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今生到永远》 第一章 想报仇吗 我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顾行止就站在门口。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倚在身后的那辆sua旁，眉间紧皱，冷冽的薄唇轻佻起来，带着些许不耐烦。 他是我大姐的朋友，我大姐还没死的时候，我是见过他几次的，但是他长得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我那时候跟他说话他也没理过我，所以我看到他的时候一度以为他在等别人。 “不认识我了？”直到顾行止走到我面前跟我说话。 我才瞪大了眼睛，“顾先生，你是在等我？” 顾行止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扫过我，“你姐姐以前让我好好照顾你。” 姐姐…… 心口一痛，我勉强点头，能让顾行止屈尊来接我的，除了那唯一疼我，却又红颜薄命的姐姐，不会有别人。 “姐夫，谢谢。”我下意识这么称呼他，他捻着烟头的指尖跟着一颤。 “想报仇吗？”他忽然问我，低沉的嗓音宛若魔咒，勾起三年前那些不堪的记忆。 我是被父母亲手送进监狱的，原因很简单，我撞残了夏阳的一条腿，而夏阳，是我二哥。 他诬陷我拿了他的作品，毁了我在艺术界的前途，我只恨不得没有他这个哥哥。可他不该给我下药，我亲哥哥给我下药，毁我一身清白不说，事后连上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我只恨不得直接撞死他。 可惜他命大。 我那薄情的父母为此坚决秉公执法，愣是让我坐了三年牢。 我苦笑一声：“报仇？”怎么报，拿什么报？我入狱时才二十岁，大学都没有毕业，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更何况，一个是我哥，两个是我父母。 顾行止只说了两个字：顾家。 我又是一怔，顾家，对我来说无疑是个诱惑，可…… “你可以考虑，不过现在还有件事要做。上车。” 顾行止所说的事情，竟然是跟他领结婚证！ 他告诉我这是姐姐要求的，直到拿到红火的结婚证，我都有些无措。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是姐姐要求，可全程基本没有我反驳的余地。 领完证顾行止直接带我去他家，有名的豪宅区皖西别墅。对顾行止这个人，其实我了解甚少，只知道他是新海市的王，就连我爸在顾行止面前都只能乖乖叫一声顾三爷。 他显然已经帮我准备好了房间，就连屋里的佣人也对我毕恭毕敬。他甚至给我配了辆不错的车，价格合适性能也不错。 第二天，吃过早饭顾行止就要出门。 我忙站起来，有些局促：“姐……姐夫，我今天想上朋友家去一趟。” 顾行止脚步一顿，他扭过头，目光淡得可怕：“你想去哪里就去，不用通知我。” 重新握上方向盘，我忍不住苦涩一笑，当年我一度还飙过车，也曾有过一段纸醉金迷的时光，可三年的牢狱生活，让过往的一切都成了光怪陆离的梦。 吸了口气，我开着导航将车开到徐柔柔家，入狱之前，我把奶奶的遗嘱给了她保管。 徐柔柔住的是老式小区，没有电梯，我走到五楼就听到了巴掌声。 我没空管闲事，继续上前。 “我他妈再问你一次，夏悦到底去哪了！你别他妈给老子说不知道，那个贱人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去接她！” 刚到楼梯口就我听到了我二哥夏阳恶毒的声音。 徐柔柔呜咽了好几声，然后磕磕巴巴的说她不知道，接着又是一阵响亮的巴掌声。 我心一跳，操他妈，是夏阳他妈的在打柔柔！他敢打柔柔！ 一股滔天的怒意窜上心头，我捏紧拳头，随手操起一旁连叶子都不剩的盆栽，转身就往里面冲。 徐柔柔的房间门是大开的，我一眼就看到徐柔柔被两个男人按在地上，一个男人踩在她的后脑上，她的脸颊就贴在地上。 夏阳端着个破茶杯，翘着二郎腿坐在她对面。 脑子里面那根弦顿时就断了，我举起盆栽就朝他砸过去，“夏阳，我大爷！” 嘭的一声，盆栽砸了一个粉碎。 夏阳跑的快，身上就沾了几粒土。 他看到我跟看到杀父仇人似的，一把就抓起了桌边的刀，“夏悦，老子今天弄不死你！” 我腿抖了一下，但是听到徐柔柔的呜咽声，顿时冲进去抓起门口的扫把就朝夏阳扫了过去。 从小到大夏阳打我的次数，我数都数不清。 反正爸妈宠他，他打断我一根肋骨，我也只有忍着委屈去医院躺着，等到出院之后，他朝我身上抡起的拳头也没轻一分。 但是在论拼命上，他是真没我厉害，至少他没把我送到重症监护室去过。 我仗着扫把长，一个劲的朝夏阳脸上扫，夏阳根本就近不了我的身，但是我真是低估了夏阳这三年的长进，他这次来带足了人手，除了按着徐柔柔的那两个人，在客厅里面还有好几个赤着膀子的大汉。 我只顾得到夏阳，根本就顾不到左右。 一个男人突然从旁边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用力一扯，直接让我弯下腰，然后他曲起腿一膝盖顶在我肚子上。 我脑门上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夏阳冲过来，照着我的脸就是几耳光甩了过来。 他从小就练散打，手劲自然不小，这几个耳光打的我一阵耳鸣，脸上火辣辣的疼。 “夏悦，老子没在监狱门口等到你是你命大，现在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闯，这他妈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夏阳抬起一脚就踢到了我肚子上。 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踢移位了。 喉咙里一阵铁锈般的腥味蔓延到口腔，我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来。 舔掉唇边的血渍，我冷笑着看向他，“夏阳，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敢留我一口气，我他妈让你后悔一辈子！” 夏阳被我吼得一愣，旋即扬手死死掐住我脖子，把我从男人手里拖出来一把按在墙上，“我看你这三年牢是白坐了！” “怎么会是白坐了，你不成瘸子了吗？”我嘲讽的看着他。 我用我三年青春，换了他一条腿，不亏！ 夏阳手上力气剧增，脑门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第二章 他的温柔不属于我 窒息的感觉瞬间将我笼罩，我瞪圆了眼睛，挣扎着抓他的手背，“放……开我！” 夏阳丝毫不介意他手背被我刮伤，他像是铁了心的要把我弄死。 窒息让我张大了嘴，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嗡嗡的响着，手上逐渐失去了力气。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白跟顾行止结婚了！ 嘭！ 突然的一声，夏阳掐着我脖子的手猛然松开了，求生的本能让我大口大口的呼吸，双腿不自觉的软了下去，我护着脖子瘫坐到了地上。 “谁让你们来的？马上给我滚！” 我猛然一个激灵，霍然循声望去，这一眼就让我看到了让我魂牵梦萦三年的人。 “苏……苏澈……” 除了我，还有被苏澈随手一个花瓶砸到头的夏阳也认出了他。 “苏澈？哟呵，今天老同学聚会啊。”夏阳捂着自己出了血的脑门，薄唇一扯全是嘲讽。 “夏阳你不要得寸进尺！”苏澈身上还穿着黑色西装，应该是刚下班。 夏阳冷笑了一声，勾着眉梢瞥了我一眼，大概是看我快哭了，他笑得更嘲讽，“夏悦，你还矫情着呢？你男人都被这女人给勾跑了。” 我一愣，鼻尖的酸涩被硬生生的堵住了。 “夏阳你别乱说……”徐柔柔蹲在地上哽咽的开口，她人如其名，温柔似水，端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 夏阳冷嗤一声，“有胆子睡，没胆子承认了是吧。”他像看垃圾似的看向我，“物以类聚，表子认识的朋友都是表子。” “你胡说什么！”我不可抑制的大叫起来。 “我们已经分手了。”苏澈突然说。 我一愣，这简单的七个字几乎带走我全部呼吸。 “阿澈，你别这样……”徐柔柔在旁边小声的开口。 苏澈皱紧眉头看向徐柔柔，徐柔柔就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眸望着他。 我踉跄的往后退，是，我跟苏澈，早就分手了。在夏阳给我下药，害我失身后。都分手了，还扭捏个什么劲儿呢？ 苏澈过去把徐柔柔扶了起来，徐柔柔就靠在他怀里，委屈的看着我，我觉得她下一秒可能要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我抹了一把还没流出来的泪，然后无所谓的笑了一声，看向徐柔柔，“都别想太多，我今天来只是想拿回我三年前在柔柔这里放的东西。”可心却跟着狠狠一痛。 一听这话，屋子里的人全都朝我看了过来。 反应最过的就是徐柔柔跟夏阳。 夏阳的反应我猜都能猜到，他这么着急的找我，除了想找我报仇，还有就是问我要遗嘱。 “我，对不起！”徐柔柔嘭的一下朝我跪了下来，瞬间大哭出声，“悦悦，对不起，我，那份遗嘱三年前就被人抢走了。” 我睁大了眼睛，猛然朝她看了过去，“你说什么？” “我不给他们，他们就要杀了我，我没有办法，悦悦，我真的没有办法。”徐柔柔大哭着开口。 苏澈立刻蹲身抱住了她，温声安稳，“没事，不是你的错。” 我一边为遗嘱着急，一边被苏澈的反应刺痛了心脏。 我跟苏澈是青梅竹马，但是从小到大都是我单方面的喜欢他，追他，我高中毕业他答应跟我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了两年，可这两年却依旧是我在单方面的付出。 他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会对我说，更何况用这样的语气护着我。 可现在呢，他不是个不会温柔的人，只是那种温柔从来都不属于我！我跟着就是一声冷笑，笑我自己傻得厉害，在人家屁股后面跟了两年都没看透。 “夏悦，你他妈脑子有坑吗，你居然把遗嘱给一个外人！”夏阳顿时就炸了，他也顾不上自己脑门上流着血，直接一巴掌打到我脸上，“你他妈能再蠢一点吗！” 苏澈皱着眉头朝我看过来，那双眼睛里，意味不明，却绝对不是怜惜。 我胸口不可抑止一痛，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过，不再看他，我猛地扭头，既然已经没有可能，我夏悦也会再纠缠不放。 忍着没骂夏阳，我急急开口问徐柔柔，“你知道抢遗嘱的是谁吗？”遗嘱不但是奶奶的心意，更是我的命。 徐柔柔目光微闪了一下，眼底被恐惧占满，“当时人太多了，过来的都是一群穿黑衣服的人……” “你他妈肯定没给老子说实话！”夏阳咋咋呼呼的冲上去想对徐柔柔动手。 苏澈拿起旁边的一把椅子就朝夏阳砸了过来。 夏阳眼疾脚快的一跳，那把椅子嘭的一下砸到我脚上，刚好砸到我脚趾上，疼的我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澈皱了皱眉头，直接朝夏阳看去，“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去！” 夏阳作势还要往前冲。 苏澈唇边勾笑，“不然的话，夏家这次书画展的赞助，我全部撤回来。” 夏阳像是被一根针给戳破的皮球，直接蔫了。 “妈的！”他骂了一声，扭头看向我，“夏悦，你就继续作吧！”说完就带着人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走路的姿势，不认真看，看不出他那条腿瘸。 夏家应该拿了很多钱给他治腿。 夏阳一走，苏澈的视线就落到了我身上，他看我的时候，狭长的眼睛垂下来，眉间紧皱在一起，这是他不耐烦的表情。 我嘴上扯出一抹淡笑，扔下一句“我先走了。”的话，踉跄着就要出去。 “等等！”苏澈突然叫住了我。 我脚下猛然僵硬起来，心底升起一阵希翼感。 就算我在他心里，从来没有占有一分一毫的地位，但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对他抱有幻想。 我回头小心翼翼的看向苏澈。 苏澈将徐柔柔抱了起来，淡漠的看向我，“遗嘱的事我会帮你查查看，以后要是没事，你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我原本就惨白的脸色这会肯定是白的更彻底了。 他是觉得是我把夏阳带过来的吗？他是这么想我的吗？ 我突然想到夏阳从前骂我的话，在苏澈这里，我就是十年如一日的没有长进，连是人是狗都分不清。 我冷笑一声，“希望你的调查会有结果，否则，我还真是怀疑这份遗嘱，是不是被有心人给算计了。” 说完，头也不回跑了出来。 第三章 无法控制的疼 第三章无法控制的疼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苏澈对徐柔柔的温柔历历在目，我本该祝福的。 入狱那一刻我就毅然决定放他自由，苏澈这般优秀的人，不该有我这么个有前科的女朋友，哪怕这前科水分十足。 可…… 突如其来的泪还是噙满了眼眶，将我的视线变得异常模糊。 我狠狠一手抹掉眼泪，一边加大了码数，将车开的飞快。 他既然已非我良人，我又何必执着情深？ 只是我想不通是谁找徐柔柔拿了遗嘱，亦如我想不通这么宽阔的大道，为什么货车会突然从旁边开过来！ 我一个激灵，立刻狂扳方向盘，车头猛然撞进旁边的绿化带里，我一脚踩上刹车，脑门直接撞上方向盘。 嘶……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那点难受立刻见缝插针的钻入五脏六腑。 呆坐了半天，我红着眼，认命的推开车门，想去看看车子被撞成什么样了。 一把伞忽然伸过来，胳膊也被人一把抓住，“怎么开的车！” 我猛然抬头，正好对上了顾行止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眸。 “不会开车还逞强？不怕把自己撞死！” “姐……姐夫……我……不小心。”我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顾行止，在我这么狼狈的时候。接着又猛然想到这辆车，“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把车开去修的。” 顾行止突然抬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性的让我抬起头来跟他对视，我有些茫然无措。 “脸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我怔愣了一下，没想到顾行止会注意到我的脸，不过想想也是，刚刚夏阳打了我好几个耳光，这会肯定是肿的老高了。 一定很丑！ 我下意识的就想挣开顾行止的手，逃离他的目光。 顾行止目光微变，一把擒住了我的下颌，“谁打的？” 我抿直嘴抿直嘴并不想说话，被人这么捏着下颌逼问，这还是第一次，要是换成三年前的那个我，一定已经一耳光朝他脸上打过去了。 当年那个夏悦可是小太妹。 到底监狱里的铁窗把我年少轻狂的傲气给磨平了。 “前男友？”顾行止的视线深沉了几分。 我摇头，看着他这么认真的样子也不好再装闷葫芦，反正我那点破事顾行止肯定也是知道的，不然不会一开始就问我想不想报仇。 “夏阳打的。” 顾行止不说话了。 大概觉得我赶着找死是一件非常蠢的事。 我不知道的怎么的，突然有些委屈。 “我去找一个朋友，没想到会遇到他。”我又解释了一句，可能是想他多疼惜一点我，又可能，不想让他觉得是我腆着脸去找夏阳。 顾行止看了我半晌，那双幽深的眼眸也看不出半点多余的情绪。 “上车，去医院！”他忽然强硬的拉着我就走。 顾行止的车就停在一边，助理跟司机站在旁边，看到他过来，助理立刻就绕到后座上拉开了车门。 “去把那辆车处理一下。”顾行止跟助理交代了一声，就带着我上了车。 我坐到车上，顾行止也坐了上来，我下意识的想离他远点， 突然坐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莫名其妙的抬起屁股，将那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个蓝色的正方形盒子，盒子中间刻着一个‘lemon’。 “柠檬？” 顾行止伸手就从我手上将那盒子给拿走了。 “没什么。”他将那盒子放到一边，显然不想让我砰。 “抱歉。”我垂下头，看那盒子上面印着的精致的英文，就知道是特别定制的，应该是要送给女朋友之类的人的礼物。 “别多想，就一个生意场上的客户过生日。”他忽然解释道。 我一愣，点头不再说话，其实他没有义务想我解释。 顾行止坚持要我做个全身检查，我小声道了谢。 被小护士带着走了一个多小时的流程，出来的时候，顾行止不见了。 是去卫生间了？ 我徘徊不定的四下看了一圈，还是没有顾行止的身影，想了想还是问了坐在旁边等着进去检查的女人，“请问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很高很帅的先生？年龄大概在二十七八岁左右。” 女人愣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向我，“夏悦？” 我猛然僵直了身体。 我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芮溪。 苏澈的姐姐。 从小到大她就不喜欢我，我从前缠着苏澈的时候，千方百计的讨好她，最后到底是没被她看上眼，反倒作践了自己。可如今，既然跟苏澈扳了，我也不会再在她面前装孙子。 苏芮溪挑眉，起身打量起我来，看我的目光依旧跟以前一样，带着十足的轻蔑。 以前她讽刺我喜欢苏澈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也能赔笑着说是，现在想起来，也不怪她总在苏澈面前说我贱。 “好久不见。”我尽量笑着看向她，否则，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将过去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苏芮溪环抱着手，好笑的哈了一声，她朝我身后看了一眼，“刚出狱啊？” “嗯。” “啧啧。”苏芮溪咂舌，“刚出狱就来看妇产科。” 我做的最后一项检查就是产检，苏芮溪话里的意思简直让人浮想联翩，旁边好几个等着进去检查的女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我忍着一笑，“是啊，我结婚了，所以来做个婚检。” 苏芮溪挑起眉头，表情立刻正经了几分，“你跟谁结婚？” “我觉得，我没必要告诉你。”她一直都是这么个咄咄逼人的人。 苏芮溪脸色却立刻就沉了下来，“夏悦，没想到你坐了三年牢，还是没把你那身贱骨头给改掉！我告诉你，我弟弟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从中插一脚，我弄死你！”她竟然以为我是在示威？ 我心中微酸，忽然想到顾行止那句想报仇吗。 夏阳的欺凌，父母的凉薄，苏澈的冷淡，丢失的遗嘱。 凭什么到如今我还要接受一个并不亏欠的人的嘲讽？我猛地抬起头，挺直腰背。从前苏芮溪可以骂我，因为我卑微地爱着苏澈，可如今…… 第四章 顾太太不是用来受欺负的 “你弟弟？”我抱臂冷笑，“你也太看得起你弟弟了吧，我老公长得比他帅，又比他有钱，我又不傻，为什么要放弃我老公要去找你弟弟。” 苏芮溪愣了一下，半晌又笑了起来，“呵，没想到新海市的夜店女王居然被包养了啊，来，说说看，你那个老公年纪多大了，是不是马上就要入土，你就要发一笔横财了啊。” 我哼笑一声，我也是大家出身，并非天生带着奴性，容得下她苏芮溪一次又一次辱骂。 “我最大的横财就是现在的老公，怎么，苏小姐羡慕嫉妒恨了吗？” “你！” “我？苏小姐，你不用急着祝福我，毕竟我夏悦的婚礼永远不可能邀你做嘉宾。”我瞥了她一眼，接上一句：“我嫌脏。” 说这话的时候，心有点抖，指甲嵌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刚好能让我不悲愤到泪流满面。 苏芮溪被我刺激的红了眼，“没想到被关了三年你本事没涨，脾气倒是涨了不少！” “嗯，我脾气的确是涨了不少。”我淡淡应到。 苏芮溪冷笑一声，“夏悦，你说你那个老公要是知道你当年被人下药强了，还会不会跟你结婚，把你当个宝啊……” 我猛然惨白了脸，“你怎么会知道！”身体一点点僵硬起来，像一只冒着冷气的冰棍。 这件事只有我跟苏澈两个人知道，他当时信誓旦旦答应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可也是这件事之后没多久，苏澈就跟我了分手。我一直觉得他是嫌我不干净，我也只有认了。 “你说呢？当然是小澈前两天告诉我的。”苏芮溪脸上笑得更加开怀，她看着我的脸，眉头一挑，伸出手来摸上了我的脸，“这脸是被打过吧，不知道是不是你那个小气的老公啊。” “不是。”顾行止举步走过来，一把拂开苏芮溪的手。 僵硬的身体瞬间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是顾行止的味道，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沁人心脾。有个人依靠的感觉其实很好，无论我怎么怼苏芮溪，我只是个刚出狱需要安慰的女人。 但，我知道，我应该推开顾行止，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周围一阵一阵的窃窃私语声响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顾行止锁定。好像无论他站在哪里，哪里都是闪光点。 “没事吧？”他低头看向我，声音柔润如水。 “你什么……什么时候来的？”我颤声问顾行止。 我不知道他刚刚听到了多少，又有没有听到我……被玷污。 顾行止看了我半晌，然后说了一句，“刚到。” 他深邃的眼眸之中尽是我看不懂的情绪，我无法去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他又看向苏芮溪，“你跟我老婆很熟？” 老婆两个字，从他嘴里真正叫出来，我整个人都是一懵。 苏芮溪瞪大眼睛看着顾行止，“顾……顾先生！” 新海市的商业圈里，有谁不知道顾行止名号的。苏家在商场上也算是富三代，但是在顾行止面前，却不够看。 顾行止淡漠的扫了她一眼，“这位小姐，我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尤其是在我老婆的事情上，我非常小气。” 苏芮溪被这句话闹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上难看的要命。 她讪笑的对顾行止点头，然后瞥了我一眼，那样子真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卑微。 “以后多注意一点。”顾行止冷声说完就搂着我就走。 我咬紧下唇，等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开口说了一句，“谢谢。”同时小心翼翼推开他搁在我腰间的手，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冠以他顾夫人名头前，首先我得叫他一声姐夫。 但我真的没想到苏澈会把这件事告诉苏芮溪，他明明知道苏芮溪一向跟我不对盘，有事没事就爱找我的麻烦，就算他不喜欢我，也不该这样羞辱我。 “被欺负也不反驳？”顾行止突然开口。 我诧异的看向他。 顾行止的手落到我脸上，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脸颊，怜悯的看着我，“让你当这个顾太太就是让你来受欺负的？” 我猛然抬头，对上顾行止一双冷冽的寒目：“你真的会帮我报仇？” “当然。”顾行止的声音笃定又决绝。 “尽管我的仇人也是我的家人？”我又问。 他依旧点头，低沉的嗓音却充满了蛊惑力：“夏悦，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不要相信。” 拿了消淤去疤的药，顾行止直接带我回了家。 他最后一句话，却犹如毒瘤，深深种植在心头。 我要报仇！ 哪怕往后会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饭前，顾行止突然问：“你以前学的是考古系？” 我一怔，“我没毕业。” 20岁进监狱，那时候我才刚刚上大二。 顾行止微微颔首，“临十街的伊兰斋，你知道吗？” “嗯？”临十街那边整条街都是古玩店，夏家也在那里有一家铺子，我记得伊兰斋好像就在夏家铺子的旁边，“新开的古玩店吗？” 顾行止应了一声，而后将那双狭长温和的视线落到我身上，平静的开口，“你现在就算要参加高考，也要等到明年六月，所以现在先去伊兰斋里上班，可以吗？”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的拒绝，“我……你要我去管理古玩店，不行的，我什么都不懂……而且我……我的事，这个圈子里的人不会不知道，我会拖垮伊兰斋的。”越说，声音越小。 一个搞艺术的被圈子唾弃，跟演员被雪藏没区别，这一辈子几乎不可能翻身。 “垮就垮吧，我也不靠那家铺子赚钱。”顾行止漫不经心的将外套脱下，一边解着衬衣纽扣一边看向我，“或者，悦悦想当我的私人秘书吗？” 悦悦…… 我赶紧摇头，“姐夫，我不能连累你。” 嘟嘟…… 顾行止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跟着眉间紧蹙了一下。 “你先吃饭。”顾行止说了一句就去接电话了。 第五章 为什么 旁边的女佣赶紧带着我去饭厅。 我抿了抿唇，还想将事情拒绝到底。但是没想到等到吃完饭，顾行止都没过来，我问女佣才知道顾行止有事出去了。 即便顾行止不在家，女佣也把我的生活安排得妥当至极。有这样一个体贴细心的男朋友，姐姐她，当年一定很幸福。 只是第二天早上我这个想法就被顾行止给亲手粉碎了。 我不知道顾行止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吃早餐的时候，我在他脖子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几个吻痕。 所以他昨天晚上是去见女人了？ 我喝着牛奶，望着顾行止的脖子暗自出神。 顾行止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突然抬手将衬衣领子往上拉了拉，皱紧眉头朝我看过来，“看什么？” 四目相对，我立刻坐直了身体摇头，“没……没什么，看姐夫长得好看。”慌忙中，我有点口不择言。但顾行止的确帅。 顾行止看了我一眼，神色不明，他随手端起咖啡垂眸喝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动作不是特别自然，像是专门做点什么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难道是觉得自己身边有了其他女人，被我知道有愧于姐姐吗？ 想到这我赶紧酝酿着开口，“姐夫，其实姐姐也想看到你幸福，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姐姐一定会很开心的。”我相信姐姐那样温柔的人，绝对希望看到他幸福而不是带着无限的悲思活下去。 可我并没有等到他的和颜悦色。 啪的一声，顾行止将手里的咖啡杯重重放在桌面上，里面的咖啡溅出了好几滴到桌面上。 我吓了一跳，脸色白了一下。早就知道顾行止的脾气不好，我却也是第一次叫他这样吓人的表情，像是要一口把我吞下去似的。 他肯定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对……不起，我——” “行了！”顾行止讳莫如深的看了我一眼，“我的事，你不用管！” 我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触怒了顾行止，也许，他真的爱姐姐爱到深沉，即便是我给一句劝慰，也是对他们情爱的亵渎。 也许车上那个特制盒子里的东西也的确如他所说，是送客户的生日礼物，一切只是我先入为主。 等顾行止冷静过后，不容拒绝直接带我上了临十街的伊兰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店主言明我的身份，地位。整个店的交接直接被他几句话决定下来。 和网上传的形象当真有几分神似：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店随你折腾，新车等会儿有人开过来，钥匙到时候一并送来。有事给我打电话。”顾行止扔下这句话，直接就走了，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给我。 我连一句谢谢都没能说出口，他背影潇洒，当真是一点都不担心我将伊兰斋给毁之一旦。 也是，现在伊兰斋之于我是举足轻重的，可对于顾行止，也不过是他名下产业的九牛一毛。我对姐姐的感激忽然更多了些，要是没有她，我现在恐怕…… 伊兰斋也的确不错，摆放的古物暂且不论，但是别有风味的装修，就透着一股子时间的积韵。 原先的店长是个中年大叔，我叫他罗叔，也是非常懂古玩的一个人，造诣颇深。我想不通顾行止突然把我插进来，为什么他还能笑得如此开怀。 “罗叔，抱歉，我就来学习一段时间，不会……” 我话没说完，罗叔就抬手笑着打断我：“夏姑娘你可别愧疚，等你能完全接手伊兰斋了，你罗叔我就可以升职了。” 我一愣，罗叔笑意却不假：“所以啊，你可得好好学，罗叔就感谢你咯。” 大抵也知道是顾行止安排好的，我尴尬一笑，跟罗叔将伊兰斋里里外外先了解了一遍。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在古玩界有一席之地，三年前夏阳盗我《水仙》，并辱我，我以为这辈子与艺术无缘了。 正感叹，门外传来一阵特别熟悉的笑声。 我出门一看，迎面走来的不是苏澈是谁？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苏澈对上，手指紧扣在木质的门框上，脚步变成千斤重的铁球。 苏澈身旁是个笑容和气的男人，他抬步直接走到伊兰斋门口，打趣道：“苏澈，这家店是美女坐镇，要不我们先看这家？”男人的声音并不轻浮，反而提醒了我站的位置不对。 我往后退一步，轻笑道：“先生，你想看些什么？”回头又冲苏澈笑道：“苏澈。”除了笑，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这个我曾经深爱，如今又带着些怨的男人。 男人扭头，一脸惊讶，“苏澈，原来你们认识啊。”说着冲我彬彬有礼点头，“你好，我叫林严，苏澈说这边的古董不错，我先看，你们聊。” 苏澈眼神有些暗，罗叔过去招呼林严，我一把将他拉到一边，又触电般将他手狠狠甩开。苏芮溪说的事情，我无法保持沉默。 “苏澈，你把当年的事，告诉给苏芮溪了？”我的开场白很简单。 苏澈淡淡看了我一眼，那淡若白水的眼神，却犹如冰锥，密密麻麻扎在我心上。 我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他：“为什么？”问出来的嗓音有些嘶哑。 “夏悦，敢做就要敢当，更何况，我只是告诉给我亲姐姐。” “你亲姐姐……你亲姐姐……”我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陈列架，一字一句问道：“你难道要告诉我，你从来都不知道苏芮溪恨不得整死我吗？” 苏澈眉已经开始皱起，那是他不耐烦的表现：“夏悦，我已经跟柔柔在一起了，你放手吧。” “我怎么没有放手，我还没有放手吗！”我失声叫起来，心脏疼得要裂开似的，这就是我曾经的眼光？呵呵…… “苏澈，你说分手后，我哪天不是躲着你活着？你当初既然不爱我，又何必委屈两年跟我在一起！你……” “够了！”苏澈冷声呵斥。 我狠狠抓着他的衣领，厉声问道：“苏澈，你姐告诉我，你是前两天才给他说的，怎么，怕我拆散你跟柔柔？怕我——” 啪！ 第六章 迷路 我只觉得，这一巴掌，打散了我心中仅存的那些希翼，打醒了我自欺欺人的愚蠢。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当年我眼巴巴的往他跟前送，哪怕我爱他爱到没了自己，却也还是会知道痛的。 这几天沉积起来的不满，夹杂了那些年的爱而不得，我垂在一侧的手紧握成拳，眼底冷漠渐起，到底是没有扬起来打回去。 我现在是在帮顾行止做生意，再怎么，都不该在第一天把事情闹大，至于苏澈，早有一天我会把自己丢失的东西一点一点找回来的！ 注意到动静的罗叔和林严走了过来，罗叔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我是受不得委屈的，至少是在他这里。 罗叔把我拉到身侧，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这位先生，你这是…？” “苏澈！”林严将剑拔弩张的苏澈往后面拉了一把，回过头来朝我道歉，“不好意思啊姑娘，他平时不……”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我俩原本是认识的，话音一下断了，视线落在我脸上鲜红的五个手指印上。 “苏澈，”我冷眼看着苏澈，恨不得能将眼神化为利刃，“你欠我的，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 “我欠你的？”苏澈似乎听了天大的笑话，眼底满是不屑，“夏悦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柔柔做什么，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到现在，他的眼里还是只有徐柔柔！我的自尊就是这样拿给你践踏的？ 负面情绪在心底炸开，我紧紧咬着唇，才能让自己站在原地而不是一巴掌扇上去。 “罗叔，”我压低了声音，“客人你先招呼，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我立刻转身往店后的隔间走。 罗叔和林严似乎都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就算了，只有苏澈轻哼一声，看着我消失在视线中，像是算准了我不敢对他的要求有任何反驳。 “抱歉啊，”林严朝着罗叔稍微颔首，“我们改天再来，改天再来。” 他说着，拉着苏澈就要走，罗叔却开了口。 “慢着，虽然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罗叔脸上的笑容褪去，“但是我想我们这小店是容不下你们这样的大佛的。” 林严笑的有些尴尬，连连点头，唯独苏澈还高昂着头，好似一只骄傲的孔雀。 送走了两人，罗叔走进内间。 内间要比店面小一点，室内摆设像是一个会客室。我坐在沙发上面，出神的看着茶几上面的水杯，脑海里满是这些年同苏澈的纠葛。 “敷一下吧。”罗叔递过来一个冰袋。人应该已经走了，我都准备好了回答他可能抛出来的各种问题，可罗叔只是递过来一个冰袋，转身就要出去。 “罗叔，”我声音低低的，没有什么情绪，“今天的事，不要告诉顾行止。” 罗叔犹豫了一会，答应了下来。 我只在隔间呆了一小会儿，补了下妆，可脸上的鲜红五指印根本盖不下去，而且苏澈那狗东西下手狠，脸好像肿了起来。 罗叔正在和一位顾客介绍，我走了过去，在一旁看着。我心里不禁暗自庆幸，好在学的是考古，不会随着现在科技的发展变化而变化。 一笔交易完成，罗叔送走了客人，回过头来对我微笑。 “回去休息半天吧，今天就当过来熟悉熟悉环境。” 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好好工作，也不矫情，点头答应了下来。 “罗叔，那你把我们店里的展品名单给我一份吧，我熟悉一下，还有销售流程。” 罗叔笑了笑：“不急，明天来再说。” 我想了一下，也不强求，点了点头，和罗叔别过。 影响我最大的一件事，还是苏澈和他姐姐说了我当年出事的事情，我以为就算他不爱我，至少也念着当年的情分，至少……他应该守信。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等回过神来，已经走出去好大一段距离。周围高楼林立，一阵陌生感袭来。 昨天去找徐柔柔，那条路是老城区的，没怎么变，可这里…… 我居然忘了，我已经离开这个社会三年了，脱离这个城市三年了。s市算得上国内一流的城市，日新月异，街道周围早已不是我熟悉的模样。 对了，顾行止说要给我送车过来！我转身打算回伊兰斋，根据记忆中的方位行走着。 右转……直走……左转…… 此时此刻，什么混蛋苏澈都给抛在脑后了，我只想爆粗口，同时也这么做了。 “麻蛋！这特么是哪儿啊？！” 顾行止给我配了车，怎么就不记得给我配个手机！我脑子都快炸了！ 翻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我很绝望的发现，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我居然在s市迷路了！有了这个认知，我思考再三，决定问路。 迎面走来一位大妈，我赶紧迎了上去：“阿姨你好，不好意思，您知道纸醉…”顾行止家在哪个别墅区来着？我脑子一蒙，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出来，大妈的脸色有些不好，我也不好拉着大妈不放，道过谢之后，我讪讪松了手。 大妈临走前频频看了我好几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心底一喜，难道我提供的关键词让她想起来了？ “小姑娘，我是你大姐！” “……” 路过一个站台，公交车来来往往，心底有什么一闪而过。对了！公交车站台的路线图上说不定能看到熟悉的名字！ 可是我想多了，三年前的夏悦出门必定转车接送，根本没有接触公交车的可能，而我现在对公交车站台的认识也基本为零！ “悦悦？” 熟悉的声音在一侧响起，我转过身，看见了提着菜的徐柔柔。 心里一时间五味陈杂。我宁愿我现在遇见的是以前的仇人，也好过遇见徐柔柔。 就是我现在对苏澈没有半分留念，知道徐柔柔和苏澈马上要结婚了，我心里也会不舒服。 我扯了下嘴角，笑的有些僵硬。 “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买菜，阿澈……”她猛然抬头看了我一眼，表情变了几变，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可我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关于苏澈的消息。 “柔柔，”我打断她，“你有没有顾行止的电话？” 徐柔柔微微一愣，略微点头：“阿澈以前用我手机给顾总打过电话。” 莫名的，我觉得她似乎故意在把话题往苏澈身上引。可徐柔柔这样的性子……大概是我小人之心了吧。 第七章 因为你是顾太太 从徐柔柔手里接过手机，我连着打了两遍电话才有人接。 “喂，是我！”我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急切，像极了一个走失了等待认领的小孩儿。 “悦悦？”顾行止的声音有些低沉。 “嗯，姐……”我快速的看了徐柔柔一眼，改口：“顾行止，我现在迷路了，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电话那端安静了会儿，我跟顾行止本来就不熟，他这么一沉默，我心里立马虚了一大截。 “那啥……你要是没时间的话，随便叫个人来……” “夏悦！”顾行止忽的发怒，“你没有脑子吗？！” “怎……怎么了？”我大脑迅速过滤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思索是哪一件没有做好。对了…是早退，他把一家店交给我，我却在第一天就消极怠工。 我张口刚要道歉。 “夏悦！谁让你乱走了！我走的时候告诉过你，我会送车过来！” 我被他吼的一愣一愣的，却还记得抓漏：“你说的是你会让人送车过来……” “闭嘴！”顾行止吼道。 我一怵，一时间连说话都忘了。顾行止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现在在哪儿？” 我张口就要报地名，却后知后觉的发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看了一旁的徐柔柔一眼，我的视线落在了站台上。 “津门站。” “等着，别到处乱走。” 我点了点头，想着他看不见，又嗯了一声。身边忽的传来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是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飙车的少年。 “到站台后面去。” “啊？”我没缓过神，不知道顾行止是什么意思，我要是在站台后面，他待会儿能看见我？ “站过去！”顾行止的声音不容置喙。我犹豫了一秒，想着我待会儿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路就行了，便转身走了几步，对电话那端说到：“好了。”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递给跟过来的徐柔柔。 “谢谢。” “不用不用，”她显得有些慌乱，“不过是打了个电话。” 气氛莫名的尴尬起来，她站着一直没走，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些什么。能让她在我面前支支吾吾的，只有她和苏澈的事。 “你要是急着回家，就先走吧，我自己一个人等就行了。” “我不急，”她到底还是把话说出了口，“悦悦…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是说我奶奶的遗嘱？没关系，我知道那种情况下你也身不由己。” “不是，”徐柔柔拧着眉，“我和阿澈……” “柔柔，”我打断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不想谈苏澈的事。” 可徐柔柔却像是和自己较上了劲：“我知道你肯定气我，苏澈是你爱的人，可是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也控制不住阿澈，我和阿澈是真心相爱的。” “徐柔柔！”我的耐心全部耗尽，“既然你知道我会生气，那你当初决定和苏澈在一起的时候就决定了忽视我的难受，现在又眼巴巴的到我面前说这些做什么？想要我圣母的原谅你继续和你做情深义重的好闺蜜？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人。” 是的，我向来受不得委屈，如果被亏待了，我必定十倍讨回来，对夏阳是这样，对苏澈也是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我话重了点，徐柔柔那张娇柔的脸上满是难过，眨了眨眼睛，似乎就要落下泪来。 恰在此时，有人按喇叭，我循声看去，目光落在顾行止的脸上时，浮躁的心瞬间安稳下来。我快速的同徐柔柔道别，朝着顾行止走了过去。 顾行止的脸色不太好，连带着我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刚刚是徐柔柔？” “嗯。” “今天苏澈来店里了？” “……嗯。” 顾行止突然看着她，沉着脸：“他今天打你了？” “……嗯”虽然我和罗叔说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顾行止，但是我心底也明白自己的轻重，顾行止才是大老板，他知道这件事我并不惊讶。 顾行止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垂眸看着我：“你就这样傻站着给人打？” “当然不是！”我心里无端生出来一股愤懑，“总有一天我会在他身上十倍找回来！” 话音刚落，我听见一声轻笑，别过眼就看见顾行止勾起的嘴角。我一直都知道他很好看，却又没有想到顾行止对着你笑的时候，能让你忘记呼吸。 我有些慌乱的别过头，顾行止也收起了脸上那抹笑。 过了好一会儿，我又听见顾行止说：“我会帮你十倍找回来。” 我眼皮猛地一跳，心里五味陈杂。算起来，我和顾行止之间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比起我的家人来，他更像我的哥哥。 心里氤氲出来一股子感动的情绪，我不自觉侧头凝神看他，见他脸上那一丝郁气散去，嘴角也慢慢扬起来一丝弧度。 “笑什么？” “嗯？”他怎么知道我在笑？我思索不出来结果，抓了抓头发，“没什么，就是高兴。” 我活了二十三年，几乎没有享受过被家人庇佑的时候，那些外人自不必说，就是在苏澈面前，也是我屈膝卑微。刚刚顾行止那句话，陡然让我生出来一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心中怎么能说不感动。 他忽然伸手揉了一下我的头发：“傻兮兮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那一瞬间他眼底的温柔都能将我融化。我有些不敢直视他的温柔，害怕控制不住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你才傻。”我没什么实质性的反驳了一句。 “你以前不是挺厉害的，怎么现在就怂了？”聊了几句，两人之间氛围轻松了些，顾行止似乎也随意起来。 我嘴角一凝，笑容苦涩：“以前胡作非为吃了教训，难不成自食恶果以后还要重蹈覆辙？” 顾行止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无声笑笑，将心底的希翼打消，说到底我现在还是同三年前的自己没有什么长进，总指望着依靠别人。 不曾想他突然又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声音低低的：“你以后也能无法无天的活着，想干什么干什么。” 我一愣，侧头看他：“你……” “因为你是顾太太。” 第八章 暧昧横生 我心里一怔，愣愣的看了顾行止几眼。 顾太太这三个字，我从来没有肖想过，哪怕我自己现在就是名正言顺的顾太太。因为我心里总觉得，总有一天会是别人的，总之再怎样也不会是我的。 顾行止这句话的意思……思绪往深处蔓延，我赶紧将自己不该有的念头打住。 我心里只觉千帆过尽，可撩起这些情绪的罪魁祸首却若无其事。 目光慢慢放远，我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微微侧头看着顾行止：“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吃饭。” 吃饭？我摸了摸肚子，饿意像是瞬间从四肢百骸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将我淹没。 是该吃饭了。 我本以为顾行止会询问我关于午饭的意见，毕竟一直以来他对我表现的还算是绅士。可知道车子在私房菜馆停下来，我也没能等到。 好在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被忽略，也没什么细腻的情绪波动，屁颠颠的跟在顾行止后面。 顾行止早就订好了包间，直接领着我去了。他点好了菜，视线便凝在我的脸上，目光深邃，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我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找话题：“今天吃什么啊？” “疼吗？”他温热的手掌忽的盖上我的脸。我狼狈的躲开：“不…不疼了。” 他还要说些什么，我慌乱站起身朝门边走：“我去洗手间！” 拉开门，迎面有人走来，我却已经收不住脚了，和来人撞了个满怀。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一把推搡开。 看清眼前的人，我脸上一白。以前想遇到苏澈的时候，翻遍整个s市都见不到，现在到好，走哪儿撞哪儿。 苏澈的反应要比我激烈的多，苏澈看着我的时候仿佛在看一坨垃圾。 “你怎么又跟来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苏澈身边站着小巧的徐柔柔，两人姿态亲昵。听苏澈这么说，徐柔柔伸手拉了他一把。 苏澈面对我的时候似乎总是这副神情，好在我也已经习惯了。 “这家菜馆是你家开的？”身后忽的传来低沉的嗓音，我腰上一紧，就被顾行止扯进了怀里。 苏澈似乎没有料到我和顾行止在一起，脸色有些难看：“顾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说我老婆跟着你是什么意思？”顾行止冷着脸。苏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应该是听他姐姐说过了之前在医院遇到我和顾行止的事，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色。 苏澈极轻的抿了下唇，还没开口，我捏了一下顾行止的手。 对于苏澈，我是再了解不过了，他刚才那副表情无非是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得罪顾行止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徐柔柔显得有些局促，手里还拿着刚刚我见她时买的菜，欲言又止。 我懒得看苏澈这幅嘴脸，也不想听徐柔柔解释她是怎么和苏澈搞在一起的。 “顾行止，我饿了。” 顾行止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幽深，却并没有动作。我明白他是不肯我这么不明不白的受委屈。 我又捏了一下他的手心，他这才移开视线。 “想吃什么？” 我一怔，刚刚在车上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的话在此刻听到，莫名有种怪异感。 “你喜欢吃什么？”虽然莫名，我还是配合他。 他忽然低头看着我，嘴角微勾：“茄汁大虾吧，你爱吃。” 我脸颊微红，不知他怎么知道我爱吃的菜，心里又升起那些旖旎心思。 “夏悦，没想到你还真傍上了大款。”苏澈突然出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他倒是从来没有高看我一眼，我一忍再忍，此时却也不肯再憋屈下去。 “苏澈，你是不是总觉得我欠你什么？劳资今天告诉你！以前是我看得起你，如今你以为我眼里还有你？你他妈就是当条狗在我面前摇尾巴我都懒得看你一眼！” 我放完狠话，转身要进包间，无视徐柔柔可怜巴巴的表情，顾行止却拉住我。 “听说，苏先生今天上午在伊兰斋和我太太起了争执？” 顾行止这俨然是要算账的意思，苏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眼神狠戾在我脸上转了几圈，大概是觉得我在顾行止面前告了状。 “你们今天见过啊？”徐柔柔冷不丁的插了句话。 顾行止没搭理她：“苏先生觉得怎样赔偿比较合适呢？” “顾行止你别仗势欺人！”苏澈一脸怒气。 我记得苏澈以前也经常这样说我，可我却是头一次听的这么大快人心。 顾行止垂眸，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他微微朝前迈了一步，摄人的气势瞬间爆发。“我就仗势欺人，怎么了？” 气氛在无言中紧绷起来，苏澈紧抿着唇，脸色发白。 “道歉。”顾行止步步紧逼。 苏澈猛地抬头和他对视，沉默了半响，视线挪到我的脸上：“今天的事……对不起。” 他的语气有些僵硬，我冷眼看着，没有吭声，心底却是觉得解气急了，毕竟苏澈在我面前，以前是从来不会服软的。 他道过歉，脸色僵硬的转身离开，徐柔柔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的转身看我：“悦悦，你是……”她看了顾行止一眼，“真的和顾总结婚了？” 我嗤笑一声：“莫非你还想看离婚证？” 她脸色难看起来，苏澈在前面沉声吼了她一句，她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开。 两人离开，我和顾行止回了包间，菜已经上了。我目光触及桌上的那盘茄汁大虾，心底因为苏澈压下去的那股子情绪又重新开始发酵。 另外几道菜，也是我爱吃的…… 鬼使神差的，我开口：“顾行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顾行止忽的抬头，四目相对，我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耳边就响起他低沉的的嗓音。 “你姐姐以前经常在我面前念叨。” 听到姐姐两个字，我眼皮猛地一跳，是了，从一开始，我们之间的联系便是我的姐姐。过了半晌，我忽然有些恨起自己来，竟然会有这种龌鹾的心思，顾行止爱我姐姐，我却生出来这种见不得人的想法，那和徐柔柔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我心里更加难受了起来，无论如何，我是不肯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第九章 牵扯 用餐时顾行止一言不发，通过这两天的相处我知道他是极讲究的人，可能食不言寝不语也说不定，我便也跟着沉默。 一顿饭吃完，离开时顾行止突然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过分了？” “过分？”我一愣，明白过来他是在说他刚才针对苏澈的事，可他的所作所为哪里算得上过分，和苏澈对我所做的相比，远不及百万分之一。 我抬头正要说巴不得他再狠些，却正好和他灼灼的目光对上，心里猛地一跳，我连忙别开视线，之前想说的什么都忘了，脑袋一片空白。 那股灼热的视线在我脸上胶着，我一颗心脏都是紧绷的。 “走了。”他突然叫我，眉头拧了起来，转身朝他那辆suv走去。 我就是再愚钝，也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刚刚我的反应，大概让他理解错了意思。也是，换谁现在他的立场，都会不高兴，觉得自己费力不讨好。 以前我追苏澈追的没脸没皮，夏阳也经常骂我贱骨头，说我丢了夏家的脸，为此从没有给过苏澈好脸色。那个时候不懂，因为这一点更加恨透了夏阳，现在想起来，他也还算是护了我一回。 顾行止脸色一直不太好，我本想解释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刚刚他问我的时候我没有否认，现在巴巴的去说，倒显得刻意了，而顾行止也不一定会信。 我微微叹了口气，心中一阵怅然，不想顾行止忽然看过来，沉着脸。我以为他要说什么责备的话，可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开口，红灯过了，他重新启动车子。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的眉头似乎拧的更紧了。 说来好笑，我怎样都算是豪门千金，可从小到大最熟稔的却是看人脸色的本事。小的时候看父母脸色，后来长大了又去苏澈面前摇尾乞怜。 顾行止的沉默一直延续到了别墅，我心里难受，却也不得其法，只能闷闷的装透明。不过他很快在别墅里并没有待多久，很快就离开了。 罗叔准了我的假，我下午不用上班，呆在别墅里无所事事。脑袋里全是出狱之后发生的糟心事，一桩桩一件件堆积，彰显我的无能为力。 不行！我必须靠自己！就算顾行止现在能念着姐姐的情意帮我一时，却也顾不了我一世。身在豪门，我比普通人更加明白感情两个字的脆弱。 苏澈和徐柔柔欠我的，还有夏阳以及整个夏家！我都要自己一点一点讨要回来！ 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的生出来一股执念，起身去了书房。顾家虽然主营产业不是古董，却是古董行业发的家。顾行止的书房里有很多关于古董的书，大部分是我以前看过的，还有一部分近年来的新书，和世面上早已绝版的书目。 书架上的书摆放的很整齐，分类是按照古董不同的年代已经系列摆放的。我随手拿了一本，控制不住睁大了双眼。 书上很多笔记，像是高中文言文的注解，还有很多是他自己写的，连书上都没有的。我随手又拿出来一本翻看，同样的，注解或详细或简单，却让人一眼明了。我接连又翻了几本，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书房里近千本书，他都是看过的。 我忽然就明白了顾行止能够坐到s市古董界第一把交椅的原因。单单是他的一个书房，就价值连城。 我挑了几本近年来出的书看，顾行止的书虽然笔记满满，却整洁到不行，显然是一个爱书的人。我后知后觉的想起爱书的人必定都是不喜欢别人乱动自己的书的，害怕惹他生气，便打算给他打一个电话。 手机是下午管家拿来的，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 电话还没有拨出去，想起他中午的神色，我又改了主意，发送了条短信过去。 「我能看你书房你的书吗？」 他短信回的很快，只有一个字，「好。」倒是和他清冷的性格很像。我收了手机，便搂了那几本早就挑选好的书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家也是做古董生意的，只是我姐姐还有夏阳都不热衷，只有我深陷其中。 等我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已经是薄暮时分了，顾行止还没回来，女佣做了饭叫我用餐。坐在餐桌前，我有些哑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顾家吃的每一顿饭，菜色都是我所喜爱的，还从来不从样。 吃过饭，我继续看书。等一整本看完，已经晚上十一点了，顾行止还是没有回来。 我本还想继续看其他的书，可脑海里却止不住的浮现今天早上在顾行止脖子上看见的吻痕，心烦意乱，根本看不进去一个字，干脆把书丢到一边，去浴室洗澡去了。 一直到我迷迷糊糊睡着，顾行止都没有回来。 半夜时分，我肚子忽的疼了起来。来势迅猛，我疼醒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朦胧间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心里大骇，睡意全无，猛地坐起身。 “肚子疼？”顾行止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声音里带着股不安。熟悉的嗓音让我松懈下来，小腹一阵阵的抽痛让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股暖流涌下顿时让我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本来就有痛经，在牢里面的三年更加严重了，只是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仿佛要将我浑身的力气都抽了去。 我紧皱着眉头，微微点头。下一刻，整个人被抱了起来，我意识混沌，也顾不上问他要做什么，不知何时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满眼都是刺目的白光，我抬手左手挡在眼前。 “好些了吗？” 我循着声看见了坐在一旁的顾行止，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深蓝色西装外套挂在椅子上，领带被稍稍被松开了些，头发也有些凌乱。 “嗯。”身子有些疲软，我撑着床稍微坐起身来，反应了半响，瞠目结舌：“我现在是在医院？” 三天两头进医院，我的心情十分的复杂，更何况也就是痛经，我接过顾行止递过来的热水，一时间无语凝噎。 第十章 分寸 因为痛经被送到了医院，这该不是个玩笑吧？我夏悦也是要脸的。 顾行止忽的抬手拉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领带，移开视线，表情淡然：“我看你晕过去了，怕出什么事。” 我哭笑不得，却又不好说什么，猛地想起他回家时间的事，思索着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该不该问。 从上次吻痕那件事我就知道，他肯定是不愿意被人说三道四的，想明白这一点，我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没一会儿，有医生来叫顾行止出去，口气颇为熟稔，应该是认识。 医院本就安静，更何况是半夜，两人站在门口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落进我的耳里。 “她没什么事，等这一瓶点滴打完就可以出院了。” “你确定？”顾行止的言语间满是怀疑，“不用做一个全身检查吗？” 我差点没把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全给喷出去。顾行止是不是对全身检查这件事特别热衷？擦破了点皮要全身检查，大姨妈来了要全身检查，有没有考虑过我在医院跑上跑下的感受？！ “顾行止你是不是有病啊？”医生哈哈笑了两声，不过很快笑声中断，“咳咳，你能不能不要那样看着我？” 顾行止的声音凉凉的：“你们医院的名气是拿钱买来的？” “我真觉得你脑子有坑，痛经啊痛经懂不懂我的哥，”医生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那为什么会晕倒？你有没有考虑过她上次出车祸的因素？” “……你太蠢了会不会考虑是因为吃多了的原因？！”我觉得这个医生快要气炸了。 “姐夫。”怕我再不打断他们，外面的两人怕是要打起来了。 外面安静了一瞬，顾行止推门进来，脸色有些臭。 我脸上堆着笑：“你书房里的每一本书你是不是都看过？”顾行止现在就是大老，我轻易是不敢得罪他的。 他脸色缓和了些，回头盯了一眼那个白大褂，重新在我身边坐下。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书了？” 眼看有表现的机会，我连忙道：“姐夫你都把伊兰斋交给了我，我总不能辜负了你，该捡起来的东西还是要捡起来的。” 说完我看他脸色，心底一沉，难道我哪句话又说错了？顾行止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我慌慌张张的想要解释，却又无从下口，只能定定的看着他，抿唇。 病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顾行止才开口：“以后不要再叫我姐夫了，让别人听见不好。” 我心里一顿，点点头。其实我并不是非要喊姐夫的，我只是希望能够通过这个称呼，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划开，断了我心中那些阴暗的思想。 点滴打完，顾行止带我回了家。 不知怎的，刚进家门，我的小腹又传来一阵阵痛。我皱着眉，将手盖在小腹上。 顾行止很快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又开始疼了？” 我艰难的点点头，借着他手上的力道朝沙发走去。坐在沙发上，那股疼痛还是没有压下去，我忍不住蜷缩着身子。 顾行止黑着脸站在一旁，莫名的说了句：“辣鸡！以后咱们换家医院！” 在沙发上待了好一会儿，顾行止一直坐在我面前，生怕我再次昏过去。好在这一次的阵痛只持续了十分钟左右，我好受了些，准备回房间。 “你要去哪儿？” 顾行止突然说话，我吓得腿一软，差点又坐回沙发上，他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顺势带进怀里。 “我…回房间…” 他垂眸看我，拧着眉：“肚子不疼了？” 我忙不迭点点头。他却忽然弯下腰去，一把将我抱了起来，瞬间失重的感觉让我不受控制的勾住了他的脖子。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我看见他冒出青青胡茬的下巴，脸上莫名的一红。 顾行止把我放在了床上，低头摆弄着手机，不知在看着什么。大概是处理工作上的事，又或者是和昨晚那个女人互通消息。 大概凌晨三点过的样子，我透过床头微暗的光线看他，试图提醒他这个时间他该离开了。可到底话没说出口，毕竟我并没有资格赶这里唯一的主人。 朦胧间睡意袭来，我顾不得在我房间玩手机的顾行止，蒙头睡了过去。 拜夏家所赐，我过去三年来不得不形成早起的习惯，我准点睁开眼，眼睛前所未有的酸涩，大概是昨晚睡眠不好的缘故。 与此同时，我还感受到了身体另外一处的不适。我的左腿麻了！以前大姨妈来也没有这种现象啊？ 我微微动了一下，试图让我的腿过“醒”来，随着动作，我的视线自然扫了过去，视线触及那颗黑乎乎像是脑袋的东西的时候，我的右脚不受控制踢了过去。 “哐当”一声，重物落地。还别说，就听这声我都觉得疼。 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顾行止捂着后脑勺，臭着一张脸站起来，目光幽深的看着我。我心虚的别开视线：“你…你怎么在我房间？” “呵，”顾行止冷哼，“你失忆了？” “也……不是，我……姐”顾行止一个眼神扫过来，我连忙改口，“顾总……对不起，我错了。” 顾行止拧眉站着，看了我好一会儿，他突然轻笑了声：“顾太太这么称呼我，是夫妻间的情趣吗？” 我被他的话一噎，顿时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嗫嚅着想要改口，却也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合适。 顾行止却忽然沉了脸，丢下一句：“起床了。”便离开了。 我莫名的觉得他刚刚是因为我的犹豫生气，却也不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哪里来的。 我又重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指尖忽的触及一块东西，拿起来看，是一支黑色的手机，顾行止的。 我随手摁亮屏幕，本想看看时间，不想他的手机并没有密码锁，手机显示的页面毫无遮拦的呈现。 我不是喜欢随便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当即就要放下，不想余光扫过两个熟悉的字眼——月经。 好奇心暂时战胜了我的理智，我又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下划拉，我的视线停留在检索栏——怎样才能缓解痛经？ 第十一章 身不由己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连忙将手机屏幕的光摁掉，可慌乱间却按到了音量键，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心虚的紧，趁着最后一秒将手机反扣在了被子上。 不想进来的却是保姆，我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保姆张姐端着一碗红糖水，递到我面前，笑笑。我莫名被她笑的心虚起来，接过红糖水囫囵喝下去。 张姐接过空碗目光紧紧的看着我，却一点也不逼迫，我却被她看的头皮发麻，憋不住正要开口，她却突然说道：“真好。” 我一愣：“什么？”什么真好？ “我很久没有看三爷这么对一个人上心了，而这个人是太太你，我就是替你们高兴。”说着，张姐眼眶有些泛红。 上心？有吗？我想起刚才那一幕，莫非……昨晚顾行止一直都在？因为这个大胆的猜测，我的心里霎时被一股融融的暖意包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再次无意识的在心底蔓延开。 可是，这样真的是好吗？ 等我回过神，张姐已经走了，我忽的有些后悔没有直接问她，心里生出一丝怅然。难怪顾行止一大早的就臭脸，一晚上没睡好，一早还被我给踹下了床…… 目光触及浅色被单上的黑色手机，鬼使神差的，我又将那支手机拿了起来，调出来浏览记录。 都是各种关于缓解姨妈痛的检索。 吃早饭的时候，我若无其事的将手机递给顾行止，他忽的抬眸看了我一眼，才接过去。 “你刚刚忘了拿。” 他没有说话，沉沉看了我一眼，别开视线。 吃了早饭，顾行止接了我一道上班。今天他并没有自己开车，而是坐在后座看报纸，开车的是个眼生的司机。我坐在他身边难免有些局促，想着早上那一出闹剧，还是决定认真道个歉。 “今天早上对不起啊，我…你还疼吗？” 顾行止撇了我一眼，“你力气挺大。”说完又自顾自的看报纸。 我一愣，“是……这几年是涨了不少力气。”我笑笑，看了他好几眼，见他再没有什么反应，也随手拿出了昨天在顾行止书房的书籍看。 到了伊兰斋，我正准备下车，顾得听见他说了句：“不疼。” 心念一动，我抬头看他。他并没有抬头，视线仍旧平直的落在报纸上。我笑笑，点头下车。 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报纸，半个小时都没看完一页。 古董本就是我的老本行，上手很快。一天时间过去，下班时间，顾行止的车准时停在了店门外。 他沉稳的坐在后座，闭目养神。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睡觉，不敢轻易打扰，便拿了早上没看完的书继续看。 大概是在看书的缘故，对车开的是否平稳就格外能感知。看了几页，我随口抱怨了一句：“好晃啊。” “什么？” “嗯？”我一惊，“你不是在睡觉吗？” 顾行止打量了我几眼，重新闭上了眼。 我一阵懵逼，又盯着顾行止神神叨叨的模样看了几眼。 他冷不防的又出声：“车上别看书。” “……为什么？”难道我看书都能吵到他？ 他却不说话了，岿然不动的坐在那儿。我瞠目结舌，却也再看不进去一个字了。 快要到家时，我忍不住开口：“我后悔昨天没能一巴掌扇回去。” 他稍微转过视线看过，不接话，意思却是很明显的，他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咽了咽嗓子，莫名有几分紧张：“就是昨天，苏澈的事。” “要是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会一巴掌扇回去。” 顾行止抬了抬下巴，移开视线：“不会再有下次。” 我一怔，有些不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今天肚子还疼吗？” 他话题转的太快，我有些跟不上，随口敷衍道：“还行。” 话音刚落，他灼热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眉眼间有几分不耐烦：“疼，还是不疼。” “不……” “说实话。” “还行……疼的不厉害了。” “明天别去上班了。” 我一惊：“为什么？” “病好了再去，我不喜欢压榨员工。” “痛经不是病，再说我……”我还要辩解几句，他脸上的不耐更甚，眼里满是不容置喙。我缓缓闭上嘴，认命。反正那家店他已经交接给我了，早几天晚几天根本没差，是我太心急了，只是不知道，在姐姐面前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独断专行。 我自觉无趣，将视线转向车外。已经是深秋，道路两旁的树还是沉闷的深绿色，上面盖着薄薄的灰尘。 因为习惯，我无意识的将手轻轻的放在小腹上。过了一会儿忽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包裹了过来，低头看，是顾行止的手，不过片刻，我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样好些了吗？” 我到了舌尖的那句“我肚子不疼”忽的就说不出口了，点了点头，我把自己的手拿出来，视线落在他的手上面。 顾行止的手很大，却均匀修长，好看的紧。 因为顾行止不让我上班，我心情一直有些闷闷的，吃了晚饭就回了房间。 半夜阵痛再次袭来，我蜷缩着身子，眼睛微睁，视线里忽的多出来一个人影。 “谁！”我慌乱坐起身。 那人朝前走了几步，我急忙往身后缩，不想下刻灯光大亮。 顾行止静立在我床头，目光幽深：“是我。” “你怎么在这儿？”我咬着牙，一手按着肚子，“现在几点？” “凌晨三点半，”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在我床头坐下，伸手就着被子将我拉到了身边，“你姐姐要我照顾好你。” 说着，他掀开被子，像下午一样将右手放在我的小腹上。 我挣扎的力气在他最后那句话里消失殆尽。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躺在顾行止怀里，顾行止躺在我的床上。他的手还放在我的小腹上，大概因为睡着了的原因，位置稍微往下了些，正是尴尬的位置。 我忙不迭的起身进了洗手间，视线匆匆往他脸上一扫，脸上一阵发烧。我和他刚刚那副样子，要是被别人看见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等我洗漱完，顾行止换了个姿势，大概是睡的极不舒服，他的眉头拧在一起。 此时此景，我忽的有些茫然无措起来。 顾行止这样的男人的魅力，大概是任何人都抵挡不住的吧，要是没有姐姐…… 我心里一怔，在心里大骂了自己几句，要是没有姐姐，我也根本不可能和顾行止有任何接触！再说这人心心念念都是姐姐，我又怎么能生出来这种想法！ 第十二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大姨妈期间，我一直呆在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每晚睡的朦胧间我总能感受顾行止在我的房间里，将他温热的手掌放在我小腹上。 然而这很有可能是我自己发春梦了，因为从那天过后，顾行止再没有出现在我的房间。 好不容易姨妈走了，我得了顾行止的批准去上班。 顾行止早上吃不下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就看起了报纸。 “你在等我吗？”我看着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你先走吧，我自己去上班。” “你认识路了？” 我微微点头：“这几天在家里看地图来着，张姐买菜的时候都会带着我。对了，上次的车修好了吗？” 顾行止放下报纸，看了我一眼，声音低低的：“没有，我顺路，一起走。” “真不用，”我不希望自己太依赖他，一味拒绝，“我总不能一直坐你的车。” 不知他从我这句话里听出来什么其他的意味，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哼，随你！” 我又些发懵，却也顾不上照顾他的情绪。 门外有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过了会儿渐渐消失。顾行止应该是离开了。 从顾行止家别墅到最近的一个公交站只需要走两分钟，有一趟到伊兰斋附近的公交，一共要四十多分钟。 站台的人很少，这附近是s市有名的富人区，出行都是各种豪华跑车。 可公交车上却是摩肩擦踵，我刷了昨天办的公交卡，整个人就懵逼了，这算得上我第一次坐公交。 狭长的公交车站像极了沙丁鱼罐头，挤挤攘攘的。 人太多，我好不容易挤到车厢相对宽松的中部，握着扶杆。身边有一个依靠着扶杆补妆的年轻女人，画着大红唇，身上的香水味儿让我直皱眉。 公交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站台，停下，继续往里面塞人。身后有人撞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中年大叔，个子不高，他冲着我怪异的笑了笑。 我心里生出来一股厌烦，移开视线。 可下一秒，我几乎浑身紧绷。臀部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我的脸色霎时白了一下。我几乎是片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只是没想到只在电视手机上面看见过的性骚扰，居然会被我遇上。 三年前的那些不堪回忆全部向我涌来。 “我去你妈的臭牛氓！”我大吼一声，拿着自己的包用力向身后那人砸去，那人不偏不倚被我砸了个正着，一时间有些懵。 我扬起包再次砸了用力下去，“我ri你大爷！” 那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倒打一耙：“神经病啊！你个姑娘家家说什么呢？！” 我冷着脸，见他畏畏缩缩的要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扬声：“大家看好了，刚刚这人骚扰我！” 刚才那么大动静，车上的人视线都集中在了我和那人的身上。 我等了片刻，没有人站出来援助我。车厢内安静的可怕，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出声。我不敢置信的抬起脸，那些人脸上或是冷漠或是事不关己，有的仍旧低头玩着手机。 那猥琐男似乎被这一片的寂静长了威风，得意的笑了笑：“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你说我骚扰你，那你说说，我究竟怎么骚扰你了？”言语间，他断定我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些和性有关的词语。 可是我连牢都坐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这辈子除了在苏澈和顾行止面前，我夏悦从来就没怂过！ 我脸色越发冷了，死死拽着他的手腕，话还没出口，旁边站出来一个男人，西装笔挺，身材强壮，一把抓住了那个猥琐男。 猥琐男这才开始慌乱起来，开始各种言语骚扰。我看见那张脸就觉得恶心，抬手想打他几巴掌都怕脏了自己的手。最后在那名男子的帮助下，将人扭送进了公安局。 做完笔录，我和那人一同离开。 “谢谢你啊。” 他笑笑：“不用谢，我觉得今天就是没有我，你也能把那个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我也最讨厌这种人，不过是为了干净我自己的眼睛。”说着，他叹了一声气。 “怎么，要迟到了？”我有些愧疚，当时那么多人视而不见，只有他站了出来帮我。 “不是，”他摇了摇头，神色间有些落寞，“现在社会人这种人越来越常见了，可却没有相关的法律惩戒这种行为。” 话题有些沉重，我闷闷的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问道：“刚刚那个人会被拘留吗？” 他看了我一眼，语气沉沉：“不会，等他的家属来了就能接走。” 得到这个答案，我心中有一阵茫然。他却笑着拍了拍我的肩：“但是他也得了教训不是吗？起码以后不好在随便骚扰女性了。” 我点了点头，心情明朗了些。 “对了，我叫夏悦。” “陈奕风。”他笑了笑。 巧的是，我们又上了同一趟公交。车厢拥挤，有了刚刚的经历，我精神紧绷。陈奕风在后面拉了我一把，他的身侧有个空位。我也不矫情，坐了过去。 “谢谢。” 他点点头，似乎是害怕我有心理负担，特意和我隔开了些距离。 到了商业中心一带，上班族陆陆续续下车。我在临十街的站台下车，余光瞥见那人的身影，眉头皱起，心里生出来一股不悦。 或许是我这人很难对别人生出好感，就是刚刚帮过我的人我心里也是带着警惕的。我怀疑他尾随我，至于原因总不会是为了保护我之类的。 四目相对，陈奕风朝我点了点头：“你也在这儿下车？” “嗯，”我点点头，将脸上的神色敛去，“你也在这附近上班？” “伊兰斋。” 我眉头一挑：“真巧，我也在那儿上班。”留神看他反应，心中的疑惑有几分不稳，我虽然只在伊兰斋待了半天，却也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 “是吗？罗叔招新人了？”他脸上有几分吃惊，却没有心虚的神色。 我将信将疑，和他一同朝伊兰斋走去。 知道他和罗叔打招呼，收拾的准备工作，我才相信是自己冤枉了好人。 罗叔知道了我俩认识的由来（叙述的时候省略了我被骚扰的一段），哈哈大笑，拍了拍陈奕风的肩，直夸他见义勇为。 陈奕风确实是店里的员工，还有一个叫徐欣欣的，我来店里那两天正好是他们休假的时间，所以没见到。 第十三章 秀恩爱 古时候中华大家最讲究的就是个雅字，伊兰斋的方方面面都透露着一个雅字。 徐欣欣看起来和我年纪相当，性子比较沉稳，不苟言笑，带着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镜。一直都在打扫店里面的卫生，以及调整古物的摆放，交流不过三句。陈奕风算得上上店里面的老员工，工作了快五年，也是二十七八的年纪，为人和善。 罗叔互相介绍了我们三人认识，我刻意让他隐瞒了我和顾行止的关系。 大概是有了对比，加之之前陈奕风的出手相助，我很快熟了起来。 中午午休时间，我叫上徐欣欣和陈奕风一起吃饭，算是认识下，毕竟以后相处的时间多。 可徐欣欣这人固执的很，拒绝的干脆利落，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却怎么也不松口。最后只剩了我和陈奕风，我又去叫罗叔，这才凑够了三个人。 不过到了餐厅，罗叔没一会儿就被电话叫走了。我和陈奕风两人面面相觑，却也不觉得尴尬。 我想起最近今天看的书里面那些生僻的词汇，一一问他，他详细的和我解答了。 话题最后回到了今天早上在公交上的一幕，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的笑了几声。 “笑什么？”我觉得莫名。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当时在那种情况下难道不怕吗？” 我一怔，得，这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觉得我剽悍了。 “难不成我还站在那里任由他摸？恶心！”我捏着吸管，翻了个白眼。 他看着我笑了笑，半晌又道：“只是大多数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选择沉默。” “那我大概是属于那少数人。”我吸了一口橙汁，“当时那种情况我恨不得让他断子绝孙，更别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不知道我哪句话戳中了他的笑点，他哈哈笑了两声：“要是受害人都有你这种觉悟，估计也用不着法律来管束这些人的行为了。” “那是当然，”我得意的勾了勾唇角，“诶你现在说起来，我倒是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来一招猴子偷桃，打的他怀疑人生！就怎么把他送警察局，也太便宜他了！” 陈奕风含笑看了我两眼，忽的问：“你一直都是表现的这么……”他凝神想了一会儿，接上，“无所畏惧？” 无所畏惧？我心里莫名有些难受，脸上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哈哈，是啊，我怕别人觉得我好欺负啊。” 一顿饭吃完，我和陈奕风一起慢悠悠的往伊兰斋走。大老远就看见罗叔站在伊兰斋门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像是在等什么人。 “夏悦？” 我一愣，等我呢？那边的罗叔又挥了挥手，我这才加快了脚步过去。 走近，罗叔说：“lucy找你。” lucy？“哪个lucy？”我快速的在大脑里过滤了一遍人名，并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叫lucy的人。 说话间，那个叫lucy的已经到了我跟前。穿着一身ol职业装。到腰间的波浪卷发，大长腿又细又直，脸蛋也长的标致。 lucy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夏小姐你好，我是顾先生的秘书。” 顾行止的秘书？我又打量了她几眼，眼神带了几分探究，脑子晃过那天早上顾行止脖子上的吻痕。 “有事吗？” “是这样的，顾先生叫我过来问问夏小姐，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我嘴角一抽，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没了，顾行止该不会是脑子有坑吧？这么大老远的叫人过来问她是不是身体不适？看罗叔的意思应该还等了挺久？ “我没什么事。”还能徒手斗流氓。 lucy点点头，又和罗叔寒暄了几句，转身就走了…就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控制不住问了罗叔一句：“她不是来找你处理什么问题顺便替顾行止传达一下旨意的？” 罗叔笑着摇摇头，陈奕风这才到店门口，塞了一瓶酸奶给我，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扬了扬下巴：“那是你朋友？” 我仍对顾行止这忽冷忽热的态度感到不解，没功夫搭理他，随口应付了一句。 下午三点，做完一笔生意，我忍不住凑到罗叔跟前：“罗叔，今天那个lucy是不是等了我挺久？” 罗叔正在核对项目，柜子上是一个手札本，手里拿着一个朱玉算盘，他正哗啦啦的打着算盘，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半小时吧。” 半小时？就为了等我一句话？我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顾行止脑子有坑了，我低声嘀咕了一句，目光落在罗叔那把算盘上。 那把算盘的成色看起来很好，表面被摩擦的光滑圆润，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粗制算盘。蓦地，我的视线被算盘右下角的图腾吸引。 辨识片刻，眼里炸出光来。 “罗叔这是…”要是真品，那这伊兰斋真的是卧虎藏龙了。 罗叔看着我笑了笑，点头。 我心里一沉，不由得开始敬佩起罗叔来。这架算盘市价至少上千万，他居然用来算账！ 罗叔像是看出来我在想什么，悠悠笑了几声：“算盘就是用来算账的，要是束之高阁，那它就没有价值了。” 几千万还没价值？我张嘴就要反驳，话到了嘴边却忽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古董是死物，可他手里的这架算盘却是活物，它还有自己存在的价值。我心里的敬佩不由多了几分，回头再环视这伊兰斋，眼里的敬重多了几分。 快要到下班时间，一辆车子在店门停了下来。我定睛一看，是顾行止的。他是来接我下班的？可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说过自己坐公交吗？ 正疑惑着，顾行止拉开车门下来了。 他拧着眉，视线慢慢从我脸上扫过，然后环视整个展厅，目光落在站在展柜旁的陈奕风身上，停了两秒，用眼尾斜了我一眼。 感受到他身上莫名的气压，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中午还专门派人来问我身体状况，现在又亲自来甩脸色给我看？我是真的有点不懂他。 迟疑间，顾行止大步走到了已经到了我面前。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的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今天没有肚子疼？” “……”顾行止该不会真的是脑子有坑吧？ 他又抬手捏了一下我的脸，轻声问：“中午吃的什么？” 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他在我面前向来随性，今天这番作为到有些装模作样，我不知道别人是否能感受到，我心里却是膈应的。 第十四章 英雄美不美 店里几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和顾行止身上，我有些不自在，把手里的清朝盖碗放回呈列架上。 “你干什么？”我稍微往后面退了一步，可还没站稳，又被他重新拉近了距离，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哄人的口气：“生气了？” “……”顾行止莫非是受了什么刺激？ “今天早上的事。” 今天早上我拒绝了坐他车的事？所以是他生气了？我不想当着店里的人和他扯这些家长里短，正好下班了，我和罗叔招呼了一声拉着他离开。 回到车里，顾行止的气压似乎更低了些，脸色有些沉。我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你生气了？” “生气？”顾行止冷笑一声，看也不看我，“我生哪门子气？” 得，这是真生气了。 我想来想去，觉得他非要我坐他车的原因无非是怕我再次迷路，解释道：“我手机上有地图软件，再说我随时可以联系你，你那么忙……”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忙了？”他冷声打断我。 我心里一顿，今早被骚扰的事一直横梗在我心头，加之他此时咄咄逼人，我顿时炸了：“顾行止你脑子有毛病吧？！” 他凉凉看了我一眼：“你再说一次？” 我心里气不打一处来，积攒了好几天的憋屈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你对我做的这些，以后我都得对你为首是瞻？！因为你帮了我，我就必须对你感恩戴德？你说一我就不能说二？！” 他目光更加摄人，眉头拧在一起。 我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被他激了起来，梗着脖子和他对视。 当年夏阳那狗东西把我打的满身是血我都没吭过一声！遑论他不过是盯我几眼。 我本以为这是场持久战，却没想他很快的移开了视线，伸手胡乱在我脑袋上揉了下。 “店里的人都还不错？” 气氛转换的太快，我一时间拿捏不住顾行止的意思。刚刚咄咄逼人的是他，现在若无其事的也是他。在我和他翻脸的刹那，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种事情的后续发展，甚至都准备好了以后风餐露宿，毕竟顾行止就是我o。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先退步的人会是他，毕竟我们之间，占劣势的人是我。 “……还不错。”他都给我找台阶了，我没道理还板着脸。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别过头看了我两眼：“你生气的样子真丑。”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极具喜剧色彩，我一时间绷不住噗嗤笑出声，扭头看窗外：“你才丑！” 说完我又想起今天中午的事，转头看他：“以后有事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就是了，别让你助理专门跑，也挺远的。” 他凝神看了我一会儿，移开目光：“看到人才放心。” 我心尖一颤，像是一片柔软的羽毛在我心上挠了下，侧头看他。顾行止却一副平平的模样，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有多撩人。 我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不敢在深想，不在和他说话。 他却忽的来了谈性，一边拨弄着手机一边和我说话。 “听说你今天在公交上出了点事？” 我一怔，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又知道几分，点点头。 “还有人英雄救美？” 我扭头看他，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我觉得他能知道这件事的途径只有罗叔了，可我和罗叔解释的时候，对于陈奕风的描述不过是轻描淡写，哪里来的英雄救美？ “不过是帮了把手。”我兴致缺缺的解释，手指扣着屁股底下的真皮坐垫，难不成他还找人跟踪我？ 他又垂眸看了我几眼，我失了兴致，扭过头只当没看见。 可顾行止似乎见不得我对他不理不睬，越发的不依不饶，“你们店里面那几个人都知道你是顾太太？” “不知道，”我对于他的追问有些烦躁，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毕竟是过去打理工作的，怕他们因为这个和我生分。” 顾行止阴阳怪气的笑了几声，“是怕和同事生分，还是怕别人知道你是已婚妇女？” “……”他是在故意找茬吗？我心中的小火苗又开始蹭蹭蹭的冒了起来，好歹被理智压下去几分。 好不容易捱到了别墅，我动作流畅的下了车，落到别人的眼里多了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 吃了晚饭，我正要回房，顾行止把我叫住。 “又怎么了？” 他朝我伸出手，“手机。” 我不明所以，把手机递给他。顾行止接过手机，手指点了几下，眉头紧皱。然后继续动作，他脸上的表情慢慢由阵雨转阴。 手机被重新递到我的面前。 我点开看了两眼，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也不耐烦继续和他的冷脸相对，拿着手机上了楼。 半个小时后。我总算知道了顾行止做了些什么，气的直咬牙，转身去他房间找他。 顾行止的房间和我的房间隔着一条走廊，不过几步的距离。 我从小脾气就不好，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所以我并没有敲门，直接一脚踹开了顾行止的房门。 “顾行止！”气势刚刚放出来，立马就中断了，我瞠目结舌的看着打着赤膊的顾行止，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他房间门口是为了什么。 顾行止手里捏着刚刚脱下来的背心，抬眸看着我，眉头拧在一起，我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为什么删我手机联系人？” “我删了谁？” “罗叔…还有陈奕风…徐欣欣…” 他眼神幽深的看了我一眼，迈着步子慢慢走过来，“你要跟他们发短信？” 我摇摇头。 “那是要打电话？” 我沉默片刻，摇摇头。 他无声看了我几眼：“既然没用，留着那一串数字做什么？” “怎么就没用了，他们是我同事！”顾行止简直就是强词夺理，我频频要放狠话，却总是被他的上半身吸引注意力，导致气势严重不足，不得不转过身：“你能不能穿上衣服说话！” “我要洗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见他要关门，我急吼吼的转身：“不行！你难道不觉得自己侵犯了我的隐私权吗？” 顾行止垂眸无声看了我一会儿，拧眉：“要是你觉得你有联系他们的必要话，我还可以帮你换一群不用联系的同事。”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瞪大了眼睛，“顾行止你该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顾行止的表情倏然变得淡漠起来，和今天下午我骂他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却已经压制不住内心的怒气了，他这是要剥夺我自由生活的权利啊！ 第十五章 逃避 房间内暖黄的灯光从顾行止的头顶穿梭过来，泛起一阵阵光晕，落进我的眼里，他淡漠的声音钻入我的耳里。 “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 我左手掐着门框，不自觉用力：“你是为了帮我报仇？还是为了操控我的人生？” 他沉默的看了我半晌，不太开心的样子，忽的开口：“你一定要因为这件事和我吵？” “我不想和你吵，”指甲盖传来一阵酸痛感，我抿唇，“是你过分了！” 我知道我现在没有任何立场对顾行止说不，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可我控制不住，心底冒起来的那一撮小火苗怎么也压不住。 “过分？”他倏地眯了下眼睛，大掌一把捏住了我的下颚，迫使我抬头和他对视，“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过分！” 他火热的唇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瞬间席卷了我的唇舌。 事发突然，我甚至忘记了反抗。我瞪大了眼睛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双手无力的撑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我听见自己耳边血管突突跳的声音。 一吻闭，顾行止松开手，他勾了勾唇，眼神魅惑：“还想来点更刺·激的？” 我抿紧了唇，盯着他看了一秒，转身跑回了房间。 片刻后，我站在浴室，看着镜子里面嘴唇微肿的自己，下意识的咬了下唇，脑海里满是刚才顾行止低头吻我的模样，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顾行止身上火热的温度。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破天荒的，第二天我醒了一个大早，时间还不到凌晨五点。我翻了个身，闭上眼，却再也睡不着了。 我干脆起了床，拾掇拾掇着准备上班。 张姐已经在做早饭了，女佣也开始打扫卫生。管家见我起床早，问我需不需要先吃早餐。 我心里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行止，随口扯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早早出了门。 已经是深秋时节，清晨雾气浓烈，在公交站台找了一会儿，我连着打了好几个战栗。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车，我心里烦躁的很，怕顾行止也起了个大早，伸手招了一辆出租坐了进去。 到伊兰斋不过早上七点，本以为罗叔还没来，我势必要在门口等一等，不想罗叔却是个早起的人。 “罗叔，这么早？”余光瞥见柜台后还有人，我扫过去一眼：“徐欣欣也这么早啊？” 她微微朝我点头，继续做手里的事，罗叔招呼了我几句，随手拿起手边的饮料要喝。徐欣欣忽的抬手，皱眉，语气抱怨：“一大早的别喝凉的。”顺手递了杯热水过去。 我看的一愣一愣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罗叔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思索了片刻，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迂腐，只要喜欢，年龄算什么。 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一举一动间介是默契，原本不起眼的互动落在我的眼里瞬间都冒起了粉红泡泡。我不由得想起昨晚那个意味不明的吻，失神片刻。 “傻站在那干嘛，昨天你走了以后收了套宋代瓷器，你去看看。”罗叔道。 我回过神，点点头。中华瓷器最鼎盛的时候是清朝，罗叔说的那套瓷器常见的很，款式和形状都很普通，胜在保存的完好，边角花纹还算是特色。 等我再从侧厅出来，陈奕风也已经到了。 “今天这么早？” 我笑着点了点头，忽的想起来一件事：“昨天你给我看的西南地区出土了一套官窑的照片能再给我看看吗？” “怎么了？”陈奕风一边说，一边拿手机调图片。 我朝他靠近，脑袋凑过去：“就是觉得花纹有些眼熟。” 那在地底下躺了数千年的文物已经褪去了本来的颜色，可精细的做工仍让人为它神魂颠倒。目光触及一个角落，我精神一震，手指直接朝手机屏幕怼了上去。 “你看这儿！” “夏悦！” 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我精神高度集中，冷不丁听见顾行止沉声叫我名字，差点没吓尿。 我脑子空白了一瞬，转身。顾行止正现在伊兰斋门外，眉头拧在一起，无言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我莫名有些发虚。 他不说话，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双眸深邃。我不自觉的朝他走了过去，有些不敢和他迫人的视线对上，低着头。 可我询问的话还没问出来，他忽的塞了东西到我怀里，转身就走。我被他整的有些懵，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东西，有看了眼他笔直的背，心里五味陈杂。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昨天是我被强吻了，他倒还给我摆起脸色来了？我掐死顾行止的心都有了，可我也只能在心里暗搓搓的想想，毕竟他现在是我o，再说我也干不过他！ “怎么了？” 陈奕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我随手撩了下头发：“没什么，他脑子有坑。” 顾行止的车已经开远了，陈奕风扫了一眼车尾巴：“男朋友啊？” 我心里无端端的烦躁起来，皱眉：“都说了，就一神经病！”我转身往里走，恰好对上罗叔似笑非笑，不知道刚刚的对话被他听了几分，老脸一红。 等坐定，我才发现顾行止塞给我的是一个保温桶，装的乌鸡红枣汤。自从那次我痛经晕过去后，家里每顿饭餐桌上都有这道菜。 “你看着一锅汤笑什么？”徐欣欣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看了我几眼。 我一怔，“我笑了吗？” 她不说话了，看了我两眼又低头整理东西。 店里面是两班轮换下班，我和陈奕风十二点下班午休，下午一点半换罗叔和徐欣欣。 自然而然，我和陈奕风一起吃饭。等上菜的间隙，他同我闲聊。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嗯？”我拿着勺子挖着先上的甜品吃，“有吗？” “你几乎每半个小时都会发一次呆，”他扬了下眉，“不是我监视你，而是你发呆的太突出了。” 勺子放在嘴里，咬起来有一丝金属的甜味。 我视线慢慢挪向窗外，有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第十六章 相遇 这附近是商业街，这个时间街上人不多，多是逛街的歇脚，或是哪家下班的店员。 陈奕风许是看出来我神色间的不耐，话题转到了古董文物上面去。我本来兴致缺缺，可陈奕风确实是一个专业知识很丰富的人，即使没用什么故意吸引人的字眼，也让我听的入了神。 结账的时候身后有人拍我肩，我回头，看见一个剪着寸头的男人，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穿着一件皮夹克，年纪不大。 他眉眼间满是欣喜，盯了我几眼：“怎么，不认识了啊悦姐？” 他说话间吊儿郎当的语气瞬间将我拉回了三年前，将面前的人和记忆中的那张脸对上了号。 “程严？”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他同三年前的模样差距太大，要不是声音没变，我肯定认不出来人，扬唇：“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听我这么说，得意的笑了笑，抬手从双鬓往后一抹，表情夸张：“你不知道寸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吗？怎么样？帅吧！” 三年前，除了徐柔柔，我身边的人几乎都是些富二代，不过是酒肉朋友，当年我入狱以后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不过也有关系好的，比如这个程严。 “帅个屁！”我哈哈笑了声，“看起来跟二愣子似的。” 他吹胡子瞪眼，抖腿：“我觉得你狗日的在骗我。” 我哭笑不得：“你怎么一点都没变？除了发型，什么都跟三年前一模一样。” “对了，你什么时候出来了，怎么也不联系哥儿几个？” “没多久。”我笑了笑。 我和他又聊了一会儿，才想起身边还有个陈奕风，互相介绍。 程严得知我在古董店上班，眼睛都瞪圆了：“你狗日的该不是在骗我吧？” “去你的，你悦姐是那种混吃等死的人吗？” 他正经起来，沉眸想了想，点头：“还真是！” 我被他气笑，一巴掌招呼了过去。 因为时间有些紧，我和他聊了没两句，交换了联系方式。临走前他嘱咐我：“周末一起出来聚聚吧，我们都挺想你的。” 我无声笑笑，会想我的人估计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还不论是哪种想，估计大部分人都想着看我笑话。可到底不忍拂了他的意，我点头答应下来。 回伊兰斋的路上，陈奕风忽的问我：“你之前离开过s市几年吗？” “不是，”我笑了笑，“坐了三年牢，刚刚出来。” 他表情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会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坦然。可我夏悦从来都不是在乎别人眼光的人，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也是如此。 “怎么样，是不是打算以后和我保持距离了？”我状似无心的玩笑道。 “怎么会，”他思量了一会儿，“是因为什么？” 我脚步一顿，抬头看他。 “是不方便说吗？”他表情有些歉意，“抱歉，你就当我没问。” 我轻笑一声，提步跟上：“没什么不好说的，我把我哥打残了。” “打残了？”他睫毛颤了颤，凝神看了我几眼，一脸不太相信的样子。 “怎么？怀疑我的能力？”我自嘲般笑笑，“当年法官也没怀疑过。” 他又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那你哥哥现在呢？” “现在？”我想起夏阳那天见我时恨不得掐死我的模样，抿唇笑了笑：“过的没我好。” 但其实他过得好不好，我心里清楚的很，我不过是为了图一句口头上的痛快。 话题再往下就是隐私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奕风识相的住了嘴。 下午上班，有一位顾客在一支如意形掐丝烧蓝银簪面前流连，神态间体现的都是欣赏和喜爱。那是一只清代的银簪，多流行于民间妇女。我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研究各种银簪，因此走过去同那人介绍。 “这支掐丝烧蓝银簪色彩明艳完整，如意簪头尺寸要较一般的大，您再看这边的的勺头，它是一个耳挖的形状，清代的许多发簪都有这样的耳挖，因为多用于民间的妇女头饰……” 前前后后介绍，那位顾客表现的很感兴趣，还时不时的会和我探讨几句，那些在外行面前枯燥的言语能让他双眼发亮。 “那么价位是……？”他问。 我一愣，我当时看伊兰斋藏品的时候，基本了解的都是这些古董的本身，而不是价格，而且谢谢物品都是有标价的。 视线落在陈列架上，我发现这支发簪的标价不见了，原本塞放那小小纸片的位置空荡荡的。 不过古董市场价格浮动很小，我根据自己所知的前几年市场价格，估计道：“应该是在五千左右。” 顾客眼神一亮。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那人决定将这支烧蓝银簪收藏，我领着他去柜台结算。 罗叔登记完，将东西装进木质盒子里，递给客人：“13288元。” “啊？”顾客一惊。我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一万三千多？ 原本和颜悦色的顾客瞬间变脸，顾客以为是老板坑他，死活说我之前说的明明是五千左右，买的时候价格居然高了快三倍！ 事情最后在罗叔和陈奕风的协商下解决，原来这两年银簪市价疯涨，因为某个当红的明星带红，特别是颜色艳丽的，还能融入现代的时尚元素。 银簪没有卖，毕竟低价卖出去显得他们真的在坑顾客，高价人也不愿意买。最后是送出去一支手工银簪，现代工艺品。 我一直道歉，直到把人送出门。 “对不起啊大家。”我又些垂头丧气，同时也对自己感到愤懑。我都工作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可对于现在古董市场的了解还是知之甚少。 “没事，”陈奕风拍拍我的肩，“谁都是这么过来了。” “可是我已经把这些东西落了三年……” 我语气里满是沮丧，陈奕风笑着打断我，“我教你啊。” 我一怔，点点头，心里对陈奕风感激满满。说起来他帮了我很多，无论是哪方面。 罗叔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以为那个客人真的不知道这支银簪的市场价多少？” 第十七章 占有欲 今天已经是周五。到了下班的时间，顾行止的车准点出现在伊兰斋门外。 “今天谢谢你了，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陈奕风抬头看我，低低笑了声：“谢哪次？” 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自己最近是麻烦了他好多，还有上次在公交车上面他的出手相助。 “所有的都算在一起吧。”我噗嗤一笑。 他凝神思考两秒，念叨：“那不是便宜你了？” “这样吧，”他指尖忽的轻扣了下玻璃柜台，“我明天顺便带你在市内转转，免得你下次再迷路。” “那我不是赚大发了？”我挑了下眉毛，下意识想拒绝，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是自己敏感了。于是事情就真的定好了。 我笑着还要和他打趣两句，手机忽的震动起来，来电是手机里唯一保存的号码。我扭头看了一眼店外的车，皱眉把电话划掉。 “那我先出去了。”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顾行止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坐在车内，我坐下，他连眼神都没偏一下。 我本想问他刚刚打电话干嘛，可他板着一张脸，我也懒得热脸去贴冷屁股。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顾行止冷不丁的开口，阴阳怪气的：“怎么，看着我笑不出来了？” 他意有所指，我想起刚刚在店里时的场面，沉了脸。我不忍在心中嗤笑了自己几句，当初脑子一热就跟着顾行止去领了结婚证，他一句“帮我报仇”我就真的被他蛊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为此付出什么。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为你伸出援手，哪怕他是答应了我姐姐，就像他曾对我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 对于他给予我的所有，我未免太理所当然了。 “不是。”我调节了一下心情，尽量柔声道。 他忽的转头看了我一眼：“你刚刚和那个男人说什么？” 我眉心一跳，沉眸：“没什么。”顾行止的视线立刻变得沉重起来，我抿了下唇，“他帮了我不少忙，打算周末请他吃饭。” “还有呢？” “……他说带我在市内转转。”我指甲无意识的扣进身子下面的皮质座套。 他又凝神看了我几眼，移开视线：“你不是说有百度地图？” “……嗯。” 又隔了好一会儿，顾行止开口：“你要是真想谢他，我可以给他加薪。” “……嗯。” 忽而他垂眸看我，伸手握住我的手：“别扣了，我座套很贵。” 车厢内又安静了半晌。 “昨天晚上，抱歉。” 我不解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顾行止是不是觉得一句道歉就能将昨晚发生的事一笔勾销。他爱的人是我姐姐，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有那样的举动。 半晌，我从他手心抽回自己的手，沉声：“没关系。” 下车前，我给陈奕风发了条短信，随便扯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把请他吃饭的事往后推了，又道了歉。 他短信回的很快，只说没事。 用过晚餐后。程严给我发了条微信，约我明天中午吃饭。我想起顾行止今天下午的态度，知道他肯定是不愿意我去和陈奕风吃饭的。只是不知道他是针对别人，还是针对我。 思索片刻，我捏着手机叩响了顾行止的房门。 “先生在书房。”有女佣过来提醒我。我道过谢，移步往书房走。忽的想起上次在顾行止房里拿的几本书都看完了。 顾行止家的书房在三楼，比一般的房间都要大，是两间房打通了的，二楼是起居室，书房设计在三楼，大概是为了安静。 还没走近，我就听到书房里传来声音，他大约是在打电话。 “明后两天的行程都推了。”他的嗓音一贯淡淡的。 过了片刻，他又道：“香港那边的案子派项目经理处理，饭局都推了，必要的行程都延迟到周一。” 那边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他简单的交代好，草草了事。 半晌，我上前几步抬手敲书房并没有掩上的门。 顾行止的视线扫了过来，我犹豫片刻，提步走了进去。说起来，从昨晚过后我就有些害怕和他独处，也说不上是害怕，总之就会觉得不自在，和当初我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感情开始变化时的那种不自在一样。 “有事？” “明天有朋友约我吃饭。”我简单的说明。顾行止的眼神却莫名一紧。 “陈奕风？”他眉头拧起来，“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你……” “不是，”我打断他，目光没有焦距的落在那张硕大的办公桌上，“是以前的朋友，今天恰好碰见了，打算明天聚一下。” 他凝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我以为没戏的时候，他微微颔首。 “几个人？要我送吗？” 有了前面几件事的铺垫，对于顾行止的占有欲我心里是清楚的，来之前我都做好了被他拒绝的打算，没曾想他居然同意了。 我抬头看了他几眼，双眼放光：“应该人有四五个人，我自己……”他视线扫过来，我顿了一下，改口：“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麻烦了。” 他微微颔首，“也该联系联系以前那些朋友了。” 第二天十一点过，程严打电话催我。聚会的地址昨晚他就发给了我，我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顾行止，欲言又止。 “走吧。”他忽的站起身，转身朝门外走。 其实他大可以让司机送我，毕竟从昨晚那通电话能看出来他很忙，不过这话我是不敢说出口的。 到了地方，我有些恍然。程严订的吃饭的地方是我们以前经常去的，没想到过了三年这家餐馆都没什么变化。 顾行止不知什么时候下的车，站在我身旁：“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头，提步朝餐厅里面走。走了几步，我忽的发现不对劲，站住脚，回头看身侧的人。 “还有事？” 顾行止看也不看我，闲庭信步般的往里走：“我正好也没吃午饭。” “……”所以他这是要蹭饭的意思？我头皮一阵发麻，不知他是临时起意还是昨晚答应我的时候就想好了。 到了包间，里面闹哄哄的声音门外都能听见，听声音大概不止我说的那四五个人。 我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恰巧程严从走廊那头过来，看见我夸张的大吼了两声，连拖带拽的把我扯到了众人面前。 第十八章 聚餐 人来的比我想的要多得多，也要齐的多，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慢慢和记忆中的脸对上号。 十几个人挤在包间里，闹闹嚷嚷的，等程严拖着我进了包间，一群人间更加闹腾了。 来的人都是以前经常一起玩的，夹杂着几个脸生的，每个人的脸上神色不一。 “夏悦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出来这么久也不见联系我们！”唐宜凑到我跟前，一脸愤愤，好似真的多难过似的。 程严那家伙不知道去哪儿了，把我推了进来自己就不见了！ 周示姜揽着唐宜的腰搭腔：“是呀悦姐，怎么三年不见见外了？” 我同唐宜并没有多少情分，以前关系也不大好，年纪相当。我各个方面都压她一头，想来我当年入狱，除了夏阳，最高兴的人应该就数她了。 唐宜今天来，大抵是来看我笑话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唐宜居然和周示姜在一起了。三年前周示姜还巴巴在我跟前献殷勤。 只是人家存心在我跟前凑，我总不能拂了她的意。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视线胶在唐宜的腰间那只手上：“你们……在一起了？” 果然，唐宜笑的更加灿烂了，“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她视线一转，“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世上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吗？” 我笑笑没有接话，她话说的夹枪带棒，可是她真当我遗憾一个周示姜？ 又有人上来和我叙旧，言语间几分真几分假，我心里明白得很。 一群人一套套说的有模有样，我在心里冷笑，如果他们真的是想见我，这三年时间为什么不见人来探视过我？一见面就提我坐了三年牢的事。 “这不是来见你们了吗？”我笑的戚戚，“不过你们悦姐我今时不同往日，往后可要你们罩我了啊。” 那群人说说笑笑，说我这么本事，哪能靠他们，字里行间都是推脱。我也懒得和他们虚与委蛇，笑笑不再说话，心里开始后悔起来。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来了。 一群富二代，做事说话都极没有规矩。这么一小会儿，玩笑已经开到了顾行止头上。 “哎我说悦姐，你带来的这位是谁？我看着挺眼熟的。” “你看哪个帅的都眼熟！” 我偷偷拿眼睛看顾行止，被人条戏这种事他估计是第一次遇到，想着照他的脾气，这群人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唐宜笑的意味不明，冲着之前那说眼熟的人道：：“我听说最近皇橙附近开了家皮条店，你该不会是在哪儿见过吧？” 话一说开，一群人哈哈笑起来。我脸色一僵，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混的，顾行止都不认识。顾行止这闷骚的性子，被人说是拉皮条的，说不定最后吃苦的又是我！ 我赶紧挤过去，挽着他的手，微微一笑：“唐宜你倒是对那些地方熟的很，可我现在没这些闲钱也没那个爱好，这是我老公，我结婚了。” 唐宜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周示姜也臭了脸。我心里爽翻了，脸上却装作一副我很穷我很low的样子。 “你结婚了？” 我点头，正想通过某种不经意的说法透露出顾行止的身份，手心忽的一热，我低头看，才发现是顾行止捏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扣。 “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在哪里看到和我长得像的人，我倒是想去看看。”顾行止似笑非笑，指尖微动把我搂进怀里，他目光灼灼，气势霎时从周身倾泻出来。 刚刚说眼熟的那个人尴尬极了，笑着摆手：“我可能是看错了……” “顾总？”周示姜忽的发声，语气中满是哑然。 顾行止视线落在他身上，微微颔首：“你是？” “周示姜！”周示姜连忙松开唐宜，挤过来，“我是映像娱乐的总经理，前天在发布会上我们见过的！” 周示姜伸出来两只手，要和顾行止握手。顾行止微微眯了下眼睛，似在回忆些什么，半晌：“不好意思，没印象。” 周示姜的两只手尴尬的在空气中握了下，视线扫过我：“不过我并没有听说你结婚的消息。” “哦？”顾行止低头看了我一眼，弯着嘴角，“周先生这是在怪我没有通知你吗？” 周示姜的笑容凝结在脸上，连连道歉：“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之前顾先生结婚这么大的事，在业内……” “周示姜！”被甩在一边的唐宜跺脚，满脸的不耐，“我爸还等着你呢！” “你先走，给伯父说我晚点过来。”周示姜想也没想，直接道。 得，感情这都有约了，还上赶着来看我笑话，只不过又让他们失望了。 唐宜冲周示姜放了句狠话，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恶狠狠的像是要我吃了似的，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周示姜一直在一旁和顾行止说这些什么，顾行止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这一行十几个人早就没了刚才的鲜活，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等上菜的时候，程严才回来，拎着一个大蛋糕。 “你去……谁过生日？”我一愣，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说起来我今天来都是看程严的面子，结果到好，这次的聚餐我根本就是顺便参加。 程严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寿星帽，冷不丁的扣在我头上，哈哈笑了两声。 “你出来这么大的喜事，能不庆祝庆祝？” 我抿了抿唇，环视了餐桌周围的人一眼。 一顿饭吃完，我把程严拉到一边：“你以后别叫我出来吃饭了。” “怎么了？”程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凝神看了他几眼，忽的笑出声：“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啊？” 他抓了抓脑袋想解释什么，余光忽的瞥见站在酒店大厅正被人围着交换名片的顾行止，扬了扬下巴：“你真结婚了？我记得以前你姐姐好像和他走的挺近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程严解释，干脆笑了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缘分你不懂啊？” 说来说去又说到了今天的饭局，程严看着我的肩膀：“我说你狗日的怎么越来越难伺候了？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和他们这群人玩儿吗？” 我打开他的手：“现在不喜欢了。” 他看我这幅样子，龇牙咧嘴的又来拉我肩膀：“我怀疑你狗日的现在看不起我这个难兄难弟了！” “滚滚滚！” 程严走后，我等了一会儿顾行止才应付完。我朝他笑笑：“明明是我来聚会，你却比我还忙。” 他抬眸看我：“怨我抢你风头了？” 哈？我哪里敢怨他抢我风头，我今天能给唐宜响亮的一巴掌，不就是靠着顾行止这个名字？我沉默的摇摇头。 第十九章 摩擦 出了酒店，我笔直朝顾行止车的反向走，他一把把我拽住。 “干嘛？” 他凝神看了我几眼，忽的拧起眉：“怕你再次迷路麻烦我，带你到处转转。” “……”他昨天不是说我有百度地图所以不用和陈奕风出去？然而顾行止是o，更何况我才刚刚尝到了顾行止这棵大树的甜头，于是我屁都没有放一声，颠颠儿的跟了上去。 逛就逛吧，反正顾行止的时间比我的值钱，我又不亏。 我发现虽然很多地方都完完全全改头换面了，但也有例外。每当发现那些和三年前纹丝未变的地方，我就会惊喜的像是发现了宝藏。 连着在这附近转了好几圈，我手里拎了一大包小吃。每当我看着什么吃的走不动道，顾行止就冷冷在一旁看着我，说：“你属猪的吗？” 我呵呵笑，“还真是！” 连着转了一下午，我回去的时候几乎累成了狗，可顾行止却还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可第二天一早顾行止又拉着我出了门，说要让我以后迷路了不好意思麻烦他。 时间飞快，转眼又到了工作日。 因为上次欠了陈奕风一顿饭，我便和他约好了中午请他吃饭。地方是我选的，是昨天和顾行止一起出门看到的很不错的餐厅。 “这里会不会太高档了？”陈奕风说道。 “你想替我省钱啊？”我挑下眉，“没事，吃了我的饭，以后记得多教我点东西就对了。” 他扬起嘴角，推脱了两句便走了进去。 说起来这种地方并算不上高档，勉强算个中上等，一顿饭的消费上千。不过用的是顾行止的钱，我一点都不心疼。 在夏家这么多年，我爸妈虽然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却也没有在经济这方面苛刻过我。所以我没什么挣钱的本事，花钱的本事倒是一年比一年见长。 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整个餐厅都是被透明的玻璃包裹。里面用餐的人大多是职场精英，仪态得体，餐厅里环绕着一首钢琴曲。 可菜刚上，我浑身的汗毛就立起来了。在我的正前方三十度角，坐着衣冠楚楚的顾行止。 而此时，他正和我对视着，脸上没什么情绪，我却如坐针毡，好像被捉奸在床似的。 不过片刻，顾行止移开视线。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背对着我，看不清脸。 卧槽！！鬼知道顾行止会在这里吃饭啊！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怎么了？”陈奕风见我脸色发白，问道。 我垂着头：“没什么，赶快吃饭。” 他不明所以，朝着我刚刚视线的方向看了两眼，一无所获后没有再过问。 我本想先吃完然后离开，可很快的，顾行止站起了身。我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惨了惨了，他肯定是来找我算账了！ 不过片刻，他走近，锃亮的皮鞋旁是一双裸粉色漆皮的高跟鞋，那双高跟鞋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泛出光亮，像是针一样扎进了我的眼里，我眨了眨眼睛。 …… 不过闭眼的瞬间，那双锃亮的皮鞋和那双高跟鞋已经消失在了我的视线。 顾行止他没有停下来质问我，我却比被他骂了一百遍还要难受，像是什么东西哽在喉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我忽然想起来有点事，你吃吧，我先回去了，这是我的信用卡。”我放下卡片，不等陈奕风回答，起身离开。 不过是前后脚的时间，可等我追出门，那两人已经不在了。我茫然的站在餐厅门口，像个傻子一样。 门口有人进有人出，时不时的有人朝我投来视线，然后转开。 半晌，我自嘲的笑笑。就是追上了又能怎么办？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他那女人是谁？我有资格吗？ 我没精打采的回到店里，罗叔正在教徐欣欣用算盘，徐欣欣眉眼间介是平时没有的暖意。 我不由得开始想，可能是我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来还债，所以始终爱而不得。以前和苏澈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感受过这种的暖意，现在和顾行止结婚了，更是不敢想。 到了快下班的时间，陈奕风拍了下我的脑袋。 “盯着门口看什么？” 我回过神，笑笑：“等客人啊。” “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这卡给你。”他从包里拿出来我中午给他结账的信用卡。 我垂眸看了一眼，接过来。 今天下午，门外没有停过车，顾行止也没有来接我下班。 回到家，有女佣给我拿拖鞋，我尽量用不在意的口气询问：“顾行止还没回来吗？” “没有。” 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再次袭来，我咽了咽嗓子，眼眶有些发涩。 晚上十二点半，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空旷的客厅里响起电视里男女主说话的声音，以及背景音，莫名的有几分戚戚然。电视白色的光打在我的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清冷。 管家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声提醒我：“太太，先生可能加班，你不要再等了，回房间睡觉吧。” “我没等他，”我反驳，“这电视剧蛮好看的。” 可等到睡着我都不知道电视里那对痴男怨女的爱情是如何的，我只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我心中慢慢破碎，一颗心酸的像是泡进了柠檬汁里。 第二天一早我是在自己床上醒来，有个可能迅速的在我脑海里穿梭而过，我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连衣服都没换直接跑到了顾行止门前，余光瞥见什么，我嘴角慢慢拉了下来，手抬起又放下。 顾行止的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这说明……他现在不在房里，也说明他昨晚没有回家。 上午我刚下公交，就遇到了买早餐的罗叔，他拎着两杯豆浆叫住我。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 有这么明显？我抬手摸了一下脸，视线落在他手上的豆浆上，轻笑：“怎么不喝冰水了？” 罗叔讳莫如深的看了我一眼，“欣欣天天说我。” 这么短短一句话里的甜蜜，大抵只有那两人才明白，我不愿将眼底的苦涩展露在他眼前，快步和他并肩走在了一起。 第二十章 衰神 今天店里生意奇差，一直到了下午才有客人上门，不过却不是收藏古董的，而是倒卖的。 上门的是两个穿着休闲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皮肤黝黑。 倒卖的古董是一只玉麒麟，两个巴掌大小，颜色翠绿通透，雕刻的更是栩栩如生，美中不足的是玉麒麟的麒麟角被撞损了一块。 卖主说这是最近不小心碰掉的，家里有人生病，这才把藏品拿出来换钱。我反复看了看，确实是新弄出来的痕迹。 罗叔有事和徐欣欣一起出门了，鉴定的事就落在了陈奕风和我的身上。 经过反复的鉴定后，我和陈奕风一致觉得这只玉麒麟是真品。那两位卖主一直催促，让我们动作快点，说是病人急需要钱。 以前陈奕风也有自己做主收藏品的时候，于是在鉴定以后商议了价格，就打算购入了，并不需要罗叔过目。 “三十万？”我皱眉，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陈奕风，“价格是不是太低了？” 就算这只玉麒麟被撞坏了，这个价格也是极低的。陈奕风隐晦的看了我一眼，用眼神示意我闭嘴。我知道古董这一行就是这样，遇到不懂行的，你给他一个极低的价格，他还以为自己赚了。 看明白他的意思，我抿了抿唇。 手续交接，最后就要付款。 “这古董是怎么碰坏的？”我突然出声问。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沉稳的人说道：“是家里小孩儿拿着不小心撞的，具体怎么撞的我也不清楚。” 我微微点头，在那人转身以后拧紧了眉，对上陈奕风投过来的视线。他不解的看了我两眼，问：“要现金还是转账？” “你们有这么多的现金？”那个个子稍微矮小一点的说道，语气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 我看见那个沉稳的高个子掐了矮个子一下，两人交换了视线，高个子说道：“如果可以拿现金，最好是现金。” 陈奕风点点头，朝会客室走去，要从保险柜里拿现金出来，我叫住他。 “陈奕风！” 陈奕风还没回过头来，那两人已经回过头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监狱待过三年，对于危险我格外能感知。他们看似平常的眼神里，带着威胁和恐吓的力道。 我微笑着，抓起放在手边的手机朝内间走去：“不好意思麻烦你们等一下，是这样的，昨天我们刚刚收了一套茶具，可能现金不够。” 我快步到了会客室，陈奕风回身看我：“怎么了？” 余光还能看见那两人的身影，我稍微偏了下身子，用口型对陈奕风说：“快报警！” 陈奕风的表情凝重了几分：“怎么了到底？” 时间紧迫，我哪里跟他解释的清楚，自己捏着手机要往洗手间走。身后忽的传来声音：“有什么问题吗？” 或许是因为我精神太紧张，身子不由得一颤，但很快稳定了下来。 “没什么问题，就是现金不够。” 高个子很快接上：“不够的部分可以转账。” 我点头，“嗯，这个部分是由我的同事操办的，我去上个洗手间，失陪。” 我转身就走，步子还没迈出去，那个高个子又叫住我，声音低沉沉的：“夏小姐上厕所还带手机？” 我身子几乎都僵住了，陈奕风也感受到了不对劲，视线来回扫，慢慢朝着那两人视线之外走。 好在两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他，我悄悄松了口气，上前几步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还没开口，那小个子男人一声惊呼！ “龙哥！这龟儿子报警！” 被喊做龙哥的那人眼神瞬间涨满戾气，长腿一迈，一把抓住我的小臂，对那矮个子男人说：“把手机抢过来！”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抓到了身前，脖子直挺挺的靠在他胸口，而贴着脖子的物件凉的沁人，那是一把匕首，我知道。 小个子男人哼笑一声：“想报警？不想死在这儿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把手机放下！” “不要伤人……手机我放在这里了。” 高个子男人用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在我脸上拍了拍：“臭表子，有生意就做，哪那么事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你们不干，偏偏要往枪口上撞！现在把钱拿出来！” 陈奕风犹豫着看了我一眼，我心里急的要命，谁知道这伙人真急眼了能干出来什么事儿？十万八万的顾行止会少这点钱？我的命可只有一条！ “你快给他！”也怪我脑子轴，干嘛非得管这档子事，哪怕是等人走了在报警也好啊！我在心里唾骂了自己几句，陈奕风却迟迟没有动手。 那俩人还要说什么狠话，外间忽的传来罗叔的声音，低声在和徐欣欣嘱咐什么，大概是发现没人在店里，又开始唤我和陈奕风的名字。 高个子那刀抵紧我，沉声：“叫他们进来。” 我咽了咽嗓子：“罗……罗叔…” 矮个子男人瞪了我一眼。 “夏悦？你们在内间？” 高个子拿膝盖抵了我一下，我忙应声：“嗯，罗叔你来一下，对了，”矮个子横了我一眼，高个子捏我肩膀的力度加大，我笑笑继续：“带上桌上的茶，待客。” 片刻后，罗叔走了进来，看清场面后有片刻震惊，“你们…你们！” “闭嘴！还有一个女的呢？！”矮个子男人吼道。 “喊进来，不喊我就杀了她！”高个子作势要用力，罗叔急忙摆手，“马上马上。” 片刻后，徐欣欣被叫了进来，四部手机摆在茶几上，其中有两部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把钱拿出来！”矮个子男人喝道！罗叔一边应声一边哆哆嗦嗦的找保险柜钥匙。 可那把钥匙兜兜转转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出来，矮个子男人过去踢了他一脚，指着陈奕风：“你来！” 陈奕风找了许久也没找出来，那矮个子不耐烦了，一脚踢了过去：“你他妈不是故意的吧！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分钟，你要是找不出来钥匙，我就在她脸上划一刀！”矮个子男人食指指尖指着我，我眉心一跳，不知道自己这是作了什么孽，一天天厄运不断。 “举起手来！”门外传来一声喝喊，所有人具是一惊，视线看过去。我的目光在触及那身藏蓝色制度时，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 第二十一章 活的太明白 可这口气并没有松太久，下一秒脖子上的刺痛让我回过神来，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 “别过来！”高个子受到惊吓，身子直直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痛呼：“啊！” 事后，那两人被警察捉拿，在场的人去警局做笔录。我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过后，走出警局大门，正好看见顾行止倚着他的车背对着我抽烟。 他手指修长，指尖夹着那一点猩红在黑暗里忽明忽暗，青白的烟雾笼罩在黑暗中不甚明了。 像是感应到我的视线般，下一秒他转头看过，静谧的空气中，四目相接。我咧嘴笑笑，“以前没见你抽烟啊。” “嗯。”他轻应一声，目光在我脖颈间留恋，眉头慢慢拧在一起。 我下意识的拿手去挡：“我都给医生说了随便贴个邦迪就行，他非得给我绑了一圈……” 顾行止低沉的目光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渗人，他沉声说：“我让医生包的。” “你……”我张嘴就要骂他，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装模作样的笑了笑。 今天下午我给罗叔说话时，就传达了危险的信号，桌上的那盒茶叶是我买给顾行止的，罗叔进内间前就拨通了顾行止的电话。 好在顾行止来得及时，不然……我觉得我的脸差不多就毁了。只是他带来的那一批警察也不是省油的灯，二话不说先来个打草惊蛇。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顾行止又抽完了一支烟才进来。 车门关上，车厢里满是烟草的味道，我微微蹙眉。 “你就这么想英勇就义？”他看着我，似是笑了下，眼底没有笑意。 我一愣，想了会明白他指的是哪件事，道：“那种情况下我不踩他一脚说不定我连命都没了。” 穷途末路的人能做出来什么事，我比他清楚的多。顾行止却眉头一皱，似乎极不喜欢我的这种表达方式。 “你做什么事都是这么冲动的吗？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吗？！他要钱给他就是了你干嘛非得和他杠上！”他声音大了些许，眉眼间燃起丝丝隐忍的愤怒。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吓得浑身一滞，那些在脑子里盘旋的尖酸刻薄的词语忽的凝结在了一起，化成一阵阵的热气从四肢百骸涌向眼眶。 怎么没想过，我那么怕死。 以前夏家也很顾惜我这一条命，只是后来我姐姐去世了，他们也就任由我自生自灭了，甚至亲手送我进了监狱，是怕我为祸人间吗？ 我眼眶红红的看着他，忽的想问一句：顾行止你是不是也害怕我死了啊？ 可我没问出来，因为他先开了口。 他情绪平复了些许，目光沉沉的看向深夜的街道：“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向你姐姐交代。” 我转眼看他，眼眶潮意更浓，几秒后若无其事的看向车窗外。 半响，“对不起啊。”让你费心了。 顾行止没应声，我忽的想起昨晚的事，想问问是不是他把我抱回楼上的，可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又怎样，不是，又能怎样。 到了家，洗过澡之后顾行止问我要不要换药。我本想拒绝，可自己动手实在不方便，便答应下来。 最开始那一刀并不深，只是划破了皮，只是后来我在挣扎中激怒了他，伤口便深了几分。 上过药，伤口已经结痂，血痂连在了医用纱布上，顾行止扯的时候我吃痛的嘶了一声。 “知道痛还往枪口上撞。”他垂眸看了我一眼，手上的动作放的更轻。 我坐在床上，手里捧着药箱，撅嘴：“我这还不是为了老板你，那种情况下斗智斗勇的时候，你不给我一个优秀员工就算了，还数落我！” 他又瞪了我一眼，没说话，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等伤口处理完，他从裤兜里摸出来什么，丢在我身上。我拿起来看了眼，是把车钥匙，不是上次被我撞的那辆。 我脸上的笑容顿时抑制不住了：“哈哈，你就不怕我又给你撞烂了？” 他看了我一眼，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也不是晚上带着淡漠的冷意。出门前，站住身回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就当做没发现，我还不差那几十万。” “唔唔，我知道姐夫钱多人好，请尽情的拿钱砸我。”我不着调的插科打诨。 顾行止却凝神看我：“我给你的钱还不够用？” “没有谁嫌钱多。”我嘴角弯弯。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准备去上班，顾行止叫住我。 “你要不要换个工作？” 我一愣：“为什么？”我下意识的反应是他反悔了，毕竟伊兰斋就是顾行止兜里的凤毛麟角，可那也是他的。 他放下手中的报纸：“我觉得危险系数太大。” “……你想多了，是祸躲不过，你就是躺在家里睡觉都能被地震震死，被洪水淹死，被飞机砸死，此处省略一千种死法！” 顾行止面色难辨的看了我几眼，我却懒得再同他东拉西扯，摆摆手出门了。顾行止给我配的新车是一辆保时捷，适合新手的款。我心中雀跃，晃着钥匙圈坐了进去。 手机忽的响起提示音，我正感受新车的手感，没空搭理。 神清气爽的到了店里，和罗叔打过招呼，我一眼就看出来店里多出来一件东西，就杵在收银柜台的正后方。 我凑近看了眼，眼睛蓦然睁大：“罗叔……这个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只见经营许可证下边贴着一张a4白纸，左上方正正当当的贴着一张我的寸照，白纸上面有且只有四个大字“优秀员工”。 我眼珠子差点没瞪掉。 罗叔悠悠走过来，含笑看了我一眼：“今儿早上我专门去隔壁复印店打印的，怎么样？” 我咬牙切齿：“我能把它撕下来吗？” “不能，老板说了，要贴满一个月。” “……”顾行止这个混蛋！他这么好说话，怎么不给我打个百八十万啊！ 陈奕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店里，随口插了两句话，眉眼间介是几分不自在的愧疚。对于他的不自在我心知肚明，像往常一样拍了拍他的肩。 “我没事。” 他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还要说什么，我打断，指着墙上那一张白纸，没羞没臊的道：“好好工作啊，看这可是罗叔对我工作的肯定！” 第二十二章 出格 中午的时候摸出来手机，我才想起早上那条被我忽略的短信。看清上面内容时，我整个人差点没炸。 是一条银行账号到账通知，五十万。 他妈早知道顾行止这么好忽悠，我当年还和夏阳较什么劲，争什么遗产。 我乐了好一会儿，点开顾行止的号码遍辑短信。 “早知道惩恶扬善这么赚钱，我就天天守株待兔得了。”想了想，我又加了三个坏笑的表情。 等了好一会儿，顾行止没有回短信过来。 “看什么呢？”陈奕风走过来，盯了一眼我的手机，“笑的牙龈都露出来了。” 我夸张笑笑：“捡到钱了。” 陈奕风思考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捡到钱要交给警察。” “不用不用，”我差点没笑喷，“警察叔叔忙，管不了这么多烂摊子事儿。” 晚上回家，我特意早了些，还给顾行止带了蛋糕，感谢他给了我这么好的薪职福利。然而我却扑了个空，顾行止并不在家，也不是每个上班族都能像我一样准点下班准点回家。 高涨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我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一小盒蛋糕上，犹豫片刻，拿起手机。 电话拨通，我难得紧张了一秒：“你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边很吵，我皱了皱眉。 “我今晚不回来了，明天要出差。”我隐约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让他少喝点酒。 我不明白他这一句话的前后关系，一如我不明白昨天还对我温言细语擦药的人今天身边就多了另外一个女人。 脑子里炸了一笑，我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眼底却没有分毫笑意。 “嗯好，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我开车给你送来。” “不用了，”不知顾行止是不是喝了酒，他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轻，“张姐知道我出差用的东西，你让管家给我送到公司前台。” 隔了好一会儿，我应了一声好，挂断电话。 良久，我伸手拆了蛋糕，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明明是甜品，我却味同嚼蜡。 第二天上班，我一如既往的早了半个小时左右。 初冬的天气，难得是个艳阳天，晨曦从店门的左上方投射进来，暖黄的光线让人觉得懒洋洋的。 周遭都是店面拉门的声音，被霜打过的地面有一些滑。 经过那天之后，陈奕风似乎对我更好了些。不是我自恋，而是他实在面面俱到的有些让人害怕。 比如说，他开始给我带早饭了。以前我也有带早饭的时候，天天风雨无阻的送到苏澈面前，只不过那人并不领情。 看着面前的早餐，我忽的有些感慨。哪怕我真的放下了苏澈，这辈子也不可能把他忘了，毕竟我的整个青春少女时代，都是和他有关的。 “你不用给我带早饭，我一般都是在家吃的。” 他笑笑，“今天也吃了？” 我伸手接了过来，敷衍笑了两声。 晚上下班时间，我难得没有急着回家。想到空荡荡的别墅只有我一人，我就没了回去的兴致。 陈奕风忽的叫住我，我转身还没转到一半，他忽的捏住我的肩膀，抬手指着天空一侧：“看，彩虹。”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出去，确实是彩虹，只是颜色很淡。街上许多人都发现了，停下脚步拍照。 陈奕风发现我兴致不高，问：“你不喜欢彩虹？” 我微微一愣，礼貌笑笑：“谈不上喜欢喜欢，只是我心情不太好…”声音猛然一顿，我尴尬的笑了笑。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吧。”陈奕风忽然说道。 我张口就要拒绝，却没来由的想到了昨天晚上电话里传来的女人声，默了片刻，点头：“好啊。” 因为是和他出去玩儿，我并没有开车。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陈奕风居然把我带去了游乐场，这家伙是偶像剧看多了吗？重点是，我恐高啊！ 初冬时节，游乐场生意冷清，他走到售票窗口买票。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的忍不住将他和顾行止对比起来。陈奕风虽然也有些闷，但是要比顾行止更好相处，性子也更加柔和。做事沉稳，对了，还帮我制服过流氓。 “走吧。”他现在入口叫我，我点头提步过去。 只是我从小恐高，游乐园里稍微刺·激一点的项目都不敢尝试，最后草草收场。回去的途中，我忽的站定。 他回头看我：“怎么了？” 这个时间街道灯火通明，来来往往不少人。我歪着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刹那间，我脑海里盘旋过许多念头。陈奕风人不错，如果我早晚要和顾行止离婚，那么他也是不错的。虽然这想法自私了点，可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不等他开口，我又提步走到他身边，指着街边的一家铺子：“走吧，前面那家店的糕点不错！”陈奕风晃了会神，过了片刻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这家糕点店三年前也在，那天顾行止拉着我逛的时候就到这里歇了脚。我买了两份，递了一份给陈奕风。 他顺手接过，我就要收手，他却顺势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我定定看了他两眼，下意识想挣开，没挣脱。陈奕风一脸淡然的往前走，眼底却露出几分紧张：“想吃龙须酥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道：“我知道一家味道特别好的，带你去尝尝。” 连着一通，我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他就拉着我到了那家店。那家店装修的很复古，门口排起长长的队，生意很不错的样子。 我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心里无端端生出来一股烦闷，之前在脑子里想过有关陈奕风的优点瞬间失去了原来的色泽。 “这里人多，还是算了吧。”我推脱道。正巧手机响了起来，我借机挣脱了手。 电话是顾行止打过来的。 “吃饭了吗？” 顾行止的声音低低的，透过电话，他的声线多了几分磁性。 “吃了。”我看了一眼陈奕风，笑笑走到一旁。 电话那头的人安静了一会儿，顾行止忽的问我：“在外面？” “嗯。” “现在几点了？” 我眼神暗了下来，垂眸：“十点过。” “还不回家？”他声音沉了几分。 我忽的有些恼怒，他这分明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自己彻夜不归的时候呢？ 我正要刺他两句，顾行止的声音却忽的软了下来：“我今天累了，听话。” 第二十三章 摊牌 “你什么时候回来？”只是这么简单的问一句，应该不为过吧。 “明天下午六点。” “到s市国内机场？” 电话那边沉默半晌，“你要来接我？” “……反正已经下班了，你东西要是多……” 不等我说完，顾行止快速打断：“东西挺多的。” 我目光漫无目的的在满街霓虹灯里穿梭，嘴角止不住扬起：“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来接你呗。” 电话挂断，我朝着陈奕风走过去：“今天玩的很开心，谢谢你。” “……以后还会更开心。” 我一愣，片刻后有些尴尬的别开视线。 回家后，我洗过澡直接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摸出来手机盯着那一串数字傻笑。 这个时间应该没有忙工作了吧。 “你现在在干嘛？”我发了条短信过去。 等了好一会儿，顾行止都没有回短信过来。我习以为常，却还是忍不住看手机屏幕。 半个小时左右，他回了两个字：“在酒店。” 在酒店？工作忙完了？还是佳人在侧？我思来想去，拿了手机边辑短信，却怎么也不敢发送出去。 第二天一早到店里，难得所有人都比我早到。我愕然，和罗叔调侃两句。陈奕风找我的次数要比以往都要多得多，我心里明白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尽量避开他。 中午陈奕风邀我一起吃饭，我借罗叔之口推脱，好不容易躲开。等陈奕风离开之后，罗叔意味深长的看了我几眼，他知道我和顾行止之间的关系，肯定会误会…… 脑子蓦地疼了起来，我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就算我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也应该在这些人的视线外，不然传出去，我给顾行止带了绿帽子，他能放过我？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下午，一下班我就收了东西打算去接顾行止。还没出门，就被陈奕风一把拽住了，他拉着我到了门外。 “夏悦，我们谈谈。” 下班时间是五点，顾行止六点过到，我开车到机场差不多五十分钟，哪里有时间和陈奕风谈。 “这样吧，”我眉头拧在一起，“有事明天再说，我等下还有事。” 我绕过他，快步往一侧走，他却忽的捏住我手腕，言辞间满是不送拒绝，“我等不了了，十分钟就好，你听我把话说完。” 他想说的想做的，大抵就是将那层没有戳破的窗户纸彻底捅破。我见他神色坚毅，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下。 陈奕风眉间扬起一抹喜色，他带我进了街道旁的一家咖啡厅。坐定，他神色略微紧张了几分，转而抬眼看我：“悦悦，可能有些突兀。” 我眉心一跳，静静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们虽然认识还不到一个月，但是你大概心里也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你应该也能感受到……” 千篇一律的告白，从细节到用那些心动的瞬间渲染，陈奕风可能是事先打过腹稿，一通下来基本没有打结的地方。 “陈奕风，”我打断他，我不是没有表过白，知道将自己的满腔真情摆在别人面前却遭拒绝的感受，“对不起，你可能误会了，我已经结婚了，我老公是顾行止。”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说到底也是我的错。 “你说什么？”平时沉稳的人陡然睁大眼，“那你昨天晚上……你……” “昨天晚上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被那三年的牢狱之灾吓怕了，所以做事冒进欠缺考虑。 他还要再说着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我朝他颔首，正要起身，耳边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 “哟，这不是咱们悦姐吗？”唐宜扭着腰走了过来，手臂挽着周示姜，“真巧，我听说你在这附近上班正打算去看看你，没想到就遇见了。” 看着对面情绪仍旧不太对的陈奕风，我头皮一阵发麻，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她听去了几分。 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你倒是关心我。” “那是，”唐宜笑吟吟的，她目光扫过陈奕风的那一瞬，我就知道今天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她朝前迈了一小步：“没想到悦姐这三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活的风生水起啊，昨天晚上……挺快活？” 我脸色一僵，扫向唐宜：“你乱说什么？” “这可不是我乱说，悦姐这是翻脸不认人了？”她目光调侃的撇向陈奕风，“也不怕人家伤心啊？” “怕什么，”我嗤笑一声，“又不像有些人，只喜欢捡些别人不要的。” 唐宜脸色陡然变了，笑容再也绷不住：“夏悦，你他·妈再说一次！谁捡你不要的了！” 我视线淡淡的扫过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周示姜，最后落在唐宜的脸上，没有说话。她却像是被人踩了痛脚，张牙舞爪起来。 “夏悦我告诉你，周示姜是爱我的，你以为你在他眼里是个什么东西？！” 我别开视线，语气始终淡淡的：“那正好，你觉得他在我眼里是个什么东西？” 被无视了半天的周示姜憋不住：“夏悦，我也是要脸的。” 手机被我不轻不重的放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我抬眸看着唐宜，视线慢慢转回周示姜身上：“是我巴巴凑上来不给你脸的？” 周示姜语塞，唐宜扬着下巴，气势咄咄逼人：“夏悦？你以为你如今还是夏家的千金吗？你还能被苏澈还能看上眼？你现在已经结婚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顾行止打电话？拍了照片发在网上？！” 大约唐宜以为我的软肋还是苏澈，说话三句不离他，可她不知道那根肋骨早就被我自己拆了。与其留着腐烂，倒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不是夏家千金又如何？”，我懒得陪他们在这里“叙旧”，冷冷的道：“那你倒是拍啊，看最后顾行止是护我还是先收拾你？至于苏澈，你觉得我现在还能看上他？” 上次饭局上，顾行止对我的态度亲昵，只要唐宜稍稍有点脑子，就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更何况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什么都不怕，她却是赌不起的。 第二十四章 夏家千金 拉着陈奕风出了大厅，我松手。 陈奕风搓了搓手，笑笑：“你刚刚和平时很不一样。” 刚刚？剑拔弩张不可一世的模样？我看着街边亮起的路灯出神：“其实，这才是我平时的样子。”只是被这三年时间给磨平了锐气，我那种模样早就藏在了心里。 在家庭优渥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心里多少都有一股子矜骄，更何况是像我这种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 陈奕风一直没有接话，我抬头恰好看见他有些落寞的表情。静默了一瞬，我想起来另外一回事，垂眸，声音低了几分。 “抱歉，”话音一顿，“两件事都是。”我和唐宜之间的私怨波及到他，以及刚刚被打断的表白。 “你真的……和顾总结婚了？”陈奕风笑的有些局促，不等我回答，他抬手捏了捏耳垂：“这个时候我好像该说一句没关系，但是……哈算了不说了，你不是还有事吗？你先去忙吧。” 他转身要走，路边快速刮过一辆跑车，“砰”的一声闷响，陈奕风以物理书上画的抛物线弹开。 跑车在前方一百米处停了下，又退了回来，打开车窗破口大骂。 “神他妈没长眼睛啊？！找死回家去！” 目睹一场车祸，我魂儿差点没吓出来。连骂人都顾不上，大步跑到陈奕风身边。他被撞飞了大概两米左右，人已经昏了过去，居然没有流血。我手忙脚乱的想要把人扶起来，又蓦地想起以前苏澈告诉过我不要乱碰受伤的人，免得伤上加伤。 折腾了快半个小时，陈奕风被送到了医院。陈奕风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后在s市工作，联系不到亲属。医院交费用药什么的，都是我跑上跑下在弄。 至于肇事司机，早在我慌乱时离开了现场。现在想起来，我至少应该把人留住啊！特么白白挨了一顿骂，还要自己赔医药费。 初冬冒着寒气的夜里，我生生出了一身的汗。好在陈奕风的伤并不重，拍了片子抽血验血以及做了各类身体检查，只有轻微的脑症荡和擦伤。 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忙完了一切，我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慢慢松了一口气。 医院走廊顶上悬着节能灯泡，散发出白色清冷的光和洁白的墙壁交相辉映，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在这白花花的灯光里，我渐渐的晃了神。 来医院的途中，我不止一次想过，要是陈奕风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车祸虽然不是因我而起，可或多或少都有我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不是什么自怨自艾的人，可一条人命太重了，我承受不起。 我无法设想，如果陈奕风缺胳膊少腿儿，我的后半生会因此受到怎样的牵扯。直到此刻，我才不得不承认，我这辈子前二十年能目中无人横行霸道，真的仅仅是因为是出生在夏家而已。 悲伤的情绪蔓延没有半分钟，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遭了！顾行止还在机场等我！我掏出手机看了眼，头皮一阵发麻。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同一个号码。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顾行止六点下飞机……他该不会已经气疯了吧？ 电话拨过去，我的小心翼翼问了句：“你现在在哪儿？” 顾行止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现在在哪儿？” “……医院。” “谁生病了？” “……一个朋友，出车祸了，脑症荡。你现在回家了吧？事出突然我不是故意的失约的，抱歉。” “朋友？”那边安静了几秒，顾行止继续：“别人出车祸，有家属照看，你跟着瞎掺合什么？” “不是本地人…在场的人只有我一个。” “那你不会提前通知我一声？”顾行止冷笑一声，“脑症荡？是蹦几下那种头晕的脑震荡？还是说你不过是忙着约会没时间？” 约会？难道他知道了？我抿了抿唇，决定抗争到底：“我现在真的在医院。” 顾行止丝毫不理会我，冷冰冰的语气：“今天下午五点过后，你和谁在一起？” 我几乎是想也不想：“去医院的路上。”又添了句，“朋友出车祸了，我总不能置之不理。” 我还要再添油加醋的说两句，他却没了耐心：“这么长时间，你就不能给我回个电话？” “我现在不是回了吗？”顾行止真难糊弄，我舔了舔唇，问道：“你今天等了我多长时间？” “没等。” “啊？”没等？是早就料到了我会失约，还是另外有急事？ 没等我把问题问出口，顾行止继续道：“我现在在老宅。” 一听顾行止提起，我才猛地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昨晚我给他发短信时，他告诉我今天下飞机直接回顾家老宅，可我一忙就给忘了！ “你已经到了？要不然我现在过来？” “不用了，”顾行止的声音莫名更加清冷了几分，“你还是好好陪陪你住院的朋友。” 他话说的不明不白的，我张嘴还想辩解两句，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听筒里出来嘟嘟的忙音。 不用了啊？怎么听他的口气倒像是在赌气？我又找了医生问，知道陈奕风在住一周的院就能出院了，基本没什么大碍。 回到家，已经接近一点了。我洗漱完又给顾行止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打算问问他在那边待几天，要是来得及，我就明天早上过去。可电话拨了好几遍，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这家伙该不是在生气吧？我左右不过是忘了去机场接他，至于吗？再说就是我不去接他，他也有一百种方式回家。 但是难办的就是他似乎真的生气了。我清楚顾行止闷骚的性格，知道这个时候还不认错，估计会死的很惨。 「对不起啊顾行止，今天是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等了几分钟没人回，我心里又开始打鼓。 「姐夫我错了，就是有人出车祸，也不该放你鸽子。」 短信发出去，一直等到我睡着也没等来顾行止的短信。 第二十五章 谁怂谁孙子 第二天一早我仍旧没走成，因为医院那边给陈奕风唯一一个联系人打了电话。 等我去了医院才知道，不过是要签署一个权责责任书，可我是没有资格签的。准备走的时候听到陈奕风醒了，我又过去看了看。陈奕风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看见我的时候眼神明星亮了一下，可这是我最害怕看见的。 陪他说了几句话，我草草离开。 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唐宜那孙子真的把我昨天和陈奕风在一起的照片给抖落了出去！ 昨天在咖啡厅里，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那煞笔居然还颠颠儿的往枪口上撞！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大概只有她那种智商为负的女人才干得出来！ 可我大概永远也不知道，正是因为我把利弊摆在了唐宜眼前，才让她恼羞成怒到直接不计后果的披露了整件事。 早上九点半，唐宜打电话过来耀武扬威。她话里的得意都能通过手机传到我面前来：“夏悦，你偷人的事现在全市都知道了！” 反应了三秒，我沉声：“你做了什么？” 唐宜笑的趾高气扬，“我做了什么？难道你不应该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我现在还给你！” 我丝毫不怀疑唐宜扯瞎话的本事，近几年网络暴力疯涨，那些键盘侠哪里管什么是非对错？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我眉头紧皱，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 片刻后，我冷哼一声，“只怕你最后得不偿失！” 电话挂断没多久，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我眉心一跳，目光落在来电人上，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数字，心才算收了回来。 “喂？” “嗨呦，厉害了我的悦姐！”电话那头是程严吊儿郎当的声音，“听说最近宠了新欢？不错啊！” 我皱着眉：“滚，别来烦我！” 程严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悦姐怕什么，凭咱们悦姐的品质，那顾行止就是顶一头原谅色，到最后肯定是原谅你啊！” 我本还要骂他两句，却被他直接给逗笑了：“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他调侃完，问起正事：“这还不会是真的吧？悦姐最近怎么被娱乐晚报给盯上了？” 我眼光微凝，轻笑一声：“自然是有的人见不得我的好，稍微出事了，她就恨不得上来踩几脚。” 程严沉默半晌：“是唐宜？那狗东西他妈的就是喜欢放冷箭！我去帮你收拾她！” “别去，”我叫住他，“周示姜的前女友还联系着吗？” 点到为止，程严立刻反应过来：“这样不是悦姐的风格啊，就这么便宜她了？” 我冷哼一声，目光凝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你以为顾行止的名头是她说招惹就能招惹的起的？” 电话那边程严安静良久，半晌：“社会我悦姐，人狠话不多。” 事情是在微博上被曝光了，发言的是s市一家娱乐晚报，文章偌大的标题占了手机屏幕一大半——总裁，你帽子绿了！ 开头就是据某某某知情人士爆料……，内容极尽浮夸，将我渲染成一个脚踏多只船并且胸小无脑的欲·女。 要不是报道中间有一张照片，我都不敢相信里面那个无爱不欢、挥金如土、行为放·荡、嗜爱成瘾的女人居然是我夏悦。 报道里并没有直接点名顾行止的名字，而是映射市内某青年企业家。 在s市报社里头，这家报社勉强能挤到中间的位置。唐宜大概也是害怕事情闹太大，并没有把事情透给一流报社。 不过是一篇寻常被带了绿帽子的报道，又跟明星不沾边，从昨晚到现在，转发不过几百。说到底唐宜还是怂了些，要是她敢把顾行止的名字捅出去，估计s市就掀起一波腥风血雨了。 然而我给程严说的时候底气十足，自己却还是心虚的。唐宜自然是讨不到好处，可我现在也算是得罪了自己的大老！只希望顾行止能不记仇。 我整整一天提心吊胆的等顾行止的电话，然而从天亮到天黑，他去一趟顾家老宅就像是从世界消失了似的，再没消息。 微博上曝光的那件事也没掀起来什么大浪，程严第二天便打电话告诉我，事情办成功了。 三年前，周示姜谈过一个女朋友。圈子里面谁都知道，周示姜喜欢我，唐宜喜欢周示姜，所以周示姜恋爱后，我和唐宜之间的关系算是缓和了一段时间。 后来那两人最后被唐宜折腾黄了，那姑娘普通家庭出生，哪里经得起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作妖？最后唐宜从中作梗两人才算是完全断了，可周示姜一直对之前的女朋友念念不忘。 这也就成了唐宜的心病。 程严打电话联系上了三年前那姑娘，她本是打算吓吓唐宜，弄到她面前去膈应膈应人，不想昨晚周示姜和唐宜吵架，喝了点酒，结果就和那姑娘搞到床上去了！ 程严说，他手里连视频都有。 我只愣了一秒，便让他把东西删了，只要将事情透露给了唐宜知道就行了。我不过是为了报复唐宜，怎么好把人家姑娘搭进去。 然而事情发展的出乎我预料，据程严说，周示姜和那姑娘三年后再相遇，死活觉得这就叫做缘分，心心相惜，周示姜一回去就跟唐宜提了分手。可唐宜哪里是好打发的？一来二去不用程严透露，她就知道了前女友的事儿。 我不觉有些惊讶，暂且不论周示姜和那姑娘是不是真爱，单凭他敢一回去就和唐宜提分手，我也是满欣赏他的。 事情扯的一团糟，好在勉强算是向我期待的方向发展的。 等唐宜这边处理好，顾行止这边却还始终不肯接我电话。妈的这家伙心底里该不会是住了个小公主吧？我不就是没去接他？我这么上赶着赔礼道歉，多大仇多大怨气也总该消了吧？ 我看着最近两天发出去的十几条石沉大海的消息，头疼的不行。好歹要给我一点指示的吧？要杀要剐总得放话啊？ 我目光灼灼的看着手机上的那一串数字，恨不得能把顾行止给从电话里拉出来打一顿。 第二十六章 自掘坟墓 周一上班，唯一一件值得松口气的事，大概是陈奕风还没有出院，少了见面的尴尬。 十一月初的天气，冻的哈口气满眼都是白雾。街边有买烤hong薯的，香甜的气息顺着烟雾袅袅升起，我搓了搓手，下车买了三根烤hong薯，颠颠儿的进了伊兰斋。 先递了一根给罗叔，我捧着另外一根到了徐欣欣面前。 “嗨欣欣！”我眉眼弯弯，拉了板凳在她身边坐下来，“来吃hong薯，新鲜出炉的！” 徐欣欣看了我两眼，伸手接了过来，声音淡淡的：“谢谢。” 她在整理上周的材料，还有部分存品保养问题。我坐在那里，一边捧着hong薯吃，一边盯着她面前那台电脑屏幕看。 “呼，好烫好烫……”我张大了嘴，哈了两口气，又继续啃。 半晌，徐欣欣动作顿住，扭头看我：“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不干什么呀。”我笑笑继续盯着她的电脑，一副认真的样子。 徐欣欣视线重新落回电脑上，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片刻后停下，将资料文档页面缩小在电脑屏幕最下方任务栏上。 “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说吧。”徐欣欣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直视着我。 我抿唇一笑，将吃了一小半的烤hong薯捏在手里：“不会太打扰你吧？” “不会，”徐欣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已经打扰了。” “……”还真是表里如一啊，我笑的眼角弯弯，视线睨向不远处的罗叔，压低了声音：“欣欣姐，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习惯性的等人应声，等了半天却没人回应，我别过脸一看，徐欣欣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哈哈哈，”我干笑几声，“是这样的，罗叔生气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哄的？” 闻言，徐欣欣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严肃了几分，片刻后，她推了下眼睛：“分情况。” 我眼神一亮：“都有哪些情况，你都给我说说呗。” 徐欣欣没有急着开口，凝神看了我一会儿：“你遇到的是什么情况。” 还有这种操作？犹豫片刻，我打算老老实实的说出口。“就是有次我答应他去接机，结果遇到了特殊情况，就没去成。” “什么特殊情况？” 我一愣，立马接上：“朋友出车祸了，走不开。” 徐欣欣定定看了我两眼，问：“陈奕风？” “……是。”我身边的人就这么几个，出车祸的人也就陈奕风，徐欣欣能猜到并不奇怪。 徐欣欣默了半响，问我：“陈奕风和你男朋友谁重要？” “当然是男朋友啊。”我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既然男朋友重要你为什么反而去医院陪了陈奕风，而不是去接机？” 她弯弯绕绕的两句话把我绕的一愣一愣的，慢了两拍接上：“事发突然，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徐欣欣片刻不停的反问我：“那他有性命之忧吗？” “……没有。” “既然你知道男朋友重要，却去了医院，你就该知道你男朋友为什么生气了。不要说什么事发突然，陈奕风自然有人照顾，可你男朋友却只有你。” 我被他问的一蒙，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渐渐明了。所以顾行止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存在感，所以生气了？ 半晌，徐欣欣推了推眼睛，问我：“还有事吗？” 我摇头：“没事了。” 徐欣欣二话不说，直接掉头打开了自己的文档，继续录入数据，我目瞪口呆。之所以会把这件事问道徐欣欣跟前，是因为身边最近的就只有这一个女性朋友，也根本没有抱着能得到答案的想法。 万万没想到的事，徐欣欣不仅给了我答案，居然还完整的给我分析了一通。 一整天工作结束，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不知道顾行止回来了没有，他公司那么忙，应该不至于工作日还不回家吧？ 刚走出店门，罗叔叫住我：“怎么了，一整天心不在焉的？” “有吗？” “啧啧，今天那枚翡翠扳指要不是我拦着，就被你当地摊儿货给卖出去了。” 我笑的尴尬，没敢接话。 “走点心，”罗叔拍了拍我的肩，“既然决定在这一行做下去，就要学会静心，不要让情绪影响到自己。” “嗯，”罗叔转头要走，我叫住他，“罗叔…你知道顾行止回来s市了吗？” “老板的事我哪儿知道，你要是想知道直接打电话问就行了。” 我点点头，又和他闲谈了两句离开。我倒是愿意打电话问，就是有人不肯接。 回到别墅，玄关并没有顾行止换的鞋，我瘪瘪嘴，踢开鞋子往里走。空气安静的似乎流动困难，别墅里只有来往的女佣。 说起来也奇怪，算起来顾行止的别墅里少说也有十人，明明只走了他一个，我却觉得整个别墅都空了。 晚饭时间，张姐端菜到餐桌，我倚着厨房门，随口问了句：“顾行止不回来了啊？” “先生这两天没打电话回来，我也不是很清楚。”张姐在围裙上面擦了擦手。 我点点头，回餐桌前坐下吃饭。张姐炒的菜从来色香味俱全，我却头一次觉得味同嚼蜡。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嫌我烦吗？还是单纯的不想见到我？ 吃过饭，洗了澡，我捏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再打一通电话过去。可指尖落在离小电话符号一毫米远的距离，我却点不下去，手指像是被人拽着。 我点开这两天发给顾行止的短信，一条一条看下来，发的最勤的时候一天有十八条，反反复复无非是问他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就是道歉。情真意切到都要感动我自己，却不知道这些短信是是不是看过，亦或者直接把我拉进了黑名单。 忽如其来的憋屈几乎将我淹没。我夏悦二十岁前从没向谁服过软，哪怕是苏澈，哪怕我爱他爱的不顾一切，却也是有尊严有底线的。而顾行止大概是收了我这辈子全部的歉意。这两天下来，我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一个骄傲到宁死不屈的人。 忽的，我用力攥紧手机，紧抿着唇，抬手朝着地毯上用力一扔，倒在床上裹着被子过了两圈。 手机与地毯相接时发出一声闷哼，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停住。 去他妈的顾行止，不理就不理！ 第二十七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周二下班，我顺道去医院看陈奕风。 他出车祸的事店里面的人都知道了，昨天罗叔和徐欣欣也来看过他。 我本来也是打算昨天和他们一起过来的，又害怕顾行止在家等我，所以回了家，哪知道却是我自作多情了，回去连人影都没见着。 拎着水果篮，我轻扣了病房门两下推门进去，刚迈进去一步停下。 陈奕风病床上坐了一个姑娘，身量小巧，模样周正。此时正拿着一个苹果在削，和坐在床头的陈奕风说话。 “呀，”姑娘站起身，嗔怒的瞪了陈奕风一眼：“我就说有人敲门，你非说我出现幻觉了。” 她小跑两步到我跟前，嘴角微扬，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你是…？”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奕风的同事吧？” 我点了点头，蓦然想起昨天徐欣欣给我说的那一大串话，没想到陈奕风身边果然有小姑娘照顾，霎时对徐欣欣的敬佩多了三分。 陈奕风的脸色好了许多，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整个人的精神头也不错。我稍微站了下就打算离开，陈奕风叫住我。 他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尴尬，大概是因为什么我心里清楚。 “前天谢谢你。” 我微微颔首，还想说些什么，余光触及洗水果回来的姑娘，又把那些话咽了下去。算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 “我走了，再见。” 回了别墅，我将车钥匙放在鞋柜上，余光瞥见什么，低头看了眼，动作顿了半晌。 顾行止回来了。 我默不作声的继续换鞋，目光在大厅里扫了一圈。 顾行止坐在沙发上，大白天的手里捏着一杯红酒，也不喝，就顺着手腕儿晃啊晃。猩红的液体在酒杯壁上来回翻滚，像极了被飓风掀起的海浪。 我默默的在心里骂了一句装13，目不斜视的从他身后经过，往楼上走。 “这么晚回来，去哪儿？”顾行止低沉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我脚步一顿，心里顿时有些气不过。 天还没黑，这就叫晚？他夜不归宿的时候怎么算？ 脚下不过停顿片刻，我继续朝前走。不是不理我吗？不是很高冷吗？我去你妈的！ “夏悦！”带着一丝怒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跟没听见似的，抬脚就要上阶梯。 身后隐隐有脚步声，我不以为意，抬腿就要继续往上走，手腕蓦然被人抓住，接着被摁在了走廊旁的墙壁上，顾行止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薄唇紧抿。 顾行止眸光极深的看了我几眼，嘴角牵起一丝弧度，似是笑了下，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几天不见，你的胆子倒是肥了？” 被顾行止捏住的手腕一阵吃痛，我倔劲儿冒上来，眼睛里像是住了一只野兽，不管不顾的死盯着他，咬着牙，就是不开口说话。 顾行止眼神一冽：“我再给你三秒，说话！” 我紧咬着唇，眼里的怒火想要将他吞噬。 下一秒，顾行止埋下头，一口咬了下来，唇上被啃噬的感觉瞬间密密麻麻的席卷全身。 “你他妈属狗的啊！”我奋力挣扎开，眼眶泛红的瞪着顾行止，另外一只手抬起来就要朝顾行止脸上招呼，他手一抬抓住，迅速的用右手将我两只手腕抓住，举过头顶。 “你他妈的放开我。”我双手动弹不得，拿腿踢他，却被他用膝盖压住。 顾行止目光沉沉的看着我：“夏悦我告诉你，我能决定帮你，也能决定将你送回去。” 至于送回哪儿，他不说我也明白。脑子里有一根线霎时崩断了，我像一个疯子一样对他拳打脚踢，可双手双脚被束缚，我却成了一条在案板上挣扎的咸鱼。 我眼眶红的越发厉害，这些日子以来承受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顾行止，我艹你大爷！” 顾行止眉头拧在一起，伸手捏住我的下颚：“这些话都是在哪儿学的？” “关你屁事！”我红着一双眼，在空旷的大厅里大喊大叫，“顾行止，我要和你离婚！” 片刻，整栋别墅安静的能听见落针的声音，顾行止脸上的神情敛了下去，他淡淡的看着我：“你再说一次。” 我咬了咬牙，挣开他的手，别过头。 僵持半晌，顾行止先开口：“下班之后干什么去了？” 我抿紧唇，不打算接话。 下一秒，顾行止钳制我的大掌再次捏住了我的下巴，强制我和他对视。 “我在问你一次，你自己心里掂量清楚，下班干什么去了？说！” 我愤愤的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能一下戳死他，言语从牙缝蹦出来：“医院。” “去医院干嘛？”他唇边勾起一丝嘲讽，“看你的情郎？” 我怒不可遏，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顾行止，你他妈的神经病啊！我看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顾行止被气笑，深若寒潭的眸子里冒着寒气，“那你觉得谁能管得着？！”