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故事》 始于失去 初冬的温度让风也凛冽起来，何已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低头看了眼墓碑上那张和蔼的笑脸，他心里的难过倏的漫延开来。 “小已，我们要回z市了，外婆……去世了。” 何已刚和朋友打完篮球回到家，何妈红着眼眶的一句话，让他那颗燥热的心，突然沉重起来，他看着母亲失魂落魄的收拾着东西，讷讷的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她。 “我没事，妈妈可比你想象中的坚强。” 回忆到这儿，何已站在父母亲身后，此刻的何妈正把头埋在何爸的怀里，请她不断抖动的肩膀可以看出，在外婆面前，再坚强的“妈妈”也会变成“女儿”软弱起来，与外婆最后一次的离别，母亲像许多人一样用一场酣畅的哭泣作陪。 片刻后，何妈从何爸怀中抬起头来，擦去眼角的泪痕，妆容依旧精致，嘴角还挂着一抹得体恬静的微笑。 “到底是大人了，比不得小孩儿伤心，唉，小小年纪就没了爸爸可怜啊。”何已听见当地的一些亲戚正在窃窃私语，他皱着眉头往不远处的另一家望去。 令他感到好奇的并不是那家人过于简单的葬礼，而是那个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十三四岁一直在止不住哭泣的女孩。 “她该是多难过呀，小已过去帮妈妈安慰安慰那个小姑娘吧，真是让人心疼。”也许是何已眼神过于专注，就连何妈都注意到了。 母亲轻轻推了他一下，他的脚便不听使唤一样，从开始的踌躇小步，逐渐变成了迫不及待的大步向前。何已感觉自己那颗心随着拉进的距离变得狂躁起来，它想飞出来吧，可是堵在了嗓子眼里，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了脖子，他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顾玙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双鞋来，她的眼泪倏不及防的滴落在鞋面上，她一惊，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见一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身影，很快的扫了一眼顾玙便低下头去。 何已被顾玙匆匆的一瞥惊讶到，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女生，她眼里虽然落着泪，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漠然的，就像她希望自己看起来是坚强的一样，莫名的何已觉得熟悉，他不自觉地望向不远处的母亲，何妈脸上精致的微笑和眼前的女生倔犟的神情…… 真像，只不过母亲俨然是个熟稔的演员了，而眼前低着头的她只不过是个初学者。 “玙玙，这位小同学是你的同学吗？”顾妈妈看了眼一直低着头的顾玙。 “阿姨好！”何已反应迅速的向顾妈妈礼貌的问好。 “你好。”顾妈妈微微扬了下嘴角摸了摸顾玙的头道，“玙玙，去那边和你的同学聊会儿吧，别哭了，乖。” 何已看了看顾玙，又看了看顾妈妈，静默了一会儿，他开始觉得有点尴尬的时候，顾玙迈开脚步，动了。何已跟在她身后，百无聊赖的悄悄踩着她的脚印走。 远了一段距离后，顾玙开口道，“你是谁，我不记得我有一个同学是长你这样的呀。”她似乎是平静下来了，只是说话有点齆声齆气的。 “嗯，只是今天我外婆去世了……”何已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一种莫名的难过席卷而来。 “她对你还好吗？”顾玙看着少年微红的眼眶。 何已愣住，想起儿时在外婆家度过的日子，心里竟更加困闷起来，想到那个被自己称之为“外婆”的人再也不会摸着自己的头唤自己“已已”的时候，他竟觉得那种情感开始汇聚成热热的液体在自己眼睛里集聚。 “你哭了？”顾玙看着少年呆呆的落着泪，何已不服气一样飞快的伸手抹去。 “我可不像你，我可是一个坚强的男子汉！” “我也不想哭鼻子，可是一停下来就想起和我父亲在一起的那些回忆，可这些只属于我与他之间的回忆，现在只有我一个记住了。那个人就这样离开了，好像他除了能带走我的眼泪之外，别无他物了。”她停顿了一下，何已注意到她眼中又有眼泪集聚。“看，我也是一个坚强的汉子，只不过有时不那么明显而已。” 顾玙一边落着泪，一边挂着笑脸看着何已，他竟然有片刻忘了呼吸。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顾玙，‘亮怀璠玙美，积久德愈宣’的‘玙’。”她眨了眨眼。 何已不自觉的伸手把挂在顾玙睫毛上的泪珠拂去。“我是何已，代表结束也代表开始的‘已’，说不定我会转到你们学校哦，你可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可别忘了我。”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顾玙也不觉得和眼前这个陌生人之间的距离感。 “嗯……xx年9月。” “噢～我比你大，是6月的哦，叫姐姐。” “真的？”何已看着顾玙带着泪痕的笑脸问。顾玙昂起头肯定道，“那当然。” “那你6月几号生日？” “呃……12号……呵呵。”顾玙心虚的胡乱报了个日期。“他应该不会和我一个班吧。”顾玙心里在默默祈祷。“你什么时候会转学过来？”她偷偷转移话题。 “快了，因为我爸要调回z市工作了。”何已看顾玙脸上晦暗的神色已经少了些许，试探地询问道:“你还想哭吗？” “不知道。” “告诉你一个方法。每次哭的时候，找一个最简单最心安理得的原因，而不去想你难过的源头，这样久而久之，你的眼泪便不会那么轻易的往下掉了，因为像‘今天的天气我不喜欢’之类的理由实在是太瞎了，哈哈……” 顾玙也跟着笑了。“谢谢。” 何已回以一笑。 十三岁的相遇源于一场对故人的告别，而彼此漫长的离别才刚刚上演。 第二章 培才中学，z市最好的中学。 正值开学的日子，来来往往的学生家长神色各异，顾玙此刻的心更是忐忑的—— “那你6月几号生日？” “呃……12号……呵呵” 回想起上次撒的谎，顾玙就后怕，那个人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吧，“我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他应该不至于知道真相后揍我的。”想到这儿，顾玙心安理得的寻找起自己班级的队伍起来。 左顾右盼的没瞧见何已的身影，他应该没有转学过来吧。顾玙侥幸的偷笑。 “同学——安静”肥仔校长挺着个大肚子站上了主席台，台下同学相互传递的眼神都是“又来长篇大论了，好烦啊！”的表情，顾玙倒不怕，开学第一天年年都是这么度过的，她已经能够泰然处之了。 顾玙埋着头只盼校长的语速能更快一点。 “下面由我校优秀学生代表发言。”校长总算挺着他一肚子的“墨水”下台了，接下来的学生代表却让台下的学生们议论纷纷。“这个人是谁呀？不是我们学校的吧，以前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成绩又好怎么可能不知道。人家是这学期才转过来的，一来就成了咱们学校九年级的第一啦。叫什么来着，何已，对，何已。” 一旁埋着头无精打采的顾玙一听“何已”两个字，一个激灵就抬头望向主席台，台上那人似笑非笑的好像注视着这边，她慌忙把头低下。“没有看到我，没有看到我。”顾玙咬着牙自我催眠。“他还真转学了。九年级，呼，不和我一个班，还好还好。”她暗自雀跃。 “八年六班的顾玙同学，散会后请留下来，你的老同学有东西让我及时转交给你。”恨不得变成小透明的顾玙听到何已在主席台上说出的光明正大的理由，不禁咬牙，“我不认识什么老同学！”周围许多人望过来，她窘迫的脸都红了。 散会后—— “喂，你干嘛拿着话筒当着全校师生撒谎让我留下来呀？”顾玙气愤的瞪着何已。“嘘——小声点，你想让那边的老师听见，误会咱们俩关系非正常吗？”他凑近说道，示意顾玙看不远处的几个老师。 顾玙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懊恼地挠了挠头，推了一把凑近的何已，掐着嗓子低声道:“走远点儿，快说有什么事儿？” “给你。”何已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忍着笑把手中的早餐递给顾玙。“这是什么？