调养。” “是吗?”我心存怀疑。 “过段时间,等她好一点,会把她接回来。” 前一阵子她的脸色的确是不好,可是既然是送她养病,为什么之前都不告诉我?而且也没让我去看她?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你不相信我吗?” “没有。” “那不就好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听我的话,好好接受我的爱,也请你好好爱我。” 兰斯莱多柔情万缕的望着我,勾起唇角笑容如同一朵午夜的黑色玫瑰,迤逦妖邪,“你会爱我的,是吗?” 我支支吾吾的说:“也许吧。”毕竟要不是他,我可能活不到现在,而且,他是那样俊美那样令人心动的男子…… “你会爱我到什么时候?”他紧接着问。 我不说话。 就算我爱他又怎么样呢?他不过是在玩弄我,如同过去玩弄每个女子一般。所有的认真与温柔不过是装的,是一种骗人把戏。我才不上当! “说话!” 既然他用甜言蜜语骗我,我也骗他好了,我故意一本正经的说:“这一生。” 他怔了一下,显然是很高兴,对我的脸亲了又亲,甚至还亲了我的眼睛,好像我真的是他的宝贝一样,弄得我心智都恍惚了。 可他好象并不满足,又问:“来生呢?来生你会不会一样爱我?你们东方不是讲究轮回的吗?” 我说:“我不相信来世。”今生在遇见他以前,我吃了太多的苦,那种饱受饥寒交迫的日子,我再也再不要尝试了,所以我情愿没有来生。 兰斯莱多的身体一僵,眼神一凛! “怎么了?” 他缓缓伏在我的身上,将脸埋在我的颈窝,“要是你死了,我却活着,要怎样度过接下来的孤独与寂寞的日子呢?” “我也许比你活得更长呢?我娘说,女人的寿命都是比较长的。”我安慰他,而且我也的确相信是这样。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才问:“有多长?五十年?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天啊!两百年?那我都变成老妖怪啦!”我叫道。 他的脸却沉了下来,眸子里闪过阴暗。 “两百年就成妖怪了吗?” “好吧,”我觉察出他似乎有些不愉快,于是转了话题:“这样吧,如果有来世,我还陪着你,总行了吧?” “你来世会不会忘了我?”他又不放心的问。 “我怎么知道?” “如果来世的你忘了我,而我,却仍旧记得你……这怎么可以呢,这太不公平了!”说着说着,兰斯莱多轻轻的吻起我的脖颈,而后竟然慢慢的,慢慢的咬了下去! “哦!兰斯莱多!”我的脖子一痛,开始并不觉得什么,可是随着他的牙齿越深越紧,我的脖子就越来越痛,甚至痛到痉挛! 怎么会这么疼?! “好痛!你能不能轻点?!”我忍不住叫出声,试图推开他。 他感觉到我的挣扎,终于松开口,而后撑着身体俯视着我,他眼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我在他的眼瞳里看到一脸迷茫的自己,那是我么?好像在做梦一样。 他看着我,目光那样深那样透彻,他的唇角,是一丝我的血迹…… 接着,他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深呼吸一口,蓦地,一把将我推开!我狠狠的倒在床上! 他转身下了床往外走去,疾步如风。 我在床上不知所措。 为什么咬我又推开我?这算什么意思?! ******** 凌辉在一周后出院,他的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快乐轻松,就连佣人们也看出来她们的少爷是在恋爱了。 她们经常在私底下说:“少爷和夏洛小姐多相配啊,他看着夏洛小姐那痴迷的眼神真是叫人感到心疼呢!” “是啊!你看,夏洛小姐也不像以前那么冷淡了,她也开始对少爷露出温和的笑容呢!”有一天,夏洛刚巧经过,听到佣人们这样说,她轻轻咬住嘴唇,想本起脸,可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那天早饭后,凌辉叫夏洛到跟前,用耳语般的声音说:“今晚,我们去海边。” “什么?”她还看来不及发出惊呼,凌辉就做了个嘘声的表情,表情有点调皮。管家和佣人盯着她看,她不动神色。 “好么?”他期待的问。 夏洛也不回答,笑了笑说:“我出门了。” 在教室里,她微微出神,为什么心情变得有点期待呢?印象中,从来没有和他单独外出过,现在他刚出院,这样合适吗? 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才熬到下课,回去见到凌辉,他有些凌辉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十点钟,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他站起来,朝她笑了笑:“我很期待呢!夏洛!” “好吧。”她点点头。 去海边! 十点,各自换好衣服,到车库碰头。 夏洛穿了一件米色格子风衣,灰蓝色的长靴,还戴了顶帽子,全副武装的出门。 红色的法拉利驰骋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 高速公路的路灯一排排的被抛在后面。由于速度很快,路灯连成光影,看起来好像是时光隧道。 电台里放着一首带重金属元素的歌,与180公里的时速非常吻合。 “晚上开这么快,很危险啊!”夏洛叫道。 “还好,我曾经开到过280。你喜欢慢点?”凌辉问。 “随便!”夏洛小声嘟哝,她才不会有事,可是他呢?明明身体才好,就飙车,也不怕出事?! “好啦,那我放慢一点,”凌辉笑嘻嘻的说:“好久没出来了,身边又有你,所以很兴奋!” 夏洛斜睨他一眼,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夏洛又在为我担心了,我好高兴!”凌辉放慢速度,把音乐也换了,是一首低沉空旷的《haven’snotenough》,看了她一眼,说:“晚上海边很冷,你穿得好少!” “我不怕冷!”她说,她本身就是冷的。 “感冒可不行!我带了防风外套,等会你穿上。” “哦。”她也没有拒绝,渐渐开始习惯顺应他。 两人到了一家海边的主题餐厅,外面看起来风格古朴,有点非洲风情,里面却是十分现代,暖色调的明亮灯光,投射在桌子上,桌子上花瓶里插着一朵香槟玫瑰。 凌辉坐定下来,问:“想吃什么?” “我吃过晚饭了。” “现在11点半,是夜宵时间,我好饿呢!” “你晚饭故意吃那么少,原来早有预谋!”夏洛挑眉道。 凌辉狡黠一笑,只是说:“吃点好不好?” 夏洛想了想,“恩”了一声,任凌辉把手盖在她的手上,问:“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可以。” “中餐也可以吗?” “恩。” “我还以为你只吃西餐呢。” “不是,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东方的美食的,因为样子很好看。”她淡淡的说。 “恩,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吃饭,你陪我吃中餐,我也陪你吃西餐,好不好?” “你不是不喜欢西餐的吗?” “你喜欢,我也会让自己喜欢。” “你不必勉强自己迎合我的胃口。” “不是勉强,而是我高兴,”凌辉嘴角挂着笑容道:“要是我们一直都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说着说着,脸上莫名其妙地有了忧伤。 夏洛的心里其实也有一点痛,窗外的景色太漂亮,她总是对太美的东西心存畏惧,极致的美很多时候就像一根针,拥有她,需要付出不可预知的疼痛的代价。 凌辉摇了摇头,似乎要摆脱这种没有意义的忧伤,菜还没有上来,他怔怔地看着夏洛,轻轻的说:“你看!海,那么美。” 夏洛看着窗外,轻轻的回应:“是啊。” 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月光照在窗台上很亮,为餐厅里柔和暧昧的灯光增加了几分浪漫与神秘。窗外的大海上波光荡漾,渔火点点安静地照着守海人的睡眠。夏洛苍白的脸被她面前的玫瑰衬得有了血色。 一切看起来很完美,完美得让人忧郁。 这时,菜上来了,凌辉说:“我们先吃饭。” 吃完夜宵,凌辉和夏洛来到海边,为她披上外套,两人沿着沙滩往前走。 黑色的夜幕中,群星闪耀,海水在沙滩上轻轻滑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情人在亲吻。走了一段,凌辉拉着夏洛的手,夏洛被他牵着手,竟有种翩然飞舞的感觉。 两人牵着手走着走着,停下脚步,凌辉让夏洛靠在自己身上,一起看着波光粼粼的大海,很久没有作声。 不知过了多久,凌辉低低的叫了一声:“夏洛……”声音感性而柔软。 “恩?”夏洛靠着凌辉的肩膀,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眼睛还是盯着海上。 “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开心么?”凌辉问。 “开心……”夏洛的眼睛还是盯着大海,仿佛有些迷茫。 她只觉得,她很脆弱,很孤独,很没有安全感,她需要他的温暖,需要他的宠爱…… 凌辉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时说这些可能会破坏这良辰美景,这样的时刻可说是可遇不可求,在他的记忆里,虽然海一直就在身边不远,但是来的次数并不多,车祸后就更没来过。 而夏洛,能和她这样的相处更是让他感到近乎战栗的幸福,这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他只想让这一刻的美好和谐无限延展下去…… “夏洛……” “恩?”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 “傻瓜!”她看着他,笑了。 他忍不住抱住她,紧紧的抱着她,就像抱着他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心惊胆战的害怕她会消失掉一样。 “夏洛……”他的声音很低,有些异样的沙哑。然后,他抬起略微颤抖的手托住了她弧度优美的下颌。 他的唇,试探性的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而她并没有反抗,于是两下、三下…… 最终,他紧紧吻住再也不愿意放开…… 第43章 让我们相爱吧 她的世界在那一刻改变,身体仿佛变得很轻,轻得没有一丝份量,所有的顾虑与矜持,如退潮般从体内消失。突然就觉得,他们像两条鱼,离开了海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获取水分,延续生命。 他的身体里面流入一种能量,那是一种热忱,好似镌刻在灵魂上的徽章,使他义无反顾的姿态永远都不会消失…… 海浪一波一波的拍击着沙滩,除此以外,世界静悄悄的,夜色越发的浓郁,浓到任何人都无法进入这片天地,像是不忍心打扰这对热吻中的情侣。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连海浪声都凝结了,夏洛睁开眸子,看到凌辉正对着她笑,笑容那样纯净而干脆,月光似乎渗入他的晶瞳,眼中没有一丝雾气,亮若星辰。 她看着他,迷茫的问:“凌辉,你说,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既简单又复杂的东西。她可以是一朵开在悬崖上的罂粟,也可以是始终朝着阳光微笑的向日葵,又或是清池中的洁白水莲……爱会让人变得疯狂,也会让人变得勇敢。”凌辉微笑着说:“夏洛,因为你,我变的勇敢、坦诚,我知道要自己什么,爱情很脆弱,即使拼尽所有,我也要捧在手心上。我会把你捧在手心上。” 夏洛没说话,用一种讶异的眼神望着凌辉,他有时候会说些莫名其妙但激动人心的话,此刻月光下的他优雅而庄重,海边湿湿的雾气似乎也被他拨开了,一袭的清朗。 她的心就像冬天掉光了枝叶的树突然抽出了新绿,产生一种陌生而又久违的新奇与温暖。这一刻,她甚至愿意用整个生命去相信他的真心。 “夏洛,让我们相爱吧。”凌辉突然说。 夏洛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样描述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是淡淡的说:“出来很久了,我们回去吧!” “恩……不然你要冻坏了。”他搂住她,往停车处走去。 黑暗中她听到他带着十分微弱的叹息。 ******** 回到山庄已经是凌晨3点了。 他们蹑手蹑脚的走进电梯,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感觉像在做贼一般,既兴奋又刺激。 “我先送你回房间。”凌辉小声说。 “不用啦,到这里我又不会迷路!” “我还想多看你一眼!”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她听了扑哧一笑。 电梯到了2楼,两人走出来,却忽然听到走廊上有声响! 两人吓了一跳,连呼吸都屏住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2楼上去,上了3楼,停在凌辉房间门口。 竟然是管家! 这三个半夜的,她在做什么?!两人偷偷的跟着。 “她要干什么?不会半夜敲门吧?”夏洛悄声问。 凌辉说:“我怎么知道?” 要是被她发现了总是有点麻烦,可是她真的会趁他熟睡的时候找他么? 黑暗中,凌辉看不清管家的表情,可是夏洛却看得很清楚。 那是怎样一种表情呢?很眷恋,很关心,还有点无可奈何,只见管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一声怅然的叹息,便转身缓缓离去了。 真是虚惊一场!要是她发现凌辉不在的话一定会报警的! 凌辉抓着她的手也有些微微出汗,就连夏洛不免为凌辉捏了把冷汗。 凌辉在回到房间后,狠狠吐了口气,又突然笑出声来。 这个夜晚,对他而言真是太棒了! 第二天。 虽然睡眠时间很少,可是两人的精神却是出奇得好,一点也没有疲倦的神色。 夏洛喝了一杯牛奶,抓起书包就走。 “你早饭还没吃完呢!”凌辉在后面喊。 “没时间啦!”夏洛白了他一眼,娇笑道——怎么感觉他像个啰嗦老太婆? 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吗? 那个吻…… 她竟然脸红了…… 明知道是没有结果的,可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接受了,这是一种令人眩惑而又无法抗拒的毒,人类,如此脆弱的生物,只有短短几十年的生命,却可以这般执着,即使在黑暗的夜里,也能明媚的爱着。 ********* 自从海边那晚,夏洛和凌辉的关系拉近很多,因为分享了他的秘密关系,彼此显得亲密起来,凌辉一如既往的等着夏洛放学,而随着假期的到来,天气也到了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时候。 凌辉总是不厌其烦的嘱咐夏洛要多穿一些,她要是过了六点不回来他就会很紧张,而看到她回来,顿时他的脸上就会绽开温暖舒心的微笑,每天他都充满笑容,只有偶尔在眉间会闪过一丝失落——因为,这样的日子毕竟是有限的,在春天的时候,他就要如约交出自己的性命。 在那以前,他想珍惜每一天,每一小时,甚至每一分钟的相处,哪怕见不到的时候,想着她,也是那样的甜蜜。 寒假到来了。 夏洛接到弗雷德的电话,让她必须在这几天拿到玄天剑,她说:“弗雷德,现在我遇到了更麻烦的事,我被一个吸血鬼猎人盯上了,那家伙不好对付。所以现在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那你更应该拿到剑就离开,有困难的话我可以派人来协助你。” “不用了,这件事我能解决,只是时间问题。” “夏洛,抓紧时间,一瞬间的犹豫,可能会影响到整件事的成败,我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弗雷德略微不悦。 “我知道。”只是她一想到自己必须杀了凌辉,心中就充满了罪恶感,她惶恐的感到自己变得脆弱不堪,感到于心不忍,她不想伤害凌辉,也不想让别人伤害他。 “夏洛,你理智一点,不要对我说你真的对那个人类动了情,那样受到伤害的只有你自己,你明白吗?”弗雷德叹了口气,说:“拿出血族的样子来,不要优柔寡断,你真正需要的只有鲜血而已,其他都是假的,都是昙花一现!” “昙花一现……”夏洛叹了口气,说:“再过两个月就好了,我一定会拿到玄天剑,你放心吧。” “哎……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这边我又脱不开身……”弗雷德无奈的说:“下一届长老的选举就要开始了sombra(勒巴森)家族这次信心满满,已经赢得了不少长老的认同,我现在被弄得焦头烂额……夏洛,你就不要让我再操心了好吗?” sombra家族不是最自认清高的吗?他们为了权势,也不惜耍手段了?”夏洛问。 “这些问题你就别管了,我只希望你快点回来,不管发生什么,他们是一脉相承的血族,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而我需要你,夏洛,你要听话。” 弗雷德语气变得柔软起来,夏洛怔了怔,变得有些底气不足,同时为自己的迷茫和动摇感到厌恶,奥古斯特家的血咒,是无法解开的,一开始就注定的事……要改变根本都是不可能的……可是——凌辉,原本属于他的岁月想必还有很长吧?可是却要亲手扼杀他的命运,这太——残忍了! “我知道了。” “早点回来,夏洛。”弗雷德的声音显得疲倦而温和:“记住,我永远爱你,宝贝。” 夏洛仿佛看到他那苍白的脸上泛着她所熟悉的微笑。她轻轻的说:“我也时常想念你,弗雷德。” “我等你的好消息。” 刚刚挂上电话,心神未定,突然后面有人抱住她,她吓了一跳,身体一僵,叫道:“谁?!” “是我。”凌辉吻着她的发丝,笑道:“不要这么紧张。”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侧过脸问。 “刚进来而已,怎么了?你不高兴?” “没有。”她看了看他,今天的他穿了一件烟灰色的毛衣,浅紫色的衬衫,他的眼 睛亮亮的,闪着动人的光。 “你这样不怕被人发现吗?”她问道。 “不要紧,我今天放所有人的假,现在山庄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可名正言顺的站着了!” “你想干嘛?” 凌辉神秘的笑着说:“夏洛,今天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哦?” “跟我来!”他拉着她到厨房。 “你要做什么?”夏洛忍不住问。 凌辉手一指,对着桌上的食材,说:“夏洛小姐,今天想吃什么,尽管点菜,由我来为您服务!” “你?!你会做菜?!” “当然!要不要试试看?” 说罢,他就开始动手洗菜。 夏洛笑着说:“真看不出来,大少爷竟会做菜呢!我真没想过有一天会尝到你的手艺,看来我今天还真是幸运!” “那还不是因为你么,你就瞧好吧。”凌辉一边切菜一边说。 夏洛看这凌辉认认真真做菜的样子,突然觉得眼睛一酸,忍不住说:“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受不了。” 凌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没想到夏洛竟会在这样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他吸了口气,说:“说什么傻话?喜欢一个人,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啊,夏洛,我还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呢……以前你总是拒绝我,我从没想过我们的相处可以像现在这样,这样和谐美好……”他 吻了吻她的脸,说:“去客厅等我。” “我陪着你好了。”她说。 “那也好。”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夏洛轻笑,道:“要不要我来帮忙?” 凌辉有点尴尬地笑着说:“不用,说好了我做饭的。” “你真的行吗?连个苹果都削不好……”夏洛故意说。 “削苹果和做饭是两码事!”凌辉不服气。 过了一会儿,当她看着香喷喷的饭菜整齐的摆在餐桌上,有荤有素,看起来色香俱全,还真像回事。 “凌辉,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 “别管什么时候,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她尝了一口排骨汤,清清淡淡的一点也不油腻,混合着特有的风味,很好吃。但是她还是很难想像,紫竹山庄那个高贵淡漠的少爷,竟然可以在厨房里忙碌做饭,她微微有些恍惚。 “好不好吃?”他有些不安的问。 “好吃。”她笑意盈盈的回答。 “好吃你就多吃点。”他夹菜给她。 “你也是!”说着她也夹菜给他。 就像两个孩子,她和他忙着互相夹给对方饭菜,似乎那是很好玩的游戏,看着对方吃下,两人彼此看了看,忍不住笑起来。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手上有不少小水泡和红点。 “这是怎么回事?” 她抓着他的手问。 “没什么。” “烫的?你是——最近才学的吧?你是为了——?” 他不说话,只是微笑。 夏洛的心里一下浮现起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的感觉,甜甜的,酸酸的、痒痒的,这种感觉像气球一样膨胀,把她的心胸涨得很满很满,再也容不下其他!她突然吻了吻他的手,喃喃道:“凌辉是个笨蛋!” 他的心猛烈地跳着,轻轻说:“夏洛,我说过,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她凝望着他,很轻的叹息了一下,好长时间没说话。 这样的凌辉,这样真心对她的人,世上有几个?即使活了八百年漫长光阴,即使再过八百年,也不会遇上了吧…… 所谓的幸福,所谓的爱,仿佛只要她轻轻的伸出手,就可以牢牢握住。 可是她可以吗? …… 正在这时候,电话响了,凌辉去接,然后他的神情完全变了,夏洛问:“怎么了?” “那个女人——要回来了。”他一字一句的说,神色无比凝重。 第44章 孟竹君 夏洛见到孟竹君是在一月一个特别寒冷的日子里。 山庄虽然看起来宁静平和,可是夏洛却能隐隐感觉到空气中的躁动不安,也许……就像龙雀说的一样,有什么会一触即发。 凌辉的面容虽然平静,但是仔细看可以发现的他的腿在轻微抖动,手也不自觉握紧拳,连他的呼吸都是紧绷的——他等这天已经等了好久了! 那是一个人美丽的女人,虽然有些年纪,但是皮肤依旧细腻,散发着一种健康的朝气,她化了很淡的妆,眼睛乌黑,嘴唇散发着近似玫瑰色的光泽,她穿了一件黑色的丝绒长裙,米色格子羊绒披肩,脚蹬一双黄色羊皮靴,身姿显得轻盈,气质高贵而淡定。 “小辉!好久不见!”孟竹君落落大方的坐下来。 佣人奉上茶水,她优雅的抿了一口,微笑道:“近来还好吗?” 凌辉勉强的笑了笑,说:“还好。” “这位是?”她手心向上指着夏洛。 “她是夏洛,我的女朋友。”凌辉看了看夏洛,吸了口气,那仿佛使他得到某种力量。 他淡淡的说:“我也好久没见你。想见你一面还真的不容易!” “呵呵,这几年我一直很忙,连你的父亲也没见过几次,”她慢悠悠的说,语气有着不可思议的激动:“我一直奔走在一些贫困地区,我深入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可以说,受益匪浅。” “是么?” 夏洛看着孟竹君,她觉得她是个热情洋溢充满自信的女人,周身散发着亲和力,很难与险恶阴谋联系在一起,人类真的如此善于隐藏吗?她不禁对她感到好奇。 凌辉的笑容古怪,他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尽管他现在恨不得冲上去一把卡住她的脖子问个究竟,可是现在有这么多人在,还不是时候。 孟竹君侃侃而谈,说她周游世界的见闻,每当她说到帮助平困地区的孩子,她的眼里也会迸发出孩子般的光亮,那样纯洁坦然,有着二十岁年轻人的朝气蓬勃,把周围的人也禁不住变得一时欢快、一时低落起来,而她语中的自豪是那样动人心魄,有一瞬,就像围绕着光环的天使,这叫夏洛更加感到疑惑,她真的是凶手吗? 她看看凌辉,他的手不安的交错着,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要迫不及待的拆穿她。 晚饭后,孟竹君到楼上休息,夏洛看到她站在楼梯口略微失神了一下,仿佛想起什么。但是她的表情是宁静的,好像发生任何事都不能打扰到她,如此坚定从容的人…… 这晚很安静,夏洛早早回自己房间,凌辉来回踱步。 他背着手,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心跳,扑通扑通,扑通扑通,随时会跳出胸膛。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他闭上眼,看到紫竹林中母亲温柔的笑脸,她拉起他的手,抬头望着那细细碎碎的阳光斑驳的落在身上,用海浪般轻柔的语气安慰他说,这世上所有的危险都过去了他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再也不会…… 他猛地睁开眼,握紧拳,他推开门,走进去! 他用钥匙打开门,听到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坐到沙发上,把手放在腿上,两眼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墙壁。 时钟滴答滴答的响着,像是在刺探他的呼吸,他的心跳远比秒针的移动快得多,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小辉?!你怎么在这里?”孟竹君意外的问。 凌辉的嘴角动了动,冷漠而有力的说:“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她和善的问,在凌辉对面的椅子上坐定下来。一边用浴巾擦着未干的头发,看起来一副随意的样子。 “你不知道么?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么?“凌辉的声音有些嘶哑起来:“大厅里,你的表现可真不错啊,那些用人几乎都要崇拜你了,孟竹君。” “你不高兴么?今晚你的脸色不好,嘴角绷得紧紧地,像小时候你爸爸要罚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紧张。”她忽然浅笑起来:“可是,你长大了呢,交了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她是叫夏洛对吗?” “别扯开话题!”凌辉的脸更阴沉,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带着一种强烈的责备问:“你怎麽能做到这样若无其事?!” “小辉,你在说什么呀?”她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慢慢停止,她放下了浴巾。 “以前,我很喜欢你,像敬重母亲那样敬重你,可是,我被你骗了!你的内心是多么险恶,你简直就是魔鬼!”凌辉突然站起来,他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有种山洪爆发般的力量在他体内越演越烈,下一刻就要撑破他的胸膛! 他语调激昂的叱问:“可是你做了什么?!” 孟竹君看早凌辉站起来,她的身体一抖,往后一退,仰起头看他,眼里是不可置信的光:“你——你——?!” “我说过,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凌辉朝她逼近,一直逼到墙角,他的眼里有一把火,好像要把周遭的所有都燃尽:“我很好,在被夺去了一切以后,我重新站起来了!” 他的身影遮住了光,她背靠着墙角,低下头,在一片阴暗中低下头划着十字。 “你也信上帝么?你怎么不害怕他来惩罚你?”凌辉两手撑着墙,嘲讽道:“还是指望他会救赎你?!” “小辉,我是为你感到高兴啊!”她的眼中隐隐含着泪光:“在多少个夜晚,我都为你祈祷着……” “别在这假惺惺了!”凌辉怒道:“我不要你管!你这个凶手!” “你在说什么?!”孟竹君一怔。 “别装了,你杀了她,是不是?!” “不……”孟竹君闭上眼,低低的叫道:“小辉,绝没有这样的事……我没有杀人!” “没有?!”凌辉抓紧她的手腕,她痛得直皱眉,这并没有减轻他的愤怒,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沉声说:“那根本就不是意外,是你谋划好的,你精明的算计这一切,你推她下楼,然后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你知道我在开车……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不是吗?!” “小辉,你是这样想的吗?” “别叫我小辉!你没资格这样叫!我还没见过你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 “我不是这样的人!”孟竹君似乎有点恼怒了,她的眉毛微扬了一下,用鼻音问:“你是受害者没错,但是这一切都是意外啊!” “哼!意外?明明有人看见你把她推下楼!那时候你用钱打发了她,你敢否认么?” “没错,我是给过那个佣人一笔钱,那是因为她一直尽心服侍我,要回老家嫁人,我给她钱是表达我的心意,也不行吗?!” “哈,多好的借口!孟竹君,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装得比谁都善良,比谁都无辜,你当初就是这样骗取我母亲的信任,让你有机可乘的吧?!为了达到目的,用尽一切手段把自己伪装起来,天下还有比你更有心机更有城府的女人吗?!” “原来是这样……”孟竹君的声音变得很低,低到难以听请她在说什么。 窗外是死一般寂静的夜,竹叶颤动的悉悉索索声被巨大的玻璃隔阂着,幻化为巨大的阴霾笼罩着他们。 “小辉,你知道么? 我和你父亲认识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我是舞蹈演员,有一次脚受了伤,被安排到这里疗养,我的心情很低落,医生说很可能恢复了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跳舞了,我的梦想破灭了,不知道接下去的路该怎样走。 有一天,我散步到了这里,这大片大片的竹林一下子吸引了我,如此苍翠如此有气势,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天里,依然朝气蓬勃,我一下子被感染了,久久没有离开。 竹林中走出一个男子,他的笑容好像冬天里的阳光一样温暖, 一下子打动了我的心……不久以后,我们恋爱了,成了天下最要好的人。 就在这时候,医生告诉我,我的脚伤恢复的出乎意料好,是可能再回到舞台的,我和你的父亲约定,两年后,我会结束舞蹈生涯,去紫竹山庄和他共同生活。你的父亲答应了。我的生活非常忙碌,全国各地的跑,有时候还要出国,我们一个月也见不上一次面,他时常说,他在我心里比不过一双舞鞋,可是我却很清楚,舞台是短暂的,我总有天会离开找寻我的归属。我只是想在有限的青春了在梦想的舞台上散发我所有的光和热,我只要世人记住我光辉的一瞬,哪怕之后是永远的沉寂,我也心满意足。 当我在舞台上功成名就的时候,你的父亲认识了你的母亲,我不知道他们如何在一起,但是当我拿着奖杯带着行李如约回到紫竹山庄的时候,你的父亲已经娶了你的母亲,她成了紫竹山庄的女主人。 我收起行李,转身就走,你的父亲竟然跪下来挽留我,他说他心里最爱的人是我,他要和你母亲离婚。 可是,你这样是辜负了别人,我劝他。 他说,一切是意外,那天他喝醉了,把你母亲当成了我…… 我说么我不想听,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娶了她就会好好对她吧…… 这时候你母亲来了,她竟然也求我留下,她说,如果我走了,你爸爸的心就不在这里了,她守着一个没有心的人,守着一个没有感情的婚姻又有什么意思? 我始终心软,答应留下。 而我的心里某处知道我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我想这可能是我一生中做的最糟糕的决定吧!”——她幽幽的说。 “所以——你恨我妈,恨她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幸福,你留下只是为了处心积虑的找机会报复是吗?!”凌辉打断她,他已经不想听下去了,他不能面对自己对这女人产生一丝微弱的同情,他不能让这种情感蔓延下去,而且直觉告诉他,她要说出的是他感到万分惶恐的事情…… “当然不是这样!事实上,虽然我不能生育,你爸爸仍然对我疼爱有加,他总是说有愧于我,要加倍的爱我补偿我,他当然也很疼爱你,我也把你当成自己孩子疼爱!可是,你的妈妈很不开心,有一次她问我自己是不是多余的,是她破坏了我们,我说怎么会呢?我们是好朋友,是姐妹啊! 她不说话。 但是我知道她心里始终是记恨的,正是因为她爱着你爸爸,才总是患得患失。” 凌辉当然知道这件事,当他长大一点懂事的时候,母亲经常说她觉得自己很失败,甚至因为患有轻度的神经衰弱。 “要说我没有恨过,那是骗人的,有一段时间,你爸爸身体不好,我一直在身边照顾他,他温柔而惆怅的对我说,要是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多好,我们一直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那时候,我的心被嫉妒蒙蔽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是她抢了我的爱人!我有什么错?她一天到晚杞人忧天,杯弓蛇影,害怕我和她抢什么,我还有什么好跟她抢的?! 可是,上帝拯救了我,我在他的面前祷告,诉苦,我的心渐渐变得宁静,要不是你母亲生下你,紫竹山庄后继无人,那才是我的罪过,而且你是这样可爱的孩子,又聪明脾气又好,我努力的寻找这和家庭之间的平衡,尽管要包容许多,忍让许多,但是只要大家能幸福,我愿意付出一切。我甚至搬到外面,除非有重要事情,我才会回到山庄。 然而,表面的平静不能代表什么。你妈妈恨我,她希望我消失,她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她说,当年求我留下也是情非得已,是权衡之计。我也明白她的感受,但是这件事被你爸爸知道了,他说这绝办不到,要走她自己走。 你妈妈很伤心,这时候你也懂事了,也为她感到不平吧。” “我当然知道,虽然我妈有时候对你态度不好,可是你……”凌辉印象中唯一感到母亲可怕的时候就是提到孟竹君,她的眼里会射出叫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但是在看他的时候很快变为柔和,叫他也以为不过视错觉而已。 “无论母亲做过什么,嫉妒也好,忧虑也好,你也不能那样对她!”凌辉怒气重燃,低喝道:“你所有的忍让不过是假象,不过是等着有一天能动手!” 孟竹君眼中寒光一闪,露出前所未有的陌生表情,冷的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她一字一句的说:“是!是等着有一天能动手!不过动手的人不是我——是她!” 第45章 真相 “是她!”她再次强调。 “你在胡说什么?!”凌辉加大力道,孟竹君痛得直咬牙,却一声不吭。 “你——”凌辉低吼道:“你血口喷人!” “我没有!”