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下巴被顾行止捏的生疼，我死咬着牙不让泪水掉下去，心里憋屈的要死。 “我去你大爷的！我不就是没去接你吗？你想想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短信，你回过一条吗？啊！你要送我回去？好啊你送啊！你现在就送我回监狱，反正我在那里边关系处的还不错，你送啊！” 一通发泄出来，我梗着脖子和顾行止对视，管他什么恩怨。 顾行止盯着我看了半响，神色不明，突然道：“谁说要送你回监狱了？” 我脸色一僵，“你亲口说的！” “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瞎想些什么？”顾行止皱眉看我一眼，“你好歹也是夏家的千金，怎么张口闭口脏话？” 被他这么一句顶过来，我气势去了一大半，梗着脖子顶回去：“关你屁事！” 他不再说我，目光落在我的唇上，我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想起他刚刚那一通乱啃，脸色微红。 顾行止拇指按在我的唇上摩挲了片刻松开，拧着眉：“以后有话好好说。” 说完，他松开我转身回了大厅。我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唾骂了一声。 到底是谁不会好好说话啊喂？！ 第二十八章 家宴 晚上张姐来叫我两次吃饭，我单说不想吃，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嘴唇被顾行止咬破了皮，我接了张姐第二次送过来的药膏，往嘴上擦了一层。那种红肿火辣的感觉顿时压了下去，转而变成了一股凉意。 冷静下来，我心里一阵懊恼。和顾行止闹到这么僵，我本意也是不想的，如今逞口舌之快，对我来说是下下策的选择。在顾行止面前装了大爷，保不齐之后就该我露宿街头，谁都能对我装大爷了。 我在心里告诫过自己几句，冷不防手机叮咚响了一声。自从上次错过了顾行止十多通电话，我就将手机调至了标准模式。 短信是顾行止发过来的，我皱眉盯着房间门看了一眼，不知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顾行止的短信简单到可怕，通红就四个字：“下来吃饭。” 我瘪瘪嘴，将手机丢在一旁。不过片刻，又进来一条短信：“张姐炒了爆炒鹅肝，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被他催的烦了，加上之前对自己的喜脑，干脆换了身衣服下楼。 顾行止坐在餐桌旁，手边放着一副碗筷，身侧另外一个位置摆着另外一个碗筷。 距离张姐叫我吃饭已经过了快十分钟，可餐桌上的菜都还没有动过，顾行止是专门在等我？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给自己盛了饭。可饭吃了没几口，我就受不了了，这家伙叫我下来吃饭，自己不吃就盯着我看算怎么回事？ 我放下筷子，木着脸问他：“我脸上有花吗？” 他视线忽的下垂，落在我手腕上：“还疼吗？” 之前被他吊了那么久，两只手手腕上都是一圈红。被他这么一问，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转开视线，声音低低的：“装什么好人。” 余光瞥见他还要说什么，我不耐烦的打断他：“不疼了。” 隔了半晌，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生气了？” 他突如其来的示好和他莫名其妙的情绪来的一样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我抬头盯了他一会儿，皱着眉：“难道不是你在生气？” 折腾了快六天，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现在掉过头来哄我？ 顾行止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将骨玉筷放在桌面上，发出清脆一声响：“你撒了那么多的谎，难道你觉得我不该生气？” “我撒谎？”眉心猛地一跳，我想起顾行止回来那天晚上，他打电话问我下班后去哪儿了，我确实是隐瞒了和陈奕风在咖啡馆的事。 或许在我当时看来，那件事无关紧要，但是落在顾行止的眼里，我确实是撒谎了。 我思前想后，硬着头皮打算和他把话说清，他却移开了视线，轻飘飘的说了句：“以后记得扯瞎话也扯的像样些。” 吃完饭上楼，顾行止忽的说了句：“陈奕风有女朋友了。” 我下意识想起在医院看见的那个姑娘，没什么情绪的哦了一声，慢了两拍才回味过来不对劲，扭头看顾行止：“你怎么知道陈奕风有女朋友了？”好像前段时间，他都不知道伊兰斋有这么个人来着。 他扯了下嘴角，眼神通透：“我知道的还有更多，你要不要听我给你一件件细说？” 我被顾行止那煞有其事的眼神吓到，总觉得他意有所指，讪讪上楼。 第二天中午，我收到一条短信，短信末尾落了夏阳两个字。内容草草，无非是今天妈过生日，家里有家宴，叫我准点参加。说实话，就是他不落名，我也能从字里行间看出来他的影子。 从监狱出来到现在，我根本就没有见过我的父母，夏阳那狗东西不过也就见了一次，要死要活的想把我打死。 现在巴巴的叫我回去参加家宴？我还以为我的父母在我失去价值之后，就再也不想见我了。 因为这条短信，我一下午都有些晃神，好几次差点撞到成列架。好不容易下了班，我犹豫了一下午的心终于有了抉择。 家宴开始一般是八点，我怕去太早膈应自己，干脆在店里面一直待到了七点半。 从伊兰斋一路到夏家，沿途很多街道都改变了，上次顾行止带我在s市兜风，我也刻意绕开了这个方向。神奇的是，没有开导航的我半个小时后居然准确无误的到达了。 别墅前停了好几辆车，我一一扫过去，都是些熟悉的车牌号。哼笑一声，这几年爸妈他们倒是一点都没变。 夏家是一栋独门独户的别墅，坐落在城南的别墅区。 我坐在车里，目光扫向那栋几乎没什么变化的房子，心里一时间情绪翻涌。 三年前，就是在这里我被拉进了警车。 做了没一会儿，我拉开车门下去，忽的想起什么，又回到车上拿了手机，给顾行止发了一条短信过去，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我的行踪。 门虚掩着，我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里面的高谈阔论，夹杂着或熟悉或陌生的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我的名字，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的。 站了几秒，我推开夏家大门，和正打算出门的阿姨打了个照面，她一愣，看了我半晌才挤出来一个笑容：“姑娘回来了？” 我点点头，侧身给她让路。阿姨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招呼我赶紧进去。 阿姨领我到饭厅，冲着我爸道：“先生，姑娘回来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欢声笑语的饭厅安静下来，一大桌子人脸色各异。 夏俊国沉着一张脸：“不知道早点回来？让一大家子人等着，夏悦你好大的面子！” 我视线一一扫过去餐桌上每个人的脸，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而后才将视线落在夏俊国脸上，唇角弧度更大：“爸您说笑了，都没有准备我的位置，怎么好说一大家子都在等我一个人？” 夏俊国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不等他开口，夏阳这个狗东西就憋不住了。 “谁知道你回不回来？有脸了你！” 我冷冷看他一眼，不接话。桌上有人劝，招呼着叫阿姨给我加一把椅子。 椅子搬了过来，放在餐桌最尾端。我斜睨了那把椅子两眼，提步走到餐桌主位右手边第三个位置。 “起来。”我视线淡淡的落在夏雨晴身上。 夏雨晴是我二叔的女儿，从小就和我不对盘，她现在坐的，是我的位置，准确说，是我以前在夏家的位置。 第二十九章 鸿门宴 窗外是浓重的夜幕，室内是暖黄的灯光。只是站在这一大片暖黄的灯光里，我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暖意，有的只是一颗冷到掉渣的心。 夏雨晴面色一僵，冷着脸：“夏悦你什么意思？”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夏雨晴，这种情况我最擅长应付，她莫非是觉得过去了三年我便不敢再将巴掌甩到她的脸上？ 夏俊国在主位上叫我，声音里满是不赞同。 “坐在哪不是坐？你做什么非得欺负你妹妹？” 我欺负她？我脸上笑容不减分毫：“爸，你说这三年来你不想我也就算了，总不至于我这么久回来一次，你就排挤我吧？” 夏俊国一脸怒不可遏的模样，我笑吟吟的，赶在他发声之前继续道：“妈，生日快乐哈，今天来得急，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就让你多看我两眼好了。” 夏雨晴被冷落在一旁，坐在她对面的夏二叔朝她使眼色。 片刻，她站起身，脸色难看极了，瞪了我两眼朝着桌尾走了过去。我笑笑，却不急着坐。 “阿姨，帮我换一副餐具。” 桌上顿时扫来几道视线，明里暗里带着不满。等阿姨拿了餐具过来，我自己倒了杯红酒，站起身。 “爸妈，二叔二婶，大伯……”我把餐桌上所有人的叫了一通，笑吟吟的：“今天呢，我就借着我妈的生日宴，敬你们大家一杯酒，感谢你们过去二十几年对我的照顾，谢谢了！” 我一仰脖子，将杯里的红酒悉数灌进了嘴里。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没一个人举杯。夏阳更是将情绪简单粗暴的摆在脸上，他将手里的瓷碗重重放在桌面上，磕出来一声清脆尖细的响。 “夏悦你他妈什么意思？欠揍是吧？”他凶着一张脸，看向夏俊国，“我说了别喊这个赔钱货……” “夏阳！” “夏阳！” 两道声线同时响起，我微讶的看向爸妈，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他们帮我说话。夏阳狠瞪了我一眼，许是意识到今天的场合，收了声。 餐桌上迎来片刻的和谐，可在这片平和下有多少人食不知味就不得而知了。 我笑容不减，再次举杯。 “妈，我这杯酒敬你。” 夏妈有片刻的犹豫，她看了身侧的夏俊国一眼，端起茶杯：“悦悦你知道我不能喝酒，今天……” “没事，”我打断她，“你是我妈啊，我还能逼你喝酒不成？” 一杯酒下肚，我又接连敬了夏阳和夏俊国，夏阳虽然脸色不好，却也没有不给我面子。满桌子的山珍海味，我动了下筷子，眼角有些潮意。 三年前被冰凉的手铐铐住时，我曾经发过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回来，回来的时候必定会一把火烧了夏家。 可没想到还是回来了，还是以现在这种站在这里。 推杯换盏，家宴过了一半。 坐在桌尾的夏雨晴不知什么时候端了杯酒到我身侧：“悦姐姐，这么几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漂亮。”她装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问道：“监狱里好玩儿吗？”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狰狞，而夏俊国就是再看不上我，我总归也是他的女儿，她当着这么多人讽刺我，就不怕夏俊国找她麻烦吗？ 我笑笑，举杯和她碰了下：“你要是真好奇，我改天送你去体验一下，不过这几年你倒是没怎么变，二十二岁了对吧？小脑大概不会发育了。” 她脸色一僵，笑容有些绷不住，捏着杯子的手轻微战栗着。 我轻抿了一口酒，等着她发作。 果不其然，前后不过三秒，她猛地将酒杯里的酒朝我脸上泼来。我早有防备，侧身一躲，那杯酒结结实实的泼在了桌面上，鲜红的液体混合着各色的菜，变得肮脏不堪。 可夏雨晴还是收不住势。 她扬着下巴，一脸的清高：“你不就是抢了自己姐姐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一愣，我和顾行止结婚这件事我以为目前只有我们周围的人知道，毕竟也没有举办婚礼，也没有公开报道。 片刻回神，夏雨晴牙尖嘴利的继续道：“抢了你姐姐的男人也就算了，该不是改不掉你自己骨子里的骚浪贱，结婚才几天？就给顾行止戴了顶绿帽子？唔，也说不准是一顶还是好几顶。” 放在任何一个家庭，堂姐堂妹闹得这样不可开交，肯定会有长辈出来干预，可夏家没有。 尽管我习以为常，脸色还是止不住僵硬几分：“夏雨晴，别忘了你也是夏家人！” 骨子里的东西，自然是祖宗传下来的。 “哼！”夏雨晴全然无视我的话，“证据确凿的事你还想狡辩？” 她把手机拿出来点了几下，屏幕上赫然是那天唐宜放出来的照片。 对面的夏阳沉不住气：“你他妈一天天能不能消停会儿？以前没嫁人也就算了，现在结婚了，你就不能收敛收敛？你想没想过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夏家？！赔钱货！” 夏阳的话一字字一句句戳在我的心上，在场每个人脸上的冷漠胡乱拍打在我的脸上。那些储存在手心的力气慢慢流逝，我冷冷的看着他，不置言辞。 夏阳做过的比这过分的，也不是没有。 来之前我想的很清楚了，今天可能会面对的我也早有防备。我以为我可以独自一人抵挡千军万马，可这些在出生时就被扣上亲人名字的人带来的杀伤力远远要大于我以为的千军万马。 坐在主位上的夏俊国冷了脸：“雨晴，你说什么？” 夏雨晴脸上闪过幸灾乐祸，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将手机递到夏俊国面前。她快速的将事情添油加醋的和夏俊国说了一遍。 当时娱乐晚报的文章本就是经过唐宜渲染的，再经过夏雨晴这么一遭，面目全非的我都不忍直视了。 夏俊国一张脸沉的能滴出水来，夏雨晴拿着手机冲我耀武扬威。 “夏悦，”夏俊国沉声，“这件事是真的？” 我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不是真的，但是想来你也不会信我。” “这三年你就没学到什么东西？不知道收敛收敛自己的性子？！”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夏俊国好面子，他该直接跳起来将手边的碗朝我砸过来了。 我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定定的望着他：“当然了，这三年我学到了好多，比如父毒食子，比如别人打了我我该怎么打回去。” 第三十章 利益关系 一出闹剧时隔三年再次在夏家上演。 夏俊国还是没忍住砸了杯子，指着大门：“你给我滚！” 我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朝主位上的两人微微弯腰，笑容不变：“那我改天再来看你们。”然后拉开椅子，拎包走人。 身后是一阵劝慰夏俊国的话，无非什么贬低我抬高夏家的话，间或还能听到姐姐的名字。 夏雨晴尖细的嗓子，说的比谁都大声，像是生怕还没离开的我听不见似的。 “不就是辆玛莎拉蒂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非得开来显摆！” 我懒得搭理她，快要到门口时，忽而听见妈开口：“都说了别叫她回来，你以为她会让顾行止帮我们的忙？现在闹成这样…” 我脚下一顿，下一秒跟上。大门一关，将所有的声音隔绝。 原来，他们今天叫我来……不过是因为我在他们眼里又重新有了利用价值。 有冷风迎面刮来，我裹紧了外套。脸上有刺骨的寒意，我抬手一抹，满手水意，愣神几秒，快步回到了车内。 这么几年过去了，眼泪怎么还没流干呢？ 车子启动，我朝着市中心的方向行驶。 还没上高架，顾行止的电话打了过来。我不过犹豫片刻，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还好吗？” 我轻笑一声，“好得很。”我已经见过最极致的，忍受过最难忍受的，还能有什么不好的？已经跌到了谷底，还有更坏的吗？此后我能经历的，会经历的，都是好的。 顾行止又问了两句，他本不是多言的人，今天难得话多，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今天我可能要晚点回来，晚上有应酬。” 闻言，我脚上一紧，车身猛地窜了出去，差点撞上前面那辆车的屁股，好在及时刹住。等稳定下来，我微微颔首，对着电话道：“好。” 回家的欲·望淡了下来，下了高架，我调转车头去了市区，莫名的想喝酒。 不想去清吧，太冷清，寻觅间我发现一家很眼熟的酒吧，正是以前和程严他们常去的酒吧，现在规模还和三年前差不多，生意却似乎更好了。 等停好了车，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酒驾了。不过也没什么分别了，反正没被抓。 酒吧里振聋发聩的音乐声从前门传出来。好几年没踏进这地方，乍一进去，我还有些不习惯。 到好歹是在这里混迹过好几年，很快我就适应了环境。没有开包间，我直接在酒吧找了角落坐下，点了杯鸡尾酒。 驻唱的歌手是一个黑人同胞，在酒吧舞池中央抖着他的电动马达臀，浑厚的嗓音嘶喊着晦涩难懂的阿拉伯语。 一切的杂音组成酒吧的氛围，男男女女脸上显出一股迷离的神情。 我漫无目的的扫着舞池里的面庞，目光最后落在不远处一桌上。四个男人两个女人，围在一堆似乎在玩游戏，女人脸上浮现出一种懵懂的青涩感，而那四个男人眼底冒出的绿光都快闪到我的眼睛。 片刻，我移开视线。 乍看之下，是小白兔进了狼窝，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犯不着管这闲事。更何况这种事，每天在酒吧发生无数起。 一杯接着一杯，不知到了第几杯，身边坐下来一个人。我微微皱眉，转头就看见一个肾虚少年。肾虚少年端着一杯深水炸弹，摆出几分红尘浪·荡的神态：“美女，一个人？” 我蹙眉，张口就要赶人，忽的想起什么，嘴角勾出一丝笑意，随即脸上多了几分迷离。 “帅哥搞基吗？我昨天刚从医院出来！”我色·眯眯的看着他，“做变性手术好贵的，不过效果还真不错啊！” 肾虚少年面色变了几变，看着我的眼神里立刻多了几分鄙夷，端着自己的酒灰溜溜跑了。 我不禁朝着他的背影大喊：“啊喂你跑什么？帅哥你回来！” 那人脚下越发快了，还一不小心撞了好几个人，我忍不住笑出声。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我这一嗓子嚎来了几匹狼。 果然做人还是不能太得意。 我忙不迭的挪了窝，可那几个人跟苍蝇似的甩都甩不掉，我干脆开了一个包厢，一关门，周遭一下安静了几分，这才算是摆脱了那几个跃跃欲试的人。酒喝的差不多了，我又点了几杯果酒，打算喝完回家。 喝到第四杯的时候，我揉了揉肚皮，抬眼扫了一下厕所的位置。 脚下有些晃，我撑着墙壁稳了一下。在包间的厕所外边折腾半天，我迷迷瞪瞪的发现厕所门好像坏了，根本打不开。 我怕之前那几个人还没走，把门拉开一条缝快速扫了一眼。 不在了。 沿着走廊到厕所，一推开厕所门就闻到一股呛鼻的烟味，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在洗手台镜子面前补妆，我皱着眉下意识想出去，可实在有些憋不住，快速解决了。 倚着厕所门边的墙壁，我忍不住轻笑了声。里面那些浓妆艳抹吞云吐雾的人，像极了三年前的我，不过是三年，却像过了一辈子。 此时大部分人都在前厅，走廊两侧的门都紧闭。 暗色的灯光洒在走廊上，平白多了几分寂寥。我揉了揉眼睛，准备回包间。走到门前，目光扫过包间的号数，我扭开门。 还没进去，就被里面粗粝的男声给吓得一个瑟缩。 卧槽，这他妈谁在唱歌？真难听！ 视线一抬，我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在灯红酒绿里捏着话筒搂着美女，满脸沉醉的模样。 我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余光却忽的瞥见一张熟悉的脸。 在那个老男人身后坐着一个年轻人，他身边坐着一个女人，两人之间挨得极近，那女人似乎要贴到男人身上去了，波涛汹涌的胸脯就在男人的臂弯间蹭啊蹭。 而此时，男人的手扣在女人的腰上上下摩挲着。隔着一层布料，激起千层浪花。眼睁睁的，那女人的红唇贴在了男人的下颚上，慢慢下滑，男人也不躲，不偏不倚的受了这一吻。 室内灯光晃得我眼花，我揉了揉眼睛，尽量眯着眼，看清楚那人脸之后，一张脸都绿了。 “顾行止，我艹你妈！” 第三十一章 大闹一场 我的脑子还不甚清明，眼前却突然浮那天清晨出现在顾行止脖子上的吻痕。 他口口声声对我说出来应酬，结果就是陪一个老男人玩女人？被欺骗的侮辱感瞬间席卷全身，我紧抿着唇，目光灼灼的看着那互相依偎的二人。 顾行止，你有种！ 我的一声吼放在包间里，声音其实并不大，更多的被包间里的音乐声给掩盖下去了。顾行止却刹那间转过头，目光在空气中对接，他稍微推开身边的女人，没等他站起身，我已经不受控制的扑了过去，一把拉扯开他身边的女人。 “顾行止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你在应酬吗？！”我一巴掌拍在他的胸膛，不解气，接连着又使劲的拍打。 五彩斑斓的灯光下，我不太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下一秒手腕被人拽住。 “你怎么在这儿？脸怎么这么红？” “你管我！”我怒火中烧，奋力想挣来他，无奈力气敌不过，我狠眼瞪他：“我不在这我能知道你骗我？我不在这我能看见你和其他女人揪扯不清？” 旁边那女人跃跃欲试，试图拉开我俩，我一个眼刀甩过去，把她钉在位置上。 包间里粗粝的男声早就停了，只剩下伴唱的背景音乐。柔和缠绵的背景音，剑拔弩张的氛围。 我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顾行止解释，心底的火焰更旺了。还没开口，却忽的听顾行止沉着脸问：“你喝酒了？” 我脑子一蒙，一脚朝着他的小腿踢了过去：“我去你妈的！你能喝酒就不许我买醉？你能夜不归宿就不兴我晚点回家？顾行止你个畜生！你……” 有人打断我，是那个难听的要命的声音：“顾总，这位是？” 我骂人骂到一半被打断，心里不爽，横眉竖眼的回头瞪了那老男人一眼：“关你屁事啊！” 顾不上看那老男人精彩多姿的表情，我回头就又是一脚踢了过去。 “我打死你个死骗子！”一脚踢到他的骨头，男人的骨头硬，一脚踢下去我就生吸了一口气，疼的龇牙咧嘴。 顾行止矮身要来捉我的脚，我反应迅速的一躲，想起这几日他对我的冷落，眼眶蓦地泛起一阵湿意。我狠狠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顾行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肖笙笙，这里你处理一下。” “顾总！我怎么处理得了？！魏总这……” 我抬手擦了擦眼眶，打开门出去。下楼梯的时候差点踩滑。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拽住我，我站稳，一巴掌拍了上去。 “你干嘛！放开我！你不是要陪客户？好好陪啊！” “别闹。”顾行止一把将我拎进怀里，拧着眉：“怎么喝这么多酒？” 他又开始了！我奋力挣开他，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冲他吼：“我喝酒怎么了？我抱着别的男人亲了？我在别的男人身上乱摸了？” 顾行止愣愣看了身前的人两眼，在五光十色的环境下，身前的人一双水润的眸子里犹如淬了漫天的星光，闪的耀眼。 半晌，他重新把我揽进怀里，贴着我的耳朵，温声：“我也没见你搂着我亲。” “谁要搂着你亲！滚！” 我大步向前走，一不留神踩空，顾行止一把将我捞进怀里，热气喷洒在我的外耳廓：“好好走，你在乱动我就一把把你扔下去。” 我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好歹没有在挣开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身子提不上劲，在他怀里软成了一摊烂泥。 出了酒吧，凛冽的寒风一吹，我缩着脖子，打了声喷嚏。 顾行止凝神低头看我，忽而将我搂的更紧了些。他带我回了他的车里，两人一同坐在后座。 我缩着身子刻意和他隔开一拳的距离，他垂眸看我，低声轻笑，倒也没有再靠近。 沉默半晌，我见他一直没有动静，恶声恶气的问他：“你怎么不去开车？” “我喝酒了。” 我嗤笑一声：“我还喝酒了呢！” 这段毫无营养的对话中断了一会儿，顾行止再次开口：“我请了代驾，快来了。” 我嗤之以鼻，“不就是喝了点酒吗？我现在还能开车你信不信？” 顾行止嘴角动了下，似乎在笑，我顿觉受到了侮辱，弓着身子就要往驾驶座爬：“我现在就开给你看！” 指尖刚触及到驾驶座的坐垫，腰身忽的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带了回去，跌坐在后座上。 顾行止掐着我的腰，温热的脸颊和我贴着，声音温柔的不像话：“我信。” 我大惊失色，他莫非是要使用柔情攻势？我扭着屁股要离他远着，却忽的察觉到屁股底下的触感不对。低头一看，我哪里是坐在坐垫上，分明是坐在了顾行止的腿上！ 我正要挣开他，手上却绵软使不上劲。车窗被人轻扣了几下，顾行止松开一只手降下车窗。 大抵是他先才说的代驾，交代了几句，顾行止将车钥匙递给他。 我仍旧执着于顾行止横在我腰间的手，忽的感觉耳边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一股绵麻战栗顺着尾椎骨席卷全身。我不适的扭了扭身子，拿手推他：“你离我远点！” 可我不知道的是，我自以为粗声粗气的话，说出口却是绵软无力的，软糯的摄人心魂。 驾驶座上的小哥透过后视镜看了我好几眼，顾行止忽的再次掐住我的腰，将我掉了个方向。跨坐在他的腿上，和他面对面，鼻对鼻嘴对嘴。 一个绵长的吻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我被顾行止亲的有些透不过气来，拿手捶他胸口，他这才把我松开。 我怒气冲冲，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瞪他：“顾行止你干什么！” 他嘴角似带着一抹笑，心情不错的模样：“你不是不高兴别人亲我，那我总得补偿你。” 神他妈，这算是什么补偿？迷迷瞪瞪的，忽的想起什么，我眼眶再次泛起湿意，一拳捶在了他的胸口。 “顾行止你简直不是人！” 他闲适的看了我两眼，问：“怎么了？” 第三十二章 发泄 积攒的情绪似乎找到了突破口，有温热的液体开始在我眼眶里打转。我一拳一拳重重的捶在他胸口。 “你凭什么想亲就亲？我同意了吗？以前也是现在也是，难道这是你收取的利息吗？” 纵使我以前见他和姐姐在一起的次数不多，可他终归是我姐姐的，更何况，他也是因为姐姐的一句“好好照顾”才来了我身边。他爱的人，一直是姐姐。 这个认知一直根植在我的大脑中，却是第一次让我有些接受不了，也不愿接受。！ “你松开我！”我一巴掌拍在顾行止捏在我腰的手上。 “你以为我愿意和你结婚吗？要不是你自己跑上来告诉我要帮我报仇，我会和你结婚？” 高跟鞋被蹬掉，为了保持平衡，我的腿下意识的勾住顾行止的腰。情绪再也按压不住，有什么从眼眶里慢慢溢出。 “但是结婚以前你也没告诉我，代价这么大……你要是提前告诉我，我说什么都不会靠近你……” 手掌按在心脏的位置，“我丢了一颗心你知道吗？我守不住它！” 顾行止眼眸幽深，微眯着眼睛看我，忽的一只大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带着我朝他的位置靠拢，我听见顾行止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不及了。” 吻密密麻麻的落在我的眉心，眼皮，嘴角。他试探的触碰了一下，再然后慢慢加深。老天知道，他等这句话等了多久。 良久，顾行止停下动作，将我按在怀里，气息有些粗重不稳，头一抬，和后视镜里那双眼睛四目相接，嘴唇微勾：“没见过接吻？” 那人忙不迭的移开眼，嘴上道了句歉。 我迷迷糊糊有意识时，车已经停在了别墅前，代驾不知道走了多久。屁股底下有什么东西硌着，我皱眉稍微一挪，耳边忽的响起顾行止一声低吟。 “别动。” 我哪里能听他的话，扭头就要去看他，身子才歪过去，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呃……” “夏悦！” 我擦了擦嘴角，一脸不适的撇撇嘴：“你身上好臭。” “这是你吐的！” 顾行止沉着一张脸，把人给弄下车，进了别墅，嘱咐管家把车开去美容所洗了，张姐伸手要从他手上接人，顾行止皱着眉避开，大步朝卧室走。在他自己卧室房门前停了一瞬，脚步一转进了我的卧室。 他将我丢在床上，三两下将自己衣服脱干净，又上来巴拉我的。我眨了眨眼睛，就着床上一滚，撅嘴：“你干嘛？！” “别闹，过来换衣服洗澡。” 我拧眉看他：“我自己能洗澡，不要你帮忙。” 顾行止盯着我看了两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忽的开口：“你喝醉了，要别人帮着洗澡。” “放屁！”我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一下子没站稳，在地毯上晃了几晃，站定：“谁告诉你我喝醉了？我可是公认的s市夜店女王！能醉吗？” 不想那家伙居然不按常理出牌，伸手就要来抓我，我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他抓住，身子忽的一软，朝地下栽了下去。好在房间里铺着地毯，而我又及时的保住了顾行止的大腿，所以并没有什么痛感。 我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眼前有什么东西在晃，我揉了揉眼睛，不甚清明的脑子灵光了一秒。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我吓得低呼一声，一拳头朝着那处打了过去。 “顾行止你就不怕我长针眼啊！” 而先前背脊挺得笔直的顾行止，慢慢弯下了腰，膝盖微屈，一脸痛苦的捂住人中，声音隐忍：“夏悦！我艹你大爷！” 我见多了他双重标准的时候，此刻见他自己说了脏话，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你怎么这么能装？” 顾行止多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沉着一张脸，不由分说的扒我媳妇。我吓得够呛，一个不留神被他给捉住了手，我控制不住的大喊大叫。 “顾行止你个流氓！亲了别人回来还要亲我！你想过我脸的感受吗？” 顾行止动作顿了一瞬，下一秒接上：“别瞎嚷嚷，你问问自己身上的味道，我现在没胃口！” 我动作忽的一收，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他剥我衣服。等热水打在脸上，才回过神来般的抬手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倏然瞪着他：“放屁！明明是你自己身上有味道。” “别骂脏话。”顾行止一边给我涂沐浴露，一边没什么力道的提醒我。 我撇嘴，抬头看他：“你刚刚自己还说了。” “我刚才是……”话音一顿，顾行止看着眼前的人那双晶亮的眸子，一瞬间有些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半晌他拍了拍我的脸颊：“把眼睛闭上。” “为什么？” “泡沫要流进去。”因为浴室的热气，我脸上腾起一片红云。脸颊被什么轻嘬了下，我皱眉催他：“你动作快点！” 等身上清洗了一遍，顾行止将我带到浴缸里。 “你泡会儿澡。” 脚下一滑，我抓住他的手，问：“那你呢？” “我洗澡。” 见他重新回到淋浴头下，我迈开腿躺进了浴缸里。水温正好，我控制不住从鼻尖溢出一声轻哼。眼睛半睁半闭之间，我察觉到一道实现落在我身上，睁开眼，正好对上顾行止那双黑的惊人的瞳孔。 耳边血管忽的突突跳了起来，我看着他，问：“你不是要洗澡吗？看我做什么？” 他的目光似乎带着温度，灼伤了我的皮肤。好不容易他转开视线，我才松了一口气。 泡了十多分钟，顾行止洗完澡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又拿了一张宽大的浴巾到我面前。 热乎乎的水泡的我直犯困，从水里站起来任由他将我裹着浴巾搓了搓水汽。间或有ji肤相接的片刻，我被他手指的温度冻的一个瑟缩，闭着眼抱怨：“你手怎么这么冷？” 他东西微微顿了一下，下一秒继续。顾行止没有回答我，只是那种刺骨的凉意我再也没有感受过。 我眯着眼睛打盹儿，顾行止的声音近在咫尺。 “想睡觉了？” “嗯。” 身子霎时间腾空，我吓得睁开眼，晃眼扫见他下巴坚毅的弧度，心中被什么触动了半分。 第三十三章 感觉被全世界辜负 冬日暖阳照在眼皮上，有些许的不适。我歪着头想要侧身躺着，身子却动不了。那种感觉……就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了。 意识慢慢苏醒过来，我抬起手将小臂横在额头上，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 另外一只手顺着感觉慢慢摸到了小腹，捏到了一只类似于手掌的东西，下一秒，那只大掌一握，将我手整个包裹，我精神为之一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响，耳边响起一道慵懒的声线。 “醒了？” 我眉心猛地一跳，侧头看向躺在身边的人，脑子有那么片刻转不过来。条件反射的掀开被子，看到虽然下摆几乎全部堆在了胸口，可好歹还原原本本穿在身上的衣物，我缓缓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意识到什么，我再次掀开被子。这他妈根本就不是我的睡衣啊？ “你怎么在我房间？”我拧眉，侧头看顾行止。 “这是我的房间，”他强调道，仍旧闭着眼，懒散的解释：“你昨晚喝多了，床上吐的全都是，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你在我这睡了一晚。” 一缕阳光顺着没有拉严实的窗帘钻进来，横在略微显得暗沉的室内。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不似香水味，也不像什么花香，倒像是一股熏香。 我用力闭了闭眼，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斩断，坐起身：“那我先去上班了，你再睡会儿。” 快要走到门口时，顾行止忽的叫住我：“夏悦。” 我眉心一跳，站定，等他把话说完。 “今天天气挺不错的。” 不知为何心里失落了几分，我嘴角扬起一抹淡笑，微微颔首：“嗯。” 我提步就要拉开门，又听见顾行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昨晚说的那些……还记得吗？” 太阳穴突突跳着，我蹙眉，昨晚？对了，顾行止刚才说我昨晚喝醉了…… 我站在门口思索了片刻，记忆在推开包厢门的刹那戛然而止，后面那半段像是被人用刀切成了粉碎，怎么也拼凑不起来。 “骂你的那些话？”我转身看他，眉头慢慢拧起来，“我喝醉了管不住嘴，你该不会记仇吧？” 顾行止两肩瞬间耷拉下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看他这幅模样，我心里奇怪，抬起的脚再次落下：“我酒品很好，就算喝醉了也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 “……你确定？” 我捏着门柄的手微微一紧，回忆了一下过去二十几年醉酒的经验。颔首，“酒品如人品。” 刚走到我卧室门口，就闻见一股子怪味儿，我直皱眉，想起顾行止说的那些，让保姆先收拾了一通，拿了套衣服换上就匆匆出来。 吃早餐时，我微微出神，想起早上的那一出闹剧，莫名的联想到上个月大姨妈期间，顾行止也像今天一样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不过是躺在我的床上。 “太太？” 张姐的声音把我拉回神，“嗯，怎么了？” “你房间里换下来的衣服还要吗？” “不要了。”我头也不抬的回答，思绪还缠绕在顾行止的身上。 染了味道，就算洗干净了我也穿的不自在。 “那先生的那一套呢？” 我一愣，抬头：“顾行止的？” 张姐点头，“先生的那一套是专门在意大利定制的，但是……”她停下来看了我一眼。 “但是什么？” “先生的西装被污染了很大一部分，我拿不准主意……” 我面上一红，低着头掩饰：“你去问顾行止吧。” 张姐提步要上楼，我又连忙叫住她：“算了，顾行止也不差那么一套西装，你丢了吧。” 万一顾行止想起来，看了一眼那西装被我毁成什么样子…画面太美我简直不敢想。 恰逢顾行止下楼，话听到一半，问我：“西装？什么西装？” 余光瞥见张姐喉咙动了动，我连忙接口：“没什么。”一边拿眼睛看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先上去收拾。 顾行止看了一眼张姐，没说话，将一串钥匙抛到我身边：“你的车我昨晚让人开回来了。” 我放下勺子，抓起车钥匙：“嗯，那我先去上班了。” “急什么？”顾行止拉开椅子坐下来，慢条斯理的拿起一块吐司放进嘴里，“早饭吃完了再走。” 我凝神看他，片刻重新坐了下来。 “昨天为什么去酒吧？”顾行止的声音不轻不重，目光淡淡落在我的脸上，“你应该知道在我面前撒谎没用。” 我挣扎了一瞬，家丑不可外扬。然而我的家丑，早就在他面前暴露的干干净净，甚至不只是一个顾行止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夏家有个坐过牢的女儿？家庭不和睦的消息，早就已经人尽皆知。 “还能因为什么？”我轻笑一声，餐桌的中央摆着一碗汤，折腾的热气袅袅升起，隔断我的视线，“我妈觉得我丢她脸了，叫我再也不用回去了。” 顾行止意味不明的看了我半晌，忽的问：“不开心？” 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毫无影响？我摇摇头：“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 上次唐宜透露给报社的消息不知道顾行止知道不知道，若是他看见那种报道，应该反应要比夏俊国还要强烈吧？ “想什么呢？”顾行止盛了一碗汤放在我面前。 敷衍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我咽下去。 我亲口解释，好过他自己发现，虽然这件事已经被掩盖了下去，可保不齐哪天又被有心之人翻出来炒作。 捏着汤匙，我的视线在顾行止脸上转了一圈。 “你用社交网络吗？” “哪方面？” 懒得拐弯抹角，我直接道：“上次聚会见过的唐宜，你还记得吧？那天我和陈奕风吃饭被她撞见，拍了照片放到网上。” 顾行止挑眉：“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知道顾行止是故意在试探，还是随口一问，但总归不好再隐瞒。 “就是你去老宅那几天。” 顾行止点点头，我仔细看了他两眼，见他并没有什么情绪，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这件事也算翻了篇。 我将顾行止给我舀的半碗汤喝完，起身：“那我先走了。” 顾行止忽的抬头看了我半晌，神情有些奇怪，拧着眉：“昨天晚上的事，你是真的忘了？”他嘴角微扯了下，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 第三十四章 暗度陈仓 大概是我以前在他这有了前科，所以现在说话他轻易都不信了？ “昨晚到底怎么了？”他的来回询问，也让我心里多了几分好奇。 顾行止又认真的看了我几眼，摇头：“有些事情，要自己记得才有意思。” 我莫名的从他脸上看出来几分失望，不由得开始臆测起来。莫非，昨晚真的发什么了什么？ 可夜晚这两个字太危险，我没敢深想，草草的和他道别，出发去伊兰斋。 因为上次发生的恶性抢劫事件，伊兰斋的安全措施进一步改善，店内有紧急报警的按钮装置，摄像头也从原来的四个变成了八个。据罗叔说，每隔十分钟就有人亲自查看这边的摄像头。 我不置可否，这种事早晚都会懈怠的。像上次那种入室抢劫案，一开始不过是一件盗窃案。事情的突发性和不确定性，都导致这种事情的发生频率不会太多。 我简单的向罗叔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他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古怪的看着我：“那也是要分人的，有的人觉得是责任，可能会懈怠，但有的人却是把这件事当做福利来看。” 我被他说的莫名奇妙，思索片刻：“难道查看监控的人也对古董很热衷？” 罗叔又深深看了我两眼，摇头离开。 难道我猜错了？ 上午接过接过两拨客人，刚刚送出去又有人踏进店里来，是一个穿着一身西装的男子。 整条临十街都是倒弄古董的，能进店的人基本都是抱着打算来的。不过绝大多数都是收藏家，穿着大多休闲，鲜少有穿西装来的。 下意识的考量完，回过神不忍嗤笑一声，不过一个月，我就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放下手里的东西，我脸上挂着笑容，迎了上去。 “您好。” 男子视线在我脸上转了两圈，嘴角扬起：“夏小姐。” 我微微一愣：“你认识我？” “我之前来过一次。” 来过？按理来说，能记住我的名字的我肯定也会有印象，不过人来人往的，也说不定忘了。我抱歉笑笑：“不好意思，这几天太忙了，您是……？” “林严，”他声音缓缓，“上次和苏澈一起过来的。” 听到那个名字，我面色一僵。还没说出话，林严又开口：“不好意思，我替他跟你道歉。” 我摇摇头，脸色仍不太好：“不关你的事。” 不知他是听过几分我和苏澈不太愉快的过去，还是看出来我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很快的将话头转向了他此行的目的上。 “您是打算自己收藏呢，还是送人？” “自己收藏，我上次在你们这里看见了一个成色很不错的白玉珠子。” 交谈了几句，他忽的顿住。我侧头看他，正好和他看我的视线对上，我微微皱眉：“怎么了？” 他轻笑：“你现在是把我划分到公事公办那一类人里了吗？” 我微微一愣，笑开：“林先生说笑了，我现在是在工作，自然是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如果有什么地方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林严挑了颗珠子在手里把玩，“我还以为，夏小姐因为上次的事迁怒于我，”他抬头看我一眼，“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一句话把两方的情绪都照顾到，我不禁有些尴尬。说实话，确实像他说那样，对于苏澈身边的人我没办法给好脸色，只是工作为首，我一直都忍着，没想到我的情绪竟然被他全部看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微颔首。 “夏小姐这是哪里话，”他将手里的珠子重新放回原位，“帮我包一下这颗珠子。” 我点点头，替他将东西拿到柜台。付款时林严说让我帮他留意一下其他成色的珠子，想起之前的插曲，我答应下来。顾客有这个需求着实平常，这些人大多都有收藏的癖好，而看着自己所收藏的东西，便是最能让他们满足的一件事。 互相扫了微信留了电话号码，我把他送至门口，林严转身看我。 我眉心一跳，他大概是要说苏澈的事。 果不其然。 “上次苏澈回去后也很后悔，他人本来也不坏，你……” 我笑笑，打断他：“林先生，我认识苏澈许多年了，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而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也不会因为你的两句好话高大起来，如果你以后还想继续收到你想要的消息，希望你还是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林严被我一噎，张了张嘴又闭上，旋即笑了起来：“那好，以后也请夏小姐你多多关照。” 送走了林严，我心情却一直低落，想想和三年前的夏悦做对比，我不仅怅然。以前哪怕是累极了，听到苏澈这两个字也会立刻活力满满，而现在……我只想尽可能的远离。 下班时间，店门口停下来一辆车。熟悉的车型，我撇了一眼车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 顾行止抬眸看我：“接你。” “……你不是给我买了辆车吗？你失忆了。”我以为他买车送我就是为了我能方便上下班，现在又来接我……难不成是专门买来财大气粗给人看的？不想还被夏雨晴给说中了。 “省油。” 我差点没一口把舌头咬下来：“你缺这点钱？” 顾行止斜睨我一眼，颔首：“我的钱都是省出来的。” 那你买一辆玛莎拉蒂的钱能换多少升的汽油？我忍住没有将这句话摔在他的脸上，怕他反应过来又把我的车给没收了。 顾行止不是话多的人，一路安静到家。大厅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礼盒，我忍不住撇了一眼：“这是什么？” “你的礼服。” 我一怔，礼服？“买礼服干嘛？我又用不上。”难不成还是穿身小礼服去买古董去？ “马上就能用上了。” 我抿紧唇，想起昨晚的家宴。夏俊国的生日在我妈的生日的后面一天，也就是今天，难不成他们把请柬发到了顾行止这里来？ “想什么呢？”顾行止抬手松了松领带，看我一眼，“今晚陪我参加公司周年庆的酒会。” “哦。”我慢慢松了一口气。尽管我的家丑已经人尽皆知，却还是不想那么简单粗暴的暴露在别人面前，更何况……是顾行止。 哪怕他不会喜欢我，至少也应该留一个好的印象。 第三十五章 酒会 拿上礼服，顾行止直接带我去了灯影造型室。我有些忐忑，不知道顾行止此举是什么意思。 公司的周年庆酒会，他可以随便带一个女伴，但如果带的是我，那么就是要将我顾太太的身份公之于众？ 化妆时，他忽的捏了下我的手，轻声道：“别紧张。” 我透过面前那面晶亮的玻璃和他四目相对，翻涌的情绪忽的安静了下来。 拾掇好，换上礼服出来，我看见坐在沙发上顾行止的眼神一亮，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莫名的开始难为情起来。 礼服是一套纯白的挂脖露背鱼尾服，后背毫无遮拦，只到臀上包裹过来，露出腰窝，将身材承托到极致。裙摆下面几十厘米上镶嵌了不少碎钻，在暖黄的灯光下烨烨生辉。 我有些不自在的扯了下挂脖的绳子，别开脸：“是不是太露了？” 等了好一会儿没人应声，我扭头看他，正好对上顾行止那双幽深的眼眸，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站起来一把揽过我的腰：“刚刚好。” 不知他说的是礼服刚刚好，还是我的身材，我脸上浮起一层红晕。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开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顾行止带着我往前：“走了。” 坐在车上，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紧张了，总觉得顾行止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来，等我求证般的看过去，他的视线早已挪到了别处，好不容易抓到一次，他却一脸坦然，好像偷偷摸摸看别人的那个人是我一般。 忐忑好一会儿，顾行止抓住我的手。 “行了，你就不怕酒会还没开始，妆就花了？” 安静片刻，我不动声色的挣开他的手，别过脸看他：“你今天……是要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顾行止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两眼。我被他看的窘迫，又问：“难道你就不怕上次那个小姑娘伤心？” “哪个小姑娘？”顾行止笑容立刻意味深长起来，“你不是说都忘了？” “是忘的差不多了，但还记着你跟哪个小姑娘胡来来着。”我面色如常，忽的想起什么，皱眉：“该不是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我看见了吧？” 顾行止脸上的笑容敛起，正襟危坐，似乎不太开心：“你一天都在瞎想些什么。” 见他情绪不好，我也不敢继续信口开河。 车内的安静持续了半晌，车在一家主题酒店门口停了下来。这种酒会多是承包的酒店大厅举办，见状我正要打开车门下楼，手上还没使劲儿，顾行止的手按住了我的。 “不是说好了要给你报仇，总不能把你藏着掖着。” 我反应慢了两拍，半天哦了一声。 直到进了酒会大厅，我才恍然意识到顾行止捏着我的手就没松开过，我下意识想挣脱，他却提前松了手。 顾行止在一对中年男女面前停下，随手拿过侍应生托盘上的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苏董，好久不见。” 这位苏董，是苏澈的父亲。在两人身侧，苏芮溪定定看着我，眼底的不屑盖都盖不住。呵，一上来就遇见旧相识，所以顾行止今天拖我来酒会公布我俩的事，算是为报仇这件事拉开序幕？ “好久不见，顾总现在生意可是越做越大了，有机会可得提拔提拔我们这些。” 我身子一僵，顾行止像是感应到了似的，变拉为搂，将我揽进怀里，声音仍带着笑意：“有机会肯定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当然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苏澈的父亲苏正辉再说，顾行止时不时接上一句，端的是一副我平时从没见过的清冷模样。 这么想来，他对我倒还是好的了。 说话间，苏澈的妈妈眼神一直在朝我这儿撇，好不容易得了空，插话进来：“这位是？” 顾行止抿唇一笑：“我太太。”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精彩万分，变了又变，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朝那二人颔首示意。 我以前和苏澈牵扯的时候，闹的人尽皆知，不过见到苏正辉的次数到不多，他一时也像是没认出我来，张口就夸。 “顾太太眼光真不错，两人也般配的紧，站在这里俨然就是一对金童玉女。” 我似笑非笑的看了苏芮溪一眼：“您说笑了，也有瞎的时候。” 苏正辉讪讪的看着我，颇有些尴尬，身侧苏太太掐了他一把，恰逢有人过来找他，两拨人匆匆道别。 走远，顾行止低头看了我几眼。我被他盯的不自在，用力看回去：“看什么，我脸上有花？” 他冷不丁的抬手捏了捏我的脸：“解气了？” 他是说我刚刚怼苏正辉那件事，我脸上一红，拿手拍他：“妆都给我花了！” 不过看那三人吃瘪的模样，心情确实挺不错的。 他又调侃我两句，才算是完了。 跟着顾行止另外一个特别明显的优点是，不用满场跑，他就跟中心似的，别人几乎都是在围着他转，上来换名片的人一波接着一波，而我也成功的被介绍给了这个圈子的一部分人，相信不出一周，上流人士的圈子就该知道了顾太太的存在。 以前我和夏俊国一起参加商业酒会，哪怕是他，也是会主动上去和别人攀谈的。 顾行止和一人谈完，掐了下我的腰：“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侧头看了他一眼，笑嘻嘻的，“觉得自己抱上了大老的大腿。” 他微愣，片刻抬手要揉我头发，手还没放上去就收了回来，笑笑：“这发型挺适合你。” 大厅中央忽的响起来一阵柔缓悦耳的大提琴，原来被空出去的那一片场地有一对舞者翩翩起舞。是西式的舞步，我凝神看了一会儿，他们应该是跳的恰恰。 我以前也跟着姐姐一起学过一段时间，伦巴、恰恰、拉丁舞还有交谊舞都学过两天，可我本来就是跟着凑热闹，也对舞蹈没什么兴趣，没几天就和程严那一帮人疯去了，但是姐姐很有天赋。 想到姐姐，我抬眸看了顾行止一眼，大抵只要姐姐那么完美的人，才能配上他这样的人吧。 正想着，一只手伸到了面前。 顾行止低头看我，嘴角噙着一抹笑：“跳一段？” 我面上一红：“我不太会跳舞……” “跟着我就行了，实在不会，”他停顿了下，嘴角笑容更深了，“就抱我大腿。” 第三十六章 闲言碎语 一支舞磕磕盼盼跳完，之前在酒吧见过的那个姑娘朝着他走了过来，一脸的期期艾艾。 我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看顾行止。 顾行止极轻的皱了下眉，片刻松开：“这是我助理。” 我撇撇嘴，嘀咕：“什么助理，小蜜吧？” “说什么呢？”顾行止在我后脑勺上轻拍了下，“你累了就去休息会儿吧，自己找点东西吃。” 我有说不累的权利？ 我又看了顾行止嘴里的助理一眼，恍然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顾行止跟他小蜜走远，我端着一杯酒，站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中，忽的有些无所适从起来。从小生活在一个还算是富庶的家庭，我早就习惯了这种场合，每个人戴着微笑的面具尔虞我诈，每多看那些被精装起来的人们，心底都泛出来一股恶心。 顾行止在身边时这种感觉还不严重，他一走，这种不适感瞬间被放大镜放大。 我拧着眉，到了角落坐着。沙发前有一大束花，正好能将我挡的严严实实。 可再隐蔽的地方也躲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我怎么也没想到，公开我和顾行止关系后，带来的却是这样的影响。 是的，我大概忘了，除开顾太太这个身份，我叫夏悦，s市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恶名昭彰的夏悦。 我坐的沙发前是两截半人高的柜台，中间竖着一个偌大的花瓶。柜台上面摆着几瓶法国红酒，还有一杯杯被倒好的红酒并排。 而此刻，几个贵妇人倚着柜台，每个人的脸上都闪烁着好事的神色，嘴里编排的人，恰好是坐在她们身后不远不近的我。 她们每个人穿的富丽堂皇，画着精致的妆容，一举一动都端着和她身份相符或更高规格的架子，可嘴里讲出来的，却可能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词语。 “夏悦那丫头和顾行止结婚了，说起来我到现在都觉得不太可能。” “呵呵呵，前几年那事儿闹的沸沸扬扬的，她chao袭的事儿谁不知道？现在居然一转眼和顾行止结婚了，可不是飞上枝头了吗？” “什么飞上枝头，夏家不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 “呲，”有人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哎哟喂，夏家？拿到顾家面前来就是瞬间被秒成渣渣！” 话锋一转，那人神神叨叨的又开始说：“当年全国美展那幅得奖的画，她估计是想红想疯了，居然拿他哥夏阳的画出来顶包！” “不是吧？”有人质疑，“夏悦虽然为人不怎么样，可夏阳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能画出来那么好一幅画？” 有人冷笑：“夏俊国都出来作证了，还能有假？就是真的是她画的，人家家里都证明她作假，那还能变成真的？” 字里行间大家都清楚，当年那幅画无论是不是夏悦画的，她chao袭的名字都跑不掉。 一席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我听的明明白白。 恰好这片刻，有人惊呼一声，声音婉转：“这不是顾太太吗？怎么坐在这儿？” 可她的脸上，全无被抓包的心虚，更没有半分惊讶，就是之前那位勉强算替我说了句话的人，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大概之前她接那么一句，是为了将话题继续？通过逆转性的方向，将话题开展到高·潮？ 我在心中冷笑，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见好就收？背着编排我的不是就算了，现在都扯到明面上来了，我还能缩着脖子装孙子？那这婚不是白接了？！ 我悠悠站起身，脸上挂起一抹笑：“我本以为这儿凉快，能耳根清净会儿，但没想到是我想多了。” 领头那个人脸色不变，似是不懂我话里的意思，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模样：“夏悦，我们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 “你们声音不小。”我淡淡笑了下。 那人脸上顿时多了一抹笑：“那你是真的chao袭了吗？还是说是因为你爸偏心？” 乍一看，她似乎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可这两个选项，无论是哪一个，能的来得都是这一群人的嗤之以鼻。 “跟你有关系？” 那人没想到我讲话这么不留情面，脸上有些挂不住，讪笑两声：“我这不是关心吗？”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你要是这么关心我，不如我直接把卡号给你？” 那人脸色变了几变，之前编排的起劲的几人在她身后帮着搭腔。 “嘚瑟什么？我要是你，就躲在家不出来。” 我细细打量说话的人两眼，点头：“我要是你，长的这么丑我也不好意思出门。” “你…！”那人脸色铁青，恨不得一口把我给吞了，“夏悦你别过分！试问这s市里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笑笑，学着顾行止漫不经心的模样端起来一杯酒抿了口：“也还行，诶那你说你是什么东西？球么？” 本是一帮聚在一起说人长短的乌合之众，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这番话经我说出来，到是她们背后那群人里响起了一阵轻笑。 这些人我或多或少都脸熟，以前也没什么交情，更不怕现在一次全得罪了。 可那人却是一脸的恼羞成怒，抓了一杯酒就要朝我脸上泼来。大抵是朝我泼酒的人多了，我都练就了一身躲酒的身手，身子一闪，那些酒水悉数落在了地板上。 站定，我抬手就将手里喝了半口的酒泼在了她的脸上。她作恶不成，反倒蚀把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片刻张牙舞爪的要扑上来。 “你敢！”我一身厉喝，那人居然被我吓住了，定定站在原地，我摆出几分凶狠，冷脸看她：“今天的事儿就算了，如果以后再让我听见有人对我说三道四…”我视线一一扫过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放了狠话，我转身不疾不徐的离开。等走远了，才忍不住嗤笑了声，都是些吃软怕硬的！我刚刚要是稍微表现的弱势一点，现在被骑在头上的人就是我。 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没找到顾行止，我也不想继续找个角落待着，怕又遇上一群好事的人。 有侍应生突然跑过来，我下意识后退，不想踩到了人。 “抱歉…”道歉的声音停顿下来，看着面前的人，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第三十七章 重振雄风 酒店大厅有很多水晶的东西，在满室的灯光下璀璨夺目，我头顶明亮的灯光打下来，将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美好的光。 可就是隔着这一层美好的光，苏芮溪的脸也仍旧面目可憎。我觉得她大概是没救了，只是不知道她看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想法。 “没长眼吗？”苏芮溪扬着下巴看我。 她身后站着几个女的，无非是这酒宴上谁家的千金，个个脸上都是趾高气扬的模样。 我斜睨了一眼她被我踩了一脚的裙子，不过是被我高跟鞋后跟踩了一下，深色带花的裙子，根本看不出来。 这么一大群人站在我身后我会相信是意外？更何况还是以苏芮溪为首。不过是存心找茬的人，就算我安安静静的坐着，她也能找出借口找我麻烦。不过这几年她的性格倒是一点没变，上次在医院不依不饶的讽刺我，现在在酒会也非得上来蹭一脸。 我笑吟吟的看她：“我眼睛这么亮这么闪你看不见？” 苏芮溪撇嘴：“你以为我是那些能被你欺负的太太？” 不过是几分钟之前的事，传的这么快？我不紧挑眉，不过也没差，晚点传开早点传开我夏悦的名声都不会好，更何况有顾太太这个身份摆在这里，他们顶多也只能指指点点。 我笑的更开怀，捏着酒杯绕着她转了一圈：“苏芮溪，三年前我对你有求必应，那是因为我稀罕你弟弟，你以为现在……我还会对你客气？” 苏芮溪被我几句话刺的脸色铁青，脸色变了几变道：“哼，三年前我弟弟看不上你，现在也不可能看上你！” 她身后有人帮腔：“夏悦你要不要脸？你追苏澈追了那么多年，现在得不到就说葡萄酸？” 是不是干坏事儿的就喜欢招呼一群人上来？刚刚那群人是，现在这群人也是。 我挑眉，看着苏芮溪：“哦，那正好。反正我没脸没皮的，不然不是要被你们欺负惨？” 不等苏芮溪恼羞成怒，我继续：“要不你继续就在这儿等能被你欺负的目标？我先闪了。” 话音一落，我转身朝人群走，身后有苏芮溪的声音响起，我皱了皱眉，没打算蹚浑水。转了没两圈，我有些想上厕所，刚刚喝了两杯水。 然而看了眼厕所的方向，我又有些犹豫。万一站过去又听到别人编排我，而我又忍不住怎么办？那顾行止的周年庆酒会估计被我搞砸了，他开酒会是维护关系的，我可能是专门来破坏关系的。 不过至少有个目的达成了，我今天晚上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权衡之间，我已经憋不住了。 好在是我想多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说我那点儿破事。却没曾想，在厕所外边的一小截过道上被苏芮溪堵了。 看她那模样，似乎是专门在那等着我。 我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抱着侥幸希望她也识相点，我今天并不想把场子闹的太难看。 可偏偏事与愿违。 刚刚错开，苏芮溪叫住我。 我顿住，长叹了一口气：“你不累吗？” 我一直都不明白苏芮溪为什么讨厌我，坦白说，我以前脾气虽然不好，可到底对她算是不错。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苏芮溪冷哼一声，走到我身前，“夏悦我告诉你，我弟弟这周就结婚了，你最好别去捣乱！” “我捣乱？”这一家人该不是有臆想症吧？来来去去的警告我，问题是：“从回来后，我主动找过苏澈？” 我以为我上次解释的够明白了，可这姐弟怎么一个德行？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苏芮溪一噎，“谁知道你是不是就等着结婚那天砸场子？” 我都要被苏芮溪的神逻辑给气笑了，她今天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苏澈结婚的时间，再说他们一家人，凭什么觉得我就该心心念念的忘不掉那个人？ 我冷眼看着她：“你是不是特别希望苏澈的婚礼被我破坏？” “你胡说些什么？！” “你整天上赶着对我耳提面命，强调苏澈结婚的时间，难道不是为了激起我心中对苏澈的感情？” 苏芮溪被我几句话激的面红耳赤，抬手指着我，指尖颤抖：“夏悦你不要太得意！” 我眉心一跳，得意？她何曾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嘴脸。 “你以为你现在和顾行止结婚了，就可以目中无人？” 从出狱到现在，我何曾目中无人过，分明是他们步步紧逼！ 我冷眼看着她，不置言辞。 苏芮溪眉眼间多了几分从前看我时的不齿，斜眼看我：“呵，你以为顾行止爱你？过不了几年，你照样会被抛弃！” “会被抛弃怎么了？”我厉声道，“碍你眼了！” 她明里暗里讽刺我当年被苏澈抛弃，我现在虽然已经将苏澈放下，可那两年是我自己付出的收获！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谁告诉你的？”身后蓦地响起一道沉沉的声线，我睫毛颤了颤，余光瞥见顾行止那双锃亮的皮鞋。 下一秒，腰被人扣住，带进一个温热的胸膛。 苏芮溪嘴唇颤了颤，目光了多了几丝惊疑：“顾先生。” 顾行止笔直站着，眉头拧在一起，脸色严肃：“谁告诉你我会抛弃悦悦？” 他声音忽的大了起来，我眼睁睁看着苏芮溪一个寒战，她摇摇头，喉咙微动。 “不知道苏小姐是误会了什么，三番两次质疑我和我太太的感情，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我这辈子，爱的人只有我太太一个。” 他说的平淡，一字一顿。我忍不住抬头看他，抓着他西装的手不自觉收紧。那颗被苏澈伤的千疮百孔的心似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苏芮溪忽的抬头看了我一眼，一脸狠绝，张嘴要说什么，顾行止冷眼撇过去，“滚。” 她咬咬唇：“顾先生，有些事你可能不太清楚，可我是从小就认识夏……” “我让你滚！” 她面子上挂不住，张嘴放了几句空头狠话，转身狼狈离开。待她走远，我推开顾行止站稳。 “刚刚你说的一辈子……” 顾行止定定看我，隐隐是在期待着什么，我粲然一笑：“我知道你是逢场作戏，放心，我不当真的姐夫。” 他沉沉看了我一眼：“我说过了，以后不要叫我姐夫。” “嗯知道了，姐夫。” 顾行止忽而叹口气，带我去了大厅。 第三十八章 维护 大厅的热闹不曾间断，顾行止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陪在我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我再遇到那波找茬的人。 脑海里忽的闪过什么，我扭头看他：“你刚刚怎么知道我在那边？” 顾行止端了杯果汁递给我，闻言看了我一眼：“你一直在我视线内。” 我一愣，想起泼酒那茬：“那你……前面的也看到了？” 顾行止点了点头，我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我是否在他心里多了几分跋扈。 犹豫间，顾行止皱了下眉松开，忽的开口：“既然你之前都泼了酒，为什么独独忍了苏芮溪？” 我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两眼，旋即才解释道：“之前那几个不过是一般家底的，苏芮溪家里生意还算是大的，我怕影响企业之间的合作……” 顾行止勾唇一笑：“你倒是会算计。” 我被他说的脸一红，想要解释什么又无从下口，他却又道：“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不用忍。” 短短的一句话，却像是注入我身体的一股暖流，缓缓嵌入四肢百骸。 我指尖动了动，有些想抱他，只是单纯的一个拥抱。 我们之间只隔一步的距离，我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他，可我还是没有动，我怕一个拥抱能够将我内里那些深藏的所有情绪勾出来，我是一个不知足的人，我怕自己想要更多。 脚尖微动，我稍微退了两步，端起一杯酒，眼神隐忍克制的看着顾行止，朝他笑笑：“你去忙吧。” “不忙，”他朝我的方向走了两步，原本被我拉开的距离被无形中拉近，他将我的手放在臂弯，“走吧。” “走？酒会……”酒会开始才半个小时，他作为今天的主办方，就这么离开好吗？ “你不用这样，我没关系的。”我抿唇，自嘲的笑笑，“索性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总不能每次都让你帮我解围。再说，我刚刚给苏芮溪留了面子就是为了你的酒会，你可不能辜负我，哈哈。” 我干笑两声，不敢和他炯炯的目光对视，将头别到一边，假装看舞池里的人跳舞。 中央有一对跳探戈的，探戈本是节奏感很强的舞蹈，蕴含的情绪也更为激烈，可在柔和的圆舞曲中，竟然也相得益彰，应该是舞者改良过，那两人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跳的别有一番风味。 “不要勉强自己。” “嗯？”我回神，别过头看他，思绪慢慢和之前的接上轨，顾行止捏了捏我的手心，“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回车上等我吧，有事给我电话。” “好。”我下意识的回答。 等顾行止走远，我才慢慢回味过来他那句话。 勉强自己……我都勉强自己好多年了。小的时候夏阳抢我玩具，我要勉强自己去干过比我高出一个头的男生，好叫他记得下次不好再碰。长大后，我还要勉强自己强势起来，好掌握所有的主动权，因为我知道，但凡主动权到了别人手里，我就只能被抛弃。 只是现在想起来颇为搞笑，夏阳仍旧不长记性，而我还是被抛弃了。 干涩的眼角氤氲出一丝水汽，我抿了一口酒，将片刻的失态掩盖下去。抬眼在人群中寻找顾行止的影子，四目相对，隔着一片人海，他朝我举杯。 有那么瞬间，我觉得今晚遇到的所有不顺心，都抵不上他刚刚那一个笑容，又或者他根本没有笑，只是一个眼神。 不敢再留在大厅，害怕暖气熏的晕了头，情绪发酵到不可收拾，我离开酒店，却没急着上车。冬夜里带着寒意的冷风吹走了一身的酒气，我只穿了一件连衣裙，整个后背暴露在空气中，竟然也不觉得冷，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在车内等了一会儿，脑袋晕晕的有些想睡觉，不知过了多久车内有动静，有什么东西盖在了我的身上，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是顾行止。 我身上搭着他的外套，有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夹杂着些许的酒气。 “回了。” 我点点头。 “你看见你爸妈了吗？” 我身子一僵，想到家宴那天晚上听到的那些，脑海里的睡意瞬间消散，片刻后坐起身来，抬手拨弄了一下额角的散落的发丝，漫不经心的问：“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顾行止抬手整理了一下披在我身上的外套，目光落在我的侧脸：“以后家里有什么活动也叫上我，我现在也算半个夏家人。” 我极轻的拧了下眉头，很快松开：“好。” 周五上班我和徐欣欣一道看了陈奕风，他精神好了很多，眼神奕奕，看起来恢复的很不错，满脸的恋爱气息，笑起来眼角都是跳的。 之前见过一次的那个小姑娘一直在他身边照顾，脸上的喜悦一眼能看明白。我倒是挺为他俩开心的，至少这段爱情是两个人在经营。 谈了几句，他主动说了和姑娘的关系。 徐欣欣平时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调笑问起陈奕风两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陈奕风大概也不是别扭的人，和我们说着说着居然撒起了狗粮。 “我女朋友是湖南人，属于那种无辣不欢的人，没辣椒根本吃不下饭，这一周天天跟着我吃药膳，喝粥，我问她受不受得了，她说只要坐在对面吃的人是我，什么都值得。” 我注意到，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的眼里闪着光。 “我就是那个时候决定和她在一起的。” 话音刚落，他看过来，正好和我的目光对上，显得有几分尴尬。我笑得坦然，“这么好的姑娘，你可不要辜负了。” 恰好打了开水进来的湖南姑娘听了这句，一张脸羞得通红，我善意的朝她笑笑。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想，陈奕风太好搞定了，我当初追苏澈的时候，不晓得他有没有这种动心的瞬间，想起来大概不会，毕竟都快把一颗心捧到他面前了，他也不曾侧目。 想来，这大抵就是缘分吧。陈奕风遇见了自己的爱情，我遇到的大概是命运。 第三十九章 成长 古董店的流程我几乎掌握的差不多，顾行止书房里的那些书我也看的七七八八，原来的那些知识差不多捡起来了，还学了不少新的。 周末闲来无事，我看着室外摇曳的一颗观赏性植物，忽的有些手痒。 顾行止家没有画室，跟别说画板画纸那些一应的器具，我随便找了一支签字笔，又从打印机里扯出来几张a4的白纸，就这么照着那棵树画了起来。 我从小学的是国画，耗时耗力的紧，大学选修过一年的油画，好歹算是有底子，学起来并不吃力。 不过一小会儿，纸上已经有了初步的形状。等画完，我左右看了几眼，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过是随手涂鸦，我却还是忍不住苛求自己。 我顺手就要捏成一团，却突然被人从手里抽了出去。顾行止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此时手里正拿着那一张白纸。 顾行止看了两眼，抬眼：“画的不错。” “我已经很久没动过笔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捋了捋头发，“水平下降了好多。” “已经很像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棵树。” “……”要是画的像就能算是好，那估计学过两年的都能算得上是画家了，我懒得同他一个外行讲其中的门道，提笔又要开始画，顾行止却像是忽然来了兴致。 “你以前喜欢画什么？” 我笔下一顿，思索片刻：“棕榈树。” “为什么？” “画画能让我心平气和，”我笔下慢慢游走，一边和他解释，“棕榈树是苏澈最喜欢的，以前我惹他生气，就经常画棕榈树送他。” 我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气压低了几分，继续：“他那儿大概都有几百幅了，水墨画、水彩画、油画我都画过，他最喜欢的是油画。” “哦？”顾行止似是笑了下，眼底却没有笑意，目光落在我手下的白纸上面，“画的也不怎么样。” 我瞬间回神，笔下俨然是一颗棕榈树，没什么过多的反应，继续将整幅画完成，淡淡开口：“是，我也觉得不怎么样。” 顾行止似乎又看了我几眼，我现在手上感觉正顺没时间搭理他，等完成了手上的，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我找了下之前被他抽走的那张，却怎么也找不到，不晓得是不是被他随便丢在哪个垃圾桶里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本想随口问问，抬眼却看见他拧着眉，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我讪讪把话收了回去。 顾行止却忽然问：“你想过继续上学吗？” 我一愣，不知道他心里打算着什么，他之前就提过这件事，不过上次并没有付诸行动。 我皱眉思索了片刻，“对于我来说，上不上学已经不重要了。” 暂不提我已经在伊兰斋工作了一个月之久，就是真的回到了大学校园，我也不一定真的能学到什么，肯定还不如和罗叔学的多。 等了好一会儿，顾行止却没表态，我抬眼看他。 顾行止也是一脸郁郁，半晌开口：“我认识一个大学教授，是专门带考古的，你如果跟着他应该能学不少，学历这一块儿以后会有一个研究生的学位证书。” 他沉吟片刻：“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接手伊兰斋，或者跟着教授学东西。” 我好奇：“哪个教授？” “胡岩。” 听到这个名字，我气的差点没直接从位置上跳起来揪顾行止的衣领，他怎么敢这么轻描淡写的把一个泰斗级别的考古专家用“大学教授”这四个字概括？！大学教授这只是人家的副业好伐？！ 我眼里冒着绿光，将之前的举棋不定抛之脑后，一脸急不可耐：“那肯定是选胡岩啊！” 顾行止点头，脸上的阴翳并没有化开。 我哪管那么多，急吼吼问：“胡岩教授现在回s市了？你和他什么关系？他就这么答应你要收我为徒了？” 胡岩是全国知名的考古学家，我之前上s大就是看准了胡岩才去的，可谁曾想教授并没有开课，平时都是游走在中国的名山大川，寻找那些埋没于尘埃的遗迹，在学校一年只有两次的大课堂。 而这两次课堂，必定是s大人气最旺的，甚至会有外校的人慕名而来。 我那个时候也不过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现在听到能有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不激动？！ “会留半个月，”顾行止沉声道，“胡老和我父亲是旧交，我也并没有说服他留下你，胡老最近在招助手，你如果真的想去，可以试试。” 顾行止这么说，完全在我意料之中。但凡在莫方面有很大成就的人都有自己的孤傲和清高，否则也成不了那么大的气候。如果真能让顾行止两句话说服，我倒是要怀疑了。 高兴之余，我又开始担心起来。就我这点儿学识，在人家泰斗面前够看？ 这个念头片刻被打消，还没上就认怂，怎么可能是我夏悦会做的事。 有了目标，我又向顾行止问了几句考核的事项，哗啦啦恨不得把考试题目都问出来。 顾行止安静半晌，丢下一句：“明天你自己亲自问他本人。”转身上楼。 “本人？！”我一声惊呼，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顾行止你太棒了！” 夜晚变得漫长起来，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塞满了关于胡岩的事，以及……未来。 未来，是指和现在的生活不同的，活成自己理想状态的时候。 从监狱里出来的那天，我其实是不敢想未来两个字的。大概我自己也认定，在我被送进铁窗那天，在我被夏阳指着鼻子说chao袭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未来了。我将一辈子、日复一日，过着每一天别无二致的日子，得过且过。 艺术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被认定chao袭，就是再有名气也会低落谷底。 而我现在，看到了人生的另外一种活法，我的生命朝着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方向发展延伸了出去，我不知道我能有多远，但我永远不会放弃。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栋别墅里面的另外一个人成就的。 第四十章 点滴 早上五点过，顾行止敲响了我的房门。我睡着不到两个小时，反应过来几乎是立即从床上蹦了起来。 胡岩住在郊外山上的别墅里，顾行止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 冬天天亮的晚，我们到的时候天色也还是将亮未亮的样子。 胡岩先生穿着一身宽松的道服在花园里练剑，明明平时也经常看见有老人买公园练剑，可换到胡岩先生身上，我总觉得多了几分仙风道骨。 走近，我才发现顾行止手里拎了一瓶酒，问及才知道这胡岩先生极喜欢喝酒，却也不喝平常的酒，顾行止拎的是他自己酒庄里酿的果酒。 “胡老，我带人来了。”顾行止打了声招呼，将酒递给迎上来的保姆。 我赶紧往旁边一站，“胡老先生好。” 胡岩先生练剑很是认真，看都不曾看我们：“你这小子也只有找我帮忙的时候才能想得起我这个老头子。” “胡老说笑了，每年这个时候我不是都来？” 听他们的对话模式，似乎胡岩先生和顾行止关系很近。我不好插话，老老实实的在一旁等着。 等胡岩先生晨练完，保姆直接将早餐摆在了花园的石桌上，我们三人聚在花园吃早饭。 胡岩先生这才开始打量起我来，不过片刻，他移开视线，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学什么考古。” 胡岩先生大概五十岁左右，并非那种慈眉善目的长相，反而有些过于严肃，和我在课堂上远远见过神采奕奕的人截然相反。 “考古和年龄有什么关系。”我笑笑，不以为然，“而且据我所知，胡岩先生您也是六岁就开始接触这一行。” 胡岩眼里闪过一丝赞许的光，沉吟片刻：“你觉得学考古，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一愣，拿眼神看顾行止，他来的时候可没有告诉我说今天就要被考验啊，后者则递过来一个眼神，意思很明显，让我自己解决。 求助无果，我目光重新落在胡岩先生的身上，思索片刻，答：“我觉得对于考古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属热爱，不止考古，对于任何一个行业，最重要的都该是热爱两个字。” “哦？”胡岩先生饶有兴致的看了我两眼，“那你的意思是觉得，有一腔热血就能将考古学发扬光大？” 我被他一噎，下意识看了顾行止一眼，后者一脸平平，没有插话的意思。 我抿了抿唇，知道今天是指望不上他了。 “我并非这个意思，但这确实其中最重要的一点，考古学就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们填充在里面，热爱是它最重要的脊梁。” 诚然，撇开热爱两个字，任何工作都没有区别，不过是刷熟练度。 我端坐着，以为他还要问些什么专业名词或者比较有深度的问题，不想一顿早餐用完，胡岩再也没有说过话。 吃完早饭胡岩便赶顾行止下山，我心里忐忑，频频看了他好几眼，顾行止却都跟没看见似的。 回程，我忍不住问他：“有的时候你怎么不提一句我的事？” 顾行止一脸吃惊：“你的什么事？” “胡岩先生不是缺个助手？”我瞪大了眼睛，“你的记性是被狗吃了吗？！” 顾行止忽的扭头看我，似笑非笑的模样：“他同意了。” 我反应慢了两拍，半天啊了一声，同意了？什么时候同意的？我怎么不知道？来来回回我好像就跟胡岩说过两三句话。 “明天你就别去伊兰斋了，等我电话。” 我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捋了捋头发：“你的意思是，不用考试了？” 他之前言之凿凿的告诉我要经过层层选拔，我都做好了激烈竞争的准备，可他又冷不丁的告诉我直接可以上任了，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再说胡岩先生出了名的不好说话，能被他这么两句话忽悠？ 顾行止有些好笑的看着我，“开后门没听说过？” 我一愣，心里思绪翻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顾行止又开口，讲了个冷笑话：“我擅长开各种后门锁。” “……”虽然我不太信，但是也没有别的解释了，总不能是胡岩先生被我那一段肺腑之言打动了。 顾行止不比我，还有周末，他将我送回别墅就离开了。我拿水的时候恰好撞见择菜的张姐，心念一动。顾行止帮了我这么多，我总该有点表示，好让他下一次继续帮我。 “张姐，你平时做菜都是按着我的口味来的？”我倚着厨房门，对张姐说道。 张姐笑着点了点头：“先生吩咐过的，我特意学了不少粤菜还有浙菜，太太你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心意吗？” 几乎一个月没有重菜，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不是，”我扫了一眼她手下的绿油油的蔬菜，“那顾行止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先生吃食偏辣一点，太太你喜欢清淡一点的口味。” 我回忆了一下顾行止和我一起吃饭的画面，他似乎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没有特别喜欢的，如果他喜辣，那倒是能解释的通。我在顾家几乎没有吃过辣味的东西，因为我真的是非常怕辣。 我擦了擦手，继续漫不经心的问：“那这么多种辣菜，顾行止最喜欢哪种？” “水煮肉片。”张姐手上一顿，抬头看我，一双眼睛笑吟吟的，“家里好久没做过辣菜了，太太是想做菜给先生吃？” 被人看破心思，我脸一红，左顾右盼：“没有，就随口问问，你继续忙。” 回房间后，我忍不着嫌弃自己做贼心虚。说到底我就是给顾行止做顿饭感谢他又能怎么？难不成张姐还敢笑话我？ 思前想后，我说服了自己，照着张姐说的菜名在网上搜了一下做法。前后扫了两眼，大致看起来很简单，配料都精确到了克。 想到这儿，我不禁回忆起电视里面那些偶像剧女主为男主下厨，最后让男主笑着吃了完一次黑暗料理。但是这些女主的脑子是都喂了狗了，就不能自己先尝尝？ 然而我很快知道了她们为什么不自己先尝尝，大抵是因为……下不去口。 第四十一章 一小步 下午顾行止不在家，胡岩那边也没急着找我，我闲暇无事，便让张姐弄了做水煮肉片的食材。 反反复复几次实验，我被满厨房的辣味给呛到涕泗横流，最后不得不放弃。离开厨房时我特意嘱咐张姐不要把我今天下厨的事告诉顾行止。 然而此举却有些多余，因为顾行止到深夜才回来，我迷迷糊糊的听到动静，睡意清减了几分，睁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一觉醒来，顾行止已经离开，大厅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誊写的胡岩的电话以及他平时工作的地址。 我捏着纸条坐了会儿，管家过来告诉我，顾行止说让我暂时不用去伊兰斋。 “顾行止最近在忙什么？”我拧眉。 “公司的事先生并不和我说，好像是最近接了一个大单子。” 我点点头，他素来忙碌我是知道的，却也没想到忙起来这么昏天黑地。以前夏俊国也常有夜不归宿的时候，不过很多时候都是在欢乐场。 手边电话忽的响了起来，我看了一下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你好，请问是夏悦吗？” “嗯。”我预感到这个电话可能是胡岩那边打来的。 果不其然。 “我是胡岩教授的学生，这边你需要早点过来，我在s市博物馆门口等你。” “好。” 挂断电话，我快速收拾好东西出门，心上蒙着一层隐隐的悸动，说不清是什么。等车开到了中途，我才恍然，这大抵就是和梦想两个字有关的事，能让我彻夜不眠，能让我哪怕蹚过泥泞也仍旧充满希望。 等我到了s市博物馆，才知道今天是胡岩带的一群学生来博物馆参观学习。说是参观学习，实际上却是帮着博物馆整理一些文物，博物馆最近收了一批文物，他们便帮着清理以及做简单的修复工作。 此时，胡岩正拿着一个瓷杯凝神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放下，张嘴细细说着，俨然是我在课堂时见过的那副模样。他周边围了十几个学生，旁边有人拿着本子记录。 我本想乘着这片刻上去打招呼，却又害怕破坏他们的氛围，随即作罢。 一行人安静的很，只有胡岩时不时讲解文物以及学生提问的声音，大家都聚精会神看着。时不时有参观的行人停下脚步围观，也是下意识的安静。 大抵是因为平时待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跟这群人虽然年纪相仿，却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好在我也并不需要融入他们。 与其说胡岩是一个考古学家，倒不如说他是一个说书人，用他的口吻将一件件文物背后的故事阐述出来，那些在地下被埋了上千年的文物，在他的手里重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凝神听着，一字一句将我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过了大半。 先前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同学招呼着大家准备收工吃饭。胡岩在图书馆会客室里的沙发上坐下，拿出来一个盒子。 深红色的盒子，大概有成，人男子小臂长，宽高十厘米左右。 我凑近看了眼，盒子里放着一个凤纹细颈瓶，不过瓶口碎了一块，瓶颈还有些裂痕。胡岩伸出手，似要触碰，却又在接触的前一秒收回手。 “怎么不送去修复？”我随口问道，这只凤纹细颈瓶很漂亮，如果瓶口没有损坏，市场价值大概在一千三百万上下。 胡岩重新将盒子盖上，放好。扶了一下眼睛，才缓缓道：“碎了就碎了，修好也会有裂痕。” 他言语间满是感慨，似乎也是想要修补，可因为种种导致没有付诸行动。我眼神亮了一下，心里生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能拿给我试试吗？” “你？”胡岩这才朝我看过来一眼。 我使劲点头：“之前我跟着我爷爷学过好几年。” 闻言，胡岩从鼻尖发出来一声冷哼：“要是学几年就能出师，那岂不是满大街的古董修复师。” 他两句话刺得我脸上发烫，然而我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我确实只学过几年不假，但如果没有把握我也不会随便开口。 “胡教授，要不先给我试试？” 胡岩忽而勃然大怒：“试试？你是搞考古的还是扮家家的？这些东西能给你随便试试？” 我被他凶的面红耳赤，一时站在那儿手足无措，恰逢有人过来叫胡岩吃饭，顺道将我拉着，我抿唇看了胡岩一眼，见他虽然仍是一脸愤愤，好歹没开口赶我。 剩下半天时间我几乎是提心吊胆，生怕哪点惹了他的不如意，好不容易挨到了解放的时间，我不敢再往胡岩跟前凑，草草的收了东西回家了。 本以为顾行止今天肯定是晚归，不想我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今天这么早？” 顾行止嗯了一声，定神打量着我。 “你看我做什么？” 他嘴唇微勾，还没说话，茶几上手机忽的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嗯了几声，忽的转眼似笑非笑的看我。我被他看的摸不着头脑。 片刻电话挂断，顾行止站起身：“我有事出去会儿，晚饭回来吃。” “……好。”询问的话咽下去，我颔首。 一直到吃饭的时间顾行止才回来，手里抱着个盒子。我看的眼熟，身子猛然一怔，抬眼看他：“你刚刚去胡教授那里了？” “嗯，”顾行止把东西放在茶几上，“他让你给他修修。” 我之前说的时候胡教授不是极力反对吗？我睁大眼，微张着嘴，犹豫着开口：“教授是自愿的？” 顾行止好笑的看了我一眼：“难不成我还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可是……”胡教授之前的态度明显很强硬啊，怎么会突然改变心意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我？ 顾行止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提步往饭厅走：“行了别瞎想了，吃饭。” 我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草草吃了两口，抱着盒子进了书房。 修复的事当然现在还不能开始，因为没有材料，我查看了一下裂口纹路，查了一下关于这只细颈瓶的组成原料，顺便备注下我所需要的材料。 第四十二章 心事 这只细颈瓶的修复工作，我花了半个月时间。白天跟着胡岩一起在博物馆，晚上留出来两个小时全副精神的修复。 顾行止在别墅里给我另外收出来一间工作室，就在书房隔壁，我所需要的所有材料他也是一应俱全的给我弄来了。 十五天后，我将最后一块儿工作完成，举着瓶子对光转了好几圈，确认没什么瑕疵才彻彻底底松了口气。 东西被我迫不及待的送回去，胡岩沉着一张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最后将东西重新放好。我也没指望胡教授能夸我几句，笑笑转身要走，他却把我叫住。 “后天我们团队要去新海市山区考古，你要是愿意来，可以一起。” 我一愣，胡岩的考古团队？那可是我只能在杂志上看见的人物！这个件事对我来说诱惑太大了，但是……新海市不是博物馆，一天就能来回好几趟，我犹豫片刻，委婉道：“教授，我明天给你回复成吗？” “怕顾行止那小子不同意？”胡岩从鼻尖发出一声冷哼，“那家伙这次到是没坑我。” 我反应慢了两拍，才明白过来胡教授这是在变相夸我。摸了摸后脑勺，看着胡岩走远的背影傻乎乎的笑了半晌。 时间还早，胡岩给我放了半天假。 回家的路上恰好路过菜市场，我脑子里闪过一道光，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踩的刹车，等回过神来我已经将车停在了路边。 顾行止这次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谢谢他是应该的吧？ 说服了自己，我提步往头也不回走了进去。 许是走了上次失败的经验，这一次我虽然第一次还是失败了，但好歹像回事了。 在厨房待了一下午，我给顾行止打电话。 手机嘟了一声很快挂断，我微愣，下一秒短信进来。 「在开会。」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指尖飞快的回了条短信，「晚上回来吃饭吗？」 片刻手机一震，「晚上可能要加班，不用等我。」 不回来啊……我看了眼餐桌上亲手做好的几个菜，眼神里是自己都看不见的失望。犹豫片刻，我叫来张姐。 “这些能打包吗？” “能，”张姐点头，“我去给你拿保温盒来，太太是要去先生公司？” 我红着脸点头。 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儿，我拎着保温盒进了车里，紧赶慢赶总算是在饭点之前赶到了顾行止公司。 我并不是第一次来顾行止公司，以前他和我姐在一起的时候我来过两次，不过并不熟悉就是了。前台小妹还认得我，随便见了两句之后把我放了进去。 乘电梯到了顶楼，我不禁有些晃神。三年前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以顾行止老婆的身份再次来到这里，拎着给顾行止做的晚餐。 到了他的办公室外。 顾行止办公室闷并没有锁，虚掩着。我抬手要敲门，忽的听见有谈话的声音，害怕打扰到他，我下意识收回手。转身的瞬间，余光瞥见一抹红影，一抹女人娇笑的声音传来，颇有几分耳熟。 鬼使神差的，我顿住了脚步，顺着那不足一拳宽的缝隙看了进去。 一眼望去，那刺眼的画面像是拳头向我砸来，砸的我脚下不稳，砸的我肝胆具颤。 办公室里，顾行止坐在旋转椅上，腿上是一个美艳的女人，女人依偎在顾行止怀里，顾行止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女人直笑。 因为角度问题我并看不清女人的那张脸，可那道清丽的声音，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和陈奕风在餐厅里遇到的女人，在酒吧包厢里撞的那一幕，都是眼前这个女人。恐怕那天清晨他脖子上的吻痕，也是这个女人造成的。 我忘记听谁说起过，顾行止和我姐姐断了以后交了新的女朋友，如此看来，就算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前女友，也极有可能是他正在发展的对象？ 眼皮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下，我用力闭眼想要转身，脚下却似有千斤重。 好不容易缓过神，那两人仍是如胶似漆的模样，我使劲咬了咬下唇，我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办公室到电梯的走廊上有垃圾桶，我抬手毫不犹豫的将保温盒丢了进去。 在停车场遇见程严，我朝他撇了一眼过去，拉开车门要走，程严把我叫住，一手按在我的车门上，笑的吊儿郎当。 “嗨呀悦姐，发达了就忘了难兄难弟了？” 我冷冷扫过去一眼：“有事儿说事儿。” “哟，”程严夸张的跳开，围着我转了两圈：“悦姐心情不好啊？” 我拿眼睛斜睨了他一眼：“没有。” “啧啧，”程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是因为苏澈？” “说什么呢你！”我一听见苏澈这两个字就冒火，把他手打开，“程严我告诉过你，我和苏澈早就断了！” 他笑笑还要调侃我两句，却见我一副正经的模样，不禁有些愣神。半晌，程严摸了摸后脑勺，问我：“真断了？” 我冷冷看他一眼不接话。 程严猛地一拍大腿，“悦姐说话算话！我还以为你之前是使得策略呢！” “你们怎么都不信？”我拧眉，先是苏澈，后是苏芮溪，就是程严也当我是开玩笑。 程严笑笑，从包里掏出来一盒烟，食指在盒面轻扣了几下，接力搡出来一根烟，递到我面前。 我扫了一眼，抬眸：“戒了。” 程严看了我两眼，自顾自的拿了一根叼在嘴里，也不急着点，含糊着说话：“以前你追苏澈眸足了劲，现在说放手就放手，我哪儿敢信，再说你以前也经常说要放弃，最后不也是没放开？” 我顿了顿，回忆起以前的总总，拧眉，声音淡了几分：“那些都过去了。” 不过片刻，程严又恢复成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咬着烟问我：“那悦姐为了什么一脸被情所伤的模样？” 我脸上一怔，皱眉：“谁为情所伤了？” 程严凝神猜了一会儿：“该不是你最近抱上的大腿吧？” “不是！” 他忽的笑了，拍了拍我的肩，神色间多了几分正经：“那悦姐必须的幸福啊！” 我不耐烦的看他：“都说了不是！” 程严凝神看了我两眼，手握成拳在我肩头锤了一下，“心事这种东西，你捂住嘴，它就会从眼里跑出来，姐，我可长眼了。” 说完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转身离开，可我却愣了好一会儿回不过来神，思索片刻，心中另外一个决定更加坚毅了些。 第四十三章 异乡异客 回去的路上，我将电话打给了胡岩。 “喂，教授。” “怎么了？”胡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散，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琢磨他那把剑。 我沉声，“我想好了，我跟你们一起去，新海市是吧？” “对，那小子同意了？” 我抿了抿唇，跳过话头：“你们什么时间出发？” “明天上午。” 顿了一会儿，电话似乎要被那边切断，我再次开口，“嗯，”我拧了下眉头，用极快的语速说道，“我今天晚上先过去，你们到了给我电话。” 那边有清脆的碰撞声，应该是胡岩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他问：“你急什么？” 急什么？自然是急着拉开距离，急着将眼底那些能被人一眼看穿的心事给消磨掉。顾行止，不是我能沾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我在感情上受过一次伤了，不想接受另外一次，更何况这另外一处很有可能是来自于我自己的姐夫。 我抿紧唇，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挂断电话。 回到家，我提步往卧室走。张姐正好从厨房出来，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先生觉得怎么样？肯定开心坏了吧？” 我脸色一僵，笑笑没有接话，脚下不停。今天胡岩对我说考古队的事并没有细说，我也不知道具体要多长时间，我随便收了几件衣服装在行李箱里，匆匆下楼。 张姐还在原地，看着楼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无暇顾及她的内心活动，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要出差的事。 “出差？”张姐张了张嘴，一脸惊讶，“先生知道吗？” 我看了她一眼，没接话，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机票我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订好了，是今天最晚一班到新海市的国内航班，到机场去我没有开车，到路边打了一辆的。 一路上思绪翻涌，我没敢细细去想，怕一头扎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从s市到新海市只需要要坐一个小时的飞机，可因为天气原因飞机延误，我硬生生在机场等了快四个小时。 从进机场开始，我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捧着一本书在看。 四个小时，我只翻了一页。 飞机好不容易起飞，我将书盖上放进包里。 手机关机前我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十一点五十三分，手机上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笑笑，将手机一并收入包里，将座椅调了下角度，闭目养神。 再睁眼已经是在高空，我别过头看窗外。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从高空看下去，整个城市像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之前在机场待了四个小时都没感觉到饿，快下飞机的时候我胃疼了起来。胃病是以前高中的时候留下的，具体是因为什么我早已想不起。 我拖着行李，一手按在腹间，眉头紧皱。机场位置较偏僻，周边根本就没有药店，机场内也只有便利商店和一些用餐的地方。 左右没办法，我坐了车到市区，一路上疼的满头大汗。司机一路也是心惊胆战，一直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疼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摆手。要是再去医院挂个号排个队，我半条命基本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让司机在一家药店旁停了车，买了药，就着矿泉水喝了下去。 这一路我快疼了个把小时，此时喝下药整个人几乎都虚脱了，坐在药店外面的椅子上休息。 缓了好一会儿，那阵痛才算是慢慢改善了些。已经是深夜，这条街附近都是些小商店，基本都已经关门了，除了整齐排列着的路灯，只有街头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和我身后的药店还亮着灯。 深夜寂静无人刮着寒风的陌生街道，我孤身一人坐在街头，心底忽然涌出些许寂寥，多愁善感起来。 抛开顾行止这半吊子的依靠，我似乎真的算得上是无依无靠了。 好在我现在勉强也算是有前途有指望的人，我强打起精神来，朝街头的那家便利店走去，买了个面包，味同嚼蜡般的塞进和我同样空虚的胃里。 沉重的生活压在我的肩头，双腿有些支撑不起我的沉甸甸的身躯，街边大树下面有长椅，我走过去坐下。 来之前我就订好了一家酒店，订房的信息就躺在我的手机里，我却懒得去看一眼。 眨眼间就是天明。 街道苏醒过来，所有的声音揉杂在一起闯进我的耳里。我掏出来手机看了眼，没有一条未读短信也没有一个未接电话，顾行止昨晚没回来？ 昨天看到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我皱眉甩了甩头，企图将那个画面甩出去。 街对面有一家早餐店，买早餐的人挤做一团，卖早餐的人手忙脚乱，鼻尖嗅到一丝香气，我摸了摸肚皮，一头扎进了人潮里。 一直到十一点，胡岩那边的电话才打过来，联系我的人仍旧是上次那个同学，我一直没记住他的名字，含糊应了两声。得到了地址，我打车赶了过去。 地址是一家火锅店，我去的时候包厢里两张圆桌都已经坐满了人，桌子中间都是雾气腾腾的，满屋子的麻辣味。 席上只有一个上次在博物馆一起的人，就是那个联系我的同学，但有许多面孔我都很眼熟，都在一些专业杂志上见过，好像还有以前我们学校同专业的教授。 正在打量，胡岩朝我招了招手。 “这位是我新招来的助手，她擅长古董修复，”胡教授捏着筷子指着桌上另外一人，“上次被你碰碎了的那口瓶就是她给我修好的。” 被点名的人一脸惊讶，“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这么厉害啊。”包间里其他人也朝我看了过来。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心里不禁有些奇怪，胡岩的那口细颈瓶也算不上损坏程度特别大的，他们怎么都这么惊讶？ 简单介绍过几句，我在一群人中坐了下来。这群人的年纪都比我大，说起话来却很风趣。我的不适感很快消失，对那些坐在同一个屋子里可能是名人的人更加好奇。我不敢去找胡岩求证，便和身边的人小声交流。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第四十四章 追随 我上去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不多时，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向城郊出发，进行实地考察。 一片小山坡，周围三三两两的独栋房屋。需要探测的地方是一片地，处于两侧山坳之中，据说下面很有可能埋藏着一个西夏古墓。像胡岩这种级别的教授一般都是在发掘了古墓之后才动手，到胡教授一般都是亲自跟，怕这些人无意中破坏古墓。 看起来不过一小块地，实际施行起来难度却大得很。我跟在教授一旁，时不时打下手。 黄昏时刻，有一辆房车在附近停了下来。我们挖掘的这一块并不贴马路，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扫了过去。 众目睽睽，我看见顾行止慢悠悠的从房车里走了下来。 他来做什么？我抿了抿唇，拧眉缩在人群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夏悦。”顾行止清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周围许多视线都集中了过来，我头皮一阵发紧，一抬头就望进顾行止那一双深邃眼眸中。 四目相对，顾行止的眼神逼人的很，我莫名有些心虚的别开：“你来干什么？” 他挑眉，眼底是有一丝笑意：“这次考察队的资金是我赞助的。” 我被他噎的哑口无言，撇撇嘴：“那我先过去忙了。” “不是已经收工了？” 我一愣，下意识反驳：“哪有？刚刚还……” 回过头，我的声音顿了下，那一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此时正在收拾工具。胡岩摆手：“天马上就黑了，明天再继续。”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顾行止才到，我都要怀疑他们是早就说好了的。 我扫了一眼顾行止身后招眼的房车，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转身要走，顾行止把我拉住。 “这里就你一个女人？” “不是，”我挣开他的手，臭着一张脸，目光扫向坐不远处的齐副教授，“那么大个活人你看不见呐？” 顾行止垂眸打量了我几眼，忽的开口：“心情不好？” 我抿紧唇：“没有。” 晚上我跟着教授一行人吃饭，顾行止也厚着脸皮跟上来。我拿眼睛斜睨他：“你公司不是很忙吗？还有时间这么挥霍？” 顾行止不正经的笑笑：“陪你，值得。” 我抬眼瞪他，正要说些什么，刹那间脑海里又浮现起那个女人坐在他腿上巧笑倩兮的画面，我抿了抿唇，甩开手：“随你！” 等吃完饭，顾行止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我，我不耐烦：“你跟着我做什么？该视察的你也视察完了，总该回s市了吧？” “回s市做什么，s市哪有这里好？”顾行止闲适得很，大冬天的不知他从哪里摘了朵野花要往我耳朵上别。 “你赶紧走，”我拍开他的手，心生不悦：“这荒郊野外的，哪能比得上你的销金窝。” 顾行止讪讪收回手，站定。我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来，心里无端又生出一股烦闷，正要埋头往前走，忽的听见后面传来声音。 “你昨天是不是去我公司了？” 我眉心猛地一跳，愣了会儿神，没想过他会问起来这件事，我也没想过瞒他，拧着眉点了点头。 “听说还准备了晚餐？是水煮……” “顾行止你什么意思！”我控制不住厉声喝道，“既然你已经打算好了，帮我只是因为对我姐姐的一句承诺，那麻烦你和我保持距离！” 我受够了他的暧昧不清，受够了他若有似无的牵扯！ 顾行止面对我突如其来的怒气，只是稍微怔了一秒，像是早有准备般，他很快适应过来。 “那你需要多少的距离？”他反问我，狭长而显得邪魅的眼角微微上挑，“这么远够了吗？” 他稍微往后退了半步。我现在只觉得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微表情都是在挑衅嘲讽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我紧抿着唇，到底是没有将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 这里离市区远，早在日落十分就有人扎好了帐篷，我朝着分配给我的那一顶走去。顾行止仍旧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懒得理他。 拉开帐篷拉链，还没来得及动作，身边的人忽然一矮身坐了进去。 “去房车上睡。” 我咬牙：“你让开！” “这晚上挺冷的。” “顾行止！” 他忽然抬头看我，眉开眼笑的：“嗯？” “你到底想干嘛？”我眉头紧皱。 “很简单啊，”他扬了扬下巴指着不远处的房车，“过去睡。” 我趁着一张脸看他半晌，点头：“好，我过去睡，你就在这儿。”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转身朝房车快步走去，打开车门站定，反手要锁门，被人一把挡住，顾行止蹿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你又要干什么？”我都被他整得精疲力尽了，凶人都没了力气。 “睡觉。” “你刚刚不是说要睡帐篷？” “我可没说。”顾行止脱掉外套，倒了一杯热水递到我面前，“有房车不睡睡什么帐篷？” 那你有别墅不睡跑这么大老远睡房车？！我都快被他气的吐血三升了。 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我抿紧了唇，眼底的冷漠渐浓，正欲说出什么更狠的化开，顾行止忽的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嘴角勾起一丝悄悄地弧度。 “早点休息吧。” 我定定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不自在的别开眼神。从昨天下午以来郁积在心中的郁气似乎在这一瞬全部化为乌有了。 房车里只有一张床，虽然格局和室内很相似，到到底窘迫了些。 反正不是第一次同床睡，一天的劳累加上昨晚彻夜未眠，我懒得在计较这些。我洗完澡，一言不发的钻进被窝，尽量靠着墙壁缩了缩，给顾行止留出足够的空间。 顾行止一躺下来，我几乎都能闻见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我缩了缩身子：“你睡出去一点。” 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顾行止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无辜。 “这床小，再出去就没地方了。” 我拧眉朝他发声的位置看去，窗外有月光撒进来，照出他模模糊糊的轮廓。线条流畅，像是国际摄影大师拍出来的写意照片，让我不禁有些想拿一支画笔描摹。 第四十五章 困扰 我本以为又会一夜难眠，不想却一早睡到了大天亮，身边的人早已不在。我洗漱了一番下车，四处看了看。最后在一条小溪边看见了顾行止，他正在和胡岩说着些什么。 鬼使神差的，我朝着那边走了几步，不想顾行止却像是感应到了般，抬眼看了过来，我脚下一顿，他朝我招了招手。 几步走了过去，胡岩错身离开。 “干嘛？”我站定，看了一眼胡岩的背影。 “胡老夸你来着。” “真的？”我瘪嘴，不太相信的看着他，“他夸我什么了？” 顾行止弯了下嘴角：“贤妻良母。” “……滚。” 顾行止垂眸看了我一会儿，旋即将目光飘向远方的蓝天白云，他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那顿饭我没吃成，你回去得补给我。” 挖掘的工作今天上午就完成了，只是地底下并没有古墓，在山坳最深处，出土出来几个陶瓷，不过损坏程度严重，有专家。判断出是清朝的瓷器。 胡岩蹲在地上，手里捧着那几块碎片叹气，旁边有人满是叹息的开口：“就算这附近真有古墓，肯定也剩不下什么了！” 我听的懵懵懂懂，大抵是有盗墓贼早就将这些古墓光顾过了。 昨天做文字记录的人今天被分配到了另外的工作，记录这件事就交代到了现场唯一一个闲着的我身上。 我们接连着又挖掘了好几处，企图探寻古墓的踪迹。 文字记录工作比我想的要艰难的多，无论是挖掘的方位以及教授的分析站位都要一一记录下来。 我许久不曾拿过笔写字，不多时右手中指前端内侧起了一个水泡。队里每个人都在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我不好打扰别人，默默忍了下来。 一天下来，我手中途抽筋许多次，等真正放下笔了，食指微微蜷缩着，怎么都伸不直，而原来的那个小水泡不知什么时候被磨破了，那一块红肿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一整天不见人影的顾行止又冒了出来，我懒得理他，拿了筷子想吃饭，然而筷子还没完全捏稳，我就感受到了那种刺骨的疼。 我手一松，筷子掉了下来。 “怎么了？”顾行止在一群人里给我抢了块儿肉放在碗里，“手疼？” 我摇摇头，“我不饿，你吃吧。”刚想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揉揉手，下一刻顿住，我把手机丢在了腿上。 这两天吃饭都是在周围民宿吃的，两张木质的桌子上都是长年累月堆积下来的油渍，氤氲成黑黑的一团，桌子早就失去了原来的颜色。 顾行止伸手过来一把拿过我的手机，顺手丢进上衣兜里。 他动作突然，我下意识的缩了缩手。顾行止一眼扫了过来：“手疼？” 满大桌子人，一人一句气氛还算是活跃，没人注意我们俩小声说话。我刚想摇头，顾行止却忽的伸手一把捉住了我的手，拿了过去。 片刻，他皱起眉，抬眸看我：“你拿手刨土去了？” 我一愣，片刻反应过来，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想把手抽回来他却捏着不放，我干脆不挣扎，就让他握着。 顾行止的手很大，手指均匀细长好看的紧，我目光落在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淡淡道：“拿笔拿的，太久没写过字了，手上的茧都没了。” 顾行止抿了抿唇，没说话。半响，他端了碗汤递到我嘴边。我被他吓得往后一扬，瞪大眼睛看他：“你干什么？” “张嘴。”顾行止言语间有几分不悦。这片刻有好几个人视线扫过来，我面上一红，拿手推他：“你要喝自己喝就是了。” 他却强硬的不肯收手，我怕他就一直这样举着，无奈凑上去留着他的手喝了两口。顾行止这才满意，扬手，自己将剩下的汤一口喝了下去。 我看的目瞪口呆，就算他没有洁癖，也不能这么不讲究吧？ 顾行止夹了些菜喂我，我最开始还拒绝的说两句，后来见没用，干脆也不管那么多了。站了一整天，怎么可能不饿？ 等吃完饭，我跟着顾行止回房车。他让我先去洗澡，自己坐在椅子上拨弄着手机。 等我洗完澡出来，他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不过手机被放在了一边。 “你去洗吧。”我扯了张毛巾擦头发，余光里顾行止并没有起身。 我转身看他，他朝我招了招手，和今天早上同样的动作，我看的好笑，一边朝他走一边问：“怎么，又有些夸我了。” 不想他忽的伸出手，我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他捉了去。 “干嘛？”我吸了吸鼻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罐状似药膏的东西，浅草绿色的瓶身。他拧开盖子抹了些在我手上，虎口等处，先是抹匀，然后便上手捏了起来。 我被他捏的有些痒，手心直想缩。 “这是什么？”味道淡淡的，有一丝香气。 “护手霜。” 我一愣，又扫了一眼那罐膏状物，顿时觉得上面的商标有些眼熟，像是哪个国际大牌的产品，不免惊讶：“你怎么连这些东西都有？” 他忽而抬头朝我勾唇笑了笑，神色不明：“我还有家常必备的，你要不要观赏观赏？” 察觉到他眼底的那抹危险，我干笑了两声摇头。 他来回擦了两遍，连着把我另外一只手也擦了。手上疲惫的感觉减轻很多，跟着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今天，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顾行止旋上盖子，朝我撇过来一眼，忽的丢过来什么东西，我下意识接住，低头看，是一袋子吃食。 他淡淡开口：“今天在新海市转了好几圈，就这个些算得上特色。” 我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光从那边洒下来在他脸上形成光与暗的交汇，我心中忽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细碎情愫涌动。 顾行止忽的转眼看我，笑笑：“你又要谢我了？回去好好给我做顿饭吧。” 我不知晓自己在他办公室前的狼狈，是否被他事后看在眼里，而自己心底的那些小情绪又是否早就被他洞察，心中思绪万千，我咧了下嘴角，点头：“好。” 第四十六章 明朗 第三天的文字记录工作由原本负责这份工作的人接手，我又重新蹲在了胡岩身边负责递工具。 顾行止到了白天就消失，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间我才看见他，换了身笔挺的西装，坐在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八卦是人类的本性。尽管是在专注于考古的男人堆里，也逃脱不了这种天性，这两天陆续有两三个人问过我，顾行止和我的关系以及他为什么会在这儿，而我无意中撞见过三次讨论这件事的人。 顾行止这个男人，太招眼了。 席间，顾行止习惯性的端了一碗汤到我嘴边。我微微一愣，伸手打算接过：“我手没事了。” 顾行止一躲，避开我：“手没事了我也能喂。” 我被他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羞得面红耳赤，眼前却忽的闪过那一副刺眼的画面。脑海里闪过一丝亮光，我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是不是他习惯性的对身边每个异性都这样？ “怎么了？”顾行止见我不动，凑近了些，还没有进一步动作，我忽的站了起来。 动作不算小，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我表情微僵，朝着胡岩教授颔首：“你们先吃，我有点事先走了。” 话音刚落，我转身要离开，手腕被人拉住，掌心是我这几日熟悉的温度。 我抿了抿唇，眼底冷漠渐起，一把挥开，不想顾行止大概没使什么力气，竟然被我一下挥开了。我咬了咬唇，沉眸提步，脚下不停的离开。 这家农舍离马路不远，我快步走到马路边，迎面有一辆车驶来，我来不及管来的是什么车，一个孤身女人在夜幕中搭顺风车的危险系数有多大，几步跨到马路正中，面对车驶来的方向张开双手。 距离隔的有些近，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那辆汽车在我身前不足两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妈的找死啊你！”司机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来，张嘴就骂。 我忍着还在发颤的腿，大步走过去：“去市里吗？能不能……” “夏悦你要干什么！”顾行止大步冲了过来，闻声，我身子猛地一顿，下意识的想躲，却没躲开。 顾行止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二话不说把我往路边拽。 “你放开我！”顾行止死拽着我不放，我控制不住朝他拳打脚踢，像一个发病的疯子，挣扎间他一把搂住我，将我的脑袋摁向他的胸膛。 停下来的那辆车车主又唾骂了几句，而后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我在顾行止的怀里动作渐渐缓了下来，双手无力的下垂着，整个人像是毫无生机的布偶。 在顾行止抱住我的那瞬间，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不是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对这种感觉不能再熟悉，可对于我来说顾行止是毒药，但对于顾行止来说，我不过是一个前女友的妹妹，他只是顺便对我好。 我这辈子前二十年吃尽了爱而不得的苦楚，我才刚刚从苏澈这个坑里爬出来，我不想也不愿意再跳进顾行止这个坑里。 可爱情这种东西啊，当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等我安静下来，顾行止的手掌贴着我的后脑勺，低声问：“怎么了？” 他的胸腔微微战栗，隔着一片温热的胸膛我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 我大概是真的没救了。有那么瞬间，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不是夏晴的妹妹，那么我是不是就能无所顾忌的和顾行止在一起？哪怕和他的那段关系维持的时间很短，我想我也是愿意的。 “没事，就是突然间心情不好。”依着这个借口，我把脑袋深埋在他的怀里，抬手环住了他精瘦的腰。 怕自己贪心，怕控制不住自己这颗早就已经蠢蠢欲动的心。不过片刻，我松手，抬头朝他笑笑：“抱歉，刚才情绪有些失控。” 顾行止摇摇头，拧眉看着我，一双眼眸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往回走的路上，他忽的叫住我，我回头，望进一双深邃眼眸，心尖忽的颤了一下，我有些慌乱的移开眼，稳了稳心神：“嗯？” “想去新海市市区吗？” 我一愣：“现在？” 现在虽然还不算晚，可郊区不比城区，周边早已寂静无声，路边草丛里有悉悉索索动物蹿动的声音，自然给人一种深夜的错觉。 顾行止没说话，一双眼睛在夜里亮的吓人。 顾行止俨然是个行动派，不过是临时起意，却很快找到了车，是一辆不知从哪里弄出来卡宴。 夜间路上没什么车，顾行止车来的很快，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市区。不需要什么确切的分界线，灯火通明和无声的寂静是最好的分隔符。 新海市是一座旅游城市，处于正在开发阶段，许多景点还保留着原汁原味。 因为时间比较晚了，我们只去了几个最近的景点，逼近市区的景点是最先开发的，商业化严重，每个景点都像是复制粘贴过来的，但有了顾行止在身边，尽管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一切却也显得不那么乏味。 我们最后一站进了新海市中心的新海古城，里面的建筑都是仿古重建的，橘色的灯光在一排排岩壁上，在夜色的映照下更显得金碧辉煌，行人来往不断。 接近出口的位置，有一个满脸油彩扮作铜人的人招揽生意，我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在心里思索着顾行止答应和我一起照照片的几率多大，手腕忽的一紧。 一路上没怎么说过话的顾行止扬了扬下巴：“我想去拍张照片，一起吧。” 我内心躁动，脸上却还是绷着，装模作样的犹豫了几秒才答应下来。 “铜人”身侧有一张椅子，顾行止一把拎开，我和他并排站在一处，中间隔了一拳的距离，铜人站在我左侧。 心中有火苗在煽动，这很有可能是我跟顾行止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合照，我磨着脚尖，企图在快门按下的那一瞬离他稍微近点。 可还没来得及动，肩膀被身侧的人一勾，快门声响起的一瞬，我栽在顾行止的怀里。 我将目光投向顾行止，他不紧不慢的说道：“这种照片就是要有张力。” 第四十七章 栽赃嫁祸 照片总共洗了一张出来，顾行止付钱领了过来，我凑上去看了眼，眉眼瞬间柔和了下来。 照片上的我只能看见半张脸。顾行止白皙的手搭在我的肩上，看着镜头嘴角微勾。 心念一动，我伸手抢了过来：“这么丑，我要拿回去毁了！” 顾行止勾了勾唇角，看我：“谁丑。” “当然是你了！”我拿眼睛斜睨他，不动声色的将照片放进了包里。“我脸都看不见还能是我？” 顾行止笑笑没说话。转了这么久，我俩登记酒店时已经是凌晨。 一觉醒来，室外有阳光照在酒店洁白的被套上，我反应了半晌，才认清自己睡过头的事实。可我一个临时队员，相当于实习生，迟到就等于丢失了工作。 考古队开工一般都是八点，而现在已经是九点半了。我慌慌张张的收拾好自己，去叫醒隔壁的顾行止。不想他早就醒了，此时正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 明明昨晚两人都是凌晨才睡，我一脸精神不振，顾行止却是神采奕奕的模样。顾不上感慨，我向他简单的说明了情况。 白天不比晚上，来往车辆多，等到达目的地，已经快十一点了，我一张脸都快皱在了一起。 我匆匆忙忙的要去找胡岩报道，不想见到的却是另外一副场景。 十几个人的考古队扩展成了五十多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战战兢兢又不失兴奋的表情，还来了一台大型的机器，四周拉了警戒线，警戒线外面围着这附近的村民。我心中隐隐有答案，随手拉住一个眼熟的人，问：“是不是发现古墓了？” “夏悦？”那人推了推眼睛，“你一上午去哪儿了？” 我随便搪塞几句，正要再问清楚情况，他却一把拉住我往人群中走：“教授正好找你呢！” “胡岩教授？”找我做什么？难道是因为我迟到了半天要解雇我？我心中忐忑，不过几步的距离已经到了那群人的中心。 我这才得以看清被挖掘出来的全貌。正好是那天起土陶瓷的位置，下面挖了一个偌大的方形坑，土坑四面正中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门。 所有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刚刚领我进来的人也被人叫去。胡岩正在这四扇小门中的一道前，微蹲着身子。 犹豫间，他忽的回过头来看我：“夏悦。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 我连忙走近，原来是一道门已经被破开了，正在施展拓开的工作。 两个半个小时后，在地底下埋了几千年的古墓重见天日。 经过胡岩教授和其他几个专家鉴定统一，认定这个陵墓，是西夏某个王朝的王后的陵墓。 周围的人群更加密集了，时不时有摁快门的声音，来了不少电视台的记者。 这么一晃神，胡岩在叫我名字。我连忙收回视线，快步走了过去。刚刚站定，胡岩递了一根类似棍子的东西过来，我下意识接住。 等看清楚手里拿的东西，我差点站不稳。 是一根权杖，在西夏人的眼里，权杖是权利的象征，如果这古墓真的是西夏某个王后的，那么我手里的这根权杖就是她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这古墓里最值钱的东西。 权杖通体是泛黑的黄色，原本应该是黄金制成的，因为在地底埋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杖头上镶着一颗巨大的浑圆玉石，周围是五彩的宝石包裹着。 “教授……”这么重要的东西，在博物馆都只能隔着防弹玻璃还有一米宽的防护栏观看，现在就真的随随便便的塞在了我的手里？ 胡岩正在清理别的东西，闻言头也不抬：“你好好把东西清理出来。” 我一愣，不知道教授对我这么信任是好是坏，却也不再推脱，找了工具也开始渐渐忙碌起来。 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参加过清理文物的工作，只有上次和胡岩一行人在s市博物馆的经历，自己下来查阅过部分资料而已。 我凭借着脑子里的记忆和知识，一步一步，居然也没出什么差错。到杖首，我清理完了玉石部分，正要处理周围的钻石，先前那个带我过来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我的身边。 他指着玉石上面的一小块黑点，皱眉道：“这是什么啊？”伸手就去扣，我来不及制止，一小块玉就被他扣了下来。 这些文物过了几千年，本就十分的脆弱，那一个黑点是玉石上原本就有的，他这么用力一扣，自然就松开了一块。 那男生睁大眼看我，又看看手里的玉块碎片，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胡岩正好过来，一眼下来，脸色就凝结了，他沉声，一张脸比平日里还要严肃几分：“怎么回事？”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那男生便道：“我刚刚路过这里，夏悦说她不小心损坏了文物，让我帮着想办法。” 我目瞪口呆，刚刚那个手足无措的人到了推脱责任的时候居然能一秒钟胡编乱凑出来一个剧情！ “不是的教授，我……” “夏悦！”胡岩黑着一张脸，根本不听我解释，“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我张了张嘴又和上，目光挪到那个男生脸上，对方却将那一小块碎玉塞进了我的手里，快速道：“没关系，你不是会修补吗？就这么一小块儿应该很简单。” 他说完起身，站在胡岩身后，眼神里满是慌乱，也就只有脸上绷的沉着一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有些猝不及防，可我不是背锅侠啊！我抬起手，指向胡岩身后那个人：“教授，这不是我弄掉了，是他刚刚自己……” “别找借口了，”胡岩冷眼看我，从鼻尖里发出来一声冷哼，“我本以为你也是个好的，没想到出了错却只会往别人身上推，这东西你就算能修好也不是原来的了，玉碎玉碎……” 他念着念着，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我心里难受极了，辩解：“教授，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弄的好好的，是他突然跳出来扣了一下才……” “够了！”胡岩大喝，“我会不知道吴磊的为人？是他做的，他不可能不承认！” 背脊猛地窜出了一股凉意，直击心房。 第四十八章 意外之喜 外面有记者注意到这里的状况，我耳边咔咔都是摁快门的声音。 队里年纪最大的专家走了过来将我拉开，劝慰：“你现在先回去休息，对了，你不是会修复古董吗？这次来应该带了工具吧？回去试试能不能补好。” 我沉默的看向胡岩，半晌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与其在这里被人围观，还不如等今天的工作忙完了在说，更何况现在这样情况，胡岩是认定了那东西是我大意才弄坏的。 吴磊，那个联系了我两次的同学，通过这样的方式，我总算记住了他的名字。 因为起土了文物，我们在当地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工作室。我捧着那根权杖过去。工作室里没人，我找到队里准备的修复工具，挑了一个靠窗的工作桌坐了下来。 并不算太难的工作，我却粘了好久都把那一小块碎片沾上去。眼睛忽的滚落了下来，我慌慌张张的想拿手去擦，又怕眼泪砸在文物上，只能等文物完完整整的放在了桌上，才抬手抹眼泪。 我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记得上一次掉眼泪还是七年前，高一毕业那天我向苏澈表白被拒绝那次。 怕被人发现，我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却坐在那里有些回不过来神。 可眼泪被压住了，心底的憋屈却在膨胀。不知道今天如果是顾行止在这里，他会不会信我。等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喂，悦悦？” 一听见顾行止的声音，我的情绪就有些压不住，喉咙间一阵哽咽，我抬头看了看木板搭成的天花板，将眼底的潮意忍了下去。 “顾行止，我被人阴了，这事儿你管不管？”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瞬，顾行止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玩味：“被谁阴了？我还以为只有你阴别人的时候。” 我讪笑两声：“也不是第一次了。”三年前进去那次，不也是因为有人暗地里使绊子？ 顾行止沉默了一瞬：“我马上过来。” 顾行止说的马上，真的就是马上。我等了不到二十分钟，手机就响了起来。我告诉他自己的位置，不一会工作室门就被推开了。 “怎么了？”顾行止走近，往我面前的工作桌上扫了一眼？忽的，他目光凝在我的脸上，我微微一愣，刚要转开脸，他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声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弧度：“你哭过了？” “没有。”我推开他的手，“这里风沙大，迷了眼睛。” 顾行止神色里多了几分不郁：“还学会掖着藏着了？” 忽然想抱抱他，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手指紧捏着椅子的扶手，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什么，我把东西碰碎了。” 他在工作室里转了一圈，找出来一瓶水递给我，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是说被阴了？” 我抬头看着他，话涌到嘴边，余光忽的瞥见门外站着个记者，我回想起刚刚的场景，心生不悦：“也不知道这些人成天想着挖什么新闻！” 顾行止皱眉，没听清我说的话：“什么新闻？” “没事，”我抿了抿唇，扬下巴指着一侧的椅子，“你先坐会儿吧，我把工作做完。” 顾行止坐了一会儿，我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根权杖上。等将细微的扫尾工作做完，再抬眼已经是漫天的星辰了。 我把修复好的权杖交给胡岩：“教授，东西修补好了。” 胡岩扫向我身侧的顾行止，伸手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眼已经完全看不出来痕迹的杖首，片刻目光再次落在我的身上。 “夏悦，我最不喜欢不诚实的人，今天你的错误虽然弥补了，”胡岩语重心长，“但是我不希望有下次。” 我坦然的承受着他的目光，眼神有些冷：“教授，吴磊骗过你吗？” 教授一愣，脸上那仅有的几分耐心消散：“你什么意思？” “吴磊骗过你吗？”我一字一句的重复。 胡教授默了半响，开口：“只有一次，不过不是什么大事，贫困补助的……” “所以他骗过你对吧？”我打断他，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眼底却一片清冷，目光里倒映出那个自己崇拜了好几年的考古专家，“那我骗过你吗？” 胡岩脸上的表情僵住，眼里隐约有几分愤怒。 “那为什么，你宁愿相信一个骗过你的人，却不信我？” “夏悦！”胡岩厉声道，“你别蹬鼻子上脸！” 尽管我最讨厌被人污蔑，可对于这个我敬仰了多年的教授，我还是放不出狠话来。 顾行止忽的拉了我一把，我回头，正好看见他一脸认真。 “胡老，这件事我们暂且不下结论，我会调查清楚的。” 胡岩横眉竖眼，“顾行止你这小子是打算气死我是不是？” “实事求是。”顾行止正色，朝着胡岩微微颔首，拉着我往外走。 一路沉默，快到马路边时，身后有人叫我名字，我站住脚回头，是今天劝我先离开的老专家。 “胡岩是个护短的，”他走近，“你别见怪，他这人就这样，脾气不太好。” 我沉默的点了点头，身侧的人忽然开口：“我也是个护短的。” 我忙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摆，怕他说错什么话，然而局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我只信夏悦。” 我拉着他衣摆的手霎时一紧，下意识抬头看他，耳边听见一声细碎的响，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然后生出来一层新的更加坚毅的薄膜。 在这一刻，我知道自己重新有了软肋，也有了盔甲。 尽管盔甲不是源自于我想要的那一种，但是顾行止肯为我保驾护航，只是这么简简单单一句承诺，对现在的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没有再住房车，顾行止拉我到市区在酒店下榻。 进了房间，他忽的回头看我，眼神有些奇怪。 “你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我有些不自在的撇开眼神，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屈起，手指头无意识摩挲着毛呢大衣的边角。 顾行止拧着眉：“我是在想，你是被人栽赃陷害了，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心情还很不错？” 我微微一愣，抬眼看他：“我心情很好吗？”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第四十九章 准备 快接近夜幕时分，顾行止走进去两步摁开开关。酒店的灯是暖橙色的，薄薄的一层洒下来落在对面人的身上，在冬日里看起来暖融融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在这片灯光里，顾行止回过头，一双深邃的眼眸让人不自觉沉溺进去。 顾行止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道：“虽然你没有笑，但是你眼睛很亮，根据往常的经验推断，你现在的心情应该还不错。” 我被顾行止头头是道的分析惊的目瞪口呆，蓦地想起前几天遇到程严时他说的那些话，心里一时间有些复杂。 我强装镇定的缓慢移开视线，放慢语调：“也有可能是你还不太了解我。” “不可能。” 顾行止回答的太过快速也太过绝对，我一怔，向他看去。顾行止却早已经朝室内走去，一边道：“说说今天的事情发生经过吧。” 我按住心底的疑惑，回忆了一下事情发生的始末，事无巨细的和他说了一遍。 听完，顾行止微微皱眉：“你是不是做过什么事惹胡老不高兴过？” “没有啊，”我和胡岩的交集算起来只有工作时间，就是平时我也是极尊敬他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上去讨人嫌？ 我拧眉看顾行止，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胡老极少有这么武断的时候，”顾行止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如果不是因为你给了他什么不好的印象，这种事基本不会发生。” 我微讶，原本因为这件事心中生出来的几分对胡岩的不悦全都变成了对自己的自省。 这件事分析不出来结果，顾行止话锋一转，落在了吴磊身上。 “当时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场？” 我回想了几秒，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当时在场的人有许多，但是大家都在忙自己手里的事，应该没有人注意到。” “你问过在场所有人？” “并没有，”不过顾行止这么一提醒，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有人恰巧看见了这一幕，我微微拧眉，提议：“要不然我明天去问。” 顾行止摇了摇头，“没用了。” 我一愣，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顾行止扫了我一眼，缓缓道：“当时事情闹的那么大，如果那个人当时没有站出来，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了。”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被点清，我像是被他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没回过神，他忽的又看过来，求证般问道，“吴磊人缘很好？” “嗯，”我点头，“吴磊平时负责联系队员还有一些活动的组织，性格也比较外向，和队里的人相处的很不错。” 帮我洗白这件事遇到了瓶颈，要是换做以前遇到了这种栽赃，有胆儿做没胆儿承认的男人，我铁定抄着手边的东西就朝他脑袋砸了去。而且就是砸了他也肯定愤愤不平，不解气。 可是我现在没有任何的不爽。察觉到这一点，我思索了片刻，这种情况大概是顾行止说出那句话以后开始的。 耳边响起“哒哒”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是顾行止屈起食指在茶几上轻扣发出的响声。 “你笑什么？”顾行止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眼神忽的转了下，再定定看着我的时候多了丝意味不明的笑，他勾唇，道：“抖m？” 我脸上一红，随手抄了个抱枕就朝顾行止砸了去：“抖你妹！” 他一手稳稳接住，回归正题：“这样吧，你明天中午把那个叫吴磊的约出来谈谈。” 我点头，目前应该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第二天我若无其事的去考察队工作，也没避嫌，厚着脸皮挤到胡岩身边去。他要什么我便拿什么，这几日下来，我和他也算是有了默契。 胡岩虽然没给我好脸色，倒也没让我难堪。到了中午午休时分，我老早就锁定了吴磊的位置，快步走过去。 隔一两步距离时，他忽的转身看了过来，看清我时，跟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 乘着距离优势，我一把拉住他，低声喝道：“你往哪儿跑！” 吴磊一脸讪讪的站住脚，好半天挤出来一句话：“我……对不起夏悦…昨天如果……” “停！”我面无表情的打断他，“如果你不想我用极端的方式解决，那么现在就跟我谈谈。” 吴磊犹豫的看着我，一副随时准备跑的模样：“谈什么？” “我跟你能谈什么？”我狠瞪他一眼，拉着人往外走。上了出租，我报了顾行止给我的餐厅名字。 吴磊一路上都有些忐忑不安，我懒得理会他，便让他有话待会说。 我领着他到了顾行止订的包厢，探头看了眼，顾行止早就坐在了那里，我一把把人推了进去。 吴磊看清室内的人，身子一僵，回头看我：“不是说我们两个谈吗？” 我一怒，横眉竖眼：“那你昨天把事儿都推到我的身上时提前和我打过照顾了？” 吴磊顿时偃旗息鼓，老老实实的在餐桌旁坐了下去。 我紧随着正打算入座，顾行止忽的朝我扬了扬下巴：“你先出去。”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转身看了眼身后，而后回过头来拿手指着自己：“我？” 顾行止点头。吴磊摸不着头脑的视线扫了过来，我看了一眼桌上烧好的菜，咽了咽嗓子，声音委屈：“可是我饿了。” “自己另外开一个包厢，想吃什么自己点。” 我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有起身：“但是我出来没带钱包。” 顾行止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待会儿一起刷卡。” “好！” 半个小时后，顾行止推开我那包厢那扇门，彼时我正在看捏着鸡翅毫无吃相的在啃。 “吧嗒”一声，鸡翅掉在了桌子上面。 我急忙扯了张纸擦了擦满嘴的油腻：“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顾行止打量了我一眼，我被他的目光看的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将车钥匙丢在桌面上，沉声：“这件事还得你自己办。” “啊？”最开始可不是我把事儿往他身上推的，是他自己一手揽过去的，现在又掉过头来告诉我，让我自己上？ 我愣了会儿神，反应过来：“那你俩这半个小时在干嘛？聊人生还是谈理想？” 第五十章 谈判 总而言之，这件事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我的肩上。顾行止说他还有事没处理，坐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坐在椅子上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回顾行止原来的包厢，他估计不太喜欢吃那些菜，别浪费了。走到包间门口，想了想，我又走回来端走了一盘可乐鸡翅。 回了原来的包厢，我把鸡翅放下，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问吴磊：“你们谈了些什么啊？” 一个鸡翅吃完，我伸手抓来第二个，忽的想起自己的问题好像还没得到解决，这才抬眼看吴磊，正好对上他一双阴测测的眼。 不知道他已经这样看了我多久，我心底一颤：“你盯着我做什么？怪吓人的。” 他同刚开始和我来时判若两人，黑着一张脸冷笑。 “夏悦，你倒是厉害。” 不清楚顾行止究竟做了些什么，我心里莫名有些发虚，声音都轻了几分：“啊，我怎么了？” 吴磊又眼神奇怪的盯着我看了几眼，忽而起身，一言不发离开。 这究竟怎么了？刚刚来的时候事态还很明确，至少他心中是充满愧疚的，怎么和顾行止谈了半小时，就一副大爷模样，整的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我连忙收拾了下自己，追出去，把人拉住，拧眉：“哎，怎么回事你？” 吴磊一把甩开我，眼神凝利的像是淬了毒的刀：“夏悦你别以为这样我就怕你！” 啊？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吴磊越有越快的背影，我微拧着眉，给顾行止打了电话过去，刚刚按下去，我又立马挂断了。 他说他现在忙，肯定是不方便接听电话的。我简单的将事态描述了下，发了条短信过去。 我抬眼看了看吴磊，他已经到了公交站台。我懒得做只无头苍蝇，也没跟上去，又倒回去继续吃饭。 顾行止电话过来的时候，我肚皮都已经撑圆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基本上是不动的，动的时候是在打嗝。 “歪？你到底跟吴磊说了什么？”手机那端传来啪啪啪的手指尖击打键盘的声音。 “我什么都没说。” “啊？”什么都没说是什么意思？吴磊自己平白无故的就敢对我甩脸子？ 那边的敲击声忽的停了，“怎么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没做？那这半个小时你做了啥？” 那边敲击键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随即是顾行止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了起来：“接了个越洋视频会议。” 接了个越洋视频会议？！我张了张嘴又合上，“好，那你继续忙。” “好。”那边没有片刻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卧槽！特么还真挂了！我将手机随手丢在桌面上，满脸怨气。 不过好在我理解了吴磊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没办法，能出了点事儿就往女人头上推的，你还能让他被冷落了一个小时不生气？ 回考古队的路上，我给吴磊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的来电铃声我来回听了三遍，电话才被接了起来。 总得说起来错的人到底是吴磊，我心里不悦，拧眉道：“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打算怎么办？”吴磊像是被我的一句话点炸了，“夏悦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后台硬我就怕你！” “哎哎哎，等会儿，”我揉了揉眉心，“你再说一次？什么叫你怕我？我说大兄弟，这事儿好像是你自己整出来的吧？” 给脸了还！ 吴磊的声音更加大了，“是我把事儿往你头上推的，对，哪又怎么了？你不是又修好了？全队上上下下谁给你处分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极了，好像我会修复古董，就理所当然的应该替他背这个锅。 可重点是，我并不是背锅侠啊！ “等等等，你先别急，咱们来理一下，事儿是你惹出来的，现在你的意思是我背锅背就背了，还背的应该？” 那头吴磊的声音义愤填膺：“不然呢？”，语调一变，他讥讽的道：“就算你不会修补工作，你不是还有一座大靠山？” “我草泥马！” 特么世界大了见的人多了，什么奇葩都有！活该我有钱就该被劫富济贫？活该我后台硬就该替他背锅？他妈的神经病！ 我又对着手机骂了句脏话，愤愤的挂断了电话。 去你妈的神经病！ 我本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吴磊只要到教授那里澄清了事实，哪怕不公开也足够了，我不在乎别人的眼神。可他错就错在小看了我夏悦！ 犯法的事儿我都做过，局子都蹲了三年，还会被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混小子给算计了？ 我快速打开录音文件，将刚刚电话里录下来的那一段找到，播放。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吴磊的声音也格外突出。我倒要看看他这一次怎么说，难不成对胡岩扯出他的“我活该背锅”理论？ 录音将整通通话记录都录了下来，听到我自己骂脏话的那段，我皱了皱眉。这样的音频只要吴磊嚣张跋扈的部分就够了。可我手机里并没有音频剪辑的软件，我下意识想找顾行止帮着剪辑一下，又想着他现在忙，这件事便耽搁了下来。 我并不着急，看一直即将蹦跶坏的蚂蚱能蹦跶多久，也是一种乐趣。 吴磊果然没让我失望。 回到营地，正有一家媒体在采访他，周围围了好大一堆人，不知是谁先发现了我，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我勾了勾唇，得，我就看他怎么蹦跶，不晓得他小学学语文的时候老师有没有教过自食其果这个成语，不过我还是很真诚的希望他能够不后悔。 不多时，那家媒体挤到了我面前，拳头大小的麦克风杵在我面前，那人脸上激动的表情都让我恨不得送她去八卦杂志工作了。 “夏悦小姐是吗？听说你因为文物破碎事件对吴磊先生进行过威胁？还听说你后台很硬？方便透露一下吗？” 我双手插兜，咧嘴一笑：“还是不说了，怕说了你不敢播出去。” 第五十一章 昭然若揭 那记者被我一句话震得眼神瞬间亮了，单凭这一点我就知道她以后肯定会跳槽到她们电视台的八卦栏目。 她杵着麦克风叽叽喳喳问了我一大堆，那边忽的有人过来打断这边的采访，是胡岩，他铁青着一张脸，把我和吴磊各看了一眼，而后开始撵电视台的人。 我乐见其成，老老实实的跟着胡岩回了营地。 他冷着脸：“谁叫的记者？” 我咧嘴一笑，冲吴磊吹了声口哨：“嗨呀没事，反正我后台硬，这事儿我也能扛。” 吴磊上来就要揪我的衣领子，眼睛瞪的浑圆：“夏悦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我冲他挤眉弄眼。 教授冷着脸打断我们：“行了！吵什么吵！我还在这儿呢！” “对，”我冲吴磊笑了笑，“反正教授看好你，你继续编，想怎么编，记得最好能编出一个让我后台都不能盖住的大新闻哦。” 老虎不发威，他们还真把我夏悦当软柿子捏了。 吴磊一脸愤愤，抬起食指指着我鼻子：“夏悦你不要太过分，东西是你没弄好非要推到我身上，现在还搬弄是非！” 我摇摇头：“这个不行，太平淡了，下一个。” “夏悦！”吴磊目眦欲裂，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我余光瞥见，缩了缩脖子：“哎哟，恼羞成怒想打人了？” “夏悦！”教授铁青着一张脸，“你别给我在这儿嬉皮笑脸！你不是说在查这件事吗？有结果了？” 不等我回答，教授嗤笑一声：“没结果就别得意忘形。”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看着胡岩的眼神里多了些许不赞同，我淡笑一声，“教授这话说的很对啊，没有结果就别得意忘形。” 我冷眼扫过他，依次到吴磊，转身离开。我现在是真的对胡岩没什么好印象了，就算他是考古界的泰斗也不可能改变我的想法了。特么随随便便给人定罪，这算是什么道理？再说我成天嘻嘻哈哈的，上哪儿能得罪他让他怀恨在心？ 既然他们想玩儿，猫捉耗子的游戏我就陪他们多玩儿一会儿。 好在工作时间吴磊还算是安分，也没在招惹什么记者过来，然而我却渐渐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似乎变的奇怪起来，我说不准是哪种奇怪，但就觉得不对劲。 休息时间，我端了杯水喝了没半口，忽的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与此同时我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脚下下意识一转，我躲到了休息室隔板的后面。 “……知道，上次你没看见？来过一次。”是个神神秘秘的女声。 接连响起的也是个女人的声音，尖细尖细的：“看见了，那么帅……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你知道什么？长得好看的就肯定不坏？那些个有钱人哪个不是藏了一肚子的坏水？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多了去了。” 另外一个尖细的女声放轻了些说话的力度：“可是这个夏悦平时看起来挺正经的啊，怎么会是那种……” “衣冠禽兽你没听过啊？”那人接连着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太年轻，这世上莫名其妙的人多了去了。” 声音消弭下去，那两人拿了东西离开，我才慢慢走了出来，看着她们的背影一时间哭笑不得。 是了，我也没想到一个完全不熟悉我的人，我都不认识的人，能把我的生活分析的这么透彻。 听声音不是考古队的人，应该是后面当地政府排过来帮助挖掘工作的人。 吴磊似乎刹不住脚了，事情越闹越大，甚至渐渐的，外面的居民看着我都指指点点的。我夏悦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原本还想将这个游戏慢慢玩下去，这老鼠却想提前出局了。 自己种的恶因，那就自食恶果吧。 我把电话打给了顾行止，“你会剪辑音频吗？” 那边愣了一会儿，问道：“你从古墓里挖到了音频？” “……你脑洞真大，”片刻，我整理好措辞，将自己录好吴磊自己承认犯错事实的证据摆在了顾行止面前。 他听后默不作声的沉默了半晌，我心里忐忑，他莫非是觉得我心机重？ 下一秒顾行止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发过来，我让我秘书帮忙处理一下，弄好了会发给胡老。” 这样也行，我嗯了一声，顾行止忽的问：“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为难我？我嗤笑一声：“他还没那个本事。”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轻笑，顾行止开口：“我信你。” “……嗯。”这句话，大抵是我坚持的所有原因和追求。 气氛干了两秒，顾行止似要挂断电话，我连忙问道：“你现在还在忙吗？” “嗯。” 我皱了皱眉，“那今天晚上能过来吗？” “怎么了？”顾行止轻笑的声音又传来，我能想到他此时脸上的表情，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不自觉的，我跟着咧开嘴角，回他：“没怎么，就是随便问问。” 过了片刻，顾行止道：“那我过来吧，可能会稍微晚点。” 雀跃的情绪在我心底蔓延开来，我要努力克制住，才能让声音显得不那么上扬：“好，我等你。” 我犹豫着玩挂断电话，手机那边的人忽然叹了声气，“你知道吗悦悦，你和以前的自己越来越像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儿慵懒随意还有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 我摸不准他的意思，试探问：“有吗？难道我现在不是沉稳了很多？这几年怎么说我也算是大有进步。” “不是说你轻浮，”他顿了片刻，解释道：“是你藏在骨子里的骄傲，那最勾人的特质。” 我听的云里雾里，骄傲？勾人？我一身傲骨被他说来是够引人？ 我似笑非笑，准备呛声一句，“勾到你了吗？” 顾行止压低声音，“何止勾人。”恐怕已经上瘾。 我尴尬的笑着打哈哈，被他这四个字搞得耳膜一热，脸蛋一红。 我脑海里忽的闪过什么，想起之前被我忽略了的东西，问道：“顾行止你秘书有几个啊？” “五个。”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我抿了抿唇，“那天晚上的也是秘书？”我想问那天他办公室的一幕，到底没敢问，只能含糊其辞。 顾行止觉得奇怪：“难道你想来试试？” “没！”我笑笑，赶快的解释。 “哦……还以为你想来给我当秘书，不过这样不行，你来了公司估计会破产。”顾行止漫不经心的说着。 我没有明白深层含义，傻乎乎问了句：“为什么？” “秘书太勾人，老板无心办公。”他回答的理所当然，颇为得意。 “你想多了，音频弄好了给我一份，就这样。”我啪嗒的挂断电话，这人脑子短路了，不过，顾行止平时就这样和他那些秘书交流吗？ 第五十二章 忍受 顾行止秘书的效率很高，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还能在隔天一早将音频发给胡岩。 我和吴磊一同被胡岩叫到工作室，我推门进去的时候，胡岩铁青着一张脸正在来回踱步，我就知道我赢了。 果不其然，胡岩狠瞪了吴磊一眼，冷着脸走近：“我再问你一遍，你说那根西夏女王的权杖是因为夏悦工作不力弄坏的，是不是真的？”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事情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死咬着不放就只有死路一条。可吴磊大概是觉得，我铁定没法掐住他，所有梗着脖子义正言辞。 “是，”吴磊斜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屑，“那个时候我只是碰巧路过，根本就没找到夏悦她会把事情……” “夏悦把事情往你身上赖？！”胡岩一把掀了摆在桌面上美化环境的盆栽，眼里的愤怒像是要吃人，“吴磊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给我说一次！” 一声尖锐的响，那盆植物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我抿了抿唇，余光落在那几片沾着泥的瓦罐上面。吴磊要真有良心，还会在坑了我以后没脸没皮的说我活该？ 此时，吴磊一张脸也已经血色尽失。他嘴唇哆哆嗦嗦，却仍旧不肯松口。 他上前两步捉住胡岩手臂，言辞恳切：“教授，是不是夏悦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我知道你也是无可奈何，但是我真的没有撒谎！” “啪”的一声响，胡岩向来只碰文物的手，打在了吴磊的脸上。 胡岩黑着一张脸，五指收拢紧握：“我让你清醒清醒！” 他见吴磊还想挣扎解释，直接将手机屏幕上的播放键摁下。下一秒，小小的工作室里满是顾行止飞扬跋扈的声音。吴磊脸上的表情渐渐变了，他转头看我：“夏悦你阴我？！” “抱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我微笑着，“我不过是揭露了一些早就该暴露在太阳底下的事，怎么就变成阴了？” 不等他开口，我讳莫如深的看了他一眼：“这方面，你才是专家。” 事情渐渐明朗起来，谁是谁非也有了辩驳，难道最后吴磊被考古队辞退，也有德高望重的教授站出来为我正名。 吴磊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我站在他背后看他，着实有些不明白这种人的心理，原本芝麻大点事，最后闹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忽的回过头来，一脸狰狞：“你以为教授把我开除，我就没辙了？哼，有的是挖墙脚的！” 我讪讪看着他，以前他还能算是墙角，现在顶多算是敝履，我懒得和他争辩，一言不发的离开。 日落收工的时候，顾行止开车来接我。尽管大家早就对他见怪不怪，可和他走在路上还是会引来不少人侧目。我略微提速，顾行止却如同感受不到周围人目光那般，闲庭信步。 我站住脚催促他：“你走快点。” “怎么？” “我饿了。”我随口瞎扯了一个借口，却不知顾行止想到了什么，忽而勾了勾唇角。 我被他看的不自在，梗着脖子瞪了回去：“你笑什么？” “听说昨天那两桌子菜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我微愣，片刻脸上浮起红晕，咬了咬下唇，嗔怒道：“怕我把你家底吃空啊？” 顾行止又笑笑，大跨一步到我身旁，不动声色的牵起我的手：“不怕，我还养得起。” 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触动了下，我下意识抬眼看他。 我以前最看不起的就是男人的一句我养你，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可如今听到有人对自己说，我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我不知道在他这种若有似无的攻势下，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我不怕爱人，我只是害怕一腔的真情错付，爱的那个人，心里眼里从来都看不见我。 晚上吃饭的时间，顾行止忽的问起今天吴磊的事，我对这个人没多少好感，三言两语的将事情说给他听。 顾行止犹豫了半晌，抬眸看我：“胡老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今天早上见了一面之后我也没再见过他。”我瘪嘴，“像他们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最注重的就是面子，我还能期待胡教授给我道歉？德高望重你懂的吧？我现在冷不丁的把人家名声给坏了，现在胡教授还能给我好脸色看就很不错了。” 顾行止不置可否的笑笑，没说话。 回了酒店，顾行止拉着我出来消食。我一整天在考古队里，除了负责自己的那一块儿，还要讲吴磊走后没人负责的工作揽过来，差点没给我累死。 我瘫在沙发上不动，顾行止倚在门边看我：“去不去？” “……去。”我艰难的站起身。开始的两条街我还能打起精神走，到了一家咖啡店门口，我站住脚不肯走了。 我是真的走不动了。顾行止也不勉强我，拉着我进咖啡店，说歇歇脚。 我随便点了一杯，很快上来了。一小杯咖啡，我不太喜欢苦咖啡，放了好几块糖。顾行止看的直皱眉：“不会太甜？” “不会啊，”我捏着汤匙搅拌，又点了份甜点，问他：“你喝什么？” 顾行止蹙了蹙眉，并不说话，摇头。 等甜点上来，我埋头吃了两口，顾行止忽的伸手端起我的咖啡，就着我喝过的位置抿了口，皱着眉下结论：“太甜。”然后将咖啡重新放在我手边。 我微微咬了下唇，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外面忽的传来一阵躁动，听声音像是起了什么争执。 余光扫到，应该是情侣吵架。 店里不少人侧目，我和顾行止坐的位置正好靠近窗户，离那正在争吵的两人并不远，这家店透明的落地窗上一朵黑白的彼岸花，彼岸花的花蕊为求逼真，是贯穿了整块玻璃的。 窗外的声音顺着那针眼大小的洞，钻进我的耳朵里。 “你以前被人强过的事，我跟你提过一次没有？！我就和方怡出去一次，什么都没做你闹什么闹！” 第五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心底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下，看不见什么血色，却是钻心的疼。 我怎么就忘了，哪怕我不是夏晴的妹妹，我也是夏阳的妹妹，三年前遭受的，就算我不告诉顾行止，他总有一天也会知道！ 我追了苏澈那么多年，在一起两年，到最后他还不是一样因为这件事要和我分手？ 顾行止忽的探手捏了下我的脸，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躲闪不及，动作僵硬的摇头：“没事。”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收回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耳边又响起那对情侣争吵的声音，我做贼心虚般的站起来，催促他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走了。” “好。” 回去的途中，我满脑子都是刚刚那对情侣刀剑相向的模样。 顾行止忽的叫住我，我慢了两拍才反应过来，站定看他：“嗯？”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有吗？”我僵硬的笑了笑，跟上。 过了半响，他又开口：“我明天要回s市。” 我喉咙动了动，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解释：“那边有一个投资案要谈。” 所以回去又要和五个秘书共处一室？ 一路沉默，到了酒店门口，我才忍不住开口：“上次在酒吧……那个女的……也是你秘书？” 顾行止忽的抬眼看我，无声笑了笑：“你倒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拧眉，从上次开始他就一直这么说，可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会忘？ “算了，”顾行止移开眼，“上次在酒吧的确实是我的秘书，我看你最近关心我秘书关心的勤，要不然把这边工作推了，跟我走？” 我抿紧了双唇，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摇头。就算他真的跟那个秘书有点什么，那又怎样？我根本没有生气的立场。顾行止会看得上一个被强过的女人？ “明天你走的时候我送你吧。”我淡淡道。 顾行止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顿了两秒：“不上班？” “半天假应该能批下来。” 他倏尔点点头，我跟着他上楼。这个时间人不多，电梯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里面的镜面照出一高一矮两个模糊的身影。 快要到楼层的时候，顾行止忽的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新海市吗？” 为什么？当然想过，想过无数次。只是得出来的结论太不可思议，连自己都不敢信，所以我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他凝神看了我两眼，“有什么事随时联系。”电梯“叮”的响了声，他长腿一迈，走了出去。 回了酒店房间，我给胡岩打电话请假，他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 我忽的想起上次顾行止问我是不是得罪过他，心念一动，话就这么问了出来。 “教授，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还麻烦你指点一下。” 胡岩冷笑一声，挑了些夸人的词说出口，却不是赞赏的语气。 我拧眉，“您要是对我哪里不满意，我可以改。” “改？”胡岩冷笑，“夏丫头，你是有个姐姐叫夏晴吧？” 我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甚明了的东西瞬间明朗起来。 挂断了电话，晚上十点过。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是，我本不该鸠占鹊巢，我自己记不住，所以这世界上的人都来提醒我。 顾行止是会让人上瘾的毒药，越是了解就越是深陷，到最后就越难抽身。 等把这里的工作忙完，等把该算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就离开吧，很酷的离开，而不是最后不得不哭着的离开。 一夜无眠，到了凌晨我才勉强睡着，没一会儿又被闹钟吵醒了。收拾着起身，顾行止早已整装待发。 他一见我，挑眉：“舍不得我？” 不等我开口，他又道：“昨晚没睡？一脸的睡眠不足。” 心事被戳破，我脸上一红，急急忙忙的要解释：“没有，昨晚失眠……” 越解释越是心慌，我声音细若蚊吟，顾行止抬手打断：“行，舍不得就早点回来。” 我讪讪点头，恍然又觉得有些不对，顾行止却早已经拎着行李箱出发，我来不及多想，快步跟上去。 到机场的时候恰好遇到航班停靠，人流量大了起来，我跟在顾行止身后差点被冲散。走了没两步，迎面有人快步冲过来，我躲闪不及，被人撞的身子一歪，差点没站稳。 等再抬起头来，顾行止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心里咯噔一下，机场这么大，只希望他还没走远。我提步要从人群中穿过去，手腕忽的被人攥住。 我吓了一跳，不远处就是巡视的特警，思忖着要喊出声，那人却已经走近。 人潮的味道被隔开，入目是一片宽阔的胸膛，鼻尖钻进熟悉的古龙香水味，心里的不安霎时间烟消云散。 顾行止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一只手将我护在怀里，到了开阔地带，他放开我，余光忽的瞥见我满脸潮红，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你脸红什么？” 我脸上一烫，别开眼神：“热……” 顾行止笑的暧昧不清，问道：“要不要我帮你降降温？” 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尴尬，广播已经在催促顾行止所在的航班换登机牌登机。 简单交代了几句，顾行止进了机舱。人影消失在视线中，我转身，忽略心中那一抹不适。 我心不在焉的朝出口走，余光忽的瞥见有道身影冲撞过来，有了刚才的经验，我下意识要躲，可身子歪了一下，那人还是直愣愣的撞来。 眼见那人就要撞上来，我往身侧一挪躲开，不想身后有人，脚下踩了空，我身子一个不稳，朝着地上直直栽了下去。 疼痛从尾椎骨慢慢蔓延至全身，我痛的倒吸一口冷气。 他妈的这是谁？不长眼啊！ “夏悦！” 还没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听清这道声音，我身子霎时紧绷，转过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怒气的夏阳。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见他！ 第五十四章 畜生 机场里人来人往，都是匆匆忙忙的，没有谁过来围观，却也有不少好奇的视线投过来。 回想起以前我和夏阳闹，哪一次不是闹的人尽皆知，大打出手。被摔了的地方痛的不行，我咬了咬牙，撑着地站了起来。 可还不等我有东西，夏阳已经逼近，眼里凶光毕露。 他一把抓着我的手腕，用力拉扯：“你跟我回去！” “回去？”我冷笑一声，不顾手腕的酸疼，“回哪里？夏家？” 我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偶遇，可如今看来，他必定是有备而来。只是他们赶我走任由全市的人嘲笑我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现在又招招手让我回去？ 我夏悦又不是他夏俊国养的一条狗！ 夏阳一脸凶相：“今天你不走也得走。” 和夏阳打架，我靠的从来都是拼命两个字。我扬手朝他抓着我的那只手挥了过去，只一下，抓的他皮破血流。 夏阳疼的呲了一声，捏着我不放，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你给我老实点！” 夏阳打我，是从来不节省力气的。 我被他打的头晕眼花，晕头转向。还没回过神来，他一把抢过我的包，拉开拉链直接把里面所有的东西往地上倒。 我包里装的都是一些纸质资料，除此之外还有几罐瓶瓶罐罐，滚得到处都是。 夏阳啐了声：“他妈的都装的些什么辣鸡。” 操他妈！三年前这样，现在夏阳他妈的还想这样对我！一股滔天的怒意涌上心头，我顾不上头昏眼花，随手抄起旁边商店的一瓶水朝夏阳砸了过去。 夏阳一躲，手疾眼快的拾起地上什么东西，转身就朝不远处的取票机走去。 我定睛一看，他手里拿的是我的身份证！这狗日的早就准备好了今天要带我回去！他能安什么好心。我眉心突突直跳，恨顾行止飞机没晚点。 心里这个念头刚起来，我就愣了瞬。 夏阳打了我无数次，这还是我第一次想着依靠别人的力量。眉心突突直跳，我安慰自己，是他自己说要帮我的。 思绪淡了下来，我顾不上撒了一地的零碎，追了上去。可夏阳已经把机票取了出来，他阴着一张脸，朝我啐了一口：“你他妈是不是个傻子！” “你他妈才是傻子！把身份证还给我！” 夏阳一把揪住我的手，两手一动将我手反剪到身后，“遗嘱呢！” 他是来要遗嘱的？上次去找徐柔柔的时候，他明明也在场。现在又来找我要？也对，那狗东西从来没信过我！ “不知道！” 夏阳脸色剧变，“老子懒得跟你废话！”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一个手刀朝我脖子上招呼了上来。 后颈上一阵剧痛，我两眼一翻，晕过去之前在心底骂了夏阳一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啪”的一声，脸上一阵剧痛。我惶惶睁开眼，正好对上夏阳那张恶心的脸。左脸刺啦刺啦的疼，我微有动作，就是一阵撕心裂低的疼。 操他妈！ 空间狭窄，我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坐在出租上。 “这是哪儿？” “车上啊！”夏阳白了我一眼，“你脑子里的水都满的溢出来了？” 我朝窗外看了眼，心里咯噔一声，这里已经是s市了，夏阳他妈的真的把我给弄回来了。 “你他妈想干什么？”我最近根本没时间招惹他，他凑上来又要找茬！ 夏阳却脸一冷，伸手一把拽着我的衣领，那口气恨不得一口把我吞了下去：“伊兰斋现在是你在管？” 他怎么知道伊兰斋？脑子快速飞转，我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关你屁事！” 然而手没打开，夏阳神色狠戾，就着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夏悦，你他妈不是真的以为你有了顾行止当靠山，我不敢弄死你吧？” 空气一下被截断，我从喉咙里逼出来几个囫囵的字眼，双手奋力挣扎，一边拿脚瞪他。 手臂拍到某个有棱角的东西，是我之前丢在机场的包。 驾驶座上的出租司机吓得够呛，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开了车门撵人。 “你他妈开不开？不开老子连你一起弄死！” 夏阳威胁司机，出租司机一脸讪讪，却也没敢动。夏阳骂了句晦气，拖着我下车。他好歹松开我，空气再次涌入我的肺腔。 “你他妈给我老实点！”夏阳拿手指着我，满脸威胁，片刻转到一边打电话，像是在联系司机。 老实的等他再来掐着我的脖子？等一站稳，我拔腿就变街道的另一方跑了过去。 “夏悦！你他妈往哪儿跑！” 我抱着包奋力向前冲，可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夏阳奔跑的速度。不多时，他一把抓住我。 他指尖触碰到我的时候，我心尖猛地一颤，脸上还没消散的疼痛更加剧烈起来。 我同他挣扎，脚下一个不稳，朝着地上摔了下去。接连不过两个小时摔了两次，尾椎骨都快碎了，夏阳这个灾星！ 他就势一把将我按在地上，恶声恶气的道：“我就知道是你他妈演的一出戏，把遗嘱交出来！” “演你妹的戏！” 夏阳手一扬，我以为他又要打我，下意识的抬手挡，夏阳啐了我一口，“瞧你他妈这怂样！” 他站起身，冷嗤：“别再给夏家丢人了！” 话音刚落，他一脚朝我踹了过来：“我他妈让你起来。” 我身上的骨头都有被他折腾散架了，街边有人停下脚步围观。夏阳这几年也学的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几个字怎么写了。我挣扎着站起身来，冷眼看他。 不多时，街边停了一辆车。夏阳拽着我上车，我扒拉着车沿不肯上：“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是早就说了？你聋啊！回夏家！”夏阳大力掰开我的手，手上一个用力把我推了进去。肿起来的左脸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疼的我一声抽气。 一路到夏家，还没进门，我就看见了等着的夏俊国，和站在她身旁的女人。 每次接触到他们看我的眼神时，我都忍不住怀疑，我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第五十五章 水深火热 从我小时候起，我就一直在想，我肯定是我爸妈在路边捡回来的，我从来没在他们身上感受到过一丝的家庭温暖，他们和夏阳夏晴，更像是完整的一家人，而我站在他们身边，就是个多余的。 “发什么呆！” 他用力在我身后推搡了一把，我踉跄了几步走到夏俊国面前。看了半响，哽在喉间的那个称呼怎么都喊不出来。早在他们亲手将我送进监狱，在美展上诬陷我盗取夏阳画作时，我和他们之间的情谊就已经断了。 四目相对，他冷哼一声：“几天不见，不认识了？” 恩断义绝四个字，不过只是没有宣之于口，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 “还有必要？”我面无表情的扫过他，他能让夏阳请我回来，还谈什么情谊，“还是说你有哪一天是真的把我当女儿来看过？” 我是真的连喊一声爸，都不愿意开口了。 夏阳一巴掌朝我后脑勺招呼了过来：“和她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找她把东西拿出来就是了。” 他掌心还没挨到，我猛地一侧身，反手朝他拍了过去：“什么东西？我还欠夏家什么？！夏阳你今天有种就打死我。” 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夏阳脸上，我手指火辣辣的疼，眼里升腾的怒火能将他烧灭。 这一巴掌，算是完全撩起了夏阳的狠劲。 “装什么装？你以为你是演员？”夏阳一把拽住我的头发，他表情狰狞，手上一用力，我只感觉整个头皮都要被他掀下来，“你要是没有遗嘱，伊兰斋会在你手里？” “我去你妈的！”夏家也算是古董世家，以前被我和夏阳摔坏的古董不计其数。我随手抄起一个青花瓷，朝夏阳掷了过去。 没砸中，哐当一声摔在墙上，四分五裂。 “闹什么！”夏俊国猛地一拍桌，“夏悦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 画面瞬间定格，一切好像回到了三年前，我和夏阳在家里打架，夏俊国的一巴掌打下来，五指山绝对在我的脸上。 我腿一颤，片刻镇定下来，冷眼看他：“以前有，现在没了。” 大厅内静默几秒，是那个女人开的口：“悦悦你就直接说清楚吧，遗嘱究竟在不在你的手里？” 我听的连连冷笑，眼里冷漠渐起：“我说了，没有。如果真的在我手里，那我岂不是今天就要横着出去了？” 那女人脸上难堪了起来，夏阳欺身上前，又要动手，夏俊国使了个眼色，他狠瞪了我一眼，没有再动。 “遗嘱要是真的在你那里，你能不能考虑交给爸爸？你也知道，这几年公司周转不良……” “这么快就把家败完了？”我毫不留情的说道，眼底满是嘲讽，“外公交到你手上的产业败完了，你现在又要拿外婆留给我的遗产去填那个无底洞？” 满室寂静，我眼眶发红：“不要说我手里没有，就是有！我也不可能给你！” 夏阳不耐烦：“你他妈不愿意拿出来就直接说，哪儿那么多花花肠子？” 我冷眼看着他，不置言辞，不知道天底下有几家人能像我们家一样，不像亲人像敌人。 夏阳瞪回来：“看什么看？！伊兰斋就是遗嘱中的部分产业，你还想骗我？” 伊兰斋伊兰斋！之前他们借家宴想让我帮他们找顾行止帮忙，现在又扯伊兰斋做文章。他们这段时间花在我身上的心思，可是要比上姐姐在时他们在我身上花的力气了。 “你们要是认定遗嘱在我手里，那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目不斜视的离开，本以为夏阳还要拦我，不想身后却没有动作。 不知走了多久，我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中却又莫名的庆幸。 思索了片刻，我给顾行止打了通电话。电话响了没几秒，响起顾行止的声音。 “怎么了？我刚到公司。” 我抬头眯着眼看了眼冬日的阳光，还是同样的刺眼。 “我现在在s市。” 那边安静了会，顾行止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你在哪？” 