早餐？”顾玙打开塑料袋一看。 “嗯，我妈准备的太多了。我吃不完，可又不想浪费，这学校就只认识你一个人，只能便宜给你啦。” 顾玙也不推辞，反正她也没吃早餐，便大方的感谢道:“谢啦。” “以后我都多带一份吧，上次我妈还对我说让我留意你在不在这个学校里呢，让我多照顾照顾你。”何已诚恳的说道。 “我不需要谁的照顾。”顾玙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随后又抬头看着何已真诚的眼睛道：“早餐也不用了，这次就谢谢啦。” 何已只是笑着不回答好还是不好。“你家离我家还蛮近的，以后我们都一起上学吧。”说完他就逃似的跑走了，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顾玙呆愣在原地。 “他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呢？”何已当然不会告诉她，这是他在大街上闲逛了好几日的成果。 “放学记得等着我哦！”已经跑远了的回头冲顾玙喊到。 手机的早餐还带着些许温热，此刻紧贴在顾玙手心皮肤的感觉却变得滚烫起来。她似乎对这个人的关心并不排斥。 这一点也不像自己。 第三章 夕阳西下，校园的每处角落都沾染上了暖黄色。 何已一手拿着书包，把书包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插在裤兜里，走在教室的楼道里，阳光落在他白色的校服上，已经变成了暖黄色的校服，连带着他的发丝都浸染上了薄薄的一层暖黄色。 他这是要往顾玙班上去堵她。 想起有着短短头发、小小只的她炸毛时的模样，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真是一只小刺猬。 这样想着，何已不禁好笑的摇摇头。 他很快就到顾玙班上了，两人的班级离得不是很远，见她似乎还没有收拾好，他就安静的站在门口等着她。 “顾玙，你的‘老同学’又来接你回家了。哈哈……” 临走出教室门口的几个顾玙班上的男生，看到在门口等待的何已，暧昧地笑着回头冲跟在他们后面准备出教室门的顾玙大声说道。 顾玙也没脸红，自顾自的走出教室，见顾玙没什么反应，几个男生无趣地不再开玩笑，路过两人旁边时却吹起了口哨。她也不恼，默默地与何已并肩走着，何已却突然吹起了轻快的口哨，盖过了那几个男生不怀好意的口哨声。 他把手枕在脑袋后面，边吹边带着笑意斜睨着顾玙，她也依旧是副淡定的样子，刚开始几天顾玙或许还会有点气恼，可在何已的坚持下，两人一起放学回家的革命友谊俨然已经发展起来了。 快要到顾玙家时，何已像往常一样揉了揉顾玙的及颈短发，嘟囔了一句：“你这头发什么时候才能长成长发呀，丑死了。” 顾玙没好气的把他的手从头上拍下来：“要你管。” “喏，这是我今天的笔记，拿回去好好看。” 何已再一次拿出自己的笔记本递给顾玙，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接过去。抱着相比于二人行，自己更喜欢独来独往的想法，她启口道，“何已，我并不是想这样活着。” 不去看何已，顾玙自顾自的说下去，“似乎每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都应该努力去学习，做别人眼中的自己，可何已，我不想那么活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直视着何已，希望他可以像别人一样用鄙夷的眼光看她。 “你可以理解为我懦弱也好，不争气好，都行。但是，何已，不要对我抱有希望，不要对我那么好，不值得。” 她一脸认真，何已反而笑了，这可不是顾玙想要的，于是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做你自己就好，我借你笔记不是让你活在别人眼里，而是希望你做回你自己。”他把笔记本翻开，正好遮住顾玙的脸，又揉了揉她的头道：“今天天气似乎不好呢。” 被何已的笔记本遮得严严实实的顾玙肩膀开始抖动，躲在笔记本后面的她早已哭的溃不成军。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真正关心的是自己，而不是为了关心一个自己眼中的“弱势群体”。 何已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骄阳，摸了摸笔记本后的女生的头。 真奇怪有些人就是能捕捉到你的小情绪，仔细呵护到你的脆弱，不让它暴露在你的自尊之外。 第四章 6月12日。 “顾玙，晚上你可以出来一下吗？”何已在电话里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急事，顾玙没多想，挂了电话转身对顾妈妈说道：“妈，我出去一会儿。” 顾妈妈坐在沙发上，眼睛从电视节目上转落到正在玄关换鞋的女儿身上，等见她穿戴好准备开门出去，叮嘱道：“早点回来。” “嗯，知道了。”顾玙边应着，边关上了门，转身却被早就等在她家门口的何已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在这儿呢？” “阿姨又不是不认识我，怕什么。话说，你真是个小乌龟，这么慢，我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顾玙瞪着他不说话。 “好了，好了，快跟我去一个地方。”何已拉着顾玙的手，大步往前走。“去哪儿？”没反应过来的顾玙有点儿踉跄地跟在他身后。 “去了，就知道了。” 何已带着顾玙去到了离顾玙家不远的三个北郊的海滩上，此时的海滩却与白日的看起来不一样，顾玙看了眼海滩上一闪亮如萤火般的光点，抬头问站在身旁的何已：“你都干了些什么，这些沙子怎么都亮起来了？” “很简单，我撒了很多荧光剂在沙子上，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做什么污染环境的事。”夜光下何已眼里的笑意令顾玙也不自觉得扬起了嘴角，“好看吗？”他问。 “嗯。”顾玙脱掉鞋，跺着那一路的星光向海边走去。 何已跟在她身后，忽然叫住她，顾玙转过身看着他，“生日快乐，顾玙。” “哈哈——”顾玙大笑出声，何已依旧带着笑望着她大笑不已。笑够了，顾玙好笑的问他：“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何已摇摇头。 “今天……其实不是我的生日。”顾玙不好意思的埋下头，充满歉意地继续说道：“上次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你真的信了。本来后来想，坦白从宽的，可是我又怕你揍我，我就没敢说。” “嗯，刚知道的时候我确实想揍你一顿。”何已好笑地看着充满歉意的她。 “你早就知道吗？”顾玙瞪大眼睛。 “嗯，你们班有些女生太容易收买了。”他无奈的摇摇头。 顾玙没说话了，转身继续望海边走去，何已追上去，把偷藏了许久的礼物递给她。 “这是什么？” “礼物。” “今天不是我生日。”顾玙摸着手中的礼盒。 “以后这就是你的另一个生日，只有你我知道的生日。” 顾玙看着何已认真的眉眼笑了。“好。” “打来看看。” 顾玙拉开礼盒上的蝴蝶结，拿出里面的东西，“呀，是贝壳。” “嗯，我在海滩上找了很久，才发现了这种颜色的贝壳，快看它的颜色，像不像玉的颜色？” 顾玙借着月光端详着手中的贝壳，颜色真的很特别，好像还刻了字在上面，“亮怀璠玙美，积久德愈宣。”只是似乎有些粗糙，不像是机器雕刻的，倒像是……她看向何已的手，几个花里胡哨的创可贴还是今天自己随便买来给他贴上的。“怎么样？”何已把手揣进口袋里，“时间有些紧，呵呵，以后送你真的美玉。” “很漂亮，谢谢。”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晚了阿姨该着急了。” “嗯。”说着顾玙就要往回跑，“等等。”何已拉住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说着他不知从哪儿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一支彩色的蜡烛，笑着催促道“快许愿吧。” 顾玙放下手中的东西，合上双手，在烛光掩映下闭着眼许下了一个6月12日的生日愿望。一会儿之后，她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走吧。” 两个人一路谈笑着往顾玙家走着。“你不问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愿望又不是说来听的，实现了那叫愿望，没实现那就叫奢望。”