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仙魔传》 第1章 云州美人欢 大唐承玄四年,杏花开满长安。 夜!长安杀人夜!渭水桥边三百黑骑残骸,最后还能站着的是个怀胎十月的女子。 女子双眸血红,脚踏玄空,手中长剑吞吐着元灵之力,目视前方十六名杀手,长剑起,挥向自己腹部。 腹开,血溅……婴儿哭。 明月当天,一团黑云聚起。 十六名杀手有僧有尼有道,俱是玄空境的修行高手,头领却是一个金甲银剑的大将军。 魔宗余孽不能留! 杀!大将军挥手。 天上黑云随风流转,幻化成一只苍黑大狗,自天而下。 刚刚出生的婴儿,就躺在母亲的血泊里。 杀手们迟疑了,大将军一咬牙,挺剑而上,手起,却未挥下。 他抬头望天,见黑云蔽月,一头苍狗扑向人间。 天上苍狗已扑入人间,扑入这屠人之地。 自天上来,自背后扑,十六名杀手瞬间被吞噬,只余一柄银剑斜插入土,微微颤抖。 苍黑大狗无声无息,伸出舌头舔起了婴儿。 腹部破开的女子睁开了眼睛,她挣扎着撕下一块血衣,裹起了婴儿,最后看了一眼,以手沾血在布上干净处写下了他的名字:李道玄! 她死前手抚苍狗,缓缓说道:“我的儿子李道玄,就托付给你了,我愿他平安一生,莫要再做修行之人。” 黑云散去,明月重归大地。 苍狗悲鸣一声,张开大嘴含起婴儿,向西奔驰而去。 月光在它背后奋力追赶! 大唐承玄二十年,云州,乐都城里大雪如鹅毛。 乐都城第一烟柳之地,登云大街正中的杏花馆里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在这西部边城里难得还有这样一家江南特色的青楼,所以生意一向很好。 此刻杏花馆大厅里酒气滔天,人声嘈杂。 大厅正中桌边一个女道士酒醉八分,伸手解开了道袍,露出胸前一抹儿雪白肌肤,她脸色熏红,手指间微微颤抖,神秘的青色灵力环绕手掌凝聚成一朵盛开青莲。口中畅快道:“莫相思,你再不出来,我就用青莲花儿堆满这杏花馆。” 大厅中来自五湖四海的浪子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香艳的场面,跟着欢呼起来。 杏花馆的清倌儿莫相思自二楼上露出如花笑颜:“莲生道长,你是个女人呀,我不能……” 莲生女道士吐出一口酒气,睥睨道:“老子就喜欢女人,怎么着,你弟弟李道玄呢,让他出来,老娘和他继续赌。” “你到底是老子呢,还是老娘呢……”随着这句淡淡的笑语,一个少年自大厅外走进来,带着一身风雪。 少年身着青笠蓑衣,提着绿竹鱼竿,腰上挂着鱼篓。他抖落了满身风雪,顺手拿起身边桌上一壶蚁绿丸,一口饮尽,这才说道:“莲生道长,我赌了,还是老规矩,我输了,姐姐就陪你一夜,你要是输了。”他说着露出了一抹浅笑:“那就请道长陪我一夜如何。” 哗!杏花馆的浪子们沸腾了。 这莲生女道士和李道玄已经连赌了十五天,每次都是莲生输,但每次输的都是些经书名册,今日才是他们喜欢看的场面。 大家看着那身线妖娆风情无限的莲生女道士,无不咽了一口唾沫,这样一个爱好特别的尤物,到了床上,那定是别有一番滋味。 莲生半醉斜眸:“怎么,我已经输给你十五卷《内养止息诀》了,还差一卷你不要了?” 少年李道玄放下鱼篓,摇头道:“不要了。” 莲生眉开眼笑,冲二楼的莫相思做了一个嘴:“相思小心肝儿,乖乖洗干净等我,今晚老娘赢定了。” 大战将起,暖室之中的看客们自觉让开正中的圆盘大桌。围在一旁大气不出。 莲生跳上大桌子,盘腿坐下,大嚷道:“赌法还是老规矩,每人各出一题,解不开者算输。今日我先出题。” 这是边城最为流行的赌法,赌博之人,每人各出一个题目,让对方解答,如一方解答出,另一方未答出,便算输了。若是二人都未解答出对方题目,便算和了。前提是赌博之人所出题目必须是可解之题,否则你出个无法解决的题目,那便没意思了。 这莲生身为女道士却困于修行路上的寂寞。她孤单修行日久,忽然想通师门不许乱找男人,那找女人不就行了,如此竟然爱上了寻花问柳。 莲生刚入边城乐都,便喜欢上了这杏花馆的莫相思,奈何佳人身边有弟如狗,在此一月有余,连莫相思的小手都没摸到。为此她立下赌约,却不料连输半个月,幸好输得不过是十五卷修行基本功法。 但她今日却是有备而来,心中极有信心,见李道玄安静坐在一边,便伸出青葱玉手,一团青色灵力激荡,吸力顿起,杏花馆的大门呼然大开,一缕雪粉如玉带一般被她吸入手掌中。 莲生揉着手中雪团,得意的打了个酒嗝:“李道玄,我且问你,我手中握着的是雪还是水?”暖室如春,她以灵力裹住雪团,维持其不化,若李道玄说是雪,便放开灵力将其融化成水。 李道玄低头想了一下,抬头抿嘴一笑:“莲生道长,你手中所握非雪非水,乃是一口痰。” 呸!莲生大笑:“什么一口痰,乱说一通,你可输了!” 李道玄不动声色,起身朗声道:“莲生啊,你难道忘了,昔年昆仑宗观鱼仙人大驾天荒寺,正值大雪,寺中和尚问观鱼仙长:‘雪耶,水耶?’仙长答曰:‘非雪非水,乃是老天吐口痰是也。’这可是你们道门昆仑宗仙人说的,你说我错了,那便是说观鱼仙长错了,是也不是? 莲生张着小嘴,一时无言,她虽然爱好特殊,毕竟出身道宗,哪能说他们道门祖宗的话有错?愤恨的将雪团揉碎,无奈道:“算你答对了,你,你出题吧。” 李道玄起身解开腰上鱼篓,鱼篓底部涂着白蜡,有水不漏,水中两鱼嬉戏,他便指着水中鱼说道:“这是我在城外洗剑池里捕得,天生万物,分阴阳,别雌雄,请问道长这两鱼哪只是公的,哪只是母的?” 莲生原本稳赢的题目被李道玄轻松解答,已失去了锐气,听到这样的问题,不禁大恼,随手指道:“诺,这只是公的,那只是母的。”心道就算我错了,看你怎么来分出鱼的雌雄。 果然李道玄摇头道:“莲生你错了。” 莲生冷笑:“那你分给我看看,哪只是公哪只是母?” 此时周围看客都围聚过来,这鱼分公母他们都是头一次听说,无不好奇的看着李道玄。 李道玄双手抬起鱼篓,然后重重放下,只见鱼篓中水起涟漪,两只小鱼交尾游动,一黑一白,组成了一个莲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太极图。 道家太极图流传九州大陆千万年,诸人看到这般景象,无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阴阳鱼么,白鱼表示为阳,黑鱼表示为阴,阴阳一分,雌雄立现。 莲生知道自己输了,而且输的两题都是道家最简单的基本知识,每一题都无法辩解,想到赌约是陪这个讨厌的小子一晚,登时酒醒,出了一身冷汗。眼见杏花馆里寻欢浪子们个个露出怪笑打量自己,而那个讨厌的李道玄双眸清澈,眼珠却紧紧盯着自己的胸前。 莲生下意识的裹紧了道袍,心思急转,打定了主意,当下大喝一声,身形飞起,手中细碎雪粒化作一堂白雾,遮住了杏花馆大厅。她慌乱的借着大雾远遁而去,逃之夭夭。 当白雾散去,杏花馆里怪笑一片,寻花问柳者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只有李道玄收起鱼篓,不紧不慢的迈步走上二楼。 他推开楼上镂花木窗,但见大雪茫茫,天地间一片昏暗,却有一道窈窕人影在风中慌张疾行,如一只被猎人盯住的云鹤,踏雪飞逃…… 第2章 风雪偷香时 风雪不停,夜色却深。杏花馆大堂已熄了大烛,只剩下三五个潦倒常客,无金邀得美人青睐,吃着闷酒不愿离去。 李道玄自二楼转入东厢里姐姐的卧室,这室内更加温暖,燃着两只大烛,莫相思只着抹胸丝裤,玉手轻托雪腮,默默出神。 “姐姐,想什么呢,那讨厌的道姑这几天不会来骚扰你了。”李道玄惬意的歪倒在莫相思身边,环住了她的腰,细嗅幽香。 莫相思摸着他的脑袋,叹息道:“她可是修行者,有大造华的人儿,连县丞大人都不敢得罪她,你老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就让姐姐陪她一晚……” “不许!”少年翻身而起,紧紧握住她的手“自打十岁那年起,我就发誓任何人不许侮辱姐姐您。” “她是个女人……”莫相思皱起眉。 “女人也不行!”李道玄说得斩钉截铁,见姐姐面带忧色,莞尔一笑:“那道姑虽然讨厌,但极重言诺,一定躲得远远的,不敢见我啦。” 他又笑道:“姐姐,我今个儿在洗剑池里摸到一对儿银黑双面鱼,前大街百草铺的大胡子郎中老念叨这对儿鱼,定能卖个大价钱,年前你的夜资费就凑齐了。” 莫相思是官妓出身,教坊司上录有名字的,虽然在杏花馆里卖艺不卖身,是个清倌儿,但每月十金的夜资费是不能少的。这也是李道玄几年来最为操心的事。 莫相思感受到他手掌的冰凉,低头才看清少年手背上冻裂的口子,蓦然两行泪水落了下来:“这些年你捕鱼猎狐,砍柴挖玉,姐姐无能,什么也做不了。” 李道玄抬手抹去她的泪珠,深沉的说道:“姐姐,你养了我十六年,虽然只大我七岁,但道玄早已把你当做了娘亲。” 莫相思转涕为笑,不由分说将他双手塞进了抹胸下温暖的肚子上,为他双手取暖,口中却笑道:“你呀,一下就把姐姐说老了。对了,那件紧要的事你去问了么?” 李道玄感受到一片柔腻温暖的肌肤,心中一荡,却不动声色的抽出双手,自怀里贴身处摸出一卷柔滑雪白的绸布,那布收藏日久,但凄红血迹依然醒目,布上李道玄三个血字就仿佛刚刚写上一般。 李道玄目光深沉的望着手中布卷:“我已问过那位自京都发配来的老夫子,他说这绸布乃是世间珍品,名唤云锦霞,乃是长安宫中御用之物。” 大唐帝国宫中之物,莫相思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仰头回忆道:“当年我才七岁,记不太清了,但可肯定是在乐都城外捡到你的,一只好大好大的黑毛狗,眼珠子血红血红的,嘴里叼着哇哇大哭的你,没想到竟与帝都长安有些关联。” 她说到这里自失一笑:“是姐姐傻了,就是这十六年颜色不变的古怪绸布,也可断定弟弟你来历不凡。” 李道玄顺手将绸布扔到地上:“什么来历不凡,我早断了寻亲这个念想,只求一个心安而已。” 莫相思瞪了他一眼,拾起绸布小心叠好,口中严肃道:“玄弟,这布上血迹斑斑,其中大有曲折,说不定有段血仇在里面,你怎能如此儿戏。” 李道玄一拍手掌:“那也不用急,等我修为有成,建了军功,讨得一纸赦令,便带着姐姐你,东去长安。”他说到这里豪气顿生。 莫相思却吓了一跳,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急声问道:“什么修为,哪来军功,玄弟,你要做什么?” 李道玄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笑道:“从那道姑手里赢来的十五卷《内养止息诀》,我已偷练了半个月,这修行也不是那么难么。等凑够今年的夜资,我便去西海戍边投军,一来可领军俸,二来若有福气立得军功,便可救姐姐你脱离这个泥坑,回复自由之身。” “不许,不行!”莫相思尖声道“西海那些逻些蛮子个个都是魔神一般,每年军事,总要死好几万人,我,我不许你去。” 莫相思见李道玄只是低头不语,哀求道:“好弟弟,你就听姐姐的吧,你要修行姐姐支持你,但从军,从军,我害怕呵……” 李道玄抬起头,坚定说道:“这些年我早已想得通透,除此一途,别无他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风月场中老死一生。” 莫相思知道这个弟弟心性坚定,天资聪颖。他一旦决定什么事,定是深思细虑后的最佳结果,自己是阻拦不了的。 拦不住,说不过,莫相思赌气歪倒在床上,翻身不再理他。李道玄细心为她盖上棉被,俯身在她耳边霸气道:“不许流眼泪。”这才吹灭大烛,轻轻退了出去。 莫相思被他最后蛮横的一句话差点逗笑,但忧思难去,心中只是想着:“定要想个法子,让他无法从军,什么法子好呢……”如此翻来覆去,直到子夜时分,才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忽觉一只柔滑的手在脸上缓缓游走,莫相思睁开眼睛,大喜道:“玄弟,你想通了,不去从军了?” 眼前一亮,点点灵光如萤火虫一般飞舞,面前站立的却是身材细长,一身道袍的莲生女道士。莲生手指间又弹出一团灵光,轻声道:“嘘,相思姑娘,莫要惊慌,是我。” 莫相思揉着脑袋喃喃道:“是你啊,你来做什么,是来还债的么。” 莲生嘟着嘴,手指搓着道袍上衣带,不安道:“相思姑娘,我输给那臭小子,以后肯定不能来杏花馆看你啦,但总是想你想到睡不着,就偷偷来看你最后一眼。” 莫相思睡意消去,见莲生不过碧玉年华,此刻含羞带恼,一派女儿风情,嘴里却说得好像多情的嫖客,不禁嗔道:“看你也是个正经女孩,为何喜欢这种调调儿。” 莲生见她巧笑倩兮,身子都酥了半边,傻笑道:“我打小就修行,师父说我命带六百桃花,所以禁我找那男子道侣。我那师门规矩多啊,不许参军,不许出仕,我孤身一身,只有找些美丽的女孩儿一块儿玩啊。” 莫相思只怔怔听她说着,心中一动,眼前一亮:“你,你刚说什么?” 莲生见佳人如此关注,得意道:“我啊命带六百桃花……” 莫相思急声打断她:“不是,你刚说你们师门那个不许参军?” 莲生苦笑道:“是啊,师门第一禁律,不许参军不许出仕,除非……” 莫相思起身拍手道:“太好了,这规矩好。”说完热切盯着莲生:“道长,你有弟子么?” 莲生被弄得稀里糊涂,只能答道:“没有,我还没收弟子呢,我呢本来想收几个美丽小姑娘,但有了师徒名分,就不能摸摸小手,亲亲小嘴啦,所以我……” 莫相思打断她的絮叨,起身恭敬一礼:“相思求道长收我弟弟道玄为徒!” 啊!?莲生愣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不收臭男人,况且是那个混蛋。” 莫相思眼眸流转,心中转念一番,忽然俯身靠近她,小嘴凑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娇声道:“就收他为弟子吧。” 莲生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受用无边,但心思还是明了:“不行,这样不行。” 莫相思媚笑一声,全身贴进她怀里,双臂环绕莲生的脖子,伸出香舌轻舔她的嘴唇一下,问道:“这样行不行。” 莲生只觉那湿滑的小舌一触即离,身若触电一般,口中仍迟疑道:“不,不行,这样不行。”莫相思轻叹了一口气,牵着她的手,漫步到床边,轻轻将她推倒。 飞舞的灵光慢慢映照出一室春光,衣衫簌簌声中,道袍与抹胸如花瓣般飘落床下。 良久……一只小巧的雪白脚掌勉强抬起,颤抖着勾动床边红帐,伴随着两声低低的呻吟,红帐缓缓落下。 良久……一串青丝调皮的窜到帐外,拨动了一条细缝,隐约看到一只芊芊玉手缓缓自另一具白羊一般的身体上滑落到双腿间幽暗处,带动着热烈的喘息。 “呵……不行……这样还不行……”最后能听到的依稀是莲生带着无限欢乐的哭腔…… 第3章 鸡鸣五禽戏 第二日鸡鸣时分,李道玄自然醒来,他翻身起床,简单梳洗一番,立刻翻开书桌上《内养止息诀》第一卷,首页便是一幅五禽养气图,画着龟息,鹤展,虎踞,蛇行,熊抱五福图. 李道玄细看一会,便依着图形手成鹤势,抱膝如龟,闭目养气。 他的西厢小屋空间狭小,仅一桌一床,地上铺有他亲手烧制的阶砖,四壁涂有米浆,这些都为防潮,因为他这屋子除了桌床剩下的全是手抄书。 这些书册全是他一笔一笔抄来。大唐崇武兴文,纸质书是非常贵的奢侈品,他自七岁起开始抄书,十年累计千册,不但赚钱,而且有助记忆。 举目望去,《水经注》《药王杂记》《西域奇闻录》《潭中记》……千册书竟然全部是杂记怪谈。大唐文人所爱的不过是诗,策,文种种,杂记怪谈一向不被人重视,文人视之为闲暇娱乐的旁门歪道。 但对李道玄来说,这千册杂记怪谈却是他生财求宝的秘籍,其中记录着九州植物药材,灵异怪物,甚至还有些虚无缥缈的天材地宝。就是靠着这些,他这几年来总能弄些怪异物材出售,方能在这边陲之地养活自己和姐姐。 养气完毕,李道玄只觉身轻目明,他推开西厢木窗,翻身跳下。落下时却是四肢着地,扬头摆腰,正是五禽图中的虎踞式。双手撑地,向后一个空翻,站立时双手自然扬起,如此自虎踞式转为鹤行式。 李道玄吐出一口浊气,修习这五禽图已经半月有余,越是修炼越觉有趣。心思修行果然是奇妙无穷,心中对自己的参军计划更有了几分信心。当下取出昨夜埋在楼后雪中的鱼篓,打开看到那一对儿双面鱼犹在水中嬉戏,于是提起鱼篓,漫步而去。 杏花馆楼后是一片青竹林,竹林出口便是乐都前大街,又称小西市,那是商铺汇聚之地。今日大雪初晴,正是大寒时节,街上行人稀少,市场店铺也只开了几家。 李道玄提着鱼篓,眼角撇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自杏花馆侧门闪出,有些像莲生的身姿,但他立刻摇摇头,那道姑怎么还敢来杏花馆。 他放下疑问,提着鱼篓,悠闲的走到了街西百草铺。 作为乐都县唯一两家民间药铺之一,百草铺掌柜一向架子很大,但今日那位满脸大胡子的西域郎中却站在门口,翘首以待,见李道玄走来,碧色胡髯一抖一抖的显是十分兴奋。 “大郎早啊!我来买一钱冰片。”李道玄说着向后藏了藏鱼篓。 来自西域龟兹的安国大郎就出生在云州乐安,少年时东去洛阳学得一手好医术,此刻见李道玄藏着鱼篓,不禁有些皱眉,操着一口地道的云州话道:“李二郎,你要冰片做什么?” 李道玄故意道:“那个,是昨日替城北的孙郎中捉了两只银黑双面鱼,他出六千通宝给我,我想这鱼喜寒湿,想着弄点冰片喂喂。” 大胡子郎中登时就急了,抓住李道玄的袖子,大声道:“二郎,你让我看看,若果然是双面鱼,我出八金。” 李道玄大喜,他故意说是替大胡子的竞争对手捉鱼,而且还说明了人家出六千通宝,相当于六金收购,就是要这个大胡子多出点钱,没想到这家伙一下提到了八金。 但他故意磨蹭了一会儿,为难道:“给你看看不打紧,只是跟孙郎中说好了,这事啊,不好办呢。” 大胡子急不可耐的揭开鱼篓,只看了一眼就激动的拍了李道玄一巴掌,高声道:“那有什么,我给你十金,你等着现在就拿钱给你。” 这十金到手,一直到年底,姐姐的夜资费就凑齐了。李道玄立刻答应了下来。 大胡子一会儿就提着一个钱袋走出来,沉甸甸的十金就要到手,李道玄觉得十分幸福,正要完成交易,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冷声道:“且慢,我出一百金。” 一百金,李道玄下意识的推开大胡子的钱袋,兴奋的转头道:“贵人您真有眼光……”还未说完就愣住了。只见大街一侧蓬松雪盖的松柏枝下,俏生生立着莲生女道士。 莲生面色有些疲倦,道髻散乱,手掌一伸,鱼篓就被她吸了过去,低头看了几眼,顺手折下一枝松针,伸进鱼篓捅了捅,猛然目视李道玄大怒道:“你小子果然骗我,这鱼一半儿白一半儿黑,每只都是雌雄一体,公母不分。” 大胡子看到这里哎呀一声,眼都红了,跺脚斥道:“兀那道婆,别乱捅,你要是坏了我的鱼,我跟你拼命。” 李道玄被她揭破昨晚赌斗的秘密,却不惊慌,只冷声道:“当街抢人财物,你已犯了大唐律令!” 莲生却是越想越生气,不但被这小子骗了一场,昨夜还被他那妖精姐姐哄得发了个狠毒的誓言,定要收下这讨厌小子为徒,烦恼之下,扬手将鱼篓扔了出去。 鱼篓划过了一道圆滑的曲线,飞向了百草铺后院。 莲生与李道玄四目怒火对视,如两只斗犬,却听到咿呀一声狂呼,继而扑通!咕咚,砰然之声不绝。 原来是那胖滚滚的安国郎中发了急,大吼一声后追着鱼篓方向,先是就地一个球滚,弹身而起穿透了铺子外墙,身形不停撞断了三颗后院的松树,远远的接住了鱼篓。 正在斗眼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李道玄只是诧异这个认识多年的胖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莲生却是修行多年,眼光犀利,暗道这个西域胖子竟然身怀金刚骨的修为,虽然看起来修为不过黄土境七重的修为,但金刚骨这门传自佛门小宗的修行方式极是罕见,万没想到在这乐都边城能遇到。 回过神来的李道玄却不管这些,欺身过来,只说着:“贼道婆子,随我去见官,还要赔我一百金。” 莲生不待他过来,伸手弹出一道灵力化成的灵丝,裹住李道玄四肢,手掌威压,李道玄扑通一声,四肢接地,做了个狗啃式。 这修行者使用的灵丝看不见摸不着,却似有实体,勒住了李道玄的全身。 莲生这才拍拍手,笑得花枝招展:“老娘可是修行者,不怕大唐律令,你小子听好了,以后见到老娘,第一件事就是五体投地,先磕个头。” 李道玄又急又怒,半月来修行的五禽图在脑海闪过,当下顺势做了个虎踞式,但身子扭曲,这虎踞做不出来,急怒之下,他运用四肢发力想转为熊抱式,却还是没有挣脱。心中越发着急,猛想到了五禽戏里最古怪的那招,当下力发腰部,身子做蛇形游动,霎时游动到莲生脚下,张开嘴对着她的小腿咬了下去。 莲生目睹这场景,大是诧异,身形微退。李道玄这一牙只咬到他道袍下的月白云裤上,牙齿用力,竟然撕开了裤角,脑袋一沉,大嘴狠狠地吻在了女子那裸出的雪白细腻小腿上。 莲生心中心中只是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了五禽式,虽说我输给他师门的内养止息诀,但书中只是一幅图,可没有教他运用五禽式的法子呀。 朝阳东升起,金光映雪上。 云安边城的住户都慢慢走出了铺子,还有一些旅者行人也自旅馆春院慢腾腾的走了出来,却在这前门大街上,墙上破了一个大洞的百草铺前,看到一个俏立的女道士茫然自思。一个扭曲着身子的少年趴在女子脚边,亲热的吻着女子的小腿,街上行人无不停步目视,窃窃私语。 第4章 妙华归藏宗 李道玄咬空了,一嘴亲在温腻的小腿上,正要张嘴再咬,忽嗅到一股熟悉的女子体香。 “这香味却不是姐姐常用的苏兰胭脂么?”他心思一转,便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挣扎抬头瞪着莲生:“昨晚你是不是跟我姐姐在一起……” 莲生伸手提起了他,脸腮微红等于是默认了,却抬脚便走。 李道玄差点吐血,他与莫相思相依为命,在边城苦苦挣扎十多年,不料却被一个女道士欺侮了心中最敬爱的姐姐。 莲生见他还在挣扎,随手拍在他身上,封住了他的动作。但提着一个男人走路实在麻烦,她心中着急,顾不得街上那些好奇的行人,脚踏大地,飞身而起。 李道玄被她提在半空,再也不敢乱动,这才想起此女身怀道行,乃是站在众生头上的修行者。 莲生展开列子御风术,当真是乘风而御八荒,飘飘然就越过了乐安城坚固的西大门。 乐安城是大唐防御西部逻些蛮族的重镇,完全按照军事堡垒标准建筑,城墙坚挺高大。 李道玄身在半空俯视那斑驳的城墙,忽有一种藐视众生的感觉,怪不得世人常说修行好。 莲生提着他,就如风中白鹤,一路越过洗剑池,白耳坡,半空中身形一转,速度愈发的快了。 李道玄远远望见巴彦格拉山群如一条白线蔓延,群山环绕的西海古湖如一块蓝色玛瑙闪闪发光,心中大骇,这疯子道婆要带我去哪里。 直到李道玄估摸着距乐安城已三百里有余时,莲生才飘然而下,下面却是一片细雪覆盖的草地。 莲生落到草地上,先四下看了看,这才伸出手掌,灵力激荡,解开了自己日常修炼道府的禁制,只见一圈儿金光涟漪般破去。李道玄这才发觉自己所处之地其实是一个凹陷的小盆地边缘。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道家圈地为府,避开世人耳目的手段?李道玄还在想着,却觉得背后一重,身子不由自主向着凹陷的盆地滚落。 这小盆地就似一个凹陷的洞穴,李道玄滚了两圈,身形已抱成了龟缩式,待落到地面时虽吃了些土,却无大碍。 “哟,你这五禽式的动作蛮熟练的嘛。”莲生抬脚踩在他脸上咬牙笑道。 李道玄吐出一口泥巴,还未说话脸上已火辣辣的挨了一个耳光。 只听噼里啪啦耳光声不停,李道玄被打得两耳轰鸣,眼前金光四射,好不容易等莲生停住了手,忙含糊着大吼一声:“等等!我有话说。” 莲生果然停了下来,其实她打人时未运灵力,纯用体力,要不然十个李道玄也报销了。 李道玄喘了口气,咽了口血沫子,嘲笑道:“你这贼道婆,只会这些幼稚的低下手段,折磨男人光打脸就够了么?” 莲生诧异的看着他,下意识问道:“哦,那当如何?“ 李道玄很严肃的教诲道:“你该脱光了他的衣服,然后骑在他身上,让男人欲生欲死,那才是婊子的一等手段。”他说完睁大眼睛,直视莲生,心道我今天非气死你不可。 但想象中的莲生怒火中烧的情景却没有出现。这妙龄道姑先是愣了一下,原本明亮的眸子却暗淡下来,咬着嘴唇,竟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良久才颤抖道:“原来,原来师父在你眼里,竟然只是一个婊子。” 李道玄呸的一口,凛然道:“什么师父,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师父了,莫要以为我偷学了你那几本破书便成我师父了,你欺侮我姐姐,我心中恨死你了。” 莲生自怀中掏出一封素纸鱼书,扔到李道玄脸上,解开他的禁制,转身走了。 李道玄身子一轻,恢复了自由,忙捡起了那封信,展开看去,纸上一手熟悉的颜笔小花楷,正是莫相思的笔迹。 他越看越是惊诧,莫相思在信中说她已代李道玄拜莲生为师,行了大礼,送了师礼,告诫李道玄要听师父的话,信中还说莲生已付清了一年的夜资费,让他不要挂念。 李道玄细细读完,心中一半儿惭愧,一半儿温暖。想到姐姐知我要从军,替我找了个师父,自己不但错怪了莲生,还差点辜负了姐姐一片呵护之心。 他小心的收起信,打定主意向着莲生走的方向追去。 小盆地内有乾坤,边缘处植着不知名的参木白花,穿过几丛一人高的青草,眼前一亮,却见蜿蜒小溪环绕一间木屋,木屋门前立着一块乌黑的古木,古木上有五个飘逸大字:妙华归藏宗。 李道玄抬头望天,这盆地有些像葫芦形,上部开口略窄,他心中一动,忽然记起自己所读书中有过这种地形的记载。 记得书中称这种地形为仙芦吞灵境,意指地如仙葫,吸取天地灵气,乃是修行上佳之地。 李道玄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木屋门前,他只沉吟了一下,也不说话,就推开了木门,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摆设不多,极为凌乱邋遢,一块长方形的青玄玉石摆在一角便是床,地上满是不知名的黄青色树叶,还有一个小小的太君炉鼎,而室内最为干净整齐的地方却是角落的一个鸳鸯衣架,上面摆满了……女人的抹胸。 莲生正小心翼翼的将一件绣着杏花的粉红抹胸展开来,先放在鼻子上深深的闻了一闻,这才放到了衣架上。 李道玄看着那熟悉的粉红抹胸,默不作声很久才说道:“莲生,你把我逐出师门吧!” 莲生细心将抹胸挂好,这才转身,艰难说道:“别想了,昨晚我发了好大的一个毒誓,况且我心中深爱相思,怎么着也得将你培养成材,才不辜负她对我一片深情,“她说到此处忽然改了称呼:”玄儿,我们妙华归藏宗是道门中规矩最少的,我带你拜过祖师后,你便是我归藏宗第十三代传人了,道号嘛,就用你名字好了,道玄挺好的。” 李道玄被她这深情表白气坏了,再听到她口出‘玄儿’二字,却被吓到了,他咽了一口唾沫,苦涩问道:“不知门中可有禁律是犯了就要被逐出师门的?“ 莲生奇怪的望着他,忽然严肃问道:“你可知那些世人进入修行这条大道有多难?对有的人来说不过是机缘巧遇,对有的人来说却是轮回百世难得一窥。我虽然修为不深,但怎么着也是一宗之主,咱们妙华归藏宗每代都是单传,最讲缘分的了,你为何如此惫懒?” 李道玄立刻回应道:“我李道玄当然愿意修行,只是不愿拜你为师而已,你不配!” 莲生失去了耐性,愤怒道:”我有那点做的不好,不配当你的师父?“ 李道玄深吸了一口气,越看她越讨厌:“你侮我姐姐,是我今世第一仇人。” 莲生跺脚气道:“相思的信我不给你看了么?我什么时候侮辱她了?“ 李道玄扫视那鸳鸯架上莲生的战利品,一句话也不说,莲生明白了,她性子本来就不好,冷笑道:“原来你是把我当做了那采花寻香的****之徒,我告诉你,昨晚是你姐姐主动的,她在我身上可熟练的很啊。“ 李道玄一句话不说,像疯狗一样扑了上去,却被莲生手指运转灵力,隔着半空举了起来,她脸色气得发白,李道玄却是脸色憋得涨红,眼看就要被活活捏死了。 莲生终于还是放开了他,嘶声道:“老娘受够了,你说吧,到底要怎么着才能拜我为师?“ 李道玄蔑视得看着她,只是说:“你侮我姐姐,不配做我师父。” 莲生双手抓住自己的发髻,来回搓动,却越来越心烦,她耳边一直回响着李道玄的话,侮我姐姐,侮我姐姐…… 猛然她放下了手,眼中发光,心中冒出了一个极为高明的主意。 李道玄见她露出古怪笑容,虽然对她的智商很放心,但毕竟是面对一个修行者,心里有些发毛,却见莲生快步走来,提起他就走。 “你要如何?”李道玄诧异道“送我回去么?“ 莲生状若疯癫,边走边笑道:“你不是说老娘侮你姐姐,不配做你师父么?我想明白了,现在就让你去侮辱别人的姐姐,我只不过侮你一个人的姐姐,我要让你侮辱很多很多人的姐姐…… 第5章 明珠云雨行 李道玄全身受制于莲生的道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再次提起自己,飞起半空,御风向西而去。他口中说不出,但心里真着急了,莲生的意思虽还没有完全明白,但已感觉有些不妙。 如此一炷香时分,眼看着已经飞过西部戍边军营,李道玄放弃了挣扎,心道这再往西就要到尼泊尔大峡谷了,这道婆要做什么。 尼泊尔峡谷几乎有四个乐安城大小,一直以来居住着谷浑与党项两个中立部族群。 多年前逻些蛮国吞并了峡谷北部的谷浑部落群,大唐帝国出于战略考虑,兼并了南部的党项部落群,两大帝国力量均衡在尼泊尔峡谷,使其成为两国战略中立地带。也带来了多年的对峙性和平。 李道玄多年来安居乐安城,最远不过出城到周边挖些碎玉,捕些野兽,这还是第一次飞越峡谷,只见大地之上百草丰茂,莽牛与野羊奔走不息,与那乐安城的皑皑白雪不同,这里竟有春日草原的风情。 莲生在半空中借风势转了几个弯,李道玄差点被转晕,再低头看到了一个谷地之中的小部落,耳朵却听到了一阵呜呀的欢呼声。 落到地上,被强迫着站起来后李道玄才看清楚,哪是什么欢呼声,却是一群部落蛮子正在膜拜莲生这位自天而降的活神仙。 这个小部落看起来属于南部党项部落群,如今算是半个大唐子民,所以搭建的屋子乃至穿着所用皆有学习大唐的味道儿。 当先一个腰间扎着兽皮的老者跪着膝行过来,用熟练的官话恭敬道:“巴彦山上的女神,您来了,您上次要的比蛮牛角还硬的大石头我们西羌部族的儿郎们又挖了不少,都给您准备好了。” 巴彦山上的女神!李道玄要是能笑保准喷他一脸唾沫,不过他也承认,现在端端正正站着的莲生,如果从侧面看,倒真有些女神的味道儿。 莲生估计跟这部落很熟了,只嘻嘻一笑,却道:“拓跋老头啊,我这次来可不是拿青玄石的,是来问问你女儿明珠在不在啊?” 西羌部族在尼泊尔峡谷中小如一个芝麻粒,但这族长拓跋野望却极有见识,他听女神仙问起女儿,忙答道:“明珠正在给他的弟弟们熬箭胶,我这就叫她出来见您。” 莲生一摆手指着跪在地上的男女老少:“不用了,你让他们都散开周边,替我看着明珠的屋子,我找她帮个小忙。” 拓跋族长急忙恭喜她收到弟子,李道玄眼光锐利,见老头的祝贺之情十分真诚,而跪着的部族男女都露出喜气洋洋的表情,心里一想就明白了,看来这个部族把莲生当做了守护神一般,见到守护神有了传人,自然觉得部族也强大了不少。 部族男女皆善战,在族长指挥下立刻排布四周,执弓守卫。 莲生满意的点点头,忽然拉住忙活的拓跋族长,笑问道:“老头啊,我都忘了,你有几个儿子,啊,就是明珠有几个弟弟啊?” 拓跋族长忙说道:“有七个儿子,都还小,明珠很爱护这些弟弟们。” 莲生喜笑颜开,只不住念叨:七个,那足够了,生的好,生的好啊。急不可耐的拉着李道玄走向了部落中一间极大的屋子。 李道玄踉踉跄跄跟着她走进木屋,眼前一暗,好久才恢复视觉。这屋子比他所住的西厢大了三倍有余,地上铺满干草,屋中一角堆满兽皮兽骨,却有一个大锅熬着厚厚的浆体,发出肉脂的香味。 莲生拽着他走过大锅,眼前却有道骨帘,帘后是一间小卧室,一个穿着黑红羌式小褂的少女正背对他们收拾屋子,李道玄看她背影修长,却把头发收拢成小辫,辫上挂着一串串小小银铃,行动之间银铃叮当作响,极为可爱。 莲生呵呵一笑:“明珠啊,我来了。” 那名为明珠的女子已然转过身来,见到是莲生,立刻匍匐在地,说了一句李道玄听不懂的党项语。 李道玄只看到一张白白的脸蛋儿一闪而过,对方虔诚的匍匐在地,也没法再看清楚,心里自然就有了些失望。 莲生却见女心喜,也不管李道玄,走到明珠身边扶起她,只牵着她的手,叽里咕噜的说起话来。 李道玄这才看清楚这个女子肌肤有一种不同于大唐女子的白,被她一身黑红小褂衬得就如高山上的雪。她的眼眸细长,鼻子比唐女高,轮廓深邃,转眸间自有一股英气。 只见莲生用党项话不停的说着什么,那名为明珠的女子的表情渐渐由恭敬转为惊讶,继而有些惊恐,最后在不安中渐渐回复了恭敬的表情,起身恭敬的答了莲生几句,自始至终未曾看过李道玄一眼。 莲生懒懒的站起来,手指轻点李道玄身子,恢复了他知觉,然后在他耳边以一种极为得意的语气说道:“小子,明珠有七个弟弟,七个呵,相思只有你一个弟弟吧,你欺负了她,就是欺负了七个弟弟的姐姐,哼哼便宜你了。” 她说完就走,李道玄心中早已明白莲生的诡计,只觉得哭笑不得,活动下身子赫然发现全身无力,虽然感觉尚在,但却动也不能动。他大急之下再次扑倒,勉强翻身来,却见莲生的小脑袋自帘后露出,咧嘴重重的再次说道:“七个,她有七个弟弟!” 李道玄闭上眼,飞快转动脑子,苦思脱身之计,却被一个人慢慢拉起来,一只温暖潮湿微微颤抖的小手拉起了他。 李道玄睁眼看到默不作声的明珠,大吼道:“你这蛮族的傻丫头,你这,你这是在做什么?” 也许这姑娘听不懂他的话,拉着他默默走向卧室的一张纯以兽皮堆成的软床前,然后慢慢将他放倒。 李道玄开始尝试辱骂,不屑,冷笑诸般办法,直到这美丽的西羌姑娘将他的衣衫脱光,他才安静下来。 卧室内并不明亮,但李道玄能看到这明珠一般的少女额头的细汗,她那笨拙的动作掩映着心中的惊慌,雪一样的肌肤上微微露出了粉红的羞涩。 李道玄看痴了,忽然明白了自己好傻,心道我这是在做什么?如此良辰,如此佳人,我李道玄长于勾栏之中,也不是什么道德君子,为何要如此紧张。 其实他内心深处却只觉得会对不起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要做亲密事情的少女。但他却又隐隐觉得很幸运,或者说是很期待,很期待…… 李道玄渐渐放松了神经,那胯下之蛇也是扶摇而起,瞬间化身为龙。少女惊呼一声,匆忙的看了他一眼,迅速解下蛮腰之上的绣花腰带,双臂绕到他脖后,用带着草香的腰带裹住了他的双眼。 李道玄羞愧万分的眼前一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在杏花馆里耳濡目染,但毕竟身为童男,难免在这个时候紧张起来,幸好这姑娘有此一招。 他什么也看不到,听觉和嗅觉就灵敏许多,在叮当的银铃声中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衣衫脱落声,嗅到了西羌女子混合着青草,油脂的处子体香,心中自然忍不住想象起来,顿觉此时之刺激,当真是魂飞魄散。 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倒自己的小腹上,让他全身颤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继而一只温暖湿润的小手撑在他的肚子上,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向下,向下,然后温热的握起,引导入一个更为神秘的漩涡…… 李道玄的灵魂仿佛飘在云端,又仿佛被挤压在泥泞之中,灵魂的欢快就在痛苦在一次次空虚,挤压,释放中。 他只能听到银铃叮当声时缓时急,时缓时急…… 第6章 腰上桃花开 一种让人眩晕的快感过后,总伴随着淡淡的空虚。李道玄自一场香艳的绮梦中醒来,匆忙的穿上衣衫。只低头看了一眼斑杂的兽皮上那一抹儿落红,便将视线转向正跪在地上诵经的姑娘。 她双手斜抱在胸前,虔诚的匍匐在地然后再支起身子,向着巴彦格拉山的方向,那是传说中羌族天神居住的地方。 李道玄默默走到她身后,忍不住伸出手指,想去安抚这看起来有些过度平静的姑娘——却被对方那冷漠的眼神阻止。 他苦笑一下,就地盘腿坐下,硬生生的握住了姑娘的手,不顾对方的挣扎,认真的说道:“你或许听不懂我的话,我只想告诉你,我李道玄一定娶你为妻。” 他说完轻轻摘走这西羌姑娘发辫上的一串银铃,便起身的走了出去。 卧室之外,莲生双手各握一颗青玄色玉石,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环绕周身,在探入屋内的阳光中勾画出雾气一般的涟漪。 她的列子御风术日行不过八百余里,却已耗尽了所有的灵力,不得不补充,见李道玄出来,收功吐气。道华之光去尽,嬉皮笑脸道:“如何,李道玄,她可是七个弟弟的……” “住口!”李道玄冰冷的眼神让这个女修士脸色一凛,竟没有说下去。 李道玄站在这里都觉得甚是羞愧,做了这件算是卑鄙的事,他只能叹气道:“莲生,我们回去再说。” 当与那些忠心耿耿为他们站岗的西羌儿郎告别后,莲生抓起李道玄御风空中。 “她,她今年多大了?”李道玄手中紧紧握着银铃,明珠那冷漠的小脸在眼前不住闪现,他在半空的风中忽然有了一丝惆怅的感觉。 “哼!”羞愧于刚才被李道玄的气势镇住的莲生冷笑一声,低头愤怒道:“李道玄,在拓跋明珠的卧室里,我已恢复了你一半力气,你自己心里明白,你不想的话,完全可以……” 我当然知道,李道玄低头俯视大地,暗暗想到,正因那样才不会和你拼命。 他们再回到莲生的道府时,已近黄昏时分。经过这么一段经历,二人之间出奇的沉默起来。 李道玄盯着一直沉思的莲生,忽然说道:“我想学西羌话。” 莲生回过神来,横眉冷笑:“叫师父,快磕头,自己打脸三百下。” 李道玄摸着下巴:“请祖师,拜祖师,叫你师姐?如何?” 莲生气得一口灵力逆走,差点吐血,但想起了自己在杏花馆所发之毒誓,只能强忍了。 李道玄捉弄她够了,这才郑重的说道:“莲生,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不再去找我姐姐,只此一条,我就是你最乖的徒弟。” 他说到这里,平静的加了一句:“我们会是天下间最妙的一对儿师徒。” 莲生大惊,撇嘴,继而带着荒谬的眼神看着他。 李道玄面色不变,只用一种深沉的眼神看着,直到她惊诧的表情开始僵硬起来,这才弹弹袖子,潇洒道:“你我之间的误会,缘起于相思姐姐,如今你心愿已了,我骂你咬你,你打我骗我,算是扯平了。我在杏花馆里连赢你十六场,你得承认吧,以你的本事加我的智慧,岂不是天下间最妙的师徒,嗯?” 莲生睁着眼睛,小巧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但见李道玄果然乖巧了不少,心中没来由的高兴起来,点头道:“那我这就去请门宗祖师。” 她走到门口猛然回过头来,警惕得如一只被狼骗过多次的白兔:“李道玄,你不是再打什么鬼主意?为何改变主意了?” 李道玄立刻半跪在地,伸指,咬破,血滴落.他眼望莲生,无比虔诚道:“以血为誓,我李道玄真心拜莲生为师。若违此誓,活着变猪,死后成狗,喝水破肚,吃肉开腹,走路断腿,写字断指……” “好了,好了……”莲生被这如此彻底,如此恶毒的誓言吓得直接飞出了屋子。 李道玄见她如此,不禁叹气,这傻道姑,如此天真,怎么活到现在的。这套誓言啊,是自他十岁那年偷嫖客的钱袋被发现后就背的滚瓜烂熟的。 莲生修为不深,这个修行的道府还是取之于天然,没有真正道家仙府的种种神通,所以她还得亲自动手在屋前整出一块干净的空地。而等李道玄走出屋子,才知道那所谓宗门祖师,竟然就是屋前那块乌木。 莲生先俯身拜倒,默念几句师祖保佑,指着乌木之上那‘妙华归藏宗’五个大字道:“道玄啊,妙华归藏乃是咱们祖师北陵道祖的名号,这块乌木师祖开山立派前就带在身边了,你来拜过这块乌木,便是我宗门弟子了。” 等李道玄在乌木前行过拜师大礼,莲生才笑着拍了他一巴掌,差点把他拍在地上,却说道:“咱们妙华归藏宗和那些修道老门派不一样,讲究的修天性,去沉规,随心所欲乃是我门第一妙旨.” 李道玄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但内心深处对这宗门多了一分认同,只因他本就是向往自由随心所欲的主儿。 莲生忽感慨起来:“昔年本门昌盛时,那什么昆仑宗,浮游观都拜服本门为道家第一宗,可惜第三代师祖为破魔宗,殒身黒木窟里,很多师门道法没来得及传下来,只留下这一块奇怪的乌木,咱们宗门就落魄了,传到如今,只剩下我一个孤魂野鬼。” 但她很快又高兴起来:“不过我相信徒儿你一定能将本宗发扬光大,妙华归藏第十三代传人李道玄,多威风,师父请你喝酒。” 李道玄微微一愣:“这样就完了?” 莲生奇怪道:“你还要如何,哦……”她忽然羞涩起来:“玄儿啊,为师一向比较穷,在杏花馆嘛就花得差不多了,最后一点家底子都给你姐姐了,你看这……” 李道玄本无这个意思,但多年来对金子的渴望让他的小心弦儿一动,立刻摆出一副极为失落的表情。 他在失落的表情中故意做出一种大度的摸样安慰道:“看师父说的,没钱就算了,您何必再找什么法宝,玉石,珍藏什么的……” 莲生被他‘提醒’一拍脑袋,背转身子,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样物事,不舍的摸了又摸,这才在李道玄期待的眼神中怅然道:“这条长安如意坊公孙姑娘的抹胸为师珍藏多年,今日就,就给了你吧。” 李道玄嘴角抽动,良久才问道:“师父,酒在哪里?” 斜阳入了这葫型道府,散出鱼鳞般的金光。李道玄自河边找出一坛生满绿苔的“英雄胆”酒,不禁嘲笑道:“师父啊,这英雄胆乃是烈酒,喜阳厌阴,你扔到这溪边柳荫处,当真是委屈了它。” 莲生眼睛发亮:“你竟然也懂酒!” 李道玄拍开酒坛,鲸吞一口,惬意道:“此酒当取海碗,击鼓饮之,乃我大唐男儿最爱。” 莲生的癖好除了美女便是喝酒,遇到了李道玄这样的行家,顿觉喉咙痒起来,抢过来也学他般狂饮一口。 李道玄少时爱酒如命,近些年来却克制了许多,此时竟有些酒意了,摇头晃脑道:“我饮如龙,你饮如牛,惜呼美酒,嗟乎美酒。“ 他读书尽是些杂技怪谈,这四句话说的似是而非,但莲生更是个草包,又伸出手拍了他一巴掌:“好,我的小徒儿有些读书人的风姿。” 李道玄接过她手中酒,连饮三口,猛然挥手,摔碎酒坛,意兴飞扬道:“什么读书人,道玄日后定要从军,守我大唐疆土,开拓西北蛮荒,我要做一个大将军!” 莲生心疼的哎呀一声,蹲下身子,苦着脸捡起一块碎片,一边用舌头舔着,一边嘟囔道:“哦,徒儿,我忘了告诉你,咱们师门呢,规矩很少,不过第一条就是禁参军,出仕!” 嗯!!?? 李道玄听得清清楚楚,酒立刻醒了三分,他心思敏捷,立刻想到了相思姐姐,继而将整个阻止自己参军的‘拜师阴谋’想了个七七八八,大怒道:“原来你和姐姐一起骗我。” 莲生现在极欣赏自己的徒儿,忙劝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就是为了讨得军功,救相思出青楼么?那就赶快跟我学道,那日后逍遥快活,不更好?再说我们修行者的地位,就算你不能参军出仕,还怕官家的脸色么?” 李道玄揉揉额头,一时有些心乱,听莲生说得轻松,难过的说道:“你不知道,你也不明白,你可知相思姐姐是何人之女,他家犯得又是什么大罪?” 莲生舔完一块碎酒坛犹自不过瘾呢,不耐道:“教坊司的薄命册上被贬为官妓的女子多了,富贵人家的女儿也不稀罕啊……” 李道玄沉重的摇摇头,只说了三个字:“莫宣卿!” 莲生打了个酒嗝,跳了起来,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奇之色:“莫宣卿,你说的是那个莫宣卿?白鹿洞的十四闲人之一,白马状元莫宣卿?” “还是翰林院首席学士,太学院的院长,弘文馆的上卿……”李道玄接口道。 这一连串的辉煌的称号与职位,一半在民间,一半在庙堂,足以说明了一切。 莲生的表情也有些严肃了:“要是他,还真不好办了,相思的老爹得罪的可是天下间所有的修行者啊……” 莫相思从未对李道玄说过莫宣卿的事迹,但此人的故事太过轰动,加之李道玄后来认真的搜集了些资料,了解的是很深的。 那是承玄元年,当今皇上“玄真大圣帝”刚刚登基,做为两朝重臣,莫宣卿奉上了惊世骇俗的“尊皇权,罢修士。杀国师,灭宗统。”的十二字奏折。当时便被驳回,贬斥,以后便是抄家,斩刑,若非当朝文臣联名求情,三十老臣叩血于大明宫前,恐怕就要灭族了。就是如此,独生女儿莫相思也被朱笔批‘赐’:永世为妓! 莲生摇头道:“莫宣卿也太笨了,他说天下修士不尊国法,不拜帝王,不惜众生,乃是大唐的一颗毒瘤,这说得固然有些道理,却忘了大唐的所谓皇权,正是建立在修士的支撑上,四大国师,世家宗统,谁能放过他?就连他出身的白鹿洞,都将他踢出了十四贤者。他的想法太天真了,若是罢了天下修士,皇权就真能造福万民么?那和奉行一人为尊,天下为仆的魔宗又有何区别。” 李道玄诧异的看着她:“师父,你竟有如此见识。” 莲生瞟了他一眼,撇嘴道:“我自然没有这些见识,这些都是我师父经常说的。你可知我们宗门为何禁止出仕参军,就是因为祖师当年曾说过一句话,叫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的意思是天道就是天道,不会对人间好,也不会对人间坏。师祖说修士修行也当如此,应放眼天地,藐视苍生,方才能够得道。” 李道玄却没有回应她,只望着天空发呆:“我想过了,姐姐的事情,只能等到长安的那个皇帝老头子登天了,新皇登基才有转机,但等了这些年,他还没死,我就想到大唐最重军功,若是去军中立了大功……” 莲生嘿嘿一笑,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徒儿,我还没说完呢,你跟我来。”她说着就拉起了李道玄的手,走向了那木屋前立着的乌木处。 李道玄被她带着酒香的温软气息吹得心神一荡,再被她的小手拉着,猛然间觉得这个白捡来的师父也是挺可爱的。 二人来到乌木近前,莲生手掌盖在乌木上,一股灵力激荡,乌木之上顿时显出密密麻麻的金光小字。 李道玄就近看去,这些小字笔法各有不同,似乎是很多人写成,果然听到莲生说:“咱们宗门真正的道法秘籍,其实都在这乌木上,那十六卷内养止息诀不过是入门的基础功法。” 李道玄再注目看去,乌木上的金光小字自上而下共分成十一个方块,每块小字后面都留有道号,自最上的“北陵道祖”至最下面的“秋华木云”。 而在“秋华木云”下,却是四个纤细的小字“桃花莲生”。 莲生指指四个字道:“这便是我师父仙去时为我篆上的道号,他日我若仙去时,便要将你的名字篆刻上去了。” 李道玄却想,你仙去?那不知是何年以后的事了。 莲生继续道:“这十一个方块,除了最上面的——那是北陵道祖所传的功法——剩下的乃是宗门十一代传人以灵力篆上的学道心得,除了学道心得,每代传人都会留下一句遗言,你看看第七代宗门“鱼素璇玑”写了什么。她指点着李道玄去看。 李道玄注目看去,却是写着:为这玄空七妙,吾在绿绮春望,见瑶徽秋兴,心有所感,泪湿衣间。若有弟子能破‘玄空境’者,可入世寻那一朵桃花,不必拘泥在三尺洞府,须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李道玄极为惊讶:“怎么,师祖的规矩也能改?这‘玄空境’又是什么意思?” 莲生摸着那行字,有些痴迷,却道:“咱们宗派,自三代祖师以后没有一个能突破‘地象八部”迈入“玄空七妙”的修道境界。第七代师祖鱼素璇玑是个了不起的女子,人长得美,道法又强,偏偏有个俗世男子爱上了她,但她当年为修成玄空境,闭关多年,待她出关时,才发现那爱她的男子已然老死荒丘,所以鱼师祖发下大誓愿,若有那一代弟子能突破玄空境,便可以入世,不管是做官还是参军都可以。” 她说得怅然不已,有些意兴阑珊,便对李道玄说道:“徒儿,今个儿有些懒了,我洗洗就要去睡了,明日便正式传你道法。只要你能突破玄空境,便可以完成你的理想。” 李道玄诧异道:“你不是修士么,还需要睡觉?” 莲生打个哈欠,露出怪笑:“只怪昨夜在杏花馆里太累了。”说完不看李道玄沉下来的脸色,转身走向溪水。 她走着踢掉鞋子,大大咧咧的解开道袍,甩掉了还破着一个洞的道裤,抹胸下贴身的却是麻短裤。自细麻的空隙中露出结实白嫩的肌肤。 李道玄的双眼却怎么也离不开她那紧致结实,象牙色的裸背上,只因百朵桃花纹于莲生的整个背部,蔓延到盈盈一握的细腰,绽放于两团锦绣玉臀上。 真是妖娆难叙,桃花盛开。 第7章 五元苍狗印 莲生已经轻巧的跳入水中,背上那似刺青又似胎生的桃花印记浮沉于清澈的溪水之上,李道玄看呆了。 桃花盛开水中,李道玄却转过了头,他走进木屋,躺倒在地上堆杂的树叶上,嗅着清香,酒意涌了上来,更觉疲倦。不是因为这一日奔波,而是自己由男孩变成了男人,甜蜜与茫然交织在心中,竟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他将拓跋明珠发辫上的那串银铃拿了出来,紧紧握着,才渐渐安静下来,进入梦乡之中。 这一梦无话,待睁开眼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躺到了青玄玉床上,转目却不见莲生的踪影。 李道玄跳下床,推开屋门便看到莲生盘膝端坐在门口乌木之前,双手斜伸贴在乌木上,似乎正在修炼。 他抬头看到葫谷之上又是一轮朝阳,晃晃有些僵硬的脑袋,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那青玄石床又硬又冷,虽是莲生一片好心,他却受了不少罪。 等李道玄梳洗完毕,四处寻找食物时,莲生终于停止了修炼。 “你这没什么吃的么?”李道玄皱眉问道。 莲生笑嘻嘻的自道袍里拿出一块还冒着热气的云州特产奶糕递过来,李道玄迟疑的接了过来,这……昨晚把床让给了我,大早上的还买了早点,莲生这女人一来没有这么细心,二来不会对自己这么好。他以一种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怀疑目光盯着莲生。 莲生毫无所觉的催促他道:“快吃,快吃,吃饱了师父传道给你,啊哈,想想就期待啊。” 待李道玄吃了半块奶糕,莲生又殷勤的奉上了蜜饯,肉脯,松子果儿……她笑眯眯的看着他满脸不自在的吃了下去。直到李道玄确实吃不下了,莲生这才满意的掏出一团折叠的绸绢。在李道玄面前展开来:“徒儿,这个呢,是师父在长安时请大画师吴道之画的修行境界图,你先看看。”李道玄好奇的凑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差点笑了出来,那画上是一个仙风道骨,伟岸不群的英俊道士,但那眉眼怎么看都是莲生的模样,画上还有落款印谱,却是一笔钟王小楷:高贤束手,画圣难为,莲生大师你就饶了小的吧,承玄七年中秋烟雨楼。 莲生指着那画左侧恼怒道:“叫你看这里呢,别看那书生写的废话。” 李道玄这才看她指的地方,原来这画像旁边,标注了一排排小字,自上而下论的却是修行境界。 九州修行者,境界分为黄土,地象,玄空,天元四境界. 画上歌诀言道:黄土九重,丹海遂成。地象八部,造化生灵。玄空七妙,化生不死。天元六相,吞天灭地。说的就是这四境界共计三十重的修炼之路。 黄土境是入门境界,分为九重炼体:一重炼皮,二重炼毛,三重炼血,四重炼肉,乃至五重筋六重骨,最后修炼的却是经脉,穴位和丹海. 莲生在旁指点道:“世间修行之道所依靠的基础是天地间的‘元灵之力’,储存元灵之力的便是体内丹海,而要修成黄土九重丹海,必须要强健的肉体来支撑。” 李道玄不禁问道:“那怎么知道自己炼体成功了?”莲生搔搔脑袋:“只要你体内丹海生成,造就出元丹,那就算炼体成功了。只要法子不错,常人修炼个十几年,总能炼出丹海来。” 李道玄大吃一惊:“要十几年这么长时间?”莲生叹息道:“你以为修行这么简单啊?这黄土炼体九重还是最简单的入门而已。为师我可是六岁修行,八岁就炼出了丹海。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却只修到地象二部境界,仅仅摸到了造化生灵的皮毛,唉,要想悟通地象八部,踏入玄空七妙还不知得多少年,至于天元之境,这辈子都不指望了。”李道玄叹息一声:“我还真没那么长的时间修行。”莲生得意道:“跟你说吧,咱们妙华宗的修行方式比较特殊,是倒炼九重黄土,却是先从丹海炼起.” 李道玄大喜:“这么说是速成的法子,不用炼体了?”莲生脸沉下来:“你这投机取巧的心理,一看就是道心不稳的样儿,咱们宗门虽然是从黄土第九重倒着炼,但还是要炼体,这肉身如果炼不好,修行是永远无法成功的。”李道玄听她说的有理,忙道:“我只不过是心急了一点,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莲生接着道:“咱们宗门的修行方式不比昆仑那些道家们,什么符篆真言,正一木剑,咱们宗门靠的是‘五元命轮印’修行。” 李道玄皱眉道:“什么是五元命轮印记?” 莲生笑眯眯说道:“北陵道祖曾说过,这九州的万物生灵啊每一样都天生具备一种命轮印记,大体上说来离不开五种,分别是风木水火土五元素。” 她说着转身掀开道袍,提起背后贴身丝衣,露出一抹儿雪白的小腰,指着腰上那桃花印记道:“诺,这就是五元命轮印记。你看师父的命轮印记乃是桃花,桃花呢,就是五元印记中‘木’元素印记。” 李道玄涨红了脸,被她这大胆的动作气得不轻:“你,你竟然如此作践自己,在男人面前竟然如此……” 莲生放下道袍,转身诧异道:“那有什么不可以,你是我徒弟啊,若是寻常男人,敢吃老娘豆腐,我必爆了他的卵蛋。” 李道玄心中这才有些平衡,点点头道:“你这命轮印记是桃花,那果然属木。” 莲生伸开手掌,只见一点灵力如种子般绽放,一朵儿灵力组成的桃花盛开手掌间:“瞧,这就是木元素桃花,木元素需要水土滋养,为师日常便以玉石,灵液修炼灵力,我师父身上的是土元素青山印记,小时候我最爱看她胸前那副‘水墨青山’印记,她修炼便只能靠木系植物滋养灵力,搞得我吃了十多年素。” 李道玄这才知道自己师公也是个女人,脑海竟然情不自禁想像那位师公身上的水墨青山,忙晃晃脑袋:“如此说来,咱们这五元命轮印记修炼功法还有限制,不怎么样啊。”莲生鄙视道:“知足吧,咱们五元印记虽然修炼起来比较单一,但灵力转化可是其他宗派不能比的,就像昆仑浮游的修士们,青玄石这样的黄级七品玉石在他们眼里就是垃圾,师父我呢,两块青玄石便是宝贝,能补充一周天的灵力呢。”李道玄听她一说,不禁有些动心,心道如此说来,自己这师门拜得不冤。想到这里好奇起来,不知自己的命运印记是什么?莲生说‘风木水火土’五元素,按照自己的性子,仿佛水属性,又仿佛土属性。以他原本稳重的性格一旦沉入这奥妙的修行中时,也有些心痒难耐。 莲生拍着李道玄肩膀道:“乖徒儿,要不要为师现在就为你请出五元命轮印啊,想不想知道自己是什么印记啊?”李道玄惊喜道:“现在就可以?” 莲生笑得花枝乱颤:“那当然,请出五元命轮印本就是咱们宗门入门必须的步骤,只需片刻,命运印记就出来了,没什么复杂麻烦的。” 李道玄却恢复了冷静,只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心道我万不可露出惊喜迫切的模样,那样就被她抓住了痛脚,若以此要挟我,我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去了。 莲生却把手指轻抬,二话不说又一次封住了李道玄的周身动作。 她转身走到门前乌木前,整整衣衫,虔诚的跪拜道:“师父啊,小莲花儿也收徒弟了,今日为您的师孙道玄请出五元命轮印,祈愿他能突破地象境,圆我归藏宗千年之愿。”李道玄全身再次受制,倒是不再紧张了,听她说得情真意切,心中隐有几丝感动。 莲生跪拜完毕,站起身形,手臂环抱乌木下方四分之三处,运转本门功法。 李道玄观察她的动作,那乌木有一人合抱粗细,却是直立的方碑形。莲生环抱之处正是那乌木上十一块功法下部空白处。 猛然间一道仙吟之声响起,莲生整个身子都泛出了白色的灵光,李道玄眨眨眼再看去,却见她珍重的自乌木下抽出了一块方形木片——就好似将乌木从中断开,截出了中间一块,那一块乌木除了周边的黑色,内里上下竟然不似木头,就如一块方形大豆腐般雪白柔软。 莲生双手小心捧着乌木方片走到李道玄身边,笑道:“张嘴,这就吃了吧。” 李道玄闻不到任何香味,但还是张开了嘴,莲生便小心的将这柔软的怪异物质喂到他嘴里。 这分量确实不少,李道玄连吞了数十口,只吃了不到四分之一。 莲生一皱眉,运转灵力,他的嘴巴情不自禁张大到极限,眼睛乱眨,无可奈何的看着莲生就像灌酒样一股脑的倒进嘴巴,叽里咕噜的顺着喉咙流了下去。 李道玄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但只觉这东西没有味道,入口就化,倒也不辛苦。 莲生喂完后,蹲下身子,手托着腮,眼睛中露出期待而又诡异的笑容。 李道玄看到她这种表情,心中大大的不安:“你,这是在期待我的命轮印记么?” 莲生只嘿嘿一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嗯,你今天吃的可不少啊。” 李道玄心中一颤,猛然觉得肚子咕咕作响,只觉五脏六腑翻来覆去,身体的皮毛血肉筋骨各个组织内隐约有一团热流汇聚小腹,继而冲击菊花,他双目圆睁:“你,你害我,不,不行,我要,我要出恭……” 莲生笑眯眯道:“徒儿,我忘了告诉你,咱们门派请命轮印记之前要先服用北陵道祖留下来的这乌木宝贝,首先呢为你洗清全身废物体液,重塑皮毛血肉筋骨,接着就要激活你的百脉千穴万经,最后激发出你命中的本元印记。” 她说到这里,怪笑着望向李道玄 遇到这样一个无良师父,李道玄的倔劲也上来了,一言不发,任由体内脏污毒素积攒不休,面色却愈发苍白的可怕.不多时便意已然消失,却是肚子一起一伏,再也说不出话来。 莲生原本只是想戏弄这弟子一下,不料玩大了,急得直跳脚:“你别以为这是闹着玩的,这可是‘洗体造丹’的要命时候,你这样会,会引体自爆的。” 李道玄傻笑:“如,如何,造,造丹,屎丹么。” 莲生见他全身冒出一股黑色的体液,肌肤烧的火红,知道他丹海还未成形,洗体所余的废物逆转还是小事,关键在于他未通气,体内百脉千穴万经此时扭成了一团,灵气不能走进丹海,必然会积聚起来乃至爆体。 想到危险处,她一跺脚,地上现出一条裂缝,再挥手,泥沙飞起,一个木桶方圆的深邃的人造大坑露了出来。 莲生架起李道玄,略迟疑了一下,伸手解开了他的外袍,一咬牙,再退去了他的裤子,看也不敢看,伸手将他按到坑上。 李道玄双腿分开,蹲坐在大坑上,双目圆睁,脸上一条微细血管爆裂,一团灵力激荡而出,说不出的诡异,他喘了一口气道:“你,你且回避,你在这里,我,我……” 莲生却知道他现在已然到了爆体前的最后阶段,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掌,左手轻轻按到了李道玄的小肚子上,轻轻揉着,右手贴上他的脸,一股木华灵力助他引灵力归体,重新流转至百脉中。 灵力冲破百脉,行走在脉中数千个穴位上,最后自无数细小的经管中汇入了体内,消失无踪。 她第一次带着歉意望着李道玄,以一种少见的温柔口气说道:“徒儿啊,我七岁那年有一次贪吃糖葫芦,吃得肚子疼,那时我师父修行也很浅,我们还被‘生肖派’那帮修士们追杀。师父她抱着我躲在猪圈里,就是这样帮我揉着肚子。我哭着说师父以后我再也不吃糖葫芦了,师父她只是笑,那笑容,好温柔……我虽然不太聪明,但知道你没把我放在眼里,但不管怎样,我既然收了你为徒弟,就要像我师父那样对你好……” 李道玄觉得体内丹府处渐渐温暖起来,听着她这番话,在无边的温暖与一点微微的感动中,释放出体内的废物,胸前却热了起了。 师徒二人并未察觉,午时太阳渐渐昏暗,太阳先是一丝丝边儿变黑,继而黑影吞食着那圆圆的太阳,这是吞日食天之象。日食之后,天上一轮圆月现身人间,风云变幻,一团墨黑的云彩幻化成一条黑色大狗,獠牙伸爪,又将圆月吞食,继而自九天之上扑腾而下。 啊!!李道玄张嘴大吼,一股绝大的力量将莲生弹开三尺开外,他疯狂的撕碎胸前衣衫。伤痕累累的肌肤上,浮现出一条黑色大狗,那是一只苍狗印记! 第8章 炼体百兽行 莲生傻傻看着那条浮现在他胸口的黑狗,那苍狗印记绕过了李道玄的腰部,缠绕了他整个身子。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摸.似乎摸不出什么门道,这无良女道士立刻用上了双手,又柔又捏,还凑上樱桃小口,呵了两口气,用白嫩的手掌擦来擦去. 李道玄连打了几个寒颤,呵斥道:“住手!没见过狗么?” 莲生眉头皱成个川字,双手抱着脑袋,又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这才惊慌道:“徒弟,这是狗啊,你这,你这是狗啊,这狗是什么属性?风,木,水,火,土,这五元哪个都不像啊。” 她失魂落魄的站起来,伤心道:“完了,完了,当年师父说天下万生万物无不来自这五元素中,任何人的命运印记都脱离不了五元素,万没想到好不容易收个徒弟,竟然没有五元印记,难道我归藏宗注定夭折在我手里么……” 李道玄趁她不注意,连滚再爬的翻身进不远处的小溪中,想到今日竟然在女人面前出恭,只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这莲生女道士夺了去,甭提多难受了. 进了溪水中狠狠洗刷干净,他才好受些,却见岸上莲生怒喝道:“呀呸!你弄脏了溪水,以后我怎么洗澡。”她说着运转木华灵力,以木系道法引导水下团团水草疯长起来,霎时缠住了李道玄的全身,把他裹得如同一个粽子。 莲生闪身岸边,提起李道玄,二话不说,走到木屋扔到地上。却俯身乌木之上,查看诸代祖师留下的功法笔记,越看越是失望。 李道玄全身缠满水草,见她失望的样子不禁说道:“是一只狗又如何,我刚出生时也是被一条黑色大狗衔着遇到了姐姐,才活到现在,这黑狗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喜欢。” 莲生抬头怒道:“狗屁!若你没有五元命轮印,怎么修习我宗门功法?五元道术变幻万千,你根本没法运用,却是如何是好?” 莲生说完再伸手覆盖在他的腹部之上,默察他体内的情况。 李道玄只觉一股温润的灵力游走在体内,他情不自禁闭上眼,被那灵力引导,赫然发觉体内隐秘处,无数细丝一样的百脉微微颤动,脉上几千穴位流转,最后流淌入全身各处. 此时莲生的灵力通过脉穴一一汇入他的体内,他的身体就像刚出生的孩子吸到了奶,贪婪的吞吃着灵力,却是无休无止. 莲生吓得停了手,发愁道:“徒儿,咱们归藏宗五元印记功法妙绝,却也有一个极大地隐患,那便是元素印记的修炼方法不能乱,现在不知道你这只小狗儿是何种元素印记,我真没办法了.” 李道玄沉下了脸:“那你替我开了这什么命运印记,我又不能修行,不是玩我么。” 莲生自知理亏,抬手摘去他身上水藻,细心的为他整理沾湿的衣衫,最后从屋中抱出一叠书卷放到他面前,强笑道:“乖徒儿,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你先按照内养止息诀上的炼体之术开始修行吧。” 自这日起,莲生每日陪着小心,指导李道玄修炼《内养止息诀》里的炼体之术. 《内养止息诀》里的炼体之法却是依靠模仿禽兽的动作来锻炼身体的皮毛血肉筋骨.从‘五禽戏’到‘百兽行’都是如此. 李道玄的五禽戏原本已经修炼过了,不几日就开始着手修炼“百兽行”.每日不是学野狼就是学豹子,甚至还有老鹰大熊.渐渐的,那百兽行中的‘豹驰’‘狼突’,乃至‘虎踞’‘鹰展’,修炼的越来越顺畅,等最后学完‘熊抱’‘象举’‘狮吼’等高难度的动作后.李道玄发现自己的身体内充满了力量,原本有些瘦弱的身板强壮起来,皮毛健康,血肉丰满,筋骨强健. 他往日里打猎捕鱼,本身就爱观察野兽,所以学起来触类旁通,慢慢从那百兽行中琢磨出了百兽式.开始尝试从其中变化出许多实战招数来. 这一****修炼完毕,觉得神清气爽,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惬意间一眼望见谷中一株粗壮的柳树,心中一动,何不试试自己练成了何种程度? 他想到就做,吸一口气后四肢着地,身子微躬,双手斜摆,就如一只野狼般,猛然一个‘狼突式’加速,速度达到最快时,身子几乎与地平行,再双手一撑地面,化作‘豹驰式’.霎时自木屋奔驰至山谷盆地对面,眼看就要撞上谷地山壁,他双手展开,又转成了‘鹰扬式’,身子跃了起来,滞空时扭转身体,落地变作了‘鹤行式’。 李道玄飘然如鹤,在地上滑行,只见阳光下一道青色的影子,转瞬滑至溪边柳树下。他双脚砰然落地,双手已然握在了树干上,正是‘虎踞式’,全身力气运转到极致,骨骼发出阵阵脆响,再变作‘熊抱式’!那柳树微微颤动.最后猛吸一口气,一声‘狮吼’,力量下沉,肩部‘牛顶’一下,撼动柳树根基,这才全力运转‘象举式’。 大象之力,乃是百兽第一,这一举之下,咔嚓!噼啪!一人合抱粗的柳树根部断裂,树根噼啪乱窜,竟然被李道玄硬生生拔了出来。 李道玄运转灵力,再将柳树塞回地上,擦了一把汗,转头高声叫道:“莲生,你看这手段如何?”。 却见莲生懒洋洋的蹲在溪水边,手中捏着一根树枝,不停抽打水面,溅起团团水花。她听到李道玄的呼唤,却无神的回过头,阴沉着脸说道:“修道之士引雷布电,呼风唤雨,那是何等的神通。你弄这一身汗,就拔了一颗树出来,那是一介莽夫都能做到的。这且不说,你就想想那天百草铺的安国大郎破墙撞树的手段,高兴个什么劲儿.” 李道玄却不在意道:“若与修行无缘,倒也无妨,我现在再去打猎,保管什么野兽都能捉到,到时可以多赚很多金子,也好供养姐姐。” 莲生大怒道:“只知道你姐姐,也不管师父的心情,没出息的小子,还不来帮师父揉揉肩。” 莲生虽然不是一个耐心的好师父,在修行指导上往往以粗暴为主,冒险为辅。但李道玄偏是那种深沉谨慎,心思细腻的性子。师徒二人磕磕碰碰过了这些日子,感情却好了不少。 李道玄见她发髻散乱,道袍皱皱巴巴,精神疲倦.明白她一直殚精竭虑为自己想办法.不由心生感动,乖乖走到她身边,却不说话,轻轻为她揉捏臂膀,入手只觉肌肤滑润丰腴。 莲生舒服的哼了几声,感慨道:“这才是乖徒弟,唉,自从你师公仙去后,这十多年来,再也没有人为我揉肩膀了,我真有些想念她老人家。 李道玄心中一动:“师父她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做事也有些疯疯癫癫,但想她多年来孤单一人,修行路上真吃了不少苦。” 师徒其乐融融,正说话间忽听到一阵轻灵的鸣叫之声,李道玄抬头却见葫谷顶部一道白光闪过,他正诧异,身旁的莲生立刻跳了起来,双手放在嘴边,发出一阵清脆的鸟鸣之声。 原来那道白光却是一只白羽云雀,那只小雀儿速度奇快,一闪就如一道白光一样。霎时就飞到了莲生身旁,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莲生捧起白羽云雀,脸色严肃起来。 “师父,这是什么?”李道玄问道。 莲生皱眉道:“这是明珠养的小雀儿,日行千里,是极为宝贵的灵禽,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她是不会用这雀儿传递信息的。” 李道玄听到明珠两个字,下意识问道:“明珠,不知她,不知她最近还好么?” 莲生没理会他,轻拍那灵雀小小的脑袋,那只白羽云雀昂着脑袋,竟然吐出清脆的人声:“明珠说,生肖派的猪魔前几日出现在西海,请上师注意。明珠说,生肖派的猪魔前几日出现在西海,请上师注意……” 这小鸟儿反复重复这句话,李道玄看得好笑,但莲生却是面色大变,她手掌颤抖,牙齿咬得咯咯响,沉思了一会儿,自怀里摸出一粒绿色小丹,喂给那白羽云雀。那云雀吞吃了灵丹,便振翅飞走,霎时不见。但莲生却依然维持着双手捧雀的动作,脸上现出恐惧却又极度愤怒的表情. 李道玄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很有些担心,心想那什么生肖派的什么猪魔,莫非是师父的仇家,如此说来,做弟子也当尽一份心才是. 但他还未说话就见莲生身子一闪,已然奔进屋子中,不过一会儿她走出屋子,却穿了一身青色道袍,手提一支莲花形状的木如意.以李道玄初入黄土境的道行,却也能看出那青色道袍木灵转动,莲花如意更是激荡着一团木系元素力量. 莲生全副武装,脸上严肃无比,伸手一摆,止住了李道玄要问的话,却急急说道:“道玄,师父要去做一件极危险的事,此事涉及你师公的大仇以及咱们师门的荣誉,师父就是为追那猪魔踪迹才来到这乐安城中,原本想等你修炼有成再去办这件大事,没想到那贼子在西海露面了。”她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一去吉凶难说,你就留在这道府中,将那炼体之法好好修炼。” 李道玄皱眉望着她,摇头道:“既是危险的大事,怎么能不带我去?师公的大仇,我难道能袖手旁观么?” 莲生厉声道:“住口,我若死了,还有你继承师门。” 她的性子急,虽然还有万千话语要与李道玄交待,但最后只说了一句:“为师已在这道府布下禁制,你炼体未成就无法出谷,好好修炼,莫辜负了师父和你的姐姐。”说罢脚踏风起,御风而去。 李道玄喘了口粗气,却明白莲生的话都是对的,自己目前只能赶快修行,他抬头望着莲生的身影变作一道青影,飘然而去,心头突突跳动,猛然大喊道:“莲生!你千万莫死了……” 千万莫死了,千万莫死了,那声音回荡在葫谷之中,却不知莲生听到了没有。 第9章 北陵道祖传 莲生这一去竟然杳无音信.李道玄独自一人才感受到修炼的寂寞,没日没夜的锻造身体,渐渐有些枯燥起来. 某日夜间李道玄累极了卧在青玄石上昏睡,睡梦之中忽听到屋外咔嚓一声巨响,睁眼便看到屋外一道巨大的紫色电光. 他翻身下床,推开屋门,却见苍穹如墨,一道道紫色闪电霹雳而下,却全部击向门口竖立的乌木之上. 莲生的这个葫芦道府遍布灵力,道府外可能是大雪风寒,这里面却是温暖如春.但不管怎么说,在这冬日季节见到惊雷阵阵,李道玄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冬雷震夏雨雪非是天之谐道,莫非这些紫色闪电产自这道府?他刚想到这里,便看见一道如弯刀般粗大的闪电再次击中乌木,那木头瞬间变作晶莹一片. 乌木乃是宗门传家宝,可莫被闪电击坏了。李道玄急忙冲到木头下,双手抱住就要拖进屋内,恰在此时百道更为粗大的闪电齐齐击中了乌木,电流自乌木之上击中了李道玄全身。 李道玄全身衣衫化作飞灰,赤身裸体站在一团紫电之中,胸前的黑色大狗印记发出了明亮的光芒,远远望去就像活了过来一般,就要离体而出! 他被惊呆了,耳边却听到了一个高昂深邃的声音传来:“苍狗者,乃风头,木爪,水心,火尾,土躯也,五元苍狗现,吾道可传矣!” 那声音就发自乌木之上,恰如黄钟大吕,震荡人心,李道玄震撼之下,下意识的跪倒在地。方碑一般的乌木自中间裂开,就如一本书从中间缓缓展开,其上闪出几个金光大字:五元妙华心法! 在连绵不绝的闪电之中,乌木上慢慢显出一片金光小字,李道玄忙俯身看去,竟然是一部五元修行宝典。 五元妙华心法讲的就是“风木水火土”五元修灵之法。 李道玄自上往下看去,所谓五元修灵法分别是“风元卷灵道”,“木元生灵道”,“水元融灵道”,“火元燃灵道”以及“土元种灵道”五种。 他正自看着,耳边又传来那浑厚的仙灵之声:“木生灵华,聚生之门,通道在于聚生,海中丹生,倒引万经,勾动千穴,散诸百脉,且取手足之上,木元七脉,可聚生灵力矣。” 这说的难道是木元生灵道的修行之法?这一刻李道玄福至心灵,立刻盘腿坐下修炼起来。 他本无修道经验,只按照那神秘声音的指导,参考那金色小字,首先尝试感应体内的元灵之力.尝试了多次,果然引动了体内一点青色光华,慢慢流淌出一点灵力,返过来引动到经脉之中。只觉身子一暖,那几乎看不见的一点灵力震动了千穴,借助上千个穴位,一点化为万千细丝,散尽百脉之中. 霎时,体内七条道脉微有触动,他凝心引导着,将一股青色灵力吸入道脉里,继而返回千穴,汇聚万经,最后进入体内最深处的一个圆洞之中. 如此循环往复,也不知过了多久,这股灵力恰好将他体内的百脉千穴流转了一遍,一粒青色光点在体内圆洞处慢慢生成。 木元生灵道修完,神秘声音又开始指导他修行水元融灵道. 如果说木元生灵是灵华聚生之门,那水元生灵就是灵力化融之法.李道玄细细体味那上善若水的道境,水善利万物而融于己身,任他山石巨木,历经万年消融后也化作了水中物质. 水元融灵之道运转开来,李道玄手掌上慢慢现出一团水韵灵力,胸前黑色苍狗的心脏部位发出了白色光芒.而他手中的白色灵力慢慢消融,就好像一块冰慢慢融化. 他将水灵反复吸收三次,再去感觉体内的圆洞,却有一粒白色的光点在青色光点旁边生成,却还不稳定。 至此他已隐约明白了,这个体内的圆洞就是莲生说过的丹海,而这两粒光点却是新生的元丹. 有这两次成功的经验,他再修炼‘土元种灵道’时轻松了不少。按照指引,他将本源灵力凝结成一粒种子大小。土元种灵,顾名思义,乃是将灵力种子种植于丹海中,然后成长为元丹。 耳边神秘声音说道:“黄土之气,埋于大地之中,若单以种灵论,时日长久且收获甚微,但需明白仙灵汇聚者,土生草木也,乃取生灵之木收之。” 李道玄体内一直运转的土元灵力种子快速的生长着,不多时便有一股成长的灵力如花绽放,黄色的土元灵丹如果实一般长了出来。 三元丹成,那剩下的风元吞灵道与火元燃灵道更是轻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沉浸在修炼中,五元修灵已接近大成阶段。便引丹海,凝元神,“吞,生,融,燃,种”五法齐聚,五元修灵一起运转开来。 便觉丹海中蓝风,青木,白水,红火,黄土五色元丹周转不息,终于大功告成。 李道玄依旧沉浸在修炼中,再回想一遍这“风木水火土”五元修灵,发觉无论是“风元吞灵道”,“木元生灵道”,“水元融灵道”,还是“火元燃灵道”“土元种灵道”。其根本运作方法却都是以丹海元丹为根基,吸取灵力,吞吐灵力为法门。 想通这点,他睁开眼睛,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声激荡,回响谷中. 眼前的乌木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闪电惊雷恰似黄粱一梦,但他体内圆转的灵力告诉他,这绝不是梦! 凉风吹过,天上一轮满月,他笑完后,看到自己****的身体上落满了一层灰,再摸摸头发胡须,恰如乱草一般。仰头看到一轮满月,心头一震:我修炼了多长时间,月亮都变圆了。 明月当空,凉风吹来,天幕之上慢慢浮现八个震撼人心的大字:大道不争,随心所欲! 八字最后却写着更让人震惊的署名:北陵道祖! 李道玄心有所悟,丹海已成,炼体成功,自己竟然迈入了黄土境第六重的修为,真正的踏入了修行中。 他看那八个大字正缓缓消失,忙俯身拜倒,五体投地,真心实意说道:“妙华归藏宗十三代弟子李道玄必铭记师祖教诲,定不负这份道缘天心。” 自这一日起,李道玄便开始潜心修炼五元妙华心法. 某日修炼完毕,他心有所感,坐在乌木旁边看着天空发呆,竟然一直坐到了夜里.他看着天上星辰,默默推算时日. 自己是大寒时分离开乐安城的,边城冬日漫长,自大寒到春分,足足四个月,看着星辰之位,赫然发觉自己在谷中已待了三个多月.已近新年贺岁之节. 往年的除夕元旦是李道玄最忙活的日子,因为要为来年的金子做准备,毕竟元旦后上元佳节乃是大唐帝国最为隆重的节日,也是商机最好的日子. 他再站起身来,体内的五元丹心自然转动,心念转动,这道府谷地的一花一草,一水一石都带着丝丝灵力. 他心中思念姐姐,又为那天真的莲生担忧,出谷之心强烈到不能抑制。 打定主意,他身形一动,狼突豹驰起步,鹤行鹰扬间掠过了溪水,落到谷地石壁边缘.此时五元灵力运转的百兽行圆转如意,他展开‘猿爬式’一路攀援,不多时就到了这道府盆谷的出口. 这出口隐约被一层青色光华覆盖,李道玄立刻感受到了浓厚的木元灵力,这自是莲生所设置的禁制.李道玄木系元丹运转,全身遍布木元灵力,轻巧巧就钻过了禁制,翻身而起,只见地面上白草低垂,草上积雪未化,还是当日被莲生带来此地时的样子. 他再看看自己有些破损的衣衫,袍子边缘的黄羊绒破落不堪,不禁感叹一笑,再次跪倒行了一礼,这才辨别方向,向着乐安城前行. 草地细雪一路平原,大地冬寒除夕临近,但见四野空旷,杳无人影,李道玄有心试试那百兽行的威力,全力运转五元灵力,鹤行八方,一路飘摇,只觉婉转腾挪无所不能,各式变化随心驱使,真如万兽附体,奔波不停.虽大大不如那御风术的速度,却胜过了烈马奔驰,只一日间就隐约看到了那熟悉的白耳坡. 白耳坡就在洗剑池旁边,距离乐安边城不过五十余里.李道玄心中欢喜,见弯月如勾,星辰灿烂,便加快了速度,终于看到了白耳坡上,边防驿站的一豆灯火. 白耳坡其实是一座小山,只不过山体倾斜犹如陡坡,而且形状近似人耳,中部有些凹陷,而那凹陷处常年积有白色积雪,便得了这个白耳坡的名字. 李道玄不多时就鹤行至斜坡底下,心想先登上山顶去那驿站讨点酒食,便可回到乐安城与姐姐团聚,待个一两日便西去尼泊尔大峡谷,问问那明珠姑娘关于莲生的消息. 在他心中,还是姐姐重要一些,但莲生那俏生生的身影却也在眼前乱晃,无奈暗暗祈祷:师父,你可不要出什么事啊. 这样胡思乱想,渐渐便来到了白耳坡中部凹陷的山体边缘,他下意识俯身看了看那耳洞般的山谷,恍惚间看到一个胖滚滚的身影在山谷底部掠过,不由心中一动:那身形好像百草铺的安国大郎啊,不过此人这个时候来这荒谷之中做什么. 他只是想了一想,不愿多管闲事,就要踏步登山,猛然间一阵呜咽的冷风嗖的一声自脚下穿过,耳洞般的谷口里传来一股绝大的吸力,竟拉着他摔入了凹陷的山谷里. 身陷半空.李道玄运转灵力双手变猫爪式,狠狠扣住了一块山石,吸力不减,手指一松忙换做熊抱式死死抱住了一块突出的钟乳岩,这才稳住了身形. 他抬头看看这个倾斜的山谷上方,钟乳岩裹着冰雪,只觉手中一滑,落向了谷地深处的积雪中. 山缝底部积雪之厚,真是难以想象,李道玄一落到雪上便沉了下去,他吞了几口雪,定下心来,在雪中慢慢移动,不多时便钻了出来. 第10章 冰魄银月熊 山谷中阴风怒吼,积雪自上部谷口飘落,但他却不觉寒冷,只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一个幽深的洞口前,正蹲着的不正是那西域胖郎中,安国大郎. 李道玄张开嘴刚想喊他一声,话到嘴边猛然停住,心中想了想,慢慢沉入雪中,辨明方向,缓缓在雪下前行. 约莫着距离安国大郎有些近了,他才小心的露出雪面,却见安国大郎蹲在一个约有水桶大小的洞口前,手里摆动着的却是自己当日装银黑双面鱼的鱼篓. 此人身负修行道法,却在此时此地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这正是李道玄收口的原因,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此时小心一番才是上策. 他只露出双眼,头渐渐被积雪覆盖,气息收敛之后,想那安国大郎也发现不了.他就如当年捕猎狐狸时,耐心的看着对方动作. 那水桶般的洞口前面却是一块屋子大小的巨石,安国大郎摸了摸身边的鱼篓,似乎觉得巨石有些碍事,便弓起身子,以肩膀靠上巨石,只见他肥胖的身子上一块块骨头突出,扛住了巨石,缓缓推动,那巨石竟然被他以刚骨之力推动了三分. 李道玄这才明白,原来这洞穴风口本是被巨石盖住的,刚才安国大郎推动了巨石,露出洞口,才引发了那绝大的吸引之力,将自己吸了下来. 安国大郎推动巨石以后,先对着洞口用鼻子狠狠嗅了一番,便高兴的手舞足蹈,立刻拿起鱼篓,以手掌横着削过去. 李道玄看得仔细,他那手掌边缘突出了一道骨刃,就如手刀切豆腐一般,将坚韧的鱼篓平滑的切开,露出了白蜡包裹的底部. 李道玄虽然看不到,但却知道那鱼篓里面是一对儿银黑双面鱼,他心中暗想,这胖子看起来好像是要捉什么野兽,那双面鱼似乎就是饵. 果然安国大郎将剩下一半鱼篓摆在洞口前三尺处,却掏出一把不知名的东西,围在鱼篓周边,洒了一圈. 李道玄如今的目力已然非同小可,仔细看去原来是一粒粒火红色的丹丸,火辣的气息被积雪盖住,却与自己体内的火元燃灵起了感应. 安国大郎安排好一个陷阱,又自怀里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粉末,洒入鱼篓中.那粉末颗粒粗大,倒像是鱼食,果然鱼篓中的双面鱼欢快的跳起来,吞吃银色颗粒.而胖子郎中却快速的闪身到洞口一边藏了起来. 李道玄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鱼腥味,腥味之中却是更加强烈的冰冷浓香,那双面鱼似乎在鱼篓中快速游动,所以冰冷的腥香越发浓烈. 李道玄见那胖子行事这等周密,想来是策划良久,怪不得他那么想要双面鱼,却不知他要捕捉的是什么样的野兽,需要如此费尽周折. 他正想着呢,忽听到一阵低微的闷吼声传来,却见一个毛茸茸的白色雪团自洞里滚了出来,低吼一声滚到了鱼篓处,雪球弹开,一只粉红的小爪子迫不及待的捞起了一条双面鱼,凑到了嘴边一口吞了下去,发出满足的嗯啊一声,再次伸爪去捞. 李道玄注目看去,却原来是一只雪白色圆滚滚还未长大的白熊宝宝. 那白熊宝宝看起来就像只小白狗儿,脑袋小小的,身子却是圆滚滚的极为可爱,最为奇特的却是额头上一枚银色弯月状的胎记.李道玄多年来捕猎野兽,见过不少熊,但多是粗笨的黑熊,懒惰的棕熊,从未见过如此精灵可爱的白色小熊.心中将所读书中记载思虑一遍,只记得书中曾言,在北落荒原之北的那极北之地,有一种通体白色的大熊,极喜食鱼. 他正想着却看到了那安国大郎有了动作.那胖子趁着小白熊捞食第二条双面鱼,悄没声息的晃出来,双手快速摩擦,手掌边缘骨质化后摩擦产热,擦出一点火星,落到了小白熊周边那提前撒好的火红色丹丸上.暗红色的火焰顿时绕着小白熊烧成了一个圆圈. 这火焰之中散出浓厚的硫磺气息,火势虽然微小,但那小白熊儿立刻抱着双爪呜咽着原地打转儿,转了几圈干脆蜷缩起来,又变成了一个雪球.看来是极怕那暗红火焰. 安国大郎小心翼翼的自腰后掏出一个口袋,小心的将雪团一样的小熊提起来放进口袋中,想了想又自地上扒了些雪进去,这才扎紧口袋,缚在了腰后. 李道玄隐身雪中看得一清二楚,他多年的习惯,见猎心喜,心中琢磨要不要出去抢了过来.但这个想法一瞬而逝,心中暗暗警惕,自己初入修道,便多了几分贪婪,少了往日那种谨慎小心的性子.正想到这里,却在呜咽的风声中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冰碎声. 他自身五元灵力运转不停,五感异于常人,便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倒垂在一支长长的钟乳石上,正慢慢的自冰壁滑行下来. 安国大郎也已发觉,身子后缩,背靠山壁,在呜咽风中不动声色,手却抬了起来,似乎掌中握着一团不知名的暗器. 那倒垂的影子落到了雪上.如鬼魅一般一闪,便来到了安国大郎面前. 雪映月光,照出一个全身裹在黑色长袍里的瘦长男子,他双脚立于雪上,却不下沉,发出一阵阴柔的怪笑:“安国师弟还是旧日的模样,师兄来了也不热乎热乎。” 安国大郎自暗影中现身,碧色眼珠转了几圈,这才拱手道:“原来是严华师兄,这多年来未见,认不出了,师兄十二年前西去大秦,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那黑袍严华叹了一口气:“当日在洛阳,原以为那一口已要了你的小命,没想到师弟这些年精修金刚炼体法,这金刚骨竟然大成了。” 李道玄听得分明,此二人口称师兄师弟,但话中却似多年的仇人,一口一个死字。 安国大郎放下了腰后的口袋,身上骨头噼里啪啦作响,口中却凛然道:“师兄,别说废话,洛阳白马寺里你杀师灭祖,抢走了师门秘籍,还咬死了三师弟,这段血仇我多年来从未忘记。” 黑袍严华身子抖动,声音越发阴柔:“师弟,你,你别做出这番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呵呵看得真想吐,此地就你我二人,还来这一套做甚么。不错,是我杀了师父,咬死了三师弟,但那《金刚炼体六重经》我却只得到了上三卷‘皮毛血’,下三卷却不见了,这多年来我总也想不通这件事,如今才明白,原来那‘肉筋骨’三卷早被你得了去。” 安国大郎高昂的身子缓缓缩了缩,也露出了怪笑:“哼!不周山金刚门的炼体大法不能传外人,那老和尚一句话就打发了我十年侍奉,就因为三师弟是唐人,便要全部传给他……” 黑袍严华拉开头上罩帽,露出一张惨白英俊的脸,他张开嘴露出两颗獠牙,蓝色的眼珠晃了晃,却道:“是啊,你是西域人,我是大秦人,那老和尚便防着咱们,我不动手想来你也会动手的,哈哈。”两人相视一笑,竟然都露出了得意之色。 李道玄听得心惊胆战,心道世间竟然有这等禽兽,杀师灭祖夺经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那严华笑了几声忽然道:“师弟你的‘金刚骨’修炼的不错啊,为兄的‘珈蓝血’也练的差不多了,其实若是你我将上下六卷《金刚炼体》合在一起共同修炼,岂不是大妙。” 安国大郎阴沉一笑:“师兄你来这边城很长时间了吧,小弟在乐安城中的百草铺里这些天来却毫无所觉,今夜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突然现身,不是来抢我的‘银月熊’的吧。” 黑袍男子严华一拍额头:“是了,原来是那‘冰魄银月熊’,看来还未长成,不过看起来很补啊。”他露出两颗獠牙,双目变成了黑色:“不瞒师弟你,为兄此次再入大唐,却是投入了‘生肖派’的猪先生门下,此次跟猪先生到西海办点事情,路过此地而已,不过相逢不如偶遇嘛,不如师弟你带着这宝贝跟师兄一起投到猪先生门下,我们哥俩也好一起琢磨下金刚炼体法嘛。” 李道玄听到这里倒抽一口冷气,莲生不就是去西海追逐那生肖派的猪魔了么,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生肖派的手下。 却听安国大郎不屑道:“什么生肖派,魔门歪道而已,师兄的口味越来越重了,怎么说你我二人修炼的也是仙门正统,与儒道两家并行与世的佛宗功法,去投奔那魔道有什么意思。” 严华桀桀一笑:“我可不管什么仙门魔道,谁的力量强大就跟谁,仙道又怎么样了,前几日就有个什么妙华归藏宗的女道士找上咱们猪先生,那是道门正统吧,还不是被猪先生打的吐血,虽然侥幸逃脱了,估计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李道玄万没想到竟然于此时此地得到了莲生的消息,但这个十足的坏消息让他的心沉了下去,脑中一片混乱。 他低头沉思,却毫无办法,身子渐渐下沉入雪中,恍惚间听到一阵噼啪之声,伴随着打斗怪叫声。他小心的探出脑袋,却看到一团黑色的影子绕着安国大郎乱转,速度之快就像好几个人同时围在那胖子身边。 安国大郎衣衫被黑影伸出的爪子抓碎,却见那肥胖的身子外表坚硬如骨,就如肥肉上镀上了一层骨银。那黑袍人严华也不知修炼的什么功法,速度奇快不说,手上指甲也是坚如利刃,更别说他那露出嘴角的两颗獠牙,时不时的咬上一口。 李道玄只看了一会儿就知道安国大郎要遭,因为他那所谓金刚骨身躯在那蝙蝠一样的黑影爪口撕咬下已经失去了金属之色,变得松垮,偶尔严华的爪子划过,便露出一道血痕。 安国大郎口中不住咒骂,身形却转不过那鬼影一样的严华,不多时被严华连续几次抓中脖子,身形一错,那严华已经从背后扑到了他的身上,大嘴张开,獠牙深深刺入安国大郎的脖子,疯狂的吸食鲜血,发出兹兹的声音。 安国大郎金刚骨功法被破,发出一声低沉的惨叫,身子软了下来,任由那严华吸血。 严华吸了一顿,拔出獠牙,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英俊的脸庞露出阴柔的笑意:“师弟,为兄的‘珈蓝血体’借助的可是血中神力,比你这又笨又没用的金刚骨强太多了,呵,我在大秦时,每日都要吸食处女的鲜血,这些年来修炼的可比你舒服多了。”他说罢再次伸入獠牙,兹兹如饮美酒。 李道玄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看得全身发冷,却见安国大郎猛然睁开双眼,嘴里咕嘟一声,霎时整个脖子与连接的肩膀炸碎,无数碎骨如利刃碎片般齐齐迸入那吸血怪物的嘴里。 严华受此重创,眼球突出,爪子用力,塞入安国大郎胸膛里,却被安国大郎的肋骨咔嚓一声生生夹断。 两人各自弹开,都是不能再动,严华整个嘴巴脖子都被骨刺穿透,全身抖动。安国大郎却是半片肩膀连着脖子碎开,胸口一个大大的口子,只能干喘着气。 第11章 除恶寄家书 李道玄闷在雪里却一动不动,又等了半柱香时间,确定二人再无动手之力,这才小心的爬了出来.他在雪中缓慢的恢复了不少灵力,对这两个怪物一般的人也是不敢大意,五元灵力全速运转,自旁边小心的绕到二人身边。 他一现身便惊动了垂死的两人,安国大郎看到是他,眼神露出了惊喜之色,那严华却是眼珠子叽里咕噜转动,只是说不出话来。 “李,李二郎,且来救救我。”安国大郎喉咙咕噜咕噜的发出嘶哑的声音“我,我铺子里有千金通宝,良材灵药数不清,都,都给了你,快来,我这有几枚碧草丹,先,帮我,帮我拿出来……” 李道玄小心的按照他所说的,自其腰间褡包里取出三枚发出浓烈草香的丹药来。 安国大郎迫切的张开了嘴:“啊,呵,快。” 李道玄捏着丹丸却不理会他,转身一脚踢在了黑袍人严华的脑袋上,将手中丹药在那蓝色眼珠前晃了一晃:“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用手指在雪上写下来,若回答的我满意,便给你丹药,若是有所隐瞒推脱,我便给你师弟,你若同意便眨三下眼睛。” 严华眼珠连眨,安国大郎却泄了一口气,瘫在地上,口中只念道:“莲生道士,那个****材儿,原来是你的姘头,怪不得那****二人在街头打情骂俏……” 李道玄右脚抬起将安国大郎踩入积雪中,这才问那吸血怪物严华:“那个去西海的女道士是不是手拿木如意,身穿青色道袍,看起来很漂亮?” 严华在雪上连写三个‘是’字。 李道玄又问道:“她被猪魔打伤,伤情如何,又逃到了哪里去?” 严华眼珠儿又转,李道玄立刻一脚踢了过去:“你眼珠再转一次,我便当你所回答的内容全是假的,若还想要命,就实实写来。” 严华摸不透他的来历,果然不敢再乱动眼珠,按照李道玄的问话,将自己知道的详细写了出来。 原来当日莲生是在深夜里遁进了西海猪魔的帐篷里,暗杀未得手,被猪魔所伤,却逃入了尼泊尔峡谷中,猪魔派遣手下四处搜寻,严华却是奉命来到乐安城附近搜索,正好看到了多年未见的安国大郎,这才跟着到了此地,他来得晚了一步,没有看到李道玄跌入谷中。 李道玄将所问问题打乱顺序,换着法子问了两三遍,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收起碧草丹,对那犹自期盼的严华轻声说道:“多谢你了。”说罢脚下用力,发动狼突式,却以肩做牛角猛撞上严华的身子,此时他体内五元灵力雄浑,这招牛顶式又是借助了狼突的速度,只听啪嚓一声怪响,严华胸骨全碎,身子被他撞的斜飞半空. 李道玄双臂伸开,顺势一个鹰展式跳了上去,半空中横着一个熊抱式,稳重的土元灵力流转四肢,双膝再变牛顶式,膝盖用力,咔嚓一声竟然将严华的身子从中折断,这才脚踩尸体落到地上. 借助五元灵力施展的百兽式,一击得手如此猛烈,实战威力远超他心中所想,欣喜之余也有些震撼. 李道玄这是第一次杀人却半点负罪感都无,除了因为此人是生肖派的喽啰,更多的却是因为严华在他心中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吸血怪物. 安国大郎自雪中浮了出来,正看到这一幕,张大嘴巴,看向李道玄的目光更多了七分恐惧. “我不杀你,毕竟相识一场。”李道玄将一粒碧草丹塞入他嘴中,继续道:“但我也没时间救你上去,你自求多福吧.”说罢就要离去。 “等,等等!”安国大郎吃了碧草丹,缓过了一口气,却望着扭曲在地上的严华说道:“我这师兄修炼的乃是‘珈蓝血体’,是专修血液的功法,你这样杀不了他,只需几口鲜血他又能活过来,你且取出我身上的‘烈焰硫磺珠’,烧,烧了他,那才真的杀了他。” 李道玄心中一凛,立刻到那胖子身边,按照他指点,从褡包内层里取出了一把小丹丸,正是安国大郎刚才捕捉小白熊使用的火红色丹丸. 原来这叫做烈焰硫磺珠!李道玄将米粒大小的丹丸洒满严华扭曲的身体上,运转火元灵力,手指尖一点火流之气扑出,立刻烧着了丹丸,那暗红火焰看起来很微弱,实际温度却非常高,暗火立时将那吸血怪物烧成了一团.李道玄退后一步转头刚要说话,猛看到安国大郎碧色的眼珠中满是狰狞之色,大手伸开甩动,一团黄豆大小黑红色的丹丸扑面而来,还未接触就开始燃烧起来,浓烈的高温火焰夹杂着爆裂之声卷上了李道玄的全身. “去死吧!”安国大郎喘气狰狞道。加料的烈焰硫磺珠,如此近的距离,他认定李道玄必死无疑。 就在火焰烧身之时,电光火石之间,李道玄体内的火元灵力已然发动,将火中燃烧的灵力吸收干净,只有爆炸的气波刺破了他的表面肌肤,肌肤皮破后露出骇人的一团血迹. 李道玄胸前衣衫全被烧毁,胸膛血糊糊一片十分吓人,其实只是伤了表皮,大部分却被吸收了.只是那大颗粒版本的‘烈焰硫磺珠‘太过霸道,还剩余不少火焰在周身流转,却被火元灵力驱动,在他手掌上滚动成一个小小的暗红火球. 李道玄长叹一声,伸脚将安国大郎的外袍踢掉,手中火球毫不犹豫甩到了这一击不中目瞪口呆的胖子身上,对方只惨叫了一声:“饶命!是意外!”便被火焰吞食。 李道玄提起他的袍子裹起身子,忍着胸前灼热刺痛,自我反省道:“李道玄,今日你可得记住这个要命的教训,杀恶务必杀尽!” 那暗红火焰里不多时便多了两具焦黑尸骨,李道玄看到安国大郎焦黑尸体上那黄布做成的褡包颜色依旧,似乎未被烧毁,忙伸手捡了起来,入手毫无被烧的热感,沉甸甸的似有不少东西,便顺手塞进了袍子里。他心中一动忙去翻了翻那吸血怪物严华的尸身,遍寻一圈,只摸到了三块竹板大小毫不起眼的薄薄玉片,二话不说再塞进怀里,这才提起风穴洞口装小白熊的口袋,施展百兽式,自山壁慢慢爬了上去。 这一番折腾,已是黎明时分,天边暗红的天狼星逐渐变淡,却有一抹儿朝阳之光隐隐透出。 李道玄将安国胖子那宽大的鹿皮袍子再次裹紧身体,摸了摸怀里的战利品,这才提着口袋登上了白耳山。 白耳山上原有一个破旧道观,后改成了边防驿站,是这方圆五十里内唯一的休息之地,却因负有沟通乐安城与西海戍边军的重责,虽然简陋却日夜驻扎着一个老军士。 往日里李道玄打猎买卖时也曾见过几次,算是相识的熟人,他便推开驿站破败的木门,只见破屋内烧着炭火,老军士捧着一罐黄酒,地上摆着半只烧熟的野猪,看样子是喝了一夜的酒。 见到李道玄进来,老军士醉眼蓬松,伸手拿起一支粗竹,扔进火内烧的劈啪作响,怪笑道:“这守岁用的爆竹,还是白耳山上的最好使,难得新年时候二郎你不在杏花馆里搂着骚娘们舒坦,来看我这个老残废。” 李道玄只微微一笑,掏出一串承玄通宝,将铜钱随手放到地上才说道:“老军爷,屋后那匹老马还能跑么?” 老军士看那串通宝少说也得二三十枚大钱,眉开眼笑,一拍胸膛:“兄弟,什么老马,那可是上等的塞外黄鬃驹,你不知道啊,这几日西边动静不小,怕是要打起来了,老夫还想着骑马再战他一回呢。兄弟你若有什么事,老夫这就去办。” 李道玄摆手道:“不急,我待会写封家书劳烦您送到乐安杏花馆里,送与我姐姐。” 老军士猛灌一口酒,猴急的摸起地上的铜钱,嘿嘿一笑:“甚好,甚好,正可以见见杏花馆里的老相好。” 李道玄自怀里抽出随身携带的宝贵绢纸,幸喜贴身收藏未曾损坏,再讨了笔墨,研磨一番提笔挥书,随口道:“老军爷,您说西边有战事?那可不能去喝花酒哟,莫耽误了大事。” 老军士正忙着擦牙漱口,还换了一套新装,闻言笑道:“不过是西边大峡谷里那什么党项部族小打小闹,屁大点的地方,归了咱们大唐还想翻腾,放心吧,老夫耽误不了正事.” 李道玄便不再理他,只将这几月来发生的事简单写在信上,却不提莲生遇险的事,只说了一句修道有成,还需努力,上元佳节后再回乐安城。写完后再读一遍,想想又加了一句:“姐姐之身便是道玄之身,姐姐之苦便是道玄之苦,切记安养身体,莫多挂念。”这才吹干墨迹并折好,再取出一块碎金一并递给了那整装待发的老军士:“老军爷,若是姐姐问起我,你便说‘红光满面,隐隐觉得有一股仙气扑来。’这句话可要记清楚了。” 老军士笑眯眯的接过金子和信,下死劲瞅了瞅李道玄:“咦!可不是一股仙气扑来么。”这才笑着出去了。 李道玄顾不得胸口隐隐的疼痛,想到莲生既然被那什么猪魔所伤,逃入大峡谷,那必然是往明珠所在的西羌部族去了。心道若是被猪魔的手下发觉,不但师父有难,自己未来的媳妇儿也难保命,说什么也得走一趟了。 第12章 西羌再相逢 李道玄出了白耳山,一路鹤行向西。上次被莲生提着一路御风术,八百里不到一日便到了。如今他纯靠步行,拼着消耗五元灵力也用了三天才到了西海戍边军的防御区。 他放下身后口袋,自褡包里掏出一包上好的冰片,抖进口袋里,那袋里装死的小熊微微露出小脑袋,极不情愿的吃了几块冰片,嗷嗷叫了两声,又缩成了一个圆球。 李道玄一路奔波中也只有靠逗弄这头小熊解解苦闷,正想再逗一逗它,忽然听到不远处的传来一阵极细微的草动声。他独自一人在边防区域活动,了解其中的凶险,便小心的潜伏下身子,抓着口袋,慢慢向后蛇行,躲入一块凹陷的泥草中。 不多时一队身着轻甲,背弓提刀的军人现出身形,原来是西海戍边军的小队斥候。小队约有七八人的样子,领头之人观察了下四周,做了个戒备休息的手势,便有两兵执弓守望,其余之人围坐一圈,掏出干粮默默啃起来。 领头之人啃了一口干粮,低声说道:“弟兄们这几日辛苦了,今夜回去交待一下,我请大家吃酒。” 大唐西海戍边军营设有‘酒营’‘肉营’,乃是当兵的最向往之地,几人闻听头领如此表示,无不低声欢呼。 那头领挥手止住,正色道:“铁马营的李校尉昨日跟我说,最近几天西海附近有大量修行者出没,若是遇到了万不可随意阻拦,只需记住模样打扮,回报上去,不几日便有昆仑山的仙人来收拾他们。” 大唐军队组织严密,赏罚分明,斥候更是百练精兵,诸人听头领说得严肃,齐齐握刀低声道:“遵令!” 李道玄等到这支小斥候离去才站起来,心想那昆仑山是道门大宗,原来和军队关系这么好。又想到附近说不定还有很多斥候,自己既无路引,也无正当理由,若是遇到了十分麻烦。他便起身向南绕了个圈子,自南曲山绕了过去,又耽误了一日才疲倦的赶到了尼泊尔大峡谷。 按照当日的记忆,自峡谷南部北上,在午后时分李道玄终于找到了峡谷斜壁上的西羌部族。 上次身在空中看得并不真切,此时再看那小部族,却是建在斜壁上一个天然的裂缝细谷里。他虽然不懂兵法,但也看出这个位置易守难攻,确是一处安养生息的好地方。 在这个午后吃饭的时间,西羌部族却静悄悄的,李道玄眼皮一跳,难道我来晚了,忙施展猿攀式,爬上了斜壁。 刚入谷口,便听到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刺入面前地下,尾羽颤动,谷口木栏后露出了一个雄壮汉子,隔着栅栏打量了他一眼,以生硬的大唐官话喝道:“你是何人!来此有何事?” 李道玄忙拱手道:“烦请通报拓跋族长一声,就说莲生道长的弟子来见他啦。” 那汉子却动也不动,只说道:“什么莲生狗生的,你快走吧,要不******你了。” 李道玄一愣,回味过来,忙说道:“别忙,我是,是巴彦山上女神的弟子。” 那汉子闻听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悄无声息的去了。 不多时他便听到了一阵轻微的银铃叮当之声,栅栏之后一张素白的小脸露了出来,却飞快的缩了回去,不多时木门缓缓打开了。 李道玄苦笑一下,迈步走了进去,却看到谷中部族各个全副武装,却有七名大汉手捧美酒,整齐的列在谷中,见到他进来,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口中唱道:“那真神来自北方的白山,如雄鹰一般飞跃晴空……” 李道玄皱眉看着这七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大汉,忙摆手道:“这是做什么?” 歌声停住,大汉们露出不满神色,最右边的汉子怒道:“那女人每次来不都是这一套?哼,为我族群带来大祸的真神?我看就如草原的蚂蚱一样,是个祸害。” 最左边的汉子斥道:“七娃不要胡说,你就像头不会吃草的牛,姐姐说的话总是对的。” 李道玄转目望去,这才看到全副武装的战士后面正烧着一堆山草,山草上躺着一排尸体,血腥之气隐藏在燃烧的山草中。他手抚额头摇头道:“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那被称为七娃的汉子将手中美酒摔到地上,悲声道:“还不是为那个什么巴彦山上的女神,阿颜部的崽子们半夜偷袭我们族群,父亲大人中了七箭,那群崽子抢走我们的牛马,还抢走了我们的爱人,我心爱的格鲁吉也被抢走了。”他说到这里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最左边的汉子见状羞怒的也摔碎了酒坛,自背后抽出一柄弯刀,大声道:“没流血先流泪的孬种,我要砍掉你一只左手,洗刷拓跋族的耻辱。” 七名汉子乱作一团,却分成了两拨,互相叫骂,七把弯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李道玄已经看傻了。 忽听一声清脆的怒斥:“都把刀子放下!” 这清脆悦耳的声音比什么都管用,七名大汉立刻分开,乖乖的扔掉手中弯刀。黑红小褂配着细长马裤,脚蹬一双鹿皮靴子的拓跋明珠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的眼眸中满是伤心与怒火,修长的身子微微颤抖:“一只独斗的猛虎不如两只团结的狼,白山大神的后人难道还不如畜牲么?” 李道玄看到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只暗道,原来她会说大唐话。 拓跋明珠肩膀上立着一只白羽云雀,腰挎两把弯刀,小褂马裤更显得英气勃勃,只眼眸流转间,多了几分妩媚之情,却挥手道:“大战当前,战士们不应该受罚,我便代弟弟们受罚。”说完立刻伸手拔出腰间弯刀,对准自己手臂狠狠挥下。 七个弟弟已经跪在了地上,齐声喝止:“姐姐不要!” 李道玄却快了一步,狼突至拓跋明珠身边,急切之下左手熊抱,右手象举,将她横抱了起来,却用脑袋一顶,将弯刀顶了开来。 这真是险之又险,他自己先出了一身汗,对着怀里佳人怒道:“干吗就要动手砍自己!” 七名汉子已经吓得跳了起来,看到姐姐没事,那七娃先叫了起来:“兀那汉子,快放开我姐姐。”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又加了一句:“你救了我姐姐一条手臂,真是大英雄!” 拓跋明珠被男人亲昵的抱着,立刻紧张起来。李道玄感到手中那温软紧致的肌肤变得有些僵硬,却故意不放下来,低头盯视着那躲避他眼神的细长眸子。 “放开我,我是代族长,施我部族家法,与你无关!”拓跋明珠脑袋歪到一边,冷冷说道。 “与我有关!”李道玄严肃说道,就要抱着她进屋。 “赏罚不明,如何服众,部落勇士们都看着呢,你这样做我看不起你!”拓跋明珠转过头像母狼一样瞪了他一眼!是真生气了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将她放下,顺手抄起她腰间剩下的一把弯刀,如豹子般冲向了七条正在发愣的大汉。 他将弯刀反转,身影掠过汉子们身边,在每人背上胸前各敲了一刀,然后倒退而回,唰一声将弯刀送回明珠腰上刀鞘内,这才不容置疑道:“先每人罚上一刀,其他回来再说!” 拓跋明珠一跺脚,转身走进木屋,狠狠关上了门。 李道玄转身对所有人一拱手:“诸位勇士,虽然不知道我师父平日是怎么帮你们的,但我是她的弟子,绝对会担起守护部族的责任,你们先且休息一下,我这就去和代族长商量下。” 他刚才一连串动作,先救了拓跋明珠,又漂亮露了一手,谷中诸人看到如此高手许下诺言,都是精神大震,欢呼不停。 李道玄这才推门走进那熟悉的木屋,等他走到卧房之内才发现兽皮床上躺着拓跋野望族长,身上还插着箭羽,面带金色,毫无生息。 拓跋明珠跪在一旁,替父亲擦去嘴角边血沫,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李道玄走到她身边,却不再靠近,正色问道:“明珠姑娘,你可有我师父的消息,部族又发生了何事,这事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告诉我。” 拓跋明珠还是不回头,却还是说道:“莲生上师曾让我们注意西海的动静,那****得到那猪魔的消息便让小白送信给她,上师并未到我们部族,想来是直接去了西海,几日前,谷底的阿颜部落忽然找上门来,问到莲生上师的消息,我父亲推脱不知,阿颜部便在半夜偷袭了我们,我想他们一定知道上师的消息。” 李道玄皱眉道:“那阿颜部落也属大唐吧,难道就没人管了么?” 拓跋明珠冷声道:“为何要大唐帮忙,我们部族自愿供奉莲生上师,那阿颜部落想来也是供奉了一个修士,这是我们部落与修士之间的事,与大唐无关。” 李道玄嗯了一声,却道:“那我先把拓跋老爹伤治好,再去找那阿颜部落。”说着走近几步,解下背后口袋,自褡包里掏出一粒碧绿色的碧草丹,这丹还剩了两枚。 他捏开拓跋野望的嘴,将碧草丹喂了进去,然后静静等待。 拓跋明珠并未阻拦,却默默的向旁边退了一步,她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让李道玄再也忍不住,真诚说道:“明珠,我李道玄并非死缠烂打之辈,那日之事不说谁对谁错,你我之间确实已有了夫妻之实,我当日说要娶你为妻却是男子汉大丈夫的真心诺言,你为何如此冷漠?” 拓跋明珠嘴唇动了动,却小声说道:“请你以后不要再说那,那件事,我知道你现在修道未成,这里的事我自会处理,多谢你就救我父亲,你还是回去吧。” 李道玄沉默一下,大胆问道:“你不喜欢我?” 拓跋明珠见他还不死心,双眉一扬,决然道:“山上的羊儿早有喜欢的草,你不是我的草,我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李道玄心里一凉,苦涩道:“原来如此。”苦涩过后却多了几分怒气,冷声道:“既如此,当日你又为何那样,莲生那个傻妞不懂事,难道你也傻了么。” 明珠站起身来,再次背对他,却毫不犹豫道:“莲生上师救过我的命,救过我父亲和弟弟的命,帮助我们部族在这里寻到了新的家,她是巴彦山上的女神,她说的话,我是一定要听从的,每一个西羌的姑娘都是女神的战士,我是女神的战士。” 莫名其妙!李道玄望着这个倔强的女子,心中五味酸甜,不知说什么好。 正在尴尬间,床上的拓跋野望发出一阵呻吟,只见他胸前箭羽伤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慢慢愈合,露出的肌肤上流动着绿色的气息。这安国大郎的宝贝丹药果然有效果,李道玄正犹豫下一步该如何,明珠已然一个箭步跳了过去,毫不犹豫将父亲身上的箭羽拔了出来,鲜血狂飙,伤口却快速愈合,拓跋野望发出一声大叫,瞪着眼睛醒了过来,只说了一句:“女儿,纵然灭族也莫要背叛莲生上师!”便再次晕了过去。只是这次他呼吸平稳,脸上也有了血色,看来是没事了。 李道玄惭愧一声,还是明珠这女子干净利落,做事有决断,同时感动于拓跋野望那句话,心道无论如何也要回报这淳朴部族的忠诚之心。 明珠见父亲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儿,疲倦的坐到了地上,她这几天又要防备阿颜部落的袭击,又要协调部族内的不和声音,还担心着父亲的伤情,却是累坏了。 李道玄自背后看到她的身子微微发抖,长发上银色铃铛跟着微微晃动,这才显出小女儿的软弱,一时心中柔情无限,看到一团兽毛沾到了她发丝边缘,便伸手替她摘了下去。 拓跋明珠不理会他,只说道:“你救我父亲的命,这恩情却要以后再报答了,今夜我就要带领儿郎们去阿颜部落救人,你还是走吧。” 李道玄见她如此冷淡,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灵机一动,解开地上口袋,伸手提出白色小熊,轻轻放到明珠的身边,说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小白熊探出了小脑袋,不安的四处的看了看,正看到一张棕熊皮,吓得呜咽一声,滚成球状,滚到了拓跋明珠脚下。 拓跋明珠愣住了,低头看到雪白的肉球抖动不停,粉红的小爪子盖住了脑袋,嗯啊嗯啊的转个不停。她脸上露出心疼的模样,伸手抱了起来,抚弄着小白熊脑袋:“比雪山还要洁白的你啊,是从哪里来的,你饿了么?” 她果然喜欢小动物,李道玄笑了。 拓跋明珠亲了亲小白熊,却露出犹豫的神色,矛盾半天还是递了回来:“这是白色熊神之子,我不能要,还是……” 李道玄装作不在乎的说道:“你不喜欢啊,可惜了,我在路上一直舍不得吃,既然如此……”他说着伸手接过小白熊,手指暗中掐住了小熊毛茸茸的后臀,心中暗道一声:小熊兄对不住了,委屈你一下。指尖却暗暗用力。 那小白熊无辜受此一难,嗷得惨叫一声,睁扎着摆动四只毛茸小爪,小脑袋扭个不停,眼泪都出来了。 唰!拓跋明珠又心疼又生气,猫一般窜了过来,一把抢了过去,紧紧搂在怀里,再也不放手,眼眸中露出“你这个禽兽”的表情。 正在此时,屋外响起“呜那呜那”的牦牛角声,拓跋七娃冲进屋来,高声叫道:“姐姐,姐姐!阿颜部的崽子们又来了!” 第13章 毒蜂大巫师 牛角声中,拓跋明珠又恢复了坚强的模样,她放下手中小白熊,镇定道:“他们不敢进来,打开木藤结界,传我的令,不论什么情况,任何人不得出战。” 拓跋七娃听说又是不准出战,心中实在不甘,但见姐姐不容质疑的神情,只能愤愤的去了。 拓跋明珠紧紧腰中弯刀,摘下墙上一柄白色大弓,跟着奔了出去。 被无视的李道玄只得苦笑一声,独自走出了屋外。 此时谷内全副武装的战士们已分作了七队,守卫在圆形谷口各处。李道玄刚走出屋外,就感受到了一阵轻微的木元灵力。 他遥望那谷口木门栅栏,却见那似乎不堪一击的木头上有着一丝丝青色纤维慢慢浮现,待仔细看去,却原来是草藤,那草藤长得飞快,不多时已长满整个谷口。 只听谷外人马奔腾,伴随着嗖嗖的箭矢之声,敌人的箭矢击中木门上的草藤,如击败草。李道玄心中明白,这防御的木藤必然是莲生留下的一门道术。 拓跋明珠已经跳上了屋顶,俯身在屋檐上观察敌情。李道玄立刻鹰扬而起,半空中打个转儿,落到了女孩身旁。 拓跋明珠听到风声,见是他来了,眉头一皱伸手将他拉倒,只听唰的一声,一支绑着奇怪东西的箭矢缓慢的穿过木藤,到了二人上方发出扑腾一声怪响,一股儿羊尿噪气弥漫半空。 李道玄扑倒在她身边,心中惭愧,自己太莽撞了,连累她暴露了身形,却不知敌人射进来的这支臭哄哄的箭矢是什么武器。 拓跋明珠的鼻子动了动,面色一变,猛然翻身将李道玄压在身下,只听到嗡嗡之声不绝,一团黄色的阴影自谷外飞了进来,原来是如米粒大小的黄蜂群。 李道玄被女孩压在屋檐上,只听到明珠哼了几声,全身颤抖不停,却是被那黄蜂群连蜇了百多下。 此时他也看到了那凶猛的黄蜂,咬牙翻身,抱着明珠跳下屋子,黄蜂群跟着二人身上的噪气紧追不停。 李道玄将怀里明珠甩向了发呆的拓跋七娃,全力运转灵力,绕着谷中乱跑,心中焦躁的想着破蜂的方法。那谷中的战士们都楞在那里,看着他如一道影子般乱窜还带着一屁股蜂群。只因他速度太快,想帮忙也帮不上。 李道玄转了两个圈子,猛然看到一块山石旁摆满了酒坛,心中一动,立刻冲了过去,伸脚挑起一坛酒,双手接住仰头就灌。 羌族自酿的烈酒入口火辣,李道玄加速猛冲,然后弹地而起,顺势转过身子,那黄蜂群紧随而至,已能看到凶猛的尾针。 李道玄狮吼一声,喷出了满口烈酒,酒雾覆盖了整个蜂群,他紧接着全力发动火元灵力,急切之下手指间竟然弹出了一团火焰。火焰引燃了酒雾,将那黄蜂群烧成了一团,嗡的一声,化作了一天飞灰。 他长出一口气,心中郁闷之极,却见拓跋七娃抱着姐姐干嚎不止! 李道玄一个大跳,落到七娃身边,不由分说,抢过了拓跋明珠,只见她面色青白,呼吸困难。他手一抖,忙将女孩的身子翻转过来,也顾不得什么,将她的小褂撕开一个口子,露出一块白腻的肌肤,转头看到拓跋七兄弟都围了过来,立刻怒道:“******都看什么,转过头去!” 西羌七勇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都转过了身,李道玄这才将明珠的小褂全部撕开,只见雪白的肌肤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红点,红点上慢慢渗出一粒粒腥臭的黑血珠。 李道玄咬牙高叫道:“可有郎中!快来看看。”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连滚再爬的冲了过来,看了一看,再闻了闻,抬头惊慌道:“英雄,族长中了阿颜部大巫师的‘羊蛛蜂’,怕,怕是没救了。” 李道玄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摸出最后一粒碧草丹,放进嘴里乱嚼了一通,俯身吻到明珠烫热的嘴唇上,以舌尖顶开她的嘴唇,将丹药混合着口水渡了过去。 羌族老头跪在地上,却以中土手法号起了明珠的脉,忽然惊喜道:“有救了,有救了。” 那碧草丹虽有生肉化血的妙用,于解毒却没什么大用,老郎中号脉后,急切道:“英雄,族长的性命是暂时保住了,但若无那阿颜部大巫师的解药,恐怕撑不到晚上。” 李道玄点点头,将身上外袍盖在了明珠身上,又将洞穴中得来的玉片,褡包等一应杂物塞进了袖子里. 此时谷外敌人的嚎叫声已经停了下来,李道玄再将身上破烂的衣服撕开,揉成一条绳子,将石头旁的四坛烈酒捆好,系在腰上。 他****着上身,二话不说狼突豹驰鹰扬,身带四坛烈酒如魔神般越过了木栅栏。 他身在空中展开鹤行式滑行而下,却见谷外围着百十个兽衣石甲的威猛汉子,人人骑着一条高大的褐色野山羊,在野羊骑士之后,一个面上涂满五色花纹,围着兽裙的巫师端坐在地上,无数蠕动的黄蜂覆盖在他身上,就如一件黄色外袍。 阿颜部的战士也看到了他,那黄蜂巫师发出一声怪叫,野羊骑士们立刻甩手拉弓,百枚飞羽乱射空中。 李道玄双手乱抓,他的黄土六重修已经入门,皮毛之力也修得有些功底,偶有几只飞羽击到身上,也只留下一个白点,只不过胸前原来被烈焰灼烧爆裂后的血疤被飞羽击中,痛得他大吼了一声。 李道玄强忍疼痛,拍碎两坛烈酒,水元灵力鼓动,烈酒被水元灵力激荡,挥洒如雨,覆盖了离他最近的一排野羊骑士。 他沉声落地,双手斜挥,两团小小的火焰之球迸出指尖,点燃了那烈酒,烧着了前排的骑士们。 火焰烧肉的怪味中,阿颜部的队形有些乱了,惨叫声中,李道玄双脚撑地,再次狼突加速,肘部狠狠击中了一个兽皮大汉的胸膛。咔嚓一声,将那汉子整个胸膛击碎,再双手一卡,鹰抓一般捏碎了另一个阿颜战士的喉咙。 此时的他五元灵力运转,双手抓,捏,拳,捶,双肘顶,砸,拐,撞,偶尔还以脑袋,肩膀,甚至全身做武器,将那百兽式变幻着花样儿击打敌人,当真是勇猛无双,睥睨四方。 谷中观战的拓跋兄弟只看到一条****汉子滚身在阿颜部百多名战士中,行走跳跃处无一合之将,鹰抓熊抱时无一人可挡。偶尔还喷出一团烈焰,烧的那些试图拉弓暗算的敌人嚎叫着滚落山壁。 鲜血飞舞,骨碎不绝,火焰灼烧,惨叫蔓延。拓跋七兄弟看得热血沸腾,呼喝一声,吹起攻击的号角,西羌族那憋了好几日的战士们饥饿得冲了出来,三百弯刀挥舞在空中,晃动的刀光耀动着前方的勇士。 李道玄的目标其实只有一个,就是那最后面的黄蜂巫师,但阿颜部的战士在巫师的指挥中,个个不要命的挡在他身前,此时西羌勇士们也冲出了谷口,那巫师眼见不好,发出撤退的命令。 李道玄心中大急,跳起半空,呼喝到:“擒贼先擒王!”直直的向着那巫师冲了过去。 西羌七兄弟哪里听得明白他的意思,只带着族人一通乱杀,而那巫师见到李道玄扑来,双手斜伸半空,咿呀怪叫了几声,身上蠕动的黄蜂齐齐振尾,千枚毒针喷射而出。 李道玄无奈一个虎踞式,落到了地上,惊险的避过了毒针。 阿颜的野羊骑士们呼喝着转过座骑,竟然沿着山壁飞速而下,李道玄这才明白,原来那野山羊蹄子形状特殊,却正适合攀山越岭,此刻沿着倾斜的山壁一路飞逃,不但速度极快,而且极为敏捷。眼看是追不上了。 他无奈停下了脚步,远远听到一个阴沉尖利的声音道:“大唐的狗修士,奇洛洛尔格今日只带了黄蜂,打不过你,但明天一定会报这个仇的……” 李道玄回到谷中,再次补充灵力,心想对方知道自己是修士,却依然不惧,还说明日来报仇,如果不是痴呆一般的勇敢,那就一定是有所依仗。他灵力充足后再抬头见日头西落,又想到明珠的伤势。心道事不宜迟,得在明日之前,破了这什么阿颜部。 西羌的战士们正在清理战场,对那些犹在睁扎的阿颜战士一一补刀。拓跋七兄弟却整齐一排的跪在了地上,七人满怀崇拜之色,各将弯刀捧在头顶,领头的拓跋大娃激动的说道:“您是高山一般伟大的勇士,就请带着咱们兄弟去剁了那些阿颜的崽子们吧。” 李道玄摆手道:“那先不急,你们谁知道那个什么阿颜部落住在什么地方。” 拓跋七娃忙说道:“英雄,他们是尼泊尔峡谷中的野狼,哪个部族水美草肥,他们就到哪里去抢杀,现在就驻扎在咱们下边,山谷的河边。” 李道玄随手提起一件破碎的兽骨甲披在身上,走到山崖边,看了看地形,这才招手让七兄弟过来,指着那谷中一处山缝说道:“你们每人带十个最勇敢的战士,等会儿就埋伏在那里,我现在就出发,记住,只有看到山谷起火冒烟时,你们才能出来,不可莽撞行事!” 他对这几个兄弟还是不太放心,严厉的补充道:“如果你们还想要你姐姐活命,就一定听我的,现在重复一遍我的话!” 七兄弟已经把他当作了神佛一般,唯诺的重复了一遍,李道玄这才起身,顺着山壁缓坡,快速的爬了下去。 拓跋七兄弟待他一出发,便立刻挑出族人中勇猛的年轻汉子,携带弯刀披挂长弓,个个神情兴奋,摩拳擦掌。却没有看到一团白色的影子从正中木屋中扑了出来,却是那白色小熊。 小白熊看来饿坏了,它嗅着那能给他食物之人的气味,绕过那些羌族勇士,顺着李道玄行走的路迹,跑向了尼泊尔峡谷深处。 第14章 徒手破阿颜 李道玄自斜坡山壁缓缓爬向谷底,边爬边想刚才那手指吐火的招数,待爬到山壁一半时,忽然想明白了:原来刚才急切之下,却是用上了火元燃灵道,往日用那燃灵道都是吸取灵力,刚才却是反了过来,释放出了火元灵力,这才生成了那一团火焰。 他想清楚这一点,便尝试着逆转风元吞灵道,将风元灵力吐出全身,立刻觉得身子轻飘飘起来,他大胆的松开手,却似被一团风托着,慢慢向着谷底降落。 李道玄心中大喜,将那风元灵力吞吐不止,掌握好方向,便像多了两只翅膀,在空中自由滑行,速度虽然不快,却也有了几分御风而行的味道。 等他落到山谷底部,却见一道河川自身边奔腾而过。这便是纵穿尼泊尔大峡谷的长河--玉龙川了。 如果能自天上俯视这云州大地,尼泊尔大峡谷就像一枚洁白的羽毛,羽毛之上便是明珠一般的西海古湖。明珠之北却是蜿蜒的巴彦格拉山。那雪山之上融化的冰水注入西海湖后,因地势北高南低,湖水自地下缝隙流淌到大峡谷里,便有了这玉龙一般的河川。 李道玄试探了下灵力,依旧充足,便将土元灵力反吐出来覆盖全身,顿时肌肤如岩石般坚硬起来,手掌伸开,火元灵力吐出,掌间一层红色火焰。 他隐隐约约摸到了五元灵力的妙用,双腿一动,风元灵力灌注四肢,再施展豹行之术,身子真如暴风般卷起一地沙石,速度比之单用百兽行时快了几倍有余。 他奔行到极致速度时,眼前正见到一颗古树,身子猛然停住,四肢内的风元转土元,一个熊抱,将那二人环抱粗的古树抱在怀中,树皮破碎,树肉飞散,借着土元厚重的灵力再施象举式,轻轻松松将那古树提了起来。 李道玄畅快的将粗大的古树连根带枝的举在半空中,双腿土元转风元,再次狼突豹行,夕阳之下,只见一颗粗木在谷地之上飞腾而去。 玉龙川真如一条玉龙般,龙头,龙腰,龙尾拐了三个弯,阿颜部就在龙尾河水拐弯处,却是几十个大帐篷成椭圆形分布,最外围卧着一圈儿健壮的野山羊,那些野山羊刚刚喂饱,正自歇息,几百只弯曲锐利的羊角顶在帐篷外围,就像正规兵营里的拦马木桩。 李道玄顶着粗木赶到了阿颜族的帐篷外,立刻自南边冲了进去。 粗木顶端的树枝在他这个速度下都化作了利剑,最先遭殃的就是那些野山羊,南边歇息的几十只野山羊连叫都没叫一声就被树枝刺穿,攻城木龙一般的粗木挂着一串儿羊尸,灌注了满枝羊血,滚转着再次穿透了一个小帐篷。 李道玄连用三次风元狼突式,速度又加快不少,直接顶着粗木贯穿了帐篷,粗木最顶端的羊尸尖角如同倒刺,竟然钩住了帐篷里一个阿颜战士,带出了一声狼嚎般的惨叫! 此时阿颜战士们已经被惊动,这帮游盗往日里常常偷袭小部落,万没想到白日里被一颗粗树突袭了。 李道玄身在树下,只能看到敌人的双脚乱动,他便寻着那人脚最多的地方冲了过去。粗大的树木在他手臂土元,双腿风元的运转下,既凶猛厚重又灵活巧变。 只见那粗树在他手上变作了小孩手里的玩具,横扫竖砸,转圈挑刺,每一下都有几个阿颜战士惨叫着飞到半空,不是穿肠破肚,就是肉扁骨碎。 混乱中一个尖利的声音大声呼喝起来,阿颜战士们听到了大巫师的指令,立刻后撤到最北部的帐篷前,围成了一个圈子,前排战士将骨盾插入地上,屈膝弯腰布好盾防,后排战士弯弓搭箭齐射而出,更有两队战士骑上了野羊,自左右突袭。 李道玄将粗树高高举起,看得清楚,心中大震:“这步兵列盾,弓兵远射,骑兵突袭的野战之法虽然并不出奇,但出现在这党项小部族身上却令人震惊。” 但眼前箭矢齐射,左右羊骑兵已经突袭到近前,他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以土元灵力狮吼一声,竖抱大树,插入地上,立刻风元鹰扬而起,自半空向下,木元风元两股灵力凝聚在手上,一掌击打在顶端树枝上。 此时突袭的羊骑士们齐齐举起了手中渗着蓝光的毒矛,投向了空中的李道玄。 木元灵力首先击中树枝,那挂着羊尸人肉血迹斑斑的树枝被木元灵力分解,又附带了风元灵力,霎时就如刺猬背上的针刺一般向着四面八方飞射。 李道玄这一击已用上了全力,激射的树枝带着鲜血迎上了飞射的箭矢和毒矛,风元鼓动,反裹着毒矛乱箭散射入阿颜部的骑兵战阵中。 他击出这一掌后体内灵力也用去了大半,待落到地上只觉全身酸软,骨头都痛了起来。但他立刻推倒粗木,也顾不得去看四周那些被树枝,毒矛,乱箭击中的敌军骑士们,只将剩余灵力转为火元灵力,注入大树之中。 那粗木表面浮上了一层火焰,李道玄嘶吼一声,推动大树,直直刺向前方的盾阵。 一条燃烧的火龙扑入了盾阵,破开骨盾,落入了整个敌人群中,烧着了几个最近的阿颜战士,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树木内的木元灵力发动,炸碎开来,无数碎木燃着烈火迸射四散,远远望去就如盛开的烟花一般。 李道玄喘了口气,见几十名被烧着的战士在地上痛苦的滚动,便起身跳了过去,水元灵力发动,清凉的灵力化做水汽,扑灭了残余的火焰,也带起了漫天黑烟。 至此他的灵力全部用完,滚身歪倒在地上,心中只希望拓跋七兄弟听他的话,果然听到一阵呜那呜那的号角声起,百名勇士自不远处山缝中冲了出来。 西羌族都没有坐骑,速度却不慢,李道玄无力躺在地上踢飞一个扑上来的残兵后,那冲在前面的拓跋七娃跳了过来,一刀砍去了那倒霉残兵的脑袋。 大局已定,两个拓跋勇士将李道玄架了起来,他看了一圈战场,指着最北方的最大的帐篷道:“去把那帐篷围住,别轻举妄动!”喘了一口气,再看到几个娃子还在狠命的乱剁地上的伤兵,喝止道:“先别杀了,能抓的抓起来,办正事要紧!” 他此时在七兄弟眼中的威望已不逊其姐,七娃便将阿颜的残兵战俘聚到一处,分出十个勇士看管,那些残兵被李道玄的神威所慑,个个魂飞胆破,乖乖的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李道玄又指挥几十个拓跋勇士围住了北方帐篷,却见拓跋大娃走了过来,提刀立在他身边为他护卫。 李道玄赞许的看了拓跋大娃一眼,忙盘膝坐下,运起五元妙华心法。不知为何,刚运转起心法,就觉得五元灵力飞速涌入,比之往日速度快了不止一倍.但一刻钟后却还是觉得丹海未满,迟疑之下,他开始闭目感受体内的丹海。 这一闭目,猛觉百条经脉收缩不止,经脉上千多个穴位一一震动起来,正惊慌时却看到丹海浮动的五粒元丹缓缓发光,竟然从小点点变作了米粒大小,元丹流转不息。 李道玄睁开眼睛,再印证了一下脑海中‘内养止息诀’里所记载的修为境界。经历刚才那一场大战后,自己竟然冲破百脉,行走千穴,已经达到了黄土七重境界。 拓跋七兄弟已将阿颜部的帐篷搜了一遍,却未见到被虏的族人,都将目光望向了犹在沉思的李道玄. 李道玄刚才就看到那大巫师逃进了帐篷,见西羌部族个个焦急的望着自己,明白他们的想法,却摇头道:“你们先别着急,我先进去看一下。”他走到帐篷前,先运转土元灵力将全身肌肤变作岩石一般,这才掀开篷门走了进去。 只见帐篷内空无一物,沙石地上却有一个黑洞洞的入口,李道玄眼皮一跳,不好,那家伙逃了,他急忙招呼帐篷外的拓跋兄弟一声,立刻跳下了沙石地上的洞穴。 双脚落地后,眼前昏暗一片,不一会儿视线恢复,却看到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蔓延四方,洞穴左侧是一块黄色大石,石缝里隐约可听到地下河水的激流声。 整个洞穴就像一座地下蚁穴,四通八达交缠成迷宫一般,那洞壁之上长着团团发出微光的苔藓,给这阴沉的洞穴带来一丝荧光。西羌勇士们已跳进了洞穴里,围在了李道玄身边。 李道玄定了定神对拓跋七兄弟说道:“给我一只号角,你们去弄几只地上的山羊来,在前面驱赶着分路探索,我直接从中间出发,切记遇到危险便以号角警示!” 拓跋大娃忙将手中一只牛角递给他,李道玄又问道:“那大巫师是什么来历?” 拓跋大娃摇头道:“以前没见过他,是上次偷袭咱们时突然出现的,阿颜的崽子们都喊他大巫师,那魔鬼上次用毒蜂伤了我们好几十族人。” 李道玄心里明了,看来这什么大巫师极有可能也是那生肖派猪魔的手下,他将号角挂在胸前,再吩咐几句小心,这才沿着洞中最大的一个****走了进去。 洞穴平滑,潮湿的泥土被拍打的极为结实,但高宽不一,遇到狭窄处,李道玄不得不俯身爬行。就这样弯弯曲曲走了一段,面前出现了一个宽广的大洞,洞口却被一团树木蕨类缠绕。李道玄俯身抓起一把泥土窝成一团,注入风元灵力,呼的一声扔了进去,立刻听到几声女子的惊呼,他急忙弯腰钻了进去。 第15章 白熊吞冰蜂 洞内广大如一个小谷,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地下水凝聚的小水池,几个女子赤身裸体正在水边刷洗兽甲,见到他进来一个个惊呼起来,缩身到水池一侧,颤抖的望着他。 这个洞中之洞看来却是天然形成,顶部钟乳石岩如野兽的爪牙倒立,洞中一侧摆满了野兽尸体,兽皮兽骨。另一侧却是几十个大笼子,笼中挤满了女人和孩子。 这便是阿颜部的仓库和牢房了吧,李道玄忙举起号角狠狠吹了几声,低沉的乌那乌拉声回荡在洞穴中。他这才轻声对那几个赤身女子说道:“你们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一个最年轻也是最漂亮的赤身女子听到他说话,大胆的爬到前面,双手护住胸前,却颤声问道:“郎君可是大唐人?” 李道玄见她虽然没有衣服,但发髻上别着一支紫钗,依稀是大唐女子的打扮,忙道:‘不错,我是乐安人士,不知姑娘你是?” 那女子软软的趴倒,泪水就像泼了的酒,细嫩的手臂轻拍地面:“可算有活路了,可算有活路了。” 洞外传来一阵号角声,西羌的战士们钻了进来,领头的拓跋七娃一进洞穴就望向了那些木笼,看了一圈儿发现了自己的女人,惊喜大喊道:“格鲁吉,我的格鲁吉,七娃来了!” 其余战士也都看到了自己的亲人孩子,哭爹喊娘的场面一片混乱。拓跋大娃大喝一声,止住了身边战士,这才低声问李道玄:“英雄,要不要问问大巫师去了哪里?” 李道玄被他提醒,对这个心细的西羌汉子更加赞赏,拍拍他的肩膀:“你先救人,我看这个洞穴并无出口,他该就在不远处。” 他说完扯过一块兽皮,扔到了那赤身的大唐女子身边,就要出洞。 “恩公且慢!”那女子将兽皮护住要害,双手交叠在腰前行了个福礼:“奴家刚才看到那,那恶人从这水中逃走了。” 李道玄点点头,看了看水池,立刻揉身跳下。 他进入水中,水元灵力自然运转,得到了微弱的灵力补充,呼吸顺畅不多时便自水底游进了一处狭窄的暗道。 游动之时忽觉一股强大的吸力,身子不由自主随着暗流被冲了出去。 扑腾一声,他随着一道小瀑布落身入另一处地穴中,刚爬身起来,便听到一阵嗡嗡声,眼前一团黑色毒蜂俯冲过来,毒针弹射不止。 李道玄虎踞式变作鹤行式,轻巧巧避过了毒针,抬头看到那一个瘦骨嶙峋只着兽裙的男子盘腿坐在不远处,正是那阿颜部的大巫师。 大巫师见到他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便见一紫,一黄两团毒蜂群再次扑了过来。 李道玄早在路上就想到了破这毒蜂的法子,冷笑一声,火元灵力布满手掌,身如陀螺转个不停,双手以鳄咬式扣合,布满红色火焰的双掌一合,一团紫蜂便被弧形火焰烧成了灰。他如法炮制,配合脚下的鹤行式轻巧巧的就将三团蜂群烧了个干净。 面上涂着五彩花纹的大巫师却不惊慌,以尖锐的声音问道:“你是哪家道门的修士?可知我是谁?” 李道玄吹散手掌上的灰烬,心思一转,朗声道:“吾乃生肖派猪先生座下,尔是何人,竟然惹我们生肖派的人?” 那大巫师一愣,继而大怒:“我奇洛洛尔格才是猪魔大尊神座下的战士,我在西海从没见过你,你骗我!” 李道玄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这才笑道:“我知道,你被我烧得屁滚尿流时候不是报出自己的名号了么?告诉你这丑八怪,我是妙华归藏门下的。” 大巫师低头默念了几句,怪笑道:“原来是那臭女人的狗崽子,你不要以为会几手道法就能打败我奇洛洛尔格。”他说到这里,嘴里发出绵长的怪异口哨声。 只见地面之上微微颤动,无数蠕动的怪异虫子自地上爬了出来,洞穴上方嗡嗡声大振。李道玄注目一瞧,倒抽一口冷气,却见一只有老鹰大小的白色大蜂在半空中扬着翅膀,地面上爬动着无数红壳黑爪的大蜘蛛。 那白色的大蜂依稀是蜜蜂的模样,只是尾肚冰莹雪白,一支匕首大小的冰针微微颤动,猛然扑下,尾针刺入地上一只大蜘蛛,那大蜘蛛爪子颤动,爆裂开来,碎裂的红背壳子里飞出了一团毒蜂。 “奇洛洛尔格的‘羊蛛雪蜂’可是地级四品灵兽,还有这些黄级二品的蜘蛛宝贝儿,我正愁喂养不容易,你来得好,让这些美丽的宝贝儿饱餐一顿吧!”大巫师得意的发出怪笑。 九州物品论珍稀程度,可分为‘黄,地,玄,天’四等,‘上中下’九品。李道玄多年靠买卖珍惜物品过日子,自然很明白。他在洗剑池捕捉到的银黑双面鱼,也不过是黄级别最好的一品灵兽。只比这地上那些蜘蛛好一些。地级四品灵兽珍稀程度已超过自己所能理解的程度。 但李道玄并不惊慌,他一眼看出,对方这恐怖的阵势,靠的却只是这四品地级灵兽冰蜂,只要自己搞定毒蜂,什么大巫师也不够吃的。 此时羊蛛冰蜂已产出了十几团毒蜂,李道玄土元灵力护体,看清位置,微闭双目猛冲向了那摇摆舞动的大冰蜂。 毒蜂群蛰刺在他岩石一般的肌肤上毫无威胁之力,李道玄风元豹行,霎时到了大毒蜂面前,裹着火焰的双拳牛顶而上。眼看就要击中毒蜂的肚子,却见那毒蜂振翅飞高,尾针翘起,喷出了一团冰冷的白雾。 火焰之拳被极度冰冷的白雾浇灭,李道玄还未变招,便觉得笼罩全身的白雾有些异样的粘度,此时地上那无数的蜘蛛个个张开了肚子,细细的蛛丝齐齐吐出。 在大巫师的指挥下,冰峰尾针空中喷吐白雾,地上蜘蛛猛吐蛛丝,整个洞穴弥漫着酸酸的味道儿,丝与雾笼罩了李道玄,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白茧。 不多时,李道玄被蛛丝包裹成一团,倒在地上扭转身子,想做蛇形式,却又被那毒蜂的白雾喷得全身僵硬。 大巫师手舞足蹈,面上五彩花纹狰狞成鲜花怒放,却笑道:“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我现在就让宝贝儿在你身上产卵,期待吧!赫赫赫赫!” 李道玄在蛛丝缝隙里看到了那大冰峰翘着尾针,正瞄准自己的肚子,中空冰莹的针头滴落着怪异的粘液。他咽了口唾沫,想到毒蜂入肚吐卵,全身长满小毒蜂的悲惨景象,不由全身发冷,惊恐绝望起来。 那冰莹的毒蜂尾针颤动着,在大巫师的怪异口哨声中,慢慢的垂下,弯曲,猛然直刺而下! 完了!李道玄闭目咬舌,不如死了算了!却听到一阵嗡嗡声,那冰峰的尾针并未刺下,却反而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疯狂的振翅逃走,却受制于大巫师的指挥,停在了半空。 李道玄睁眼偷瞧,冷汗淋漓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大巫师的口哨声愈发尖利,却没有奏效,他语无伦次嘶喊着:“什么,宝贝儿,你在做什么,怕什么!” 此时洞穴中的两人都听到了一声带着兴奋的熊叫声。洞穴一侧,一只湿淋淋的小白熊钻了进来,它抖动身上的白毛,看到李道玄便吼了两声,欢天喜地的扑了过来。 小熊老弟,你可来得真是时候,李道玄不由大为惊喜。 小白熊只走了一半便停住了爪子,转过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到了那在半空颤抖的大毒蜂,它嗷的一声原地打了个滚,半立起来,双眼露出一种李道玄难以理解的——饥饿——可爱的熊嘴边,口水都流了出来。 大冰峰振翅哀鸣,大巫师目瞪口呆,只有小白熊喜气洋洋的奔驰向自己眼中的美味儿,熊爪一路之上拍死了无数可怜的蜘蛛,奔到那老鹰般大小的冰蜂下,圆滚滚的身子扭转不停,倒似在跳舞一般,猛然后熊掌弹地,跃到半空,前熊掌合爪,将那大冰蜂拍到了爪子间。 小白熊抱着大冰蜂落到地上,二话不说,一口就咬掉了冰蜂的脑袋! 第16章 碧桃谁家女 掉落脑袋的大冰蜂抽搐了一下,小白熊双爪环抱冰蜂的半截肚子,不客气的伸出舌头舔食冰蜂肚子里甜美的蜂蜜,兹兹啦啦的声音中,竟然舔出了一块指甲大小的白色晶块,恩呀一声欢喜的吞了下去。 李道玄已趁着这个机会用火元灵力烧开了周身的白色蛛丝,他脱身后立刻翻身而起,双脚弹地,鹤行不停,双拳包裹一团土元灵力猛击还在发愣的大巫师。 一击即中,失去了灵兽庇佑的大巫师惨叫一声,被这蕴含岩石之力的双拳捶打得翻了几个滚,一口热血喷了个满地红. 李道玄倒是没有想到他这么不经打,笑着走过去,抬脚狠狠踢断了他的手腕脚腕,再扯过洞穴石壁上的藤条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提着蜷缩成一团的大巫师,走到那还在舔着蜂蜜的小白熊身边。 “你可帮了大忙啊,也不枉我救你一场。”李道玄摸着吃饱的小白熊,感慨说道。小白熊双爪捧着吃剩的蜂肚,献宝一样晃动着……这个洞穴再无出口,进来容易出去难,李道玄正在想着法子,就看到瀑布出口处露出一个人影.原来是西羌七兄弟等得急了,派了一个水性最好的战士来看下情况.李道玄大喜,跟那露出脑袋的战士交待了几句,那战士忙吸气缩身又返了回去. 不多时,洞穴飞瀑处慢慢垂下一条绳子,西羌部水性最好的四个战士轮流拉扯,终于将李道玄和小白熊扯回了阿颜部的地下仓库里。 李道玄的长裤已用来包裹冰蜂的尸体。此刻他怀抱小白熊,只着一条短裤,长发披散倒真有几分部落战士的‘风姿’。拓跋大娃急忙送上一件兽皮袍子,禀报道:“英雄,这里的奴隶除了咱们部族的还有丹契,鲜卑的族人”他犹豫一下:“我们还找到一个大唐的女人,您看?” 党项八部族,以丹契,鲜卑,西羌三族最为弱小,看来这阿颜部是专拣软柿子捏啊。李道玄毫不犹豫道:“还用想么,自然连着俘虏全部带回去。” 他又指了指地上堆积的兽皮盔甲等一应物资:“这些都是咱们的战利品,全部带回去。” 在西羌部族人眼里,奴隶与武器盔甲可都是无价的宝贝。勇士们欢呼一声,各自清点物资,照顾族人,驱赶奴隶。那个裹着兽皮的大唐女人却无人敢动,可怜巴巴的站在原地,只望着李道玄不敢说话。 李道玄这一场大战下来着实有点累了,便招手让她过来,将怀里吃饱睡着的小白熊递给她,和颜悦色道:“姑娘先帮我抱一下这个,待回到部落里,我便差人送你去戍边军营,你就可以回家了。” 那女子忙用树藤捆住腰间兽皮,小心接过白熊,嘴唇颤抖,终于鼓足勇气道:“恩,恩公,跟我一起的那些女子都,都很可怜,您能不能放她们回家呢。” 李道玄见她虽然蓬头垢面,但兽皮之下窈窕长腿难掩一股青春气息,料是个美丽的女子,便开玩笑道:“怎么,你还有心替她们求情?” 那女子吓得抖了一抖,惶恐的望了他一眼,但还是小声道:“恩公您言重了,只是碧桃身处狼穴之中,多蒙那几位姐妹护持,这几月来同甘共苦,实在不愿独自逃生。” 李道玄听她说得真诚,心中好感大生,忙俯身一礼:“姑娘不必担心,道玄刚才孟浪了!”他起身示意女子跟着,边走边解释道:“碧桃姑娘,你好像不是边城人吧,你不知这大峡谷里的党项部族习俗,凡被外族俘虏的族人,即便回了家也没好日子过,男子还好说,不过受人白眼,日后拼命为部族出力尚能洗刷耻辱,但那些女人们恐怕就要沦为部族的奴隶,不是卖出去就是变成泄欲的工具。” 二人身旁喜气洋洋的拓跋七娃忙说道:“咱们西羌族就不干这等畜生一样的事,七娃的女人就算被崽子们捉走,找回来还是七娃的女人。” 李道玄笑着拍了他一巴掌:“所以我才要把她们都带回去。” 碧桃怀抱白熊听得沉默不语,良久才叹道:“原以为山谷部族的草原男女是何等淳朴逍遥,不想身陷狼穴,看到的却是一群野兽,听郎君这样一说,又觉得世事苍茫,人心难测啊。”她说到这里想到身边的拓跋七娃也是部落人,忙道歉道:“这位好汉,我说的是捉我的那些人,不是你们呵。” 李道玄只微微一笑,心道这女子言语不凡,似乎是个读过书的良家女子。 众人沿着洞穴再回到地面,却见大地边缘一轮红日西沉,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李道玄惦记明珠的伤势,便跟拓跋兄弟交待一番,扯过一匹健壮的黄羊,提着被捆成一团的奇洛洛尔格大巫师,就要赶回去。 那叫碧桃的女子可怜兮兮的拉着李道玄的袍子:“恩公,能不能带碧桃一起走。”她抿着嘴唇看看四周:“碧桃有点怕,怕这些人.” 李道玄恍然,再拉过一匹黄羊:“那跟我一起走吧,会骑么?”碧桃小手扯着兽皮,看着那黄羊,红晕布满了沾满泥浆的脸,低头不语。 李道玄见她扯兽皮时,隐约露出雪白大腿深处的阴影丛生,心神一荡之下却想到了,这女孩除了兽皮之外身无寸缕,怎么能跨腿骑马呢。 想到这里他跨上黄羊,一手捉着大巫师,另一只手却将碧桃提起,横抱在胸前,双脚一登,黄羊便飞驰而去。 落日如歌,羊上男女衣衫薄。二人仅靠兽皮,袍子护身,内里都是赤身。羊背颠簸之下,肌肤交接纠缠,滑腻之中还伴随着激荡的心跳声。 等李道玄赶回斜壁山谷西羌部落时,背后已出了一身汗,倒有一半是被这温柔乡折磨出来的。心中暗怪自己孟浪,为何当时那么冲动就抱上了这个女人,幸亏西羌的汉子们心眼直,若是那些腌臜之辈,自己可就真说不清了。 他扔下手里昏晕的大巫师,再轻轻放下碧桃,叫过留守谷内的一个西羌老妇,吩咐她带着这女孩收拾一下,却接过她怀中白熊。 西羌族唯一的老郎中得到消息自屋中冲了出来,也不说话,俯身在地上大巫师旁边,快速搜了一通,却抬头焦急道:“英雄捉大巫师时可曾见过他随携带的一种白色蜂蜜?解药就是那个。” 李道玄闻言忙解开腰后长裤包裹,露出那半个冰峰肚子,老郎中还没看到就闻到了蜂蜜的清香,喜道:“是了,就是这个,那夜我闻到的就是这个,他就是用这东西给那些被毒蜂伤到的阿颜崽子们治伤的。” 李道玄急问道:“废话什么,还不快说怎么解毒?”老郎中伸手就要抢:“英雄,没时间了,只需一钱蜂蜜口服,再涂抹伤口即可。” 李道玄闻言倒不给他了,只提着冰峰肚子,带着睡醒的小白熊,快步走进了屋子。 那老郎中却是西羌部族中少有的心思灵活之辈,只一想便捻须微笑起来:“这位大英雄勇猛无双,心思敏捷,便放到整个大唐来说也是少有的英雄好汉,就是对咱们明珠族长太过霸道了,我这个就快去见白山大神的老汉他都不放心,嘿嘿~” 许是想起了年少时的柔情岁月,他望着天边云霞,哼起了羌族小曲: 云彩中哟月牙儿升哟花儿纳吉, 白山上羊儿有多少哟, 有多少哟吉吉儿沙, 阿妹俏哟阿哥傻, 唱个歌儿吉哟试妹哟心哟吉吉儿沙。 第17章 四美绮梦生 李道玄进了拓跋明珠歇息的屋子,兽皮榻上那个倔强的女子美丽的就如安睡的女神,还披着他当时盖上的袍子。 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么。李道玄自嘲的一笑,盘腿坐在她身边,小心的将明珠的脑袋搁在大腿上,仰头喝了一口蜂蜜,再次俯身吻上她的香唇。 上一次喂食碧草丹时那一吻太过匆忙,早忘了是何味道。此时他再吻上柔软的双唇,感受到了温暖之中那甜蜜的滋味。待渡过一口蜂蜜后,那昏迷中的女孩下意识的伸出小舌舔着,勾着了他的嘴唇,李道玄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快美之意游荡全身,真愿就此沉醉不起。 但他还是压制住心中欲望,不舍的离开柔软的香唇,小心的揭开袍子,翻动明珠的身子,将她那紧致洁白的裸背露了出来。背上一排排肿起来的红色伤口就似雪上红梅一般艳美。他不敢再耽搁,在掌心倒满蜂蜜,缓缓的在女孩背上伤口处涂抹。 手掌间弹力惊人的肌肤火热无比,清凉的蜂蜜涂上去,昏迷的女孩发出惬意的低哼声,忽然伸出双手揽住了他的腰,嘴里低声呼唤道:额吉(妈妈),额吉,我好想您。”她外衣小褂早被李道玄撕坏了,内里只有一件薄薄的贴身兽甲,此刻环抱着半赤身子的男人,胸甲也掉了下去,饱满的双胸猛弹出来,两粒樱丸挤压着贴到了李道玄的腰上。 李道玄只觉得丹海灵力鼓动不息,齐齐向小腹之下凝聚,双腿之间火辣辣的,风木水火土五元灵力似乎就要喷薄而出。忙将女孩放到塌子上,扯过袍子盖好,明珠昏睡中崛起了小嘴,不情愿的向着他温暖的怀里靠近。 “真是傻姑娘,醒过来后可别打我呵。”李道玄爱溺摸着她长发上的银铃,那昏睡的女子也不知是否听到了,发出一声快意的叹息,忽然睁开了大眼睛。李道玄吓得向后一仰,差点翻倒。 明亮的大眼睛却是迷糊一片,明珠只是被蜂蜜药力惊醒,只望了一眼,无意识呢喃道:“不是额吉,是李药师将军么?药师将军,您到我梦中来了。”说完闭上双目,却是呼吸平稳的睡了过去,嘴里犹在喃喃呼唤:“药师将军,药师将军!” 李道玄伸出双指捏住了她的双唇,不让她再呼唤,却将李药师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李药师是吧,你小子给我等着。”这是他睡着前心里想的最清楚的一句话。 睡梦之中李道玄感觉自己好像端坐在一个巨大的金座上,身边却有四个女子笑语盈盈。莫相思抚琴微笑,拓跋明珠托腮痴望,第三个女子却是那面目模糊的碧桃,她身着兽皮跳着妖娆艳舞,最后却看到莲生****全身,正用美酒浇灌全身,百朵桃花盛开在腰背上。 梦中的李道玄激动的站起来,控制不住自己,扑向了背对自己的莲生,双手自背后环抱,入手两团温软蓬涨,腹下长龙奋起,顿时胡天胡地起来。 啊呵!李道玄自无限快意中清醒过来,一时恍惚起来,梦中模糊的景象一闪而过,打了一个寒颤,自己竟然……莲生……好可怕的梦!他脸上火辣辣的,发现自己卧在兽皮之上,盖着熟悉的袍子,而小腹之上凉凉的一团粘滑异物。 “恩公,您醒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李道玄吓了一跳,转头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穿着窄小的小褂,腰上围着一条兽皮的丰满女子正盈盈望着自己。 李道玄打量着这个桃腮春眸的美丽女子,因为身子丰满,那窄小的小褂收拢不住汹涌的双胸,被撑着露出一段丰腴肥美的腰。 “你是谁?”李道玄还没从绮梦之中完全清醒。那女子弯腰一笑:“我是碧桃呀,恩公您这么快就忘了。” 李道玄点点头,忙问道:“那,那个明珠姑娘呢?” 碧桃俯身将一直安睡的小白熊抱了起来,抿嘴笑道:“明珠小姐早就醒过来了,听说她把那几位爷们叫进来骂了好一顿呢,她又把我叫进来,我听到他们都为恩公你说好话,也多说了几句,她就吩咐奴家好生照顾你。” 李道玄干咳一声,碧桃乖巧的扶起了他,忽轻声笑道:“恩公,您是不是喜欢那位明珠小姐啊,我看她啊,好像对您不感兴趣呢。” 李道玄无话可说,听到了屋外一阵整齐清脆的竹板声,伴随着嘹亮的祝酒歌。他起身走出屋外,但见冬日墨蓝天空之上星辰闪烁,地上谷里却是欢天喜地,西羌的儿郎们个个抱着酒坛,赤脚踏着地上竹条,踏歌饮酒,庆祝这难得的一场大胜。 人群看到他这位大英雄出来,发出整齐的欢呼声:“吉祥哟,英雄!吉祥哟!英雄!”勇士们端着美酒争先恐后的前来敬酒。 “儿郎们等一下,我来敬一杯美酒!”一个粗豪的声音高声喊道,人群分开,头缠白布大伤初愈的拓拔野望端着一坛酒迈步走了过来。 “啊,拓跋大叔,您醒了!”李道玄急忙躬身施礼。 拓拔野望意外的没有阻拦他,坦然受了这一礼,这才将酒递过去:“李先生,就请饮了这酒吧。” 李道玄也不推辞,接过酒坛一饮而尽,倒转酒坛却是一滴未剩,羌族勇士见他如此豪爽,心中更加敬爱他,再次欢呼起来。 拓拔野望挥挥手,转身朗声道:“儿郎们,这几****受伤了,在梦中见到了白山大神。”他说到这里,族人们都安静下来。 “白山大神在梦里送给我一对儿白羊,一对儿黑牛,还有一对儿喜鹊,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人群中那喝的醉醺醺的老郎中接口道:“族长,是不是想把咱西羌族最美丽的一颗明珠送出去喽,嘿嘿!” 拓拔野望摸着胡子,微笑不语,再高声喊道:“咱们族里最美的姑娘,老野望膝下最听话的羊儿,七个娃娃那慈母一样的姐姐哟,你在哪里?” 族人们这才明白了族长大人的意思,再次欢呼起来。 李道玄呆呆看着这一幕,暗叫不好,相比那女子的父兄,其实他更加了解拓跋明珠的心思儿,那是需要耐心细致才能磨出来的一颗打不烂嚼不碎的相思核儿。让拓拔野望这个当爹这样一闹,怕是不好收场了。 果然看到拓跋七兄弟垂头丧气的从人群中钻出来,拓跋大娃唯诺道:“族长大人,姐姐说,姐姐说她身体不舒服,回房歇着了,还说让您少喝酒,提防着再有敌人夜袭!” 拓拔野望诧异的望了一眼七兄弟,却再次捻须微笑起来:“嗯,再美的姑娘也有害羞的时候,再勇猛的羊儿也有温柔时。” 李道玄无力的看着这后知后觉的老族长,只能苦笑一声,低声道:“拓跋大叔,借一步说话。” 二人走进屋内,李道玄再施一礼,这才问道:“拓跋大叔,我问您一个事情,您一定要如实告诉我,我那师父,就是莲生上师,您是不是知道她在哪里?” 拓跋野望搓着手,露出苦笑,却说道:“莲生上师是我们族群的守护者,我们族群也一直供奉着她。但我也知道你是她的亲传弟子,此事根本没有隐瞒你的必要,但是,唉!” 李道玄默不作声,拓跋明珠那日说莲生没有来这里,却忘了既然莲生未来到这里,为何猪魔手下要驱使阿颜部落偷袭他们。此时他只用一种带着压力的眼神望着拓跋野望,心里更有了几分底。 拓拔野望原地转了一个圈子,无奈接着道:“莲生上师月前受伤来到咱们族里,伤没还养好就走了,只带了几块青玄玉石,还帮着咱们布下了一个阵法,只是她去了何处,却只告诉了明珠一个人,连我也是不知道的。” 李道玄长出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莲生的下落总算有人知道了,明珠是个倔强女孩,但他很有几分把握可以问出来。想到这里微微一笑:“我明白了,大叔你去歇息吧,明日我与明珠妹子好好说一下,她一定会告诉我的。” 拓拔野望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我西羌族侍奉莲生上师为守护者,你是他的弟子,我们部族一样侍奉你,我这个女儿可就交给你了,呵呵!”说完摸着胡子走了出去,远远的听到老人爽朗的声音:“酒呢!七娃,让你的格鲁吉给儿郎们跳支舞,哈哈……” 李道玄转身走进屋中卧室,却看到兽皮塌边烧着火,火上架着一只陶罐,咕嘟咕嘟的冒着肉香。碧桃蹲在地上,正用一根细长的兽骨搅动肉汤。 李道玄咳嗽一声,碧桃转过脸来,腮边被烟灰涂了半边,却别有一番可爱模样。他走过去,手指拨动火枝,微微的水元灵力吐出,将大火灭了一半,口中笑道:“碧桃姑娘想来不善这烹饪之道,肉汤要小火煎熬才有味道儿。” 碧桃挽起长发,擦了擦汗,憨然道:“恩公您这灵力道法真好玩儿,还能灭火。”李道玄心中一动,漫不经心道:“怎么,碧桃姑娘也懂修行之道?” 碧桃弯腰格格笑了起来:“瞧恩公您说的,奴家要是懂修行之法,怎么还会被那些野兽捉到。”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奴家本是济安人士,家父是做皮毛生意的,那日却是随着老父来边城买卖兽皮,不想遇到了那群贼子,整车的兽皮被抢不说,奴家也被贼人们捉去,可怜老父当时就被他们打死了。” 大唐贵族女子极少独自出门,但商贾之士倒是没有这个忌讳,李道玄见她哭的伤心,心中的一点怀疑也化作了绕指柔,温柔道:“你还有什么亲人么,明日我就让他们送你去,军营里也不方便。” 碧桃摇头道:“碧桃除了老父再无亲人了,恩公,我不走了,我都想好了,就留在这里。” 李道玄不置可否,尝了一口肉汤,笑道:“碧桃姑娘你先休息吧,就睡在这屋里吧,我吃饱后出去有点事,不过我会叫人替你守门的。” 碧桃抹去了泪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恩公,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李道玄站起身来,推开木窗,望着天上星辰不语,良久才说道:“星月当空,如斯美景,当然是去寻宝了。” 碧桃笑了:“夜色深沉,不知恩公是要寻什么宝贝?” 李道玄洒然一笑:“当然是稀世珍宝,我要去寻一颗明珠。” 第18章 罗织经秘刑 碧桃听他这样说,似乎明白过来,露出深意的一笑,却用食中二指捋着一缕长发,那涂着紫色花汁的指甲在火光中分外妖艳. 李道玄只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出去.西羌部族的庆祝活动已接近尾声,除了几个年轻的战士还意犹未尽的说着日间的大战,其余人都已歇息.见到他走出来,年轻的战士们都兴奋起来. 李道玄忙摆手问道:“几位勇士,请问明珠姑娘在哪里?“ 喝的脸红脖子粗的拓跋七娃从地上爬了起来,傻笑道:“英雄,姐姐带着二哥他们去阿颜狗的帐篷那边去了,说要好生探一下.“ 李道玄心中微微失望,却也有些高兴:“不错,那地下洞穴就这样放弃了也可惜,日后也可作为你们部落的一处秘密营地.“ 拓跋七娃连连摇头:“什么秘密营地,那地方阴气森森的,又是那鬼一样的大巫师住过的地方,不知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叫我来说,一把火烧了多干净.“ 李道玄微笑不语,心中一动,忙问道:“那个大巫师现在关在哪里?“ 七娃打个酒嗝,露出天真的笑:“嘿,姐姐没说怎么处置,我在地里挖了一个坑,塞进去喂虫子啦.“ 什么!李道玄闻言急声道:“快,快挖出来,这人活着比死了有用!“ 拓跋七娃还在犹豫,李道玄挥手怒道:“还愣着做什么,我的话你不听?“他威信已立,此时动了怒,拓跋七娃吓得一哆嗦,忙招呼几个人跟他一起去了. 李道玄只等了一会儿,那本来就脏兮兮的大巫师裹着一身泥土被抬着扔到了地上.李道玄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次抬脚将大巫师的四肢狠狠踩了几下,确定没问题才吩咐把他洗干净,又让七娃去找个安静隐秘的地方,准备好好问一问这位阶下囚. 不多时,洗干净的大巫师只裹着一块羊皮布,被扔到了一间阴暗的小屋子里. 李道玄走进这间西羌族酿酒的小屋里,皱眉道:“怎么这么暗,弄亮点,越亮越好.“被折腾来折腾去的拓跋七娃郁闷的嘟囔了一声:你是大英雄,你是大老爷,都听你的! 等一切处置妥当,木屋关闭,亮如白昼,大巫师哆嗦着醒了过来. 他见只有李道玄一人,眼珠露出怪异的表情.李道玄却仔细打量着这个洗干净后更加瘦骨嶙峋的大巫师.他有着西域人的深轮廓,依稀还有中土大唐人的柔顺五官,糅合在一起,却是一个十分清秀俊俏的年轻人. “没想到啊,原来是个没长大的娃娃.“李道玄抿一口小酒,惬意说道. “奇洛洛尔格今年七十有五,亏你还是修行中人,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大巫师阴沉回应道. “不错,有问有答,咱们开了个好头.“李道玄放下酒杯,走了两步,继续说道:“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如果你不愿回答,免不了要吃点皮肉苦头.“ 大巫师竟发出得意的笑:“我奇洛洛尔格修习虫蛊之道多年,万虫叮咬,百毒烧心,什么苦痛没吃过,区区皮肉之苦又算什么,你不要费心了,哼,等我脱身之日,反要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苦痛!“ 嗯!李道玄沉吟道:“看你的样子,似乎有所依仗,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难道会有人来救你不成?“ 奇洛洛尔格第一次露出惊异的表情,连连点头:“这些白痴里竟然还有你这样一个聪明人,不错,不用多久就会有人来救我,她可比我厉害多了.我话说到这里,你要是怕了就赶快放了我,要不,哼哼……” 大巫师说完这句话,便闭目装睡,任李道玄如何询问就是不开口。 李道玄心知这种玩虫子的变态用普通刑法是没用的,他只得默然看着这个大巫师,苦思逼他开口之法。想了好几个法子,似乎都不怎么样,正忧愁间猛然记起了自己所读过一本怪书,那是大唐有名的酷吏万俊臣所写的《不死罗织经》,书中记有千奇百怪的种种酷刑。 李道玄立刻想到了罗织经‘秘刑’篇中记载的一招极为恐怖的酷刑,当日读时便印象深刻,心道今日或可一试。 他想到便做,走出屋子,低声吩咐守门的拓跋七娃准备若干东西。心中又担心拓跋明珠,叫来一个战士带上些火把等物送去谷地阿颜帐篷处。 等一切安排好,李道玄将西羌部的人全部支走,再次关紧门,下令任何人不管听到任何声音都不可进来,这才进屋提起大巫师,扔到一边。 此时这件酿酒屋内刚刚布置好了一个大铁笼,笼子就放在酿酒烧火的大灶里,四周烧起了小火,大笼子慢慢热起来。 大巫师悄悄睁开眼,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李道玄再提起两只活蹦乱跳的野猪崽扔进大笼里,笼子底部四周摆放着盛满盐水,酱汁等物的海碗. 大巫师瞪着眼睛,忽然大声道:“你这狗崽子,要做什么?“ 李道玄微微一笑:“奇洛洛大巫师,我请你吃烤乳猪如何.“他说完便开始添加柴火. 火并不大,但铁笼却越来越热,两只凶狠的野猪崽发出苦闷的吼叫,一身粗皮猛撞铁笼,但笼子坚固之极,它们无法脱身. 渐渐的野猪被烤得口渴无比,疯狂的去吞吃海湾里的盐水和酱汁,越吃越渴,慢慢将海湾里的调料吃得干干净净,那火却不住的烧着. 铁笼慢慢变色,灰白发红,野猪表皮已经渐渐被烤干脱落,最终哀鸣倒地,不多时肚子里吞吃的酱汁被火烤了出来,飘出一股酱肉香味儿. 那野猪哀鸣之时,大巫师已经有些变色,脸上出了几滴汗珠儿,李道玄将他扶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温柔问道:“饿了么?“ 火熄灭了,笼子温度降低后,李道玄用铁叉拖出野猪尸体,以弯刀切开一盘肉片,放到大巫师嘴边.. 那大巫师浑身一哆嗦,他与百虫为伍,什么阴毒恐怖的场面没见过,但这温火烤猪的恐怖之处便在于温火的效果,那是慢慢折磨的心理压力,这种只有中土人能想出来的法子他却从未见识过.虽然肉香诱人,他却一口也吃不下去.李道玄呵呵一笑,捏开他的嘴,塞进几块肉片,强迫他吞了下去. 等大巫师呕吐着咽了几口,李道玄再次烧起小火,待笼子又热起来,这次却是将准备好的虫子蜘蛛等物倒了进去,又泼上一大碗酱汁. 虫子蜘蛛不能像野猪般饮水,但滚在酱汁里扭动之声,火烧烤着蜷缩之声,体内水分烧尽发出噼啪之声,无不刺激着大巫师的神经. 大巫师多年与虫为伴,心理上已经把那些虫子蜘蛛当做了自己,此时看着笼中惨象,就仿佛看到自己也在笼中一般.一头大汗就冒了出来. 李道玄见时候差不多了,自角落拉出一头凶猛的成年野猪,再次拍拍他的肩膀,指着饥饿的野兽说道:“奇洛洛老兄,我看你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刚才你吃了这位猪兄的朋友,我看你该进去喝点酱汤才是,毕竟咱们这猪兄也饿得紧了.“ 他说完再次熄灭火,等笼子凉了下来,再将十多个大碗摆了进去,一边添加调料一边问那大巫师:“奇洛洛兄,你可喜欢这胡麻水?西域来的好东西呢,还有这姜汁,味道也不错,就是分量少,待会你渴了,恐怕不够呢,呵呵.“ 等他再次烧热铁笼,伸手去提大巫师的时候,对方终于崩溃了,颤抖说道:“你这个魔鬼,想要问什么,我,我都说给你听就是了.“ 李道玄放开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才慢慢问了起来.那大巫师老实了许多,知无不答,两眼却看都不敢看一眼还在烧着火的大铁笼. 原来这位大巫师出身南部雷州西苗之地,却是个西域混血儿,少年时偶得了一本魔宗五毒经的残本,他结合西苗的虫蛊之术修行起来,靠着虫毒之术养颜护体,渐渐有了些名气,便投身到了生肖派蛇姬门下,这次生肖派在西海办事,他就到了阿颜部落干起了大巫师的行当. 李道玄问起莲生的事情,大巫师连连摇头,说莲生刺杀猪魔的时候他已经在阿颜部落里了. 李道玄又问起生肖派此行到底为何而来,大巫师苦恼道:“我知道什么,就连奇洛洛的主人蛇姬大人知道的都不多,只听说此次生肖派来西海,是为什么党项八族自立的事情.“ 李道玄听到这里眼皮一跳,党项八族自立! 他对边疆的事情不太懂,但也知道当年党项八族归附大唐,乃是歃血为盟的大事情.多年来党项族对大唐忠心耿耿,与峡谷北部的逻些帝国谷浑部族群对抗.这才有了西部边城的安定. 党项八族说是八族,但西羌这样的小部族却根本插不进去,实际说来代表的却是峡谷南部实力最强的四个大部族. 李道玄想到这里忙问道:“你那位主人,生肖派的蛇姬现在在哪里?“ 大巫师无奈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在阿颜部落时,每日都能收到她的指示,但却一直看不到她的人,就算在平常,我也没见过蛇姬大人的样子,想来她老人家功法妙绝,不是我能窥探的到的.“ 李道玄心中一动,问道:“这么说阿颜部排兵布阵的法子也是她教给你的.“ 大巫师低头默认. 李道玄问完后站了起来,来回走动,皱眉不语,原本是想问师父的安危,却无意中得到党项八族自立这样的大情报,如今该如何是好. 但他只犹豫了一下,便想到这情报的分量!不管如何自己都是大唐子民,况且栖身边城多年,以此为家.为家国计,此事都必须尽快通知戍边军大营. 他刚要推门猛然想起自己所在之地,也是党项八族之一的西羌族,那拓跋野望心思又是如何,八族自立这样的大事情,他身为族长不可能不知道啊,岂难道自己身在虎穴之中. 他打了一个寒颤,顿时有些风声鹤唳不知所谓,正踌躇间,小屋的门外传来紧张的大叫声:“英雄!不好了,死人了!“ 第19章 狼羽惊铁马 这叫声充满了惊恐,李道玄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听屋外敲门声越来越急,便拉开屋门走了出去.抬头便看到午阳娇艳,心道原来自己已拷问了那大巫师一夜了. 一个面色惊慌的西羌战士焦急的站在门口,见到他走出来忙俯身禀告道:”英雄,死人了,死了两个鲜卑的女奴隶.”李道玄刚想去看看,又止住了身子,只问道:“明珠姑娘回来了么?”那战士忙说道:回来了,只是族长说以后寨子里的大事都要让英雄您做主。” 李道玄一愣:“让我做主,是明珠姑娘的意思么?”那战士挠了挠耳朵,实在不明白这位大英雄为何执着于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还是答道:“英雄,这是咱们拓跋老族长的命令。” 李道玄点点头,他天生敏感,又得知了‘八族自立’这样的绝密情报,闻听老族长让他全权处理族中之事,不禁多了几分戒心。但他还是快步跟着那西羌战士来到了存放女尸之地。 日前在阿颜部落里解救的战俘奴隶们已被平均分配给西羌的战士们了,突然暴死的两个女子因为容貌漂亮,却是分给了拓跋明珠。李道玄还未走到尸体近前,就看到了长身而立的拓跋明珠手执弯刀默然不语,那闪亮的刀锋指向的,却是跪在地上的碧桃! 李道玄大吃一惊,只见碧桃眼泪涟涟,带着悲痛与委屈之色.她的身旁就躺着两具失去生命的娇躯. 李道玄走到女尸旁,却不理会那露出求救眼光的碧桃,俯身查看尸体.他往年捕捉野兽时,也曾见过暴尸野外的旅人.见那两个女奴隶僵死在地上,尸体全身****,肌肤上布满怪异的紫红色斑。 一个西羌战士小心的用刀背挑开女尸的头发,只见尸体细长的脖子上露出了两道紫红的伤口,李道玄仔细看了看,那伤口似是两个血洞,足有两个指甲大小.李道玄看完尸体便抬头望向一脸疲倦的拓跋明珠.拓跋明珠见他的目光转来,冷哼一声说道:”这两人死的时间不长,就在后半夜死的,整个部族只有这个女人最后接触过这两人,必是她下的毒手.” 李道玄还未说话,那跪在地上的碧桃悲声道:“我与这两位死去的姐姐在魔窟中相依为命,怎么可能谋害她们.“她咬着嘴唇低泣着:“恩公,您要为碧桃做主,这绝不是我干的,怕是毒蛇咬伤的也不一定.” 李道玄起身走了两步,伸手在额头上揉了一揉才说道:”明珠姑娘,只因为碧桃最后见过她们就断定是她杀的,太草率了吧.”拓跋明珠伸手拉住碧桃的手臂,将她那柔弱的手掌举起,露出那涂着紫色花汁的指甲,放到伤口上比划了一下,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眼看着李道玄. 李道玄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迈步走到碧桃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她的肩膀上,暗中悄运五元灵力,却查探不到一点儿异常.他松开手指摇头道:”我不相信是她下的手,当日我救她出来时,她还求我救出那些奴隶,况且她是一个柔弱女子,又在关键时候为我指出了大巫师藏身之处.我们还是从长计议这件事。” 拓跋明珠喘了一口气,失望的看着他:“再狡猾的野狼也会被猎人骗住,你上了这个女人的当,损失的却是我拓跋明珠的财产!”李道玄听她将这死去的奴隶称为财产,心中不喜,也恼火起来,大声回应道:“死去的是两条命,你刀下是第三条命,这样不清不楚的就照你的性子来,简直就是畜生一样的行为。” 拓跋明珠紧紧咬着牙,一跺脚扔下手中弯刀,气冲冲的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只留下尴尬的西羌战士和低声哭泣的碧桃. 李道玄顿时觉得一身疲倦,他伸手拉起了碧桃,也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一只白色的小脑袋从卧室门帘处露出脑袋,见是李道玄来了,高兴的奔跑出来,跳向他的怀中.李道玄伸手抱住小白熊,双臂一沉,这才发现这熊宝宝长大了许多,粉红色的小爪子上已经露出锋利的指甲雏形,周身一股浓厚的水元灵力流动。 他抱着小白熊与碧桃相对无言,良久这柔弱的女孩才说道:“恩公,咱们在这里就像客人一样,人家才是主人啊。”李道玄望了她一眼,忽然说道:“明珠姑娘可能是误会你了,但她没有恶意,我还是一样待她,至于那两个死去的女人,我也不能保证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碧桃那张桃花一样的脸瞬间呆住了,却慢慢低下了头,肩膀抽搐再次哭了起来,这次她哭的是真正的伤心.不久便抹去眼中泪水,也不说话,从兽皮里摸出几块肉干,胡乱的包起来,转身就走出了屋子. 李道玄一动不动,直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出屋子。只见拓跋野望站在门口,身旁是两眼红红的明珠,拓跋大娃也站在一旁,双手不停搓着背上长弓。 李道玄摆手止住了拓跋野望要说的话,只问道:“碧桃姑娘是不是走了?”大娃忙说道:“那个姑娘一定要走,咱们都拦不住,是骑羊走的。”李道玄点点头:“那就派一个人,远远跟着,看她走去哪里。也好照应一番,若是她去意已决,便干脆送到戍边军营去吧。” 拓拔野望叹口气:“道玄公子,羊儿不听话就要多抽几鞭子,明珠不听你的话,也要受罚的。”李道玄立刻摇头道:“大叔,我并无统领西羌的心思,这次只是顺手而为,我深深喜欢明珠姑娘,但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找到我受伤的师父。” 拓跋明珠低着头,用脚狠狠踢着大地,猛然抬头道:“好,我带你去找莲生上师,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来我们这里,牛儿与羊儿不在一块吃草,我吃我的草,你吃你的草。” 她说到这里,抬起了头,洁白的额头映着午后的阳光,全身笼罩在一片金光中。李道玄看着这个倔强的姑娘,深深点点头:“好,你带我去找师父,只要我师父同意,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来这里。”拓跋明珠毕竟是跟着一群直肠子的西羌人长大,根本没有察觉他这句话中的’只要师父同意’这个小诡计.拓拔大娃深深敬爱李道玄的勇武,遗憾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只有野望老族长露出饱含深意的一笑. 话说到这份上,李道玄反而松了一口气,在这西羌族里耽误了好几天,事情总算回到了正轨.当下便回到屋中将得自安国大郎的褡包,还有三块得自吸血怪物严华的玉片整理好,披上一件新袍子,背着小白熊再出屋子时,却看到拓跋明珠已经骑上了一匹黄羊,正等着自己. 李道玄也只得选了一匹稍微高一点的黄羊,二人还未出发,远远的见到一个战士领着出走不久的碧桃回来了. 碧桃再次出现,却是带着得意的表情,只因被派去护送她的战士挑着一条手臂粗细的紫斑大蛇尸体. 那战士近前禀报,原来碧桃并不是出走,而是去了斜坡山谷的后方,找到了一个蛇窝.杀了一条大蛇,这蛇已死去,露出了两颗对称的毒牙,不用比较也能看出和那死去尸体上的伤口十分吻合. 碧桃带着胜利的表情,灵动的双目死盯着拓跋明珠和李道玄,似乎在宣示自己的冤屈. 但李道玄毫无表情,他心思已不在这件事上面.拓跋明珠更是直接掉转羊头,双脚一蹬,奔出了山谷,冲向谷底,远远的还喊了一声:”还不跟上来.” 