她十分坚定的说:“那天,我要下楼,突然感觉到后面有人,我转过身来,看到你妈妈正瞪着我,她奇怪的笑了一下,目光充满怨恨,突然她的手向我推来,我条件反射的闪开了。 她并不死心,和我扭打起来,我叫道,‘你要做什么?’她咬牙切齿道:‘要你死!’天哪!我在那一刻害怕极了,她已经失去理智了,她用尽所有的力气要把我推下去!我可以深深的感觉到她的怨恨与愤怒,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闭上眼,心底有个声音在挣扎,我绝不能——这样死去!我仿佛看到黑暗的地狱在向我招手,要把我吸进去,我的手使劲的推着,挣扎着——我要不能这样落入黑暗! 然后,我听到一声尖叫,睁开眼一看,只见她朝着楼梯下滚去!我呆住了,看到她的身体不听使唤的下坠,再下坠,终于在楼梯口停下! 我想叫喊,可是喉咙被卡住了,我的四肢僵硬无力,当我看到大片的殷红在她的身上蔓延开,我才如梦初醒,可是已经晚了……” “住口!你住口!”凌辉脸色变得煞白,他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喉结十分不均匀的移动着,他的声音颤抖而歇斯底里:“不许你这么说!你在扭曲事实!你在中伤我母亲!!” 他的手突然卡住她的咽喉,她的眼睛也瞪得很大,却没有惊恐,而是令人感到不可亵渎的清澈与明亮,她不能呼吸,可是她没有挣扎,只是这样看着他,好像要看到他灵魂的最深处。 “收回你的话!你这个骗子!!”凌辉的全身抖得厉害,他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冲上脑门,他不会弄错的!一定是她在信口开河,她在逃避、在掩饰罪行! 夜,越来越寂静也越来越死气沉沉,黑暗得深不见底,把整个世界都藏了起来。 凌辉浑身肌肉都绷紧着,只要再用一点力,他就可以掐死这个女人,掐死这个说谎者! 他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这个女人罪恶极深,罪不可恕,之所以说这么一大圈话不过是为了迷惑他,让自己放过她,她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胡编乱造,那些都不是真的,世界都疯狂了! 孟竹君的呼吸渐渐变得微弱,她的眼里涌动着晶莹的液体,随着呼吸的微弱,一颗颗落下来,落在凌辉手上,一下子灼痛了他。 他猛地缩回手,后退了几步,踉跄的身体要不是碰到后面的桌子,一定会倒下来。 “你——”他的手指抖得不像话,他看着她猛烈咳嗽,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她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凌辉,惨然一笑,用一种又寂寞又哀伤的语气说:“我是做好准备回来的,凌辉,我知道你等了很久了——我也——等了很久了!” “什么意思?!” “你能够重新站起来,我比谁都高兴。”她由衷的说:“把你的怨恨向我发泄吧,我对不起你,小辉。” 凌辉的头脑一下很混乱,母亲的死,竟然是这样……如果是这样…… 那么,她是无罪的? 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他在一直以来都恨错认了么?! 她刚才说的有又是什么意思? “不对!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你要躲着我?!” “你母亲的事,是意外,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可以发誓!可是你……要不是我不合时宜的电话,也许不会出车祸,小辉,这件事,我感到抱歉,我已经被自责折磨了很久了,我也逃避了很久……可有些事,是不该也不能逃避的……” “你……难道你躲着我,是为了这件事?!” “是啊……我在医院陪着你的时候,看到你苍白的脸,这一系列的不幸在一天里发生,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打击,我不敢想象,我很害怕,我该怎样面对你?小辉,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从小就是,你不该碰到这种事,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她走到凌辉面前,手指抚上他的脸颊,他的脸滚烫,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甩开她的手,别过脸道:“我不相信你!” 孟竹君又划了一个十字,说:“我犯的错,早已在上帝面前承认,他是无所不在的,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你信或者不信,都不会改变事实。”然后她叹了口气,像是淤积了世间所有惆怅:“如今说出来,我终于感到轻松了,我觉得已经和永生难忘的东西结合在一起了。我不再害怕什么,所有愧疚所有的罪过,都将得到惩罚。” 凌辉看着她,一时无语。 突然房间里响起一个冷漠而熟悉的声音,说:“是的——惩罚!” “是你?”孟竹君回过头,凌辉吃惊的叫了声:“管家?!” “是我。”她的嘴角微微抽动一下,说:“你该受到这世间最严厉的惩罚!”她看着她,目光冰冷而凶狠:“夫人受的委屈,只有我最清楚,我都明明白白的看在眼睛里!孟竹君,你有什么本事,有什么魅力牢牢牵住主人的心?!” 管家一步步走上前来,她看到站着的凌辉,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她的眼里满是仇恨,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女人:“没有人会宽恕你!上帝也不会!”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孟竹君看着管家,眼里流露出不屑的神色。 “我怎么没有?!我跟着夫人嫁过来,二十多年了!我把整个青春都给了紫竹山庄!夫人之所以得不到老爷完整的心,都是你!都是你在作祟!” 孟竹君冷冷一笑:“这些年的纠葛,是我和老爷、凌辉母亲的事,不要你插手!而且事到如今,我不想再提!” “没这么容易了结!”突然,管家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匕首,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寒光一闪,直刺孟竹君!! “住手!“凌辉焦急的喊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匕首被用尽全力的管家深深扎入孟竹君的胸口! “不……“凌辉冲上前去扶住孟竹君,大声喊道:“你疯了!” 管家的笑容果然带着几许疯狂,她尖声笑道:“哈哈!夫人,您看到了吗?我终于为出了这口怨气!少爷,您受伤都是她害的,她活该!活该!!我怎么能让您弄脏双手惩罚这个卑贱的女人呢?!为了夫人为了您,就算让我下地狱我也不怕!”说完这话,管家拔出匕首,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孟竹君古怪的笑着:“你先下地狱去吧,贱人!”一副仍不肯放过她的表情,可是身体却瘫软如泥,怎么也站不起来。 “该死!”凌辉叫了一声,两步向前,抱起受伤的孟竹君往外走去。 孟竹君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裳,脸色呈现出骇人的煞白,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唔……”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可是却无法阻止突突往外冒的鲜血,她的睡袍被染得鲜红,触目惊心! 凌辉刚走到楼梯口,碰到夏洛。 “怎么回事?“夏洛惊异的问。 “快按电梯!!” 夏洛按下电梯,凌辉抱孟竹君到地下室,叫道:“帮我把她抬到后座!” 夏洛把孟竹君的头枕在自己膝盖上,孟竹君低声呻吟着,看了看夏洛。 她的呼吸变得微弱,她断断续续的说:“小辉……你不要恨我……好吗?” “现在不要说话!”凌辉回头看了她一眼,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她不能死! 他对夏洛使了个眼色,夏洛低下头俯视着孟竹君。 鲜血仍在流淌。大片大片的布满了前襟。 夏洛的眼睛一下子成了紫色,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她,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孟竹君。 然后她俯下身去。 凌辉看不到夏洛。 “夏洛!” 没有回答。 “夏洛!”凌辉又叫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 他减慢速度,回过头来看。 他呆住了。 他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嘴角满是血迹,她用舌头舔了舔,眉毛因为某种特殊的情绪而高高挑起,眼中的紫光亮到炫目。 “你……你……” “别耽误了,专心开车。” “怎么回事?” “先去医院。” 凌辉回过头,加大油门。 夏洛侧过脸,看着窗外。 到医院,已经昏迷的孟竹君被送往急救室。 半小时后,医生宣布:“她已经没有危险,只是十分虚弱。但是她的伤口……” “怎么了?”凌辉问。 “很奇怪……竟然奇迹般的愈合了大半,在到医院之前就止住了流血……这太不可思议了……” 自动愈合? 这怎么可能呢?! 刚才明明止不住的…… 难道—— 医生走后,凌辉看着衣服上沾着血迹的夏洛,她的眼珠已经变成黑色,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是却好像变得透明。 他不敢相信,可是又不能不怀疑—— “夏洛,刚才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凌辉的眼光疑惑而凝重。 “我么?”夏洛盯着他,他感到走廊里好像有莫名的寒意涌过来。 “你想知道么?还是,其实你已经知道了,想要亲口听我说?”夏洛的瞳孔仿佛深不见底,像是能把灵魂吸进去一般,包含着他看不懂的情感。 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的狼狈,她的样子,似乎想要找一个阴暗的角落蜷缩,可是走廊的灯光太亮、太冷,毫无她的的容身之处。 然后她的表情变得有些陌生,诡异又冷血,宛如一朵染着血液般红色的花朵妖异的绽放了,绮丽却带着悚然。 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席卷而来,凌辉一时间呆怔住,不由的屏住呼吸。 “你是——血族?”他终于吐出这两个字。 “是。 行踪神秘的奥古斯特家族,已经有了几千的历史,他们世世代代都是血族,如今依然高贵而沉沦的隐秘生存于这个世界中。” 夏洛说:“你可能无法想象,鲜血对于我来说是多的重要,对鲜血的渴望——这种欲望的强烈程度,不是凡人能够领会的。虽然凡人也会有各种欲求,但和血族的饥渴比起来,那根本不算什么。血族对鲜血的饥渴欲望,凌驾於饮食、繁殖、野心等欲望之上,是一切欲望的总和。吸血会为我带来无以伦比的美妙感受,就像吸毒一样,虽然会痛苦,却又无法克制地上瘾。出于本能,我舔了她的伤口,也吸了她的血液……” 凌辉眯着眼看着夏洛,眼前似有烟雾罩。 他没有听错,她的声音幽灵般的飘入耳际:“我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八百年的血族,我以鲜血为生,我在不断流逝的岁月中即是灵魂腐烂外表却光鲜依旧,我浑身的血也都是冷的,我……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听清楚了吗?宇文辉?!” 第46章 兰斯莱多的族人 医院的走郎在冷光灯下安静到几乎令人窒息。 凌辉修长的身影被灯光投下一个压缩的影子,在地面上微弱的晃动。 那晃动来自于他终于恢复的呼吸。他猛地吐了一口气,仍旧定定的望着夏洛,幽幽的说:“你……” 夏洛垂下眼睫,一副等待宣判的神情。 “你说完了吗?” 她点点头。忐忑不定的看着他。 他的表情如常——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让她更加感到心惊。 然后,他突然笑了笑,道:“血族又怎样?!对我而言,你是夏洛,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他一字一句的说:“我,不,在,乎。” 她吃惊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好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尽管刚才令人感到陌生的,是她自己。 在某段时间里,她的表情她的身体都像被上了锁,一动不动,保持着愕然而僵硬的姿态。 “夏洛,其实我也曾怀疑过你,”凌辉带着平静的语调轻轻的说:“那时候我割破了手指,你用嘴吸过的伤口竟然愈合了……弗雷德先生音容笑貌就像从欧洲油画里走出的吸血伯爵,而奥古斯特家族,我也略有所闻……你之所以不说,我想是有苦衷的吧,是不是?” 凌辉——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可是他的态度……是真的吗?他不在乎吗?不知为何,夏洛觉得自己就连血液中都充满不可思议的期盼! “即使是这样,可是我的身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夏洛说。 “孟竹君不能死,在没有搞清真相之前……谢谢你救了她,夏洛。”凌辉却这样说。 “可是……” “你不相信我么,夏洛?”凌辉叹了口气,听起来很疲惫,很茫然,他拉着夏洛的手,深深的望着她,眼中没有讶异,没有怨恨,没有不解。笼着她的眸光明亮而平静。他接着说:“无论如何,我相信你。我也希望你能够放下顾虑,相信我。” “凌辉……谢谢你相信我,虽然我救她,只因为我克制不住……”夏洛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笑容。 “别这么说!你不是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吗?其实不光这件事,所有的事,我们都被捆绑在一起——也许这就是命运吧!”他淡淡的笑带着安慰。使她的心温暖而透明,第一次她是这样想要敞开心扉,把过去的现在的甚至未来所有的真实想法都讲给他听,即使是幽暗悲伤的部分,她也会勇敢的说出来。 “凌辉,对不起……如果我们能够早点这样坦诚相对,所有的不愉快都不会发生,是我有所隐瞒,我可以说得更清楚的。”夏洛低下头,看着墙角的一处。 “夏洛,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凌辉拉着她,把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这样的话,我做梦都想不到你会亲口说出来,以前的你是那样骄傲那样冷漠,仿佛世间的根本不值得你多看一眼,现在的你,好坦诚,好真实……我喜欢这样的你……”他吻了吻她的发丝:“这件事情一定会过去,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不会逃避,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 “别说了!”夏洛伸出手放在凌辉的唇上,凌辉拉着她的手,浅浅一笑,有一点淘气的问:“你舍不得我了吗?” 夏洛轻轻点头。 凌辉一怔。 他不过是开玩笑的,虽然有一点点微弱的期盼,但是毕竟不敢抱什么太大指望——他早就知道一切在劫难逃,只是希望她能多记住他一些,这样他就满足了……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会点头?…… “夏洛,你?!” “我舍不得你,凌辉,我不要你死!”她声音很低,但是很坚定——她终于承认,再多的骄傲与固执,都在他的情深款款与温柔如水中投降、融化。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别无他求。 可是,血咒怎么办? 答应弗雷德的承诺怎么办? 玄天剑又该怎么办?! ******** 逃亡到欧洲的宇文鸢,在奥古斯特家的城堡中住下来。这个巨大而神秘的古堡,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有一天,兰斯莱多对我说:“我想带你见见我的族人。” “你的族人?”我有些意外,他一直是独来独往的,我都不知道他有些什么亲戚呢! 他拉着我的手,说:“跟我来吧。” 我们进入了大厅。 大厅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人在沙发上,正对着壁炉,他有着比兰斯莱多头发颜色要深一些的金褐色头发,用一根蓝绿色的绸缎束着——就好像他眼睛的颜色,而他正用那蓝中带绿的眼眸好奇的打量着我。 另一个人是银灰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眸,虽然这样的发色很少见,可是与那苍白的面颊、火焰般的眸子搭配在一起竟是出奇的协调,出奇的高贵,出奇的美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慵懒。 我冲他们笑了笑,这时金褐色头发的男子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是个好看的男人,但是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而危险的气息,虽然他笑着,但却让我,有一种后退的冲动。 而且那不仅仅是一种冲动,我竟然已经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他的俊美与我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带着危险,又不同于兰斯莱多那般蛊惑的危险,而是邪恶的危险。 被他深邃的目光直视,我会有一种被盯上的猎物的感觉,这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气氛非常的紧张,非常的紧张…… 壁炉里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音,更显得响亮与清脆。 这个时候,他却眼眸半眯起,笑得轻轻浅浅,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弗雷德——兰斯莱多的表弟,很荣幸见到你。”他的声音低沉,微微有些暧昧的沙哑……说完抬起我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唇很冷,是我熟悉的温度。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是西方的礼节,是很正常的事。我注意到他中指戴了一枚很漂亮的绿宝石戒指,那宝石像他眼睛的颜色。 “你好。”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亲切平和一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我就觉得有些紧张,他好像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我,非常的凌厉,似要把人看透一般。 “在这里还住得惯吗?”他问。 “恩。” 我有些虚伪的回答,事实上,我是在被迫适应黑暗的生活,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延续到哪一天,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类似囚禁的温情。 银灰色头发的男子淡淡的朝我笑了笑,他的皮肤也很苍白,但看起来似乎比弗雷德要有安全感一些。 “哦,对了,他是杰,”弗雷德笑意盈盈的介绍,是我的叔叔。” 叔叔?那他看起来也太年轻了一些吧! 我抑制住惊叹,向他打了招呼。 他淡淡的笑了笑,一点没有长辈的感觉,笑容亲近而朦胧。明明就在我眼前,可是我却觉得看他隔着一层雾气。 “你多大了?”杰问我。 “十七岁。” 两人同时笑笑,杰说:“真是花一样的年纪。”目光朝我从上到下扫了扫。 我有点不自在的笑了笑,慌忙转移了视线。 这个时候兰斯莱多拿起一个拱形细口的水晶瓶,瓶子里是红色的液体,看起来很鲜艳,不像是红酒,我还没来得及问,弗雷德便接过瓶子,拿到我面前,看起来是想给我倒一杯。 兰斯莱多却在第一时间伸出手去,一把按住了弗雷德的手:“她不喜欢喝酒。” 弗雷德看了兰斯莱多一下,笑了笑,有点戏谑的味道,似乎对于兰斯莱多对我的紧张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然而那样的神情稍纵即逝,说:“兰斯莱多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兰斯莱多拿过我面前的水晶杯,而 后命令仆人端一杯牛奶过来,亲自给我倒上,说“她不是别人。” 这话让我的脸蓦地一红,虽然我已经认定他是个花花公子,可是他那样的神情配上认真的语气,尤其是在亲戚面前袒露无疑表现出关心,还是让我觉得有点幸福。 我喝着牛奶,他们三人喝着有些奇怪的红酒,然后整个大厅都陷入了沉默,杰若有所思,一张看起来惊人年轻的侧脸对着我,弗雷德仍旧保持优雅的微笑。 我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兰斯莱多,只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兰斯莱多开口道:“我们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今天让你们来是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 “哦?”弗雷德挑眉,问:“什么呢?” 兰斯莱多清了清嗓子,说:“我想向你们正式介绍她——”说着拉起我的手,缓慢而庄严的宣布:“她将成为我的新娘。” “什么?!”我听到自己讶异的声音与弗雷德同时响起——我的天哪!我没听错吧?他要娶我?! 这怎么可能呢? 与弗雷德意外的样子不同,杰的表情显得很平静。好像这并不出乎他意料似的。 片刻之后,弗雷德收回讶异的神情说:“兰斯莱多,你真的认为这样好么?我是说——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兰斯莱多显然是经过一番考虑,他毫不迟疑的说:“她是我选中的人,她值得我爱,我希望能够给她幸福!” 弗雷德怔了一下,在兰斯莱多的眼中看到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看了看我,停顿了一下,说:“我的意思是,她能够接受……” “这件事我会慢慢告诉她,现在我需要的是你们的祝福。”兰斯莱多不紧不慢的说。 杰在这时候发话了:“你做事情一向经过深思熟虑,我想这次也不例外,弗雷德,我们该好好的祝福他!”说完向我投来一抹微笑。 此时的我刚刚从惊怔中回过神来,我诧异的望着三人,兰斯莱多眼神热烈,弗雷德多少有些疑虑,而杰看起来平淡如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鸢。”兰斯莱多深情的望着我,伸出搂住我的腰,我感到脚底有些发软,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好。 弗雷德看着,脸上的阴霾终于散去,转而淡淡的笑着说:“我真是佩服你的勇气。”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多兰斯莱多说的还是对我说的,可是我总觉得他们瞒着我什么,总有些奇怪的地方,可是现在的我太震惊了,太意外了,无法顾及。 我不知道此时说些什么,我的头脑发热,想不出说什么显得恰当,随着兰斯莱多将我的腰又搂紧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我不能——不能答应他! 这一切都是他自说自话而已! 我甚至不了解他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能够糊里糊涂的嫁给他?而且,他还有许多要“宠幸”的女人呢!当我是什么了?! 我刚要开口,兰斯莱多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似的,突然吻住了我的唇,我顿时呆住了——虽然不是第一次吻我,可这次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这也太大胆太离谱了! 我试图推开他,可是根本做不到,他容不得我有一丝一毫的反抗,那强大的气势让我几乎要融化了…… “来,今晚我们好好的庆祝一下!”他愉快的说。然后望着我,说:“你回去换一套衣服吧!”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兰斯莱多,然而当我看到他眼里那柔情刻骨的东西,我的心一颤,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第47章 共舞 深夜,当弗雷德和杰离开后,我在房间里不安的踱步,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想我总得要说些什么表明我的真实想法。 兰斯莱多走近我,伸出了手,按在我肩上。我的肩膀微微颤抖,和着我的声音:“为什么?为什要这么说?” 他的手刹那间僵了一下,他扳过我的身体,而后弯腰,轻轻的吻在我的额头上。 “因为我要娶你。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不……”我虚弱的否定着:“不可以!” 他蹙起眉头,问:“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我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没有想过,你要娶我,这太突然了……而且小兰也很喜欢你,这样不公平……” 不料他咯咯的笑起来:“你是在担心她?我都为了她吃了不止一次醋了!”说罢,把我整个人都搂在怀里,吻上我的脸颊,喃喃道:“我的眼里,我的心里只有你!除了你,再也看不到其他!” “可是,你不是有很多女人吗?”我忍不住问。 “什么?”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我。 “我听奥博涅说,镇上的人也这么说,你有很多女人,你玩弄过以后就抛弃了她们不是吗?这让我多害怕!” “胡说!那怎么能和你比?!”他变得很认真,无比坚决的说:“那些都是过去——相信我,我从没爱上谁,从今以后只有你!”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这次不是玩弄我呢?我虽然是个孤儿,但是我也有自尊,我不是可以随便玩玩的……” “不许你这么说,不许你看轻自己!”兰斯莱多将我搂得更紧:“我会证明的,时间将会说明一切,你会在将来的每一天里看到我是如何的爱你,如何的疼惜你,把你放在手心里,相信我,宝贝!” “可是……”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迅速贴近我的唇,把他那冰冷的嘴唇迅速的压在了我的唇上。我唇上的温暖似乎一下子被他冰封了,毫无预兆的掠夺了起来。他的舌,像冰棒一样滑了进来,我的舌感觉像是被黏在了他的舌上,一丝彻骨的寒意漫延到了我的四肢,我的身体好像也被冰冻了…… “没有可是。小东西,你是我的,我早就说过了,你永远都是我的!”松开我的唇,他神情严肃的宣布。 然后,他看着我迷茫不解的眸子,忽然笑了起来,呵着气对我说:“来吧,小东西。和我一起,迎接某一刻的到来,那将是你绝对想象不到的,那将是……” 我的双臂慢慢拥紧,轻声打断他:“兰斯莱多,我有点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黑暗中被谁窥探者,我觉得不安……” 兰斯莱多看着我的眼睛,没有回答,他扬起我的下巴,而后弯腰,我们鼻尖相触,他温柔而又略带孩子气的说:“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担心,只要让我宠着你,这就足够了。” 我想伸手去推他,但双手好像根本就不听我的指挥,慢慢的,我竟然竟然环上了他的腰…… 忽然有音乐声响起,我不知道来自何处,但是那声音如此迷人,叫人沉醉,兰斯莱多在这样悠扬舒缓的乐曲中,双臂自然抬起,双眸微微眯着,我愣愣的看着的脸,随着他的旋转,我能够看到他眼里大海般的蓝色波涛汹涌仿佛形成漩涡,把我无穷无尽的吸进去…… 在这样昏暗的烛光之下,他的唇角似乎正发出淡红色的微弱光芒,泣诉着他的悲凉,他的寂寞,他的孤单,是那样叫人难以抗拒…… 他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挥洒出一片扇形的阴影,他慢慢的睁开了那双魅惑的深蓝色眼眸,眼眸中带着迷离的笑意…… 他举起我的右手,微微弯腰,吻在我的手背之上,“过来,我的新娘,请与我共舞……” 我着了魔一样的,随他而去,他的手揽上我的腰肢, 那像是一句咒语,像是邀请我与他一起坠落,坠落至何处?我不知道。 但我的脚步已经迈动,在柔和的乐曲中缓缓旋转…… “鸢,你是这样温暖……是我曾经一直渴望,却抓不住得不到的温暖。可是现在,我遇上你,我要紧紧的抓住你,不顾一切的抓住你……”他的话如此情意绵绵,宛如梦游一般,带着难以抗拒的魅惑,却像一个若有若无的牢笼,将我囚禁…… ******** 孟竹君脱离危险后,在第二天清晨醒来。 睁开眼,她看到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照在凌辉熟悉的面容上,他的睫毛被染成了金色,英俊的脸上是既担忧又迷惑的神情。 “你醒了。” “恩。你一直都在这里?” 凌辉没有回答,而是故意装作很平静的说:“你捡回了一条命。” 孟竹君尴尬的笑了笑,觉得头很晕,恍然间想起昨晚的一切,难免心有余悸。 “管家……她疯了!简直不可理喻!”她小声抱怨道。 “你打算起诉她?”凌辉仿佛看出她的所想,淡淡的问。 “我……我竟然没有死,简直是奇迹……”她并没说下去,表情没有劫后重生的喜悦,反倒是显得莫名的忧伤和无措,就好像正在弹一首完整的曲子突然按错了一个键,打乱了原本和谐的乐章,把所有的一切都破坏了。 “我原本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你的惩罚,可是没想到,是管家……这件事,不要让你爸爸知道。” “你放心,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以前,我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的。” “其实,你心中的某处,是认同我的,你已经相信了,只是你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小辉,我做好准备死的人了,为什么要说谎呢?” 她的语气这样坦然——其实,经过这个惊心动魄的晚上,凌辉好好的整理了自己思绪,过往的种种,母亲微笑哀怨的眼神,孟竹君和父亲之间,始终有他人无法介入的空间——那时候他的年纪小,不能很明白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现在的他,是有些明白了,可是妈妈已经不在了,他能问谁?最终的答案只能靠自己寻找、自己判断。 在那样的一场爱情中,谁赢,谁输,谁得到、谁又失去,事到如今,再也说不清楚…… 其实他心中大约是明白的…… 只是他不能面对,不想承认而已。 父亲最爱的女人,始终是面前这位,而他,为母亲感到不平与委屈,却又为孟竹君感到怅然和无奈。 只希望所有的纠缠,能够明了,能够在释然中结束。 可以吗? “小辉,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要告诉你,我是真心疼爱你,把你当成我的孩子。”孟竹君拉住凌辉的手,她的手很凉,苍白无力:“我不是在祈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知道真相后不要难过、不要嫉恨什么,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牵涉到你,这不公平,这对谁来说都不公平……” 他仿佛没有听进去,只是静静的,一声不响的望着她。 时光仿佛停住了。一直怀着满腔的仇恨,要在一瞬间放弃,整个都空落落的,不知用什么来填满才好。 “小辉……”孟竹君的身体仍旧十分虚弱,她一连串的说了这些话,神情显得很疲惫,仿佛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了,她看着凌辉,目光有着看透人心的透彻与澄清。 已经无需更多的证明…… 他的心里已经清楚了……可是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失落与迷茫。原本他已经选好一条路,即使付诸一切也要沿着这条路一直一直地往上走,不回头,也不停留。 然而,处心积虑的复仇被放弃后,他突然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往何处,不知拿什么填满,接下来,他又该做什么? 突然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对他展开一抹温和的笑容,那是谁? ——妈妈,是你吗?你也觉得我这样是对的吗? 该放弃了,是吗?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质疑,脑海里闪过很多过去的场景,不多久,这一切化为大片大片的紫竹林,风一吹过,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把所有的阴郁都驱散了。 抬头是一片阳光,温暖如春。 原来,这就是他要的答案。 一个星期后,孟竹君出院,她匆匆收拾好行李,没有提管家的事,只身前往非洲的贫民区。 临走前,她对凌辉说:“谢谢,小辉,你的心情和体谅我会永远记在心上,我希望你能够幸福……”然后她看着夏洛,她的目光是复杂的,夏洛能够感觉到她的疑惑和探究——那时候,虽然她几乎昏迷了,但也许会有轻微的意识,意识到她对她做了什么…… 然而,她只是说:“夏洛,你是好女孩,好好珍惜小辉对你感情,我在你们的眼中看到彼此的爱恋……我——祝福你们!” 夏洛微怔,脸红了一下,凌辉拉着她的手,点头微笑。 微笑着看她转身离去。 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竹林,一缕阳光打在他们身上,好像也在祝福他们似的。 “夏洛。” “恩?” “谢谢你。”凌辉突然说。 “谢什么?” “没什么。”他握紧她的手,缓缓的说:“我不会放开你,只要我活着一天。” “凌辉……”夏洛抬眸望他,他看起来温柔而坚定,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支持着他,也震撼着她。 他们……也许是能够幸福的…… 至少现在,是幸福的。 