何已抬头望了望缀满星星的夜幕。“你今天的愿望等实现了再告诉我吧。” “现在我有一个愿望，要你才能帮我实现的。”何已冲顾玙眨眨眼，顾玙抬头望着他，问道：“什么愿望？” “我想和你一起上s高。”顾玙一听脚步一顿，随后又低头笑了。“好。可是如果我考不上你可别怪我，毕竟，s高可不是那么好考的。” “你一定会考上的。” “希望吧……”这时—— “别以为顾玙爸的钱都是留给你的！”快要到顾玙家时，一个女人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顾玙脸色一变，扔下何已往家跑去。 她踏进房门，满目狼藉，又是那两个人，“哟，顾玙回来啦。”年轻儿的女人开口说到，站在她身边的另一个老太太却不说话，只是盯着顾玙。“小玙呀，快来帮你奶奶劝劝你妈，让她把你爸留下来的钱拿出三分之一给你奶奶。”那个女人又开口了。 顾玙不说话，往直绕过两人，去扶起坐在地上哭泣的顾妈妈。让母亲坐在沙发上后，她转身直视着把家里搞得一团糟的两人。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老太太说话了，“小玙，奶奶老了，没了你父亲可怎么活呀，你妈把你爸……” “我妈饿着您了吗？我父亲去世之前已经给您赡养费了，而且现在我妈也有定期给您寄生活费才对。”顾玙冷笑着打断老人。“怎么？怎么？钱不够花了，又来问您的‘摇钱树’要钱了?”顾玙麻木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零花钱，扔在那两人脚边。 “拿去花吧，不要嫌少，这是您孙女给您的。” “你！”老太太气的直跺脚，一旁的中年女人赶紧扶着她，“顾玙！你奶奶年纪这么大了，你怎么——” “如果今天不是我回来撞见，你们是不是又打算像前几次一样大闹一场？不要再在我面前装了。我在的时候你们倒是客气，不在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么‘客气’地冲我妈要钱的吗？”顾玙红着眼眶指了指泪流满面的顾妈妈，环顾了地上散落得乱七八糟的桌椅和零散的物件。 “玙玙，别说了！”顾妈妈扯了扯女儿的衣服。 “奶奶不是这个意思，小玙，你听奶奶说……”老太太似乎想解释，一旁的中年女人拉住她，“妈，别说了，我们还是下次再来吧。” 两人面如菜色的从顾玙家出来，正好撞见随后而来的何已，中年女人冷笑着瞥了他一眼，嘀咕道：“真不知道怎么教的，小小年纪和人鬼混。”老太太拍了拍自己的女儿，瞪了她一眼，“别说了，没想到今天被小丫头撞见了。” “哼！”中年女人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老太太戒备地望了眼何已，和中年女人相携着离去。 何已看着两人走远，皱起的眉头愈是严肃。他转身推开顾玙家虚掩着的门。顾玙背对着他，正在给顾妈妈擦眼泪，面对着他而坐的顾妈妈先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他，开口道：“小已来啦。” “阿姨。” 顾玙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垂的睫毛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好意思，小已，家里乱糟糟的。今天是你找玙玙？”顾妈妈把女儿的手从脸上拿下握住，温柔的看着已经进门的何已。 “是，今天小玙有道题不会，我就想着给她送答案过来。”何已脸色不变地撒了谎。“哦，是这样啊。”顾妈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何已，又看了看一直不说话的女儿，笑了笑也不揭穿。 “玙玙，你出去跟何已说会儿话吧，妈妈把家里收拾一下。”顾妈妈从女儿手中接过顾玙提她擦眼泪的毛巾，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 顾玙也不说话，低着头径直越过何已走了出去，何已也紧跟着出去了。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顾妈妈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何已默默地跟在顾玙身后，也不说话，离顾玙家有段距离后，她突然停下，却并没有转过身看他。何已跟着停下，凝视着她的背影。 “刚刚那两个人，是我姑姑和奶奶。”顾玙闷闷的声音传来，“哦。”他应到。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后，顾玙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不说话了？你不好奇吗？”何已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你觉得我应该问吗？”他看着顾玙。 顾玙反倒笑了起来，“我不让你问，你会不问吗？” “会。” 她脸上的笑停滞了，眼中滚烫的液体开始集聚。“看吧，何已，我就说不值得。”晶莹的眼泪终于还是从顾玙的眼眶中掉落，一滴一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值得。” “……”何已沉默着，听着黑暗中落泪的顾玙的抽泣声，他抬头看刚刚那满天的星辰，此刻的天空却已被乌云遮盖。 “顾玙。”何已走到她跟前，将顾玙捂着脸的手从脸上拿下来，然后两手扶着她的肩。“没有不值得。”他抹去顾玙脸上的泪。 “今天你可答应我要和我一起上s高的，现在却在哭鼻子。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要是你考不上，看我不揍到你哭。”何已捧着顾玙的脸威胁到。 “呵呵——”顾玙破涕为笑，拨开他的手笑到，“好。” 第五章 一年后。 s高开学的日子，可谓是车水马龙啊。一大早就到了顾玙家催促她快点，当事人倒不紧张，唯有顾妈妈和何已帮着她忙前忙后地收拾。 等到出门的时候，离何已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了，他冲顾玙道：“快上车。”找你去年何已上了s高后，离家距离远了，就买了一辆自行车上学放学。 顾玙坐上去，扶着何已的腰。“走吧。” 初秋的日子还带着些许夏天的味道，迎面而来的微风夹杂着一股植物的清香，顾玙闭着眼睛，细细地感受着清新的微风拂过面颊的感觉，清晨的阳光洒下，落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想昏昏欲睡。 “顾玙，你可别睡着了。”何已的声音传来，她在后面模糊不清的咕哝着应了声，“嗯。”下一秒头就搭在何已背上。 何已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丫头八成已经跟周公下棋去了。他放慢速度，反正这时候赶去还是会被堵在校门口，倒不如不慌不慢来得安全。 当顾玙醒来时，已经看见s高的大门了。“到了？” “应该是你醒了才对。”顾玙不好意思地从车上下来，“我睡了很久了？”何已带着笑意答道：“也不是很久，只是刚好足够你从家到学校的时间而已。” “那也很久好不好。”顾玙暗自嘀咕，最快也要半小时吧，还说不久。 “好了，我们进去吧。” 两人刚进校门从一旁传来一声大喊：“小心——”何已下意识得护住顾玙，却发现那失控的自行车并不是冲他们而来的，而是驶向了不远处刚从一辆私家车上下来的女生。 “何已，快！”顾玙扯了扯他的衣服。 何已快速大步向前，一把拉住那个已经吓得呆住的女生，护住了她的头，两人双双跌倒在地，那辆失控的自行车径直往前，不远处传来车主的哀号，许是撞到学校的外墙了吧。 顾玙赶紧跑过去，蹲下询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嘶——”女生的手擦伤了，伤口隐隐沁出血。顾玙因为何已爱运动，身上总是大伤小伤的，便一直随身携带着创口贴，这时便派上了用场。她利落地帮女生贴上。 “小姐，您没事吧？”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跑了过来，顾玙扶着女生站起来，她微笑着冲男人说道：“安叔，我没事。”顾玙这才发现这个女生还长得挺好看的，属于那种安安静静的美女。 “谢谢你们。”女生向两人表示谢意。 “不用谢，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顾玙倒有些受宠若惊，看两人走远，她推了一下一旁的何已。