李道玄急忙跟上去,于是两人双羊,就这样走了,只留下变了脸色的碧桃.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语,沿着斜坡奔入谷底,遥遥的看到了奔腾的玉龙川.李道玄在明珠身后,只错了一个羊身,黄羊在谷地中奔行如风. 待走到玉龙川龙身腰部,拓跋明珠停下了黄羊,转头说道:”便是这附近了.”李道玄还未说话,就听到空中响起了一声尖锐的鸣笛尖叫,那声音盖过了河川激流之声,他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空中飞过一支骨雕狼羽. 那只箭力道雄厚,直飞青空,在艳阳光中炸裂开来,黑色烟雾在苍空之上画出了一匹奔驰的铁马! 拓跋明珠用手遮着阳光,待看到是铁马报警箭时,面色大变,也不说话,驾羊就疾驰向着箭支方向而去. 李道玄从未见过这军中报警求救的信号箭,心道莫非与师父有关,急忙紧跟而去.山谷地形复杂,那箭支爆裂的方向看来很近,却奔了半个多时辰. 李道玄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刚才还说就在附近,怎么这么远,正想问一下明珠,却见眼前一阔,一个狭窄的小土坡后,露出椭圆形的一块谷中平原. 说是谷中平原,其实不过是一个平缓的大盆地,此时草地之上斑斑血迹隐现,平原中部一队金戈铁马的唐军将士缩成一团,空中白羽乱射,周边呼喝之声不绝.龟缩成一团的士兵正奋力抵抗着四队兽皮敌军的猛攻! 这队铁马唐军看来不过三五十个,围成了一圈,护住了圈子中间的铁甲战马,战马之上依稀挂着死去同袍的尸体.还有一个****上身的壮士手执一杆大旗,如铁塔般立在小队最前方,那红色大旗正面一个大大的"唐"字,狂风吹动,翻卷之时露出背面上一匹黑色烈马,上写着:铁马营李! 第20章 黑纱碧青蛇 驻扎在云州的大唐戍边军下设四营,分以金银铜铁为名。那金甲营,银刀营驻扎在北部,剩下的铜枪营和铁马营则负责防御南部阵地。李道玄见那五队兽甲杂军穿插来回,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禁大吃一惊。他拉住黄羊,心道此地尚属大唐领土,竟然有人围攻唐军。 铁马营放出了求救令箭,立刻龟缩防守,五队兽甲军进攻的愈发猛烈。裹在兽皮轻甲里的杂牌军人人手持加长的狼牙棒,斜着提在马前。但见碎草飞扬,百多柄狼牙棒上数千尖刺在阳光下反射着狰狞杀气。 兽甲军虽然看起来是杂牌军,但五队人马轮流攻击,冲击的却是大唐防御阵地的左右双翼.李道玄观其队伍齐整,进退有致,虽然是杂牌的装扮,却似训练有素的正牌军队。 这轮冲击过后,又有几个唐军受伤。 拓跋明月手搭在眉间,一直紧紧观察着战场。当兽甲军再次冲锋唐军左翼时,铁马营的阵势变了。那守在最前方的执旗战士大旗挥舞,最外围的唐军齐齐大喝一声,就地一滚,手中长戈挑起,在左侧组成一个刺猬阵。 首当其冲的一排兽甲军已停不住坐骑,狼牙棒又比长戈短了半截,被刺了通透。热血溅出就像泼出的水浇灌了敌我双方。 但这么一缓,后面的兽甲军硬生生的挤进了唐军阵中,眼看刺猬阵就要被破,就听到一声大吼,一个少年将军自阵中飞出,半空中只见他手中一团银光如飞瀑一般斩落,顺势将一名兽甲士兵砍成了两半。 兽甲军中也传来了一声尖鸣之声,前排兽甲军听到那尖鸣之声后立刻压下马头,将身子伏低,露出后排的骑弓手,百枚准备好的飞羽齐射那半空中的唐军飞将军。 少年将军身在空中,手掌间的长剑只转了一圈便将飞羽磕飞,但兽甲军中立时走出了五个雄壮威猛如熊的大汉,人人手里提着铁锤,齐齐发一声喊,将手中铁锤挥舞起,击向那少年将军。 十柄大锤飞舞中,一道黑光夹在其中飞向了少年将军! “药师将军小心!”李道玄身旁的拓跋明珠忽然着急呼喊道,伴随着这句话,她拔箭开弓射向了那黑光。明珠这飞箭如流星般射中了黑光,在阳光下竟然爆出一团黑血,李道玄眼光犀利已经看清那是一只黑蛇。 他听到明珠喊出药师将军后马上猜到了,感情这位勇武的少年将军就是拓跋明珠喜欢的那个李将军!但当此危急时刻他也顾不了这许多,见兽甲士兵发现了自己,立刻提起黄羊脖子上鬃毛,冲向了战场。 那少年将军躲过了敌军暗算,望向拓跋明珠立身的土坡方向,爽朗道:“不知是何人相助!在下铁马营李药师,敢问是敌是友!”声音浑厚,整个战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道玄已经越过了土坡,冲向了兽甲军。拓跋明珠这一箭暴露了两人位置,他立刻出击倒有一大半是怕明珠冲动之下上去送死。但他还未冲到敌人阵地,拓跋明珠后来居上已经越过了他,李道玄抬眼就看到她所骑的黄羊屁股上插着一支箭,不由心中一恼,这傻姑娘真是,见到情郎就这么狠辣。 此时兽甲军中已分出一队数十人呈半圆形包抄过来,李道玄急忙跳到黄羊背上,运转风元灵力,展开鹰扬式直扑半空,双拳一推,将一柄飞舞来得大锤击打了回去,这一拳含了厚重的土元灵力,那大锤发出呼啸之声,带着残影砸中了掷锤大汉,力道之大竟然将那大汉半个脑袋都砸进了脖子里。 他身子不停,再次越过还在飞奔的明珠,土元灵力裹着全身,土甲护体,双拳燃烧着火焰,一个虎踞式就落到了包抄来的兽甲军中。 敌军发一声喊,狼牙棒齐齐砸了下来,李道玄虎踞式变作鳄咬式,双手伸展如鳄鱼大口,木元灵力吸力顿起,对方四五柄狼牙棒被他木元灵力吸着交杂在一起。当日莲生便是用木元灵力吸去了李道玄手中的鱼篓,只是威力和技巧比他这刚入门的菜鸟要厉害多了。 李道玄不急不慌,正要将敌人拉下马,背后却一轻,只见一道白影闪过,惨叫声起,马上五个骑士齐齐的摔下了马,都是脖子被利爪划开,却并未流血,脖子伤口一层白霜,竟然被冻住了。 李道玄只一愣就看到小白熊得意的站在一匹马上,刚刚长出的黑色利爪上几滴鲜血滴落。 他心中大喜,没想到这头好吃懒做的小熊还有这本事,灵机一动,尝试着大喊道:“熊儿,去帮明珠姑娘!”说完指指不远处挥舞银刀苦苦战斗的拓跋明珠。 那小白熊果然不愧是灵兽,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身子一闪,残影消失,竟然瞬间就到了明珠身边,一抓之下又是一个敌人落地。 好快的速度,李道玄暗自感叹,手却不闲着,全力运转火元灵力,烈焰烧着了手中交错的狼牙棒,就如燃烧的车轮一般。 他挥动这凶猛的车轮武器,驱赶身旁慌乱的战马,直直冲向敌军大队伍中。带着火焰的狼牙棒配合他鹤行鹰扬的身法,不多时就干掉了四五个敌人!他这般手段立刻引发了兽甲军的恐慌。 “大神保佑,修士,这里有个修士!”一个胆小的兽甲士兵吓得掉头就跑,还未跑出几步,一道飞舞的黑光飞来,将他斩落马下。 兽甲军中尖锐的鸣声不停,调动弓兵齐射李道玄,骑兵却依旧攻击唐军。 李道玄土甲护身,风行电掣,也不顾那些乱射的飞羽,专心冲向那几个掷锤大汉。 尖锐鸣声立刻停止,兽甲军齐齐向着左侧移动,露出一块空地,一个黑衣人自阵中走了出来。 李道玄也停住了脚步,心知这个黑衣人就是发出尖锐之声调动兽甲军的头领,顺手将手里已经烧得残缺的狼牙棒混着风元灵力挥舞出去,又穿透了一名敌军的胸膛。 那黑衣人全身裹在黑色纱衣中,连头部都包在一顶黑色斗笠里。但看她身材窈窕,依稀是个女子,她走入阵中,曼声道:“汉子,你是哪来的修士?”声音清脆明亮,不急不缓。 李道玄拍拍双手,朗声道:“在下妙华归藏宗门下,云安李道玄是也。” 那黑衣女子重复了一遍妙华归藏宗,就见她背后走出一个身材枯瘦的老头,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黑衣女子点点头,缓缓对李道玄说道:“你和那个女道姑是一起的?是因为她被我们抓住了,来救人的吧!” 李道玄闻听大喜道:“你知道我师父!那你们一定是那生肖派猪魔的手下了.” 黑衣女子伸手整了一下头上斗笠,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猪魔?你说的是那个猪头么,那你就错了,我可不是他的手下,他是我的奴隶。” 李道玄闻言一凛,这女子说的云淡风轻,不似作伪,既然是猪魔的主子,那可来头不小啊。但他不动声色,故意说道:“胡吹大气,我师父已经逃出了猪魔手掌,现在正在养伤,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说是什么猪魔的主人!” 那黑衣女子晃动肩膀,似乎在笑:“其实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师父现在何处吧?想骗我说出来,我可不上你的当。”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样子,但李道玄从她的声音和姿态感觉,这个女子必定十分年轻,话语中还带着小女儿的娇态,不觉有些放松下来。 那黑衣女子却接着说道:“那头猪也真笨,这么多天连个受伤的女人都找不到,我只来了半天就帮他捉到了,不就藏在青盐湖底下嘛,我让人在青盐湖里倒了五百桶加料马尿,她就像死鱼一样飘了上来。 青盐湖是一个咸水小湖,就在这附近不远处。已经突围的拓跋明珠带着小白熊正走到他身后,闻言低声道:“她说的不错,莲生上师就藏在青盐湖底下,不要与她斗嘴,李将军有危险。” 李道玄转头看到那身着黑色盔甲的少年将军正被数十个兽甲军围攻。那将军剑法微妙,奈何敌军只以长长的狼牙棒与他周旋,间或投掷大锤,逼得他陷入苦局中。 李道玄刚要动,就听那黑衣女子大声道:“喂,你是修士吧,我与你做个商量,我去跟那猪头说一下,放了你的师父,你不要管这里的事情如何。” 李道玄闻言有些心动,拓跋明珠在他背后低声道:“快答应她,救莲生上师要紧,我去救李将军。”她说完自地上拾起一柄长刀,转身就要去冲敌阵。 李道玄清醒过来,伸手拉住拓跋明珠,见女人还要挣扎,伸手一拳将她打晕了过去,轻轻放到地上,指示小白熊护卫。这才对那黑衣女子摇头道:“师父我自然要去救的,但李将军也是不能不管的。” 那黑衣女子见他一连串的动作,似乎很感兴趣:“你这人做事倒很干脆,比那笨猪头好玩多了,不如跟了我去吧。”她说着忽然将自己斗笠下的黑纱揭开了一半,露出一段洁白如玉,小巧若月的下巴,黑纱慢慢向上,又露出饱满的红唇,红唇轻启笑道:“你看我美么,跟着我这样的美人儿做奴隶,是不是比你那个丑师父好多了?” 李道玄双眼微闭,做出痴迷的神情,慢慢向前走着,连连傻笑道:“真美,你真美。” 那黑衣女子放下了斗笠黑纱,竟然又掀开了袖子,裸露出一段藕臂,阳光下雪白的胳膊上竟然盘着一条碧绿如玉的小蛇,她语声却愈发温柔:“乖,过来,让小青咬一口,你就是我的人了 李道玄这样慢慢走着,离那女子越来越近,算算距离够了,猛然间脚下一动,踢中一枚地上的弯刀,直直射向黑衣女子的脖子,这一脚用足了风元灵力,那弯刀速度奇快,还带着风啸之声。 那黑衣女子似乎被李道玄这突然袭击弄傻了,呆立在原地,连袖子都忘了放下,眼看就要被弯刀穿透脖子。却见她身后那枯瘦的老头瞬移般出现在她前面,却轻轻伸出手掌,隔空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随着他这个轻描淡写的动作,在弯刀飞舞的轨迹里,猛然现出了一只巨大的手掌,有如实质的手掌,手掌握住了弯刀,绞碎了弯刀,继而重重捶打在地面。 一股包含着浑厚,雄辣的灵力自地面传来,震得李道玄连连后退!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枯瘦老头不用说也是修行人士,就李道玄可怜的经验,连对方修行的功力是何境界都看不出来。他只奇怪对方有此高手,为何还要这些兽皮杂军牺牲性命来围杀唐军。 第21章 挟恩断相思 李道玄后退几步,运转灵力,但那老头动也不动,只有一股说不清的雄厚灵力在两人之间乱窜,这种巨大的威力压得他额头的汗一下冒了出来。 他却不知对面那个黑衣女子已经被气得全身发抖,那女子出身尊贵,平日里周围的人对她只有捧着赞着,从未有人拒绝过她什么。难得这次她有了惜才之意,破天荒的露出半张脸来拉拢李道玄。却没想到对方不但戏弄了自己,而且翻脸无情,出手就是杀招。 她极度气恼之下,对那站在前面的老头大喝道:“白老头,我要你把这小子四肢斩断,留他性命,我带回去炼化他的元灵,再扔去喂蛇。” 被称为白老头的枯瘦老人闻听此言,转头皱眉道:“公主殿下,我白不贤奉大长老的命令来保护你,此前曾约法三章,绝不杀伤任何一个大唐人,这条您也是同意的,我只保护您的安全,绝不动手伤害我大唐子民。”。 黑衣女子见驱使不动他,只气得猛跺小脚,正在僵持间,天空中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诸人循声望去,只见西边天空之上,一团青气如彩带一般在空中飘动。 枯瘦老人白不贤见到那团青气,原本看似无力的身躯一挺,双目露出惊人的神采,但瞬时又黯淡下来,他摇头叹道:“离开故土多年,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昆仑山妙真一脉的青莲剑气,那昆仑女子看起来修行时间不长,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修成这青莲花开,云中雾来的境界的。” 那黑衣女子听他如此说,却冷笑一声:“昆仑山的那个女人再厉害也不过是地象境,那边有玄空境的阎先生坐镇,她死定了。” 她刚说到这里,那天边的青色剑气就被另一团浓厚的黑云吞噬,黑云鼓动,青气慢慢萎缩,但却没有消失。 白老头看到这里再次摇头道:“境界压不死人,关键还是看对‘道’的领悟,黄泉宗的阎老大百年多的修为,还要亲自下场对付人家昆仑的一个后辈,已经是败了。” 李道玄听两人说的一句话也不懂,但白老头那句‘境界压不死人,关键还要看对道的领悟’却深深触动了他。 他自踏入修行以后,一只困扰的问题便是这修行者的境界问题,试想若是境界决定实力,那岂不是谁活的时间长,修行的时间多谁就厉害?今日听白老头这个高深修士的一句话,却原来还有一个道的领悟问题。 他正在想着这个问题,却见面前的黑衣女子退回了阵中,兽甲军已经停止了攻击,正在收拾自己人的尸体,眼看就是要撤退了。 大唐的年轻将军却还被围在敌人中,唐军已经发起了两次反冲击去救自己的将军,此时见敌人后退,无人指挥之下,有些乱了阵脚,停止了进攻步伐。 那枯瘦老头却走了上来,扬手对李道玄说道:“小子,你是刚进入修行吧,妙华归藏宗入门易,修行难,我看你的炼体还不行,这一番大量外用灵力,恐怕会引起反噬,自己小心点吧,昆仑山的修士修为都不错,但人品嘛就有点那个了,你又带着冰魄银月熊这等珍稀灵兽,遇上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劝你还是好好把六体修炼下吧。” 李道玄闻言忙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多谢前辈教诲,道玄听在耳里,记在心中。” 白老头见他如此恭敬,反而一愣,喃喃道:“我白不贤离开中土多年,大唐修士人人都说我认贼作父,竟然还有人称我为前辈高人,好笑啊好笑!” 他语声中却毫无好笑之意,李道玄听来似乎包含着苦涩忧愤与自暴自弃之情。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目视那老头转身走了。 兽甲军撤去,那围困少年将军的士兵也开始后撤,那少年苦战半日,已累得精疲力尽,只得以长剑拄地。将军喘着粗气,却遥遥的对着李道玄行了个礼。 李道玄还未回应就听到后撤的兽皮军中再次传来尖锐的鸣叫声,却见五队兽皮军猛然兜转回来,在黑衣女子的指挥下直奔少年将军而去,几百人齐齐停马,整齐划一的将手中的武器狠狠甩向了少年将军。 李道玄万没想到那黑衣女人临走时还有这一招,急忙展开鹤行式,飞驰向那少年将军。 等他落到对方身边,数不清的带着雄厚力量的投掷武器已经飞了过来,李道玄当机立断,土元灵力护体,硬生生扯过身旁一匹走散的战马,狂吼一声举了起来,挡在了他和少年将军身前。 那战马被他举起来,哀鸣一声,瞬时被各种飞至而来的武器砸成了肉酱,李道玄心念一动,竟然挺身护卫在少年将军身旁,替他挡住了剩余的兵器。 他背上立刻挨了一锤三斧四箭,虽然靠着土元灵力护体却还是哇的一声吐了半口血。却见一团白光闪过,几只飞矛被拍飞,原来是小白熊赶到了。 那些兽皮士兵一击不中,立刻倒转马头,这次是真的全部都撤走了。 年轻将军扶住了李道玄,双目之中露出震惊,感激的神情,待他休息了一会儿,忽然双膝跪倒,口中哽咽道:“道玄兄弟,我李药师与你无亲无故,你却为我挡了这四箭,小弟无以为报,他日兄弟你若有所求,我便拼死也要报答今日恩情。”原来他刚才身在险境之中,还是听到了李道玄和那白老头的对话。 李道玄的土元护体散去,背上一锤三斧落到地上,四支飞羽却插入了皮裘之中,他忍痛反手拔出了箭支,却对这感动的少年将军微微一笑:“还有三斧头和一大锤呢。” 少年将军又要说话李道玄止住了他,凝视了他一眼,问道:“你叫李药师?” 那少年将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火药味儿,忙再行一个大礼,恭敬道:“不错,在下便是铁马营的李药师。” 李道玄点点头,活动下脖子,指着不远处昏迷的拓跋明珠问道:“药师将军可认得那个女子?” 李药师忙笑道:“认得,那位是西羌部族的明珠姑娘,小将刚到这里来上任的时候就认识了,多承明珠姑娘关照,一直感激在心。” 怕是你‘关照’她多一点吧。李道玄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道理,看拓跋明珠对他的感情,定是认识了很久积累出来的。他原本有些醋意,但心中也很欣赏这位英武将军,脑中想了一下,便拱手道:“药师将军,今日我拼死救你,只因为你是我大唐的将军,守卫的是我们这些边城子民,绝无其他意思。”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但现在小弟有一件为难之事,希望将军能够成全我!” 修士在大唐的地位尊崇,况且李道玄有大恩与人,李药师闻言忙说道:“兄弟,咱们是初次相逢,怎么说成全不成全的?但有所求,我照办就是了。” 李道玄活动下身子,目视明珠爽快说道:“不瞒将军,我深爱这位明珠姑娘,只是这位姑娘心中好像对将军有些意思,但求将军能够解开明珠姑娘的心结,成全小弟这番痴情。” 李药师张大了嘴,看着李道玄露出古怪的表情。要知道大唐民风虽然开放,但仍是讲究止乎情发乎礼的儒家礼节,李道玄这番话语不但离经叛道,这个要求也太张狂放荡了些。 李药师好半天才合上嘴,沉吟了一下,朗声说道:“李兄与我有救命之恩,此事本应尊意照办,但世间的男女之情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我心中虽对明珠姑娘并无一点男女之情,但兄台这个要求却恕难从命,这件事情还看明珠姑娘自己的心意。” 李道玄微微一笑:“将军误会了,我意不是让你为我说媒,将军既然无意,只希望你能跟明珠姑娘说个明白,至于她接受不接受我,当然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李药师皱眉不语,他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离经叛道的人,为心爱的女人不惜舍命救助情敌,却是为了自己的痴情。这位将军再望向李道玄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真是痴情人别有怀抱’的意思。但他是真的为难了,在李道玄那真诚的目光中渐渐涨红了脸,却不好意思拒绝。 李道玄知道他的为难,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子,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地上的断斧烂锤,暗示对方自己刚才为其所做的事情。 李药师终于顶不住这种压力,一拍大腿:“好吧,等明珠姑娘醒来,我就跟她说。” “不用说给我听了,羊儿爱吃哪里的草便吃哪里的草,老鹰爱叼哪里的兔子便飞到哪里。”一个带着颤抖的声音冷冷传来,地上的拓跋明珠睁开了眼睛,双眸之中缓缓落下了一滴泪水,却又恢复了平静,连看都不看两个男人一眼。 李药师心怀坦荡,见事情发展到这番地步,反而爽快起来,他只深深望了拓跋明珠一眼,便对李道玄说道:“此间事了,小弟这次深入敌后,有一份绝密情报得赶快送到碧虎督帅那里,这就别过了。等这事办完,定要与李兄大醉一场!” 李道玄见他要走,想到了八族自立的事情,忙拉住他,低声将自己从大巫师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李药师静静听他说完,却毫无震惊之意,只神秘的一笑:“太好了,与你这份情报一对应,党项峡谷的乱象更加清晰了。”李道玄听他这样说,也明白过来:“原来你的绝密情报也是这个。” 李药师哈哈一笑,又想起了什么,自鲜血侵湿的甲胄里摸出一个黄纸卷轴递给李道玄:“兄台是修行中人,既与明珠姑娘结伴而来,那一定是与西羌部族关系亲密,现在整个仙魔两道的修士正在西海大战,我早在多日前便调用军中密探,将西海附近出现的修士画图成像记了下来,兄弟你似乎对这些修士不太了解,这幅资料图副本便送了与你,也好知己知彼,祝君百战百胜。” 李道玄大喜之下不客气的收入怀中,李药师又摸出一枚黑色铁牌递给他:“这是我铁马营的黑铁令牌,兄弟事了若有时间还请到我军中一叙。” 李道玄心结已去,越发敬重这个少年将军,郑重的收下令牌,依依惜别。 李药师亲自动手将地上死去的同袍安顿到马上,然后整顿军马。幸存的唐军一一垂泪收拾好友的尸身,铁马营自入驻边防,从未有今日之败。李药师扫视士兵们一眼,拔出腰间长剑,挥剑斩断了自己的马缰,厉声道:“兄弟们,今日铁马营这些死去弟兄的仇与恨已然落到了咱们身上,逻些蛮子的黑狼军杀了我们多少兄弟?”李道玄暗自点头,原来那些兽皮杂军是逻些的黑狼军装扮的。 此次铁马营孤军深入,李药师只带了五百精锐,此时稀稀拉拉只剩下了几十个人,士兵们听将军问话,却没有一个能答上来。 李药师沉痛道:“是四百三十七名兄弟,其中二百八十三个兄弟的尸首还在敌人那里,我只问大家一句话,日后愿不愿再随我杀敌,报仇雪恨?” 士兵们听到将军如此说,士气大振,齐声吼叫道:“愿随将军!” 李药师握紧拳头放与胸前:“铁马金戈在!” 铁马营的战士们也握紧了拳头,却齐整的跪下,将单拳举在空中,回应他们爱戴的药师将军:“铁马金戈在!“ 李道玄只看得热血沸腾,目视李药师带军离去,远远的再次挥手送别。 第22章 图中蛇姬现 直至整队大唐军变作了一个黑点,李道玄才走到躺着休息的小白熊身边.他抱起这只已被鲜血染红的小熊,忍不住啧啧称赞,不说在大巫师的洞穴里吞吃毒蜂救了自己一命,今日又在关键时候帮了自己一把,他又想起白不贤老头说的话,这果然是一只珍惜灵兽. 李道玄摸摸小白熊的脑袋,收拾下情怀,便转身走到休息不语的拓跋明珠身边.倔强的西羌姑娘见他走过来,转过了头.李道玄轻声说道:“明珠姑娘,你先回去吧,师父又被捉去了,我只能去一趟西海了.” 西海之行是他刚才就做好的打算,尽管知道路途凶险,但他却觉得这是自己身为弟子的一份责任.他说完四处看了看,明珠骑的那头黄羊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幸好他自己的那只还在不远处. 李道玄背起了小白熊,走过去拉住了黄羊,再回来时却见拓跋明珠已经站起来慢慢的向土坡处走去。李道玄在黄羊屁股上一拍,打得黄羊奔驰向明珠的方向。他自嘲一笑,向着北方而去。 刚走了不长时间,就听到背后羊蹄声响,拓跋明珠赶了上来,她骑在黄羊背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李道玄,清亮的眸子里毫无感情,却轻声说道:“你,你是要去那里送死么?” 李道玄一愣,连连摇头:“刚才那位前辈说过,西海的仙魔两派修士正在大战,我怎么说也是道门的修士,去求一下那些昆仑山的高人,总有法子可以救出师父来。” 拓跋明珠咬着嘴唇,一只手却紧张的揪着黄羊背上的毛,听他这样说便翻身下羊,将手中缰绳递了过去,生硬的说道:“那你就快去吧。” 李道玄摆摆手:“这里离寨子还远,你孤身一人,骑着它也快点,我自己走就是了。” 拓跋明珠瞪着眼睛,手僵持在半空,忽然生气起来,大声说道:“不要,我不要!”她的声音颤抖:“我不要你的怜惜,我不喜欢!” 李道玄被她这么激烈的言语弄傻了,呆立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拓跋明珠放开了心怀,抬起了头,胸膛起伏不停,声音更加激动了:“你是我什么人,非要对所有人说喜欢我,我是白山女神的战士,你是白山女神的使者,我,我不喜欢你。”她语无伦次的说着,泪珠儿就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李道玄听得稀里糊涂,他虽然聪慧但却不了解女孩儿的心思,但只见拓跋明珠哭的伤心,心中柔情无限,大胆的走过去,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这一次拓跋明珠只轻轻挣了一下,她这段时间操心部族的事情,今日又血战一场,更因听到了药师将军和李道玄无情的对话,已是身心疲倦.这个坚强的姑娘初尝失恋的滋味,带着对面前男人复杂的心情,终于忍不住靠在李道玄怀里痛快的哭起来。 李道玄抱着拓跋明珠,感受着胸前的热泪,忍不住抬手抚摸她发梢上的银铃。拓跋明珠哭够了,感受到了男人亲密的爱抚,忽然害羞起来,挣扎着试图推开他。 李道玄紧紧抱着她不放手,怀里的姑娘忽然抓起他的袍子,抬起小脚狠踢了一下。他吃痛之下,苦着脸后退了一步,胸前的袍子被扯开,一串儿银铃掉了下来,正是那日一夕之欢后他自明珠发梢上取下的信物。 拓跋明珠擦擦红肿的双眼,正看到了那地上的银铃,她呆呆看着,忽然抬头看着李道玄:“你喜欢我什么?难道就是因为那****把身子给了你?” 李道玄弯腰将银铃捡了起来,珍惜的收起来,双目迎上了少女的眼眸,缓缓说道:“或许如果没有那天,那天的事情,我可能不会这样就喜欢上你,但那日的事情毕竟是发生了,那便是我们的缘,也是因,我喜欢你是真心的,也是果。”他还未说完,拓跋明珠已经捂住了耳朵,快步走到黄羊边,飞身骑上,奔驰而去。 李道玄苦笑一声,这女孩儿的心可真难猜,他虽这样想,但心里也是甜丝丝的,再伸手去摸怀里的银铃,这次却摸出了李药师临走时送给他的卷轴。 李道玄摸着黄纸卷轴,轻轻打开来,记得药师将军说这是大唐军中密探绘制的附近西海的修士资料,正好可以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 卷轴展开后很长,画着人物图,图下方还有简单的小字注解。 他只扫了一眼便看到第四幅图正是莲生的模样,下方注解为道门旁支妙华宗的现任宗主,还有对莲生一些简单的介绍。李道玄再翻看前边,第一幅却是一个老文士模样的男子,虽然只是简单几笔勾画,但其形貌清癯,风姿隽爽.下面注解道:魔门黄泉宗,鬼医阎碧落! 若非刚才听到了那黑衣女子和白老头的对话,李道玄实难相信这个风姿清秀的老文士竟然就是他们所说的踏入玄空境的大魔头.他感叹一番再看第二幅图,却只有模糊的几笔勾勒,依稀是个女子的模样,下面注解极为简单,标注为昆仑山弟子洛青璇. 昆仑弟子洛青璇之后赫然便是那闻名已久的生肖派猪魔.其人名为猪魔,果然一副猪头大耳的样子.李道玄这样看下去,才发现这卷轴乃是按照修行地位高低排列出来的,不禁想到,这些图是何人所画,难道大唐军中也有暗藏的修行者?卷轴后边都是些不出名的修士,那死去的吸血鬼严华也在其中. 李道玄看着心中一动,想起部族审讯大巫师时对方所说的那个神秘的蛇姬,他急忙翻看着卷轴,直看到最后才找到标注为蛇姬的一页.让人失望的是,卷轴上没有图像,果然那蛇姬如此神秘么?他仔细看了一下,关于生肖派蛇姬这一条虽然没有图像,但注解却非常详细. 卷轴上对蛇姬的注解大部分都是含糊其辞,说这蛇姬出身魔门五毒教,但修行能力不详,只知其善用毒,常驱毒蛇伤人.李道玄看到这里忽然想起了刚才那神秘的黑衣女子,想到了她那雪白皓腕上的碧玉小蛇,难道是她? 李道玄立刻否定了,刚才那白老头称呼那黑衣女子为公主,一个逻些的公主不可能是什么生肖派的蛇姬.他接着看下去,注解中说蛇姬常常做中土唐女的打扮,但因出身西苗贵族,所以一向很神秘,除了生肖派的几位当家的,很少有人见过她的样子.李道玄叹口气,正想放弃,但立刻被注解的最后几句话吸引住了,只粗粗看了一眼便惊的差点一屁股坐倒。 蛇姬这条注解的最后写道:“资料甚少,唯调阅军中秘档后得其大概,此女疑似南部苗州人,喜用风草汁调五毒涂染双指以为武器,承玄七年苏州御史案疑其所为,死者伤口呈方孔形,似蛇咬,身僵血热,周身有紫斑.盖知其女之毒矣.“ 李道玄看到这卷轴中调用军队的秘挡得来的资料,心突突的跳,眼前不断出现碧桃那涂着紫色花汁的两根手指.西羌部族中那死去的两个女人惨象也历历在目. 李道玄合上卷轴,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子,脑海中将第一次见到碧桃而后发生的事情滤了一遍,种种不正常的细节渐渐放大出来.那个女人,那个碧桃,果然有问题.如果她就是蛇姬,很多事都说得通了.他之所以一直没起疑心只因为从未在碧桃身上感受到灵力的流动. 但李道玄立刻决定不管如何也得回去看一眼,他又着急又害怕,伸手紧紧背后的小白熊,转身运起鹤行式,朝着明珠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鹤行逍遥,速度越来越快,只用了片刻时间,他已然看到了前方奔驰的黄羊. 李道玄鹤行不停,双脚弹地,鹰扬而起,自背后落到了黄羊背上,顺势双手一揽将拓跋明珠揽入怀中,双脚再狠踢了一下黄羊肚子,那羊儿速度更快了. 拓跋明珠见是李道玄再次回来了,小脸上喜悦的表情一闪而过,挣扎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李道玄心跳的飞快,却不是为她而跳,心中只是想着若是西羌部族的兄弟们出了什么事,自己这次的罪过就大了,见明珠一脸不自在,严肃道:“明珠,这次有些大事不好了,碧桃姑娘有问题。” 拓跋明珠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在他怀里低声道:“当然有问题,她可喜欢你的很啊。” 李道玄擦了一把汗,喃喃说道:“那个碧桃,极有可能是生肖派的蛇姬,也就是阿颜大巫师的主人,唉,我早该有所警觉的,救她出来后,第二****那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刚逃出魔窟的普通女子。” 拓跋明珠终于明白他的意思,想到寨子里部族人的安全,身子都僵硬起来。 黄羊背上本来就狭窄,速度快起来时,两人几乎贴到了一起,如此亲密相拥,肌肤交接时气息流转,别有几分暧昧的气氛,但两人心中有事,都无心领会这温柔的一次接触。 眼看快到峡谷斜坡时,黄羊速度慢了下来,拓跋明珠毫不犹豫自箭壶里拔出一只长箭,狠狠刺入黄羊屁股中,那羊速度立刻快了起来,如疯了一般,这个速度下,两人不多时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西羌部族的大门。 第23章 五毒堆上坐 李道玄心中着急,放开了怀中的明珠,借着还在奔驰的黄羊之力,猛然弓身而起.他自半空再次展开鹰扬式,落到了西羌大寨的门前,一脚踢开虚掩的大门,顺手自地上捡起一块大石,运转风元灵力,狠狠的投了进去. 大石呼啸一声自寨门飞了进去,落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李道玄吸了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迈步走了进去. 建立在峡谷斜坡上的西羌大寨空间并不大,自门口进去一目了然,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霞光布满木屋与干草垛,显出怪异的平静. 所有木屋都闭得紧紧的,中间广场处空无一人,平静中伴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李道玄心中一沉,停在了空地上.就在此时,拓跋明珠骑着精疲力尽的黄羊赶了进来. 李道玄站在原地,双腿都有些颤抖,迈不出步子,生怕自己打开木屋看到的是一具具死去的尸体.拓跋明珠翻身下羊,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白了,她身子一动,背上的白色大弓就到了手上,手指扯出一支飞羽长箭,弯弓便射. 嗖的一声,白羽飞箭直接击中左侧最大的一间木屋顶部,却射中了那屋顶的一块木纹雕饰.白羽正中那带着古朴花纹的雕饰,一团肉眼可见的青色光点立刻浮现,就像百千枚种子一样,生长,开花,布满整个西羌大寨. 李道玄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力流动,这正是莲生经常在手掌间凝聚的木元灵花.他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那日莲生留给西羌部族的防守阵法。 木元阵法已经展开,整个大寨却还是没有声息,拓跋明珠身子一个踉跄,立刻扑向了正中拓跋野望居住的屋子。李道玄已经自惊惧悔恨中惊醒过来,急忙跟在她身后。 木屋被推开,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兽皮垫子上昏睡的拓跋野望,而在他身旁,横七竖八的躺着拓跋七兄弟以及几个西羌老人。 李道玄拉住激动的拓跋明珠,低声道:“蛇姬喜欢用毒,你别乱动,我来……” 逢此大变,明珠好像也乖巧了许多,立刻止住行动,只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便拔刀立在门口。空中布满了微弱的木元灵力,引动李道玄体内的木元灵力生生不息,疲倦感一下就消失了.他俯身向前,在诸人身上试探了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明珠说道:“他们都没事,只是昏睡了过去。” 拓跋明珠紧张的双目之中露出了惊喜之色,还未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怪异的扑通咔嚓声。两人吓了一跳,一起奔出屋外,但见整个寨中所有木屋之门都被打开,每间屋子里都躺满了部族男女,个个都是昏迷不醒. 李道玄转目看了一圈,最后停驻在那场边角落里,关押审讯大巫师的酿酒屋里,他暗对明珠使个眼色,运起木元灵力狮吼式,大喝道:“碧桃!我已知你就是蛇姬!速速出来送死!“ 他喊完这句话后,立刻弹身而起,扑向了那酿酒小屋,拓跋明珠也是连珠箭发,一连三箭射向了屋门。 李道玄还未扑到屋门前,那屋子忽然就像有了生命,竟然不听的抖动起来。 这间酿酒的屋子与其他木屋不同,却是以泥土烧铸而成,此刻那坚固的泥墙颤抖不止,墙壁上的干泥就像面粉一样纷纷掉落,掉落的墙粉之后现出内里千疮百孔的土壁。 李道玄停住脚步,他已看清,那根本不是墙壁在抖动,而是无数怪异的虫子纷纷自土壁中的小孔里爬出,因为数量太多,导致看上去就像墙壁在颤动. 他捕猎多年,胆子历练的不小,又经历过那大巫师洞穴里毒蜂与蜘蛛的阵势,但还是被这些蠕动着的虫子恶心的全身发凉. 墙壁中的虫子大多数是蜈蚣,还有些蜘蛛与蝎子.整间屋子不多时就散落开来.首先露出来的却是那干瘦的大巫师奇洛洛尔格.大巫师四肢趴在虫子堆里,活像一只干瘪的大蛤蟆. 这位大巫师此时看来真是惨不忍睹,他四肢皆被毒蛇怪异的刺穿,那穿过四肢的毒蛇通体发紫,就像原本生于他体内一样. 大巫师睁着双目,见到是李道玄,眼中露出求命的疯狂神情,忽然嘶哑着吼道:“快杀了她!她现在打不过你,蛇姬只有在每年五月时才有法力……啊!“ 大巫师的话还未说完,一只有手掌大小的黑色蝎子爬上了他的脑袋,高跷的尾刺唰的一声直接刺入了这可怜男人的大脑里.大巫师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李道玄倒抽一口冷气,实在想不通碧桃对大巫师下手的原因,莫非是她知道了这大巫师泄露了情报。 他正如此想着,背上的小白熊跳了下来,飞快的跑向了他身后的明珠那里,似乎也是被吓到了。 李道玄双目凝视虫堆,那倒下碎落屋子残骸里慢慢鼓起来一个大包,就像湖水溅出的浪头。残骸散开,数不清的游蛇堆积起来,捧起了一个娇艳的女人。 碧桃的一头长发散落下来,上身的羌族小褂似乎短了一截,汹涌的双胸顶起小褂,整个腰部都裸露出来。而她下身竟然只裹着一块兽皮,自膝盖以上露出了丰腴白嫩的双腿。 此时她安静的端坐在蛇堆里,却低着头,手中拿着一件崭新的青色袍子,手指间捏着一枚银针,银针走动,在袍子上来回穿梭。 这诡异的场面一时震住了场中的李道玄,他怎么也想不到会看到这样一幅图景。碧桃手上的银针似乎在缝制青色袍子,她小心细致的缝着,就像一个乖巧做着女红的小媳妇儿,忽然抬起头,对着李道玄莞尔一笑:“李郎,你回来了,奴家给你缝了一件新衣服。你来试试好么?” 李道玄看到她双目发紫,两腮就像喝了酒般露出嫣红之色,黑色长发掩映下双手指甲上紫色花汁显得触目惊心。他吸了一口气,止住背后蠢蠢欲动的明珠。刚才那大巫师吼叫出来的一句话还在耳边回响:“快杀了她!她现在打不过你,蛇姬只有在每年五月时才有法力!” 正是这句话给了他信心,他脚下一动,地上一团碎石飞击而去,直奔碧桃而去。碎石散开飞击,打向碧桃的石头被几条毒蛇挡住,剩余的却大部击中了虫子堆旁的酒坛,羌族的美酒流满了一地。 碧桃放下银针,微笑道:“哟,刚一见面就要打打杀杀的,郎君可真是无情之人。” 李道玄瞥了一眼那流动的美酒,暗中计算了下,脚下运转火元灵力,嘴上却冷笑道:“说我是无情之人,那日姑娘在洞中恳切为之求命的好姐妹,却还不是丧生在你手里,到底是谁无情?” 碧桃哦了一声,咯咯笑道:“你说是她们两个啊,没办法啊,我隐身在洞中,那两个女奴隶曾见过我炼毒的样子,人家想在你身边多呆两天,只好把她们杀了。” 李道玄已经看到那美酒缓缓流入到自己脚下,眼看就要被自己的火元灵力点燃,心中大喜,继续拖延时间:“那怎么今日就翻脸无情了,莫非是知道我看出你的真面目了?” 碧桃睁大眼睛,再次笑了出来,胸前双峰在笑声中跳动,深处手指拨动自己的长发,露出丰腴的腰部上小巧的肚脐,却曼声道:“我可不知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想着把这些西羌人都炼成毒尸呢。” 李道玄再也忍耐不住,抬脚一踩,火元灵力烧着了流来的美酒,一道火焰烧了起来,扑向已经被打碎流出的酒水包围的虫堆。 但那火焰还未烧到,虫堆之中的百千毒蛇露出毒牙,齐齐喷出毒液,火焰被毒液熄灭,燃烧的毒气奔腾起来,那端坐在蛇堆之上的碧桃裹在毒气之中美美的吸着,毒气自她的鼻中吸入,不多时消失干净。 碧桃吐出一口气,惬意的伸个懒腰,再抬头时脸色已变了:“李道玄,莫要被奇洛洛这蠢材一句话就小看了本尊,我现在虽然没有法力,单靠这些宝贝儿就能活吃了你,亏我为君缝衣,男人啊,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最后一句话太过突兀,但李道玄已看出她确实没有功法护身,全靠这些毒虫,便试着大喝道:“那就来吧,看你有什么本事,一堆虫子而已!” 碧桃凝望他一眼,再次回复了娇媚的模样,却对他背后咬牙发怒的明珠说道:“哎呀,小妹子,你看你这情郎,好像都忘了你爹,你弟弟还有这全族的人都中了我的毒,还要跟我拼命呢,你说呢?” 李道玄这才想起来西羌部族都中了毒,一时踌躇起来。 碧桃的声音再次传来:“这部族中的每一个人都被五种宝贝儿咬过,每人被咬的顺序却不一样,每一人的解毒之法都不相同,解药嘛全都在我身上,但你可知道这其中有多少种变化?” 李道玄也粗通算学,只一估算便明白了,五种毒物按照不同顺序组合,至少上百千种可能,这女人果然是早有准备,就算自己有能力抢到她身上的解药,因为不知道每个人对应的顺序,也是无可奈何. 第24章 蛇蝎坐骑车 拓跋明珠手挽长弓,颤声问道:“你要害我全族人的性命?” 虫堆之上的碧桃双手摩挲着手中衣衫,眸光流转,媚声道:“你族人的生死我怎么会在乎,只是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手下,却被那大坏人废了,只好再找个听话点的。”她说到这里眼光看向了沉思不语的李道玄。 拓跋明珠眉头紧皱,冲口而出:“不许,他是什么人,怎么可以做你的手下!”她这句话说得极为暧昧,但情急之下反而没有察觉 碧桃双眸在李道玄和明珠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忽然掩口一笑,却不说话,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嘲弄之色。 李道玄心里已经闪过了无数念头,但对方这招吃的自己死死的,思之良久,再无它法。他想清楚后反而释然了,双手一摆,微笑起来:“碧桃姑娘要我如何,某家都听你的,不过有来有往,我该如何相信你?” 碧桃双手一拍:“爽快,我会先解去你们一半族人的毒,然后你让我的黑将军叮上一刺,我便再解开其他人的毒。”她说完轻轻一招手,那立在大巫师头上耀武扬威的黑色大蝎子乖乖的爬到她的手掌上。 李道玄此时已感悟到这蛇姬和日间遇到的黑衣女子有着极深的渊源,连收服手下用的都是同样的法子,再想到怀中卷轴之上关于蛇姬的注解,心中忽有所悟。他转头看了一眼拓跋明珠,便点头决然道:“成交!” 碧桃见他如此痛快的答应下来,反而楞了一下,但她立刻露出快意的微笑,那妩媚的浅笑,配上雪白手掌上的黑色蝎子,别有一番诡异的妖艳。 当下碧桃便指挥座下五种毒物出动,奔入各个屋中解毒。碧桃所养的这蛇,蝎,蟾,蜈,蛛五毒,不但可以施毒,而且可以解毒,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妙法,指挥这些毒物们得心应手。西羌族人中每人被五毒咬的顺序不一样,解毒克毒之法的顺序自然也不一样,但在碧桃的驱使下,只用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有一半西羌族人自昏迷中醒了过来。 李道玄自她解毒一开始就盘膝坐下修炼起五元妙华心法,他此时已是迈入黄土七重境,主要修炼的是经脉,元灵流转在经脉中,丹海内的五元丹就像五枚种子一般,侵泡在灵力中。 等他修炼完毕,却看到西羌族人已经被明珠安顿好了,几个刚刚清醒的战士已经远远的围在了碧桃边上,燃烧着火焰的铁箭摆在场中。而拓跋明珠双手掐着衣衫下摆,咬着嘴唇正复杂的注视着自己。 他张开了嘴,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直接走向了碧桃,他这时也豁出去了,大方的踏着地上的蠕动的五毒虫子,走到了碧桃身边,碧桃似乎吃定了他,只笑吟吟的拿着衣衫比划起来。 李道玄先踢了一下一直趴在地上的大巫师:“他死了么?” 碧桃格格一笑,将衣衫在他身上比划下,温柔的说道:“死,那可太便宜他了,这废物已经成了黑将军的僵尸,等会儿就当我的坐骑吧。” 她说的轻描淡写,李道玄也满不在乎的点点头:“希望我以后不是她这般的下场。” 碧桃将衣衫抛给他,笑了:“那我怎么舍得!” 李道玄扒下身上的外袍,将这件崭新的衣衫穿上去,再把一应杂物装好,这才笑道:“蛮合身的,不过还是比不上我姐姐的手艺。”碧桃撇撇嘴,弯眉如画,靠近他身边,几乎将整个身子缩进了他的怀里,手掌上的黑色蝎子慢慢爬上了李道玄的胸膛,尾刺翘起,黑光一闪便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身体。 “疼不疼?”碧桃竟然伸出手掌,轻揉着他被刺的伤口。 李道玄捉住她的手,全身元灵流转,脸无表情,却温声道:“身上不疼,但你这么狠心,心里可真疼。” 啪嚓一声,远远看着他们的拓跋明珠捏断了手中长弓,弓弦弹在她手臂上,一道血痕露出,她却紧咬嘴唇,双目留露出一种难以诉说的绝望。 李道玄心无杂念,试图最后一搏,他认定了火可灭毒,火元灵力疯狂吐出。但这次运转灵力还未走出丹海便觉得全身刺痛,这种刺痛就似百针在血液里流动,痛的他差点喊叫出来。 碧桃两眼闪出碧落之光,揉搓他胸前的手掌冒出一点碧色光华,那刺在李道玄胸口的黑色蝎子却颤抖起来。 这碧色光华隐入李道玄的经脉里,瞬时流转千穴,最后围在了丹海周围。李道玄只诧异了一下,丹海震动差点晕过去,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放弃了挣扎,全身放松任这女子施展。果然刺痛消失,而那触动丹海的碧色光华也安静下来。 碧桃额头冒出汗珠,脸色严肃无比,口中却缓缓说道:“我这‘子午端阳蛊’你应当听长辈说过吧。” 原来这是放蛊之术,李道玄心中了然,丹海外的碧色光华慢慢变成了一条蚕虫形状,开始慢慢吞食丹海周边的木元灵力。 李道玄心中一动,咧嘴一笑:“原来你这是木蛊?”他因察觉到那蚕种只是吞食木元灵力,所以胡说一通。谁知碧桃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赞叹道:“不愧是道家真宗的弟子,连这个也知道,呵,像你这般身怀道家灵力的人,正是我这蛊术最喜欢的材料。” 此时那一直颤抖的黑色蝎子猛然松开了尾刺,身子一翘,竟然就不动了,尸体落了下去。 碧桃松开手掌,叹一口气:“还是不行,黑将军不应该死的,真不知主人是怎么做到的?” 李道玄丹海内的蚕虫吞吃了一部分木元灵力,慢慢不动了。他睁开眼睛,听到了碧桃这自言自语的话,心中一动,试探道:“你主人那条碧青小蛇,比这笨蝎子强多了。” 碧桃双眼圆睁,一把捏住他喉咙,厉声问道:“你,你见过那人了?”她语声虽然严厉,但其中恐惧之意不言而喻。 李道玄咬牙不语,碧桃缓缓松开手,茫然的看着他,忽然冷笑起来:“不说,不说我现在就杀了这里所有人。” 李道玄揉揉脖子,喘了一口气,淡淡说道:“你先解毒,我跟你走,咱们去西海。” 碧桃双目转了一圈,又恢复了媚态,指挥座下虫蝎出动,不多时又将其余人的毒解了。然后她摸摸李道玄的脸,笑道:“如今你中了我的子午端阳蛊,丹海便在我控制中,千万不要打什么鬼主意,乖乖跟主人走吧。” 李道玄推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走向站在那里的拓跋明珠,他深深看了女孩一眼,轻轻握起她的手,低声道:“这女人狠毒难测,不过只要我还没死,总有对付她的法子,她的话不能相信,难保会叫人来害你们,我跟她走后,你将族人迁入阿颜部的地穴之中,那里可能更安全些,我让小白熊跟着你,等我消息。” 拓跋明珠眼中已经含满了泪水,第一次露出内心的柔弱,哽咽说道:“你不要死,失去伴侣的鸟儿不会独活,我拓跋明珠也要做鸟儿,绝不负你。” 李道玄一时无言,自初遇的云雨之欢后,这一番相识,从未见过这坚强女子如此失态,她这一番话已有托付终身的意思。 碧桃远远的看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小妹子,我第一次见你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你是喜欢他的。” 李道玄微微一笑,解开衣衫,拿出那串银铃铛,拴在了手腕上,微微晃动一下,便不再说话。 那远处的碧桃暗中冷笑一声,发出一阵低鸣,那地上的虫子慢慢散去,只留下五种毒物中个头较大的一部分,却纷纷爬上了那一直像大蛤蟆一样趴着的大巫师身上,不多时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爬满毒物的人形大蛤蟆。 千百蜈蚣爬在大巫师四肢之下,组成了怪异的车轮,万千爪子一起运动,匀速平缓。群蛇交缠在大巫师背部变成车座,柔滑软弹。还有那大蟾蜍挂在前方鼓起肚子如同车头,最后却是蜘蛛吐丝缠绕固定这辆怪异坐骑的全身,一前一后数只大蝎子亮出尾刺,护卫左右。 碧桃满意的将李道玄脱下的旧袍子甩在群蛇组成的座位上,惬意的坐了上去,那以大巫师为骨架的坐骑便缓缓移动起来。 怪车移动到李道玄身边,打断了他和明珠的道别,碧桃伸个懒腰:“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李道玄哈哈一笑,跳上了坐骑,那群蛇组成的车座可随意变形,他上去后群蛇蠕动,形成了一个凹陷的小窝,碧桃顺势躺在了他的胸前,仰头望着渐渐黑沉的天空,忽然像个小女孩一样格格笑了起来。 五毒怪车缓缓移动,渐渐的速度变快,却不走大门,沿着这个西羌大寨背后的斜坡,沿着山壁走了出去。 李道玄不再去看那俏立在原地的明珠,望着天上星辰深深叹了一口气,丹海内的木蛊蚕虫再次清醒过来,不依不饶的再次吞吃他的丹海周边。 第25章 子午端阳蛊 这怪车底部的蜈蚣运动起来,不但平缓而且速度极快。李道玄躺在车上,这几日场场战斗下来,他也有些累了。胸膛上娇媚的女人已然进入了梦乡,发出轻微的呼吸声。他看着这女子熟睡的脸上带着满足与安静,不禁感叹这女人看起来也不像个坏女人,谁能想到竟然就是生肖派的蛇姬。 他全身疲倦却毫无睡意,只因丹海之外的那条该死的蛊虫一直不停的撕咬吞食着木元灵力,而他只要一运丹海便全身刺痛。他连试了几次,痛的全身冒汗,但毫无效果。 “自作苦吃。”不知何时碧桃睁开了眼睛,含笑看着他:“你越是运转丹海,那宝贝儿吃的越快,还是乖乖的让它吃饱吧。” 李道玄叹一口气:“你连我运功都能察觉,好厉害啊。” 碧桃深深望了他一眼:“原来刚才你是骗我的,根本就不懂这木蛊之法,告诉你吧,我这子午端阳蛊,是要以自身精血养成的,如今种在你体内的蛊虫与我已经血脉相连,所以你做什么我都清楚。” 李道玄皱眉道:“那奇洛洛尔格?” 碧桃冷哼一声:“他那日背叛了我,被你问出话来,我当夜便知道了,如若不是到了危急时候,我又怎么会贸然出手杀那两个女奴,引起那小丫头的警觉。” 李道玄这才明白前因后果,原来自己审问出大巫师的秘密,却惊动了这潜伏的蛇姬,这才引出这些事情来。他转开话题:“我跟明珠在青盐湖边遇到一个黑衣女人,她带着逻些的士兵追杀一队唐军,那就是你的主人吧。” 碧桃种下蛊术,认为已将他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也不再瞒他:“不错,那便是我的主人,我们生肖派都是她的奴隶,当年我还小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了。”她似乎不愿说起那个让他害怕的主人,警告道:“日后你跟着我,若是遇到那女人千万不要自作聪明,要是被她看上了,那可就完了。” 李道玄低头看了她一眼:“你好像真把我当成你的奴才了,我可没答应。” 碧桃脸色不变,闭目不语,李道玄只觉丹海一热,继而全身抽搐不止,刺痛,酸麻,疼痛,奇痒,种种感觉突然一起涌上了上来,他本是意志坚定之辈,此时却忍不住涕泪交加,只是憋着一股气,不愿哭叫出来。 碧桃等了一会儿,让他吃够了苦头这才冷笑道:“这是最后一次,李道玄,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次再这样惹怒我,我便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李道玄粗重的喘了一口气,只得安静下来,默察丹海内的蚕虫,试图找出一线之机。 五毒组成的怪车缓缓走在山间绝壁间,下面便是尼泊尔大峡谷,却是向着北方前行,而那正是西海的方向。 车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碧桃忽然翻身坐了起来,看看天色,已是入定时分,她自言自语道:“亥时快到了。”说完便驱使五毒坐骑转弯进了附近山壁处的一个裂缝中。 这是山间常见的扁长裂缝,底部长满藤草,碧桃扯着李道玄跳下裂缝中,那五毒怪车挡在了缝隙口,只留下一缕月光逃入进来,倒也有些光亮。 碧桃双膝合并弯腰坐在地上,严肃的对李道玄说道:“今夜是第一个月的关键时候,等到亥时来的时候,我要练一门功法,这功法极为凶险,我会先告诉你如何做,你记清楚了,若是出了问题,我死了你也活不成。”她知道这个男人诡计多端,加了一句:“我种在你身上的木蛊乃是本命元蛊,我若是死了,那蛊虫失去控制,就会发疯产子,到时你体内都是蛊虫,不但丹海,连血肉也都吃干净了。” 李道玄听得心里发毛,忙说道:“你放心,我可是最怕死的,这种关头必然不会自找死路的。”他说的极为真诚,碧桃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等李道玄坐下后,碧桃继续说道:“如今你我已成一体,我需要你的灵力,也不打算再骗你,我修炼的这门‘子午端阳蛊’乃是魔门五毒教四大顶尖的功法之一,按照一日十二时辰对应了十二套心法。”她说到这里脸上现出深深的恨意:“这门功法如此高妙,但千年以来,五毒教中却少有人修炼,你可知那是因为什么?” 李道玄在月光下看到她狠毒的脸色,心里一突:“莫非是会对修炼者造成伤害。” 碧桃冷笑一声:“并无伤害,而且这门蛊术修炼起来极为快速,通过蛊术转化的灵力甚至比你们道门的正宗心法还快,我只用了十年就练到了地象境。” 李道玄默然不语,心知这种速成功法必然有所缺陷,果然碧桃咬牙继续道:“但这般美妙的功法却有一个极大的隐患,待你十二时辰蛊术大成时,便,便会变成一个废人,却只有在每年端午时节才能恢复全部功力。” 她说着咬咬切齿起来:“你想我辛苦练蛊,为了成就地象境,得罪了多少混蛋,而每年竟然只有一个月时间可以抵御那些仇家,这日子真是生不如死,若我早知道是这般功法,打死我也不会练的。” 李道玄想象她每年东躲西藏,只有一个月时间可以施展力量的日子,不禁有些同情起来:“如此说来,你也真够傻的,练功之前也不问清楚。” 碧桃美艳的眸子露出无尽的悔恨:“我刚刚练功时才七岁,一个七岁的女孩又知道什么,况且我对那主人百依百顺,为了她差点死掉,又怎会知道她如此狠心,只为了一时贪玩,就让我修炼这门功法。” 李道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神秘的黑衣女人,不禁叹道:“你那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如此狠毒。” 碧桃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见过了么,逻些四王之中那位西苗酋长的小女儿,南部苗州阿幼黛云公主!” 李道玄啊了一声,这么说,那被白老头称为公主的黑衣女人,果真是逻些酋长的女儿,真正的贵族公主。 阿幼黛云公主,他重复着这个名字。碧桃喘了一口气:“如今你明白我为何如此小心了,那日在洞穴中我见到你进来,无奈之下装作了女奴隶。” 李道玄点点头:“原来如此,只是不知我该如何助你?” 碧桃挽起了长发,渐渐恢复了平静:“我会教你一段口诀,你按照口诀修炼,将你的灵力喂给蛊虫,那蛊虫吃饱了便会吐出修炼后的灵力,你再传给我。” 她默想了一下继续说道:“自上年端午后,我每一个月修炼一部心法,已将子部六时辰的心法修炼完成,这剩下的午部六时辰心法自后向前修炼,这一个月已经耽误了,今日必须要将亥时心法修炼完成,要不到了端午时分错过了,又得等一年。” 李道玄马上明白了,原来她这“子午端阳蛊”是按照一天十二时辰的顺序,按照子午分开修炼。 碧桃见他明白了,便低声念出一段心法,又伸出手指在他身上指点灵力吞吐之道。 李道玄本是满怀心事,但此刻接触到了一门新的功法,见猎心喜,情不自禁沉浸入修炼之中。 眼看快到亥时了,碧桃再问了他几个心法中的难点,李道玄一一答上来,她这才放心。 当下李道玄默运心法,自丹海之中调出一股浓厚的木元灵力,丹海外的蛊虫立刻游动过去,疯狂吞吃起来,如是喂了三次,那蛊虫便停止不动,不多时鼓动身体,缓缓吐出一团碧绿色的怪异灵力。 李道玄急忙按照碧桃所教的心法,将那怪异灵力在经脉运转,慢慢游动到右手食指脉穴附近,缓缓吐了出来。那吞元吐元的法子他已用过了不少,这次轻车熟路,食指尖上立刻迸出一滴碧绿灵液。 碧桃大喜,玉手伸出捧起他的手掌,凑到嘴边,伸出小舌尖舔了一舔,犹自不满足,干脆将他整个食指含在小嘴里,吸食起来。 李道玄的食指被一团小舌裹动,只觉全身酥麻,手指混入软绵的女子口腔里,羞得脸都红了。 碧桃吞食完毕,立刻盘身修炼,她修炼的法子就像一条冬眠的蛇,本来丰腴的身子就像没了骨头,自丰满的胸到修长的腿变成了一体扭动,依稀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李道玄已经无法再看下去,转头闭目感受丹海。 不多时碧桃修炼完毕,见他这般模样,捂嘴笑道:“哟,还害羞了,没办法,我这修行功法就是如此不雅,你以后可得习惯才好。” 她满足的拍拍李道玄的肩膀:“你这道家精纯的灵力果真了得,我从未吸食过如此纯正的木蛊元灵。”她自然不知道李道玄身具五元灵力,喂给丹海里的蛊虫可是精纯的木元灵力。 碧桃试探了自己的丹海,更是喜悦无限,这一滴木蛊元灵竟然推进了她三分之一的进度,如此说来,最多再需要两滴,子午端阳蛊的亥时这一关就可以过去了。她喜悦之下忙催促道:“你快再炼两滴,亥时已到,我要正式练功了。” 她说完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那裂缝顶部的五毒坐骑缓缓蠕动,百十条毒蛇伸出蛇头,倒垂下来,毒牙外露,一滴滴毒液缓缓滴落,全部滴在了碧桃的身上。 第26章 香艳西海路 透明粘稠的毒蛇口液缓缓滴落,滴答之声不绝,落到了碧桃的身上. 缝隙顶部的毒蛇越来越多,全部集中在碧桃的头顶,毒液虽然都是一滴滴的,但积攒起来渐渐形成了一幕毒液之雨. 毒液滴在这妖媚女子的脸上,白腻的脖子里,渐渐湿透了她上身的黑色小褂,汇聚在上身的毒液顺流下来,一股粘稠的液体流过她那可爱的小肚脐,流到她那丰腴细腻的腰,再缓缓流入紧紧裹着兽皮的大腿上。 碧桃黑色的小褂本来就有些贴身,被毒液侵湿后更是紧紧贴到了肌肤上。这一刻她汹涌饱满的双胸才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而紧身小褂下双胸突出时,两粒樱桃显出了诱惑的轮廓,她竟然没穿内衣肚兜。 李道玄呆呆看着碧桃那雪白丰满肌肤上滑腻的毒液,视线情不自禁跟着那毒液溪流,向下,向下,看到了那因为毒液粘滑有些脱落的兽皮,以及兽皮下隐隐现出的小腹轮廓,他只觉得全身火烧一般,丹海灵力滚动不止.碧桃却全身不动,尽情吸收着毒液. 良久,碧桃睁开眼睛,疲倦的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喂给我木蛊灵液。” 李道玄这才回过神来,收摄心神,将丹海内的蚕虫喂得饱饱的,又得了一粒灵液,碧桃贪婪的扯过他的手,一口就吞了下去。 这一夜,靠着李道玄奉献的蛊灵,碧桃艰难的过了子午端阳蛊中最为凶险的亥时关.李道玄却惨了,体内木元灵力被那蚕虫吃的一干二净,其他四元灵力不得不转化成木元灵力,以维持他丹海内五元丹的平衡. 等到朝阳升起,照入这山壁缝隙时,李道玄已然疲倦的昏睡过去.等他醒来时候,却发现又是一个夜晚来临,而身体的疲倦感还是十分强烈,他转了转脑袋,发现自己还在那五毒虫组成的坐骑上. 碧桃却精神抖擞,还伸手拍着他的脸蛋,满足道:“没想到我运气这样好,竟然遇到了你这个炼体未成的道家修士。” 李道玄咳嗽一声,只觉得全身发痒,脸上也有一种麻麻的肿胀感,听碧桃这样说,想起了白老头跟他说过自己的炼体不行,还需要好好修炼,忍不住问碧桃:“难道我的黄土六体真的不行?” 碧桃抿嘴笑道:“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你的六体只是刚成型,虽然丹海成形,但六体还是没有大成,要不我也不能这般轻易就在你体内种下了木蛊。”她说着摇头道:“真不是你那师父是怎么教你的,不过你这身灵力修为可不弱。” 她自然不知道李道玄的五元妙华心法修的是五元之力,其实就算是李道玄自己也不清楚这五元心法的妙处,只是觉得灵力恢复的特别快而已。 自这日起,碧桃指挥着五毒坐骑,只在夜间赶路,白日里只找隐蔽处歇息,待李道玄灵力恢复,又强迫他修炼起戌时的蛊术. 尼泊尔大峡谷自过了玉龙川之后,向北更加开阔,这个大峡谷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盆地,自北向南呈倒葫芦状.而西海就在峡谷北部边缘,巴彦格拉山群下. 他二人这般赶路,速度却慢了许多,七日后才渐渐看到那峡谷北部的玉龙川河流的源头,一道巨大的瀑布如银河倒挂在峡谷北部山崖上. 碧桃****修行,五毒坐骑夜夜赶路,已死了一半毒虫,这一日终于赶到北部峡谷边缘,毒虫却几乎死干净了.而李道玄全身肿胀起来,被碧桃无度索取灵力的折磨之下,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他从未出口求碧桃,或许是憋了一口气,任其所为. 到了夜间,碧桃终于放弃了五毒坐骑,将昏昏欲睡的李道玄提起来,沿着峡谷山崖爬上了北部峡谷的骆驼湾. 骆驼湾是西海内流的一个小湾,这个地方水土异常,总在春夏时分干涸成沙,却在冬日严寒时候水流涓涓. 骆驼湾向北便是西海了,这个云州最大最美的内陆湖泊就像一颗蓝宝石,镶嵌在大地之上.西海之旁群山环绕,只在湖边延伸处形成了一个绿色三角洲地带. 大唐初年曾在西海设郡,不过百年便被逻些帝国夺去,这许多年来两大帝国征伐不休,却最终养成了一批肆虐西海的沙盗! 到了承玄年间,因为尼泊尔大峡谷的势力缓冲带形成,此地成了三不管地带. 但不管怎么说,这伟大的女神之泪,西海古湖哺育了大峡谷十六部族,养肥了西宁云安这些云州大城,一向被各族人供奉着. 碧桃提着李道玄沿骆驼湾一路向北,专拣着山石叠嶂,隐秘难行的小路前进.李道玄昏昏沉沉被她提着依稀转了几个弯,忽然觉得一股热气扑来. 他勉力睁开眼睛,先听到碧桃一声欢呼,接着就看到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地泉. 这温泉在骆驼湾边缘处,藏在两块巨石缝隙里,很是隐秘.李道玄一见那温泉,全身更痒了. 碧桃顺手将李道玄扔到地上,欢快的跑到温泉旁边,只犹豫了一下,便合身跳进了温泉里,她在泉水中惬意的伸展腰身,慢慢脱去了衣衫,扔了出来,不偏不倚落到了眼巴巴看着的李道玄脸上. 湿透的衣衫覆盖到他脸上,李道玄心中咒骂一声,只能无奈的呼吸着,感受那温暖的水流.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衣衫被拿开,李道玄还未看清面前的妙人儿,就被一只****的小脚踩到了脸上. 带着一股温泉的气息滑嫩小脚此时却没了那种香艳的感觉,只因李道玄脸部肿胀发痒,被这一踩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碧桃穿上衣衫后才托起了李道玄,笑道:“好吧,看你如此可怜,也让你享受下。”说罢拖着他走到温泉边。 李道玄全身痒的难受,双手拽住碧桃为他缝制的衣衫就要脱去,这一摸之下却觉得十分不对劲。 他这几日辛苦难受,也没注意自己的衣衫,低头却看到除了装东西的褡包,这衣衫之下的内衣已然不见了。整件外袍已经贴到了肌肤上。 不对,他再仔细看了下,发现不是不见了,而是内里的一半衣服都被这外袍腐蚀碎掉了!李道玄伸着脖子,在月光下透明如镜的温泉水面上看到了一个脸如猪头的丑陋男人。他哆嗦了一下,想扯掉衣衫,但那袍子贴到了肌肤上,扯也扯不下来。惊怒之下嘶吼道:“你这贱人!竟然在袍子上下毒。” 碧桃一脚将他踢下了温泉,站在岸边不冷不热的说道:“怎么着,咱们李郎君当真以为我喜欢上你了?哼!这袍子乃是我以雪蛛的丝混合其他宝贝织成的,可是专门为你打造的好宝贝。” 李道玄身在温泉之中,肌肤上浮起了一层褪去的皮,露出蓝紫色的新皮肤,他拼命的揉搓着脸,直到疼的受不住才冷静下来。 他将碧桃的话听得清楚,心中已然明白中了招,此时冷静下来,只咬了咬牙,却哈哈一笑:“原来是这样,倒也不错,如今我算是改头换面了,就算我姐姐也认不出来了。” 碧桃见他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不禁暗叹此人隐忍如此,幸亏早一步被自己制住。嘴上却不依不饶:“你这人大破阿颜部落,太过显眼啦,我还是帮你换个样子,以后也好养在身边,****供我灵力。” 李道玄已然明白,这位蛇姬碧桃纯把自己当做了灵力食物,想到自己一厢情愿之下,竟然变成了这女人圈养的药人,悲愤之下恨不得就这样一头撞死. 但他很快平息了怒气,自己毕竟已是修行人了,已经具有了灵力,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宗门,再想到北陵道祖留给自己的真言,大道不争,随心所欲.决不能因为这点小挫折就丧失了信心,只要丹海还没被那蛊虫吃透,五元灵力尚在,自己就有翻身的可能. 他想清楚这一层,便默不作声的泡在温泉中,直到碧桃催促才跳上岸来. 碧桃冷笑一声,仗着子午端阳蛊在男人身上,也不怕他逃走,只在前边引路,两人在日出前终于赶到了西海绿洲. 黎明时分,西海湖边的绿洲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各色帐篷,安静无声. 碧桃止住还想前行的李道玄,静静看着那些帐篷,辨明了方向,带着李道玄向西而行,绕过了一个山坡,她停在了一块平整的草地边,忽然俯身在地上抓了一把. 李道玄看到那草地微微颤动,不多时一堆蚂蚁自地上爬了出来,继而是一群群蠕动的地虫钻出,那草地之上慢慢现出湿润的内部泥土,最后爬出了一条巨大的蚯蚓. 黑色的蚯蚓却有着一个三角蛇头,足有人腰大小粗的身子.碧桃轻拍了那怪蚯蚓一下,那蚯蚓便灵活的缩了回去,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碧桃立刻攒身钻了下去. 不多时她整个身子都进了地穴,伸出一只手掌招呼李道玄进来. 李道玄对这些怪异的场景已经习惯,当下跟着钻了进去. 地下温暖湿润,虽然洞穴有些狭窄,但依稀有着空气流动,他跟在碧桃后面爬行,黑暗中看不清楚路,好几次鼻尖撞到了前面女人弹性十足的臀部. 正爬行间,眼前闪过亮光,洞壁上缓缓爬出一条发出昏黄光芒的磷蛇,前方一宽,发出磷光的蛇却越来越多,那领头的怪蚯蚓钻进洞壁消失不见,李道玄只得跟着前方的碧桃弯腰爬行. 前方的碧桃弯腰****扭动腰肢缓缓前行,李道玄透过磷光看得清楚,那兽皮下高翘的肥臀摇摆时,裹腰兽皮掩映不住隐藏的风光.对方动作大的时候,他甚至能看到双腿深处暗影处的一湾桃溪. 一种深深的刺激中,李道玄忽然想笑,自己和这狠毒的蛇姬之间,似乎真的一点儿秘密都没有了. 第27章 五石散成丹 这段香艳养眼的旅程很快就结束了,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上的缓坡,洞穴已经宽敞到可以直行的地步. 碧桃支起了身子,沿着斜坡快步走了上去,李道玄紧紧跟着,走上斜坡,却是一道怪异的黑色小门.再仔细一看,却是一条盘着的大蛇,碧桃走近,那大蛇缓缓伸开身子,露出出口.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一个空阔的帐篷里.帐篷里铺着厚厚的垫子,李道玄踩上去赫然发现竟然是上等的川绸.这种厚厚的绸缎以川麻,鸭毛织成,乃是中土贵族才能用到的材料,他往年做生意时,曾经见过有人用一车兽皮才换了三匹不到.这些铺满地面的川绸出现在这西海边城之地,真是想也想不到. 帐篷里还有一张梨木坐榻,一座貂蝉胭脂柜,甚至还有一套雕花黄木茶几. 碧桃进入帐篷,大大松了一口气,自那胭脂柜里拿出了一件黑色绸袍,裹到身上,这才坐到了梨木坐榻上. 李道玄原地走了几步,叹道:“狡兔三窟,不过你这般躲藏,也真是难为了些。” 碧桃冷笑一声:“这些年来都这样过来了,此处是我在西海的帐篷,除了我那主人,没人敢进来。坐吧,别客气,这些摆设可是苏州御史大人的专供。” 李道玄想到卷轴记载的苏州御史案,不禁苦笑,这女子杀了人还要将别人的东西抢了过来。 碧桃不再理会他,轻轻抚着梨木坐榻,怔怔的扫视了一圈这些华贵的家具,长叹一口气。李道玄刹那间产生了错觉,似乎这些东西不是杀人所得,反像是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碧桃只楞了一会儿,便恢复了那妖媚的形态,懒懒的问起李道玄:“现在好了,你且将那日见到黛云公主的事说与我听听。” 阿幼黛云公主,那个神秘的黑衣女子,李道玄也不隐瞒,将那日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碧桃自梨木榻上站了起来,边听边点头,忽然道:“党项八族自立的消息大唐军已然得知,这事便不好办了。”她说到这里眉头紧皱,竟然与李道玄商量起来:“这秘密固然是自唐军那边泄露,但奇洛洛尔格之事也是瞒不过去的,我在阿颜部大败而回,如今那要命的主儿也亲自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李道玄冷哼一声:“为何瞒不过去,我看你怕那女人怕的要死,却为何还要替她办事。” 碧桃抬头看了他一眼:“整个生肖派都是她的家奴,况且她还是五毒教少教主,我不听她的听谁的。” 李道玄一下来了兴趣,忙问道:“你们生肖派光明正大的来到西海,还是为了让党项八族自立,难道就不怕我大唐那十万戍边大军?” 碧桃弯腰轻笑了起来:“我们怕什么,告诉你吧,逻些黑狼,银豹两军就藏在大峡谷谷浑部落里,自打那大唐昏君送来和亲书开始,咱们西苗酋王就暗暗布置下这招妙棋了。” 李道玄听不明白,却用心记住了。碧桃手指轻敲梨木坐榻,自言自语起来:“送一个公主过来,结两国之好,大唐这算盘打得可真好,拉萨的赞普和大祭师可以答应,咱们酋王可不答应.” 赞普乃是逻些帝国首领的称呼,大祭师却相当于大唐的国师,而逻些帝国除了圣地拉萨,却是由四大酋长国组成。 李道玄听碧桃这样一说,已经隐隐想到了什么,但他毕竟不通政治,只将这些话都记住。 碧桃说了这些话后似乎觉得有些多余,摇头道:“即便如此,此事跟咱们关系也不大,我只要能修炼好子午蛊术,你只要保证供应我灵力就好了,你换一件衣服,等下出去替我拿点东西进来。” 李道玄大吃一惊:“你让我出去拿东西,你却为何?” 碧桃皱眉道:“这些年都是如此,若非需要你在这里活动,替我办些事情,我何必辛苦将你变成这般模样,你可要记住了,在这附近千万不要乱走。” 李道玄吃惊之后却是大喜过望,心道既然可以在这里自由活动,说不定能查探师父的消息。 碧桃见他面色入场,但眼睛却闪出了喜悦的光芒,不禁一笑,暗中催动子午端阳蛊,李道玄立刻觉得喉咙一痛,张嘴想喊,却一声也出不来。 “我这子午端阳蛊,不但控你丹海,连带着你那‘皮毛血肉筋骨’六重体都可控制,不要想什么坏主意哦。”碧桃说着,自木榻底部摸出纸笔,挥手写了一张纸,再将一个碧绿令牌连纸一起递给了他:“你拿着我这牌子,去东边第三个帐篷里取些东西来.” 李道玄接过纸张,打开一看,上写着石钟乳三钱,紫石英三钱,还有什么石硫磺、赤石脂……李道玄熟读古代笔记,一看就明白她所要的这些东西,却是炼制‘五石散’的材料。 五石散这东西又称神仙妙,乃是人间不入流的文士炼制的劣等丹药,因服用后如神仙般快乐,又有春(和谐)药功效,所以极得士大夫喜欢.但对于真正的修士来说,还不如一粒黄级九品的麻黄丹效果好. 但看碧桃不容置疑的表情,李道玄只得换上了一件怪异羽毛扎成的袍子,走出了帐篷. 碧桃这个帐篷却孤立在绿洲最西边,远远隔着帐篷群,他一走出去就看到艳阳高照,帐篷群处人声鼎沸,各色人等都出了帐篷,打水喂马做饭.他此时口不能言,只能默默观察,试图找到关押犯人的地方. 但只耽误了一会儿,心头突突跳动,丹海一股热气飘动,骇然之下不敢再耽误,快速找到了那东边第三个帐篷. 一路之上,见到他的人无不驻足而视,但一看清他握在手里的雕着蛇的碧绿令牌,无不屏气凝息,畏惧的退到了一旁.如此看来蛇姬在这些人心目中是多么恐怖的一个存在. 整个帐篷群散落成四排,东边一排最是宽大,那第三个帐篷安静无声,李道玄掀开毡布钻进去,立刻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儿,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正坐在一排柜子前,愁眉苦脸的叹气不止. 李道玄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老者他以前见过,正是云安城北的孙郎中,在城里和安国大郎一北一南的老大夫. 李道玄压抑住惊喜的表情,身处险地不敢随便相认,只将手中的纸递了过去。 孙郎中自他一进来就吓得全身发抖,颤巍巍接过纸张,看了一眼,立刻点头道:“小老儿这就准备,大爷您等等。” 李道玄见他如此模样,反而明白过来,这老头看来是被强行捉来的,生肖派进驻绿洲,谋划的又是大事,自然需要一个郎中了。 孙郎中将东西包好回来,李道玄见他吓得全身哆嗦,勉强露出笑容,表示善意。接过东西,点头一礼,转身就走,那孙郎中见他与其他恶人不同,虽然样子挺吓人的,但看起来没有恶意,大胆的问了一句:“大,大爷,小老儿想问一下,那日几位打雷的神仙,舞剑的仙女儿可是已经走了?” 李道玄停住脚步,指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示意不能讲话,再施一礼,匆匆走了出去。 直到回去碧桃的帐篷,他才想明白,孙郎中所说的那打雷的神仙,舞剑的仙女,可能就是昆仑山的修士,他必定是看到了西海的道魔修士大战。 碧桃见他回来,伸处手掌,李道玄乖乖的把东西奉上。 这女人解开包裹,看了看五石散的材料,满意的点点头,又自木塌底部摸出一个兽耳小香炉。 李道玄默不作声,远远看她做法,只见她将香炉打开,绕着帐篷走了一圈儿,不多时帐篷周围爬进来熟悉的虫子,蜘蛛,蜈蚣,蛇,五毒再次相逢,却各自为圈。不多时,川绸之上围起了五个圈子。 碧桃放下香炉,自炉中捏出一把粉红色的香灰,不停的抛洒到各个圈子里。 无色无味粉红的香灰落到了毒虫身上,刹那间,五个圈子里的毒虫便互相争斗起来。 在碧桃的指挥下,李道玄大开眼界,目睹了一场五毒虫界的擂台大战! 每个毒虫圈里都是混战不休,蜘蛛各自吐丝攻击,蜈蚣却是两三结队混战,最猛烈的却是蝎子群,尾刺纷纷落下,刀光剑影。更有那伺机而动,温柔必杀的毒牙蛇战。 不多时各个圈子里的胜者都产生了,一条浑身无伤,得意盘旋的小蛇,一条耀武扬威,伤痕累累的赤蝎,还有不动声色的蜈蚣冠军,被咬去一条腿的伤残花点蜘蛛…… 那小蛇先爬进了小香炉中,碧桃将五石散中的赤石脂倒了进去,然后取出一枚惨碧色的丹丸扔了进去,立刻扣紧香炉顶部,一股绿色毒火便开始燃烧起来,直烧了两柱香时间。 然后那赤红蝎子也坚定的爬进了香炉,这次碧桃却放进了紫石英. 如此往复,五种毒物,五种石头,一一对应的炼制起来,最终成功后,已过去了两个时辰。 李道玄此时也好奇起来,睁大眼睛看着碧桃开启香炉,却见还未熄灭的惨碧色火焰中,几十粒不起眼的黑色小丹丸不住滚动. 碧桃专注的看着那碧色火焰,直到火焰将息未息时,瞬时伸手掏出了丹丸.她握住丹丸,手掌间发出了碧绿色光芒,却是以子午端阳蛊术做最后的凝练,最后伸开手掌时,那原本不起眼的黑色丹丸变作了一掌圆滚滚冒着怪异香味的碧绿圆丹. 第28章 媚药产灵修 李道玄轻嗅了一下那绿色丹丸的香气,书中记载五石散为颗粒状,色黑而味辛,也不知碧桃用的是什么秘术,竟然将五石散变成了这等怪异的药丹。 碧桃伸指捏起一粒,在鼻子下嗅了一嗅,笑眯眯的递给李道玄,示意他吃下去。 李道玄咽了口唾沫,使劲的摇摇头,不说那五石散本身就是一种让人上瘾的邪药,再加上那许多稀奇古怪的毒物,谁知道这玩意儿吃下去会发生什么。 但他体内的子午端阳蛊虫已然控制了丹海,连带着身体的肌肉神经都在人家掌控下,所以他一露出厌恶的表情,碧桃就笑的更加开心了,手指勾动,媚眼如丝。 李道玄乖乖走过去,张开了嘴,无可奈何的吞了一粒怪丹丸。 “这五神妙石散可是我们教中刺激灵力的好东西,我需你体内灵力供养,只能让你吃点苦头了。”碧桃笑着说道,坐到了榻上,单手托腮,眉眼如画,极是兴奋。 什么苦头!李道玄第一个想到这一点,此时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怔怔的站在原地,却毫无感觉。 碧桃却轻轻揭开了身上的黑纱,那黑色纱布滑落到地上,赫然露出了她只着抹胸小裤的丰腴肉体。只见她双手捧起了长发,手指自修长的后颈滑落到饱满的胸前,然后慵懒的伸展腰部。 李道玄双目将这女人刻意的挑逗看得一清二楚,猛然间丹海内爆出一股热烈的灵力,直冲下腹,腹下死蛇瞬间昂首如龙。一股几乎难以忍受的欲望冲击着他的全身。 碧桃的双手自难以掌握的双胸滑落到了堪堪一握的细腰之上,故意用两根指头揉了揉如玫瑰一般皱着的小肚脐。 李道玄喉咙发出骨哒一声的咽唾声,双目红了起来,全身肌肉颤抖,却麻麻的引导着全身血液,再次灌注到下腹长龙上,而丹海内的灵力快速旋转,五元丹交错流转,那周边的灵力就像可知的欲望一样,疯狂的涌入丹海。 他自修行以来从未有这般的修炼速度,只觉灵力越来越多,心中越来越怕,想闭上眼睛不看这蛇姬魔女,但却控制不住,想扑上去一泄欲望,也是无可施行。 碧桃一身媚态,双目却紧盯着李道玄的神情变化,暗中催动着他体内的蛊虫,慢慢蚕食他的丹海。 李道玄全身不能动,只能默念师门北陵道祖所传的五元妙华心法,以解这种欲望得不到释放的酷刑。心法流转,渐渐开始控制起灵力,再次与那吞食灵力的蚕虫战斗起来。 帐篷内的气氛越来越暧昧,但其中暗流涌动,在李道玄丹海内的战斗却越来越凶险。 碧桃气息微喘,低声娇吟起来,双手自细腰伸入下身的短裤里,微微撑开了一些,半脱未脱的扯动小小的短裤,两条肥美雪白的双腿扭结在一起,却像蛇一样自榻上扭动到地上,爬到了李道玄身下。 李道玄一头大汗,只看到一只涂着艳丽花汁的指甲戳到了自己的小腿上,然后慢慢爬行,隔着衣衫刮动肌肤,就如一只小蛇缓缓爬到自己的大腿,却在大腿根部小腹处调皮的画起了圈子。 他的脑袋嗡的一声,那本来已经有所控制的灵力再次失守,哗然惊变,四处涌动,蛊虫眼看就要破开丹海的外围灵力,冲入五元丹里。 碧桃扭在他胯下,眼见他还在挣扎,轻叹一声,手指缓缓的点到了他胯下巨龙之上。 李道玄那爆炸欲裂的巨龙本来就处在激荡的关键时刻,感觉尤为明显,这时只觉一点温柔缓缓搓动巨龙,再也忍受不住,喉咙发出一声快意美好的哼声,顿时爆发了。 经历过与明珠的初夜,还有西羌那一场春梦遗精,李道玄已不是懵懂少年,此刻爆发出来,却并未有那种真正射出的快意,只一瞬间,丹海失守,蛊虫进入五元丹中,一口吞吃了那已经微弱的木元丹,剩下四枚元旦远远的躲了开去,但就是如此,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颤抖一下,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睁眼仰望,却看到了衣衫整齐的碧桃端坐在木塌上,一双赤足正踩在自己的胸膛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聚精会神的看着。 李道玄暗中挣扎了一下,却悲哀的发现还是无法动作,忙自察丹海,失望的看到那沉睡在丹海的蛊虫,已经变成了一个圆球状,似乎正在休息,发出青绿光芒。其余四枚元旦藏在丹海周边,畏惧的躲避着那圆球蛊虫。而自己昏睡时默默修炼的灵力,自周身经脉千穴,全部流到了圆球蛊虫内。 完了,他如是想,失望之下重重叹了一口气。 碧桃见他醒了,放下了书,伸脚踩住他的脑袋,带着得意的表情说道:“李道玄,我这五神妙石散味道如何,这东西在我们西苗可是宝贝一样的东西,别看炼制简单,但除了我那主人,只有我炼制的最为精纯。” 其实碧桃这句话还未全部说清楚,那‘五神妙石散’在苗州之地确实被称为神药,却是那些渴求子女的苗女暗中从五毒教中求来,偷偷给自己的丈夫服用,以求夫君养精蓄锐,遍撒种子,多生几个孩子。但在五毒教中,这门丹药却是专门用来刺激丹海,多产元灵的霸道药物,碧桃服侍阿幼黛云多年,是以知道这其中的妙用。 李道玄此刻灰心丧气,也不理睬这个女人,碧桃见他没有回应,只笑了一声,躺倒在木塌之上,开始修炼那子午端阳蛊中的“酉时蛊术”。她这暗合一日十二时辰的蛊术,当年第一次修完大成后竟然破去了她一身功力,那以后,碧桃每年得用一个月时间修炼其中一门,一直到来年端午五月才恢复一月功力,如此往复,让她既痛恨,又放不下。 但自从制服了李道玄,吞吃了他体内蛊虫的几滴灵力,碧桃竟然一月之间连修炼两个时辰的功法。她多年来为解决自身这个大问题,每日每夜都睡不好,这几天却忽然有了转机。 “果然是因为这小子体内灵力特别适合我这功法,若我能在一个月里将十二道时辰全部修炼完,岂不是下个月就可以恢复功力了。”碧桃想到这里,忽然贪心起来:“但再加把劲,让这小子多奉献些灵力,如果能在一日之间修炼完这十二道功法,那岂不是……” 她想到这里,恍然间大悟,狠狠拍了自己一下,兴奋的跳下木塌,来回走动,嘴中不住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当年只以为这子午蛊术乃是害人的东西!却没想到自己可能根本就没有修炼成功,这功法本来就需要一个双修之人,奉献他的灵力。” 她想到精妙处,兴奋的全身发抖,自己一直当做负担的功法,原来竟有如此的妙用,想到这子午端阳蛊的绝大威力,一时之间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让地上这小子飞快的产灵,然后吸收练功。 但她多年苦忍,心知欲速则不达,还是平复了心情,却走到木塌旁边,温柔的将李道玄扶上了榻上,还为他盖上一床丝被,这才拿起那本一直看的书,放到他手上,柔声说道:“李郎,如今你我已经是挣脱不开的两只蚂蚱,现在蛊虫已经种进了丹海,我死便是你死,我生便是你生,不如你也修炼这门神术,咱们一起修炼如何?” 李道玄默不作声,双手却可以动了,他拿着书,心思转个不停,这个女人前倨后恭,做事不择手段,她既然让自己修炼这东西,那绝对是没有什么好心。 但他还是拿起来书,仔细看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反正已经是这样了,修炼一下又有何妨。 他只一看手中这书,便知道此为手抄本,看纸张字体却有些年头了,书中所记录的正是《子午端阳蛊》。 出自魔宗五毒教的四大秘术之一,西苗蛊道中最为神奇的蛊术之一,这些响亮的名头下,却是一门坑人害人的功法,这些就是李道玄对功法的最初印象,但他自入门养蛊看到种蛊养灵便觉得有些不对起来。 子午端阳蛊的修炼法子极为特殊,是按照一日十二时辰的顺寻,分别修炼。其实李道玄在莲生的道府里得到了北陵道祖的真传,这些日子修炼五元妙华心法,对于元灵的理解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深度,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依靠对于五元灵力的领悟,他立刻觉出手中这本所谓《子午端阳蛊》所修炼的不过是一种简单的“种灵”之术而已。更确切的说,这门蛊术是将施法者本身的真元灵力养到蛊虫之上,然后种植到别人丹海内。 这就像将一枚种子植入到别人的丹海里,依靠其丹海的灵力滋养长大,再反吐出回归给施法者,如此往复,快速的提升施法者的灵力,果然是一门损人利己的魔道功法。 若是真正的道门修士,必定对这种魔道功法退避三舍,但李道玄明白了其中的修炼本质,心中却狂喜起来。只因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完全可以修炼成功,暗中将自己体内的那圆球蛊虫转化为自己的蛊虫,如此一来,按照子午蛊术的种蛊之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想清楚这一条,心中热了起来,当然还是强压住喜悦之情,怕被碧桃这魔女看出端倪。 但这条他却是想多了,碧桃盲目的相信自己的蛊虫,虽然知道这小子诡计多端,但只要蛊虫在他丹海内,心中毫无警觉,只见他沉心在子午端阳蛊中,以为此人终被自己收服,心下反而欢喜起来。 第29章 冥冥现血脉 李道玄一旦沉浸在子午端阳蛊的修炼之中,便忘记了时间。在碧桃的强迫之下,他却是自子午养灵蛊炼起。这养灵之道,不但要靠内修,还要靠外力。碧桃对他越来越好,甚至在夜间走出帐篷为他弄来人参鹿茸,灵芝草精等各类补药,有时还会弄来一些时鲜的美味,像极了一位讨好夫君的小娘子,变着法子让他吃的好,睡的香。 李道玄投桃报李,每日都喂饱丹海里的圆球蛊虫,从每天3滴灵液,渐渐变为5滴。若遇到灵力不够时,他还自愿的吞吃那霸道的五神妙石散,以欲望刺激丹海,产生灵力。 但在暗中,他开始悄悄修习子午端阳蛊中最为艰难的养蛊术。 他身在帐篷里,只能依靠日升日落在推测时间,这一日推算已过了半月有余,那上元佳节也过去了,忽然思念起云安的姐姐起来,心中悲苦起来,原打算佳节与莫相思一起渡过,谁想到为找师父耽误了这许多日子。 碧桃看出他情绪不佳,此日也未索要灵液。李道玄默默念了几遍五元妙华心法,心情渐渐好起来,装着昏睡,再次暗中修炼起养蛊术来。 子午端阳蛊中的入门养蛊法按照修行步骤,首先便是选幼虫,这用来养成蛊虫的幼虫要求极高,不但要刚出生的毒虫,还要有养蛊者的灵力相合,一旦产生排斥,这只虫便白养了。就这一关,当年碧桃为养蛊虫足足试了一年时间。那只刺中李道玄的黑将军却是她费了三年才找到的绝顶蛊虫。 幼虫选好后,便是更为苛刻的种灵,这其中凶险更甚,因为养蛊人需要以本命灵力来供养蛊虫成长,若是出了岔子,蛊虫死了不说,自身的灵力也是大为损耗,危险时甚至会导致毒虫反噬自身。 等到蛊虫真正养成,却还有最为困难的种蛊之道,须以养蛊人自带的原始蛊引子,种到蛊虫之中,才算大功告成。而所谓蛊引子,其实便是西苗养蛊人自出生时就被父母师长种下的蛊虫。 碧桃得天独厚,其身上的蛊引子却是五毒教主亲手种下的,所以她的蛊引极为精妙。 李道玄看明白了这套养蛊的方法,便深知自己要想将体内的蛊虫养成自己的,简直可以说是不可能。 自己体内已有蛊虫,那选虫,种灵就可以省去了,最难的就是种蛊引子。第一他本身并不是修炼蛊术的,没有所谓蛊引子,第二碧桃这条蛊虫的蛊引极为强大,就算自己有蛊引子,也没法转化为自己。 他默默沉思,法子很清楚,以自身蛊引反种到碧桃的蛊虫中,只要能吞噬掉蛊虫中原有的引子,便可转化成为自己的蛊虫。那所谓的蛊虫引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想到难处,翻身起来,抄起那本子午端阳蛊,再次查看起来。 书中所述蛊引,却只简单写了几句:“所谓元灵蛊引,精血所生,自古最高者乃是胎生。” 这意思是说,所谓蛊引子就像元灵一样,和精血化为一体,但最厉害的蛊引却是自娘胎里便带来的。 书中洋洋洒洒,对胎生蛊引做了详细的解释,末了表示,这胎生蛊引百年难得一遇,但五毒教中记载,只要胎生蛊引之人去修炼蛊术,往往都能达到蛊术的巅峰。书中还介绍了修炼胎生蛊引的法子。 李道玄看到这些没用的介绍,郁闷不已,自己既没有蛊引,却如何完成脱身大计,再勉强看下去,却看到关于胎生蛊引的最后一句话说道,便是父母不是养蛊之人的后代,也有可能产生天生蛊引。 李道玄歪嘴一笑,忽然想试一下,他多年来只知道自己是个孤儿,从未想过父母是谁,那带着血笔的绸布也从未放在心上。只在这一刻却多了几分念想:“我那未见面的死鬼父母,若是你们在天有灵,就赐给我胎生蛊引吧!” 他这样想着,忍不住悲苦起来:“我这算什么,当真是异想天开。”想是这样想,但还是试着按照书中所说,自体内最深处寻找起那所谓胎生蛊引起来。 李道玄却不知道,那西苗魔教所记述的胎生蛊引,其实和仙流之祖天荒寺所记载的‘轮回慧果’是一个东西。讲的都是婴儿遗传自父母的天赋血脉。佛家天荒寺称为大智慧者轮回后的慧果,可以助其入佛,得到智慧之果。 说白了都是一个意思,那便是血脉传承的天赋。 李道玄无所谓的尝试了一下,将灵力分布到血脉中,不断冲击之下,猛然自血脉之中得到了一股灰白色的气息。 他全身一震,差点跳了起来,立刻压住心头的兴奋诧异之情,慢慢引导那微弱的灰白气息走入丹海之中。 碧桃此时不在帐篷中,他放心大胆的操弄,却没注意到自己胸前的黑色大狗纹身慢慢现出光彩,那只藏在衣衫下的黑狗似乎活了过来,张牙舞爪,眼珠血红,慢慢流下了一滴鲜血,顺着李道玄的肚脐眼汇入到丹海里。 李道玄看不到自己苍狗印记的异变,只看到那若有若无的灰白气息刚进入丹海,便有一股鲜红的血流疯狂的涌入丹海中,血流如海,瞬时填满了丹海,无论是那吞噬木元丹圆球蛊虫,还是其他风,水,火,土四元旦,甚至那团灰白气息,都在血海中浮沉。 李道玄大骇之下想停下来,却再也控制不住丹海异象。只见那变成血海的丹田之中慢慢卷起了一个血流漩涡,将蛊虫,元丹,还有灰白血脉遗传裹动到一起,全部沉入到漩涡之中。 霎时,李道玄觉得灵魂出体,飞跃九重。 这种感觉极为奇特,他觉得身子轻飘飘的飞入一团苍冥云气之中,苍冥云气之中清晰的现出一条如山大小的黑色大狗。 那黑色大狗再也熟悉不过,正是自己胸前的印记,和当年莫相思所见的叼着自己黑狗一般模样。 黑色大狗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他的脸,李道玄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似乎从它血红的双目中看到了爱怜,愧疚,还有骄傲? 黑狗转瞬消失,李道玄自九天云层之中跌落,越来越快,眼见大地山石林立,就要摔个粉身碎骨,他吓得大吼一声,自噩梦中惊醒,翻身坐起。 眼前昏花,一只温暖的手掌伸过来,轻轻擦去他额头的汗。 李道玄眼前似乎看到了温柔的姐姐正微笑看着自己,他一把握住那温暖的手,放在腮边,喃声念道:“姐姐,我梦到怪东西了!” 手掌挣扎出去,一碗羊奶送了上来,李道玄喝了几口,再看去时,却见碧桃端着羊奶脸色不善的看着自己。 他无力的躺倒,再也没有温馨的感觉,只听到碧桃厉声说道:“你修炼的入魔了,我说过你只要修习养灵术就行了.下次若再不听我的话,哼!” 李道玄还未从那噩梦中完全走出,听到她这番威胁之语,心头厌恶之极,甩手将她手上的羊奶打翻,自暴自弃道:“不听你话怎么样,你舍得把我这样的‘奶妈’杀了?” 碧桃手掌贱满了羊奶,闻言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不知为何,李道玄感觉一股狰狞的恶气涌上了心头,趁着还能动,手掌一拍胯下宝贝,邪笑道:“老子每日用手指头喂你喝奶早烦了,你不是老觉得我产出的灵液不够么,不如给大爷我吹一箫,吹一曲‘飞龙吐珠’,保管你吃的饱饱的。” 碧桃目视这个原本清秀的少年赤红着双目,露出带着欲望变得狰狞的本色,隐隐约约她就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全家被杀的那个夜晚,那个赤红眸子的魔宗高手,似乎也是这般模样。心中一股浓烈的杀意涌了上来。 李道玄见碧桃冰冷的眸子望着自己,在冰冷中却是那无尽的仇恨,心中一突:“我这是怎么了,她本来就是在利用我,我为何生气,心中这股恶气又是从何而来。” 碧桃的杀意持续了很久很久,最后却招牌式的掩嘴低笑起来,只那冰冷的眸子毫无笑意,良久才俯身对李道玄低声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日后还要靠你的灵力,但终日带个男人在自己身边实在不方便。”她说着,故意揉着眉头:“那可怎么办好呢。” 李道玄心中感觉有些不妙,那碧桃又像解开烦恼的小女孩一样拍着手说道:“我想起来了,长安宫里大皇帝,菩萨座上的赞普老爷早就帮我想到啦。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太监么?” 李道玄心思敏捷,隐隐想到一件事情,咽了口唾沫,勉强露出笑意:“碧桃姑娘,别说这个了,咱该开始练功了吧,我记得你还差一门功法就成功了呀!” 碧桃手指顺着自己的长发,自顾说道:“也罢,我就亲自动手,替你割去了烦恼根,也好跟在我身边好好做事。”说完对着李道玄的下身做了个切的动作。然后双手一合,封住了李道玄的嘴巴和四肢,然后蒙上黑纱,钻出了帐篷。 李道玄这次是真害怕了,全身发凉,气息不稳,勉强查看了一下丹海,但一时无法凝神,丹海灵力也似封闭住了,这一下更是急了。 碧桃回来的很快,还带着一盆冰块,一把弯刀,一包裹的止血粉。 这!这女人不是来真的吧,李道玄想叫,叫不出来,双目睁得大大的,看着碧桃将冰块整齐的码在了他的下腹处。 “乖,不疼的,只需一个时辰就可以了!”碧桃捏了他脸蛋一下,笑嘻嘻的坐在了梨木塌边,手掌间玩弄着那柄明晃晃的弯刀,利刃闪着白光。 第30章 碧桃处子血 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可以动刀了,她娇声温语,李道玄却听得汗水湿透了衣衫。他涨红着脸,仰着脖子,因为喉结部位的肌肉还在碧桃控制下,无力的发出呃呃的嘶叫。 碧桃快意一笑,手指捏动他喉结,解开了蛊术禁制。 李道玄发出几声喘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温柔的语气,缓缓说道:“碧桃啊,咱还得靠那五神妙石散刺激灵力呢,若是变成太监公公,我可就……” “你怎么样。”碧桃靠近他的脸,轻轻吹了一口气:“那五神散依旧还能刺激你的灵力,还能帮你解脱欲望之苦,我可是大大帮了你一把。” 李道玄张嘴还想再说,这魔女轻轻挥手,再次控制了他的喉结,让他变成了哑巴。 李道玄还想挣扎,只觉下腹渐渐刺痛起来,巨龙萎缩成冬眠的死蛇,渐渐的刺痛变痒,接着变得灼热起来。如是几次,下腹再无感觉。 碧桃却不急着动手,就像猫玩耗子一般,还故意找出一个大食国传来的沙漏,摆在了他的眼前。 精致的水晶沙漏中,细沙催命般缓缓流下,女人长发披肩,香肩颤抖,快意的伸出舌头舔着刀刃。李道玄闭上眼,心中做了决定,便是成了太监也要将那子午端阳蛊术炼成。 他凝神静气,慢慢与体内灵力沟通,五元妙华心法中的凝神之道极为讲究天分,而在这方面李道玄极有天赋。 凝神成功,他再次感应到了丹海,神识观察到丹海之内已是变了模样。 那血海与漩涡都已消失,碧桃种下的蛊虫正在丹海正中,却由圆球状变作了怪异的桃子形状,一粒灰白色的光球就黏在这桃子形的蛊虫顶部,而其余四元丹却在按着怪异的轨迹缓缓转动。 丹海有了转机!他惊喜之下,妄图催动元丹,但元丹毫无动静。神识再察,却明白过来,那蛊虫并非是变作了桃子形,而是被灰白光点冲击的自中间裂开,一个变作了两个。 他虽然没有见过养蛊的真实场景,却也领悟到自己误打误撞,凭着天赋血脉,竟然反种蛊成功了。 他心中又喜又急,既然有了希望,就怕时间不够了。丹海内的灰白气息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着急,加速吞吃那蛊虫内核,慢慢的整个灰白气息冲进了蛊虫内核里,那蛊虫也一分为二。 这一瞬间,李道玄立刻感受到了全身恢复了自由,碧桃的蛊术控制消失了。 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强忍动手的念头,只觉丹海内那分做两半的蛊虫,一半还是碧绿色,另一半却再次变回成木元灵丹,飞速的冲进其余正在运转的四元丹之中,五元灵丹再次归位,丹海禁制算是解除了。 这还不算,那立了大功的灰白气息并未消失,反而变化开来,化作五条灰白细线,牵扯住了五元灵丹。 于是,那细丝连接五枚元丹,就似天上星辰般,组成了一个隐约可见的狗身图案. 李道玄神识察觉到这般神奇的景象,耳边仿佛炸雷般响起那日北陵道祖传功时的一句话:“苍狗者,乃风头,木爪,水心,火尾,土躯也!” 果然那灰白气息和五元丹共同组成的苍狗图案中,风元丹为头,火元丹为尾,风,木,水三丹在中间,而代表自己天赋血脉的灰白气息勾连这些元丹。 下一刻,他灵感汇通,已经能够依靠灵力神识控制元丹,心中只一动,火元灵丹分出一团火元精元,裹住了那还在丹海四处逃窜的蛊虫残余,火元融灵法发动,将那蛊虫内的元灵吸收干净。 丹海稳固,元丹大成,灵力自动流转在五元丹中,操控自如!李道玄心神一震,自己竟然突破了黄土八重境界,修到了黄土九重最高境界,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地象境中。 黄土九重,丹海遂成,地象八部,造化生灵。没想到自己竟然因祸得福,在修行上踏入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他畅快之下睁开眼睛,身子一动,腹部上冰块跌落下去,却看到脸色苍白的碧桃手持弯刀,浑身颤抖的盯着自己,一缕鲜血自她的嘴角流出。 李道玄缩了下身子,碧桃弯刀无力在他眼前挥舞一下,双目之中露出绝望而又震惊的表情,凄声说道:“好!你很好,竟然破了我的子午端阳蛊,我,我跟你拼了。” 李道玄起身捉住她的手腕,抖落弯刀。碧桃软软的倒在他怀中,本命蛊虫被破,她已是心力交瘁,到了死亡边缘。双目睁得大大的,无意识的念道:“我朱碧眉一生也就这样了,只求你看在相识一场,将我遗骨葬到苏州寒山寺外,我也好回家看着娘亲。” 李道玄其实对她并无多深的恶意,见她说的凄惨,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儿滚动,忍不住伸手替她擦去。手指抹过这女子颤抖的双眉,擦去了粉黛兰脂,现出了两弯碧色双眉。 碧桃伸手抓住他的衣衫,肚子起伏不停,喉咙咕咕作响,眼神露出祈求之色。 李道玄靠近她嘴边:“碧桃姑娘,你还有什么要说给我听得么?” 碧桃伸长脖子,眼中忽然现出狰狞之色,原本气若无息的双手猛然捏住了李道玄的双肩锁骨,两腿交缠在他的腰上,樱口狠狠的咬到了李道玄的嘴巴上。 李道玄毫无防备之下,被她紧紧制住,只觉带着腥味与脂香的嘴唇冰冷柔滑,一条小舌挑动他的舌头,却听咕咚一声,一块软绵绵的怪异东西自女人的口中吐出,滑到了自己的嗓子眼。 碧桃扣住他锁骨的双手狠狠用力,指甲刺入他的肉中,李道玄吃痛之下,咕咚一声将那怪异的东西吞了下去,心知不好,双拳飞出,将这女人打得上身仰过身去,但对方滑腻的双腿还死死的扣住自己的腰部. 碧桃借着腰部之力,再次翻转过来,双手再次扣住他的锁骨,哇的一声吐了他一脸热血,却嘶哑道:“李道玄,我是不成了,你也别想活了,我已将自身蛊送到了你体内,你就等着被吞心破骨吧!” 李道玄凝神控引丹海,那滑入肚子中的碧桃的蛊引已然被胃液融化,其中的一股怨灵却突入到丹海里,疯狂的冲到了自己的小腹处,一路上刮动了元丹,再向上往着自己心脏部位冲击。 李道玄立刻分出一团灵力,包裹住到处乱窜的蛊引,却一时吸收不了,顺着自己的丹海就冲到了腹部之下。 他忽然觉得一阵尿急,继而小腹处被冰块冻得毫无知觉的宝贝竟然直直的再次化身为龙! 这一番蛊引冲击,李道玄丹海也是受到了重创,他引导那裹着自己灵力的蛊引,将自己的灵力种了进去,这招便是那子午端阳蛊中学到的种蛊之术。 蛊引慢慢化作了细碎颗粒,细小的若有若无,每一粒都是一条缩小到极致的蛊虫。李道玄咽下涌上的一口血,凶狠的抱住怀里的碧桃,重重的摔到了梨木软榻上。 怀中女人露出惊恐之色:“你要做什么?为何我的蛊引还未吃了你的心。” 吃我的心?李道玄接连被这女人暗算,那隐藏的恶气再次占据了他的心神,他露出邪笑:“我已经将你的蛊引练成了我的蛊虫,现在就全部种给你,朱碧眉,你也尝尝被人种蛊的滋味。” 他大手扯动,将怀中女子的黑纱外衣扯下来,撕成布条,将这女人四肢捆在了四脚木塌上,伸出舌头舔着她小巧的耳垂,喘声道:“你也来猜猜,我要用什么法子种这些宝贝儿蛊虫。” 碧桃从他眼中看到了暴虐的欲望,疯狂的挣扎起来,李道玄冷酷的笑起来,三两下先将自己身上衣衫脱光,露出还散着冰冷气息的腹下冰龙! 他修为大进,灵力运转之下已将碧桃那件蛛丝毒衣上的毒药逼出了体外,如今肌肤上布满了猩红的毒汁,在碧桃的眸子里映出一个恢复了清秀模样却全身紫红的怪人。 碧桃张嘴就要咬舌,李道玄左手捏住她的下巴,右手勾进她的抹胸,扯了下来,一双汹涌的玉兔欢快的跳了出来,他将抹胸揉成一团温柔的塞进女人的嘴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锁骨,将那内里布满蛊虫的腹下冰龙顶在了女人丰腴小腹下的桃溪之上。 帐篷里忽然安静下来,夜色来临,昏黄的烛火静止中缓缓震动起来,偶尔爆出了一团烛花,一只毒蝎自地里钻出,艰难的爬到了厚厚的川绸之上,却被有节奏颤抖的厚绸弹得身子一抖,飞快的逃走了。 木塌颤抖发出吱呀之声,带着厚重地绸卷起了几个褶皱,极安静的环境中,微弱的喘息声交杂在蜡烛滴落的啪啪声中。 一具雪白的身子在木塌上被迫着摇动,捆扎在木塌上的玉手攥紧再放开,紫色指甲刺入了自己的掌心,留下一道血痕。 一滴滴混合着猩红毒汁的汗水滴落到那雪白身子上的凹陷处,凸起处,肥美处,柔嫩处,最后顺着蜿蜒的曲线滑落到木塌上。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燃尽,李道玄将那带着自己本命血脉的蛊虫如数交给了身下的女子,缓缓退了出去。 腹下巨龙一枪碧血,佳人眉眼双泪低垂。 “你不会死了。”李道玄在碧桃耳边轻声说道,胡乱的穿上衣服,快步走到貂蝉胭脂柜旁,随意扯出几件衣服,轻轻盖到木塌之上安静无声的碧桃身上。 犹豫了一下,他解开了碧桃的四肢,拿出了她嘴里的肚兜,他不敢去看这女人的眼睛,慌乱的做完这一切,飞快的自帐篷一角钻了出去。只留下暗夜无声,帐中春冷。 第31章 俯首甘为奴 李道玄慌乱的钻出帐篷,只觉一股清冷的气息迎面扑来,不由精神一振.此时天边黎光隐现,但大地还在黑暗之中,墨染星空,光影斑驳,却见一颗暗红色的天狼之星愈发的艳丽。 古语常说天狼代表煞星出世,但这颗星却有一种红艳的美丽.李道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自这红艳之色上想到了方才一晌贪欢挑落的处子落红,不由苦笑一声. 黎明无声,这苦笑之声似乎惊动暗处巡游的暗哨,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是谁?” 李道玄此时已到了黄土九重境,濒临破境地象的修为,那暗哨声音一出,他便感受到了对方的气象,全身灵力自动锁定对方,似乎只要挥手便可取其性命,这是一种充满控制力的美妙感受。 但他还是摸出了怀里碧桃给他的雕蛇令牌,拿在手里微微一晃。 暗哨现身,却是一个精瘦的汉子,头发扎在脑后,露出光光的额头,却是谷浑部族人的打扮。那人一看令牌,忙躬身行礼:“不知尊者在此,多有得罪!” 李道玄微一点头,却不说话。那精瘦汉子唯一犹豫,好心提醒道:“这个时候,尊者还是不要随意在外走动,这几日绿洲附近出现了一只怪熊,已经伤了好几人。” 李道玄听他说起怪熊,心中一动,忙问道:“什么怪熊?” 那汉子忧愁道:“好像是一头白熊,速度太快,伤了人后就不见了,至今还没捉到。” 小白熊!李道玄心中已然明了,暗自担心起来。那汉子见他无语,却也不愿跟这位蛇姬的人呆在一起,再施一礼,缓缓退入黑暗中。 李道玄心下烦恼,这小白熊当日是专门留在明珠那里的,难道那傻女人也跟着来了?他正胡思乱想,丹海忽然传来一阵不安的悸动,心头一跳,不好,碧桃有危险。他在碧桃身上种下了蛊虫,又精研子午端阳蛊,所以此刻有了感应。 蛊虫报警,他下意识双脚一错,灵力瞬时游走全身,身子一闪,已到了帐篷旁边,这一下用上了百兽行的狼突式,鹤行步,却比往日速度快了一倍有余,更重要的是随心而发,流畅自然。他钻回帐篷后犹自感叹果然境界提升,自己的百兽行功法也大有进益。 帐篷内微弱的烛火中,碧桃披头散发,全身裹在破碎的黑纱中,却仰着脖子,双手举着一条黑色花斑小蛇,蛇口毒牙突出,正对着那雪白的脖颈。 李道玄见她似有自裁之意,忙将手指轻叩,一团火元灵力生成的小球被他以风元之力弹出,风火灵力交融,带着一点霹雳之声,瞬间穿透了那黑蛇之头。那蛇身子一颤,再被那火焰灼烧,软软垂了下来。 碧桃呆呆的眸子望了他一眼,忽然俯身在木塌上,身子抖动不止。 李道玄却被自己这招犹如霹雳弹的功夫吓了一跳,刚才心急,也没想太多,下意识就使出了这一招,却没想到有此功力。他却不知如今他的丹海大成,五元苍狗成型,又经过子午端阳蛊的凝练,那灵力不但精纯而且快速,比之往日自然更加圆通自如,只可惜他现在还没学道法,只会粗糙的使用灵力,若是有道家高手在此,必然咂舌他如此浪费灵力。 那木塌上的女子香肩抖动,似乎哭的伤心,李道玄无心再体会功力大进的感觉,轻轻走过去,伸手扶在那滑腻的肌肤上,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口中说道:“朱姑娘,你莫要伤心。” 他话还未说完,就看到转过身来的碧桃一脸异常的狂喜之态,身子犹自笑得抖动不已,却对李道玄道:“你知道么,我的子午端阳蛊终于成功了,如今我一日之间就将十二时辰的功法修过一遍。”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疯癫的颤抖:“不用多久,我就能突破地象三部境,什么公主,什么祭司,都不是我的对手,我要杀……” 她说到这里咳嗽了一声,忽然捂着脸低声哭泣起来,泪珠儿顺着手指湿透了腮边长发。 李道玄被她这一串儿变化弄呆了,站在一旁却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之后,碧桃擦了擦泪水,睁着红肿的眸子望着李道玄,说出了一句他想不到的话:“你,以后绝不可以叫我的名字,我是碧桃,不是朱碧眉。” 李道玄茫然点点头,碧桃这才站起身来,也不顾身上黑纱掉落,赤裸裸的双膝跪倒,真诚说道:“碧桃拜见主人,以后无论生死,唯命是从,全心全意供主人驱使。” 李道玄深吸一口气,自震惊中回复过来,以前他就看不懂这个女人,现在更是稀里糊涂,却还是要问一句:“朱……哦不,碧桃姑娘,你要做我的奴隶么?” 碧桃俯身在地上,全身不着一缕,却带着一种难以描绘的圣洁:“是的,主人,您在我体内种下的蛊,不但救了我一命,让我摆脱了黛云公主的禁制,还助我功法大成,我自愿为您奴隶。” 李道玄沉默了一下,却再次问道:“我说真的,碧桃,我绝不会借蛊术控制你,你只需每年五月到我身边,我为你注入一道灵力便可支撑一年时光。我不要你做奴隶。” 碧桃抬起了头,咬着嘴唇涩声道:“除了种蛊之外,还有一件事你怎么对我交代?”她说着伸手自地上摸出一块衣衫碎片,那正是李道玄内衣上的一块,旧衣之上却是一片落红,艳丽如桃花。 李道玄脸一下涨的通红,无话可说,碧桃却不放过他,双眸盯着他躲闪的眼睛,忽然郑重问道:“李道玄,你能像喜欢明珠姑娘那般爱我么?” 这句话就像一支冷箭射中李道玄的心,他通红的脸变白了,期期艾艾,却说不出一个是字,只好含糊道:“也许吧。” 碧桃叹了一口气,似失望又似放下心来,却再次俯首:“那碧桃情愿做你的奴隶,奴隶虽然贱,毕竟也是一个名分,日后就算你娶了明珠姑娘,我还可以跟在你身边。” 她说完起身找出衣衫,不多时穿好,却还是一套黑纱覆体,却有一顶白色斗笠罩在长发上,像极了那日阿幼黛云公主的装扮。 “这是五毒教的打扮,碧桃出身那里,所以一旦需要露面时就这样装扮。”碧桃跟他解释一番,又说道:“主人,你歇息一下,碧桃去叫浴汤来,为你梳洗一下。” 李道玄被她叫着主人,浑身不自在,却见这女人说完话,身子一闪已然出了帐篷。他张开嘴,却无力说出什么,心中又想起小白熊,不禁更加烦恼起来。 不多时,几个粗壮的妇人抬进来一个极大地黄梨木桶,桶中浴汤冒着一团团热气。碧桃亲自捧着一叠绯红新衣,并内里小衣鞋袜等男子私密物品。妇人们无声的退去,李道玄犹自发呆,碧桃温柔说道:“主人,快更衣沐浴吧。” 李道玄自出了道府,这多日来未曾认真洗浴过,此时倒真的全身发痒。忙解开衣衫,因为穿的匆忙,打了个死结,一时手忙脚乱。碧桃放下新衣,缓缓走过来,将他衣衫一一解开,露出少年健壮的躯体。 她落落大方,一点儿也不羞涩,只看了一眼李道玄胸前的黑狗印记,说了一句:“好凶猛的狗儿。”便拉着李道玄走入了浴桶。李道玄身入热水中,全身毛孔都张了开来,舒服极了。他隔着水雾,看碧桃一双小手温柔的为他搓着旧皮脏泥,连隐秘之处也不避。 此时但觉雾气飘摇,似幻似梦。梦幻般的气息中,一个发髻蓬松,双眸含情,不时擦擦头上香汗的美丽女子正在仔细认真,甚至虔诚的为他洗去身上旧尘。 不知为何,这本是香艳的一幕,他心中却升起一股诡异的不安。但他不久便沉浸在温柔先浴之中,闭目养神时却感觉肩上落下一滴滴冰凉的雨水。他忙睁开眼睛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雨水,却是碧桃倒的一只碧绿小瓶里的液体。 那一滴滴绿液滴落在热水中的肌肤上,冰冰凉凉,李道玄愣了一愣:“这是什么东西?” 碧桃面色不变,缓声道:“主人,这‘轻云蔽月散’乃是暮雨阁的不传之秘药。” 轻云蔽月散,好风雅的名字,这‘暮雨阁’又是什么地方? 仿佛知道他的疑惑,碧桃解释道:“暮雨阁乃是大陆第一杀手宗门,这轻云蔽月散专门用来隐藏修为气息,兼且有改变容貌的功能,往年我曾奉教主之命做些隐蔽的事情,他老人家就赏了我一瓶用来完成任务。” 李道玄哦了一声,只觉得全身肌肉发紧,就似一层薄膜贴到了身上。猛然醒悟过来,大怒道:“你为何对我使这秘药,你?” 碧桃捧起溶解了秘药的水珠,泼到他脸上,听他发怒,立刻反问道:“咦,主人您难道等会儿不想出去见见猪魔,不去见那位,你怎么找师父啊。” 李道玄被她问的一怔,碧桃又说道:“况且我刚才听说附近有一只白色怪熊四处伤人,那是主人您的灵兽吧,你说过黛云公主曾见过你和那灵兽,如今她也来西海绿洲啦,以她的手段,不用多久就能捉到那白熊灵兽,您的踪迹也就曝光了,我不用这秘药替你隐藏身份,难道我们要等死么?” 这女人,好麻利的手段,好灵活的脑子,李道玄张大嘴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只得说道:“碧桃,你以后不要叫我主人了,便称我为公子吧。” 碧桃嗯了一声,替他擦干了身子。 等李道玄穿上新衣,再收拾好自己的杂物,天色已然大亮,多日安静的帐篷外忽然热闹起来,依稀听到一个大嗓门喊道:“捉住了,捉住了,看老子不活剥了你。” 又有人高声道:“刀麻子,你不是老夸自己手艺好?今晚有好东西,烧对熊掌来尝尝。” 李道玄听得清楚,着急之下就要奔出帐篷去救自己的爱熊,碧桃一把抓住他,一团黑色灵力牢牢扣住他的手腕,低声道:“莫要冲动,黛云公主绝不会伤害那灵兽的。” 果然只听两声短促的惨叫,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娇声道:“这么可爱的小熊儿,你们这帮白痴竟然想吃掉人家,都该死!哦,乖,乖……” 李道玄深深望了碧桃一眼,心道这女人说的可真准。 第32章 琵琶挥绣花 碧桃侧着身子,细听周围的声音,忽然一把握住了李道玄的手.低声道:“咱得快点准备,一会儿公主就得宣我去见她啦。” 李道玄感觉到她手掌细腻的汗水,不禁好笑:“有这么害怕么,你刚才不是说她下在你身上的禁制被我破解了么?” 碧桃双眉一弯,露出久违的媚笑:“是呀,她种下的蛊引被你这小坏蛋吃了,还,还弄到人家身子里去了。” 李道玄见她妩媚多情的样子,忍不住捉住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大惊道:“不好,她种给你的蛊虫被我破解了,那她不是已经知道了。” 碧桃故态萌发,春情乍露,立刻后悔不已,却不动声色的抽出小手,戴上了白色斗笠,这才解释道:“那倒无妨,公主对蛊术之道并不深通,我们十二生肖都是被老教主种下的蛊虫,老教主闭关后她才接手。” 他二人正说着话,帐篷外传来轻飘飘的脚步声,一个尖锐的声音急促传来:“蛇姬大人,公主在朱先生帐里下榻,宣您过去一趟。” 李道玄暗运灵力,目视碧桃,却见她摇摇头,示意不要妄动,却拉着嗓子,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回道:“知道了,尔惊扰了本尊的好梦,自断一指,然后滚走吧。” 帐外立刻传来一阵刀风之声,一根血淋淋的手指被抛了进来,然后就听到扑腾扑腾之声,那帐外之人似乎真的“滚”走了。 李道玄倒抽一口冷气,却见碧桃毫不在意,却只问他:“公子你是否真的要跟我一起去猪魔的大帐里?“ 李道玄心道你都替我易容了,我怎能错过这机会,坚定的点点头。 碧桃便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这才低声嘱咐道:“等下进了大帐之中,你一个字也不要说,更不要妄动灵力,如今你的模样已经变了,灵力气息也被秘药盖住了,一切由我答复。” 她想了想又说道:“我有个法子,如果成功了,可以让你接近公主,猪魔不过是她的傀儡,你只要接近公主,便可伺机而动,找出你师父的下落.我暗中对付那猪魔,这计谋虽然危险,但这法子有七成把握。” 李道玄却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了不自信,心知她惧怕那位黛云公主,却还要帮助自己对付同门中人,不禁感动道:“难为你了,你和猪魔毕竟都是生肖派中人。” 碧桃沉默不语,忽然说道:“我对五毒教并无感情,那生肖派更不消说了。” 她说完慢慢走到帐篷边,却又加了一句:“但我们这番对上公主,实在没有任何胜算,如果不是知道你心里的念头,我绝不会这样做。” 李道玄走到她身后,轻声说道:“碧桃,我便拼上命,也不会辜负你的。” 碧桃身子微微一颤,快步走了出去。 李道玄紧紧跟在碧桃身后,走入那帐篷群中。一路之上所遇之人无不面色僵硬,悄悄退到一旁。不多时便走到了中间最大的一间帐篷边。 守门之人左手鲜血淋漓,只用麻绳捆住了一根断指,勉力掀开了帐篷厚帘子。 李道玄立刻看到那厚厚的帘子下竟然是齐整的红砖——这帐篷后面竟然全由红砖砌成。要知红砖在大唐可是稀罕物儿,这东西据说是西域异人以粘土烧制而成,这等化土为砖的技法在大唐中土却还未有流传。 帘子下红砖木门,那木门之上竟然还悬着一门锦绣招牌,上写着四个娟秀小字:朱帘卷雨。 碧桃推开木门。李道玄忙跟着她走了进去,内里更有乾坤,却是一个尖塔状空间,内里开着通气孔,只光线昏暗,四壁镶着许多龙眼大小的夜明珠。 夜明珠在流动的空气中光韵微晃,但见清光流散,真如云光相接一般,再看正中却是一座春塌,几枚雕花圆凳。 春塌上歪倒着一个黑衣带笠女子,榻前却坐着一团肥大的男子。那男子侧对春塌,肥头大耳。李道玄看他肚子肥的坐下来都可当桌子使了,但那肥男转头之时,却看到一张眉清目秀,粉致白嫩的圆脸。 李道玄在药师将军给的卷轴里就看过此人的形象,一看认出此人正是生肖派的猪魔. 此刻猪魔却没有一丝魔头的味道,肥大的双手捧着一只琵琶,粗而嫩的手指拨动轻弦,传来一串滚弦跳跃的珠玉之声。 碧桃停下脚步,默不作声的跪倒在地,李道玄忙跟着半跪下。 那琵琶声一曲完毕,春塌上的黑衣女子慵懒的笑道:“哟,你这头猪虽然吃的越来越多,这琵琶上的技艺却也是越来越好了。”这声音清脆之中带着娇蛮,正是那西苗的阿幼黛云公主。 猪魔闻听自己女主人如此夸赞,欢喜的露出一个酒窝,自怀中扯出一卷曲谱,谄媚献上:“公主,看您说的,不过这一曲‘渭城朝雨’确实是好,这可是长安的吕大人托人捎来的,我想着您爱听琵琶曲,专等着您来孝敬的。” 春塌上的黛云公主哼了一声,娇慵的坐起来,俯身细看那曲谱,连连点头.忽然伸手拿过猪魔怀里的琵琶,转轴拨弦后,霎时如银珠四射,碎玉切磋。李道玄虽然不懂琵琶的好坏,但也听出这声音比刚才好听多了. 猪魔献上的这曲渭城朝雨所描述的却是西出阳关,送友惜别之意。阿幼黛云弹着弹着,忽然手指轮播,已从渭城朝雨转到了曲商调,既而弹起一段铁马冰河行军曲来。 铁马冰河虽为大唐军中之曲,但在塞外各族也是流传甚广,大多是送爱人上战场前的祝福之曲。饱含凯旋杀敌,平安归来之意。 猪魔闭着眼睛,笑得五官都分不清了,待这铁马冰河曲子一完,忙不迭的笑道:“公主,您这曲子可比得上如意坊的白小蛮了,不过那曲商上却错了一调.“ 阿幼黛云单手提着琵琶,缓缓站起来,自斗笠中目视猪魔,淡淡说道:“你说什么?哪里错了?” 猪魔霎时一头大汗自肥肉夹缝中流了出来,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看我这臭嘴,没错,您没错,是小猪错了。” 李道玄低头跪着,被这无耻的猪魔恶心的全身难受,正自暗骂之时,忽听到了一阵清脆狠烈的咔嚓之声。抬头偷瞧吓了一跳。 只见阿幼黛云单手抡着琵琶,狠狠的击打着猪魔肥胖的圆脸,每一下都准确的击中猪头的脸上,直打得那琵琶弦断木飞,极为惨烈。 猪魔已是地象境界的高手,但公主动手打他,他却连灵力护体都不敢,一声不吭的挨着猛烈的琵琶扇击。 阿幼黛云手法纯熟,看来不是第一次用琵琶打人了,等到打得琵琶稀烂,没事儿一样再次卧倒在春塌上,却再问道:“朱绣花,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了?” 朱绣花!猪魔这名字让李道玄差点笑出来。 那被打得更像猪头的朱绣花却是面色不变,缓缓说道:“小猪不该将公主与那勾栏里的白小蛮相比,小猪错了。” 阿幼黛云一脚将他踢翻,大怒道:“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她怒气未消,忽然转向了一直默默跪着的碧桃:“小蛇儿,你来说说,这猪头错在哪里了?” 碧桃直起身子,不紧不慢说道:“属下听公主殿下曲中之意,隐有悼念阵亡的勇士之意,此次公主殿下出师不利,但属下以为小败而已,不影响咱们整体计划的。” 阿幼黛云双手一拍:“还是小蛇儿你懂事,朱绣花,这几****带着黑狼军的勇士们出生入死,你却在这里玩什么琵琶。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还什么‘朱帘卷雨’,就你也配!” 猪魔低头不语,却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望了碧桃一眼。 阿幼黛云又将视线转到李道玄身上,却问道:“这是你新收的蛊尸么,为何带到这里了,这般死气沉沉的。” 碧桃禀道:“这是属下自阿颜部带来的一名异人,此人没有什么大才,却是驯兽的高手。” 李道玄心中一动,暗暗想到了什么,这正是说者有意,听着有心。阿幼黛云翻身坐起,高兴的说道:“这可真巧了,我刚捉到一只玄级四品灵兽,还是珍稀的银月冰魄熊,小家伙不听话,正发愁呢,就让这小子试试,若果是高手,必定重重有赏。” 她说完拍拍手掌,不多时门帘掀开,一个雄壮的黑肤昆仑奴走了进来,这昆仑奴肌肤如黑炭一般,肌肉却绷得像铁块一样,怀里紧紧搂着一只白色小熊. 阿幼黛云示意他将小白熊放下,口中却对李道玄说道:“诺,就瞧你有什么本事了。” 李道玄敬佩的望了一眼碧桃,这计当时临时想出来的,难得她能想出这么妙的法子。 他对公主施了一礼,却站起身来,对那在地上惊疑不定的小白熊做个拥抱的动作,然后故意怪叫了一番,还翻了几个筋斗。 李道玄周身灵力被掩盖,样子也变了,那灵兽熟悉的却是他自带的气味儿。 小白熊只迟疑了一下,立刻认出了自己的主人,欢笑着跑了过来,跳入李道玄怀里,小爪子趴着他的肩膀,伸出舌头就舔了起来。 阿幼黛云像是极为喜爱这小白熊,见李道玄只喊了几声,跳了几下就收服了这头灵兽,大喜过望之下高声叫道:“好,你抱着它过来,到我这里来。” 李道玄镇定心神,抱着小白熊走到公主身边,阿幼黛云伸手摸了摸小白熊的脑袋,笑道:“你不错啊,就跟在我身边吧,就负责照顾我这小宝贝。”她话是对李道玄说的,斗笠的双目却望向了地上的碧桃。 碧桃深知其意,缓缓说道:“殿下,这小子已被我种下蛊虫,您可以放心。” 第33章 鬼医阎碧落 阿幼黛云听碧桃这样说,挥手让李道玄待在一边,然后曼声对碧桃说道:“小蛇儿,看在你献上这等人才的功劳上,阿颜部的事便饶你一次。” 碧桃缓缓叩首:“属下不敢忘殿下教诲,必当竭心尽力,以功赎罪。” 阿幼黛云满意的点点头,再问那一直沉默的猪魔:“朱绣花,西宁那边唐军动向如何?” 猪魔擦擦汗,忙说道:“西宁驻守的金甲,银刀两营唐军并无异动,但那铜枪,铁马二营却沿着尼泊尔峡谷布下了防线,特别是铁马营,专门派出一镇骑兵进驻了山崖上的西羌部族.“ 阿幼黛云冷笑道:“西部戍边军加起来不到十万,碧虎银枪陈庆之枉称名将,却连手下都管不好。” 大唐西部戍边军下设一名大将军,两名守捉使,每名守捉使统领两营唐军,每营下设十镇。但大将军上面却还有一位大权全收的五经节略使。 猪魔听公主如此说,再次禀道:“那铁马营的李药师深得陇右大都督,五经节略使魏清尘的器重,陈庆之恐怕也指挥不动他。” 阿幼黛云点点头,却说道:“魏清尘这只老狐狸很聪明,在大唐皇帝摆明了要和亲的当口,他绝不敢与我们直接起冲突。但这老家伙却防不住八族自立这一招。” 她说到这里,手指轻敲春塌,思考起来。 猪魔不敢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阿幼黛云才接着说道:“那铁马营的李药师得到了八族自立的情报,事关大唐国体,魏清尘不敢担这个风险,大唐军的防御力量一定会被吸引到八族自立上面,咱们的计划就成了一半.“ 李道玄一直默默听着,听她这样一说,原来八族自立这个事情,只是为了吸引西部戍边军的视线,那么这个公主所谋的到底是什么. 阿幼黛云却转头问起了碧桃:“阿颜部的地下洞穴你们挖了多久?” 碧桃缓声道:“不到三个月。” 黑衣公主兴奋的击打春塌:“这便好了,朱绣花你亲自去一趟大峡谷,传我的令,黑狼银豹两军不要停,一定要在开春之前把地道通到乐都城下。” 李道玄身子一颤,地道,挖到乐都城,阿颜部地下那诡异的地道,这一切综合成一个巨大的阴谋。他隐隐明白了什么,却还有几个关键点想不清楚。 阿幼黛云公主却再次发令:“小蛇儿,你也动身,就去那西羌部族,混进去,一来监视唐军的动向,二来引导他们不要暴露了阿颜部落地下的密道的真相.你这次差点暴露了密道,坏了我的大事.必要之时,可以灭了那镇唐军,把他们的视线牢牢钉在八族自立的事情上.“ 碧桃楞了一下:“殿下,阿颜的地下密道乃是峡谷水阵的枢纽,唐军里必有通达水利的谋士,我若引起他们对地穴的兴趣,岂不打草惊蛇。” 阿幼黛云微笑道:“无妨,我自有打算。” 碧桃无奈的答应下来。 猪魔瞅着这个空子,忙说道:“殿下,那碧虎银枪陈庆之的老婆却是昆仑宗的琼华仙子,我已接到报告,那婆娘三日前下山了,这不可不防,若是仙门修士加入进来,恐怕多生事端。” 阿幼黛云嗯了一声,却说道:“上元佳节刚过没多久,大唐仙门修士们现在关心的是长安那边,只有这昆仑宗离这里太近,却是一个大麻烦。” 黑衣公主站了起来,忽然摆了一下手:“看来只能求那阎老头出手了,不过上次用他击退昆仑宗的弟子,付出了三件神教法宝,如今要他对付琼华老婆娘,拿什么出来好呢。” 她烦恼的来回走动,猛然一跺脚:“就是那个了,那东西拿出来,阎老头肯定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下来,只是那东西,唉,那东西,我可真不舍得。” 她既已下了决心,便对猪魔道:“你去放出黄泉令,打铁趁热,趁我还没后悔,召那阎老头来。” 猪魔颤巍巍的奔出帐篷,不多时就回转过来.艰难的俯下肥肚子:“殿下,时日不早了,您先且休息,那阎老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过来。” 阿幼黛云不理他,只招呼碧桃站起来,却开始逗弄起李道玄怀里的小熊起来。 李道玄此刻已经帐中三人的对话默默记在心中,矛盾起来,是继续潜伏营救师父还是赶快抽身,去大唐军营中报信。 正自犹豫中,抬头却是眼前一花,不知何时,帐中出现了一位形貌清癯,风姿隽爽的青衣老文士. 此人衣上一尘不染,出现的毫无声息,双脚踏在虚空之上,微闭双目,手指却捏着那卷‘渭城朝雨’的曲谱。李道玄马上想起了那卷轴上的批注:魔门黄泉宗,鬼医阎碧落! 阎碧落就静静站在那里,正打着盹的猪魔,满腹心事的碧桃却毫无所觉,阿幼黛云却缓声道:“阎老头,你又不懂曲谱,装什么啊。” 猪魔蛇姬这才恍然觉悟,齐齐站起,一脸警觉。 阎碧落睁开眼睛,双目如水一般扫过诸人,只这一眼,无边灵力笼罩了整个空间,李道玄一直压抑着体内灵力,此刻仿佛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挑战,差点灵力外泄,还好他经过子午端阳蛊的修炼,勉强控制住了丹海. 却听这位玄空境的鬼医清声道:“贤侄女,白兄去哪里了,上次没缘见到,心有遗憾啊。” 阿幼黛云格格笑了起来,自那挥洒自如的女帅变作了娇憨的小女儿:“白不贤那老头子老说什么不杀不伤大唐人,我听着生气,赶他回去了。” 阎碧落微微点头:“渭城朝雨浥轻尘,送别的也是故人吧,几十年没见,连送别一程的缘分都没了,可叹可叹。” 阿幼黛云双手一摆:“喂,老头子,我叫你来可是有事相求的,你别老是一副文酸的样儿,十殿阎王针,碧落黄泉心,谁不知道你啊。” 阎碧落莞尔一笑:“小幽幽,你也知道老夫的性子,没有什么好东西,我可不愿再动手了,上次那个昆仑的小妞儿,一手青莲剑道可差点就拆了我这老骨头喽。” 阿幼黛云一跺脚:“不许你叫人家的小名儿,老匹夫,死贪相,你看看这是什么。”她说着自袖间掏出一个小小的卷轴,摆在手掌间滴滴转动。 阎碧落一晒:“天下的名家名画,老夫看得多了,三年前老夫毒杀了那长安画圣吴道之的七名小妾,他乖乖给我画了十四副百鬼夜行图.“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隐藏在文士外表下的魔宗面目显露无疑. 阿幼黛云冷笑一声,手掌一抖,那小小的卷轴忽然奇妙的伸展开来,不多时变作了双臂之长的大卷轴. 阎碧落这才露出惊诧之色,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画轴瞬时到了他双手之上. 这位一直云淡风轻的鬼医此刻双眉紧皱,呼吸都粗重起来,急不可耐的将画展开,只看了一眼,身子便颤抖起来.李道玄都能感受到笼罩室内的灵力跟着颤抖起来. 那阎碧落忽然急走几步,一把拽住阿幼黛云,粗暴的将她推开来,再将那画铺在了春塌之上. 他仔细看着那画轴,双目滚出了一串儿苍泪,却整顿衣衫,对着那幅画俯身拜了一拜. 李道玄就站在春塌一旁,见到这番情景,好奇的看向了那副让一代魔头如此失态的画. 这一眼看去,顿时心神震骇,眼前那画,竟然是一个和真人一样大小的********的画像。 在夜明珠的光晕中,李道玄看到画中是一个不着衣衫,连内里小衣都没穿的正面站立的少女。他忍不住伸长脖子,自下而上,视线掠过那小巧的脚,纤细的小腿,再漫过丰腴的大腿,还有那卷缩着几根芳草的鹦鹉洲。 视线再越过婉转如豆的肚脐,走过青涩双包,李道玄的视线最后定格在画中少女的那带着羞涩微笑的双目上。竟然有些痴迷了。 要说起来,画中少女虽有豆蔻兰心,和羞青梅之纯美,但毕竟年龄不大,发育未满,姿态也羞涩了些。单论容貌风情,比之相思碧桃差了一截, 但在李道玄看去,这幅画根本不是画,而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一张白玉纸前,更进一步说,比之活生生的人儿更要充满活力。画中少女身上任何一寸肌肤都充满了活力。 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这幅画不是想象中的水墨山水画,也不是什么人力画成的画面,而是卷轴上不同层面的色彩,光度,阴暗,角度变化活生生的生出一个美人来。 阎碧落跪拜完毕,长叹道:“三生一相,忘川归途,万没想到我黄泉宗七大秘宝之首的《三生图》竟然一直在你手里。” 阿幼黛云刚才被这老头无礼推开,正自气恼,闻听此言没好气的说道:“这只是半幅而已。” 阎碧落珍重的将画轴卷起,灵力催动那画轴却毫无变化,他心中明了,转头笑道:“小幽幽,这三生图分为上下两幅,上幅《上食埃土》,下幅《下饮黄泉》,真不知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件秘宝,说吧,你要老头子做什么,什么都可以。” 阿幼黛云立刻伸手指着外面:“老头你先出去,等晚上我跟你说。” 阎碧落将画轴负在身后,想想不妥,再收在怀中,还是不放心,看着阿幼黛云皱眉道:“好侄女,你还有伸缩灵符么,借我一张。” 阿幼黛云嘿嘿一笑:“刚才都用完了,没法子,你就这样带着走吧,等会儿我再去炼化几张。” 阎碧落无奈将长长的画轴抱在怀里,甩手扔出一样物事飞向了阿幼黛云。 阿幼黛云伸手接过,却是一只墨玉小葫芦。再看时,鬼医已经消失无影,却远远的传来一阵清亮的笑声:“小幽幽,赶快炼制元灵,最好晚上就能用上,这只葫芦儿借你。” 阿幼黛云摸着墨玉葫芦,忍不住弯腰笑了起来:“这老头得了宝贝就忘了形,只为了一张伸缩灵符,就把这宝贝儿送了。忘川葫啊忘川葫,你跟了这样的主人,可真委屈了。” 李道玄目睹一场奇观,心思却无法忘却那画中少女。心里只想再看一眼,正惆怅间,却见阿幼黛云提着墨玉葫芦,问那猪魔道:“那个妙华归藏宗的女道姑还关在岛上么?” 李道玄心神霎时归位,心突突乱跳,竟然在这一刻得到了师父的消息。 猪魔忙答道:“是,还关在岛上,那女道姑不老实的很。” 阿幼黛云再摸摸葫芦,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果然是不老实,她那个徒弟就是个不知趣的小坏蛋,不过那道姑灵力充足的很啊,正好有了这忘川葫,走,咱这就去岛上炼化了她,也好多做几张伸缩符。” 李道玄心神震动,只有一个心思,无论如何也得跟着这女人一起去。 第34章 春塌通秘岛 阿幼黛云兴致勃勃的对那猪魔蛇姬说道:“你二人这就去吧,父王的大计,如今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容不得一丝马虎.“ 朱绣花与碧桃忙躬身称是,便起身慢慢退出。 碧桃连看都不看一眼李道玄,却抬起手掌轻轻摸了摸自己心口。李道玄只抱着小白熊,微微点头,示意自己一定小心。 二人慢慢退走,阿幼黛云手指轻抚着墨绿小葫芦,似乎心思不宁,忽然又说道:“小蛇儿,你再留一下.“ 那已经退到门口的猪魔再次望了一眼碧桃,目光中露出一股嫉妒的神色,肥胖的身子缓缓走出了帐篷. 碧桃停住脚步,无奈的再次跪倒,却听这位大权在握的黑衣公主沉声道:“小蛇儿,你去那西羌部族,先查探下妙华宗道姑的那个弟子的情况,若有机会,便将他擒住,记住切莫伤了性命。” 碧桃微微一愣,先点头答应,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殿下,那小子有何异处,您要捉他做什么?” 阿幼黛云手指捏着葫芦,漫不经心道:“你不知道,这冰魄银月熊便是那小子的灵兽,如今灵兽孤单现身,却不见他的身影,估计西羌部族那边出了事情,此人也是一身的好灵力,可不要浪费了。” 碧桃听阿幼黛云语气中却更多的是一股恼恨之意,也不敢再问,慢慢退了出去。 帐中只剩下了阿幼黛云和李道玄,这位黑衣公主高兴的逗着小白熊,嘴里还不住说着:“咿呀咿呀咿,你这个小熊儿,上次见到你就觉得可人儿,你那主人啊,得罪了我,我一定要捉回来。” 她语气中童真未失,但话中之意却让人不寒而栗:“我要是捉到了他,先种下蛊虫,然后呢,然后就把他手脚砍断,先炼化成灵力,再剁成肉包子,给你吃好不好啊。” 李道玄听得全身发麻,却知道此女的身份来历,若是心要如此,似乎自己真的无处可逃。 这样逗弄了一会儿,小白熊在李道玄怀里缓缓睡着了,阿幼黛云却忽然问起他来:“你叫什么名字?” 李道玄刚要说话,猛的记起自己的身份,他可不懂党项部族的语言,情急之下赫赫啊啊两声,说什么自己也不明白。 阿幼黛云见过他刚才‘驯服’小白熊也是这番叫声,点点头:“原来你是个哑巴。”却招手道,你再靠近些我看看。 李道玄抱着小白熊,两人之间也不过一熊之隔,却要如何再靠近些,心中忐忑不安,却慢慢向后退了一步。 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袍子,猛然拉近,他的脸几乎贴到了对方的斗笠上,然后又被一股大力推开,怀中小白熊被夺去,身子却重了一脚,被这黑衣女子踢得连翻了两个筋斗。 “不好!暴露了。”李道玄第一个想法便是如此,翻身而起,展开虎踞式,四肢着地,凶狠的望着前方的黑衣黛云。 阿幼黛云放下睡着的小白熊,拍手大笑道:“好,果然有一股野气,难怪能勾搭上蛇姬姐姐,只是样子丑了点。” 李道玄立刻压住差点吐出的一股灵力,茫然抬头,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阿幼黛云远远看着他,以一种奇怪的语气问道:“哑巴,我且问你,你和蛇姬刚才是不是欢好过?” 李道玄身子一颤,虎踞式变作的狗爬式,身子矮了半截,心道她是如何知道的。 阿幼黛云格格笑道:“刚才我看到那小蛇儿进来,双腿微颤,两肩松散,虽然蒙着脸,但那一股儿春情可是瞒不住我。你是她从帐篷里带出来的吧,那我说的必然没错,你二人刚刚做过那欢好之事。” 李道玄爬在了地上,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她,这女子看其容,闻其声,最多不过是花信年华,却又像个历练过的风月老手. 阿幼黛云却从他这怪异的眼神中读到了倔强狂野的表情.点头赞道:“好,你做的好,能征服蛇姬姐姐那样的女人,必定是有些本事的,不过你是怎么弄她的?她舒服么?” 她最后这两句问的极为天真,李道玄脸上红了,只低头不语。 阿幼黛云从小就生在五毒教中,与其他女孩儿不同,越是禁忌恶毒,越是不论变态之事,她越是欣赏。所以当她看出碧桃与李道玄的一番私情,便对这个能征服蛇姬的哑巴刮目相看,况且对方还有一手驯兽的本事。 她见李道玄不说话,也无趣起来,起身道:“我看你这哑巴啊,原来也只是个贪好女色的男人罢了,走,我带你去见个更美的姐姐去。” 李道玄如蒙大赦,起身抱起小白熊就要走出去,那黑衣公主笑道:“哟,哑巴,你要去哪里啊?” 李道玄这才发现这女人还站在春塌旁边,不由尴尬的站住了. 阿幼黛云晃动斗笠,似乎在笑,伸出手掌覆在了春塌之上.那木塌上恍若流动着一层水幕,渐渐退去古朴的色调,隐隐露出金铁之色,李道玄再仔细看去,那紫红的金铁却原来一层古怪的虫子,他多年来买卖大陆稀奇之物,隐约认出那虫子竟然是金刚珊瑚虫. 这种虫子按照排列顺序紧密程度,可组成比金铁更为坚固的珊瑚. 阿幼黛云在那金铁木塌上输入灵气,催动‘金刚珊瑚虫’,那木塌表现缓缓被推开,露出一个隐秘的入口。 她招招手,示意李道玄先下去。 李道玄抱着小白熊,却欣喜起来,知道她要带自己去见莲生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那入口,走下雕成的阶梯,便进入了一个宽敞的密道之中,那密道一路斜向下方,越来越陡。 李道玄在前,阿幼黛云在后,幸喜这路只有一条,只管往下走就是了。 李道玄想起了绿洲之外进入碧桃帐篷的那条密道,不禁暗暗咂舌,原来这西海到大峡谷,地下都被挖成了密道,阿幼黛云指挥逻些军队,便是要通过这密道突破西部戍边军的防守,进入乐都城下。 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越走越深,耳边不停传来水流奔腾之声,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西海大湖之水倾盖下,地下应该布满暗河才对。那玉龙川竖直穿过大峡谷,整个云州边境,地下应该都是暗流才对,这种地质下却如何挖掘地道? 但此时也容不得细想这些事情,沿着密道走了两柱香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延展在前方,就似一块天空被切到地下一般。 这块白色幕布最少有十丈长宽,发出明亮之色。那水流之声越发汹涌了。 阿幼黛云越过他,径直走到幕布旁边,伸手穿过了那白布。李道玄暗吃了一惊,原来这幕布竟然是一层水幕。 阿幼黛云自那幕布之后,缓缓拉出一样物事,头部尖尖,越来越宽,李道玄看得清楚,那竟然是一艘小船。 小船斜着落到地上,只见阿幼黛云轻轻一拍,那半截船身发出一声低鸣,竟然一分为二,变作了两艘,紧紧贴在一起,就像一对儿拨开的豆荚. 只是这船也太小了些,毕竟阿幼黛云这般娇小的女子都能单手拉出来,看起来就算她一个人坐进去也是勉强了些. 阿幼黛云将两艘较小的船儿摆在地上,袖中落下了一道闪着灵光的符咒,只轻轻贴到船上,然后向后退了好几步。 那符咒发着昏黄的地土之光,李道玄感受到了一股爆裂的土元之力,但更为奇异的是那船竟然慢慢变大了,等光芒退去,已变作了两艘可容十人有余的大船。 阿幼黛云端坐到船上,招收道:“哑巴,还愣着做什么,快上来啊。” 李道玄忙走过去,坐到了船上,两艘船他们二人坐到了右边船上,左边那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竟然自左侧慢慢覆盖过来,只听咔嚓一声,紧紧盖到了右边船上。 两只大船交叠成一个古怪的棺材一般的空间,黑暗中一道明光出现了,阿幼黛云推开大船船舷,那一侧竟然露出了透明晶石打造的大船窗。 李道玄张大了嘴,只觉船只震动,缓缓行驶,载着两人进入了深水之中。 阿幼黛云见他张着大嘴,一脸惊奇模样,忍不住笑道:“哑巴,没见过这等宝贝吧,这可是‘海枯斋天巧阁’独家打造的‘子母阴阳舟"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父王送我的礼物。” 李道玄赫赫一声怪笑,那黑衣公主微叹道:“我跟你这哑巴说这些做什么。”便转头看那晶石窗外的水下美景。 李道玄怀抱小白熊,默默推算,自密道向下,一路却是沿着西边行走,他确定这船所在方位乃是西海湖下。 记得阿幼黛云与猪魔说过,自己的师父乃是被囚禁在一座岛上,却不知这位公主为何带着自己在湖水下漫游。 但他不久就明白了其中缘由,只因那晶石窗外,慢慢显出了一座雪白的湖底小岛。 阿幼黛云看着那雪白小岛,甚为得意,奈何身边只有一个哑巴,无法尽情诉说自己亲自发现的这座小岛妙处。 李道玄见那雪白小岛立在湖水底部,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发光的宝山,这才明白地道上水幕的光亮来源。 他这许多年来为养活姐姐,日夜辛苦寻找天材地宝,却从未能够进入到大湖之底,此刻见到这番奇景,不禁精神大振。 船儿速度减慢,渐渐接近了小岛,此刻但见湖底银鱼成群,还未游过船儿,便被一条如黑蟒的利牙草鱼吞吃干净.那草鱼刚刚吃饱却又被一群发出蓝光的螺蛳覆盖,扭动之中蓝色螺蛳散去,留下了一架惨白的鱼骨. 鱼骨底下,一只贝壳外带着翅膀的紫红河蚌猛然张开了双蚌,自蓝色螺蛳群中穿过,不多时紫蚌颤抖,吐出一颗颗蓝色螺蛳外壳. 李道玄眼花缭乱,但见各色怪异的水中生物漫游在小岛周围,更有无数彩光粼粼的怪石被船儿翻起,露出石下一条条不知名的椭圆形小虫子. 小虫子吸附在了船壁上,更有一只就盖在了晶石玻璃上,露出那椭圆形的银白色腹部. 他怀里的小白熊翻身跳起,小眼圆睁,嘴巴流出了无数口水,嗷嗷直叫! 第35章 贪爱桃花肤 阿幼黛云转头看了一眼,目视李道玄:“宝贝儿小熊这是怎么了?” 李道玄自然知道这头贪吃熊老毛病发作了,但他现在也知道,能让这头玄级四品灵兽看上的食物,必然也是非同凡响的好东西。忙对阿幼黛云做了个吃的动作。 阿幼黛云格格一笑:“那东西啊,这附近整个湖底全都是,等会儿进了岛,让它吃个够。” 正说着话,那船儿猛然震动,感觉就像是从水面冲入陆地中一般,李道玄透过透明船窗看得清楚,那船头似乎穿过了水幕,进入到另一个奇异的空间中。 子母阴阳舟缓缓斜着停下了,咔嚓声中,再次翻开一半,变作豆荚壳模样.李道玄紧闭着嘴巴,毕竟是在水底下,心道要是被水冲走了身上秘药可怎么办. 但他很快觉得不对劲,慢慢放松嘴巴,竟然呼吸到了空气. 转头看了一圈,心神震撼,只见自己所坐之船还有一半探入水中,自己所坐的这一半却是干燥的白色地面. 原来这白色的小岛就像一颗避水珠一般,将湖水撑开成半圆苍穹,这里竟然另外形成了一个拥有空气的干燥空间. “传说中的东海龙宫也便是如此了。”他赞叹想到。 阿幼黛云已跳下了船,李道玄带着小白熊跟着下去,顿时心旷神怡.眼前却是一片白莹莹的海底之岛,因为靠得近,已看不到全貌。只见无论地上还是岛屿,既无水草也无鱼虾,浑然由无数细碎的白色石头颗粒组成。 李道玄俯身抓了一把白色石头,看起来就像河边的小鹅卵石,但更为光滑细碎,发出银白的荧光,却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他怀中的小白熊流着口水挣扎下来,匆忙的奔跑到小岛水幕与湖水交界处,伸出小爪子从湖水底下抓出一把椭圆形的小虫子,正是他们在船上看到的。 小白熊张开嘴一口塞了进去,不多时便吐出一条条虫皮,李道玄捡起来一看,原来这小熊只吃那虫子腹部银白色部位,剩下的全都是虫子皮。 他正想扔掉虫皮,但只觉那虫皮慢慢缩成了一团,低头看去,那虫皮缩成一团,慢慢变得干燥起来,不多时就成了一块白色的石子模样。 李道玄看着这虫皮化作的石子,心中一动,再俯身抓起一把地上的白色石头颗粒,互相比较了一下,暗暗明白了,原来这座水中小岛乃是这白色虫子死后凝化而成的.这千万年来不知多少虫尸才能堆积成这么一座湖底岛屿。 阿幼黛云在船上贴上了一道伸缩符,将那子母阴阳舟变作了小船,缓缓推进水中.回身道:“还愣着做什么,时候不早了,跟我走。” 小白熊已经吃了一大堆怪虫子,打了个饱嗝,李道玄忙提起它,跟在了阿幼黛云身后。 他们沿着一道人工压成的小路,走入这神秘的白色岛上。 这岛其实并不大,一行不过半柱香时间,已经登上了小岛顶部,只见一个宽敞的洞口露出。 这小岛就像那图画中的开口火山一样,原来内有乾坤,阿幼黛云指挥着他,自洞口一辆小车上,缓缓沉入了小岛内部。 自车内下来,眼前便是一个环形走廊,螺旋状的走廊底部,便是一个宽敞的大厅。 大厅周边环绕一圈,现出一排人工搭建的石屋,大厅中心却是一个大圆球,就像地上建着一个圆形坟丘。圆球之上包裹着着一层红布。 这场景怪异之极,但最让李道玄惊诧的却是厅中缓缓行走的百十个僵尸。 确实是僵尸,只因这些行尸走肉个个身体不全,有几个脖子上开着致命的伤口,李道玄倒吸一口气,认出了其中有几个僵尸穿着依稀便是大唐戍边军铁马营的士兵。 百多名行尸走肉缓缓走动,自那周边一座座石屋中来回走动,看起来每人都在做着什么,有条不紊的分工明确。 李道玄故意放慢脚步,忍受着心中惊悚的感觉,只见每名僵尸都先走到那裹着红布的圆球旁边,自布上刮取一番,也不知弄下什么下来,却用双手捧着不住的送往各个石屋中。 阿幼黛云停住了脚步,双手一拍,高声道:“阴伯伯,我来了。” 这地下空间四壁都是那发光的石头,所以明亮异常,但阿幼黛云刚喊完这句话,李道玄就看到一团阴影自地面浮现,慢慢胀大,最后变成人形。竟然是一个阴沉的老头。 那老头现出身形,李道玄却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因为他整个人都像一条影子。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教主,你为何带一个外人过来,我不是说过,除了本教中人,任何人都不要来么。” 阿幼黛云却不理会他的不满,只笑道:“阴伯伯,你一个人在这里指挥这么多蛊尸,可真是辛苦了,不知那东西开采的怎么样了?” 那阴沉的老头冰冷道:“若不是为教主炼化元灵,制造那伸缩符耽误了些日子,今日徧该够了,这么一耽搁,恐怕还得七八日才能足够。” 阿幼黛云自然听出了这个老头的不满之意,但她我行我素惯了,只轻笑一声,带着李道玄走向了东边最隐秘处的一间小屋。 李道玄脑中只是好奇,那圆球红布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还需要这么多死人来采取. 他跟着黑衣公主走进石屋,返身将石门紧紧关上,便看到了明亮石壁映照下,地上躺着一个身着青色道袍,发髻披散,露出半张小脸的美丽道姑。 女子身上插着肉眼可见的七根银针,昏睡不醒. 李道玄自道府出山,这多少日子来想得总是一件事,那就是找到自己的师父,这个鲁莽却又天真的莲生师父! 这一刻相见,他只觉得五味陈杂,也不知什么心情,只看着她那挺直的鼻梁,红艳的小嘴,还有闭目昏睡时皱起的眉头,是那样熟悉和亲切,又是那样美丽. 李道玄忽然在这一刻明白了,不知从何时起,原来自己已经深深的将这个讨厌的师父刻在了心里. 阿幼黛云在斗笠看着这个哑巴失魂落魄的样子,嗤的一笑:“果然是个贪色的汉子,我那蛇姬姐姐可比她美多了。” 李道玄傻傻的点头,阿幼黛云微微靠近他,忽然一拳击中他的眼睛,将他打得倒退几步.这突然变故让他一时糊涂起来,却听眼前魔鬼一般的女人寒声道:“你既跟了我那蛇姬姐姐,还痴心妄想其他女人.“ 李道玄慢慢直起身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是,阿幼黛云忽然又弯腰笑了起来:“不过看一看倒是可以的。” 她说着又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莲生,曼声道:“这女人倒真有几分姿色。”说完忽然伸手解开了莲生的道袍,露出了内里的月白小衣。 李道玄手掌抬起,周身灵力运转,此刻阿幼黛云俯身解着莲生的道袍,正背对自己,却是下手的最好良机. 但从内心深处,他对这个似乎并无修行功力的女人充满恐惧,只咬了一下牙,就要出手. 正在此时,背后传来一阵阴冷的气息,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此女练得的是妙华归藏道,那门道法所修灵力虽然精纯但是单一,我看她修的是妙华宗木元道法,教主你就是炼化了,也没有用的。”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灵力缓缓压在丹海,背后冰冷冰冷的。虽然不知这诡异老头得修为如何,但自己刚才紧闭了石门,他的声音却好像就在身边一般,想来也是个狠角儿. 这一番耽误,阿幼黛云已将莲生的道袍敞开,内衣小衣解了个七七八八,现出莲生雪白紧致的肌肤,细长的脖颈下,一条布带缠住了双胸,小腹平坦结实,露出半枝桃花。 李道玄只看了一眼,便低头不敢再看,倒不是他恪守什么师徒伦理,只是内心深处担心莲生以后找自己算账罢了. 阿幼黛云手轻轻摸着那白涛玉纸一般的肌肤,贪婪的看着上面那枝艳丽桃花,沿着那桃花的印记,手指渐渐深入到莲生的腰下,猛然惊醒过来,拿开手掌,自怀里掏出雪白的汗巾擦拭起来,隔着斗笠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可以感受她的羞恼.她狠狠擦着手,愤怒道:“好脏,好脏,她,她竟然尿了我一手。” 李道玄退在一旁,对现在这个局面异常无奈,这个变化多端的魔女公主已经是不好对付了,还有一个阴沉鬼魅的神秘老头,更别说外面那些蛊尸了。就算自己运气好,能够逃出去,却也带不走莲生啊。 还有这水下小岛外围全是水,自己又控制不了那艘子母阴阳舟。 他头疼不已,阿幼黛云说什么却都没听到,立刻挨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阿幼黛云甩了他两巴掌,依旧怒火不息:“你干什么呢?我让你过来把这女人身上的桃花翻开给我看。” 李道玄无奈之下硬着头皮俯身下去,一眼便看到了莲生雪嫩紧致的小腹,延伸下去的半枝桃花浮现在一件贴身短裤里,圆巧的肚脐之上还颤巍巍立着一枚银针。 阿幼黛云见他迟疑,一脚踢了上去:“快脱了她的下裳,我要看桃花。” 第36章 墨葫取七魄 阿幼黛云这一脚踢得李道玄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莲生身上.他心中恼火,但此刻也不敢妄动,只得忍住了气,心中默默念道,莲生,现在还不是救你的时候啊,我可要大大得罪你了. 他伸出手指捏住了莲生短短的内里小裤,心儿猛的跳动起来. 那紧致白腻的肌肤靠近了隐隐一股木元灵力透出,生机勃勃的肌肤映照着鲜艳的桃花印记. 莲生的小腹线条绷紧,肌肤弹性极好,李道玄缓缓勾动她的小裤,手指肚儿触到了肌肤之上,便觉滑腻之中更有几分颤动之力,仿佛这肌肤活了一般. 他小心的将莲生半翻了身子,侧身向外,将那短裤褪去了三分.便见一团圆鼓鼓的玉臀被短裤勒住了一半,鼓动出来.桃花印记自小腹延伸细腰,盛开在玉臀之上,此时半掩春色,臀沟斜伸,却有一串儿晶莹的水珠儿沿着曲线柔美的沟渠之中滑动,就似明月光中的海棠春露。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明知道不是时候,腹下的欲望还是不合时宜的跟着那串儿春露鼓动起来. 一只小手伸过来,加入了他的行列.阿幼黛云贪婪的手指沿着莲生身上的桃花印记反复抚摸,口中喃喃道:“好美的桃花。” 黑衣公主的双手一直戴着一双黑皮手套,此刻情急伸手,露出一方皓腕,那如凝霜雪的手腕映衬着莲生的玉质肌肤,却显得更加白嫩.李道玄心中一动,这魔女手腕好美啊. 阿幼黛云抚摸良久,越看越爱,忽然转头问道:“阴伯伯,这块皮若是割下来,还能有这般生机之美么?“ 李道玄大惊,这魔女竟然因为爱这桃花印记,竟然要活活将莲生身上的皮剥下来. 阴影老头冷冰冰回应道:“妙华宗门人身上的印记乃是血脉传承的灵元之力,你若是杀了她或是炼化了她的灵力,那印记自然就消失了.“ 阿幼黛云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忽然又高兴起来:“那我把她炼成蛊尸,这幅桃花便能****陪在我身边啦。” 那阴影之声发出嘲弄之意:“蛊尸三魂七魄皆无,灵力不消说,连肌肉血骨都慢慢化作了僵气,你想要个浑身发臭的干枯肉尸么?” 黑衣公主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恼怒道:“阴九幽,我要定这幅桃花图了,你老人家见识广,倒是出个主意啊。” 一阵沉默后,那冰冷的声音无奈道:“你若真想保住她的灵力印记,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取出她三魂七魄中的一魄,炼成鬼姬。但那‘十殿阎王针法’你还没学成,看来是不成的。” 阿幼黛云似乎呆了一下,忽然咯咯笑了起来:“阴老头,那阎碧落的十殿阎王针有什么难的,我刚见过那老头儿,还得了他一件宝贝呢。” 那被称为阴九幽的影子怪人冷哼一声:“阎师侄乃是黄泉宗中少有的天才少年,况且心志坚定,专修碧落黄泉心法和十殿阎王针,岂是教主你这般三心二意之人可比的。” 阿幼黛云嘿然道:“那阎老头都一把胡子了,阴伯伯还说是什么天才少年,你看这是什么。”她说着自怀里取出那墨玉葫芦,在手里晃了一晃。 李道玄听到这里心下吃惊,他刚才一直以为那阴影老头是五毒教中的高手,却没想到他竟然是黄泉宗的,听他语气,似乎比那鬼医阎碧落辈分还要高。” 阿幼黛云一拿出那葫芦,石屋之内便起了变化,紧闭的石门上显出了点点黑色痕迹,痕迹变深,慢慢变作了一个人形痕迹.那阴九幽竟然身化影子,穿过了石门. 影子一晃,诡异之间,阿幼黛云手中的葫芦已经落到了他手上,却尖声道:“他竟然把这忘川葫都给你了。” 阿幼黛云不满道:“我给了他许多宝贝,他给我个葫芦算什么。” 阴九幽喟然一叹:“傻丫头,你知道什么,你可知这葫芦的来历?” 阿幼黛云得意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是阎老头的一件法宝罢了,听说这法宝是他自己练成的。” 阴九幽影子静止不动,似乎在凝望着那葫芦,良久才说道:“这事主母没有告诉你,这葫芦确实现世时间不长,乃是十六年前,奈何桥边突然结出来的。” 李道玄听得越发紧张,连奈何桥都出来了,此人是人还是鬼。 那阴九幽继续说道:“十六年前,长安惊变,冥界神狗现世人间,人间魔宗也是大乱迭起,那年黄泉宗冥力异常,不但奈何桥边结出了这个葫芦,主母怀胎三月,被冥气催动,也生下了你这个丫头,说起来,你和这葫芦乃是一起出生的。” 阿幼黛云一把抢过了葫芦,惊喜道:“这么说,葫芦儿和我有这等缘分。” 阴九幽影子扭曲,闪到了李道玄身边,一股阴冷的气息裹住了他全身。李道玄全身发冷,只觉身体内似乎有一道热流就要离体而出。他身旁的小白熊被阴力压制,全身缩成了一团。 “手下留人!”阿幼黛云大喊道。李道玄身上的阴冷气息消失,体内热流也回归正常。 “此人现在还有些用,阴伯伯若是喜欢,过段时间我将他送过来给您,怎么炼化都可以。”阿幼黛云见阴九幽停住了手,忙跟他说道。 阴九幽冷哼一声:“他听了太多不该听的东西,教主既然不愿我吸他的魂魄,那等会儿也要留在此地,不准他离开这里。”他话一说完,李道玄只觉一道如冰丝一般的东西刺入体内,霎时全身发凉,似乎连血液都冻结了,咕咚一声歪在了地上。 他心念急转,忙想催动灵力,却发现全身经脉穴位都被一股阴冷气息堵住,与丹海失去了联系,心中叫苦不迭,此时就算想用灵力都不行了,他就像个没修行过的平凡人。 阿幼黛云其实并不在乎李道玄的性命,至于小白熊对她来说也只是一时的玩物,她真正不愿李道玄死去的原因却是因为知道他是蛇姬姐姐的情人。但见这位阴伯伯十分坚持,也只好如此了。 阴九幽制住李道玄后,缓缓再说道:“丫头,那十殿阎王针你练到第几针了?” 阿幼黛云想了一下:“嗯,练到‘卞城王针’了。”她似乎很是郁闷,又说道:“我看这套针法也是平常,练到第七针了,连杀人都杀不了,那阎老头好大的名头,什么一针阎王心,两针断三魂,也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 阴暗影子冰冷道:“十殿阎王针乃是黄泉宗秘传,阎师侄练了几十年,现在也不过是练到了三针,你三年练到了七针,只是学了个架子,其中妙处根本没有领悟到。“ 他阴沉说着,又看着墨玉葫芦:“不过有了这忘川葫,你要取这道姑的魂魄,却也够了。” 阿幼黛云欢快道:“还是阴伯伯好了,你快教我嘛。”语声娇憨,充满兴奋之情。 阴九幽便让她将莲生身上七根银针取下来,翻过来仰面躺好。缓缓说道:“这道姑已被七针断去了天灵地气,周身三魂七魄皆已浮动,与她的身体分离,正是取魂魄的最佳时候。我观这道姑眉开风煞,腰带桃花,天命是个****妖媚的女子,取她一魄后,炼成淫鬼倒是个好货色。” 李道玄眼看耳听,却是全身不能动,听阴九幽如此作践莲生,眼眸中闪过杀意,心道我师父虽然无耻了一点,但也容不得你们这些歪门邪道来说什么. 阿幼黛云却犹豫道:“若是炼成了淫鬼,岂不是天天要供应她男人,我可不要,伯伯,那六道七鬼众多,咱就不能炼成什么饿鬼,贪鬼什么的.“ 黄泉六道七鬼众,说的乃是七罪之鬼,分别为傲鬼,妒鬼、怒鬼、懒鬼、贪鬼、馋鬼以及淫鬼. 阴九幽摇头道:“这女人连血脉天命都是桃花,若不是因为她幼年便入了道门真宗,修习无上道法,恐怕早就变成一个只知****之欢的女人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怪笑:“至于淫鬼行乐,也并非只能是男人啊,你看这道姑,欲气凝结,阴煞堆积,看来这些年来吸了不少女人的阴下之气,你刚才摸了她一把,她反应不是挺大的,嘿嘿!” 阿幼黛云出身魔宗鬼怪之中,但实质上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也听不懂阴九幽的话,但听他说的很有道理,便笑道:“那也罢了,我手下女人可不少,给她就行了。” 李道玄听了这两人这番对话,急的气血翻涌,体内灵力却毫无动静,心中忽起了一个念头,若果是无力回天,我只得亲手取了莲生的性命,也免得她误人误己。心中想到这个念头,忽然惊恐起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狠心了。 这一番功夫后,阿幼黛云在阴九幽的指点下,已然用双手合握起那墨玉葫芦,却将葫口转下,倒立在莲生的小腹之上。 阴九幽沉默不语,暗暗推算时辰,口中曼声道:“人体那天地人三魂,无论是‘胎光’,‘爽灵’还是‘幽精’,只要一魂离体,便是阎王也难救了,但那‘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却为人身中之浊鬼,每每于月朔、月望、月晦之夕在人身中流荡游走,极易被恶灵所扰动。咱们黄泉宗秘法之中这门取魄之法,便是借了恶灵之法。” 阿幼黛云口中微微念动,那取自莲生身上的七根银针缓缓浮动在葫芦周围。 阴九幽见她准备好了,也推算出了莲生三魂七魄的位置,此时正值月望未满,子时三刻,乃是‘雀阴’魄最为活跃的时刻。当下大喝一声:“雀阴起了,用针!”影子幻化成的一只手猛然抬起,一团黑芒射入忘川葫中。 阿幼黛云双手捧着墨玉葫芦,手掌间也是一团黑色灵力注入其中。 阴九幽的黑芒与她的灵力合二为一,交缠入葫芦中,却见那墨玉葫芦口探出触手一般的黑色丝线,正是七根黑线,每根黑线都缠住了一根银针。 霎时七针转动,犹如曼陀花开,齐齐射入莲生小腹之中,这正是黄泉宗的不传之秘“十殿阎王针”! 李道玄见那银针入腹,暗叹一声,心中郁闷恐怖自伤之情也如那银针黑丝般交缠不清,怪只怪自己修为不够,眼睁睁看着莲生被害。 七针在莲生白玉肌肤上颤抖,渐渐变作黑红之色,不多时,那阴九幽再次大喝一声:“起!” 葫芦口的黑丝扯动银针弹出,自莲生体内扯出了一团肉眼可见的黑色光团。 莲生的雀阴之魄离体,立刻又被扯入到了墨玉葫芦中。阴九幽嘿然道:“成了!” 阿幼黛云捧着葫芦,却欢声道:“太好玩了,咱们再玩一次!” 第37章 丹海金身狗 阿幼黛云这小女孩般的玩乐心态重重的刺激了阴九幽。她手中的墨玉忘川葫划过了一道圆滑的曲线,落到了阴九幽那影子之手中。 “教主,你身为五毒教下一代教主,又是我黄泉宗的摆渡使,也算咱们魔门中新一代翘楚,怎可以如此贪于玩乐。”那阴九幽的声音还是一股死气沉沉,但话语却多了几分苦口婆心:“我教给你十殿阎王针法,你不好好学也就罢了,咱们这次云州之行前,你父王说过,低调行事,万无一失,可你一来就在西海布下那么大的阵势,又在这里大炼伸缩符。” 阿幼黛云不待他说完便摆手止住了他,只曼声道:“阴伯伯,我说句你不爱听的,此次云州大计,父王许我一人操持全局,你可还记得。” 那阴九幽无奈道:“我自然知道,但是……” 李道玄身在地上,全身被制住后耳力好了不少,隐隐听到阿幼黛云呼吸变粗,虽然跟她接触不过一日时间,李道玄却深知这个女人随时变脸的脾气,心中冷笑,这阴阳怪气的老头子,恐怕有苦头吃了。 果然阿幼黛云冷冰冰道:“那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阴伯伯看不惯的话,也回去好了。兵家之事,你们这些魔修是不懂的,五毒教教主之位也好,黄泉宗摆渡使也罢,我堂堂西苗公主,还在乎这些?什么低调行事,若是真的隐秘做这件大事,那摆在东边的十万唐军是吃素的?那北部昆仑道宗也是瞎眼的?声东击西,大隐于市,你懂么。” 黑暗影子微微颤抖起来,也不知是怕还是气恼,那阴九幽影子一闪,拿着葫芦提起了李道玄,只淡淡说道:“不管教主你怎么说,这个人必须留下,我带走了,忘川葫中的魂魄我会帮你炼制出来,此间事了,我便回黄泉宗去了。” 他说完影子一动,那石屋之门被一股阴气笼罩,砰然打开,带着葫芦和李道玄闪出了屋子。 李道玄被他提着,犹自听到石屋中的阿幼黛云大声说着:“什么魔门新秀,新一代翘楚,我比得上那苍颜白发两姐妹么?生出来就是你们宗门的孟婆,还是魔门圣女,哼,我就是个没妈疼的可怜人罢了……” 声音渐不可闻,却是阴九幽带着他走进了对角的另一间石屋。 李道玄被阴九幽提着,虽然全身无法动作,但还是能感触到一丝怪异的阴暗之力,只觉拿着自己的那只手似乎并不是实体,反而像一块冷冰。 他很快被扔到了地上,这屋子也是由那怪异的白色石头组成,光亮无比。 李道玄一落到地上,便看到屋角躺着一个人,还未看清,只觉背上一亮,他强力扭转脖子,硬生生转了个角度,看到阴九幽的一只手赫然伸进了自己的肌肉里。登时吓得身体一抖。 那景象怪异的很,对方的手就好像穿过一层水,就那样漫入了身子。 阴九幽的手掌很快离开,李道玄的身子瞬时恢复了控制,只是肚子里冷冰冰的像吞了一杯冰水一般。 这怪人影子一句话不说,却转身离开了。 李道玄翻身而起,石屋门已被紧紧关死,他抽身而上,运转灵力,就要出门。但身子里一团冷气立刻覆盖住了全身,灵力还未出丹海就被阻住,无奈的软倒在地上,头晕眼花之后,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醒来,眼前一个须发盖脸的怪人正在自己头上搓着一对儿白色石头。 李道玄认出来这人正是刚才屋角躺着的那位,不知他在做什么,想坐起来才赫然发现身上堆满了草纸。 这种草纸是以各类植物浆液压制而成,不但粗糙而且易燃,再看那怪人不住摩擦手中石头,打出了几个几乎看不到的火花,他立刻明白了,这人是要放火烧他。 李道玄浑身一哆嗦,虽然不能运转灵力,但力气还在,他一转身跳起来,一拳击打出去,将那怪人打得连连后退,干咳不止。 “你是何人,为何要害我?”李道玄情急之下开口说话了。 那人扔掉石头,须发覆盖的缝隙里露出一双诧异的双眼:“咦,你这怪物竟然会说话,难道你没死?” 李道玄摆起了狼突式,警惕的望着他:“你又是何人?” 那怪人双手将脸上杂乱的头发掀开,睁着一双眯缝眼仔细看了他一眼,喃喃道:“原来是个羌族蛮子。” 李道玄被碧桃用了那什么杀手宗派’暮雨阁‘的秘药‘轻云蔽月散’,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模样,灵力又被阴冷的气息压住,不能变回本来模样,此时才知道原来现在是个羌族人的形象。 那怪人见他发呆,后退了一步叹口气:“唉,小生在这里混混沌沌过了也不知多长时间,自被捉来后就没见过正常人,你若不是死人,便能陪小生说说话,唉,我跟你这怪物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李道玄见他絮絮叨叨说这些,忍不住道:“喂,我可不是死人,更不是什么怪物,我是大唐人。现在不过是用药物改变了模样而已。” 那怪人瞪着他,却并无惊喜之意,只摇着头道:“那也没用,我亲眼见过那影子鬼炮制怪物的法子,那些死人尸体就是被他那样一抓,一掏,变成了僵尸,你现在还能说话,不用多久也会变成僵尸啦。” 他自地上抓起一把草纸:“我看你现在神智未失,不如让我烧了吧,也算超度你一场。” 李道玄仔细听着他的疯言疯语,心头一亮:“原来刚才那阴九幽是要将自己也变作蛊尸,既然是蛊尸,那也是蛊术一种,自己身上那莫名其妙的天赋血脉不正是蛊虫的克星么。” 他修炼子午端阳蛊多日,得到这须发怪人提醒,再细思当日化解碧桃蛊术的法子,心中便有了主意。当即对那怪人说道:“喂,你替我看着门,我需要化解掉体内的蛊虫,等会儿我再跟你说话。” 那须发怪人只是摇头:“不要挣扎了,小生劝你还是让我烧了吧。” 李道玄便不再理他,走到屋角,那地上铺满了草纸,竟然还有墨砚毛笔,便一脚踢开,盘腿坐了下来。 此时体内丹海还在他控制下,但灵力却走不出去,只因出了丹海,体内布满了黑色的阴气。李道玄想到当日化解碧桃的蛊虫,却是先被蛊虫突入了丹海之中,心道莫非需要将这些阴气引到丹海里,然后再用灵力转化? 这一招想起来便觉得有些冒险,但他又想到莲生一魄已被人家收走,自己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就连小白熊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此绝境,总得冒险一试。 他便引控丹海,微微放出一个口子,说时迟那时快,那些徘徊在丹海外的阴气得到这个宣泄口,一股而脑的向着丹海钻了进去。 一团黑墨也似的阴气滚入丹海里,冲击着五元灵丹,霎时丹海变作了一团死海。 李道玄此时叫苦不迭,难道自己想错了,渐渐的丹海灵力凝固,就像结了冰,五元灵丹停止了转动,那连接五枚元丹组成苍狗骨架的灰白丝线被阴气笼罩,似乎马上就要断裂。 这次可真完了,李道玄闭目等死,就在此时,忽觉得那连接元丹的灰白丝线微微震动起来。 他得到这一线之机,心下大喜,用尽全部心神控制那代表自己血脉的灰白丝线,神识刚刚接触那灰白丝线,就感觉到丹海内的阴冷黑气攒动起来,只一瞬间,竟然就消失了。 丹海恢复了控制,灵力流转不休,那控制他形貌气质的轻云蔽月散被灵力冲破,李道玄慢慢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耳边听到一人惊呼之声,但他无心理会,还沉浸在神识中,查探那些阴气的去处。 原来那些黑气阴力却是被灰白丝线吸收了,以五元丹为点,灰白丝线为骨架的丹海苍狗又变了模样,隐隐一层黑气笼罩在丝线周围,就像细细的骨架上覆盖了一层血脂。还有一只丑陋的蛊虫被灵力覆盖,慢慢吸收了。 难道我那天赋血脉不但是蛊虫的克星,而且还能吸收那黑气阴力? 李道玄神识不住观察那丹海内的苍狗骨架,心有所悟,想到了黄土境界的‘皮毛血肉筋骨’六体修行。 如果把连接五枚元丹的灰白丝线看做骨架,那这些黑气被吸收后就变作了筋脉,而五枚元丹贯穿整个黑狗骨架,传输的灵力就像血液流动,如此说来,自己是在丹海内无意中造出了一条黑狗! 这个想法让他全身不舒服,想起了以前读过的一本书中所说,修行者便是在体内再造金身,从而不死不灭。又想到那修行四大境界口诀:黄土九重,丹海遂成。地象八部,造化生灵。玄空七妙,化生不死。天元六相,吞天灭地。 黄土九重境界修成的是丹海,地象八部境界修成的是造化生灵,那玄空境的化生不死难道就是在体内造出了金身?他这样想着不禁有些惊恐起来,如果真是这般,那么自己造出的这金身,竟然是一只狗儿,这不是说自己就是狗的血脉么。 惊恐的李道玄缓缓恢复了神识,自丹海退出,抬头就看到那须发怪人站在自己前面,而自己袍子竟然被掀开,露出内里的小衣。 这情景让他全身大寒,瞠目咬牙道:“你要做什么?” 第38章 玄州郦怀范 那须发怪人手里拿着一枚铁牌,眼泪滚滚而出,湿透了胡子,张开手就要拥抱李道玄。 李道玄一阵恶寒,此时灵力回复,立刻反手一掌。这一掌已经带了灵力,眼看就要打在那怪人身上,对方只要中了这招恐怕不死也得残废。 但他出手之后立刻冷静了,此人看来也是被囚禁在这里的,阴九幽和阿幼黛云没有将他变成蛊尸,特意关押在此,必定有其目的。