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而管家也重新出现在山庄里。 没有人知道她这一个星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她好像幽灵一般,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她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虽然工作仍是一丝不苟,对待山庄的人态度也依旧是不冷不热,可是,夏洛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同,一时间又很难说出来。 这个一心想要复仇的女人,在她忠心耿耿效忠的主人宣布放弃的时候,一定是心有不甘的吧? 这个山庄埋藏了太多的过去,它的本身就是一个巨大谜团,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头顶的一方天空。 ******** 就在管家回到山庄后不久,哲平回来了。 他回来第一个找的人就是夏洛。 竹林在阳光下显得蓬勃而生气,哲平在大厅的沙发上有些不安但更多期待的坐着,佣人端上红茶,深红色的液体在精致的古瓷茶杯中散发出淡淡的热气。 虽然才两个月不见,他长高了,皮肤黑了一些,显得更加健康,笑起来的时候还是那么阳光,牙齿洁白而闪亮。 夏洛看着哲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把他再牵扯进来,其实早在他去日本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不再联络,没想到他竟然会来紫竹山庄找她。 “夏洛!”他看到穿着白绒绒毛衣的夏洛,突然觉得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觉。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夏洛么?依旧白皙、美丽,可是浑身好像笼在一层雾气里,有种柔和的光晕围绕着她,这样的她,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放假了?”夏洛问。 “恩,打电话给你,但是联系不上,所以径自跑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哦,”她应了一声:“我现在不用手机。” “为什么?”他皱眉。 “放假了,我也不出门,所以……”她尴尬的笑笑。 “是这样啊……”哲平唏嘘道:“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夏洛点点头:“你呢?” “就是那样,其实哪里的学校都差不多的。”哲平淡淡笑道,笑容好像飘落雪水中的一瓣樱花,冰冷,透明而脆弱。 “夏洛,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吗?”他问。 “好吧。”她穿起外套,和他走到外面。 夏洛临走的时候看到管家冷淡的面容带着古怪的笑意。她在得意什么? 天空阴沉沉的,尽头泛出一片暗淡的光亮,好像要下雪。 哲平穿着翠绿的羽绒服,点缀着灰蒙蒙的天地。夏洛抬起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听着两人轻微的脚步声缓缓移动。 “哲平,我很意外,你会来看我。” “不是说好了寒假就回来看你,你不会这么快把我忘记了吧?”哲平不轻不重的说,语带嘲讽。 夏洛咬咬唇,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这么说?!” “哲平,不要来找我了。” “怎么?不想见到我吗?”哲平微眯着眼看她,失神地笑了笑,过一会儿,说:“你果然还是那个少爷在一起了吗?” “对不起,哲平。”夏洛的目光落在他落寞的脸上,手指在身侧握得紧紧的。 她,问心有愧。 “他,真的适合你吗?”哲平怔怔地望着她,眼底空茫一片,他低下头,缓缓抬起手臂,手指抚摸着她的脸,却在触到以前成空,她轻轻的闪开,他哑声说:“其实,从很早以前你就开始在乎他了,对吗?” 她深呼吸,避开他的目光,突然觉得鼻尖一凉,抬头一看,一片晶莹的雪花落下来,在她的脸上变成水滴——下雪了。 “你已经忘记我了吗……夏洛?”哲平忧伤的望着她。 “不是,哲平,我从未忘记你,事实上,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命运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让我和你在一起,我很感谢你对我做的一切,和你成为朋友是我的幸运……但是,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我感到很抱歉。” 她身负八百年纠缠的血咒,她不知道能否全身而退,还是玉石俱焚,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不想再牵扯到任何人——尤其是他。 他是这样单纯美好的少年,他应该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雪花将天地都包围起来,两人默默面对面望着。哲平忽然轻笑:“不要说了,事到如今,一切都摆在眼前了,夏洛……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你一直都是在乎那个少爷的,只是不想被别人看出来,自己不想承认,是吧?” 夏洛侧过脸,不说话。 “夏洛,你还记得我们一起上课的时候吗?我看到你一闪而过的紫色眼瞳,我很吃惊,怀疑自己看错了,之后发生的事,让我有了更多接触你,了解你的机会,虽然我并没有真正了解你,可是我很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了你……夏洛,你现在觉得开心么?和他在一起,比我开心么?” “哲平……”她微微笑了笑,眼底闪出湿润的雾光:“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不管遇见谁,喜欢谁,哪怕仇恨也好,都必须去面对。” 哲平哼了哼,不咸不淡的笑着。 他看着夏洛,看着漫天的大雪将大地变成白茫茫的世界,远处的竹林也渐渐成为了白色,纸片般的雪花飘落在她的睫毛上。 哲平的唇角渐渐绽开一朵似雪花般晶莹的笑容。他眼里满是满是忧伤,他想说的轻松一些,潇洒一些,没想到声音竟然沙哑道难以控制:“我好不甘心啊,夏洛……” 夏洛轻轻说:“我很抱歉。”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然这么喜欢他……”哲平屏息微笑,轻柔地伸手拂掉她发顶的雪花,他的手指轻轻颤抖,他碰触着她冰凉的发丝,吃力地保持着唇角的微笑。 晶莹飘落的雪花中,哲平直直地站着,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唇色雪白如纸。夏洛心中酸涩,沉默良久,她低声说:“你回去吧,哲平。” “夏洛!”他突然拉住她的手,她的手依旧冰凉,他的手也很冷:“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是吗?!” “我想 ——是的,无论如何,认识你,哲平——这对我来说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夏洛静静凝视着他,说:“但是,一切只能到这里。” 哲平笑了笑,夏洛忽然瞥见他眸光闪亮,隐隐涌动着晶莹的液体,她不忍心看下去,想到过去为数不多的相处,那时候至少是快乐的,但是,那只是属于过去,现在,她有太多的事要做,不能为谁停留……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缠着你的!”哲平别过脸,嘴角带这涩然的笑:“那我回去了!” 也许是黄昏时刻,但是因为下雪,天色格外的暗,夏洛让司机送哲平回去,她目送着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她站了一会儿,深深的叹了口气,慢慢的走回客厅里。 管家看着满头雪花的夏洛,冷淡的说:“你的朋友回去了吗?” 夏洛嗯了一声,上楼去。 “如果我是你,恐怕没有颜面面对少爷。”管家说,她的下巴微微抬高,带着一贯的傲慢:“我替少爷感到不值。” “我也替孟竹君感到不公,你该觉得庆幸,管家。”夏洛毫不客气的回敬道。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以为你是谁?!”管家听到这个名字一下子激动起来,愤怒得好像一头豹子,随时准备用利爪将夏洛撕碎:“你配不上少爷!” “我配不上,你觉得谁配得上?总不是你自己吧?”夏洛刻薄的嘲讽。 管家听了嘴角抽动,接着身体也开始剧烈扭动,像是黄蜂撞在蜘蛛网上一般,她小声叫道:“你这该死的家伙!为什么不早点滚出山庄?!” “因为——我要和凌辉在一起,”夏洛眨了眨眼,说:“你听清楚了,我会和他在一起!” 管家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既愤怒又藐视的神情望着她,不由皱眉道:“你做梦!” 直到夏洛与她擦身而过,仍然可以感到她昂然的侧脸带着冰冷与哀怨,如同诅咒般的不断喃喃重复道:“你做梦……你配不上他……像你这种女孩子,根本配不上少爷!!” 第48章 愤怒的宇文鸢 大厅里安静得死气沉沉,有种不断蔓延的寒意深不见底,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 管家出神的看着风景画,就像许多次凌辉曾经看着这幅画静静的思考。过了一会儿,她朝楼梯走去,到了凌辉房间门口,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叩门,听到凌辉的回答后,推门进去。 他背靠着窗户,穿了一件咖啡色的毛衣,衬得他栗色的眸子比往常要深沉一些,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她。 “你来了。”他淡淡的说,仿佛知道她要来似的。 “是的,少爷。” “我在等你。”他说。 “我知道。您在等我的解释。” 管家看着凌辉,不知道为什么,很短暂的对视在此刻显得很漫长,空气仿佛随着窗外深邃的夜色令人感到莫名的窒息。 她缓缓的说:“对不起,瞒着您……” “为什么?”凌辉沉沉的问。 “当我发现你在夜晚开车出去的时候,我又吃惊又害怕,我联系到医生,才知道您竟然恢复了,我感到惊喜,感到不可思议……可是,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一开始我并不明白,也没有莽撞的问。” “慢慢的,我猜出您的心思……原来,是要对付那个贱人!”她的表情变得凶狠而冷酷:“这太委屈您了!少爷!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来与您分忧,来承担这件事呢?” “别说了……”凌辉摆摆手:“事情不是原本想的那样……她……” “她是有罪的!”管家接道:“不该原谅她!夫人的痛苦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时候你还小,不明白各中缘由,这太便宜孟竹君,真的太便宜她了!!” “陆遥!”凌辉突然叫她的名字,她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她的听见他不容置疑的说:“听着,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她可以逃之夭夭,永远也不要出现,可是她没有;她可以把你送进监狱,可是她没有——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明白吗?” 压抑、沉闷、绝望在空气中肆无忌惮的释放,沉重得无法呼吸。 管家保养得精致的脸突然间老去很多,脸上的忧伤如同时光划过的痕迹。她的眼里充满浑浊不明的液体,簌簌的流下来,她咬着嘴唇,想要控制泪水继续流下,可是徒劳无功,她脸色灰败,四肢僵硬,像木偶一般不能动弹。 许久许久。 “结束了吗?”她凝视着凌辉,沉声问。 “是的。”凌辉顿了顿,低头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责怪任何人,发生的事是于事无补的。” 他拍了拍她的肩,她的肩膀抖得厉害。 凌辉摇了摇头,迈开脚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不要再做傻事了,陆遥。”说罢走出房门。 管家呆呆的站在原地,失声痛哭。 黑夜像被贴在玻璃窗上。 夏洛听见敲门声,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11点多了。 她走到门前,扭动把手。 随着房门的敞开,步入眼帘的凌辉眼神有些古怪,下颌紧绷着一语不发。 “怎么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凌辉只是沉默的站着,然后他突然伸手抱住夏洛,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无法呼吸。 “凌辉,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他抱着她,口中喃喃:“我只是觉得心里很空,极力的想要抓住什么,在这虚浮的世界里抓住一些切实的东西,我无法具体说出那是什么,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种感觉,也许是现在,也许是不可知的将来,只有那样,我才觉得安定,觉得踏实。” “孟竹君的事,你……释怀了吗?” 凌辉叹息道:“我不知道除了相信她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杀了她,我又能得到什么……我满心期待的报复,竟然是这样的收场,真是,没想到啊……”叹息到后来成了感慨。 “凌辉,你这样做是对的,我觉得这样才比较像你。”夏洛轻轻说。 “我是怎样的呢?”他看着她,似乎有种隐约的光芒从他身体里抑制不住的往外渗透。 “你是……你是很好很温柔的人,你总是在付出,总是说出让我意外的话……”她的嘴角扬起笑意:“这样的你,又怎么会被仇恨蒙蔽呢?” “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么?夏洛,你喜欢这样的我么?”喉咙有些沙哑,凌辉黯然地望着她的眼睛,眼中有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期盼。 “我……”她微怔。 “不是因为我的请求,也不是因为我提出的条件,抛开家族间的恩怨,只是单纯的喜欢我这个人——你喜欢我吗?” “恩。”她小声说。 凌辉怔住。 “真的喜欢我么?” “是的,我喜欢你,凌辉。”她望着他,以不可意思的柔和口吻说。 不知为何,她的耳际响起另一个声音,她似乎听到有一人在交错的时空中,也在说这样一句话……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兰斯莱多。” 安静的夜里,兰斯莱多总是在背后抱住我,不停问我,而我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说:“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你会成为全世界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他微笑着对我说。 而我,就在他的微笑中,义无反顾的,沉沦。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为什么被他的眼神盯着,就彻底的失去自我,原本想要说的话都忘记了,原本想要坚持的竟然软弱无比的投了降,理智明明告诉我不能这样答应他的,而事实是,我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举动来表明我的立场。 我彻底的迷失在爱情当中,在爱一个人的时候,所有反抗都是徒劳的,所有理智都灰飞烟灭! 无论如何,兰斯莱多对我还是好的,虽然开始我不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爱是虚情假意。 渐渐的我开始相信他了,他总是抱着我入睡,他有孩子的脆弱,少年的纯真,男人的性感,睡觉时他总是身子紧紧贴着我的后背,凉凉的,冰冰的,喃喃低语道:“鸢,你好温暖。” 我的身子一紧,心里忽然狠狠疼了一下,忍不住说:“我会一直温暖着你。” “真的么?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留在我身边么?” “恩……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 假如我不是好奇心太强烈,假如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眼而没有去想太多的话,或许我是幸福的,而且会在无知中在蒙蔽中虚幻的一直幸福下去。 可是我终于还是发现了兰斯莱多的秘密。 那天对我来说太可怕了。 我趁兰斯莱多睡着的时候,偷了他的钥匙,其中有一把可以打开地下室。 我好不容易找机会到地下室,用钥匙轻轻打开门,顿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将我包围,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涌。 我定了定神,强忍着胃的不适,在一片黑洞洞的空间里蜗行。 一阵阴冷的风吹来,我赶紧护住烛火,保护这仅有的一点光明,往前行了几步,忽然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好痛,我把烛火凑到前面,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黑色的棺材! 天哪!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有死人么? 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又把烛火望远处一照,心跳顿时加快,刚才的棺材的边上还有好几个黑色的棺材。那些棺材的盖子都盖着,我没有勇气打开它们,我真的害怕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管是死人还是僵尸,都会吓破我的胆。 可是我也不甘心这么折回去,因为在边上发现一扇门,我抚了抚胸口,吸了口气,决心推开它。 推开门,闻到这里的血腥味更浓 ,仔细看了起来,这里很空旷,装饰得很华美。 中央陷进去一块,好像是个水池。我慢慢的靠近,就在这时,我清晰的听见“滴答,滴答,滴答”的好像水滴掉入池中的声音,我心中一颤,手心沁出了细汗,把蜡烛举高,抬头往池子上方望去,这一看,顿时惊得当场石化在那里,连手上的蜡烛也差点扔了出去。 这房间的顶上悬挂着几十个少女! 血……到处都是血! 墙壁上,天花上,地面上……全部都是诡异而又刺眼的红!血腥味宛如波浪般重重的冲击着我的神经,我的牙齿不自觉地开始上下打颤,现在不仅是汗毛,连鸡皮疙瘩也一并立了起来。鲜血从少女身上流下来,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还活着,小兰会不会在这些人当中?可是她们都已血肉模糊,我根本看不清楚!我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呆了,一时间动不了,从头顶到脚底都在抽搐,胃里翻涌得更厉害,随时都会吐出来。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深呼吸!好不容易稍微定下神一些,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当下一惊,有人来了!! 怎么办?!要出去只有从门口通过,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了,我很害怕,就在我陷入极度惊恐与绝望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墙角有一个柜子,我想也不想的打开柜子,蜷身躲进去了,吹熄了蜡烛。 我刚躲进去,就听门开了,房间里忽然亮了一些,我赶紧往里缩了缩。 我透过门缝小心张望,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兰斯莱多和管家! 他们声音空洞得仿佛在宇宙中一般,但却透着让人觉得丝丝入骨的寒意。 管家说:“主人,你最近有点虚弱,这些不对你胃口吗?” 兰斯莱多背对着我,只见他摆摆手,说:“不是,我只是——有点罪恶感。” “怎么会呢?主人,您不吸血会变的更加虚弱的!或者,我再找点更新鲜的来!” 我的天! 他们是嗜血的么?! 他们竟然这样残忍的害死她们!! 我的脑袋嗡嗡直响,我不敢想象——他们是鬼魅?!是妖孽?!还是恶魔?! 总之,他根本不是人!! 如果说刚是惊恐的话,那么现在我连惊恐都不会了,整个人如同掉入冰窟一般,茫然的看着黑暗中的可怕景象,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切的一切,已经一再的挑战我的心理极限,让我的神经已如琴弦般紧绷,连身体不禁自动地颤抖起来。 “主人,我好像闻到奇怪的味道!”管家忽然说。向我这边张望,那鹰钩鼻子下的鼻孔张得大大的,努力的嗅着,惊得我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睁大眼睛,不敢呼吸。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停止了流动! 即使这样,他还是发现了,猛地打开柜子!! 我跌了出来,勉强稳住身子不跌倒,可是当我看到兰斯莱多的表情,看道他俊美的脸上那种错愕的神情,顿时铺天盖地的愤怒与羞辱卷着惧怕与厌恶气势汹汹向我袭来! “你?!”兰斯莱多睁大眼睛望着我,好像惊愕不比我看到他少一些。 管家怪叫起来:“谁让你来这里的?谁让你来的?!!” “我……”我刚开口,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再也控制不住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快把肠子都吐出来了。 “你没事吧?”兰斯莱多拍着我的背,虽然我吐得浑身没有力气,还是用力推开他,一边吐一边叫:“别碰我!” 可是他当没听到似的,扶住我,我的眼泪哗啦啦直往下流,既狼狈又害怕。 他却不管这些,一把将我横抱起来,不顾我的捶打与挣扎,把我抱出去。 我尖叫着:“放开我!你这魔鬼!你下地狱去吧!” 第49章 恨意 说完,我只觉得浑身乏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觉得头痛欲裂,却对着一张神情关切的脸,兰斯莱多看到我醒来,又惊又喜,激动的抓住我的手,让我有一瞬的错觉,好像那可怕的一幕不过是幻象,是我的一场噩梦! 可是,我很快想起来发生了什么,我抽回被他拉着的手,厌恶的说:“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鸢……”他带着忧伤的神情望着我,我回避他的视线,我不想再见他。 “婚礼提前了,”他突然不容置疑的说:“你要快点好起来。” “婚礼?”太可笑了吧!他是什么怪物啊!居然还和我说婚礼?是他疯了还是我不正常了?! “你是什么妖怪?!”我毫不客气的问。 “我不是妖怪。” “哈哈,别笑死人了,”我又惊又怒道:“你是要吃了我,还是喝光我的血?!” “鸢,不要这么说话。”他的语气柔软,竟有退步的意思。 我很害怕,很惶恐,所谓的爱情被巨大的恐惧吞噬了,连骨头都没有剩下,我感到牙床都在颤抖,我冷冷的说:“我不会嫁给你。” “办不到!”他厉声回绝,他扳过我的脸,使我不得不面对他,我闭上眼睛,他低沉的命令:“看着我!” “我不要!”我豁出去了!我才不要面对这个……可怕的男人! 也许,他根本不是人,只是长得人的模样,谁知道他的真面目是什么?! 我被他好看的皮囊给彻彻底底的骗了! “看着我!!”他重申。 “不要!”我想也不想的拒绝。 “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吗?不是答应要永远陪着我的吗?”他心痛的责备道。 我的心头一颤,随即打了个激灵——千万不要再给他骗了,我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 “宇文鸢……你在骗我是不是?” 骗他?! 到底谁骗谁啊?他怎么好意思问出口?! 我猛地睁开眼,虽然看到那波涛暗涌的蓝眸一惊,仍然强作镇定道:“是你在隐瞒我!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 他不说话,手轻抚上的我的脸,修长冰冷的手指滑过我的眉毛,眼睛,一直到了嘴唇。 我浑身抖得厉害,想要推开他,可却被点了穴道似的,根本不能动弹! 天哪!我该怎么办? “你在害怕吗?连你也害怕我了吗?”他的眼里满是受伤的神情,目光叫人揪心的疼痛! 不要! 我不要看他!! 他分明是想对我下咒,想用那绝美的容颜与温柔的错觉来蛊惑我! “难道我不应该害怕你吗?难道我在亲眼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故作天真的问,你是玩什么好玩的游戏吗?!”我刻薄的嘲讽道。 兰斯莱多目光一凛,却只是说:“无论如何,你必须嫁给我,因为你有了我的孩子。” 什么?! 我一听,脑袋“轰”的一响,眼前几乎花白一片,就连那熟悉的面容也变得陌生起来,我没听错吧?! 我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在很长时间里一眨也没有眨,我的嘴巴也挣得很大很大,在慢长到几乎凝固的时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会——这样?! 他的手指抚上了我的嘴唇,海蓝色的眼眸淡淡散发着压制的怒意,道:“所以,你要快点恢复,要听话,知道吗?”他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脸,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结冰了。 “不!我不要!我死也不要嫁给你!”我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你——放肆!” “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重复:“你听不懂吗?听不懂我再说一遍——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你——”他显得那么吃惊,那么疼痛,好像受伤害受欺骗的是他一样,他死死的盯住我,蓝色的眼珠再也抑制不住汹涌的怒意,这怒意很快转换成这世上最刻薄的话,也是我的死穴,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说:“那么——你也不想见到小兰了吗?”他的语气就好像小兰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他只要眨眨眼睛,她就没有命活! “你——你卑鄙!”我胸口一滞,倒吸一口气,才吐出这么几个字。 “就算卑鄙,我也要把你留在身边!”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扬长而去! 留下我呆怔在原地! 天哪!我该怎么办?! 我好像陷入无比的深渊里,抬头看不到光明,无论我怎样用力,也爬不出来,我已经被黑暗吞噬,被光明遗弃,而恨意,就在那时候蔓延开来。 我恨他! 他欺骗了我!从头到尾他都在欺骗我!如今,他又用小兰的生命来威胁我!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太卑鄙了! 我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几乎要崩溃了。 两天了,不管我如何歇斯底里的叫喊,不管我怎样用了敲门,始终得不到一丝回应。 我就在这个黑暗的牢笼中被彻底囚禁,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母亲,我该怎么办? 小兰,原谅我……我连自己也救不了,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我好不甘心! 我不想、也不能就这样死了! 我支撑起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投降——在想到办法以前,我至少不能把自己饿死。还记得母亲对我说:不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都会随着时间过去,最重要的是要活着才有机会! “开门!我饿了……兰斯莱多,你要饿死我吗?开门!”我一遍遍敲着门,对着门外不轻不重的说。我知道他听得见。他在我等屈服。 果然没有一会时间,门便打开了,丰盛美味的食物被呈上来,而端着这些食物的正是伯爵本人。 我没有看他,而是抓起面包就啃,他递上牛奶,说:“小心别咽到了。” 我自顾自的吃东西,想用饥饿来赶走恐惧。 兰斯莱多拿起手巾,帮我擦干净嘴,轻柔的笑着:“真是饿坏了呢!”然后吩咐仆人余下的食物拿出去,转身看着我。 那样绝世的容颜,那样充满爱意的眼神,逼得我再也不敢正视。 “还在生气?”他靠近我,抱着我,轻轻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要瞒着你,可是我怕你知道后会生气甚至误会我,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我冷哼一声,道:“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偏偏我还是看到了!” “哦,我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比什么都糟糕……”他撑着额头说:“我的天使,你现在大概猜到我是什么了……我是被诅咒的一族,只能躲在没有日光的黑暗里,靠别人的血来延续这不能腐烂的身体——永远不会衰老和疾病,永远介于生和死之间……” 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湛蓝色的眼睛里反而有微弱的笑意,带着强烈的自嘲,青筋微泛的苍白的手抚过金发,他张开阖妖艳非常的唇,吐出冰冷的气息:“我是一个吸血鬼……用你们的话说,或许是一个邪魔——亲爱的鸢,你从遥远的东方来,却遇上了这样的我。” 吸血鬼,邪魔…… 我陡然感到无以名状的厌恶和寒冷。 我恍然记起,西方吸血邪魔的传说,在小时候在村里就依稀听过。我不相信这世界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可是,自己却真的遇到了这种传说中的邪魔。怪不得他见不得光,怪不得他见到血就变得那么异样,怪不得他要收集女人! 一切匪夷所思的怪事的都有了合理解释! “你这个——”不待我发作,眼前突然金发突然垂落,兰斯莱多低下头,冰冷的唇落到了我的唇上。 然后,我听到他的声音柔软而低迷:“作为吸血鬼的我 太贪婪,太孤独,太寂寞,所以……在遇上你以后,我决心让你陪伴着我度过这难捱的日子,我已经不想这样寂寞下去了……鸢,为了把你留在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请原谅我的自私。” “不……”我挣扎。 可是他却不容我挣扎,紧紧抱住我颤抖的身躯,冰冷的吻悄然滑落到我黑发围绕的白皙颈部。在难以控制的颤栗和恐惧中,嘴唇轻轻开启,牙齿猛然咬入了我的血脉! “嚓”,那样的剧痛是痛彻心肺的,一瞬间让我全身的血变得冰冷。 “兰斯莱多!”我不顾一切地推搡着他,因为震惊和痛苦而大声呼叫。在我的惊呼声中,外面的闪电宛如惊鸿掠起,闪电般刺穿了黑夜。 用尽了所有力气,我的手推在兰斯莱多的胸口,将他推开几步。 血从兰斯莱多带着赤金宝石指环的双手流下。他眼里浓重的阴郁雾般消散,看着捂着颈部踉跄后退的我,他歉意地喃喃:“留在我身边的,为了我舍弃光明,我不会亏待你……请接受我……” “不!我不要!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我有我的人生,你为了一己私欲要把我拉入黑暗里,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既愤怒又委屈的说:“也许你是寂寞的,可是也是残酷的……无论如何,你不能决定我的生活,你该让我自己选择!!” “不……我没有勇气面对你的离开,你既然进入我的生活,我就不许你离开!你知道吗,我们血族认准了一个人,就会一直,一直缠着她,一百年,一千年,永远,永远。”他既痛苦又坚定的说。 我听了觉得毛骨悚然,打了一个激灵,可是我不甘心,我心一横,刻毒一笑,阴阴说道:“你以为有谁会喜欢和一个怪物在一起?” 那样的话就像那一支利箭一样直刺心底,兰斯莱多霍然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我,紧接着我感到四周空气徒然变冷,包含着杀气逼人而来。 百种表情在眼底一掠而过,最终化为说不出的疲惫。 他最后甚至用带着几分哀求的语气说:“不要任性了好吗?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难道你还不能乖乖的听话吗?我会好好爱你,爱我们的孩子,即使在黑暗中,我们也会幸福的……” “孩子?”我冷冷一笑,道:“我都不知道肚子里的是什么怪物!我根本不想把她生下来!” “什么?!——”这句话深深的刺到了他,他的表情那样震惊、那样疼痛,以至于我的心也被狠狠扯了一下的疼,我低下头再也不敢看他。 他冰冷的手抬起我的下颚,吐出叫人窒息的冷气:“宇文鸢,你别太过分!我的容忍也是有分寸的!” 我的心一阵紧缩,活生生打了一个冷战,觉得他可能随时把我撕碎了,我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他也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我睁开眼,双腿绵软无力的弯曲,我半跪在地上,胸口烦闷,想要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此刻的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爱他还是怕他?是恨他还是可怜他? 我已经分不清楚了! 可是我该怎么办?我有了孩子,我不能逃跑,可是我更害怕把她生下来,天知道生下来会是什么?!我快被折磨疯了!! 我似乎看到了命运之神那张翻云覆雨的手,在一次次的把我推向悬崖的边缘。而我无力抗争,我只有忍受! 婚期一天天迫近了,我的心却在一点点沦陷。 我感觉一切都是一场噩梦,我期待着梦醒的时候,乌云已经散去,阳光会带着好闻的百合花香味暖暖的洒到我身上。 