“你刚刚怎么一句话也没说呀？”何已脸色惨白，脸上还有些许冷汗。 “你受伤了？”她移开何已捂住伤口的手，鲜红的血已经浸透了他的白色校服外套。 “没事，就是擦破了点皮。” “不行，我们得去医务室看看。” 医生说何已的伤没什么大碍，替他包扎了一下，止住了血。两人从医务室出来，顾玙拒绝了何已要送她到教室的想法，一个人往自己的新班级走去。 “七班——七班——”她一路望过去，“在这儿。”顾玙正要走进去——“是你？好巧呀。”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顾玙转过身去，“是你。”刚才在校门口何已救的那个女孩。 “我们两个买一个班？”顾玙带着笑意看着眼前的女生。“嗯。”女生点点头。“我叫姚婧虞。”姚婧虞伸出手，顾玙握住她的手，道：“顾玙。” 两人松开手，相视一笑。 “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男生呢？” “他是高二的，比我们高一届。叫何已，不是新生。”顾玙笑着对姚婧虞说到。“你们是不是，是不是……”姚婧虞说着红了脸。 “是什么？”顾玙有点不明所以地问，看着姚婧虞越来越红的脸，她呼吸忽然一滞，不自然地冲姚婧虞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不是，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她望着姚婧虞明亮的眼睛，似了然般苦笑了一下。“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那以后放学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回家吗？”姚婧虞问得小心翼翼，顾玙掩藏起眼底异样的情绪。“好啊。”她笑笑。 姚婧虞高兴的牵起她的手，“顾玙，你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今天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我要和家里报备一下，毕竟每天都让他们开车来接送不太好。你也和何已报备一下吧。”姚婧虞冲顾玙眨眨眼。 放学后，顾玙坐在何已自行车后面，说起姚婧虞的事，“所以，以后她可能都得和我们一起了。” “哦。” “就一个‘哦’就完了？”她有点难以置信并且刻意忽视掉心里的异样。 “不然呢？顾玙，我很高兴你能拥有一个新朋友。” “哦。”顾玙的声音传来，听不清她的情绪。 然而第二天，当顾玙被拐走，要转坐姚婧虞的女式自行车的时候，何已不禁想收回前一天说过的话。 “姚同学，你不觉得她很重吗？还是我载吧，毕竟我是男孩子，力气要比你大点儿。” “谁说我们家小玙重的，我还嫌她太瘦了呢。何已你就别和我争了，毕竟你们两个一男一女太招眼了，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什么叫你们家的？何已皱起好看的眉头，冷冷地开口道：“我载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难道还怕别人误会，倒是姚同学你到底有什么心思我知道，我希望你早日断了想法，我可不像顾玙那么笨——” “诶——诶——打住，打住。你们两个不要再争了，大不了我明天就去买个自行车，省的你们争来争去。”顾玙趁何已还没说出更过分的话之前，赶紧打断他。 “不行！” “不行！”没想到两人倒是异口同声。 “好啦，快走吧。”顾玙坐上姚婧虞的车，无视掉何已看过来森冷的目光。 在姚婧虞三番五次拐跑顾玙后，何已忍不住在顾玙面前抱怨：“顾玙，你离那个姚什么虞的远一点，她可不像你这样单纯，她……有别的目的，所以才靠近你的。” “什么目的？”顾玙好笑的问他，何已欲言又止道：“反正就是有目的。” “哦。”她点点头。 见顾玙似乎并没有上心，何已认真的直视着她的眼睛，又道：“她想要抢走你的一样东西，特别宝贵的东西。”他强调。 “可是何已，你不是说你很高兴我能拥有一个新朋友吗？”顾玙凝视着眼前着急的何已，看着她的眼睛，何已竟不忍再说下去，沉默片刻，他叹了口气，“好吧，我认输。” “记住，人家叫姚婧虞，别总是姚什么虞，姚同学地叫她了。” “嗯嗯。”何已扶额长叹。 其实顾玙知道姚婧虞是带着目的来得，可她就是无法拒绝第一次这么真诚的朋友，那个宝贵的东西她也不曾奢望过。 第六章 “顾玙，抱歉，明天早上我不能来接你了。”电话那头何已的声音沉重而沙哑，令顾玙莫名的感到不安。 “何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顾玙，你能到海边来一下吗？” “嗯，好。”顾玙挂了电话，又对顾妈妈说道：“妈，我出去一下。”顾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叮嘱道，“冬天了，外面冷，把外套穿好再出门。” “我知道了。”顾玙把外套穿好准备出门，想了想又回房拿了件外套才出门往海边走去。 到了海边，许是因为是初冬偌大的海滩上只有何已在那儿孤零零地坐着，顾玙走到他身边轻声唤道，“何已。” 他也不应，把头埋着，穿的也很单薄。顾玙坐到他身边，发现何已还在瑟瑟发抖，她叹了口气：“喏，我多带了件外套，好心借给你穿穿。”顾玙替他把外套披上，随后坐在他身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何已哑着嗓子道“顾玙。” “嗯？” “我爸去世了，脑癌。”顾玙伸出手，握住何已正在发抖的冰冷的手，“嗯。”何已回握住她的手，又道：“他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一个人默默地受着，你说我怎么能这么笨，到最后都没发现——”他咽住，懊恼地拍打着自己的头。 “何已，今天的天气实在是不怎么样啊——”顾玙抬头望着满天星空。 “嗯。”何已笑了，困兽般的呜咽着，却紧咬着嘴唇倔强的不想让人听见他心底的悲鸣。 顾玙不去看他，把目光投向漆黑一片的大海，听着海浪翻滚的声音，身旁何已隐忍的呜咽砸在她心底，多年后那灼热疼痛的感觉依旧清晰。 “顾玙。”许久之后，何已不再哭泣，只是悲凉地望着顾玙道：“原来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面对那人的离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泪水作陪。” 第二日，顾玙与母亲一起去参加了何爸的葬礼。 何妈虽然憔悴但依旧是妆容精致，脸上带着一抹得体的微笑，何已全程都垂着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葬礼过后，顾妈妈与何妈走到一旁聊着什么，顾玙走过去拍了拍何已的肩膀，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里显出一丝疲惫。“顾玙，我们出去走走吧。”何已沿着小路走下去。 “嗯。”顾玙跟了上去。 “顾玙，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能倔强的沿着自己的那条小路走着。”何已在前面走着，不停下也不回头。“我曾以为那条路上也会有我，毕竟我们俩那么相似。” 顾玙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停下了脚步。前面的何已也停下来，并不转身，他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对不起，那条路我无法陪你走下去了。” 顾玙低下头，眼里有泪水溢出。“为了我母亲，我要在别人眼里活着。”他转身走近顾玙，伸手擦去他眼里滑落的泪，滚烫的温度通过手上的皮肤，直达到他心里，烙下了印记。 “没有对不起，何已，加油！”顾玙抬头，脸上泪痕未干，嘴角已然是灿烂的笑容。 何已变了。 他不再去运动场上挥洒汗水，顾玙随身携带的创口贴再也派不上用场，放学路上他也不再主动说起今天学校发生的趣事，顾玙渴望分享的故事也没有说出口，他不再和姚婧虞争吵斗嘴，顾玙再也看不到那个一脸不满的千年了。 …… 18岁的何已在那年考入了t大，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那年夏天，何妈脸上终于扬起了毫无掩饰的笑容。 