况且对方既然也是被捉来的,那和自己就是同一战线. 他手掌轻翻,这招熊掌式变做了鳄咬式,没有击打在对方要害上,只扫过了对方的肩膀,带着黄土九重境力量的一扫也是非同小可,那人被掌风灵力带动,全身扭转了一个圈子,连着肩膀的胳膊咔嚓一声便脱臼了。立刻蹲在地上,痛的打滚,却不喊叫出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铁牌。 李道玄这时也看清了那铁牌,不由哑然失笑,原来那牌子上刻着一匹铁马,却是当日铁马营李药师留给自己的信物.原来这人解开自己袍子,是找到这东西了,倒不是真有什么企图。 他歉意道:“老兄,你且忍忍,我帮你接上手臂。”他多年捕猎,对接骨之道略通几分,当下拿着对方手臂,轻轻一搓动,咔嚓一声接上了。 那须发怪人痛的全身都是汗,只晃着铁马营的黑铁令牌,哽咽道:“是药师贤弟派你来救小生的么?” 李道玄微微一愣,忙问道:“你认识李药师?铁马营的李药师?” 那须发怪人忍着接骨后的疼痛,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双膝跪倒,扶手为礼:“小生乃玄州范阳郡人,贞元七年进士,姓郦名水字怀范,不知兄台在军中担任何职?” 李道玄愕然以对,这人行拜的是大唐士子之礼,又自称贞元进士,那可是老皇帝太贞大帝在位时的进士啊,正儿八经的一个读书人。玄州在云州之东,中州之北,范阳郡也是中土大郡,却不知这个读书人是怎么到了这个鬼地方。 但他还是解释道:“先生不要这样,小子只是山野村民,家就在乐都城中,不在军中任职,这块黑铁令牌却是因缘巧会得来的,不过我与李药师将军见过一面,也算认识。” 那须发怪人郦水哦了一声,他原把李道玄看做了怪物,再目睹了他变身换形,已是揣测这人的身份,待从他怀里搜出铁马令牌时,便以为是老朋友李药师派人来营救了,听完李道玄的话失望的摊在了地上。 李道玄却好奇的问道:“先生,你是怎么被捉来这里的?又是怎么认识李药师将军的。” 须发怪人郦水长叹一声:“小生原本是在家里逍遥快活的,这次却是为了探测这云州边境的地下风土而来,前段时间在玉龙川附近查看水利布局,被一个黑衣女人手下捉了过来。” 李道玄点点头:“原来是阿幼黛云捉了你。” 郦水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至于药师贤弟,我们十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他在白鹿洞读书,年龄虽小但与我谈得来,便结拜成兄弟,我这次来云州也是接到他的上任信才来的。” 李道玄接口道:“先生被捉来此地,那药师将军就不知道么?” 郦水挠挠脏乱的头发:“小生被捉时曾放出一支求救箭,我那药师贤弟应该知道的啊,却不知为何这么多日都不见他来救我。” 李道玄皱眉想了想,明白了什么:“您是在青盐湖附近被捉的吧?” 郦水惊异的望着他:“你是如何知道的,就在那不远,我刚探测到那湖水下的十四道暗流,正在得意时被捉来了。” 李道玄一拍大腿:“那你是错怪药师将军了,他是专门带军来救你的。”于是把那日在青盐湖边遇到李药师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郦水听完,啪给了自己一巴掌,哽咽道:“药师贤弟是偷偷带着自己的亲随卫兵来救我的啊,还损去了那么多大唐男儿,小生有罪,小生有罪啊!” 李道玄皱眉道:“你何必如此自责,药师将军带兵救你本就是为朋友的义气之举,也怪你不得。” 那郦水打得自己却更狠了:“小生有罪啊,被捉来这里,迫于那怪物的淫威,已经做了很多对不起大唐的事,却又误了那许多人的性命。” 李道玄看着他,手无缚鸡之力,实在不相信这人能做出什么对不起大唐的事情. 郦水打得那长满胡子的脸上一片通红,忽然哽咽起来:“小生天性喜欢水利,少时曾经误入地下源洞之中,所以特别爱钻研地下水流的学问。这一次来到云州,耗费一年多时间,查探清楚了整个边境的地下水源流动,原想着跟药师贤弟说一说,在地下引水,注入河西大漠,也算一件造福万民的好事。” 李道玄听得却是肃然起敬,河西大漠就在西海湖北部,那里是河西走廊绿洲附近的一块沙漠,这位书生竟然能想到从云州引导地下水灌入大漠之中,姑且不说行不行,单是这份想法,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 但他还是有些疑惑,不禁问道:“先生你说这些似乎也没有伤害到咱们大唐的地方啊。” 郦水摇摇头:“我被捉来后,那黑衣女人逼着我把地下河流画成图给她,还要我为她做出主流,暗流的标示,我看这女人身边有些逻些蛮子,想来也是咱们大唐的敌人,虽然小生不明白她要这些东西干什么,但即是千年大敌,自然是要危害我大唐哇。” 李道玄脑海内一道闪电般掠过,很多事情迅速清晰起来,却又似乎不对,他沉思半晌,问那郦水:“先生,我有个问题,你帮我解答一下。” 他说着,拿起地上散落的笔墨,捏来一张草纸,将那尼泊尔大峡谷与乐都城的位置简单标注在纸上,然后给郦水讲了下图中所标示的地名。最后用笔在峡谷北部与乐都城之间画了一条黑线,问道:“先生看这条线,若是逻些蛮子派了大量人手,能不能自峡谷挖出一条地道直通乐都城呢?” 郦水见他问了一个自己所学的问题,登时忘了一切,热情的看着地图,立刻摇头道:“绝不可能,小兄弟可能不了解这大地之下的奥秘,咱们这大地之下,分布有巨石暗流,根据地形不同,土下的构造也是不同。”他双手在那条黑线上指指点点:“这尼泊尔大峡谷到乐都城下,看起来不算长,但要是真挖起地洞来,出不了这峡谷就塌陷了,因为地下暗流太多,再说他们也无法在地下控制方向,更不用说那些暗布的巨石,我曾听先祖说过,那地下极深之处甚至布有红冥之火,可以焚烧万物。总之要挖地洞,那是不可能的。” 李道玄皱眉不语,那郦水意犹未尽又说道:“小兄弟可知这大陆之上有那修行之人,可以吞风唤雨,开山造河。他们或许可以办到,但我曾专门求过浮游观的老神仙,求他老人家开条大河贯穿中州南北,以解决北部雷州的大旱,你猜他怎么说?” 李道玄沉浸在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中,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郦水叹息道:“老神仙跟我说,修士不能违天命,破乾坤,如果要是真开了条大河,那就是违抗天命,改变了乾坤的固有模样,是要遭天谴的,他还说什么就算强行去开,也只会引发天劫地难,反而会祸害苍生,哼!小生最看不起这些修士们了,明明有着造福百姓的神力,却执泥在争斗中。” 李道玄跟着他叹了一口气,虽然他进入修行不久,但也隐隐明白了一个道理:“先生错怪他们了,只因修士的世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他不执泥于争斗,恐怕连修行都修不下去,何来造福万民呢。” 郦水似乎不愿跟他争执这个问题,只问道:“小兄弟为何要问我这造地道的事情,莫非是逻些蛮子们想挖条地道钻进咱们的土地上?“ 李道玄挠头道:“我原来以为是这样的,但听你一说好像又不是,不过真的没有办法从大峡谷地下钻到乐都城那里么?” 郦水来了精神:“这个倒不是一点可能没有,我钻研这块地下水流一年多,如果非得要从地下进入到乐都那边,却有一个法子。”他拿起笔,在草纸上画了起来。 李道玄心中一震,仔细看去,郦水在草纸上那大峡谷和乐都城之间画了一条细线:“这条暗流是云州边境最细也是最长的暗流,我推测这条河流可以直通乐都城外的洗剑池里。不过这暗流恐怕也就指头粗细,除非能变作一条条小鱼,人嘛是绝不可能通过的。” 洗剑池,李道玄再熟悉不过了,自己就是在那个水池里捕捉到了两条双面鱼。 他脑海中想通了一点,阿幼黛云必然是打着这条暗流的主意。 想到这一点,李道玄一把抓住郦水的胳膊:“先生,我告诉你一些事情,你帮我想想清楚。” 他想了一下,以自己惊人的记忆力,将那日在猪魔帐篷里听到的话细细说了一遍。 郦水开始听的稀里糊涂,但听到阿颜部落的地下洞穴,又听说什么水阵枢纽时,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不待李道玄讲完,便提起毛笔,在一张新草纸上飞快的画了起来。 李道玄也紧张起来,看着他勾勾画画很长时间,在草纸上画出百十条粗细不一的黑线。郦水画完后用手指点道:“你说的那个地下洞穴,应该是这云州边境所有暗流的汇聚点,自这里改变地下河流道路,可以冲击全部暗流,引起整片暗流的改道,然后在这里再改一下河流道路……” 他手指不停,连续指点着改了几十条河流之道,最后汇聚到一条细长的暗流上——正是直通乐都城外洗剑池的那条细流。 第39章 惊悉水阵计 李道玄看着那细流,冲口而出:“他们不是挖地道,而是在改河道,是要利用地下暗河之力,穿通峡谷与乐都。” 郦水深谙地下河流之道,想到了自己为敌人画出的暗河地图,不禁满头大汗,擦擦眼睛,再用笔画了几张图,良久才喘了一口气:“这,这个是有可能,但经过我计算,他们不可能成功的。” 这位书生也是真急了,抓着李道玄的袖子解释道:“你看,你看,水流之力经过地穴枢纽的转换,就算将所有地下暗河的力量集中起来,也不可能穿透整个地下,那力量不够,顶多,顶多只能……” 李道玄忙问道:“只能如何?” 郦水再擦了一把汗,喃声道:“只能让水流缓缓通过,最多可以穿出手掌宽的一个口子,那样穿透大峡谷和洗剑池的通道也就是一个巴掌宽,手臂粗细的通道。” 李道玄颓然坐下,他想到了阿幼黛云一直挂在嘴边的“伸缩符”。 郦水见他如此神态,连声问道:“如何,你又想到什么了。”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涩声道:“阿幼黛云公主,也就是捉你来的那个黑衣女子,她是修行中人,我亲眼所见,她有一种秘密法宝,可以将物品伸缩大小。”他想了想那变大的画轴和小舟:“大概能缩小十倍左右。” 郦水茫然抬起手掌比划了下,一个正常人缩小十倍,果然也就是巴掌大小,颤声道:“修士不可改变天命乾坤,她这样做是会遭到天劫的。” 李道玄此刻已将阿幼黛云整个阴谋想得清清楚楚。 原来她先安排蛇姬碧桃带着那大巫师控制了阿颜部落,挖出了那地下洞穴,控制了地下暗流的枢纽。再让猪魔坐镇西海,大肆准备峡谷党项部族的自立,以吸引西部戍边军的注意力,安排黑狼银豹两支军队改造河流,制造水阵,自己却在这个小岛深处打造伸缩符。 如此一来,大唐防御的视线被牢牢吸引到党项八族自立上面,而她就可以根据郦水的地图,秘密改造暗河,通过暗河之力直通洗剑池的小通道,最后利用收缩符缩小逻些军队。 好缜密的阴谋,好巧妙的手段。 李道玄来回走动,自言自语道:“这次可怎么办,咱们得赶快逃出去通知药师将军,一旦敌人成功了,那乐都城……” 他想到这里不寒而栗,不说相思姐姐还在城里,那里还是自己长大的地方,若是被敌人攻进去了,以逻些帝国往日的手段必然是要屠城的。 郦水见他如此,更加害怕,尤其悔恨于自己被迫画出的地下水流图,想再打自己一个嘴巴,却是手掌颤抖抬都抬不起来。 李道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阿幼黛云整个阴谋再想了一遍,自己现在身在困境,如何破解这个局面,出去报信一时是不可能了,那阻拦改道河流更是痴心妄想,那伸缩符,对了,伸缩符。 李道玄一下来了精神,拍手道:“阿幼黛云的伸缩符就是在这里用蛊尸制作的,只要咱们能把那些伸缩符毁了,她就什么法子都没有了。” 郦水也是精神一震:“我在这里时间长,那些怪物确实在弄些奇怪东西,你说的伸缩符是一种写在纸上的符咒吧?” 李道玄点点头:“我见过那符咒,是写在纸上的,我们找到后一把火烧了去。” 郦水站了起来:“小兄弟,我看你似乎也有些力气,咱们这就动手吧。” 李道玄见他提着石砚,举着毛笔,不禁苦笑:“你这样是去送死啊,先生,我其实也是个修行中人,还是我去吧。”他刚要出去,郦水忙提醒道:“那影子鬼厉害的很,你能对付的了么?” 李道玄停住了脚步,是呀,那阴九幽自称阎碧落为师侄,又是这般阴气森森的模样,再说那古怪精灵的阿幼黛云,自己这样一出去,等于是送死。 郦水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其实那影子鬼有个大弱点,我上次无意中看到的。“ 李道玄忙走过去:“什么,那家伙还有弱点。” 郦水蹲下去,在屋角摸索半天,掏出了一个红布包,小心翼翼的拿着,一脸神秘的样子。 李道玄伸手就要拿过来,郦水忙止住他:“小心,此物怪异莫名,伤人与无形之中。” 李道玄诧异的看着那红布包,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有那红布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和石屋外面那大圆球上的布料一样。 郦水小心的将红布包放到地上,揭开一个角,露出一团散发着银色冥光的胶状物。他十分小心,身子扭向后方,手指紧紧捏着红布一角,全身紧张似乎这红布包裹的是一只恐怖的怪物。 李道玄问道:“先生,这是什么,与那影子怪物的弱点有何关系?” 郦水再小心的将红布包好,擦了一把汗:“小兄弟,这东西便是那些蛊尸每日采取的东西,我也不知是什么,但我亲眼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小心碰到这东西,然后被这东西活活吃了,那场面如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李道玄望着那红布包:“那为何你还带在身边。” 郦水叹了一口气:“我无意中弄到一点,此物很像我家乡的鱼胶,只有这种红布可以抵御,我带在身边却是想有朝一日受不了了,自裁用的。” 李道玄摇头道:“只要还活着,怎么可以放弃生路呢。” 郦水将红布包藏好,抚着颌下胡须缓缓道:“这个先不说了,我说那影子鬼的弱点便和此物有关。” 他摸着胡子沉思道:“我刚被关进来时,每日都门缝里偷看外面的动静,那影子鬼每天都在外面,只有三次他一天一夜都没有出现,而他每次躲起来的时候,我都发现外面那个圆球从红布里透出一团银色的光。” 这位精通暗河水利的书生分析道:“我后来想,他们不用活人,只用死人来开采那红布上的鱼胶,必然是因为活人无法接近,那次一个还活着的人不小心碰到一团鱼胶,说来恐怖,那鱼胶直接变大变大,将他整个身子都吞了下去,什么都没剩下。” 李道玄心有所感,连连点头:“先生说的不错,他们用这怪异的红布盖住的那个圆球,果然他们自己也不敢去碰一下。” 郦水一拍大腿:“照啊,而且圆球好像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剧烈变化,发出一种银光,那个时候,除了死人,连那影子鬼都藏了起来。” 李道玄眼中发光:“圆球的变化是有周期的是不是,只要再来一次咱们就可以避过鬼影子,逃出去了。” 郦水手抚胡须点点头:“圆球发光时,我曾冒险伸出腿,似乎对我并无太大影响,只要咱们不去碰那圆球,应该可以逃出去,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些死人僵尸。” 李道玄摩拳擦掌:“那些交给我就是了,小弟也有几套手段,打不过鬼影子,对付几个僵尸绰绰有余。”他说完又想起了什么,怀疑的看着郦水:“先生,不对啊,此地只有石头,既没有沙漏火钟,也没有更点土圭,先生是怎么知道一日一夜之变化的。” 郦水赞叹道:“小兄弟心思细密,这个嘛小生自有绝招。” 他说着将耳朵贴在石屋墙壁上,默听了一会儿,点头道:“现在是亥时三刻,月中之日。” 李道玄张大嘴巴:“你莫非是在与鬼神交通?” 郦水呵呵一笑:“非也,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这石屋在小岛底部,与那外部湖水相隔不远,我听的不是鬼神,而是水流变动之声,小兄弟不知道,这流水有声,每逢月初,月中,月末都有变化,不但如此,每时每刻那水流缓急之声也是不同,小生年幼还未读书的时候,就学会听水啦。” 第40章 石屋相结拜 李道玄感叹一声,喜道:“那先生告诉我,圆球还需要多长时间再变化。” 郦水呵呵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推算今日就要发生变化,最多还需一个时辰。” 李道玄欣喜莫名,忍不住走到石屋旁边,推开门缝,偷看外面,只见那些蛊尸还在忙碌之中,看了半晌,见到黑衣公主阿幼黛云从石屋走了出来,看她的样子似乎很是焦急,边走边说道:“琼华仙子这婆娘倒有几分本事,阎老头竟然被她拖住了,我先回去,阴伯伯还得加快采取啊,时日有些紧张了。” 她急匆匆走向大厅走廊:“还有那葫芦的魂魄,快点炼出来啊,那狗熊就送你吃了吧,讨厌的蠢物,对它那么好,竟然一点也不亲近我。” 看来小白熊对她不感兴趣,李道玄被扔到石屋后,必然是有些不老实。要不然口口声声宝贝儿小熊的阿幼黛云,也不会翻脸这么快。 那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阴九幽答应一声,就看阿幼黛云转过大厅,匆忙去了。 李道玄大气不敢出一声,闭紧石门,但他眼角余光看到一团黑影在地面上游动,向着自己这间石屋而来。 不用想,那就是阴九幽. 李道玄心思急转,这怪物一进来,只要看到自己的样子,那便全完了,这可怎么办。 眼看那黑影越来越近,李道玄一咬牙,决定拼一把,他狠心一个猛扑,扑入到地面之上。地面上布满了白石子,他这一扑上去,便将全身包括脸部狠狠压入到石头中,然后封闭了自己丹海的灵力运转。 尖锐的石头刺入脸上,刺痛之中热辣辣的,他狠狠用脸搓着地面石头,全身抽动,再抬起头时,已是血肉模糊。 此时那黑色影子已经靠近了石门,李道玄发一声惨叫,不顾那郦水吓得颤抖的模样,推开石门冲了出去。 他关闭丹海,自我毁容,心中却明白只有五成把握可以骗过阴九幽,于是他疯狂的围着圆球跑动,小心的穿过那些蛊尸,旁人看来就像一个疯子一般。 李道玄却不知道,他这无意中的举动,却暗暗合上了蛊虫尸变的模样。那正常人被种下尸蛊虫,因为蛊虫入脑,人便会疯了一般,自残自伤,就像他现在的模样一样。 阴九幽化作阴影,穿透石门缓缓现身在郦水身边,冷冷道:“郦怀范,这是第几个在你面前尸变的人啊?” 郦水浑身颤抖道:“是,是第,第十七个。” 阴九幽嘿嘿一笑:“你倒记得清楚,不愧是读书人啊,你可知老夫为何将这些人尸变前放到你面前啊?” 郦水勉强抬头,读书人的傲骨反而出来了:“怪,怪物!你是要恐吓小生,让小生乖乖为尔等做事罢了,但你可知书中有正气,浩然在我胸,我不怕你。” 阴九幽那化作影子的身躯笑得微微颤抖:“郦怀范啊郦怀范,你在白鹿洞所著的《万水经纶策》我可是亲自拜读过,连我家老教主都赞叹你为经世之才,可惜你们大唐国君只爱那些写诗作曲的酸人,你身为前朝大魏智者郦道元的子孙,空有一身本事,却甘心躲在在三尺书屋里。可叹你那老祖宗还有《水经注》流传后世,你这本万水经纶策还没完成吧,怕是没有机会喽。” 他这一番话,却正说中郦水的心事。 郦水自小对水流之道有着天赋,年幼开蒙识字后读的第一本书便是先祖郦道元的《水经注》,一直以这位先祖为榜样。此时听阴九幽如此说来,不禁喟然长叹,一行苍泪缓缓落下。 阴九幽冷哼一声:“你是进士出身,却不通变化,才有今日,还是乖乖把九州地水图画出来,我或者可以求公主殿下放了你,你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他仿佛知道郦水这样的读书人爱惜名声如性命,绝不会投诚敌人,是以招揽之话一句也没说。? 郦水低头不语,他现在遇到李道玄,已经有了逃脱之意,只是虚与委蛇倒还能接受,心中却翻腾不已:“原来这些人还想要整个大陆的地水图,那是要做什么?“ 阴九幽见他似有屈服之意,也不再施压,算算时辰,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要闭关,也不再跟他废话,缓缓转身出去了,他变作影子前还看了一眼那犹自在奔跑的李道玄,见他满脸鲜血,似乎是自己抓出来的,满意一笑:“又多了一个苦力,黛云少教主交代的事情也快办好了,就是那头白熊,哼,少教主难道不知道老夫根本就没法吃东西么?她是在嘲讽我么?” 阴九幽那化作影子的躯体不满的抖动了一下,那少教主越来越不给自己面子了,还是老教主好。 李道玄吼叫装疯,满脸鲜血,终于骗过了这个老头子,见他化作影子消失不见,奋力再惨叫了几声,然后滚动着身子,回到了郦水的石屋,这才喘着气,流着血定下身来。 郦水忙拿起几张草纸递给他,敬佩道:“真是英雄豪杰,隐忍如此,小生这文弱之身,惊恐之胆在君之前羞愧莫名,不能自视矣。” 李道玄忍着脸上的剧痛,飞快的运转木元灵力,那生机勃勃的木元灵力流转到脸部,止住了血,不多时结成了血疤。这才笑道:“先生莫要如此,我还敬佩您那听水辨时的鬼神之力呢。” 郦水忽然激动起来:“老弟,难得落魄相交,我极佩服你的胆气,实在想倾心结交,如蒙不弃,咱们拜为兄弟如何。” 李道玄爽朗一笑:“你是读书人,怎么说出来的话有这等江湖气息,动不动就跟人结拜。”说是这样说,李道玄在乐都并无什么知心朋友,对郦水的本事也极为看重,当下就说出自己的名号,二人在这石屋之中,白石之上拜了三拜。 郦水年长李道玄多矣,感慨道:“我是中了进士后才去白鹿洞读书的,却不好好念那些经书子集,只爱到山间野游,那时正好认识了药师贤弟,哈,也就是你二哥了,他小时候啊,偏爱军事,也是不读书,老去山野间偷看兵法和志怪小说,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这结拜兄弟还是他教我的。” 李道玄摸摸脑袋,笑道:“其实大哥你不知道,我和药师将军,啊,也就是二哥,还是情敌呢?”他便将与拓跋明珠并李药师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 郦水抚须微笑:“呵呵,三弟,你那二哥的心思我明白,他曾在月下舞剑,自述心怀,他年若不能在战场上功成名就,便要娶一个名动天下,冠绝当代的绝世女子,一起傲笑风尘,游戏人间。” 李道玄悠然赞叹:“原来是这样,也不知日后哪位女子能被他看上。” 两人说了这一番话,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李道玄收拾一下全身,对郦水道:“大哥,你先准备好,等下我先出去,那鬼影子若是不在,我先把那些蛊尸收拾了,然后我还得找到我师父,咱们一起逃走。” 郦水忙说道:“一切依三弟的。”他想着,俯身自地上掏出那个红布包,还有一卷草纸,郑重的递给李道玄:“三弟,这红布包里的东西或者可以挡一下那怪物,还有这卷为兄亲书的草稿,里面是我的毕生心血《万水经纶策》,这些你收好,若是有了变故,就别管我了,你先逃出去要紧。” 李道玄只想了一下,不客气的收下了,忽然俯身一拜:“大哥,做弟弟的明白你的心思,若果真有所变故,我绝不会优柔寡断,浪费机会,就是我那师父,若是救不出去,我也会痛下杀手,不是小弟不通人性,而是深知自己所负之责任。” 他这说的责任自然是去唐军那里汇报阿幼黛云的大阴谋。 郦水击掌赞叹,慷慨道:“三弟你有这份担当,可比那些婆婆妈妈的人强多了。”他说到这里侧耳细听,喜悦道:“三弟,时候到了,那圆球此刻正在变化中!” 第41章 水火破蛊尸 李道玄闻听此言,立刻转身弯腰就要冲出去,郦水一把扯住他:“三弟别急,切记不要靠近那圆球周边三尺之地,我怕那东西太过狠毒。” 李道玄微一点头,反而冷静下来,轻轻推开石门,露出一条缝隙,观察石屋外大厅的情况。 只见那些面目发青,周身发黑的蛊尸们晃晃悠悠的一个个蹲在了地上,而那大厅中间覆盖着红布的圆球果然发生了变化。 那变化并非是形状变化,而是颜色变化,虽然盖着红布,但一阵阵闪烁的银光暗暗透出了布匹,在圆球周边发出淡淡的光辉,就像一团银色雾气笼罩了圆球。 李道玄轻轻闪身出去,火元灵力流转指尖,一团紫色火焰便冒了出来,他低头看那火焰,只觉一股灼烧之气扑面而来,心中大吃一惊,自己往日利用火元灵力时候,从未有这等厉害的感觉。 但只想了一下便明白了,一来自己修为大进,二来融化了那灰白的天赋血脉,有此变化也是正常。 他身形闪动,先四处看了一眼,土元灵力覆盖身体,化为土盾,四周并无那怪物阴九幽的影子,这才稍微放心。脚下一动,鹤行到一个正在发呆的蛊尸身后,手指轻点,将手指间紫色火焰点到了那蛊尸的身上。 那蛊尸并无反应,或者是无法做出反应,紫色火焰一经沾身便蓬然一声烧了起来,就像一团肉脂被烈火灼烧,发出滋滋声响,那死人肌肉燃烧的腐臭之气还未扩散,便被烧成了一团灰。 李道玄信心大振,好厉害的火,当下鹤行式转为狼突式,双手十指火焰纷飞,在那些蛊尸之间游动,但只见火焰缤纷,烧到蛊尸身上如烈火烹油,又似坚冰遇火,顿时团团飞灰乱窜,只一会儿就烧死了十五个蛊尸。 就在他要扩大战果的时候,那红布下的圆球发出了尖锐的鸣叫之声,闪烁的银光自红布中挥洒而出,空气中的光晕就似湖水中的涟漪,扩散,所有的蛊尸都颤抖起来,尸目中透出一股灰白之色。 李道玄万没想到这种变故,紧张之下,下意识的向着郦水的石屋逃去。 但那些受到圆球银光影响的蛊尸个个实力大增,不但速度变快,灵活度也大为增加,便有十多个靠后的蛊尸自背后拦住了他的去路。 在李道玄看来,这些原本僵硬的尸体,忽然就好像有了灵魂一般。他手指间的紫色火焰在灰白的光晕中变得惨白无比,挥动火焰之球击打向最靠近的蛊尸,却被那蛊尸轻松躲了开去,反而伸出手掌,用那突出的黑色指甲反划了一道。 一股带着冰冷的腐臭气息在眼前堪堪划过,只差分毫,就被那黑爪子破开双目,李道玄脚下扭动,鹤行式全力运转,躲过了这一劫,吓得一身冷汗。 此时场上形势大变,李道玄东奔西躲,而那剩下的几十个蛊尸诡异的四处拦截。 李道玄仗着百兽行的身法,连连躲过四五次险情,已有些慌乱了。心神已散,便被一只冲过来的蛊尸撞上,只觉这尸体肌肤就像金铁一般,冰冷,坚硬,无情,霎时撞得他倒飞了三尺,落到了石屋门前。 李道玄身子不停,借着这撞击之力,后脚登到了石屋上门上,身子腾空而起,那一直追着他的蛊尸也跟着跳上了半空,双手长长的黑指甲就如十柄黑色弯刀,划向了他的肚子。 李道玄自学会五元道法后,在尼泊尔大峡谷几场战斗中纵横睥睨,不管是对上阿颜战士还是逻些勇士,都是所向披靡,纵横来去。但在这个相对狭窄的空间里对战这批蛊尸却发现了自己的不足。 这些蛊尸速度快的惊人,身体坚硬似铁,自己纵然修为大进,但战斗经验还是不足,无法像对付凡人一样,靠着猛力和道法粗暴的击杀,而自己只会那几招百兽行,此刻竟然被逼到了半空。 他在半空眼见那黑色爪子就要抓到自己,而双手火焰之力一时凝聚不起来。心中一慌,竟然半空扭身就跑。 他身子落到地上,再次逃命,只觉背后一凉一麻,衣衫碎裂之声想起,继而火辣辣的疼痛传遍了全身。 李道玄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被蛊尸爪子划中了,暗暗对自己叫道:这样不行,李道玄,你害怕了么? 他想到这里,那股狠劲上来了,当下嘶吼一声,身子转了过来,直接冲向了追在身后的三个蛊尸,老子跟你们拼了。 他脚下狼突加速,双手合起变作鳄鱼之口,心急之下左手布满火元,右手却引动了水元之力。 鳄口迎上了跑的最快的一只蛊尸,火元灵力与水元灵力合二为一,只觉自己手掌间一股绝大的几乎掌握不住的力量爆发出来,变作了怪异的冲击波,霎时冲击到了那蛊尸身上,砰地一声巨响,就似新年的爆竹一般炸了开来,炸碎了漫天的血肉。 李道玄自己都被这怪异的力量惊住了,见还有两只僵尸冲过来,也顾不得这许多,继续左手火元,右手水元,还是鳄咬式.这次却没有成功,火元灵力气化了水元灵力,手掌间喷出一团浓雾般的蒸汽,虽然将两只僵尸突出的眼珠子都蒸的变色了,却未能爆发出刚才的冲击力. 虽然没有奏效,但李道玄隐隐发觉自己掌握了一招极厉害的功法,信心倍增,立刻一个翻滚,躲过了两只蛊尸,再次水火灵力齐出,这次却是变作了鹰爪式. 鹰乃猛禽,在百兽行中,这招需要自半空而下最有效果,但李道玄此刻两种灵力交错,再次引爆了那冲击波,借着猛禽之爪的锐利,硬生生将两个蛊尸抓的爆裂开来. 此时那远远剩下的蛊尸变慢了动作,只绕着他转动,李道玄呸了一口,抖动身子将死人碎肉血骨抖落,一边向前慢行,双手却不停下,鹰爪鳄咬变幻不停,火元水元交叠而出. 连续变化十五次,却只有三次成功的爆发了冲击波,还有几次水元灵力直接熄灭了火元灵力,连点蒸汽都没有.但李道玄已慢慢感悟到原因:左右双手控制的灵力大小各有不同,若是火元灵力多于水元灵力,那么就会变作蒸汽,如果是水元灵力多了,只会灭了火元灵力,只有两手控制的灵力大小相同,才会成功引爆两种灵力的对抗属性,在手掌间发生爆炸,产生了那冲击之力. 他一旦明白了这个道理,丹海引动的灵力便自然控制好了,再试了几次,随手发出,都是一团爆炸之力.不由心中大喜. 圆球下的银光愈发的明亮,空气中的银色光晕越来越厚,那围在一旁的蛊尸渐渐不安起来,再次冲向他. 李道玄双手一合一开,便是一团爆炸的冲击力击出,一次炸碎一个蛊尸,走动间便有四五个蛊尸被他击打成碎块. 他开始还摆出了百兽行的架势,但只用了几次便发觉有些多余,自己有这等爆炸之力发出,再去摆什么姿势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站着不动,双手自然的引动水火元灵之力,简单粗暴的炸碎蛊尸. 他便以这般最简单的动作,连连杀敌. 等到还剩下三只蛊尸的时候,忽然明白了,自己现在已经不需要百兽行了.又想到那天连生曾对自己说过,修道之士引雷布电,呼风唤雨那才是真正的神通,不禁大是感慨,确实,自己现在虽然还没有达到神通地步,但依靠着冲击之力,已不需要摆什么花架子啦. 他望着那剩下的三只蛊尸,忽然想到了自己身上修炼的可是五种元灵之力,刚才试了水火就有这般厉害,趁着这个机会再试试其他的元力组合,那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他想到这里心痒难耐,一时忘了自己的正事,当下左手引出火元之力,右手却送出风元灵力. 他将风火两种灵力控制的大小一样,带着兴奋的心情缓缓的交合在一起,霎时听到一阵霹雳之声,只觉全身一麻,脚下一热,头发都竖了起来,五脏六腑如被火焰烧过一般,缓缓吐出了一口黑气,而手掌间什么都没有,再抬头一看对面的一只僵尸却像被雷击了一样,周身发黑,自胸口露出一个洞. 李道玄一时脑子有些发愣,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风火灵力组合到一起变成了雷电之力,这模样是雷电先伤了自己,这才击中敌人. 想明白了不禁暗骂自己白痴,什么时候了还有心玩这个,赶快杀了这些僵尸,救出师父和大哥要紧. 当下再也不敢随便尝试其他灵力组合,只以水火之力发出爆炸冲击,将剩下的蛊尸解决了. 眼见大厅里再无一个蛊尸,他忙走到石屋旁边,高声道:“大哥,可以出来了.“这句话说出来才发觉自己嗓子乌哑,干渴难耐. 郦水自石屋内走出来,也是吓了一跳,自己的三弟头发卷曲,衣衫冒着热气.他自然不知道,李道玄被自己弄的雷力自内而外蒸发了他的体表汗液,才有这蒸汽腾腾. 李道玄嘿嘿一笑:“大哥,你先出去,我这就去把师父救出来.我等下就赶上你.“ 第42章 鬼影阴魂尸 郦水一直没机会问他师父的事情,此刻却犯了倔脾气:“三弟,你我同为兄弟,你的师父也是我的尊师,当然得咱俩一起去救,我也好当面拜见这位尊师.“ 李道玄哭笑不得,这个时候还要去拜见什么尊师,更何况莲生被吸取了一道魂魄,此刻不知道是死是活. 就算那女人没事,恐怕你一看到她就得被吓死,她喜欢女人的爱好要是被自己这位儒者大哥发现了,那更是不得了. 李道玄忙说道:“大哥你去上面接应一下,这样也快点.“ 郦水被李道玄说动,无奈的走向螺旋走廊,犹自说道:“师者如父,待会儿我可不好意思说自己扔下师父就先出去了.“ 等这迂气未消的书生走出了大厅,李道玄才漫步走到关押莲生的石屋前. 他这番大动作,杀了几十只蛊尸,却一直没有看到阴九幽出现,心中已然大为放心,轻松的推开石门,果然看到莲生静静躺在地上. 他急忙走过去,见女道姑衣衫齐整,身上的银针也去掉了,只是安静躺着,呼吸平稳就像睡着了一样. 李道玄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心下微笑,原来这女人平日里看起来挺凶的,也是这般轻若无骨. 再转头却看到屋角躺着那墨玉葫芦,而小白熊趴在地上,正自呼喝大睡. 他想了想,将莲生俯在背上,用那得自安国大郎的褡包捆住女人的身子,这才走到小白熊旁边,提起了它的耳朵. 小白熊睡梦之中被人惊醒,惺忪着滚圆的双目,却看到了熟悉的主人,嗷的一声扑到他怀里. 这个小白熊经过这段时间也长得有土狗大小了,李道玄也是欣喜无比,毕竟这家伙挺讲义气,也很给自己面子,于是将它举到了自己肩膀之上,再提起地上的墨玉葫芦. 莲生的魂魄便是被吸取到了这葫芦里,现在自己没办法破解,只能先带出去,想来也只能找那昆仑山的高人来解救了. 他背着莲生,驮着白熊,再提着葫芦,虽然有些笨重,但还是轻松走到了门口.就要迈出去,异变突起. 李道玄的左脚迈了出去,右脚却扎在了地上,那感觉就像右脚被钉子钉住了一般,抬都抬不起来. 他狠狠用力,依旧无能为力,心中猛然不安起来,想到了那阴九幽的影子变身,莫非这家伙变作影子在地上抓住了自己?他想到这里,左脚运转火元灵力,右脚引导水元灵力,双脚间的灵力涌动到一起,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地面石头都被这水火冲击波炸的碎裂开来,无数白色石子飞舞在半空. 但他的右脚还是动也不能动,正着急不安间,门口气喘吁吁之声传来,却是那郦水又返了回来,见到他忙问道:“尊师大人呢?“ 李道玄没好气的说道:“就在背上呢,大哥你过来帮我背着,我脚下有问题.“ 郦水探着脖子望了一眼,立刻缩了回来,唯诺道:“原来尊师是位女仙长,这可不好,我不能背.“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那大哥帮我看看右脚下有何怪异之处,却怎么也动不了啊.“ 郦水笑忙低头查看,却也什么都看不到,只得抬头无奈道:“没什么东西啊,三弟你是不是腿抽筋了,小生以前爬山的时候也曾遇到脚不能动的时候,只要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李道玄皱眉道:“大哥你说笑了,我这身体修炼多日,虽然很多人都说我炼体不成,但绝不会抽筋啊.“ 两人正在讨论呢,李道玄肩膀上的小白熊却扭转身子,对着李道玄背后的墙壁吱吱呀呀叫了起来. 李道玄无法转头去看,那郦水却顺着小白熊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就露出惊恐之色,也伸手指着他背后的墙壁呃呃的叫了起来. 李道玄被他们两个弄得莫名其妙,勉强扭转脖子,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墙壁. 他身后的墙壁铺着一层草纸,所以没有光亮,此刻石屋外的光亮照射自己的身子,便在那墙壁上照出了他的影子.而此时他那右腿的影子旁边,正爬着另外一个黑幽幽的身影,正张着大嘴,死死咬着他的右腿. “那是阴九幽!“李道玄头皮发麻,终于弄明白了缘由. 郦水也明白过来:“三弟,那怪物原来可以控制别人的影子.“ 李道玄心下恍然,但心思一明白就找到了对方的弱点:“大哥,他本身就是影子,所以只能攻击影子,咱们逃到光亮下,他就没办法攻击了.“ 那墙壁上的阴九幽的影子缓缓做了起来,却依旧控制着李道玄的影子,发出一阵阴冷笑声:“老夫修炼的乃是黄泉秘法,聚三魂,凝七魄,变化无形,行走阴阳两界之间,谁说只能攻击影子.“ 李道玄听他这样说,反而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阴九幽,你这样说来倒是打我这位大哥一下试试啊,我看若依你的性子,若是真有动手之力,也不需跟我这般废话了.“ 阴九幽鬼影晃动,却是被他说了个正着,勉强冷哼一声:“若非那冥鱼醒来,克制了老夫的力量,我杀尔等就如捏死蚂蚁般.“ 郦水惊讶道:“冥鱼,你说那厅中圆球是那传说中的北冥海之鱼?” 阴九幽嘿然道:“你这朽儒也知道冥鱼?不错,那圆球里扣住的就是冥鱼,若非是冥界之鱼醒来后发出这幽冥之光,老夫又怎会如此狼狈。” 郦水咽了一口唾沫,口中说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却暗暗对李道玄使了个眼色。 李道玄明白过来,对他点点头。 郦水一边念着原来如此,一边向前走动,待走到李道玄身边时,猛然扯动了身上袍子,全身张开,以袍子为幕布,挡住了外面反射的明光。李道玄配合他全身缩了下来,将全部身子藏在了郦水袍子范围内。 于是那背面墙壁上立刻失去了李道玄的影子,只有一块黑暗的幕布。 趁着这个机会,李道玄拔身而起,带着莲生和小白熊跳到了郦水身边,然后猛然一推,再带着郦水,跳到了屋子旁边。躲开了那石屋内墙壁的范围。 这样一来,他们所有人的影子都避开了石屋的范围。 李道玄却不敢大意,只喊了一声:“快走!”施展全部灵力,拉着郦水奔向那螺旋走廊。 紧跟在他们身后,一阵愤怒的呜咽声响起,在呜咽声中,一团黑色影子疯狂的扑了出来,先被那大厅内的银色冥光照射发出更为凄惨的呜咽尖叫,阴九幽的影子就像一条乱窜的黑蛇,在大厅地面上一阵乱窜,窜到了那地上被李道玄炸碎的腐尸中间。 还在奔跑的郦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脚下一软便摔到在地。 李道玄急忙抽身回来,再次拉起他,只见这位大哥嘴角颤抖,望着前方无力迈动脚步。 他转身一看也是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那大厅内,被自己炸成碎片的腐肉尸骨就像炒锅里油炸的生肉一般,乱跳乱窜,却快速聚合到一起。 他们只望了这一眼的功夫,那些血肉碎块已经组成了一个人形模样。 几十只眼珠子滚成了一个圆球,中间夹着两片破碎的大嘴唇,尸骨杂乱的堆积到一起组成了胸腹,还有几条残破不堪但依旧能用的手臂摆动在胸口骨头上,更有几十条带着腐血的残腿组合在了骨头腹部下。 这样一个勉强是人形的超级怪物就组合了起来,而那眼球组成的脑袋中间,双唇抖动,依靠眼珠子摩擦发出的尖锐人声:“老夫,老夫几十年没有这样过了,这是你们逼我的,让你们尝尝我黄泉宗的六道轮回大法,嗟!泣!魂魄移形!“ 郦水身子一抖:“三弟,这怪物会借尸上身啊!“ 李道玄拉着郦水,再想迈步却发觉没有了灵力,这一下可要了他的老命,灵力是他的基础,也是他现在面对敌人的信心. 他紧张看着那前方的怪物,却想到,难道是刚才用水火之力用光了灵力? 再看那借尸还魂的怪物已然成形,而肩上小白熊身子不动,连眼珠儿都不转动,而地下的郦水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猛然醒悟过来:“这是那阴九幽怪物的手段!控制了我的心神.“ 他醒悟过来便引导丹海,木元灵力疯狂涌动,护住了全身,顿觉脑袋一亮,清醒过来.灵力也再次运转自如. 他立刻放下背上莲生和肩上小白熊,越过瘫倒在地上的郦水,大喝一声扑向了那尸体碎块组成的阴九幽怪物! 这一扑之下,双手已经运转了水火元灵之力,半空中爆出一团冲击力,直直击中那怪物身体,瞬时炸碎了他胸部骨头,露出一个大洞来! 那怪物发出难听的吱呀之声,如千手观音般滑动十多条手臂,空气中一股腐臭气息扑面而来,隐隐带着一股儿香甜的气味. 李道玄再奔跑几步,还未走到那怪物手臂范围内,便觉得周围空气中一股温热而又狂暴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那怪物挥动手臂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肤寸寸燃烧起来,那不是正常的火焰,和自己的紫色火焰也不一样,却是一种坟地磷火般的颜色,就像地狱鬼火一样. 火焰烧了起来,自地面扑向了李道玄. 第43章 六道揭身世 李道玄到了这一刻反而没了恐惧之心,只冷笑一声,脚下水元灵力滚动而出,双手却晃动不已,一股木元灵力挥洒到空气中. 这个大厅依旧布满了阴九幽所说的那种银色的幽冥之力,李道玄放出木元灵力原意是预防对方放毒,却没想到木元灵力一进入空气中,与那幽冥之力汇合,便发生了极大的异变. 他自是不知道,阴九幽口中的阴冥之力本是代表阴暗死亡的力量,而木元灵力代表的却是生机与希望,两种相生相克的力量汇合到了一起,霎时引动了那圆球里的一种神秘生物,也就是冥鱼. 木元灵力消融在银色冥力中,发出微弱的轻鸣,那是圆球中发出的声音,下一刻那圆球上的红布缓缓消失,一个银白色的大水泡露出了真实面貌.那银白色的水泡中,依稀可以看到一条灰白的鱼儿在游动. 水泡震动发出轻鸣之声,然后变得透明起来,李道玄和那怪物同时后退一步,都盯住了那圆球状的大水泡. 透明的水泡中,那只被阴九幽称为冥鱼的神秘生物露出了整个鱼身,却似一条长长的灰白小蛇,身子扭转不休,鱼口中却吐出了一个白雾一般的水球. 李道玄被这景象吸引,没有发觉那怪物阴九幽正在缓缓后退,而那水泡中的白雾小球突破了外壁,出现在大厅中,然后炸裂开来,一团雾气扑向李道玄和阴九幽. 雾气所到之处,无论是石头还是死尸,都被溶解融合,消失无影. 李道玄离那圆球最近,首当其冲,便只觉身上衣衫纷纷消融,外表的肌肤也像蜡烛一般慢慢融化,他震骇之下运转木元灵力,但是灵力越多,融化的越快. 雾气迅速游动到他胸前黑色苍狗印记上,李道玄身子一震,被融化的肌肤慢慢恢复,却蹲在地上吼叫起来,他心下茫然,只知道吼叫,却不知为何内心深处一股凶暴的力量正在释放,似乎就要吞噬掉眼前的一切. 那阴九幽化成的怪物见那雾气全部涌入到李道玄身上,机会难得,嘎吱一声,自地面滑动到李道玄身边,身上碎骨就像锋利的刀刃就要刺穿李道玄的身躯. 吼叫中的李道玄拼起最后一丝心智,后发制人,先出了手,却是将双手伸进了这怪物中间空出的大洞之中,双手水火元力全力发动!一声沉闷的巨响!这次的水火冲击波直接将这怪物炸成了碎片. 阴九幽发出了凄厉惨叫,化作一团影子,在半空中乱窜起来,李道玄却再次蹲在地上,只觉胸前的那股雾气缓缓消失在苍狗印记中. 此时他全身****,缓缓站了起来,恢复了自由. 但观四周,已不见阴九幽的影子,而眼前那水泡里的冥鱼也停止了游动,水泡之上结满了胶状物质,依稀便是郦水那藏着的红布包里那种鱼胶,这次蛊尸果然是在采集鱼胶,却不知这玩意儿与那伸缩符有何关系. 他转过身,周身****甚为不方便,便走向那一直摊在地上的郦水,心想趁那阴九幽又逃了,我先借大哥的袍子一用. 还未走到郦水身边,便看到他身体抽搐起来. 郦水翻身而起,双目露出惨白之色,全身肌肉抖动,嘴里忽然大喊起来:“你莫来,你莫来,我不走,我不走!“ 李道玄这段时间看多了怪异场景,有了经验,急忙倒退几步,却对那还在地上发呆的小白熊叫道:“保护莲生!“连连打了几个手势. 那小白熊焦躁的跳来跳去,却还明白李道玄的意思,最后站在了莲生身边. 这时,那郦水抖动着身子,双膝不动,身子却在慢慢游动,不多时便走到了大厅之中. 李道玄咬牙看着,隐隐明白了,郦水大哥这幅样子,很像鬼上身,而现在这大厅里只有一个鬼,那就是阴九幽. 果然那郦水抬起了头,双目血红一片,却疯狂的大哭起来,大哭之后又是大笑,反复不停. 李道玄周身布满灵力,警惕道:“阴九幽,我知道是你上了我大哥的身.“他已经下定决心,决意诛杀这具身体,心中隐隐伤痛,但决心已定,便要动手.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抬头深深看了一眼他,却将视线凝固在他胸前的黑色苍狗印记上,良久才嘶哑道:“慢着,你先别动手,可知我为何哭,又是为何笑?“ 李道玄摇头道:“没兴趣!“双手一摆就冲了上去. 脚下还未动,就失去了眼前‘郦水’的影子,然后脖子一紧,已经被‘郦水’高高举起,一股阴狠的力量化作无数道细流滚进自己身体里. “老夫瞬息之间可在你体内发出一百零八道魂爆之力,一呼一吸间,就能将你化为飞灰!“阴九幽附身的郦水缓缓说完,却又放下了他. 李道玄喘了一口气,深知他说的没错,刚才体内最少涌入了一百多条怪异的气息,自己毫无反抗之力. 但对方在这种情况下放了自己,他却想不明白.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再次说道:“你,唉,你先听我说.“ 他仰头望天缓缓道:“老夫原是黄泉宗上代判官,修炼的却是黄泉门下,与那碧落黄泉心法齐名的‘六道轮回心法’。这门心法修炼的是六道轮回,你可知道六道为何。” 李道玄惊疑不定,下意识回答道:“那是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阴九幽点点头:“不错,就是这六道,黄泉宗的六道轮回心法需要一道一道的修炼.每一道修炼之前,都会先化作没有肉身的三魂七魄的影子,作为一个只有魂魄的影子,若想完成这一道的轮回,便需要附身到这一道代表的物种身上.“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解释说:“譬如我修炼畜生道的时候,先是化作了三魂七魄的影子,然后选了一只野狼附身上去,修炼完了那畜生道,你可明白这里面的艰难?“ 李道玄点点头,忍不住说道:“你现在修炼的是人道了吧,要不为何能够俯身到我大哥身上.“ 阴九幽苦涩道:“不错,我耗尽七十余年时光,已经修炼完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三道轮回,今年正是最关键的人道轮回,这一关过了,那阿修罗道便简单多了,原想着只需再修炼个十年,便能走入天道轮回,完成我黄泉宗这一流派的千年夙愿,栖身天元境界之中.“ 李道玄望着他:“你为何说这些,你现在不是附身到了我大哥身上,却为何要大哭?“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愤然摇头:“人道乃是六道轮回心法最为关键的一次轮回,我早在十年前就选好了准备俯身的炉鼎,你不知这附身只有一次机会,附身后修炼的成功快慢,全看那附身炉鼎的资质.唉!“ 李道玄隐隐明白了:“你是说你附身在我大哥郦水身上,就注定如此了,大哥是读书人,修道的资质自然很一般.“ 阴九幽长叹一声:“何止一般,他,他这身体简直就是一团糟,一团糟啊,我若不是刚才被你逼到了绝境上,又怎会出此下策.“ 李道玄皱眉道:“你刚才出手不是挺厉害的,大哥这般的体质,你附身上去都有如此手段.“ 阴九幽愤怒道:“刚才对你出手已经是用出了这身体最大的潜力,那也叫厉害?也就能吓吓你这不到地象境的修士了.“ 李道玄沉思不语,再次缓缓道:“我只想问你,为何这个时候却放过了我,我现在还有杀你之心.“ 阴九幽也是沉默了一下,却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接着道:“我现在要说的是,我刚才为何又要大笑.“ 他附身的郦水抬起了头,双目露出了一种怪异的精光,却紧紧盯着李道玄胸前的黑色苍狗:“我原本灰心丧气,大哭不止,但一看到你胸前这只冥界神狗便又看到了希望,你,你乃是当年冥界神狗之子,注定要一统魔门的天命之人,没想到竟然是我阴九幽第一个遇到你,这不是天大的造化?我虽然俯身到一个废物身上,却又认出了你的身份,所以要大笑起来.“ 李道玄被他看得全身不爽,再听到他的胡言乱语,呸了一声:“我看你是疯了,我怎么就成了神狗之子,你是骂我狗生的么?“ 阴九幽不做声,却低声说道:“光凭这苍狗之印我就能确定三分,再加上刚才这只北冥之鱼吐出的幽冥气泡,竟然被你吸收了,我就有了九分把握,没错的,你定然是十六年前长安城外,神狗现世时的婴儿.“ 李道玄听他说的郑重,不似作伪,心头焦躁起来,咬牙道:“你这胡言乱语的怪物,我李道玄是在乐都城外被姐姐捡到的婴儿,我双亲给我留着血书,我才不是什么神狗之子,你再这样说我拼了命也要杀了你.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只是望着他:“你就是冥界神狗之子,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这血脉是注定的!“ 第44章 收奴获界珠 你这血脉是注定的!阴九幽这句话声音并不大,却如锤子一般击中了李道玄的心!他想到了很多,那昏迷中曾经现身的黑色大狗,相思姐姐亲口说过的那条含着自己的大狗,自己胸前的黑色苍狗,北陵道祖口中的苍狗,还有自己丹海内的那只五元苍狗! 黑狗,苍狗,神狗,都是狗! 李道玄捧着脑袋,低声大吼了三声,猛然抬起头:“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就是不相信,你说注定的,好啊,你让那神狗出来亲口告诉我,我是他的儿子!“ 他的语气已近疯癫,阴九幽附身的郦水冷然道:“冥界神狗之子,那可是天命魔神,如此美妙的福缘血脉,在你心中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么?“ 李道玄望着他:“你大笑就是因为这个?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好靠山?真是无耻,无耻啊!“ 阴九幽不为他侮辱之词所动,却点点头:“既然你不认,那也只好等你自己去挖掘了,老夫修炼六道轮回,历经三道,已把那名利心看透了,但对这魔道至高心法却无法释怀,既然有缘遇到你,自然要跟在你身边,或许能有机缘突破身体的限制,完成人道轮回.“ 李道玄这次是真的愕然了:“你,你要跟着我?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他双手一举:“莫要以为你俯身在我大哥身上,我就会手下留情,这身体虽是他的,但魂魄可是你的,我不会手软的。”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嘿嘿一笑:“我忘了告诉你,如今你面前的这个书生,身体内存着两个魂魄,我可是没有吞噬他的魂魄,你要下手大义灭亲,灭的可是两条命。” 李道玄望着他,又惊又喜:“你说的可是真的。”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摆手无奈道:“等会儿我将他的魂魄放出来,你不就知道了。“ 这个魔道老怪物此刻竟然有了点无赖的语气:“你这人也真是奇怪,一个腐朽书生有什么用,就因为是你什么结拜兄弟,在老夫看来毫无利用价值,若是让老夫跟了你可是大有用处。” 他板起指头数起来:“一来老夫心中记有黄泉宗心法可以助你修炼,二来可以将你那风骚的师父救醒,她不是被黛云那丫头吸取了七魄之一么,老夫有办法。这三来可以帮助你解开你的身世之谜……” 李道玄冷静了下来,截住了他的话:“四来可以帮我对付阿幼黛云。” 他刚才情绪激动,此刻却忽然想明白了,眼前正有一个送上门来的修士奴隶啊,便干脆道:“救我师父,对付阿幼黛云,以后我有事情你须照做,我有问题你须解答,一切听我吩咐。若能做到这几条,我便将你留下来。”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低头沉思了起来,李道玄双手垂下,等着他的回答。 很久之后,阴九幽慢慢说道:“我可以做到,但你要助我修炼,完成六道轮回心法。” 李道玄点头道:“这个没有问题。”心中好笑,你修炼的越高,对我越有利。 阴九幽嘿然一笑:“我只奇怪你为何对自己的身世如此淡然。” 李道玄冷笑一声:“该死的都死了,没死的我也不在乎,为何要执泥自己的身世?” 他口中该死的与没死的说的却是那从未见过的母亲与父亲。这句冷淡的话说出来,他心头却放松了不少。 阴九幽深深望了他一眼,只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原来他是在害怕,果然他是在害怕,看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代表的正是不详之不详呵。 李道玄也不管他嘀咕什么,再次说道:“好了,既然说清楚了,那就说吧。”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愕然抬头:“说什么?你的身世么,老夫也只知道一点,这件事的痕迹被仙魔两道擦的干干净净,这十六年来根本没人知道这件陈年往事。” 李道玄幽幽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既然决定听我的了,总得表示一下吧,我怎么去相信你?” 阴九幽这才恍然,摇头苦笑:“不错,这个我倒是真疏忽了。” 他缓缓走了几步,决然道:“也罢,我便将三魂七魄的生杀大权交给你,老夫既然走到这一步,也只有如此了。” 他转身望着李道玄:“你既然是修行中人,还修到了黄土境的最高境界,自然对丹海灵力有所了解,老夫所修炼的三魂七魄虽然并无肉身,但却有一个外在丹海,我便将丹海交给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说完,附身的郦水身上发出了昏暗的黑色光晕,不多时,那附身的郦水哇的一声吐出一个黑色光球,缓缓飞向李道玄. “你将这丹海藏在手掌心里,便算控制了老夫三魂七魄的生死.“ 李道玄伸手接住了那黑球,之间球中一粒元丹滚动,果然是丹海的模样. 那黑球在他手中缓缓消失,化作手掌上的一粒黑点,几乎看不到,但却隐隐有些黑光透出. 李道玄看了他一眼:“这玩意儿对我修炼没影响吧,又是如何控制的。”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大怒道:“我这丹海乃是魂魄修炼出来的,无形无影,对你毫无影响,我传你一段六道轮回心法的入门手段,你就可操纵自如了。” 他便缓缓说出一段口诀,然后耐心解释其中运转之法。 李道玄听了一会儿,终于弄明白了,原来这阴九幽魂魄修炼的丹海却是黄泉宗‘六道轮回’心法里的‘三界天珠’。乃是一件法宝,并非是自己修炼的那种灵力丹海,对方交给自己的其实是一件修炼出来的物品,而催动这法宝便可以控制阴九幽的三魂七魄。 李道玄心中一动,暗暗催动法宝,关闭了阴九幽的丹海神识。 那被阴九幽附身的郦水身子一晃,再次软倒在地上,李道玄走到他身边,急忙释放出一股木元灵力。 郦水缓缓苏醒过来,见到是他,虚弱道:“三弟,我刚才梦魇了,我看到,唉,太可怕了,我看到那怪物就在我脑子里,我……” 李道玄心下明白,止住他的话,却说道:“大哥,除了这种感觉,身子是否安康?” 郦水翻身而起,跳了几下,挠着脑袋笑道:“你这样一说我有点感觉不一样了,似乎身体里有一大股强大的力量,小生现在好像一拳可以打死三头牛!” 李道玄心下恍然:“那阴九幽的三魂七魄就是他的力量,如今寄生在郦水身上,自然就让他体质变强了。” 他对郦水隐约有一股歉意,觉得自己是在利用了他的身躯,但现在到了这般地步,却也无可奈何。只淡淡道:“大哥,咱们先出了这鬼地方,有些事以后我再告诉你。“ 郦水点点头,李道玄扶着他走向那小白熊和莲生所在的位置,只走了几步,郦水就躲开了他:“三弟,你现在这副样子有些不雅.“说着将身上外袍解开递给他. 李道玄哈哈一笑,接过袍子裹好身躯. 走到小白熊身边,这小熊依旧忠心耿耿的护卫着昏睡的莲生,李道玄摸摸它的脑袋. 将地上的莲生再次背到背后,然后再拾起那得自安国大郎的褡包,正要捆住,却见那小白熊伸出爪子拉着自己不动,两只黑豆般的小眼冒出贪婪的光芒,脚掌撑在地上,却望着大厅不走. 李道玄转头一看,不禁愕然,原来它望着的,正是那大厅正中,大水泡里的银蛇小鱼. “你,你不会是饿了想吃了那冥鱼吧?“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 小白熊听不懂他的话,但它乃灵兽,灵气十足,只是望着大厅水泡里的小鱼儿,脚掌搓动,就像一个饿了发馋的小孩子,正在磨着长辈给它好吃的. 李道玄揉着脑袋,无奈道:“小熊儿啊,不是我不疼你,那鱼可吃不得,那可是什么冥鱼,刚才吐出个泡泡来,差点就把你主人我给吃了,你还想吃它?“ 小白熊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恼羞成怒,狠狠抓了他一把,脑袋晃着嗷嗷直叫.似乎有一种你不让我吃,我就不走的意思. 第45章 冥鱼入熊腹 李道玄见这一直很听话的小白熊竟然开始撒娇耍赖起来,不禁好笑,提起了它的身子笑道:“你这惫懒的家伙,等我带你出去了,自然有好吃的,这小岛外面不还有你喜欢的那怪鱼么.“ 他原以为这样就可哄好了这小白熊,但被他手掌捉着的小熊猛然举起了爪子,挣扎着脱离了他的控制,一双矮腿一蹬地面,竟然冲向了那大厅的圆球. 李道玄大吃一惊,身子晃动就追了过去,但那小白熊速度太快了,他刚刚启动步伐,小熊已经冲到了圆球附近. 圆球之中的小鱼儿隔着水泡和白熊大眼对小眼.李道玄想到那银光的厉害,心胆俱丧,颤抖吼叫道:“乖乖熊儿,快回来.“ 但为时已晚,小白熊举掌划动圆球,锋利的黑爪切开了一个口子,身子已经钻进了圆球. 李道玄和这小熊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自白耳山得到小熊,这些日子来已经和它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眼见它冲进了圆球之中,全身被一团银光裹住,已经看不清模样,两眼一黑,心痛的差点晕过去. 郦水在他背后大声道:“三弟,切莫冲动,你快回来.“ 李道玄站在那圆球三尺之外,只见银光攒动,水泡内的银蛇小鱼儿鼓动鱼鳃,一个个小气泡吐了出来,而裹在银光的小熊却兀自在挣扎,他转惊为喜,这小熊竟然还活着,这么说还有机会. 他转身望着郦水,高声道:“大哥,委屈你一下.“ 郦水听不懂他的意思,只愕然道:“三弟这是何意?“ 李道玄已经催动了手掌里的三界天珠——那控制阴九幽三魂七魄的法宝,便见郦水两眼翻白,软倒在地。他急不可耐的跳到郦水身边,低声道:“阴九幽,阴九幽,你快出来.“ 郦水身子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双目闪过一道黑气,伸手摆了摆,哇的一口吐出了一口鲜血,这才喘着气怒道:“你这无知之徒,差点害死了我们两人.“他口中所说的两人,自然是指郦水的魂魄与阴九幽自己的魂魄. 李道玄摸着自己的脑袋,虽然觉得自己确有些孟浪,但既然已经做了,却不纠结这个问题,只好问道:“阴先生,你看那水泡里的小熊,却是个什么情况.“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眯着眼,双手捏成莲花状,好半天才不满道:“小子,知道叫我先生啦,刚才给你三界珠时,我还有话没交代,你得先弄清楚了,这魂魄转换可不是玩闹的,一次转换不但耗费我的灵力,损伤你大哥的魂魄,更对身体刺激甚大,目前来说,最多六个时辰换一次,你再这样搞几次,两人的魂魄都会破散,这具身体也要变作白痴了.“ 李道玄听得一头大汗,恭敬俯身一礼:“前辈所说的道玄都记在心中了,这次确实是我孟浪了,只是担心小熊,所以如此.“ 阴九幽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这人明明是冥界之子,为何如此婆婆妈妈,一头熊死就死了,虽然是灵兽,也不是没有更好的.“话虽如此说,他毕竟感受到了李道玄的焦急之情,如今自己已经沦为他的奴仆一般,主人的要求,那是拒绝不得的. 无奈之下,他望向了水泡里的情景,只望了一眼便倒抽一口冷气,脸上青筋暴露,转头大喝一声:“咱们快走,这死熊破了冥鱼的禁制,这小岛都保不住了,快走!” 他转身就要走,李道玄喝道:“慢着,你带我师父先走,我再试上一试。”他说着再次放下莲生。 阴九幽一跺脚:“你这白痴,那冥鱼来自北冥之海,带着冥力,如今制着它的‘婆娑涅罗泡’被破开了,已经无法再隔离西海之水,小岛就要塌陷了,你是要在这里等死么?” 李道玄二话不说,起身向着水泡而去。 阴九幽怒骂道:“堂堂冥界之子,竟然这般心肠软弱,老夫看错你了,你要等死还是把我的丹海界珠先还来.“ 但任他怒骂不止,李道玄还是走向了水泡,口中一晒:“我李道玄死不了.“阴九幽嘴上咒骂不停,但此时也是无可奈何,只得退到地上莲生身边,心中满是悲哀自伤之情,只不过悔意倒真是一点儿没有. 李道玄走到水泡旁边,伸出双手,自那切口处抱住了银光包裹的小白熊. 入手毫无感觉,却有一团无尽的银光冥力自双手涌入了丹海之中.他身子不动,不顾手掌肌肤被银光溶解,咬牙扯动小白熊. 这次银光蔓延到了他的胸口,再次产生了异变,无尽冥力再次被他胸前的苍狗印记吸收. 在走廊口的阴九幽看到了一副奇异美丽的场景,他看到银光细碎,仿佛在一瞬间速度变慢,光影变成肉看眼见的无数粒子,就像万点星辰密集在空中. 下一刻,那些银光粒子再次恢复成光芒,全部没入了李道玄的胸口. 而圆球中一直散发着银光的冥鱼渐渐失去了银色光辉,一片片银色鱼鳞脱落,却惊恐的游动,似乎要逃命而去. “难道他的冥界血脉可以吸收冥力?”阴九幽喃喃自语,眼中却发出了光。 不多时,圆球所有的银光都被李道玄的胸口吸收,他全身毫发无伤,双手抱着的小熊也睁开了眼睛,伸长脖子,张开熊口,将那游动逃走的冥鱼一口吞下。 那被阴九幽称为“婆娑涅罗泡”的圆球变成一个淡淡的影子,终于消失,水泡内稀薄的冥鱼鱼胶收缩成一个实质的银色小球,约有丹丸大小。 整个大厅忽然颤抖起来,白石头组成的石壁扭曲变弯,粒粒水珠渗透进来。 李道玄抱着吃了冥鱼的小熊,一言不发的奔到阴九幽身边,提起了莲生,做个逃的手势。 阴九幽闪身上前,立在他身前,双手微分开,摆成八字形,便有一团团黑色光球自他双掌间飞出,击打在走廊边那白壁上。 光球击打到白石壁上,瞬间将白石腐蚀成渣,直接开了一个大洞,一团白龙也似的水流奔涌进来。 “冥鱼已死,湖水覆压,先不要冲,等水进来。”阴九幽长出一口气,因为时间紧迫,简短说道。 李道玄这个时候非常不好受,他吸光了银色冥力,此刻丹海就像沸腾的大海,灵力鼓动起惊涛骇浪,只憋了一口气,听到阴九幽的话,也明白过来,这里本是湖水底部的小岛,以前靠着冥鱼之力,逼开了湖水,才有这个空气存在的空间. 如今冥鱼没了,水流挤压回来,想那整片西海的水之压力都挤了过来,若是贸然冲出去,那就是和西海水力对抗,只有等水全部进来了,缓解了这股力量,再冲出去才有把握. 于是两人等那水流进来,小岛内空,呈尖塔状,水流之力挤压之后,反而将那石壁石头挤压的更为结实,正好阴九幽开了这个口子,让水流之力有了一个破口,那小岛果然停止了倒塌,就像一个水中密封的包裹被戳破了一个口子,不多时四面石壁一个个都开了口子,水流的更快了. 李道玄借着这个机会,将那憋着的一口气硬生生咽下去,暂时挡住了丹海灵力的反噬,低头却看到水流已经漫过了手中莲生的耳鼻,吓得急忙将她提起来抱在怀中. 这一抱之下,却是不得了,原来莲生本就穿着薄薄的道袍,此时被水沁透了,不合时宜的贴在了肌肤上,她内里的小衣也被水湿透了,整个身子软软的被李道玄正面抱在了怀里,那异常挤压紧密的肌肤接触让李道玄瞬间产生了反应. 该死,这个时候我在想什么.李道玄有点恼怒自己的反应. 但他本就是个青春男子,前段时间刚与那妖娆蛇姬春风一度,已经有些贪恋女子那美妙的肌肤接触. 这就像一个本来不懂事的男孩总是在变作男人后变得索求无度,李道玄此刻只披着一件袍子,****的肌肤与那莲生那贴着肌肤湿润的衣服接触起来,冰凉之中却有一股粘结之力,似乎很想将对方搂得更紧一点. 阴九幽见水流快要覆盖到头部,忙提醒他一声:“小子,这里是西海湖底,等下进入水中,你跟着我走,咱们要上到岸边,最少也得一炷香时间,你可得给你那师父度一口气.她现在魂魄被取,灵力被封,在水下没法自保.“ 李道玄强忍着与莲生肌肤接触的不适感,不禁嗟叹一声:“原来修士也是如此脆弱.“刚说完这句话,流水就淹没了他们全身. 李道玄紧紧抱着莲生,用褡包捆住小白熊的爪子,一头扯在手中,就这样怀抱佳人,拉着白熊,跟在了前方的阴九幽之后.开始了水下逃命之旅. 此时西海之水已经完全淹没了小岛,这湖底白色石头组成的小岛被那无尽流水挤压覆盖,块块白石被流水冲散,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团飘散的白色柳絮. 李道玄辨明了阴九幽的方向,再低头看到了嘴边冒着小气泡的莲生,双目在水中看到的是一张如花容颜,仿佛还带着微笑,他暗叹一声,低头含上了莲生的双唇. 第46章 涟漪水中情 西海湖底流水渐渐平缓,深湖鱼群在李道玄身边缓缓游过,有几只还钻进了他的袍子里,但李道玄全无感觉,只因怀中女子,唇上春意已经让他有些迷失. 他在水中看到的是一双睡着的眼睛,颤巍的睫毛引动静水之涟漪,飘散的黑发缠着游鱼之轨迹. 莲生的双唇绵软滑腻,因为没了空气,不由自主的轻启玉齿.她的嘴唇纠缠在李道玄的舌尖上,焦急的呼唤空气. 李道玄缓缓注入一团灵气,怀中女子颤抖的睫毛平静下来,齿间一条小舌不由自主的挑动了男人的心弦. 李道玄忽然想起了初次见到这个道姑的时候,杏花馆里十五天的赌斗,以及在道府里的师徒斗嘴.也许自己并不是真的讨厌她,也许自己只是在内心深处讨厌她喜欢女人这个事实吧. 在灵气的传送中,两人的舌尖渐渐纠缠在一起,但实际上是李道玄主动的索取,那沉睡的莲生娇弱无力,身子却因为水压的力量愈发挤压进李道玄的怀抱中. 如果说一开始还是平安的接触,这一刻李道玄的情火却被燃烧起来,纵是西海清冷之水也无法阻挡他腹下欲龙的飞腾. 他跟着阴九幽已经游了半柱香时间,这一吻却愈发缠绵.李道玄内心深处不住提醒自己,怀里的女人是自己的师父,但却带来更为刺激的背德快感. 两人正面紧紧拥抱,沉睡的莲生修长的双腿就盘在他的腰间,青色道袍被撑开一个宽敞的空间,因为向上的水流之力,紧紧缠住了两人躯体. 李道玄勃发的欲龙因为身子向上游动卡在了女人双腿之间,悄悄陷入到一处温热凹陷处.他已经不是懵懂少年,已感觉到那微妙的接触,正是两人最为隐秘部位的接触. 尽管隔着莲生道袍下的内里小衣,李道玄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带着吸力的柔腻触感,欲龙就像卡在了桃源深处,龙口偶尔还会顶到那桃源深处的一处圆形暗礁上. 他勉强凝聚心神,继续给莲生渡气,心里祈祷这段水下旅程赶快结束.不由加快了游动的速度. 这一加快却更糟了,欲龙与轻纱下的桃源不停的擦来擦去,就连怀中女子的双唇也在咬合不停,水下无声,李道玄却似乎听到了那一声声娇喘.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团明光照射下来,继而身子一轻,顺着一股强大的浮力冲出了水面. 李道玄急忙空出一只手暗暗扯动身上袍子下摆,裹好了自己的丑态,这才松开嘴巴,将莲生的身子松了松. 女人绵绵娇软的身子向后仰去,湿润长发覆盖的嘴唇上,一道湿润粘稠的银色丝线却还连接在她和李道玄双唇之间,也不知道是谁口中留下的痕迹. 李道玄只觉得脸上热腾腾的,心中却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他扶着莲生将脑袋钻入湖水中,再次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抬头时却见阴九幽附身的郦水已经上了岸,褡包缠着的小白熊也浮了上来,飘到了岸边,原来刚才他情动之时,连小白熊都松开了。 西海之上,明月当空,银光遍洒湖面,就如蓝玉镜上镀上了一层水银,在寒风中别有一番冷清模样。 等李道玄抱着莲生爬上岸边后,暗夜碧空却有一朵轻云遮住了明月,漫天星辰偷出浮生之闲,倒影入了湖面之上,湖面银光散去,却换了一番模样,但见星辰点点,随风浮动柔浪摇动,就似李道玄现在那摇晃的心儿。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盘腿坐在岸边,双手自盖在脑后,双目在星光下反射出沉沉的两团黑气.却是沉入了修炼. 李道玄勉强将跳动的心儿压住,将莲生放在岸边,温柔的为她拉紧青色道袍,女人湿透的衣衫勾画出的起伏曲线又让他心跳起来. 不行啊,李道玄暗自苦恼,心想若是莲生醒来,发觉了什么,自己可怎么说呢. 一阵咕咕声传来,却是那一直挺着大肚子的小白熊舞动四只小爪子,猛然吐出了一口湖水,这才喘着气,双爪在小肚子上挠了挠,竟然呼呼又睡了过去. 李道玄收回心神,走到小白熊身边,将那褡包系在腰间,见它睡的安稳,忍不住伸出手指捏住了熊鼻,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为你,也不会多生出这许多事端.但只捏了捏,却不忍心真弄痛了它. 他放松下来,便学那阴九幽盘腿坐下,趁机察看丹海异常. 这一沉浸神识,便吓了一跳,丹海混沌一片,往日能看到的元丹不见了,只见到灰白的一团流水般的怪异力量充满了丹海,他忙用神识催动丹海,便看到那灰白之力缓缓变得轻薄,不多时慢慢消失,再次露出了五元丹和天赋血脉组成的苍狗元灵. 他心头刚刚放松,丹海又开始变化了,那些灰白力量慢慢流入风木水火土五元丹之中,继而冲击元丹,却再次流入那些丝线般的血脉骨架中. 丹海再次沸腾,冲动不止,李道玄双目圆睁,一股难以抑制的灵力游走全身经脉,将那各处穴位震动起来,这股气息冲出喉咙,他忽然张口大啸起来. 这大啸之声先是低不可闻,渐渐响亮起来,最后直如大海奔腾,又似狂潮拍岸. 啸声不绝,仿佛震动了西海,引得天地变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道玄止住了啸声,只觉全身充满灵力,丹海源源不断的吞吐吸收着灵力.经脉与穴位都鼓满了灵力. 他忙将神识游走,丹海之中再也没有什么元丹和血脉,却只有一只苍狗元灵,沉睡在灵力中.而丹海中的灵力似乎永无止尽,不断的汹涌而出. 他正在惊诧之时,便听到有人说道:“小子,恭喜你踏入地象境界了,万没想到那冥鱼之力不但没有伤害你,反而助你过了黄土九重境这一关,直接踏入了地象境界.但我看你虽然丹海元灵已成,但对那造化生灵之道却毫不了解,道法的领悟你差太多了,唉,空有一身灵力!“ 李道玄清醒过来,原来自己竟然踏入了地象境,想到那莲生都是十年之功,才踏入地象,不禁咂舌不已. 阴九幽见他收功,忙站起了身:“小子,带上你的女人和灵兽,咱们又得逃了.“ 李道玄茫然望着他,却不知为何又要逃走.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身子闪动,却再次钻入了湖水里,不多时双手各提着一只大鱼走了上来. 他神色焦急,将那两条鱼尾巴向下倒插在湖岸上,双手捏碎了鱼头,口中念念有声,忽然咬破中指,弹出两滴鲜血滴到鱼尸上,两股幽黑之气冒出,黑气笼罩着鱼尸上,那鱼尸膨胀变大,发出噗的一声雾气散去,竟然变成了两个人的模样. 李道玄看得目瞪口呆,再看那两个人,依稀便是自己和郦水的模样,只是双眼无神,身子软绵绵的. “这两只傀儡或可抵挡一阵儿.“阴九幽叹了一口气:“六道傀尸咒,竟然被我使成了这般模样,实在惭愧.“言下之意对自己这一手道法十分不满. 李道玄终于忍不住说道:“先生好高妙的法术啊,不过我们这是抵挡谁啊?” 阴九幽倒头便走,顺手提起了小白熊,却只道:“快走,快走,边走边说。” 于是两人再次踏上逃亡之路,抱着莲生的李道玄此时再运起鹤行身法,简直就如飞鹤渡水,几乎不用行走,双脚一动,便飘逸的滑行一段,那阴九幽却是脚下生出两团黑雾,快速飘行。 “你小子冲破黄土境,踏入地象境,已经引动了这西海周边的灵力,凡是地象境以上的修行者都能感应到,不用一会儿,那些修士就会追来查看,若只是那些猪魔蛇姬来老夫或者可以挡一阵儿,但要是引来了我那玄空境的阎师侄,你我两个加起来都不够人家一根针的,还是赶快找个地方藏起来,唉,去哪里好呢。”阴九幽边走边叹气,他往日修炼畜生道时曾化作了一只野狼,却也未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李道玄急忙道:“如今脱身了,我们先去西部戍边军大营,那阿幼黛云的毒计我要尽快告知药师将军。” 阴九幽只诧异了一下他是如何得知这秘密的,但也无心深究,只冷笑一声:“那倒不急,地下暗流改道最少得到三月开春才能成功,如今你又毁了白岛,公主的伸缩符也做不成了,你还有时间,咱们得先躲起来,我传你一些道法,临时应应急。” 李道玄却皱眉不语,这等阴谋当然是越早告诉唐军越好,正要强迫这阴九幽跟自己去戍边军,那附身在郦水身上的阴九幽又说道:“再说,你这个师父现在已经到了魂魄移身的关键时候,若再不救她,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李道玄低头看看莲生,明白了他说的有理,也只得道:“那咱们到何处藏起来呢,那个阎碧落不是你什么师侄么?你不能将他退去?” 阴九幽行走不停,发出怪异的笑声:“退去他?他老婆可是我亲手投进忘川河的,我和他可是有那杀妻之仇,哼哼,忘了,他老婆死在我手里时还怀着三月身孕。” 第47章 道府再修行 李道玄正在鹤行之中,听到阴九幽如此这般说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良久才说道:“如此丧心病狂,你就不怕伤天害理么?” 阴九幽冷哼一声:“老夫当时正在修炼饿鬼道之时,没心没肺的,莫要拿什么天理来说事.赶紧想个藏身之处吧.“ 李道玄实难接受对方这般说辞,对这阴九幽好不容易产生的一点儿敬意都变作了厌恶之情,就在此时两人同时发现不远处闪烁出一道碧绿幽光,就如黑夜之中的萤火虫,特别的醒目. “阎小子来的好快!“阴九幽喃喃一声,脚下又加快了速度. 李道玄忙自鹤行式转为狼突式,此时他体内丹海灵力不断,化生不息,再也无需像以前一样,需要引导丹海灵力才能发动.正奔行间忽然想起一事:“阴九幽,那阎碧落也不知道是我突破黄土境了吧,你为何将那死鱼变作了我的模样,这不是暴露了咱们的行踪么?“ 阴九幽脚下黑雾滚动不息,速度愈发快了:“你在那留下的灵力气息,他一看便知道是妙华归藏宗的,还隐瞒个什么劲儿.“ 李道玄想想也是,无奈问道:“老这样跑也不是办法,大唐军营难道还保不住咱们?“ 阴九幽摇头道:“阎小子当然不敢直接冲击大唐军营,那样会引来中土修士的追杀,但他潜入大营,要了你我的性命却是轻而易举.唉,如果老夫当年功力尚在,能化出一间道府藏身就好了.“ 李道玄心中一动,再辨了一下所逃之方向,正是向着东南方,便说道:“我师父有一间道府,就在大峡谷东边不远,但我看那道府也是平常.“ 阴九幽立刻放慢脚步,大喜道:“只要是道府就成,阎小子针法厉害,但对道府法宝这些生疏的很,他发现不了.“ 李道玄辨明方向,便在前头领路,直向那大峡谷东南而去. 阴九幽在旁跟着,不禁笑道:“你这百兽行炼的不错啊,但现在都是地象境了,却连御风术都不会,看来你那师父没怎么教你啊.“ 李道玄默然不语,懒得告诉他自己刚刚炼体的时候,自己这师父就出去报仇去了. 两人一路疾行,待明月西垂之时,赶到了莲生的道符。 李道玄踏入地象的修为,只轻轻运转木元灵力,那道府的入口便显现出来。两人扶摇而下,带着莲生和小熊便落到了那葫芦盆地里。 李道玄在这洞府时日不长,但一水一木皆十分亲切,落到地上,忍不住欢呼一声,但见谷内还是离开时的模样,一潭碧水微起涟漪,乌木之碑还立在木屋之前。 阴九幽查看了一番,皱眉道:“这道府也太寒酸了些,竟然还是借助地势而成,你师父就这点本事?竟然还去西海找那小猪报仇。” 李道玄在溪水旁边摸到一壶英雄胆,张口便痛饮起来,酒入肚肠,热气蒸腾,爽快的喊了一声。 阴九幽看来是不喜饮酒,只看着他:“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咱们还有点时间,趁着这机会,老夫传你几手道家法术,等会儿若有变故,也可档上一挡。” 李道玄瞥了他一眼:“先救我师父,其他等会儿再说。” 阴九幽无奈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莲生,却甩手将背后趴着的小熊扔到了溪水之中,自去那乌木之旁,缓缓坐下。 李道玄忙将小熊捞出了水面,这熊还在香梦之中。 他先将莲生抱到木屋内的青玄石床上,再提着小白熊走到那乌木旁的阴九幽身边。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坐在地上,双目望着那块乌木,露出了微笑:“昔年我刚入黄泉宗时,曾有缘见过你们妙华宗的前代宗主菩提真人,曾与他共游五华山,得益不浅,说起来也是一段缘分啊。” 他说到这里手指轻轻去抚弄那乌木,但见一团光晕闪过,他的手指距离那乌木半寸之地再也难伸过去。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自嘲一笑:“倒忘了你们师门这宝贝,也罢,有这宝贝在我那几门道法就不用拿出来出丑了,我先传你‘御物’之术.你学会这个,便可以自这乌木上学习师门道法了.“ 李道玄问道:“我那师父的魂魄?“ 阴九幽大笑:“只要你那葫芦还在,她一时还没有事情,你现在连道心都没稳固,自然也不能炼制她的魂魄,你要学的东西太多,拣着重要的先说一下.“ 李道玄无奈坐了下来:“那你说吧.“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点点头:“时间不多,我直接说精华之处,你可记住了,你们道门修士,若论起实力高低,却要看三个方面,其一为道心,其二为道境,其三为道法.“ 他点出这三点后,便解释道:“这道心,道境和道法,其本源都是灵力,那道心其实说的便是对灵力的控制,道境说的却是灵力大小强弱的境界,至于道法么,便是使用灵力的法子.“ 他说到这里,手掌伸开,便有一团黑色灵力流转起来,口中继续道:“道心所说的灵力控制玄妙无双,若要真的说起来,还是要看个人对灵力的掌控和领悟,你且看来.“ 李道玄便见他手掌间的黑色灵力慢慢聚合变作了一个桃子般大小的的黑球,黑球在掌心转动,却是越来越小,最后变作一颗龙眼般大小,便慢慢停止转动. “小子,看清楚了,这是最简单的灵力控制,我将那灵力压缩到了这般大小,其威力比之一团散沙状的灵气可厉害多了.你懂这个意思么?“ 李道玄点点头:“铁棒虽重,难穿锦绸,银针细小,却可穿纸透布,便是这番道理吧.“ 阴九幽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这灵力大小操纵还只是道心最为简单的一种,若说起灵力操纵之距离,比例,甚至是速度,越是道心领悟的深,用起来越是微妙.我只跟你说到这里,要知这世间很多修道之人,其道境并不高,但因为道心领悟的深,即便是境界不如敌人,却能反败为胜便是这个道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日西海仙魔大战,昆仑山妙真剑派的那个小丫头,也不过是地象境的修为,就是因为对道心领悟的深厚,竟然在阎师侄手下撑了两个多时辰,最后全身而退,昆仑宗号称道宗无双,果然门下多人才。” 李道玄心念一动,一团木元灵力已到了手中,他心中神识暗暗压制散乱的灵力,试图也将之浓缩,那木元灵力却倏忽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仿佛察觉到了他暗自尝试,阴九幽暗自一笑,却又说道:“现在你最需要的是修炼道法,毕竟这大陆修士里,能够真正磨练道心的人少之又少,你只要道法大成,对上他们也不吃亏。” 他说着,手指微动,在半空中书画起来,指尖的黑色灵力就如笔墨一般,在空中写下了一段口诀。 “这便是道家御物之法,这御物之法各门各派除了灵力不一样,其他的并无区别,你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李道玄细读他所写的口诀,果然是灵力运转的法子,但全篇口诀说的却是‘注灵’‘感应’‘控灵’三门法子。 这注灵,便是将自身灵力注入物品中,感应便是注入灵力后感应物品的反应,最后的控灵却是通过灵力控制物品。 他只一看,忽然想起了蛇姬碧桃修炼的那‘子午端阳蛊’,所谓养蛊,种蛊,控蛊三道,和这御物之法岂不是一样,只是那物品换做了生灵,灵力变成了蛊虫而已。 他对照子午端阳蛊与御物之术,慢慢领悟到了这两门法术虽然看起来不相关,其中的本源却是一样的。都是嫁接力量控制。 有了这份领悟,他手指一弹,一道带着本命血脉的风元灵力飞了出去,击中远处溪边的酒坛,却砰然一声将那酒坛炸的粉碎。不禁一愣:对啊,我的灵力都是攻击性的,却如何去种入物体之中呢? 阴九幽在旁冷声道:“蠢才,刚刚还教过你,灵力浓缩力量大增,你若想把力量变小,反着来不就行了?” 李道玄心头一跳,忽然明白过来,原来道心灵力的控制,并不是越压缩越好,而是要根据自己的用途,变强变弱,变大变小,那才是随心所欲呢。 他悟道这一点,手掌间再次凝聚风元灵力,只是这次控制到很少一点灵力,然后神识开始释放这团灵力,将那灵力稀释到雾气一般,这才缓缓送出。 灵力化灵气,薄薄的一层覆盖到了那远处的酒坛子上,因为李道玄暗中用了子午端阳蛊的种蛊术,那灵气便如蛊虫一般融入了酒坛之中。 李道玄露出微笑,操纵那股灵气,这次却用上了控蛊之术,只见那坛子缓缓就如被一股力量托着,缓缓飞到了自己手中。 这简单的隔空取物之法,却让他喜的两眼放光。 阴九幽叹了一声:“也罢了,隔空取物你算是会了,日后可去长安夜市卖艺,赚几串儿铜钱不是问题了。” 他话声之中带着强烈的嘲讽之意,显然非常不满意李道玄的表现。 第48章 御物心境法 李道玄拿着酒坛子,实在不知道这阴老怪是什么意思. 好半天那阴九幽才说道:“所谓御物之道,乃是将自身灵力与物体合二为一,那物品便与你的灵力共生一体,无分彼此,你这般隔空取物,只是用灵力将那坛子拖过来罢了,真是蠢物。” 李道玄脸上被他说的有些发热,便定下心神,感应手中坛子里的灵力,渐渐的灵力与酒坛融合到了一起,再用心感受,已分不出酒坛与灵力的区别,两者终于合二为一。 原来如此,他渐有所悟,心中转念之间,手中的酒坛便慢慢变小,心念再转,酒坛却慢慢变大。 如此操控自如,心中突发奇想,用神识道心将那酒坛之中的灵力压缩到薄薄一片,那酒坛子也被慢慢压薄,最后落到地上。 他再低头看那酒坛,地面如纸,酒坛就像画在纸上的一副画儿。忍不住哈哈大笑,再将这酒坛变小,吸到手臂上,化作了肌肤上的一个酒坛印记。 阴九幽默默看着,手指捏动自己的大腿,勉强控制住心中震撼,却想到:“这小子果然是越激越强的人,我一番说辞,竟然逼的他练成了如此绝妙的功法。” 李道玄当然不知道,他绝非什么蠢才,那御物之道虽然并不是高深的道法,但天资聪颖的修士也得半年左右才能领悟,而且就算是学会了,也没有这般神通。 李道玄却觉得甚为有趣,将那酒坛变化回去,忍不住拿出褡包和那墨玉葫芦。 他先御使褡包,将其变到手臂上,于是手臂之上多了一个褡包的印记,再去御使那葫芦时,阴九幽忙止住了他:“别动,我还没告诉你,这御物之道还要看你所要御使的物品,就像这葫芦,乃是一件法宝,你现在的修为是无法控制的,更何况这葫芦阎碧落带了多年,必然已经御使过了。” 李道玄连连点头:“不错,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随意御用的,就像那日阎碧落得了阿幼黛云的三生图,就没法御使,最后还求她给一张伸缩符。” 阴九幽冷笑道:“三生图乃是我黄泉秘宝,别说是他,就是当代阎王也没法御使。” 他沉思一下又说道:“御物之道乃是很多道法的入门功夫,譬如那道家符咒,仙魔法宝的炼制,都是先从御物开始的。” 李道玄转头望着那乌木:“如此说来,这乌木也是我师门法宝,我又如何御使。” 阴九幽笑了:“你既然会了御物之道,并不是要你将这沧海乌木收服,只是用灵力感应这乌木,学其道法罢了。” 李道玄此时也深感虽然阴九幽不是什么好人,但在修行上确实可以做自己的良师。这个机会可难得。 当下阴九幽便指导他与那师门乌木感应起来,李道玄将五元灵力按照风木水火土的顺序注入了乌木之中,不多时便产生了感应. 眼前乌木慢慢变长变宽,自圆柱形变作了一个方形物品,李道玄感受着这变化,心中一动,这好像一本书啊. 那方形乌木转动,横了过来,竟然掀开了一页,果然就像一本厚厚的书本. 李道玄注目看去,掀开的书本上写着几个大字:五元道法。 他催动灵力,感应乌木天书,一页页翻了下去,那道法共分为五篇,正好暗合自己的五元灵力属性。 而‘风元篇’里第一种道法便是‘御风术"! 他用神识阅读乌木天书,只觉眼花缭乱,那什么风剑术,土遁术,土甲术,木傀术,水遁术,火符术……每一篇的道法都是繁多如星,若是说起来,恐怕一辈子都练不完。 他趁着现在神识灵悟,先不去管它,却是将所有道法都刻在了心中。要知他原本就博闻强识,此刻又是神识阅读,所以记诵得特别快,饶是如此,也是耗尽了一日时光才将所有道法印在脑中。 等他撤去灵力感应,却见天边已是夕阳斜坠,是第二日的傍晚了。而眼前乌木依旧,只是那五元道法在脑海中翻腾不休,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修炼几招。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还站在他身边,见他喜动于形的样子,淡淡道:“你们妙华宗的道术与那昆仑和浮游不同,是驱使五元之力的法子,若是精妙其实尚胜过了那几家道门,但却有一个大大的遗憾。” 他沉吟道:“据我所知,妙华宗每一代传人,都有一个属性印记,譬如你这师父乃是木元印记,所以她只能修炼那木元道法,其他四元里的精妙道术却是只能干看着了。” 李道玄微微一笑,也不瞒他:“阴先生,在下不才,乃是五元灵力全修。” 阴九幽却并不吃惊,只皱眉沉思,良久舒展眉头:“那便是冥力血脉的原因了,果然这冥力乃是本源之力么,若非如此,又怎能全修五元呢。”他心中所想却并不说出来,只缓声道:“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妙华宗的北陵道祖便是五元齐修。” 李道玄心满意足,只觉得若是将这些道法修炼出来,自己就变成了活神仙一般,想象自己土甲护身,左手风剑,右手火符,脚踏水土遁法,驱动木傀,那是何等奇妙的场面。他从未这一刻如此深刻的感动自己能踏入修行道中。 但他立刻想到了昏迷不醒的莲生,这个算是带自己入门的师父,连忙道:“阴先生,现在可以救我师父了吧。” 阴九幽点点头:“可以了,咱们现在就炼制淫鬼,你先将葫芦拿来我来教你。” 李道玄走出的脚步撤了回来:“什么炼制淫鬼,我是要救我师父。” 阴九幽望了他一眼:“你师父的雀阴之魂已在这葫芦里被炼成了魂引,你不炼制七鬼,还有什么法子。” 李道玄一直以为这老怪可以救醒莲生,但却不知道救人的法子竟然还是炼制魂魄,着急起来:“难道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炼制什么,什么淫鬼?就不能将她的魂魄送回体内?” 阴九幽桀然而笑:“你想得可真美,将魂魄送回体内,我告诉你,这三魂七魄,一旦离体,便再难回去,除非能修炼完六道轮回,有了那返魂归体的力量。而就算你有了这等神通,若要送还魂魄,也会引起阴阳不和,天地变色,那就是劫难了。” 他见李道玄犹自瞪着自己,无奈道:“你这傻小子想一想便明白了,若是魂魄可以送回体内,那世间将死之人也能救活,死去魂魄也能归位,那阴间地府还有什么用?天地轮回还有什么意义?” 李道玄抱起了脑袋,摇头道:“你说的是有道理,但你们黄泉宗就可以吸取别人魂魄,炼制什么七鬼,难道这天地之法则,人的魂魄只可以取不可以还么?” 阴九幽仿佛被他这句话引发了感慨,站了起来,仰望天空,良久说道:“你既然是道家修士,当听过,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这种生灵,天生便有三魂七魄,这才为万灵之首,比之草木禽兽,那便是‘有余’了,我们黄泉宗取人魂魄,正是损这有余而补那不足!” “缪言!”李道玄被他这番歪理说的差点笑出来:“你们倒行逆施,取魂炼鬼,补什么不足,那不足是什么?还不是你们自己?” 阴九幽微笑道:“我们补的不足便是那些灵木草怪,天禽地兽。” 他笑声不绝:“你可知九州大陆,那南部狐丘之地的妖怪们,若不是世间无数孤魂野鬼,零魂散魄们支持,他们怎么能补足三魂七魄,修成人形,有缘得入修道之中啊?” 狐丘之地,有妖狐九尾,自称狐帝。狐帝治下,多是草精木怪,禽灵兽妖。李道玄是听过的。 他张开嘴巴,无力反驳,低声道:“不管如何,我绝不愿意将师父炼成淫鬼。”他的声音渐渐无力:“就不能炼成别的?”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默默观察着他,忽然露出诡异的笑:“你是不想那女道姑变成****之人吧,其实你内心深处并不反感炼鬼之道。” 李道玄听得心头一震:果然我只是不想莲生变成了淫鬼,做那龌龊之事,我内心深处其实是不反感炼鬼的,我刚才问他能不能炼成别的鬼,无论是什么贪鬼还是饿鬼,又有什么区别。 他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竟然有些恍惚起来:若说来,我就是这般自私邪恶之人么。 他体内那血脉醒来后,已经不似当年的质朴少年,现在被阴九幽话语所诱,渐渐入了魔障。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两眼发出了光,缓声温柔道:“其实也没什么的,你若是真的喜欢你师父,我可以教你将她变作只有你能享用的淫鬼,你想想,只在你面前变得热情如火,柔媚如猫,那是何等的妙事。” 李道玄嘴角边慢慢现出笑意:“确实如此,只有我能享用,那就是变成了淫鬼又如何,况且我只是想救她,并不是存心有意如此,那就这样吧,那就这样吧。“ 他望着木屋内碧玉床上那美丽道姑,想到了水中一番温存的时光,目光中带了几分欲望之色。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看着这个少年渐渐堕入魔道之中,兴奋的浑身颤抖,渴望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第49章 莲生灵媚鬼 李道玄呆呆望着那木屋内碧玉床上的莲生,心中那股占有的欲望再也无法抑制.那‘好吧’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在此天人交战的时刻,耳边忽然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叹息声,那声音虽然低回沉静,但李道玄感到熟悉至极,正是那日传自己五元道法的北陵道祖. 他身子一震,抬手擦去了额头的汗水,冷静的注视着那一只期待的阴九幽,缓缓说道:“阴先生,定然有别的法子,我想不出来,你老人家是黄泉宗的大修士,肯定能想出法子来.“ 他说着抬起右手,紧紧握着右手上阴九幽的魂魄丹海,那枚可以控制对方三魂七魄的三界天珠,脸上威胁的表情一看便知.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双目露出阴狠的表情,良久才无奈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若是不愿将她炼成淫鬼,那只有炼成别的鬼傀了.“ 李道玄双目一转,冷笑起来:“阴先生,到了现在你还要骗我.“说罢继续望着他. 阴九幽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其实李道玄并不知道阴九幽是否骗自己,他这句话却是在诈对方,这就好比他当年为筹金子做买卖的时候,无论对方说什么,先上来就诈上一诈. 阴九幽被他唬住了,双手一摆:“你师父乃是灵修道士,可以脱离那凡人‘六道七鬼众’的限制,炼成灵鬼.“他说完长出一口气,心中郁闷不已. 那灵鬼炼制麻烦不说,还要耗尽他一件秘宝,所以阴九幽一说出来,心中不但郁闷而且肉痛. 李道玄呵呵一笑:“那阴先生还等什么,这就来吧.“ 阴九幽暗中骂了几句,只得带着他走进木屋中. 他先试了试莲生体内的灵力流动,这才拿起了那墨玉葫芦,却交给了李道玄,让他合握在双手之间. 李道玄握着葫芦,阴九幽缓缓引导起那忘川葫。只见墨玉葫芦渐渐变成红绸之色,再转为透明.一团肉眼可见的雀阴魄息正在葫芦中流动。 “这炼鬼御鬼之法,其实与那御物之道所用的法子有些共通之处,也是你本身的灵力注入那魂引之中,融合后牵动魂引归于对方体内,然后感染她其余的三魂六魄,如此一来你便可以自身灵力炼制对方的魂魄了。” 阴九幽指点着李道玄,慢慢将一股五元灵力注入葫芦中。慢慢靠近那舞动的雀阴之魂. 李道玄那带着自己本命血脉的灵力与莲生的魂魄刚一接触,便觉得无限美妙,那是一种灵欲交缠的美妙感觉,只觉得自己的灵力就像融入了一团柔软冰凉的泉水中,一种无法言说的美妙感觉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很想一口将那魂魄吞下去. “沉定心神,摆脱那种欲望.“阴九幽知道李道玄现在正处于对魂魄的欲望之中.说罢手指弹出一点冰冷气息,扑到李道玄的两边太阳穴上. 李道玄惊醒过来,努力压制心中的欲望,这才知道这炼制魂魄的危险之处,那便是吞噬的欲望,毕竟这人之魂魄乃是世间最为精纯的能量,对自己的五元灵力有着几乎无法抵抗的诱惑. 他按照自那子午端阳蛊术里学来的经验,将灵力注入魂魄中,交融片刻,再也分不开.然后慢慢牵引着带着自己灵力的魂魄,拉出了葫芦口中. 莲生的雀阴魄就如一条细长的小蛇,被他牵引着来到了主人的身前. 霎时之间,那沉睡的莲生睁开了眼睛,张大嘴巴,双目睁开,目光虽然无神,但露出一种渴望之色. “不要管她,将这魂魄在她身前游动,吸引她身体内的其他魂魄现身.“阴九幽额头也出了汗. 于是李道玄驱使那魂魄在莲生身前游动,果然看到师父身子一起一伏,不多时其余的三魂六魄慢慢被吸引出来. 此时莲生的整个身躯都发出了微光,却是三魂七魄终于在身体外重逢在一起,就如九条多日未见的小蛇,彼此亲密的交接纠缠,最后慢慢向着莲生的嘴边移动。 李道玄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吸力自莲生嘴边传来,几乎控制不住对魂魄的控制,急声道:“阴先生,下面该如何?” 阴九幽双目微闭,运转自己体内魂魄,忽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团黑雾,黑雾慢慢散去,露出了其中一粒光华闪动的水滴状液体。 那水滴闪着白灵之光,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纯洁之气,飞入了那正在交缠的莲生魂魄上。 灵液注入魂魄,那魂魄欢喜的鸣叫一声,直接脱离了李道玄的控制,飞回了莲生的嘴中,再次进入主人的体内。莲生双目再次闭上,全身却发出了更为强烈的白光。 李道玄茫然无措,只得看着那正在闭目修神的阴九幽。 好半天,他都有些不安起来,阴九幽才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成了!靠着那滴‘太一灵液’,灵鬼炼成了。”他这话声中莫名带着一股儿艳羡以及心痛之情。 李道玄看着全身还笼罩在白光里的莲生,不禁皱起眉头:“什么太一灵液,你刚才乱弄了些什么进了我师父的魂魄。” 阴九幽双目一瞪,气得胡子飞起:“那可是昆仑山瑶池境里千年才结出一滴的无上至宝,太一灵液,我机缘巧合三十年前得到了一滴,被那昆仑宗七仙子一路追杀到了不周山,若不是老教主出手相救,恐怕早就埋尸野外了,这太一灵液乃是昆仑至宝,你还不知足.“ 李道玄哦了一声,再问道:“这样说来,我师父就变成灵鬼了?灵鬼又是什么?“ 阴九幽望着莲生:“灵鬼乃是鬼傀中的仙者,乃是所有鬼傀中唯一可以继续修炼仙门道法的一种,不但如此因为是灵鬼体,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他说着有些羡慕起来:“你师父她变成灵鬼后,修炼起来速度必然大大提升,甚至可以灵化自身,修成灵仙,这灵鬼啊,除了还要被主人控制这一条有些不美外,简直全是好处,而她的主人又是你,想来你对她也很好,她简直就是天下鬼傀最幸运的一只.“ 李道玄却没有这般好心情,只问道:“我是说她的身体,行为想法,不会变吧.“ 阴九幽呵呵一笑:“身体自然是有变化的,你作为主人要加紧炼制她,以后炼制好了,她肉身残灭还可重生,这且不说,其他好处你慢慢领悟吧.“ 他说完,手指再动,却在空中写下了一篇‘六道御鬼篇’:“小子,趁她还没醒来,快把这御鬼之道学会了,要不然她醒过来,你可就麻烦大了。” 李道玄苦恼至极,无奈之下将那篇心法强行记住了,忽然有些不安:“阴先生,我现在是不是成了你弟子了,入了魔道了。” 阴九幽睁大眼睛,诧异道:“怎么,你还以为自己是仙道修士?不说你学会了我黄泉宗最为精妙的六道法术,就是你那冥界之子的血脉,你就是比谁还纯正的魔道之人啊。” 李道玄心儿一颤,却听一声悠长的叹息之声传来,那莲生终于醒了过来。 阴九幽缓缓一笑,身子一闪已经出了木屋,自去那安静处修炼起来。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眼见那莲生身上的白光消散,却缓缓伸了个懒腰,双眸还有些迷茫,但一会儿就完全清醒过来。 她还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一经醒来立刻翻身下床,整整身上衣衫,却看到了站在身前揣测不安的李道玄。 莲生眉头皱在了一起,摸了摸身上,忽然转身走到木屋一角,再摸出一柄青玉如意。 她行走之间,身子晃动,脚下虚浮,显然是多日沉睡,身体有些不适应。 但这女人竟然毫无所觉,只提着玉如意走过来,沉声道:“道玄,师父要去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这事涉及到你师公的大仇,为师就是为追踪那猪魔踪迹才来到这边城,这一去吉凶难定,你刚刚入修行之中,就在这道府好好修炼,师父报了大仇,便回来传你道法.“ 李道玄听着她竟然说起那日离去之前的话,看着这个憔悴却坚强的女人,心中伤心起来,哽咽道:“师父,你这是要去杀那生肖派的猪魔么?“ 莲生坚定的点点头,却转身就走. 李道玄伸出手拉住了莲生,沉声道:“师父,你已经去过一次了,如今已过了上元节,徒儿的修为也已到了地象境.“ 莲生睁大眸子望着他,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紧紧盯着李道玄,感受到了他那灵华凝聚,造化生灵的修为,猛然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发出了低吟之声. 李道玄无奈之下挥手出一团木元灵力,补入她体内. 莲生将自己最后的记忆整合到了一起,却是在那青盐湖边中了一个黑衣女子的暗算,虽然还有些迷糊,但大致找回了这几日的记忆. 她低头沉思,默运丹海,身子颤抖起来. 李道玄直等了一炷香时间,见莲生还蹲在地上,不由担心起来:“师父,你没事吧.“ 莲生这才缓缓抬起头,望着李道玄喃喃道:“道玄,师父心里有些乱,你过来扶我一把.“ 第50章 血溅桃花艳 李道玄急忙走到她身边,缓缓扶住她,正要说师父小心,就觉得小腹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话还未出口,已被一股木元灵力击打飞出. 他毫无防备,被莲生击出了木屋.刚刚爬起来,脚下一团乱草疯长起来,缠住了他整条小腿,正是木元道法篇里的‘木缠根’。 莲生手握如意,跳出了屋子,双目含煞,也不说话,手中如意一指李道玄,三道‘木柳矢’成品字形直射而出,那木矢速度之快,惊鸿一瞥间,已射到了李道玄的脸前。 李道玄下意识身子后仰,借着脚下木缠根的支撑,勉强躲过了三道木矢。 木柳矢擦过他的鼻子,击中他背后的一株老树,噼啪声中,将那老树木干击穿了三个大洞。 李道玄惊呼一声:“师父!”却见莲生脚下生出两朵桃花,飘摇而至,飞上他的斜上空. 她脚下的桃花飞舞,落英缤纷而至,却是用上了木元道法篇里的杀招‘落英舞’。片片桃花如利刃,飞舞的花瓣中竟然还混杂了两支木柳矢。 如果说刚才李道玄还认为莲生是在脾气发作小惩自己,现在他已经明白了,这女人是真的冷血无情想要他的命了。 五元道法篇他心中烂熟至极,当下伸手在自己头顶画了半个圆圈,使出了风元道法中的‘风刃壁",一团蓝色风刃就如半月弯刀,护在了他的头顶,与那利刃花瓣交击,发出叱咤之声.虽然李道玄从未实际出手试过任何一门道法,但妙华宗的五元道法妙就妙在一个领悟上.此时他仗着神识领悟,竟然熟练的用出了这招风元道法. 风刃壁乃是五元道法中克制落英舞的妙招,李道玄这般施展出来,那身在半空的莲生变了脸色. 她身化木莲,先护住要害,这才后落到地上,惊疑不定中又是三道木矢击出. 李道玄用处风刃壁后,脚下火焰飞腾,已将那缠着自己的狂草烧尽,脚下一动却是远远的后退了出去.再避过这杀气腾腾的木柳矢,抓住机会吼道:“你这笨女人,先听我说句话.“ 莲生小手藏在背后挥动玉如意,嘴上却咬牙道:“好啊,你连五元道法都偷偷学会了,还说什么,我大意不察,收了你这孽徒,今日就要清理门户.“她恨意之中却带着深深的失望. 李道玄左手轻弹,一支木柳矢击出,将那在半空中缓缓落下的一片落叶弹开.木柳矢击中那看来毫无力道的落叶,竟然发出了一道青光. 莲生张开了小嘴,冲口道:“你,你竟然破了我的飞花落叶.“她往日与敌人战斗,总是以木缠根固定敌人身形,而后飞木矢,起落花,若是这三招不奏效,便趁着场面混乱,以言语吸引敌人的注意,却暗中放出飞花落叶,一般百试不爽,从未失手过.今日李道玄这小子破去了她三招不说,竟然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落叶杀招,怎能不惊讶. 李道玄无奈一笑:“师父啊,五元道法都在我脑子里记着呢,况且你,你有何异动我灵力都能感受到,咱还是好好说话吧.“ 莲生听到他这样说,脸上露出悲愤之色:“好,李道玄,你这混蛋果然给我下了恶毒的禁制,你想控制我?休想!“ 她手握如意,狠命刺入了自己的小腹之中,顿时鲜血狂飙而出. 李道玄身子化作一道狂影,转瞬来到她身边,伸手撕开了她的道袍小衣,只见雪腻的小腹之上,鲜血狂涌出来,溅满艳丽桃花印记上,桃花映血红,别是凄美. 李道玄半抱着莲生,疯狂的灌注木元灵力,慌乱之际,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莲生的伤口正在飞速的愈合. 不多时,那莲生忽然张开眼睛,手掌伸出,按在李道玄的胸口上. 李道玄也不顾她手掌上含着无数仙人掌一般的木刺,只欢喜道:“师父你没事了,太好了,你没事了.“ 莲生没有他那般细腻的心思,但这一刻也感受到了男人对自己的关心,犹豫了一下,手掌上的木刺缓缓退去. 她一把推开李道玄,转身哽咽道:“李道玄,你是个坏蛋,你害死我了,我一辈子都不饶了你,我会,我会去找你姐姐.“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李道玄站在她背后,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最简洁的语气,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莲生身子慢慢转了过来,望着他,狠声道:“我自己死活关你何事!你将我炼成了什么灵鬼,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道玄还要说话,她已然升腾而起,却向着谷口飞了上去,半空中决然道:“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妙化宗的门人,也不是我莲生的弟子,下次相见,我绝不留情.“ 李道玄嘴唇颤抖,伤心之中却多了几分欣慰,最少莲生话中之意已没了自裁的心思. 阴九幽缓缓出现,皱眉道:“小子,你为何不用御鬼之术,搞得这般狼狈.“ 李道玄脚踏大地,一拳击中自己的胸口,狠声道:“我李道玄对天发誓,只要师父不同意,绝不用那御鬼之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阴九幽摸摸胡子,摇头道:“白痴!“ 李道玄这次是真心发了个毒誓,见莲生身影已然出了谷口,便盘腿坐下,将脑海里的五元道法掠了一遍.沉浸在修行中. 阴九幽再也搞不懂这个少年的想法,这个时候为何又开始修炼道法了. 但他更想不到的是李道玄这一修炼便是七天. 七日之中,李道玄将五元道法之中捡着简单易学的修炼了一遍,这一日收功后,眼见道府狼狈不堪,阴九幽提着还在昏睡的小白熊站在谷中,正举着酒坛狂饮. 李道玄心神凝定,缓声道:“阴先生,咱走吧.“说罢御风而起,风元灵力裹住了全身,身如风中柳絮,缓缓飘上了谷口. 阴九幽扔下坛子,提起小白熊也是扶摇而上,他隐隐明白了李道玄为何要修炼道法了,原来这小子是要出去大闹一场了. 两人出了道府,一路向西而去. 阴九幽只跟着他走,良久才问道:“小子,你现在是要到哪里去?“ 李道玄面无表情:“自然去西海,取那猪魔的人头,然后送到师父那里去.或可能有转机.“他话中的转机自然是说的师徒之情. 阴九幽愕然问道:“阿幼黛云和阎碧落可都在那里呵,你有把握?“ 李道玄御风加速,只扔了一句:“那两人你想办法.“ 阴九幽无言以对,连手中提着的小白熊都觉得十分沉重. 有了御风术,李道玄灵力鼓动,带着阴九幽再次赶到了西海绿洲. 艳阳当空,西海湖水依旧湛蓝一片,那绿洲之上却是荒芜一片,原来那些帐篷群全都不见了. 李道玄落到地上,却见绿洲之上杂乱的分布着兽骨残木,虽然帐篷没了,但还是留下了人群活动的痕迹. 他转目便看到一座红砖尖塔还矗立在绿洲之上,那正是猪魔帐篷下的红砖建筑.立刻走了过去. 红砖上的木门关的紧紧的,他轻轻拉开木门,一股腐败的血腥之气传了出来. 阴九幽在他身后幽幽道:“人死没多久,七日左右.“ 李道玄点点头,走了进去,当日所见的木塌明珠都已不见,只有空旷的地面,地上躺着十多具尸体,有的胸口被穿透,有的身上好像被无数刀刃刮过,死肉模糊,骨头破碎,还有一具尸体却是被杂草裹住,窒息而死. 他一看就明白这是莲生的手段,慢慢走着,心中想了下,忽然转身问阴九幽:“阴先生,死人能说话么?“ 阴九幽愣住了:“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道玄伸手一指地上尸体:“请先生让死人回答我几个问题.“ 阴九幽皱眉:“有点难!“ 李道玄摇头:“想办法!“ 他看了看尸体,发现其中一具尸体左手上缺了一个指头,顿时想起了那位被碧桃一句话砍掉了手指头的可怜人.便指着尸体说道:“就是他了,阴先生,时间紧迫,你想到办法了么?“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胸口起伏:“可以,有办法,但完成后,你要送我三道冥气.“ 李道玄点头:“公平合理,没问题.“ 阴九幽放下小白熊,手指一伸,那具尸体便直挺挺的站立起来,他飘身而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针,直挺挺刺入那尸体的眉间,张口喷出一口阴气. 阴气围聚在银针之尾,整根银针颤抖,全部没入了尸体脑颅中. 阴九幽退后几步,遥控着那尸体,银针入魂,硬生生将那死人的大脑激活,那尸体牙齿咬动发出咔嚓之声,喉咙里咕咕想着,吐出了一口恶臭的尸气. 阴九幽这才缓缓道:“你可以问了,记住,只有半柱香时间,过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李道玄想了一下,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那尸体脸上的一块死肉颤抖,僵硬的说道:“我正在收拾东西,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女道士自背后暗算了.“ 李道玄再问道:“公主和猪魔去哪里了?“ 那尸体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牙齿咬动,却不再说话. 阴九幽大汗淋漓,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沫,口中大喝道:“去兮,来兮,魂归兮.“ 那尸体才结结巴巴说道:“公主去了,去了地下洞穴,洞穴……”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声轻微的爆破声,仿佛是水袋被打破一般,却见那尸体鼻孔间流出了一团红白浆体,却是脑子爆了. 阴九幽喘了一口气,沙哑着嗓子:“不成了,此人心念坚定,乃是公主身边死士.“ 李道玄却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缓缓道:“他们去了阿颜部落的地下洞穴,那里是水流枢纽之地.“ 第51章 黑甲薛蛮子 阴九幽望着地下尸体,忽然道:“黛云公主必然是发现了小岛被毁,她既然去了那地水枢纽之地,那计划可能提前了.“ 李道玄倏然而惊:“她没有伸缩符,如何将那大军运到乐都城下.“ 阴九幽摇头道:“那老夫就不知道了,黛云公主机灵的很,若非如此,苗王也不会放心将黑狼银豹两只军队交给她.“ 李道玄想了想,如今只有先回西羌部族里去,再想法子和药师将军见上一面.他转身要走,阴九幽已经拦在了前面:“喂,小子,说好的冥力呢,可不要反悔啊.“ 李道玄见他面色发青,疲态尽显,心中恍然,这老怪物占据了大哥的身体,这一番折腾,也耗费了不少心神。 他冷静下来,便说道:“也罢了,却如何给你冥力?” 阴九幽附身的郦水运起魔功,缓缓喷出一团幽芒,却是那熟悉的三魂七魄:“你只将体内冥力转成灵液,滴到我的魂魄上就是.“ 当日供给碧桃修炼子午端阳蛊时,李道玄早已熟悉这转化灵液的套路,当下便凝聚了三滴灵液,滴到了那幽芒魂魄上. 纯正的冥力灵液滴落到幽芒之中,就像一滴落入了滚油中的冷水,冒出了一团青烟. 阴九幽整个魂魄都发出了尖锐的鸣叫,贪婪的吸收着那冥力之中的营养,整个魂魄狂暴扭动了一阵,再次回归那郦水体内. “我要静修三日,你将那书生的魂魄唤回来吧.“阴九幽心满意得. 李道玄便催动手掌里的三界天珠,将阴九幽的魂魄封住了.伸手提起了他倒下的身躯,再抓起小白熊,御风而起,这次,却是向着西羌部族的方向而去. 那郦水再次悠悠醒来的时候,身子已经身在半空,他低头看看大地,吐出了一口血沫,却只喃喃道:“小生这番是真的死了么?舌头这般疼痛,莫非是咬舌自尽?” 李道玄身在半空,扶摇而行,并未听到他的话. 那御风术乃是将身体内的浓缩的灵力化作无尽的灵气,通过灵气挥洒的力量御空而行,所以莲生虽然是木元属性,却能使用这门法术. 但这里面还是有区别的,李道玄用的是风元灵力,风元灵力挥洒之时,隐隐与那空中之风产生反应,不但速度更快,而且对灵力消耗几乎没有影响.这便是莲生日行八百里就要补充灵力,而他李道玄已经自道府至西海行了千里有余,却毫无倦怠. 此次他提着一熊一人,全力运转御风术,在半空中身形晃动,嫌这速度不够,便下意识用出了百兽行的狼突式,霎时速度又快了几分.心中大喜,再施展鹤行术,配合上那御风道法,真如一只苍云白鹤,飘逸如风. 这一刻他才感受到大道不争,随心所欲的八字境界,原来这修行也是如此,并不需执泥于道法境界,管他百兽行还是五元道,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用就是了. 他回转西羌部族的路上,不断尝试着改善这御风术,仗着自己对五元灵力的领悟,琢磨出不少东西来. 眼看大地如毡,玉龙川上流水如玉带一般点缀毛毡,西羌部族已在眼前. 他御风不停,脚下却引动了火元灵力,便见一道火圈被风中灵力吹动,就如轮子一般转动. 李道玄脚踏风火之轮,片刻就落到了西羌部族那熟悉的大寨门前. 自从离开西羌大寨,明月从圆变弯,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此时真有回归故地的亲切感. 但那西羌大寨如今已变了模样,木门深闭,门上钉满了皮质盾牌,几只盾牌上还插着几只飞羽. 而那斜壁之上,被人凿开了几个平台,每个平台上都搭建了箭楼,每只箭楼里两个唐军来回巡视. 李道玄记起来,上次猪魔说过,唐军铁马营派出了一镇士兵驻扎进了西羌部族,如此看来,这些唐军应该是铁马营的.看来是唐军接手了西羌大寨的防御. 他还在想着,那斜壁平台箭楼里,一支鸣镝发出尖锐的报警之声. 李道玄心念一动,手臂上的褡包印记飞了起来,御物之术运转,那褡包恢复了正常大小,他忙取出李药师赠送的铁马令牌. 褡包再次化为印记回到手臂上,他举着令牌高声道:“我乃李药师将军的人!“ 大门闪开一道细缝,不多时缓缓打开,一个铁甲汉子冲了出来,远远的高声喊道:“是李道玄仙长么!“ 李道玄已经认出,这铁塔般的汉子正是当日在青盐湖边摇旗呐喊的那位勇士,忙回道:“正是在下!“ 拓跋七娃也闪身出来,喜道:“英雄你可回来了,七娃的姐姐都想你想的……呜……”却不知被谁捂住了嘴。 李道玄提着郦水和小熊笑着走了进去。 寨子里新建了一排木屋,看来是为唐军建造的,却见唐军黑甲战士分立在寨中紧要之处,而西羌的勇士们则盘坐在广场上,紧张有序的擦拭甲胄,制作箭支,看样子倒是成了唐军的后勤兵一般. 那黑甲大汉张开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却豪爽的拍了一下身边的拓跋七娃:“我说吧,李仙长法力通天,你快去告诉明珠妹子,省的她几天都不吃东西.“ 拓跋七娃紧张的看了看身后的大娃,急忙拉了一下黑甲大汉的手臂:“嘘,薛大哥,你可别让我姐姐听到,刚才要不是我哥聪明,捂住了我的话,今晚我可就惨了.“ 那黑甲大汉憨憨的摸着腰间巨剑,大声道:“我薛蛮子这般的直肠子都看出来了,明珠妹子也太扭捏了,喜欢人家就是喜欢呗.“ 他嗓门本就大,这一番高声叫嚷,整个寨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躲在屋子里的明珠再也忍耐不住,自屋中走了出来,脸若寒霜,肩上的一只翠羽云雀叽喳的飞到了黑甲大汉的脑袋上,却清脆的叫道:“薛蛮子是笨蛋,薛蛮子是笨蛋.“ 李道玄心下好笑,却抱拳拱手道:“当日一睹将军风采,便心生敬仰,今日相见,心中欢喜,切莫叫我什么仙长,道玄可担当不起.“ 那薛蛮子大手一挥:“咱不是什么将军,我临行之前药师将军吩咐过,见你如见他,您也不需跟我这粗鲁汉子客气,叫我蛮子就行了.“ 他两人互相客气,那还被李道玄提在手里的郦水却高声喊了起来:“好啊,你个薛大头,见到小生也不招呼一声.“ 薛蛮子这才发现郦水,两眼圆睁,却怪异道:“这老头倒好笑,不过怎知我的外号,这声音好像也曾听过.“ 李道玄忙将郦水放下,扶他站起来,郦水脚下一动,速度极快的冲到了薛蛮子身前,手舞足蹈道:“大头啊大头,小生还以为这辈子都吃不到你烤得骆驼了.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薛蛮子擦擦眼睛,终于认出了他,却伸开双臂将他抱了起来,高兴的抛了起来,嘴里大声道:“是我那水哥儿,可想死蛮子了.“看得拓跋七娃瞪起了大眼. 这一番场面十分混乱,等到大家寒暄完毕,已是日落西山. 西羌寨子里点满了火把,却在广场上摆酒烤肉,庆贺李道玄和郦水平安归来. 李道玄虽然很喜欢这个薛蛮子的人品性格,也欣赏他的勇武,但关于阿幼黛云的重要情报却只字未提,并暗中告诉郦水先别说,他看出来这汉子性情豪爽,是个藏不住的事的人,如此重要的情报告诉了他,恐怕有些不妥. 席上杯酒联欢,李道玄远远看到明珠抱着小白熊藏回了屋子,知道这姑娘害羞,便问起身旁的拓跋野望,莲生是否来过. 拓拔野望摇头说上师没有回来过,李道玄心下自思,按照莲生的性子,在西海得到了情报,确实只会冲去阿颜地穴找那猪魔报仇,他现在心情复杂,既担心那个女人,又有些害怕见到她. 酒肉尽欢,李道玄心不在焉的和诸人聊了一会儿,这才知道,自从大唐军进驻以来,已经来了好几波攻击. 每次都是蓬头散发的士兵骚扰一番,便就离去,只有最近一次却是来了五百余人,领头的还是一个大胖子. 李道玄心下明白,那骚扰的士兵都是阿幼黛云派来的,她是想骚扰西羌部族,掩盖阿颜洞穴的秘密. 至于那个大胖子,不用想就是猪魔.想到猪魔他又记起了蛇姬碧桃,想起她不是被阿幼黛云派到这里来了么,却不知现在何处。 拓跋七娃在席上对薛蛮子极为推崇,不住吹捧他这位薛大哥的勇武,似乎是喝多了,连指带画,口沫乱窜的说起那日的五百人大战。 李道玄只听了几句就疑惑起来:“听七娃说来,那猪魔虽然是领头人,却并无出手,这不对啊,他和蛇姬里应外合,这里又无修行者,谁能挡住他?” 但他并未询问,缓缓起身,就想去明珠的屋子里去。 见他站起身形,席上瞬间安静下来,诸人都停止了笑语。 拓跋一族视李道玄为部族守护者,那唐军却视他为将军兄弟,所以他一起身,诸人都恭敬的站了起来,好像在等他的吩咐。 李道玄不安的摆摆手:“大家尽兴,小弟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一下。”他实在不好意思说是去找明珠。 但不知为何,席上诸人都露出了暧昧的笑意,只有那薛蛮子凑过来,低声道:“李仙长,有个人想见你。” 李道玄疑惑的望了他一眼,薛蛮子眨眨眼,摆手轻摇,似乎不愿其他人知道。 李道玄会意,便扯着薛蛮子,故意道:“薛兄既然想继续喝,那小弟就舍命陪君子,咱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大醉一场。”说罢和薛蛮子一起离了席。 薛蛮子带着他慢慢走向寨子中南边,却是那日毒虫肆虐的酿酒坊的位置,但见那里新建了一间清雅的竹屋,周边还铺着一层松木,跟整个部族建筑格格不入,却别有一番素雅的风味。 李道玄心中大为惊讶,心中暗想道:薛蛮子这般神秘,不知是何人想见我,难道是药师将军?” 第52章 西宁于别驾 李道玄跟着薛蛮子走到了那竹屋门口。只这短短的几步路,他们却走的很慢.只因那领头的薛蛮子,看起来威猛若虎,这段路却走的温柔似猫. 李道玄看到他行走之时,脚下步伐轻微细腻,走到门口时,甚至自怀里掏出了一块花花绿绿的汗巾,抹了抹嘴上的酒肉油腻! 他见薛蛮子如此做派,心中震撼,这竹屋中到底是何许人也,能让这个粗鲁汉子如此小心谨慎. 薛蛮子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用那蒲扇般的大手温柔的敲了一下竹门,原本是直上云霄的嗓子,此刻也压抑成了婉转低回,用一种让李道玄毛骨悚然的温柔腔调说道:“先生,贵客已到,可否相见?“ 李道玄自惊讶转为好笑,这般文绉绉的语气,显得这个薛蛮子有点儿做作。 但薛蛮子这般小心,也引得他有些不安,下意识整了整衣衫。却见那竹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清亮带着磁性的男子声音传来:“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李道玄身在门外,听到这句吟唱,心有所悟. 只是那薛蛮子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又听出似乎屋内之人在问一个问题,挠着脑袋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屋内之人又缓声道:“薛陪戎,你先退下吧。” 薛蛮子立刻松了一口气,再躬身一礼,这才小心的迈着小步退了下去。 李道玄心中一亮:此人以‘陪戎副尉’的身份称呼薛蛮子,那应该是军中之人了。 他心中愈发好奇起来,刚要迈步进去,那屋中之人又念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李道玄听出他的意思,却是在考校自己的意思,便沉声说道:“这位先生,道玄读书不多,也不明白浮生这场梦,到底是悲欢还是离合,但是你要薛大哥招呼我过来,却将我这贵客堵在门口,故意刁难,实在有些过分了吧。” 那屋中之人却没了声音,良久才说道:“浮生这场梦,到底是悲欢?还是离合?好,说的好,当浮一大白,你进来吧。” 竹门之上闪过一道墨色,李道玄眼光锐利,却看到门口地面上,竟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拦’字,随着那人的话声,那地面上的‘拦’字才缓缓消失。 他迈步进门,心中却警惕起来,这事有些古怪。 竹屋之内,只有一塌一桌,却在地上与榻上堆满了书,厚重堆积的书本几乎将整间屋子都塞满了。 李道玄一看便觉得十分亲切,忍不住喜悦道:“先生你这书屋和我在杏花楼的卧室很像.“他说话间就看到了那木塌之上,盘腿坐着一位中年文士. 那文士发髻之上带着墨色幅巾,却穿着圆领窄袖的竹色袍衫,腰挂一支翠竹笛子.正俯身在木塌上的木几上挥笔狂书. 他见李道玄进来便轻轻放下了笔,抬头笑道:“李先生是道家修士,怎么看起来却像个长街屠夫,一身的血腥之气.“说话间双目如星,扫过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一股厚重之中带着书卷之气的灵力扑面而来,李道玄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惊声道:“你也是修士.“ 那男子一双眉毛极有精神,方脸直鼻,年轻时必然是一位美男子,此时微微皱眉:“道家方圆之道,讲究冲虚平衡,你这般大呼小叫却是为何,某出身儒宗白鹿洞,算起来也是个修行者.“ 他口中自称修行者,但语气却大不以为然. 李道玄当然听过儒宗白鹿洞的大名,郦水与李药师都出身那里,听他说的不紧不慢,也不好意思起来:“先生说的是,小子唐突了.“ 那男子点点头:“你的事,药师贤弟说了不少,你年轻勇武,又心怀大唐,又是道门弟子,所以今夜我特意叫薛陪戎叫你进来,也好结交一下药师贤弟口中的少年良骏呵.“ 李道玄从他的气势中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心中恍然,怪不得那猪魔带着人马却一直没有出手,原来这里坐着一个大修士.口中忙说道:“赞誉了,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男子微微一笑:“不才南州于惜竹,现任西宁郡别驾.“ 南州在大陆东南部,乃是大唐文采汇聚之地,而别驾之职位,却是一郡之首领,仅次于郡中刺史. 李道玄听他自称西宁郡的别驾,大为吃惊,这一郡之守,为何到了这峡谷偏野之中. 他不知那西宁郡乃是陇右十四郡中,守卫西海的军事重镇,如今西海至大峡谷一带出现了逻些帝国的军队踪迹,暗中还涌动着党项八族谋求自立的阴谋,所以这位于别驾现身大峡谷实属正常. 于惜竹见他不说话,便笑道:“李先生,咱们怎么说都是修行界中之人,你也不要太过紧张,其实今夜相见,我却是有事情要问你.“ 李道玄这才反应过来,忙说道:“别驾要问什么?“ 于惜竹自木塌上走下来,背着手缓声道:“我想问你,那八族自立之事,这西羌部是否也参与了!“ 李道玄闻声而惊,良久才实话说道:“这个事情我也曾怀疑,但我可保证,野望大叔绝无叛唐之意.“ 于惜竹皱眉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党项八族自立,与背叛大唐并不是一回事儿.“他说着返身自榻上拿出自己刚写的一卷纸,递给李道玄. 李道玄不知何意,但还是接过来,低头便看到一笔钟王小楷,首行便写道:“某已查清,西羌部拓跋野望秘密与党项各族串联,窃以为其乃自立之事的首脑之人……” 李道玄心中颤抖,这行字下面的种种证据说明,甚至那拓拔野望在何时与何人见面都有详细记载。 他还没看完就抬头看着于惜竹,身上灵力涌动,不动声色道:“别驾要怎么做?” 于惜竹看出了他的紧张,哈哈一笑:“小兄弟你不要激动,等我把话说完.“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你脚下的木缠根还是去了吧,若要真打起来,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道玄脸上发热,讪讪的收了道法. 那于别驾这才说道:“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跟拓跋族长秉烛夜谈过.“ 他这句话说出来,李道玄不禁愕然. 于别驾微微一笑:“自从八族自立的情报到了军中,陈大将军星夜送到了魏都督那里,吾等陇右大小官员当夜审阅这份情报,再通过昆仑宗几位道兄的情报网,大致确定情报属实.“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身在峡谷,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党项八族自从归附以来,多年没有异心,一直安稳的在我大唐治下,此次却忽然要自立起来,不用想也是那逻些人在背后指使,而逻些人在这个时候使出这一招,起因却是当今圣主的一道和亲旨意.“ 于别驾手掌轻翻,竹屋之中书堆里飞出一本卷宗.落入他的手上.缓缓展开后,却是一副大唐地图. 他招呼李道玄过来,指点着那地图上西南位置:“这里是逻些四大酋长国之一,西南苗州酋王领地,这几十年来,西苗王多次侵入我大唐渝州之地,到今日已经暗暗将边境线推进了四百七十里有余.“ 李道玄诧异的看着他,这说的是那阿幼黛云的父王了,只是那西苗王入侵大唐,却和八族自立有何关系. 于别驾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当今承玄大帝下了和亲的旨意,愿意将一位公主嫁给那位逻些帝国的赞普,以结两国千年之好,那位逻些之主也答应了这门亲事,并亲口承诺奉还侵犯大唐的四百里国土,为表示诚意,还愿意将西苗王之女,阿幼黛云公主嫁到长安.“ 第53章 翠笛飞纸鹤 李道玄至此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次两国之间的和亲交易. 大唐的意思是嫁出一位公主,迎娶一位公主,以达到和平的目的,还能收回那渝州四百里被侵犯的国土. 而此事最受伤的自然是那西苗酋王,他不但要退回已经到了嘴里的肥肉,还得送出心爱一颗明珠,自然非常不爽. 于别驾点点头:“所以我们其实都知道,这次八族自立的事就是那西苗王搞出来的,他弄出这个法子,试图激怒我们西部戍边军,引发一场战斗,只要双方大战一场,这和亲之事就要发生变化,你可懂了.“ 李道玄此刻懂的却比他深刻,心中更加清晰了,那阿幼黛云想来是明白仅仅靠八族自立这个事情,难以吸引大唐的火力,便干脆以这个为幌子,却暗中布置下了地下水道这招棋. 她是要带着大军攻陷乐都,屠杀大唐子民,让这两国结成永远无法弥补的仇恨.果然够狠毒,够阴险. 于别驾叹一口气:“两位公主,换来的将是难得的和平,边境之土,百万子民都可以安心过上几年好日子,就是我西部戍边军的儿郎,也可少洒几滴热血,少失几许头颅,所以此事我们只能冷静处理,决不能上了西苗王的大当.“ 他话锋一转却又说道:“但八族自立这个事情影响太过深远,我们又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我连夜赶到此处,查明党项各族的动向,便汇报了魏都督,定下了一个导水引流的妙计.“ 李道玄自沉思中惊醒:“导水引流?“ 于别驾微微一笑:“不错,就是导水引流,水流若是对土地有了威胁,我们可以引导它换个方向流动.八族自立之事既然不能派军镇压,我们便支持其中一族,让八族合为一家,还在大唐治下,这样也是自立,却不是独立.“ 李道玄明白过来:“别驾的意思是支持西羌部族,将整个党项族群合为一个部落,由西羌的拓跋族来领导这个部落?“ 于别驾点头道:“孺子可教,这件事已经敲定下来,我也与拓跋野望说明白了,现在的问题就是我等陇右官员不宜直接出面,需要一个和西羌部族有关系的大唐人来出手帮忙,完成这个计划.“ 李道玄恍然点头:“那便是我了.“ 于别驾摆手道:“最初我们想到的是你的师父,莲生道长,但她现在行踪不明,正好药师将军把你和明珠姑娘的事情告诉了我,我们就决定用你了.“ 李道玄沉思半晌,却不知如何回答. 于别驾却继续说道:“再过三天,便是二月十四,那是党项八族的共同节日‘祭山会’。我已查明,就在节日之上,八大族群便要商议自立的事情,我们行事便是在那日。” 祭山会,是羌族部落独有的传统节日,到时整个党项族人都要点燃松光、柏枝,祀祭白色山神“木比塔”。 李道玄听到这里,暗暗将目前形势分析了一遍,却缓缓说道:“于别驾,恐怕事情不是如你所想,这里面还有一个绝大的阴谋。” 他当下将那阿幼黛云暗中安排的诡计简单说了一下,于惜竹只听到一半便走到门前,高声道:“请郦先生过来!” 不多时郦水走了进来,他穿着崭新的兽袍,喝的醉醺醺的,似乎刚沐浴过,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也盘好了发髻,走进来嘻嘻笑道:“是谁啊,谁要见我。” 于别驾冷哼一声,手指在半空中疾书一个“醒”字,那用儒家浩然灵力书写的‘醒’字落到了郦水的身上。 郦水立刻酒醒了,待看清面前之人,吓得立刻跪下:“别驾饶命!” 于惜竹失望的看着他:“当年在白鹿洞一同读书,贤师曾推崇你为经世落魄之才,如见相见,只剩落魄了,所谓好酒不贪,你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 于惜竹听他语气并无责罚之意,松了一口气,听他话说得难听,忍不住嘟囔道:“什么好酒不贪,李太白那娃娃每次喝得比我还醉,白鹿洞的贤师们还一个劲的赞其豪气无双,这不公平.“ 于惜竹听得反而笑了:“行了,等你什么时候能像太白那孩子一样,醉酒成诗的时候,贤师也会赞你豪气无双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把那地下暗流之事说给我听听.“ 暗夜无声,整整一个夜里,除了打坐修炼的李道玄,那于惜竹,郦水都在讨论着地下暗流,直到天方大白,于惜竹才将整个事情弄得清清楚楚,他想了一下,挥笔写了一封信,将所有情报汇集到纸上. 李道玄已经醒来,望着他道:“别驾,道玄有御风之术,我去送这信吧.“ 于惜竹微笑不语,却将信纸叠成了一只纸鹤,然后解下腰间翠笛,以笛做笔,在那纸鹤上写了一个‘飞"字. 那翠笛上无墨,但纸上的飞字却是清楚显眼的很,刚一写完,一股灵力流动,那纸鹤竟然扑腾一声变作了一只有血有肉有翅膀的白色小仙鹤,振翅飞走了. 李道玄看得心眩神迷,那郦水却不屑一顾:“于兄,你这招雕虫小技别拿出来现眼了,我记得白鹿洞的柳师弟那年在一块石头上写了一个‘肉’字,结果第二天就有四位师兄被石头磕掉了牙。” 于别驾此时却没心思跟他叙旧,只含糊道:“嗯,化石为肉,柳师弟的笔力比我厉害。郦兄你辛苦一夜,我便不留你看我的书法了。”他这句话说的客气,却是送客之意。 但郦水自从被阴九幽的魂魄附了身,精神越来越好,反而来了兴趣,竟然盘腿坐上了木塌,兴致勃勃的看起他的字来。 李道玄看得有趣,但心中还有事,见于别驾都安排好了,便起身告辞。 于惜竹此时已把李道玄看作了自己人,低声嘱咐他好生待那明珠姑娘,并亲口保证促成他两人的好事。 李道玄只淡淡一笑,谢了一声再无表示。 他已经看出,于惜竹如此热心,其实而是还想着利用西羌部族,打着利用自己和明珠的关系为大唐出力的主意。 “我自然会为大唐出力。”李道玄向着明珠屋子走去,边走边想到:“只是我可不当冤大头。” 明珠的屋子紧紧闭着,李道玄走到门口,见天边一道白线隐隐透出,却又犹豫起来,此时说不定人家正在休息。 他正在犹豫时,一个早已起来收拾地上残局的黑胖女奴隶走了过来,干巴巴说道:“李公子,你这个时候站在明珠姑娘门口,是想要偷窥么。” 李道玄被她吓得连声说不敢,那女仆黑胖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意,双眸之中一股儿柔媚之意。却抿嘴走了。 李道玄啊的一声,醒悟过来,那美丽多情的眸子,古怪妖艳的笑容,就算是用‘轻云蔽月散’遮盖了气质和容貌,他还是认了出来。 “碧桃这个小妖精,原来一直就在这里。”他露出微笑。正在回味刚才碧桃的笑意,明珠的屋门却轻轻打开了。 李道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似草香又似油脂之香,心神一动,明珠这丫头也学会擦香脂了。 他推门便走进去,却看到衣着整齐的拓跋明珠站在屋子中间,怀抱小白熊,一脸紧张,如临大敌一般瞪着他。 李道玄暗暗偷笑,如此这般好像防贼一样,却为何又把门儿打开了。 他轻走一步,那拓跋明珠便后退一步,再走一步,这羌族少女便又退了一步。 就像一只野狼逼迫着一只小白羊。 两人走动之间,恰好到了明珠的卧室之内,那铺满兽皮垫子的角落里。 正是在这个地方,拓跋明珠奉献了她的第一次,当然也是李道玄的第一次。 在这种暧昧的时候,这个暧昧的地点,两人不约而同的脸上飞红,就像一对儿含羞待放的小夫妻。 第54章 静切切私语 暗室无声,暧昧的脂香流动.李道玄很快自羞涩中走了出来,见面前的拓跋明珠霜脸含羞,她的肌肤是带有西域血统的深白,此时努力板着脸,做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却被脸颊上那一抹儿绯红出卖了. 李道玄喜爱她这种可爱的似拒还迎,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她挂满银铃的长发,右手腕上那一只缠着的定情之铃与黑发上的银铃相撞,叮当叮当的响了起来. 这清脆的铃铛声惊醒了茫然无措的拓跋明珠,她矮着身子后退了一步,立刻转身,抱着小白熊冷声道:“做客的人儿怎么能对主人如此无礼.“ 李道玄被她这句话弄的莫名其妙,还未说话,那明珠更加冰冷的说道:“你不是说要守护我们族群么.为什么让那些大唐军管制了这里,现在连我做什么都要跟那竹屋里的大叔报告了.原来你也不过是白云一样的客人.“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他明白那于别驾和薛蛮子驻扎进这里,必然暗中夺取了西羌大寨的控制权,怪不得自己进来时,西羌勇士们一个个闷闷不乐的做着后勤军队的活儿. 李道玄很想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拓跋明珠见他无言以对,忽然伤心起来,挥手便让他离开.她这段时间的相思之情被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李道玄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只顾着和那些讨厌的外人寒暄,所以见到男人忽然到访,喜悦之外却多了几分怨气,她倒不是真的怪李道玄护卫族群不力. 李道玄微微一笑,默不作声的转头就走,故意将脚下走的极为蹒跚,待快出卧室的时候,猛然一个踉跄,发出低声惨叫. 拓跋明珠正自难过,听到他摔倒惨叫,立刻扔下小白熊,极快的闪身到了他身边.低头看到男人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手里扶着腰部喃喃呻吟,不禁大悔道:“你,你受伤了,为何不告诉我,我还这般骂了一阵.“ 李道玄后背曾被小岛蛊尸划伤过,身上其实没有什么伤口,但拓跋明珠眼尖的在他袍子外侧看到了一片血迹,急忙蹲下来,将李道玄的脑袋抱在了自己的双腿上,认真的翻开他的袍子,查看是否有伤口. 那袍子外侧的血迹却是莲生的,李道玄本意是哄她一哄,此刻脑袋枕着少女弹力惊人的温柔大腿上,感受这她低头喷吐的气息,却不好意思起来,刚要挣扎起来,拓跋明珠伸手按住了他,颤声问道:“是伤到哪里了?你这只野狼也会受伤么.“ 李道玄尴尬的说道:“没,没受伤,我是骗了你.“ 拓跋明珠已经翻开了他的小衣,露出了男人强健的胸膛,听到这句话,便明白了男人是在哄骗她,脸上一白,僵硬的停下了动作. 事已至此,李道玄也无法再矜持,翻身而起,伸手将明珠紧紧搂在怀里,不顾女子的挣扎,温柔道:“你这只温柔的小羊儿,还要伪装成骄傲的母狼么.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啊.“ 拓跋明珠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被男人强烈的气息冲击全身,身子一软浑身颤抖起来,她一夜未睡,抱着小白熊在这屋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此刻也放开了矜持.努力伸出手臂,环抱着李道玄的脖子,闭着眼吻了他一口,却是亲在了鼻子上. 李道玄扶住她如小鸡啄米的脸蛋,微微松开,四唇终于贴到了一起.顿时两人都被一种爱恋无限的柔情融化了,这一吻比之那日兽皮塌上的一度春风却还要缠绵. 良久,鼻息喘喘的李道玄松开了拓跋明珠,用手指轻抚着她饱满发肿的双唇,心中爱怜无限. 拓跋明珠死死闭着眼睛不睁开,睫毛微微颤抖,忽然将头转到了一旁,低声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女人?“ 李道玄没有说话. 拓跋明珠虽然是西羌女子,但天性害羞,此刻在情郎面前敞开了心怀,便倾诉道:“其实那一天我把自己给了你后,就不再想药师将军了.“ 李道玄嗯了一声,心中却高兴起来. 拓跋明珠小脸露出了羞涩的笑:“但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害怕,我的额吉从小就离开了,去了大山的怀抱,我小时候跟着阿爸打猎练箭,还要照顾七个弟弟,心理很多事儿不想跟别人说.“ 李道玄温柔的抚着她洁白的脖颈,惹得少女缩紧了脖子,却还继续说着:“所以后来,你救了我们好多次,你跟我说你一定会娶我,我心里不知有多欢喜,但就是不想说给你听,所以每次见到你,都想把你赶走.“ 李道玄听到女孩的款款深情,再也忍耐不住,低头亲吻上她的耳垂,温柔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质朴的羌族少女一旦放开了心怀,却大胆的回应道:“想跟你说我也喜欢你,爱你,就像天上成双的大雁,所以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对药师将军说出那样的话,我更害怕了,你怪不怪我.“ 李道玄由她柔腻粉嫩的耳垂吻到了她的脖子,再吻到了她的双唇,继续向下…… 少女情动难忍,喘息着紧紧拥着他。 李道玄也被她引动了欲望,正要温存一番,耳边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轻轻放开明珠,低声道:“外面有人,我出去看一下。” 明珠大胆的拉起他的肩膀,再深吻了一口,才睁开眼睛:“我等你回来。” 李道玄将她抱到兽皮上,为她盖好一片毛裘,再抚了抚她发上的银铃,这才起身走向门口。 他推开屋门,只见天边一抹儿红艳之气笼住了群山之巅,朝阳即将君临大地,门口却站着一个黑胖的女奴隶,正捧着一盆热水. 李道玄认出了是蛇姬,却见周边士兵勇士们都已经起来了,便对她使了个眼色,自己走到了偏僻的一个角落. 碧桃努了努嘴,不满的端着水盆,跟着他走了过去. “哟,李家公子刚从温柔乡出来,是舍不得洗脸呢,还是舍不得嘴上的胭脂啊?“碧桃扮成了一个黑胖女子,但语声还是那样清脆柔媚. 李道玄哭笑不得,下意识抹了抹嘴,只好低声道:“我有重要事情请姑娘帮忙.“ 碧桃却依旧不饶他:“那位明珠姑娘我以前看着骄傲的像天上的白云,现在被咱们公子融化成一滩水咯,都说党项女儿敢爱敢恨,这一动情可真热火的不得了啊.“她这句话里调笑七分,却多了三分酸气,自己一说完也吓了一跳. 幸好李道玄没听出来,只急着说道:“我想请姑娘去一趟阿颜部的地穴里,查看一下我师父的踪迹,她可能七天前就去了哪里,我有些担心.“ 碧桃抿着嘴,黑胖的脸上那一双媚得能滴出水的眸子露出了不满之色:“我可听说妙华宗的莲生宗主是个大美人儿,不知少爷还有什么师姐师妹没有,我一块儿都帮你看看.“ 李道玄听她只顾玩笑,冷哼一声:“朱碧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别忘了你被我种下了子午端阳蛊,难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碧桃身子僵硬起来,那原本柔媚的双目一瞬之间就冷了下来,转声恭敬道:“奴婢刚才一时放肆,请公子赎罪,您说的事我马上就去办.“ 李道玄听她的声音毫无感情,既没有伤心也没有波动,刚才说出无情之语后的不安也消失了,又着急莲生的行踪,便点点头:“那你去吧.“ 碧桃放下水盆,缓缓走向山壁,直到听见李道玄走远之后才抬起颤抖的右手臂,摸出了怀里的紫色发钗,挽起袖子,狠狠的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她低头看着那血涌出来,只低声自语道:“朱碧眉,你是什么人,又在希望什么,又在渴望什么.“ 她这番动作,那已经走远的李道玄没有看到,他现在也无心再想别的事,却走向了拓跋野望的屋子. 西羌部族的老族长,此刻正坐在兽皮上念着一段古老的歌谣,他的屋子里堆满了松木,柏枝,还有几坛贴着红纸的美酒. 李道玄看到这些,认出来都是那祭山会需要的东西,便走上前,先躬身行礼:“野望大叔,你身子好了.“ 拓跋野望抬头看是他,打心眼里笑了起来,伸手拍开身旁一坛祭山用的美酒,推给了李道玄. 他并没有阻止李道玄这守护者给自己行的大礼,口中呵呵笑道:“道玄,你这一礼老野望本没有那资格接受,但你和明珠早晚要走到一起啦,到时候我也算你的阿爸,所以我就不推辞了.“ 李道玄盘身坐下,捞起那坛美酒狂饮一口,大胆而又真诚的说道:“野望伯父,我深爱明珠,您说的不错,早晚我就要称呼您一声阿爸,所以现在我过来,要问您几个问题,希望您能告诉我实话.“ 拓跋野望摆摆手:“道玄,你别问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第55章 十六年前事 拓跋野望说罢站了起来,抱起李道玄面前的美酒,也是仰头狂饮了一气,擦擦嘴:“道玄,老野望要先问你一句,你现在是代表的是大唐人,还是明珠的男人来我这里?“ 李道玄凝视着他:“都不是,我代表的是整个西羌部族的性命,以及党项八族的未来站在这里.“ 拓拔野望露出微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就因为你总会让老野望惊喜一把.“ 他挥手放下酒坛,坚定道:“我知道你要问的就是那党项八族自立的事情,不错,我们西羌拓跋族确实参与了这件大事,不但如此,我还亲自联络了丹契,鲜卑那七族族长,共同议定了祭山会的日子.“ 李道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忍不住说道:“野望伯父,您就不明白这是大唐在利用你么,八族自立后合为一个族群,还属大唐,但你们西羌族却要应付内部的力量争斗,您可是首当其冲啊.“ 他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失态:“到那个时候,勉强服从的其他族群必然会群起攻之,而大唐解决了目前的困境,是不会再费心支持您的,那时不管是哪个族群在争斗中胜利,大唐一样也会承认他的地位.“ 拓跋野望豁然转身望着他,双目之中露出惊喜之色:“难得,难得你竟然能看清这一层,我更是放心了.“ 李道玄摇摇头:“就算我娶了明珠,也不会参与到你们的争斗中的.我想说的是,您去跟于别驾说明白,不当这个出头人,以大唐的能力,可以随意换一个部族支持.“ 拓拔野望只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忽然说了一句让他心惊的话:“这是我们西羌族群自己的事情,我只不过是利用大唐的力量而已.“ 他说完不等李道玄反应继续道:“我们西羌八部族,无论是弱小的丹契,鲜卑;还是强大的野利,米擒;包括我们拓跋氏,这些年来每日都在想的却是回归白色大山的怀抱,脱离野蛮的大唐.“ 李道玄嘴唇颤抖:“您是有叛唐之心.“ 拓拔野望愤怒的一挥大手:“从未降服,何来背叛,当年大唐三万大军,杀的大峡谷血流满地,玉龙川都被党项儿郎的人头堵塞.这些年来,我们不但要供应戍边军美酒粮食,每到边界有事,还要带着勇士们去和那些谷浑的野人拼命,大唐啊,从来没有把我们当自己人,我们又何必为其卖命.“ 李道玄哑口无言,只能无力低声道:“野望伯父,就算是因为明珠,您也不应该跟我说这些的,毕竟我是大唐人.“ 拓拔野望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忽然一字一字说道:“道玄你啊,绝不是大唐人.“ 李道玄这次是真的被惊呆了,他脸上肌肉一跳一跳,语气也变了:“那您说我是哪里人?难道是你们党项人么?“ 拓拔野望那深邃的眼眶眯了一下,摸了摸自己黄色的胡子,接口道:“自从那天我看到你胸前的黑色大狗,就认出了你,原本想着等我临终之时再告诉你,但现在整个局势如此复杂,我不得不跟你说了.“ 李道玄惊讶之后反而冷静下来,盘腿坐下,再喝一口美酒,缓声道:“拓跋族长,你是糊涂了,用这等谬言来骗我.道玄出身大唐,我姐姐曾给我看过娘亲留下的血书,我专门问过长安贬来的夫子,那血书写在云锦霞上,是长安宫中御用之物.我故乡定是大唐长安无疑.“ 拓跋野望微微一笑,接口道:“那你姐姐有没有告诉你,你是在十六年前的九月初七,乐都城外白耳山下,距离洗剑池七百步之外的树林里被她捡到的,当时她是一个刚被贬到杏花楼的小女孩,因为得罪了当红的姑娘,被罚去洗剑池背水.“ 他不顾李道玄那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我还记得那天正是秋叶绯红之时,本来并不是个冷天儿,但那天风特别大,白耳山内洞里终年不化的积雪都被风卷了出来,落到了洗剑池里,所以那天特别冷,“ 拓跋野望闭目回忆当时情景:“我那时不到三十岁,因为得到七娃出生的消息,拼死从谷浑战场逃了回来,正好路过白耳山.“ 李道玄心跳如鼓,这许多年他每次问起相思姐姐当年的事情,姐姐总是说一条黑色大狗叼着自己,她是捡到自己的.每次都是以时间太长,当时年龄太小应付自己. 而这许多年来,他虽然每时每刻都在劝慰自己,和姐姐相依为命就够了,不要再去探寻自己的身世.但每次看到别的孩子被父母恩宠,或是午夜梦回之时,他也曾想象自己的父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内心深处他对自己的身世却是带着一种害怕美梦破灭的恐惧. 今日在这个时候,忽然遇到了如此巧合却又合情合理的目击者,他其实已经相信了八分. 拓跋野望的声音还在他耳边说着:“我在白耳山洗剑池边,最先遇到的却是你的姐姐,莫相思姑娘,那时我刚离开战场,逃命奔波,饿得紧了,又受了伤,见你姐姐细皮嫩肉,便起了饱餐一顿的念头.“ 李道玄啊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抓拓跋野望,这才想起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现在姐姐还好好的,那拓拔野望自然是没有当真吃了她. 拓跋野望苦笑着继续说道:“当年我们党项战士被大唐边军驱使,成了进攻谷浑逻些军的敢死队,我曾被困在雪山三个多月,就是靠吃敌人和同胞才挺了过来,我当时想吃你姐姐,或许今日听来禽兽不如,但在那天,我却觉得天经地义.“ 李道玄擦了一把汗,不由点头叹息,他现在明白为何拓跋野望那般痛恨大唐了,原来有这等悲惨的经历. 拓跋野望继续道:“我捉住了你的姐姐,她那时也就七八岁,却是不哭不闹,只跟我讲她在杏花楼的遭遇,还说她以前在洛阳城中的生活,我见她似乎有求死之意,便带着她走到那洗剑池边上的树林,想弄些枯枝烤了她.“ 李道玄现在听来还是心痛不已,当年姐姐虽然年龄小,但已经历了家破人亡,还被贬到乐都充了官妓,她求死之心定然早就有了,想来是因为年龄小,自己下不了手而已. 拓跋野望回忆的表情忽然起了波澜,仿佛回到了十六年前那一日:“我抱着你姐姐走进树林,因为实在饥饿,心头难耐,那一步步都记在心里,正好是七百步整.我还记得,相思姑娘当时说了一句‘大叔,求你把刀磨快一点,我怕疼!’这句话直到今日还在耳边。“ 他忍不住颤抖的喝了一口酒,这才继续道:“我当时只知道饿,哪有什么磨刀的心,直接抽出了刀子就要砍下去,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那条黑狗,像猛虎一般高大,黑色的大狗。” 他忍不住再抿了一口酒:“说实话,我拓跋野望并不是丧尽天良的人,当时见到那只眼珠子血红血红的大狗,第一个想法反而是惊喜,想着今天终于不用要了这小姑娘的命,有狗肉吃啦。” 不知为何,李道玄听到这里反而更加担心了,因为他已经隐隐觉得,那条黑色大狗必然与自己有着神秘的关系。 拓拔野望长吁一口气:“也就是在那时,我和你姐姐同时发现了黑色大狗嘴中叼着的婴儿,那个血迹斑斑,被裹在一块绸布里的婴儿,那,便是你李道玄了!” 李道玄也跟着长吁一口气,手紧紧拉住了自己的袖子。 拓跋野望继续道:“我们一起看到你,也就是那婴儿,便都被惊住了。相思姑娘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当时嘴里喊着弟弟,立刻冲了上去。我还真以为婴儿就是她的亲弟弟,直到后来才听相思姑娘说起,她在洛阳确有一个刚出生的弟弟,却是被抄家的太监活活摔死了。” 李道玄听得心中起了滔天怒火,那是何等残忍的太监,竟然将刚出生的婴儿摔死了,日后若有机会查明,必然替相思姐姐报这个仇。 拓拔野望停了一下,继续说道:“相思姑娘一冲上去,那黑狗就吐出了婴儿,却没有伤害她。我当时也是被冲昏了脑子,见它竟然如此,便提着刀也冲了上去。” 他的语声忽然颤抖起来,良久才稳住心神:“我还未冲到那黑狗面前,手里的刀就化成了水,那是亲眼目睹,刀子瞬间就化成了水,然后我眼前一黑,也没见那狗有什么动作,胸口开了个大口子,一颗血淋淋的心就跳出了胸膛,飞进了那黑狗的嘴里!“ 李道玄听到这里,猛然站起,直视拓拔野望。 拓跋野望轻轻一摆手,拉开胸前袍子,露出左胸口,只见一道深深的白色疤痕横亘在胸口上,他整个肌肤颤抖:“你看,这伤口直到今日还留在我身上,绝不是老野望胡说。” 李道玄咽了口唾沫:“这么说,伯父你到今天还是个无心之人?” 拓跋野望掩上了袍子,沉声道:“不,你且听我说完,我现在还有一颗心,却是那相思姑娘的恩赐,若不是她求情,那位黑狗大神也不会再帮我安上了一颗狼的心脏,让我活到今日。“ 第56章 二十年后身 李道玄再次缓缓坐下,拓跋野望说的这些太过匪夷所思,但又觉得他说的历历在目,都是发生过的真实情景. 那拓拔野望继续回忆道:“我见自己的心都被那黑狗吃了,当时就闭目等死,但说也奇怪,竟然没有死过去,而且心口之伤也无血迹流出.我正在惊疑不定时,却看到那黑狗竟然发生了异变!“ 他语声变快起来,急促的说道:“其实也不是异变,而是那黑狗变作了一个人,我当时也就眼前一花,什么都没看清,就看到黑狗不见了,却有一个看不清容貌的黑衣男人站在面前.虽然如此我当时也认定他就是那黑狗所化,情急之下就大声问了一句:你是什么妖怪!“ 拓跋野望苦笑一声,继续道:“那黑衣人却不理我,只蹲在了抱着婴儿的相思姑娘跟前,低声说了好一阵子话,我什么都没听到,只在最后听他跟相思姑娘说:‘吾将孩儿托付给你,你可愿意抚养他成人?’相思姑娘当时刚刚失去爱弟,自然满口答应下来.那黑衣人便笑了:也罢了,你这娃娃虽然心肠好,可惜是个红颜薄命的运,我观你命盘,最多还有十年阳寿。吾在这人间,神通法力都被大大压制,只能再送你十年寿命。“ 李道玄听到这里再次惊呼一声,按照那黑衣人所说,就算是他神通惊天,改寿延命,那相思姐姐也活不过二十年,这可如何是好。 拓跋野望语声中带着敬畏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那黑衣人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我就觉得他说的就是事实,心中一点儿怀疑都没有,我当时就想到,这是遇到了真神仙啦,便不顾一切开口求命,那黑衣人不理睬我,我便苦求相思姑娘,请她求情,说起自己还有七个儿子,一个女儿,若是回不去,必然都会活活饿死了。相思姑娘心肠儿好,听我说的凄惨,便开口求那黑衣神仙。“ 他说到这里举起酒坛,将那剩余的美酒一饮而尽,继续道:“那神仙被相思姑娘求的为难,便捕了一只野狼,取了一颗狼心安在了我的身上.” 拓拔野望语声渐渐苦涩:“那黑狗神仙为我装上了狼心,却告诉我,这颗心只能保我十七年不死,他说完这些,又望了那相思怀里的婴儿一眼,就跟相思姑娘说‘他日若有福缘,你便按照我说的去做,或许你这女娃还能多活几年。’他说完这些,便接过那婴儿,却用手指在婴儿肚子上画了一只黑狗,我当时只顾着看那黑狗印记在婴儿肚子上慢慢消失,再转头看那神仙时,他却踏破虚空去了.“ 李道玄听得惊心动魄,但最为在意的却是这最后一句话,这神秘男人所言,难道相思姐姐的寿命还能有救? 拓跋野望说完这个故事,最后缓缓道:“那以后的事就不需多说了,我得命回到部族,接了族长的位置,因为感念相思姑娘的救命之恩,便常去杏花楼帮她一把,直到你慢慢长大,开始懂事,相思姑娘便吩咐我不能再去,或是担心你有所察觉.我部族之中事务渐多,这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 他说完这些,紧紧的抓住了李道玄的肩膀:“你就是那个婴儿,那身上的黑狗印记错不了,既然如此,你就绝非是大唐人,而是神人的后裔.“ 他激动起来:“你现在也明白了,老野望我寿命将尽,我死之后,这族长之位必然是要传给明珠的,你是明珠的男人,整个部族也是你的.“ 李道玄甩开了他的手,转身缓缓走出了木屋. 已是午阳高照的时候,李道玄却沉浸在这个诡异的故事里,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理出个头绪. 很久之后,直到薛蛮子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他才想了个大概:这事光听拓跋野望一个人说,还无法全然相信,只有等回到杏花楼,问一问姐姐,才能知道全部真相,况且果真如拓拔野望所说,那姐姐现在只剩下三年不到的寿命,自己怎么也得想个法子,还是得问明姐姐,当日那黑衣男人到底说了什么就有办法了. 他理清了这个头绪,便放松下来,见薛蛮子一脸着急,便问道:“薛大哥又有何事啊?“ 薛蛮子拉住了他:“竹屋里那位啊,等你等了一个时辰了,听说你和老族长说话,就一直没让我通报.“ 李道玄微微一笑,将心头的烦恼压住.漫步走向了竹屋. 白天的时候,竹屋的门还是闭着的,李道玄走到门口,还未敲门,那竹门吱呀一声便自己打开了. 他迈步走进去,屋内墨香扑鼻,郦水昏沉沉的卧在地上,那于别驾却精神抖擞的读着一本薄薄的书本,见他进来,便招呼道:“你且先坐一下,我将这本郦师弟的《万水经纶策》读完。“ 李道玄便坐在了木塌上,却笑道:“我刚与那拓跋族长谈完,跟他讲了其中要害之处。他也保证这次配合咱们。” 于别驾微微摆手,没有说话,还是认真读着那本郦水所写的书。 李道玄耐心等他读完,却看到了木几上一只白色纸鹤,忙问道:“军中来信了?” 于别驾放下书本,微笑道:“不是军中,这书信是陇右五经节略使魏都督亲笔所书。” 他在竹屋内走了几步,继续道:“都督已经下了军令,命陈庆之大将军坐镇乐都城,金甲,银刀两营在白耳山一带布防,铜枪营驻扎西海以为机动。并调铁马营精锐,由李药师将军带队,归于我指挥,专门应对那阿幼黛云公主的地下暗流秘道的事情。” 他又指着还在昏睡的郦水:“大都督并启用郦贤弟为一等陪戎副尉,兼西海观察使,作为这次行动的参谋之人.“ 西海观察使是个虚职,往日里其实便是监督管理整个大峡谷党项部族的官员,睡梦中的郦水耳朵抖了抖,却依旧装睡,只是嘴角笑得暗爽. 李道玄却听得有些不安:“如此说来,整个西部戍边军岂不是都调动了,那原来的防线不是空虚了?“ 于别驾嘿然一笑:“谁说边军只有这金银铜铁四营的,那是边民只熟悉这几营军队罢了.这你就放心吧.况且除此之外大都督手里还有三万自行招募的府军,更与河西都督打了招呼,防线是万无一失.“ 李道玄这才放心. 于别驾再打开那万水经纶策看了一番,这才说道:“我已经命李校尉带一千骑兵在玉龙川中流之处游动,至于地下洞穴那里,现在却不能打草惊蛇,咱们八族合并的计划不变,若我料得不错,到时那阿幼黛云必然会在祭山会上露面,她需要这样来吸引唐军注意,到时候地下水流之枢纽处防御就松了,便可遣薛陪戎带三百‘流刑军’由郦贤弟指挥,一举拿下。” 大唐刑罚之中,流刑是一种比较重的刑罚,犯人被流放前,还要被鞭笞各一百,并髠之,投于边裔,以为兵卒. 这部分刑犯因为是戴罪之身,为求军功,所以战斗起来勇猛无双,又因为这些犯人,大部分都有些实力和绝招,长久以来,在边军中形成了一支特殊的部队,这支部队往往人数不多,但总是被用在最危险,最凶猛的战斗中,被称之为流刑军. 西部戍边军中,若说起战斗力,当然还是铁甲骑兵更厉害些,但若说起执行特殊任务,甚至是潜伏杀敌,突围报信,却还是流刑军更适合。 第57章 地象境 李道玄听到这里更加心安,心想有了这三百死士,再加上郦水大哥的本事,阿颜部落的地下洞穴必然没有问题。 于别驾将整个军队的布防都告诉了李道玄,这份信任更是难得。 李道玄与拓拔野望一番交谈,除了得知自己的身世,更明白了八族自立合并的事已无法阻挡。 他便起身道:“于先生,请问道玄该做什么?” 于别驾点头道:“还有三天便是祭山会的日子了,这里面出了点小问题,我要跟你说一下。” 他说着,抬手在空中写了个‘饿’字,印到了那还在装睡的郦水身上。 郦水翻身而起,肚子咕咕响了起来,忙不迭的跑出了竹屋,犹自大喊道:“薛蛮子,小蛮子,快给我烤点肉吃。” 于别驾脸露微笑,挥手再写了一个‘拦’字,封住了竹屋之门。这才对李道玄说道:“我接到消息,昆仑宗的琼华仙子带着徒弟到了大峡谷的‘野利’族里。” 他说到这里冷哼一声:“陈庆之这个怕老婆的好汉将军,必然是将机密泄露给了他那婆娘,那昆仑宗的琼华仙子.所以才引来这番变数,那琼华仙子看来是接了党项野利族的好处了,竟然想和咱们争一争,她要帮那野利族.“ 李道玄感受到这位温润君子的愤怒和鄙视,却还是疑惑道:“于先生,容小子多说一句,既然那昆仑宗的人愿意出手,咱们何必非得要西羌族做这八族首领啊,让那什么野利族去搞不也一样,都能化解这场危机.“ 于别驾惊讶的望着他,只奇怪他既然和西羌族关系如此深切,为何反要阻拦西羌的崛起. 这位儒宗白鹿洞的大修士当然也明白李道玄说的对,但其中有一个不能启齿的原因,让他必须和昆仑山的琼华仙子争上一争,这里面涉及到了儒释道三大流派的明争暗斗,却不好直接跟李道玄说明.只含糊道:“道玄啊,你是道家修士,那琼华仙子虽然也是道家修士,但你们是不一样的,我宁愿要你出这个风头,也不愿那琼华仙子占了彩头.“ 李道玄何等心细之人,这一听就感觉出来了,原来这位儒宗大修士是不愿意昆仑山的修士占了便宜。 于别驾既然说到了这份上,也不再犹豫,干脆的拿出了一粒碧绿色的丹丸递给他:“道玄啊,我为你护法,你将这枚造化丹服了下去,如今你刚刚踏入地象境,灵力还未凝聚,这枚造化丹虽然不是极品丹药,但胜在地象一部境的凝化之效.你们妙华宗的道法以攻击为主,在修炼上就有些欠缺.这正好可以补充你的不足.“ 李道玄虽然听他说不是什么极品丹药,但看那碧色丹丸足有龙眼大小,丹丸表面隐隐浮现出太极之相,一看便知是一枚道家的珍品灵药. 所谓无功不受禄,于别驾这番行为,其背后的含义一目了然,他李道玄的宗派只是个道家小宗,只要受了于别驾这枚丹药,便隐隐的和儒门宗派拉上了关系. 正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于别驾是认定了自己要靠上他这颗大树了. 李道玄双目挤压,露出感激之情,不紧不慢的接了过来,却先不服用,只说道:“先生如此馈赠,道玄心知肚知,必当为我大唐出力,破了那逻些蛮子的毒计.“ 他话说的漂亮,却只说道玄心知肚明,为大唐出力,绝口不提妙华宗。 于别驾哪知道,实际上李道玄现在已经被莲生逐出了师门,见他心生感激,便点点头,手掌引出一道浩然灵力,口中说道:“时间不多,你还是快服用了吧。“ 李道玄不客气的吞服了那枚造化丹,盘腿坐下,修炼起丹海来。 在于别驾的儒家浩然灵力辅助下,加上这枚丹药之力,李道玄用了两日之功,便将那地象境的修为稳定住了。原本就已经汹涌的灵力,经过这番修炼却凝固了不少,就如流水一般,在他体内游动不息。 等李道玄收功后,于别驾却皱起了眉头。 他收回了浩然灵力,缓声道:“道玄啊,你的修为境界进步惊人,但那黄土境的皮毛血肉筋骨六体,似乎有所欠缺。”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修士这样说了,李道玄急忙请教起来。 于别驾抚着胡子指点道:“六体虽然是入门的功夫,但却是必不可少的基础,你想啊,那灵力是何等的力量,若是你六体不强,又强行使用灵力,必然会慢慢侵蚀你的血肉筋骨,一些威力巨大的道法,还会对自身肉体产生反噬。就拿你们妙华宗的五元道法来说,若是六体没有修炼好,极有可能会导致身体破损,严重的还可能导致解体离魂。” 他可能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严重,又笑道:“不过你的灵力与身体融合的不错,嗯,那地象境八部修为你可有所了解?尊师有没有跟你讲过?” 李道玄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当然抓住不放,忙说没有听过。 于别驾知道他师父莲生现在下落不明,便说道:“黄土境分为九重,那是造丹海,修灵丹的基础修行,那个你是一步一步练上来的,不需多说,这地象境乃是造化生灵的境界,却分为八部境界。” 他说到这里沉思了一下:“地象八部境的说法,却是那灵修之祖,天荒寺提出来的,与佛家深有渊源,按照从低到高又被称为天龙八部境,你刚修到第一部境界,那便是地象天龙一部的伽罗部境界.“ 李道玄侧耳倾听,忍不住问道:“于先生,我修到地象境后,似乎元丹有些变化,变成了奇怪的形状.“ 于别驾呵呵一笑:“那是自然,你要知道整个地象八部其实便是佛经中所说的天龙八部,乃是一切非人,众生之象,黄土境凝结的元丹,在地象修行下,经历一切众生之像,便会化作元婴.“ 他说着便自空中画了起来,自指尖凝结的一丝墨灵,画出了一个精致的婴儿形象.口中笑道:“修行者也不需要熟读佛经,了解那什么众人非人,天空八部到底是什么,只需要明白,这八部修为乃是将元丹修炼成元婴。只要你元婴修成,便不需要再修炼灵力,因为你丹海的元婴会代替你自动修炼,这边是造化生灵的意思。” 李道玄听得全神贯注,忍不住问出来:“那于先生,您到了什么境界?” 于别驾嘿然一笑:“我为官多年,又爱读书,这修行就落下了,如今刚到了地象八部境的关口,也不知何年何月有缘修成八部元婴,踏入那玄空境喽。” 李道玄经他指点,终于对自己现在的修行境界有了个清晰的认识. 于别驾给他讲解地象八部的奥妙,却是担心他道境不稳,恐怕遇到了那昆仑宗的修士,会吃大亏. 他算算距离那祭山会只剩下一天时间,最后对李道玄说道:“祭山会上,我料定那琼华仙子会以道法比拼来定下八族合并的大事,她这人虽然有些傲慢,但若是你代表西羌,以她玄空境的修为,必然不好意思亲自下场,但不管是她那个弟子出场,我都有把握不是你的对手,你且去准备一下吧。” 李道玄这才知道祭山会自己需要做什么,却是吓了一跳:“我要和昆仑山的修士打一场啊。” 于别驾捻须微笑道:“怎么,你怕了么?” 李道玄站了起来,缓缓说了一句:“我是有点怕,怕不小心伤了那昆仑山的道兄,怕坏了你们两大宗门的和气。” 于别驾这才放了心,解开竹门的封印,也回了他一句:“于某到时跟在你身边,多带几枚丹药就是了,不过别把人打死就好。” 第58章 时局思远忧 李道玄细细品味着于别驾话中之意,走出了竹屋. 两天未出竹屋,此时的西羌大寨中已变了模样,那些守卫的唐军依旧把守在要害之地,但整个部族的羌民却都在忙碌个不停. 李道玄抬头便看到寨中每间房屋顶上都插满了杉枝,屋门大开,室内摆好了神台,台上挂着手剪的纸花.那卧室前却是点燃了松光、烧起了柏枝。 忙碌的西羌族人分工明确,杀牛杀羊者以拓跋七娃为首,这位还有些童稚的汉子正用一根粗绳,奋力捆绑一只雄壮的牦牛. 而拓跋明珠领着寨中未婚少女,正在羊圈里挑选羊毛最为洁白的神羊. 一众女奴隶在七娃的爱人格鲁吉的指挥下,蒸着西羌独特的美味“瓦达”——那是一种祭山会专用的新月状大蒸饺. 李道玄看着这片喜庆安乐,忙碌奔波的热闹场面,心中也变得温暖起来,西羌族人在他心中不知不觉已经有了一份沉甸甸的存在。 他走了几步,那见到他的羌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跟他大声的打着招呼,他们的语气已经没有了敬畏,却多了几分亲切,就像对自己的亲人一般。 薛蛮子不知何时溜了过来,笑嘻嘻说道:“李先生,看来你是真要做这西羌族的乘龙快婿了,你看人家都把你当自己人看了。咱们儿郎在这里拼死拼命,还没有这般好待遇呢。” 李道玄见这位黑甲将军头上戴着一顶古怪的猴头帽子,胸前甲胄上挂满了松木念珠,手里却拿着一柄古树根做成的神杖,雄壮的腰间稀里哗啦的挂着一排羊皮小鼓。黑黝黝的脸上甚至还涂着白色的油彩. 李道玄忍俊不止,看着他这怪异的打扮大笑了起来. 薛蛮子却极为得意的转了一圈,脸上努力表现出一种庄严圣洁的神态:“李先生,你不要笑,等明天祭山会你再看我,蛮子我现在可是西羌的释比巫师喽.“ 李道玄明白那释比巫师乃是部族的神圣之人,代表部族的信仰之力,乃是整个祭山会的主持人. 他却皱起了眉头:“薛大哥,这可是代表部族的神圣差使,怎么弄给你了.