可是醒来仍旧是黑夜,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黑夜,与恐惧如影随行的缠绕着我几乎窒息! 我的恐惧很大很大,很沉很沉,我从没这样不知所措过。 第50章 婚礼 婚礼如期举行。 那天的城堡装饰着数不胜数的鲜花,到处是鲜红的玫瑰和淡粉色的蔷薇,但是最多的还是鸢尾花,像蓝紫色的蝴蝶翩翩飞舞在这空旷高耸的建筑里。 我问为什么放这么多,兰斯莱多笑意盈盈的回答:“因为它和你的名字一样,有一个‘鸢’字”,语气充满溺宠,我侧过脸,脸红了一下。 新娘华美的丝质长袍来自东方,长长的拖尾梦幻般的随风轻扬,高高的束腰使我的身体看起来修长,而镶满宝石的皇冠则是那样沉重,以致于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为了小兰,这是这是权宜之计……我没有别的选择——可是为什么在心底的某处,有种难以言语的既甜蜜又痛疼的接近战栗的感觉蔓延开来?! 暗夜的城堡中,兰斯莱多身着白色长袍,黄金腰带,一如既往的美如天神,他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这笑意足以使冰雪都为之融化,这笑意使人刹那间恍如置身天堂。 主持婚礼的是他的叔叔,不久前见过的杰,他的银发在暗夜中灼灼发光,更加衬托得肤色脸苍白寡淡,仿佛是一个可以一口气吹散的幽灵。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庄重而复杂,高贵而不可亵渎——虽然他和兰斯莱多一样,不过是永生的嗜血邪灵罢了。可是他赤色眼瞳仿佛有红莲在燃烧,好像能刺穿我一般。 我感到心虚,在这简单而古老的仪式面前是容不得一丝不虔诚的,而我内心的阴暗成了这纯白婚礼上的污点吧…… “你会永远爱她吗?”杰问兰斯莱多。 “会,我会永远爱她。”他毫不迟疑的回答。 “美丽的新娘,你愿意在神的面前发誓永远爱面前即将成为你丈夫的伯爵吗?”杰问我。 永远…… 爱? 多么神圣的字眼,在这样的字眼前,兰斯莱多显得多么高贵、坚定、纯洁——而我显得多么卑微,彷徨,阴暗。 我闭上眼,世界是黑暗的。巨大的阴影浓浓的将我笼罩。 触手可及的一切,都是黑的,让人有种茫然的恐惧感。但是,慢慢的,我感觉到一点光亮——不只是光亮,那是两个耀眼的光圈,那么小,却好像能划破整片黑暗。原来那是兰斯莱多的眼睛,原来他的眼睛是这样明亮,他冲我笑着,然后我听见自己微微颤栗的声音:“我愿意。” 刹那间,我听见身边的人吐了口气——仿佛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有些虚脱的声音。 “那么,我以神的名义祝福你们,结为夫妻,从此以后,即使生命不再,爱会将你们紧紧相连,永不止息。”最后杰宣布:“相互亲吻拥抱吧,请接受神的祝福!” 我的手被套上一个黄金指环,冷冷的金属将我的无名指囚禁。 从此以后,我就属于这个人——不——这个吸血鬼了吗?成为他繁衍后代的工具? 从此以后,地下室的棺材就是我的床褥了…… 再也见不到阳光,再也没有温暖。 ——兰斯莱多,假如你真的是爱我的,为什么不在我知道真相后放手?只是因为你孤独你寂寞,就要把我拉入黑暗中做陪葬吗? 我好想一直闭着眼,醒来发觉不过是一场噩梦,当我睁开眼,母亲会对我展开熟悉的笑容,说:“鸢,去叫你弟弟一起吃饭……” 但是,我始终还是要睁开眼,面对这个世界。 “宇文鸢,我的新娘,欢迎你加入奥古斯特家族!”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的是遥远而熟悉的呼唤,眼前一切渐渐清晰了,淡金色的长发垂落在我脸上,湛蓝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层水雾,静静地看着我,“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他俯身吻了我。 这个吻是怎样的冰冷又是怎样的火热啊,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微微颤栗,就好像——就好像是第一次吻一个人,如此不安,如此尽力,如此缠绵…… “鸢……”兰斯莱多突然用力抱紧怀中的我—— “我的天使,你将不得不活在黑暗里了。不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地狱的火将我们燃尽。”他喃喃地道。 从此以后,我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有的,只是转瞬即逝的现在,眼前相对的刹那浮生。 就在这时候,我感到一束尖刻的目光向我投来,我打了一个寒战,是谁? 是谁带着如此敌意的目光? 放眼望去,一抹奇异的蓝绿色在我眼前晃过,那样炫目的色彩,好像孔雀尾翼上的斑斓,有种近乎妖异的美,那是—— 弗雷德? 没错,是他。 第一次见他时,被他深邃的目光直视,我会有一种被盯上的猎物的感觉,这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现在我仍然有这种感觉,而且更加强烈! 他大方的向我走来,执起我的手轻轻一吻,然后抬眸看我:“祝福你!美丽的东方小新娘!”然后看着兰斯莱多,缓缓道:“亲爱的表哥,也祝福你——” “谢谢。”兰斯莱多彬彬有礼的回答。 但是他们在彼此靠近的时候,我仍然听见弗雷德带着一抹意味不明语气的低语:“无论如何,我佩服你的勇气……” 兰斯莱多与弗雷德对视的眸子里闪着微弱的笑意,复杂的神情交错而过。他说:“为了她,这是值得的。” 那一刻,我觉得他们之间好生疏,竟有陌生人一般的寒暄。 后来我才知道兰斯莱多为了迎娶我这个人类的新娘放弃了什么,那些家族的荣耀,那些黑暗中主宰一切、不容置疑的权利对奥古斯特家族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重要意义,可这位伯爵,却眼皮也不抬一下将此殊荣拱手相让与他人…… 而无知的我,又给了他怎样的回报呢? ******** 新婚之夜,兰斯莱多带我到城堡顶上的一方空地。 银色的月光投影在护城河上,深蓝色的天幕美好柔软的像丝绒,世界在安宁中淹没。 伯爵情深款款的拉起我的手,我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仿佛每个毛孔里都浸润着喜悦,我真正成为他,成为这世界的一部分。安宁中响起一阵夜莺的歌声,乘着吹起涟漪的风从远处的森林飘来。 兰斯莱多从背后拥住我,这一刻我没有抗拒,没有挣扎,我们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偌大的世界里只有我和他。 “闭上眼睛。” “恩。”我听话的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他说:“睁开眼。” 我睁开眼,呆住了! 我们竟悬浮在半空中! 天哪! 这是一种什么力量啊!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我的灵魂仿佛都在呼喊,不知该怎么表达体内汹涌翻腾的美妙感觉,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又一阵风吹过,卷起无数鸢尾花的花瓣,而我们就在这花瓣中俯瞰周围,世界都在我们脚下! “兰斯莱多,你是怎么做到的?!” “嘘。”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是驻目凝视前方,目光悠远得我根本无法企及。 第一次,我觉得他是如此陌生,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鸢,你知道么?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我只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他的声音轻入叹息,带着莫名的惆怅,我的心因此疼痛起来。 我抓住他的搂着我的手,再一次试图温暖他。 尽管我知道我永远也做不到,但是此时此刻我愿意尝试。 假如有一个瞬间,我爱上了他,我相信就是现在。 假如这一刻可以称之为幸福,那么,我也算是幸福过的人。 然而爱是什么,幸福又是什么呢? 就像伸手去捞那投在水里的月,指尖触及的刹那,一切美好都变得破碎。 夜风 静静地抚过,撩起我的发丝,伯爵轻轻吻住,然后我们慢慢的回旋着降落,落地安稳。 “走,我们进去吧。” “恩。” ******** 新婚的第二天,兰斯莱多神秘兮兮的对我说:“我带你去散步。” 月光下散步?不是昨天刚去过吗?我懒懒的不想动,但是他竟有些孩子一样的兴奋表情,于是我没有拒绝。 那天的月亮很白很亮,闪着无比皎洁的光,月光下,我看见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素色的长裙,裙摆翩翩,面色如玉,乌发如云,衬得一张脸优美,清新,温润。 “是你?!”我一下子愣住了——我日夜期盼的人啊,我最好朋友,小兰! “鸢!”小兰笑吟吟的看着我,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么久没看见你,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没想到兰斯莱多果然言而有信,将小兰带回来!这真是太好了! 我带着感激的神情忘了兰斯莱多一眼,而他也正含笑看着我——我的心微微一颤,有种初见时的涟漪慢慢荡漾开来。 “小兰,这段时间你在哪里?都还好么?我很担心你……”我接着对小兰说,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好,我很好……”小兰眼眶微微湿润,带着揪心的水波:“真是恭喜你,鸢。”她的脸红了红,轻声祝福道:“你成了伯爵的新娘了!”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小兰知道兰斯莱多的身份么? 她不害怕吗?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当着兰斯莱多的面,不知该说些什么。 伯爵优雅的对我说:“你们好好聊吧,我先进去了。” “恩。” 原来——就像兰斯莱多说的一样,小兰被送到别的地方休养,现在身体基本复原,脸色也红润不少,而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啦! “小兰……你不知道,最近的发生了好多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喜忧参半道:“幸好你回来了,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小兰温柔的看着我,缓缓道:“你是多么幸福呀,傻瓜,伯爵深深的爱着你呢!”说着,嘴角扬起一抹涩涩的笑:“不是每个女子都有如此的幸运啊。” 我的脸微微一红,道:“可是我害怕生孩子……”疼痛也罢了。可是万一,生出来的也是吸血鬼该怎么办?难道我的孩子一出生也只能他的父母一样生活在黑暗中吗?当他长大了,明了了真相,会不会——恨我呢? “别担心这么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小兰拉着我的手,她的手,是温暖的,不像我丈夫那寒冰般的手,他的全身上下,能够温暖人的,只有眼神吧…… 第51章 失踪 我和小兰似乎又回到从前了,我们一起沐浴,一起吃饭,除了晚上睡觉我必须跟兰斯莱多在一起——夜夜被那冷冷的身体抱着,我的身体好像也渐渐失去温暖,我时常觉得,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变得和他一样,成为一个冷血的僵尸,一接触阳光就会化为烟尘,永绝于世。 我的身体开始慢慢发生变化,日益饱满丰稔起来,随着腹部微微的隆起,胃口也出奇得好,有时候甚至能吃平常两倍多的东西,兰斯莱多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吃,好像很满足的样子。 “鸢,多吃一点。” “我吃饱了。” “再吃一点。” 我摇摇头,我已经胖了很多,不想很快变得臃肿,那样子太难看啦! 可是兰斯莱多却不依不饶,非要我多吃一些,再多吃一些…… “我再吃下去就要变成猪了!”我赌气似的白了他一眼:“感觉好像把我喂肥了然后送去屠宰一样!” 伯爵大声笑起来:“我怎么舍得?!”他摸了摸我的脸,道:“看你做什么事,我都觉得很幸福——我想,我再也离不开你了。” 我的脸僵了一下,说不出话。但是却能感觉到有股莫名的快乐随着血液在体内缓缓流动。 他的话好像一个旖旎的漩涡,要把我一直吸下去,越陷越深,越来越迷惘…… 但我不要就此投降。 “鸢。”他的手伸到我肚子上,我下意识的缩了一下,他却不放手,喃喃道:“我感觉到他在动,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低下头,心中想:只要不是怪物就好。这个想法像是个噩梦,一直折磨着我,你不知道那种恐惧有多可怕,每时每刻如影随形,折磨着我。有时候半夜醒来,我突然有种从城堡最高塔顶上跳下去的冲动,就此一了百了…… 有一个晚上,我真的去了塔顶。 冥冥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未知力量牵引着我,一步步的走向那里。 月夜下,我朝下面张望,下面是黑漆漆的花园,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往下望着,有种瞬间坠落的失重感。 好像已经跌落下去,粉身碎骨。 坠地的一瞬间,该是怎样的疼痛呢?还是快得连疼痛也感觉不到? 想着想着,我的背脊一凉,咬了咬唇,终究还是不敢迈出那步。 突然我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 小兰?! 她在这里做什么? 我听见她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不是很清楚。 这么晚了,她对着窗口会和谁说话呢?窗外面应该什么也没有——难道她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我听见她说,用很低,很沉的声音。 “小兰!”我叫她。 她猛地回头,出乎意料的望着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 “怎么了?你刚才在和谁说话?”我问她。 “没,没有。”她侧过脸,微微喘着气,小声叫道:“你吓了我一跳!” “哦,对不起。”我呵呵一笑,走到窗前,装作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除了夜幕与那几点寒星,空空如也。 我一定是产生幻觉了。 然后我拉着小兰的手,她的手微凉。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么?” “恩,我睡不着。”她叹了口气:“太闷了。” “是啊。”现在的生活虽然衣食无忧,但是的确是不大自由。 从前在家乡的时候,在田野里撒开了腿觉得跑的日子,从不知自由为何物,只想找什么能填饱肚子,现在却有些怀念起那时候了。 我出神的想着,等我回过神来看着小兰的时候,她似乎也陷入某种沉思——是否她的心中,也这么想呢? 白天的天空已经成为记忆中被黑暗和光阴吞噬的那抹晴蓝,凝成一个渐渐消失的点,而现在照耀我的晴空,唯有兰斯莱多眼中的温柔。 “那我们出去走走,透透气好了。”我想,我开口的话,兰斯莱多应该不会拒绝我的。 “可以吗?那最好了。”小兰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我莞尔一笑:“为什么不行呢?我们又不是逃跑。” 小兰的手微微僵了一下,我听到她轻如细蚊的叹息一声,喃喃道:“当然不是。” 一种一晃而过的不安掠过我的心头,我看了看她的侧脸,没有说话。 但愿一切只是我多虑了。 ******** 天亮得很慢,黑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 寒假即将结束,夏洛的忧虑却如落入平静水面的石子一样,不安的波纹一圈圈扩大。 玄天剑的事显然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解开封印,但是问题是这需要凌辉的鲜血,这是危险的,她不知道那把剑有怎样的威力,让弗雷德如此惧怕如此着迷,但是她可以料到想必除了他还有人在虎视眈眈着—— 凌辉端着一杯咖啡走到夏洛旁边递给她。 她说谢谢,喝了一口。 “怎么样?我自己煮的。” “恩,很不错。” 夏洛看着凌辉毫无城府的眸子,温情与心虚同时泛滥开来,不知道哪一种情感更强烈。 三个月的约定…… 时间在一天天减少,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过…… 也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担心过,如果有一天凌辉不再对她展开温暖如春的笑容,如果有一天看不到他褐色的眼瞳泛着温情的光,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会怎样的伤心难过呢? 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外面的冰雪初融,雪水顺着植物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气氛宁静而平和。 她不知道这能持续多久,只是多一天也好。 “我在想,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凌辉突然说:“每分每秒都过得这样快,时间好像装了个加速器。”然后轻柔而自嘲的笑了笑。 夏洛的心抽痛了一下——原来,他也是这样想的吗? “我这么说绝不是怕死,只是……”凌辉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用那淡褐色的眸子望着她,幽幽道:“夏洛你会记得我的是吧?” 夏洛放下咖啡,缓缓坐在凌辉身旁,把头靠在他肩上,说:“会。” “那就好。”凌辉说:“其实那天……你和哲平在花园里……我都看到了。” 那天…… 天空中的雪飘着,慢慢的变大,洒落在大地上,在紫竹山庄,在她和哲平的身上。 她低声劝他回去,哲平只是望着她,用一种无辜的、爱怜的手上的神情,突然,他拉住她的手,叫道:“夏洛!” 她的手依旧冰凉,他的手也很冷:“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我想——是的,无论如何,认识你,哲平——这对我来说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她静静凝视着他,说:“但是,一切只能到这里。” 哲平笑了笑,夏洛忽然瞥见他眸光闪亮,隐隐涌动着晶莹的液体,她不忍心看下去,想到过去为数不多的相处,那时候至少是快乐的,但是,那只是属于过去,现在,她有太多的事要做,不能为谁停留…… 然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自己包围。 她还未挣扎他就说:“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缠着你的!这是——最后一次!” 熟悉的气息…… 这个怀抱曾经不止一次救过她,她的余光瞥见他嘴角脆弱无力的笑容,如此单薄,好像她轻轻一动,他就会破碎,此时此刻,她终于没有抗拒。 临走时,哲平依然带着涩然的笑——她无法忘记那个笑容,那个笑容越是离得久远就越是清晰,像一层撩不开的薄雾,纠缠着少年痴痴的恋情。 …… 那个最后拥抱的情景——都被凌辉看到 了么?他当时也并没有说什么啊…… “我相信你。” 似乎过了许久,凌辉才说:“那时候……我看得很清楚,当时难以无法形容心中的酸楚和愤怒的火焰,但是……我不忍心责怪你,与其责怪,我情愿选择相信!夏洛,尽管我很担心你们会再见面,我很担心你会和他在一起……但是我相信你,你不会的是不是?” “我……我不会。”她轻轻摇头。 “幸好,我担心的没有发生,”他兀自微笑起来,搂住她的肩:“幸好你慢慢的接受我了。” “凌辉,哲平的事,你不用担心,他,很快就回日本去了。”夏洛思索着该怎么启口玄天剑的事。不料凌辉说:“我最近在为另一件事犯愁,我父亲好像失踪了。” “失踪?” “是的,以前他就算不回国,也会和我保持联络,但是最近他都没有找过我,我也找不到他。” “怎么会这样?” 凌辉叹息道:“我已经利用所有资源在找他,相信很快会有结果,但是更麻烦的事发生了,现在集团内部一团糟,有人希望我出面整顿残局。” “是代替你父亲么?” “恩。但是对于管理和生意上的事我并不在行,”凌辉眉头微蹙,忧心忡忡道:“我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对我爸爸不利……坦白说这些年我们之间的交流不多,尤其是生意上的事……我几乎都不关心的……” 说到这里,凌辉停顿一下,他的眉头蹙着,表情显得忧郁而自责:“现在他竟然失踪了,我才感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疏远,一点也不像普通的父子之间,我更加渴望普通家庭那样的交流。” 夏洛抬起头,凌辉愧疚不安的情绪似乎影响到她,她温情脉脉的望着他,问:“那你会出面么?” “我还在考虑。”凌辉道:“凌氏集团毕竟是爸爸的心血,我这个在轮椅上逃避了四年的儿子,到这时候总不能袖手旁观,是该做些什么了。” 凌辉的神情既坚定又茫然,带着微微的疲倦。 “怪不得这两天你的精神总是不好。”夏洛油然而生某种隐约的、真实的担忧:“是在为这件事情烦恼吧?” 凌辉点点头,转而道:“不过,幸好有你在身边,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想到你,烦躁的心情就会清净下来,思路也清晰一些。” “很抱歉,其实我并帮不了你什么。”夏洛说:“相反,我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她终于说出口了。她的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 “哦?” “我……我在找一样东西。这件事只有你能够帮到我……但是,很危险。”夏洛犹豫着,但是现在情况的是: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如果还有别人知道这个秘密,知道凌辉是唯一能打开封印的人,那么就意味着危险在逼近,与其这样,取走宝剑这里反而会安全一些。 想到这里,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 “有多危险?” 夏洛吸了口气,一连串的说:“紫竹山庄有一把神秘的宝剑玄天,传说是宇文氏的宝物,是令世间邪物都惧怕的利器,而你的鲜血,是打开宝剑封印的钥匙。” Chapter 52 打开封印 “你的意思是说,紫竹山庄有密室?”凌辉带着疑惑望着夏洛,并没有过份吃惊的表情,相反的倒是显得很平静。 夏洛有些意外他的镇定,就好像他听到说夜里会有一只野猫出没在山庄那样波澜不惊的表情。她反而有些不安,急急的补充说:“弗雷德需要这把剑。” “是弗雷德叫你来的?或者说——这是你来到这里的目的之一?”凌辉说这个名字的时候,不自觉的皱了一下眉,他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关键是,这让他觉得他根本是在利用夏洛,比起所谓的父女关系,现在这种指使与被指使更像是主雇关系,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夏洛看着凌辉的神情,多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这是使命,是不可推卸的。 她狠狠心,说:“是的,我也想要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宝贝。” “哦,我知道了。”凌辉淡淡的扯了一下唇角,扬起轻柔无害的微笑,他看起来并不在意。 “那……”夏洛却是很紧张,她怕有什么意外。 “假如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我会给你,夏洛,我早就说过,等我完成了一件事后,我将把自己的全部都给你。现在孟竹君的事解决了——我当然也会说到做到,什么都给你……区区一把剑算做什么?” ******** 凌辉和夏洛去了紫竹林。 那是个周末的早晨,天气有些阴沉,阳光绵软无力的照射着大地,有些风,急速吹动着低处的流云,呼呼划过耳际的时候,仿佛是谁的呐喊。 凌辉拉住夏洛的手,一步步随她前进。 她的手依旧是冰冷的,他的手依旧是温热的。 凌辉说:“找到宝剑你会立即交给弗雷德?” 夏洛点点头,她感到凌辉握着她的手明显的紧了一下,她没有说话。 “你曾经希望我不要过问你们之间的事,但是——”阴云聚集在凌辉的眉头,毫不留情的说:“我却不能不担心,你这样为奥古斯特家族卖命,可事实上,他不过是在利用你。” 夏洛咬了一下嘴唇,继而反驳道:“我尊重他,也服从他——当初,是他解救了在阴暗中生活的我,你不知道那样的日子有多可怕,如果不是他,我想我根本没有勇气活到今天,我早就在自卑与鄙夷的痛苦中腐烂了吧……” 夏洛有些感伤,那些童年的阴影仿佛在刚才的一瞬间浮现出来,轻微却极其有杀伤力的捏住了她的心脏,令她赶到惶恐与绞痛,她的手微微一颤,被凌辉握得更紧,他吸了口气,说:“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的心亦因为她感到一阵疼痛,夏洛的过去——是不堪的么? 那么,无论如何看在这份上,他不再显露出对弗雷德的反感,这样夏洛也会好过一些。 “夏洛,有机会可以和我说说你的过去么?”凌辉犹豫了一下,说:“当然,如果回忆让你感到不愉快,我不勉强,我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你。”他看着她,一边走一边说。 夏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八百年的时光枯燥而绵长,你听了会睡着的。” “呵呵,怎么会?” “好吧……改天我会告诉你一些。” 八百年来,作为被排斥的血族,云游四方,过着枯寂如同死水的生活。她不会衰老,也不会死去,但是她也没有感到自己活着。和弗雷德之间的关系,是在岁月变换和风起云涌中潜移默化的融洽起来的默契——没有什么生物能像他们这样活得孤寂而长久,可以说是别无选择,他们必须相互依靠,才能略微排遣一些内心的寂寞。 也只有他能够在片刻之间将她那些沉重绝望的情绪抚平。 独居的那段日子里,寂寞孤独几乎剥夺了她的说话能力。 一直以为这种单纯的日子会永无止境的延续下去,直到来到这里,在踏进紫竹山庄的一刻,她的平静无波的心湖有种特别的感觉——她的生命将在这里发生什么改变……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凌辉,她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与弗雷德相依为命不同的温暖与疼惜吧。 两人已经到了竹林深处,夏洛依旧认得那个地方,她转动机关,漆黑的洞穴很快在他们面前打开了。 “就是这里?” “恩。我走在前面带路,你跟着我。”夏洛说。 凌辉跟着夏洛走进密道,她们的手依旧握着。 到了那扇巨大而沉重的门前,夏洛抬起手咬向手腕处——还没触到,就被凌辉一手打断了:“你做什么?!” “我要打开门。”夏洛的眼同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明亮,她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说:“你害怕了么?” “你——你要怎么打开?!我不允许你伤害自己!”凌辉的语气冰冷坚定,不容反驳。 “这是貔貅呢,”夏洛故意说:“他可是嗜血的哦。” 凌辉哼了一声,少有的霸道:“你站后面去!”然后不由分说的挡在夏洛面前,迅速的掏出一把小刀割破自己的手腕,动作麻利,像是专门练习过似的。 夏洛再次感到震惊,同时一股暖流酸涩的流过心底,在门被打开刹那,她突然有种拉住凌辉一起逃亡的冲动,不要冒险,不要去管什么玄天剑,远远地逃开,所有这些事都再也与他们无关。 但是凌辉很快走到水晶柜前面,看着的中央悬浮着的黑色的玄天剑,剑身一如既往的散发着逼人的气势与凛冽的光芒,几乎有些炫目。 他微微眯起眼,很轻的叹息了一声,再次举起手,这次他用刀割破了手掌,伸向水晶柜。 因为结界的关系,夏洛的胸口异常难受,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比上次来的时候要强烈得多,她似乎感觉到那宝剑发出一抹警告的剑气,像是知道有人要打他的主意一般,她重重的呼吸着,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那是一个低沉的、暗哑的、但是又充满威严的声音,在密室里显得尤为诡异:“你要做宇文氏的背叛者吗?” 凌辉愣住了,一时间没动。 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是没有人的啊! 夏洛更是屏住呼吸,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 可是那些原本在墙壁四周亮着的火苗迅速黯淡下去,密室里一片漆黑,而装着玄天剑的水晶柜因为失去了光源,也暗淡得和黑暗融为一体,所在的空间陷入一片混沌。 凌辉来不及说什么,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回去吧,宇文氏的后人,离开这里。” “你是谁?!”夏洛尖声问道。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而是爆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继而道:“赶快离开这里!” 压着夏洛的胸口的沉重的气息更加强烈,她呼吸困难,头脑却依旧保持清醒,这里没有其他人——以她在黑暗中超长的洞悉力来看,唯一发出声音的可能是——宝剑本身! 它的上面不知道附着怎样强烈的咒语,竟然有灵魂似的,可以如此的抵抗接近它的人,它仿佛是有生命的,正在极力的维护自己! “凌辉!”夏洛叫了一声,在这时候,不知怎样的危险等着他们,她担心他真的解开封印不知会发生什么,她更加犹豫也更加彷徨了,就在她几乎脱口而出“我们走!”的时候,突然一道强烈的白光闪现,好像瞬间从深海的谷底浮出水面,那光线强到令人瞬间失明! “不——”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在一片片碎裂的水晶中,凌辉已经转过身来,脸上有她从未见过的古怪而陌生的笑容,折射在还未散去的白光里,有着动人心魄的力量。 她颤抖了一下,那个人——那一瞬间——真的是凌辉么? 然而只是迟疑了几秒,随着光线的逐渐消失,凌辉恢复常态,他的脸色苍白骇人,显得异常虚弱,几乎连把宝剑递给夏洛的力气都没有,脆弱的微笑浮现在他脸上,他只说了两个字:“给你。”——仿佛是把整个生命、整个灵魂,过去的、现在的甚至未来的一切都交给她,然后连连踉跄着退了几步,将身子贴冰冷的墙面上,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落,说不出一句话。 “凌辉!凌辉!!”夏洛焦急的喊着他的名字,她只觉得手上的玄天剑无比沉重,可以把两个人、把紫竹山庄甚至把全世界都压垮! 她疾步跑到他面前,放下宝剑扶住凌辉的肩膀,轻微的摇晃着,而他的脸色苍白如死,疲倦的闭上眼睛…… “凌辉!凌辉……”夏洛一遍遍的唤着,这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什么玄天剑,什么诅咒,都见鬼去吧!她只要他好好的!她是多么后悔带他来这里,多么后悔在刚才没有阻止他,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入危险,是她利用他,狠心的把他往火坑里推! “凌辉!凌辉!!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死啊!”夏洛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捧起凌辉的脸,看着那优雅俊美的面容,此刻宁静而毫无生气,连呼吸都是微弱清浅的,她的心一截截往下沉,呢喃着:“对不起!我不该,不该这样的……凌辉……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似乎可以听到血液从身体里流走的声音,夏洛看着那鲜艳得犹如红宝石的血液从凌辉的掌心不断溢出,她惊怔住了——伤口并不很大,可是却延绵不绝的溢出来,根本止不住! 这道口子割在他的手上,也割在她的心上。 宛如凌迟一般永无休止的疼痛。 夏洛捧起他的手,俯身吻下去,她伸出舌一遍遍的舔着,希望这样能够止住流血。 不知过了多久。 凌辉的眼皮动了动,他慢慢的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夏洛,似乎还停留在一场不知名的梦境中,接着他重重的吸了口气,吐出来,缓缓说:“是你救了我吗?” 夏洛没有说话,只是直直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好像时间停止了一般。 那样出神的凝视着他。 凌辉说:“刚才的一瞬,好像……死了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连灵魂也出壳一般……幸好……慢慢的,一切似乎又回到我身体里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夏洛一把抱住,她的手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脸,他能够感觉到她的脸上冰冷的湿润,但是他的心却暖融融的,脸像着了火一般。 “你吓死我了!你是不是真的要吓死我?!”夏洛一边埋怨一边哭得更加汹涌,她惊喜交加,她原本是想停下来的,可是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在刚才生死关头的一刻,她才恍然明白什么是对她最重要的—— “我,我没事了,夏洛。”凌辉有些慌乱无措的摸着她的头发,想安慰她可是却不知说什么好,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低喃道:“夏洛,宝贝,别哭,别哭了啊。” “恩。”夏洛低低的应着,终于慢慢停止抽泣,她有些难为情的移开脸,胳膊也放开来,凌辉抓住她一只手,说:“我的宝贝很在乎我呢。”他露出开心而羞涩的笑容,宛如水仙花一般优雅:“不过,答应我别哭了啊,不管发生什么事。” “凌辉,”夏洛吸着鼻子说:“我是白痴,我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蠢,我一直都在做自己以为正确的事,可是没有一件是对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对你做过一件正确的事,我害了你啊!” “什么话?!”凌辉皱眉道:“你总是这样自责的吗?你知道看道你开心我有多开心,看到你难过我有多难过吗?别再说这样傻气的话了,夏洛,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他拍了拍她的肩,带着温暖的笑容:“别瞎想了。