第七章 没有了何已的s高还是那样，顾玙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偶尔姚婧虞谈起何已，顾玙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两人并不是毫无联系，反而联系得更频繁了。何已从刚刚开始隔三差五的电话，变成了现在的每天一通，每天都不落下。他在电话那头兴高采烈地讲着大学的故事，顾玙听着却像是很远很远的事，她在这头默默出神地听着。 何已讲完总是试探的问她有没有交新朋友，顾玙不知道他的试探下到底在怕什么，她除了报备般地说着一些琐碎的小事，也无法为他减轻那些恐惧。 每次挂断电话，顾玙都会握着电话沉默好一会儿，两人的回忆像是许久之前发生的一样，明明他们并没有分开太长时间。 转眼顾玙高考结束了，她填了x大的志愿，和何已所在的t大一个在北一个在南。拿到通知书那天却发现是和何已在一个城市的b大的通知书，她除了惊讶之余，更多的却是愤怒。 顾妈妈倒像早就知道这事一样，安慰女儿道：“玙玙，b大也挺好的，离何已不是挺近的吗？” 顾玙看着母亲不可置信道：“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和他串通好了的？”她生气地把通知书扔在地上，“小已来找妈妈。确实b大要比x大好，更何况小已也在那里，妈妈也放心。妈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x市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妈，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我终究会彻底离不开他。妈，我不希望这样，我和他是不同的人，走的路也不同，那么相似的我们，这辈子也不会在一起的！” 顾玙摔门而出，顾妈妈拾起地上的通知书，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 顾玙从家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徘徊的何已。他长高了，也更成熟了，身旁还是那辆搭载过顾玙无数次的自行车，车没变，人却已经变了，何已见她从家里出来，兴冲冲的跑到了顾玙跟前。 “顾玙。”顾玙没说话，只是从以一种他陌生的眼光审视着他，“为什么？”她问。 “我不会让你抛下我的，顾玙，这辈子你也别想逃开我。” 顾玙看着何已坚定的眉眼，不久前，她和有些相似眉眼的何妈见过。“小玙，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我们何已对你的感情，但我作为一个母亲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儿子的所思所感的。”何妈脸上挂着一抹从容的微笑，却再也不复当年妆容精致面带怜惜看顾玙的样子。 “转眼你和何已都已经上大学了，作为母亲，关于小已的未来我也有一些期望的。小玙，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何已现在的脚步迈得很大，你已经赶不上了。” 是啊，何已，我已经追赶不上你了。 何已见顾玙只是看着他不说话，眼中满是他读不懂得情绪，“顾玙，你生气了?我只是不希望我们变得陌生了，我只是——” “何已，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谁逃开谁的问题。”顾玙打断他。 何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苦涩地笑了笑。顾玙不再看他，绕过一人一车往前走去。“你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我约了婧虞。”顾玙停下，背对着他，何已没有再强求，毕竟她不在气头上，反正她已经离自己又近了一步。顾玙落后的每一步，他都会为她补上的。 s高外的咖啡屋里—— 姚婧虞坐在老位置上冲顾玙招手，顾玙走过去，笑到：“等很久了吧？” “没有。”姚婧虞心不在焉地搅拌着面前的咖啡，“你改志愿了?” “嗯。”顾玙喝着姚婧虞早先帮她点好的冰柠水，也不奇怪姚婧虞从哪儿得知的消息。 “你不是报的x大吗？为什么改了呢？” “他替我改的。”两人心照不宣地知道顾玙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姚婧虞搅拌着咖啡的手一顿，自嘲般地笑了笑。“是哪所？”她端起手中的咖啡，轻抿了一口，皱着眉头放下，真苦啊—— “b大。” “也挺好，我也在t大，咱俩有空还能聚聚。” 顾玙不置可否，转头望向窗外，来来往往大多是穿着s高校服的学生，忽然她发现了熟悉的一人一车，何已到底还是跟过来了，只是没让她知道而已。顾玙收回目光，姚婧虞似乎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身影，神色一黯。 顾玙看着玻璃杯中逐渐消融的冰块，还有那几片柠檬，冰与水终究是可以相融的，冰柠水虽好喝，但冰和柠檬永远也不能相融。她抬眼看姚婧虞，后者正呆呆的看着窗外。 三人成灾，终有人得先逃开。 第八章 b大新生入学的日子。 中文系迎新处一个挺拔的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意味。“怎么样？还没见着你女神？” “还没呢。”陆景璕着急的东张西望，一旁中文系的几个人中，有人不禁好笑道:“你说呢你一个计算机系的，跑到咱们中文系来抢妞，还让不让我们中文系广大男同胞活啦。” “你还别说这个女生可让咱陆帅上了心了，不惜偷偷黑了人家的姑娘的电脑，一睹芳容。这不，今天就来咱这儿见正主了。” 这时，一个披着长发，身上是最简单的t恤牛仔，脚上踏着一双diy帆布鞋的女生走了过来。陆景璕见她走了过来，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同学，请问中文系的女生宿舍在哪儿？”他呆愣着不说话。 旁边的一干中文系的瞧见陆景璕傻傻的反应便知道，刚说的“正主”来了，话说这陆帅的眼光真不是吹的，女神果然漂亮，随性的打扮也给人以清新的感觉。 顾玙正奇怪眼前的这个男生怎么也不回答她时，一旁有人说话了。“学妹，别介意 这人平时没怎么见过漂亮姑娘，一时紧张而已。”那个人用手碰了碰愣住的陆景璕。 顾玙皱了皱眉头，b大里的人都是这样直白的吗？虽是这样想着，但她还是礼貌的回以微笑。 “对不起，对不起。”男生不跌的道歉，一旁有人说道:“学妹，你行李那么重，让他送你过去吧。” “就是，就是……”一干人附和。 她便不再推辞。 一路上气氛有些尴尬，陆景璕紧张的开口道:“学妹你是叫顾玙吧。”顾玙惊讶的看着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啊，我看到他们迎新处有你的资料，呵呵……”差点暴露了自己黑了她电脑的事实。“我是计算机系的，今天被他们拉来当壮丁，呵呵，因为你的名字和我一样带有玉的意思的字，我就留意了一下。” “哦，是这样啊。”顾玙笑道。 “恩，我叫陆景璕。” “我是顾玙，你也知道了。 “嗯……其实你就是网上写文的那顾玙吧。”见顾玙不回答，陆景璕又补充道，“我是你书迷，你的文都有看。而且我还关注你的动态，上次见你回复留言说你在b大……我就猜是你，因为b大找不出第二个同名同姓的‘顾玙’了。” 好像自己确实回复过一个读者，说自己将在b大读大一。 “哦。” “所以？”陆景璕小心翼翼试探道。 “我是顾玙。” “我真的特别喜欢你的文章。”陆景璕真诚的说道，顾玙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些无病呻吟的东西。”更何况自己也是当初因为何已上了b大，忽然心血来潮写了打发时间的而已。 “我叫呦呦鹿鸣。” “是你？” “大大你知道我？” “嗯。”打赏榜上常年的第一，也是与她互动最多的一个书迷。 陆景璕心中偷笑，她居然知道我，也不枉我费尽心思去黑了她的电脑了。 顾玙的手机这时却响起，看着屏幕上“何已”两个字让她默默出神。 “你不接吗？” 她看着眼前的陆景璕，“婧虞，就让我帮帮你吧。”她想。 “陆景璕，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能给她一个留好印象的机会他当然义不容辞啦。“陪我去参加一个聚会。” “好的，没问题。”陆景璕点头应下，顾玙眼底又浮上一抹复杂的情绪，继续道:“我们假扮一下情侣。” “什么？” “你不愿意？”陆景璕看着眼前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生，不管她是什么原因，不管她是为了谁，只要是顾玙。