“ 薛蛮子喜气洋洋说道:“不瞒你,我已经和明珠妹子结拜了,又认了那拓跋老族长做了义父,本来这差使是明珠妹子的,但她非要在祭山会上参加那什么神山圣女的选拔,就让给我了.“ 李道玄欣喜的看了他一眼,他原本担心大唐用完西羌族后撒手不管,现在有这个铁马营的陪戎副尉做了明珠的干哥哥,那可大大的妙了. 薛蛮子再低声说道:“蛮子从小没爹没娘,现在一下多了七个弟弟,还有个小妹子,其实挺不习惯的,要不是我家药师将军下了军令,我也不想做这个.“ 李道玄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只说道:“药师将军的命令你就好好听着吧,把这差使做好。”便走开了。 他心中却大起波澜:原来药师二哥也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他安排薛蛮子这番作为,却是殚心竭力的为西羌部族谋划了一步棋子。 也只有李道玄现在能明白药师将军的一番苦心,他心中对这位二哥充满了感激之情。 正自想着心事,却看到不远处一个黑胖的女奴隶对自己使了个眼色,正是那碧桃蛇姬. 李道玄急忙走到她身边,碧桃手里捏着一团草稞面,低声道:“跟我来.“ 李道玄眼见诸人都来忙碌,薛蛮子也去演练那释比巫师去了.便暗暗跟着碧桃到了一处摆满山石的隐蔽之处. 碧桃如今再见他,再无往日调笑的媚态,只恭敬道:“公子,碧桃已经去过地下洞穴,那里并无莲生道长的踪迹,就连公主殿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道玄点点头,却又问道:“那可有我师父的其他消息?“ 碧桃淡淡说道:“若奴婢的情报没错,莲生道长应该是去了乐都城了.“ 李道玄吓了一跳,想起那日莲生说的,她难道是要去找自己的姐姐?是报仇还是打小报告! 但此时只要知道她没有陷入敌手,平安无恙,他就放心不少。 碧桃生硬的汇报完毕,就要转身离去,李道玄急忙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碧桃双眉一扬,抽出手冷声道:“光天化日之下,请公子自重。” 李道玄微微一笑:“我是想请教下姑娘,关于整个党项八族合并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他那日在猪魔的帐篷里,目睹碧桃分析阿幼黛云的心理,那是头头是道,所以出此问题。 碧桃低头想了一下,忽然叹了一口气:“公子,若是碧桃看来,大唐这次支持西羌部族可没安什么好心。” 她此时仿佛变作了一个人,款款分析道:“您想啊,西部戍边军常年防守整个西海战线,而整个大峡谷就是大唐与逻些的最佳缓冲带,陇右大都督多年来奉行牵制部族的战略,根本就不愿意看到一个合并后的强大党项出现。” 她说到这里抿嘴一笑:“如今被公主殿下逼到了没法子的地步,只好同意八族合并,那位儒宗的于先生却眼巴巴的支持起党项八族最为弱小的西羌族,那是什么意思?” 李道玄心有所思,他只想到大唐在利用西羌,但并未想到如此深刻的地步。 碧桃仍在替他分析:“若是真心为党项八族好,无论是野利族,还是米擒族,都是可以支持的对象,大唐却挑了一个最弱小的党项族。哼,如果我猜的不错,等到此间事了,大唐必然要惹起野利米擒等党项大族的不满之心,到时放手党项部族再起内乱,最好是分裂成目前的模样.这等合并分离之策一向就是大唐的拿手好戏。“ 李道玄长长吸了一口气,心中悲哀的确定了碧桃的分析。 他摆手止住碧桃还要说的话,问道:“明日祭山会,那黛云公主给了你什么任务?” 碧桃摇摇头:“她并未传命令与我,此事我现在也想不通.“ 李道玄心内烦躁起来,再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走开了. 碧桃立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长叹一口气,忽然有些悲哀起来,似乎自己,已经同时被两个主人抛弃了. 李道玄独自走到寨门口,正想细细思考一下,却看到拓跋大娃带着族中壮士,用黄羊运着一块块白色方石,不停的运往斜壁山下. 他望着那些白色的石头,不禁想起了莲生道府里的青玄石,从这青玄石又想到了五元道中‘土元道术篇’里的一门道法。 想到那门道法,他心中一动,一个能够帮助西羌部族强大起来的想法冒了出来。 拓跋大娃已经恭敬的走了过来,这个拓跋家族的长子和其他兄弟不一样,不但沉稳而且心思细腻。他见李道玄盯着白色石头,便解释道:“这是要运往祭山会上,搭建白色神塔用的。” 李道玄脑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大娃,往日你们寨子供应给我师父的青玄石,是从哪里开采出来的?“ 拓跋大娃笑道:“那些青色石头是在咱们斜壁山后的山洞里开出来的,最近因为准备神塔的石料,已经不再开采了,不过那山洞里还存着不少,您要用的话,我这就派人取来.“ 李道玄想了一下,摇头道:“不用,你带我过去,就你和我,不要带别人.“ 拓跋大娃立刻跑到那运送队伍里,叮嘱了一下弟弟们.拉出两匹黄羊,再次来到李道玄身边. 李道玄见那黄羊背上挂着一块草叶缠住的熟牛肉,还有一坛美酒,不禁再次感叹,这拓跋大娃果然做事精细。 当下拓跋大娃带着李道玄,骑羊沿着山寨大门后方,爬上了斜壁,绕过那箭楼后,大峡谷背面的山脊便露了出来。 两人沿着山脊不多时就走到了一处拐弯的几字形山石处. 拓跋大娃下马,缓缓推动那块巨大山石,竟然推开了这高大的山石,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李道玄驱羊走近才发现原来这山石之下有一道凹槽,山石底部被磨出了一道滚轴,这山石就像一座巨门一般. 拓跋大娃抽出一根松木火把,点燃后带着李道玄骑羊走入了洞中.边走边说道:“这处地方却是我们七兄弟无意中发现的,小时贪玩,捕猎时贪玩,没有捉到什么吃的,怕回家被姐姐责罚,我们几个兄弟就时常藏在这里.“ 李道玄缓缓点头,沿着这斜伸的洞穴,两人不多时就来到一处人工凿出的地穴里. 看来这尼泊尔大峡谷内到处是洞穴,李道玄下了羊,抚摸着那山壁上青色的一片,再借着火把之光看到地上堆着一块块青色的石头,正是那青玄石. 拓跋大娃将火把固定在山壁上,却问道:“先生,你是要在这里练功么?要不要为您护卫.“ 李道玄摇头道:“我不是要练功,而是想用这青玄石做点东西.“ 拓跋大娃点点头:“那先生要大娃做什么?“ 李道玄呵呵一笑:“大娃,我是想做一套盔甲出来,只是不知能否成功,而且时间紧迫,所以带你来,想先给你做一套,试试效果如何.“ 拓跋大娃望着那青色的石头,不禁怀疑起来:“先生你是要用这些石头做盔甲么?那不成的,就算做出来人穿着也得把羊压垮了,再说那石头也没法做成甲胄啊.“ 李道玄默运了一下流水般的灵力,再将土元道法想了一遍,极有信心说道:“你放心吧,我有七成把握,我用的是师门道法——‘混土凝甲术’“ 第59章 混土凝甲术 往日李道玄在战斗中曾经试过将土元灵力护住肌肤,形成土元甲胄,但自从学会了五元道法后,才明白这种粗陋的土元甲实在是浪费灵力,而且效果一般。 他对拓跋大娃所说的混土凝甲术,却是以极少的土元灵力,凝结土元素护身成甲胄。这招道法的防御威力取决于所凝聚的土元素质量。 李道玄正是自青玄石想到了此招,本来这招只能是修士自身凝聚土元道甲,并不能真的做成什么盔甲。 但李道玄又跟阴九幽学会了御物之道,所以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将混土凝甲术和御物法相结合,用青玄石为材料,做出真正的修真盔甲来。 他将心中的想法过了一遍,深有信心,便招呼拓跋大娃抬来一块木几大小的青玄石。 他将手掌放在青玄石上,先运起御物之道,丹海那股带着冥界力量的灵力注入了青玄石上。这块青玄石慢慢被他灵力融合,不多时便御道成功。 拓跋大娃擦擦眼,不敢相信的看着这块木几大小的青色石头在李道玄的手里变大变小,灵活自如。 李道玄将御物后的青玄石揉捏起来,慢慢捏出了一件胸甲的样子。 他御物之时已将青玄原石中的杂质去除干净,这剩下的却是最为精纯的玄石元素。这件盔甲还有些臃肿粗糙,李道玄便开始运转土元灵力,发动混土凝甲术。 土元篇里的这门初级防御法术并不高深,简单一经运转,一层黄色土元灵力便灌注到了盔甲之上,在青色石头盔甲上满满游动着。 拓跋大娃再看李道玄真的像看神仙一般。 但这位神仙手里的盔甲忽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显然还未成功,就变成了一堆玉石渣滓。 李道玄将手中的玉石渣滓扔下,再让大娃抱出一块大石头,如法炮制。 如此连碎了三块青玄石,却是依旧没有成功。 李道玄闭目沉思起来,这法子应该是没错的,关键在于土元灵力凝聚的混甲术需要依靠自己丹海的灵力运转,只要自己松开丹海灵力供应,这盔甲上的狂暴的土元之力便失去了控制,反而将盔甲冲击成碎片。 这个难题该如何解决,他陷入沉思中。 李道玄不知道的是,这炼制法宝之道,本来就是各大宗派的独家绝活儿。 昔日大隋年间,天下暴乱,隋王朝的修士们也曾尝试过量产盔甲法宝,但都没有成功,失败就失败在这灵力需要修士自身驱动,若想在一件死物上留下可以自我控制的灵力,那已经不是普通修士们能达到的能力。 李道玄想明白了其中的难点,反复思考,猛然脑海一亮,想到了一个从没有修士想过的东西,那便是西苗蛊术。 那西苗蛊术不就是养成了一条带有灵力的蛊虫么,那可是脱离自身丹海控制的,能自由活动的灵力施展之法啊。 他想到这里,立刻再抱起一块青玄石,这次先运转混土凝甲术,将那青玄石化成一团裹着灵力的甲胄模样,然后以御物之道清除杂质,渐渐的一件细薄如纸的胸甲缓缓成形。 李道玄维持着这盔甲的形状,用自身灵力,按照子午端阳蛊修为之法,造出了一只包裹着冥力的蛊虫,然后混入了盔甲中,这只小蛊虫可以提供一段时间内的灵力。 手中一道青黄的光芒闪过,一件薄薄的盔甲终于成功做了出来。 李道玄捧着这第一件自己亲手炼制的怪异盔甲,虽然样子还是很丑,但却是真的成功了。 胸甲就如青玉雕薄成片甲一般,细薄之处可比草纸,最为神奇的是其表面流动着一团黄土之灵力。 李道玄将胸甲递给在一旁已经惊呆了的拓跋大娃。 拓跋大娃接过这件盔甲,眼中冒出了光,虽然他并不是修士,但身为战士,对盔甲还是有研究的,当下脱下身下残破的兽皮盔甲,将这件薄薄的青玄石甲披在了身上。只觉盔甲轻盈至极,这一穿上却有一股厚重的力量护卫在周身胸前,立时有一种无所不惧的勇气生了出来。 李道玄让他站好身子,说道:“我要试一下这盔甲的威力,你别害怕。”说罢抽出了拓跋大娃腰中的弯刀。 拓跋大娃明白过来,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不怕。 李道玄吸了一口气,只用少许灵力,挥动弯刀砍了下去。 他已经是地象境的修为,这一刀虽然只用了半分灵力,但已经有了非人的巨力,弯刀如风,带着一股凌厉刀气击中了那青玄石甲。 刀锋切到青玄石甲上那流动的黄土灵力上,就像砍到了一团修士常用的气盾上,锋刃还未切进去就被黄土灵力反弹回来,李道玄轻退了一步,再看拓跋大娃的弯刀,却是被反弹的黄土灵力崩开了一道口子。而那拓跋大娃连动都没动一下,毫无感觉。 两人都是精神大振,李道玄再抽出黄羊上的弓箭,弯弓搭箭连发三支,这次却是连那盔甲都没碰到,就被黄土灵力激荡开来。 李道玄犹自贪心,大胆的对着盔甲发了一道木元道法,木柳矢。 这次他还是很小心的,只用了一分灵力,但那木柳矢还是穿透了黄土灵力,堪堪穿透了青玄石甲。 李道玄吓得急忙上前查看,还好只穿过青玄石甲一点点。只是那青玄甲表面的土元灵力用光,甲胄里的蛊虫也是奄奄一息。 看来还是防御不了修士的法术啊,并且还需要不断给盔甲里的蛊虫注入灵力才能使用。 尽管如此,拓跋大娃已经理解了这件盔甲所代表的意义,他压低声音,颤声道:“李大哥,只要你能多做几件这东西,给我三百个神甲战士,我保证可以纵横整个大峡谷,就是灭了谷浑也不在话下。” 李道玄为那盔甲蛊虫再次注入灵力,听到他的话警觉的看了一眼这个原本稳重的汉子,心中感觉有些不妥,却又一时说不出什么。 他摇摇头:“大娃,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很欣慰,我说的话你可要听好了。” 拓跋大娃见他神情严肃,语声便多了几分敬畏:“先生请说。” 李道玄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可以跟你说,不但这种盔甲,我还有很多种别的盔甲都能做出来,我也能肯定,目前来说,天下修士里也只有我能做出来,但我们绝不能露出这宝贝来,除非经过我的同意,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拓跋大娃一愣:“我是想将盔甲给我姐姐穿,她明天要参加祭山会的圣女比试,需要跟其他部族的女战士比试骑术和弓术,正需要一件好盔甲。” 李道玄笑了:“原来如此,这个你放心,你姐姐那里有我照顾,这件盔甲你穿上,咱们现在没有时间再多做几件了,祭山会情势复杂,我看重你的精细之处,大会上也可以随机应变,你的责任便是保护好拓跋老族长。” 拓跋大娃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人收拾了一下,便骑着黄羊走出了山洞,却见天光如鱼肚白一般,竟然过了一天一夜时间,已经是二月十四日的清晨。 等他们回到西羌部族,却看到族人都已准备妥当,人人换了新衣。 拓跋野望也穿上了崭新的兽皮袍子,正在检查参加祭山会的族人。 那祭祀用的神牛,白羊,瓦达都已准备妥当,部族男子人人裹着一条彩色腰带,上插一支两尺多长的油竹管,管内装着三根锦鸡长翎。 而那些还没有出嫁的羌族少女更是穿的花花绿绿,鲜艳美丽,每名女子都披着一条挂满银饰的披肩。只有拓跋明珠一身雪白的狐皮裹身,脚下踏着白狼小靴,背挂一只白骨弯弓,长发上银铃颤动,真如雪山神女一般。 远远的看到李道玄,那正在试马的拓跋明珠露出了欢喜的笑容,飞快的奔跑过来,白色狐毛飞舞,就如一团白雪扑进了他的怀抱。 在部族人群的欢呼声中,她半含羞意的献上一吻。 这次轮到李道玄闹了个大红脸,拓跋野望高声笑道:“小明珠儿,还不到时候呀,等到祭山会上,你再把自己送给她呀。” 李道玄注目明珠,低声道:“未来的圣女,今天一定要大胜一场呵。” 一声浅浅的咳嗽声传来,李道玄放开明珠,转头看到了那位西宁别驾于惜竹。 这位儒宗修士今日换上了一件青衣,却骑着一头乌黑的小毛驴,手中正捧着一卷诗集,含笑望着自己。 李道玄这才发现,除了那人群中戴着猴头帽的薛蛮子,郦水和驻守的唐军却都未出现。 他走到于别驾身边,先行了一礼,这才笑道:“先生是从哪里弄来这一头毛驴,山间路陡,可要小心些啊。” 于别驾微微一笑:“昔年与黄鹤真人同游华山古道,我便骑着这老伙计,你不要小看它,它脾气大得很,每次过山,我若不念几句太白那孩子的诗,它可是一步不走。” 李道玄明白过来,原来这乌黑的小毛驴也是一头灵兽。 此时部族人群已经缓缓出发,李道玄忙去看了看那还没有睡醒的小白熊,这才随意拉了一头黄羊,紧跟着于别驾,跟在了队伍后面。 “郦水贤弟带着三百流刑军已经出发与李药师汇合了。”于别驾翻着手中诗卷,缓缓说道。 李道玄点点头,又将那阿幼黛云行踪不明之事说给了他听。 两人边走边谈,将整个情势再分析了一遍,再无遗漏之时,已经随着队伍来到了峡谷底部。 李道玄见西羌大队伍却是沿着玉龙川前行,不禁问道:“于先生,这祭山会不是要祭祀山神么,这路不对啊。” 于惜竹手指前方:“非也,那巴彦格拉山路途太远,党项各族的祭山会,其实祭祀的却是白石神塔。” 李道玄顺着他手指望去,便见玉龙川龙尾转弯处,一座被河水泥沙冲积而成的小山之上,正矗立着一座白石巨塔,远远看去就如一把白石长矛,插在了小山之上。 第60章 白塔祭山会 李道玄望着那雄伟的白色石塔,不禁感叹:“没想到他们这几日之间就建造了这么一座巨塔。” 于惜竹也有些感慨:“党项八族历经大变,分崩离析。但这祭山会却是全族共有的神圣信仰,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们能够抛弃己见,精诚合作,日后八族合一,若是能够团结一起,这个峡谷小部落说不定就要崛起于西部云州啊。” 他语声赞叹,但话中隐藏的忧虑之情却让李道玄听得全身一冷。 他心中不安,忍不住说道:“只要西羌部族能够牢牢控制住党项大权,我可担保他们绝无背叛的可能。” 于惜竹听到他如此说来,不禁警惕的望了他一眼,却露出了笑容,将话题岔了开去:“道玄啊,自从我做了西宁郡守,也曾研究过党项的祭山会,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党项人是天神的外孙子民,他们的祖先白山女神木吉卓及其祭师阿巴木拉来自上天,他们凭借高耸入云白雪皑皑的巴彦格拉山来到凡间。所以这八族祭天神就建造白色石塔,用来祭拜山神。” 他说到这里似乎引发了怀古的幽怀,口中吟道:“因高吉高,顺其类也。这说的是古人对高山的崇拜,我当年曾读过班固的《白虎通》,其中有‘天以高而尊,地以厚为德,故增泰山之高以报天’的记述,那说的却是咱们中土帝王的封禅之礼,你可能不知道,就在咱们京都长安,就有一座通天浮屠呢,可见天下之事,都是一般的意思。” 李道玄听他把话题转到了拽文上面,一时无言以对。两人便沉默了下来。 西羌部族此次参加祭山会的人数,总共不过四五百人,当整个队伍来到那玉龙湾的土山下时,便看到自四面聚集了党项各大族的队伍。 八族队伍很巧妙的分作了四队,西羌部族当日吞并了阿颜部,算是代表了两个族群,自东方登山。 其他六大族群每两族一队,从其他三个方向登上了土山。 李道玄看得有趣,除了那丹契,鲜卑两族算是弱弱联合,其他黑水,野利的南方队;米擒,费支的北方队;却是强强组合了。 于别驾低声说道:“那黑野两族便是昆仑山的琼华仙子背后支持,按照情报显示,那米费两族的背后正是西苗公主。” 李道玄点点头,说话间,所有的党项族人都汇合到了土山顶上,白石巨塔之旁。 丹契,鲜卑两族的队伍是自西边登山,队伍明显比其他队人少,竟然越过白石塔汇合到了西羌部族,场上形势陡然变化,西羌部族这边一下就代表了四个族群。 于别驾微笑道:“拓跋老族长的手段了不得啊,加上吞并的阿颜部,一下就集合了一半族群,若非今日背后掺杂了大唐和逻些的争斗,单凭这个,西羌部族就占住了话语权。” 他说完见李道玄不懂,便解释道:“往日祭山会后,所有大事的决定权都由八部族长投票决定,今年要还按这个来,拓跋族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两人说话间,党项族的三大势力的代表巫师,各自将手中的神杖举了起来。 薛蛮子一身披挂,猴头帽极为显眼,就如一头粗壮的山猿,却是左右双手一共举起了四支神杖,加上南北两大巫师举起的四支神杖,八根木杖挥舞在半空,顿时见党项八族人群齐齐跪下,口中吟唱起来。 薛蛮子看来是提前练习的熟了,举着神杖缓缓走到白石巨塔之旁。 白石搭建的天神塔状如锥形,顶端有一块较大的白石,神塔周围却放着数块小白石,以象征其部族信仰的各个神位。 在薛蛮子的领头下,三个巫师举着神杖开始绕着白石塔行走,各人口中都念着封山、育山、敬山的部族经典, 按照党项的传说,这天神塔的白石便是作为部族神山的象征,巫师在祭山会前所诵念的经典却是祈愿今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祷告。他们相信神塔能传颂出心灵与天地的碰撞,能迸发出灿烂的火花,这是一个古老民族的神圣信仰。 祷告完毕,那薛蛮子所扮的巫师因为代表了四个族群,所以当仁不让成了主持之人,他张开喉咙,用死记硬背的党项语大声喊道:“祭山会开始!” 神杖被巫师放在了天神塔下的白石旁。 各大族长便开始带领族人围塔而转。众人低声念唱《长寿永生词》,以最美好的语言祈祷部族风调雨顺,林茂粮丰;围转同时将事先准备好的羊毛线系在自己的头发或衣襟上,表示生命已由神系住,将会长命百岁。 李道玄和于别驾也跟在人群中。 于别驾口中也是念念有词,但李道玄只听到什么去年战,桑干源;今年战,葱河道。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原来这家伙是在念诗。 他心中好笑,便开始注意围转石塔的众人,转了一圈又一圈,不但没有看到什么修士,就连阿幼黛云的踪迹也没看到。 等终于完成这道祭山大礼后,八族再次分开,各自宰牛羊祭山。 李道玄趁机问于惜竹,为何没有看到昆仑山的修士和西苗的公主。 于惜竹微笑道:“还不是时候,等到整个祭山会结束,八族长老们开始讨论大事的时候,他们自然就来了。” 李道玄无奈之下,只好继续观礼。诸族祭祀完牛羊后,便将所携带的其余牛羊当场煮熟,连汤带肉分给族人食用。 此时那薛蛮子开始艰难的唱诵《结束词》,好不容易唱完了,那些党项族人又开始敲锣打鼓,载歌载舞起来。 李道玄心中有事,看得心不在焉,于惜竹却来了兴趣,手抚腰中的翠绿竹子,细细品味着那党项祭祀乐中的羌笛之声,间或还随着那整齐的羊皮鼓声摇头晃脑。 李道玄一直等到太阳升到了中天之时,才终于等到这繁闹的祭祀大舞结束。 那薛蛮子又来到了白石塔下,他这时也没了精神,焉了一般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各族圣女比试开始。”便忙不迭的退回了族人中,趁着别人不注意,掏出藏着的一块羊肉,囫囵吞了下去,却不敢喝酒,心中暗暗咒骂那拓跋七娃,这小子说什么巫师最风光,原来是又饿又渴的差使。 李道玄立刻来了精神,只见党项各部围着白石塔坐下,却自南北部族中走出了两个少女。 代表黑野两族的圣女是个肤白腿长的窈窕女子,而代表米费两族的圣女却是个光头****,只在两粒翘起樱珠上抹了油彩来遮盖的女子。 李道玄看得咂舌不已,就这党项八族还是一个种族的,这风俗相差也如此之大。 两名圣女一经露面便引来各自族群的欢呼声,中间掺杂着对敌方族群圣女的嘲笑辱骂声。 李道玄微微一笑,便和其他族人一起,默默等待着拓跋明珠的出场。 果然,那各族欢呼声刚刚静了下来,一身狐毛裘衣的拓跋明珠缓缓站了起来,她坐在西羌部族身后面,距离白石塔最远,只一站起来,便吸引了全部人群的注意力。 只见她帅气的解开背上大弓,弯弓搭箭,嗖的一声飞羽插在了两名圣女前的大地上。尾羽颤抖中,马啸之声震动全场,一匹通身乌黑的骏马自山腰奔驰而来,经过拓跋明珠身边时猛然停住了四蹄,前蹄弯起来,马身垂下。 拓跋明珠白裘飞舞,翻身上马,呵斥一声,那黑色骏马竟然四蹄发力,就像踏着飞燕一般,越过了整整一片西羌人群。 黑马白裘,如女神天降,拓跋明珠一人一马飞踏到了两名圣女前,居高临下看了一眼,这才转马头,对着西羌族人挥动手中白弓。 她本就是整个党项族公认的第一美女,此时身如雪山之女,脚踏黑云乌骏,风采犹若女神,顿时引来整个党项人群的真心欢呼。 李道玄看得心神摇动,却听耳边于惜竹的声音响起:“道玄,老夫这番安排你看如何啊。” 李道玄这才知道明珠的出场竟然是这位儒宗修士的杰作,不禁赞叹道:“出其不意,引领全场,真乃名家手笔。” 于惜竹莞尔一笑:“这算什么,你若是见过那长安如意坊的青楼大选,便不会如此说了,呵呵。“但笑声中还是有些得意。 大唐文人风气开放,并不以流连青楼为耻,反而爱其风流。于惜竹虽然出身儒宗,但也未免这种风流之气。 三名代表圣女都已准备好,那圣女比试便要开始了。 第一项却是比骑术。 薛蛮子再次登场,肩上还立着一只苍鹰,他将一粒五彩丝带扎成的圆球递给肩上苍鹰,那苍鹰抓起彩球便飞腾而起,转瞬间就飞跃了土山,直奔北方而去。 苍鹰博五彩之球,投掷于北方山下,圣女骑骏马追随,谁先拿到彩球谁便赢了这一场。 李道玄目视那苍鹰远腾,却也没有真的飞到白色神山下,只遥遥飞出三十里便投下了彩球。骏马奔驰,三十里一来一回也就半个时辰之数,这比拼的说是骑术还不如说是速度。 他正想到这里便看到拓跋明珠一马当先,飞驰而去,背后紧紧跟着两匹骏马。 那米费两族的圣女的骏马是一头‘黄云翻羽’,那算是云州的名马了。再看那已经越过明珠冲到第一的黑野两族圣女的坐骑,赫然是一匹罕见的名马‘玉骢展足’。 玉骢展足,那可是周王八骏中的名马,于惜竹眉头皱了起来,李道玄眼光锐利,却看到这匹名马四蹄之上裹着一张黄纸符咒,忙低声问道:“于先生,为何那名圣女的马蹄上还贴着黄符啊?” 于惜竹也看到了,冷哼一声:“好无耻的手段!他们竟然直接用了昆山飞云符.“ 他叹了一口气:“道玄,不用看了,这场咱们输定了,我没想到,琼华那个婆娘竟然直接动用了他们符篆派的修士功夫,哼!可笑可叹,原本还想着公平竞争。” 李道玄哦了一声,脸上却没有激动的表情,只问道:“那琼华仙子是昆仑山符篆派的?“ 于惜竹点点头:“昆仑道宗,一宗四派,琼华仙子就是符篆派的首席大弟子!” 第61章 圣女三比试 于惜竹抚弄了下腰间的玉笛,摇头继续道:“玉骢展足本就是名马,琼花仙子又给贴上了昆山飞云符,其得胜之心如此之强,下面咱可不能落后了,等下第二场是比试射术,你我相机而动,绝不能让他们得了这个彩头。” 李道玄眼见那黑野骏马踏蹄而飞,刚冲下土山四蹄之下便飞舞起一朵白云,真如云中游龙一般,腾起了一片白雾,霎时就冲出了诸人的视线。 他听到了山上诸人的惊呼之声,便对于惜竹道:“似乎也无需如此在意,圣女不过是个虚名。” 于惜竹兀自看着那山下的比试,口中不满道:“便是为明珠姑娘想想,你也得提起精神来,切莫做这等丧气之语。” 这位先生的好胜心一点儿也不会输给他口中的琼华仙子,李道玄暗笑了一声,却想到,我还不太愿意明珠当什么圣女呢,只要做我的小女人就可以了。 有了神马仙符的帮助,那黑野两族的圣女只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返了回来,手里拿着五彩之球,骄傲的巡视全场,诸多党项勇士大胆的伸出双手,求圣女垂青,有几个还大声唱起了情歌。 黑野圣女环视一场,却小心的将彩球收了起来,似乎对满场的儿郎才俊毫不在意。 失败的族群耐心的等待他们的圣女回来。 李道玄越过人群,守在山口,等到拓跋明珠回来,亲自为她牵马。 拓跋明珠本来一脸沮丧,见到李道玄竟然为她牵马,不禁露出了满足的浅笑,她握了握身后的白弓,心道下一场定要赢下来,便是为李郎也得拼上了。 第一场黑野圣女大胜,这第二场的射术比试便引动了其他族群的关心。 李道玄看到一个少女捧着一篮松果,走到了那白石塔边,将篮里的松果一个个摆在了天神塔底座之上,恰有一人之高的位置,横着一条线,摆满了九枚松果。 党项人以松果为幸运祝福之果,射松果隐有射下幸运福气的意思。 “这是要看哪位圣女能以最少的箭支射下最多的松果啦。”于惜竹摩拳擦掌,似乎比拓跋明珠还要紧张。 李道玄望着那几枚小小的松果,再听明白了规则,一个有趣的想法浮现脑海。 这次比试,却是那米费圣女最先开始, 这位光头****的怪异圣女先是跪在地上默默祈祷了一番,这才深吸一口气,弯弓如满月,飞羽连连速射而出。 她用的虽然不是连珠箭术,但每支箭射出的速度极快,一支射中一枚松果,连射八箭后却换了一支粗壮的木箭。 只见她搭上弯弓,足足瞄了一刻时间,这才松气出手,那支木箭速度不快,到了剩下的松果前忽然一分为二,奇准无比的射下了两枚松果。 “这是以两支飞羽合在了一起,有些讨巧,不过这女子的箭术放到凡人境界里也算无双射手了。”于惜竹淡淡说道。他眉头紧锁,显然在忧虑那有昆仑山支持的黑野圣女下面的出手。 九箭射落十只松果,米费两族已经大声欢呼起来。 黑野圣女紧接着出场,她露出了得意的神态,站在了重新摆好的松果前,显得胸有成竹。 李道玄和于惜竹一眼就看到了那圣女箭壶里贴着黄符的箭支,不由互相看了一眼:又来了! 只见那黑野圣女毫不在意的弯弓,搭上了两支飞羽,顺势连珠箭发。 两支贴着黄符的箭支如流云飞月,倏忽间到了九枚松果前,木箭忽然爆裂开来,一化二,二化四。那两支飞羽化作了八道影子,直接射落了八枚松果。 黑野圣女带着胜利的微笑,再射出了一箭,击落了最后一枚松果。 三箭九枚,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在黑野两族的欢呼声中,拓跋明珠咬着嘴唇,一脸苍白。 李道玄跟于惜竹使了个眼色:我来! 他便走到明珠身边,自她箭壶里抽出一支飞羽,暗运灵力,御物道术施展开来,将那支飞羽灌注了自己的灵力,御物成功。 明珠脸有忧色,她的箭法更专注力量,本来还有几分信心,此时却有些丧气了。 李道玄将御物成功的箭支交到她手里,笑道:“别怕,这场你只要射出这一支箭,就赢定了。” 明珠望着他,也露出了微笑:“我相信你,我们赢定了。” 她忽然有了信心,接过李道玄手中箭,走到场中,弯弓便射了出去. 虽然场中诸人没有一个人相信这场明珠还能反败为胜,但还是忍不住关注着这位党项第一美女。 只见那只飞羽刚一离开明珠的指尖,就缓缓的落向了地上,却又扑腾起来,速度奇慢的飞向了那白石上的松果。 李道玄按照那日刚学御物之道领悟的隔空取物之法门,以自身灵力遥控着那只飞羽,堪堪的飞到了松果前,慢慢穿透一只松果,然后以不可能的角度转了一个弯,就那样慢腾腾的一只只松果穿了过去。 但那箭笨拙的带着九枚松果落地时,整个场中都没了声息,良久才听到一声怪异的欢呼,却是薛蛮子发出来的。诸人这才惊呼欢叫起来。 于惜竹捻须而笑:“这小子以御物之法,竟然反败为胜,那琼华仙子却浪费了两张分影化形符,呵呵,不错。” 西羌与黑野一胜一负,那米费圣女红着眼眸自去了本族之中。 最后一场比试就此拉开帷幕。这次比试的却是舞蹈! 李道玄脸露微笑,他还从没见过明珠的舞蹈呢。正要好好欣赏一番,却感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气息涌来,他立刻转头,便看到已经恢复娇媚模样的碧桃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松树下,正对自己招手。 他忙望向于惜竹,却见那位先生挤到了西羌部族前面,手里还握着翠竹笛,看来是要出手了。 他这才放下一半心,走到碧桃身前,急声道:“儒宗那个于夫子还在这里,要是被他发现了,你就危险了,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也不要去找那阿幼黛云公主,你只要平安躲过这次祭山会就好了。” 碧桃妙目如影深深望了他一眼:“公子这样关心我么。” 李道玄凝目无言,只握住了她的小手。 碧桃露出复杂表情,却说道:“我刚接到公主的消息,要我现在就去山下与她汇合,我需要你的灵力,今日刚刚将子午端阳蛊练完,还没有完全恢复功力。” 李道玄想了想,却说道:“你不能躲藏起来么,现在阿幼黛云肯定发觉了什么,我担心你的安危。” 碧桃怒了努嘴:“你既然知道公主发觉了什么,怎么还阻拦我与她会面,若是有什么重要情报,错过了,你不怕公主要翻盘么?” 李道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碧桃说的对,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他握住这女子的小手,将冥气之灵注入到她体内自己种下的蛊虫中,迅速补充起来。 碧桃运转子午端阳蛊,将整个力量吸收完毕,这才抽出小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话,转身下山去了。 李道玄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一股难以释怀的内疚,自己夺去了这个女人的贞洁,还种下了万恶的蛊术,待她却如奴隶一般。 他百味杂陈的走回场中,却见到拓跋明珠欢喜的站在了白石塔下,脸色潮红,正在接受上代党项圣女的祝福。原来她已经赢下了这一场。 他转目看到微笑不语的于惜竹,忙走了过去:“先生是怎么赢的?” 于惜竹淡然一笑:“那琼华仙子对前两场很有信心,最后这一场没玩什么符篆道法,我呢,却写了一个‘缓’字,送到了那黑野圣女的脚下。” 李道玄见过他那神妙的写字为法的儒宗仙术,再看到那黑野圣女脚下踉跄,想象这位圣女被于先生的缓字诀捉弄的脚下缓慢,无法舞动的尴尬场景,也露出了笑意。 整个祭山会进行至圣女选出,已是到了尾声。 此时天色变黑,一轮明月出了天山,群星闪烁,白色天神塔下,诸族男女又开始了载歌载舞的喜庆场面。 不少青年儿郎自腰上的油竹管里取出锦鸡长翎,走向自己看中的少女身边,大胆的献上长翎,那被看中的少女有的接过长翎便笑嘻嘻的别在了肩膀披风上,却转身就跑了;有的却是郑重接过长翎,解下挂满银饰的披肩,赠与男子。 成功的小男女便走到密林之中幽会起来,那没有成功的男子却也不恼,再拿出第二根长翎走向其他少女。 李道玄见不少女子披肩上插满了长翎,就像一只美丽的孔雀,不禁大感兴趣,正要去找明珠看看,身边的于惜竹喊住了他。 李道玄忙问道:“于先生何事啊?” 于惜竹皱眉指了指前方,缓声道:“正主儿就要到了,咱们该忙正事了。” 李道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看到各族的长老们跟在族长后面,各自带着神杖,却是慢慢走下了山。 李道玄惊讶道:“他们不在这里议事情?” 于惜竹摇摇头:“不在这里,在山下玉龙川边。”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那里地势开阔,今夜明月当天,繁星低语,正是道玄你大显身手的好日子啊!” 第62章 琼华之仙子 李道玄听了于惜竹的话,只微微一笑,便随着他走下了山,追着那些族长们的脚步慢慢前行。 他虽然年岁不大,但性格沉郁,并没有被于惜竹这番慷慨之语激发出什么热血之情,心中只有一种淡淡的兴奋:“昆仑宗是道修的第一大宗门,今日倒要好好结交一番。” 两人走到山下,却见族长们已经越过了山下的一个水湾,走向了玉龙川河边。 于惜竹边走边说道:“等会儿那琼华仙子出来后,切记不要跟她废话,那个婆娘刁蛮的很。” 李道玄已经远远的看到党项各族族长停下了脚步,听于惜竹再次称呼那琼华仙子为‘那个婆娘’,心中想到,看来于先生对这位琼华仙子十分讨厌啊。 党项八族的族长并长老就停在了河川边,靠着一处乱石堆,齐齐斜身坐下了。 等李道玄和于惜竹慢慢的走近了,那几位族长已经吵的脸红脖子粗,只有拓跋野望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李道玄静静站在拓跋野望身旁,细听他们的争论。只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黑野米费四族提议八族合并为统一的一个党项大族。而丹契与鲜卑则是想形成八族联盟,却由每个族群轮流当老大。 双方争论不休之时,李道玄身边的拓拔野望站了起来,缓缓说道:“几位老哥听老野望说一句。” 若在往日,拓跋野望并没有这般说话的权利,但现在所有族群都知道他背后有强大的唐国支持,便都望向了他。 拓跋野望闭上眼睛又睁开,双手展开,深情说道:“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当年天神降临雪山,我族子民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党项,伟大的天神赐予的名字。” 他语声渐渐低沉:“什么八族合并,在老野望看来却是再次重逢与团聚,就像失散的狼群再次聚合,重新回到天神的怀抱!”他话中并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壮烈之语,但这简单的几句话却激起了各族长老们的认同,众人齐齐点头称是,有那感情激动的已然泪流满面。 李道玄回头望了于惜竹一眼,见他低眉不语,心中却知道,老野望这几句话已经向这位大唐使者展示了一个民族的心声。 八族在拓跋野望一番话后,便统一了意见,决定将八大族群再次合并为一个完整的党项。 这个事情解决了,那么本次祭山会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便摆在了诸族的面前:合并后,却是哪一位族长来领头呢? 这些族长们心里都明白,合并后八个部族短时间内很难融为一体。而谁做了这个族长,谁的部族就将崛起并吞并其他部族。 涉及到了这个部族生死攸关的时候,即便是西羌背后站着巨人一般的大唐,他们还是要拼命争一下的。 李道玄慢慢退后一步,他对这种权利斗争毫无兴趣。 于惜竹却不动声色的靠了过去,细细听了起来。 李道玄正等的百无聊赖之际,就看到远处一匹骏马飞踏而来,待到近前,却是拓跋明珠来了。 拓跋明珠翻身下马,奔到他身边,缓缓将头上的圣女白石环拿了下来,捧在手里给他看,眉目之间喜气洋洋。 李道玄心中有事,只勉强笑了一下,抚了她的脑袋一下,淡淡道:“恭喜你了。” 拓跋明珠见他不高兴的样子,正要询问,却听到不远处拓跋野望的呼唤声,便轻轻拉了一下李道玄的手,走了过去。 李道玄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不多时,那于惜竹慢慢踱了过来,低声道:“他们商议好了,各自推举自己族长为首领,拓跋老族长却推荐明珠圣女做首领。现在正在争吵如何确定首领的事情。” 李道玄还未说话,就听到一个粗暴的声音大声道:“拓跋野望,你不要得意,当今之世,除了那大地上看不到边的大唐,还有天上看不到影的修士神仙呢,我野利族已经得到了青色大山上神仙的祝福,我非要跟你争一争。” 李道玄点点头,那青色大山说的便是昆仑山了。 于惜竹将手中诗卷放入怀中,慢悠悠说道:“说到正题了,这一场争斗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果然就见拓跋明珠慢慢走过来,脸上带着忧郁之色,见到李道玄,茫然说道;“阿爸要我做首领,他们说要好好打一场,谁那边的修士力量强大,就让谁做首领。“ 李道玄看着她茫然无措的样子,也放开了心事,握住她的手缓缓道:“那是自然的,背后的修士强大了,便可以带领部族强盛起来,放心,我一定努力帮你做上首领的位置。” 拓跋明珠身子靠近他怀里,却低声道:“我不喜欢那样,让你为我们去冒险,阿爸这件事,从未对我说过。” 李道玄一时无言,只轻轻抚着她坚强的后背。 就在此时,忽然看到西北方向腾起了一团青气,渐渐的布满半片天空。 于惜竹走了上来,低声道:“昆仑的琼华仙子来了。” 李道玄只见那团青气越来越近,就似一团青云迤逦而来。 青云渐渐接近了族长们汇集的地方,那青气之中猛然飞出九道白光,白光自半空飞降,最后悬浮在大地之上,却是九朵白色雪莲。 李道玄皱眉,好华丽的出场! 但这华丽的出场才刚刚开始,就见那悬浮的九朵雪莲,在大地之上九变十八,十八转三十六……不多时漫天皆是白色雪莲花瓣。 那白莲花瓣散落,还未落到地上,忽然如冰屑在热铁之上融化,沸腾出仙雾一片。那雾气也怪,却渐渐沉落在地。 只见整个玉龙川边,一条玉带般的川边大道仙雾茫茫,若是在半空看去,恰似一道白龙浮沉大地,又似昆莱仙境的通天大道,蔚为壮观。 不多时,就看到几道人影慢慢自仙雾之中现身。 李道玄抬头看去,只见两名道童在前引路,那久闻大名的琼华仙子缓步走来,她身披玉霞,赫然露着半片玉肩,却在腰上别着一把三尺小玉剑,也不知是否有意为之,走动之时总侧着身子,在月光映照的仙雾之中只能看到她全身如玉肌肤之光,却看不清面目。 直到她走到近前,霞光褪去,诸人才看到一个云鬓春深,眉曲如画的美丽仙子。 这美丽仙子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蓝袍道士,亲切的搀拥着仙子的腰,不时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引得那仙子露出爱溺的微笑。 于惜竹冷笑一声,这婆娘忒大的场面,低声提醒李道玄:“那就是昆仑山符篆派首席大弟子琼华仙子了,她身旁的男子便是她的独生爱子,也是陈庆之将军的嫡长子,不但是昆仑山四派亲传弟子,如今还袭了从四品轻车都尉。” 李道玄心中一转,便明白了于惜竹的意思,无非是告诉他这位蓝袍俊男背景雄厚,告诫自己待会若真打上了,不要伤了和气,惹来麻烦。 他原本对昆仑山这等大道宗的传人充满仰慕之情,但看到琼华仙子这番做派,心中大为失望,如此奢华做作,实在不像道宗修士。 琼华仙子出场惊人,恍若神仙,除了拓跋野望这边的人,其余部族之人都虔诚的跪倒在地。 那蓝袍青年眼光一扫,冷哼一声,先迈步走了上来,指着拓拔野望冷声道:“尔等凡人,见到仙师降临,为何不拜。” 拓跋野望微微一笑,起身施了一个平常礼节,缓声道:“我等西羌部落小民,却是供奉妙华宗的莲生上师,也是您道家的神仙。” 蓝袍青年仰头看天,自鼻孔里哼出一声嘲笑之气,却点头道:“失敬啊失敬,原来是那什么宗的,既然如此,莲生道友可在此处?过来一见如何。” 妙华宗虽然是道门小宗,但莲生毕竟是一宗之主,蓝袍青年竟然直称其为莲生道友,那已经是侮辱了。更不用说他这几句话中的嘲讽之意,轻视之情。 于惜竹脸色阴沉下来,没有说话,李道玄怀中的拓跋明珠愤怒的转头就要怒斥,李道玄掩住了她的口,阴沉的望着那蓝袍青年,心中一团怒火狂烧。 这昆仑宗的一代才俊,看起来却像展开羽毛的孔雀。想那昆仑宗好大的名头,门下弟子却如此不堪。 他师门受辱,但脸上不动声色,放开明珠,压低嗓子应道:“妙华宗的李道玄在这里,这就见过仙子大人。” 他说完将自身灵力压住,故意放出一股散乱的灵气,低着头慢慢走上了场中。 蓝袍青年勉强低头看了一眼,见这什么妙华宗的修士灵力散乱,脚下颤抖,就连眼神都不敢看自己一眼,不禁好笑,这种修士,还想与昆仑争锋,等下得好好教训他一番,那个老头子更是讨厌,等会儿给他贴上一张符,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于惜竹呆望着李道玄躬身敬畏,灵力散乱的样子,抚着胡子心中震动:这小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这般示敌以弱的心机却是怎么练出来的,此子若是不能为我所用,断不可放虎归山。 他早就谋算好,李道玄在修为上与那蓝袍青年正在伯仲之间,但胜在修习的妙化宗攻击道法,这番争斗有七成把握能赢下来,此刻感受到了李道玄内心的愤怒,又看到他以伪装的弱势轻易骗过了蓝袍青年,有些不安起来,这小子可不要真的下了狠手。 场中能明白李道玄心机的,恐怕也只有于惜竹和那拓跋野望了,一旁的明珠将手指含在嘴里,却是为情郎担心起来。 第63章 妙华破符剑 正主儿出场了,那蓝袍俊男虽然骄横,但毕竟出身昆仑大宗,从小师门的教诲还是记得一点儿的,勉强拱手一礼。却连句话也懒得说。 他背后的琼华仙子走了山来,身上玉霞飞舞,双手合了一个阴阳之势,以昆仑山道家之礼对着那隐藏在诸人身后的于惜竹拜了一拜:“昆仑琼华,见过于先生,多年不见了。”却是连看都没看李道玄一眼。 于惜竹急步上前,揖手为礼:“昆仑圣贤莫要如此,当年浮云一别,如今已是流水十年间了,惜竹不过是陈将军座下小卒,怎敢当此大礼。” 他说的自谦,但话中之意明明白白,却是看在琼华仙子夫君陈庆之的面子上,才不敢受你这一礼。 琼华仙子却没有听出来,很是高兴这个儒宗大修士的谦逊态度,便拉着爱子道:“玉君,这位是儒宗大贤,于叔叔,你来见过。” 蓝袍青年却看到了那俏立在月光下的拓跋明珠,眼中现出欣赏的神色,听到母亲的话,只对那于惜竹点点头,却遥遥对着明珠说道:“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这位姑娘定然就是大峡谷第一美人明珠姑娘了。” 远方的拓跋明珠心中关心那李道玄,也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呆呆站着。 于惜竹脸上露出微笑,对那有些尴尬的琼华仙子说道:“我记得玉君抓周时,却是抓了两把胭脂,确实少年风流啊。” 李道玄将这一切看得清楚,心中那燃烧的怒火反而定了下来,眯着眼望着犹自观望明珠的蓝袍青年,伸脚在地上小心的摆上了一团木系陷阱道术,正是可以控制敌人行动的木缠根。 那琼华仙子和于惜竹寒暄完毕,却忽然笑道:“于先生,本来这党项八族的事情,我们昆仑是不便插手的,但我想只要八族合并这件事确定了,谁来当族长都是一样的,您说是吧。“ 于惜竹微微一笑,压住心中的不满,却一指场中的李道玄:“剩下的事嘛,惜竹也不插手了,就让这位小道兄和玉君切磋一番,大家也不要伤了和气,谁做族长都是一样的嘛。” 琼华仙子嘴角一弯,显然是对爱子极有信心,只笑道:“如此甚好。” 于是这代表昆仑和大唐的两人,轻易就决定了党项八族的合并大权,至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去问过各族族长的意思。 铃铛声响,拓跋明珠奔上前来,双眸盈盈,扯下了白狐袍上的柔软披肩,捧在手中,大声唱了起来:“明珠的勇士,你是天神之子,你是伟大的阿木格拉,我为勇士捧起了祝福,等待着他的骏马。” 她吟唱之时,双目含情,款款望着李道玄。 但那蓝袍青年却会错了意,他生性风流自赏,自觉天下少有能比得上自己的男子,听明珠一曲山歌,却大声笑道:“妹子这番盛情,玉君绝不会辜负的。” 他说完转身望着李道玄,双手展开,却是左手一枚小小的玉剑,右手一张闪闪的黄符。 蓝袍青年脚踏七星,手中小剑一晃间便化作了三尺长剑,却将右手黄符贴在剑身上,这才大声道:“道兄,得罪了!” 他竟然不给李道玄准备的时间,踏步就上。 李道玄身子一躬,狼狈的向后大退了一步,双手合在眉间,轻轻一拉,拉出了一道裹满风元灵力的风壁之刃,脚下却是一道灵力击中那早已布置好的木缠根陷阱。 蓝袍青年脚下开阳转摇光,手中烈符裹玉剑,出手正是昆仑弟子傲笑天下的北斗七符剑。 他极是轻视李道玄,出手便是七符剑中大开大合的天枢剑符。 玉剑黄符爆出一团厚重的灵力,直直击向李道玄,蓝袍青年身子化作一颗流星般,追着自己发出的符剑,剑身轻鸣时,指尖又是一张玉衡符贴了上去,只等着李道玄抵挡自己那招天枢符的时候,以轻灵的玉衡剑符缠上他,想来不用三招就可重创这个小宗派的废物。 天枢符剑厚重的灵力击打在李道玄的风壁刃上,发出一道明光,却是被他勉强挡住了。 李道玄挡住这招后,身子一挺,双目爆出一团精光,脚下发动木缠根之时顺势御风而起,身在半空,左手木柳矢,右手冰玄刃,同时运转了水木道法。 那蓝袍青年却在李道玄刚刚飞起的时候就中了他布置好的木缠根,脚下被木元道法生出的狂草卷住,因为速度太快,脚下被木缠根拉住,身子却被拉得横了开去,整个背部都暴露在李道玄的木矢冰刃下。他心中大惊,勉强转过身子,抬起玉剑挡在了身前。 可惜他太过轻敌,剑上符篆却是轻灵的玉衡符,本就没有什么防御能力,又是近身战斗的招数,霎时就被那飞舞来的木柳箭矢和冰冷灵刃打得整个身子陷入了狂草中。 李道玄双脚生出一团黄土灵力,将整个腿脚护上了混土石甲,石甲笨重,加上他下落之力,就如一块崩落的大石,重重压在了蓝袍青年的玉剑上。发出扑通一声,却是那蓝袍青年被他压得半个身子陷入了草下泥土中。 李道玄全身鼓动起灵力,双目冰冷无情,一招虎踞式,双掌含着一团飞舞的桃花,木系杀招落英缤纷全力轰到了脚下青年的脸上。 蓝袍青年连遭重创已是慌了神,见眼前桃花飞舞,刮得自己俊脸生疼,下意识双手护住了脸上,嘴里却大叫道:“妈,快救孩儿!”已是带了哭腔。 琼华仙子早在爱子陷入泥中时就想出手了,但于惜竹不经意的挡在她前面,伸着脖子观战,延误了最佳救助时间,此时见爱子就要被破相,再也顾不得什么,双手舞动,连发四道黄符击向李道玄,却是一口气用上了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星符剑。 于惜竹却在她出手之前便伸手捞起了翠笛,写了五个“挡”字,此时顺手洒了出去。 五个挡字,四字挡住了四星符剑,最后一个却是挡住了李道玄的落英缤纷道法。 场中顺时灵力纠缠,发出一团团明艳的光彩,那观战的诸人都惊呆了。 明光退去,李道玄飘然而立,潇洒的弹了弹手掌间的桃花落英,对着还陷在泥中的蓝袍青年淡淡说道:“在下妙华宗李道玄,道兄看来是肚子饿了,不过这泥巴无味,还是起来去你娘那里喝口奶养养身子吧。“ 蓝袍青年奋力站起了身子,玉剑破碎,全身沾满黏糊糊的泥巴,还滴答滴答响着,一张俊脸惨白无光,待听到李道玄最后一句话,双目圆睁,一股气息堵住了喉咙,还未说话,李道玄手掌弹在半空的几朵桃花落英落到了他的身上,这招暗算的极为精妙,他被落英击中,身子咕咚一声再次摔倒在地。 李道玄刚才一番声势威猛的动作,就是为了这最后一记暗招,那随意弹出的落英花瓣上,暗含了五道元灵之力,却是最为凶猛的一记杀招。 琼华仙子被于惜竹挡了一下,手中立时飞起一团彩霞,将那摔在地上的爱子扯了回来,急忙输入灵力,却骇然发现爱子的护身灵力被击散,体内连中四道灵力杀招,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已是受了重伤。 她嘴角颤抖,将爱子交给道童,却是双目含煞,走向了李道玄,口中说道:“你想怎么死,是想被火符烧死还是被雷符烤死?” 李道玄既然已经出了手,早防备着她,全身灵力鼓动,回应道:“昆仑山好大的名头,却原来喜欢以多欺少,倚老卖老。于先生你怎么说。” 于惜竹暗叹一声,挡在了琼华仙子身前. 琼华仙子冰冷的眼神中燃烧着杀意,却呵斥道:“于老三,你敢拦我?” 于惜竹解下翠笛,自怀里掏出一枚小若雀卵的白玉丹丸,却淡淡道:“玉君杀意在前,道玄误伤而已,还是先让玉君服了这枚蓝田白玉丹,护养一下灵力要紧。” 琼华仙子此次下山,仗着自己修为,只带了一些修炼的普通丹药,见那枚雀卵白丹微微闪动着一团光华,知道这枚丹药乃是采蓝田玉石之精所炼,玄级一品灵药,不但能救助爱子的伤势,说不定还对他的修为大有进益。 她两相选择下,恨恨的取了丹药,再深深望了一眼李道玄,那刺骨的仇恨就如利刃一般,转身就走。 四名道童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抬着蓝袍青年,最前边的一个小道童怯生生问道:“师伯仙子,咱们是回昆仑么?” 琼华仙子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得道童稚嫩的脸上一道红印,却阴沉道:“闭嘴,现在去那死鬼的将军府里,我倒要问问他,那于老三还是不是他兄弟。” 那小道童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虽然不知道“死鬼的将军府”在哪里,却不敢再问了。 琼华仙子伸手将爱子抱在了自己怀里,犹自说着:“还有那什么妙华宗,松云子,你现在就去西宁城的北山观,命他们速速查探那妙华宗主莲生的下落,哼,徒弟不行,我打你师父去!“ 那叫松云子的道童吓得一哆嗦,急忙去了。 琼华仙子败退而去,场中大势已定,于惜竹送出一枚玄级一品灵丹,心中肉痛了一阵,却想起了今夜的大事,走到李道玄身边道:“道玄,那阿幼黛云公主却没有出现,此间事了,咱们快去那洞穴里看看。” 第64章 地穴战猪魔 虽然李道玄刚才有意拉于惜竹下水,但在琼华仙子就要动手的关键时刻,这位先生能够挺身而出,他心中还是有些感激的.李道玄见他过来急忙躬身一礼,先低声谢了他刚才的救助之德. 于惜竹摇手严肃道:“他们母子俩刚才确是过分了,不过这次你可是狠狠得罪了昆仑宗,待此间事了,我还是帮你周转一下。” 李道玄冷笑一声:“那等货色就真的能代表整个昆仑山么?于先生,据道玄看来,这段过节轻易是解决不了的,道玄只有加紧修炼,他日修为大成,我看琼华仙子奈我如何?” 于惜竹暗自苦笑一声,听李道玄说的分明,心生一点惭愧。 拓跋明珠牵马走过来,将那白色披肩挂在了李道玄的脖子上,轻声道:“李郎,千万要小心,我在寨子中等着你。” 李道玄望着她,知道这个女孩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新生部落的首领,日后必然要面对无数的凶险和波折,他执起了明珠之手,却无语相说. 两人正自执手相对,忽然听到了一阵巨浪奔腾之声. 李道玄转头看到了远方的一条飞滚的滔天白浪. 那是玉龙川中游巨浪腾起的景象,就如自川河之中飞跃而出一只白色天狼,凶猛的扑入大地之上,在这下游都看得清清楚楚. 于惜竹急急召出自己的灵兽,那只乌毛雪蹄的小毛驴,紧紧皱着眉头. 那些盘坐在地上的各族长老们却欢呼起来,竟然齐齐跪倒在地,拜向了俏丽的明珠. 党项白色天神传说中经常化作巨狼现身,暗合了这巨浪之形.那本来还有些不服的黑野两族族长互相望了一眼,也跪倒在地上,心中只想到,天狼出川,神迹出现,莫非党项合并乃是天意,拓跋明珠却是天命的首领. 李道玄看到如此巨变,脸色也是一变,只跟明珠说一声小心,便翻身上马,和于惜竹使了个颜色,两人一马一驴,踏蹄而出,直奔向阿颜部落的地下洞穴处. 玉龙川巨浪滔天,必然是那地下暗流枢纽出了问题. 两人心中着急,不到半柱香时间就靠近了那阿颜洞穴之处. 远远的望见前方整个大地都被裹在了一团青雾之中,隐隐听到雾中传来金戈铁马之声. 于惜竹飞身而起,半空中抽出翠笛,口中大声道:“这里我来,道玄你快进洞!“翠笛在半空中写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破”! 李道玄知道他的意思,自马上翻身而下,脚下黄土灵力运转,身子立时沉入了泥土之中。他发动了土遁之术。 身在土中,他听到头顶那青雾内传出一声大叫:“莫要过去!这是‘六合千字经’,儒宗来人了!” 李道玄沉入了地下,靠着土元灵力开道,按照当日进入阿颜地下洞穴的记忆,不多时身下一空,落到了洞穴入口处. 他钻入地穴入口,不多时就看到了当日遇到碧桃的大洞里,眼见空无一人,那水池却是空了,通往枢纽暗道处的入口犹自冒着一个个水泡. 李道玄心念一动,身子向着地上滚了一滚,滚满了一身泥巴,然后钻了下去,自那干涸的瀑布路径进入了暗流枢纽的底层洞穴里. 他刚一落下身子就压着嗓子大声叫道:“大人们,不好了,那唐军势猛,又来个会写字杀人的神仙,弟兄们撑不住了.“ 他虽然说的不伦不类,但全身脏兮兮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报信的小喽啰,顿时迷惑了那地底枢纽处的一众人. 就听到一个阴柔的声音怒道:“慌什么,有六道七鬼压阵,大唐军攻不进来.“却是猪魔朱绣花的声音. 李道玄装作慌张,身子在地上一个踉跄,借着机会看了一眼. 却见这个底层洞穴里只有四个人,都是熟人,阎碧落站在洞穴北面,双手按在一块白玉大石上,他的对面却站着黑衣裹身的阿幼黛云和那蛇姬碧桃. 只有猪魔绣花却站在三人旁边,正自皱眉望着自己. 场中竟然只有阿幼黛云的人,但为何却是一副如此紧张对抗的场景,李道玄一时看不懂了. 但他见诸人都没有认出自己,看着猪魔,一边慢慢踉跄前行,一边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这师门大仇人打死,要好去见莲生. 其实他现在身在险境之中,在这几个人面前,即使有碧桃帮忙,也是打不过.只因心中只想着干掉猪魔,他反而忘记了危险. 猪魔皱眉看着这个小喽啰越走越近,忽然大喝一声:“你是谁人的手下,为何知道这个地方?“ 李道玄粗声含糊答道:“小的是孙大夫的侄子,被大爷们那日捉来的.“脚下猛然加速. 猪魔在西海驻守时,确实在乐都抓了一个郎中孙大夫,虽然李道玄这句话漏洞百出,但他一口说出个孙大夫,猪魔脸上一呆,惊疑不定之下,已经暗自运起的护身灵力却放松了. 李道玄这时已经走到了猪魔近前,忽然身子一晃,整个人四肢着地,趁机变作了百兽行的虎踞式. 猪魔抬脚踢了过来:“没用的东西!“ 李道玄双手一抬,合成鳄鱼大口,鳄咬式中夹杂了冰旋刃,正好卡主了猪魔抬起的脚,灵力立时发动. 就听咔嚓一声伴随着猪魔一声惨叫. 李道玄只感觉手中握住的大脚立刻便得坚硬无比,一股倒刺突了出来,他无奈放开了手,却弹地而起,双脚化鹤行之影,以鹤行式在猪魔胸口连踢了四脚,每脚都带着一团土元爆灵之力。 猪魔再次哼叫一声,身子后仰,一口黑气吐了出来,只见一只小小的九叉钉刺吞吐不定,霎时变大。 猪魔半条腿跪在地上,接住了自己的护身法宝,双目滚动一股血红之色,身上的肥肉凝固起来,变作了一团肉身盔甲,却大吼一声:“卑鄙的小子,我定要生生吃了你。” 要说境界,猪魔是比李道玄高不少的,这些年来跟着阿幼黛云南征北战,战斗经验更是丰富,但被李道玄一番打击下,竟然残了一半,他岂能不怒。 李道玄一击得手,就知不妙,身子一退想走,只感觉一股带有腐蚀力量的灵力扑面而来。 那猪魔手中的九叉钉刺就如一只如意棒,伸成了三丈之长,已经刺到了自己面前,钉刺上一股酸腐之气浮动着。 李道玄左手三道木柳矢发出,右手划出一道风壁刃。 猪魔再次吼叫一声,九叉钉刺瞬间缩小成一只金钗模样,盘旋飞舞,先弹飞了三支木柳矢,再如钻头一样钻透了李道玄的风壁刃。 李道玄只感觉风壁刃立时就要被钻透,就连灵力也被那旋转的钉刺带动,还未变招,心头咚咚连跳三下,丹海一阵晃动,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他勉力以混土凝甲术挡住了飞旋钉刺,低头看到自己胸口衣衫破碎,三道巨大的红色手掌印浮了出来。 还未明白怎么一回事,就觉得脸上一热,身子被一股巨力击飞,落到了地上,头上一道致命的灵力却紧随而至。 当此生死时刻,李道玄脑袋一空,却毫无还手之力,正待闭目等死,就听到砰的一声,头顶浮现出一条碧绿大蛇,替他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碧绿大蛇挡住致命的灵力攻击,身子弹起,在空气中咬了一口,就听到一声尖鸣,空气中浮现一道晃动的光影,依稀是猪魔的样子,却尖叫痛喊着悲鸣回那一直半跪在地上的猪魔肉身. 啪的一声响起,李道玄惊魂未定,抬头看到阿幼黛云身子颤抖,左手压在阎碧落所按的白玉石头上,却是以右手甩了蛇姬碧桃一个嘴巴. 她声音沙哑,再无往日轻松:“没想到,原来是你背叛了我,亏我喊你十年姐姐.“ 碧桃刚才以五毒蛇傀救下了李道玄的命,重创了猪魔的化体元神,却终于暴露了内鬼的事实.她手抚左脸,眼神复杂,凝望阿幼黛云片刻,忽然屈身跪下,连磕了三个头,一句话也不说,转头就走. 她经过李道玄身边时,停了一下,但身影闪动,已是不见了踪影. 李道玄手按胸口,一股灵力再难凝聚,那猪魔元神被伤也是喘着气无力攻击. 阿幼黛云伤心过后却恢复了冷静,一边按在白玉石头上继续与阎碧落斗法,却淡淡对猪魔说道:“小朱,唤出七鬼众来.“ 猪魔身子一僵,咳嗽了一声:“公主,那黑狼银豹两军可就完了。” 阿幼黛云摇摇头:“阎老大一反水,咱们已经全完了,现在却还有些机会,逻些勇士们的尸体,我会带回出云之城的。” 猪魔脸色黯淡下来,张口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叫之声。 声音穿透了洞穴,传入外面的青雾之中. 李道玄勉强凝聚一点灵力,化为木元生生不息,修复自己的丹海,却四处打量逃命之处。 但他心内却翻江倒海,万没想到,黄泉宗的大佬,一代鬼医阎碧落,竟然反水了。 第65章 师踪灵鬼现 猪魔放出召唤七鬼众的讯息后,扭动身子,转头有些悲哀的对阿幼黛云说道:“公主,你且放心,我朱绣花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要护卫您突围出去.“ 阿幼黛云不满的冷哼一声:“怎么,你觉得我很悲惨么.这次是要完蛋了么?“ 猪魔立刻噤声,不敢再表忠心. 李道玄已经仔细查看清楚地穴四周,却并无脱身之处,心中盘算着待会那什么七鬼众来了怎么办,听到阿幼黛云这番话,不禁暗暗摇头,这女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耍脾气. 那一直默不作声的阎碧落叹了一口气:“小云儿,听阎伯伯一句话,现在收手吧,我保你平安回到西苗.“ 阿幼黛云怒声道:“老匹夫,不要叫我小云儿,你也不是我的阎伯伯,我娘是瞎了眼,认了你这个义兄.“ 阎碧落眼神一黯:“若是曼洛还活着,也不会让你这般胡来的.“ 阿幼黛云喘了一口气,大声道:“阎碧落,我是黄泉宗摆渡使者,你就不怕日后宗主的雷霆之怒么?” 阎碧落哼了一声,眼神却严厉起来:“小云儿,不管你怎么说,老夫今日阻你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问心无愧,他日宗主问起,我便如实答他。” 李道玄眼皮一跳,这阿幼黛云到底是要做什么事,竟然让一代魔宗都说出这番话来。 果然那猪魔跪在地上冷声道:“鬼医大人,咱们魔宗本来做的就是伤天害理之事,您老这句话说的太可笑了.“ 阿幼黛云低头看到手下白色玉石再次被阎碧落拉动了几分,银牙暗咬,忽然转了语气,语带哽咽道:“阎伯伯,我这样做也是没办法啊,您真要看着小云儿被送到那大唐长安,成了宫中的金丝雀,悲苦的过完一辈子么?“ 阎碧落缓缓道:“和亲之事,回去后我自会帮你想办法,但老夫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将‘九幽石’注入这地下暗流里.“ 李道玄吓了一跳,原来那阿幼黛云竟然是想将什么‘九幽石’放入地下暗流里.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九幽石’,但光听名字就是一种极狠毒的玩意儿,若是被注入了地下暗流里,他都不敢再想下去. 就听阎碧落继续说道:“小云儿你为了注入幽石,不惜引动暗河,如今那暗流倒灌进了玉龙川中,若是你将这九幽石注入了暗水中,不但那暗流行经之处再无活人,最可怕还是玉龙川啊,你难道不知道那玉龙川最终汇入的还是咱们苗州大地么?你这是连西苗子民都要一并害了!你父王又愿意么?” 李道玄听到此处,终于明白了阿幼黛云的想法,浑身一颤,如此恶毒的女人,只为了自己不愿嫁入长安,竟然要做这种灭绝人伦之事。 阿幼黛云低头曼声道:“我只为我,谁死谁活管我何事.“ 伴随着她这句话,这个底层洞穴入口传来了一阵唆嗦的声音,阴冷的气息扑进了整个洞穴,只见几道黑色影子闪了进来. 七鬼众来了,李道玄压抑住丹海的暴动不安,下定了决心,大声道:“阎先生,你这番作为,真是大英雄真好汉,道玄拼死也要助你成功.“ 阎碧落脸沉了下来,并不领李道玄的情,只感到一种侮辱,以他玄空境的修为,若非被这九幽石拖住了全身修为,定然一针就要了这道宗小子的命. 李道玄已经站了起来,挡在了那群突入地道的鬼影之前. 他身后的猪魔惊讶这小子能站起来,但很快露出了残忍的笑意,碰上六道七鬼众,就连自己全盛之时也是逃命的料,这小子这次死定了. 他呼喝一声,驱动七鬼众,准备指挥它们将这小子的魂魄全部吞吃下去,以解心头之恨. 那鬼影颤动,七道鬼影一闪之下竟然齐齐没入李道玄的胸口. 远远看去,就像一团黑气渗入了他的肌肤. 李道玄大叫一声,身子腾空,四肢抽搐不停. 他只觉得一团冰冷的气息在周身游动,说不出的难受. 猪魔肥脸露出快意的笑容,但他没笑多久,就看到李道玄身子弓起来,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团薄薄的青气。 猪魔身子一抖,趴在了地上,再去驱使鬼魂却发觉没有了七鬼众的气息。 李道玄肚子鼓了起来,双目圆睁,发出咕咕的声音,不多久却落了下来,打了一个饱嗝,精神抖擞,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只觉丹海稳定,刚刚那团冰冷气息却是全部被丹海的苍狗元灵吞吃了。 “公主,这小子,这小子将七鬼众全部,全部吃了。”猪魔发出惨嚎“见鬼了!他竟然全部都吃了!” 那站着不动的阎碧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一跳,似乎想起了什么,再看向李道玄的眼神已经变了。 阿幼黛云默然无语,她全部心神都凝聚在了手下九幽石上,也无心去想这事的蹊跷之处,心中却涌上了无力感,自己最后一张牌都打出去了,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猪魔嚎叫半天,忽然闭上了嘴,发出了惊喜的叫声:“啊哈,还有一只,还有一只鬼傀,快上,吃了这小子,看她还有什么办法.“他语无伦次,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七鬼众已被李道玄全部吃了,那剩下的一只却是哪里来的. 李道玄也看到了那静立在洞穴入口的一只鬼影,这只鬼影与众不同,影子周边发出淡白光晕,呆呆站着,却一动不动. 猪魔目睹李道玄吞吃七鬼众,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疯狂的站起来,大声嚎叫道:“快来,快来,你这只笨鬼,还要朱大爷亲自动手么?“ 那一只安静立着的鬼魂慢慢将注意力转向了猪魔,李道玄眼前一道灵光之影闪动,那鬼影发出悲鸣之声,竟然穿进了猪魔的身子里. 猪魔两只眼珠子鼓起来,然后发出啪的一声,竟然活活弹了出来,黑血流动,他整个肥胖的身子渐渐萎缩,最后化作了一堆肥肉摊在了地上.肥肉碎骨之中,裹满灵力的丹海正被那只鬼魂疯狂的吃了下去. 李道玄正看得心惊,背后传来一声叹息:“这是一只灵鬼,七鬼众只吃魂魄,灵鬼却可以吞吃灵力,乃是脱离六道的最恶之鬼.“ 于惜竹的声音传过来,李道玄全身都僵硬了,他当然已经知道这只鬼是谁了.只一想就明白了. 李道玄亲手炼制的灵鬼莲生,却是因为那日在西海大开杀戒,再也无法维持道心,化作了一只无心之鬼,四处飘荡,正好混入了阿颜部的大峡谷里. 她虽然失去了神智,但意识还在,入洞便藏了起来. 今夜阿幼黛云带着黑狼银豹两军在地穴入口中了大唐的埋伏.埋伏的李药师率领的千名骑兵以逸待劳,围住了整支逻些军队. 阿幼黛云身边有阎碧落随行,本来并不担心这些大唐骑兵,但她不愿浪费时间,就呼唤出了七鬼众,一直隐藏的莲生就这样浑浑沌沌的跟着那七只恶鬼.直到猪魔在地下呼唤,她才跟着下来. 莲生这番遭遇李道玄虽然并不清楚,但也大体想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见于惜竹都下来了,生怕这位儒宗修士看出来,忙问道:“先生,上面战况如何?“ 于惜竹悲伤的摇摇头:“虽然咱们赶来及时,但七鬼众厉害,我军损了八百多骑,我现在真头疼如何回去跟陈将军交代.“ 李道玄也是叹了一口气,却见于惜竹的注意力全部转向了那块九幽石,以及石头边的阎碧落. 此时莲生灵鬼已经吃干净了猪魔的丹海,这生肖派的魔头顿时变作了一堆肉,五脏六腑散落各处,极为凄惨. 李道玄不动声色的挡在了于惜竹和莲生灵鬼之间,只觉耳边一凉,那化作灵鬼的莲生已然不见了.他环视一周这才放心. “没想到黄泉宗的鬼医也跟来了!“于惜竹今夜一番安排,却是虽胜尤败,正是败在情报失误,他直气得两眼倒竖:“那日琼华在军中大言不惭,说她重创了这阎老怪,却原来是骗了老夫,这笔账,我定要讨回来。”他说着转头一瞧,责怪道:“道玄,你怎么将那灵鬼放走了,这等伤天害理的怪物,万不可留啊。” 李道玄嗯了一声,却急速的将阎碧落反水以及九幽石的事情说了一遍. 于惜竹听得倒抽一口凉气,脸色复杂的望了一眼那阎碧落,良久才苦涩道:“真是没有想到,今日翻转形势的竟然是黄泉宗的魔修,还是这个老怪物.“ 李道玄摩拳擦掌道:“于先生,大事已定,咱们这就帮一下阎先生去.“ 于惜竹脑海里正在盘算着如何以逸待劳,坐山观虎斗,忽然听到李道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皱紧的眉毛一垂,一把拉住李道玄,厉声道:“李道玄,你刚才说的,我只当没听到,你身为道家修士,大唐子民,怎么能说出这样是非不分的话来!” 第66章 大义助鬼医 李道玄听到一直温文尔雅的于惜竹动了真怒,有些茫然的望着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就是非不分了. 于惜竹看出了他的不解,叹了一口气,语气缓了许多:“道玄啊,你刚入道宗不久,对这仙魔之争还没有放在心上,那是因为你还年轻,我便趁着这机会给你说一下,那无道魔宗之人,不但损人利己,更是视天下苍生为蝼蚁一般,昔日大晋王朝时,仙道旁落,魔宗顺势而起,灭晋分华,五大魔宗混乱天下,民不聊生,造成了十六魔国执政的乱世,差点就毁了九州正气.“ 他说到这里,语气又严肃起来:“如今大唐国泰民安,苍生得幸,刚刚过上好日子,但那魔宗混入了逻些帝国,再次兴风作浪,我辈既是大唐子民,又是仙流修士,这除魔卫道的大责任就落在了咱们身上.“ 李道玄被他正气的表情,大义凛然的话语说得低下了头. 于惜竹满意的拍了他肩膀一下:“道玄,我很是看好你,只要你能把握好这除魔卫道之心,日后必然会脱颖而出,在仙流道宗中占据一席之地.“ 李道玄低头想了一下,打定了主意,抬头笑道:“于先生,我明白了.“却又一指那阿幼黛云:“这位公主却是如何处置?“ 于惜竹抚着胡子笑了笑:“什么公主,我什么都没看到,或许是不小心闯进来的哪家女子,等下让她自己走就好了.“ 阿幼黛云已经是内定的和亲公主,未来说不定就可能是哪家的王爷妃子.于惜竹这番话的意思很是明白,装作看不见,让她自己走. 阿幼黛云听得清清楚楚,长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放开手中九幽石,转头大声道:“吾乃黄泉宗的摆渡使者,五毒教的代教主,你不是什么浩然儒宗么,就来取了小女子的命吧,我阿幼黛云死也不会嫁到大唐去的.“ 于惜竹默然无声,不理会她的话,却握住了翠笛,运转浩然灵力,紧紧锁住了那正在努力拔出九幽石的阎碧落. 阎碧落将全部灵力锁住了这块九幽石. 故老传说中,远古天神女娲补天之后曾留下九块天石,其中一块落入九幽黄泉境中,在忘川河边听那万鬼惨嚎百万年,神力渐渐消解,被忘川冥力化作了三块九幽之石. 虽然神力消解,境界大大降低,但九幽之石依旧还是天级灵石,除非是认主之人,那等闲修士别说去控制,就是灵力稍微接触一下,便会被污染成那忘川之鬼. 阎碧落一身黄泉灵力,又仗着那玄空境的修为,勉强能拿住这九幽之石.慢慢将那九幽之石拉出了地面. 李道玄见他满头大汗,心中着急,就要出手. 那于惜竹再次拉住他:“不要妄动,阎老怪正在封印幽石,我们等一等.“ 阎碧落双目渐渐灰暗下来,忽然吐出了一口乌黑的灵力,浓厚的灵力甚至让整个地穴都微微颤动.黑色灵力扑到灵石上,在九幽石上镀上了一层黑色薄膜. 他大喝一声,放开石头,一根银针捏在指尖,飞舞不停,每一针似乎都很慢,但李道玄看来却似乎连绵不绝,好一会儿才明白,那是因为阎碧落的针法太快,自己的目光跟不上了. 阎碧落用尽了全身灵力,终于最后一针定住了九幽石,那石头爆发出一团让人无法观视的光芒, 强光一闪就散去,九幽石却消失不见了。整个洞穴都被震动,山石在头顶滚落。 李道玄身子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只觉自己怀中一沉,似乎被迸溅的一块碎石滚进了衣衫中。 但他此时无心去查看,因为他看到于惜竹已经抽出了翠笛,对准了远处闭目恢复灵力的阎碧落。 于惜竹知道这魔头玄空境的修为,只需片刻就能恢复逃命的力量,大喝一声:“除魔卫道,就在此时!”手中翠笛毫不犹豫写出了一个金光大字:困! 六合千字经是儒家白鹿洞的七大绝学之一,但这功法之中却没有杀人的招数。于惜竹抓住机会出手,先用了一分灵力,准备先困住这毫无还手之力的阎碧落。 他一发动,李道玄也动了。他豹行式加狼突式,脚下火轮滚出,身上御风术动,在短时间内将自己所学的所有加快速度的功法都用出了。 这一刻他的速度突破了于惜竹灵力之速,只一闪,就到了阎碧落身边。他脚下立时发动土遁术,身子飞快下落,抱住了阎碧落的身子,一起落进了地面里。正好避过了那疾闪而来的金光大字。 李道玄急声道:“阎先生,我只能拖延他百息!你得快点了.”说罢放下阎碧落,手中连发四道风壁刃,护在了他的头顶上,自己身子却在地下游动,脱土而出. 他在解开土遁术的同时运转了水元道法里的水镜术.将自己的镜像借助水元道法映照在对面. 地穴中立着的于惜竹露出愤怒神色,手中翠笛如笔,一个破字立刻就破了李道玄的镜像术,身子却不停,直接扑向了他,嘴里厉声道:“李道玄,你竟然为这个魔头骗老夫!“ 李道玄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放松全身,灵力收敛,却大声道:“于先生你错了!“ 于惜竹按笛不动,遥指李道玄,闻言一呆,下意识问道:“我错了,我错在何处!” 李道玄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口口声声仙魔不两立,什么除魔卫道,却为何放过了那位黄泉宗的摆渡使者,五毒教的大魔头阿幼黛云公主!” 于惜竹须眉横立:“竖子谬言,老夫放过她,只因她代表的是大唐与逻些的和亲大计,放她这个小魔头,却可以救助两国边境的百万军民。” 李道玄早在救助阎碧落之前就想得清清楚楚,也是竖起了眉头:“好!放走黛云公主,是可能保护百万军民的平安,但阎先生却已经在您面前,救了万千可能遭受九幽石毒害的苍生。先生可以违背自己的话语,为了一个可能的和平,放走魔宗首领,却为了一番执念,要出手杀死一位已经救了苍生万民的恩人,这是什么道理,李道玄不懂!” 于惜竹将他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嘴角颤抖,竟然一个字反驳不出来。 正在僵持之间,洞穴地上爆出一团灵力,却是那阎碧落破土而出了。 阎碧落一出地上就扑向了那站在一角的阿幼黛云,指尖上银针如火花一闪,戳中了阿幼黛云,再翻手提起,身入玄空,直接自地穴直着向上突破而去。 山石破碎,他轻易就破开了一个大洞,就这样带着阿幼黛云逍遥而去。地面上传来几声惊叫!紧接着扑通声响,那薛蛮子抱着郦水自阎碧落破开的大洞里跳了进来,风声响起,呜呜不停,洞口又落下一名年轻将军! 李道玄闭目低垂,暗中运转灵力,看了看薛蛮子的方向,右手也握住了掌心的三界天珠。 只要那于惜竹再出手,他就转到薛蛮子身后,再激活郦水体内的阴九幽。 他刚才不顾一切救助阎碧落,却是感动阎碧落的一番行为,激发了心中的正气。但可不想真的为了阎碧落就傻傻的等死。 但是于惜竹却默默收起了翠笛,长叹一声:“李道玄啊李道玄,是老夫看错了你,但你也看错了老夫!”他说罢却蹒跚的走到洞口之下,身子一闪腾空也自去了。 于是洞穴内的薛蛮子和郦水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李药师激动的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李道玄,口中朗声道:“好兄弟,好三弟,咱兄弟又见面了。“ 李道玄想起当日在青盐湖旁,自己逼迫李药师跟明珠斩断情缘的往事,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药师将军,那天实在无意冒犯,只是我不知明珠她……” 李药师立刻止住他的话,不满道:“还叫什么将军,难道我李药师不够资格做你二哥么?” 李道玄释然了,他本来就很欣赏这位青年将军,忙恭恭敬敬俯身一拜,真心道:“有这样英雄盖世的二哥,我求都求不来呢!” 郦水看得爽快,也走了过来,一手拉住一人:“道玄你别客气了,今日你不但破了西苗王的诡计,又击败了那什么昆仑剑公子陈玉君,若要说英雄盖世,你二哥他可是拍马难及喽。” 薛蛮子挠着脑袋,羡慕的看着他们三兄弟,也说道:“对,李先生这次是大名传遍天下了,不过我看别驾大人似乎很不高兴啊.”他这话一说,郦水也李药师都好奇的问了起来。 李道玄只好将刚才发生之事一一说了,毫无隐瞒,说到最后,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小弟一冲动就惹得于先生不高兴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事做的对不对.“ 郦水一拍大腿,刚刚修剪的山羊胡子一翘:“于惜竹那书生是读书读傻了,三弟你这事做的对,大哥我支持你!“ 李药师仰头望着洞穴中透出的明月之光,感慨道:“仙魔之争固然是道义之事,但今夜正是有那阎碧落一番义举,云州万民才有机会继续沐浴这如斯明月.“ 他说着转头望着李道玄,朗声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三弟你只要问心无愧,何必管他什么仙魔之争.“ 李道玄闻听此言,再想起北陵道祖所传的八字真言:大道不争,随心所欲.心中霎时如光照霁月,再无任何羁绊. 第67章 灵鬼凝玉身 李道玄等人再回到大地之上时,正是明月斜垂之时.苍穹之下,只见这阿颜地穴周边堆满了死去的战士. 此役大唐折损八百铁骑,俱都是铁马营的精锐之士,而那逻些的黑狼,银豹两军却是魂断龙川,全军覆没. 李道玄见那金戈残败,铁马嘶鸣的战场惨象,忍不住叹道:“于先生一心为两国和亲努力,就是为了避免这般人间惨剧啊!“ 李药师却望着那正在整理同袍尸身的战士们,摇头道:“三弟,于先生道义当先,尽忠为国.但他自以为看到了整个大局,却不知已自陷其中了.“ 李道玄听他说的不以为然,忙问道:“小弟愚钝,二哥的意思是并不看好这一次的两国和亲?” 李药师似乎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只微微一笑:“我是个军人,不懂长安庙堂里的那些政治套路,但我可告诉三弟一句话,两国和亲不是在解决矛盾,而是在积压矛盾,十年之内必然会爆发一场倾国之战!” 郦水听得气闷,一拉李药师:“二弟,这里大事已了,陪我去喝酒.“ 他又招呼那一旁呆立的薛蛮子:“小薛,你再去烤一只骆驼,我现在肚子都咕咕响了。”他扯住两人,却回头对李道玄使了个暧昧眼色:“至于咱们的三弟,现在那还有一颗明珠等着呢,我等就不打扰你骑马踏风云,月下会美人啦。” 三人都是笑嘻嘻的走了,李道玄立在月下,心中温暖,看着他们都忙去了,这才收拾心情,自去牵来一匹刚刚失去主人的战马,翻身而上,踏风而去。 他自阿颜洞穴直奔西羌大寨。远远的望见了那远处的斜壁上火把游动,整个大寨就如乐都深夜的杏花楼,热闹非常。 李道玄这一刻特别想念拓跋明珠,加快了速度。 正在奔驰间,忽然感到一道阴气擦身而过,但见星光之下,一只飘忽的灵光影子闪烁不停!那熟悉的灵力. 李道玄立即御风而起,脱离了骏马,急速冲向了那只游荡的灵鬼。 莲生所化的灵鬼在意识的驱动下,杀了那猪魔后就在大地上游荡,作为一只失去主人控制的灵鬼,她已经到了魂消魄散的危险境界,只是当日阴九幽有意瞒着李道玄,所以李道玄并不了解,但他一看到师父,自然就冲了过去。 莲生灵鬼速度极快,但李道玄如今实力大进,只用了一刻功夫,就追上了莲生。 他隐隐觉得师父很不对劲,也不说话,只飘了过去,手掌间运转出一片木元灵力。 莲生灵鬼毕竟是他炼制的,又对那木元灵力十分敏感,鸣叫一声,反而冲进了他的怀里。 失去神智的莲生只知道吞吃魂魄,一冲进他的怀里就要钻进他的身体里。 李道玄刚才被动的吃了七只鬼众,见莲生这般自寻死路,吓得身子后撤,却用一道木元灵力裹住了她的灵体。 木元灵力被莲生灵体吸收,魂魄化的身形猛然凝冻起来。 李道玄趁机将体内的冥灵之力源源不断的输了进去,他发过誓,未经莲生同意绝不会施展那御鬼之道.所以这冥力补充,只是帮莲生凝化身体,再回肉身状态. 莲生灵鬼身影就像一团被气膜包裹的水,柔软的魂灵慢慢凝固. 李道玄将她的魂灵掌握在双手之间,冥力补充之下,莲生的肉身慢慢凝聚. 从那细长柔腻的脖颈开始慢慢一团雪白的肌肤显现出来,就像自泥泞中走出的少女,在慢慢冲洗身上的泥污,一块块露出雪白的肌肤. 手中的魂灵不安的扭动,李道玄手里一滑,握住了两团刚刚凝聚的突起,那团柔滑弹棉的突起在他手中慢慢变大,最后鼓胀到一双大手都无法掌握.而两颗樱红之晕恰好夹在了他双指之间,也是微微翘了起来. 李道玄正在凝聚魂灵的关键时刻,虽然心知这般有些不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低头看到傲挺****之下,如刀削一般的平滑的小腹渐渐成型,一朵桃花缓缓绽开. 桃花竞相在雪肌上绽放,就如整个春日风情在这如雪如绸的肌肤上缓缓盛开. 直到一对儿修长玉腿缠住了他的腰,温暖的桃源圣地贴到他的腰上,莲生的脸蛋儿才最后凝聚成功. 那熟悉的面容迷茫的浮现云空之下,红唇轻启,双眸睁开一瞬,又自闭上,却幽幽问道:“道玄,师父,师父是死去了么?“ 李道玄略有些不舍的放开了双手间那滑腻饱胀的一团软肉,两指交叠在她的太阳穴上,最后一股精纯的五元灵力带着冥气缓缓送出. 莲生终于恢复了神智,双目再次睁开,由迷茫变作冷清. 作为灵鬼,她在李道玄这个主人的帮助下,度过了鬼道修行最为艰难的一关,由身化灵,再由灵转身,灵鬼体终于大成了. 此刻再次变作了人,夜风吹来,莲生只觉身上清冷一片,眼前男人散发的温暖却在诱惑着她靠近的冲动. 李道玄放开莲生,脱下身上泥浆干透的袍子,一团水元灵力流遍袍子,冲洗的干干净净,再用半分火炎之力烤得暖暖的,温柔的裹着了莲生身体. 冰冷的身子被热乎乎的带着水火灵力的袍子裹住,一股战栗的感觉充斥了莲生的内心,这一刻她双腿扭动,一股热潮自腿间蔓延. 李道玄看到她双目盈盈如水,脸上却潮红一片,呼吸紧促,眉头皱起又松开,似痛苦又快乐的样子,不禁大惊道:“师父,你怎么了?是灵力有问题么?“ 莲生首先被自己身体的反应吓坏了,那小销魂的余韵还未散去,脑海已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 她的眸子现出怒火与羞辱,渐渐变得如雪之冷. 她双手扯住袍子,****的小脚猛然抬起,抽了李道玄一腿. 这一腿带着浓厚的木元灵力,但又和往日的灵力不同,其中还含着一股儿灰白气息,直接将李道玄踢得身子飞了出去. 莲生脚下不停,身子腾空,双脚下踏上了灵力凝结的桃花刃. 这次再施木系杀招落英缤纷,威力与往日不同. 李道玄慌乱之中,只看到雪生生的两条长腿带着无边花刃轰杀下来,雪白的小脚眼看就要带着杀气刺穿自己的胸膛. 他身子迅速沉入土中,土遁术发动的一刻顺手放出了熟练的木缠根道法. 等他自莲生背后土中跳出,双手已经合着温柔的水瀑术自背后抱住了莲生. 莲生盈盈一转,如雪肌肤妙处毕现,转动之间,一条木荆棘如鞭子一般反缠住了李道玄. 那日在道府的师徒大战中,无论是境界还是道术,莲生都落了李道玄一招.但今日她已经凝聚了灵体鬼身,修为大进,李道玄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被这木荆棘缠住身子,荆棘之上的木刺刺入肌肤中. 他翻身歪倒,莲生胸前衣袍大开,发出冷冽大笑:“李道玄,现在打不过老娘了吧,我踩死你,我踩死你!“ 她抬起雪白赤足,一脚脚踏在被木荆棘长鞭裹住的李道玄,但不知为何,脚下再无那杀气腾腾的桃花之刃。 李道玄被一只小脚肉肉的踩在身上,努力后仰着脑袋,避免不小心就看到了莲生双腿之间的无限春光。 莲生恨恨的踩了一会儿,感到胸前微凉,急忙裹住袍子,却看到了自己那本命的桃花印记,身子一僵,发出了一声惨叫! 李道玄趁此机会以火元道法火焰刀切开了木元长鞭,翻身跳起,听到莲生惨叫急忙看了过去。 这一看之下也是惊呆了。 只见莲生小腹直到后腰的桃花印记已然变了颜色。 那原本鲜艳若含露的春日桃花,如今竟然就像被黑黛笔染,却变作了黑玉桃花。 黑色桃花映在莲生雪白的肌肤上,看上去就像白玉之上画的一串墨桃绝笔,黑白分明,更是触目惊心。 “我入魔了!我入魔了!”莲生胡言乱语起来,她就忘了自身已是灵鬼之身,早就是魔道了,直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只紧并大腿,将袍子紧紧裹住全身,只余下一双芊美小腿,竟然就如僵尸般跳起,御风术全力展开,飞速逃走了。 李道玄刚反应过来,正想御风跟上,却不见了女人的身影。 其实他若是用出了御鬼之术,莲生是跑不掉的。 不管怎么说,莲生安然无恙,而且修为大进,李道玄心中稍稍放心,就让她冷静几天,相信会理解自己的。 李道玄暗叹一声,拔身而起,御风飞向西羌大寨中。 寨子中热闹更胜刚才,党项族人们正在欢迎其余各族贵客,族长长老们围坐一团,正在计划整个部族的未来大计. 李道玄身子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下,他忽然不愿走入这有些虚幻的热闹中,特别是想到这围坐一起就像亲人一般的族长们,其实内心深处都在各自打算,更是心生厌恶. 他搜寻了一圈,正好看到几个俏丽女子拥着明珠走进了正中的大屋子,拓跋明珠全身不自在,穿着叮当作响的羌族对襟缠银小黑褂,裙子上挂着代表党项八族图腾的纯银小饰品,看起来很是搞笑. 李道玄微微一笑,身子一转,飞到了斜壁后方,明珠屋子的后面. 他静待屋内侍女离开,一阵水声缓缓流动的声音传来. 他手掌轻动,轻松揭开了那后屋卡的死死的窗户,翻身跳了进去. 屋内静寂无声,一团水汽萦绕在空气中,杨木大桶里,一具曼妙带着青春气息的白腻身躯正侵泡在热水里. 第68章 桃花瘴之迷 拓跋明珠正无聊的伸出一只玉臂,将小桶里的热水倾倒在身上,难得的崛起了小嘴,不知在嘟囔些什么,往日那个坚强冷漠的羌族第一美女,这一刻罕见露出了小女儿的神态. 李道玄看到明珠羞花含露,水花儿在她娇躯上溅开,正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慨,眼前一黑,却是被明珠扔出的木桶差点打中. 他缩身一躲,见这个女子彪悍的抽出了桶边长刀,双目含威,却是把自己当做了那暗夜采花之人. 李道玄身子一闪,按住了明珠执刀之手,低声道:“是我.“ 明珠已然认出了他,脸涨得通红,全身缩在木桶里,紧张的脚趾都蜷曲起来,发上银铃在水中颤动,却也低声道:“你,你快转过身去,我这般样子好丑.“ 李道玄知道她害羞,便转过身去,只听到水珠儿晃动之声不停,继而一阵索索的穿衣声. 良久之后,明珠低声道:“好了,你,你可以转过来了.“ 李道玄还是再等了一下,才转过身,只觉眼前一亮. 刚刚出浴的明珠没有了往日的倔强冰冷,深刻的眸子满含春意,却只用一条宽大的兽皮裹住了胸前小腹.兽皮因为裹得太紧,无意中在双胸之上挤出了一道雪白的深沟. 李道玄情不自禁走近她,伸手摸上了她滚烫的小脸. 拓跋明珠不比当日春风一度的僵硬,身子软如小猫一般,嘤咛一声就投入了他的怀抱. 李道玄那勃发的欲望只存在了那么一瞬,怀抱明珠,嗅着她芬芳的体香,心中忽然安定下来. 他抱着明珠坐在地上,忽然想起了以前小的时候,相思姐姐也是这般抱着自己,坐在那杏花楼后院的竹林里,教他读千字文,百篇诗. 他心内生出淡淡的愧疚感,这些日子来,自己又曾有几天想念过姐姐. 拓跋明珠感受到他的惆怅,用手指刮着他新生的胡须,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道玄心理温馨了许多,便低声将自己思念姐姐的心情说与她听了. 明珠扭动着手指,却问道:“你不想莲生上师么,自从你回来还从未提起过她呢.“ 李道玄长叹一口气,又将莲生的事情捡着她能听懂的内容,说了一遍. 拓跋明珠紧张的站起来:“那你还不快去找她.“她深邃的眸子瞅着李道玄:“你可不要想着姐姐忘了师父,就像那草原上的白眼狼.“ 李道玄苦笑不得,忍不住说道:“你对我师父是真好啊.“ 明珠再次坐了下来,拍怕身边的兽皮塌子,认真的说道:“你过来,坐下,听我说。” 李道玄见她认真的模样,露出微笑,盘腿坐下了。 明珠先是遥遥拜了一下北方,却很严肃的说道:“李郎,莲生上师不但是我族的守护者,还是明珠的救命恩人,半年前时候,我阿爸去西宁买卖兽皮,遇到了沙盗,几个月没有讯息。那时我跟弟弟们留守山寨,却遇上了要命的桃花瘴,族中被染上瘟疫的人眼看就要死了,就连我也被染上了,眼看快死了。“ 她说到此时虔诚的双手合十:”就在那时,莲生上师来了,她不但救治了所有病人,还为我散去了体内的毒气,传给我一套强身心法,还教我中土的箭法,她就是我族的天命守护者,我当日就曾发誓,日后不管她有什么要求,我拓跋明珠都要誓死完成。” 李道玄听得仔细,脸上闪过一道阴霾,却止住了明珠的话,只说道:“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师父的。” 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对明珠说道:“等下我要回乐都城,不看姐姐一眼,心中实在难以安心。” 拓跋明珠急忙站了起来,走到屋子一角,不多会儿抱出一个兽皮包裹来。交给李道玄,羞涩道:“明珠不知道你姐姐喜欢什么,你把这个带给她吧。” 李道玄解开一看,却是一件白狐袍子,触手柔滑,正是那日明珠穿的那件。 他也不客气,将包裹御物后,放在手臂褡包印记后面,忍不住起身抱住了明珠,在她耳边道:“明珠,你真好,我姐姐一定会喜欢你的。” 拓跋明珠耳边痒痒的被他的呼出的热气吹动,忍不住转过头来亲了他一口。 李道玄顺势含住她的双唇,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 一对儿情人热烈的吻了起来。 情动之时,李道玄的大手忍不住探入她胸前的裹身兽皮里,手指捏着一只红玉珠,缓缓搓动。 拓跋明珠轻鸣一声,忽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身子后仰,痴痴的说道:“李郎,不,不行的,我今晚沐浴焚香,明日就要进行族长大礼,今,今晚绝对不行。” 这一刻她虽然有些不舍之意,但说的却是斩钉截铁。那坚强独立的拓跋明珠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李道玄摸摸他的长发,笑道:“傻瓜,我知道啦,我这就动身去乐都,过几天如果不出意外,我就将姐姐接过来。” 拓跋明珠欢喜起来,见他穿着短衣,又捧出一件狼毛大氅,披在他身上:“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做那族长,心里有些不安呢。” 李道玄裹紧袍子,再亲了她一口,转身走到窗口。 他临走之时却不经意的回身问道:“对了明珠,当日你族中染了桃花瘴时,得病之人是不是周身生满青色花纹,发热呕吐不止?” 明珠一愣,心有余悸:“正是如此,莲生上师为了救治我们,可费了不少心呢。” 李道玄哦了一声,穿窗而去。 他沿着斜壁,再次施展御风术,不多久就越过了大峡谷山壁,落到了峡谷外的大地上。 此刻他心中有一种难以释怀的阴郁之情,在大地上茫然站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掌,在掌间滚动出一朵青色花朵,那花朵自青色变化出五颜,最后化作一团小小的瘴气。这正是木元道法篇里一招极为厉害的道术:桃花劫! 李道玄喃喃自语道:“不会的,莲生师父大大咧咧,绝不会有这等阴毒心机,不会的,绝不会的!” 他身子晃动,忽然狠狠剁了一脚。但内心深处却迷惑悲痛起来,当日西羌部族的桃花瘴真的与莲生无关么。 李道玄读过《闽中记事》,深知那所谓桃花瘴瘟疫,多生于岭南潮湿温热之地,在这北部云州不可能有南方的瘟疫。又记起了五元道法篇里的这招桃花劫,功法记载中,这招道法施展后的情形,却与明珠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尽管他现在不敢相信,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但一个让人惊恐的事实慢慢清晰起来。 李道玄身子一晃,全力发动御风术,让长天之上的风自耳边呼啸而过。再也不去想这件事。 他与风同行,一夜间飘摇千里,在第二日午后便越过了白耳山,赶到了洗剑池。 回到了家的感觉盈满全身,他难耐思念之情。他想洗剑池离乐都太近,周边已有很多猎人商旅活动,御风术太过招摇,便落到了地上,再展开鹤行术,沿着荒僻小路奔到乐都城外三里之处,便走上了大道。不多时就看到了乐都那沧桑的城门。 那乐都城守认得李道玄,见他到来眉开眼笑道:“李二郎,多日不见了,怎么,你这般匆匆赶路,可是听到了你姐姐的好事啦,我可先恭喜你了,日后做了刘县尉的小舅子,发达起来可别忘了咱们城门令的好兄弟啊.“ 大唐地方分为道,郡,县三级,乐都县隶属陇右道鄯水郡,同时也是鄯水郡的治所。作为一个治所大县,除了那县丞和主簿,下面最大的就是管理缉捕兼督查吏员的县尉大人了. 李道玄听得双眼一瞪,身子一闪就落到了城门守军身边,手指一点就将他隔空提起,厉声道:“老苍头,你刚说什么?“ 老苍头做了十年城守大兵,认识李道玄也正好十年了,从未见过他这般杀气腾腾的样子,浮在半空双腿一软,耷拉下来,忙不迭的说道:“二,二郎,这事坊间都传开了,那,那新上任的刘县尉自从在上元佳节看了相思姑娘一眼,就得了相思病,****带着大把金子在杏花楼捧场,我想那刘县尉马上就要进职郡中录事参军啦,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是何等的好事,所以恭喜你一声.“ 他十年守门,每日没事就是闲聊,练出了一口顺溜的嘴皮子,这一番话下来,说得却是明明白白. 李道玄冷静下来,将老苍头放了下来,轻轻替他收拾了一下,手掌一翻隔空取物,将老苍头藏在后腰上的钱袋子取了过来.他在暗暗捏碎钱袋,抓了黄澄澄一手承玄通宝大钱,哗啦啦自老苍头的脑袋上洒了下来,却轻声道:“速取纸笔来.“ 老苍头顺势趴了下来,双手在地上急速划拉一番,就如被烧着尾巴的兔子一般,转瞬就把所有大钱划拉到了手里,转头对那已经看傻了守门小兵吼道:“二郎大爷的话你没听到么,赶快取笔墨来.“ 那守门小兵忙不迭的取来纸笔,站着不动,脚下暗暗踩着了一枚大钱,眉开眼笑. 李道玄挥笔疾书,给郦水并药师二哥写了一封短信,甩手扔给还在数钱的老苍头:“快马,送去戍边大营,若是去的及时,可领十两金子!“啪嗒一声,铁马营的黑铁令牌落到了短信上. 老苍头只看了一眼那黑铁令牌,身子直直的跳了起来,眼皮乱跳:”得,得令!” 李道玄身子一闪,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了,御风直奔杏花楼。 那老苍头看到铁马令牌,已经明白了什么,急让守门小兵通知城守令,他虽然油滑,毕竟还是训练有素的大唐军人,转瞬间就安排好了城守替换,并叫来了三匹驿马,也不说话,口含铁马令,带好李道玄的信,飞身上马,狂奔如尘而去! 那守门小兵看看李道玄消失的地方,再看那三马扬起的尘土,忽然拍了自己一巴掌:“今个儿可是大开眼界了,嘿嘿,咱们那位刘大县尉,这次可是采花采到太岁头上喽!” 第69章 魍魉抬青轿 李道玄身子化成了一阵清风,只几息之间就看到了那妖娆的杏花楼. 整个大街上人来人往,快开春了,整个边城贸易最火热的时候马上就要来到了. 李道玄身子越过长门大街,缓缓落到了杏花楼后的竹林里.大街上的行人就看到一朵黑云飘过,忽闪一下就不见了. 他穿过竹林,身子再闪一下,落到了自己往日住的房间里. 这次离开乐都多日,整个房间却一尘不染,不但自己的床铺干干净净,就连那些堆积的藏书被重新晒过了,整齐的码在了四周. 李道玄走了几步,便知道这是相思姐姐****在替自己打扫整理. 他走到自己的书桌边,就看到一张已经有些发白的信纸,拿起来一看却是那天自己在白耳坡写给莫相思的家书. 这张信纸想来是被人反复阅读,以至于纸边都磨破了好几处,却在信纸最下方写着一行娟秀的颜笔小楷:金钗浑无力,家书抵万金! 李道玄用手指轻抚着信纸上点点泪斑,眼睛一热,男儿热泪再次打湿了信纸. 他心中一团暖流滚动,擦干了眼泪,推门而出,快步走到姐姐房前,整了一下衣衫,不想吓着姐姐,抬手就要敲门,却听到房内传来一阵私语声. 以李道玄如今的修为,方圆之内的细微之声俱在耳内. 他听到姐姐熟悉的声音传来:“花娘姐姐,你不要再说了,我绝不会嫁给他做小妾的.“ 杏花楼老鸨樊花娘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疲倦:“妹妹,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若说心理话,这些年来我一直看在眼里,妹妹你的心事做姐姐如何不知,但咱们就是浮萍一般的命儿,这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呵.“ 房内的莫相思沉默了一下,淡淡说道:“相思没有那般富贵命,我本来是活不过二十岁的,多年前有位仙人曾许了我十年寿命,算来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那房内的樊花娘想必是说了不少好话,听到莫相思竟然隐隐以死相威胁,立时变了脸:“莫相思,你不嫁也得嫁,刘大人不日就要高升了,你嫁给了他,说不定这教坊的花名都能去喽,我这忙前忙后,累的腰酸腿疼,使好脸色儿做那下贱样,为你争了个妾的名分,你是不是还惦着李道玄啊,哟,自己养了个小白脸,还竖起贞节牌坊来了.“ 李道玄听到此处,再也无法忍耐,推门而入,手指轻点,那风韵犹存,叉着腰说得唾沫乱飞的樊花娘身子一僵,一张嘴张张合合就像缺水的鱼,却一点儿声音都发布出来. 莫相思正坐在床上,认真缝着一件贴身的男子小衣,抬头看到是他,眼眸先是眨了眨,露出不能置信的模样,继而浮上了一层水雾,嘴角颤抖,那缝衣的银针刺入了手指,却毫无所觉. 李道玄压抑住心中的激动,转头看了一眼那抓着自己喉咙,慌得双脚乱跺的樊花娘. 他心念一动,身子微微浮起,一点水元灵力化作白雾升腾,整个人都笼罩在仙雾之中,曼声道:“樊花娘,仙人的姐姐你都敢如此无礼,难道下辈子想沦为猪狗不如么?“说罢放开了对她的禁言之术. 樊花娘根本就没认出这位仙雾护体的神仙就是李道玄,吓得软身跪倒,连连叩拜,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李道玄挥手让她出去:“自今日起,不许再来打扰相思姐姐,一应供奉不许少了.“ 樊花娘咽了一口唾沫,却不安的颤声道:“哎哟我的神仙啊,那位刘大人可怎么应付得了,求仙长指条活路,指条活路哇.“ 李道玄大怒道:“相思是仙人的姐姐,那什么刘县尉什么胆子,也敢痴心妄想. 樊花娘委屈的诉苦道:“咱早就跟刘大人说过了,相思的弟弟,道玄那孩子去学道了,日后指不定就是朝廷供奉的修士大人呢,但,但那刘大人说,说修士怎么就了不起啦,还说他叔父大人就是昆仑山的大修士呢,他还说什么大唐境内有国法如天,就是修士也不能胡来,他是大唐正榜进士,未来的从五品录事参军,还是当朝国师的挂名弟子.他,他不怕这个啊.“ 樊花娘一口气说完,跪地静听仙长指示. 平日里樊花娘待相思姐弟还算不错,李道玄冷哼一声,也不再吓唬她:“这个我自有安排,你下去吧,刘蛤蟆再来话,就说我李道玄回来了.“ 樊花娘揉揉眼睛,终于认出了李道玄,激动的站了起来,一拍大腿,还要说几句旧情,被李道玄鼓起风元灵力,吹出了相思房间,咕噜噜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李道玄长出一口气,将屋门紧紧闭上,便感到一阵香风扑来,却是莫相思激动的冲来抱住了他,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到他的胸襟上. 李道玄环住了姐姐的细腰,习惯的嗅了嗅她发上的清香,低声笑道:“姐姐,我回来了.“ “让姐姐好好看看你.“莫相思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惊喜道:“长高了,道玄你长高了,我的弟弟长大了.“ 姐弟俩款诉别后离情,一直说到了夜幕低垂.那樊花娘期间不断差人送上好酒美味,甚至送来了一小盘新鲜的岭南荔枝,李道玄最后直接封住了屋门. 莫相思见弟弟平安归来,而且学成了一身本事,心中欣喜也无心吃饭,只小饮了一杯,便托着腮静听李道玄诉说. 李道玄将这些日子的经历说了一遍,除了被迫炼制莲生成鬼和拓跋野望所说的十六年前事,就连和蛇姬碧桃的一场绮情也说了.却直到最后才将拓跋明珠的那个包裹化了出来,拿出那狐毛袍子,羞赧道:“姐姐,这是明珠她孝敬你的.“ 莫相思一口气听完弟弟的经历,听到惊心动魄处心神颤抖,听到绮丽缠绵时眉间带笑,直到这时才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欢喜的接过了狐毛袍子,轻轻抱在怀里,却忽然皱眉问道:“道玄啊,那位碧桃姑娘,你打算如何?“ 李道玄一愣,没想到姐姐第一个问起来的却是蛇姬碧桃,一时说不出话来. 莫相思莞尔一笑:“姐姐不是要逼你做什么,只是听到碧桃,哦,就是那朱碧眉姑娘的事,隐隐有些心疼.“ 李道玄却不知道,莫相思已经从他的话语间,隐隐猜到了碧桃小时被抄家的惨剧,却和自己的遭遇起了同命相怜之心,手抚着李道玄的头发,继续说道:“你要答应姐姐一件事,日后不管如何,都得给碧眉姑娘一个名分,可能你觉得她身处魔道之中,但姐姐曾见过那淤泥中长出的白莲花儿,这叫做出淤泥而不染,说不定她就是那一朵洁莲呢,你可不要辜负了这样一个好女子.“ 李道玄点头应承,忽然轻身而起,走到窗边看了一眼,这才返身回来. 莫相思忙问道:“怎么了?“ 李道玄摇头道:“没事!“心中却有些不安,刚才他忽然感受道一股轻微的灵力波动,那熟悉的感觉…… 他没有深想下去,却听莫相思忽然问道:“道玄,你刚才说的那位拓跋明珠姑娘,可是西羌拓跋氏的女儿家?” 李道玄心中一动,想起了拓跋野望密室之内告诉自己的十六年前事。但只点了点头。 莫相思哦了一声,脸现不豫之色,却很快展开了眉头:“只要弟弟你喜欢就好了.“ 李道玄想到了拓跋野望所说的,莫相思姐姐最多还有三四年的寿命,忍不住问道:“姐姐,十六年前,你捡到我的时候?“ 他话还未说完,莫相思身子一颤,脸色发白望着他:“你,你是不是在拓跋族里听到了什么.“ 李道玄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便不忍再问,抱住了莫相思,低声道:“道玄只是想起了姐姐的大恩,心中感念,如今学道有成,一定让姐姐过上好日子。” 夜色渐深,李道玄将渐渐困倦的莫相思扶到了软红床上,为她盖上了锦被,只坐在红烛边,替姐姐守夜。 他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首要之事便是解决那个刘县尉,这个倒不需操心,自己已经写信给李药师了。 但下一步最紧要的就是将莫相思脱出教坊出身,然后送到西羌大寨里。 然后呢,他忽然觉得烦躁起来,莲生现在变成了灵鬼,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自己又答应了姐姐,那蛇姬碧桃也不能不管,自己还得罪了昆仑山的琼华仙子,更重要的是那盘亘在相思姐姐命运上的一个诅咒。 他将所有事情想了一遍,一时理不出一个清晰的思路.便伴着烛泪一夜到了天明. 第二日午间时分,李道玄正在试穿莫相思这几日缝制的几件新衣,忽听到杏花馆大厅之中人声吵杂,不多时那樊花娘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口中嚷道:“祸事了,祸事了,刘府的大管事亲自来了,青轿都抬来了.“ 大唐如意坊上有名册的官妓在一定意义上是官家皇室的私有财产,普通官员如不得赏赐,是不能随意迎娶的. 承玄十七年就有如意坊官妓,名霍小玉者拦街上诗,告长安京兆尹李益之弄权私娶官妓之事,当时传遍长安,承玄帝盛怒之下,罢李益之,抄其家,老少发配岭南,就连李益之的女儿也被充作了官妓. 而这位乐都的县尉大人虽然自我感觉良好,却也不敢触动这道禁区,但他好慕相思的美色,竟然派来了一顶青轿,这青轿可是民间抬死人用的轿子啊! 李道玄一听青轿抬来,双眸闪过一道杀气,走到楼梯口,就听到大厅内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子声音说道:“我们大人说了,他已经疏通好了上下,花娘你就报一个‘相思姑娘染病身亡’,咱们用青轿抬着,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送回府内。” 李道玄在楼梯听得分明,怒极之下,长声一笑:“今日月煞归西,正是亡魂过桥的好日子,我看阁下是赶着去投胎了吧!不如让我送你一程!” 第70章 妙法惩恶奴 那杏花楼大厅里此时正站着一个翘着老鼠胡子的中年管家,身上穿着一件青衣,却在袖口缠着一道银边儿,身旁随着两个小厮。 李道玄说的话极为响亮,不但整个大厅听得分明,就连外面路过的商旅,笙歌高卧的香客都听得清楚,顿时楼里楼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刘府大管家样貌猥琐,平日里也是放肆惯了,又随着老爷上任县尉,气焰更是嚣张。虽然刚刚在乐都落脚,但他哪里会把一个官妓的弟弟放在眼里,双眼一翻,阴阳怪气说道:“哟,你小子是哪家的阎王,大爷就是真投胎了,也比你这个花楼的龟儿……” 他一句叼骂还未说完,脸颊之上便挨了四巴掌,噼里啪啦十分清脆。 刘管家哎呀一声,一口吐出了两颗大牙,睁目一瞧,那出手打自己的竟然是身边一直跟着的两个小厮。 那两个小厮身不由己,脸上扭曲的想哭又想笑,但手就是不听指挥,不停的甩开巴掌,打得节奏感分明。 那围观的一个书生情不自禁跟着那巴掌声摇头晃脑,忽然拍掌惊叹道:“这可不是一曲铁马冰河行军曲么,妙哉,妙哉!” 铁马冰河曲流行边城,围观的人众经他提醒,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刘管家被自己带的两个小厮打得眼冒金星,惨叫声中滚出了杏花楼,忽觉胯下一凉,却是裤子都被一个小厮扯了下来,一条垂头丧气的毛虫在胯间摇动。 围观人众笑的更是大声,登云大街上正有一个西域卖艺人正在耍着乌龟斗蛇的把戏,那只黑色大龟被一股力量牵扯,飞了起来,却不偏不巧的咬住了刘管事胯下毛虫。痛的他双目圆睁,憋着一张猴脸,老鼠胡子都耷拉下来。 此时那两个小厮终于停下了手,想着戴罪立功,拼命的拉扯大管事胯下的乌龟,刘管事嗷的一声一翻白眼晕了过去,乌龟却还咬得死死的。 一场混乱后,小厮们匆忙将刘管事扶进了暗处一直藏着的青轿,狼狈去了。 李道玄望着他们离去,这才收了御物灵力,暗自一笑,转身回去了。 莫相思站在门口,看得清楚,面带了忧色:“弟弟你又闯祸了。” 李道玄双目一转,顽皮的抱住了姐姐的腰,亲了她脖子一口:“姐姐,我教你几招道法,好不好。” 莫相思被他呼出的热气吹在脖子上,痒得花枝乱颤,忍不住呵呵笑了出来。 诸人看完热闹,慢慢散了,大厅中只剩下失魂落魄的樊花娘,口中只喃喃念叨着:“这下可全完了,这下可全完了。” 第二日午后时分,李道玄赖在莫相思屋里一晚上,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候,在温暖的午阳中偎在姐姐身边,享受那种静谧的温馨。 此刻他正躺在莫相思柔软的大腿上,张着大嘴,就像一只馋猫般舔着嘴唇。 室内如暖春,莫相思仅穿着一件贴身的白绸丝衣,手指间捏着一粒剥好的荔枝,挑逗的摇来摇去。 葱白一样的手指与那玉色荔枝诱惑着李道玄,他抬起了脖子,一口吞下了荔枝。 莫相思爱溺得环住了他的脖子,忽然有些悲伤起来:“真好,道玄,姐姐真想一辈子就这样照顾你,但是,但是呵……” 李道玄感受到了一粒滚烫的泪落到了脸上,立刻坐了起来,他看到莫相思那有些遗憾神情的悲哀眼神,却带着命不久矣的沧桑模样,心神一颤,姐姐果然是想到了那宿命的二十年寿命么。 他想着手指便探出一股木元灵力,在莫相思身上游动,查看姐姐的生命气息。 本来李道玄是绝不愿意以这种方法来查探敬爱的姐姐,但这时关心所致,便顾不得这许多了。 莫相思只感觉一团清凉的气息在自己肌肤上游动,脸上显出一抹儿红晕,慌乱斥道:“道玄,你,你做什么,连姐姐都,都想……我,我可不是你那明珠妹子,也不是你那碧桃姐姐……” 李道玄微微一愣,原来姐姐误会了,他吓得收了灵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道:“姐,我,我只是想帮你看看身子是否安康,道玄,道玄觉悟猥渎之意。” 莫相思喘了一口气,心中暗暗羞愧,自己这是怎么了,但面上还是冷了下来,正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度过这尴尬气氛,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威武的声音吼道:“肃静!武侯司办事,井木坊内外严禁出入,尔等可听明白了。” 武侯司乃是大唐地方治安队伍,这个威武的声音一响起来,整个杏花楼都安静了。 乐都县作为云州陇右的大城,严格模仿了京都长安的‘以轴对称,东西划分,坐北朝南’的格局。全城被划分为二十八坊,按照二十八星宿命名。 李道玄站起来,心道来得好快,对方果然嚣张,竟然为了私仇,直接就围住了杏花楼所在的井木坊。 他估算着自己的那封信估计昨夜就该到了西部戍边军营,便胸有成竹的对莫相思说道:“姐姐就在屋里不要出来,我去应付他们。” 莫相思松了一口气,只叮嘱道:“莫要再伤了官军,惹来大麻烦。” 李道玄点点头便走下了楼梯。 乐都武侯司这次几乎全部出动,将整个杏花楼围得死死的,人人腰挎陌刀,强弓斜跨,箭壶满满。 那站在杏花楼门口的一队人马,却是刘县尉带来的亲信,一众披挂着明光铠,双手威持金雀弩,明光铠乃是大唐军队精锐配置,位列‘天下十三甲’第四位,这等装备果然不同凡响。 李道玄慢悠悠走下楼梯,目光却锁住了那明光铠卫身后的一个中年官员。 那官员身着绿色县尉官袍,手握武侯令,目光阴沉,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道杀生纹。 李道玄仔细看了他一眼,口中曼声道:“刘县尉,好威风啊!” 那刘县尉目光一闪,怒声斥道:“你这刁民,见了本官还不下跪,来呀,叉起来!” 李道玄双手一摆,那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武侯卫身子飞弹而起,滚落到紧密的卫士之间,顿时一片尘土飞扬。 四十道弩光飞射,那站在刘县尉前面的亲卫出手了。 李道玄就是想把事情闹大一点,身子微动,水镜道术施展出来,将本体藏在一道梁柱后面,那一排弯弓射中了水元镜像,发出扑哧之声,就像漏了气的水袋一般,那镜像与真人一般,只是伤口喷出了白色的水柱儿。 武侯诸卫无不面露诧异之色,齐齐低呼了一声。 刘县尉仰天大笑:“区区邪术,也在本官面前卖弄,是修士就了不起?楼兄,请你出手吧。” 一道黄符飞来,贴到了那还在喷着白水的镜像上,顿时发出一道火焰之光,烧得镜像变作了地上一滩水,犹自冒着热气! 一个戴着青色道冠的年轻道士自武侯卫中跃出,口中道:“尔是哪来的破落修士,也敢在这里卖弄道法,吾乃昆仑宗下,北门观的楼云子,还不速速现身。” 李道玄在暗中见这位北门观的楼云子灵力弱小,比之自己刚出道府的时候强不了多少,也就在黄土境七重左右,不禁摇头好笑。 他有意威慑,脚下生出自创的风火之轮,全身裹着土凝盾,左手放出冰刃道法,右手握着火焰符,御风飘动,自杏花馆大门飞了出去,立在半空使出狮吼式,大喝道:“妙华宗李道玄在此,若想活命,速速退散!“ 北门观的楼云子眯着眼睛望着那半空中五元道法齐出的李道玄,双手抱在胸前,冷哼一声:“你这修士且等一下!” 楼云子说完,咳嗽一声,镇定的对那双目惊疑不定的刘县尉说道:“不要怕他,此人修为也就一般,但这身道法很是有些意思,正好呢,我有几位师兄就在附近,又正好呢,他们都喜欢观摩道法,我这就请他们过来。” 他说完,很讲义气的拍了拍刘县尉的肩膀,还对周边以怀疑的目光望着自己的武侯卫们笑了笑,这才运转了全身灵力,以这辈子学到的最快的逃命道法,撒符就跑。其速度之快,眨眼之间就变作了一个小黑点,再眨眼间已然连黑点都看不到了。 武侯卫们齐齐怒骂,大大鄙视其人。 刘县尉咽了口苦涩的唾沫,见诸卫死死的望着自己,眼中都是惶恐之色,便鼓足勇气,色厉内荏对李道玄说道:“哼!是修士就了不起了!我叔父还是昆仑宗修士呢,我义父乃是当朝国师,你,你敢把本官怎么样!” 那乐都武侯卫们本来就对这个新上任的县尉不太了解,见他竟然语无伦次,连叔父干爹都摆了出来,人人露出鄙夷之色,更是感到一阵羞愧! 一个披着黑甲的黄脸大汉迈步走了出来,手中陌刀扬起,愤声道:“你这修士莫要无视我们武侯卫,我大唐律法严禁修士扰乱民众,武侯卫身兼百姓平安之责,岂能容你放肆!” 他说罢环视身边弟兄,悲壮道:“诸位兄弟,我也知道咱们对上他就是死路一条,但生为武侯,死为武侯,老秦第一个先上,诸位弟兄尽忠尽责,若有能活命回去的,请多多关照一下家中老母。” 他身边的一队武侯人人拔刀聚在其后,齐声道:“秦大哥说的是,武侯男儿正当如此!” 李道玄在半空中看得暗暗点头,对这黄脸大汉心生喜爱,只淡淡问道:“阁下何人?报上名来!” 那黄脸大汉豪迈一声长笑:“俺乃历城秦宝琼是也!”说罢扭转长长的陌刀,挥舞向李道玄. 第71章 逆鳞起魔怒 秦宝琼论起武力来,在乐都武侯军里算是一把好手。他身子猛冲一下,竟然高高跃起,陌刀如风斩向了李道玄。 但他也知道此举无非是飞蛾扑火,身子跃起时,眼已经闭上了。 李道玄身在半空,微微一笑,消散了周身道术,身影一闪已经落到了地面上。挥手击散飞舞来的数十只弩箭,口中笑道:“好汉子!” 那秦宝琼身在半空,闻言双目猛睁,不见了对手的身影,身子却落了下来,只觉一股绵软厚重的力道托在腰底,不由自主在半空打了个转,回身轻飘飘落到地上,手中的陌刀却自刀尖开始,化作了一天碎屑。 他后退一步,双手一拉,袖中一对小铜锏落到了手上,摆开防御的架势后,双目惊疑不定的望着负手而立的李道玄。 李道玄微微一笑,对他拱手一礼:“秦兄,道玄身在乐都十年,竟然没有认识你这样一位好汉,实在是大大的遗憾啊。” 他这番话听得秦宝琼大吃一惊,却摆动双锏,大声道:“兀那小子,我等武侯卫奉命办差,若果然是一场误会,老秦以身家性命保你平安,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道玄微微摇头:“我不会跟你走的。”他说罢双目直视那已经退到角落的刘县尉。 刘县尉眼珠一转儿,虽然不明白这修士少年为何前倨后恭,但似乎他并不想和武侯卫大打出手,正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装起胆子,走上前来,勉强凝聚起县尉的气场:“李道玄,本官怀疑你与杏花楼莫相思有暗通私情事,并有杏花楼樊花娘口供为证。”他说着扬起了胸膛,恢复了一脸傲气:“这几日间,长安风闻观察使就要来咱们陇右道观察民情,本官岂能容你们这等****荡女之事败坏我乐都民风,嗯?!” 李道玄脚下发颤,脑袋嗡的一声,丹海里的冥力疯狂的鼓动起来,霎时双目变作了灰白之色。 这许多年来,愤怒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可以控制的情绪,即便是当日被昆仑山的陈玉君当面侮辱,他的愤怒也能被冷静的习惯压制住。 但今日,李道玄心中的逆鳞被这个无耻的县尉狠狠揭开,在这朗朗白日,当着众多人面前,他竟然敢侮辱相思姐姐的声名。 作为莫相思一手养大的弟弟,李道玄非常了解姐姐,对于相思来说,除了他李道玄,还有一身清名,那是比命都重要的! “你,必须死!”李道玄口中吐出灰白的气息,全身笼罩在一团五元灵力中,慢慢向着刘县尉逼近,步伐虽慢,但每一步都踏的整个大地微微晃动! “保护大人!”秦宝琼大喝一声,再次冲了过来。 但他的身躯还未靠近李道玄身边,便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反弹开来,身子就像被千斤重锤击打,瞬间被弹飞了三丈七尺! 李道玄慢慢向前走着,若是有心人去看,这慢慢行走的男人背后,一只血红双目的苍狗隐隐浮现。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那刘县尉雇佣的那一队亲随,明光铠下的男人们见主子受到威胁,作为大唐闻名天下的游侠儿,他们有着自己的忠义信条,便齐齐抽出了腰中长剑,挡在了刘县尉的身边。 李道玄头上一缕长发飞舞,周身袍子鼓动如甲,却是一步一行,每一步都有数十个扑上来的武侯卫惨叫着横飞出去。 他已经走到了明光铠队的正前方,看到了那刘县尉已经慌乱的骑上了一匹马,要逃走了。他的怒火更甚,身子化作了一道残影,自整队明光铠游侠儿身边穿过。 那最外围的武侯卫只看到一个全身发出灰光的男人像一阵风般穿过了阻击的游侠儿小队,空中飞舞起一串儿绚丽的桃花花瓣。 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桃花飘散,风过无形,那一队游侠儿人人维持着手中的动作,有的举着长剑,有的还睁大眼睛,甚至有一个游侠儿双手平举,手中握着三只唐镖。 一直等到李道玄的身影落到了那纵马狂奔的刘县尉身后,那一队游侠儿才整齐的歪倒,人人脖子口处飚出了一道血箭。 整个过程发生在瞬息之间,就连秦宝琼都没反应过来。 呀!那藏在杏花楼偷偷观战的香客们一个个惊恐的大叫出来,因为那飚出的鲜血因为太过猛烈,喷到了他们的眼前,就如那传闻里,瓜山月牙谷中的红沙喷泉! 李道玄已经靠近了刘县尉的马后,伸手扯住马尾,就像小孩子拽动风筝线般,将那疾驰烈马生生的挥舞起来。 刘县尉被马儿甩到了半空,张牙舞爪,口中嗷嗷直叫,正好飞到了李道玄的半空之上。 李道玄双臂裹满土元灵力,石臂分开,正要飞身而起将他活活撕裂,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雄浑的大喝声:“道玄!住手!” 那声音发出时还在远处,等到住手两个字传到李道玄耳边,那喊话人的身影已然落到了他身后。 半空中飞舞来一个大大的“封”字,落到李道玄脚下。于惜竹身上官袍飞舞,连翠笛都来不及拿出来,左手写出这六合千字经后,右手连写三个缓,缓,缓。 三个金光大字分出两个,一左一右控制了李道玄的双臂,最后一个却接住了半空掉落的刘县尉。 李道玄只觉全身灵力流动的速度都变缓慢了,就像身陷梦魇之中,眼看着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而自己的脚下就像被千斤铁链锁住了,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他还未恢复神智,正在冥界苍狗的血脉控制中,当下嘶吼一声,双臂的土元灵力纷纷化为木元桃花,万千花瓣切割了那困住自己的六合千字经“缓”字。 双臂顿时恢复了自由,他顺势扭转身子,左手握起,一道风剑生出,斩向脚下。右手却在半空中自上而下画了一道直线。 风剑斩断‘六合封字’,右手发出的却是他现在所能运用的最高道法:风一字斩! 空中发出一阵嘶鸣之声,就好像整个空间被自上而下切开了,一道肉眼都能看到的,竖直的风灵利刃直扑那已经接住了刘县尉的于惜竹。 于惜竹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子真的是入魔了么,怎么对自己都下杀手,这风一字斩乃是妙华宗五元道法里威力极大的一招绝技道法。于惜竹双手十指轻动,在半空中一笔一画而又速度极快的写了个“网”字。 六合千字经他现在只修炼到了百字真言,这个网字以前还从未用过,此时用双手写出,威力大了不止一倍,直接网住了那飞来的风一字斩灵杀。只听到噼里啪啦之声不绝,就像新年燃烧的老竹子一样。却是灵力在撕扯消融的声音。 于惜竹以迫近玄空境的修为勉强挡住了李道玄这一招,心下却无缘故的惊喜了起来:“这小子身具五元道术,虽然还只是地象境,但若是将道法融合起来,已经隐隐有小玄空境的杀伤力,如此人才,可千万莫要毁了!” 于惜竹愤怒李道玄大局不分,意图杀害当朝官员的行为,但更爱惜这个年轻人的一身修为和人品性格,当下身子一晃,使出了全身灵力,双手连写“封”“堵”“网”六合真言,终于以灵力困住了那还在发疯的李道玄。 李道玄被六合真言死死捆住,脑海一亮,身上那无形的冥界狂力消散了去,整个神智有恢复过来。 他茫然抬起脑袋,身子扭动着望着踏步而来的于惜竹。 于惜竹面色沉重,走过来一把提起了他,却在转身前低声道:“洞穴大战,魔气入侵,忽而发作,被迫出手!” 李道玄已经看到了自己亲手所杀的一队游侠儿,只觉眼角跳动,却听得分明,立刻明白了于惜竹的意思,那是要自己一口咬定是因为在洞穴大战,不小心染了魔气,被刘县尉逼迫出手,意识昏迷所为。 他被提着,见那一队已经失去了生机的死尸,心中难受起来,自己要杀之人没死,却杀了一群可以说毫无反抗力的敌人。 那惊魂刚定的刘县尉见李道玄束手,一下子跳了起来,跺着脚狂笑道:“小,小子,落到我手里,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他还在狂叫着,背后闪出了一个银甲青年,一脚将他踢翻,怒声道:“蛮子,把这个昏官给我捆起来!” 薛蛮子刚刚赶到,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药师将军怒发冲冠的模样,也不多说,抽出背后的牛皮筋,狠狠的将刘县尉捆了起来。 刘县尉这才看清来的是西宁别驾和戍边军将军,但他是乐都官员,并不从属西宁戍边,今日这事怎么说理也在自己这里,便呸了一口,还要说话,那薛蛮子见机的快,手肘一拐,顶在了他的背上。 刘县尉被顶得两眼翻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惜竹提着李道玄走过来,看了一眼刘县尉,淡淡道:“薛陪戎,你处理一下,让武侯卫放开井木坊的禁令,先将刘大人送到城外避一下,你可明白。” 薛蛮子大声答应下来,双眼却望向了李药师。 李药师双目如电,恨不得一剑将这个刘大人刺死,但也知道于惜竹的意思。便点点头:“蛮子,就按别驾大人的意思,你以西部戍边军陪戎副尉的身份临时处理!乐都县丞那里叫人说一声,免得有人弹劾咱越级行事。” 大唐边城因为处于敏感地带,承玄初年便有旨意,凡戍边军周边城县,非常时刻军令可行于县丞令法之上,李药师这般一说,更是稳妥。 于惜竹微微点头,对李药师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便带着李道玄进了杏花楼。 薛蛮子跺了跺脚下的马刺,对那一直站在一旁的秦宝琼道:“早闻秦大哥的盛名,武侯司的双锏过秦山嘛,一直没机会见上一面,今日兄弟奉命行事,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呵。” 秦宝琼执手一礼,不卑不亢道:“陪戎大人言重了,下官静听吩咐。” 薛蛮子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那杏花楼,有些哀怨的想到:“唉,还想着见一下李先生的姐姐呢,莫相思,这名儿一听就是个大美人,唉,晦气。” 第72章 龟奴黄门身 于惜竹提着李道玄,和银甲李药师一前一后进了杏花楼,还未站定,一个女子已经滚到了两人脚下,连连磕头道:“两位大人,可千万莫要放了这个小贼种,那不知耻的****材儿我已叫人捆好了,求两位大人为奴家做主啊。” 于惜竹眉头一皱,轻轻避了开去,那随后的李药师立刻用剑鞘抵住了樊花娘的脖子,沉声道:“我生平不杀女人,但你可能是个例外,相思姑娘也是本将的姐姐,你要如何啊?“ 樊花娘听得分明,这才知道自己是告状告到本家去了,哎哟一声,直接就晕了过去。 被于惜竹提着的李道玄挣扎起来,那杏花楼的小厮女婢却是见机的快,飞一般去柴房报信去了。 李药师招手交过一个管事的老龟奴,自怀里掏出一袋金沙,哗啦一声倒在了桌子上:“老人家,你告诉楼里的人,铁马营李校尉在此办事,把无关人等都赶出去,速速放了相思姑娘来见我。” 那位在杏花楼做了十年杂役的老龟奴却没有去拿金沙,忽然压低嗓子说道:“将军此举不妥啊,这杏花楼乃是教坊司下产业,只有本县主簿才有权利征用的,不如按老奴的意思,以军中案发为理由直接封楼,这样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老龟奴的声音尖利阴沉,但说的话却是官场老练之语。在场三人都诧异的望着他,怎么也想不到,青楼妓馆之内的一个老龟奴,竟有这份见识。 这里面还是于惜竹反应的快,打量了这老太监一眼:“阁下莫非是宫中黄门中人?” 黄门中人,那说的就是太监了,老龟奴低头叹了一口气:“大人猜的不错,咱家风光时曾在太子内坊局任过正令使,因罪发配此处,这多年来栖身杏花楼里。”他说完便缓缓走了。 于惜竹听得双眸一闪,静静看着那老龟奴去了,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李道玄,长身立起,惊讶的抚着胡子:“是他!竟然是他,当年皇上未晋大位时,某确曾见过,为何到了这边城里,又为何偏偏栖身在这杏花楼里。” 李药师冷静注视着那蹒跚而去的老龟奴,低声禀道:“别驾!此人有些妖,我大唐犯罪的宦官,从未听说过有发配边疆的例子,此事当查!” 于惜竹却低头看了李道玄一眼,摆手道:“药师,此事不要查,你我就当没听到,若是真查了起来,水太深了。” 李道玄脑中只惦记相思姐姐,听他两人忽然说起了这件事,睁眼道:“查什么,老鱼天生是个残废,有什么好查的,先生还是赶快放了我,那个刘县尉不能放过他。” 李药师呵呵一笑:“三弟,我和于别驾昨日就到了,已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就为了查清那昏官的罪项,才耽误了一日时间,唉!差点让三弟陷于牢狱之灾里。” 于惜竹手指一点,一股浩然灵气触动了李道玄的丹海,口中却沉声道:“道玄,你实话告诉老夫,为何刚才魔气缠身,有什么瞒着我的,趁现在说出来,还有转机,若你真的暗自修炼什么魔道功法,老夫第一个饶不了你!” 李道玄听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厉声厉气,但也感受到了这位儒宗大贤话中的关切之情。 他当然不能告诉于惜竹自己体内的冥界血脉,其实就是他自己也还是没有完全弄清楚,自己那冥界血脉与那苍黑大狗的关系。 于惜竹见他不说话,却当做了少年人的倔强性格,沉吟道:“道玄啊,其实郦水贤弟都跟我说明白了,那****曾被阿幼黛云公主捉到了水底小岛中,是不是遇上了黄泉宗的人啊,必定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染上了魔气。” 于惜竹的灵力已经流走在他的丹海,不久便收了回去,点点头道:“原来是五毒教的子午端阳蛊,不过似乎被你自身灵力溶解了,或许是留了一点残余。” 李道玄暗暗佩服他的见识,只默默点了点头。 于惜竹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终于露出了笑容:“道玄,这个你放心,等此地事情处理好了,我亲自带你去一趟天荒寺,只需一位玄空境的佛宗大师出手,必能祛除你的魔气。” 李道玄听得心中感动,还未说话,楼梯声响,云鬓散乱,画眉低浅的莫相思奔了过来,她一脸关切,待见到于惜竹和李药师,忙收敛了步子,拂手一礼:“奴婢莫相思,见过两位大人。” 于惜竹身子后退一步,避过了她的大礼。李药师忙还了一个大礼,急声道:“相思姑娘莫要如此,我和道玄三弟乃是结义兄弟,自该称您一声姐姐的。” 莫相思还要说话,于惜竹咳嗽了一声:“相思姑娘,你还是先回房去休息片刻,这里的事有些棘手,老夫可应承你,绝对保你弟弟平安无事。” 莫相思眼中含泪,只得看看李道玄,转身回去了。 于惜竹手轻轻一挥,解开了六合真言。李道玄慢慢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坐在了旁边。 于惜竹这才说道:“刘某的丑事,我已经写了奏报,快马送与大都督了,不日就会有回信,他多行不义,好色自误,自有国法处置,你身为大唐道门修士,岂能坏乱国家律法,私自击杀朝廷中人,这可是给了那刘某一个反咬的借口啊。” 李道玄低视双手,淡淡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道玄今日双手之上,已经沾上了无辜者的鲜血,还在乎什么国法天威。” 李药师听他说的有些离经叛道,忙劝慰道:“三弟,我刚看到了,你杀的都是游侠儿,那都是些亡命之徒,既不是正行走镖,也不是府军家将,而是江湖雇佣之辈,不要为此自责。” 李道玄站了起来,对二哥点点头,却还是说道:“心中有法如天,那便是我李道玄的法,于先生说有国法处置,我可断言,刘某之罪,不过是风流之小疾,最多一个警告处理。” 他双目闪过怒火:“我李道玄在杏花楼活了十六年,听多了那些蝇营狗苟之事,这大唐官场中的勾当,还有不知道的么?” 李药师脸色发窘,一句话说不出来,于惜竹却也站了起来,森然道:“好,说的好,但这就是你为自己陷入魔道,几乎万劫不复找的理由么!” 两人怒目相视,正在火药头上,杏花楼门外马刺声响,薛蛮子气喘吁吁的赶了进来,见到李药师便跪了下来。双目微红,先擦了嘴角的一丝血迹,才急声道:“将军!那刘县尉被陈大将军的卫兵带走了,蛮子不放人,被他们打了一顿。” 李药师大怒,厉声道:“你是陪戎副尉,铁马营副将军,就这么让人家打么?”他已经看出来薛蛮子必然是没有还手,白白让人打了。 薛蛮子委屈道:“来的是陈大将军的亲军护卫,手里拿的是碧虎将军令箭,蛮子我又能如何。” 于惜竹来回走了几步,狠狠瞪了李道玄一眼,一言不发,身影一晃奔了出去。 李药师咽了一口气,知道这位别驾大人亲自去了,心中稍安,便对薛蛮子挥手道:“你带人把这杏花楼封起来,然后拿我的手令,调三百流刑军来。” 薛蛮子应声而去。 此时整个杏花楼的客人都被赶走了,奴婢姑娘并杂役都被那老龟奴安置到了各自屋子中。 整个大厅只剩下李道玄和李药师两人。 李道玄心中冷笑,暗暗盘算找个什么法子速去将那刘蛤蟆杀了,一了百了。见李药师站在一旁想事情,想到刚才自己的态度,便俯身跪了下来,磕头道:“二哥,刚才做弟弟的出言无状,这里给你赔罪了。” 李药师将他拉了起来,却叹气道:“你不该跟我赔罪,你该跟于别驾陪一声罪,他对你真的是没得说,我身为守边将军,本来是没有办法这么快赶过来的,但看到你的信后,于别驾立即调动关系,还亲自跟我一路赶来,又费尽苦心收集那刘某的罪状,三弟你为何对他有这么大的误会呢。” 李道玄听得认真,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自己身怀神秘的冥界之力,按阴九幽所说,凡是正道仙流修士,是决不能容下自己的。 他正是不愿意接受于惜竹这份关怀之情,或许是内心深处害怕日后像仇人一般相见,那种尴尬与痛苦。 于惜竹一去无音信,薛蛮子将整个杏花楼都封了起来,李道玄便请出了姐姐,让那老龟奴去叫了几个小菜,招呼李药师和薛蛮子喝了一场。 薛蛮子一见莫相思就口称姐姐,一口一个姐姐好美,倒也宽松了些气氛。 酒过三巡,李药师吩咐薛蛮子守好大门,再送莫相思休息后,便和李道玄再起了十坛蚁绿丸,兄弟两个彻夜畅饮,谈笑风生。 李道玄想起了日间之事,说起了那落荒而逃的北门观楼云子事,惹得李药师忍俊不住,摇头道:“那北门观是西宁城第一大道观,也算昆仑宗的一门近支,这段时间听说观中道士齐齐出动,说是找什么人,还请了西宁郡守,调动郡中府军探子,也不知在弄些什么古怪事。” 李道玄也是听得一笑,他可万万不会想到,那北门观中的修士倾巢而出,找的却是自己的师父,那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莲生。 这一夜两兄弟直喝道月挂中天,地上酒坛摆得满满的,将整个杏花楼的藏酒佳酿喝了个底朝天。 纵然有灵力在身,李道玄也是有些半醉了,李药师却是面色不变,笑道:“三弟,你也去歇息一下吧,我就在这里小憩一夜。” 李道玄笑道:“不如和我一起联床夜话,我那书屋里可有不少好书看呢。” 李药师摆手让他去,自笑道:“军中戎马惯了,睡不动,就在大厅里,也宽敞舒坦些。” 李道玄便不再说话,走到二楼姐姐房间门口,听到莫相思沉睡安宁的呼吸声,才放心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将整个身子沉浸在黑暗中,只有一缕月光照在了床前,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运转丹海,修炼一番,却觉得没有那个兴致,酒意上来,正昏昏沉沉间,忽然听到了一阵风声,一股熟悉的灵力流动,睁眼却看到一个黑影站在了自己的床前。 他手指微动,刚要出手,那黑影转过身来,松开了头上的黑色斗笠,晃动一头黑色长发,月光之下,只见一双妩媚双眸,丰腴的腰身晃动,咯咯笑道:“公子,见到奴家怎么连个话都不会说了?“ 第73章 儒道暗内争 李道玄支起身子,有些发愣的看着妙立在月光下的碧桃,良久才招手道:“碧桃,你过来。”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一种索求的欲望。 碧桃双眸之中闪过惊慌之色,下意识后退一步,紧张的握紧了手指。 李道玄身影闪动,已经到了她的背后,双手环绕着她的蜂腰,低声在她耳边呵了一口气:“好碧桃,公子现在想要你。” 这种突然的欲望,正是白日他被魔化后留下的余孽。 碧桃全身发软,无力的撑着他的手臂,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侮辱感,难道我朱碧眉就是你呼之便来的女人么。 但她无法抵抗李道玄所种下的蛊虫,全身战栗起来。 李道玄双手已经伸进了她黑色紧身衣下,在裹着紧紧的曲线里温柔的摸索起来,指尖捏到了一粒凸起的樱珠,轻轻拈动起来。 “奴,奴家,不要……”碧桃脖子猛的扬了起来,却将整个丰满的双峰更加的挺立出来。 李道玄双手用力,嗤啦啦一声将碧桃的紧身衣自中撕裂,一双妙玉双峰弹了出来,碧桃发出了销魂的一声吟唱,身子翻转过来,一口咬住了李道玄的嘴唇。 急促的气息在两人鼻孔间流窜,唇口一道银丝唾液在两人口间交换。 碧桃两腿缠住了李道玄的腰,丰腴的身子扭动着将他推动,最后压倒在柔软窄小的床上。 月光下飞舞的长发遮盖了娇媚的容颜,一双修长的大腿卡住了李道玄的身子。 碧桃整个上身裸露在男人的视线里,却伸展双手将男人的下衣撕裂了。 “你这个冤家,嚼不烂碾不碎的核桃儿……”她喃喃念着,柔腻的手指紧紧握住了一条抬头颤抖的巨龙。 李道玄发出惬意的一声叹息,全身放松下来,看着银光玉泄中颤巍巍的一对儿雪峰,雪峰上晕红的一抹儿战栗,还有那红晕顶端骄傲翘动的红玉樱桃。 那丰满高俏的双峰下是滑腻雪白的肚皮儿,却在腰部惊险的收拢成细小的盈盈一握。 碧桃在黑暗中抚弄男人的欲望之龙,忽然俯下了身子,双峰慢慢滑动揉搓着,柔软的长发渐渐甩动在李道玄的小腹上,发尾骚动他的肌肤,最后却抬头媚笑一声,娇柔双唇轻启,温柔的带羞含箫,轻吐呢喃。 李道玄丹海一热,只觉那带着无尽欲望的巨龙陷入了一团水云之间,顿时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但觉缠绵泥泞之中,一只灵活的小舌与巨龙紧砸起舞,在一个柔腻温软到无法诉说的狭小空间里蠕动起来。 这一夜明月之光都害羞起来,慢慢流动,渐渐离开了那温柔仙境里的一对儿妙人。 这一夜行经木窗的冬风也温柔起来,避开了屋中灼热的气息,让这种温暖一直缠绕在情人之间。 暗夜群星细腻的离开了杏花楼,只留下激烈的喘息中,直到那一抹儿黎明之色君临大地。 李道玄紧紧抱着碧桃,手指在一团软肤上轻轻滑动,低声道:“碧桃,不要走了,就留在这里,相思姐姐也需要个伴儿,你现在也不需要回什么五毒教了。” 碧桃慵懒的靠在他温暖的身子上,长发披散在他的手臂上,却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公子,不行的,那****背叛了公主,就等于背叛了教主,现在还好,但不需多久,公主必然会派遣高手,找我算账的,我现在修炼子午端阳蛊大成,虽然还斗不过他们,但保命还是没问题的,岂能留在这里,为相思姐姐引来无妄之祸。” 李道玄一阵愁闷:“还是我力量弱小,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碧桃身子一颤,喃喃念道:“心爱的女人,心爱的女人。”她的语声渐渐低沉,其中饱含着一种微妙的恐惧。忽然起身,匆忙的穿上了衣服,赤着双足如一只猫儿般就要逃走。 李道玄伸手拉住她:“不要走,那天相思姐姐跟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我知道那天在窗外偷听的就是你,姐姐说你……” 碧桃甩开了他的手,幽怨道:“那又怎样?是,我听到了,相思姐姐是个好人儿,但公子你呢,你爱碧桃么,就像爱明珠一样?” 她回身注视李道玄,男人无力的张开了嘴,却终于没有说出那个可以奢求的字。 碧桃露出了媚笑,走到床边,低头深吻了他一下,低声道:“那我就要走了,公子放心,相思姐姐这边有你照顾,碧桃还是为你去做别的事情吧。” 李道玄愧疚的看着她,闻言愣了:“你要为我做什么?” 碧桃刮着他的鼻子:“当然是去找你那师父,莲生道长啊,我在路上看到北门观的那些牛鼻子正在四处的搜寻她呢,要是被他们找到了,北门观背后的昆仑宗可是抓住你的把柄了,你呀,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呢,要是被道宗发现你这冤家竟然将自己师父炼成了灵鬼,到时候,你可就是道门的败类,魔宗的走狗咯。” 李道玄双目露出了深思,直到碧桃走了,他才理清整个事情。 原来是琼华仙子在搞鬼,想来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做的大逆不道之事,但因为不能直接越过于惜竹来找自己的麻烦,就顶上了莲生师父,这一下可真不好办。 他一直沉思到朝阳升起时,无奈洗刷一下,见过姐姐后,便下楼去见李药师。 李药师正拿着一封密函,眉目紧缩,薛蛮子矗立在一旁,紧张的来回走动。 李道玄心知不妙,忙问道:“是不是于先生那里出了问题?” 李药师愤愤的将手中密函扔到了桌子上,沉声道:“陈大将军动作可真快,于别驾刚到军营,他就拿着大都督的手令直接扣押了别驾大人,把那刘昏官也给放了,说是什么风闻观察使已过了瓜州,不日就要到乐都西宁了,需要刘昏官亲自接待,又说什么,说什么……”他说不下去了。 薛蛮子只好接口道:“大都督行文说那个刘大蛤蟆不过是风流之性,乃是文人的小毛病,一笑而过就是,不许大做文章,还说于先生这次折损了八百铁骑,办事不力,需要反省反省。” 李药师将腰间长剑狠狠扔到了地上:“舅舅太昏聩了!还是三弟有先见之明,果然就是一个小小警告打发了这件事。” 他再次拾起了密函,摇头道:“蛮子说的这些都是场面上的东西,我在五经略使都督府里的兄弟说,昆仑宗拨出了北门观的三百俗家弟子,并府君中精锐之士,要求重组铁马营,陈大将军和咱们那位大都督已经同意了,甚至取消了咱们铁马营的番号,改为北门营,无耻,可笑!” 薛蛮子也是一脸愤愤不平:“魏都督还是将军的舅舅呢,蛮子虽然不懂什么军国大事,但这明显的是削魏都督的权啊,昆仑山那帮混蛋当年在河西道安插自己人也就罢了,这次手都伸到陇右道了,魏都督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李道玄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陇右大都督,云州五经略使,魏清尘大人,竟然是李药师的舅舅。 李药师长叹一口气:“我也想明白了,这件事也由不得舅舅,河西道和陇右道天高皇帝远,又是在边界微妙之地,多年来与逻些帝国对抗,本就是流言谄诬之地,舅舅也是没办法,必须将这权利让出来。” 李道玄心中转了一圈,隐隐有些明白了,那位西部戍边军的当家人,陈庆之大将军,正是昆仑道宗的代言人,连老婆儿子都是昆仑宗的修士嘛,而李药师在戍边军中掌管铁马营,可能就是魏清尘的一照妙计,这些年二哥经营铁马营已是触动了昆仑山的利益。 他想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望着李药师摇头道:“二哥,你和于先生是不是代表着咱大唐的儒家宗派啊,原来这是你们儒家和道宗的内斗啊!” 李药师脸上发热,低头不语,良久才说道:“三弟啊,你是不是瞧不起二哥,但你说的对,整个云州边境,陇右道的这些龌龊事,其实就是儒道两家的势力斗争,这里是边境之地,还算好的,你要是到了中原内土,那可是儒释道三家之争,唉,就是一团大漩涡啊。” 李道玄郑重的摇摇头,拍了拍李药师的肩膀:“争与不争,都是身不由己,我是明白的,二哥你是怀着经世之才争这个东西,小弟深知你的心思,只有争,才有权,只有权,才能为国为民做事,说实话,我很是佩服的。” 李药师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三弟竟然能如此深刻的理解自己,握住了他的手,摇晃几下,却不说话。 薛蛮子嘿嘿一笑:“李先生,你在着边城之地可真可惜了,要是也能跟着将军一起,说不定日后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李道玄摇头一笑,还是对李药师说道:“二哥,此间事已了,你还是带着蛮子赶快回军营,探看下于先生的境况,我安排一下,这就去西羌部族处理点事情,只不过有件事还需二哥再帮帮忙。” 第74章 身世揭秘闻 李药师忙道:“有何事需二哥出手,是不是那刘昏官,放心,我找舅舅想个法子,等他迎接完那位长安观察使,一定饶不了他。” 李道玄摇摇头:“二哥,恐怕那昏官不好对付,他在朝中有人,我想求二哥在魏都督面前说一下,将我相思姐姐脱出教坊司的名册,脱离了这个身份,就是那昏官也不敢再有什么念头啦。“ 李药师敬佩的望了他一眼,点头道:“这个事情其实我已经隐隐想好了,三弟你在这次对抗西苗王阴谋中立了大功,于先生本来就有意将你推荐上去,就以这个为理由,给相思姑娘颁一个‘贤姊良弟’的奖赐,给个女子的功名,顺理成章就脱离教坊司了。” 大唐女子与前朝不同,也可以依靠贤能文采能力被朝廷颁奖,以为功名之身。李道玄听了后连连称妙,这才知道,这位心细的二哥早就替自己谋划好了。 当下李药师带着薛蛮子拜辞了莫相思,便带着亲军走了,临走时还留了千金之礼,锦绸胭脂等物,甚至留了五十名流刑军护卫在杏花楼内外。 李道玄也不推辞,收了这份厚礼,兄弟俩这才洒泪而别。 至此,困扰李道玄多年的一件大事有了着落,姐姐身边又有了流刑军护卫,他的心思便转向了西羌部族。 李道玄想着目前的局势,昆仑宗的势力已经安插到了陇右西海,刚刚合并的西羌部族就在人家的眼皮底下,自己当日为西羌打算的强兵之计,势必得提前操作了。 他想到这里便去跟莫相思说了一会儿话,将李药师的安排说了一下,最后恋恋不舍道:“姐姐,我还得去一趟西羌部族,等我回来,二哥那边也该安排好了,咱们就搬去西羌那边,有明珠照顾你,我也好安心去找莲生师父,到时候咱们一家欢聚,道玄再也没有什么奢求了。” 李道玄虽是这样说,但内心深处还是惦记着莫相思命中注定的那二十年寿命的诅咒,但此刻也不便再提。 莫相思温柔的看着他,只淡淡说道:“道玄,你放心去做你的事吧,至于搬到西羌之事,还是回来再说吧。” 李道玄隐隐有些不安,虽然有十六年前洗剑池的一段往事,为何姐姐对西羌部族怀着这么强烈的抵触心理呢? 他只好站起来,穿上了莫相思亲手为他缝制的新衣服,就要出去。 莫相思见他匆匆忙忙,掩嘴一笑:“道玄啊,这么想那位明珠姑娘么,你回来时就带来给姐姐见见吧,我也好好看看这个将我乖弟弟迷成这样的好姑娘。” 李道玄被她说得有些害羞,但却更感温馨。 等他走到门口时,莫相思忽然想起了什么,将他喊住,自床脚处李道玄换下来的旧袍子里摸出了一块石头,递给了他:“诺,这是从你衣服里翻出来的小玩意儿,姐姐也不知道重不重要,就帮你收起来了。” 李道玄好奇的接过来,却是一块长方细致的白色石头,约有巴掌大小,一握到手里,隐隐觉出了一股强大的灵力流动,他摩挲了一下,猛然想起那日在阿颜地穴里,阎碧落拔出九幽石,那石头消失不见的时候,自己的怀里不是溅入了一样物事么,当时只以为是头顶掉落的石块,难道竟然就是那九幽石? 他沉吟一下,发动御物之道,将这古怪的石头放入了御物而出的褡包里,再御物回手臂成印记后,这才和姐姐道别一声,走出了杏花楼。 如今他也真不在乎什么惊世骇俗了,直接御风而起,直奔西羌部族。 在半空中逍遥若风一般,他对这御风之术理解的更加深刻,速度更是比往日快了许多。 他御风时经过那城中县尉府时,低头看了一眼,心中厌恶,忍不住挥手一道‘五元风云斩’,将那县尉府的大门生生裂碎,这才哈哈大笑,飘然而去。 县尉府此刻却无人顾得大门了,老爷刘大人早上被人送了回来,却是一脸灰败之色,全身哆嗦个不停,整个县尉府都乱了套。 刘某的正妻苏氏出身南州书香门第,平日里夫妻感情一般,此刻对着自己这不争气的丈夫,淡淡一笑:“郎君倒是个多情种子,为那倾国倾城色,闹了个多愁多病身,妾身身子不爽,就不奉陪了。”说着竟然就走了。 刘县尉唉叹一声,喝了几口参茶,渐渐恢复了些力气,伸手捏了一把端药丫鬟那紧俏的小臀,粗声道:“去,去把阮先生叫来,我有事与他商量。” 没过多久,阮先生便来了,这是一个阴气沉沉,面如白纸的瘦弱书生,进了屋子也不施礼,直接就坐了下来,挥手让伺候的丫鬟奴仆退去,反倒像个主人一样。 刘县尉仿佛有些怕他,尴尬的笑了一下,还未说话,那阮先生一摆手:“刘郎要说的,晚生已经都知道了,当前最紧要的事,便是恭迎长安贵客,那位风闻观察使。” 他说着咳嗽一声,刘县尉急了:“阮先生,那杏花楼的莫相思就这样算啦?我,我可咽不下去这口气。” 阮先生冷哼一声,站了起来,走动几步后摇头道:“君听我一言,就不要再生事端了,此次长安来的观察使我已探听明白,他自出了长安,说是视察各州道郡府,其实是一路兼程,直奔凉山郡,在那里停了七个时辰,便又起身奔赴这乐都边城。” 刘县尉还想着自己的委屈,没有回应他。 阮先生冷冷望了他一眼:“大人还不明白么,凉山郡乃是公主和亲之路必经之地,这位观察使此次是探路来了,如此来看,朝廷和亲的步伐又加快了,你可知这其中的隐藏的重大情报?” 刘县尉嘟囔道,那有什么。 阮先生嘿然道:“大人别忘了,此次朝廷只所以急着和亲,正是因为我当朝圣帝龙体不爽,身染暗疾。如今太子地位不稳,边关更是冲突不停,这才有了和亲之说。这就是为了防止承玄大帝突然驾崩,逻些蛮子乘机扰乱。” 他说到此时,语速加快:“当日朝会,商定的是一年之期完成和亲大策,如今那位观察使提前探查路途,大人还不明白么,这是当今圣帝病情加重的迹象啊!” 刘县尉至此才恍然大悟:“不错,若不是皇上病情加重,也不会匆忙提前和亲的步伐了,先生果然是料事如神,太子将您派在我身边,果然是有先见之明啊。” 阮先生眼中闪过鄙夷之色,却摇头哼道:“大人别忘了太子派你来这边城的真正原因,这个关键时候,流言蜚语正在长安城里传来传去,此次就连那修士界的人,儒释道三门信徒都卷了进来。” 刘县尉双目闪过不豫之色:“若果然那传闻是真的,十六年前的那件惊世血案,那消失的婴儿,难道真的是当今皇上的……” 阮先生阴沉的眼神阻止了他的话,冷声道:“那是传闻,是流言,大人可要保持住啊。” 刘县尉自知失言,惴惴不安的低下了头头:“那本官立刻去见一下县丞大人,赶快安排一下迎接观察使之事。” 阮先生嘿然一笑:“大人真是身在迷局之中,我告诉你,那位观察使早在十日之前就轻骑快马,到了乐都城,如今就住在杏花楼里,我让大人去杏花楼观情,正是为此事,大人可倒好,反而迷上了那莫相思。” 刘县尉身子一哆嗦:“原来阮先生让我去杏花楼是为了这事。” 阮先生冷笑一声:“我还查探到,那位观察使一到杏花楼,就秘密会见了一个杏花楼的老龟奴,两人谈了一日一夜。” 他说着沉吟起来:“那老龟奴的背景更是复杂,乃是当今皇上还当太子时的一个亲随小太监。” 刘县尉惊声道:“这么说,是皇上派他来的?在杏花楼以龟奴的身份,暗中查探十六年前的那个婴儿下落?” 阮先生白纸一样的脸上闪过神秘的微笑:“大人,你可知道这许多年来,那位杏花楼的老龟奴一直暗中照顾一位女子,那位女子,哼,就是莫相思!” 刘县尉眉头紧皱,糊涂起来:“不对,莫相思绝不是十六年前的婴儿,年龄不对,再说她还是个女人,教坊司名册上记得清清楚楚,她乃是罪臣莫宣卿之女,这不对啊。” 阮先生横眉冷声道:“昏庸,莫相思不是还有一个弟弟么。” 刘县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扶着脑袋呻吟起来。 阮先生自怀里掏出一本折纸奏闻,递给那呻吟的刘县尉:“大人不是要整治莫相思么,见到观察使后,便将这个交给他。” 刘县尉颤抖的接过折纸,展开来看去,却是一副莫相思的全身画像,底下是阮先生代笔的奏闻。 他低头认真看完,大惊道:“阮先生,你要将莫相思推荐给观察使,送她去长安如意坊,参加长安青楼大选?” 阮先生嘿然一笑:“不错,这份奏闻一上,那位观察使必然顺水推舟,立刻便会带着莫相思去长安。名义上是为了参加庆祝两国和亲的青楼大选,实际上却是暗度陈仓,将那十六年前的婴儿带回去。” 刘县尉摇头道:“这岂不是多此一举,直接把那个什么李道玄带回去就是了。” 阮先生如看猪头一般看着他:“缪言!若是可以堂堂正正的办这件事,皇上还需要这么费劲的安排了一个亲随太监藏在杏花楼十多年,还需要借着观察使的名义,暗中派人到这乐都边城么?” 他语气不满道:“十六年前那个失踪的婴儿,是九州修士都不敢直接面对的问题,五大国师,仙流诸大宗派,在这件事上都装作了哑巴,这是为什么?你也不好好想想,真是废物一个!” 刘县尉虽然被这个阮先生骂得狗血喷头,但一句话不敢反驳。 阮先生说完,缓了一口气,继续道:“这件事就这样办了,那莫相思你别想了,她现在已经成了局中的棋子,还有,昆仑山道宗是咱们太子的第一大助力,如今琼华仙子正在北门观中,搜寻一个修行者,这事你也要帮帮忙,毕竟都是一家人,咱们刚到这个鬼地方,也需要修士的武力啊。” 他说完不再理会刘县尉,走出了正屋,正看到那被李道玄一招风云斩破碎的大门。 阮先生走到门边,默默站了一会儿,却仰头望着天空:“此子这是去西羌部族了么,看来得和琼华仙子好好聊一聊了。” 第75章 羌酋狼子心 李道玄赶到西羌部族时,已是夕阳低垂之时,整个大峡谷斜壁上隐隐一层金红之色,但见寨中静寂无声,没有了刚刚合并部族后的热闹。 李道玄落到寨门前,只见那木门大开,就连斜壁上的箭楼里都没有守卫之人。 他心中大惊,刚要走进去,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熊吼之声。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一只雄伟健美的白色大熊出现在面前,黑色的利爪上闪动着一片银光,两颗小眼珠却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李道玄愕然而立,良久才伸开双手,惊喜道:“小白熊,小熊儿!” 小白熊如今立起身子来,都赶上他高了,嗷的叫了一声,就扑进了他怀里,远远望去一人一熊紧紧相拥,却是极为恐怖的一个场景。 拓跋大娃从空旷的寨中走了出来,见是李道玄,终于松了一口气。含笑立在一旁。 李道玄已经从小白熊体内感受到了熟悉的冥界灵力流动,其轻盈如流水一般的灵力滋润的这只大熊不但威武雄壮,而且隐隐有了几分人的灵气。 李道玄抱着这算是自己带大的灵兽,心中充满了骄傲与满足,在这一刻忽然领悟了莫相思见到自己长大后的那种喜悦的亲情。 拓跋大娃直到这一人一熊嬉戏够了,这才上前见过李道玄。 李道玄见他在寨中,心中稍安,忙问起部族之事。 拓跋大娃笑道:“如今咱们八族合并了,便离了这绝壁之地,阿爸说黑水族那里水草丰美,便将八族合到了那黑水的盆地里。” 李道玄摸着小白熊身上柔软的银毛,转头望向了大峡谷的纵深之处。 那黑水族的地盘正在玉龙川左岸一个大谷中,周边青绿一片锦簇之地,确实是安养生息的好地方。 但他却并不觉得那里是西羌族最好的迁移之地,眉头皱了起来。 拓跋大娃仿佛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凑近来低声道:“阿爸和几位族长争了许久,现在部族已经不像往日那般,咱们在阿颜地穴里挖出了一条密道,通到了黑水部族。” 李道玄微微点头,拓跋大娃继续说道:“如今部族男女老众已经分开来,年轻战士们出了打猎之外还要参加部族训练,沿着整个玉龙川分作八队,还是由各族长老带领。而部族获取之物不再平分啦,阿爸说……” 他还要说下去,李道玄摆手止住了他。 李道玄已经清楚了拓跋野望的想法,老人家是要改革整个族群的部落制度了。这是一个峡谷民族的强大必然要走的路。 但还是不明白拓跋野望为何这么着急,不禁问道:“大娃,你心思细腻,当应该看出来,拓跋大叔这番作为似乎有些着急了,现在我看来,八族还未同心啊。” 拓跋大娃犹豫了一下,眼圈儿慢慢红了:“李大哥你不知道,阿爸可能不行了,那晚上他喝了很多酒,一晚上吐了三次血,就是现在,这些事情也都是姐姐主持操办的。” 李道玄立刻想起了拓跋野望那夜所说的换心之事,心中难受悲伤,但却不想表现出来,他拍着拓跋大娃的肩膀:“野望大叔的事,抑或是天命了,我这次来,首要之事便是多做几件土元盔甲。我问你,如今部族里属于咱们西羌的战士有多少?” 拓跋大娃摸着自己一直穿着的那件神奇盔甲,精神一振:“咱们有三百勇士,也是整个部族八大队之一,都是年轻的儿郎。” 李道玄想了一下,做三百件土元甲是不可能了,又问道:“这其中最为勇猛又对部族忠诚的有多少?” 拓跋大娃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除了咱们兄弟七个,也就十数个,都是阿爸的血脉。” 李道玄微微一愣,半天才明白过来,拓跋大娃所说的阿爸的血脉,可能是拓跋野望与部族女奴所生的孩子,便点头道:“那也罢了,我这就重新做十八套土元盔甲,你先回部族里。” 拓跋大娃大喜,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忙说道:“阿爸和姐姐没在黑水族那边,他们在阿颜部落下的洞穴里。” 李道玄点点头:“你先去吧,此事谁都不要说,我想着这十八盔甲可组成一只骑兵队,我做完盔甲后自会去找你,不过可能得二三日时间。” 拓跋大娃点头答应,却搓动双脚,见李道玄要走,下意识的拉住他,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李道玄见他双眉紧皱,似乎心中有一件很为难的事,便笑道:“大娃,日后这十八骑我想着便由你来亲自指挥,怎么,是担心这个么?” 拓跋大娃慢慢松开眉头,笑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大娃只是担心姐姐在洞穴里等久了。” 李道玄暗暗一笑,没想到这个稳重谨慎的拓跋大娃也会调笑人了。他拍了拍小白熊,便准备带着它去那藏着青玄石的洞穴中,那小白熊却四肢着地,挺起一身银毛,抖擞得仰天吼了一声。 李道玄呵呵一笑,这是要自己骑着么。 小白熊耸动背部,竟然是招呼他快点上去。 李道玄难却这灵兽盛意,便跨身骑了上去,还要跟拓跋大娃打个招呼,小白熊四肢上生出了一团灵力,熊躯一抖已带着他越过了斜壁,不见了踪影。 拓跋大娃站在一旁吓了一跳,那日部族迁移,小白熊却醒了过来,死死留在部族里不走。这些日子他每日都来着西羌部族看它,也是为了等李道玄的消息。但几日相处下来,除了看它长得越来越快,从未想过这只大熊竟然有如此神通。 他呆立了一会儿,便牵来自己的坐骑,直奔阿颜的洞穴而去。 拓跋大娃忧心忡忡,在黄羊上连声长叹,直到进入地穴之后,还是愁眉不展。 他直接自那日阎碧落破开的入口进入底层洞穴中。 拓跋明珠正服侍着阿爸吃肉汤。拓跋野望脸色潮红,两眼却极有精神,见是他回来了,忙招手让他过去。拓跋大娃走到阿爸面前坐下,更是忧心。 拓跋明珠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安慰的抱了他一下,低声道:“阿爸身子越来越弱了,你去黑水族那里,让族长们多送几颗山参来。” 拓跋野望咳嗽一声,摇头道:“别去了,豺狼们见到老头狼要死的时候,只会磨自己的爪子,怎么回给你什么山参,大娃,你不是去照顾神熊了么。怎么回来了。” 拓跋大娃忙将见到李道玄的事说了。 明珠啊的一声站了起来,问道:“他,他怎么不跟你一起来?” 拓跋大娃沉吟一下,说李大哥好像进洞修炼了。 明珠失望的叹了口气,又舀了一碗肉汤,只是心不在焉,肉汤都洒了出来。 拓跋野望看在眼里,咳嗽着哈哈一笑:“明珠啊,你带点好酒去见见吧,修士修炼不知要多长时间呢。” 有些害羞的女儿喂了他一口肉汤,摇头道:“阿爸,你不要笑了,现在要多吃点东西,养好身子。” 拓跋野望忽然生气起来:“叫你去就去!神山的女儿,西羌的圣女,怎么这般啰嗦,快去,快去!”他竟是赶着明珠出去了。 明珠心中确实想念李道玄,便低声嘱咐大娃好生照料阿爸,再走到水池边,梳洗了一会儿,这才换了一件崭新的鹿皮小褂,匆匆去了。 拓跋野望看着女儿沿兽骨梯子爬出了洞穴,良久之后才对一直默默无言的大娃说道:“咳,咳,你,你看看周边,用石头堵住那入口,咳,快,快点。” 大娃似乎也知道阿爸的意思,便爬上梯子四处看了看,这才拉动一块大石,堵住了洞口。 他再回到拓跋野望身边时。阿爸已经强撑着坐了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双目露出一种难以诉说的复杂神情:“大娃,阿爸交代的事,你,你可办好了?” 拓跋大娃猛然抬起了头,这个稳重的男人竟然一脸热泪:“我,我去了,找到了那几个道士,把,把莲生上师的藏身地方,告,告诉了他们,阿爸,我真的很难受,今天李大哥还说要帮我们做神仙用的盔甲……” 他带着忏悔与不满,哽咽着说完这一切,身子都软了。 拓跋野望长出了一口气,两眼也是茫然无神,摸着爱子的头发,叹息道:“这作孽的事,是阿爸做的,不是你做的,你不明白啊,咱们西羌虽然是合并了部族,但,但没有昆仑山的支持,是对付不了黑水野利那几只豺狼的,琼华仙子亲自许诺支持咱们,阿爸死后,咱们西羌就多了几分胜算。” 他说着,颤巍巍的掏出了一张羊皮卷轴,递给了大娃。 拓跋大娃不明所以,轻轻打开,却是一封用鲜血写成的书信,羊皮上字字血染,却是拓跋野望自述的出卖莲生,投靠昆仑之事。信是写给李道玄的,拓跋野望没有提大娃一个字,只说全部事情都是自己一人所为。 “以后,以后你们的日子长着呢,若是有一天,道玄那孩子知道了这一切,你就把这封信给他,看在你姐姐和我这个已死老头的情分上,他或许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第76章 缠绵闻险讯 拓跋大娃颤抖的收好羊皮卷轴,心中明白了阿爸这番苦心,更是悲伤难抑。 拓跋野望拉着他的手,松了一口气,精神更是好了些,笑道:“大娃啊,这些年来,我把很多大事交给你姐姐去做,其实是要多多磨练你,明珠那孩子心肠儿太软了,西羌复兴这等大事她,她是做不来的,也是白山大神赐来的缘分,她遇上了道玄那个好孩子,我也就放心了。” 拓跋大娃摇头道:“咱们做了这等畜生不如的事,姐姐,姐姐她……” 拓跋野望双眉抖动,严厉道:“你要记住,白山大神的复兴,西羌部族的未来,如今全都在你手上,你要做神山上被人踩过的小路,不要去做山上的雪,明珠是神山上的白雪,但要想爬上山,就要有一条甘愿被人践踏的路,你,你可明白。” 大娃收起悲戚之声,明白了身上的担子和阿爸的期望。 拓跋野望点点头:“趁着阿爸还有点时间,我给你说个故事,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他断断续续,将十六年前遇到黑狗大神的事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他喘了一口气:“这些事我已经跟道玄那孩子说过了,但还有一些我没有告诉那孩子,当日那黑狗神仙给我换完狼心后,曾在我耳边说过一句话,他说‘天缘注定,我今日损了你百年寿元,但送了你这颗狼子野心,日后你若想复兴部族,可往东南去。’唉,相思姑娘年纪虽小,却是偷偷听到了那位神仙的话,这许多年来她一直防着老野望呢。” 大娃听得惊心动魄,听阿爸说完后不禁问道:“阿爸,那位神仙说往东去,那是什么意思?咱们东边可是大唐领土啊。” 拓跋野望微笑道:“这许多年来我时刻都在想这个事情,那位黑狗神仙的神通既然可以改变相思姑娘的寿元,那他说的话必然是有意义的。” 他望着大娃沉声道:“咱们八族就算真的合并成功,大唐也绝不会看着咱们壮大的,日后两国开战,咱们还是要做那冲锋的卒子,但日后部族真的强大起来,你可以向大唐要求部族内迁,向东南方求一片土地,我想若是能够修养个几百年,白山神族复兴一定有机会的。” 拓跋野望两眼渐渐失去了神采:“在这大峡谷里,就算盔甲再硬,刀弓再利,也不过是一群供人驱使的战士,能做什么?” 他双眼渐渐合上,神情却是带着无限的满足。 地洞之上的大石被人推开,拓跋七娃露出了脑袋。 大娃握着阿爸的手,感受到白山大神正在召唤一生为部族命运忧心的阿爸,含泪对头顶的七娃说道:“弟弟,你快去斜坡山洞里叫姐姐来,阿爸,阿爸看来是不行了。” 拓跋七娃在洞口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良久才想起正事,那斜壁山洞是他们七兄弟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地方却是熟悉,他急的忘了骑羊,撒腿就跑向了斜壁方向。 当拓跋野望在洞穴里交代后事的时候,李道玄已经做出了七具土元盔甲。 这次再运转‘混土凝元术’的时候,已经不像上次那般生疏,而且再注入蛊虫的时候,他尝试着将一滴冥界灵液注入到蛊虫里。 这次做出的土元盔甲里那吞吐灵力的蛊虫因为有了冥界灵力,竟然能够隐隐有自动吸取灵力的技能. 李道玄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也许是那诡异的冥力的独特效果。 李道玄感受到冥力蛊虫正在吞噬青玄石盔甲上的灵力,灵机一动,运用御物之法,自一块青玄石中提炼出一团玄石精华,镶嵌在盔甲的正中部位。 那玄石精华下养着蛊虫,可以提供灵力,蛊虫再将灵力作用在盔甲上,于是这新生的盔甲便可以维持土元甲胄的效果很长时间。 日后只需灵力用完,换上一块玄石精华就可以了。 李道玄不知道自己这番制作盔甲,已经隐隐窥视到了大陆上最为隐秘的法宝制作的门径。 他最后将那玄石精华与盔甲连接处做了一个卧槽,可以拆卸组装,这才满意的看着这幅进化版的土元青玄甲。 有了这次经验,他一口气做出七副盔甲来。正在满意的欣赏自己的作品时,那守卫在洞口的白熊发出低沉的吼叫。 李道玄起身注视,这洞穴之中没有点火把,黑暗一片,但他目视如白昼一样,只见一个俏丽的女子提着一坛美酒,摸索着走了进来。正是拓跋明珠。 李道玄看着她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却忘了点燃火折子的可爱模样,不禁微笑起来。 那白熊先认出了明珠,亲昵的奔到她身边,脑袋一拱,将明珠顶到了背上。再次奔向了李道玄。 明珠低呼一声,手抓住了白熊的耳朵,熟悉的感觉涌上来,惊喜道:“小熊儿,是你呀。” 等李道玄将她从白熊背上抱下来,并放出几团火元灵力球,她才看到李道玄,惊喜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发上银铃铛清脆的响了起来。 李道玄亲了她一口,这才抱着她坐下,一边给她解释这土元盔甲的妙处,一边继续做了起来。 明珠窝在他怀里,好奇的看着他施展御物之法。 李道玄怀抱佳人,做的更起劲了,不多时就完成了十具盔甲。 温馨浮动的火元灵力光球中,疲倦的西羌少女渐渐在男人的怀里睡着了,李道玄嗅着她身上独有的青脂香甜,一口气将最后八具盔甲做了出来。 十八副灵力滚动的盔甲摆在地上,从形貌上看固然是粗糙之极,仅仅有个盔甲的样子,但若是修士看到必然会大吃一惊,大唐有十三名甲闻名天下,但还没有专门用于量产作战的灵力盔甲。 那法宝修炼门派固然可以做出更加强大的护体法宝,但这般一口气能做出十八具的炼制手段,却是惊世骇俗了。 拓跋明珠在他怀里醒来时,李道玄正一手抱着她,一手整理盔甲。 这个西羌小女子憨憨的一笑,有着西域血统的深邃眼眸尽是欢喜之色,低声道:“这里就明珠和郎君两个人呢。”她大胆的说出这句话,羞得脸都红透了,却紧紧捉着衣角,手指拈来拈去。 李道玄听到明珠这带着暧昧暗示的求欢之语,心神一荡,戏弄她道:“小熊儿还在这里呢。” 小白熊配合的晃着脑袋,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在摇晃的火元灵光中,竟然有了一种猥琐的错觉。 拓跋明珠松开衣角,紧紧搂住了李道玄的脖子,结结巴巴说道:“它,它又,它又不懂,不懂那个。” 李道玄见她如此,也是有些动情,手掌探入明珠的腰间小褂里,喃喃问道:“不懂那个啊,是这个,这个嘛……” 拓跋明珠嗯了一声,下意识夹紧了双腿,再缓缓松开,却喃声道:“明珠,明珠要为你生个娃儿,他就是未来部族的王子,带领族人,去追随白山大神……” 李道玄刚刚燃起的欲望慢慢消退,手指在一团滑腻潮湿的幽深之处僵住了,慢慢抽了出来。 拓跋明珠哼了一声,身子抖动不停,良久才羞道:“李郎,你怎么了。“ 李道玄听到她的话后,脑中就乱了,忽然起了不安的感觉,明珠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拓跋野望交代她这样做的,是要将我李道玄绑到部族崛起的战车上么? 他胡思乱想,却不好对明珠说,一时沉默下来。 正在此时,洞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拓跋七娃焦急的呼唤声传来:“姐姐,姐姐,你在哪里啊?” 拓跋明珠急忙从李道玄身上跳下来,匆忙整理了一下身上衣服,歉意的望了李道玄一眼,快步迎了过去。 李道玄自失的一笑,看来是自己多疑了。 他将地上柔软的土元盔甲拢到了一处,扯过一根洞内的藤根,捆到了一起。 等他提着盔甲带着白熊走出地洞时,拓跋七娃正在跟明珠说着阿爸的事情。 李道玄只听了几句就焦急道:“我带着明珠,七娃你骑着小熊,咱们快走。” 小白熊嗷的一声,身子退了开去,却是嘶吼着对七娃做了个你敢来我吃了你的表情。 李道玄轻拍它的熊躯,以示安慰。但小白熊就是死活不让拓跋七娃骑。还发出了令大地都颤抖的吼叫之声,骄傲的扬起了熊头。 李道玄大怒,正要说几句狠的,那斜壁西羌部族老寨中,一道黑色影子似乎听到了小熊的吼叫,循声飞了过来。 那黑色影子急速的落到了三人身旁,头戴斗笠,见到李道玄身子一软歪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喷的黑色斗笠上一团血红。却是那蛇姬碧桃。 