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夏洛带着疑虑问:“可以吗?你可以走了吗?” 凌辉点点头,于是夏洛扶着他站起身,在幽暗的空间里,他们贴得紧紧的,如同合二为一,然后他们带着宝剑向外面走去。 自从包围着玄天剑的结界被打破以后,它变得和普通的宝剑没什么不同,夏洛再也感觉不到刚才的压迫感,她握着一手握着宝剑一手被凌辉牵着往外走。 到了门口,夏洛抬起头看着天空,一束白光从遥远的上方照向他们,外面的世界依然一切平静,要不是手上多了玄天剑,她会以为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不曾发生过。 “这一趟看来有点辛苦呢!”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一个夏洛熟悉的却不想听见的声音。 她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人。 Chapter 53 决战 原本有些阴霾的天空霎时间变得昏暗起来。 夏洛回过头——那个人,高大的身影逆着光,一双璀璨如绿宝石般耀眼的眸子,那微带嘲讽的漫不经心的笑容——不是龙雀又是何人?! 龙雀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转而扫向凌辉,淡淡笑道:“你好啊,少爷!” 夏洛吃惊的看着龙雀,然后望向凌辉。 他们——认识?! 不等夏洛作出反应,龙雀的目光从凌辉调回她身上,死死的盯着她手中的玄天剑,夏洛不由把手中宝剑握得更紧。 “终于拿到了,恭喜啊!”龙雀虽然语气仍是玩世不恭,但是目光却锐利骇人,那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一晃而过,夏洛无法看得明白,她挑眉道:“怎么——你想打它主意?” 龙雀哈哈大笑,道:“这东西不属于血族,从来不属于。” “也不属于你。”夏洛冷冷的说,微微有些怒意。 像是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龙雀低低的哼道:“是么?”然后话锋一转,对凌辉开口:“凌家大少爷可真是个情痴啊,为了讨好要置你于死地的吸血鬼,竟然把家族的安危远远抛在后面,真是辜负你父亲的一片好意!” “我父亲?!”凌辉吃了一惊,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龙雀:“你何时见过他?!” 龙雀耸耸肩,慢悠悠的说:“一直像温室里花朵被保护着,不知外面何等艰险的大少爷终于想起你那可怜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委托人了吗?” ——原来,龙雀暗中保护凌辉是授命于他父亲?夏洛恍然明白。 “少跟我绕圈子,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凌辉褐色的眸子一沉,有浓浓的叫人不寒而栗的阴郁:“快告诉我!” 龙雀当做没看见似的故意不答,好像在挑战凌辉的耐心,他看着两人紧紧握住的手,脸上掠过一丝不愉快的阴云:“奥古斯特家族是难缠的血族,和他们扯上关系麻烦得很,可你似乎乐于其中呢,我的大少爷!” 听到这话,凌辉松开夏洛的手,双拳紧握,直视着龙雀一字一句说:“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龙雀扯了扯嘴角道:“那好吧,我也不妨直说,我要保护的人是你,不是你老爸,况且我来这里也不是向你汇报的。”说罢目光再度落在玄天剑上。 凌辉有所察觉,挺身挡在夏洛面前,微怒道:“你想干什么?!” “我么……”龙雀狡黠的笑了笑,还未回答,夏洛的声音响起:“他是冲着我来的。” 凌辉在龙雀脸上看到肯定的神情,甚至还带着一点赞许,果然他笑着点点头,而夏洛的脸色却很难看。 “名剑玄天!”龙雀赞赏的打量着,好像看到心爱玩具的孩子,那种带着贪婪的赞赏让夏洛感到压力重重,非常不舒服。 “我警告你,现在给我离开!”凌辉分毫不让的沉声说道。 “凌辉,这件事我来处理。”夏洛拉住他的胳膊,用近乎优雅的姿态,不屑的瞪了龙雀一眼:“你已经垂涎多时了不是么?正好今天来个了断。” 龙雀会心一笑:“好!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势在必得!” 说罢眯起眼,手一扬,突然一层巨大的水晶一般的膜呈圆弧状铺展开来,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变小了,天空也仿佛也更暗了一些。 “结界?”夏洛惊叫,这家伙竟然使用结界?! 这是连血族都难以做到的! “不行!”凌辉大叫一声,可是他还来不及阻止,突然一股巨大的、不可抗拒的风将他吹开,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也听不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好像根本不受引力的作用,他的身体完全失重,只知道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隔离——当他好不容易稳住重心,看到夏洛和龙雀已经离得他很远,他想也没想抽身冲回去,却重重的撞在一面无形却坚硬的墙上,被弹出了好几米猛的摔在地上,浑身剧痛,骨骼咯吱咯吱作响。 然而他管不了那么多,很快站起来再度像他们靠近,然后他怔住了—— 夏洛突然回过头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对他摆手——但是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不要——靠近——”夏洛说完这几个字,回身对着龙雀,周身散发出凌厉的、不可侵犯的气势。她抬手拔出剑鞘,瞬间,寒光一闪,剑气如虹,直逼对手。 龙雀收敛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只是一句:“它对你而言似乎重了些”,那高大的身影已经窜到夏洛面前,眼中的绿光深如寒潭,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夏洛有一瞬的恍惚,回过神,手中的玄天剑竟然已经到了龙雀手上,她措手不及的看着龙雀,心中不由一惊:居然可以这么快?! 夏洛一个纵身的去夺,然而龙雀的身手更快,在她几乎握住剑柄的时候一个抽空,转眼间剑再度回到在他手里。 “怎么?跟我比速度么?”龙雀轻蔑的看着夏洛。 夏洛一咬牙,全神贯注的念了一道咒,那玄天剑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一下子从龙雀指间脱手而出,回到她手上! “哼!”龙雀眯起眼。然后拔出背后的长剑,直指夏洛:“我的无尾之剑可是不长眼睛的!你要小心了!” 结界里原本稀薄的空气骤然变冷。 夏洛看着他冰冷的绿眼睛,忽然觉得这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只有野兽的眼睛才能发出这样的光芒。现在她很紧张,紧张到都有些害怕,从小到大她第一次感觉到死神的气息在靠近。不是因为自己被困在结界里,也不是手里的剑被夺去,而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天敌。 他,绿宝石一般的眼眸,在篮球场上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快如旋风的动作,危险的、玩世不恭的笑容,这个叫龙雀的家伙让她恍然意识到——这世界上竟还有这么厉害的不似凡人的吸血鬼猎人! “夏洛!”凌辉发疯似的喊着,他拼命的捶打着结界,用尽力气,甚至用整个身体去碰撞,可是那面墙纹丝不动,他越是用力,反弹就越是变本加厉,他的听到掌骨清脆的断裂声,钻心的疼痛流遍四肢百骸,然而他顾不了这么多,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哪怕用尽所有来交换,他只想救她,他试图从每一个方位打破这层屏障——可是这面墙天衣无缝,坚韧无比,根本没有缺口! 夏洛! 他该怎么办?! 夏洛被扔了出去。 一瞬间,她狠狠的撞在结界那无形的墙面上,墙面很光滑,她无法让自己停下来!眼睁睁看着自己不停的往下掉! “呯”的一声,她听见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她疼得蜷缩一团,浑身都在抽搐。 然后,她命中的克星朝她走来,他垂眸看着她,而她,也睁开眼睛看着他。 这个人有种恐怖的力量——他不是一般吸血鬼猎人!他有着超乎人类的力量! 虽然在结界里,夏洛仍然可以感到外面凌辉那撕心裂肺的叫喊,仍然可以听到竹林沙沙作响,在一阵阵凛冽的风中,如同哀怨的低诉。 龙雀与夏洛冷冷的对持着,目光中似有隐隐的火花碰触,发出幽兰的光彩。 “起!”龙雀低吟一声,整个身体脱离地球引力一般,凌空飞起!!风一般冲向她,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她手中的玄天剑! 夏洛眉峰紧蹙,喃喃念道:“着!”只见她的黑发竖起,瞬间变成苍银色,比月光更加皎洁,而她的身躯竟也不托一物的悬在空中,与那亮到炫目的紫色交相辉映!她 双手换在胸前,低低的念了一段咒语,手中黄色的符咒箭一般的飞出去,直冲龙雀脑门,而那龙雀可不是泛泛之辈,只是轻盈的一闪,便躲了过去! “你就这点本事吗?”龙雀嘲讽的笑道。 她冷哼一声,接着手指竖起,呈兰花状,口中念念有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绿眼睛,顿时龙雀觉得浑身一颤,似有无数针尖密密麻麻的扎着自己,又痛又痒,难受至极! 他的眉头紧蹙,忽而低吼一声,背后竟然冒起了绿烟,烟雾渐渐集中,最后竟然汇聚成开屏的孔雀! 而这只孔雀似乎有神力,竟然在竟在瞬间证脱了束缚,破除了夏洛的咒语! “召唤兽?!”她又惊又怒道。 龙雀浅浅一笑:“能让我用上这招的敌人可是不多啊!你应该感到荣幸!” 夏洛略微有些震惊,但是很快平复下来,她毫不畏惧的反问:“你也不过如此吗!” 而龙雀更是胸有成竹,道:“接下来好戏才开始呢!” 只见两人有攻有守,灵活自如,对阵几招下来谁也没有落得一丝下风,每一招都如行云流水般融会贯通。在那两个人力量交错的范围内,所有事物都显得如此脆弱,仿佛纸折般不堪一击! 两人轻盈的身躯一直在半空之中变换着方位,从不同的地方攻击对方的要害。 夏洛霍然挥起玄天剑,一击迎风斩在虚空之中。白衣如同电光般穿行在飞沙里,手中利剑横封斜掠,尽往虚空里斩落。剑上发出的强烈剑气、刹那间截断了龙雀在半空纵横的无尾之剑!剑尖和气劲对撞的刹那,光华四射,半空中的气流也被猛烈地绞动,激射到了龙雀的脸上! 龙雀猛然一抖,用手捂住脸,“哐当”一声,手中的宝剑落下来。 不一会儿,只见鲜血从他的指尖流出,他的发丝凌乱,遮住了眼,看不出表情。 “哼!就这样也想夺玄天剑吗?!”夏洛不屑道。 但是随着他慢慢的抬起脸,夏洛怔住! 那双碧绿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 刚才那一击,好像更加激发了他的斗志,或者唤醒了某种更强大的力量,仿佛来自地狱罂粟一般,龙雀仰天长啸道:“一切到此为止!” 说罢便向她袭来,而他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不——比过去更快!简直是有了质的飞跃!他口中念道:“雀尾翻飞!”只见那绿色烟雾的孔雀经如同活过来一般,发出一丝嘶鸣,形体突然变得十分巨大,向她这边冲来! 那绿孔雀声势浩大、气势凌人,夏洛步步后退,她感到有些吃力,有什么可怕的力量在龙雀身上爆发了!而她渐渐的开始处于下风…… 那孔雀摇着巨大的尾翼,向她扑闪着,似要啄去她的眼睛!它扑闪着翅膀,发出足以使人耳失聪的巨大嘶鸣:“吱!!” 她越来越吃力,却还是勉强的支撑着,她不想输,也不能输! 如果这把剑被他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夏洛把指诀掐的更狠了些,死死相逼,索性对着那巨兽直冲了下去,喝了一声,在她手中玄天剑通身散发着如同她眼眸紫芒,流星般朝那孔雀冲去! 只听 “铮!”一声清脆的剑吟,紫芒暴涨,映得紫竹山庄上空也全然变成了紫色! “嗷”的一声凄厉惨叫,紫芒渐渐隐去,露出了龙雀的召唤兽──这庞然大物惨烈的嘶叫着,渐渐绿色消散!! 她击中了! 可是,她没有来得及看清,蓦然觉得胸口一痛,低头一看,龙雀手中的剑已深深插入她的胸膛!! 瞬间鲜血怒放,如红莲般四散开来! 一切发生得的太快太突然,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眼前看到的只是那对异常闪亮一场妖异的绿眼睛!! “这把玄天剑不适合你,我先拿走了!”龙雀似笑非笑道。轻轻松松的就把剑夺了过去!! 然后他回身要拔插在她胸口的剑,却被她反手握住!血从剑刃一滴滴流淌,触目惊心!她冷冷笑道:“你也该留下些什么吧?!” 龙雀笑了笑,倒是没有坚持,只是手轻轻一挥,结界便在这一刻散去,凌辉只看到夏洛一身的白色衣裙在被染成绛红,在风中轻轻微动,她就像一片枫叶,缓缓坠落下来。 “夏洛!” 凌辉大叫道。 他接住了她。 用他的身体。 她倒在他的身上,他十指伤痕累累,却目光专注,发丝逆风飞舞。 落地的声音很轻,无数的竹叶飞扬,像盘旋在阴沉天空的蜻蜓。 “你,你怎么了?!”凌辉声音几近颤抖的问。 她的脸色已经白到近乎透明,一缕鲜血从嘴里流了出来,她映得他的米色衣衫上一片鲜红! “剑!玄天剑!”她无力的叫唤着,而龙雀早已消失在她的视线! 她输了,彻底的输了! “夏洛!” “夏洛!” “你别怕,你不会有事……听到吗?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凌辉坐起来,扶起夏洛,她的耳贴近他的胸膛,听到了阵阵心跳声。 “咚咚……咚咚……”很快,如此之快的频率,好像要破膛而出…… 他抱紧她,眼睛睁得很大。 她望着他,视线开始模糊,唯有他的笑容清晰可见。 她的嘴角微扬,用尽力气想给他一个笑容,但是还没有笑出来,唇角便开始僵硬。 好不容易得到的玄天剑没有了,她也彻彻底底的输了,也许就要死了,——一切还会像他说的那样好起来吗?! 太阳在云层中隐去,紫竹林变得模糊不清。 “夏洛!夏洛!!我送你去医院!你撑着点!” “凌辉,对……对不起……”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讲完这句话,无力地垂下头,靠在他的胸前。 Chapter 54 无月之夜 遥远的时空中,来自东方的宇文鸢正听着好友小兰唱歌。 这是一首低沉而忧伤的曲子,唱的是爱人出征远去,那种延绵的思念与无尽的担忧,小兰的声音低低柔柔的,让人身临其境。 “真好听,我听了都快流泪了。”我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小兰腼腆的笑了笑,用那双如水般的眼瞳望着我。 “孩子就快出生了吧?”她问。 我点点头。 每时每刻的担忧渐渐让我焦躁不安,只有她的歌声能够安慰我、抚平我,我说:“幸好有你陪在我身边,否则我一定无法度过这难熬的阶段吧。” 小兰嘴角轻轻勾起,温和的说:“没什么,这是应该的。” 这天,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我们在城堡唯一有窗户的房间里安静的度过下午的时光。 小兰走到窗前,将双手伸到外面接起点点的细雨,我看着那年轻美好的身影,不由自主的走到她旁边,我们并肩与窗前,聆听淅淅沥沥的声音轻轻拍打在窗檐上,有种安宁的和谐在我们之间回荡。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彼此就这样静静的站了好久,天地间如此安静,雨中的世界是如此清新可人。 如果记忆可以停顿,我真希望我和小兰停留在这最美好的一刻。 然而时光总是向前,越是想忘记的越是记得清楚——那天的小兰,在我所剩不多的生命里显得尤为鲜明尤为深刻。 “对了,雨停后我们出去走走吧。”过了好久,小兰说:“我想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恩。” 兰斯莱多现在同意我们到外面散步,只要不踏出城堡的范围,我几乎每天都到花园里采一些玫瑰回来,放在不同的花瓶里。 我喜欢香槟玫瑰,白色的让我觉得缺乏精神,现在白天除了修剪一下花草,和小兰聊天我就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这时候兰斯莱多一般在漆黑地下室的石棺里安静入梦。当然,他也经常和我在床上睡,但是通常睡得并不踏实,外面的阳光一墙之隔,远没有地下来得安全。 晚饭的时候兰斯莱多起来了,这天他醒得似乎特别早,我们在长桌前一起用餐。 柔和的烛光打在那苍白的脸上舔了几许血色,他看我的眼神充满爱意和眷恋,我时而回避时而迎合,每当我看着那专注的眼神就不自觉的脸颊发烫,把注意力转移到食物上。 “等会我们去散步。”我说。 兰斯莱多看了看我和小兰,说:“我觉得你最好多休息,不要随处乱走。” “我有些闷。”我直言不讳:“只是一会儿。” 兰斯莱多把目光转向小兰,有些许的不快。 “是我想去的。”我补充一句。 “那好吧,我陪你们一起。”他退了一步,却不容质疑的说。 伯爵现在很紧张,恨不得与我形影不离,也许他的紧张和我的有所不同,但是都是为了即将诞生的小生命,他更多的是期待而我更多的是惶恐。 我们在黑夜初临大地的时候到了花园里,此时远方繁星初现,花园在雨水的冲刷过后散发出令人愉悦的香味,我深深的吸了一口,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今天没有月亮呢。”我抬头看天,说。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不知从何时起,小兰看到兰斯莱多就会显得非常不自然,尤其是偶尔看到他与我亲热,她僵硬的扭头就走,事后却云淡风轻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毕竟他们之间发生过那样的事呢……换做我看着曾经和自己紧密结合的男子娶了别人,心里一定不是滋味吧,幸好我们是好朋友,幸好小兰没有怨言,这倒是让我一直过意不去,我在想,我深陷于此无法离开,但是小兰还是有机会获得自由的,总有一天,我会帮她争取到这份自由。 兰斯莱多顺势望了望,应了一声。他挽着我的腰,小心的扶着我,我笑着对他说:“那小家伙又在踢我了!” “是吗?”他俯下身来贴近我的腹部,停了一下兴奋地说:“他在动!他真的在动!!” 我笑道:“他当然会动!!” 是我的错觉吗? 我看到一束凌厉的目光从小兰的眼睛直射过来,当我凝神看她,她已经调转视线,说:“我先回去了。” “恩……我和你……”一起进去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兰斯莱多抓住手,他说:“好的。” 小兰悻悻离开。 “你这样也太不客气了吧?”我斜睨他。 “我都一天没有和你单独相处了!”伯爵撒娇道:“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要多!” “你吃醋了?!”我故意说。 “可不是……”兰斯莱多一把拥住我,冰冷的嘴唇贴上我的脸,在我耳旁轻轻吹气:“我又不忍心让你睡得太晚,大多数时间,我们都错开来,以后你可得慢慢适应我的作息时间。” “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开始过日夜颠倒的生活。”我反驳道。 兰斯莱多轻轻叹息,说:“弗雷德劝我早日对你进行‘初拥’(the embrace),可我于心不忍……” “初拥?!” “所谓的初拥,就是让一个人先被一名血族成员吸尽身上的血,然后马上接受该血族反喂食身上的血,然后你就会变成和我一样,在鲜血中获得永生,付出的代价的是只能在黑暗中生存。” 我吓了一大跳,这就不是吸血鬼的传承仪式吗? 我恼怒的瞪着他:“我才不要!” “我当然知道!”兰斯莱多显得有些无奈:“可是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这个我命中注定的小克星?!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过着与我不同的生活,生命短暂,日夜衰老,而我却必须时时面对有朝一日失去你的惶恐,守着寂寞度日如年?!” 这我倒是没有想过,毕竟我还年轻,但是和血族漫长得近乎永生的生命比起来,我的生命的显得多么微不足道、脆弱不堪……就算这样,因此要把我也变成一个吸血鬼,我宁可选择短暂但是鲜活的生命!那些无动于衷的缓慢的感觉不到时间在流动的日子,我不愿尝试!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待我说出口,兰斯莱多已经接口:“我知道你和我是不同的,你属于光明,让你在光明与黑暗中之中选择你无疑会投奔前者,即使我爱你,我这样爱着你……我一直矛盾着、挣扎着,幻想着有一天你会被我打动、改变主意……总而言之,我不会勉强你,至少我努力做到这点,我希望如果有一天你决定实现‘初拥’,那一定是你心甘情愿的——你懂么?!” 他的手指渐渐用力,握紧我的肩膀,我的肩膀有些疼痛,但是与他那哀痛的眼神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他在极力的控制自己,遏制在我身上对鲜血的渴望,遏制要把我变成同类的冲动,可是与此同时有恨不得我时时能够与他待在一起,这是怎样的折磨呢?! 与其这样…… 为什么不放手? 在这样的想的时候,我的脑海又出现一个让我吃惊的念头:如果……一直和他相守下去,和孩子一起……就像普通的一家人……会是怎样?这世上不是有无数人狂热的追求永生么?所谓的“永生”近在眼前,只要我点个头,兰斯莱多会欣喜若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会幸福么?还是我现在已经在幸福之中,自己却没有感觉到呢? “鸢,我们这样一直下去……多好——难道我这样爱你,你也不为所动么?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能不再反抗不再 犹豫呢?……”兰斯莱多低喃道。 我的后颈上忽然一凉,他的吻落下来。他冰冷柔软的嘴唇在那里流连,又慢慢上移,一直移到我的耳垂,只觉耳垂也是一凉,他已经把我的耳垂一口含在嘴里,轻吮慢咬,我的双腿开始发软,身子就快站不稳了,一阵一阵的酥痒从耳垂漫延到全身的四肢百骸,不行了,我撑不下去了,就在我快要跌倒的时候,他把我的身子扳了过来,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我的神思不再清醒,顺手揽住了他的腰。他的身子骤然一紧,吻得更加深入。 好久,他才放开我,眼眸里温柔的快要漾出水来,说:“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可是我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那就各起一个。” “兰斯莱多,我一直很担心,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是吸血鬼?” 兰斯莱多沉吟了一下,才说:“有这个可能。” 我的心一沉——果然是这样。 “但是不会和我一样,”兰斯莱多说:“他会具备血族所没有的人类特质——我希望他像你。”他的语调有些忧伤:“奥古斯特家族是十三血族的直系后裔,那些血族的长老们十分在意血统,我倒是因此而高兴——我们的孩子不必介入残酷的争权夺位,我已经厌倦了因为活得太长久而孜孜不倦的进行这种无聊游戏……鸢,我希望他能够幸福,希望他和当初来到这里的你一样,单纯而明媚。” 说这段话的时候,伯爵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牢牢盯着我,湛蓝的眼瞳由浅及深,又由深及浅,忧郁,矛盾,却又满足,我的心忽然隐隐痛了起来。 或许,我可以放弃一些原本坚守的信念,因为此刻的我不想失去这个男人。 这个改变我、占据我生命的男人。 他优雅美丽、地位显赫、情深款款,除了他是吸血鬼以外,一切都很完美,完美得失真。 终于,我开口道:“我想,他会幸福的,因为他有个爱他的父亲,而我,也会尽力做个好母亲。” “真的吗?”他猛然一颤,还没说出后面的话就被一声低沉的、轻蔑的、不友好的声音打断:“多么感人的场景啊,伟大的伯爵用如此华丽的言辞打动了纯真无知的少女…。。” 随着这声音,暗夜中走出一个身影,这是一个年轻男子,身材高挑,棕发绿眼,身着一件东方的白色长袍,腰部用红色的长绳编结的玉带,手持一把银色长剑,在这无月的夜里却散发出诡异的光。 “你是什么人?”兰斯莱多低低问道。 “我么?”来者轻柔一笑:“你看我像什么人?” 伯爵微微一笑,道:“不管你是谁,你出现的可真不是时候!” 男子耸了耸肩,不慌不忙的说:“我可是在一旁等了很久,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在蛊惑人心呀——对于将死的吸血鬼,你不觉得自己的承诺太多太长了么?”男子的声音低沉的仿佛漆黑的暗夜。他顿了顿,说:“东方有一句话,叫做阎王叫你二更死,你就别想在三更活!兰斯莱多-奥古斯特!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Chapter 55 谁是内应 “你是——吸血鬼猎人?!”兰斯莱多上下打量着他,冷冷的说:“报上名来!” “我叫明若,来自遥远的东方,专门对付你们这种不老不死的僵尸,”带着骄傲的神情,年轻男子微笑起来:“伯爵大人,你在这个世界也活了够长久了,是不是有点腻了?让我来结束这无谓而漫长的寂寞吧!” 兰斯莱多冷哼道:“想要取我的性命?!就凭你?!”说罢,看着我,低声道:“快点离开这里。” “不……”我的心一沉,所谓的吸血鬼猎人可是兰斯莱多的天敌啊! 听说他们都是经过专门的训练,有一套对付吸血鬼的办法,身上会带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刀剑、十字架、木桩、圣水、符咒等等……面前的这个明若来自东方,看他那狂傲的口气是有几分厉害的了,我不免为兰斯莱多担心起来。 “快走!”兰斯莱多沉下脸,不容质疑。 ——现在我留下也不过是累赘而已,兰斯莱多也许还要为了照顾我而分心,我只好退开。 我走着走着终于忍不住回头,回头的刹那,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道白光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一般交错着,打斗中的两人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如同穿行的疾风。我甚至分不清楚谁是谁,只是觉得谁要是稍有闪失,瞬间就会被对方击倒! 也许管家能够帮上忙,我加快脚步朝城堡走去。 当我再次回到花园的时候,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伴着夜风扑面而来。 管家大声叫喊着:“大人!大人!!” 我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一颗心吊得很紧,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不会有事吧?! 我的心从没这么乱过,也从没为了他这样不安过,尽管伯爵是血族,尽管他带我进入黑暗的生活,可是他毕竟是那么温柔的对我说话对我笑,把我捧在手心中疼爱拥抱,他是我的丈夫啊!那一刻,我才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的认识到:我绝对不能失去他! 无月之夜下,兰斯莱多静静地站着,黑色的长袍随着风而摆动,有几丝破损,金色的长发已经被风吹乱,海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 “主人!主人您没事吧?”管家惊叫道:“天!您受伤了!” 只见兰斯莱多捂着肩头,殷红的鲜血顺着那苍白的指尖留下,我的眼睛被狠狠刺了一下,那样的红与白是多么鲜明的对比,是多么的慑人魂魄,仿佛是融合了生命与死亡的瞬间而幻化的极至美丽。 我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蔓延开来…… 仿佛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兰斯莱多的目光越过管家停留在我身上,他的神情少有的凝重:“我没事。” 他盯着我的眼睛。 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我。 我原本激动得想要抱住他,可是原本即将喷涌而出的热流在他看我的琢磨不定的眼神下骤然打了退堂鼓,竟然只能不知所措的望着他,虽然心跳依然猛烈,可是那样的目光却叫我无所遁形,我不自在咬了咬嘴唇问:“那个明若呢?你打败他了吗?” “看着我。” 我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在闪动。 那样的神色,我说不出话。 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凉凉的。 “走吧,我们回去。”兰斯莱多轻声说,径自往回走。 管家跟上去,想要扶他,却被他冷冷的甩开了。 究竟怎么回事? 是我的错觉吗? 竟然没有一点释然一点欣喜,相反,那眼神近乎冷淡,还夹杂着说不清的暗涌——为什么他看到我是那样的反应? 兰斯莱多和管家直接去了地下室,叫我回房间休息。 可是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他的伤也不知严不严重,我第一次看到他流这么多血,原本没有血色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了。而这时候我悲哀的发现,他竟然完全不需要我,而我在刚在那样危机的时刻,也帮不上一点忙……从来没有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是这样遥远,当他用我不在熟悉的温柔眼神望着我,我的心里的失落感竟是这样强烈…… 难道我的心,在明知道他是吸血鬼的情况下,还是渐渐为他沦陷了吗? 难道我在乎他已经远远超出我以为的程度,难道这样在乎,是因为我还是不可避免的、明知故犯的——爱上他了吗? 我呆呆的坐在床前,脑子像塞进了一团乱麻,这些念头让我惶恐,让我迷乱,让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个出口,想着想着我的腹部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我皱了一下眉。 忽然只觉肩头一热,是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我抬头一看,是小兰。 “我听说了。”小兰忧郁的望着我,说:“没事的,别太担心了。”说罢,递上一杯牛奶,我顿时觉得温馨不少,接过来喝下去。 “令我担心的不止是他受伤,”我叹了口气,喃喃道:“事情好像有点复杂,我想我大概是……” 小兰的手指微微用力,她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然后她用力的手指放松下来,变成小心翼翼的来回摩挲,语气惊人的温柔:“你爱上了伯爵吗?你终于还是爱上了他吗?不是因为救我,而是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勉强……是吗?是这样吗?” 我要承认么? 承认这个逃避已久的问题么? “我……” 在我没有回答前,小兰莫名的笑了笑,抚摸着我的脸:“爱,是多么短暂玄妙的东西呀,像指尖的沙,留也留不住。”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心抽搐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话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甚至有一丝害怕。 “鸢,你的精神不好。”小兰突然转过话题:“是因为受到惊吓了吗?” 我摆摆手,说:“没事。我想是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 “恩,鸢,你还是要注意身体啊,现在你可是两个人哦。”小兰安慰我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没事的。”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他?”虽然他的样子并不想见到我。 “恩,去吧,我要是你,也会去的。”小兰幽幽的说。 ******** 小兰的话鼓起了我的勇气,我去了地下室。 这个曾经让我惊惧交加血脉喷张的地方。 刚到门口,就迎面碰上管家。他的情绪非常不好,有些不耐烦的问:“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他。” 管家轻哼一声:“大人已经睡下了。” 我瞄了一眼黑色的棺材,调回视线道:“我只是看看他。” “现在大人很虚弱!”管家强调,显得很烦躁:“那该死的剑上涂了不是什么东西,竟使大人的伤口无法迅速愈合,刚才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看他那嫌恶的眼神,似乎觉得是因为跟我在一起,那个死对头才会找上门来。 “你也真会挑日子!”管家不冷不热的说:“什么时候出去散步不好,偏偏是今天!” “今天怎么了?” “今天是无月之夜!” “是又——如何?”我心里感到有些不妙。 “你这个无知的人类!没有月亮的夜晚是血族最虚弱的时候,所拥有的强大力量会降至最低!不然有什么吸血鬼猎人能伤到大人?!” 伴着管家恼火的语气,我的心又是一沉。 无月之夜对血族竟是这样 的危险!而我却偏巧今天让兰斯莱多陪我,他是因为这个而生我的气吗?所以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这就更加使我迫切的想要解释清楚,这是巧合,这完全是巧合! 我不理会发牢骚的管家,径自走到兰斯莱多身旁,用力的打开棺材,看着他沉睡着的容颜。 没有呼吸。 却依然美得叫人窒息。 金色的睫毛长长的,毛茸茸的,眼角蜿蜒着优美绝伦的弧度,那样西方人特有的挺直鼻梁啊,好像是小山一样呢…… 他已经换上一件白色的丝质睡袍,包扎过的伤口仍然透出一丝血色,我轻轻抚上了那伤口的边缘,血,似乎已经凝结了。 他的眉头却是微微皱着的。 是因为伤口痛么? 兰斯莱多,你可知道,我的心也一起随着你疼痛呢? 我的心,已经不再属于我自己,就像我的人,不知不觉的变成你的一部分,在黑暗中衍生……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我真的爱上你的话,和你一起在黑暗中度过余生,还有我们的孩子,比起那些虽然生活在阳光下却不得不分离的人,也要幸福很多吧。 这样想着,我看着他的目光不觉变得温柔起来。 “兰斯莱多……”我轻声唤他。 突然,他睁开眼睛,吓了我一跳。 “你……你怎么醒了?”我结结巴巴的说。 兰斯莱多用一种我所熟悉的目光望着我,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湿润。 