对于他的态度，我忽的有些想笑，抿了抿唇：“还有半个小时到家，你忙完了回来，我给你做饭。” 上次说好欠他的。其实算起来，这顿饭还是顾行止自己加上去的，他常在我耳边念叨，我也就真的记了下来。 刚准备挂断电话，顾行止猛然出声：“你现在在哪儿？” 我抬头四处看了下，报了个地标。 “我马上过来，等着。” 我一愣：“你不是有工作处理？” “工作永远做不完，你做的饭却是第一次吃。” 我脸上一烫，低声应了句好。 不到十分钟，顾行止开车过来。 “要什么食材，我让张姐去……”顾行止的声音猛地顿住，眼神渐渐带着寒意，“你脸怎么了？” 我下意识想要抬手挡，又觉得太刻意，反正他都已经看见了，索性坦坦荡荡。 顾行止凝神看了我一会儿，脸色阴沉，忽的开口：“是夏阳？” 我不置可否。本以为他还要再说些什么，顾行止话锋一转：“这样还能做饭？” 我一愣，点点头。我本来就是来打着做饭的目的，又不是为了宣扬一下自己脸上的伤。 “我点菜？”顾行止问。 我犹豫了会儿，“我只会做简单几个菜。” 顾行止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没事，张姐手把手教。” 我只能点头，他却迫不及待的开始报菜名了，让我拿手机开语音录下来，免得忘了。 我呲他一句：“你是要吃满汉全席？” 顾行止真的就开始报菜名了，而数量之多让我真的拿出了手机开始录音。 “夫妻烤肉、夫妻凤爪、夫妻肺片、夫妻……” “等一下，”我一脸茫然的打断他，“这些菜里面。除了夫妻肺片，那些其他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行止扬眉：“我取的。” 所以他是早有预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能自己取菜名。” 顾行止脸不红心不跳，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菜名本来就是人取的，以后你做的菜前面都能加一个夫妻。” “为什么？”我古怪的看了他几眼，心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顾行止却像忽的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勾：“加秘书两个字也可以。” 第五十六章 蛛丝马迹 他言语间若有似无的挑·逗，加上之前两个的秘书梗。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脸上一烫。 “那就做个大杂烩。”我别开眼。 顾行止扫了我两眼，强调：“夫妻大杂烩。” 我莫名从中听出一点孩子气，因为知道他看不见，嘴角渐渐扬了起来。夫妻……这两个字真好，好像只是这两个字，就能将我和他捆绑在一起。 最后为了保证身体健康，我只做了一个练习了很多次的水煮肉片，其他的菜都是在张姐的协助下完成的。 基本上都是辣味的菜，我吃的涕泗横流。顾行止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我这幅衰相，让张姐给我弄了一碗意大利炒面。 一顿饭接近尾声，顾行止擦了擦嘴：“夏阳叫你回来做什么？” 一提到夏阳，我脸色黑了一大半，握叉子的手不自觉用力，下一秒传出清脆一声响。 顾行止扫过来一眼，我回过神，收敛了些，如无其事的继续扒拉碗里面那几根面：“他找我能有什么破事。” 我本想一句话含糊到底，顾行止却非要问个明白。 “什么破事？”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眼里写满了沉默是金。他却跟看不懂似的，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他们非说遗嘱在我手里，”我烦躁的皱起眉头，握着叉子的手又是一紧，下一秒，我将叉子放在桌面上，发出清脆一声响：“他们，就是见不得我好。” 明明是世界上有亲缘关系的一家人，却要比陌生人来的更加冷漠残酷。 这种天生就带出来的仇恨让我在这个世界的前二十年里，过的狰狞，活的张牙舞爪。所以才会看我有工作之后，在我拥有正常人的生活之后，非要拖拽着我进入原来的深渊。 顾行止沉默的看了我几秒，没出声。 我在胡岩那里请了不过半天假，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刻，不晓得他会不会因此更加轻视我。不过也没差，从昨天开始，就注定了他再不会对我有什么好感。 是我太较真，将他至于那种境地。 “你还回去吗？”顾行止忽的问我。 我一愣，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考古队：“当然要回去，这一趟行程还没结束。”我做事向来有始有终。 夏阳昨天给我捡回来的包里面，什么东西都没剩，但是好歹身份证护照等证明我自己身份的东西还在。 “今天就要过去？” 我嗯了一声，“今天就要过去，本来就只有半天假。” 他没有再说什么，拿着外套起身：“走吧，我送你。” “你送我？”我微讶，他本就是回s市来处理工作，被我这么一耽误，一天的时间都去了三分之二，我摇头，“你忙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顾行止看了我一眼，没接话，拿着钥匙出门，站在门口看着我，俨然一副决定好的模样。我张了张嘴又合上，认命的拎着包跟了出去。 他都不嫌麻烦，自然没有我不愿意的道理。 顾行止大概是真的很忙，送我到机场，连车都没下，调头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车屁股瘪嘴，转身朝机场走去。 到新海市时，街道旁的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我摸出来手机给胡岩打电话。电话铃声响了一遍，没人接，我继续打。 不知道是第几遍，电话终于被接起来，电话那头想起来一道略显怪异而苍老的声音。 “胡教授？” 那边嗯了一声，没接话，语气略显阴沉。 虽然最近胡岩在我心里形象大跌，早就从原来的高大伟岸变得接地气，可好歹还是尊敬的，毕竟这件事里是我旷班了。 我立刻向他道歉，想着上午请假本就是因为顾行止，索性将一切都推在了顾行止身上，解释今天下午为什么缺席。 难得的，他并没有针对我，简单应了两声就挂了电话，我心里觉得不对劲，思来想去，只能将这一点归结到，他可能对我的意见更大了这一点上。 第二天见面，胡岩基本没看过我一眼，工作交流也几乎为零。我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也没有把情绪表露出来。 相安无事的过了两天，文物保护工作收尾，这次考察队的行程也告一段落。 我随着考察队一道回s市，刚出机场，一抬眼就看见带着墨镜站在人群中招摇的顾行止。 他若有所感的转过头，四目相对，他朝我招了招手。 我抿了下唇，看了一眼走在前面不远的胡岩，不声不响的从后面绕了一大圈过去。 “躲谁呢？”顾行止扫了我一眼，拉开副驾驶车门。 我抬眼瞪他，除了胡岩，还有谁是我会躲的？ 车子启动，我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开到一半，想起来他这几天都没跟我联系过，随口问道：“你工作忙完了？” “还没。” 余光扫到他殷红的唇瓣，我忽的想起那天早上看见的痕迹，快速的扭头朝他脖子看了好几眼。 顾行止在开车，不方便扭头，问我：“看什么？两天不见这么想我？” 我抿了抿唇：“在想遗嘱的事。” 倒不是找借口，而是我之前真的在想遗嘱的事，不过被顾行止勾的失了神。 顾行止饶有兴味的哦了一声：“有头绪了？” 怎么会有，我摇摇头：“我打算再去找一次徐柔柔，把情况问清楚。” 顾行止默了片刻，既不点头也不阻止。我正打算换个话题，他却忽的问：“打算什么时候去？” “今天下午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不能让夏阳先我一步得到遗嘱的消息。 顾行止微微皱眉：“明天去，今天休息。” 我微愣，转眼看他，思索了片刻答道：“我不累，以前在监狱里面的劳动量更大。” 本以为自己能说服他，顾行止却坚持。片刻，我妥协，点头，反正不是多大的事，就这样吧。 好像是有点累了。 思绪从徐柔柔那里慢慢蔓延，我前后回想了一遍那天的细节，眉头渐渐拧在了一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哪一点都恰好严丝合缝的黏合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我多虑了…… 第五十七章 谜团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顾行止已经去了公司，我吃过早饭去找徐柔柔。 门敲了好几遍，没人应。对面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冒出来一个脑袋：“这家搬家了，现在没人住。” 我微愣，徐柔柔搬家了？大脑还没开始转，有一个答案就已经下意识的跳了出去。徐柔柔和苏澈结婚了，自然是要搬婚房的。 “什么时候搬的？”我抿了抿唇，“怎么说搬就搬了？” 那人警惕的看了我两眼，犹豫的问道：“你是这家什么人？” “我是徐柔柔的……”画到嘴边忽的卡住，脸上的笑容霎时僵硬起来，我换了个词，“朋友。” 那人又打量了我好几眼，可能是觉得我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她又道：“那估计关系不是很近吧，她结婚了。” ——关系不是很近吧。 这几个字在我脑海里盘旋了好久，才慢慢落了下来。都说旁观者清，原来在别人的眼里，我们的关系是这样啊。 片刻，我忽的嗤笑一声，当初得知她和苏澈在一起，我也没给过她好脸色，现在反倒怪起她结婚没给我送请柬了。我们之间，早就回不去了。 我朝那人道过谢，又问了下她知不知道徐柔柔的新家地址。 这邻居估计平时在这一片很吃得开，居然还真就知道他们新婚公寓的地址。临走前，那人犹豫的看着我：“你该不是过去找人麻烦的吧？” 我想笑，又有些笑不出来：“我脸上写了这几个字吗？” 那人讪讪缩回脑袋，声音不轻不重的念了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呐。” 看着那扇合上的门，我缓缓抿紧了唇。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人与人之间能有什么信任？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我，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能反目成仇，说什么信任。 按着那人提供的地址，我找到了公寓所在的小区。保安系统很完善，小区门卫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 我眉头拧在一起，正打算和那门卫争辩几句，身后听见细若蚊吟的叫我名字的声音。我身子僵了一秒，回过头。 我身后五步远，徐柔柔和苏澈依偎在一起，两人视线都落在我的身上。我的目光扫过去，徐柔柔像是被我的目光烫了下，着急忙慌的松开挽着苏澈的手，开口要解释什么，苏澈冷着脸看我，手温柔的盖在徐柔柔的手背上，安抚性的拍了下。 “这么巧？”苏澈眼底满是轻蔑，和之前见他时的神情如出一辙，他道：“我还不知道夏悦大小姐在这里也有房产。” 我被他几句话刺的面红耳赤，张嘴想要解释，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我敛神：“我是来找柔柔的。” 徐柔柔上前两步挽住我的手，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悦悦，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是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我和苏澈……我们……” “我今天来找你，是问遗嘱的事，”我皱眉打断她，真心相爱的话，棒打鸳鸯的戏码早就过时了。 强求不得……强求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明白了这其中的苦楚，哪里还能需要她来提醒，提醒我自己一直都是在强求。 不想在同他们两人冷嘲热讽，我表明来意，看了她一眼，转身朝街边一家咖啡厅走。 过了片刻，徐柔柔跟了上来。我找了位置坐下，她随即坐在我对面。 “悦悦，这三年我和苏澈……” “打住，”我勾了下唇角，眼底没什么情绪，“我和苏澈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他和你在一起是他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今后你也不用一见到我就满脸愧疚的模样，我看了恶心。” 徐柔柔表情一怔，抬头看了我两眼，一副讪讪的样子。 我今天不是来看她那副一脸亏欠的模样的。我直入主题，“上次你说，我交给你的遗嘱被人抢了？” 徐柔柔点头，喏喏道：“对不起悦悦，是我没保护好，你将这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苏澈的关系，以前我总觉得她这样的性子让人充满了保护欲，现在却只觉得黏腻，心生厌烦。 我皱了皱眉，“遗嘱是我亲手给你的，并没有旁人知道，怎么会有人找到你身上来？”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你原来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不小心被人知道了？” 不可能，就是过了三年，我都还记得，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告诉其他人。 我抬头看她，认真问道：“抢你遗嘱的，是不是夏阳？” 徐柔柔犹豫了片刻，摇头：“不是他。” “不是他那会是谁？那份遗嘱如果落在外人手里，顶多算是几张废纸。” 徐柔柔忽的紧张起来，她睁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水汽：“悦悦……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我没有道理骗你，你也知道我是什么……”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拧眉看了她一眼，有些受不了她哭哭啼啼的性子，“我有说过遗嘱是你做了手脚？” 徐柔柔一愣，眼泪挂在脸上，她微张着嘴：“那你……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眉头拧的更加紧了些，挑要紧的问：“那你觉得当年抢遗嘱的那些人应该是谁派来的？” 徐柔柔的眼泪珠子跟着又滚落下来了，她唯唯诺诺的看着我：“我和那些人根本就没有交集，怎么会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好，”我不耐烦打断她，站起身，“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这样吧。” 我朝门口的方向走了好几步，徐柔柔忽的追了上来，一脸悲痛欲绝：“悦悦，你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我凝神看了她两眼，像是在看一个不懂的大人世界法则的人。 她是觉得，我夏悦会大度到被人挖了墙角还笑脸相迎吗？我冷脸推开她，提步快速离开。 回去的路上，鬼使神差的，我在不该拐弯的地方点了头，十几分钟后，车子在顾行止公司楼下停住。 我抬眼看了看高楼，心里被搅成一堆的乱麻更加凌乱了？ 我索性将一切抛在脑后，把车找地方停好，去了顾行止办公室。 第五十八章 不为人知 电梯一路到顶楼，我呼吸蓦地急促了些，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都不敢直接推开顾行止办公室的门，也不敢靠太近，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犹豫了片刻，不想门直接从里面打开了。我一怔，猝不及防的对上顾行止的目光，我有些慌乱的别开，眼神转了一圈往他身后扫去，缓缓松了一口气。 顾行止好笑的打量我两眼：“来查岗？” “不是……”我急忙否认，可又实在找不出来别的像样的理由，怎么会到这里来，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又怎么解释给别人听？ 好在顾行止也不是非要我说出口一个理由，他侧过身让我进办公室。 之前几次都是在外面扫了一眼，我还是第一次进来，不由得打量了起来，他办公室的摆设极近简约，里面稍微大件一点的摆件，都是古董，色彩花纹置地又是极为出挑的，哪怕放在古代都是顶好的。细碎的摆件也是巧夺天工的工艺品，精致不失韵味。 最大程度的融合了中西文化，透露着一股质感和奢侈。 顾行止不知从哪里搬出来一套茶具，开始烹茶。他的手艺行云流水，是时间历练出来的 “这周末要回老宅一次。” “嗯？”我回过神来，想起上次顾行止独自回老宅的事，“周末？” 顾行止颔首。 我斟酌着用词：“是出了什么事吗？” 顾行止端茶壶的手一顿，片刻继续动作。他看也不看我，一脸平平：“我们结婚这么久，他们还没见过你。” 我微愣，上次顾行止让我回顾家老宅，难道也是因为这件事？难怪他生那么大的气。 “好，需要带着什么过去吗？” “不用，把你自己带上就好。”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含沙射影的说上次的事，可心里虚的慌，脸上顿时一烫，点了点头。 一通下来，顾行止的茶已经烹好了。他给我倒了杯。 他的办公室里并没有开空调，在冬日里，茶水氤氲的雾气缭绕升起，像是一层薄雾。我隔着这一层薄雾看他，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暖意。 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只是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眼。早些年看过的文字涌上心头，我在嘴边默念了出来。 “他坐在那里动了动喉咙，一句话没说，这世间所有动人的情话在你眼里漾开。” 大抵，就是这种感觉了。 顾行止忽的抬头，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了一遍，问：“什么？” “啊？”我微愣。 他敛神看我：“你刚刚说什么？” 我心头猛地一跳，他听见了？可我都没出声。 “没……没什么，我在看你煮茶。” 顾行止又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吹了一口气，轻抿了一口。 他感慨：“茶是好茶，可没有好水。” 闻言，我端起来喝了口，一股清冽的暖意在嘴里漾开。我不懂茶，却也觉得这滋味已经很不错了。夏俊国以前在家常喝，我耳濡目染也见过些，问了句：“那什么水才算是好水？” 顾行止忽的凝神看了我一眼，嘴角有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古人用雪水煮茶，有机会我们一起试试。” 我抿了抿唇，不置可否。s市极少下雪，跟何况雪水指不定比他现在用的水还要脏，可终究不忍拂了他的意，我点点头。 到了下班时间，顾行止带我去吃饭。用餐完毕，他问我：“要回公司？” 他眼里调侃的意味太浓，我忙不迭的摇头，我不自在的别开头：“不回，好久没去伊兰斋了，过去看看。” 伊兰斋还是老样子，罗叔和我打过招呼，我便像以往一样忙了起来，陈奕风似乎对我有些隔阂，我经历过他那样的阶段，也没有强求。 下班回家，遇到程严。聊了两句，他眼神怪异的看了我两眼。说道：“你哥住院了。” 我微愣：“夏阳？”前几天不还是活蹦乱跳的？我脸上的巴掌印还在呢。 程严点点头：“听说是前天晚上喝多了，遇到了地痞流氓，”顿了一下，他又道，“打残了。” 我眉心猛地一跳，来不及问其它：“左腿还是右腿？” 程严摇头，“这倒是不清楚，不过听说挺严重的，好像是原来受过伤的那条腿。”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恶有恶报？我向来不信这些，如果真的有，那也来的太晚了些，三年前夏阳害我被强的事，我还一直没来得及还回去。 不过事情似乎有些奇怪，夏阳恶名昭彰，s市长眼的地痞流氓都认识他，怎么还会不长眼的上去打人？难道是寻仇？可夏阳向来待这些酒肉兄弟比亲生妹妹还要好。 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有头绪。程严说他还有事，先离开了。我一路有些失神的回到家。 不想顾行止早早到了家，手里拎着一个粉色的行李箱。我被这颜色吓得晃了晃眼，结巴了半天磕出来一句话：“你要出差？” 顾行止拧着眉看了我几眼：“明天周六。” 我顿时反应过来，点点头，目光又扫向他手里的行李箱蓦地觉得有些眼熟：“你的？” 顾行止眼神幽深的看着我，忽的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我被他的动作闹的一懵：“你干什么？” 他自言自语般的说道：“都说以形补形，有时间让张姐多炖点猪脑给你吃。”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手里那个颜色闪瞎眼的行李箱，一直放在我的房间里，不过没怎么用，所以我印象并不深。不过不是周末过去吗？我看顾行止一副马上要出门的样子。 他像是读懂我的眼神，解释：“那边催的紧，今晚就过去。” 我点头：“好。” 上了车，我心里一直还横梗着夏阳的事，状似无意的随口提起：“夏阳住院了，你知道吗？” 顾行止反应平平：“怎么了？” “听说被一群混混打了，伤的还挺重。” 顾行止勾了下唇，似是笑了下：“他平时在那些人堆里打滚，总要吃些苦头。” 也对。我凝神看了他一眼，再没有什么疑惑。夏阳被打，在正常不过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不论是他欠我的还是欠别人的。 第五十九章 忍耐 到顾家老宅时，已经是满天星辰了。顾家老宅坐落在类似军区大院里，却又不怎么像。我问顾行止，才知道他爷爷是军官，后来从他父亲那一辈起，从商了。 我不由的开始明白，顾行止这么多年在s市一直没人敢惹的原因，后台那么硬，估计有不怕死的想去，还没上就被弄的人事不知了。 一大家子人在正厅等着，坐在最中间的应该是顾家老爷子，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我以前听说过顾家老爷子的名声，不过从来没见过，跟着顾行止一一叫了人。 一圈下来，领了好几个大红包。时间已经不早了，一通下来，顾老爷子先离开了，顾行止的二叔大伯也跟着离开。 留在正厅的，是我刚刚跟着顾行止叫过爸妈的人。顾行止的父亲沿袭了顾家老爷子的脾气，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眼看过去让人害怕，可经年从商，眉眼间也露出一股平和。 顾行止的母亲要和蔼可亲的多，等正厅只剩下我们四个，她便拉着我的手，眉开眼笑。 “啊止不声不响的结婚了，婚礼都没举办，我们也是事后才被他通知到，”顾妈妈情真意切的拍了拍我的手，“难为你了。” “怎么会，”我回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顾行止，“我们俩都觉得那些形式上的东西不重要，所以才没举办婚礼。” 顾妈妈的笑容更大了，捏着我的手，打量了我几眼：“你还替他说话，啊止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这闷葫芦的性格你受得了？” 顾行止是闷葫芦？我惊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话虽然不多，可出了点什么事都是事无巨细的给我交代，调·情挑·逗样样拿手，这样还闷葫芦？ 殊不知我这不经意的动作，落在了别人眼里就成了眉目传情。 顾行止一直不声不响的在旁边坐着，和不远处的顾爸一比较，不难看出来两人亲生父子的身份。 我又和顾妈妈聊了几句，话题不知从什么时候带到了大伯家的孙女身上。顾妈妈拍着我的手，语重心长：“你和啊止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我眉心猛地一跳，转眼看端坐在一侧的顾行止，他没有半点反应，我拿脚不动声色的踢了踢他。 我的行径落在顾妈妈的眼里大抵成了不好意思，她笑笑，嘴里却毫不含糊：“啊止今年二十八了，你现在……” “二十三。”我头皮发麻的接上。 “现在这个年纪，要孩子刚刚好，等以后就不太好生养……” 她话没说完，被一道沉沉的声线打断：“你一天操心那么多做什么？不嫌累的慌？”是顾爸的声音。 顾妈妈脸上表情一收，瞪了回去：“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一直给我念叨孙子好还是孙女好的人是谁？” 正厅静默了半晌，我使劲看着顾行止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才能憋住没笑出来。 可没想到，下一刻战火就蔓延到了我的身上。顾妈妈重新捏起我的手：“悦悦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我将目光扫向顾行止，把皮球踢了过去：“顾行止你觉得怎么样？” 他缓缓抬起头，勾唇一笑：“我觉得妈说的很有道理，趁现在年轻，正好生个一儿半女。”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去他妈的一儿半女，顾行止这是什么意思？话题在顾爸的强行干扰下不了了之，我跟着顾行止回他在老宅的房间，一路上闷闷的。 可顾行止太能沉住气，到了房间门口，他抬手要开门，我气不过，身子一侧挡在他面前：“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顾行止垂眸，眼神落在我的脸上：“那怎么说？” 我一怔，争辩：“你可以说在等几年。” 顾行止眼眸幽深，忽的抬手撑在我脑后的门板上，声音沉沉：“你不了解我妈，要是真推脱个几年，她估计能给你做思想工作到明天早上。” 我一时语塞，动了动喉咙：“那你这么答应了下来，到时候他们抱不了孙子，怎么办？” 顾行止微俯身，视线和我平视，他微微靠近：“看起来，你倒是比他们还急。” 我脸一红，急忙的想争辩，走廊转角忽的有人影出现，看身形像是顾妈妈，我还没反应过来，顾行止就压了过来。 他唇瓣火热，属于他的味道在我口腔蔓延开来，我莫名从他这个吻里体会出一丝隐忍，还没回过神来，顾行止已经起身。 我睁开朦胧的眼，水汽潋滟的看着他。他勾唇笑了笑，手指在我唇角一按：“还想再亲一下？” 我猛地回过神，手掌抵在他的身上，推开些距离：“你干什么突然亲上来？” 他目光在我略显红肿的唇上逡巡一遍，转开视线：“难道你想被唠叨到天亮？我还想睡觉。” 我脸上一僵，一脚朝他脚背上踩去：“既然是逢场作戏，那你伸舌头做什么？！” 顾行止看也不看我，拧开我身后的门，我一直靠在门板上，猝不及防，差点直接摔进去。顾行止一把扶住我的腰，带着我的行李进了房间。 这间房间的装饰风格和他在别墅的如出一辙，我懒得打量，一屁股在他床上坐下。顾行止打开行李箱，拎出来一件睡衣和内裤：“去洗澡。” 我定睛一看，立马满脸羞红的伸手夺了过来：“你干嘛乱动别人的东西？！” 他一脸平平：“怕你心里膈应太久。” 我狠瞪了他一眼，可得不到回应，干脆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顾行止正好在换衣服，我别开眼神，有些局促的道：“你去洗澡吧。” 等顾行止去了浴室，我才扫了一眼房间。目光最后落在房间的沙发上，我目光一转，搂了一床被子和枕头过去，顾行止待会出来，肯定明白我的意思的。 准备好一切，自己扑腾一下跳上了床，滚了好几圈。 时间不早了，没等顾行止出来，我就睡着了。睡的迷迷瞪瞪的，我忽的感觉身边床榻稍稍一陷，身边躺了一具温热的身体，瞌睡立马从我的五脏六腑溜了出去。 “顾行止你为什么不去睡沙发？！” 第六十章 后知后觉 话音未落，顾行止一把蒙住了我的嘴，声音猛地被掐断。 顾行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晚上的，你是想把人都招来？”他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的耳侧，酥麻的感觉从背脊蔓延至全身，身子一软。 我几乎半个身子在他怀里，鼻尖满是他的气息。我下意识的拿手去推他，可手上软绵绵的根本没劲。 顾行止一把捉住我的手，在黑暗中靠近：“这算是欲拒还迎吗？” “顾行止！”嘴唇翻动，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心。 他嗯了一声，收回手：“别叫。” 我脸上一烫，拿脚蹬他：“你下去！” 他侧眸看我，唇角微勾，眼里满是兴味：“我的房间我的床，你让我下去？” 僵持一瞬，我掀开被子起身：“那我下去。” 可身子还没站稳，顾行止就一把拽住了我的手，用劲往下一带，我重新跌坐在床上，他看也不看我，闭上眼背过身：“行了，又不是没睡过，不早了，别折腾。” 什么叫“又不是没睡过？”，我跟你清白的很好吧？！思及之前两次同床共枕，我瞪着他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赌气般的背过身，闭眼假寐，却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身边已经空了。我心里一慌，怕自己起晚了，看了眼时间，不过早上六点多，心里那根绷着的弦松了下来。 再躺下去，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收拾着出门。 夏家家底虽然殷实，可和顾家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顾家老宅应该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建筑风格偏西欧，转角墙边有一颗石松，高达一米的花瓶不由让我多看了两眼。 昨天晚上我就看见过，随口问了句，顾行止答的也很随便：“以前这里的花瓶碎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蓦地想起几年前看过的一则夺宝新闻，不知名夺宝人以两千万高价购入北宋宫廷粉彩釉花瓶，定睛再看，这花瓶俨然就是那只，不过却被摆在了角落里充数。 窥一斑而知全豹，我一边找顾行止一边在心底暗自惊叹，这次抱的大腿很健壮啊。 早饭过后，顾妈妈又说起抱孙子的事。我头皮发麻，一阵阵朝顾行止递眼神，他却坐的正当，眼观鼻鼻观心。 我步履维艰的应付着越说越兴奋的顾妈妈，正打算找个借口开溜，她忽的一拍掌，两眼放光：“与其我这么操心来操心去，倒不如你们就搬回来住吧。” 我脸都快绿了，含着笑推脱：“顾行止工作忙，这里远，上下班不太方便。” 顾妈妈看向坐在一旁的顾行止，问道：“不方便？” 顾行止头也不抬，回答：“方便。” 感情他一直都听着呢？我脸色变了几变，目光灼灼的看着顾行止的头顶，而这件事居然就这么定下来了。 s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顾家老宅其实离经济中心并不远，只是和顾行止的别墅不在同一个方向，一南一北，所以每次来花费的时间都不少。 我凑近，在顾行止手上拎了一把，挣扎：“方便？你忘了最近才开发的一个项目？时间怕是不凑巧吧？” 哪知顾行止就着我拧他那一下，把我手包进他的手心，抬眸看我，他唇角微勾：“别担心，这个项目我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下的交接给项目经理了。” 顾行止他是脑子有坑吗？我睁大了眼睛瞪他。他却一把拉过我，在就近的位置坐下。 “爸妈也是为我们好。”他递过来一个眼神。 心领神会，我点了点头，暂时算是答应了下来。 等回了房间，我跟在顾行止身后，问：“你刚刚冲我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没冲你使眼色。” 我一愣，“不可能，你刚刚明明眨眼了。” “哦，我刚刚眼睛疼。” 眼睛疼……哔了狗了。 周末两天，除了来的时候见过顾行止的全部近亲，其余走动的基本都是顾妈顾爸。 周日晚上，我接到通知，考古队又有新任务，要去敦煌半年时间，保护和传承中华文化。 我接到短信的时候，顾行止就坐在一边沙发上，腿上放着电脑处理公务，敲击键盘的声音啪啪啪的丝毫不间断。 片刻，他头也不抬的问：“谁的短信？” “考古队那边发过来的，”我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那边出新任务了，要去敦煌半年时间。” 敲击键盘的声音顿了下，顾行止抬起头：“敦煌？” 我点点头，作为一个古董爱好者，我对敦煌这片古旧遗址一直都很向往，只是……去旅游是一回事，去工作又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是半年时间。 顾行止凝神看了我一会儿，眸色幽深：“你想去？” 我犹豫了片刻，拧紧眉头：“我不知道。”心中有两股情绪纠结在一起，我想去，又不想去。 顾行止眉头舒展开，目光重新落在电脑屏幕声，敲击键盘的声音间或响起。他清冽的声音在着间或的敲击声中响起。 “那就不去。”他决定的干脆，利落。 我微愣，拧在一起的眉渐渐松开，目光扫向他：“为什么？”心底隐隐生出来一种飘渺的期冀，像泡沫一样。 “你自己决定的，”顾行止抬头看了我一眼，视线继而落在电脑屏幕上，“你要是想去，就不会犹豫，你要是犹豫，就表示你心理已经在退步了。” 噗嗤噗嗤，我听见心底有泡沫破灭的声音，缓缓收回目光，我轻轻嗯了一声。在床边僵坐了半响，我拿起手机给那边的同事回了短信，委婉的拒绝了。 本以为话题就此结束，不想他却又回了一条消息过来。 「吴磊被封杀了。」 我微愣，想着那个曾经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人，指尖点动，快速回了句，「封杀？」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想知道吴磊为什么会被封杀，因为他能走到这一天我丝毫不奇怪。只是负责传递消息的这个人和我并不熟，哪怕我就是不问，他也会告诉我。 短信很快回了过来，嘲讽的口气，「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呗。」 我下意识抬头看了顾行止一眼，将手机放在一旁。 那个同事嘴里的“不该得罪的人”应该是他，他做的和他当初承诺的，倒是一分不差。 第六十一章 狗急跳墙 周一我坐顾行止的顺风车上班，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几次。 等红绿灯的时候，顾行止握着方向盘，头也不回：“想说什么就说。” 我一愣，刚刚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了？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再矫情，问道：“吴磊被封杀，是你做的？” 顾行止不承认，也不否认，跳到绿灯，顾行止踩下离合。 我手指无意识的扣着坐垫，轻声道：“他只是不知好歹，我们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不曾说话的顾行止侧头看了我一眼，一双眼睛深邃似海，顾行止正色，问道：“你觉得我过分了？” 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说到底他也是在帮我，我反倒回过头来责怪他，不识好歹的人倒是我。 不等我开口，他又道：“今天你不把他打趴下，总有一天他会揪着机会踩到你头上。” 他语气缓缓，说的话却深沉极了，车厢内气氛霎时凝重了起来，我抿了抿唇，一时有些无言。 车子驶出好长一段距离，顾行止又开口：“吴磊当初把事情往你头上推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天，从今往后，任何一个敢针对你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看。” 我被他几句话说的一愣，福至心灵，我扭头看他：“夏阳的事也是你做的？” 隔了几秒，顾行止没有接话。 上次我问他的时候他还不承认，现在干脆坦然，我心里一时说不清滋味。上次程严说夏阳被打残了，还是有伤的那只脚。上次他的腿被我打断能治好肯定，花了好大功夫，这次……估计就是把整个夏家豁出去，也救不回来了。 到伊兰斋，我开门下车，顾行止定定看了我两眼，又道：“在夏家这二十年，你就是心太软，最后才会被夏阳欺负成这样。” 我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不管我承不承认，但我确实是做不到像夏阳对我一样对他，我那么拼命，不过也是护全我自己。 顾行止离开，我走进伊兰斋。 明明我离开了一段时间，可站在伊兰斋，却又像是昨天才下过班一样。和罗叔等人寒暄过，我又回到了平时的岗位上。 可有些事，不是你不去想，它就不会发生。 在当天下午，看见苏芮溪走进古董店时，我心里的那根弦就紧绷了起来。 下午客人较多，我接手的是一对夫妻，两人在s市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只希望，苏芮溪是真的上门来看古董的。 我介绍古董的声音小了下来，借助着陈列架遮挡身子，余光随时注意着那道身影。 面前人不满：“你说这花纹是什么？” 我回神：“这是烧瓷彩釉，是民间工艺，”话还没说完，面前女人打断我，不悦：“你刚刚不是说是宫廷制品吗？” 我快速的扫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眉心猛地一跳：“不好意思，我说的是你们之前拿的那一件，这件…” “嗨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作为……” 女人的声音，被更高一道声音盖了过去：“夏悦，你躲在这儿做什么？！” 脑海里绷着的弦，噗嗤一声，断了。 苏芮溪走过来，满脸笑容：“哟，这是在接客了？” 我被她话里的意思刺得眉头一皱，抿了抿唇，没接话。面前的两位客人面面相觑，略有微词。 我脸上重新挂起笑，带着两人往大厅走：“你们觉得刚刚看的那两件怎么样？我们伊兰斋是老字号，从不会有欺蒙顾客的现象，你们大可以放心。” 可面前两人没接话，倒是响起来苏芮溪的声音来。她嘲讽一声轻笑，慢慢从陈列架隔间走过来，看着我的眼里满是戏谑。 “放心？从不欺瞒？”她嗤笑一声，扫了一眼旁边两人，“这个人是谁你们知道吗？她的东西，你们都敢买？” “苏芮溪！”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我瞪着苏芮溪，恨不得扑上去封住他的嘴。 苏芮溪笑笑，根本不把我的威胁看在眼里，她来回踱步，目光扫过陈列架上摆放的各种古董，她像是一只桀骜难驯的猫，巡视着被自己圈禁的猎物。 她在猎物瑟瑟发抖时恐吓，在猎物放松警惕时，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噬下去。 “夏悦，夏俊国的女儿，三年前在全国美展上因一副《水仙》名列前茅，却在领奖时被自己的亲哥哥举报超袭，又夏俊国出庭证明。” 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我已经感受不到疼，看着苏芮溪的那双眼猩红像似要滴出血来。苏芮溪嘲讽的看了我一眼：“哟哟哟，你盯着我做什么？还想扑上来咬一口？铁板钉钉的事实，你还想否认？” 冲我说完，她到两个客人面前，一副好奇的模样：“你们也应该听说过吧，你们觉得，这个人的话可信？能被自己的亲人逼到那种地步，可见她平时的为人和人品。对了，忘记说了，她还因为打断自己哥哥的一条腿，坐过三年牢。” 那两个客人一脸讪讪，眼神从苏芮溪的脸上扫向我，哪里还有最开始的尊重，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坨应该待在垃圾堆的垃圾。 罗叔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安慰了客人两句，可苏芮溪那几句话像是给他们下了强心丸。 不多时，两人离开。 “苏芮溪，”气到极致，我反而笑了起来，冷眼看她，“你现在来找我，百般刁难，又是为了什么？还是让我不要缠着你弟弟？你弟弟都已经结婚了！你去问问他，从出狱以来，我哪一天不是躲着他？！” 苏芮溪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只被踩了痛脚的猫。她嘲讽一笑，踱步绕着我转了圈，声音不重不轻。 “你可能是误会了，我针对你，究其本质，从来不是因为你缠着我弟弟，你难道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样子？”她又轻笑一声，“我就是见不得，一坨本应该待在垃圾堆的东西，四处流窜。” 她句句都能恰到好处的刺到我的痛脚，忍无可忍，我一个飞身扑了过去，扬手就朝她脸上招呼。 第六十二章 欲加之罪 店里面的人几乎都聚拢了过来，多的是看热闹的，我那一巴掌，到底还是没扇过去。顾行止有一点说错了，我不是心软，之前很多时候想的考虑的要比他们的多得多，所以我不敢肆无忌惮，也不敢无所畏惧。 我双手紧握成拳，怒目而视。苏芮溪先前被我那一下吓得退了两步，最后见我不敢下手，反倒更加嚣张了起来。 她言辞激烈，来来回回说的却都是那么一件事，翻来覆去强调的无非是我当年被当众揭发的事，而我的难堪，却不能买强烈起来。 听着听着，不过片刻，我忽的觉得有些好笑，和她有什么好争辩的？苏芮溪能举例的能嘲讽的，不过是一些道听途说，我根本没有必要动怒。 回想起顾行止平时和我说的那些种种，那些在心底郁积起来的怒气霎时散开了。紧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我正要回讽她两句，旁边有人提问。 我回头，是个顾客，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纪，眉眼间满是善意。见我回头，她招了招手。 “小姑娘，这个东西我以前没见过，你能给我说说吗？” 我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递梯子给我下，愣了片刻，将苏芮溪甩在一边，走了过去。 定睛一看，那人正在看的居然是一件无比眼熟的东西。我心底不由对顾行止更加佩服了，起土的文物，他都能弄到他的古董店里来。 好巧不巧，这位客人面前的陈列架上，正是那根被吴磊破坏，又被我重新修缮好的权杖。 我凝神看了半晌没出声，苏芮溪又凑了过来，轻笑一声，冲着那位客户道：“先生您要不然移步？我看这个问题这位小姐基本是答不出来的，她也就在这里混口饭吃，你别为难人家。” 本以为又是一番难堪，不曾想那位顾客眼神都不曾晃一下，仍是看着我，一脸认真虚心的模样。 我嘴角抿起一丝笑，同时也拿出专业的态度来。 “先生你大概有所不知，这根权杖是西夏的文物，在西夏，权杖在一定程度上是属于权利的象征，而像这根权杖一样的，”我抬手指了一下权杖的杖首，“那个时代以五为尊，这里的五颗宝石，代表的是那个朝代至高无上的权利。” 顾客点点头，还不待开口，苏芮溪又吭哧一声插话：“你也就会这些东西，不过是公共信息，谁不知道？” 罗叔皱了皱眉，要上来拉开苏芮溪，我朝他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乱动，继而朝苏芮溪笑笑：“听这位客人的话，您是觉得我解释的不够到位是吗？” 苏芮溪虽然惊讶我前后的态度转变，却也不轻易表露出来，她高昂着下巴，一脸不屑：“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就不能详细点？” 我点头：“嗯，你说的对，那请问你还有哪方面的问题？想要了解什么？” 苏芮溪被我问的一怔，她到这里来本就只是为了找茬，哪里能提出些什么像样的专业问题。她眼神转了一圈，道：“这权杖你说是西夏王宫里最位高权重的人的，那你说清楚，那人姓甚名谁。” 我淡淡一笑，提醒她：“你问的这些，也是在书本上能找到的，而且，”我顿了片刻，看着苏芮溪浅笑，“书本是承载人类文明前进历程的，几乎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是通过文字的形式在传承。更何况，这些都是学习得来的。” 我隐晦一笑。没将话说明，可在场的人都明白意思。有人憋不住噗嗤笑了声，苏芮溪脸上一红，不服气：“你光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你倒是把这些一样一样都列举出来啊！” 我定定看了她两眼，一字一句，将这根权杖的所有者和年份一一列举，说道最后，我停顿片刻：“对了，这根权杖的所有者，是一位女王，而且这位女王在当时很受百姓爱戴。” 那位客人啧啧称奇，苏芮溪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女王？呵呵！谁不知道大中华就只有一位女王？” 这下不止我，在场的好几个人眼里都露出了轻蔑的神情。 我微笑，“苏小姐，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接你几本书了解一下西夏的历史。放心，都是通俗的文字，很好懂。” 苏芮溪脸红一阵白一阵：“夏悦你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我微微一笑，“嗯，就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那什么什么就要多读书？” “夏悦！”苏芮溪见状就要撒泼，罗叔赶紧上来把人拦住，“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助你。” 明里暗里，都只有一个意思，这里不欢迎你，马上混蛋。 苏芮溪又待了一会儿，跺跺脚转身离开。我余光瞥见这一幕，心里暗爽，苏芮溪这一次算是又吃了憋。 目光转回面前的人，我朝他道谢：“刚才……谢谢你解围。” 那人爽朗笑了笑：“没什么，不过是见不得仗势欺人的人，更何况，你所说的一切，不都是有迹可循吗？夏小姐书倒是看了不少。” 我被他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忽的又反应过来不对劲，我凝神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姓夏？”难道是我以前做的好事有了回报？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那人摆摆手，高深莫测的看我一眼：“顾行止是我上家。” 关系顿时明了，我笑笑，心里的感激有几分转到了顾行止名下，顿时有一种顶着顾行止的名号各种胡作非为的想法。 回归到实质，那人确实是奔着古董来的，我不知道他有几分钟意我的学识，又有几分是给顾行止面子，但是无论如何，目的达成了。 那根权杖的历史知识，我又和他探讨了几分，这根权杖出土的时期不过是几天前，历史上有关的记载都很少，正说道兴头上，罗叔忽的叫我，说是有人找我。 我回头一看，目光落在罗叔身后不远处的人身上，等看清那人的脸，我心里生出来一丝疑惑，提步走了过去。 第六十三章 挖墙脚 伊兰斋的生意向来不错，却也没有今天这么好的时候，不仅人多，赶来的还都是熟人，难道星期一是个逛古董店的日子？ 我在心里腹诽，笑着迎了上去：“林先生。” 林严原本带着笑的脸上，笑容更深刻了些，“我还以为这次来又要重新自我介绍。” 他若有似无的指之前我没认出来他那件事，我不以为意的笑笑：“像林先生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怎么敢忘。” 本就是一句客套的话，他却非认真的问：“出类拔萃？夏小姐倒是有眼光，不知夏小姐是从哪里看出来我这么优秀的特质的？” 闻言，我微微一愣，看着他笑了笑，没接话。今天应付苏芮溪我就已经筋疲力尽，没有心思再去照顾一个顾客的调侃，跟何况这顾客和苏澈还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 林严也是一愣，道：“我还以为从上次以后，夏小姐还对我改观了，没想到我还是深受其害，苏澈真是……” 不等他说完，我打断道：“林先生，既然你还记得上次的事，那么肯定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吧。”不要在我面前提苏澈这两个字。 苏澈之于我，仅仅只是过去，我对他避之如蛇蝎，不是因为还能牵动心中的情思，只是害怕看到自己那些年少不更的旧事。惹不起，我还是知道躲的。 对于面前这个林严，我不知他的来意，在古董店里，我将他奉若上宾，离开这个房间，他之于我，就是一个陌生人。 林严笑的有些尴尬，又道：“夏小姐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借着苏澈的名头说些什么，我今天找你也是事发突然，”他挑了下眉毛，“毕竟在看了你之前那么精彩的表演后，我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表演？当我是耍猴的吗？！我脸上冷了几分，挤出来一个笑容：“对，要不要我给你挪地方，让林先生有足够的空间施展施展？” 林严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夏小姐真是风趣。” 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彼此彼此，我们伊兰斋向来对顾客是有求必应，既然林先生有抄完欲，我们势必是要满足的。” 林严被我几句话刺得脸上总算是绷不住了。 他笑容淡了几分，解释：“是这样，你可能还不了解我，我是s大的教授。” 我眉心猛地一跳，教授？还是s大的？难道我最近命里犯教授？所以一月能有好几个出现在面前？ 因着胡岩那件事，我对教授这个职位的看法大不如以前，抿了抿唇，保持职业微笑：“所以呢？现在出来收购藏品都要摆出来自己的身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严笑的有几分尴尬，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根权杖，扫回来，“是这样的，我刚刚听你的见解觉得十分的地道，我呢也有一个自己的team，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团队？” 我笑容越发淡了：“林先生，如果你刚才一直在店里，目睹了这件事发生的全部过程，那么我现在解释一下，第一，你现在属于挖墙脚，第二，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我也没我把自己放在多高的位置，第三，就像苏芮溪说的，这些都是书上能看来的，你要是真的想找队员，不如我也送几本书给你？” 这年头，遇上什么人都能来一句：骚年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跟我学挖掘机吧。 再说，一个苏芮溪我已经怕了，再来一个林严，我不知道自己承受不承受的了。至于他抛出来的诱饵，微妙分量不足，胡岩手下都是些资历老的，任谁拖出来给我说道说道都够我消化半年的。 林严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我态度强硬。终究是住了嘴，说让不急，让我先考虑考虑。 我淡笑着送人出门，一直到下班，心情都有些郁郁。尽管我“掌掴”苏芮溪，“拳打”林严，我仍旧开心不起来，因为我察觉到，这样的日子，我或许今后还要经历很多次，而今天的，不过是个开始。 跟何况……超袭的事，一直都是我的心病，想到这，我不可避免的想起来夏阳让我失身的事，脸上一阵阴沉，下班回家，车开到一半，我又想起来顾行止那档子事，烦躁的调头往顾家老宅走，我的情绪，回家后也不见好转。 “怎么了，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沙发上传来声音，我目光扫了过去，抿唇，是顾行止。 “你怎么这么早？”我脚步一转，走了过去。余光忽的触及顾老爷子的身子，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收，过去恭恭敬敬的叫人。 “爷爷。” 顾老爷子点了点头，抬手扶着眼镜，看着我，眼镜后是一双并不浑浊的眼睛。 他问道：“听说你最近在跟着胡岩学本事？” 我脸上一烫，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犹豫片刻，答道：“顾……是啊止介绍的，我前段时间跟着去了趟新海市。” 我对顾老爷子并不熟，那天晚上见面时，也没说上什么话，只是隐约觉得这家人的男性，都习惯性的面无表情。这大抵就是血缘的力量了。 顾老爷子看了眼顾行止，仍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这小子没出息，自己媳妇儿还要交到别人手里帮扶。” 我张了张嘴，想帮顾行止说两句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干脆闭口不言。他也算是吃了个闷亏，抬眼朝我看来，笑笑不解释。 顾老爷子又问了我几句有关胡岩的事，我一一答了，将和吴磊有关的事隐瞒下来。一通下来，有保姆照顾着要吃饭，顾行止起身去扶顾老爷子，我连忙也走了过去，在他另一边帮扶着。 顾老爷子却忽的扭头问我，老人的语调慢吞吞的：“上次啊止说要带你回来，怎么你没来成？” 我下意识看了顾行止一眼，他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件事，谈及都是轻描淡写。我还没看出来所以然，顾行止开口。 “上次悦悦没来，是身子不舒服，这次不是过来久住来了吗？你想看就看个够。” 一直严肃的顾老爷子嘴边有了丝笑容，拿手拍了拍顾行止的背：“我问悦悦，你答什么？就你是个不靠谱的。” 顾行止连说是，两人其乐融融，亲近的关系立刻就表现了出来。我在旁边陪着笑了两声，眼角一阵干涩。 第六十四章 时间 晚上回了房间，顾行止坐在沙发上用电脑处理公事。想起下午时，他和顾老爷子相处的模式，我走了过去，自然的在他身边坐下，余光瞄了一眼电脑屏幕。 “有事？” 他目光扫了过来，我连忙坐正身子，干笑两声：“没事，你现在是在处理工作？” “嗯。” 我等着他的下文，半晌，我扭头看他：“没了？” 他动作停了下来，一脸平平抬手揉有些僵硬的脖子：“有事就说。” 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片刻缓过来：“你和爷爷的关系很好？” 顾行止揉脖子的东西停了下来，扫了我一眼：“我是在他身边长大的。” “那你说胡岩会不会对我有意见？” 顾行止放下手，目光重新落在电脑屏幕上：“哪一次？” “……”也是，都不止一次了，哪里来的好印象，我忧心忡忡的拧着眉，指尖无意识的抓着沙发。 顾行止扫了一眼过来，打量我几眼：“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当然有，胡岩和你爷爷关系好，他对我印象不好，肯定也会影响爷爷的看法。” 顾行止的嘴边忽的晕开一抹笑，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别想太多。” 我被他嘴角边的笑容晃的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慌乱的别开眼，这家伙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犯规！ 顾行止似乎察觉到什么，我赶在他开口之前起身，着急忙慌的进了浴室。 这几天我和他都住在一个房间睡在一张床上面，我也从最开始的不适慢慢习惯起来。 私底下，顾行止是一个极为克制的人，只要凡事我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也不会有什么脾气。顾行止的房间没走任何异味，所有的东西都待在它固有的位置上，房间干净的一尘不染。 洗完澡，我坐在床上玩手机，顾行止进浴室。不过片刻，他又走了出来，停在浴室门口，眼眸幽深，直直的看着我。他眼光太灼热，我抬起头看他：“怎么了？”余光瞥见他手里捏着一坨粉红色的东西，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你衣服忘记放洗衣机了。” 忽的想起什么，我脑海里炸开一颗平底响雷，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盯着他手里的内衣裤，瞪圆了眼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我的声音细若蚊吟：“我……你放在那里就行了，拿出来做什么？”刚刚洗澡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顾行止，哪里还能挤下去别的事。 “你放在我的睡衣上。”顾行止又定定看了我两眼，唇边忽的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慢慢抬起手，手指若有似无的摩挲在粉红色的布料上面，“我以为你是在暗示我。” “暗示你妹！”我一把抢过来，脸上红的发烫，转身丢进衣篓里。唾弃自己刚刚居然会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相安无事的想法。 我转过身，顾行止还站在那里。我身子一僵，凶着脸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要洗澡吗？干站着做什么？” 顾行止挑眉，问：“里面的营养跟不上？” 我微微一愣，不知他为什么忽的提起过去那三年，瘪瘪嘴：“废话，你以为我是去享福的？” 顿了片刻，我视线又重新扫向他，张了张嘴：“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行止侧过身，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目光忽的落在我胸脯上，我被他灼灼的视线看的脸上发烫，正要凶他，又听他道：“胸小了。” “……”我理清前后因果关系，因为营养不好，所以胸小了，可是关他什么事？！我转身背对他，恶声恶气：“快去洗澡！” 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我绷直的背才慢慢松懈下来。 什么胸小了，说的好像他以前看见过似的。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视线朝浴室的方向扫过去一眼，借着被子的遮盖，伸手朝自己胸探了一把。 半晌，我瘪瘪嘴，里面的营养确实跟不上。 第二天用过早饭，我发现顾行止还等在门口，走上去晃了晃车钥匙：“不用等我，我自己去。” 他却定睛看了我两眼，忽的问：“又是粉红色？”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见过能像顾行止这样，一本正经说浑话的人。我瞪圆眼，凶着一张脸，还没说什么，顾妈妈走了过来叫住我，说她要出门，让我载她一程。 我答应下来，出门前不经意冲顾行止递过去几个威胁的眼神。 出了门，我问顾妈妈要去哪儿。她却又忽的改口说要和我谈谈。顾妈妈平时一团和气，可在这样的大家族里，怎么会有真正心思纯善的人。 我静候着下文，不想她却叹了口气，说了许多莫名其妙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么多年，除了一个肖笙笙，啊止再没有和别的女人走的近，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是放不下你……兜兜转转，你们还是结了婚，啊止对你，我们都看在眼里……悦悦，一辈子就这么长，好好过，知道吗？” 云里雾里半天，我点点头。难道顾妈妈是把我当做了我姐？细细想来，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这三年来，顾行止他只交过一个女朋友，最后不了了之，在我出狱后又准时兑现对我姐的承诺，大抵我姐姐，就是他心底那个不可替代的人吧。 心底涌起一股来势汹汹的伤害，我不由得开始设想，如果不是三年前夏家的剧变，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姐姐不会去世，我也不会失去清白，更不会在监狱里待那三年时间，那么现在站在顾行止身边的人肯定会是我姐，可能他们也已经有了小宝宝。 恍然间，脑海里摆出来一道选择题，如果有可能，我会怎么选？是在三年前就避免掉一切的发生，还是顺其自然？ 可能对于刚刚出狱的我来说，这个选择题根本不用思考，可人是个善变的动物，我原本存粹的选择里，早已经掺杂了太多的杂质。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究竟是顾行止这一头重要，还是姐姐那一头重要。 第六十五章 好歹还在一个房间 顾妈妈的一席话，让我心中关于顾行止的那条线，更加明了了些。 既然我和他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倒不如一开始就划好界限。思索了一天，晚上回家我和顾行止提起分房的事。 顾行止比我晚回顾家，见他进门，家里正好没人，我迎了上去，怕越拖越犹豫，我直截了当开口：“要不然，我们分开睡吧。” 顾行止脱外套的手一顿，睫毛颤了颤：“怎么又想起说这事？” “嗯，因为总觉得……不太好。” 顾行止把外套递给我，我顺手接过来，他又道：“哪里不好？” 开了个头，后面的的事再说出口，好像就没有那么难了。有些事，还是开始就说清楚的好。我抿了抿唇，将在肚子里酝酿了一整天的话全部倒了出来。 “结婚只是因为你对我姐的一句承诺，而我也需要你的帮助，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保持距离，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还是回你的别墅吧，这里有你父母亲人，万一有个说错话的时候也不好圆回来，”顿了片刻，我别开眼神，缓缓道，“毕竟，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顾行止周身的气压低了几分，他眼眸沉沉的看着我：“你就是这样想的？” 我被他问的心里一跳，抿了抿唇没说话。 气氛僵持了一瞬，到底是我先举白旗。我轻撩了下耳边的头发，看着顾行止的脚尖：“这些日子，我还没和你好好说过一声谢谢……姐夫，谢谢你。” 话音刚落，一直没什么反应的顾行止却忽的发了很。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低下头来，眼眸幽深的看着我：“你是觉得差了一点夫妻之实所以让你觉得不安？呵，你既然要谢我，不如坦荡点，我也如了你的愿，正好也坐实了你顾太太的名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用力想挣开他的手，可顾行止是铁了心不松手，手腕一阵脱力，“你干什么突然这样？” “既然是你说出了问题，我这不是在替你解决？”顾行止笑的意味不明，视线在我唇上转了两声，头即刻就要凑过来。 他这样的视线我之前也感受过，心里一凝，我手上忽的来了力气，扬手一抽，一时没掌控好力度，“啪”的一声，手背就擦在了顾行止的侧脸上。 空气像是瞬间凝结在了一起，四目相对，我和顾行止相对的距离不过一拳，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脸上。 “对……对不起……我不是……” 话没说完，顾行止忽的起身，两人距离拉开，我松了一口气。我拿余光瞥他，顾行止脸上的神情也不似之前那样紧绷，我犹豫着又要开口。 顾行止抬起手擦了一下嘴角，看也不看我转身离开，走到旋转楼梯前，他脚下一停，微侧过脸，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睡沙发。”他的口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不同意，在我的意料之外，顾行止的态度在当初顾妈妈提出要求时就已经很明确了，我只是没有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当着一大家子人，新婚夫妻分开睡，怎么都说不通，所以睡沙发是我的最终目的。虽然自欺欺人了些，可好歹隔着距离。 可明明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我却开心不起来。 晚上，趁顾行止洗澡的时间，我在沙发上铺好被子，自己钻了进去裹好，只露出来一双圆澄澄的眼睛，看着浴室的方向。 浴室的灯是暖橙色的，里面有人影被灯光映照在磨砂的玻璃上，淅淅沥沥的水声下，我眼前浮现起之前在顾行止房间里看见的一幕。 莫名其妙的觉得口干舌燥起来，我有些慌乱的移开眼，下一秒，水声停了，过了片刻，门被拧开。 我本应该回过头去，告诉他我睡沙发就好，可身子像是被定住了，我转不了头。有一道视线压了过来，听脚步声，他停在了离我两步远的位置。 “睡床上去。”顾行止的声音淡淡的，完全听不出下午时那种情绪。 我动了动喉咙，声音从被子里冒出来，囫囵朦胧：“我睡沙发。” 安静了片刻，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说话声，我心里微微惊讶，扭头要看过来，顾行止却忽的弯下腰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脚，一脚朝他胸膛踢过去。还没踢上去，被他一把握住。 脚被他的大掌包裹，我心尖猛地一颤，我咽了咽嗓子，想要收回来，他却已经放开，俯下身子的弧度不减，连着被子把我搂了起来。 顾行止一言不发的把我放回床上，又把床上原本的被子带到了沙发上。他关了房间的灯，闭眼睡觉，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在黑暗中看了他半晌，“你……”才出声，顾行止立即打断：“睡觉。” 抿了抿唇，我拿不准他的态度，索性不再出声。顾行止应该是在顾及顾妈顾爸的情绪，即使我们真的不可能生出来一个孩子，他也不愿意让顾爸顾妈费心。 可脑子清楚，心里却不明白。 这几天下来我睡眠都好，可分开了睡，我反倒是失眠了。 今天下午顾行止失态的模样在我眼前频繁闪现，还有他说的那些话，逐字逐句细想下来，心里更加烦乱。生气容易让人昏头，大概也只有那种情况下，他才会说出那些逾越的话来。 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一夜无梦，再睁眼已经是天明。窗外有光线透过窗帘间的缝隙钻进来，我看着那丝光亮，缓缓叹了一口气。 吃过饭，我下意识的抬眼看门边，这几天一直会在那里等着的人早已不再，心头的失落再次笼罩了上来。 等察觉到心底的情绪，我心尖猛地一颤，不由得因为自己这分失落感到生气。 感情这种东西，最让人着迷的是相处时的感动，一提到那人就忍不住上扬的唇角，最让人不安的，就是它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所以当我发现自己的感情时，这早就已经是一条不归路，我能做的，就是远离他。 企图通过最笨拙的方式，来淡化，来消散。 第六十六章 转让协议 到伊兰斋时，罗叔正拿着一份类似协议的东西在看，我扫了一眼过去，没出声，店里买卖古董经常需要签署协议，免得最后归属权扯不清。 罗叔见了我却迎上来，问我有没有带印章。 我微讶，“要印章做什么？”我根本没有这东西，顾行止有自己的私人印章，不知道能不能替代。 “这是转让协议。”罗叔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来，“没印章也行，摁个手印。” 转让协议？我想起最开始顾行止说是要将伊兰斋交到我手里，却没料到是这么正式的手段，连转让协议都拟好了。加上是这么敏感的时期，我难免多想。 我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有细看了其中一些栏目，心中不由暗暗吃惊。这份协议对我来说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用最简单的语言描述出来，就是伊兰斋赚了钱都算我的，亏损了都算顾行止的。 我心中忐忑不安，罗叔催我签名。 “不急，”我将协议收好，“我回去之后和顾行止在谈谈。” 罗叔点点头，“这些我也管不了，你自己看着办。” “那如果我签署了这份协议，你会走吗？” 罗叔大笑两声：“不走不走，本来顾总说要让升职，可我还是舍不得这家店，好歹待了这么多年。” 我点头，心中思绪翻涌，越发不明白顾行止的意思。他是因为昨天的事生我气？他虽然有生气的立场，但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程度吧。 中午下班，我开车去顾行止公司。到了公司，却被告知人不在。我微愣，这才想起是午休时间，是我心急了些。 离开大楼，我到街对面的咖啡店买了一杯可可，正在柜台付款，我余光忽的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定睛一看，我心里大为吃惊，是顾行止和徐柔柔！ 午饭时间，能在这里遇见他们俩任何一个都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两个人怎么会坐在一起？在我的印象中，顾行止和徐柔柔并没有什么交集。 顾行止背对着我，我只能看到徐柔柔的脸，她显得格外的小心，时不时的应两句，能看的出来她应付顾行止应付的很辛苦。 脑海里忽的划过一丝亮光，我不由一愣。可可已经做好，服务员递过来打包好的可可，说了句谢谢光临。 鬼使神差的，我捧着那杯可可，朝那两人坐的地方慢慢靠近，在他们背后的卡座坐下，将手提包放在桌上，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我费神听了好一会儿，隐隐约约的听见自己的名字，还有临十街几个字。我心里的惶恐扩大，有一个可能慢慢蔓延开。 一条线在脑海里慢慢串联起来，变成了一个个的可能。莫非徐柔柔说的遗嘱被抢一事另有隐情？上次夏阳找到我，说伊兰斋是遗嘱的一部分产业…… 又或者，顾行止只是单纯的在调查这件事？我上次从新海市回来，也顺口对他提过自己的怀疑。 我没敢久坐，害怕被他们撞见，着急忙慌的拿着包离开。 一路到停车场，我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能不止我想的那么简单。 顾行止和徐柔柔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有交集？就是顾行止真的要调查遗嘱的事，他犯不着自己亲自出马。更何况刚刚徐柔柔的态度……若是真的是顾行止调查，她脸上的表情不可能是一副小心翼翼。 越是思索，可能越多，但我还是打消不了心中的疑虑。如果徐柔柔嘴里的抢劫犯就是顾行止，夏阳说的关于伊兰斋的部分也是真的，那么他是为了什么？三年前就将遗嘱拿了过来，是未卜先知？ 我还在胡思乱想，忽的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咖啡店出来，顾行止走在前面，徐柔柔走在离他两步的身后，两人没有任何交集，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见，我都不会相信刚才两人会“相谈甚欢”。 很快，两人一左一右，分道扬镳。我看着顾行止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徐柔柔正好走到街头。我停车的位置离徐柔柔比较近，我甚至能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犹豫了片刻，我拨了电话过去。 视线中，几米外的人停了下来，摸出来手机看了两眼，皱眉接起来。 “悦悦……”她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上次闹的不欢而散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看着不远处徐柔柔的表情，明明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却偏要扮柔弱，我只觉得心里恶心，是不是以前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也是这样说一套做一套？ 冷着声，我打断她：“你并没有错，我今天打电话不是跟你说这个，我在问你最后一次，徐柔柔，当年的遗嘱究竟去哪了？” 徐柔柔脸上僵了一瞬，手无意识握紧：“悦悦……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当年把你的遗嘱弄丢了？我知道我向你下跪也挽回不了什么，可我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是无能为力。” 经她这么一提，我想起出狱当天发生的种种，当时她被夏阳欺负的惨了，一听我说遗嘱的事，扑腾就跪了下来。 “我不需要你的无能为力，上次我来找你，你说遗嘱是被什么人抢走的？” 她愣了一会儿，立马接上：“一群穿黑色西装带墨镜的人。” 听到这个答案，我在我心底止不住冷笑，夏悦啊夏悦，你看人的眼光怎么就这么差？这样的人，我当年是怎么瞎了眼拿她当朋友？ “徐柔柔，”我叫她名字，抿唇，“上一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边僵了半晌，徐柔柔软着嗓子：“我上次没怎么说啊，悦悦，你该不是认为我在骗你吧？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就是因为认识了这么多年，所以才可怕，”我冷笑两声，“徐柔柔，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电话那头彻底沉默了，徐柔柔一声不吭，从车内的视线看出来，她正凝着一张脸，握着手机那只手用力，像是要把手机捏碎。 装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她累不累。 第六十七章 吐露 我和徐柔柔，是高中认识的。高中夏阳和我姐都上的私立高中，就我一个上的公立高中，彼时在校园里，因为经常和夏阳打架，在一群高中生里面，我还算是蛮会打架，我还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除了欺负人，我最擅长的就是打抱不平除暴安良。 徐柔柔就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被我除暴安良救下来。她性格一直温顺，最容易被人欺负，也因为温柔这一点，班上许多男同学都喜欢和她说话。 某天放学，她被几个女同学围在厕所里，也是冬天，她穿着不厚不薄的棉衣，被几个女同学从头淋湿到脚，身上湿哒哒的往下掉水。 我以前心思单纯，又因为家庭原因，总觉得被孤立的被欺负的，肯定都是老老实实不会造作的人，所以我毫不犹豫的从一群人手里把她救下来。 后患无穷几个字，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有人过马路没看红绿灯，车子的喇叭声一阵儿接着一阵儿，我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落在对面马路边上的人，淡淡开口：“徐柔柔，我自问从没有亏待过你，哪怕是这最后一点忙，你都不愿意帮？”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她的痛脚，一直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徐柔柔，脸上的表情忽的狰狞了起来，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终于，她脸上又挤出来一丝笑容，缓缓道：“悦悦你这是说什么话，这些年，我和你之间，难道你心里还不明白？如果能够搭上力气的，我怎么可能不帮，你现在……” “徐柔柔你够了！”我不受控制的吼出声，我真的受够了她不声不响的打马虎眼，过去那几年，是我看错了她。 我就要挂断电话，她的情绪却控制不住了。徐柔柔在马路那头失声笑了起来，“夏悦，你凭什么冲我大吼大叫？！你凭什么！” 我抿了抿唇，目光在对面人的脸上逡巡了一遍，并不急着挂断电话。 “你说你没亏待过我，你说你一直都在帮助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并不是那么需要你的帮助？可是你呢？每次在我尴尬的时候，你总要强出头，争风头！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 片刻，她吸了吸鼻子，两颊被寒气冻的通红。 “好，你既然说起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我就告诉你我遇到的是什么，你知道因为你的那一次兴起的出手相救，她们对付我的手段又变成了拿指甲剪剪我的指甲剪到皮破血流吗？我拜托你，管不起的闲事，就不要插足！”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有些开不了口。因为她说的这些，确实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 我不知道自己一时的善意，带给她的居然是噩梦。 徐柔柔的苦水开了闸，却收不住了，她像是要将这些年受的委屈通通倒出来，站在马路对面歇斯底里。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样。 “夏悦，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讨厌的就是你自以为是的善良！你记得高三那年，你约了苏澈还有我一起去吃饭，我把豆汁溅到你新衣服上的事吗？我当时说要帮你洗衣服，你说不用，转眼就把衣服扔了。” 快八年前的事，我早已记不清楚，徐柔柔还数落些什么，我也没再听清楚过。我脑海里回忆的，都是这些年的点滴。那些我不经意，却让她瞬间脸色突变的时刻。 下午我浑浑噩噩的上完班，回顾家时没看到顾行止，房间里也没有，一直等到吃饭的时间他都没有回来。 近深夜，门被人轻轻拧开，走廊的光线透了进来，我借着这一丝光，朝顾行止看了过去。可什么都没看清，我只闻见他满身的酒气。 我皱了皱眉，刚要掀开被子起身，忽的想到什么，我又重新把手放回了背影里。 “你去喝酒了？” 顾行止还算清醒，说话不吞不吐：“陪客户喝了几杯。” 几杯？这味道不是几瓶才能熏出来的？我不置可否的瘪瘪嘴，重新躺了下去：“你去洗个澡，早点睡。” 顾行止站着不动，解开领带，“我饿了。” “饿了？”我扫了他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起身，一边控制不住的数落：“你就不能少喝点？满屋子的酒味儿，都醉了。” 顾行止眼神忽的一亮，怔怔看我：“我就是醉了，也不会忘记事，不像你。” 我被他一句话噎的哭笑不得，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记得上次我醉酒的事。看着步履稳健的人，向前一步差点摔出去，我吓得连忙起身把人扶到沙发上坐，又帮顾行止脱了衣服，让他自己洗澡。 可洗完澡他还是没能消停，折腾着非要在床上睡。床上睡没问题，重点是他一个人搂了两床被子，我就是要去沙发睡，都没有被子。而我一说就在床上睡，他就两眼亮晶晶的松开被子。 好说歹说顾行止都不听，无奈，我只能在床上躺着。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顾行止还没起床，闭着眼还在睡觉，大概是因为昨晚醉酒的关系。 睡着了的顾行止毫无攻击性，配着他那一张好看到犯规的脸，正好合适。我不由失神，多看了两眼，却猛然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四目相对，我率先移开了眼。 “好看吗？”顾行止的声音里带着几不可查的懒散，我心头一惊，目光扫向室外风景：“什么好看不好看？快要迟到了，快点起来。” 撂下话，我掀开被子起身，换了套衣服又匆匆忙忙的出了门。 早餐用到一半，顾行止从楼上下来。换上一身意大利纯手工制作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挺拔俊俏。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和他的形象，一点都不符合。 “昨天晚上你帮我洗的澡？” 桌上顾爸顾妈的目光几乎是立刻扫了过来，我被吓得够呛，忙不迭转移话题：“你不是说你不会忘吗？对了，伊兰斋转让的事，是你说的？” 第六十八章 反差 顾行止在我身边位置坐下，端了碗阿姨刚盛好的粥喝。 “老罗给你说了？” 我扫了他一眼，打量着他的脸色：“嗯，文件我暂时还没签。” “随你，签字即刻生效。”顾行止的声音淡淡的，面上滴水不漏。我摸不清他是真的认为我能力足够，还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生气。 犹疑着，顾妈妈开口：“吃饭时间还谈什么工作。”说着，她看向我，嘴角带着笑，“悦悦，天天上班也辛苦，反正你们也打算要孩子，要不然这两年，就好好在家呆着？” 一听到孩子两个字，我就头皮发麻，斜睨顾行止一眼，我们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了？ 本以为他不会替我说话，顾行止却道：“既然是她自己喜欢做的事，就随她去。” 顾妈妈叫我俩都态度坚决，又被顾爸说了句，便没有再提这茬。 顾行止先吃完，拿起外套就要出门，我连忙放下筷子，朝顾爸顾妈颔首，追了上去。顾行止步子大，我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一路往车库走。 车库门前，他停住，转头看我：“你跟着我做什么？” “没跟……”顾行止皱了皱眉，我微微别开视线，连忙改口，“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突然把伊兰斋转给我。” 顾行止眉头拧的更深，脸上隐约有几分不耐烦，他调整了一下站姿：“本来就是你的，什么时候转让不都一样？” 我微愣，下意识想起昨天看见他和徐柔柔一起吃饭的事，抿了抿唇，我犹豫着正要问他。 顾行止又道：“之前就说过要给你，不过正好把手续办了下来。” 之前确实提过，我又看了他两眼，没见什么异样，这才把心思都揣回了肚子里。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顾行止转身。 我跟上，拉开副驾驶车门做了上去，刚关上门，顾行止看了过来，我冲他笑笑：“走吧。”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没有动，声音莫名低沉了几分：“你不是自己有车？” 说来好笑，之前是他执意要送我，现在反倒是我自己涎皮赖脸的贴上去。 我点头，目光落在前方：“嗯，反正你顺路，快走吧，要迟到了。” 顾行止又盯着我看了会，启动引擎。他一句无言，我频频看他好几眼，也不见他开口。我从来不是耐心好的人，见他爱答不理，索性调头看窗外。 上午在伊兰斋，林严又来了。这次他来，不是为了什么劳什子珠子，也不是顺路进来看看，他是专门将他上次跟我提过的团队信息资料整合好，带来给我看的。 我看了一眼摆在面前厚厚一沓的资料，心中一时有些惊讶，我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没想到他还是诚心的。至少这厚厚一沓的资料，整理出来也是要费些时间的。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态度，我翻了几页大致看了看。 林严确实是教授，正好是考古系文物修复与保护专业的指导教授，他带领的团队性质和胡岩的截然不同，却又密切联系，左右不过是古董文物这块儿。 看着看着，我忽的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仔细看了林严两眼，睁大了眼：“你该不会就是s大考古系那个最帅教授吧？” 上大学那段时间，我刚好和苏澈在一起，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终于在一起，我一心扑在苏澈身上，天天和他黏在一起，除了专业课，我基本都逃了。 可纵使我对学校的事关心甚少，也知道这个最帅教授的名声。那个时候全国高校掀起一股最美教师的热潮，s大票选出来的正好是考古系的，所以我才有印象。 林严笑的有些尴尬，摆手：“都是学生瞎起哄。”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多看了他两眼，问道：“你和苏澈是怎么认识的？” 他的性格和苏澈截然相反，以前我喜欢苏澈的时候，就连他放屁都觉得是香的，现在视野开阔了，才不得不承认他身上的缺点。撇开偏见，我实在不明白林严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苏澈搅到一起。 他想了一会儿，目光又落在我的脸上：“说起来，好像还是因为你。” “我？”我眉头慢慢拧在一起，“我之前应该不认识你吧？” 我都不认识他，谈什么是因为我认识的。 林严笑笑，没有解释更多：“资料我给你送过来了，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参考的方向，我是真的觉得你有天赋，你考虑考虑吧。” 这一次，我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敷衍，我认真点了点头，起身把他送到门口。林严站住脚步，他笑的礼貌得体：“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我扯了下嘴角：“投之以李，报之以桃。”他给了我人与人之间相处基本的尊重，我自然不会不识好歹。 他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说了再见离开。 他带来的那份资料，一直到下班，我才有时间看。因为早上是搭的顾行止的顺风车，下班时间我给顾行止打电话让他顺便过来接我，没想到他三两句话就推脱了，直接让我打车回去，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盯着手机发了会愣，不知道顾行止他又抽什么疯，又想起伊兰斋里的古董需要清理了，店里材料不够，我索性坐车回了顾行止的别墅。 正好是下班高峰期，车堵在高架上，我探头看了眼，看样子要堵大半个小时的车，闲着没事，我索性把林严今天送过来的资料看一遍。手探进包里，我却摸到了另外一样东西。 拿出来那份东西，我定睛看了眼，是昨天罗叔给我的那份转让协议。脑海里忽的响起徐柔柔昨天的话，心中未解的疑惑再次冒了出来，我抿了抿唇。 徐柔柔那里我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可夏阳好像知道些什么，他那天专门到新海市找我，张口就是伊兰斋…… 一个电话拨了过去，夏阳没接。我耐着性子又打了两遍，仍然没接。心中腾地冒出来一股气，夏阳就是个半吊子，凡事派不上用场！ 「你是在家忙着生孩子吗？！」一条短信发送过去，我把手机粗暴的塞进了包里。 第六十九章 前女友驾到 车流慢慢动了起来，我本还想继续看看林严的资料，可心里烦闷，根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到了目的地，我付钱下车。 顾行止在皖西的别墅是密码锁，我经常记不住密码，密码被我以备注的形式存在了手机里。 别墅区大门前，我低头拿手机，余光瞥见有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无意间撇过去一眼，却让我有些回不过神来。寒冬腊月里，那人穿着一天短裙，及腰的迷雾色波浪长发。可让我注意到的，并不是她别具一格的装束，而是那张脸。 那张脸我见过许多次，每次都是在顾行止身边，顾行止说那是他的秘书，从顾妈妈嘴里，我知道那是顾行止的前女友，肖笙笙。顾行止那几次夜不归宿，和脖颈上的吻痕，都是来自于面前这个女人。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灼热而露骨，肖笙笙忽的抬起头，她看了我两眼，笑笑，提步走了过来，我心里忽的慌乱起来。当年在法庭上，听法官宣布结果时我都没有慌，而这一刻，我能感觉到自己捏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你认识我？” 我手不自觉用力，像是要把手机捏碎。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没开口，肖笙笙眼神忽的一亮，她抬手捂住嘴，眼睛瞪大：“你……我见过你，你和行止……” “表妹！”她话没说完，我下意识打断，表妹两个字脱口而出，我定定看着她，重复，“我是顾行止的表妹。” 肖笙笙眼神里透露出几分疑惑：“表妹？上次在酒吧……我记得你……” “我喝醉了。” 她又问：“还有上次在宴会厅，是你吧？”说完，她又自言自语般的说了句，“可我记得行止没什么表妹啊？” 我抿了抿唇，刚刚那个表妹本就是脱口而出没经过大脑思考的，现在被她一一追究起来，我根本圆不过来。 我正左右为难，肖笙笙却一脸神秘兮兮看过来，她凑近了些：“行止结婚了，新娘是谁啊？” 我一愣，认真看了她两眼：“你不知道？”隔了会儿，我又问：“你和顾行止……是什么关系？” 上次宴会上，顾行止将我的身份公布，肖笙笙在场，怎么会不知道？可看她的表情……也不像假的。顾妈妈说肖笙笙已经是顾行止的前女友了，可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少。 “我和行止……哈哈，”肖笙笙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欲说还休的神色，片刻她又露出一副懊恼的模样：“上次工作太忙脱不开身，没看见。”她蓦地抬眼，“你有照片吗？” “没有。”我看着她的眼睛，眼也不眨的说道。 她又闲问了几句，忽的问我是不是要去顾行止家。我犹豫片刻，点头。她在这里，是在等顾行止？看这模样，倒像是。 “行止这几天都不回家？我都在这等了好几天，他……”她意识到不对，抬眼看我，讪笑两声：“哈哈，我和他……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可明眼人谁能看不出来她的企图？ “你不知道？”我微微一愣，“你不是顾行止的秘书吗？” 肖笙笙微讶的看着我，忍不住笑了笑：“我怎么会是他的秘书？你是说上次宴会？我们公司又和行止这边合作的项目。”她无心和我在这些问题上探讨，又问我顾行止和他新婚妻子的感情如何，我只答不清楚，想了想又添了一句“看起来很甜蜜。” 一个问题解决，肖笙笙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我被她一口一个行止叫的头脑发胀，不想在同她周旋，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回了别墅。一路上回头看了好几眼，还好她没跟上来。想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如果她能跟上来，也不至于在别墅区外面等那么久。 在别墅坐了半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的响了起来，我看了眼来电，是顾行止的电话。 我伸手划开接听，又按了免提，顾行止的声音在房间瞬间被放大。 “在哪？” “别墅。” “在别墅做什么？” 他这么问，我才想起自己过来是干什么来了。 “有点东西落在这边了。” 电话那边忽的静默半响，顾行止又问：“你心情不好？” “没有。” “到底怎么了？” 他语气里透着不耐烦，我梗在喉咙的一句话差点就跑了出来。半晌，我缓缓：“没什么。” 他又问：“要我过来顺道接你？” 我声音淡淡：“不用，我自己回来就行了。”可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回去，一点也不见到顾行止，我怕一见到他，脑海里就满是刚才肖笙笙谈到顾行止时暧昧的神情。 又坐了半晌，我拿好需要的东西，回了顾宅。 一路上，我脑海里的两个小人天人交战。他们一个是天使，一个是恶魔。天使说，这些都不是我该肖想的，姐姐不在了，顾行止总不能孤独终老。恶魔挥舞着他邪恶的钢叉，争说如果他非要一个人和他相伴到老，为什么我不可以？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我脑子都快炸了。我甩甩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了出去。 回了顾家，顾行止正坐在沙发上和顾老爷子下棋。目光还没收回来，顾行止忽的抬头，四目相对，我移开眼，到嘴边的那句“你不是加班？”又咽了回去。 我脚步一转，正要朝楼上走。 顾行止：“过来。” 我脚步一顿，视线重新落回顾行止的身上，眉头缓缓拧在一起，正要说些什么，顾老爷子朝我招了招手。我抿唇，提步走了过去。 陪顾老爷子下了两盘棋，他便说身子乏了，留我和顾行止两人在正厅。 我抬眼，正好扫到顾行止动了动嘴唇，连忙开口：“我还有事，先上去了。” 刚站起身，手腕被人拽住，顾行止一用力，本应该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可我没站稳，前后脚跟一撞，跌坐在了他的腿上，我喉咙里发出来一声短促的惊呼。 第七十章 绕指柔 “哟，投怀送抱？”顾行止略轻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面上一红，挣扎着要起来，顾行止却拽着我不放，另一只手掐上我的腰。 我双耳发烫，扭头看他，恶声恶气：“你放开我！” “自己送上来的，我还有拒绝的道理？” “谁送啦？！” 顾行止嘴角微勾，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刚刚可不是我把你拉腿上的。” “我刚刚是脚滑！” 顾行止定定看了我两眼，点头嗯了声，一脸的不相信。我被他气的只差没头顶冒烟了，挣扎着又要起来，顾行止却忽的松开一直拉着我的手，声音温柔的不像话：“怎么又生气了？” 我心神一晃，从他身上起来，丢给他一句“谁生气了？”提步回了房间。 坐在房间里，我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他刚刚说话的语气神态，无一不让我心神游移不定，我知道，我必须更加费力，才能够看守住那颗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心了。 正出神，丢在一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看清来电人，心情顿时掉了大半。 接起电话，夏阳的声音透过信号传送过来，一如既往的嚣张。 “夏悦你脑子是不是有坑？我好几天没找你麻烦你皮痒痒了是吧？” 我拧眉，没什么心情和他吵架：“夏阳，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可有的人，就是能三言两语将你撩拨的火冒三丈。 “和你有什么好说的？”夏阳嗤笑一声，“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贱？我有几天不骂你，你自己倒还不习惯，自己上来找骂？”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垂下一侧的手紧握成拳：“夏阳你够了！” “这就够了？我才开始热身，你就已经满足了？”夏阳的声音欠扁到极致，背景有一道温柔的女声，说该换药了。 我脑子一绷，忽的想起程严上次说夏阳住院的事，我抿了抿唇，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我嘴角很快涌现出讥讽笑容，恨不得能站在夏阳面前耀武扬威。 “听说，”我咬着字，声音里满是戏谑，“你腿又瘸了？” 夏阳本就在意腿这件事，跟何况这次伤的这么严重，他几乎是一点就着。“卧槽！你他妈才瘸了！夏悦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我能想象出手机另外一端，夏阳撑着病床青筋暴起的狼狈模样，我嘴边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哈，也不知道这话你说过几次了，我到现在不还是好好的站在这里？”我压着声，“夏阳，威胁人也要记得换手段，不然……会失去威慑力的。更何况，”我冲手机冷笑两声，“我连死都不怕，你觉得我还会怕你？” 夏阳开始在手机那端放狠话，背景音间或响起医生护士劝慰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恼人的很，我拧眉打断他发疯了般的大吼大叫。 “你别瞎嚷嚷，我问你，你上次说伊兰斋是遗嘱的一部分，消息是哪里来的？” “现在承认了？你之前不是打死都不承认的吗？”说着说着，夏阳的声音刺耳起来，“你现在能得意蹦跶两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是你惹不起的！” 我皱眉：“遗嘱不在我这里。至于你我惹不惹得起，”我一声轻笑，“你要是觉得这次的教训还不够，就尽管来。” 电话那边的人又炸了，夏阳整聋发聩的声音传过来：“你他妈说什么？老子这次倒霉，是因为你个表子？！” 我抿了抿唇，为他的智商感到堪忧。夏阳仍旧在电话那边大吼大叫，我已经没了应付他的兴致。我忽的觉得自己的行为格外搞笑，顾行止是什么人物，他有什么必要骗我？那份遗嘱在夏家眼里或许还能眼红，可在顾行止眼里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他一心一意帮我，我不信他，夏阳从来都没对我好过，我却要打电话过去问他，结果反倒惹了一身骚。 “夏阳，恶有恶报。” 不等他反应，我掐断了电话。 余光忽的瞥见门边的身影，我一惊，回过身，是顾行止。他似笑非笑的斜倚着门框，不知道什么来的，又听了多少谈话内容去，他那么聪明的人，如果听到了，肯定知道我对他的怀疑吧。 我等着他先开口，顾行止却只是看了我两眼，脸上并没什么情绪，而整整一晚，他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我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看着顾行止洗过澡在沙发上躺下，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一早，我用过早餐去车库，正好看见顾行止倚着车门站着。见我过去，他打开副驾驶车门：“上来。” 我想起昨天在车库的一幕，瘪嘴：“不用了，我已经有车。” 顾行止忽而勾唇一笑：“记仇？” 我看了他两眼，抿唇没搭腔，朝自己的车走去，顾行止也不强求，自己上了车。 这事就像是朝一汪平淡无波的池水里丢了块大石头，本应该掀起轩然大bo，结果却仍是一池平静。我心里觉得奇怪，但这是总归是过去了。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整天工作下来，我还算是精神十足的回家。下班回家，一直催着要抱孙子的顾妈妈又有了进一步动作。 家里阿姨在厨房里砍砍剁剁不知在弄些什么，顾妈妈把我拉到一边，一脸神秘。“悦悦，你诚实告诉我，你和啊止，是不是最近一段时间不打算要孩子？” 何止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和他都没有想过要孩子这茬。我有些尴尬了笑了笑，又想着顾行止平时的态度，斟酌着回答：“没有，妈你想多了。” “怎么会是我想多了，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最近和啊止之间，都没有那啥吧？” 我没想过顾妈妈能说的这么直白，纵使我平时随口在朋友面前毫不避讳的提过这些，可顾妈妈好歹是长辈。我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是因为我和顾行止之间根本就没有那层关系，二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七十一章 吃飞醋 可我的闭口不谈和抹不开面子，落在顾妈妈眼里早就变了味道。 她左思右想，面色忽的剧变：“啊止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身体也没问题，那……”她脸上莫名几分尴尬，可话到底还是出了口。 “啊止是不是……身体不好？” 我面上一红。她问的虽然隐晦，可在心知肚明的两人眼里，俨然又是另外一副光景。我动了动嘴唇，想起平时顾行止的作为，垂眸摇了摇头，尴尬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妈妈一副大石落地的表情，她抚了抚胸口，又拧起眉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总觉得自己还年轻，要孩子还太早，可你想想我们那个时候，谁家的姑娘不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就带孩子了？” 说完，顾妈妈看了我一眼，许是看出来我的不为所动，她拍了拍我的手背又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有想法，但是也不能错过了养育下一代最好的时机啊。” 我配合着点了点头，只希望她能早点说完，可顾妈妈却好像会错了意，她讲的更加起劲了。 “你们现在的年纪也不算小，生出来的宝宝肯定都是健健康康的，智力最好发育的，像隔壁沈家，就因为崇尚晚婚晚育，结果难产了！” 顾妈妈越说越兴起，我满脑子都是宝宝和生孩子几个字，好在顾行止的出现打断了这一切的继续发生。 顾行止和他妈聊了几句，我着急忙慌的说和他还有事要谈，这期间顾妈妈一直朝我挤眉弄眼，先前那些趁着年轻多生几个的话一股恼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像是魔怔了般。我连忙跟着顾行止上了楼，等脱离了顾妈妈的视线范围，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们今天这是在聊什么，两眼发光的。” 我被他说的心虚，又害怕他继续问具体内容，干脆将所有都含糊一笔带过。本以为今天的谈话内容到此结束，顾行止忽又眸色幽深的看了我好几眼。我被他看的头皮发麻，终于忍无可忍，我问他：“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昨天你见过肖笙笙了？” 知道我瞒不过他，我干脆直白的点头。可顾行止知道的却要比我想的多得多。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我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妹出来？” 明明昨天在肖笙笙面前瞎扯的时候我一脸平静，可顾行止一问，我居然脸红心跳起来。 “我就是随口扯的。”我红着把脸别开，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窘迫。顾行止却像还没看够似的，意味深长的添了句：“自古以来表哥表妹都是成双成对双宿双飞，你倒是也没说错。” 我被他几句话逼的心绪不稳，扭头来瞪他，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我忽的意识到什么，眼神一转，目光朝顾行止脖颈间扫了去，没找到痕迹，又往他洁白的衬衣领看了好几眼。 顾行止被我打量的莫名其妙，问：“你在看什么？” 我瘪嘴，移开目光：“你见过肖笙笙了？”如果不是见过肖笙笙，他怎么会知道表妹的事？我不过也就口误这一会。 顾行止微微一愣，点头：“见过，怎么了？” 我鼻子一酸，有什么东西直冲脑门，嘴就把不住关了，我听见自己阴阳怪气的声音：“你们倒是来往的密切。不过你到也是舍得，让人家在你家别墅门口蹲了好几天的点。” 顾行止一怔，最近忽的晕开一丝笑容，他又点了点头：“还行。” 还行什么还行？！既然已经是前女友了，不知道保持好距离吗？！一腔怒火郁积在胸膛，我想声声质问他，可话到了嘴边。又化成了无形的酸涩，将我团团围拢。 人家联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会因为我就改变？我未免太好看自己了，究其本质，我不过是顾行止一个妹妹，甚至连表妹都不如，还是一个曾经被强·奸过的表妹。 “怎么忽然不说话了？”顾行止问。 我抿了抿唇，眼眶有些泛红，从床上站起身道：“该说的，我都说了。”那些没说出口的，自然是不该说的。看肖笙笙语气，看顾行止态度，他们的事，又怎么能轮到我管？ 心中像是打翻了醋罐子，我心里酸涩的紧，怕在顾行止面前的时候太狼狈，我借着灯光的明暗将自己的表情收在阴影里。 我转身要出门，顾行止却忽的抬手拉住我，不等我挣扎，他已经松开了手？ “你的话说完了，我的话还没开始，听说……”他语气拉长了写，满足了他所有正式开口的仪式感，“你认识一个教授？” 我不知道他提教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的什么领域的工作需要教授做指导？摸不准他的心思，我还没开口，就有人敲了敲门，门外是顾妈妈的声音，她让我下去聊聊有关于如何养胎的事。 推脱不得，我答应下来。离开，房间前有些不敢看顾行止的眼睛，或许说，从程严说过“心事会从眼睛里跑出来”之后，我都有尽力避开和他之间的对视，怕猝不及防绷得一下，自己在别人面前袒露，就像一个一丝不挂的小丑，站在人群中，用自己的眼泪为所有人提供快乐。 顾妈妈对于生孩子这件事，是真的十分热衷，她搬出来一台手提电脑，上面满是图片，她甚至为了让我对于生孩子这件事热衷，勾起我心中隐藏的母爱，她还准备了很多可爱的宝宝的照片，还说改天让家庭医生检查一下我和顾行止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和她聊这些时，我没了之前的浮躁，心平气和的听顾妈妈把这些一点一点的说完。因为和她相处，哪怕是谈着世界上最让人难堪的话题，也好过要和顾行止两人共处一室，我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姑妈妈的要求我一一答应下来，同时也有些理解顾行止所作所为时心里的想法，说到底，无论我们施行没有，总归是给他们这些长辈留了一个念想。 第七十二章 独处 可我怎么也没有料到，顾妈妈嘴里的隔壁沈家会在隔天来串门，带着她四个月的孙子。 正好是周末，原本顾妈妈组织一家人烧的烤临时加了一大一小进来。顾妈妈昨晚饭桌上谈起烧烤的时候，顾行止明明说身子不舒服，不和我们一起去，却早早的起床换好了衣服，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烧烤的地方是在顾家山中的独栋别墅，空气宜人，食材也是空运过来的日本神户牛肉和澳洲皇帝蟹和龙虾还有一些从本地菜农那里购买的新鲜蔬菜。 一路上顾妈妈都在逗沈家四个月的孙子，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我看的心里慌慌的。 “悦悦，你看，”顾妈妈将孩子递到我面前，笑的见牙不见眼，“多可爱。” 我讪笑着说是，朝顾行止的方向看了眼，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 一个半小时，我们到了目的地。下了车，我绕着别墅走了一圈，被山中的冷空气冻的直哆嗦。 别墅建在半山腰，是顾家人平时度假的居所，周围都是山林，可即便是冬天，景色也是美不胜收。不远处的山顶有纯白的积雪，和城市截然相反的景色，一眼望去让人心旷神怡。 我正眺望着，余光忽的瞥见顾妈妈抱着孩子过来，吓得眉心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腕被一直温热的大掌拽住。 顾行止象征性的朝顾妈妈打了个招呼，拉着我往山下走，说要去抓鱼。 他步子大，我要小跑才能跟上。凛冽的冷空气迎面扑来，打的我双颊生疼，鼻尖发红，浑身上下，只有他拽着我的那一块皮肤，灼灼散发着热气。不知何时，顾行止慢了下来，在一条大概三四米宽的小溪边停了下。 我朝泠泠的溪水中看了一眼，吸了吸鼻子：“这么冷的天气，河里能有鱼？” 顾行止松开手，弯腰开始脱鞋。我被他的动作吓得一蒙：“你要下去？” “不然还能等鱼跳上来？” “可是，”我又看了一眼溪水，抿唇：“温度很低。” 顾行止忽的回头看我：“冷吗？” 我不知道他是问水里冷，还是我冷不冷，我略踟蹰，后背骤然传来一股暖意，带着这些日子我已经熟悉的味道。 顾行止脱了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我愣愣的看了他两眼，顾行止却已经转身朝溪水里走去，手里拿着之前在路上掰好的树杈。 太阳穴猛地一跳，我追出去一步想要拉住他：“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可到底慢了一步，他已经下了水。 顾行止动作一点不犹豫，裤腿挽到膝盖上面，微弓着身子，伸出食指放在唇间，示意我噤声。 我抿了抿唇，到底没再阻止他。顾行止的动作看起来格外娴熟，刚刚来这一片也是轻车熟路，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我踱步到溪水边，蹲下来，拿手指探了探水温。冰冷刺骨的溪水让我浑身一个哆嗦，吓得立马缩回了手。 反观在溪水中站着的人，顾行止似感受不到溪水的温度，双目炯炯的看着溪水中。 不过半个小时，顾行止叉了五条鱼，拿溪水周边生长的藤蔓编制成网，娄着往回走。我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了上去。 “你不冷吗？” “早就习惯了，以前寒暑假和爷爷一起住在这一片，经常过来捉鱼，那个时候水温还要低些。” 顾行止心情似乎不错，一向不爱说话的他又说了许多以前的往事，最后又说到手里的鱼。 “冬天的水里的鱼，要比其他季节的口感更好，肉更滑嫩。” “为什么？” 顾行止垂眸看了我一眼，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觉得今天的味道可能会更好一点。” 我微愣，想不出所以然，正要问，顾行止却已经走远。 中午的烧烤是顾行止亲自动手，清理食材，串肉自己洒佐料，都是他一手包办，动作干净漂亮，我在心里暗自惊叹，想起自己上一次洗手作羹汤弄出来那个简陋的水煮肉片，一时间脸上有些发烫。 午餐过后，顾行止让我去换装备，说要去爬山。我换了双鞋，又穿了件冲锋衣，顾行止就换了双鞋，背了个背包，不知装的什么，脸色要比早上红润许多。 沿途都是小径，没法开车，好在这几天天气都比较好，山路并不难走。沿途弯弯绕绕，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知道我们要去的就是今天早上我看见的那一座雪山。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半山腰，我实在走不动了。那一方白雪虽然看起来近在咫尺，可又似水中月，怎么都碰不到。 我累的够呛，也不管干净不干净，一屁股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顾行止道：“我走不动了。” 顾行止凝视我片刻，也就地坐了下来。 正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阳光透过厚密的枝桠照射下来，一块块暖黄色的光斑打在人身上。 怕下山时时间不够，我向顾行止提议回程，下次有机会再过来。 顾行止犹豫片刻，说知道有一块更近的地方，不过不知道这个时间雪化没化。我对雪并不强求，不过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又走了快半个小时，到了一片茶园。 说一片茶园，其实并不形象，因为整片山都是种植的茶树。 我见过普罗旺斯大片大片的薰衣草田，也见过大马士革的玫瑰庄园，却不知道一整片茶园也能带给人这样丝毫不逊色的震撼。 深绿色的茶树布满山坡，阳光洒满整个区域，金黄色的光和深绿色对撞，还有些许没化完的白雪，星星点点的点缀在那些暗绿色中间，美得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顾行止却显得有些失落，找了附近的一家以采茶维生的家庭询问，最后知道在一处光照最少的地方找到了积雪。 我心中的疑惑，在顾行止打开背包的瞬间，解开了。他背了好几个小时的包里装着一整套茶具，因为害怕磕碰，防护措施做的很好。 我去他办公室那次，他泡茶的时候说过有机会会带我来品品雪水煮茶的意境。只是我没想到，我都快忘了，他却还一直记着。 如愿喝到顾行止用雪水煮的茶，我说不出它的滋味，却觉得那杯茶，是我喝过最好喝的。 返程是搭的农家的顺风车，一路到别墅，天还没黑。顾妈妈一见到我们就迎了上来，笑的合不拢嘴，说以后有时间就应该多出来走走。 可闲下来，一有见缝插针的时间，顾妈妈都在旁敲侧击的说我和顾行止要孩子的事以及生孩子对于人生的重要性，比前几天的程度还要厉害，可见今天这个孩子对她刺激有多大，我应付的心力交瘁。 第七十三章 瓮中捉鳖 回去的路上，顾妈妈再次对我提起我和顾行止现在属于黄金生产阶段。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整天没在这方面接过话的顾行止冷不丁的回过头来：“等准备好了再说。” “准备好？”顾妈妈抓着驾驶座的靠椅，表情愤愤，“结婚的那天你怎么没问我和你爸准备好没有？现在问你要个孩子你就说你没准备好？” 一边的沈阿姨帮着搭腔：“顺其自然。” 看着顾行止完美的侧脸，我恍然有些出神，不知道在顾妈妈这种猛烈炮火中，我和顾行止还能坚持多久，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我和顾行止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而到那种时候，我是会担心自己的处境多一点，还是会因为和顾行止之间彻底断了关系的伤感多一点。 今天一天和顾行止相处的闲适像是阳光下彩虹色的泡沫，似乎从出了那座山之后，泡沫就噗嗤一声，在空气中破裂。 这种朦胧的情绪一直延续到晚饭时分。顾爸忽的提起让我们会顾行止在皖西别墅住，还斥责顾妈妈过分的干涉我和顾行止的私人生活，顾妈妈颇有微词，但也只是小声嘀咕了几句。 心里五味陈杂，我一方面为能够免受顾妈妈的压力感到解脱，一方面又担心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一直推脱，所以惹恼了顾爸。拿不定注意，我下意识的抬眼看顾行止。 他手肘撑着餐桌，正拿公筷拨弄着盘子里的牛肉，一脸的漫不经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抿了抿唇，把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既然顾行止不开口，我也不好多说。吃完饭，顾爸撵人，顾妈妈把我拉到厨房，递给我一个保温盒。 “这是什么？” “啊止不是身子不舒服？今天又下了冷水，怕他感冒，我让阿姨煮的药膳，你回去睡觉之前让他喝了。” 顾行止今天早上精神确实不太好，虽然下午看起来好转了些，可不知道情况会不会恶化，我接过来。 临走前，顾妈妈又叮嘱我，一定要看着顾行止喝完，因为他从小就不喜欢这些东西。顾妈妈的眼神给我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我郑重其事的点头答应下来。 回了皖西别墅，已经是深夜。别墅快有半个月没住人，但天天都有人打扫，纤尘不染，倒似主人不过离开半日。 这几日在顾宅我一直和顾行止住一间房，回了别墅，我习惯性的跟在他后面走进房间，等一直脚跨了进去，我才意识到不对劲。一抬眼，正好对上顾行止的眼睛。 他挑了下眉，身子往一侧挪了几分：“想睡这？” 顾行止语气里满是挑dou，我脸上一红，连忙退了出去，提起手上的保温壶：“妈让我给你的，药膳。” 他扫了一眼，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继而转身继续朝里走。 “帮我那碗装吧，待会儿送过来。” 我微愣，不是可以直接叫张姐？我问：“张姐呢？” 顾行止头也不回：“不知道，妈说放年假了。” “啊？”离春节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这就放年假了？我又思索了会，觉得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没人住家里，所以才把年假提前给放了。 处理好药膳，我亲自端到顾行止房间。药膳果真是药膳，一股子中药味。 顾行止正坐在电脑前处理公务，说等洗澡了再喝。我浑身也难受的紧，浑身酸痛，索性也回去洗了澡。泡了澡，我精神过来了几分。 想着顾行止喝药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索性穿着睡衣过去。 推开门，我扫了一眼进去，浴室亮着灯，电脑被放在床上。那碗药膳已经凉了，我又用微波炉热了下，坐在顾行止房间的靠椅上等顾行止洗完澡出来。 大概是他房间暖气太足，大概是今天实在累的够呛，坐了没一会儿，便有睡意袭来，迷迷糊糊间，我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我是被热醒的。朦胧间睁开眼，触目是顾行止的半张脸，胸上一阵游走的感觉。睡意瞬间醒了大半，我这才发现，自己是坐在顾行止腿上的，而那股灼热的感觉，是从顾行止身上传来的。 顾行止浑身滚烫，像个火炉。 慢了两拍，胸上忽的一疼，被人掐了把。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我心跳漏了半拍，下一秒犹如雷鸣。 先前并不明显的触觉更加明显了些，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做梦，心里一阵惊骇，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我连滚带爬的从顾行止身上起来。 “你……你干什么？”气势十足的质问，可说出口来声音却是绵软无力的。我心里一惊，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 腿一抖，我差点没站稳，顾行止一把拉过我，不知是不是没掌控好力度，我一下栽进了他的怀里。可这一下，他拉着我再没松开。 我心里犹如雷鸣，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静默了半晌，正想挣开他，臀上忽的附上来一只大掌。还没反应过来，那只大掌在我臀上滑了一圈，我身子一阵酥麻，不过片刻，那只大掌骤然收紧用力，我被托起来几分，喉咙里控制不住发出来一声闷哼。 这声闷哼划开寂静的空气，顾行止像是得到了什么鼓励动作越发大了起来。 不过片刻晃神，我就回过神来。拿手抵着他的胸膛，想要挣脱出来。可身子绵软根本使不上劲，心里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难道今天晚上就这么交代在这儿了？如果真的和顾行止发生了什么关系，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会更进一步，还是会乱成一团遭？如果他知道我曾经被强过，又会怎样？ 万念不过瞬间。许多假设得不到答案，又或者是答案太明显，我只是不愿意睁开眼。我不知道如果真的和顾行止发生关系之后会怎么，但至少不会比现在好。 然而我手上没有多使一分力气，顾行止却忽的松开了我。 他紧抿着唇，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里是我看不太懂的隐忍。 明明这种时候，我应该转身就走，可一双脚似有千斤重，我喉咙发紧，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离开。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你怎么了？” “滚。” 我有片刻回不过神，本来就抬不起的脚更加转不动了。 “你怎么了？” “滚！” 第七十四章 找死 顾行止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晓得尤为震慑，和刚才意乱情迷的他判若两人，我被他吓得腿一抖。 我抬眼看他，犹豫着还要再说些什么，正好对上顾行止满是凶光的眼，心里一紧，我脚尖慢慢朝外转，一步一步沉重的往外走。还没到门口，顾行止沉闷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滚出这栋房子。” “滚出去？”一直没着没落的不安瞬间转变成了不满，我回过身，眉头紧皱，顾行止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嘲讽一笑：“顾行止你什么意思？这么晚了你让我去哪儿？” “我不管你去哪儿，今天别再让我看见！” 明明被冒犯的那个人是我，现在却像是我自己亲自送了上去，又被他嫌弃赶走。我气急，思索片刻笑出声来：“你他妈的脑子有毛病吧！走就走！” 转身的片刻，我瞥见放在置物柜上原本装药膳的碗，空了。 接近凌晨一点，我紧紧拽着手机，踏出了别墅大门。因为出来的匆忙，连外套都没穿，浑身上下只着一件洗澡后换上的睡裙。 s市晚上大概只有几度，我冷的一个哆嗦，环着双臂抱着自己。不由得想起今天下午为了随口一提的雪水煮茶，顾行止带着我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和刚才，他凶着一张脸赶我出家门的模样。 他是人格fen裂吗？ 我搓了搓胳膊，正打算走，身后的门忽的打开，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件衣服兜头罩了过来，紧接着从门里露出的那一丝光线再次被隔绝。时间短的我心中甚至还没来得及升起期冀。 心中的沉闷越发浓厚了，我扯下外套裹在身上，朝着别墅大门啐了一口。哪怕夏阳发神经，也没在大半夜的赶我出家门。 我漫无目的的踏了出去，犹豫片刻打算去车库，走了没两步，又想起没带车钥匙，忽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拿起看了眼，是顾妈妈。 我不由嘲讽的瘪瘪嘴，都说母子连心，难不成她感应到了自己的儿子把我赶出家门了？ “妈，这么晚了，有事吗？” 大半夜的，顾妈妈的声音显得尤为精神抖擞。 “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啊止喝了吗？” 她语气有些奇怪，而且不过是碗药膳，她至于连夜打电话过来？我疑惑不解，回答：“他喝了。” 顾妈妈的声调顿时拔高了好几个度：“然后呢？”不等我回答，她又道，“不对啊，如果啊止喝了，你现在怎么还有力气接电话？” 脑子里有根弦慢慢绷紧，在十二月寒冷的深夜中，我慢慢收起了脸上多余的表情，声音木木的。 “你给我的，究竟是什么？” 顾妈妈支支吾吾起来，话题左拉右扯，就是不在点上。我沉默着，听到电话那端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忽的开始有些担心室内的顾行止。 终于，顾妈妈开口：“就是……补药……只能男人喝的那种……” 我倒吸一口凉气，要不是理智还在，差点脱口骂出声来。这真的是亲妈？我刚刚就应该反应过来顾行止不对劲，他刚刚出了那么多汗…… “有什么副作用吗？” 那边顿了片刻：“精力特别强。” 我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冷着脸：“如果不和人发生关系会怎么样？” 电话那边发出一声惊呼：“不发生？这种事憋不得的！不仅对身体不好还会影响生殖生育……” 不等顾妈妈说完，我连忙敷衍了几句挂断电话，心里不由得开始埋怨起她来，就算是为了抱孙子，也不能拿自己的儿子开玩笑吧？是药三分毒！ 几步到门前，我摁开密码，进门。抬脚正要往顾行止的房间走，脚下却生生停住了。 顾行止刚刚……都到了那种程度，满头大汗，他让我走，甚至不愿意让我待在这栋房子里，意思已经够明显了，他不愿意与我有任何不正当关系。哪怕平时顺嘴调侃两句，偶尔失控的亲吻，那些都是小打小闹，他对我做不到这种层面的事，他心里那杆秤衡量的清清楚楚。 心中像是被人掏空了，我剜心的疼。可却控制不住脚步往前走，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他真的不愿意……换成肖笙笙他应该会容易接受一点吧。 我步履维艰的往顾行止房间走，明明房间里的暖气很足，我却像是浑身被冻僵一般。 从门口到顾行止房间门口，不过半分钟的距离，我走了十倍的时间，一方面不想面对最终的结果，一方面不想看到顾行止真的出什么事。 终于到了门口，我抬起手要敲门，手伸上来又缩下去。推开那扇门的瞬间，我睫毛颤了颤，抬眼扫去室内并没有人，入耳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我走过去，敲了敲浴室门，问道：“你还好吗？” 浴室满是水跌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我不知道里面人的反应，亦发现不了他的态度。 片刻，水声停了。顾行止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怒气。 “不是让你滚吗？！” 我心尖猛地一颤，磕磕盼盼点了下头，解释：“刚刚妈打电话来了，说……那碗药膳是壮阳的……” “然后呢？”顾行止嗤笑一声，“那你现在去而复返是准备献身了吗？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你对我的谢意？” 我并不是那种脸皮薄的小女生，可在顾行止这里却总是红脸。 我脸上一阵发烫，还未收回来的手慢慢缩紧。我微微垂眸，看着自己棉拖上的布偶，声音里的卑微、怯弱像是从另外一个时空穿梭过来的。 “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帮你联系肖笙笙。” 不等他回答，我转身朝室内扫过去，目光在所见之处逡巡，心里的难受像是要从胸口溢出来，我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告诉自己，反正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现在不过是证实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身后浴室门忽的砰一声响，像是被人从里面甩开，我回头，看清画面，霎时，一颗心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 第七十五章 交学费 浴室暖黄的灯从顾行止身后照出来，他满身水汽，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一双黑色的眸子亮的惊人，他的眼里除了浴·火，还藏着一层严丝合缝的怒意。 而比顾行止身后灯光更为耀眼的，是他身上平时不见光的毛发以及正在慢慢仰头的部位。 我脑子有片刻缓不过神来，下刻顾行止已经大步朝我走来。我被他的眼神吓得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已经被他一把扯进了怀里。 “跑什么跑？都来了还想走？夏悦你记住，这是你自找的！” 我手忙脚乱的挣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语无伦次的道：“不，不是这样的……我可以帮你找肖笙笙。” “晚了，”顾行止一把掐住我的腰，他垂眸看我，“我给了你一次机会，是你自己回来的，夏悦，你别后悔。” 我脑子一片混沌，还想在挣扎，顾行止掐着我腰的手一用力，将我的身子往上托，一个翻转将我抵在浴室磨砂玻璃门上，下一秒，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 我被他吻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身子被顾行止托高，抵着玻璃门的背有些疼，脚下没有着力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腿环住他的腰。 我找着喘息的机会说话，断断续续：“肖笙笙……肖笙笙……” 他又不是没和肖笙笙做过，上次脖颈间的吻痕和两次彻夜不归，现在又装模作样的不让我提，我是真的不太懂他。 可顾行止却像来了劲，他的热气喷在我的脖颈，动作忽的一停，他凝神看向我，眼里满是狠劲儿。 “夏悦，我再说一次，你要是再提肖笙笙这三个字，你信不信我今天晚上把你弄死在床上。” 可到后来，已经不是我愿不愿意提肖笙笙这三个字，而是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机会提。 顾行止的吻慢慢从我的唇落向耳坠，然后是耳后。我身子忽的一阵瑟缩，他察觉到，又伸出舌头舔了几下，我被他弄的全身发麻，勾着他腰的双脚不自觉收紧了些，鼻尖里发出一声闷哼。 我感到顾行止身子骤然一僵，他手上的动作更加快了些。 深冬的夜里，我只觉燥热难耐。 直到他真正进入，那阵被撑开的感觉，才让我真的明白今晚发生了什么，而我又做了什么，不知道是喜悦多一点，还是伤感多一点。来不及细想他是为了解决这一次的生理，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别的，顾行止又带着我进入了另外一个高峰。 一夜沉浮。 第二天一睁眼，眼角有不适感，我伸手摸了摸，像是眼泪。想起顾行止昨晚的豪言壮志，他还真是说到做到。 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早已不再。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触，像是那种被嫖了，嫖客却没给钱。 想到昨晚，浑身的酸涩感袭来，我眼眶有些发涩，眨了眨眼。 我和他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可却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爱，他却给了我身体。可好像最多也只能这样了，他给不了我爱，一个人的爱就只有那么多，他给了我姐，给了肖笙笙，能留给我的，自然只剩下身体了。 我不由笑笑，这么看起来，倒像是我嫖了顾行止，他还倒贴给我，也不亏。只是有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是不是就更加顺其自然？ 思绪纷杂，我脑子已经清醒了，可身体还酸疼不已，不一会儿，沉重的累感再次将我拖向沉睡。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我还是头一次这么能睡，看来顾妈妈说的倒是没错，这玩意儿还真是能让人精力倍增。 还没缓过神，房门忽的被推开。顾行止穿着一身西装，俨然一副刚到家的模样。 “还没起？” 我本以为会尴尬的开始，被顾行止化解于无形。 “马上就起来了，今天不是周日，还上班？” 顾行止颔首：“工作上有点事需要处理。” 对于这无比正常又透出几分怪异的正式感，我有些恍然，好似我和顾行止，真的就是结婚了的夫妻，平日里关心着彼此的细碎长短。 顾行止又看了我一眼，眸色深沉了几分，招呼我道：“起来吃饭吧。” 我点头，他已经转身出去，手机就摆在床头柜上，手机顶上的信号灯一直闪烁，我摁亮看了眼，有五六个未接电话，都是顾行止在十二点左右打过来的，想来也是因为吃饭的问题。 我心里忽的有些不能让人直视的想法生长出来。 我和顾行止的关系，到底还是因为昨晚变亲近了，因为以往，他哪里关心过我吃没吃午饭这种小事？如果能以这种方式相处下去…… 想到这里，思绪忽的被截断，我眼睛微微睁大，在心底嘲笑自己几分。我s市夜店女王，什么时候混到需要用身体去博取别人的关心和照顾了？未免将自己的位置放的太低劣了些。 “还不走？”顾行止去而复返。 我点头，掀开被子起床。洗漱时，我才明白顾行止刚才看我时眼里的那几分怀疑是什么意思。 我的脖子上，脖子一下没被衣服遮住的部分，细细密密的全是被蚊子叮咬了一样的吻痕。我脸上一红，快速洗漱完，找了见高领的毛衣套上，才往楼下走。 张姐不知道放假到几时，别墅里的其他佣人包括管家都不在，只有我和顾行止两个。 餐桌上摆着几样清淡的小菜，看着让人食指大动。我正好饿了，坐了下来，也不跟他客气。 饭吃到一半，我发现顾行止一直看着我，发现这一点时，我头皮一阵发麻，顶着压力看回去：“你盯着我做什么？” 顾行止淡淡收回目光，“没什么。”他随手将东西拨弄着，低头开始用餐。明明顾行止没有任何情绪表露，他甚至没有做一些能够提现心情的事或者动作，可我就是能感受到，他现在心情似乎很不错，至于不错的原因，不言而喻。 我不知在他心里，我的形象转换是什么样的，可也明白，有些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平和，可实质早就不在了。 第七十六章 回归 用过餐，顾行止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收拾洗碗。碗筷都放在水槽里，我却忍不住朝顾行止的方向看去，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他昨晚的样子。 一切的风起云涌掩藏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我甚至不敢问一句，我和他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对于昨晚的一切，我们都心有灵犀的装聋作哑。 洗完碗，我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概是白天睡得太久，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不时的闪过昨晚的片段，迷迷糊糊间要睡着，又感觉身上有一只大掌在游走，惊醒过来，却是一室的寂静。夜里反反复复醒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睡了会儿，再醒来时，顾行止已经离开了。 我开车去伊兰斋。 好在伊兰斋这最近都很忙，新进的古董来了不少，我并没有时间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想，大概时间一长，我也能像顾行止这样吧，将所有抛之脑后。 保护和清理工作，罗叔以前都是另外请人来做的，因为他们几个都不擅长这方面，如今有了我，这担子就放在了我的肩上。 白驹过隙，连续几天下来，罗叔夸我可以自立门户了。可我的情绪却高涨不起来，星期五一整天，我无论做什么都拧着眉。 陈奕风在之前那件事之后一直和我保持距离，聊天总共不会超过五句。我倒是欣赏他的作风，总好过像我以前对苏澈一样死缠烂打来的更有尊严，最后落得现在这幅模样。 下班回家，我收敛了些情绪。一开门，房间里有细碎的响声，玄关处有正在打扫灰尘的佣人，她朝我打了招呼。 “太太好。” 我颔首，朝屋内看了一眼：“你们年假放完了？” 女佣点了点头，我余光扫到了正从厨房往外走的张姐。这几天因为张姐不在，饭都是顾行止做的，偶尔也去外面吃，可和他独处的时候我总是会觉得不自在，所以经常会吃了饭再回家。 可顾行止工作太忙，我总共也没吃几顿。 刚坐了没一会儿，手机震动了起来，来电人是顾妈妈。我想起一个星期前接到过的那通来自她的电话，立刻设想到了她会问什么说什么，犹豫了好几秒，到底还是硬着头皮接了电话。 “悦悦，这几天过得好吗？” 我头皮一阵发麻，嗯了声。 顾妈妈闲扯了几句家常，话题很快转移到了重点上：“那天晚上的十全大补汤，还好用吗？” 我刚抿的一口水差点没直接喷出来，呛了好几声，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妈妈在电话那端笑开。 “好用就好，这个星期你再过来一次，我给你炖好了你自己拿回去。” “不用了。”想也不想我立马拒绝，还没来得及思考，话咕噜噜的从嘴里冒了出来：“妈，是药三分毒，啊止还年轻，这些东西吃多了不好。” 顾妈妈笑呵呵的说还是我想的周到，前后又叮嘱了几句要孩子的事。废了好大劲，挂断电话，我缓缓松了一口气，忽的感觉到什么，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顾行止斜倚在墙边，嘴角挂了一丝笑，不知站了多久。 “你走路不出声？”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我拧眉看他，一边思索着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有没有出格的部分。 顾行止站直身子，一只手插进裤兜：“是你太认真了，不过是药三分毒，悦悦你确实考虑的周到。” 我脑子里的弦绷紧，脸上一烫，张了张嘴，去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回过头。片刻又觉得自己刚刚转头转的太快，像是做贼心虚，手指无意识的挠着身下的沙发，顾行止在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 “明天回去吗？” 我反应慢了两拍，接上：“回哪？”片刻反应过来，抿唇，我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顾行止看了我两眼，没说话。 我却被他那两眼看的心底直发凉。他自然是记得的，毕竟姐是他真心爱过的人，忌日这种大事，他怎么能忘？ 是了，明天周六，是夏晴的忌日，她去世的第三年。 “去。” 顾行止点了点头，没吭声，沉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抿唇看了他一眼：“你和我一起？还是单独……” “我明天不去了。”顾行止道。 我微愣，“不去？”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会缺席。 “明天公司还有事要处理，你帮我问候一下你姐。”顾行止说的轻松，我不知道是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我姐的离开，还是讲那些情绪隐忍在平静的表情下面。 我被他的称呼膈的慌，不知道他公司里是有什么大案子，就是夏晴的忌日，他也脱不开身。可他的决定我无权干涉，我点了点头，目光扫向顾行止身后的吧台，声音轻飘飘的：“你有什么想和我姐说的？” 顾行止看了我两眼，似乎犹豫了片刻，我以为他是有什么话不好当着我的面说，心里不忍腹诽，他既然当着我的面说不出来，又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一趟。 顾行止忽的开口：“替我向她道歉吧。” “嗯？”道歉？为了什么？ 顾行止却没有继续解释，他又随便交代了几句，便自己上了楼。我却从他那句道歉里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是在为自己道歉，还是在为我道歉？如果是因为他自己，是为了肖笙笙？想到肖笙笙，我不由有些失神，从上次见过面之后，她似乎再没出现过。 夏晴去世的时候，夏俊国拒绝我探望，甚至在夏晴的病危通知书下了之后，就一直将我隔在外面，我对夏晴的死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姐从小身子就很弱，顾行止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思索不出来结果，我也不可能到顾行止面前去问明白，这个问题就一直积压在我的胸口，压的胸口有些沉。 第二天一早，我赶在早高峰之前出发去了夏家，路上没什么车，我一路疾驰，心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当年别说是姐的最后一面，就是她葬在哪里，我都不知道。眼眶有些酸涩，姐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第七十七章 讽刺 可我早该想到，既然三年前夏俊国将痛哭流涕的我锁在病房外面，那么三年后，他照样能将我拒之门外。 摁响门铃，等了片刻，开门的人是夏阳。他向来不喜欢穿西装，因为觉得束手束脚。可今天他穿着全黑的西装，内搭的是纯白色的衬衫，原本说是残了的腿只是跛的更加厉害了，看我的眼神跟杀父仇人似的。 夏阳和夏晴的关系一直都不错，他们大概也是准备要出门了。 此时，夏阳的脸上有几分少见的颓然。 可一见我，他的表情立刻变了，多了几分怒意。 夏阳横眉竖眼，“你来做什么？” 我平静的看着他，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我来看姐。” 我今天不想和他发生争执，哪怕只是一天的平静也好，姐姐在的时候，最希望看见的就是我和夏阳和睦相处，以前没做到，今天至少要坚持。 可夏阳的怒意却像是从心底里生出来的，他大力搡了我一把，瞪着双眼：“看你妹，滚！” 我被他推的踉跄了好几步，身子还没站稳，就听嘭的一声响，夏阳把门关上了，关上的片刻，我听见里面传来夏俊国的声音，问是谁。 清晨的霜风很冷，打在脸颊上生疼，可也不及夏阳摔门的那一瞬，心尖上的疼。 原地站了片刻，我抿了抿唇，重新走过去，按门铃。 按了好几遍，门重新打开，夏阳冷着一张脸：“我他妈叫你滚你听不懂啊！还是你觉得这么礼貌的离开方式不适合你？！” 余光瞥见他身后的夏俊国，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重复：“我来看姐。” “老子叫你滚！” 我站着，没动。夏阳像是真的被气到了，呼吸声都粗重起来，他一把拽住我手腕，沉着一张脸冷笑：“你不滚是吧？好！”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的大步向前，我被他拉的踉跄了几步，不等我挣扎，他将我像塞货物一样塞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我被他塞到座位与座位之间的缝隙里，脸朝下，身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弯曲在座位与空隙之间，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干什么？！” “干什么？哼！” 下一秒，响起的是面包车门被关上的声音，我心里的那根弦几乎是立刻绷了起来，浑身颤了下。三年前，夏阳也是这样将我送到酒店，让我被人强。奸的。 心里冒气一丝寒气，我挣扎的更加厉害。可越是挣扎，深陷的身子就越难坐直，忽的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心里一阵惊骇，手臂上忽的被一阵大力拽了下，脑袋从黑暗狭窄的空隙里出来。 夏阳嫌弃的皱了皱眉：“你他妈哭什么？” 我微愣，抬手抹了一把脸，触手一阵湿意。我也说不清自己哭什么，可一直以来包的完整的情绪像是破了个口，然后扑哧扑哧鼓鼓的往外涌。 “我说你他妈哭什么？”夏阳一脚踢了过阿里，他脚劲大，我被他踢得倒吸一口冷气，眼泪流的更凶了。 从小和夏阳打架，哪怕是头破血流，我都没有哭过。每次被他打趴下，我总是用尽可能最快的速度站起来，狠狠的看着他，然后又再被他打一顿，没有哪一次，像今天一样。 “夏阳，”我抽噎了几声，“我是妹妹，从小到大，你这么对我，哪怕没有一个瞬间感到心疼吗？” 夏阳不屑的嗤笑了声，看都懒得看我：“心疼你麻痹！” “那你告诉我，”我咬了咬牙，才能将喉咙间涌出来的哭意咽了下去，“究竟是为什么，你从小到大都不喜欢我？” 长到这么大，我从来没有想明白过，明明我也是妈生出来的，为什么夏阳夏晴能得到他们的爱，而我得到的永远都只有冷眼相对。 “你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我凭什么要喜欢你？”夏阳凶着一张脸，扬起手，“你他妈再哭信不信我弄死你！” 可情绪哪里是说收就能收住的。被他一威胁，我哭得更加厉害了，原本咬在唇齿间的哭声大肆放了出去，像是要将这二十几年来受的委屈全都宣泄出来。 从一生下来，我就像是背负了夏阳所有的仇恨，从小被他打到大，夏俊国从来没有帮过我，哪怕受伤的那个人永远是我，他也总是视而不见。而我唯一一次的发泄，就被他们送到了监狱三年，这三年，我ri日夜夜都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可后来我明白，有些人讨厌有些人也是与生俱来的，我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出生。 夏家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我好，除了夏晴，而夏晴走了之后，夏家就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说来好笑，我是真的怀疑自己和夏家的亲缘关系，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偷偷拿了我妈的一根头发做亲子鉴定，拿到结果之前，我甚至希望我不是亲生的，这样至少有一个解释，可dna鉴定报告上清清楚楚的表示，我和他们，是世界上最亲最近的亲人。 可我的亲人，却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 夏阳被我吵得烦了，抬手一巴掌朝我后脑勺拍了去，我被他拍的脑袋发晕，却一个飞扑捉住了他的手，下口就咬，用尽全身力气。 夏阳疼的嗷嗷直叫，拿手拍了我好几下，我疼得不行，眼泪模糊的咬住他的手，怎么也不松口。 “握草，你他妈是属狗的？停车！” 车子还没停稳，夏阳打开车门，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夏阳从车上推了出去。 后背着地，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脸上疼得刺啦刺啦的。那辆面包车停也没停，就地掉头往来的路开了过去。 我眼里还有湿漉漉的泪，坐在地上看夏阳那辆车的车屁股，眼泪不知为何又哗啦啦的往下流。旁边不多时有人停了下来，还有人拿了一包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有没有事。 严寒的天气里，我的心冷的像是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一个陌生人的关心，对我都要比这些所谓的亲人多的多。 第七十八章 选择 没一会儿，我的面前又停了一辆车，我泪眼朦胧的去看，还没看清是什么车，车门已经被拉开，夏阳一张脸冷的掉冰渣，看着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一口吞了。 夏阳去而复返了。 他在我面前蹲下，一把揪住我的领子：“你他妈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当初死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你！” 是啊。这一家人都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而夏晴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曾经这样想过，可这个世界已经欠我这么多了，怎么还能让我死得那么早？ “你还有脸哭！”夏阳用力将我提起，因为动作太大，脸上赤红，“要不是因为你，姐会死？！” “你什么都推到我身上，现在连姐姐的死都要往我身上推了？”夏晴身体从小不好，这事怎么可能赖在我身上？那段时间他们根本不让我近夏晴的身，哪怕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又是想当然的在我脑袋上扣帽子？ “要不是，姐能死！老天就是不公平，让你活了这么久！” 公平？这个家里，何时对我有过公平？泪早已经被风吹干在脸上，我抬手挥开夏阳的手，他下盘不稳，差点摔出去。 “那你呢，那妈呢？爸呢？”我气极反笑，冷眼看他，“你和我说公平？你们对我何曾公平过？我也是你妹妹！” 夏阳站稳，居然没有冲上来打我，他因为气急，胸口上下起伏着，喉咙蠕动，像是想说什么。对视几秒，他抬手指着我警告：“今天别让我看见你。” 说完，他转身上车，车子再一次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眼里干涩的紧，我拿手揉了揉，喉咙疼的不行。等我回过神来，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手指微动想挂断，顾行止却已经接了起来。他向来接电话很慢，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及时。 我坐在马路边上，扯了一张刚刚路人递的纸擤鼻涕，没出声，电话那段的人，也没出声。 隔了好一会儿，顾行止叫我名字。 明明只是叫了下名字，我鼻尖忽的一酸，又有眼泪要涌下来。 手机那边安静了会儿，顾行止沉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他问：“你哭过了？” 我连声都没出，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分辨出来的，一时间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半天吐出来两个字：“没有。” “你在哪？” 我扫了一眼四周，报了个地址过去。 “我马上过来。” 我微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是要忙工作？”他今天早上才说过，因为工作忙没有时间过来看姐。 顾行止没正面回答，让我好好等着。 我抿了抿唇，盯着手机看了两眼，收起。想了想又重新把手机摸了出来，打开相机调出自拍模式，看了一下自己略显憔悴的脸。一双眼红的不像话，眼睛有些微肿，眼线晕开了，黑黑的一团在下眼睑晕开。我拿手擦了擦，没擦掉，索性两手一摊，任由它去。 刚刚闹了那么一通身上没什么力气，我懒得起身，干脆就坐在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眼里有些失神。 顾行止来的很快。我刚刚回过神，他就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脸色不怎么好。我以为他是被我打断了工作，下意识道歉：“是不是打扰了你工作？抱歉，要不然你现在回去吧，我没什么事？” 顾行止一个大步跨了过来，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打量了我几眼，冷声：“你这叫没事？”不等我回答，他又问，“你不是去夏家了，怎么在这？” 我嗫嚅着有些说不出话，顾行止拉着我上了车，又替我系上安全带。 “是夏阳？” 我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沉默。顾行止又看了我两眼，声音沉沉的问：“为什么哭？” “没什么，夏阳不让我去看我姐。”我咬了咬唇，忍下那股涌现的鼻酸感。 “他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 “不是……”我将目光挪到窗外，视线没有焦距的落在建筑物上，“我不知道……”声音莫名带了哭腔，我哽咽了下，坚持继续把话说完，“我不知道姐的墓碑在哪。” 顾行止凝神看了我两眼，伸手揉了揉我头发，声音里带着股说不清的暖意：“哭什么。” 我咬了咬牙，别过头，不想让自己狼狈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顾行止启动车子，驶出好长一段距离，我才反应过来，刚要开口问他去哪儿，心尖却猛地一颤，自然是去墓园，我不知道，顾行止肯定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一路无言，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处墓园停了下来。进去之前，我找了花店买了束百合花，姐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百合花，她说她喜欢那股香气。而姐常用的香水也是这个味，她身上经常都是这个味道。 我搂着那束花，一路心情沉重，怀里的花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像是待在她身边时的感觉。 到了一处墓碑，顾行止停了下来，我朝墓碑上看了眼，上面刻的字是：爱女夏晴之墓，这几个字的上面，是一张正方形的黑白色照片，夏晴微笑着看着这个世界，可眼底的那抹光，永远不会再亮起。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就像是三年前在她的病房外面，我哭的歇斯底里，没有丝毫保留。顾行止搂住我的肩膀，我推开他，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跪了下来。 有太多的话想说，我想告诉她这几年我都是怎么过的，在监狱里面收到那些苦楚一点一点的数给她听，然后她会温柔的摸着我的头发，宽慰我，脸上的笑容温暖的像是明晃晃的阳光。 可我知道，她再也不可能抬手摸摸我的头发，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她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顾行止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声音放软了几分：“好了，别哭了，注意身体。” “你知道吗？”我断断续续的，带着哭音对他说道，“我爸我妈从小不喜欢我，只有我姐姐对我好，可她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对我好了。 第七十九章 凭什么 顾行止静默了几秒，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声音沉沉的像是承诺：“不是还有我吗？” 我心里酸涩的很，还有你，可你永远不是因为我，才站在我身边。我心中对夏晴的怀念忽的变了味，夹杂着些许连自己都看不明白的情绪。 我慢慢站起身，跪的有些久，腿有些发软，顾行止抬手扶住我。我拂开他的手，往旁边走了几步：“你们说吧。” 顾行止的动作顿在空中，他沉眸看了我两眼：“说什么？” 我笑笑，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什么，我先过去了，在那边等你。” 是的，我嫉妒，在这一秒，我清清楚楚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我嫉妒夏晴能得到顾行止的爱，我嫉妒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被夏俊国捧在手心里，妈看她的时候也总是带着笑意，我嫉妒夏阳总会将所有好的东西送给她，转眼对我拳打脚踢。 明明出生在一个家庭，我不知道为什么个体差异这么大，我也想向她一眼，哪怕在最好的年纪就深埋在土壤里，至少她拥有过。 “你去哪？”顾行止一把拽住我。 我笑笑，挣开他：“不会走远，不打扰你们了。” 顾行止不松手，眸色幽深的看着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能误会什么，我拿手去掰开他的手：“你放开我。” “不放。” 顾行止固执的可怕，可我在这里片刻都已经待不下去。看着他，哪怕是和夏晴的墓碑面对面，我都能想到自己是有多么的差劲。 “你放开我！”我拿手拍他。 顾行止拽着我的手越发用力，他抿了抿唇，辨不清情绪。 我一直不稳定的情绪几乎是立刻被他脸上的表情给触发了，我大力挥开他的手，一把推开他：“你是还嫌我在你面前不够卑微吗？你是觉得我在面前还不够低三下四吗？！”他还要我怎样？因为他，我整整失眠了一周！因为他，我恨不得我根本没有被减刑，也没有出狱。 顾行止脸色沉了几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是你姐希望看到的吗？” 我已经忍不住自己到了顶点的怒意，她希望？他们希望？可我从小到大做了那么多，夏俊国何曾看了一眼，我拿的第一名，从来不及夏阳上升了一分重要。 “是，我是不如我姐，她什么都好，性格温和，不像我做什么都马马虎虎，可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这样对待？我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凭什么爸妈都喜欢她一个，就连你也不例外，凭什么？我究竟是哪点比她夏晴差！” “夏悦。”顾行止唤我名字。 我冷笑两声，顾不得这是在夏晴的墓碑前，我是在同一个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人争宠。 “顾行止，”我笑得戚戚，眼里浓郁的悲伤像是要倾泻而出，这一周以来，我以为能压下去的情绪早就已经酝酿膨胀成了我不能承受的体积，“我知道，你是承诺了我姐，所以才和我结婚，你是答应了我姐，才照顾我，但是我请你保持和我之间的距离好吗？” 话音刚落，顾行止拽着我的手蓦地用力，眼神冷了几分。我没给他狡辩的机会。 “如果你知道单单把我当个妹妹来对待，我希望你不会时不时的有肢体接触，还是说你答应了我姐，所以连我的性生活都要一并照顾？”我冷笑了几声，眼底却孕育出几分湿意，“顾行止，你要是真的爱我姐，你为什么……那天晚上……” “你就是这样想的？” “不然你让我怎么想？认为你是对我有意思，所以才会和我发生关系？”我歇斯底里的吼出来，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疯子。 顾行止握着我肩膀的手将我拉正，他凝视着我的眼睛，一本正经的道：“如果我告诉你，是真的呢？” “什么是真的？你爱我姐是真的吗？”还是对我有意思是真的？可这个选项太危险，我不敢猜。 顾行止认真的看了我好几眼，笑得寂静无声，眼底有几分恨恨：“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你以为我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赶你走？你以为我为什么又要在你说要请肖笙笙来的时候生气？” 我一怔，顾行止看着有几分生气，他用力捏着我的手腕，眼神不悦：“夏悦你是猪吗？” 我有些不确定自己从他话里理解出来的意思，我抿了抿唇，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试探着开口：“你是说，你……对我有好感？” 心里对于顾行止爱夏晴这件事，早已经根深蒂固，我哪里敢那么容易的相信，哪怕我才是最喜欢有这个结果的人呢。我不敢把话说太满，亦给自己和顾行止留了一条后路。好感而已，怎么说都不为过。 “你觉得我对你仅仅是好感？”顾行止板着一张脸，忽的笑出声来，“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这么含蓄，会让你觉得，我为了一个妹妹，会抛下几个亿的投资，就为了看你是不是哭了，我会为了一个妹妹，整晚整晚的守在你床边，就害怕你痛经？我会为了一个妹妹，跑好几个小时后的山，就为了煮一壶茶给你喝，你是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愣了半晌，忽的有些说不出话来。顾行止在我面前永远都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我以为那是他的常态，可我却忘了外界对他的形容词。他向来待人冰冷，何曾有彻夜照顾的时候……这些点滴细碎加起来，是一个庞大的未知数，我张了张嘴，顿时有些不敢承认自己发现的事实。 顾行止气得不轻，“你要是觉得我是这种人，那好，”他手上一个用劲儿，我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还不待喘息，他带着热气的吻就落了下来。 片刻他松开手：“这样你满意了？” 我抿了抿唇，眉头微皱：“顾行止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哈，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夏悦，我这些日子算是白对你好了！” 第八十章 挑明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顾行止你……”他的表情太认真，让我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一句玩笑话，还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空气安静了几分，顾行止双手插兜。墓园是在一座山坡上，我们站的位置还算高，顾行止转身远眺着，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话说的遮遮掩掩模棱两可，我频频看他，抿着唇。天知道我都多想把这一切搞清楚，顾行止一直以来暧昧不清的态度让我整颗心都在游移，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守住这颗心，如果他只是玩玩……我是真的玩不起。 我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顾行止抢先。 他声音沉沉的，语气平淡，和先前略激动的语调完全不一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浑身都为之一颤。 “夏悦，你是真的看不出来，我喜欢你，还是假装不知道？” “你……你喜欢我？怎么可能……”我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不知道自己脸上此刻的表情是不是也一样狼狈。 顾行止侧过身，垂眸看我，眉头拧在一起，他问：“怎么不可能？” “你喜欢的……你爱的人，不是我姐姐夏晴吗？姐……姐夫，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承受不起。” “夏悦，”顾行止一脸平平，口气却莫名严肃，“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这……这不可能啊，我姐姐……你不可能喜欢我的……”所有的词汇都形容不了我此刻的心情，我嘴里来来回回的只会重复这一句话。不可能，顾行止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这种人？ “为什么？” “嗯？”我反应慢了两拍，抬眼看他，视线在触及到顾行止脸的瞬间移开，一颗心控制不住的狂跳了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从我嗓子眼里蹦出来。 “为什么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当然是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存在可能性啊。 “我姐温柔善良，长得也漂亮，有她在前面作对比，你怎么可能看上我？”说着，我情绪忽的低落下来，终于我还是认清了自己和夏晴之间的差距。夏晴从小到大都招人喜欢，而我，追苏澈追了快十年，在一起两年时间，最后还落得一身骚。 顾行止没接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嘴角溢出丝苦笑。大概是被我戳中了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比不上我姐。 “你就是你，为什么要和别人比？”顾行止沉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微愣，片刻扯开嘴角笑了下：“我姐哪里算的上是别人？” 还不待顾行止开口，身后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暴喝：“夏悦！”，是夏阳的声音，我浑身一震，缓缓转过身。一个柏松边上站着三个人，夏阳还有我爸我妈，可他们看着我的表情，像是在看仇人。 夏阳快步走了过来，但因为脚有些跛，愤怒的动作因此而显得滑稽。 “我告诉过你，这里不欢迎你！”夏阳在我面前站定，也不管我身后就是台阶，伸手就要推搡，可手还没落在我的身上，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顾行止捏着夏阳的手，冷眼扫过去，一把甩开，夏阳被他的动作搡的推开了两步，因为腿脚不便，差点摔倒，妈连忙过来扶住他。 顾行止重新将手放进裤兜里，声音不重不轻：“我也不欢迎？” 夏阳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秒，愤怒的表情在他脸上慢慢扭曲起来，我眼见的发现妈捏了他一下，紧接着夏阳别开眼，转身缓慢的朝来的方向走了。 从来在我面前没有多余表情的人，我的亲妈，现在附小做低，朝顾行止卑微屈膝：“顾总哪里话，你能来看晴晴，是晴晴的福气。” 看着她的模样，我心里一酸。 顾行止斜斜扫过去一眼，又朝夏俊国的位置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妈张嘴像是要挽留，夏俊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那就不送了。”夏阳站在夏俊国身后不远的地方，眼神狠戾。 我抬眼看向这一家从来没有给过我温暖的家人，又朝姐的墓碑转了过去，跪在地上认真的磕了三个头，掷地有声，然后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现在，终于能活的酷一点了，而不是为了得到他们的注意和宠爱大声哭喊。 回去的路上，车内一阵死寂。心里的压的事太多，我一路沉着脸，眉头拧起。有红灯，顾行止踩下刹车，我失神的看着数字转变，他忽的探手摸了下我的头发。 “别想太多。” 怎么能不想多，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法自己选择的就是父母，我多想能够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至少我活的不会像是现在这样。 一路沉默，回了家，头忽的疼了起来，我和顾行止说了声，直奔卧室，蒙头大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薄暮十分，张姐敲门叫我吃饭。吃过饭，我坐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可头实在疼得紧，不知是别夏家一家人给逼得，还是压力太大了，脑子都开始承受不住了。 重新躺在床上，我却没了睡意，睁眼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满是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从夏俊国身上过度到夏阳伸手，最后是夏晴，然后是顾行止。 他说……他喜欢的人是我，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样的？更何况，我还叫他姐夫叫了那么长时间，如果他真的喜欢我，那不就是背叛了我姐？想到这一点，我心底忽的一凉，说什么背叛，我不是早就察觉到自己对顾行止越来越依恋的情绪了吗？ 可无论如何，我否认不了自己的欣喜，在听到顾行止亲口承认自己的喜欢时，心里像是迅速的开出一朵花，整颗心都是暖的。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恰好喜欢的人是自己，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加美好的事了。 迷迷糊糊，我忽的差距到床边站了个人，我心里一惊，从小时候起，我就没什么安全感，睡觉必须开灯，后来是在监狱里慢慢改掉了这个习惯，因为没有人会因为我而改变规定。 我惊恐的睁开眼，右手撑着床板就要站起来，额头被一只大掌盖住，鼻尖飘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那是属于顾行止的。那颗紧绷的心，瞬间松懈了下来。 第八十一章 质问 窗外有月光洒进来，银白的月华洒了窗前的一地，映衬的床这边格外的漆黑。顾行止的手心，也格外的温暖，我情不自禁在他手心蹭了蹭，下一刻反应过来，不动声色的挪开了些距离。 “这么晚，你干什么？” 顾行止好像笑了声，收回手：“你想我干什么？” 我脸上一烫，在黑暗中寻找他的眼睛：“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我要睡了。” 可顾行止不但没走，他反而在我床边走了下来，长手一抬，摁开了床头的壁灯。壁灯是柔和的暖黄色，可我的双眼已经习惯了黑暗，瞬间眯了下，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你还能睡得着？” 我抿抿唇，眼神瞟向天花板：“怎么睡不着？” “睡了一下午，你还能睡，属猪？” 你才属猪！我脚一抬，朝着他踢了去，没用什么力气，像挠痒痒似的落在顾行止身上。顾行止一把抓住我的脚，按回被子里。我一颗心砰砰乱跳，好半天不敢动。不知不觉之间，我好像对他更加没有设防了，刚刚踢人这种动作，哪里像是踢人，根本就是在调情。 想到这一点，我脸上又是一烫。顾行止心里并没有我这些旖旎的心思，他重新探了下我的额头，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愣了片刻，我脸上的表情慢慢收敛起来，伸出手指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嗯，这里不舒服。” 顾行止凝神看了两眼，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他却忽的伸手朝我的胸口探来，我吓得连忙往被子里面缩，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疼，我帮你揉揉。”顾行止一脸正经，见我裹得严严实实的，收回手。 揉你妹！我狠瞪他一眼，嘴边却不可收拾的露出一抹笑，将此时此刻的心情完全暴露。顾行止挑眉：“笑什么？” “我笑了吗？”我抵死不认。 顾行止勾了下唇角，站起来：“那你早点休息，我明天要出差，这几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心里瞬间一落，抬眼看他：“出差？几天？” 顾行止挑眉：“怎么，舍不得？” “我……随便问问，”我脸上表情一僵，有些尴尬的转开脸，“不方便说就算了。” 顾行止像是笑了下，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没什么不方便的，这次出差大概下周日回来，你要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瘪嘴：“我能有什么事？”唇边不忍翘起来几丝弧度，我侧过身，背对着他，犹豫了半晌，再次开口，“你有什么事，联系我。” 本以为他会问联系我能有什么用，没想他居然答应下来。 顾行止颔首：“好。” 下一秒，床头的壁灯被关掉，我下意识回过身来，还没看清楚东西，有人俯下身来，顾行止捏着我的下巴，轻轻在额头上印下一吻，轻的像是有羽毛划过。我心里瞬间飘了起来，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离开。 心里像是炸开一朵火花，化开的蜜糖，只要一想到，顾行止说过喜欢我，刚刚吻过我，我就忍不住的翘起嘴角。我的身子慢慢曲起，将脸埋进被子里，笑声氤氲的冒出来，是窃喜的笑声。 我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天明。醒后的第一件事：我跳下床，扒拉扒拉头发，趿拉着拖鞋打开门走到顾行止房门前，伸手敲了敲，脸上的笑容盖都盖不住。 没人应门，我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声音细的像是梦呓：“顾行止？” 身后有佣人尽管，我忙的缩了缩脖子，佣人道：“先生走了，嘱咐太太起来后记得吃早餐。” “走了？”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松开握着顾行止房门门柄的手。 佣人点了点头。我颔首，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前高昂的兴致一扫而空，我磨蹭的洗脸刷牙下楼吃饭。明明以前也经常有这种时候，顾行止出差，我一个人在家，可此刻的心境和那时相比截然不同，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顾行止离开了，一颗心空落落的。 可到底还是开心的，以前那些细碎的点滴，在当时看来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放在现在，总觉得一颗心都快要融化了。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第二天上班。 罗叔一见我便打趣：“有什么喜事，这么开心？” 我扬唇：“有吗？” 罗叔笑着摇了摇头，走开。 一整天的工作下来，我头一次没有劳累的感觉，哪怕是最开始工作那天，下班后也还是会感觉到累，而今天的客人并不少，我还是精神满满的。 回家的路上，我忽的想起有一次路过一家店看见的一套春装漂亮的紧，想着时间还宽裕，干脆开车去了商业步行街。 找地方停好车子，我一个人兴致勃勃的逛起了街。 可刚走进第一家店，我就遇见了熟人。说来也奇怪，s市明明这么大，可当初想遇见的时候怎么都遇不到，现在不想遇见了，一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偏偏隔三差五往面前凑。 苏澈坐在这家女装店的沙发上，我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我。正在试衣间的人是谁，我一眼就能看明白。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我转身就走。 苏澈在身后叫住我。 “夏悦。” 我步子一顿，顺便溢出来一丝冷笑，转身嘲讽的看着他，一声不吭。 苏澈大概是被我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了几声，起身朝我走来：“你是来逛街？” 我抬眼：“和你有关系？” 他被我呛了没了声，半晌又开口：“怎么见了我就走？” “难道你上次那一巴掌还没打爽？”我冷笑一声，朝身后退了两步，“我倒是害怕又被人说是自己死皮赖脸的贴上去，到时候不明不白的挨几巴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苏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喉咙动了动，还没开口，他身后的试衣间门被打开，穿着一袭粉色及膝抹胸款连衣裙的徐柔柔走了出来，她脸上神色不明，朝我和苏澈之前来回打量。 “你们在干什么？” 第八十二章 心神不定 干你妹！她这幅表情是害怕我把苏澈从她身边抢走？不好意思，我没有这个本事，现在也不想抢人，和夏阳这十几年，我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是你的赶也赶不走，不是你的留不住。 “不好意思，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们慢慢逛。” 徐柔柔大概也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的口气和表情有些不对，她调整了一下，声音恢复从前的温柔。 “悦悦，我不是……这个意思，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和你好好聊聊，不如今天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我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转回苏澈脸上，收回，忽的对于她想和我聊什么感了兴趣。我勾勾唇，点头。徐柔柔开口让苏澈先回去，说想要和我聊一些女生之间的话题。我不忍嗤笑，她不就是想隔开我和苏澈？至于这么委婉？ 冷眼看着，我没出声。苏澈很快答应下来，临走前摸了摸徐柔柔的头发，让她自己注意安全。 跟我在一起就有安全问题？我心中一阵冷笑，又觉得徐柔柔实在可笑得紧，跟防狼似的防着我，一方面又要讨好我，她何必做得这么两全其美？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当初她既然选择了和苏澈在一起，就应该想到我和她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 正好是晚餐时间，徐柔柔找了家日式餐厅，点了旋转寿司和三文鱼，还有一些日式吃食。她点餐点的娴熟的很，根本没看菜单，显然就是经常来这种地方吃饭。 她倒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认识的徐柔柔，因为双亲都是务工家庭，花五块钱都要斟酌再三，现在花起钱来倒是行云流水。想到这里，我又仔细看了她两眼，她倒是看起来比三年前还要年轻了些，不知道是爱情的滋润还是因为保养品越来越贵。 话题又徐柔柔先提起。 “你都看了好几次手机了，在看什么？” 我瘪嘴，将手机放在一旁，没有接话。徐柔柔看起来并不尴尬，她笑笑，又开口问道：“悦悦你结婚了对吧？” 我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几眼，看不出来她打的什么算盘，移开，点头。三年前她看我的时候脸上也是这么一副纯善无辜的模样，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和苏澈在一起。 徐柔柔开心的笑了出声，片刻脸上的表情收了起来，露出一副胆怯的模样：“那我们以后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听她这么问，我只想笑。她何必，做了事情，自然是要承担后果的，哪里有人能够名利双收十全十美？ “像从前一样？”我冷笑。 徐柔柔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去，却又努力挤出来笑容：“我知道你不愿意原谅我，我也知道阿澈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可……”她眼里满是期翼，“既然你已经结婚了，肯定不会再对阿澈有什么想法，我们之间自然也能像从前一样对不对？” 说着，她抬手要来摇我手臂，我往旁边一朵，她扑了个空，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我哂笑：“你想的倒是很美。” 一听我的话，徐柔柔表情变了几变，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不行吗？” “当然不行啊。”我冷眼看着她，忽的有些看不懂她：“你既然早就知道我和苏澈在你心中哪个更重要，又何必现在涎皮赖脸的凑上来，我受不起。徐柔柔，你想错了，我就是和别人结了婚，有了孩子，也不可能再和你来一段追忆往事回到从前，这是原则问题，无关苏澈，只关乎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可千万记得不要欺骗我，或者背叛，我是我做人的底线和原则。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皱眉，快速的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是一条提示信息，我瘪瘪嘴，关掉屏幕的灯。 “你没什么想说的，我就先走了。”我抓起手机就要起身，徐柔柔又叫住我，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压抑，像是要哭出来。 “我知道，知道悦悦你恨我，因为爱一个人的感觉我懂，我爱阿澈，我不能没有他，你不一样……” “我去你妈的不一样！”我本来没什么情绪，苏澈在我眼里现在什么都不是，她有什么立场拿苏澈说事，可徐柔柔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说这句话。 “你觉得你了不起？你觉得你不能没有他？徐柔柔我告诉你！我喜欢苏澈喜欢了十五年，你知道十五年有多长？