李道玄急忙冲过去扶起了她,一股灵力度了过去。 碧桃勉强支起身子,拉住李道玄的手,嘶哑着嗓子急声道:“公,公子,莲生道长被昆仑宗的琼华仙子抓走了,就在西海,西海绿洲被捉走的……” 李道玄身子一颤,再次渡了灵力过去,勉强压住心中的震惊,缓声道:“碧桃,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7章 北门鸿门宴 碧桃喘了一口气,先望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明珠,这才说道:“我离开杏花楼后,便用了鬼灵追魂蛊,一路搜寻过来,查探到了莲生师父的踪迹,原来她是藏到了西海绿洲那边。” 李道玄不停的为她输入灵力,听到这里不禁暗暗骂了自己一声,莲生藏到绿洲那里自己早该想到的,当日自己将她灵鬼之体凝化成功,以她的性子,必然是去找那阿幼黛云算账了,莲生冲动的性格只会找最直接最简单的路线,所以她又回到阿幼黛云当初的大本营去了。 碧桃受的伤并不严重,在李道玄的灵力补充下渐渐恢复起来,语声却愈发着急了:“我赶到西海绿洲时,正好看到那昆仑山的琼华仙子,带着好几个道士将莲生师父捉住了,我偷偷跟在后面,想伺机救出她来,还未近身就被那臭女人发现了,我打不过她,勉强逃了出来。” 李道玄听到这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吟一下,问道:“碧桃,以你所见,莲生有没有出手反抗?” 碧桃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问这个问题,但细想了一下,摇头道:“似乎没有反抗,那琼华仙子只跟她说了几句话,莲生师父就束手就擒了。” 李道玄重重叹了一口气,再问道:“那琼华仙子伤了你后,有没有派人追赶?” 碧桃身子一颤,怪异的望着他,慢慢说道:“没有,她,她难道是故意放我走的?” 李道玄没有说话,却转身对一直默默听着的明珠说道:“不管如何,我得去救师父,野望大叔那里,你快去看一下吧。”他指了指地上的盔甲:“这些东西是给大娃的,你一并带回去。” 拓跋明珠还要说话,一旁等得心慌的七娃一把拉住了姐姐,哽咽道:“姐姐,阿爸还在等着咱们呢。”说完抓起地上的盔甲,拉着明珠匆匆骑上黄羊而去。 李道玄对着那还在回头望着自己的明珠挥挥手,又露出了自己手腕的定情银铃铛,微微晃动。 黄羊上的拓跋明珠这才安心的骑着黄羊去了。 李道玄转身跳上小白熊的背上,伸手抱起碧桃,横抱在胸前,看了看方向,在白熊耳边捏了捏,向着西部戍边军营的方向而去。 白熊化作了一道白光,如流星般飞跃峡谷,直奔大地东方的军营驻地。 碧桃倚在他怀里,两耳风声呼啸而过,她忽然问道:“公子,你为何要问我那两个问题,你又是如何知道琼华仙子是故意放我走的?” 李道玄却收紧了身子,他已经感觉到了一张针对自己的大网撒了下来,其中诡狠阴霾处,想想也是不寒而栗。 听到碧桃的话,他苦笑一下,解释道:“你不了解我师父的性子,她就算变成了灵鬼,还是火爆的脾气,若那琼华仙子没有准备好,直接捉人的话,我师父必然全力反抗。”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想琼华仙子必然是对我师父说,她有法子挽救师父的灵鬼体,可以救师父出那魔道之中,所以我师父就乖乖被人骗了去。” “她骗了莲生师父,其实是为了引你过去,引你过去后……”碧桃跟着他的思路,忽然睁大了眼睛“她是要诱你过去,然后揭穿你陷入魔道的事实,让你名声尽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道玄点点头:“不错,琼华仙子不能直接出手对付我,因为我背后有儒宗于先生和军中铁马营的支持,她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他心里想的明白,琼华仙子这招不但对付了妙华宗,还打击了于惜竹和李药师,对她们昆仑宗在陇右的势力铺展更为有利。 碧桃咬牙道:“这女人好狠毒的心机,亏她还是昆仑道宗的首席大弟子。” 李道玄回想着那日在祭山会上初见琼华仙子时的情景,摇头道:“那女人看起来刁蛮无聊,我不觉得她有这份心机,背后必然是有高人为她出策。” 白熊的速度太快了,甚至比之御风术还要快上几倍,两人如此说着已经可以隐约看到西部戍边军营大帐了。 碧桃已经可以看到大唐的军旗了,那日月当空照金龙的唐字大旗。 大唐军旗大致可分为四种:代表帝国之威的朝旗,大旆帅旗、将领之军旗、供指挥用的号旗。 碧桃不识军旗的意义,李道玄身在边关,又曾想过从军,对这军旗却略有研究,但见大唐戍边之地竟然竖起了朝旗,心中疑惑起来。 要知碧虎将军陈庆之多年来镇守边关,这大营之中应该竖他的大旆帅旗才对,此时飘扬的大唐帝国朝旗只说明了一件事:一位代表帝国皇帝的大人物此时正在军营之中! 天色渐黑,军营四周的探子早就发现了异常,只因李道玄他们太快,探子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但一支报警的火箭却是射上了半空。 大唐边军多年征战,临战素质比之那所谓的帝国精锐长安禁军其实更高一筹,火箭升空之后,军营立刻传来一阵金鼓之声。 等李道玄收住白熊,立在军营之外时,一队骑兵已经挡在了他们面前,骑兵队高高举着的却是边军最为精锐的金甲战旗。 李道玄望着那连绵的军营就建在一条狭长的山脊上,整个防线布满了军事土堡,陈庆之大将军经营多年的防线虽然说不上固若金汤,但严密细致,攻守相宜,不愧是名将之风。 那骑兵首领看到了骑在白熊上的李道玄,举着手上长戈,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李道玄高声喊道:“乐都草民李道玄,要见铁马营李药师将军。” 金甲骑兵默然无声,大地之上只有狂风怒号,李道玄用上了灵力狮吼式,声音鼓荡,顿时传遍了整个中军大营。 那首领眉头一皱还未答话,军营中一骑飞出,一个黑甲骑士奔驰而来,还未到近前,手中强弓飞射,一支白色飞羽直奔李道玄而来。 李道玄在白熊上看得清楚,那骑士披挂的却是铁马营的制式黑甲,他这一支箭射出,胯下健马回转,竟然打马就要回转军营。但这位射箭骑士刚刚调转马头,就被营中一簇飞来的羽箭射落马下。此时李道玄刚刚握住了他射来的一箭。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实在让人想不到,碧桃大讶道:“他们怎么把自己人给射死了?” 李道玄伸开手,掌间那尾羽还在微微颤抖的箭头上却缠着一纸书信,他沉痛道:“这位兄弟不是要伤害咱们,是,是给咱们送信的。”他说着语声沉重,恨得咬起了牙。 此时那队无言无声的金甲军正展开了攻击队形,大营中飞来几道人影,一看就是修士。 李道玄在白熊上对着那为报信而死去的铁马营兄弟遥遥一拜,抓着白熊,调转方向。奔驰而去,他已经认出来,那群飞出来的修士,领头的正是北门观的楼云子。 局势已经恶化到这番地步,李道玄心中惦念李药师和于惜竹的安危,对昆仑宗这番布置却更是惊心。 自己在杏花楼惩治刘县尉到现在,也不过几日之间,对方却将大网收的这么紧,那定然是早有预谋了。 碧桃自他手中拿过了铁马营壮士冒死送来的箭书,在疾驰的白熊背上仔细看了起来。 她哎呀一声,惊叫道:“公子,这是写给你的。” 李道玄闻言大声道:“念!” 碧桃皱眉道:“只有六个字,上面写着‘北门观,鸿门宴’看起来字迹潦草,是临时写就的。” 鸿门宴是大汉王朝崛起时的一件著名典故,说的是战神项羽在鸿门宴请大汉高祖刘邦故事,李道玄自然明白二哥的意思,那是说琼华仙子捉住了莲生,在北门观里摆下了一道生死宴,这时诱自己过去送死呢。 但他指挥白熊,却是直奔西宁城而去。 西宁城在西海古湖之东,两人骑着白熊过了金沙湾,远远就看到了这地跨河西陇右两道,号称云洲第一城的西宁城了。 这西宁郡的治所之城,比之乐都小城更是雄伟壮观,便是那城门都高了两丈有余。 李道玄拉着白熊,绕开了古城东大门,直奔西宁城北门,那北门观就在北门之东。 西宁四方城墙高五丈,厚五丈,城四面各开东、南、西、北四个门,并建四门楼。 四门楼高耸绘彩,檐下悬挂匾额,蔚为壮观。而北大门因与湟水河相望,门外坡下又有北门泉,俗称“水门”,故这北门又被称为“拱辰门”。 李道玄心中默默盘算着救出师父,化解这场危机的法子,不知不觉穿过了拱辰门,以胯下白熊的速度,那正要关闭大门进入宵禁的守卫士兵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碧桃在他怀中紧紧握着他的胳膊,心跳的厉害,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等他们来到城中北狼天星山下,那比城楼还要雄伟的北门道观就如一只白色天狼般露出了狰狞的身影。 第78章 独闯北狼山 李道玄拉住了小白熊,望着那北狼天星山上嚣张跋扈的道观,不禁暗暗摇头。 北狼天星山曾是北落荒原凶狼肆虐之地,大唐初年西宁军民大战凶狼,此处曾埋骨万具,这所谓的昆仑支脉,北门道宗却建在这么一座凶气缭绕的山上,据说是为了镇压亡魂,但看起来却更像是借这凶兆之势的意思。 碧桃望着那北门观的七座连环道观就如巨剑倒插在北狼山上,正是按着北斗七星的方位布局,在七座连环道观之上,北狼山峰顶端,代表北极紫薇大星的方位上,矗立着一座青色建筑。她不明白李道玄为何疾驰而来,却在目标前停下了。忙问道:“公子,咱们不上去?“ 李道玄苦笑一声:“这么着急上去送死么?” 碧桃咬着嘴唇轻声道:“那你能不救这个师父么,咱们可以逃啊。” 李道玄抱着她跳下了白熊,走到山路之旁的一处隐蔽之地,将碧桃放下后,盘腿坐起默默补充灵力,淡淡说道:“有些时候,就算是去送死的事,也是要去做的。” 山下阴风呜咽,天色已黑,今夜无月无星,只有阴云遮天。碧桃闻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似乎感受到了一种萧杀悲壮之气。 她这些日子来暗暗跟着李道玄,其中一些情势也大概了解,强忍内心不安,微笑道:“公子也别说的如此悲壮,我想那位儒宗的于别驾还有你的好兄弟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李道玄面色如常,其实这些事情他在路上早就想过很多遍,这次昆仑山抓住了自己炼制莲生的大逆行为,以道宗首领的气势,无论是在道义上还是实力上,都已经是稳赢不输的局面。 修士们的解决方法靠的还是自身实力,李药师郦水两位兄弟却不是修士界的人,若是为了帮自己惹怒了昆仑山,那更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至于于惜竹这位儒宗大豪,李道玄只求他不第一个动手对付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自己唯一能依靠的反而是那附身在郦水身上的阴九幽老怪,但这是最后一招,只能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他将这形势想得通透,灵力也恢复满了,便缓缓站起身来,望着那似乎下定决心一脸平淡的碧桃,忽然笑道:“碧桃,公子我已经想了一招妙计,可以解这死局,你来我给你说一下。” 碧桃精神一振,凑过身来,双眸如星望着他。 李道玄不动声色的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声道:“等会儿我先冲上去,你只需要……”他暗暗送出灵力在手上,游动到碧桃柔软的腰肢上。 碧桃皱眉问道:“公子,碧桃需要做什么?你说啊。” 李道玄发动了控制她体内蛊虫的灵力,运转子午端阳蛊,口中淡然道:“你只需要快点逃走就好了!” 碧桃闻言双眉一挑,顿时发觉了他发动的灵力,心中明白过来,但想反抗时已然来不及了。 李道玄送出的灵力牵制了她的丹海,激活了那些游动的蛊虫。他下定了决心,决意解除对碧桃的蛊虫控制,以自身冥力慢慢溶解了那些活动的蛊虫。 碧桃感受着自身丹海的变化,双眸热泪滚滚而下,口中哀求道:“公子,不要这样对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死。” 李道玄默不作声,一边消融蛊虫一边缓缓注入灵液,慢慢存在到碧桃的丹海里,摇头笑道:“碧桃啊碧桃,你应该是个聪明的女子,我李道玄只有对不住你,从未对你真正好过,你又何必对我这样好。” 碧桃双目缓缓闭上,只喃喃道:“你,你不明白,我,我已经……”她那一直隐藏的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的秘密,还是硬生生的吞了下去。身子一软,放弃了抵抗。 李道玄正在流转灵力,见她放松了丹海的控制,心中稍稍安心,却忽然在碧桃体内小腹处感受到了一块奇异的软团之物,隐隐跳动着。 此时他已经将蛊虫全部消融,灵力也注入的满满的,稍微查探了碧桃体内这块软肉,并无异常之处,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放出一团木缠根,用五元道法将碧桃暂时捆住,收起了灵力,最后低声道:“碧桃,这木缠根不消两个时辰就自动解除了,到时不管我成败如何,都是大局已定,你若还念着一场情分,就去乐都的杏花楼,找我相思姐姐,只要你能保护好她,道玄就是真死了,也感念你的恩德。” 碧桃被他道法制住,丹海再无子午端阳蛊,而且灵液充足。她喘了一口气,疯狂的摇着头,大声喊道:“李道玄,你,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决不能让你去送死,决不能!” 李道玄低头亲了她一下,再在她身边画了一个简单的木藤守护道法,便毅然转身,对白熊招呼一声:“小熊儿,走罢!” 一人一熊,就这样飘然上了北狼七星山。 碧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伤,放声大哭起来:“李道玄,你这个傻子,我,我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啊,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只是她这番话,那个男子却听不到了,他已经登到了北狼山腰。 山腰处拐了一个弯,一座以天然山石削刻而成的北门立碑矗立如门,上书北门观三个大字。字字如剑,但又有一种逍遥姿态,自得妙中真意。 李道玄手掌抚在那石碑之上,一股巨大的防御灵力鼓动在石碑上,整个石碑被他的灵力触动,发出嗡的一声,石碑顶部一道剑形灵力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爆出七团灵力,分别落到了七座连环道观里。 整个北门道观瞬时点燃了道火莲灯,照得七座道观仙雾萦绕。 李道玄冷哼一声,拍拍身边白熊的脑袋:“小熊儿,你怕不怕?” 白熊嘶吼一声,双爪立起,犹如人形,却将一泡熊尿喷到了那灵元滚动的石碑上。 李道玄忍不住仰天大笑,跨步向前,直奔七星道观。 这北门观石碑乃是整个北门道观的防御基石,一道灵力和北斗七星方位的各所道观隐隐呼应。 当年在此开观立道的昆仑北辰子却是经历奇特,他在昆仑入道前,曾去过九州大陆最为神秘的一个地方:连山星宫。有缘读过星宫秘法《连山归藏经》,所以才将这七星斗拱紫微的天之势布得如此完美。 而除此之外,这位北辰子道长竭尽全力,暗暗布下了一层防御阵法,这北门道观建在北狼凶山之上,那山中所埋的万骨幽魂被他以绝大道力度化,便结在那山腰处的石碑上。 这石碑便与北方紫微遥遥呼应,形成七杀南斗的暗局。 紫微北斗,七杀南斗,阴阳呼应,便形成了这云州第一观的气势。 此刻七杀南斗阵已经被暗中激活,李道玄一进入大阵范围之内,便觉得心烦气躁,他心中警醒,默运清心水元灵力,稍微好了一些,但那白熊却被杀局激发了冥气,眼珠变得血红一片,爪子上的银光变作了灰白一团气息,猛然熊身一动,已经化作了一头冥神凶兽,直扑入那正中的‘天权’方位的道观。 李道玄想到等会儿可能的一场苦战,此刻也不再浪费灵力,身子以百兽行的狼突式起步,飘摇鹤行紧紧随着白熊。 天权方位的道观两门大开,两个道士扑了出来,还未说话,就被穿身而过的白熊双爪划中。 这两个道士修为不高,齐齐大喝一声,手中各挺起了一柄木剑,与小白熊的双爪各自交了一招。 木剑上灵元流动,他们用的却是昆仑正传的妙真派剑法,只听嗤啦一声,两柄木剑自中分开,却被小白熊跟着双爪一拍,木剑折成两段。 那右首的道士大喝一声:“可是妙华宗的道兄么,咱们仙子正在紫微观里等着你呢,我们……哎哟……” 这道士说话时脚下松动,被小白熊趁机暗算,带着冥力气息的爪子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插入了道士的大腿上,再狠狠拔了出来。话还没说完,就惨叫出声。 左边的道士喊了一声,师弟莫慌,我来对付这畜生,挺动木剑,用上了妙真剑道中的‘心斋守一’式。 可惜他修为太浅,这招高妙的‘心斋守一’剑式还未展开,就被白熊利爪划过了手臂,痛得甩出了木剑。 李道玄已经堪堪赶到,听到道士的话,心知对方这是先礼后兵的套路,忙呼住了白熊,伸手接住了木剑,倒转回去,塞到了那正捂着手臂的道士手中,脚下不停,右手一团水元灵力送出,裹住了那大腿被插出血洞的道士伤口。 要知道白熊当日吞吃了冥鱼,这番成长后,现在的利爪上隐含着一股冥力气息,亏他出手及时,消融了两个道士伤口的冥力,要不然这两个黄土境五重未满的道士恐怕就要当场身死了。 饶是如此,那两个道士瘸着腿,捂着手臂,怒骂不止,但惧于白熊的凶猛,又感受到李道玄的修为,只得含恨在前领路,招呼李道玄跟上。 李道玄拍拍不安骚动的魔化白熊,跟着两个道士缓缓向着山顶的紫微观走去。却在走动之时,暗暗在掌心凝聚一团木系桃花劫,悄悄放了出去。 在李道玄所学的木元道法篇中,‘桃花劫’在实战中效果甚微,但这招不需耗费多少灵力,而且施展时无声无息,施展后短时间却察觉不出来。这是五元道法中很少见的,类似五毒教放散瘟疫的狠毒招数。 这招最为奇妙的是每个修炼之人放出的桃花劫各有不同,必须施放之人的灵力才能解除桃花瘟疫。这也是当时为何李道玄会怀疑当年西羌部族的瘟疫乃是莲生所为的原因。 李道玄一边跟着两个道士走,一边缓缓放着桃花劫。 那两个道士见他速度越来越慢,频频回头查探,却没看出什么问题来,想来是那位琼华仙子自觉稳操胜局,竟然只派了这两个低级道士迎客,却给了李道玄放毒的机会。 小白熊不时抽动鼻子,它是天生灵兽,对这桃花劫十分敏感。李道玄一路布置桃花瘟疫,心中却一点儿底儿也没有,他突然运转桃花劫,纯粹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虽然速度慢,但紫微道观还是走到了。 这个北门观的真正枢纽之地此刻也是木门大开,露出紫微观内露天大厅的观天台。 此刻一百零八盏道火莲灯布满了整个大厅,露天大厅明亮如白昼。 两个领路的道士在门口便停下了,还未张口通报,一个身影脚踏七星冲了出来,手中一道符剑飞舞而来。嘴里咬牙切齿道:“妙华宗的王八蛋,吃道爷一剑。”正是那日在李道玄手下吃了大亏的蓝袍青年,琼华仙子和陈庆之大将军的儿子,陈玉君。 第79章 激战紫微观 陈玉君这一扑出来,手中北斗七符剑便不要命的连发三招。天权,天枢,玉衡三符剑沿着李道玄身体的上中下一条线攻击过来,玉剑上的符咒在一团噼啪的灵力爆炸声中,舞出一团耀眼之光,竟然将紫微观的道火莲灯都遮盖了下去。 李道玄在他口中骂出声的时候就是精神一振,这紫微观中等待自己的敌人个个实力都是远超自己,没想到这小子一个人鲁莽的扑了出来,这可是送上门的大筹码啊,这等天赐良机他可不能放过了。 北斗七符剑乃是昆仑宗符篆派的顶尖儿功法,此时奔雷一击之下,李道玄心中不惊反喜,一手推开白熊,脚下御风而起,身子飞速后退。 他身子飞速退到紫微观大门外七尺之地,立刻运转水元灵力,发动水镜道术,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水镜幻象,本体却借着道火莲花灯的光影闪烁,绕到了陈玉君右侧。 那陈玉君当日吃过李道玄木缠根陷阱的大亏,果然不敢追来,手中玉剑直指李道玄的镜像,剑上发出叱咤之声,三道天权符如流光一瞬,一一击打在那站着发愣的水镜幻影之上。 北斗七符剑中,天权符攻击距离最远,而且符篆中含有缠身之力,陈玉君经过当日一战,果然小心了许多。 李道玄借着流风飞舞,却出现在了陈玉君右侧,左手全力发出三道木柳箭矢,道道木元灵力所化的尖锐箭矢还未击出时,右手逆发冰旋刃,三道冰旋刃沿着木柳矢的反方向刺入不远处地上。木柳箭矢的尖锐之声和冰旋刃的咆哮之声奇异的相互抵消,竟然无声无息的飞向了那正一脸恨意注视着水元镜像的陈玉君。 木柳箭矢刚刚击出时,陈玉君的天权符剑正好将李道玄留下的水元镜像打成了一天水雾碎气。 这位昆仑山的高足也不是真傻子,一击不中就知道上当了,手中玉剑倒指苍空,两道黄符贴到了玉剑之上,沿着身体左右各发一招天璇开阳剑。 但李道玄比他更快,脚下一道火焰符爆炸开来,借着火元爆炸之力,身子竟然后发先至,越过自己击出的木柳矢直扑陈玉君。 天璇开阳符剑还未成型,李道玄就扑到了陈玉君的身前。他双手合成一个阴阳太极圆环,暴雨梨花般放出一团木元灵刺。 陈玉君脚下摇光急转天玑,冷哼一声,手中玉剑收入袖中,双手各捏着一道黄符,口中大喝道:“天有九霄,神霄最高!”手中化转出风雷二符,竟然是用上了昆仑符篆一派的绝招“神霄五雷玉书符”。 这神霄五雷符乃是符篆玄空境修士才能运转的绝招,符中有云:斩勘五雷法者,以道为体,以法为用,攒簇五行,合和四象。 陈玉君虽然还是地象境修为,但风雷二符一经祭出,便引动了李道玄的全身灵力,只见半空中一道如圆木般粗大的风雷之电刺拉拉击向了扑来的李道玄。 李道玄勉强凝聚丹海混乱的灵力,临危不乱,手中圆环木刺飞舞起来,在自己周身环绕成一团木荆棘护盾。 神霄五雷符击中木荆棘护盾,将飞舞的木荆棘烧成了飞灰,李道玄咽下了一口涌上的鲜血,对着那狞笑的陈玉君做了个奇怪的表情,土遁术发动,身子刺溜一下陷入了大地之中,直到此时,陈玉君才看到急速而来的三根木柳矢。 陈玉君刚才以地象修为勉强发动神霄五雷符,灵力根本供应不上,根本没有想到李道玄暗自埋了伏招,两眼圆睁,无奈硬生生以身体接下了三道木柳矢。 他裹身的道袍被木柳矢刺出了三个大洞,露出里面贴身的一件云鹤八卦衣,木柳矢刺穿道袍就被这云鹤八卦衣上的防御灵力化解为一团木元灵子。 陈玉君见这北门观送的云鹤八卦衣挡住了李道玄的暗招,心下大定,得意的大笑一声,顺势挥送出两道符剑,以自己为圆心沿着地面划了一个完整的圆形。 紫微观大门前的土中发出一阵咕嘟之声,北斗符剑瞬间将陈玉君周边三尺之地切割成一团乱泥,乱泥之中却散发出一团水雾之气。 陈玉君自以为得手,低头搜寻李道玄的尸身,却听到半空一人朗声道:“陈道兄,我在这儿呢。”那声音不是李道玄是谁? 原来方才李道玄施展土遁术时,那陷入土中的却是另一个水元镜像,他再次迷惑了陈玉君,本体却跳上了半空。 陈玉君听到李道玄在自己脑袋上,吓得全身一哆嗦,但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敌人的方位,就看到一天桃花利刃飞舞而来。 李道玄身影藏在落英缤纷中,右手手臂化出一道闪亮的冰旋刃,轻巧的出现在陈玉君的背后,冰旋刃轻轻按在了他的脖子上。 “道兄这身八卦衣固然不错,可惜挡不住脖子啊,未免有些美中不足。”李道玄喘了一口气,带着嘲弄的口吻笑着说了一句。 陈玉君风流自赏,便是在人才辈出的昆仑山上也是被娇宠惯了,他将上次败在李道玄手下的祭山会一战视为平生最大的耻辱。在服用了于惜竹送上的灵丹后修为略有所进,更在北门观中得了一件护身法宝八卦衣,甚至还缠着母亲偷学了‘神霄五雷玉书符’。 这番养精蓄锐后,原以为再遇到妙华宗那个小子,必然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在紫微观中一见到李道玄来了,就急不可耐的冲了出来。 哪知道再次交手,明明对方修为也就一般,却是奇招迭起,结果在自家大本营门口再次惨败。他高傲的内心无法忍受这种失败,再听到李道玄口中的嘲弄之语,气得狂吐一口鲜血,干脆的晕了过去。 其实李道玄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对方修为本就略胜自己一筹,又怀着护身法宝。他在这番交手中连用六种道法,几乎耗尽了全部灵力与脑力,终于险胜一招,得手成功。 他勉强运转了一下丹海,对那白熊轻轻招手,右手冰旋刃卡在陈玉君的脖子上,提着这个送来的大筹码,缓缓走进了紫微观。 两人在观外一场激战,速度虽然快,但也是耗了不少时间,李道玄现在最奇怪的是敌人为何无人出来助拳,眼看着自己擒住了陈玉君。 但他一走进露天大厅便明白了,只见于惜竹和一个身着苍鹤法衣的老道士正站在大厅北侧,四手相握,各自皱着眉头,一股灵力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而他们的对面,李药师手提长剑怒目而视,身旁站着自己的大哥郦水。 李道玄提着陈玉君眸光一转,却看到了那被琼华仙子手中一团彩霞死死压住,却倔强的挺立着,一身灵力散乱,披头散发的莲生师父。 宽广的紫微观露天大厅里,只有这么六个人,但其中一股让人不安的灵力流动,似乎马上就要爆炸开来。六人此时也都看到了提着陈玉君的李道玄。 “君儿!”琼华仙子悲呼一声,因不知自己儿子是死是活,右手五彩霞光化作了千丝万缕罩住了还在挣扎的莲生,左手玉指一点,一张白玉小符便自指尖飞舞而出。 李道玄手掌一动,将陈玉君挡在了自己身前,厉声道:“琼华老太婆,这三尺之地,五指之间,老子不怕和你儿子一起完蛋!” 琼华仙子却一眼看到爱子尚有呼吸,只是晕了过去,听到李道玄的话,立刻放松了左手的白玉小符,但右手还是紧紧拉扯着莲生。 李药师见到三弟竟然真的来了,懊恼的跺跺脚,悄声对身旁的郦水道:“大哥,拿我手令,速速调兵来,咱们拼了!” 郦水还没反应过来,那正在和北门道观观主斗法的于惜竹暴喝一声:“药师将军,不要妄动大军,老夫在这里,自然会给道玄一个公道!”郦水身子一缩,便不敢动了。 李道玄这几息之间已经将场中形势看明白了,对那李药师送出感激的眼神,却捉着陈玉君的身子转向了琼华仙子,沉声道:“琼华仙子,放了我师父,如若不然,我即断你儿子一指。” 琼华仙子愤怒的自五彩灵丝中抓住了莲生的长发,狠狠的揪住,拉扯着垮了一步,如疯婆子一样嘶叫道:“小贼种子,你敢……” 她口中你敢二字还未说完,李道玄面色不变,手中冰旋刃却闪过一道寒光,陈玉君一根小指被齐整的切了下来,痛的自昏迷中清醒过来,正好看到地上那被冰气冻住的小指,嘴唇蠕动,大哭起来:“娘啊,君儿好痛,好怕!呜呜,我的手指啊!” 琼华仙子脸色一白,身子一仰,差点晕过去。她多年娇宠爱子,别说手指头,就是儿子掉了一根头发,也要拾起来看看是不是受伤了,这一下打击太大,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 于惜竹双手一颤,松了开来,身影晃动间来到李道玄身前,长叹一口气,摇头道:“道玄,不要一错再错,步入万劫不复之地啊。”但他心里已经隐隐知道,李道玄和昆仑山的这段仇污,是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第80章 鬼医惊风雨 于惜竹此刻站在紫微观的大厅里,看着那藏在陈玉君身后的李道玄,忽然感到一种深沉的悲哀,为何道玄这孩子走到了今日这一步,是天意无情还是造化作弄。 当日于惜竹从杏花楼匆匆赶到戍边军大营,还未和陈庆之大将军说上一句话,就接到了五经略使魏清尘的手书,说他办事不利,折损大军,责令他闭门思过三日。 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于惜竹却在这份手书中体味到了魏清尘的一片苦心。那是在陇右形势大变,昆仑势力汹涌而来之时,魏都督一番保全他的苦心。但他身处军营之中,却还是忍不住暗自为李道玄筹谋画策,甚至动用都督府的关系,给李药师送去了秘密情报。 但是下面发生的事却是越来越糟糕,不过几日之间,他和李药师同时得知,李道玄的师父莲生被琼华仙子捉去了北门观。 于惜竹和李药师以及郦水在军中碰头一商议,便明白了琼华仙子此举便是针对李道玄而来。三人匆忙赶往北门观,刚入紫薇观就看到了那已经转化为灵鬼体的莲生。 这种种事情在于惜竹脑海中转了一圈,他长吸一口气,沉声道:“道玄,老夫只问你一句话,你师父莲生的灵鬼体是不是你亲手炼制的?”他话语中故意将‘亲手’两个字念的重了一点。 李道玄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那是再给自己找条后路,但他只是沉吟不语,只是望着那拉扯着莲生长发的琼华仙子。 琼华仙子现在就像一个凡间泼妇,眉毛颤抖,身上那所为仙子气息变作了一腔恨意,咬牙切齿间,再次扯动了莲生的头发。 莲生任这昆仑山的老太婆拉扯,倔强的站在原地不动,长发被横着扯开,露出苍白的容颜,忽然厉声道:“你们都住手,我有话说!”她手掌挥动,决绝的将一头青丝自中切断,身子站的直直的,轻蔑的扫视了一眼厅中诸人,整整身上衣衫,对着李道玄大声道:“李道玄,你给我滚出去,我妄自修炼魔门功法,他们怎么处置我都是咎由自取,今日自逐师门,从现在起,你就是妙华归藏宗第十三代宗主。” 此话一出,紫薇观中于惜竹李药师等人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那琼华仙子手掌吞吐着灵力,依旧紧紧控制着莲生,却尖叫了起来:“你们师徒今天谁也别想走,谁敢放李道玄走就是和我昆仑山作对!” 那一直默不作声的北门观主,那苍鹤老人上前一步,手指捏着腰间木剑缓声对疯狂的琼华仙子道:“师叔,我看其中别有隐情,容师侄说几句。” 这位北门观主是昆仑宗妙真剑派的隔代传人,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在昆仑山体系里只能算是琼华仙子的师侄辈。他说完恭敬的等待琼华的指示。 琼华仙子双目一直望着那哭成泪人儿一般的儿子,重重喘了一口气:“好吧,你给他们说明白,这里可是咱们昆仑山的地方儿,谁敢不听话,我琼华仙子绝不客气。“ 苍鹤老人眉头一皱,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对那于惜竹行了一个道诺,缓声道:“于师兄,以你儒宗大豪的修为,自当看出来,妙华宗莲生道友的灵鬼体,乃是那魔门黄泉宗的炼鬼之道。”他说着连连摇头:“莲生道友说是她自己妄自修炼魔门功法,就老道看来,恐怕她连那六道炼鬼的法门名字都不了解,再者那灵鬼体也绝不可能是一个人就能修成的。” 琼华仙子尖声插口:“不错,说的对,那****在西海捉到这荡材儿女道士,她亲口说是李道玄将她炼制成鬼体的。”她发了泼,中年怨妇的尖酸嘲语便如倒豆子一般,喋喋不休:“什么妙华宗宗主,呸!就是一对儿****材儿,谁知道他们师徒两个是不是做了什么苟且之事,你们看这女道士两眉含春,又这样护着她的小情人……” 咔嚓一声脆响,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琼华仙子的恶毒长舌,却是李道玄一脚踢断了陈玉君的小腿骨! 琼华仙子嘎然而止,心疼爱子,只好撒气到莲生身上,啪的一声狠狠一掌重重打在莲生苍白的脸上。 莲生挨了这一掌,咬紧牙关咽下了一口闷血,却昂起了头,苍白的脸上涨红一片,冰冷的眸子望着琼华仙子,以一种让人心惊的嘶哑声道:“老婆娘,你说的好,但我莲生就算真的和自己徒儿做了好事,又犯着你们昆仑宗那条禁令了?” 自从被李道玄炼成灵鬼体,莲生的妙华道心已经失守,她天生疯癫的性子在这屈辱时刻终于爆发出来,对琼华仙子说完却转头望向了李道玄:“乖徒儿,说给这帮杂碎听听,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师父啊?” 李道玄见她一头散乱的短发在琼华仙子的灵力控制下显得愈发俏丽,就像风中傲俏的一朵寒梅,心中暗叹一声,这下可真完了。 果然莲生话一出口,紫微观内诸人各个脸色大变。于惜竹脸上肌肉一阵颤抖,暴喝一声:“道玄,你怎么不说话,她,她说的可是真的?” 李道玄心中混杂一片,口中却一字一字道:“于先生,我与师父清清白白,天地可鉴,这里是昆仑山的地盘儿,您还是静坐一旁,不要再为道玄费心了。” 于惜竹沉重的望着他:“不管如何,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若果然你做了种种大逆之事,我还是那句话,第一个取你人头的便是我于某人.“ 李道玄仰天大笑:“于先生,若是琼华老太婆和那北门观老头子一起出手,您能打得过么?” 于惜竹眉头一扬:“单单苍鹤道友一人,于某就不是对手,但某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他们都是道宗前辈,岂会自乱身份。”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既然打不过人家,于先生又如何给我公道?若不是我现在手里握着这位陈道兄,恐怕刚一进门就被人家一符打死了。算了,不如大家一起死了干干净净”他说着,右臂的冰旋刃压上了陈玉君的脖子。 李药师和郦水齐齐呼道:“三弟不可!” 琼华仙子眼都红了,嘶吼道:“于老三,苍鹤儿,咱们一起出手,救君儿要紧!” 场上形式一片混乱,李道玄再次大笑道:“果然是道门前辈啊,却原来是一群恃强凌弱之辈,哼,我看还不如魔道之人来得磊落些!” 他话音刚落,一声爽朗大笑自紫薇观外传来:“道玄小友说的好,咱们魔道中人更喜欢以一敌众,那才痛快!” 这爽朗话音未落,一道诡异的影子凭空出现在大厅中,放下了手中一熊一女,那影子一化为三,分别扑向了场中的苍鹤老人,于惜竹和琼华仙子。 三根银针暴出丝丝死亡的气息,却是浅尝辄止,银针在三大高手面前一晃之下,三个影子再次合为一个清癯健爽的中年文士。 于惜竹和苍鹤老人上前一步,全身灵力运转,惊声道:“鬼医阎碧落!” 阎碧落带着一熊一女,如此放肆的冲进紫薇观,而且上来就连攻三大高手,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这番以一敌众的气势却暗暗应和了口中的豪气之语。 他身上青衫飘动,双手负在背后,双眸扫过场中诸人,嘿然道:“都是老朋友呵,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琼华仙子怒目李道玄,伸手一指就要说话。阎碧落看得清楚,嗤笑一声,一根银针擦着厅堂大地呼啸而去,银针过处如狂龙怒涛,竟然将紫薇观大厅地上擦出了一道深深的沟渠,乱石飞舞,击向了琼华仙子。 琼华仙子硬生生咽下要出口的话,无奈运出神霄五雷符,白玉小符炸开一团云雾之气,勉强挡住了这一针。 阎碧落不给她说话机会,嘿然笑道:“小娘皮,老夫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想说这位道玄小友和老夫狼狈为奸,什么道门叛徒和魔道鬼医暗中勾结啊!” 他背后长袖舞动,潇洒的一笑,继续说道:“那你可是大错特错了,李道玄在峡谷里破去了咱们黛云公主的惊天大计,为你们道门立下了第一大功,老夫这次登山,却是因为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只为还情而来。等救了他出去,还要跟他好好算算峡谷里的账呢!” 李道玄此刻却一个字都没听到,自打阎碧落闯进来,他的视线就定在了那站在白熊身边不说话,云鬓散乱的碧桃身上。 原来阎碧落那日逃出了阿颜地穴后,将阿幼黛云安置好后便又返回了峡谷之中,潜藏在西部戍边大军中。 他以黄泉鬼医的身份纵横大陆多年,号称一针阎王心,两针断三魂,其实为人极重感情。平日里也从未受过别人的恩惠,却在地穴中受了李道玄这个道门修士的救命之恩。所以他心中十分郁闷,想着法子要还回这个人情。 以他玄空境的修为,大营中的情报往来自然一一入耳,昆仑宗对付李道玄的一番设计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本来想直接赶到北门观,救出那小子的师父,也算还了这个人情。却在动身前看到大唐的风闻观察使到了军营,好奇之下多留了一会儿。 等他抽身赶到北狼天星山下,正好看到了被李道玄困住的碧桃,便顺手带上了。这一路轻松过了北门石碑的禁制,又在紫薇观门口遇到了那白熊儿,于是便挟着一女一熊冲进了观中。 李道玄可不知道这番曲折,心中本来就乱成一片,待看到碧桃都被鬼医带进这漩涡中,心中慌乱之下,对那阎碧落大声道:“阎鬼医,你速速带这女人滚开,小爷的事不需你这魔头出手。” 阎碧落眼皮一搭,脸沉了下来:“李道玄,我还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怎么现在又怕了,你难道不知道,这小蛇儿已经……” 碧桃一进紫薇观里就紧张的望着李道玄,此刻听到鬼医要将心中那大秘密抖落出来,吓得尖声道:“阎伯伯,求,求你不要说,不要说!” 情势突变,更生枝节,诸人都望向了那慌乱的要逃走的黑衣碧桃,就连李道玄也糊涂了:“这,这是怎么回事,碧桃,碧桃她已经怎么了?” 阎碧落面沉如水,冷哼一声,不顾碧桃的阻拦,沉声道:“小蛇儿珠胎暗结,已是有孕之身,老夫在路上推算时日,正是你小子在西海做下的好事,这孩子难道不是你的!?” 第81章 昆仑洛青璇 阎碧落振声说出这匪夷所思的一段话,整个紫薇观内顿时鸦雀无声。诸人看看李道玄再看看碧桃,每个人眼中都露出深深的震惊之色。事情的变化也太过峰回路转了。 碧桃听阎碧落真的说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却颤巍巍转过身子,对着阎碧落拂身道:“阎伯伯,碧桃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李道玄的,您说笑了。” 此刻她的面色变得异常平静,甚至露出了一抹儿媚笑:“李道玄是我魔道大敌,我身为五毒教弟子,又怎会怀上她的孩子。”她说的云淡风轻,但那纤纤手指却颤抖的厉害。 场中诸人都不是傻子,只从碧桃那混乱的灵力流动中就看出来了,她已经心神大乱,这几句话说得有气无力,明显是在为李道玄开脱。诸人都想到,看来,那阎碧落所说的恐怕是实情了。 其实单是凭阎碧落鬼医的身份,魔道大尊的地位,他说出来的这个事实已经是确凿无疑了。 李道玄早在阎碧落说完后就呆住了,先是怀疑,继而惊慌,最后却是复杂的惊喜与兴奋. 他手掌挥动,一道木缠根卷住碧桃拉到了自己身边,手掌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眼眸中闪动着一种惊喜混杂着心痛的神情:“碧桃,你,你为何不告诉我,难道我李道玄连一个父亲都不配做么?” 他已经想到了方才在北狼山下替碧桃消融蛊虫时,在她体内查探到的那团跳动的软肉,心中疯狂吼叫道:“李道玄你真是天下最傻最笨的人,原来那竟然是我的孩子!” 碧桃伸手抹去男人滚滚的热泪,喃喃道:“你这个混蛋,可真的害死我了。”她说着你这个混蛋,但眉眼之中满是温柔深情,右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微笑道:“当日在西海帐篷里,我喂了你五神妙石散,那本就是苗部女子求子常用的秘药,你这家伙又学会了子午端阳蛊,唉,也是我自己作孽,不怪你的。” 李道玄单手举着陈玉君,一只手紧紧搂住碧桃,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眼神中坚毅之色,在她耳边低声道:“眉儿,为了咱们的孩子,你一定要逃出去!”李道玄的话语中充满着不舍与喜悦,精神容光焕发,就连丹海的灵力也是汹涌流动。 阎碧落见李道玄认了这孩子,微笑不语,口中欢然道:“如此正好,咱们这就走吧!”说着大袖一挥,那意思是就这样带着两人离开。 那北门观主苍鹤老人上前一步,冷声道:“道祖一气化三清,北门独落天星山,阎先生真把咱们北门观当成了来去自如的地方了哇。” 阎碧落眼睛眯了起来:“苍鹤老头儿,你一把年纪了还当人师侄,真是不容易啊,阎某可不想再松散你这把老骨头啦。” 苍鹤老人冷笑一声,腰间木剑晃动,缓声道:“不错,若论修为功法,咱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也莫要目中无人,把我们昆仑宗看扁了。” 他说罢和琼华仙子交换了个眼色,木剑出手,如一条黄龙,镶入大厅最北边的一座香炉里。 那香炉周身冒出一团青色火焰,炉口仙雾缭绕,却见雾气之中,一支嫩芽缓缓长大,渐渐长成四片圆形大叶子。 阎碧落皱眉望着,不知道这老家伙玩什么花样,但那表面深绿的大叶子边缘呈出波浪状,一股精纯的昆仑灵力缓缓流动。 香炉中四叶肥绿之下,一条根茎横生,灵力滚动中,叶上缓缓冒出一个花骨朵。 大厅里的诸人都是愕然而望,除了成竹在胸的苍鹤与琼华,谁都不明白,这花骨朵又是什么法宝,难道是专门对付阎碧落的? 那花骨朵眨眼间就缓缓鼓动,不多时,九片青色花瓣轻轻展开,一朵九瓣青莲出现在诸人面前。 阎碧落终于露出了慎重之色,长袖鼓动,三枚银针暗暗握在了手中。 就在九瓣青莲绽放之时,那青莲花中心发出了一道无双剑气,剑气冲出大厅,直奔东部天阙,大地微微震动中,一个模糊的女孩身影在花瓣中缓缓现身。 那是一种奇异的场景,就好像这个幽幽的女子是那青莲花中结出的果实,又像是青莲花边的仙雾凝结而成。 阎碧落脸色大变,冲口而出:“青莲花开,剑气西来!你,你是昆仑洛青璇!” 那幽然女子周身都笼罩在一团雾气中,却俯身折下青莲根茎,在手中挥了挥。 诸人都是忍不住退了一步,只因她挥动根茎时,一团无影无形的绝大剑气四散开来。 那女子赤脚站在青莲花上,叹了一口气:“无知无言还是无名无形?只是这无心无己的至真剑道呀,璇儿还是搞不明白呵!” 阎碧落袖袍飞舞,苦笑一声:“洛青璇,******怎么昆仑山出了你这等怪物,上次西海一别,不过月余,你,你这娃娃竟然真的修成了青莲剑道,跻身妙真派无形灵剑之境。” 那莲花上的女子欢喜道:“是阎先生么,上次多亏你那一招碧落黄泉针,璇儿才自无名道领悟出了无形道,你在这里太好了,嗯,上次您只出了十殿阎王第一针,璇儿想再请教下那玄妙的第二针。” 昆仑山一门四派,但若论修为功法,当首推妙真剑派。妙真剑派又有十洞之说,那“经、师、祝、斋……”等十洞对应的正是妙真派十门剑法。 九州修行者都知道,妙真十洞之外,最为玄妙的却是一部残缺的《妙心剑典》。传说这门残缺剑典所记载的剑法,已经可以不拘泥于修习者的修为境界,只需靠着对剑道的领悟,便能修成剑灵,至高者甚至可以修成至高剑仙。 那青莲上赤足的女子口中所说的“无知无言,无名无形,无心无己”正是妙心剑典所记载的剑道六大境界。 阎碧落上次在西海仙魔大战中,曾与这洛青璇对过一招,对方以粗浅的地象境,单凭一支木剑竟然接住了自己全力发出的十殿阎王第一针,虽然在针下受了伤,却是全身而退。 今夜在这北门观中,亲眼目睹这洛青璇自九瓣青莲中脱关而出,剑道境界更上了一层楼。阎碧落不敢在等闲视之,双手一环,三枚银针飞舞,身子竟然化作了一道阴幽的碧水,瞬间飞到了天穹之上,这正是身化黄泉,自在碧空! 诸人眼前一花,那阎碧落化作了黄泉之水不说,紧跟着一个赤足少女缓缓走下香炉,却是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门口,赤足过处,青莲花开,一步一莲。 她整个身子还笼罩在一团朦朦胧胧中,看不清真实的模样,只在经过李道玄身边时,手中青莲根茎划过了最为简单也是最为纯正的一个半圈,轻轻点在了李道玄的脸上,惊喜的说了一声:“你体内的狗儿不错啊,现在还是有点弱,不过三年之后,我一定会找你试剑的。” 她说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身子已经走出了紫薇观大门,欢喜的唤道:“阎先生,我来啦!” 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上划过了一道玄妙的青气,紧追着一道碧水银针而去,霎时青碧相接,剑气倾泻如雨! 李道玄紧紧搂着碧桃,心跳不止,刚才那看模糊女人的青莲根茎轻轻点来,速度极慢,但在他眼中却是世间最快的一剑,只因那一剑已经快过了他的思想。 大厅诸人还沉浸在玄妙的一刻,李药师腰间的长剑哗啦一声落到地上,只喃喃道:“世间竟有如此绝世女子。” 诸人都被吓了一跳,心神却恢复回来,也无心回味为何独独李药师看到了那洛青璇的样子,又回到了这场中交缠的局面里。 李道玄第一个反应过来,继续举着陈玉君,对那琼华仙子说道:“琼华!只要你答应我放过碧桃姑娘,我便放了你儿子,李道玄说到做到,任你处置。” 琼华仙子眼中闪过踌躇之色,闻言大是心动,但还是转身问了于惜竹一声:“于大哥,你看如何?” 于惜竹茫然站在原地,望着李道玄正自发呆,这个时候只淡淡回了一句:“老夫看错了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切任凭仙子做主。” 琼华仙子低头想了一下,这才抬头击掌道:“好,李道玄,我琼华仙子以昆仑诸贤之名起誓,你若放了君儿,我便饶了这魔族的孽种。” 李道玄微微一笑,紧张的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石头,右臂冰旋刃慢慢消散,将陈玉君放了下来,一脚将他踢向了琼华仙子。 陈玉君一条小腿骨早被踢断了,只好踉踉跄跄奔向了娘亲的怀抱。俊脸肌肉抽动,双眸之中充满血丝。琼华仙子急忙奔上一步,紧紧抱住了奔来的爱子。 李道玄得着这个空,大呼一声:“小熊儿,送她走!”说罢将碧桃推向了白熊身边。 白熊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焦急和寄托,立时四肢着地,接住了碧桃,熊身化作一道闪电,扑出了观外! 李道玄还未真正松一口气,就看到琼华仙子露出狞笑,连续四道天权符剑击了出去,口中厉声道:“观外七星子何在,拦住那魔女!” 第82章 执手问生死 随着琼华仙子这声厉喝,紫薇观外七道剑气飞舞而起。 琼华仙子发出的天权剑符本就有缓身的效果,再加上观外七名北门弟子的阻击,那白熊嘶吼一声,再次被逼回了紫微观大厅。 琼华仙子发出得意的尖笑,那一直困着莲生的五彩法宝,千丝万缕出手一拉,将白熊背上的碧桃拉到了自己身前,一脚踢翻,踩在了脚下。 李道玄发指眦裂,怒喝一声卑鄙,不要命的冲了上去,全身灵力鼓动之下,手指自上而下划了一道‘风一字斩’! 琼华仙子这番出尔反尔,李药师和郦水齐声怒斥,也跟着李道玄冲了上去。 这个时候,一直默然站着的于惜竹手中闪出一只翠绿竹笛,在半空中疾书一个‘封’字。只见一团黑墨落在李药师二人脚下,六合千字,画地为牢,两人只觉全身俱被笼罩在墨色灵力中,脚下再也动弹不得。 于惜竹将郦水两人拉到自己身边,缓缓道:“你们冲上去是送死,我相信琼华仙子会给咱们一个交代。” 这时,李道玄已经挟着风一字斩冲到了琼华仙子身前,他这一刻势若疯狂,双手挥舞之下,木柳矢,冰旋刃,火焰符,不要命的统统挥向了这个无耻的女人。 琼华仙子露出快意的笑容,手中神霄雷符发出,霹雳一声将李道玄的所有攻击化作了一团灵雾,手指轻弹一道玉衡剑符,顺势在李道玄身上点了七下。 她以符篆派玄空境的修为,用出的这北斗七符剑,威力比之那陈玉君自不可同日而语。玉衡符连绵不休,连闪三次,李道玄哇的连吐三口鲜血。那琼华仙子存意折磨他,刚才连发七道玉衡符,却都没有击打李道玄的要害之处。 那剩下的四道玉衡符飞向了李道玄的四肢,这是有意要将他废了! 李道玄身受重伤,眼看已经挡不住这四道阴险的玉衡符,只见半空中飞来一个金光闪闪的挡字,六合字灵发动,替李道玄挡了四下。那金色挡字在半空转化成一团气盾,缓缓护住了李道玄。原来是于惜竹不忍之下,再次出手了。 琼华仙子嘴里骂道:“于老三,你是真跟我对上了,苍鹤儿,拦住他,看我好好泡制这小子!” 苍鹤老人上前一步,却犹豫了一下,没有出手。 于惜竹牢牢困住李药师两人,沉声问道:“崔玉琼,我现在不管你琼华仙子的昆仑道号,只想问一句,清河崔氏可有出尔反尔的无信之人?”他愤怒之下,也不再客气,叫出了这位昆仑仙子的本家名字。 清河崔氏排在大唐四族“崔卢王谢”之首。声名显赫,大唐承玄十年,宰相长孙修订《氏族志》,把崔氏列为第一,承玄圣帝知后大怒曰:“崔氏凭什么列为第一?难道我李氏贵为天子,还比不上崔氏吗?”下令改以李氏第一,皇后氏族长孙氏第二,崔氏列第三。虽然如此,崔氏仍为士族高门,儒宗大贤,家风最是严谨。 琼华仙子见这于老三一口抬出了崔家的名号,无奈收了笑容,委屈的躬身一礼:“玉琼万万不敢做那无信之人,乱我崔氏家规!” 于惜竹面沉如水:“那为何你明明答应放过这魔门女子,却又无赖出手将人捉了回去?”他这句话说得凛然,伴随着天上激斗所发出的一道青碧闪电,更是掷地有声! 琼华仙子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不错,我刚刚是说了,但我只答应饶了这魔族的孽种,可没答应饶了这魔道的贱人!”她说着脚下用力,却是故意踩在了碧桃的小腹之上。 碧桃知她心意,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李道玄看得五脏六腑翻腾起来,哇的一声再吐一口鲜血!他再抬起头,终于放出了自己的底牌,解开了右手中那控制阴九幽的三界天珠禁制! 于惜竹被琼华仙子一番说辞憋得脸通红,一时无法反驳,那琼华仙子紧接着森然道:“于大哥,我还尊你一声大哥,难道你已忘了十六年前于氏六兄弟被魔道屠于长安郊外的血仇?仙魔之争是我辈道义之事,魔宗余孽决不可留!” 于惜竹嘴唇蠕动,十六年前长安惊变,于氏一门六兄弟在长安郊外被三百黑骑屠成肉泥,就剩下了他这个大哥,琼华仙子虽然卑鄙无耻,但她说的仙魔之争却是不错的。 于惜竹闭上眼睛,缓缓转过了身! 琼华仙子终于说服了这个倔强的老头,愈发得意起来,低头看着碧桃:“我虽答应你饶了你肚子里的孽种,但可没说饶了你,至于打死你这贱人,那是不小心弄死了魔宗的贱种,可跟我的誓言没有关系。”她恨李道玄入骨,这是有意说给李道玄听的。 李道玄还困在于惜竹的气盾中,胸前后背被玉衡符打中,连动都不能动一下,那鲜血却是一口一口的吐了出来。只嘶声对困在六合字经中的郦水嘶哑道:“救,救人!救碧桃!” 已经被解开魂魄,再次化身为阴九幽的郦水在短短时间看清了眼前形势,咳嗽一声,就要踏出六合字经。 就在此时只听到一声尖锐的鸣叫,却见那一直不动的莲生发出了灵鬼之声,身子化作一道灵剑,狠狠刺向了琼华身旁的陈玉君。 琼华伸手一抓,千丝万缕再次出手,将莲生生生拉了回来,神霄五雷符毫不客气的印上了莲生的脑顶,神霄符在莲生的脑上炸开一道紫电,莲生拼着这当头一击,衣衫摆动,最后一股灵力拖住了地上的碧桃,甩向了李道玄。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但李道玄时刻关注着琼华身边的动静,看得清楚,身子冲出了气盾,疯狂的冲向了飞来的碧桃。 这一瞬后,莲生挨了一道五雷符,便是身为灵鬼之体,也被这雷符生生炸得身子蜷成了一团,不知生死。 李道玄伸手抱住了碧桃,只欢喜一瞬,又看到莲生的惨象,痛得大吼一声:“师父!” 他心中无限的痛苦还未消失,怀中的碧桃身子一抖,全身迸出一团血雾,喷得李道玄一身俱是红色。 李道玄愣住了,整个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中抱着碧桃,就看到了她背后狞笑的陈玉君。 陈玉君蓄谋已久,整个双手切入到碧桃的双肋之下,双目露出疯狂的报复快意:“你断爷爷一指,爷爷灭你全家!”双手蓄着的神霄五雷符发出,风雷符如此近距离的碧桃体内炸开,喷薄的雷电之力瞬时将她烧成了飞灰。 碧桃的身子在最后一刻努力的向后扭动了一下,身子被燃成飞灰的那一刻,犹自紧紧握着李道玄的手! 但那最后一句话终于没有说出口:“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天穹之上的青莲剑气和碧落银针已经斗到了最凶险处,阵阵青碧闪电照耀整个紫微观,灵力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惊雷之声! 在这青碧电火,灵雷阵阵之中,李道玄眼看着面前的碧桃身子化作寸寸飞灰,两人执手相望的一握,不过是沧海一粟的无力! 他手中最后只剩下了一把白灰,碧桃,那个叫做朱碧眉的女子,带着自己的孩子被陈玉君毁灭在自己眼前。 他抬头仰天,头发披散开来,发梢寸寸灰白,却发出了震动天地的一声悲鸣! 这声音中带着一股滔天的恨意,以及,无尽喷薄的冥界之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谁也没有发现,碧桃那飞舞的白灰中,一大一下两点魂魄碧火扑入了李道玄怀中,钻进了他怀里的九幽石中。 李道玄丹海内的苍狗灵婴双目流出了灵血,五元灵丹间灵力疯狂流动,最后沿着周身经脉迸发的却是灰白的冥界之力。 于惜竹李药师眼前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场面,全身血红的李道玄身子漂浮在半空中,一头黑发变成灰白之色,右手缓缓伸出,手掌上衣衫碎片崩飞,肌肉膨胀起来,血管爆裂,那皮毛血肉怪异的扭结起来,血红翻腾中,带着冥力的黑毛寸寸生出,渐渐变作一只,一只狗的身子。 李道玄双目再无黑白,只有空洞一片,右手狗身吞噬了整个手臂,五指自大拇指起,爆裂开来,五只仿佛来自未知的苍黑狗头自血雾中嘶吼的张开了獠牙大嘴,滴滴黑色冥液滴落在地。他慢慢向前走着,那陈玉君心胆俱裂,抖动着身子向后倒窜,但李道玄右臂魔狗獠牙闪动,诡异的一口咬住了他的半条腿,活生生吞了下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咀嚼之声。 终于反应过来的琼华仙子不要命的扑过来,扯过了断腿的儿子,两道神霄五雷符带着风雷之声爆向了那生于李道玄身上的魔狗。 李道玄右手抬了一下,五只魔狗齐齐伸出獠牙,将那飞来的神霄风雷符一口吞了下去,风雷符炸开,但没有伤害到魔狗分毫,反而让那魔狗更为疯狂的嘶吼,李道玄那完全化成狗身的右臂在这嘶吼中吞吃了神霄符的能量,更是膨大了一圈,已经粗过了李道玄的大腿! 李药师焦急呼唤道:“三弟,你怎么了!”却被身旁的郦水抓住身子,自地上横着滚动起来,滚到了那紫微观外! 李药师见郦水目光闪烁之中,带着无限的惧意,大怒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阴九幽的魂魄这才刚刚再次掌握这具郦水的身体,低声道:“咳,咳,你放心,李道玄绝不会有事的,有事的是他们,咱们呢保命要紧!” 李药师愤怒的推开他,刚要起身,却被飞舞来的一块木板压住身子,痛得大呼一声。 两人这才看到,整个紫微观,已经被那李道玄化作的魔狗大嘴撕咬成了碎片! 第83章 我生昆仑灭 琼华仙子拖着爱子,与于惜竹和苍鹤老人刚刚退进那紫薇观中,李道玄就身化魔狗,拆了整个大殿。 此刻紫薇观大殿碎片如雨,纷纷落到了露天广场里,整个北狼天星山的南北二斗护法大阵却被激活了! 七座连环道观争鸣起来,道观之上分出七道星辰剑气,却没有击打向那魔狗李道玄,而是冲向了半空,直奔那犹自战在一起的阎碧落和洛青璇! 于惜竹望着五只苍狗獠牙闪动,黑色冥力下的李道玄,眼睛缩紧了,胸口起伏不停,喃喃道:“这,这难道是传说中那十六年前……” 他猛的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贤师亲口说那苍狗,那苍狗被天地职威消融了……” 苍鹤老人心斋守一剑立在身前,一道道剑气击打向魔狗化身,配合着琼华仙子的神霄五雷符,只是对上了这恐怖的冥界之狗,却是一点儿作用都没用,眼见那苍狗愈发壮大,忍不住对还在发呆的于惜竹吼道:“于前辈,快出手吧,再不出手,可就全完了!” 于惜竹反应过来,翠笛一挥,一个守字落到三人脚下,迸起一团守护灵力,沉声道:“没用的,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传说中的冥界苍狗可以吞吃灵力,咱们出手只会送给它力量!” 苍鹤老人一呆之下,喃喃道:“那可怎么办,师祖立身北狼山,开创北门一脉,镇守凶狼冤魂,这千秋道庭难道就要毁在我苍鹤子手里!” 他茫然之下,已有了哽咽之声。 于惜竹眼中却闪出了精光,急声道:“苍鹤道兄,你说的不错,这里乃是昆仑北门道祖镇守凶狼冤魂的道庭,我听说当日开山创派之时,天荒寺的圣僧曾送来一只天级法宝,专为炼化冤魂所用!” 苍鹤老人一拍大腿:“不错,那是天荒圣僧送给我师祖的一只‘婆娑金钵’!” 琼华仙子怒道:“还废话什么,那法宝不正在大殿之中么,赶快启动那法宝,把这妖孽炼化了去,君儿伤的厉害。” 李道玄化作苍狗后,心中无所思无所欲,只有一腔恨意,死死盯着那陈玉君而去,此时已经逼近了四人!只是他如今的模样,已经不能算作一个人,右臂魔狗几乎可以无限膨大,已将他的身子都挡住了。 苍鹤子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元之血,口中念念有词,解开了那紫薇正殿中的法宝禁制。 只见一道金光自大地之上浮现,紫薇正殿缓缓裂开,飞出了一只手掌大小的紫金钵,那婆娑金钵一经飞舞出来,便缓缓变大,最后变作了浴盆大小,水桶深浅,钵口金光万道,吸住了李道玄的魔狗身子,将他狠狠的拉扯向了婆娑钵中。 李道玄无法抵御这佛宗法宝的威力,身子陷落进紫金钵中,那琼华仙子犹自发出了最后一道神霄五雷符,正正击中苍狗右臂下他的脸,血肉横飞中,李道玄对着陈玉君发出不甘的吼叫:“若我生!昆仑灭!” 伴随着这咒语一般的怒吼,李道玄整个身子掉了入紫金钵中。 他一陷入紫金钵,那佛宗法宝激荡的金光便消融了右臂苍狗,眼前却闪动着碧桃的影子,还有那不知生死的莲生,最后却是明珠于相思姐姐! 我就要死了么!我不能死!若我生!昆仑灭! 仇恨与不甘驱使着他扭转身子,右臂整个已经不能用了,但左手还可以,他拼尽最后一点灵力,弹出一道木荆棘,缠到了那光滑的紫金钵边缘,整个身子吊了起来,木荆棘晃动之下,双脚离那紫金钵底只有三尺不到,只见钵底一团沸腾的金液,隐隐发出咕嘟咕嘟之声! 李道玄脸上血肉模糊,幸喜眼睛还能视物,抬头见那紫金钵口竟然在慢慢变小,心中一动,原来这法宝可大可小,而自己身在婆娑金钵中也随着变大变小。 但他无心研究这个,挂着木荆棘休息了一阵,灵力渐生,慢慢再化出几道木荆棘,缠绕在这紫金钵光滑的一侧壁上,最后盘成了一个鸟窝大小。 李道玄终于可以躺在鸟窝里,查看起自己的伤势,这一看之下顿时心都凉了下来。 自己的丹海已经是混沌一片,再也看不到元丹和苍狗,而整个右手手臂腐烂不堪,骨头都短短碎裂,沿着手臂一股黑气正在吞噬全身血肉,已经吞到了肩膀左右。 不用多久,自己就要丹海熄灭,血肉消融! 但碧桃母子的血仇,那几个女子的安危激发了他生存的欲望!李道玄勉强抬起左臂挥舞起来,大吼道:“就算是天要亡我,我也要破这鬼老天,地要收我,我便要踏破大地!” 嘶吼声中,左臂那一直御物成印记的褡包却因他受伤,慢慢现出了原型! 李道玄忽然想起那日在白耳山,安国大郎与严华的一场血战,最后自己还喂了那安国大郎一粒碧草丹! 或许这褡包中还有些灵丹妙药也说不定,李道玄镇定心神,伸出左手在褡包里摸索起来,但他摸了半天,只摸出了三块沉甸甸的竹板大小的玉片. 李道玄失望的摸着玉片,记了起来,这玉片正是当日在严华尸骨中摸出来的遗物,自己一直放在身边! 他捏着玉片苦涩的咽了口唾沫,胸腔一股干燥的血胸之气涌上来,刚要甩手扔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当日在严华尸骨中搜出的这三枚竹板玉片,他记得很清楚,并没有这般沉重的。 李道玄摸着玉片,反复看了几眼,终于发现原来这并非三枚玉片,而是六枚,只因两枚一组紧紧的贴到了一起,所以变成了三枚的样子。 李道玄心中一动,借着紫金钵内的金光液体仔细看着其中一枚玉片,只见那玉片光滑平整,既无文字也无图像,没有任何异常。 他脸上中了琼华仙子的一张神霄五雷符,眼睛看长了时间便有些昏花!焦急之下拿着玉片俯身在那咕嘟咕嘟的金钵底部,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次俯身太低,那婆娑紫金钵底部的金色液体咕嘟一声,溅出了几滴金液,不偏不倚的落到了玉片上! 李道玄急忙缩回了自己的鸟窝,以牙齿咬住玉片,用左手轻轻擦拭起来。 这一擦拭之下,就觉得一团粘腻之物被搓了下来,整个玉片仿佛被揭开了一层皮,金液渗入到玉片外层皮下,发出了耀眼金光! 李道玄勉强闭上眼睛再睁开,却看到玉片外层脱落,却露出了青色石质的本来模样。 他忙将石片举在眼前,却看到青石片上露出了一行小字:“金刚怒目之威,化骨成佛,此篇为金刚骨修炼之法……” 李道玄心神震动,那日在白耳坡秘洞里,安国大郎与严华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浮上心头! 他还记得那秘洞之中,黑袍吸血怪物严华那番阴柔话语:“……我杀了师父,咬死了三师弟,但那《金刚炼体六重经》我却只得到了上三卷‘皮毛血’……原来那‘肉筋骨’三卷早被你得了去。” 对了,那安国大郎是怎么说的“不周山金刚门的炼体大法不能传外人,那老和尚一句话就打发了我十年侍奉,就因为三师弟是唐人,便要全部传给他……” 这番对话在耳边轰然回响,李道玄颤抖的摸着六枚石片,喃喃念道:“难道这六枚石片,竟然就是他们二人口中所说的《金刚炼体六重经》?上三卷‘皮毛血’,下三卷‘肉筋骨’,却原来是六枚石片。 他此刻脑中激荡,立刻明白了,不错,这一定就是那六卷金刚炼体大法,上三卷在严华身上,被烧成灰后露了出来。那下三卷必定是安国大郎一直带在身边,却藏在这褡包里! 当日他初遇两人时,修为还弱,见识也不广,到后来修为渐进时,也曾暗自怀疑过,为何这两个人明明已经拿到了六卷功法,却好像每个人都修炼的很不到家,不说只修炼了一门功法,就是那金刚骨,还有什么珈蓝血,也是稀松平常,很是和那响亮的不周山金刚门有些出入! 此时他也明白了,那两人欺师灭祖,偷到了这佛宗秘法,但却一直没有解开其中的秘密!而今日自己无意中掉到这古怪的紫金钵中,更是有缘破开了六枚玉片的秘密! 他再低头看那金液,虽然不明白,但掉入这法宝前,隐约听到于惜竹说过,这法宝乃是佛宗天级法宝,想来这金液也是佛宗的什么秘宝,能解开佛宗的功法秘密也是顺理成章! 李道玄露出了笑,俯下身子,将六枚玉片一一用金液浸泡一阵,然后退去玉片上的伪装,最后终于成功的看到了这六卷《金刚炼体六重经》的本来面目! 罗汉化身乃是皮相,飞天无形毛发存,珈蓝之血善恶间。 菩萨肉化起死回生,明尊不动佛筋动,金刚怒目佛骨生。 这正是一一对应黄土九重境里的‘皮毛血肉筋骨’的修炼! 李道玄双目睁开又闭上:“这正是天地亡我,佛祖却渡!我今日有缘得到这金刚炼体大法,便可以重塑黄土六重,从新开始修炼!” 他心中悲喜莫名,吐出一口淤血,对着那紫金钵口再次怒声道:“若我生!昆仑灭!” 第84章 青璇收莲生 李道玄在婆娑紫金钵中的怒吼仿佛震动了这只佛宗的法宝。那刚刚收服魔狗,心有余悸站在紫微观中的几人,无不注目望着这只变幻不停,周身紫红色的佛钵。 于惜竹看看阴暗苍穹上犹自激斗的银针荷剑,长出一口气,弹弹衣衫上的尘土,喃喃低声自语:“自作孽,不可活,一番苦心,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他说完只对那还在操纵法宝的苍鹤老人拱手一礼,便转身就要离去。 那已经变作阴九幽的郦水悄悄在残废的紫微大殿外出现,伸手拦住于惜竹:“你还不能走!” 于惜竹满脸萧索的望了他一眼:“郦兄,此时不走,还在这里让人家看笑话么?” 阴九幽摇摇头:“李道玄虽然被收服了,但妙华宗的莲生宗主还在他们手里,此事已经搞清楚了,自然还要给莲生道长一个公正的交代。” 于惜竹奇怪的望了他一眼,这个郦水何时有这份心了。但今日经历之事太过惊骇,他也没往深处想,感觉郦水的话有道理,便转身对那正垂泪替陈玉君止住伤势的琼华仙子说道:“玉琼,莲生道长也是那魔道贼子的受害者,她如今变作了灵鬼体,大家都是仙流一脉,总得替她想想办法。” 琼华仙子面上露出阴狠之色,怒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这就一符灭了这个贱人,君儿,君儿,这可怎么办……”她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陈玉君先是被李道玄断了一根手指,后来又被那五头魔狗咬掉了半支腿,堂堂昆仑剑公子,如今变成了一个残废。 于惜竹眉头一皱,内心深处,他对陈玉君的遭遇毫不同情。 刚才陈玉君偷袭碧桃,虽然说是仙魔之争的大义,但那女子毕竟是身怀六甲,这小子不但手段卑鄙,而且心胸狭窄,做事也是极为毒辣。 他正想到这里,果然听到那陈玉君手抚着断腿,咬牙切齿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李狗贼不是还有一个姐姐么,娘亲,咱们这就杀去乐都,灭了这魔道全家。” 琼华仙子就是再蛮横,也知道儿子这句话说的不妥,但心中却也咽不下去这口气,只好哄道:“君儿,这仇肯定得报,他师父不是还在咱们手上么。” 于惜竹心下大怒,但这次李道玄变化魔狗,隐隐引起了他对十六年前那件事的回忆,自己在这件事上太过袒护李道玄,所以这时却不好再说什么。他也不愿再留在这里看这对母子的丑态,一甩袖子,飘然出了紫微大殿。 殿外,李药师刚刚爬了起来,看到于惜竹忙走上前来问道:“我那道玄三弟怎么样了?” 于惜竹捉住他的手臂,微微摇头,暗叹一声,拉着李药师便走下了北狼天星山。 阴九幽自大殿残废的角落现出身形,心中犹豫起来,李道玄最后解除了自己的限制,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作为黄泉宗的一代魔头,阴九幽和阎碧落一样,在信义上看得比较重,更况且,他如今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和李道玄绑到了一起,暗暗咬牙,若果那琼华仙子要害莲生,自己只能拼上一拼了。 他正想着,苍穹之上发出一声震撼的巨响,震得整个北狼天星山似乎都抖了一抖。 阴九幽脸露惊异之色,以他对阎碧落的了解,这声巨响之中的灵力变化,只说明了一件事,鬼医阎王针这次竟然败了! 阴九幽身影一闪,藏进了大殿之中。 已经塌陷一半大殿里,苍鹤老人运转口诀,正将那婆娑紫金钵慢慢沉入大殿下的北狼山体里。 而琼华仙子正指挥两个道童小心的将陈玉君抬进了一座软榻轿中。 阴九幽心中一动,在黑暗中搜寻起来,果然看到了一头硕大的白熊含着那昏迷过去的莲生轻轻走了出来。 当苍鹤老人收起口诀,婆娑紫金钵也沉入了北狼山中时,天上一道银黑光影飞速跌落,就如一颗变得灰暗的流星坠到大地上。 受伤的阎碧落身影出现在诸人面前,他左手捂着胸口,干咳一声,灵力混乱不堪,似乎连走路都走不动了。 阎碧落眼眸转了一圈,身影变幻,下一刻出现在了那含着莲生的白熊身边,他伸手抓住白熊的脖毛,翻身骑上白熊。 苍鹤老人扑身赶来,大喝一声,心斋守一剑出手,琼华仙子也发出了一道神霄五雷符,他两人都是一个心思,此时不除此獠,更待何时。 阎碧落一股灵力控制住焦躁不安的白熊,左手一挥,那白熊嘴里的莲生身子飞舞而起,竟然被他当做暗器发了出去。 阴九幽双手握住,身子一动就要出手! 那苍鹤老人见莲生飞来,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守一剑势还是击了出去。 琼华仙子更是毫不犹豫的再发三道天权符剑。 阎碧落大喝一声:“畜生!走吧!”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那白熊乖乖的扭动四肢,化作一道闪电飞速而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阴九幽已经站到了大殿右角,魂力涌动,眼见苍鹤老人的木剑,琼华仙子的符剑就要将那莲生击成碎末,立刻攒身一动。 但他还未真的出动,半空中一道青光闪烁,出现在那莲生身前。 洛青璇手持莲花根茎,周身还是裹在一团云烟中,她抬起莲茎,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圆,那飞舞而来的守一剑气与北斗剑符就像被那画出的圆形圈住,消融的无声无息。 阴九幽立刻全力发动魂灵之力,整个身子渐渐变淡,看到这个昆仑女孩的绝世剑法,他不敢再逗留,变淡的影子随着殿外的狂风飞起,他也逃了! 洛青璇此次出手,大出苍鹤与琼华的意料,但两人对这个昆仑新代第一高手极为尊敬,忙收起灵力。 洛青璇手掌托住了飞来的莲生,欢喜的叫道:“果然是灵鬼体,这纯净的气息,旋儿好喜欢。”她说着,那模糊的影子竟然俯身在莲生身上细细的嗅了起来。 琼华仙子有些不甘心的笑道:“小师妹,这女子身化灵鬼,咱们身为昆仑弟子,是要斩恶除尽的。” 洛青璇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姐啊,旋儿很喜欢这只灵鬼呢,不如就交给我吧,在我手里她不会出来作怪的。” 那苍鹤老人出身昆仑妙真剑派,对洛青璇这位妙真天才那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急忙走前一步,躬身道:“师叔既然喜欢,就留着吧,以您的修为,自然没有问题的。”他无心之言,却听得身旁琼华仙子心中不是味儿,暗自羞恼:“这苍鹤儿说的好没意思,是在讽刺我修为不够,为这一个灵鬼贱人,连自己儿子都保不住么。” 洛青璇快乐的抱起了莲生,连转了两个圈子,这才对苍鹤老人说道:“伯伯,谢谢你啦。”苍鹤惶恐的连称不敢。 琼华仙子咳嗽一声,忍不住问道:“师妹,刚才你是不是伤了那阎老魔头啊,呵呵,师妹这一战,不日便会传遍大唐,咱们昆仑面子上也光彩了,今年七月的盂兰盆节上,师妹又要风光一次喽。” 洛青璇罕见的叹了一口气:“师姐,阎先生第三针果然厉害,本来我是打不过他的,但不知谁激活了这山上的一道护法禁制,所以阎先生中了我七剑,嗯。”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刚才那带着狗儿的男人呢?” 苍鹤老人一愣之下,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李道玄,便急忙将刚才之事缓缓说了出来。 洛青璇听完后若有所思,失望的再叹一口气,也不再说话,抱着莲生抬脚便走,她走动之时仿佛是一个极慢的动作,但每步跨出去,又似乎越过了虚空,一两下间就到了北狼山腰。 “师妹,你这是要去哪里呀!”琼华仙子大吃一惊,这个洛青璇,怎么一点儿也不把自己这个师姐放在眼里。 洛青璇的声音自山腰传来,仿佛在诸人耳边回响:“长安!” 琼华仙子站在原地,将长安那连个字连念了几遍,忽然暗自冷笑了一声,便转身指挥两个道童,抬着陈玉君,也是缓缓走下了紫微观。 “师,师叔,那个,您老人家可否再在观中歇息几日,我还有几粒大还丹,陈师弟的伤……”苍鹤老人见这位主儿也是一句话不说就要走,心中着急起来。 琼华仙子转身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苍鹤老头儿,别来这一套了,你想去昆仑山拜见祖师,我自然会想办法的,你等我的好信儿吧。” 苍鹤老人搓着手,眉开眼笑,他这些日子刻意奉承这位师叔,其实就是为了这句话。但还是客气的问了一句:“师叔这下山是去找陈大将军么?” 这句话可真是有些说中琼华仙子的心痛处了,她冷眉一挑,登时就想发作,但想到家丑不可外传,哼了一声:“我带着君儿去长安,找我姐姐去。”说罢气呼呼的带着儿子走了。 苍鹤老人直到琼华一行走远了,才喘了一口气,一拍脑袋:“是了,那位圣帝的宠妃贵人的寿辰不是快到了么,琼华师叔自然是要去恭贺一番的,唉我这脑袋真糊涂了。”他叹了一口气,再转身望了一眼大殿,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我是眼花了么?怎么感觉那婆娑金钵好像要跳出来似的。” 第85章 碧落牵白熊 北狼天星山下,于惜竹扯着李药师已奔行至西宁城内。那李药师愤然挣开于惜竹的手,立在地上沉思起来。 于惜竹眉头一皱:“药师将军,你不回军营么?” 李药师抬起了头坚毅的摇摇头:“于先生,我知道你的为难之处,但三弟的大仇未报,我还回那军营做什么?” 于惜竹一跺脚:“李道玄已经入了魔道,如今就算被婆娑金钵化成一团白骨,也是他咎由自取!” 李药师不愿与他理论,只是拱手一礼,解下了身上的甲胄,再掏出那铁马营的黑色令牌,不舍的摸了一阵儿,这才双手举起递给了于惜竹:“别驾大人,便请你带着这块令牌回报大都督,药师疲于军旅征战,这便去了。” 于惜竹默然无声半晌,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令牌,只问道:“那好吧,不知药师将军准备去何处栖身?” 李药师仰头望着天,淡然道:“我还要办几件事,如今三弟去了,他曾托付我救莫相思姑娘出那教坊司,我办完这件事后,便东去长安。”他说着沉痛的望了一眼北狼山:“我要亲口去问一问那位昆仑宗的护国国师,这事儿他管不管!” 他说罢,萧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 于惜竹站在西宁城那宽广的街道上,看着这位少年将军的身影,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味道儿。 他想了片刻,心中还是横亘着那十六年前的一件往事,便转身走向自己在西宁的别驾住所。 他还未行到住所,便听到一阵急速风声,眼眸一撇间,便看到一只快如闪电的白熊自不远处行过,白熊背上依稀还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于惜竹一愣之间,那白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压下欲要追去的脚步,自失的一笑,只想着:“以阎碧落的修为,竟然也败得如此惨!那昆仑山的洛青璇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摇着头,慢慢走了。 那与于惜竹只隔着一条街擦身而过的白熊被阎碧落驱使着,飞速赶往西南方,不过半柱香时间,就来到了那西海绿洲。 此刻东方天际大白,眼看朝阳就要升起,阎碧落捂着胸前伤口,洛青璇那七剑虽然已经手下留情,但那妙心剑气还是伤了他的丹海。此刻他只想快点找个地方修复一下丹海,自从修成玄空境后,他阎碧落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阎碧落指挥着小白熊钻入了那曾经猪魔留下的红砖塔里,这才喘了一口气,自白熊身上翻身下来。 白熊呜咽一声,摇动着耳朵,四肢趴在了地上,动都不动一下。 阎碧落无奈的自它脑后拔出了一根银针,拍拍它的脑袋:“老夫知道你这畜生心里不爽快,但刚才实在没办法,你救了老夫这一次,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白熊咬着他的衣衫,嘶吼着向外移动。 阎碧落皱眉一晒:“我为你那主人受了七招妙心剑,这恩情都还回去了,我可不回去了。” 白熊无力的撕咬着他的衣衫,忽然躺在地上,不停的翻滚起来。 阎碧落面色不变,抬手给了它一巴掌,却笑道:“你这畜生不要耍赖,你那主人,李道玄……”他说着笑声便停了下来,沉吟了片刻,缓缓自语道:“李道玄,若我果然没有看错,那苍狗之体,那冥界之力……” 他伸手捏住还在滚动的白熊那毛茸茸的熊鼻子,只轻轻一拽,那白熊呜咽一声,爬在地上便不再动了。 阎碧落嘿然接着说道:“你这惫懒的畜生,如果老夫猜的没错,李道玄果真有那缘分,他决然不会有事的,你这畜生就收了心吧。” 他口中说着,丹海元婴开始吞吐灵力。 玄空境有七妙之说,玄空七妙,化生不死。 阎碧落在玄空境里修炼了十年之久,至今日虽然还只是在第二曾境界中,达不到那化生不死的神奇修为,但修补伤势却足够了。 他体内的元婴吞吐灵力,不多时就迫出了六道剑气,心中一宽,便要将最后一道剑气迫出体外。 但这最后一道剑气却极为古怪,任他如何驱动灵力,依旧徘徊在体内,仿佛那剑气有了生命一般。阎碧落玄空大成后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心中一乱,那剑气忽然迫近了他的丹海。 阎碧落心神震骇,正没理会处,背后一热,一道浅浅的冥力传进了体内。这股冥力乃是万魔之灵,阎碧落身为魔宗弟子更是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借着这股力量,飞速将体内的最后一道妙心剑气迫了出去。 阎碧落感觉就像躲过了一劫,修复好伤势,起身才看到那白熊一只爪子搭在自己背上,原来是这只熊儿关键时刻给了他帮助。 阎碧落自丧妻后孑然一身,这许多年来独来独往,这一刻忽然有了一丝暖意。 他抱起白熊,点头道:“既然有缘,你就跟在老夫身边吧,或者能有那个造化,修成人形也不一定。” 他怀里的白熊忽然不安起来,挣扎着跳了下来,骄傲的抖动身上灰白熊毛。 阎碧落微微一愣,仔细打量了一眼这白熊。 他精通医理,又出身黄泉宗,是以对于畜灵之道也是触类旁通,此刻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熊儿果真是有些灵性,呵呵,老夫一把年纪了,又和你不再六道同类之中,原来你是害羞了,倒真有些趣儿!” 阎碧落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笑了,他起身拍拍白熊:“你那主人恐怕都不知道,原来你是一只母熊儿,跟着老夫修炼吧,以你的灵性和老夫的手段,说不定真能修出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呢!” 他带着小白熊走出红砖塔屋,挥手一扫,那整座塔屋便化作了一团红尘,飞舞而去。 此时已是清晨时分,阎碧落注目望了一眼绿洲东部,只见那隐隐的西部戍边军营里每隔一段便冒出一道彩花,便是在白日里看过去也是五彩缤纷。阎碧落面露微笑,大唐的观察使,承玄圣帝的钦差大人,这就要回长安了么。 他再看了一眼,便运转鬼魅身法,带着白熊,消失于西海绿洲之中。 西部戍边军营彩炮齐动,将整个边防战线映照在彩花之中,欢送那位帝国的钦使,人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那凌晨就赶回军营的阴九幽也站在欢送大军中,如今他还是用了郦水这个伪冒的身份,虽然身边亲兵都觉得这位郦大人越来越怪了,但还是很殷勤的站在他身旁,这两位军中的大头兵早就接到风声了,郦水大人如今就要高升了。 化身郦水的阴九幽直到那位观察使大人的车队走得不见了人影,才缓缓回到军营大帐里。 他还未坐下,便接到了陇右大都督的亲笔手令。 阴九幽打开手令一看,却是一纸委任状,郦水被封了个从五品的典礼校尉,魏清尘命他带军护送大峡谷党项族的新任首领拓跋明珠,东去长安朝拜帝君,接受承玄大帝的御赐封印。 阴九幽收起了书信,对那两个正做着鸡犬升天美梦的亲兵招手道:“你们两个过来。” 两个亲兵喜滋滋的走了过来,阴九幽双手伸起,拍在了两个亲兵的肩膀上,笑道:“东去长安,路途遥远,借两位的魂魄补补身子,多谢多谢。” 那亲兵也没听明白,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大人客气,客……”还未说完这个客气,两人便悄没声息的化作了一团软泥,三魂七魄被阴九幽吞吃了下去。 阴九幽振奋下精神,默默推算片刻,微微一笑,自带着大都督的手令去了。 承玄大帝的钦差,那位观察使大人的车队连绵不绝,出了西部军营便直奔乐都城而去。整个车队倒有一大半是沿途官员送的礼物,而那位神秘的观察使大人却一直进了乐都城都没有露面。 乐都城的刘县尉带着一众武侯卫,在城门口负责安全防卫,抽着个机会,将一封奏闻送到了那观察使的马车前。 车内伸出一只手,接过了奏闻,再挥了一下,便快速的继续前行。 刘县尉递交奏闻的时候,一直暗暗观察,见这观察使接自己奏闻时,那手都在微微颤抖,他一眼就能看出车内人必然是十分紧张。 看到马车走了,那刘县尉才露出冷笑:“果然如阮先生所说,这车内的观察使就是个假货,那真人却藏到了杏花楼里。” 他心中做着打算,正在发呆,一个青衣小厮急匆匆走了过来:“老爷,老爷!” 刘县尉眉头一皱:“何事如此惊慌?” 小厮俯身低声道:“老爷,夫人说身子不爽,带着枫红柳绿两个妮子去那西宁北门观去烧香祭拜去了,说要多去些日子呢。” 刘县尉听了这等好消息,想到自己藏在书房后院的,那谷浑族酋长送来的两个异族小美女,心痒难耐,见观察使车队走远了,立时便咳嗽一声:“本官想到还有一件大事没办,先去一趟,秦宝琼你暂代本官护卫一下。”说罢急匆匆的去了。 武侯秦宝琼急忙答应一声,抬头已不见了刘县尉的影子,暗中呸了一口,打起精神安排护卫。 他正安排着呢,打眼看到那观察使车队中奔出一匹健马,却是向着井木坊的方向而去。 健马上依稀是一个俊俏的青年,秦宝琼微一愣神,招手叫过一个武侯卫:“你,跟着那人,看他做什么去了。” 那武侯卫看了一眼,不屑道:“去井木坊还能做什么,肯定是去杏花楼咧,这位小哥儿看来是想去开开荤了。” 秦宝琼嘿然一声,摇头道:“这帮子当官的,都他妈不是个东西。” 第86章 暮雨阁死士 那匹健马穿过了白水桥,一路直奔井木坊,果真停在了杏花楼外,马上俊俏少年唇白齿红,跳下健马,迈步走进了杏花楼。 白日朗朗,正是杏花楼最闲的时候,正坐在一楼迎客的樊花娘笑着迎了上来:“唉哟。这位小哥儿好俊啊,您可来巧了,咱们姑娘们还没起来呢,要不稍坐一下,叫上一壶春酒,姐姐陪你打打双陆棋子儿。” 她说着便伸手捏了一把这俊俏青年的手腕儿。 那俊俏青年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她,伸手捏出一枚金叶子,放到了樊花娘的手里,压低嗓子道:“我来找人,我找的那位先生面白无须,左脸有一枚青痔,姐姐可识得?” 樊花娘接过那金叶子,打量了一番这男子,媚笑道:“您说的那位先生,可不就是咱们杏花馆新招的老高么,人呢,在屋后柴房里。” 那俊俏青年微微一愣,点头道:“多谢姐姐。”手中又是一枚金叶子。然后便摸了摸胸前衣衫,便轻巧的走向了杏花楼屋后。 樊花娘捏着两枚金叶子,皱眉看着不语,一旁一个小厮笑着掺合过来:“妈妈今日又得了这好处,莫非是那俊俏公子看上您了,这多的金子,也赏点给儿子吧。” 樊花娘一脚将他踢到一旁,双眉横怒,压低声音道:“什么俊俏公子,我花娘这一双眼见过的男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这小哥儿,我看啊,不是男人,嗯不是男人!” 那小厮忍痛爬了起来,嘟囔道:“不是男人,那就是宫里的公公喽。”他说着便看到了那楼窗不远处,俊俏青年恭恭敬敬的站在一座破落的木屋前,似乎在等着某人的召见一般,忍不住一吐舌头:“哎哟,那看着就要死的老高什么时候有这等气派了。” 杏花楼后的一排木屋,那是专门建来给奴仆住的。 小厮口中的老高是不久前招到杏花楼的一个老龟公,正住在那最为破落的一间木屋里。 那俊俏青年在屋外伺候良久,才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力士么?进来罢。” 那俊俏青年这才弹弹身上的灰尘,矜持的推开木屋之门,走了进去。 从外面看来,这间木屋破旧不堪,但这一走进去,却发现屋内整洁有序,一尘不染。 一个面白无须,左腮点着一枚青痔的老人微一点头,手中落下了一枚棋子,却缓声道:“力士啊,坐在我对面的是咱们的老前辈,朝恩大宗,你先磕个头。” 俊俏青年这才看到这位青痔老人对面做着一个普通的老龟奴,他心中骇异,以自己的灵感心觉,刚才竟然没有看到这活生生的一个人。但他立刻双膝跪倒,恭敬道:“高力士拜见前辈。” 老龟奴点点头,手中捻起一枚黑色棋子,也不知怎么弄的,在他指尖那黑子瞬间变作一枚血红的棋子,却轻轻的点在棋盘上,问道:“小高啊,你在暮雨阁是几品啊?” 高力士站起身来答道:“小的刚刚晋品,现在是九品死士!” 老龟奴手指一捏,手中的红色棋子变回了黑子,点到了棋盘上,含笑道:“有缘,有缘,我鱼朝恩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正好也是个九品死士,呵呵。” 那青痔老人见老龟奴收起了那枚红子,松了一口气:“小高啊,你再磕个头,谢谢鱼前辈的不杀之恩。” 高力士一听之下,瞬时冒出一身冷汗,急忙再次跪倒。 那老龟奴点点头,却不再说话。 青痔老人这才问道:“小高,我跟你说过,不经我的同意,万不可擅自前来这里,为何你就来了呢?” 高力士跪着自胸口掏出一封奏闻,不言声的递了上去。 青痔老人接过奏闻,打开微微一看,便递给了老龟奴,然后对高力士说道:“小高,你现在就走,带车队即刻出发,赶到金兰城后等我消息。行动要快!” 高力士急忙起身,连别礼都不拜一下,转身就走,只几息之间,就从杏花楼门外传来健马嘶鸣之声。 那老龟奴将奏闻刚刚看完,点头道:“不坏,你带的这个死士很乖,很听话。” 青痔老人呵呵一笑:“他已经净身入了宫,现在晋王身边当差。没别的优点,就是一个听话。” 老龟奴便错开了这个话题,将那刘县尉送上的奏闻在棋盘上一摆:“辅国啊,你看这奏闻是谁的手笔?” 青痔老人看也不看就说道:“自然是阮星逐的手笔。” 老龟奴鱼朝恩呵呵一笑:“朝云殿一品生士,却甘愿做那刘某的下属,阮星逐果然是为太子费了心血,看来魔宗是真想靠着这位承乾太子的大树好乘凉喽。” 青痔老人摇头道:“朝云殿和咱们暮雨阁虽然都出身魔宗,自从咱们暮雨阁归附了天荒寺,开创千门死士后,那朝云殿似乎也渐渐有些脱离魔宗的意思,恐怕在承乾太子这件事上,魔宗还没达成统一的意见呵。” 鱼朝恩沉吟着:“那不一定,朝云殿之人自称生士,那不就是冲着咱们这暮雨阁死士来的么,咱们以魔入道,他们恐怕是以魔助魔了。” 青痔老人便不再争辩这个问题,手指点着那奏闻道:“不管怎么说,阮星逐给了咱们一个理由,可以带相思姑娘去长安的理由,那么此次‘少主’的这件大事便好办多了。” 鱼朝恩站了起来:“前几日在杏花楼里,那位儒宗的于惜竹怕是认出了我,此外昆仑宗,北门观都卷进了这件事中,咱们主子说的很清楚,不可引起仙魔两宗任何一方的注意,如若不成,宁愿空手而回也不能打草惊蛇。” 青痔老人手指弹着棋盘,叹了一口气:“鱼老说的不错,就像现在,明知道少主被困北狼山,不知什么个情况,咱们却不能出手相助,岂不可恨!” 鱼朝恩露出了微笑:“少主的身份,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但他们不敢说,也不能说。十六年前仙魔两道都立下了血誓,永不提起此事,这些年来,他们双方互有忌讳,果真连个探子都没有派来乐都。” 青痔老人也站了起来:“鱼老,此次您也得回去了,现在这个情况,咱们是等昆仑山和儒宗的人走了,直接去那北门观救人呢,还是?” 鱼朝恩沉思良久,还是摇摇头:“咱们不能去救人,我想以少主的血脉传承,不会有事的,咱们就带相思姑娘去长安,借着这刘某人的奏闻,以青楼大选的名义。” 青痔老人有些犹豫起来。 老龟奴鱼朝恩便笑了起来:“辅国啊,你刚来这里不了解情况,我是看着少主和相思姑娘长大的,可以保证一句,以他们之间的姐弟之情,只要相思姑娘跟我们去了长安,少主逃出北门观后,必然会紧追不舍。” 他说着双手划了一个圈:“长安今年多事啊,只要少主到了长安,咱们便可以浑水摸鱼了。” 青痔老人双掌一击,再无疑义!便笑道:“那我这个长安观察使,也该走出杏花楼了,今夜我就派人来,如何。” 老龟奴鱼朝恩摇头道:“不行,等不到今夜了,午后就走。”他说着走向屋外:“我先去把那几只小虫子赶走,你这就去吧。” 青痔老人目送他离去,点头自语道:“十年未见他出手,也不知如今修为到何境界了。” 老龟奴出了木屋,脚下一抬,如履平地般走到了二楼莫相思屋外的窗户,他正要进去,就听到屋内传来一个紧张的声音:“莫姑娘,药师将军说务必将您带走,您不要让小的为难。” 莫相思的声音很是坚定:“这位军爷,你替我谢谢将军,但我见不到道玄,绝不会离开这里。” 当日留下来暗中护卫莫相思的流刑军都是李药师调教出来的亲卫,那士兵听莫相思说的坚决,便低声道:“如此,小的得罪了!” 老龟奴鱼朝恩微微一笑,身子穿过墙壁,就像穿过一层水幕,静悄悄的出现在屋中。 一名流刑军死士正捉住莫相思,想要强行带走她。两人根本就没有看到进屋的鱼朝恩。 鱼朝恩身子不动,手指一点,那拽着莫相思的士兵便消失不见。莫相思吓了一跳,转头看到了他,惊呼一声:“老鱼叔,你,你怎么进来的。” 直到这时,窗户外面才传来一个士兵坠楼的惨叫声。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 鱼朝恩眉头一皱,双手五指蜷缩,就像捧着一个大球,但莫相思却惊骇的发现这位相识多年的老鱼叔五指间滚动出一道道黑色气流。 只见他双手中那黑色气流压缩成了一面平滑的圆镜子,不多时镜面探出一个人的身子,啪的一声掉落下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那护卫莫相思的一小队流刑军竟然被这老龟奴用手中的黑镜子,以一种诡异的手法,自楼外送进了屋子里。 流刑军士兵一起落到了地上,晕了过去。 老龟奴尊敬的对莫相思施了一礼:“相思姑娘,老奴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这个路上我会为你一一解答,现在咱们得准备下走了。” 莫相思颤声问道:“走?去,去哪里?” 老龟奴微微一笑:“自然是去长安啦。” 莫相思连连摇头:“不,不,我要等道玄回来,他……” 老龟奴转过身,面向西宁北狼山的方向,手指在墙壁上画了一个圆圈,圆圈之内的墙壁顿时化作了一面黑色镜子,现出一团光影。 莫相思注目望去,光影中却是一个缓缓旋转的紫红金钵。 老龟奴转头笑道:“相思姑娘,少主现在应该身在这佛宗秘宝里,虽然老奴也看不清这婆娑金钵里的景象,但您也应该知道他的血脉,他的身份。咱们还是走吧,去长安等他。” 他说完走上前,拉住莫相思,只见一团黑光闪过,两人消失不见。 莫相思的屋里,只留下了一堆昏过去的士兵,以及那渐渐消失的墙上镜子。 黑色镜子里,那紫色金钵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在镜子即将消失的一刻,一只健壮的手臂自金钵中穿透出来,紧紧握着拳头,那手腕上一串儿银铃铛闪耀着流光。 第87章 幻境母子逢 九州佛宗常言娑婆界为众生蹂躏的大千世界,天下众生罪业深重,必须忍受种种烦恼苦难。所以当年佛宗圣僧送给北门观这娑婆金钵,是为了超度北狼山上万骨尸,将那些浊世魂灵度向极乐世界。 李道玄在娑婆金钵中解开金刚炼体经时,已被那冥界苍狗侵蚀的身无完肤,丹海也是即将破碎。他低头望了一眼残碎的右臂渣滓中,一串儿银色铃铛,那是他一直缠在手腕上的一段情缘。 拓跋明珠的容颜在眼前闪现,李道玄心中悲痛莫名,自己已经辜负了一个女子,可千万不要再让另一个女子为自己哭泣了。 这一刻,除了那对昆仑山刻骨的仇恨,更有一股求生的欲望充斥了心底。 他定定心神,不再理会那继续腐蚀身体的魔气,左手拿起了一片青石片,垂目望去,正是那怒目的金刚骨经。便细细看着那石片上的口诀,立时修炼起来。 他并不知道这娑婆金钵乃是度化冤魂的法宝,那冤死之人的魂灵有善灵恶灵之分,那钵低的金色液体乃是金钵熔炼万魂后所度化的善灵之灵。乃是佛宗口中所说的大善之灵,所以才能激活那佛石所刻的金刚炼体六重经。 等他沉浸在那六经金刚骨的修炼时,整个大善灵液不安的滚动起来。 李道玄细看了半天青石片,心有所悟,原来这金刚炼体六重经和佛宗深有渊源,但并不是真的佛宗功法。 那佛宗修炼讲究的是佛心,视肉体为累赘。而这门金刚炼体大法却是以身证佛,体化金刚之意。 他闭目沉思,按照金刚炼体大法的修炼之道,终于开始了金刚骨的修炼。 众生皆为佛,金刚乃是护卫佛的勇士,这传自不周山的炼体功法,若要真的修炼,必须具备两个条件。 其一为胎息之相,这说的是修炼之人必须像未出生的婴儿一般,不能身具其他门派的灵力才可以。 其二为涅槃之相,那要求却更为苛刻,乃是需要修炼之人身处将死未死的境界,先破己身,再立新生。 当年安国大郎和那严华一直以为自己的师父持有偏见,不肯真的教他们金刚大法,反而要传给他们那体弱多病的三师弟。却不知这真的误解了他们师父的意思。 安国大郎和严华本就是有身家的外族人,养尊处优之下,就连那第一道胎息之相都难做到,更何况那涅槃之相需要修炼者具备大智慧,大勇气,心甘情愿的先自残己身才可以。 对李道玄目前的状况来说,涅槃之相已经天然具备了。反而第一个胎息之相却是最难领会的。 他沉思难悟,端坐在自己木荆棘所造的鸟窝之中,一想便呆坐了不知多久。 娑婆金钵在北狼山体里变幻万千,钵内另具一世界,那时光便如流水一般,缓缓而逝去。 李道玄那周身的腐蚀魔气已将他的皮毛血肉化为了污垢,缓缓落入钵内的金液里,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此时他已没有肉体的五感,只有一道灵识还藏在那破碎的丹海里。 等到这具白骨化作粉末,一只冥界苍狗元灵浮动在钵体内,五枚元旦周转不停。 李道玄的灵识渐渐的融入苍狗元灵里,他这最后的意识仿佛支离破,游荡在一片虚无中,转眼间就要灰飞烟灭。 难道这便是我的归宿,那所谓的命中注定? 他这灵识正带着无尽的不甘心,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接近了。 自己这被苍狗元灵包裹的灵识,竟然再一次具备了肉身的五感。 就像一个游荡的灵魂,再次能够看到,听到,嗅到…… 他看到周边的无尽虚空,正自茫然,便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悠远的歌声。 那歌声越来越近,渐渐变得嘹亮清脆。李道玄眼前忽现大地苍茫,灵识不由自主循着那歌声飞跃九重,只见苍穹之下,一座星宫悬于群山之巅,星宫内一块巨石伸出悬崖之外,两人立于石上,身旁却有一个黑衣童子正在放声高歌,那歌声曰: 夜掩苍穹,星垂平野 三垣九曜,四象列舍 冥冥有意,何解以得 巫咸甘石,步天求歌 那两人都在静静听着童子唱歌。李道玄催动意识看去,却是一片模糊,只依稀看到一个白衣背剑女子和一个光头黑衣少年。 二人听完歌声,便开始交谈起来。 只听那白衣女子温柔的说道:“瞿昙悉达哟,当年你离开菩提迦耶山,天下人都说你是为了我,但我可知道,你在山上所发的‘若非死别,终不生离’的宏愿却是为的别家女子,我为你背负这十五年薄情骂名,你欠我一千年呵,今日我只求你一件事,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那被称为瞿昙悉达的人缓缓说道:“欠你一千年,还你三万生,悉达愿以三万轮回之身,赎回这罪过。” 那白衣女子扑哧一笑道:“瞿昙啊,这事你可别想跟我玩机锋,我刚有了身孕,你便送信来说这孩子命中当有一劫,我问你解法,你说不可解,今日我背着‘北落师门’上山,可是准备好了先说后打,不说再打,打到你说为止。” 瞿昙悉达不语。 那女子只得无奈道:“死和尚,我知道你已经炼成了天元六相之境,只差一步便是个仙人啦,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儿尚未取名,你这未来的神仙,便先给取个名字吧。” 瞿昙悉达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温柔,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白衣女子的肚子上,闭目微笑道:“道之一途,玄而又玄,这孩子若是能够终生不入修行中,必然长命百岁,无病无忧。”他那惊世的一笑只维持了昙花一瞬,便再无颜色:“可惜,可叹!” 白衣女子骄傲的摸着肚子,嘻嘻笑道:“你既然这样说,那就叫道玄吧,嗯,我儿子便叫李道玄,嘻嘻,李道玄啊李道玄,你长大后肯定是天下间最英俊的男人。” 李道玄的灵识在这一刻差点溃散,他感受到了,那从未感受过的,母爱! 他的灵识拼命的试图去看清这个白衣女子,自己的母亲,但所见还是一片云雾茫茫。 白衣女子口中叫着李道玄,却是笑了起来:“瞿昙师兄啊,我马上就要离开那个男人了,我要回家了。” 瞿昙悉达双目闭上,缓缓道:“他掌有天下,纵横万生,是不会让你离开的,就算他放了手,那儒释道五大国师也绝不会放过你,你这一去,九死一生。” 白衣女子手抚长剑,立于九天之上,那背影如斯之美:“我之归属,星辰雨露。我之净土,莲花满途。” 瞿昙悉达仰望星空,喃喃道:“小叶子,当年你若不离家,不出十年,便可悟透玄空七妙,进入天元无相的仙魔之境。你若是没有遇到那个男人,也可安度一生,自由自在,你是我一生的知己,我却无法解脱你,何苦何苦。” 白衣女子爽朗道:“不苦,不苦,我离开家就是为了求所爱,我遇到他,便是今世之缘。”但她的声音渐渐低沉:“我只愧对肚子里的玄儿,受我血脉所累,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父亲,我总有一日是要老的,百年之后,玄儿一个人孤单单的活在这世上,又没人保护他,爱护他,那他该多寂寞。” 她说到这里,语气坚定起来:“悉达,那仙魔之争,在我眼里已不再重要,我这次离开归家,就是为了玄儿,我不愿玄儿一出生就要面临这些争斗。你说九死一生,那便是九死一生吧,我为玄儿也要拼上一拼。” 李道玄感受到了她那深厚的呵护之情。此刻听到这位白衣女子的肺腑之言,方才明白母爱的伟大。那记忆中曾经幻想的母亲温柔印象在这一刻与这女子的身影重叠到了一起,他已是不能自已,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抱住那女子,好生叫一声娘亲。但灵识身处物外,只能看着听着,却无法靠近那女子。 此时那瞿昙悉达只长叹一声,便不再说话。 白衣女子似乎又开心起来,拍拍身边男子的肩膀,笑道:“我走之前有样东西送给你。”她说着手掌间似乎多了一本古朴的书册,卷成一团。 那一直很安静的瞿昙悉达身子猛然一震,伸手就抢了过去,仔细翻看一番,良久才颤声道“这,这是《梵天火罗九曜经》!” 白衣女子望着他:“爱别离后,你已经是枯木一般,我实在不愿你陷入那求不得的苦命中,这本九曜经只是残卷,你还是无法修成轮回转世咒,更不要想着夺天命,逆轮回,救‘她’出来,真是何苦!” 瞿昙悉达手抚书册,似乎稳定了心神,反而淡淡道:“你又如何。“ 两人相对无语,很久之后,瞿昙悉达才缓缓说道:“人生一世,本有千劫万难,但天道仁慈,每劫每难之中都留有福缘,我得窥天道一角,算出你儿子那一劫乃是天意,就算化解了劫难,对他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说到这里,李道玄眼前忽然一花,白衣女子的身影化成了万千碎片,再也听不到,看不到,李道玄的意识大喊道:“别走!娘,你别走! 正自发狂之时,耳边却听见瞿昙悉达明亮清晰的声音:“痴儿!痴儿!” 李道玄如同醍醐灌顶,一片清凉,自己又来到虚无之中,但意识特别清楚,暖洋洋的浸泡在一团温水之中,仿佛是母亲的怀抱里。 那娑婆金钵里悬浮的元灵化作一只五粒脑袋的苍黑冥狗,在这变化自如的紫金钵中,这五头黑狗身高不知,身长无尽,浑身漆黑如墨,三颗如狼似犬的头颅吐出一团团灰白气息,它全身插满了代表死亡的冥界之剑,黑冥之剑从它的脊背尾端一直延伸到它的五个头颅的额头部位,闪烁着可冻结一切善恶的寒光。 五头冥狗脑袋上挣开了无数的血红眼眸,忽然伸出舌头,将那周转不停的五粒元丹一头一个吞了下去。 冥狗吞了五元丹后便渐渐变小,最后化作一粒光点,灵力涌动,李道玄在无身无体的空冥境界里开始重造丹海。 随着丹海渐成,冥狗元灵安居其中,一道道灵力丝线便抽动起来,每一条丝线其实是由无数个灵力光子组成,而每一粒光子都呈现出世人从未见过的螺旋形。 螺旋形的光子组合起来,成为灵力丝线,灵力丝线缠绕着,变成了一具新生的骨架,骨架端坐如金刚。 钵底那凝聚的善灵之灵仿佛见证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场面,李道玄那万恶冥狗安居的丹海,竟然将代表伏魔之力的《金刚炼体六重经》修炼成功了。 第88章 温泉心伤语 娑婆金钵底部的金液开始凝结,但李道玄修炼的金刚骨已成。环绕那佛气无边的白骨周围,灵力丝线开始凝造起那起死回生的菩萨肉。****佛骨,明尊不动的佛筋在其他灵丝的集结中固化在骨肉中。 金刚炼体三重大成,便见到那盘坐在娑婆金钵中的肉骨架上,一股珈蓝之血从沸腾的灵气中滴落到肉骨之上。 滴滴珈蓝血汇聚在经脉周围时,那娑婆金钵下的金液也膨胀起来,慢慢凝结成一尊罗汉形象。 金身罗汉怒目而视,却无法阻拦李道玄重生的最后两步金刚炼体。 罗汉化身是皮相,飞天无形毛发存。 李道玄挣开了眼睛,低头看到周身新生的肌肤如玉石一般,这全部由灵力凝聚的肉身充满了力量,仿佛举手动足间便可撼动天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那木荆棘编制的鸟窝中,除了一堆废骨头渣,还有一块九幽石,以及一串儿银色铃铛。 李道玄拾起九幽石,再轻轻拿起那串银铃铛,温柔的扣在右手臂上。 做完这一切,他就那样悬浮在娑婆金钵中,而在面前,那金液凝聚的怒目金刚缓缓运动一只手掌,横在胸前呈礼佛状。 李道玄体内丹海重生,金刚炼体六重经重塑肉身,如今的修为又回到了黄土境界中,但他感受到了一种不同的感觉。 他这新的肉身遍布灵力,可外放,可收缩。那丹海流动的灵力并不如往日般多,但他手指一动便有一丝凝化压缩的灵力呼之欲出。 礼佛罗汉那纯由金液组成的面目上显出威严姿态,一掌如佛向着李道玄按了下来,那嘴唇无声蠕动,依稀是两个字:魔障! 这金身罗汉高约十丈,一只手便有李道玄身子大小,这佛威的一掌这般压了下来,似乎要将他压成肉饼。 李道玄全身****,双目露出冷笑,伸出一根手指,就那样顶在了佛掌之上,一道被压缩成丝线般细小的灵力瞬间刺破这佛掌。 这细小的丝线灵力缠绕在佛掌上,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量发作起来,瞬时将佛掌炸为漫天金粉。 李道玄身子扶摇而上,越过了金液佛身的肚子,直接飞到了它的头顶。 他手掌按到了佛头上,冷笑一声:“你这泥胎罗汉,奈我如何!” 他说话间,手掌在佛头上陷落,然后整个身子随着手掌突入到整个佛像肚子里。 娑婆金钵中,一天金液迸射,那佛像灰飞烟灭,只余长发飞舞的李道玄。 他收了灵力,只觉得一股强大的自信混合着力量在心中沸腾:“原来如此,自己金刚炼体成功后,对灵力的凝聚使用之道的领悟便是那所谓道心了。” 他与这金身罗汉的战斗只有短短时间,整个过程中他只用了一点点灵力,只因为这灵力是压缩凝聚后的,而且呼之欲出,不需再经过丹海周转,所以才有如此威力。 李道玄心下感慨,若是自己再用上五元道法,恐怕就是玄空境的高手都可以拼上一拼。 想到此处,他再也无法忍耐,脚下一动,身子直直飞向娑婆金钵的出口。 那娑婆金钵随着他飞起的身子,也跟着长高,李道玄御风术起,不管他速度如何提升,那封闭的出口却就是差了那么几寸之距。 李道玄身子猛的悬浮在空中,这一动一静之间浑然天成,毫无任何时间间隔。 那娑婆金钵如意方圆,变化万千,但变化之间毕竟还是有一点微妙的时间间隔的。 这短暂的时间差便让李道玄离那出口近了一寸。 他冷笑一声,如法炮制,身子猛的一窜,继而瞬间停止,一寸寸接近了出口。 等到他的手已经可以触到出口时,那金钵狭窄的出口猛然闭合起来。 李道玄大喝一声,一拳击出,凝化压缩的灵力在拳头顶爆发出来,击打在金钵的出口最薄弱处。 这一拳击打出去,健壮的手臂破出了金钵,李道玄拳头握紧,抽了回来,再发一拳! 这一拳一拳的打出去,手腕上的银铃映照着金光,不多时将那金钵出口打出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李道玄呼啸一声,穿身出了金钵,只觉身在一片幽暗之中,他凝目注视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道山中内部缝隙中。 他此时浑身****,低头看到那旋转的金钵就在这北狼山内部缝隙一处凹陷里。而那金钵也变作了手掌大小。 李道玄伸手一把抓住了这个金钵,随手在山体缝隙里扯过一支根藤,将石头和金钵捆在了腰间。 他展开御风术,慢慢沉下了缝隙,一口气落到了山内缝隙的最低处,双脚踏到地面上,冰凉而又湿润。 这是活生生的感觉,李道玄迈步走动,双眸扫视一圈儿,才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洞穴中。 他仰头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原来这北狼山山体内有一道缝隙,直通山脚下的一个洞穴中。 李道玄便****着身子走了出去,不多久,眼前隐隐显出一道耀眼的光亮,他闭目再挣开,便适应了这光线。 沿着光线前行,不多时就听到淙淙流水之声,一股儿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终于走到了洞穴出口处,之间眼前一道光线透出,却是两块巨石合成了一道石门,那光亮却是从石门中缝进来的。 李道玄伸手按住石头,还未用力,就看到了石门上一柄长剑横在中间,就像门梢一般。他便伸手握住了长剑,用力之下,那长剑却纹丝不动。 他眉头一皱,灵力吞吐出来,只听咔嚓一声,那如长在石头上的长剑被他硬生生提了起来。 两块大石发出轻微的一声低响,微微震动了一下。一道热滚滚的水流从他脚下缓缓流过,穿过山石缝隙,流入外面。 李道玄细听外面流水之声,这温热山水似乎流到了山脚下的一处温泉里。 他听了一会儿,正要推开巨石,却听到了一声细细的娇喘,那是女子的声音。 李道玄身子立刻停止了动作,只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之中,一个细弱温柔的女子道:“枫红,柳绿,你们两个也进来洗上一洗吧,唉,到上面一点,莫要被我染上了,咳,咳……” 一个有些哽咽的少女声音响起:“夫人,您不能再耽搁了,咱们还是回乐都吧,老爷会想办法治好夫人的。” 这少女声音悲伤,说完便落下泪。 李道玄又听到一阵索索的脱衣声,哗啦啦水声再次响起,却是另一个有些慵懒的少女道:“枫红妹妹啊,你真傻,咱夫人就是死也不会回去的,老爷,哼,老爷现在一定搂着那两个小妖精呢,若是看到夫人惹上了这桃花瘴,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细弱温柔的女子声音再轻喘了一口气:“还是绿儿知道我的心思,不成想在北门观里染上这桃花瘴,我反而真的松了一口气,就这样死了也好,咳,咳,没想到我苏寒烟也有这样的一天,回想当年不知愁,也曾凝妆上翠楼。如今看遍了这春日杨柳色,真是悔教夫婿觅封侯呵。”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伴随着虚弱的咳嗽声。 李道玄忍不住自山石缝隙中望去,只见温热流水汇聚在石头缝里,流入到山下一处人工凿成的温泉热池中,周边以山石环绕堆砌成鹤楼高阁,池水中,一个艳美的少妇只裹着一层透明的轻纱,正软软的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池水中。 雾气朦胧之中,一具雪白娇体蜷缩着,透明的轻纱被温热之水浸泡,紧紧的贴在白梅一般的肌肤上。 那少妇长发散开,在水中浮荡起一层黑墨般,更映照着白玉之肌,以及那如锁玉肩上的滴滴汗珠儿。 但李道玄第一眼注意的却是那轻纱笼罩的曼妙娇躯上,触目惊心的青色桃花纹络,那青色纹络已经凝入细嫩的肌肤上,就像纹身刻印一般,正是中了桃花劫,将要死去的迹象。 一具青春蛮动的小小躯体自水中冒了出来,白羊儿一般的身体浮动在少妇身边,却拿起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绸布,轻轻为少妇擦拭身体。 少妇勉力挣开了眼睛,摇头道:“绿儿,不要费事了,我已经不行了。” 李道玄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出去,救一救这少妇。只听到那少妇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道:“绿儿,你跟了我十年,咱们虽为主仆,实为姐妹,我若是死了,你便带着我的遗骨,回,回苏州去,我家中的哥哥是个势力的人儿,你也不要回那侯门里受气,就把我葬到寒山寺外罢了,我还念着那寺外几株雪梅呢。” 李道玄听到此处脑袋轰然一声,脑海中想起了那个深爱自己的女人,也曾在自己耳边说过这样一句话。 碧桃当日的音貌在眼前浮现,她那时便是如此虚弱,如此无助。 “我朱碧眉一生也就这样了,只求你看在相识一场,将我遗骨葬到苏州寒山寺外,我也好回家看着娘亲。” 李道玄的眼泪滚落下来,心痛如绞,如今自己,如今自己连那碧桃的骨灰也失去了。 在他眼中耳中,那温泉里的女子仿佛便是碧桃的影子,他心伤之下,便推开巨石,缓缓走了出来,擦了擦眼泪,嘶哑道:“夫人,我能救你!” 第89章 再上北狼山 李道玄腰缠根藤,勉强用根藤上的娑婆金钵和九幽石挡住了要害。但这样一个长发披肩的****男人手提长剑走了出来,还是吓坏了那沐浴温泉池的三个女子。 一直蹲在温泉边伺候的枫红最先反应过来,张开小嘴就要尖叫出来。 李道玄被池水中的夫人引动心肠,这才贸然闯了出来,待走入这光天化日之下,立时便知道不妥。 但他不是畏缩之人,见那池边的丫鬟惊恐的样子,急忙抬手弹了一指,一团细微的灵力弹出,那枫红张开小嘴,两眼一闭就软软的晕了过去。 温泉池中的主仆却惊呆了。那丫鬟柳绿两眼瞪得大大的,忽然返身抱住了自己的夫人,她勉力撑起身子,挡住了夫人的躯体,赤足踩在水中,那娇小的雪背,紧俏的小臀全部露在了李道玄眼前。 李道玄尴尬的跳入池水里。温热水中,身子如鱼儿攒动,游动到主仆二人身前,握剑之手抱起了丫鬟柳绿,左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只觉手中仿佛捏住了一只滑腻紧弹的鱼儿,急忙一股灵力透出,将柳绿制住,轻轻送往池水边,伸手扯过她脱下的衣衫,小心的盖好。 他这才缓缓转身,双目平视夫人的眸子,尽量自然的说道:“夫人莫要害怕,你身上的桃花劫我可以救治。” 那池水中的苏寒烟已经是虚弱不堪,对这个突然从石头中跳出来的野人,开始是惊骇了一番。特别是见李道玄二话不说,一出手就‘点死’了自己的丫头。 但她此刻不怕死,却是最怕失贞,这个男人虽然长发披肩看不清样貌,但那健壮的肉身躯体,周身的男子气息,逼得她已经虚弱的心脏疯狂的跳动,就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好,她意外的看到了李道玄非常小心的用衣衫盖住柳绿的身子,似乎这怪人还有些理智,心中略安了安,口中还是无力的怒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尔是何人,害我女婢,坏我,坏我清名。我,我夫君可是县尉大人……”愤怒之气尚在,只是声音虚弱不堪。 李道玄深知处于这等暧昧情境里,说是说不清楚的,也没等这少妇说完,便伸手按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寒烟声音嘎然而止,感受到男人的大手摸到了自己的粉颈上,心中羞愤欲死,闭上眼睛,僵硬着身子,挺着脖子便往那山石上狠狠撞去。 温柔的大手挡在了她的头上,自长发上滑动,再次握上了粉颈,一股清凉舒畅的气息在脖子上流动,舒服至极。 苏寒烟忍不住哼了一声,忍不住悄悄挣开一只眼眸,只看到一个温柔英俊的男人正注视着自己,口中轻声道:“夫人,你真的那么想死么,我可以治好你的桃花瘴,这区区清名比活下来更重要么?” 苏寒烟扭过头,一滴清泪落了下来,但那清凉的气息就像一只罪恶的手,自粉颈上慢慢滑到了锁骨上,她身子抖了一下,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虽然对自己身体自然反应的舒服感觉有些厌恶,但罪恶感过后却又有些觉得渴望。 那清凉气息自锁骨上揉捏一番,消去了她双肩附近的青色桃花瘴,便缓缓自挺拔的双胸附近周转。 苏寒烟再也忍受不住,侧脸哀求道:“请,请你住手!” 李道玄手掌一直悬在这艳******的肌肤上,很注意的只用木元灵气与她接触。 手掌下苏寒烟曼妙的身子是一具成熟而又羞涩的少妇身躯,就像饱满鼓胀的花瓣中,还含着一粒儿羞涩的露水儿。在成熟风情之中另有一种久经冷落的幽怨冷艳。 但他此刻心静如水,没有一丝一毫亵渎之意,细心的为她一朵一朵儿祛除木元桃花劫。 木元桃花劫的救治之法其实不需肌肤相接,只需一团灵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但李道玄心中感念碧桃,此时费力的以木元灵力一点一点儿祛除,却是一种赎罪般的行为。 他的眼前仿佛看到的是那已经永远离开的蛇姬朱碧眉,心中有一种救赎般的喜悦。 苏寒烟连呼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愤怒的转过头,迎上这男人的双目,没有任何猥琐亵渎之意,却看到了一片深沉的哀伤。 她一时无言,任这男人发出的一团清凉气息温柔的抚弄那饱满的双峰,不安翘起的双丸映照着她一脸绯红。 那清凉气息自肩背后抚弄过去,身上的青色桃花瘴一点点消失了。 原来他,真的是在救我!她想到这一点身子一下就放松下来, 李道玄闭上了眼睛,木元灵力游动在丰美的小腹之上,最后抚遍了她的全身,连那轻纱紧紧裹着的一丛乌草,包子般的一湾桃溪都没落下,终于将苏寒烟身上的桃花劫祛除的干干净净。 他再注入一段木元灵力,助她恢复些精神气力,这才低声道:“夫人,你那两个丫鬟不消半个时辰就能醒过来啦,你好好保重身子,千万莫要轻言生死,我这就走了。” 苏寒烟一直睁着眼睛,这男人运转灵力时,周身浮起一团圣洁的气息,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面前之人就像那传说中的罗汉菩萨一般。 听到他要走,也不知为什么,少妇的心略有些失落。 李道玄跳上了池水边,转身便要离开,却被一只青葱玉手软软的拉住了。 苏寒烟大病初愈,脸上绯红愈发艳美,这下意识的抓住了男人的手,便羞愧的闭上了眼睛,却忍不住用蚊子一般的声音低低的问了一句:“你,你是谁,可是大唐人?” 李道玄心中再次一痛,在阿颜地穴中初遇碧桃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苏寒烟心跳的厉害,既害怕又期待男子的答复,良久才听到一声叹息:“那个时候,碧桃也是这般问我,是不是大唐人。” 男子的声音复杂而又悲伤,苏寒烟手指一空,再睁眼时,已不见了那男人的身影,就好像是一场梦般,在这温泉水雾间。 李道玄几个起落,从温泉所在的山间来到了北狼山脚下的一处木屋前,这里是山下专门为到北门观烧香的客人准备的休息小屋。 如今已经是三月初春时分,正是进香拜道的好时候,但在这个热闹的午间,木屋竟然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李道玄钻进木屋里,很快找到一套男人的衣服,急忙穿了上去,再将长发束起,收拾好腰间的金钵和石头。这才走出木屋,直奔北狼山而去。 这一路人烟无踪,春日微风轻穿耳旁,李道玄心中却是冰如寒冬。 他行至山腰附近,看到一滩镜池在蜿蜒处,便走过去,水中映出自己现在的容貌,此番重塑肉身,那模样却还是没有变,只是灵动变化间,有了一种冷峻出尘之意。 李道玄鼓动全身灵力,衣衫飞舞,水中便显出一个冷峻如塑的男人,灵力流转六体之上,仿佛玉塑金刚,又如大美罗汉。 他缓缓收敛了全部灵力,顿时那金刚罗汉般的男人又变作了普通人的模样,此刻就是有修行者看到,也不会感受到他那蕴含在每一寸皮毛血肉筋骨里的无尽灵力。 李道玄定了定神,抬头望着天狼山上七星道观冷笑一声,缓缓的登上了山。 山腰处的北门观石碑依旧矗立在那里,李道玄脚步不停,走过石碑时,手指在空中画了一道玄妙的横线。那北门石碑被他的风一字斩切断,轰然倒下,李道玄袖子一翻,将这断开的石碑卷起飞舞,脚下一动,便越过了三丈之远。 他脚下再踏上大地时,那被卷动的石碑恰好的落到了肩上。 李道玄双脚错动,那往日修炼的最为熟悉的百兽行再次运用出来,一步三丈,跨过了山腰,只几息之间就来到了七座连环道观前。 以往他运用百兽行的狼突步时,从未有现在这般如意,不需运用丹海的灵力,也不需摆出野狼突袭的架势,只是脚下一动,用了微微一点儿几乎察觉不到的灵力,便加速横跨,脚步落下时,身子连动都没动一下。 李道玄不知道这北门观里还有多少敌人,他当然也不知道其实自己在金钵内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只因那金钵内有娑婆之境,所以时间与外界不同。 但他刻意保持灵力储存,也有意试一下这金刚炼体后的能力,只运转宗门最基础的百兽行,手掌一抬,虎踞式将发未发,一团凝聚的灵力击中天权道观大门前的一座大钟。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钟鸣。 一个道士持剑跳了出来,还没弄清情况,见李道玄的模样还以为是上山烧香的客人,不耐烦的挥手道:“回去吧,咱观内有些毒气还未消除干净,师父们忙得很,居士你这时候送什么道碑啊,便把东西放下走吧。” 原来他将李道玄肩上的北门石碑看做了居士送来的道礼! 李道玄也不说话,跨步就进了天权观,那道士还没看清楚,便觉得一股大力击中胸口,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正吐中那石碑上。身子歪倒时终于搞清楚了状况,嘶吼一声:“有人闯观!” 李道玄扛着石碑,脚下不停,直奔那七座连环道观外,当日惊魂一战的紫微观而去! 这一路上,闻警讯而来的北门子弟们蜂拥而至! 李道玄对这些只有黄土境低等修为的道士也不用五元道法,只以百兽行里的虎掌象拳应付过来。 诸道士只见这个怪男人周身也无灵力护体,看样子就是个普通人,偏偏脚下灵动变幻,也没看清怎么出手的,一个个口吐鲜血被弹飞了出去。 北门观的各大高手好像都没有出现,这些杂鱼一般的道士护观心切,还是一个个冲了上来。 李道玄虽是一腔仇怒,但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屠杀这些无辜道士,手下留情,只以凝聚的灵力,将他们一一打发了过去。 就是如此,那炮灰一般的道士们口中的鲜血还是浸透了李道玄肩上的石碑,将那北门道庭的碑石染成了万朵红桃花开。 第90章 昆仑三年约 李道玄扛着血红石碑,终于来到了那紫微观前。沿着他走过的这条路,横七竖八的歪倒了一片北门观道士,一个个捂着肚子胸口,哎哟哎哟的惨叫着。 李道玄眼前的紫微道观刚刚支起新的木梁骨架,一片青石瓦片堆在周边。当日一场大战后,北门观就迅速启动了重建工程,但现在既没看到帮工,也没见到筑屋师傅,反而有一股丹药之香自刚刚建好的道观木梁骨架里透了出来。 李道玄停在门口,虽然现实时间不过几天,但他在娑婆金钵中却似过了漫长的日子,竟然隐隐有一种故地重游,伤心难掩的悲痛! 想到就是在这里,眼睁睁看着碧桃灰飞烟灭,他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如海浪狂潮,激荡在整个北门观!在这悲痛的啸声之中,苍鹤老人手提一柄木剑,缓缓走了出来,背后跟着四个身着杏黄道服的中年道士。 那苍鹤老人和四个弟子个个满头大汗,见到李道玄肩上血红石碑,背后几百受伤的弟子,其中一个杏黄道袍的子弟忍不住怒骂道:“你这小子,趁着师父炼丹治药的当口儿闯观,真是无耻之尤!”说罢挺身就要冲上来。 苍鹤老人手中木剑守衡如一,一直面色惊疑的望着李道玄,见自己的弟子要冲上去,木剑一挑,将那弟子挡了回去。口中尊一声:“李居士!你的福缘不浅啊,竟然没死,还逃出了那娑婆金钵!” 李道玄面无表情,低声道:“我今日登山,一来拜祭自己的女人,二来希望道长能替我送个消息去昆仑。不是来打打杀杀的。” 苍鹤老人微闭双目,一团灵力探出,在李道玄身边走了一圈儿却毫无感觉,心中更是惊疑不定。他性子谨慎,只好接着问道:“不知李居士要老道儿送什么消息给昆仑啊!” 苍鹤身边的四个弟子都是北门观云字辈的高手,眼见李道玄瘦弱无力,一点儿灵气都没有的样子,实在不明白为何师父如此谨慎。 那被拦着的大弟子在几天前的大战中曾经见过李道玄,大怒道:“你这魔贼,既然侥幸逃了出来,还不赶快找个地方藏起来,竟然来北门观撒野!拜祭什么女人,告诉你,那魔宗女子连那孽种的骨灰早被道爷们扫得干干净净了。” 李道玄听他如此作践碧桃,两眉一竖,脚下如云风雾动,身子化作一缕清气,扛着石碑就扑了上去! “魔障!还不回头!“苍鹤老人见李道玄冲上来,手中木剑横平竖直连挥两剑,却是隐忍不发,只有一股剑气成十字形凝聚在身前,深得昆仑妙真的守一剑法之真谛。 但李道玄的影子在距离他剑气不远处嘎然而止,就似这个人原本就站在这里一般。 如此动静间的转换,霎时引动了苍鹤老人的守一剑势,引得他心血涌动,丹海不稳,不得不大喝一声,将凝聚的剑气挥洒出去。 剑气如风,带着丝丝灵力,将李道玄的身子切断成一个交叉十字。 苍鹤老人那剑气刚与对方接触,就知道上当了,他中了李道玄那百试不爽的水镜道术。 那怒此李道玄的大弟子一个好字还没喊出来,就觉得眼前一花,五道凝聚的灵力一一击打在身上。 这个大弟子身子先是后仰,借着不由自主的前行,就像被一团诡异的力量扯动,一步步冲到了苍鹤老人身前。 五道灵力一道比一道厚重,就如浪潮一波波涌来,他身子抖了三下,终于还是没有挡住最后两道凝聚的灵力,只听咔嚓一声,胸前多出了一个手掌印子,一口淤血还未吐出来,最后一道灵力又将他击飞到半空。 直到此时李道玄的本体才出现在苍鹤老人面前,左手食指轻点苍鹤的胸口,一道凝聚的木柳矢飞出指尖,右手袖子一卷,三道冰旋刃却绕到了他背后,直击剩下的三名弟子。 苍鹤老人万没想到这人逃出娑婆金钵后修为厉害到如此地步,深知弟子们挡不住他这无声无息凝聚的道法,口中吟唱一声,木剑倒提,身子却是转了一圈儿,直扑自己那三名还在发呆的弟子,倒提的木剑却在身后连画三道剑势。 这游化清和回身舞,乃是妙真剑道中一招绝学,专门背转身子诱惑敌人敌人出手,倒提长剑暗中游,此时被他使在这里,确实是非常巧妙。 他扑到三名弟子身边,倒手三道剑势却一剑不落的击到了一人身上,不由暗喜,这小子果然中招了!但眼前的三名弟子却一个个睁大眼睛,露出惊恐的神色! 苍鹤老人心头一颤,收剑返身,只见李道玄扛着石碑,悠然站在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摇头道:“苍鹤,你竟然对自己的徒弟都这么狠,昆仑出来的人果然都是这等货色。” 直到此时,那被李道玄五道灵力击飞后落到地上还未喘口气,又被自己师父三道剑势打在胸前的大弟子才死不瞑目的躺倒在地。 苍鹤老人举着木剑两眼发呆,那原本谨慎的眸子露出了滔天之恨:“李道玄,你,你竟然如此狠毒,借我的手害我的弟子。” 李道玄一步一步走上来,肩上石碑轰然插入大地,淡淡道:“言多无益,他死在谁手里,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苍鹤心伤之下,嚎叫一声提剑冲了出来,脚步刚刚落到那死去的大弟子身边,眼前便炸开了一团血雾,血雾之中李道玄暗留的木缠根将他紧紧捆住。 苍鹤脑袋清楚起来,这狠毒的小子连死人都不放过,竟然用我弟子的尸体来暗算我。 他是想明白了,但动作就慢了半拍,李道玄那诡异的身影再次出现面前,这次李道玄不再玩弄道术技巧,实打实的两掌冰旋刃横拍苍鹤双耳,膝盖带着木元荆棘直捣苍鹤两腿,口中却嘿然一声,喷出一支木柳矢。 三种五元道法一齐击打而出,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便是苍鹤全神贯注也难应付。何况他现在心神已乱,还被木缠根困住。 无奈之下,苍鹤一咬牙,弃了木剑,双掌运转灵力挡在两耳之前,双腿紧闭,凝聚丹海最后一团灵力挡向李道玄的膝盖。 只是那迎面而来的木柳矢却是如何也挡不住了。 苍鹤双目圆睁,额头肌肉乱跳,看着木柳矢飞向自己双目之间。 就在此时,李道玄忽然收起了灵力,那冰旋刃脱离手掌飞向他的后方,木柳矢也是叟然一声拐了个弯越过了他的脑后勺,只有膝盖下猛烈的一击实实在在的顶在了他的腿骨上。 苍鹤愕然不知所以,大腿一麻,被李道玄的木元荆棘上无数木刺扎了进去,一团凝聚的灵力冲入体内,发出噼啪的爆响! 那飞过苍鹤身边的冰旋刃和木柳矢也在这个时候击中了那飞扑过来,准备救助师父的三个弟子。 苍鹤身上发出了爆竹燃烧时才有的噼啪声,无力的摔倒,三名弟子两个被冰旋刃切断一腿,一个被木柳矢刺穿胸肺,也是齐齐摔倒在地上。 李道玄这才甩甩袖子,抬脚越过了苍鹤师徒,走进那半残的紫微观里。 李道玄边走边笑,笑声呜咽,有如百鬼凄鸣。大袖翻滚,落英桃花缤纷乱舞,灵力花刃行径之处,断壁残垣化作飞灰。 新搭起的紫微观再次被李道玄拆了个干净,他按着记忆走到当日碧桃身死的地方,俯身跪下,手掌在地上摩挲着,紫微观的地上有碎石,有泥尘,却没有自己心爱女人和那未出生孩子的痕迹。 李道玄只流了一滴泪,滴落在地上,便站了起来,再次走了出来。 苍鹤两眼望天,心中茫然,连受伤的事都不愿去想了。 若说自己与李道玄的修为相比,他并不认为弱了多少,虽然看不透这小子目前的修为,但肯定不如自己,但就是偏偏在对方雷霆一般的手段,阴毒诡诈的道法变幻中输的如此之惨! 苍鹤也看到了李道玄在观中的跪拜的动作和伤心的模样,心中一股寒气涌上心头,心道此人重情如此,而那碧桃却是死在昆仑门下,难道说我昆仑一脉真的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不会的,苍鹤很快冷静下来,就算这小子再厉害,也不可能撼动昆仑山的! 李道玄走到苍鹤身边,提起了他,扔到了那石碑之前,沉声道:“苍鹤,你现在可愿意替我给那昆仑山送信了?” 苍鹤到这时候还能说什么,摸着北门观的石碑,一行苍泪落了下来,却摇头道:“北门观算是毁在我手里了,但那昆仑山也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惭愧啊,我那日还求琼华师叔为我美言几句,可以去昆仑拜祭师祖。” 李道玄冷笑一声:“不用求了,琼华和他儿子的脑袋,已经寄在了某的腰上。” 苍鹤喃喃道:“师叔已经去了长安,你想报仇,去找他们就罢了,昆仑山是不能去的。” 李道玄拉起苍鹤的身子,将他的脸贴到石碑上,感受那北门观弟子的血腥之气,沉声道:“碧桃的仇,不仅仅是那对母子的脑袋,还是你们昆仑山所谓的狗屁正义,我李道玄要报复的,就是昆仑的正义,我要让血将这昆仑的无知道义擦的一干二净!” 苍鹤听了他这番大逆不道之言,怒而狂笑:“无知小儿,你,你竟然想灭昆仑道庭?真是大言不惭,你可知昆仑宗传承三万余年,那洪荒开蒙之时,便有西王之母……” 李道玄自腰后拔出那得自北狼山缝的长剑,阻住了苍鹤的狂笑,手腕转动,在血色石碑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仇字!哼声道:“好一个三万年传承,那我就给你们昆仑山三年时间,我李道玄刻石为誓,三年之后必灭昆仑!” 李道玄说着,手中长剑便在血石碑上写道:“若我生,昆仑灭。三年约,明月夜!” 写罢之后,他回剑腰后,洒然而去,只留下萧索的北门观,哀叫的道士,还有一脸呆滞的苍鹤老人! 北狼山腰处,一个身影匆忙赶来和李道玄擦身而过,口中大声喊道:“师父,师兄,师弟,俺楼云子回来啦。” 李道玄转瞬间已到了山下,听到了那楼云子的呼唤声,忽感一阵萧索,但这念头只掠过心头,便消失无踪。 他御风而起,出了西宁城,直奔大峡谷而去。 第91章 相思在长安 李道玄御风半空,还未飞到大峡谷就看到地面上一队骑兵策马狂奔,领头的壮汉黑甲覆体,手持长戈,正是那多日不见的薛蛮子。 李道玄飞身落下,身在半空,大声喊了一声:“薛兄!” 那薛蛮子立时止住烈马,挥手让骑兵散开,抬头看了几眼,却是翻滚下来。 李道玄落地后,那周边的骑兵没有首领的命令,只得围成了一个圈子,持弩警戒。 薛蛮子趴在地上,口中喃喃有词:“李先生啊李先生,蛮子知道您老人家死的惨,蛮子那天得到消息,在军中也曾哭了三天,但,但您不要找我啊。” 李道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薛兄,我还没死,光天化日之下,又怎会有什么鬼魂啊。” 薛蛮子却被这轻轻的一巴掌拍的全身发抖,哆嗦道:“李先生您修为高,变成鬼也不怕那日头,您别找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 李道玄大怒:”我二哥跟我说过,你赤身身一条汉子,什么时候有老又有小了,快起来,我正有事要问你。“ 薛蛮子只趴着装死,嘟囔道:“李先生您去问药师将军吧,将军去长安了,那明珠姑娘也去长安了。“ 李道玄大吃一惊,伸手将他提了起来,大声问道:“你说什么?二哥和明珠姑娘都去长安了?“ 薛蛮子被他提在手里,感受到李道玄的体温,这才大胆的瞅了一眼,艳阳之下,看得清楚,眼前之人虽然有些冷峻,但肌肤红润,绝非鬼魂之类。 他愣了一下,这才狂呼一声,翻身而起,将李道玄紧紧抱住,大笑道:“俺就知道,李先生你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哈,药师将军那晚还偷偷设了灵堂,为您拜祭呢。“ 李道玄也感受到这粗鲁汉子的一番真诚喜悦,听他这样说心中感动,但还是扯开了他,急声问道:“蛮子,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他们,他们都去长安了。“ 薛蛮子擦擦眼睛,从狂喜中恢复过来,点点头:“咱将军说军中不能呆了,便辞了军职,说是去长安找那昆仑宗的国师寻个公道。“ 他手指比划着,又将郦水护送明珠去长安受封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叹道:“将军和郦水先生怕明珠姑娘伤心,没有把你的事告诉她,明珠姑娘还留了一封信,专门送到了乐都杏花楼。“ 李道玄茫然而立,良久才回过神来,见周边骑士个个注目望着自己,便问道:“蛮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薛蛮子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咱们奉命去峡谷部落里,是去黑水和野利族的地盘那里。“ 李道玄眼皮一跳,忙问道:“党项部族刚刚合并,可是那黑水野利不服,生出什么事端来。“ 薛蛮子摇摇头,踌躇了半晌,才压低声音道:“咱们这次去,可不是处理什么争端的,而是去查看黑水野利族惨遭灭族之事啊!“ 李道玄大吃一惊:”你说什么,黑水野利族,灭族!谁干的?“ 薛蛮子搔搔脑袋,再次压低了声音:“李先生,我也不瞒你,这事其实根本不用查,是西羌部族的拓跋大娃带人干的,军中探子报告很详细,大娃率十七骑,夜入黑水族,那十八铁骑人人穿着一套刀枪不入的盔甲,当场屠杀族中男人共计六千七百四十七人,剩下的妇孺都被西羌族当奴隶收了。“ 李道玄身子一晃,差点晕过去,他立刻想到了自己亲手为拓跋大娃制作的土元盔甲! 舔舔嘴唇,李道玄忽然感到愤怒起来,但他还是压住了,此事到底如何还不清楚,拓跋大娃这番行为,或许有其苦衷。 但他内心深处却感到一种被人背叛的苍凉。转目望去,却见薛蛮子坐骑后的军旗,正是北门营! 他再望周边骑士,果然隐隐都有些修为,薛蛮子也加入昆仑山势力的军营了。 李道玄顿时觉得眼前的汉子也变得如此龌龊不堪,他转身走了几步,摇头道:“世事如霜,世事如霜啊。“ 薛蛮子没有他那份细腻的心思,凑过身来,笑道:“李先生,您既然没事,就赶快去长安吧,我跟您说啊,前几天于别驾曾找过我,说您师父被一个昆仑山的女人带走了,于先生想直接去昆仑山调理这事呢。“ 李道玄心中略有些安慰,最少莲生没有事。 他现在实在不想再呆在这峡谷附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便拱手道:“薛兄,小弟先走了。日后有缘再见吧。“便不再理会他,身子飞起,御风而去。 他在半空中茫然飞向乐都城,直到过了白耳坡才冷静下来,落下身形,脚步不停的走向城门,边走边想着,忽然想开了。 拓跋大娃之事,毕竟是部族间的争斗,自己还不是差点灭了北门观,又何必去猜忌人家。至于薛蛮子,是大唐陪戎副尉,就是昆仑山,似乎也不一定全是坏人。 他按下心来,不知不觉到了城门外。 李道玄此时越发想念姐姐,瞅了个空,身子化作一团云雾般,飘向了乐都城,他发动全速,没有惊动路人守将,不多时就落到了杏花楼后的竹林里。 走过竹林,他整理下衣衫,脚下一踏,便越过竹丛,自二楼窗口翻入自己屋内。 急不可耐的推门而出,走向姐姐房前,入目所见,却是屋门打开,再转视四周,赫然发现原来那悠闲雅静的杏花楼,如今竟然死气沉沉。 整个大厅空旷无人,大门紧闭,桌椅尚且干净,但一道道乐都县尉的封条将所有东西封了起来。 他惊呼一声,窜入姐姐的房间,只见整个屋子摆设还是自己当日离开的模样,一卷白绸摊在床上,桌子上还有一封书信。 饶是以他现在的修为和道心,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走到桌前,那信却还是新的,扯开一看,原来是拓跋明珠写给自己的。 李道玄无心看信,塞在怀里,将床上的白绸拿起来,那白绸上鲜艳的血迹,还有自己娘亲手书的‘李道玄’三个大字。 他紧紧握着白绸,心乱如麻,姐姐一向将这白绸看做自己身世的唯一线索,若不是出了事,是绝不会留下这东西就走的。 李道玄张开嘴,嘶哑的叫了一声姐姐,将白绸收好,咬住了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下来,他便一眼看到了姐姐床头正对的墙壁之上,写着一行大字:相思在长安! 这大字浑然天成般在墙壁上,并不是以器具雕刻上去,也非笔墨所写,竟然是凸起来的。 李道玄走上前去,深处手指触碰了一下,只感觉一股残余的阴冷灵力气息。 他长出一口气,心中只想到一个去处,那便是长安! 似乎冥冥之中天意所为,自己关心的人,竟然全部去了长安。 李道玄身形一动,穿窗而出,御风术全力发动,直奔东方而去。 自乐都城到长安的路途,必经之地便是那金兰城。 李道玄拼着消耗灵力,疯狂的展开御风术。自乐都往金兰城,他一路先过了干水河,清水古道,便进入了大唐与西域诸国共同打造的,那骆驼与丝绸交织的中西商道上。如此再穿过凉周城,便到了云州边界最后一座大城,那横在玉门关口的金兰城前。 李道玄找个偏僻角落,落下了身形。 这金兰城又被称为金子之城,大唐商旅西出阳关,北经玉门之后,这便是最佳的歇息之地。 而那些西域胡商要想进入大唐,此城也是必经之地。 沿着这金兰城往西而去,经过西宁城之北,过那武威,张掖,酒泉三郡,再出嘉峪关,便到了瓜州安西之地。 在安西那个地方儿,这条连结东西的丝路便一分为二。称为北部丝路与南部丝路。 李道玄曾读过西域志,那北部丝路有国名高昌,南部丝路有国名楼兰,都曾是大唐文人诗中的神秘古国。 但在这金兰古城外,李道玄却记起了一句诗: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第92章 金兰春风度 玉门关外,三月清风尚有一丝寒气。想那春风轻度的关内,恐怕杏花都开满了。 李道玄便在这三月清风中走进了金兰城。 一只雪白的骆驼经过他的身旁,骆驼上坐着一位胡姬少女,她两腿随意的摆在骆驼一侧,正翻着一卷诗书。 那白色骆驼速度不快,恰好和李道玄走了个平行。 骆驼上的胡姬少女合上了诗书,忽然双手托腮,问他道:少年郎,人间春意正盛,高山上还是白雪茫茫。我读你们大唐读书人写的诗中说,只有当远去江南的青鸟归来之时,山上的人才知道春天已经到了,是这样吗?” 李道玄转目望了一眼,这少女最多十二三岁,头上披着红色纱丽,金边滚动的一件抹胸式的小褂子裹着一对发育尚好的小胸,露出比那白骆驼还要白的小肚肌肤,肚脐上勾着一朵金铃,映着耀目的白。 她有着比拓跋明珠更为深邃的轮廓,高鼻深目,湛蓝的双眸仿佛凝住了流光,映照出一种奇异的寂寞。 李道玄无心搭理她,听这胡姬少女口音纯正,竟是地道的中原官话,便低声道:“我不是读书人。“ 那胡姬少女在白骆驼上格格笑了起来,笑得白玉小肚上那一朵金铃叮当作响:“阿离知道你不是读书人,你是大唐的修士对不对。“ 李道玄心中一凛,他自进入这金兰城地面,便刻意收敛了灵力,自信便是苍鹤那样的高手也不会看出自己的修为,没想到被这个胡姬少女一眼看了出来。 他更无心跟这少女说话,快步走过了白骆驼。 金兰城是中西商旅集散之地,热闹异常,加上如今三月正是商旅最繁茂的时候。整个城市被骆驼,马匹,货物,以及那些商人们塞满了。 李道玄很快就被卷进了人流之中。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也从未见过如此多不同的人。 胡商脚步匆忙,骆驼上多驮着西域香料,多是那些江离、辟芷、申椒、幽兰……异香扑鼻,但还未闻个够,那驼铃声响便过去了。立时便看到一辆粗木马车硬生生的挤入了人流之中,车上毛皮被人群挤落到地上。 人群稍微停了一下,后面的人不知情便撞上了前面的人,就如一片推倒的野草,哗啦啦的最前面的一个大汉被挤的身子一斜便撞上了马车。 几个胡商拾起了地上的毛皮,再次递给了那车主。那车主三十余岁,黄发碧眼,也是个西域人,在车上长揖一谢,露出胳膊下绑着的一只银色兔符。 黄发车主自车辕上取下挂着的一只水晶小壶,仰头干了一杯血红的葡萄酒,大声道:“哎儿,诸位郎君,得罪了,车道被堵,我这车货急。得罪了!“ 他说着,便驾着马车,硬生生自人群中挤出一条路。 李道玄身子一扭便跟在这辆马车后,马车前行,恰好开了一条道,他紧紧跟着前行。 金兰城可以算是边关周围,防御和管理最为松散的城市之一,这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它的背后便是那万古金池玉门关。 一旦出了金兰城,向东要想过那玉门关,便要经受最为严厉的检查,若无路引或者度牒,便别想过那玉门关。 毕竟过了玉门关之后便是中州境内,再向东行不久就进入京畿道范围内,京畿道治所长安又是大唐京都,这玉门关便成了大唐最为紧迫的一道关防。 李道玄只所以跟着这两粗木马车,便是为这个头疼的原因。他并无路引度牒,属于没有身份证明之人,而这车主刚才拿酒时露出了一只银色兔符,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大唐关境之内,除了普通的路引度牒,另外有四种更为尊贵的身份证明,被称为四符!按权利大小分为虎符、免符、鱼符、龟符四种。 这黄发赶车人这粗木马车看起来普普通通,但那只银兔符却是可以通行诸座关卡,直达帝都的通行证。 李道玄想法很简单,他要跟着这马车出金兰城,在城外找个偏僻地方,直接动手将兔符抢了过来。 这一路直走到金兰城东门才宽敞了些,马车行行,李道玄抬头望着遥远处的雄关之影,最后注目在那雄关之上的一粒白点上。 他出了一会儿神,便跟着马车走出了金兰城。 一出了城市,那马车速度便快了起来,李道玄暗中跟着,见那拉车的马瘦弱的可怜,一身耷拉的灰毛,周身发皱,眼看是一匹就要死去的劣马。 但那黄发赶车人呼喝几声,那看起来眼看就要倒毙的灰马振蹄腾起,速度一快再快,竟隐隐有那日峡谷祭山会上的神马风采! 李道玄不得已运转起一点儿灵力,跨步跟了上去。 金兰城与玉门关之间有弱水周回绕匝,有矮山牵连相伴。在山脚之下,有一个叫做古镇的小镇子,是东出玉门关,进入中原的最后一站。 李道玄大意之下,没想到那粗木马车竟然有这般速度,等他追上去时,那马车已经远远的进入了小镇之中。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正矛盾着要不要施展御风术,就听到一阵金铃声响,白色的骆驼快速的跟了上来,骆驼上的胡姬少女依旧是双手托着腮,双眸一转儿,伸手道:“来跟我一起坐着它,你就能赶上那辆车啦。” 李道玄摇头一晒,故意拐了一个弯,走到一处小树林边,盘腿坐下休息起来。 谁知那白色骆驼也是拐了一个弯,竟然跟着拐了过来。 胡姬少女翻身下了骆驼,赤足走到他身边,歪着脑袋看了一眼,便也盘着腿坐下,学他般打坐起来。 李道玄心中好笑,便不理睬她。 果然,没用多久,那胡姬少女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却大声说道:“哎呀,我想尿尿,你要不要一起尿啊?” 李道玄刚刚运动起一丝灵力,闻言之下丹海一乱,差点被一口灵力呛住,脸涨得通红。 那胡姬少女摇摇头:“看你憋的。” 她说着也不理会李道玄,更无一点羞涩之意,竟然当着他的面,退下红纱百褶灯笼裤,背对着李道玄蹲了下来。 李道玄连转头的机会都没有,只看到一只雪白的小臀来回翘动,哗啦啦的声音传来,胡姬少女粗鲁而又畅快的喘了一口气。 李道玄看来许久才羞恼的转过头去,只因这胡姬少女做事太过突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年纪小,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胡姬少女方便完,穿好裤子,走到他身边,问道:“你不是修士么?师父说修士可以飞天遁地,为什么不飞过去,还要想着去抢人家的东西呢?” 李道玄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抢车夫的东西?” 胡姬少女笑道:“因为阿离能感觉到啊,你有杀气。阿离是大雪山最好的弟子!” 李道玄摇摇头,这少女一会儿精明的厉害,一会儿又傻得可怕。他问道:“你叫阿离?是什么大雪山的弟子?” 胡姬少女阿离点点头:“是啊,我就出生在大雪山上,在山上跟师父学剑法,上个月师父死了,我就下山了。” 李道玄听她说得有些可怜,但语气毫无悲戚之意,心中恍然:这是个刚下山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他犹豫了一下,那胡姬少女催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用飞天术呢。” 李道玄无奈指着遥远边关处,那天上的一粒白点点道:“你看到那个了么?那个叫做云珠,那是大唐五大国师联手布置的边关禁制,专门对付修行者的,任何修行者通过边关时都不能施展道法。” 胡姬少女阿离拍手道:“那么咱们出了边关,你就能飞了么?” 李道玄跟她说了这许多话,心中忽然疑虑起来,自己怎么还有心情做这等无聊之事,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就要走。 胡姬少女一把拦住他:“你干嘛就走啊,等下咱们过了边关,你带我飞好不好,我要赶到长安去杀一个人,但我不会飞。长安太远了,阿离不想走了。” 李道玄还未说话,阿离又笑道:“你答应了我吧,我请你喝骆驼血。” 李道玄听着一愣,什么骆驼血! 阿离却以为他同意了,转身走向自己那白色骆驼,李道玄张大嘴巴,还未来得及制止,就看到一道剑光飞起! 这个胡姬少女并没有拔剑,她就站在那里不动。树林边本有微风拂动,但地上的沙土却安静的一动不动,在烈日之下,如扭曲了空间,空气中弯弯曲曲的现出了一道波纹。 那是剑气灼烧空气的迹象,纵横的剑气,剑气由散而合,变成了一道平行的水幕,切过了白骆驼的脖子。 李道玄差点就要喊出来洛青璇三个字了,但当这胡姬少女捧着骆驼头走过来时,他就明白了这少女的剑流与昆仑洛青璇的妙心剑法决然不同。 洛青璇的剑法是优雅而又狂暴的,青莲花开,一剑妙心。而这少女剑法却是冷漠而又孤独的,简单直接而又干脆。 李道玄低头看着那白色骆驼的脑袋,少女立刻仰头喝了一口骆驼血,小嘴上一抹儿艳红之色:“好美味!” 李道玄出了一口气摇头道:“你就这么狠心,把自己的坐骑都杀了?“ 阿离也跟着摇头:“不是的,这骆驼,这衣服,还有这本书,都是我在沙漠抢来的。我这一路上啊,可学到了不少东西,就是太慢了,师父临死前说得在七月十五前杀掉那人,唉,长安好远啊!” 李道玄目睹她惊世一剑,细想下来,这少女若是对着自己挥下这一剑,恐怕自己也挡不住!顿时起了好奇之心,试探问道:“阿离,你师父让你去杀谁?” 阿离低头想了一下,记了起来:“那人好像叫李承玄,也叫李民世!师父说到了长安一直向北走,走到最大的那间屋子里,那人喜欢穿画着金龙的黄袍子。” 大唐当今承玄大帝,李民世! 李道玄叹了一声,站起身形,拔腿就走!任那少女如何呼唤,也不再理会。 第93章 冠盖满京华 胡姬少女阿离跟在李道玄身后,见他不理会,也不再呼唤,但赤脚走了几步,忽然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等等我,我脚好痛啊!” 李道玄的身子僵住了,他毕竟无法忍受一个十二三岁少女的哭泣,转身走过来,见她雪白的小脚上被碎石割破了几道口子,鲜血淋漓。 李道玄蹲下身子,一道木元灵力裹住她的小脚,叹息道:“你的剑法那么厉害,身子却这般娇弱。” 阿离被他温暖的木元灵力裹住伤口,舒畅极了,闭眼享受着,却说道:“师父说我的不动明王剑是封印在体内的,每年呢只能用七次,嗯,算起来我都用了六次啦,最后一次我得好好留着,到了长安送给那黄袍子李承玄。” 李道玄干咳几声,忽然真的可怜起这胡姬少女起来,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如果说的是真的,她可真是单纯的可怕了! 他治好阿离的脚伤,便将这少女负在背上,展开鹤行步法,不多时就来到了古镇上。 古镇是个小镇子,比之金兰城,这里是商旅,闲汉与车夫的世界。 午后无风,这个小镇的商旅丛生就如蚂蚁,在这世上为生存而忙碌。只有赶马车的车夫悠闲的过着日子,他们不但运货,还额外做些送客入关的生意。 李道玄背着阿离刚走进镇子最大的街道中间,便看到了那辆粗木马车,还有那独自喝着葡萄酒的黄胡子车夫。 此时近距离看去,这车夫有着黄色的须发,一双碧绿的眸子。 车夫躺在马车上,粗木马车上插着一只木牌,上写着四个粗陋的大字:“千金过关!” 李道玄眼前一亮,原来这黄发车夫身怀那通关的银兔符,是想要在这里赚上一笔了。那可真是正好。 他放下阿离,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别说千金,便是一金也拿不出来,这可去哪里去弄这笔金子啊。 阿离却高兴起来,直直的走到黄胡子身边,大声道:“大叔,我们要去长安。” 正在车上打盹的黄胡子睁开了惺忪的眼,打量了一番阿离和李道玄,摇头道:“去长安,老胡子的车可走不了那么远,只能送你到玉门关外,千两金子,一个子不能少。”说完不再理会,他打心里不相信这两人能有千两金子,只是漫天要价罢了。 “我没有金子。”阿离蹲下身子,从裤腿里掏出一块灰白的石头,放到了车辕上“这个是我师父亲手从山里采来的宝石,行不行?”李道玄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水元灵力在那块不起眼的石头里流动。 黄胡子睁大眼睛,忍不住裂开嘴想笑,他喝了一口酒,然后在肚子上摸了摸,捏出一个黑色的灰丸,冷笑道:“这个是我老胡子亲手从肚子上捏出的皮肉,你看值多少钱。” 阿离叹口气说道:“啊,这是大叔你身上的皮肉,自然比石头要值钱的多。” 黄胡子裂开的嘴合不拢,终于叹了一口气:“女娃儿,你要去长安,又没钱,我看还是找个地方寻个落脚,再想办法吧。” “千两金子。”阿离抬头想了想,转头对李道玄说道“师父常说,钱是需要做工赚来的。不知道这里做什么工能赚千两金子。” “嘻嘻,小美人,去红砖窑吧,能有几个大头恩客,就能赚千两金子啦。”那车夫边上几个看戏的闲汉怪声道。 阿离转身点点头:“多谢几位大哥,不知红砖窑在什么地方。” “女娃子,你知道红砖窑是什么地方。”黄胡子车夫睁开眼睛,摸着胡子大声道:“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我看还真是个傻子,早晚也被人骗了。”他说着却望了一眼李道玄。 阿离接口道:“谁骗我,我杀谁,我要去长安。”黄胡子气得直瞪眼,甩手让她赶快走。 李道玄走上前来,伸手从阿离手中接过了石头,他手指捏着石头在那车辕上轻轻敲了一下,只见团团碎屑落下,一块碧绿滴翠的玉石露了出来。 黄发车夫翻身从车上跳了下来,抢过了那块玉石,激动的说道:“这,这是碧玄石精,好东西啊,这么大一块,最少值三千两金子!” 李道玄点点头:“那可以带我们过玉门关么?” 车夫眼一翻:“这石头是这位小姑娘的,要带也是捎带她过去,你也是个没有路引的闲汉吧,自己想办法去。” 李道玄微微一笑,手指捏动,一粒水元灵力小球被他捏了出来,李道玄手指转动,将那小球在手掌间,从水元球变作木元球,风元球,火元球,一路变幻下来,那黄胡子肃然起敬:“原来您是位修士,我记得大唐的修士都有度牒的,您是哪家道派的?” 李道玄在这里不便使用高深道法,毕竟离玉门关上的‘云珠法禁’太近。 他拉过阿离,低声道:“无须多说,带我们过去,那碧玄玉石便是你的了。” 黄胡子犹豫了一番,终究是抵挡不住玉石的诱惑,便点头同意了。 阿离高兴极了,一个劲儿的夸李道玄厉害,那黄胡子出身西域珠宝大商世家,极懂玉石之道,心中盘算着这块碧玄石精若是加工一下,说不定可卖到万金,自己翻身有望,也是高兴的很。 黄胡子在粗木马车上扯起了帐篷,那车上所载的大部分是毛皮等物,现成的软绵绵的垫子。 黄胡子催动马车,李道玄和阿离坐到柔软毛皮上,打开帐篷,惬意的吹着清风,李道玄心中有事,便侧身歪倒,意沉丹海,凝神其中,缓缓有些倦意。 那胡姬少女阿离却兴致勃勃,一直跟黄胡子聊天,说到自己在大雪山上学剑如何辛苦,又说起要去长安杀人。 那黄胡子只当她小小年纪在那里吹牛,也就随意敷衍,问道:“小姑娘啊,你不是说你和师父在那什么大雪山从未下山,为何还会有个仇人在长安啊。” 阿离点头道:“我也曾这般问过师父,她说杀那个人不是为她报仇,而是为她老人家的一个好朋友报仇。” 黄胡子摸着怀里的玉石,点点头:“我知道啦,你师父是要为自己的老情人报仇吧。” 阿离低头想了一下,明白了老情人的意思,连忙摇头道:“不是的,我师父说她的那个朋友是我们大雪山的大恩人,只是十六年前在长安被人害死了,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找不到了,所以师父临死前说我剑法大成,可以去长安为那位大恩人报仇啦。” 黄胡子含糊答应几声,打个呵欠道:“老胡子睡一会儿,今晚上就能到玉门关了。” 阿离探身抓住了他一缕胡子,拉扯着,大声道:“大叔你再陪我聊会儿天。” 黄胡子哎呀一声,无奈道:“放开,放开!” 阿离松开手,托着腮问道:“大叔你这些货物是要送到哪里啊?” 黄胡子嘿嘿一笑:“这批货啊,那可是大有来头,你知道长安城的青楼大选么,这些货物是送给平康坊的姑娘们的,别看这些毛皮样子不好看,但到了长安经过加工,便是那些姑娘们最喜欢的靴子和手套啦。” 阿离羡慕道:“我也想要!我也要去平康坊当姑娘。” 黄胡子拍了她脑袋一下:“傻丫头,那些平康坊和如意坊的姑娘们,管他们是不是官家的,都是出来卖笑的,唉每年为了争这个青楼大选,背地里不知搞的多么狠呢。” 他说着似有感慨。阿离听得没意思,便缩回马车帐篷里。 车行极缓,李道玄自凝神中脱离出来,已经是漫天繁星的夜间了。黄胡子在车前呼呼大睡,他转头看到胡姬少女阿离直愣愣的望着天空,也不知在做什么,初春夜间风寒露冻,李道玄见这小姑娘聚精会神,便扯过一块毛皮披在她的肩膀上。 阿离回过神来,生气的说道:“我刚数到第一万四千颗星星了,现在又忘了数到哪颗了。” 李道玄奇怪的问道:“你干嘛数星星。” 阿离也很奇怪的望着他:“你刚才不是在修炼么,我在为你护法啊,但太无聊了,只好数星星了。” 李道玄默然半晌,低声道:“阿离,那你睡一会儿吧,我替你护法。”他心中有一股暖意涌上来,这少女天生活泼的性子,竟然能忍住寂寞为自己护法,委实难得。“ 阿离立刻扑到毛皮里,双手乱扯,瞬间将抹胸小褂并纱丽和裤子脱得一干二净。一对儿发育异常饱满的玉兔儿挺立着,两条白细的腿儿不雅的大大张开,呈大字型躺倒,呼呼的睡了过去。 李道玄脸涨的通红,急忙将车上帐篷拉了下来,星光月影之中,阿离那不符合少女身材的饱满玉兔随着主人沉睡的呼吸一起一伏,两腿之间,白嫩的无一根乌草,红艳艳的桃子形玉丘可爱的张开一缝,露出更为红颜的桃肉。 李道玄修习五元道法,眼光太过犀利,急忙将脑袋伸出帐篷外面。 不多时,依稀听到一声呢喃,两条细嫩的小腿伸出来,盘住了他的腰,阿离在睡梦中呼唤道:“师父,师父,抱一抱我。” 李道玄排除杂念,无奈的缩回帐内,小心的将这胡姬少女的双腿拿了下来,然后将她脱下的衣衫胡乱的盖好。这才闭目冥想起来。 此时距离玉门关越来越近,他已经可以感受到天空之上,那专门禁制修士灵力的云珠力量。 李道玄早在乐都城中时,就曾听说过这神奇的云珠,它是儒释道三教国师联手海枯斋打造的极品禁制法宝,内含三大教宗的顶级禁制道术,天下间只有五枚,其中四枚分别守卫大唐东西南北四方关卡,最大的一枚却悬在长安城中心的百丈浮屠顶。 他正感受着那云珠的气息,忽听到帐篷外传来黄胡子的声音:“喂,你俩听好了,这马上就到玉门关了,本来夜间是不许出关的,但老胡子有银兔符,可以通过,你俩不要出声!” 李道玄答应一声。 马车越来越慢,最后停住了,李道玄再次沉浸在那云珠的感应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小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李道玄睁开眼睛,帐篷外天光大亮,已经穿好衣服的阿离正笑嘻嘻看着自己。 “这里是玉门关外了,老胡子要把货物送到附近的驿站去,你们下来吧。”黄胡子催促道。 李道玄感应到那云珠禁制的气息远去,身子一翻,抱起了阿离,御风而起,瞬间便如白云渺渺。 黄胡子眨眨眼,拍拍自己的老伙计:“马儿咧,这小子的灵力竟然是妙华宗的,也不知道莲生那丫头是什么时候收了个弟子。” 他感慨一笑,坐上马车,哼着歌谣而去。 李道玄抱着阿离,惬意施展御风术,在这胡姬少女欢天喜地的赞扬声中,一路向着长安前进。 进入了京畿道范围内,再无任何阻拦,李道玄拣着偏僻的路御风飞行,拼着耗费灵力,终于在三天后到了长安郊外的万年县。 前方便是长安县,这两个帝都县城,取得是万年长安之意。从此地开始,再一次进入了云珠禁制的范围内。 李道玄在万年县找了个小酒馆,叫上一壶酒,独饮了一杯,然后对阿离说道:“再走一个时辰,就能看到长安城了,我想……” 阿离正撕咬着一块牛肉,闻言站起身来,点头道:“那么咱们就在这分开吧,多谢你带我飞过来,等我杀了那人以后,我就去平康坊当姑娘去,到时候你可以去找我。” 她说完,起身便走。 李道玄伸手想拉住她,但手指只碰到这胡姬少女的手臂便生生停住了。 是啊,不管这小丫头怎么想,似乎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不让她走,至于她要去杀当今皇上,李道玄相信她不会成功的。 恐怕她连皇城都进不去吧,就算她进了皇城,也不可能走到大明宫的。 自己还有好多事要做呢,李道玄叹息一声,注目望着那天真的有些可怕的胡姬少女身影消失。 他再饮了一杯带着长安味道的美酒,收拾情怀,举步走向大唐的帝都。 莫相思和拓跋明珠正在长安何处呢?李道玄不知道。 他只是随手折下路边一支杏花,别在胸口。然后将背后长剑跨在腰间。 少年拈花抚剑,眼望长空如碧洗,心中豪气如云生。 那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长安啊,我李道玄来了! 第94章 长安游侠儿 李道玄赶到长安时,正值这个帝国之都一天最为热闹的时候。 长安城建在中州龙首平原上,这龙首平原地势敞阔平远,有东西走向的六条土岗横贯平原,若能从苍穹之上俯视大地,便可轻易看出这六条黄龙般的土岗乃是按照《易经》上乾卦的六爻分布。 所谓“定鼎之基永固,无穷之业在斯”。大唐帝国都城的位置毕竟是当年连山星宫与儒释道三道高人共同拟定。 但李道玄走到长安城前,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城,不是那门,也不是那长安人。而是一座百丈高的通天浮屠。这是一座通天的高塔,矗立在盛世长安之中,这也是一条无论凡人还是修士们都渴求的通天之路,这便是大唐帝国的明堂,又被称为万象神宫。 李道玄关注的却是那浮屠之顶的一粒禁制云珠。 他仰视那云珠,感受到一种警告,也感受到一种制约,进入这长安城,修士便不能妄动灵力使用道法,更不许以道法争斗了。 李道玄叹息一声,握握腰中长剑,走向长安城门。 帝都长安为应付那百万人口的流量,东西南北四方都开有城门。 除了北部皇宫二城的出口:光化,玄武二门只出不进。其余东西南三个方向共开有九道门,每门四洞,总约三十六洞门。 便是如此,在今日这个最热闹的时候,三十六洞入口大部分都被来往人流堵得排起了一条长龙。 李道玄自西而来,走的是西城大门,他选了正中的大门举步而去。 西城三门,那开远,金光二门都被商贾人流堵住,唯有延平门却是畅通无比。 李道玄走了一炷香时间,才走到门口,那守门的却不是士兵,而是一个双眼发白的瞎子。 李道玄虽然在边城算是见识多广,但初临中州,特别是到了这座帝都之城却成了土老冒。 他不明白为何这堂堂帝都之大门,竟然只有一个瞎子来守护,而且看上去这瞎子年纪也不小了,却穿着紫色官袍,看来是个当官的,而且品秩不低。 他正犹豫间,那瞎子却开口了:“何处?为何?“ 李道玄愣住了,想了好半天,才明白对方是问自己从什么地方来,是为什么来的。 他忙说道:“某从乐都来,到长安来看青楼大选的。” 那瞎子眼白无色,面无表情,再问道:“哪家修士?” 李道玄愕然以对,他收敛灵力,怎么这人能看出来自己是修行者,而且对方还是个瞎子。 那人静待良久,李道玄不说话他也不问。 最后李道玄无奈道:“我,我是妙华归藏宗的。” 那瞎子点头道:“道宗下品。”他说完后伸手一摸,也不知怎么手里就多出了一个包裹,递给李道玄:“走东城门。” 李道玄看出来他用的是御物道法,虽然搞不懂什么意思,还是接过了包裹,再次问道:“我从这里直接进去可以么?” 那瞎子摇摇头:“不行不能。” 李道玄忽然明白过来,感情这瞎子每次只说四个字,他不禁有些郁闷,如果要从东门走,自己还要绕这长安城走半圈,还不能用道法。 那瞎子最后加了一句:“莫用道法。” 李道玄正想着这个事情,皱眉道:“大人你好像刚才就用了御物道法。” 那瞎子挥手让他走:“我可以用!” 李道玄无奈转身,心想这都城长安果然有些不一样,长安真是什么人都有。 长安有多大?李道玄现在有个概念了。 他无车无马,步行从西城门向南拐过永阳坊,沿着长安南城走了一周,再绕过那城东南的芙蓉园,最终来到那东城大门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他在东城的春明门前歇息了一会,打开了那个瞎子送的包裹。 包裹内首先看到的是一块木制八卦道符,上写着:九品道门弟子。李道玄揣摩半天,终于明白过来,这八卦符就是自己在长安的身份证明了。 他急忙收好,再看包裹内,还有一张图,最后却是一张飞钱金票。 李道玄看那飞钱赫然是一百两黄金。自己只是所谓的九品道家弟子,就能拿到百两金子,这修士果然地位高。 李道玄翻开那张图,果不其然,乃是整个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地图。 真个帝都除了北部的皇城和宫城,东西南北十字大街分割成四块,共计有一百零八坊。 他正看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人凑了过来,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金票,笑嘻嘻的说道:“这位先生,可要打尖住店啊?” 李道玄抬头看到一个双目虚浮,嬉皮笑脸的少年,那一身华贵的绸缎看起来肥哒哒的极为不合身。 他摇摇头,起身便要走,那年轻人一把拉住他,凑近身说道:“我说这位先生啊,您是个道家修士吧,我看您好像第一次来长安,小的名唤常随,对这长安熟着呢,不如让小的陪您一起走,如何?” 李道玄五指紧握,狠狠捏住了这个叫常随的少年偷偷探入他怀中的贼手,微笑道:“常随啊,我七岁时就干过‘扒皮’这活了,不好意思,身上无钱,不过你也忒大胆了吧,连修士都敢下手?!” 常随面色不变,小心的抽出了手,笑嘻嘻道:“进了这长安,修士谁敢用道法,都变成人啦。咱只要一辈子不出长安,也不去那金水桥附近,就不怕你们修士。今个儿算小弟有眼不识泰山,不过咱长安这里的偷儿不叫扒皮,咱是长安的游侠儿。” 李道玄心中一动,将那百两金票甩了甩,笑道:“既然如此说来,那还是我跟着你混吧,常大哥,不知这一百两金票在长安能玩几天啊?” 常随刚才见李道玄穿着塞外边城的打扮,又看他只有百两飞钱,知道按照修士品阶,这就是个不入流的货色。心中犯了贪念,一时冲动之下才出手,他口中说不怕修士,但其实心中早吓破胆了。忽见李道玄语气顺从,还叫了一声自己常大哥,不禁有些得意,顺水推舟一拍李道玄的肩膀:“兄弟啊,这要看你想去哪儿玩了,比如那平康坊的云裳院,如意坊的望仙楼,这百两金子也不过一夜之资。” 他说着神秘一笑:“还不如等到夜里宵禁的时候,咱们去那鬼市的‘夜殇曼罗馆’里,那里有那胡姬女子,风味不同,价格也贱,百两金子少说也能痛快个几天。” 李道玄心中却想起了一件妙事,刚才他抓住常随的时候,其实暗暗动用了一点体内的冥力,似乎并没有被长安的云珠禁制发现。 自己体内的力量,其实严格分起来,一半是道家灵力,另一半却是那血脉冥力。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主意。将那百两分钱金票塞到常随的手里,淡淡道:“常随,钱你拿着,在长安就跟着我吧,若我有不懂的地方,就得请你多多关照了。”他说着那塞钱的手指捏住了常随的小手指,冥力运转轻易的就给转成了麻花,一股冥力封住了对方的痛喊之声。 李道玄所修习的五元道法,百兽行都需要道家灵力运转。但这扭转常随手指的蛮力却是来自那修炼的子午端阳蛊。 常随手指被硬生生扭断,痛得眼珠子差点蹦出来,那大颗大颗汗水冒了出来,偏偏叫不出来。 李道玄微微一笑,咔嚓一声再将他的手指恢复原样,这才松开了手。 常随蹲在地上干呕几声,再站起来的时候老实的像个奴才,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小就在长安混,此时也不敢去想为何这家伙还敢用道法,等疼痛过去,恭敬道:“公子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道玄很是满意,再拍拍他的肩膀,真诚的说道:“常随,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要是办事得力,说不定我还会给你好处的。” 常随听他说的真诚,将那金票收好,忽然一咬牙:“公子爷,常随在平康坊的西市钱庄里还存有五十金,公子若是有需要……” 李道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留着吧,要说赚钱,某可是行家。” 他说着便走向了东城的春明门。 常随拉住他:“公子爷,咱不从这里走,走左边。”说罢带着他走向左边门洞。边走边解释道:“公子爷,您不知道。上元佳节刚过,花朝节又近,如今长安四处都是修士,咱们宫里的几位国师就拟定了这修士分门入城的规矩。” 李道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便问道:“如此说来,这东城便是我们道家的势力范围喽?” 常随边走便打开那地图,给李道玄指着道:“公子爷您可说错了,这道门势力恰恰在西城。东城里的如意坊,还有那东市,却是儒宗和当官的地盘儿。” 李道玄不解,常随便笑道:“您想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修士入城,要是混入了什么妖魔鬼怪那可如何是好?只是这盘查费时费力,好像还损耗那个什么灵力。” 李道玄一拍手:“是了,儒宗和道宗分别盘查对方的修士,自然更加用心了。” 常随一伸大拇指:“正是如此,除了那佛宗弟子都是持着天荒寺的云碟来不用盘查,另外两家啊,可就麻烦了。”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东城门洞,常随走到那守门军师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便带着李道玄走入了门洞里。 长安城墙宽厚,入城的门洞这条大道延伸如街,但不管怎么说,李道玄终于走进了长安城中。 第95章 红狮秦国公 就在李道玄走进长安城中时,那如飞天而去的通天浮屠之顶,云珠禁制之下的通天阁里,正悠闲的坐着两个老人。 李道玄在长安城外注视通天浮屠的时候,通天阁里的这两位老人同时有了感应。那左首的老人一头红发,须发如狮鬃直立,却是披挂着盔甲,当下就激动的站起来,大叫一声:“他来了!少主他来了!” 这红发老人激动的站起来,想来回走动几下宣泄心中的感情。但这接天观星的通天阁太过狭窄,只得又坐了下来。却见自己对面那阴郁的家伙还在悠闲的品着白玉杯中的‘浮游川茶‘,不禁大怒,伸手抢了过来,一甩手就扔下了通天阁:“都什么时候了,你这个老太监还喝茶。” 对面的老人心痛的差点跟着那杯茶跳下去,但那白玉杯已然带着茶水已经消失在白云间。气得抓着自己下巴,却忘了自己没有胡子。