原来我早已习惯,原来我一直在期盼的,就是现在他现在这样的犹如柔和月光、依然充满爱意的眼神…… 他伸出一只手,轻触我脸庞,声音轻柔宛如梦幻:“你,是来看我的么?” “我以为你睡着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你还是关心我的,没错,你是关心我的……”兰斯莱多坐起身,一手搂住我,喃喃道:“我怎么会蠢到相信那个混蛋的话,我怎么会允许自己怀疑你。” “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了。 “那个明若……并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他却伤了我。”兰斯莱多说:“因为他让我分神了,他说,他在城堡有内应,之前说好由你在今晚这个无月之夜引我出来的,而我居然给他抓住机会……”他捂着伤口,眼神变得犹如燃着烈焰般愤怒。 “不是这样的……”我解释道:“我怎么会认识那种人。” “一切看起来真的很巧合,他能叫出你的名字,好像真的认识你,我想我真是疯了,鬼迷心窍,竟然有一瞬对你产生怀疑……”兰斯莱多自嘲的用手抚上额头,然后抬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我。 “鸢……”他轻声道:“我刚才没有睡着,我知道你在看我,你这样关心我,怎么会害我呢?我被怨恨迷惑了双眼,我竟然会这么不理智……”话还没说完,我的手指按在他唇上,阻止他再说下去。 “这也让我看清了一件事。”我轻声道:“我真的很害怕你生气,害怕你不再对我温柔了呢……兰斯莱多,你不会的是不是?” “鸢……”他忽然捉住我的手,低下头,把冰冷的唇印在了我的手上,轻轻摩挲:“不会,我永远不会再怀疑你,怀疑我的爱人。” 我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好久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了,我向他靠拢过去,他的吻由我的手移到我的唇。 我也缠绵热烈地回应他,他冰冷的舌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暖意,和我的舌纠缠相交,汲取着我的温暖。 好美妙的亲吻啊,我想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吧…… 仿佛听到花瓣飘落的声音,我微微睁眼,而他也缓缓睁开眼,温柔地凝视着我。 我承认,他的眼神,能把人轻易融化。 我再也无法抗拒了。 这时候,我的腹部微微抽搐了一下,有些痛。 “怎么了?” “他又踢我了。”我笑道。 兰斯莱多摸了摸我的肚子,说:“他的名字我想好了,叫夏洛吧。” “夏洛?” “恩,无论男孩女孩都叫这个名字。” “好。”望着无限的父爱泛滥在蔚蓝眼眸中的伯爵,我还有什么理由说不呢? “鸢……” “恩?” “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 “明若口中的那个内应不是你的话,如果我没猜错,那么应该是——” Chapter 56 诅咒 “小兰?!”我惊得脱口而出。 我突然想到是小兰提议到外面散步,是小兰背着我在和什么人说话,而小兰看到兰斯莱多奇怪的眼神……一切不由使人怀疑——难道真的是她?! 兰斯莱多点点头。 但是—— 我仍然无法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我最好的朋友居然要害伯爵,甚至不惜利用我!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我的思绪,兰斯莱多捂住嘴,却来不及阻止一口喷出的鲜血,血顺着他苍白的指尖流下,格外触目惊心。 “兰斯莱多?!你怎么了?” 兰斯莱多哑声道:“我——我好像中毒了!” 他张口还想说什么,又是一口血流出来,鲜红犹如血色宝石的鲜血让我的头脑嗡嗡作响:“怎么,怎么会?”他一回城堡就到地下室休息,怎么会中毒?什么时候中的毒?难道是那个明若?! 这时我的腹部猛地抽痛一下,但是我无暇顾及,焦急的问:“怎么办?” 兰斯莱多将他手中的戒指举起来,低低的念了几声咒语,然后说:“弗雷德一会儿就赶过来,他对于毒药……咳咳……十分精通。” “宇文鸢,兰斯莱多!”突然背后传来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我蓦然回头,那个人正是小兰! 可是,这个嘴角扬着残酷的笑容,面容冰冷得可怕的女人真的是小兰吗? “你——你来做什么?!”我大喊一声。 她看到兰斯莱多的时候眼神,有一种尖刻而凛冽的光芒一闪而过。 兰斯莱多厌恶的看着她,我可以感觉到他力不从心的握紧双拳,此刻他没有中毒的话说不定会冲过去把她撕得粉碎! “我?我当然是来看看战果如何!” 她的声音尖细而冷酷:“亲爱的伯爵,你想要求救么?可惜啊!恐怕来不及了!” “你——竟敢对我下毒?!”兰斯莱多低吼道。他湛蓝色的眼瞳因为愤怒而变得幽深,散发着叫人不寒而栗气息,可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感到他的手指在颤动,不由心里一痛,握得他更紧。 “下毒?呵呵,下毒的可不是我,而是你心爱的女人!”小兰的目光盯着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叫我和兰斯莱多都怔住的话,灼热和冷酷的情感交缠在一起,如同暗黑的漩涡要把人吸进去,她一字一句道:“宇文鸢,你就承认吧!” “什么我承认?!”我大怒:“你做了什么我还没有质问你,你却在这里血口喷人?!” “哈哈,我血口喷人?你知道那毒药是什么吗?你知道那毒药从哪里来的么?”小兰得意笑着,带着不可一世的嘲弄:“是你喝的牛奶啊!毒药就在那杯牛奶里,残留在你的舌尖上,这难道不是你亲口喂给你心爱的伯爵的吗?那种毒药对人类构成不了什么伤害,但是对血族却是致命的!” 我顿时愣住了,刚才那杯牛奶明明是她递给我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好卑鄙!”我忍不住叫起来:“亏我还把你当成最要好的朋友,你却这样对我!” “我卑鄙?!”小兰几乎笑得狰狞:“你抢了我的爱人就不卑鄙了么?谁知道你用了多少狐媚的手段,谁知道你背后诽谤了我什么?这样的你还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和伯爵卿卿我我……宇文鸢!虽然你有着一张纯真无辜的脸,其实你的内心比恶魔还可怕,你一直都在折磨我!疯狂的折磨我!!我恨你!” “不!不是这样!我——”我刚开口,腹部又痛了一下,这一下痛得非比寻常,痛得我整个人都忍不住抽搐了,连兰斯莱多都感觉到,他顾不得自己,费力搂住我问:“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而后死死盯住小兰,道:“你给我滚出去!”难以抑制的愤怒充斥着我的胸腔,现在不是和她争辩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给兰斯莱多解毒! “我才不走!我要亲眼看着你们怎么死!”小兰已经完全失去理智:“背叛我的伯爵大人,现在觉得很痛苦不是吗?可是即使你再痛苦,又怎么及得上我的心痛和委屈呢?那时候,毫无顾忌的对我做那种事……”说到这里,小兰的脸上露出诡异的潮红,她冷冷道:“你根本没有把我当做一个女人,只是你吸血的工具!即使这样——即使这样我也心甘情愿!可是后来你却移情别恋,把我送到你视线以外……你居然这样玩弄我!” “你给我住口!”兰斯莱多恨恨道:“就是你串通了那个吸血鬼猎人来对付我,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你性命!” “哈哈!谁叫你心软?谁叫你为了讨好宇文鸢而自讨苦吃!你活该!活该!!” 不! 这个可怕而疯狂的女人不是小兰! 她怎么能说出这么刻薄这么无情的话,她的灵魂仿佛都被扭曲了,随着她说的每句话,都加深我的罪恶感,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么?嫉妒竟然使小兰变成这样?!——如此陌生,如此叫人心惊胆战! 说到这里她突然把视线锁回我身上,用极度尖细的声音悲愤交加的说:“还有你!宇文鸢!他竟然真的爱上你!他竟然娶你!他留着我的命只是为了讨好你!你——和我一样卑微,你和我一样从东方逃亡到这里,你凭什么得到他的情有独钟?!凭什么?!”她激动得气喘吁吁,眼中闪过骇人的精芒:“我恨你!我恨你们!!恨不得你们都去死!!终于,机会来了!有一天,我遇到那个吸血鬼猎人,他说只要在无月之夜把你引出城堡,其它的都交给他,这个计划万无一失……是的,伯爵大人,虽然你受伤没死,但是你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毒药的摧残了吧?” 小兰狞笑着:“在你们深情的拥吻时悄悄酝酿的死亡,不知是种怎样的滋味呢?!” “该死的是你!”兰斯莱多低吼起来,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拳紧握,虎视眈眈的瞪着来者。 “哈哈……”小兰笑起来,肆无忌惮。 突然,“嗖”的一声,兰斯莱多的手瞬间伸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卡住小兰的脖子,小兰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挣扎,却根本使不出力,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难以置信的瞪着伯爵,怎么也想不到此刻他居然还有力气反抗,额上的青筋暴起,没挣扎两下,就不动弹了。 留在小兰脸上的是一抹诡异的表情。 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无法做出反应。 怎么会是这样?! 小兰为了报复兰斯莱多竟然要置他于死地…… 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小兰了,被嫉妒蒙蔽双眼的她已经疯了…… 就在刚才的一瞬,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杀死小兰的兰斯莱多耗尽力气,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怎么止也止不住,我回过神来连忙扶住他,手上一片红色的湿润,冷冷的血却深深的灼烫了我。 “你再坚持一下!弗雷德,他马上就来了!”我惊慌万分的叫道,我从没见过兰斯莱多流着么多的血,一个恐怖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形成,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兰斯莱多,会死吗? 这个念头让我哆嗦一下,我的胸口滞闷,我紧紧抱着兰斯莱多,听见他虚弱的叫我的名字。 “鸢……” “你会没事的!”我坚定的说,仿佛这样内给我足够的勇气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兰斯莱多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可是刚说完,又有新的血液溢出。 “啊……对不起!”我语无伦次的说:“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不知道那杯牛奶,我……我……” “我不怪你。”兰斯莱多轻声说。他的手抚上我的脸,我抓住他的手,试图抓住他被剧毒浸透的生命:“你不会有事,兰斯莱多,你不会有事……” “鸢……我想我已经活得太久了……也寂寞太久了……在生命最后的时刻能认识你,我感到我很高兴,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样的幸福……”他的嘴角鲜血四溢,无论怎样也止不住,我慌乱的帮他擦去,可是根本于事无补!我的手已被染成十指淋淋的鲜红! 绝望和狂乱那一瞬间仿佛疯了一样在我心底蔓延起来。 兰斯莱多湛蓝色的眼瞳里有不顾一切的光芒,喃喃道:“我说过,不管遇上任何事,就算用尽我的生命也要保护你……我做到了不是吗?我的新娘?在这样的时刻,可以这样将你拥入怀中,我也知足了……” “不!你不要说了!弗雷德马上就来了!他会治好你!他一定能够治好你!!”我歇斯底里的叫起来:“我们好好生活,我们永远在一起,就像你说的那样!” 他的眸光闪了一下,但是慢慢黯淡下去,他温柔低语道:“永远……我也想永远,可是……” “兰斯莱多……” “生下孩子,好好的生活……” “不!不要!你不要死!!”我失魂落魄的喊道:“我愿意一辈子在黑暗里与你生活,我愿意放弃一切,只要你活着!!” “不……你是属于光明的,明知道在黑暗中永生是那么寂寞那么痛苦,我不该那么……那么自私,把你强留在身边……鸢,我死了以后你可以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你是自由的……” “我不要自由!我也不要光明!我只要你!兰斯莱多!我只要你!!”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太晚了…… 兰斯莱多湛蓝色眼睛慢慢的合上,望着他眼里的神采逐渐消失,世界都随之黯淡了下去,他的嘴角尤带笑意,那么微弱那么优雅的弧度。 犹如初见之时。 兰斯莱多! 我的心仿佛喀喇一声碎裂。 我的眼前瞬间一片空茫,我想撕心裂肺的呼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爱消失了。 突然消失了。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前提,仿佛突如其来的一场地震,将情感的高山夷为平地,化为废墟。 我抱着兰斯莱多冷冷的身体,呆呆的坐在原地。 他柔软的头发贴在我的胸前,脸上依旧维持温雅的表情,我揉着他的头发,泪水浸湿满面。 时间仿佛被定格了,停滞不前。 “怎么回事?!”迟来一步的弗雷德看到了躺在我怀中安然如睡眠一般的兰斯莱多,吼道:“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不! 不!! 不是这样的! “我……”我想说什么,可是腹部又是一阵比刚才还要强烈的疼痛,我终于忍不住失声尖叫,这种疼痛深入骨髓,与失去兰斯莱多的心痛绞在一起,迅速将我击垮,我看着神情愤怒的弗雷德,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是我害了他,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小兰不会嫉妒,如果我没有要求再见到小兰,就不会让居心叵测的她趁虚而入;如果我不喝那杯牛奶,小兰和那个吸血鬼猎人也不会得逞……一切罪过都是我造成的,我理当接受惩罚! “是我……”我有气无力的说。 “竟然真的是你!!”弗雷德气得浑身发抖,他伸出苍白细长的手指指着我,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凶狠表情:“我诅咒你!宇文鸢!!你会付出代价!你们宇文氏家族会付出代价!!” “我犯下的罪过自己承担……为什么要整个宇文家族付出代价?”我拼尽力气反驳,可是弗雷德根本不理会我,他绿色的眼瞳中好像有火焰在燃烧,似要把我瞬间燃尽:“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就可以了结?!你知道一个高贵的纯种血族,生命远比你们这些普通的、卑贱的人类活几代几十代来得更长久,可是却因为你的无知,斩断了原本的宿命,你这个可恶的家伙!我早就劝过兰斯莱多,他就是不听……伯爵的鲜血不能白流,必须有人付出代价!从现在开始,生生世世,只要你的族人都将死在我的族人手上,用你们宇文氏的血,来祭奠奥古斯特家族的亡魂!” “不,不要!”我尖叫一声,不止是因为这可怕的诅咒,与此同时,我感到下半身尽湿,大片的红色从我的衣裙上泛出来,不是兰斯莱多的,是我的! 这个孩子竟然在这时候要降临…… 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疼痛啊,我死死拽住弗雷德衣袖,竭尽全力的嘶喊道:“孩子……我要生了……” 弗雷德显然出乎意料,他犹豫了一下,接着抱起我,我痛得发出一阵阵呻吟,恍惚间感到自己被安置在床上,血液疯狂的蔓延着,疼痛不断加剧,直至我无法思考,我的眼前变得混黑一片,嘴里喃喃念着兰斯莱多的名字,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哪怕是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哦,可怜的小生命啊,她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父亲,是我亲手剥夺了她这种权利,我真是太差劲了! 对不起…… 渐渐的,我能感觉到生命正一丝丝从我的躯壳中抽离,疼痛的感觉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我再也使不出力气,我大概也要死了吧…… 不知怎的,过了一会儿,我的眼前慢慢变得明亮起来,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金色的耀眼的身影——苍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那如同海水般湛蓝的眼眸,那如同细细的麦浪被微风拂过的浅金色发丝,轻轻的摇弋出一种撩动人心的柔软—— 不光是头发,连他的眉毛,睫毛都是那种美到妖娆的金色。还有那如山峰般高耸而挺直的鼻梁,如刀削般薄而性感的嘴唇,在看到我们的时候勾出一种迷人的完美弧度,就连五月里柔美绽放的蔷薇花都为之黯然失色。 兰斯莱多! 是你! 竟然真的是你!! 我又见到你了——我抬起手,握到了一双冰凉的手。 这样的温度,果然是兰斯莱多啊……“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这时候,兰斯莱多边上多了一个人,那个人走到我面前,对我展开温暖的笑容,我激动的喊起来:“娘!” 她那样微笑着,就像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情景,然后我又看到了悠华,看到了一起逃难的村民们,无数的片段在我眼前晃过,我变回了一个小女孩,无忧无虑的再母亲怀中撒娇,肆无忌惮的笑,和弟弟一起奔跑嬉戏,我的身体从未如此轻盈,我的心灵从未如此放松,我飘飘欲仙,时间倒流,所有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 我终于可以什么也不去想了。 生命中所有的人,所有缤纷的色彩,此时交织在一起,美轮美奂,直到我视线变得渐渐昏暗,再到完全漆黑,世界从此归于寂静。 Chapter 57 跟我走 奥古斯特的城堡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弗雷德冷冷的看着这个小生命,表情莫测。 他的手上还留有一丝温热,那是宇文鸢最后留下的,她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追随着她的丈夫——深爱她的奥古斯特伯爵而去,永远闭上了眼睛。 怀中这个在父母死亡之夜诞生的孩子,名叫夏洛-奥古斯特。 ******** 若干年后,在一个阴沉的下午,一个穿着亚麻色袍子的小女孩在高耸入云的城堡阁楼上,蜷作一团的发呆,“啪嗒啪嗒”的液体落在冷硬的石板上,她觉得冷,微微发抖。 她在巨大阴暗的城堡中长大,她很少说话,总是被管家指使做着做那。其它时候都是安静的待在自己房间里, 伴随着自己成长的,始终是那些恶毒的、埋怨的话:“你这个小混蛋!小妖精!和你妈妈一样的坏妖精!”…… ……“你怎么不去死?!” ……那些谩骂声伴随着她阴暗而潮湿的童年记忆,幼小的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城堡里的每一个人都厌恶她,看她的时候时常带着一种古怪的神情。 她的世界是黑暗的,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踏出过城堡一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她不知道,她没有自由,她被剥夺了踏出城堡的权利。 她隐约知道,他们这样讨厌她是因为她的母亲——可是为什么呢?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在她的生活中,只有带着嫌恶的表情的管家,和她一起她打扫城堡的女佣人艾菲和塔利,以及在厨房做事很少对她说话的厨娘,她们的表情总是灰蒙蒙冷冰冰的,没有笑容。 今天因为没有按时削完土豆,被罚打扫浴池,可是不知怎么了,自己居然不小心滑进去,她战战兢兢的爬上来,但还是不幸被管家看到了,他狠狠地训斥了她,她觉得难过,拖着湿淋淋的袍子来到这里。 她喜欢这个阁楼,因为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窗,可以看到一小块外面的世界。 这一小块天空时而是明亮的,时而是灰暗的,时而又是漆黑的,有时候会有雨水落进来,打在她脸上,一丝丝,痒痒的,她觉得莫名的舒畅,就好像是某种轻柔抚摸——然而透过那一小片天空,她仍然无法想象阳光明媚照耀下的大地是怎样的繁荣而蓬勃,无法想象那天鹅缎般夜幕闪烁着无数繁星是怎样的浪漫而壮阔,她的世界——终归是黑暗的。 也许永远没有尽头。 然后她听到一个脚步声。 不是管家,不是佣人,不是这里的任何人—— 金褐色的头发配上一张神情高傲的脸,绿色的眼瞳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夏洛的心紧了一下,她怯弱的张开嘴,小声问:“你是谁?” 弗雷德皱眉——这个卷缩在黑暗中的小东西,就是当年带着这里所有人的怨恨出生,伯爵和那个可恶东方女子的孩子吗? 她怎么看起来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小猫?! 在抬眸望他的刹那,那眉宇间的孤独与忧郁,像极了兰斯莱多! “我是弗雷德。”他淡淡的回答,双手交错俯视着夏洛。 夏洛说:“我从没见过你。” “你见过。只是你不记得了。”——在那个夜晚过去的很多年,他都不曾回到这里,当时他只是把夏洛交给管家,尽管管家恶狠狠地看着她流露出想要掐死她的神情,但是却被他的话整的服服帖帖:“让她活下来。” 因为这个孩子是奥古斯特家族向宇文家施行报复的工具。 是的——让她活下来,可是他却从没有想过她活得好不好,她过得快乐吗。 “哦。”夏洛迷茫的眨了一下眼,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毛茸茸的小扇子。 不知为何,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让弗雷德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这个孩子是可怜的吗?这些年来没有父母,她空洞迷茫的眼神是因为缺乏关心缺乏爱吗? “我是你叔叔。”弗雷德低沉的说。 “叔叔?”夏洛仰望着他,似乎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我是你的亲人。”弗雷德微微一笑,夏洛看得痴迷——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亲人吗?原来,一个人的笑容可以是这样温暖的啊…… 夏洛回以微笑,站起来,忸怩不安的楸着衣角。 这件衣服显然与她不合身,短了一截,而且在这样的天气居然湿漉漉的穿在身上,她身上流着脆弱不堪的人类血液——是很容易生病吧? “来。”弗雷德伸出手,夏洛胆颤伸出自己的手,带着迟疑的慢慢的伸向他,终于,她的手被弗雷德的手包围。 他的手这样大,虽然不温暖却让她的心有了暖意,驱走了那充满阴暗潮湿充满霉味的记忆。 夏洛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弗雷德来到她房间里,端详了一下她那简陋的房间,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女孩子用的东西,也没有一本书。 他叹息了一声,说:“这样下去不行,你也该去学点东西了。” “去学东西?”夏洛吃惊的看着弗雷德问:“是去这城堡以外的地方吗?” “当然,这里你能学到什么?”弗雷德说:“跟我走,我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 夏洛不止一次想象外面的世界是怎样,当面前高大英俊的男子理所当然的说出口时,她的眼瞳变得闪亮,泛出紫色的光芒。 弗雷德眯起眼,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紫色?是混血的标志,这对一向以纯血统为傲的奥古斯特家族来说无疑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个孩子,命运是否多桀? 这时的夏洛太高兴了,如同即将被释放出牢笼的鸟儿一般兴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她只想着终于要离开这里,终于可以不用透过狭小的窗口看到那片完整的天空了!这对她来说是多么神奇多么不可思议啊! 弗雷德,她的叔叔,将要改变她的一切! 从此以后,夏洛-奥古斯特跟随弗雷德离开了这座森冷的城堡,开始新的旅程。 ******** 1797年冬。 法国。 这时候的法国正处在一个动荡不安年代里,绝对君主制的大厦随着法国大革命的爆发而轰然倒塌,法国野心勃勃的想要主宰整个欧洲,而欧洲各国也正虎视眈眈的密切观察着法国内政的每一个变化,随时准备采取作战的行动,瓦解这个法兰西统治下的强国。 这是一个边境的小村庄,冬天的冷风呼呼的吹着,冷入骨髓。 一片枯黄的平原上围成圈站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他们的中央,是一个高高的十字型木桩,上面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她额前乱发飞扬,遮住了脸,隐约可见苍白的脸色。而在她脚下,柴火已经准备完毕,愤怒的人群止不住呐喊,都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憎恶表情。 “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她这个妖女!”让她变成一片灰烬,陷入万劫不复!!” 少女睁开眼,一个飞来的鸡蛋扔在脸上,被风一吹,凝结起来,脸绷得很紧很难受。 可是她的嘴角却在这时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村民不解的看着她——死到临头了,她居然在笑?难道她就不觉得害怕,不觉得难受和恐慌吗?! 她果然是怪物!是妖女,一定要烧死她!! “怎么回事?”正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军装少年 疾步走来,他腿上的长靴擦得澄亮,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拨开人群走到木桩前面。 “长官!这个家伙是妖女!是怪物!”一位年长的村民说:“所以我们才决定烧死她!” “妖女?”少年军官诧异的望着少女,尽管狼狈不堪,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子不羁的眼神中淡淡散发出一种清冷脆弱、纤尘不染的纯净。她漆黑的眼眸,令人想起了繁星闪耀的夜幕,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妖女呢? “她做了什么?” “她,她在吸血!”村民带着震颤栗和厌恶说。 少年军官眯起眼打量了被吊起的女子,缓缓的问:“吸血?” “是的,我看见她在黄昏里咬住行人的脖子!” 少年军官带着疑惑的神情望着少女,他淡淡的说:“把她放下来。” “什么?” “我说把她放下来!”虽然只是平淡的语气,却是叫人无法拒绝。 “现在已经不是中世纪了,那些腐朽的东西早就被革命的烈焰摧毁了,世界上还哪来的妖女,怪物?!”少年军官有条不紊的说:“我刚被派到这里驻扎,作为法兰西的战士,我有义务担负守卫这里的工作,你们这样草草处理是有违公道的!她是否吸血,是否有罪,我要经过的审问才能知道是否属实。在此之前,没有人能决定她的生死。” 他的话叫人无法反驳,村民们有些不情愿的把女子放下来,少女凌乱的头发遮住脸颊,单薄的身体好像被风一吹就会吹走似的,她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都回去吧!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少年军官扬了扬手,亚麻色的头发微微随风摆动。 人群渐渐散去了。 “你没事吧?”少年军官看着僵硬的站着的夏洛-奥古斯特,微微一笑,竟有些腼腆,柔声问道。 夏洛疑惑打量着他,亚麻色的头发,古铜色的皮肤,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不过他脸上最令人注意的是嘴部的线条,那条弧线非常的漂亮,嘴角两边有两个像微笑似的酒窝。他的眼神果断而聪明,形象年轻而英武,使人无法不注意他。 可是这个身着法兰西军装的男子——为什么要救自己? “我叫卡音,你呢?”少年军官开口道。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夏洛缓缓的说,没有一丝情感。 少年军官却好像并不在意,继续说:“我觉得你应该证明自己是清白无辜的——或者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但是无论哪点,你都应该先说出名字。” 夏洛斜睨他,心里想这人真是多管闲事,像刚才那种时刻,她只屑念个咒语就能脱身,根本用不着他来解围。 “我说出名字,你就能知道真相了么?”她微微挑眉,带着淡淡的不屑。 “你怎么知道不可以?”卡音笑了笑,开口道。 “怎么你想试试?看看你的鲜血在我的尖牙之下可以流动多久?”夏洛故意挑衅。 “难道我真的救了一个恶魔?”卡音故作吃惊道:“要是真是这样,我的枪可是不懂怜香惜玉的啊。” 夏洛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来。 “你怎么了?” 夏洛抹了抹嘴角,毫不在乎的说:“他们怕弄不死我,先给我服了点什么东西。”吸血鬼的身份已跟随她多年,一旦被识破,人们惊惧交加的想要赶走她或弄死她,无论哪种,她都习以为常了,这次又算什么。弗雷德给了她世上最好的解药,百毒不侵,她才懒得把这当一回事。 “哦!见鬼!”卡音低吼一声,道:“我去找大夫!” “死不了的!”夏洛轻柔一笑:“我不是一般人。”她皱着眉,径直往前走。 “胡闹!”卡音抓住夏洛的胳膊,一脸坚定的神色,然后不由分说的拉起她就走。 “你做什么?”夏洛挣扎。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请你好好活着!”卡音说着,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寒意。他吃惊看着夏洛,夏洛冰冷的手指不知何时攀上他的脖子,这样的温度,尤甚冬天的冷风。 “你——” “我警告你,你会为了救我而后悔的,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夏洛阴沉沉的说。她的眼里仿佛是两汪幽深无底的寒潭,刹那间让人失去抵抗意识。 卡音掰开夏洛蔓藤般的手指,极力甩开刚才那种要窒息的感觉,毫不客气的回敬道:“好!那就试试看吧,看看我会不会后悔!” Chapter 58 风笛少年 医生的话让卡音陷入沉思。 没错,被他救下来的女子没有生命危险——如果她真的算是有生命的话。 正常的心跳是每分钟60-100下,而这个不肯说出名字的少女,是每分钟——4下! 怎么可能呢? 她的心跳几乎是停滞的! 而且服下那样剂量的砒霜,生存几率微乎其微啊! 难道—— “所以……”大夫推了推鼻梁上的圆形眼睛,严肃而孤疑的说:“我很难下定论,她是个非同寻常的人或者是——”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卡音听了大夫的描述,摩挲着下巴,神情阴郁。 大夫走后,卡音带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夏洛:东方人的轮廓,黑头发黑眼睛,却有着西方人的肤色,眉宇间偶尔闪现的倔强甚至是高贵添加了她的神秘感,她是谁?她真的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吗? “我一直以为,像吸血鬼那种生物是不存在的,毫无血色,嗜血为生,尖牙利齿,充满了诡异气质……”卡音直视夏洛,慢条斯理的说,看着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淡然无波的瞄向远处,他轻咳了一声,夏洛这才调回视线,他继续说:“那种东西——”他不自觉皱眉,厌恶的神色一晃而过:“一碰到阳光就会化为灰烬不是吗?” 不料夏洛轻笑起来:“恩,如果是这样,我能生存在阳光之下说明什么呢?” “当然,你不是——我也不相信你是——可是,你必须清楚,现在的法国正处于非常时期,和邻国的关系都很紧张,而你,凭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又有人看到你在吸血,我不得不调查你。”卡音慢条斯理的说:“首先你得告诉我,你从哪里来?” “我来自一个阴暗的地方……”夏洛喃喃道:“在这片大陆的某处。” “你的回答很含糊啊。”卡音说道:“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在四处游历,增长些阅历,而你们法国人的待客之道,我也算见识到了。”夏洛嘲讽道:“先是火刑,再是审问。” 卡音笑起来:“那真是抱歉啦——恩,你的名字?!” “夏洛。” “夏洛,恩,我看你还未成年,家人就允许你在这样动荡不安的时局下随处乱跑?”卡音仍旧怀疑她。 “这好像轮不到你来担心吧。” “你是刺猬吗?”卡音突然说。 “什么?” “你说话总是带刺。” 夏洛哼了一声,又好气又好笑的眉头一扬,白了卡音一眼。卡音的表情带着浓浓的笑意。 “天色要暗了。”卡音看着外面,说。 太阳无力的摇摇欲坠,热力一点点的散去,远方的天空泛出靛蓝,缓缓向近处推进,浓浓的萧索气息不禁使夏洛打了个寒战。 “冷了么?”卡音问。 夏洛摇了摇头。 “我劝你还是离开这里吧。”卡音说:“这里随时会打仗,不是你待的地方。” 夏洛不置可否的笑笑:“你很希望打仗吗?” 卡音眯起眼,神色变得深沉:“没有人希望打仗,战争不过是为了换来和平。” “和平?”夏洛哼了一声:“千百年来,几乎没有真正的和平,人类本就是不安分的生物。” “你在愤恨世俗吗?”卡音凝视着夏洛:“刚才的语气,好像你不是——?!” 夏洛微微嘲讽的抿了抿嘴唇,毫无惧色的看着卡音。 眼瞳交错,寒意乍现。 “我也没有承认自己是人类啊。”夏洛笑得无邪。 “管你是什么,总之先跟我回去!”卡音态度很强硬——不管怎么说,在没有确定她是否危险是否带有攻击性之前,她必须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绝不能听之任之。 夏洛-奥古斯特随着将她从十字架上解救下来的法国军官卡音来到军队驻地。 这时候,天色已暗,阳光没有丝毫热力,风越发吹的放肆。 