“我愿意。” 手机铃声已经停止，电话那头的何已颇有些烦躁，都怪姚婧虞，明明家里有佣人，非向顾玙要了他这个苦力来，看来他应该早点把她对自己那点心思掐灭，不然日后顾玙就得伤心了。 晚上—— “顾玙——这边！”姚婧虞冲顾玙挥了挥手，看着顾玙手牵着手而来的另一个人，她脸上的笑容一顿，转身看向身后的何已，饭店偌大的灯光照耀下，她竟辨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只怕心里早已是汹涌成灾了吧。 顾玙走到两人面前，她脸上挂着笑容。“他是陆景璕，我们——” “你们在一起呢？”何已打断她，紧盯着顾玙的脸。 “嗯。” “我是不是该说一句‘恭喜’？” “如你所想。”顾玙脸上的笑容不变。 “好了，小玙。”姚婧虞适时挡住两人交错的视线。“给我们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我们其实认识好长一段时间了。我在网上写文，就和他认识了，后来发现他也在b大。” “写文？顾玙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他不怒反笑，他终究是迟了一步，顾玙抢先将他推向姚婧虞了。 为什么顾玙！为什么！何已转身离去。姚婧虞跟了上去。 “我们走吧。”顾玙转身冲陆景璕道。刚刚幸福的笑容一扫而空，此刻的她倒像是耗尽了力气一样，脸色惨白，虚脱的挣开他的手往前走。 陆景璕默默地跟着她，什么也没问。 回到宿舍，姚婧虞就给顾玙打来了电话。 “小玙，你快来看看何已，他喝醉了，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姚婧虞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我不去了，你好好照顾他吧。” “小玙……过了今晚，你可别后悔。”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些许试探。 “我怎么会后悔呢？包括刚才，我也没后悔。” “你都知道？” “嗯，早就知道了，从你说要和我做朋友时，我就知道了。我怎么会有朋友呢？” “顾玙，你的心怎么就能这么狠呢？” “好好待她。” 回答她的是那头挂断的忙音。安静的寝室里，那电话里的忙音格外刺耳，她终究是都失去了呢。顾玙脸颊上滑落下泪水，无眠的夜还很长。 第二日。 当何已略显憔悴的和姚婧虞手牵着手出现时，她只是微笑着说了句，“恭喜。” 完美得看不出任何不妥。 何已只是盯着她，沙哑着声音道:“顾玙，你高兴了吗？” “当然，你们两个在一起，我比任何一个人都高兴。” “谢谢你，小玙。”姚婧虞挽着何已笑得幸福。 第九章 三年后。 何已即将出国留学，一向任性的姚婧虞自然轻松征得父母的同意打算和他一同前往，何已的母亲多年的夙愿终是得以实现了。 顾玙此刻虽还未大学毕业，但在文学创作上面已经小有成就了。 出了好几本作品，反响都不错，自己也从学校搬出来，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除了何已和姚婧虞，联系最多的便是陆景璕，那小子也算是事业有成，自己创业开了一家软件公司，现在也已经步入正轨了。 出国前夕，何已来看她。 像往常一样顾玙给他冲了一杯茶，两人坐在一起聊了些琐事。 “你答应他呢？”顾玙摸了摸左手的情侣戒。“嗯，前不久。他非说要戴这玩意儿才能证明我是真的答应他了。” 说着，她疲惫的捏了捏肩膀，还有脖子。 “怎么？脖子还是不舒服？” “嗯……坐在电脑前面写东西太久了，也没有经常运动，脖子痛也是应该的。”顾玙继续用手不停的按摩着自己的脖子。 “我上次给你弄得药膏呢？你没有贴吗？”何已瞧着她不停按摩自己肩膀的手，实在看不过去，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去，说道： “我来帮你按按。” “额……好吧。”顾玙有些尴尬，又开口道：“你那药膏我用了，只是味道太大，我实在坚持不下去。” “嗯？”何已语气中带着不满。 “行行行，我用我用……”顾玙无奈。 “你陆景璕也真是的，也不带你去瞧瞧，还想着要娶你。”何已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冷笑道：“呵呵——” “他比较忙啊……又不像你，是快要出国的人了，国内的事情也忙的差不多了……” “别说了，顾玙。”何已打断她。 “若是……我此刻说我不去国外了，你会不会——” “不会。”顾玙也打断了他，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笑着说道：“何已，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何已盯着眼前的顾玙的眼睛，似乎希望从她嘴里能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 其实当年何已知道顾玙并没有和陆景璕在一起，只是他从来不懂得拒绝她，既然希望他和姚婧虞在一起，他便也不咸不淡的和姚婧虞处着，陆景璕这几年也一直未断过对顾玙的追求。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他便给她。 “呵呵……这么些年我从来未赢过你。”何已苦笑，端起茶几上的茶，看见一旁安放的书。“你又出新书呢？” “嗯。”顾玙浅笑。这几年，顾玙每写一本书，他都有仔细看过，却总也寻不来他们的故事。“为什么不把我们的故事写进你的书里？”他喝着茶，装似无意的问道。 “因为不值得。” 又是一句淡淡的“不值得”阻断了何已向她走去的路，只是他们两人的故事又岂是一句“不值得”能道得尽的。 沉默良久。 顾玙看了眼何已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笑道:“倒是你和婧虞，结婚可别在国外，记得通知我。我可和婧虞说好了的，要当你们伴娘的。” 何已不自觉的遮住左手无名指，心里泛上淡淡的痛感。 “嗯。”应道。 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触不及心底深处。 第十章 五年后。 b市最大的五星级酒店。 五年了，姚婧虞从国外一直跟着何已。到他回国打拼，现在他也算功成名就了，是时候该给她一个交代了。 今天，他们便要结婚了。 “顾玙怎么还没到，那家伙不是还要嚷嚷着要当伴娘吗？”姚婧虞替他整理衣服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什么，何已并没有注意到。她启唇笑道:“许是中途有事耽搁了吧。” “那我打电话去问问。” “不用。”姚婧虞握住他准备拿手机的手，“你去招待宾客，我给她打就好。”何已犹豫了一下，随后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道:“那好，你打给她。” 说完，他便往高中同学那桌走去。 姚婧虞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进了休息室却并没有打电话。她想去顾玙的叮嘱，“别告诉他，难道你希望你们的婚礼不了了之吗？” 是啊，过了今天何已就完完全全是她的了吧。 “恭喜，恭喜啊。”何已笑着回敬那人一杯酒，高中同学在一起到底还是会提起高中的人，高中的事。“何已，我们当初还以为你会和顾玙在一起呢。整日和那丫头待在一起。” 何已只是笑着不说话。“你可得自罚一杯，为了你小子的婚礼，我们一行人可是大老远从z市过来的。” “对对对，干一个！”众人起哄。 何已爽快的仰头饮尽手中新填满的酒。“对了，你们结婚顾玙没来？”何已正要开口解释，一旁一个同学却开口道:“你们不知道吧，顾玙母亲去世了，葬礼就在今天。” 何已倒酒的手一顿，酒水溢出了酒杯他也不觉，“你说什么？” 那同学惊觉何已似乎不知情，愣愣的望着他道:“我家就在顾玙家附近，又从z市过来的时候还特意去看望了顾玙，她家里应该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吧……” 何已脑袋一懵，只看见几个人嘴一张一合的他却什么也听不见，溢出的酒落到他的手上的皮肤，冰冷的温度辞得他惊醒过来。 “何已，你怎么了？”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服，何已失魂落魄般的抱歉一笑:“对不起，各位，失陪一下。” 何已匆匆往休息室走去，众人疑惑的看着他离去。“他怎么了？”有人道。 “还能怎么，忘不掉也放不下呗。” 