只唉声道:“哎呀!哎呀!秦国公你这老王八,这脾气再不改,咱们这五十年的交情可就没有了。“ 红发老人大吼道:“鱼朝恩!不就是一杯茶么,那浮游观里到处都是,你想要的话,我让烨儿明天去浮游观给你割几筐来。” 鱼朝恩,这个在边城杏花馆当老龟奴十年的大太监,此时也急了,一拍面前茶几:“秦川啊,如今你已是国公了,不要这样好不好,你以为茶叶是马草么,还什么割几筐回来。” 秦国公秦川也啪的拍了木几一巴掌,他的力道太大,那乌木茶几被拍的散了架,口中却怒道:“不要说些没用的,你不要忘了当年是谁给了咱们这条命,小姐她走的惨,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少主进了长安,咱们怎么着也得想办法……” 鱼朝恩脸色一沉:“秦川,此地通天,咱们可约定过,不能提起小姐的事!” 秦川国公喘了一口粗气,却不再生气了,良久叹了一口气:“我老秦不管什么仙魔之争,少主来长安了,我就想去看看这孩子。” 鱼朝恩见他伤感,也叹了一口气:“老秦啊,咱们可以不管什么仙魔斗法,但不能不管江山社稷,更不能不管那位主子的想法啊。” 秦川国公眉头一抬:“皇上他……”他还未说完,就被鱼朝恩狠狠瞪了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鱼朝恩这才缓缓道:“主子的意思是不动,不管,等七月十五盂兰盆节过后再说。“ 秦川国公不安的动了动肩膀,按捺心中的不满:”不动?不管?那是什么意思?“ 鱼朝恩转头望向阁外,看那白云悠悠,轻声道:“那就是当不知道那孩子来了,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不但是少主,就是莫相思姑娘参加花朝节的事,也不能插手。“ 秦川国公站了起来,弯腰快步就走。鱼朝恩急声道:“老秦,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要走了,还没说完呢。” 秦川国公气呼呼道:“我生气,我很生气,在这里怕跟你打起来。” 鱼朝恩没有说话,下一刻出现在通天阁出口处,挡住了秦川国公,双眸中带着杀气严厉道:“秦川!我现在以小姐大管家的身份告诉你一句,不管怎么样,现在必须听那位主子的话,我要你明白,现在不是时候,你可清楚了?” 秦川国公狠狠一跺脚,似乎恨不得将这通天阁跺塌了,却粗声道:“老秦知道了,就依你的意思。” 鱼朝恩下一刻又出现在原来的座位上,带着一种疲倦的神态缓缓道:“那你走吧,我在这里再看看。” 秦川踏出阁楼,又转了回来,大声道:“刚才老秦摔了你的茶,那是我的不对,明个儿我让烨儿去给你送几车好茶。“ 鱼朝恩摇摇头:“我其实不喜欢喝茶。”秦川大怒:“那你刚才什么意思。” 鱼朝恩露出了一种伤怀之情:“我心疼的是那只白玉杯,那,那可是当年小姐用过的杯子。”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遗憾。 秦川愣了,再次一跺脚,双手搓着,好半天才下定了决心,大吼道:“好了,你这老太监不要做这等伤心样子,老秦错了,我,我那还有一对儿玉马,是当年小姐赏给我的,我,我就送了你吧。” 鱼朝恩维持着悲伤的表情,只缓缓道:“你进宫目标太大,就让秦烨送到霍小玉姑娘那里吧,我会去取的。” 秦川国公其实一说完就后悔了,但这老太监竟然真的要了,也没办法,忽然心疼的要命,狠命的拽下了一缕胡子,这才恨恨的走了下去。 鱼朝恩侧耳静听,直到那秦国公的脚步声消失无声,这才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只白玉杯,正是刚才秦国公摔出去的那只,杯中茶水还冒着热气。 他摸着杯子嘿嘿一笑:“这老秦,怕是已经忘了咱家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不过这次他那对玉马倒是意外之喜。” 他温柔的抚摸着这只故人用过的白玉杯,笑意渐渐变作深沉,带着无尽的感慨低声道:“小姐呵,倾城小姐呵,你的儿子,李道玄来长安了。” 他喃声念着,转头望向了阁外大地,似乎在云层之下搜寻着李道玄,终于一滴浊泪落到了白玉杯上,再无声息。 此时的李道玄却已经在长安城中看花了眼。 常随带着他从东城门进入常乐坊。这常乐坊就紧挨着长安东市,此时正是东市热闹的时候,东市与坊间的大门旁边,停满了各类马车。 与西市的繁杂不同,长安东市乃是达官贵族汇聚之地。 李道玄跟着常随走在东市里,眼见一队队家仆丫鬟站在马车边,那车里便走下一位位贵人。 长安的春日暖融融的,虽然才是二月初春时分,但长安的贵妇们已经按捺不住袒胸的诱惑,大多穿着开口很深的袒胸无领短襦装,盈盈窄袖紧身下,是肥大的裙子。她们深深的领口下只裹着轻薄的抹胸,雪沟隐现,真是粉胸半掩疑暗雪。 李道玄还看到这些花枝招展的贵妇们个个盘着高头云履,饰着高髻簪花。因为还有些冷,大多披着画帛。 那所谓画帛,其实是一种印画着图纹的轻薄纱罗。长安贵妇们用时披搭在肩上,并盘绕于两臂之间,走动时轻罗飘动,恰如群花乱颤。 李道玄不禁感慨:“原来长安女子都是这般美丽。” 常随摇头笑道:“公子您这是在东市啊,这里都是贵人们,若是到了西市,那才是咱们长安女儿争奇斗艳的地方。” 他对李道玄这土老帽的眼光非常担心:“公子啊,您以后见到这些只会一种打扮的贵人们可不要再说什么美丽了,咱们长安男儿都看厌了。” 李道玄没理会他,转目又看到一匹匹健马自坊间穿过,在东市入口处下了马,个个都是英俊少年,笑着下了马。 其中一个红发青年最是显眼,一身白衣打扮,但腰间配剑,剑鞘上挂着一对儿细巧的玉马。他眉毛很粗,但双目带着一种独有的骄傲。翻身下马,咳嗽一声,右手按在剑鞘上。 那些嬉笑的少年便个个老老实实的走到他身后,其中一个少年谄媚道:“秦少!你可不能扔下我们,自己一个人去见那位霍小玉呵,怎么着也得带我去,上次我花了老爷子一万金,连霍姑娘的面都没见过,只听了她说了三句话。” 那位秦少冷笑一声,不屑道:“就凭你?告诉你们罢,要不是我爹让我送这对儿玉马,就是我秦烨大少,也是没机会见那位一面呢。现在什么时候,花朝节就要到了,霍大家忙得很。”说罢得意的跨步就走。 诸位少年嘻哈一笑,跟在秦大少身后就如百禽捧着一只孔雀,耀武扬威的去了。 李道玄看了一会儿,那常随已经低声道:“这位是当朝秦国公的独生子,乃是有名的京都四少之一,因为他爹秦老将军当年在战场上有个外号叫做‘红毛狮王‘,这位大少又爱打架,长安都叫他红狮公子!” 李道玄点点头,恰走到一株柳树下,便招手让常随跟来。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对那一直安静等他发话的常随道:“我这次来长安有很多事,目前最急的一件却是找我姐姐。” 常随立时露出为难的表情:“公子,若是别的事还好说,只是这找人,恐怕有些麻烦,长安太大了。” 李道玄点点头,那杏花楼的墙壁上只写了相思在长安五个字,自己急匆匆赶来长安,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常随原地打了一个转,忽然问道:“公子,您姐姐怎么称呼,或者我可以想想办法。” 李道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如果我没猜错,我姐姐是被人劫持到这里的。至于她的名字,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她姓莫,名讳……” 常随闻言却是睁大眼睛,一拍大腿,打断了李道玄的话,干巴巴道:“莫,不会吧,难道您姐姐是莫相思莫姑娘?” 李道玄伸手抓住他,激动道:“你怎么知道的?” 常随露出古怪的神情,许久才叹道:“你姐姐竟然就是咱长安本届花朝节最大热门之一,那已经入了十二名花榜的牡丹花仙莫相思,这可怎么说呢。” 第96章 临春望仙阁 李道玄倒抽一口冷气,松开了手里的常随,勉强冷静下来,望着常随沉声说道:“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花朝节,什么名花榜,那牡丹仙子又是怎么回事?” 常随见他双目阴冷,只觉全身也冷飕飕的,急忙说道:“公子,这花朝节您可能没听过,其实就是那,那塞外之人说的青楼大选。” 李道玄身子一颤,喘了一口气:“继续说。” 常随咽了口唾沫,小心的说道:“咱长安每四年有一次花朝节,今年正好轮上新一届花朝节,定在三月十五日……“ 常随轻声细语,细致的为李道玄讲解了一番长安花朝节的事情。原来这花朝节就是评选那各大花楼里的姑娘,选出一位花中状元来。 这是一场官民同乐的盛大节日,不但暗中得到朝廷的支持,更是长安权贵的狂欢之日。 每一届花朝节前,都会提前选出十二花仙,列入那名花榜。 到了三月十五那天,花朝节开幕,那名花榜上的花仙子们便要进行花神斗,最后选出一位花中状元。 虽然常随将这花朝节说得如何繁闹美好,在李道玄听来却不过是青楼女子卖笑长安,欢娱贵族的一次狂欢。 自己多年所求的是将相思姐姐脱出那教坊司的名册,没想到如今相思姐姐不但没有跳出火坑,反而被人当做玩物一般拿出来逗笑。 李道玄一拳击中柳树,嘶声道:“你,你可知道是哪个,哪个王八蛋将我姐姐定为了那什么,什么牡丹仙子?“ 常随干张着嘴,半天才低声道:“十二名花榜的名单是,是霍大家和白大家一起品评出来的。“ 李道玄再次狠狠打了柳树一拳:“什么霍大家,白大家,说名字。“ 常随诧异的望着他,没想到他连霍白二女的名头都不知道,只得道:“是望仙阁的霍小玉和云裳院的白小蛮。“ 李道玄一愣,皱眉道:“这什么名花榜竟然是青楼中人来定下来的。“ 常随笑了:“这花朝节的名花榜啊,首先是需要人推荐的,霍小玉和白小蛮是负责审核,最后录入名花榜的。您,您的姐姐莫相思姑娘来长安时间并不长,但一来长安,便有缘见了咱们皇上,所以不用推荐就被霍大家写入了榜单里。“ 李道玄冷静下来,走了几步,冷笑一声:“常随,那你可知道这花榜上的女子都住在什么地方?“他打定主意,如今也顾不得什么了,干脆直接抢出姐姐来,再伺机找到拓跋明珠,便是日后流落江湖也是一番逍遥。 常随却摇摇头:“公子哎,这个就有点难了,十二名花榜上女子一旦入了榜,便被送到隐秘之处,除了有数之人,那地方是没人知道的。” 李道玄不信道:“胡说,既然入了花榜,还需要藏起来么?“ 常随无奈一笑,凑近来低声道:“明面上她们是被送去秘密培训,以参加花朝节,其实啊,是躲起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公子您想啊,这名花榜统共只有十二个位置,竞争多激烈啊。 听说今年的花仙们还要随着咱们大唐的公主和亲,去那逻些献艺,朝廷上的大佬们特别重视。” 李道玄望了他一眼:“你是说,榜单上的女子不宜出头,要不会有危险?” 常随一拍大腿:“照啊,您想,这帝都之花,可是从大唐十道全境选出来的,就算你进了榜单,若是出个什么意外,那被淘汰的不是就有机会了?这里面掺进去的东西太乱了。” 李道玄终于明白了,反而心定了下来,看着常随笑道:“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 常随苦笑了一声,怅然道:“不瞒公子,十六年前那届花朝节,我娘就是牡丹花仙,那年她得了状元,不久生下了我……”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李道玄愣住了,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常随抬头看着他,忽然咬牙说道:“公子,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其实我,我也最恨这花朝节了!” 李道玄可不会因为他这样说就真的相信了,只笑道:“好吧,那你就跟我一起走一趟,跟我去找出姐姐的下落。” 常随疑惑的摸摸头:“公子,您去哪找啊?” 李道玄背负双手,淡淡道:“当然是最快的法子,我直接去问那霍小玉去。你前头带路吧。” 常随脸露为难之色,正要推辞,却一打眼看到了那刚被李道玄击中两拳的柳树,不禁身子一哆嗦,爽快的转身带路,走入东市之中。 李道玄冷笑一声,跟了上去。两人背后那棵柳树的柳叶已变作了枯叶,整个树干苍枯如橘皮。 按常随所说,那霍小玉住在东市旁边,那如意坊的望仙阁里。两人一前一后自东市进去,向着西边的如意坊走去。 长安东市汇天下之珍奇,聚四海之稀宝,正是达官显贵流连之地。但此刻李道玄无心关注,催促常随快走,不多时穿过了东市,终于来到了如意坊。 如意坊在东市之西,这里与那西市之旁的平康坊一起,被称为是大唐纸醉金迷的欢娱之坊。 但实际说来,如意坊与那平康坊不一样,这坊间严格意义上只有一间青楼——临春望仙阁。 如果说百花争艳的平康坊汇聚了长安最多的金粉花楼,那么如意坊中大唐教坊司名下的望仙阁,便可以称作长安最大最雅的一座花楼,号称万里花开,长安一朵。 一到了地方,常随来了精神,介绍说这临春望仙阁是大唐权贵的第一休闲场所,品味高雅,楼中女子无一不是色艺双全的无双之才,高调的只卖艺不卖身。 其实大唐承平已久,无论是皇亲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喜欢这道道儿。 李道玄对青楼从没有好感觉,但见此时已是艳阳高照,有些热了。便快走了几步,来到了临春望仙阁外,见那楼果然巍峨高大,共有四层,楼前还有一处宽广的空地,专门停放车马。楼门木制,挂着一条长帘,帘子下面是一块横匾,匾上有长安名家欧阳珍禽亲手所书的楼名。 正值白日朗朗,望仙阁大门未开,常随停下了脚步为难道:“公子,您看怎么办。” 李道玄看了一眼这望仙阁,对他说道:“你在楼外等我一下,我自己进去就是。” 常随一愣,门都没开,这位要如何进去。 李道玄刚才仔细看了这望仙阁,果然都是教坊司开的青楼,和乐都的杏花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不再理会常随,自望仙阁右侧一处拱门走了进去,从这里进去,果然看到了一处极大的游园。 李道玄转千树万花,绕云山雾海,走到了一处朱门高楼前。 和自己在乐都所住的杏花楼一样,这望仙阁也有一道后门。 他顿了一下,推开了朱门,走入了望仙阁大厅中。 望仙阁大厅比杏花楼大厅足足大了三倍有余,但此时竟然乌压压坐满了人。 李道玄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大门没开的望仙阁竟然里面这么热闹。 那大厅之中坐着的各类权贵都安安静静的,见有人进来便抬头注视,李道玄一眼就看到了那红发秦大少就坐在正中首席里。 他原本想着偷偷去见霍小玉,没想到这么大场面。正踌躇间,就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公子也是等霍大家的么,就将礼物交给我吧,看您面生,请去东席就坐。” 李道玄转头看到面前立着一个素服少女,丫鬟打扮,皮肤很白,但容貌却是平平,除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再无亮点,白净面皮上飞舞点点雀斑,蜷着微驼的身躯。 李道玄听她说什么礼物,忙低声道:“我只是来找霍姑娘问点事情,没有带贺礼。” 他声音虽低,但大厅里非常安静,那些端坐的权贵们都听到了他的话,纷纷注目而视,见李道玄衣着粗陋,一身关外土味儿,无不以一种鄙视的眼光望着他,那秦大少身边的一个少年低头扑哧一笑,道了一声:土包子! 素服丫鬟也是愣了一下,却温柔道:“哦,奴儿刚才不知,得罪了,那公子就去东席等着吧。”她说话间目光却带着安慰之色。似在鼓励李道玄。 李道玄见她没有嘲笑自己,好感大生,点头微笑,也不理会那些皱眉鄙视的权贵们,走到东席一个偏僻角落坐了下来,看来只能等这帮家伙散了再去找霍小玉了。 那素衣丫鬟慢慢走上了楼,她的腿脚似乎不太方便,速度极慢。边走便柔声道:“诸位大人稍等片刻吧,霍姐姐再睡一炷香时间就醒了。” 那些权贵急忙站起来,向着素服少女答谢一番,然后坐下大气不敢出一声,似乎怕惊醒了那位正在午睡的霍小玉。 李道玄在杏花楼里多年,从未见过这等阵势,不禁暗道,霍小玉一个青楼女子,竟然有这等面子。 一炷香后,那丫鬟又走了出来,柔声道:“姐姐醒了。” 她话声刚落,在座的人都站了起来,杂乱的喊叫着,求见霍姑娘。更有直接报名号的,什么杨侍郎,陆左丞,吏部侍郎林某,不是侍郎就是少卿,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尔等闭嘴!“一声暴喝传来,红发的秦大少抚剑站了起来,转目四周,冷哼一声。 大厅一下安静下来。 第97章 名门霍小玉 红狮公子骄傲的环视四周一圈,这才对着楼上少女拱手道:“秦烨奉秦国公之命,特来寄送点东西,烦请奴儿妹妹通报一声,就说这东西是送给那位‘暮雨故人’的。” 那丫鬟忙福身一礼:“秦公子稍等,我去跟姐姐说一声。” 不多久那丫鬟走出来,温柔笑道:“姐姐说请秦公子一人入内见面,诸位大人们不好意思了,姐姐说今日只见秦公子一人。” 秦烨得意的一笑,解下腰中长剑,递给身旁一个纨少,快步走入了二楼。 大厅中除了那跟着秦烨来的纨少们,其余权贵都是唉声叹气,无奈的自后门走了。 整个大厅之中,只余下李道玄一个却还安静的坐着。 楼上丫鬟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拿着秦烨长剑的纨少却站了起来,一指李道玄:“土包子,还不快走,莫赖在这里,小爷都闻到你身上的臭味了。” 李道玄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也不说话,缓步走到那纨少身边,双目安静的注视着他。几位纨少齐齐站起,挽起袖子,冷笑的望着他,似乎一言不发就要把他打出去。 李道玄微微一笑:“你闻到了么?” 持剑纨少愣住了,下意识问道:“闻到什么了?” 李道玄以冥力发动子午端阳蛊术,不动声色的将一只腐蛊虫种到了这纨少的身上,这才笑道:“你身上的臭味儿啊。” 他话刚说完,周边的纨少果然都捂住了鼻子,腐蛊虫乃是端阳蛊术里的微末小技,在五毒教中只被用来吞吃死尸腐肉,这虫子有一种强烈的腐肉臭味儿。 那持剑少年低头闻了自己一下,面色大变,眉头颤抖,忽然哇的一声大口吐了出来,原来他自己都受不了这味道。 李道玄摇头道:“自己臭还说别人。”说着他便漫步走上二楼。 那呕吐的纨少此时那还有心思理会他,连续呕吐着,那大厅顿时布满了一股儿酸臭腐败味。 他的伙伴们个个如见蛇蝎,退避三舍,都是有心无力,有一个竟然也受不了了,哇的一声跟着吐出来。 闻味赶来的望仙阁杂役小厮也都捂着鼻子,一时场面混乱。 李道玄趁机走入了二楼之上。正和那匆匆出来的红发秦烨碰了个对面。 秦烨一见他,眉头一皱,开口就要问话。 李道玄见他张嘴,知道他一问起来事就麻烦了,便先发制人,立刻摆起了脸,冷声道:“秦少啊,你带来的那是什么人,把望仙阁当什么地方了?哼,还不快去看看。” 秦烨已经闻到了臭味,也看到了大厅的混乱,正是自己带来的伙伴。他心中大惊之下,也忘了盘问李道玄,翻身跳下二楼,大吼道:“方世麟,你******搞什么,嗯,怎么这么臭?” 李道玄微微一笑,趁着这个机会闪身走进这望仙阁二楼的深处。 他走了几步,见整个二楼房间众多,也不知哪个是霍小玉的房间,正想敲敲门,却见二楼转弯阁角处走出了那个温柔丫鬟。 李道玄快步走到那丫鬟身前,丫鬟也看到了他,睁大眼睛,小嘴张开就要喊叫。 李道玄身子一扑,左手捂住了她的小嘴,右手用长剑顶住丫鬟的腰,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奴儿,得罪了,你不要怕,听我说好么?” 那丫鬟眨了眨眼,身子颤抖。 李道玄以最温柔的语气再低声道:“我叫李道玄,来自云州乐都城,我的姐姐叫做莫相思,就是花榜上的牡丹仙子,我和姐姐相依为命,这次来长安就是来找她的,我要见霍姑娘,只是想探问一下姐姐。” 那丫鬟眼皮再眨,但身子还是颤抖个不停。李道玄叹了一口气,知道她不信自己,低头想了一下,试探着再次附耳道:“我姐姐莫相思腰后三寸位置,臀上有一粒朱红小痔,这样你可信了么。” 那丫鬟身子一顿,双眸露出释然之色,身子也有些安静了。 李道玄慢慢松开手,揖身一礼:“刚才实在是得罪了,道玄无奈之下才出手。” 那丫鬟喘了几口气,眼眸中却没有惊慌之色,好奇的看着他,良久才柔声问道:“你,公子你真的是相思姐的弟弟么。” 李道玄只听她口气便知道她相信了,点点头道:“在乐都便是相思姐姐把我养大的。” 丫鬟哦了一声,忽然拉起了他的手,低声道:“跟我来。” 李道玄被她温暖的小手牵着,慢慢走到了一间雕花木门前。 丫鬟松开了手,对他笑了一下:“李公子,你稍等一下,我进去跟霍姑娘说一声。” 李道玄点点头,忍不住说道:“奴儿妹妹,你真好,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奴儿脸上飞红一片,柔声道:“我不是你妹妹,我叫丑奴儿。”说罢抿嘴一笑,推门进去了。 李道玄侧耳静听,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听到一个辞气婉媚的声音滴滴道:“让他走吧,何苦来由。” 李道玄立刻推门进去,入目却是一间极宽广的屋子。 这间屋子四周墙上挂满宝剑,地上却铺着西域最好的波斯毯子。那来自遥远波塔利兹的毯子上绘着繁枝盛开的天堂。一尊比鲜血还要红艳的大宛葡萄酒摆在地上。 这间屋子竟然无床无塌,只有四角轻纱笼起一个小帐篷,里面依稀侧躺着一名女子。 那丑奴儿丫鬟正乖巧的坐在轻纱帐篷旁,一边轻轻揉着自己的小腿,一边和那轻纱中女子说着话。 李道玄贸然闯进来,立时惊动了纱帐中的女子,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滚出去!” 丑奴儿急的要站起来,但一时没站起来。 李道玄走过去扶住丑奴儿的肩膀,温声道:“丑奴儿,你不要着急,我保证霍姑娘会原谅我的。” 那纱帐中女子冷哼一声,丑奴儿却望着李道玄那清澈的双眸,傻乎乎的点点头,竟然就相信了他。 李道玄对她一笑,示意她不用站起来,然后站起身子,望着纱帐中女子默默无语。 那纱帐中的霍小玉终于忍不住了:“丑奴儿,把这粗汉赶出去。你连姐姐的话都不听了呢。” 丑奴儿柔声道:“姐姐,他是相思姐的弟弟呢,奴儿觉得……” 霍小玉哼声道:“是又怎么样,有本事早点来呀,莫相思已经是花榜中人,他这个时候来又有什么用。” 李道玄忽然低头笑了起来。 丑奴儿大急,对他连连使着眼色,李道玄却惘然不顾,反而笑出了声。 纱帐中的霍小玉怒道:“你这粗汉,笑什么。” 李道玄大概有些了解这位望仙阁名妓的脾气了,故意摇头道:“你脾气坏,声音也难听,我是笑那外面那些苦等的男人们。” 纱帐中的霍小玉缓缓坐了起来,却依旧背对着李道玄。 虽然隔着纱帐,李道玄依旧能够看到她柔背起伏,一看便是粗重喘气的样子,知道自己戳中她的自尊心了。 果然那霍小玉清清嗓子,忽然娇媚道:“奴儿,你来弹剑,我想唱个小曲儿。” 丑奴儿站了起来,惊异的望了一眼李道玄,却还是走到墙边,取下一柄长剑,伸出纤纤手指,细按宫商,竟然弹起了长剑。 那声音却并不是一味的铿锵剑吟,反而有一种细脆节奏,婉转过调后,渐渐一首绝妙无双的伴奏曲子就被这丑奴儿用长剑弹了出来。 李道玄被这丫鬟如此神技震住了,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到霍小玉一字字从那朱唇皓齿之间唱了出来:香梦回,才褪红鸳被。重点檀唇臙脂腻,匆匆挽个抛家髻。这春愁怎替,那新词且记…… 和刚才怒声骂自己时不同,这位名门霍小玉此时的声音就像一串骊珠脆响,声和韵闲,又如莺燕关关啼鸣。 曲子唱到婉转缠绵处,又如鸣泉花底流溪涧,渐渐声不可闻,只余鼻音哼唱。 良久之后,也不知那歌声过去了多久,李道玄才敢喘了一口气。 纱帐中的霍小玉此时也笑了:“李公子觉得如何,玉儿的声音真的难听么?” 李道玄承认道:“好听,太好听了。” 霍小玉扑哧一笑,笑过后声音转冷:“李公子知道自己错了,就自己走吧,看在莫相思的面子上我也不怪你今日的无礼。至于你想见她,那是不可能的,不管你怎么想,我也不会带你去见她的。” 李道玄望着这个女子,一时无计可施,若是用强,还真是下不了手,更何况那善良的丑奴儿还在旁边,不能用强,那只好用软了。 他长叹一口气,双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声道:“霍姑娘,你若不答应道玄,我就不起来了。” 丑奴儿啊的一声捂住了嘴,那纱帐中的霍小玉微微转头,见这个男人竟然跪了下来,也是吓了一跳,身子一颤,缓缓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郎君大好男儿,为何跪我一个风尘女子。” 李道玄淡淡道:“为了相思姐姐,我跪一下又何妨。” 霍小玉默然无声,大唐的风俗,除了天地君亲师,是不会轻易跪拜的,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花楼女子。 李道玄五体投地,静静等待着,很久之后,霍小玉的声音传来:“七日后子时,你再来见我罢。” 第98章 太白谪仙人 霍小玉低声说出七日之约,便再无声息。 李道玄伏身再叩一礼,真诚的说了一句:“姑娘大德,道玄深感脏腑,他日若有所求,必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丑奴儿直到此时才拍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见纱帐里的霍姐姐又躺了下去,便燃起了一炉静神安宁香。这才走到李道玄身边,将他拉了起来。 李道玄深深望了一眼那侧身休息的霍小玉,对丑奴儿点点头,跟着她走出了屋子。 一直走到二楼楼梯口,丑奴儿才停下步子,柔声道:“李公子,您先走吧,奴儿还要回去伺候姐姐,别忘了七日后一定要来哦。” 李道玄看着这个容貌普通的丫鬟,深感她的温柔,忍不住牵住她的手,低声道:“奴儿,其实我最应该感谢的是你啊,可惜今日赶来匆忙,没有能送你的礼物,七日后我一定带点礼物送给你。” 丑奴儿悄悄抽回了手,却只低声道:“奴儿只是喜欢公子对相思姐的深情,帮您是应该的,礼物就算了。”她说完抬头再次温柔一笑,便转身慢慢走了回去。 李道玄心头大事放下,一直注视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见丑奴儿蹒跚走着,右腿略有些跛,不禁点头想到:“若是送这位善良的奴儿妹妹什么金帛财宝,那真是有些轻看她了,若是有办法能帮她把腿治好,那才是真正的礼物啊。” 他收拾情怀,走下楼梯,此时大厅里只有忙碌收拾地面的小厮杂役,那秦烨一行人已然走了。 那群正在清理大厅的小厮们见李道玄昂然从二楼下来,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便都立起身子,露出职业的微笑。 李道玄见这些身着花衣的望仙阁杂役们个个唇红齿白,眉目清秀,更有一种优雅而又谦卑的气质,不禁感慨,长安的花楼,果然素质高雅,这些小厮随便一个放到乐都杏花楼里,怕都是公子大爷了。 他也不说话,悄悄自后门出去,转过那游园,走出了临春望仙阁。 此时午后斜阳照得街道两旁树影婆娑,望仙阁门前的广场右侧已经停了几辆马车,数十个豪奴很有秩序的围在自己主人车边小心伺候。 常随正站在一颗临街柳树下,伸着脖子注意着前方动静,一见李道玄出来了,眉毛喜得都翘了起来。 李道玄走到他身边,见这小子真的发自内心的欢喜,不禁摇头道:“常随啊,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的,没有带着我的金子跑了。” 常随那应该是很厚的脸皮忽然就被他这一句话说得红了,良久才维诺道:“公子,实不相瞒,常随刚才等到两柱香时分,便已决心要卷钱抹油了,但……” 李道玄诧异的望着他,这浮华少年苦笑一声:“但还没走呢,方阁老的大公子就来问我话了。” 李道玄眉头一皱:“是那秦烨的朋友叫什么方世麟的?” 常随愕然道:“公子您认识他?正是方大少啊,也不知咋的,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还,还问起公子的事情。”他说到这里,望了李道玄一眼,维诺着:“常随是条贱命,就,就都跟他们说了。” 李道玄却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微笑道:“那有什么,说便说了呗。”他拍拍常随的肩膀:“你这小子还是有点慧根的,能跟我说这些。” 说罢一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咱们走。” 常随宽了心,忙跟着李道玄向西走去,走出了平康坊,便到了长安皇城前的第一大道,朱雀大道。 皇城南大门朱雀门也是盈盈在望,常随见李道玄越走越快,着急的拉了他一下:“公子哟,您要住店话,咱得往北走,去北边的崇仁坊找间客栈。” 东市西北的“崇仁坊”,是长安客栈的集中地。 崇仁坊西临皇城,东靠东市,南面就是平康坊,因为有这些好处,这里就成了外地来长安的居住佳所,邸舍众多,所以常随有此一说。 李道玄没有停下脚步,只暗暗说了一句:“暂时不能去,有人跟着咱们呢。“ 常随吓了一跳,小心的观察了一番,果然看到一个褐衣男子鬼鬼祟祟的跟在他们后面。只一眼就心跳不止,忙对李道玄道:”是方大少的随从曹六郎。“ 李道玄记着七日之约,不愿在这个关口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便道:“找个热闹的地方,咱们甩掉他再说。“ 常随眼珠儿一转:“咱们去西市,那里热闹人多,不过就是有点远。“ 西市在皇城西南,自这里走过去,少说也得两个时辰。李道玄看了看左右,扯着常随忽然走到了大街正中,一辆正在疾驰的马车吱呀一声差点撞上了他们。 御车之人是个黑塔般的昆仑奴,大眼一瞪,还未说话,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是何人当街拦车啊?“ 李道玄拉着常随走到马车旁边,只见车帘已经掀开,一个白衣男子正醉醺醺的望着两人。常随被李道玄扯着一看是这人,高兴的叫了出来:“太白仙人,救救常某则个。“ 那白衣男子便睁开了醉眼,只见双眸朗朗如月,带着三分朦胧之意,却摇头道:“是你啊,可惜汝一不能喝酒,二不能作诗,我这车容不下你哟。“ 李道玄靠近一步,亮出自己那身份证明,将木牌八卦上九品道门弟子字样给这男子看了一眼。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伸手捞出一坛酒,对李道玄晃了晃:“荧光小蝇,道门小子,也在吾面前放肆,可知这酒入我太白愁肠,七分化作月光,三分呼为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江山?” 李道玄没想到白衣男子口气如此之大,什么一口吐出半个江山。 朱雀门前三条大街,他们所在的景阳街十分宽敞,就是并行九车也是毫无问题,但在长安大街上坐马车的贵人们,特讲究一个占据中心大道,这位白衣太白的车一停,就挡住了那后面的一辆超大的杨木豪车。 一个气势汹汹的豪奴奔走过来,大声道:“是谁啊,竟然敢挡住咱们皇城里的车?你这不长眼的……”豪奴说着走到了李道玄二人身边,一眼看到了那举着酒坛狂饮的白衣男子,也看到了这位太白先生衣上的点点墨迹,那冲口而出的一句粗话立刻咽了下去,竟是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陪笑道:“原来是太白先生,小的莽撞了。既然是您,那我跟主人说一声就是了。“ 豪奴客客气气的说完,一瞪李道玄和常随:“你们两个猪奴,竟然敢拦太白先生的车,还不快滚。“ 太白先生立刻放下酒坛,双眸如电般望了这豪奴一眼:“慢着,你滚,他们可以上车。“ 那豪奴本想拍马屁来着,竟然拍到马蹄子上了,矮着身子后退了一步,讪讪的走了。 常随大喜,拉着李道玄就上了马车。太白先生哼了一声,对那御车的昆仑奴道:“走吧,玉真公主还在等着,吾心中有锦诗,可惜口中无美酒呵!“ 马车缓缓启动,后面的巨大马车里却掀开了一道帘缝,鱼朝恩抱着一对儿玉马,双目露出奇怪的神情,自言自语道:“少主竟然跟这位遇到了,这可真是……“他只想了一会儿,才露出笑容,也沉声道:”走吧。“ 太白先生的马车并不宽敞,他身形高大已经占据了很大地方,车内还有很多喝光的酒坛,李道玄和常随便挤在了车内一角。 车行渐快,常随干笑一声:“太白先生,您这是去公主那里写诗么?“ 那白衣男子还是抱着酒坛,忽然哇的一声对着酒坛大吐特吐起来。吐完后却不搭理两人,再揭开一坛酒,又喝了起来。 李道玄摇头一晒,原来是个酒鬼。但这白衣男子毕竟是行了他一次方便,李道玄便暗暗伸出手指,放出一丝冥气。 在这种沉闷的气氛里,马车行到了太平坊,再往前走一坊远,就是西市了。 太白先生没问两人到何地去,却忽然放下了酒坛,没头没脑的对李道玄说了一句:“长安人都说吾是谪仙,我看你才是个神仙,不过你解了吾的酒,也灭了我的诗,我不承你的情,你俩这就滚下去吧。“ 李道玄呵呵一笑,抬腿便下了车,常随莫名其妙的跟着下来,问道:“公子,太白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道玄刚才以冥力暗暗消融了白衣男子体内的酒意,没想到反被他赶下了车,无奈的摇头道:“这酒鬼,真是个怪人。“ 两人沿着太平坊向西疾行,不多时就到了临近西市的延寿坊。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常随四处看了一眼,喜道:“曹六郎那小子果然没跟上。“他见天色已晚,便对李道玄说道:”公子啊,太阳就要落山了,夜鼓就要响了,咱们来不及逛西市了,既然到了这地方,我就带您去我干娘那里小歇一晚,您看如何?“ 李道玄知道长安一到太阳落山时候便有夜禁,只得点点头。 常随便前头带路,走到了那西市坊门前,拐了一个弯,领着李道玄走入一条小巷,越过那宽广的排水下道。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延寿坊的一座民房前。 李道玄抬头看到这房子背靠坊枪,门开朝里,屋前挂着一道布幔,上写着:胡大娘芝饼铺! 常随已经推开木门,高声道:“大娘,大娘,小子回来了,今个儿带来一位贵人。” 李道玄听他这般说,摇头一笑,也跟着走了进去。 第99章 胡大娘芝饼 李道玄走进这胡大娘芝饼铺,眼前一黑,屋内阴暗,但飘着一股儿酥麻的饼香。 常随穿过正屋,走进了一处偏间。 李道玄停下了脚步,见正屋里摆着一条长案板,几个粗糙的矮座上还放着一团素面。 他正打量着环境,便听到脚步声响,常随拉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李道玄刚才听常随叫干娘,以为来的必定是一位年长老妇人,待要行礼时,却是眼前一亮。 只见常随拉着的女子不过三十来岁,散乱的发髻下,一张风韵犹存的小脸,双眸有些红肿,嘴角边点着一粒风流痔。 屋内虽然昏暗,但李道玄看得清楚,这徐娘半老的妇人似乎是刚从忙碌中出来,前襟打开了一半,露出一团还算白嫩的肌肤,锁骨上粒粒汗珠儿滚动,别有一番风情。 她大大方方的对着李道玄福了一礼,因为身子前倾,李道玄便看到了一块饱满的惊人的肥腴白肉颤巍巍的晃动起来,褐色****占据了胸峰半圆,就如倒扣海碗上的一团儿印记。 李道玄稍稍抬起了头,也回了一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常随亲热的走上前,自后放荡的摸了一把这妇人肥嘟嘟的臀肉,低声道:“干娘啊,这位是李公子,你可要好好招待一番。“ 胡大娘不安的耸动了一下屁股,手指暗暗掐了常随一下,软语笑道:“既然如此,就请李公子先坐一会儿,婢子这就去做几张热饼去。“ 她忽然不好意思的对李道玄又说道:“铺中无酒,幸好还有一些羊奶茶,看公子是远道而来,只能将就将就了。“她说完就要进去,又看到屋中竟然没有坐的地方儿,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李道玄将常随和这妇人暧昧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立刻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心中释然,也不再拘谨客气,哈哈一笑,便盘腿坐在了干燥的地上,笑道:“大娘不用客气,客随主便,随意随意。“ 胡大娘见他如此爽快,露出笑容,暗中捏捏常随的手臂,转身去了。 屋内只剩下心痒难耐的常随和安静独坐的李道玄。 李道玄想着姐姐的事情有了眉目,接着就得想办法见见明珠了,便低头想事。常随这条干柴却是被胡大娘这团烈火勾起了欲望,只仰头想人。 李道玄沉思一会儿,抬头问道:“常随啊,若是边塞各族首领朝见大唐帝君,都住在什么地方啊?“ 常随听到他问话,忙回道:“进咱长安朝拜供献贡的人太多了,都从灞桥过,但住的地方有在崇仁坊的,有在西域商会的,最多的还是在皇城里那万国朝馆里。“ 李道玄皱眉道:“若是云州党项族那边的首领来,却是住在哪里?“ 常随低头想了一下,摇头道:“那地方太小了,就是首领来,也不好说住在哪里。“ 李道玄沉声道:“你可有法子查出来?” 常随摸了摸脑袋,一拍手:“我有个朋友,现在鸿胪寺那典客署左令官手下当差,明日可以找他问下。” 大唐设鸿胪寺处理外交礼仪事务,那典客署却是鸿胪寺里专门处理民族事务的。 李道玄放下了心,见常随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摇头道:“常随,你跟胡大娘认识多久啦?关系不错啊。“ 常随哪听不出他的意思,浅笑道:“公子不知道,胡大娘当年是我娘亲身边的小婢,我娘死后,与她失散多年,是最近才在重逢,您别看她是卖饼的,当年跟在我娘身边,也曾读书练琴,若不是因为我娘出了事,怕今日也是花楼之主了。“ 李道玄叹口气,便不再说话,这时那胡大娘抱着一张方形瓦片走了出来,瓦片上放着一张热腾腾的胡饼。 李道玄也不客气,伸手撕了一块,只觉入口香甜,那羊肉,面团并芝麻鸡蛋炸出的饼里,还有一种西域甜香。 于是胡娘作陪,常随和李道玄痛快吃了一顿。 饭后饮了一杯羊奶茶,那外面天色深沉下来,夕阳刚刚落山。 李道玄走出屋外,行至大街上,忽听到一阵街鼓响起,这鼓声沿着长安各坊依次响起,连续五波,击鼓不下八百下。 于是在夜色降临时刻,各坊市大门落下。市署官吏也盘点完毕,更夫坊卒各司其职,敲更守门也不消说了。 李道玄沉浸在长安的第一个夜里,也不知过了多久,但见这帝都各条大街上唯余月色茫茫。坊间角落的武侯铺大开,一队宵禁值班的武侯们走了出来。 常随也走了出来,一拉李道玄:“公子咱们进去吧,武侯们要是看到了,可有些麻烦。“ 李道玄便跟着他回去了。 胡大娘的芝饼铺除了正屋,只有一间卧房和一间做饼厨屋。 此时那卧房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燃上了奢侈的安神香。 常随笑道:“公子就在这里委屈一晚上,我和胡娘在正屋里将就将就就可以了。“ 李道玄点点头,走入卧房,紧闭了房门后,便盘腿坐下。今天好几次动用冥力,效果十分好,在这灵力道法不能随便用的长安城里,自己的冥力可算是一大机缘了,他调动丹海的冥力,默默修炼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收功完毕,便觉丹海冥力雄壮了几分,和灵力交融在一起十分和谐,心中满意,正想休息一下,忽听到门外正屋中传来窃窃私语。 只听常随喘着气压低声求道:“好胡娘,我的干娘哎,就给了我吧。“ 胡大娘似乎也在动情之中,哼了一声,低声道:“常儿,那,那位公子还在呢,你,嗯~哼~“ 李道玄本不愿偷听,奈何这民房隔音效果很差,更何况他冥力在身,那屋中一对儿男女不但低声私语,就是动作之声也像在他耳边一样响个不停。 一阵小衣撕扯之声后,便听到常随粗重的呼吸渐渐低落,继而无声。 那胡娘压抑的颤声一波波的传过来,好一会儿才喘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这要命的鬼,那里,那里不行……“ 常随吞咽着,却沙哑着低笑道:“怎么不行,别说你那里,我这里都行的,这叫游蛇戏珠,品溪弄箫,你这浪蹄子,当年不是学过么。” 便听到胡娘低呼一声,似乎口唇间被一物塞满,发出呜咽吞吐的声音。 常随似乎情动难忍,声音也放开了:“你,你这好一口云团雾水,对,对,就是那儿,再逗弄些……“ 两人喘气之声渐浓,伴随着衣衫脱落的索索声,不久就听到胡娘强烈的一声闷哼,继而一阵吱呀吱呀的案板尖鸣不止。 李道玄闭目长叹,听那吱呀之声连绵不绝,伴随着玉珠崩落的滴答声,只得勉力收拾心神,再次沉入修行中。 他在黎明时分醒来,下床推开房门,便见那厨屋热气腾腾,胡娘已在忙碌了。那常随却四肢大开,带着满足的淫笑兀在睡梦之中。 李道玄摇头一晒,走出了屋子,大街上人影还是清冷,只有东方一抹儿薄白。打更之声响起,正是五更二点时分。 李道玄正想伸展下四肢,伴随着这五更二点的打更声,长安清晨最为壮观的场景便响彻在他耳边——那是全城钟鼓报晓之声。 此时,北方的太极宫正门承天门城楼上的第一声报晓鼓刚刚敲响。 那鼓声还未传遍全城,南北东西各条大街上的鼓楼便依次跟进。雄壮的报晓鼓声自内而外如浪潮般一波波传来。 李道玄看到里坊西市的坊门缓缓的开启。他沉浸在这报晓鼓声中还未醒来,耳边又听到了整个长安帝都四百七十八间寺庙道观,共同撞响了晨钟。 延寿坊的居民们慢腾腾的起床穿衣梳洗。李道玄走到西市门前,看到了那市场内的场景更是热闹,各大商铺依次开门,那赶早市的居民轰然走进了西市。 直到这一刻,那激荡豪迈的鼓声与宁静深远的道寺钟鸣交融在一起,唤醒了整座长安大城,共同迎接从东方天际喷薄而出的朝阳。 常随走了出来,嘻嘻一笑:“公子好兴致,这钟鼓声可把我吵死了。“他昨夜得趣,显得容光焕发。 李道玄从这雄壮的长安之声中回过神来,淡淡道:“走,去见你那位朋友。“ 常随忙说道:“我那朋友现在一定在西市的西域食铺里喝魔芋汤呢,我带路,您走好。“ 说着抬脚便走向西市。 魔芋汤李道玄是知道的,那是传自西域的一种药汤,常言说魔芋之汤可去肠沙,减腐气,乃是大唐女人最喜欢的美容养颜之物。 李道玄心道你这朋友难道是个女子?要不为何去喝这等怪东西! 但常随已经走远了,他只好跟了上去,进了这长安西市。 第100章 妙语游四郎 如果说长安东市是达官贵族专属的市场,那么西市便是长安民间繁闹的天堂。 李道玄跟着常随一路走去,人渐渐多起来,最后只见到处都是买卖的商旅之客。 两人只得做穿花蝴蝶一般,绕来绕去。 西市店铺包罗万象,李道玄看到数不清的大唐女子如一群狂风般自那绸缎衣帽肆、珠宝首饰行、胭脂花粉铺间肆虐采购。 他还未看清女子们的模样,便有一队郎君们挤过他们,大笑着奔向了那骡马行、刀枪库、鞍辔店。更有那杂技百戏,拉琴卖唱,算命卜卦之辈穿插其间,两人直走得午阳高照,才终于到了那酒楼、食店、果子铺的区域。 常随带着李道玄走进了这区域西北角的一座食店里,一位胡姬捧酒甜笑,异域软语轻声召唤:“两位郎君轻来,今个儿客满咯。” 常随馋笑着瞥了一眼这胡姬露出的刁蛮小腹,咽了口唾沫,笑道:“我来找人,那游四少今日可在?” 劝客胡姬媚笑一声,回头脆生生道:“游四郎哟,你在哪儿?” 常随伸长脖子,看到了那位游四郎,却犹豫了一下,转身低声对李道玄说道:“公子啊,我这位朋友,那个,其实是典客署左大人门下的乐工,人称游四少,他这个,这个……” 李道玄见他吞吞吐吐,皱眉道:“他怎么了?” 常随憋了半天,终于还是说了:“我这朋友叫游闲,他有个外号叫做玉菊四郎,最是喜欢分桃断袖的一个人,算是旱路里的英雄,香火里的妙人,极得那左大人宠爱的。” 李道玄这才明白,原来是个龙阳男妓,不禁眉头大皱,怪不得这人一大早就来这里喝那魔芋汤,原来如此。 但他只是皱了一下眉,便说道:“既然是你朋友,也算我的朋友,无妨!” 常随愣愣望着他,罕见的露出一种感激的神情,便带着他走到了一处屏风前,轻敲了一下,低呼道:“四郎,我是常随。” 屏风后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是常大哥啊,你怎么得空来这里看奴家?” 这声音虽然娇媚但略有些沙哑,构成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媚力。 常随推开屏风一角,先走了进去,曲膝坐下,李道玄沉吟了一下,也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粉衣男子侧躺在席上,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白玉烟杆儿,细细的抽了一口,吐出一圈儿香粉之气,席前摆着一晚魔芋汤,却只喝了半碗。 他侧对着李道玄,发髻散开一半,拖落盖住了半边脸,这屏风后只有一缕阳光照进来,恰恰罩住了游四郎露在头发外的脸蛋上。 李道玄看到一眸丹凤斜飞,半片红唇轻偎,白玉般消瘦的脸上,琼鼻吐出一缕细烟,在明亮的光线里飞舞成一片妖娆。 常随这时候已把所求之事说完了,最后道:“四郎啊,李公子的事你可要放在心上啊,有了消息一定通知我。” 自始至终那四郎都没有看李道玄一眼,眉头轻笑,放下烟秆,伸了一个懒腰,这男人身上粉色衣衫被一条红色汗巾扎得紧紧的,这一伸手臂,那蛮腰细细,玉臀翘起,真是比女人还女人。 游四郎伸个懒腰,忽然摇头道:“你们俩啊,真是笨蛋中的笨蛋,如果我想的不错,李公子那位明珠姑娘,恐怕还在路上呢。” 他娇媚的声音猛然清脆起来:“自古帝王宣使都是国之大事,边陲之地距长安遥远,但那西羌首领却必须一城一城走来,大峡谷里的西羌部族北抗谷浑,南守渝州入口,最是大唐看重的地方儿。此次圣帝专门下旨册封,也是为这个原因。那明珠姑娘既然是西羌首领,必然得一路慢行,过十城而行官道,以宣示大唐边疆的稳定,也表达皇上对西羌的重视,按照李公子所言,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只走了一半。” 李道玄刚进来这屏风的时候,其实是带着一种轻慢之态,他毕竟瞧不起一个卖肉的男人。但此时听到这个游四郎随意漫谈,将事情形势说得如此透彻,隐隐有一种高士风姿,不禁大为感叹。 不错,他确实傻了,自己入了玉门关后,靠着御风术赶到长安,只用了几日功夫,那明珠是郦水护送,长路漫漫,依仗繁冗,自然还在路上。 他心中豁然开朗,对刚才轻视男子的心思深为惭愧,当下便曲膝坐下,亲手捧起那碗魔芋汤,沉声说道:“游先生说的是,刚才道玄轻慢了先生,实在惭愧,座中无酒,便捧此汤,以谢先生解我之惑。” 常随睁大了眼睛,但游四郎的反应更大,他骨碌一声坐了起来,盘腿端正,颤抖的接过魔芋汤,眸子上的睫毛颤了一下,却不说话,只一仰头便喝了下去,这才郑重的看了一眼李道玄,低声道:“公子如此看重我这妖奴之身,这,这可怎么说好。“ 游四郎虽然是以龙阳之身卖弄风姿,得了典客署左大人的宠爱,平日里也略有些权势,但说到地位,那是连娼妓都可耻笑的身份。 今日见李道玄在屏风外沉吟半天才进来见自己,以为又是遇到了一位酸腐之士,万没想到自己一番胡言乱语,竟然得到了这个男人的尊敬,他心中已经是莫名的感动。 对游四郎这样的人来说,别人的尊敬比千金万金更为贵重。 常随见这场面,也是高兴起来,当下三人摆席重开,互道姓名,言谈甚欢。正在谈笑间,忽然听到外面喧哗阵阵,一个破锣般的嗓子大叫道:“有热闹啦,有热闹啦,平康坊那云裳院前,咱们洛大少要撞金钟啦。“ 这声音一喊,便听到如雷般的脚步涌动声,游四郎长身而起,软软的揖手一礼,笑道:“两位大哥再坐一会儿,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左府一趟。“ 三人就此散场,游四郎带上了一顶纱帽,那帽子纱布直垂脚下,遮住了他全身,走了出去。 李道玄和常随出来食铺,却见整个西市空荡荡一片,不禁大是惊讶。 常随一拉他:“公子,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去。“ 李道玄一想如今两件大事都有了着落,也该品味一下这帝都的风情,便笑道:“正合我意。“ 两人跟在一群刚得到消息的人后面,一路直奔平康坊。 等到了平康坊,走到那云裳小筑前,才发现这里已经被人群堵得无路可走。 常随急的直跺脚,李道玄微微一笑,站在原地便不走了。 忽听一阵铜锣之声,却是那武侯卫出来维持秩序了。 李道玄这才发现,长安人非常听话,不像塞外民风彪悍,那武侯卫只用铜锣开道,不多时便将人群分成四个方块,围绕在那平康第一花楼云裳小筑四周。 常随带着李道玄,突入到人群里,挤向前面。 正挤着,李道玄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低声怒道:“你跟着我,就不要再做这偷儿的行当。” 游闲叹了一口气,只得讪讪的将刚摸到的一个钱袋送了回去,乖乖跟着李道玄向前走到一个空闲处。 李道玄这才看到,那云裳小筑前面,大街上摆着一座马车大小的铜钟,钟下有轮子,看来是一路推来的。 一个身着绿色官袍的中年人伸出双手一摆,围观众人都安静下来。 那官员便朗声道:“诸位!相信大家都得了消息,如今风调雨顺,民居安乐,但那金水桥边的安国寺却在不久前因修士争斗被打毁了一半,是以咱们圣上才下了这撞金钟,乐捐修复安国寺的旨意,诸位……” 李道玄听到这里一愣,问常随:“长安修士不是不能争斗么,又怎么会打毁了什么安国寺?” 常随笑道:“这个我忘了跟公子说了,咱们长安大部分地方是不允修士争斗的,但你想也不可能大家都安安稳稳是不,所以在两市之间,那金水桥边画了一块区域,专门用来决斗切磋的。” 李道玄恍然,怪不得刚遇到这常随时,他说什么只要一辈子不出长安,不去金水桥边,便可安然无恙了。 此时那官员已经说到了关键地方:“……不论贵贱,抑或胡商,只要有心,便可撞这金钟,能舍钱千贯者撞钟一下,诸位可明白了。” 李道玄倒抽一口凉气,这千贯大钱,可就是一千金啊,还只能撞钟一下。 那围观的人们果然都是无人应答,李道玄摇头道:“太多了,谁能舍得?” 常随哈哈一笑,低声道:“就这些人里,能撞金钟十下以上者不下百人,只是他们不敢先出头,大家啊,都在等那洛大少出场呢 李道玄一愣:“这洛大少是谁?这又是为何?“ 常随叹道:“长安洛家虽然是商贾,但却是咱们大唐首富,就说这平康坊,最少有一半花楼都是洛家开的。“ 两人说着话,那围观的人群中传来起哄声:“怎么洛大少还不出来啊,咱们可想着看看热闹呢。“ 起哄声刚刚安静下来,就听到那云裳小筑二楼上里传来哗啦一声。 大家闻声抬头,便看到二楼之上一卷白绸飞舞,就如白龙落地,竟然是一条绸缎自二楼甩到了地上。 那绸缎就像一座斜桥,连结起了云裳二楼和地面之间,说也奇怪,看绸缎细薄如纱,但架在半空中竟然坚硬如桥。 围观人群中识货之人已经忍不住发出了惊叫! 常随一把扯住李道玄:“如意一方绸啊,这时如意一方绸啊,细软如丝,见风如铁,可软可硬,就这绸缎,只一寸便值千金,大手笔啊,大手笔!洛大少竟然一出手就是这么一卷。“ 李道玄注目那云裳小筑二楼,只见一个白袍胖子小心的站到了如意一方绸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第101章 白鹰洛公子 此时的云裳小筑前面,围观的人群都是屏住了呼吸,以灼热的目光仰望这长安第一富贵之人。 那是个白袍白靴白玉冠的胖子,他走的很小心,肥胖的身子一颤一颤的,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一半,立刻掏出一方白色丝巾,擦了擦汗。这才继续往下走。 待走到那如意一方绸的底部,就差一步便可下地,这白胖子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围观的人群发出整齐划一的“呼‘声! 白胖子还是站稳了,看了看地面,皱眉说了一个字:“脏!” 这个字刚落,云裳小筑二楼上跳下了数十个金袍银带的壮汉,人人背后裹着一个沉重的包裹。 这数十壮汉也不说话,齐刷刷的解开背后包裹,便从那如意一方绸底部开始,弯腰铺砌一块块四方的白玉石,一直铺到了那金钟之前。 白胖子这才低头看了看,满意的踮起脚尖,走了上去。 他走动间,那裹身的袍子舞动,露出大红腰带,那火红的腰带上赫然绣着的一只白鹰。 “这位便是与那秦烨并称京都四少的洛碧玑了,他们洛家的徽章就是一只白鹰,又喜欢一身白,所以得了个称号叫做白鹰公子。”常随如说书一般,得意的为李道玄介绍。 红狮公子秦烨,白鹰公子洛碧玑,李道玄抿嘴一笑,这京都四少感情都是禽兽一族呵! 白鹰公子洛碧玑用了一炷香时间才走到那金钟之前,喘了几口粗气,张嘴道:“渴!” 这一字落地,云裳小筑正门打开,四个白衣少女吃力的抬着一方青铜大鼎,摇摇摆摆走了过来。那青铜大鼎内摇摇晃晃,一潭红浆浓稠,看起来不像酒也不像汤,也不知是什么古怪的饮品。 四女将那青铜大鼎勉力举到了洛大少的嘴边,洛碧玑伸嘴喝了一口,点点头,这才以丝巾包住了金钟旁的钟锤,吸了一口气,叮咚一声敲了上去。 直到此时,那围观的人群才爆发出欢呼来。 洛大少敲完一声,歇了一下,再举起钟锤,又敲一声。如此往复。 每敲一下,便有众人欢呼一声。 只是他敲得太慢了,李道玄看得气闷,勉强等他敲了十下,便对常随说道:“咱们走吧,没什么意思。” 常随却狂热的注视着金钟,摇头道:“奇怪了,洛家大少不但是长安第一富,还是长安第一懒人,今个儿做这么大动作,真是惊人了。” 李道玄有些好笑,正要说话,却见那洛碧玑无力的拄着钟锤,对那一直站在旁边的绿袍官员伸出一根手指,然后说了一个字:“十!” 那官员呵呵一笑:“大少辛苦了,您不比别人,敲一下就算十声吧。” 于是那位洛大少奋起余勇,又敲了九下铜钟。 如此算来,这已经算是一百声了,按照官员所说,这位洛大少竟然一口气乐捐了十万贯,十万金啊! 白鹰公子扔下了钟锤,转头无力的说了一字:“睡!” 一张柔软的鸭绒软榻立时出现在他身后,洛大少气喘吁吁的坐在鸭绒软榻上,叹气道:“硬!” 云裳小筑里一阵骚乱!一个惊恐的声音大叫道:“大少说床太硬了!快,快想办法!”声音竟然带上了几声哭腔。 李道玄愕然摇头,这位竟然能懒到这等程度,当真可以说是长安第一懒人! 鸡飞狗跳一般,云裳小筑最后终于弄出了一张貂绒厚塌,洛大少这才勉强的躺了上去,说了最后一个字:“回!” 白鹰公子洛碧玑回去了,围观人群也慢慢散了,只有那绿袍官员喜笑颜开的招呼手下推着铜钟,抚须笑道:“如此一来,半个安国寺就算修好了,咱们走,去东市去。” 李道玄算是大开眼界,跟着常随边走边说道:“长安果然藏龙卧虎,这位洛公子的名讳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常随抬头看着前方,也笑道:“不知公子是不是想到了哪位佳……佳人……” 李道玄低头想事,听到他说得结结巴巴,不禁摇头道:“当日我没看清,也不知道那位洛青璇是不是佳人,但她剑法那么厉害,想来也是很美的。” 常随却抓住了他的袖子,指着前方大呼道:“佳人啊,公子,这等绝色佳人,竟,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李道玄随着他的手指望向前方,双眸一顿,身子都僵住了。 此时那人群已经散开,他们也走到了西市坊门前。 春日微风吹荡四方,西市又恢复了繁茂热闹的景色,在这样一个盛世流年的大好春日里,却有一个扮相怪异的锦袍女子懒懒的行走在前方的大街上。 那女子穿着窄袖的红锦薄衫,裹着轻飘的白玉云袍,青丝半卷,头戴古冠,打着呵欠懒懒的走在金光玉耀的长安西市里。 她那古冠之上斜插着一枝杏花,怀中却抱着一柄长剑,映衬着锦袍之上那四个惊心动魄的大字:桃花西来! 这女子一身男子装扮,婉转多姿的自李道玄两人前方走了过来。 李道玄呆呆的望着这个女子,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没有错,虽然衣着变化太大,差点没有认出来,但那懒散的模样,灵动的气息,这女子,这女子正是那变作灵鬼,被洛青璇带走的莲生道姑。 李道玄初遇莲生时,她没有如此美丽的姿容。但自被李道玄炼成了灵鬼后,那灵媚之气便重新改造了莲生。如今这容颜,正是灵鬼体的莲生。 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遇到莲生,李道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人都傻了。 不光是李道玄和常随,那人群中的男子都被这女子引动好奇之心,一个外地刚来长安的少年立时就想上前搭讪一番,就被随行的朋友死死拉住。 “云裳小筑的魔女你也想惹,真是不要命了,你可知她的厉害。”那外地少年闻听此言,只有一脸茫然。他身边一个留着长长胡须的男子低声道:“这魔女的狠毒,我可是亲眼所见,几日前,京兆尹府的曹大少只不过请她陪杯酒,就惹恼了那魔女,被打破了鼻子敲碎了牙,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 外地少年听得心里一惊,情不自禁摸摸鼻子,还未回过味来,却听旁边一个摇着纸扇的胖子嘿声道:“这算什么,那宣武将军方府的独苗儿方公子,不知因为什么事,被这魔女全身涂满了蜜汁,扔到了云归寺前大槐树下的蚂蚁窝边,要不是发现的早,啧啧,那条命可就没了。” 那外地来的少年听到这里,不禁擦着冷汗道:“京兆尹与宣武将军的人她也敢如此作践,那来头可不小哇,不知是哪位皇亲,何家国戚?” 灵鬼莲生此时恰好行至此处,有意无意的瞟了他们一眼。那眸子如一川烟雨,迷惑了半个人间,嘴角一抹儿笑意,荡漾了整个春日。如此风情却让那胖子出了一身冷汗。直到她走远,那胖子犹在擦汗,一边擦汗一边摇头道:“她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如果我的消息不错,她就是今年花朝节十二名花里的桃花仙子,听说是洛大少亲自推荐的。” 胖子如此一说,众人无不恍然大悟,心道原来这魔女是洛大少的人,怪不得如此嚣张。他们只能看着那渐渐远去的曼妙身影,暗自感叹如此佳人,却是一枝既带刺又有毒的蔷薇,真是男人的悲剧啊。 长街当立的李道玄没有听到那些人的议论之声,他双目所见,只看到那灵鬼莲生忽然叹了一口气,玉手提起剑柄轻揉着太阳穴,脚下却慢腾腾地走过了西市,穿过了高高的市井门,眼看着就来到了自己身边。 常随发现了他的异常,诧异的拍拍他的袖子:“公子,公子?” 李道玄此刻脑海中却是翻腾着与师父莲生相识的经过,北狼山上,那恶毒的琼华仙子,还有那拍在莲生脑上的神霄五雷符! 李道玄忽然惭愧起来,自己出了金钵,出了碧桃母子的大仇,第一个想到的是姐姐,第二个是明珠,却带着一种奇怪的心理,将莲生放在了最后。 他痴痴的伸出一只手,就像隔着很久之前的一段时光,想要牵住师父的手,道一声:“莲生,你可还好么。” 但他的手还未伸开,一道怒斥之声传来:“兀那蛮贼,小爷可找到你了!” 一匹肥壮的健马疾驰而来,鬃毛尾巴梳成整整齐齐的五花三络,马上金鞍玉辔,马上人红发如狮。 红狮公子秦烨疾驰而来,下马挺剑,怒视李道玄:“你这蛮贼,竟然敢侮辱我秦烨的朋友,听说你还偷偷进了霍大家的屋子,本少爷今天不砍了你这双手,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长安厮混?” 红狮公子大吼李道玄的时候,那灵鬼莲生转目望了李道玄一眼,但她眸子中毫无感情,就像见到陌生人一般,小心的避开了那秦烨的健马,快步走向了云裳小筑! 李道玄心中一颤:莲生她不认我了?师父她不理我了,是怪我当日没救她么,还是没有原谅我将她炼制成灵鬼? 秦烨骄傲的挺着长剑,期待着李道玄痛哭流涕,跪地求饶,但面前的男子却像呆子般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他红狮公子在长安何曾受过这等藐视!秦烨登时火冒三丈,长剑出鞘,暴喝一声:“找死!”立时挺剑直刺李道玄! 第102章 美人赠长剑 这一剑如风,但并无力道,只是一种逼迫和警告。 但李道玄只盯着那走进云裳小筑的莲生,看着她如桃花西去,心乱如麻,似乎也并无抵抗之意。 常随大叫一声:“公子小心!” 李道玄这才回过神来,双指伸起,拈住了剑尖,那颤巍巍的明光宝剑距离他只有三分七厘。 秦烨的这一剑直入中宫,但并没有运力,见李道玄夹住了长剑,便冷笑一声道:“好,你是接下了本少的挑战了,这就去金水桥见个真章。” 李道玄收回望向云裳小筑的目光,摇头道:“我没那个时间。”他心头还在苦思莲生的事情。 李道玄的姿态其实已经放低了,并没有真的得罪这位大少爷的意思,但在秦烨看来,对方这幅淡然的表情,就是在嘲讽他,看不起他。 秦烨能在长安混出大少的名头,除了靠老爹秦国公的威名,自身的素质也是有一部分的,他性格暴躁冲动但不是有勇无谋的傻子。见李道玄无应战之意,忽然仰天大笑,对周边已经凑起来看热闹的人大声道:“诸位可都看到了,这个关外来的蛮子,竟然是个懦夫。” 大唐崇武,民风彪悍,长安京都更是游侠儿肆虐之地,最是看不起懦夫。 秦烨这样一喊,加上他京都四少的名头,那围观的男儿无不唾口大骂,言语来去,无非是骂李道玄不敢应战。 常随握紧拳头,走到李道玄身边,低声道:“公子,你不能怯战,这等侮辱,是个男儿都要讨回来,常随愿跟公子同进退。” 李道玄淡淡望了他一眼,他来长安定下的就是低调行事,办完就走的想法,怎会因为这点羞辱就却惹一个烫手的麻烦。 “他不过是口舌之利,我要跟他见识,那才真是侮辱自己了。”李道玄这句话不大不小,恰恰能被所有人都听到。 秦烨抽回长剑,入鞘冷笑:“懦夫就懦夫,我秦烨侮辱你?呸,就凭你也配!” 李道玄拍拍手,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常随眼珠子都红了,一把扯住他的衣衫,悲愤道:“你若走,我常随就死在这里。” 围观人群爆发出更为嘲讽的哄笑,一个阴损的声音喊道:“哟,常随这小子要死在这里啦,咱们都等着看看,看谁给他收尸啊。”这喊话的人正是那方世麟的亲随曹六郎。 那躲在人群里的另一个曹大郎的伙伴应声接口:“怕是那大饼胡娘来吧,啧啧,常随要死了,我也想认个干娘呢。” 这双簧般的对话惹得人群哄笑声愈发响亮。常随见李道玄依旧不为所动,无力的松开手,转身指着秦烨道:“秦大少,常随愿意一战。” 秦烨看看场子找回来了,这面子上也过得去了,哪会理睬常随这等泼皮一样的游侠儿,收剑就要上马离开。 便在此时忽闻一声轻笑传来,云裳小筑二楼推开了一扇轩窗,露出一张如花笑颜。 莲生头上古冠已经摘下,正用一柄青玉小梳着流丝长发,眉目间却有一股儿玩世不恭的味道,哼声道:“你这红毛狮子,为何欺负人啊,你以为自己多厉害?” 秦烨抬头就愣住了,语气冷冰冰道:“莲姑娘有礼,秦某在此多有惊扰。” 莲生收拢长发,冷声道:“你才知道啊,这里是洛大哥的地方儿,你在这里惊扰了我,就是不给洛大哥面子。” 李道玄望着莲生,听她一口一个洛大哥,十分不是味道儿,待见到莲生收拢长发的一眸风情,心中却更是惊疑:“以莲生的脾气,绝不会如此的,难道她是被逼的,我定要问个明白。“ 秦烨已经上了马,不愿跟这个魔女多说话,只回了一句:“花朝节再见,秦某劝姑娘也收敛些,怕是到时候,让咱们望仙阁占了彩头。” 李道玄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莫非这秦烨背后代表的是望仙阁,这花朝节大会背后的暗流便是这些京城大佬们的博弈?“ 那二楼上倚窗独坐的莲生闻言大怒,手持古剑,翘起了一条腿,敲着窗户怒道:“要不是我答应过洛姐姐,这就一剑劈了你这头红毛狮子。” 她说罢剑柄指向了李道玄:“喂,你这笨小子,到楼下来。” 李道玄仰头望着她,接到了莲生的召唤,微笑着走了过去。 莲生傲然指点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小子有几分本事,不要怕那红毛小狮子。” 李道玄心中一片温暖之意,仰头微笑道:“莲……莲生姑娘,我叫李道玄,乐都杏花楼里的李道玄啊。” 对李道玄这句饱含深情的话,莲生却毫无感觉,忽然自轩窗前站起来,整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挥手将手中那细长的一柄古剑扔了下来,爽声道:“小子接着姑娘的剑。” 李道玄手掌轻伸,捏住了那长柄细剑。 莲生娇呼道:“带着姑娘的剑,好好教训一下那头红毛小狮子,你若得胜归来,我洛灵莲在这云裳院请你喝酒。” 李道玄虽然不明白莲生为何还是没有认出自己,但听到她这番话,心一下就热了起来,容光焕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莲生瞥了他一眼不满道:“我洛灵莲说出的话能有错的?我刚蒸了一坛桃花酿,李道玄你要想喝,就快去快回,要是耽搁了,这酒可就没了。” 这一番对答过后,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是看呆了。 李道玄昂然转身,傲然望了一眼那脸上阴晴不定的红狮公子秦烨,轻笑一声:“金水桥,不见不散!“ 他说罢竟低头轻吻了一下那柄莲生亲手送出的长剑。 那围观的人群爆出轰然之声。这次的欢呼声却是送给李道玄的。 骑在马上的秦烨气得双手发抖,李道玄得了这个彩头,反而显得他这位京都大少成了陪衬。 等会儿定要把这小子切成碎片,老子亲手送到云裳小筑里。秦烨露出狞笑,打马就走。 李道玄招手让那目瞪口呆的常随过来。 常随就像梦游一般走过来,李道玄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常随,你现在赶快去找赌场档口,如果我估计的不错,我和秦烨这场决斗必然会引起赌场的注意,记住,押我胜。“ 常随这时再看李道玄,就像看一个怪物。他露出混杂着敬佩与害怕的复杂神情:“公子啊,你有把握?不过就算赔率悬殊,咱们本钱太少啊。“ 李道玄解下腰后得自北狼山的长剑,交到他手里:“这柄剑我看过,乃是大魏朝古剑,可值千金,你速去当了,身上有多少金子就押多少,我有绝对把握。“ 常随接过来,兴奋的全身发抖,声音都打颤了:“难道我常随这下要发了!“ 李道玄冷哼一声:“快去!”说罢追着秦烨的方向而去。 秦大少约战一个关外来的土包子,而云裳小筑的魔女莲亲送宝剑! 美人赠剑,约战金桥!这等带着浓浓八卦味道的消息就像一道浪潮,卷过了整个西市,继而以一种让人瞠目的速度传遍了半个长安。 就在李道玄应下红狮公子的约战后,长安四大赌坊都得到消息,并迅速立下了盘口。虽然赔率各有不同,但当然全都不看好李道玄。 职业大赌徒的消息网迅速铺开,在三炷香的时间后,关于李道玄的资料几乎同时被送到了四家赌坊手里。 这资料非常简单,但其中有着最为重要的一条。通过皇城消息网的辛苦搜刮,再经过近乎完美的消息渗透,李道玄当日进长安的第一个接待者,大理寺那位外号‘四言神目‘的萧大人暗暗透漏出一个最为关键的信息:‘九品道门弟子‘! 于是黄金飞票如流水般送到赌坊,同时一个绝大的秘密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参与赌博的炮灰们:“关外来的土包子是一位玄空境的高手!” 这一切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完成,职业大赌徒们便安坐如山,饮酒赏花。得到假消息的炮灰赌徒们却是个个揣着家底子疯狂的涌入四大赌坊。 当然,无论是职业赌徒还是炮灰赌徒,谁也不知道,那位‘四言神目‘萧大人在最后时刻也暗中出手了,他押了李道玄胜,并押下全部身家一万八千贯。 等李道玄顺着人群的流动赶到金水桥的时候,那桥边不远处的安国寺废墟上,已经挤满了上万看客。 金水桥在两市之间,朱雀门南北大街中轴线上,与那矗立在皇城内的通天浮屠正好呈九十度角。 这里是浮屠之上那禁制云珠唯一放开的决斗场所,说是金水桥,其实更像一座巨大广场。 以百万人力凿通的龙守渠引动渭河之水,穿过长安大明宫的太液池,沿着都城南北正中流经金水桥下。 这金水桥便被建设计成了一只神龟模样,神龟四肢成桥墩,龟背是桥身。 也正因如此,这座桥远远看去就像伏在乌龟背上一般,其长宽共计三百七十八丈。金水桥龟首正对安国寺,桥边四周设有引水沟渠,在南城坊间划出了一片大大的空地。这里是长安最适合决斗的场所。 安国寺废墟前已经盛不下观战之人,人群便开始在神龟金水桥四周空地上凝聚。 秦烨并一群纨少已经在金水桥上摆下一桌酒席,席上放了生死文书。 秦府的随从们冷笑着站成一排,那方世麟咬牙道:“******,秦少,咱们是不是弄的太隆重了,这小子就是个纸皮土包子,这样弄反而好像很重视他的样子,这就算杀了他,也是不值。” 秦烨转头怒道:“废言!我秦烨约战的对手岂能是纸糊的。” 方世麟忙陪笑道:“那是,那是,要不秦少您也太没面子了。” 秦烨冷笑一声,压住心头的怒火,缓缓放出全身灵力,霎时那地象境的修为就显示出来了,得自天荒寺八宗之一,那华严宗真传的‘十玄六相心法‘在这个愤怒的年轻人身上,竟然隐隐有了几分变幻莫测的味道。 在他前方不远处,李道玄手持古剑,飘然而来。 第103章 一剑动京华 伴随着李道玄的脚步,沿着整个金水桥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安国寺前黑压压的人头浮动,就如一潮黑水,翻涌不息。 今日这场决斗只所以有这么大的场面,除了因为参与者有京都大少秦烨,云裳小筑的魔女洛灵莲,更为重要的还是长安四大赌坊的推动。 对于那些得到假消息,押李道玄胜的赌徒们来说,这个关外的土包子可是天上的财神。 李道玄走到金水桥中间,运转丹海灵力,果然没有了那云珠禁制。他看了看秦烨摆下的酒席,摇头一笑,跨出一步。 上万围观之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这关外的土包子似乎也没用出什么绝妙身法,偏偏就这样一步踏到了酒席之前。 整个金水桥都安静下来,李道玄挥手起笔,在生死文书上签下大名,然后抬头对那面色有异的秦烨说道:“一剑!我今日只出一剑!” 他这句话以全身灵力送出,暗合了百兽行的狮吼之力,虽然是淡淡出口,但声音如晨钟暮鼓传遍了整个金水桥。 围观之人听到这关外土包子说今日只出一剑,齐齐发出震撼的“哇”的一声! 秦烨脸颊上的肌肉一跳一跳,周身灵力闪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已经是到了愤怒的极限,也因此,那凝结在他身上的十玄六相心法也被这股怒气消融的一干二净。 观战中那隐藏的修行之士看到这一幕,都是暗暗点头。在安国寺废墟顶部,一个高大西域胡人转头对身边一个裹着轻纱的女子说道:“一句话,这少年一句话就破了秦烨的十玄六相身。果然是高手。” 裹着轻纱的女子点头道:“秦烨此人性格暴躁,易怒易冲动,本来就不适合修炼佛宗的心法,这个叫李道玄的少年人正是抓住了他性格上的缺陷,故意用这句话激怒他,打乱其心神。不过你说他是高手也不见得,修为太低了,若真是碰上了心神坚定的修士,哼!” 高大的西域胡人笑道:“咱们看看再说。” 那轻纱女子转身就走:“秦烨已经败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回夜殇曼罗馆吧,今晚上还要去杀洛碧玑,你莫要太激动了。” 高大的西域胡人无奈一笑,转身前还是忍不住握了一下腰间的黄金弯刀,叹道:“李道玄,好想跟你一战!”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金水桥上,那红狮公子秦烨已经抢先出手了。 他大吼一声,一脚踏出,左手做拈花状,右手长剑飞起直刺长空,那长剑上的剑鞘崩裂成无数碎块,首先飞击李道玄全身。 秦烨这一招三式,却不是佛门的功法,竟然是长白三门剑。 李道玄闭上了眼睛,感受那飞舞来的剑鞘碎块带着呼啸之声,对方右手长剑划击爆发出刺耳的鸣叫。但他心中却清楚的知道,这秦烨的杀招,其实在那左手的拈花指上。 李道玄笑了,刚才一走到金水桥上,他体内的灵力就被秦烨的十玄六相心法引动,灵光一闪之下明白了这秦烨修习的功法乃是感应之道,最是需要和修炼者本身的精神气质合一才能发挥威力。 所以他上来一句话激怒秦烨,破了他的心法感应。他等的就是秦烨首先出手的愤怒一击。 此时秦烨那长剑带着滚滚灵力已经切到了他的脖子,秦烨左手拈花,一股博大庞然的佛宗灵力自地面游动到李道玄胯下。就要爆发而出。 就在对方的杀招将出未出时,李道玄睁开了眼睛并低喝一声:“住手!”声音非常轻,但李道玄故意收束灵力,将这两个字送到了秦烨耳边。 秦烨耳边如雷一般炸响,双目一呆,下意识止住了长剑,左手的拈花相也被迫收回,佛宗灵力倒转回去,顶得他丹海翻滚,脸都憋红了。他虽然爱打架,但毕竟没有真刀实枪的和人死战过,只想着对方叫住手,肯定是有话说。 李道玄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对着那秦烨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右手拔剑向右直刺,左手四指握住剑鞘,却以大拇指运转全身灵力,自上而下划了一个‘风元一字斩‘!脚下则是向前跨出大大的一步。 风元一字斩乃是五元道法里杀伤力最为凝聚的一门道法,经李道玄运转全身灵力使用出来,威力更是惊人。 秦烨看到李道玄嘲讽的表情就知道上当了,那本来就因为强行收回灵力而不安的气血丹海更是雪上加霜,血管都差点爆裂了,但他也感应到了李道玄左手的风元一字斩,无奈之下身形侧转,想先避过这招再说。 但他忘了李道玄的右手长剑。 李道玄的风元一字斩落到了秦烨右身侧地面上,沿着金水桥刺拉拉一声划开了一道深刻见底的石沟,速度之快一路穿过了秦烨摆下的酒席,将所有物品一分为二。 而此时秦烨就像被设计好的一般,挺着脖子迎向了李道玄右手长剑。 长剑轻盈若水,冰旋刃覆盖其上,水元灵力凝结后冻住了秦烨脖子上的肌肤,李道玄朗笑一声,长剑弯转一下,直刺变为左旋,沿着秦烨的脖子旋转而下,自胸口直到小腹。 秦烨的衣衫自中裂开,冰凉的水元灵力在肌肤上窜过,他双目圆睁,愤怒与惊恐之下,那股倒转体内的佛宗灵力再也压制不住,捣入丹海冲击全身经脉,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一天,身子摔倒在地。 李道玄长剑斜伸在他的脖子上,再跨前一步,弯腰笑道:“秦少,承让了。” 只有秦烨自己明白,现在的惨败全是因为自己体内灵力反噬,并不是李道玄一剑所至。 但在那数万观战者眼里,刚才发生的场景却绝不是这样。 他们只看到那位关外来的土包子不愧是高手,人家竟然闭着眼等秦烨大少出招。而往日如狮子般威猛的秦烨大少好像有些慌乱,上来竟然忘了拔剑,带着剑鞘就捅了出去,可能是太着急了,剑鞘被炸开后,刚冲到那位土包子面前就没有力气了。 而那关外来的土包子一睁眼就震住了秦烨大少,继而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只左手切开了长安金水桥,右手潇洒的一剑剖开了秦大少! 这一剑说不出什么感觉,但就让这长安十万观战者在此刻集体凝住了呼吸。 秦烨挺着脖子,再吐一口淤血,双目露出了绝望的愤怒之色,嘶哑道:“你,你这无耻之辈,我,我不服。” 李道玄望着他摇摇头,起身收了长剑,淡淡道:“秦少,你可以说我无耻,但不能说不服,若是到了真的厮杀场上,你已经是死了。” 李道玄说完这句话,一声龙吟,手中长剑归鞘,傲然环视了那围绕在三百七十八丈方圆的十万看客,运转灵力曼声道:“长安人呵!某不是你们口中的‘关外土包子‘,在下妙华归藏宗门下,云州李道玄!“ 随着他这句话,‘云州李道玄’五个字便如长龙飞卷,曼声低吟间便傲视了整个长安! 但回应他的,却是十万长安看客的衷心欢呼!为他而呼.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一辆狮头马车不要命的冲进了金水桥,马车还未停下,那车顶就被一拳打碎,秦国公秦川如一头狮子般从车上跳了下来,落到了马车前面。 秦国公看来是匆忙赶来,盔甲只穿了一半,落下马车就大吼道:“你,你没事吧!可伤着了?“ 这位老国公带着惊慌之情,大踏步的走向金水桥中央。 那自酒席被风元一字斩切开后就惊呆了的一群纨少此时都回过神来,一半扑向地上的秦烨,另一半却踉跄围向了秦国公。 “秦叔,你可来了,大少他都吐血了……“方世麟哭的像个泪人儿,差点跪倒在秦国公面前。 秦国公心中着急,耳边什么都没听到,伸长脖子看到那金水桥上一滩血迹,吓得神魂俱散,双手一把拉将围过来的纨少们推得东倒西歪。一路小跑,就来到了李道玄身边,惶然道:“没,没事吧!“ 正在吐血的秦烨见往日不是骂就是打的老爹此刻如此担心,两眼一酸,呼唤道:“爹,孩儿没事!“ 李道玄瞳孔一缩,灵力运起,心中叫苦不迭,人家的老爹来了,这难道还要打一场? 但秦国公两眼连看都不看地上儿子一眼,双手颤巍巍的握住了李道玄的剑柄,自上而下睁大眼睛看着他,良久才呼出一口气:“太,太好了,你没事,老头子这可放心了,放心了。“ 地上躺着的秦烨悲声道:“爹啊,孩儿在这里啊,您是,您是疯了么?“ 原来那秦国公在家中得到消息后,又气又怕,立刻就上了马车直奔金水桥,心中想着若是那逆子伤了少主,老头子就一剑切了他,然后再自杀。 此刻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少主,而且自己那混账儿子也没有铸下大错,心中高兴的差点就想大笑三声。 总算他还记得鱼朝恩的吩咐,强行忍住,低头看了一眼秦烨,冷哼一声:“回家再说!” 然后对李道玄赔笑道:“那个,少……李先生,小儿无礼,老头子给你磕个头,算是赔罪!“说罢竟然弯膝就真的要磕头。 李道玄已经被这位秦国公的一番动作言语弄傻了,急忙伸手扶住了他,但却不知说什么好。 秦国公被他扶住,笑眯眯的站起来,一拍自己脑袋:“嗯,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头日后再磕。“ 说罢再深深望了李道玄一眼,伸手从地上抱起了儿子,略微试探一下伤势,更是高兴,还好还好,虽然就算少主一剑切了这畜生也不为过,但毕竟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今日这结果,十分之完美。 他高兴之下也不再迁怒儿子,低头吩咐道:“烨儿啊,以后见到李先生,先磕头,再说事,啊哈,咱们回家,回家。“ 秦烨望着已经”伤心变疯”的父亲,哇的一声,抱着老爹的腰大哭起来:“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您别伤心,孩儿真的没事,您不能疯啊!” 秦国公呵呵笑着,抱着儿子就走向那没了顶盖的马车,心中得意想着:“本来是没机会见少主一面的,烨儿这以闹,反而让老头子见了少主一面,嗯算是个大功劳,大功劳。呵呵!” 围观的人群并那几个纨少,望着那老人‘凄惨‘的抱着儿子,‘疯了’一般走向马车,无不发自内心的震撼,所有人都在怀疑,这位抱着儿子的疯老头,真的是那位鼎鼎大名的秦国公,曾经手持御赐金鞭,上殿狂打宰相的红发疯狮,秦川秦大将军么?! 第104章 玉真鱼玄机 红发狂狮秦川大将军笑呵呵的带着儿子坐上了马车。那马车行走之前,这位红发来人猛然站起,脑袋探出那无盖之车,像个孩子一般摇手与李道玄告别。 李道玄不知所以然,但对方如此谦卑客气,也是躬身一礼,朗声道:“伯父,秦兄伤势无碍,修养几日不要妄动灵力就没事了。” 秦国公哈哈大笑,硬生生扯着秦烨的身子露了出来,使劲按了按秦烨的脑袋给李道玄回礼。 就这么一刻,李道玄清楚的看到了秦烨双目中的恨意,那眸间的狠毒表情,仿佛恨不得将他生吃活剥一般。 秦国公的狮头马车终于打道回府了,李道玄却是长叹一声,这位秦国公虽然对自己出奇的客气,但那秦烨恐怕是不会忘记这段过节了。 但此刻他也无心理会这些了,立刻走出金水桥,直奔平康坊的云裳小筑。 一场暗流涌动的决斗就此结束,安国寺前的观客们也是风流云散,那些押中李道玄的赌徒们个个喜笑颜开,奋力冲出人群,蜂拥去赌坊收钱。 夕阳漫天,一缕柔光掠过这些熙熙人群,低沉的投射到那安静矗立的通天浮屠上。 浮屠之顶,通天阁里,鱼朝恩背负双手,眉间拧成了个川字。忽然愤怒的大喊一声:“这个秦川,简直就是个猪脑子。” 他的身后,那长身玉立一直伺候的高力士抿嘴一笑:“大人,这事不怪秦国公,都是因缘巧合。” 鱼朝恩摇摇头,转身走到木几边,铺开一张紫宣纸,奋笔疾书,口中却急声道:“小高,你准备一下,等会儿立刻去南坊崔园,封住前后出路,决不能让昆仑山的琼华仙子出来,希望来得及。” 高力士一呆:“大人,玉堂庭的崔园,那可是清河崔氏的宅子,况且还是崔贵妃省亲之地,咱们没法封的。” 鱼朝恩已经写完了急件,投笔转身,双目冒出一团幽光:“你想办法带北司的羽林军去,我需要你能阻住那琼华仙子三天,只需三天,你这就去办!” 高力士是一个只会听话办事的人,但在这个时候他的额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一时踌躇起来。 大唐禁军分北司南衙,北司的羽林左右双卫禁军确实是掌握在内侍省宦官手里,但要说轻易调动,那是说笑的,没有宰相的签名,皇帝的审核,若是轻易动用这只守卫宫城的禁军,是有谋反嫌疑的,那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鱼朝恩收起书信,见高力士站着不动,只淡淡说道:“是我说的不明白,还是你小高没听清楚我的话,嗯?” 高力士脸色不变,轻声道:“力士做事只做能办之事,调动羽林亲卫,力士怕做不好,故此沉思。” 鱼朝恩没有说话,眸间爆出一团冷芒,自怀中取出一支带着羽毛的古黄令箭,递给了高力士:“持此令去,从今日起,你升为暮雨阁三品死士。“ 高力士接过令箭,转身就走,在门口他停了一下,再次轻声回道:“力士还是九品死士。“说罢急速奔下了通天阁。 鱼朝恩双手握着,良久才露出一种莫测的微笑:“高力士啊高力士,你想表明自己无心权势,为何听到我的话后脚步如此兴奋,人之野心,那是能藏住的么,哼。“ 他说罢轻靠在那通天阁窗口,望着云层之下,搜寻李道玄的踪迹,他喃喃自言道:“不管,不问,主子啊,恐怕那是不可能了,少主今日一剑动京华,还怎么个不管不问法,真是天心难测,世事如霜呵。“ 鱼朝恩的身子变淡,下一刻消失在通天阁里。 就在他轻吟低叹时,李道玄已经走到了平康坊。 一路之上,已有很多长安人侧目而视,那得到消息的人兴奋的议论着,看着他这个长安新贵。 再过半个时辰,长安宵禁就要开始了,李道玄走到云裳小筑前,握了握手中古剑,迈步走了进去。 此刻的云裳小筑,刚刚迎来第一波客人,马车排在门前右侧,那左侧却牵住了数十匹健马。 昆仑奴马前矗立如黑塔,新罗婢斜捧车帘似娇花,但见灯火如昼,欢声笑语奔腾如浪。 李道玄刚刚走进云裳小筑正门,便看到两排鹅黄衣裳的少女一字站开,人人手持温巾玉盆,见他走进来,便有一个少女走上来,捧着玉盆娇声道:“公子请净手。“ 李道玄虽然身在杏花楼多年,但可从没见过这等阵势,缓缓拿起玉盆中的温巾,擦了擦手,还未说话,那鹅黄少女笑着退下,又上来一个青冠女子,捧着一张青木长盘。 李道玄低头看到长盘里摆着一串檀香木片,一时弄不懂她的意思。 那青冠女子抿嘴一笑:“公子是第一次来云裳小筑吧,这个呢,是咱们楼里最新的玩法,公子可以挑选喜欢的衣衫打扮法子,咱们楼的姐姐们自然会按着您的爱好装扮起来,嘻嘻,这个可是咱们云裳院最火爆的玩法呢。” 李道玄这才看清那檀香木片上一块块写的却是女子装扮之法。什么‘良人女’,‘贞寡女‘,‘巫道女’并道姑,佛尼,举凡三道九流无所不含。李道玄甚至看到了‘女文士’‘昭仪秀’乃至‘贵妇妆‘。 他不禁指着那个贵妇妆木牌低声道:“这个也可以?” 青冠女子点头浅笑,也是低声回道:“楼中一位姐姐曾是崔贵妇侍女,咱们楼主洛少四十万金买来的,装扮起贵妇的模样,连那宫中的画师都赞不绝口呢。” 李道玄惊叹不已,那青冠女子又低声道:“不过公子要想见那位姐姐,没有千金怕是不行的,若要笙箫一宿,需一万金。” 李道玄手指捏起那道姑装扮的牌子,笑道:“这个多少?” 青冠女子抿嘴一笑:“公子有眼光,这个只需七百金便可,花销尚浅,销魂无限,您是要这个么?” 李道玄还未答话,一只芊芊玉手将他手里的牌子抢了过去,浅声低笑道:“这个嘛,还是不要再放到楼里了,洛道兄也太顽皮了,哪有如此作践道家弟子的理儿?” 李道玄转身一看,只见一个戴着白色斗笠,一身黄色道袍的高贵女子正站在自己一旁。 那青冠女子却惶恐的跪倒在地,此时整个云裳小筑也是跪倒了一片。一时静谧无声。 一个戴着黑色斗笠,体态弱惜的道袍女子从这高贵女子身后轻轻走上来,软软道:“玉真殿下只是来拜访洛灵莲姑娘,你们莫要声张便是。” 这位黄色道袍,带着一种安静风姿女子,竟然是大唐公主,玉真殿下。 李道玄不是第一次在花楼遇到女人,但却是第一次遇到公主殿下逛青楼,看样子这个玉真殿下来了不止一次。 他很奇怪,这个道袍装扮的公主,身上有一种让人安静的,真正的道家气质,和这个奇巧繁闹的云裳院格格不入。 玉真公主轻走了一步,缓声道:“黄庭秋色,阴阳换生,男女鱼水之欢也是大道之情,玉真不打扰诸君修道了。” 她说完又问道:“灵莲妹妹可在桃花坞里?” 那青冠女子站了起来,低笑道:“灵莲姐姐正在煮那桃花酒呢,说是要等一位先生来。” 玉真公主侧身一笑:“先生没来,我却来了。”说罢就走向大厅后门。 那位玉真公主的陪护,黑笠道姑却是一直盯着没有跪拜的李道玄。 李道玄微笑一声,将莲生赠的古剑捧在手中,对玉真公主背影笑道:“在下不才,便是灵莲等的那位先生,不如和殿下一同前往如何。” 玉真公主转身看到古剑,斗笠下的双眸一亮:“果然,你就是灵莲等的先生喽,那咱们一起去吧。” 那黑笠道姑轻飘飘挡住了李道玄,回首柔声道:“殿下,此人身份不明,手持利器,玄机担心……” 玉真公主摆手淡淡说道:“鱼玄机啊鱼玄机,你还没看出来么,灵莲那丫头,连太白先生的佩剑都送给这位先生啦,灵莲的眼光还会看错人嘛,你就放心吧。“ 说着便招呼李道玄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背后还跟着那叫鱼玄机的道姑,穿过了云裳院的后门,转朱阁,低绮户,不多时就来到了一片桃花掩映的小屋前。 还未走到这桃花坞,桃花酒酿的轻香便浮动在夜空之下。 等玉真公主和李道玄走到屋边,那洛灵莲的俏声已经懒懒的传了出来:“鱼玄机那家伙可不能进来。我这桃花坞太小,容不下浮游观的高人。“ 玉真莞尔一笑,对黑笠道姑鱼玄机道:“幼薇呵,你就委屈一下,我和这位先生先进去了。“ 李道玄肃立在玉真身后,心中暗笑,这莲生的脾气还是往日一般的执拗。 两人走入木屋,但见莲生斜躺在一张斑红的石床上,床前一座红泥小炉烧着炭火正旺,火上煮着那桃花酒酿。 见到他们进来了,莲生翻身而起,盘腿坐下,叹声道:“桃花酿只剩一杯了,给谁好呢?” 李道玄和玉真还未说话,斑红石床之后,一个慵懒无力的男子声音说道:“我!” 第105章 温酒桃花酿 白鹰公子洛碧玑缓缓的,吃力的从斑红石床后爬了出来,肥胖的身子就像一条软虫一般,爬到了石床一侧,靠在床上喘了一口气,说了一个字:“滚!” 这话自然是对玉真和李道玄说的,让他们滚出去。 玉真公主知道这位洛大少的脾气,也不生气,缓缓屈下双膝,优雅的坐了下来,双手在那红泥小炉上暖了暖,笑道:“春日尚寒,洛道兄你不怕冷了,也不怕脏了?” 洛碧玑肥胖的脸上露出罕见的微笑:“酒!” 李道玄自这讨厌的胖子一出现就眉头紧皱,心中有一股儿莫名的恼火,他看着那托腮微笑的莲生,也是盘腿坐下,然后注视着洛碧玑道:“这杯桃花酿是我的了,谁也别想抢。” 玉真公主呵呵笑了起来,洛碧玑微笑收敛,懒得再说一个字,看都不看李道玄一眼。 莲生托着腮来了兴趣:“这好啊,本来这酒应该给玉真姐姐的,原想着姐姐不来,就便宜洛大哥了,没想到这傻小子也来了。你们自己分吧。“ 玉真公主浅笑不语,洛碧玑来了精神,终于看了李道玄一眼,这一眼看了足有一刻之久,忽然抬起手指点了一点那酒,问道:“分?“ 李道玄听莲生姐姐哥哥放在前面,把自己放到了第三位,心中极为不满,摇头道:“不分!绝对不分!“ 他低头沉思一阵,露出莫测笑意,双手一摆:“殿下,胖子,咱们三人打个赌,我赢了,你们两个都出去,我想和灵莲姑娘单独聊聊。“ 这恐怕是全长安第一个敢叫洛碧玑胖子的人,但这位大少却一点儿也不生气,难得的立刻回道:“好!“ 玉真公主笑了,笑的非常开心:“有趣儿,有趣儿,我呢就不掺合了,我倒想看看这位先生有什么法子赢咱们洛大少。“ 她说着像个小女孩一样挪到莲生身边,搂着她的腰,偎依在她身旁,含笑看戏。 莲生兴奋的眼中冒光,来回看看李道玄和洛碧玑,也许是太兴奋了,忽然拉住玉真的身子,双手探入这位公主殿下斗笠下,捧着她的脸蛋,隔着笠下轻纱波的亲了一口,疯笑道:“好盈儿,香喷喷。“ 玉真公主伸手捏了她脸蛋一下,嗔道:“你这死丫头连姐姐都不放过,听说云裳院的女孩们都被你亲遍了?“ 莲生嘟囔道:“哪有啊,白小蛮就不让我进她房,唉!“ 两位佳人浅言低笑,映着红炉酒香,嘻戏如春。但李道玄和洛碧玑却无心理会,两人大眼瞪小眼,已经处于迎战的状态。 玉真笑够了,见两人如此神态,不禁又笑了:“这位先生啊,你要赌什么啊,我们都等着呢,快,快。“ 李道玄望着洛碧玑,再次露出那诡异的笑容,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几乎立于不败之地的赌法。 他看着洛碧玑,呵呵一笑:“道玄远来是客,胖子你是这云裳小筑的主人,不如就请阁下出这赌题如何,不过我可说明白了,胖子你要是在一炷香时间,说不出赌题来,便可算你输了。“ 主人出题,限时一炷香,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合情合理。 莲生睁大眼睛,还未明白过来,玉真公主已然噗嗤一声,捂着肚子叫道:“哎哟,哎哟,这位先生,你可真是个鬼精灵,我,我笑死啦,洛大少,洛大少这次输定了哟。“ 莲生眼睛眨着,望望李道玄再看看洛碧玑,最后傻傻的问玉真道:“姐姐啊,大少还接出题呢,怎么就输定了。“ 玉真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摇头道:“傻妹妹,咱,咱们洛大少,洛大少若是能一口气说两个字就已经是惊天动地了,你要他在一炷香时间里说出一道赌题,那不是要他的命嘛,哈哈!“ 李道玄面无表情,只是看着洛碧玑这个胖子。 洛碧玑此刻脸涨的通红,手指点着李道玄:“你!“ 他说完这个字又喘了一口气,才惶然又说了一个字:“我!“ 莲生终于迟钝的明白了李道玄的诡计,原来他是抓着这位洛大哥每次只说一字的毛病,出了这个巧题,果然是狡猾。 玉真支起身子,犹自笑着:“碧玑道兄啊,一炷香时间哟,你可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题目来哟。”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洛碧玑说完你,我两个字后,忽然低头一笑,身子一趟,说了最后一个字:“走。” 他躺着的地面上奇异般的浮出一具滑车,载着这个肥胖的身子缓缓就这样滑出了桃花坞。 玉真公主也站了起来,深深望了李道玄一眼:“你叫什么名字?有这般急才,或者玉真可以为先生写一封荐书,也能有个出身着落。” 李道玄对这位安静的殿下很有好感,但他无意进入仕途,躬身一礼,柔声道:“在下云州李道玄,多谢殿下好意,但道玄实在无意仕途。” 带着白色斗笠的玉真公主听到他的名字,却是微微晃了一下身子,斗笠下双目使劲再看了他一眼,好久才回过神来,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莲生和李道玄两人。 莲生伸手从他手里抢过古剑,笑道:“怎么,傻小子得胜归来啦,答应你的酒是会给你的,其实啊,这炉子里煮的是很久前粗酿的。” 她嘻嘻笑着,从斑红石床上一卷抹胸之下摸出了一个紫色小泥酒罐,摆在手里摇晃着:“新酿的桃花酒在这里呢。” 李道玄手指一弹身前红泥小炉,炉上温着的陈酒桃花酿便飞出一道酒箭,一滴不落的被他吸入口中。 温热混杂的桃花酒入肚,李道玄品着酒中酸酸的苦涩,低声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酒还是陈的好,但求故人在眼前,怎能忘了往日的情呢?” 莲生放下酒罐,托腮皱眉道:“傻小子,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李道玄注视她的双眸,心中疑心更加深重,怎么此时莲生还是一副不认得自己的样子。但他没有冲动,沉吟问道:“请问莲生姑娘是哪里人氏,又是怎么来这长安的。” 莲生哼了一声:“我干嘛要告诉你这些,你是我什么人。” 李道玄微微一顿,知道不来点狠的,师父她是不会理会自己这个问题的,便凑近身子,带着三分暧昧说道:“我是你什么人,你怕是忘了,不过我可知道你背后那一副桃花印记,是也不是?“ 沧凉凉一声剑鸣之声,莲生长剑出鞘,横架在李道玄脖子上,双眉含煞,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的?快说!“ 两人此刻距离非常近,都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李道玄手指轻轻捏住剑身,吹了一口气,沙哑着嗓子曼声道:“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公平吧。“ 莲生眉毛抖动,收剑回鞘,想了一下,还是对李道玄说了:“我不是凡间之人,洛姐姐告诉我,我是在北方一座道观里,一朵桃花中走出来的仙子。“ 她揉揉脑袋,继续道:“我只记得自己在一座山上,电闪雷鸣的,脑袋上麻麻的就出生了,洛姐姐便带着我来到长安了,我在镜子里看到过身上的桃花印记,果然是这样的。“ 她茫然抬头,继而坚定起来:“我果然就是那桃花仙子。“ 李道玄手指捏得发白,心中翻腾不已,他此时终于明白过来,莲生一定是脑上中了那琼华仙子的神霄五雷符,所以失去了以前的记忆。 她口中的洛姐姐必然是洛青璇无疑了!昆仑山的这帮畜生,杀我爱人爱子,伤我师父,不但如此,还设计将莲生推到什么花朝节大会上。 他更是想到了莫相思姐姐。双目一酸,差点流出泪来,自己的姐姐和师父,如今竟然都成了十二名花册上的卖笑之人! 昆仑山,我李道玄与尔的深仇再加上一笔! 莲生见他不说话,伤心难过的样子,不禁好奇道:“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背后桃花的?“ 李道玄忽然起身,撕开胸前衣服,露出胸前的黑狗印记,哽咽道:“师父,你真的记不住徒儿了么?“ 莲生呆呆望着他胸前的苍狗印记,情不自禁伸出手指触了一下,却缩回了手,眼中露出惊慌神情,忽然抱起了脑袋,低声道:“我,我头好疼!“ 李道玄正要上前查看,便听到桃花坞外传来一声惊呼,却是那玉真公主的声音! 紧接着他便感到一阵奇异的灵力流动。 李道玄合上衣衫,抓住莲生的手,低声道:“师父,你等一下,我出去看看。“ 莲生安静下来,对这个傻小子忽然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下意识的点点头:“好的,我等你回来。“ 李道玄宽慰的一笑,冥力发动,身子如飞鱼一般,倒窜出去。 他身形转动,返身跳起,心中惊疑想着:为何在这平康坊内,浮屠云珠禁制里,竟然还有修士敢使用灵力法术?“ 此时朗月当空,但见云裳小筑后院里,一黑一紫两道人影已经斗到了一起。 玉真公主捂着心胸挡在了一株桃花树前,洛碧玑正躺在桃花树下,支着身子喘着粗气。 在他们面前,一个高大的西域胡人昂然站着,左手一柄黄金弯刀闪动着月华之色! 第106章 龟兹双刺客 李道玄双目凝视一观,便看清那一黑一紫斗在一起的两个女子都没有运转灵力,黑衣鱼玄机手持一柄秋木瑶徽剑,用的是公孙剑舞术。而她的对手是一个轻纱裹体的曼妙胡女,手中两把弯刀如月,使的却是西域龟兹刀舞。 两女都没有运动灵力,反而就像一对儿妙人舞者,但曼舞之中刀光剑影不亚于修士死战,凶险叠生。 真正运转灵力的却是那位高大的西域胡人,他带着银耳环,光头如僧,只是手中的黄金弯刀散发着一阵阵炎热的灵力。 李道玄身形不停,大喝一声:“好大胆子,竟敢在长安动武,你们不怕那禁制云珠么!”他这句话说的响亮,却是有意报警,心道这位洛大少身为京都四少之一,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不可能没有什么保卫布置,自己便喊出来,让他们处理去。 那弯刀胡人见到竟然是李道玄出来了,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弯刀,竟然向着李道玄方向踏了一步。 正在和鱼玄机恶战的轻纱女子大喝道:“鸠摩罗,不要理会他,咱们可就只有这一个时辰的机会。” 鱼玄机长剑飞舞如诗,后退一步,探入怀中拿出一只报警响箭,但她还未放出这报警响箭,便有一道灼热的火流如小蛇一般飞射而来,烧着了那响箭。 那被叫做鸠摩罗的高大西域胡人呵呵大笑,右手自黄金弯刀上擦过,一道火焰再次燃烧在弯刀之上。 轻纱胡女弯刀合成十字,缓缓后退,对李道玄和玉真公主说道:“我们今日只来杀洛碧玑,跟你们不相关,你们还是退下的好。” 李道玄一步跳到玉真公主身边,低声问道:“那光头刀客为何能动用灵力?这里还在禁制云珠之下啊。” 玉真公主握住他的手,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云珠禁制不是万能的,对方有备而来,先生莫要纠结这个问题,定要想个法子挡住这人。” 李道玄心道我为何要帮这个胖子,但玉真公主小手拉着他,一番期望之情,他倒不好拒绝了。 鱼玄机此时也退了回来,三人拦在洛碧玑身前。 李道玄此刻忽然感到地面微微晃动,这晃动非常轻微,若非他运转了冥力,根本察觉不出来。再望一眼那云裳小筑那灯火辉煌的前楼,不禁皱眉道:“为何无人前来保护这胖子,他可是白鹰公子,难道就这点本事?“ 玉真公主没有回答他,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前方那纱衣女子不耐烦道:“商量好了么,咱们可要动手了。“ 那纱衣女子虽然说的轻松,但早已认出来玉真公主的身份,心中正自苦恼,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玉真公主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此人可万万伤不得。 但她更不能耽误这宝贵的时间,这次刺杀看似匆忙,其实已经策划半年之久,如今只有一个时辰使用灵力的时间,万不可错过了。 她下定决心回头对那光头刀客说道:“鸠摩罗,放开力量吧!都杀了!“ 鸠摩罗弯刀一横,双目露出兴奋的嗜血之光,隐藏的力量全部展开。 他的身子悬浮起来,弯刀上烈焰燃烧更加炽热,最后变作白金火焰之色,于是整个桃花坞立刻变冷了几分。 玉真公主身子发颤,低声问道:“为何他刀上火焰变热,这儿反而冷了。” 鱼玄机也不明白,李道玄双眼却眯了起来。 “这是玄空境的古怪高手,我看不出来他用的什么功法,但这等修为全力施展下,咱们三个挡不住一招。”李道玄低声说道。 桃花坞更加冷了,转眼间一层寒霜便起了来。在寒霜之中,那轻纱女子与西域刀客的身影模模糊糊,藏在了雾气之中。 “好,好冷啊!他怎么还不出手?”玉真公主实在忍不住了,身子缩向李道玄怀里。 李道玄一直在沉思,心中有了个大概,他将玉真公主的身子推到鱼玄机怀里,然后将两人拉到洛碧玑身边。低声道:“若果我猜的不错,他们是不想伤了公主殿下。” 鱼玄机见李道玄有将她们二人做挡箭牌的意思,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公主千金之躯……” 李道玄啪的一声拍了她肩膀一下,止住了鱼玄机的怒火,并轻轻送入一道冥力,口中轻笑道:“这刀客的流金火刀并不是在燃烧烈焰,而是在吸收热量,他弯刀吸收火气,咱们感觉又变冷,那只说明一件事,如今咱们全部在一个封闭之地。” 鱼玄机已经聪明的领会到李道玄的意思,将他传入的冥力吸收转化,继续拖延时间,笑道:“先生说的有道理,不过薇儿还是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封住这云裳小筑的?” 李道玄正背负双手,忽感手掌心一痒,竟是有人在自己掌心写字。他不动声色,四目流转,忽然大喝一声:“吾等身在何处!” 这一句话却是用全身冥力喷吐出来,只见周边的空气溅起了一阵波纹,就好像一个大气泡变出了皱纹。 李道玄大喝完后,手掌抢过鱼玄机手上秋木长剑,斜挑三分,脚下一转,刺向了前方,口中喊道:“快出手!” 鱼玄机左手食中二指并拢平伸,与右手三指指尖交叠而起,运转李道玄送来的那股冥力,用出了道门浮游观的秘法咒言,口中吟唱道:“八方无碍,心境空明!” 浮游观与昆仑宗齐名天下,势力犹有过之,鱼玄机所吟唱的乃是浮游观的天师咒! 八方无碍,心境空明的天师咒语一出,那裹在诸人周围的大空气泡炸了开来,一阵暖风送了过来,诸人眼前再次出现了那轻纱女子与西域刀客。 转目四周,诸人所在之处哪里是什么云裳小筑,却是在一处皇城角落,这里是皇城宫墙与坊间的死角处,已经出了平康坊。 李道玄手中秋木长剑正顶在了轻纱女子的弯刀上,而那西域刀客脸上露出惊叹之色,开口道:“李道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道玄收剑后撤,没有回答他的话,扬声反问道:“我从未见过阁下,为何知道在下名讳?” 轻纱女子一跺脚,大喊道:“咱们走。”说完这话后,诸人眼前一道金光闪过,她所在之地已无人影,只余一道轻纱缓缓飘落。 那西域刀客举着弯刀,依旧站在原地。只是神情不动,似笑非笑。 鱼玄机双手变换咒法,再要发动;李道玄拉住了她:“他们都走了,你还念什么咒啊。” 玉真公主已经扶起了躺在地上的洛碧玑,转头看到了那呆立在原地的西域刀客,吓了一跳:“这人怎么还在!” 李道玄轻轻走过去,伸手一拍那呆立原地的西域胡人那光滑的脑袋,便看到尘沙飞扬,这西域刀客自脑袋向下,簌簌的变作了一堆黄沙。 风吹动地上的黄沙和轻纱,别有一种诡异的寂静。 玉真公主拍拍胸口:“好厉害的法术,他们是哪里来的刺客,玄机你可知道?” 鱼玄机从李道玄手里拽过了秋木长剑,盈盈笑道:“本来薇儿还在懵懂之时,但李先生点破了他们的妖法,我倒想起来了,这一对西域那女一定是那龟兹来的刺客。” 她沉吟一下继续道:“他们用的是西域秘术沙海蜃楼,将咱们弄到这个鬼地方,却用蜃楼术造出了云裳小筑的景象,让咱们以为还在原地,我想那个西域刀客也绝没有玄空境的修为,都是假的。“ 她说罢轻轻掀开了头上黑色斗笠,露出蕙兰之颜,月光下只见一汪秋水懒回顾,半卷青丝多才情,只在白细的脖颈上有一道红线环绕,这是一个有着优雅诗气的道姑。 但李道玄在这位道姑的双眸之中读到了隐藏的一半幽怨,一半伤情。 鱼玄机收拢长发挽成道髻,盈盈而立,福身一礼,柔柔道:“便随春风轻问李家公子一句,您可是喜欢洛灵莲姑娘?”说罢盈盈双目流转,望得李道玄脸上发热,诺诺不知如何回答这女子突然的问话。 玉真公主轻叹一声:“幼薇,你又痴了。” 鱼玄机见李道玄不回答,再次戴上黑斗笠,转身回转道:“只是世上易求那无价宝,难得却是有情郎。薇儿多问了一句,若是李公子真心喜欢洛姑娘,那就不要让她跳入那花朝节的火坑。” 李道玄望着她的背影,对这个女子多了一分感悟,原本以为她不过是玉真公主的护卫,一名道家修士,原来却是一个性情女子。 玉真公主扶着洛碧玑走过来,歉意的对李道玄说道:“幼薇身世可怜,遇到过很多无情男子,她只是有感而发,李先生不要怪她。” 李道玄不愿说这个话题,点头一笑,那玉真公主便好奇的问道:“先生是怎么看破那对龟兹刺客的法术的?” 李道玄摇头道:“我没看出来,一开始只是想着,以灵莲姑娘的脾气,在那种情况下怎么还不冲出来,我便起了疑心。” 确实,莲生的脾气性格,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还安坐在桃花坞里的。 李道玄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在月光下伸出右手掌:“至于最后看破刺客的把戏的,却是洛公子,是他在我手掌上写了破解之法,我又暗中告知了玄机姑娘,这才一战成功。” 玉真公主这才恍然大悟,那洛碧玑无力的站着,招手让李道玄过来。 待他走过来后,这位白鹰公子伸出肥白的胖手,握住了李道玄袖子,鼓起力气郑重的一字字说道:“谢谢!” 玉真公主和鱼玄机都是瞠目望着洛碧玑,这位大公子今日破天荒的说了两个字。 李道玄放开了他的手,说道:“胖子,你不要跟我客气,我只求你一件事……” 洛碧玑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止住了他的话。 玉真公主笑道:“这十年来,碧玑是第三次一口气说两个字呢,李先生,他的意思是三天后再说。” 李道玄点点头:“那我三日后再来云裳小筑。” 玉真公主便让鱼玄机护送洛碧玑回去,却对李道玄说道:“先生,我还想跟你说会儿话。” 李道玄一愣,这大唐公主,与自己有何话说。 第107章 鸡犬何不留 目送鱼玄机送走洛碧玑,玉真公主依旧带着斗笠,自轻纱中看着一天繁星,沉思不语。 李道玄静静站在她身边,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有什么话要说。 良久之后,玉真公主忽然问道:“李先生,请恕玉真冒昧,不知先生双亲是否健在?“ 不知为何,在这位温柔的公主身前,李道玄感觉很平静,就像在相思姐姐身边一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道玄生下来就没见过父母,是姐姐把我养大的。” 玉真公主眼前一亮:“你有姐姐?“ 李道玄也不再隐瞒,在这月光之下将莫相思与自己在乐都的事情都说给了这位公主殿下,当然关于修行的事情他都隐瞒了下来。 玉真公主听得很仔细,最后却长叹一声,握着李道玄的手说道:“道玄,我,我可以这样叫你么,我心中有个事情,但现在不能告诉你,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你要相信我,不管如何,先离开长安吧。好么?“ 李道玄感受到这位公主温柔的关怀之意,但他还是摇摇头:“殿下,我不能走,我还有几件事情没有办完,但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办完事情,我会立刻离开长安。“ 玉真公主松开了他的手,欲言又止,最后自怀里摸出一块玉叶徽章,塞到他手里,柔声道:“你既如此打算,就拿上这个,若有事可持此令到芙蓉园的玉真观里找我。“ 李道玄收下这玉叶徽章,心中感动,相识一面,这位玉真公主不但可亲可敬,而且对自己如此好。 两人说了这一会子话,天边露白已现,便听到马车吱呀一声,原来是鱼玄机送完洛碧玑后驾车来了。 鱼玄机停下马车,俏步走了过来,轻声对玉真公主道:“大少说楼里出了内贼,要我告诉您一声,说他先处理此事,然后再亲自去芙蓉园谢您今日搭救之恩。“ 玉真公主哦了一声,再问了一句:“他,他有没有说如何处理?“ 鱼玄机沉默了一下,缓声道:“家长里短,何论鸡犬!” 玉真公主闻听此言,默然无声,身子一颤差点歪倒,李道玄急忙扶住她。 玉真公主便扶着他的手臂坐上马车,这位公主殿下再次握着他的手,再次叮咛道:“洛家公子是我故交,你若是一时赶不到芙蓉园,也可去找他,今日你救了他一命,又有我的关系,他必然会出手帮你的。” 李道玄洒然一笑:“殿下,我记得了,不过那胖子空自称京都大少,今日差点被两个小刺客害了,我倒担心他呢。” 玉真公主摇头笑道:“若不是今日,便是来一百个刺客,也动不了他,洛公子身负浮游观绝学,若真说起来,算是京都四少里第一高手也不为过。” 李道玄有点不信,玉真公主摇手让那马车再停一下,郑重的说道:“道玄,这个我还要给你说的,洛公子他得了一种怪病,发病时候哮喘不停,不能用功,他这发病的日子没有固定的时候,今日恰巧他发病,也不知是谁透漏了出去。” 李道玄诧异的望了公主一眼,这等隐秘之事,涉及到洛碧玑的安全之事,不知这位公主为何告诉了自己。 玉真公主将他疑惑,沉吟一下,然后说道:“我告诉你此事,只因洛碧玑的这个怪病涉及到那位灵莲姑娘。”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了出来:“似乎灵莲姑娘的体质能解洛碧玑的伤病,至于怎么个解决法,我却不清楚详情,我只是见你对灵莲很有好感,所以说这些提醒你一声。” 李道玄手一抖,心中升起了极度的不安。 直到马车缓缓驶走,他还在沉思着,心中对那洛碧玑刚刚有的一点好感,便化作了云烟。 当天色大亮,全城钟鼓齐鸣之后,李道玄回到了西市边那胡大娘芝饼铺。 他走到门前,轻轻敲了一下门,那门便哗然大开,双目红肿显然一夜未睡的常随正站在门口,见到是他来了,常随露出惊喜之情。 如果说前几天他对李道玄是恭恭敬敬,那么这一刻他已把这位公子看做了天上神佛。 常随小心的搀着李道玄,为他拉过一张矮几,再用自己的袖子狠狠擦了擦,才讪笑着让李道玄坐下。 李道玄有些好笑的坐下,那常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叩首道:“李公子,不,李仙人,常随求您收我为徒弟,我……” 李道玄一把将他扯起来,摇头道:“不行!” 常随再次跪下,叩首道:“那请您收我为奴,我常随愿意侍奉公子一生一世,直到……” 李道玄咳嗽一声,摇手道:“你这是调弄花楼姑娘的话辞吧,快起来。” 常随讪笑着站起来。 李道玄也站了起来,望了他一眼,点头道:“我在长安还要过些日子,正缺你这样一个随从,既然有缘,你就跟了我吧。“ 常随顿时喜笑颜开,回头招呼道:“胡娘,快拿酒来,我常随也有出息了。“ 一直偷听的胡娘娇媚的走了出来,也是激动的跪下给李道玄磕了一个头,低声道:“多谢公子收留常儿。“ 李道玄摆手一笑:“我还没说完呢,你要真想跟我,我要你许我一条诺言。“ 常随立刻说道:“公子请说,无论什么咱都应承下来。“ 李道玄手指一点地上跪着的胡娘:“我要你日后必须娶胡娘为妻,并保证待她一生一世。“ 常随睁大眼睛,愕然无声,那跪在地上的胡娘身子一抖,一滴泪水低下,站起身来,低声道:“奴婢去做两张饼,再,再去买一壶酒来。“ 她身子扭捏,带着感激的眼眸中满含泪水,却更有几分欢喜。 常随一把抓住她的手,却无话可说,最后再次跪下对李道玄叩头道:“常随答应公子,我对天起誓……“ 李道玄再次打断他的发誓,淡淡道:“不要说这些,我只记得你今日的话,日后若有所违,老天饶你,我也不会饶你。” 常随松开胡娘的手,笑道:“公子放心,我常随定然不会辜负胡娘的。” 李道玄办完这件事,也是有些好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如此多事了,可能是受到那个叫鱼玄机女子的影响吧。 长街行人渐多,一位黑衣黑斗笠的女子立身在朝阳之中,就站在胡大娘芝饼铺后面,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听在耳中,忽然发出轻声一笑,转身走了。 当胡娘买来好酒,送上胡饼后,李道玄才问起常随:“说罢,这次赚了多少?” 常随嘿嘿一笑,双目中露出痴醉之态,低声道:“公子,这次我可是把所有身家都押到你身上啦,再加上那柄大魏古剑的千金,共凑了三千四百金,您旗开得胜之后,我就去赌坊里会钞拿票,咱们啊,现在这个数!” 他说着,伸出十根手指头来回晃动:“十万贯!“ 十万贯若是在云州边城,已经是通天的数目了,但是在长安,不过是一方小富的身家。 只不过常随这辈子从没有拿过这么多金子,所以心中激动。 李道玄微微一笑:“你把金票收好,先兑一万飞钱与我。“ 常随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李道玄吃过几口胡饼,再饮了半杯酒,便闭目沉思起来,常随不敢打扰他,对那胡娘吩咐几句,便自去钱庄兑换飞钱。 李道玄心中将长安之行想了一遍,如今相思姐姐和莲生师父都有了着落,但她们两人却都入了什么十二名花册,要参加花朝节。 李道玄想了很久,站了起来,从小他处理难题,都是单刀直入,选择难题的关结处。如今要处理姐姐和莲生的事,那最好直接找到花朝节的背后势力,然后再想办法。 他等了很久,却不见常随回来,正要出门放松一下,便听到街上一阵恫哭之声,声音凄惨哀伤,似乎在哀悼死去亲人。 李道玄还未走出门去看,常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他脸色苍白,先擦了擦汗递上十张千两金额的飞钱,然后回头望了一眼,似乎刚刚在外面看到了什么恐怖之事。 李道玄收起了飞钱,问常随:“外面是怎么了?” 常随心有余悸:“公子您不知道,昨晚发生大事了,我去钱庄路上看到那是一路奔丧领尸之人,惨啊!“ 李道玄皱眉道:“长安治安如此乱么?那可真是乱了。“ 常随摇头道:“公子不知,这长安啊,每年也死不少人,但自我记事起,从未见过一口气死这么多人的,那云裳小筑虽然是洛大少的地盘儿,这次怕是真麻烦了。“ 李道玄大吃一惊,急声问道:“你说什么,是云裳小筑死了人?” 常随看看四周,低头凑过来道:“公子,不是死了一个人,而是全部都死了,连姑娘并客人,共死了四百三十七人,我听一个游侠儿说的,今日天还没亮,那云裳小筑便一条一条死尸抛了出来,听说昨夜云裳小筑来了一个大魔头,见人就杀,再无一个活口。” 他说着手掌一伸:“昨夜最少死了一个侍郎,三个学士,听说还有一个和尚,唉,这件大事一发,算是这些年来,长安第一案了。” 李道玄眼皮一跳,想起鱼玄机所说的那八个字,心中寒意如冰,这才明白了那“家长里短,何论鸡犬!”的意思,原来是鸡犬不留之意, 这位洛大少的手笔,竟然如此灭绝人性。 云裳小筑出了内贼,他竟然也不查,全部杀了。 但他立刻跳了起来,心中只想到,那莲生,莲生师父如何了。 第108章 红巾游侠儿 李道玄几乎是冲出去的,但一到门口他就停下了脚步,冷静下来。 如果莲生出了事,现在去也是晚了。 如果莲生没有事,那么自己这个时候去云裳小筑反而不好,如果他猜的不错,这么大的案子,云裳小筑一定早就被刑部封起来了。 他停下脚步,常随紧随过来,紧张的问道:“公子,怎么了?” 李道玄拉住他,低声道:“你现在去云裳小筑看看情况,打听一下楼内一位叫洛灵莲的姑娘。” 常随眼珠转动,见公子如此急切,立刻收拾一下,换上了一件红衫,在发髻上缠上了一条红飘带,这才去了。 李道玄静静坐在屋内等待,胡娘为他端来一盘牛羊杂肉,送上一壶酒,也不敢打扰。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一个红衫人走了进来。 李道玄起身急问道:“常随,情况如何……” 他此时已经看清来人,不禁一愣,进来之人并非常随。此人也是穿着一身红衣,头上一条红巾低垂后脑,只见其人方面阔耳,颌下留着短须,双目炯炯有神,虽然身形不高,但一观其中神就是一个精悍的青年人。 那彪悍的青年人一见李道玄,俯身便拜,口中称诺道:“长安贱儿郭解拜见李先生。” 李道玄被他吓了一跳,但听到此人自报姓名,更是心中震惊。 长安郭解,乃是大唐第一游侠儿,声名传遍九州十道,李道玄在乐都时,也曾时常听那些来往商旅说起此人故事,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年轻。 大唐游侠儿轻死重气,结党连群,号称权行州域,力折公侯,更有“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的传奇。 李道玄急忙伸手扶起这位大唐名人:“郭先生请起,小弟在边城时多闻阁下盛名,今日有缘相见,不知所为何事?” 郭解起身再次一拜,朗声道:“李先生,郭解冒昧前来,是有两件事跟先生说。“ 李道玄打量他半天,微微一笑:“是哪两件事,请说。“ 那郭解先大笑一声,这才说道:“第一件事是特意前来感谢先生,托先生金水桥大战之福,咱们长安的游侠儿个个赚满了钱袋。“ 李道玄点点头:“是大家眼光好,道玄不过顺手而为罢了。“ 郭解双手一拍,豪气道:“说的好,顺手而为。“ 李道玄一笑:“郭先生谢过了,那第二件事又是为何?“ 郭解双目瞪起,嘿然一声,说道:“这第二嘛却是有事求先生。“他说罢一指外面继续道:”李先生也看到了,昨夜云裳小筑死了四百多人,人死如灰啊,这些人中多有家室,咱们长安的游侠儿想一起出笔钱,为死者超度,亦为生者祈福。“ 李道玄再次笑了:“郭先生的意思是?“ 郭解露出怪笑:“听说先生自己押了自己,这次不但一剑名动,而且收了十万贯钱,所以郭某前来想求先生也为此事出一把力。“ 李道玄点点头:“那自是应当,不知需要多少?“ 郭解手掌一挥:“吾等已经凑齐五万贯,尚缺五万,不知先生?“他说着瞩目望着李道玄。 李道玄哈哈一笑,忽然转身伸手,桌子上的酒坛和竹杯如被丝线牵引,飞到他手中。 他便将坛中美酒倒满两杯,一杯递于郭解,自饮一杯道:“郭先生既然如此说,道玄自然悉听尊命,请饮一杯。“ 郭解见他如此爽快,也是哈哈大笑,伸手拿过酒坛,一扬脖子灌了下去。 李道玄趁他仰头之时,伸出右手卡住了此人的脖子,呛得的这游侠儿两眼发白。 李道玄手下用力,冷笑道:“某虽然来自边城,但也知道长安郭解从不轻易喝酒,每饮一杯必杀一人,尔是何人,竟然敢在我面前玩这一套。“ 那假郭解此时喉中有酒,被卡的呼吸困难,双手乱摆,勉强发出一个含糊的词:“饶,命……“ 哗啦一声,却是常随赶了回来,一眼看到这个场景,大吃一惊,冲了过来。 待看清李道玄手中的男人,大怒道:“虞子期,你这混蛋,骗到咱这儿来了,看我不打死你。“ 李道玄松开手,止住常随握起的拳头,伸脚踏住瘫倒地上的骗子虞子期,俯身问道:“我问你,你是从何处知道我赢了十万贯?“ 虞子期吐出口中酒水,冷哼一声,却不答话。 常随愤愤道:“公子,别理会他,这个虞子期这次是押错了人,把钱都输光了,他可是老骗子,最爱装作豪爽游戏,去骗那些来长安赶考的士子们。“ 李道玄见虞子期一句话不说,扬着脖子一副任你处置的表情,便抬起了脚,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转头对常随道:“拿一千金来。“ 常随愣了一下,便连连摇手:“不行,公子,你不能给他。“ 李道玄皱眉道:”拿两千金来。“ 常随心疼的直跺脚,还在犹豫。 李道玄大喝一声:“三千金!“ 常随终于屈服了,飞快的奔向里屋,不多时拿来了三张金票。 李道玄拿过金票,塞到那已经目瞪口呆的虞子期怀里,拍拍他的脸笑道:“虞兄,三千金不成敬意,你先拿去花。“ 虞子期回过神来,再冷冷哼了一声,也不答谢,揉揉自己的胸口,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常随气得就要去捉他,李道玄沉声道:“回来!“ 常随无奈的转回身,不解的问道:“公子,你,你三千金就是送给一条狗,也得叫两声啊!“ 李道玄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只问道:“你去看的怎么样了,可有灵莲姑娘的消息?” 常随犹自心疼金票,但还是回道:“公子,我刚才做游侠儿装扮,原想着混进看热闹的人里探问下消息,谁知还没进平康坊就被拦下来了,现在啊,整个平康坊都被金吾卫拦住了,坊间大门已闭上了。” 金吾卫属大唐南衙十六卫之一,乃是专门负责长安大案的一卫禁军。 李道玄沉吟间,常随又说道:“公子可能不知,金吾卫都出动了,那必然是惊动了皇上啦,我在坊间爬墙偷看了一眼,现在办案的是大理寺少卿萧狄大人。” 李道玄嗯了一声。 他在屋内来回走动,自己初到长安,虽然结识了不少人物,还得到玉真公主的垂青,但毕竟身边只有一个常随,一遇到大事,消息来源太少了。 想到这里他招手让常随过来,问道:“常随,这长安游侠儿有多少人?” 常随不明白他为何问起这个,想了一下摇头道:“公子,游侠儿混杂在长安各坊间,要说有多少人还真算不出来。” 李道玄有些明白了:“那么说,你们这些游侠儿没有一个稳定的组织,都是混水之鱼啦。” 常随一笑:“说是叫游侠儿,其实什么人都有,除了郭老大那样的强人,其实我们都是混口饭吃,有做保镖的,有当小偷的,就说刚才那虞子期却是靠骗为生的。” 李道玄摇头道:“你可不要自视太轻,我看长安的游侠儿有些意思。” 常随不懂。, 李道玄伸手让他坐下,然后说道:“比如你押中我胜,赢了十万贯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啊?” 常随缓缓坐下,皱眉道:“这事我做的很小心,这么大一笔钱,也是换装之后偷偷取来的,连换了四家飞钱铺子,也不知虞子期这小子从哪里知道的。” 李道玄倒了一杯酒:“你刚才都说了,那长安游侠遍布坊间,混杂在长安各处,虽然做什么营生的都有,但这消息流通我想怕是共享的。” 常随有点明白过来:“不错,我们有什么事情想问,都是混在一起喝酒聊出来的。我那朋友游四郎,也是这样认识的。” 李道玄饮了一杯酒,点头道:“不错,我刚才放过那虞子期,便是想到一件事,或者可以试一下。” 常随忙问道:“公子想到什么事?” 李道玄再倒一杯酒:“我有个想法,那便是想收编长安的游侠儿,为我所用!” 常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见李道玄神情严肃,忙起身陪笑道:“公子别怪常随孟浪,您这个想法是不可能办到的,那些游侠儿一个个刁蛮难驯,各自都是出身古怪,他们不可能凑到一起的,就是凑到一起也不可能听您吩咐的。” 李道玄喝着酒摇头道:“你这话说的不对,事在人为,再说这件事也不是要现在就办到,可以从长计议。” 常随望着李道玄,心里忽然热了起来,他听李道玄说的认真,也是心动起来。 李道玄将酒坛之酒全部喝完,继续说道:“我原打算办完自己的事就离开长安,但现在发现恐怕没有那般容易,花朝节快到了,也不知后面还有些什么杂乱之事。” 他说着叹了一口气:“你看这些京都大少,哪个背后不是有着自己的势力?我无心从仕,在长安又不能动用道法,是需要为自己拉点组织啦。这件事就先交给你来办。” 常随身子一跳,惶然道:“公,公子,你不是不知道常随的本事,让我做点小事可以,这件大事我可做不到。” 李道玄看了他一眼:“很多事情不是做不到,而是看你怎么做,我先给你说,这组合游侠儿之事一旦成功,你就是他们的首领,这可是为你考虑。” 常随三步走了过来,两眼放出了光,激动道:“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李道玄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你听我的,就是真的,从今天开始,我给你任务,我要你在七天之内,把咱们赢来的十万贯全部花光。” 常随愕然道:“什么!全部花光,这,这可怎么花啊。” 李道玄冷笑一声:“怎么,你连花钱都不会么?” 常随摸着自己的下巴,渐渐品出了味,忽然露出怪笑:“我明白了,哈哈,公子您说的不错,花钱这种事,我怎么不会呢。” 李道玄便缓缓走出门口:“我要去芙蓉园去一趟,你就去办这件事吧。” 他说罢走出了胡大娘芝饼铺,还未走到街上,便听到马蹄声爆响,一队披甲金吾卫凶猛的冲了过来,将自己团团围住。 这群甲胄上镶着金边利剑的卫兵们齐齐下马,一条粗如手臂的铁链子哗啦啦一声甩到了李道玄脚下! 第109章 大理寺少卿 李道玄低头俯视那条粗重的铁链,链子上贴着南衙禁卫特有的标志,金吾五雀缠丝纹。 这条铁链曾锁过窃国大盗,也曾缠过前朝宰相,如今还是乌黑发亮,金丝缠纹都是鲜亮耀眼。 李道玄抬头一笑:“诸位大爷,不知道小的犯了什么法?” 当前一名抚剑金吾队长踏前一步,大声道:“兄弟,你事发了,有人通报昨夜你曾去过云裳小筑,今日萧大人查探云裳楼,只有你一个活口,可不是畏罪潜逃么。” 李道玄眉头紧皱,他才不相信这番说辞呢,昨夜看到自己进云裳小筑的,怕都在死尸堆里。 但既然无人知道,这些金吾卫却一口就说了出来,其中奥妙之处,让他深思起来。 那队长见他不答话,冷笑挥手,周边金吾卫跺脚大喊一声:“嘿!” 这流程一般的威吓声后,便有两个金吾卫拉起锁链,就要套到李道玄身上。 李道玄伸出一根手指,运转冥力,轻轻压住了那绷紧的锁链,慢慢向下压去。 两个扯动锁链的金吾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就觉得一股千斤重力压在了那锁链之上。 两人脚下浮动,脸涨的通红!那绷紧如一条铁柱的锁链被李道玄一根手指压成了弯弓状。 李道玄感受到对方力量已用到了最大,忽然微笑一下,松开了手指。 只听哎呀两声惨叫,哗啦一声脆响!那两名金吾卫正在使劲到最狠的时候,猛然被对方放空,锁链反弹之力加上手上力道,顺时让两名金吾卫吃了大苦头,两人都是大喊一声,向后摔倒在地。铁链也是落到了地上。 金吾卫队长沧凉凉抽出宝剑,那围在一旁的卫士立刻变作四围,最外围的一名士兵飞身上马,疾驰而去,马蹄声中伴随着尖锐的哨鸣之声,却是报警召人去了。 不愧是长安南衙禁卫,这一番动作足以看出这支禁卫的素质。 但李道玄却是双手一摆,对周边紧张蓄势而发的卫士们说道:“且慢!我有话说!” 金吾卫队长一剑横眉,大喝道:“莫要抵抗!” 李道玄呵呵一笑:“我只是想问一下,诸位锁拿我,是要送到哪里去啊。” 那队长冷哼一声:“自然是去云裳小筑见萧大人!” 李道玄哦了一声,双手便垂了下来,点头道:“那就来吧。我去就是了。“ 金吾卫们对视一眼,队长收起长剑,俯身就要亲自拿锁链锁他。 李道玄一脚踏在锁链一端,力到脚底,沿着整条锁链慢慢走了过去,口中淡淡道:“这位大哥,这锁链怪重的,我看就算了吧。“ 他说着已经沿着锁链一端走到了另一端,正走到金吾卫队长身前。 那围住的卫士们齐齐发出惊呼之声,就是见多识广的队长也是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李道玄踏过锁链之时,暗暗用上了冥力。此时地上那条粗黑的锁链已经被他踏入了地面,压成了纸一样薄的铁片。 锁链压缩成的铁片整齐的镶入地面之上,就连那锁链上‘金吾五雀缠丝纹‘都被李道玄压扁成‘一山鸟雀戏长空’的古怪模样。 金吾卫见过各种修士,但在长安禁制区域里,却从没有见过修士敢用道法。 如此在这西市之旁,白日坊间,浮屠云珠禁制之地,李道玄如此手段便有些惊人了! 那队长身在禁卫之中,也不是死脑筋之辈,便抬起胸,沉声道:“无锁不成!这是咱们金吾卫的规矩!“他说罢对身旁一卫兵使了个眼色。 那卫士天生灵慧,眼睛一眨便拔剑,切断了甲胄侧上一根柔软的黑鸷长翎,递给了队长。 这长长的黑鸷翎毛便被放到了李道玄的肩上,金吾卫这才哄然上马,‘押着’李道玄昂然的走向平康坊。 于是李道玄衣领插着代表英勇无敌的黑鸷长翎,‘带着’气势汹汹的金吾卫,昂头挺胸的游夸于大街之上。 那不懂事的商贩暗自嘀咕:这不是那一剑砍翻秦烨大少的边城小子么?怎么,这么快就升官啦,啧啧,金吾卫两边护送,好威风啊! 那领头的金吾卫队长咳嗽一声,恼羞低声道:“快走!“ 他们赶到了平康坊外,坊间大门紧闭,金吾卫并平康坊武侯们守卫在门前。 平康坊昨夜当差的武侯铺长和更夫,守门卒三人跪在一旁,身缠锁链,低头颤抖不止。 李道玄快走几步,到了坊间门前。 那押送的金吾卫没有下马,队长一抬手:“疑犯带到,烦请兄弟们领进去,小弟还有职责在身,就不下马了。 守门的金吾卫拉动坊门,开了一条缝,便领着李道玄走了进去。 平康坊分为南北两曲,平康北曲更是民间大花楼的聚集之地,被称为北里名花。 如今这北里名花却是萧瑟异常,云裳小筑门前后院,站满了全副武装的金吾卫士。 门前一个绯色官袍在身的官员正背负双手,望着云裳小筑大门。他的身旁站着两个绿袍官员。 李道玄慢慢走过去,那绯色官员便转身过来,却是熟人,正是那****初进长安遇到的那位只说四个字的白目瞎子! 但他还未行礼,那绯色官员眼珠一翻,黑白分明,双眼有神,哪里是个瞎子。 一个绿袍官员见李道玄昂然站着,大喝道:“你这刁徒还不跪下,这位是大理寺少卿,四言神目,萧狄萧大人! 李道玄拱手为礼:“道玄见过大人,上次走的急,还没有谢过大人增金之恩。” 萧狄露出古怪笑容,却没有怪他无礼之罪,只侧头对身边两位绿袍官员说道:“你们先走!” 那两个绿袍官员一愣,萧狄摆手道:“今日结案!” 那两个官员便不再说话,叩礼告辞。 李道玄看得好笑,走上前去不客气的拍了这位大理寺少卿肩膀一下:“萧大人啊,你是什么大理寺少卿,每次又只说四个字,那可怎么断案呢?” 萧狄一翻眼珠:“少年无礼!”他的眼珠这一翻看起来十分古怪,就好像两只眼睛齐齐转动一圈似的,猛然看去真像两粒假眼一般。 李道玄只觉浑身一凉,此人眼珠翻动之间,隐藏这双白眼之后的一点金光一闪即逝。但就那点金光却让他有种被人刺穿的感觉。 萧狄说了一声少年无礼,忽然又笑了起来:“多谢多谢!” 李道玄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问道:“你谢我什么?” 萧狄没有说话,却有一个清脆的声音自云裳小筑门里传来:“他是谢你打赢了秦烨大少,替他赢了一笔大钱呵!” 伴随着这声音,一个短裳打扮,精神抖擞的中年女子自云裳小筑走了出来。 这个中年女子身材苗条娇小,但左脸上自额头到嘴角划过一道深深刀痕,看起来十分可怖! 萧狄露出温柔笑意,指着那中年女子对李道玄说道:“这是拙荆!” 那中年娇小女子快步走到萧狄身前,大大方方拉住他的手,低笑道:“老头子,我看这孩子可不像什么杀人魔头,你莫不是搞错了!“ 萧狄温柔的牵着爱妻的手,笑指着发呆的李道玄说道:“是他是他!“ 在这空旷的北里名花坊间,数百金吾卫眼前,这一对温柔牵手而立的古怪夫妻,看起来是那么和谐。 但李道玄却忍不住了,皱眉道:“萧大人,萧夫人,这里的惨案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有证人可做证明。“ 他说着就要掏出玉真公主送给他的玉叶徽章。 那中年女子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原来是萧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阵儿话,看那老头嘴唇动的飞快,这次可不止四个字了。 李道玄放开了手,心中觉得不对劲,是啊,如果萧狄认定他是杀人犯,也不会就这样让自己大摇大摆站在这里啦。 那中年女子挽了挽额上秀发,对李道玄含笑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果然这案子就是你犯的了。“ 李道玄此时搞不清状况,便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萧狄放开爱妻的手,迈步走到他身边,忽然自袖子中掏出一个紫砂小酒罐,递给李道玄道:“你跟我来!“ 李道玄一眼便认出,这是昨夜莲生自石床后取出来的,那罐新酿的桃花酒。 他心中一动,接了过来,欣喜的望着萧狄。 萧狄笑着点点头,向着那云裳小筑暗处挥了挥手。 便听一阵吱呀之声响起,一辆黑色的马车驶了过来。 萧狄拉着爱妻坐进了马车,对站在地上的李道玄招招手。等李道玄坐上马车,第一句话便问道:“萧大人,你可是知道洛灵莲姑娘的下落。” 萧狄闭目不言,那中年女子却嘻嘻笑道:“你这年轻人,倒真是个多情种子,告诉你吧,老头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来带你去个地方。” 李道玄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果然那女子笑道:“至于是谁派咱们来的,我们却不能告诉你。” 马车缓缓驶动,沿着平康坊向东而去,出了西市,直奔朱雀大街! 李道玄等了很久,才掀开车帘,便看到了宽约六十丈的朱雀大街,以及那尽在咫尺的皇城南门,朱雀门! 第110章 清凉寺秘闻 萧狄在车中睁开了眼睛,望着李道玄笑了一下:“不去宫城!” 李道玄心中吃惊,他刚才还在想,莫非是玉真公主接到了消息,派这萧狄接自己去皇宫里的,没想到这个假瞎子一眼就看出来了。 萧狄便不再说话,而他的夫人,已经歪倒在男人的怀里睡着了。 马车自朱雀门进了皇城,便进入了长安最为雄伟的内城,与坊间不同,这里的街道更为宽敞,建筑更为雄伟。 整个皇城除了三省中司,六部各级办事机构外,居住的却是大部分长安官员。这里是长安行政中心,每一部一司,都像一个个齿轮,运转起整个大唐帝国。 马车自朱雀门进了皇城,立刻走上了全长安也是全天下最为宽敞的一条大道——承天门大街! 若是站在车外看这条宽近百丈的雄伟大道,无论你是昆仑巨人还是大食勇士,都会立时觉得十分渺小。 李道玄在车中安静下来,他感受到了一股更为强大的禁制之力,此刻全身灵力仿佛被冻结了一般,看来那云珠的禁制越接近帝国中枢,越是强大无比。 马车沿着南北承天门街走了一半,便左转入东西向的景凤大道,走过司农寺,穿过含光门街,过尚舍局,卫尉寺后,终于停到了大理寺前。 萧狄再次睁开眼睛,竟然抱起还在打盹的爱妻,踏下了马车。 车帘一动,那马车继续前行。李道玄推开车窗,沉声问道:“萧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狄挥挥手,已进了大理寺。 李道玄无奈的回到车内,心中暗暗想道,若不是玉真公主来见我,那也一定跟莲生有关系,他摸着怀里的桃花酿,露出微笑。 他便干脆安坐不动,修炼起体内冥力来。等他修炼一圈后,发现马车还在前行 当车子终于停下的时候,李道玄已经将体内那苍狗冥力运转走遍全身,只觉其蔚为壮大,虽然还是不如那五元灵力雄浑,但也是不可小视。 他正在感受那冥力运转的微妙,车帘被轻轻掀开,李道玄跳下车子,那车夫一言不发又坐上了马车。 直到这时李道玄才注意到这车夫身上穿着鎏金紫边宽袍,那持着御马鞭子的手指上,套着七星穿环墨玉戒指,这般看起来不像个马夫,倒像个富豪。 马车转头,哒哒的远去了。 李道玄抬头便看到自己原来已到了长安西城边,皇城的西南角。 眼前一道青石小径,小径旁流水丛丛。流水清清,漫过青石小路。天色已晚,一道暮钟敲响,轻响耳边,别有一番出尘之意。 李道玄见这流溪过石青,漫漫夜烟起,便随着敲寺暮钟之声仰头望去。一座精致清雅的寺庙矗立在一座土山之上,在这山脚下都能看到寺庙上高挂着一块寺匾,上写着:清凉寺! 一个穿着月白僧衣的和尚自青石路上走了下来,见到李道玄合十道:“是李施主么,请跟我来。” 李道玄抱着静观其变的心态,便请那和尚引路,一起走上了这座土山,向着清凉寺而去。 那和尚走着却说起了话,笑道:“李施主,这座土山乃是当年大明宫挖太液池攒出的泥土聚集而成,咱们清凉寺原在南州地界,后因寺里香火不盛,所以迁移到京都来。” 李道玄不明白这和尚说这些话什么意思,只点头不语。 那和尚边走边陪笑道:“可惜迁移到京都长安,那香火还是浅薄,如今每月油水是越来越少啦。” 李道玄愕然望着这月下飘然的和尚:“大师父是想要李某献点香火钱么?” 他心中确实吃惊,大唐寺庙林立,除了天荒寺佛宗一脉,确实也有很多寺庙利欲熏心,只为积攒香火钱,更有一些庙观成了文士私会情人,供养花女之地。但这清凉寺环境优雅,又是在皇城之边,却怎么也和那些晦染真佛的混乱寺庙沾不上边。 但那和尚听到了他的话,竟然没有一丝惭色,反而笑道:“施主有这份心就够了,也不用您亲自出财,等下见到了那位先生,为小庙美言几句就是了。” 李道玄长叹一口气,加快了步伐,他已经无话可说了,这和尚实在有够无耻。 两人来到清凉寺前,那和尚双手合十道:“小僧就送到此处了,那位先生正在佛堂中等您。” 李道玄点点头,笑道:“大师父说的话我都记得了,你就放心吧。” 那和尚这才欢天喜地的去了。 李道玄此刻隐隐已经猜到在这清凉寺等自己的那人是谁了。 他轻步走入了清凉寺。 刚刚敲过暮钟,和尚们应该是吃过饭做晚课去的,但现在李道玄看到了清凉寺一群和尚正围在佛堂大厅里,细心的擦拭着一座崭新的镀金坐像。 李道玄抬头打量这看来是刚刚打造的镀金坐像,只一看之下差点喷笑出来。 只见这安坐在佛堂大厅中的镀金坐像竟然不是佛祖,甚至不是佛家人物,而是一位头戴道观,手持长剑,身材浑圆的胖道士! 和尚庙里拜道士,这可真是一大奇观! 李道玄咳嗽一声,那擦拭金像的和尚们却无人回顾,却在雕像背后转出一个青衣男装打扮的女子,见到李道玄欣喜道:“李公子来啦。” 那青衣男装女子便招手道:“李公子,快过来哟,大少等您都等急了,催着小婢出来看了好几次。” 李道玄仔细看了一眼那青衣男装女子,忽然啊的一声,指着她:“你,你是那位云裳院的姐姐,你,你还活着?” 这位男装女子正是那夜在云裳小筑大厅里,为他殷勤推荐花楼玩法的青冠女子。 那女子一对盈盈眸子闪现出惊喜的模样,抿嘴笑道:“李公子,您,您竟然还记得小婢,我可高兴死了。” 李道玄沉下了心,虽然刚才已经猜到在这清凉寺里等自己的可能是那位白鹰公子洛碧玑,但这云裳小筑的女子不是都死了么,这可真是有些惊骇了! 既来之,则安之,李道玄定下心来,走到那青衣女子身旁,指点着镀金的坐像笑道:“姐姐,这坐像是按着洛大少的模样打造的吧。” 青衣女子温柔的牵住了他的手,喜道:“是啊,公子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咱们大少亲自做的模子,按他的模样打造的。” 李道玄看着那些还在不停擦着金像的和尚们,对这群贪财的和尚们十分鄙视,忍不住故意笑道:“喂,你们这群和尚,得多弄点大鱼大肉把咱们洛大少喂得胖胖的。” 他用手划了一个大圈:“诺,要是把洛大少养的这般肥大,你们下一座金雕像怕是能再大一圈儿,能多赚几千金子啦。” 青衣女子闻言笑的弯腰抬不起头来。 那群擦拭金像的和尚一个个抬起脑袋,露出受教的模样,齐声道:“这位施主真是大智之言,善哉善哉!” 李道玄摇头跟着青衣女子走向佛堂后面,叹息道:“如此贪财的和尚,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那青衣女子牵手领路,她口齿伶俐,笑道:“公子呀,您不知道,清凉寺的老师父更狠呢,张口就要十万金,不过也怪不得他们贪钱,这不是,花朝节过后,就是盂兰盆节会啦,他们是在筹钱过节哪!” 李道玄听她说话又快又脆,不禁笑道:“姐姐你说话可真快,像只八哥儿!” 青衣女子抿嘴道:“公子你猜的可真准,奴婢小名就叫莺哥儿。” 李道玄已经知道自己要见的就是洛大少,自然也能得到莲生的消息,紧绷的心一下就放松了,虽然他不是那种轻浮放荡的男子,但高兴之下不禁打趣道:“莺声燕语,如此说来,你定然有个妹妹叫做燕语啦。” 青衣女子再次笑了起来:“李公子猜的不错,我有个同胞妹妹正是叫做燕语的。” 她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双眸瞥了一眼李道玄:“公子您真有趣儿,人长得漂亮,本事又大,怪不得灵莲姐姐当街赠你长剑,她是个有眼光造化的。” 此时两人已经穿过了佛堂,走入了寺中后舍,这里环境更为优雅,洁白的石板,院子四周墙边青苔幽静,中有一池,池中水鱼嘻戏。 李道玄听到莺哥儿说出这番话,心中一沉,不动声色的松开了女子温暖的小手,心道:“李道玄啊李道玄,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学会和女孩儿逗趣啦。” 莺哥儿似乎也明白了他的心情,便收拢了身子,端正的走在前面,推开后舍一间屋门,说道:“公子,请进来吧。” 李道玄轻轻走了进去,还未看清屋中样子,便嗅到了一阵阵如花非花之香,伴随着环玉配饰叮当之声,以及那近乎嘈杂的阵阵莺声燕语。 只见这后院精舍竟然被左右打通了,这是将清凉寺后舍一排十多间屋子打通成了一间。 宽长的大屋子里,数不清的女孩们正自忙碌个不停! 那云裳小筑见过的迎客的鹅黄少女们正捧着盆子布巾,擦着精舍周边。 一个中年美丽女子指挥着一群紫衣女子如穿花蝴蝶般,正在放置铜灯,点燃红烛。 更有一些带着轻纱遮面的女子安静的坐在屋子一边,有的素手纤纤在纵横棋盘上拈白点黑,决战纹枰;有的却是轻抚木案,挥墨行书,点青为画。 李道玄在眼花缭乱后,长长出了一口气:眼前情景只说明了一件事,那些在云裳小筑灭楼惨案里凄惨死去的女子们,原来正好好活在这清凉寺里。 洛碧玑,你到底在搞什么?李道玄已经被这诡异的场面惊呆了。 第111章 请君入棺中 莺哥儿见李道玄发呆,伸手拢在唇边,忽然大叫道:“姐姐们,姐姐们,你们看谁来了。” 她的声音极为清脆,霎时整个大屋子都安静下来,上百个女子几百双眸子齐刷刷望向了李道玄。 如果眸光能为剑,恐怕李道玄现在已经被洞穿千孔了! 他窘迫的干咳了一声,但那害羞之意迅速压抑下来,立刻转动眸子,在群女之中搜寻莲生的踪迹,一圈儿过后却没有看到莲生的身影。 他正失望,莺哥儿笑道:“姐姐们,这位就是咱们大少的朋友,李道玄李公子呀!” 这一句出口,但见群花乱颤,香风阵阵,百多女子齐齐行礼,恭敬的齐声道:“见过李公子!” 这百道娇滴滴的声音聚合道一起,便如百弦合音,又如千琴低语,李道玄耳边嗡嗡作响,却是最难消受美人音,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正自慌乱,忽听大屋东边角落传来一声咳嗽,顿时正屋女子都缓缓回到了各自位置,一下安静下来。 莺哥儿吐吐舌头,低声对李道玄道:“公子,等咱们回了云裳楼,您一定要去看我啊!”说罢一指屋子东北角:“大少就在那里等您呢。” 李道玄点点头,却整整衣衫,对所有女子行了一个大礼,温声道:“多谢诸位姐姐看重,道玄有礼了。” 群女自然回礼,都是带着欣喜之情。 李道玄这才走向那东北角,但见一座屏风立在屋角。 他推开屏风,看到了一个小门,心中暗道,这洛大少可真古怪,还在这里开了一个门。 再推开小门,眼前一片漆黑,他缓步走了进去,运转冥力,便看清了情况。 脚下软绵绵的,却是铺满了鸭绒绸垫子,只见这隐秘屋子正中,铺着一张浮毯,毯子浮在地面三寸之上,毯子上绘着天竺妙文,发着幽蓝之光。 李道玄却定睛望着那盘坐在毯子上,怀抱一只肥白大猫的洛家大少,洛碧玑! 洛碧玑在黑暗中看去却是精神极好,见李道玄进来,只伸出一只手:“酒!” 李道玄缓步走到毯子边,将怀中的桃花酿递了过去。 洛碧玑接过桃花酿,拍开封泥,一口饮尽,长出一口气,缓缓道:“坐!” 李道玄望着他,摇头道:“我没有时间陪你玩,只想问下灵莲姑娘在哪里?还有那云裳小筑的灭楼惨案是怎么回事?” 洛碧玑露出了微笑,手指捏住了怀中白猫的脖下,却不说话。 李道玄也是苦笑了一声:“我倒忘了你的毛病儿,一次只能说一个字呵,那你叫我来做什么,是要写给我看么?” 洛碧玑将怀中肥猫举了起来,右手指头在猫儿喉咙下抖动起来。 那猫喵喵的叫了几声,忽然开口吐出人言:“李兄,我洛碧玑难道连和朋友说话的法子都没有么,你也太小看我了。” 李道玄倒退一步,惊异的望着洛碧玑和那肥猫。 洛碧玑手指急促在猫儿喉咙下抖动:“这是沧海之西传来的一种魔师秘技,我六岁那年就学会了,我小时候下笔挥书,口出成章,那一年在长安与一个西域和尚辩论佛法,那和尚说得天花乱坠,我呢却说得他吐血而死,这便得罪了那帮密宗秃驴,使了法子让我得了这怪病。” 李道玄听到这里摇头叹道:“原来如此。” 洛碧玑露出微笑,继续让猫儿代言道:“我得了这怪病,不但口中不能吐言,便是后来修习道门功法有成,但连那灵力也无法用在口中,虽然修为日渐精进,但这不能多说的毛病是治不好了。” 李道玄望着他,忽然问道:“洛兄,你说得可怜,我却觉得你活得挺滋润的,你叫我来,怕不是说这些的吧。” 洛碧玑点点头:”李兄,灵莲姑娘我已经送往洛家祖宅里,青璇在家中,这你可放心的。至于云裳小筑的惨案,那确实是我一手策划的!“ 李道玄点点头,转身就要走:“如此我就放心了,洛兄继续做事,小弟便不打扰了。” “过了花朝节,我可以放莲生跟你走!”洛碧玑驱动猫儿说出一句让李道玄停住脚步的话! 他猛然转头! 洛碧玑露出笑意:“你是谁,她是谁,我自然知道,你看这个。“ 他说完,一张方纸飘忽而来。 李道玄接过低头看去,这是一封信,信中说的却是李道玄和莲生在云州发生的事情,信中直呼李道玄为魔头,并恳请洛碧玑出手惩治两个‘道门败类’!信中落笔赫然写着‘故交玉君谨题祝洛兄高安富贵’! 李道玄抬眼注视着洛碧玑:“这是琼华仙子和陈玉君写给你的?“ 洛碧玑点点头! 李道玄继续望着他,缓缓说道:“莲生是我的师父,妙华宗当代宗主,她既不是昆仑宗的囚徒,也不是你洛碧玑的奴婢,还轮不到你来放她跟我走!“ 洛碧玑无言,良久那猫儿说道:“那李兄自可以去跟灵莲说,若能说动她跟你走,洛某绝不阻拦“ 李道玄无言以对,重重喘了一口气:“你要我做什么!“ 洛碧玑沉思了一会儿,猫儿开口道:“我想让你做我洛家大管家,也是我的副手!“ 李道玄笑了,还是忍不住道:“哦,不知洛大爷想让我做多少日子呢?“ 洛碧玑也笑了:“七月十五以后,任君去留!“ 李道玄摇摇头,但却盘腿坐了下来。 洛碧玑的眸子里露出一点得意的神光,继续道:“七月十五后,无论你是要走还是要留,我不但放莲生,还可治好她的失忆之症!“ 李道玄在思考,良久问道:“昨夜刺杀你的人,是龟兹来的刺客?“ 洛碧玑点头道:“是的,那一对男女是龟兹国的死士!“ 李道玄点头道:“我想知道是为了什么,跟我师父有没有关系?“ 洛碧玑沉吟一刻:“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其中这件事背后十分复杂,简单点说,这件事和大唐与逻些的和亲之事有关!“ 李道玄不懂。 洛碧玑继续道:“龟兹国李兄应该知道,这个小国家在西域商道上,但李兄可能不知道,这龟兹国这些年来一直暗中出售铁器给逻些国。“ 李道玄心中一动,隐隐明白了什么。 洛碧玑笑了:“大唐和逻些连年争战,龟兹的铁制兵器需求甚大,这甚至成了整个国家的支柱,而我们大唐与逻些忽然要和亲了,那龟兹国还不急了么!“ 李道玄忽然问道:“这个道理我明白,只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洛碧玑诡异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才正是大唐和亲之事的主谋之一,也是圣主皇上钦定的和亲使!“ 李道玄出了一口气,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果然那龟兹要杀洛碧玑是有道理的。他不禁还是问道:“那昨夜洛大少弄了这云裳小筑的惨案,又是为了什么,要麻痹龟兹,独自躲起来么?“ 洛碧玑双目望着怀中肥猫,却不再说话了。 李道玄等了一会儿,猛然站起来,沉声道:“洛碧玑,我答应你,可以帮你做事,但我有两个要求。“ 洛碧玑这次没有用到肥猫代言,开口吃力问道:“何事!“ 李道玄点头道:”第一你做的所有事情必须提前告诉我,第二莲生师父必须在我身边!“ 洛碧玑手抚肥猫:“第一个要求绝没有问题,第二个要求我只能尽力而为!“ 李道玄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掌:“一言为定!“ 洛碧玑微笑与他击掌,这便是驷马难追的击掌为誓了。 李道玄便继续问道:“云裳小筑之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洛碧玑却缓缓说起了别的事:“李兄,这清凉寺的主持三年前曾去我那里化那香火钱,被我打出了府,清凉寺从此一蹶不振,长安都知道我洛碧玑最恨的就是和尚,那些龟兹人是不会想到我竟然在这里的。“ 李道玄叹息道:“你为何要躲,难道你身在长安,还怕那些龟兹人么?“ 洛碧玑摇摇头,猫儿开口道:“我不是在躲,而是在迷惑龟兹人,因为今晚,我要亲自带四百死士去找他们,只怕龟兹人得到消息先跑了,所以才将整个云裳小筑搬到这清凉寺里来。” 李道玄愕然望着他:“四百死士!” 洛碧玑自浮毯上跳下来,手掌忽然闪出耀眼之光,手掌挥动间竟然将这异宝无双的天珠浮毯烧成了一地灰。 他烧完浮毯,怀中猫儿道:“这和尚国传来的异宝,也不过如此!“ 李道玄叹道:“你既不喜欢,为何又要坐在上面。“ 洛碧玑笑道:“我只是喜欢烧和尚的东西罢了,也是为了等你过来,有个人看着,烧起来格外舒服些!“ 他说罢,竟然走过来,亲热的搂着李道玄的肩膀,像多年老友般说道:“你现在是我洛碧玑的大管家啦,今晚这场大行动也该一起去看看,咱们这就去和四百死士汇合吧!“ 李道玄无话可说,轻轻扯开了这胖子的手臂。 黑暗中传来吱呀吱呀之声,这隐秘的屋子最北边的墙壁缓缓的裂开,不一会儿,一具巨大的黑色棺材自墙缝里被推了进来。、 李道玄默然看着这诡异一幕,洛碧玑已经伸手,再次亲自开口道:“请!“ 李道玄望着棺材,忽然笑了:“我知道了,你那四百七十八名不是死士,而是死尸!想来他们是躺在棺材里被送到龟兹人的地方了吧,你这招可真够阴的!“ 那黑色大棺材已经被打开,洛碧玑难得的仰头大笑了一声,再次伸手道:“请!“ 第112章 百棺恫哭夜 这黑色的棺材确切的应该说是棺车,分为上下两层。但其长而宽,几乎占据了这隐秘房间北墙的一大半。 形状略尖的棺车盖上,覆盖有柳布,上面绘有文采。黑棺边悬挂着用铜片做的鱼,这是因为柩车前进时,这铜鱼可以前后晃动,便有了“鱼越拂池“之感。 洛碧玑走到了黑色棺木前,那棺木侧面缓缓打开,就像开了一扇门,他肥胖的身子抱着白猫缓缓坐了进去,犹自招手让李道玄快进去。 和长安洛大少共坐一具黑棺!这可是李道玄没想过的,他苦笑一声,只得跟着钻了进去。 黑棺立刻关闭,棺木启动,恫哭之声响起,伴随着低沉的脚步声。 棺外如百鬼夜行,棺内却如暖春明室! 李道玄一钻进来就呆住了,原来这棺木内部更为宽广,简直就像半个屋子大小了,底部以厚绵的波斯红毯打底,铺着软若轻云的渝州蜀女绸。 洛碧玑安坐在棺木一侧,背后靠着一块完整的幽州白虎皮,整个棺车内部四周镶着东海美人珠,摇动流光如灯,明亮一堂! 而这位大少面前摆着一张昆仑美玉雕成的玉案,案上却放着一坛南部苏州的寒山佛酿。 李道玄缓缓坐在他对面,摸着那坛苏州寒山寺的佛酿,心中不知怎的却是一酸,淡淡道:“大少你不是最讨厌和尚么?怎么又喝和尚酿的酒。” 洛碧玑摸着白猫,吐出人言:“美酒无罪,况且,这是为你置办的,我喝了你的桃花酿,这算是一点小意思。” 玉案上果然没有酒杯,李道玄拍开酒坛封泥,品了一口,虽然入口空淡,但不久便有一种千佛净土的绵软清香浮动胸襟之间。他再喝了一口,绵软清香变作了一缕淡淡的忧伤,碧桃的影子在眼前晃动。 洛碧玑问道:“你在想女人?” 李道玄放下酒坛摇头道:“不是,我在想那个要杀你的龟兹刀客,他当时在云珠禁制下,为何还能动用灵力?” 洛碧玑笑了:“浮屠云珠禁制不是万能的,自长安郊外开始蔓延的禁制之力,是从弱到强,进了皇城有八分禁制,那宫城更是十分禁制,但在平康坊间却只有五分了。” 李道玄皱眉道:“就算有五分禁制,那刀客又是如何做到的。“ 洛碧玑严肃起来:“长安虽然在云珠禁制下,但为了办事方便,当年五大国师在合力炼制云珠后,又炼制了十二枚雨符。除了宫城之内,这十二雨符持有者便可以在长安其他地方自由运用灵力。“ 李道玄沉默下来,洛碧玑良久又说道:“所以,那龟兹刀客既然能运用灵力,必然是持了一枚雨符!“ 李道玄明白了:“如此说来,十二雨符持有者其中一人必然是和龟兹勾结了。“ 洛碧玑点头道:”十二雨符持有者都是皇上亲自挑选信任的人,这件事我管不了,已经交给萧狄去办了。“ 棺木行走平稳,也不知是快是慢。 两人说到此时,都沉默下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洛碧玑这句话说出来,李道玄便感到这个帝国之都城,长安也是风雨欲来了。 棺外恫哭之声渐渐如唱和一般,李道玄敲着玉案,忽然问道:“萧狄是你的人?“ 洛碧玑笑了:“萧狄是皇上的人,我也是皇上的人。“ 李道玄再举美酒,低头看着那飘在酒水里的浑浊花叶,沉声道:“你也是昆仑的人,道玄得先告诉你,我与昆仑之仇不共戴天。“ 洛碧玑叹了一口气,很久以后才说道:“那不是我的事,是青璇的事!“ 李道玄闭上眼睛,体内冥力运转如滚流。 当棺木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李道玄听到了风声,那是一种带着杀气的风声! 黑色棺木之门轻轻打开,洛碧玑双目在东海美人珠的光晕里闪动着幽光,低声道:“今夜百鬼夜行,就在这‘雀离大清净寺’!“ 李道玄微微一晒,钻出了棺木。 天上一片黑云遮住了明月,群星黯淡。 风起,春雨欲来! 李道玄看到了一个壮观的场面,百座棺木幽沉沉的排在了大地之上,一队队送丧之人安静的站在那里,人人黑色衣衫,孝布裹腰,就如十殿阎王殿****大开,走出了这上千黑白无常! 洛碧玑也走了出来。 李道玄皱眉道:“如此大的阵势,龟兹人难道察觉不到?大少你这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洛碧玑伸手指向了右前方! 他们所在之地是长安西郊有名的万魂山下,就在西城门上角,万安县郊外! 洛碧玑所指之处却是松林掩盖中,一座圆顶的大寺庙。 一个窈窕的身影在松林后走了出来,快速走到洛碧玑之前,此人带着纱斗笠,粉色衣衫,递上了一卷黄纸,媚声道:“洛公子,咱们左大人已经布置好了,雀离寺的人一个都不少,正在准备着祭奠死者的超度大礼!“ 李道玄强忍着没有上前和这粉衣人打招呼,作为鸿胪寺典客署左大人的办事人,游四郎的出现也解释了他刚才的疑问。 以典客署的名义要求龟兹寺庙为死者超度,官方插手为洛碧玑的这次反击铺路,也怪不得他敢闹这么大阵势。 游四郎送上卷轴后,在暗中跟李道玄打了个招呼,便悄没声息的去了。 洛碧玑招手让李道玄过来,打开了手中卷轴给他看。 这是一幅雀立大清净寺的内部地形图,标示的十分详细,就连寺庙的密道与暗室都标注了出来。 洛碧玑摸着白猫说道:“龟兹供奉大唐多年,朝廷不能直接出手,但这典客署确实办事有力,这幅图可帮了我大忙。“ 大唐不能直接动手对付龟兹人,洛碧玑却可以。 李道玄望着那阴暗中带着异域风情的雀离大清净寺,轻声问道:“你确定那龟兹刺客就在这寺庙里?“ 洛碧玑没有回答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后,那百座棺木齐齐发出吱呀的声音,阴沉的棺木一个个推开来,慢慢坐起了一个个诡异的人影。 在风声雨气里,黑白无常一样的送葬队伍中,这等场景看起来就像几百具尸体爬出了棺木,松涛低鸣,乌鸦低咽,别是一番清冷阴森! 李道玄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洛碧玑一夜之间将整个云裳小筑的人无声的送到了清凉寺,又安排了这么多死士有条不紊的汇聚到这雀离寺前。虽然是得到了朝廷的支持,但其中动用的人力物力也是无法想象的。 与这位洛大少比起来,那位只知道斗气使狠的红鹰公子秦烨就真有点寒酸了。 洛碧玑轻轻招手,那汇集起来的几百死士中走出四个黑衣人,快速奔到洛大少身边。 洛碧玑指着手中的雀离寺大图,也不说话,只以手势分配任务。 四个黑衣人认真的看着地图,最后互相看了一眼,齐齐躬身道:“大少,我们明白了!“ 洛碧玑点点头,将地图收起,手抚白猫喉咙发声道:“首要之犯尽量生擒,其余人等皆送去西天吧。“ 黑衣人等再次点头,默不作声的自去了。 四百多名死士分作四队,就像黑暗中的鬼影一般,摸向了雀离大清净寺!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走上前去,对洛碧玑说道:“大少……“ 洛碧玑摇摇头止住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是皇上亲下的旨意,你不明白,这件事虽然是我来办,但决定权不在我手里,铲除这帮龟兹人,不但是我,就是皇上他老人家也是担着风险的。一旦留下了活口,龟兹国那边怎么交代!“ 李道玄冷笑一声:“如此灭绝的残杀,难道就能交代了?“ 洛碧玑笑了:“道玄啊,这话你却说对了,这便是庙堂上的真理了,留一个人就可能是一只蚂蚁,千里之堤都能毁于蚁,而杀得干净了,朝廷有一千一万种法子可以处理!“ 李道玄想不通这个道理,他望着那些黑衣人已经靠近了雀离大清净寺,最近的几个黑衣人已经摸了进去。一咬牙:“我决不能看着这种事情不管!“ 他脚步一动就要前去,只觉肩上一沉,一只肥大的手掌贴了上来,一道清水一般的灵力裹住了全身。 洛碧玑手中肥猫已经被扔到了地上,他一手按住李道玄,另一只五指玄妙的舞动! 李道玄一动不能动,他看着洛碧玑那舞动的手指,自然就想起了在云裳小筑那夜,鱼玄机用出的天师咒! 这位洛大少是浮游观的弟子,玉真公主说的不错,他能单凭一只手控住李道玄的丹海,其修为确实算是绝顶高手了。 洛碧玑控制住李道玄后,右手五指停住了,地上的肥猫喵的一声又跳回了他的右手臂。 洛碧玑摸着猫的脖子,脸上露出了罕见的苦笑:“李道玄,我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这是为你好,我会让你进去的,但最少是等他们处理完,处理完你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后!” 李道玄默然无声,耳边已经传来了那幽深的雀离寺里第一声惨叫! 第113章 雀离清净寺 李道玄静静望着那松林幽幽中古老的雀离清净寺,一时陷入了纠结的心境里。 他对龟兹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但这幽静的雀离清净寺却有一种隐隐的气息在呼唤着他,仿佛在和他全身血肉产生一种轻微的沟通,在向他求救。 洛碧玑以天师咒法制住了他的丹海,但也只是控制了灵力而已。他体内的冥力还在运转,但在这个时候他犹豫了。 要不要拼着和这位洛大少翻脸,去救那些素昧平生的龟兹人?但他只犹豫了一下,便开始驱动体内的冥力。 洛碧玑没有发觉他的冥力运转,却以猫儿发声道:“苍茫界曾有佛陀现世,召娑婆众界人普渡西路,道玄啊,很快的,这里是城郊云珠禁制区,为今夜特地放开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他们就会办完的。” 李道玄体内的冥力已经流转到肩膀位置,他低声问道:“洛兄,其实我有一个问题很是好奇。” 冥力渗出体外,形成一团平滑气层,轻轻隔离了洛碧玑天师咒与李道玄的丹海牵连。 洛碧玑听到李道玄的问话,略有些分神:“没什么,我只是想带你来看看,为我壮壮胆!” 李道玄轻笑一声,丹海恢复控制,脚下一动,像只野狼般突然加速,身子飘动下立刻转为鹤行式,只扑那雀离大寺! 自从入了长安,出了金水桥一战,这还是第一次能如此畅快的使用出灵力,看来洛碧玑说的没错,浮屠是松开了对此地的禁制了。 长安西郊的雀离大寺始建于大晋时期,是西域商道诸国在长安留下的最大佛寺。大唐帝国崛起后,历次修建长安都城。都城扩建之下,这座古寺也越来越接近长安城。 李道玄冲到古寺之前,首先看到的是那雀离大寺纯铁打造的寺门,那雕刻着飞天与佛陀铁门之上此刻已经溅满了鲜血。 他脚下不停,立刻冲进了雀离寺中。 这座千年古寺除了那厚重的铁门,其余建筑却全部是由来自西域诸国奉献的佛土浇灌而成。 那些佛土是当年西域人一捧一捧自故国带来,历经三百年始建成这座古寺。 李道玄进入雀离寺,却没有看到满路尸体,一地鲜血的预想场面,反而看到了安静的佛寺园子,以及矗立在院中的三座高塔。 原来这三座高塔成品字形拼成了佛寺的外观模样。 三座高塔之后便是正对他的一座高大的佛陀金像,佛陀金像前,一排修罗天王与舞裙飞天石雕护卫。雕塑群背后不远处就是那雀离清净寺的正殿千佛明堂! 李道玄犹豫了一下,身子扑向了正中的大殿! 他身无飞羽,一团风灵却如羽毛般晃动,这是加入了风灵术的御风之道。 几个起落间他就落到了千佛明堂前,一具黑色人影自殿中飞扑出来,跟着黑色身影的是一道弯月火焰! 那黑衣人刚落到地上,就被弯月状的火焰缠住,还未挣扎喊叫就化作了飞灰。 李道玄右手化出风刃壁,挡住了那继续飞舞来的火焰弯月,只觉一股炎热的灵力疯狂的吞噬起风元灵力,他心中一动,催动丹海,将风刃壁化作火焰刀。 身前的风刃壁灵光闪动,燃烧起火元灵力,与那弯月火焰交相呼应! 正殿内传来一声怪异的大笑,弯月火焰变作了一把黄金弯刀倒转而回。 龟兹刀客鸠摩罗疯笑着跳出了正殿,抄起了倒转的黄金弯刀,大喝一声:“李道玄,我与你一战!” 他话声未落,持着弯刀的左手燃烧起来,下一刻那弯刀已经和手臂融为一体。 只见一道如凤凰般炫丽的火刀飞斩而来,李道玄脚下不动,水镜道术发动,本体御风而起,错过了这疯子刀客,试图突入正殿之中。 那火焰大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轨迹,刀风粉碎了他的水元镜像,精准的自背后再次斩来。 李道玄身子继续前行,双脚踏在地上留下两道木缠根陷阱,双手伸展向后,左右手大拇指自上而下,划出了两道风元一字斩! 这招倒拖招数却是跟那北门观苍鹤老人学的。 鸠摩罗大笑一声,手臂弯刀在瞬间左右各划了四十七刀,快速的刀火甚至燃烧起了空气,发出一阵火炎爆声,与那风元一字斩交错而过。 九十四声清脆的灵力交错之声后,鸠摩罗扑到了李道玄留下的陷阱中,两团木缠根疯狂的盘住了他的两条腿。 鸠摩罗弯刀回旋,切断了木缠根,猛然吸气不动,全身火炎腾起,整个身子化作了一团火炎精灵组成的躯体! 此时李道玄已经到了正殿门口,正要踏进去,忽然感到了背后的灵力涌动,急忙静止身子,再化水镜像,本体侧踏一步,回手就是七道木柳矢。 鸠摩罗那火炎爆燃的躯体在瞬间炸裂,飞舞成一天火沙。 每一粒火沙都是致命的火炎精灵,卷起了狂沙漫天,飞舞向李道玄! 这西域龟兹的独门火沙刀法此刻被这刀客全力施展,那飞舞的火沙放出炎热的光与热,不但迷惑了李道玄的双目,而且就像西域大漠中那无常无测沙尘暴一般,他竟然无法捕捉对方下一刻的攻击方向。 这已经不是能用境界来分辨的功法,李道玄自出道以来,第一次在对敌中感到了茫然! 他只能运起土元混甲术在身,双手挥洒出水元道盾,试图挡一下! 火焰狂沙已经卷来,立刻突破了两层水元道盾,热气升腾一团迷雾,李道玄却心道不好,因为自身的土元混甲术已渐渐崩溃! 没想到自己想来救助龟兹人,反而和这鸠摩罗拼上了!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一个肥胖的身影落到了他的背后,两只粗肥的大拇指交叉而立,洛碧玑眉间带怒,口中喝出两字天师咒言:“如律……” 他喝出两字后,浮游观的天师普庵咒发动了一半,天咒如风如雨,磅礴而下挡住了那飞舞火沙! 洛碧玑拇指交叠,四指抖动,喝出了天师咒最后一字:“令!” 如律令出,普庵咒发,一团乌云皱起在火沙之上,天师咒唤出的风雨齐齐击打在火沙上! 一声闷哼响起!那火沙冒出一阵白眼,呜咽的飞向了正殿,灰白的沙子聚合到一起,化作了一个人形跌落到大殿里,鸠摩罗全身发抖的滚动着,最后以手中弯刀支地,慢慢站了起来。 此时三座高塔里的涌出了黑衣死士,却是押着数百僧人并几十个前来朝拜的龟兹人,缓缓聚集到大殿前。 洛碧玑出了一口气,也不看那沉默而立的李道玄,咳嗽了几声,才自怀里扯出弓身尖鸣的白猫! 黑衣人们人人身带血迹,将幸存的僧人和龟兹人赶到了大殿前,静待洛大少的指示! 那雀离大寺的千佛明堂正殿大开,一个枯瘦的西域老僧人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那地上跪着的僧侣同胞,双眉低垂,苦涩道:“洛公子,其他人呢?” 洛碧玑望了身后一个黑衣人一眼,那黑衣人便发出了一阵响亮的低鸣哨声! 但见雀离寺高塔周围的地面石板被轻轻揭开,一个个黑衣人缓缓的爬了出来,人人手里握着一把佛珠! 就连那正殿前的金身佛像也微微颤动,佛肚大开,跳出了另外一群黑衣人,也是人人手捏一把佛珠! 几百根佛珠被抛到了殿堂前,那枯瘦老僧身子一颤,盘腿坐下,缓缓念起了佛言,往生普渡经! 洛碧玑也不说话,两只手捏住手指,笼在袖子中,静静等待着。 那枯瘦老僧只念了几句就再也念不下去了,抬头缓声道:“大少为何阻拦老夫往生普渡?” 洛碧玑抖动袖子,那暗藏在袖中一直捏着天师咒印诀的双手放了下来,再次捏住白猫脖子发声道:“西方佛道路窄,何必让他们这些冤魂挤来挤去?” 老和尚站起来,先定睛望了一眼李道玄,露出奇异的眼光,这才对洛碧玑缓缓道:“大少也知道这些是冤魂?但佛道通天,西方光明真佛以大智慧所铺之路不像长安的路那么窄的.” 洛碧玑怀中猫儿缓缓道:“请老和尚告诉我,你口中的西方佛道有多宽?“ 那老和尚微笑一下,酝酿机锋正要准备口灿莲花之时,那洛碧玑怀中的猫儿发出一声尖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有多宽?能普渡百万冤魂一起往生么!” 雀离大寺的老和尚脸色不变,压住了一肚子机锋,缓声道:“何来百万冤魂?“ 洛碧玑却转身望了李道玄一眼,这才说道:“今夜若是寺中走出一个龟兹人,那大唐与龟兹国的战争就无法避免,以我大唐之威,龟兹小国号称金铁百万,恐怕也要化作冤魂,我所说的便是这百万冤魂如何走过那西方大道!“ 一直默然无声的李道玄闭上了眼睛,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什么感觉。 是啊,洛碧玑说的对,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救这些无辜的龟兹人容易,但后果可能是引发大唐与龟兹的战争!不杀这些人,走漏出去风声,就是龟兹国不愿得罪大唐,恐怕也要起些争端了。 那老和尚听到洛碧玑的话,沉思半晌,忽然双手交缠如莲花,缓缓微笑起来。 “那利佛师,莫要听他多言!“一个轻纱女子扶着鸠摩罗走出了大殿,低声哀求道:”佛师,您不能抛弃我们啊。“ 那利佛师招手让女子过来,轻纱女子扶着鸠摩罗走过来,惶然的跪倒在地,扑在这佛陀的怀里:“我的叔叔啊,您不能抛弃白罗儿,不能!“ 佛师轻抚纱衣女子的肩膀,手指轻点一下她的后脑,那纱衣女子便缓缓晕了过去。 这老和尚一手轻轻托起了女子身躯,一手托起了鸠摩罗,口中吐言道:“来去只见光明路,去来不见鬼神哭!“ 洛碧玑轻轻挥手,便有两个黑衣人走过去将两个刺客提了起来,走到一边。 那佛师面露笑意,缓缓道:“洛公子,那利耶可以自行了断,您可不可以带人先等一下!” 洛碧玑沉吟一下,点了点头。黑衣死士缓缓退到雕像之前,洛碧玑拉着发愣的李道玄也要退去。却听那佛师喊道:“他需要留下,我有话跟他说!“ 第114章 九幽紫金钵 洛碧玑微微一愣,眉头一皱。 