寒冷的冬日里,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向他们投来。 卡音对着战友们微笑,目光中却带着不可置疑,他的脚步稳健踏实,夏洛仿佛是听到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 这小子真的不害怕么?她的心里有轻微的疑惑。 到了营地,卡音指着一处帐篷说:“今晚你就睡在这里。” 夏洛扫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钻进帐篷。 然后卡音转头就走了。 环顾四周,里面的设施很简陋,一张很矮的桌子,两把凳子,地上铺了一层毯子,唯一的照明是不过和外面的寒冷相比,已经算是不错的安生之地。夏洛坐在矮桌前,看着煤油灯发出的暗淡的光,嘴角微微蠕动。 不知为何,此时的灯光让她想起曾经在城堡生活的暗淡岁月,被所有人讨厌着,甚至憎恨着,在那种厌恶的目光中恨不得自己能从世上消失,可是还是禁不住的长大——她,还是长大了。 如果没有弗雷德,这一生恐怕都是黑暗的吧。 弗雷德教会她太多太多东西,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他。然而,她的整个生活也就围绕着他一个人,以前也不会觉得寂寞与孤单,直到有一天弗雷德对她说到外面的世界见识一下,她害怕却又小小的憧憬着。 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到了外面才知道,原来天空如此广阔,海洋如此蔚蓝,苍翠的树木,各式各样的建筑,不同的国度不同的人,说着不同的话,一切让她感到惊奇,也感到仓皇不已。 原来,人们对血族又怕又恨,想尽一切办法要消灭的敌人。被钉在十字架上,用木桩刺穿心脏,用火烧死,用银箭射死……人们绞尽脑汁想尽办法除之后快的吸血鬼——这个名叫卡音的少年怎么会不害怕呢?他有什么理由救自己呢? 夏洛若有所思——漫长的时间里,她似乎都是漫无目的的活着,生命中除了弗雷德,再也有没有亲近的人,除了学习一些必要的知识,就是被告知寻找叫宇文氏的仇敌,他们散落在东方,遍布各处,在此之前,她进行着弗雷德安排的修行。 可是这些都是为什么呢,没有快乐,只是看着时间淡然无波的流逝,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没有感到存在也无所谓失去。 好无聊啊。 她觉得倦意浓浓,打了个哈欠,倚着一个桌子睡着了。 ******** 半夜传来喧闹声。 “乒乒!” 随着一阵阵枪声不断,丝绒般安静深沉的也被尖锐的打破。 夏洛醒来,外面非常噪杂,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断的有枪声,子弹仿佛就在耳边划过,撕裂了空气,把原本就烦乱的世界搅得更加不得安宁。 似乎过了很久才安定下来,她听见有人说:“这次干得好!” “这下干的漂亮!那些人再也不敢来骚扰边境的村民了!” “卡音少尉真是太厉害了!” “好了!各自回去休息吧!” “是!” 真吵!夏洛嘟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忽然感觉有人走进来。 来者点了灯,军靴发出下午一样吧嗒吧嗒的响声。昏暗的灯光照在卡音的脸上,使他的脸朦胧而柔和。 “你还在啊。”卡音说。 “恩。”夏洛倦倦的回答:“你来做什么?” “喏。”卡音把手中的东西丢给夏洛,夏洛低头一看,竟是一条毯子。 “我不冷。” “是么?”卡音转了话题:“刚才外面很吵,没吓到你吧?” “怎么回事?” 看着她笼着迷雾般的眸子,卡音轻笑起来,淡淡的说:“那些奥地利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能靠搞偷袭。这次给他们一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哦。” “现在的法国变得越来越强大,总有一天,能够成为这片大陆的霸主。” “你觉得法国能征服整个欧洲?” “为什么不?”卡音变得兴奋起来,满是骄傲的语气:“现在的法国空前强大,尤其是在拿破仑将军的领导下,法国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法国必然席卷欧洲,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 夏洛不置可否的笑笑,盛极一时的帝国,她不是没有亲眼所见,而后的结果,盛极而衰,都是一样的。不过她也懒得和他争辩,只是懒懒的说:“我困了。” “哦,我没想到这么吵你还睡得着。我是来告诉你,我们刚接到指令,明天要离开这里。” “知道了。” “你跟我一起走。” 夏洛挑眉:“你怎么向那些村民交代?” “我是在救你,你应该感激我。”卡音有条不紊的说:“你最好听我的话——或者我把你交回去让他们烧死。” 夏洛皱眉,却看到卡音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带着某种认真的探究,像是在沙漠中看到鱼那种不可置信却又极其想弄明白的探究。 卡音看着夏洛,幽幽道:“看起来比想象中柔弱很多呢。”他的眼里有种尖刻的审视,那种目光仿佛要透过夏洛的身体发肤,透过每一根神经,看到她灵魂的实质,夏洛不自在的别过脸,不屑的轻哼一声。 虽然面对的很有可能是血族,不过卡音似乎不很害怕,他甚至微笑着说:“这样低的体温,是如何存活的,真想知道。” 夏洛斜睨他:“很多人都是死在好奇心上面的。” “但不包括我。”卡音说得很有自信。 夏洛懒得和他争辩,心想:我才懒得听你摆布,你以为自己是谁。 虽然觉得卡音这家伙和一般人不同,不过她不至于有兴致真的与他同行,她决定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 大结局,谢谢读者们的支持!!希望多给意见,多多指正,谢谢!! Chapter 59 埃及征程 早晨四点钟,天色还很黑,夏洛裹了裹羊毛披肩,朝西方行进。 雾很浓。 夹着冬日的清冷。 夏洛走着走着,看到前面有一方空地,在雾霭中隐约可见是军队的营火,但是看不出是哪里的军队。 世界雾蒙蒙黑漆漆一片。 真是个动乱的年代啊! 虽然不久以后天就会慢慢亮起来,可是却看不清十步以外的东西,灌木看起来像大树,平地看起来像斜坡。夏洛不禁想,那些人,真的能在这样的条件下行进吗? 一个白天很快就过去了。除了早上浓雾中的那支驻军,一路上她都没碰上什么部队,现在到了黄昏的时候,她坐在路边的一颗大树下休息。 落日在大树枝桠间被割得四分五裂,有种悲凉的感觉。 原本栖息在树上的鸟忽然扑闪着翅膀飞起来,空气中传来浓稠的血腥味。 夏洛觉得喉间一紧,猛地睁开眼,顺着血腥味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一条河流,河岸上有个人,正俯下身来掬起一捧水,往自己脸上擦去。 夏洛轻声的走过去,那人似乎没有注意到。 这时候斜阳已经快要隐没在西边山头了,刚才的鸟儿绕头顶盘旋,叫声在冷冷的空气中被风声扭曲,甚显得危险和邪异。 到了那人身后两三步的距离,他才意识到,警觉的回过头。 回过头的同时,夏洛也吃了一惊。 卡音!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夏洛低头一看河水被染红了一小片,还有鲜血从他手臂的伤口不断的流下来,英俊的脸在紧绷的神情下苍白得毫无血色。 “该死的!怎么是你?!” “你受伤了?” “一点擦伤。”卡音恨恨道:“我和他们走散了!”一边擦着脸上的血,一边说:“那些奥地利人请来了援军,紧盯着我们不放,你听到隆隆的炮声吗?他们竟然连那个也用上了!” “哦。”夏洛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 “恩,我有事要离开。” “是么……”那卡音低声重复了一遍,有些不信似的看了看夏洛,眸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疑惑的光,突然,他以最快的速度拔出匕首架在夏洛脖子上,眼里寒光乍现:“你该不会是奸细吧?” 夏洛看着匕首泛着的青光,丝毫没有慌乱,而是直视着他,一字一句说:“你这样认为吗?” 卡音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一般,然后他的眼中的怒火慢慢熄灭,他叹息了一声,放开手。 “为什么一声不吭的走了?”卡音仍然恼怒。早上起来,去找她,谁知道这家伙竟然不在,他气得要命,同时又不得不为她担心,外面战火纷飞,她就这么不怕死吗?做梦也想不到这么快就重逢了,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次,他可没这么容易放过她! “你这个刺猬!”卡音望着夏洛沉声说道:“既然不是奸细,就不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单独行动,性命可不是儿戏!” “跟着你们就安全了吗?” 卡音瞪了夏洛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口。伤口的疼痛让他不自觉的蹙眉,刚才以为是追兵,摒足了最后一点力气想要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发现是这个行踪飘忽的女人——也好,总比碰上敌人好,但是凝聚起来的力气也在神经松懈的时候一下子被抽干似的,沉重地瘫了下来,幸好夏洛扶住他,才不至于倒下。 夏洛扶着卡音到让他靠在一颗树桩旁,只见冷汗由他额前流下,和血水融在一起,他费力的抬手抹去,觉得因为受到炮轰嗡嗡作响的耳鸣声渐渐退去了一些,听力好像恢复了。 痛觉却加深了。 “谢谢你……”卡音皱眉说着,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疼痛占去了全部思想,脑海变得空白起来。 夏洛查看了卡音的伤口,淡淡说:“必须止血,不然会死。” “不,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听到死字,卡音惊了一下,混沌的思维变得清晰起来,他重复道:“我要活着!” “那么这样!”夏洛只说了四个字,就把脸埋下去,卡音只感到有什么湿滑的东西碰到的伤处,柔软的、冷冰冰的触感,却不怎么疼痛,而是一种怪异的麻痹的触感,如同蛇一般滑过他的手臂,这是——他吃惊的看着夏洛,一时间不知是推开她还是做什么别的反应,虽然,他已经没有力气推开她了,但是她这是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夏洛抬起脸,嘴角犹带血渍,眼瞳也变成紫色! 卡音极其诧异! “你——你……” “你不会死了。”夏洛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裹在卡音伤口上,奇迹般的,伤口竟然不再疼痛了,就好像刚才撕心裂肺的痛感是错觉,是一个噩梦。 “你果然是——”他盯着夏洛,看了似乎很久,眼里有一种极其凛冽极其锐利的光闪过,宛如出鞘利剑。然后他脸上那种严肃而阴郁的神情慢慢消失了,出现一种匪夷莫测的表情,他闷闷的说:“你竟然真的是吸血鬼!” “我欠你的已经还你了。”夏洛云淡风轻的说。说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欲走。 “站住!” “怎么?” “不许走!”卡音阴郁的看着夏洛,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愤怒还有感激,这些情绪交错在一起犹如漩涡要把人吸进去。 但是夏洛背对着他看不见——即便看见了也不会犹豫。她只是轻哼一声,迈开脚步。 “你不停下我开枪了!”卡音真的掏出手枪,用没有受伤的手对着夏洛。 “怎么,现在要杀我了么?”夏洛头也不回的说。 “你除了跟我,哪儿也不许去!”卡音道:“我要赶到奥尔良去,路上还得打听同伴们的消息。” “所以?” “知道了你的身份,我必须看牢你,以免你祸及他人!” “不要对我说你有兴趣和吸血鬼同行啊?”夏洛转过身,嘲讽道。 “吸血鬼?”卡音提高声音说:“你真的以为我害怕吗?传说中,吸血鬼也是有致命弱点吧,比如——”卡音指了指夏洛的心脏位置,略微眯起眼说:“被击中这里的话,也是会死亡的吧。”他说这话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夏洛的长发被吹得很乱,表情不明。 卡音下意识的有些慌张,咳了一声,那一瞬他分明感觉到她身上有种诡异的、强大的力量暗涌,如果爆发出来将难以控制,他握紧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畏惧她。 夏洛的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道:“你倒是挺自信的,不怕死的人。” “军人随时将生死置之度外。” 夏洛咯咯的笑起来:“有点意思啊,不怕死的人。那么,我们一起去奥尔良吧。” ******** 寒冷侵袭着大地。 每阵风似乎都可以钻到骨头里去。 月光洒在平原上的每个角落,偶尔传来隐约的隆隆炮声。 这几天以来,暴风雪袭击了整个大陆,冷得叫人不愿迈出脚步离开家门,然而像他们这样行色匆匆的赶路人却无心眷恋那种围在炉火前的温暖。 到处都是白色,茫茫的雪、皑皑的雪,重重的雪。 夏洛害怕冷,但是她本身就是冷的,已经和着寒冷渐渐融为一体。 卡音在半夜里裹着军大衣常常哆嗦着得无法入睡,夏 洛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 “你就不冷么?”夏洛时常听到卡音埋怨似的嘟哝,他为自己的状态感到有些懊恼,为夏洛在天寒地冻中面不改色感到惊奇和嫉妒。 “我是血族。”夏洛只回答这四个字。 卡音白了她一眼,辗转入睡。 夏洛看着他年轻的侧脸,若有所思——在这样的难熬的日子里,似乎唯一支持他的就是完成使命的信念,似乎无论怎样的苦难,在到达目的地以前他都能以超人的力量支持下去,这就是法兰西战士的毅力吗? 这晚夏洛倚着一棵大树,听到一阵风笛声。 月夜之下,卡音在清冷的风中手执风笛,垂首吹奏。 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声萦绕在每一寸空气中,音色是发散的细碎的,又是低迷的深情的。 夏洛轻轻鼓掌。 通常在夜晚的这个时候,卡音会吹他心爱的风笛。 是在排解寂寞吗? 还是藉此给自己加油鼓气呢? “每当我觉得烦恼的时候,就吹这个,它会让我暂时忘记一切烦恼。”卡音说。 “它的声音很特别。”夏洛说。 “你喜欢?” “恩。” “我教你吹?” 夏洛摇摇头,说:“我只要听就可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夜晚的气氛显得有些凄凉和伤感,卡音吹了一会,停下来来回搓着冻得有些麻木的手,不停地呵着暖气。 生起的柴火噼里啪啦的响着,火光照亮了二人的脸,各自呈现出不同的神情。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送我的。”卡音说:“我们一起参军,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吹得很好,比我好多了。” “恩。” “有一次我们和部队走散了,就像现在这样,我很沮丧,他就吹风笛给我听,我听着仿佛看到希望,天也不是那么冷了。” “恩。” “后来他死了,留下这个给我。”卡音凝视着被擦得澄亮的乐器,用充满眷恋的眼光抚摸般的凝视着:“只有我一个人了。”他苦笑着,火光映照在他眼里,有种特别的类似温柔的情绪。 “你家人呢?” “家人?”卡音仿佛听见一个很陌生的词,淡淡道:“我没有家人,战争让我失去一切,军队就是我的家——这样也好,无牵无挂,来去自由,没有人为我担心,而我也可以随时豁出性命不必有任何顾虑。”说这话的时候,他卡音虽然笑着,面容却有丝丝的忧伤。 没有人为自己担心,没有人在乎自己,死活都无所谓……那不就是从前的自己吗?如果弗雷德没有出现,她也是这样的吧? 夏洛忽然对他有些同情起来。 “吸血鬼不会同情起人类吧?”卡音突然抬眼,用一种近乎尖锐的眼神捕捉到夏洛难以察觉的神色。 “你以为自己是谁?”夏洛别过脸去,不屑的哼了一声。 “说说你吧?你为什么会成为吸血鬼?是被那种生物吸了血吗?”卡音转过话题。 “没有。”夏洛的声音变得很低,簌簌的被风几乎把她的声音给淹没了,浓浓的夜色将世界包围,清冷的晦暗不明的谈话却让彼此觉得靠近,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天,这样的情境下,夏洛竟也不想隐瞒:“我生来就是这样的,我在黑暗中长大,以鲜血为食——当然,为了生存,有时候也吃人类的食物。” “唔,这样啊,你自由的来去,有足够长的生命傲视着时光变迁却容颜不改?” 夏洛笑而不答。 “你——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吗?” 夏洛摸了摸自己的脸,摇摇头。 “你也会衰老的吧?” “也许。”夏洛想到弗雷德,从自己有记忆以来弗雷德容貌就没有改变过,可是她却能感觉到自己在缓慢的成长,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却说不上来。 “一直在外面漂泊,有什么目标吗?”卡音问。 “复仇。” “复仇?你有仇家?” “恩。” “什么仇家?” “这你不必知道。”当时的夏洛无法想象到多年以后是如何遭遇上宇文氏的仇家,又是如何在宇文辉的温情面前节节败退,这些事情对现在的她而言是多么遥远。 可是几百年前的星光并未有所改变,那样的欧洲大陆上,延绵着战火与渴望和平的愿望,延绵着多少不知名的爱恋与离别,当时光如水般的溜走,沉淀在记忆里面的还剩下多少幸福与温柔? ******** 在那个夜晚后不久,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到达奥尔良以后,卡音找到了军队,一切看起来似乎很顺利。 夏洛被安排在奥尔良的一个小旅馆里。这里面临大海,可以听见海浪声和不知疲倦徘徊在天空的海鸟嗷嗷的叫声。 卡音会在休息过来看她,有时候说说军队里的事,有时候只是吹风笛,吹快乐或忧伤的曲子,很用心的吹,有时候夏洛觉得自己也跟着不知不觉的进入到卡音的思绪里面去,跟着笛声泛起一丝丝微弱但真实的情绪。 一天卡音兴冲冲的跑进来,大声宣布:“我要去埃及了!” “埃及?” “呵呵,你不知道吧?伟大的拿破仑将军被任命为阿拉伯埃及共和国军司令,派往东方以抑制英国在该地区势力的扩张。而我,就是这伟大军队中的一员!” 夏洛从未在卡音的眼里见到如此耀眼的光芒,她淡淡一笑道:“那很好啊!” “遥远的非洲大陆,沙漠、金字塔、尼罗河,那一定是很神秘壮观的吧!”卡音说:“英国人想占这个便宜,门都没有!” “你很仇视英国人啊?” “那当然,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 “恩。” “夏洛,等我回来吧。”卡音突然说。 夏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候正是黄昏,海岸线上是被夕阳染成玫瑰色的流云,在蓝紫色的过渡中湿湿的海风透过窗户轻拂着夏洛的脸颊与头发,卡音看着她的侧脸,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夏洛看着笑容温润而神情忐忑的卡音,看着他亚麻色的头发在风中轻轻飘荡,柔软、细腻、纯洁、奔放。 “帮我一个忙好吗?”卡音突然问。 “恩?” 他将手中的风笛交给她,说:“帮我保管。” “为什么?”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所以呢?” “你留着就是。”他硬塞进她手里。 夏洛莫名的看着他。他眼里有不容拒绝的坚定与温柔。 双手交错的刹那,卡音拉起夏洛冰凉的手,然后把目光调向大海。 绵长的海岸线,大海显得很平静,世界再怎么纷乱,所有的战争与流血都与之没有关系,好像再多的痛苦与悲伤也很快会过去。 “看!~”卡音突然指着漫天的繁星说:“多好看啊!” 夏洛凝视着天空。 卡音问:“埃及的星空也是这样的明亮吗?” “不知道,也许哪里都是一样的吧,我只觉得在这样的星空下面,世上的一切都是如此渺小。” “是,但是,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再那样渺小了。” “怎么?” 卡音轻轻一笑, 却有一种轻微的难以言喻的伤感落进了心底深处,这种情绪印在他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格外落寞。 夏洛有些吃惊的看着卡音伤感的笑容,听见他说:“我第一眼看见你,完全不能把眼前这个水晶般纯净的少女和传说中嗜血的妖魔联系起来。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相信你是吸血鬼,即使你是——也是善良的吸血鬼,因为你从未伤害过我,相反,要不是一路上有你同行,我可能坚持不到这里。 这些年来,我是如此孤独如此寂寞,但是也过去了,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少了什么,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生命是如此的不完整,过去的这些年过的是多么浑浑噩噩。” 卡音亚麻色的头发被风吹动,他深邃的轮廓在冷风中消瘦却坚毅,他很深、很深的凝望着夏洛,突然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拥在怀里。 “我现在开始觉得自己生命很重要的——不是我贪生怕死,而是——我想活着,再见到你。等着我,好吗?”卡音低声说,可是每个字的音量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洪亮的钟声在夏洛的耳畔响起、回荡。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什么?她感到困惑、不解、迷茫,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小小的快乐。 等着我回来——也许——夏洛想,这也用不了太久的时间,也许,她是可以花时间等他的,时间对她来说并不宝贵,如果可以再看到他的笑容,再听到他为她吹奏,也是不错的吧 ——但是他没有回来。 拿破仑远征埃及被历史证明是个大失败。这支趾高气昂的法国舰队被英国的海军上将纳尔逊完全摧毁,部队被困在埃及,赔上的性命数不胜数,人员损失惨重。 名叫卡音的少年,带着他的光荣与梦想,把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尼罗河畔,只是在午夜梦回时,他悠悠的笛声时常在夏洛的耳边回荡,我会回来……等着我…… 大结局,谢谢读者们的支持!!希望多给意见,多多指正,谢谢!! Chapter 60 苏醒 管家无法忘记凌辉抱着浑身是血的夏洛跑进房间的时候是怎样的失魂落魄,更加令她感到忧心忡忡的是,凌辉不吃不喝的守着陷入昏迷的夏洛——两天了,他一直静静的守候在她身旁,很少说话,只是专注的望着那沉睡的苍白如死的容颜,仿佛只要她一天不醒来,他就会这样一直一直的守候下去。 流走的光阴,匮乏的体力都好像和他脱离关系一般。 他的世界里,是不是除了她再也看不到其他?! “少爷,去休息一下吧,我求您了。” 凌辉抬眸看她,他的表情是空茫的,仿佛一刹那除了耳朵还能听到、其他所有五蕴六识都被封闭。 “您这样身体怎么吃得消?” 凌辉英俊的面容显得憔悴不堪,下巴冒出一丝胡渣,眼睛红得像兔子一般,嘴唇也龟裂到起翘,然而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干涩的声音:“我要等她醒过来。” ——没有人能够像他那样体会,夏洛在他怀中闭上眼睛的刹那,那个瞬间的绝望和悲哀是怎样的压过一切。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进入暗夜里,再也无法看到光明。 不知多少遍,他歇斯底里的唤她的名字,可是就算他再如何用力的呼唤,她也无法听见。 管家忍不住有些激动:“可是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这样等不是办法!” “你出去吧。”似乎连反驳的力气也没有,凌辉倦倦的摆了摆手。 “少爷……” “有事我会叫你。”凌辉有些不耐烦的皱眉。 “是。”管家转身出去,轻轻磕上门,却没有离开。 隔着门,她站着不动,她静静的守着,就像凌辉守着夏洛一样。 夏洛静静地躺在床上,白衣下的肌肤透出诡异的苍白,呼吸微弱到让人难以察觉。 凌辉抓着夏洛的手,吻着散落在枕前的长发,喃喃低语:“夏洛,你快些醒来,醒来吧……”他一遍遍的吻着,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一遍遍的低喃:“我知道你能听见的,是不是?你不是很厉害的血族吗?你一定能感觉到的,是不是?那你答应我,睡一觉就醒来,好不好?我等着你……我等着你醒来,夏洛!” “夏洛!等我!” “我会回来的……” “夏洛!” “夏洛……” …… 夏洛的意识仿佛飘移身体,她觉得自己是那样轻盈,轻盈到可以在空中自由的飞翔。 她听见两个声音在呼唤她,这样的熟悉,却又好像隔了很远很远,隔了整整一片海洋,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牵引着她,一直往彼岸去,在某处等着她的——是谁?是谁?! “夏洛……”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夏洛,夏洛!”凌辉只觉得一阵狂喜,却又不敢发出太大动静,一声声轻轻唤着,颤抖的双手握着她的双手,不停的呼唤她,“夏洛,醒醒!夏洛!” 夏洛的眉头蹙着,好像陷入噩梦,不知是什么样的噩梦,竟然让她颤抖成这样。 夏洛…… 夏洛! …… 那个声音变得越来越近,跨过了海洋,超越了时间,终于近到她可以清晰的听见,甚至可以触摸到。 朦胧中她看见那个发出声音的人。 他有着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孔,远山秋水一样浓淡适中的眉,栗色的眼眸,目光有深深的眷恋与温柔。他用那闪着璀璨星芒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过来,穿越千山万水,跨过百转千回的望过来—— 是——凌辉?! 那个深情的不知疲倦的一遍遍绝望的呼唤着她的人——是凌辉…… 是他么?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好沉重…… “夏洛,宝贝,我求你醒一醒,醒过来看看我啊?”凌辉带着被希望和绝望一遍遍拧紧与绞痛着的心痛苦的哀求着。 只要夏洛能够醒来,只要能在看他一眼,就是让他即刻死去,他也愿意! …… 眼前的昏黑似乎有了一丝光影。 慢慢地、慢慢地变亮。 然后看到一张渐渐清晰的容颜。 苍白憔悴的脸,关切的眼神从疲惫不堪一下子变得炯炯有神,仿佛在刚才的一瞬得到了全世界的光明。 “你……”夏洛嘴唇微微蠕动,发出声音。 “你醒了?!”凌辉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夏洛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暖——凌辉紧紧握着她的手,而他除了这三个字竟然说不出别的话来。他苍白的脸慢慢转过去,一点声音也没有,夏洛的目光随着他,骇然的发现两滴亮晶晶的泪珠正沿着他的眼角滚下去! 她愣住了,茫然不知身之所在,他竟然——流泪了! 她用手摸摸凌辉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凌辉抬眼也不看她只是猛的抱住她,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怀中再也不放开,过了许久许久,夏洛才听见他用沙哑的声音很低的说:“你终于,终于醒了……太好了……”说到后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但是夏洛听见了,听得很清楚。 凌辉沙哑的声音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激动这样柔情,他说:我爱你!夏洛我爱你! 我爱你…… 有一种奇异的莫名的暖流在从心脏缓缓流出,蔓延至四肢百骸,阴郁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失去的那些仿佛都已经不重要了,此时此刻,她就想这样被他拥着,听他的情话,听他的心跳,听爱的声音。 “凌辉,我没事。”夏洛的眼前弥漫起一股雾气,她轻柔的说:“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不……”凌辉声音有些哽咽:“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在那样的情况下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你不知道我有多绝望多痛恨自己!夏洛,我很害怕,我真的很怕,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如果,如果你醒不来,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夏洛眼前雾气渐浓,她伸出手指抚向凌辉的眼角,看着凌辉那双深黯怜惜的眼睛,缓缓道:“我不是好了么?我可是很厉害的血族,才不会这么被打倒。” “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庆幸,幸好你是血族,幸好你没事了,幸好……” 夏洛的手指移到凌辉唇边,她轻轻摇头,问:“我睡了很久么?” 凌辉轻轻摇头。 看着凌辉憔悴的样子,夏洛心疼的说:“你一直陪着我?” 凌辉不语。 “你这样陪着我很累是不是?” 他猛地摇头。 尽管身体已经支撑到了极限,夏洛的苏醒让他心里的喜悦像潮水般涨满了整个胸怀。此时此刻,所有的疲累都不值一提,所有的痛苦都烟消云散。 他温暖的笑着说:“不累。” 夏洛握着他的手,心疼的说:“你好好的休息,我已经没事了。” “让我再看看你。” 夏洛苍白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不说话。 “对了,饿了吗?想吃什么吗?”凌辉突然想起什么,问。 “不饿。” “怎么可能?!那天流了那么多血……”凌辉毫不犹豫的伸出手腕,凑到夏洛嘴角前:“来,补充一下体力!” 夏洛惊了一下,睁大眼睛望着凌辉,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起身抱住凌辉,小声叫道:“我不要。”她无力的拥着他的肩,将脸埋在他 的胸前,郑重其事的说:“凌辉,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事情,你的牺牲我全都清楚,你再也不用这样了,就算我是血族,就算我再怎样渴望鲜血,我也不会再伤害你!” 凌辉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抱住怀中的人,怕她会消失,渐渐拥紧,声音也是颤抖的:“这是宇文家欠你的,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说什么牺牲不牺牲的呢?” “没有,你没有欠我的,我为了宝剑不择手段,我……”她抬起头说,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凌辉的吻堵住了,他的唇是干燥的,也是狂热的,夏洛觉得天旋地转自己仿佛是置身云端一般,虽然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有点缺乏真实感,但是她清楚的意识到此时此刻起,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心中的那道暖流一旦破茧而出,冲破原先的那道障碍,便形成一道壮丽的热流,仿佛融合了漫长八百年时光所有激情的跌宕起伏,这热流气势磅礴,势不可挡,向四面八方肆意伸展,最终汇合,顷刻间铺天盖地的将自己全然淹没。 沉浸在这激流中,灵魂的某处开始觉醒,这是一种毫无预兆、不可思议的脱变,让她彻底的觉醒,让她渐渐变得完整,变得自我——变成一个真实的自己。 她曾经一直惶恐一直抗拒这种改变,她不知道这种改变会让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她现在开始勇敢面对,曾经想要坚守的不一定就不能放弃,那种固执的冷淡与倔强使自己充满棱角只会伤人,并没有什么意义……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敞开心扉,为什么不能摈弃那种毫无必要的束缚呢? 过去的时光里,她不止一次的探寻,她究竟是怎样的,不是人类也不是血族,身体是冷的心却是热的,没有激情却渴望温暖,她矛盾痛苦挣扎,如同迷航的船只找不到方向,她是谁?来自何处?将要去哪里? 是一世漂泊居无定所?还是累了的时候停下来停歇片刻准备继续起航?又或是像现在,躺在一个温柔的坚定地臂弯里,像一个平凡柔弱的女子,吮吸这个男人清冽的气息,享尽他无私的关爱与呵护? 从久远的梦境中醒来,她终于明白,风笛少年是永远回不去的过往,即便自己再执着也不过是过往云烟,而在面前的才是真正在乎自己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够试着去爱他呢? 也许,她也是爱他的吧,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但是到了现在,她决定放下所有的迟疑与抗拒,她也喜欢他,她也爱他。 凌辉,宇文辉,是她的宿命,是她的劫难,也是她注定逃不过的爱情。 她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了。 原来她要的就在身边。 一直一直的守护着她,毫无怨言,温暖如初。 ******** 在确认夏洛苏醒之后,凌辉终于睡着了。 他太累了。 夏洛静静的看着熟睡中凌辉,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听着他均匀安稳的呼吸,她的心也随之变得安宁。 “凌辉……”夏洛轻念他的名字。 这时候,门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是管家。 她走路的声音很轻,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夏洛抬眼看她,管家轻轻扫了她一眼,目光中有种阴郁的复杂的眼神一闪而逝,然后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而把目光投向凌辉。 那样温柔那样心疼的目光。 就好像一个母亲看着儿子的慈爱目光。 夏洛却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寒噤。 她深深的能感觉到管家的敌意,虽然这种敌意莫名其妙——有时候她甚至希望能够大声说出来,管家你阴阳怪气的到底想做什么,如果只是想把我赶出去那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但是现在凌辉正在睡着,她不想打扰,于是轻轻的吸了口气,起身走出房间。 大结局,谢谢读者们的支持!!希望多给意见,多多指正,谢谢!! Chapter 61 求婚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阳光渐渐淡去,在纯白的大床上投下大片阴影,夏洛丝般黑亮的长发洒满枕间。