何已推开休息室的门走进去，似见他神色不对，姚婧虞迟疑的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你给顾玙打电话了吗？”何已却答非所问。 “打了。”他盯着姚婧虞坦然的笑靥，惨淡一笑开口道:“婧虞你知道吗？我很怕。” 姚婧虞脸上的笑容凝住。“我怕她抛弃我，就算一辈子做朋友也好，我也接受。从我十四岁开始，我就知道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和我那么相似的女孩。” “何已……”她想拉住何已的手，他却往后退:“婧虞，婚礼取消吧。”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何已，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一点，哪怕是一点——” “对不起。”何已打断她的话，姚婧虞眼眶里泪终究是掉了下来，何已转身向门外走去“何已。”她叫住他。“是她让我瞒住你的，顾玙希望我们把婚礼举行完。” 这可能是宾客们见过的最奇怪的婚礼了。新娘一直在笑，可却不曾停止落泪，脸上的妆也花了。新郎呢？明显的心不在焉，当仪式结束后，证婚人又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时，新郎却看也不看新娘一眼，急匆匆的便离开了现场。 众目睽睽之下，新娘跌坐在礼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何已赶到z市已经是半夜了，站到顾玙面前时已经很晚了。 “我一直在等你。”顾玙看着风尘仆仆的他，自然的笑道。 “恩，我知道。”何已走到她身边，“很久没有到海边来了。”海浪声和回忆中的一样，像是又回到了从前。 顾玙不说话，伸出手环住何已的腰，把头埋入他怀里。何已又道:“好想回到过去。” “顾玙，今天天气似乎很不好呢。”他摸了摸怀中顾玙的头，她在他怀里闷闷的应道:“是呐，糟糕得我都想哭了。” “那就哭吧。虽然理由很瞎。”何已抱紧她。 “嗯。”顾玙把头埋在他怀里，静静地落着泪。“我今天很坚强，就算只有一个人。” “嗯，我们顾玙终于像个汉子了。” “呵。”顾玙在他怀中扬了扬嘴角，“你还记得？”那是第一次见面时，她说过的话。 “每时每刻都铭记于心。” “我以为她会陪我很久很久，呵，还是我太自以为是，跑到那么远的b市工作，以为以后还会有机会。只是，现在再也没有机会了。”顾玙情绪似乎平静下来。 “上周她还打电话给我，像往常一样唠唠叨叨的叮嘱了我许多事儿，天知道我多不想听她说这些，可我还是——耐心的听她说完因为我知道我与她今生的母女缘不久了……可没想到，竟这么快——”她又有泪意涌上来，她吸了吸鼻子又道，“她走得倒是干脆。” “说什么我已经长大了，独立了，自己走得放心。可我不放心，她那么胆小的人，独自往那条路上走的时候，该是有多害怕呀，你说她会碰到我父亲吗？” 何已抬头看着夜空中闪耀着的星星。“会的，在今生走散的人，都会相遇的。” “呵，他们都走了，留下我独自一人，独立世故的活在这世上。” “顾玙，你并不是一个人。” 顾玙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用明亮的眼睛凝视着何已，她微信，从他怀里退出，退到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是啊，何已，我不是一个人，可我身边的永远也不可能是你。我们太相似，太了解对方。” 何已望着顾玙，莫名的恐慌起来，那不近不远的距离在此刻看起来竟是可望不可即的。 “何已，我们放过彼此吧。”顾玙看了一眼何已胸前因匆忙而来不及摘下的鲜红色的“新郎”礼花，“我放过你，也放过自己。” 顾玙看向等在岸边的陆景璕，“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这一世陪在你我身边的人终不是最了解自己的，可你我知道，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顾玙，你怎么能……”看着她走向陆景璕的背影，他流着泪道:“你终究还是弃了我。” 何已失魂落魄的回到住处，开门的是一直等待他的姚婧虞。一进门，他便跌坐在地上，落着泪重复的呢喃着:“她不要我了，顾玙不要我了……”何已眼神毫无焦聚的不知望着何处，呆滞的流着泪。 姚婧虞跪坐在他面前，捧着他的脸哭道:“何已，你怎么了？”何已却不看她，口中反反复复的念道:“她不要我了……”任她抱着他的头，他像孩子一样在姚婧虞怀中悲泣着，近乎疯狂般的大笑起来，脸上淌着的泪更彰显出他的癫狂。何已近乎绝望的低声嘶吼着—— 终于他晕了过去。 如果可以一直活在过去，可惜这可笑的奢望永不可实现，那么就这么沉于黑暗之中吧，不去想，不去念，不去恨。 爱而不得，终是陌路。 第十一章 一年后。 b市某咖啡厅。 “看着他们，到想起我们从前的日子。”姚婧虞看着玻璃窗外路过的一群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对坐在对面的顾玙道。“嗯。”顾玙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小玙，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很羡慕你，你过得太随性，独立而倔强，如果没有何已，我知道，我依旧会和你成为好朋友。可我同时又可怜你，爱而不得。” 顾玙涩涩的张口道：“他，还好吗？” 姚婧虞也不回答，只是嘲讽般得问道：“为什么，明明就知道，明明就爱，为什么要推开他。” “正因为重要，所以害怕失去，害怕拥有，那种怀揣着像是不属于自己的珍宝的感觉，你懂吗，时时刻刻，整日整夜睡不着害怕着失去的折磨，于是，我想那不如放手，为什么要紧抓着不属于自己的不放。其实，他应该也有相同的感受，毕竟，我们那么的相似。”顾玙看着窗外逐渐走远的高中生，缓缓道。 “呵呵，是啊，那么相似的你们。”姚婧虞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时候，虽然我们是三人组，可我永远也融不入你们。你们默契到许多的事儿，不用说出来对方都知道，默契到偶尔的小动作和表情都一模一样，默契到从不道出彼此的心意——” “可就是在该死的默契造就了你们今生注定的分别。”忽地又自嘲般的低声笑道:“说你爱而不得，我姚婧虞又何尝不是。” “这么多年的陪伴却不值当你们的一句‘相似’，当他留下把婚礼仪式举行完时我就知道，我赢了可我同时又输了。就像大一那晚，我用一个谎言，赌上我的清白，终于还是抓住了你给我的机会。”她眼里蓄满了泪水。 “当我牵着他的手站到你面前，扬起胜利的笑容时，从你们相望的眼中，我知道，我从来未融过你们正如高中时一样。我赢了，却也输了。” 看见她脸颊上淌落着泪水，顾玙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姚婧虞回握住顾玙的手。“可奇怪，那么多事儿，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心底却只认你顾玙这一个朋友。”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小玙，你说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呢？”姚婧虞摸了摸顾玙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你和陆景璕什么时候结的婚，也不通知我和何已，真的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六个月前。”顾玙收回手，看向窗外。 “小玙，其实……”姚婧虞看着她恬静的侧脸，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何已……他，很不好。去年从z市回来，检查了脑部的阴影。昏迷了好一阵子，都快把妈急疯了，怕和爸一样——” 顾玙转过头来，脸上的恬静微笑消失不见，泪水洪水一样肆虐的从她脸上滚落，叫人看了触目惊心。“他……”顾玙的声音已然颤抖。 姚婧虞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叹道:“别担心，前段日子已经动了手术，现在正在恢复期，只是——” “我要去看他。”顾玙迫切的打断她。 “你好，你是小虞的朋友？” 顾玙近乎贪婪的注视着眼前头上依旧缠着纱布的何已，想起姚婧虞未说完的话，“只是，有许多事，他怕是不记得了。