李道玄此时也定下了心,对洛碧玑说道:“今日我的事不觉得是错了,但也不觉得是对的。这和尚已是要死之人,我想听他说些什么。” 洛碧玑松开了他的手,缓缓退了三步,双手再次捏起天师咒! 李道玄便走到和尚身边,望着他低声道:“大师可是有什么未了之事,需要道玄做的?” 那佛师便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按住了地面,只见一道微弱的灵光闪动。他所按之地面轻轻开了一个口子,慢慢浮上来一块白玉大石。 李道玄不解的低头看那石头,只见白玉大石上有一个清晰的足印。 那利佛师微笑道:“施主,这块玉石上的足印长一尺八寸,宽六寸,,传说是真佛释迦牟尼的足印,您能踏一踏么?” 李道玄露出古怪神色,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背后的洛碧玑上前走了一步! 李道玄对他挥挥手,还是伸出一只脚踏了上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但那利佛师却眯起了眼,连声念佛,最后却问道:“施主,你刚才冲进来,是为了救我们么?” 李道玄不语。 那利佛师笑了:“施主可能不明白老衲此举何意,但老衲却看出来施主的全身上下,无论皮毛血肉还是筋骨,都是我佛陀金刚之法!” 李道玄心中一亮,低声道:“不错,道玄曾在紫金钵中有缘修习了金刚六重炼体大法。” 那利佛师露出了欢喜无限的表情,双目都发出了光:“缘来,缘去,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吾等今日有救了。” 他招手让李道玄坐下,枯瘦大手忽然按住了李道玄的胸口:“九幽石和紫金钵都在你身上,又是金刚传人,我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李道玄大吃一惊,不禁问道:“大师怎么知道的?您要交给我什么?” 那利佛师口中喝道:“无多纳其多尔!九幽金钵何在!” 这怪异的语声后,李道玄怀里的九幽石与紫金钵浮现在半空。 那利佛师双手合起,以无上佛力将两件物品握在手中,自他盘腿之处冒出一团佛宗灵力,他的双腿就像蜡烛般融化。 这一刻发生的事情太过迅速,等李道玄明白过来时,这老和尚下半身子都化成了佛灵之力。 而他手中的九幽石和紫金钵已经合二为一,化作了一个石头小碗的模样。 那利佛师将这新生的小碗塞入李道玄怀里,缓声道:“施主啊,收好这九幽金钵,老衲空有佛力,修为太浅,只能做出这东西,但运用之法,却只有天荒寺的师兄们知道,日后有缘,施主可以修习这宝物的运用之法,那时我们说不定还有再见面的缘分。” 李道玄不明所以,茫然问道:“大师的意思,道玄不明白。” 那利耶佛师却笑着摆手,又侧耳倾听一刻,忽然笑了:“原来这里面已经有了客人,李公子福缘不浅,这对母女……”他忽然停住了口,点头道:“也罢,日后还是施主自己开启这福缘吧!” 李道玄更是稀里糊涂的,什么里面有了客人,什么一对母女?是说这什么刚造好的九幽金钵么? 此时那利佛师已经融化掉了胸膛四肢,只余下一个脑袋躺在地上,去对着那大殿前的跪着的僧众和龟兹人喝道:“西方虽无路,钵中自有佛,尔等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有一道微弱的佛宗灵力自地面窜了出去,如一柄弯刀自那地面上跪着的僧众龟兹人一个个擦了过去! 灵力过后,那些僧众与龟兹人个个歪倒,毙命在佛师手中。 李道玄啊的一声大叫,却是回天无力! 佛师的脑袋正在融化,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施主啊,我等雀离寺中人,就要托付给你了。” 李道玄自这老和尚开口说话就一直处于茫然中。此刻更是不知其意,但深感这和尚对自己一片佛心,忍不住闭上眼睛,跪倒在地。 就在此时,那死去的僧众与龟兹人身上,还有那百串佛珠之上,浮动起了数百粒灵光,点点灵光飞舞,就如一团寻火的飞蛾,一齐扑向了李道玄的怀中,飞入了那九幽紫金钵中。 李道玄睁开眼睛时,那利耶佛师已化作了一团佛灵之水,消融在千佛明堂前。 他站起身,心中一阵无力感,这世上之事果然不是人心能控制的。 站在三步之后的洛碧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忽然转身,手抚灵猫,发声道:“都过来!” 那一直默立的黑衣死士们整齐的走了过来。 洛碧玑脸色深沉,以猫发声道:“刚才的事,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是什么都没听到!” 这些每个都有着近乎地象境修为的死士们齐齐低声道:“属下明白。” 洛碧玑便轻轻挥手。黑衣人四散开来,开始搬动尸体。 李道玄此时走到了他身边,沉默不语。 洛碧玑却笑了:“道玄啊,你玩够了吧,现在轮到我玩了。“他说罢,手指间爆出一团灵火,缓步走向了那千佛明堂正殿。 黑衣死士们拖动尸体,有条不紊的走出了雀离大寺! 李道玄却被迫留在大寺里,‘观赏‘洛碧玑细致的,认真的一处一处的烧着这千年古寺! 终于等到这位大少玩够了,他才沉重的跟着洛碧玑走了出去。 天边黎明隐现,人间幽火正旺! 他们走到了那万魂山前。 送丧的队伍正在忙碌着,黑衣死士们将手中的尸体一具具放入了那些空着的棺材中,然后细致的钉死棺木。 不一会儿,几百棺木都有了主人,领头的送丧队伍已经慢慢走动起来,向着万魂山上进发。 这是一个多么精密的计划啊,连这些棺材都算进去了。 李道玄此刻心中已经不再迷茫,对洛碧玑说道:“大少,我有点佩服你了,做的太周到了。“ 洛碧玑望了他一眼:“朝廷可没出一枚通宝,这些棺木也值四万贯呢。“ 送丧队伍走到山上时,李道玄和洛碧玑又回到了那温暖的黑棺中。 玉案上的寒山佛酿还有半坛,李道玄却无心饮酒。 黑棺缓缓运动起来,洛碧玑却先说话了:“道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李道玄皱眉道:“大少还有心情问这种无聊问题?“ 洛碧玑怀中的猫儿喵的一声后,继续说道:“这个问题很重要,此间的事情办完,下一件最重要的就是那花朝节了,如今十二名花榜已经录入六名,本少手里呢,却还有一个推荐名额,这个名额不好办啊,容易得罪人。“ 李道玄淡淡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洛碧玑敲敲玉案:“老兄啊,你现在可是我的手下,大管家咧,这种得罪人的事,自然要交给你啦,还有啊,此次花朝节大会,咱们只能赢不能输,这也是你做我洛府大管家的第一要务。“ 李道玄头疼起来,但他既然已经答应了洛碧玑,自然不会退缩,心中思考起来,忽然想起一事:“大少,我师父莲生是不是也是名花榜上人?“ 洛碧玑点点头:“不但是名花榜上的杏花仙子,而且还是咱们云裳小筑的代表。“ 李道玄脸沉了下来。 洛碧玑的脸也沉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阵,李道玄摇头道:“我不同意!” 洛碧玑冷笑:“由不得你,除非你能打败我那变态的青璇妹妹,告诉你,莲生参加花朝节,是让那昆仑琼华仙子放过你师父的唯一方法,还有我妹子在那里.” 李道玄轻轻伸手,将洛碧玑怀里的猫抢了过来,口中沉声道:“洛碧玑你就是个废物,连自己妹妹都管不了,还有昆仑山的什么狗屁仙子,我既然是你的手下,你却不能给我什么好处,你就是个废物!“ 洛碧玑失去了灵猫发声,张开大嘴,抖动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李道玄长出了一口气,将剩下的寒山佛酿喝的一干二净,感觉一口气出了不少,这才将猫抛了过去。 洛碧玑抱起了猫,愤怒的急速用手指弹着猫的喉咙:“你这无耻之辈,竟然用这般小孩子的招数侮辱我。“ 李道玄瞥了他一眼,忽然坐了过来,热切的问道:“洛兄,你能告诉我你那怪妹妹,就是洛青璇,有无什么弱点啊!“ 洛碧玑怪异的望着他,良久才回道:“等会儿就到我家啦,本少也想求你一件事,你要是能找到青璇的弱点,请第一个告诉我。“ 黑色棺木平稳的继续前行,李道玄却睁大了眼睛:“什么,你家?为什么去你家?“ 洛碧玑微微一晒:“李道玄,洛府新任大管家,不到洛府里,那是要去何处啊?“ 李道玄一屁股坐了回去,良久才问道:“还有酒么?“ 洛碧玑闭上了眼不理他,忽然笑道:“我没酒了,这寒山佛酿,全长安只有十七坛,除了大明宫中的十五坛,宫外只有两坛。“ 他说着咳嗽一声,掏出了一块雪白的云锦霞绸,悄悄擦去了咳出来的一口淤血。 李道玄望着玉石案上的空酒坛,情不自禁问道:“那剩下的一坛呢?“ 洛碧玑还未说话,那棺木缓缓停住,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棺外响起:“大少,到家啦!“ 棺材一侧缓缓打开,洛碧玑抱着肥猫走了下去,却对那李道玄缓声道:“还有一坛么,就在那通天浮屠之上,通天阁里。” 第115章 洛府逢玄机 一坛寒山佛酿,静静摆在通天浮屠上的通天阁里。 鱼朝恩手指抚着酒坛,疲倦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此时天刚刚有些发亮,朝阳还未升起,通天阁里尚有些阴暗。 高力士站在阁楼窗边,忽然回头道:“大人,少主已经到了洛大少的府里了。” 鱼朝恩嗯了一声,松了一口气。 高力士收回望下云端的视线,转身道:“大人,崔园的北司禁卫可以撤了么?” 鱼朝恩依旧看着桌上的酒坛,却笑道:“不用,说好围三天就围三天。琼华仙子那边如何?” 高力士笑道:“琼华仙子在昆仑山如何我不知道,但北司禁卫一围崔园,她可是老老实实的,就连那位刚刚养好伤的陈公子,也都客气的很呢。“ 鱼朝恩终于抬起了头,沉声道:“琼华仙子和陈玉君这般老老实实的呆在崔园里?连闹都没闹?如此大事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高力士脸色一变,低声道:“属下以为此事办好就可以了,大人这几日操劳过度,所以力士想……“ 鱼朝恩全身凝立不动,但下一刻高力士身子一抖,左脸上现出一个红肿的掌印,他忍着钻入丹海的古怪灵力,咽下了一口鲜血,却一句话不敢再说。 鱼朝恩缓缓出了一口气,冷笑道:“小高啊,你可知道我为何亲自求那位洛大少,将少主送到洛府啊?“ 高力士摇摇头。 鱼朝恩再次冷笑:“那是因为洛府有昆仑的洛青璇坐着,那可能是长安城里琼华那婆子唯一惧怕之人!哼!“ 他语气加快,摇头道:“琼华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那宝贝儿子又是什么脾气?知道了少主的消息,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崔园?昆仑国师是她师父,当今圣上是她姐夫,你太无知了!” 鱼朝恩站了起来,来回走动,良久才挥手道:“你现在就去,我许你调动暮雨阁七名八品级死士,什么法子都行,务必将琼华仙子那边给我看好,查清楚她在做什么。” 他说着又喘了一口气:“至于你当差的晋王府那边,我会关照一声,花朝节前,你只要把这件事做好就可以了!“ 高力士立刻转身下楼,他眉头紧皱,但心中很热,七名八品暮雨阁死士,如今已经握到了他的手里。 高力士是如此激动,以至于冲出通天浮屠的时候,差点和一辆刚刚停下的马车撞到一起。 他急忙收慢步伐,低头就要过去。 却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这不是我那六侄儿身边的小高么?怎么如此着急呵。“ 高力士脚步立刻停下,转身来时已是满脸笑容,跪倒伸手,轻轻将那马车上的玉人扶了下来,口中轻笑道:“殿下哟,您怎么来这里了,力士上次见到您的时候是在王府的花池边吧,那位太白先生说什么来着,云想衣裳花想容,果然您当时一站啊,那花都不好意思啦。“ 玉真公主扶着他的手走下马车,扑哧一笑:“小高你这张嘴啊,才是比那花还漂亮呢。“ 高力士殷勤的扶着玉真公主,慢慢送到了通天浮屠边,口中再笑道:“今日怎么得闲,玄机姐姐也不在呢,力士刚才说的啊,可都是真心话,要不是您这花容月貌,又怎牵得咱这张粗唇笨嘴都开花了呢。“ 玉真公主再笑了几声,摸出一袋金豆,递给了他:“收着吧,去打一副黄金锁!” 高力士一愣:”这,咱打黄金锁做什么呢。“ 玉真公主收了笑声,松开了他的手,边走边淡淡道:“黄金锁好锁住你这张嘴啊,跟我调笑几句没事儿,要是不小心泄露出什么不该说的事,那可就不好啦。” 高力士脸色不变,冲着玉真公主背影小心回道:“殿下放心,力士心里明白,力士刚才什么都没看到,殿下您也没有到过这浮屠明堂里。” 玉真公主满意的挥挥手,走入了浮屠之中。 玉真公主来到通天阁时,鱼朝恩刚刚打开那坛寒山佛酿。他仿佛没有听到玉真公主的脚步声,忽然低声咳嗽了一下,口中道:”醉了,醉了!“说完爬在面前桌子上,慢慢打起了呼噜。 玉真公主慢慢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摇头道:“玉真已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啦,鱼大哥你这招已经不管用了。” 鱼朝恩睁开眼睛,翻滚在地上,叩头道:“老奴鱼朝恩,拜见公主殿下。” 玉真公主轻笑一声:“当年我那皇上哥哥还没登基时,你就这般客气,当年盈儿差点病死,还是鱼大哥和叶姐姐救了我,又亲自求了太上皇,放我进了道观,说起来,盈儿一直很感激你呢。” 鱼朝恩脸上露出苦涩之意,摇头道:“当年救公主的不是老奴,是叶小姐,劝服太上皇的也是小姐,老奴黄门出身,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 玉真公主亲自捧起了寒山佛酿,为他倒了一杯酒,点头道:“是啊,叶姐姐救了我,我今日来这里,就是想跟您叙叙旧,说说当年的事儿。” 鱼朝恩身子一挺,双手扣起,沉声道:“承玄五年皇上亲颁内旨,任何人不许再提起叶倾城之事,老奴感念殿下怀旧之德,但不能违主子的令!” 玉真公主继续倒着酒:“盈儿又没要你说话,你听我说就是了。” 她倒完酒,忽然笑了:“再说当年知道叶姐姐的人,如今就剩下区区六个人,秦国公那老头儿见到我就躲起来,我也只好找你说啦。” 她托着腮,继续道:“那年叶姐姐从连山星宫回来,我正好得了那场大病,叶姐姐跟我在掖庭宫里住了一个多月,我们聊了很多,我还记得那时叶姐姐很高兴跟我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了名字啦!” 鱼朝恩咳嗽起来,一声一声不停,摇头道:“殿下,老奴有些气喘,咱们下次再聊好不好!” 玉真公主却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叶姐姐还告诉我,那孩子以后就叫做,李道玄!她说是连山星宫的主人亲自起的名字,道之一途,玄而又玄呵!” 鱼朝恩缓缓坐了起来,抱起了酒坛一饮而尽! 玉真公主冷眉一抖:“鱼朝恩,我已经见到了那个叫做李道玄的孩子。” 鱼朝恩苦涩道:“一个名字代表不了什么!” 玉真公主哼了一声:“名字可以重复,自然代表不了什么,但他的模样儿,气质儿,我又不是瞎子,难道还看不出来。“ 她逼迫着鱼朝恩:“我李持盈虽然已经做了道士,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这十多年来去了哪里?那围住崔园的北司禁卫又是为了什么!” 鱼朝恩抬头看着这位玉真公主,当今承玄大帝的妹妹,低声道:“殿下,你说的没错,你想的也没错,但这件事您就当做不知道的好,这,这是为了那孩子好。” 玉真公主站了起来,冷声道:“我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骗了我十六年,难道我还会相信你们么。” 她说着边走了出去,最后却转身盈盈一笑:“鱼玄机已经被我卖入了洛府,此时就是我想收手也是来不及啦!” 玉真公主就这样走了,但鱼朝恩却呆住了! 他站了起来,望向了云层之下,洛府的位置,喃喃道:“洛碧玑啊洛碧玑,你是在打算做什么,这里面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就在玉真公主登入通天浮屠的时候,李道玄也出了黑棺,眼前一条大道铺陈开来,大道尽头却是一座建在半山上的府邸。 洛府在长安之东,如意坊之北。 此刻洛府大门洞开,却只有一个徐娘半老的黑衣女子冷冰冰的站在门口迎客。 洛碧玑已经走到了门前。李道玄急忙跟了上去。 但见那黑衣美妇冷着脸,开口道:“大少,您回来了。“ 说也奇怪,她冰冷的神情下,说出的话却是软绵绵的,温柔之中带着款款深情,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李道玄十分诧异。 洛碧玑只点点头,走入了大门。 那黑衣美妇对李道玄点点头,福身道:“奴婢见过公子,请公子移步,府车已经备好了。“ 李道玄只得点点头,跟着洛碧玑走入了洛家府邸。 一进入大门,便看到了建在这山下的一座前庭,这庭前台阶三百,阶上庭门雄伟,这庭名“玉堂庭“。那庭门上刻着八个大字:“玉德君子,堂前不语”。 李道玄见识到了这世家贵族的气派,跟着洛碧玑向前走去,过了玉堂庭,眼前便是曲折往复四通八达的道路。道路繁杂,如蜘蛛网一般连结山间府邸各地。 最显眼的却是一条修建在山中的大理石索道,平滑如镜面,索道上停着几辆木制马车,车轮似被一种铁索机关牵扯着。 黑衣美妇温声道“请公子登车!” 洛碧玑坐到了前面的木制马车里,那牵扯车轮的机关发动,这车子便飞速的自索道上疾驰而去。 李道玄等了一下,才缓缓登上后面的木制马车,打开车帘坐了进去。 这府车还未启动,便觉身边云香浮动,清心慰神,一个柔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公子,您终于来了,玄机已经等了您一夜啦。” 第116章 杏花睡美人 鱼玄机就坐在这府车里,这木制马车外重帘垂饰,车内的光线十分黯淡,李道玄转头看到了这位妙丽道姑的侧面。她已经不是道姑打扮,穿着青色的环胸罩衫,在前胸抹开了一弯白腻的肌肤。 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鱼玄机都和李道玄见过的女子不一样,不论是那一种天生风流的姿态,还是书香才蕙的气质。但在这个狭窄的府车里,两人相距不过几尺之间,李道玄却感到了这女子身上另外一种独特的诱惑力。 “玄机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李道玄奇怪的心中并没有什么诧异感,只觉得一种意外相逢的温馨。 鱼玄机盈盈一笑,却自车座前的一尊香炉中摸出一块温热的棉巾,侧身细心的擦拭起李道玄的额头。 李道玄下意识的想躲,却被这女子拉住了身躯,鱼玄机口吐香兰,柔声道:“公子,您以后就叫我薇儿吧,玄机是我的道号,我原本叫做鱼幼薇的。” 此时府车已经飞驰在索道之上,蜿蜒的滑行之中,车内是如此平稳安宁。李道玄只挣扎了一下,便放松了身躯,任鱼玄机温柔的擦拭着自己面上微尘。 鱼玄机放下了棉巾,又弯腰自车座下捧出一个小小的银盒子。她弯腰时候,环胸罩衫垂了下去,李道玄自侧面清楚的看到了半只小巧的鸽乳,如竹笋倒垂,笋尖翘起顶着衣衫之上一抹凸起。 鱼玄机已经打开了银盒,拿出了一柄乌木小梳,身子靠在李道玄身上,解开了他的发髻,为他梳理起来。 或是感受到了李道玄的紧张,她愈发的将身子靠了进来,梳理发髻之时,一根柔软小指漫不经心的翘起,刮着他的脸,檀口轻启,一口气吹到他的耳边,口中软语香甜:“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薇儿以前曾为侍妾,公子何必如此紧张,其实那抱玉抚香,心儿颤颤的不是您,却是我呢。”语声娇媚如水,似恨不得将他融化了去。 随着她的动作,那虽不够丰满但翘挺的小胸压住了李道玄的右手臂,木梳动作间,隔着衣衫摩擦着他手臂上的肌肤。这已经赤裸裸的暗示与诱惑了。 李道玄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鱼玄机的头上,将她慢慢顶到了一旁。长出了一口气,挽好发髻,双目四转一瞧,再伸手捏断了那藏在府车窗下的一段暗香。 有着催情作用的茶罗曼香被他捏断后,面沉如水的李道玄掀开了车窗,春日清晨的凉风冲进了整个车内,冲散了一车的春情。 鱼玄机低呼一声,被这突然的凉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李道玄望了她一眼,摇头道:“玄机姑娘,你是玉真殿下的侍从,道玄对你很是敬重的,上次我见姑娘心念若灰,似有出尘离世的修为,为何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鱼玄机挺直了细长的脖子,双手轻轻拉起了罩衫,挡住了胸前白腻,那原本柔媚的娇态换做了一山高雪,带着凛然的冰姿。 她微闭双目,似乎很是满意,却说道:“玉真殿下已将我卖入了洛府,并命我贴身服侍公子。公子说的不错,玄机早已没了逐花迎笑,款席争春的心,原期望着能陪玉真殿下一起离世修道以求长生无忧,但世事难料,殿下却又给我了这个为难的任务。” 她转头双目定定的望着李道玄:“我临来之时,殿下曾言道,侍公子如待主上,但有所求无所不影。玄机便在这车中无礼于公子,是为了试一下您,若公子有轻薄之意,玄机既不能抗殿下之命,亦不愿委卑贱之身,那只有举掌自裁一条路啦。” 李道玄听她说得斩钉截铁,摇头道:“玄机姑娘你也太偏激了,以你的绝世风姿,便有轻薄之举,也在情理之中,何况你还点上了这根暗香,岂不是多此一举。” 鱼玄机冷笑道:“若是心智坚定之辈,又岂是区区迷香能诱惑的,能让如今这个鱼玄机相随依靠的男人,非人中柳惠则不能。” 李道玄头疼起来,深感无力。两人都是端坐不动,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洛府很大,这府车还在滑行之中,李道玄咳嗽一声,转头望见了鱼玄机白腻脖颈上十分显眼的一圈儿红线印记,便轻声问道:“鱼姑娘,你脖子上的红线印记是从小就有的么?“ 鱼玄机面色低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公子有心了,这是当年玄机被砍头时留下的痕迹,这些年来一直留着,也算****警醒着玄机。“ 李道玄吓了一跳,不禁多看了几眼。 鱼玄机笑了:“公子想知道为什么?“ 李道玄现在被她弄得进退不自在,只得说道:“车中无事,闲聊闲聊。“ 鱼玄机望着窗外飞驰的山色,缓缓道:“昔年玄机曾托付于一个男子,奈何命中无缘,被那狠心男人送到了道观里,那段时间玄机自暴自弃,放荡于花红柳绿之中……“ 她还未说完,府车忽然停住了,便听脚步声响,一群人站在了车外。 车门被打开,鱼玄机叹了一口气:“咱们下车吧!” 下了这府车,眼前便是一群花花绿绿的丫鬟婆子并小厮管事者,齐齐站在车前,见李道玄下了车,齐齐跪倒,拜道:“见过李大管事!” 晨雾已经消散,温柔朝阳中,鱼玄机细心的为李道玄拂去衣衫上的褶皱,却轻声道:“公子,既来之则安之,您先说句话吧。” 李道玄没想到洛碧玑如此心急,自己刚下车,就被套上了大管家的名号。 但他也觉得鱼玄机说的有理,便抬手让这群人起来,环视一周,轻声道:“李某初来,暂时还不想理事,你们散了吧。” 人群一阵骚动,大多是好奇的看着这位新来的大管家,见他年纪轻轻,但语气挺大的,只好答应一声,散了开去。 便有一个丫鬟捧来了一套黑色衣衫,笑道:“大管事,这是您的衣衫,容小婢带您去休息之地,大少为您准备了三处别馆,您可以随意挑选。” 李道玄皱眉,鱼玄机却轻巧的接过了衣衫。那小丫鬟便一笑,在前面带路起来。 这里已是洛府的内宅,在山顶之处,远望已经可以看到如意坊的群楼高阁。 李道玄和鱼玄机跟着这丫鬟走着,绕过了一处竹林,便看到了山顶之下,山腰环绕处的几处优雅别院。 丫鬟笑指着其中最为幽深的几座小院子道:“大管事,那里便是大少为您准备的三处别馆啦,分别是桃花馆,梅花馆,杏花馆,您觉得哪处好呢?” 李道玄想也不想:“就是杏花馆吧。” 丫鬟便带着他们走向了那幽深侧山腰。 等到了这杏花馆外。李道玄眼前一阔,只见一座沿山而筑的小院内,一座小巧的四层木楼矗立着。 他走进了这杏花馆,只见院中一座小池塘,引动了山上的泉水浇入而成。而院中一座小亭子,上名‘月榭风亭’。此时正有百株天山雪杏含苞怒放,在春日晨光中,那真是浅蘸朝霞千万蕊,天然淡泞好精神。 那丫鬟跟着笑道:“大管事,这杏花正在最美时,您可能没看过咱么大少刚绘的那幅‘杏花十美图’,连府中的几位卿客都赞不绝口呢,呵,大少每年都来这里喝酒赏花作画,老说自己不能辜负了这百株天山移来的雪杏。” 李道玄没有说话,那鱼玄机却淡淡说道:“大少杏花图我也看了,他呀,不懂杏花。” 丫鬟听她说大少不懂杏花,不禁一愣。 鱼玄机不理她,继续说道:“大少说杏花初放之时最美,说那颜色如胭脂一般浓得化不开,那是俗人的见识,他却不知杏花开得紧了,颜色变淡之时,粉白相间如少女之面,而等到花落时变成纯白色,落英缤纷胜雪,那才是真美了。” 丫鬟一吐舌头,不敢说话,将李道玄引到楼下,便笑道:“这位姐姐,您得跟奴婢走一趟,大少说还有事要跟您聊聊。” 鱼玄机将手中衣衫递给李道玄,轻笑一声,便跟着丫鬟去了。 李道玄望着她们走远了,才踏入小楼之内。 这刚一进来就呆住了,只见杏花馆一楼里摆着一张古木大床,晨光透入屋内,照射在床上。上面正躺着一个男装女子。 那女子正自沉睡,黑色长发盘在白玉冠内,身着长袖紫色宽袍,玉带束身,腰间挂着一个绿玉滴翠的小葫芦。只见她一弯诱人的唇角犹自翘起,似乎在梦中就要笑出来。 一抹儿春风偷渡,卷起男装女子的袖袍,真如云间仙人,白玉雕成一般。 那女子翻了一个身,双手胡乱的在胸前揉了一阵,紫云衫子便被揉开,胸前一抹儿雪白微露三分,嘴角流出了一丝口水。这位正是自己那朝思暮想的师父莲生。 李道玄长出一口气,走到近前,伸手轻弹了一下莲生的额头。 莲生恍惚间皱眉,挣开了红肿的眼睛,看到一个男子站在身前,急忙擦去睡梦之中残留的口水,手指一动,一柄带鞘长剑斜斜挑,怒道:“哪来的小子,非礼勿视,你可懂么。” 李道玄心中好笑,双指一搭,捏住了莲生的长剑,口中笑道:“好吧,我非君子,卿本佳人,只是为何在下衣衫齐整,站在这里以礼相待。灵莲姑娘却是罗裳半解,不问是非举剑就刺?” 莲生秀眉皱成了一团,已经认出了李道玄,被他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气得甩出长剑,跳下床来。她下意识裹紧长袍,心中咽不下这口气,一边挽着披散的云发,一边讽刺道:“一通谬论,现在我是主人你是客,擅闯女子闺房,好一个‘以礼相待’。” 李道玄看了一眼她袍上那“桃花西来”的四字签名,眼眸中闪过一丝流光,饶有兴趣的说道:“那我可就不懂了,此处本是洛家的宅院,怎么就成了姑娘的闺房呢?再说我如今已是洛府的大管家,大少把这杏花馆又送给了我,某可是真的主人啦,在下堂堂而来,又怎么能说是擅闯呢。” 第117章 同居杏花馆 莲生眉眼间露出了一丝愤怒,手中长剑顶在了李道玄的胸膛上,大声道:“这里不许住男人,傻小子你也不行,不要以为我灵莲好欺负……” 李道玄手指捏着长剑中身,微一用力,将剑压到了手中,顺势一拽,莲生身子不由自主的前扑过来。 李道玄微笑着准备来个美人抱,但莲生脚下不动,放开了长剑,衣衫一抖,顺手捞起身旁一尊青铜烛台,恶狠狠的砸了过来。 李道玄吓了一跳,这莲生,就是失去了记忆,也是如此凶猛,忙将身子歪向一旁,双手一合,握住了她提着烛台的小手。 肌肤相接,莲生那独有的灵鬼体质与他这位炼制的主人发生了灵力反应。 莲生身子一颤,只觉全身发麻,这傻小子体内似乎有一种强烈的吸引之力,吸引着自己向他靠近。 李道玄体内的冥力也是差点收拢不住,急忙松开手,低声道:“洛灵莲,还记得那夜我说过什么么,关于你,我比这里任何一人都亲近,我只会对你好,不会害你的。” “莫名其妙!”莲生放下了烛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心中却是翻腾不息,为何一遇到这男子,就觉得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之力?莫非,莫非自己得了怪病? 李道玄没有继续逼迫她,只说了一句:“灵莲姑娘,以后不要叫我傻小子啦,你可以称我道玄。“ 他说罢拿着那套洛府大管家的衣衫,迈步走上二楼,只余下莲生在那里默默沉思。 杏花馆这座木楼共有四层,李道玄见洛大少果然遵守诺言,将莲生放到了自己身边,心中宽慰,带着微笑走上了二楼。 二楼木屋房门开着,此时朝阳已经斜在半空,映照一缕金光射入这木屋之内。 李道玄拿着衣衫便走了进去。 他刚一踏入屋子,眼前便现出金光万道,映满了他的双眼,李道玄脚下意识的抬手挡住金光,大声问道:“什么人?“ 眼前金光立刻消失,但他眸子里还有残光,情不自禁揉了揉眼睛。却见面前立着一个青衣少女,一面等身大小的云母玉镜在她身边缓缓转动。镜子转动之间,反射的阳光流转不休。 少女青衣素服,在镜子反射的流光中看不到容貌,只听到一个懒懒的声音道:“二楼是我的卧室,我午后吃饭,夜里子时练剑,辰时入厕,其余时间都在睡觉,没有事情,不要过来!“ 她说完这几句话,便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涌动过来,推得李道玄连连后退,情不自禁退出了木屋,杏花馆二楼屋门啪的一声合上,屋门上挂着一只木牌,上写着:“阴天下雨时可唤我出来,但逢晴日,莫要开门——洛青璇“ 这木牌上的字迹不是以笔墨写成,反像是以剑刻上的,笔法可以说丑陋不堪,但每个字之间的距离极为玄妙,看起来反而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李道玄摸着脸,心中也是震动,没想到洛青璇也住在这杏花馆里。 他沉吟一下,还是走向了三楼,三楼也是一间木屋,李道玄还是轻轻敲了一下,一楼是莲生,二楼是洛青璇,那这三楼可不知住着什么神仙怪物。 敲了几下门,无人应答,他正要推门进去,就听到头顶上一个声音道:“大管家,三楼是留给玄机姑娘的,咱们住在四楼呢。“ 李道玄后仰着身子,向上看到了那抱着肥猫的洛碧玑正在四楼上笑嘻嘻看着自己。 李道玄长出了一口气,急步走上四楼。洛碧玑抱着猫儿道:“我就知道你会选杏花馆的。” 李道玄郁闷的走入四楼屋子,又是一愣,他见惯了洛碧玑的排场和奢华,怎么也想不到,这四楼布置的如此简单。 干干净净的木板上,只有一张粗糙的木几,木案上摆着一只青灯,几卷堆起来的文书。除此之外,整个宽敞的屋子便只剩下一只怪异而又宽大的青瓷水缸。 李道玄转头望了洛碧玑一眼:“这里就是我住的地方?“ 洛碧玑走了进来,猫儿代言道:“不是你住的地方,而是我们住的地方,花朝节背后暗流涌动,洛某又是日理万机,自然要和大管家时刻在一起啦。“ 他说着走到木案之后,盘腿坐下,抱着猫儿伸手拿起一卷文书,低头看了起来。 李道玄咽了口唾沫,忽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他走到木案旁坐下,伸手敲着案沿:“刚才那位丫鬟妹妹不是带着玄机姑娘去见你了么?你怎么又在这里。“ 洛碧玑放下文书,抬头道:“鱼玄机是玉真公主卖给我的,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少钱?” 李道玄知道玉真派那鱼玄机来是为了照顾自己,感念玉真殿下的关怀之意,摇头道:“不管是多少,都是值得的吧。” 洛碧玑摇摇头:“不值,太不值了,这次我亏大了。“ 李道玄冷笑:”亏了多少?“ 洛碧玑叹了一口气,猫儿开口道:“我以十枚通宝买下鱼玄机,却是亏了十五万金。“ 李道玄茫然不懂。 洛碧玑便将桌案上的文书抛了过来。 李道玄接过后,低头一看却愣住了,这文书上所写的乃是一笔一笔的账目,其中有一笔被粗笔打了个叉叉,这一笔账目上却写着:安国寺,四十五万贯! 李道玄抬头望着洛碧玑:“原来安国寺重建也是你的生意?” 洛碧玑双目冒出幽火:“安国寺重建是那老太监亲口答应我的事,我捐了十万贯,算下来还能赚个十五万金,没想到那死老太监临时变卦,将这一笔大生意收了回去。” 李道玄将文书放到了案上,摇头道:“这跟玄机有什么关系?” 洛碧玑望了他一眼,却不再解释,却将岸上文书分作了两堆,齐齐推到了李道玄身前:“这里是洛家的账目,大管家先看一下。” 李道玄望着那文书,摇头道:“我不懂账目这些东西。” 洛碧玑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手抚猫儿开口道:“我的祖父是先帝手下一名饲养鹰儿的弄臣,那年被刚入朝堂的白马状元莫宣卿奏了一本,被贬为了庶人,祖父无奈之下做起了生意,这才有了白鹰洛家今日的产业。” 李道玄不说话,感叹不已,忽有世事沧桑,天意如此的感觉,怎么也想不到,此时在洛大少口中又听到了相思姐姐父亲的名字。 洛碧玑继续道:“我父亲看不起商贾之士,一心读书,只求入个进士之身,但老人家似乎不是读书的料儿,连续十年名落孙山。洛家生意一落千丈,几乎到了穷困落魄的时候,我接手这个烂摊子,不到十年便成了长安第一富豪!” 那代替洛碧玑说话的猫儿声音尖锐起来:“虽然我也是修行中人,但我最讨厌修士,莫宣卿虽然奏倒了我祖父,但我很感激他,更欣赏他当年所奏的‘尊皇权,罢修士,杀国师,灭宗统‘的十二字真言。” 李道玄低头不语,不明白这位大少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事情。 洛碧玑俯下身子,双目注视着李道玄:“我跟你说这些,只有一个意思,我洛碧玑与旁人不同,不在乎什么仙魔之争,也不在乎你李道玄是不是道门败类,我只喜欢做生意,你明白了么!“ 李道玄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我明白了。“ 洛碧玑这才坐了下来,指着文书不语。 李道玄只好耐心的打开一卷一卷的文书,细细看了起来。 他越看越是吃惊,洛碧玑的这些账目里,大多数标注的都是朝廷内库支出,举凡宫中花销,长安皇城建筑,甚至涉及到了整个京畿道范围内的帝国官方开支。 这账目的最后才是那平康坊云裳小筑的收入,却是少的可怜。 洛碧玑看着他笑了:“大管家可看出什么来?” 李道玄沉吟道:“似乎大少的主要收入不在那云裳小筑里,而主要是朝廷后宫那边。” 洛碧玑微微一笑:“大管家还是没看出门道来。” 他说着也是沉思了一下,才继续道:“朝廷的内侍省六局掌管了整个后宫支出,承玄十七年后宫只木炭钱就达到了百万贯,更不用说那花销最大的脂粉钱。和内侍省做生意的,在长安只有两家,一家就是我洛碧玑,还有一家,却是四家贵族联合的商号。” 李道玄受到他的感染,情不自禁问道:“是哪四家贵族?” 洛碧玑笑道:“那四家说起来算是咱们大唐的四大门阀之族,清河崔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还有范阳卢氏。” 他缓缓继续道:“这四家在长安共有一个商号,那便是‘海枯斋’了。海枯斋名声不显,但暗中控制了整个帝国的皇商贵族,就连教坊司,现在也在他们手中了,那如意坊的临春望仙阁便是海枯斋下的产业。我洛碧玑号称长安第一富,但和他们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李道玄双目一闪:“大少,此次花朝节大会莫非也和海枯斋有关系?” 洛碧玑呵呵一笑:“你终于开窍了,我告诉你吧,花朝节大会,其实就是我白鹰洛氏和海枯斋的一场竞赛。” 李道玄静听他的解释,心中却翻腾起来! 洛碧玑继续道:“此次花朝节大会胜出者,便能得到大唐和逻些和亲这件盛事的整个操办权,你想,大唐和逻些多年混战,商路闭塞,而只要能得到圣上支持,可以操办这件事,便能打开逻些的商路,继而连通西域商道,那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他粗大的手指自案下扯出一张帝国疆域图,展开在李道玄眼前,指点道:“自长安出发,过玉门关,沟通西域商道,继而南下连结逻些帝国,自渝州向东,穿过南州向北,过东都洛阳再返回京畿道,这条环形商道走遍了九州,谁能控制这条商道,谁便是帝国最大的生意人!” 第118章 太子云梭马 洛碧玑两眼发光,手指在这条遐想的商道上转动。 李道玄望着他,叹道:“这花朝节背后,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洛碧玑点头:“不错,所以我云裳小筑必须赢得花朝节大会。” 他双目有神望着李道玄:“此次花朝节的重要性,那海枯斋自然知道,那一对儿龟兹刺客为何能拿到抵御云珠禁制的雨符,你现在该明白了吧!“ 李道玄悚然而惊:“你是说,是那海枯斋背后之人提供给他们的?“ 洛碧玑露出冷笑:“当然!十二雨符掌握之人,最少有七位是海枯斋势力里的人,若非他们暗中帮助,龟兹人又有什么胆子敢做这等冒险之事。“ 李道玄轻声问道:“此事朝廷如何说。“ 洛碧玑摇头道:“我了解皇上,若是这对儿刺客交到朝廷那边,必然是灭口的下场,海枯斋背后势力已经涉及了整个帝国的贵族门阀,就是帝国之主也不敢妄动啊。“ 李道玄看着他:“你跟我说这些,是要我帮你对付海枯斋?“ 洛碧玑嘿嘿一笑:“你在金水桥一剑败了秦烨,那位秦国公便是海枯斋背后势力之一,如今你已经得罪了他们啦。“ 李道玄深沉的看着他:“恐怕大少收留道玄,也是想一把将我推倒火坑里吧。“ 洛碧玑不语,那日鱼朝恩上门求他保护李道玄,他已经有些惊讶,但玉真公主送来鱼玄机却是让他有些震惊了。这个李道玄背后似乎涌动着一股难以预测的势力,其实这才是他下定决心,拉拢李道玄的原因。 至于莲生与昆仑宗之事,他这位洛大少反而没有放在心上。 李道玄冷哼一声:“七月十五之后,我就带着莲生走,在这之前,我可以帮你。“ 洛碧玑舔舔嘴唇,一拍猫儿脑袋,吐言道:“好!我现在就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做!“ 他绕过木案,走到李道玄身边,低声道:“大理寺的萧狄现在就在我府中,我刚才已经安排玄机姑娘去应付那老头子,以玄机姑娘的智慧和能力,相信可以争取两个时辰左右。“ 李道玄转头沉声道:“萧狄大人是前来您这儿提那一对儿龟兹刺客的吧?“ 洛碧玑欣赏的望了他一眼:“不错,那一对儿龟兹刺客现在就囚在这杏花馆三楼里,我希望李大管家可以在两个时辰内,帮我问出来,到底是谁给他们提供了那抵御云珠禁制的雨符!“ 他说罢,抱着肥猫儿走向屋中角落的青瓷水缸,慢腾腾的爬了进去,身子缩进这硕大的水缸里,那猫儿在他怀中叹息道:“时间不多了,大管家还是快点去吧。” 李道玄走到门口推开屋门,再次转头道:“办完此事后,我想出府几天,不知可否?” 洛碧玑在水缸中回应道:“办完再说,若是问不出来,你还是乖乖留在这里吧。” 李道玄冷哼了一声,走下了四楼。 他走到三楼门口,心中暗暗做了决定,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只见屋内布置幽雅,一看就是女儿闺房的装饰,唯有屋内正中跪躺着两个人。 那龟兹刀客鸠摩罗半跪在地上,全身依旧散发着灰白色的蒸气,看起来萎靡不振,这高大胡人的背上,压着一块太极八卦铁牌。 在鸠摩罗身边,那轻纱女子静静躺着,围绕这女子一圈儿,贴着浮游观天师派的八大神咒之一,玄蕴咒。 那黄色的符咒上写着‘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五方徘徊,一丈之馀‘。 李道玄轻轻走过去,手指按在纱衣女子的手臂上,输入了一道冥力。 那纱衣女子缓缓醒来,望了他一眼,再看看困住自己的黄符神咒露出了冷笑,侧头不理会他。 李道玄再输入一道冥力,注入那鸠摩罗体内。 这汉子醒来后侧头望了纱衣女子一眼,嘶哑道:“白罗儿,那利佛师如何了?” 纱衣女子白罗儿没有说话,李道玄沉声道:“佛师已然坐化了!“ 鸠摩罗却无悲伤之意,缓缓坐了下来,两手交叉放在胸口,低声念起了普渡往生咒。 李道玄也不打扰他,只望着那纱衣女子不说话。 白罗儿侧过脸,那脸上纱巾后的眸子里露出刻骨恨意:“不要假惺惺的站在那里,白罗儿知道你的来意,是要拷问我们么?告诉你,我们……” 李道玄摇了摇头,伸出手运转冥力将地上的玄蕴咒符小心的揭了下来。在白罗儿诧异的眼神中,他走到鸠摩罗身后,取下了那块太极八卦铁牌,淡淡道:“洛大少在四楼,大理寺少卿在府中,你们出去时小心一点。” 鸠摩罗已经呆了,白罗儿眼神惊疑不定:“你,你是要放我们走?” 李道玄盘腿坐下,皱眉道:“当然是放你们走,为何还如此磨磨蹭蹭的,若是大少发觉了,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白罗儿露出复杂的表情,但鸠摩罗大喜之下却是立刻站了起来,抬脚就走。那白罗儿却沉声道:“鸠摩罗,你给我回来!“ 她转头盯着李道玄,想从这少年眼中查看他此举的用意,但看了半天,失望的发现对方双眸清澈,并无躲闪之意,心中暗道:难道他真的要放我们走? 鸠摩罗退了回来,低声道:“白罗儿,机会难得,咱们反正已经是阶下囚,试一下又何妨?” 白罗儿不动,再问李道玄:“我们走了,你却如何跟大唐交代?” 李道玄沉下了脸,应声道:“白罗儿,说实话,我恨透了你们龟兹人,我就是要放你出去,把雀离大寺的事情告诉龟兹人,让他们跟大唐翻脸,如此以来大唐百万铁骑便可以横扫西域,灭了你们这个龟兹小国,呵呵,呵呵!” 白罗儿缩起身子,手指捏的发白,忽然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摇头道:“我不走!” 鸠摩罗摸着光脑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李道玄默然无语,望着鸠摩罗道:“老兄,你也不走么?“ 鸠摩罗看看白罗儿,再望望李道玄,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嘿然道:“这里挺好的,风景也不错,我为何要走。“ 李道玄伸了个懒腰,望着这两人摇头道:“既如此,有件事情想问下白姑娘,那位送你们雨符之人是谁,能不能告诉我呢?“ 白罗儿身子一动,歪着脑袋低声笑了起来,李道玄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都是索然无味的干笑了几句,那白罗儿仿佛抓住了李道玄的痛脚,快意道:“我当然不会告诉你的。“ 李道玄却高兴的站起来,俯身一礼道:“白姑娘果然深明大义,多谢你这么痛快就告诉道玄实情。呵呵,原来是他!“ 白罗儿和鸠摩罗望都是诧异的望着李道玄,像看傻子般,那白罗儿喃喃道:“这人莫不是疯了!“ 李道玄微笑道:“白姑娘还不明白么,长安持有这雨符的不过十二个人,不管你说还是不说,我李道玄一点儿也不在乎,我随便咬定其中一人就是啦。“ 他俯身到白罗儿身前,以一种压迫的语气继续道:“而不论我咬定了谁,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我猜对了,那这位必然要杀你们灭口,这样才能死无对证是吧。“ 他忽然伸手拍了拍已经有些发傻的女孩纱下的脸蛋儿,冷酷道:“而如果我猜错了,那位真凶还是要杀你们灭口,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嫁祸他人。“ 他后退一步,摇头道:“这个勾结你们的人,想来也不是个聪明人,送出雨符这一招就是招败笔,我只要看着你们这两只饵,等着那条鱼上钩就可以了,何必非要逼你说出来,可笑啊可笑!“ 白罗儿在龟兹人中一向自以为聪慧,此刻却是被李道玄说得脸无人色,颤抖道:“你这无耻的大唐人,既如此我便死在你面前,看你如何。“ 李道玄淡然回应道:“那就死吧,你为那人而死,也算是条忠犬,龟兹女子却对大唐人如此忠心,我是佩服的很的。” 鸠摩罗怒道:“白罗儿,不要上了他的当!” 白罗儿望着李道玄,六神茫然间,忽然喃喃问道:“那我们,我们该如何?” 李道玄抱着手,以最为诚恳的语气说道:“白姑娘,鸠摩兄,刚才道玄想要放你们走,那是真心的,但想来你也清楚,就算我放你出这洛府,你也逃不过别人的追杀!从刺杀洛碧玑失败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没有其他路了。” 他沉吟一下,再次坚定的说道:“听我一言,说出那个勾结你们的人,我李道玄可以保证救你们出去,不再受此事牵连!“ 鸠摩罗望着李道玄有些似有些心动,那白罗儿却陷入的深深的矛盾中。 李道玄伸手自怀里取出一只小石碗,正是雀离清净寺国师那利耶亲手炼制的九幽紫金钵。 他捧着石碗,再次靠近白罗儿,低声道:“白姑娘,那利耶大师送给了我这个,你不相信我,但也得相信佛师吧!“ 白罗儿颤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九幽金钵,感受着那钵上熟悉的佛力气息,长叹一口气道:“那,那送我们雨符之人并不是笨人,他是在金水桥下约见我们的,那****坐在马车里,我们没有见到人。“ 李道玄沉默不语,只望着她。 白罗儿闭上眼睛,良久又说道:“虽然没有看到人,但那马车的模样我还记得,拉车的只有一匹马,那御车之马四蹄与其他马儿不一样,马蹄儿没有镶掌,是云梭形的马蹄。“ 白罗儿睁开眼睛,回忆道:“我小时游览楼兰国,曾在其国宫内见过那种马儿。我也只知道这些了。“ 李道玄微笑着点点头:“多谢白姑娘,这些足够了。“ 李道玄再回到四楼卧室时,洛碧玑已经出了青瓷水缸,坐在木案前呆呆发愣。 李道玄咳嗽一声还未说话,洛碧玑摸着猫儿苦笑一声:“你果然厉害,竟然真的成功问出来了。但,我现在宁愿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李道玄没有说话。 洛碧玑抱着猫儿将脑袋扎在肥嘟嘟的猫身上,狠狠擦了几下,这才抬头叹道:“云梭神马,乃楼兰国秘贡大唐的三宝之一,承玄十年,楼兰国曾贡来一匹云梭幼马,适逢太子成年大礼,皇上便赐给了太子。“ 李道玄眯起了眼睛,洛碧玑手中的猫儿幽幽道:“不用想了,整个长安只有那么一匹云梭神马,也只有咱们太子爷能用那云梭神马来拉车。“ 李道玄吐出一口气:“洛少,那你得好好教教我,咱们准备怎么来对付大唐太子啦!“ 第119章 温汤玉人手 洛碧玑呆立在木案之后,屋外春阳高照,这屋子里却昏暗的很,流光之中他的脸上现出莫名的神色,很久之后才说了一句:“太子龙潜东宫明殿,他怎么会亲自出面,或者是个误会。” 李道玄摇摇头:“十二雨符在手,便可以在长安内任意动用灵力道法,这等重要之物,如果你是他,会不会放心让下人出面送出去?” 洛碧玑敲敲木案:“你说的对,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把龟兹刺客交给萧狄,咱们还是专心应对这花朝节。” 李道玄深沉的望着他:“洛少,你怕太子?” 洛碧玑奇怪的望着他:“难道你不怕?他可是东宫皇太子,手握北司南衙禁卫大权,不说这个,长安,甚至整个帝国都是他的。” 李道玄笑了:“洛少你错了,道玄虽然不懂庙堂上的事,但也知道,不论是北司南衙,还是这帝国神州,都是皇上的,不是太子的。” 洛碧玑眼眸中闪过一道奇怪的表情,他定定望着李道玄,忽然很开心的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咱们去见萧狄。” 李道玄跟着他走了出去。 洛碧玑边走边看了他一眼:“我为你准备的衣服,你不喜欢?” 李道玄默默走着,到了一楼时,却不见了莲生的身影,只有一架屏风挡住了一楼厅门。 李道玄停住了脚步,想了想,还是走出了杏花馆小楼,洛碧玑站在楼外等着他, 李道玄这才说道:“换了那衣服,像个奴才!“ 洛碧玑嘿然不语,两人坐上府车后,洛碧玑手抚猫儿,忽然带着歉意道:“是我没考虑周全,回来我让绣娘亲手给你缝一套衣衫。“ 李道玄脑海中出现了那个洛府迎宾的********,却笑道:“洛少,衣裳不急,我现在很是缺钱。“ 洛碧玑再次一笑:“从今日起,云裳小筑就是你李道玄的了。” 萧狄正安静的坐在洛府山顶的万松书院里,他对面的鱼玄机握着一支羊毫,在一张薛涛纸上挥笔疾书。这才女峨眉紧皱,写着写着却停下了笔,踌躇道:“萧大人,贤夫人果真是求这张方子?” 萧狄满含期待,点头道:“就是这个。” 鱼玄机便继续下笔,摇头道:“这张千金求子方固然有些效果,但也不是一服就灵的,若是夫人云珠难结,还是去看看郎中的好。” 萧狄苦起了脸,连连摇头:“他们不行。” 洛碧玑和李道玄走进来时,鱼玄机已经折起了千金求子方,交给了萧狄。 萧狄欢天喜地的接过秘方,塞到袖子里,然后恭敬的给鱼玄机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对洛碧玑道:“龟兹人呢?” 洛碧玑抱着猫,踢了李道玄一脚。 李道玄怪异的瞥了他一眼,只得对萧狄道:“大人,龟兹刺客正囚在杏花馆三楼。” 萧狄立刻抬步就要走,李道玄笑着止住了他:“大人先不用急,大少已经从龟兹刺客那里问出了那勾结龟兹人的背后之人。” 萧狄立刻停住脚步,很有兴趣的望着他:“说来听听。” 李道玄咳嗽一声,低声道:“据那龟兹刺客所说,那送出雨符之人没有露面,但他乘坐的马车却是一匹楼兰国秘贡的云梭神马,所以……” 萧狄听到这里脸色大变,重重的咳嗽一声,打断了李道玄的话,一只手挥着大袖子捂住了半边耳朵,口中急声道:“我还有事!” 这位大理寺少卿就像被烧着了尾巴的兔子,飞快的向外走去,口中犹自道:“先走一步!” 李道玄身子一退,堵住了他,抓着萧狄的袖子在他耳边大声道:“所以咱们以为,那暗中主谋似与太子有些关联!” 萧狄大袖一挥,头摇得像拨鼓:“老夫耳背!” 李道玄松开他的袖子,笑道:“三尺之地,口耳之间,这里有四个证人在场,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却为何故意装傻?” 萧狄无奈的转过身子,扫了三人一眼,皱眉问道:“哪来四人?” 李道玄脸色一沉,指着洛碧玑怀中的猫儿道:“还有这只猫,大人,别说是咱们,老天也听到了,您总要为我们大少做主吧!” 萧狄望着李道玄,忽然放松了下来,只点点头,双袖一甩,便走了出去。 洛碧玑眉间含笑,对着李道玄伸出了大拇指,只有鱼玄机双目定定望着李道玄,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李道玄只笑了一下,便也跟着走了出去,追到了萧狄身后,大声道:“萧大人,那一对儿龟兹刺客你可要保护好喽。” 萧狄脚步飞快,头也不回,伸出五根手指晃动一下:“能保五日!” 李道玄心中推算了一下,三天后正是和霍小玉的七日之约,算起来时间也够了,便洒然转身走回了万松书院。 洛碧玑已坐在了书案前,鱼玄机站在一旁还在深思。 李道玄走过去,敲敲她的脑袋:“玄机姑娘,你去杏花馆里,为公子弄一桶热水,等会儿我要好好洗个澡,还有我想吃长安风味的小菜,多准备几个,嗯还有弄坛好酒。” 鱼玄机见这位忽然公子‘性情大变‘,真把自己当做了使唤丫头,自沉思中回过神来,正要生气,李道玄已经走到了洛碧玑身后,手掌挥动让她快去。 鱼玄机咬着嘴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一跺脚,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这山顶的万松书院里吹来了一阵寒风,只剩下了洛碧玑和李道玄两人。 洛碧玑似乎在酝酿些什么,忽然抄起一支粗豪大笔,立时手起笔落,挥洒起来。 李道玄站在他身后,但见这位大少笔法凌厉,下笔真如春日照大江,又似秋风扫落叶,当真是笔落惊风雨,书成泣鬼神,那一手狂草写完了,竟然一个字也认不出来。 但洛碧玑却满意的吹了吹墨笔,手抚在猫儿喉下,说道:“没想到你这人对付女人还挺有一手的,我看鱼玄机这朵倾动长安的杏花仙子,怕是逃不过你的手心啦。” 李道玄皱眉道:“玄机姑娘也要参加花朝节?” 洛碧玑取出一方小印,在自己墨宝上摁了下去,印上了一只白鹰后,他才抚住猫儿道:“是玉真公主推荐的,恐怕玄机姑娘还不知道吧。” 李道玄忽然有些不舒服起来,那位可亲可敬的玉真公主,在他心目中一直如此美好的一位女子,为何做出这样的事情。 洛碧玑长出一口气,将写好的纸卷递给了他:“你拿着这个去云裳小筑找白小蛮,她会把云裳的账目交给你的,你需要多少金子,都可以直接从她那里支取。“ 李道玄不客气的收了这份大礼,点头道:“我要出去几日。“ 洛碧玑摆摆手:“绣娘的手艺慢,答应你的衣衫最少一日才能赶出来,再留一天吧,明天你再走。“ 李道玄不置可否,走出了书院。 洛碧玑那只猫儿幽幽的声音传来:“有什么紧要的事,我会交待给白小蛮的。“ 李道玄已坐上了府车。 他赶回杏花馆时,已经午阳正入中天之时。 李道玄迈步走进一楼大厅,抬眼便愣住了。只见那挡在楼梯前的屏风已然去掉了,莲生正眉开眼笑的抱着鱼玄机,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鱼玄机面露微笑,不住的点着头,两个女子都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李道玄微微一愣,这两个女子这么快就好成姐妹一般了,他正要上楼,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灵莲啊,不要欺负玄机姑娘。” 他话声刚落,就听到那本来微笑的鱼玄机发出一声惊呼,原来那莲生的小手已经伸进了她的罩衫里,正奋力解着鱼玄机的肚兜儿。 李道玄无奈的摇摇头,走上了二楼。 二楼屋门前还挂着洛青璇的那道奇怪的木牌,但门却开了一条缝。 这昆仑的洛青璇,真是一个怪女人,李道玄这般想着终于来到了那四楼卧室里。 一个两丈阔的大木桶就摆在屋子中央,冒着热气腾腾。木桶后方的木案上摆着四道小菜,还有一坛美酒。 李道玄自来到长安,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事,确实有些疲倦了。 他解开衣衫,爬入了木桶,背对房门长舒了一口气。 热水滚动在肌肤上,胸前的黑色大狗在水中张牙舞爪,金刚炼体大法重塑的肉身充满了力量感。 但李道玄心中却有些沉重,加入洛碧玑的手下,他是慎重考虑过的,长安不比乐都,自己孤身一人,需要借洛碧玑的势! 更何况莲生也在这里,李道玄微闭双目,心中暗暗打算起来。 相思姐姐的七日之约马上就要到了,还有那正赶往长安的拓跋明珠。 李道玄想着,又转到了那琼华母子身上,碧桃的血仇,已经成了一道刻在心上的刀痕。与昆仑山三年之约更是他无法忘却的责任,只是现在要考虑的,还是长安花朝节背后的势力角逐。 他慢慢有些睡意,在热水中惬意的伸展了下腰部。 就在此时,一个无声的身影靠到了他的身后,一双玉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道玄猛然睁开眼睛:“玄机姑娘,这里不用你服侍啦,我自己来就好。” 那背后的女子俯下了身,手指捏动他的肩膀,低声道:“那位姐姐正和灵莲玩呢,我来呢,是有事想请教一下李公子。” 第120章 浴桶春意深 李道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谁。他的双手下意识的在热水桶中护住了要害,良久才哑着嗓子说道:“洛姑娘,李某正在沐浴,你这样冲进来也无礼了吧。“ 洛青璇那只曾经握着青莲根横扫阎碧落的小手轻轻拍着他裸露的肩膀,奇怪的问道:“为何无礼啊,璇儿以为女子沐浴时男子贸然冲进来,那才是无礼。你是男子,我进来当然不是无礼啦。” 李道玄心中一凛:“她莫非是要陷害我?”忍不住就想回头。 但他的脖子还未转动,一股无形的剑气喷薄而出,刮在了后背肌肤上,洛青璇再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回头看我。” 李道玄心中明白,若是洛青璇高声一呼,自己可就完了。但听她说不准回头,心中不安,问道:“为什么?” 洛青璇平静的在他耳边说道:“因为璇儿没穿衣服,我练剑的时候都不穿衣服的。” 虽然明知不应该,但李道玄的心儿还是闻言跳动起来。 他沉默下来,勉强压抑住心中那种古怪的刺激感,身子不动,等待着浴桶里的水平静下来。 洛青璇安静的也不说话。 李道玄低头看到木桶水面平静下来,热气散的差不多了,水面平滑如镜,他微微侧了一下身子,试图以水为镜,反照出背后的洛青璇。 一道奔腾的剑气打破了他的诡计,水面被激荡起成混沌,李道玄甚至连惊鸿一瞥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得无奈的道:“洛青璇,你要再不放手,我可要站起来了。” 洛青璇手指按住他的肩膀,却不惊慌:“你若敢站起来,那我只好出剑了。” 李道玄心中一动:“洛青璇,你能在禁制云珠下动用灵力?” 洛青璇细长的手臂伸到了他的眼前,****的手臂如白藕一般,却在手腕上挂着一片绿叶。 那是一枚鲜翠欲滴的活生生的树叶,叶子上挂着一粒雨水,将滴未滴。 李道玄有一种感觉,仿佛这滴雨水和树叶静止在时间的流逝中,但他已经猜到了:“这,这就是雨符,你竟然有雨符。” 洛青璇嗯了一声,收回胳膊,再次轻声问道:“怎么样,李道玄,你愿不愿意帮我?” 李道玄眼前还晃动着她那一弯玉臂,稀里糊涂的问道:“帮,帮你什么?” 洛青璇生气的拍了他一巴掌:“我刚才说啦,有个问题要请教你。” 李道玄忽然感到非常无力,这个洛青璇让他想起了那个天真的可怕的胡姬少女阿离,但她和阿离不一样,身怀妙心剑道的洛青璇,无论做什么都好像带着一种压迫力。 这种无形的压迫力让李道玄不得不点头道:“好,好吧,你有什么问题要请教我。” 洛青璇低声道:“我刚才练剑练得不顺,下山的时候,师父跟我说,我的妙心剑道若是练的不顺,就多念念妙真派的箴言,我刚才念了几遍,还是没有明白,就上来请教你一下。” 李道玄此时只觉得这女子按在肩上的小手滑腻温暖,心中乱成一片,苦笑道:“我怎么可能懂你们昆仑的箴言!” 洛青璇深有同感:“我也不太相信的,你的修为这么差劲,唉,但是这箴言里好像有你的名字,我就来试一下啦。” 李道玄打住她:“你说什么,你们妙真派的箴言里有某的名字?” 洛青璇低声念道:“你听听这个,万千皆一,大道唯真,玄不可知,妙不可言,谓之玄真,谓之妙真。这里有道又有玄,不是你的名字么?” 李道玄沉下心来,以极大毅力不去幻想背后女子的裸躯,故意沉思半晌,才缓缓道:“洛青璇,我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是要你先散去修为功力,然后再重新修炼的意思,你听那万千皆一,就是说一万一千的灵力,最后还是化为一点灵力才能大刀大道唯真的境界,所以说……” 他脑中也不想,胡乱的说了一通,大意还是那一句,散去功力吧,洛姑娘! 洛青璇却似乎在认真的听着,最后竟然说道:“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李道玄屏住呼吸,心也是急速的跳了起来:“难道我李道玄运气这般好,几句话就能去了这个昆仑强敌?“ 但洛青璇没有给他这个惊喜,忽然问道:“你的心为何跳的这般快,是在骗我么?“ 李道玄憋住了呼吸,随口道:“姑娘赤身裸体站在我身后,难道我能不动心么?“ 洛青璇似乎想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不行,我还不能散功,你体内那只小狗儿很厉害,我要是没了灵力,就打不过你啦,你会欺负我的。“ 李道玄听她不上当,心中倒也没有失望,只是冷笑了一声:“聪明人就算不用灵力,也能欺负你的。“ 洛青璇再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是聪明人,但我就算不用灵力,也能欺负你的。” 李道玄不说话,却哼了一声。 洛青璇收回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你不信就算了,我现在就回屋里,照样能欺负你这个大坏蛋。” 她说完忽然自地上拿起了李道玄的所有衣衫,身影一闪,消失无踪! 李道玄立刻转头,看到地上衣衫不见了,顿时脸都白了,张嘴想喊,立刻又闭上了嘴巴。 饶是他心有万千锦绣,此刻也如瓮中之鳖,被洛青璇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 木桶里的水渐渐凉了下来,李道玄不再犹豫,准备先出浴桶再想办法。 但他还未站起来,屋门忽然被敲动,鱼玄机喘息了几声,轻声问道:“公子,可曾沐浴完了,玄机进来啦。” 李道玄还未说话,那鱼玄机已经推门而入,脸色潮红,护着双胸低头走进来,嘟囔道:“那个灵莲姑娘可,可真是……” 她说着抬起了头,正看到了坐在木桶里苦笑的李道玄。不由的脸上飞红,转身低声道:“玄机不知公子还未出浴,我,我待会儿再来。” 李道玄忙叫道:“赶快去帮我拿套衣衫来。” 鱼玄机转身过来,脸沉了下去:“公子是把玄机真当丫鬟使了么?” 李道玄见她这时候发小脾气,急声道:“我衣服被……“ 他再次闭了嘴,洛青璇拿走自己的衣服这件事,似乎也不好当面说出来。 鱼玄机望着他,再看看地上,忽然露出了调皮而又诡异的笑意,竟然快步走出了门,对着一楼喊道:“灵莲妹妹,你快来四楼,这里有只大乌龟藏在水桶里呢。“ 她喊了几声,笑着走了回来,对李道玄福身一礼:“如此请公子少待片刻,玄机这就给您拿衣衫去。“ 李道玄目瞪口呆,他甚至已经听到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自木楼下传来! 决不能被莲生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李道玄也是真急了,体内冥力发动,伸手一拉,隔空将那还在笑的鱼玄机拉到了身前,右手挥动,屋门紧闭,那屋角的青瓷水缸忽的一声顶到了木门上。 鱼玄机惊呼一声,她虽然也是修士,但在这云珠禁制下,却抵挡不住李道玄那天赋的冥力,被扯着扑向了木桶里的李道玄。 李道玄探出半个身子,湿淋淋的抱住了鱼玄机,伸手扯住了她的外衫罩衣,惊慌道:“玄机姑娘,得罪了,我,我不能让她看到。” 他说着用力一扯,将鱼玄机那件半圆罩衣扯下了一半。 鱼玄机两眼睁得大大的,在极度羞恼中,袖中的秋木软剑弹了出来,刺向李道玄。 她软剑弹出,先割坏了半片袖子,加上李道玄手上的力道,却是帮了男人一把,将整件衣衫自青丝发髻上褪了下来。 于是便有两只乳鸽一般小巧的笋乳不安的弹了出来,李道玄伸手家住了她的软剑,正好看到了这一览无余的春光,心中大惊:“怎么她连抹胸小衣都没穿。” 他可不知道,鱼玄机的抹胸小衣却是刚才在楼下已被莲生强横的抢走了。 此刻鱼玄机整个上身春光大泄,她低呼一声,松开了软剑,双臂环胸,差点晕过去。 就在此时,四楼屋门被一人狠推了一下,莲生在外面高声道:“鱼姐姐,开门啊,什么大乌龟,快让我进来看看。” 李道玄慌乱的用鱼玄机的罩衫围住了腰,但见那水缸顶住的木门眼看就要失守,咬牙对已经慌乱无神的鱼玄机道:“快进来!” 鱼玄机抱着胸,惊慌的就要转身逃走。 在此危急的关头,李道玄反而有些清醒了,如果让鱼玄机这么跑出去,遇到那个暴躁的莲生,两人可都完了。 他不再犹豫,手掌拉住鱼玄机的身子,一股冥力运转,轻巧巧将她提了起来,按入了木桶里。 鱼玄机进了他的浴桶,冷水一泡便挣扎起来。 此时屋门已经被莲生推开了一条缝,李道玄死死将鱼玄机按在了木桶胯下,两腿夹住女子的肩膀,咳嗽一声,大声道:“灵莲姑娘,李道玄正在沐浴,这里没有什么大乌龟!” 莲生大笑道:“你这傻小子想骗我,我可不上你这个当.” 木门被推开了一半,李道玄腿下的鱼玄机狠狠的用指甲掐住了他的双股,指甲陷入肉中,水中顿时飘红。 李道玄咬牙忍住剧痛,体内的冥力下意识的展开反击,水中的鱼玄机嘴边冒出了一串儿气泡,竟然被这股冥力击晕了过去。 啪啦一声,木门大开,莲生大步跨了进来。 第121章 玄机双乳温 李道玄吸了一口气,忍住两腿之间鱼玄机软绵绵的触动。对着那正四处寻找大乌龟的莲生怒道:“灵莲姑娘,你为何擅自闯入,某难道能骗你么。“ 莲生这才发觉了不对,双手捂住了眼睛,右手四指却不经意的如剪刀打开,露出一汪眸子,也是大怒道:“傻小子!你竟然如此无耻,还不穿上衣服!“ 李道玄吐气开声道:“你先出去!” 莲生露出的眸子浮出羞恼之意:“你这是什么意思,鱼姐姐呢,我刚听到她说话啦。“ 李道玄感觉到腿间的鱼玄机身子已经沉了下去,心中大急,沉声道:“你要是不出去,我可就喊了,到时看是谁吃亏大些!“ 莲生惊慌的转身就逃,口中还喊道:“这笔账姑娘我记下了,回来我定要讨还回来。“ 看到莲生逃走了,李道玄松了一口气,挥手将木门再次闭上,将水缸再次顶住,伸手将鱼玄机抱了起来。 鱼玄机被他的冥力击中,已经昏迷了过去,脸儿煞白一片,在他怀中无力的后仰过身去。 李道玄此时是站立的姿势,鱼玄机无意识的后仰,整个凹凸有致的上半身显露在李道玄面前。那滑腻软绵的肌肤因为后仰而紧绷起来,一对儿虽然不够丰满,但尖翘绷起的笋乳骄傲的挺立着,恰巧夹住了李道玄透出腰下湿衣的玉龙。 李道玄低哼一声,差点喊了出来。原本是慌乱之下无心之举,在这一刻本着男子天生的欲望而一发不可收拾。 龙游双笋,被紧致滑肤死死卡住,愤怒的勃发起来,龙头独目颤巍巍的吐出一粒宝珠。 李道玄咬了咬舌尖,俯身去试探鱼玄机的气息,这一弯腰,怒龙在双笋之间向下滑动了一下,引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急忙抬起了身子。 这一抬之下,但觉玉龙潜戏软玉尖笋之间,激爽的快意竟然有些难以忍耐,似乎恨不得多来几下才好。 他只得一手将鱼玄机托了起来,胡乱的拉扯衣衫遮盖丑物,痛苦的爬出了浴桶。 李道玄轻轻将鱼玄机放到地上,捂着衣衫奔到木案前,在木案下胡乱翻腾一下,幸运的摸出了一叠宣纸,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他快速将粗厚的宣纸贴到了身上,忙乱半天终于盖住了紧要的地方。再奔到鱼玄机身边,将腰下她的圆领罩衣解下来,拧干了水,胡乱的套到了她的身上。 忙完这一切,他才敢输出一道冥力进入鱼玄机体内。 鱼玄机闷哼一声,侧头吐了一口水。湿润的睫毛颤动,李道玄脚下急忙一退,闪身到木案后,盘腿坐下,拿起酒坛,连封泥都来不及打开,只得装作饮酒的模样。 良久,鱼玄机双手抱胸缓缓站了起来,她第一件事就是低头查看。 她当年也曾游戏风尘之中,不比那些无知少女,检查了自身要害,却是舒了一口气。 李道玄抬起了头,趁着鱼玄机心情放松的当口,立刻先发制人道:“玄机姑娘,你明天就走吧!“ 鱼玄机果然被他这句话分了神,茫然道:“公子,您说什么。” 李道玄坚定的说道:“我会跟洛少说的,玉真殿下那边也会写封信告知一声,你在我身边甚为不便,还是回去陪殿下吧。” 鱼玄机茫然片刻,脸上变了颜色:“公子是要赶走薇儿?不知我哪里做的不好?” 李道玄披着宣纸衣服,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但语气却严厉起来:“今日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我为何还要留着你。” 鱼玄机蠕动嘴唇,眸子间浮出一层水雾,想到玉真公主对自己的嘱咐,委屈的说道:“薇儿,薇儿知错了,以后再不敢放肆了。” 这位原本已超然出世,委身道门的鱼玄机,此刻心境已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低声下气,委屈为妾的时候。 李道玄见心中惭愧,但还是硬着心肠摆出姿态:“既如此,我还可饶你一次,速去取套衣衫过来。“ 鱼玄机身上罩衣还湿淋淋的,但还是转身走了出去,这转身之间,却如雨打过的杏花,带着一股儿娇弱风流。 直到她下楼很久后,李道玄才暗中松了一口气,伸手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拍开封泥狂饮一通,眼前抹不去鱼玄机那委屈的模样儿,忽然有些惆怅起来。 鱼玄机去三楼胡乱换了件衣衫,取出备用的男子衣衫,默默给李道玄送了过去,却一句话也不说,再默默的退了出去。 李道玄缩在屋里,不是滋味的换上了衣服,然后在地上搜寻了片刻,只找到了洛碧玑写的那副墨宝,自己那九幽紫金钵还在衣衫里,都被那个洛青璇偷走了! 他站了起来,沉思一番,还是坐了回去。 稳定下心神,李道玄排除杂念,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他缓缓进入冥力的修炼中。但只修炼了片刻,便无奈的睁开了眼,望着地面开始发呆。 夜色渐渐来临,杏花馆小楼也被黑夜拥抱,明月之光半山挡住,只有一半儿偷渡进来,却又投入了那亭台处百株天山雪杏的怀抱。 一楼的莲生托着腮,眼前晃动着李道玄****胸膛上的黑色大狗,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二楼的洛青璇已将李道玄的衣衫扎成了一只木偶,满意的练起妙心剑法。 三楼的鱼玄机却独坐在青灯之前,默默念着往日熟悉的道藏文典,但心中翻腾,再也无法进入修道的安宁中。 这一夜,杏花馆四位住客都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色尚黑之时,李道玄打开了屋门,门口却放着一件叠好的云衫。 他披上这洛府绣娘亲手缝制的外衫,走下三楼,轻轻将一封素书推进了紧闭的门内,然后踱到一楼,在大厅那屏风上以手指运转冥力刻了一只大大的乌龟。这才淡淡一笑,迈步走出了杏花馆。 三楼的木门轻轻一动,鱼玄机肿着双目小心的探头看了一眼,只见李道玄上了一辆乌木马车,疾驰向府外。 直到那马车不见了踪影,她才叹了一口气,弯腰拾起李道玄留下的素书,借着晨间星光打开看去,一行小字浮在眸前,却写着:“人生只如当初见,莫怨西风多少恨,总是吹不散眉弯.”(注1) 她低吟几遍,那本已有些安静的心儿,再次烦乱如丝,一腔清愁无计可消,峨眉皱起,双眉却是弯了。 李道玄坐在马车上,不多时就出了洛府,马车奔腾,直向西市而去。 就在他的马车过去不久,那洛府山下,一处草丛中缓缓爬起了一个全身脏兮兮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见李道玄的车走远了,忙自深深的野草丛中牵出一只小毛驴,坐了上去呵斥一声,向着皇宫两城之北的长安北苑而去。 北苑是大唐帝国的第一皇家园林,在北城坊间一角,与宫城紧紧相连。 长安北苑与南城的芙蓉园,一北一南交相辉映,但芙蓉园这些年来渐渐成了皇室女眷亲属的聚集之地,北苑因为更靠近宫城,便划出了一区,建了一片庞大的贵族庄园。 这里靠近帝国的心脏,又与帝王妃嫔居住的大明宫离的最近,这些贵族庄园便多了一个妃嫔省亲的作用。 那小太监一驴疾行,穿过了北苑大门,很快就到了这片庄园中面积最大的崔园。 清河崔氏是大唐第一门阀,这崔园又是承玄帝最为宠爱的崔贵妃省亲之地,可以算是北苑第一园。 小太监气喘吁吁赶到崔园大门时,那已经围了崔园三天的北司禁军刚刚撤走,他脚下一踢驴身,也不通报就冲了进去。 待来到崔园的琼华仙居时,却看到一辆马车早早的停在了仙居前,小道童犹豫了一下,还是跳下了驴子,轻轻敲了敲木门,不久便听到一个威严的女子声道:“松云子,怎么如此慌张,进来吧!“ 琼华仙子身边的小道童松云子,小心的推开了木门,走了进去。 琼华仙子安坐在仙居正中,手中一张黄符正自烧着昆仑仙火,面前一座小玉炉冒着阵阵丹香。 陈玉君阴沉着脸,坐在母亲身前,一边用鼻子深深吸着那丹气,一遍揉着自己的右腿。 松云子快步走到琼华仙子身边,低头说了几句话。 琼华仙子点点头:“你可曾小心在意,有没有看到那暮雨阁的怪物?” 松云子笑道:“师伯仙子放心,松云子这次是跟着崔贵妇出去的,他们就算见了我,也只当是个小太监,不会疑心的。“ 琼华仙子一挥手:“那你去吧,给我盯紧了,李道玄的一举一动随时报给我。“ 松云子刚刚出去,陈玉君冷冷的站了起来,双目之中带着一股嗜血的杀气。 琼华仙子叹了一口气,温柔的拉住了爱子:“君儿,现在还不行。“ 陈玉君悲声道:“娘亲,儿子如今再无其他想法,只求杀了那李道玄,便回昆仑山,这,这一辈子是不想再下山了。“ 琼华仙子咬着嘴唇,再次叹了一口气叹道:“君儿,不行啊,雨符还没到手,你这样去了,恐怕……“ 陈玉君冷笑一声,戴着皮手套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右腿道:“有了这条灵宝门炼制的麒麟骨,就不用灵力,我也能一脚踢死他!“ 琼华仙子无奈道:“如今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妙华宗的小修士了,洛碧玑那小子暗中帮他不说,暮雨阁也插了进来,甚至连那玉真公主都在帮他,这不成的。“ 陈玉君历经大变,性情变得更为阴霾,此刻对琼华仙子也是没有好气:“怎么,堂堂昆仑山的琼华仙子也害怕了么,你做娘的不帮我,我去找崔姨娘去!“ 第122章 胡娘恶差辱 琼华仙子双眉一挑,终于忍不住了:“你给我坐下!“ 陈玉君阴沉沉的一笑,一脚踢翻了那香炉,恨恨的走出了仙居。 琼华仙子连叫两声,只得无力的出了一口气,望着地上的香炉,咬牙自语道:“李道玄,莲生,是你们害的我的君儿变作这般模样,我不把你们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决不罢休!“ 她独自生了一会儿气,定下心来,轻拍双手,便有一个道童小心的走了进来。 琼华仙子吩咐道:“请方少爷进来吧。“ 那道童出去不久,便领着一个少年公子走了进来,正是秦烨的跟班,方世麟。 方世麟给琼华仙子见过礼,便谨慎的坐在了下首。 琼华仙子微微一笑:“方玉伯有子如此,也算年老有福了。“ 方世麟听她直接就喊出父亲名字,心中有些恼怒,但还是站了起来连称不敢。 两人虚与委蛇一番,渐渐说到了紧要处。 方世麟咳嗽一声:“仙子明鉴,咱们秦少这次确实是想需要那枚雨符,您老捷足先登,故此小侄前来求告,咱们只用一天就可以。“ 琼华仙子笑道:“哟,这可不巧,那雨符我还没借到手呢,不过以秦烨的性子,他要这雨符做什么?难道金水桥不够大,打架都打不开了?“ 方世麟咽了一口唾沫,一时无话可说。 琼华仙子站了起来,定定望着这个无能少爷,忽然沉声道:“莫非秦烨是想暗中对付某人?” 方世麟再次站了起来,无精打采道:“仙子,您想多了,小侄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琼华仙子背转身子,低声说道:“李道玄!” 方世麟身子一震,还未说话,琼华仙子冷声接着道:“我不和你兜圈子,原来来说我们昆仑是支持云裳小筑的,秦烨是望仙阁的人,咱们是敌非友,但还有一句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恨不得食李道玄之肉,品李道玄之血,你回去问一下秦烨,在这件事上,可愿与我合作?” 方世麟脸都发出了光,振奋道:“原来如此!有仙子助阵,那可好办了,其实无须多么麻烦,只需一只雨符,咱们就能放倒那小子。” 琼华仙子冷笑转头:“错!李道玄那小子我要活的。” 方世麟望了她一眼,诺诺道:“那我得回去问一下秦少的意思.” 琼华仙子皱眉道:“为何秦烨他不亲自来,受了这么大的侮辱,难道他还有心干别的。” 方世麟笑道:“前几日秦少被国公关在了家里,好不容易出来了,昨个儿恰巧看到了那李道玄身边的一条狗,这不,正调弄那狗儿玩呢。” 琼华仙子露出了鄙视之意,但很快掩饰住,点头道:“那你先去吧!” 方世麟得意洋洋的出了崔园时,李道玄刚刚来到胡大娘芝饼铺。 他叫停马车,跳了下来,还未走到铺子口,便听到胡娘的呜咽声。 李道玄脚下一动,身影闪动,扑进了铺子里,只见铺子里站着几个正自嬉笑的黑衣公差,胡娘衣衫破碎,被两个大汉按在木案上,嘴里塞着一件小衣,呜咽哭泣。 一个叼眉歪目的猥琐男人,正用一只黑乎乎的大手自胡娘饱满的双胸上揉搓着,另一只手却伸到了一双紧紧绷着的白嫩大腿深处。 男人咽了一口唾沫,手指在泥泞处勾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低声邪笑道:“常随这狗,倒是会挑干娘,这等妙处可白白受用了。” 李道玄怒火冲天,大喝一声:住手!身子飘转进来,五指挥动间,几个正垂涎看着的公差应声倒地。那按着胡娘的大汉的脸上就像被强风吹动,立时现出两个拳印,吐出两颗碎牙,踉跄的滚倒在地。 那歪目汉子连人影都没看清,就被一脚踢上了半空。李道玄甩下外衫,盖住了胡娘的身子,肘部狠狠击在汉子胸膛,咔嚓一声不知断了几根骨头,哀嚎一声落到了地上。 李道玄伸脚踏住这猥琐汉子。低头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侮辱良家女子,亏你们还是长安的公差。” 胡娘哆嗦着裹着身子,吐出嘴里的小衣,却不顾身上曲线妙露,颤声道:“公子啊,他们,他们抓走了常儿。” 李道玄沉声道:“胡娘,你先避一下。” 花娘望着地上的猥琐男人,呸的吐了一口,却是颤抖道:“公子,胡娘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避,这,这狗贼……” 李道玄出了一口长气,见那猥琐男子右手食指上晶亮闪动,心中恨极了,伸出手掌,那晕倒的公差身上一柄短刀被他冥力牵动,哗啦啦一声出鞘到了他手中。 李道玄转头对胡娘柔声道:“你放心,这口气我替你出!“ 短刀划过一道银光,划断了地上男子的右手,那猥琐男子大叫一声,直直的晕了过去。 李道玄一脚踢开他的断手,顺势止住了喷出的鲜血。 胡娘吓得哆嗦一下,转身跑向了卧室。 一个刚刚醒来的公差颤声道:“你,你竟敢伤了胡头,咱们京兆尹衙门办事,你莫不是要反了?“ 李道玄不说话,只望了他一眼,脚下一动,那断下的手飞了起来,塞进了公差的嘴里,那公差两眼一翻,再晕了过去。 李道玄眼望地上一堆公差,现在也明白了,这些人原来是长安京兆尹衙门里的,心中不禁有些疑问:“常随那么油滑的一个人,怎么会惹上了官差?” 他正想着,外面哗啦啦奔进了一群差人,拿着锁链木棍,齐齐大喝道:“放下刀子,反了,反了!” 李道玄扔下刀,望了这些人一眼,沉声道:“常随在哪儿?” 一个公差跳了过来,手中木棍狠狠砸了下来:“在阴曹地府!” 木棍击中了李道玄的脑袋,发出砰的一声,棍子反弹回去,呼啸声中将持棍者狠狠打晕了过去。 李道玄沉声再问:“常随在哪儿?” 一个领头的差人止住了手下,迈步上前,威声道:“常随已被收押在衙门里,正在过审,你这贼子好大的胆,竟敢拒捕伤人!” 李道玄想了一下,点头道:“那我就随你们走一趟!” 官差们互相望了一眼,不做声的叫醒了倒地之人,再分出两人抬起了那断臂男子。 胡娘此时已经穿好了衣衫,急步奔了出来,将李道玄的外袍小心的披了上去,低声道:“秦烨大少来过!” 李道玄对胡娘点点头,跟着这群官差走了出去。 此时,西市人还不多,但街上行人也不少了,注目而视,暗暗交头道:“怎么这位又被抓了?” 人群中分出四五道影子,消失在坊间。 李道玄跟着这群官差,一路走向了京兆尹衙门。 京兆府衙门在在长安城西部的光德坊东南隅,京兆尹守护长安,是个极为重要的位置,历来都是精明臣子坐临,尽管如此,这个最容易得罪人,又最容易出事的位子,官员替换十分频繁,承玄二十年来,京兆尹换了不下四十位,这个三品官秩的长安治安官儿,其实是个火炕头。 李道玄跟着官差来到衙门时,刚刚上任不久的京兆尹温博生正在内府批理公文。 得到报告后,这位温大人皱起了眉头:“此人在金水桥一战名震京都,是条好汉,为何出了这样的事情?” 那报告之人自怀里掏出一张名帖,给这位大人看了一眼。 温大人低头一看,却是秦国公府名帖,便有些明白了,摇头苦笑道:“此事不好办啊。” 门下低声笑道:“常随是他的门下奴才,这几日揣着大把金子,****游侠儿,吃喝嫖赌不干好事,咱们是依大唐疏律办事,又什么不好办的。这位李公子本来是确实是不好办,但现在他伤了官差,也是犯了律法啦。” 温博生冷哼一声:“这些事我能不知道,但听说这李道玄和洛大少来往密切,你难道不知这京兆尹的火炕头,是两边都烧着么。” 那门下咳嗽一声:“大人,小的其实知道您的心思,这位子不好做,听说秦国公和吏部黄尚书是生死之交,您要是办了这事,挪一下位子还不简单!” 温博生被说得有些心动,却咳嗽一声:“多嘴!如何办理,本令心中自有道理。“ 那门下诺诺而退! 温大人挥手道:“慢着,你将常随提出来,把那位李公子也一起带到府中后园里。” 那门人一愣:“大人您要在后园审案?” 温大人怒视一眼,那门人不敢再说,慢慢去了。 温大人低头再想了一下,叫来一个亲随,低声道:“你去后园备一桌酒席,先用屏风罩住,看我指示,我若跺脚就撤了去,我若拍手,便撤了屏风。” 那随从愕然去了。 温大人再走了两步,还是有些不放心,找来笔墨,细细写了几句话,又招来一个随从,吩咐道:“你现在速去秦府,持我的名帖,将这条子递给国公大人。” 那随从也去了。 温博生办完这些,细想了一下,这番布置无论如何也是滴水不漏,得意的笑了一声,走向了府中后花园。 第123章 四方云集府 温博生进士出身,曾在国子监坐了十多年冷板凳,好不容易得了个缺,奈何又被放到了京兆尹的位子上。他自认做不了一代名臣,只想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儿,为一方牧守,逍遥自在。 正是这种心态下,他做事极为谨慎,不愿得罪任何一方权贵,此时走进府中后园里,便看到一个身披云衫,傲然而立的年轻人。 李道玄也看到了这位京兆尹大人,目睹了长安公差的恶行,李道玄对这位京兆尹也是没抱有什么好感,见他出来,只点了点头。 围在他身边的公差见大人出来了,本应叫李道玄跪下,但又畏惧此人身上的邪门功法,只哼哼了几句。 温博生坐在了已经设好的大座上,看看后园那已经布置好的屏风,对还站着的李道玄道:“尔是何人,所犯何事,为何见到本令还不跪下。” 李道玄昂然而立,抱拳道:“大人,小的不能跪。” 温大人手抚案上京兆大印,沉声问道:“为何不能跪?”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大人在这后园设座,不像公堂,倒像宴友。” 温博生有些尴尬,转头看了几眼,对那几个还在发呆的官差怒道:“为何不见犯人常随!” 一个官差嬉笑着走上来:“大人,那常随被胡参军带出去了。” 温博生没有说话,又指着地上的那断臂男子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道玄听到常随不在这里,也不想再耽误时间,便拱手道:“大人,这位差爷的手臂是我砍的。” 他不等这位温大人发话,接着说道:“李某出手是因为在光天化日之下,目睹长安官差亵渎良家女子,敢问大人,京兆府下辖长安二十三县,乃是大唐第一衙门,为何纵容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温博生目光如水,沉声问几个官差:“怎么回事?!” 一个官差低声笑道:“大人,咱们可是依律办事,有乡邻通报那胡娘与常随名为母子,暗地里有私通之事,咱们胡头儿是在办案,查探那胡娘是否有私通男子事!” 温博生大怒:“放屁!大唐疏律有哪条许你们动手查探女子之躯了?” 那官差咽了一口唾沫:“是胡参军许我们这样做的。” 温博生这口气便被硬生生吞了回去,官差所说的胡参军乃是京兆府的司法参军,也是这位断臂胡头儿的亲叔叔,此人乃是户部侍郎方玉伯的门人,一向不把自己这个新任京兆尹放在眼里。 李道玄将这位温大人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忽然笑道:“温大人,你要是怕了,就随便给在下定个罪名,在下认了罪,立刻夺门而逃,这样您两边都不得罪,如何?“ 温博生以一种惊异的目光望着李道玄,不知为什么,在李道玄这个潇洒自如的年轻人面前,他有一种深深的惭愧,心中涌动着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那国子监十年冷板凳积郁的不满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他提起京兆府大印,奋力落下,厉声道:“叼嘴!本令为京兆令尹,持京畿长安牧守之责,你这个刁民不要以为本官会怕你,来啊,拉下去,杖三百再来回话!“ 李道玄脚下一动,身子转了一个圈,那周边的官差哎呀叫了一声,一个个滚倒在地上。 李道玄踏步而上,目视温博生:“大人,你手中的大印,怕是早脏透了,说的如此冠冕。“ 温博生当此之时,反而放开了,挺身道:“他们所犯之事我自然会查会审,但你咆哮公堂,伤残官差,见官不拜,犯的都是大唐律,我杖你有何不对?“ 李道玄手掌一伸,那九品道门弟子的木牌露了出来:‘这个行不行?“ 温博生冷笑:“修士如何,不过是以武犯禁之人!” 李道玄眉头一皱,从大唐律上来说,这个官儿说的这些是不错的,他一时还真拿此人没办法了,心中着急常随的事情,正要再逼一下,就听到砰然一声,京兆府后院的西面大墙尘土飞扬,竟然被人生生推倒了。 两人侧目望去,秦国公大踏步走了进来,他背后翻着两车,却是以马车直接撞到了大墙。 温博生目瞪口呆,秦国公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放人!” 李道玄也是吃了一惊,但这位红发老人对他好像一直都很好,奈何是秦烨的父亲。 温博生听到秦国公的话,一时踌躇起来。 秦国公手掌用力,再次低声道:“放人?“ 温博生肩膀都要断了,只得憋着气狠狠点头。 秦国公便转身,大踏步而回,走到翻倒的车边,双臂用力,嘿然一声,竟然硬生生将歪倒的马车掀了过来,他跳上马车,低声道:“快走!“ 马车绝尘而去。 秦国公如山而来,如风而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李道玄一眼,但温博生却糊涂起来,这老狮子到底是怎么的想的,这事儿归根结底还不是他那宝贝儿子闹出来的,现在又要放人? 他正沉吟,忽听感到了一阵地面震动之声,继而砰然之声大做,只见东墙破了一个人形大洞,一个黑塔般的昆仑奴撞破东墙走了进来,这黑神一般的昆仑奴肩上却坐着一名红绸少女。 面裹轻纱的红绸少女跳下昆仑奴肩膀,望了李道玄一眼,然后对温博生福身一礼:“温大人,奴婢曲红绡,奉玉真公主命,请大人网开一面,放了李公子。“她说得客气,但语气中却带着命令语气,手中握着一门玉牌,正是大唐公主的御行长安令! 温博生揉起了脑袋,一片茫然。 李道玄咳嗽一声,急忙对那红绸女子行礼道:“多承殿下关照啦。“ 温博生此时忽然轻松下来,不管如何,此事算是了了。 他正要顺个台阶,放了李道玄,又听到马蹄声急,便看到一匹健马自南墙后奔腾起来,落到了后园里,马上骑士黑衣黑甲,勒马高声道:“某奉大理寺卿萧狄大人命来,李公子是大理寺的人,此事乃是误会一场。请尹令大人先放了人。“ 温博生还未答话,那仅存的后园南墙泥石抖动,似乎一团热水浇软了泥墙,一道梯子搭了上来,两个青衣女子蒙着轻纱爬上了泥墙,隔墙对着李道玄齐声娇呼道:“李公子您没事吧,云裳院的莺哥,燕语来看您啦。” 三方汇聚,互视都是一愣。 那代表玉真公主的曲红绡微微一笑,再次跳上昆仑奴的肩膀,对李道玄挥挥手:“多谢温大人啦,奴婢还要回报公主殿下,李公子既然没事,我先走啦。” 黑甲千牛卫也是拱手一笑,掉转马头,自西墙破口奔驰而去。 只剩下两个青衣女子嬉笑齐声道:“李公子哟,您还愣着干什么,咱们走吧。”两个女子声音一致,语声若叠,十分清脆。 正在此时,一个官差自北门公府跑了进来,跪地大声道:“大人,胡参军命小人来报,那常随原为方府之奴,如今被方公子提走了。“ 温博生没有反应过来,李道玄已经跳到了官差身边,伸手捏住他的肩膀,用力问道:“方世麟现在哪里?“ 那官差吃痛,又摸不清李道玄的来历,下意识回道:“方,方公子正和秦大少在离川河边赏杏。” 李道玄放下官差,转身对那莺哥燕语双珠喊道:“咱们去离川,你们在前带路,快,快!”说罢身形一转,跃上了南墙,牵着两个青衣女子,自去了。 泥尘乱飞之中,京兆尹三面破墙轰然倒下,孤伶伶的留下了这位温大人对着三面破墙,兀自发呆。 李道玄牵着莺哥燕语,坐上了云裳小筑的马车,一路急驰向长安灞桥,离川河边。 双珠娇声细语,叽叽喳喳的跟李道玄说个不停,都是喜悦无限。 李道玄定下了心,常随虽然跟他时间不长,但毕竟是来到长安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况且对李道玄来说,常随还是他现在比较信任的一个心腹之人。 不论如何,就算看在胡娘面上,也不能让常随出了事。 马车疾速奔驰,穿过六坊,渐渐的已经快看到灞桥了。 那灞桥一侧,有川名离川,河边遍植长安杏花,每到初春时分,若下一场小雨,便有些风月之士,携二三知己,去那离川河边,看千株杏花笼罩在一川烟雨中,这便是长安闻名天下的美景“一川烟雨杏花寒“了。 今日初晴,但那离川河边已经笼起了一层细雾,虽然不如雨后之烟,但这样看来也别有一番妙趣。 莺哥和燕语一左一右,陪在李道玄身边,见这位公子眉头紧皱也不说话,都是嘟起了嘴,忽然对视一笑,一左一右贴到了李道玄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娇呼道:“公子哟,回魂兮!“ 李道玄两耳发痒,无奈道:“别闹,我那朋友如今生死不知,回来再陪你们玩儿。” 莺哥燕语咯咯笑了起来,却再次齐声道:“公子,咱们都听胡娘姐姐说啦,有您这座大山,常公子不会有事的。” 李道玄也是一笑。 但他们都不知道,此时的常随,确实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第124章 游侠男儿气 灞桥离川,今日人烟却是稀少,只因这座石桥已经被秦烨等人的随从围住了一半。 这灞桥靠近长安东城郊外,设有驿站,长安亲友送别多在这里分手。离人别客更喜欢在这里折杏枝互赠,是为长安胜景之地。 离川自灞桥下缓缓流过,也流过了秦烨的心,他不是多愁善感之辈,但这些日子来却多了个爱叹息的毛病儿。 那日回府,他再三试探老爷子,奈何父亲什么也不说。虽然未曾打骂,但还是关了几天禁闭,并放下了狠话:“对李道玄公子,只能结交不得冲突,若有违抗,回家打死!“ 秦烨从未见过父亲那么在乎过一个人,在他内心深处,对李道玄竟然有了几分惧意。但更多的还是愤恨,以及一种难以解释的嫉妒。 他长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常随,忽然怒气难以抑制,抬脚就踢了过去。 常随被他踢的翻了一个筋斗,一声不吭的爬了起来,这次却挣扎着要站起来。 一旁的方世麟正折着一枝杏花想事儿,见状走上前去,一脚将常随踢翻,对身边随从招手道:“来,给爷尿他!“ 两个随从笑嘻嘻的走上前来,拉开裤子对着常随就尿了起来。 常随愤怒的扭动身子,奈何腿上缠着铁链子,双手又被一块鬼木夹卡得死死的,不多时身上已经湿淋淋的一片燥气。 方世麟嘻嘻笑着对秦烨道:“这个常随以前曾在我手下做过随从,我算是他的旧主,握有生杀大权,不如就在这年年伤别之处送他一程,给李道玄那小子一点儿教训!“ 秦烨经过金水桥的惨败,性子已深沉了许多,皱眉道:“杀了这条狗容易,那李道玄怎么处置。“ 方世麟不满道:“李道玄那王八蛋不就攀上了洛碧玑么,咱们还怕他?再说还有崔园那个人在背后支持咱们呢。“ 秦烨瞪了他一眼,狠狠道:“琼华仙子是昆仑山的人,求她还不如自己动手来的爽快!“ 方世麟一拍手:“好,这才是咱们的秦大少,不过那琼华仙子恨那李道玄不逊于你我,她是崔妃的妹妹,国师的弟子,这把刀不借来用用,不是太可惜了么。“ 秦烨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方世麟得意的笑了一下,对地上的常随努努嘴,便有一条大汉狞笑着自背后拽出一柄陌刀,走了过去。 “等等!“秦烨忽然皱起了眉:“过桥再动手!” 方世麟明白了秦烨的意思,过桥便算是出了长安都城,在城外杀常随确实可以省不少事。他挥挥手,望了一眼阴沉的秦烨,心中不禁想到,秦少似乎也过于小心了。 那持刀大汉似乎嫌常随身上太脏,一脚将他踢进了桥下离川河里,常随呛了几口水,脑上发髻又被一双大手提了起来。 大汉提着常随就像提一只小鸡般,走过了灞桥。 秦烨看了一眼,转身道:“我先回去。” 方世麟心知他今日是偷偷出来的,秦国公现在看得很紧,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秦少,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秦烨冷笑一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雨符一到手,李道玄自然由我出手料理。” 方世麟眼珠儿一转,压低声音道:“雨符这事恐怕还需要些日子,今日去了李道玄身边这条狗,我还是有些不解气,大少,你不知道,昨个儿我去了望仙阁,无意中得知了一件事情。” 他说着凑近秦烨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秦烨听完后,阴沉的眼中冒出了难以抑制的怒火,狠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方世麟十分肯定:“绝对没错,跟我报信那人听得一清二楚,还有丑奴儿那丫头,似乎也是李道玄一伙的。“ 秦烨握着拳头,咬牙道:“霍小玉这贱人!亏我对她这么好。哼,这事咱们再议议,说不定不需要雨符,就能搞死李道玄那狗贼。” 秦大少愤愤的去了,方世麟直到他去远了,才咳嗽一声:“怎么还没办完,走,咱们瞧瞧去。”说罢带着十几个亲随,直奔灞桥对面。 灞桥对面的岸边树林里,此刻正是刀光剑影,拼死相搏的场面。 原来那大汉提着常随,却是走到了对面的杏林里,手中陌刀在衣衫上擦拭了几下,踩着常随的脖子狞笑了一声:“此处风景甚美,常兄上路也不寂寞,别怪兄弟狠心,实在是你跟错了人!” 他说完手中陌刀扬起,就要一刀挥下。 就在这个时候,杏林之中跳出一个矮汉子,嘴中咬着一柄短刀,手提一柄长枪,揉身而上,直扑那持刀汉子。 那汉子先一步发觉了,暴喝一声什么人,转身一刀横削,拨开了偷袭之人的长枪。 那矮汉子手中长枪顺势甩出,咔嚓一声击断了地上常随卡着手的鬼木夹。口中吐出短刀低喝道:“常兄快走!”身子却就地一趟,短刀狠击大汉下盘。 常随扭转了身子,抬头看了一眼,惊喜道:“虞子期,是你!”他快速解开脚上链子,拾起地上长枪,前来助阵。 在这云珠灵力禁制的范围里,三人打到了一起,用的却都是搏命的招数。 那持刀汉子身手比那二人可强了不少,奈何虞子期短刀不要命的只砍下三路,常随手中长枪却是死扎自己的上三路,一时闹了个手忙脚乱,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 虞子期连攻三招,再次低喝道:“你快走!” 常随长枪吞吐,一字长蛇直击后,也是喊道:“要走一起走!” 那大汉得了个空,仰头长啸一声,再吸了一口气,身子跳了起来,自半空飞击地上的虞子期。 虞子期见那汉子出声报警,眸子里现出决然之意,身子竟然不躲不避,以左肩迎上了对方的陌刀。 陌刀入肉刮骨,虞子期大吼一声,左手抓住了陌刀,右手短刀甩出,刺中了汉子的脖子。 常随悲呼一声,身子一个踉跄,手中长枪扎进了持刀汉子的背,扎了个透心凉! 虞子期踉跄后退,耳中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咬牙伸出手指,打了个响哨。 一声马鸣,他藏在杏林中的一匹健马疾驰而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虞子期自怀里掏出一封信,塞到了赶到身边的常随怀里,手指烈马挣扎道:“莫多言,快走!” 常随还在犹豫,虞子期狠声道:“告诉李公子,替我报仇!”说罢手中用力,将常随抛上了烈马。 马儿悲鸣一声,常随一咬牙,掉转马头沿着杏林奔驰了几步,狠狠将手中的还剩下一半的鬼木夹刺入马股中,身子跳起,抱住了一株大杏树,迅速的爬上了树顶。 马儿吃痛,死命狂奔,常随沿着树顶跳到了附近的一株树上,矮下身子,观察地上动静。 此时方世麟刚带着随从赶到杏林,听到健马嘶鸣之声,看到了地上手下的尸体,以及那倚树冷笑的虞子期。 方世麟一跺脚:“快追!”便有几个随从沿着健马嘶鸣之处奔了过去。 这位方公子领着剩下的随从,走到虞子期身前。 “你是谁?”方世麟怒声问道。 虞子期支撑着身子,盘腿坐的笔直,伸手抽出左肩的陌刀,右手撕开一块血染的衣衫,缠到了头上,嘶哑道:“吾乃长安红巾游侠儿,虞子期是也!” 一个随从认出了他,在方世麟耳边低语几句。 方世麟咬牙冷笑:“原来是偷鸡摸狗之辈,和那常随倒真是凑到一起了。” 虞子期哑着嗓子,也不理会左肩狂喷的鲜血,以刀支地,巍巍站了起来,厉声道:“虞某救那常随,是为了李公子的赠金之恩,我和常随可不是一条路上的,方少可要听明白了。” 又是李道玄!方世麟嘴角肌肉抽动,如今可好,连偷鸡摸狗之辈都为他卖命了! 他越想越恼火,呸了一口:“正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李道玄那只狗贼,自然和你们臭味相投。“ 虞子期也是呸了一口,眼中带着无尽的鄙视:“就凭你,也配称李公子为狗贼,男子汉做人的道理,你是永远不懂的。“ 方世麟不怒反笑,身子笑得颤抖,发白的手指顺手抽出了身旁随从的陌刀,走到虞子期身前,疯癫一般吼道:“好,我不懂!” 他手起刀落,虞子期双目一瞪,喝一声:“爽快!” 一颗怒睁双目的大好头颅滚落到地上,满腔热血喷了方世麟一身。那虞子期拄刀的身子却依然不倒、 方世麟犹不解气,颤抖的指着地上的头颅道:“给,给我带回去,做成蹴鞠,少,少爷要踢着玩。” 常随蹲在树上,目睹虞子期悲壮赴死的场景,双目热泪长流,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这才没有悲喊出来。 他一直等到方世麟一行走了,这才滚下了杏树,跪行到虞子期身前,重重磕了三个头,摸出怀中虞子期的信咬在口中,再拜了一拜,抱起了他的尸身,迈步走向灞桥。 此时,李道玄的马车刚刚来到灞桥离川边。 李道玄跳下了马车,却没有看到方世麟与秦烨的影子,正皱着眉头,那跟着下来的莺哥燕语齐声低呼道:“公子你看!” 李道玄抬头看向了灞桥对岸,常随浑身鲜血,口含绝书,抱着一具无头尸体,悲壮的一步一步走来。 第125章 为君酬生死 长安的春风带着北方的干燥,但此刻这吹过李道玄身上的风变作了一股秋日萧杀之意。 他望着常随一步一步走来,情不自禁走上前去。那莺哥和燕语都是咬着手指看得惊心不已。 李道玄走到了常随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常随,这是怎么回事?” 常随看到李道玄,抱着虞子期的无头尸体扑通一声跪下,将口中带血的绝书交给了李道玄,口中悲声道:“公,公子,这,这是虞子期兄弟,是他舍命救了我。” 虞子期,那个长安游侠儿。李道玄低头看了一眼那无头之尸,缓缓打开了这封血迹斑斑的绝书。 信上笔画淋漓,显然是书写之人已经下定了决心,却写着简单几句话:“蒙公子赠金之恩,家中老母已葬,子期卑贱之夫,无以回报,匹马残躯,酬君一生死耳!” 虞子期,这个骗人为生的游侠儿,舍命救了常随,为的却是自己那三千赠金之恩。 李道玄握着这封绝书,郑重的放入怀中,亲手将常随怀中的虞子期无头尸体扶正了,然后跪倒在地,三拜再三拜。 常随擦了一把泪,大声道:“公子,我要杀了方世麟。” 李道玄现在只觉得一股热气在胸中蒸腾,他是如此阴郁沉静的性子,但这一刻也被长安游侠男儿这轻生重义的豪情所感动。 听到常随的话,他握住了拳头,嘶哑问道:“常随,虞兄现在还没闭眼呵,他的头颅是不是被方世麟带走了?“ 常随再次涌上泪水,低头将刚才杏林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道玄站了起来,沉声道:“我现在就去找方世麟,你先安顿好虞兄,等我回来。“ 常随泣声道:“公子,我也要去!“ 李道玄厉声道:“男子汉掉什么眼泪,你站起来,这事我一个人就可以办了。“ 常随站了起来,李道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常随,他们是冲着我李道玄来的,你会不会后悔跟了我?“ 常随望着李道玄,只说了一句:“后悔!后悔没早跟着公子!“ 李道玄点点头,转身就走。 他走到马车旁边,对莺哥燕语交代了几句,最后问道:“你们谁知道方世麟住在哪里?“ 莺哥儿低头想了一下:“公子,方世麟是户部侍郎方玉伯的儿子,应该就在皇城的户部侍郎府里,但……“ 她欲言又止,李道玄却不说话,跳上马车对那御车马夫喝道:“去皇城户部方侍郎府。“ 莺哥儿只楞了一下,也不阻拦,见马车狂驰而去,才自袖中摸出一只金甲小虫子,嘴唇靠近金甲小虫急速说了几句话,然后将虫儿抖飞到空中。 李道玄坐着马车疾驰在长安大街上,他闭目无言,心中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将虞子期完整的带回去。 当日在胡大娘芝饼铺,他赠给虞子期的三千金,不过是顺意而为,为的是为常随日后收编游侠儿做个铺垫,但没有想到在今日,虞子期却以死相报! 君以生死酬我,我自当舍命酬君! 李道玄默默念了一句,开始调动体内的冥力。车子行驶的很快,但风中的虫儿更快,车外正有一只儿金甲小虫子飞快的越过了车子,飞向了云裳小筑。 李道玄调试完冥力,忽然很想喝酒,心中一股儿豪情升起,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方府,大杀四方。 过了很久,车子还在疾驰,李道玄皱眉正想问一下车夫,就听到一声健马嘶鸣,车身砰的一声撞到了不知名的物体上,整个车子轰然大震,咔嚓一声,车辕断裂。 他甚至能感受到车下木轮因为停止的太快,受不了这反震之力,向两旁飞了出去。 李道玄双拳左右击出,将马车车壁击碎,跳下了马车,运转冥力目视前方。 一辆四马牵引的香木大车正横亘在前,自己所乘的马车却是被这大车拦住了,已经撞得牵车之马血肉模糊,整个车子都陷落在地上。 李道玄踏上一步,小心警戒,却见那香车门儿打开,走下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 这女子也是轻纱盖面,李道玄第一眼就注意到这女子一双手上怪异的套着一双鹿皮手套,但观其五指细长,走动间,手指仿佛在默默起舞。 这女人有一双可以瞬间吸引人的魔手。 李道玄再上前一步,问道:“你是何人?” 此时他们正在皇城朱雀门前,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那女子隔着轻纱望着李道玄,轻声道:“上我的车,到车上再说。” 李道玄眉头一皱,正要说话,那女子一只魔手轻摆:“若你不上车,我就打烂莺哥燕语的嘴,敲断她们的腿,我白小蛮说到做到。” 李道玄出了一口气,走上了那香木大马车。 白小蛮坐在李道玄对面,马车徐徐而起,整个车内没有任何装饰,宽大的空间里,只有两个座子,车厢两侧各挂一只琵琶,两只琵琶一大一小。 李道玄望着白小蛮:“是洛少的意思?你怎么这么快知道某的动向的。”他说着话,脚下一股儿冥力透地而出,轻轻放出一只可以让人昏睡的蛊虫儿。 白小蛮身子坐的笔直,一句话不说,车厢一侧挂着的琵琶却在这时弦音一动,嗡的一声,那只放出的昏睡蛊被音波击的粉碎。 李道玄身子一动,白小蛮沉声道:“别动,你若再动,子母琵琶可是不认人的。” 李道玄已经感受到了一种危险,就在车厢两侧的一大一小的琵琶上。 白小蛮取下左侧的大琵琶,带着鹿皮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动一声,金铁低鸣中,右侧的小琵琶飞了下来,没入了大琵琶尾部,两只子母琵琶合二为一。 李道玄吸了一口气,再次运转冥力。 白小蛮抱着琵琶说话了:“公子有异力在身,但这子母琵琶可以阻你最少一炷香时间,此地距方府还有三炷香时间的路程。“ 她的声音毫无感情:“公子击破妾身的琵琶,冲下马车,再赶往方府,最少需要五炷香时间。“ 李道玄眸子缩了起来。 白小蛮平淡的声音却继续说着:“洛青璇手持雨符,可以动用灵力,她自洛府,只需半柱香时间就能截上你,公子你是没有机会的。“ 李道玄将丹海冥力收了回去。 白小蛮手指再次拨动琵琶,在金玉之声中缓缓再道:“当然你可以挟持妾身,抑或想办法避开洛青璇,但这个时间里,洛少的布置已经启动,不管公子如何想,今日你决不能去方府闹事。“ 李道玄终于说话了:“我不信,洛青璇这么快能得到消息。“ 白小蛮放下了琵琶,握紧了拳头,再次伸开时,手掌间飞舞着一只金甲小虫儿。 李道玄看着那安静待在她手中的小虫儿,茫然不解。 白小蛮俯身,低头对那金甲小虫儿说了一句:“洛青璇,你在何处?” 那金甲小虫儿忽然张开了翅膀,在金色的翅膀下,还有一对儿薄白透明的小翅儿,此刻那下白翅儿忽然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震动起来。 翅膀震动之声渐渐尖鸣起来,那振翅之声渐渐变作了人的话语之声,正是白小蛮的声音:“洛青璇你在何处。” 虫儿翅膀立刻停止,再次安静下来。 李道玄依旧茫然看着,但没用多久,那金甲小虫儿抖动起来,外翅打开,小白内翅再次震动,这次翅膀鸣叫之声却渐渐变作了一个清淡的声音:“白姐姐,青璇在练剑。” 李道玄望着这诡异的一幕,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无力的靠在后车座上,摇头道:“当真是大千世界,无所不有,今日道玄可长见识了。” 白小蛮收起了金甲虫儿,淡淡道:“愚笨莽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洛少这次可是看错人了。“ 李道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是在说我么?“ 白小蛮隔着轻纱冷冷望着他:“皇城之内是三省六部官员办事居住之地,长安持有十二雨符之人便负责整个皇城与宫城的护卫工作,方府也在皇城中,也在雨符护卫之下,公子这样赶过去,最后还得我们云裳小筑去收你的尸。“ 李道玄沉默无语,良久才道:“就算死了,也不需你去收尸。“ 白小蛮伸出一只带着魔力般的手,啪的一声,给了他一个耳光。 她突然出手打了李道玄这些年来挨的第一个耳光,声音却还是平平淡淡:“你现在是云裳小筑的主人,你若死了,我们怎么办?“ 李道玄捂着脸,忽然说不出话来。 白小蛮推开了马车窗户,望着外面再次淡淡道:“李公子,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死亡。“ 李道玄被这女子身上一种冷静沉稳的气息笼罩,竟然隐隐有些惭愧起来。 马车缓缓停住,前方已是云裳小筑。 车门缓缓打开,白小蛮走下了马车,在车外对李道玄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在房中等你,你进来的时候先把衣衫洗干净,这是绣娘姐姐亲手缝的衣衫,容不得你作践。“ 她转身走了。 李道玄低头看了一眼沾满灰尘与血迹的云衫外袍,发出了无奈的苦笑。 第126章 云裳双姝分 李道玄走下马车,如今的云裳小筑又恢复了生气,丝毫没有当日灭楼惨案时的空荡模样。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 楼内迎宾女子肃然而立,齐齐福身一礼:“见过李公子。“ 李道玄振奋了下精神,转目望去,却都是在清凉寺里见过的女孩子们,但此时这些女子已没了当日温柔款笑的模样,一个个严肃的可怕。 李道玄停住了脚步,望了一眼这群憋着呼吸的鹅黄衣衫女孩们,温柔一笑:“是不是白小蛮给你们说了什么话儿,怎么都这么别扭?“ 鹅黄衣衫的女孩们都是眨眨眼睛,却没有一个敢说话。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只好道:“烦请哪位姐姐带我去后院,我要去洗洗衣衫。” 轻盈脚步声响,两个青衣女子扑了进来,一左一右拉住李道玄的手,清脆的咯咯笑道:“公子跟我们来。” 被莺哥燕语调皮的拉着,李道玄来到了云裳小筑的后院,也看到了那幽静的桃花坞。 他现在当然明白了,身边这对儿姐妹花看起来娇俏喜人,其实却是洛碧玑安排在身边‘控制’自己的人儿。 这云裳小筑说是给了自己,说白了还是在洛碧玑手中,更确切的说,还是控制在那白小蛮手中。 洗衣池边铺着鹅卵小石,捣衣石臼并皂角摆放的整整齐齐。 莺哥燕语温柔的解下了李道玄的外面的云衫,挽起了袖子。 李道玄笑道:“不需你们帮忙,我自己来就好。” 莺哥燕语都笑了:“这些粗活儿让咱们来做就好了。”说罢四只白嫩的小手扯着那云衫,赞口不绝起来:“这等绣衣之法,真是惊天地动鬼神。” 李道玄抢过了衣衫,却也笑了:“这可是白小蛮亲自吩咐的,我可不敢得罪她。”他将衣衫放入洗衣池中浸泡起来,再说道:“什么绣法能动鬼神了,还不是玩针的,你们要是见过黄泉宗的针法,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望着衣衫沉入水中,口中调笑,心中却开始思考起如何对付方世麟的事来。 莺哥燕语蹲在了他身边,伸出小手搅动起了池中之水。 李道玄低头想着事,却见那衣衫在池中平缓的展开来,衣衫上的针脚在水中非常清晰。 他心中想着事,无意识的眸光在那衣衫针脚上来回移动。 心中之事还未想明白,但眼眸却渐渐被那针脚轨迹吸引了,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他似乎亲眼看到了洛府那位绣娘飞针走线的模样,那一支银针挥动之间,划过了一道道淡淡的轨迹,渐渐的一个清晰的感觉浮上心头:十殿阎王针! 他压抑住心头的震撼,伸手入池中,仔细的洗起了衣衫来。 等李道玄洗干净云衫,莺哥燕语这对儿姐妹花已经帮他换了三次池水。 李道玄收回了心神,再次回到对付方世麟的事,心中略有了一个想法,便将衣衫交给了莺哥,侧头问燕语道:“白小蛮的房间在哪里?” 燕语露出调皮的笑,摇头道:“公子,我是莺哥啊,燕语在那边呢。” 李道玄再侧了一下头,皱眉道:“你们两个长得太像了。你是燕语么?” 抱着衣衫的女孩也是调皮一笑,反问道:“我是燕语么?“ 李道玄的眼睛便被自己刚洗干净的云衫蒙住了,耳边只听到了一对儿姐妹花的清脆的笑声。 他拿下衣服,眼睛再次能看清时,一对儿青衣少女排排站在他的面前,两女是背着手,齐声问道:“公子看我是谁?” 李道玄沉下了脸:“公子没时间陪你们玩。“ 莺歌燕语齐声道:“不行,洛少把我们送给了公子,我们在小时候就发过誓,以后跟随的主人一定要能分辨出我们才行。“ 这是带有挑战意味的宣言了。 那莺歌燕语见李道玄不说话了,再次齐声道:“自咱们出生,世间还没有一人能分辨出来呢。“ 李道玄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如果我能分辨出来,你们可愿意真心跟着我,只听我一个人的话。不再听其他人的话,就算洛碧玑白小蛮也不行!“ 莺歌燕语一起收住了笑容,两姝互望一眼,心意相通,忽然齐齐伸出手,解开了身上青衣。 衣衫索索落下,一对儿白玉之躯现身在李道玄面前。 莺歌燕语齐齐转了一个圈,大胆的将****的身子在李道玄面前展现出来。 她们神情严肃,再次齐声道:“公子可看清了,我们身上并没有什么胎记暗标,这个要看缘分的,如果公子真的能分辨出来,那我们姐妹就真心认您为主。“ 莺歌燕语说的没错,她们娇嫩的身躯上一片光滑,****都是一般大小,在李道玄凌厉的视线里,就连这对双生姐妹花的桃源妙处都是一模一样。 他将手中衣衫披在了身上,却闭上了眼睛:“你们是一起出生的?谁是姐姐?“ 双姝咯咯笑了起来:“这个可以告诉公子,莺哥是姐姐,燕语是妹妹。“ 李道玄猛然挣开眼睛,双手伸出,拉住两个正自如花绽放的白嫩身体,转身狠狠投入到那洗衣池中。 池水刚刚换过,清澈静水中,两条白鱼一样的少女惊叫着扑腾起水花来。 李道玄伸手按住了莺歌燕语,手中冥力发动,一对儿昏睡蛊游动在水中,两姝昏睡过去。 他继续发动冥力,洗衣池中的水渐渐温暖起来。手掌搅动起来,那温暖的池水便如漩涡一般缓缓转动起来。 水中昏睡的一对儿姐妹渐渐拥抱到一起,头脚交接在一起,在这温暖的池水中,她们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形态,那还未出生时,在母亲腹中温暖的羊水中。 李道玄默默注视着清水白鱼,不久就看到拥抱的莺歌燕语回归成将要出生的位置,那是玄妙的胎位。两姝中的一个果然难耐的抖动小腿,挺动着脖子,脑袋不安的向上游动。 李道玄收起了蛊虫,将两女拉出了水池,一股冥力透入。 莺哥燕语再次醒来,互相对望一眼,两件衣衫落到了她们身上,李道玄再次转过身来,伸手拉起那最先动的女孩站起来,望着她轻声道:“你是姐姐,莺哥。“他又望了一眼池中那已经呆住了的燕语:“我曾听一个西域商人说过,在那极西再往西之地有一位大贤者曾说过一句话‘世间并无相同两片叶’。你们俩虽然很难分辨,但性子还是不同的,莺哥性子比你急一点儿,公子说的对么。” 莺歌燕语披着衣衫,再次互望一眼,都露出了惊喜莫名的神情。 李道玄耽误了这许多时间,叹了一口气:“现在可以告诉公子,白小蛮在哪个房间里了么?” 李道玄推开白小蛮的房门时,这个身材修长的女子正站在窗边,背影之中还带着那种冷静与沉稳。 听到李道玄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来,忽然问道:“你是分辨出莺歌燕语的?” 李道玄没有说话,自怀中掏出了洛碧玑所写的墨宝,递了过去:“这是洛少写的书信。” 白小蛮走了过来,接过书信:“公子入主云裳小筑的事,我早已知道了。” 但她还是打开了洛碧玑亲手所书的信,在那难以分辨的狂草之上扫过一眼,便将信放下了:“大少吩咐的事我都知道了,公子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分辨出莺歌燕语的。” 原来你也会好奇!李道玄笑了。 他懒懒的曲膝坐了下来,问道:“洛少在信中说了什么?” 白小蛮上前一步,低头看着他:“大少让我一切都听你的,账目并名册也要给你看,公子但有所需,云裳小筑都必须提供。” 李道玄坐直了身子,大声道:“好,那你先给我揉揉肩膀,我有事要告诉你。” 白小蛮毫不犹豫走到他身后,带着鹿皮手套的一对儿魔手揉起了李道玄的肩膀。 李道玄闭眼享受,良久才说道:“第一件事,你想办法,我要去方府去,方世麟必须死。” 白小蛮揉着他的肩膀,五指之间灵活无比,淡声道:“没有办法,去方符死路一条,我们没有办法突破雨符持有者的防线。” 李道玄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只觉肩上十分受用,哼声道:“第二件事,从今日起云裳小筑的姐妹们不需再接夜客,子时关门。” 即便以白小蛮的性格,也被惊住了,她双手停止了揉捏,声音中第一次透出怒气:“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关了云裳小筑么?” 李道玄闭上了眼睛:“你忍心这些大好年华的女孩子们,为了金子卖身求笑,荒度一生?” 白小蛮走到了他的面前,掀开了头上轻纱,这是一个性格安静的女子,却生得娇俏可爱,双眸如星,杏脸儿,嘴唇尤其小巧,就如一颗樱桃般。 李道玄真的惊诧了,他可没想到这冷静平淡的白小蛮,竟然生得如此俏丽。 露出真容的白小蛮星眸之中带着冷淡的气息:“公子说的好一个大义凛然,你有这番心思,能关了云裳小筑,但你能说服天下所有男人么?” 李道玄伸手捏住了她的樱桃小口,淡淡道:“我不管别的男人,云裳小筑既然是我的,我就要这样办。” 白小蛮眸子睁大了,小嘴被男人捏住,一只小巧的琵琶立刻在她掌中出现,她右手拉动琵琶琴头弦槽,缓缓拉出了一柄短剑。 第127章 传功收常随 短剑闪着寒光,但李道玄已经松开了手,身子退到了门口,望着白小蛮大笑道:“你这个女人不但会好奇,原来也会生气!” 白小蛮将琵琶剑推了回去,拉起轻纱盖住了容颜,恢复了平静:“公子以后不要再做这么无聊的事,如果真的对小蛮感兴趣,只需一句话,白小蛮枕席之上必能承欢公子,不会让你失望的。” 李道玄眸子变冷了:“李某对你不感兴趣,我最后再问你一句,我说的两件事难道你一件都做不成?” 白小蛮转过了身:“云裳小筑想关也关不了,一来楼里很多卖身的姐妹需要恩客的接济,二来楼里接待的客人不是公侯就是九卿。” 她的语声中真的多了一丝惆怅:“这甚至是大少都不能做到的事。” 李道玄也沉默下来,但还是坚定的说道:“再难的事情,总会有办法的,如果连这件事都做不到,我也不会答应洛少,接手云裳小筑的。” 白小蛮面纱下的樱桃小嘴动了动,最后淡淡说了一句:“公子如果说完了,就请滚出去吧!” 李道玄缓缓打开了门,忽然再回头笑道:“我分辨莺歌燕语的法子是在书上看到的,日后若有机会,我回乐都拿来那本书给你看看。” 他走出了白小蛮的房间,门外偷听的莺哥燕语讪讪的笑了起来,齐声道:“公子,我们来带您去房间歇息。” 李道玄探身看了一下安静的云裳小筑大厅,这才说道:“今日起你们俩跟我住到一起,我可能有很多事情要你们办。” 莺歌燕语刚换了一身粉色衣裳,听了李道玄的话,四腮都是飞起了一朵红云,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蛋儿倒比粉色衣衫还鲜艳些。 三人走向二楼深处,许久之后,白小蛮房间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女子走出了房间,一个衣裳飘摇的美丽妇人自楼下走了上来。 白小蛮招手让她过来,低声道:“今夜子时关门,让姑娘们想办法都跟恩客们说一声。” 那美丽妇人露出惊诧之色,懦懦道:“白大家,这,这可不行啊,北司千牛卫柳侍长已经定下了位子,还有朱大夫,云侍郎,连宫中黄门中人今晚都定了姑娘,这,这……” 白小蛮语气平淡的没有一点儿波动:“这几位大人我亲自来办,你放心,就今个儿一晚上,就一晚上罢了。” 她说着回转屋内,幽幽道:“子时后在大厅摆宴,为李公子接风。” 莺歌燕语将李道玄引到了一件宽敞的大屋子,此屋北观前大街,南临桃花坞,宽敞明致,春风徐徐,布置的也是十分典雅。 莺歌燕语都笑道:“这儿本是白姐姐的屋子,现在让给公子啦。” 李道玄盘腿坐下问道:“常随和胡娘现在何处?” 莺歌燕语都是皱起了小鼻子:“那位常大哥带着一个无头的尸体,咱们只能安排到后院深处的木屋去啦,胡娘姐姐已经被送到洛府了。” 李道玄点点头:“我不想吃东西,拿一坛酒,还有笔墨纸砚。” 窗外明月渐隐,长安夜禁再次来临。 夜鼓声声中,莺歌燕语亲自动手,点起了白玉烛,铺开了相思褥,两姐妹一左一右捧纸笔,倒美酒,笑脸如花伴君语,这一屋便如春暖花开。 李道玄在铺开的纸上挥笔疾书,不多时写了两封信,他将两封信叠好,分别交给莺歌燕语:“这一封是交给大理寺少卿萧狄大人的,一封是给典客署的游四郎先生的,你们能送去么?” 莺歌燕语接过了书信笑道:“这个就交给我们吧,不过今个晚上是送不过去啦。“ 李道玄喝了一杯酒:“明天一早,越早越好。“ 他将美酒喝完,再说道:“莺歌燕语你们先出去等会吧,把常随叫过来。“ 两姝吐了吐舌头,悄悄出了屋子。 李道玄拿起笔,在新铺的纸上写下了莫相思三个字,两日后就要去见相思姐姐了。他再写下拓跋明珠的名字,嘴角露出了笑容,这个明珠,现在应该快到长安了吧。 纸上的名字仿佛化作了明珠的俏脸,他心中有些暖暖的,再挥笔写下了莲生,叹了一口气,胡乱的涂抹了几下。 最后写下了虞子期和龟兹人的名字,他这才轻轻将纸卷起,凑到明烛旁,看着黄色火焰起舞,地上落满了纸灰。 已经对不起一位朋友了,萧狄只保证能保护那对儿龟兹刺客五天,自己曾做过的承诺还在耳旁回响。 屋门被缓缓打开,常随轻轻走了进来,此时的常随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油滑样子,深沉的站在李道玄身后,嘶哑着嗓子道:“公子叫我?” 李道玄挥手将屋门紧闭,点头道:“你过来,我有事给你说。” 常随走到他身前,曲膝跪了下来。 李道玄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肩:“死者已逝,生者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你不要过于伤悲了。” 常随抬起头:“公子,虞兄为了义气,慷慨赴死,常随真的不是在为他伤心。” 李道玄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常随定了定神缓缓说道:“今日我受了方世麟的侮辱,目睹虞兄之死,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白活了。”他的眼神坚定起来:“虞子期那般的男子才是真不枉活了。” 李道玄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下定了决心,对常随悠然道:“常随,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弟子了,我要传你一门功法。” 常随愕然以对,却没有露出惊喜的神情,只低声道:“常随不敢奢望如此。“ 李道玄摆摆手:“道玄出身妙华宗门下,但我不能收你进宗门,因为我师父那边还不一定能答应呢,但我妙华宗做事不拘一格,我想收你为外室弟子。“ 常随俯身磕头:“公子大恩大德,常随永世难报,日后也只能为公子出死力办事。“ 李道玄走到了他的面前,忽然严肃起来:“常随,我传你这门功法前要说清楚。“ 他以一种深沉的气机压迫着常随:“第一,这门功法传自五毒教,乃是道门仙流视为毒蛇猛兽的魔门功法。这第二,你学了这子午端阳蛊,生死便操于我的手里,你可要想明白了。“ 常随沉吟了一下,忽然问道:“公子,日后常随可需要为魔道之人办事出力?若是那样,我还是不学了。“ 李道玄笑了:“你有这个想法甚好,我不是魔门中人,但我也不是道门中人,你只要为我办事就好了。“ 常随急忙磕头:“弟子常随,拜谢师父赐功之恩。“ 李道玄将他拉了起来,想到自己现在修炼的也是乱七八糟,甚至连到了什么境界都搞不清楚,竟然开始收弟子了,心中充满荒诞之感,但也有一丝喜悦之情。 他让常随盘腿坐下,然后运转冥力,自丹海中造出一粒原生蛊虫,然后缓缓注入到常随的体内,口中说道:“这是以我本源之力造出的蛊虫,日后你修习子午端阳蛊有成,或者也能在云珠禁制下动用功法,我与你说清这条,却是要提醒你,不到万不得一,决不能动用功法。“ 常随抱元守一,感受着体内的蛊虫,睁开眼睛道:“弟子明白,若是暴露了咱们这个秘密武器,那是得不偿失了。“ 李道玄很满意他的回答:“你说的不错,除此之外你还要明白,蛊术乃是损人利己之道,你这人平日里爱贪小便宜,若是不能控制自己,对放蛊上了瘾,我也只好收了你的蛊虫,那样你可是会很惨的。“ 常随冷汗便冒了出来,这才明白李道玄一番苦心,低头道:“弟子记下了。“ 李道玄拍拍他的肩:“蛊术极易反噬自身,我其实也是为你好,若是不小心遇到了高人,你也是危险的很,这子午端阳蛊自己修炼速度奇慢,但我会随时供应你冥力,你先将基本篇法学会再说。“ 他凑近常随,低声念出了子午端阳蛊的入门篇。 子午端阳蛊其实并不难学,最难的还是那本源蛊虫的培养,李道玄得天独厚,本源苍狗冥力可以造化万千,省了这一道最难的步骤。 饶是如此,常随以前从未接触过修行,最简单的入门篇也是花了好几个时辰才领悟个大概。 李道玄耐心教导他,心中自然想起了那香魂渺渺的碧桃,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起来。他不愿常随看到,便转身走到窗边让他自去修炼。 更鼓声敲到了亥时,此时本应是云裳小筑最热闹的时候,此刻却不见一辆马车,就连门前的灯笼都撤了。 常随修炼了一阵,渐渐摸到了子午端阳蛊的门道,露出了微笑。 李道玄便让他先回去,最后叮咛道:“修炼之余,你还要把收编游侠儿的事办好,这件事不能断,虞兄的事最迟明日我就去办,你放心出去,日后你有事而我不在的话,可以找莺歌燕语。“ 常随犹豫了一下,躬身道:“师父啊,那两个女子是云裳小筑的人,咱们能信么?” 李道玄淡淡道:“我自有道理,你办好游侠儿之事就好了。” 常随便打开们缓缓退了出去。转身却和莺歌燕语迎上了面。姐妹花笑嘻嘻的捧着一只木盘,盘子上堆满书卷,看到常随,两女立刻跳到一旁,齐声怒道:“你这人,抱着死人那么久,也不洗干净就进来啦。” 常随面无表情,只一拱手就走了下去。 莺哥燕语互相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的走进了李道玄的屋子,齐声道:“公子,这是云裳小筑的账册和名册,白小蛮让我们带来给您的。“ 李道玄转身笑道:“怎么,现在都直接叫白小蛮了,不叫白姐姐了?“ 莺歌燕语一起弯腰笑道:“以后,咱们就是公子的人啦。“ 第128章 玄机桃花欲 云裳小筑大门紧闭,只有一楼大厅灯火辉煌,龟公小厮一等人都被关在了后院外,大厅里只剩下一群女孩叽叽喳喳的准备着酒宴。 平康坊门前,一辆不起眼的宽大的马车静静停着,御车马夫坐着不动,就如一尊石像,两耳却是飞快的抖动,查探四周。 车内坐着的鱼朝恩叹了一口气:“今夜竟然关门了,难道是少主的意思?“ 坐在他对面的秦国公摸着腰下长剑:“我这就去把门砸开。“ 鱼朝恩瞥了他一眼:“老狮子砸开后见到少主怎么说呢?“ 秦国公不满道:“都怪你,把少主送到了洛碧玑那里,现在可好了,少主都当上婊子头啦,这,这最可笑的是少主现在竟然成了咱们的大对头,你说怎么办?“ 鱼朝恩却笑了:“这样也不错。“ 秦国公呸了一口:“不错个屁,海枯斋说起来那可是小姐的产业,如今少主要是一门心思在花朝节上,洛家和海枯斋之间的这场暗斗还有什么意思?咱们干脆直接认输吧,省的一家人打了起来。” 鱼朝恩摇头道:“老狮子你也不想想,若是少主真的一门心思都用到了花朝节上,那可是大好事,海枯斋本来就是他的,就算输了这花朝节大会也没什么,少主的安全才是第一的。” 秦国公低头想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一拍大手:“还是你这老货聪明,确实如此。” 鱼朝恩神情却冷了下来:“你以后不要再搀和这里面的事,方世麟和秦烨最近几天可是忙的很啊。” 秦国公握紧了拳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回去非得把这逆子打死不可。” 鱼朝恩没有表情的说道:“你真能打死的话就快点下手,我已经给了小高密令,若是秦烨做的过分了,必要时刻可以便宜行事。” 秦国公的拳头颤抖起来,但没有再说一句话。 云裳小筑的大厅宴会已经布置妥当,莺歌燕语捧着木盘跟在李道玄身后走了出来。 白小蛮坐在首席陪座,站起来轻轻拍手,淡声道:“这位是李公子,你们都见过了,以后他就是云裳小筑的主人,以后见李公子如见大少,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她说完便转身走向二楼,竟然是要回房了。 云裳小筑大厅的气氛顿时充满了压抑感,李道玄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再默默目送白小蛮离去后,这才靠着栏杆,俯视大厅内这一屋莺莺燕燕,轻声道:“云裳小筑一应事情还是白小蛮做主,我有事会吩咐莺哥燕语来办。“ 他说完对身边两女低声道:“把这些账册什么的都送回去,告诉白小蛮一切如常。“ 莺歌燕语嘟着嘴,捧着木盘去了。 李道玄站起身子,对着大厅行了个端正的大礼,这才转身回房了。 云裳小筑一片安静,良久之后一个鹅黄衣衫的少女含着手指嘟囔道:“好饿啊,能吃饭了么?“ 过了丑时后,春夜的明月之光都已绕到了云裳小筑二楼。屋内的白玉烛花晃动起来,莺歌燕语趴在棋盘上睡着了。 李道玄为她们盖上了一席薄裘后拿起了烛剪,他轻轻剪去了烛花,正待合衣休息,忽然感到了什么几步走到南窗前,轻轻推开了窗户。 月华挥洒在桃花树上,今夜起风了,一株桃花树上背对窗户站着一个穿着兰衫紫裙女子。 她就站在桃花枝上,随着微风衣衫起舞,就如月光中的精灵。 李道玄望着桃花中隐隐若现的女子背影,下意识喊道:“莲……洛灵莲?” 那花枝上的女子身子颤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一张似喜似嗔的脸儿掩映在桃花中,眸子间幽怨若水,点了口脂的绛紫嘴唇哑声道:“你心中想的是灵莲姑娘么?” 柔兰衫子绛紫裙,独倚桃枝春,无语点檀唇。 李道玄望着脸泛潮红的鱼玄机,茫然问道:“玄机姑娘,你怎么来了?” 鱼玄机带着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幽怨眸光深深望了他一眼,却转身跳下了桃花树,奔向了桃花坞里,她似乎非常激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李道玄急忙自窗户跟着跳了下去,奔到桃花坞那莲生住过的屋子外。 他停住了,沉吟了一下,轻轻敲敲门:“玄机姑娘,你没事吧?” 木屋内静寂无声,不久传来一声低微的呻吟。 李道玄再无迟疑,推开木门,快步走了进去。 鱼玄机就躺在那日莲生卧过的石床上,侧着身子,无力的挥手让他离去。 李道玄自案上拿起火折子,微微晃了一下,点燃一支红烛,火光中他看清了。 鱼玄机的白嫩的脖子上一圈儿红线出此刻正在渗出滴滴血珠儿,血珠儿沾满了兰色衫子。 李道玄倒抽一口冷气,放下红烛走了过去,他伸出手掌覆在鱼玄机的背上,输过去一股冥力。 冥力行走在鱼玄机混乱的经脉中,她的丹海黯淡如枯灯,这是散功的先兆! 李道玄吃惊下,自背后搂住了鱼玄机,急声问道:“鱼姑娘,是谁伤了你?“ 鱼玄机双眸已有些散乱,颤抖着伸出一只小手,擦着李道玄的鼻子,喃声道:“是你呵,是你伤了我。“ 李道玄伸手撕下她一块衣衫,颤抖的擦着她脖子上的鲜血,悲声道:“是洛青璇还是洛碧玑?“ 鱼玄机长叹一声:“你还不明白么,我的道心已被你破了,这是我的命啊。“ 李道玄快速的输入冥力,忽然想起了曾经的碧桃,咬牙道:“不会,我不会让你死的。“ 鱼玄机得他冥力相助,脖子上的血珠奇异的向后倒流,渐渐再围成了一圈儿红线,她低声道:“那日没有说完,你还记得么,我很久前曾托身给一个很好的男子,开始他还是很喜欢我的,可惜好景不长,后来他的正妻知道了,我便被赶了出来,最后被他送到了道观,那些日子我心若死灰,纵情在那些名士之间,成了长安的一朵名花。” 李道玄听得不忍:“先不要说了,我一定补救你的丹海,玄机你会没事的。” 鱼玄机拉住他,摇头道:“我要说,后来我在道观百无聊赖时又认识了一个男人,我当时已经有所醒悟,本意托付终身与他,却没想到,男人竟和我的侍婢绿翘私通,还想下毒谋我金银,我愤怒之下,杖毙了侍婢绿翘。” 她说到此处再叹一口气:“我将绿翘埋在了道观后院花树下,每天都给那树浇水,我要这棵花树永远压住那个贱人,后来,后来事发被捉,长安令尹判了斩首。” 李道玄已经听呆了,望着她脖子上的一圈红线,想到她曾说过,那是砍头留下的痕迹,不禁打了个寒颤。 鱼玄机格格一笑:“斩首那日天气真好啊,我跪在那里却没看到一个往日那些欢好的男子来给我送行。“ 她喘了一口气,凄笑起来:“刀子很快,很快,我甚至都没感觉。本以为就这样可以投胎了,但我还是没死,是玉真公主求浮游观大国师救了我,大国师帮我装上了脑袋,传给我天师咒法。大国师说过,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只要不再动心放荡,守住这颗重生的道心,一生可无忧。如今我又喜欢上了一个人,心在何处我自己都不知道,又如何去守。” 李道玄手指滑过她脖子上的那圈儿红线,轻声道:“玄机,你不要再说了,我这就带你去找玉真殿下,再求国师出手,救你回来。” “我不要,我想死。”鱼玄机忽然伸出双手揽住了李道玄的脖子,嘴唇贴到了他的耳边,呼着一团热气:“你害了我,破了我的道心,我要死在你怀里,我要你伤心一辈子。” 李道玄几乎已将冥力输送干净了,伤心极了,嘶哑道:“我对不起你。” 鱼玄机身子如蛇一般缠到了他的身上,面色潮红一片,手指温柔而又熟练的自他的衣衫中滑了进去,喃喃道:“自叹多情是足愁,况当风月满庭秋。洞房偏与更声近,夜夜灯前欲白头。是我寂寞了太久,不怪你,疼一疼薇儿好么?” 她的道心已失,仿佛又恢复了往日花间放荡的媚态,小舌如蛇般探出,含住了李道玄的唇,双手一分,衣衫褪去了一半还羞:“若解这罗衫,还需一半儿。” 李道玄被一团浓浓的****包围,只觉鱼玄机的小舌儿自唇边勾出一条银线,软着身子以牙齿咬开了他的云杉,那双在他衣衫中滑动的温柔小手向下伸去。 李道玄仰头哼了一声,忽觉指尖一软,双手再不寂寞,却是被两团椒乳占据。 他的灵魂仿佛浑然出了九天之外,只在一团软绵如泥的娇躯上辗转雄风。 那昏昏的红烛仿佛感应到了激情,爆出了一团明亮的火花,桃花坞内石床上一对儿男女在火花中再难分你我。 很久之后,蜡泪落了最后一滴,男人手掌按在了石床上,感到了一阵冰凉,温柔问道:“凉么?” 一声娇喘,女子双手捧住了男子的脸,脖子上的红线再次溅落血珠,却喃声道:“不凉,薇儿好热,好热……” 第129章 天莲心魔卷 风声过,春露初歇。 李道玄支起身子,鱼玄机的手指在他的胸口无力的画着圈子,脖颈上渗出的鲜血已经流满了石床,李道玄唇边也沾满了鲜血。 鱼玄机带着满足的微笑,她虽然这几年入了道门,却是靠着修道压抑自己的寂寞与春情。此刻的她放纵了情感,虽然已到了死亡时刻,但也是放开了心怀。 石床上凝固的鲜血铺上了一层艳红,李道玄手掌轻轻按在鱼玄机****的胸口,冥力运转,女人的三魂七魄皆在感应中。 “我不会让你死的,哪怕,哪怕把你炼成七鬼众!”像是宣言一般,鱼玄机的七魄慢慢被他的冥力牵引。时近卯时三刻,正是七魄之中伏矢魄最为活跃的时候。 黄泉宗炼制七鬼众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李道玄虽然自阴九幽那里学会了御鬼之法,但他没有忘川葫那般的魂器,本来是不可能单独炼制鬼众的。 但鱼玄机当初已经死过一次,三魂七魄是被浮游观大国师强行送回,这一刻再濒死亡之时,那魂魄更易被牵引。 六道七鬼众每一鬼皆有罪。李道玄开始炼制鱼玄机的伏矢之魄,其实他心中十分清楚,现在炼制出来的玄机之鬼,极有可能会炼成了那七鬼中的魅淫之鬼。 虽然炼制成功后,鱼玄机只会对他的冥力产生感应,换句话说,这绝世风情女子日后不可避免的会变成他李道玄一个人的禁脔,也不可避免的会被仙道之人鄙视。 但他想要这个女人活着,并给她应得的幸福,这就足够了。 晨光初生时,李道玄已经完成了炼鬼之法,和那灵鬼莲生不一样,鱼玄机自此以后再也不能动用道家灵力心法,但她也得到了一具鬼体,日后可以依靠李道玄的冥力,不断成长起来。 为鱼玄机凝聚鬼体后,天光大亮,李道玄温柔的为她穿上了衣衫,鱼玄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子,沙哑问道:“李郎,我为何还没死?“ 她刚刚变成鬼体,又是七鬼众最具诱惑力的魅鬼,这一刻玉臂环绕,香兰气吐,眸子中带着似渴求又矛盾的挑逗。 一种带着腐兰气息的味道儿在两人之间流转。 李道玄不是好色之人,又刚刚云雨一度过,但这一刻忽然全身再次充满了欲望,一种无法抑制的欲望。 他伸手一拉,鱼玄机抵呼一声,被抱得紧紧的,李道玄手指掀动衣衫,急不可耐的撕开了她的下裳,真要挺剑入鞘,就听到桃花坞外一个淡淡的声音道:“时候不早了,公子该出来了吧。“ 鱼玄机刚被炼制成魅鬼,受到李道玄体内冥力的吸引,根本就忘了一切,双腿扭动,在李道玄耳边低呼道:“我要。“ 李道玄深吸一口气,一股冥力输进玄机的体内,补充满了她鬼体丹海的空虚。轻轻按住玄机,低声道:“薇儿,先睡一会儿。“ 他压抑住脸上的红潮,心乱如麻,没想到白小蛮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待鱼玄机昏昏睡去后,李道玄整理了衣衫,咳嗽一声,做了个深呼吸,走出了木屋。 白小蛮面纱被晨光笼罩,站在木屋外三丈处。 李道玄眯起了眼,很快适应了明亮的晨光,见白小蛮身子站的笔直,但衣衫下摆沾满了露水。 他吃惊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小蛮没有说话,却带着一种压抑的怒气道:“你们胆子真大,若不是我在此护法,昨夜整个云裳小筑怕是都听到了。“ 李道玄压抑的羞意再难控制,脸上热的像蒸笼般。 白小蛮没有给他害羞的时间,忽然问道:“李公子,你是如何学到黄泉宗的六道七鬼之法的?” 李道玄下意识退了一步,她是如何知道的? 白小蛮走上前来,沉声道:“我当然知道,刚才我一直在门外看着,听着呢。” 这可能是李道玄听过的最理直气壮的偷窥之词了。 他再咳嗽一声:“小蛮姑娘,你都知道了,会不会告诉洛少呢?” 白小蛮皱眉:“不许叫我小蛮,嗯,我不会告诉洛少的,但要跟绣娘姐姐说一下。” 李道玄便想到了绣娘那极似十殿阎王针的刺绣之法,心中一动:“你们是魔宗之人?” 白小蛮又走前一步:“曾经是,但李公子将玄机姑娘炼成了七鬼,就这样算了么?” 李道玄除了会炼七鬼,也就只懂御鬼之法,实在不明白她的意思。 白小蛮也看出来了,叹道:“原来你根本不明白,除了那脱离七鬼众之上的天地灵三鬼,七罪之鬼一旦炼成,便不眠不休,纠缠炼制之人,这本来就是一门凶险的法子。” 李道玄听到这里,脸色变动,忽然躬身行礼道:“白姑娘,你可有法子?” 白小蛮摸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他,这是一本以荷叶装订成的奇异书册。 李道玄急忙接过来,低头一看,却是一本《天莲心魔卷》。 白小蛮望着他缓缓道:“这是魔门天莲心宗的一册残卷,玄机姑娘修炼成了魅鬼,你还是带她出城,到那云珠禁制范围外安养修习这残卷,或者还能有些福缘也说不定。” 她交出了书册,转身便走,快走到楼里的时候,忽然再次转身:“魅淫之鬼体,索欲贪欢,虽然只对你起反应,但你们也要节制些个,欢好次数多了,对谁都不好。” 李道玄心中一下就堵了起来,这个白小蛮不带感情说出这些话来,毫无一点儿隐晦,真有一种看淡风月的感觉。 他捏着书册走回木屋,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白小蛮不知道自己体内冥力的妙处,那是不惧灵珠禁制的,鱼玄机倒可以就在这云裳小筑里修炼。 他想着忽然警觉起来,自己收了常随,又炼制出了一个七鬼众,无形之中已经隐隐变成了长安的一个大魔头,这事真是让人头疼。 鱼玄机睡的很香,李道玄将那书册放到她长发边,望着睡梦中还在微笑的女子,无言的呆了一阵。 他回到云裳小筑的卧室时,已不见了莺哥燕语,想来是替自己送信去了。 李道玄振作了一下精神,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便随意梳洗了一下,喝了一碗莲子粥,闭目养神起来。 不多时,门儿被推开,一个鹅黄衣衫少女捧着一张木盘,轻轻走进来,放下木盘后,见李道玄还在打坐,便踮起脚尖,像只猫儿般再悄悄走了出去。 李道玄养神完毕,便低头去看那木盘,里面却是一本云纸订成的小册子,这册子封面之上画着一只逍遥白鹿。书册上写着几个大字:《白鹿经世注》 李道玄轻轻拿起这册子,他忽然想起了这本书册是什么了。 这《白鹿经世注》是那东部元洲白鹿洞贤人们每月编著的小册子。也是大唐世家子弟们每月必读的科目之一。册子上所记载的却是本月朝廷宣示的重要公文还有部分皇上的旨意,并各道府县的风闻趣事。 李道玄打开册子翻看起来,首页便是祈福承玄皇帝龙体大安的奉承之语。 第二页却是最近朝廷的几道旨意。 李道玄立刻注意道其中一条,却是大唐最有权力的宰相杜玄风,亲自奏请圣帝建议朝廷册封龟兹国王白氏为大唐公爵,并特例放开瓜州商道作为龟兹铁器的专卖之地,还请皇帝特赐龟兹国王金牌玉带,以为褒奖。 杜玄风作为宰相,为中书令兼门下省侍中,这条奏请章程上的非常突兀,既没有表明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的赏赐龟兹人,也没有说清楚龟兹人对大唐有什么功劳。 但圣帝承玄抱着病体临朝,却是毫不犹豫同意了这条奏请,朝堂上还特别赞扬了杜玄风。 李道玄看到这里再翻了几页,这册子内容丰富,后面还有长安风物志。 李道玄一口气看下去,册中记载的长安本月大事,除了千年雀离大寺起火被烧毁外,赫然还有一条关于自己的记载。 李道玄和秦烨的金水桥一战虽然之事被简单一笔带过,但能出现在这册子上确实让李道玄吃了一惊。 他看到最后,却是关于三月十五花朝节的一篇议论。李道玄随意看了几眼,并无什么新意,除了赞叹一番,竟然对名花册上的女子们一个没提,只在最后写道,今年花朝节不但是平康坊与如意坊的重头戏,似乎西域胡商会下的‘夜殇曼罗馆’也有意参加,听说满罗馆正在偷偷培养一名绝世少女。 李道玄放下这书册,心中盘算起来,若说名花册上之人,和自己有关系的就有三人,相思姐姐不用说,莲生和鱼玄机都在册子上。 李道玄狠狠捏住了这白鹿经世注,自己枉为男人,如今竟然对这花朝节之事毫无办法。 难道真要看着她们卖笑花朝节不成。 他正发愁时,门儿再次被推开,却是莺哥燕语嬉笑着回来了。 “萧狄那眼珠子可真有意思,说什么神目,却也分辨不出咱们姐妹,还是公子最厉害了。“两个丫头窃窃私语。 李道玄咳嗽一声:“事情办的怎么样啦?“ 莺哥燕语欢笑着走了过来,叽叽喳喳说道:“那个游四郎说下午便来拜见公子,还是萧大人爽快,直接就跟着咱们来了。“ 李道玄眉头一皱,现在这个时候萧狄不去办公事,为何巴巴的就赶过来了。 但他此次送信召人,本来就存着试探之意,若按身份,就算自己亲自拜访,萧狄见与不见还在两可之间呢。 他沉吟了一下,对这对姐妹说道:“去拿一壶酒,弄几个小菜,我不下去了,你们带萧大人上来吧。“ 第130章 送子动萧狄 萧狄今日没有穿官袍,走进李道玄屋子时,脚下甚至有些虚浮。 李道玄诧异的看着这位大理寺少卿,虽然只见过几面,但每次见他都是一副成竹在胸,不动如山的模样。 此刻的萧狄却有些纵欲过度的迹象。 莺哥燕语将萧狄引进来便自去准备美酒小菜。李道玄站起来深躬一礼道:“见过萧大人,小子本应登门拜访,无奈身子不爽,只好劳累大人来一趟啦。“ 萧狄哼了一声,很不客气的屈膝坐了下来,一双神目又成了白眼珠子:“虚伪虚伪!“ 李道玄也不生气,刚才这句话本来就很虚伪。 他静静坐着,望着萧狄不说话。萧狄也是闭目低垂,一言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莺哥燕语走了进来,布菜倒酒后好奇的站在一旁,两双眸子好奇的自这两个打禅般的男人身上看来看去。 也许是被两个年轻少女看得不自在起来,萧狄终于抬起了头,拍开了酒坛封泥,沉声道:“我不应来。“ 李道玄侧头示意莺哥燕语先出去,待两女不情愿的走了后,挥手关闭木门,对萧狄一点头:“朝廷可是有禁令大人们不能逛花楼?“ 萧狄喝了一口酒:“这个没有。“ 李道玄还未说话,萧狄又问道:“为何请我?“他这是明知故问啊。 李道玄嘿然一笑:“我为何请大人来,大人难道真的不知道?“ 萧狄冷笑道:“五日未过!“这是再说保证那对龟兹刺客五日平安之事了。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不再和他兜圈子,直接说道:“不是为龟兹刺客的事。“ 他将白鹿经世注抛到萧狄身前:“朝廷和龟兹已经做了这么好的交易,这事也该解决了吧。“ 萧狄皱着眉头摇头:“太子无礼!“ 李道玄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萧狄抬头一笑:“我已罢职!“ 李道玄身子一动就要站起来,萧狄按住了他的身子,苦笑摇头:“意料之中。“ 李道玄慢慢的坐下来,心中充满了愧疚,但当日在洛府他说出太子牵扯到龟兹人事件中,就是为了拉萧狄下水。如今弄成这个结果,倒是没有想到。 但李道玄今日邀萧狄前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他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萧狄大人,您的雨符还在么?“ 萧狄白眼珠子飞快一转,黑瞳露出,沉声道:“自然还在。“ 自从知道十二雨符这件事后,李道玄其实暗中就开始打这宝贝的主意。那天初入长安,在城门口遇到萧狄时对方能够动用御物之法,所以他身上有一块雨符是确定的了。 作为大理寺少卿,萧狄竟然和洛青璇与太子一样,能够持有雨符,足以证明其人背后自有一股势力。 早已坐好准备的李道玄丝毫不顾萧狄身上隐隐透出的灵力,身子前压,也是低声道:“我想借大人的雨符一天。“ 萧狄双目黑瞳渐渐变小,忽然闭眼然后再睁开,李道玄只觉得脖子一道凉气闪过,继而面前木案自中分开,就好似被一剑整齐的劈开一般。 萧狄发出这一道瞳中剑作为警告之意,刺啦一声,却站了起来说道:“话不投机!“,他转身要走。 这一转身,刚刚自刚才那神妙瞳中剑中清醒过来的李道玄忍不住大笑起来。 刚才萧狄屈膝坐下时,袖子却被压住了,这一激动的站起来并转身,一只大袖子被自己撕了下来,露出干瘦手臂上的斑斑抓痕。 萧狄也感到了不对劲,急忙再次转身屈膝,但胳膊上被老婆抓住来的爱痕却是挡不住了。 但李道玄只笑了几声,萧狄就望着他大笑起来。 李道玄低头侧看自己,刚才被瞳中剑划开了前襟,自己脖子下也是红痕片片,却是和鱼玄机欢好时留下的痕迹。 两人对望一眼,忽然都有些尴尬起来。 李道玄在尴尬中却想起了一件事,感觉抓到了什么。他是想起了那日在洛府鱼玄机对萧狄所说的那番话。 当时鱼玄机写了一张千金求子方给萧狄,李道玄再想起刚才看到萧狄脚步虚浮的模样,心中明白了几分。 他收起了尴尬的表情,给自己倒上一杯浑浊的美酒,忽然笑道:“原来萧大人求子心切,这段时间看来是很忙啊。“ 萧狄干咳一声,想回敬李道玄一句,但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也很忙。“ 李道玄放下酒坛,再次说道:“我想借雨符一用,是为了去方府。“ 萧狄在李道玄面前出了个大丑,也不再动怒,只摇头道:“绝不可能!“ 李道玄沉吟起来,他原意是请萧狄来试一下,摸一摸这十二雨符持有之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并没有真的认为萧狄愿意把雨符这等重要之物交给自己。 但现在,他似乎已经抓到了这位萧狄大人的一处弱点。或者可以试一试。 李道玄想到这里,抿了一口酒,诡异的笑了一下:“大人,我借你的雨符确实强人所难了些,但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 萧狄怪异的望着他,眼中慢慢露出鄙视之意,这次是话也不愿说了。 李道玄不理会他的轻视,俯身低声道:“我可以帮萧大人完成心愿,某可保证你按我的法子来,嫂夫人必能结成珠胎,大人弄璋之喜可就在眼前啊。“ 萧狄的肩膀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李道玄暗中一笑,知道自己不拿出点真本事,他是不会相信的。 他站了起来缓缓道:“大人,你可知道五毒教中的蛊术?其中秘传的子午端阳蛊里有一篇种蛊求子篇,那是西苗之地人人都知道的神奇蛊术,据我所知,至今还没有失败的先例。“ 萧狄肩膀再动,缓缓站了起来,双目黑瞳放大。 李道玄转身望着他,沉声道:“不瞒大人,道玄正是身怀子午端阳蛊术之人。“ 萧狄走前一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闷声道:“你是魔道!“ 李道玄摇摇头:“我会很多魔门功法,但我不是魔门中人,道玄大道不争,随遇而安,自问至今未曾做过任何亏心之事。“ 萧狄后退一步,再次坐了下来,低头想了一下,说道:“还是不行!“ 李道玄却在他的话中听到了矛盾犹豫的语气。 萧狄因为修炼瞳中剑,虽然多年来夫妻恩爱,但却没有孩子。他年纪越大,心中对妻子的愧疚越深,李道玄所说的子午端阳蛊正打中了他的心,但这个法子他不是没想过,只因仙魔之争,他作为道门之人是不可能去求助魔道的。 李道玄望着萧狄,暗自运转冥力,丹海生出一粒求子蛊,忽然揉身而上,左手伸出如剪,右手食指揉着一粒求子蛊直点萧狄。 萧狄双目一闪一闭,两道瞳中剑直击李道玄左右肋下。 以萧狄的修为,就算李道玄能够动用五元灵力也不是对手的,但此刻他不躲不闪,肋下两道血光闪起,在萧狄诧异之中,食指的求子蛊送到了萧狄的手臂上。 萧狄体内灵力自动运转,眼看就要消融这粒蛊虫。李道玄忍着剧痛和蛊虫的反噬之力缓声道:“这是求子蛊,大人不要么?” 萧狄犹豫了一下,体内的灵力收回,矛盾的看着那只蛊虫钻进了体内。 李道玄甩下云衫,缠在了腰间肋下,坐了下来,以一杯美酒咽下了喉间的鲜血,抬头咳了一声道:“这蛊虫最好配着五神妙石散,效果更好,可惜我不知道炼制之法。” 他稳住了丹海,对那默然不语的萧狄继续说道:“萧大人并没有和魔道同流合污,如今是道玄偷袭你,而大人不过是大意之下中了我的招,却因祸得福而已。” 萧狄自然明白了李道玄的用意,那是拼着受了自己两道瞳中剑,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解忧啊。 萧狄慢慢走到窗口:“你不怕么?” 李道玄接口道:“怕什么,是怕你告诉别人我修炼五毒邪功。还是怕你得了求子蛊还是不帮我?” 萧狄不说话,李道玄叹了一口气:“萧大人,不管你信不信,今天你就算把我打个半死,或者拂袖而去,我还是要帮你这个忙。” 萧狄黑色瞳孔退去,白眼珠翻了上来,但很郑重的说道:“我相信你!” 他踱了几步,沉声再道:“雨符不行!” 李道玄毫不意外,静听他的下文。 果然萧狄慢慢走向门口,最后说道:“我去方府!” 李道玄拱手一谢:“我代九泉之下的虞兄谢谢你,不过方世麟的脑袋我还记着,这笔账花朝节前是一定要算的。” 萧狄拉开门,对着门外咳嗽了一声,便听到一声叠起的惊呼。 他却笑着转头对李道玄道:“与我无关。” 李道玄想起来了,他已经被罢官了。 望着萧狄下楼,他走到门前低呼道:“萧大人,龟兹刺客我也还要救的。” 萧狄的身影却已经急匆匆的出了大门。 一直偷藏在门旁的莺哥燕语捂着胸口低呼道:“什么都没听到,反而被这老头吓了一跳!“ 你们当然听不到,李道玄笑了起来,大理寺卿萧狄是何等人物,要是密室所谈被你们听到,那可真是笑话了。 李道玄笑了一声,便问双姝:“游四郎先生到了没有?” 莺哥走上一步,学着萧狄的模样,背负双手,低沉说道:“与我无关!“ 燕语跺着脚:“姐姐你又快了人家一步。“ 李道玄却拍了一下手:“游四郎不比萧狄,那是我的朋友,自然得准备些礼物才好。” 第131章 游君何所求 莺哥燕语一左一右环住了他的手臂,一个说道:“大把的金子给他呢。“另一个却撺掇道:”找个女人给他。“ 李道玄伸出双手,左右捏住了这对姐妹花的鼻子,教训道:“除了金子就是女人,你们俩啊,都是跟谁学的。“ 莺哥燕语四只小手忙不迭的抓住李道玄的双手,然后一起动动小巧的鼻子,笑着齐声说:“那自然是跟大少学的。“ 李道玄放开双姝,笑着说道:“游兄弟是我的好朋友,我很是看重他。“ 他沉吟了一下,再问道:“云裳院有脂粉口脂那些美姿容的好东西么?“ 莺哥燕语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凑到他耳细语道:“公子说的东西,白小蛮那里有很多哟。“ 李道玄头疼起来:“那可麻烦了,你们去帮我讨要一点吧。“ 莺哥眼珠一转,伸手捂住了妹妹的嘴,笑道:“公子,我们呢,现在已经大大的得罪了白小蛮,没那个面子咯,不如带您直接去吧。“ 她说完,和燕语一起拉着李道玄便走向了白小蛮的屋子。 李道玄围在腰间的衣衫擦动了伤口,发出了一声闷哼,但莺哥燕语毫无所觉,只是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忍不住现在就去做。 时当正午,大厅寂静无声,白小蛮屋前却站着一个********人,见到他们三人过来,那妇人露出诧异之色,立刻走上一步挡住了三人,冷声道:“李公子是要见白大家么,请先等一会儿。“ 莺哥儿放开李道玄上前一步,嘻嘻笑着绕到了美妇人身后,忽然一把自后抱住了她。 燕语和姐姐心意相通,抓着这个机会打开白小蛮屋门一缝,将李道玄推了进去。 李道玄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被这一推一脚就踏进了白小蛮的屋子,只觉眼前一暗,背后房门关闭,犹自听到那美妇人挣扎怒声道:“你们这两个小蹄子,白,白姑娘正在……“ 白小蛮正在沐浴,或者说正要沐浴,屋里窗户已被粗纸盖住,白小蛮背对李道玄,刚刚脱下最后一件小衣。 她有着李道玄所见过的最为纤细的腰,蛮腰恰似一握,在桃形臀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一段轨迹,微光之中,便见两道柔滑的曲线勾勒上下。 两腰曲线自上而去隐现一团白面俏乳,向下而去却是玉臀微翘如白桃之尖。 白小蛮身子僵了一下,缓缓问道:“公子看够了么?“ 李道玄急忙转身拉门,一时却拉不开,原来是门外莺哥燕语嘻嘻笑着反拉着门。 他松开了手,轻声道:“是道玄唐突了,请姑娘恕罪。“ 白小蛮平淡的声音第一次带着嘲讽的语气:“公子身负异力,难道连房门都打不开啦?莺哥燕语两个丫头就真能挡住你不出门?“ 李道玄被她犀利的言语所说中,惭愧的低下了头,将体内冥力运转十成,强大的冥力破体而出,笼罩了整间屋子。他正待强行破门,那白小蛮却忽然说道:“等一等,你转过头来。“ 即便以李道玄这样的男子,也被白小蛮这句暧昧的话所诱惑,他竟然听话的转过了身。 白小蛮在铁桶中,热气蒸腾中,一股酒香扑面而来。 李道玄望着那大铁通中红艳的大宛葡萄酒,惊呆了。 红艳酒色衬着白小蛮的肌肤白艳凄美,她那张小巧的脸上却露着痛苦之色,缓缓道:“你过来,我问你一件事。“ 李道玄恍惚间走了过去,白小蛮自铁桶里伸出了手,那手上竟然还戴着鹿皮手套,沾满酒香的手指拉住了李道玄的衣衫,狠狠拉近铁桶。 “公子体内的怪力为何会引起我体内的魔气?你,你到底是何人?“白小蛮语气中透出一种少见的惊慌。 李道玄被她扯的脑袋差点栽倒铁桶里,两眼所见只有一对儿在血红液体里翘起的浑圆白乳,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白小蛮长出了一口气:“小蛮虽然出身魔宗,但这些年来蒙大少收留,体内魔气已经压抑的住了,为何你刚才运转力量,我却心慌意乱?“ 李道玄强行站起身子,摇头道:“我不知道。“ 白小蛮便不再问,用手捧起一手红酒,浇到了额头上,缓声道:“公子最好收敛些,这种力量要是被长安国师们发现了。“ 李道玄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这也是他求助萧狄也不能暴露这秘密的原因。 白小蛮再看了他一眼:“你受伤了,是瞳中剑?“ 李道玄无言点点头。 白小蛮揉搓着脖子皱眉道:“萧狄神目一剑,号称例不虚发,你受了两道竟然还能站着,那萧狄对你可真的很好啊。“ 她在李道玄面前毫不羞涩,揉动脖子时,****微微挤到了一起,一股儿红色酒液在那狭窄幽深的沟渠中流动。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终于想起了所为何来,便说道:“白姑娘,我来是想求您点东西。“ 白小蛮闭上眼睛,在美酒中缓声道:“你要什么?“ 李道玄沉吟了一下:“我有一位朋友,他,他那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游四郎之事说了。 白小蛮睁开眼睛,摇头道:“对游四郎这等人来说,但凡长安有的胭脂水粉他能没有么,公子要想真的送他一份大礼,切记那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李道玄正容道:“受教了。“ 白小蛮这才继续说道:“你取纸笔来,我写一张秘方,相信可以打动这位游先生。“ 李道玄急忙捧来纸笔。 白小蛮哗啦一声自铁桶中站起来,白腻如羊奶一般的肌肤上挂满粒粒红珠,蛮腰之下凝聚成一道溪流,自小腹上流下去,自玉腿与小腹交叠成的两弯缝隙里分成了两道,最后流入了酒池中的隐秘处。 她一手捧住****,一手挥笔写字,李道玄捧着纸不敢再看,低头等着。 等到白小蛮写完,李道玄捧着这个方子,忍不住感慨道:“白姑娘你可帮了我的大忙。” 白小蛮扔下粗豪毛笔,全身缩回了铁桶内:“没事请公子出去吧,” 李道玄拿着方子走到门口,已经听不到莺哥燕语的吵闹之声,他拉开门,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就看到一个曼妙的男子站在屋内南窗前,正自观赏那窗外的桃花,原来游四郎已经到了。 李道玄脚步重重的踏了下去,朗笑一声走进了屋子。 游四郎纤腰扭动,微笑着转过身来,款款道:“几日不见,李兄风采更胜往昔呵。” 这句话以一种柔媚的语气说出来,极为别扭。 李道玄却毫不在意,走到桌前,将手中秘方放下,伸手道:“游兄请。“ 游四郎抿嘴一笑,温柔的坐了下来,双眸转动:“没想到就这么几天,李兄竟然成了这云裳小筑的主人。“ 李道玄入主云裳小筑这件事似乎已经是长安城中人人知道的秘密。游四郎只不过是典客署令门下的乐师,竟然也知道了,难道是洛碧玑有意放出的消息。 李道玄只想了一下便笑道:“游兄说笑了,不过是聊以解闷的乐子,道玄并无什么长久的打算。“ 游四郎微微露出失望之色,对李道玄这种心态不以为然:“李兄如今正站在长安这座大船最好的位子上,为何如此意气低沉?“ 李道玄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道:“那么,如果道玄有心做一番大事,游兄愿意帮我么?“ 游四郎惊诧的望着他,良久之后才出了一口气,却捂着胸口格格笑起来:“游某不过是一卑贱乐师,会几手拨弦弄调,记几首新词旧曲,在典客署讨一口饭吃罢了。” 李道玄缓缓道:“游兄确实看起来胸无大志,以君之才貌,竟然屈身在典客署那个小地方。” 他说到这里站了起来:“若求进身之位,宫中有太乐丞这个位置。若为求财,乐坊名流一日千金。”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但道玄觉得,游兄是一位有大志气的男儿。” 游四郎已没了笑容,收敛起身子问道:“李兄为何如此说?” 李道玄望着他:“那日雀离寺一战见到游兄,我便很好奇了,这等秘密大事,为何你能参与,还有,常随没有告诉我是如何和你认识的,但我觉得是你在有意结交常随。” 游四郎眼睛眯了起来。 李道玄望向了窗外:“现在正是午间宴客的时候,皇上刚刚下了旨意,对龟兹国大加抚慰,典客署的左大人这个时候应该忙的很啊,在这个时候为何能放你出来?” 游四郎也站了起来:“李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道玄转过身:“我觉得游兄绝非那典客署左某的禁脔一般的人物,反而像是身怀秘令,暗中查探西域各族的朝廷密探!” 游四郎愣了一下,忽然格格笑了起来:“李兄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不过你确是想多了,今日左大人染了风寒,正在府中休息。至于雀离大寺之事,也是巧合罢了。” 李道玄也是呵呵一笑:“那让游兄见笑了,请再入座。” 桌上的残酒小菜已经撤了下去,摆着一壶碧兰玉春清酿,还有时鲜水果与西域干果。 李道玄亲手为他倒了一杯酒,笑道:“刚才道玄无礼了,其实这次邀游兄来,却是有事相求。” 游四郎按住了他的倒酒的手,媚笑道:“先不要说,某来猜一猜,可是为了西羌部族的明珠姑娘啊。” 李道玄被他温湿的手摸住,下意识的抽了回去,只低头一笑掩饰过去。 游四郎嬉嘻一笑:“我猜的可是对了?” 李道玄笑道:“不错,但我更希望明珠姑娘到长安后,能去看一看她。” 游四郎后仰起身子,良久才道:“我可以试一试,但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做到。” 李道玄立刻将白小蛮写的秘方推了过去:“我愿意等着游兄的好消息。” 游四郎好奇的接过这秘方,打开只看了两眼就惊喜的喊道:“这,这是白大家独家养颜之秘方,这份礼可真是太重了,太重了呵。” 李道玄微微一笑:“君之所爱,吾之所喜也!” 第132章 望仙阁杀机 游四郎欢天喜地的拿着白小蛮亲书的秘方起身告辞。那送客的莺歌燕语便要逗弄他一番,站在门口齐声娇笑道:“游姑娘!慢走啊。” 游四郎戴上了垂着面纱的斗笠,走到了楼梯口,却回头对这两个调皮的女孩娇声道:“两位妹妹容颜娇俏喜人,只可惜太爱笑了,怕是弯唇易留喜纹,早到人老珠黄时啦。” 莺哥燕语对视一眼,都是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李道玄呵呵一笑,点着她们两个道:“游先生是说你们太喜欢笑了,嘴角容易生皱纹,会很快就变老的。“ 莺哥回味过来想要笑,燕语睁大眼睛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要笑,会长纹。“ 李道玄一天办完两件大事,心头松快了不少,推算一下日子,再过一天就是和霍小玉的七日之约。想到终于可以见到相思姐姐,心中充满喜悦。 他招手叫两个丫头进来,吩咐道:“你们去望仙阁去一趟,以白小蛮的名义下个帖子,就说隔日子时与会。“ 他说着俯身在案上写了个纸条,折好交给了两姝。 莺哥燕语齐声答应一声,她们两人虽然天真爱玩,但做起事来也是非常麻利,立刻便动身去准备名帖了。 李道玄这才得闲,走下楼,转去了桃花坞。 今日桃花依旧,但再走这条缤纷花路,李道玄的心中却充满了惆怅之意,他与鱼玄机一夜春情,想起来更多的是鱼玄机死亡前的一次放纵,不知这个女子此刻的心情又是如何。 推开木屋之门,只见石床空荡,鲜红干涸的血还是那么耀眼,却不见了佳人身影。 木案上留着鱼玄机留下的笔痕,那是以蜡泪点滴而成。 李道玄看木案上却写着:虽恨独行春尽日,终期相见月圆时。别君何物堪持赠,泪落晴光一首诗。 李道玄品味良久,惆怅难去,最后看到那本天莲心魔册却不见了,这才有些宽慰。 他端坐在木屋石床上,一直坐到月上中天。但听屋外春虫清鸣,静谧之中一个脚步声走了过来。 他下床拉门,看到白小蛮独立月下缓声道:“萧大人的马车在外面,公子是否要见。“ 李道玄振作精神,走了出去,经过白小蛮身边时,他忽然想起了明日之事,便低声道:“明日我要去见望仙阁的霍小玉,用了姑娘的名帖。“ 白小蛮只一点头,没有说什么。 李道玄走出云裳小筑,在坊间角落处见到了萧狄。 萧狄递给他一只木盒,说道:“头在里面。“ 李道玄俯身再谢,郑重接过了那盛放着虞子期头颅的木盒,轻声问道:“萧大人如今无官无职,不知下一步作何打算?” 萧狄轻轻摆手,笑道:“清闲自在。“ 李道玄目送他的马车离去,返回云裳小筑后院,让莺哥燕语通知常随。 是夜,常随亲奉虞子期遗体,在云裳小筑后院深处布下了祭堂。 李道玄也点了三支安魂香,默祈了一番,对常随道:“虞兄入土为安,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至于方世麟之事,花朝节前我定要给虞兄一个交代。“ 常随深沉道:“师父,我要亲手杀了此獠,请您把这个机会让给弟子吧。“ 李道玄伸手试探他体内的蛊灵之力,已经有了一蛊力流动,想来常随定是没日没夜的在修炼。他心中满意,再口授了一卷子午端阳蛊。 常随此时已踏入修行之中,气质也略有了些变化,他细心记忆李道玄所传的功法。脸上渐渐现出一丝笑意。 李道玄看着他越来越阴霾的脸色,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常随,你觉得游四郎这个人怎么样?“ 常随一愣:“师父,可是游四郎有问题,弟子和此人相识时间虽不长,但觉得他这人有时神神秘秘的,若是真的出了问题,弟子可以出手擒住他,仔细问问。“ 李道玄手掌伸出,轻轻拍在了常随的肩膀上,淡淡道:“你要干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现在你可是牛气的很,动不动就要出手?” 常随望着他:”师父您的意思是?“ 李道玄松开了手,冥力收了回来:“游四郎是个可交之人,你办游侠儿之事,可以多去问问他。“ 他说完便走向桃花坞,一种淡淡的不安萦绕心间,自己传授常随子午端阳蛊,是否真的没有问题。 第二日一大早,莺歌燕语就备好了马车,李道玄却直到夜里戌时才出门。 平康坊坊门打开,莺哥递给他一只小铜锣:“公子,但遇坊门只需敲一下,就会有人给您开门啦。“ 李道玄拿着小铜锣上了马车,对莺哥燕语道:“今晚你们就不要去了,留在楼中等我。“ 两女下了马车,目视马车出了平康坊。燕语一拉莺哥:“姐姐,你猜公子去见霍小玉做什么?“ 云裳小筑灯火通明,鸿胪寺的左令大人今夜请客,热闹非常,停满了各色马车。因为马车太多,云裳楼前停放不开,连那楼边坊间都停满了。 莺哥眼珠儿一转儿,自后腰上又解下了一面小铜锣,低声道:“咱们去看看不就行了。“ 两姝嘻嘻一笑,走到了坊间阴暗处一辆马车边,这辆马车看来有些寒酸,连御车马夫都不知到哪里喝花酒了,空空荡荡。 莺歌燕语轻轻钻进了马车里,莺哥在一片昏暗中摸出了火折子,燕语也拿出了随身带着短烛。 灯火亮起,两女齐声低呼一声,只见白小蛮安静的坐在车内对面,手里拿着一卷纸轴,淡淡道:“还有蜡烛么,多点几只。“ 莺哥燕语一起吐了吐舌头,无声再点上了几根蜡烛。 白小蛮打开卷轴,看了几眼,轻轻一拍车壁,马车缓缓启动。 莺哥嘻嘻一笑:“白姐姐,你也要去看公子去见霍小玉么?这可不好吧。“ 白小蛮抬起了头,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掌伸出,指尖若莲花初放,五指舞动之间已将两女点倒。 她摇头自语道:“白养了你们好几个月,这么快就袒护起公子来啦。“ 她说完合上纸卷,托着腮又自语道:“我可不是因为好奇去看他做什么。只是花朝节的一些事去和霍小玉商量一下。“ 莺哥燕语昏然在座位上,也不知道白小蛮是为谁解释。 