密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灵动的眼眸,她睡着了。 凌辉忍不住宠溺的在她额头落下轻柔的吻,却见夏洛的眉尖微微蹙起,一震,怕自己幅度太大将她惊醒,可夏洛却没有醒,只是呼吸急喘,不停的梦呓着。 凌辉满脸焦虑,担心的摸着她的额头,询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从噩梦中惊醒,夏洛半响才回过神来,幸好发现包围着她的是纯净飘逸的气息,那是凌辉的味道,他独有的味道。终于有了真实感,不禁倚进他的臂弯里。 “怎么了?”看夏洛的情绪很不对,凌辉紧张的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夏洛用力的摇头,将头靠躺在凌辉的肩膀上,淡淡的说道:“没事!” “是么?”凌辉扶正夏洛的身体,审视她那双乌黑眼眸中盈盈闪烁的泪光,心中微微疼痛。 夏洛身体虽然日渐恢复,可是眉头却陇上一层过去不曾有的忧郁,她的眼里雾气弥漫,像是一座盛开迷雾的森林。 他能感受到她眼里的哀伤在蓬勃生长。 她时常会做噩梦,时常会莫名的惊醒,冷汗涔涔,每当他问起,只是淡淡的回答一句:“我没事。” 可是这却叫他更加担忧。 她怎么会没事呢? 她明明在害怕,可是却不要他的保护——他自己也知道,以他的力量,可能根本不能保护她。这让他感到沮丧,可是他仍然不会放弃。 凌辉不安的说:“有什么可以告诉我啊,我想和你一起分担。” 夏洛凝视凌辉清澈的眼睛缓缓道:“最近我总是梦到你,梦到你浑身是血,梦到你听不见我的呼喊……凌辉,我不想失去你,我不要你有事……”自从她醒后,身体慢慢复原,凌辉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第一次在弗雷德以外的人面前放下所有戒备,第一次和一个男子几乎形影不离,第一次呈现出自己柔弱的一面,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都和面前的人一同度过。 但是,这些并不能改变一个铁铮铮的事实: 宇文氏始终就是奥古斯特家族的仇家,凌辉始终是她要夺取性命的人。 她想要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所有的恩怨纠缠都随之淡忘。 可以吗? 听了她的话,凌辉心头一热,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有些激动的问:“你在为我担心吗?” 夏洛点点头。 凌辉用力抱紧她,一种温暖的满足感将他包围,现在的夏洛已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她不再冷漠,变得小鸟依人,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需要关心与呵护,这样的她越发的让人心疼。 他在她耳边呢喃道:“那是梦而已,我不是好好的吗?” 夏洛却没有理他,只是着了魔般的凝视着他,凌辉较之几个月前,越发的消瘦了,脸色也不好。 她不得不埋怨自己,如果不是她,凌辉一定会生活的很好。 凌辉是无辜的。 为什么几百年前的恩怨一直要纠缠到现在? 那个血咒真的是牢不可破不能更改吗? “凌辉。” “恩?怎么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凌辉的心猛然一跳,问道:“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步,好不容易幸福才降临,她这话难道是—— 望着凌辉严肃的表情,夏洛叹息一声,说:“我的意思是,这里太危险了,弗雷德也许会找上门来,我们可以做别的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 夏洛眨了眨眼睛,有些急促的说:“我们逃,逃去一个遥远的地方,逃离悲伤与痛苦,逃离危险与杀戮,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不用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凌辉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迎着她关切的目光,他缓缓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是一样的。那些血族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想让你为难。” “可是我不想再做这样的噩梦,我不想它有天变成真的。” “别害怕,宝贝,所有的一切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但是……” “既然是宇文家欠你们奥古斯特家族的,那么一切就由我来偿还,我希望我的性命能为这场诅咒画上句号,夏洛,该来的总会来要承担的我绝对不逃避。”凌辉的声音淡淡的,显得从容而坚定,有种置身度外的坦然,可是夏洛却猛吸一口气,一想到凌辉会被别的血族追杀,一想到他在她梦中鲜血淋漓的样子,只觉得心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撤挤压着,撕心裂肺的痛。 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凌辉惊了一下,连忙帮她拭去徘徊在眼眶的泪水,轻唤道:“怎么又哭了?你这个小傻瓜,最近总是爱哭,哭得我心都疼了。” 夏洛抬头看向他,吸了口气,哽咽着说:“我不甘心,我……” “夏洛你喜欢我吗?” 夏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住了。 “为什么这么问?”面对凌辉如冷泉般清澈透彻的眼睛,夏洛有些不知所措,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以后,我想知道你对我最真实的相法。” “这很重要吗?” “是的。”凌辉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他的心却是狂跳着的,他期待她的答案,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等待了。 “我,我喜欢你,凌辉。”夏洛缓缓的说。 “什么?”凌辉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口,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有着不确定的怀疑,他害怕是自己听错了,又重复问了一遍:“你真的喜欢我吗?” 夏洛看着他,先是没有表情,但是慢慢的,深夜里含露珠等待绽放的百合的笑容在她脸上缓缓绽放:“凌辉,我来自遥远的过去,经过长久的时间,来到你身边,为的就是要取你的性命…… 这本是一个不可逃脱的诅咒,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软化了,动摇了,不愿意面对了呢? 经过这段时间,我慢慢想明白了。 我出生在黑暗中,一直不知道爱是什么,怎样去爱,但是你却义无反顾的关心我包容我,即使我对你说刻薄的话,即使说我很讨厌你,你还是一如既往,不求回报……面对这样的你,我无法不不心动。” 凌辉抓住夏洛的手,低头看着她说:“我从来不要你回报什么,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可能的话,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我只想要不顾一切的和你在一起,多一天也好……夏洛,我想把自己全部都交给你,你愿接受么?” 夏洛凝视着他,微微脸红,点了点头。 凌辉的手心出汗,他的喉结滚动,抓着夏洛的手突然紧了一紧,声音因为紧张有些沙哑,他说:“夏洛……嫁给我。” “什么?!” 她呆住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怔怔的望着他。 这有点太突然了。 凌辉的呼吸紊乱,眼神充满了不安,虽然看起来很突然,但是他是经过深思熟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开口的,他十分害怕被拒绝,但是一定要说出来。 非说出来不可。 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 夏洛你知道么?在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觉得自己昏暗的生活变得光明起来,尽管这光明很快会坠入更深的黑暗——但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将来会是怎样,只要你爱我,就算是永久的黑暗,就算就死亡,我也不会惧怕。所以,所以——我们……我们结婚吧。”凌辉红着脸说:“嫁给我好吗?你愿意嫁给我吗?” 夏洛轻轻抚着凌辉的脸,温暖的触感一阵阵从掌心传来,温暖到令人颤栗,她的眼眶有些湿润,她低柔的说:“……凌辉,你是值得拥有爱的,一直都是,只是我太任性了,太骄傲了,我本能的抗拒你,我的身体流淌着暗黑的血液,罪孽深重…… 我是自私的,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利用你的感情,我不值得你如此。但是你却原谅了我,你选择相信我、选择不遗余力的付出,包容,这样不惜一切代价爱着我的你,我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呢?” “夏洛……”凌辉的呼吸凝滞了,哑声说:“你没有骗我吧?” “没有。” 凌辉只觉得心底一阵滚烫,深深地凝视着她,她的面容如此苍白,表情迷离得不知错所,有种动人心魄的忧郁和无助深深打动了他,使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拥抱她。 “夏洛……”凌辉缓缓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只是微微使力,她就如木偶般栽倒在他怀里,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 凌辉紧紧地抱着夏洛,用足所有的力气抱紧她,要将她抱入骨髓融进他的血肉里,他的身体一阵寒冷一阵滚热,颤抖地低喊着:“亲爱的夏洛,你是这世界上最值得爱的人……让我好好爱你,用全部时间全部生命爱你!” “凌辉。。。。。。”她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很安静、很柔弱,小猫一般。 “夏洛,宝贝。”他吻了吻她的头发,轻喃道:“我会好好爱你……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不分开,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凌辉,辉……”她浅浅的呢喃着,整张脸仿佛被雾气所弥漫。 再也无法抗拒,无力抗拒,无需抗拒。 他伸出手,手指僵硬地轻触她柔软的长发,然后又移到她洁白的脸颊上。 她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呼吸渐渐不稳。 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慢慢地吻向她…… 小鱼般的亲吻逐渐彼岸的热烈起来,这个吻越吻越深,两人之间就像燃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彼此的身体都在颤抖,像是粘在一起无法分开,他狂热地吻着她!仿佛要将她吻进自己的体内,永不放开她! 即使化成灰烬,也永远在一起! 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翰的面具揭下了。 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 to its lover。 it bes small as one song, as one kiss of the eternal。 ******** 这一夜,凌辉把夏洛紧紧搂在怀里,这一天,他仿佛已经等了千年万年。 早晨的太阳透过白色的纱织窗帘朦胧的泻在彼此的脸上。 凌辉睁开眼,看到夏洛的身体蜷缩着,像一只虾米,她用的是婴儿的睡姿,侧着身体脑袋几乎埋进胳膊里。 这样没有安全感吗? 他的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空气静静地流动着,露水从竹叶上轻轻的滚下来,湿湿的青草更显光亮,如水晶般透明,整个山庄升起一层薄纱似的蒸汽。 阳光辐射在青色的天空中扩散,天渐渐变蓝了。 云雀在高空婉转歌唱,一切美好的声音和怀想像露珠似的往胸腔中渗透,使人感到无比宁静与喜悦。 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个早晨,他心爱的人在他怀中,他的心中充满安静的力量,这力量让他变得无比强大,变得无所不能。 他再也不畏惧什么,即使现在让他立刻死去,他也不会有所怨言。 这就是爱情,能够带给一个人重生般自信与勇气。 凌辉忍不住想要亲吻夏洛可是又怕惊醒了她,他轻轻的挪动身体,但是这个小动作仍然让夏洛做出反应。 “别走……”原本酣睡的夏洛,手臂立刻收紧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近乎梦呓般地道:“……凌辉你不要走……” 夏洛的话语越来越含糊,凌辉凝神去听,越到后面声音越小,到最后,他什么都听不清了,可眼眶却湿润了,她那么害怕他离开吗?他轻轻地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温柔的亲吻着。 直到她再次展眉微笑,他才缓缓的松开了她的手,难得她睡的这么沉呢。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来,石破天惊地,他惊跳。 他拿起电话走出房间。 竟然是弗雷德。 当弗雷的低沉的声音响起时,凌辉的某根神经跳了一下,但并没有紧张,他自己都感到惊奇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如此镇定自若。 “我找夏洛。”弗雷德开门见山。 “她正睡着。” “我要和她说话。” “我不想她被打扰。”凌辉可以想象到夏洛接到电话会是怎样的表情,近来她压力已经够大了,他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事去打扰她——或许也是出于私心吧,他希望他们之间小小的最后的幸福不被打扰,即使隐瞒,即使对方是弗雷德,他也不在乎。 “好,既然这样,你转告她,我很快会来接她。”弗雷德不客气的说。 凌辉的心猛然一沉,正像夏洛所担心的那样,他果然要出现了! “什么时候?” “随时。” 凌辉脑海里浮现起弗雷德冰冷倨傲的表情,刚才的话仿佛是种意味分明的警告,带着压迫与惊悚。 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虽然知道这样的幸福美好得不切实际,但是他仍然想紧紧抓住这幸福,哪怕多一分钟也好。 但是弗雷德终于要出现了,凌辉相信他的出现绝不是带走夏洛那么简单,他仓惶的预感到,一切就要了结了。 他感到一种无能为力,却也更加激发他决不能就此认命! 大结局,谢谢读者们的支持!!希望多给意见,多多指正,谢谢!! Chapter 62 行凶 如果可以的话,凌辉真希望这天可以无休止的漫长下去。 只要看着睡梦中的夏洛,轻轻触摸她的发丝,然后等她醒来,给她一个笑容,而她也同样报以微笑,该有多好。 他不奢望每天,只是今天而已。 但是管家打扰很不识趣的打扰了他。 凌辉原本不想听她说话,但是这天管家表现出少有的坚持,就像几年前他想自杀她要追随的模样,于是他只好耐下性子来,看她究竟要怎样。 这天管家穿了一件黑色丝绒的连衣裙,胸口别这镶嵌着红宝石的胸针,画了淡淡的妆。 凌辉一直很清楚,不管管家对别人如何严厉对自己总是好的,处处为他着想,有时候对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主仆,像一个时时关心自己的长辈,从心底里,他并没有把她当做下人。但是她对夏洛轻蔑的带着敌意的态度让他十分恼火,为此差点翻脸,但是管家似乎没有听进去,一有机会就劝他放弃夏洛。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了,她应该清楚他对夏洛的感情是不可动摇的,即使豁出性命也要相守,如果今天她是谈这个话题的,那么大可省心了。 免谈。 管家亲自煮了一杯咖啡,做了一份三明治给凌辉。 管家一般不轻易下厨,不过她的手艺却很好,凌辉喜欢她煮的咖啡,特别香浓。 “有什么事,你说吧。” “少爷,您今天气色看起来不错啊。” “恩。”凌辉点点头。 “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少爷小时候呢。”管家缓缓的说,她的表情充满难以置信的温柔,仿佛那个平日刻板冷漠的女管家与她毫无关系似的,这样的表情甚至让她年轻了十岁。 “哦?”凌辉微微挑眉,她说这个干什么? 她微笑着说:“少爷,你小时候是个多么可爱的小家伙啊,你的眼睛那么大,长得比洋娃娃还要漂亮,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孩子。 你见到我就笑,好像特别开心似的;你很少哭闹,经常一个人静悄悄地快乐着。当你会爬的时候,就喜欢叫我抱你,爱用胖嘟嘟、软绵绵的小手指揉我的脸和耳朵。 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孩子,最优秀的孩子!你长大一点,虽然偶尔会淘气,可是读书一直很好,老师同学们都喜欢你。 你总是爱叫一大群同学来玩,总是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你还说这里人太少了,多一些人才热闹,将来你要生一大群孩子,让这里热闹起来,天哪,那时候你才九岁,真是童言无忌啊!” “我真的这么说过吗?”凌辉放松警惕,笑道:“我都不记得了!” “是啊,可是我却记得!少爷,您是这样完美的这样高贵的人啊!幸好您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不然我真的不安,难受啊!” 管家看凌辉心情不错,也就顺着说下去:“少爷啊少爷,你的脾气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执拗得要命——这点我比谁都清楚,可是你为什么把这分执着都用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呢?哎……夫人要是活着看了也要伤心的——那个夏洛,她也许……不,其实她根本就不是……” “住口!”凌辉摆摆手,原本放松的心情即刻绷紧,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坚决,管家怔了怔,唇角扬起一丝苦笑,终于没有说下去。 现在的少爷已经完全深陷进去了——即使他真的知道什么,即使那个夏洛真的是什么妖怪,他也会义无反顾的护着她吧! “少爷,忠言逆耳,恕我直言——”管家也少有的固执于强硬,在凌辉面前分毫不让,她直视着凌辉,带着一种愤怒又怜爱,气恼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她暗自下定决心不能让这件事继续下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朝她不愿看到的哪方面继续发展。 “我知道昨晚夏洛小姐和您在一起,”管家推了推眼镜道:“我也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即使夫人在,您也不会听的。” “你出去。”凌辉毫不客气的说。 “我很快就出去,我只是希望您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紫竹山庄,为了少爷您好。”管家终于没有反驳,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带着一贯笔直的身姿转身而去。 走了几步,又停顿下来,用一种低沉而柔和的声音说:“少爷,其实我……”说了一半,停下来,欲言又止。 凌辉烦躁的说:“别说了,我不想听!” 管家摇摇头,叹息一声,走出门去。 ******** 对于现在的凌辉而言,不和夏洛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浪费的。 爱情从来没有如此慷慨过。 回到房间,夏洛已经醒来了。用仿佛初临世界的迷茫眼神望着他。 凌辉不提弗雷德的事,他不想让这件事影响一天的心情,现在的时间是多么宝贵啊! “你醒了?” “恩。”夏洛微笑。 “昨晚……睡得好吗?” 夏洛不答,两颊晕起淡淡的红晕,她娇羞的神态带着腼腆,凌辉看了觉得心里软软的,升腾起一股又怜又爱的情绪,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面颊。 夏洛的脸更红了一分。 “饿了吗?早餐马上送到。”凌辉带着些许调皮的神情说。 夏洛摇摇头。 “还是要吃一点。”凌辉不依她。 夏洛争不过他,乖乖的吃下凌辉准备好的丰盛早餐。 初春的天气格外好,碧空如洗,空气流动着微微的令人神清气爽的湿润。 早餐后,两人到竹林里散步。 阳光透过竹叶间隙照射在松软的泥土上,光线中是漫天飞舞的细小尘埃,好像一个个小小的精灵,感觉被有生命的东西包围着,这样的一天是如此美好,美好得仿若梦幻。 凌辉的手搭在夏洛纤腰上,夏洛的身子略微紧了一下,然后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凌辉觉得一阵悸动,轻唤:“夏洛!” “恩?” “夏洛!” “恩?” “夏洛……” 夏洛忍不住笑了:“你干嘛?” 凌辉觉得自己快被心中那股怜她爱她的念头折磨疯了,他更加用力地搂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额头,心驰神荡:“……没什么……就是想这样叫你。” “傻瓜!”夏洛忽然觉得好温馨,就连空气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幸福的香甜。 “凌辉……”夏洛把玩着自己的垂荡在自己胸前的发丝,漫不经心道:“你真的不怕娶一个血族新娘吗?那可是需要非同寻常的勇气哦。” “我管你是血族还是什么,”凌辉道:“我心目中真正的感情无关乎身份地位,只要我们相爱就可以。” “哦。”夏洛眯起眼,笑道:“那……求婚的时候不是要送戒指的吗?” 凌辉拍拍脑门,呀了一声,道:“你看我激动得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夏洛娇嗲道:“你是故意的吧?” 凌辉笑,牵起她的手,她手里突然多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摊开手掌一看,竟然是枚戒指。 这是一枚镶嵌着粉蓝色钻石的戒指。淡淡的蓝,好像灌入了一滴纯净的海水,在阳光下璀璨的光芒可以反衬出整个汪洋。 凌辉有些不好意思:“定做的时间有点久,到现在才给你。” “哦。”夏洛轻笑,她只是随口说说,但是看样子他早就准备好了。 “来,我帮你戴上。”说实话,他真没想到有这天 ,没想到冰山肯为他消融,阳光肯为他灿烂。而他有机会亲手为她戴上戒指。 凌辉柔声道:“很适合你。” 夏洛伸出手指对着阳光照了照,那么明亮那么耀眼。 “夏洛。” “恩?” 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恩。” “所以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我从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你知道吗?甚至在我没有见到的你的时候,在梦里,我不是说过我梦到过你吗?在梦里,你就是我一直追寻的人……” “恩,凌辉,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已经答应跟你在一起了不是吗?” 夏洛她是真心的想要嫁给他。 此时此刻,凌辉有一种磨难到头即将冲出黑暗的振奋的喜悦,这是他此生听过的最动听的话语。 夏洛感觉到肋骨里面的腹腔和心室,都被幸福涨满了。 凌辉抱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肩上,呢喃道:“我们就在这里办婚礼好么?” “这里?” “你不愿意吗?”他有点担心。 夏洛摇摇头。 这件事她都不敢想。 “亲爱的,”凌辉柔声道:“我能做到的也许只有这些了。” 夏洛脸上洋溢起甜蜜而忧伤的笑容,她拉起凌辉的手说:“这就足够了。”凌辉叫她“亲爱的”的时候,她能感到一种可融化一世的柔情。 ******** 明明想留住的光阴,反而因为太迫切的念头而加速流逝。 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空气的湿度加大,四处弥漫着雾一般的水汽,看样子晚上要下雨。 房间里,凌辉拥着夏洛,暖色的灯光流泻在两人光洁如玉的脸上,带着朦胧的醉意,带着世上最令人称慕的幸福,两人沉浸在彼此的凝视中。 夏洛低垂的睫毛眨了眨,弄得凌辉的脸痒痒的,他不禁抬手轻触她的睫毛,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那么的近,近到举手投足完全在对方的掌握,近到就要融为一体。 此时此刻,如果时间能够停下来,该有多好。 然而时光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 凌辉微微皱眉。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夏洛担心的问。 “有点胃痛,不过不要紧。”凌辉舒展眉头,咧嘴一笑。 “要不要吃点药?” “不用了,一会儿就会好。” 夏洛仍是不放心,说:“喝点牛奶好不好?我去倒。” “我不让你走……”凌辉揽着她的腰,不肯放。 “你不舒服,喝一杯牛奶就会好。” 凌辉不答,手却依然没有松开。 “听话。”夏洛哄道。 “好吧。”凌辉很不情愿的放开手,带着孩子气的说:“那你要快点回来哦。” “恩,很快就来。”夏洛微笑。 她披上长长的睡袍,走出房间。 这时外面下起雨,春天的雨水好像特别充沛,雷声滚滚,竹林沙沙的响着。 世界一片簌簌然。 尽管外面的天气咋暖还寒,但是山庄里却是温暖的,夏洛第一次对这里产生好感,原来一个地方因为有一个人的气息就会感觉完全不同,即使从房间走到厨房这样的路,她的心里也会涨满了凌辉的温情,这短短的一路,她又情不自禁的回忆起第一次来到这里,凌辉看着她的表情…… 那时候,她做梦也不会想到那样的男子除了仇恨会和她有怎样密切的关系。她边走边想,心底渐渐的浮上一层喜悦。 到厨房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灯突然闪了一下,夏洛眨了眨眼,也没在意,倒好牛奶准备上楼。 刚一转身,她就停住了,因为她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管家,带着古怪目光看着她。 管家虽不年轻但是保养得姣好的面容,却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有些狰狞。 夏洛脑海里冒出这个词,连她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其实最近她们接触的很少,就算打了照面也几乎视而不见,现在这么冒出来还真有点吓人。 灯光把管家的影子投在地下,她的呼吸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楚而单调的声响。 有什么不对。 夏洛突然开始感到不安,这种不安随着管家紊乱的呼吸渐渐加大,转而演化成一种强烈的不安,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恐惧和紧张的情绪控制了她。 夏洛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是,额头的冰冷的触感让她没有发出声音。 一支手枪死死顶着她。 “就算是传说中的血族,被打中这里也活不成吧?!”管家一只手握着枪,另一只手枯瘦的手指在夏洛脸上一根根掠过,探索着她的脖子,带着些许得意,大而狂乱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她,嘴里喃喃的问:“害怕么?” 她知道了?! 夏洛眯眼看着管家,没有回答。 “你在少爷面前装纯情装可怜,欺骗他,蛊惑他,可是你这只不要脸的妖精瞒不过我的眼睛!”管家凶狠的说。 夏洛目带疑惑的望着管家——这段时间以来,管家对她的态度和平时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她竟然是知道的,竟然这样对她,她疯了吗? “哼!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少爷失魂落魄的守着你两天两夜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结果你醒了,说自己是什么血族,哼!你这个骗人的妖精!吸血鬼!”管家一边说着,眼里的光芒变得疯狂而尖刻。 “你真的敢开枪?就算我不在你就能得到他么?”夏洛冷冷的回视着管家,低沉的一字一句的说:“我是血族没错,但是我和凌辉在一起,不因为身份或是别的什么能够阻止,除了生死,没有任何事能够阻止!” “不!不!!”管家摇晃着脑袋,眼里的光芒变得越来越尖刻越来越狂乱,她浑身颤抖道:“我爱他!!我一直爱他!!从他生下来我就爱着他!!我看着他长大,从那么小那么可爱的孩子长大,我的生命因为他而活,我要永远都守护他,永远也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他!得到他!!何况你这个妖怪!!” 夏洛吃惊的望着管家,看着她目光里闪烁不定的涌动着的疯狂,突然明白什么—— 然而由不得她多想,此时管家发疯似的用指甲陷进她的肉里,枪口压着她的额头上,重复道:“这儿是我住的,你凭什么跟我抢,凭什么?!!” “你住手!”夏洛大叫一声,但是管家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她歇斯底里的狂乱的叫道:“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你疯了!!”夏洛被管家摄人的疯狂怔住了,一时间竟拿她没有办法! “除了生死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是吗?好啊,那你去死吧!!”管家狂吼道。 夏洛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听“呯”的一声,尖锐的划破宁静的夜晚,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痛楚,她感觉到有什么粘稠的东西顺着额头淌下来,淌过她的额头,淌她她的眉眼,一直往下淌、往下淌。 鲜艳的红色布满视线,血腥味如透明的殷红的网似的在充满尘埃的空气中不安的晃荡着。与此同时喉咙下面止不住窒闷和作呕。 紧接着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她看不清楚东西,看不清管家古怪而疯狂的笑容,只听到她那扭曲的暴跳着,狂叫着的笑声。 见鬼!她竟然真的动手! 她竟然真的朝她开枪! 手上的牛奶杯脱手,碎了一地。 夏洛连连后退,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去死吧!哈哈!”管家狂笑不止。 “不!”随着一声大叫,管家回过头来看到凌辉,看到他的脸色白得像纸。 管家忽然安静了,她的眼睛发着光,面对着凌辉,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是却看不出惧色,她仍旧保持着嘴角的弧度。 心满意足。 她知道自己得不到凌辉的爱,所以夏洛也别想得到。 所以她要杀了她。 她已经做到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成功了。 “哈哈!少爷!你是我的了,就算恨我,你也是我一个人的了!哈哈哈!!”管家扭曲的面容发出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穿过黑夜,随即扭头奔出门去。 “不!”凌辉狂喊了一声,冲过来一把抱起夏洛,慌乱的问:“夏洛,你怎样了?” 但是夏洛的眼睛慢慢闭上,仿佛并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你坚持一下,没事的,没事的!”凌辉语无伦次的安慰:“夏洛!” 夏洛额头上的鲜血不停地溢出来,唇角也开始流血,然而她的表情却是平和的,她长长的睫毛静静的垂着,就好像是睡着了。凌辉跪在厨房,想要冲出去求救可是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因为夏洛看起来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就在前一刻,夏洛还依偎在他的怀里,对他温柔甜蜜的笑,只是短短几分钟,他最爱的人在他眼前倒下,他却无力阻止!只是一瞬间,他的天地已失去了颜色,他的世界已经粉碎! 夏洛像是被拔掉线的木偶,没有一丝反应。 “你在流血了,夏洛。但是没关系,我帮你擦干净啊,你又吓我了是不是?我知道这次你也会醒过来的是不是?” 凌辉的手紧箍着她,一叠连声的喊:“夏洛!夏洛!!夏洛!!!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那我啊!不是说过要一直在一起的吗?不是说过我不放手你也觉得放手的吗?你怎么可以失信于我?!夏洛!夏洛!!”他用力的摇晃着她,希望能够换回她逐渐涣散的意志,可是无论他怎么样用力,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冷,她闭起的眼睛始终都没睁开。 他再也喊不醒她了。 一种刺骨的内心的创痛正在他浑身每个细胞里扩散。 然后极具扩张,淹没一切的洪流般的速度占满了全部。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哗啦一声,划过一道闪电,凄厉而壮烈,夏洛的脸被映照成泛着紫光的白色,然后很快暗了下来,平静而诡异。 接着沙沙的雨声将整个山庄包围,这是春天的第一场雨,雨水连成一片,好似一道天然的屏障一般把山庄与外面的世界隔离起来,打在竹叶上的雨点像是谁在低声哭泣,伴随着悲伤的人一直一直的流着泪水,时间被悲伤定格,夜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第一部(完) 大结局,谢谢读者们的支持!!希望多给意见,多多指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