你觉得你没了他活不下去？我他妈告诉你，没有什么活不下去的！我哪里不一样？因为我做了三年牢房，所以就活该学会忍受孤独？” 早在这三年的牢狱之灾里，我就看明白了，没有谁离不开谁。我曾经也以为自己离开了苏澈就像鱼离开了水，可我现在才看明白，苏澈他就是袋堆积在我脑海里的垃圾，扫出去，就什么都好了。 徐柔柔拼命摇头，声音带了哭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悦悦你不要这样，如果你不想再见我，那我以后躲着你就是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我听的脑仁疼，忽的想起什么，冷眼看她：“徐柔柔，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我，那就老老实实告诉我，那份遗嘱究竟在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悦悦，那份遗嘱当年就被人抢了，你是不是不信？我……我发誓，要是骗你，我就不得好死！” 这家日料店里生意不错，可大家用餐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我们这一桌声音大的不行，不多时便有人看过来，甚至离得近的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我厌恶镜头，冷着脸看了徐柔柔两眼，起身离开。 她说的话，真假不论，我是再也不会信了。至于苏澈，既然她稀罕，那就好好稀罕好了。别人的生活，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管，也没有那么多心情去干涉。 没了兴趣买衣服，我直接开车回家，路上又看了眼手机，没有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未读短信。 第八十三章 一报还一报 晚上睡觉前，我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出差第一天，了无音讯。」 我朋友圈没什么人，那些加了好友的也没及时备注姓名，第二天一早，朋友圈有几个点赞，还有一条回复的消息，「是到了没人的荒岛吗？」 我看了一眼那人的昵称，又在微信的应用里面找了好一会儿，找到设置两个字，将朋友圈设置了仅对指定好友可见，而指定的好友只有一个人，顾行止，设置成功，我拧着眉丢开手机。 …… 星期二睡觉前，我又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出差第二天，了无音讯。」 星期三，「出差第三天，了无音讯。」 星期四：「出差第四天，醒顾的你该不是死了吧？」 星期五：「顾行止，给你五分钟时间，五分钟之内给我一个电话！」 更新完这条朋友圈，我一直看着手机，直到它屏幕上的灯光渐渐暗下来，然后熄灭，我又摁亮，手机屏幕的灯又暗下来，来来回回好几次，十多分钟，顾行止的电话还是没过来。 整整五天，顾行止一条短信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我发过打过，我不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走之前好话都说尽了，现在又让我一个人望眼欲穿？ 星期六：「顾行止，你有种！」 我不知道顾行止是在怎样的状态下，才能做到一个星期不给我电话短信，难道他之前在姐姐墓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为了完成任务，其实让我相信他喜欢我这件事，也是姐姐在世的时候嘱咐的？ 念头一起，一发不可收拾。一股愤懑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出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打成结的思绪被我强制性的一刀裁开。 去他妈的顾行止！不联系就不联系！ 手机重新被摁亮，我直接把电话打给了罗叔。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罗叔的声音带着懒散的睡意，应该是睡觉了。 “夏悦？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我想辞职。” “辞职？”罗叔的声音一下子就精神了许多，想来是被我吓出来的。“为什么？你想好了吗？可是这个伊兰斋不是已经过户在你的名下了吗？还要辞职？” 他一连串的问题我付之一笑，当初入职的时候不过是顾行止的口头吩咐，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手续，今天说是辞职，我不过也只是和罗叔打声招呼。 “那份协议我还没签字，至于伊兰斋，罗叔你好好照看。” “那你呢？” 我一愣，片刻笑开，笑容里有几分苦涩：“我要跟着团队去学习。” 不知道罗叔是明白了什么，他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问：“是不是上次顾总组织的给你塞进去的那个团队？” 我咽了咽嗓子，不想做过多的解释，索性承认下来。 解决完罗叔这边，我给胡岩打了个电话。纵使他已经在我心中不复昨日了，可到底是我前辈，也教了我不少东西，如果要加入其它的团队，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要和他说一声。 电话打过去，我说明来意，胡岩没有太多的情绪，他表示决定权在我手里，没什么意见，我又和他聊了两句电话挂断。 最后一个电话拨给林严。 大晚上的，林严接到我的电话很是吃惊，我简单的向他阐述了自己的意图。上次看完了他给我的那份资料，其实心中就已经有了想法，不过并没有明确，因为还有太多的顾虑，而这一次下定决心，是我没有心思再去想那些弯弯绕绕。 林严惊喜的问：“我该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我被他的说法逗得一笑，“就是我真的答应了，也不像是在做梦的时候才会遇到这种事吧？” 林严笑谈几句，又说起我的才华来，他说话很中肯，没有丝毫的吹捧，更加没有掩藏，说的公道公正，也正好将我的缺点指正出来。 谈到最后，林严问我怎么忽的想通了。 我笑笑，没正面回答，要说我想通的直接原因，那还是托顾行止的福。 第二天一早，林严打电话让我去s大，和他团队里所有的人见一面，自我介绍打个招呼，就算是加入了。一通下来，加上熟悉环境这些，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间，一大帮人去吃饭。团队里的人都好相处，大家笑呵呵的说是欢迎我的聚餐。 我没推辞。和这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有活力又青春向上的感觉，虽然做的事是最沉稳的，我却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热情，和对古董这个行业的热爱。 林严的团队，人要比胡岩的人多些，不过胡岩团队里的人几乎都是老人或者很有经验的人，新手不过个把，讲究的是稳。林严的团队更多的是讲究合作，将这种修复和保护古董的手艺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其实我能答应跟着林严，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团队目前没有发展起来，工作在市内就可以完全进行，大多用的是学校的工作室和研究室，很多配置和工具都是学校直接提供的。 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教我许多新的知识，在伊兰斋里，我能接触到的感受到的层面有限，自然不如这样发展的好。 一个下午时间，团队的人都有自己的事做，虽然是周末，林严也有自己的课要上，说是补星期三的课，我闲来无事，坐在教室后面听课。 和胡岩一眼，或者说和每一个倾注于注意力在自己喜欢的事业上面的人一眼，一谈起来，林严的眼里都是泛着光的，而原本枯燥无味的课堂，也因为他时不时的幽默让所有人兴致盎然。 一下午课下来，我受益匪浅，想起刚刚遇见顾行止时，他说过让我再重新考大学的话，忽的也认为不是不可能，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就是我真的再去考大学，也不见得能有比现在还要好的机遇。 放了学，林严带我去教职工食堂吃饭。 放学时间，是学校里行走的人最多的时候，而食堂门口就更加想的拥堵。我在s大那两年根本没什么时间到食堂吃饭，没想到三年后居然还有寄回来，心里一时感慨万千。 第八十四章 回马枪 然而这顿饭还是泡汤了。 不等我坐下来，顾行止电话就打了过来，这是六天以来的第一个电话。每晚更新记录时，我都在想，如果顾行止再不打电话过来，我就再也不接他的电话了。可当手机屏幕上闪烁着那个名字的时候，我心里涌现的只有欣喜。 食堂里人多，我朝林严示意，起身去食堂外面，接起电话。 右边是花坛，鱼缸似的椭圆形，中间是一颗常见的风景树，我叫不上来名字。电话那边的人叫了我省，我垂眸，拿脚轻踢了一下花坛表面，语气平淡：“干什么？” “你在哪儿？” “要你管。”我瘪嘴，原本压下去的情绪一秒反弹。下一秒，我忽的意识到什么，眼睛微微瞪大：“你……回来了？” “没有，”电话那边顿了一下，我嘴角朝下弯了几分，又踢了一下花坛，力道没控制住，疼的我嘶的一声，那边接上，“你现在在哪？” 我蹙眉，不悦：“干什么？”五六天没有一个电话，现在一冲上来就东管西管？我像是脾气好的人？说喜欢的人是他，出差五六天无动于衷的人也是他。 “你辞职了？”顾行止的声音沉沉的，透过电话传来显得有些沙哑。 我一愣，片刻反应过来，垂眸嗯了声，脚尖再次踢上了花坛。辞职的事，肯定是罗叔告诉他的，他知道也无可厚非。只是我没想过他会以这种质问的语气来问我。 “为什么？” “没为什么，”我抿唇，脚尖一下一下踢着花坛，“就是想换个工作。” “怎么不先和我商量？” 他一提这茬我就来气，朝花坛猛踢一脚：“怎么和你商量？和你商量就有用？” 那边安静了半晌，久到我都要以为他挂断了电话，顾行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和胡老打电话了？” 我心里忽的生出来一股厌恶，他这么一句一句不就是想得到一个答案吗？直接问多好？非得要这样拐弯抹角，他心里既然早有了答案，又何必这样步步设局。 “我现在在林严的团队里，你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这里很忙，我没时间接电话。”我抿唇，快速说完。可话虽然这样说，我握着手机的姿势却没有丝毫变化。 “林严是谁？”顾行止的声音沉了几分。 他会不知道？我瘪嘴：“有人叫我，好了，下次再说。”我迅速掐断电话，将顾行止的声音隔绝在另外一端。 心里一直憋着的那口气鼓成了一个气球，顾行止打来的这个电话就像是一根针，扎在了我的气球上，扑哧一声，没了。 转身回食堂，我脚刚迈上食堂门口前的两级阶梯，步子就顿了下来。我凝神看了眼脚上的小皮靴，抿唇，继续朝食堂内走去。 林严已经打好了菜，我的那一份也摆在餐桌上，可我却忽的没有了用餐的兴致，我抱歉的朝他笑笑：“我可能要先走了，家里还有点事。” “需要帮忙吗？”林严并没有问什么事，他甚至没有怀疑过我是不是在撒谎，他伸手在衣服兜里摸了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问：“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我摇头，又和他说了两句，林严催我离开，说既然急就先走。我心里一时感慨，不知道如果他知晓我不过是找了个借口，会怎么想。 他确实是和苏澈完全不同的人。当年我和苏澈在一起的时候，我陪他吃饭，徐柔柔半途打电话来说宿舍水管爆了，让我过去帮忙，我和他说起，他硬是把饭吃完了才放我走。 s大离顾行止的别墅并不远，车开到临十街附近时，程严打电话过来叫我一起吃饭，我思索片刻，想着反正是一个人，答应下来。然而我没来得及深想，为什么在顾行止电话之后，婉拒和林严一起吃饭，却欣然同意和程严一起吃饭。 吃饭是在聚宝源的包厢里，我去的时候依然是一大桌子人，闹闹嚷嚷的。脚步跨进去的前一瞬，我扫视了一眼室内，没有看到那张让人生厌的脸，脚步才迈了进去。 程严正在和人侃大山，身边坐着个娇艳欲滴的美女，看起来生涩的很，多半是程严又在哪勾来的小姑娘。他看见我的时候一扬眉，我朝他点点头，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 以前我和程严的朋友圈百分之八十是相同的，可现在这一桌人，我能认识的只有一两个以前程严很铁的哥们，不过不认识好过和从前那一圈人虚与委蛇，明明知道每个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可每个人的脸上都还要刻意绷出来一副善意微笑的模样。 随便聊了两句，吃过饭，我同程严道别。他勾着我的肩膀往一边走，笑得贱兮兮的。 “今天冷落了悦姐，悦姐不会生气吧？” 我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你怎么到现在都还在祸祸小姑娘？” 闻言，程严拍了拍胸口，一脸嘚瑟：“瞧悦姐说的，赶着想上我的人多了去了，什么叫祸祸？我这叫成，人之美你懂吗？” 我懒得同他争这些，摆摆手要走，程严拉住我：“唉姐，别急啊你。” 我咧嘴，回身看他：“还想让我看你春.宵一夜的光景？” “悦姐想看我自然没意见嘿嘿，”他阴笑了两声，面上的表情不言而喻，片刻正色问我，“今天桌上的人你都认识吗？” “你的朋友我哪里能认识？” 程严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悔不当初：“那你是专门过来吃饭的？我今天请来的人都是些爱好古董有收藏癖的，你最近不是在伊兰斋上班？随便结交两个都是一笔收入啊我的姐。” 我微愣，有些没想到，程严能做这么多，心里一时间五味陈杂。片刻，我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他：“我辞职了，但是你今天做的，我记住了。”我夏悦绝对是有仇必报的人，但同时，别人对我一份好，我也会十分还回去。 “悦姐说这些干什么？”程严笑得有些不自在。我拍拍他的肩，转身挥了挥手，离开。 第八十五章 瞬间移动 一路到家，我刚打开别墅门，就察觉到有丝不对劲。心里觉得奇怪，却又实在说不清。等换了鞋，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看见坐在沙发上黑着一张脸的顾行止时，我才知道那份不对劲来自哪里。 太安静了。 我脚下一顿，继而朝顾行止的方向走了过去：“你怎么回来了？”我刚刚问的时候，顾行止是说的没有吧？ 顾行止的目光往不远处的行李箱扫过去，移开：“刚到家。” “可是你刚刚明明说……”我一时间有些语塞，抓住自己话里的漏洞。 顾行止抱臂坐在沙发上，眼皮都不抬一下，解释道：“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在机场。” 他这么一说，我忽的就想起之前接电话时，好像是听见什么航班的字眼，不过当时沉浸在情绪中，并没有在意。 我在他身边坐下，摆出一脸的无所谓，问道：“你工作做完了？” 顾行止半天没吭声，我抬眼看他，一下就望进了他那双深邃眼眸里，心尖猛地一跳，后知后觉的想，他刚刚是一直在看着我？ “刚刚去哪了？”顾行止询问的声音和电话里传来的如出一辙。 我抿唇：“吃饭去了。” “和谁？” 我侧过头看他，心里不悦：“这也要报告？” 顾行止看着我没说话，态度却很明显。我抿了抿唇，将视线挪开：“很多人。” 顾行止的追问没有止境：“哪些人？” “你到底想干嘛？”我受够了他的步步紧逼，索性梗着脖子瞪了回去。 顾行止的脸色越发沉了，他声音也冷冰冰的：“你先是和老罗辞职，又和胡老打电话道歉说要退出团队，夏悦，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的范围太宽松了？所以你想干什么都干，想做什么也毫不犹豫的就去做？” “你什么意思？”我抿唇，“那照你的意思，我就该按照你的安排过完这一辈子？顾行止你搞搞清楚，是你自己要上来帮我的，不是我求着你让你帮我报仇！” “夏悦！”顾行止周身的气压越发的冷，喊了声我名字，我冷眼看了他片刻，起身头也不回的朝楼上走。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准备在顾行止醒之前就离开，却不想他早就坐在了大厅，还保持着昨晚我离开时的姿势，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些什么。我目不斜视的路过他，走了没两步，顾行止叫住我。 “不吃早饭？” 我心里一梗，恶声恶气的：“待会儿出去吃。” 顾行止张口就来：“出去和谁吃？” “你脑子有坑吧？”我瞪他一眼，“我爱和谁吃和谁吃！” 说完，我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气到最后，我哪里还有吃饭的心里是，直接去了s大实验楼。今天的内容早就安排了下来，我昨晚也提前做过了解。林严也有借此了解我能力的想法，一通下来，他做结论，我和他带的一队人坐在下面听讲。 “夏悦的专业能力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还有些地方细节处理的不好，现在谁来告诉我，她是哪里做得不对？” 陆陆续续有人举手，我心里微讶，可一一等那些人说完，我才羞愧起来，原来那么多地方的处理，我是真的做得不够。不仅仅是林严，他手底下的这些人也教了我很多，那些我平时忽略掉的东西。 而我和顾行止之间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冷战的怪局，最开始是我不理他，后来他也把脸一冷，对我视而不见。 我心里气的越发紧了，他莫名其妙的生什么气？心底像是被打了个结，我每天除了去s大，在家的时候基本都在房间里。 这样的僵局，一直持续到我在林严团队里的第四天。 下班回家，进门后，我看见客厅里的茶几上有一个鞋盒，从鞋盒能看出来，里面装的是一双女士鞋。我脚下不自觉朝那边迈过去，余光忽的扫见走过来的顾行止，脚尖一转，朝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悦悦。”顾行止出声叫我。我脚下一顿，脸上的表情绷起：“干什么？” 顾行止大步到茶几边，将鞋盒打开，里面是一双卡其色的小皮靴：“今天正好看到了，给你买的。” 我斜睨一脸，瘪嘴：“怎么突然想起给我买鞋子了？”其实这话说得有些过，因为我平时穿的衣服鞋，乃至内衣内裤，基本都是顾行止一手包办的。 “你之前的那一双不是坏了？” 我微愣，想起那天在s大花坛旁边的事，抿唇，“知道了。” 话闭，我心里的情绪沉沉，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忽的腾出一股子烦躁，我皱眉，转身要离开。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微愣，拧着眉看他：“什么？” 顾行止眼眸沉沉，重复：“我出差的那几天，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一怔：心里有什么东西渐渐明了起来，我看着他，抿唇：“你是在等我电话？” “你觉得呢？”顾行止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我，像是要看进我的内心。我被他看的有些心虚，不自在的挪开眼神，嘀咕：“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啊。” 半晌，顾行止没吭声，我回眸看他。顾行止开口：“还记得你喝醉酒那次吗？” 当然记得，那天我成功认清自己的父母的真面目，也成功的明白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怎么会不记得。那个时候，顾行止还和肖笙笙牵扯不清……我抬眼看他，神情里多了几分幽怨，不知道他忽然提着茬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你还记得？” 思索片刻，我摇头，更加迷惑了，关于这件事，顾行止提过好几次，每次又点到为止，就是不肯将答案公布到我面前。 顾行止看了我一眼，移开视线，神色郁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开口：“那天你说，你好像喜欢上我了。” 我心尖猛地一跳，视线焦灼在他的脸上，不肯漏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第二天你说你忘了，我也是一夜没睡。” 第八十六章 倾诉 好像有了这个解释，一切都有了答案，顾行止为什么会三番两次的在我面前提起那件事，又在得知我忘记之后臭脸。 可顾行止说话说得不清不楚，我似懂非懂，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如果我真的是那天晚上吐露了心声，他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挑明？ 脑子里乱糟糟的，我抿唇，却又听见顾行止继续说道：“夏悦，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相信，不相信我那天在夏晴墓前说的那些话？” 他说的直白，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缓缓的点了点头，有些不敢和他对视。说起来，这几天，我之所以会因为他的冷落觉得没有安全感，会因为他的不联系，心情忽上忽下，到底还是因为这份感情不明了，同时，我也不敢确定这份感情的真实性。 顾行止的表情更加严肃了，眉头紧皱。 “你是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害怕你晚上肚子疼，整晚整晚的守在你床边？你认为，我会因为一个妹妹，会因为你的一个电话，丢下只欠签字的合同，及时赶来？还是你真的觉得，我顾行止，会因为你姐姐夏晴的一句拜托，就真的和人结婚？要是想帮助你报仇，我有千万种方式。” 我被他几句话顶的说不出话来，顾行止列举的这一项项一件件，都是真实发生的而且我也知道，可我从来没有将这些串联起来想过，而我也不敢想，这些如果是真的会怎么样。而现在，顾行止站在我面前，摇醒了假装装睡的我。 我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眼眶干涩的紧。 顾行止唇角微勾，在沙发上坐下来，一直绷得笔直的背脊松懈下来，像是累极了，整个人呈现出一股疲倦的姿态。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慢慢走过去，在顾行止身边坐下，然后伸手从他的腰间穿过去搂住他，脸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 顾行止身上暖烘烘的，我在他背上蹭了蹭，声音轻轻的：“我在等你给我打电话啊。不过以后，你千万不要嫌我烦。” …… 研究室的工作不比在伊兰斋上班，节假日也能一个电话召唤过去。 星期六一大早，林严一个电话把我叫了过去，说是有一个新的话题探讨。他语气里满是兴致，可能是他新发现了什么新型材料，我揉揉眼从被窝里钻出来，拉开卧室门的瞬间，对面的门也开了。 顾行止站在门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出门？” 我将刚刚林严打电话来说的事和他简单说了。顾行止皱眉：“今天周六，没有休息日？” “你还不是经常忙的昏天黑地的？”我笑笑，拿着外套往外走，“总得要为自己想做的事付出点什么，才满足。” 顾行止喉咙动了动，半晌吐出来一句：“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我觉得好笑，他现在的表情完全可以媲美一个怨妇，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调侃他。顾行止上前两步，抱了我一小会儿，低头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我心里忽的化成汪汪的一池春水，暖呼呼的。 …… 到了研究室，我刚把最近手里研究的资料放下来，余光忽的瞄见什么，一抬头，就对上了苏澈的目光。我抿抿唇，还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也能遇上他。 人来的差不多了，林严整理好了ppt开讲。我不知道苏澈今天来这里是为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转身听林严分享研究问题，不多时入神。 不知不觉，一上午时间过去。事情告一段落，所有人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我想起什么，朝苏澈的位置看了一眼，没想到他居然还在那里，大概是在等林严？还没想明白，苏澈忽的对我笑了下。 我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苏澈刚才……是在对我笑？ 苏澈笑起来很好看，至少比冷着一张脸的时候要好看得多，我以前总爱逗他笑，可他都不怎么笑，笑的时候也不会是因为我，刚刚是……我的幻觉？ 我甩了甩脑袋，移开视线，继续收拾东西。管他是为了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所以他笑的原因也不重要了。 不多时，我正要起身，面前却多了一双脚，顺着那双脚往上，我看见了苏澈那张脸，罕见的对着我没有表现出一分的厌恶。 “有事？”半个月前，他还叫嚣着要让我离他远一点？现在又往我面前凑？离开这三年，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他了。 下一秒，我又愣了，因为苏澈他又对着我笑了。我头皮一阵发麻，往身后退了半步，抿唇，重复：“你有事？”他简直诡异的可怕。 “没事，你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明天？我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瞬，片刻有了答案，却更加蒙了，摸不清苏澈究竟是什么意思。明天是苏澈的生日，纵使我已经对他完全放下了，可也抹杀不了回忆，过去的十几二十年，我都是和他在一起的，生日这种，不用想都能浮现在脑海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拧了下眉头，皱眉看他。 苏澈像是看穿我心底想的什么似的，笑笑：“明天我生日，请了些朋友，”他迅速抬眼看了我一眼，“我们就是不能在一起，但好歹也认识了这么多年，明天……你来吗？” 他现在知道念旧情了？我算是越发的看不懂苏澈这个人了。在他将曾经和我约定好的秘密脱口告诉别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我和他认识了二十多年，因此而犹豫几分？ 半晌，我缓缓叹了一口气，像是将那些往事都一口气喷洒在了空气中。 我点头：“地址给我吧，希望你以后再做什么事，千万记得我们之间还有这些情分。” 苏澈表情有几分尴尬，他点点头，报了一个地址，想了想又用笔纸写了下来，递到我面前：“那我先走了。” 我伸手接过来，大致看了眼，目光落在苏澈的背影上，瘪嘴，转身离开。我和苏澈之间哪里有情分，有的不过是这些年我对他的一厢情愿。 第八十七章 出乎意料 次日。 苏澈的生日宴是在晚上。恰好顾行止出门应酬，我本想随便穿穿出门，又想着出去见那么多人，到时候穿着不得体丢的不仅是自己的脸，还有顾行止的脸也一起被我丢了，我又换了身小礼服，裹了件大衣才出门。 一路到私房菜馆，按着苏澈给我的房间号，敲了门拧开。 门一开，里面的人朝我看了过来，我一时间有些发愣，讪笑：“他们还没来？”包厢里只有两个人，苏澈和徐柔柔。这风格和苏澈不太像，他虽然平时不太呼朋唤友，当生日宴或者庆功宴这些时候，总喜欢叫上许多人一起嗨皮，今天这包厢里的两个人，看着着实冷清。 苏澈起身走过来，走近，他顺手要接过我手里的包，我下意识躲开，往里面走了两步。 “他们是还没有来？”我扫了坐在沙发上，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的徐柔柔，“难道是我来早了？” “不是，”苏澈提步到我身侧，解释：“今天，其实只有我们三个人。” “只有我们三个？”我差点把舌头咬到，顿住脚步看苏澈，脸色难看起来，“你什么意思？你让我躲着你活，我躲了，现在你又想干什么？” 徐柔柔绵软的声音响起来：“悦悦，不是你想的那样，阿澈说，你是我们两个共同的朋友，我们能走到今天全是因为你，所以才想今天接着生日请你吃一顿饭。” 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是，徐柔柔和苏澈，确实是因为我认识的，我认栽，现在反过头来他们还要拿这件事来刺我？哪怕我现在是不把苏澈发在眼里了，有那么多年的过往在，他们或多或少也会明白我会觉得不舒服吧？徐柔柔和苏澈，他们俩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换位思考，什么叫做不要脸？ 我心底腾地冒出来一股火气，冷笑两声，“好啊，既然要请我吃饭，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既然他们想看我出糗，那我就好好表演给他们看，不过到时候膈应的是谁，我就说不定了！ 我大喇喇的在包厢坐下来，包厢里有空调，我脱了外套，露出来里面那一套黑色精致的小礼服。不多时有服务员进来，不等他们招呼，我主动把菜单接了过来。 要秀恩爱想要刺激我是吧？好！ 在苏澈和服务员交涉的过程中，徐柔柔不断的朝我瞥过眼神。我礼貌的看回去，倒没想到徐柔柔真能把问题丢出来。 “你礼服很好看。” 我点头道谢，不就是装吗？谁不会？ “专门买的。”我膈应死你！徐柔柔显然也精心打扮过，不过就穿这方面，自然和我之间就拉开了一个巨大的落差。 徐柔柔抿了抿唇，喉咙间动了动，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我笑笑，目光重新回到菜单上。说是看菜单，我不过大致扫了亮眼，便随手把菜单扔到了桌上，一口一个菜名报了出来，足足有十几个菜，而随着我的话，徐柔柔的脸也渐渐黑了起来。说完，我咧嘴一笑，朝徐柔柔示意：“就这么多了，你再点吧。” 徐柔柔僵着脸点头，又随便点了几个菜。 苏澈接过话头，表情看不出来是高兴多一些还是难受多一些：“你怎么不点你喜欢吃的菜？” 我懒得猜他的心里想法，以前不觉得累，现在若非必要却懒得在他身上再花半分心思。 “你过生日，自然点你喜欢吃的菜。”我余光特意朝徐柔柔那里看了眼，笑得意味不明。 苏澈抿了抿唇，我还以为他又要说什么让我不要对他有丝毫妄想的话，结果他只是点了几瓶红酒，说生日喝点酒热闹热闹。我不置可否，徐柔柔是不喝酒的，苏澈酒量也不怎么好，所以这酒是专门点给我喝的？ 看着他一件一件的安排下来，我笑笑，没吭声。 不一会儿，菜品上来了，那几瓶酒也都上来了，苏澈拿着杯子倒酒。 “我待会儿还要开车，就不喝了。”我伸手抵住苏澈递过来的酒，礼貌的婉拒。 苏澈却不依不饶：“今天这样的日子，你怎么能不喝两杯？我司机在外面等着，你待会儿要真是回不了，我送你。” 他话刚说完，啊的叫了声，侧头看徐柔柔，问：“你掐我做什么？” 我想笑却有些不敢笑出来，心里那几分恶趣味得到满足。我夏悦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没有攻击性的，有人咬我，我自然会一棒子打回去。 还要拒绝的话被我收了回去，伸手接过苏澈手里的酒：“那也行，不过你必须得陪我喝。” 苏澈前所未有的好说话，一口答应了下来，我震惊之余朝徐柔柔的方向看了看，嘴唇微勾。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了，接下来……轮到苏澈了。 几杯酒下肚，都是我和苏澈两人碰杯，坐在一侧的徐柔柔连筷子都没动。 第三杯喝完，我朝徐柔柔看过去：“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说完我拿手指了指自己，“难道是因为我？” 徐柔柔笑得委婉：“不是，是身子有些不舒服，你们玩你们的，玩的开心。” 我脸上即刻摆出来一副欣喜又被克制的表情，拎起酒瓶给自己和苏澈重新倒了酒，干杯，一饮而尽。 我的目光在苏澈脸上逡巡了几遍，声音轻轻的：“你最近在家里的公司帮忙？” 苏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是在帮忙，可现在才知道管理一家公司究竟有多难，前段时间为了和章鱼集团抢一个……” 我没兴趣听他的诉苦，打断问道：“那你和顾行止的公司合作过没有？我听说他们公司运转的很好，你们要是合作的话，那岂不是强强联手掌握了s市的经济命脉？” 我不过是随口胡扯，扯顾行止的身份和他的公司出来，不过是为了压苏澈一头，让他感到自愧不如或者难堪等情感，没想到苏澈反倒没有难堪，居然真的信了，张口就问我能不能商量一下和顾行止的合作。 我恍然大悟，难道他们这样讨好我，就是为了顾行止？因为想接顾行止名下公司的案子？这么看来，顾行止的作用倒还真是大。摸清楚他们的目的，我心里有了几分低。 第八十八章 我输你赢 苏澈的算盘倒是打得好，可他以为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因为他的几句话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嘲讽勾了勾唇角。 苏澈一向不太爱说话，今晚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我没认真听，没想到几杯酒下肚，脑袋开始有些发晕。耳边有一道声音更加近了，一抬眼，苏澈不知什么时候做到了我的身边，徐柔柔脸色铁青的坐在对面。 我下意识抬手推他：“你……干嘛？” 苏澈一把揽住我的肩，眉眼间有几分我看不懂的关心。 “别喝了，”苏澈拿走我手里的酒杯，喉咙上下滑动似要说些什么，还不等开口，我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探手去拿，眼睛半眯着摸索了一会，苏澈把手机递到我手里。我含糊不清的道谢，接过电话。 顾行止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说有什么资料让我帮忙送到他公司去。我权衡了几秒，将自己的现状说了下。 电话那端安静了半晌，顾行止开口，声音里满是不爽：“你和苏澈在一起？” “不是，还有徐柔柔。” 片刻寂静，“我马上过来。” “不用不用，你让管家过来接我就行了，你今天不是很忙？” “接老婆的时间我还有。” 我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被切断。我呆呆看了两眼慢慢暗下来的手机屏幕，苏澈在旁边问：“顾行止的电话？” 我嗯了一声，喝了一口柠檬水醒酒，心里有些后悔来了今天这里。 苏澈又说了几句什么，我没认真听，他大概也觉得无趣，又坐回了徐柔柔身旁，我无意间朝徐柔柔的方向看了眼，正好对上她的眼神，完全说不上善意的，她很快移开了视线，片刻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单纯无害的表情。 我懒得戳穿她，也不想解释什么，索性当做没看见。顾行止不一会到了，我拎起包和桌上两人道别，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去的车上，酒意再次窜上来，那阵晕眩感再次传来。我闭着眼睛，在副驾驶上假寐。迷迷糊糊间听见顾行止说了句什么，我睁开眼，发现已经到了家。 顾行止俯身过来，正在替我解安全带。 车子前面有橙黄色的路灯伫立，暖洋洋的光透过挡风玻璃洒在他的身上、脸上、头发上，整个人看起来温柔的不像话。我控制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顾行止侧头脸来看我，眼里像是淬了漫天的星光。 大概是脑袋被那几杯红酒熏晕了，大概是此刻的景色太撩人，我几乎想也没想，身子前倾，贴了上去，一口咬住顾行止的唇。 顾行止的肌肉是硬的，唇是软的，真好。 心里像是化开了一颗糖，甜的整颗心都要漾起来。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我就要离开，还没喘上气，顾行止的手扣着我的后脑勺，轻轻往他的方向一带，吻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 一吻到结束，大脑有些缺氧，大概是今天的酒确实喝多了。 顾行止下车，绕过车头拉开我这边的车门，搭着腰把我从车里拉了出来。 “你工作谈完了？” “没有，”走的费力的很，顾行止干脆矮身，手一勾，将我整个人抱在怀里。他怀里暖的不像话，我忍不住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 “今天去干什么？” 顾行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胸腔微微震动，那种震动的感觉像是有蜜蜂在你耳边煽动翅膀，我忍不住弯起嘴角。 没有说为什么，也没有说做什么，我直接说了他最想要的答案：“下次再也不去了。” 顾行止低头看了我一眼，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我一直没睁眼，顾行止搂着我上了楼，进了房间，然后将我放在了床上，开始剥我的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房间里的空调温度有些低，他一把我外套脱掉，我就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从始至终都舍不得睁开眼睛，带着鼻音的“冷”，像是撒娇一样说了出来。 顾行止把我搂紧了些，另一只手像是在翻找什么。我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热醒的。 我睁开眼，顾行止就在我的上方不足二十厘米的位置，眼里氤氲着陌生且危险的神色，我想问问他干什么，一张口声音却是软绵绵的，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要掀衣服，却发现原本穿在身上的那件黑色小礼服早就被脱掉了，同色的内衣被推到胸上。 我心里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以及即将会发生什么，明明喝醉了酒，可脑子却清醒的可怕。朦胧间想起上次在他房间，以及那之后顾行止说出来的喜欢，可是啊，那个时候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呢？ 苏澈因为我被强，和我分手。顾行止呢？他能坚持多久？会不会在以后知道了，想起来曾经和我发生过关系，就觉得脏？ 这些情绪来的太突然，也来的太不是时候，悲伤骤然将我淹没。 “顾行止……”我拿手抵着他的胸口，有眼泪从眼角慢慢的溢出来，他微愣，随即俯下头在我的眼角舔舐。我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声音颤栗：“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顾行止的眼神亮了瞬，声音沙哑：“嗯？” “是比你的喜欢还要多出十倍的喜欢。”就是因为太喜欢，想要脱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到最后才会遍体鳞伤。 顾行止抿唇，没接话。 “以后你要是不喜欢我了，一定要记得这句话，离开的时候温柔一点。” 顾行止眼眸沉沉，毫无预兆的突然进入，我喉咙间呜咽一声，细细碎碎的哭声慢慢从嘴里溢了出来，心中那些情绪被他冲散。 这一刻我明白，哪怕最后的结果是粉身碎骨，我也只有甘之如饴了。 顾行止的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他隐忍的看着我，低头亲吻着我的眼角，他的声音轻轻的，字句简单却是世界上最郑重的诺言：“没有那一天。” 第八十九章 孽缘 一觉醒来，浑身像是散了架，腰酸的不行。我换了个姿势翻身躺着，余光却瞥见床上的另外一个人，心尖猛地一跳。 大概七八点的光景，外面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可此刻顾行止的脸上却像是集合了世界上所有的灿烂。 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就是醒来就能看见你的脸。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他，动作很轻，却还是吵到了他，顾行止皱了皱眉，睁眼揉了揉眉心，手一抬将我揽进了怀里。 他从未在我面前有这么孩子气的举动，我不由噗嗤笑了声。 “笑什么？”顾行止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鼻音。 我搂住他的腰，蹭了蹭：“就是觉得，今天醒来还是很喜欢你。” 顾行止沉沉笑了声，胸腔微微震动，安静了片刻，我想起来另外一回事，抬头看他，入目正好是他冒出青青胡茬的下巴。 我忍不住抬手摸了下，扎手的感觉刺我的心里一阵痒。 “你说，要是天天这样，你会不会破产啊？”从接触我以来，顾行止大概放弃了十个左右的单子，以这种速度下来…… 顾行止想也没想：“不会。” 我微愣，“为什么？”他家业再大，也不至于在连续放弃了好几个案子之后没有一点损伤吧？ “你觉得那些公司的负责人和我签合同是看中了什么？” “实力？” “是我。” 我一怔，忍不住抬头看他，心里似懂非懂。这些公司和公司之间签合同走合约考虑的因素太多，而顾行止就是业界的标杆，这一点我是信的。 躺了没一会儿，我们先后起床。忙忙碌碌的吃过早饭，顾行止上班，我去研究室。 接连几天的工作，林严之前研究的那个课题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因为我才刚刚着手，先接触的东西都是最基础的，这个研究进程我也只是旁听，并没有参与进去。 可苏澈大概是转性了，从前对我避之不及，现在是我想躲他都躲不掉。 据林严的助理说，他最近接受了一个外企的合作案，合作方私下爱好古玩，向林严要了人过去帮忙，好巧不巧这个名额就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不知道这是故意为之，还是纯粹的巧合，但我以前怎么把他往好了想，现在就怎么把他往坏了想，自然是觉得前者的因素要多一点。 至于原因，不言而喻。 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当天下午准时和苏澈汇合，作陪。 那边的外企负责人是一个高个子络腮胡的外国人，眼睛是琥珀的颜色，说话的腔调怪声怪气的，身边明明带了一个翻译，却偏偏要自己说中文。 他和苏澈寒暄了会儿，又将注意力落在我身上。 握过手，对面的外国人自我介绍：“第一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我是威廉，你可以叫我威廉，是雷萨集团在中国区的主要负责人。” “我叫夏悦。”因为苏澈的原因，我只简单介绍了一下，表现冷淡，可威廉的热情却不减半分，大概威廉之前也听苏澈说过我。从这个反应，我更加能判断出苏澈此举的目的，心底越发淡了几分。 “哪个夏悦，有解字吗？” 他最后一句话，我费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弄明白，不由的被这个文绉绉的老外弄得哭笑不得，解释：“夏天的夏，喜悦的悦，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威廉恍然点头，又问：“那你的父母一定很喜欢你，希望你一辈子都能够开开心心的。” 他前面说的几句我都没怎么听懂，可这一句却是听的明明白白的，我心里一阵发苦，脸上挤出来几分笑容，缓缓点头。苏澈插话，将话题从名字这个点带过。 威廉和苏澈聊的很开，因为他时不时的会提到一些古董方面的问题，我还要费神去听，加上之前突如其来的坏情绪，一通下来心里对苏澈更加厌烦了。 以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时候，就是他做了再过分的事，我明白都是自己自找的，自作自受，可现在既然是他自己也想摆脱这段感情，那么坦荡点不好吗？ 好在威廉先生的性格很好，说话也风趣。因为今天主要是苏澈尽地主之谊招呼威廉，聊到最后基本是我和威廉先生在谈。我说起临十街是s市古董聚集的地方，威廉兴趣一下子就来了，说什么都要过去。 临十街都是古董店，威廉流连忘返，我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中国的古董，同时也收集和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这些古董里面威廉尤其感兴趣的是成套的茶杯，初次之外，他还对中国的茶艺很感兴趣。夏俊国喜欢喝茶，顾行止也喜欢喝茶，耳濡目染，我时不时也会和他聊两句。 外国人的开放和中国人思维上的含蓄很不一样，逛完一家古董店，威廉先生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满脸笑容：“我真的很喜欢你，夏悦小姐，你的学识实在太丰富了。”自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而是对我这个人的欣赏。 我笑得洒脱，“我也很喜欢你啊威廉先生，术业有专攻，在我不知道的领域，你一定很厉害。” “你怎么判断的？” 我笑笑，说的认真：“从你这个人看出来的。” 威廉随即大笑，不多时，我们一行人到了伊兰斋门口，威廉提步就要进去，我心里一惊，牵引着他转移注意力。并不是故意要避开伊兰斋，而是罗叔要是看见我和苏澈在一起，那么没多久顾行止肯定也会知道，我不想让他误会。 “威廉先生，”我伸手想要拉他，又想起外国人很注重隐私，也不喜欢被人碰，手顿在半空，朝苏澈使了一个眼色。 苏澈明白过来，三两句忽悠，带着人就往旁边的店走，我随即跟上去。 可前有狼后有虎，伊兰斋旁边的店是夏俊国的，因为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经常过来，这里的店员大部分都认识我，我踏进店门的时候，好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几变，心里在想什么不用说出来我都知道。 我视若无睹，跟在威廉身侧，随口解释着一些他提出来的问题，几个跟上的店员都没机会插话，面面相觑。 第九十章 男人心海底针 我一边和威廉介绍着他面前的青花瓷瓶，余光瞥到站在身侧坐立难安的店员心里冷笑。 明明之前几家店，都是这种模式，那些店员看情况都不会说什么，只是等在一边我们有问题的解决不了的时候才会出来解决，可落在这里，她们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我是来跟他们抢生意的。 我还在和威廉介绍着，有人拍了拍我的手臂：“二小姐，你……” “你们自己去忙吧，这里我们自己看。”我还没开口，苏澈站出来，把那个店员抵了回去。 威廉问：“夏，他怎么叫你二小姐？” “昵称，”看他眼里还有疑问，我随口解释，“就是对别人的一种尊称。” 威廉似懂非懂，我不想再纠结在这个话题上，直接又扯到了古董上面。一通下来，我们一行人到餐馆吃饭，遵循威廉的意见，是中餐。 今天和苏澈整整呆了一下午，他总是若有似无的表现出关心，我不自在极了，吃饭的时间，我找借口要离开，可威廉说什么都不让我走，说今天晚上他要请我吃饭，我左右推脱不过，只能答应下来。 找的是家私房菜馆，威廉点了几个传统的中国美食，我和他聊得还算投机，席间也没冷场。 兴起，威廉端了杯酒要和我干杯，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欣赏我，这样的举动也是对我的肯定。可这杯酒我却是不敢喝的，有了上次的经验，我知道自己的酒量已经退步到让人害怕的地步，我犹豫了半晌，正不知道该怎么推脱，苏澈给我换了杯果汁。 “威廉先生，今天我陪你和，夏悦酒精过敏。” 威廉先生看向我：“过敏？” 我连忙点头，又道了歉，和他们一起举杯。 推杯换盏，外国人不像中国人，吃完饭之后还要去k歌，苏澈也不好送他的客户去舞厅酒吧之内的地方，今天的行程算是到此为止了。 今天我们一行人一共五个，威廉和苏澈各自带了一个助理，威廉的助理也喝了酒，苏澈的助理滴酒未沾，离开的时候，苏澈安排自己的助理送客户回酒店。 送走威廉，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一脸平平的扫过苏澈，转身准备打车，手心忽的被人塞进来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是一把车钥匙。 “送我回家。” 苏澈倚着墙，揉着太阳穴，脸上有些潮红，刚刚是喝了不少，这几年他的酒量大有长进，我记得他以前是一杯倒，没想到现在这么能喝。 我微微皱眉，把钥匙重新递回去：“你不知道有代驾这种东西吗？”送他回家？吃多了撑的！白白替他当了一下午招待，晚上还要负责司机，呵！ 苏澈不接，眯着眼看我，声音飘乎乎的：“我刚刚替你挡酒，你就这么对我？” “我不该这么对你？”我瘪嘴，挪开视线，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还是说你刚刚替我挡酒就是为了我这会儿送你回家？”算盘打得倒是精。 苏澈一脸平静，缓缓点头：“是。” “是什么是？”我不耐烦，拿着钥匙又往他面前送了送，“自己找代驾，我要回家了。” “刚刚替你挡酒，是为了让你能送我回家。” 他这么坦然的说出来，我不由微愣，片刻回神，嘲讽的勾了勾嘴角，重新直视着他：“苏澈，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啊？当初说要我滚的人是你，现在你又倒贴上来是什么意思？还是说这会儿你又想起来我还有点利用价值，又想来以前的那一套？” 顾行止脸红的更厉害了。他憋了半晌，吐出来一句：“以前是我不好，是我欠你的。” 他是觉得这样我就能忘掉以前他做的那些？呵，以前或许有用，可现在没有了，他的道歉来得太晚了。 “苏澈，”我慢慢握紧手，抬脸看他，脸上是从不曾显露的倔强：“你完全不用做这些，我们之间没有谁欠谁的，我以前为你做那些，是我甘愿的，哪怕没有回报，你不欠我。” 苏澈和我对视半晌，没吭声，我把车钥匙塞进他手里，转身要走，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他妈的神经病！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他是哪里还不明白？我回头狠瞪了他一眼，张嘴就要放狠话，他却顺手将车钥匙重新塞进了我手里，声音轻的不像话。 “你送送我吧，就这一次。” 我最看不得他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模样，心里生出一股嫌恶：“有工资吗？就是找个代驾也要钱，还有今天下午的费用，你不如结算一下？” “好。”苏澈片刻不犹豫，答应下来。 我睫毛微微一颤，拿着车钥匙的手紧了紧，转身朝停车场走。 苏澈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我去过一次他们的公寓，在导航仪里输入了地址。 一路无言。快要到的时候，苏澈忽的睁开了眼，眼睛看着前方。 “你都不问我，上次生日，为什么只叫了你一个人来？” “徐柔柔也在。” 苏澈别过头看过，“你是气我叫了徐柔柔？” “……苏澈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心里郁闷，我把车停在路边，拧眉看他，“你是真的认为，在你和我曾经最好的闺蜜在一起，又将我被人玷污的事告诉你姐之后，我还会死心塌地的爱着你吗？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 “为什么不能？” 握草，他居然还问我为什么！我眼睛瞪大，恨不得能一把掐死他。他淡淡扫过来一眼，“我以前还做过更过分的，你不是也原谅了我？” 他还知道自己做过更加过分的！我愤怒的瞪了他几眼，他一脸的理所当然肆无忌惮，我心里的愤怒忽的就散了，既然不在意了，还有什么好气的。一切的年少无知，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我重新启动车子，几分钟后在他们公寓小区门口停下。 “你自己进去吧，车子让保安帮你开到停车场，我先走了。” 苏澈却咬着不肯放口：“你就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你啊，”我笑着看回去，“因为你不爱我，我又何必守着一个不爱我的人，卑躬屈膝，左右不是人。” 苏澈皱眉：“可你以前不也是这样的吗？” 第九十一章 当局者迷 苏澈绝对有本事把我气死。我心中本淡下来的愤怒重新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激起。我咬牙，嗤笑：“回头是岸的道理我总该懂，我总不能因为一个错误，就将错就错一辈子吧？” 苏澈还要说什么，我冷脸打断：“人我送到了，先走了。” 不顾苏澈的声音，我开门下车。时间还算早，街上到处都是人，公寓这一带人稍微少一点。天气越来越冷，我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朝来的方向走。 苏澈现在对我这样，无非是因为顾行止，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早就变了样，被时间弄得花里胡哨看不清本来面目。从前迷恋苏澈的那个我，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天，他因为想要得到一个人的支持，反过头来对我好。 冷风拍打在我的脸上，将我的意识打醒，手机震动起来，我从包里摸了出来，来电人是顾行止。我唇角微勾，把电话接了起来。 “你回家了？” “嗯，你在哪？” “在外面，我马上回来。” 顾行止顿了片刻，接上：“心情很好？”他的口气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不悦，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还不错，”余光瞥见街对面的糕点店，还是之前我和他一起去过的那家，忍不住开口：“要吃糕点吗？我买点回来。” “嗯，早点回来。” 买了糕点，我打车回家。到家时，顾行止正在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不得不说，有时候顾行止的生活习惯就跟老头似的，当然除了某些个人方面。 我把糕点放在茶几上，他看都没看一眼，周身气压低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上面不顺心。我随便找了块小的，喂到他嘴边。 顾行止总算抬眼扫了我一眼。目光落在那一小块精致的糕点上面，问：“晚上吃的什么？这糕点好像在南城区那边才有卖的。” 趁着空隙，我直接把糕点塞了进去，堵住他的嘴。凑到他身边坐下：“随便吃了点，你在看什么报纸？晚上也有报纸吗？你不知道现在手机的新闻软件很好用吗？” “我更喜欢纸质的东西，看得见，摸得着。” 顾行止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他那一整个书房的书来，威廉先生今天给我推荐了一本书，我随口提起，让顾行止帮我买回来。话音刚落，手机响了两声，是短信提示音。 我瞄了一眼，心里大为惊骇。是银行卡到账通知，统共十万块钱。一个下午而已，苏澈倒是舍得下本钱。 “谁的短信？”顾行止问。 我做贼心虚般的，立刻把手机收好，摇头：“垃圾短信，你还没告诉我你看的什么报纸呢？” 顾行止扫过来一眼，没说话，我立刻笑笑，随便扯了几句，他却忽的打断我：“你能不去林严那里？” 我一愣，上次顾行止出差回来后，我以为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谈妥了，他尊重我的选择，我也有我自己的底线。 “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去林严那里，是因为什么？我能想到的原因就那么几个，无非是因为吃醋，抑或是因为不满我推了他提供的胡岩，转而去了一个新起来的队列。 顾行止这样的人，理智到了极点，怎么可能会是因为吃醋，如果不是吃醋那就只有一个选择。我瘪嘴开始解释：“你也知道胡岩和我的事，现在相处起来也尴尬，我和他性格可能不和，他也不喜欢，再说我都向他说过了道歉了，现在也不能再回去吧？林严那边……他是有才华的。” 顾行止认真看我：“你觉得跟着他能有更好的前途？” “我不是这个意思，前途这种东西，我不是很在意，但是跟在他那我同样能学到很多东西，这样就够了。” 顾行止的脸说冷就冷了，他抿唇，重新将报纸捏在手里：“你要是坚持就坚持，我无所谓。” 我是想在他来脸上扫了几眼，又落在他手里的报纸上，来回逡巡，终于开口：“你报纸拿反了。” 顾行止脸上一僵，片刻目光落在报纸中间那一横条的部分：“我在看谜底。” 报纸有一些小互动的地方，猜谜的需要倒过来看谜底。我抿唇，将笑意压了下去，点头：“那你继续看，我先去洗个澡，今天累死了。” “干什么这么累？” 我身子一僵，呵呵笑了两声：“也没什么，就是研究室里那些……” 话没说完，顾行止打断我：“罗叔说，今天在伊兰斋外面看见你了，你专门躲开了？” “没躲！” 顾行止一眼扫过来，我头皮一阵发紧，气势立马下来了：“今天……就是陪了个……研究室里的新生出来调查一下市场，罗叔可能是想多了，我之所以没去伊兰斋，只是因为时间不够了而已。” “是吗？” 我连忙点头：“肯定是！” 顾行止目光沉沉：“新生是个外国人？高鼻梁络腮胡？” 我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胡扯：“是，我们学校有个孔子学院你知道吧？就是一个外国的留学生，他对这方面感兴趣，然后……” “夏悦！” 顾行止忽的大声，我吓得心尖猛地一颤，看着他：“怎……怎么了？” “怎么了？”顾行止冷笑两声，“孔子学院的学生？你倒是会撒谎！那外国人要是你们研究室的，那苏澈是不是也是你们研究室的新成员？” 我微愣，嘴微微长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知道了？” “我要是不知道你还准备扯出来什么幺蛾子？！” 我本来就没打算骗他，说那些就是不想让事情复杂话，可顾行止这么一说，显得我好像真的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不爽的情绪慢慢从心底蔓延出来，别说顾行止，今天我也算是受了一天的气，现在顾行止张口就质问我，感情从一开始心里就有数，却看着我表演这么久！ 更何况！罗叔怎么能这么卖我？良心不会痛？ “苏澈他就是刚好碰到，那个外国人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这话如果不圆回来，那就真的是扯谎扯打了，于是我打算一错再错。 顾行止脸色却更差了，脸色铁青的看着我，紧抿着唇：“夏悦，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第九十二章 面子比天大 我被顾行止吼的脚一抖：“什……什么机会？”罗叔就算是看见了我和苏澈进了同一家古董店，也不可能确定我是和他在一起的吧？ 因为心虚，我故意看着顾行止的眼睛：“我真的是偶然碰见了苏澈。” 顾行止紧抿着唇，沉沉看了我两眼，欺身过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挡住自己，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顾行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心里莫名的空了下。 我站在偌大的前厅，看着顾行止的背影，心里一时复杂极了。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对顾行止的欺骗，一方面是因为他脸上的表情。 片刻，我咬咬唇，大步朝他跑了过去，一把从背后抱住顾行止，脸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 顾行止动也不动，就任由我抱着。半晌吐出来一句：“干嘛？” 脸埋在他的背上，我的声音闷闷的：“我说了不会再见苏澈的……对不起。”就当是为了自己说的谎道歉，那种情况下，除了接受，我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没有得到回应，我搂着顾行止的手紧了紧。他嗯了一声，抬手拉开我交握在他胸前的手，继续朝之前的方向走。 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抿紧唇，站在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 “啊？”我抬头，顾行止站在楼梯上面，双手插兜，正转身看我，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我下意识朝他的位置走了几步。 “你不是说要找书？” 我微愣，片刻想起刚刚和他提过的书名，提步走了上去：“你有这本书？” 顾行止斜睨了我一眼，没吭声，转身继续朝上走，我心里却像是甜开了花，喜滋滋的跟上去。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就算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哪怕只是看了你一眼，都能让你乐一整天。 顾行止在书架的最顶层取下一本书，我凑过去看了眼，就是今天威廉说的那一本！我伸手接过来，满是惊喜：“你怎么什么书都有？” 不等顾行止回答，我随手翻了几页，片刻笑容僵在脸上，把书摊在顾行止面前：“这都是你写的？” 顾行止头也不抬：“不然？” 这可是全英文啊我的天！就连上面的批注都是全英文的！当年我能选考古系除了单纯的喜欢，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学考古不用学英语啊！ 我的英语基本属于辣鸡中的战斗机，这些东西怎么可能看得懂？ 我捏着签字笔在指尖转了圈，一脸尴尬：“这个……有中文版的吗？” “有。” 我心里一喜，“在哪儿？”顾行止简直摆了个图书馆在家，什么书都有，同一本书不仅有英文版还有中文版。 “扔了？” “……”这个逻辑我怎么不太懂？有，又扔了？ 顾行止用鼠标打开某个文档，指尖快速的在键盘上点击着，手下顿住才回答道：“翻译的不好，就扔了。” “……”还有这种操作？ 顾行止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在那本翻开的书上面扫了一眼：“看不懂？” “也不是……就是部分看不懂。” “不懂得拿来问我。” “哦……好。”我拿起书，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书房，不知道要是一本书都看不懂，顾行止会不会都给我重新翻译一遍。心里有苦说不出，确实是部分看不懂，绝大部分嘛。 找了地方坐下，我硬着头皮翻开第一页。am……is……are，we是什么鬼？看的费劲，我打开手机里的一个翻译词典，逐字逐句的翻译，可最后翻译出来的中文，连我自己都看不懂。没过一会儿，我看的头昏脑涨，索性把书丢在一边。 不知道顾行止那本书丢去哪了。心里冒出来这个念头，又被打消了。经过威廉的强烈推荐，我是真的很想看这本书，可也是真的看不懂。如果去问顾行止，那他肯定就知道我的英语水平了，我还是要面子的。 左右为难，我又重新把书捧着手里，看了没两眼，手一抬又丢了。难度太大了，根本不是我能招架得住的。 晚饭时间，顾行止在餐桌上问我：“能看懂？”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索性看着他不说话。顾行止也就不问了，闷头吃饭。 就这样？我盯着他的头顶看了会儿，瘪嘴。不帮就算了，我明天自己去买一本中文版的就行了。 吃过饭，我抬脚要离开，顾行止叫住我：“书呢？” “干嘛？” 顾行止伸出手，摊开。他骨节细长，手掌心泛着血色的红润，好看的紧。 我愣了会儿神，去找了书拿过来。到前厅时，顾行止坐在沙发上，浅栗色的头发在头顶的灯光下泛着光泽。 “看到哪了？” 我看了他一眼，慢慢走过去，抬手，指尖从第一页的末尾挪到了开篇的第一个字，实在难为情，我开始找借口：“你也知道，这几年我根本没有机会学习，以前的知识早就……” “大学四级过了？” 他忽的开口打断我，我愣了一瞬，回答：“我们那个专业不需要考这个。” 顾行止意味幽深的看了我两眼，我抿了抿唇，还要解释什么，他的视线已经回到了书本上，薄唇一开一合，书本上生涩难懂的词汇从他嘴里流利的念了出来。 我虽然英文不好，可以前美国大片没少看，一听发音，我就知道顾行止的英文肯定不赖。心底不由的开始好奇，他是把一天的时间掰成两天再用吗？怎么能方方面面都这么精通呢？ 念完一边英文，顾行止随即翻译，那些生涩的词汇在我脑海里慢慢转换成了平时熟悉的专业名词。 因为程序太多，一个小时下来，我们看了十页左右，可整本书一共有两百多页。 他平时忙得很，我忍不住提建议：“要不然我还是买一本中文版？” 顾行止把书折了一个角合上，抬眼看我：“你听过英文版的再别康桥吗？” “……看过！”再别康桥？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我来不及多想，一本正经的点头，直视着他的双眼，“还行，词汇虽然不够到位，但是具体的情怀都体现出来了……” 我本还想胡编乱造一段，可顾行止的眼神实在让我有些开不了口，讪讪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英语提升班。” 第九十三章 存在感 话题不了了之，顾行止还有工作要处理，我继续捧着那本书翻来覆去的看。看了没一会儿，我眼皮就开始打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难得第二天一早我起来的时候顾行止还在家，坐餐桌旁，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报纸。 我不忍笑出声，要是他架一副眼镜，就是十成十的老头子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我凑过去瞅了一眼：“好看吗？” 片刻，顾行止将报纸对折两下，放在手边，端起清粥吃了两勺。 我微愣，他这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 “晚上早点回来。”顾行止头也不抬，忽的出声。 “嗯？”早点回来？现在开始有门禁了？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顾行止扫过来一眼，随即移开目光：“那本书不想看了？” 他要回来专门给我翻译？我讪讪，抓了抓头发：“姐夫……这样不好吧？”他那么忙，专门抽时间来给我一个学渣翻译，还不如直接给我买一本中文翻译版来的方便。 顾行止一眼猛地扫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悦。我立马意识到自己刚刚失言叫错了，低着头不敢看他。 画面莫名的和以前重合，那个时候也是在这座别墅里，他一本正经的让我不要再叫他姐夫，那个时候我还傻兮兮的以为他是害怕露馅，原来是早有预谋。 顾行止带着压迫性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明白了？” 我忙不迭点头。 吃过早饭，顾行止没急着起身。我心里微讶，却没问出口，起身准备去研究室，不想我一起身，顾行止也站了起来。 我不忍朝他看了一眼，顾行止一脸平平，连眼神都没给我一个。难道是我想多了？顾行止腿长，三两步就走到了我前面两步的距离，可这个距离一直都没有变过。 车库是顾行止的私人车库，里面窗明几净，装修很好，停了好几辆豪车，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4s店。 平时顾行止开的就一辆suv，我正要往我车的位置走，顾行止拉开副驾驶车门：“上来。” “啊？”顾行止今天不上班？所以要送我去研究室？心里虽然有疑问，我还是下意识的朝他走了过去。 顾行止撑着车门站着，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气场霎时间就出来了，一身西装笔挺，随便拿手机一拍，都是可以拿出去当宣传照。 他薄唇微动：“顺路。” 不等我拒绝，他一把把我塞了进去，随即关上车门。 顺路……吗？我没记错的话，从皖西别墅区到金融街和s大，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吧？可这也不是顾行止第一次用顺路这个借口接送我了，我抿抿唇，唇角勾起一丝笑。 一路无言，到了s大，我以为顾行止立刻就要走，不想他也下了车，一脸理所当然的走在我身侧。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 学校里满是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顾行止一出现，即刻吸引了不少注意。有结伴的女生迎面走来，看到顾行止的时候满眼都是惊艳，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我瘪嘴，心生不悦，和他走近了些，不动声色的勾住了顾行止的手臂。 顾行止低头扫了我一眼，再抬头时唇角上扬：“不急。” 一路到研究室，明明平时我一个人只要三四分钟的脚程，我却觉得今天格外的漫长，校园里的人也格外的多。那些小姑娘都不上课在校园里瞎逛的吗？ 林严还没来，研究室里就几个团队的人，都埋头在做自己的专题。注意到动静时，有人抬头，和我打过招呼，目光又逡巡到顾行止脸上，随即继续低头做自己手上的事。 顾行止在研究室里站了没一会儿，冷着脸出门。我跟上去，察觉到他的情绪，问道：“怎么了？”这么正常的工作环境他还能看出来什么猫腻？ “你们团队的男女比例多少？”顾行止抿唇，双手插兜，眼神微敛。 我微愣，道：“十六比一。” 顾行止的脸色更差了，我立刻意识到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解释：“你别多想，他们都很好，不过是同事的关系。” 顾行止沉着一张脸：“我比你更懂男人。” 他这话一出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顾行止目光在我身上打量片刻，又道：“多穿点衣服。” “今天不冷……”话没说完，我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寒冬腊月，我就是想穿的凉快一点也没机会，再说，顾行止是不是太高估我的魅力了？ 我安抚了一会顾行止的情绪，送他到电梯门前。 等了一会儿，电梯来了。顾行止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忽的回头：“过来。” “干嘛？”我往前走了两步，还没反应过来，顾行止俯下身，蜻蜓点水般的在我唇上轻啄了下。 我脸一红，正要说他，余光却越过他的肩头看见了林严的脸，浑身一阵激灵。无关乎别的情绪，就是接吻后睁开眼，却发现有人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惊悚感。 顾行止注意到我的视线，回头。 “林严……”我头皮一阵发麻，呵呵干笑了两声，“来的真早。” 林严手里拎着一个布袋，不知装的些什么，穿着一身休闲服，剪得清爽的板寸，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教授，反倒是像一个大学生。 “你也挺早的，”林严的目光落在顾行止脸上：“这位是？” “顾行止，夏悦的丈夫。”顾行止介绍的简单粗暴。 林严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我脸上一烧，拿手推他：“赶紧走，你要迟到了。” 推了几下没推动，他又低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下，耳语：“下班我来接你。” 我含糊应了声，总算是把这尊大佛送走了。从电梯门到研究室，我和林严一左一右前后隔了一步的距离，气氛莫名尴尬。 林严先打破僵局：“结婚了？” 我点头，嗯了声。 “以前没听你说起过。” 我的情况特殊，属于先上贼船，总不能到处宣扬吧，再说顾行止的名头一拿出来，别人指不定以为我是在秀优越。我模棱两可的回答了几句，到了研究室，林严没再问。 他手里的布袋拎的是几份早餐，招呼了几句，大家都围过来吃早饭。 第九十四章 猝不及防 研究室里的同事不比办公室，关系要稍微近一点，有两三个调笑着起哄问我和顾行止是什么关系。 我自然是做不到像顾行止那么坦然把结婚说出口，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林严适时把话岔开，气氛倒也不算是尴尬。 一整天下来，到了下班时间，顾行止准时过来接我。上了车，我却发现路线似乎和我平时走的不同。 “去哪？” “吃饭。” 我点了点头，不再过问。无意间发现顾行止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我忍不住扭头看了会儿，他好像喷了发胶，早上出门的时候身上也没有香水味。 “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嗯？” 我拿手夸张的比划了一下：“你弄了发型，还喷香水了，不是参加了什么公司的活动，难道是出去搔首弄姿去了？” 顾行止没吭声，我不由的拿眼睛偷看他，难道我玩笑开过分了？ “在你面前算吗？” 算什么？当然是算搔首弄姿了！我红着一张脸，撩人不成反到被撩，逞强接嘴：“天天都见面，也没有必要整的这么隆重。” 顾行止幽幽看了我一眼：“万一被人比了过去。” 我莫名的从他这句话里听出来几分可怜巴巴，一时间哭笑不得，他这么好，还有谁能比？ 顾行止说是吃饭，开车开到一半却忽的问我想不想看电影。 我想象了一下和顾行止坐在电影院看电影的场景，犹豫了几分，还没开口，顾行止直接掉了头。我拒绝的话哽在喉间，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到了星际电影城，顾行止找地方停好车，一路步行到电影院前厅。 “想看什么？” 恰好是周五，这个时间电影院里人多的不行，基本是情侣，还有部分中学生。电影院大厅墙壁上挂着电子屏，上面显示着即将放映的电影。 我大致扫了眼，目光落在类型是爱情喜剧的一栏上面：“就那个《真爱大作战》行吗？” 身边没人应声，我回头才发现顾行止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心里一下子慌乱了起来。眼神在人群中穿梭，正要往人群里钻进去，手被人攥住。 回头，顾行止站在身后，手里捧了一杯热饮，草莓味的。 他递到我嘴边，我伸手要去接，顾行止躲开，皱眉：“我帮你拿着，你拿不稳会洒在别人身上。” 我微愣，他就那么肯定我会拿不稳？心里一暖，我没同他争辩，就这他的手抿了一口，暖呼呼的，比任何时候喝过的都要好喝。 嘴角忍不住翘起来，顾行止看到，问：“有那么好喝吗？” 我点头，抬手指自己刚刚选定的电影，正要问他意见，回头却发现他皱眉喝了一口饮料，注意到我的视线，给了一句中肯的评价：“还行。” 商定好要看的电影，我坐在室内的椅子上面等顾行止买票。没一会儿，他抱着超大桶爆米花过来，手里是两张情侣套票，有单独的包间。 我接过爆米花搂在怀里：“走吧。”还有十几分钟电影开始播放，我们提前进入，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电影的剧情很平淡，笑点也莫名尴尬，我却笑到喘不过气来。顾行止一直安静看着，时不时把饮料递到我嘴边。 电影放完，人群陆陆续续的从放映厅出去。我跟在顾行止身后，目光一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心里是说不出的暖意。 “怎么想起来要看电影了？” “不喜欢？” 我摇头：“喜欢。”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容。喜欢今天的饮料，喜欢今天的爆米花，喜欢今天的热饮，喜欢你。 顾行止牵着我的手一直没松开：“那就够了。” 心中有什么东西渐渐破土而出，然后长成参天大树的模样。我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对啊，够了。 顾行止定的吃饭的地方是一家西餐厅，西餐厅一共是大楼的三四层，顾行止将整个四层包了下来。靠着床边的那一个小长桌上面摆着烛台，上面依次点燃了五根白蜡烛。黯淡的灯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尤为明亮，一跳一跳的像是要跳进我的心里。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又是看电影又是烛光晚餐，好像我这一辈子没有感受过的浪漫都集中在了这一天，不知道能不能攒着用。 顾行止眸色幽深：“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特殊。”他说的漫不经心，却轻易能让我深信不疑。 脸慢慢开始发烫，我忽然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美好的让人怀疑真实性，我不敢太紧张，害怕猝不及防的醒过来，遗憾自己为什么不干脆活在梦里一辈子。 用完餐，顾行止拿出来一个长条状的丝绒盒子，递到我手边。 “送给我的？” 顾行止点头，端起手边的红酒抿了口。 我指尖有些微颤，将那个盒子拿在手心，慢慢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银白色的挂饰，中间点缀着几抹艳红，是一朵小巧的蔷wei花，在烛光的映衬下褶褶生辉。 心中像是有什么化开，顾行止起身，将项链拿在手里，绕到我身后，指尖划过我的脖颈间敏感的肌.肤，引起一阵战栗。他将项链帮我戴上，随即低下头贴着我的侧脸，声音从耳侧传来：“喜欢吗？” 热气喷洒在我的耳后，我浑身一颤，酥麻感从背脊蔓延至四肢百骸。我动作僵硬的点了点头，握着刀叉的手不自觉用力。感受到顾行止的呼吸顺着耳后，慢慢滑过了后颈，最后是温润的触感。 鼻尖不禁溢出一丝轻哼，我一张脸都快红透，抓着刀叉的手更加用力了些，见识到我的窘迫，顾行止却像是来了劲。 他一只手环过我的腰间，另外一只手顺着大腿慢慢朝上。我心里紧绷着，身子却不忍酥麻，趁着理智还在，我用背将他顶开些：“这是在餐厅。” 顾行止反而和我贴的更紧了些，脖颈交接，他亲吻着我的侧脸，手上动作不停。他的手隐隐有要往隐私地位进攻的趋势，我忍不住加紧双腿。 声音从鼻尖哼出来，带着祈求的哭腔：“不……不要。” 第九十五章 心灰意冷 四楼并没人，可我们坐的位置靠着窗边，尽管桌边只有烛光。 顾行止的手在我腿上掐了吧，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间，声音里带着命令：“松开。” 我不肯，他双手忽的移开，掐住我的腰，手上一个用力，自己坐在了椅子上，摁着我的腰让我跨坐在他的腿上，面对面。 呼吸早在不自觉中粗重了几分，我拿手抵着他的胸膛：“你今天……是不是又喝了什么大补汤？”在餐厅也发.情。 顾行止一双眸子黑的吓人，视线微垂，忽的低头，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痛感并不强烈，可猝不及防，我喉咙间不禁溢出一丝轻哼。他手到之处，皆是我的敏感地带，就在防线将要全部崩塌的片刻，顾行止咬着我的唇，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欲：“为什么要帮苏澈？” 这道声音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迎面劈在了我的身上，将那个美的像是一个七彩的泡沫劈的粉碎，只剩下幻影。 我睁开眼，眼底的情.欲慢慢褪去，将那个蒙着一层彩色膜的自己撕开，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你说什么？” 顾行止抿了抿唇，似乎犹豫了片刻，可到底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我问你为什么要帮苏澈？” 为什么？呵，他倒是什么都知道，所以今天的这一切，一大早的亲自接送，看电影烛光晚餐又是礼物又是调情，只是因为这个问题？既然他早就知道，何必这样？！以前在伊兰斋，顾行止将我周边的一切摸得清清楚楚，自然是因为有罗叔，可现在呢？！ 我冷笑两声，拿开他放在我腰上的手，站起身：“你派人跟踪我？” 我不由的耻笑自己太天真，轻易被一个男人的几句话骗得团团转，是太寂寞了还是因为没有感受过爱所以有人对我好，就奋不顾身没有脑子了？ “没有。”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褶皱的衣服，冷眼看他，愤怒蹭蹭蹭的往上冒，一双唇紧抿，抬手抄起桌上的玻璃杯就朝顾行止掷了过去：“不是？骗鬼啊你！” 红酒全部洒在了顾行止身上，酒杯在他身上滚了一圈，砸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碎的四分五裂，就像这个美好的不真实的梦，碎了一地。 看也不想看他，我转身就走。脚刚迈出去，顾行止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咬唇，深吸了一口气，才能让自己的语气勉强平静下来：“放开。”胸口阵阵起伏。 “你去哪儿？” 这句话像是一个导火索，被压制下来的怒火重新被他点燃，我猛地甩开他的手，睁大眼睛：“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不是喜欢派人跟踪吗？问我做什么！” 不等他反应，我提步就朝大门走，身后有起身的动静，我想也不想，迈开腿就跑。顾行止在走廊里拽住我，拧眉：“别闹。” “放手！”我奋力挣扎，可他拽的紧，手背上红了一片，都没甩开他。正恼羞成怒，顾行止手上忽的用力，将我朝他拉了过去，猝不及防撞进他的胸膛，顾行止两只手以捆绑的方式将我紧紧搂住。 他像个无赖似的：“不放。” “你放开！”怎么挣扎都没用，眼角有液体慢慢往下滑。全身都动不了，只有两条腿还能自由活动，我发疯了一样抬脚踹他，“你个死骗子，你放开我！” “我没骗你。” “呸！”我一脚朝他小腿猛地踹去，只听顾行止一声闷哼，我心里一紧，脚下顿了片刻，顾行止将我搂的更紧了。 “悦悦，疼。” “关我屁事！”嘴上这么说，脚下踹人的力度却小了下来。 顾行止抱着我不松手，“雷萨集团也是我们公司正在争取的目标。” “你放开我，什么雷萨集团！你松开！”他不松手，踹他也没反应，我索性头一扬朝他下巴咬了上去。顾行止嘶的一声，我红着眼瞪他：“还不松手？” 顾行止动也不动的看着我，声音轻轻的，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坚定：“不敢松，怕你跑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别过脸不看他：“放屁！” 趁我不备，顾行止臭不要脸居然又亲了我一口，我回头正要骂他，他又低头往我嘴上凑了过来，我使劲往后仰身子，可哪里躲得过。 我使劲咬了他一口，嘴里尝到血腥味，顾行止才松开，我冷眼看他，正要放狠话，却被他抢了先。 “威廉是雷萨集团在中国区的负责人。”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微愣，心里想明白了什么，面子上却有些过不去，别过眼：“管我什么事！” 顾行止的目光带了几丝无奈：“你知道现在雷萨集团决定和苏氏合作了？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不过就是作陪了一个下午，因为我决定了他们公司的合作意向？ 顾行止点头：“威廉很欣赏你。” 我回忆了一下那天的细节，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真的？” “真的。” “松开我。”我别过脸。 顾行止问：“你还跑吗？” 我脸上一烫：“我什么时候跑了？” “刚才。” 我拿脚踹他，没用什么力气：“要不是你追我会跑？” 顾行止在我耳边沉沉笑了两声，低头又在我脸颊上亲了两口，语调里带着不正经的调侃：“不舍得放手，怎么办？” “你衣服上脏。” “脏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失去理智往他身上泼了红酒。 一通下来，我脸上浮起一层薄红，想起自己刚刚对顾行止的所作所为，简直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好在顾行止没有谈及，将话题引到了威廉的身上。 “你确定威廉和苏氏合作是因为我？” 顾行止点头：“这是威廉自己亲口说的。” 我有些茫然，虽然当时我和威廉却是很聊得来，但也不至于因此而决定一桩生意吧？更何况我也不觉得自己的个人魅力这么大。 忽的，我想起什么，冷眼看顾行止：“你今天做的这些，就是为了一个威廉？”之前还说什么为了我倾家荡产也不怕，现在掉头就要拿我去换生意！ 第九十六章 撩妹日常max 餐厅内烛光缱绻，走廊里是橙黄色的灯光。顾行止站在灯光下，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我，嘴角微动：“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他抿唇，一副被冤枉的模样。 我被他看得有些慌乱，别开眼神，瘪嘴：“表现出来的不就是这个？” 顾行止眸色深沉的看了我好一会，目光一瞬不瞬，开口：“其实这笔生意我不是非要不可，我只是不能忍受，苏氏和雷萨集团签.约，是因为你。” 雷萨集团和苏氏签.约真的是因为我？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我被他一噎，有些说不出话来。说到底，是我自己偏激了，我捏着裙角，别扭的开口道歉：“刚才……是我不好。” 顾行止唇角微勾，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我。 饭吃的差不多了，顾行止衣服也脏了，我们收拾着回别墅。 回去的路上，顾行止告诉我，他请了威廉明天到家里来吃饭。左右是生意场上的事，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模糊应了声，余光朝他胸口瞄了几眼。 顾行止是个极其洁癖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有条不紊，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脏乱，我余光一直朝他胸口瞄，心里惊叹他居然没有生气。上次和程严他们一起喝醉酒，吐了顾行止一身，他虽然没说什么，可洗澡洗到皮都快要掉一层，才摆手。 我抿抿唇：“衣服湿湿的贴在身上，你会不会不舒服？” 顾行止扫过来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你这样看着我，我更不舒服。” 反应慢了两拍，我明白过来，脸上有些发烫，想起刚刚在餐厅的那些画面，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目光却忍不住的朝他档间扫。 不知到了第几眼，被顾行止抓了现行：“你再这样看下去，会后悔的。” 睫毛颤了颤，我立马规矩了几分，眼观鼻鼻观心，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的坐在副驾驶上。过了好一段时间，车在别墅停下。我忙不迭下了车，直奔自己的卧室，像是背后有什么牛鬼蛇神在追一般。 等到身后的门关上，哐当一声，我背靠着门板，呼吸才算是慢慢平息下来。不到片刻，门被敲响了，是顾行止的声音。 我心里一紧，做了两次深呼吸，开口：“干嘛？” “你包忘拿了。” 沉默片刻，我慢慢将门拉开一条缝，将右手伸出去，晃了晃，示意他给我。下一秒，手上一阵沉重，手上挂的却不是包，而是被人拽住了。 我连忙缩手：“你干嘛？”还没来得及动作，顾行止阻碍的更紧了，一用力，门板被他撑开，转眼再次关上。 我仍旧抵在门板上，不过是夹在顾行止和门板之间。他呼吸沉重，一只手隔在我的后脑勺和门板之间，他灼热的喷洒在我的脸上，眼眸沉沉。 “欲擒故纵，嗯？” 我脸上一烫，拿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呸，你快出去，身上脏死了。”他浑身滚烫，灼热的胸口像是要烫伤我。 顾行止不动，靠的更紧了些，眼神暧昧不清，无赖般的语气：“你给我洗。”握着我腰的那只手，不轻不重捏了下。 我脑子里绷着的那根神经，噗嗤一声断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顾行止在我心中的人设崩了。我至今记得以前他和我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我和他说话，他从来不应的。那个高冷霸气的顾行止去哪了？这三年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行止的吻慢慢落了下来，我记不清自己抗拒了没有，我能记得的只有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还有灼热的体温。 一直到呼吸不畅，喘不过气来，顾行止才松开，呼吸沉重。我半眯着眼看他，这才发现，顾行止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有一片红红的。片刻，他靠近了些，将头抵在我肩头。 “嘴怎么破了？” 他放在我肩头的脑袋动了动，声音里带了丝笑意，“自己咬的，这么快就忘了？”他大掌在我臀上捏了吧。我嘴里溢出一丝轻哼，抬手在他背上轻捶。 气氛朦胧，顾行止的吻缓缓下移，密密麻麻的落在我的脖子上，在某处停顿了片刻，又些微的疼痛，我搂着他的脖子轻哼了声。 从门口到床边，从床边到浴室。不知何时顾行止打开了淋浴，温热的水哗啦啦从头顶上淋下来。我双腿盘在他腰间，两只手捧着他的脸，正是缠绵。 “干什么？” 顾行止拉开我身上最后一层阻挡，唇角微勾：“洗澡。”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挺腰，我被他撞得抵在了身后的磨砂玻璃上，鼻尖不忍冒出一丝轻哼。 …… 一觉醒来，浑身的酸痛感。我翻了身，伸了个懒腰，动作还没完整，整个人被一只大掌捞了过去。顾行止把我搂在怀里，满是胡茬的下巴在我头顶蹭了蹭。 我以为他醒了，抬头看，却发现他还是闭着眼，没有丝毫睡醒的预兆。 昨晚的痕迹遍布全身，我看的脸上一烫，将顾行止放在我腰间的手扒拉开，塞进去一个枕头，起了床。 离春节还有一个半月左右，天气已经很冷了。我裹了层床单，到浴室又洗了澡，换身衣服。收拾完，顾行止已经起床了，长手长脚的站在床边穿衣服，动作齐慢。 我皱眉，移开目光：“你是在秀身材吗？穿条裤子要半小时？” 顾行止的目光随即扫过来，唇角微勾：“也不是，就是怕有人想看。” 脑子一热，我也不管手里拿的什么，抬手就朝他扔了过去。顾行止抬手接住，目光在我黑色蕾.丝边的bra上认真看了两眼，又放在鼻尖轻嗅，片刻抬眸：“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你才心急！”我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在原地蹬了蹬脚，又跑到顾行止身边抢回他手里的东西，“你脑子里一天装的都是什么？！”尽是些带颜色的东西！大清早的一丝不挂到处乱晃！要不是他乱晃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把内衣都丢了过去？ 顾行止脸色不变，提上裤子系皮带：“装的你。” 气势汹汹的话哽在喉间，我又瞪了他两眼，唇角不忍浮上几丝笑意，我别开头，被顾行止强行掰了过来，低头就是一吻。 第九十七章 分解 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我忙不迭推开顾行止，脸上浮起一层薄红，我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你都没刷牙！” “不喜欢？”顾行止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满眼暧昧。 我推开他：“谁喜欢？”转身朝门口走，门外是一位女佣，询问早餐想吃什么。每天的早餐都是顾行止亲自安排的，不过他今天起得晚，所以女佣才到了我的房门口敲门。我随口应了句，让他们按着昨天的做。 回到洗手间，顾行止正在刷牙，镜子里映照出来的人干净帅气，褪去那身西装，顾行止看起来要柔和些，棱角也没有那么明显。 愣愣看了几眼，我忽的想起他昨天早上明明说让我早点回家，然后给我翻译来着，结果最后演变成了…… 想来想去，我拿手肘推了推顾行止：“你什么时候给我念书？” “念什么？”顾行止含着泡沫，含糊不清的问。 我将之前看的那本读物的名字报给他。顾行止恍然，刷完牙，用水冲漱口杯：“晚上给你念。” “现在不是有时间吗？” 顾行止将自己的漱口杯和我的并排摆好，洗了把脸，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其实那本书翻译成中文，是睡前读物的意思。” “睡你妹！”我抬脚不轻不重的朝他小腿踢了下，转身出门。就算我不认识那几个单词，也知道肯定不是顾行止说的这个意思。可顾行止这也太过分了吧，居然欺负我一个英盲！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顾行止因为这句话和这个借口，整整在我房间赖了一个月，当然，这是后话了。 上午十一点左右，门铃被摁响，女佣打开门，是威廉拎着两瓶红酒进来了。 他看见我的一瞬，眼神亮了亮：“夏？你真的在这？” 我微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威廉拧着两瓶酒要过来和我拥抱，可还差一步的距离，顾行止插了进来，抬手搂住他，片刻松开。 “威廉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有女佣从他手里接过酒，威廉和顾行止聊了几句，视线随即回到我的身上，视线在我脖子上停了片刻，脸上的笑意更浓，“之前听顾说你是他的妻子，我还不信，你们真的是夫妻啊没想到。” 我点点头，“我也没想到威廉你会和我这么有缘。”话是对威廉说的，我却忍不住朝顾行止看过去，满眼疑问。 顾行止不接，笑得像只狐狸：“今天请你到我家来，只是为了一顿饭，不谈公事。” 威廉连说了几声好，视线又落在我的脸上，来回问：“那昨天的苏和你是……？” “朋友，他让我帮忙。” 威廉恍然大悟，又夸顾行止眼光好，能娶到我这样的老婆，来来回回又夸了我的专业知识很充沛。 谈到兴起，我忍不住询问：“听说雷萨集团和苏氏现在准备签.约了？” 威廉犹豫片刻点头：“夏，我真的很欣赏你，你知道吗？你像极了我的女儿。” 结合他这句话，我前后联系了一下，顿时明白威廉和苏澈合作的原因，不由的有几分感性起来。生意人极少有人这么感性的，什么都是利益放在第一位，不可能会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因素就决定和对方合作。显然威廉很爱他的家庭和孩子，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 我亲生父亲都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对我有几分优待，不想威廉只是因为我和她女儿的几分相像，便对我如此…… 聊到最后，我问及威廉的家人。虽然苏澈和顾行止与威廉都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可我不是，我更多的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身份上，所以谈及这些问题也并不敏感。 用过午餐，顾行止派人送威廉回酒店，我送了送他：“记得有时间多回家，你女儿肯定很想你。” 威廉看着我笑了笑，抬手和我拥抱，这一次没有顾行止梗在中间，我从这个拥抱里莫名感受到了几分父爱的味道，眼眶不禁有些泛红。 大抵我从生来就不配拥有这个世界上的爱，父爱母爱亦或是所有和亲情有关的东西，就连夏晴对我好，也在人生最好的年华去世了。我整整爱了苏澈十五年，最后都是匆匆散场，我知道，我和顾行止的这片刻温情，也会在他知道我曾经被强.奸过之后消散。哪怕在整件事情当中，我不过是个受害者，却也改变不了这一切。 苏澈因为我失身，放弃了我对他十五年的感情，顾行止那里，呵……我没有考验别人的资格，也不敢拿这在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感情去经历那些危险重重的考验。 到最后，我又是一个人，仍然是一个人。 不过既然早晚要被甩掉，不如先做好自己的事，到时候走的洒脱点，自由高傲矜骄点。 下午顾行止出门透气，恰好看见我坐在沙发上看书，走近看了眼，皱眉：“我不是告诉你，晚上给你念？” 我挤出来一丝笑容，摸了下手边的词典：“总不能以后遇到英文就都靠你，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这一本英文书。” 顾行止抿了抿唇，站了会儿没说话，我也不管他，自顾自的逐字逐句翻译，还没到两分钟，顾行止离开。我心里莫名一空，想回头看看他去哪，却强制控制住自己，将目光锁在书本上。 半晌，顾行止重新站在了我身边。我微愣，还没来得及抬手，手里的书被顾行止拿了过去，手里塞了份报纸。我大致扫了眼，这不是他平时看的那种报纸？正要开口，余光却瞄见什么，我心头一紧。抬手来回翻看了下，心里一阵惊叹，同时也有些替自己感到汗颜。 这份报纸，是全英文的，不知道是什么报纸，但肯定不是国内的。想起自己之前对顾行止看报纸时说出来的那些话，我有些无地自容。因为自己浅薄的学识，也因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更因为自己见识短浅的那句话。 顾行止的世界，和我的世界一点都不一样，可在无形无意之间，我已经在慢慢融入了，同时我也希望自己能够融入进去。 第九十八章 卑微 周一刚到研究室，外面就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眼一看，是平时经常找林严那个同学，抬眸：“林严，外面有……”话没说完，那人又喊了声我的名字，让我出去。 我微愣，余光忽的瞥见他身后西装一角，心里不可言喻的冒出来丝喜悦，我站起身快步走出去，“你怎么……”话音猛地一顿，我看清面前人那张脸，表情瞬间淡了下来，我移开眼，轻踢了一下门框，“你来做什么？” 苏澈看起来似乎情绪不怎么高，微微蹙眉看我：“你在帮顾行止抢威廉手上的生意？” 我一愣，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半晌嘴角溢出一丝轻笑：“你什么意思？” 苏澈答非所问，没有皱的更紧了些，强调：“我们公司和雷萨集团马上就要签.约了，只差最后一道手续。” “哦，是吗？”我脚下微动，背后轻倚着门框，冷眼看他。他说要帮忙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就上了，现在生意要跟着走，反倒要把这个事情扣在我头上？呵！算盘倒是打得精！ 苏澈凝神，垂在一侧的手慢慢收紧：“威廉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说要撤资！” 我不耐烦听他说这些琐碎，拧眉：“这和我有什么干系？合同没签成，是你们公司的能力不够，你自己再去争取就行了，现在跑到这里来质问我是什么意思？” “昨天威廉去顾行止的别墅了。” 苏澈绕来绕去还是这么几句，我被他气笑，双手抱臂：“这么多年，你倒是一点没变。”不论出了什么事，总喜欢在别人身上找原因，不过以前被爱情这两个字蒙住了双眼，我满心满眼的只有他的好，现在只觉得可笑的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看见自身的不足。 苏澈眼眸沉沉，眼里的不悦少了几分，夹杂着几分我看不懂的神色：“你变了不少。” 我摊手，估计在他看来，这些年我变得最多的，就是对他的态度了吧。淡笑两声，我挪开视线：“能不变吗？把你丢到监狱三五年，你也会知道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 苏澈沉默半晌，我本以为他还是质问我，不想他却转身离开了。我一愣，叫住他：“你不怪我了？” 苏澈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你说得对，是我做得不够好，有什么资格来怪你。” 我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愣一愣的，苏澈什么时候这么明白事理了？回过神来，人都已经没影了。 晚上下班，我开车去顾行止公司。今天苏澈这件事，如果威廉改变自己的合作意向是因为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顾行止这一头。不过有些事，到底还是弄清楚比较好。 走到电梯口，我摁下楼层，凝神想着之前的事，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又转身，昨天已经把话说得够明了了，我如果再去问顾行止，难免就显得有些斤斤计较。不论是站在哪个角度，顾行止就是真的利用了我，那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心里想这事，一不留神撞了人。 我揉着撞疼了的下巴，抿唇看来人，刚要开口道歉，话却梗在了喉咙里。 是肖笙笙，许久不见的肖笙笙，顾行止的前任肖笙笙。 她今天化了妆，整个人看起来美艳的不可方物，穿着一件到小腿的羊绒大衣，脚下是一双十厘米高的卡其色漆皮高跟鞋，眉眼中总有几分熟悉的神色，我想不起之前在哪里见过她。 “没张眼啊！”肖笙笙正在拍自己被碰了的羊绒大衣表面，一脸不悦，“你知道我这身羊绒大衣多少钱……”她抬头，视线一顿，眉头拧成一团：“是你？” 我稍稍别开眼，努力了好几次，可梗在喉咙里那句对不起怎么都说不出口。扯了扯嘴角，我朝她颔首，场面一度有点干。 肖笙笙眯起眼看我，因为她穿了高跟鞋，此时的神情看起来莫名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真的是顾行止的表妹？”她话里话外无形带了股质问的感觉。 我皱起眉，心中不悦。要是三年前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我已经朝她脸上招呼过去了，她这身子骨，还不够我热身的。 许是有了底气，我并不像上次那样逃避，而是抬眸和她直视，气场在无意间外泄，压过她一头。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肖笙笙眉头皱的更紧了，无意间朝身后退了半步：“如果你只是顾行止一个远方表妹，他犯得着专门来警告我？让我离你远一点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我一怔，心里多了几分计较：“他这么对你说的？” 肖笙笙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你该不会，就是顾行止的……” “我说了，”我打断她，“我是顾行止的表妹，他那么对你说，是不是因为你自己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 她张嘴要说什么，我却害怕自己露馅，草草结束这段谈话。坐进车里，我发现肖笙笙正站在大门前朝这边探望，我心里嗤笑了声，发动引擎。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名正言顺。可顾行止让肖笙笙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是为了什么？单单怕她骚扰我，或是因为别的？而肖笙笙眉眼间的那几分神色，究竟是和谁相似呢？ 问题得不到解决，慢慢在我心中发酵。 晚上顾行止加班，我在家坐立不安，来来回回都是肖笙笙和顾行止的影子。肖笙笙今天穿的花枝招展去找顾行止干什么？早知道我就不该那么早回来，跟上去看看说不定情况会更好。之前刚刚结婚的时候，顾行止也是彻夜未归，第二天一早，脖子上的吻痕…… 这样的想法根本不敢往外冒，多想一分，都让我崩溃的要发疯。我没有能力要求顾行止不要做什么，不要和哪些人接触，我只能在心中祈祷。 忽的门外传来一阵数码响，我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开门。 顾行止刚好打开门，看见我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内，讶然：“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身子动作快过了大脑，一步向前，我抱住了他，将整个人埋在他胸膛里，深深吸了口气。 回来了，就好。 第九十九章 追击 顾行止的身上带着室外的冷冽，衣服上沾染着酒味，还有一股女人的香水味。回想起今天下午出现在顾行止公司门口的肖笙笙，我的脸唰的白了，搂着顾行止的两只手像是僵硬的木棍。 尽管我告诉过自己，只要他回来就够了，可人心是永远都不知道满足的，下意识表现的情绪也是最真实的。 “怎么了？”顾行止右手自然的勾住我的腰，带着我往室内走，“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一想到他抱过别的女人，我就浑身不自在，表情僵硬的拉开他的手：“你不是也刚回家。” 顾行止没注意到我的小动作，唇角微勾：“是在等我？” 是在等你，可不是等一身酒气和女人香水味的你。 我抿唇，垂眸：“那我先去睡了。”话音未落，我转身朝楼上走，顾行止一把拉住我：“急什么，都等了这么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过酒的关系，他语气暧昧，看着我的眼神也格外迷离。可一想到他刚刚也是这样搂着其他的女人，我心里就一阵发凉。 我拿手抵开他：“不早了，你喝醉了，早点睡。” “我没醉，”顾行止伸手要来拉我，我躲开，转身快步朝楼上走。顾行止在大厅愣了会儿，没追上来。注意到这一点，我心情更差了，一张脸沉的能滴出水来。 半个小时后，顾行止推开了我的房间门。我在黑暗中睁开眼，他步履闲适，轻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干什么？”我坐起来，摁开床头的开关，一时间室内亮堂堂的，顾行止一声清爽的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我定睛看了眼，是之前一直在看的那本书。 顾行止举了一下手里的书示意，提步过来，伸手就要掀开被单：“过来念书。”我一手摁住，脸上没什么表情。 “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顾行止定定看了我两眼，站在床头没动，眉头慢慢拧起：“怎么了又？” “你早点休息吧。” 顾行止还要说什么，我干脆起身把人直接赶了出去，反锁卧室门。 等再躺在床上，我脑海里满是肖笙笙光鲜亮丽的影子，还有她依偎着顾行止的模样，以前看见过的所有她和顾行止在一起的片段，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来回播放。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朦朦胧胧间，好不容易有了睡意，鼻尖又若有似无的蹿来一阵香气，正是顾行止西装上面的那一股香水味，我惊得直接睁开了眼，打开床头的灯光，室内一片寂静。 睁眼愣愣在床头坐了半晌，我眼眶有些发涩，眼神无神的落在房间的角落里。脑袋里像是什么都没想，又像是挤满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好半天缓过神来，我关掉床头的灯，重新躺进早已经没了温度的被窝，身子蜷缩着在一起。 一睁眼，就是天明。 顾行止还没起床，我简单收拾了下，匆匆出了门。因为不想开车，我出门坐了公交，拥挤的感觉让我空落落的心好像有了那么一丁点停靠，车内闹哄哄的，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名字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本以为自己逃避掉了难堪，没想等待我的，是另一个将要把我淹没的。 “我们学校最年轻最帅的教授知道吗？”一个背着帆布包的女孩推搡了身边的短发女孩一下，手里捏着手机，满脸的八卦。 短发女孩估计是听多了关于这个教授的八卦，显得一脸淡淡：“知道知道，你要是真的这么关注，自己直接上就行了，万一林严接受你了呢？” 帆布包女孩嗔怒般瞪了短发女孩一眼：“这次和之前那些递递情书的小打小闹不一样，你知道他们研究室里新来了一个美女助教吗？和林严是那种关系！”她冲着身旁的人挤眉弄眼，“听说还坐过牢！” “林严的研究室不是不收女生？他们专业好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哪个不是被拒之门外？你这消息是不是来源不对啊？” “转发都超过三十万了！还能有假？！” 她们越说越起劲，我抿了抿唇，从包里拿出来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关键词，大篇幅的报道即刻出来了，事无巨细，以前我浪荡那些年，还有抄.袭坐牢的事全部被贴了出来，好在并没有照片。 我脸色越发沉了，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 是谁！心里冒出来可能的选项，我抿紧了唇。十之八.九是苏澈干的！如果不是苏澈，那他也脱不了干系！我已经早就深陷泥潭洗不干净了，他自己的朋友林严他也能下得去手？ 心底嗤笑一声，公交在s大校门车站停下来，车内许多s大的学生，挤挤攘攘的车厢内一下子松了，我跟在最后面下了车。 s大的校园在同市算的上大，几乎路过的人嘴里讨论的都是这句话。我低头假装刷手机，却渐渐被吸引了心神。 这件事，可能是真的闹大了。各个社交平台，微博同城营销号都在大肆炒作，因为林严之前最帅教授的称号的热度还没跌下去，这件事几乎被送上了风口浪尖。 曝光的人并没有说清楚我的身份，都是些含糊其辞的词语形容，不过他事无巨细的将我以前做的那些没做过却被扣了帽子的那些事一桩桩加了上去，之前稍微在圈里混的人都知道，那个人是我，夏悦！ 我气的要爆炸，却只能生生憋着。一路到研究室，我才算是真的见识了八卦的力量。 实验室门口挤了一堆人，男生女生都有，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我被这阵势吓得心里阵阵发凉，蹭蹭上升的怒火被可能会发生的后果吓得压了下去，毫不停留的转身，我摁下了电梯开门键，电梯刚刚关上门，我一摁，很快就开了。 脚尖刚踩进电梯里，不知道是谁喊了句：“她在那里！” 握草！ 一群人的视线立马扫了过来，我目不斜视，步履沉稳的走进电梯，却在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之后，疯狂的按关门键，最后一秒，将所有人隔绝在外面。 第一百章 一群疯子 我心里刚松一口气，立马注意到电梯里另外几个人的视线，是三个男生，还有一个女生，我身子绷紧，目光紧紧锁在电梯下落的数字上面。 可该来的，总是会来。有个男生开口：“请问，你是林严的？” 我知道我自己不能装怂，那样这些虚假的谣言就会以讹传讹。我挺直腰杆，回头朝那个男生微微一笑：“助理，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被我的坦然看的有几分心虚，左顾右盼，还是开口：“听说，你和林严……有不正当的关系？” 我去你妈的不正当的关系！这个学校的学生都是没脑子的吗？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你妈不担心你出门被人骗么？ 虽然我脑海里的情绪都快炸了，可脸上还是挂着微笑：“同学，先不提我和林严之间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就是真的有，难道你们还要管着林严的婚姻嫁娶？”你们是他的再生父母吗？一群闲的蛋疼的吃瓜群众！ 趁着那人被我说的发蒙，电梯到了，我提步离开。一直安静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林严的电话。 我微微皱眉，“喂？” “你今天不要来学校了，这边……有些情况……”他说的含糊，估计也是觉得尴尬，明明完全没发生的事被扣在两人脑袋上面。 我简单整理了一下情绪，余光忽的注意到之前在电梯里的几人跟了出来，而另外几部电梯都已经到了二楼，脑子里有根弦嘭的断了。那些人，该不是全都跟下来了吧？ 我头皮阵阵发麻，在心里咒骂了苏澈几句，转身朝出口快速走去。 “怎么了？你那边怎么这么吵？”林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紧抿着唇，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之前还刻意压抑的声音大了起来，无非是讨论我的声音，间或还有人叫我的名字。 “你在学校？” “嗯，我现在在考古院楼下，身后跟了一群人。”这些人是不是疯了？都不用上课？跟着我做什么？ 那边又说了些什么，身后有相机咔嚓的一声，不知道是谁忘记关音效了。我脚下一顿，一脸阴霾，身后那群人也停下了脚步，和刚刚的喧闹相比，此刻安静的不像话。 我慢慢转过身，将手机从耳边放下，抬手指着人群中仍旧举着手机在拍照的人，一身煞气：“谁给你权利，拍我？！” 那人还没意识到我说的是他，身边有人搡了他一下，四目相对，他手指抖了下，手机没拿稳，吧唧摔在了地上。心中的怒气到了峰值，昨晚顾行止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我不能说他，现在一群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要脸，我还不能一巴掌甩回去？ “你们都还有谁拍了照片？” 一群人面面相觑，没人开口。这一群少说有二十几个人，画面看起来滑稽可笑。人群中响起来一个女声，不知道是谁怼了句：“神气什么啊？” 循声，我厉眼扫过去，冷笑：“那按照你的意思，我就该被你们逼的抱头鼠窜？” “自己做那些恶心的事，活该！”有人发声，接着有人呛声。 若是换做三年前，哪管面前是二十几个少男少女，就是二十几个大汉，敢这么不怕死的说我，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可到底不一样了，我冷眼扫过那一群人：“网络暴力是什么意思你们不知道？我做什么了要被你们一群人围攻？！” 到底是一群学生，被我厉声厉气的吼了几句，都有些发蒙。 心中的郁气忽的找不到发泄口，我懒得同一群听风就是雨的人解释，索性径直往校门口走，那些人没在跟上来。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二十几个学生不过是一个开始。校门口，十几个扛着摄像机的大汉正在门卫处签字，还有人在试音。 我在心里大骂了几句脏话，他妈的要是让我查出来是谁在背后弄我，我他妈的弄死他！我转身随便找了个教学楼钻了进去，停在楼梯间。拿手机正要给苏澈打电话，却发现之前的通话一直都没有结束。 “喂，你现在在哪？”我没好气的对电话那头道。 “你现在在哪？” “信息楼一楼楼梯间。” 那边有些微的响动，我微愣，眉头慢慢皱起：“你不会是想过来找我吧？”现在这种敏感时期，林严要是再被拍到和我站在一起，那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林严嗯了一声。我连忙叫住他：“你可千万别过来，我待会儿找机会溜出去就行了。”一句话说完，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对不起。”林严道歉。 我撇撇嘴，背过身靠着楼梯间的门，长长舒了一口气：“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又没做错什么。” “你还好吧？”林严的声音里有些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 “我没事，”犹豫了片刻，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有事的人大概不是我，而是他，被攻击的人虽然是我，可受影响最大的人肯定是林严。我皱紧眉头，“你觉得，今天这件事，会是谁搞的鬼？或者说，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林严很快的回答，他根本没什么机会得罪人，反问是不是我以前和谁结过仇。 “是苏澈。”我冷静的道。之所以会问他，不过是想探探林严的口风，他是不是也早有怀疑。 可林严明显不赞同，问我：“你怎么确定？” 他和苏澈之间的关系我不太清楚，心里却笃定的不得了。从最开始我出狱的那天，他不就是恨不得我从此以后从他面前消失？因为我硬生生的插足了他生活的三分之一，不顾他的意愿。 我冷笑：“除了他还有谁？”昨天他就因为威廉的事来找过我一次，事情没有得到解决，他自然就会寻找另外的办法。说来好笑，以前苏澈在我心中形象多么好，现在就有多么遭。 挂了林严的电话，我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给顾行止打电话。我现在唯一能求助的，想要求助的人，只有他而已。 电话拨通，我简单的像顾行止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网上的报道以及学校里面的危机四伏，还没来记得开口恳求他过来接我，顾行止就已经打断我的话。 “我还有五分钟到。”顾行止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像是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切似的。 第一百零一章 真凶 我微愣：“你已经知道了？”我到学校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前后离开别墅快一个小时。 顾行止没跟我废话，简单明了的命令道：“你把位置发过来，自己藏好，我马上过来。” 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了，我点点头应下来。顾行止说是五分钟，就真的是五分钟，一分钟都不差。 我看着他两手空空的出现在我面前，微微一愣：“东西呢？” 顾行止皱眉：“什么东西？” “墨镜口罩鸭舌帽啊，你说你早就知道了，我还以为你把这些伪装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顾行止斜斜站着，定定看了我几眼：“你是想带一副墨镜口罩鸭舌帽，好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你吗？” 我被他几句话刺的面红耳赤，低头不说话，虽然是要格外扎眼一些，但是顾行止他自己明明就是个人群中的焦点好吗？还没反应过来，顾行止已经拉着我的手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我用力挣扎：“你先别急，听我说。” 顾行止不耐烦的皱皱眉，到底还是走近了些。我招招手示意他低头，顾行止凝神看了我几眼，慢慢低下头：“说。” “目前是这样，”我向他简单的分析了一下自己的窘境，“基本上我只要被人认出来，估计今天就会惹麻烦，知道我今天叫你来是干什么吗？” 顾行止不说话，眸色深沉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心虚，移开目光，抿抿唇，声音不大不小：“吸引火力，待会儿我就走在你身后三四米远的地方，这样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我就混在人群中……” 话没说完，顾行止打断：“你演无间道呢？”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那里配合我的演出吗？” 顾行止抓了抓头发，烦躁的抱怨了几句，类似有他还需要这样麻烦的话，到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起身出门，到门口时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立马会意，跟了上去。 顾行止就是人群中最吸睛的，不多时，我成功的混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中，最后成功的坐上了顾行止的车。片刻后，顾行止从另一边打开门坐进来。 “怎么回事？”顾行止的话里带着不可忽视的质问。 刚刚逃出生天，还要被他用这种语气质问，我心中不悦：“你觉得我一大清早起来会知道这些？谁要弄出点事来整我还会提前通知我一声？” 顾行止别过眼看着我，眼眸沉沉：“我是问你，你和那个林严。” 我和林严？我微愣，片刻明白过来他是再问我这件事的真实性，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油然而生，我看着他冷笑，拉开车门就要出去。顾行止一把摁住我的手，俯身微压着我：“你干什么？！” “你不是不信我吗？不信我，我待着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车窗外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嘴里交谈的那些或许还是有关我和林严的，可现在我的眼里只有顾行止这个人，和他温热的呼吸。 顾行止皱眉，抬手捏住我的下颚：“谁说不信你了？” 我瞪他：“你要是信我刚刚还用那种语气质问我？”不信就是不信，说出口了又不承认！怂！ “我连问都不能问一句？”顾行止声音轻了几分，带着无奈的笑。 我别过脸：“不能。” 他忽的凑近了几分，我不禁回过头和他对视，转眼毫无防备的望进一双幽深的眼眸，我一时间有些失神，还没来得及反应，唇上一阵轻疼。 我推开顾行止：“你干什么咬人！” 他好笑的看着我，又捏了捏我的脸，开口：“我最近是不是太宠你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嗯？” 宠我？听到这两个字，我脸上不自觉的发烫，黑着脸瞪他：“要是整天对我呼来喝去，想起来的时候招招手，玩过了就抛在脑后算是宠的话，那大概是！” 可我以为的黑脸落在顾行止的眼里俨然就成了嗔怒，他捏着我下颚的手紧了紧，唇角微勾：“那你觉得什么算是宠。” 我想也没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顾行止笑得邪气，眼里暧昧横生：“怎么举？” “手举啊！”我瞪他。 顾行止松开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脸平平：“那我没兴趣。” 没兴趣？什么没兴趣？ 愣了半晌，我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脸上一烫，拿脚踹他：“美得你！” 话题被他插科打诨的结束，车子启动，朝顾行止的公司开过去。路上，顾行止忍不住又确认一遍：“你和林严真的是没什么？” 我一个眼风扫过去，本以为能威慑到他，顾行止却稳稳接住了，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和他能有什么？”我无奈的瞪过去一眼，莫名想到昨晚他身上的香水味，心里一阵苦涩，他嘴上说着喜欢我，却成天和别的女人鬼混，不知道有没有考虑过我心里的感受。又或者……他嘴上的喜欢，对任何一个人都能说出口。 一路到公司，顾行止让我在他办公室里等，他有个会议要开。 我点点头，却一直没有朝他办公室里迈进去，找了间会客室坐下来。这件事，我必须找到主谋。明明出来是为了将以前受的那些委屈和不甘全部还回去，哪里还有继续被人耍的团团转的道理？或许还能借着这一次机会，将之前在美展上的事扳回一城。 打定主意，我开始联系程严。这几年他在这个圈子里吃的比我开，玩的比我转。 电话响了没几声，那头是程严夸张的声音。 “悦姐，你怎么天天出名啊握草！” 我抿唇：“这种出名你想要？正经点！”我就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那个被具体描画的人是我，连猜测的成分都不用。 “别，我可不想脑袋上面供个青青大草原。”程严哈哈笑了两声，总算问到了点子上，“悦姐出来以后好像特别不顺啊。” 我没出声，那边的人沉吟片刻：“该不会是唐宜吧，她上次不是故意找你茬？” “不是她，”最近我都没见过她，更何况，唐宜虽然没脑子，也知道惹不起我，我没在她面前碍眼，她自然犯不着跳起来倒打一耙。 程严声音里带着困惑：“那是谁？” 我咬咬唇，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苏澈。” 第一百零二章 怀疑 时间静止了几秒，空气都凝结在了一起。 程严在那边嚎了几声：“不是吧悦姐，苏澈他能做出这么禽兽的事儿来？那狗日的！当年姐你是怎么对他好的！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你先别急，”我微拧着眉，“我现在也不确定，你帮我查一下他最近的动静。” 程严愣了几秒，“什么意思？就是说，你并不确定是苏澈干的，只是怀疑？”不等我应声，对面的人开始叫苦连天，“悦姐你以为我是干情报局的呀？” 我嗤了他两句，程严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事情聊到最后，他忽的问起我来，为什么怀疑苏澈，是不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直觉。”我淡淡开口。 程严又大吼大叫了几声，声音里带着夸张的悲恸：“我开始怀疑人生了，悦姐都开始放弃苏澈了，我不相信真爱了。” “呸，干正事去！”别在那么容易相信永远了啊，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也能放手。 挂断电话，我不禁有些失神。程严最后那句话，以前在高中的时候被广为流传，全校都知道有个叫夏悦的喜欢苏澈，说如果最后苏澈不和夏悦在一起，他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真爱这种东西了。因为我曾经对天发誓过无数次，说再也不会多看苏澈一眼，可最后只要苏澈对我招招手，我都会屁颠颠的跟上去，才有了这么个梗。 到现在，我们相互算计，彼此怀疑，他的身边有了徐柔柔，我也已经和顾行止结了婚，一切看起来不可思议却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人生早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啊！ 程严的电话不一会儿打了过来，告诉我苏澈最近根本就没有联系过杂志社或者各种微博营销号，所以爆料的这个人，不是他。 “怎么可能？” 程严有些哭笑不得：“苏澈究竟是做了什么，你现在对他的看法都是这样了？我记得以前我说一句苏澈不好的话，你都要给我好久的脸色看。” 我有些怅然，长叹了一口气：“别说以前。” 以前最不想要现在这样结果的人是我，现在我不确定了。 挂了电话，我收回放在苏澈身上的思绪。如果不是苏澈，那肯定就是苏芮溪，上次在宴会上，顾行止扫了她的面子，她现在肯定是见缝插针的找回来。 不多时，这个答案就得到了证实，不过我只对了一半。开会的顾行止回办公室来没见到我，给我打了电话才知道我在会客室。他推开门进来，手里捏着的几分资料丢在矮几上。我抿唇扫了一眼，拿起。 是几页聊天的资料截图，营销号那边做的，包括了全部的明细以及过程。而这些信息的提供者，都是苏芮溪。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捏着那几张纸的手不自觉收紧。 是她欺人太甚！ 我就要夺门而出，顾行止跨出一步站在我面前拦住我。 “去哪？” “找她算账！”她让我别去找苏澈，我天天躲着她们兄妹活，哪怕是他们找上了门，我都是夹着尾巴在做人，可我得到的是什么？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 顾行止薄唇微抿，眼神幽深的看着我：“这件事，不是她一个人做出来的。” “什么！”我差点直接从地上跳起来，脑袋里被称为理智的那根弦吧唧断了，我把手里的几页纸直接朝地上一甩，“还有谁？！” “徐柔柔。” 徐柔柔？是我幻听了？从一开始，对不起我的是她，苏澈那件事是这样，遗嘱那件事也是这样，她有什么立场对付我？ 我使劲咬了咬下唇，眼里氤氲出一股子狠戾，垂在一侧的手紧握成拳，我绕过顾行止就要往外走，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臂。 “你干什么？放开我！” “你现在找过去准备干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凶狠的模样，可我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腾腾杀气。“你别管！”我一把挥开顾行止的手，一不小心打到一侧的玻璃门，钻心的疼，我却没有精力去在乎，提步就要往外走，还没走出去两步，顾行止两步过来一把将我捞进怀里。 他将下巴抵在我额头，声音轻轻的：“这件事，我来解决。” 我浑身的戾气好像都被他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化去，颤抖的身体逐渐平息下来，我绷紧的身子慢慢松懈下来，我将头轻轻放在他的肩头，没吭声。 片刻，顾行止拿起我那只被碰了的手，仔细看了眼：“还疼吗？” 我鼻尖忽的有些发酸，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不疼。”这是第二个关心过我疼还是不疼的人，第一个……是我姐。 顾行止低头在我手上轻吻了下：“你回家吧，我晚上回来给你念书。” 尽管知道他的温柔是不止给我一个人的，我也还是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切。年轻时说的那些话，那些豪言壮语，什么如果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这是我从来都不敢说出口的话，哪怕是那么一点，我也害怕得不到。可怜的是，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奢求更多了。 “嗯。”我点点头，顾行止找了人送我回家。 一路无言到别墅，我本以为自己能在顾行止的安抚下老老实实的待上一整天，可是我做不到，只要一安静下来，我就忍不住的想到徐柔柔，忍不住的想要苏芮溪那副让人恶心的嘴脸。 下午三点过，我到底还是出了门，冒着可能被记者抓住的危险。 我没有认真的想过，如果真的找到了苏芮溪或者徐柔柔，我能做些什么，只是质问两句她们为什么要那样对我？这没有意义，可尽管如此，我也不甘心。 找到徐柔柔的电话，我很快拨了出去。 她的声音还是带着我见犹怜的温度，任我怎么想，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她会对我做出那样的事。 “徐柔柔，我们见一面吧。” 徐柔柔淡定的像是平时的聚会，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下来，还给我发了地址，不知道是真的以为我没发现，还是胜券在握。 第一百零三章 解释 可直到见了徐柔柔，我才知道是我自己想得太简单的。 下午三四点的光景，我提前了半个小时到约定的地点。咖啡店里人流量不算大，多是逛街歇脚的，还有部分上班族，不过没时间在店里细细品尝，都是打包带走。 站在咖啡店玻璃门外，我看见顾行止和徐柔柔坐在一桌，顾行止背对着我，徐柔柔正冲着面前的人温软微笑，两人不知道聊到什么，徐柔柔的肩膀控制不住耸动，笑容在脸上不断扩散。 心里像是被人拿了根针，猛地扎了进去，疼得我发麻。 今天上午，顾行止告诉我，这件事他来处理，他就是这样处理的？还是说，原本他就是为了掩护徐柔柔，害怕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安静了几秒，有什么情绪喷涌而出，我拉开咖啡店的大门，大步朝那两人的位置走了过去，脸沉的能滴出水来。 徐柔柔先看到我，她猛地站了起来，拿手捂着嘴：“你怎么……” 看着徐柔柔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我比知道苏澈和她订婚时还要愤怒，心里像是能喷出来火。 我从鼻尖哼出来一声冷笑，抬手就朝她挥了过去，一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徐柔柔娇嫩的脸上。我并不想当众做这种像泼妇一样的事，可我身不由己。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和顾行止单独在一起了，以前顾行止没有表明态度，我没有道理管，现在我忍不住！ “怎么？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是吧？没想到我会早到半个小时是吧？” 徐柔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整个人看起来委屈极了。而她越是这幅样子，我就越是难受，抬手就又要打下去，还没碰到人，手腕被人拽住，五指慢慢在空中紧握成拳，我咬了咬牙，将眼底那些忽的涌上来的潮意压下去，回头。 “舍不得了？”我冷笑看着顾行止，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眼神越发冷了，男人果然每一个好东西！ 顾行止拉着我往身后退了一步，没吭声，又朝徐柔柔扫过去一眼，拉着我往外走。 “你干什么？松开我！” 顾行止跟没听见似的，我咬牙，提腿朝他小腿踹了出去：“你他妈什么意思！你要是心里没我，何必装模作样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我还没那么可怜，连一份感情都要人施舍！” 顾行止顿了下，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摸不准他要做什么，梗着脖子瞪了回去。下一秒，他身子一弯，一阵天旋地转，我嘴里冒出来一阵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已经换了个方向，他将我拦腰扛在了肩头。 “顾行止你他妈干什么？混蛋！放我下来！” 咖啡厅里吸引来不少目光，我不敢挣扎的太用力，顾行止一路把我扛回了车内。刚刚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我双手抱臂不看他。 顾行止挨着我坐下，僵持了片刻，他拿手把我脑袋掰了过去，唇边挂着一抹笑：“怎么了？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呢？” 我咬牙，快速在他手掌上啃了一口，在他手放松的片刻回过头。这是我想什么吗？顾行止和徐柔柔单独在一起，我撞见了不止一次，就是我想相信他，我也说服不了我自己。 顾行止凑近了些，在我脸颊上亲了亲，我下意识的要躲开，又被他一手捞了回去，紧紧栓在身边。他凑近了些，半晌低笑一声：“生什么气呢？” 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成功撩拨了我正燃在心头的怒火。我伸手朝他胸口用力一推，唇抿的死紧：“顾行止都到现在了你装什么装！” 顾行止略微皱眉，还没开口，我又朝他踹了一脚。他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腿上已经有了好几个脚印，眨眼的很，顾行止却没顾得上拍灰。 “到底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我眼眶霎时红了起来，却倔强的狠狠瞪着他：“你不是说要解决？现在是打算和徐柔柔在床上解决？！还是这件事根本就是你策划的？”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气急攻心时，我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顾行止脸上的表情僵了片刻，他松开手，脸上表情淡了几分：“夏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这幅无所谓的模样，像是一颗催泪弹，一经丢下，泪花四溅。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我知道你和徐柔柔在做什么！说吧，几年了？不会比我早吧？总该在我姐后头。”我一边拿手擦着眼泪，一边恶声恶气，大概是因为带了哭腔，少了几分震慑。 没等到顾行止的回答，他沉沉叹了一口气，不顾我的拳打脚踢将我捞进怀里：“有这么好的想象力，在考古系是浪费了，你应该学导演。” “学你妹的导演，你放开我！” 我奋力挣扎，顾行止不但不松手，反倒将我搂的更紧了些。 “不敢放。” 不敢放你妹！上次他也是这样说的！可我头上都快有一个青青草原了！ “我和徐柔柔没什么，她爱的人是苏澈，我爱的人是你。” 我挣扎的动作猛地一停，这是顾行止第一次在我面前提爱这个词。大概是早就认定了他是在说瞎话，我手上不停，可动作到底缓了下来。 顾行止抬手将我搂起来放在腿上，他的声音沉沉：“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抽了抽鼻子，脸上还挂着泪珠，睁着双眼看顾行止，寻求一个并得不到保障的答案。 “真的？” 顾行止一脸认真的点头。 我瘪嘴：“你们在一起吃饭我一共撞见过三次。”他说的，我不信，不敢信。 话说完，我才发现司机也在车内，一双眼睛目光炯炯的透过后视镜正在往后看。我脸上染起一阵薄红，顾行止是傻得吗？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那种事…… “出去。” “啊？”我一愣，转眼看他。顾行止揉了揉我的头发，重新重复了一次：“我说你，出去。” 司机连忙打开车门下车，没有片刻停留。 “你撵人司机做什么？”我瘪嘴。顾行止忽的抬手捏了捏我的鼻子，话里带着笑意：“现在不生气了？” 他一句话像是当头一棒，将我打醒，我心尖颤了颤。生气？我有什么理由又有什么立场生气，我和顾行止之间，我完全处于劣势，不过是他给一点，我接受一点的关系，谈什么生气。 第一百零四章 死了算了 车外车水马龙，不远处是等着的司机，顾行止还等着回答，我朝挤出来一丝笑容，一动不动的坐在他身上，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布偶娃娃。 车厢内忽然安静下来，他抬手自然的揉了揉我的额头：“又怎么了？” 我摇头，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的手：“没什么。” 顾行止手一顿，还要说些什么，手机忽的震动起来。他皱了皱眉，接起电话，我趁机从他腿上下来，顾行止看了我一眼，没动作。电话接通，很快，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直觉般，我猜到这通电话的内容肯定是和我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有关。 不多时，顾行止挂断电话。我沉了声，按压住内心涌动的情绪：“怎么了？” 顾行止犹豫了一瞬，问我：“你确定想要知道？” 我舔了舔下唇，点头。目前结果已经这样了，就算坏还能坏成什么样？可顾行止的说出来的话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的名字被扒了出来，记者闹到夏家去了，”顾行止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夏家对外宣布，已经和你断绝了关系。” 要不是此刻坐在车内，我生怕自己会一个不稳跌在地上。我脸一阵阵发白，双手使劲抓着裙角，被人扒出来名字是迟早的事，夏俊国做了这么多事，可我也没想到他会绝到这种地步，断绝关系呵？他倒是真的能做出来！ 上次回夏宅被嫌弃的画面历历在目，我嘴角溢出来一丝冷笑。 顾行止伸手搂住我，我没抗拒，僵着身子坐在那里。车窗被人敲了敲：“顾总，您二十分钟后还有一个年度总结会议。” 顾行止皱了皱眉，喉咙微动。我捏住他的手，“走吧，别耽误了你的工作。”声音低的像是梦呓。顾行止反握住我的手，朝窗外的司机示意。 这个时间路上并不堵，我眼皮忽的有些沉，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很快坠入梦境。 梦里还是三年前，我站在美展的领奖台上，脸上是那几年才会有的心高气傲。下面是许许多多的话筒以及晃眼的闪光灯，每个记者都在提问，什么创作灵感啊，什么最感谢的人是谁啊，什么我是不是从小就有天赋啊？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周遭忽的一边，灯光暗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唾弃，夏俊国和夏阳站在台下，一字一句的检举我，那一幕早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开始重演。 我脸上的愤怒多过慌乱，张口就要反驳，关闭的大门忽的打开，周边的环境忽的变成了教堂，顾行止搂着夏晴的腰走进来，苏澈和徐柔柔紧随其后，四人接受在场所有的人的祝福。 我哭着走上去，拽着顾行止的手，质问他喜欢的人不是我吗？ 夏晴忽的一巴掌打开我，那副永远温暖的表情换了另外一个模样，她厉声厉气：“夏悦，只有我一个人对你好，现在连我的男人你都要抢？” 我吓得一惊，从沙发上坐了下来，身上的毛毯顺着掉落在地上。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冷汗，顾不上是什么时候下的车又是怎么来的顾行止办公室，我抬手摸了摸，发现脸上早已经湿透，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夏晴最后质问我的模样，心里阵阵发凉。 心安理得了这么久，到底还是心虚的。 办公室门被人推开，顾行止走进来，意识到什么，他快步走过来，伸手用指腹在我脸上擦了擦：“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我惨淡的朝顾行止笑了笑，蜷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用手抱住自己。 “可怕的不是噩梦，醒过来你知道那是假的，可怕的是现实。”现实就是一道我怎么也挣脱不开的噩梦。分不清是二十岁之前好，还是现在好，亦或是我的人生从来没有经历过好这个字。 二十岁在之前，虽然一切都很遭，至少我活的自由肆意。而现在…… 心里忽的有巨大的悲凉扑面而来，像是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一直在办公室里待到顾行止下班，我动也没动一下，顾不上在这里顾行止曾经和别的女人发生过什么，我现在自身难保。 和顾行止一起回家，路上沉闷，他难得的找了话题聊，我却没兴致回答，草草说了两句话题被终结。绕来绕去，话题还是绕到了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上面。 “接下来几天你就在家待着，有什么想吃的就让张姐做。” 我点点头，了无生气的应了一声。顾行止看了我好几眼，没说话，伸手将我搂进怀里，把脑袋摁在他的肩上。 “想哭就哭吧。” 我微愣，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今天下午看见我从梦里醒来的模样，认为我在忍着眼泪，可没有啊，我哭不出来，不是觉得自己不委屈不难受，而是不得不承认目前发生的这一切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挽回。 无论是夏俊国的决定，还是夏晴的死。苏芮溪和徐柔柔，嘴长在她们身上，我也管不着。 顾行止又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也没有力气在回应，索性靠着他的肩膀，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到了别墅，我直奔卧室闷头就睡。明明最是应该睡不着的时候，我却倒头就睡，只是以前从来不会做的那些梦，像是被放出了小黑屋，一个接着一个，严重的时候一个梦能反反复复做三遍。 一觉极不安稳，睡到凌晨三点，我恍然睁开眼，看着空洞洞的黑夜，忽然找不到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报仇吗？依靠顾行止的能力去报仇？报仇了，然后呢？ 报仇多累啊，还不如就现在到阳台上往下纵身一跳，一了百了。去他的抄袭去他的断绝关系。 如遭受了梦魇般，心中冒出来跳楼这个想法时，我鬼使神差的下了床，掀开窗帘打开落地窗，站在了阳台边上，往下看了眼。 二楼，摔不死要是落了个残废就更加可笑了。想到我可能跟夏阳一样跛着脚，我就忍不住的笑出声来，笑到最后，泪流满面。 夏悦，你活的真可怜啊，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一步一步 楼到底是没跳成，我坐在阳台吹冷风一直到天明。寒冬的夜里更深露重，早上吃饭时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抬眼看对面的人，正好和顾行止一双深邃的眸子对上，我有些不自在的挪开眼。 他指尖动了动，端起水杯轻抿了口：“感冒了？” 我囫囵嗯了声，不想被他过多关注，把话题扯到其他的事上去，一个问题抛了出去，对面的人却不接话。我抬眼看他：“怎么？” 他忽的起身，居高临下看我：“脸色不太好，今天好好休息。” 我一怔，一个有过求死之心的人，脸色怎么能好看？我想起今天从镜子里看见的自己，嘴唇发白，脸色孱弱。回过神，我朝他微微点头。 等顾行止去了公司，我双目无神的坐在沙发上，耳边是从电视里传出来杂乱的背景音。说是休息，什么也不做，我却累的像条狗。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我接到了来自徐柔柔的一个电话。她说是想起了有关那份遗嘱的事，让我出门和她见面。 我并不傻，如果事情真的是顾行止说的那样，那么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徐柔柔制造的假象，她早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心急深沉的让人害怕。思前想后，我决定先给顾行止打一个电话，再决定出不出去。 然而电话没打通，徐柔柔又打电话过来催我。 少年时期，我什么事没面对过？又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徐柔柔怂了？思忖片刻，我拎着包出门，说不定徐柔柔是真的想起来什么。 可世界再一次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站在路口，我看着前面正在张望的那一群记者，心瞬间跌入谷底。根本不需要证明，徐柔柔和苏芮溪的联合，以及出现在路口的记者，这一切都指明徐柔柔，而我居然还真的傻乎乎的相信她是有什么线索要提供给我。 还没来得及转身，一群记者蜂拥的挤了上来，我知道自己躲不掉了。 面前全是扛了摄像机拍照的，还有拿着麦克风提问的，字字珠玑毫不留情面，还有几个拎设备的在身后，大概是为了防止我逃跑。 “夏小姐，你和林严教授之间的关系还有其他人知道吗？”呵，这提问的手法分明就是认定了我和林严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我冷眼扫过一众人，耳边充斥着不断提问的声音，太阳穴突突直跳。 右手边有一个男记者，扛着麦克风都快戳到我脸上：“夏小姐，据我所知你出狱并不久，现在又做出这些，算是恶习难改吗？” 脑海里的那根神经彻底崩断。我抬手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麦克风，用力朝地上砸了下去：“你们就是这么报道事实的吗？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做过这些事！” 因为人围的太紧，那只麦克风一不小心打到一个女记者的脚，她痛呼了一声，扛着摄像机对着我的脸猛拍，来势汹汹：“殴打记者！夏悦，被夏家赶出家门的女人！现在开始殴打记者了！” 我冷着脸骂了句脏话，恨不得真的一拳头挥到她的脸上，反正不管我做没做，这些人最后都会把这个罪名安在我头上。这个片刻，有人把镜头抵了过来，要求我看着镜头重新说一次刚刚那句话。 我去他妈的！这一群疯子！ 因为我脸上的怒色，快门声一阵阵迭起，记者提问的声音像是砖头一样砸着我的脑袋，头破血流。 被抑制的情绪不断被撩拨，我伸手抓住一台摄像机，狠狠的朝地上砸了去，发了疯般的冷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夏悦奉陪到底！” 不等那群人反应，我迅速转身，一手甩开那准备伸手拦路的人，拦了辆出租钻进去。车开出去好远，我扫向身后，好几辆记者的车还跟在车后面。 我沉着脸揉了揉眉心：“师傅，甩掉后面那几辆车。” 司机扫了眼后视镜，应了声。到底是经常在路上跑的，后面那几辆面包车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心中压着的那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姑娘，你去哪儿？” 回家？我不知道心里这口闷气能不能吐出来，拧眉片刻：“找个最近的酒吧。” 师傅应了声，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小姑娘还是少去这些地方啊，不安全。” 我笑笑没接话。安全？现在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结过账，我朝着路边一家酒吧走去，大致扫了一眼装潢，无心观察，提步走了进去。这个点酒吧刚刚开门，没什么人，我在吧台坐下，让服务员给我上了一打鸡尾酒。 酒吧里还没开空调，冰冷的酒水顺着喉咙灌下去，燃起一声火热。我仰着脖子，一瓶接着一瓶。不知到了第几瓶，酒吧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背景音乐也从柔缓换成了激荡的摇滚乐，留着长发的贝斯手不断的甩着头，我跟着节拍一下一下打着拍子，明明是欢快的乐声，眼中却有泪水不断滚落。 不知换到了第几首，握着酒瓶的手被人捏住，耳边是让人恶心的声音。我头也不转，视线仍旧落在舞池的人群中，看着那些纸醉金迷的脸，声音冷到极致。 “滚！” 抓着我手的那人一顿，片刻笑开，用身子贴着我：“美女寂寞不？是要我滚到你胸前吗？” 我抬手正要不耐烦的推开他，身侧又来了两人，明显不是一路的，一人在我身边坐下，右手不老实的在我腰上留恋：“妹妹跟哥哥走，哥哥保证叫你爽翻天！” 我眉头猛地往下一压，沉眼扫过去：“我他妈叫你滚你没听见啊！” 三人具是一愣，片刻捏着我手的那人阴笑几声，那眼神警告其他两人：“美女脾气真暴躁，不过现在就流行易燃易爆，我喜欢。” 脑袋昏昏沉沉的，我知道自己的酒量，抬手甩开那只恶心的手，又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可那几个人却是在急着分赃了。耳边不太清明的响起几个人的声音。 “先来后到，兄弟们守点规矩。” “嗨！你说你先到就是你先到？”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俨然有要吵起来的架势，一直没出声的第三个人开口：“不如一起？” 第一百零六章 死里逢生 尽管大脑已经开始迷糊，可我还是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我浑身不受控制的一颤，神智稍微清醒了些，抱着包起身。 脚下没踩稳，身子一晃，旁边那人顺势将我搂进怀里，手上不规矩的掐我腰一把，调笑：“哟，这妞还蛮主动的！” “放开我！”管不了那么多，我抄起包劈头盖脸的朝那男人连上打了过去。他离得近，也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大，被我打了个正着。包是顾行止给我买的，四个角都有金属，有一个角正好打在了他的眼皮上。 他痛呼一声，一把搡开我，捏起拳头就要朝我砸过来。我被他搡的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眼看着那个拳头就要落下，下意识抬手挡。 等了好一会儿，拳头没有砸下来。我眯着眼看过去，是有人一把捏住了那人的手。灯光昏暗又刺眼，我还没看清楚那人是谁，耳边就响起来一道声线。 “滚！” 夏阳？我眯了眯眼睛，用力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庞。可越是想要看清就越是看不清。怎么可能是他，如果他真的见到了这一幕，估计只会站在一边看好戏，当年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人强。 眼前突然多出来一只手，我愣了会，才发现之前围绕在这附近的三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我将手伸了出去，他将我拉了起来。 还没站稳，夏阳就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你他妈是个傻子吗？一个女的跑到酒吧来喝酒？你是有多想被操？！”他声音震得耳膜有些发疼，我微微朝后面退了一步，眯着眼睛逆光看他。 “你怎么在这里？”或许是他刚刚替我解了围，又或许是早就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对于他的粗言秽语，我恍若未闻。 我抬脸等他回答，等到的是一个巴掌。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我有些发蒙，本就没站稳，夏阳劲儿打，我甩了半个身子出去，差点再次摔倒，手险险的抚着高脚椅咬了咬唇，忽的笑出声来。 对啊，这才是夏阳，我熟悉的那个夏阳。 “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夏家的脸就是这么给你丢没的！” 明明以前被夏阳用更狠的话骂过，更加残忍的方式打过我都没哭，可这一瞬，眼泪却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大概是酒精麻痹了神经。 我冷眼看着他，将手里的包捏的死紧，冰凉的液体在脸颊上滑过，咬牙：“我做什么要你管？夏俊国不是都公开宣布和我断绝父女关系了？你他妈管得着！” 夏阳一张脸都快皱在一起，片刻提步。我注意到他动作，以为他又要上来打我，捏着的那只包直接朝夏阳身上扔了过去，顺势整个人也扑了过去。夏阳措手不及直接被我压在地上，双手一扬想掐我的脖子，我险险躲开，失了理智朝他脸上抓，抓到最后没了力气，一拳一拳往他身上砸。 “凭什么！凭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这些年你欺负我欺负的还不够？现在夏俊国都做出来这种事，你还想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一辈子？我也是你妹妹！” 声音慢慢从质问变成了哭诉，悲伤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你是怎么对夏晴的？你是怎么对我的？夏阳我他妈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 夏阳渐渐没了动静，他脸上神色变了变，不耐烦的抬手抓住我：“他妈有完没完？起开！” 我没动，他手一掀直接将我掀翻地上，站起来，拽着我的手就要往一边拖。脑海里霎时间想起三年前那一晚的画面，我浑身的细胞都叫嚣起来，拼命挣脱他的手，可夏阳的手怎么甩都甩不开。 “你他妈属狗的啊！”夏阳大力甩开我，眼里满是厌恶，抬手擦拭着手臂上的口水印。 我踉跄了几步，看都顾不上看他，仓皇夺路而逃。可不过片刻，夏阳就追了上来。他一把拽住我：“你跑什么？” 我抱着包瞪他，眼里满是警惕：“你想干什么？” 夏阳瞪了我两眼，忽的莫名其妙的笑出声：“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说着，他语气忽的恶劣起来，“走不走！” 我被他吼得腿一软，周边有人询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抬眼看，这才发现以我们两人为中心周围已经围了很大一群人，而夏阳的眼底满是烦躁和不悦。 夏阳厉声：“快点！” 不知是被他的眼神蛊惑，还是心里对他存在那么一点点的信任，我朝他走进一步，他一把拽住我，一路出了酒吧，周遭忽的安静下来。 坐上夏阳的车，我头越发沉了，撑着眼皮看夏阳，用仅存的理智思考：“你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才会专门过来，又正好遇到刚才那一幕。 夏阳嘲讽的看了我一眼，“我没兴趣时时刻刻盯着你，你以为我愿意帮你？夏家的脸都给你丢完了！” 又是夏家！我眉心突突直跳，咬牙：“那你是觉得我的死活抵不上夏家的脸面重要？！” 我丢夏家的脸？我也没有像他那么混！ 夏阳被我质问的一愣，张了张嘴又合上，不耐烦的抹了一把头发，低声嗤了我几句，便不再说话。车厢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我看着他的后脑勺，眼眶渐渐有些发热，我抬手摸了两把。之前的眼泪早已经风干在脸上，刺啦啦的生疼。 说真的，我恨透了夏阳，如果不是他，我的生活不至于到目前这种困境。当我更狠夏俊国，我不害怕自己是他捡来的，可偏偏我是他亲生的。如果我是他领养的，他对我一分好我肯定都会铭记在心，可是他是我亲爸，却从来没有给我好脸色。 窗外风景变换，我擦了擦眼角，那阵酒劲儿冲了上来，脑袋一阵阵发晕。我揉揉太阳穴，保持着最后一丝警惕：“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能不能废话少点？还能把你给卖了？” 我扯了扯嘴角，挤出来一抹嘲讽的笑：“你也不是没做过。”只是他不是把我卖出去的，他为了收获的紧紧是一种得逞的快感，我却要为此付出一辈子的代价。 第一百零七章 答案 我太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该怎样就怎么样吧。哪怕明天醒来身处异国亦或是流落街头，也无所谓了，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再坏又能到哪种地步？心神慢慢放松，最后一点防线也消散，我在后座上昏睡过去。 好在夏阳还有那么一点良心，第二天一早醒来，我是躺在他的公寓里。宿醉后，脑袋阵阵发疼。 夏阳已经走了，在桌上给我留了一张字条，我潦草看了眼，大抵是让我醒了就早点滚之类的话，我瘪瘪嘴，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夏阳公寓买了好几年，有次我摸准他晚上不回家，我偷偷带人进来开party，可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了消息，开场不到二十分钟，他开车回来，当着左右人的面将我大骂一顿，毫不留情面的赶走，从此他的公寓我再没有踏足过。 他不愿意，我也不想。没想到现在，时隔三年，我又出现在了这里。所以昨晚，夏阳纯粹是好心将我救了？ 在他公寓里转了一圈，我找出来速溶咖啡，正准备泡，余光忽的瞥见放在隔壁的茶叶，我抿了抿唇，将咖啡放了回去，又把茶叶拿了出来。想着平时顾行止泡茶的模样，我准备试试，可夏阳这里根本没有工具，就连这盒茶叶都还是没有开封过的。 嘁，他就会摆些装门面的东西，粗俗！ 我找出热水壶烧了开水，用最简便的方法泡了点茶叶。沸水和茶叶相互交融的一瞬，冒出一股清香，我忍不住轻嗅，心情开始好了一点。 茶水很烫，我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无聊得很，眼神一转忽的看见放在柜台上的一个相框，眼神一滞。 片刻，我站起来朝那个相框走了过去。 照片里是三个小孩，是幼年的我、夏阳还有夏晴。我站在最中间，夏阳拽着我的手，一脸别扭的看着镜头。心里不由有些怅然，我都忘了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记忆中也全然没有和夏阳这么亲近的时候。如果真的有，那到最后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心中有了疑问，我目光渐移，落在对面一扇门上。奇怪，我刚刚怎么没看见这里还有一个房间？鬼使神差的，我慢慢走近，推开了那扇门。 等看清里面的布置，我脚步瞬的一僵，倏而不受控制的走了进去。这是一间画室，里面的画板和白布，颜料盘还有各种工具笔，都是我熟悉又陌生的东西。夏阳当年和我一起学的画，不过他并不喜欢画画，没想到在他的公寓里还有这样一间画室，收拾的一尘不染，可以看出来他经常进出这里。 等走进，我才发现在这间房的侧面墙上挂着一幅画，是这件画室里唯一没有被白布遮盖起来的，是我的《水仙》。 没想到时隔三年，我还能再次看见这幅画，在夏阳的画室里。 忽的想到什么，我回头看向室内的画架，它们都朝着一个方向，就是这面墙。心中有浓烈的预感，我上前几步，掀开最近的一副。 果然，是一副临摹的水仙，不过少了些韵味。我接连掀开了其他的，心中不免震荡，这画室的画架里，全部都是夏阳临摹我的水仙的画作，夏阳以前最讨厌看我画画，也最讨厌我的画，没想到……他居然也会临摹。 心里霎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将这里面的一切照下来，发布出去，当年的事自然就真相大白了。我匆匆去客厅拿自己的手机，尽力将每个角落都拍摄到。点开程严的微信，正打算将那些照片都发送出去，手指却僵在了屏幕上方一寸的位置。 犹豫的这么一瞬，室外忽的传来响动声，我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的将门轻轻碰上。 “夏悦呢？” 顾行止？我心里一惊，他怎么会在这儿？下意识上前两步，我将手放在了门柄上，却没有拉开。思索片刻，我想他大概是从谁那里知道了我在夏阳这里的事，可我昨天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他一个都没有接……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夏阳的声音冷淡：“可能走了。”语气里满是不耐。 我记得他以前对顾行止的态度很好，现在……是因为我？爱屋及乌？ “她昨天给我打了十多个电话，现在不接，不可能不在你这里，你赶快把人交出来！” 我低头看了眼手机，这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因为被设置成了静音，所以没注意到。 “神经病啊你！你自己当时不接电话现在马后炮？你知道昨天差一点……”夏阳忽的顿住，声音带着怒气，像是忍了又忍，瞬间爆发，“既然你和夏悦结婚了，难道你不应该好好保护她？现在人不见了你找我要？顾行止你是不是个男人！” 我一怔，夏阳这是在替我说话？可是……怎么会……他这么讨厌我，怎么可能会替我说话？ 顾行止缓了几秒，沉声：“昨天临时出差，夏悦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飞机上……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他耐着性子解释，也就是说我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他全部没接到，我想象不出来他们两个易燃易爆的人是怎么在同一间屋子里共同相处这么长时间的。 “嗨我说，吃了东西还能吐出来？当时那种情况你还出差？事情发生了就别找借口！”夏阳的声音已经是气急，他隐忍片刻，怒吼：“我说人走了，你他妈听不见啊！你脚下的是私人领域，我现在请你立刻离开！” 我从来没有想过，顾行止会在任何人面前这样维护我。愣了瞬，客厅里忽的安静下来，我心里一惊，害怕夏阳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可手上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见夏阳极其不爽的声音。 “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以前和夏晴在一起暧昧不清，现在又是夏悦，你是觉得夏家好欺负？” 我指尖一顿，心中泛起阵阵酸涩，今天的夏阳真的是让我出乎意料，这个我一直不敢问出口的话，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夏阳说出口的。 第一百零八章 眼盲 我屏气凝神的等待他的答案，可这份沉静却被客厅里忽然响起来的电话铃声打断。顾行止的手机来电设置的是震动，是夏阳的手机。 片刻，客厅里传来他接电话的声音，粗声粗气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我心里焦躁起来，恨不得摔坏夏阳的手机，这种时候怎么能接电话？好歹等顾行止把自己的话讲出来也行啊！ 可在这种心情极度反差的情况下，那颗心忽的空落落起来，像是被人忽的打通了任督二脉，我明白，不论顾行止的答案是什么，我和他之间永远隔了一个夏晴，不管是在别人眼里，还是我们两人之间。 还没回过神来，我忽的听见客厅里嘭的一声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砸了。夏阳又烦躁的朝电话那边吼了几句，挂断电话，听脚步声像是要出门。 “我说了，夏悦不在这，我还有事，你自便。” 我站在门后，心情复杂的等着他们两人离开，可脚边不知被什么活物蹭了一下，我吓得一声惊呼，捂住嘴的时候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我视线朝门口望去，余光却瞄见脚边的一团，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心差点被融化。 脚边是一只橘猫，胖乎乎的身子让人怀疑那四条腿能不能撑起，刚刚蹭的我就是这家伙，应该是从窗户那边钻进来的。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顾行止和夏阳两人站在门口，我抬眼，正好看见夏阳一张脸都快皱成褶子。脚边这只橘猫受惊般的一躲，等看清眼前人又亲昵的凑了上去。 夏阳皱眉，脚下一抬把蹭到他腿边的猫踢开，看似粗鲁，其实却小心翼翼，视线扫向我，他眉头下压：“你在这里面干什么？”说着，他抬眼朝那副《水仙》扫过去，脸上没有丝毫心虚，反倒是理所当然的紧。 不知道这三年他是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真的觉得这是他自己的所有物。 我扯了扯嘴角，双手抱胸，冷眼看他：“你要是真的喜欢我的画，可以让我多给你画几幅，不逼遮遮掩掩的，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夏阳皱眉，没吭声。 这样的画面莫名让我有几分不堪和急躁，我抿了抿唇，别过头：“这猫是你养的？” “要你管？” 不耐重新浮上眉头，我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还没出声，顾行止走过来拉住我：“回家了。” 我微愣，余光瞥见夏阳，他仍旧是刚刚那副不耐的模样，可神色间有股说不出的轻松，像是突然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今天见识到的这些，都让我忽然有些不明白，甚至是怀疑之前的认知。 离开前，我扫了眼躺在夏阳脚边的橘猫，心里一时间有些复杂。 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猫，可从来没养过，因为妈对动物的毛发过敏，敏感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她当然不可能允许我在家里养一只随时可能掉毛的猫。可我也知道这个家里从来都是双标的。夏晴高一那年从学校带回来一只秋田犬，只是掉了几滴眼泪，就轻易让妈接受了，她甚至还摸了摸。 不知道夏阳，为什么养了只猫，还碰巧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种橘猫。 “悦悦？” 我回过神，目光投向顾行止：“啊？” 顾行止微微蹙眉，沉沉看了我两眼，摇头：“没什么。” 下了楼，坐上顾行止的车，一路向西，是回家的方向。我视线投向窗外，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是关乎他和夏晴的那些，也夹杂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我早就过了想做什么就肆无忌惮去做的年纪，也明白那些得不到的东西从来都强求不得。 明白过来这一点，心里的酸楚扑头盖面，什么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不求。能说出来这句话的人，肯定是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让你一看见他，脑子里充满的都是细水长流的余生。 可悲的是，我看见了那个想过一辈子的人，他却不是那个对的人。 “昨天去酒吧了？”顾行止忽的开口。 我眨了眨眼，将涌上眼角的潮意压了下去，轻笑了声：“嗯，你听谁说的？” 顾行止沉眸，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听不出来情绪：“不用听谁说，我想要知道你去哪并不难。” 愣了片刻，我点头：“哦。” 顾行止话要比平时多：“因为那些记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 我想说不是，可我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那些复杂浓郁堆积在心里发酵的情绪。夏俊国的绝情和步步紧逼，从小到大积压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 见我没开口，顾行止又道：“昨天我在飞机上，手机关机了，没接到你电话，后来给你拨了好几个，没人接。”是在解释昨天那十几个未接听的电话。 窗外有一辆皮卡车突突的往前开，像是下一秒就会在马路中央抛锚，却又一直顽强的坚持着。片刻，我嗯了一声。 车内的气氛，忽然绷住。僵持好几秒，红灯，顾行止扭头看我，眉头微拧在一起：“怎么了？” 我耸肩，坦然直视他的眼神：“没什么，我很好。”可能是我的演技太好，他没有看见我眼底掩饰的难过，顾行止移开视线。 “以后徐柔柔打电话给你，不论说什么，都不要信。” 我一怔，他连这都知道？早就感受过他的无所不能，我根本不觉得惊讶，苦笑着反问：“连你都不能信吗？”这是我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不过心绪早已截然不同。哪怕你编织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我也愿意信。 可顾行止的答案是一样的，不知道是这些时间以来，他从来都没有变过心里的想法，还是这种思想早就根深蒂固。 他一脸严肃，他一字一句的告诉我：“悦悦，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上，能够相信的只有你自己。”他毫不犹豫，不管这句话，会因为温度太低，伤害到我。 名为悲伤的情绪再次将我淹没，我侧过头，掩饰自己的失态。顾行止让我不要相信他，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也不会相信我？而两个连最基础的信任都没有，又谈什么感情？ 第一百零九章 突如其来的好 车子一路开回家，顾行止没有停留，直接回了公司，丢下一句让我等他回来。 我想，这辈子最让我难受的事，大概就是老天爷让我遇见了顾行止，和他结婚，有了所有的缘，却总是不够分。 在夏阳的公寓里，那句他被打断没有说出口的话，在这一瞬，心底有了答案。 我想和他相濡以沫，却偏偏只能落得一个相忘于江湖的下场。 洗了澡，我刚刚躺在床上，张姐就来敲门，我没什么精神的应了一声，张姐叫我吃早饭。 吃早饭？现在都快要中午了还吃早饭？可早上起来确实没吃什么东西，我从床上起来，下楼。 顾行止家的早餐素来清淡，今天也不例外。我喝了一口清粥，软糯的香气在嘴里弥漫开来，阴霾了一早上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 “粥好香。” 张姐在厨房择菜，闻声冒出来个头，笑开：“文火炖了一个半小时，所以会比平时的味道更浓烈一点。” 我一愣，一个半小时？我回家不到二十分钟。 “顾行止还没吃饭？” 张姐明白我话里的意思，解释道：“不是，是先生让我提前煮好的，说太太胃不好，让我煮软些。” 胃病很长时间没犯了，猝不及防的被这么关怀一下，我心里一时说不出来什么情绪，想起顾行止离开时的模样，我抿了抿唇，没再接话。 昨晚睡的并不好，吃过早饭，我又回去躺了会儿，没想到一睁眼已经是下午四点的光景。我站在落地窗前往外远眺，这几天雾霾严重的很，都下午四点，能见度还是很低。心里烦乱的狠，我索性抓了抓头顶乱成一团的头发，钻进了画室。 这还是我第一次正式走进顾行止给我准备的画室里面，好久没拿过笔，有片刻的生疏。心中没有目的图像，我随心所欲的乱画，可明明是纾解心中的烦闷，看着画纸上面那不成像的图，心中反而更加烦躁了。 我取下来，揉.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又重新在纸上勾勒。等回过神来，画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轮廓，还没来得及画眉眼的部分，可只是大致的模样，就能让人一眼看出来画的人是谁。 犹豫片刻，我继续画了下去。不同于以往的画画的冷硬风格，这一次，我将顾行止画成了一个卡通q版的人物，一脸冷漠与傲娇，浑身又透着股说不出的萌。 看着成品，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脑海里冒出来丝亮光，我索性在这张纸上面又画了另外一个小人，是我的模样。 恶搞的心思冒出来，我思索片刻，下笔。对应着我的那个人，头顶上顶着一个对话框，「听说男人中指的长度和那个部位的长度一样？你的手指好像有些短。」 顾行止脑袋上也有一个对话框，是一连串的黑点，想了想，我有画了几只q版的黑乌鸦。等真正落笔，我不禁笑出声，乐了好一阵，听见有人敲门，来不及反应，我下意识抬手用白布遮住了还没有干的画作，回头。 “太太，先生回来了，让你下楼。” 我心里松了口气，将画笔放下，又将那张盖着画的白布掀了下来，想了想又将画板换了个方向，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等走到客厅，我才察觉到有一丝的不对劲，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一切都和平时无二，可心里就是有一根弦紧紧绷着，时不时的跳动。 鼻尖钻进一股香气，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分辨出来是什么香味，就有一大捧的玫瑰花映入眼帘，我心里一阵惊呼，抬眼看着站在对面的人。 “送我的？”声线有些微的颤抖，我抬眼看着顾行止，有些不敢伸手接。 顾行止没说话，嘴角微微一勾，眼皮一挑，示意我伸手接过来。我伸手捧住，鼻尖瞬间被玫瑰的香味侵袭。忽的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我轻嗅了几下，抬眼看他，眼里满是星光。 “这是大马士革的玫瑰？” 顾行止颔首：“你鼻子倒是不错。” “那当然，当年我为了送苏澈一捧玫瑰，专门跑到大马士革的玫瑰庄园……”话没说完，声音猛地顿住，我后知后觉的看了顾行止一眼，后者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唇角是意味幽深的笑。 苏澈从来没送过我花，所以我选择了送他。不过这话，我忽的有些不敢在顾行止面前说出来。顾行止挑眉，双手插兜：“怎么不说了？” 我微愣，搂着玫瑰花又嗅了嗅，唇角晕开一抹笑：“这花就放在我房间吧，挺香的。”话题被我岔开，顾行止的兴致却去了一半，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伸手摸了一支烟，刚叼在嘴里，拿手在身上寻火机，动作忽的一顿，视线朝我扫来。 我点头：“没关系，我不介意。”从十五岁起，我就尝试过抽烟，为了那个年纪所谓的酷，只是那滋味实在不好受。后来放弃了，身边都是抽烟的人，我也早就习惯了。 顾行止却把烟重新从嘴里拿了下来，指尖捻着烟头转了两圈，丢进脚边的垃圾桶：“对身体不好。” 我微愣，点头：“对，吸烟是对身体不好。”很少看到顾行止抽烟，他应该烟瘾不大。 顾行止却抬眼在我脸上打量一圈，声音沉沉，像是解释般的道：“我是说吸二手烟对身体不好。”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哽了下，我抬眼看他，旋即转开眼。片刻，嘴角溢开一丝苦笑，顾行止要是继续这样若有似无的对我好，我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还能不能说放手就再也不回头，我害怕，怕自己就算在回到前路茫茫，也要放手一搏。 从苏澈这件事就能知道，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可撞了一次我知道疼了，所以害怕。我不怕顾行止不喜欢我，我怕他不够喜欢我，随便给我点甜头，我却能摸不着天南地北。 顾行止无视我的不知所措，突然伸手朝我胸口探来，我吓了一跳，连忙侧开身子躲他的手，一下没抓住，他皱眉直接一把勾住我的腰，手直接朝着胸口伸了过来。 “你干什么？！”我惊呼出声。 第一百一十章 关怀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我胸口上方，微凉的贴着我的皮肤。他微微掀开我的衣领，眉头皱起：“项链呢？” 我惊魂未定的看着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在……在浴室，刚刚……刚刚洗澡……解开了。”说话都有些结巴，我盯着他，“下次能不能直接问我，别动手动脚？” 不知道我这句话是不是提醒了他什么，顾行止忽的看了我两眼，视线落到我锁骨下方，游移两圈，居然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捏了两下：“好像小了。” 我被他的话题带偏，到了嘴边的谩骂变成了质问：“明明隔着bra，你凭什么说我的胸小了？” 顾行止的眼神瞬间暧昧起来，他一把拿开我怀里的花放在矮几上，跃跃越试的看着我，唇角微勾。 “刚刚是估计的，要不然我们真实丈量丈量？” “……滚！” 尴尬的氛围不知不觉化开，顾行止伸手在我后颈上捏了下，声线清冽：“以后不要随便取下来。” “为什么？”我下意识问出口，连后颈上的酥麻的痒都顾不上。 顾行止看了我两眼，转开眼，“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定情信物？”他说的漫不经心，言语却很认真。或许只是这话从顾行止嘴里说出来，说给我听，我觉得他在认真。 他是说，那天那个项链，是定情信物？我微愣，换做以前任何一种情况，我都会控制不住笑出声，这都什么年代了什么年纪了，还玩定情这一套，可在这片刻，我点了点头。哪怕他不过是随口，我也认了真。 晚饭时间，他忽的问起我最近几天是不是大姨妈要来，我心里觉得奇怪，点了点头。不过是那一次姨妈痛到去医院，他就记住了我的姨妈日？ 顾行止却一脸平平，仿佛问的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明天开始让张姐又开始煮红糖水，明天早上喝一碗。” 