医生说可能只是暂时性的。” “对不起，很多事我都忘记了，你叫什么名字？”何已见顾玙愣愣的看着他也不说话，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顾玙，我叫顾玙。”顾玙看着何已道，又笑着补充道:“‘亮怀璠与美，积久德愈宣’的玙。” “哦。”何已没什么反应，反而笑道:“我是何已，你知道吧。” “嗯。”顾玙低垂下眼。 “能请问你一下，今天是几月几号吗？”何已又道，顾玙愣愣的答道:“6月12日。” “6月12日，以后这就是你的另一个生日只有你我知道的生日。”回忆中何已带着笑意的声音还在耳旁。 “今天是不是小虞的生日？”何已摸了摸脑袋上的纱布，“总觉得，今天是个特别重要的日子，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顾玙埋下头，没有说话，眼睛里却有泪水积聚。这时，姚婧虞走进了病房。“小虞，今天是6月12日了。”何已走过去牵住妻子的手。 “嗯？”姚婧虞有点不明所以。 “对，没错，今天是小虞的生日。所以我过来看她，顺便看望一下你。” “我就知道。”何已抱住姚婧虞并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老婆，生日快乐。” 姚婧虞眼眶迅速红了，看了眼站在何已身后冲自己微笑的顾玙，她回抱住丈夫流着泪道:“谢谢。老公。”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顾玙看着相拥的两人不停的在心里问着自己。 “谢谢你，小玙姚婧虞送顾玙出来，真诚对他表示感谢。“本来就应该这样，你们会幸福的。”顾玙也不看她，低着头冗自往前走。 “小玙——”姚婧虞叫住她，“这是何已手术前让我在今天交给你。”说着递给顾玙一个礼盒。 顾玙接过，微笑着冲她道:“好好照顾他，过几日我会再来看他的。” “嗯，好。” 姚婧虞神色复杂的目送着顾玙走远。 看两人走出病房，何已拿出一本笔记本，那是他在手术前就写好给自己看的。 翻开——是自己熟悉的字体。 除了母亲和妻子，最多的便是一个人的名字。 “记住，有一个女孩叫顾玙。她朋友很少，只喜欢穿t恤牛仔。她不爱学习，性子随性对什么事儿都不上心，以前总爱喝冰柠水，家里常喝的茶是绿茶，偶尔去咖啡厅，总爱做靠窗的位置。” “顾玙家住在b市乐高区光明路26号，z市的家在古水镇向荣路12号。” “顾玙有个令你讨厌的男人叫陆景璕。” 还有…… “放过她。”何已想起顾玙临走前，他问她:“顾玙，你会经常来看望我和小虞吗？” 她转身灿然一笑:“我会的。” 这样就足够了不是吗？何已止不住流泪的冲动，梗咽间一滴泪落在笔记本上，堪堪匀开了那“放过她”三个字。 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他用手抚上那三个字。 顾玙，我放过你，却放不过我自己。 顾玙独自一人走在街上，不知走了多久，她停下，拿出姚婧虞递给她的礼盒。 打开—— 是一块质地极好的美玉。 上面刻着一个“玙”字，背面还是那句“亮怀璠与美，积久德更宣。” “怎么样？”她想起那年何已把手揣近口袋，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手上的伤的样子。“时间有点紧，呵呵，以后送你块真的美玉。” 只是不知这一次，他又是花了多久的时间才刻好这玉上的字呢？ 顾玙好笑的摇了摇头，笑着笑着却哭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向她投来奇怪的眼神。有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到她面前抬着头问她道:“姐姐，你为什么哭了呀？” “因为今天天气实在是糟糕。”顾玙落着泪，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小姑娘的母亲走上前来，一把抱起小姑娘，奇怪的望了顾玙一眼，小声嘀咕道:“什么天气不好的，好好的姑娘怎么看起来像脑子不好使一样。” 那小姑娘趴在母亲背上冲顾玙做了个鬼脸，大声道:“姐姐，这个理由很瞎唉，你看，天上的太阳公公还在笑呐！” 顾玙点点头。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却也不觉得刺眼，只是泪奔涌得更厉害。 盛宴之后的离别，我以泪水作陪。 有些人是心里说也不能说的秘密，久了，像极了一根深嵌心头肉里细小的刺，隐隐作痛的是它，想拔却狠不下心动手的也是它。 终于不配 后来，顾玙又出了一本新作《不愿让你一人》，她在书的开篇写到，“你我的回忆，愿仍有人记得。” 这本书火了，本应该是到处跑宣传的顾玙忽然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人们后知后觉发现时，顾玙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天，陆景璕的公司迎来了何已。“她去哪儿了？”陆景璕抬眼看着失魂落魄的何已冷笑道:“你果然没有失忆。” “我问你！她去哪儿了？”何已赤着眼上前攥着陆景璕的衣领大声质问道。陆景璕挥拳往他脸上重重的一击。“你狠心骗了她，还问我她去哪儿了？”转眼两人都红了眼。 “景璕，我想出去走走别找我。”顾玙将《不愿让你一人》的原稿交给陆景璕，她和何已的故事全在这里了，他不记得了，怕以后她也带着回忆走了，总归，她还是希望有人替他们记着。“等我回来，我们就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生活好吗？”顾玙灿然一笑。 后来，顾玙就离开了。一个人，就连他也不清楚她去哪儿了，但他知道，顾玙终有一天会回来。 陆景璕看着眼前的何已，为什么还要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儿？”何已跪在地上，死死攥住他的衣服，“求求你……” 陆景璕叹了口气，“可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你知道，我和你一样，从来赢不了她。”何已站了起来，他看着他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又道:“爱终究是自私的，何已，你太懦弱了，你的责任感，让你失去了她。”何已脚步一顿，随后出了门。 何已也消失了，失踪半年后，他一身风尘的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后，他再出来，脸上是自信的微笑，那是作为一个成功人士该有的笑容，可这样的他总令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何妈这些年来也断断续续的生着病，也总不见好，这年冬天终是再也撑不住了。“小已，我知道你这么些年并不快乐。”她拉着何已的手，另一只手又抚上儿子的脸，摸着他眼角岁月所带给他的细纹，才发现眼前的儿子早已不是小孩了。 她流着泪。“去找她吧，是妈对不起你们。”何已握着她的手流着泪摇了摇头。“是我，去找了小玙，她那么自尊自傲的孩子，怕是自那次以后，更加不愿向你靠近了。妈知道她那么敏感的一个孩子，本就对你怀着离心，经过那次怕是再也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了。” “妈明明知道，那么小，那么可怜的一个孩子……”她泪流满面，紧紧握住何已的手道：“去找她吧，答应妈。我不希望你一辈子都不快乐，是妈错了……”何母缓缓闭上了眼睛。 原来，原来……把顾玙推离自己的除了她心里的不安，还有…… 何已把头埋在何母的手上流着眼泪。“可我再也找不到她了，再也找不到了……”陆景璕也消失了，抛下了一切和顾玙一起走了。他说的对，是自己的懦弱令自己丢了她。顾玙最后还是回来找陆景璕了，而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把脸埋在母亲逐渐冷冰的手上嚎啕大哭。 何已最终还是和姚婧虞离婚了，临别时她笑的凄凉。“早该知道强留不住你，可我到底还是贪婪了。” 他踏上了寻找顾玙的旅程，走过了许多国家和地方，没遇到一个人，他便冲那个人道“如果你见到一个叫顾玙的中国女孩，告诉她我后悔了，让她别和我捉迷藏了。” 有的人记在心里，笑着说好。 有的人瞪他一眼，骂他疯子。 有的人遇见了她，许是也会提起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