我抿唇，“不用，上个月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红糖水的味道真心不怎么样。 顾行止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张口就问：“不喜欢那个味道可以让张姐调一下，加点其他的东西。” 微愣，知道在某些事情上顾行止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我点头，埋头吃了几口饭，又忍不住的抬眼来看他，不想他忽的抬头，我恰好和顾行止的视线对了个正着，猝不及防。我下意识要躲开，顾行止唇角微勾：“好看吗？” 换做以前，我一定毫不犹豫的说好看，可我现在只是落得一个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慌乱了片刻，我抬眼，四目相对。 “你今天做这些是为什么？”顾行止今天的反常，是人都能感觉到。 他捏着筷子的手一顿，移开眼，“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他一脸平平，都忍不住让我想要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对我用了心。 苦笑片刻，我摇摇头，算了，有时候得到了答案，未必比不知道答案好，不知道答案，心里总归还有个期待。 有期待，至少不会绝望的太快。 顾行止却像是忽的来了兴致，他夹了块肉到了碗里，唇角带笑：“今天我和夏阳在客厅说话，你都听见了？” 犹豫片刻，我点头。是听见了，只是他有什么必要解释？这些……也不是一两句解释就能说清的，他也没有任何立场去解释。 顾行止却定定的看我，半晌开口：“你就没有什么话想问我？” “问什么？”我明知故问。成年人的世界，点到为止，我以为他明白我话里的意思，给双方都留一条活路。 顾行止却像是和这件事死磕上了，“你就真的没什么想问的？” “没有。”筷子往桌面上一放，发出清脆一声响，我面无表情的看着顾行止，“你究竟想说什么？又想让我问什么？” 顾行止喉咙微动要说话，我打断：“你确定不用好好想想再开口？顾行止，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说明白了不好，你不用可以去解释，我也能假装糊涂。”难得糊涂。 好歹最后分道扬镳的时候，我能走的高傲一点，有自尊一点，好过卑微到尘土里，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让他以为我还给自己留有余地。 “不后悔？” 我摇头：“不后悔。” 顾行止叹了口气，满是无奈的看着我：“别瞎想。” 怎么敢，我朝他笑笑，推开凳子起身：“我吃好了，你继续。”朝楼上走了几分，我想什么，又朝客厅矮几走去，招呼女佣帮我找了几个花瓶。我大学的时候学过一点插花，又在别墅里找了其他的几种花，勉强凑合了一下，正专心，顾行止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后，冷不防的开口。 “三楼有盆吊兰，最近正好开花，要么？” “不用，”我动作不停，“开得好好的，干什么折下来，再说颜色也不搭。” 顾行止没有强求，我以为他看的无聊自己就会走，没想到他干脆坐了下来，凝神看着这边。 那一捧花大概有八.九十支的模样，我弄了好几个出来，其余的都放进一个大花瓶里，就放在矮几上，颜色也靓丽。 上楼时，顾行止随手带起一瓶往楼上走。我看了他几眼，问：“你要放在房间里？” 他反问我：“不是你刚刚说要放在房间里？” 我微愣，抿唇：“还是放在客厅比较好，室内空气不好，花朵不好呼吸。” 顾行止脚下一顿，转身看我：“你房间空气不好？” 本就是随口一说，被他问起来，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顾行止嘴角忽的划开一抹笑，漆黑的眸子幽深：“我卧室空气不错，要不然搬过来？” “……” 回了房间，我随手接过顾行止的花，放在置物台上。洗过澡，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那瓶花上面，我眉头微皱，又将它换了个位置，来来去去，又换到了最开始的位置。 注意到自己几乎变态的在意，我在心底对自己强行催眠，这是作为一个混艺术圈的个人修养。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维护 洗过澡，我上床睡觉。睡梦里，我朦胧感觉唇上一痛，皱眉要睁开眼，那阵感觉又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噩梦，照镜子却发现嘴唇肿了一片。我拿手轻抚了下，吃早饭的时间随口向顾行止提起：“我房间里可能有蚊子，昨天晚上被叮了。” 顾行止凝神在我唇边留恋好一阵，嘴边似有笑意：“大概是。” “可冬天怎么会有蚊子？” “没吃饱，出来觅食。” 我被他说的一怔，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活了这么多年，我只知道冬天没什么蚊子，却从来没有思考过那些蚊子都去哪儿了。被蚊子出门觅食这个说话糊弄过去，我视线扫到餐桌上的眼熟的花。 “今天没事？” “嗯？”我回过神来，“不是要去研究室？” “今天周末。” “……哦。”就算今天不是周末，我大概也出不了门，那件事就算盖下来了，可学校里人多势众，难免不会指指点点。林严之前让我跟过几次课，学校里考古系认识我的人并不少。难免想到以后可能都会背着这个锅，我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顾行止拨了个煎蛋到我碗里，问：“怎么了？” “没什么。” 吃过饭，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最近热播的一部偶像剧，我无言看着，却全然不知道播放的内容是什么。忽的察觉到身边沙发一现，我回头：“你今天不用去公司？” 顾行止正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长腿交叠在一起，明明是什么普通的动作，任他做出来就格外的好看。 顾行止揶揄：“我又不是二十四小时旋转的陀螺。” 我抿唇笑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我继续将视线定格在电视的画面上，片刻失神。 “还在想那件事？” 犹豫片刻，我点头。 “不着急，我说过会解决就一定会解决。”说完，他看了我两眼，“你不信我？” “不是，”我摇头，嘴角裂开一个苦涩的笑容，“你们大概都以为我看起来很光鲜，可这种事发生并不是第一次，我从来都是无力反驳，最开始是夏阳后来是夏俊国，现在是苏芮溪和徐柔柔……这是根本没有办法改变的现状是吧？别人栽赃过来，就只能默默承受。” 我夏悦是何其固执的一个人，被人诬陷冤枉的第一次也是要死要活，可自己的生杀大权全然掌握在夏俊国手里，后来不都习惯了？ “不会。”顾行止说的无比自然，像是在简单的陈述一件事。 我转眼看他，顾行止再次开口：“我答应过你，要报仇，不是看着你任由别人欺负。” “……哦。”我点点头，转眼继续看电视。不知看了多久，里面男女主角的脸我都没认清，忽的开口：“谢谢你。” 顾行止却忽的扯到了另外一个话题：“最近家里蚊子可能会比较多。” “你怎么知道？”我平时根本就没有在家里看见过蚊子，顾行止怎么这么肯定？他唇角微勾，笑得意味深长，并不做任何解释。 他扬了扬下巴，指着电视：“好看？” “还行。”其实我连里面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顾行止沉默了一会儿，忽的站起身，挡在我面前。电视的光源被他挡住，我抬眼不明所以的看他。 “你以前画的画还在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到画，我下意识想起在夏阳的画室里，抿唇：“什么画？” “随便，你自己觉得不错的，或者曾经得过奖的，都行。” 我基本不参加什么活动，画画只是为了沉淀自己，唯一得过奖的画就挂在夏阳的画室里，思索片刻，我点头：“不知道还在不在，夏俊国可能把我的东西早就扔了。” “要不要回去找一下？”顾行止提议。 我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抿唇：“多半不在了，你想干什么？” “你别管，把东西找出来就好。”顾行止拉着我的手腕，将我和沙发分开，随手拿了车钥匙，关掉电视机。 我微讶，“现在去啊？”看顾行止的架势，估计是真想找出来什么。可夏俊国都向全世界宣布和我断绝关系了，那些东西早就被他当做垃圾给丢了吧？ “嗯。”顾行止不咸不淡应了声，拉着我手腕的手没有松开。 我皱眉扫了一眼两人肌.肤相接的位置，提醒：“可能你会失望。” 顾行止倒是一副闲适的模样：“去了再说。” 话音刚落，我手腕被松开，心有那么瞬间空了下，可下一秒完全被镇住了，顾行止根本不是松开我，而是改拉我的手腕变成了牵手。顾行止的手很大，掌心温热，我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被他这么一暖，心里有什么蠢蠢欲动。 到了夏家，我看了站在身侧的顾行止一眼，提步准备敲门。顾行止却一把拉住我，自己上前一步按了门铃，将我半掩在身后。 片刻有人来开门，是家里的阿姨。她看了顾行止两眼，正要开口，视线忽的落在我身上，张了张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小姐回来了？” 我冷着脸，没什么动作。 顾行止朝阿姨颔首，礼貌的说道：“麻烦通知一下夏伯父，就说顾行止前来造访。” 我见过顾行止脾气暴躁的时候，也见过他温柔似水的模样，当年他和夏晴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他在商场上手段狠戾，不想私下对一个保姆都会这样礼貌周全。 阿姨嗫嚅了几声，应下来。我以为他要跟着进去，却没想到顾行止就这么站在门口。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不进去吗？” “第一次见面，这样不太好。” 我皱眉：“有什么不好的？”待会儿夏俊国会不会给他好脸色还不一定。 顾行止却忽然摸了摸我的头，笑道：“现在夏俊国是我的岳父，我这么贸贸然的进门，不礼貌。” 我被岳父这两个字晃的脑袋一晕，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开口：“可他已经将我从夏家的名单上除名了，而且……我不会放过他。”我恨他，顾行止完全没有必要将夏俊国当做岳父来看。 顾行止却一脸平平，唇角微勾：“我站在你这一边，当也要让他心服口服。” 逆着光，我看到顾行止眼神亮了亮，忽的有些明白，为什么他是s市公认的王。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吻定情 不多时，夏俊国亲自迎了上来，他脸上绷着公式化的笑，显然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顾总今天亲自上门，是有什么事？” 从始至终，夏俊国看都没看我一眼。纵使我恨他，可心里的血缘是不可磨灭的，心里阵阵发凉，我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下一秒，手忽的被人攥紧，我垂眸，看着两人十指交扣的手掌，心中的阴云慢慢散开了些。顾行止还在和夏俊国说话，忽的不轻不重捏了我一下。他已经和夏俊国表明来意，夏俊国邀我们两人进去。 我跟着他走进熟悉的大厅，原本以为的沉重并没有到来。 “伯父，我能参观一下悦悦以前的房间吗？” 夏俊国不情不愿的点头，神色不明，“去也行，就是太长时间没有打扫，可能灰尘会比较多。”顾行止点头示意知道了，扯了我一下：“带路。” 我哦了一声，走在他前面。我的房间在二楼最靠里的一间。在门口站了会儿，我推开门。房间里的摆设依旧，是我三年前离开时的模样，也确实不辜负夏俊国嘴里的灰尘，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蒙上一层雾色一样的灰尘，大概是这三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推开过这扇门，所以我是三年前开始就被夏俊国踢出了家人的名单吗？ 我心里不免一阵心酸，顾行止捏了捏我的手。 我回过神，并没有将脚步迈进去，问他：“你不是要找画？看我房间做什么？”我所有的画都放在画室里。 “我说找话，你爸会让我找？” 也是，我抿抿唇，正要说什么，斜刺里吱呀一声响，夏阳站在门后看过来，眼神没什么温度，他不耐烦的皱眉：“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想和他说话，别开脸。顾行止带着薄茧的拇指在我掌心若有似无的摩挲：“我带悦悦回来看看。” 夏阳嗤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就她那房间要不是我闲脏，都整理出来堆杂物了。” 心中有股火升腾，我咬咬牙，就要怼回去，顾行止手上用了点力，我转眼看他，他还是一脸温和，解释了几句，忽的问：“以前悦悦的画还在吗？” “干什么？”夏阳稍后退一步，倚着门。 “悦悦现在很少动笔，我就是突然好奇。”我睁大了眼睛看着顾行止，这么蹩脚的借口谁会信？他之前在夏俊国面前装的滴水不漏，现在到夏阳面前……是不是有点过了？他笃定夏俊国不会告诉他，为什么就肯告诉夏阳？ 正犹豫，夏阳那边眉头紧皱，脚尖不耐烦的在地上磕了两下：“等一下。” 我一怔，他还真有？可定睛看，我发现夏阳并不是往画室走，而是回了房间。难道他是想拿自己那些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滥竽充数？我有一双眼睛能看好吗？ 我正在瞎想，夏阳转身叫我们：“进来啊，杵在门口当门神？” 他的口气让我不自觉皱眉，脚下不肯动，顾行止却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拉我，半推半就走了进去。夏阳已经报出来一个纸箱，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夏阳将纸箱放在地上，用脚踹了下：“就这些。” 里面都是一卷一卷被卷起来的，看起来倒是干净。顾行止拿起来一个，打开看了下。我余光扫过去一眼，瞬间怔住。本以为他会出什么幺蛾子，不想真的是我的画。顾行止手里拿的这幅画是我初初被师傅赞赏过有天赋的，我记得我以前找这幅画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没想到今天看见了。 目光放在脚边的箱子里，我抿抿唇，矮身拿出来几幅打开看，都是我的画作，虽然不及得奖的那一副《水仙》亮眼，但是好歹都是同一个作者出手，风格都是雷同类似的。 心中惊讶不断，我一副一副看过来，到最后都有些不敢相信，抬眼看夏阳：“这些都是你收起来的？” 夏阳抿唇，不吭声。 我冷笑一声：“你拿我的画做什么？为了将这些画全部写上你的名字害怕我威胁你？”理智早已经剑走偏锋，我哪里来得及思考为什么，下意识的认定，夏阳就是为了坑我。 夏阳被我几句话刺的发狠，就这我手里的画抽出来，扑头盖面的砸了过来：“夏悦你他妈是个傻子吧？！” 画纸并没有砸到我的脸上，身子被顾行止一拽，那张画砸在了顾行止的胸口，他脸上的笑淡了淡。 我微愣，注视着他。我是见识过顾行止发火的时候，心下不禁有些害怕，他却弯腰捡起了地下的纸。 扯了扯嘴角，顾行止的声音清冷：“虽然很感谢你，但是麻烦你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这样说话，”他一直低头整理着那张画上的褶皱，片刻抬头，眼神灼灼的看着夏阳，“我都舍不得这么吼她，还轮不上你。” 心中霎时被暖了一下，我正发愣，顾行止一手抱起纸箱，一手牵着我，朝夏阳点了点头，出门。 下楼时遇见正坐在客厅的夏俊国，顾行止朝他微微颔首，不做任何停留转身出门。 回去的路上，顾行止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看那些旧画。可不管我怎么集中精神，都看不进去，脑海里浮现的永远都是顾行止那句话。被人维护的感觉，真好。 脑袋忽的被人敲了下，我抬眼，发现车子停了下来，顾行止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手搭在方向盘上，正在等红灯。 “怎么了？”我摸了摸被敲过的地方，迷迷糊糊看他。 不知是什么动作取悦了他，顾行止忽的扯开嘴角一笑：“以前觉得你像只小野猫，现在觉得你像是小奶猫。”他伸手在我嘴角擦了一下。 我脸上一红，反应片刻，抬手去擦：“我吃东西吃到脸上去了？”说完又觉得不对，我根本就没有吃东西，脸上怎么可能会有东西？ 顾行止眼神暧昧，原本摩挲着我嘴角的拇指突然覆上了饱满的下唇，他轻轻一按。我猝不及防，仿佛被电击了般，又酥又麻的感觉蔓延开。还没组织好语言开口，顾行止问：“昨晚那只蚊子咬你的时候什么感觉？”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忽的感觉对面的人眼神深了几分，片刻，一声咔哒解开安全带的响声，顾行止倾身压了过来。 第一百十三章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唇齿相接，唇上猛地一疼，被轻轻啃噬的感觉传来，有片刻的熟悉感。电光火石之间，我明白过来，顾行止嘴里的蚊子，大概就是他本尊！这家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我房间里来咬我！还说什么蚊子没吃饱的借口来敷衍我！是他没吃饱吧？ 他浅尝辄止，重新坐直身子。耳边一阵一阵的喇叭声，是车后不少排队的车子按的，红灯已经过了好一会儿，我脸上一烫，拿眼睛瞪他。 大马路上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顾行止挑眉，唇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觉得不够？” 什么叫觉得不够？眉心猛地一跳，我索性转开眼不看他，表面上冷着一张脸，可眼角眉梢露出来的都是自己心知肚明的暖意。 一路到别墅，顾行止搂了那箱画，我跟着后面。脸上带带着一阵余温，我拿手背碰了碰，试图降温。 走在前面的顾行止忽的回头：“干什么呢？” 我做贼心虚般的把手放下来，眼神四处转了圈，和他的对上：“急什么？”声音里多了一丝故作的漫不经心。 顾行止不吭声了，也没有动作，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等我。我加快了步伐，等我走到他身侧，他却又忽的低头认真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的窘迫，撇开头：“看什么？” “你脸红什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炸了：“谁脸红了？”看见了为什么要说出来？不知道沉默是金吗？我嘴硬，“车内太热了。” 却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顾行止低下头来，和我脸贴脸碰了下。他之前本就凑近了些，加上现在的动作来的突然，我猝不及防被他贴了下，心跳瞬间乱了节奏，连退开两步的想法都忘了。 “热？”他微微隔开了些，四目相对，他漆黑的眼眸亮如星辰。 我被他的目光晃了神，磕磕巴巴的点点头，嘴上又说了句是，却见顾行止嘴角笑容扩大了几分，我被他笑得脸上一烫，张嘴就要怼回去。顾行止就着这片刻，霎时间凑了过来。 吻不轻不重的落在了我的唇上，没一会儿，顾行止大概是觉得我们之间的纸箱太碍眼，一手勾着我的腰，一手将纸箱放下。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被亲了两次，我是懵的。等反应过来想要推开他，手却已经下意识的勾上了顾行止的脖子，多巴胺抑制住了那一小搓的理智，我咬了咬顾行止的下唇，浑身激荡。 也不管这是在公共场合，随时都可能有人钻出来看见这一幕。 顾行止显然感受到了我的回应，搂在腰上的手一紧，两具躯体严丝合缝的贴着。趁着我微微张嘴呼吸的片刻，他的舌头撬开牙齿，钻了进来。 异样的感觉在心中荡漾着。 好不容易顾行止松开我，我挂着他的身上，微微喘着粗气，耳边响起他粗重的嗓音：“吻技不好。”是对这一个吻的评价。 我微愣，脑子缺氧有片刻跟不上他的思维。反应过来，我想也不想张嘴就是反驳：“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前女友遍布全球？” 顾行止看了我两眼，忽的笑出声，无奈：“谁告诉你我前女友遍布全球？” 我翻了他一眼，等缓过来，站稳，离开他的怀抱往大门走，嘴里小声嘀咕着：“我又没瞎。” 顾行止搂着那箱子画进来，没在继续之前的话题，直接去了楼上的画室。我本就好奇他到底是想干什么，本想跟上去看看，脚迈了出去又收了回来。我撅了撅嘴。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拨开电视看。 视线落在电视上，可注意力完全在楼上。偏偏隔得太远，什么都听不见，心里像是有只猫爪，一直挠一直挠。 半个小时后，顾行止从楼上下来，被一通电话叫走，说是公司临时有急事，我没多问，应了声。等他离开别墅，整个人才按耐不住往三楼画室走。 打开画室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画墙，通过菱形对角的方式排布着，是顾行止将所有的画作都裱起来挂在了画室里，看起来十分震撼。那些画因为长时间被卷起来放在纸箱里，都有些变形，可现在，它们都被仔仔细细一个褶皱都被认真抚直的裱在了精致的相框里。 在墙角还有剩余的相框，显然是很早以前就准备好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心中的感动不是因为这一墙壁的画作，而是因为顾行止的这份用心，而恰好他的这份用心戳在了我的点上。 等他回来，一定要说句谢谢。顾行止忙起来的时候不见人影，心里想说谢谢的念头爆了棚，我下楼找手机编.辑了条短信过去。 「你今天找我的画，就是为了把它们收集起来？我……」不行不行，太正经了，我一个字一个字删除，又重新编.辑，「今天在夏家谢谢你的维护，还有你的贴心……」不行不行，太不矜持了…… 来来回回编.辑了好几次，我索性只发了两个字过去，「谢谢。」 短信发出去，我把手机丢在矮几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了不过五分钟，我看了眼手机，没有未读短信，又锁屏丢回矮几上。 电视里放的还是今天早上看的那个偶像剧，剧情狗血的让我都开始怀疑人生。为什么男主总能在女主危在旦夕命悬一线的时候出现？如果晚出现一秒女主就gg。我看的啧啧生奇，现在的偶像剧套路我都不懂了。 趁着女配各种瞎斗，我拿起手机看了眼，仍旧没有未读短信，瘪瘪嘴，正要把手机扔回去，脑子里有根弦吧唧一声，断了。 糟了糟了！我画室里面那副画！那几天闲的长草在画室里画的画！我的天！刚刚好像没看见？顾行止应该没看见吧？ 我心里阵阵发紧，趿拉着拖鞋就往楼上冲，速度太快，鞋子掉了一只，我又掉过头去穿，穿了好一会儿都没穿上，我索性弯腰捡起拖鞋，跟着就往楼上跑。 身后有女佣小声问我干什么，需不需要帮忙，我连应一声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都是那天突然兴起配上的两句台词。 脑子都要炸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简单粗暴 我把画室的每个角落都翻遍了，没找到那幅画。原来的画架都放在角落里，我又一一看过来，没有。 心里抱着最后一点期望，我下楼找负责打扫的女佣：“有人去过画室，或者打扫过画室吗？” “没有，画室先生不让我们随便进，一般清洁都是打扫一下灰尘，绝对不会碰里面的任何东西。”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幅画被顾行止看见了，并且扔掉了？觉得危及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总归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我还在神游，面前的女佣声音大了些，将我的神智拉了回来。 “太太，是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我摇头：“没有，你去忙吧。”这东西要是只有顾行止看见了还好说，要是让其他人看过，估计顾行止是不会太简单就善罢甘休的。 正在这时，一直放在矮几上的手机响了声，我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是顾行止的短信。“晚上煮火锅，让张姐准备准备，我八点半左右到家。” 我指尖微动，回了个好字。 看他这个语气，还有早上离开的时候的表情，应该没看见吧？或许是我上次收拾废纸的时候给丢了？我心怀侥幸，把顾行止的意思告诉了张姐。 张姐收拾了下，准备出门购买食材，想了想，我又添了一句：“有煮火锅的锅吗？” “没有，家里没做过。” 所以这还是第一次？思索片刻，“张姐你买个鸳鸯锅回来吧，买的食材味道可是是偏辣的。” 张姐立马朴实的笑出声，“太太你真疼先生。” 我被她说的脸上一烫，不好意思的别开眼：“哪有，不过是顺便，反正鸳鸯锅也方便。”啰嗦两句，我又嘱咐了两句，落荒而逃般回了沙发上。 晚上，顾行止准时到家。锅底刚刚烧开，等着放菜。顾行止拎了瓶红酒，放在餐桌上。桌子太长，他坐在了我身侧。 我扫了一眼那瓶红酒，虽然不是很懂，可见多识广，多少也能看出来这瓶红酒肯定是价值不菲的。 “吃火锅喝红酒是什么风格？”跟暴发户似的。 顾行止抿唇一笑，找了开瓶器把酒瓶打开，嘭的一声，有女佣递上来两个高脚杯，顾行止一一到了些，递了一杯到了我手边。 “想喝就喝，哪里管什么搭配风格？”他说的随行，眉眼间的情绪看起来也很不错，大概是今天的生意谈的好，所以心情也不错。 我端起来手边的红酒抿了口，余光朝顾行止扫过去。心里啧啧称奇，这么暴发户的场面落在他的身上居然看起来就莫名高雅了起来？果然暴发户都是看气质的吗？ 饭吃到一半，顾行止都没提那幅画的事，我心里认定他肯定没看见。喝了几口小酒，脑袋开始晕乎乎的，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就释放了出来。 我举着酒杯，朝顾行止的酒杯碰了下：“喝了这杯酒，我就能向你提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脖子一扬，将那杯酒悉数灌进了嘴里。顾行止的眼神有些无奈，又给我添了些酒：“慢点喝。” “酒喝了，我现在就开始问了。”我把杯子放稳，明明坐在椅子上，莫名的感觉身子有点晃。顾行止不动声色，没拒绝，也没接受。 “你说，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顾行止微愣，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想知道？” 我点头，傻乎乎的重复：“想知道。” 顾行止伸出右手食指，看了我一眼。我晃了晃有些发涨的脑袋，“一个？骗鬼啊你？” 他紧接着又伸出来右手中指。我认真看了眼，莫名觉得有些晃，抬手抓住他的手，“你别晃啊！”我仔细摸了下：“两个？不可能吧？” “我中指长吗？”顾行止忽然问。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凑近了些：“什么？” 顾行止重复：“我问你，我中指长吗？” “啊？” 下一秒，一个吻落了下来。我被他吻的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呜咽了两声，从鼻尖里发出轻哼，下一瞬整个人被搂起，一阵天旋地转，我坐在了顾行止的腿上面。 手软绵绵的推了推他，嘴里正在被某人攻城略地。好不容易被松开，我喘了好几口气，神智更加迷糊了，抬眼看顾行止，伸手捧住他的脸：“你别晃。” 对视几秒，顾行止低头在我嘴上轻啄，再次询问：“我中指长吗？”将我朦胧，他将手摆在我的面前，我捏着他的手细细碎碎摸索了一会儿，总算是回来了那么一丝理智，模模糊糊应了句：“果然是危及到了他男人的尊严。” “你说什么？”顾行止贴近，问了句。 我还纠结着他吻技比我好并且回过头来鄙视我的事，不理会他的问题，张嘴就问：“你和多少个女生接过吻？” “……吻技对男人来说不是练出来的。” “那是怎么出来的？”下意识的追问。 “是自然而然，跟随本心来的。” 我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话都没有消化完，理解是什么意思，顾行止低头就问：“那你呢？” “啊？”我没听明白。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你吻过几个男人，吻技还这么差？”顾行止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漫不经心。 我仔细回忆了几遍：“好像，只有两个。以前追苏澈的时候，我强吻壁咚过他一次，不过他一点都不配合。”没注意到顾行止越来越黑的脸，我继续，“后来我们在一起，他也不愿意让我亲，可我想亲啊，喜欢一个人，就是控制不住的想亲他。” “那你想亲我吗？” “嗯？”眼神慢慢聚焦，我的目光落在顾行止的脸上，微微摇头，顾行止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楼在我腰间的手用力了几分，他沉声问？“不想？” “不是，”我抿唇，一双眸子里氤氲着朦胧的雾气，我伸手在他腹部胡乱摸了两把，不轻不重的，声音不急不缓：“我想上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事发 顾行止深黑的眼忽的沉了下，声音压得低低的：“说话可是要负责的。” 我朦胧睁眼看他，两只手勾着他的脖子：“你觉得我是说话不算数的人？”语气里满是挑衅，我目光锁住他的嘴唇，抬脸就咬了上去，莫名口感不对，松开，耳边是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咬着我下巴了！” “哦……不好意思，都让你别晃了你晃什么？你要是不晃我能咬着你耳朵？” “是下巴！” 后来是怎么回的顾行止房间，怎么脱的衣服，怎么被他压在身，下，我都回忆不起来，视线朦胧中只有顾行止黑绒绒的脑袋，以及双手插，进他黑短发里的感觉，浑身触电般的酥麻。 顾行止的吻一路向下，在胸口逗留了会儿，手不轻不重的撩拨着我的身体，他技术实在好得很，不一会儿我浑身潮热，不知道是被他撩拨的，还是喝酒喝的。他指尖拨弄着胸前的粉红，异样的酥麻蔓延至脚尖，猛地一收，他猝不及防的落在了最敏感的部位，喉咙里溢出一丝压制不住的轻哼。 过了不知多久，顾行止的手落在了身上唯一的深色出逗弄，那感觉实在折磨人，我轻哼着拿脚踢他，被他拉开压住。迷糊能听见顾行止粗重到沙哑的嗓音。 他在一声一声唤着我的名字。 “夏悦…夏悦…” 不似平时那般，那两个字辗转从他舌尖吐出，莫名多了几分性感和诱人，像是在勾.引人。 不知是感觉来了还是怎么的，我只感觉一股热流顺流而下。 片刻后，房间里响起顾行止气急败坏的声音：“夏悦！”和之前的相比反差实在太大。 他声音刺耳的很，我拿手拍了他两下，嘴里嘟囔着“吵什么？”，掀开被子蒙住头，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人啃醒的。 迷糊睁开眼，只觉得脖子酥痒的紧，紧接着是身上的沉重。我拿手去推，不偏不倚正好摸到了一张脸。 瞬间惊醒。 双目圆瞪，看着身上人风轻云淡的表情，我有片刻反应不过来。脑子当机了几秒，视线再次和顾行止对上，“你在干嘛？”声音带着才睡醒的慵懒。 “叫你起床。” “……你是用叫的？” 费了好大劲把顾行止掀开，我张嘴就要请他回自己的房间，却发现自己就躺在顾行止的房间里，浑身发软。 不知何时他的手滑上了小腹，指尖转着圈。我抬手拍开他：“我怎么又在你房间？”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唇角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半晌：“又忘了？” 被他这么一念，我脸上瞬间发烫，点了点头。其实并没有忘，醒来的时候，昨晚那些细碎的片面就浮现在了脑海里。 顾行止的笑容在脸上扩大了几分：“既然这里，不如我帮你回忆回忆？”说着，他手就贴了上来，我吓得浑身一紧，立马认怂。 “记得！” 顾行止意犹未尽的看了我两眼，嘴边笑容不减：“是不是我以前太单纯了，你说忘我就真信了？” “没有没有，那一次我是真的忘了。”欲哭无泪，这家伙怎么连那么久的事还铭记于心？ 顾行止却话题一转，忽的问：“你喜欢壁咚？” 我微愣，没等反应过来下意识点头片刻又摇头。顾行止捏了下我的下巴，“好好说。” 想到未来可能面对的，我认真摇了摇头。我现在算是把顾行止看懂了，他就是个变态，还是比较极端无药可救的那种。 顾行止指尖动了动：“我不信。” “……”他妈你既然不信还问什么？我头皮一阵发紧，恨不得当场咬上去，可到底还是怂。 被子下的身体不着一毛，我顺便扯了张放在一旁的浴巾裹上，蹦跶出了顾行止卧室。 整理好下楼吃早饭，我盯着顾行止看了两眼满脸通红。 “怎么了？”他漫不经心的问。 我咬了咬下唇，“昨天晚上我姨妈来了？” 顾行止抬起眼皮，嘴角挂着一抹笑：“又玩失忆？” “不是，”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我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在如此寻常的情况下，好像有些话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了，“昨天你帮我……弄了那个？” “什么？” “姨妈巾……” “嗯”顾行止不轻不重的应了声，像是在谈些细碎平常的琐碎，“不然弄脏床单？” 我含糊应了声，对于脑海里浮现的那些让人脸红耳赤的画面，不自在的摸了摸头发。真是的，怎么会在昨晚那种情况下……来姨妈？不对，好像不来也不行？ 正发愣，顾行止冷不丁的开口：“对于我的能力你不满意？” “啊？”能力？什么能力？我哪里敢对他不满意？抬眼，四目相对，顾行止的眼里氤氲着说不出的魅力，我看的晃了晃神。 他莫名伸出来右手认真看了两眼，我跟着看了过去，两眼迷茫。 僵持了几秒，顾行止不知为何生起气来，手往桌上一拍站起身，他脸上多了几分冷意：“我公司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走得极慢，像是在等人留住他是的。 “你不是说这两天都没事？” 顾行止如愿以偿的回过身，“嗯，商场上的变化都是说不准的。”说完，他也不转身，就杵在那里，一脸“你求我我就留下来的表情。” 我装作看不懂，埋头继续吃早饭。 威廉的消息是程严告诉我的。因为我的事最近闹的满城风雨，威廉大概是觉得我人品不咋滴，撤销了和顾行止公司的合约。因为这个案子程严家也参了一头，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情况。 “我也不是很清楚。”顾行止昨天接到的电话，大概就是关于这件事的，不过他昨晚的心情明显很好，难道问题还没有解决？ 程严又说了两句，说还有事要忙，挂断了电话。 我犹豫着要不要给顾行止电话，问问情况，又怕他嫌我烦。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思前想后，我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电话到底还是没打出去，他既然没跟我说，就是不想我知道和过问的意思。要是换做以前我直接就不管不顾杠了上去，我长长叹了口气，果然考虑太多就会畏手畏脚。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小步 顾行止一直到晚上才回来。没说两句，他像是累极的模样，眼底一片青黑，眉间轻皱，他上楼洗过澡吃过饭，就进了书房。 我在房间里站了好一会儿，下楼倒了杯热牛奶上三楼书房。顾行止正在开视频会议，眉头拧紧。听到动静抬眼扫过来，随即回到电脑屏幕上边，动了动唇，没出声。 我把牛奶放到他手边，不敢打扰他，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你们等一下。” 我微愣，等反应过来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时候，人已经被顾行止扯到了腿上。 我下意识扫了眼电脑上的画面，摄像头的位置应该在会议室的正上方。我脸上一烫，推开他掀开我衣服下摆就往里面摸的手。 “干什么？这么多人！”顾行止怕是不要自己在下属面前的威严了。再说我明明是来送牛奶的，怎么变成了送自己？ 因为才洗过澡，身上还带着一股潮气，并且，我没穿内衣啊！顾行止你手往哪里摸？因为对着一群人，我根本不敢吱声，将脸对着顾行止，吹胡子瞪眼。 顾行止贴着我的脸摩挲了两下，轻声在我耳边说到：“放心，他们看不见，不过你别叫出声来。” 他呼出的热气烫的我耳朵一红，拿手去捉他作乱的手，刚碰到，顾行止在我唇上轻啄了下。呼吸有些乱：“别动，就一会儿。” 不知怎的，我就下不去手了。可他嘴上示弱，手上的力道可是不减半分。 半晌，我不耐烦皱眉，他才松开，意犹未尽的亲了下我的嘴角：“乖，早点睡。” 心里郁积起的郁气霎时消散，半点气都没了，我乖乖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他的鼻梁两侧，“早点睡。” 这句话不知是哪里刺激到了他，他眼神霎时又亮了亮，不管不顾的就亲了下来。我被他砸在桌面上，不知是触碰到了哪里，室内一时间响起各种尴尬的轻咳。下意识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连忙伸手推他，从他身上下去，面红耳赤的离开。 回了房间，翻来覆去好几次，我怎么都睡不着。迷迷糊糊睡着，梦里睡的极不安生。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色大亮。我大汗淋漓的坐起身，在床上呆坐了好几秒，脑海里满是刚刚梦里的画面。 特么……我居然做春梦了？梦里顾行止一直秀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暗示性的问要不要试试。醒来前真实到不行的翻云覆雨，我脸上慢慢浮起一层薄红，有什么在脑海里瞬间明朗，顾行止分明就是看过了那幅画！ 吃过早饭，我以为还要继续在家呆着生蘑菇，顾行止拎着钥匙催我起身，说要送我去研究室。 “这样……可以吗？”上次在学校遭遇的，简直惊魂未定好吗？ 顾行止神色如常的牵着我的手，在我脸上扫了一圈：“有我在，怕什么？” 好像他这句话真的起了安抚作用，那颗在得知要去学校而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顾行止一直把我送到研究室门口，看着我进去了才离开。 研究室几个人和我打招呼，收拾着东西备课的准备出去搜集材料的，都在自己忙自己的，好像我真的只是过了一个周末回来，没有任何人询问之前那件事。 不多时，林严来了。 “精神还不错？” 我点头，冲他微微一笑。以前我都喜欢冷面待人，觉得那样很酷，可现在才知道被人冷面相对的滋味，以及笑容的感染力。 “那准备准备和我一起走吧。” 我微愣，“去哪儿？”以前在研究室，我基本是打下手，出门的机会也不多，现在是要叫我出去收集材料了吗？ 林严笑的温和：“你是助教，如果不上台不表现，怎么能说是助教？” 我忐忑，犹豫着想拒绝，林严却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是一堂实践课。带的是考古系修复与保护专业的课。我束手束脚的站在讲台旁，根本不敢抬眼去看底下那群学生。明明是被冤枉，可我深知舆论的威力。 “夏悦，我刚刚布置了作业，你下去检查一下。” 被点名，我头皮一阵发紧，抬眼看林严，他鼓励的对我笑了笑。好半天，我才挪动着步子，朝台下走去。 林严布置的作业是很有技巧性的，将两块碎片粘合。我一个接一个的看过去，逼着自己集中注意力。第三个，我发现了问题，指出。 是个男同学，他笑的意味不明，问我：“老师你要是不懂还是不要说了。” 我背脊绷直，脑海里却想起来顾行止临走时对我说的话，深吸了两口气，放轻松了些，将他的错处一处处指出来，男同学面如菜色。 有了这个典范，后面被提到错处的人都不太敢吱声。临到最后一个，他的作品十分完美，基本挑不出什么错处，可粘合的部分不太稳，应该是材料的先后处理问题。我站了一会，将自己的个人经验分享。 那学生原本还是一脸傲气，慢慢就被我说服，眼里的佩服是不可掩盖的。 “老师，谢谢你。” 他这一声老师喊的我通体舒畅，摆摆手表示不用。 等课结束，林严带着我往办公室走。 “其实我本想再过半个月，让你熟悉熟悉才上课堂，不过你今天的表现很出色。”他笑笑，“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让你跟着一起上课吗？” “开始的时候不懂，现在明白了。”我报以微笑，“打破谣言最好的方式就是证明自己的能力。” 刚刚林严的所作所为，无非是让那些人看懂我的真才实学，让流言不攻自破。我感激的看着他：“谢谢你。” “谢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澄清的事，是你自己做到的。” 相视一笑。 林严接下来还有一堂一个半小时的大课，是面对整个考古系的，而不单单是他自己带的学生，上课之前，他争取我的意见，告诉我如果不愿意，就可以不用去。 我摇头：“我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来你的团队，至少应该发光发热一下。” 他笑笑，没过多阻止。大课堂上，因为我的存在活跃了很多，大部分都是针对性的问题。和课堂无关的，一针见血的问及私生活。明明是林严的提问环节，那些同学一站起来，枪口就是对着我的。 “老师听说你以前坐过牢？监狱里好玩吗？”这类问题比比皆是。 大概是之前那堂课的学生也在这几年，很快有人替我解释。 一节课下来，我精疲力竭。但好歹已经跨过了心里的那道坎。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截然相反 下午研究室没什么事，我给顾行止发了条短信。 短信才显示发送成功，没两秒，电话就追了过来。 我接起电话，唇角带了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你今天这么闲？” 顾行止直接略过我的问题：“下班了？” “嗯。” “没发生什么？” “没有，”心情不错，话里都带了丝喜意，“林严今天让我进教室了，我把自己实力摆出来，那些学生都不敢说话了。” 半晌，那边没接话。 “喂？” “林严带你去教室了？” 我微愣，他这是抓的什么重点？难道他不应该注意到我的实力说明了一切吗？ “我带你走出家门了。” “噗……”顾行止这是？吃醋了？我慢半拍反应过来，调侃他，“虽然是这样，但你难道不认为林严今天的贡献很大很重要吗？” 没等到顾行止恼羞成怒的回答，电话直接被切断。我冲着电话喂了好几声，才确认了这个事实。 这该是作为s市的王该有的心态和容忍度？ 手机重新塞回包里，我往校门口走。耳边响起来一阵喇叭声，我循声看了眼，居然看见了顾行止的车停在他惯常用的那个停车位上！ 我走进，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看向驾驶座上的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恰好路过。” 有这么巧？我盯着他的侧眼看了几眼，不太相信。顾行止发动引擎，启动车子驶了出去。 因为时间还早，我还没吃午饭，摸了摸肚子：“你吃饭了吗，我想吃浙菜。” “回去再说。”顾行止一个眼神都不给我，声音冷冰冰的。 “张姐不会做浙菜，”我小声反驳，侧脸看他，“你该不是在生气吧？因为我刚刚说林严好话？” 顾行止瘪嘴：“开车的时候不要和驾驶员交谈。” “……”昨天在车上吻我的是谁？这理由他自己能信服吗？到底还是没把话说出口，我默默闭了嘴。顾行止就是个死傲娇，惹不起惹不起。 低头玩了会儿手机，微博上面关于我曝光的事情平淡了很多，明明昨天还在热搜榜上，今天却忽的排开在了五十名字之外，看起来倒像是被人刻意公关压了下去。 “下车。”身边的人出声。 “这么快？”我抬头，却发现眼前根本不是熟悉的小区，视线一转，看见了旁边浙菜大大的招牌，嘴角瞬间扬了起来，俯身快速在顾行止脸上亲了口。 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喜滋滋下了车的我没有看到顾行止嘴角微微上扬又被刻意压下来的弧度。 吃过饭，顾行止送我回别墅。 我知道他下午还要回公司，关了车门准备说再见，他却已经从另外一边下了车，绕过车头打开后座的车门，拎出来一个盒子递给我。 “什么？” “礼服，晚上我来接你。” 我微微打开纸袋看了眼，“又是什么宴会？” “不是。” 我微愣，抬头：“不是？那是什么？” 顾行止卖了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我还要追问，他已经上了车。我盯着车屁股看了会儿，实在不明白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一下午时间，我整理了下最近自己研究方向的资料。 顾行止回来的要比我想象的早，我忙收拾好东西，抬眼看他：“马上换，淡妆行吗？” 他点点头，“稍微浓一点。” 上次在造型店的那种？我回忆了下，回房间换好了礼服。和之前礼服落落大方的风格不同，这次的看起来略显干练，两件套，上装是材料挺括的背心，下面是一条拖地阔腿裤，简单的设计风格，服装颜色从中间分开，一半白一半黑。 我在镜子前转了圈，感觉换上这套衣服，整个人气场全开。难怪顾行止说要浓一点的妆容，淡妆根本就吼不住。 梳了低马尾，化妆。描眉时，我将眉毛画的更加上扬一些，多了些攻气。 二十分钟，我下楼。 顾行止的视线从书本上挪开，嘴唇微动，站起身：“换条项链。” “可你不是说……”这是定情信物不能换？ 顾行止凝神看了我两眼，转身上楼，不一会儿下来，手里多了个丝绒盒子，和曾经在他车上看见过的那个盒子看起来十分相似，不过大小不一样。 我随口提了句：“这和上次你车上那个盒子很像。” 顾行止嗯了声，将项链给我换上，收好盒子，漫不经心的开口：“上次那个，和这个是一整套。” “啊？”一整套？意思是他送客户只送了一部分？这样不太好吧？还没缓过神来，顾行止从裤兜里摸出啦一个丝绒盒子，和上次在他车上看见的一个大小。他打开，里面是一对精致的耳钉。 我微愣，好半天明白过来，他当初所谓的送给客户，其实是送给我？那个时候为什么不直接说？ 伸手要去接，顾行止躲开我的手，取了一枚耳钉，凑近了些，轻声：“别动。” 我就真的不动了，站在那里任由他摆弄。弄完，他头微微偏了些，看架势我就只要他要亲过来，下意识偏了偏头后退一步，“别，妆花了不好补。” 顾行止眉头瞬间拧了起来，片刻松开，一手捞过我的腰，低头在我唇上吻了下，离开。我本要嘀咕他两句，抬眼瞥见他唇上被沾染的口红，笑开：“你照照镜子。” “不照。”瞬间他矮身下来，凑近，“你不是不好补妆，又擦回去。” “……”还有这种操作？可顾行止是根本不等我同意，往前一凑又亲了下来。嘴上的口红被他啃了个干干净净，我那眼睛瞪他，他又埋头亲了过来。 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出门，我坐在车上补妆。 “你最近是处在发。情期吗？” “不是。” 我怒目圆睁，“不是你还这样！”最近他亲我的次数加起来比以前的总数还要多！ 顾行止抽空斜斜一眼扫过来，“不是最近，是一直。” 默了半响，他又补了一句：“特别是看见你的时候。”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污污的话，我都不忍替他脸红，顾行止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争执一直持续到车子在画廊停下来。我嘴唇微张：“你……怎么是这儿？” 第一百一十八章 咸鱼翻身 顾行止没有接话，他下车，绕过车头，打开我这边的车门，绅士的伸出一只手，示意我把手交给他。 下了车，我挽着他的手往画展走，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震撼。我已经有太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不管是因为夏俊国还是因为自己，我觉得画展这件事太久。 不知道是谁的画展，陆陆续续来的人很多，还要请柬才能入场，大概是很知名的人物。挽着顾行止的手臂，我轻声问他，顾行止却没接话。 路过入场负责处时，他丝毫不停留。我微愣：“你不用请柬？”难道顾行止出入这些场合直接刷脸就行了？ “这场画展，我是主办方。” “啊？”顾行止是主办方，那画是……我眼睛猛地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掌心都开始冒汗，我能听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嗓音，“上次你找我要画……” 再看见里面一副一副画作时，答案昭然若揭。 三年前我不过也只是参加一个比赛，从来都没想过办画展这种事，可现在顾行止做到了，我知道他是在为我造势，将那些流言不攻自破。有什么在内心膨胀发酵，我抬手微微按住心脏的位置，仿佛这样能让它跳动的速度偏于平缓似的。 现场有主持人，介绍关于我的这些画作，详尽的不行，显然是之前做过很多功课。到了重点部分，主持人邀我上台，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周遭霎时间安静下来。腿有片刻发软。现场有不少艺术界的大亨，紧张都是不由自主的。 顾行止捏了捏我的手心，四目相对，他用口型对我说了句：“相信你自己。” 我点点头，手微微收紧了些，迈开脚步往台上走。顺着主持人的流程，介绍了自己的创作意图已经对画画最原始的感觉，多是偏自然的倾向。 台下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 “听说夏小姐之前发生过一起抄袭事件，还因此坐了三年牢？” 我手一抖，下意识朝顾行止看过去，他正坚定不移的看着我。隔着几米的空气，我像是能接收到他身上的力量般，笑容渐渐自然起来。 “今天是我的画展，请不要谈于此无关的事。” 一语闭，下面那人被噎，仍旧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主持人将进程拉快，我重新坐在了顾行止伸手，他拉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你做得很好。” “真的？”我微喘着气。 “嗯，”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今天很漂亮。” 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将我心中那些不安的情绪全部驱逐出境，一颗心慢慢安定下来，我将头轻轻放在他的肩上，不过一会儿，重新直起背，接受所有人的眼光，无论是质疑的还是赞赏的，全盘接受。 这一次的画展，到底是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不少艺术节的大亨在微博上发声，大致是认定我是一个很有实力的画手，也是国画界的一颗新星。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到最后有人质疑道三年前的那次抄袭事件。 有人在现场录了主持的整个视频，被传到网上，点击达到一百万。瞬间舆论一边倒，所有的人都开始为我抱不平，像是三年前声讨我一样，夏阳被推到了舆论的峰顶浪尖。 不用一整天的时间，我接连又霸占了热搜的前排。以前那些旧事被翻了出来，原来那些人嘴里的证据被找出来破绽，最后发展到夏家对我的态度，甚至有评论说让我将夏俊国这样的父亲告上法庭。 晚上，我坐在沙发上，有些失神的看着矮几上面的茶水：“顾行止，你说，当年我身边要是有你，事情是不是就不至于发展成这样了？” 话出口，我自知失言。当年姐姐刚刚去世不久，他哪里有时间有心情管我？ 顾行止却点了点头，“当年你要是对苏澈不那么鬼迷心窍，说不定就不至于了。” 我被他说的一愣，这关苏澈什么事？ …… 第二天顾行止照例送了我去研究室，晚上准时来接。 夜幕十分，夏阳找上门。这是在我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夏阳向来是个死倔的性子，无论是什么都绝不肯低头，现在会因为找上门来，我实在意外的紧。 夏阳坐在沙发对立面，脸色不太好看。我抿唇，端起清茶抿了口：“有事？” “夏悦，”夏阳放在膝头的手慢慢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事情别做的太过分。” 大概是现在我站在了上方，完全没有平时和夏阳相处的气急败坏，我笑笑：“我做什么就过分？你那天把我从车上踹下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过分？” 夏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僵硬着嗓子：“这一次，你放过我。” 我闲适的看了他一眼，又抿了口清茶：“凭什么？” “夏悦！”夏阳额头上凸起青筋，大概是想扑过来打我，我下意识缩了下身子，顾行止一个眼神扫过去，左手不声不响的搭在我的腰上。 夏阳一圈狠狠砸在矮几上，矮几纹丝不动，他下颚绷紧，捏紧的手松开。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一脸凶狠的模样，顾行止开口赶人。“如果没什么事，那么也不早了，你要我找司机送吗？” 夏阳的目光沉沉落在我身上，唇紧紧绷成了一条直线，那副模样好像是我做错了多么大件事。到底还是忍不住，我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里哼出来声冷笑。 “夏阳，你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自受吗？你知道什么叫做自食恶果？这么多年来，你哪怕有一丁点心疼我，也不会在美展上任由那一切发展下去，哪怕你抢了我的名声，没关系，可是在法庭上，你明明有无数次撤诉的机会，可你没有！你让我坐了三年牢！三年！这不是一个数字，它可以化成无数实际具体的东西。” 发泄完一通，我慢慢平息下来，冷眼看着他：“你知道吗？你差点毁了我一辈子。” 真的是一辈子，如果不是顾行止的出现，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活的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同床共枕 整整三年时间，人生中最灿烂的年纪，本应该活在太阳下的我，接触的全是各种各样的罪犯。那种绝望和窒息的感觉，不是几句话能说清的。 夏阳却像是一个没有心的人，说了这么多，勾不起一丝他的怜悯或是心虚的情绪，反而更加愤怒了。他垂在一侧的手紧握，再次狠狠砸在矮几上。 我想，如果不是顾行止在场，那个拳头肯定是砸在我身上的。 “你说你委屈，你说你一辈子差点毁了，可你至少还好好的站在这，夏晴呢！夏晴她……！” “夏阳。”顾行止忽的出声叫住他。 夏阳的话戛然而止，他看了顾行止一眼，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大概是用力过猛，他手上破了层皮，渗出血珠，配上他此刻的表情，倒像是经历过那些苦难的人是他，不是我。 “姐怎么了？”我眉头微微拧着，整张脸冷了下去，扫了眼顾行止，顿时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好哇，现在连姐的死都怪在我头上了？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他们这么看不起？！ …… 夏阳走后，我沉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刚刚顾行止开口阻止夏阳，莫非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还不睡？” “刚刚夏阳想说什么？”我抬眼看他，“你们瞒着我什么？” 顾行止脚下一顿，嘴角若有似无的上扬了两分：“你觉得，我会有事瞒你？” 被顾行止一噎，我有些说不出话来。说到底，我现在能依仗的人只有顾行止，他没有必要瞒我，也没有理由瞒我。沉眸，我试图将脑海里乱成一团的思绪理清，顾行止抬手拍了拍我的后脑勺，伸手一捞把我带进怀里。 上楼的途中，他冷不防的开口：“年纪轻轻的说什么一辈子，一辈子很长。” 是针对我之前对夏阳说的那些。 说的时候，一字一句都是长时间在心中酝酿过得，我是真的觉得，这一辈子被夏阳毁了，所以才会那么恨他，可在顾行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忽然一暖，莫名的多出来另外一个念头。 如果不是夏阳的丧心病狂，我和顾行止……也可能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上了楼，路过我的房间时，顾行止没做丝毫停留。我拉住他，“我到了。” “还没到。” 顾行止脚下不停，拉着我走。我力气上敌不过他，被他拉着走。 “你干什么？我大姨妈来了。” 顾行止朝我扫过来一眼，满脸的嫌弃：“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说完，他暧昧笑出声，“还是说你想试试浴血奋战？” 浴血奋战？反应片刻，我明白过来他话里的另外一层含义，脸差点没烧透。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我拉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顾行止拉住我，轻声：“我是怕你晚上又痛经，怕你疼昏过去都没人知道。” 他语气莫名像是在哄人，我心里一暖，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迷了心窍，鬼使神差的就点了头，跟着他进了门。 临睡前，顾行止除了最后一步浴血奋战，该做的都做了。半晌他喘着粗气躺在我身边，两人呼吸的频率慢慢合在了一起。 “不是说憋了不好？”他这不是在为难自己？明明知道不行，还非要惹出来一声火。 顾行止一言不发，翻过身把我搂进怀里，深深吸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 “没办法，谁让你认为我短小。” 我脸上浮起一丝潮红，不知道是被他撩拨的，还是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太高。嘴里轻轻反驳了句。纯属娱乐好吗？就你这个尺寸谁敢说短小？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正准备上班，我忽然发现自己忘记带那天整理的资料，上楼准备拿，非得发现有佣人在搬东西。我仔细看了会，确认她们是在把我房间里面的东西搬到顾行止的房间去。 我叫住一个，问她们在干嘛，为什么要搬我房间里的东西到顾行止那里。 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先生吩咐的。” 连资料都顾不上拿，我朝楼下冲：“顾行止，你让人搬东西是什么意思？” “不懂？” 我摇头，看着他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莫名来气，鼓了鼓腮帮子，“你这人怎么说变就变？明明结婚的时候说好分房，现在又这样，说得过去？” 顾行止仍是一副不上心的模样，耸肩：“现在睡都睡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无赖起来的时候是我最无法面对的时候，简直就是耍流氓啊！什么叫做睡都睡了？！我抬脚踹他：“不许搬，我就要睡我自己的房间。” 顾行止点头：“行。” 行？这么轻松简单的就放弃了？明明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我却又开始不乐意起来，脸上不露分毫，拿着包往外走。 他站起身跟上来，接过我手里的包：“反正我睡在你房间也是一样哦。” “谁要你睡？”我翻了他一眼，唇边却控制不住的涌起一抹笑，不好意思看他，别过脸遮掩。 关于网上的舆论，到底还是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因为我和夏阳不一样，他能不管不顾的送我进监狱，我却只能开车撞瘸他一次能治好的腿。 画展一共是三天时间，因为在网上刷出了知名度，不少人过来买票观看。趁着下班时间，我和顾行止又去了一趟，送过去一副新画。是我最近画的，算是比较满意的一张。 原本开画展没有半途加新画的先例，我不过是随口跟顾行止一提，不想他居然应了下来。 画廊里人多，不少附近s大的学生，还有认识我的和我打招呼，没了之前那层轻薄，多了几分敬重。我满心感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一种成就感，既因为自己又因为顾行止。我也没想到有一天，向来在我眼里看来禁欲的顾行止，会多了几分勾人的魅力。 中途我上了个洗手间，出来时顾行止正好站在走廊上，垂眸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神情专注。 高耸的鼻梁，微微凹陷的眼窝，一切都是恰到好处最勾人的模样。 心中微动，我走进，趁着顾行止回头的片刻，踮着脚尖吻了上去。。 “谢谢。”谢谢你，顾行止。 顾行止眸色沉了沉，将浅尝辄止的吻变成了绵长的深吻。一吻结束，他撇嘴开始谈条件：“这个谢是不是太没分量了点？” 第一百二十章 我爱他 感觉到慢慢从衣服下摆伸进来的那只手，我身子霎时间僵住了。这可是光天化日！和外面的画廊不过是一墙之隔！随时都有人过来！ 我拍了下他的手背，拿余光往转角处瞟：“干嘛！发。情不分地方的啊！” 异样刺激的感觉拉扯着我的神经，顾行止到底还是顾忌着在外面，没敢胡来，腻歪了一会儿就松开了我。他整理好我衣服上的褶皱，牵着我往外走。过转角的时候恰好有人往里走，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我心尖猛地一跳，朝那人多看了眼。 他脖子上挂了个相机，看起来应该是记者。我捏了捏顾行止手心，嗔怒的看过去一眼。要是晚一秒，说不定就被人抓了个现行！ 顾行止却一副淡然的模样，显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现了，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当天晚上微博上炸开了，我和顾行止在画廊拥吻的画面被po在了网上。 彼时我正在书房拿着一本厚厚的牛津词典学英语，手机响起一阵提示音，我拿过手机随便看了眼，正要放回去，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重新朝手机屏幕上看了眼。 程严：「悦姐！刺激啊！大胸长腿，怎么我以前就没看出来！」 我指尖快速在手机屏幕上跳动，编。辑了条短息：「什么？」 程严直接发了张照片过来，我凝神看了眼。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脸，照片里俊男美女身躯紧贴，姿势惹火。 我眉心猛地一跳，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哪里来的照片？” “唉我说，悦姐现在是活的越来越潇洒了啊！” “到底是哪里来的照片！”几乎不受控制的，我吼出声来。程严一愣，嬉笑的声音断了。 因为最近频频被媒体关注，我对这类问题十分的敏感。尽管那些人是躲在手机的另一边，可那些言语却是能真的将我的心里戳一个洞出来，呼啦啦的灌冷风。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话题热度就变成了：用身体博上位*富家女背后的黑幕 脑子里那根神经绷紧，对社交传媒软件早已深恶痛绝，我紧抿着唇，情绪接近崩溃。这些人，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程度才肯松手？ “悦姐你……”程严似意识到什么，话锋一转，“微博上面传开了，你还不知道？不就是……” 我捏着手机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又是微博！算是我怕了，我求求他们放过我信不信？我只是一个正常普通的女人！不等他说完，我挂断电话，点进手机里某个app。 都是s市各大营销号宣传，我凝神一页一页看下来，这些人描述这张照片的语言和我想的大差不差，无非是诋毁我之类。 我忍不住又在内心咒骂了顾行止一顿，搜索提示有相关人物，我扫了一眼是顾行止的微博，没多想，点了进去，手机中间的圆圈一直转，最后刷新出来。 慢慢的，我睁大了眼睛，捏着手机的那只手轻微颤栗着，眼眶莫名有些发酸，拿手轻捂住嘴才能不发出声音。 我以前闲的时候也顺便看过顾行止的微博，顾行止的微博很干净，大都是关于公司产品或者其他一些官方的活动，关注两百多万。 而这个万年不更新的微博号，多了一条置顶微博。简简单单只有四个字：这是我老婆。配图是程严发给我看的那一张，角度正好，没有那些人添油加醋的描述，真的只是一张简简单单的秀恩爱的图。 发博时间是五分钟前。 顾行止在卧室洗澡，几乎想也没想，我抓起手机下了楼。三步并作两步，我推开卧室门。顾行止也正拿着手机，发梢还在往下滴水，就腰上系了一条浴巾。 手机莹白的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明是一张清冷的脸，却叫我看出来几分暖意。 听到动静，他抬眼朝我看来：“这么急做什么……”话还没说完，我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将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 “顾行止……” “嗯？”顾行止手落在我的头顶，揉了两下。 “以后，要是没了你，我该怎么办？”不经意，声音带了哭腔。在夏家生活这么多年，注定我没有办法成为一个乐观的人。 顾行止哑然失笑，拿手捏着我的下巴，往下一抬：“你想离开？” 回答他的，是我解开他浴巾的手。我仰头看着他，顾行止微愣，一双黑亮的眼睛闪了闪，旋即唇角勾出来一抹笑，不等他开口，我垫着脚尖直接吻了上去。推着他走了几步，直接将人压在了床上。 我跨坐在他的身上，咬着他的下唇吸。吮，细嫩的手顺着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往下，在他胸前的两点处不轻不重的画圈。我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得到他，顾行止种在我心中的种子已经发了芽，不动声色的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终于，我握住他的坚挺。顾行止鼻尖溢出一丝闷哼，向来深沉的眸子里沾染上了一层别样的颜色。 既然那一天早晚要来，给自己多一点牵绊也好。 “今天怎么了，这么有兴致？”借着空隙，顾行止问。 闻言微微抬头，声音像是猫一般软糯：“姨妈走了。” 我伏在他胸膛，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下，感受到顾行止的颤栗，手下用力了些。“悦悦！”顾行止一声闷哼。我冲他笑了下，脸颊上添了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妩媚，低头一口含住，身.下人颤栗的更加明显了，喉咙里溢出来丝闷哼。 不过片刻，顾行止把我从他身上拎了起来，一个翻身，两人的位置转换。他眼里的情欲更浓，嗓子哑的不像话。 “你不用做这些。” 手臂绕上他的脖子，声音软糯：“我想做。” 从床上到地上，从地上到浴室，从浴室到洗手台，不眠不休，无休无止。 我想，这辈子，大概再也不会遇到一个像顾行止这般的人，能让我主动奉献自己的所有，只可惜，我能给他的所有，早就已经不完整了。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属于我，只属于我。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旦夕祸福 事情发酵到第二天一早，以前的各种照片都被翻出来，和顾行止在酒会上的照片，出门被拍到的。再也没有人说，我去林严研究室是因为出卖自己的身体博上位，要是论起来，十个林严也抵不上一个顾行止。以前那些风风火火要声讨我的人，现在齐齐一边倒。 这大抵，是我人生中最顺风顺水的几天了。 不用看夏俊国的脸色，不用挨夏阳的拳头，更不用看苏芮溪的脸色。顾行止的微博下面都是整齐划一的祝福声，这一切平稳的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 可顾行止却实实在在的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不论有意还是无意，顾行止趁着最近的热度，经常会拉着我出席各种公众场合，携手一起应对各种媒体公众，算是坐实了我的身份。 天有不测风雨。 当我坐在顾行止公司新品发布会现场，看见肖笙笙对着一众媒体说她肚子里怀了顾行止孩子的时候，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觉得惊慌，脑海里只冒出来一句话：这样就对了。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那一个个黑洞洞的镜头像是一只只被放大了的眼睛，映出我脸上的落寞和故作冷静的情绪。 握着椅子扶手的手微微发僵，在重重人群中，我和肖笙笙的视线在空中对上。她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下巴微微抬着，抬手撑着后腰，俨然一副孕妇的姿态。 明明我应该推开着一众摄像，从人群中穿梭出去。顾行止不过是接了个电话，他现在肯定在外面，只要我站在他身边，就好了。可双脚似有千斤重，将我牢牢的定在位置上。 “顾太太，那位肖小姐说她怀了顾总的孩子，你是知情的吗？” “顾太太，之前一直没听说顾总结婚的消息，是不是之前顾总那条澄清的微博，不过是为了你发的？我可以怀疑你们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吗？” “夏小姐，你是小三吗？” 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裂，我猛地抬头看着说出这句话的记者，手紧握成拳。大概是我的眼神杀气太重，那人很快移开眼神。 可一众人却对这个问题来了劲，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声音敲打着我脆弱的神经。 每个人脸上的冷漠，让我恨不得直接将手里的包砸到他们脸上去。可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像是从身体里飘离了出来，像是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发生，身子阵阵发冷。 一直站在讲台上的肖笙笙忽的发了声：“各位还是不要把这件事情闹大，顾太太现在情绪很不好，还请你们不要逼问她，顾太太最近经历这么多，神经很脆弱的。” 如果真的是不希望把事情闹大，会有人跑到一群媒体面前爆料自己怀了s市的王的孩子？更何况顾行止刚刚宣布自己和我隐婚了。她一字一句刺耳的很，我放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收紧，死死掐进手心肉里。 记者从我这里问不出来任何信息，转眼就跑到了肖笙笙面前。我冷眼看着她，她浑身上下，周围的每一处空气，似乎都在向我说：“看吧，这就是你的下场。” 离开那一群黑洞洞的摄像机，我双腿总算恢复了些知觉，想也没想，我往后门走去，算不上落荒而逃，却也不敢面对。大概是坐久了，脚有些发麻，我扶着墙壁走了段，出来接电话的顾行止不知所踪。 看肖笙笙的志在必得，大抵是早吧一切都算好了。找了处隐蔽的角落，我倚着墙壁，慢慢往下滑，蹲在墙角双手抱住自己，手指颤抖的拿出来手机给顾行止打电话。 一遍又一遍，永远都是无人接听。 我不知道他此刻在干什么，是真的没空接我的电话，还是看到了，却假装没看到。我无法不去想，这一切是不是在他的授意下进行的。有眼泪争先恐后的从眼眶里冒出来，我慌乱的抬起手背擦了擦，却又有更多的掉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明明是坚强的像是壁垒一样的人，怎么最近眼泪越来越多了？心里发着慌，喉咙间压抑的抽泣声像是一根根刺，锥着我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 一直以来，我不敢对顾行止失望，因为我所有的希望，都是从他身上看到的，我害怕自己一旦对他失望，可能我的世界就再也看不见光明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走进了一个叫做顾行止的死胡同。笑也是他，哭也是他，热情澎湃是他，失落无措也是他。发生任何意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也是他。 顾行止已经活成了她生命中的空气，可她只是他世界里的一颗流星，流星雨中一起落下时里并不闪耀的那颗。 这种感觉，真要命啊。 “悦悦？”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浑身一僵，捏着手机的手指发白。明明心里的委屈已经积攒到了胸口，可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不敢问，不敢问…… 顾行止顿下来，伸手拿起我的手捏在手心，动作顿了顿，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我想把手抽回来，没抽动。他捏的紧了些，将我半搂进来，将我的手放进他黑色大衣外套的口袋里。 他现在这样淡定自如，是想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心中阵阵发凉，我微微别开脸，不去看他。顾行止还要说什么，手机忽的又响了起来，他皱眉接了起来，眉头越皱越紧，半晌应了声，挂断电话，半搂着我往电梯的方向走。 “去哪儿？”一出声，嗓子哑的把我自己都吓了跳。 顾行止沉沉看了我两眼，脚下不停，快速进了电梯，一直到楼下停车场。电梯门缓缓闭上，他拇指在我眼睛下轻抚了下，轻声：“哭了？” 我微微别开脸，躲过他的手。心里酸涩的不行。那只放在他口袋里的手久久不回暖，他握着我的双手又揉了揉。 到了停车场，顾行止上车，我犹豫了片刻，坐了进去。 “去哪？”嗓子较之前已经好了太多，只是眼眶涩的紧。我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有呜咽从喉咙里冒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的沉默 顾行止手顿了顿，片刻应声：“你先回老宅住一段时间。” 回老宅？他这是变相的向媒体承认，我就是那个小三？一直被压制住的情绪发了酵，我抿紧唇，放在膝头的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顾行止，你什么意思？”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我那颗一直饱受煎熬的心像是瞬间被人丢进了冰窖里。他不说话，他居然不说话！ 之前那些细节片段，一窝蜂的往我脑子里窜进来。是，顾行止说过我是他的妻子，用社交媒体发声承认，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我。 哪怕是他的行为，也从来没有稳定确切的告诉我，他心里的那个人是我。哪怕是他说的最露骨的时候，他也没肯把爱这个字说出口，简单如喜欢这样的字眼，我也从来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 男人是一种没有爱也能性的动物。 我不知道，是不是早在他对我的索取下，若有似无的撩拨下，下意识的把他这种行为等价兑换成了他的爱。那个清晨，顾行止脖子上的吻痕，已经眼里的冷意，一点一点在我脑海里复制出现。 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夏悦，你是不是忘了，顾行止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接近你？是夏晴啊！三年之前他对你的态度你不清楚？他说过了，不过是收取点利息。 心里不断冒着酸涩的气息，眼眶渐渐有些发热，我微微仰着头，试图阻止那些液体的收地心引力的召唤。可是没用啊，以前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听来，眼泪要出来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空，那样眼泪就能重新回到眼眶里，根本没用啊，她的眼泪能回到眼眶里，大概是因为悲伤的还不够彻底。 眼泪顺着眼角下滑，我抬起手背使劲擦了擦。脸上的细肉被擦到发疼，我却跟感觉不到似的。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是顾行止递过来的纸巾。我别开眼，看向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 从开始到现在，他没有过一句解释，甚至连问一句都没有，直接决定将我送回顾家。 怪我……怪我在这段男欢女爱中认了真，回过神来却要被所有人嘲笑自己的情深。 到顾宅，似乎比平时用了更多的时间。 车子在老宅停了下来，我明明应该即刻下车，身子却僵在座椅上。我知道，自己不甘心，如果不得到那个答案，也不会肯罢手，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一无所有。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才能让自己声线不发颤。 顾行止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僵，眉毛皱的更紧了些，片刻，他声音沉沉的：“你别多想，林严那边我会打电话去沟通，先在这边待几天。” 事到如今，他叫我别多想？有人捧着肚子到我面前，说她怀了你的孩子，你一句也不解释，现在让我别多想？ 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在已经崩断，我身子忍不住轻颤，我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才能让自己微微冷静那么一点，声音从喉咙里一点一点挤出来。 “顾行止，肖笙笙说的，是不是真的？” 顾行止从始至终没看我一眼，他打开车门，下车绕过车头打开我这边的车门，拉着我的手腕带我下车，来来去去还是那句话：“你好好在这边住几天，别多想。” 我愣了好一会儿，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他从车上拽了下来，他现在是觉得我也是他的阻碍了吗？回过神，顾行止已经坐在了车上，他朝我看过来一眼，眼眸沉沉：“我给家里打了电话，你自己进去，有事联系，我先走了。” 几乎是不受控制，我嘶吼到破音。 “顾行止！你要敢走，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我！” 可他只是犹豫了两秒，便扬长而去。看着那辆车消失在顾宅前的路上，心里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掏空。我双腿发软，再没有支撑自己的力气，跌坐在了地上。 如果悲伤这种情绪能够用数字计量，我的大概是重到能够将我瞬间压死的程度。 压抑了一路的哭声划破天空，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我坐在顾宅前的地上，像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因为别的女人，他走了。 一如三年前苏澈说要和我分手的时候，两次的挽留都只能让我更加悲哀。只是这一次来的更加狼狈，心力交瘁的让我没有再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不多时，身后的电子大门打开，顾妈妈迎了出来，惊慌失措的抱住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坐在这哭？”她抱了抱我，无意识的念了句：“啊止呢？” 我哭的更加不能自已，却强忍着站起身，转身朝着顾行止离开的方向走，眼泪一路滑落，那些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像是动物临死前的挣扎。 顾妈妈追上来拉我：“悦悦？你要去哪？跟妈回家好不好，别哭了别哭了，妈妈会心疼的。” 她拉不住我，索性抱住我。将我的头摁在她肩膀上，莫名也带了几分哭腔：“哭什么啊，不是还有我们在吗？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有啊，顾行止心里没有我，这件事你们谁也解决不了。 折腾了好半天，顾妈妈带着我回了顾宅。大概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什么，从头到尾都在安慰我，让我凡事乐观点。 那一场大哭之后，我眼眶肿的不行，整个人活像电影里的行尸走肉，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任何表情感知。顾妈妈索性让我回房间睡一觉，我躺在床上，明明眼睛涩的不行还是撑着，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呼吸间是顾行止的味道。 被子上是他的味道，空气里是他的味道，好像连我自己，也早就沾染上了他的味道。甩不掉，挥之不去。 恍然间，我忽的大彻大悟，在出狱那天遇见他，不是一场救赎，而是掉进了另外一个痛苦的深深旋涡。 这一切的痛苦不过是来源于，他不爱我，我爱他，他不爱我。 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顾行止离开时的一言不发，别多想……别多想……我怎么能不多想？你怎么敢叫我不多想？ 以前喜欢苏澈的时候，我知道会伤心会难过，可遇见了顾行止，我才知道，原来爱情这东西，也是可以要人命的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找上门来 在顾宅一共待了三天，我的世界恍若过了三个春秋。 这三天来，顾行止没有来过一次顾宅，最多的也只是每晚临睡前的电话，说着那些连他自己都无法信服的借口。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世界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颜色。 似乎前一刻还在顾行止给予的风花雪夜里，下一秒就是寒冬腊月。 我无法去揣测他心里的想法，只是原来所有的认知都已经站不住脚。 早上八点过，顾妈妈敲门让我下楼吃饭。 我没什么生气的应了声，拢了拢外套从窗台边站起来，坐了大晚上，腿有些发麻，我踉跄了几步，又在原地定定站了好一会儿，才压下门把。 顾家老爷子坐在主位上，一脸严肃。顾爸坐在主位右手边，顾妈妈招呼我过去。 “这孩子，脸色怎么这么差？”顾妈妈皱眉，语气里满是关心，“昨天晚上没睡好？” 肖笙笙怀孕的事早已经在网络上传来，顾家也在最近知道了。 顾爷爷刚刚拿起的筷子重重放在桌面上，眉头皱起，他微微侧头：“你管儿子怎么管的？”话是对顾爸说的。 “我晚上打电话让他回来。” 顾家的餐桌上十分严谨，大概是因为顾爷爷是军官出身。一般极少有人说话，看样子顾爷爷心情很差，接连数落了好一顿顾行止，不知道是不是给我听的。 我简单吃过饭，朝桌上的三人示意，起身往楼上走。顾妈妈叫了我一声，我动作顿了下，她骂了顾行止几句，回到最后又说顾行止不会是这样的人，让我放宽心。 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垂眸往楼上走。 阳台前的一块空地，是我这几天以来的据点。我蹬掉拖鞋，过去坐了下来，双手环成半圈抱住自己的膝盖。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叮咚响了声。过了半晌，我才慢慢反应过来，想是台年久失修的机器，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挪向手机的方向。 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连点开的兴致都没有，我直接要把手机丢在一边，手机忽的又响了声，短信内容在未解锁的手机屏幕上滚动。 「我是肖笙笙。」 那几个字像是针一样刺进我的眼里，浑身不受控制的一颤，我深深的闭了闭眼，手机却再也丢不开。 原地站了片刻，我指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将最开始那条短信阅读，是肖笙笙约我出去谈谈。 我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我的电话，又和我有什么好说的。站了好半天，我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坐回了先前的位置。 可那两条短信像是两块石头，打破了我内心中沉静的那潭池水。我如坐针毡般辗转了会，索性起身，快速拿起床上的手机往门口走。 没几步，脚下一顿，我转身在衣帽间里找了件鲜红色的外套，里面套了件针织长裙。大概外套的颜色太艳丽，更称的我脸色苍白。 没有精神化妆，我稍微涂了点口红出门。 顾妈妈在前厅不知做些什么，见我这个时间下楼，有些吃惊。 “我出门散散心。”我主动解释。 顾妈妈点点头，还是一脸不太放心的样子，放下手里的东西：“散心好，要不然我陪陪你？”她朝我走过来。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 顾妈妈没有强求，略微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 出了门，我打车直奔肖笙笙发过来的地址。是一个温泉山庄，在城南半山上。 我到的时候，肖笙笙正在汗蒸房里做汗蒸。 “要不要一起来？”她发出邀约。 我凝神看了她两眼，摇头，眼眸暗了下。 在外间等了没一会儿，肖笙笙裹着浴巾出来。和我这几天憔悴相比，她气色简直不能再好，一脸顺风顺水的模样。 下意识的，我朝她小腹撇过去一眼，咬了咬牙。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她浅笑了声，一只手撑在腰后：“昨天做检查，医生说有两个月了，还不怎么显怀。” 做检查？和顾行止一起去的？所以他昨天才会连给我发短信的时间都没有？ 厌烦自己的小心翼翼，我抿了抿唇，将视线别开：“有什么事，说吧。” 肖笙笙微愣，似乎没想到我这么迫不及待。 她又浅浅笑了声，声音温和：“啊止最近和你联系过？” 我却像只刺猬，立马竖起了全身所有的刺。眼神紧紧锁定她，抿唇，并不吭声。 她今天过来，是专门挑衅的？ 她喉咙动了动又要开口，却忽的抬眸扫了我一眼，嘴角弯了弯。 “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找你来只有一件事。” 我冷眼看她，嘴里吐出来一个字：“说。” “你和啊止离婚吧。”肖笙笙的声音里满是志在必得和理所当然。 她也真敢说？离婚？我捏着手机的手猛地朝桌上拍了去，殷红的嘴唇也掩盖不住我瞬间铁青下来的脸色。 我冷笑了声，沉着脸看她：“离婚？凭什么？凭你说你肚子里怀了个孩子？” 肖笙笙脸色变了变，好歹还带着一丝笑意：“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坚持也没用。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自己是顾行止的表妹吗？你自己心里也明白，顾行止不爱你，他心里没有你。” 她的话像是一把利刃捅向我的心脏，不见血色，却已负伤。在皖西别墅外面撞见她的时候，我因为心虚，一句话不敢说，误打误撞扯了个表妹的借口，不可否认的是，我确实是心虚，也确实是觉得顾行止和我之间没什么可能。那个时候的心理一点一点被人剖析出来，落在此时的，只有难堪。 我脸色越发惨白，身子微微战栗着，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他不爱我，那你是觉得他爱你吗？他要是爱你，为什么不和你结婚？少做梦！” 肖笙笙大概是从我的语气里听出来几分恼羞成怒，她笑得意味不明：“那你和啊止结婚了，又得到了什么呢？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会幸福？” 她语气里满是嘲弄，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的轻蔑毫不掩饰。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绝望 她凭什么看不起我？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我捏着手机朝桌面上一掌拍了下去，眼里的狠意像是淬了毒。 大概是我的反应取悦了她，肖笙笙原本显得有些不安的情绪安稳下来。她眼神变得嘲讽起来，抬手拨弄着戴在头上的浴帽。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止和你结婚是为了什么？” 我的身子陡然一颤，我不敢置信的看向肖笙笙，在鲜红的口红对比下，脸色白的吓人。 “你说什么？！”一个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肖笙笙嘲弄的撇了撇嘴，一脸的满不在乎：“你当真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全世界就没人知道啊止和你结婚，是因为你姐夏晴？”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慢慢收紧，指尖猛地一阵刺痛。大概是刚才把屏拍碎了，细碎的玻璃碴刺进了指尖，我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大概是从我痛苦的表情中体会到某种乐趣，肖笙笙并没有停止，她莞尔一笑，忽的低头在手机上拨弄了几下，递到我面前。 身子猛地一僵，抓着手机的那只手再度用力。照片上是两个人，顾行止和我姐，他们俩相互依偎着，姐的脸上是一贯温柔的笑容，却在此刻刺伤了我的眼。 “眼熟吧，你姐姐在的时候，我在啊止面前还得靠边站，”她眼神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满意的弯了弯唇，“你该不会是真的觉得，啊止会喜欢上你？他和你结婚，不过是因为你姐！” 我猛地站起身，顿时往身后退了两步，脸色白的吓人。喉咙干涩的紧，半天没吐出来一句话，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什么，快速转身朝大门走去，因为步子太急，出门的时候踉跄了几步。 走了好一会儿，完全消失在温泉山庄的视野，我才慢慢缓了下来。脑海里有一句话不断冲撞着，撞的我浑身发僵。 是难得的暖阳，暴露在太阳底下，裹着一身羽绒服，我却浑身发冷。 肖笙笙在脑海的某个角落里，巧笑倩兮，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啊止和你结婚，只是因为你姐夏晴！” 不过是在平常不过的事实，却让我肝胆俱裂。 跌跌撞撞上了辆出租车。 肖笙笙却并没打算就这么简单的放过我，不一会儿，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下意识低头看，却看见了自己满手的鲜血。心里不知怎么颤了下，没来得及处理，我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下，将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那端传来肖笙笙的电话，我才反应过来。 “夏悦，”她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嘲讽，“你以为你逃走就没事了？你以为你逃走就能不面对了？你还要脸吗？连你自己姐姐的男人都抢？！我听说你们家里就你姐对你好，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她在去世的最后一秒都想着你，你是怎么对她的？！” 再也听不下去任何一句，我慌乱的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想点挂断，可手机大概是真的被我拍坏了，点了好几下都没什么反应，反而点到了扩音键。 肖笙笙尖锐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刺的我耳膜发疼。好不容易挂掉了电话，前面司机看了过来一眼：“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我近乎麻木的摇头：“不用，”片刻，我咬了咬下唇，声音从嗓子眼里冒出来：“我要去皖西别墅。” 司机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到底还是一路沉默。 到别墅是下午一点左右，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平时那些佣人都不在，空荡荡的像是个鬼屋。我在沙发上坐下来，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途中手机又响了下，是肖笙笙的号码，她发送过来一段音频。犹豫了片刻，我点开。里面想起来的那道微弱声线让我浑身一僵。居然……是姐姐的声音…… 紧接着想起来的是顾行止的声音，他嗓音放软，是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听完整段音频，我大概明白，这是我姐姐最后一次进行手术的时候录下来的，提的……就是关于顾行止和我结婚的事。 我依稀还记得，顾行止说过，他不是那种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和别人结婚的人，明里暗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待我不一般，可现在，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人耍的团团转的小丑。 无力去想肖笙笙这些照片，还有这段录音都是哪来的，心一阵阵抽痛像是被人生生掏了出来，只留一个血洞，冷风呼啦啦的往里灌。 他帮我，真的只是因为这些吗？因为我姐临终前的嘱托，因为想要她心安。可这些日子以来的温柔相对又是为了什么？顺带的福利？ 脑子里安装了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能爆炸。顾行止在晚上十点过到家。 他在玄关换鞋，打开灯的一瞬有些发怔，问我：“你怎么在这？” 几日不见，看起来他过得并不好，满脸的憔悴，眼底厚厚的青黑，浑身甚至冒着一股子难闻的烟酒气息。 可我已经估计不了这些，目光紧紧锁住他的，开口：“我再问你一遍，顾行止，肖笙笙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我想要的只有一个答案，是。他只要说出口，我无条件相信他。 可是他仍旧选择了沉默，一如四天在车上的时候。 眼角已经慢慢有了潮意，垂落在一侧的手紧握成拳，“顾行止，肖笙笙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因为太过声嘶力竭，声音听起来暗哑难听。 顾行止眼眸黯了黯，忽的移开眼，从兜里摸出来烟盒，抖落一根捏在指尖，叼进嘴里。 都到现在了，他还是这样的态度，大概肖笙笙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顾行止的，顾行止会照顾我也只是因为夏晴。 心里的绝望在迟到了九个小时后汹涌而至。 几乎是想也不想，我快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他走过去。路过他的时候，快速朝门口冲了过去。顾行止有片刻反应不过来，伸出手来捞我，皱眉：“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我留了心思，身子一侧闪出门外。头也不回的朝外走，顾行止拧眉追上来，听到身后的动静，我脚下一动，朝外面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亲情 按理说，我绝对跑不过顾行止，可不知是他故意放水，还是我心里的愤怒触发了潜能，一直到我跳上公交车，他都没追上我。 有些东西早已经不言而喻。 我看着停在路口那道高大的身影，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囤积在眼眶的眼泪再也留不住，顺着脸庞往下，一大颗一大颗砸在脚底。 就连骗骗我，他都不愿意。 情绪的爆发，在呜咽中慢慢变成了嚎啕大哭。 正好是末班车，车上没什么人，我蹲在公交车中部，哭的不能自已。有人下车，顺手递过来纸巾，我接过来，一把擦过丢在一边，哭泣的声音更加大了些。 我不是以前那个夏悦了。除了顾行止，我一无所有。可我难过的不是失去这一切，而是失去顾行止这个人。 等我抬起头来，人已经站在了夏阳的公寓下面。意识到这一点，脚怎么都迈不出去那一步。今天得到的羞辱难道还不够，还要到夏阳面前去被他羞辱。 眼泪断了线，不停的冲刷我的脸颊，像是要把这下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干。周边一片寂静，只有我压抑的哭泣声。不知到了什么时间，天空黑的像是一团浓墨，忽的下起雨来。 从淅淅沥沥，渐渐下成倾盆大雨的样子。 不愿意迈开的步子，也沉重的迈开了。 一路进电梯，在夏阳的楼梯出电梯，摁响门铃。这个时间大家都在睡觉，夏阳大概也在睡觉，不知道被我吵醒了，会不会劈头盖脸先把我骂一顿。 大脑沉重到想不了更多，身子渐渐发热。我靠着夏阳门前一遍又一遍的按门铃。不知道到了第几遍，手上终于没了力气，眼前一黑，整个人朝着地面上栽了下去。 一夜惶惶，接连做了好几个梦，梦里都是重复的场景，梦见肖笙笙挽着顾行止的手臂，两人在教堂里拥吻，深情又温暖。 “夏悦！” 猛地被惊醒，从梦里脱离出来，我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掀不开，浑身像是被人用绳索捆住了似的，怎么都使不上劲。 朦朦胧胧，只觉得浑身都是黏腻的汗渍，浑身像是着火了一般滚烫。不知从何时气，身边响起一道声线，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暴躁的语气。 “老子真是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什么？豆腐渣吗？！”夏阳的声音气急败坏，却带着丝关怀，片刻不停的絮絮叨叨，“明知道下雨了大晚上的瞎跑什么？淋雨就算了你晕倒在老子家门口是想告我见死不救？！”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声音时大时小，像是一台坏了收音机。 “早跟你说了顾行止不是什么好男人，你他妈非不听，现在开心了？当小三高兴么？” 渐渐的，他声音再次抽离，从大到小，渐渐消失不见。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傍晚。 我又闭了闭眼睛，只觉得酸涩的紧，整个人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疲软到不行。反应了好一会儿，回忆起发生了什么，我再次缓缓闭上眼。 没想到，我最后居然会沦落到夏阳收留的地步。也没想到夏阳居然会收留我，他不是向来都认为我死了最好？ 忽的听见门边轻响，我睁眼看过去，正好看见夏阳端着一碗粥过来。注意到我醒了，他脸色一变，恶狠狠的：“你再睡下去，老子都要把你送到殡仪馆去了！” 我动了动唇，浑身没什么力气，连反驳他的话都说不出。 夏阳冷眼看着我，将那碗散发着清香的粥放在床头，双手抱胸。 “你他妈的是猪变的？大晚上的淋什么雨装什么酷？”说着说着，他忽的奇怪笑了声，看我，“你该不是被顾行止扫地出门了吧？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导致低血糖在我家门口晕倒。” 他还要在说些什么，我两眼翻了翻，又要晕过去。他急忙往前跨了一步，大声道：“别睡了！” 我被他一惊，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朝那碗粥扫了过去。接近两天没进食，浑身没有没有一丁点力气。 夏阳见状，绷着脸：“自己起来吃，别想我会喂你！” 五分钟后，夏阳翻箱倒柜找出来一把买厨具时送的勺子，一脸不情不愿的舀了粥往我嘴里送，动作粗鲁。 折腾了几分钟，喝完一碗粥。我重新躺在了床上，好歹有了些力气，眼神朝夏阳扫了过去，气若游丝。 “粥是你煮的？” 声音太小，夏阳没听清。他皱眉凑近了些：“你说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他听清了，别扭的被开眼，不情不愿的点点头，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真难吃。” 夏阳脸色一变，恶狠狠的扫过来，恨不得一巴掌拍过来似的，抬起的手落下来时降了力度，他捏着我的手，送到我面前，一脸嫌弃。 “你是去翻垃圾堆了吗？一手的玻璃碴是恨自己手长得太漂亮了？” “没有……”我淡淡的看着手上那几个已经不太明显的细缝，还泛着红，里面的玻璃碴已经被挑了出来。是夏阳？他什么时候还会为我做这些，我昨晚也不过抱着可能会被他丢出去的可能敲的门。 “还没有？”夏阳脾气本来就暴躁，一点就着，“那你是觉得自己活够了？到国际大厦顶楼去，免得楼层低了落得个半身不遂！” 以前每次被他骂，我都会浑身冒火，可这一次，我没有一丁点的不适应，甚至没有一点犯怵。 听着听着，我看着窗台失神，脑海里浮现的又是和顾行止那些烂摊子的事。大概，我和他走到这一点就真的结束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我浑身就不自在极了，眼眶涩涩发疼。明明一开始，也不是我主动的，怎么到结束，浑身是伤的人就我一个？ “夏悦，你他妈的是不是傻？不就是个男人你就跟送了命似的？！” 我收回眼神，垂眸，没吭声。 夏悦却像是见不得我这副忍气吞声的模样，怒其不争，语气暴躁：“你能不能别这么怂？你也就会在老子面前嘚瑟！当年苏澈那个小白脸不要你了，你也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现在不过是重演了一次，有什么好矫情的？” 那只被玻璃碴扎过的手慢慢收紧，疼痛一点一点传回大脑皮层，我淡淡的看着他：“不一样。”双眼没有一点生气。 那一次是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这一次是觉得连活下去的想法都没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再见 在夏阳家一共待了三天，除了最开始醒来时喝过的那碗瘦肉粥，吃的都是外卖。 傍晚时分，夏阳准时回来，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径直丢在我面前的矮几上，皱着眉，命令道：“吃了。” 我看了一眼那白色的塑料盒，没有一丁点胃口，微微摇头，我双手环住自己，把下巴放在膝盖上。 夏阳浑身烦躁的情绪严重了些，不耐烦的踹了下我的拖鞋：“吃饭！” “不想吃。”我声音软软的，没了以前和他干架的元气满满。 “你他妈不吃就滚出去，老子每天看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就烦！”说着夏阳一扬手，我下意识往后面缩了缩。 注意到我的动作，夏阳深深看了我两眼，从鼻尖里发出声闷哼。我以为他要抬手来抓我，不想他只是摸了个烟盒出来，抽出来一根含在嘴里，点燃。气氛莫名有点尴尬，我感到夏阳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我的身上。 见他这个态度，我只好慢吞吞从沙发上往前挪，将脚踩进刚才被他踢翻了的拖鞋里，扒开那几个塑料盒，忍不住抱怨：“就算我现在这样，你也不能天天给我吃外卖吧？” 连续吃了三天的外卖，我现在看到塑料盒都想吐。 “有吃的就不错了。”夏阳盯了我两眼，转身倚在墙边抽烟。 实在没什么胃口，我随便扒拉了几口，放下筷子准备去洗手间，还没站起来，就听夏阳手机响了起来。回过头，恰好看见他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的模样。 很快，他抬头飞速的扫了我一眼，似乎在衡量着什么，可到底还是转身去了阳台，甚至拉上了落地窗。 我心里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站起身朝洗手间走的身子顿住，犹豫片刻朝着阳台的方向走了去。虽然拉上了落地窗，当隔音效果并不好，我偷偷躲在窗帘后面朝夏阳的方向望了过去。 天气阴沉，外面没有一丝阳光。他站在阳台上，背影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还没缓过神来，我听见两个熟悉的字眼，身子陡然一僵。 是……顾行止打过来的电话？他知道了我在夏阳这里？我正要凝神去听，一回神，却正好撞上夏阳那双带着些寒意的眸子，浑身止不住一颤。 他很快别开眼，说了两句挂断电话，拉开落地窗走进来。他脸色不太好看，皱眉扫了我一眼。 “你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指尖收紧了些，抿唇：“顾行止的电话？” 他眼神在我脸上转了两圈，眼底那阵熟悉的不耐烦又重新浮现出来，喉结动了动要说些什么，眼神忽的一转：“他等会就过来。” 我指尖一颤，拿眼睛去看他。夏阳暴躁的转身把那扇落地窗重新拉上：“要说什么你自己想好了再说，别以后被欺负了又要死要活的跑到我这里来，又不是难民集中营。” 说完，他也不看我一眼，直接往卧室走。 “……谢谢你。” 夏阳的身子似乎僵了瞬，很快便姿势如常，继续朝卧室走。 夏阳离开后，静谧的客厅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僵坐在沙发上，目光直直落在眼前，矮几上是几盒没有怎么动的饭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饭菜的味道。 想要怎么做，在他一而再再而三回避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定夺，只是害怕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会忽然没了勇气。 犹豫间，主卧门忽的打开，夏阳没什么表情的走了出来，在沙发上坐下。我略微有些吃惊，朝他看了几眼。察觉到我的视线，夏阳瞪了回来：“看什么看？”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无论夏阳怎么凶我，我都生不起气来。大概是因为他收留了我的缘故。 “你……在这里……等顾行止？” “关你屁事！” 被他一句吼了回来，我抿了抿唇，不再出声。可那种紧张微妙的气氛，似乎因为他的出现，缓和了许多，我缓缓松了一口气。气还没吐完，门铃声就响了起来，那口气猛地又咽了回去。 我下意识朝玄关处看了眼，心猛地跳了起来。 是顾行止来了。 见夏阳扫过来，我以为他要赶我去开门，没想他只是沉沉看了我一眼，起身朝玄关走。 门外那人大概是着急，接连按了好几次门铃，又朝门上砸了起来，发出“咚”“咚”的闷响，我的心随之一坠一坠的。 “咔哒”一声，门开了。 安静两秒，顾行止的声音响起：“夏悦呢？” 我心猛地一颤，垂在一侧的手捏的更紧了些。始终没敢回过头，像是一座雕塑似的坐在沙发上，背脊僵硬。 片刻，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我深吸了口气，扯了扯自己的裙角，坐的挺直了些。 顾行止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站住，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视线忽的扫向夏阳，拧起眉头：“我有话要单独和她说。” 夏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哼了声，冷嘲热讽道：“还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顾行止的脸色冷了些，夏阳这才动了动脚，嘴里嗤了声，转身朝卧室走，门摔的“嘭”一声响。 我视线很快从顾行止脸上移开，等着他先开口。 他朝我的方向又走了几步，我身子一颤，绷紧了些，正要开口，顾行止停住脚，目光扫过矮几上的白色塑料盒，声音沉了几分：“你就吃这些？” 我略微移开目光，咬了咬牙，想起他那天头也不回离开的模样，眼里的冷漠浓郁了些。 “有什么事，说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冷淡，目光又沉沉的在我脸上转了几圈。 “跟我回家。” 我想也没想，开口：“不回。” 顾行止的脸一下就黑了，周遭的空气莫名冷了几分，他脚下一动就要上前，我猛地回眼瞪过去，身子下意识往里一缩，躲开他的手。 “你想干什么！” 被我躲开，顾行止的脸色明显一僵，他很快直起身来，身上的气息更加冷冽了些。 他重复：“现在，跟我回家。” 第一百二十七章 离婚吧 我被他话里某个字眼刺激到，也不顾穿拖鞋，直接光脚站在地上，又往后退了几步，离他远了些，站定。 “你话说完了？” 顾行止目光在我光洁的脚背上扫了圈，皱了皱眉，很快撇开。执著的重复：“马上跟我回去。” 看他这幅掌握全局的模样，我不禁冷笑了声。我慢慢握紧拳头，眸光紧紧的落在他身上，眼底的冷漠渐浓。 “顾行止，”我又一次开口，声音出奇的冰冷。顾行止似乎从我的眼神中看出来什么，表情有片刻的慌乱，我咬了咬唇，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离婚吧。” “你说什么？！”顾行止的声音出奇的愤怒，他又大步朝我跨过来。我早有防备，抬脚就往身后跑，可还是敌不过他，三两下被他握住手腕。 我奋力挣扎，他索性拎着我两只手往上一拉，往身后推了下，定在身后的墙上。我的背部和冰冷的墙面接触的片刻，身子瑟缩了一下。不知道是墙面太冷，还是眼前人的视线太过摄人。 他凑近，将我抵在墙上，眼神凶狠的像是要将我一口吞下去。 太久没有看见他这样的表情，我忍不住又是一阵轻颤。片刻，他的气势弱了些下去，手上的力道却半分不减。我微微移开视线，绷紧下颚，片刻又重新直视着他，眼底满是冷漠。 “离婚吧。” 顾行止捏着我手腕的那只手似乎僵了下，脸色更加难看了些。 手腕被捏的又酸又疼，我强压下自己鼻尖的酸意，警告自己要断就断的干净些，当初的苏澈，就是最好的例子，最后会傻兮兮的蹲在雨里哭的人只有自己。他凭什么，凭什么一变由着别的女人怀着他的孩子，还要求我和他继续维持这段婚姻关系？ 眼里冷意愈加浓了，我使劲扭了扭，狠狠瞪着他：“离婚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更加自由了？还是说对外你需要一个温柔董事听话的挂牌妻子？比我合适的人大有人在！反正我们当初结婚的理由也那么荒唐！连婚礼都没有！” 顾行止原本还僵硬的脸色，在听见最后一句的时候缓了些，他抿了抿唇，手上力道松了些。 “你如果想要婚礼，我们改天就可以办，中式西式都可以……” “顾行止！”我冷声打断他，眼里满是淬满了毒的的冰碴，一并想他扔去，“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我要和你离婚！离婚！” 我发了疯般的嘶吼，顾行止身体越发僵硬了。 “你还没有报仇，我答应过你姐姐……”他口气生硬，讲到一半忽的停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呵，报仇。 “你走吧。”我别开脸，不再看他，“明天恰好是工作日，上午八点，去民政局一起把手续办了吧。” “你再说一次！”顾行止额角有青筋凸起，一张清俊的脸上满是怒意，周遭的气压陡然僵了几分。 我想也不想，张嘴就要再说，顾行止头一唉，张嘴就咬住了我，惩罚性的咬了下，他将舌头伸了进来。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像是受到了侮辱般，手动不了，抬脚就朝他小腿踹了过去，还没踹到，直接被他死死的压在了墙面上，身前是他火热的身躯。我这才意识到，之前每一次能踹到他，都只是因为他任由我踹。 手脚动不了，我使劲扭着身子。顾行止稍微离开了些，声音低沉了几分：“你要是再动，我不介意在这里把你办了。” 我心里又惊又恐，下意识觉得这种事他做不出来，毕竟夏阳还在房间里，可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眼神，我忽的有些不确定了。顾行止太久没有对我这样说过话，像是三年前我碰巧看见他，他身上那股爱答不理的冷漠劲。 眼泪莫名其妙的滑了下来，顾行止微愣，手松开了些，腿松开了些，沉声：“哭什么？” “我要和你离婚！”手动不了，腿上没什么力气，脸上那层伪装出来的冷漠全盘崩溃，我狠狠咬了咬下唇，眼泪流的更加凶了些，“我马上就要和你离婚！” “离婚，我要离婚！” “别吵！”顾行止沉声斥道。 被他一吼，我眼泪掉的更凶，肆无忌惮般抬脚踹他，嘴里一遍一遍重复：“我要离婚！顾行止我要和你离婚！” 顾行止似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松手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我没料到他这般反应，害怕自己又深陷在他突如其来的温柔里，挣扎的更加用力了些，手上没什么劲，却还是朝他背上打去。 “你干什么？松开我！反正我不过是一个负担……”说道最后，声音含糊着哭腔，“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顾行止身子陡然一僵，随后像是安抚小孩一样轻轻抚。摸着我的背：“悦悦，听话。” 听你妹的话！我都戴绿帽子了！ 再也没了折腾的力气，我瘫软在他的怀里，眼泪还挂在脸上，重复：“离婚吧，顾行止，我不报仇了，真的，我不报仇了，你放过我吧。” 室内一阵沉寂，顾行止搂着我，空气中只有我低低抽泣的声音。 良久，夏阳卧室的门打开，他皱眉看了过来，打量了几眼，没吭声。 “哥……” 我轻声喊他。夏阳陡然一僵，看着我的眼神沉了下。 “你把他赶出去，我要和他离婚。” 夏阳脚下一顿，片刻走过来，伸手拉开顾行止，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赶紧走。” 顾行止眼神定定看着我，没动，脸上有几分叫人看不懂的情绪。我躲开他的视线，抓着夏阳的手臂，冷声：“你走吧，明天八点民政局见。” 他大概是见我铁了心要离婚，声音忽的软了下来，问我：“你真的要和我离婚？” 我抬眸，心里酸的像是泡在了柠檬汁里，再次重复那个说过好几次的最后的问题。 “顾行止，我再问你一次，肖笙笙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他抿了抿唇，眼眸更加幽深了些。 呵，又是这样。我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灭下去，转身再也不想见他：“你走吧。” 半晌，身后响起脚步声，然后是关门的声音，心里像是被人挖空了一大块，剜心的疼，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 夏阳撇过来一眼，嫌弃的道：“哭什么？能不能有点出息？” 第一百二十八章 莫名其妙的苏澈 断断续续哭了好一会儿，夏阳不耐烦，赶我回客房。 “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滚去睡觉！” 我理也不理他，眼泪掉的凶了些。夏阳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拎着我丢在沙发上：“上次发烧还没折腾够？我可不会再照顾你，我过两天就要回夏家。” 他余光扫到桌子上每怎么吃的饭菜，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别哭了，跟丧家犬似的。” 眼泪渐渐止住，我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声音有些哑：“你要走了？”如果夏阳走了，我是决计不可能跟去夏家住的，夏俊国眼里早就容不下我。 他似乎看出我那些小心思，瞥瞥嘴角：“我回来的时候你别把我家弄成猪窝。你就是想吃外卖也得自己点了。” 他这是……继续让我住下来的意思？夏阳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具体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他被我盯得发毛，烦躁的摆了摆手：“你和顾行止真打算离婚？” 我微愣，片刻点了点头。我无法容忍他的出轨，尽管可能算不上出轨，毕竟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没有明确的划一根界限，而结婚只是简简单单的因为夏晴。 夏阳眼里露出几分不屑和嘲讽：“你要是和顾行止断了，那以后怎么办？” 明明刚刚说要断干净的人是他，现在她说要断，夏阳却又这样讽刺我。我脸色冷了些，却没有反驳他。 因为夏阳说的很对。 一直以来，我能够继续生活的这么好，甚至比以前在夏家的条件都要优渥，不过是因为顾行止，而离开他以后，我很有可能连自己最基本的生活都不能维持。 还没说话，夏阳又古怪的一笑：“要不然这样吧，你多争取点离婚财产，顾行止那么有钱，下半辈子你就不愁了。” 我被他几句话刺的脸上发烫：“夏阳你什么意思？就是没有顾行止，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夏阳笑笑，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我索性不管他，转身朝客房走去，“嘭”得甩上门。 洗过澡，躺在床上，大概是因为见过顾行止，翻来覆去好久都睡不着，今天的片段不断在脑海里回放着。好不容易睡着，后半夜噩梦不断，被惊醒后浑身冷汗，我坐了好半天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夏阳收拾着准备出门，想我的位置扫了眼：“还真要去民政局离婚？”他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戏谑：“离婚也不拍照，妆化这么浓做什么？” 我没吭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针织裙。 夏阳撇撇嘴，换鞋离开。我又将包里的东西又整理了一遍，确认所有的证件都在，有仔细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七点过十分，我打开门。 好久没出过门，室外的冷空气冻得我一个瑟缩，似乎比前几天更加冷了些。我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还没来得及锁上门，刚刚开机不久，碎屏的手机叮咚响了声。我凝神看了眼，是顾行止的短信。 「别去，我不回来。」 脚下一顿，鼻尖冒气一股酸气。我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住那上涌的酸涩，被冻红了的指尖微动，在手机上编。辑出来一句话，犹豫了片刻，又一点一点删除，改了好几次，始终觉得不太对，表达不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心里烦躁渐起，看着那破碎的手机屏幕，更加不悦，那股不悦浓缩在一起，毫无预兆的， 我扬手将手机猛地朝地面砸了去。 发出剧烈一声响，本来只是碎屏的手机四分五裂，残肢摆在地板上。心里那股突如其来的不悦这才压下去些，我冷眼扫过那些，转身头也不回的锁门。 在室内站了没五分钟，门铃被按响。我心里一紧，下意识想到顾行止发过来那条别有深意的短信，心尖猛地一跳，却不敢回过身去开门。 门铃再次被按响，又响起敲门的声音。 我咬了咬唇，大步跨过去猛地拉开门：“干什么你？要离婚……” 看清眼前的人，我声音忽的顿住，眉头皱了皱：“你来干什么？” 苏澈显得有些无措：“我是过来找你的，听说你……最近过得很不好。”说着，他朝室内看了眼，我微微侧过身子，挡住他的视线，俨然一副没有让人进屋的自觉。 “我过得好不好，和你早就没了关系。”有关系的时候，他也不见得在乎过。 苏澈脸上瞬间尴尬了几分，讪讪笑。 “你和你哥夏阳……” 我不耐烦皱了皱眉，靠在门框上，“有话说话。” 苏澈微怔，看了我两眼，这才开口：“微博上那件事，是柔柔她一时头脑不清楚，没想明白做的傻事，我向你道歉。” “哦。”我朝后退了步，反手就要关门，苏澈急忙拿手抵住。我不耐烦看过去，“干什么？说完了就赶紧走。” 苏澈定定看了我两眼，声音轻了好几分：“悦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该怎样？”我嗤笑两声，冷眼看他，不知道他这是抽什么风又跑到我面前来装好人，“你要是真的闲，就去照顾照顾你家柔柔。” 听见我这么说，他脸色忽的好了些，又道：“你刚刚说离婚，是打算和顾行止离婚吗？” “关你什么事？”我不耐烦皱起眉，抬手又要关门。顾行止手低的紧紧的，“你先别急着关门！”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苏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目光越过我有朝我身后扫了一眼：“你是要出门吗？你就不请我进去坐坐……” 话音未落，我抬手猛地朝他手背拍了去，他被吓到，直接缩了回去，我趁此直接将门摔上，留下一句：“不请！” 关上门，门外人又按了好几次门铃，我烦躁揉了揉头发，转身朝卧室走，把脸上的妆容洗了，无力的蜷缩在床上。耳边似乎还有门铃的声音，我皱眉，这苏澈什么时候这么讨人嫌？ 大概是昨晚睡得太少，竟然真的睡着了，朦朦胧胧又做了好几个梦，梦里全是那张脸。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另一个自己 再次睁开眼，是深夜。 我没伸手拿手机看时间，睡觉的时候忘记拉窗帘，窗外浓郁的黑夜遮掩了整个世界，同时也带来了沉寂。 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照着夏阳的话说，我离开了顾行止或者是夏家，都没有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去的能力。现在夏俊国已经公开宣称和我解除父女关系了，顾行止这里……我也不可能继续在依靠他。 这么想着，心里像是燃了一团火。这几日要么整日整日的发呆，要么睡觉，身体绵软的紧。脑海里有什么翻涌着，之间发痒，我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趿拉着拖鞋往画室走。 在画室不知呆了多久，天色微微朦胧的发亮起来，我这才收了笔。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找出来小袋米，煮了锅粥。 吃了早饭，我将画室那幅画收了起来，坐了公交往s大赶过去。 大概是最近没有关注微博的缘故，自然也就觉得自己走在校园里不是那么显眼，就连间或路人投过来的眼神我都能假装他们是善意的。 林严没在研究室，我到他的办公室找他。 “你怎么来了？”看见我的时候，他稍微有些惊讶。 休息了好几天，我精神恢复了些，朝他温和笑笑：“嗯，该上班了。” 林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了问我的近况。说了几句，我将包里的画拿出来放在他桌上，他看了我一眼，才伸手打开了那张画纸。因为昨晚画的时候就想好的用途，所以带了几分功利的意味，但是国画这种东西，倒看不出来人这份心思。 他有片刻的失神：“这是你画的？” 我点点头，颇有些自豪。 林严赞叹了两句，忽而又问：“你是打算送给我？” 想到心里的小心思，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确实是送给你的，想了好久都没想好送你什么，就画了一幅画，你不嫌弃就好。” “为什么忽然想起送我东西？” 我眨了眨眼睛：“贿赂你。” 林严大抵是被我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吓到，轻咳了两声，眼神转了转又落在我脸上，嘴角带了丝笑意。 “贿赂我做什么？” 犹豫片刻，我朝前迈了一步，咬了咬唇问他：“一直想问问你，我有工资吗？” 林严接连又咳嗽了两声，说有。我眼神一亮，又凑上去问多少，林严眼神闪躲了片刻，对上：“这是学校发的，应该是和我差不多。” 和林严差不多？我心里一惊，想到他平时还能有收藏古董的癖好，肯定不少！想来想去，还是把话问出了口：“你是多少？” “五千。”林严有些不好意思。 我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就五千，还不够我买件裙子的。就在这片刻，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我转眼去看，恰好看见一个长发美女站在眉头，笑吟吟的模样。 她走进来，将手里的一踏a4纸放在林严面前。 “这是我们研究室里新进来的成员，主要负责主题收集部分。” 我微愣，想起林严挖我到他们研究室来的时候用的那些手段，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挑眉看他：“也是被你套路来的？” 林严像是脸红了，要解释，我摆了摆手转身往外走。不想没走出去几步，刚刚那个姑娘跟了出来。 “你好，我是韩寻。”她伸出来右手，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不像是学生，倒像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整个人精致又漂亮，倒不像和古董能沾的上边的人。 我抬手和她握了下：“夏悦，”说着，嘲讽勾了下嘴角，“你大概已经听说过我了。” 韩寻微愣，像是没有想过我会这么直白的把话挑明。我还以为她要装模作样的劝慰我两句，不想她直接转身和我并排往前走，说倒是说了，不过是些我没有想到的事。 “你以前是不是在莫城中学上过学？” 我脚下一停，看了她及腰的长发一眼，继续跟上，嗯了声。 “我听说过你，莫城一霸。”说道这里，她话里带了点调侃的意味，却不经意将我扯进了那些回忆里，嘴角忍不住勾出一丝笑容，“是啊，那个时候过得真是潇洒。” 想干什么干什么，不想现在这样活的憋屈。 “苏澈呢？” “嗯？” 她侧头对我笑了下：“那个时候全校都知道你和苏澈的那些旧历史，现在……还是走散了吗？” 这其中发生了太多，怔愣片刻，我点点头。 “听说你和……顾行止？”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出那个名字，又看向我，“结婚了？” 我嗯了一声，心情却低沉了下来。是结婚了，不过很快也就要离婚了。 她似乎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丝怅然：“也不知道，要有多幸运才能牵着一个人的手从校服到婚纱。” 我不免有些不认同，在苏澈这条死胡同里，我是撞了南墙的。不过……好像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 话题太私人，她也没有继续下去。可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知道我过去的人，却让我浑身有些不舒服，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就是不舒服。 这种不爽一直延续到下午快下班的时间。门口来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捧着一大把玫瑰花，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韩寻很快走了出去，我心里顿时了然，还没想出来什么，她就回来了。 我不禁朝她看过去一眼，她手里没有玫瑰花，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就在这片刻，我忽的明白过来自己的那些不爽，大概是来源于，觉得这人和自己太像了。那种散发出来的感觉，太像了。 心中莫名生出来一股子倾诉的欲.望。不是积压了太久想要随便找个说说，而是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忽然就想告诉她那些。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却跟从了。 下了班，我约韩寻一起吃饭，她很快答应下来，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 离开大楼时，我在路口看见刚刚出现在研究室门口的男人 第一百三十章 徘徊 餐厅是我订的，然而坐下来没三秒，我就后悔了。 和顾行止在外面一起吃饭的次数不算多，统共就那么几家餐厅，所以选餐厅的时候我也没多想，就到了这家，没想到会碰上顾行止。 跟没有想到的是，会撞到他和肖笙笙在一起。我脸色猛地沉下来，放在桌面上的手慢慢收紧，眼神盯着那道背影，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下去。 正在看菜单的人注意到我的变化，不由微愣，放下手里的菜单：“怎么了？”说着她顺着我的眼神看了过去。 我从鼻尖发出声冷哼，伸手那包就要起身。管他顾行止跟谁鬼混，反正要离婚了，管我屁事！ 还没来得及动作，手背忽的被人摁住，我抬眼看韩寻，眼里带着怒气。 “你想逃？”她声音细细的，听起来格外柔和，可现在落在我的耳里，只觉得格外刺耳。 被她一激，我脸上一僵，就差没拍桌子：“谁想逃？！该逃的那个人是我？” 韩寻眉头一皱：“我说大小姐你声音小点。” 我这差反应过来，韩寻已经松开了手，我讪讪把手放在膝盖上，两只手死死捏在一起。隔得还算远，那边人没什么反应，我心里却更加难受了。 见我情绪稍微稳定了些，韩寻朝那边扫了眼，端起桌上的柠檬汁抿了口：“你男人？” 我被她的称呼一呛，咳嗽了两声，脸上莫名有些发烫，余光有瞥见顾行止那桌，整张脸立马沉了下去。他说不跟我离婚，却又和肖笙笙坐在一起言笑晏晏的吃饭！虽然距离有些远，顾行止背对着我，可我此时连那个背影都觉得讨厌极了。 韩寻忽的笑笑：“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一愣，收回眼神，莫名有些心虚：“哪里不一样呢？”虽然和她说这话，可我还是忍不住朝顾行止那边看过去。韩寻又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啊了声。 她重复：“换做以前，你直接抄着凳子就上去打那个女的了。”说罢，她扫了我两眼，像是在将我的现在和过去作对比。 我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像是什么都被她看穿了似的。 韩寻却忽的收了目光，重新捏着吸管喝了口柠檬汁：“你一定很爱他吧。” 心跳猛地停了拍，我的视线在韩寻脸上转了圈，心里泛着苦涩。有这么明显吗？从一开始察觉到自己的情愫时，到现在，已经有许多人这样说过了，是我自己看不清，一直紧拽着不肯松手。 “那你现在还不上去？”韩寻话题转的很快。 我微愣，啊了声。 “你再坐会儿说不定男人就真是别人的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心里莫名就开始慌乱了起来，抓着桌子准备起身，忽的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又重新坐了下来。 声音低了几分，我看着面前的红木雕花餐桌，涩涩的：“我们马上要离婚了。” 面前传来一声闷响，我吓了跳，抬眼，是韩寻将手包猛地拍在了桌面上，她站起身，一把扯起我：“那就是还没离婚，你怂什么？” 我是被她直接拎到顾行止那桌的。和顾行止对上眼神的时候，我心里莫名就虚了起来，转开眼神就要走，韩寻却拽着我不松手，直接把我塞在了顾行止身边坐下，她自己在肖笙笙那边坐了下来，转身和她说了句抱歉，脸上却没有丝毫抱歉的表情。 肖笙笙脸色变了变，似乎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我僵直着身子坐在顾行止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不知道在自己放过狠话说要离婚之后，又要怎么开口。 “吃饭？” 我张口就要说吃过了，韩寻接过话：“嗯，恰好看到你们，我是夏悦的同事，菜刚刚点，待会儿直接叫来这桌。” 肖笙笙抿了抿唇，朝我看过来一眼：“我们快要吃完了……” 话音未落，顾行止抬手捏住我放在腿上的手，包进手心：“没事，在陪陪你们。” 我被肖笙笙眼神一刺，又看到顾行止着两面三刀的态度，心里像刀割一般，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顾行止却捏的更紧了。惩罚般的，他掐下了我的手心，没怎么用力。 吃饭的时候，顾行止一直给我夹菜。我皱眉，故意和他作对，他夹什么，我就不吃什么，堆在一旁。他大概是看出来我的小心思，干脆将所有的菜色都夹了点放在我碗里。我斜眼瞪他，还没说话，坐在对面的韩寻开口。 “真羡慕你，老公这么疼你。” 屁！我张嘴就要反驳她，顾行止捏了我一把，笑着说：“应该的。” 这个混蛋！他平时是怎么对我的？这样说话良心不痛的吗？手上不好动作，我抬脚就朝他皮鞋上踩了上去。 因为是准备上班，我今天穿了高跟鞋，特意去看顾行止反应，他却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眼神一来一去，对面自然有人看不下去了。 肖笙笙放下筷子，脸色不太好：“啊止，我吃饱，公司里好像还有点事……” “那你先回去吧。”顾行止头也不抬。 我心里顿时一喜，片刻又觉得自己没出息。顾行止都这样了，我居然还会因为他这样一句话感到高兴！ 肖笙笙没动，抬手扶着腰，一只手捧着小腹：“可是我肚子有些疼，你带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听她这么说，我身子完全僵住了，凝神等着顾行止的答案。然而他没有开口，感觉到有视线扫过我心里像是燃起了一簇火，我猛地站起来，拉着韩寻：“我们吃好了，不再见。” 没走出去几步，顾行止伸手拉住我，声音有些说不清的无奈：“夏悦。” 呵，现在叫人还连名带姓的叫了。我猛地一甩手，没甩掉。抬头看他，却看见他身后的肖笙笙一脸的挑衅，手上用劲一甩，转身就走。 既然那么不情愿，陪你的小情人去！ 一直走出店外好一段距离，我松开韩寻，神情有些颓废，又不太想在她面前体现出来，只能错开眼。 第一百三十一章 摸不透他的心 韩寻用手肘碰了我一下，“我要是你，刚刚跳起来一巴掌就打到那个女人脸上去了。” “可是……她怀孕了。” “怀孕？”韩寻冷笑，“你见过医院的怀孕诊断证明？再说，就是真怀孕了，她拿什么证明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男人的？” 我被她几句话说的有些发懵，片刻却更加颓然，我怎么认为不重要，重点是，顾行止现在都站在了她那一边。 “你怎么这么没用？” “……”我抬头看了韩寻一眼，见她果然是满脸的嫌弃，心里不由也觉得自己有些没用。韩寻却忽的踢了我一下，眼神看向一边，“出来了。” 我下意识看过去，正好看见顾行止和肖笙笙一前一后出来，大概是注意到这边的视线，他很快扫了过来。我正要挪开眼，韩寻踢了我一下，“快过去。” 我一愣，“过去干什么？”现在闹成这样，过去接受他们的嘲笑和嘲讽？ “你是不是脑子有坑？”韩寻又扫过来一眼，一副我脑子不开窍的模样，嘀咕了句：“难怪追了那么多年的苏澈都没追到。”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的又提苏澈，脸色难看了些。 “你是不是傻？这种时候你越是这样就等于把自己的男人往别人怀里送！”韩寻瞪了我一眼，“这种时候面子要来干嘛？你以前不是挺能造的？现在人走了人后有你哭的！” 被她几句话游说，我心有片刻的游移，嘴里却还是忍不住强调：“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的情况，顾行止他……” “有什么不懂的？爱情这玩意还能翻出什么天来？像顾行止那样的男人会喜欢和自己一样强势的女人？男人这种东西，你软了他就硬了。”看出我脸上的犹豫，她干脆把我朝顾行止那边推了把。 听到她最后那句话，我脸上莫名一红。那种窘迫的尴尬似乎少了些。 说来奇怪，顾行止居然一直站在那里没走，像是真的等着我过去似的。肖笙笙站在他身侧，满脸敌意的看着我。 不过片刻，我抬脚朝那边走了过去。 “顾行止，你要跟我走么？”完全是凭着感觉说出口，之前谁都没想到过还有现在这出。 顾行止微愣，抬脚似乎要朝我这边走过来。肖笙笙咳嗽了声，讥讽：“上非诚勿扰呢？牵手成功呢？” 顾行止视线压过去，肖笙笙似乎浑身颤了下，收敛了些。 我木着身子站在那里，等顾行止给我答案。 忽的，我看见顾行止朝我走过来两步，心尖猛地一颤，像是这些天阴霾的情绪瞬间转晴，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我从没在他面前做过这样小女人的动作，这一刻，完全是下意识的摆出一种挽留的姿态。 “你先回……”顾行止的声音忽的顿了下，他目光顿在我的手上，似乎有片刻的不忍心。而我的手，早在听见他前半句就僵住了，一颗刚刚火热起来的心像是兜头被人浇了桶冰水，凉的让人发颤。 手下意识要缩回去，顾行止抬手捏住我的，抬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下，我扑捉到他眼底的柔情，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我被他的动作搞得一阵发蒙，他就是要装样子，用得着在肖笙笙面前，这样显得他对我的“爱”更加真实可信一些？ 肖笙笙软着嗓子叫了顾行止一声，顾行止明显一顿。 心中慢慢冷了下来，他还真是个博爱的人。我打开顾行止的手，冷脸，刚要说他要是想玩，我陪不起。脑海里蓦地想到刚刚韩寻说过的话，话又重新咽了回去。我知道自己是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可我不知道，如果他和肖笙笙有了孩子，自己还能不能站住脚。多年以后又会不会后悔。 “顾行止，”他似乎没想到我今天这个态度，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抬眼看了看他，心里有些发涩，目光渐渐挪开，看着不远处的韩寻：“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离婚？” 顾行止脸色猛地沉了下来，表情不太好看：“你怎么又说离婚？” 我嘲讽的扫了肖笙笙一眼：“没办法啊，国家规定的一夫一妻制度，你要是真想找刺激，和别人搂搂抱抱的，不如找个能受得了的来。” 顾行止的脸黑的更厉害了：“我什么时候和别人搂搂抱抱了？” “嘁，”我嗤笑一声，目光顺着看过去，落在肖笙笙并不显怀却又看起来格外刺眼的小腹上，“也对，直接在床上滚，也用不着搂搂抱抱。” 顾行止沉这脸，不吭声。 我心里难受极了，脸上却故意绷出来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你要是真的喜欢她，那就离婚吧，总不能两头都占着，总得做个决定吧？” 顾行止狠狠扫过来一眼，要是换做平时，我肯定缩缩脖子就怂了。我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垂在一侧的手收紧了些，弯了弯唇，本来还想给他设置个三天期限什么的，可实在说不出口，害怕他真的一狠心，就决定要和我离婚。 顾行止没给我答复，肖笙笙拉着顾行止走了。看着那双双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人用刀子割似的。 回去的路上，韩寻居然没数落我，反倒是叹了口气。 “你肯定是爱惨了他吧。” 我沉默了半晌，没吭声。 顾行止那样的人，应该是所有女人都会喜欢的类型吧？他把你看在眼里的时候，你会觉得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全世界你就是最幸福的那个女人。大概我最该恨得，不是肖笙笙，而是自己。 他那么好的人……我配不上他。 刚刚没肯说出口的那个最后期限，不过是我再给自己的最后一丝机会。当初把离婚说出口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可他反反复复和肖笙笙在一起，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 要是真的离婚了……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牵绊的理由呢？只怕我和他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吧。 韩寻忽的拍了拍我的肩，声音轻轻的：“要是真的放不开，就好好抓着，免得以后后悔。” 我看着她，挤出来一个笑容。我也想抓着，可顾行止是什么人？是我说抓就能抓住的吗？ 韩寻伸手捏了我脸一把：“别笑了，笑得真难看。” 明明刚刚认识，却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甚至对于她这个过分亲密的举动，我都没有感到反感。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他不要我了 夜幕一点一点降临，街边的路灯慢慢亮了起来。 韩寻开车送我到夏阳公寓下，打开车门，我迈下一只脚，又迅速的收了回来，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她，眼里没了神采看起来有些颓然。 “还有事？” 我摇了摇头，咬了下唇：“我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韩寻一顿，似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拧眉略微思索片刻：“是有点。” 听到她承认，我心里顿时复杂了起来。 韩寻看了我两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的开口：“我觉得你没出息，不是你在顾行止面前的姿态，而是你从始至终都摇摆不定。” “我没有。”下意识反驳，我紧紧看着她。从一开始到现在，我想要的结果都只有一个，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和顾行止在一起。 韩寻不知从哪里摸了根女士香烟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一直都是。” 她说的风轻云淡，却让我心神为之一振，喉咙动了动，到底没出声。 她打开车窗，点燃吸了口，用两指夹着那根细长的香烟，吐出来一个烟圈。 在青白的烟雾里，她视线朦朦胧胧的扫过来：“要么放手要么打死不离开，你如果觉得不是，那你是那种状态？” 不等我开口，她又吸了口烟，姿态迷离却又莫名的性感：“从这件事发生以后，你做过什么？相信他？还是站在他身边？你要是真的爱他，真的不想离开他，他就是杀人放火了，你也不会想要离开他。一段感情里，不可能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在努力。” 韩寻几句话，说的让我心中波涛翻涌。和顾行止之间的这段感情，一直以来他都站在主导地位，出事的第一瞬，我也没想过要站在他身边。 有什么东西渐渐在心中云开雾散。我和顾行止之间的这段感情，我似乎真的没有做出过努力，一直都是在坐享其成。 韩寻看了我一眼，她说：“人活着，就是要用力点。” 片刻，我重新将门关上：“送我去皖西别墅区吧。”肖笙笙有了孩子，打掉就是了。莫名想起韩寻之前说过的那句话，我真的是爱惨了顾行止。 车子一路到皖西别墅，我向韩寻道过谢，进了别墅区。到了家门口，心莫名的有些忐忑起来，继而想了想韩寻说的那些话，心里的勇气又渐渐多了起来。 打开门，家里没有一个人。好多天没回来，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从心底生了出来。 好像从上次我回顾宅去，家里的佣人就不在了，这次看来，应该是遣散了？说不清什么感觉，我扫视了一圈，屋子仍然是感觉到没有一点瑕疵的程度。 从八点开始，我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心慢慢变凉，正打算起身走人，大门传来阵阵响动，是顾行止回来了。 门一打开，又冷风灌了进来，带着顾行止身上阵阵的酒气。心底那股不适的感觉很快升了起来，又被我压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顾行止走近了几步，伸手要摸我的脸，我几乎是下意识一躲，一瞬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想起今天是过来和好的，我咳嗽了声，还没开口，顾行止移开眼：“你是过来拿证件的？” “嗯？” 还没反应过来，顾行止捏着公文包的手紧了紧，猛地朝地上砸了上去：“你就不能等我几天？” 接触到地板，发出一声闷响，我浑身不禁一颤，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他是说离婚的事。今天下午我和他提过一次，所以现在出现在这里，可能在他心里只有一个答案。 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打算真的要和我离婚了吗？等过了这几天，他就要和我离婚？我浑身一阵激灵，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顾行止晚上喝的大概有点多，脸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此时正揉着额头。 心中那点柔情再次被触及，我上前两步扶住准备扶住他，余光忽的扫见站在门外正拨弄着手机的人，整个人都僵住了。 半晌，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 肖笙笙走了进来，手机还闪着莹白的光，她疑惑的扫过我，自然而然的走到顾行止身边，抬手挽住他：“你怎么来了？” 和顾行止开口说的那句，如出一辙。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我疼的有些呼吸不过来，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挤出来一分笑容：“我回来拿点东西。” 目光顿在两人肢体交接的位置，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忍住没有甩门而去。等一下，等一下，只要顾行止甩开肖笙笙，我就告诉他，这辈子他都别想甩掉我。 可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那颗火热的心碎了一地。我狼狈的拿起包，夺门而出。站在马路上深吸了几口气，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子。 我想告诉顾行止，通过行动，通过语言，怎样都行，可是他不给我机会。他现在已经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不知踢到了什么，身子猛地一个踉跄，我跌坐在了地上，深夜的柏油路上冰冷刺骨，我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愣愣坐了好一会儿，才摸出来手机打给韩寻，变态的希望，或许她鼓励我两句，我的斗志就又起来。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我张嘴要说，话到了嘴边，变成了长长的叹气。韩寻先察觉到不对，问我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他好像带肖笙笙住进去了，我刚刚……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们俩站在一起……”声音渐渐哽咽起来，我使劲捂住嘴，看着眼泪一颗一颗砸落在地面上，然后融入夜色。 “你现在在哪？” 哽咽了好一会儿，我捏着嗓子，憋出来一句完整的话：“皖西别墅区外面的街区上。” “我马上过来。” 不过十分钟，韩寻的车停在了我身侧的马路上。我从地上爬起来，慢慢挪上副驾驶，张嘴想谢谢下，还没说出声，眼泪再一次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韩寻似乎看了我一眼，片刻提议：“找个地方喝两杯？” 我点了点头，韩寻递过来一包纸巾。 第一百三十三章 彻夜未归 我情绪有些失控，一路跟着韩寻进了酒吧，她似乎对这些地方很熟悉，不过片刻将我在座位上安置好，叫了一打鸡尾酒。 大概是因为有个人陪着，那些情绪再也绷不住。韩寻递了一瓶酒到我手边，我仰着脖子灌了两口。冰冷的酒水穿肠而过，我浑身一个激灵，眼泪又掉了下来。 觉得自己太过狼狈，我伸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酒太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喝了两瓶，脑子晕乎乎的，我满眼都是顾行止这几天以来对我的冷淡，韩寻说我没有为我和他这段感情做些什么，可顾行止又做了什么？他要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会和别的女人乱来？ 眼泪哗啦啦又往外蹿，我抬手抹了把：“去他妈的爱情！” 韩寻喝酒很快，几乎我才喝了一瓶酒的时间，她面前就空了两个酒瓶，此时正倚着桌子在抽烟，烟气缭绕的，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真实。 “你喝醉了。” 我甩了甩头，眼神在乌烟瘴气的舞池扫了一圈，才落回她的身上：“没有！我怎么可能喝醉？顾行止那个混蛋！他居然敢把肖笙笙带进别墅里！这辈子都别想我再原谅他！” 韩寻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很快压下去，拿着烟点了点酒瓶：“别喝了。” 我伸手就把面前的酒拽进了手心，“不行！我还没喝饱！” 朦胧抬起头，我似乎看见她在笑，“你笑什么？”我使劲眯了眯眼睛看她，却见她却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你看错了。这瓶酒喝完别再喝了。” 我掂量了下酒瓶，里面还剩下小半瓶，皱眉，又开了一瓶：“这一瓶也喝了，我怕我晚上饿。” 韩寻看了我两眼，吸了口烟，青白的烟雾在她指尖缭绕上升，没同意也没阻止。 “我喝了酒，不能送你，要不然你给顾行止打个电话？” “给他打电话？”我撑起身子，眼皮莫名有些沉，努力睁了睁眼，“是要给那个混蛋打电话，我今天还没骂他，不要脸，我睡过的床也敢给别人睡。” 我低头摸出来手机，点开通讯录找顾行止的名字，找了好半天没找出来，那些字有些重影，我看不清。 忽的听见对面人说了句什么“……睡了你的男人。”我没太听清，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韩寻没应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从她眼里看出来几分不屑，摸不着头脑，一个电话进来，我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没看清，把电话接了起来，开了扩音。 “在哪儿？” 得！是顾行止那个死不要脸的！ “关你屁事！”舌头有些打节，一句话大声说出口，我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一张小脸上满是愤愤的神情。 那边人像是没听见似的，又问了句，声音里多了几分烦躁，我正要吼回去，手机被人抢了。片刻丢了回来，电话已经挂断。 “你……干什么？！” 韩寻沉沉看过来一眼，没说话。我心里这才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可喝了酒，大脑运转速度直线下降，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哪里奇怪，我抓了手机，继续对着骂。骂了半天没人回应，我气的直发抖：“顾行止！你再不说话我就拉黑你！” “她怎么了？”耳边朦朦胧胧传来一道还算是熟悉的声线。 韩寻从座位上起身，勾唇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她扫了一眼我的位置，“人就交给你了。” 片刻，手臂被人拉了下，整个人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气味干净清新，却是陌生的。我下意识抗拒，拿手推，没推动。 “别闹，我送你回去。” 我迎着酒吧黯淡的灯光看上去，将那人的轮廓看了个大致，“林严？你怎么来了？来陪我喝酒吗？” “我们回去喝。” “真的？” 他点了点头。身上没什么劲，我靠着他的肩，不过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就已经是在亮亮堂堂的房间里了。光线有些刺眼，我有些换不过来，那手背揉了揉眼。 林严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手里那着件衣服递给我：“你先去洗澡吧？” “不是要喝酒吗？” “……洗完了再喝。”林严快速的扫了一眼我身上的穿着，道。 洗完了再喝也行，我扯了扯肩带，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将手背到身后解开内衣扣子，正要脱衣服，身后传来一阵响动，我回头看了眼，林严似乎是撞到了墙上，皱眉，让他小心点，抬脚进了浴室。 草草洗过澡，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我摸着墙壁往外走。打开浴室门没一会儿，听见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扫了眼，没看清，却看见了不远处的酒瓶，脚下瞬间快了起来。 酒还没倒进嘴里，酒瓶被人摁住，林严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异，半天从嘴里憋出来一句：“你的裤子呢？” “我没穿裤子。” “我是问我刚刚给你的裤子。” 我认真回忆了回，摇摇头，看向林严扯了扯自己身上宽大的衬衫：“穿着裙子，为什么还要穿裤子？” 林严顿了下，眼神似乎变了，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松开酒瓶：“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你不喝酒了？” “不喝了，我有些困了。”我也说不出那种感觉，明明整个人都有些不清醒，却条件反射般的想要林严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至少是这间房间。 他站了好一会儿，没动。我声音大了些：“你怎么还不走？” 林严像是才回过神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说了两句什么，转身出了门，顺便带上了门。我踉跄着走过去，下意识的反锁上了门。 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我却有些睡不着，鼻尖有一股林严身上的味道，大概是被子上的。脑袋混混沌沌了，迷迷糊糊又想起顾行止那摊破事，在心里骂了他两句，又坐起来灌了两口酒，这才躺下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是被敲门声吵醒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认真了 宿醉后，头疼欲裂。我半睁着眼，从床上摸索起来，到了门边，伸手却碰到了一个书柜，朦朦胧胧睁开眼，看见面前实木的柜子，有片刻回不过神来。 “夏悦！” 听到这阵声音，瞌睡醒了大半，我扫向出声的地方，回忆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好像不是在夏阳家的客房里。 拧开反锁了的门，顾行止站在门外，一张脸拉的长长的，那眼神打量着我，一张脸更加黑了。 想起昨晚他带肖笙笙回别墅的事，我一张脸瞬的冷的下来，也不记得韩寻曾经说过的那些劳什子，冷哼：“你来做什么？” 顾行止手一下子扬起，眼看一个巴掌就要落下来，我下意识闭了闭眼，半晌那阵痛感都没到来，手腕被人攥紧。 我还以为他要拉着我出门，没曾想他把我往后一推，反手就关上了门。 “你干什么？！”我甩开他的手，瞪他：“有病啊！” 顾行止一张脸黑的更加彻底了：“你身上穿的什么东西！” “管你什么事！”想到昨晚那一幕，我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来做什么，不去陪着你的下一代？！” 正说着，余光扫了一眼自己的穿着，一颗心差点蹦出来。 身上是一件男士衬衣，可绝对不会是顾行止的，因为这是一件黑色的衬衣，顾行止的所有衬衣都是白色的。再看顾行止脸上快气炸的表情，我一时间莫名就心虚了起来，可一想到他对自己的冷淡，心里的气焰瞬间升了起来。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在外面乱来，我找个男人不是随随便便的事？！”为了气顾行止，我几乎是口不择言。 顾行止一张脸沉的能滴下水来，他往前压了两步，我下意识把手背在身后，挺着腰板儿瞪他。 不想他居然一把捏住了我的胸！他怎么敢！这个混蛋！ 我下意识惊呼，脸上又羞又躁，拿手去推他，顾行止索性捏住我的手，唇边勾出一抹阴狠的笑：“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说着，他居然还恶趣味的肉捏了下。 我一张脸红的能不行，却没想过再继续在他面前认输，正要反驳，卧室门猛地被人推开，林严冲了进来，满脸紧张：“怎么了？你……” 他声音猛地一段，视线落在顾行止的手上，脸上表情变了几变。 “顾行止！”言语从牙缝里蹦出来，顾行止这才算是松开了我，回头眼眸沉沉的盯着林严一眼，“滚出去！” “你干什么？”莫名其妙的霸道！他对他自己的要求能不能和他要求我的一样？双重标准的混蛋！ 顾行止半分退步都没有，林严犹豫了会儿，重新离开，关上门。 室内安静了片刻，顾行止的视线落在我身后，声音沉沉的：“你昨晚睡在这里？” 他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他来的时候我还没睡醒，不睡这里能睡哪里？可气焰在他面前根本燃不起来，我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顾行止身边的空气瞬间冷了几分，他黑而沉的眸子扫了过来，落在我身上：“夏悦，你倒是长本事了！” 我张了张嘴，居然不敢迎着他的视线，垂眸，手指搅在一起。 “去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 “你自己的！” 我眼眶一酸：“你凶什么？肖笙笙站在媒体面前说怀里的孩子的时候是我错了？你一句话不解释把我送到顾宅是我要求你？顾行止你就是个神经病！” 他简直是个疯子！ 空气安静了几分，窗外还是一层雾蒙蒙的颜色。 顾行止抿了抿唇，脸上浮起一层不忍和无奈的神色，片刻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乖，去换衣服。” 乖你妹乖！我愤愤的瞪着他，到底还是没坳过他，“衣服都脏了，还是湿的。” 顾行止打量了我一眼：“待会儿回家给你换。” 家？我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他怎么还有脸说家。到底在别人家闹不太好，我快速换了衣裳，准备出门。顾行止转身往浴室走，一会儿捏着一件黑色衬衣出来，正好是我穿过的那一件。 下意识皱眉，“你做什么？” “拿去扔了。” “有病！”我没管他，转身出门，和林严照面的时候莫名有些尴尬，还没开口，顾行止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脚下踉跄了几步，我差点摔着。 顾行止开的是他一直惯用的那辆suv，我扫了眼副驾驶的位置，撇嘴打开后车门。 “坐前面来。” “我不！”谁知道多少个女人坐过。我想起来就作呕，浑身不舒服，他居然还恬不知耻的让我坐副驾驶。 顾行止皱了皱眉，绕过车头直接把我塞进了副驾驶。 “我不会别墅，我要去夏阳的公寓。” 顾行止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回家。” “家？”我冷哼一声，“顾行止，我现在开始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还是这一切不过是你给的错觉，我对你来说，一直都只是夏晴的嘱托而已？我拜托你！你都把肖笙笙领进门了，家这个字，你怎么还说得出口？！”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结在一起，我等着顾行止，一双眼睛红红的，见他还是不回答，压在胸口的那块石头越发中了，鼻尖酸了下，我快速的挪开眼。 “这件事我会解决。”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你给我点时间。”顾行止的声音沉沉的，到真的像是认真的样子。可我早就见过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夫。 我咬了咬牙，呼出来一口气，眼眶湿润的感觉减轻了些，才道：“时间，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我觉得我可能等不了，”无视身边人越来越低的气压，我继续道，“你也知道一个女人的青春有多长，你给不了我的东西，我也不是非要找你要。” “那你打算找谁要？林严！”每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顾行止像是恨不得掐死我。 我忽而觉得有些累，明明前一天还是非他不可的想法，可现在，我只是想好好的活着，每天没有这么糟心的事，就满足了。 “你放了我吧。”我之前也说过这句话，只不过那个时候是气话，现在是认真的，我是真的想从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挣脱，以前那些，就当我做错了，年少轻狂了，这样的日子我是真的过不起了。 顾行止的眼神忽的就沉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滚吧 我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看也不看顾行止，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刚刚拉开一条缝，顾行止倾身过来，一把将门重新拉上，上锁。 太阳穴一阵跳，我伸手按了按，实在不懂顾行止。只是要他做一个选择而已，有那么难吗？ 情绪稳定了几分，我撇过头看了看车窗外，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回他身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 “带你回家。”顾行止回答的干脆利落，我却有些笑不出来，沉默了半晌，眼神慢慢冷了下来：“我要下车。” 余光扫见下楼的 顾行止脸色难看了几分，索性发动车子，朝前开了出去。我怕他真的把车开会皖西别墅区，整个人都绷了起来，伏着身子去抢方向盘，声音尖锐：“你停车！” 可顾行止手劲大，我根本抢不过，车子歪七扭八的开了一小段，又稳定下来。我余光扫见控制锁，想也不想按了下去，转身就要开门。 大概是我的背影太决绝，顾行止一脚猛地踩下刹车，橡胶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一阵侧耳的摩擦声。 “你疯了！”顾行止的声音带着显然易见的怒气，一张脸沉的能滴出水来，他故技重施，伸手就要来关门，我早就防了他这一手，车还没停稳，从车上跳下。 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平衡性，顾得了那头就顾不了这头，我踉跄了几步没站稳，就要朝地上摔下去，腰上一紧，被搂进一个带着淡淡清香的怀抱里。 脚步堪堪稳住，顾行止正好下车往这边走，脚下一顿，旋即脸上的怒气更加重了，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 察觉到林严搂着我腰的手要松开，在看顾行止要吃人的表情，我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就着这个姿势，直接扣住了林严的腰，整个人朝他靠得更近了些。 顾行止看着我那只手，整张脸顿时冷了下来。他快步过来，抬手一把掐在林严手上，厉声：“夏悦，马上给我松手！” 凭什么？他到底是凭什么？到了现在这种境地还对我颐指气使！就因为看出来这段感情中我用情更深？ 心中有什么爆炸开来，我扣着林严腰的手更加紧了，一张惨白的小脸迎着他的视线：“为什么要松开？” 我声音冷的渗人，绝不退缩：“你走吧” “夏悦！”见我仍没有任何动作，顾行止一把拉着我的手，用力扯，“你放手！” “我不放！” 顾行止的力道大的吓人，疼的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他却还是不肯放手。 腰上紧了些，林严伸手捏在顾行止的手腕，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夏悦说，不想和你走，麻烦你松开她。”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男人的视线对上。我看见林严手背上青筋暴起，脸上却还是维持着那种淡淡的笑意。顾行止一张脸阴郁的不行，捏着我的手劲却没有再大。 片刻，他视线重新落在我的身上，声音冷了好几个度：“夏悦，我再问你一次，走，还是不走。” 简简单单的一个答案，我却没有办法告诉他，我是有多么想和他一起走，可我不能，如果不能一起走到最后，我宁愿分开的时候多一点尊严，而不是狼狈。 想起最近时常看见他和肖笙笙两人同出同进的画面，眼里的冷漠渐渐堆积起来，“我昨天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我现在原话送给你。” 我慢慢抬起头，对上顾行止的视线，嘴角扯出来一丝笑容：“顾行止，你滚吧。” 几乎是瞬间，我就感觉到捏着我手臂的那只手僵硬了。那种悲伤无力的情绪顺着那只手传递到我身上。我避之不及的躲开，拉着林严快步往公寓的方向走，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滚落下来。 我害怕，怕我哪怕再多看他一眼，就要相信他眼底的那些失望，就要忘记他做过的那些，就要原谅他。 韩寻有些话说的没错，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无论他是杀人还是放火，在你眼里他也还是他，可出轨不一样。 它们本就是性质不同的事，一个关乎情感，一个关乎的不过是外界条件。杀人放火，他可能心里眼底还是你，可如果一个男人出轨了，我不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出矛盾。 心里有什么东西撕裂开，林严搂着我腰的手紧了紧，低头朝我递过来一个关怀的眼神。 一路到公寓，顾行止没有再追上来。 林严松开我，递了几张纸巾到了手边，不等我伸手接，他刚才拿了一张出来，细细的擦拭。、 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四目相对，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片刻，我伸手拿过他手上的纸巾，“刚刚，谢谢你。” “不用，”林严还是显得有些尴尬，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的又问，“你和你先生……怎么样了？” 我自嘲笑笑，拿纸巾胡乱擦了把脸，丢进垃圾桶里：“就那样，你不都是看见了。” “可是我看他……刚刚似乎很……舍不得你。” 说舍不得三个字的时候，林严犹豫了好几秒，眉头皱的紧紧地。 你只看见他刚刚的强硬，没有看见肖笙笙肚子里的孩子。 我笑笑，吸吸鼻子：“不说这个了，昨天晚上……麻烦了你好几次，要不然我请你吃饭吧。” 林严愣了片刻，点头：“昨晚你是不是没吃东西？今天早上也没来得及吃，要不然现在就走吧。” 他言语中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我有些发怔，讪讪笑了两声，却又不好拒绝，说要请客吃饭，是自己开的口。 到底还是没能出门，要出门的时候，林严说家里还有点吃的，怕我胃疼，直接在公寓里简单做了早饭。 林严煮了两碗面，我拿筷子拨了拨覆在面上的那个金黄色的煎蛋，想起顾行止曾经为我做过的那顿早餐，蛋都煎糊了。情绪瞬间冒了上来，我莫名有些想哭。 对面的人注意到我的情绪，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抬手按了按眼角，挤出来一抹笑：“没什么，就是你做的面太好吃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解的毒药 本来吃过早饭就打算走，林严强制给我放了一天的假，说我这样去上班很影响其他人的心情。他自己今天也没什么工作，在书房里发了两份邮件。 懒得动，我坐在沙发上，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对面的一个艺术摆件，失神。不知坐了多久，在书房的人出来，手里拿着本书。 “看看书？”林严递过来，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伸手寄过来，随手翻了几页。大概是这两天哭的太多，精神涣散，看了没两眼，就失了兴致。抬手想把书放下，抬眼发现林严还没走，就坐在我身侧沙发上。 抬头，四目相对。 他眼里有些情愫外涌，我淡淡移开眼，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林严却像是有些忍不住，他目光在那本书上转了圈，起身又给我倒了杯水，放在面前的矮几上。 这才开口：“你知道，我早上为什么要下厨吗？” 我微愣，垂眸，没什么笑意的轻笑了两声：“你不是说怕我饿嫌麻烦？” 我已经尽力再给对方台阶下，林严今天的状态却好像有些不对，一副扯着这个话题要说清楚的模样。 我不是不谙世事的青春少女，相处这么多日，林严虽然表现的并不明显，我却不可能感觉不到。若有似无的关注，以及特殊的关照。 “不是，是因为你说想要请我吃饭……” “所有你想打扮的隆重点吗？”我截断他的话，插科打诨，脸上的笑是生生蹦出来。 林严看了我两眼，张嘴似乎还要继续，我认真看着他，眼眶莫名开始泛红。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起身：“那我还真是要打扮打扮，到了时间记得叫我，我今天中午要好好宰你一顿。” “好。” 林严微愣：“就这样？” 犹豫片刻，我伸手把那本书重新捧回手里：“我会好好看的，你去忙吧。” 林严这才转身。 然而他的这顿饭，一直到晚上我才能还给他。中午的时候，胃开始绞痛起来，大概是最近的饮食不极规律。林严让我去他卧室躺着，这一次我死活没肯，就在沙发上躺着，扯着林严拿过来的毯子疼的满额头的汗水。 到了三四点的样子，情况慢慢好转，我收拾了下要带林严出去吃饭，他犹豫的拒绝，说要改天，我笑笑说改天就没有假期了。他见我态度坚决，这才答应下来。 因为顾忌到我的胃，我们只是简单吃了些口味温和的食物。回来的时候，林严突然说起韩寻最近要过生日，让我帮他选礼物。 这种约人的借口，在高中的时候我经常用到苏澈身上。 我刚想拒绝，抬眼却看见他略显紧张的脸，想起早上他做的那些，拒绝的话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片刻，我微微点头。 不过我心情本就不好，整个人更加没什么兴致，陪着逛了会儿，基本是当个陪衬的。不过林严倒是真的很照顾人，最开始怕我觉得无聊，凡事都要问下意见，后来见我神色间几分不耐，便只是偶尔才找我问下意见。 他最后选定了一条项链，某大牌新上市的限量单品，款式大方又透着小女人的妩媚。我盯着那枚项链看了好几眼，莫名觉得有些不适合她。 正想着，忽的回忆起昨天晚上醉酒的片段……韩寻好像是抢过了我的手机，最后……林严就来了？ “哟，逛街啊？”不远处传来一道刺耳的略熟悉的声线，还真是冤家路窄。脑海里的思绪全部斩断，我浑身有些僵硬不太敢回头，怕再看见那两人相依偎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冷笑，他上午那般留我，现在又和肖笙笙出来打情骂俏？ 正想着，那人已经到了跟前，虽说不想看，到底还是慢慢抬头，视线在看清只有肖笙笙一个人之后，心里不由的松了口气。 肖笙笙像是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似的，立马接了句：“啊止在外面等我。” 说着，她视线落在林严身上：“你本事倒是大，挺会勾.引男人的。” 肖笙笙此时完全已经没了在顾行止面前小白兔的乖乖模样，像是一只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大灰狼。 “胡说些什么？”我眉头紧紧拧起，越过她要出门，肖笙笙身子一侧，挡住了。 她视线又在林严脸上转了一圈，喉咙动了动，刚要说些什么，又定定看了林严几眼，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s大的教授？” 林严点点头，一脸无害。我厌烦肖笙笙这幅态度，伸手扯了他要离开，可肖笙笙像是铁了心似的，一直没让我走。 她嗤笑几声：“急什么？我说，这个教授……我听说你和他有一腿？” “肖笙笙你别过分！” “过分？”肖笙笙一手叉腰，一脸我不敢拿她怎么样的表情，“我哪一点过分了，你自己要是敢做，有什么好害怕被我说的？” 我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我清清楚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她，并且被小三，我都要怀疑自己才是那个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了。 “心虚了？”肖笙笙凑上来几分，笑得更加得意了，她又扫了林严，目光落在我拉着他的手上，“也难怪，你连顾行止都干撵。” “让开！” 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连话都听不懂？你不去招惹她，她上赶着到你面前耀武扬威。 肖笙笙却越说越来劲，她忽的凑近了几分，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你说夏家之所以会和你解除关系，是不是就是因为你这的适应能力这么好？”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那种憋不住的，耻笑。 她居然还敢提夏家，顾行止就算了，我认怂，她有什么立场提夏家？理智早就崩断了，我瞪着她，胸膛整个大了一圈，扬起一只手就要朝着她脸扇下去，还没碰到，手腕一紧。 我抬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顾行止，没想到他还真在外面。我怀疑今天早上那个怒气汹汹让我离林严原点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雨归程 顾行止对于他的行为，只有一句话解释：“她是个孕妇。” 这个时间商场里人多，注意到这种场面，已经有人拿起手机开始拍摄，我却像是看不见周围情况似的，视线在他们脸上之间逡巡，气极反笑：“好，好！她是个孕妇，她怀了你的孩子，我就活该被她骑在头上！” 肖笙笙拉着顾行止的衣袖，一脸楚楚可怜解释，撒娇般的：“啊止，我没有~” 看着她那双嫩白的手刺眼的落在顾行止的衣袖上，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挪开视线，再也没说半句话，拉着林严直接出了商场。 出了商场，林严一直和我道歉，说今天不该让我来云云，我摆摆手，该来的早晚都要来，不是他带我出来买了条项链决定的。 拒绝掉林严送我回家的好意，我自己打车回了夏阳的公寓，躺在床上的时候，浑身才慢慢松懈下来，满脑子都是顾行止护住肖笙笙时说她是个孕妇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人用针深深浅浅的扎着，刺骨的疼，最后渐渐麻木了，泪水打湿了一大块床单。 我和他，大概是真的结束了。 心里猛地一阵抽痛，像是有人生生要从我身体里掏出来什么，我翻身坐起，倚着床干呕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空空的，又有眼泪慢慢落下来。 我快速擦掉，只觉得那些都是自己无药可救狼狈的见证。 公寓里只有我一个人，稍微有点声音，就是好大的动静。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好几次，终于在凌晨时分缓缓合上了眼。 说什么失恋伤筋动骨，根本就是要人命。 睡了没两个小时，我睁开酸涩的双眼，起床简单收拾了下，打了车往林严的研究室走。那里，大概是我目前唯一的避难所。 可整个人的状态不对，根本就做不了什么，手里拿着物品的时候走神，听林严说话的时候走神，最后他受不了直接点名让我休息。 我摇头不肯，最后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让他留我在这。哪怕是待着什么也不做都好过一个人待着房间里胡思乱想。 讲到最后，林严忽的说起外省最近举办了一个文物展的活动，问有谁自愿参加，一共两个名额。 最先站起来的是韩寻，犹豫片刻，我举手：“我想去。” 林严犹豫了会儿：“你行吗？” 窗外响起来一阵课铃的声音，不知道是上课还是下课，学校里面的声音渐渐沸腾起来。我捏了捏桌子的边角，坚定的点头：“嗯，去学点东西。”顺便让自己远离这个城市，这个出门吃饭总能遇见顾行止的城市。 或许换个环境，我就能将这些更加容易的抛之脑后，像当初得知苏澈和徐柔柔在一起的时候，慢慢适应，不也过来了？ 出差的事很快安排下来，加上来回以及学习研究的时间，一共是一个半月的时间，来得时两个女生，也好照应，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左右没有人好通知，我捏着手机想了好一会儿，给夏阳打了电话。 这个时间，夏阳不知道在做什么，声音有些不耐：“干什么？要离婚了？” 早已习惯他的恶语相向，我抿唇：“我要出差了，一个半月。” 夏阳嘀咕了两句，又道：“出差就出差，还专门打个电话做什么？和顾行止那档子事你就不打算处理好了再走？” 要是真的那么好处理，也用不着他说。我讪笑两声，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要挂电话，夏阳却别别扭扭让我别急着挂，半天憋出来一句：“注意安全。” 好半天回过神来，我看着手机上“神经病”三个字，点了几下，把夏阳的备注换成了“哥哥”。 下班时间正好撞上韩寻，她随口问起我和顾行止之间的事，说是觉得我情绪不太对，我将自己的看法告诉她。韩寻深深看了我两眼，到底没说什么。 “对了，我最近找了个房子，三室一厅，你最近要是没地方住的话，可以搬过来。” 不过片刻，我点头应下来。夏阳那里也不能长期赖着不走，对于韩寻这个人，虽然了解不深，但是我觉得我大概是不太敢再和她一起喝酒了。 说定，韩寻让我跟着去看了看房子。 在三环以外，户型倒是很不错，采光也很好，向阳。虽然和顾行止的别墅没什么可比性，可到底是我目前落脚的住处。 问过月租，韩寻摆手：“你给我一千就够了。” 一千？我重新打量着这套房子，虽然说在三环外，可s市的房价早就已经成了望洋兴叹的地步。我虽然不太清楚行情，可一千块钱是绝对不够的。 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看见韩寻不在意的表情，瞬间明了了些，点头谢过她。 “要帮你搬行李吗？”看完房子，韩寻送我出门，随口问。 我哪里来的什么行李，东西基本都在顾行止家里，夏阳家里也就几套衣服，根本不用搬。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明天搬过来吧。” 韩寻点了点头，表示没什么意见。 回去的路上，我坐着有些失神。 从离开顾家，到现在准备和韩寻合租，好像我真的是在和顾行止渐行渐远。可我并不觉得是自己把他推了出去，只是他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忽而感慨，我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余生漫漫，累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离婚的事，等出差回来了再说吧，不知道顾行止还能不能等下半个月，说不定现在是我逼着他离婚，半个月后就是他逼着我离婚了。 但愿你不要后幅自己的选择，现在这种局面，我可能会难受会失望，但是绝不会后悔吧，毕竟……我也不能死死抓着一个抓不住的人，最后落得一场空。 晚上半梦半醒，家里的座机响了起来。这几天我的觉一直都很惊醒，即使是半夜也瞬间睁开了眼，愣了好一会儿爬起来去接电话。 大概是和我作对，刚要拿起，那边却挂断了。像是有魔力般，我转身朝卧室走，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在漆黑无眠的夜里，显得格外空洞骇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回头 单调空洞的座机铃声在客厅里回荡，我转身盯了好几眼。大概是有些冷，我莫名的觉得一阵阴气袭人。 抬头扫了眼挂钟，凌晨两点十五分。 该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没由来的心虚了几分，电话铃声却一直不再间断。我咬了咬牙，一把拿过听筒，按了免提。 “……喂？”我放轻了声音，浑身紧绷。电话那边传来的却是一阵嘈杂的音乐声，通过扩音器放大，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是夏阳，加上之前好半天的精神紧绷，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张口就骂。 “大晚上的不睡闹什么闹？一天到晚鬼混！这么多年了夏俊国也不说管管……” “悦悦。”电话那头人的声音带着鼻音，像是喝醉了酒般 我的声音猛地顿了下，有片刻反应不过来。无论是从目的还是时间，他都不应该打过来，更何况是夏阳家里的座机。 眉头微微皱起，我抓了个抱枕在沙发上坐下来：“苏澈？” “悦悦，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苏澈质问的声音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我有些适应不了他这种语气。 眉头皱的更紧了些，我回了句：“什么时候没接你电话？”又起身去开灯。 黑灯瞎火的，加上电话那头的鬼哭狼嚎，让人心里莫名不安。 “我每次给你打电话，都是通一声，挂断了，要不是我找人要来了座机，你是不是也不会接？” 喝醉的人说话都是全然没有逻辑了，大晚上的，听他这些喝醉后的言语，我耐心渐渐没了：“到底什么事，没事我就挂了。” 他不想睡觉，还折腾到我都不能睡。至于苏澈能知道我在夏阳家，我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夏阳家附近不少这个圈子的人，我见过好自己，他只要随便打听一下就能清楚。 想到这里，我心里难免梗了一下，嗤笑了自己一声。 苏澈有必要打听我住在哪？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是异地，只要我不联系他，他就永远都不记得联系我，更何况是大半夜的，现在倒是转性了。 苏澈就跟没听见我说要挂断电话似的，忽的说起了以前两人的琐碎。认识的太早时间太长，太随便找一两个点，都能让后失神。 两分钟后，我揉了揉耳朵，眼底的睡意全无，声音淡了些：“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些我以为他从来不曾放在心上的小细节，也被他说出来，心里说不震惊是假的。可那短暂的震惊过后，留下的只有空洞。 苏澈一直絮絮叨叨的声音停了下来，电话那头全是喧闹的背景音，在这阵声音中，我扑捉到他的声音。 “悦悦，我现在很真的难受，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大概是公寓里太寂静，连他话后的那丝若有似无的叹息，都让我听得清清楚楚，心尖猛地抽痛了起来。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 我不知道苏澈现在遇到了什么，又面对了什么，让他居然回想起我。可我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是他的第一个选择。 起了挂断电话的心思，我一声不吭，抬起指尖就要摁下那个挂断键，电话那边的人却像是能看见我此时的动作般，忽的出声：“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睫毛轻颤了下，我收紧指尖，冷笑出声：“苏澈，我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追在你身后的傻姑娘了，有些东西心照不宣，你一定要来挑战底线？” “我不信！”苏澈声音猛地大了起来，醉意也就格外的明显，“你那么爱我，你一定是在骗我，悦悦，你既然过得不开心，就和顾行止离婚吧，我知道，你不可能忘得了我。” 他的就后话，倒是让我有几分刮目相看。室内的灯光刺眼的很，我抬手放在额头上，阻隔那阵刺眼的光。 我冷哼了声，像是嗤笑他酒后的失言：“我离婚，你要娶我吗？” 那边一直没有停过的声音，就这样断了。我脸上的冷笑扩大了几分，再没有任何游移，直接挂断了电话。 可到底还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蒙头就睡。只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脑海里回响着苏澈带着醉的声音，眼前浮现的那个人，居然还是顾行止。 无眠的夜里，那些空虚和难受都被放大。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城市的天边才微微泛白。我翻身坐在阳台，像是无数次在顾宅那样看着天边的光线慢慢绽开。等了好一会儿，眼底的光暗下去。 今天也没有太阳。 心里升腾出一股莫名的烦躁，我起身到客厅里翻找了会，最后在柜台里面找到了一条烟，没耐性慢条斯理的处理，我粗暴的拆开外包装，像是一个吸毒成瘾的人，抽了根烟含在嘴里，正准备点烟，却怎么都没有找到打火机。 出狱快大半年了，我几乎没怎么抽过烟。在牢里烟瘾被戒的差不多，可到底还是有忍不住的时候，眼红的时候，连狱警的烟头都吸过。而这大半年能忍耐下来，不过是因为顾行止不喜欢女人抽烟。 他不喜欢，我就没抽过。 看着散落一地的包装纸，那种烦躁的感觉越发盛了，眼前又浮现出昨天肖笙笙耀武扬威的表情。我伸手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在手心慢慢捏成粉碎，狠狠的砸在地板上。 可这一切都像是一个人无言的发泄，得不到任何回应。我静静在那堆烟盒里站了好久，脚都站麻了，才转身进客房，开始一点一点的收拾东西。 根本没什么行李，不过几套换洗的衣服，找手机的，在床底缝隙里看见一个金属制的火机，犹豫了片刻，我将它捡了起来，放进兜里。 东西全部收拾好，放在门口。我垂眼看着那摊仍然散乱的烟盒，抬步走过去捡起来全部码进了自己的小包里。犹豫了片刻，又拿出来一包，斜倚着阳台，含在嘴里点燃，吸了口气，那点点的猩红微微燃起。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逃犯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居然还是要偷夏阳的烟抽。夏阳抽的烟味道太冲，我连连咳嗽了好几声，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接连抽了五六根，心中那阵烦躁的感觉才慢慢压了下去。我简单处理了下阳台，又将门窗关好，直接去了韩寻租的套间。 韩寻还没起床，我敲门敲了好半天，她才来看门，一张脸皱在一起。一听我开头，她眉头皱的更紧了，微微别过头：“你抽了多少烟？” 我失笑，有些说不出话来，她这才侧开身子，让我进去。 拿出来洗漱用品，我先去卫生间刷牙，听见门外韩寻的声音：“你就这么点东西？”话说完，她低呼一声，我稍微挪动步子朝她看过去，她正弯着腰拨弄我的包，嘴里嘀咕着，“烟都占了一半的空间！你以后不会是想过这种日子吧？” 我收回眼神，快速清洗了下，擦干脸上的水渍，提步朝她的位置走过去，一把拿起自己的包。等这一连套的动作做完，我看见韩寻脸上错愕的表情，才有些尴尬。 “还有一个小时上班，要不然你先收拾收拾？我把东西放进房间。” 韩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卧室门口，我才提步朝着另外一间空下来的卧室走去，反锁上房间门，我将包丢在了床上。 床是韩寻早就铺好了的，风格偏简单的，说不上喜欢，看起来也不觉得碍眼。 将十几盒烟随手放进手边的柜子里，我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在了床上，扒开那几件衣服，我将最里面那个盒子拿了出来，看了一眼里面的项链还在，这才放下心来，手指尖慢慢收紧。 看着看着，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不过是条项链，那么当真做什么？顾行止说是定情信物，还真就当成宝来看了？我自嘲般笑笑，抬手想要随手把它丢进某个角落里，可到底下不了手。找了个柜子放在了最里面。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韩寻的声音随之响起：“好了吗，准备准备出发吧。” 我应了声，又将散乱在床上的衣服一股脑堆在了床头，快速打开门。韩寻还站在门口，抬头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伸手递给我一包烟。 我定睛看了眼，是她惯常抽的那种细细的女士烟。 “别抽太烈的烟，对身体不好。”她见我没动作，伸手把东西塞进了我手里，转身朝玄关走。犹豫了会儿，我到底还是把烟放进了包里，跟上去，轻声说了句谢谢。 研究室今天集体出外勤，和上次联系好的考古团队交流经验。说是交流经验，不够只是混吃混喝的代名词而已，虽然是学下建立的组织，费用基本由学校承担，可毕竟经费有限，必要的情况下，还是需要拉赞助。 餐桌上，我借口上洗手间，到外面透气。转身回包厢的时候，莫名举得转角处有人鬼鬼祟祟的朝这边看可等我看过去，又是空无一物。 我心神凝结了会，立即提步快步回了包间。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理作用，下半程那种怪异的感觉重新浮上心头，好几度回头，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林严注意到我的反常，趁着敬酒的间隙走到我身边，微微垂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犹豫了片刻，我摇了摇头，林严又不放心看了我几眼，才走开。 那种被窥视的怪异感觉，一直持续到结束，忽的我想到了某种可能，心尖猛地颤了下。研究室还有工作要处理，我借口买点东西拒绝了林严要一起回研究室的建议。 刚出的酒店大厅，和一众人分道扬镳，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正好绿灯，我随着人潮过马路。马路对面是一个大型的商城，外面是那种反光的能清晰照出来人影的玻璃。我尽量将步伐放随意，在那道玻璃大楼外面停了会，我低头装作玩手机，余光快速的撇过那道玻璃，旋即移开眼。 忽的，我身子一点点僵住，没从那道玻璃里看出来什么，余光瞥见不远处倚着路灯的肖笙笙。 我几乎立刻确定刚刚一直以来黏在身上的视线，是她递过来的。此刻，她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脸上挂着丝让人厌烦的笑。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昨天晚上还没在我面前挣够面子？ 这么片刻，她已经朝我这边走过来，脚下踩着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摇曳生姿，也不怕摔了，自己捏在手里和我谈判的筹码就没了。 我咬了咬唇，努力将姿态放自然，将那只碎屏的手机放进包里，移开眼。 “小日子过得还不错？”肖笙笙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冲我挤眉弄眼。 我转眼扫了路边的红绿灯，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你不去招惹她，她就凑上来。 肖笙笙见我爱答不理，倒也不恼，她笑了下，微微直起身子：“也对，你也从来不缺人喜欢，自然不会因为一个顾行止就要死要活的。” 心中的那口郁气再次逼上来，我转眼看她，冷笑声，一字一顿：“肖笙笙，你是不是觉得做孕妇的日子太孤单了？就不怕被我整到流产？” 肖笙笙脸色变了变，笑容还绷着：“你敢？” “嘁，”我嗤笑声，目光越过她落在不远处的大楼上，神色里多了几分冷漠，“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大概知道，我是蹲过局子的？丧心病狂的事我也不是做不出来，还是你真的觉得，你这幅令人倒尽胃口的表情会让我于心不忍？” 肖笙笙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在脸上，她手微微紧握，抿唇：“夏悦，我今天来找你，可不是听你威胁的！” “哦，那是来找骂的？”我冷笑。 肖笙笙脸色铁青，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舒缓了些：“你得意什么，”她扬了扬手机，“你就不想知道我今天找你是做什么？” “呵，鬼鬼祟祟跟人，叫做找？”我嘲弄笑笑，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手机，转开眼：“我还真不想知道。” 说完，我转身就走。肖笙笙大概是没有想到我这个态度，脸上一变，提步就追了上来，猛地将手机举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手要大力挥开她，无意间朝她手机上一撇，动作猛地一下就顿住了，手臂僵在空中。 第一百四十章 心酸 肖笙笙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光线很暗，可还是一眼就能看清楚画面中心的两个人。林严把我半搂在怀里，我将脑袋斜靠在他的肩膀上，脸上透出一种别样的红晕，还有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角。 大概是那天我在酒吧的时候被拍的，角度还有背景。两个人之间弥漫的满满都是暧昧的氛围。 我厌烦的看着肖笙笙，不知道她拿着这种照片又想要要挟些什么，如果是要和顾行止邀功，大可不必给我看。又或者，她早就在顾行止面前秀过了。 想到那天顾行止冲到林严家里，我瞬间多了几分了然。 见我神情变了，肖笙笙身上那股子嚣张的气焰再次冒了出来，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你觉得，我要是把这张照片给发出去，会怎么样？” “发出去？”发在社交网上然后又各种疯传引导舆论？这些人能不能玩点新花样？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些忍不住，抿紧唇：“然后呢？” 看她愣了下，我嗤笑：“然后我就身败名裂了对吧？肖笙笙我奉劝你少打这些歪主意，我夏悦早就声名狼藉了，会怕你这点小把戏？” 被人明着怼暗着阴，我会怕她这点小手段？还想威胁我？我冷眼看着她。 可到底是能被顾行止看上的女人，她还是有点本事，知道捏人的软肋。 肖笙笙不怒反笑，踩着高跟鞋踱步，笑得气定神闲。她随手拨弄了下手机，像是在欣赏那上面的照片。 “对，你是不怕，那他呢？”肖笙笙笑得温温柔柔，重新将手机在我面前晃了下，继续道：“你现在已经是臭名昭著了，可他是s大最帅教授是吧，你不怕，你就不怕给别人惹了一身骚？” 说着，她笑得越发明艳了，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拍了下脑袋：“之前还传过你和他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是吧？后来居然被摁下来了，也不知道你是用的什么手段，但是……”她又看了眼手机，意有所指。 肖笙笙仰着她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笑笑：“如果这一次照片再发出来，估计你们大概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吧？” 怒气直冲脑门。我是真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我拼命忍了好一会儿，才没将巴掌打出去。 撇过眼，我不愿看她这张让人作呕的脸：“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能做什么？你也知道，我这个……” “说重点！” 肖笙笙脸色僵了下，似乎没料到这个时候我还能压她一头，看了我好几眼，到底没得寸进尺。 “以后你不要出现在顾行止面前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睫毛颤了颤，抬眼看她：“你不是都把人死死抓在手里了么，我见或者不见，很重要？” 肖笙笙不理会，脸上仍旧挂着笑：“我就想问，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我抬眼看着她，一颗心像是要撕裂。 见我犹豫，肖笙笙皱眉，“不愿意？你要为了自己的单恋结束另外一个男人的一辈子？你还真是伟大！” 答案在心里做了出来，我将手捏的更紧了些，像是在逼迫自己做结果。 肖笙笙说的没有错，这一切，不过是场单恋。她根本没必要拿着这些来威胁我，顾行止心中有没有我，她看不出来？还是她只是忌惮着顾行止和我姐姐曾经的那端情分？ 无论是哪一个可能，我都笑不出来。 扫了眼肖笙笙眼神中不自觉露出的期待，我绷着下颚微微颔首，片刻嘲弄勾起嘴角：“呵，还真是目光长远，未雨绸缪。不过顾行止是什么人？你觉得你真的能耍手段和他过一辈子？” “这是我该操心的。”肖笙笙笑眯眯的，有意无意的晃着手机：“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一个男人的一辈子握在你手上。” 太阳穴突突直跳，我看着她摇曳生姿的离开，在那座大厦面前站了好一会儿，目光垂直的落在不远处的那座大楼，转身离开，像是毅然决然的离开顾行止的世界。 无论今天肖笙笙来不来这里，我都没打算过要在和顾行止有什么交集。他不肯撒手做这个最后的恶人，那么我来做。 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要说再见了，我想再拖一下，内心期待着转机，可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再给我机会了。 …… 出差的事定在明天一早，机票是林严定的，早上九点过的飞机，让我们直接从家里出发，不用再去研究室。 飞机准时起飞，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像是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塌的前兆。 身边韩寻忽的抬手戳了我两下，我转眼看她。 她表情怪异的看了我两眼，问：“你怎么了？” “嗯？” “你哭什么？” 眉心一跳，我抬手摸了下脸，触碰到一片冰凉。脸上早已经一片狼藉。 扯了张纸巾胡乱擦了下，我挤出来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刚刚起飞时的声音太大，我有些难受。” “可是……现在已经起飞了快半个小时了。”韩寻小心的打量着我，抿唇，“要是不舒服我帮你叫空姐？” “不用，”声音有些破音，我慌乱垂下脸，将还在不断往下砸的眼泪擦点，尽量让声音保持自然：“不是，我不太习惯坐飞机。” 韩寻没应声，片刻递了几张纸巾，轻声道：“长痛不如短痛。” 我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天内，她对于我和顾行止之间的感情看法转变这么大，也没有能力再去思考。 眼泪怎么都忍不住，喉咙间有呜咽的声音，我蒙着一双眼睛好一会儿，起身去了洗手间。 韩寻看了我两眼，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朝她笑笑，也不管自己笑得有多么难看。 洗手间冰冷的水打在脸上，我抬眼看着镜子里面的人，都不敢承认，那个憔悴的没有血色的人，是自己。 日子，过得好像比在监狱还要难堪。 飞机起飞的轰隆声不可怕，在几千米的高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余生可能没有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转换 下了飞机，我们俩坐车去酒店。展馆那边专门打电话让我们休息两天，距离正式开馆还有几天。 正好快十二点，马路上的人开始慢慢多了起来。我看着陌生的街道，心里的那些情绪慢慢松散了些。 “待会儿陪我去买只手机吧。”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我开口对韩寻说道。 “你手机坏了？” 我把捏在手心的手机拿给她看了眼，轻笑：“早就坏了，一直没换。” 韩寻扫过来一眼，应了声好，没再说话，靠在出租车后座椅背上闭眼休息。 机场离市区不远，不一会儿到了酒店。我和韩寻的行李都不多，简单整理了一下，吃过午饭出发。 手机市场如今已经饱和，大多都是差不多性能了，价格差异也不是很大。 我随便挑了款白色的，到收银台付账。 收银台小姐姐扫了货码，收付款手续办完，将发票放在我面前的柜台上，又熟练的将手机盒拆开：“需要帮您安装电话卡吗？” 我愣了下，从包里拿出来手机递过来。 收银台小姐姐伸手要来接，我却在她触碰到的前一秒收回了手，收银台小姐姐抬眼看我，满脸的疑惑。 我将碎屏的手机重新放回兜里，朝她尴尬笑笑：“你帮我重新办一张卡吧。” “好，您是用移动的卡，还是电信或者联通？我们店里有套餐，您可以选择……” “就拿张移动卡，”我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垂眸看着那只白色机身的新手机，抿唇。 “好的。” 收银台小姐姐快速的在电脑上输入一连串数字。我抬眼看着，眼神没怎么聚焦，手腕忽的被人握住，下意识侧头，旁边的韩寻看了她一眼，压着眉。 “你在这里办卡？我们只在这里待半个月。”韩寻松开手，朝工作人员看了眼，“回去了再换也好啊。” 我微愣，片刻摇头：“没事，办个全球通套餐就行。” 我换卡的用意，我相信韩寻不可能不知道，我和顾行止之间那点事，她就算不清楚全部，也知道个大概，她会因为这件事劝我？ 思及此，我不由想起那天在酒吧里，最后来的人是林严，心里的那种怪异感重新升了起来，下意识拿眼睛去看韩寻，她却一脸淡淡的，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来根烟含在嘴里。 见我看她，她把烟盒递过来。 “不用。”我笑笑，收银台小姐姐那边基本手续已经完成了，我伸手接过来手机，一同出店门。 时间还早，明天后天都没什么事。 韩寻斜倚在墙边抽烟：“接下来去哪儿？” 我皱眉想了会儿：“回酒店吧，有点困。”我眨了眨眼睛看她，究竟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致，也不想勉强自己。 韩寻抽完一根烟，将烟灰弹了弹，烟头掉在脚边，她拿脚碾灭。 “走吧。” 回了酒店，韩寻拿了房卡开锁，我放在兜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掏出来看了眼，片刻皱眉，是顾行止打过来的，恰好抬头，看见韩寻往我手机上扫过来一眼。 “没事。” 我摁掉电话，索性准备把手机卡拿出来，还没开始拆，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原来那个名字。 我尽力无视，手机却在手心里抖动个不停，我拿着取卡针插了好几下，没插准，心烦意乱的，又把手机翻转过来准备开静音，不知是哪个指尖碰到了，电话显示接听状态。顾行止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从电话听筒里钻出来。 犹豫片刻，我转身朝门外走。 等到酒店走廊转角通风处，才将手机贴在耳边，出声：“干什么？” “你在哪儿？” 顾行止的声音听不出来情绪，我能想象他现在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升起来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撇嘴。 “和你有关系吗？” 那边安静了两秒，有呼呼地风声传过来。他大概是在开车。 “夏悦，我再问你一遍，在哪？”顾行止的口气重了几分。 我完全搞不清楚，到了现在这种局面，他还有什么立场用这种口气对我颐指气使？仗着他还算是我的姐夫？亦或是那个挂名的丈夫称号？ 我咬咬唇，正要开口，顾行止声音却软了下来，像是累极的模样。 “悦悦，你到底在哪儿？” 心里不知那根神经被触动，我愣了片刻，到底没忍心在凶回去：“出差。” “出差？”顾行止的口气沉了沉，“和谁？林严？” “不是，”这种时而牵扯的感觉让人厌烦，我害怕再和他说两句，再听一会儿他的声音，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信念又要动摇，抿唇，“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等了一两秒，那边的人没出声，我拿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掐断。 想了想，到底还是把卡拆下了，连着那只拨破碎的手机一起丢进墙边的垃圾桶里，回房间。 韩寻在洗澡，我只觉浑身疲乏的很，掀开被子钻进去，沉沉睡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下来。韩寻靠在床头，手指噼里啪啦的在电脑上敲击着，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看过来：“醒了？要不要去吃饭？” “还不饿，”我摇摇头，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走进洗手间洗漱。 因为经费有限，一住就是小半个月，加上我和韩寻两个都是女生，这边就订了一间标间。 洗漱完，韩寻已经收好了电脑，在床边整理东西。 “你去吃饭吧，我吃不下。” 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连房门都不想出。 韩寻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的样子，到底没说什么，应了声好。 连续在酒店浑浑噩噩又呆了一天，含蓄看不下去我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拉着我出门。 车开到一半，她忍不住开口：“你要是想忘记一个人，就要接触新的世界，而不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将自己泡在回忆里。” 我点头，嗯了声。 韩寻垂眼看了我一眼：“你完全没有敷衍我的必要，你拿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看看还认不认识自己？” “……我就是……没什么劲……” 说着说着，从昨天晚上起就开始忍不住的情绪开始往外冒，眼泪毫无预兆的一颗颗砸落在腿上，把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第一百四十二章 花式秀恩爱 我慌乱的拿手擦了擦，把眼泪重新咽回去，喉咙里抽抽噎噎的声音一段段被截断，变成气嗝。 韩寻看我这幅样子，不说话了。 街边一盏盏保持着固定距离的路灯亮了起来，慢慢照亮这个城市，街边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到底不好负了她的好意，吃了饭，我们把这个城市转了一圈。第二天一整天，韩寻也没怎么让我在酒店待，拉着我去做了个头发，又做了美甲。 整个人化上妆，和前几天了无生气的人看起来犹如天壤之别。 韩寻拉着我看了两眼：“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 好不容易到了展馆开馆的日子，我们一同去展馆。当初派我们来的时候说是交流学习，其实只是这一次的展示规模很大，这边的人手不够，从全国各地都调了人过来，有想要发展机会的人也可以借此表现自己，谋求发展。 一群人挤挤攘攘的在展馆大厅里，高台上有人讲话。大致将这次的人划分成十几个小组，大致分配各自的内部工作。 我和韩寻并没有分配到一个组，各自擅长的领域不同，负责修复的小组，一共是三个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一男一女。 男的长的清俊秀气，女人娇俏可人。虽然两人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但还是很容易看出两人之间关系非同一般，大概是男女朋友。 触景伤情，看着别人情意绵绵的模样，我下意识想起和顾行止之间的僵局，脸色黯淡了几分。 互相打过招呼认识，我诧异的发现这两人居然不是同一个省份的，随口问了句，女孩不好意思的解释说他们俩是在酒店认识的，就这两天。 我不由惊叹他们蜜里调油的发展速度，可到底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我收回心思带上手套准备工作。 因为是大型的展览，省博物馆里也调了不少文物过来，虽然在这一行混迹多年，我也不由的看的有些眼花缭乱。 工作人员介绍工作区的时候，那对小情侣不知说起了什么，嗓门陡然大了起来，满脸神采奕奕，注意到我和工作人员的视线，这才抱歉了笑了笑。 可她并没有因此收敛。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边吵闹，我最近本就脆弱的神经，被她一再挑战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女生安排着明年国庆节要去哪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女生笑脸瞬间僵在脸上，男生拿手扯了她衣角一下，女孩动了动手指，颇为尴尬的点头。 然而不过三分钟，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基本一直都是她在说，男生时不时的应一声，也有皱眉让她等下班时间再说的时候，女孩却听不进劝。 如果是兴起说了句，我能忍，可她一开口便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我扭头看她，眉头皱在一起：“你要是实在想和你男朋友说话，可以选择去洗手间，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们。” 女孩讪讪：“你什么意思？” “现在是工作时间。”我淡淡扫过去一眼，强调，“我理解你们的情不由己，但也请你们尊重这里的规则。” 工作人员将气氛不对，让我们先去休息休息。 女孩临走前瞪了我一眼：“那么认真干什么，本来就是自愿过来的！”她还要在说些什么，旁边的男孩拉了她一把。 女孩这才离开，好像又数落了男孩几句。 懒得等他们，我又单独去找工作人员，将一切的前提工作做好，开始着手处理工作。 那俩人大概真以为是来度假了，过了大半个小时，才过来。两人站在门口不知说些什么，我假装没看见，定睛做手上的东西。 片刻，男生走过来，问我需要做些什么。 我抬眼扫了一圈对面的陈列柜，扬了扬下巴：“就那上面的，你们主要擅长什么？” “我就是这个专业的研究生。”男生解释。 我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又收回来：“以前做过相关的工作吗？” “……还没有参加工作。” 眉心跳了跳，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是说，有没有处理过文物，还是只是实践课的程度。” 大概是我的语气太过不耐烦，一直停在门口不敢上来的女孩冲了过来：“你凶什么？” “……”她声音尖锐，我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起来，皱眉，低头重新摆弄着手上的文物。那女孩见我这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拉着男孩转身就要走。 男孩没肯动，女孩叽叽喳喳谩骂的声音又出来了。我皱了皱眉，实在不知道这么安安静静的男生怎么会和这种女生混迹在一起。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 我皱眉，头也不抬：“要吵出去吵，这里是低分贝区域。” 女孩恨恨看了我一眼，转眼看男孩：“你走不走！”俨然不肯罢休的姿态。 “我们是过来参加实践经验的……”男孩俨然一副不想走的模样，满脸无奈。 僵持了好一会儿，男孩索性坐了下来，找好工作动手参加工作。女孩气的不行，在门口大声喊那个男孩的名字。一时间不少人都被吸引过来，男孩背绷得紧紧地，等了好半天，女孩跺跺脚跑了。 “不好意思啊。”男孩道歉。 我摇头，不想多说。虽然对女孩的行为不齿，可对他们之间现在这种状态确实无端的羡慕。大抵在刚刚失恋的人眼里，别的情侣吵架都是秀恩爱。 盯着手上瓷瓶上精美繁复的花纹，我有片刻失神。 如果和顾行止离婚，那我的未来在哪里？以后又该怎么办？ 以前不是没想过这类问题，不过是到此时才开始真正意识到。奶奶的遗嘱一直没有找到，伊兰斋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想到这里，我忽的觉得有些好笑。 以前我和顾行止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安认为他总有一天会发现我曾经遭受过那种事，然后将我抛弃，不想，我们根本不用走到那一步，直接就散了。 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咧嘴笑了笑。 得过且过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情难了 女孩一直到下午都没回去，我在工作桌边接连坐了快五六个小时，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下身子，拿着杯子准备去接水，目光瞥见小心翼翼工作的男孩，抿唇。 “你不打个电话？” 男孩手上动作一顿，笑得有些尴尬：“忘记带手机了。” 思索片刻，我把手机摸了出来递给他：“要不然用我的吧，出了什么事也不太好。” 到时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女生那种性格，说不定还能将责任赖在我身上，这锅我不敢背。 男孩却犹犹豫豫的没接手机，一张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我不记得她电话。” 我一怔，下意识反应过来这俩人不过是认识了三两天，了然点头，端着杯子出门。 还没到茶水间，就听见不远处吵吵闹闹的声音，我不由皱眉扫了眼过去。 什么时候展馆都变成菜市场了？都没有保安管管？ 眼神收了回来，我忽的反应过来什么，步子顿了下来，又朝那边看过去。人群中站着一个气质清冷的人，是韩寻。 她怎么会在人群中间？据我对韩寻的了解，她不会是惹事的人，更何况是在这种地方，脚步下意识朝那边转过了过去，我将目光投向她正对面。 居然是那个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女孩！呵，还真是白替她瞎担心了，人好好在这里蹦跶着吵架。 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吵架的内容，居然是围绕着我的。 还没走进，那女孩甩手打破了一个瓶子，我心尖猛地一颤，朝碎片看去，这才慢慢松了口气。 这姑娘胆子还真大，敢在这种地方随便摔东西，不知道真摔坏了什么真品，她赔不赔得起。 “我就骂她白莲花怎么了？一大早就装13！” 这些话毫无预兆的撞进我耳朵里，我微愣，抬眼正好对上韩寻的眼睛。 片刻，她转开头：“道歉。” 韩寻向来都是清清冷冷的模样，这句话里却像是蕴含着怒气。 女孩不知天高地厚，扬着下巴：“道歉道你妹的歉！我还没让她给我道歉呢，她今天早上目中无人的模样你看见了吗？她蹬鼻子上脸骂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让她给我道歉？” 现场围了越来越多的人。 周围议论声渐起。我瞥见韩寻捏了捏手，小腿肌肉绷紧，连忙上去拉了她一把。女孩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脸色变了变，仍然扬着下巴。 我还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将韩寻往后拉了一把，自己站出去。 “有什么话，出去说。” 这种场面，我最擅长应付。不就是撞上个不长眼的，放在三年前，我能一巴掌打的她找不着天南地北。可到底顾忌着身份以及场合。 “凭什么，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你以为你是谁？” 我抿了抿唇，压着眼皮看她。 这人未免也忒讨厌了些。 也不管她反应，我提步就朝门外走去。 不过片刻女孩追上来，嘴里叫嚣着：“你跑什么？心虚了？！” 我步子迈的大，听见身后人哒哒小跑的声音，猛地顿下脚步，后面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差点一张脸直接撞上来，我微微侧身，拽着她的手就往几步远的大门走。 踉跄了好几步，女孩大概这才知道害怕了。 慌乱的挣扎着。 我冷笑声，把人直接拖出去。这几天正好心情不顺，她送上来给我出气我还有把她拒之门外的道理？ “你松开我！” 女孩高跟鞋直接踢在我小腿上，一阵尖锐的痛感传来，我眉头紧皱，大力甩开她。 将侧门合上，转身抱胸，冷眼看她。 “我现在告诉你，你刚刚对我所做的，我都会十倍还回来。” 女生大概是被我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了，身子抖了抖，却还是梗着脖子反抗：“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这里是市政府隔壁！，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立刻就去报警！” 听到报警这两个字，我心尖颤了下，嘴边溢出一丝冷笑：“报警？你没有常识？你打哪儿听说市政府是用来报警的？” “还有，你们学校老师没有告诉你，诽谤罪有多严重吗？刚刚在大厅里，我听见你说我打过你？还骂过你？你这是人格侮辱，如果警察来，你觉得谁的罪行更加严重？” 女孩大概还涉世未深，被我一吓，整张脸都白了，嘴唇哆哆嗦嗦的。 我冷眼看着她，猛地朝她走进一步，扬手还没落下去，女孩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脸，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看起来滑稽极了。 我嗤笑声，抬脚朝她小腿踢过去：“还给你！” 也不等人反应，没了和她计较的心思，转身朝室内走。 这都是什么糟心事。智障不应该送去医院吗？国家都不管的吗？ 关门的时候，听到她哆哆嗦嗦的在后面放狠话，我轻笑了声，懒得理会。这种人的脑子大概是狗吃了，今天遇上她，算我倒霉。 一直到下班，我和韩寻一起离开展馆。那女生还蹲在门口，见我出来，面如土色的瞪着我，瞧见我身后的男生，小步跑了过去。 我懒得管这些琐碎，提步走开。走出去好远，韩寻戳了我一下，小声道：“那是对情侣？好像闹矛盾了。” 我远远扫过去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没什么兴趣的应了声：“今天谢谢你。” 今天的情况我通过别人的嘴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大概就是那姑娘胡说八道，韩寻听不下去为我出头的戏码。 好巧不巧居然还被我碰上了。 隔了好一会儿，韩寻问：“你出去后做了些什么？” 我微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颔首：“没做什么，这种人你要是不吓吓她。她非得爬到你脖子上来。” 公交陆陆续续的停下来，又陆陆续续的开走，我余光撇过一眼，忽的扫见马路对面一个西装革履的背影，心尖蓦地一颤，等认真去看，却发现只是背影而已。 “你看的这么通透？”韩寻笑了下。 我本来还算轻松的心情却被那个背影带偏，又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好像发生了肖笙笙那件事之后，我就特别容易哭，有时候坐着坐着，明明什么都没想，眼泪就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片刻，我歪着头眨了眨眼：“有些时候也不一定，力有余而心不足。”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吃亏 “你跟那个顾行止究竟怎么样了？”韩寻从包里拿出来包烟，抽了一根含在嘴里，点燃，“你现在这幅样子，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怎么样了？“就那样吧。”大概这次回去，就要办离婚手续了。心中猛地一痛，我抬手挡了挡眼睛，两秒后放下。 许是无意间露出来的悲伤太过摄人，韩寻没在追问，倚着广告牌抽完一支烟，正好公交到了。两人一前一后上去。 “对了，”韩寻想起什么似的，忽的问，“今天展厅大厅的那个妹子和你怎么结的梁子？怎么一上来就喷？” 我皱了皱眉，想起下午的场面，伸手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公主病。” 韩寻又吐槽了几句，我没认真听。除了忙工作的时候，只要一闲下来，我几乎满脑子都是顾行止。不自觉的去想他，尽管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不知道顾行止现在在干嘛，如果没加班应该也下班了吧，和肖笙笙一起逛街吗？还是和她一起去他们曾经去过的餐厅吃饭？ 眼眶有些发涩，我伸手揉了揉，摸出之前放在包里的水抿了口。 …… 第二天的工作是接着昨天的部分进行的。这次出差暂定的时间是十五天，等她们的工作期结束，这个文物展馆就算是真的对外开放了。 我本来还担心那对小情侣今天会罢工，毕竟都是涉世未深，做事也欠妥考虑，这次就算罢工，也是自愿过来的，学校也不能给他们什么处分。 听我这么说的时候，韩寻笑得有些无奈，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你才多大？” 我微愣，片刻借着摸手机的动作掩饰自己脸上的情绪，“不一样。”我跟他们，怎么能一样。 虽然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家庭，生活各个方面要比绝大多数人优越，可也没有人知道，我是有多么想用自己这样的身世，去换一个简简单单和睦温馨的家庭。父母不会那我当外人，再出事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把我推出去挡刀，哥哥也不会因为一丁点事就对我拳打脚踢。 简单的道别，我朝自己的小组走去。 注意到动静，男生抬眼看过来，朝我笑笑。女生一直没动，手里捏着一个小巧的瓷器在清理，一张脸垮着，像是谁欠了她三五百万似的。 我朝她手上的瓷器看了眼，犹豫要不要让她把东西放下，她现在这个力度，我很怕她把文物捏碎。 刚坐下，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叮咚一声，在空旷的室内显得尤为惹眼。 我这才想起忘记关手机音量，慌忙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解开锁屏，指尖正要点下屏幕上的设置界面，目光落在自动显示的微信界面上，手顿住。 是顾行止发过来的一条微信，还有一条短信，三个未接电话。 电话和短信都是在公交上的时候收到了，指尖抖了抖，我没敢点开，慌乱的设置了静音，重新将手机锁屏，丢进包里，深深吸了口气。 对面有人狐疑的扫过来，我抬眼，和那个公主病对上视线，她很快移开，瞥了瞥嘴角，转身找了一把细毛刷。 我找到昨天下班时只做到一半的文物，摆出工具。正要那刷子小心清理表面的灰尘，脑海里不经意闪现刚刚看见的内容，指尖忽的一颤。东西差点直接磕在桌面上，摔个粉碎。 “你能不能小心点？这些东西摔坏了就是有钱你也赔不起。”我这么一个手滑，被对面的公主病扑捉到，她一脸不屑：“你该不会是哪个赞助商塞进来的吧？” 我诧异，没想到她还知道这些国家文物是有钱都赔不起的，戏谑扫了眼她清理了快半个小时的瓷器，将手里的文物放在桌面上，手稳了稳，又重新开始。 风平浪静的氛围一直维持到下午快下班的时间。 管理组那边差人手帮忙搬东西，手头上没事的人几乎都过去帮忙了。我扫了一眼对面游手好闲的公主病，站起身出门。 还没走远，就听见那公主病气势汹汹的道：“她刚刚什么意思？我去不去关她几把事！”怎么拽的二五八万的，以为自己是谁？ 我略微皱眉，想着接下来的十几天，皱了皱眉，快步朝管理组走。 最后一组时，我托着一把青铜兵器往展柜走。转角时速度不由慢下来，刚抬眼，就看见迎面冲来一个身影，我下意识一躲，那人却像是和我作对，直直的朝我身上撞了过来。 不轻不重，手里用托盘装着的东西摔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很快砸落在地上。那青铜器和地板接触的声音像是砸在我的身上，弹起来一小段距离，最后摔成了三段。 跨越了千年的青铜器眼睁睁的摔毁在面前，任何一个从事文物工作的人，都是忍受不了的。 我咬牙扭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屎盆子就朝我头上盖了下来。 “你干什么？！” 看清面前的人，我抿了抿唇，捏着托盘的手握紧，声音不自觉沉下来：“我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一般没人找我茬，我也不会惹事。” “你什么意思？你自己拿东西都拿不稳，现在还要怪在我的头上？”公主病嘴上指责着，脸上是压抑不住得意的笑，不过片刻，她很快收了回去，继续演戏。 看样子，大概是蓄谋已久了。 没一会儿，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管理组的组长黑着一张脸穿过人群，看着散落在地上的三截青铜，脸色更加铁青了。 “怎么回事？” 公主病快速的解释清楚，像是怕我开口抢占先机似的，说完，朝我投过来一个眼神。 要不是心态早被夏阳练出来，说不定这公主病现在就已经战死沙场了。 她想要陷害人前后顺序都做的不错，可她大概是忘了，展馆里到处都有摄像头。这个位置，我刚刚注意到，因为是转角，是有两个摄像头的。 “组长，做没做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了，不如看看录像？”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听我解释一下 说着，我抱胸朝公主病看去，可她脸上却没有片刻慌乱，看起来气定神闲的，和昨天那个被我三两句话吓得失了神的人判若两人。 “这两台机子是坏的，”主管皱眉，一时间像是有些拿不准注意，可明显对我的态度还是要稍微恶劣一点，大概这就是主导舆论的效力？ 片刻，他烦躁的摆手把众人遣散，留下我和公主病。 “今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公主病微仰着下巴扫了我一眼，将之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不耐烦的皱眉：“情况就是这样，你们还等什么，故意损毁国家文物算得上是刑事犯罪了吧？” 犯罪两个字钻进耳朵里，我心脏猛地停了瞬，抿唇：“组长，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现场，又恰好没有摄像，她随口杜撰的能信？再说，我也没有任何立场摔坏文物，更何况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组长大概是被我说动，神色有几分松动。 公主病见此，朝我狠狠瞪了一眼：“她本来是想偷的，被我撞见，手一滑就摔坏了！”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冷眼看她，“再说你觉得我有这么蠢？这些文物都是做过备案的，偷出去能有什么用？” 组长更加游移了，拿不定主意，联系了高级领导。 公主病的说辞前后虽然微微变动了下，可一直都是一口咬定我摔坏了文物的事实。讲到最后，她忽的眼神一动，说还有别的证据，出去打了个电话。 无意摔毁文物，和故意摔毁文物，虽然只差一个字，可其中可追究的责任是天差地别的。我紧紧盯着公主病，不知道她还能瞎编造出来什么证据。 不过两分钟，同组的那个男生来了。想起什么，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公主病连忙走过去，拉着他对所有人道：“今天早上的时候这个女人就试图损毁文物，不过是被我及时制止了！” 还真能瞎扯。我不过是手滑，还能被她瞎编成这样。 “不止我，他也看见了！”说着，公主病拿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男朋友。男生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公主病不满：“你说话啊，今天早上你没看见？” 片刻，男生似乎抬头看了我一眼，很快的抬头。 我看着那两人自导自演的戏，在心里冷笑：“就算你们现在能颠倒黑白，也不能信口胡说，今天早上我确实是手滑，可最后还是被我挽救下来了，哦，对了，那个地方的摄像坏了，总不至于工作室里的都坏了吧？” 我嘲讽的朝她看了眼，待会儿视频被调出来，到底是谁在撒谎，一下子就明了了。 很快有人把视频调了出来。 可大概是真的出师不利，视频里面，我正好背对着镜头，动作根本看不清楚，只有公主病嘲讽我那两句话，看起来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心慢慢凉了下来。 “现在局势还不够明显吗？她分明就是意图摔毁文物，她说她没有立场，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是不是为了满足自己某种变态的快感？” 此话一出，在场许多看我的眼神就变了。 留下我和公主病，在场的领导开了一个小会，十分钟后公布了他们总结出来的决定。 我从这一次的活动中被除名了。 是的，说的好听一点是除名，说的难听一点就是被开除了。 主办方说是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文物确实是被损毁了，需要人负责人，那个人就是我，凭心说这个处罚算清。 接了通知，我看了眼公主病，拎着包转身朝外走。 韩寻在外面等了许久，将我出来迎了过来，朝我身后看了眼，问：“怎么样了？” 我苦笑了声：“可能以后就只能是你一个人过来了，我应该要提前回去。” “被阴了？” 我点点头，有些笑不出来。 公主病跟了出来，笑得趾高气昂：“今天还真是便宜你了，摔毁了价值好几百万的青铜器居然只是这么轻的处罚。” 韩寻扫过去一眼，纠正：“就那个破青铜，顶多值个十万。” 公主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伸手拉了韩寻一下，顿住脚步，转身看着不可一世的公主病。片刻，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公主病被我笑得发毛，往旁边走了两步：“有病吧你？” “不是，我就想向你介绍一下自己，你大概不太了解我，我是天蝎座，记仇的那种，有仇必报。” 我含着笑，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公主病又唾骂了几句，到底是心虚，脚步匆匆的离开。不知道那个男生是不是和她掰了，这个时候也没看见人。 韩寻嚼着口香糖，拿手肘戳我：“真霸气，打算怎么报仇？” 我朝那人背影看了眼，勾唇：“急什么？” 可尽管此时说的笃定，我自己心里也是打鼓的。不说远的，就说徐柔柔还有苏芮溪两人的账，我还一直都没有算清楚，现在又添了顾行止这么一堵，我根本是自顾不暇。 吃饭的时候，韩寻问我：“你打算提前回去？” 我犹豫了片刻，点头：“还有十来天，总不能在这里混吃混喝，林严那边应该明天就能收到消息了。” “你真的要找那个妹子算账？” 闻言，我勾唇笑笑，朝着韩寻道：“我不吃亏的。” 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我找上门去，对方就已经先杀上门来了。 当晚回酒店，房间门口挤挤攘攘的围了好多人。这一层住的基本都是自愿过来展馆帮忙的人，看着有些眼熟。 我和韩寻出现没多久，就有人高声喊了声：“回来了。” 我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有穿着藏青色制服的警察走了过来，一脸严肃。大概是见惯了这身制服，我心跳猛地停了拍。 “谁是夏悦？” 韩寻看了我一眼，也是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我冲她笑了笑，向前站了一步：“我是。”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报案，说是涉嫌威胁恐吓，并且故意损坏国家文物，我们需要你协助调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千里送炮 因为罪名未定，并没有给我上手铐，两个警察叔叔一左一右的夹着我，往电梯走。 路过韩寻的时候，我停下步子朝她看过去。警察叔叔很快警惕起来，我朝他们安慰性笑笑：“我就和她说两句话。” 左边那个警察点了点头。 我盯着她看了两眼，耸肩：“我当然害怕啊，只是没有肩膀让我依靠，我就必须自己坚强。柔弱这种东西都是给爱你的人看的，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爱我的人。”曾经有，现在也没了。我朝她脆弱一笑，又提醒警察叔叔可以走了。 韩寻眼神沉了沉，朝我点了点头：“没事的。” 刚刚吃完饭，我和韩寻散步回来，她问我害不害怕，我那个时候心里一乱，下意识的想到了顾行止，还有今天早上看见的部分微信，也就假装没有听见她问什么。 …… 半个小时后，警局里。 公主病放下手里的签字笔，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警察叔叔，笔录口供我都做了，明天还要上班，我能先走了吗？” 警察拿起她填的资料看了眼，点头，嘱咐道：“最近手机不要关机，保持随时都能联系。” 她嗯了声，不经意朝我扫过来一眼，眼里仍是前几次那种得意。 片刻，有人递过来一份资料：“刘队，这个人有前科，坐过三年。” 大概是见惯了这种情况，那个刘队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我忍不住在心里庆幸，幸好那个绿茶婊已经出去了，听见了，不知道还要回去闹出来什么幺蛾子。 我抬手揉了揉眉心，跟着一位瘦高严肃的警察去了审讯室。接近晚上十一点了，他的脸上多了丝不耐烦，扫视着手上的资料。 “你和刚刚那个小姑娘有什么过节？” “她造谣生事，先是在公共场合诋毁我，后是今天下午在我……” 砰砰砰的几声响起，是那个警察拿着笔朝桌面上用力敲击了几下，一脸的不耐烦：“我是让你说实话，不是编故事！” 我盯着他看了几眼。桌子上摆了个记录本，头上是洁白的灯光洒下来，看的有些刺眼，衬的这个警察显得有些暴躁。 我不由想起三年前入狱那次，眼神沉了沉：“我说实话你不信，你是要我编故事？” 又是嘭的一声，那个警察一拳头砸在了桌面上，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赶紧说说完了好收工！你现在说出来坦白从宽，要是非得等事情闹大，你就吃不了兜着走知道吗？！像你这种有前科的人，说出来的话有人信？” 画面渐渐和三年前重合，我浑身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声音有片刻的颤抖：“知道，现在也走不了了。” “老子见惯了你这种人，”警察身上的戾气重了起来，朝我的位置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棍子，等走进了，我才发现，那是警棍，在过去的三年里，我几乎每天都会看见的东西。 “今天来了好几个混混，”那警察拿着警棍冲旁边方向一指，凶狠狠的，“现在夜深了，我也想早点回去搂着老婆睡觉，你是想自己说，还是我帮你？” 我头皮紧绷，盯着那根警棍，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似的。那警察见我这样子，更加气急，抬起棍子就要挥下来。 我几乎条件反射的闭眼，连反抗都不敢有。我最清楚，在这种地方，你要是反抗，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等了好一会儿，那种剧烈的疼痛感没有落下来，耳边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哦，是吗？恰巧我也想搂着老婆睡觉。” 心中猛地一跳，我缓缓睁开眼，转头去看站在灯光下的人，心跳都漏了拍。 他到底还是来了。 早上看见微信提示，顾行止说他要来的时候，我是真的不信的，也不敢信。 顾行止抬手捏着警棍，面色在清冷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疏离。那警察没想到有人敢在警局里胡来，一张脸铁青，抬手就要使出来近身格斗，审讯室的门被人敲响。 几个眼神交流，那个警察看了我两眼，一脸吃瘪的表情，半天退出去。 不过五分钟，顾行止领着我往门口走。 他车就停在警局外面，满脸的风尘仆仆。早晨的时候他说要过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辆车。 他上了车，见我半天没动，摇下车窗：“上来。” 已经是深夜，我穿的本来就不多，被风一吹冷的一个哆嗦，却不肯上车。 我搓了搓手，将衣服领子立起来：“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明明一直都没怎么觉得委屈，可从看见他的那一刻起，鼻尖都开始酸了。这个人还真是讨厌，明明都要离开了，却还是这么善做主张的影响着我的思绪。 我吸了吸鼻子，踢了下脚边的石子，抬脚朝马路边上走。刚刚绕过车头，整个人忽的被打横抱了起来。我下意识惊呼，手攥紧顾行止胸口的衣裳，等看清他那张脸，鼻尖更酸了。 没怎么动：“你放开我。” 顾行止没吭声，直接把我塞进了车里。又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掉头朝前开了去。 过了几分钟，车厢内想起低低的啜泣声。 顾行止的眉头慢慢紧皱：“又怎么了？” 我咬了咬牙，将喉咙里的声音压制下去：“没什么，只是，你就不怕肖笙笙吃醋吗？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宝宝。” 说完，顾行止朝我看过来一眼，在黑夜中，他那双眸子亮的吓人，嘴角却带了丝笑意。几乎是片刻，我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醋意太浓，索性撇过脸不看他。 可忍着忍着，连车窗都是他的倒影。高高的鼻梁，侧脸……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倔强的拿手用力擦了擦，可眼泪像是断了线。 顾行止抬手递过来张纸巾：“擦擦。” 我没接，哭声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他大概是觉得心烦，索性把车停在了路边，转过身：“你是不是非要这样？” “我怎么了？！”他就知道说我！我做错了什么？整整一天，所有人都在指责我，他顾行止有什么立场说我？我瞪着眼睛看他。 顾行止敛神，忽的伸手，在我脸上仔细擦了擦。 “非得等我戳一下才肯动。” 我脸上一红，也不顾满脸一团糟，伸手推他：“那你回去啊！回去照顾你的一家老小！”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的态度 顾行止动作一顿，动作轻了几分：“别闹” 我和顾行止之间已经太久没有这还算得上的温情的时候，而这一刻我也倦了将那些东西挂在嘴边。 眼神淡了淡，我朝他的胸口靠了过去，像是一艘孤船找到了暂时停靠的港湾。 靠一下，就一下吧。 他身上带着一股浓厚的烟草味，有些呛鼻，不知道来的时候抽了多少烟，是因为我吗？想到这里，我轻笑了一声。 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好。 顾行止抱了我一会儿，像是叹了口气，问：“饿么？” 我慢慢离开他，微微点头。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餐馆开门了，顾行止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停下。他下车，路灯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片刻，他推开便利店门出来，手里拿了两个面包，一瓶酸奶，到车上丢给我。 “先垫垫肚子。” 我拆开包装，往嘴里塞了一块。晚上根本没怎么吃东西，在派出所折腾到半夜，我早就饿过了，没什么食欲，却还是一点一点往嘴里塞，像是完成他布置下来的任务似的。 吃到一小半，我才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顾行止看了我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林严说的。” 太久没和他聊天，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最想要和他说的时候他都没在，现在故意说出口，又显得莫名的尴尬。我咬了咬唇，低下头重新下来吃起面包来。 空气瞬间沉静下来。 “你怎么被开除的？” 顾行止的问题有些刻意，刻意打破僵局。他一来这里，连我在派出所都能找到，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为什么被开除。 不知道是不忍戳破他，还是真的想要和他说说话，我微微抬眼，将今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遍，讲到最后，干脆把之前第一天来的时候发生的纠葛也说清楚。 顾行止听得认真，点头，问我关于那天摔坏文物的细节片段。我一一回答，忍不住转眼看他，“你是……想帮我洗白吗？” 从小到大身上一堆污遭，其实连我自己都不太在意这种名声的问题。心里蓦地一颤，我想起之前韩寻曾经问过我，到底喜欢顾行止什么。 其实喜欢一个人由浅到深这么久，那些喜欢的因素牵牵绊绊，根本说不清。可这一瞬我忽的明白了，自己对顾行止动心的那一瞬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愿意将我从那个泥潭里拉出来。 顾行止漫不经心的回答：“只要你是被人诬陷的，就没问题。” 没问题啊…… 后半程，我困极，靠在椅背上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失重感传来。人轻微颤了一下，片刻脸颊贴在一个温热的胸膛上，带着烟草味，心跳声顺着相接触的位置，传过来，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我的。 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睡意融进了顾行止一丝一丝的温度里。 明明醒了，我却不敢睁眼，或者说不愿意睁眼，就想让他这样抱着。 装睡是个技术活，有好几次我都觉得他在看我，视线灼灼的落在我脸上。好几次忍不住睁开眼，他却已经移开了眼神。 闭着眼，周围的情况都摸不清楚。我只感觉忽然进入了一个强光的范围，害怕是什么公共场合，我扯了下顾行止胸口的衣料，慢慢睁开眼。 是酒店大厅，难怪光线这么足。 顾行止视线落下来，嘴角含笑：“不装睡了？” 脸上一红，尽量保持口气正常，我扯了下他胸口的衣料：“你放我下来吧。” 这个时间酒店大厅根本没人，前台的小姐姐趴着桌子在睡觉，就算闭着眼也能看出眼底下的一团深深青黑。 我在叫醒她和不叫醒她之间犹豫着：“要不然回我之前定的酒店吧。” 顾行止侧头：“和你的室友一起睡？” 我一愣，刚刚根本没想到这会事，被他这么一说，脸上更烫了。 顾行止摸出钱包，掏出来身份证，不轻不重拍在柜台上。前台小姐姐明显被惊醒，揉了揉眼睛，垮着脸拿过身份证，麻木的办理登记，余光瞥见有两个人，伸出手来：“身份证。” 我一愣，看向顾行止：“我没带身份证。”刚刚在警局的时候就找我要过身份证，我是真的没带。 前台小姐姐皱眉，不耐烦：“我们这里是正规酒店，没……”说着，她一愣，脸上的睡意褪了几分，又仔细敲了顾行止两眼，像是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我微微瘪嘴，这果然是个看脸的时代。 “开间套房。” 前台小姐姐愣了会儿，点头即刻办理，然后将房卡递过来：“电梯前面左转。” 顾行止伸手接过来，伸手拉着我往前走。走到转角，前台小姐姐这才反应过来，声音大了些在后面喊：“唉还有一位没有登记身份证！” 顾行止脚下停都没停。跟着他进了电梯，我扫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微微抿唇：“这样好像不太好。” “什么？”顾行止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我一眼。 我脸上一红，移开视线，莫名开始结巴：“前台……不是说要登记身份证？” “你没带。” 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我点了点头，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手双放进羽绒服兜里，碰见一个僵硬的东西，愣了会儿，反应过来是个烟盒。上次韩寻塞给我的那包烟。 顾行止微微弯腰，离得更近了些：“怕什么？查房么？”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人脸烫，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坐在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和我调情，抿了抿唇，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经些。 “今天谢谢你。” “谢什么？”顾行止问的一本正经。 我两手紧握，往后面稍微退了一步：“谢你今天把我从警局带出来。” 顾行止皱眉，扫了眼我和他之间隔出来的距离：“你就是这么感谢的。” 没想过他会这么咄咄逼人，手心开始往外冒冷汗，我躲开他摄人的视线，垂眸：“感谢归感谢，该有的距离自然该有。” 顾行止周身那股戾气重新回来了。 “距离？”他冷笑了一声，“什么距离？你和我之间还需要距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暧昧 他忽的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一颗心不争气的砰砰乱跳起来。我克制的拿手抵在他胸口，朝后退了一步。 “你觉得呢？” 本想装疯卖傻一天，可我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只要靠着他的胸口，就能想着有另外一个女人也这样靠着他过。被他牵着，就会想到他也这样牵过其他的女人，一颗心都要炸了。 他眸色黯了黯，忽的腰上一紧，整个人被他带着靠向他。他身上滚烫的气息全然包围住我，一颗心跳的都失了原来的频率。 下巴被他捏住，被迫抬起，一个吻落了下来。不像是亲吻，更像是发泄。他使劲咬了咬我的下唇，将舌头伸进来。 我拿手推他，牙关紧闭，他握着我腰的手却更加用力了几分，像是要把我烙印进他骨子里的力度。接近着，他手指尖穿过厚厚的衣料，在腰窝微微抚.摸.着。 察觉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反抗的更加用力了，可顾行止却像是铁了心，手指一直围绕着的那一点忽的用力按了下去。身上的力气顿失。 他一只手扣在我的后脑，吻更深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提示到楼层了。顾行止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个吻一直持续到电梯门关上。 我睁开眼看他，一双眼里早是水波潋滟的模样，嘴唇又红又肿，在灯光下泛着一层别样的光泽，赌气般的扭过头不看他。 顾行止却干脆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打开电梯走出去。 进了酒店房间，我率先看了眼我是，只有一张床。顾行止随后跟进来，嘴角带笑：“还满意吗？是不是有点小？” 忽略掉他话里的意思，我挪开眼：“怎么只有一张床？” 顾行止故意曲解我话里的意思，笑起来：“你想要几张？” 脸上的那层薄红再次漫上来，我咬了咬牙，到房间里找被子。可找来找去都只有床上那一套。干脆撒气般的坐在沙发上，“我晚上就睡这儿了！” “去洗澡。” “……”扯了扯贴身的打底衫，我也想洗澡，犹豫了片刻，往浴室走，还没走近，抬头警惕的看了外面的人一眼。 顾行止正在玩手机。没注意到我的眼神。 因为顾行止在门外，我只是稍微洗了一下，便围了浴巾出来。从头到脚，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顾行止见此，玩味的笑了笑，忽的伸手，不知道要做什么。 我下意识一躲，他手僵在空中，笑了笑：“去床上先睡吧，不早了。” 我扫了一眼室内的唯一一张床，目光定格住，抿唇：“那你呢？” “沙发。” 犹豫了片刻，我朝大床走去。 实在是困极，我几乎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所以连顾行止什么时候钻进被子里，又是什么时候把我搂在怀里，都不知道。 一觉醒来，窗外的微光透过厚厚的窗纱洒进来，让室内光亮了些。 我抬手遮了遮眼睛，忽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转眼，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眸。心跳漏了几拍，还没反应过来，顾行止一把将我扯进怀里，在我肩窝上蹭了蹭。 “老婆。” 心里的那些倒竖起来的刺，瞬间磨平。 那些摩挲在唇边的话在嘴里打了个圈，又咽了下去。就当是一个梦吧，当做清晨醒来之前的一个白日梦。我缓缓闭上眼，放纵自己在他怀里，贪享着他的温柔。 脸颊上传来一阵温湿的触感，顾行止仰着脖子，亲了我一下。心尖猛地一颤，我到底还是睁开眼，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 几乎是有些无奈的开口：“你不是说睡沙发吗？” 顾行止眨了眨眼：“冷。” 浑身一阵鸡皮疙瘩，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刚刚是在卖萌吗？”都快三十的人了，就不能稳重点？ “如果你能跟我说说话，那就是。” 我微愣，有些不明白他现在这种类似于撒娇的口气是什么状况。 “你现在不是在跟我说话？” “那你喜欢我卖萌吗？” “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怎么一觉睡醒，顾行止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我还杵在懵逼状态，顾行止忽的将我搂紧了些，唇角微勾，在我脸上亲了亲，“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想你，以后不许一声不响的跑这么远。” 我尽量让自己忽略我和他还有没有以后这件事，挤出来一个笑容：“可是我没有想你。” “骗人。” 心跳一滞，我抬眼看他，几乎有眼泪要掉下来，片刻咬了咬唇：“你怎么知道？” 见我这副模样，顾行止搂着我在脸上亲了几下：“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天知道我有多想将这一刻定格，一切都停留在这个瞬间，好让那些曾经发生过的都变成虚幻。 因为睡得晚，我又浅浅睡了一觉。 再次睁眼，顾行止居然还没有起身。印象中他是个及自律的人，不论前一天睡得多么晚，第二天一早依旧精神满满的起身。 我拿手推了推他：“怎么还不起床？” “想陪你多睡一会。” 我仔细盯着他看了几眼，像是要看出什么破绽了，却无功而返。 有些话涌到唇边，却不敢脱口而出。我害怕这个难得的宁静的早餐就已经那句话打破所以的场面。想着想着，忽的觉得自己像是顾行止在外面养的小三似的，嘲讽笑笑。 收回视线，我掀开被子起身 浴袍早已经松散的不成样子，我紧了紧，找出昨天的衣服在浴室里换上。出来的时候正巧听见有人摁门铃，顾行止已经起来了，站在阳台边上抽烟，自然接过话头：“我去开门。” 我微微点头，看着略微凌乱的被窝，脸上浮起一阵红晕，后是无尽的悲恸。明明已经是相拥而眠的两个人，现在却连睡在一张床上都成了奢求。 思绪飘离着，床上黑色的手机亮了下，是有新消息进来了。 鬼使神差的，我凑上去看了眼。短信消息在还没有锁屏的手机上自动显示，不过是一眼，那颗早就烂在心中的种子慢慢腐败成了最难堪的模样。 第一百五十章 无条件的信任 顾行止故技重施，开车把我带到展馆。 打开车门，下车，我转身看他：“不许跟进来。” 顾行止没说话，嘴角挂着抹笑。 “你笑什么？”我皱了皱眉，重申，“真的不要跟进来，这里还没有对外开放，我现在的身份特殊……”说着说着，我说不下去了。 昨天和今天……怕是等会儿连我自己都进不去吧？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昨天是被人撞了，而不是我主动摔得。 正挠头搔耳之际，顾行止下了车，绕过车头一把拉过我手腕，朝着展馆的大门口走去。 “干什么？”我吓了一跳，伸手拍他，“我跟你说了，你进不去的！” 五分钟后，展馆大厅内。 顾行止和馆长握了握手，解释自己的来意：“这位是我的妻子，昨晚因为你们馆的什么事进警察局了，馆长知道这件事吗？” 我站在一旁汗颜，连看馆长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不由在心里感叹，这年头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昨天我还在馆长面前装孙子，可别人连听我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现在顾行止往这里一站，馆长满口都是：“哈哈哈，可能是搞错了……搞错了……，警局的事我也不清楚，顾总怎么不早点给我们打招呼，让我们好照顾好弟妹？” 顾行止一脸皮笑肉不笑：“哦？这么大的事，你们不知道？ 馆长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满脸的尴尬：“这这…… 我忍不住拿手扯了下顾行止，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行了行了，你这是逼良为娼啊？ 顾行止的拇指在我掌心摩挲了下，像是在思量什么：“要不然这样吧，我听说昨晚报案的人是黄珍珍，你帮我把人叫出来？” 公主病叫黄珍珍？在这三天了，我居然是从顾行止的嘴里听到三番两次针对我的人的名字，一时间脸上更加挂不住了。 馆长抬手擦了擦满脸的汗，迫不及待点头：“好好好，我马上把人叫出来。 片刻，黄珍珍一脸不情愿的出来，馆长笑容里陪着小心：“顾总，人我带来了，这也是个学生，可能很多地方思虑不周，你还多担待。 顾行止颔首，示意他可以走了。 黄珍珍扫了我一眼，这才显得有些不安起来，她抬头看着顾行止，仰着下巴：“干什么？我就是黄珍珍。” 倒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我在心里叹气，这傻孩子也太不懂得看人脸色了，馆长都是陪着小心对待的人，她居然就这么直接杠上去，谁给她的勇气？梁静茹吗？ 大概是听到了风声，那头一扇门后面有不少人朝这边看，多半是看戏的。有人拉开人群走了过来，我定睛一看，是韩寻。 这边顾行止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微微勾唇：“这几天我太太给你添麻烦了。” 许是没有想到顾行止说话的态度是这样，黄珍珍看起来松了一大口气，朝我扫过来一眼，瘪嘴：“没事，以后让她做事小心点就行了。” 听她这么说，我都不禁为她捏了把汗。这傻孩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顾行止是出了名的护短，背后有人说他都会想方设法灭了去，还有人凑到跟前来装大爷的。 韩寻走进，喊了我一声，我朝她看过去，顾行止也扫过去。 “顾总？”韩寻嘴角挂着笑。 我莫名有些尴尬，之前发生的那些她都看在眼里，现在又是这种场面。反倒是顾行止，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朝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 顾行止回过头认真看了黄珍珍两眼，问：“小心什么？” 黄珍珍被他问得发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说了些什么。 “长点眼啊，”黄珍珍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看上这种人的，人品简直了，现在后悔了没有？” “……” 说着，黄珍珍像是忽的想起什么，忽的举起手指朝我看来，张大了嘴：“你现在不是应该在警局里面吗？” 我拉着韩寻的手一顿，说到一半的话噎在嘴里，这傻姑娘终于开始反应过来了。 这档口，那边有人叫韩寻名字，她看了我一眼，我松开她，摆摆手：“你先去忙吧。有空了你就给我打电话，有时间再聊。” 韩寻点头，回去了。 黄珍珍大概是觉得自己被无视了，有些不耐烦：“你们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闲。” 我被她一句话呛的都不知该怎么接，继续在心里感叹她的胆子可真大。 没等她动，顾行止轻咳两声：“你去外面等我。” “谁？” “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和黄珍珍对视了眼。没等她尴尬，顾行止松开我的手，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出去。 好戏正要开场居然让我走？不可能！我拉着他的手紧了紧，示意自己不想离开。 顾行止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听话，去外面。” 他声音虽然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 我撅了撅嘴，到底还是出了大厅，到了外面，扒着玻璃门，脸贴上去朝里面看。难道顾行止要开始出卖自己的皮相了？不想让我看见？ 远远的只能看见顾行止微微朝前面迈出去一步，整个人都是微微朝黄珍珍倾斜过去，我头皮一阵发紧，里面那人忽的抬起头来，朝我邪气一笑。我怔愣了片刻，这才明白是对被他给耍了。 心里一急，索性赌气般的背过脸不再往里面看，心里像是被猫挠了似的，直发痒。在我无数次想着掉节操的回头继续观赏后，顾行止推开门走了出去，我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眼，目光正好触及到黄珍珍的背影。 嗯……怎么说，有点落寞。 “处理好了？”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放在兜里的手拿出来，一把握住我的。他指尖温暖，触及到我的时候，眉头微皱，握的更紧了些：“怎么这么冷？” 我撇嘴：“外面又没有空调。”语调莫名带了撒娇的口气。 “就不知道去车里面待着？”顾行止忽的一笑，拿手捏了捏我的鼻梁，动作亲昵的让我有片刻恍惚。 第一百五十一章 爱你的理由 默了片刻，顾行止牵着我往马路对面走。 “车不是在那边？”我看了一眼顾行止刚才停车的地方，不解。 顾行止脚下没停：“买点东西。” “哦……”跟着他的脚步，我忍不住抬头看他的后脑勺，侧脸，轻声问，“刚刚你和公主病说什么了？” “嗯？公主病？” “黄珍珍。” “没说什么，”顾行止轻描淡写，“就简单聊了两句。” “简单聊了两句是聊得什么啊？” 他越是藏着掖着，我就越是好奇。开始后悔自己刚刚赌气的动作，他看见了也不能怎么着。 顾行止淡笑了下，让我在门口等着，自己进了超市，没一会儿出来。还是刚刚进去那副两手空空的模样，我上下扫了他一眼，“你买什么了？” 他抿唇一笑：“慈母手中线。” “嘁，”我瞪了他一眼，“我还游子身上衣呢！” 顾行止不置可否，重新拉起我的手：“这样说也对。” 我趁热打铁，“你到底对黄珍珍说什么了？又处理了什么结果出来？” “警局那边档案已经撤销了，她已经说好回去承认昨天是她撞了你，才会导致你把文物摔毁。” 我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拉住他：“诶，顾行止，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 从头至尾，我都没有机会和他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这其中经历了什么我无法考量，可这样随随便便就让别人回去替我正名……想想就觉得很刺激啊！ 顾行止淡淡扫过来一眼，漫不经心的：“不怕。” 胸口像是被人塞进来一个暖宝宝，暖和的不像话。捏着他的手不自觉紧了些，顾行止大概是感觉到了，回握我。 坐回车上，顾行止启动车子，掉了车头，朝前开了出去。 “现在去哪儿？”没了固定的工作，好像在这里就像没了目的的无头鸟。 “回酒店。” 眼睛有些涩，我转头看他：“现在回酒店做什么？” “睡觉。” 他这么一说，我才觉得困。昨晚快三点才睡，今天起来的虽然不算早，可也总觉得缓不过来，整个人都是没什么精神。我应了声，靠着座椅慢慢闭上了眼睛。 酒店还是昨晚睡得那个，我也没指望顾行止还能把我送回去。 回了酒店，我脱了外套就往床上扑，刚躺下去，就被顾行止整个拎了起来，没有商量的口气：“换睡衣。” 我撇嘴，没动，懒洋洋的往床上压：“我累了。” 顾行止没松手，唇边忽的挂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是要你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换？” 在这片刻中，我忽的就明白了黄珍珍为什么会被他几句话就说动了。顾行止要是个销售员，应该会把全世界最伟大的销售员这个称号刷新。 懒懒爬起来，我把放在一边的行李箱打开，翻找了一遍，没找到，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回头，我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没有。应该是落在了那边酒店里，要不然你回去帮我那一趟？” “然后你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闭紧了唇，不吭声了。谁让他非要我换什么睡衣，这么困的时候，就该直接倒头就睡。 许是情绪太明显，顾行止居然开始解释：“穿内衣睡觉对胸不好。” 听着他这么堂而皇之的拿胸说事，我脸上一烫，从包里掏出来个什么东西，也没看就朝他扔了过去：“怕是对你不好。”不方便动手动脚。 “是不太好。”顾行止的笑意就那么明晃晃的挂在脸上，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不想睡觉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朝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定睛看了眼，差点恨不得自戳双目。 这个套是前天韩寻放在我这儿的，一直没记得拿给她，居然就这么被我扔给了顾行止！ “你准备的？”顾行止笑得意味幽深。 “不是，你还给我。”我朝他摊开手。顾行止没动，仔细看了眼包装，大概是在看口味和尺寸，这么想着，脸上一烫，索性站起来抢。 可顾行止手长脚长的，我哪里能抢到。不过片刻，他一只手把我制在怀里，一只手拿着套套，笑得让人想打他。 “反正是给我用的，给你做什么？” “谁说给你用的？”我下意识反驳。顾行止本来还笑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沉了下去。我看的心有些虚，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吧？ “你见过苏澈了？”顾行止的声音冷的吓人，捏着我手腕捏的生疼，整个人的气压顿时低了下去。 “疼！”这人简直毛病！阴阳怪气的，刚刚还嬉皮笑脸的，说变脸就变脸。 顾行止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手上捏的更紧了，我手上疼的不行，拿手拍他，他却还是一脸要吃人的模样。 “说，你是不是见过苏澈了？” “顾行止你他妈是不是神经病？你松开我！” 顾行止眼神冰冷，捏着我的手往上拉，我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垫脚，视线相对。他还是那副冰冷的样子，像是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是不是？” “是你妹啊是！苏澈不是在s市吗？顾行止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拿脚踢他，顾行止的手上却一松，我差点直接跌在地上。腰上一紧，顾行止手疾眼快拉住我，往怀里带。 我受够了他这喜怒无常的模样，直接把人推开。踉跄两步站稳，也不去看顾行止的神情，抓了搭在一旁的外套，提步就往门外走。 没走两步，人就被一股大力扯住往后拉。 身子贴在顾行止温热的胸膛上，我却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冷，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管都不管直接拿手锤他。 顾行止捏住我的手，视线落在腕间的红痕上，轻声：“刚刚是我不好，我错了。” 他整个人和刚才判若两人，我却不肯再接受他这莫名其妙的脾气，手动不了就拿脚踹他，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 第一百五十二章 苏澈的告白 顾行止扯住我，指腹轻轻在我脸上摩挲着，擦眼泪，柔声：“好了，别打了，挺疼的。” “你还知道疼，刚刚我喊疼的时候你松手了吗？！” 大抵是没有想到我这么大的反应，顾行止有些发愣，片刻又软下声音来哄我。我却是真的一句都听不下去了，我是真的厌倦了，厌倦了他的喜怒无常，厌倦了他的时冷时热。 动作渐渐停了下来，我满脸冰凉的看着他：“顾行止，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不等他回答，我轻笑声，笑声里满是戏谑：“没有血缘关系可以草的妹妹，还是随便玩玩，想要时勾勾手指就来，厌烦时连个笑脸都懒得给的女人，还是协议夫妻，顺带收取一点利益的妻子？” 顾行止拉着我的手松开，看着我的眼神里像是有些不解。 “悦悦，你怎么会这么说自己？”他伸手要来碰我脸，我下意识躲开，冷笑声，退开两步，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冷笑，“我也不想这样看，可是你告诉我的，你的一举一动，你所表达出来的意思。” 顾行止皱眉：“是不是因为肖笙笙？我说过，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没说过！”神经猛地被刺激到，我控制不住大声道，又有液体慢慢从眼眶往下滚落，“出了肖笙笙的事之后，你出了让我离开你，再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我想给你机会，也想过相信你，可是你给我机会吗？啊！” 发泄完一通，我抱着羽绒服往外走，脸上的泪水慢慢失去温度，冰冷的能透进心里去。 手腕再次被人拽住，我顿了顿，冷眼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顾行止，你有没有认真想过，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地位？你又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顾行止没出声，握着我手腕的那只手紧了些。，却又没敢太用力。 我轻笑一声，抬眼看他，攥住羽绒服外套的手不自觉用力，声音跟着也冷了几分：“顾行止，你知道我现在觉得自己像是个什么吗？”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从顾行止嘴里吐出来两个没什么重量的字。 “什么？” “小三！”愤怒到了爆发点，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眶又开始发热，我努力克制着，“今天偷来的这一天祥和，表面看似平静，可我时时刻刻都在害怕你知道吗？我害怕肖笙笙突然打电话过来，害怕有人认出我来突然说起网上的事，就好像那个见不得光的人是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吗？”说着，我冷笑声，别过脸，两只手圈起来抱着羽绒服，像是想要借此给自己一点温暖，“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给的。” 说完，我毫不停留的伸手握住门柄往下压，余光瞥见身后伸过来的手，冷声道：“都好好想想吧，我累了，想静静。” “你不困了吗？” 他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情绪，听得我心里一软，却又硬着心肠捏着门柄的手往下压，头也不回的离开。 将压积了这么久的情绪吐露出来，整个人都像是轻松了下来，轻飘飘的路都有些走不稳。刚刚顾行止的反应表情一幕一幕在我脑海里回放的，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我都分不清。 电梯叮的一声响，我正要迈出去，余光忽的扫见门外那张脸，整个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苏澈？”想起刚刚顾行止怒不可遏的模样，我忽的有些明白了，可心里的困惑却更大了。 苏澈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有什么操心事。可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哪里来的气力管别人？ 苏澈倒是看起来很高兴，问我要去哪，大概是注意到我眼眶红肿，又问我是不是哭了。 我揉了揉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也不知道该去哪，也没有想好去哪，只是在那一片空间里待不下去了。 和苏澈最后一次联系是那个深夜的电话，我回忆起来，一时间有些讪讪。大概是从小就认识的原因，到底还是没有生疏感。经历过这么多，我居然还能和他和颜悦色的聊天。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看不出来时间。 “那我先走了。”我朝他点了点头，错开身要走。没走出去两步，却被他再次叫住，不知怎么的，心里生出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和徐柔柔离婚了。” 心里咯噔一声，脑海里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又被我用力按了回去。我颤抖着嘴唇看了他一眼，迅速转开。 “哦，那我先走了。” “夏悦！” “……嗯。”身子麻木这，我只想快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好事无双，祸不单行。 苏澈重复：“我和徐柔柔离婚了，你和我在一起吧。” 脚下似有千斤重，我缓慢的挪动着步子，笑得苦涩：“苏澈，你不能像以前一样了，以前无论怎样，我都能原谅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可现在不行了，我不喜欢你了，你要学会对自己负责。” “不可能！”苏澈快步走到我面前，身上透着股戾气，“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你明明……明明喜欢了我那么多年！” “是啊，”我费力扯了扯嘴角，“那么多年你都没有喜欢上我，还不准我跳坑？” 苏澈仍旧是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他摇头后退两步。 “不可能，你但凡……但凡还有一点喜欢我，记得我们那些曾经，都不可能舍得放手，你怎么可能放手？” 我淡淡朝他笑，：“苏澈，我们之间没有曾经，有的只是我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努力，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而且……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一点，我要的是你的全部。” “我现在给你的就是全部啊！” 苏澈偏执的让我有些头疼，在经历过顾行止这么一折腾后，我根本没有任何的精力和他拉扯，索性直接绕过人往酒店大门口走。 苏澈却不依不饶，一脸的不甘：“夏悦，你不可能忘记我，你是不是在试探我？我真的和徐柔柔分手了，最近一个月以来，不！和徐柔柔结婚以后，我才真的觉得……” “苏澈！”我打断他，冷静的看着他的双眼，道：“当初是你让我滚远点的，现在这句话还给你。” 第一百五十三章 嫉妒 我加快脚步，没听到身后又追来的脚步声，才算是松了口气。这才开始思量起苏澈话里的真假性，一时眉心突突的跳了起来。 徐柔柔之所以那么针对我，我那个时候不懂，经苏澈那么一说心里瞬间明白了。两人的婚后生活肯定不好，而苏澈还作死的拿我和徐柔柔比。 同样都是女人，我明白那种感觉，瞬间觉得徐柔柔没拿刀砍就已经很留情了。 如果苏澈和徐柔柔真的离婚了……那徐柔柔差不多可以恨死她了。我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要替苏澈背锅。 回了展馆工作方那边定的酒店，我在前台拿了韩寻之前放在那里的房卡，打开门直接摊在了床上，浑浑噩噩的睡过去。 做了很多梦，等我睁开眼的时候，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酒店房间的窗帘拉上了，室内的光线混混沌沌的。我睁眼看了会儿天花板，伸出手来摸手机。 手机上的呼吸灯闪烁着，我解开锁扫了眼。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三个小时前打过来的，我看了眼时间，大概是刚刚睡着那一阵。 那一串数字没有备注，我却一眼认了出来。 是顾行止的电话。不知道他又是从哪里找来的我的新号码。我换了手机号码就是为了断绝他的干扰，现在却又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丝毫作用一样。 脑袋隐隐作痛，我将手机扔在一边，稍微坐起身抬手揉了揉。 门锁响动了下，我下意识抬眼，和提步进来的韩寻正好对上眼。她似有些惊讶，微张着 嘴：“你怎么在这儿睡觉？” 我看了她几眼，没做声。 韩寻本就是个善于观察的人，大概是从我的表情里看出来几分不对劲，打着哈哈又转到了研究室上去。 “对了，林严刚刚给我打电话了，让你跟他一起回去。” “啊？”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我抬手捂着，眼睛微眯着看她，“林严过来了？” 韩寻眼神转了圈，片刻笑开，眼角弯弯：“就是你被警察带走的那晚，他恰好打电话过来知道了，就坐了当晚的飞机过来。”说道最后，她装饰可惜的叹了口气，“可惜了，还是晚了一步。” 我装傻充愣的点点头：“嗯，他向来负责。” “这样吧，”韩寻拿出手机，指尖翻动，“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她说的诚恳，我也不好找借口推脱，犹豫片刻点点头。又想起今天上午顾行止到展馆的事，想了想还是问道：“今天那个黄珍珍……” “对了，你不提我都忘了给你说，那个黄珍珍自己去自首了，说那件事是她早有预谋的，”说着，她拿手肘撞了我一下，挤眉弄眼，“倒是你，今天你老公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她自己就乖乖的说出了事情真相？” “不知道。” 韩寻上下扫了我两眼，看起来有些不信，又问：“那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晚餐你老公没意见吗？” 韩寻说老公说活的顺溜，倒是我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没声音情绪的接了句：“能有什么意见。” “那差不多就可以出发了，我联系一下林严。” 我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一边的手机上，又点开来回看了眼通话记录。一点出来，才发现自己之前居然看漏了条短信，也是同一个号码发过来的。 「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的鼻子一酸，差点就要落下泪来。到后来，视线总是会不经意的扫过手机屏幕，内心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韩寻电话都打完了，看我这副模样，不由问了句：“等你老公电脑？” “没有，”我想也没想，否认掉，片刻又觉得自己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于是补充了句：“我看时间。” 晚上，西餐厅里。 我胃口不大，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刀叉，不一会有服务员端了甜品过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是要玩几天还是明天走？” 我捏着勺子的手一顿，看着冰淇淋里花花绿绿的水果和图案，问他：“今天还有票吗？” “今天？”林严有些吃惊，“会不会太赶？反正s市那边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早回去一天是一天。”我点点头也没再说话，拿了手机点开app出来看机票信息，最晚一班是晚上十一点过，九点过还有一班飞机，不说现在已经差不多八点了，时间根本不够。 我把手机送到林严面前，拿手指给他看：“就十一点过这班飞机吧。” 林严没什么意见，我也就把飞机定了下来，正要把手机重新收好，一个电话闪了进来，我吓了一跳。 韩寻正好伸手端水杯，此时扫过来一眼：“不接？” 我胡乱摁了一声，将手机反过来盖在桌面上，重新拿起勺子。可冰淇淋已经化的差不多了，融在盛器里，看起来一塌糊涂。 心里顿时没了食欲，我放下勺子，心里还想着刚才那个电话，忍不住拿眼神去看手机。 吃过饭，和林严直接坐车去了机场。两人都坐在后座，气氛莫名有些尴尬，我低下头假装玩手机。 到机场办理登机牌的时候，顾行止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看了林严一眼，走开到一边把电话接起来。 电话刚接通，那边传来一阵低哑的声音：“在哪？” 听着他的声音，心里一紧。不知道抽了多少烟……不许我抽，自己倒是停不下来。走了会神，那边顾行止又问了句。 “在……外面。” “和谁在一起？” 我扫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林严，本意是想撒谎，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两个字：“林严。” 电话那边彻底安静了下来。隔着手机，我都能感受到那边人的低气压。 赌气般，我咬了咬唇：“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夏悦！现在几点了？你有没有点作为女人的意识？” 他自己夜不归宿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我脸上慢慢冷了下来，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林严走过来，手里拿着杯奶茶递给我：“今天晚上的牛排有些咸。” 我下意识想拒绝，可目光触及到他那张脸，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伸手接了过来，抿了一小口。 第一百五十四章 爱不爱我 飞机准点起飞，到s市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一点过。 刚走出机场大厅，一阵寒风迎面袭来，吹得我瑟瑟发抖。身上忽的披上来一件还带着温度的外套，我回头看了一眼，林严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针织衫，手按在我肩头。 “别说话，这种情况下我总不能看着一个女人冷得发抖而无动于衷，”说着他笑了笑，“这是作为一个男人的底线。” 可话虽这么说，他穿的实在太少了。最近几天s市深夜的室外温度大概只有几度，我伸手要把衣服拿下来：“你会感冒的。” 林严制止了好几次，可我坚定的要还给他，他只能接过来，笑容有几分落寞，自嘲的笑问我这个时候再把一副穿回去会不会很没有面子？ 我假装没听到，别过头。场面只能用一个尴尬来形容。 等到出租车，将冷空气格外外面，这才让冷的浑身发僵的身子回暖了几分。 林严问我要回哪。我报了韩寻的地址，他微愣：“韩寻上次说找的合租的人，就是你？” 从刚才开始两人一直就没说过话，这个话题明显有些没话找话，我打着哈哈应付过去，没多说。 回了合租的屋子，我刚关上门，顾行止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我抿了抿唇，想不明白他这么晚又到哪里鬼混去了还没睡觉。赌气般的摁掉，没一会儿他的电话又进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凶巴巴的。 “现在凌晨一点了，你还没回来。”顾行止的电话莫名有几分委屈。 口气再也凶不起来，我揉了揉额头，无奈道：“我说了我不回来了，顾行止你是不是有健忘症？” “你在哪，我来接你。” 顾行止说话虽然条理清晰，可口气却似是带了丝醉意，像个孩子一样偏执。 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我捏着电话的手紧了紧：“你喝醉了？” “没有，你到底在哪儿，我马上来接你。” “顾行止！” “嗯。”他声音轻轻的。像是羽毛一样划过心上。 累积在心中的情绪消散的七七八八，我长长叹了口气：“我现在在s市。” “s市？” “嗯，我回来了。” 本以为他要质问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想到顾行止张口就是：“和谁一起？” 这大概是他最近说的频率最多的一句话。我莫名有些想笑，踢掉拖鞋躺在床上：“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 那边陡然安静下来，和之前在机场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从这份寂静中体会出几分莫名的可爱出来，拉过被子盖在头，躲在被子里偷偷笑了声。 “大晚上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嗯。” “我马上回来。” “哎千万别，明天再回来吧，我怕你被酒驾拘留。” 顾行止深吸了两口气，威胁般的道：“夏悦，我把话撂在这里，你要是敢和那个林严有什么，我回来饶不了你。” 大概是睡意太浓，我对于他的双标完全无感，含笑说了句之前在车上看到的话：“爱是一道绿光。” 也不等他反应，我直接挂断电话，又关了机，蒙头睡了过去。睡到后来，都不知道电话里那个气急败坏的让我不要和其他男人太靠近的人，到底是梦里的，还是现实中的。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要敲破门的敲门声吵醒的。 “谁啊？”我抓了抓头发，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不耐烦往外走。 最近不知怎么的，起床气特别重。 打开门的那秒钟，不知道是不是被楼道里的穿堂风迷了眼睛，看着站在门外的顾行止时，一肚子的起床气瞬间没了。 “你……你怎么在这？”我记得从那边飞过来，最早的一班飞机也是十点，现在还没有七点吧？ 想到这里，我认真看了眼顾行止已经冒出来胡茬青青的下巴，还有眼睛下的青黑。 “做完为什么突然挂电话？”顾行止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看他现在的样子，再想起自己昨晚的态度，我有些心虚的捋了捋头发：“你……该不是自驾回来的吧？” 顾行止斜眼看我，没出声。 大概是被他那一眼看的实在心虚，我抿唇往身后退了半步：“你饿了没有，要不然我做早饭给你吃？” 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打醒。现在是和顾行止共处一室吃早饭的时候吗？ 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顾行止一手撑着门，开始点菜：“你上次给我煮的那个水煮肉片还不错。” 他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往里走，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大喇喇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片刻，他转头对还呆愣在门口的我问道：“这里有我的别墅好？” 他身上的那层不爽明显淡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剜了他一眼，正想问他吃什么，忽而想起这么几天没在家，韩寻的冰箱里肯定没有食材！ 我暗搓搓的高兴，摆出一脸不情愿：“那个，家里没食材，可能做不了早饭了。” 话音一落，顾行止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板了起来。 我心虚的快步到冰箱面前，打开给他看：“你看，没骗你，真的没食材，想做也做不出来。” 余光忽的扫见什么，我心里一惊，连忙往冰箱前一挡。一张脸快哭出来，为什么会有一袋面？！ 然而顾行止显然已经发现了，他高大的身躯从沙发上站起，一把手拉过我。 ‘我不会煮面’这句话还没说出口，顾行止嫌弃的皱了皱眉：“怎么只有面条？你鬼鬼祟祟的遮什么？” “冰箱是我同事的……有面条已经不错了。”这只是下意识的反驳。 顾行止扫了我一眼，以一种屈尊降贵的眼神看着我，道：“那就煮面条吧。” 我不是说要给你煮面条…… 顾行止已经转身，打量着：“你房间是哪个？” “右边那个。” 看着他修长的身影往消失在那道门里，脑海里绷着的那根神经才算是松了下来。 我转身看着那袋充满生活气息的面条，抬手把冰箱门顶开了些，又拿出来几个鸡蛋和火腿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夏阳生病 在夏阳家里那几天，不想吃外卖的时候我就自己煮饭，下面的手艺倒是锻炼出来了。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到底能吃了。 二十几分钟后，我把面条端到了矮几上。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又认真看了一眼，觉得卖相还不错，才开口喊顾行止出来吃饭。 喊了半天都没人反应，我朝卧室走过去。门虚掩着，里面透着一丝暗光。我推开走进去，眼神立即落在了床上的庞然大物上。 说庞然大物完全不为过，我卧室的床是2m*1.8m的单人床，顾行止躺在上面束手束脚的，长腿微微蜷缩着，刚刚洗过澡的肌.肤泛着光泽。 他眼睛闭着，头发上还有水珠。 嗯……莫名的有些可爱。 昨天大概是一晚没有睡，又精神集中的开车，应该很累吧？我有些不忍心打扰他。 被窝是我刚刚睡过不久的，还带着温度。我扯开被子盖在他身上，掖了掖被角。看着他脸的一双眼睛有些移不开，手指慢慢贴了上去。 有时候我是真的不懂顾行止，如果他真的要和肖笙笙在一起，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做出一副怎样都舍不得的姿态？他如果真的想跟肖笙笙在一起，又为什么不同意跟我离婚？ 问题缠绕在一起，在我心里打了一个结。 良久，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在他嘴角吻了下，人小小的蜷缩在他身边，拽着他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的无比舒坦。 醒来的时候，胸上一阵异样。我微微睁开眼，下意识拿手去摸，没想到摸到了一张大掌，整个人一激灵，瞬间醒了过来。 “醒了？” 身子僵了下，我嗯了声。顿了片刻，实在忍不下去了。 “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顾行止没什么反应，淡淡回了句：“累。” 我心里一软，想起他满脸的憔悴，催人起来：“你不是饿了吗？我做的面应该冷了，出去吃吧。” “不想出去吃，你再给我做一碗吧。” 我想起之前做早饭已经浪费过一碗的面条，嘴角抽了抽：“面条是我同事的，这样不好吧？” “下次我一百倍还给她。” 财大气粗的人，果然不一样。 我认命起身，又重新给顾行止做了一碗，顺便给自己也下了点。 两碗面条端出来，室内飘逸着一股子清香。顾行止这一次倒是没挑剔，自己端了一碗沉默的吃的，一时间空气里只有我们两人吸溜面条的声音。 最近几天饮食不太规律，我吃了一小半就放下了，顾行止一碗面条早就见了底，此时朝我碗里扫了眼，皱眉：“怎么吃这么少？” “没胃口。”想到什么，我朝他笑了笑，邀功般的问：“面条好吃吗？” 顾行止一脸认真的思考，片刻回答：“煎蛋不错。” “……没事，蛋也是我煎的。就当你肯定我了。”我伸手要那碗去洗，顾行止直接端过我的碗，一言不发开吃。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的举动：“不是不好吃吗？” 顾行止抽空回了我一句：“不要浪费粮食。” 等洗过碗出厨房，顾行止坐在沙发上：“卧室有点小，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不想和他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我淡淡笑了下：“再看看吧。”看看还有没有搬回去的必要。 正说着，顾行止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看也不看来电是谁，皱眉接了起来，口气恶劣：“说！” 那边不知说了句什么，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眉头皱的更紧了下，表情却有些细微的不同。 我一颗心跟着一上一下的，莫名觉得这个电话和自己有关。 不一会儿，顾行止挂断电话，抿了抿唇：“夏悦，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看他过分严肃的表情，我挤出来一个笑容，“你这是什么表情？该不会是黄珍珍那边又反悔了吧？” 我还在插科打诨，顾行止就一股脑的公布了最后答案。 “夏阳住院了。” 呼吸停滞了片刻，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半天才问了句：“他不是经常去医院吗？发烧了还是感冒了？” 可我心里知道，如果是发烧和感冒，这种程度的病情绝对不会被顾行止关注到。莫名的，我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夏晴生病那段时间，天天躺在床上，一张脸上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 手微微颤抖起来。 到底是骨肉亲情，不管平时怎么喊打喊杀，知道夏阳在医院的瞬间，我腿软的差点站不住。 顾行止像是看出来我的窘迫，他为压了下眉，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门，怎么上的车，又是怎么到的医院，一路上脑子里只缠绕着一个问题，夏阳的病，肯定和夏晴的不一样吧？ 顾行止一直握着我的手，把我半搂在怀里。 站在病房前，我捏着顾行止的手紧了紧，有些不敢推开病房门，声音低低的问他：“顾行止，夏阳他……生什么病了？他几天前不是还好好的活蹦乱跳吗？他还吼我……怎么可能……”声音慢慢哽咽起来，我咬了咬下唇。 “现在还是初阶段检查，还没确定。”顾行止捏了捏我的手，“你就别瞎担心，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 他安慰人的手段实在拙劣，我抬头看他，眼角有泪往下滚：“他是不是，得了和我姐一样的病？” 顾行止愣了下，没出声。我眼泪掉的更凶了，他拿手帕擦了擦：“别哭了，夏阳现在应该还是清醒的，你进去和他说说话吧。” 我忍了好一会儿，才把眼泪憋进去，颤抖着手推开病房门。 病房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夏阳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像是一个机器人。 他好像真的是醒着，朝我看过来一眼。他脑袋上不知戴着什么仪器，只能动眼珠，喉咙里发出听不清的呜咽。明明什么都听不清，我却很清楚的知道，夏阳是在叫我名字。 刚刚才按压下的情绪几乎瞬间崩溃。眼泪大颗大颗的朝下掉，抽噎的声音从堵着的喉咙里往外冒，像是从鱼嘴里一个一个往外吐的泡泡。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报复 我几乎是冲过去握住他的手，哽咽道来来回回只能问一句话：“你疼不疼？” 夏阳躺在床上，手动了动，不知道他是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脸上看起来莫名有几分狰狞。 “怎么了？”我把他手抓的更紧了些，贴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 说着，我抬手就要去按床头的铃。 顾行止手搭在我肩上，微收了下，把我手拉住：“悦悦。” “你拉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挂着泪回头，满脑子都是夏阳不舒服，手上用力了些，顾行止大概没想到我力气会这么大，竟然一下被我挣脱了。 我摁了铃，一只手都在抖，生怕一转眼，夏阳就像夏晴那样消失，伸手紧紧拉着他的，张嘴想说些什么让他意识清醒些，张了张嘴，心里却苦的发涩。 我和夏阳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算的上温馨的回忆，最多的，能让我记得最深刻的，大概就是他打得我最狠的那几次。 “悦悦，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顾行止视线落在我握着夏阳的手上，眉头皱了皱，“夏阳是出了车祸。” 剧情转换的太快，我有片刻反应不过来。 “车……车祸？” 顾行止点了点头：“只是撞伤了头部，加上失血过多，现在基本没什么大碍。” “车祸？？？”我抬手擦了擦眼泪，一双眼睛瞪大，“难道不是和夏晴一样的病么？” “不是，”顾行止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抬手不动声色的把我的手捏在手里，“就是闯了红灯，不小心就出了车祸。” 闯红灯能叫不小心？这不是找死吗？！ 躺在床上的夏阳哼哼了几声，像是在反驳顾行止的话。 我混混沌沌的脑子总算是理清了几分思绪，想起自己刚刚掉了一地的眼泪，恨不得抄起包就朝夏阳脸上砸过去。 “你他妈怎么老是出车祸啊？！没事闯屁的红灯！” 顾行止扯了扯我的手，轻咳：“不许说脏话。” 尼玛这种时候谁能憋得住？！我恨不得跳起来手撕了夏阳，他倒是躺在床上会装，屁事儿没有，身上插的管子到不少！ 待我还要再骂，夏阳缓慢的抬手捂着胸口，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氧气罩不知怎么被他挣扎掉了，他瞪圆了一双眼睛，咳出来一口血，眼睁睁的又晕了过去。 我看的目瞪口呆，“他……他不是没什么事了吗？” “本来是没什么事的，”顾行止垂眸扫了我一眼，意思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我也就说了他两句，不能是因为我气的吧？”我小心翼翼的道，忽的听见刺耳的警报声，视线下意识扫向出声的那台机器，嘴唇颤栗着：“夏阳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顾行止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捏着我的肩往后走了两步，像是害怕夏阳嘴角还在往外冒的血沾在我的身上。 我急了，拿手推他：“快去叫医生啊！” “你刚刚不是叫了？” 顾行止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推开，进来了一大批人，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还有看起来仍旧风光满面的夏俊国，他身后跟着画着精致妆容的夏太太，可脸上的疲惫怎么都盖不掉，此时明显开始慌乱起来。 很快，一群人被请出了病房。 夏太太冷着一张脸，抬手一巴掌照着我的脸就要扇下来。 顾行止几乎是立刻就伸手捉住她的手腕，脸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喉咙动了动似要说话，我扯住他的衣角，冷笑了声。 “夏太太，你这是做什么？” 夏太太大概是被我的称呼气到了，一张脸白一阵绿一阵。她平时虽然对我不闻不问，但是很少对我生气或者动手，这一次大概是真的被气到了，我动了他们的宝贝儿子。上次我动了夏阳，他们直接把我送进了监狱，这次要是夏阳真的有个好歹，夏太太还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夏太太指着我的手微微颤栗着，嘴唇发白：“你做了什么？你对阳阳做了什么？！他可是你哥哥！” “哦？是吗？以前是，现在可能不是了，”我勾了勾唇，嘲弄笑笑，“夏太太你是不是更年期来了，健忘？夏先生在一月之前和我解除了父女关系。” “夏悦，你不孝！” 这大概算得上是夏太太对我说过最重的话了，以前她根本就没拿我当女儿看。 “呵，有句话你可能没听说过，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现在不存在了，反正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脸上一片轻松，手却紧紧捏着顾行止的。 气氛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病房门忽的打开，夏太太扑上去就要问，立刻有护士把她挡开。 “病人家属请让一下。” 夏太太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糊掉了眼线和睫毛膏，拉着那个小护士不松手，问夏阳的情况。我看着那副样子都不忍有些动容，眼底一酸，身上忽的一股力道，顾行止一只手揽着我，一只手摁在我后脑勺上面，将我整个人搂在怀里。 他一句话没说，温暖从他的胸膛慢慢传递到我的全身。 良久，我长长叹了口气，特殊待遇就特殊待遇吧，反正夏俊国和他的夏太太不待见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耳边传过来，小护士说夏阳的情况还不稳定，需要马上做检查。夏太太拉着人还要问为什么，小护士那边却已经小跑着离开了。 等一群白大褂进了重症室，夏太太已经不像平时那个稳重端庄的夏太太了，她哭的像是天都塌了下来。 大概是没有精力再闹，一行人在重症室外面等着。中途顾行止接了好几个电话，每次都是匆匆挂断。 “你要是忙就先走吧，这里我还能应付得了。” 顾行止皱眉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夏俊国，明显不放心，我朝他笑笑，推着他往电梯门走。 他工作向来忙，我是知道的。 等送走顾行止，夏俊国面前多了个小护士，不知道在交涉些什么。片刻三人朝着一边的房间走进去。 鬼使神差的，我提步跟了上去，站在门外。 第一百五十七章 狠心 听了没一会儿，我大概明白情况。 在手术中途，夏阳大出血。他之前出车祸本就大出血过一次，这次术中大出血就尤为严重，需要立刻输入新鲜的血液。夏阳的血型是a型，医院里这段时间供血量远远赶不上血的需求量，所以才要找夏俊国和夏太太来测试血型。 血型很快出来了，我站在门外静静听着。 “不行，你们都是ab型血，虽然是亲缘关系，但是很可能病体不能快速容纳，是会造成危险的。” 夏太太大概是被吓到了，声音都开始颤：“那怎么办？那怎么办？现在到其他的医院调血过来行吗？” 里面的三个人不知道说道什么，话题忽然扯到了我的头上。 “跟你们一起来的不是还有两个人？” 我听见夏太太的声音抖了抖，瞬间笃定的道：“对对对对！夏悦的血型是a型，俊国，你快把她找来，救救阳阳，你快去啊！” 心里冷了下，我轻笑，他们对我还真是知根知底啊。 不等里面的人动身，我提步迈进去：“不用找了，我是不会捐血的。” “夏悦你说什么？那是你哥哥！” 我淡淡朝夏太太扫过去一眼，轻笑：“三年前你把我送进监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想过有一天我会反过来怎么对你们？夏太太，我不是你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女仆！” 撂完话，我抬脚就往外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听起来像是夏俊国的。我拧了拧眉，脚下步子迈得更大了。身后有夏太太凄惨的声音，她说，夏悦，你好狠的心。 是啊，好狠的心，你们好狠的心。三年的牢狱之灾，夏阳因为看不惯，就让人给我下药，失去清白……这些加起来，和我现在的所作所为相比，我做的算得了什么？我不过是不愿意给自己讨厌的人献血。 可到底还是没躲过。 “夏悦！”夏俊国沉沉的声音响起来，一脸威严，“你哥哥现在需要你。” “哦，”我慢慢转身看他，抬脚踢了下旁边的塑料瓶子，“那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几经劝说无果，夏俊国抬手就要来捉我，我身子往旁边偏了下，闪身进了刚刚摁下的电梯，迅速按关门键。 饶是夏俊国手快，也没快过我。 电梯慢慢的往下，四周空间封闭。我看着电梯壁映出来的自己的脸，伸手将两个嘴角往上抬了下。 我忍不住问自己，折腾了这么久，想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不就是想要让他们感受自己的痛苦和绝望吗？可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我慢慢放下手，脸上那个夸张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一张麻木的脸。那张脸上看不出来喜怒哀乐，可胸口的位置却在微微发疼。 都说祸害遗千年，夏阳那种级别的祸害，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就挂掉吧？ 电梯到了一楼，我快步往外走。小腹忽的一阵抽疼，我伸手按压了下，不敢在这里做过多的停留，快速出了医院。 本以为只是阵痛，可小腹的坠痛感居然从离开医院之后就一直没消失过，疼得我头皮发紧，脑袋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该不是大姨妈要来了吧？我算了下时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月的姨妈迟了快两周了。心里有根弦蹦了下，一个可能跳出了脑海。 犹疑片刻，我摁着肚子走进了街边一家药店。 “需要什么？”店员正在修理手指甲，不甚在意的问道。 我捏了捏衣服下摆：“有验孕棒吗？” 那人这才抬起头来，朝我脸上扫了一圈，片刻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三十五块钱。” 付完账，我捏着药盒的手紧了紧：“请问能用一下你们这里的厕所吗？” 之前修指甲的那个店员头也不抬的指了下角落的位置，我道过谢，即刻捂着肚子走了过去。 简单的查看了使用方法还有验孕棒的查看解释，我等待着，很快验孕棒上出现了一根红线，我松了一口气。可很快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在那根比较明显的红线上面，出现了一条淡红色。 根据验孕棒的解释……这是弱阳性的意思。 心砰砰跳了几下，我还没想明白，门被人敲响，门外响起之前那个店员的声音。 “好了没有？” 我洗过手，打开门：“好了，谢谢。” 店员扫了我一眼略苍白的脸，又朝垃圾桶看过去一眼，抿唇：“要是有什么反应的话，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她这句话猛地敲击在了我心上，我慌乱的点了点头，腹部的坠痛感减轻了些，我脚下快步离开。漫无目的的走着，我视线渐渐定格在一家产科医院的招牌上，犹豫了一瞬，即刻提步走了过去。 医院里很多人，有大着肚子的，也有看不出来怀孕迹象的。我找到窗口挂了号，又排队检查，一套弄下来接近三个小时，拿到诊断书的时候我差点站不住脚。心里的震惊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吓，我不知道这个宝宝来的时间到底对不对。 孕妇学校的专家将那张薄薄的纸递到我手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七周了，孩子很健康，只是孕妇的情绪可能不稳定，记得以后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对宝宝不好。” 那张纸的最下面有一张矩形声波图，能看见中心有一个黑色的阴影，比豌豆大那么一点，小的就像是一颗种子。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医院，我是怎么坐上了出租。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顾行止的别墅外面。 在门口站了好久，我到底还是长叹了口气，摁了密码进门。 其实有那么一瞬，我害怕打开门之后，里面站着另外一个女人。还好没有，别墅整洁依旧，我直接冲楼上顾行止卧室的洗手间，没有看到不明的牙刷和洗漱用品，一颗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低头看了一眼平坦的腹部，我抬手摸了摸，长长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大概是在逼着我做决定吧。逼着我将我和顾行止之间已经缓和了的关系推到极致。 第一百五十八章 欺骗 我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又找出来电脑搜索怀孕初期注意事项，拿纸笔誊抄下来。 仿佛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天就黑了下来。 我看了眼时间，下午九点十分。顾行止大概要十点过才能回来，我又看了眼自己誊抄下来的内容，在网上找了本胎教的书看。 从知道结果之后，我似乎除了最开始那片刻的震惊，就一直很平静。我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但是我知道，我愿意留下这个孩子，不论顾行止做出来的选择是什么。 看了没一会儿，眼皮重了起来，我窝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过了不知多久，被拧锁的声音吵醒。 我瞬间睁开眼，从沙发上坐起，抬眼看向玄关。笔记本屏幕的光早已经暗了下来，室内只有玄关处的灯亮着，应该是顾行止开的。 顾行止正在换鞋，我视线刚投过去，他像是意识到什么，扫了眼过来。 四目相对，他快步走过来。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场面平和的有些不像话，我深吸了口气，挤出来抹笑容：“不知道，可能没听见。” 我找出来手机，才发现是没电关机了，也懒得拿去充电，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顾行止。 顾行止给自己接了杯水，又拿了一杯温水递到我手里：“看着我做什么？” “我想抱抱你。” 顾行止明显一怔，嘴角勾了一抹笑，没动：“抱吧。” 我本来想说你抱抱我吧，可到底没说出去，跪在沙发上朝他挪动，伸手抱住他温热的身躯。因为姿势别扭，抱着也不怎么舒坦。 正挪着身子，腰上却忽的一紧，我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被顾行止搂着放在了腿上，他却还是刚刚那样一脸淡然 “抱吧。” “我还没吃晚饭。”心里涌进来一股暖意，我在他肩头蹭了蹭，驱散了这几个小时的煎熬和疲倦，我抬手勾着他的脖子，埋进他的肩窝里深吸了口气。 顾行止随口问：“饿了？想吃什么？” 不等我开口，鼻尖钻进来一股香水味，要出口的话梗在了喉间。 这个香水味，是肖笙笙的。 身子慢慢僵硬起来，我慢慢松开手，想挤出来一抹笑容，可却笑不出来。 声音微微颤栗着，我开口问：“顾行止。” 顾行止手放在我腰上，若有似无的摩挲着，闻言嗯了声：“吃什么？” “你……”我盯着他脸看了一会儿，眼眶有些泛酸，别开眼，“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见过肖笙笙了？” 顾行止端着水杯的手一顿，片刻接上，声音平静无澜：“没有。你刚刚不是说饿了？想吃什么？” “哦。”没有。现在已经开始学会骗我了。我身子坐得更直了些，声音淡了几分，“算了不吃了。” “不饿了？” 我点头，面不改色道：“刚刚骗你的。” 顾行止不知道信没信，放下水杯，扫了我一眼，目光落在矮几上的电脑上：“怎么忽然问起肖笙笙了？” “没什么，关心一下你的下一代。” 顾行止身子僵了一下，下一刻目光紧紧追了过来：“你今天怎么了？” 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我从他身上下来，重新窝回了自己的角落里：“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顾行止唇微抿着，目光紧迫的看着我，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今天夏阳在医院需要输血，我和他同血型，但是我拒绝了。” 顾行止的表情这才放缓了些，重新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没事。” “你不觉得我很残忍吗？”我忍不住问。 顾行止笑了笑，伸手要揉我的头发。我身子一僵，下意识要躲开，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动。 “不会。” 他嘴角带着笑，我看不懂他的表情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能笑笑：“那如果夏阳没有我的输血就会死呢？” 顾行止停留在我头上的手明显一顿，片刻收回。 “不会，手术中需要的输血缺失，可能会导致很多并发症，也有可能威胁生命，可全市最大的血库就在那家医院旁边。” 说着，他手机响了声。顾行止拿出来看了眼，眉头微皱，很快又收了起来。 “你知道的真多。”我总算是挤出来一个笑容，目光落在那支他已经放回原位的手机上，片刻收回。 是肖笙笙的消息？ 想了想，我又觉得顾行止的推断好笑。他觉得不会，居然不是因为他觉得我不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而是因为确切的明白这一切不会导致夏阳死亡。 顾行止没听出来我话里有话，躺在沙发靠背上揉了揉太阳穴，伸手要来拉我。 我朝后面躲了下，闪开他的手。 “怎么？”他朝我看过来，眼底有红血丝。 我摇摇头：“你去洗个澡吧，身上有味道。” “有吗？” 我认真点了点头，顾行止这才笑了起来，起身往卧室走。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片刻失神，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肖笙笙的香水味，还是认为我会装傻充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正想着，走到一半的人忽的转身：“对了，我还有封邮件要回。” 我快速扫了眼电脑：“你要用？” 顾行止点头，伸手要拿，我连忙将电脑抱在怀里：“不行！”电脑界面还是我看孕妇知识的画面！ 可顾行止明显会错了意，笑得意味深长：“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知道他可能不会就此罢休，我干脆长按开机键强制关机，等再开机时界面已经没了那些浏览器的画面，我才重新把电脑递给他。 顾行止看了我好几眼，快速的回了封邮件，关电脑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头看我。 “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搬回来？”我心里一涩，朝他肩膀处扫了眼，随即移开，“不知道，再说吧。” 顾行止明显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可到底没再说什么，起身回卧室洗澡。 晚上睡觉，我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反锁。 顾行止洗完澡后知后觉，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门：“悦悦，开门。” “不开。” “怎么了？” “我先睡了，晚安。” 顾行止失笑，说了句晚安，回了房间。 听见声音渐渐消失在门口，我伸手摸了摸肚皮，长长叹了口气。今晚注定又是个不眠夜。 第一百五十九章 饱满 第二天一大早，韩寻的电话打了过来。告诉我她马上就要回s市了，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黄珍珍自从承认了那件事是她做的之后，就自动退出了组织。 我忍不住追问了句她是因为什么答应了顾行止，韩寻却也说不知道，这件事让所有人都震惊，开会的时候还公开道过谦。 挂断电话，我趿拉着拖鞋拉开窗帘，窗户玻璃上凝结了一层白白的霜。已经是十二月末，这几天天气骤降好几度，裹着厚厚的棉袄都能感觉到深深的寒意。室内开着空调，我还是忍不住一个哆嗦，双手环胸抱着自己上下来回戳动着手臂。 时间太早，顾行止还没起床。家里没有保姆，不知道我不在这些天他都吃的什么，还是根本就没吃？站在顾行止房门前发了会呆，我转身去厨房给顾行止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蒸腾着热气的面端上餐桌，我正要去叫顾行止起床，一回身，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我微愣，朝后退了一步，移开视线：“早餐做好了。” “你房间的门锁没了。” “嗯？” 顾行止往前走了两步，拉开椅子坐下来：“以后你就锁不上门了。” 闻言，我不由哑然失笑。很想张口问问顾行止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真心的，还是只是一种习惯性的挑.逗。 可有些话到底说不出口。我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无非是他那一句漫不经心的承认。 林严那边让我从今天开始过去上班，等顾行止吃完，我简单收拾了下，准备洗碗。姿势虽然笨拙，可到底还是比之前熟稔。 等忙完，顾行止还没走，见我出来，朝我递过来一个眼神，转身往外走。 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以为回到了刚刚和顾行止结婚那个月，两人之间的距离迷离，我常常被他不经意抛过来的暧昧眼神弄得小鹿乱撞。 到s大，我打开车门要下车，顾行止忽的伸手拉住我，拇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 “我今天打电话把张姐找回来，你不应该干这个。”他细细看着我手认真的眼神，差点让我以为自己就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心里生生吸了一口气，我将手抽了回来，挤出一抹笑：“没什么应不应该的，张姐那边……算了，你随便吧。” 许是我口气太轻缓，顾行止忍不住抬头看了我一眼，深邃的眼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我以前是猜不透他，现在是懒得再去猜忌。 移开眼神，旁边是一个早餐摊，红色的横幅布上写着正宗山东煎饼果子，在深冬的清晨里冒着袅袅的雾气。 “快到上班时间了，我先走了。” “好。” 走出去几步，我忍不住回头。停在路边的那辆车已经驶了出去，不知道坐在车里的那个人有没有在此时此刻望过来。 一大早就有我做助教的课业安排。忙的脚不沾地，我暂时将身边这一切抛在脑后，一心一意的专注在备课上。 课上到中途，一个本地座机号拨进了我手机。正巧整个课堂都是安安静静的，手机铃声突匹的响了起来。我吓了一跳，摸出来手机就要掐断，林严递过来一个眼神。犹豫片刻，我走出教室把电话接起。 刚接通，那边想起的就是公式化的询问：“请问是夏悦吗？”背景音是单调的键盘录入音，间或响起清亮的女声，说要给几号床的病人加药。 电话是医院拨过来的。 眉心猛地一跳，我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浅浅应了声：“是。” “请你尽快到医院来一趟。” 心里砰砰跳了好一会儿，我抬手稍稍摁住胸口，抿了抿唇：“怎么了？” “你哥哥夏阳正在进行手术，因为上次的术中大出血，这次极有可能再次出血，随时都有可能需要输血，你的血型能对上。”护士三言两语说完，似乎抱怨了一句：“什么人呐，自己的亲哥哥居然能狠下心来。” 我听得发笑，之前就觉得她的声音耳熟，想来肯定是那次我当面拒绝夏俊国两人输血的时候在场的护士。 “输血是自愿的吧？” 那边没人应声，我继续：“那我不愿意输，应该被你指责吗？道德这种东南西是用来约束自己的。” 张了张嘴，一肚子的话都要冒出来。可转念一想，何必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说来说去，我索性笑了笑，挂断电话。 回课堂上了一会儿课，我倚着讲桌出神，额角不知道被什么砸了，我疼得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林严的视线、 他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我将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放。 “林严，我还有事，临时请一天假，工资你看着扣。”说哇我步履匆匆的往课堂外走，丝毫不顾及身后的眼神。垂在一侧的手慢慢收紧，我知道，在面对亲情这方面，自己始终都不可能做到想夏家人那样无动于衷。 在校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车，整个人急的来来回回踱步，都等不到车。没一会儿，一辆看起来还算是眼熟的车在面前停了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韩寻压下车窗：“去哪儿？” 我来不及和她废话，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下。 “市人民医院，快！” 韩寻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看我这样直接把车开了出去，一边趁着间隙问我情况。我简单的说了下夏阳的情况，一双手紧握。 到了医院，我直接坐电梯冲到楼上夏阳上次做手术的房间，正好遇见手术中的灯熄灭，我急忙冲过去：“怎么样了？” 穿着粉红色制服的护士把我推开了些：“病人家属请保持距离。” 这个间隙，我朝躺在移动病床上的人看过去一眼，人一蒙：“夏阳呢？” “麻烦让一下！” “夏阳呢！”护士推我一把没推动，猛地被我一声下了大跳，不过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反应过来，稍微拉开脸上的医用口罩：“夏阳好好在病房里面待在，请病人家属控制情绪。” 说完这句她似乎意识到是那么，看着我的眼神瞬间变了几变。 第一百六十章 敌人 “什么？！”我控制不住抓着她的手腕，手指收紧，“你是不是记错了？！刚刚明明有你们医院的人给我打过电话，说夏阳又做了手术！” 那个护士吃痛的甩开我：“病人家属麻烦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夏阳的病房在那边，请你自己过去看！” 我拽着她还是不肯放，像是魔怔了一般，走廊里不少人看过来，韩寻在身后拉了我一把，轻声：“想去病房看看情况吧。” 我这才恍若.初醒般松开她的手，急匆匆的朝夏阳的病房走。 病房还是上次来的模样，我却对这触目惊心的白格外的厌恶。从夏晴去世之后，我就格外讨厌医院这个地方，好像好好的人，送进医院就死了。 推开门的一刹那，我有些懵。 病房里站着一堆人，除了夏俊国和夏太太，还有以为西装革履看起来三十岁出头模样的男士，手里拧着公文包，表情不仅严肃。 管不了气氛的怪异，我朝夏阳看过去一眼。和第一次有些差距，他身上插着的管子抽了不少，只是戴了个氧气罩，还是一副愣愣怎么都动不了的模样。 可整个人脸色看起来还算是红润，怎么都不是上次刚刚做完手术那种惨白的感觉，心中升起一股惊悚，我抬眼朝夏俊国看过去，抿紧唇。 “你们骗我？！” 夏俊国脸上有些挂不住，“悦悦，你不知道，夏家最近股市狂跌，夏家的股权全部在你哥哥手上，他这次出车祸的事不知道被哪家报道了出去，股民都不满……” “夏俊国。”我冷声打断他，讥诮的看着，“你发没发现你这人有一个毛病？” 夏俊国脸白了白，没吭声。 “你总是在觉得我没用的时候一脚把我踢开，又在觉得我还有一点用的时候就开始各种打亲情牌？” 夏俊国脸色沉的吓人，抬头看我：“夏悦！反了你！还开始教训起你老子了！”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说着，我转身要走，不料夏俊国早有防备，伸手就把我拉住，黑着一张脸。“我今天告诉你，这份合同，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他话音刚落，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人站出来，从公文包里拿了一份文件放在一边的柜台上，又拿了一支笔放上去。 做完这一切，他转眼看我，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夏小姐，签字在这里。” 我这才想起这人是夏俊国的私人律师，看都没看那份所谓的合同，我奋力挣扎：“夏俊国，你这是违法的！” 可夏俊国像是铁了心，揪着我的那只手像是要把我的胳膊拧下来，脸上满是凶狠之色。 “现在是整个夏家共存亡的时候，由不得你！” 我几乎是被他扭送着到了那个柜台前，身子一偏一歪磕在了桌角上，疼得我不禁皱紧眉头，夏俊国伸手拽住我一只手，又使眼色给旁边的律师让他帮忙架住我。 标题太大，我无意间扫了一眼，禁不住整个人都浑身颤抖了起来。 标题是硕大的几个字：关于股份处置和转让。间或还能扫见顾行止的名字，其中的深意，我就是不仔细看也能明白夏俊国根本没安什么好心，夏家公司的股份我没有一分，顶多就是奶奶留下来的遗嘱还能被夏俊国看上眼，关于顾行止的部分……大概这份合同全部都是关于顾行止的，他就想榨干我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夏俊国拉着我的拇指去盖红色的印泥，平时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狰狞着。 “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不知道回报？”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父母这么理直气壮的找自己的女儿要回报，心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恨自己怎么就不狠心一点，不管夏阳的死活。 看着盲目狰狞的他，我忍不住轻笑：“你就是摁了也没用！我和顾行止做了婚前财产公证，离婚以后他的个人财产没有一分是我的。” 夏俊国的手明显一顿：“离婚？” 就在这片刻，我猛地往后一缩，韩寻抬脚朝律师脚腕踢去，我瞬间脱身，想也不想和韩寻朝着门外跑。 身后响起夏俊国追过来的声音还有他气急败坏的唾骂。 害怕电梯等不及，我和韩寻一起沿着楼梯往下跑。十四楼到一楼，等站在医院外面的时候，我腿软的直接坐在了一边的花坛边上。和韩寻两个人面对面的大喘气。 忽的，两人具是一笑。 我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大，眼角有眼泪往下滑：“你见笑了。” 韩寻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笑得有些尴尬。我扯了扯嘴角，抬起手背擦了擦脸颊：“你知道吗？夏俊国和夏家所有的人，都是我的噩梦。” 谁能想到一家人之间，能逼到哪个程度？ 坐了好一会儿，韩寻开口问我什么时候走。 我抬头看了一眼医院，重新垂眸：“你能送我去墓园吗？” 韩寻一愣：“墓园。” 我点头，重复：“墓园，我先去看看我姐姐。” 韩寻脸上闪过一丝为难，道：“我虽然很想陪你去，可走不开，这边的工作报告还有半个小时就必须上传……” 我不忍心为难她，摆手：“那你先走吧，我待会儿一个人去也行。”想起被我丢在课堂上的林严，我轻笑，“回去帮我找林严道歉吧，最近……我挺对不起他的。” 林严的团队在国内虽然不是最负盛名的，但是从来都是信誉颇高的，只要知道他们团队或者有过合作的，都是对他们赞不绝口，可这个记录大概是被我破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厚着脸皮坚持下去的。 不知道我这句话戳到了韩寻心里哪个点，她快速道：“这样吧，我打电话让林严过来。” “这样不好吧？”我皱眉，“你去忙你自己的，我怎么好耽误林严的时间？” “不耽误，他刚刚打电话说要去吃午饭了，今天的工作都结束了。” 我将信将疑：“结束了？可是我记得他下午还有课，是给艺术院的上啊。” “你记错了。”韩寻快速打断我，摸出来手机个林严打电话。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求一个善终 从坐上林严的车，一直到墓园，我都有些恍惚。说不清是在纠结林严的事，还是夏家的那些纷纷扰扰，亦或是顾行止的缠身。 好像我身边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夏晴的墓依然是上次见过的模样，墓碑上黑白照片的夏晴嘴角挂着微笑，还是生前那副温柔的模样。只是她的一生，都定格在了那一瞬。 我慢慢在她墓前坐下，伸手抚.摸了下那张照片，好像这样能触碰到夏晴的脸似的。 以前夏晴在世的时候，她虽然护着我，可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任何掏心窝子的话，哪怕是十几岁最单纯的年纪。因为我总觉得，我要是把自己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告诉了夏晴，她就不会再护着我了。 从十几岁的时候开始，我心里最期待的一件事，就是有一天夏俊国和夏太太不在。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去世的那个人居然是夏晴。 “你知道吗？我如你的愿和顾行止结婚了，可是是我不好，我又要和他离婚了，因为我爱上了他。” 墓碑前的瓷砖地冰凉刺骨，像是一根根寒针往身上扎。 “可是他不想和我离婚，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和他离婚？他明明不爱我，又为什么偏偏要把我留在身边？” 我用指腹蹭了蹭夏晴的脸：“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这么懦弱的性格？” 抛出去的话题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回答，我靠着墓碑，看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眼。一颗心像是跟着那冰冷的温度慢慢静了下来，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慢慢在我脑海里回放定格扩大。 我从来都不相信骗人这种事，会只有单单一次，只是这一次被我察觉了，说不定以前还会有更多我没有发现的。 他昨晚睁着眼睛说瞎话，大概是认同我和他这段情缘走到了尽头。想着想着，心底有些发凉，余光扫见不远处的黑影，我慢慢挪开目光，视线落在林严身上，挤出来一抹笑。 “林严，你是不是听见我说话了？” 他一怔，片刻笑出声来，右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你声音不算小。” “哦，那你觉得，我该和顾行止离婚吗？”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正经，林严也摆出一副严肃的状态，片刻道：“你是真的想和他离婚吗？你和他离婚又是为了什么？离婚之后对你来说是好是坏？这些问题你一一考虑过后，如果还是觉得非要离婚的话，那也没办法的事。” 他抛出来的一个个问题让我头脑发胀。 我是真的想要离婚，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迷恋那个温暖的怀抱的时候，也是真的想要自私的蒙住自己双眼的留在他身边。 有些事情，做起来，远远要比条例分析要来了的难得多。 呆坐了半晌，一直阴暗着的天边挂出来一丝彩虹色的光亮，我抬头看着，双腿曲起拿手抱住，心里没有太大的波动。 “要是这样的话，你说我躲起来好不好？” 顾行止不愿意离婚，那就不离婚。我也害怕自己在这么跟他耗着，最后筋疲力尽的人会是自己，最后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不如慢慢淡出这个圈子，不动声色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反正……我对他来说也还只是可有可无的人，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区别呢？正想着，我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肚皮，片刻手僵在小腹上。 这是在知道自己怀孕之后的下意识动作。这一刻这个动作将我彻底打回原形，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我能为我自己自私，我能对他一样自私吗？ 林严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些，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别乱想，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要勇敢的去面对，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我拿在僵住的手，抬头从林严笑了下：“你知道顾行止特别霸道吗？他每次看见我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说两句话，或者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就会各种不舒服，然后在我面前各种耳提面命，我以为他这是爱我，我不止一次的认为他这是爱我，可后来我才发现，这好像并代表不了什么，他总是能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毫不停留的转身，也总是能对于我的痛苦熟视无睹。” 我轻笑了声，抬眼看林严，问：“你能告诉我，男人真正爱上一个女人，一辈子非她不可是什么样子的吗？” “可能存在个体差异。”林严犹豫了一会儿道，“男人对于女人最原始的爱，都是占有，你和顾行止之间，我不好过多的评断，但是我可以分享分享自己的感受。” 说道这里，他看着我的眼神幽深。我假装看不懂，打着哈哈让他分享。 “用一句话最恰当吧，”林严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片刻道，“我希望你幸福，不希望你们幸福。” 他话里的意思实在太露骨，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一张脸一阵白一阵红，好半天缓过来，站起身。大概是蹲太久，一时间没站稳，整个人差点朝前扑过去，还不等反应过来，手下意识的捂在了肚子上面。 林严眼疾手快接住我，轻声埋怨：“小心点。” 我尴尬点点头，又重新站稳。脚实在麻的厉害，我小步小步走着，想起林严说的关于幸福的那句话，不由的开始想，如果站在自己的身边的那个人，是林严……似乎也还不错。 他不想顾行止那样招蜂引蝶，也不想顾行止那样油嘴滑舌，我和他又在共同的领域研究，没一点都指明，我和他在一起应该会是不错的。 可我只要一想到未来这个词，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那些用幻想组建的画面慢慢破碎。 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想象，如果那个人不是顾行止，我该怎么度过后半生。 我大概是真的完了。 林严从身后走过来，和我并排走着，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张了张嘴，看向山下的目光猛地一顿，片刻身子朝旁边不着调的一歪，林严伸手捞住我，皱眉，“腿又麻了？要不要休息下？” 第一六十二章 他不爱我 时间还早，不过是十一点过，远远不到下班时间。墓园那长长的阶梯下面，站着本应该在在公司的顾行止。 他是过来看夏晴的？脑海里快速闪过各种可能，今天不是夏晴的忌日也不是她的生日，那么……就只有可能是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某个情侣之间的纪念日吧。 也不知道顾行止心里装了这么多人，累不累。夏晴有，肖笙笙有，或许还有我从来没见过的女人，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放过我。 我撑着林严的手站直，松开，朝不远处的人笑了笑，张口本想说点什么，可实在开不了口。我不知道该拿怎样的心态再去面对他，尴尬难堪到只能假装没看见。 擦肩而过时，我微微垂眸，在心里数着数。 一……二…… 交错而过，我顿住脚步，一张小脸煞白。他真的是来看夏晴的么，在夏晴面前，我什么都算不上么？哪怕夏晴已经不在了？ 还没回过神，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以后不要带外人来这种地方。”顾行止脖子上还戴着我早上帮他挑的深海蓝领带，硕长的身形顿在两节阶梯上。 他是在嫌我打扰了夏晴的安静？我捏着包的手慢慢收紧，缓缓吐出来一个好字。林严伸手拍了拍我的肩，我朝他轻松笑笑，继续前行。 一路往市区走，林严将我状态不好，让我先回去休息。我知道自己这种情况下根本做不好任何事，也没有再推辞，答应下来。 看着车渐渐有朝南城区行驶的意思，我抿唇：“去韩寻家吧。” 林严稍稍有些犹豫，我坚定的重复了一次，他这才掉了车头往韩寻家的方向走。 到了楼下，林严下车绕过车头帮我开车门，手放在头顶防止我撞上车顶。 他的细心让我心里一暖：“谢谢你，一直以来，很多时候。”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严肃，林严稍显的有些尴尬，摆了摆手要送我上楼，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一直到韩寻家门口，我掏出钥匙开门，顿住脚步回身看了他一眼。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林严看着我，一双眸子清凉澄澈，“现在是午饭时间了，我有些饿了。” 他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稍微明点事理的人都不好拒绝。可我太累了，累到没有心情去应酬任何人，把人拦在门外，满脸疲惫：“林严，我累了。” “那……”他摸了摸鼻子，垂眸，“那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嗯。” 等他转身，我关上门，拖着身子往卧室走。脑海放空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一个不知名的黑点。 不知不觉睡过去，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是死了一样。 一直睡到将近傍晚，精神上的空虚和身体上的饥饿双重叠影。翻身准备继续睡，忽的想到什么，心里一惊。我拉开被子低头朝自己的小腹看过去，苦笑一声。 我套了件外套，摸着肚子起身。 我就是能作践自己，也不能作践肚子里的宝宝。 韩寻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见声音回头，颇为惊讶开口：“我以为你不在呢。” “嗯，刚刚在睡觉。”我虚弱朝她笑笑，朝冰箱走去，“有什么吃的吗？” 韩寻丢下手机走过来，一边说：“我帮你做点吧，正好我还没吃。就是我手艺不怎么好，你别嫌弃。” 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又询问需不需要我打打下手。韩寻步子一顿，像是想起什么，停在厨房门口，身子倚在门框边看我：“你是不是用过我的厨房？” 我想起上次顾行止来这里的时候自己煮的那碗面，脸上一烧：“嗯，上次……煮了一碗面。” “你确定是煮了一碗面？”韩寻眼睛睁大，双手环胸，“我差点以为家里进了小偷！” 唔……上次手忙脚乱的，我不太熟悉韩寻家里的设备，是弄得有点乱。 韩寻摆摆手：“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你还是好好在客厅待着，对了，以后请你放过我家的厨房，我饿了还靠它养活。” 我讪讪点头，挤出一抹笑容，转身回客厅坐着。 除了厨房里时不时响起来的声音，四周安静的让人有些心慌。余光瞥见一旁矮几上的电视遥控器，伸手拿起摁了下。不过片刻，客厅里的声音慢慢丰富起来。 电视上正在播财经新闻，主播的播音腔加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画面有些像公益广告里阖家团圆的场面，心里渐渐回暖，我缩在沙发角落里，双眼无神的看着电视上那个嘴角始终带着点弧度的男主播。 不知放到了第几分钟，画面忽的一切，镜头前站着一个满脸沧桑的男人，满脸不耐的伸手挡镜头，耳边响起的仍然是刚刚那个男主播的声音。 “曾经在s市独霸鳌头的夏家近日来受到多重打击，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一切的辉煌，夏家董事夏俊国拒绝采访，有人匿名爆料，有公司正在暗地里收购夏氏的股份，准备将夏氏吞并，消息不知真假几分，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夏氏却是已经走投无路，如果不是被收购，那么就只有破产这一条路可走……” “夏悦？” 我回过神，有些发蒙的看着韩寻。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她回头朝电视上扫了一眼，还没开口，电视屏幕忽的暗了，她诧异的看了一眼头顶仍旧亮着的灯，视线落在我握着遥控板的手上，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笑了笑，“怎么了这么敏感，看个新闻也能把你看傻？” 她话里话外故意插科打诨，气氛很快被她缓和。 我微微垂眸，视线落在冒着热气的豆角肉丝和紫菜蛋汤上，快速的拿起筷子品尝了一口，一不注意被烫到，张嘴哈了两口气。 韩寻看着我这一连串的反应直发笑，让我慢点吃。 我应下来，那筷子夹着菜，吹了几口往嘴里送，手有些抖，那一块豆角吧唧掉在了桌面上。韩寻视线扫过来，我像是一个没了电的机器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笑容尽失。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千夫指 “怎么了？”韩寻放下筷子，坐直身子打破僵局。 我慌乱的抬头冲她笑了笑，拿筷子去夹那块掉在桌面上的豆角。豆角上满是油腻腻的汁水，沾在桌面上怎么都夹不起来，被筷子糊弄的一小片上面都是油腻腻的汁水。 “别夹了。”韩寻抽了张纸巾包着豆角丢进垃圾桶里，又仔细擦了擦桌面上的油渍。 我本以为她要问，不管问什么，总要问点什么。我看着她，那颗浮躁的心慢慢静了下来。可她把一切收拾干净了，只是起身重新给我拿了一双筷子，一言不发的继续吃饭，像是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憋来憋去，最后倒是我自己憋不住了。张口想将一切说出口，张了张嘴又不知道究竟该从何说起。 “夏家垮了，你知道吗？”我最后挑了最无所谓的口气，最精简的方式描述这一切。 韩寻没什么反应，手上动作不停。 “不在一个圈，但是也听说过。” 她反应平平，这个话题也就这么放了下来。一顿饭吃完，韩寻叫我出去散散步。我摇头拒绝，转身钻进了自己的卧室。 大概是怀孕的关系，我最近特别嗜睡。在此之前各种的失眠症状都缓解了许多，可唯一的缺憾就是睡眠质量不高。总会做各种各样奇奇怪怪光怪陆离的梦。 这一晚，睡到一半被手机铃声吵醒。我惊醒，抬手摸了摸脑门上惊出的冷汗。手机铃声像是疯了一样，一遍一遍的响。呆坐了好几秒，我才伸手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眼。 看清来电显示时，我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夏太太，你大晚上……” 话没说完，我的声音被一阵如丧考批的抽泣声打断。分辨出来是谁的声音，我眉头紧皱，睡意全消：“你三更半夜的哭什么，你家宝贝儿子与世长辞了？” “夏悦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哥哥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你还能忍心说风凉话？！你不给你哥输血，他现在出现了严重的排斥现象！生死未卜是什么你懂不懂！”在夹杂着凄厉的哭声中，夏太太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喊得都破了音。 她向来都是端庄的，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的失态，要不是有了上次被骗的经历，我差点就信了。 “夏太太，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夏阳现在会这样，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因为他自己！”如果不是她对他毫无要求的纵容，夏阳做人怎么都该学会收敛，如果不是因为夏太太宠他，把他当成宝，会到现在这种地步？ 夏太太像是疯了一样在电话那端嘶吼：“夏悦你有没有良心？要不是你夏阳早好了！要不是你！我的女儿会去世？！白眼狼！” 涌出的声音在喉咙了被掐断，深冬的寒夜里，我呆坐在床上，好久才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夏晴的死管我什么事？”一颗心剧烈跳动着，我咬了咬下唇，脸上一片苍白，“难不成她得病也是我的错？” 夏太太偃旗息鼓，良久没有吱声，只剩下间或的抽泣声。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过女儿？” “嘟嘟嘟……”电话被掐断，回答我的，是一阵忙音。在床上呆坐了片刻，眼神慢慢坚定下来，我起身开始快速的往身上套衣服，从下床到出门的时间不过两分钟。 可能是动静太大了，吵醒了韩寻，她卧室门外面透出一丝光线，片刻拉开门：“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我捏着包的手一顿，僵笑着回了句：“吵到你了？” 韩寻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却还是执着于自己之前的问题。 “这么晚你去哪儿？” “……”医院两个字艰难的从我嘴里蹦出来。闻言，韩寻的睡意瞬间去了大半，她拢了拢套在身上的外套，朝我走过来：“医院？你还要去？” 是啊，我还要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被骗了一次还肯相信他们第二次。 见我坚持，韩寻皱了皱眉：“等我下。” 话音落，她转身进了房间没一会儿换了身衣服出门，顺手关了卧室的灯：“走吧。” 我有些受宠若惊，摆摆手：“你明天还要上班，你好好睡觉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韩寻一手揽过我，“你确定你一个人搞的定？” 想起上次的事，我失笑。如果不是韩寻，那天我估计就将全部的身家交代在那里了，现在还要往火坑里面跳。 一路无言，一直到医院。 韩寻捏了捏我的手，朝我看过来一眼。看懂她眼神里的担忧，我笑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真的是夏阳出事，期望还来得及，如果不是，那只能说夏太太和夏俊国是很会攻于心计了。 我自嘲笑笑：“就是真的被骗了，也能见夏阳最后一面，不亏。” 可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夏俊国和夏太太的魄力。为了骗我钻进圈套，他们哪怕是咒自己的儿子生命垂危，也能得心应手。 医院走廊里，夏太太坐在一边的天蓝色塑胶座椅上，一双眼睛红肿着，像是早知道我会出现一般，一见我出现，她立刻便扑了过来，死拽着我的手，我嘲讽的看着她，“我不会跑。” “快去！”她厉声吼着，扭送我进了一边的病房。我几乎被她推搡进去，后面的韩寻见状要上来帮忙，然而人被身后忽然出现的人一把拉住。 刚进门，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间病房里面根本就没有夏阳，只剩夏俊国坐在里面，身边站了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大汉。我心里一惊，正要往外走，病房门哐当一声被关上了。 身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很快压住我，动作粗鲁，我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一连串发生的事，却让我哭不出来。 我死死盯着正朝我走来的夏俊国，咬紧牙：“夏俊国！草泥马！” 话音刚落，脖子上一阵刺痛，接着就是一凉，心跳漏了拍，他们这一次为了骗我准备的还真充分，在医院这种地方也敢用麻醉！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所谓真相 醒来的时候，整条手臂都是冰凉冰凉的麻，像极了以前我被夏阳拧的整条手臂脱臼的感觉，那种生命正在慢慢流逝的感觉从那股凉意一直钻到了我的心间。 缓了片刻神，我再一次慢慢睁开眼。室内白亮的灯光刺眼极了，不知道什么时间了，我朝窗户口看了一眼，窗外蒙蒙亮，看起来清晨五六点过的样子。 满目都是苍苍的白色，身下是硬邦邦的床板，左手边是一个架子，上面挂着一个红彤彤的袋子，哦不，应该是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满了血红色的液体。我视线慢慢落在冰凉的左手上，上面插着一根细针，连着的细管里面都是那种红到让人触目惊心的液体。 “别动！” 室内突然有人轻喝，我吓了一跳，转眼就看见了夏太太一脸恨恨的走过来，一只手按住我的左手，像是在防止我随时可能抽掉针的动作。 “献血最多都只能献30，”我嘲讽的笑笑，手腕也就只有夏太太捏着的那一截能感觉到温度，“你们抽了多少？换种说法，我什么时候会被你们抽干？” 夏太太脸上一动，到底还是冷着脸没说话，转眼去看那只血袋。 不多时，她叫了护士进来，将我身上的仪器全部取出。有那么一刻，我是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会死在这架病床上。于是我也就像个将死之人一样躺在床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心里思绪翻滚。 耳边钻进来一句：“还能不能再抽一点？她哥哥现在的情况很严重。” 我冷笑了声，慢慢闭上眼睛：“夏太太。” 正在和护士交涉的夏太太一顿，片刻便继续假装没听到一般继续和护士讨价还价。可护士一直都没有松口，说要是再抽血，就会有生命危险。 等护士离开，夏太太才铁青着一张脸走过来，她不用开口，我都知道她想说什么。夏家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讲道理的时候都是一个套路说辞。 不等她开口，我深深吸了口气：“你说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夏晴就不会死，是什么意思？” 这种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夏阳以前说过，夏晴会死都是因为我，现在夏太太也来说，有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背这样的锅。 夏太太抿唇，闭口不烫。 “血都抽了，现在不说了？”我嘲弄的勾了勾唇角。大概是因为刚刚抽了血的原因，整个人都是闷闷的，脑袋有些晕。我躺着没动。 夏太太不愧是夏太太，愣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门。从我醒来之后到现在，她也就说过一句别动，害怕我给他宝贝儿子的血断了。 说来也好笑，我是专门过来献血的，结果被人直接麻醉放血。 躺了好一会儿，我想起韩寻，准备给她打个电话问问，这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心里开始越来越不安，一想到夏俊国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心里的不安就开始数以百计的扩展。 我强撑着坐起，穿上鞋往病房门口走。开门的那一瞬间，忍不住想到之前那些黑衣大汉，此时会不会守在门口。捏着门柄的手僵了下，我拧开门，等发现走廊外面空无一人，一颗心这才慢慢安定下来。 打量了一圈，我有些找不准自己的位置，不知道和夏阳是不是在同一个楼层，我害怕等着等着有些事情就不可挽回。想到这里，我慢慢朝右边走。输血之后身体是真的很虚，走两步我都不得不停下来喘几口气。 路过某间病房时，里面传来一阵怒吼声，我脚下一顿。 是夏俊国的声音。、 “这么长的时间你都办不好？！” “夏悦她……晕了怎么签字？”夏太太的声音，弱弱的丝毫没有在我面前时的霸气侧漏。 夏俊国气急败坏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刚刚不是说她醒了！” 听到这样的对话，我居然有一丝想笑。病房正对着脸的位置有一块玻璃，平时是用来探望病人的。此时的那块小窗口被什么遮住了，有些反光。 我在那块两个巴掌大小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脸，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一双红唇此时的颜色快接近皮肤的白，像极了某部恐怖电影里的阴灵。 看着自己这幅鬼样子，到了嘴边的笑容又咽了回去。 这么一个来回，病房里的人不知道谈到了什么，又脚步声传来。我正想退，病房门已经被人拉开了。 夏俊国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看也看不懂的深色。 我抿了抿唇，稍微朝后面退了两步：“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夏俊国没理我，叫了一声夏太太的名字，片刻夏太太走了出来，看见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随即移开眼。 “东西拿来。” 意识到什么，我快速朝身后移动，眼里满是惊恐：“夏俊国你想做什么！抽了我的血，你还想吃我的肉！” 他们怕是真的要把我最后一丝血吸干才会罢手。 “做什么？”夏俊国冷笑声，从夏太太手里接过一份合同，二话不说逼过来，捉着我的手直接拉进了之前那件病房里。 他一把将合同拍在了病床上，脸上冷的能掉下冰渣：“填！” 我被迫拿起那支笔，脑海里有什么翻涌着，片刻抬头：“签名可以，那告诉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夏晴的死和我有关？！我那个时候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夏俊国脸一沉，巴掌一下挥了下来，室内霎时间满是回响，我被他扇的眼前发黑，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就被另外一个炸弹直接炸的神游天外。 “你还有脸问！老子生你就是为了治你姐的病！结果你有个球用！” 指尖颤抖着，我慢慢收紧，看他：“你说什么？” 夏俊国一张脸铁青，恍惚回忆起夏晴刚刚去世时的悲恸，一巴掌又扇了下来：“当年要不是你的骨髓匹配不成功，晴儿会走？！老子告诉你，你最好现在就马上给我签字！” 不等他话音落，我眼前又是一黑，腿上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白眼一翻朝地上直直的栽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梦魇 像是坠入了一个梦魇，浑身都是酸痛的，小腹隐隐作疼的尤为明显。明明意识已经有片刻清明，可整个人像是被一张大大的茧裹住，怎么也出不来。 耳边是嗡嗡的争吵声，一会远一会近，夏俊国的声音尤其有特色，他似乎是在和谁争辩着什么，来回说着输血两个字。 是输血给夏阳吗？他又做手术了？耳边又想起另外一个稍微陌生的声音：“病人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办法输血，抢救了一个小时才保住的孩子你们是不想要了？！病人现在状态虚弱得很！你们声音都小点赶紧出去。” 夏俊国似乎没肯走，还在嗡嗡的争辩着什么。我只觉得一颗脑袋都要炸开了，孩子……我的孩子……，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可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现在她不输血，我儿子就有危险你知不知道！”夏俊国的声音震得我耳膜发疼。 “你儿子是命，这姑娘就不是命？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我是她的家属，决定我做了！你们去抽血！” 他们的声音近了些，我听见金属碰触的声音，不多时，手腕上像是被蚊子叮了下，一阵凉意便慢慢蔓延开来。那种生命渐渐开始流逝的感觉再次传来。 不行……我的孩子……我不能让夏俊国毁掉我的孩子。 我拼命想要睁开眼，身体却像是不受我控制一样。挣扎了不知道多久，手指微微动了下，我心中一喜，正要继续，耳边响起一声忽远忽近的声音，听不清说了什么，紧接着手上又是一痛，整个人的意识重新陷了下去。 像是电影盗梦空间，我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梦跌入了另外一个梦。 我还是七八岁的模样，头发是夏晴帮我梳的两个牛角辫，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切真实的让我不又开始怀疑，之前那一切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一个关于未来的梦。 我慢慢起身，推开房门走出去。那只萨摩还是两只手掌的大小，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揉揉。脑子里闪过什么，我视线猛地转到不远处的那扇门上，快步走过去，可手放在门柄上，却又像是忽然没了力气。 可像是又魔力般，那扇门自己开了。我视线落在窗户口，夏晴正坐在那里写作业，此时回过头来看我，眼里有浅浅的笑意。 眼泪几乎是片刻不停的流了下来，我猛地冲过去抱住夏晴的腰，害怕她又突然消息般。 夏晴声音带着笑，手轻轻拍打着我的背：“怎么了？作业写完了？” “姐姐，姐姐，我做了个梦。”我在她怀里蹭了蹭，把眼角的泪水蹭干净。夏晴笑得干干净净，像是盛开的向日葵。 “什么梦？” “我梦见你死了，爸爸说是我害死了你。” 恰在此时，房门响了声，我回头，恰好看见夏阳推门走进来，一脸的戾气。见我趴在夏晴身上，他二话不说将我扯了下去：“滚！谁让你进来的？” 我跌坐在地上，掌心火辣辣的疼，看着他没说话。夏阳却又别扭的站过来，伸手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没用，一推就倒了！” 不知聊到了什么，夏晴说要带我们玩游戏，我满心欢喜的拍手，夏阳一脸不情不愿。 是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夏阳和夏晴是木头人，我背过身数一二三，每数一次，他们就离我近一点，两人都伸着手。 数到第三次的时候，我一回头，夏阳和夏晴都变成了青黑色，身上华丽的服装变成了破破烂烂的散发着恶臭的褴褛。背后干净整洁的房间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看不见底的黑洞，他们伸手要来拽我，像是要把我拽进那个深渊。 我吓得朝门口跑，却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下，瞬间嚎哭起来。眼见夏阳和夏晴越来越近，耳边忽的想起顾行止的声音。我听不清他说些什么，只能哭闹着让他救我，手边忽的被谁丢过来一块镜子，我看过去，镜子里面是和夏阳夏晴一般无二青黑的脸，额顶上还在咕咕往外冒着脓血。 胃里一阵翻滚，我捂着肚子一阵干呕，等回过神来，一切已经恢复如常，我呆坐在夏晴房间的地上。夏阳和夏晴躺在地上，一张脸白白净净的，却没什么血色。 胸口一阵剧痛，我扑过去要叫醒她，可怎么都叫不醒。 耳边又响起顾行止的声音，远的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我抬眼，正好看见顾行止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整个人一丝不苟的浮在空中，嘴张张合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我看着躺在地上的夏晴和夏阳，又看了眼在半空中悬浮着的顾行止。慢慢伸手搂住了夏晴的身体，对空中的顾行止道：“你走吧，我姐姐现在很冷，我不能跟你走，她冷了会生病的。” 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都消失掉，只剩下我一个人。脚下那块地忽的消失，身体猛地往下坠，我心跳猛地一滞，脚尖蹦了下。 眼前一阵光明。除此之外，我头疼欲裂，像是冷不丁的从高地上摔下来，头着地。于此同时，小腹还有阵阵抽痛。我微眯着眼睁开一条缝，又重新闭上。 灯光有些刺眼。 没什么温度的手像是被人握着，我动了动指尖，还没来记得再次睁开眼，耳边又想起那道清冷的声音，不过这一次似乎带着些急切和关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亦或是梦中的臆想。 “悦悦？醒了？” 手被人捏的更紧了些，我微微皱着眉，觉得太费劲，片刻松开。睁开眼，眼前仍是那个华丽的房间，那个满是油渍的笔袋还是崭新的模样搁在夏晴的书桌上。而夏阳和夏晴倒在地上，浑身没有一点温度。 我想走过去抱抱他们，叫叫他们的名字，可身子像是被什么束缚住，嗓子里也蹦不出来一个字眼。 “悦悦？”顾行止的声音里满是焦急，手被人握的紧紧的，“你看看我，看看我？你说话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清醒 耳边不断有电话响起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是顾行止不耐烦的声音。 “夏俊国简直是疯了！悦悦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他拿命来偿！医生呢？医生！”顾行止的声音像是梦中的声音，气急败坏的和平时如出一辙。 不多时，病房门被推开。听见声音，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转眼看过去：“医生，你快帮我救救我姐姐。” 那医生却直直的朝我走过来，伸手要对我做些什么，我惊慌失措的挣扎着，指着面前：“你去救我姐姐啊，你拉我做什么？你快去救救我姐姐，还有我哥，我求求你了。” “医生……医生！” 那医生却不理会我，从托盘了拿了针要往我身上扎。我拼命往后缩，可这么一偏一躲，恰好看见医生背后站着的妈妈，猛地就哽咽了起来。 “妈妈，你快救救姐姐，妈妈，你救救姐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 她极嫌恶的看我，隔着五步远停住：“叫什么？” 我哪里还管得着，一遍顾忌着医生手里的针，一边往妈妈的位置移动：“妈妈……妈妈，你救救姐姐啊，她冷，你把她抱到床上来好不好？” 可妈妈还是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满脸的冰冷，我看的心里刺痛，冷不丁别人拉住了手臂，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扯着往后被压在了床上，那个带着白色口罩的医生再次朝我扎针，我吓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可手脚都被人紧紧制住。 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怎么都挣扎不脱。 “你们在干什么！” 循声，我扫过去，正好撞上顾行止的目光。他目光如炬，一双眼像是要吃人。我想让他帮忙救救姐姐，可忽的又意识到顾行止和我结婚了，那么姐姐算什么？ 正思索着，我手上猛地一疼，眼前一阵发白，意识抽离。 昏睡了不知多久，我浑身乏力的紧，头疼已经减缓了，小腹的阵痛也没那么严重。 “悦悦？”身边一声轻唤。我慢慢转开眼，看着身边人的眉眼，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不知道我是不是昏睡了好几个月，顾行止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大圈，下巴上胡子拉碴，领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脖子上，满脸的憔悴。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顾行止松了一大口气，捏着我手的那只大手轻轻动了下，像是害怕弄疼我似的。 “要吃点什么吗？”顾行止目光不转，作势要起身。我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只能手指微勾。顾行止察觉到我的意图，又重新坐了下来，目光柔软的和平时判若两人：“怎么了？” 我缓缓摇了摇头，目光移开望向虚空。眼前再次浮现那个偌大的卧室里，躺在房间里的两个小孩时候冷不丁的变成了大人，白卡卡的身体摆在那里，看的让人触目惊心。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行止手探了上来，皱眉：“我去叫医生过来。” 我没什么力气的摇了摇头，用手指勾了勾顾行止的手心，他又重新坐了下来，满脸的无奈。 “那你吃点东西吧。”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摇得太过用力，眼泪跟着就摔了出来。顾行止被吓到，拿指腹擦了擦我眼眶下的泪水。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 我哽咽了好一会儿，才转开眼神看他，张了张嘴，干哑的嗓子里冒出来个字音。顾行止递了杯水送到我嘴边。我抿了口，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声音却还是沙哑干涩。 “夏阳呢？” 顾行止明显一愣，脸上多了几分戾气：“输了你那么多血，现在好好在病房里躺着。” 心里吊着的那口气慢慢松了下来，我挤出来一抹笑，作势要起身。顾行止连忙弯腰将我扶起来，垫了个枕头在我背后，让我靠上去。我手上微微用力推开他，要下床。 “想上厕所？”顾行止走过来，蹲下身子帮我穿鞋，黑色的脑袋埋着，看起来格外的认真。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摇头一字一顿重复：“不是，我想……想去看看夏阳。” 顾行止身子一顿，抬起头来，眉头拧紧：“悦悦，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倔强的像是嘴里只能说出来这句话似的，不断的重复：“我要看夏阳……我要……看夏阳。” 顾行止眉头皱的更紧了，像是极力在隐忍着什么，道：“夏悦，你知道不知道，就是因为夏阳，你差点醒不过来？你知不知道，夏俊国给你打了多少次麻醉剂？！” “我要见夏阳。”眼眶又泪涌出来，我伸手捧住眼前顾行止的脸，泪眼婆娑的看他，“我要见夏阳。” 顾行止抿了抿唇，半晌吐出来一个字：“好。” 顾行止站起身，转身出门，不多时拖进来一个轮椅。他伸手将我从床上抱下来，轻轻放进轮椅里，又转身站在身后，拿了一条薄毯盖在我腿上，推着我出门。 出了病房，我才看见站在外面的韩寻。她看起来要比顾行止好许多，不过也是睡眠不足的模样。见到我的时候，笑了笑：“醒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顾行止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你带她去看看夏阳吧，我抽根烟。” 我回过头想要拉住顾行止，可大概是我转头的速度太慢，又或者是他离开的速度太忙，我回头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去太远。 在缓过神来，我已经站在了夏阳的病房外，不，是坐。 因为是icu，并不能进去。夏阳的病床在离那一大片玻璃不远的位置，他躺在那张病床上，皮肤苍白的能看见下面细微的血管。此刻虚弱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平时凶神恶煞。场景和梦中的渐渐重合，我心中猛地一痛，手指慢慢覆上了冰冷的玻璃上，小声的叫着他的名字。 “夏阳……夏阳……” 叫着叫着，有眼泪从眼角往下滑，我手指慢慢轻抚在那块视线和他脸颊相交的位置。 第一百六十七章 血浓于水 旁边好像是来了个护士，我没太留心，眼里满是那个躺在白色病床上的男人，心抽动的像是要停止跳动。 “哥……你睡着了吗？怎么听不见我说话？我现在好想抱抱你啊，你一个人躺在里面是不是很冷？我好像真的很贱，平时最讨厌的就是你，可现在也最想你醒过来。” 不管旁边的护士强调夏阳什么都听不见，我慢慢的说，一字一顿，我能感觉到，里面的那个人正在听我说。这大概就是亲情的力量。 “你知道吗？”我慢慢将脸贴在那块被焐热的玻璃上，咧嘴笑：“我刚刚做梦梦见你和夏晴了，那个时候你还很小，可凶我的时候和现在没有差别……” 将心里所有想说的说完，耳边响起低低的啜泣声。我伸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正好看见韩寻别开脸的尴尬动作，旁边那个小护士也是眼眶红红的，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我摇摇头，看向韩寻：“走吧，我们回去了。” 韩寻很快站在我身后，调整好情绪，把我往前推，小声和我讲着话。 她嗓子有些哑，问我小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和夏阳是死对头，我笑着点了点头，又补充：“那个时候夏阳虽然凶，可要是有其他的人对我动手动脚，他一定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韩寻语气感慨：“真羡慕你。” 我有些笑不出来，摇了摇头。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不知道自己曾经多少次祈祷过自己没有这样的哥哥也没有这样的家庭。可事到如今，一切都没得选。 说道最后，韩寻想起什么似的，低头多看了我两眼，她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你现在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我摇了摇头，笑：“没有那么娇气。” 韩寻却是一副后怕的模样。 “夏悦，你知道你这一次可是把我们都吓惨了吗？顾行止在你床边整整守了两天，那次你醒过来，他跟你说话你却像是听不见一样，”说着她低头看了我一眼，轻声问，“你还记得吗？” 脑海里混混沌沌的，我想起那恍若在梦中的几个小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开口吐出来几个字：“顾行止是什么时候来的？” 从韩寻嘴里，我得知那天自己被夏太太阴进病房的时候，韩寻自己也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被人丢在楼梯间里。我不由得替她倒吸一口冷气，幸好没有发生什么更不好的事。 夏俊国这样的作为，我却是真的不能再忍下去。 我拿手拽住韩寻的手认真捏了捏：“等下次，我帮你把在夏俊国哪里受的全都找回来。” 韩寻却是一脸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我：“你还是好好养着身体吧。” 几句话，人已经到了病房门口。顾行止大概是抽完了烟，整个人倚在墙边，正拿手揉着眉心，脚边丢着好几个烟头，听见动静扫过来。旋即提步走了过来。 “饿了吗？” “我不想吃东西。”我摇了摇头，让韩寻将我推进了病房。 顾行止眉头皱的更紧，跟进来：“你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我是真的没什么胃口，每每一闭眼，脑海里满是夏晴和夏阳躺在那间徒有其表浮夸的房间里，什么都吃不下。 顾行止劝了好几句，见我不松口，从裤兜里又摸出来一盒烟，手指动了动。 韩寻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只剩下两个人。顾行止忽的将那烟盒丢在床头柜上，叹了口气，一屁股在床边坐了下来，视线落在我小腹的位置，轻轻抚了下。 “就算你不想吃，你不考虑考虑你肚子里的孩子吗？” 神经蹦了下，我下意识拿手摸了下肚皮。顾行止见状，将手盖在了我的手背上。他掌心干燥温暖，声音也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温度。 “吃点东西吧。” 心中像是被什么拖着，这几日的虚无空虚一股脑的冲了上来，想起那些像是在梦里听过的话，想起自己在孕期被抽过好几次血，我缓慢点了点头：“我想吃口味清淡的。” 顾行止脸上的表情这才松了些，应了声，出门打电话。不多时，红枣莲子羹被人用保温壶装着送了过来。 顾行止扶着我坐起身，我作势要接过他手里的碗，他却微微一躲，捏着勺子小勺小勺的舀了起来吹两下，在送到我嘴边。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优待，我脸上有些发烫，声音轻飘飘的：“我可以自己吃。” “好好坐着。” 顾行止喂食的动作温柔的不像是他本人能做出来的。和他平时雷厉风行的风格截然不同，倒像是一个照顾人照顾惯了的阿姨。 吃了几口，胃里翻滚着不舒服。见我表情不对，顾行止将东西放在一边，又喂我喝了好几口水。 这么下来，一小碗粥，足足喝了大半个小时。 顾行止收拾完，给我擦了擦嘴。 我看着他，忍不住问：“孩子没事吧？” 说到这个话题，顾行止脸上的表情凝住，片刻松懈下来，拿手拿开沾在我嘴角的渣滓，轻笑：“现在知道担心了？你这个当妈的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的孩子？” 我脸上一烫，脑海里又莫名跑出来肖笙笙的那张脸。不知道顾行止现在和她怎么样了。有时候我也不是怀疑顾行止对我的感情，可他总是摇摆不定，我看不懂他。 顾行止不知在想什么，有些走神。想到他已经三天没有离开过医院，我不由的以为他也是和我想到一个点上去了，一张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几变，咬了咬牙。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顾行止冷不丁的问。 他转变的太快，我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顾行止又重复了一次，脸上挂着松松散散的笑容。 因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害怕你会抛弃我，同时抛弃这个孩子。我怎么忍心让他在还未面世之前就接受过被人抛弃的经历？ 大概是在阎王殿门口走了遭，那些横亘在心里的东西终于可以放下，我笑笑，在顾行止弄好的床上躺下，没有什么力度的道：“因为害怕你会不要。”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脏以东 顾行止脸色变了变，眼皮朝下耷拉的，伸手在我嘴角擦了下。 “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来情绪。我却有些想笑，脸上的表情淡了些，开口正要说这都是不是我想的，而是他切实做出来的。可不等我开口，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顾行止似乎很忙，一晚上接了好几个电话。此时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他眉头紧皱，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看神态似乎要掐断。 “接吧，万一是什么急事？” 我眼神快速扫了一眼他手机的屏幕，模模糊糊只看见来电显示是三个字，后面好像是两个叠字。怕自己的动作太过刻意，不等眼神聚焦，我随意移开目光。 顾行止似乎在犹豫，片刻手微微收紧，骨节青白，拿着手机起身：“那你等我下。” “好。” 我点头，在他转身后，之前胡乱撇在一边扫了过去，目光落在他欣长的背影上。刚刚那个电话，好像是肖笙笙打过来的吧？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有些喘不上来。 坐在病床上好一会儿，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般，痒的让人发慌。 片刻，我坐直身子，趿拉上拖鞋，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小心的朝门口走。 也不是非要找到什么让自己心如死灰的理由，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他们之间都是怎么相处的，平时聊天又都在说些什么。自己又是到底哪里比肖笙笙差。 病房的门虚掩着，还没靠近，就听见顾行止一声低吼。我吓得心跳一滞，下意识抬眼。透过那一小条门缝看出去，顾行止背对着，手机放在耳边。 虽然看不见表情，可光从语气里就能听出他的不耐和暴躁。 太久没下过地，之前看夏阳也是坐的顾行止找来的轮椅，此时我脚下有些虚浮。手撑着一边的墙，我将身子靠上去，静静听着外面的人讲电话。 “不可能！”顾行止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又朝着走廊那头走远了些，压着声音：“肖笙笙，我希望你要明白见好就收这个道理！” 他的声音大了些，走廊上静悄悄的，一字不漏的钻进我的耳里。 “你是真的觉得，到了现在我还会在乎你手里那些所谓的证据？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在夏悦面前转！” 即使隔得足有三四米远，我还是听见了电话那头肖笙笙若有似无的叫喊声。听不清说些什么，可肯定是闹得不愉快了。 不知道谈到了什么，还提到了我的名字。我还想再听下去，倏然看见那头的黑影一转，像是要往回走。我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几步蹦上床，又胡乱的将被子盖在身上，努力装出一副没什么精神懒懒的样子。 病房门被推开，吱呀一声像是磨在心尖。我视线扫过去，顾行止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正走着，他脚步忽的一滞，目光落在地板上，不知在看些什么。 我顺着目光看过去，他却已经恢复正常，将手机丢在一边又在床边坐下来，抬手揉了揉额间，眉眼间像是有几分疲倦。 “还有哪不舒服吗？” 顾行止的嗓子有些哑，像是一块带着磨砂质感的玻璃，在深夜里显得尤为明显。 我还想着他之前接的那通电话，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那在睡会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说着，他伸手作势要来拉盖在我身上的被子。我顺从的躺了下去，乖乖在他的安置下老老实实躺好。 心中不知为何冒出来一股冲动，我想要认真的问问他，我和他之间到底算什么，可看清他眼角眉梢的疲惫，那些话又全都全部咽了下去，我有些开不了口。 这几天他应该也累坏了吧。不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顾行止对我都算是仁至义尽，他也没有什么好欠我的，不过是我自己的奢望太多，等不来自己想要的，心里的别扭就发作。 顾行止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的这些小情绪，他椰好被角，俯身抱了下我，带着凉意的唇印在我额头。 “好好睡。” 看我点了点头，他伸手盖在我眼睛上。他的掌心泛着湿意，像是冒着汗。眼前白花花的光亮被遮盖住，我不禁慢慢闭上了眼。 顾行止注意到，片刻松开手，又低头在我额头亲了下，抓起手机重新出门，动作很轻，关门的时候几乎听不见声音。 眼皮上打着一层亮光，我慢慢睁开眼，看着那扇被合上的门，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他这么晚，是要去哪里。 脑海里一片清明，哪里来的睡意。 我慢慢坐起身，往身上套了件外套。穿鞋的时候忽的注意到那双鞋是朝床的方向摆着的，我一愣，想起刚刚顾行止看那几眼，他应该是知道我下过床吧？ 心里不知做何想，我重新穿上有些，慢慢朝门外走。 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在那件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待不下去，感觉再躺下去，自己就要变成木乃伊似的。 走廊里的声控灯暗了，漆黑一片，我沿着走了几步，鼻尖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皱了皱眉，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清清冷冷的，没什么人声，时不时有穿堂风刮过，心尖泛起一阵凉意。 深夜的医院着实不是什么散心的地方，每个角落看起来都阴森森的。走了没两步，我就生了退意。 转身正打算回房，余光忽的瞥见左后方门后一抹黑影，整个人都是一顿，下意识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得惊慌失措，等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顾行止。 楼梯间和走廊隔着一道门，此时顾行止站在门后，我在门外。 他指尖夹着一根烟，脸上满是不耐，眉头皱得紧紧的。我稍犹豫，脚尖一转正要走过去，走进两步，才发现他正对着的方向还有另外一个人，肖笙笙。 刚刚因为视觉盲区，并没有看见。顾行止身材高大匀称，肖笙笙在同性之间身材并不算矮，可和顾行止一对比，就显得小巧了。两人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莫名有些般配。 心脏骤然收紧，我像是一个小偷一样慢慢贴在了墙边。细听之下，才听见肖笙笙带着啜泣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响起来。 我慢慢缩着身子蹲了下来，一颗心绷得紧紧的。不由耻笑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什么看看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也好，要是此刻顾行止和肖笙笙在我面前搂搂抱抱，我就直接豁出去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威胁 还好两人一直都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知道肖笙笙是什么时候来的，一个晚上几个电话不够，现在还亲自到医院来了。 我心神微定，隔着一扇门，肖笙笙的声音传来。 “顾行止，你是不是真的要闹成这样？” 过了几秒，顾行止换了个姿势站着，一脸淡薄，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没吭声。 肖笙笙大概是被他嘴角的笑刺激到，眼里出现几分阴狠之色，片刻又软下来：“啊止，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之前的一切你都忘记了吗？” 顾行止视线这才慢慢落在了肖笙笙的脸上，无名指微微曲着弹了弹烟灰，薄唇轻启，吐出来一个字。 “滚。” “顾行止！”肖笙笙眼里的光又锐利了起来，她紧咬着下唇瞪着顾行止，我看着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个冲动扑上去抓顾行止的脸，毕竟女人失去理智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 顾行止却像是个没事人，懒懒散散的站着，含着烟又吸了口，吐出青白的烟雾。 他们之间是闹矛盾了吗？因为这几天顾行止都在衣不解带的照顾我？难道肖笙笙平时在顾行止面前也和我一眼？不，不可能，她要比我好太多。 正晃神，肖笙笙的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 “顾行止，你别以为我在吓你！你要是再不和夏悦断干净，我说到做到！夏家那些陈年旧账一桩桩翻出来，他们就再也没有翻身之地！” 听她这么说，像是有人那拳头朝我胸口狠狠捶了下，吃痛的很。夏家背后那些不干净的动作我虽然不清楚，但是多少也有察觉，肖笙笙现在是在拿夏家威胁顾行止？ 我心里奇怪，转眼看顾行止，正好看见他眉头拧紧。顾行止深吸了口手中的烟，丢在脚底碾灭，才抬眼看肖笙笙。 “你觉得我有什么好怕的？又要用你肚子里的孩子来压我？”他声音淡淡的，身上压迫的气势却让人难以忽视。视线朝她小腹一扫，撇嘴，“你肚子里有没有货你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碰过你你心里没数？就是真有了，是哪个男人的？我不是接锅侠。” 尽管知道顾行止说的实在，我心里还是不忍一痛，同时心里又有一丝疑问，如果肖笙笙怀上的孩子不是他的，又或者肖笙笙根本就没有怀上孩子，他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 肖笙笙脸色难看极了，像是被逼急了的疯狗，见人就咬：“我手上的这些证据只要一爆出去，夏家就会立刻万劫不复！顾行止你要是再敢对我这样，我立马就把这些资料发出去！” “那你发啊，”顾行止唇边带着一抹笑，脸上的情绪却是阴晴不辨，“你觉得我有什么必要去帮一个夏家？” 心口像是被人灌了一坛子酸醋，我心里不是滋味。起身正打算走，却又听见顾行止继续道：“夏俊国对我媳妇好点也就算了，现在你把那些所谓的证据发出去，不过是帮了我一个小忙，就算你不对付，我早晚也不会放过他。” 他……是这样想的？我脸上不由爬上一层红晕，想着顾行止念媳妇两个字的时候，心跳得更急了。脑子里那些杂乱的情绪越发绕成了一团乱麻，我嘴角却控制不住上扬。 肖笙笙又说了几句什么，我没太听清，等回过神来时，那道锁上的楼梯间门被人拉开，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双皮鞋，没了往日的光鲜锃亮，沾了几丝灰。 我慢慢抬头，对上了顾行止那双深沉若海的眸子，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顾行止刚刚在肖笙笙面前那样说，是知道我在外面？不，应该不可能。 正想着，顾行止双手插在兜里，斜倚着门站着，嘴角挂着一丝笑。 “听够了？” 我下意识点头，旋即脸上一红，又摇了摇头。如果肖笙笙真的没有怀上顾行止的孩子，那听他们之间的谈话，那……他是一直被肖笙笙手里所谓的证据要挟了？ “想什么呢？”顾行止站直身子，微微弯着身子：“还不起来？” 逆光抬头，顾行止一张脸笼罩在阴影中，隐隐能看到轮廓的弧度。 我蹲在地上没动，半天憋出来一句：“脚麻了。” 空气中忽的响起一阵轻笑，我恼怒抬头瞪他，却只见一个黑影俯身下来，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被顾行止打横抱了起来。我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眸光看着他的侧脸，心跳不止。 等进了病房，顾行止把我放在床上，慢条斯理的整理好床铺。 我犹豫着开口：“顾行止，你刚刚……肖笙笙没怀孕？” 顾行止动作一顿，片刻继续，接了句：“都听见了？” 我点点头。我过去那一片的时候，他们应该谈了一会了，不过重点差不多都听见了。 看他这种反应，我将自己内心的疑问抛出来：“那你和肖笙笙根本就没什么，不过是因为她拿夏家威胁你？” 顾行止盯着我看了两眼，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片刻，他伸手捋了捋我额边的碎发，轻声道：“是我没用，奈何不了她。” 一听他承认，我眼眶一酸，水意瞬间蓄满眼眶。情绪说来就来，声音开始哽咽，我咬着下唇，一字一顿的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我没用。”顾行止满脸无奈，在床边坐了下来，眼里都是怜惜，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道：“是我对不起你。” 心里悲喜交集，我伸手拍开他的，抽抽噎噎的道：“我讨厌你！”嘴上这样说，眼神却不敢移开他的脸一瞬。 顾行止居然点点头，低头在我唇上轻啄了下：“我喜欢你。” 眼眶再也沉受不住眼泪的重量，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我抬手捂着眼睛，这段日子以来自我催眠觉得没什么的委屈瞬间发酵，眼泪从手指缝间滚落。 “你骗人！那天你送我回顾家的时候，连看我一眼都没有看，我在你心中是不是什么地位都没有。” 顾行止扣开我的手，满脸无奈，伸手把我从床上捞起来，搂进怀里。 “我不是让你好好在顾家待着吗？” 第一百七十章 喜欢 仗着有人擦，眼泪掉的更凶了。 我拿手锤他胸口，断断续续质问：“明明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你凭什么一个人挡着？！我就没有知情权吗？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天以来，我是怎么过的吗？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和肖笙笙走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吗……” 哭声渐渐大了起来，顾行止捧着我的脸，低头吻了吻的眼皮，又收紧手，将我搂进怀里，轻轻拍着背小声哄着。 “我错了，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 他说的斩钉截铁，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瞪他：“要是再有下一次呢？” 顾行止嘴角倏地勾起一抹笑，抬手揉了揉我脑袋：“真的不会再有了，相信我。”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我浑身本就没什么劲，这么发泄了一通，困意又来了。模模糊糊感觉身边的人要离开，我惊得下意识拽住他的衣服，缓缓睁开眼。 “睡会。” 顾行止把我放在床上，又拉被子盖在身上。我拽住他不松手，睡眼惺忪的眨着眼睛，“别走。” “不走。” 听他这句保证，我慢慢合上眼。不过片刻，被子被人掀了起来，灌进来一丝凉风，我冷的往后缩了缩，下一刻就钻进来一个温热的躯体。 顾行止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洗的澡。我往他怀里钻了钻，伸手搂住他的腰。 正要睡，脚趾尖忽的一颤，我慢慢睁开眼，看着躺在身边的人，拿手摸了摸：“这该不是个梦吧？” 顾行止还没睡，伸手捏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不是，好好睡吧。” 我伸手把他搂的更紧了些，在他胸口蹭了蹭，这才睡过去。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甚至连顾行止存在的痕迹都没有。一瞬间睡意全消，我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因为动作太猛，小腹传来一阵刺痛，我抬手捂着，咬牙起床要下床。 病房门被人推开，顾行止看了我一眼：“下床干什么？” 我身形一顿，目光越过他看向身后跟着的人，话在唇齿间辗转片刻，吐出：“我以为你走了。” “我能走哪去？” 顾行止看起来光鲜了很多，整个人收拾了一下。 他走过来，身后的人随即跟过来，桌子摆在床边，然后是各色的菜。虽然都是清鲜寡淡的，但我此时饿的不行，闻着食物散发出来的香味，就差没直接扑过去。 还不待起身，顾行止提步过来，伸手搂着我，帮我穿上拖鞋又给我套了件外套。 脑子有些懵，我抬眼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扯住他的衣袖。顾行止视线扫过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怎么了？” 我摇摇头：“总觉得这像是一个梦。” 顾行止眼神一沉，嘴角的笑意更浓，低头要靠近，忽的想起什么，朝病房内的另外一个人看过去。那人识相，立刻收拾好东西出门。 旋即一个吻落了下来。 顾行止像是一个久旱逢甘霖的人，原本浅尝辄止的吻慢慢深入。 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我坐在他腿上的姿势，顾行止的手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在我胸前揉搓着，像是满足不了似的，片刻，他的手顺着病号服的下摆往里钻，在我小腹上流连片刻，又慢慢向上。宽大的病号服里没有内衣，他轻轻揉.捏着。 我有些呼吸不过来，稍稍向后仰，一张脸都涨红了，手指抵在他胸口，嘴里低低喘着粗气。 “我……我没刷牙。”听韩寻说，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应该都没有洗澡吧？想到这里我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只想离顾行止远点。 转眼去看顾行止，他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 顾行止抿唇一笑，又在我唇上轻啄了下，放开我。我穿上鞋，也顾不上刷牙的事，在临时搭建的桌子上吃饭。 实在太饿了，我吃的有点急。顾行止抬手捋了捋我的头发：“不急，慢慢吃。” 一顿饭吃完，我放下筷子，想起昨晚那些，脸上不由晕上一层薄红，向顾行止求证。 “昨天晚上，肖笙笙是不是来了？” 顾行止嗯了声，拿手机摆弄了下，之前出去那人不一会儿回来，开始收拾屋内的餐具和残渣。 “那，昨天晚上你和她说了什么？”我小心试探着。心里又怕又想知道。生怕他说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场梦，又急切的想要求证，两种矛盾的心情在我心里交织的，一颗心像是分成了两半。 顾行止正在扣衬衣的袖口，闻言抬眸：“你到底想问什么？” 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抵的梗在了喉间。我深深吸了口气，正要鼓起勇气问出来，顾行止忽的勾住我脖子，沉沉笑了声：“人小鬼大。”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将我抱到他腿上，沉默了两秒，表情忽的开始严肃起来。 我也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两只手扯着他的衣摆，手心开始冒汗。 “要是我忍不住对夏俊国做了些什么，你会不会怪我？”顾行止的声音轻飘飘的，眼神却是沉重的。 我心中一松，片刻又揪在了一起。 “夏俊国心眼小，他会不会报复你？” 顾行止一怔，原本绷紧的一张脸慢慢松懈下来。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头顶，眼眸沉沉，一个吻又落了下来。 不似刚才的情动，他只是轻轻在我唇上啄了下，片刻松开，嘴角挂着笑：“悦悦，你真可爱。” 哪有这么直截了当夸人的？我脸上一红，别开眼。片刻想到什么，眼神猛地一亮，我转眼看他：“你昨晚是不是对我说了什么？” 顾行止眼里带着笑，明显知道我在说什么，却故意装傻。 “什么？” 我脸上一烫，明知道他是故意逗我，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听他说一次，红着脸催促他：“就是昨晚我说讨厌你的时候，你说的那句。” “你讨厌我的？”顾行止脸上一阵失落，“那我只好讨厌你了。” 我咬唇，抬手就要打他，被他截胡，笑嘻嘻的说了句：“我喜欢你。” 心在那一瞬，像是要化开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原因 话音落，我又觉得自己表现的幼稚了些，脸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恰巧顾行止手机响了起来，他没注意到，转身出去接电话。 趁他回来之前，我收拾好情绪，又想起夏阳，心里不禁有些放不下。 我坐起身，正要穿鞋，病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顾行止站在门口，一手撑着门，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谈公事的缘故，他的神情和刚才判若两人。 我被他看的有些莫名，穿鞋的动作一顿。 应该还在通话中，他时不时应声。我见他虽然一直看着我，却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刚才的动作。脚刚放进棉拖里，顾行止把手机稍微拿远了些：“你要去哪？” 他说的突然，我吓了一跳，觉得顾行止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道：“去看看夏阳。” 顾行止眉头皱了起来，又对电话那头说了句：“我现在有事，等下联系你。” 说完，他单手挂断电话，大步走过来。 我以为他是不放心我，撑着床站起来朝他笑笑：“我没事，身体皮实的很，你去忙自己的吧，我就过去看看他，一会儿就回来。” “不许去。” “啊？”是我听错了？顾行止不让我去看夏阳？为什么？ 顾行止抿了抿唇，在床边坐下，伸手拉我坐在他腿上，一只手环住我。 “你现在身体本来就虚，别乱跑。”顾行止声音有些沉。 他现在知道我身体虚？一大早把我摁在床上亲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我身体虚？ 我推开他要起身，顾行止扣在我腰上的手用力了几分。 “我没开玩笑。”顾行止道。 我点头，“知道，可我就去一小会儿。”不知道顾行止今天这么反常是为了什么？昨天我要见夏阳的时候他也没这么抗拒。 顾行止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眉头微皱，眉眼间有几分不耐烦：“昨天也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用不着天天去。” 我被他一堵，愣了两秒，不忍拍了下他掐在我腰间的手：“那你昨天也见过我，今天还来做什么？” 顾行止看着我，不说话了，手上却力道不减分毫。 “好了好了，”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指尖又滑到他修理干净的下巴上刮了两下，“我就去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 顾行止表情有些松动，我又软磨硬泡了会儿，他才松口，又嘱咐我少说两句。 对于他的反应我简直无可奈何，走到门口回头，脸上笑嘻嘻的：“你该不会是借着这个机会就想被我调戏下吧？” 不等顾行止回应，我直接把病房门给撞上，红着一张脸往夏阳的病房走。 嗯，手感还不错。 吃过饭之后，我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可多走了几步还是有些喘。走廊里灯光大亮，我对着夏阳病房外的照了照镜子，脸上有些发白。 我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正好要拉开门，病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是个护士。 她微微有些惊讶，看了我两眼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是夏阳的妹妹吧？我就说这边人醒了也没有家属来看，你进去吧，病人刚醒不久。” 醒了？我越过她往病房内看了眼，点点头。护士绕过我，又去检查其他的病房，我反手关好门。 夏阳坐在病床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皮肤本来就偏黑，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呆滞。听见我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 我之所以觉得他知道我进来了，是因为他眼珠明显转了转。 许是他这幅表情和以往趾高气昂的时候相差太远，又或者是因为这几日病痛的折磨让我对他狠不下心来。 我缓缓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拿了个苹果慢慢削着。 “我不吃苹果。” 一直没有反应的人忽然出声，我微微一怔，片刻手上的动作继续。 “嗯，我自己吃。” 夏阳扭了下脖子，眼神微动：“爸妈他们……是不是逼你给我输血了？” 夏阳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是因为爸妈逼了我这件事，还是因为输入他身体里的血是我的原因。 毕竟他从小都觉得高我一等，想必知道这件事，应该很难受吧？ “难道你不知道么？”最开始是明目张胆的要求我输血，后来又是假借夏阳生命垂危，差点让我半条命都交代在这里。 可到最后我也没能逃过这个命运。 夏阳脸上有了片刻的慌张，瞬间安静下来，抿唇。 看到他这幅沉默寡言的样子，我忽然有些想笑，是不是只有两个人都遍体鳞伤了，眼里才能看见别人的好？以前的夏阳，可从来不会在我面前露出这样颓废的表情。 忽的想到关于夏晴的事，我微微一怔。记忆里，夏阳对我一直都不好，可关系虽然不好，却也一直都处于一个心照不宣的水平线上。那么……这两件事之间是有联系的吗？ 我脸色慢慢僵硬起来，手上一不注意，削到了食指尖，嘴里下意识发出声低呼。 “夏阳，我问你，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夏晴的死……是因为我？”所以才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美展上，三个人才会联合起来挤兑我。 夏阳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他这幅样子，我心里确定了大半，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难怪我一直都不知道夏晴得的是什么病，每次问起来所有人都是敷衍的说夏晴身体虚，而她每次检查的时候，我也会跟着去，想来那个时候就在开始准备配型了吧？ “所以，从一出生开始，我的使命就是救活夏晴对吧？” 夏阳转开脸，似乎不太想面对这个问题。 我轻笑一声，并不像他一样逃避，直接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夏晴最后还是……”说道这里，我忽的想起他们时常说的那句，要不是因为我，夏晴也不会死……难道是因为我做了什么，导致配型不和？ 最后是夏阳揭露的这个答案。 他转开脸，语速飞快：“因为那几天你吃了药，吃了药配型会导致机体的排斥。”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反抗 有什么东西渐渐在心里明了。如今想起来，三年前的那个片段还恍若昨天。 那个时候苏澈要过生日，我正在替他准备生日礼物，夏太太的电话直接打进了我的手机里，让我去医院。我知道夏晴在医院，这种忽然叫我去医院的时间实在太多，我根本没怎么多想，直接就去了。 在医生询问各种事项的时候，我告诉他自己最近胃不好，吃了胃药。当时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还低头再给苏澈发短信，现在想来，自己真的是蠢得可以。 再后来，夏俊国和夏太太直接不让我去见夏晴，也不再见我。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我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你回去吧。” 夏阳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愣愣看他两眼。明明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硬生生的看出来他眼里的厌烦，一如当年。 胸口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下，我疼的有些晕，削完了皮的苹果上已经出现了一层被氧化的锈色，我抬手丢进了垃圾桶里，转身走了两步，又想起夏俊国两个人，想要问问究竟怎么了，话到了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关上门的时候，我有些后悔没有听顾行止的话。 这样来一趟，还不如不来。长长叹了口气，我朝来的方向缓慢挪着步子。 走着走着，面前堵了个人，头顶的灯光照下来，一团黑影笼罩在我身上。我皱了皱眉，抬头，顾行止一张脸出现在视线中。心里像是忽然松了一口气，我向前走了半步，扑进顾行止怀里，汲取他怀里的温度。 顾行止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走的有些累，你不是催我早点回去吗？” “我公司有点事，”顾行止咧了下嘴角，似乎笑了笑，“那要我抱你回去吗？” 我摇摇头，站直身子：“你走吧。” 顾行止犹豫了会，见我坚持，也没再犹豫，转身进了电梯。 看着那扇慢慢合上的电梯门，我脸上的笑容慢慢垮了下来。顾行止……知道我和夏晴之间这些复杂的关系吗？他和夏晴的关系向来好，要是知道了，夏晴是因为我才去世……不知道他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回了病房，我觉得有些困，在床上躺了会，却怎么都睡不着。 病房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响声。 “这么快？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病房门大概是坏了，昨天以前还没有听见开关门的时候有声音。 没有等到回答，我睁开眼看过去，正好对上一双幽暗的眸子，顿时困意去了大半。 我坐起来，看着肖笙笙，唇抿成一条直线。顾行止才刚走，她就来了，她倒是把时间掌握的恰到好处。 肖笙笙穿了一件到脚踝的毛线裙，套着一件牛仔外套，头上带了个棒球帽。不知道的还以为撞上了哪个明星出街。 她脸上一直都挂着淡淡的笑，双手抱胸。我被她看的有些瘆，又想起那晚她哭着离开，心里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如果她现在要是对我动手，鬼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女人狠起来，那种程度我是深深明白的，不由的更加谨慎了些，一只手下意识覆在小腹上，看着她的眼神里带了敌意。 “你来干什么？顾行止现在不在。”话音未落，我心里猛地一惊，如果她是来找我的呢？而肖笙笙找我又能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肖笙笙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我今天不找顾行止，听说你住院了呢，过来看看。” “看完了，可以走了吗？” 肖笙笙似乎没有想到我说话这么不客气，眼里闪过一抹光，片刻暗下去：“刚刚来，你一个人肯定很无聊，就不想和我说说话？”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我都这么说了，肖笙笙却还是没什么反应，脸上也不见尴尬。她浅浅笑着，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你还记不记得，我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和你说过什么？” 看着她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掌握一切主动权的姿态，我心生不悦，到底想着现在这种情况下硬碰硬对自己没好处，还是忍了下来。 “肖笙笙，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你走吧。” 肖笙笙还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没关系，没有话题可以创造话题。” 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我眼神里带着防备看她，不再说话。 肖笙笙神秘一笑：“你越是紧张，我就越高兴。看来你应该还记得那一点？”说着，她那张脸忽的沉下来，声音也跟着压了下来，“我以为你会很清楚的记得我说过的话，不过现在看来，顾行止在你心中显然比林严重要许多，那么明天你就等着林严上微博热搜吧。” “呵，”肖笙笙嗤笑一声，“标题的话，你觉得是名校帅哥教授乱搞关系比较好，还是名门少妇出轨比较刺激？” “你到底想干什么？！”放在被子下的手暗暗攥紧。要不是顾忌着现在的自己在肖笙笙面前可能像只蚂蚁一样容易被捏，我恨不得一个杯子直接朝她扔过去。 “现在知道怕了？”肖笙笙笑得阴狠，满脸的威胁。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么让人讨厌吗？你要是想要曝光，随便啊！网友不是傻子！肖笙笙我告诉你，你三番两次的这样威胁我，我完全可以报警，你这是捏造事实！引导舆论！” 一口气吼完，我缓缓喘着气，眼眶微微瞪大。 肖笙笙面如土色，不知道是真被我吓住了，还是想到了自己手里所谓的证据根本没有半分威胁的效力。我冷笑声，当初会答应她，无非是因为自己心如死灰，谁给她的自信能够故技重施三四次？梁静茹吗？还是觉得我真的是个傻子？！ 良久，肖笙笙咬唇，脸上多了几分冷意：“夏悦，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现在顾行止对你好，他就会对你好一辈子！现在的我就是几个月后的你！” “哦？”我冷笑声，“那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 第一百七十三章 秋后算账 白花花的病房里，除了坐在床上的人，一切都是洁白的。不像是纯洁的那个洁白，而是为了掩盖私底下肮脏的白。 肖笙笙刚走不久，空气中还弥漫着她身上的香水味，有些刺鼻。这个味道我在顾行止的身上三番两次闻到过，熟悉的很。 想到她走之前说的那些话，我心中不禁有些失神。 刚刚和肖笙笙对峙的那几句吼得太用力，我嗓子有些不舒服，视线慢慢落在床头柜上的水杯，侧着身子端了过来。我喝的有点急，被呛了下。咳嗽了好几声，脸都被呛红了。 喝到一半，又想起肖笙笙那句话，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诚然肖笙笙的手段实在低劣的很，可她和顾行止是真的有过过去。尽管她骗了我许多，可这件事上我们都心知肚明。 而前段时间的自己，似乎就是肖笙笙的翻版。也就这一点她说的没错，如果哪一天顾行止对我没感觉了，不喜欢我了，我和她就是一样的。为了顾行止死去活来，却换不来他的一个关注的眼神。 而顾行止，会这样对我么？ 明明在肖笙笙面前斩钉截铁的答案，轮到自己问自己的时候，我却有些惶惶。 我很想不去想他，不去肖笙笙嘴里那个不远的未来，自己会被顾行止抛弃的未来。可过去的那段日子摆在那里，顾行止狠起来的时候，那颗心是谁都劝不回来的。 呆坐了不知多久，回过神来时房间里多出来个人。顾行止正在整理什么，背对着我。 心里没来由的慌，我忍不住的看过去：“你在做什么？” 顾行止没动，肩膀上下耸动着：“你等一下。” 片刻，他转身，手里拿着个卡通图案的创可贴。我朝他刚刚站的位置看过去，是一架轮椅，他刚刚应该是在调整轮椅的高度。和上次随便找的那架轮椅不一样，单单只是从视觉上来说就能察觉到不同。 顾行止捉起我的手，捏着食指往上贴，又裹了一圈，将不平整的地方抚熨平整。 “你怎么知道我手指被切到了？” 顾行止抬头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却并没有回答。他转身将那架轮椅推了过来，将我抱了上去。 “今天我们出去吃。” “出去？”我心中一动，一直有些灰暗的情绪也慢慢转晴，待在医院里这么多天，我早就嫌烦了。加上肖笙笙时不时过来骚扰。 我微微抬头看着，心中有期待：“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说着，顾行止俯身下来，将我从床上抱起来，要放在轮椅上，察觉到他的意图，我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不行，我不坐轮椅，我腿又没事！” 顾行止身子半蹲着，见我不肯松手，又站直。等了半天，见我没反应，又道：“下来。” 我搂着他的脖子没动，贴的更紧了些，软着嗓子：“我腿软，不好走。” “你刚刚不还说自己腿没问题？”顾行止微微朝后仰着，声音里带着笑。他讲话的时候胸口微颤着，我心跳慢慢加速，却一直都没肯撒手，软着嗓子开始撒娇：“不行，你抱我下去。” 顾行止愣了下，片刻沉沉笑出声来。知道他在笑什么，我脸上一烫，索性将整张脸全部埋在了他的肩窝。 但其实到这里，我也是没想过顾行止会直接把我从医院十四楼，路过医院大厅到停车场。不过好在是医院，这种情况也不足够引人注目。 因为正在住院的关系，顾行止找了家日料店，口味清淡。 到地方的时候，我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顾行止已经绕过车头一手扶住我的腰，抬手就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我脸上一烫，拿手拍他。 顾行止步履稳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你不是说腿软？” “你放我下来！”我低声吼他。没一会儿，就收获了不少注目，我脸上越发烫的厉害，不由感叹自己怎么脸皮越来越薄了。 顾行止低头看我，抿唇：“下次还把事闷在心里么？” 他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上次肖笙笙是不是找你了？不是今天，就你出差那次。” 我心里微惊，顾行止知道刚刚肖笙笙来过？他又是怎么知道上次出差的时候肖笙笙找过我？ “你是不是专门派人跟踪我？”我皱眉，这是唯一一个能够解释的通的了。要么顾行止就是有三头六臂。 闻言，顾行止轻笑声，到底是把我放了下来，抬手摸了摸我脑袋：“刚刚我来的时候遇到肖笙笙了，她说的。” 我不大相信，肖笙笙会把这些事都告诉顾行止？ 许是看出来我的怀疑，顾行止眼皮微微朝下耷拉着，嘴角抿出一丝弧度，“他们家的经济命脉都在我手里，她没得选择。”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行止浑身都带着戾气。我身子微微一颤，有凉意从背脊散开。 那些盘旋在脑海里的话就这么说了出去。 “顾行止，你有一天会不会烦我？”我故意摆出一副随意的样子，藏在衣兜里的手却不禁握紧。。 顾行止一怔：“有一天？不用有一天，你现在就挺招人烦的。” 听出他话里的戏谑，我抬手打他，他却笑着一把接过我的手，握在手心里，牵着我朝店内走，拇指在我手心轻轻摩挲着。 快进门的时候，他忽的轻声道：“不会。” 是说不会厌烦我吗？不管是不是，我心里都不由的一喜。自己最近实在是敏感了些。不管是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敏感到浑身汗毛倒竖。 福至心灵，我将脑袋轻轻放在了顾行止的肩上，他顺势摸了摸我两下，像是又想起什么的，忽的板起脸：“夏悦，一千万和我，你选哪个？” “你。”我想也不想。 顾行止嘴角微勾，拍了拍我的脑袋：“懂事。” 我微微点头：“嗯，反正你的身价绝对不止一千万。” 话音刚落，顾行止的脸就黑了下来，揪着我咬了口。近乎耳语般在我耳边说了句：“以后要是再敢随随便便向别人说再不见我这种话，小心我收拾你。” 我心中一震，细看他，顾行止却已经转开视线。 第一百七十四章 爱如潮涌 我大约猜到他说的是指什么，模糊应了一声，埋头吃饭。对于那段时间的事，我并不想多提。 下午时分，林严拎了果篮来看我。 他在床边坐了没一会儿，顾行止从外面进来，浑身像是冒着刺，一张脸往下拉着，也不靠近，就站在病房门口，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这边。 我本来在和林严谈研究室的事，被他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浑身都不自在。话也说不下去了，眼神掠过林严看向他：“你干什么？” “没什么，你们继续聊。”顾行止说话轻飘飘的，一张脸却是阴测测的，眼神间或在我和林严之间穿梭，我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抿唇正要说什么，林严站了起来。 他笑了下站起来，拿起放在一侧的外套：“那就先这样吧，我有时间再来看你，你就好好养着，学校那边不急。” “应该快出院了，昨天……” 我话还没说完，被顾行止截断：“嗯，估计还有一个月左右，这次身子虚的比较厉害，希望你们理解一下。” 昨天不是还说最多一个星期就能出院？我莫名看着顾行止，正要解释，被他瞪了一眼，默默闭了嘴 林严有些尴尬的朝他颔首，又转眼看我：“那再见。” “好……” 等林严走了，顾行止才过来，眼神撇过林严之前坐过的椅子，拉开又重新拉了一张过来，坐下翘着二郎腿，脸上有些不爽。 “你以后少跟他打交道。” 我最烦他这种大男子主义，撇嘴：“我们是同事关系，林严就是过来看看我，你一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行，你病好的差不多了还能顶嘴了？”顾行止轻哼了声，扫了一眼放在一边的果篮，眉头皱起：“我是个男人，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还有上次……夏悦！” 我微愣，回神。 顾行止冒火：“我跟你说话你能不能好好听着？以后离他远一点，那个破工作你不愿意辞职我也不逼你，你自己要知道保持距离！” “知道了。”顾行止对林严这么排斥，大概是因为之前那次，我懒得和他争论他的双重标准，点头：“我一定保持距离行了吧？” 顾行止斜睨着眼看我，从裤兜里掏出来烟盒在手中转了下。他似乎是想抽烟，到底忍住了，瞪了我一眼：“下次让我看到你和他单独待在一起，有你好果子吃！” 我实在冤，林严来医院看我，我总不能为了避嫌就带他去公共场合吧？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好笑，顾行止在这方面的在乎，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对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一般，决不许他人染指。 见我点头，他这才罢休。 顾行止公司这段时间处于正上升期，本应该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他却在医院里连连守了我四五天，等我睡着的时候又处理公务，这几天下来每天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两个小时。 几天下来，眼底下的青黑重了一圈，看起来像极了熊猫眼。 “要不然你回去住吧，两头跑也累，等公司的事处理完了再过来。”我扯了下他的衣袖。 顾行止正在用手机查看邮件，闻言微愣，把手机收回裤兜里。 “怎么了？”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是不是嫌我没陪你说话？” 听他这么说，我不禁有些失笑。顾行止总能在一些意外的点上敏感细腻，却又在另外一些点上愚钝到让人绝望。 “不是，”我稍推开他，伸手在他眼睑下刮了刮，“是看你太辛苦了。” 顾行止唇角微勾，似是笑了下，伸手把我捞进怀里揉了揉：“没事，为了挣老婆本这点辛苦还是值得的。” 我被他捂在怀里喘气有些困难，一张小脸发着热，却又不忍推开他，微微侧了下脸，伸手环住他的腰，又蹭了蹭。 “你挣这么多，是打算娶多少个老婆？” 顾行止轻笑声，把我稍微从他怀里拉出来几分，低头印下一吻：“我老婆吃的比较多，所以我要努力赚。” 想起中午的小插曲，我脸上一热，拿手打他：“我吃的哪里多？” 两人笑作一团，闹了会儿，顾行止抱着我放在床上：“既然你也想我回去，那明天就回去吧。” 我微愣，眼睛微微眯起：“回去？明天？你刚刚不是说……”话说到一半，我明白过来，顾行止刚刚那句话纯属是诓林严，谁说女人心机深？这男人狠起来，一个宫斗剧后宫的智商都比不上！ 偏偏顾行止还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做贼心虚的本分。 天刚刚黑，顾行止手机里就进来一个电话。他出去接，没一会儿回来，眉头微微拧着：“晚饭你自己一个吃，我可能要晚点过来” 看他的样子，估计是什么急事。 “你直接回家吧，这里挤着睡也不舒服。”昨天晚上两个人挤着睡，一大半的床都是我睡着，病床不够长，他蜷缩着身子就像是一只虾子，今天起来脸色也不太好。 顾行止动作一顿，眉头皱的紧了些：“昨天晚上挤着你了？那我今天让人搬……” “不是，”我打断他，仔细看了他两眼，“我是怕你太累，这里也睡不好，你明天再过来也行。” 顾行止眉头这才慢慢松开，嘴角带了一抹不正经的笑：“不累，在家里没有你我睡不着。” 我心底一烫，明明知道他就是嘴上说说，还是忍不住动容，脸上明晃晃的笑容压都压不住，摆手：“你快走吧，待会儿耽误了事。” 他点头，转身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身，我正要问他，就见他快步到我面前，身子一矮，在我唇上亲了口，这才满面春风的走了。 等顾行止走后，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变了。以前在顾行止面前，我总觉得有距离感，尽管他在对我笑，我也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可最近，他笑得时候，我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在笑，也能感受到他那颗藏在胸膛里火热的心。 明明这都是好的征兆，我却莫名有些不安，不过片刻就被压了下去。我伸手摸了摸肚皮，大概是真的走入孕妇期了，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他的温柔 顾行止晚上很晚才过来，因为知道他要过来，我一直都睡的很浅，恍惚间听见细微的声响，朦朦胧胧睁开眼，眯着一条细缝，恰巧看见他在脱外套。怕打扰我，他就和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因为是单人病房，虽然什么都齐全，当只有一张病床，我皱眉要坐起来，他视线立马扫了过去，又把我摁回了病床上，压低声音：“好好睡，你肚子还有个宝宝。” 我本来还有些犹豫，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动了。却又不忍心看他在椅子上坐一晚，问他要不要上床。顾行止这一次却没肯，大概是真的以为昨天晚上把我挤了，说什么都不肯上来。 “那你就回去吧，在这儿守着我看着心疼。”他请了两个护工，一个专职白天，一个专职晚上。这里就是没有顾行止，也完全没什么问题。我声音放软了，看着他眼底下的青黑，又劝了句。 顾行止也是困极，伸手揉着眼皮，却仍是坚持：“不用，我陪陪你。” 我是真的心疼，连着劝带威胁，好不容易把人说服了。顾行止走前，在我额头上亲了下，让我好好睡。我点点头，心疼的揉揉他的脸。 “晚安。” “晚安。” 一觉醒来，顾行止正好推开病房门。我忍不住扬起嘴角：“你怎么这么早？” 好像从没有离开过一样，睡之前看见的人是你，醒来后睁开眼看见的人也是你。顾行止却没想这么多，丝毫不顾及我的少女心，直接回了句：“公司有个早会。” 吃早饭的时候，我盯着顾行止看了好几眼，他抬头，满脸无奈：“今天的我秀色可餐？” 我忍不住笑出声，拿筷子戳着碗里的清粥：“你每天都秀色可餐。”想到什么，我又添了句，“只是年纪有点大。” 顾行止脸色果然一变，早餐也不吃了，放下筷子，一只手越过桌子捏着我的下巴：“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学着他的样子，伸手也捏着他的下巴，一本正经道：“本来啊，顾行止你好好想想，你今年二十九岁了，我才二十三，你要比我大六岁，大六岁就算了，你还天天熬夜，看看你眼底下的黑眼圈，到时候你成老头子了，我还如花似玉，我可不要你。” “你敢，”顾行止瞪了我两眼。我扫过去一眼，抿唇笑：“你觉得我不敢？” 顾行止此时反倒是笑了笑，道：“要真是那样，我就去整容，你喜欢什么样的？” 看着他一脸轻轻松松的样子，我眼眶却有些泛酸。本来就是一句调侃的话，被他这么说出来，却正好击中我柔软的那颗心。 我咧嘴笑笑：“我喜欢你这样的。”顾行止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起身，“那我先走了，那边忙完了就过来接你。” 我点头，扫向他喝了不到一半的粥：“吃饱了？” “嗯，”顾行止又嘱咐了两句，我没应声，他也没介意，收拾好要往病房外面走，我在他身后叫住他。 顾行止还没来得及回头，我小跑着过去搂住他的腰，在他背脊上蹭了蹭：“你还没给我告别吻。” 隔着布料，声音闷闷的。顾行止沉沉笑了声，拉着我的手转过身，脸上有一丝玩味：“你什么时候这么粘人了？” 他不说还好，我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要往病床的位置走，不想他却不松手。微微低下头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耳廓。 我身子本就敏感，被他这么一弄，浑身不舒服，缩着脖子要躲，顾行止直接一口咬在了我细白的脖颈上。 我浑身一颤，酥麻的感觉从背后蔓延开，倒吸一口冷气。 片刻，顾行止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回去了，你想躲也躲不了。” 他声音刻意压低了些，带着沙哑的性感，那句话无论怎么听都是暧昧横生。我脸上烫的更厉害了，却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好，你可以滚了。” 顾行止走后没多久，夏阳来了。 我先是一愣，下意识朝他双腿看了眼。倒不是怀疑他腿上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前面两次车祸他都是被撞了腿，这一次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夏阳脸上闪过片刻的尴尬，他冲身后跟着的护工说了句什么，那护工便退了出去，把门拉上。 因为昨天那点事，我总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梗着脖子等他先开口。 明明平时见面就刀光剑影的兄妹俩，此时面面相觑，谁也不吱声，场面颇为尴尬。等了好一会儿，到底是夏阳先开口。 “你身体没事了吧？前段时间从爸妈哪里听说你怀孕了，几个月了？” 他说话流畅条理清晰，显然是之前早就做过准备的，之前沉默那一会儿，大概是在我面前抹不开面子。 “没什么事，顾行止说下午就能回家。”我低头看了一眼小腹的位置，眼神不禁温柔了几分，“两个月了。” “那挺好……” 夏阳话说到一半顿住了，我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抬眼去看，他正盯着我小腹的位置看，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是因为做了手术的缘故，他整个人看起来要比平时苍白许多，平日里的棱角也收敛了起来，温柔了不少。 “怎么了？”话出口，口气温柔到我自己都微微有些惊讶。 夏阳似有片刻的恍惚，不一会儿缓过神来，微微摇头：“没什么，只是一直都没来得及说，祝你幸福。” “……谢谢。”夏阳看起来有些奇怪，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却像是在走神，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 我还想再问一句，他却已经抬起头来，那双没有聚焦而显得散漫的眼神慢慢收紧，“夏悦，你有没有觉得，肖笙笙和你很像？” “啊？”肖笙笙和我很像？夏阳怎么忽的想起来肖笙笙，我莫名，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检查 夏阳还是一副惶惶的样子，忽的又提起夏家的事。他话题转的实在生硬，我不禁皱眉，抿紧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阳盯着我看了会，长长叹口气：“我希望你能幸福。” “没事说这些干什么？”我从他那双眼里看出落寞的情绪，心里更加乱了，“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能不能好好说清楚？” “你现在和顾行止之间过得很好吧？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一句飘的比一句远，我听得直冒火，夏阳又说了几句，起身说不打扰我休息，离开了。 我一脸凌乱的看着他的背影，仔仔细细将改革的对话细节都过滤了一遍，还是没想明白夏阳是来挑拨离间的，还是求和的。 快接近中午的时候，我被安排做了一个b超，因为人比较多，一直排到下午一点过才做成。 因为顾行止说过下午要接我出院，我早早叫值班的护工阿姨帮我收拾好了东西，简单吃了点午饭，拿了本书，一边等顾行止，一边等他来。 可人没等来，倒是等到了他说来不了的电话，他说公司那边脱不开身，可能时间会推迟些。 我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可到底也理解。 单人病房里有独立卫浴，所有东西一应俱全。我闲的没事，书也看不进去，索性开了电视，坐在床上看着，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是一部新出的偶像剧，剧情跌转起伏，看的让人不禁揪紧了心。就在女主和男主翻过阳台，抓到女主老公出轨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 我下意识看过去，看清楚站在门边人的脸时，眼神微微一黯。 “你来了？” 韩寻手里拎的也是水果篮，和昨天林严买来的一模一样，想到这里，我抬头扫了一眼堆放水果的地方，来回扫了好几眼，都没找到昨天林严带来的，不知道去哪儿了。 “嗯。”韩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脸上表情有些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电视的声音有点大，女主哭哭啼啼的声音从声道传出来，有些吵。 我摸到遥控器关了电视，转脸看她：“怎么了？” 韩寻抿抿唇，还是一副犹豫的模样。我脸色沉了些，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到底怎么了？” 韩寻喘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虽然这话我说不合适，但是……夏悦，你老公和那个姓肖的到底什么关系？” “肖笙笙？”我心里一点一点收紧，脸上却摆出一副淡然随意，我伸手别过耳边的发，手指有些颤，别了两次都没别上，“她是我老公前女友。” “前女友？”韩寻声音里带着疑问。 我朝她笑笑：“到底怎么了？你这么藏着掖着算是怎么回事？”她难道是看见了微博上的那些传闻？我事后去搜索过，顾行止有公开辟谣。 韩寻抿了下唇，似乎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我指尖有些抖，捏紧了些，挤出来一个笑容，尽量将语气放轻松：“你今天是专门来卖关子的？前段时间闹出来的那些，都是她自己造出来的，她根本就没怀孕。” 话音刚落，韩寻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可是我刚刚在产科看见了她。” 产科？我手抖了下，尽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是吗？可能她是陪别人的去检查也说不定。” 韩寻看着我的眼神更加奇怪了，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夏悦……我刚刚看见……陪在肖笙笙旁边的人，好像是你老公。” 我脸色唰的一白，要不是坐在床上，估计此时已经跌坐在了地上。可是顾行止明明说，肖笙笙根本就没有怀孕，那天晚上我自己也看见了，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而且……半个小时前顾行止还专门给我打过电话，说公司很忙，要晚点过来。 “应……应该不太可能吧？”我嘴唇颤抖着，一字一顿道，“他之前还给我打过电话，说在公司忙。” 韩寻的嘴角扬起一抹戏谑：“有什么不可能的？男人不就是擅长找这些借口？”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韩寻犹豫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来手机，神色郁郁：“我刚刚拍了照片。” 她拨弄了几下，点开一张照片，递过来。我伸手去接，手指颤了下，差点没接稳。 那张照片拍的角度不太好，但还是能看到照片中央的两个人，顾行止稍微背着身子，身边的女人低头，手里拿着几张白纸。 一眼就能认出来，是顾行止和肖笙笙。 我拿着那支手机看了好一会，没动。韩寻这才觉得不对劲，伸手碰了碰我：“夏悦？你没事吧？” “没事，”我稍微直起身子，将手机递还给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挤出来一个笑，见韩寻喉咙间动了动，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我抿唇，笑容挤得更加明显了些，“谢谢你来看我。” 韩寻微微一顿，稍微点头：“那行，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 我朝她颔首，一直目送着她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整个人才像是脱离一般栽倒在了床上，眼前满是刚刚那张照片里的两个人。 顾行止，你明明说过，肖笙笙根本就没有怀孕，你明明说了，你和她之间没什么关系，你明明说了，你在公司加班，我信了你，可你为什么要骗我？ 这几日以来堆积的温暖像是一个错觉，现实和虚幻中蒙了一层薄薄的纸，稍微一捅，就破了。 眼角有液体滚落，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好像忽的回到了刚刚醒来那天，生无可恋……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 那张照片里，肖笙笙手里拿着的应该是检查单，顾行止站在身侧，两人就像是新婚的夫妻。我木然想到今天中午检查时陪在身边的护工。 胸口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痛，我使劲咬着下唇，才能将这种疼痛减轻一二。 我忍不住问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夏悦，你还有什么看不明白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亲亲老公 在那张病床上不知躺了多久，被窝里还是冷的。床铺是冰凉的，我也是冰凉的，那颗乱糟糟的心也是冷的。我不知道顾行止说过的那些话，到底哪一句能信。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耳边响起轻缓的脚步声。 不用看那张脸，单单从脚步声我就能听出来是顾行止。我躺着没动，一直半阖着的眼睛闭上。 “睡着了？”顾行止贴近了些，应该是伏下了身子。明明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却让我觉得难堪极了。 我翻了下身，不动声色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可床本就小，顾行止一只手撑在床边，无论我怎么动，整个人都像是被他圈在臂弯里。目光触及他洁白的衬衣领我蓦然想起之前那次，在他外套上闻见过的香水味。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微微仰着脖子，凑上去嗅了嗅。那股熟悉的香味钻进了鼻子里，比任何人的证据都能让我心如死灰。 我眼神暗了暗，又重新躺回病床上。 “怎么，住出来感情了？”顾行止轻笑声，拿眼睛环视房间一圈，“收拾收拾，准备办理出院。” 说着，他忽的想起什么似的，道：“我今天抽空去了一趟伊兰斋，早听说你没有签署那份转让合约，你找个时间填了吧。” 明明说公司忙的抽不开身，现在又有时间去伊兰斋。我盯着天花板看了好几眼，眨了眨眼道：“你时间真多。” “什么？”顾行止没听清，又问了遍。 我微阖上眼睛，又躺了会儿，坐起身开始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因为早就准备好要出院，衣服也是早就换好了的。我刚披上外套，耳边钻进来一句话。 “……回了顾家你就先好好养胎，研究室那边先放着，实在不行就辞了……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抿了抿唇，“回顾家？你昨天不是说回家里？”还是说想给自己和肖笙笙制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想到这里，我不由轻笑一声，上次他二话不说把我送回去，这次好歹还有个由头。 “嗯，”顾行止坐下，“爸妈想让你回去，怕我照顾不好你。” 我微微扬着下巴，尽量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是爸妈怕你照顾不好我，还是你不想看见我？” 顾行止微怔，皱眉：“你怎么了？满身火药味。” “我为什么满身火药味你不清楚？”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顾行止。 “……”顾行止揉了揉头发，脸上有些不耐，他这几天忙疯了，好一不容易松懈下来，又是对上她的冷脸，心里不爽，“产前抑郁？” 话一出口，顾行止就后悔了，他懊恼的揉了揉眉心，张了张嘴想解释，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心中一震，拉着拉链的手有些抖，抬眼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说什么？” 顾行止拉着行李袋的手有些发白，眼底闪过一抹歉疚：“刚刚是我嘴快，”他松开行李袋，伸手要来摸我的头，“乖，听话，现在孩子最重要。” 我身子一闪，躲过，定定看着他，脸色铁青，咬紧下唇：“顾行止，你现在是开始嫌弃我了吗？嘴快说出了实话是吗？！孩子重要？我现在在你眼里，也就只有这个孩子有点分量？” 顾行止伸手按了按额头，皱眉，一只手摁在我肩上：“你先冷静下。” “我很冷静！”我伸手挥开他，看见他脸上的那一抹不耐，心里像是被人用刀刺了无数刀。我将穿到一半的外套又重新脱掉，又重新钻回了病床。 顾行止：“……你又怎么了？” 我背过身，不看他的脸：“我不回顾家。” “顾家怎么了？”顾行止语气里满是无奈，身体的疲倦让他伸手刮了刮眼眶，可还是缓解不了。 我使劲咬着唇，坚持：“我说了我不回顾家！”根本就不是顾家的锅！顾行止有没有想到过，他每次出了一点事就会把我丢回顾家？！我是真的受够了！ 爱就一个字，说出口有那么难？我不是没有担当的人，哪怕他最后说出口的是我不想要的那个结果，也好过现在这样阳奉阴违！ 静等了几秒，身后的人没了声音。我屏气凝神听了会儿，好久都没听见动静，回头，才发现顾行止他居然走了，就这样走了！ 心中那团熊熊大火烧了起来，我一把拉过被子遮过头顶，将自己闷在里面。 不多时，病房里重新响起脚步声，我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咬牙闭眼。走就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悦悦？” 顾行止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咬牙没应声。 “悦悦？”他伸手扯了扯被子。我手上猛地收紧，拽的死死的。 顾行止像是明白过来什么，抿唇笑了笑。我还以为他又要接着扯，躺在被窝里没动，可上面那人却送了手？ 难道他是要去找肖笙笙了？我心里虽然气，却还是控制不住一下坐了下来，拉开被子，恶狠狠的瞪着他：“你敢走！” 顾行止微微弯下去的身子顿住，抬头朝我的位置扫了几眼：“去哪？” 知道他是在反问我之前那个问题。我咬了咬唇，别过脸。莫名觉得自己有几分可怜，像极了一个爱而不得却又不肯松手在爱情里的可悲女人。我极不喜欢爱而不得这个词，在苏澈哪里已经感受过一次，我最是知道这个滋味的。 半天没听到顾行止反应，我忍不住朝他的位置看了眼，他还在收拾东西，往那个行李袋里塞东西。我看的冒火，“我都说了，我不回去！” “嗯，我知道。”顾行止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 他越是这样不在意，我就越是气，随手抄了个水杯朝他丢过去。顾行止反应很快，伸手接住了，又好好看了几眼，问：“你到底是不是亲媳妇？砸坏了怎么办？” 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微扬着下巴：“砸坏了重新买一个就是了！” 这么一看，我才发现顾行止刚刚出门大概是去洗脸了，睫毛上还站着水珠，也不像之前那样看起来不耐烦，精神似乎好了些。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冰释前嫌 顾行止一整天都在病房里转，平时还会时不时接个电话什么的，今天则完全和外界断绝了，没事就开始削苹果。 我看着肉被削去一大半的苹果，嘴角有片刻上扬，又被我压了下来。 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扫了眼：“行了，到时候就只剩下核了。” 顾行止也没气馁，一直把整个苹果削完，果肉只剩下一半，去了核递给我。我看了几眼，一脸嫌弃接过来。 “我不喜欢吃苹果的。”一边说，我咬了口。这苹果真甜，水分很足，脆脆的。 闻言，顾行止也没说什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本书：“上次那本书还没看完，我给你念念？” 提及那本书，我想起威廉，犹豫片刻问道：“上次你们和威廉合作的案子怎么样了？” 顾行止有些意外的看着我：“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当时他确实是被网上的舆论引导了，不过他最后还是选择相信我的人品。” 前面还挺正常的，听到最后一句，我不由抿唇：“顾行止，你脸真大。” 闻言，顾行止也不恼，装模作样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是吗？我觉得刚刚好。”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低头咬了一口苹果。 顾行止已经开始念了起来。他大概是想锻炼一下我的口语和听力，居然念得全部都是英语原文。我听着两眼发懵，打断他：“停停停，你是觉得我能听懂？” “你听不懂？”顾行止一脸比我还要意外的表情。 “……”我咬了咬唇，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吸干他的血。这就是学霸嘲笑学渣的借口？ 顾行止依旧我行我素，持续念着那篇文，我听得昏昏欲睡，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耳朵里忽的钻进来自己能听懂的语言，我瞌睡醒了大半，眯着眼睛看他：“什么故事？” 顾行止张了张嘴又合上：“你想听什么故事？” “樱桃小丸子。” “……算了，我还是给你讲一个小白兔的故事吧。”一个大男人说出来这么句话，应该很违和才对，可顾行止这么说出来，我非但没觉得违和，反而觉得他有些……可爱？ 我将信将疑的看着顾行止，他能讲出来难度系数这么高的故事？不过到底也不用自己费脑子，我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等他开口讲故事。 顾行止清了清嗓子，开口：“从前有一只兔子。” 我微眯着眼等着，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开口，眼睛又稍稍睁大了些，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然后它死了。” “……顾行止你现在滚出去。” 顾行止没动：“那这样吧，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冷眼看他，用眼神威胁他，要是再敢瞎扯讲个冷笑话出来就掐死他。 这一次，顾行止的表情认真了些，一字一顿道：“这也是一个关于小白兔的故事。” “……”他还真是对小白兔情有独钟。我在内心吐槽，对他接下来的故事并没有什么期待。 果然，顾行止卖了会儿关子，继续：“从前有一只很长的兔子，有一天，它死了。” 对于这个结局，我一点也不意外。我慢慢合上眼，漫无意识的问：“什么叫做一只很长的兔子？” 顾行止：“这就是宽度和长度之间的维度问题，我举个例子，个体差异，比如我这么高，你这么矮。” 我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瞪着他：“顾行止……你该不会是个假老公吧？” 那些事情，在顾行止做了这些之后，我可以的抛在脑后，蒙住自己的眼睛假装看不见。还能开心多久，那就让自己开心多久吧。谁叫我爱上了一个善于交际又沾花惹草的男人。 傍晚时分，我随口提了句关于他工作的事。 “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手机关机了还是怎么？今天都没见有人给你打电话。” 顾行止笑的无所谓：“我告诉过我的助理，要是下午有电话切进我的手机，一个电话就扣一个季度的奖金。” “……”果然男人狠起来是很可怕的。顾行止的助理一个季度三个月的奖金少说也有几万块。我在心里吐槽了两句，也没出声。 顾行止在那边又补了句：“老婆肯定比工作重要。” “放屁！”我还没有一个肖笙笙重要！压下去的怒气被他这句话无意识的撩拨起来。顾行止看着我气势突然高涨，也很懵逼，张了张嘴又合上：“悦悦，你到底生什么气？” 我忍了好一会儿，到底憋不下心里那口闷气，之间将之前找韩寻要过来的照片找出来，把手机丢给顾行止：“你自己看看！” 顾行止本来还摸不着头脑，拿到手机的时候心里瞬间有了底，脸上好了些，嘴角甚至带着笑。 我看的心里发毛，恨不得撬开他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顾行止，你现在看清楚了？关于肖笙笙在这段感情里，我们已经说了太多，你就不想完完整整的说清楚？” 顾行止眼神动了下，我抿唇继续：“不用想着再隐藏什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什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顾行止抿唇，脸上有些烦躁，他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一脸不悦道：“你就因为这张照片和我闹了这么久？” 我梗着脖子不吭声。 顾行止暴跳如雷：“我就说你怎么一整天都是这幅态度，感情你就因为这么一张照片离间了？你对我的信任呢？！我都给你解释清楚了，我和肖笙笙半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关系你还陪她去产科？！”我使劲捏紧了手，一张脸白了又白，“顾行止，现在证据都摆在这里了，你还要睁眼说瞎话？我有眼睛，我自己看得见！” 顾行止气焰下去了些，却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皱着眉：“那还不是因为你，那天就看你不怎么放心，我索性拉着肖笙笙做手术去了。” “什么手术？”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同室操戈 “挂妇科能做什么手术？”顾行止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她根本就没怀孕，我怕我说了你不信，就拉着她去做了手术。” 说着，顾行止想起什么似的，又把之前丢子一边的手机抓了起来，板着脸：“我说这是谁拍的，就知道挑拨离间？”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自己做得出来，还怕别人拍照？”一番话，我说的醋味十足，连自己都酸到了，却又忍不住吐槽。 顾行止随即又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摆手：“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了会，见他没有自觉，我索性直接伸出手。他看了一眼我白净的手心，皱眉道：“什么？” “你不是说去检查了吗？那总得有检查报告吧？你就是为了我才和肖笙笙一起去做的检查，总不至于报告都不给我看吧？” 顾行止直接被我几句话堵得目瞪口呆，一边说：“你现在算是本事大了，”，一边在裤兜里掏什么。我就安静等着，看着他掏。 掏的出来还好，掏不出来就再也不见了吧。 没想到，又是意料之中的，顾行止真的掏出来一张证明，上面的医学术语我看的不怎么懂，但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真怀孕了的关系，有些东西也一知半解，看下来大抵明白顾行止说的是真的。 顾行止抿了抿唇：“现在相信了？” “不信，我哥说了，我和肖笙笙很像，你是不是专门找的替身？就是拿我来代替肖笙笙？”明明这个念头在心里打转，觉得真的就是自己肖笙笙的替身，现在说出口，只觉得有些……嗯，滑稽。 下一秒，顾行止无语笑出声：“虽然你哥是我大舅子，但是……他大概是个智障吧？我要是真的对肖笙笙有意思，为什么一定要找个替身？原版的就在往我身上挤你看不见？！” 我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想来想去心里还是不对，找茬：“还有上次，上次我回别墅的时候正好看见你和肖笙笙两个人在一起！你怎么解释？！” “你就看见她出现在别墅就觉得我和她之间有猫腻？之前在家里住了那么久的保姆阿姨女佣岂不是个个都说不清？” “还有！有一次我在你身上闻到了肖笙笙的香水味！” 顾行止微皱眉，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什么时候？你是不是闻错了？” “不可能！”我将那一次的状态和时间说出来，要和顾行止对峙，顾行止却还是那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我瞪了他好几眼，他才长长哦了一声。 “那次是她自己要往我身上凑，我推了，真的。” 我怀疑的看着他，想想他之前说过的那些又觉得实在没什么错，可心里又不对付，专门找茬般的又列举了好几个疑似问题，最后都被顾行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现在没什么问题了？”顾行止拉过凳子坐在，两条长腿交叠着。 我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自己要是回答一句他就能尾巴翘到天上去。我索性装作没听见，捧着手机开始刷微博。微博的热门被最近到意大利参加时装周的明星霸屏，我看的心里安分了些，好在这些人也不是这么关注我。 想了想，我又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后面跟了s大学的条件。 消息一条条刷新出来。这件事应该压下来好长一段时间了，最新的一条消息还是一周之前更新的，而且居然不是骂我的，而是挺我的。还没看完，手机被人直接抽走。 “哎哎……顾行止你干什么？” 顾行止薄唇微抿：“我跟你说话呢。” “你说你的，抢我的手机干嘛？”我伸手要去抢，可身子哪里抵得上一个活蹦乱跳的男人？ 抓了好半天，手机没抢到，整个人被顾行止半搂在怀里亲了亲。我脸上一烫，拿手推开他：“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 “你说谁？你自己吗？我觉得还好。”顾行止一边说，一边拿手扭了我脸一把，疼倒是不疼，我只是觉得有些难受，感觉自己被玷污了。 闹腾了好一会儿，顾行止将那个行李袋收捡好。 我看的心里烦闷：“我说了不去，你还收拾干什么？” “那你是想在这里待上一辈子？虽然你老公我有钱，但是医院好像也挺贵的。” “……”我越发觉得自己说不过顾行止，平时还没什么感觉，一到要起争执的时候，几乎全部都是他对我错，偏生还能找出来充分让我信服的依据！ “回别墅。” “啊？”他声音太轻，又出乎意外，我有些没听清，又有些不敢相信。 顾行止伸手在我下巴上揉了揉，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你回别墅，不肯？” 我犹豫：“可你之前还说让我去顾家，你该不是骗我出院，然后又把我拉去顾家吧？” 顾行止满头的黑线：“我是那种人？” 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其他的不好说，这种事顾行止是真的做得出来，他最喜欢做决定，还喜欢替我做决定，总觉得自己做的什么都是为我好，却又不好好想想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那也总不能现在出院吧？”我看着他手边的行李，一副马上就要走的样子。 顾行止直接将我外套拿了过来，拉着我的手开始给我穿外套：“就是现在。” 我微愣：“你急什么？” 闻言，顾行止意味幽深的看了我两眼，道：“急，这里的床太小了，下次要是你再出事我就赞助给医院一家大床。” 明明一句正正经经的话，被顾行止说出口硬是带了几分sq的意味，我脸上一红，快速的将外套穿上，跟着他下楼。 走出病房又想起夏阳，我转身要和顾行止说看夏阳的事，却直接被他一眼瞪了回来。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有时间再来。” 我还在犹豫，顾行止却根本没有给我犹豫的机会，拉着直接出了医院。 快接近半个月没有出过医院那栋建筑物，哪怕是在隆冬的寒夜里，我也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有一种出狱的错觉。 第一百八十章 相似 车窗里灌进来呼呼的冷风，顾行止把车开的飞快。大风把我头发刮得乱糟糟的，我伸手理了理，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安。 顾行止和肖笙笙之间闹了这么好几场，我就是想安心也总觉得有些不放心，能闹得起来的总归是有关系的。想着想着，我蓦然想到夏阳之前说过我和肖笙笙的话，心中微动，掏出手机来。 我在网页里搜索了肖笙笙三个字。出来的消息寥寥，不像是那些公众人物，还有生平简介，不过却也出来了几个社交账号，我找到了肖笙笙的微博，点了进去。 她的微博很久没更新了，最近一次更新还是三四个月前，是转发的营销号的微博，都是些酸唧唧的文字，可我还是忍不住看了眼。 「那些离开你的人，无论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也许他犹豫过挣扎过不舍过，但至少在他决定放手的那一个瞬间，他觉得没有你，他会过得更好。」 什么玩意？矫情。女人发这些东西无非是专门给别人看，又或者她是特定给哪个男人看。我又点开下面那张图看了眼，没找出来什么线索。 算了算时间，大概就是我刚刚出狱那段时间。不知道顾行止和肖笙笙是什么时候分的手。 想着，我不自觉看向顾行止的位置。顾行止察觉到般，扭头看着我，嘴角微微勾起：“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深夜，马路两边矗立的路灯沉默的发着光。橙黄色的灯光洒进来，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本就好看的眉眼此时看起来格外魅惑人心，像是要把我整个人吸进去。 我呼吸一滞，片刻才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你开车注意前面。” 顾行止又看了我两眼，这才回过头。这个时间，马路上没什么车，他忽的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把车窗升了上去：“晚上有点冷。” 我微微点了下头，收回眼神，目光慢慢在手机上聚焦。我又继续在肖笙笙微博上翻了翻，找到一张她的自拍。保存下来，又在手机里找了一张自己的自拍，来回翻看对比了下。 好像……也不怎么像啊。我来回看了好几眼，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了执念，看着看着，居然也就看出来那么几分相似。 好像……眼睛有点像？鼻子……也有点像。一张小脸慢慢垮了下去，我咬了咬唇，又看身边的男人。 “马上就到，是不是困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开口，不过换了种问的方式：“顾行止，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顾行止微顿，眉头稍稍拧起，似乎在思考。即使知道他肯定不会说是因为肖笙笙这样的原因，我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开心。 我忍不住抱怨：“需要想这么久么？” “主要是太多了，说不过来。” 这算是甜言蜜语？我理智上虽然不怎么相信这句，可一颗心几乎是立马陷的一塌糊涂。嘴角不自觉上扬，想了想又问：“那你最喜欢我的哪个特质？” 顾行止眉头拧紧了些，我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又改口：“这样吧，你觉得你最喜欢我的眼睛，还是我的鼻子？或者是嘴？” 这种说出口本应该难为情的话，我却没有片刻不自在，一瞬不瞬的盯着顾行止，仔细观察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怎么想起来问这些？”顾行止嘴角微勾，“孩子都有了，现在发现上错了车，不是太晚了？” 他说的漫不经心，开玩笑的口气。可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我咬了下唇，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他是不是在暗示我？现在回想起，似乎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或许他一直都在暗指这些事，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去想过另外那层意思。 起先只是怀疑，慢慢的，我发觉自己像是钻进了牛角尖，怎么都钻不出来了。 车子猛地停了，我抬头，这才发现到家了。别墅里亮着灯，我心里‘咯噔’一声，看着顾行止。该不会……肖笙笙现在就在这里面？ 顾行止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给我解开安全带，见我还是不动，笑道：“怎么了？舍不得下车？” “家里……怎么亮着灯？” 顾行止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忘记告诉你了，我又重新找了人负责你的生活起居，做饭还是张姐，你比较喜欢她的手艺。” 一颗心慢慢落了下来，我点点头，下车。 想到之前，有些不明白：“那你之前为什么遣散他们？”顾行止的别墅很大，没有那么多人，几天不住人就落满灰尘了，说是因为我我也是不怎么信的，毕竟根本扯不上什么关系。 难得顾行止也没怎么解释，随便说了句：“太吵了，”就拉着我进了门。 吵吗？我有片刻失神。 时间太晚，我这几天躺的身子都软了，此时更加没什么心思再作，脱了衣服上床就打算睡觉，顾行止直接把我从床上抱了起来，往浴室走。 “身上都有味道了，洗个澡。” 我本来想要挣扎的手放了下去，又拎着领口的衣服闻了闻。在医院待了这么多天，就是没什么味也被熏出来了。 可洗着洗着，顾行止的手就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我微眯的眼睛睁开，瞪他：“这么晚了，别折腾。” 顾行止的手在我胸前游走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我怕他控制不住，索性撇开他的手，自己快速冲了下，裹着毛巾出了浴室。 不一会儿，顾行止出来，从身后将我抱进怀里。他胸膛宽厚，刚刚洗过澡带着好闻的沐浴露清香，我忍不住蹭了蹭，就听见身后的人轻哼了一声。 实在是困，我张嘴想说句什么，都没什么力气，沉沉睡去之前，顾行止手从衣料下端滑进去，轻轻揉.捏着，抱怨似的说了句：“你对我太冷淡了。” 我听得不太实在，下一秒已经坠入了梦想，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有些分不清楚是自己做的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活的像条猪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虽然没有回顾家，却和在顾家没什么两样。 第二天一大早，顾行止的亲妈就两人带包搬过来了，说要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我看着她大包小包的行李哑口无言，这是打算‘照顾’我‘照顾’到孩子生出来？再说……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残废了……家里一大群佣人，还有保姆和张姐，至于这么一大群人围着转？ 不过到底是长辈的好意，不好拒绝，我笑着应下来。 林严那边我是打算在前面几个月没什么妊娠反应的时候坐下来，可顾行止坚决不同意，顾妈妈也帮着劝，我只好带下来。 整个人和在医院的区别，基本就是活动范围宽泛了些，也没有那些难闻的消毒水味儿。一连好几天下来，生活太安逸，安逸到我忘记了那些时刻潜伏在生活阴暗面角落的隐患。 冬日里难得有了阳光，顾妈妈让佣人搬了躺椅放在别墅附带的花园里，让我躺着晒晒太阳。这几日以来，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特殊对待，也没多反抗，自己捧了本书躺上去。 只是太阳晒得实在舒服，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我看了没两页书，就泛起来阵阵困意，索性把书盖在脸上，睡了过去。 做了梦，真是最惊心动魄的时候，我被张姐叫醒。我拿开盖在脸上的书，太阳强烈的光线让我不自觉又闭上了眼，拿手遮住阳光：“怎么了？” “太阳大起来了，该回屋了，老太太煲的汤好了，让你去尝尝。” 我点点头，收起书起身，又片刻的恍惚，想起刚刚做的那个梦，却又只自己做了一个梦，关于梦，再也记不得丝毫。梦里那种心悸的感觉还在心头，我揉了揉眉头，索性不再去想，反正不是什么好梦。 刚进大厅，顾妈妈朝我招了招手：“来尝尝我熬的汤，文火炖了八个小时呢。” 我点点头过去，心里不由得吐槽，自己好像是提前过上了八十岁之后的生活……整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觉……好无聊啊！ 当然这种负面情绪是绝对不可能在顾妈妈面前表现出来的，我温和笑笑，端起来汤尝了一口。 味道很鲜。我忍不住夸了两句，顾妈妈脸上扬起笑，说起那些年自己还年轻时候的种种。这几天相处以来，我听得最多的就是她那些年轻时候的事了，初听的时候只觉得新鲜，现在只觉得耳朵快要磨出茧子了。 可又顾忌对方是长辈，也不好多说什么，我假装认真听着，在心里盘算着今天顾行止会不会早点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的关系，整个人也显得神经兮兮的，总觉得不放心。只要顾行止稍微晚点回家，我就忍不住想打电话问问他到底在哪里，倒像极了一个管家婆。 正想着，女佣拿着手机从楼上下来：“太太，你电话响了。” 我心里一惊，莫非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顾行止知道我在想他所以给我打电话了？我写过她接过来电话，下意识扫了眼来电姓名。 却是一串陌生号码，不过看着有些眼熟。 我上次换了手机，连同卡也一起丢了，所以谁的号码都没能留住。 “喂？” “夏悦么？”电话那头是小心翼翼的声音。 有那么片刻，我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高中时代，徐柔柔还不会背地里阴我，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说话的。声音小小的软软的，莫名让人听了就很有保护欲。 “有事吗？” 徐柔柔微哽了下，声音里带着哭腔：“悦悦……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苏澈他和我离婚了，他说他根本不爱我，他不要我了……” 女人的声音委屈的像是一只被丢弃在路边的小狗呜咽的声音。 我闭了闭眼睛，嗓子有些涩：“然后呢。” 她打电话给我，是想要从我这里找到安慰，还是其他的什么？她说苏澈说不爱她，是在暗指，他心里爱着的人是我吗？认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虽然苏澈新海市找过我，可我并不这样认为，也不认为自己和徐柔柔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悦悦，”徐柔柔已经开始哽咽了，喊完我的名字她就顿了顿，片刻电话那端传来低低的啜泣声，那种极力隐忍的哭泣，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又听她道：“悦悦，我知道我自己对不起你，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我知道我错了，一开始我就不该接受他……” 说着，她的哭声大了些。我本来已经打算好接受她粗声粗气的质问，然后二话不说挂电话，不想她居然是给我来认错的，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妈妈大概是听见电话那边有人哭，频频看过来好几眼。 虽然我和苏澈之间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可到底也觉得这些事给顾妈妈听见了不好，我朝她微微示意了下，起身到一边。 徐柔柔还在哭，啜泣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我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安慰的话生硬出口：“生活又不是没有谁就过不下去了，有什么好哭的？” “不……不是，”徐柔柔泣不成声，“我不是觉得自己……自己过不下去，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我做错了事，还在网上散播舆论……我对不起你……呜呜呜……” 她哭的像是天都塌了下去，我听得有些头疼，拿手摁着太阳穴：“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良心不安……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你知道吗？” 明明我应该恶狠狠的骂她活该，可此时此刻，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觉得电话那端的徐柔柔就像是那个被顾行止丢在顾家大宅前的自己。在某一个方面，顾行止基本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信仰。 我也不想这样，可有些事是无法控制也无法避免的。 “行了，”我烦躁的拧了拧眉，“你自己控制一下，没什么坎儿迈不过去，要是苏澈不行就赶紧找下一个。” 之前在微博上出了那样的事，我虽然气她，可到底也明白她的感受，心里本来就没怎么怪过他，加上现在一颗心扑在顾行止身上，哪里还能挪出心思来恨他。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我又劝慰了她两句，正想挂断电话，又听那边人哽咽的开口。 “悦悦，你能不能出来陪陪我？” 我头皮一阵发麻，真不好说徐柔柔是真的没脑子，还是觉得我好欺负。虽然以前发生那些事，我可以不计前嫌，可是被狗咬了一口，就算没有咬回去，以后见着那条狗也得绕着走了吧？ 我没出声。电话那端的人啜泣的声音慢慢压下来些，她声音可怜巴巴的。 “没……没关系，”徐柔柔抽抽噎噎的道，“不愿意见我也很正常，像我这种绿茶婊，本来就应该没朋友，凭什么得到你的原谅，再见了。” 听她自嘲说绿茶婊，我莫名觉得有几分好笑，张了张嘴却又笑不出来。正想说两句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耳边响起来阵阵忙音。 我听着电话里面的声音，不由有片刻的失神。 认识徐柔柔接近八.九年的时间，她是个什么人，我心里自然有数。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实在是刷新了我的世界观。 一颗心乱糟糟的，我揉了揉头发，往回走。 那碗喝了不到一半的汤还剩在那里，顾妈妈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了一本书再看，是她最近看的育儿手册。我忍不住发笑：“妈，时间还早呢。” 顾妈妈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没事，这些知识早学早知道，不然到时候出现了突发.情况，措手不及的……” 她叨叨说了几句，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我生孩子，她倒好像比我还要着急似的。我心里理解，点了点头。她又让张姐热了热汤端给我喝。 闲的没事，我坐在桌边等着，总有些心神不灵，想什么都能想起来刚刚徐柔柔的电话，还有她无助的语气。 又坐了片刻，张姐把那锅汤热好了给我端过来放在桌面上。 她刚刚放下，我就轻拍了下桌子。她稍稍吓到，问我怎么了，我冲她安慰笑了笑：“没事。” 转眼看向正坐在沙发上正正经经看书的人，我站起身：“妈，我待会儿出去一下。” 顾妈妈目光立刻从书本移到了我的脸上：“去哪里？” 我微愣，拿起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那碗香味浓郁的汤，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见一个朋友。” 顾妈妈取下眼镜，合上书：“什么朋友？你现在刚刚怀孕才两个月，胎心不稳，还是不要乱跑。” 说完，她又补充道：“不是妈不让你出门，只是担心你们娘俩的安全。” 还没生出来，就娘俩了，我忍不住笑笑，拿手在肚皮上摸了摸：“没事，我就出去见个朋友，一会儿就回来。” 顾妈妈见我态度坚决，也没有多劝：“那找两个人跟着你吧，万一出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虽然不敢相信有两个保镖跟着出街是什么感觉，可我也不好再拒绝，索性点了点头。我又给徐柔柔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哪里见面。 她像是被我这样大公无私的举动感动惨了，又连着说了好几句谢谢和对不起，我听不惯这些客套话，早早的挂了电话。 车很快安排下来，不是以前那个司机，是一张新面孔。跟着的两个保镖倒是真的保镖，一左一右的坐在我身侧。 他们穿着黑色的西装，就差带上一副墨镜就能直接上片场本色出演上海滩了。 脑仁有些疼，我伸手揉了揉，笑道：“待会儿你们还是在车上待着，我出去见人就行了。” “对不起太太，我们必须随时跟着你。” “……”他们该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在演上海滩吧？脑仁一阵阵发疼，我本来还想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我多少算是去安慰徐柔柔的，现在带两个保镖上场，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去干架的。 我和徐柔柔约得是一家咖啡厅，实在撇不下那两个显眼的黑色大块头，我只能让他们尽量不要太明显的跟着我，他们虽然点了头，可很快我就发现身材果然是和智商成反比的。 我朝大厦走着，他们俩就一左一右的跟着，隔着一米的距离，跟左右护.法似的。我又好气又好笑，也没想过再跟他们沟通。 就当自己收了两个小弟，看起来还蛮拉风的。 徐柔柔已经早到了，一双眼睛红彤彤的，不知道哭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看见我身后的两人时明显一愣，一张本就煞白的小脸更加白了，不知道是不是吓得。 我有些尴尬，朝她摆摆手：“没事，你就当他们不存在。” 徐柔柔笑得有些牵强：“你老公对你真好。” 我对她的处境多少有些了解，知道面前这一幕是有些刺激人，可我也没办法，再此之后，还有那么丝丝的优越感。说到底她当初是背叛了我，现在落得这地步，我没放鞭炮就很不错了。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不知道是不是有两个大块头盯着的缘故，我无论说什么话都觉得有些别扭，徐柔柔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干坐了小半个小时，我心里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愧疚，问她：“要不然去看个电影？”这栋大楼一楼是咖啡厅，二楼是娱乐厅，三楼是电影城，再往上面走是健身房和ktv还有酒店。 徐柔柔犹犹豫豫的看着我身后的两个大汉，我自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冲她使了个眼神，对面的人立刻心领神会，有那么片刻，我感觉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时候。两人还是那样的亲密无间。 片刻，我甩了甩脑袋，将那些奇怪的想法甩了出去。 甩开两个保镖对我来说实在不算难，当初我还在s市混的时候，被好几个人追着打都能完好无损的脱身，更何况是两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 我出去了没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身后两个跟屁虫已经不在了，徐柔柔有些惊讶，问：“那两个……人呢？” 我朝她挑了挑眉：“吃饭去了。” 徐柔柔闻言，脸色变了几变，两颊染上一抹红晕：“你真有办法。” “走吧，”我拎起包，“看电影去。” 徐柔柔点头，走近似要来拉我的手腕，还不待接近，犹豫了片刻又收了回去，我看在眼里，没啃声。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人善被人欺 说是看电影，其实是两个人换个场合聊聊心事。我也没有想到自己对徐柔柔能大度到这个地步，现在她和我的前男友离婚了，我还能听听她诉苦。大概，是真的对苏澈不在意了吧。 今天周三，加上又是这个时间，电影院里根本没什么人。最前面坐着一对情侣，黏糊糊的坐在一起，大概是附近三中逃学出来的学生。 我和徐柔柔随便找了位置坐下来。 电影才开头，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看电影。气氛莫名有些尴尬，我犹豫着要开口，徐柔柔端起之前在售票厅买的奶茶喝了口，声音干涩。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 我不敢侧过头去看她一脸的绝望，只是摇了摇头：“你想多了。” 徐柔柔对苏澈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我不知道。不过她能跨过我这道坎，后来又因为各种各样的愿意故意找我的茬，大概她对苏澈的爱，比我的曾经只多不少吧。 这么久过来，我对她的那种恨意，早就淡了许多。 我捧着奶茶揉了揉，本来想说句安慰的话，可有张了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盯着大屏幕，假装看电影。 徐柔柔到没有哭，不过那种眼眶红红泫然欲泣的样子，看着更加让人于心不忍。 “今天谢谢你能来，我本来就不奢望……对不起。” 我不太会应付现在这种气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脑子一热就出门来见她。又聊了好几句，徐柔柔句句不离对不起三个字，我听得都尴尬，只能假装看电影。 中途手机进来好几个电话，都是顾妈妈打进来的，估计是那几个保安找不到我，就把消息传给了顾妈妈，我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徐柔柔看出我坐立难安，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没什么，”我也不好说是那几个保镖找我找的急，没时间再陪她聊下去，“你现在住哪儿？” 徐柔柔脸上涌出一层淡红：“自己租的房子。” 我看出她的窘迫，也没继续问下去，沉默的盯着大屏幕。 徐柔柔忽然问：“电影好看吗？” “嗯？”我微愣，片刻反应过来，“还行。”虽然我什么都没看见去。 徐柔柔问：“想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吗？” 她住的地方？我一怔，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要求，我们之间虽然看起来相处还算是融洽，可谁心里都明白那一层隔阂横亘在那里，我们各自在一面。 徐柔柔脸白了白，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是，我不是想说，我现在过得有多么差，我只是……只是想给你做顿饭。” “啊？”做顿饭？我还迷茫的记忆猛然被这三个字击中，记忆回到三四年前，那个时候我和徐柔柔一起从高中毕业，又一起上的大学，那个时候大学宿舍很小，冬天的时候一群人挤在一起煮火锅，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徐柔柔说以后和我合租，她就给我煮饭吃。 徐柔柔眼底闪过几分失落，她稍微扯了下衣服下摆：“你记不得了？” “记得。”我也有片刻失神，稍微点了下头。那一年的我们，那一年的我，感觉那个时候的一切，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徐柔柔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那好，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把电影看完就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我盯着电影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这是一部青春阵痛的片刻，女主从头到尾都顶着一张姨妈痛的脸，这个时候正好是追忆往昔的片段。而此刻，我脑海里来来回回闪过的也是那些曾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良久，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起身看着徐柔柔：“走吧。” 她刚刚大概又在偷偷抹眼泪，恰好被我抓住，惊慌失措的一边擦眼泪，一边问我去哪。她这幅样子，更加像高中时候那个畏畏缩缩躲在我身后的徐柔柔了。 回忆涌上心头，我忍不住笑了声。徐柔柔盯着我看了看，不明所以。 “走吧。”我眼神扫过她，落在大屏幕上，嘴角的笑慢慢扬起来。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明明觉得再也不可能原谅的人，就因为回忆的那个瞬间，就可以不计前嫌了。我想，大概是这段时间我只看见了她对我差的那一面，而回忆又美化了一切。 徐柔柔掏出来张纸巾擦眼泪，一边起身。正在此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眼，是顾行止的。 我微微一顿，朝旁边的人看了一眼：“你等我一下，我出去接个电话。” 徐柔柔点头，又听话的坐了下去看电影。我走出电影院的侧门，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好对上她扫过来的视线，我微微朝她笑了笑，转身出门。 “喂？” 顾行止的声音听起来急切又暴躁，在他刻意压制后显得格外的沉闷。 “你在哪，怎么不接电话？” “……”我扫了一眼周围，透过深色透光的玻璃朝楼底看了眼，“我在外面。” “我问你在哪儿？跟着你的那两个人说一转眼你就不见了！”顾行止的声音带了几分怒气。 我稍抿唇：“本来就不用人跟着的，是你们太大惊小怪了，以前我一个人出门的时候，也没见你派好几个人跟着保护我的人生安全，再说那两个人太招眼了。”我小声抱怨着。 那边顿了会，传来顾行止深吸一口气的声音，我提起来的那颗心慢慢落了下来，眼角眉梢染上了笑意。 “好了，你让那两个保镖先回去，我待会儿自己回来就是了。”我稍放软了声音，撒娇道。顾行止的脾气我摸得七七八八，他就是那种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人。 “你见的哪个朋友？” 听他的口气，我就知道有戏，也不敢老老实实说徐柔柔，道：“韩寻，她就是心疼我天天在家蹲着无聊，接我出来放放风。” 顾行止沉吟了声，追问：“林严也在？” 第一百八十四章 信任 我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他这些不经意吃醋的点长长让我猝不及防。 “不在，这是一个女人之间的约会。” 顾行止的声音不见分毫尴尬，他嘱咐道：“那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心里冒出甜滋滋的泡泡，我忍不住扬起嘴角：“好。” 想了想，我又补充了句：“你给妈那边打个电话说一声，好让她放心，我刚刚没接到她的电话。” 顾行止嗯了声，又让我注意安全之类的，挂断了电话。 我往回走的时候，正好撞上出门的徐柔柔，她步履匆匆的，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我不由好奇：“你去哪？” 徐柔柔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我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微低着头，沉眸：“没什么……就是……刚刚苏澈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苏澈？我瞬间理解过来她刚刚的慌乱，因为在意，所以无措。我点了点头，想着她刚刚直直往外冲，大概很急，身子稍微往旁边侧了下：“他是约了你见面吗？要不然你先去见他？反正我现在也不饿。” 徐柔柔似是犹豫了一会儿，我微笑道：“我真的没事，你不用在意我。”我是真的觉得无所谓，哪怕是被放鸽子也没什么感觉，毕竟对徐柔柔没有什么期望可言了，更何况，苏澈和我，在她眼里好像从来没有可比性。 她却忽然抬起头，一脸坚决的摇头：“不用，我暂时不想见他。”说完，她拉着我出电影院。 她这种纠结的心情我懂，我站在没动，好笑的看着她。 “不要欺骗自己了，你要是想去就去，我无所谓。” 本以为她只是顾忌我的想法，没想到她这一次格外的坚决，说什么都不去赴约，我想起刚刚她急匆匆的样子，一时间有些诧异，难不成……她也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虽然晚了点……可回头是岸嘛。 她坚持，我也不好再劝。 电梯在四楼的时候，她问我那两个保镖会不会还在楼下咖啡厅。我摇摇头，告诉她那两个人已经回去了。徐柔柔似乎还想说什么，眉头紧皱着。我怕她还是想见苏澈，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器劝劝她，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拉着我往门外走，一副势如破竹的样子，我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上了公交，坐了接近二十分钟下车。我看着周围破败的环境有些发愣。这一片应该是还没有开发的地区，隔市中心很近，却完全是两幅景象。 我跟着徐柔柔拐进一条巷子，忍不住问：“这种地方是不是要拆迁了？” 徐柔柔走在前头，良久闷闷嗯了一声。她的家庭环境本来就不好，我也知道，怕她介意也没敢多问。可一路她都低着头，我忍不住凑上去看了眼，她正拿手机编.辑着文字，注意到我的视线，手猛地抖了下，一张小脸刷的一下白了，下意识把手机盖了过来，警惕的看着我。 我被她看的发麻，可到底是自己偷看，我有些尴尬，笑了笑：“是苏澈的短信？” 徐柔柔脸色还是不太好看，片刻重重的点了下头。 “哦，”我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总觉得不太像是住人的地方，也不好直说，只问，“你住在哪儿？” 不知什么时候拐进了一条三四个人宽的巷子，两边是长长的围墙，我朝里面瞥了一眼，是一所已经荒废了的学校，抬眼正好能看见一颗梧桐树，枝头光秃秃的，只剩下灰黄色的树干和树枝，另外一边像是一个小区，看起来也是很破败的样子。 徐柔柔整个人阴沉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澈的关系。 她压了压下巴：“再拐两个弯就到了。是个筒子楼，你不会嫌弃吧。” 嫌弃倒是真的嫌弃。我抿了抿唇，摇头。 天色有些暗了，原本还透着几丝光的天空已经彻彻底底被黑压压的云挡住，明明是正午三点，却像是已经傍晚六天以后。 又拐过一个弯，我忍不住问：“你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晚上回家的时候不害怕吗？” 大白天的从这里路过，我都觉得有些阴森森，总觉得会从下一个路口蹦出来个什么东西，迎面吹来一阵冷风，我被冻得瑟瑟发抖，紧了紧外套，两只手环抱着自己。 徐柔柔低低笑了声，听着莫名有些吓人。我低头看了一眼，却又看见她脸上那种近乎绝望的表情，心里立即升起一股歉疚。 谁会想住在这种地方，不过是没有选择的选择罢了。 我急切的想要转移话题，她手机又响了一声，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拿出来看。我抿了抿唇，问道：“苏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应该对你很好吧。” 徐柔柔猛地转头看了我一眼，她目光如炬，在这样荒败的环境中，看的让人心惊胆战，我心尖猛地一跳，咽了咽嗓子。 单单从我见过的那几次来说，苏澈对徐柔柔，确实是很好的。至少他在徐柔柔面前的温柔和耐心，在我面前是从来没有的。可能也正因为是这样，她也要比我更加难过。 因为至少她得到过爱情，而我在苏澈那里不曾，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的，只能叫做单恋。 徐柔柔眼神很快沉下去，她垂眸，缓缓摇头：“他要是真的对我好，怎么会和我离婚？” 想到之前跑到我面前说要和我在一起的苏澈，我哑口无言。确实，如果苏澈真的爱徐柔柔，又怎么会和她离婚。可苏澈对我，会有爱？他口口声声说觉得我对他要比徐柔柔对他好，他为什么不直接和他妈谈恋爱结婚？ 正走神，徐柔柔忽的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抬头，吓得心里猛地一跳。 正好看见她定定的看着身后一处，她最近大概情绪都不怎么好，一张脸苍白的没有血色，又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整个人看起来都灰沉沉的，和身后的背景融在了一起，整张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却渗人的紧。 我莫名有些后悔答应她，正要回头，她忽然伸手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身子一个踉跄，往身后倒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束缚 “你干什么？！”我抿紧唇，堪堪稳住身子朝她吼道。 徐柔柔拿她那双幽深的眸子看着我，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半晌，她微微扬了下下巴：“到了。” 到了就到了，推我做什么？！我不满看了她一眼，心生不悦，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加浓郁了。 身后是一幢灰败的筒子楼，一看就不像有人住的样子。脑海里有什么闪过，我心悸一瞬，强自镇定的回过神，我转头看着徐柔柔，向后退了一步：“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不然改天吧？” 空气中想起来一声轻笑，显得突匹又恐怖。 徐柔柔嘴角上扬着，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笑声也越来越大，看起来有一种另类的狰狞，像是一只蜘蛛网一眼，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将我紧紧裹住。 徐柔柔说：“夏悦，你还真是难搞，费了我这么大劲才把你骗来。” 心脏突突加速起来，我又往旁边稍微挪动了一步，另外一只手扶住肚子，再也不管其他，撒开腿就朝着来时的路口跑。 徐柔柔在身后喊：“你跑什么？” 我没敢理，只是一个劲儿的跑。 她又笑了起来，道：“你以为你还跑的掉？”那阵笑声像是葫芦娃里面的蛇精的笑。 脑海里闪过什么，我心跳的更加快了，也不敢管其他，只是卯足了劲往路口跑，眼看着就要到转角，身后也没有人追来的声音，我心里生出来一股喜意，正要拐弯，那一处突然站出来一个男人挡在路中间，高大黑壮，这样的寒冬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 和今天保护我的那两个保镖不一样，他们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不敢看第二眼，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股戾气，眉毛倒拧着。 想起徐柔柔之前说的那句话，我心里咯噔一声。尽管害怕徐柔柔从身后追过来，我还是放慢了步子，目不斜视的走着，心里祈祷着。 路过那人的时候，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一步……两步…… 错身而过的时候，我一颗心跳的快要罢工。走过两步，那人还是没什么反应，我悬在胸口的那块石头才慢悠悠的落下来，正要迈开步子跑离这片是非之地，我忽的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还没来得及反应，后颈一阵剧痛袭来，我两眼一翻，晕过去之前只有一个想法：徐柔柔，我x你大爷！ 过了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我迷迷糊糊做了许多梦，每个梦境里都有人追着我跑，到后来，又像是只有一个梦，重复了无数遍。 正是要被人抓住的时候，天空迎面泼来一阵冷水，将我直接泼醒了。 我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脸上是冰凉凉的水，冷的让人心颤，我抬手想要去摸，却发现手好像动不了，又挣扎了两下，才知道是被绑住了。 像是突然惊醒般，我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徐柔柔，等看清她脸上浅浅的笑意，我一个激灵，睡意全消。 我抿紧唇，努力集中精神想了想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一边问：“你干什么？”一边拿眼睛去找那个高大黑壮的男人。 那个男人并不在这里，我发现这是一件很大很空旷的屋子。我正对着的是一排高高的窗户，外面看起来黑乎乎的，应该天黑了。 全部都是水泥地，我身侧不远处凸起来一大块，右手边不远处是堆积在一起的桌子板凳。我心猛地跳了下，想起之前看见过的荒废的学校，这大概是一间大教室。 徐柔柔还是下午那身衣服，教室里的灯大概是临时装的，惨黄一片，悬在我的头顶，徐柔柔身后有一个家用柴油发电机大小的电源。 等大量完这一切，我一颗心坠的更狠了。这大概是早有预谋的绑架，想到这里，我看向徐柔柔，眼里带着红果果的狠意。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她对我恨之入骨。 徐柔柔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了起来，她朝我悠悠迈进了一步：“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啊？” 她是不是疯了？不知道绑架犯法？ 见我不出声，她轻笑了声，慢悠悠的踱着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我眼神紧紧追了过去，像是要在她的身上凿一个洞出来。于情于理，我都不欠她，男欢女爱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她和苏澈好了又散了，这是他们之间的问题。 徐柔柔的脚下忽然顿住，一双眼睛里寒意大盛：“因为我恨你！” “夏悦你知不知道，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就讨厌你了！那个时候我就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偏偏在别人难堪的时候出现？还故意制造各种难堪？” 我微皱着眉，想起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有些不解：“你那个时候……明明就不是这个反应。” 她突然笑了起来，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我：“你以为，我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花园？” “不然呢？” 徐柔柔脸上的笑忽的就冷了下来，她上前一步，掐着我的下巴逼我和她对视，一字一顿道：“我在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你了。” 她捏人的手劲很大，和平时柔柔弱弱的模样判若两人。我使劲扭动了下，没用。 “初中的时候，我在你隔壁班，本来一开始也没怎么注意你，”她眉头拧在一起，似乎有些不开心回忆那些往事，下一刻，她声音陡然一沉：“可是你天天都围在苏澈身边，就像是一只苍蝇！” 徐柔柔又说了些什么，我没认真听。 脑海里那些不甚明朗的关系似乎在此刻都关联了起来。比如平时人缘还不错的徐柔柔为什么会被欺负，比如为什么我约苏澈的时候，她总会各种挤进来，比如徐柔柔为什么总是会在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拧不开瓶盖，比如徐柔柔为什么最后会和苏澈在一起。 我心头渐渐浮起一层恐惧，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徐柔柔…… 恐怕自诩聪明的我，从来都没有看透过她。 第一百八十六章 绑架 一个巴掌狠狠落在了我的右侧脸上，我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慢慢聚焦，我微仰着头看着对面的人。 “徐柔柔，你是神经病么？”从出门到现在，我根本没吃过东西，折腾了这么久，我又饿又困，讲话也没什么力气。 徐柔柔冷哼一声，甩开我：“要是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我无所谓！” 之前被泼的冷水此时渗进了衣服里面，我浑身发冷，衣服重的像是要压断我的腰，被困在身后的双手此时已经发麻。明明牢里的三年都过来了，又或者正是因为牢里的那三年，这种困境我不想再持续。 顾行止那边……我不知道他还有多久才能找到我，这里太偏，我又让那两个保镖回了家，他就是调动监控，也要通过市局的文件，我也不知道，在他找到我之前，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还完好无损。 我舔了舔下唇，看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柔柔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没说话。嗓子干的能冒火，我咽了咽口水，拿出一副和缓的态度和她谈判：“你是想要钱，还是什么？” 徐柔柔的脸上居然露出来一股被侮辱了的神色，她扬手就是一个巴掌又重重的打在了我右脸上。我被她打的头偏在了一边，眼前发黑，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我粗重的喘着气，强忍着心头那股怒气，回头来看着她。 四目相对，我还算平静的继续问道：“还是说，你想要苏澈回到你身边？” 徐柔柔脸色一变，被踩了痛脚的表情：“你以为你是谁？！你让苏澈回来他就能回来？”她扬手又是一巴掌要打下来，我下意识闭了闭眼。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咳，我紧闭了下眼，片刻睁开。那个巴掌没有落下来，之前那个黑壮的男人正站在门口，沉沉的看着这边。 徐柔柔顿在空中的手收紧，转头看着那人，恶声恶气：“你猴急什么？！” 她虽然吼得凶，但是明显能看出来心虚，她应该有些怕这个男人。我不由多看了那个男人两眼，我并不记得徐柔柔身边有这号人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忍不住一阵轻笑。 关于徐柔柔，多得是我不知道的死。她从一开始蛰伏在我身边，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苏澈抢走，说起来像是无间道一样，不过那个时候她也才十四五岁。 想到在这里，我轻笑一声，看着徐柔柔：“你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 她听出我话里的嘲讽，垂在一侧的手握紧了些，紧咬着下唇，显然是在克制着。我微微扯了下嘴角，不防扯动了脸上的伤。脸颊疼的像是裂开了一般，在冷空气中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夏悦，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绑架你吗？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我立刻抬头，紧紧的看着她。刚才就有初步的判断，我猜测这次的绑架主使者是徐柔柔，那个男人只是个帮凶，但是又不受制与她，两人之间显然是有什么交易，那个男人才会答应帮他。如果我说通了徐柔柔，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松口，不过无论怎样，那个男人都应该比徐柔柔更加好对付。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就是希望你过得不好！我就是想要看见你跪在我脚边俯首磕头！” 徐柔柔的气焰实在太盛了些，我忍不住皱眉，抿紧唇：“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身败名裂！”徐柔柔蓦地凑近，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心突突跳了下，我往后仰了下头，眉头皱的更紧了。徐柔柔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不过因为她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格外狰狞。 她大概真的是疯了。 她伸出来涂着深紫色指甲油的手指一下一下戳着我的额头，一字一顿：“苏澈会和我离婚，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让他离婚娶你，他会和我离婚！从你在林严那里工作开始！你就整天想着怎么勾搭他吧！不！你去林严那里工作，就是为了间接接触苏澈是不是！” 她咄咄逼人，每一句都是斩钉截铁，好像她认为的理所当然就应该是事实。 我微微侧过头，淡淡道：“你想多了。”自己抢来的老公自己守不好，反而最后成了我的错？ 徐柔柔不知怎的又被刺激到，像是个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地狱的恶魔，她伸手一把掐住我的衣领，厉声：“想多了？！那我在被人捡尸轮.奸能不能当做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我微愣，眼睛眯了眯：“你说什么？” 捡尸这个词，我并不耳生。三四年前，我还在夜店混的时候，这样的词随时都能听见。捡尸，就是指一些男人专门守在酒吧夜店这种场所的外面，等着那种醉倒了路边的女人，然后带走。 徐柔柔被捡尸……轮.奸。好像是惨了点，她绑架我就是因为这个？可她凭什么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虽然心中不满，可我更加小心了。一个女人失去理智的时候，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我动了动嘴角，尽量将脸上的表情放平和。 徐柔柔脸上却满是恨意，她忍无可忍，抬手又是一巴掌朝着我脸上打了下来。还是原来那边侧脸，脸上火辣辣的疼，都能让我片刻忘记身上的冰凉。 门外那人不耐烦拍了拍已经生了铁锈的门，黑而浓的眉头皱在一起：“你这么弄老子到时候怎么下口？！” 徐柔柔收了手，狠狠瞪了我一眼，忽而又阴测测的笑出声来，像是想起什么好事一般，她问：“你想了这么多，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什么下场？” 说完，她又笑了好几声，完全一副忍不住的模样。我心底一凉，拿眼睛瞪着她，再也沉不住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能做什么？”她朝门口那个黑壮的大汉努了努嘴，“你要问他想做什么。” 说着，她撩了下头发，整理了下，冲我风情万种的笑了下：“看起来，龙哥已经等不及了，那你就好好享受吧。你男人虽然有钱，不过一看就是那种外强中干，今天就让你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高.潮。” 第一百八十七章 噩梦 胸口像是有什么炸开，我看着不远处那个眼里冒着绿光的男人，再想到她说过自己被轮.奸的经历，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我疯狂的挣扎着，身下的板凳被我动的咯吱作响。 徐柔柔的眼里满是轻蔑，她轻嗤了一声：“急什么？有你摇的时候。” 我咬牙瞪着她，眼里冷光乍现：“徐柔柔，我x你妈！你要是敢做，老子让你下半辈子都见不着太阳！” 徐柔柔无动于衷，见我开始害怕起来，她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嘴角带着浅笑。 她说：“我这辈子早就毁了，我怕什么？！” 说完，她朝门边的人看了一眼，转身走过去。心中一紧，我疯狂挣扎着，可手上的绳索却越弄越紧，手腕上的皮大概都被磨掉了一层，我每动一下，都疼的钻心刺骨。 “徐柔柔！你x你大爷！你他妈的给老子回来！” 徐柔柔脚步轻快，很快到了门边。她转头冲我笑了笑，用口型说着：好好享受。 那个男人的目光很快聚了过来，四目相对，我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我紧紧盯着他，他伸手将门合上，反锁。 我用力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且散发着不善气息的男人，缓缓开口。 “我们谈谈吧。”我紧紧看着他，留意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男人嘴角牵动了一下，似是嘲弄的笑意。我心底一慌，又摁下来，强自硬撑着：“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男人脸上还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底快速的闪过一丝松动，他脚步缓了下来。 有戏！我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境，一字一顿：“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想要多少都行！” “想要多少都行？”男人声音沉沉的开口，他眉骨很高，随着靠近的距离，一双眼睛渐渐隐在阴影中。 我点头，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这男人一看就是那种生活的很窘迫的人，对于女人和钱，选择自然不会太困难。 男人似乎在思索，我安静的等了一会儿，他开口：“一个亿。” 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这辈子能拿到手里一百万，都不太可能，张口就是一个亿？！ 他看出我脸上的犹豫，迅速往前迈了一大步，气势压迫着：“行还是不行？” 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下唇，试探着开口：“你不觉得一个亿太多了吗？” 男人冷笑了一声：“那得看你自己觉得你自己值不值一个亿。” “就是我想给，可钱也不是我给你，钱都在我老公手里！”我焦急道，“我老公虽然有钱，可一个亿你知道有多少吗？！” 顾行止是s市首富，一个亿肯定有，可也不太可能能立马调动出来，商人的钱都是活的。另一方面，我只是想炸一炸这个男人的程度，心里给自己留个底。 男人果然犹豫了起来，他皱眉。我趁热打铁：“一百万，一百万足够你过好下半辈子。” 他双眉倒竖：“不可能！至少一千万！” 倒真是狮子大开口。 男人再次重复：“一千万！不能再少了。” 我紧皱眉，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他忽的抬眼扫了一圈角落里那坨黑乎乎的东西，我顺着他的视线扫了过去，虽然看不清是什么，可心里还是猛地颤了下。 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下一秒，男人快速朝那一处走了过去。他拎着那个东西过来，走进我才发现是一个大包，黑乎乎的，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看起来很重。 他很快打开那个布袋，开始往外面放东西，是个三根连在一起黑色长棍子，然后圆柱形的黑色反光物品。我定睛看了眼，是摄影的东西，三脚架，还有镜头。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的想起来什么，整个人头皮都是一麻。 他显然不是很熟悉这些设备，组装了好一会儿才弄好，我冷眼看着。 “一千万，好。” 男人的眼里出现一种名叫贪婪的光。他松开握着支架的手，朝我走过来两步，确认般的问道：“真的？” 我重重点头：“真的，你松开我吧。” 那男人眼里的光变了变，嘿嘿笑了两声：“松开？为什么？” “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得寸进尺！他还想要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看他，胸口大了一圈。黏黏的冷冷的衣服贴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冷，只能胸口腾腾的怒意。 那男人却笑得更加得意了些，大大的块头脸上出现一种类似童稚的笑容，我却只觉得恶心至极。 他双眼泛着绿光，拿出手机摁着什么：“你现在要是愿意给我一千万，你说我要是录了视频，你老公会愿意给我多少？” “你再说一次！”我一双眼通红，狠咬着牙，恨不得冲上去一口咬住那人的脖子。 他淫.笑两声：“你想听？还是想叫？我都满足你，你大概不知道，器大活好是什么意思，我教教你，你要是把我伺候好了，我说不定心一软，就少要点。” “我x你妈！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动脚，老子不会放过你！”到了这种时候，我除了放狠话，根本慌乱的不知所措。他要是真的用强，我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受着。而这种屈辱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次尝试。 任凭手上刀割一般的痛，我奋力挣扎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抗的太激烈，椅子腿咯吱咯吱剧烈响了好几声，断了。 椅子不平稳，我伴随着惯性摔了出去。可我是和椅子绑在一起的，这样的局面对我没有丝毫好处，相反，我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男人淫.笑着靠近，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指腹摩挲了两下。那种感觉真的恶心到了极致。他身上散发着刺鼻的狐臭味，我紧咬着牙，一双眼通红的瞪着他，使劲别过头想要躲开，可男人的力气极大，他捏着不放，嘴里冒出来淫.笑。 “叫龙哥。”他说着，松开手在我侧脸上拍了拍，“听话才有好果子吃。” “艹你麻痹放开我！”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心灰意冷 右边脸本来就疼，他虽然没用力，疼的我却是咬紧了牙。 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抬起了右手在我脸上抹了把：“啧啧，那个贱女人也真是能下得了手，这么嫩的皮肤，打坏了还怎么玩？” “玩你妹！”我也顾不上恶心，扭头一口咬上了他的手。 男人皮糙肉厚，没觉得怎么难受，我一口牙咬的酸疼。他皱眉一把将我推开了些，开始伸手剥我身上的衣服。我几乎是想也不想抬脚去踢他，他嘿嘿笑了两声，一条腿直接压了下来，重重的将我压得动弹不得。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我从地上拎起来，三两下解开绳索。 “这样才刺激！” 地上冰凉，他不知道从哪里拖来一块巨大的床板丢在地上，又往上面堆了些乱七八糟的衣服，然后便将我扔了上去，整个人也紧随着俯身过来。 我尖叫着嘶吼着拳打脚踢着。可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他轻松的制住我，像是摆弄一个玩具。 三年前的屈辱记忆重新浮上心头，那一天，夏阳，我的哥哥，他仅仅是因为我弄坏了他的一个手办，就给他的妹妹下药然后送上了不知名的男人的床上！这么多年了，这就是他即使对我好，我也始终原谅不了他的原因！ 那一天，是我们俩之间永远的隔阂，是什么都弥补不了的。 “我日，那个女人真的是够了，这一身衣服湿哒哒的怎么脱？” 我外面穿的是一件厚厚的呢子大衣，怀孕之后格外怕冷，毛衣里面穿了保暖内衣，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伸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服，眼里是视死如归的冷静：“放手。” “哟呵，还挺贞烈的？老子就爱玩这种女的！”他一只手强势的掰过我的手举在头顶压住，另外一只手覆上了我的胸，揉.捏。 胃里一阵翻滚，我控制不住侧过头，一阵干呕。眼角有泪，却流不出来。对这个世界的恨意再一次冒出来，像是胃里的那些残羹冷炙，一股脑的翻涌。 从嘴角泛出来酸水，因为我被他压着，只能稍微转过脸，泛着异味的酸水从嘴角往下一直流到脖颈。 男人一脸嫌弃，稍离开了些。 “我日，居然是个病秧子，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病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因为衣服是湿的，加上我的不配合，他脱起来很困难，到最后耐心用完，他紧皱着眉图，直接一个翻身跨坐在我的身上，伸手掀起衣角就往上扒。 一颗心如坠冰窖。我已经没有力气在挣扎，只是睁着一双眼看着那个男人。 被反锁上的门，忽然被人急促的敲了两下。 黑脸男人本就不耐烦，此刻烦躁的应了两声，门口很快响起徐柔柔的声音：“龙哥你弄得怎么样了？快点啊！” “你狗日的急什么？！”男人不耐烦吼了句，衣服直接扒过了我的头顶。带着凉意的皮肤和没有温度的空气交接时，我的身子迅速颤了颤，皮肤上爬满鸡皮疙瘩。男人眼里满是淫光，手即刻覆了上去，“这娘们皮肤真他妈好！我日，你瞪我干什么？！老子待会儿让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门口又响起徐柔柔的声音：“你快点，狗子那边——” 她的声音毫无预兆的断在了空气中，男人还没察觉，不耐烦的吼她走。他一只手往后退，我上半身最后的布料被他推到了锁骨，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击退，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想过咬舌自杀。 可我不能啊，我肚子里还有孩子，还有我和顾行止的孩子。可要是这一切真的发生了，要是这个男人…… “嘭——” 巨大一声响，我和男人具是一惊，下意识看向被撞得变了形的门。男人显得很焦躁，正要起身，那道本就摇摇欲坠的门，又被猛烈撞击了下，不堪重负的摔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男人反应很快，他迅速起身，沉着一张脸往后退到阴影里。 我下意识朝门口看过去，视线对上顾行止那张脸的时候，心中猛地一痛，更多的是一种名为羞耻的情绪。我迅速转过身，蜷缩成一团，努力用手扯着那件被男人丢在一边的外套裹着自己的身体，背对着所有人。 这种感觉，这种被顾行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难堪的感觉，比刚刚被那个男人羞辱的时候，要让人难受一百倍，像是有人拿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一片一片割着我身上的肉。 “出去！”身后传来顾行止低沉的吼声，“全都给我滚出去！” 那个男人早在意识到对面人很多的时候从窗口逃走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还有大开的窗户，往里面呼呼地灌着冷风。 很快，身后响起沉沉的脚步声。我把衣服拉过头，挡着所有的光线，也拒绝了所有的视线。 顾行止在我身后蹲了下来，他似乎犹豫了片刻，才伸手来扯我身上的衣服，声音轻轻的道：“悦悦，我们回家。” 在他指尖触及我外套的那一瞬，整个人像是竖着刺的刺猬。 “你别碰我！” 顾行止指尖一顿，微微收了下。 我蜷缩在那泛着湿意的外套里，瑟瑟发抖着，嘴唇白的吓人，一双眼睛在狭窄昏暗的空气中睁大着，浑身紧绷。 “悦悦，咱们回家。” “你别碰我！” 顾行止的声音里满是无奈：“我不碰你，可是你现在很冷，你会生病的。” 他伸手又要来掀，我嗓子吼得发疼，破了音：“你不要碰我！” 这一次，顾行止没有再犹豫。光线一下钻了进来，我紧咬着牙，眼泪几乎是瞬间落了下来，只是死死拉着外套，不让他看见狼狈的自己，嘴里来来回回的重复的只有这一句话，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全都是哭腔。 顾行止视线凝在我胸前一秒，眼里闪过一抹狠意，随即他伸手将我内衣重新穿戴好，又很快褪下外套，将我包裹住。 他把我搂进怀里，声音轻轻的：“我们现在就回家。” 第一百八十九章 疤痕 从顾行止把我抱上车，到回家，我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他看见了。 他什么都看见了，看见了我的不堪，看见了我肮脏被人摁在地上的模样，看见了我的狼狈。 不知道是怎么洗的澡，又是怎么上的床，又是怎么迷迷糊糊睡着的。一觉睡到半夜，天空忽的一道炸雷，将我直接劈醒。 我猛地睁开眼，眼前闪过一片白，窗外的闪电是厚厚的窗帘都掩盖不了的，像是要照亮我的灵魂。在那一声响雷之后，室内又恢复了深夜特有的寂静，连呼吸都显得嘈杂。 浅浅的吸了好几口气，顾行止还在沉睡，大概是太累了。我伸手拉开他横亘在我腰间的手，轻手轻脚的起床。 又落下一道雷。 那声音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是就落在我的脚下。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喉咙有些发痒，想抽烟的念头不知道从哪根神经钻进了大脑。我咽了咽嗓子，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冰冷的水从喉咙里灌进身体，我原本在被窝里带出来的那点温度，慢慢散在空气里。 顾行止睡的正熟，一张脸隐在黑暗中，只是隐约看清楚轮廓。 垂在一侧的手慢慢收紧，我叹了一口气，提步出门，又小心的将门关上。 楼上画室。 我已经很久没有进来过了，总感觉自己被无数的事缠身，脱不开身静不下心到这里好好待一会儿，可实际似乎什么都没有做成，什么都是一塌糊涂。 我无法去想象，顾行止今天看见那一幕时的感受，尽管他一直都在安慰我，一直在告诉我没事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外套兜里装的是那天韩寻给我的那盒烟，还剩五根。 雷声已经停了下来，时不时会有闪电透过厚厚的窗户照亮整间屋子。我上前两步，直接将窗帘拉开，恰逢天边亮起一道闪电，室内骤亮，将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照的明明白白。 之前办画展，家里的画都被拿过去了，后来又被顾行止以收藏的名字保存了起来，家里就只剩下这一幅画——水仙。 天边很快暗下去，可那幅画却像是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当初我因为这幅画在s市扬名立万，也因为这幅画一败涂地。现在细细想起来那些曾经，就是上辈子的事一般，中间那三年像是一条河，将过去的二十年，和现在的自己分离开来，泾渭分明。 现在的自己，换做三年前，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一天。徐柔柔其实从一开始接近，就是因为苏澈，最后他们走到了一起，又离婚，而我歪打正着的和自己姐夫结了婚，说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烟在指尖燃起，电闪雷鸣都已经停了，窗外是瓢泼大雨。室内却要比外面还要黑些，像是一个个黑色的洞穴，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火星，像是旅人取暖的火光。 一直待到后半夜，五根烟抽完，我将垃圾丢进垃圾桶，又回房刷了牙，重新躺回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顾行止的手忽然搭了过来，将我捞进他怀里，脑袋在我肩窝蹭了蹭：“去哪了？” 身上太凉，衬的他像是一个火炉。 “口渴，喝水去了。” 顾行止睡意朦胧的嗯了声，动作顿了顿，我以为他又睡着了，正要松一口气，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你抽烟了？” 我身子陡然僵住，许久没敢动。他应该看出来了吧，看出来我的不安，看出来我的害怕，看出来……我的心虚。 正僵持着，他又把手覆在我的小腹上，轻微揉.捏着，口气里的睡意减轻了许多：“以后别这样了，抽烟对身体不好。” 良久，我轻轻嗯了一声。 一直睁眼到天亮，顾行止翻了个身，起床洗漱，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洗手间门再次打开，我抬头看着顾行止。 他略微有些诧异：“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埋着头，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握，最后话是怎么出口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昨天……徐柔柔呢？” 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头顶盘旋，我手捏的更紧了些，抿紧唇。他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一定是在怪我吧，怪我没有带着那两个保镖，还自己主动跳进坑里，后面这一切会发生，都怪我。 顾行止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送警察局了。” 一旦扯上警察局，事情都会复杂起来。我胸口猛地跳了下，大概是因为自身经历的关系，我下意识算了下她可能会被判刑的程度。算绑架，徐柔柔这种情节，最少都要十年。 那个男人…… 顾行止像是看出来我在想什么般，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又道：“昨晚跑了那个人正在追捕中。” 我嗯了声，转身要走，顾行止忽而拽住我的手，声音放轻：“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不要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 “……好。”你说什么都好，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情绪来的突然，再开口时，已经带了哭腔，我咬着唇：“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顾行止走近，将我一把揽进怀里，他身上带着一股我熟悉的淡淡的清香。从昨晚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来的情绪再次崩溃，我头顶着他的胸膛，两只手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对……对不起……昨天如果不是我坚持……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根本不可能会中徐柔柔的圈套。 “你没错。”顾行止像是叹了口气，拿手轻轻抚着我的头发，“是我没有坚持让那两个人留下来。你不要再想这些了，在家好好睡一觉，等这个月结束了，我们出去散散心。” 我的哭声渐渐停歇下来，像是一个得到糖果的小孩抬头看他：“散心？” 顾行止好气又好笑，抬手刮了下我的鼻子：“现在不难过了？” 我脸上一烫，他也没再继续卖关子，搂着我往衣帽间走：“你想去哪儿？结婚以后都没有度蜜月过，就趁着这一次补给你吧。” 第一百九十章 遗嘱 顾行止准备出门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问道：“我想去看看徐柔柔，可以吗？”出了那种事，我不敢在随随便便出门。 他正在打领带的手一顿，抬眼看我，随后招手。我乖乖走过去，听话的抬手替他打领带。 顾行止垂眸看着，眉头微微皱在一起：“去干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拿手顺着我柔软细腻的长发，如视珍宝般的眼神。 我心中微微一动，敷衍般的解释：“我就是想去看看。” 顾行止也没再问，不过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我伸手整理了一下刚刚被顾行止揉过的头发，刚想说什么，注意到顾行止眼底闪过的神色。 我的话堵在唇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垂眸：“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算了。”在这方面，我根本没有坚持的理由。 顾行止一只手扶着我的腰，一只手理了下我刚刚打好的领结。 “今天下午我早点回来，接你一起过去。” “一起？” 顾行止本来就要去找徐柔柔？因为什么？注意到我探究的视线，他抿唇轻笑，又伸手揉了下我的头发，“老实在家等着，不要乱跑。” 我乖乖点头，心里还是好奇，问道：“你找徐柔柔干什么？” “有些事情还要处理。”他简单的说了说，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在我脸颊上亲了亲，穿鞋出门。 一直到门关上，我都没有勇气问他，昨天看见那一幕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我抓了抓头发，有些颓然的往屋内走。 正好撞上从厨房出来的顾妈妈，我脸上一僵，心态炸裂。昨天晚上回来的晚，加上情绪不对，根本就没注意到，现在想起来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顾妈妈却像是没事人一眼，招手让我过去，她手里端着一个小碗，递给我：“这是昨晚熬得高汤，味道很鲜，过来尝尝。” “哦。”我伸手接了过来，抿了一口，一边拿眼睛看她。 顾行止说要早点回来，我没想到是真的很早，早到好像刚出了门，又急匆匆的回来了那样。 我不由有些好奇，把手里的书放在一边：“这么早？” 顾行止点了点头，“等我一会。”说着，他朝楼上走。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我不禁有些好奇，目光随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楼上，没一会儿，那道身影又出现在了门口。他手里拿了一张薄薄的纸。 “走吧。” “好。”我点了点头，起身。 昨晚徐柔柔被送到警察局，暂时只是拘留。我去的时候，她被关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满是恨意。 顾行止正在和身边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交流着，大概是有关徐柔柔的事，我和他打了一声招呼，自己先和一位警察去看了徐柔柔。 她还是穿着昨天那身衣服，不过好几处都弄脏了，不过衣服是灰色的，不太能看得出来，她整个人看起来也脏脏的，脸上有好几处伤口，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见我打量她，徐柔柔嗤笑一声别开眼：“你现在开心了？你现在高兴了？你是过来秀优越感的？！” “你想多了。”我也说不准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像是一股执念。大概或多或少有她说的这些原因，毕竟我从来都明白自己的劣根性。 对视良久，徐柔柔对我的视线丝毫不闪躲。我来的路上打好的腹稿此时都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因为我觉得不合适。 ——仔细想想，经过昨天徐柔柔的陈述，她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被颠覆了，那些话说出来，在她耳里大概是一个笑话。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拿我当过朋友？” 徐柔柔手上戴着手铐，此时被一张白色的毛巾遮盖着，她有些难耐的动了下，嘴里吐出来两个字：矫情。 有了昨天的铺垫，被她这么刺一句，我倒没什么感觉。见徐柔柔脸色越来越差，我别开视线，问：“昨天……你是真的想要让那个男人……” 她中途突然敲门，虽然嘴上说的是那些话，可要不是她突然敲门，可能顾行止拉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不是那一幕的，而是更加难堪的一幕。 徐柔柔看着我，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她把手放在桌面上，身子向前倾：“嗳，我说，你不会是觉得我那个时候是后悔了吧？” 说着，她点了点头：“确实是后悔，后悔自己当时没直接把你弄死在那里。” 这些都是敏感词汇，徐柔柔身后的警察拿着警棍在她面前的桌面上用力敲了敲，以示警告。徐柔柔却满脸无所谓，和平时那个温温柔柔，动不动哭鼻子的女人判若两人。 我倒是不知道，她是真的恨我到了这个地步。没什么好说的，我拿起桌面上的手机，起身。 “夏悦！”徐柔柔突然出声叫我。 我略惊讶，垂眼看她。先前一脸没什么好和我说的人是她，现在她想干嘛？求我？ 却见徐柔柔冷笑了一声，手撑在桌面上用力，似是想起身，她身后的警察很快将警棍放在她肩上，又把人压了下来。徐柔柔也不挣扎，就倚着那个姿势朝身后的靠椅歪去，嘴角带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良心？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机很深？” 我没接茬，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徐柔柔又哼笑一声：“你当年给我的遗嘱还记得吗？” 遗嘱？我心中猛地一震，从昨晚一直到现在，我心系的都是自己，压根没想到过遗嘱这件事，听她这么一提，瞬间明白过来，这其中，肯定有内情！ 我将手机重新放在面前的桌面上，坐下来。 “说吧，那份遗嘱去哪了？你原来的那个借口本来就是编的吧？” 徐柔柔笑得愈发的意味幽深，她靠着椅背，看着我，话却是对身后的警察说的：“我现在能喝水吗？” 那个警察不耐烦皱了皱眉，让另外一个警察接了杯水过来，放在她面前的桌面上。 徐柔柔端起来喝了口，砸吧嘴：“夏悦，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份遗嘱——”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成全 她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声音被打断。 顾行止扫了一眼，朝我大步走过来：“聊完了？” “没有，”我应了一声，视线紧紧的跟着徐柔柔，语气有些急躁：“说吧，遗嘱究竟在哪。” 徐柔柔淡淡扫过来一眼，伸手端起水杯抿了口，视线又在顾行止脸上转了一圈，笑得意味不明：“你不是都有金主了，还要那份遗嘱做什么？” 她来来回回就是不说正题，明显就是耍人玩，我冒火：“徐柔柔你到底说不说？！” “不说。”她淡淡应了一声，将一次性的纸杯重新放在桌面上，“夏悦，你难道就没觉得自己可怜？” 我抿紧唇，没吭声。顾行止将手搭在我肩上，声音沉沉的：“和她没什么好说的，走吧。” “顾少这是心虚了？”徐柔柔调笑一声。 我微愣，抬眼看他，不明白徐柔柔这神来之笔是什么意思。顾行止心虚？心虚什么？ 顾行止没接茬，徐柔柔一改刚才不情不愿的模样，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你的遗嘱去哪了吗？那我告诉你啊，你的遗嘱被我卖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好像是卖了件旧衣服。我心里的那团怒火又腾腾的燃烧了起来，看着徐柔柔的眼里像是能冒出火来，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咬唇：“你说什么？” “这就气成这样了？那你要是知道谁买的——” “徐小姐。”顾行止淡淡出声打断她，面无表情，“你要是继续刺激我太太，我保证你可以把牢底坐穿。” 徐柔柔脸上淡然的情绪立即变了，她恶狠狠的看着顾行止，金属碰触的声音响起来。 “走吧，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顾行止牵着我的手，离开。 我却还是有些失神，想着徐柔柔刚刚说的那些话，皱眉。目光渐渐凝在两人十指相握的手上，顾行止的手很大，西装里面的衬衣衣袖露出来一点白，一截手腕露在空气中，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我蓦地滞了一瞬，双脚像是灌了铅。 顾行止回头：“怎么了？” 我抬眼看他，从眉眼到嘴角，睫毛颤了颤，我缓缓开口：“徐柔柔她刚刚说……她把遗嘱买了，是不是真的？” “不是。”顾行止想也没想就开口。 我心坠的更狠了些，声音有些颤，我紧紧看着他的眼睛，追问：“你怎么知道？” “你觉得她的哪句话可以信？” 被他一个反问，我有些懵。心里那些堆积起的疑问瞬间被打破，我怎么能因为一个欺骗了自己快十年的人，去怀疑顾行止？刚刚徐柔柔故意做出那么多露骨的动作，大概是故意为了误导我？ 回来别墅，顾行止被一个电话叫走。我忽然想起手机落在了他车里，顾行止走了没多久，我正打算追出去，刚打开门，抬眼看见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站在别墅门口，一时间有些懵。不是上次跟着我的那两个，这两个一看起来就不好接近的那种。 我没多想，扫见顾行止的车还停在原地，提步正要出门，两只手臂瞬间挡在了我面前。 “太太，先生吩咐了，说你身体还没好，让你在家好好休息。” 这是……算把我圈禁了？嘴上说无所谓，让我放宽心，却又叫人守在别墅门口专门防止我外出？虽然我知道昨天的事是自己不对，可心里还是难免有些难受。 我扬了扬下巴，指了下顾行止的车：“我手机掉在他车里了，我就过去拿个手机就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左边那个稍微弯了下腰，目光全无起伏：“太太，我帮你去，你等一下。” 我睫毛颤了颤，稍微点头。那人很快跑了出去。我看着，心中莫名有些怅然。我是不是，真的被圈禁起来了？ 可还是没拿到，那人跑到一半，车子就开走了。他仍是面无表情的跑回来，道歉：“太太抱歉，我没追上。” 我摇了摇头，叹口气关上了门。 顾行止回来的虽然晚，当还是要比以前早许多。我本来想问问他这件事，可看见他眼底的青黑，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既然他想这样，那就这样吧。 然而顾行止不让我出门，别人却有进来的权利。 第二天，夏阳来了别墅。他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虽然走路还是温温吞吞的，可实在比以前好太多。 我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夏阳笑得有些尴尬，他伸手摸了摸鼻子：“顾行止在吗？” 张口就问顾行止。我摇了摇头，让人给他倒了杯茶水：“出什么事了？” “家里……出了点事。”夏阳也不扭捏，直接道，只是脸上有几分难堪，估计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自己最看不起的妹妹面前低声下气。 我更加没什么反应了，一双手捧着茶水喝了口，声音淡淡的：“什么事？” “公司……算了，今天不说这个，”他抓了抓头发，“没几天就春节了，到时候带着顾行止回家一趟吧。” “家？”我轻笑一声，也不看他，抿唇喝了口热茶。夏俊国大概是我见过最能见风使舵的人了，没用的时候把你随随便便抛一边，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能拍上用场的时候，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居然还能叫我回家过春节。 也不知道他那张老脸，到底是有多厚。 顾行止的笑容僵了下，目光落在面前的茶水上面：“爸妈他们都有自己的苦衷……你不要太和他们计较。” “嗯，”我侧过脸看了眼窗外，有随着风飘落的枯叶，好像真的要过春节了，顾妈妈今天好像就在念叨着七大姑八大姨。 “是有苦衷，不过既然我在他们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凭什么还要我腆着脸往上贴？” 我目光慢慢转回来，看着夏阳，一字一顿：“夏阳，我又不是傻子。” 夏阳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面前那杯茶水的热气已经散了，却还没有碰一下。他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起身，看也没看我：“那我先走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原地踏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窗外是滴滴答答的声音。 “等一下。”我开口。 夏阳顿了下，站在那里没动。我知道他在别扭什么，无非是自己都已经低声下气了，我却还没有松口的打算。 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我扫了眼矮几，目光落在他凸起的裤兜上：“有烟么？” 夏阳看了我一眼，微微颔首，从裤兜里摸出来一个烟盒向我丢过来。我伸手接住，大致扫了一眼。牌子很熟悉，还是我上次在他家拿的那条烟那个牌子，很烈的烟。 我拿了根烟夹在指尖，把烟盒丢在桌面上，仰头看着他，轻笑：“进来这么长时间，你难道没看见我脸上的伤？” 脸上的伤好了许多，可印记还在。 夏阳果然这才认真盯着我右脸看了眼，真的像是才发现一般，开口：“又被人打了？” 我被他一呛，指尖的烟没夹稳，直接掉在了地上。这句话，真的很夏阳。找回了点熟悉的感觉，我自在了些，将那根烟重新拾起，放在矮几上。 “是挺没用的。”不禁被打了，差点还…… 夏阳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皱眉：“夏悦，你到底想说什么？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算了，这么耗着有意思？” “嗯，”我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还真有意思。” 夏阳急眼了，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我淡淡看着他的背影，唇角扯出一丝轻笑，声音不高不低：“还记得奶奶留下来的遗嘱么？” 一个人说谎，想要让人相信，自然是真假参半。我回头想了想，对于徐柔柔来说，卖遗嘱这种事，她是真的做得出来。 夏阳的身子果然顿住，回过身来看我：“找到了？！” 看他这样，我不禁想，或许夏家真的落魄到了一个境界。以前提起遗嘱的时候，夏阳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而现在……是窘迫。 我抿了抿唇，视线落在他身后：“夏家，是不是真的马上就要倒了？” “你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遗嘱呢？” “没找到。” 夏阳闻言，早已不是刚刚进门的样子，一脸怒不可遏：“你他妈的耍我呢？” 受不了他张口闭口的脏话，我皱了皱眉，移开眼：“徐柔柔说她把遗嘱卖了。” “卖了？！我早就给你说过这个女人是个渣滓，你非不信，你是不是脑子有坑？情愿把遗嘱给一个外人卖了，也不肯给我！” 我淡淡瞥了一眼过去，抿唇：“给你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 夏阳一张脸有些难看，下巴微微扬着：“你什么意思？你该不是为了坑我，故意编出来的故事吧？” “没那个精力。” 夏阳被我一噎，一脸吃瘪。 我懒得和他再废话，皱了皱眉：“你现在很需要钱对吧，你只要把这份遗嘱找出来，我可以给你，就当救济一下夏氏，”我嘲讽笑笑，“虽然不见得有什么用。” 夏阳有些犹豫：“怎么查？” “既然徐柔柔是卖了，肯定会有银行的收支明细，你照着这个查，将她这三年来比较大笔的收入都理出来，然后找打款的账户。” 至于怎么找到银行的收支明细打款账户，这些夏阳都能处理，如果他处理不了，也就白瞎了这些年的交际。 事情谈完，夏阳还没走。 我含笑看了他一眼：“难道你还想劝劝我？让顾行止资助你们？就是我答应顾行止也不会答应吧？不不不，就是顾行止答应，我也肯定不愿意的。” “你心胸能不能宽广点？”夏阳皱眉，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对劲，抓了抓头发，烦躁的开口，正要说什么。 我眼神一滞，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你不就是想说，把这件事交给夏俊国处理？”我冷哼一声，笑意渐渐敛了下来，“绝对不可能。” 夏阳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又抿了抿唇：“反正你都答应了要将遗嘱的财产继承权给我，有没有爸的参与对你影响很大？” 我冷笑：“转让财产继承权？夏阳，你是不是想多了？总之这件事夏俊国绝对不能参与！你是觉得我自己查不出来这些明细吗？你要是不同意，随便。” “夏悦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刚刚明明自己说了！”夏阳明显更在意前面那个话题，一张脸皱在一起，要不是碍于这是我家，我怀疑他直接一巴掌呼了过来。 “我说什么了？”我轻笑声，“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我说的给你，是指投资。” 闻言，夏阳一脸怒不可遏：“投资？这是你自己家的资产！你投什么资？！夏悦你他妈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说是投资，不过是赚了有分红，赔了就打水漂。我把这份遗嘱压进去，根本就没有收益的打算，夏家目前的状态，资金投进去能运转就不错了，要分红估计要等十年，还是市场经济好的情况下。 不过是找了个由头，却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也倒真是人心可谓。 夏阳还在嚷嚷：“现在夏家已经到了这种紧要关口，就是那份遗产真的找了出来，你能确定来得及？” 我懒得听他废话，摆了摆手：“想干就干，不想干就算了，没事就走吧，我困了。” 夏阳在原地站了半晌，抿紧唇：“好！” 好不容易等人走了，客厅里安静下来没一会，顾妈妈端着一个果盘出来，放在我面前的矮几上，目光落在那盒烟上。 “这是……” 我扫了一眼，坐直身子：“我哥的。” 顾妈妈哦了一声，把烟盒拿给了旁边的佣人，大概是要让她拿去扔了。 “快到春节了，啊止那边差不多也该放假了，我们就回老家住段时间，人多也热闹。” 我不知道刚刚和夏阳那段谈话她听了好多，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顾妈妈顿了顿，又道：“上次你回家那件事……不开心的就忘了，小两口总有些小打小闹，回去开心些，知道么？” 我回过神，不知道顾妈妈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继续点头。上次闹出肖笙笙的事，她虽然一知半解，可也没有现在这个态度，怎么现在什么都解决了，倒还心事重重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分别 顾妈妈却也没有多说，简单的提了下，便转了话题，让我明天和顾行止一起去医院做产检。 “明天顾行止应该要上班吧？我自己一个人去也没问题。”反正保镖都能围城一堵墙把我保护起来。 顾妈妈拉着我的手：“你就是太纵容啊止了，哪里有媳妇一个人做产检的道理？做个产检能用多长时间？” 我点点头，也深以为是，更何况有了顾行止先前陪着肖笙笙做检查的前科在。 顾行止回来的虽然不是很晚，可我最近这段时间特别嗜睡，基本坐在沙发上稍微眯会儿都能睡着的程度。听到声响，我朦朦胧胧睁开眼，他正好在脱衣服，大概是准备洗澡。 紧接着想起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我翻了个身，等了好一会，身后的床榻往下陷，腰上横过来一条结实的手臂，他大而厚实的手掌在我小腹揉了揉。 我伸手拽着他的，转身，眯着眼睛：“明天你有时间吗？” 顾行止的声音透着疲惫：“有事么？” “嗯，明天我要做产检，想让你陪我去。”我头抵着他的下巴，在他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顾行止犹豫了会，答应下来：“好，我明天把事情推一推。” 我有些开心，抬脸在他下巴上亲了亲，想起他之前提过的旅行，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你先好了蜜月的地方没有？” 他说是下月，这个月已经接近月末了，公司应该也快要放年假了吧？ 顾行止的声音带着鼻音：“你先去哪？最近国内都比较冷，选个热带国家吧。” 我心中一喜，抬眼却看见他满脸的疲惫，一时间又有些心疼他，不好在拿这些杂事打扰他，伸手抱了抱他，带着笑入眠。 第二天一早，为了配合顾行止的时间，早早吃过早饭就去了医院，我因为要做血检，并不能吃早饭。最近饭量本来就大，一路上饿的我头昏眼花，靠在顾行止怀里直哼哼。 他拿手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道：“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爱撒娇。” 医院人向来多，我们是早就预约好了的，却也要排队。在医院走廊上的长椅坐了没两分钟，顾行止就接了三个电话。 我看的有些不忍：“要不然你先去公司吧，反正有人跟着。” “最近年末，”顾行止捏了捏我的手，重新坐下：“说好了陪你的，这点时间还是有。” 目光触及他眼底的青黑，还有昨晚聊天聊到睡着的疲惫，我更心疼了些，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行了，你走吧，我一个人也行，你去给咱们孩子挣奶粉钱。” 顾行止瞬间笑开，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又在我额头落下一吻：“好，那我去挣奶粉钱了，回家了给我发条短信。”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那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一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顾行止过去和他们说了几句，又朝我看过来一眼，笑笑转身离开，步子很大。 虽然嘴上说得好，心里还有些感慨，我叹了口气，抬眼看见那两个保镖竟然提步往我的方向走过来。我吓了一大跳，顾行止刚刚不会是叫那俩人形影不离的看着我吧？这周围这么多人，估计会把我当成怪物看吧？ 我使劲冲他们使眼色，那两人视若无睹。我呆如木鸡的看着两人强硬的挤走我身边坐着的两个孕妇，一左一右将我夹击着。 “你们快起来！”我看了一眼敢怒不敢言的俩孕妇，一张脸快红到了脖子根，只见过给孕妇让座的，还没看见过和孕妇抢座位的。 那俩保镖无动于衷。 我气不过，拿出手机要给顾行止打电话，威胁：“你们再不动我就给顾行止打电话了！你们在前面那里坐就是了，非坐我旁边干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我又施压：“顾行止让你们这么对我了？” 看出两人脸上的松动，我直接下了一剂猛药，“我老公什么都听我的！” 那两人旋即站起身，又把那俩孕妇摁回了座位上，我正要说，他们的动作放轻了不少。嗯，孺子可教，只是不知道老师到底是谁，连尊老爱幼都不懂。 见他俩始终不肯走，我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摆手：“我就坐在这里，待会儿检查了就回去，你们这么盯着做什么？过去坐下。” 好不容易把这两人搞定，我扫了一眼目光灼灼看着我的那两人，头皮一阵发麻。倒也没敢再把人叫走，老老实实的坐着等叫好。 周围倒是有不少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我只能硬着头皮撑着。 好在并没有等多久，就到了我。在科室检查完，又到隔壁病房抽了血，一套弄完，我都快虚脱了。正打算直奔饭店吃点东西，左侧那个保镖递过来一个巧克力。 我微愣，接过来。额……看着这张面无表情给我递巧克力的脸，我实在有些出戏。 小左保镖继续面无表情，惜字如金的解释了一句：“老板让我在你做完检查之后给你的。” 想到他之前离开了一会儿，大概是买巧克力去了。我心里一暖，拨开塑料纸掰了一块下来，放进嘴里。 我平时不太喜欢吃巧克力这种甜腻的东西，今天吃起来……似乎还不错。 一块巧克力吃了不到一半，有人从我面前经过，片刻后又重新站在我面前，一身的怒气。我微愣，仗着身后俩保镖正打算仗势欺人一把，就看见了夏太太的脸，嘴角的弧度慢慢拉了下来。 怎么出趟门，总能遇见不想见的人？ 我将那半块巧克力捏进手里，抬头看也不看她，错身就要离开。 错身的瞬间，夏太太手疾眼快伸手要来抓我，还不等我又动作，她的手就被小左给制住了。 我唇角扬起一抹嘲弄，看也不看她，准备离开。 夏太太却像是换了个人，以前在人前总是端庄优雅的她，竟然也开始在人前大吼大叫的了起来。 “夏悦，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重要 良心？我冷笑声，顿住脚步，回头看了那人两眼，实在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勇气，和我提良心两个字。 夏太太一张脸铁青，扭动着保持的完好的身材想要睁开那人的手掌。 可完全没用。 我看的好笑，往回走了两步：“夏俊国难道没有告诉你，有求于人的时候要把态度拿捏好么？” 夏太太被我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朝我脸上扇下来，却被小左再次制住。 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都对我的脸情有独钟，我抬手摸了下还没好全的脸，活了二十多年，这张脸还能完好无缺，实在是奇迹。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打算要帮助你。” 我转身正打算走，夏太太急不可耐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夏悦你别想得美了，我儿子才不会帮你去找那劳什子遗嘱，说什么投资？你这种女儿我就当自己没生过！” 我脚步一滞，一张脸慢慢冷了下来。我明明在夏阳面前强调过，这件事不要告诉夏俊国和夏太太，他是真的觉得我傻好欺负？！ 我的视线慢慢落在夏太太身上，嘴角微扬：“嗯，你也没有哪天真的把我当成亲生女儿过。” 说完，我不等她反应，转身大步离开。也没了吃饭的兴致，我坐上了车，打算直接回家。车子刚刚启动，电话响了起来。 我看了眼来电，是程严。 两分钟后，我挂断电话，嘱咐司机：“掉头，去江岸广场。” 司机没动，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小右保镖。我看的莫名想发笑，沉声：“你们是在等着我跟顾行止请示？” 那司机这才应声，在前面红路灯处掉头。我余光瞥见小右保镖拿着手机再给谁发短信，没吭声。想了想，还是自己给顾行止发了条短信，解释了下情况，保证两个保镖都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 到江岸广场，我径直下车按照程严给的地址找过去，两个保镖一左一右跟在我身后，招摇的紧，我只当做没看见。 s市新开一家娱乐城，程严约我过去玩。到了大厦十楼，我推门进包厢。包厢很大，里面的人都脱了平时矜持的外表。 好久没见，他约了不止一路人。或多或少我都认识，有些还是以前玩得好的，只是现在总感觉多了层隔阂，只有和程严生不出来陌生感。 程严正在和人说话，见我立即走了过来，眼神有些玩味。 “嘿我说，你这带的是什么？thereway？” 他说话流里流气的，没正行，我抬手要打，他才求饶，视线朝角落那里扫了眼：“今天唐宜那两口子也来了，我真没叫，估计是听见有你，就凑来的。” 我斜睨了一眼，不太在意的点点头：“没事，我一会儿就走。” 程严立刻不开心了：“嗨你被扫兴啊，平时见你一面跟难上天似的，现在刚来就说要走！”说着，他朝中间那堆闹腾的人拍了拍手，“嗳，你们悦姐可来了，好好招待着。” 虽然生疏了，可这些都是会来事的，笑嘻嘻的场面话谁都能瞎掰扯两句。 我微微颔首，转眼正要对程严说什么，余光忽然扫见一个熟悉的侧脸，身子猛地一震，转眼又重新看过去。 四目相对，周遭的空气渐渐冷了下来。 我伸手拽着程严，压着嗓子：“苏澈怎么来了？” 程严立马紧张了起来，往身后退了两步，笑得谄媚：“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哥们是觉得你辛苦知道不，要给真爱一个机会！” “机会你妹！”我抬脚要踹他，程严直接一跳躲远了，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这家伙简直帮倒忙。以前我追苏澈的时候，他就总是在旁边冷嘲热讽，现在我都结婚了，他想起来撮合，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苏澈目光灼灼的看着这边，我眉头紧皱，也不想再多呆，转身要出门。目光随即落在了堵在入口处的唐宜，头皮发麻。 真不清楚，这群人怎么就这么记仇？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记一辈子，不累么？ 我也不管堵在门口的那两人，朝小左使了个眼神，脚下不停的往外走。 果然被拦下，唐宜手里拿着一瓶鸡尾酒，目光从始至终都带着打量。她风情万种的笑笑：“顾太太出门穿的真朴素。” “和你有关系？”真是闲的蛋疼。 唐宜被我一噎，脸色变了变，笑容绷不住了，嘴角紧抿。她朝身边的男人怀里倚的紧了些，仰着下巴：“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没有爱情的婚姻，也没有物质，是不是太惨了些？” 懒得和一个张嘴瞎扯的人浪费时间，我斜睨她一眼，朝小左使了个眼神。 小左一把拽着男人的手，往旁边拉。两人猝不及防被拉开，脸上挂不住，张嘴就要骂，我瞥了下嘴角，快步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以后程严要是再接着这种借口约我，我打死都不来。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在这种圈子里待下去的 电梯停在十五楼，耳边有脚步声，余光瞥见有人正靠近，我皱眉又摁了摁下行键。 感觉到苏澈站在身后，我浑身散发的生人勿进的气息更加浓了。电梯到了，我提步走了进去。可他到底没自觉，提步跟了进来，目光扫过我的脸，一脸的欲言又止，我只当做没看见。 电梯到了底楼，我提步往外走，苏澈直接拦在了我面前。 “悦悦，我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聊？我皱眉，话都不想说一句，绕过他直接往前走，苏澈却像是一头拉不回的牛，三两步又堵在我面前。 “关于徐柔柔的事。” 他这么一提，我就想起了好几天前那惊心动魄的一晚，一颗心更加烦躁了，皱眉看他：“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想谈徐柔柔，自己去找她。” “不是。”苏澈头上带了一个鸭舌帽，他伸手压了压，眼神沉重，“我听说了，徐柔柔做的那些事，我向你道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你请马上就滚，谢谢。” “如果我说我不在意你三年前被……” “苏澈！”这家伙是不是没脑子！身边两个保镖他看不见？！ 苏澈顿了顿，眼神虽然不强硬，可若有似无的威胁横亘在那里，我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越发的讨厌这个人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的名字 往最近的咖啡店里一坐，我开门见上直接问道：“说吧，是不是徐柔柔让你帮着求情撤诉？” 我不经意听顾行止提过，徐柔柔这一次如果判下来，会判很长时间的刑。 “不是，”苏澈摇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废，“我今天，是为自己来的。” 听他这么说，我想起出来之前程严说过的那句话，脸一黑，什么鬼真爱，这明明是孽缘好不好？老子差点因为他的前妻出人命！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移开视线，不悦的情绪明明白白摆在脸上。 苏澈像是看不到一般，自顾自的继续：“是没什么好说的，以前你说的太多了，现在轮到我来说了。” 他轻笑了声，像是在嘲讽自己。我有些诧异，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这么多年，我和别人在一起过，你也结婚了，可到现在我才真正的明白，你才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个女人。绕了这么大一圈，悦悦，我已经离婚了，我不对你要求什么，我只希望……你能看看自己的内心，看清楚你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他一番话说的情深意重，好像真的有那么几分真切在里面，可我还是忍不住笑了笑，拿手拨了拨面前的勺子，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那你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吗？” 他微愣，片刻接道：“我想要你，想要你还想以前一样待在我身边，怎么都不会走。” “苏澈，”我喊了他一眼，目光在面前带着浅色柠檬水的杯口转了三圈，扯了扯嘴角，“你说你要我们回到当初，你说你发现你爱的人其实是我，那你记得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吗？又记得我喜欢过你多久么？” 他垂眸，出乎意外的很快得出答案，大概是最近都在琢磨这件事。 “十五年，我八岁那年认识的你，你喜欢了我十五年了，”他双眸又开始深沉起来，像是自动带了深情的效果，缓缓道：“十五年，你真的能忘记我放下这段感情么？悦悦，不要再骗自己了。” 他这幅样子莫名让我有些好笑，“十五年啊，你说你转了一大圈，才发现自己爱的人是我，那你怎么都记不住，我从来不喝柠檬水？” 他最喜欢柠檬，我却从小对柠檬过敏，认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记住。不过好在他也不用记了，不需要记了。 苏澈默了。 心中那种烦闷的感觉散去了些，我轻轻呼出一口气，视线在窗外某个点定住，淡淡道：“苏澈，你觉得自己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只是对我曾经的态度留恋？因为你不习惯对你好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对你弃如敝履？” 苏澈微微弓着身子，手指插.入头发里：“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那你知道什么是爱么？” “爱就是离不开啊，夏悦，我是真的爱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这不是爱，这只是你自己幼稚的占有欲，你不过是受不了我喜欢了别人，你觉得一直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可我不是你的东西，没有人有义务对你好。” 苏澈一张脸涨红，眼睛红红的：“我都为你离婚了！你现在说我根本不爱你？夏悦，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 看他这样不分是非，我摇了摇头。 “对你好了十几年，我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我不求回报，我也不怨你。你是一个成年人，你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离婚只是你觉得和徐柔柔过不下去了。” 我拿着包起身，再也不看他：“我先走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有时间去看看徐柔柔吧，她才是真的爱你。”爱到着了魔。 “你不要走！”苏澈伸手一把拉住我的手腕，脸上多了几分痛苦的表情，“悦悦，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 我淡淡看着他，不远处的小左小右接收到我的视线，走过来将苏澈拉开。 时间不算早，我刚到家顾行止就发了短信过来，说今天大概会晚一点，将年末所有事都处理好，从明天开始放假。 我虽然开心他不用再起早贪黑的去公司，又害怕他累着自己，打电话过去问了问情况，知道工作量并不多，又让他早点回家，才挂了电话。 “回来了？”顾妈妈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端了一碗浓汤到我手上，“这是我今天自己熬的。” 顾妈妈几乎每天都会给我熬汤，虽说有怀孕的成分，但顾妈妈对我还是极好的。之前闹出来那件事，她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大概是估计到我的情绪。顾妈妈是个很温和的人，在夏太太那里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母爱，能在她身上看到影子。 我谢过顾妈妈，小口小口的喝着。 “今天检查的结果怎么样？”顾妈妈随口问，手上在整理什么。 “医生说宝宝很健康，不过有点手续没办完，让我过两天再去一趟。”说完，我朝她手上扫了眼，瞬间定住，合不拢嘴：“妈，你怎么连这些东西都买了？距离预产期还有七个月呢。” 顾妈妈手里是一件毛衣，很小一件，是给婴儿穿的。 闻言，她将对折起来，侧过身，看起来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乐呵呵的解释：“不早了，总得开始准备准备，你不知道我和你爸盼这个孩子盼了多少年，啊止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以前怎么都……嗨算了算了，现在有你了，孩子也有了，我们老一辈的就盼着孩子落地！” 我抿唇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小腹上，唇边不自觉带了笑意。还好我的孩子和我不一样，她是一个被期望出生的，不过哪怕没有人期望，我也会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她。 心中有一点点的甜意慢慢散开，那种初为人母的喜悦自那一点扩散。 顾妈妈又说起给小孩子起名字的事，说等过几天春节时让祖父帮着定。顾行止家里上三代是军籍，家里的规矩要严格些，名字都是由祖父一代一代定下来的，我也没什么意见，点点头，自己给孩子取个小名就是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吃醋了 有了给孩子取名字的念头，我的脑海里基本每时每刻都在盘旋着名字这两个字。因为国家的二胎政策出台，中国这几年的出生率很高，导致国内小孩重名的几率很大。稍微取个好听一点的，又太普遍了，取个别致一点的，又听起来怪怪的。 一直到晚上睡着之前，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做梦的时候，梦见自己在给宝宝取名字。再然后……我就被舔醒了。 是真的被舔醒了。 屋子里开着空调，我盖了一床不薄不厚的被子，刚刚好的温度，却热的我满头大汗。 胸口一阵湿意。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胸前伏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他的舌尖正好触碰到我的敏感地带，整个人都是明显一颤，声音都酥了。 “你不累么？”工作了一整天，眼底的青黑一片，觉都没时间睡，现在看起来却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顾行止手上动作不停，睡觉前套在身上的睡衣被他推到了锁骨上方，舌尖一动，裹住了胸前那一点。我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又不肯用力，双腿无意的往他精瘦的腰身上盘。 倒像是一场梦。 有了这个认知，我刻意压低的声音开始慢慢放松，随着顾行止的动作低吟婉转。他身子明显绷住，随即动作更大了些，脖子忽的被人咬了口，我浅浅呼了一声，抬手去捧他的脸，半眯着眼找他的唇。 下一秒被人含进口里，连呼吸都带着暧昧的温度。 “啊止……” “嗯？” “啊止……”我的手慢慢从他的耳后穿梭，环住他的脖子，身子空的很，只想用力贴近他，明明已经严丝合缝的贴着，却还是觉得远远不够，那种感觉，就像是隔靴搔痒。 我浅浅吸了口气，在他额头吻了吻，声音带着哭腔：“想要……” 身上的人动作忽然一顿，随即锁骨上一阵细细被啃噬的感觉，像是要被人拆穿入腹。 “你今天去哪了？” 他的声音在耳边变得朦胧起来，我迷迷糊糊的蹭着，顾行止干脆将我从身上拉下来。刚离开，我睁开眼，抬手勾着他的脖子，想要他离自己更近一点，顾行止却没动，微微喘着粗气，再次重复：“你今天去哪了？” 我努力找回理智，思考着：“医院。” “然后呢？” “然后回家了，”眼眶有湿意，我拼命想要靠近他，“你问题好多，啊止……” 我能够感受到他明明也忍得很辛苦，却就是不愿意靠近。顾行止一只手摁着我的肩，黑沉的眸子在灯光下褶褶生辉。 “回家之前呢？” “回家之前……回家之前程严给我打了电话，”我抬手要去拉他，又被他用手挡开，继续：“见到苏澈呢？” 脑海里仅存的那点朦胧睡意被打破，我努力睁了睁眼，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顾行止大概是没料到我动作忽然快了，一时间没挡住。 指尖温润的触感让我清醒了几分，我微眯着眼打量正上方的男人，原来不是做梦啊…… 可清醒了，身体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之前那种隔了一层的感觉完全被撕破。我就像是一个待在沙漠里的人，急需甘露。 可到底清醒了些，我转着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一双手顺着他的胸膛往下，不时不轻不重的碰一下，就能听见他呼吸间的变化。 “别乱碰。”顾行止声音暗哑的制止道，一只手拽住我作乱的小手。刚刚睡醒，我手上没什么力气，软软的任由他捏着。 顾行止不知想到什么，探手从床头拿了根不知道哪里来的绳子将我两只手绑住。 “你干嘛？”我看着他问道。 顾行止扫了我一眼，“教训你。”说完，他又将刚刚打好的结解开松了松，确认不会让我难受后拉过头顶。 明明是三个再正常不过的字眼，在此时听来只觉得浑身发痒。 我有些难耐的扭着身子，一声一声带着哭腔唤他的名字。顾行止额头有汗，低头一口咬住我的唇，像是一头猛兽大肆侵略，搅得我舌根发疼。 卧室里的光线很弱，淡淡的光线打下来，落在他的身上，像是一层淡淡的绒光。 半晌，顾行止喘着粗气松开，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他脖子上的手拉开，摁在头顶，脸上涌起不正常的潮红。 “真爱？嗯？”他声音哑的不像话，小腹拿出灼热的触感让我浑身都跟着烫了起来，身子忍不住上下蹭了蹭，顾行止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稍稍离开了些，翻开我的身子，照着臀部就是一巴掌打了下来。 声音清脆响亮，我听得脸上一烫，软着声音斥他：“你干什么？” 顾行止却像是没折腾够我，一双手在我腰间游走着。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他早就熟悉了我身上每一处的敏感点，单单这么几下的触碰，撩拨，就让我受不了了。 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从喉间倾泻而出，我五指张开想要抓住什么，可两只手都被他紧紧摁住，那种无力的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痒，让我奋力想要朝他靠得更近。 “说，你爱谁？” “啊止……”我的声音软的一塌糊涂。 顾行止却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我，一字一顿：“苏澈是真爱？” “不是……” “那是谁？” “啊止……” 他忍不住，又低头亲了我一下，片刻离开。 我都快要哭出来了，白生生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慢慢染上一层绯红。 “啊止……啊止……” “乖，”顾行止低头在我脸颊上轻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哑声问：“你现在怀孕……” 听出他话里犹豫的语气，我拼命的扭动着身子，有眼泪从眼角滑落：“医生说，我现在没什么问题。” 顾行止却还是不肯，身子热的像是一个火球，无处发泄，我仰着头去亲他，从鼻尖到喉结，然后是学着他那样轻轻啃噬，不敢太用力，可又不肯太轻，那种酥酥麻麻像是要吸人骨髓的感觉。 他忽的凑近，我心跳猛地加速，背脊收紧。 “要不然，从后面？” 第一百九十七章 蜜月之旅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对于昨晚我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感觉像是自己一个人做了个耳红心跳的chun梦。可浑身的酸软，以及旁边男人身上惨不忍睹的吻痕，证明那一切都是切实存在的。 在我第三次抬眼看顾行止的时候，一双大掌覆上了我的双眼，光线猛地被截断。 他的嗓子还是哑哑的，不过和昨晚不同。想起昨晚那些放纵的让人心燥的片段，我眯了眯眼，脸上开始发烫。 “别动。” 我微愣，闭着的眼睛睁开，眼前却还是黑乎乎的一片，唇边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我没动。” “嗯，眼睫毛挠的我痒。” “哦……” “心痒。” 他这么一说，吓得我赶紧又眨了几下。顾行止笑意沉沉，身子忽然被人搂紧了几分，男人的身体要比女人的温度更高一些，我忍不住在他胸口蹭了蹭，将耳朵贴在他胸口，能听到顾行止心跳的声音。 “啊止。”我抬眼看他。 “嗯？”顾行止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慵懒，指尖缠绕着我的一根长发，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以后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好？” 顾行止动作一顿，脸上有些绷不住，片刻又伸手在我小腹摸了两下。温暖的大掌盖在小腹，掌心有一层薄茧，随着他的动作在光滑的皮肤上摩挲着，我忍不住轻叹了两声，下一秒，他的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 我伸手隔着衣服拉着他的手，轻笑：“你想想孩子的名字。” “你想好了？” 我抿唇一笑，把自己想出来的好几个名字念出来，顾行止缺像是不太热衷这件事，表情有些淡淡的。我的热情也慢慢落下来，看他：“不好听？” “不是，”他指尖微动，我脸上一热，拿手拍他：“你能不能有点正行？” 难怪没心思，心思都在那事上去了。 折腾了好半晌才起床，我后知后觉的想起问他：“你们公司从今天开始正式放假了？” 顾行止颔首，拿了件外套给我套上：“十五天假，你想好去哪了？” 十五天……好短啊。 “去印度尼西亚吧，我前几天查了查资料，东南亚的国家，不是很远，家里还要筹备春节的事，一通算下来，假期也就那么几天。”怎么做老板也这么辛苦？ 顾行止垂眸，淡淡的道：“不用，我让助理马上订票。” “啊？”他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双眼睛瞪圆了，“可是妈……” “没事，我在不在他们都无所谓。” 怎么会，顾妈妈那么在意他，从好几周前就开始筹备，现在顾行止说要走就走，会不会太武断了？ 顾行止大概是看出我的犹豫，低头在我脸上轻啄了下，唇边带着笑：“我的好媳妇，你考虑考虑我的感受行么？” 顾行止说订机票，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搞定了，至于顾妈妈那边，竟然脸上都笑出了花，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玩，这几天在家里憋坏了。我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不由的开始佩服起顾行止来。 三个小时后，飞往印度尼西亚的航班上。 顾行止闭着眼睛假寐，我却有些阖不上眼。倒不是因为身子不舒服，而是心情有些难以平复。 好像前一秒，我还在徐柔柔制造的噩梦里，下一秒就已经是千里之外的世外桃源。 想到徐柔柔，我眉心紧皱了下。苏澈那里，算是彻底说明白了吧，希望他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了，徐柔柔罪有应得…… 手心一痒，我回头看顾行止。他慵懒的靠着椅背，将我的手包进掌心揉了揉：“想什么呢？”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说出徐柔柔的名字。其实不单单是她，而是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变故，包括那晚……我总是会忍不住的后怕，想想如果那一切真的发生了，顾行止要是晚来一秒，又会发生什么，是不是什么都会不同，顾行止会不会像苏澈当初那样，一言不发掉头就离开，而这一次，我能不能再次认命的站在原地。 脑子乱糟糟的，顾行止抬手揽过我，让我的头靠在他胸口，声音暗哑：“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不是在吗？” 心口像是注入了一股暖意，我忍不住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下，嘴角扬起。说来真的很奇妙，那些不安的因素，好像真的就因为他这句话全部打消。 那些顾虑，也就真的抛下了。 到印度尼西亚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这里昼夜温差很大，我被顾行止裹进大衣里，两人看起来就像是连体婴儿。同班次的有一对中国情侣，出了海关把我和顾行止拉住，说想要合影一张。 我略惊讶，也不好拒绝，抬眼看顾行止，他也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我笑着点头。 那对情侣是玩摄影的，男生脖子上挂了个单反，看起来简单干净。拍过照片，女生主动过来分享，我朝屏幕上看了眼，也忍不住笑开。 在异国他乡的第一张照片，四个人脸上看起来都有疲倦，可脸上却是难以掩饰的轻松笑意。女生这才和我解释起来要拍照的原因，是他们摄影的一个关于爱的主题。 免税店旁边有一个洗照片的地方，女生惊喜的招呼男人，让我和顾行止等在原地。不多时，她拿着一张照片回来，递给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来。远在s市的那些事，郁积在心中的顾虑好像也就真的被这个国家的风还有眼前这个姑娘的笑给冲散了。 因为是临时出发，根本没有来得及做攻略，只有大致的方向，我和顾行止定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巴厘岛，一个是龙目岛。都是热门的旅游点，旅游设施比较齐全。 那对情侣正好也要去巴厘岛，两人提前约了车，知道我们没有约车后，主动问我们要不要一起。 我自然乐的顺路，可顾行止却不愿意，刚刚还挂着笑的脸此时板着，我无奈，最后只能和他们挥手道别。 第一百九十八章 咖喱咖喱 印度尼西亚国际机场外，我被带着凉意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刚刚明明有车坐，为什么不走？” “你不累？”顾行止扫了我一眼，拉着我往不远处的酒店走。 他是想让我休息一下？我心里了然，却又有些不懂他刚刚突如其来的怒意，难道是怪我考虑的不周到？ 顾行止在前台办理入住，我站在旁边看着，余光扫见一块中文的牌子。因为周围都是看不懂的文字，突然出现了中文，就显得格外扎眼。 我认真看下去，目光停在只能用当地货币这一条，转眼去看顾行止，他正在掏钱包，钱包里拿出来的……居然不是毛爷爷。 “你什么时候换的？” “刚刚在免税店换的。”顾行止没什么情绪的说着，继续用流利的英语和酒店前台交流，不一会儿就办好了手续。 和顾行止出门旅行，基本可以完全不用带脑子，只管各种疯玩就是了。 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两人办理退房手续。我正要找前台要当地司机的电话，顾行止拉住我，抬了抬下巴指着不远处的黑色面包车。 我有些晕车，基本从上车睡到下车，醒来的时候窗外是一片蓝天碧海，整颗心都像是要融化了。 身上还套着昨晚挡风那件外套，此时却热的出汗，我把外套脱了，打开车窗，呼呼的海风带着咸味灌进来，好像连空气都带了海岛的风情。 忽的想起什么，我伸手在身上摸手机，找了好半天没找到，又找顾行止要，伸手。 “什么？” “手机，我要拍照。”我一双眼睛都留在窗外的景色上，移不开眼。片刻，一部手机放在了我的手心。 我连着咔嚓咔嚓了好几张，才意识到身边的人情绪不对。顾行止周身的气压有些低，我不解，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两眼：“怎么了？”’ 顾行止斜睨了我一眼，没吭声。 到了地方，我们率先去了酒店整顿，顾行止的情绪一直都没好起来。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我一头雾水，却还是抗拒不了这个海岛的风情。住的酒店挨着一片澄澈的海，我也不管顾行止，撒开脚丫子就出了酒店。 南湾海滩是巴厘岛最出名的景点之一，穿着比基尼的美女比比皆是。这个时间并不是旅游旺季，沙滩上多是金发碧眼高鼻梁的外国人，白灿灿的皮肤在阳光下像是能发光。 因为怀孕的关系，我不敢下水。在商店买了个冰淇淋，正准备回房间找顾行止，就看见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站在不远处，直愣愣的看着我。 心情大好，我也顾不上他眼里的深意，小跑着过去扑进他怀里，把手里的冰淇淋往他嘴边塞。 顾行止极不情愿的咬了一口，片刻眉头皱起。他不喜甜食，我忍不住笑出声，照着他刚刚咬过一口的地方又咬了一小口，带着他往沙滩边上去玩。 “你会不会觉得我无趣？”身后的人突然出声。 我微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片刻笑开，搂着他的脖子垫脚落下一吻，一双眼睛闪着光：“不会。” 顾行止眉头仍然紧皱，拽着我的手发紧，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我这才多看了他两眼，想起他今天忽然低落的情绪，沉默的等着他再次开口。 “我不会摄影……也不喜欢在这种人多的地方挤来挤去……” 顾行止的声音有些哑，像是老了好几岁的人。我听得却忍不住发笑，想起前几天和苏澈探讨过得问题，一只手拉着他的脖子用力往下压，一个吻结结实实的印了上去。 “顾行止你知道你这叫做什么吗？” 他微愣，长长的睫毛落在阴影，一双深邃的眼眸隐在其中，他犹豫了一会，开口：“老了？” 声音可以说是极其不情愿了。 我差点没把肚子笑破，一只手按着腹部，笑道直不起腰。 “你原来觉得自己老啊？”顾行止比我大五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华，成熟稳重，更何况是他这种事业有成型？我根本没有想过平时在我面前作威作福的男人也会有心虚不自信的时候。 顾行止等了好一会，见我还是没停住，眼睛微微眯起，一只手将我直接扯起来，带进怀里，声音带着威胁：“你再笑一声试试？” 他的威胁一点力度都没有，我继续笑了很多声，见顾行止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才守住，抬起两只手捧住他的脸，正正经经的道：“这就是爱。” 看出他眼里的困惑，我嘴边的笑容扩大了些，也不管他能不能理解：“顾行止，在我眼里，你是全世界最有趣的人了。” 见他脸上的不悦慢慢淡下来，我松开他的脸，往前面猛地跑了好几步，隔得五六米的距离，我举起双手，放在唇边做喇叭状：“顾行止，我爱你！” 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我知道，他现在肯定在笑，那种怎么都掩饰不了的笑。 一个心里有你的人，最好哄了。 晚上休息的时间，我洗了澡躲在被子里，听着浴室里顾行止洗澡淅淅沥沥的水声，想起今天下午的那场插曲，有些事情好像瞬间明了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年纪比我大，所以在机场时面对另外一对年轻男女的邀约，才会不开心想要拒绝，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摄影而我又喜欢，所以认为自己不够有趣。还有那晚的索取，他非要逼着我说出口的爱意，还有……今天下午说出那三个字时，他眼里的光辉。 我忽的就明白，很久以前程严在停车场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一个人的爱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一个会害怕我不喜欢他却在其他方面叱咤风云的男人……顾行止，你怎么这么可爱？ 正巧顾行止走出浴室，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着水，手里拿着一张纯白色的毛巾。注意到我洪红果的视线时，微微发愣，毫不退步的对视着。 胸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我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看着站在浴室门口的男人，轻唤了声。声音软糯的让我自己都不禁脸红，却又大胆的直视着他。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同样的风景 干柴烈火，孤男寡女。 半个小时后，我疲倦的缩在顾行止的臂弯，忍不住想，蜜月这种事，根本就是专门给新婚夫妇专门的啪啪啪的假期。 并且顾行止很霸道的开始证明，自己真的是很无聊。无聊到只对一件事有兴趣——啪啪啪。 旅行的时间一共是十天，他全程没有一点在旅途中的样子，也对周围的风景根本不感兴趣，这十天来，他就做了一件事：不断解锁新姿势。 找酒店的唯一标准：床够大够软，最好有浴缸。 出门的唯一标准：不要离酒店太远。 对食物的唯一标准：店面不要离酒店太远。 如果不是我怀孕了，估计这十天，肯定都是在印度尼西亚的酒店度过的，除了吃饭基本没什么下床的机会。 所以我们只是换了个地方啪啪啪？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这么问顾行止。他先是盯着我看了两眼，随即移开视线：“或者你想要露天式的？” 来自被解锁各种新姿势支配的老男人的新口味。 别的情侣出门，正常情况是男朋友的视线必须要在女朋友的脸上，顾行止却一路都在各种强调我不要看别的男人的肌肉。 十天假期结束回国，正好赶上春运，机场被堵得水泄不通，基本是人人人我顾行止人人人的状况，连续坐了多个小时的飞机，我和顾行止坐着前来接机的司机的车回家。 然而我没有想到我第一个见到的居然是韩寻。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别墅门口踱着步，一脸焦急。她在我面前向来是淡定自若的模样，很少有这种失态的时候，我不禁有些诧异，让顾行止先回去，自己下车走了过去。 韩寻一见我，就冲上来拽住我的手，她手背发白，一张脸白生生的，居然没化妆。我心中有些不安，小声安抚着她：“慢慢说，怎么了？” “苏澈失踪了！韩寻手有些抖，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不对。 苏澈失踪了？这几个字在我脑海里重新整顿又排列了，慢慢和眼前的人对上号。我还是应不过来，不对啊，就是苏澈真的失踪了，为什么韩寻会这么着急？难道她也是早早就喜欢上了苏澈，所以故意接近我？ 这件事的可能性实在太小，我抿了抿唇，开始关心正事：“不是，你怎么知道苏澈失踪了？失踪不是应该找警察么？”找我算是几个意思？ “苏澈失踪快三天了，”韩寻握紧手机，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三天前他给我发了一条很奇怪的短信，我当时正在忙一个项目，没在意……后来……” 韩寻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我捏紧她的手，忍了忍，还是控制不住的问道：“你和苏澈……” 据我所知，这两人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最多是林严和苏澈认识，她能通过林严认识苏澈，可就算是认识，苏澈不见了她的反应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韩寻张了张嘴，一张脸更加惨白了，我心中更加好奇了，她这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正想着，余光瞥见顾行止站在别墅门口朝这边看，我朝他摆了摆手，提议：“要不然进去坐坐？” 韩寻摇头：“你知道他最喜欢去什么地方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看她这样，我忍不住劝：“可能是你想多了，他要是去哪里散心了呢？” “不可能！”韩寻的声音斩钉截铁，嗫嚅着唇又说了句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恍惚。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好奇了。她却像是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将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打开，点了好几下，递给我看，“这就是他给我发的短信。” 我定睛看了眼，居然是一串数字，乍看还以为是乱码。我也是看的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转眼又去看韩寻。她大概是看出来我什么都没看懂，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手抖的像是要把手机扔出去。 “该不会……是他不小心碰到了屏幕？” 我试探猜测着，韩寻急的快要哭出来：“不会的，他手机有锁屏和防误触……” 说道这里，她忽的快速抬头看了我一眼，满脸的颓然里夹杂着一丝惊慌失措。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出来，继续看着她，她脸上的不安这才消散，却没有再继续之前那个话题，只是一个劲儿的强调苏澈肯定是想表达什么。 我被她的态度弄得一懵一懵的，没看出来和苏澈有关的东西，倒是更加在意她和苏澈之间隐秘的关系了。 “这样吧，我有苏澈他姐得到电话，我帮你问问。”关于苏芮溪，我是怎么都不想联系的，只不过现在好像没有别的法子了。我正要掏手机，韩寻却摇了摇头，一张脸黯淡下来：“我问过了，她也不知道。” 所以一群人都没着急就你一个人着急了？这句话差点就要忍不住脱口而出，可看她脸上的焦急，和之前的回避，到底是忍了下来。 我皱眉还要说句什么，余光突然瞥见顾行止朝这边走过来，心里立即开始打起鼓。他本就不乐意我和苏澈接触，我连忙对魂不守舍的韩寻道：“这样吧，你先回去找找别的线索，回头把这条短信发给我，我再看看能想出来点什么。” 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顾行止走近，扫了一眼韩寻的背影，皱眉：“她找你干什么？” “想我了呗！”我一边和顾行止打着哈哈，一边拉着他往回走，念叨着带回国的礼品，“那个花围巾就送给妈，挺漂亮的。” 顾行止将信将疑的看着我，点了点头：“你自己看着办吧，明天回家吃饭，我后天要出差。” 春节期间，顾妈妈已经搬回了顾宅。 “刚刚回来，又要出差？”我皱眉，深深觉得着十五天像是一眨眼就没了，全都给顾行止浪费在了床上。 他略点头，伸手摸了摸我脑袋，脸上也有几分不舍。 惨了，还没开始分开，就开始舍不得了。我在心里咂舌，顾行止这家伙简直就是个让人会上瘾的毒.品。 第两百章 线索 隔天中午回了顾宅，顾爷爷照旧坐在主位上，一脸严肃。沙发上坐着好几个年轻的男人，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之前好几次都没见过。坐在最左边的，看起来要比顾行止年长一点，整个人的气质儒雅温厚，旁边两人看起来稍微年轻一点，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燥劲儿。 顾妈妈拉着我介绍：“这是你大伯的儿子，顾行风和顾行奕，还有你三伯的儿子，顾行言，之前都在国外，所以你没见过。” 我一一打过招呼，他们反应也都是淡淡的。在这种深宅大院里，我深谙其中的弯弯绕绕，表面看起来和谐温暖的一家人，实际关起门来都在互相算计，毕竟我就是在这样的大家庭里长大。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自己似乎想错了。 因为顾行止和那三兄弟显然很熟，挤在一堆，竟然脸上也有笑容。不一会儿，顾行止把我扯过去，语气熟稔的介绍过。 那三个男人也张口就来，嫂子弟妹叫的比谁都熟稔，比刚刚顾妈妈调节气氛的时候显得兴奋了许多。他们聊的基本都是自己最近的境况，时不时的提及我，我听得不太认真，想着顾行止明天就要出差的事，忽而听见有人提我名字，一抬眼，对面三个大男人齐刷刷的抬眼看着我。 “怎……怎么了？” 我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看向顾行止。他却跟没事人似的，靠着沙发不正经的冲着那几个道：“别盯着我媳妇看。” 气氛热络，不知是谁说了句：“老三这么多年，抱得美人归还真是不容易。不像我，一毕业就分手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抱得美人归什么毕业就分手？ 正要问顾行止一句，顾妈妈从后面来叫我，让我过去见见人。 …… 吃过午饭，我和顾行止回家。他喝了点酒，是司机开的车，稳稳的。顾行止一只脑袋靠在我肩头，将我揽进怀里。我一直惦记着之前那句话，心思千回百转，问：“你以前和我姐姐是同学么？” 所以才会有那人说的一句毕业就分手，大概是因为我和姐姐都姓夏，所以他搞混了。 顾行止闭着眼，没动，带着鼻音嗯了声。 听他承认，虽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却不免有些失落。因为从一开始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如果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大概也能从校服到婚礼吧？ 这么想着，我又觉得自己有些贪心。得到了这么多，却妄想连他所有的回忆都占据。 “你出差多长时间？” “半个月左右。” “那我回去帮你整理整理行李，目标城市冷吗？我怕温度太低……” 话没说完，身边的人忽然蹭了蹭。我微愣，转眼看他。顾行止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原本阖上的眼此时半睁着。 我被他看得心里痒痒的，抬手摸了摸他额前的碎发：“怎么了？” 他抬手将我的手包进掌心，淡淡：“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你真好。” 顾行止最近好像特别爱说情话，还是那种不经意撩动人心的那种。我忍不住掐了他腰一把，小声说了句，又转开眼去看窗外。 他不知道是真的没听见，还是故意捉弄我，将我腰掐着，贴在耳边问：“你说什么？” 我脸上一烫，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稍微往后躲着，顾行止手上一用力，将我直接抱在了他腿上，笑得不知廉耻：“乖，再说一次。” “不说。” 顾行止一只手探进我衣服里，语气里带着威胁：“乖，再说一次。” 前面还有司机，并且着司机是顾宅派过来的，我根本动都不敢动，只能拿眼睛瞪着他，生怕有一丁点反应，被人看见。 可顾行止见我这般，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伸手将我内衣往上推，一把握住，揉了揉，感叹般的出声：“好像又大了。” 大你妹！我恨不得捏死他，却也只能干瞪着。他的手劲大，我根本控制不住他，只能任由他为非作歹，又提心吊胆的分出心来注意前面的司机。到底扛不住，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贴近他的侧耳，轻声重复了一遍之前说的话。 将顾行止还是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威胁的努了努嘴，他这才作罢，将手从我衣服里退出来，整理好。 下车时，我故意看了好几眼司机，见他没什么异样，一颗心才放下来。顾行止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我转眼瞪他，拉着人回了别墅。 照着顾行止以前出差的规格，我简单整理了下他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里。正要起身，余光忽的扫见什么，又重新蹲下来，歪着身子往衣帽间的最底层扫了眼——里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像极了有收藏癖的人收藏东西的盒子。 有一个小隔间，是衣帽间原本就有的，因为太下面了，格局也不大，我以前都没有注意到过。 我将那个盒子拿了出来，大概是因为在最下面，居然也没什么灰尘。盒子没有上锁，四四方方的，颜色素净。 想到里面可能装的什么，我心跳漏了两拍，心虚的朝门外看了眼。该不会……是顾行止珍藏的有关夏晴的东西吧？ 没什么没什么，我不是也还留着以前给苏澈写的信么？我在心里劝自己，可还是忍不住下一秒心态就崩了。 我是留了以前写给苏澈的信，可那些信全都在夏家，我就是想忍都找不到机会啊！更何况我是随便丢在柜子里的，顾行止居然还专门找盒子装起来？！ 我盯着那个没上锁的盒子看了很久，心里又犹豫起来，我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还是不看了，不看了…… 目光从那个盒子上移开，我又把它照着原来的方向和角度放了回去，拎着顾行止的行李箱出门，走到一半又觉得很不甘心——顾行止以前都是怎么追我姐的？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 挣扎再三，我将行李箱随手丢在半路，又掉头回去，将那个两个巴掌大的箱子拿了出来，打开前，我宽慰自己，没事没事，这么小个箱子，能装下什么？他们肯定也没什么好回忆的。 终于，我打开了那个朴素的箱子，目光触及里面的物品时，只有复杂两个字能说明我的心境。 第两百零一章 照片 我定定看着箱子里正面朝上的那张照片，抿了抿唇。 照片上是一个少女，正对着镜头，穿着宽宽大大丑丑的校服，嘴角抿起来，眼里透着笑意。旁边有一点模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可照片的整体结构看起来有些怪异，人像是p上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不敢相信，那上面的人，是好几年前的自己，眼神透亮，青涩的能掐出水来，单纯灿烂不知世事。 可我记得这个场景，是高中毕业的时候，后面的背景是在我们的教学楼前。 那个时候……我好像是生拉着苏澈留了一张影，这张照片还是徐柔柔给我们拍的。视线再次落在那团深色上，我瞬间了然，那大概是被p掉的苏澈。 心中有什么裂开，像是丢进去了一颗深水炸弹，嘭的一声，却满是惊喜。我朝下面翻了翻，发现箱子虽然不大，可里面装的都是照片，而且是我的。多是以前在高三时候的照片，也有大学的。 我蹲下，将箱子放在地上，又将里面足足有一拳厚的照片拿了出来。 除了最上面那张照片，其他的基本是侧脸，在离镜头很远的地方，看起来倒像是……偷拍的。翻到其中一张，我定睛看了好几眼，这里居然还有我自己都找不到的夏家全家福。 压下内心的惊讶，我一张张翻过去，像是在讲自己的回忆翻出来，一点一点看，想起那个时候是怎样的自己，又是怎样的心情。 这些照片组成的，是我的那些年少无知的青春。 共有一百多张照片，我看完，心里不可谓不感叹，我的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顾行止家里？高三的时候……我也就十七八岁，顾行止那个时候应该刚刚大学毕业吧。 好像顾行止和夏悦在一起，也是那一年…… 我越想越想不明白，怎么都解释不同，那个时候一脸高冷的人实际上在偷偷拍我照片？我忍不住自恋的想，难道他和我姐在一起，是为了靠近我？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我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回头，正好看见顾行止好整以暇的靠在门框上，不知站了多久，我瞬间心虚了。 “我……我给你收拾收拾行李……”话音刚落，我余光扫见顾行止身后的行李箱，想到自己面前摆了一地板的照片，头皮发紧。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气场不对，明明是顾行止偷藏了我的照片，为什么我要鬼鬼祟祟心虚的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挺了挺腰板，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正要出声声讨顾行止。顾行止却转身：“又不是搬家，你随便弄弄就行了，弄好了下来吃饭，阿姨煮了你爱吃的海带汤。” “啊？”这被我蒲了满地的照片他是没看见么？我盯着脚底下看了两眼，又盯着顾行止的背影看了几眼。 算了。我蹲下身，又把东西重新收好，放回原位。 吃晚饭的时候，我想起顾行止是明早八点过的早班机，又想起出国前医生联系我做的产检，咬着筷子皱眉。 “每次时间都刚刚错过，本来这次想让你和我一起看看录像的，医生说宝宝已经可以动了。” 顾行止的眼神一点一点柔和下来，伸手在我小腹上碰了下：“才三个月就会动了？” 那天医生说的是胎动还是什么，我记不太清，模糊应了声，对于顾行止不能去还是有些介怀，毕竟见证孩子长大应该是父母两个人的事，上次刚刚到医院，他就走了，这次也没有去的机会…… 顾行止大概是看出我的失落，想刚刚摸我小腹那样摸了摸我的头，含笑道：“这阵子忙完就好好陪你。” 我掀了掀嘴皮，想起什么，直视着顾行止的眼睛，问：“你最近见过肖笙笙么？” 顾行止停在我头上的手微微一顿，下一秒收回来，神色自然：“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在这件事上面，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着什么，见没见过的，也不是他说一句没见过，我就能真的觉得他们没见过，毕竟……他之前就关于这件事撒过谎。 看他逃避，我移开眼，夹了块肉放进他碗里：“这个味道很不错，你尝尝。” 顾行止扫过来一眼，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道：“没见过。” “哦，”我不太在意的应了声，又给他盛了一碗汤，叮嘱他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可桌上的气氛好像在之前我问出那句话之后就变了。 我尽量让自己表情自然，假装着平和。在国外那几天，大概是我最放松的那几天，不用去想有关于遗嘱，也不用去想我为什么会和顾行止的前女友相似。我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可一坐在这间别墅里，那些恼人的回忆就蜂拥而至。 桌上那些色泽鲜艳味道鲜美的菜肴好像瞬间没了味道，我放下筷子起身：“我吃饱了，你多吃点。” 拉开座椅，我走了没两步，身后顾行止的声音响起。 “悦悦，”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惫，我绷直了背没有动，“你不要多想，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我嗯了一声，上楼。其实我何尝不是这样想，我也不想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不尴不尬，我也想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好的和顾行止在一起，可那些事就像是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没有办法做到无视。 那大概是一种……安全感没有得到满足的虚妄。 好在这种情绪在第二天很大的缓和，我送顾行止到门前，又拎包去了医院做检查。出门的时候，我下意识朝身后看，原先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竟然不在。 大概是他也察觉到我不喜欢那些保镖跟着的感觉，竟然将那些人都撤了。我有些高兴，对比昨晚，心里又对自己有了埋怨。 谁都有曾经，顾行止既然说要好好和我过下去，那我应该做的，就是相信他。 第两百零二章 噩耗 医院永远都挤挤攘攘的，走廊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我在长椅上坐了没一会，有护士叫我的名字。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了两眼病历卡上的内容，皱眉：“你不是应该前几天就过来了？” 我连忙点头解释：“前几天不在家，有点事。” 医生脸色不好看：“孩子的事都不放在心上，还有什么事能比下一代重要？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现在真是……”说着，医生侧头看了我眼，叹了一口气，“行了，过来。” 十多分钟，我从病床上起身，抬手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上次有个医生告诉我，说这次能看什么动态录像？” 医生将手上的医用胶质手套丢进垃圾桶里，皱着眉：“什么动态录像？你是说四维彩超？” 我点头：“应该是吧。” “四维彩超要到三楼去，你先跟我去做个登记，然后到楼下前台，”说着，她顿了下，视线落在手里那张白纸上，脸上那一点不耐消失，变得正经了起来。 我朝她手里那张纸看了一眼：“怎么了？” “可能……有点问题。”医生眉心微微隆起，她仔细看着。心跳漏了拍，我双手不自觉的抓着病床上洁白的床单：“什么问题？” 医生的视线从那张白纸上移开，问：“上次给你检查的医生说了什么没有？” 我不敢含糊，仔细回想了一遍。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可那天的经历实在是让人记忆犹新，我微微摇头：“医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在八号再过来检查……到底有什么问题？宝宝不是一直都长得很好么？” 医生领着我回到原来那间科室，才将手里的照片平坦放在了桌面上。 在几排黑字下面，有一张黑白的图，显示辐射状一般朦胧，其中有一个阴影，大概半个拳头大小。 医生伸手指着最中间那个阴影：“一般怀孕三个月左右，小孩都有二十克左右，头围……就是差不多十厘米的大小，明白么？” 我点点头，心里一片沉重。 医生拿手比了一下大小：“就是……这么说吧，你的宝宝体型偏小。” “只是偏小，”脑门上冒出来细密的汗珠，我急急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最近我吃的比较少，还有其他原因……” “你先别急，再去四维彩超那边看看。” 我沉重点点头，拿着那份检查报告走出科室门。 …… 下午三点。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对面刷的粉白的墙。明明心里慌乱的要绷不住，可脸上还是做不出来任何表情，半分悲伤的情绪都看不出来，只有那双空洞洞的看不出来任何情绪的眼睛。 一直挂号的那个医生说，我这种情况，最好流掉…… 孩子在母胎里没发育好，就算生出来，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畸形……这个消息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出现在我的世界。好像什么都不对了。 呆坐了半晌，我摸出手机，找到谷树的电话拨出去，点那一下的时候，手上有些抖，废了好大劲才把手机贴在耳边。 我吸了吸鼻子，捏着手机的那只手泛着白。 电话很快被接起，我使劲咬了咬下唇，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道：“你到了么？” “嗯，刚刚到酒店。” 左手用力抓了抓腿，我慢慢道：“哦，酒店环境好么？” 顾行止：“……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然后有人来喊一声，我就能醒过来。肚子里的宝宝还是健健康康的。 顾行止：“你检查做完了？孩子怎么样？” 听到孩子这两个字时，胸口像是被什么扎了下，我抬手使劲捂着嘴，快速将电话挂断，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连出声都不敢，我害怕，害怕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身体像是才反应过来，巨大的悲伤从心里漫上来，要将我淹没。我只能微张着嘴，让压抑着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慢慢倾泻出来。 为什么这种小几率的事，能让我遇见？出生在夏家，我认了，没法改变，可为什么要给我孩子这样的命运？ 怀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我伸手拿出来，泪眼模糊的看着，摁断，打开短信编.辑模式，给顾行止发短信，刚编.辑出来两个字，电话又进来了。我继续摁断，一条短信编.辑了快三分钟，发送过去。 电话一直响个不断，我调了静音，将手机丢在一边。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我无力的靠在冰冷的墙上，眼泪冰冷的顺着脸颊往下滑。 医院的走廊里泛着阴冷，我伸手抱紧了快要冻僵的自己，嘴唇轻轻发着颤，又有呜咽的声音慢慢从喉咙里冒出来。 三个小时后，我回到别墅。刚推开门，就看见顾妈妈迎上来。我有些错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顾妈妈伸手接过我手里的包：“还说呢，你做个检查到现在，啊止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鼻尖又开始泛酸，我低下头，假装整理衣服：“手机没电了，我给他回了短信，他可能没看见。” 顾妈妈到没再说什么，只是说人没事就好，让我待会儿给顾行止回个电话，我答应过来，正要朝楼上走，余光瞥见什么，身子蓦地一顿。 “哦，”顾妈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毛线团还有几根缠绕着毛线的毛线针解释，“我闲着没事，就打算给小孩做一件外套。” “妈……” 顾妈妈扫过来，不等我开口，她眼神忽的一亮，整张脸像是都泛起了光，“对了，她祖父给她取名字了，如果是男孩就叫顾君见，如果是女孩，就叫顾言酌，你觉得怎么样？祖父喜欢从诗句里取意，你要是觉得不好，可以在……嗳，你怎么哭了？” 我抬手使劲擦着眼眶，眼眶被擦的发红，我摇头：“没什么，爷爷取得很好，我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流眼泪，控制不住。” 顾妈妈表情放松了些，“有什么事就跟妈说，别自己憋在心里知道吗？” 我点点头，将不断往外涌的眼泪又咽回去：“那我先上去了。” 第两百零三章 报应 顾妈妈隔天上午就会顾宅了，我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件事，他们早晚都会知道，可我实在没有勇气对着那样一双眼睛说出那样残忍的话，至少现在没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顾妈妈走后不久，韩寻又找到别墅来了。她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原本光洁润泽的脸蛋上看起来干巴巴的，我打开门让她进来，韩寻犹豫了一会，才换鞋进门。 她这一次来，还是为了苏澈的事，问我有没有从那串数字看出来什么线索。可我这几天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个问题，更何况昨天又出了那种事。能看得出来，韩寻可能是真的找不到人商量，她也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吧。 我盯着她眼眶下的青黑看了会，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报警？” “不能报警。”说完，韩寻慌乱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嗫嚅着，整个人都像是一张绷紧了的弓。见我一直没什么反应，她才慢慢松懈下来。 我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的谜团越发大了。 “韩寻，你和苏澈，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韩寻猛地抬眼，眼神像是受惊的小鹿，带着不安和恐惧。我食指微微收着，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你收到短信这件事都跟谁说了？” 她顿了一会，抿唇：“只有你一个人。” “为什么？” 不等韩寻接话，我自顾自继续：“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猜到了。只是你既然都把唯一的线索给了我，又不告诉我你和苏澈之间的关系，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韩寻动了动身子，像是要起身，又道：“你什么意思？” 我耸了耸肩：“说不说，都是你自己的权利，就算你告诉了我你和苏澈的关系，我也不一定能够想出来，这是一种信任……或者说是交换你明白么？” 我都快要一个头两个大，有哪里来的心思诓她。 韩寻舔了舔嘴唇，表情有些松动，良久，她双肩塌下去，脑袋微微埋着：“我和苏澈……认识三个月了。” 我等了会，她又道：“在他的婚礼上。”说道这里，她极快的看了我一眼，像是在打量我的表情和反应，我大大方方的回视。 “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徐柔柔很熟。而且……我几乎知道你们三个人之间的所有事，当然也知道徐柔柔的计划，”注意到我的视线变化，她补充，“当然，这是她告诉我的，我也是在不久前知道的。” 生活总是善于给人惊喜，在你以为已经走到死胡同的时候，她就会告诉你：看，还有更多的死胡同。 她三言两语结束了关于自己和徐柔柔之间的描述，又说到了苏澈身上。 “徐柔柔经常和我说起苏澈，还有你，那天婚礼上我见他的第一眼——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我对他一见钟情了，”她惨白着一张脸笑了笑，“是不是很可笑？徐柔柔撬了你的墙角，我却在她的婚礼上对她的丈夫一见钟情？” 她话题的重点肯定不在这，我皱了皱眉，示意她继续。 韩寻稍稍移开眼，又舔了舔嘴唇：“苏澈结婚那天，大家都喝多了……那个晚上，我和他睡在了一个房间里。” 她之前铺垫了那么多，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击中了心脏，无非是为了引出来这句话，而有了前面的铺垫，他们又怎么可能只是单单睡在了一间房这么简单。 我掀了掀嘴皮，吐出两个字：“报应。”活该徐柔柔被自己的闺蜜在婚礼当晚睡了自己的男人。 “说实话，当时我觉得挺对不起她的，可后来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反正她也是从别人那里抢的男人，又有什么关系？”说道这里韩寻苦笑了声：“只是我没有想到，一而再再而三这种事，会真的发生。” 屁话，她能做得出来怎么会想不到？ 我也不戳穿，想起上次被徐柔柔威胁时她说那些话，瞬间恍然大悟，徐柔柔总说苏澈是因为我离的婚，又经常夜不归宿，看来我是替她背了锅。一想到那天，我情绪有些失控，指尖微微战栗着，说话的语气也冲了起来。 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你喜欢苏澈？” 韩寻蓦地抬眼，灰沉沉的眼里有了一丝光：“我爱他。” 哦，爱上了自己闺蜜的老公，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想起我刚刚认识她的时候，也不觉得徐柔柔什么话都跟她说很奇怪，毕竟那个时候我对她也是知无不言的，韩寻好像天生就有这种能力。难怪那个时候，她总是费尽心思的想要我和顾行止和好，害怕我对她造成威胁？ “我知道，”韩寻微微叹了口气，重新移开视线，“你现在肯定看不起我，觉得我是破坏人家庭的第三者对吧？” “没有，我只是可怜你。” 韩寻微愣：“可怜我？” “对，你说你爱苏澈，那苏澈爱你么？” 她脸上的表情慢慢从脸上褪去，片刻极其僵硬的笑了下，撇开视线：“怎么不爱？他说他为我离婚了。” “他说他离婚是为了娶你吗？”我淡淡问道。 韩寻脸色难看了几分，没吭声。 “记得我们一起出差那几天吗？苏澈来找过我，他说他离婚了，让我跟他在一起。” 韩寻倏地抬头，下颚绷紧：“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秀优越的意思，只是你自己要看得清。我并不觉得他是真的觉得想要和我在一起，苏澈是个很不成熟的人，他现在对我的感觉，很有可能就和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一样。” 韩寻似懂非懂，片刻脸色一变。 我明白她懂我的意思，也没有想要继续和她探讨苏澈究竟爱谁这件事，找出来一张纸将之前她给我看的那串数字誊下来。 89126 阵阵一天时间，从摩斯密码到简单的排列组合，我们什么都没看出来，那串数字还是那串数字。 韩寻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我们是不是想的太难了？” 我心中一动，那层迷雾好像被拨开了些。我们思考问题的方向，却是都在往复杂的方向走，而局面也越来越复杂，如果只是把它当成简简单单一串数字…… “你有没有觉得9126这四个数字很耳熟？” 第两百零四章 密码 韩寻一双眼睛瞪大，枯木逢春般的散发出一丝光。 “是他们家的门牌号！89128……他们家在御景园八号楼！”说完，她着急忙慌的站起身就要往外冲，走到一半回头看我，“你要跟我一起么？” “你一个人行吗？” 韩寻点头：“今天谢谢你。” “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我淡淡笑着，“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就像是换了个人？”或者说，提到苏澈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平时的淡定冷静都不在，像是一个散发着光的火球，燃烧着自己的热量。 她站了会，声音极低的说了句对不起，转身要走，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头，视线在我小腹处转了一圈。 “好像已经有些显怀了，真羡慕你。”她口气有些怅然，也不等我应声，转身离开。不似来的时候心神不定，可背影看着，总是有一种……孤寂的感觉。 她自己，大概也很痛苦吧。 羡慕？真的羡慕么？我苦笑声，抬手摸了摸微微弓起一点弧度的腹部，他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还能呆多久。 这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就注定了他健康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二十，畸形的可能是百分之八十。就算我扛着压力把他生下来，他以后长大会不会恨我？觉得哪怕是死了也要比活着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要好？ 如果是顾行止……他又会怎么决定？是拿掉，还是生下来？医生说过，如果生下来就接受治疗，也是有可能痊愈的，情况都由孩子生下来之后定……只是万一是最坏的那种结果，这个孩子的一辈子…… 一颗心像是要生生被人撕成两半，我痛苦的扭着眉，手机拨到顾行止名字那页，手指却不敢按下去，心里那道坎，我迈不出去。 手机忽的震动起来，屏幕上猛地跳出来顾行止三个字，我心里一慌，明明要挂断，手一抖划到了接听。电话那边喂了两声，我才缓过神，结结巴巴应了声。 “昨天怎么没给我回电话？” “忘……忘了。” “忘了？”顾行止的声音明显不悦起来，“你跟谁学的挂人电话？” “我昨天手机没电了，回来的时候妈过来……”似乎怎么都解释不通，我咬了咬唇，忍不住自暴自弃的想，要不然就这样吧，什么都说出来，这本来就是该两个人承担的事。 “手机没电你还能发短信？” 那句话堵在唇边，我咬了咬下唇：“顾行止……”一开口，就带了哭音。 “怎么了？”顾行止声音里的那点不爽淡了。 几乎是在他出声的瞬间，我泣不成声。昨晚彻夜未眠的痛找到了发泄口，一股恼的往外钻。 “到底怎么了？”顾行止的声音里带了点焦急。 “没有……我就是有点不舒服，今天就这样吧，我先挂了。”紧捂着双唇，我慢慢闭上眼。 胸口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我喘不过来气。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卧室里黑沉沉的一片，窗户那一块透出些微的光亮，像是黑夜的一张巨大的口。 手机在床上不断震动着，我拿手捏紧胸口的衣服，逃也般的出了卧室。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告诉他这个噩耗，就算打算豁出去了，那些话，我也讲不出口。 楼下一片亮堂，和楼上的阴沉划出一道明显的分割线。阿姨见我下楼，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太太，晚饭还没弄好。” “不用，”我紧了紧身上的披肩，朝大门走去，“我出去走走，你们自己弄吃的。” “太太什么时候回来？准备吃点什么？” 我不太想说话，连鞋都没换，拉开门出去。下意识朝大门两边看了眼，两边空空如也，墙上安装着门铃系统，在黑幕里暗下来。 时间不算太晚，下午八点过。 别墅区外面是一条步行街，在夜幕降临之后人慢慢多了起来，映着黄橙橙的灯光，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 从一个笼子，走进了另外一个巨大的笼子。心像是被什么罩了起来，难受得紧。我招手拦了一辆出租，坐上去。 师傅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说话带着生涩的口音，问我去哪。 我看着街边的繁华看了好一会儿，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去哪里。 “去人少一点的地方吧。” 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叹息：“小姑娘？失恋了吧？哎呦，现在的小年轻啊，跟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哦~” “我结婚了。” 师傅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一脸过来人的表情，还要在说些什么，我转开眼。车厢里寂静了片刻，那师傅也没再废话，直接拉我去了护城河。 下车的时候，他又道：“想开点，人这一辈子就这么长，开心点。” 我朝他点了点头，内心却毫无波澜。有多少人都是知道一箩筐的道理，却仍旧过得稀里糊涂？人生要是那么简单，又怎么能围住这么多人？ 护城河边虽然人不多，可也有吃过晚饭出来散步的爷爷奶奶，还有夜跑一族。不想再走，也喜这片闹中取静，我在护栏边上坐下。护城河里的水通过净化，早已不是当年浑浊的模样了，映照出头顶上的月亮，圆圆的一轮。 护城河对面是一大块空地，放着大声的音乐，有不少年纪大的人在那里比比划划。正出神，有人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黑黑的小男孩，左手拿了只颜色好看不到哪里的碗，里面放着几张皱巴巴的一块。然而，尽管在黑夜中，尽管他穿着厚厚的棉衣根本看不出右边衣袖的干瘪，我也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看向了他的右手。 那里，袖子空荡荡的。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那一双眼睛褶褶发着光，可脸上却透露着一种经年饥饿贫困病痛缠身的病态，看起来特别的可怜。 我被他的眼神看的瞬间紧张起来，不敢再朝他的右手看，站起身，伸手掏了身上所有的包，将钱放在他的碗里。 小男孩很惊讶，一直鞠躬向我道谢，脸上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来。然后又转身走向别的人，我忍不住叫住他：“你过得，是不是很辛苦？” 第两百零五章 放弃 小男孩脸上出现一种不善言辞的紧张，他比划了好久，最后平静下来，点了点头，然后又弓着他瘦弱的背脊，在寒风中寻找其他的好心人。 大概是我的心境，还是但是的场面产生了一种代入感。那个瘦弱残缺的背影看起来让人心口发烫。 迎面有冷风吹来，好像内心的浮躁真的也有慢慢安定了下来。那些在心里缠缠绕绕的问题，也慢慢的疏离清楚。 做一个决定会很难，可有时候也可以变得很简单。 我和顾行止都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如果这个宝宝生下来就不齐全，她的一辈子都会毁在我手上吧？ 与其把他的一辈子堵上来押宝，不如让他在没有感受到痛苦的时候离开。一个身体有残缺的人，注定会被人用异样的视线对待。我何必要让他在出生后面对没有选择的冷眼，而不在有选择的时候让他轻松一点结束这一切？ 想明白这一点，我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不想动，我看着对面的广场舞从开始到结束，又看着散步的人都回了家。 宝宝，妈妈可能只能和你待这一个晚上了。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你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就要让你离开。 一直到天边有了一丝亮光，街头的路灯熄灭，我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慢慢站起身。 披在身上的披肩有些湿润，被露水浸透，身体也泛着冷意。 不远处有一个公交站台，可我身上的每一分钱都在昨晚给了那个小男孩。我慢慢走过，按照昨晚来的方向走。 走过寂静，走到繁华，有人在我面前停下来。脖子有些酸痛，我埋着头绕过，继续往前走，身边不远不近跟了一个人，余光瞥了眼，似乎和刚刚那个堵在面前的人的衣服有几分相似。 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响在清晨的街头，意识到身边的人是谁，我脚下没有停留，保持原来的速度继续朝前走。 肖笙笙却没有经历继续和我耗，她站住脚，双手抱胸：“你这是……露宿街头了？” “和你有关系？” “当然没有，”肖笙笙轻笑了声，眉眼间都是洋洋得意，“只是高兴。” 说着，她上前两步走到我身侧，垂眸：“以前我就告诉过你，顾行止这种男人，你根本留不住，那个时候你非不信，怎么样？” 她像是一只聒噪的夏蝉，我皱了皱眉，不想和她再纠缠，我提步继续朝前走，肖笙笙却一把拽住我。 “干什么？！” 肖笙笙笑得更欢了：“我还真是可怜你，当初不是很会狗眼看人低么？现在风水轮流转，你也站在了我原来的位置，你还有什么可了不起的？夏悦，你看看你自己，这幅样子有人会要么？睡衣拖鞋……是当晚直接被赶出家门的吗？” “有病啊！”她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我皱眉瞪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肖笙笙脸上笑慢慢僵住，酝酿出一种狠意：“呵，你神气什么？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什么资本在我面前横？我告诉你，现在临十街伊兰斋也是我的！”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伊兰斋，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在我面前秀优越。我打开她的手，刚要走，耳边钻进来一句话。 “你一无所有的傻x！现在顾行止不要你，你的遗产也在我手上！” 脚下似灌铅了般沉重，我慢慢转过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淡去：“你说什么？伊兰斋是顾行止的，和我祖母的遗产有什么关系？” 以前夏阳就说过，伊兰斋是遗产的一部分，那个时候我没有当真，放到现在……如果真的是那样，照徐柔柔的说法，顾行止是把遗嘱从她手里买过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他又为什么明明知道我在找遗嘱的情况下，却不告诉我？ 肖笙笙扬了扬下巴，一张小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顾行止连这个都没告诉你？” 我定定看了她两眼，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跳上去。与其等着肖笙笙卖关子一般在我面前耍猴，不如直接问顾行止。 到别墅门口，我快步进去，正要让阿姨帮我付一下车费，从身侧忽的冒出来个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劲大的吓人，想要把我的手给捏断。 “顾行止？”我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顾行止眉头紧皱，指腹在我手腕上轻轻摩挲了些：“你去哪儿了？身上怎么这么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行止眼底有厚厚一层青黑，闻言，他伸手刮了刮眼皮：“昨天晚上，本来听你哭的稀里哗啦的，结果等我回来，你倒好，直接消失了一整夜。” “你昨晚……就回来了？”我嘴巴微微张大，想起自己昨晚，心底顿时一热，手心向上一翻反握住他的，“你回来干什么，很累吧？” 顾行止直接跳过这个问题，拉着我上楼洗澡。一边皱眉问：“你昨晚去哪了？” 我不敢告诉他，自己在河边吹了一夜的风，只能含糊道：“韩寻家里。” 顾行止眼神一凝，大为火光：“我给韩寻打过电话，她告诉我你不在。” “……” 他一边拿手剥我外面的衣服，一边防贼似的看着我，咬牙：“夏悦，要是让我知道，你趁着我不在家去偷偷见别的男人，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 衣服剥完，顾行止拉着我往浴室走，房间里的暖气开到最大。我站在门口不肯动，看着他：“我自己洗吧。” 顾行止没出声，也没动，眼里是坚定的。 半晌，我才叹了口气走过去，洗就洗吧，他乐意洗我也不能阻止他。 身体被温暖的热水泡着，我忍不住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慢慢覆上肚皮，一双眼直直的看着顾行止。 “顾行止，你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 “会。” 他直接了当的回答让我心跳漏了拍，随即紧紧看着他：“真的？” 顾行止抬眼瞪过来：“你要是刚给我戴绿帽，老子直接给你丢出去。” 第两百零六章 主次 顾行止时间很赶，本来是买的今天一早的航班，后来因为我又推迟了。洗完澡，我收拾送他到楼下。 “你回去好好待着，照顾好我的孩子，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查勤。” 我无力的笑了笑，拉着他的手没松：“反正我在家待的也无聊，送你去机场吧。” 顾行止犹豫了会，倒也没拒绝，将我的手包进掌心，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看着我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的看出来什么，只能硬绷着微笑。 机场大厅里，他着急要登机，最后一秒我拉住他，明明有很多话，可听着广播里的提示音，我只是淡淡笑了下，垫脚亲了下他的下巴。 “走吧。” 一直着急的人反倒不着急了，顾行止伸手拉住我：“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别憋着。” “没什么，就是希望有一天你恨不得能掐死我的时候，能多想想我的好。”捏着他的手，我半开玩笑说完这句，然后松开，后退两步，“走吧。” 顾行止没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广播催了又催，我让他赶快登机，自己也转身离开。关于遗嘱的事，就等他忙完这阵再说吧， 回去的路上，我让司机掉头直接去了医院，约好了做人流手术的时间。时间定在周二，还有三天。 签责任书的时候，又护士随口问了句：“你先生呢？” 我拿着笔的手一顿，片刻继续。只是夏字歪了一笔，看起来有些别扭。许是那护士看出来点什么，抿唇抱歉笑笑。 “他工作忙。”我放下笔，冲那个护士笑笑，将手里签好的责任书递交，又办好手续，离开。 刚回到家，就看见韩寻一脸坐立难安的坐在沙发上。不似前几次那么狼狈，这一次她有了几分我认识的神采，整个人看起来规整了不少，带妆，气色也好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她来过好几次，阿姨都认识她，所以直接叫进来等着。我换了鞋走过去，打量了她一眼：“怎么了，苏澈的线索找到了？” 韩寻一双秀气的眉紧紧皱在一起，她捏了捏衣摆点头：“我想苏澈的短信真的是指他们家，不过我没有钥匙，你能帮我想点办法吗？” “我能怎么找？我又不会开锁。”我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你可以找苏澈姐姐问一下，她大概会有钥匙。” 韩寻眼神转了一圈：“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说。”我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又给自己到了杯，刚喝一小口，就感受到对面热切的眼神，我被她看的发蒙，放下水杯：“怎么了？” 韩寻眼底闪过一丝纠结：“我告诉过你，苏澈最近在忙一个和大公司接洽的案子么？” “没有。”关于她和苏澈的事，我知道的仅仅是昨天她和我说的那些，还没有深入到苏澈的生活，她这么问……是为了好引出什么么？我勾了勾唇角。 韩寻深吸了口气：“其实，我昨天去见过徐柔柔了。” 意识到什么，我眼神玩味的看着她，点头：“是么，你们说什么了？”韩寻应该在徐柔柔面前还没有挑明，不然照着徐柔柔的性子，她现在不可能还这么完整的站在这里。任凭我喜欢过苏澈这么多年，也抵不上徐柔柔的。 “徐柔柔她说，”韩寻犹豫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嘴上却没有片刻停顿，“当年的遗嘱，她卖给了顾行止，那份遗嘱一直都在顾行止手里。” “是么？”我淡笑着看她，“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样？” “你现在是在怀疑我？”韩寻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她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脸上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愤怒。 我甚至稍稍往后靠了一点，配合的仰头看着她：“也不能说是怀疑你，这不叫怀疑，你懂？爱情是让人盲目的，我都明白。” 韩寻脸上的愤怒淡了些，她又重新坐了下来，脸色还是不太好，开始解释：“我找徐柔柔是为了苏澈的事，苏澈的事这么大，我不可能不告诉她。” 那你睡她男人给她戴绿帽子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自己不能背着她干这件事？ 我点头，以一种真假参半的态度听她继续说。许是最近经历的事太多，我都能坦然的听一个人在我面前瞎掰了。要是换做以前，估计直接大耳刮子就过去了，嗯，我笑着对自己说，心态是个好东西。 等韩寻诉苦完，我才觉得自己以前是真的被她骗了。经过这一段时间，韩寻作为一个人的劣根性几乎在我面前暴露出来个大概。什么淡然什么超凡脱俗，都是装出来的，大概是为了获取我的信任。她随便说个谎，我都能找出来无数个漏洞。 譬如……她居然告诉我，苏澈的失踪和顾行止有关，明里暗里说顾行止绑架了苏澈。这话我要是能信，我就是真的傻了。 “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韩寻看了我一眼：“你相信我吗？” 信锤子信。我继续保持微笑看着她，慢悠悠的点了点头。 “你能找到顾行止的出行记录吗？我之前在别人那里找到过一份资料，核对之下发现少了十几天的，只要找到这十几天的行踪，说不定就能找到苏澈了。” 当然找不到了，顾行止在国外和我度假，你能找到？不知道韩寻是从哪里找来的四流侦探，找些残缺不全的消息糊弄人。 我也实在不知道，韩寻是哪里来的自信，跑到顾行止的家里来，试图说服顾行止的老婆给她提供顾行止的‘犯罪资料’。 我坐在沙发上，没动。 韩寻脸色变了几变：“你不肯？” “有点。” “苏澈现在很有可能在经历你无法想象的酷刑，你要是早点找出来，我们才能解脱这一切。” “凭什么？” 韩寻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我淡笑着重复一遍。 韩寻暴跳如雷：“苏澈现在可能在经历什么，你想过吗？！” 还真没有，我摇摇头，本想爆粗口，想了想忍不住了，毕竟我现在是顾行止的太太，不能掉了他的面子。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扇打开的门：“你走吧。” 第两百零七章 戳破 春节刚过不久，天气还很冷，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忘了关门，有冷风从外面呼呼的灌进来，屋子里的暖气被吹散，有些冷。 韩寻僵坐在原地，语气都是硬邦邦的：“你什么意思？” 我还真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而已。毕竟，实在是有点辣眼睛，说实话，我都开始怀疑那串数字是她自导自演编出来的，就连苏澈失踪这件事也是。 但接下来，韩寻改变了我对她的看法，甚至是更上了一层楼。看起来，她入戏很深。 “夏悦，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他？以前你那么喜欢过他，现在说完就能忘？” “你是希望我关心他，还是希望我不关心他？”她大概是真的对苏澈爱的很深，所以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所以每个人都应该对他处于一种爱而不得的态度。我不禁对自己昨天说过的那些话感到惋惜，劝她？根本就是白费口舌嘛。 韩寻像是陷入了一种自欺欺人的怒不可遏当中。 她有一次站起身来，右手食指指着我的鼻子：“夏悦，我告诉你，你要是不配和我，你现在这种行为能算得上是从犯！” 从犯你妹从犯。我懒得吐槽她，懒洋洋的蜷缩在沙发上，“那我也告诉你，你现在估计得了重度的妄想症，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什么时候去医院看看吧，年纪轻轻的，招人心疼。” 想了想前因后果，我心里顿时闹腾的慌，花了一天的时间浪费在她建立的一个谎言之上，到现在还把我当傻子耍着玩 不想再跟她多费口舌，我冲站在一旁的女佣使了个眼神。立马就有人到韩寻面前，礼貌的请她出去。 韩寻气急，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指着我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要不是我还足够理智，差不多又要被她骗了去。 等送走了韩寻，我身子歪了下，扯了抱枕垫在脑后，躺在沙发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情绪慢慢淡出去，只有周二那场手术。 想了想，我坐起身，到楼上书房开电脑，查了一下关于流产前后的注意事项，以及怎样保养身子，日后才能容易受孕。 看着看着，有什么慢慢从脑海里抽离，我忍不住想起那天做四维彩超时，看见的那个拳头大小胚胎……他才那么一点大，头部还没有发育好…… 打住！再想下去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我甩了甩头，将心思收回来。 我将视线重新定格在电脑屏幕上，一行一行看下来，那些密密麻麻强调的字眼却怎么都看不下去，我索性把电脑关了，躲进画室里，凭着自己的想象还有脑补，给宝宝画了一张素描出来。 孩子的眉眼要像顾行止一点，鼻子……嘴都有顾行止的影子。等成型，我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又有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我慌张抬手去擦，眼泪不小心落在了画板上，刚好在人脸的眼眶下面一点，倒像是他流的眼泪。 渐渐的又有更多的眼泪从眼眶蹿出来，像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小河。画上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渐渐的，找再也看不下去，丢下画笔下楼。 阿姨见我这副模样，有些吃惊的问我怎么了。我害怕她告诉顾行止我又哭过，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又跟她强调了下不要告诉顾行止。 在沙发上呆坐了好几个小时，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些事，就像是一个气球里面的气，现在它被鼓满了，我却对于排解不得其法。 不知道顾行止能不能接受我的选择，可他就算不能接受，应该也只能在这样了吧？在夏家那么多年，我受够了冷眼，我又怎么舍得自己的宝宝生出来之后面对世人的冷眼。 他到时候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对我不满吧，一个人决定了宝宝的一生，顾妈妈还有顾家，对于这个孩子期待了很多年……这也是我不敢告诉他们的理由，与其让他们知道孩子是因为本身的原因被流掉的让他们伤心，倒不如直接流掉，我已经让宝宝背负了这么多，又怎么能将家人的压力加在他的身上？ 我很想找一个人说一说，说说近况，说说自己对这个孩子的歉意。想了许久，似乎每个人都不合适，每个人都不值得我信任，可我又继续排遣。通讯录翻到林严的时候，手微微顿了下，鬼使神差的，我点了下。 电话很快被接通，林严那边正在忙什么，说话都是间断的：“我这边有点忙，你先等一下。” 我应了一声，听着他那边细细碎碎的声音。好一会儿，声音才重新回到电话里。 “怎么了？” “没事，太久没见，想你了呗。”我开玩笑的说道。 林严笑得不尴不尬，问：“你以后不要这样说话，我会当真的。” 我讪笑两声，直奔主题：“有时间见面吗？” “现在……应该不行，我这边还有点事，国家投资在学校里建了一座楼，专门搞研究用的，我们这几天正在准备挪窝。” 好久没在研究室里去，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想去看，问了时间，我收拾好东西出门。 其实说要扩建，比原来的地方也大不了多少，他们这个专业并没有被重视，大多的场地都是分给其他项目的，只是他们分到的研究室要稍微比以前大一点，仪器也要齐全一点，还有新晋的高科技一点的机器。 我在里面转了圈，新修的楼里还有点味道，我有些不适，提前离开，在楼下等他。 林严下来的时候头上落了点白色的灰，穿着一身工装裤，和平时温文尔雅的男人判若两人。他手上戴着脏兮兮的手套，我站在高处，将他头顶的东西拍掉。 林严轻笑了声：“不好好养胎，你找我什么事？”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这么荣幸？” 他不太认真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挑.逗，我跟着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两人一同往外走。 第两百零八章 离别 我和林严最后去了临十街，他说他想过去看看，我也就跟着过去。 临十街还是原来那个模样，街道半新不旧，每个古董店的古董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漫长的故事。走到伊兰斋门口时，我想起肖笙笙说过——伊兰斋现在是属于她的，心里生出来一股求证的欲.望，我提步走了进去。 林严本来还在犹豫，见我直接大大方方迈了进去，不由有些意外，他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没关系吗？” 我明白他指的是之前在这里发生的那些事，以及这其中的关联，摇摇头。这二十多年以来，经历了这么多，好像对很多的事，我都不太能提起兴趣，也没有心思去在意。现在，能让我动容的大概就只有顾行止还有肚子里这个孩子了吧？ 一走进店里，那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莫名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像是刚刚出门出门吃了个午餐，转身回来继续上班的时候。 罗叔依旧坐在正中的位置，手里捏了一袋烟，穿着做旧的衣裳，看起来倒像是一千年以前的人。闲适自如的样子倒不像是个卖古董的，而像是坐在自己家的大庭院里享受生活来了。 见到我，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倒是陈奕风反应挺大的，他轻呼了一声，走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陪人过来看看。”我示意了一下站在旁边的林严。 大抵他经常到这边来，陈奕风朝他点了点头，颇为熟稔的样子，两人聊了几句，我又在店里转了圈，想了想，还是凑到罗叔跟前去。 “罗叔？” 罗叔戴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闻言眼神都不曾动过，嗯了一声。 陈奕风带着林严在逛，两人时不时低声交流，说着自己的见解。我搬了个板凳在罗叔身边坐下，顾左右言其他的说了三两句。 罗叔抬手把眼睛摘了下来，不轻不重的放在，桌子边上：“想说什么就直说。” 我抬头扫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经营许可证，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才能更加委婉更加自然，视线却猛地一顿，我微微眯起眼，最下方有一个签名，以前都没有看见过。 “罗叔，那是谁的名字？” 罗叔回头看了一眼，不在意的收回视线：“忘了。” 忘了？我有些合不上嘴。这个理由……嗯，我居然无言以对。话题转了转，我又想到罗叔以前给我的那份转让合同上。 “罗叔……你还记得以前给我的那份转让合同么？”这么问，其实是有点不要脸，就好像人家以前把东西捧到你面前，你不要，现在又逼着人拿出来。 然而罗叔再一次让我大跌眼镜，他重新把那副眼镜戴上，抖了抖报纸：“忘了。” 说着，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年纪大了，自然记性就差了，你不会觉得我是故意不给你吧？” 他这么问，倒是不给我说不的机会。我僵硬地摇了摇头，也没好在问他关于肖笙笙的事，林严那里也已经差不多了，我和他一起出门。 又转了没一会儿，也没什么好看的，林严就说有些累，又拉着我去了一家咖啡厅。我何尝不明白他是看出我有心事，想要给我创造机会。 这些天发生的事堆积在我的心头，可真的要说，又完全找不到头绪，想了想，我将视线放在窗外，用一种几乎轻松的口气道：“我准备流产了。” “流产？”林严一愣，“为什么？和你顾行止闹的不愉快？”他下意识想要去劝我，又说了许多孩子是无辜之类的话。 我有些哭笑不得，另一方面有心酸的紧。谁都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我的孩子却注定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风景，也没有机会和我见面。 “我上次去产检时，检查出来问题的……医生说，孩子生下来，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畸形。”我保持微笑看着他。 说来也奇怪，当着顾行止的面，我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会控制不住掉眼泪，在别人面前，却能这么坦然的说出来，甚至嘴角还带着笑。 …… 和林严聊了个把小时，心里那些郁气全都疏通了一边，整个人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些。谈到最后，我蓦地想起韩寻的事，勾了勾唇：“对了，你和韩寻是怎么认识的？” “韩寻？她辞职了。” “辞职？”有了这个答案，更加印证了我之前的想法。韩寻从一开始来这边上班，大概就是冲着我，虽然这个想法自恋了点，但是很能说明问题，和苏澈那些过去，就是一个大大的黑洞。 林严道：“她辞职很长一段时间了，大概……是那次出差之后回来没多久，就辞职了，说是家里有什么事，不能做这份工作了。” “哦，那你听说过苏澈的事吗？” 林严摇头：“苏澈怎么了？我这段时间没怎么联系过他，没什么时间。” 我将前段时间韩寻在我家门口等我，以及后来弄出来的一系列事简单说了下，但是忽略了自己怼韩寻的那段。 林严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失踪？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最近总是联系不上他，不过没有往始终这方面去想，好好的人，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 想了想，他又接了句：“不太可能吧。” 我摇摇头，事情不敢确定，我也不好把自己的想法到处散布。不过绑架这种事，平常说起来确实是不太可能，可对于真的经历过那种恐惧的我来说，却也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分开的时候，林严笑着说：“以后有什么不能跟别人说的事也告诉我吧，就当我是个树洞，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关于孩子的事，我建议你还是和顾行止商量商量，两个人的决定总归要好一点。” “谢谢你。”心底涌上一层层感激，我朝他笑笑。其实说到底，于情于理来说我都不该约林严出来，他虽然没有挑明说那层关系，可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我也真的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第两百零九章 发现 在家里窝了两天，纠结了两天，我还是决定要去打掉这个孩子。尽管残忍……尽管有些不近人情和武断，可我是真的别无选择，没有人比我更觉得痛苦，也没有人比我更想要这个孩子。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譬如在我选择好要打掉这个孩子之后，预约的前一天晚上，接到了顾妈妈的电话。 我以为又是平常那些关心，都准备好了应答的话，没有想到劈头盖脸却是一句骂。 “悦悦你在想些什么？”顾妈妈声音里满是焦虑。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抓着手机发懵：“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向来温和的顾妈妈此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吓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我心里一惊，难道顾妈妈是知道了什么？可是……我谁都没说过，知道的只有林严，林严又怎么可能和顾妈妈说？我吸了口气，决定先探探她的口气。 “妈，到底怎么了？” “夏悦——”顾妈妈大概是真的气急，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对我直呼其名，“你到现在还给我装傻，我告诉你，阿姨看到你预约医院做人流！我的天，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居然……是真的知道了。心中有了些不安，可更多的像是一种释然和放松，不用在继续瞒着所有人，这种罪恶感也不用我一个人继续背负。 “妈，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这么大的事你就是说什么都没用，啊止走了才多久？你就想把孩子打了？你给我在家好好待着，我马上就过来。” 听她这么说，我到真的有些心虚起来：“妈，这么晚了你还是别过来了。” “不行，我现在不过来，就等着你明天去医院？” 她声音坚定，怎么劝都劝不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抬手抓了抓头发，眉头慢慢皱起。其实早就想到过这样的结果，甚至是更加严重的，只是没有想到在这个计划实施之前，这一幕就出现了。 电话很快被挂断，我盯着手机发了会呆，片刻，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我本以为又是顾妈妈的，扫了眼，心里瞬间紧了下，是顾行止的电话。 他……也知道了？ 手机捏在手里，像是烫手。我很想丢开这个烫手山芋，可它偏偏又像是沾在我手上似的，丢不开。终于，我深吸了口，把电话接了起来。 一时间，两边都没有人出声。我确认顾行止知道电话被接通了，只是他或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说出口。 良久，我听见那边浅浅的呼吸声，顾行止说：“待会儿我妈要过来，她性子急说的话你不要当真。” “……好。” “嗯。”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了。通话时间两分三十六秒，有两分钟三十秒都是静默，最后聊天的内容就只有六秒。 心里像是空了一块，明明能被人什么都不问，是我所期待的，可现在这一切真的发生了，迎接我的却是这种无端的难受。顾行止……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哪怕只是简单的指责我也好，骂我没良心也好。可他什么都没有说，连一句多余的话应该问的话都没说。 他是生气了吗？ 半个小时后，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顾妈妈看起来要比电话里和我说话的时候冷静很多，至少表面是这样。 “悦悦，刚刚是我态度不好。”顾妈妈在床边坐下来，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可整个人一看就是直接从家里冲出来的，头发还有一丝丝的乱。 我摇摇头，老老实实认错：“妈，是我不对，这些事我应该和你们商量商量的，是我不对。” 顾妈妈皱了皱眉，坐近了些，一只手拉住我：“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为什么要做人流？好好的日子过得……” 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怅然，抓着我的手紧了紧，虽然不像最开始在电话里那么激动，可整个人还是很紧张，大概是来之前就做好了要将我说服的打算。 顾妈妈来来回回又给我说了许多关于顾行止小时候的事，以及家里对这个小孩的期待，说到最后，她转开眼，拽住我的手：“悦悦，你不要犯傻。” 我能感受到顾妈妈手心冒着汗，顾妈妈四十五岁，但是保养得很好，活的也很精致，看起来像三十五岁左右。可她此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真的是苍老的。 我慢慢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然后放进被窝里，低着头。 “妈。对不起。” 顾妈妈脸上出现一种奇异的愤怒，像是想要强忍下去，又忍不住的那种感觉。她忽的站起身，抿紧唇：“夏悦，这个孩子你是真的不肯留？” 我咬唇，没说话。 “那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 我能回应的，只有沉默。 顾妈妈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握着，目光逼人：“你不肯说，那我来说。” 说着，她把手放进包里，摸出来三四张照片，抬手用力的拍在了床上：“你看看，是不是因为这个男人？你因为另外一个男人，要跟打掉我的孙子？夏悦，我虽然老了，可我还没糊涂，你不要觉得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和我儿子在一起的。” 砸在床面上的，是我和林严的照片，应该就是前两天我和林严见面的时候拍的，有一张我拍林严头的照片，还有两张是在路上的，还有一张是在咖啡店里面。 不得不说，这人偷拍的技术很好，恰到好处的能看到我的侧脸还有男人的剪影，并且单从这个片段来看，我居然笑得还很开心。 我拿起来其中一张看了看，唇边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妈，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们才得天天都让人跟踪我？” 顾妈妈脸上一冷：“跟踪？我没想过是跟踪，因为上次发生绑架那件事，我是为了你好！上次那事，要不是你自己闹小脾气，最后会闹得那么大，那么难看？” 倒也真是口不择言吧。我忍不住想，明明平时看起来那么温和的人，怎么到最后都会有这样一面？我还以为，她是真的不介意，没有想到是在这里等着，心里不可谓不难过。 第两百零十章 像彩虹一样的人 所以我以为人撤下去了，结果只是暗中保护？说起来莫名觉得有些苦涩。像是心底有什么咕噜咕噜往外冒，我用力想要摁下去，它却翻滚的更加汹涌了。 顾妈妈苦口婆心，软硬兼施，几乎每个她能想到的招数都用上了，劝到最后只有满脸的焦急。 我却还是只有那一句话，“妈，对不起。” 每个字里都是真诚，每个字都透着力度。顾妈妈盯着我看了良久，忽而长长叹了口气，她站起身，又将床上那些照片一张一张收起来，完完整整的放进包里。 “悦悦，妈妈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现在还年轻，做事冲动，可这么大的事……”说道这里，她又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憔悴，“你现在不觉得痛苦，等将来想起来，会后悔的，怎么说……都是你自己的孩子……” “你和这个男人的事，我不会告诉啊止，妈就当你是一时糊涂，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你们好好过，知道吗？” 我心里一紧，其实从顾妈妈愤怒的甩出那几张照片的时候，我就下意识的觉得，她肯定会拿着那几张照片要挟我。没想到……她最后居然说出来这些话。曾经顾妈妈留给我的那些温暖回忆渐渐出现在脑海里，我心里涌起丝丝对她的愧疚。 我抬眼看着她，她头上有几根银白的发在空气中闪烁着，之前那句坚持的话，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顾妈妈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片刻转过身去，朝门口走，左手隐晦的抬起来在眼角擦拭了下，她顺手要关上门，最后一秒顿住，握着门柄的手背发着白。 “悦悦，这个孩子……我是不会让你打掉的，我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你可以再和我沟通沟通。” 说完，她手上微微用力，‘咔嚓’一声，门被轻轻合上。 虽然这个孩子还没有生出来，但是顾妈妈已经对他有感情了吧？可那种炙热的感情却被我掐断了，我开始怀疑，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到底正不正确。 盯着那道门看了会，我重新躺在了床上。身子软绵绵的没有丁点力气，那些从一开始积攒起来的勇气，正在一分一毫的从我身体里流失。 睁眼到天明。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一双眼睛都发着涩。我坐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顾妈妈在家起床都这么早？我穿上拖鞋慢慢朝门边走。 门被拉开，站在外面的是阿姨，一脸惊喜的表情。我稍稍有些惊讶，抬手揉了揉不太舒服的眼睛：“怎么了？” “太太，先生回来了！” 脑海里像是被人丢进去一个炸弹，轰的一声将所有都炸的粉碎。我话都有些说不好，又重新组织语言问：“先生工作处理完了？” 其实答案我是知道的，他大概是因为知道我要流掉孩子，所以提前回来了。就像那天在我心情不好的挂断电话后，他连夜赶回来一样。只是我想通过这种方式，缓解一下自己内心的不安。阿姨又说了句什么，我没大听清，她又拉着我要往楼下走。 我被动的走了两步，站住脚，伸手梳理了一下被枕头压得有些乱的头发，一颗心开始砰砰跳起来。阿姨等的有些着急，一边往楼下看：“夫人也起来了，在下面。” 睡衣也有些皱了，我伸手想要抚平，可那翘起来的褶子怎么都压不下去，余光不受控制的朝楼下瞥了眼。转角的墙壁挡住了顾行止的身子，隐约能听到下面人说话的声音。 他应该也跟上次一样，看起来风尘仆仆又疲倦吧？我深深吸了口气，蓦地，我手一沉，拽住衣角，目光紧紧的看着阿姨。 “算了吧。” 阿姨没反应过来，一脸疑问的看着我。 我咧嘴轻笑了下：“这样，你就下去告诉他们，我还没睡醒，你没叫醒我。” 阿姨有些为难，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双手舞动了下似乎想要劝劝我。我没给她机会，直接转身就往几步远的卧室走，伸手拉上房门，放轻声音关上。 我不知道，阿姨是不是真的会按照我说的去告诉顾行止，只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不可能像面对顾妈妈一眼，冷静自持的说一句对不起了事，也没有办法做到这一切。 我踢掉拖鞋，重新钻进被窝里。 被窝还有余温，我闭了闭眼，将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密不透风的黑暗里，那颗本应该安定的心，却越发不安起来。 也不知道从认识到现在，我到底搞砸过他多少生意，他有没有怪过我，又有没有后悔当年答应了我姐和我结婚。他应该觉得自己亏惨了吧？ 脑子里纷杂的思绪冒出来，一个一个放大。忽的，我听见门很轻的吱呀响了声，被子里还是黑沉沉的颜色，他没开灯。之前还纷乱的思绪此时已经清零，脑海里安静的只能听见细微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一颗心慢慢紧绷。我抓着被子的手慢慢收紧，又慢慢松开，手心全是汗，脑门上也沁出来一层，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吓得。 头顶上的被子动了动，下一瞬，被人拉开，鼻尖里瞬间钻进一丝好闻的熟悉的味道，我努力强撑着假装睡着的样子，睫毛却忍不住颤了颤。 顾行止的动作很轻，他把被子拉开了些，又将被角掖好。 黑夜中，我能够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一圈一圈扫过来。身边的床榻下陷了一点，顾行止坐了下来。我心跳又开始加速。这样的场景或许之前有过无数次，可我还是忍不住的紧张。 下一秒，带着凉意的之间覆上了我的脸颊。不过片刻移开，我心里微愣，下意识想要睁眼看他，又生生忍住了。 等他的手再一次触碰到我的脸颊是，是带着淡淡的暖意。可那淡淡的暖意，却像是要灼烧我的脸颊，烧的我一颗心都在发烫。 此时，我脑海里盘旋的只有一句话：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第两百一十一章 运气 我慢慢睁开眼，在黑暗中打量着他的脸。不知道黑眼圈重没重，光线太暗看不清，好像憔悴了些，下巴上生出来些胡茬。 顾行止停在我脸上的手顿了顿，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下一刻准备收回，我连忙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抓住他的。 昏暗中，有他细微的笑声响起。顾行止的手上有一层薄茧，他轻轻在我手背上摩挲着，带起一层肌.肤颤栗。 “吵到你了？”顾行止嗓子有些哑，离得近了些，温热的喷洒在我脸上。 我摇摇头，将他的手拉到脸边蹭了蹭，犹豫半晌，到底问出声：“顾行止，你是不是也怪我？恨我在没经过你同意的情况下就做出这种决定？” 黑夜中，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掌心被他的食指挠了挠，他大概是想抽烟了。我伸手把他拉紧了些，胸口有些发疼。 顾行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顾行止将手从我手心抽出来，在我额头轻轻揉了下，站起身，道：“你再睡会儿，我先出去。” 他肯定是怪我的。我咬唇，抬手拉着他不肯松：“你也睡会儿吧，坐飞机很累，晚上也没怎么睡吧？” 顾行止原地站了会儿，没动，声音低哑：“我身上脏，你先睡。” “我不嫌弃你。”我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我在黑暗中适应了会，现在已经能看清楚他脸上一些细微的表情，手拽得更紧了些。 顾行止有些无奈，抬起左手揉了揉眉心：“行，你先等我洗个澡。”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秒，把手缩回来，放进被窝：“好。” 顾行止转身朝浴室走，不一会儿，浴室的灯亮了起来，暖黄的色调打在他身上，映出来一个模糊的轮廓。我看着他的动作，在心里默数着。 衣服一件件脱掉，丢在一边，应该是放进脏衣篓里，我想着他流畅的动作，下一秒，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传了出来，像是温润的雨滴掉落在我的心头。 明明应该趁此机会好好想一下，待会到底该怎么应对他的问题，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十多分钟，顾行止走出浴室。他腰上系了一条浴巾，手里拿着一张毛巾擦头发，朝床榻这边走过来。我撑着床坐起身，顾行止走近，坐下。 “你睡吧，还早。” 我没接茬，伸手从他手里拿过毛巾，半跪着，将毛巾用两手摊着，一点一点擦拭着他有些扎手的短发。顾行止大概是真的累了，慢慢的肚皮上有一点点重量，是他将身体的力道放过来了些。 我心里一暖，低头侧着脸在他脸颊上吻了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离开，又细细擦拭着他的头发。 短发很快干了，顾行止从我手里接过毛巾，随手丢在床头柜，他一把捞过我在床上躺下来，声音贴在我的耳边：“现在能好好睡了？” 我嗯了声，在他胸口蹭了蹭。顾行止的身上带着淡淡沐浴露的味道，冲淡了原本那股淡淡的烟草味。我抬手搂住他的腰，慢慢闭上眼。 我一直都在等着他开口，可好像这个怀抱格外温暖，我没来得及等到他的问题，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我心里有些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余光瞥见一抹孤寂的剪影。 站在落地窗处的顾行止回头扫过来一眼，声音淡淡的：“醒了？” 我点了点头，将耳边的头发捋了捋。 顾行止并没有拉开窗帘，房间里还是昏沉沉的，比之前稍微明亮了一点。他此刻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指尖夹了一支烟，不过并没有点燃，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片刻，他将那根烟握在手心里捏了下，走过来丢进床头的烟灰缸。我见他抬手要开灯，下意识叫住他：“别开灯。” 顾行止微愣，动作到底是停住了。 我有些尴尬，慢慢将视线从床头移开，想了想，道：“现在什么时间了？” “十点。”顾行止的声音淡淡的。 我哦了声，想到医院的流产预约。时间订的也是十点，现在赶过去肯定来不及，再说……我现在也不一定能出门。 氛围有些怪，我思量着还要说些什么，顾行止提前一步打破沉静：“我先下楼，你也起来吃早饭吧。” 我点点头，看着他绕过床头，打开卧室门，又合上。他的步子有些缓，像是一个即将苍老的老头。我看的心里莫名一酸，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讲那些话问出口，虽然我也不希望他问出口，可听他质问我，总比这样神情恍惚的好。 室内再次恢复那种灰暗朦胧的状态，我又重新倒回被窝里，蒙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混杂的闪过许多片段，我揉了揉眼睛，又坐起身，下床。 我下楼的时候，整个别墅安静的连落针的声音都能听见，视线扫了圈，我看见顾行止正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根烟，这一次是点了的，抽到了一半。 眉头微微隆起，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咬了咬唇，提步走过去，尽量保持着平静无波的语气问道：“妈呢？” 顾行止微愣，下一刻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里面已经有好几个烟头，横插在里面。大概是因为害怕影响到孕妇，我好久都没看见过顾行止抽烟，今早在房间里没有点燃，现在一见到我，他就掐灭了。 “我让司机送她回去了。”顾行止眉头习惯性拧在一起。 “……哦。”想了想，我正要在他身边坐下，顾行止又喊了声阿姨，让我去饭厅吃饭。 我其实没什么胃口，可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点点头朝那边走，走到一半，我忽的想起顾行止爱喝的酸奶还剩一瓶，准备给他拿，却发现他正看着我，眼神有些暗淡，心口像是被什么扎了下，疼得我头皮发麻。 顾行止很快移开视线，若无其事的问：“怎么了？” 我心里难受的紧，有些话涌到唇边，却又只能生生的咽了下去，片刻摇摇头，转身继续朝饭厅走。 第两百一十二章 纠结 吃过一顿时间很尴尬的早饭，再回到客厅，顾行止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指尖夹了一根烟，桌面上散着好几个烟盒，都是开过的。有两个开口朝向我的，都已经空了。 我视线扫向他手边的烟灰缸，不知道他又抽了多少。我有些心疼，不知道他是怎么劝的顾妈妈，又说了些什么。正想着，我忽的记起自己包里有几颗糖，是上次去伊兰斋的时候罗叔给我的，说是戒烟糖，当时想到顾行止，我就找罗叔要了几颗。 不想顾行止继续抽烟，我想把那几颗糖给他。眼神转了一圈，落在玄关处的衣帽架上。我提步走过去，还没到玄关。 顾行止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你要去哪？” 尽管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我还是听出他声音里夹杂的那一丝不安。或者说，那不是不安，而是类似于愤怒的一点情绪。 我探手去拿包的手顿在空气，背脊一僵，片刻缓过神来，我伸手将那个包取了下来，将那几颗糖拿出来握在手心，转身往回走。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一直都坐在家里，应该是被顾妈妈嘱咐过，不要让我离开这间屋子吧。 我尽量假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微笑：“抽烟对身体不好，我给你拿了几颗糖。” 顾行止视线在我手上转了圈，没吭声，过了几秒，他将手上的烟摁在烟灰缸里。 我在他身边坐下，叫阿姨把烟灰缸收拾下，又拿手剥开糖，喂到他唇边。顾行止皱了皱眉，到底还是用手接了过去，我微愣，也没做过多的反应。他向来不喜欢这些甜腻的东西。 两人干坐在客厅里，说都不说话，气氛蜜.汁怪异。 张了张嘴，我随口要问一句什么缓和气氛，可话到了嘴边又不敢问出口。无论我现在提到什么，最后都会直接联系上孩子这件事。问他为什么不去上班，听起来像是在赶他走，问他出差那边的事搞定了没有，最后肯定又要谈到他是为了什么半途回来。 我们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开孩子这个话题，或者说，我再把提出来的权利交给他，尽管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也想把这个权利交给他，或者……在这件事里面，让自己被动一点比较好。 气氛有些尴尬，我坐立不安的看了顾行止几眼。那种想离开，却又不愿意离开的感觉，想逃离现在这种氛围，却又不想离他太远。 心中酸涩的紧，挣扎了片刻，我抬手抱住了顾行止的手臂，抬着脸在他下巴上亲了亲。胡茬被他剃得很干净，可滑过皮肤的时候，还是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我顺着他的下巴慢慢朝上吻，身子挪到他的怀中，在他嘴角亲了亲，我正打算吻他的唇，顾行止脸稍稍扯开，眉头皱着，神色间似乎透出几分厌恶。 我微愣，半晌回不过神来。明明也不是多大的事，我却觉得委屈的很，鼻尖一下子就泛起了酸，声音带了哭腔。 “你躲什么？” 可顾行止非但没有因为我的口气多看我一眼，反而，他掐着我的腰，将我从身上抱下来，起身：“我刚刚抽烟了，嘴里一股烟味……对你们……”他话音猛地一顿，改口，“对你不好。” 心像是被什么剥开成了两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恨我自己这么不争气，动不动就掉眼泪。我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他：“怎么了？” 顾妈妈虽然说过不给顾行止看那些照片，但是……顾行止会不会是自己看见了，或者是误会了什么？我想过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想过他愤怒气急的模样，却没有想过他满脸嫌弃的看着我，一如……一如三年前。 他和夏晴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用这种眼神看我的。那个时候他对我爱答不理，我也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现在……他的一个眼神，都能变成刺向我的一把利刃。 胸口痛的发紧，我看着他高大宽厚的背影，紧紧捂住了嘴。顾行止背脊紧绷着，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像是在克制着什么。而那些所克制的，是对我的不满？因为我善做主张决定打掉这个孩子？因为我的不解释？还是因为顾妈妈手里的那几张照片？ 可无论是哪一个，我都受不了他此时的冷漠，没有任何人能够对于自己爱的人的冷漠无动于衷吧？ 不想再承受这种痛苦，我慢慢站起身，转身往楼上。我走的很慢，真的很慢。我在等顾行止开口留下我，我在等顾行止笑着问我怎么这么小气，我在等他说他只是开个玩笑我怎么这么不禁吓。 可我什么都没有等到，室内还是一片沉寂，安静的像是一片墓地。 等把自己关进卧室，背倚着门板往下滑，眼泪再也忍不住，一大颗一大颗往下掉。砸落在地毯上面，无声无息，我紧捂着自己的唇，双手像是海绵吸收水分那样，将所有的声音全部做消音处理。 记得……昨天晚上他打电话的过来时，就是现在这幅态度，不冷不热，不会多说哪怕一句话。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又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对过。 有声音从指缝往外钻，我一口一口浅浅吸着气，嗓子眼里是控制不住的啜泣。脑海里乱糟糟的一团，剩下的只有慌乱和无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又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两人之间恢复如初。 一直以来，每次出现情感问题，好像都是他先往后退一步，可现在……那一步他不肯退了。 …… 门外，楼下。 顾行止已经换了个方向站着，头微微抬起看着卧室的方向，眉头皱的死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指尖燃着一根烟，青白的烟雾顺着空气往上飘，有一截烟灰附着在上面，随着顾行止的一个动作，全部弹落在地板上。 蓦地，他深深吸了口气，将那支还燃着的烟捏进手心。烟头还泛着猩红，热气灼人，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第两百一十三章 清偿 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我伸手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水，慢慢站起身。蹲的太久，腿有些麻。我定定看了一会儿，才迈开步子往里面走。 我换了一件紧身的条纹针织裙，针织裙将我的身材完全凸显了出来，包括微微弓起的腹部。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到底没有换。 我又挑了件麂皮大衣放在卧室的大床上。在梳妆台前坐下，我将头发全部挽起来，先是擦了水乳和精华，然后是粉底液…… 画了一个淡妆，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我左右看了眼，虽然用用了遮瑕，可眼眶还是有些红，眼睛还有哭过之后的红肿。我又给自己添了点腮红，下手有点重，不过没关系，看起来人要精神很多。 我又挑了支砖红色的口红薄涂了一层，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慢慢露出来一个微笑。最后，我进衣帽间找出来一双从来没有穿过的黑色红底尖头高跟鞋穿上，又回到卧室套上了那件麂皮大衣。 打开卧室门，我一步一步朝楼下走去。 顾行止仍旧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我之前放在桌上的那几颗糖还原原本本的放在原地，顾行止倒是没有抽烟。 闻声，他回头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又慢慢收回视线。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我看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嘲讽的笑。 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我在原地站了好几秒，片刻舒出一口气来，将之前在镜子面前练习过得笑容重新挂在脸上，一步一步走过来。 还不待靠近，他开口说了今天对我说的第三句话。 “出门？去医院？”不似前一次的克制和若无其事，这一次，顾行止的话里带了明明白白的嘲讽意味。 虽然他没有看我，可那个嘲讽的眼神却像是落在了我的心里，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能有勇气继续走过去，然后缓缓在他对面坐下来。 顾行止扫过来一眼，唇边挂着一抹淡笑：“很漂亮。” 我微愣，以为他态度换了，心中一喜，正要开口，顾行止嘴边的弧度扯得更大了，只是翘起的嘴角仅仅是一边。 他端起矮几上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眼神不动：“要我送你吗？” 我被他话里的刺扎的心口疼，双手紧紧攥在一起。“顾行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哦？早说啊，那你喜欢听什么？告诉我吧，我尽量说给你听。祝你幸福还是什么？”他的神情和语气都极具讽刺性和攻击性。 我微微闭了闭眼，转开视线。 “呵，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乐意了？” “……”我咬了咬下唇，将之前做好的准备工作都拿出来。既然一定要有一个人先突破这道关卡，我也没关系。 “顾行止，”我浅浅吸了口气，“我们说说孩子的事吧。” 顾行止点了点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你说。” “你是不是很厌恶我自作主张这一点？因为没有跟你商量过，就自己一个人决定了孩子的去留？” 顾行止捏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手背白了白，一张脸也慢慢冷了下来。他盯着我看了几眼，片刻松开了绷紧的肩，将茶杯轻轻放在桌面上，微微点头。 “嗯，是有点恶心。” 他说出恶心两个字的时候，神情没有一点波动，就跟他刚刚夸我漂亮时是一个神态一个语气。我心口却被他的直言不讳捅出来一个大大的破洞，他还在拼命的往里面甩刀子。 “再怎么也是一条生命，对吧？”说着，顾行止右腿抬起来放在另外一条上面，两条长腿交叠，他伸手从矮几上的烟盒里摸了一根烟出来，咬进嘴里，要点燃的时候，他微微顿了下，朝我看来：“你应该没关系吧？反正都决定打掉了。” “顾行止！”视线渐渐模糊，我紧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落，“你什么意思？” 顾行止微眯着眼，将烟头凑到蓝色的火苗上，然后吸了口气。等吸燃那口烟，他随手将打火机丢在矮几上，身子朝后仰靠在沙发上。 片刻，他用手指夹开那只烟，呼出一口青白的烟雾，口气不咸不淡：“我没什么意思啊，你不是要和我谈么？继续。” 我专门穿的这么正式，专门将两人之间的谈话提出来，可我却没有想到他是这个态度。原本打好的腹稿梗在喉咙里。眼前模糊的更厉害了些，我深深吸了口气，微微仰起头，连眼都不敢眨，想要将那些眼泪重新流回眼眶里。 顾行止轻笑了声，又吸了口烟：“嗯，没什么要说的了？那要不然我来跟你说说？” 顾行止抬起夹着烟的手指轻轻刮了下眉毛，像是在思考，片刻开口：“要是阿姨没有发现那张医院的预约单，是不是现在你就该跟我提出离婚了？好和你的苏澈远走高飞！” 说道最后一句，他一直轻描淡写的口气忽然重了，眉毛倒竖着。我吓得浑身一颤，在眼眶打转一直没有咽回去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慢慢流了下来。 我有些慌乱的想要抬手擦，可又想到自己涂得睫毛膏和眼线，慢慢收住手。 我抽抽噎噎的道：“不是，啊止……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妈是不是给你看了什么照片？其实那些根本就不存在，我和……苏澈他现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苏澈？ “夏悦！”顾行止却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他猛地站起身，抬起右手食指指着我，一脸的怒气，“老子告诉你！你别在我面前玩这套装可怜！” 眼泪越流越凶，我管不了那么许多，拿了一张纸巾胡乱擦了擦，只想看清他的脸。 “啊止，我怕没有……我没有……我会打掉孩子，是因为……”声音猛地哽咽起来，我几乎泣不成声。因为我们的孩子，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天生残疾。这句话不上也不绕口，可却像是催命的毒药。 第两百一十四章 恶毒 顾行止冷笑了声，他将指尖那根烟狠狠砸在矮几上，反问：“为什么？” 我喘不上气，眼泪掉的停不住，根本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顾行止也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你是说不出口，还是在等着我亲自说出口？” 我近乎抽噎的看着他。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明明今天早上还是那样，现在却冷漠的像是个魔鬼。眼中又开始笼罩着氤氲的雾气。 顾行止抿了抿唇避开我的视线，等再转回头过来，眼里的冷漠想要要将我溺死在他的视线中。 “不就是一个苏澈吗？有这么难说出口？我现在替你说出来了，你是不是觉得很爽很开心？” “和……和苏澈没关系……是我……是我……”我抽抽噎噎的道，顾行止却不耐烦打断。 “对，是你自己决定的，和苏澈没关系，你还要维护他是么？没关系，”顾行止深吸口气，嘴边勾起一抹笑，“夏悦，你是真觉得我傻，还是自己的动作太干净，所以我都没有发现的可能？你不是都打算向我摊牌了吗？没事，我还能承受的住，说吧，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离婚，嗯？” 此时的顾行止，就像是一只暴走的野兽，将我的一颗心撕碎咬烂。 “你以为我不知道，从结婚到现在，你和苏澈到底见过多少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对那个人死心过！那次在新海市的酒店，你们缠缠绵绵说的那些我不知道？” “他现在都为你离婚了，你现在是不是也迫不及待的想要飞回老情人的怀里？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顾行止垂在一侧的手紧握成拳，眼神冷的像是冰刃，“你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当初你在老子面前哭的稀里哗啦，亏来自差点真的以为你爱上了我，枉费老子对你掏心掏肺，最后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呵，演技挺不错啊，怎么不进演艺圈？！” 有冷风呼啦啦的往胸口豁开的那个口子灌，我疼的眼泪直往外蹿，我拼命摇着头，眼泪随着我的动作溅落。 “没有，我没有。”苏澈确实是找过我，可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理会他，在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根本就再没有对苏澈动过任何的心思。 “没有？”顾行止气急，一只手插在腰上，余光瞥见什么，他弯下腰抄起那个茶杯猛地砸下来，我吓得抱紧了头，耳边炸开玻璃碎裂的声音。他冷笑了声，“放心，我还没有低劣到打女人的程度，更何况，你也算是我的女人。” 也算是……仅仅是也算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没关系，你不就是想走吗？是不是怪我昨晚回来了？真没关系，你要是真想走，我就是能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要女人我多是，一个像条咸鱼一样的死人，我不稀罕！还是说，你觉得三个人要刺激一点？不过我有洁癖，我嫌脏！” 说到最后，顾行止喘了口粗气，再也不看我大步朝别墅大门走去。 这是迄今为止，顾行止对我发过最大的一次火，也是他唯一一次对我说这么多难听的话，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心口疼的像是要炸开。 “你去哪？”我咬着唇对他喊。 顾行止头也没回，道：“放心，我不会再管着你看着你，从现在开始，你想去哪儿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开心么？快去和你的情夫见面去吧。” 话音刚落，他打开门，又‘嘭’的一声撞上。顾行止的人影消失在视线中，可我的眼泪却一直都没有控制住。 再次回到卧室时，脸上的妆已经化成了一片。我找出化妆棉开始卸妆，看看镜子里的那个人却有些下不去手，睫毛膏和眼线黑黑的糊在了脸颊上，像是一个小丑。 下去的时候，光鲜亮丽，回来的时候，肮脏又丑陋。 像顾行止说的那样，他觉得我恶心。 恶心。 卸完妆，我又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连动一下都不想。顾行止他去哪了？找肖笙笙，还是他嘴里所谓的他的女人？ 胸口一阵刺痛，我再躺不下去。明明我和他之间只有那么一点点问题，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不，我要他回来。 我一把掀开被褥，重新换了身衣服，顾不上涂脂抹粉，我拎上包素面朝天的出门，拿出手机给顾行止拨电话。 阿姨见我出门，在背后叫了一声，我没太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整颗心都挂在离开家接近一个小时的顾行止身上。 拨了第一遍，被摁掉了。第二遍，仍旧被摁掉。第三遍…… 顾行止一直没有接，我却不敢停下，希望他能够在哪个瞬间被我烦到，接起电话，又或者不小心摁了接听，无论是哪一种都好。 我不知道肖笙笙家在哪儿，想了想，直接驱车去了顾行止的公司。 快要到的时候，电话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片刻暂停了那种忙音的嘟嘟声。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低头扫了眼手机，才发现真的是接通了。 “你在哪？”顾行止的声音透过电话冷冷的传出来，夹枪带棒劈头盖脸而来。可于此刻的我来说，那却是难得的仙乐。我心里甚至生出来一丝喜意。 “我现在在去你们公司的路上，你现在在哪？”我把车速减慢了些，费力听着他的声音。 顾行止粗声粗气的吼：“滚回来！” 我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我微愣，将车靠边停着。好半天才从他话里找出来几分暗示，顾行止的意思是，他现在在家里？ 不敢有片刻停留，我在前方的路口转弯，加速往回赶，一颗心恨不得直接飞到他身边。我恨我自己的冷静，刚刚那种情况，要是我稍微冷静一点，或许场面就会完全不一样。哪怕就是咬字清晰些，他也不会摔门而去。 待会回去，我一定要清清楚楚的告诉顾行止，我和苏澈，根本就没什么，也不存在什么从来没有忘记！苏澈离婚的事，也和我根本就没关系！ 第两百一十五章 故事 车驶进别墅区，我直接停在外面，打开车门往别墅里小跑。 门半掩着，我直接推开，正好看见顾行止一脸不耐的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双手抱胸，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 听到声音，他迅速的抬眼扫过来，片刻无动于衷的移开，之前脸上那种焦急的神色变成了一种潇洒淡然又超凡脱俗的无所谓。明显到，像是直接在脸上写了几个大字：你去哪里我都无所谓。 我依稀记得刚刚认识顾行止那阵，他还是什么都是一副不露于行的样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样。 几乎是见到他的那瞬间，眼眶就开始发热，明明回来的路上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不要哭不要哭，要冷静，可顾行止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催泪弹，让我忍不住泪崩。 停在门口，我泪眼模糊的看着那人。明明都打算好，见面的时候要直接扑过去，搂住他的腰，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所有，可现在，我却挪不动步子。 双腿像是被灌了铅，重如千斤。 顾行止视线扫了过来，眉眼间又带了那么点不耐：“还杵在那干什么？看门么？” 我抬手擦了擦眼泪，慢吞吞的挪着步子朝他靠近，想直接坐在他腿上，靠在他的怀里撒撒娇。心里刚有这个念头，我朝他看过去一眼，正好撞上他森森的视线，心尖猛地一跳，我靠着沙发的另一端，埋着头坐着。 “地上有金子？”顾行止冷冷道。 我摇摇头，稍微将头抬起来一点，余光朝他扫去，正好撞上顾行止的视线，我头皮一紧，立刻转开了些视线。 他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刚刚冲我大吼大叫，现在又这样……阴晴捉摸不定。 “坐过来。” 他突然出声，我吓了一跳，朝他看过去一眼，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怕他又突然发火，我没敢坐太近，只稍微动了下。 下一秒，一只手直接捏住我的手，整个人一轻直接被扯了过去。 我吓得惊呼一声，下一秒就被顾行止抓进了怀里。他下巴微微仰着，用余光看我：“你还真想跑？让你走你就走？”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气，鼓着腮帮子：“明明是你自己先摔门走的。” “那你就该走？想去找哪个野男人？” 我被他一噎，说不出话来，视线扫向他的脸，他一本正经吃醋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我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笑得直不起腰。 顾行止直接拎着我的后颈子，迫使我抬头看着他。 “说，你刚刚去哪儿了？” “我刚刚不是告诉你了？”这样的姿势让我有些不舒服，我不适的扭了扭身子，“我出去找你去了。” “你找我？”顾行止掀了掀嘴皮，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阿姨说了，你是在我出门后四十分出的门，她还叫了你，你就跟魔怔似的往外冲。” 我如愿搂住他的腰，在顾行止肩头蹭了蹭：“你刚刚说那么多伤人心的话，就不能让我缓冲缓冲？你心真狠。” 等了会儿，没听见顾行止应声，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眼中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我微微发愣，顾行止抬手摸了摸我脑袋，“刚刚……是我不对。” 一句话出口，我心口豁开的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明明之前气的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现在剩下的只有温情。 顾行止低下头来在我唇上亲了亲。 我心里甜的像是化开了一块蜜，却又故意躲开他，一只手撑在他胸口：“你刚刚不是说我恶心？你亲我做什么？” 顾行止抿了抿唇，眼角微微有弯下来弧度：“对不起。” 还算是满意，我点点头，奖励般的亲了亲他。我搂着顾行止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吸了吸鼻子，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 “顾行止，你是吃醋了吗？” 顾行止没应声，看着我的视线带了点压迫性。我知道，他就是吃醋了，但我还是有些不开心。我搂着他的脖子又在他下巴上亲了亲。 “以后，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我抬手揉了揉有些泛酸的眼眶，盯着他好看的侧脸，“我很难受。你要是以后再有吃醋的地方，你可以直接给我说，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受。” 眼里渐渐蓄满泪，我看着顾行止没有转眼。 顾行止幽幽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我的眼睛，那种轻啄的感觉像是被一只鱼在细细的咬。片刻，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些，贴近我的耳廓的，道：“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嗯，你要记得。”我抬手擦了擦眼睛，“那你刚刚跑出去那一个小时干什么去了？” 顾行止尴尬了一瞬，移开视线，风轻云淡的说道：“就出去待了会儿。” 我本来就是随口问问，见他这幅表情，却莫名有了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欲.望。 “到底去哪儿了？” 顾行止抿了抿唇，极快的吐出一个名词。 我微愣，片刻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顾行止又极快的重复了一次。 “不是吧，你居然……去这种地方？！” 顾行止不满的视线扫过来，显然是不高兴我用这种眼光看着他。我捂住嘴，却忍不住发笑。 又腻歪了会，我想起正事来，微微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道：“顾行止，我和苏澈之间真的没什么，那次在酒店，他确实是找过我，可我没有理他，真的。” 顾行止的视线沉沉落在我的脸上，半晌，他点头：“就是你真的和他有什么，也别想从我手里跑出去。” 明明挺认真的陈述被他这么一打断，莫名有些喜感，我笑出声，拿手在他胸口捶了下。 顾行止缺显得格外认真，目光灼热的像是要从我脸上挖一个洞出来：“我也是说真的，夏悦，你是我的人，并且只能是我的。就是你心里有别人，我也不可能放手。今天这种情况，是意外，以后你绝对不可能有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机会。” 第两百一十六章 挑拨离间 那你可要把我抓好了，千万别再轻易松手。 情侣之间想要亲吻，或许只需要相视一眼，亦或者是一句带着温度贯穿身体的情话。顾行止极少在我面前表露他对我的喜欢，更何况是这种露骨的情话。情不自禁的想要离他更近，情不自禁的想要亲吻。 他的口腔里还带着浓烈的烟草味，有些呛人，却让我欲罢不能。 两人的姿势不经意变换，我从坐在他的腿上，变成了横跨，双手勾着他的脖子。 顾行止的手顺着我衣服的下巴钻进去，握住腰上那块细腻如羊脂的皮肤。他指尖带着一点凉意，在温润细腻的皮肤上引起一阵战栗，还有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撩动人心的痒。 虽然是白天，客厅里却安静的很，只有偶尔能听见两人肌.肤交接时的声音。我有些不好意思，稍微偏开头，低低喘着气。 “去楼上吧。”顾行止停在我胸前的手一顿，下一刻又在我额头上亲了亲，手上用力将我放在沙发上，他坐了一会儿，起身整理我稍稍有些凌乱的衣服，脸上挂着一丝暧昧的笑：“这么想要？” 我脸上一烫，瞪他：“你说什么呢？！明明是你……”说着，我下意识朝他双腿以上腹部一下的位置看去，脸上登时又是一烫，微微别开眼，手指轻轻抓着沙发。 顾行止抬手揉了揉我的头，“我还有点事，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 “唔。” 等听见撞门的声音，我才知道顾行止是真的走了。就这样走了？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在情事这方面，顾行止从来都没有节制的念头，度蜜月那几天，哪怕是在孕期，他也会采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不压着我的肚子又能让自己满足。 现在这样，实在有些不像他的风格。 自从怀孕之后，我就特别嗜睡，人也特别容易累。闹了接近一天，我浑身都是疲乏的，起身准备到卧室躺一会。 手机躺在沙发上，我伸手捞起，随便看了眼。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韩寻发过来的。我有些不耐烦的皱皱眉，本来不想看，视线却卡在了顾行止三个字那。顿了下，我还是点开，快速的扫了一遍，嗤笑一声，却又忍不住重新看了第二遍。 韩寻说，苏澈是真的失踪了，并且这件事和顾行止的关系极大，她说她知道我不会相信她，但是事情非同小可。巴拉巴拉的，很长一段，最后空出来好几格，她说：顾行止不是你能招架的男人。 放下手机的时候我有些发愣。心里刚刚冒出来的那点不对劲，在那瞬间恍然大悟。那点不对劲，是因为顾行止。刚才那阵，他看似什么都说了，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在表明一个态度，他不可能松手。 当时听来的温情与感动，放在现在，细思极恐。 顾行止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问过我为什么要打胎的事。我回来的路上都准备好将一切坦白，可他却又突然转换态度，以至于我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可他……为什么不问呢？刚才他的克制，大概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没有那么好受吧？ 经历过之前那一瞬，我只想将两人之间所有的障碍都清除了。 还有关于苏澈，一直都好好的，顾行止为什么会突然爆发？还有……祖母的遗嘱。 不敢再胡思乱想，我直接拨了顾行止的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他才接了起来。电话那边安静的能听见呼呼的风声，我下意识朝窗外看了眼，皱眉：“你现在哪？” “车上，怎么了？” “……我想问问你，你知道苏……” “等一下，我手机进来一个电话。”顾行止打断我，那边的声音中断，等了没一会儿，顾行止的声音重新回到了耳边，“说吧，想问什么？” 咬了咬牙，我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些话题的好时间，或许等他回来之后再谈，更有利一点。 “没什么，就是找本书，我自己找到了，你忙吧。” “好。” 顿了下，那边似要掐断电话，我连忙道：“晚上早点回来。” 电话那头随即响起醇厚的笑声：“才刚走，就舍不得了？” 我嗯了声，说了句再见，把电话挂断。不似之前那种小鹿乱撞，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之前还能找人说说，现在连这种想法都不敢有，林严的名字躺在电话簿里，我都敢去碰，要是再被人看见了，拍了些说不清的照片，到时候我就是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清楚。 更何况肖笙笙以前也给我敲过警钟，这件事不仅会对我有影响，还有林严，这本是和我顾行止两个人之间的事，何必牵扯进来那么多不相干的人。 另一面，韩寻也没给我多少时间喘息。 电话挂断没一会，她的电话进来了。 她的声音冷静自持：“你知道顾行止去哪了吗？” “你什么意思？”不喜她的口气，我心生不悦，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开门。” 我微愣，朝门口看过去，片刻提步走过去：“你又在我家门口？” 韩寻哼笑一声：“你不愿意见我，我自然要自己想办法找到消息，苏澈现在生死未卜，你就能放得下心？” 我不知道韩寻是不是脑子抽了？凭什么苏澈出事我就必须得跟着放不下心？苏澈两个字从她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我只觉得脑仁疼。明明我和他早就已经如同陌路了，这一群人却总是喜欢把我和他锁在一起。 我将别墅门打开，四处扫了眼，又看向以前韩寻待过的那个转角，却没发现人影。心里有些烦躁，我索性又将门重新关上，朝沙发走。 “韩寻，我不关心苏澈的死活。”阿姨端了碗不知什么东西朝我这边走，我凝神看了眼，指了下面前的矮几，示意她放下，继续对韩寻道，“你以后不要再因为苏澈的事给我电话，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顾行止呢？你知道，顾行止现在在哪吗？” 第两百一十七章 疯了 我呼吸滞了下，好半天才缓过神，紧咬着下唇，眼前一瞬间闪过各种各样的可能。这些事情早在我脑子里过了一遍。 “顾行止在哪，和你有关系？” “夏悦你是不是疯了？！”韩寻歇斯底里的喊，“我告诉过你，苏澈失踪和顾行止脱不了干系，你就是不管苏澈的死活，杀人犯法你知道的吧？！我告诉你，要是苏澈少了根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电话挂断后，韩寻的声音还是在我脑海里盘旋。顾行止心里的结肯定没解开，他会不会冲动的做出什么理智之外的事，我说不准。 心口像是埋下了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炸裂。 挣扎了十分钟，我又掏出手机给韩寻拨了电话回去。 “顾行止现在在哪？” “不知道。”韩寻不耐烦。 “他在哪！” 韩寻冷笑：“你现在知道急了？刚刚不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怕吗？你怂什么？顾行止不是很厉害么？你继续踏踏实实在家里坐着啊！” 她话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那颗炸弹上面响起一阵阵倒计时滴答的声音，每一秒都是末日来临前的安宁。 我咬唇，在韩寻的名字上点了下，电话拨出来。 响了三四次，没人接，自动挂断。我继续拨，不知拨到第几遍，电话被记起来，韩寻不耐烦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 “有病啊你？！你自己老公看不住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我说了，我不知道顾行止在哪！” “你刚刚说过，你看着他离开，你还说过……他此刻很有可能和苏澈在一起。” “这话我可没说，”韩寻嗤笑一声，“你刚刚不是挺傲气的吗？怎么一转眼就求到我面前来了？” “韩寻。” 那边啐了声，韩寻声音忽的压低，报出来一个地名：“你赶紧给我过来！到时候出点什么事对谁都不好！” 我已经来不及思考什么，先前的那一丁点困意消失在这通电话里，我抓着外套直接出了门。 阿姨叫住我：“太太去哪？” 想到之前顾行止说过那句话，我脚下微顿，回了句：“有点事。” “什么时候回来？”阿姨有些犹豫，“先生那边……” 我大概懂她话里的意思，可能顾行止跟她说了些什么，又或者是顾妈妈和她交代了些什么。可我并没有时间和她浪费。 “我是去找顾行止，很快回来。”不等阿姨再接话，我拉开门走出去。正好又风迎面刮过来，冬日里的寒风像是要将人的一张脸化成好几半。 之前停在别墅外面那辆车还在原地，车钥匙就在包里，我掏出来，拉开车门坐进去。 韩寻给我的地址，是一家酒吧。 我开车快要接近那家酒吧时，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上次被徐柔柔坑的那件事，到底是吃一堑长一智，我找地方将车停下，在入口处不远的广告牌后面站住，掏出手机给顾行止打电话。 然而……电话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状态。 我一颗心慌得很，既害怕顾行止真的像韩寻说的那样冲动，又害怕这只是韩寻的一个圈套。尽管我自问和韩寻没什么过节，可不再相信什么人性本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群人就像是疯狗，逼急了逮谁都咬。 没办法，我只能给韩寻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韩寻的口气依然很差：“你到底来不来？” “你现在在哪里？” “还能在哪？！” 我吸了口气，尽量让理智控制住自己的大脑，道：“你刚刚说顾行止在你那里对吧？你拍张照片给我看看吧。” “夏悦你什么意思？”韩寻瞬间炸了，“老子求你来了？不来就赶紧滚！你是觉得我有多不堪？” 像是不想在跟我说话，韩寻直接掐断了电话。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正犹豫着，酒吧这种地方，顾行止也不能做什么过分的事，应该不会出格吧？但是……万一他就是为了在人多的地方掩人耳目呢？酒吧这种地方到底有多乱，谁也说不清。 黑屏的手机叮咚响了声，进来一条微信。我低头看了眼，是韩寻发过来的一条视频，还没点开，那边又撤回了，紧接着又是一张图片刷了出来。是一张照片，我点开看了眼，心跳猛地一滞。 酒吧里灯光昏暗，此时天还没有黑，六点左右，酒吧里没什么人，她坐在一个隐蔽的位置，视野很开阔。照片的正中间，有几个大汉，因为都站在一堆，重叠着，看不清到底有几个人，但是最左边那个，几乎只一眼，我就认出来，确实是顾行止。 而几人中间似乎围着什么。 耳边响起嗡嗡的耳鸣声，我握着手机的手收紧，提步朝酒吧入口冲了进去。 刚冲进去，我就看见了围在舞池边缘那群人，似乎还能听见有人痛苦的低喘声，眼眶发热，我生怕顾行止做出什么傻事，大喊：“顾行止！” 因为太过用力，有些破音。 一瞬间，那群人全部回过头来。我不敢多停留，撒开腿朝他跑：“你冷静一点！这样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跑近了，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喘不过气来却不敢停口：“现在是法治社会，苏澈他……” 之前那张模糊看不清的脸，慢慢在光影中映出来弧度。声音猛地顿住，我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人：“怎么是你？” 苏澈反手握住我的手，笑得斯文秀气，一如我记忆中那个美好的少年。 “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穿着一身西转，和顾行止同样的材质，甚至发型都和顾行止的一模一样。顾行止要比苏澈稍微高一点，可在这一群大汉的映衬中，有没有人对比，根本就看不出来。所以在看见那张照片的瞬间，我立刻认定这人就是顾行止。 可哪里来的惨叫声，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装出来的声音，那群大汉此时闲散的站在旁边，不冷不淡的朝这边看着。 我下意识看向之前拍照的位置，韩寻此时仍旧坐在那里，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嘴角微动像是再说什么，眼神满是挑衅。 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压根就是个圈套！从好几天前，韩寻到我家告诉我苏澈失踪那个时候起，这个计划就处在实施的过程。可怜我居然信了她的那些鬼话！ “你放开我！”我挣扎着想要从苏澈的手中抽开手，可男人的劲大，我手背上疼的像是要掉一层皮，都没能从他手里挣脱。 第两百一十八章 邀相见 忽的，苏澈手一松。 我手上的劲一下空了，身体没有着力点的往后坠，正慌乱，一只手又直接将我拽了回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苏澈怀里。 他慢腾腾的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声音轻轻的：“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我也是，既然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他的眼神像是一条毒蛇，明明带着笑意，却让我看的心颤，慢慢的从我背脊蹿上一股冷意。 片刻，我使劲推向他的胸口，一脸凶相：“苏澈你是不是疯了？！你她妈瞎说什么？！你放开我！” “你刚刚不是还在叫我的名字吗？现在就想要推开我？”他稍微摇了摇头，“啧啧，女人真是口是心非。” 说完，他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递上来一个盘子。我余光瞥了眼，是块蓝莓奶酪，心里顿时升起来一股不好的预感。 只见苏澈接过来那个盘子，放在他伸手的吧台上，拿起上面的勺子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 他脸上一直挂着那种阳光男孩的暖笑：“张嘴，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非要逼着我给你买？” 我紧闭着唇，冷眼看着他。这个疯子。 被我瞪着，苏澈居然也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他将手微微往回收了一点，叹气：“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 他说：“夏悦，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我冷笑出声，环视了一圈不远处的大汉以及他紧紧捏住我双手的手：“你就是这么想的？费尽心思将我骗进来，让一群人把我围着？啊？你就是这么想的？苏澈，你能不能不要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你不觉得难堪吗？！” “谁叫你不听话，不过没事，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不想吃也没关系，我喂你。” 还没明白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我忽的看见苏澈微微低头，将那勺奶酪递到嘴里嘴边，含进嘴里，下一秒，他微微抬起头凑过来。 我吓了一跳，拼命往后仰着身子：“苏澈你干什么？你疯了！” 苏澈将勺子重新放回盘子里，那只手直接扣回我脑后，用力将我往他面前送，嘴就堵了下来。 他用舌尖舔着我的唇，一脸温柔，可手上的动作却和温柔沾不上半点关系。我只觉得他恶心，紧咬着牙关，睁大了眼死命瞪着他。 可苏澈就跟感觉不到似的，扣在我脑后的手往前移，捏住我的下巴往上抬，指尖忽的用力，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微微张开了点，他的舌尖瞬间就钻了进来，然后是奶酪的味道慢慢从他嘴里渡过来，我想也不想，张口就咬了下去，可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躲得极快，却还是被我咬到了下唇。 他是不是疯了！脑子不正常！手上动不了，我抬脚踢他，用尽最大的力气，正好踢中他小腿，苏澈痛呼一声，松开我的唇，手上微微用力，直接翻身将我压在身后的吧台上。 苏澈抬手擦了擦唇角，垂眸看了眼手上的血迹，笑得更加魅惑：“不错啊，有觉悟。” 他几乎将浑身的重量都压在我的身上，伸手又舀了一勺。 我眼眶泛红的死瞪着他：“苏澈，我操.你妈！你放开我！” 他却像是个变态一样，手指居然顺着我的唇绕了圈：“我说过了，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什么都好说。” “不可能！苏澈你就是疯子！我他妈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瞎了眼，还是被猪油蒙了眼，怎么会爱上你这种人渣。” 苏澈脸上的笑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隐隐有愤怒的情绪。 片刻，他轻哼了声，冲韩寻的位置扫了眼，然后将勺子重重的搁进盘子里，脸上虚伪的笑容全部褪下。 “夏悦，顾行止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还记得你以前给我表白的时候说过什么？你现在都记不得了？” “你是不是太幼稚了？”以前给他表白的时候说过什么？对不起，我还真不记得了。“那你还记得，你当初要和我分手的时候说过什么？那你还记得，我出狱那天，你又对我说过什么？苏澈，我不是你的玩具！” 想要的时候抱着玩一会，不想要的时候，就丢在角落里。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你也配不上我的等待。 苏澈苦恼的皱了皱眉，脸上的声音缓和了些：“我知道你恨我，当初你被人……我不该就那样抛下你，可是那种情况下，你让我怎么接受自己被戴绿帽子的事？！” “谁让你接受了！”我心态瞬间炸了，到现在他还在提这件事，“我他妈还高兴你当时说分手了！不然还要被你这种人拖多少年？” 苏澈脸色很难看，捏着我的手却没放，他伸手捋了捋我耳边的头发：“夏悦，你这句话说的有些难听。” 他都能做出来这种事，现在嫌我说的难听？！笑话！ “你觉得顾行止就能接受？他到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夏悦，你该不是真的觉得，自己能招架住顾行止这种男人吧？” “苏澈！” 苏澈皱了皱眉，将腿挪开了一点：“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和顾行止不合适，悦悦，我是真的放不下你。” “放不放的下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你放开我，马上！”我撇过脸，不看他，语气冷的能掉冰碴。 “你别这样。” 我冷着脸，微微喘着粗气，胸口大了一圈。世界上怎么会有苏澈这种男人？无论什么都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 下巴忽的被人捏住，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行止强硬的转了过去，他的唇就贴了过来，带着强势的力度。 我想也不想，提腿就朝他胯间踢去。 下一秒，酒吧里又响起来一声痛呼，苏澈松开我，身子慢慢弓起来，两只手捂着胯间，一脸痛苦的蹲了下去，只来得及发出一个你字。 我不愿和他再做纠缠，抬手狠狠擦了擦嘴唇，朝地下吐了口口水，趁着所有人都不在意，大步朝酒吧入口处跑去。本来还担心那几个大汉会上来，没想我跑到快接近出口，都没有人追上来。 我脚下微微停住，朝苏澈的位置看过去一眼，眉头很快的皱起，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种人，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