李道玄持着神奇的小铜锣,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平康坊,过西市,穿过皇城朱雀门前的太平,兴道诸坊间,赶到了如意坊那临春望仙阁的楼前。 他下了马车,自侧门缓缓走了进去。 就在李道玄刚刚走进望仙阁,花楼对面缓缓驶出一辆黑色的马车。 方世麟探出半边脑袋,露出诡异之笑,再缓缓缩回马车。 车里对面的秦烨在黑暗中愈发的阴郁,只问道:“他进去了?” 方世麟轻轻拍手,车外黑暗处走出一队黑衣人,为首之人掀开车帘低声道:“都布置好了。” 秦烨凑近那黑衣领头人,斥道:“我不是说过你们自去办你们的事,不要与我们交谈的么。” 那黑衣领头人默默退去。 方世麟拉回了秦烨,自怀里摸出了一柄金镶玉的折扇,低笑道:“陈玉君这次可是动了血本,这些杀手都是万中挑一的暗杀好手,在这云珠禁制下,李道玄这次肯定完了。” 秦烨慢慢将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却再次问道:“咱们自己的人呢?” 方世麟打开金玉扇子:“秦少啊,此次行动最精彩的地方就在此处了,咱们的人已经在莫相思车行路线上布置好了,只等着这位牡丹仙子上路啦。” 秦烨将整个身子都缩在了黑暗里,最后问道:“什么时辰了?” 方世麟双目露出期待而又残忍的笑:“亥时一刻,月煞归虚,朱雀在天,正是好时候。” 李道玄此时刚刚走到霍小玉门前,因为持着白小蛮的名帖,他一路上畅通无阻,此次再也没有阻拦之人。 他刚要敲门,忽然记起了丑奴儿那个善良的丫头,心中一叹,自己这次又没带礼物给她。 霍小玉的门儿开了,波斯地毯上点满了红烛,青纱帐中的女子轻声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李道玄急忙走了进去,四处打量了一下,墙壁上的宝剑依旧悬挂着,红烛围绕间,一种似雾非雾的气息流转。 他不禁问道:“奴儿姑娘呢?” 霍小玉淡淡道:“自然去接莫相思了,亥时二刻未到,你来早了。” 李道玄走前一步,盘腿坐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相思姐姐来的这条路上可安全么?” 霍小玉不禁有些发恼:“怎么,我费尽心思,担着风险为你做这件事,还得大张旗鼓一路敲锣打鼓的护卫着么?” 李道玄默然不语,心中渐渐有些不安,但霍小玉说的也很有道理,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两人再无对话,都是沉默以对。 望仙阁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了下来,车中的白小蛮摸出一只琵琶,手指还未拨动,那琵琶琴弦微微颤动,发出清脆的金玉之声。 白小蛮眉头一皱,伸手拍开车座对面的莺哥燕语,对两个还有些茫然的丫头低声道:“有杀气!” 此时,子时的更鼓声敲了起来。 第133章 朝云殿杀手 子时更鼓一响,霍小玉屋里的李道玄再也坐不住,他立刻站了起来,急声道:“霍姑娘,相思姐姐是从哪里接来的,我去看一下!” 纱帐里的霍小玉也是心神不安,推算时间,早该到了,但她自有难言之隐,不能告诉李道玄莫相思所在之地,只沉声道:“再等等。” 李道玄走到纱帐前,哗的一声拉开帐子:“那道玄只好得罪了。” 纱帐拉开,红巾遮面的霍小玉手持一柄银刀,横亘在自己脖子上。 李道玄一愣,霍小玉慢慢说道:“我不能告诉你莫相思所在之地,但这个时候,你可以去朱雀门前看看。” 李道玄后退一步,转身就走。 霍小玉放下银刀,忽然自失一笑:”他这么聪明的人,或许早已猜到了。我这又是何苦。“ 李道玄自望仙阁后院走到侧门前,还未走出去,迎面两个少女扑了过来,拉住了他的身子。 白小蛮匆匆赶来,低声道:“回去!” 李道玄双肩一动,挣开了莺哥燕语抓的紧紧的手,踏步上前。 白小蛮手臂伸出,五指舞动,套着鹿皮手套的五根指尖上分别闪烁着青黄赤白黑五色。她的手指点向了李道玄的额头。 李道玄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还未发动冥力便向后倒去。 白小蛮示意莺歌燕语抓着李道玄,悄悄走进了望仙阁后院里。 望仙阁大厅在这个时候诡异的安静下来,厅中竟无一人。 三女挟着李道玄直接走进了霍小玉的屋子。纱帐分开,霍小玉望着白小蛮,心知事情有变,几步走了出来,拉住了白小蛮的手:“白姐姐,出什么事了。” 莺哥燕语将眩晕不停的李道玄放在了地上。白小蛮推开霍小玉,想也不想便指着地上的李道玄说道:“先把他绑上,咱们得挡住杀手,等到天亮。” 这屋内除了地毯红烛,根本没有可以捆绑人的物件儿,莺哥燕语对视一眼,齐齐解开了青衣下的软绸腰带,将李道玄捆了个结结实实。 白小蛮走到了霍小玉身边,伸出手掌。 霍小玉闭眼,双手捂脸,尖叫道:“不要打我脸。” 啪!这一巴掌还是轻轻打在了她的肩膀上。 白小蛮再拉住霍小玉的衣衫,低声问道:“你做了什么?为何楼外都是杀手。” 霍小玉缓了一口气,放下了手,挣脱开来后退几步,拍着胸口道:“自从上次花朝节后,白姐姐这是第二次打小玉啦。“ 白小蛮气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说这些。“ 霍小玉深深望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这些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如此着急,李公子可真厉害,这么短时间就收服了咱们白莲冰女。“ 莺哥燕语悄悄退到了李道玄身边,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 白小蛮低头看着鹿皮手指上的五颜变幻,缓缓道:“霍小玉,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霍小玉收起了调笑语气:“放心!就算有杀手,他们也不敢进来。你想知道我做了什么,为何不问问李公子。” 嗤啦一声碎响,李道玄挣碎腰带,站了起来,厉声道:“霍小玉,我姐姐到底在哪里?“ 霍小玉脚尖点地,低声道:“李公子放心,我早已有所防备,有丑奴儿在,相思姑娘不会有事的。“ 白小蛮转身望着李道玄:“公子今夜来会的是莫相思?” 她虽然是在问李道玄,但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摇头道:“就算出了事,现在也来不及了,楼外一共四十七名杀手,以他们的能力,攻进这里只需两柱香时间。” 她又恢复了那波澜不惊的样子,转目看了一眼:“云珠禁制下,我的五色幻指能挡住十七人。” 她说完目视莺歌燕语。 莺歌燕语齐齐摆手:“我们只能打一个。” 白小蛮便望向霍小玉,霍小玉怒声道:“我说了,他们绝不敢冲到这里来,莫相思也会没事,白小蛮你就这个臭毛病,什么事都往坏处想。” 白小蛮点点头:“看来你也不中用。”她最后望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已经听得分明,走上一步,沉声道:“我能打四十七个!”他说完全力发动体内冥力,整个房间再次布满了冥力气息。 白小蛮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缓缓蹲在了地上。 李道玄走前一步,手掌伸出,霍小玉的纱帐整个落到了他的手里,李道玄拿着纱帐就要缠住白小蛮。 白小蛮忍着体内魔灵之力的反噬,咬牙道:“你挡不住我,大少把你交给我,我决不能放你出去送死。” 李道玄皱眉道:“我死不了。” 但他只想了一下,转身问霍小玉:“小玉姑娘,你能保证任何人都冲不进来?” 霍小玉点点头:“我既然说出来了,自然就有这个把握。“ 李道玄点点头:“那道玄得罪了。“ 包括莺哥燕语,四女正在茫然间,李道玄借着冥力,身形一转,双手乱抓起来。 虽然冥力护持下,他不能动用五元道法,但速度与力道却比常人要强大太多了。四女之中唯一有动手之力的白小蛮又被他的冥力压制,都是无力抵抗,眼睁睁看着他乱抓过来。 李道玄抓的不是人,而是衣衫。 在四女低呼与尖叫中,衣衫破碎飞舞。李道玄转了一个圈子,手中便多了一堆破碎的衣衫。 莺哥燕语****的抱在一起,因为被李道玄撕衣时触动了肌肤害痒的地方,被迫笑的咯咯不停。 霍小玉暗藏的银刀也被李道玄夺了过去,双手环胸,已是惊呆了,却忘了底下小衣已不在。 只有白小蛮支撑着手臂,身上还留着一件小裤。 李道玄哗啦一下将衣衫团在手间,再将那纱帐披洒开来,遮住了四女曼妙的身体,再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便一手抱着衣衫,一手推开窗子,跳向了半空,身在半空,衣衫带着冥力挥洒出去,右手顺势后挥,将霍小玉屋子的木窗关得紧紧的。” 就在此时,一阵尖锐的风声响起,五十多支闪着暗光的弩箭飞射而来,穿透了衣衫直射李道玄。 李道玄空有冥力在身,但只能运转子午端阳蛊这等邪门功法,一时也来不及以蛊召五毒之虫,只得奋力沉下身子,咔嚓一声踏破了临春望仙阁的屋檐,身子一滚,落到了地上。 他勉力站起,小腿上已中了两枚弩箭。身上先是一麻,继而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充斥全身。 李道玄立刻伸手,狠力将弩箭拔了出来,扔到了地上,体内的冥力疯狂运转,将毒药逼出了伤口。 那刚被扔到地上的弩箭发出一声脆响,自箭尾到箭头嗡的一声撑开成一片片铁刺碎片! 李道玄心中一跳,幸亏自己拔出去的快! 但他也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人,那该是一群专业级的杀手! 临春望仙阁的大门关的死死的,楼内寂静无声。不远处慢慢行来一辆马车,马车周边不同角度处跟着走出数十个黑衣人。 李道玄手撑地面,发动子午端阳蛊里的召毒之术,在望仙阁门前地下,如意坊排水渠里,以及各个阴暗的角落,五毒之虫慢慢向着他靠拢。 车帘一动,方世麟握着金玉扇子走了出来,目光中带着快意的狂喜,摇头道:“啧啧,瞧瞧咱们这位长安新贵,天天躲在云裳楼女人堆里不敢出来的李公子,今日怎么如此不小心啊。” 李道玄闭目不理会他,暗中操纵引转那刚刚召唤来的毒虫。 子午端阳蛊的种蛊之法他虽然会,但从未在实战中用过,如今也只能靠这些毒虫想想办法了。 方世麟见他不回话,还要再说几句,车内传来秦烨的咳嗽声。 方世麟‘恋恋不舍’的收回望向李道玄的视线,对那些默然不动的黑衣人说道:“断了他的四肢,留着舌头和性命,本少还想听他的惨叫和求饶声呢。“ 李道玄挣开了眼,五毒之虫控制之法极为费神,长安城中召唤来的毒虫比之当日碧桃在西羌大寨的毒蛇可差远了。但那黑乎乎无人注意的虫子还是缓缓从不同方向朝着方世麟位置移动。 那群默然不动的黑衣人却在方世麟发令后依然站着,领头的黑衣人低声道:“朝云殿的人只会杀人,不会伤人。“ 方世麟大怒道:“陈玉君如今可是你们半个主子,他赋予我全面处置之权,你们朝云殿的杀手就是这般不听指挥吗?“ 领头黑衣人便不再犹豫,低喝一声:“上云弩!” 四周的黑衣人立刻动了起来。 他们人人自黑衣背囊中掏出一团物事,分成四组,速度之快,就在李道玄看了几眼的功夫,四架巨大的弩弓被组装了起来。 八名身形略粗壮的黑衣人躺倒在地,两人一组以脚架起弩弓,粗壮的手臂把持住云弩两侧。云弩上的粗大的箭支上缠着黑色银边的符纸,那是专门对付修士的破灵箭。 黑衣领头人举起了手,吱呀声中,八个黑衣人身贴身排成一排,排头之人带着铁皮手套拉住了弓弦,一排八人之力一起拉动弓弦,裹着破灵符的弩箭划入了云弩顶部的长槽中,蓄势待发。 领头黑衣人低喝一声:“四方怒!” 支撑云弩的一对儿黑衣人缓缓转动间,四架弩弓便对准了李道玄的四肢。 李道玄蛊术控制的毒虫也在此时就位,他抬头望着方世麟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第134章 暮雨阁死士 方世麟握着扇子看到了李道玄的笑,他一点儿也不生气,这恨之入骨的狗贼此刻笑的越开心,等一下折磨起来越痛快。他望着李道玄,开始想象不久后折磨这狗贼的法子。 但方世麟那报复的幻想还未开始,脚上就是一麻。 一只土蝎的尾刺扎入了方世麟靴子里。 但,这只是开始。 李道玄子午蛊术指挥的五毒之虫几乎是瞬间就爬满了方世麟的双腿,土蝎,泥蛇,壁虎,甚至还带着一堆褐蚁,这些毒虫自方世麟的衣衫缝隙里突入进去,就似那带着欲望探索床上娇躯的男人们——在它们面前,再厚再多衣衫也不过是欲望得逞前的游戏。 方世麟露出了怪异的面容,哆嗦一下缩起了背,猛然像只蚂蚱一般跳了起来,他没有发出惨叫,因为一只贪心的蟾蜍已经急不可耐的爬进了他张大的嘴中。 方世麟手中的扇子脱手飞舞出去,闷哼声中,车内的秦烨已经跳了出来。他甚至连看都不看方世麟一眼,飞身去追那把金玉扇子。 这眨眼间发生的事情没有挡住朝云殿杀手们的动作,方世麟扇子飞出去的那一瞬间,四只云弩的弓弦发出嗡的一声,就像亿万只游蝇快速煽动翅膀的和声。 但这嗡声震撼,也无法掩盖四只弩箭飞射的尖鸣。 李道玄挡不住,似乎连缩身闪避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那弩箭太快了!甚至快过了他躲避的念头。 明月无声,淡淡的春月之光在这一刻都似乎被刺穿。 李道玄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但他却并没有被弩弓刺穿,只因望仙阁二楼之上有一蓬比刺穿的月光更为琐碎的光华闪起。 细碎的青黄赤白黑五色光华自二楼闪动下来,护住了李道玄全身。 瓮声还在耳边回响,弩箭尖锐破空之声嘎然而止! 李道玄挣开了眼睛。 裹着一块波西米亚红毯的白小蛮挡在了他身前,曼妙的长发飞舞在他的眼前。 她挡在了李道玄身前,带着鹿皮手套的双手闪着五色光华各自握住了一支粗弩之箭。柔毯下****的小脚各自踏住了另外两只弩箭。 白小蛮是以修士之力接住了这四只人间凶器! 来自天莲魔宗的灵力闪动不息,立刻引发了那矗立的通天浮屠之上禁制云珠的反击! 禁制云珠之中射出了一道惩罚之箭,集合五大国师之法力的惩罚之箭。 惩罚之箭瞬时跨越了二千七百丈的距离,以不可能的速度穿过了夜空。 这是朴实无华的一支惩罚之箭,甚至连萎靡的星光都能遮盖它的踪迹。 李道玄刚刚伸出手,想去触摸那挡在身前不顾一切的白小蛮,他嘴边也刚刚吐出一个字:白…… 云珠惩罚之箭没入了白小蛮的胸口,裹在她身上的波西米亚红毯奇异的晃动起无数漩涡。 下一刻白小蛮身子猛然后仰,脖子弯了一个向后的角度,口中喷出的鲜血绚烂的涂满了李道玄一脸,也阻住了他还未说出的话。 温热的血液在脸上滚动有些痒痒的,李道玄茫然抱住了白小蛮软软的身子,耳边听到了秦烨的怒吼! 秦烨手中的金玉扇子已被展开成团圆满月一般的扇镜! 扇骨上刻满了奇异的纹络,纹络中流动着白色的水银,水银自纹络中汇聚到圆扇中心,圆扇中心是阴阳太极图,太极图中一对儿游动的阴阳鱼奇异的张开了嘴巴。 朝云殿的四只弩弓刚刚拉开弓弦。 秦烨在水银滴入阴阳鱼嘴之前将这扇子甩向了李道玄,口中怒吼道:“放箭!“ 这是他今晚准备的最后法宝,海枯斋秘造的精美火器——太极霹雳扇。 霹雳扇爆炸的力量加上另外四只云弩箭,秦烨认为李道玄必死无疑。 嗡声起,尖鸣生,四弩未到,火光闪起! 通天浮屠上,禁制云珠下,云端阁楼里端坐的鱼朝恩也在此时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太极霹雳扇爆出的火光之中,李道玄脚下地上爆开了四个大洞,四条白衣人影闪动在他身前,伸展手臂围成了一团。 弩弓穿透四个白衣人的身子,霹雳火光在巨响声中冒出一团黑烟。 李道玄再次躲过一劫,秦烨怒目圆睁,只有那朝云殿的首领惊呼道:“暮雨阁死士!“ 四名脸上熏黑,白衣沾火的死士前行一步,将刺穿身体的弩箭拉了出来,那身体上穿透如碗口大小的伤口缓缓闭合,一丝儿血都没有流出。 朝云殿的首领手中一闪,一柄小弩弓出现在手里,却嘶喝道:“八方云动!“ 黑衣杀手们脚步一转,自四组变为八队,云弩被迅速拆解成两半,变作八支脚弩。 八支脚弩破鬼箭以最快的速度被换了上去。 他们速度比刚才更快,但还是晚了一步。 第一个死的是那首领,两个白衣死士一前一后夹住了他。 前面的死士以自己身子挡住了首领手中小弩连续射出的十八支小弩箭,背后的死士一柄小刀以最为简单直接的方式切开了首领的脖子。 两名白衣人转身,和另外两名死士扑向了八队朝云殿杀手。 白衣死士手中的小刀可以说非常简单,长四寸,宽一寸,以杨木为柄,铁片做刃。 他们杀人的法子就像这简单的小刀一样直接! 伸手,出刀,切喉! 秦烨和李道玄在很短的时间内目睹了四十多道血雾狂喷的绚美之景,就像四十朵血花绽放在夜空里。 秦烨脚下发软,踉跄的退到马车前,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能置信的打着哆嗦。 李道玄只看了一眼,便低头查看白小蛮的伤势,他不敢输入冥力。那本来百试不爽的冥力,可能是白小蛮不能消受的毒药。 望仙阁二楼窗口垂下了一条以轻纱搓成的绳子,卷住了李道玄和白小蛮,缓缓拉了上去。 四名白衣死士此刻也收起了小刀,在四十具即将死去的尸体扭动中,一起围住了马车前的秦烨,一动不动。 秦烨颤抖的挥动手臂,嘶吼道:“来呀,来呀!本少不怕你们!“ 黑暗中走出一个俊俏的男人,轻轻咳嗽一声。 唇红齿白的高力士带着一种怪异的怜悯走到了白衣死士后面,他先是转头望了一眼没入二楼窗里的李道玄,然后转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秦烨安静下来。 “秦烨,我不会杀你的!“高力士摇摇头:”你走吧,日出前离开长安,终生不得靠近李道玄身边三尺之地。“ 秦烨狂笑起来,笑的喘不过气来:“为,为什么,暮雨阁死士了不起么?凭什么!“ 高力士脸上又露出了那怜悯的表情,叹了一口气:“我奉命而来,听与不听都在你。“他说完轻轻挥手,那四名白衣死士缓缓没入黑暗中。 高力士转身要走,秦烨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血红的双目闪动:“是,是谁派你来的!“ 高力士一言不发,将他拉住袖子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摇头淡淡道:“京都四少,京都四少,可惜今夜后就只剩下三位了。” 他说完这句话,慢慢后退,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秦烨茫然的站了起来,抬头看着望仙阁二楼,不顾身后的马车,踉跄的向前走去。 他走了几步,忽然疯了一般狂奔起来。 春风自两耳呼呼作响,秦烨脑海中疯狂的吼叫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帮着那个李道玄,洛碧玑帮他,玉真公主帮他,暮雨阁这些怪物都帮他,甚至,甚至连自己的亲爹都偏心帮着他! 不!他不是我父亲,他是一个忘记了父亲责任的疯子! 秦烨脚下一个踉跄,一行委屈的泪水飘零中,摔到了地面上。 冰凉潮湿的地面让他有些清醒,吱呀声中,一辆豪贵的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帘微动,一只裹着黑皮手套的大手伸出,将他拉起来,拽到了车内。 车子立刻急驰而行,陈玉君微笑着坐在车内,将他扶到了车座对面,车内案几上摆满了一坛坛美酒。 这豪贵的车内几乎有半个房间大小,陈玉君身旁昏睡着一名宫装女子,脚下踏着一个趴在地上的青衣男人,笑道:“秦兄,为何如此沮丧。” 秦烨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冷冷望着他:“是你!” 陈玉君嘿然一笑:“秦兄啊,要去哪里,让小弟送你一程如何?” 秦烨坐直了身子:“我自然是要回家!” 陈玉君噗嗤一笑:“回家?秦国公府么,小弟劝你还是不要回去了!” 秦烨抬头望着他:“停车,我自己回去!” 陈玉君冷声道:“现在,就在此时,秦国公府的人已经出动,你老爹的手下们正在整个长安城中搜索你的踪迹。你这蠢猪给我好好看看这人是谁!“ 他说罢,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趴着的青衣人,然后伸脚将那人踢到了案几一侧。 秦烨茫然看去,不禁惊呼道:“二子叔!” 这人却正是秦国公府的二管家,看着秦烨长大的家奴! 这位熟悉的管家已经死去多时,双目圆睁,手中握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团。 秦烨跟这位二管家关系最为亲密,伸手就要去抓陈玉君,悲声道:“你竟然杀了他!” 陈玉君伸出戴着黑皮手套的右手,挡住了他,却探身将那死去的秦二管家手中的纸团拿了起来,放到了秦烨眼下,哼声道:“杀他之人不是我,是你老爹秦国公!“ 秦烨颤抖的将纸团展开,只见上面缭乱的写着一行大字:“如见到逆子秦烨,自不需多言,只速杀之,埋到野外,不需报我!“ 字迹潦草但很坚定,滴滴泪痕沾满信纸。 秦烨傻笑看着这熟悉的字迹,还有那字迹下方更为熟悉的,秦国公的家用红印! 陈玉君伸手轻拍着他的肩膀:“你这位二管家是好心要给你报信的,可惜他命不好,在府外被秦国公派出的杀手截住,死在了路上。秦兄啊,你也不要太伤心啦,天涯人自有落脚处呵。“ 秦烨低头吐出一口鲜血,喷到了信纸上,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布满诡异的红潮,却沙哑道:“伤心?秦烨已没有心,何来伤心!“ 陈玉君皱眉虚伪的还想再劝几句,秦烨已经坐直了身子:“今夜我还没有输,李道玄的姐姐莫相思此时该已经被拿下了,那些都是我身边的死心随从,我手中还有筹码。“ 陈玉君嘿然不语,一把拉起身旁昏睡的那宫装女子,嘿然问道:“你说的可是她么?“ 秦烨抬头望去,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身子一软,歪倒在车座后,最后一丝希望如泡沫般破灭! 第135章 相思不相思 临春望仙阁楼外一片萧瑟之意,四十多名黑衣人尸体之旁,还蠕动着一具裹满毒虫的身体。 方世麟身上爬满了各类毒虫,被裹的就像一只拼命蠕动的蚕蛹。 黑暗中传来一声响亮的更鼓声,一辆拆去了顶棚的破旧大车疾驰而来,车上跳下几个灰衣太监,一声不吭的将地上的黑衣人尸体抬起,抛进大车里。 其中一个灰衣老太监看到了还在挣扎的方世麟,眉头一皱,自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走到那惨不忍睹的毒虫人身之前,小心的揭开瓷瓶,倾倒出一点白色粉末。 那粉末如尘洒在了方世麟的身上,毒虫们紧张的抖动起来,就像遇到了天生的对头般,飞速的从方世麟身上撤离。 毒虫退去后的方世麟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全身肿胀发黑,口中不断吐出粘稠的白沫。 一个小太监靠了过来低声问道:“公公,这个怎么处置?” 那老太监沉吟了一下:“带走,送回方府。” 尸体与方世麟都被抛到了大车里,灰衣太监们收拾完毕,快速抬出了几个大口袋,一个太监伸手一抓,口袋破裂,一缕黄沙如水般流下。 太监们动作麻利,极为熟练的抬着黄沙口袋,沿着望仙阁门前的血迹一路小跑。 不多时,那青石地面上的血迹上都铺满了一层黄沙。 另有几个太监拿出柳枝扎成的柳耙子,默不作声的将黄沙推成一堆,再拿出糊好的杨木斗筛,将沾满鲜血的黄沙折到了马车里。 这一切做完了,马车便缓缓启动,老太监四处打量一番,再次挥了挥手。 几个太监自戴着驴皮手套,自腰上小篓中掏出一把把混合着硫磺,香料并黑炭颗粒的粉末,一把把洒到了地面上。 老太监摸出火折子点燃后扔到地上,再挥手道:“咱们走!” 马车和灰衣太监们快速消失,望仙阁门前一片明黄光亮闪过,硫磺和黑炭瞬间燃烧完毕,香毓的气息弥散在整个大街上,春风吹过,青石板上干干净净。比之这场搏杀前似乎还要干净。 裹着红毯的霍小玉站在窗口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露出惊讶震骇的表情。 如今霍小玉的屋子里一片混乱,地上的波西米亚红毯被揭开了一半,以银刀切成了好几块。 莺哥燕语各用两块红毯裹住了前胸和小腹之下,正蹲在地上,帮着李道玄查探白小蛮的伤势。 白小蛮裹身的毯子被掀开了一角,两只如玉碗倒扣的白面****之间,一粒清晰的红点别是惊艳。 李道玄眉头紧皱,已经冒险输入了一点冥力,但白小蛮双目紧闭,呼吸自然,像睡着了一般。那一点儿冥力还未进入她的体内,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消融。 霍小玉此时惦着脚走了过来,低声道:“这是禁制云珠的人罚之力,你是治不好的。” 李道玄抬起头,眸子中露出罕见的无力之情,哑着嗓子问道:“霍姑娘,难道就没有法子了么?” 霍小玉一手捏着胸前的红毯,一手收拢了一下额前垂下的长发,沉声道:“法子是有的,那就是去找五大国师其中任意一位出手,便可解了这天地人三劫罚之中的人罚之力。“ 李道玄深深望了一眼白小蛮,站了起来问道:“那在此之前,白姑娘不会有问题吧?“ 霍小玉此时再望向这个男子时,已有了几分莫测之感,低声道:“不会有问题的,只要国师肯出手,她就会没事的。“ 李道玄望了望窗外夜色,苦涩道:“我先去找相思姐姐,你们千万不要出去。“他说完就要再跳出窗子。 霍小玉伸手牵住了他的袖子,沉声问道:“李道玄,老实告诉我,你和宫中有何关系?“ 李道玄心乱如麻,摇头道:“我和宫中没有关系,道玄先去找姐姐,此事回来再说。“ 霍小玉松开了手:“去朱雀门前,是一辆黑色镶木的马车,车上有两枚红灯笼,如果看不到马车,你速速回来,咱们从长计议。“ 李道玄感激的点点头,身子一转,跃出了窗户。 莺哥燕语将昏睡的白小蛮抬到了屋子一角,盖好毯子。 莺哥留下妹妹照顾白小蛮,却折到霍小玉身边,轻声问道:“姐姐为何觉得公子和宫中有关系啊?” 霍小玉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再走到了窗口前。 莺哥急忙跟了过去,只一看就惊讶道:“收拾的好快,好干净啊。” 霍小玉叹了一口气:“刚才收拾这里之人是一群太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宫中内侍省下奚官局中的太监。” 莺哥问道:“那是做什么的?太监不是伺候皇上娘娘的么?” 霍小玉笑了一声:“奚官局掌管宫内杂役病葬之礼,这些太监应该是专门负责清场的。” 莺哥憨声道:“姐姐,什么是清场的?” 霍小玉不再说话了,良久才叹道:“就是负责清理宫中那些宫女贵人们死后现场的!” 夜色深沉,春风带着异香扑面而来,但莺哥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此时,街道西边传来马车疾驰之声,一辆黑色镶木马车奔驰而来,车上两只红灯笼破了一盏,车身一侧破碎不堪,李道玄正坐在御座上,车夫的尸体自车内露出了一半。 李道玄是在朱雀门前六大坊间靠西的太平坊角落里发现马车的。 他赶到时,整辆马车侧翻在一旁,承前大街一角还留着搏斗的痕迹,一个车夫打扮的男子扑在马车一侧,背上还插着数十支羽箭。 李道玄心中狂跳,疯狂的扑到马车旁,他先试了一下车夫的鼻息,然后运转冥力护体,轻轻掰开了车底的木板。 李道玄压抑住心中的不安,掰开木板,探身钻了进去。 马车内部没有血腥之气,只有一股儿淡淡的熟悉的香味儿,那是相思姐姐最喜欢的苏兰胭脂。 车子侧翻后,车座翘了起来,挡住了他的视线,心慌之下,他差点撞到了车座上。 他嘶哑着嗓子呼喊道:“姐姐!姐姐!你在哪儿?” 没有任何回应,但李道玄用力拍碎一半车座后,在车子底部看到了一个蜷缩着身子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青衣,依稀是丫鬟打扮。 李道玄惊呼道:“丑奴儿!”他伸出双手抱住了那青衣丫鬟,只一入手便觉不对。 这熟悉的苏兰胭脂,丰腴的腰身,比那日所见的丑奴儿更为高挑的身子。 李道玄抱着女子退出了马车,借着月光望去,怀中女子虽然扎着丫鬟髻,穿着望仙阁的青衣花裙,但那饱满的面容,修长秀丽的眉目,还有嘴角微微上翘的妩媚,正是自己的相思姐姐。 莫相思歪倒在他怀中,眉头皱了皱,似乎正在深沉的睡眠中。 李道玄惊喜之中带着疑惑,脑袋眩晕之下差点摔倒。 他体内的冥力已经几乎用光了,此刻大口喘着气,先将莫相思放到车辕上,迅速再钻入车内,搜索丑奴儿的踪迹。 车内已是空空,再无其他人影。 李道玄愤怒的一拳击在自己的胸口,他心中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心中一酸,自己刚刚欠了白小蛮的救命之情,如今又要多加上一个丑奴儿的大义之恩了。 他镇定了心神,如今体内冥力空虚,已无力再奔驰回去,想了想便一脚踏住了马车,将车子翻转过来,再将昏过去的莫相思放入车中。 那御车的马儿静静躺在地上,打着呼噜,李道玄用力将马儿拉了起来,再对那护主而死的车夫鞠了一礼,将他放到了破碎的马车一侧,这才坐上了御座,驾车直奔望仙阁。 车子堪堪赶到时,窗前正和莺哥说话的霍小玉露出了一种悲伤的神色,她只看了马车,似乎就明白了什么,紧握着拳头,低呼道:“奴儿,奴儿妹妹,当真是我害了你。“ 只一会儿,李道玄抱着莫相思走进了屋子,他面色沉重,将莫相思轻轻放到了屋角白小蛮的身边,望着并排昏睡的两个女子,眼角颤抖,五脏六腑都充满了一种自悔自恨之意。 莺哥急忙走了过来,低头查探莫相思的呼吸。 霍小玉却站在原地,只颤声问道:“奴儿她?“ 李道玄无力的摇摇头,转头嘶声道:“奴儿装扮成了姐姐的模样,应是被秦烨的手下捉走了。 霍小玉身子一晃,但还是站直了,良久才说道:“此事不怪公子,时间不早,天亮前还得送相思姑娘回去, 莺哥手指掐住了莫相思的人中位置,低声道:“公子,这位姐姐是被震昏过去了,只需休息一会儿,就会醒来的。 霍小玉走到门口,对莺歌燕语招手道:“你们跟我来。“ 莺歌燕语此刻也乖巧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但还是乖乖的站起来,跟着霍小玉走了出去。紧紧关好了门。 李道玄坐在了莫相思身边,将剩余的最后一丝冥力输入姐姐体内,低声呼道:“姐姐,姐姐!“ 莫相思嘤咛一声,侧头咳嗽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李道玄伸手抱起了她,靠在自己怀里。 莫相思眸子里还带着一丝迷茫,下意识的伸出手摸着他的脸:“是我的弟弟道玄么?“ 李道玄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是我,姐姐,我来救你了。“ 莫相思清醒过来,嘴唇颤抖,却轻轻抽出手,推开了他的身子,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她转头背对李道玄缓缓道:“道玄,这次我来见你,只想跟你说一句,姐姐不会跟你走的。你回去吧,离开长安回乐都,你喜欢明珠姑娘,就娶了她,安稳的在西羌部族过日子。就当,就当没我这个姐姐好了。“ 李道玄望着她冷淡的背影,沉声道:“姐姐,我不会走的,是谁,是谁逼你说这些疯话的?” 第136章 芙蓉苑茶道 莫相思身子微颤,但依旧没有转身,却坚定的说道:“我说的不是疯话,是心理话,玄弟,你还是走吧。” 李道玄伸手拉住她的肩膀,将莫相思拉转回身子,轻轻试去她脸上的清亮的泪珠儿,沉声问道:“既然是心里话,为何要流泪?“ 莫相思品尝着自己那苦涩的泪,将李道玄揽到了怀中,轻拍着他的背,缓声道:“玄弟,你怎么不听姐姐的话,我还回害你么?“ 李道玄趴在莫相思双腿上,感受着姐姐的温柔,喃声道:“道玄是怕你害了自己呵。” 他缓缓坐起,坚定说道:“姐姐我都想好了,咱们不参加这什么花朝节,等到明珠进了长安,我就偷偷接你去明珠那里,待圣上御封赏赐之后,咱们就混在明珠的车队里回乐都。” 他将这些日子来想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这个计划虽然简单,但却非常有效。 拓跋明珠只要受封赐赏后,她的车队一般人是不敢拦的,到时候自己带着相思和莲生混到车队里,就能轻松逃出这长安城。 但这个看起来很好的计划,却没有激起莫相思任何反应。 她似乎连听都没听进去,只贪婪的望着李道玄,良久才说道:“到时候你带着莲生道长回去吧,姐姐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李道玄没有再说话,却轻声问道:“姐姐,你现在住在何处?为何霍小玉不告诉我。” 莫相思身子再一抖,咬着嘴唇,沉默下来,最后才说道:“姐姐不能告诉你。” 李道玄着急起来,正要再问,屋门被推开,换上新衣衫的霍小玉走了进来,低声道:“时候到了,相思姑娘,你该回去了。” 李道玄拉住莫相思的手沉声道:“姐姐哪里都不许去。” 霍小玉走到两人身前,看了一眼李道玄:“你要带相思去哪里?若是日出之前不把相思姑娘送回去,我霍小玉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为了你和相思见面,奴儿如今落入敌手,生死不知。白小蛮重伤昏迷,李道玄,你还要害死多少人才能明白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李道玄运转恢复了一点的冥力,暗将一只蛊虫送入莫相思体内,轻轻放开了手。 霍小玉扶起了莫相思,走向了门口。 门口已经准备好的莺哥轻声道:“姐姐,车子备好了。” 莫相思没有回头,只勉强对莺哥笑了一下,便握住霍小玉的手,恳求道:“霍姑娘,相思承你多日照顾,求你一定要看好玄弟,不要让他做傻事。” 霍小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对莺哥道:“你将相思姑娘送到朱雀门前,点两盏红灯笼,自有人出来接她的。”说罢挥手让她们快走。 李道玄坐在屋内,闭目运转冥力,感受莫相思体内的那粒蛊虫,直到楼外马车启动,渐渐远去。 冥力所能感应蛊虫的范围不过十丈方圆,但李道玄心中却安定了不少,莫相思到底在什么地方,他已经隐隐猜到。 此时燕语和霍小玉已抱起了白小蛮,送入了楼下另一辆马车。 燕语带着白小蛮离去时,天边启明星刚刚升起。 不多一会儿,霍小玉捧着笔墨纸砚回到了屋中,也不理会坐在那里的李道玄,屈膝坐下便开始写信。 她写完后折好,沉吟一下,忽然对李道玄说道:“奴儿孤苦无依,无父无母,她虽然跟我时间不长,但情同姐妹,我想好好发送她,公子也该出一份心意才是。” 她的声音冷静,既不是毫无感情但更无任何波动。 李道玄猛然睁眼,沉声道:“奴儿只是被抓走了,还没有死。” 霍小玉冷笑一声:“我救不出她,公子也没这个心思,就当她死了吧。” 李道玄不再说话,站起身子,他刚才对霍小玉有着一份深深的惭愧之意,如今也被她如此冷淡的心肠所激怒,但想想自己曾经发过的很多誓言,如今却几乎没有一件做到,便不愿再多说。 霍小玉摸着信,再说道:“当日答应公子的事已办好了,咱们再无瓜葛,从今往后,望仙阁不欢迎公子,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出门向西一路无忧,小玉提前祝公子心想事成了。” 她说完便闭目低下了头。 李道玄走到窗边,长安的万鼓晨晓之声再次回荡,坊间大门一道道缓缓打开。 钟鼓声鸣中,他在跳出窗户前问了最后一句:“相思姐姐,是不是住在宫中?” 霍小玉睁开了眼睛,望着李道玄跳下窗子,长叹了一口气。 李道玄跳下窗户,左右看了一眼,此时各坊间之人刚刚起来,街上还是冷清清的,望仙阁门前停满了马车,但看起来却是安静的很,既没有昆仑奴新罗婢的踪影,甚至连那些拉车的马儿都安安静静的。 昨夜混战之时,那些游醉花楼之人仿佛消失了一般,清晨本是归去之时,却还是这般萧瑟。 李道玄看了看,只有一辆马车上还昏睡着个车夫,他便走过去,拍了一下这个车夫。 车夫醒来茫然不知他是何人,还未出口询问,李道玄运起冥力一掌拍到了身旁另一辆马车上。 咔嚓一声,那车蓬被打得陷落了一半,车夫睁大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道玄沉声道:“去芙蓉园,一个时辰能赶到赏你千金,一个时辰后赶不到,你便如这车蓬。” 那车夫愕然张口,再想说话,李道玄已经跳到了车内。 车夫只愣了一下,便抖擞精神,挥起马鞭呵斥一声,那安静的马儿嘶鸣一声,疾驰而起,整个车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李道玄坐在车内,摸出贴身收藏的一枚玉叶符,这是当日玉真公主留给自己的。 如今要救白小蛮和丑奴儿,他只能去求这位温柔可亲的玉真公主了。 芙蓉园在长安西南,南城大多是平民住户,御车马夫便放开了胆子,不要命的在坊间横冲直撞,看看在一个时辰内赶到了芙蓉园。 芙蓉园又名芙蓉苑,建于大隋王朝,如今已变成了皇家的禁苑。 这紧靠长安城外郭城的芙蓉园,恰在城郭西南角,周边筑有高高的围墙。园占地三十顷,周回十七里。 刚到芙蓉园北门入口,已可看到那曲江池边至南岸高地的高楼群阁。 李道玄拿着玉真公主的玉叶符,通过了禁苑的守卫,那车夫问清了玉真公主的住处,马车便沿着大道直奔而去。 这一路过了紫云楼、仕女馆,再转过御宴宫和芳林苑,便到了曲江池边。 帝都长安有四池闻名天下,除了大明宫的太液池,这芙蓉园内的曲江池更是胜景之一。 李道玄下了马车,脱下身上云衫递给车夫道:“你拿着这间衣衫到云裳小筑去,可领千金,顺便告诉楼中的莺哥姑娘,就说我在外办事,云裳楼先交由她来打理。“ 那车夫却没有接衣服,低声笑道:“李公子,您不认识我,我可认得您呵,在下郭解,今日有缘送了您一程,已是三生有幸了,您交代的事,郭某一定办到。“ 他说完哈哈一笑,驾着马车轰然而去。 李道玄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车夫,竟然是长安最有名的游侠郭解,听着他豪爽大笑而去,心中的郁闷也消解了许多,朗声对着远去的马车道:“多谢郭兄车载这一程,道玄日后定在云裳楼设宴相谢。“ 回应他的是更为爽朗的一声长啸。 李道玄这才转身走向了曲江池。 他绕过一片茶林,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一潭明池耀着晨光,波光粼粼映春光之美,池水之中筑有弯弯曲曲的石坝,真如江水曲折之意。 在这些石坝之中,宽广的曲江池中,一座池中小岛矗立着。 李道玄加快速度,不多时就沿着石坝旁的曲栏走到了小岛上。小岛景物幽静,却种满了怪异的短树青草,树枝之上结满了梭形树叶,青草狂长漫过腰身,带着一种飘逸的茶香味道儿。 李道玄穿过这些茶草,便看到了小岛之中一间树屋,那是五棵巨大的茶树环抱而成,李道玄从未见过如此高大古老的茶树,往日所读的书中似乎也无这种树的记载。 他正要走过去,眼前便闪出一个高大的黑肤昆仑奴。昆仑奴肩上坐着一名红绡女子,此刻正俯视着李道玄,口中哎呀一声,喜道:“是道玄公子么?您怎么来了。“ 京兆尹府中曾惊鸿一瞥的相识,李道玄便知道玉真公主就在此处,忙拱手道:“请姑娘通报一声,李道玄有急事拜见玉真殿下。“ 曲红绡微微一笑:“殿下正在屋中品茶,您不是外人,直接进去见就是啦,红绡尚有护卫之责,不能陪您一起去了。“ 李道玄心中一暖,玉真殿下对自己果然别是看重,定是吩咐过这红绡女子了。 他拱手再行一礼,便走向了树屋里。 五棵古茶树枝叶交缠成屋盖,粗大的树根破土而出,精妙的缠根组成了屋身,一条垂下的肥枝遮挡成门。 李道玄走到门前,正要禀告一声,便听到一阵笑声传来,正是玉真殿下的声音:“陆先生,你说的玉真可听不懂了,何谓‘城邑之中,王公之门’?又何谓‘二十四器缺一则茶废矣’?” 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回道:“呵呵,殿下潜心修道,自然爱那清静无为的意境,但若真说起茶之道,那就不能都像道家那般肆意而为,但求随意而无礼仪啦。” 玉真公主扑哧一笑:“陆羽啊陆羽,你号称茶痴,我听说你小时是被和尚养大的,为何说起这茶道就毫无佛家的平常心,反而说起什么礼仪来了,难道你是半路又去了那白鹿洞去学夫子们的经籍礼典啦?” 那被称为陆羽的男子也是呵呵一笑,却说道:“殿下错矣,譬如在野外采薪煮茶,那火炉交床等茶器自然就不必讲究了;若是临泉汲水则可省去若干盛水之具,但在正式茶宴上,这二十四器则缺一不可,这不是儒家夫子的所谓礼,而是一种茶道的修行,陆某所说的其实便是‘内省修行’之意。 李道玄听两人谈笑自若,实在不应该贸然打扰,但心中之事太急,便咳嗽了一声,打断屋内二人的妙谈,朗声道:“玉真殿下,李道玄来见您啦。“ 第137章 空门秦府行 树屋之内立刻安静下来,不多时那以古茶树粗大的枝叶做的门儿被掀开来,玉真公主站在门口笑着招呼李道玄进来。 李道玄走进这茶树木屋之中,只一走进来便觉一阵清淡的茶香扑鼻而来,这茶香并不浓,非常醒神,只觉全身一振。 木屋内以古茶树根为桌椅,一个留着黑色长须,身披纱巾短褐,脚着蘑鞋的四十多岁男子。这被玉真公主称为茶痴陆羽的男子长相丑陋且有几分滑稽,只一看去竟有优伶丑角的模样。 玉真公主坐在了陆羽对面,树根案上摆满了茶具。 陆羽见玉真公主亲自出门迎客,而李道玄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忽然咳嗽一声,站起身来:“玉真殿下,多谢你邀我来品这古茶啦,羽过几日就南下金陵,准备去栖霞山看望老禅师去。这就告辞了吧。“ 玉真公主示意李道玄坐下,却笑道:“陆先生,先不急,花朝节后再走如何,我那四皇侄魏王有意邀请先生在花朝节摆千茶之宴,以传茶痴之大名。“ 陆羽轻弹袖子摇头道:“请公主代我致谢魏王殿下,至于千茶之宴,那是不妥当的,有些委屈了。“ 玉真公主忙道:“不委屈,先生茶品人品俱为人中龙凤,若您做花朝节之宴的茶师,长安贵人们能尝到真正的茶香,那是三生之幸,怎么会委屈他们呢?“ 陆羽嘿然一笑,淡淡道:“公主殿下,羽的意思不是委屈了长安贵客,而是说委屈了这些好茶了。“ 李道玄眉间一抖,此人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着公主面说这等无礼之言,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长安贵客们不配品尝他泡的茶。 玉真公主会错了意,面纱下的脸儿飞起一片红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陆羽却又说道:“玉真殿下您是懂茶的,长安都城中,您是羽愿意亲手奉茶的七人之一。“ 玉真公主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目送陆羽出门而去。 李道玄见他走了,忙上前一步,屈膝半跪,低头道:“殿下,道玄有事求您。” 玉真殿下只望着他,良久才说道:“是为莫相思的事来的么?“ 李道玄心中一愣,抬头愕然道:“您见过相思姐姐了?” 玉真公主笑了:“那****听你说了莫相思的事,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这世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巧,前几****在宫中偶遇一舞女,心中喜爱,便攀谈了几句,万万没想到她就是莫相思。” 李道玄心中一跳,果然自己猜的没错,相思姐姐就在宫中。 意外确认了相思姐姐的所在之地,李道玄只是默默放在了心上,将手中握着的玉叶符放到了树根木案上,只说道:“玉真殿下,道玄此次来,是想求您引见咱们长安的大国师。” 玉真公主眉头一皱:“道玄啊,你为何要去见大国师?又是要见哪一位国师啊?” 李道玄便低声将白小蛮之事简单说了一下,沉声道:“殿下,这些事都是道玄一人所为,实在不想将您牵扯进去,只求您随意引见一位国师,其他的事道玄自会办理。” 玉真公主峨眉不展,良久才摇头道:“秦烨,秦烨他敢害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李道玄诧异的望了她一眼,却没有出口询问,心中却不明白为何那秦烨就不敢害自己了。 玉真公主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忽然一拍手:“道玄,救小蛮姑娘的事,我会帮忙求一下国师,你也要通知洛碧玑,这样更有把握,至于秦烨之事,我心中还有疑虑,咱们一起,这就去一趟秦国公府。” 李道玄原本是打算求玉真出手帮忙救白小蛮,然后回去休整一番,夜探秦国公府去救丑奴儿。玉真公主这么一说,他倒犹豫起来。 但这位当今圣帝的妹妹,大唐公主殿下已经走出了木屋,看似非常焦急的样子。 李道玄一咬牙,如今的情势,只能接住玉真殿下的身份了,虽然不想牵扯到这位温柔姐姐,但为救那丑奴儿和白小蛮,也只有如此了。 他跟着玉真公主走出木屋。看着那昆仑奴和曲红绡赶来马车,忍不住对还在想事的玉真说道:“殿下,您对道玄的大恩大德,道玄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 玉真公主嗯了一声,忽然展颜一笑,竟然伸手抚了他脑袋一下,温柔的说道:“道玄,我帮你做这些是应该的,这些,你以后会明白的。” 李道玄直到坐上马车,心中还是热乎乎的,在车中见玉真公主依旧托腮不语,似乎还在为自己的事伤神,这种感觉真的很像当年在乐都,莫相思为自己操心时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道:“殿下,以后我叫您姐姐好不好?” 虽然隔着面纱,李道玄还是感受到了玉真公主睁大了眼睛,她托腮的手拍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 李道玄暗道一声不好,这回可要得罪这位殿下了。正在不安中,却听到玉真公主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笑的花枝乱颤,最后才说道:“道,道玄啊,你要叫我姐姐?那,那不是乱了么?” 她笑着掀开了面纱,微笑道:“你呀,该称呼我为姑姑才对。” 李道玄面前这位殿下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她有着一双温柔的眸子,白嫩的肌肤就像凝住的新鲜荔肉般滑嫩,鼻腻如鹅脂一般,虽然年纪看起来已过了韶光年华,但看起来温柔郁美,观之可亲。 李道玄见玉真公主并未生气,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也没有在意玉真公主这句看似玩笑一般的话。 马车已经快到皇城了,玉真公主放下面纱,刚才冲口说让李道玄叫自己姑姑,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后悔不已,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孩子太聪明了,要是被他察觉出什么来,那可能会给他带来生命危险。 两人便有些沉默起来。 直到马车进了皇城,快到秦国公府的时候,玉真公主才低咳一声道:“待会儿进了秦府,你只跟着我,有什么事我跟秦国公谈。” 李道玄连忙点头,又说道:“秦国公对我是十分好的,说起来和那秦烨不一样,我很是敬佩这位国公的胸襟气度,这次只要救回丑奴儿,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玉真公主嘴角露出古怪笑意,心道那位红发修罗般的秦老将军,可是和胸襟气度什么的一点儿也沾不上边,若不是你这孩子的身份,哼哼。“ 她只低声问道:“那秦烨怎么办?” 李道玄没有说话,望向了窗外,良久之后才淡淡道:“某会下一封战书,约他再战金水桥,生死胜负只看天意了。“ 玉真公主自这句话中听出了浓浓的杀意,那是隐藏在平淡语气下的坚决的杀意,若非她天生对这种坚决的杀气敏感,恐怕还真会被李道玄骗了过去。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忽然想到了十六年前,也是在马车里,那位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的二哥也是这般轻描淡写的对自己说了一句‘只看天意了’。 玉真公主身子颤抖起来,十六年前二哥在马车上说了这句话后,渭水桥边便多了三百多具尸体,甚至连那名自己视若神明的白衣女子也…… 她挣开眼睛,望着李道玄那如刀削般的侧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语道:“这孩子和二哥可真像啊。“ 马车终于停住,皇城东南方光禄寺后,左骁卫大将军府前巍峨的秦国公府已经到了。 李道玄扶着玉真公主下了马车,两人抬头一看都是一呆。 只见这巍峨壮丽的秦国公府前门打开,门前却连个守卫都没有,自门口望去一目了然。府中前院一片萧瑟,满地都是被践踏后的锦缎棉绸,还有破碎的瓷器,散落一地的各类杂物。 玉真公主走上一步,惊呼道:“这,这难道是被抄家了。“ 李道玄心中先是一沉,难道秦烨这小子跑了,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自己又不是什么魔神,不可能吓跑那嚣张跋扈的秦烨。 他走上一步,大声问道:“可有人么?“ 连问几遍,终于自后院走出一个蹒跚的老人,穿着青衣,昏花着一双眼睛颤巍巍走了过来。 玉真公主认了出来,招呼道:“秦老三,这,这是怎么回事?“ 秦国公府的大管家,自小就跟着秦老将军混战沙场的秦老三看见是玉真公主,忙弯下腰要行礼。 李道玄伸手搀住了他,玉真公主逃出一个香瓶,在这秦老三鼻子边晃了晃,老人立时精神了不少,但眼中一行苍泪却流了下来,哽咽道:“公主啊,您,您来晚了,老爷他出事啦……“ 李道玄和玉真公主都是吓了一跳,但听这老人断断续续说着,终于弄明白了,原来今日早朝之上,秦国公不知为何故,竟然被承玄圣帝扣在了宫城里,还着令软禁秦府全家! 玉真公主听到这里斥道:“你这老糊涂,敢骗我,什么软禁全家,扣在宫城,皇上哥哥又不是疯了,怎么会做出这等不合常理的怪事。就算皇上想要这么做,那群臣如何反应?“ 秦老三摇头道:“我还能骗您,一大早啊,就来了几百个北司杂役,还有很多太监,就这样抄家一样把夫人小姐带走了,老奴留在此处遣散家中小厮丫鬟,如今还刚遣了一半不到。“ 玉真公主冷笑道:“莫欺我不懂朝廷的事,皇上可下了圣旨?就算下了旨意,门下省能有这般快?杜相批示行文后还得找六部办理此事,就是再快也得一两日的时间。” 她说到此处更是怀疑起来:“秦国公乃是朝廷重臣,不经三省宰相参议,也没有给老将军一个辩奏机会,这绝非皇上办事的风格,二哥为政多年,就是要杀个奴才,还得找宰相商量呢。“ 秦老三一跺脚:“我的姑奶奶哎,现在这事就这么发生了,老奴也是纳闷呢,既然圣上雷霆大怒一发,为何还专门派了宫中太监们来帮忙,不像抄家,倒像是搬家一般。“ 玉真公主听到这里忽然冷静下来,哦了一声,心中似有所悟。便拉着李道玄走了出来,低声道:“道玄,我现在去见一个人,他必然知道这事的缘由,但此人你还不方便见,不如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李道玄刚才这一会儿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听玉真公主这样一说,连连点头:“殿下您自去,道玄等您的好消息。“ 玉真公主立刻坐上马车,吩咐御车的昆仑奴和曲红绡道:“去宫中,内侍省,咱们去见鱼朝恩。“ 马车转了个头,向北奔向宫城。 李道玄望着那空荡的秦府,心中拿了主意,他走上一步,低声问那秦老三:“老人家,您知道吏部尚书方玉伯的府邸在何处么?“ 第138章 九皇子秘闻 李道玄问清了方府的位置,正在这秦府不远处。 他冷笑一声,立即走向了方府,昨夜方世麟中了他子午端阳蛊的五毒虫阵,如果此时在府中,恐怕也是半死不活的,但找不到秦烨,只能去找这小子问清楚丑奴儿的下落了。 他刚走不久,秦府角落踱出了一直藏着的高力士。 高力士脸上阴晴不定,自言自语道:“牵一发而动全身,鱼大人这件事做的未免太糊涂了,李道玄现在就像长安暗流中的一股洪水一般,古人治水尚要疏导,鱼大人只用这堵塞之法,恐怕李道玄这股洪水真的要肆虐长安了。” 此刻的吏部尚书方府已经乱作了一团,后院女眷居住之处已是鸡飞狗跳一般,方夫人跪在儿子身旁不住的念佛,方世麟昏迷不醒不说,方夫人已经昏过去了好几次。 管家奴仆都是慌乱的四处走动,也不知该忙些什么,但这个时候又不能站着。 方夫人念了一段大慈大悲咒,勉强振作了精神,无力的问道:“老爷呢,老爷怎么还不来,他是要看着麟儿就这样死了么,去,去请国师来就这么难么。” 方府大管家赔笑上前一步:“夫人,老爷正和户礼各部的大人们仪事,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 方夫人脸上现出一股红潮,反而有了些力气,站了起来怒声道:“麟儿这个样子,那是大夫们能看好的么?这,这可是遭了修士的毒手啊,我,我这就去见方玉伯去!” 大管家阻拦不住方夫人,急的一跺脚:“快,快扶着夫人!”说罢使了一个眼色,一个机灵的小厮急忙跳起来,飞奔出内院,直奔外院而去。 外院书房,方玉伯正拧着眉头看着手中的文书,他的两侧做着几个同样愁眉不展的官员。 方玉伯轻轻拍着面前的玉案,忽然摇头道:“国公大人这些年已经不再理事,圣上这道旨意下的怪,杜相办起来又是如此雷厉风行,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啊。” 下首一个绯色官袍的中年人咳嗽一声:“方相,以属下看来,此次皇上忽然动怒,发了这道软禁国公全家的旨意,不像是一时之怒,反而,反而像事先就安排好的。“ 方玉伯哦了一声,却不说话,另有一个紫袍官员大声道:“崔二郎你就不要卖关子了,这事明显的很那,根本就是国公大人和皇上演的一出双簧戏了,我就是奇怪,国公为何不告知我等一声。“ 方玉伯轻拍书案一声:“不管是真是假,国公既然不告诉咱们,自有他的道理,今日我叫大家来,其实不是为这事,而是商量一下联名上书,为萧狄大人求求情,大理寺少不了这位萧四郎呵。“ 那绯色官袍中年人微微一笑:“此事还真不需咱们动作了,方相可能不知道,大理寺正卿寺判张大人已准备退了,如果属下的消息不错,萧狄大人这就要高升了。“ 诸人包括方玉伯都是诧异的望着这个崔二郎。 穿着绯色官袍的崔二郎嘿然一笑:“诸位大人不要怀疑,这个消息是家姐亲口告诉我的,绝不会有错!“ 原来是崔贵妃传出来的消息,几个人都是暗暗点头。 这时那坐在书房最远处,一个一直不说话的年轻官员忽然问道:“诸位大人可听过李道玄这个人?“ 方玉伯第一个点头道:“听说过,似乎最近在长安很是有名,塞外来的一个游侠儿吧。“ 那年轻官员摇头道:“方相你错了,据属下的得到的消息,这次萧狄大人被太子贬斥,秦老国公全家被软禁,都和这个李道玄有关系。甚至,甚至连那芙蓉园的玉真公主似乎都和此人有些关联。“ 在座几人都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个年轻官员。但他们都了解此人深沉木讷,从不会胡乱说话,这年轻官员如今正在监察院任御史,掌长安风闻观察之责,不由得他们不信。 那年轻的监察御史低头抿了一口茶,再抬起头时已经露出了一种带着惧意的神情:“诸位大人可曾留意,那个年前一直在长安各处传播的秘闻消息,如今已经销声匿迹了。” 那绯色官服的崔二郎立刻站了起来,低声道:“你怎敢再说此事!” 年轻的御史默然不动,只淡淡说道:“二郎不要激动,如今还有更离奇的说法呢,属下就敞开说了,长安曾经秘传的那位流落民间的九皇子殿下,正是那位牵扯住了整个长安的塞外少年李道玄!” 咔嚓一声,方玉伯手掌捏断了一支粗豪大笔,还未说话,书房门外传来一个小厮的急报声:“大人不好了!夫人过来了。” 方玉伯愕然一愣,就听啪的一声惨叫,那报警的小厮似乎被打了一耳光,书房门大开,方夫人颤巍巍走了进来。 夫妻两个一对眼,方玉伯情不自禁缩了下脖子。 方夫人叉着腰先客气的对在座官员福了一礼,然后指着方玉伯的鼻子怒声道:“老货,你给我过来!” 几位书房的官员都是尴尬的站起来,忙不迭的告辞而去。 人走光后,方玉伯那阴沉的脸立刻绽放,小心的问道:“夫人何事如此着急啊。” 方夫人喘了一口气还未说话,又一个青衣小厮滚爬着自外赶来,口中高呼道:“老爷,老爷,门,门口有位高人说能治好咱们少爷,他,他……” 小厮走到门口一眼就望到了书房里剑拔弩张的场景,那冲口而出的声音嘎然而止。 方玉伯暗道一声来的好,也摆起了架子,对方夫人淡淡道:“夫人,麟儿不过是中了毒,何用劳烦国师出手,这不,本官已在长安悬赏万金,这就有人来治了。” 方夫人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他,转身望着那小厮,急切道:“如何,那位高人可有几分本事?“ 那小厮喘息着说道:“那位高人是个少年人,看起来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可是一口就把咱们少爷的症状说出来了,还说可保证能治好的。“ 方夫人大喜道:“那还不快请进来。“她说完又摆手道:”不,你带我过去,我亲自去迎。“ 方玉伯对自己儿子的伤情自然也是很关注的,忙接了一句:“夫人不必着急,长安城中仙流道门高士甚多,就算这位先生治不好,某也能请来更厉害的。“ 方夫人一听更是生气,啐了一口:“老货说的真好,为何到现在还没见一个仙门修士来?你往日吹嘘的那些修士们呢?“ 方玉伯被这老婆狮吼了几十年,就在众奴仆面前都习惯了,只讪笑一声:“这不是国公出事了,一时没抽出空来。” 但方夫人已经扶着丫鬟走了出去,口中还怒道:“我还不知道,老货心里想的就是升官发财,国公出事,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诸位奴仆都是战战兢兢的跟着夫人,大气不敢出一声,一起走向大门口。 李道玄站在门口远远的看到了丫鬟奴仆簇拥着一位贵妇人快步走来,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方世麟虽然是个坏种,但还是有一位好母亲的,竟然亲自出来迎接自己这个高人了。 他走上前去,对那气喘吁吁的贵妇人行了一礼,轻声道:“云山修士有缘到此,夫人什么话也不要说了,救人要紧。” 方夫人心惦爱子伤情,也收了客气,坚毅道:“先生随我来,只要能治好麟儿,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李道玄笑道:“严重了,某有十足把握可以治好方公子。” 他说着便随着方夫人一路走向内院。 方世麟躺在夫人的大屋里,全身浮肿起来,整张脸如猪头一般,更有一个鼓起的小包在肚腹间游动,看起来甚为恐怖。 李道玄跟着夫人走进屋子,他故意皱起眉头,先高呼了一声:“好厉害,好厉害!” 方夫人吓得脚下一软,急声问道:“先,先生,如何是好?” 李道玄来回走了几步,这才深沉道:“夫人,公子中的乃是西苗蛊术,这可不是一般毒物。“ 自方世麟被几个神秘人扔到府门口,方夫人已经找了府医,名医,甚至请了一位太医署高人看了一遍。 众大夫异口同声:公子中的是蛊术之毒,非普通医术能治好的,只能请有大法力的修士才有法子。 所以李道玄一口说出了西苗蛊术后,方夫人反而精神一振,只问道:“先生可有把握!“ 李道玄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下,才点点头:“可以治好,但我有一个要求。“ 方夫人立时道:“先生请说。“ 李道玄睁开眼:“某在治疗这蛊术时,屋中不能留人,夫人也必须出去。还需在此屋周围三丈处设布幔围住这屋子,公子体内积满了五毒虫物,这些毒物如今还在体内游动,一旦受到惊扰便会钻到公子体内,那时可就真的没救了。“ 方夫人张了张嘴,一时却说不出话来,面上露出犹豫之色:“先生,我能不能留下来看着,这,我定然不会乱动的。“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大步走到方世麟身边,轻轻运转子午端阳蛊法,按在了方世麟肚腹上那还在游动的肿块上,然后慢慢向着他头部移动。 只听咕咕声不绝,受到冥力蛊术指挥的那一只蟾蜍慢慢游到了方世麟的嘴边。 方世麟全身抖动起来,闷哼一声,忽然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那只蟾蜍带着血迹粘液啪的一声落到了床前,轻轻一跳,消失不见。 方夫人捂着嘴,身子一软差点晕倒,那围观的奴仆们个个脸现异色,有一个小丫鬟已经忍不住奔出屋外吐了起来。 李道玄冷笑一声,再淡淡道:“夫人以为如何。“ 方夫人至此再无疑问,勉强站住身子,对身旁的丫鬟奴婢急速说道:“快,快按先生的意思去办,扶我,扶我到屋外去。“ 李道玄站在方世麟身前等着,那方府奴仆全体出动,不多时就把整间屋子围在了布幔中。 李道玄等所有人都退到布幔外,才轻轻挥手,将屋门紧闭。 他望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方世麟,露出了笑容! 第139章 桃花一和尚 方世麟还在昏迷中,以他的体质能在子午端阳五毒阵中支撑这么久,其实还是因为李道玄对于这五毒蛊的了解太浅。 按古方来说,中了一般的五虫毒只需按五熏之术便可解之。这五熏即五辛:指蒜、葱、兴渠、韭、薤。 但方世麟中的是李道玄以西苗蛊术操纵的五毒蛊虫,如今是二月雨水气节,已近三月惊蛰,正是五毒虫物苏醒之时。旺盛的毒虫也导致了方世麟体内的五毒相互中和冲突,使得这蛊虫毒素没有立即发作。 李道玄伸手运转端阳蛊术中的引虫之法,抬掌间又自方世麟嘴中逼出了一对儿小蝎子,这样只用了一炷香时间,那方世麟终于缓缓的醒了过来。 他头脑热胀,全身发麻,但还是看到了站在床前的李道玄,嘴中呜咽一声:“你……” 李道玄冷声接道:“不错,正是我,这里是方府你家,此屋三丈方圆已无你的人,我抬手间便可要了你的命,方兄还是安静点好。“ 方世麟趴在床前呕声大作,李道玄皱眉退了一步,一股冥力探入他体内。 方世麟吐完后,张嘴就要呼喊救命,便被两只还带着血丝的土蝎子夹住了嘴唇。 李道玄低声道:“今日我不杀你,我问你,昨夜暗杀李某,是谁的主意,又是谁参与了?“ 方世麟哆嗦了一下,忍着恶心,呜咽几声,那蝎子放开了毒钳,便听到他嘶哑道:“给爷爷个痛快,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李道玄微笑起来:“方兄,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这世间最可怕并不是死亡,我原来一直不解其意,今日见到方兄,忽然有些明白了。“ 方世麟眼中露出了绝望之色,但他还抱着那一点儿侥幸心理:“这里是我方家,你杀了我也逃不掉的。“ 李道玄手指轻弹,一堆毒虫涌上方世麟的喉咙,再次堵住了他的嘴巴。 李道玄抓起方世麟的右手,望着那刚刚消肿不久,还有些褶皱的手掌,伸手扭住了他的大拇指,淡淡道:“我不会杀你的!“ 手中用力,方世麟的大拇指发出骨碎之声,被他慢慢的扭断再扭断。 方世麟全身发麻,但那神经感觉愈发敏捷,像筛子般抖动身躯,嘴角流出了一股儿白沫。 李道玄只扭断了他一根手指,他就全招了:“陈,陈玉君!是,是他出的主意。“ 李道玄脸上阴沉下来,再问道:“你们的人偷袭相思姐姐的马车,是要捉到何处去?“ 方世麟眼角带血,无力道:“送,送到琼华仙子的崔园里。“ 李道玄呼了一口气,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碧桃母子的大仇和诸般事端,原来最后还是这昆仑宗的琼花仙子在搞鬼。 他慢慢将方世麟的手指扭转过来,再运起了子午端阳蛊术。 那两只一直伫在方世麟两腮旁的小蝎子慢慢变了颜色,被他的蛊术炼制成一对儿生死蛊。不一会儿,一黑一白两只蝎子耀武扬威的在方世麟脸上爬动着。 李道玄一甩袖子,那白蝎子便卷到了袖中,黑蝎子却慢慢爬入方世麟的嘴里。方世麟身子还是不能动,眼睁睁看着那蝎子进入嘴中。 李道玄以手指隔袖摸着那白色蝎子。 方世麟感受到肚子里一只蛊虫乱走,嘶哑的低呼道:“不,不要杀我,我可以为你做事,我可以去找秦烨,去找陈玉君,帮你探问消息。” 方世麟是真心的,李道玄可以感受到。他的话也很有诱惑力,有了这个内应,陈玉君秦烨的动向就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李道玄连想也不想就说道:“不必了,你的死活不在我手里,而在常随的手里。你不需求我,要求就求那九泉下的虞子期吧!“ 他说完,伸手一掌拍晕还要哀求的方世麟,起身缓缓走出了屋子。 在布幔外等的坐立不安的方夫人隔着布幔大声问道:“先,先生,麟儿怎么样了。“ 李道玄掀开布幔微笑道:“夫人放心,只需修养几日,方公子就没事了。“ 方夫人哎哟一声,身子向后仰倒,两个丫鬟吓的急忙揽住了她。 好一会儿方夫人才醒转过来,先念了几句佛,然后颤巍巍的就要给李道玄跪下。 李道玄心中一叹,身子一闪,闪到了方夫人侧后,犹豫了一下,摇头道:“道玄只能救方公子这一劫,日后生死,便顾不得了。“ 方夫人哪里能听出他隐含的意思,只高兴的拍手道:“先生救了麟儿,便如救了我全家,您,您要什么,我定不会亏了先生。“ 但李道玄此时的身影已闪到了大门口,一声不发便出了方府。 皇城方府之前,一辆贴着白鹰家标的云裳院马车正停在门口,莺哥掀开车帘大声道:“公子,快上来,洛少正在云裳院等您呢。” 李道玄抖抖身上的云衫,坐上了马车,莺哥燕语捂着鼻子皱眉道:“公子,你身上好臭。” 李道玄低声问道:“白姑娘怎么样了?” 莺歌燕语一起摇头:“我们不知道,洛少说交给他办就好了。但他要立刻见您。” 李道玄摸着身上洛府绣娘亲手缝制的衣衫,恍有所悟。 车型粼粼,不久就回到了云裳小院,李道玄正要下车,莺哥燕语一起道:“洛少在桃花坞中,公子不必下车,咱们直接进去。” 李道玄一愣,掀开车帘一看,只见午后的云裳小筑门前一辆车都没有,也没有看到一个闲人。 他眼睛一缩,因为这空旷的云裳楼前,充满了紧迫的压力,虽然没有一个人,但好像到处都是人。 车子转了一个圈,自后门进了云裳小筑,李道玄看到那平康坊门被缓缓关闭。 安静肃杀的气息中,整个云裳小筑后院里也是空无一人。 直到马车停在了桃花坞前,李道玄还未下车,便感到一股灵力涌动过来,这灵力与往日所接触的任何一种灵力都不同,沛然磅礴又安静深沉,仿佛充塞了整个天地之间,带着一种遥远的梵音鸣唱之感。 灵力扫过了马车中的三人,便消失不见。 李道玄缓缓走下马车,看到那桃花树下,一个光头和尚背对自己而立。 那和尚站在两棵桃花树间,以其为圆心,周边一丈范围内的桃花树变得异常安静。便有春风吹过,其他花树之枝叶都是微微晃动,花瓣纷飞。而这和尚周边的桃花树纹丝不动,就连枝上桃花也安静不动。以李道玄看来,就仿佛他身边的花树都凝固了。 李道玄仔细认真的看着和尚身边的桃花树,看着那其中一棵花树上的一朵花瓣,那桃花一瓣之上,正有一滴露水。花瓣是绽开的,露水粘在花瓣下方,诡异的凝固不动,就连午后散入的阳光都忽略了这花瓣露珠。 桃花坞中传来一声洛碧玑的咳嗽。 莺哥燕语坐在车上,竟然没有随他下车,安静的比长安最守礼节的闺秀还要文雅。 李道玄转身走入了桃花坞的木屋。 洛碧玑抱着白猫,坐在地上,看着李道玄进来,以猫儿代言道:“你不要问,我不会说。“ 李道玄走到石床上坐下,不再说话。 洛碧玑缓缓道:“最近几天,你做了不少事。“ 李道玄继续默然。 洛碧玑继续道:“你做的事不是在帮我,是在给我找麻烦。“ 李道玄摸着身上衣衫忽然插口道:“你是靠着这云衫才知道我身在方府吧。“ 洛碧玑皱眉:“我若不相信你,大可随意在你身上设置机关,你这衣衫确是我的一片心意,也是绣娘的一片心意。你在方府这事是玉真告诉我的。“ 李道玄急忙问道:“那白姑娘的伤势?“ 洛碧玑抱着白猫低下了头,良久猫儿才说道:“李道玄,我是不是看错你了。” 李道玄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再问道:“白姑娘的伤势如何?” 洛碧玑抬起了头,却没有去看李道玄,只望向了那屋外和尚所站的方向,眸子间罕见的露出了后悔的表情:“李道玄,我后悔了,收留你这笔生意是赔大了。” 李道玄无言以对。 洛碧玑站了起来:“但我还得留着你,我已经答应了那人的要求,我可以尽全部力量帮你做两件事,只帮你做两件事。至于做什么事,你来选。” 李道玄惊诧的望着他,忽然觉得全身有些发冷,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边充满了一股不明的暗流。 李道玄有很多事要做,随着长安这局势的变化,他已经被拖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到如今不但原本打算的事都没做好,又多出了许多事端。 他从洛碧玑的话中听到了一个讯息,自己在长安所作所为,似乎都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看着,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着。 洛碧玑在等着。 良久李道玄出了一口气:“请大少救治白姑娘。” 洛碧玑点头道:“好!今晚过后白小蛮就可恢复原样。” 李道玄低声再道:“萧狄大人保护的那一对儿龟兹刺客……” 洛碧玑再次点头:“三日内,龟兹人就能安然无恙的送到这云裳小筑。” 李道玄抬头:“洛少,你为何要如此做?!” 洛碧玑走向了门口,屋门轻轻的自动打开,他踏出一步,回头道:“云裳小筑还是你的,莲生也是你的,鱼玄机我也替你养着,但只求你一件事。“ 李道玄愕然问道:“何事?” 洛碧玑笑了,怀中猫儿轻轻开口:“我什么时候想到,什么时候再会告诉你的。” 他走了出去,屋门缓缓闭上。 李道玄立刻走到门口,伸手去拉屋门,那门丝毫不动。他要运转冥力,体内毫无感觉,震骇之下还未说话,便听到一个清晰而又浑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咦!金刚六体神通!没想到尔竟与我佛宗有这等缘分!” 李道玄还未说话,耳边一阵梵音响起,昏然间便晕了过去。 第140章 承玄天子心 洛碧玑慢慢越过那依然静止不动的和尚,自后院进了云裳小筑的大厅。 云裳小筑大厅此刻站满了人,这个原本算是宽敞的大厅已经没有一丝空隙。 云裳小筑所有的姑娘,小厮,鸨娘,甚至是龟公们都安静的站在大厅中。 在这些人身后外围,东西南北四方各站着一个穿着白麻衣衫的冰冷男人,手中握着一柄粗陋的铁片小刀。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甚至连低微的咳嗽声都压抑住了,所以洛碧玑肥胖的身子走进来时,脚步声十分响亮。 洛碧玑是大步走进来的,云裳小筑的人们都睁大了眼睛,他们是第一次看到洛大少步行走动,没有软床,没有随从,甚至连个丫鬟都没有。 洛碧玑走上了楼梯,停住脚步,整了整衣衫,这才放慢脚步,轻轻的走向了李道玄所住的屋子。 大厅中发出一声脆响,一个被震骇的姑娘晕了过去。 洛碧玑走到了李道玄屋子门前,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轻轻敲了敲门。 屋门被轻轻拉开,萧狄站在门前望着他,那传说中的神目眸子如闪电般刺向了洛碧玑全身。 洛碧玑全身放松,任那眸光在身上闪过。 萧狄退了下去,鱼朝恩站在屋中一角看着他。 洛碧玑扎了眨眼,鱼朝恩便站在了他身前,手掌也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沉声道:“回音虫,白玉障,天师五雷符……“ 洛碧玑袖子抖动,随着鱼朝恩报出的名字,将身上暗藏的一只金甲小虫,两对白玉壁,四道五雷符……一件件抛到了地上。 地上很快堆满了十几件极品法宝灵器。 鱼朝恩最后望向了他怀中的白猫儿。 洛碧玑皱眉轻轻摇头。 一个有些黯淡但充满威严的声音传来:“让他带着进来吧,那只猫还是朕赏给他的呢。“ 鱼朝恩便放了洛碧玑进来,退到了屋中一位男子身侧前方。 那男子头戴翼善冠,以金花玉簪为饰,朱丝组带为缨,胸前垂白珠十二旒,着深青纁裳衣,衣上绘有日,月,星辰……等十二物。清瘦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略有些病态但精神极好。 洛碧玑慢慢走进来,慢慢跪下,五体投地。 那男子咳嗽一声,对身旁的鱼朝恩点点头道:“朝恩啊,你们都出去吧,秦兄还没到,你们去迎一下。“ 鱼朝恩低声道:“圣人陛下,奴下还是护卫在这儿的好,此地不比宫中,云珠禁制有些弱了。“ 大唐帝国的圣主,承玄大皇帝只摆了摆手,淡淡道:“有心荒国师在此,不会有事的,朕想和小洛单独聊聊。“ 鱼朝恩便望了那萧狄一眼,身影消失。 萧狄没有动,他闭上眼睛,手中拽出一团丝绒锦棉,用力的塞进了耳朵里,然后走到门口盘腿坐下不动。 承玄帝只摇摇头:“你这个萧四郎,还是往日的脾气。“他说完对洛碧玑一招手:”小洛,你起来吧。“ 洛碧玑抱着猫儿,起来了一半,身子还是跪着。 承玄帝点头一笑:“那孩子要你去做什么事啊?“ 洛碧玑小心答道:”是龟兹刺客和白小蛮的事,其他未说什么。“ 承玄帝缓缓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莫相思和崔园之事那孩子还是要冒险自己去办喽。“ 洛碧玑不说话。 承玄帝沉吟一会儿,缓缓再道:“既如此,你还是去把事办了吧,正好心荒佛师在此,白小蛮之事就交给佛师吧。“ 洛碧玑一咬牙,放开猫儿,自己开声说话道:“求赏!“ 承玄帝清瘦的脸上露出笑意:“小洛,朕赏你的东西还不够多么,你这次想要什么?“ 洛碧玑再次抱起了猫儿,正要回话,承玄天子却又说道:“要是花朝节的事,就算了吧,朕已经把这事交给了魏王泰儿去办啦,就不好插手了。“ 洛碧玑急忙俯拜,猫儿开口道:“臣所求之事并不是花朝节输赢,臣是想求陛下收回青璇手中的雨符。”他抬起头“臣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决不愿看着她为这一枚雨符左右为难,更怕她为了这雨符送了性命。” 承玄皇帝脸上没了笑容:“此话何意?朕看重青璇的修为,所以赐她雨符,以护卫内城宫中,为何会左右为难,又怎会送了性命,谁敢!” 洛碧玑咽了口唾沫,良久才道:“琼华仙子亲自登门,以昆仑山宗亲之情,求青璇借她雨符。为此事,妹妹最近都没心情练剑了。” 承玄帝默不作声,慢慢问道:“此事背后可有崔妃出面?“ 洛碧玑打了个寒颤:“崔妃娘娘并未出面,臣可保证的。“ 承玄皇帝笑了:“这个事情朕要再想想。“ 两人说着话,那一直安坐不动的萧狄忽然咳嗽了一声。 承玄皇帝望了他一眼:“是秦兄到了么,让他们都进来吧。“ 鱼朝恩带着秦国公就站在门口,秦国公一头红发乱糟糟的,一脸疲倦,似乎老了许多。 他脱下甲胄,解下宝剑,大步走进来,面对天子二话不说,跪下就叩头,低声道:“臣有罪!” 承玄帝抬手道:“秦兄啊,你跟朕起来讲话。” 秦国公不起,依旧叩头不止! 承玄帝大怒,脸上一阵潮红,咳嗽道:“你这头老狮子,这是在故意气朕么。” 秦国公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低声道:“臣不敢!“ 承玄帝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摇头道:“朕知你心中之苦,也确实委屈了你,秦烨那孩子只是年轻气盛,并不是死罪啊,听说你亲自下了格杀令,简直是胡闹!“ 秦国公低声道:“老臣可以再生一个儿子,但陛下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承玄帝低头不语,等了一会儿,才缓声道:“还到不了那一步。“ 他忽然转头对洛碧玑说道:“小洛啊,你回去宣朕的口谕,命洛青璇交出雨符,将这枚雨符送给秦兄吧。“ 站着的鱼朝恩眉毛一动,坐着的萧狄眼珠一转,只有那秦国公愕然道:“臣不要!“ 承玄帝对秦国公摇头道:“不是给你的,你拿着雨符,便亲手交给道玄那孩子吧,嗯,你明白了么?“ 秦国公摸着脑袋,当然是稀里糊涂。 鱼朝恩伸手拉住秦国公就跪了下去,连声道:“吾皇圣明!“ 承玄帝站了起来,望着后院的方向,看了很久才轻声道:“朕先回去了,道玄那孩子的事还是朝恩来主持吧。“ 鱼朝恩膝行一步:“陛下,若少主去崔园……“ 承玄皇帝微微一笑:“去就去吧,他不是有雨符了么。“ 这位大唐天子就这样走了。 洛碧玑快步走到门前,快速的将地上的法宝灵器收了起来,转身对秦国公道:“老秦啊,跟我走一趟吧,我现在一眼都不想看到那雨符了。” 秦国公还在疑惑中,望着鱼朝恩道:“皇上为什么要我把雨符交给少主啊,这,这让洛小子直接给他不就得了。” 鱼朝恩哼了一声:“老狮子,你到底想不想救秦烨那小子的命啊?” 秦国公一跺脚:“这逆子已犯了天大的罪过,他,他竟然要杀少主,我,我怎么保他?如何保他啊!”他说着,两行苍泪滚滚而下,一直摇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烨儿毕竟是我秦家的独苗啊,我又怎么不想救他。那日下了格杀令后,还不是马上就派了秦老三去给他送信……“ 鱼朝恩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主子知道你的难处,这不才让你去给少主送那雨符,秦烨是得罪了少主,但在少主心目中,崔园和莫相思的事更为重要,你只要在送雨符之时,求一下少主,或者还能保住秦烨的一条命呢。“ 洛碧玑冷笑不语,但秦国公已经大笑起来,不住的拍着胸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笑完走到洛碧玑身边,拉起他就要走:“洛少,咱们赶快去那雨符,这就走。“ 洛碧玑眼珠一转,怀中猫儿开口道:“我自会取雨符给你,不过有件事还得您老出手帮忙啊。“ 秦国公心中高兴,拍着胸口道:“包在老子身上!“ 洛碧玑呵呵一笑:“先别说的这么快,这事啊,还得萧狄大人开口才行呢。“ 一直坐着的萧狄睁着白眼珠子,伸手指了指耳朵:“我听不到。“ 鱼朝恩扑哧一声,摇头道:“萧四郎啊萧四郎,你这可真是掩耳盗铃,听说你最近夜夜笙歌,足不出屋,内室闺中甜蜜的很啊,是不是脑子都坏掉了。洛少是要办那龟兹人之事,如今圣上都开口了,你直接交人就是了。“ 萧狄拽出耳朵里的丝棉,脸红的就像大宛葡萄酒,指着鱼朝恩只能说道:“阉货不懂!“ 洛碧玑慢慢退了出去,在门口忽然说了一句:“鱼公公懂的,很懂的,人家可是在乐都看了十年的风月好戏呵。“ 鱼朝恩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叹道:“洛碧玑你知道的太多了,就不怕咱们密奏一本,嗯?“ 洛碧玑已经走远,依稀传来他怀中猫儿的声音:“这句话是太子殿下说的!” 屋中三人立时没了笑容,互望一眼,都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洛碧玑抱着肥猫,走向了后院那位佛宗国师,天荒寺的心荒和尚。他的嘴角露出了笑意,不管怎么说,今日给那位太子殿下栽了一赃,也算意外之喜了。 此时,桃花坞屋中的李道玄依旧沉浸在昏睡中。他自然不知,长安这个乱局中的主动权,已经压倒性的握到了他的手里。 第141章 龟兹送归客 李道玄悠悠醒来时,发现自己不在桃花坞中,却躺在云裳小筑的屋子里。 他再次闭上眼睛,查探体内有无异常。丹海没有异常,冥力运转依旧,但他兀自不放心,再潜运了一会儿子午端阳蛊,这才松了一口气。 窗外的朝阳带来一阵清爽的风,李道玄站了起来,心中惊骇,难道自己昏迷了一天一夜,这已是第二日了。他又想到了在桃花坞在见到的那个和尚,虽然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但他最后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金刚六体神通,那应该说的是自己在紫金钵中炼体重生的功法吧。那和尚自然是佛宗中人了。 他正苦思这其中的奥妙之处,门儿被轻轻打开,莺歌走进来,眼圈儿红着缓缓道:“公子,您起来了。奴婢给您打点洗脸水。“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莺哥此时看来文静了许多,看起来忧心忡忡。 李道玄走过去握着她的手,诧异问道:“莺哥儿,你怎么了?燕语呢?“ 莺哥低着头,摇摇头,挣脱他的手就要走。 李道玄眉毛一抖,紧跟着她走出去,只见云裳小筑大厅里又恢复了往日模样,奴仆杂役正在清理大厅杂物,龟公鸨娘也是来回走动,安排今夜的站场和节目,迎宾的黄衫少女安静的站成两排,看样子是在演练新的节目。 李道玄跟着莺哥向前走,莺哥儿回头哀求道:“公子呀,求您回屋等着吧,要不,要不奴婢也要受罚啦。“ 李道玄望向了白小蛮的屋子,沉声问道:“白姑娘醒了?“ 莺哥双手握着,低头嗯了一声。 李道玄已经明白了几分,大步走向了白小蛮的屋子,也不敲门,推门就走了进去。 白小蛮只穿一件抹胸小衣,手里执着一条桃花枝,轻轻挥动,啪的一声打在了那俯卧在春凳上的燕语。 ****全身的燕语低哼了一声,细腻如奶脂般的裸背上现出了一条红痕。 春凳下积了一滩泪水,燕语已咬破了嘴唇,却不敢出声。白小蛮再次举起桃花枝子。 “住手!“李道玄大步走上前,扯过一条毯子轻轻盖在燕语的身上,右手夺过了白小蛮手中的枝条,怒道:”白姑娘,你这是做什么,燕语犯了什么错,要这般狠毒的打她?“ 白小蛮那小巧可爱的脸上毫无表情,淡淡道:“她没有错,莺哥也没有错,我不是在惩她。“ 李道玄俯身抱起了燕语,咬牙问道:“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小蛮披上了一件衣衫,望着李道玄缓缓道:“我是在惩你,燕语是代公子受过,小蛮不能打你,只能打你的丫鬟了。“ 这是什么道理,李道玄本来对白小蛮的一番愧疚之情便化作了怒意:“无理取闹!“抱着燕语便要出去。 “等等!“白小蛮冷笑一声:”云裳楼的事务公子当日是交给了我吧?楼自有楼里的规矩,我还没打完呢。公子如果觉得不满意,大可以将小蛮驱出云裳院。“ 李道玄停下脚步,莺哥此时就站在门口,已看呆了。 他将怀中燕语交到莺哥手里,转身对白小蛮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还要打多少,就打我吧。“ 他说着大步走过去,扯开外衫内衣,背对白小蛮道:“还有多少,尽管打就是了,这点皮肉之苦本来就是我该受的,怎么打也弥补不了姑娘受那云珠的一箭之痛。“ 啪的一声,白小蛮望着他的背,手中的桃花枝扔到了地上,却是呆呆的问道:“这,这是什么?” 李道玄感到不对劲,那抱着燕语的莺哥也走了过来,双姝都是发出了一声惊呼:“公子您背上有字。” 一面云母大镜被推了过来,李道玄扭转脖子侧头看到了自己背上确实写着字。 那字闪着金光,也不知是用什么法子写上去的,却写着几个大字:“三月初七,净土寺见。” 是桃花坞里的那个和尚,一定是他写的,李道玄穿上了衣衫皱眉道:“那桃花坞中的奇怪和尚,为何要在我背上写字,若是真想约我见面,说一声不就好了。” 白小蛮淡淡回应道:“那位是佛宗天荒寺的大高僧,大唐五大国师之一,他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莺哥插口道:“是啊,那和尚可厉害了,白姐姐就是他救好的。” 李道玄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云裳小筑这么大的阵势,原来是国师亲自驾临了。” 白小蛮算了一下:“如今距离三月初七还有八日时间,这事还需问一下大少,心荒国师不是一般人,牵扯到整个佛宗势力。“ 李道玄瞥了她一眼:“怎么,不惩罚我了?” 白小蛮摇头道:“暂且记下,还有十四鞭。” 李道玄摇摇头,关心的望着那莺哥怀中的燕语,燕语抿嘴一笑,对他眨了眨眼,做了个鬼脸。 白小蛮挥手让他们都出去,最后对李道玄说道:“桃花坞中如今住着两个龟兹人,公子还是去处理一下吧,他们可是急不可耐的想逃走呢。” 李道玄大喜,洛碧玑办事果然利索,这么快就吧鸠摩罗和白罗儿救出来了。 他带着莺哥燕语走出屋子,低声对莺哥道:“你带着燕语去我屋子吧,今天不要做事了,我先去见一下龟兹的朋友。“ 莺哥抱着燕语忽然齐齐说了一声:“谢谢公子。” 李道玄转身走向桃花坞,苦笑一声:“公子以后做事一定会考虑好的,不会再让你们姐妹受累的。” 桃花坞的小木屋如今已隐隐成了李道玄专属的小空间。 李道玄走到木屋前,就听到了屋内的争吵声。 “不能走!李公子信守承诺救了咱们,怎么能这样就走了!”鸠摩罗的声音传来。 白罗儿叹了一口气,还未说话,李道玄推门进去,笑道:“鸠摩罗兄错了,道玄并无留人之心。” 白罗儿站在屋角,还是以轻纱覆体,只不过看背影似是消瘦了几分。 鸠摩罗****上身,见到李道玄哈哈大笑:“小子,真有你的,竟然真的把咱们救出来了。” 李道玄摇头一叹:“鸠摩罗兄啊,我不是救你们,萧狄大人抓了你们,其实是在保护你们,如今你们出来了,怕是更大的危机就在眼前啊。” 白罗儿冷笑一声:“这个不需公子操心,我们自有去处。” 李道玄想到了承玄皇帝对龟兹国的一系列安慰政策,轻声问道:“白姑娘是准备回龟兹故国么?” 白罗儿摇头道:“我不回去,父王不顾他这个女儿,接受了大唐皇帝的赏赐,我还回去干什么。” 她猛然转身:“我和鸠摩罗要去夜殇曼罗馆,西域商会的安诺会长已经答应收留我们两个了,你们大唐诗人曾经写过,一身恰似飘零客,既然飘零如秋叶,那何处不是栖身之处呢。” 鸠摩罗冷哼道:“去那曼罗馆,咱们可就成了保镖护卫的货色,只能做人家的走狗了,鸠摩情愿留在李公子这里。“ 李道玄心中一动,他早有收服这龟兹刀客的意思,但他更明白,鸠摩罗在白罗儿面前,并无任何发言权,只微微一笑:“既然白姑娘做好了打算,道玄也不强留两位,相逢即是有缘,日后再见,大家还是朋友。“ 白罗儿去意坚决,对李道玄微微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李道玄亲自送他们出了后园门,对白罗儿低声道:“白姑娘,要小心太子那边。“ 此时,一个黄衫丫鬟急匆匆的赶到了门前,将一个小包裹交给了李道玄,低声道:“这是白姑娘托我交给公子的。“ 李道玄解开包裹,看到的却是一叠飞钱金票,约有万金。 李道玄却皱起了眉,果然那白罗儿一见飞钱,就转过了头,鸠摩罗也现出怪异之色。 李道玄知道他两人还带着龟兹贵族的傲气,心中一转,呵呵递过金票:“两位不要误会,这些金票不是送礼,而是有事想求两位帮忙。“ 其实白罗儿和鸠摩罗目前的处境极需要这些金票,鸠摩罗立刻就来了兴趣:“什么事?“ 李道玄沉吟一下:“我想求两位帮道玄寻找一个人。“ 他说着便将那长安城外遇到的胡姬少女阿离的事情说了一下,最后道:“阿离也是西域人,两位到了那西域商会中,若有机会还请帮道玄查探一番,如果有阿离的消息,也请告知一声。“ 李道玄送走了两个龟兹人,慢慢走回屋子,只见门儿轻开,莺哥的声音传来:“公子出去送客了,一会儿就回来,老将军先请饮了这杯。” 李道玄心中一惊,这又是什么人来啦。 他轻轻推门,便看到一头红发的秦国公正端坐在屋内,正看着木案上莺哥亲手倒的美酒发呆。 李道玄快步走上前,对这位秦国公他的心情十分复杂,秦家父子对自己就像两个极端,这位国公不止一次对自己表达好感,而秦烨却要带人来杀自己。 秦国公看到李道玄进来,露出了笑意,端正身子,沉沉望着李道玄道:“公子,甲胄在身,不能行礼,老狮子今日是来求您了。” 他说罢不顾李道玄诧异的神情,双手捧了出来,一枚翠绿欲滴的树叶出现在他手中,一股儿玄妙的灵气流动。 李道玄倒抽一口冷气,他在洛府时洛青璇曾经给他看过,这竟然是可以抵抗禁制云珠的雨符! 第142章 崔园暗杀机 面对秦国公捧着的这枚雨符,李道玄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整个长安城只有十二个人有权持有这雨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抛开朝廷庙堂,在修士的世界里,持有这雨符之人便拥有了仅次于五大国师的权力。 但他没有伸手,稳定心神后对秦国公行了一礼:“无功不受禄,国公送出这枚雨符,到底是何事要求道玄。” 秦国公捧着雨符大声道:“求公子饶了秦烨那逆子一命!” 李道玄坐了下来,沉声道:“莺哥,你先扶燕语出去一下。” 莺哥乖巧的抱起了燕语,快步走出了门,将门儿闭好,守在了门口。 李道玄长出了一口气,望着秦国公,轻轻说道:“自金水桥上偶见尊颜,道玄就盛感国公一片呵护之心,道玄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秦国公将雨符放到了他的身前,自怀里掏出一封古朴的黄纸卷轴,对李道玄说道:“我不能说,但有一条可以告诉公子,逆子秦烨是死是活依旧还是公子说了算,老头子只求公子看在,看在您娘亲的面上,放那逆子一条生路吧。” 李道玄身子一颤,伸手抢过了那黄纸卷轴,几乎是撕扯着打开来,这是一封有些年头的书信,信上一笔飘逸飞舞的小字,字字如剑如花,足可看出写字之人的风采。 那信上写着:“秦兄,你的信我收到了,喜事啊,没想到你这头红狮子也有儿子啦。我正在连山星宫的路上,昨日过了巫山,偶遇大雪山上的一位好友,她啊,还舞了几手剑给我看呢。你求我给孩子赐个名,我想那诗中曾有言曰‘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崪崩。’正合了我这好友的剑法,也合着你的性子,不如就叫秦烨吧,日后长大了,也要像他老头一样,做一番天崩地裂的大事。另,秦兄可转告小鱼儿,崔家姑娘入宫的事就不要拦着啦,那不是他能拦得住的。” 李道玄手指颤抖,虽然不明所以,但他已隐隐记起在紫金钵中曾经历的幻境。难道,难道这是她亲手写的,那个从未见过的娘亲。 他最后看到那信纸落款上写着:叶倾城! 秦国公低声道:“公子,这是您的娘亲,也是老狮子的女主人,叶小姐的亲笔书信。这些年来我一直收着,烨儿的名字也是小姐亲赐的,求公子您看在小姐面子上,饶了小儿一命吧。” 李道玄手指颤抖着捧着这封信,脑中一片混乱,良久他才能出声问道:“我娘,我娘是谁?她做过什么,为何你这朝廷大将军也称她为女主人。” 秦国公抬起了头,两眼露出坚毅之色,嘴角一丝鲜血冒了出来。 李道玄急忙伸出右手,捏住了秦国公的两腮,微一用力,一团鲜血涌动出来。 他惊呼道:“国公不可如此!”左手捏起了地上的雨符。 雨符入手,一股澎湃的灵力迅速在他体内涌动起来,那丹海内的五元灵力再次活跃起来,就好像突破了一层轻纱,五枚灵元丹飞速转动,混合着冥力流转全身血肉经脉。 苍狗元婴亦苏醒过来,李道玄右手流转一股木元灵力,以这生生不息的灵力裹住了秦国公的口中舌伤。 秦国公咳嗽一声,将满嘴鲜血咽了下去,欣慰而又含糊的说道:“公子果然修为精湛,老头子也是欣慰的很啊。” 李道玄收回手掌,沉声道:“国公你这是自残身躯以威胁道玄啊。” 他将地上的信小心的收起来,摩挲了片刻,收入怀中,起身出了一会儿神,已改了口气:“秦,秦伯伯,我叫您一声伯父,是想告诉您,我一定会查清我娘的事情,难道我连自己娘亲是什么人都没有权利知道么?” 秦国公脸上却露出了欣慰之情。他还想要说点什么,李道玄伸手摇头道:“我现在心很乱,秦伯伯您不必多说什么,秦烨之事我会好好想想的。” 秦国公却是一身轻松,他只恭敬的磕了一个头,便缓缓退了出去。 李道玄握着雨符坐在地上,情不自禁又掏出怀中的信,看着那一字一字,渐渐的痴了。 他直坐到夕阳落下,夜色来临时才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莺歌燕语已点起了青瓷灯,躺坐在他身边不远处托腮不语。 李道玄微微一笑,但觉有些温馨之意,招手让她们过来。 莺哥燕语乖巧的偎依在他身边,李道玄便伸手抚住了燕语的背部,一股清凉的木元灵力流动,低声问道:“还疼么?” 燕语缩缩脖子,嘻嘻笑了起来。 莺哥将身子靠在他胳膊上,忽然叹了一口气:“公子,不要怪白姐姐,是我们没有看好您。” 李道玄哑然失笑,望着窗外越来越深的夜色道:“公子等会儿要出去一趟,你们就去白小蛮房里等着吧。“ 莺歌燕语睁大眼睛,李道玄灵力运转,身前现出一枚灵力小球,滚转间已变化了五元颜色,微笑道:“有了雨符,在长安我不会有事的。“ 他说罢身子忽然御风飞起,左右抱着莺歌燕语冲出了南窗,落到了桃花枝上,朗声一啸,风元灵力发动,直飞向明月而去。 他抱着莺歌燕语,飞舞向高空,月光如水,浑似仙人一般。 莺哥燕语紧紧抱着他的腰,咯咯笑了起来:“公子,嫦娥奔月就是这样飞的么。“ 李道玄御风长空,在星辰明月下俯视着这京都长安。 月下长安,雄城安好! 他将莺歌燕语送入白小蛮的房门前,再次御风而起,这次却出了平康坊,直奔长安北苑而去。 北苑的崔园今夜注定不眠,此刻园中笙歌正起。 琼华仙子静静坐在仙人居中,看着手中的密信,脸色阴沉如夜幕一般,忽然愤怒的将信撕的粉碎。她长出了一口气,手掌一翻,一叠昆仑玉符握在了手中。 “李道玄,你有雨符又如何,我还会怕了你么。“琼华仙子此刻的表情狰狞无比。 一个青衫男子自阴暗的角落站了起来,缓缓道:“玉琼,你去金水桥吧。到了那里,以你的修为,李道玄必死无疑。” 琼华仙子没有理会他,望着仙人居外灯火辉煌,笙歌一片的场景缓缓道:“阮星逐,你是要我琼华带着君儿逃走么?” 阮星逐喟叹一声:“你还是这般好强,李道玄手持雨符,五元道法下,你难道想靠这几道神霄五雷符挡住么?金水桥不在禁制之下,便去那里,那小子还敢过去么。” 琼华仙子冷哼一声:“不用你管,你这就回去告诉太子殿下,琼华是昆仑弟子,绝不会投到他的门下,此事不需再说了。” 阮星逐身子慢慢退到了门口,阴沉的笑道:“玉琼,太子殿下那里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日后成了大事,你可以做下一任昆仑国师,这个筹码不小了吧。“ 琼华仙子嘴边露出了冷笑,却默然无声。 阮星逐叹息着飘转出屋子,转了个弯,走到了崔园正中的清河堂中。 这时一个小庭院,四周以假山围绕,中有一温泉池,冒着一阵阵温热之气。 陈玉君一身黑衣,端坐在温泉池边的石椅上,身前一方木几,摆满了美酒佳肴。 阮星逐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温泉池中喝的酩酊大醉的秦烨。 秦烨****上身,泡在温泉之中,搂着两个只着轻纱坦胸露乳的妙龄女子,哈哈大笑着伸出舌头,自其中一女的饱满的双胸间含住了一粒新鲜荔枝。 陈玉君嘴边带着笑意,伸手自木几上拿起一个装满酒坛的木盘子,伸手甩了出去。 那木盘悠悠的旋转,落到了温泉池中,飘向了正自享受的秦烨。 阮星逐皱眉望着秦烨,摇头道:“这是秦烨?京都四少里的红狮公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陈玉君冷哼一声,拍拍手掌。 立时便有两个披着轻纱的道姑拽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宫装女子自暗处走了出来。 陈玉君呵呵一笑,大声道:“秦兄,这份大礼便送给了你吧。“ 一个妩媚的道姑拉起了那宫装女子的长发,露出了一张苍白的小脸,正是望仙阁霍小玉的丫头丑奴儿。 秦烨自温泉池中站了起来,一把将身边两个女子推开,狞笑着走到丑奴儿身前,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打得丑奴儿脑袋晃动,嘴角一丝鲜血流了出来。 秦烨带着酒气嘶声道:“带,带到我房里去,我要好好炮制这贱人。“ 一直微笑看戏的陈玉君摆手道:“秦兄别呀,正是良辰美景之时,就在这里玩吧,这女子虽然容貌一般,但还是个雏儿,正好阮先生在此,可不要浪费了。“ 秦烨一愣,咬牙再靠近一步,嗤啦一声撕开了丑奴儿身上的宫装,一具略有些丰满的白腻身子便露了出来。 陈玉君眼中冒着一股儿邪火,身子微倾,望着丑奴儿白腻的身子喃喃道:“没想到这女子容貌平常,倒有一身好白肉,真是便宜他了。“ 阮星逐望着这位昆仑高徒竟然堕落至此,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秦烨伸手握住丑奴儿还有些青涩的左乳,脸上肌肉颤抖。 丑奴儿抬头望着他,眼神依旧如许平静:“秦大哥,你也要欺负奴儿么。“ 秦烨低头望着她,忽然哇的一声,吐了丑奴儿一身酒肉,一股儿酸臭之气弥漫在女孩的身上。 陈玉君和阮星逐都是大大的皱起了眉头。 秦烨连吐了几口,那架着丑奴儿的道姑惊叫一声,向两旁跳开。秦烨生气的一脚踢翻丑奴儿,嘶声道:“带走,带走,莫扫了我的兴致。“ 他说完翻身跳入温池中,又去追逐起池中的女子。 陈玉君哈哈大笑,转头问阮星逐道:“如何,我调教出来的这头红毛小狮子,有意思吧。“ 阮星逐望着池中的秦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淡淡道:“好戏还要留到最后看啊,玉君啊,李道玄手持雨符,正在赶往崔园的路上。“ 陈玉君呼啦一声站了起来,嘴角抽动:“那还等什么,我娘怎么说?“ 阮星逐摇头道:“她不走,要在这里等李道玄上门。“ 陈玉君狠狠一跺脚:“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在这里等死么?“ 阮星逐伸出手掌,将一枚青翠的雨符放到了陈玉君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这是太子送给你的。“ 陈玉君两眼冒出了神采,一把抓住了雨符,狂笑不已。 阮星逐缓缓转身而去:“太子只有一个要求,今夜李道玄必须死,若他还能活着走出这崔园,那该死的就是你了。” 第143章 麒麟爪影灯 阮星逐出了崔园,却没有上马车。他步行走过了北苑最为有名的狩猎台,快步走入了北苑深处。 堪堪走到了北苑里的皇家狩猎区内,阮星逐停住了脚步,他对面的一座深林中传来低微的一声鹰鸣。 阮星逐左右看了看,慢慢走进了深林。 深林古木苍苍,上面繁茂的枝叶甚至遮住了天空,阴郁安静的深林里,伸手不见五指。 一辆几乎和古木融为一体的马车静静的停在林间。 拉车的马儿中,一匹云梭骏马低头发出了一声鹰鸣之声,背上缓缓展开一对儿白翅。 阮星逐摇头苦笑,走近马车身旁,俯身低声道:“殿下,事情办完了。” 一声嘤咛浅笑低低传来,混合着轻微的喘息声,马车内最后传来一个慵懒疲倦的声音:“阮先生办好了就回去吧,孤王待会再回去。” 阮星逐没有动,低声道:“殿下,您得回东宫了,陛下昨日自云裳小筑回宫后,连召四位内臣密谈,如今正是关键时候,一念之间便是天翻地覆了。” 马车微微晃动起来,越晃越是猛烈,发出嘎吱嘎吱的缠绵之声,马车内那嘤咛浅笑变作了长吟低唱,最后发出若有若无的哭泣之声。 阮星逐咬牙一跺脚,手掌伸出狠狠拍了一下马车。 车儿恢复了平静,那慵懒的男子声不耐烦的喘息道:“你这个阮星逐,惊了孤王不要紧,若是吓坏了咱们崔妃娘娘,孤王可饶不了你。“ 阮星逐沉默不语。 车子再次晃动起来,那车内的女子最后发出一声尖叫,混合着男人的一声低呼。 阮星逐出了一口气,这片刻之间,他已经急出了一身汗。 慵懒的男子似在回味之中,停了一会儿才说道:“阮先生,李道玄到哪里了?” 阮星逐咳嗽一声:“该到崔园了。“ 男子叹了一口气:“先生觉得,陈玉君杀他有几分把握?“ 阮星逐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有五成把握。“ 男子不满道:“只有五成机会?陈玉君虽然断了一腿,但得了一条麒麟神兽骨,李道玄有这么强么?“ 阮星逐淡淡道:“在北门观时,陈玉君的修为就高于李道玄,还不是败在他的五元道法下,莫说是陈玉君,就是琼华仙子以玄空境的修为,恐怕没有十成把握,殿下不要忘了李道玄身上的血脉。“ 车内的男子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什么血脉,不过是个庶出的贱种,他想认祖归宗,还得问问孤这个真龙种呢。“ 阮星逐不再说话。 良久那车内男子又说道:“既然没有十成把握,阮先生觉得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办呢。“ 阮星逐想了一下,低声道:“需以南衙禁军牵制鱼朝恩掌握的北司十六卫,以朝云殿阻住暮雨阁死士,如此一来,李道玄便无任何援军,五成把握可变作八成把握。“ 车内男子沉吟道:“先生忘了一人吧,洛碧玑还在那里虎视眈眈着呢。“ 阮星逐笑了:“殿下别忘了,洛青璇虽然交出了雨符,但她可是洛碧玑的亲妹妹,琼华仙子不是笨人,毕竟都是昆仑宗的姐妹。“ 车内男子呵呵一笑:“洛青璇确为一招妙棋,这女子的修为连国师都赞不绝口呢,先生觉得能否将她招入咱们手下呢。“ 阮星逐立刻道:“不可能,此女可以宗门之情动之,为我们拖住洛碧玑。但若强求收服,恐怕反而添乱,为我们竖一个强敌。“ 车内男子便不再说话,云梭骏马拉着马车缓缓离去。 阮星逐跟着马车走出这古木深林,抬头却见明月已近中天,正被一团黑色乌云遮挡住。 风起的时候,北苑远处的崔园中爆出了五道奇异的闪电,耀亮了半天天空。 阮星逐双手环保,自言自语道:“这场春雨来的也太晚了些啊。“笑着随那马车而去。 崔园中再爆出五道闪电,闪电之中现出一只巨大的麟爪,仿佛要击破这阴郁的长天。 李道玄赶到崔园时,那园中的清河堂笙歌已停,数十只孔明灯缓缓飞起,诡异的飘动着。 李道玄手握雨符,身影一闪,就越过了崔园正门,眼前一阔,只见整个园中空无一人,那清河堂周边的假山碎成了一地石块。 在碎石之中,一盏有马车般大的巨型孔明灯正要被放飞,孔明灯前捆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子。 陈玉君站在孔明灯前,笑着拉起了那女子的长发,露出了一张小脸,丑奴儿身子被紧紧捆在孔明灯上,已昏了过去。 陈玉君狂笑一声,指着天上漂浮的孔明灯道:“李道玄,那天上的四十九盏灯里有十八盏贴着神霄五雷符,你来的正是时候,咱们看看这位奴儿姑娘的运气好不好。“ 他说着,手指弹动,一粒碎石飞入长空,击中了天上一盏孔明灯,那灯上现出五道闪电,神霄雷声之中将周边三盏灯儿炸成了飞灰。 李道玄伸脚要动,陈玉君立刻一跺脚,一道天枢符剑低低的贴地飞来,一路之上噼啪作响,符剑上带着一种威严的气息。 李道玄右脚也是轻点地面,木元缠根突现,半路截住了天枢符剑,发出一阵灵力震荡,那符剑切碎了木缠根,猛然加速,瞬间穿透了李道玄虚晃的水元镜像。 陈玉君身子原地转了一圈,右腿飞踢,一只青色麒麟爪影忽然现出,啪的一声踢中了李道玄的本体。 李道玄只觉一股威严之灵瞬间突破了身上的混土甲,细碎的灵气笼罩成渔网般,开始切割他周身肌肤。 陈玉君身怀雨符已是让他吃了一惊,看破他的水镜术倒不奇怪了,但这一腿能击中自己,李道玄可是万万没想到。 他更没想到对方假腿上的奇怪力量竟然能突破三道灵元甲胄,心中一沉,这小子的腿有古怪。 麒麟爪影再闪,切断了陈玉君身旁扯着孔明灯的绳子,那捆着丑奴儿的孔明灯缓缓飞了起来。 李道玄身子如陀螺般转了起来,身上桃花灵力飞舞,勉强挡住了那切割身子的细碎灵力。 他左手划过一竖,右手横拉一道,两道凝固的风元一字斩向了陈玉君,身子却飞舞起来,双脚踏着火焰之轮,疾扑向已飞离两丈的孔明灯。 陈玉君大喝一声,右腿衣衫破碎,露出一条如人腿般的青色麒麟骨,腿上一片片麟片怒张。一枚鳞片怒射而出,在半空猛然变大,化作一枚鳞片大盾,轻松的接住了横竖两道风元一字斩。 陈玉君左脚踏住天权星位,双手合掌再拉开,掌中三道玉衡剑符连成了一条符剑长鞭。他冷笑着挥动这玉衡三符长鞭,挥打向半空孔明灯上的丑奴儿。 李道玄的身子已经飞到了丑奴儿身前,左手自半空画了一个半圆,风刃壁术拉出,试图挡住符剑长鞭。 陈玉君狂笑一声,符剑长鞭不管不顾依旧挥打丑奴儿,那夜空上的四十多盏孔明灯中忽有两盏飞快的落下。 其中一盏贴着神霄五雷符的孔明灯在李道玄的风刃壁上炸开来,瞬时炸碎了风元灵力。灵力飞散中,第二盏已落向了他的头顶。 李道玄腰上一扭,身子再扑三分,堪堪伸手拉住了丑奴儿舞动的长发。 他借着这点拉扯之力,身子一转横在丑奴儿身前,浮在半空中,五根手指舞动,点出三道火符剑,两道冰旋刃。 冰旋刃后发先至,化作水元冰力,裹住了那落向他头顶的孔明灯。三道火符剑转了一个圈子,两道火剑一左一右扑向陈玉君两肋,正中一剑却直扑陈玉君的胸前。 李道玄头顶的孔明灯上的神霄五雷符被冰旋刃冻住了,急速坠落入他手中。但那三道火剑还未近陈玉君身前,就被对方手中的麒麟盾挡了下来。 而此时那玉衡符剑所化的长鞭已挥打过来,李道玄灵力一顿,来不及施展护身道术,无奈身子一转抱住了丑奴儿,以后背硬接了三道玉衡符剑。 陈玉君如今再施展出的北斗七符剑已不同往日,玉衡符轻灵之中还带着一种压迫的细碎怪力,那是来自上古神兽骨中的力量。 符剑击中了李道玄的背部,三道玉衡符炸碎成二十七道小符剑,带着八十一道麒麟真力,在李道玄后背云衫上化作闪闪光点。 地上的陈玉君露出了狞笑,手中麒麟盾护住全身,脚踏一道天权剑符,飞扑半空的李道玄。 李道玄在玉衡符剑爆裂之时就运转了全身灵力,等待那细碎的灵力攻击。 但那一瞬间,背后如刺芒般无数小股灵力忽然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阻住,他身上的云衫哗然收紧,再鼓动起来,衣衫上的针脚处现出一道道银色流光。 洛府绣娘亲手缝制的云衫在这一刻现出了真正的力量,但也只能替他挡住了玉衡符剑,那八十一道麒麟真气还是迫入了云衫中,刺入了他的体内。 李道玄的丹海收缩,冥力一路被破,八十一道麒麟真气如八十一根针般将丹海外围扎成了刺猬。 李道玄灵魂都痛到了极限,他身子蜷缩起来,不能抑制的抖动起来。 此时陈玉君藏在麒麟盾下一掌挥来,掌中一道神霄符燃着金色火华。 第144章 身陷宫中变 处于极度苦痛中的李道玄似乎已无法阻挡陈玉君的这一掌神霄惊天符。 他只能在颤抖中勉力伸出握着拳头的右手,无力的挡在了陈玉君麒麟盾后那蓄势待发的神霄符前。 陈玉君在盾后露出了笑意,掌控全局的控制欲让他在这一刻稍稍放松了一下。 李道玄的右手拳头忽然伸开,露出了掌中的一枚冰符。那是他刚才以冰旋刃冻住的神霄五雷符。 陈玉君露出惊慌之色,他已看出这个蜷缩着身子的李道玄竟然又是水元镜像所化,他想收手但已来不及。 陈玉君的神霄惊天符与水元镜像手中的五雷符碰撞到一起。 巨大的孔明灯前爆出五道如手臂般粗大的雷电,五道雷电如一只怪手,雷电怪手中的神霄惊天符金光乱射。 这一刻神霄五雷玉书符中威力最大的两种符篆激发出更为强大的破坏力。 这种破坏力笼罩了陈玉君和那孔明灯周边。 李道玄在麒麟真气入体时就化出了水元镜像,本体却破入了孔明灯里。他在灯中扯动捆在灯前的丑奴儿,两人齐齐滚过了孔明灯中的火焰大铜柱,自背后的灯纸中逃了下去。 李道玄抱着丑奴儿向下坠落,直到这个时候才喷出一口灵血,那是一口带着本源灵力的鲜血,他的丹海已被扎的千疮百孔。 半空中的陈玉君却要一人承受两道神霄符的狂暴,他已来不及逃开神符爆炸的范围,只能狂吼一声,将整个身子藏在麒麟大盾下。 金光如万星攒射,五雷若天龙吞吐,两股力量将半空中所有的孔明灯都引动起来,天上还剩下的十五道神霄五雷符集体再被引爆。 李道玄看着天空雷电滚滚爆动,整个北苑在这一刻有如白昼一般,煞白的雷电光覆盖了一切,耳边轰雷之声大作,在短短一瞬后却变作了无限的安静。 李道玄抱着丑奴儿落到地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已经没有灵力可以运转,丹海为抵抗麒麟真气已陷入停滞之中。虽然险胜陈玉君,他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雷声电光灿烂一瞬便消失无影,但整个崔园还笼罩在溃散的雷电灵力中。李道玄扶住丑奴儿,轻拍她的脸儿,丑奴儿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她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李道玄嘶声在她耳边吼道:“快走!” 丑奴儿没有动,却睁大刚刚醒来的眼睛,惊恐的望着他的背后。 一柄长剑刺穿了李道玄的背,穿透了他的胸膛。 李道玄下意识伸手抓住长剑,剑尖距离身前丑奴儿不过半寸之遥。 秦烨站在李道玄背后,咬牙挺动手中的长剑。 李道玄手中的雨符爆出一团灵光,他面上五孔鲜血直流,却挥手向后,一掌印在秦烨胸前。 这一掌本带着数十道木元荆棘刺,但在接触秦烨胸前时,木元荆棘刺忽然消失,只打得秦烨身子倒飞而去,滚到了碎石之中。 李道玄松开握剑的手,身挂长剑伸手抹了一把脸,对那已经吓呆了的丑奴儿再说道:“快走,去云裳小筑。“ 他说罢运起剩余力量,将丑奴儿抛了出去。 半空中一声怒吼声传来,全身冒着青烟,一身焦黑的陈玉君沉落下来,右腿麒麟青骨上闪着一团青光,青光中那腿骨化作了一只麒麟爪,自上而下穿破长天,抓向李道玄的头顶。 李道玄身上衣衫破碎,满地皆是银光闪动的碎衣。他身子坐倒在地,已无抵抗之力。 麒麟兽爪拍到了李道玄的头上,麒麟真力冒着青火烧遍了他的全身。李道玄****上身肌肤寸寸消融,血肉模糊中白骨顿现。 这股力量太过强大,李道玄眼看就要魂飞魄散。就在此时,他背上的那心荒国师留下的八个金字浮出道道金光,金光化作一只大钟将他笼罩起来,麒麟真火立刻被金钟生生隔开。 焦黑的陈玉君落到了他的面前,愤怒的看着金钟下的李道玄白骨缩回,肌肤重生,就连鲜血都在倒流回去。 “不!“陈玉君咆哮,麒麟腿骨一下下踢到了那护卫李道玄的金钟上。 “玉儿,停手吧。“一声断喝传来,琼华仙子慢慢自后走来,她走到陈玉君身前,伸手道:”雨符给我。“ 陈玉君喘息着,黑乎乎的脸转向了琼华仙子:“不行,我要亲手击败他,用我的力量!“ 琼华仙子摇头道:“玉儿,这时天荒寺的渺渺天钟罩,你破不了的,给我雨符。“ 陈玉君还是交出了雨符。琼华仙子拿着雨符,身子玄空,手中一道紫色符电拍向金钟,砰然一声,那金钟发出一声梵唱,现出一道裂痕。 她再吸一口气,继续拍打金钟。 不远处一个身影颤巍巍站了起来,秦烨吐了一口泥沙,看了看场中形势,悄悄的走向了崔园南边。 他弯腰快速走着,不多时就在不远处的碎石里找到了正在爬动的丑奴儿。 秦烨左右看了看,走过去抱起了丑奴儿。 丑奴儿翻身挣扎,一口就咬住了他的手臂。 秦烨闷哼一声,拉开她的脑袋,低声道:“奴儿,是我,你的秦大哥,我,我带你逃出去。“ 丑奴儿双目圆睁,惊诧的望着他。 秦烨也不解释,抱着她就往外逃去,只走了几步,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两个窈窕的道姑现出身影,人人手执一柄长剑,带着嘲讽的笑意指着两人…… 此时崔园的清河堂中爆出一团金光碎片,那天荒寺的渺渺天钟罩终被打破。 李道玄睁开眼睛,身上还穿着一柄长剑,他抬头望了一眼琼华母子,忽然抬手,将手中的雨符塞入嘴中,囫囵一下吞了下去,干哑的笑道:“昆仑宗果然喜欢以多欺少。” 陈玉君蹒跚的走前一步,捏住他身上的剑尖,就要来个开膛破肚。但一只手拉住了他。 琼华仙子眼中闪着莫名的神色:“玉儿,还不能杀他。” 陈玉君瞪着眼珠子,咳嗽一声,嘶吼道:“为什么,难道娘你也开始害怕了?“ 琼华仙子握着雨符,缓缓道:“玉儿,先不要杀他,娘,娘得去问问师父,你不懂,连天荒寺国师都出手护着他,你不懂啊。“ 她说完手掌一翻,五道神符贴到了李道玄的胸前背后,继续缓声道:“玉儿,娘是为你好。我封住他的灵力丹海,先关起来,我这就去找师父去,会有结果的。“ 陈玉君一跺脚,转身就走。 此时那押着秦烨丑奴儿的道姑堪堪赶来。 琼华仙子望了秦烨一眼,摇头道:“全部关到地牢里。” 崔园仙人居里,地牢入口大开,李道玄被五神符压住了丹海,被一名道姑提着发髻,连同秦烨丑奴儿一起,被送入了黑黝黝的牢中。 破碎的清河堂中,李道玄那化作一地的云衫碎片在风中微微动了起来,银光闪烁的碎衣忽然粘结到一起,最后拼成了一只银鸽,呼啦啦振翅飞起,直奔南方洛府而去。 银鸽飞起时,天色已微微发白,自长安北苑以南,那本来暗潮涌动的局势忽然激荡起来。 此刻,长安北司十六卫中的千牛卫中郎将并金吾卫大将军正静静的站在鱼朝恩面前。 鱼朝恩闭着的双目忽然睁开,沉声道:“南衙十二府禁军到底是谁在调动?” 千牛卫中郎将附身道:“大人,南衙的骁骑、豹骑两府大军挡住了通往北苑的安礼,芳林两道大门。熊渠、射声、飞御三府大军围住了南大门出口,咱们北司十六卫没法动啊。” 鱼朝恩大怒道:“这些我都知道,我是问到底是谁在调动禁军?太子么?他敢么?” 千牛卫中郎将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是杜相下的命令!“ 鱼朝恩哗的一声站了起来,要知道大唐的北司南衙的所有禁军,除了神策军双卫,御林军双府是由皇帝亲自指挥以外,其余禁军都需听从宰相的命令。 那一只不做声的金吾卫大将军咳嗽一声:“大人,咱们十六卫已接到命令,护卫陛下和国师们去含元殿前祈福,此事,此事怕是陛下……” 鱼朝恩一摆手,再问道:“东宫有什么动静?太子手下的十率宿卫可有调动?” 两人一起摇头道:“太子殿下在太极宫设宴,代陛下做春日家宴,正宴请各位嫔妃王子呢。” 鱼朝恩点点头:“你们各自回位,听从杜相调遣,有任何调动不需再来请示我了。” 两人都是暗中松了一口气,齐声道:“遵令!“ 送走这两人后,鱼朝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勉强喝了一杯香茶定神,一个身影闪了进来,也不通报便急声道:“小高那边有消息了,朝云殿的人已经围住了崔园,大宗,咱们是不是要冲进去救人。“ 此人面白无须,脸上一枚青痔,正是当日在乐都杏花楼里和鱼朝恩下棋的那位观察使大人。 鱼朝恩来回走了几步,咬牙道:“辅国,告诉高力士,立刻撤走。“ 青痔老人一呆:“大宗,朝云殿的人只会玩机关,咱们有把握的。“ 鱼朝恩苦笑道:“不是这个问题,辅国啊,你可知道南衙禁军是谁调动的?是杜玄风啊……“ 青痔老人身子一抖:“宰相大人,他若没有得到,得到陛下的命令,怎么敢……” 鱼朝恩望着远处的含元殿缓缓道:“我要去见陛下,现在就去……” 第145章 含元推背图 鱼朝恩走向含元殿时,一只银鸽正飞过了巍巍宫城,快速再穿过皇城之东,飞入了如意坊之北的洛府之中。 银鸽直穿过洛府大门,飞到了洛府杏花馆里。 一楼的莲生昏睡在屏风后的大床上,嘴角犹自挂着一抹儿微笑,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银鸽穿过了空荡荡的二楼,再飞过三楼,那三楼紧闭的屋门中,鱼玄机也歪在地上昏睡着,身边摆着一本残卷书册。 银鸽最后落到了四楼门前,门儿轻轻大开,洛府的绣娘轻轻捧起了鸽子。 四楼里,洛碧玑怀抱白猫静静坐着,他对面的洛青璇正亲自倒了一杯桃花酿。 绣娘手中的银鸽化作了片片碎片,这个神秘的女子身子一颤,屈膝跪在地上,低声道:“小姐,已来不及了。” 洛碧玑嘻嘻一笑,怀中白猫开口问道:“妹子,莲生和鱼玄机都是你弄晕过去的,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等本事。” 洛青璇歪头望了绣娘一眼,指了指门口。绣娘便轻轻退到门口,推开门后紧紧闭上。 洛碧玑一撅嘴,猫儿懒懒说道:“连绣娘都听你的,原来这洛府的当家人是妹子你啊。” 洛青璇扑哧一笑,捧着桃花酿坐到哥哥身边,偎依在他身上,喃喃道:“哥哥你瘦了,小时候璇儿靠上来,可比现在软和多了。” 洛碧玑心中一片温馨,摸着妹妹的脑袋,沉默了一会儿,猫儿还是说道:“李道玄不能死,哥哥必须得救他。” 洛青璇身子紧紧缩到了他的怀里,将桃花酿酒堵住了洛碧玑的大嘴,微微笑道:“他死不了的,师姐答应我了。” 洛碧玑一口喝干美酒,猫儿开口道:“琼华那婆娘就是个小气的臭女人,干吗要听她的。“ 洛青璇笑嘻嘻的拽着洛碧玑新生出的胡子,摇头道:“璇儿不是为师姐的面子才这样做的,是师伯的意思。“ 昆仑宗国师的命令,洛碧玑动容道:“如此说来,就是陛下恐怕也是处在两难之境了。“ 洛青璇咯咯一笑,伸了个懒腰:“哥哥啊,你听璇儿的吧,告诉你个秘密,五位国师现在也是意见不一呢,我听说心荒大师昨日开了禅口,连说了一千七百三十八个字,就是力保李道玄不死呢。“ 洛碧玑不再说话,忽然笑了,怀中猫儿瞄了一声,开口道:“还有多少酒呢,今天哥哥陪你好好喝一杯。” 洛青璇却站了起来,嘻嘻笑道:“灵莲酿的桃花酒本来还有十坛,我昨晚喝了九坛半,只给哥哥留了三杯。” 洛碧玑愕然:“妹子你这是在罚哥哥么?” 洛青璇弯弯嘴角:“哼,就是罚哥哥,你这个大笨蛋,罚你抢走我的雨符,璇儿练剑去啦。” 洛碧玑望着妹妹走出屋门,忽然发呆起来,愁闷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只纳闷道:“为何以璇儿的性格,也开始打探起这些事来,这丫头在想什么。” 洛碧玑这一声叹息仿佛也引动了北方远处,那站在含元殿门前的鱼朝恩。 这位手握内侍省大权的暮雨阁主人,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含元殿是大明宫的正殿,主殿含十一间小殿,前后共有三桥七阶。 整个含元主殿坐落于三层大台之上。殿前方左右分峙翔鸾、栖凤二阁,殿两侧为钟鼓二楼,殿、阁、楼之间有飞廊相连,成“凹”字形。 鱼朝恩正在焦急的等待,等待含元殿翔鸾阁里承玄圣帝的召唤。 他等了很长时间,时间长到让这位修为深厚不逊于国师的大修士汗流浃背。 很久之后一个怪异的穿着男装的少女自门口探出脑袋,脆声道:“是鱼公公么,陛下传您进去呢。” 没有太监,没有内侍,却让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男装少女前来传话。 非常怪异,但鱼朝恩已无心这些旁枝末节,对那少女微微一笑,便跟着她走进了含元殿。 这一走进去就明白了,原来整个含元殿里空无一人。不但没有侍卫仪仗,甚至连个小太监都看不到。 一身利落男装打扮的少女走的非常快,鱼朝恩跟在后面慢慢走着,不多时就到了翔鸾阁。 少女停住了脚步,回眸一笑:“公公进去吧,媚娘还要去练字呢。” 虽然年纪尚幼,但这回眸一笑间,便有一种倾倒众生的媚相现出。 鱼朝恩这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少女,只见她虽年纪幼小,但眉如新月,双目如水,脖颈细长,眸子流转之间,却是风情无限。 鱼朝恩目送这少女离去,暗道一声:“龙睛凤颈之相,为何以前却未曾见过此女。” 但他心中还有急事,便一步跨进了翔鸾阁,这一进去就是一愣。 翔鸾阁不算小,但现在却显得极为狭窄,因为有一僧独坐一楼,他身上的气息有如实质,占据了整个翔鸾阁。 鱼朝恩轻轻退了出去。 那僧人轻轻开口:“来之,安之。” 鱼朝恩在门外惊声道:“大师破了禅口,要说话可找别人,千万不要跟咱家说话。” 心荒国师手拈佛花,再开口道:“既不安,便走吧。“ 鱼朝恩落荒而逃! 心荒国师便轻轻起身,一步跨过七十二丈,跨入翔鸾阁顶层。 翔鸾阁顶层里,一个白发苍苍的道士正俯身在一张木桌前,手掌合在一起轻轻推动着。 承玄皇帝端坐在他面前,脸上红潮涌动,不住咳嗽着。 那白发道士推算良久,眼中渐渐冒出神采之光,口中吐言道:“谓数可知乎,可知而不可知也。谓数不可知乎,不可知而可知也……” 心荒国师那古井无波的面上露出惊异之色,忽然盘身坐下,对承玄帝缓缓道:“陛下,心荒请您开口,让李淳风停下吧。” 承玄皇帝摇头,再咳嗽一声:“朕想知道,这孩子该不该留着。” 心荒国师也是摇头一叹,手中一串儿佛珠缓缓浮起,断开,一粒粒佛珠落入地上消失不见。他双手合十,手指间拈住了最后一粒佛珠,开口道:“陛下,心荒要走了,做了十六年国师,心荒如今已数不清手中还有几粒佛珠,这国师不能在做下去了……” 他说罢,身子化作米粒大小,钻入了手中那佛珠之中,佛珠落到地上,开始滚动起来,自翔鸾阁一路滚下去,向着宫外消失而去。 浮游观观主,大唐道门国师李淳风还在默默推算,眼中的神采越来越亮,整个翔鸾阁在白日之中都弥漫了金光。 承玄皇帝微微闭目,缓缓叫道:“袁天罡!” 一个年轻的道童自天外踏步而来,这位昆仑宗国师袁天罡走到了李淳风身后,伸手轻轻一推他的后背:“淳风道兄,不要再推了。” 浮游观国师李淳风恍然醒来,低头望了一眼,忽然道:“纸!笔!” 承玄皇帝挣扎着坐起来,亲自捧上了笔墨白纸。 李淳风落笔如飞,连画再写,不多时就用去了六十张纸,忽然掷笔而下,站起身来郎声道:“万万千千说不尽,不如推背去归休。” 便见一道明光发自天外,击中了李淳风的身躯,这位浮游观大国师身子破碎成点点光化,一道魂光射出翔鸾阁,直射北苑而去。 承玄皇帝暗叹一声,缓缓坐到地上,摇头道:“是,是朕害了他。” 昆仑国师袁天罡俯身在那六十张白纸上,一张张看了过去,细嫩的脸上毫无表情。 良久他才出了一口气,望着承玄皇帝说道:“陛下,吾观这六十卦之中,并无任何关于李道玄的卦象。” 承玄皇帝点点头:“天意如此,还有什么说的,十六年前朕身种冥毒之时,就该狠心下令灭了这魔种的,只是,只是……”他再也说不下去。 袁天罡微微一笑:“陛下,盂兰盆会马上就要到了,若我昆仑宗能在盂兰盆会上胜出,去那‘西王云都’朝拜仙人之时,天罡可再为陛下求来十年寿元,陛下也不必操劳过度了。” 承玄皇帝深深望了他一眼,笑道:“那也罢了,朕无权擅动你们修士界的规矩,还是要靠你们昆仑宗的本事了。” 他说着精神似乎好了些,又笑道:“朕去见杜玄风,崔园那边就这样吧。” 袁天罡跪倒在地:“陛下圣明。” 此刻,正在太极宫里主持家宴的太子殿下很快就得到了一个绝密的大好消息,端着酒杯的他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而那位中书令兼门下省侍中,大唐第一宰相杜玄风却在匆匆的赶向了翔鸾阁。 也正在此时,那浮游观国师李淳风的一缕魂体正在北苑崔园附近乱窜。 当日晚间,宫中侍读,为帝王做文书的白鹿洞贤人们正在挥笔写着最新的一本《白鹿经世注》! 大唐承玄二十一年三月初一,天荒寺国师心荒大师闭关净土寺,浮游观国师李淳风做六十幅推背图后被天劫所化。五大国师之中,地老庙神尼终日不见身影,白鹿洞主潜心读书,只剩下昆仑宗的袁天罡驻守在承玄皇帝身边。 也正是在这一天,承玄皇帝下旨免去了内侍省监鱼朝恩代行北司禁卫之权。 杜玄风宣皇帝口谕,圣主龙体不详,将移驾甘露殿中修养,七月十五盂兰盆会前,命乾承太子监国理事。 这是大唐承玄帝国十六年来最为动荡的一天,对身陷崔园地牢的李道玄来说,也是生死存亡的一天。 第146章 九天十魔牢 李道玄在崔园仙人居的地牢里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宽敞的地下明堂,比李道玄在云裳小筑的屋子大了三倍有余。地牢两侧墙壁点着数百盏银狐长明灯。 他胸插长剑,四肢张开,却是被四枚大银钉挂在了一面墙壁上,身上贴满了昆仑符咒。 李道玄俯视在银狐长明灯光中俯视地面,地上泛着一层荧光,竟是白玉为砖,红泥作图,绘满了九天十魔,地府群妖。 李道玄看的不是那招摇妖娆的鬼怪们,他看的是正在地上奋力爬着的秦烨。 秦烨两腿血肉模糊,双手掐在玉石砖上,瞪着一双充满杀意的眸子,正爬向自己,他是要来杀李道玄的。 尽管曾经对这位红狮公子有些轻视之意,李道玄也被他锲而不舍的杀意所震动。 钉在四肢上的银钉缓缓流过一道荧光,李道玄全身一麻,丹海也阵阵缩痛起来,但他咳嗽了一声,却还能说话。 秦烨已经爬到他身边七尺左右,李道玄干哑着嗓子轻声道:“这时为何,不过是金水桥边一败而已,值得秦兄如此念念不忘么。” 秦烨喘了一口气,咬牙嘶声道:“除了杀你,我还能做什么?” 李道玄叹声道:“你还有一个关心你的老父亲,还有一个家。” 秦烨惨笑起来,笑得全身颤抖,身子鱼跃而起,落到了李道玄的身前,伸手握住了还插在他胸前的长剑,丝毫不顾剑刃切开的血肉,握着剑尖向上慢慢拉动。 李道玄闷哼一声,失去了丹海灵力的护持,即便是金刚六体重塑的肉身,此刻也无法抵御利刃切身。 剑刃向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本来已经淤积的鲜血破开,但只流了一小股鲜血,就再次凝固起来。 秦烨手上的血流的更多,痛苦之中也更有力,再次向上剖开了一道口子,咔的一声,长剑被李道玄的肋骨卡住了。 秦烨狞笑一声,身子半跪起来,正要一鼓作气将李道玄剖腹开膛时,背后扑来一个娇小的人影。 丑奴儿是用出了全身力气扑了过来,她刚从昏迷中醒来没多久,身子本就弱小,手边也无可用之物,这一扑之下,是以脑袋撞向了秦烨的后脑勺。 哐的一声,李道玄在肉身撕扯的苦痛中看到了丑奴儿嘴咬长发,撞在了秦烨的身上。 秦烨惨呼一声,不由自主的整个身子趴到了地上,握剑的手哗的一声被切断了四根手指。血肉模糊的拍到了地上,他本来就受了伤,此刻被这一撞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丑奴儿刚才眼见李道玄遇险,冲动之下这猛烈的一撞,直撞得自己头晕眼花,但看到秦烨的惨状,低呼一声,却勉力爬起来,撕开裙角,为秦烨包扎起来。 李道玄缓缓吐了一口气,虽然灵力无法使用,但悬浮的身子还能动作。 他一咬牙,一缩腹部,身子向后猛烈的撞到了墙上,背后的剑柄被这股力量撞到了墙上,贯身的长剑冲破了血肉的阻压之力,向前穿透了他的胸膛,沧浪一声落到了地上。 李道玄痛的吼了一声,身上一层汗浆冷嗖嗖的。 丑奴儿刚刚为秦烨包扎好,又是一声惊呼,站起身子就要冲向李道玄。 李道玄压抑住贯穿全身的剧痛,低吼一声:“不要过来!” 他身上的昆仑符咒泛着明黄之光,砰然一声将冲过来的丑奴儿震得后退开去,狠狠的滚到了地上。 李道玄急声道:“奴儿妹妹,你没事吧。” 丑奴儿缓缓站了起来,望望他,忽然悲声道:“公子,奴儿没有本事,救不了你。“ 李道玄勉强鼓起笑容,温声道:“奴儿,不要紧的,我死不了,你,你不要乱动,我会想办法,一定救你出去。“ 丑奴儿望着他,忽然低下了头头:“公子你闯到这里来,是为了救奴儿么。奴儿不过是个丫鬟,你何必如此呢。“ 李道玄温柔望着她:“奴儿你是为救我姐姐才身陷敌手,便不为这个,就是那日望仙阁你帮了我一次,我也得拼命救你出去。“ 丑奴儿无声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的拍掌声传来,地牢入口闪过一道亮光,陈玉君拍着手缓缓走了下来,他穿着黑色大敞袍,****上胸膛,怪笑着走下来,摇头道:“好,好一个痴情丫鬟与多情公子的感人场面啊,这要写成曲子,又是一段坊间佳话呢。“ 李道玄闭上了眼睛,沉声道:“如今我已来了,放了丑奴儿和秦烨,某任你处置。“ 陈玉君摸着下巴缓缓走来,却不理会李道玄,走到了那昏迷过去的秦烨身边,一脚踏在了他断指残手上,用力搓动起来。 秦烨嘶嚎一声,在这剧痛中清醒过来。 陈玉君俯身望着他,以一种奇怪的神情打量着:“秦兄啊秦兄,我还真看错了你,原来秦兄虽然笨了一点,但还是挺有情义的嘛。“ 秦烨呸的一声啐了他一口,嘶声道:“秦某被方世麟所惑,上了你这狗贼的当,确实是笨了些,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么?堂堂昆仑弟子,如今却是半条畜生。“ 秦烨哈哈大笑着,以左手拍了拍陈玉君的那条麒麟骨腿。 陈玉君脸上肌肉颤抖,脚下使出了灵力,将秦烨断指的右手踏成了薄薄的一片。 秦烨痛的以头撞地。 丑奴儿尖叫一声就扑了过来,被陈玉君一脚踢飞到地上,吐了一口血后全身颤抖起来。 李道玄已经感受不到别的情绪,因为他需要冷静,必须冷静! 尽管如此,一种难以压抑的愤怒在胸膛中燃烧,体内那几乎死去的冥力慢慢活动起来。 陈玉君踢飞丑奴儿后,又狠狠跺了跺秦烨的手指,邪笑道:“好啊,原来这出戏码上得再加上一出浪子回头了,秦烨,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杀李道玄么,为何又帮起他来了。” 秦烨右手抓住陈玉宇的麒麟兽腿,喘着粗气:“谁说我不杀他了,救奴儿是一回事,杀他是另一回事,至于你,秦某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陈玉君啧啧叹息,脚掌踩在了秦烨的右手上,微微用力之下发出喀嚓喀嚓的骨碎声:“这我倒不明白了,我是在帮你啊,你反倒恨起我来了。” 秦烨咬牙嘶声道:“你,你帮我?不要一位秦某的眼睛真瞎了,我只问你一句,秦二叔是不是你杀的!” 陈玉君微微一愣,抬起了脚,露出诧异的神色:“秦二是你老爹杀的,跟某有什么关系。” 秦烨呜咽着惨笑起来:“二叔自小跟着我爹,视我爹为神明一般,若果然我爹狠下心要杀我,二叔就算不忍也不可能跑出来给我送信。” 他笑声中带着苦涩:“你这狗贼根本就看错了秦烨,若我爹真要杀我,秦烨便挺着脖子任他老人家砍。爹爹手书的信我一看之下就明白了,那是他老人家要救我的命令啊!” 他抬起了头,露出嘲笑:“陈玉君啊陈玉君,你用昆仑火符炸碎了三叔的五脏六腑,想伪装成我爹的霹雳混元印,但你别忘了,我秦烨再怎么不济,也是佛门华严宗子弟,修炼过十玄六相心法的。” 秦烨一口气说到这里,那陈玉君已是狞笑着踏出了他的脖子,正要一脚扭断秦烨的脖子,地牢之上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秦烨不能杀!” 陈玉君狞笑一声,不顾这声音阻拦,抬脚继续踏了下去。 一道青影闪了过来,伸手横抓一下,陈玉君便被他抓住了后背,甩到了一旁。 阮星逐左手伸展之下,陈玉君怀中的雨符便飞了出来,落到他手中。这位朝云殿的谋士脸色严峻不屑,低头看了一眼秦烨的惨状,摇头道:“玉君啊玉君,成大事者要有两种本领,一为吃的苦,二为吞的辱,你一不能吃苦,而不能吞辱,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陈玉君抖动身子,傲然一笑:“我为何要让你这病夫期望?不要以为在太子身边办事就了不起了。” 阮星逐也不生气,身影一闪落到了陈玉君身前,伸掌一巴掌甩了过去。 陈玉君毫无还手之力,对方手持雨符,一巴掌一巴掌的打了过来。自这地牢一角气定神闲的一巴掌一巴掌的甩了过去,打得陈玉君身子滴溜溜转动起来。 良久,阮星逐才收了手,沉声道:“咱们太子爷最讨厌你这种刁蛮跋扈,做事不牢之人,日后你在太子爷身边办事,若是再犯了这一条,那可是找死,我今日看在玉琼的脸面上,调教你一番,日后办起事来,好好记着今日我说的话。” 陈玉君捂着脸怒吼道:“阮星逐你疯了!我什么时候成了太子的人了……” 阮星逐拍拍手掌,低垂眼皮缓声道:“从现在开始啊,你陈玉君就是太子的奴才了,太子有什么吩咐,你得好好办了,若有了差池,就要领罚.” 陈玉君茫然之下,忍不住大笑起来:“我,我堂堂大将军之子,马上就要领子爵赏衔,昆仑国师乃是我师公,我为何要做什么太子的奴才。“ 阮星逐搓着手,歪头看着陈玉君,一直看到他笑不出来后才淡淡问道:“昆仑宗四十九条大宗规,八十一条小宗规,你犯了几条?“ 陈玉君愣住了,嘴唇蠕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阮星逐伸出手掌,望着自己的手指继续道:“你不修道心耽于淫乐,驱使道观女修士,坏其道贞,没经过师门允许便接受了异宗灵器……共犯了十八条昆仑小宗规。“ 他说着语气愈发的严厉起来:“这些还是小过,但你枉杀无辜之人,交游魔宗杀手,残害佛门子弟,已是犯了昆仑山的三大宗规,如果连这些你还不觉得怕的话,如今你已经身陷魔道之中,昆仑道灵已灭,这可是昆仑山道宗第一大忌!“ 陈玉君像个孩子一样尖叫一声,捂着脸叫道:“你,你不要说了,我没有,我没有堕入魔道……“ 阮星逐身影晃到了他的身前,扯住他的发髻强迫他俯视白玉地面。 只见已经被秦烨双手流出的鲜血侵染的地面上,那九天十魔,地府群妖的地画分外妖娆,便像活过来一般。 那苍枯的十魔指尖,燃烧着火焰的地府妖怪口中,一面面圆圆的鬼镜忽然现了出来。 每一面清晰的镜子中都映照出陈玉君此刻的模样! 陈玉君看到了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袍子里的怪人,那人依稀是自己的模样,但头生双角,胸前燃烧着滚滚黑色冥火,发白的牙齿之间,一条红红的分叉的舌尖不住攒动,一双如黑石一般的瞳孔张得大大的,正在和自己对视着! 第147章 隋魔帝王秘 陈玉君尖利的喊叫起来,五指伸出抓着自己的脸,抓得脸上一道道血痕,甚是恐怖。 阮星逐微笑着在他耳边说道:“玉君,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怕的,你三番两次被李道玄迫害,昆仑宗真的有人出面帮你么?是谁送给你麒麟神骨,又是谁给了你雨符,那可都是太子送给你的。“ 陈玉君五指间流出了鲜血,喃喃道:“我,我要回昆仑山,我要到师尊面前认罪,我,我要见我娘……“ 阮星逐嘿嘿一笑:“好啊,回昆仑山,受那八十一道雷符后肉身破碎,连块骨头都剩不下,魂魄还要被那青鸟衔住,困于雪山冰窟中受那万年轮回之苦。“ 陈玉君颤抖道:“不,不会的,师尊不会这样对我的。“ 阮星逐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明白,我还不知道么,当年我在白鹿洞文才修为俱为第一,只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女子,便被迫害成如今的模样,前车之鉴呵……” 陈玉君无力的松开手,迷茫的再次喊道:“我要找我娘。” 他说着脚步虚浮的走向地牢门口。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琼华仙子却自地牢入口奔了进来,一看到爱子可怖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冲过来楼主陈玉君,尖叫道:“阮星逐,你做了什么!” 阮星逐一甩袖子:“琼华啊,玉儿如今是太子的人了,你这个做娘的也得好好为儿子打算打算了,太子那边许诺的位置依旧等着你。” 他挥袖之间,那地牢入口底部便慢慢浮出一道石墙,将琼华母子挡在了地牢之外。 四枚银钉挂着的李道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一直默不作声,调动体内那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儿冥力,如今已稍见效果,那贯穿胸膛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此时阮星逐已经走向了他,在李道玄身前站住,口中赞叹道:“冥王血脉果然非同凡响,在风雷火电四神钉和昆仑缚天符下,竟然还能运转冥力。” 他口中说着,伸出手指轻点四下。 那穿透李道玄四肢的四枚银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风,雷,火,电四道灵力瞬间呈交叉贯四道灵刺,贯穿了他的身子。 李道玄惨叫一声,那好不容易凝聚的冥力烟消云散,体内雷火肆虐,风电交加!被麒麟真力刺穿的丹海再被四道锁链困住,再无动静。 阮星逐淡淡一笑:“李公子,其实我很早就想见了,我很想看看你这位逆天之子到底是什么模样,在乐都的时候缘悭一面已是遗憾,但今日在这密室之中相见,却也别有一番缘分,你说是么?” 李道玄大口喘着气,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干枯的青烟,他无力说话。 阮星逐却好像谈性大起,忽然原地转了一个圈,指着这地牢笑道:“昔大隋年间,北苑本是隋炀魔帝的一座行宫,就在崔园这个位置,魔帝专门建了一个秘密地下宫殿,这宫殿便是咱们身处的地牢啦。“ 李道玄抬头望着他,心中暗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阮星逐低头俯视地上的九天十魔,嘿然道:“你知那隋炀魔帝建了这座地下宫殿是为什么?呵呵,说出来也真是耸人听闻,那位魔头帝王将自己的亲妹妹兰陵公主囚禁在此处,夜夜索欢,做着那大逆不伦之事。“ 说到这里,这位阴沉的青衣谋士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魔帝在位第二年便开始营造东都洛阳,次年建成便迁都东京,留下一百五十名宫女冷妃和那位兰陵公主困在这地牢之中,是为大隋秘密的也是最为残酷的生者殉葬。“ 阮星逐俯下身子,摸着白玉砖,叹息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如今已无人知晓,但想来生食彼肉,渴饮此血之事是免不了的。那以后多少年后,大唐李氏君临天下,准备扩建长安,当时主持此事的一位皇子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穴,心生好奇之下,瞒着诸人,偷偷进了这地牢之中。“ 李道玄闭目运神,他在这宝贵的时间里,已经感受到了肚腹内那枚雨符,正试图分出一丝灵力,运转雨符之力。 阮星逐却沉浸在自己描述的诡异故事里:“那位皇子进入地牢之后,看到的自然是人间最为凄惨的场景,但他更为意外的,却是在这鬼蜮一般的地牢里,认识了一位不知从何处来的白衣女子,一男一女在这鬼蜮之中相识后,便结下了另外一段孽缘。“ 李道玄终于分出了一丝灵力,勾动着胸腹内的雨符,心中大喜之下,根本无心听这青衣怪人说话,耳边嗡然震动中,那肚腹内的雨符与他的灵力接触,雨符上的那粒水珠儿忽然涌动出丰厚甜美的灵元,借着灵丝滚入他的丹海。 李道玄什么也听不到了,心中狂喜怒吼着。 阮星逐似乎毫无所觉,低沉的继续说着:“不久之后,那位皇子接掌了天下,坐上了龙椅,改年号为承玄,这位就是咱们承玄大帝了。而那位不知从何处来的白衣女子不久之后也被承玄皇帝藏到了宫中,那,便是你的母亲,叶倾城了!“ 他说到这里,定目望着李道玄,却见他嘴角带笑,一股灵力慢慢游动在周身。 阮星逐摇头一叹:“原来你根本没有在听!“ 但他只叹息了一声,便释然了:“你若没有听到,还稀里糊涂的,倒也省了心。“ 他说罢,微微一笑,双手交叠在一起,便有四根金色长线飞射而出,缠住了镶在李道玄四肢上的四枚银钉上。 四根金线缠住了银钉尾部后,阮星逐手握四金线,自怀里掏出一尊黑色四脚小鼎。 他小心的将四脚小鼎倒扣在地上,然后将手中四根金线头缠在了小鼎四脚之上。 风雷电火四根神钉之上慢慢渗出了一丝丝灵气,李道玄的五元灵气被银钉吸取,慢慢凝结成灵液,那灵液便一滴滴的顺着金线滑动,滑到了黑色小鼎的四脚上,最后渗入进了倒扣的鼎中。 李道玄也已经发觉了不对劲,自己丹海的灵力疯狂的涌动出来,流向了四肢。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丹海,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滴滴丹海灵液被银钉吸收,慢慢顺着金线流入小鼎之中。 阮星逐舔舔嘴唇,贪婪的望着那精纯的灵液。 李道玄悲愤的望着他,意识渐渐迷糊起来。 地牢地下西北角的一块白玉砖石忽然颤动起来,慢慢的那块白玉砖浮了起来。以浮起的白玉转为中心,周边八块玉转缓缓转动,这八块白玉砖转动成圆形,带动了整整六十块玉砖。 若仔细看去,那八砖之上渐渐现出一个个金字,以阴阳八卦之方位缓缓再次转动。 不多时,乾坤天地卦合,坎离水火卦分,白玉砖缓缓分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一个裹着淡黄四爪蟒袍的年轻男子自洞口慢慢走了上来。 这歪戴着紫巾衮冕,宽松的裹着四爪蟒袍的男子怪异的踏着一双木屐,歪歪扭扭的走了上来,打了个哈欠道:“阮星逐,还没完事么?“ 阮星逐呆望着他,想生气又忍了下去,俯身道:“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臣不是说过么,这条密道不能轻易使用的……“ 大唐太子李乾承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子,尤其有着一双多情的眸子,只可惜下巴太尖,嘴角有些弯,便多了几分邪气。 这位太子懒散的一笑,对着自己的心腹嘿嘿笑道:“崔妃那****,缠了我好几个时辰,孤王倒是应付了半天。“ 阮星逐阴森森道:“太子殿下日后还是少去承香殿的好,宫中闲言碎语有如牛毛一般,有些事情早晚是瞒不住的。“ 太子抿嘴笑了,邪里邪气的说道:“有什么怕的,这条密道还是陛下亲自督造的呢,当年还不是为了私会美人儿,嘿!“ 他说着慢走了几步,看到了那墙角蜷缩的丑奴儿,忽然走了过去,就那样一屁股坐到地上,望着地上昏迷过去的丑奴儿,大手一把就伸进了女孩的怀里,手间饱胀,细细揉搓一会儿,再伸手一拍女孩的软臀,嘿然站了起来,将丑奴儿扛在了肩上,哼着小曲儿走到那秦烨身边。 他用木屐踢了踢秦烨的脑袋,摇头道:“红狮公子,看着像头猪,还留着干什么。“ 阮星逐咳嗽了一声:“殿下别忘了秦国公,虽然国公已经不再理事,但北司南衙府军之中有很多都是国公的旧部,渝州一线边防军更是他当年的亲兵卫队,留着秦烨,咱们手上便多了一个筹码,说不定日后有大用处。“ 太子嘿嘿一笑:“阮先生说的有理,那孤王就不打扰了,先生慢慢玩吧。“ 他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扛着丑奴儿,摸着女孩的软臀,再哼着小调儿,自那洞口慢慢走了下去。 八卦白玉砖再次转动,地面再次滑如明镜。 阮星逐默默看着这位太子离开,低头沉思片刻,走到了那四根连结银钉的金线之旁,手指轻轻弹动金线。 昏迷的李道玄身子抖动之下,那丹海渗出灵液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 崔园之上,一道淡淡的魂力却慢慢自地上穿了下来,无声无息的靠近了悬挂在墙上的李道玄。 那魂力就如一阵微风,瞒过了阮星逐,吹到了李道玄的耳边,魂灵真言直刺他的耳膜:“李师弟,醒来!” 第148章 石中洞府天 李道玄无法醒过来,他的丹海五元灵力已被那银钉吸的一干二净,丹海苍狗元婴化作一团黑气迷乱,冥力无奈补充着丹海空缺之处。 那环绕在他耳边的魂力此刻也是嗖然一声,竟自他的耳中钻入进去,直奔丹海而去。 一条真言发自无限深远,在李道玄丹海之中呼唤着:“李师弟,醒来!” 李道玄终于‘醒’了过来,这种清醒不是肉体的知觉回来,而是丹海之中三魂七魄的震动。 他的丹海苍狗元婴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混沌。 就像上次在紫金钵中的幻境一般,苍狗元婴有着清晰的五觉意识,但又飘飘忽忽,如在梦中。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白发白须的道士。 白发道士面含微笑,手指轻轻挥动驱散那混沌之中的迷雾,口中笑道:“李师弟,你这灵识被锁在了地象八部之中,看来修为境界是难有提升了。” 李道玄望着他,只不知身在何处,良久才诧异道:“道长是何人?为何称我为师弟。” 白发道士细长的手指自怀里捏出一粒小石子,轻轻放到混沌之中漂浮着,笑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的灵识还在混乱之中,咱们去府中谈。” 府中?哪来的府中,李道玄愣住了。 白发道士看出了他的疑惑,手指那悬浮的小石子道:“这是吾的道府,多年未用了,如今我肉身已碎,三清化魂,一道留在浮游观,一道留在大明宫,这一道么就跟着师弟你啦。” 这石子竟然是他的道府。 李道玄在莲生的葫芦谷道府里住了很长时间,对于修士的道府概念还停留在有形之地中,从没见识过真正的无形道府。 白发道士袖子一翻,身子忽然化作一粒芥子,飞入了那粒小石子之中。 那是一种奇异的场景,仿佛一个人消失不见,但这毕竟是在李道玄的灵识中,他‘看’得很清楚,这白发道士并不是变小了,而是那粒小石子变大了。 那石子是一枚普通的圆形卵石,这一变大,原本光滑的表面变得凸凹不平,石子化为大山,上开有千百小孔,每一孔都变作了山洞大小。 白发道士自最大的一个洞中招手道:“师弟,快进来啊。” 李道玄身不知何所似,竟然飘然就走进了那洞穴之中。 这是一个天然的洞穴,洞壁之内四周光滑无比,只在洞里深处长着一株野山菇。 那株野山菇共有三个蘑盖,一大两小,就像一桌两椅。 白发道士盘腿坐在其中的一个小蘑盖上,侧脸笑着等他过去。 李道玄望着那蘑菇茎细长如丝一般,小心的坐在了另外一个蘑盖上,心道莫不要折断了,这一想之下,身子软软的垂了下去。 那白发道士便笑道:“师弟啊,你此刻并无肉身累赘,心中只想着空虚二字之意,便可以了。” 李道玄在蘑盖上品味良久,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是说此地乃是幻境,心中若是想着蘑菇茎是否可以支撑自己,幻境肉身便化作了有形之重。 他想通这一点,便念着空虚二字,渐渐的身子漂浮起来,只觉蘑盖坚实安稳,而心中再无杂念。 白发道士微笑道:“师弟果然是有慧根的,怪不得北陵吾师会将那五元道法传给了你。” 李道玄望着他,惊讶道:“道长,您是妙华宗的?” 白发道士摇头道:“我呢,出身浮游观中,不过你说是妙华宗的倒也不错,我的心法修为俱来自浮游观,但道心一脉却是传自北陵师。” 李道玄又惊又喜:“那么来说,道玄该称您一声师兄啦,师兄是来救我的么。“ 白发道士呵呵笑道:“不,淳风这次是来不是救你的,而是来投奔师弟,求师弟收留一阵子。“ 李道玄愕然以对。 白发道士李淳风抚掌大笑道:“师弟你可能觉得我这个做师兄的太没道理了,但吾说的可是实情,再说实在一点儿,其实师弟你是死是活,吾倒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说出这番道理,李道玄听得更是目瞪口呆。 李淳风手指一弹:“师弟啊,咱们修行中人的和尚道士们,每每遇到为难之事,便喜欢说一句话,那叫做‘天机不可泄露’,其实呢,不是天机不可泄,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懂天机,就说那连山星宫吧,其实每次推算得出的所谓天机,都是只字片语,他们自己要搞懂都很难,又怎么可能说给别人听,呵呵。“ 虽然此刻身处不测之地,生死渺茫还在两线之间,李道玄还是被这位白发道士的诙谐讽刺逗乐了,摇头道:“你这个捡来的师兄倒有些意思。“ 李淳风晃动着脑袋,白发苍苍的容颜上做了个鬼脸:“那位昆仑宗的袁天罡,和淳风都是大唐国师,他偏偏喜欢化作一个道童模样,装作长生不老的模样,记得上次他潜修太一大道时,我化作北陵道祖模样去骗他,我对他说,你修的不对,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为阴阳之相,你须得修成阴阳之相那才是太一大道。“ 李道玄却震惊的望着他,心道原来他竟然就是浮游观的国师。 李淳风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出来:“那呆子袁天罡竟然真的被吾骗到了,去修那阴阳之相,那可真是热闹了,他最后修炼的一会儿变作男人,一会儿变作女人,笑得我现出原形啦,结果我俩大打了一场,在金水桥边把半座安国寺都打坏了。“ 李道玄抿嘴一笑,忽然俯身说道:“师兄,你见过北陵道祖么?“ 李淳风大笑摇头:“痴儿,北陵道祖仙去已近千年,我怎么可能见到他老人家的仙影,吾所得真传,却是还未入道时的一场缘分。“ 他说着捻须而笑:“吾老父乃是大隋末年的一位小县衙,后来他老人家做官不得意,便出家做了道士。吾小时候便对学道上了心,约是九岁那年,去了南坨山的静云观,拜至元道长为师,先学了几年道解,就是在那几年,认识了妙华宗的秋慕华。“ 李道玄抚掌惊声道:“我的师公道号秋华木云,您说的是她?“ 李淳风微笑道:‘正是她,我初识慕华时,她刚接下了妙华宗宗主之位,是去静云观访道的。那时我道心未成,见这女子有些可爱,便爱上了她,自南陀山追到了北落荒原,缠了她三年之久。“ 他如此平淡的说出这等震骇之语,李道玄瞠目无言。 李淳风似乎也沉浸在年少轻狂时的回忆之中,露出了温柔笑意:“在北落荒原之中,我追她跑,也是机缘巧合,无意中发现了妙华宗第七代宗主鱼素璇玑的古墓。” 他说着更是温柔起来:“在璇玑古墓之中,慕华终感动于我的一片痴心,愿意接受我的爱意,就在她答应下来的那夜,我在璇玑古墓之中得到了北陵道祖亲传的乌木。” 李道玄啊了一声,就听李淳风淡淡继续说着:“在那乌木之下得祖师指引,我终究是悟通了道心,第二日便切断了情丝,远走浮游观。” 李道玄身子一动,瞪着眼睛道:“什么……”这位淳风道长竟然在秋慕华倾心点头之际断了情丝,这也实在太过无耻了些。 李淳风却毫无愧疚之意:“那三年时间想起来是我生命中最为迷茫的时间,我得北陵道祖指引,跨入修行之中,随着修行日渐深厚,更是无意****。慕华曾多次登临浮游观,我都是闭关不见。” 李道玄忍不住冷哼一声:“师兄,你这点做的就大大不对了。” 李淳风面无表情,轻声道:“师弟啊,对与错,不在于别人怎么看。那一年慕华伤心之下,修为懈怠,便远走逻些帝国,她在异域之地为了救一个满身桃花的女婴,与魔宗十二生肖门派结下了梁子。” 李道玄握紧了拳头,他自然知道那满身桃花的女婴是谁了。 李淳风声音愈发低沉:“慕华抱着婴儿再登浮游观,但我当时刚刚被封为大唐国师,那一面终是没有见到。” 他笑了,眉眼之间却滚出了一滴清泪:“慕华身死异乡,我已勘破了玄空七妙,眼看就要踏入天元境,光阴如梭,等我想要出关为她报仇时,却陷入大唐与逻些的和亲泥潭中,身负庙堂深远,体味众生平安,这一步终究没有走出长安。” 李道玄没有说话,只淡淡道:“我师父莲生已经为师公报了大仇.” 李淳风伸出手掌,对着洞外轻轻招动,忽然说道:“慕华的徒儿,便是你的师父莲生了,我不但没有为慕华做什么事,竟然连她的徒儿也是不管不问。就是你,同为北陵师传,我也无法出手相救。” 李道玄看着他手指招动,洞外飞来一片绿色大叶,约有蒲席大小。 李淳风起身背对李道玄,轻声道:“我在翔鸾阁推出六十卦,已推到了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年之后,每一卦之中都与你息息相关,但……” 他猛然转身:“但我却将这些全部抹了去,很多事情我本可以告诉你,但这很多事情,就是我说给你听,你却也不会明白。” 他说着,那蒲席大小的绿叶已飞入洞中。 李淳风手托大叶,俯视着叶上那一粒凝滞不动的露珠,缓缓再道:“我进了你的灵识,锁住了你的地象八部,就是为了这个,现在我便为你解说一下,这雨符的秘密。” 第149章 符珠云雨变 原来李淳风手中托着这如蒲席大小的绿叶正是雨符。 那枚被李道玄吞入肚子中的雨符。 李淳风托着雨符,却问李道玄:“师弟,你且看看这雨符有何异常之处。” 李道玄此时却依旧震骇在李淳风刚才的几句话里,什么封住了自己的地象八部修为,又是什么推出了六万多年的卦象。 李淳风低喝一声:“莫问前尘路远,大道就在眼前。” 李道玄回过神来,不由自主的观察起那被放大无数倍的雨符。 雨符还是绿叶般大小的时候,在李道玄眼中就像一枚刚被摘下来的叶子,那叶上的露珠仿佛是刚刚落上去的。 此刻雨符如蒲席般大小,看得更为直观和细致。 绿叶青翠欲滴,叶上露水如海碗大小,李道玄首先注意的是叶子的脉络。 那绿叶主脉如手臂粗细,两旁延伸出无数脉络,这些细脉逐渐分枝,在整个绿叶表面形成了交错分布的局面,所有脉络呈羽毛状直到叶缘。 李道玄望着这些错杂的脉络,心中一动,这些好像修士体内的经脉啊。 他想到这里,再看那脉络最为错杂之处,果然都汇聚在那海碗大小的露珠下,心中又是一动:这露珠儿更像是体内的丹海了。 他这样感悟着,那绿叶上的脉络渐渐变作了人体内的无数经脉,而露珠变作了丹海。 渐渐的他发现了,那露珠并不是凝固不动的,露珠之下丝丝水线滋润着绿叶脉络,由这些叶子脉络运送到绿叶各处。 李淳风似有所感,微笑道:“看来你有些明白了。” 李道玄笑道:“这叶上脉络就是经脉,露水为丹海,原来雨符就是模拟修士体内丹海经脉的运作之法!” 李淳风点头道:“不错,正是这露水源源不断提供水分给叶子脉络,才让这几十年的雨符直到如今还是鲜翠如生,就像刚刚摘下来一般。“ 李道玄心神已被叶上的脉络所吸引,下意识的自露水下慢慢观察着,默默记忆着露水提供水分所行走的路径,自经脉复杂处游走的水分线路明确,有先有后,却都循环往复的遵循着一种玄妙的路线。 他眼中所见,忍不住默默模拟水分行走的路线,渐渐的那些叶子脉络变作了自身的经脉,丹海一点灵力尝试按照脉络路线行走。行走过一个周天后,心中有所觉悟,抚掌大笑道:“我明白了。“ 李淳风也是笑道:“师弟啊,你明白了什么。“ 李道玄闭上眼睛再睁开:“原来雨符就是一部经脉运转灵力的功法!“ 李淳风捻须点头道:“不错,要知道这世间修士自体内丹海运转灵力,大部分都是按照所修功法盲目运转,修士体内的经脉虽然繁复,但运转路线毕竟是有数的,推算下来虽然复杂,也超不过兆亿之数。“ 他语声低沉下来:“那五大国师合力炼制的禁制云珠,便是利用了这个道理,记录了这亿兆之数的变化,不管你是修习什么功法的修士,体内运转灵力的路线都在这亿兆种变化里,一旦被云珠发现,便会发动,这就是禁制云珠的秘密。” 李道玄不禁赞叹起来,如此说来,这禁制云珠确实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作品了。竟然能够记录修士运转灵力的亿兆变化。 他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持有雨符之人能够躲过云珠的禁制,运转灵力,是因为雨符上的灵力路线不在那亿兆变化中了?” 李淳风微笑道:“师弟你现在可以再看看雨符上的脉络了。” 李道玄忙再看去,这一看大吃一惊,就这么短短时间内,那绿叶上的脉络路线又变化了,和刚才自己记忆的路线完全不同。 他急忙再次记忆那脉络路线变化,这一次刚刚记下来,再去看的时候,那路线竟然又发生了变化。 李淳风淡淡道:“你可知为何这雨符上的路线变化不停?” 李道玄摇头不知。 李淳风手指轻轻点在那叶上的一支毫不起眼的脉络上:“修士体内的经脉是有数而且固定的,这绿叶上的脉络却比修士的经脉多了那么一条。” 李道玄恍然大悟:“这绿叶上虽然只多了一条脉络,但又生出了无数种变化。” 李淳风笑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只多了一条,但灵力运转的路线便又多出了亿兆变化。” 李道玄想到了什么,摇头道:“就算多这么一条变化,也还是在有数的变化之中,脱离不了计算之内。” 李淳风畅然道:“师弟一言就说中了这其中的关键之处,咱们几位国师在禁制云珠中留下了十二种路线变化,随之便炼出了对应的十二枚雨符,但五大国师之中任意一位都可以瞬间将变化加入到云珠中,让这十二枚雨符变作无用之物。” 他说到这里目视李道玄说到:“我今日要教给你的,却是可以做出无限无序变化的运转灵力的路线法子,只要你学会了这个,大地之上的禁制云珠便奈何不了你。国师们的封灵之术这门绝招也奈何不了你。” 他的语气变低沉下来:“如今我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些了。” 李道玄摇头道:“不管加入多少条经脉,所有变化还是有数变化,总会被计算出来,何来无限无序之变化?” 李淳风手指点在经脉之上,那叶子上多出的那条经脉闪烁着微光,忽然变化起来,那条经脉自脉络上游动起来。 李淳风笑道:“本来是这样的,但若这多出的脉络在修士体内做没有任何秩序的变化呢?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便是这个道理。” 李道玄只觉眼前一亮,不错啊,如果这条多出的经脉在体内变化不停,每变化一次,那随之而来的灵力运转路线便多出亿兆之数的变化。如此一来循序往返的变化便化作了无限无序的境界。 李淳风手指轻轻拍动那雨符,蒲席大小的雨符缓缓缩小,变为手掌上的一枚绿叶。轻轻放入李道玄手中:“师弟,我锁住了你的地象八部境,封住你的境界修为,就是为了让你能够慢慢体会这雨符变化的道理,从而突破有限之数,达到无限之可能,只要你悟透了这‘云雨变‘,修为自然会突破封锁。至于你日后能修到什么地步,我就不能告诉你了。” 李道玄惊讶道:“世间修行不是到了那天元境便要羽化为仙了么。” 李淳风笑了:“这时间并无仙人之说啊,所谓仙人也不过是修为高那么一点儿的修士,黄土,地象,玄空,天元四大境界还不是修士之人拟出来的?真正的仙人,又怎么会将所谓修行划定了枯燥的境界呢。” 李道玄若有所悟,但还是有些遗憾:“可惜我虽然明白了云雨变的道理,但并无能力在体内变出一条经脉来,更没办法让这条经脉做无序变化,空有感悟,却无从下手修炼啊。” 李淳风哈哈大笑起来:“师弟啊,我这三魂之一眼巴巴的跑到你的灵识丹海中,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李道玄望着他,心中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禁大惊道:“师兄是说,你要……” 李淳风身子悬浮洞中,现出五色光华,朗声道:“淳风这三魂之一,便是要化作你体内的一条新生经脉,以吾的心识自然可以做到变化无序,师弟只要勤加修炼感悟,日后必能完全参悟云雨变了。” 李道玄的灵识不由自主的飞出了洞穴,眼前的如山道府再次化为一枚石子。 李淳风身上的五色光化如那五元灵力一般变幻来去,指着悬浮的石子说道:“师弟,这‘天圆地方道府‘便送给你了,也算一份礼物。” 这句话说完,李道玄的灵识回归丹海,只见破碎的丹海外,一条新生的经脉闪动着五色光化,在无数脉络里来回游动。 灵识五感之中,又听到李淳风最后的话语:“那鱼玄机姑娘乃是吾的关门弟子,取其璇玑之意,是为纪念妙华宗的那位鱼素璇玑宗主。师弟万不可辜负了她。” 这话声渺渺如在远方,李道玄的肉身双目终于缓缓睁开。 他此刻还处于玄妙的云雨变领悟中,破碎的丹海抽出了最后一丝灵力,在经脉中做着无序的变化运转,那一丝灵力变为两道,继而无止境的循环。 钉住四肢的风雷电火银钉发出微鸣,李道玄那循环的灵力将体内经脉运转成一个大漩涡般,漩涡转动,五元灵力合为一道,竟然化作了灰色灵丝。 李道玄感慨之中,丹海内的灰色冥力和这灰色灵丝融为一体。原来这五元根本灵力通过云雨变融为一体后,就是自己血脉本源的冥力啊。 一直站在李道玄身前的阮星逐发觉了不对,四根连结小鼎的金线疯狂震动起来,发出尖鸣之声。 他立刻出手,但为时已晚。 李道玄四肢上的银钉猛然弹了出来,他顺势落到地上,双手一合,将四枚银钉合在了手中。 李道玄手指扯动四根金线,云雨变起,体内丹海的冥力瞬时做了八十一种运转变化。 这种种变化还未结束,李淳风魂灵所化的经脉不住游动,立刻又生出六千五百六十一种变化。 无序变化中,忽有一种变化吸引了手中金线,金线嗡的一声后停止了震动,一股绝大的吸力自李道玄的丹海传来,阮星逐那四脚小鼎内反冒出一滴滴灵液,被李道玄通过金线回吸了过去。 直到此时,那阮星逐的第一招才发了出来。 那是一道灵力所包裹的,霞光飞彩的圆环,圆环如红日,周边灵力雾腾如云,正是朝云殿的杀技之一‘朝辞彩云间‘! 第150章 三曜破麒麟 朝辞彩云间,圆环旋转直射李道玄。周边环绕的霞光有如刀刃切割过空气,一路之上爆出嗤啦嗤啦的雾气。 李道玄双手分开,左手握着四枚银钉继续吸收那小鼎中的灵力,右手食指伸出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圆。 凭借着那小鼎中源源不断的灵力供应,他终于可以用出这五元道法中极为高深的‘土曜印’术! 阮星逐的圆环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幻出无数彩云一般的雾气,包裹向站立的李道玄。 但李道玄手中画出的圆发出了黄土之光,在那手指勾画的圆形中,凝聚了有如实质的黄土灵力,一个土色圆球瞬间凝固而成,疯狂的旋转起来。 阮星逐朝云彩环之上的杀招灵气被那旋转的土曜圆球吸收到球体表面,就连圆环被土曜圆球旋转的引力吸住,环绕在圆球上不住旋转。 阮星逐身子在这一刻变得淡淡的,青色衣衫静止不动,一道残影扑向了李道玄。 但李道玄比他更快,他左手银钉上缠着的金线猛然收缩,扯动他的身子瞬间跨过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李道玄已经冲到了小鼎之前。 阮星逐的残影堪堪错过李道玄爆炸开来,在地牢之中爆出一滚滚的雾气,笼罩住了全部空间。 在这如幻似雾的空间中,李道玄左手捏住了小鼎,右手五指虚捏一下,那土曜圆球挂着圆环在他手中旋转一圈儿,发出耀眼的金光。 土曜印化作火曜印,驱散了所有雾气,小鼎灵力也在瞬间被吸收干净。 而阮星逐的气机此时却失去了对李道玄的锁定,李道玄消失了。 火曜印驱散雾气后再次生出变化,变作晶莹剔透般的蓝色水球,整个地牢的空气似乎都被凝结。 阮星逐双手飘逸的展开,长臂之间如白云散开一般,竟以自己的身躯迎上了那水蓝之球。 蓝色水球没入了他的胸膛中,阮星逐面不变色,全身浮动出蓝色光化。整个身子被冻到了一层蓝色冰层中。 就在此刻那冰冻的空气中,李道玄现出了身形,他刚才将周身裹在冰冻之中,切断了阮星逐的气机锁。但对方竟然不躲不避自己的水曜印,反而立刻就破去了自己绝妙的这招藏身之术。 李道玄左脚踏动,右手握拳击出,拳上滚动着一团黑气,那是五元灵力齐聚而成的冥力。 拳头击碎了面前被水曜印冰封的阮星逐。 这具青衣人形瞬间被打成了碎片,地面上落满了层层血红的碎片。 就,就这样结束了?李道玄将左手握住的小鼎收入怀中,低头看着那满地被冰冻的血肉碎片。 阮星逐确实被他打成了碎片,这满地的血肉碎片可以证明,这绝不是什么幻术。 但李道玄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背后传来吱呀一声脆响,地牢出口处的那堵墙落了下去,入口大开,一道模糊的青色影子扑了出去。 李道玄转身一个弹跳,弹出一道木柳矢,如今他再使出的这道木柳矢,已经饱含了五股灵力,化作黑色柳箭,砰然一声将地牢入口处的墙壁炸的粉碎。 他飞快的追了出去。 阮星逐急奔出仙人居,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正和门前的陈玉君撞了个对面。 陈玉君愕然望着他,阮星逐手中抛出那枚雨符,口中急喝道:“拦住他!” 陈玉君接住了雨符,眼前一亮,只见眼前气浪翻滚,整个仙人居被一股奇大的力量撼动,木质结构的脆弱屋子在气浪中吱呀破碎,整个塌陷下来。 阮星逐已经逃到了崔园门前,他再吐一口鲜血,心中震骇莫名,这小子的修为境界明明还在地象境内,为何用出的道法隐隐已有玄空界的力量!虽然朝云殿的功法确实不利于实战,但被李道玄打得如此惨,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今日竟然失去了一具珍贵的分身,他苦修几十年的云叠三幻身竟然被这小子破了! 但自己刚才已将雨符抛给了陈玉君,按阮星逐对陈玉君的了解,这蠢才必然会拼命对上李道玄的。 阮星逐露出了阴沉的笑意,陈玉君必死无疑,李道玄和昆仑山之间的死仇算是结下了。这还不说,最重要的是琼华仙子,在失去爱子后,这个笨女人收服起来更是容易。 阮星逐已经奔入北苑密林之中,他停住步子喘息一声,猛然抬头望向天空,但见一道明亮的光自那远处的大明宫中亮起! “那,那是袁天罡!”阮星逐愣住了“袁天罡亲自赶来了,他是会救李道玄呢还是亲自出手灭了这个昆仑敌人?” 阮星逐心中不安起来,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李道玄啊李道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了,在袁天罡赶去前,定要杀了陈玉君才好啊。“ 他喃喃念着,忽然又感受到了另一股淡淡的气息,眉头皱了起来,却又很快舒展开来:“鱼朝恩,他竟然也赶来了!“ 阮星逐快速伸手,拍动面前一颗大树,那大树树干自中分开,一个黑衣人自树干中跳出来,俯身跪下。 阮星逐喘了一口气,急声道:“朝云五号,速去通知附近的所有人,立刻撤离崔园,放那鱼朝恩进来。“ 黑衣人脚下靴子发出奇异声响,身子快速陷落到地下,化作一道地下土流,滚滚而去! 阮星逐开心的笑了,再完美的计划也会出现变故,而每一次变故并不见得都是坏事。 鱼朝恩既然不顾一切的赶来,昆仑山和暮雨阁在崔园就要死磕起来,对太子的大事来说,那可真是最为美妙的结果呵! 崔园之中一道霹雳声响起,依稀可以听到一声惨叫,麒麟真气暴乱到整个崔园之中。 阮星逐双手一拍:“成了!“忍不住畅快的大笑起来。 似乎是按照阮星逐心中所想的一般,那仙人居塌陷之时,陈玉君握着雨符感受到了李道玄的灵力,不惊反笑,立刻扑了上去。 仙人居的废墟木料就像水中巨浪一般翻滚起来,无数泥块木片夹带着碎金断玉迸射开来,如雨一般的碎片之中,李道玄缓缓走了出来。 陈玉君北斗七符剑立刻发动,脚下玉衡位站定,左手天权剑符,右手神霄雷符,更带着那曾让李道玄吃过大苦头的麒麟真气,一起击向了李道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道玄一眼就看到了狞笑的陈玉君,也是露出了快意的表情。 他身子不动,左手横切一道风一字斩,右手再画一个土曜印。 挟着体内充沛的灵力,李道玄以云雨变道境出手,那本就凌厉凝聚的风一字斩如今更多了几分变幻之力,一字斩横切开去,一路劈开了陈玉君的天权剑符,擦过了陈玉君的肩膀,血光顿现。 在陈玉君的惨叫声中,李道玄右手的土曜圆球吸住了神霄雷符,土曜印再化火曜印,冲向了陈玉君。 陈玉君已经扯出了麒麟大盾再次护身,蜷缩在盾下反手射出三道玉衡剑符。 火曜印球带着神霄雷符击中了麒麟大盾。 没有火光与电光的绚烂,只听到了微弱的破碎声,麒麟大盾立时裂开了渔网一般的裂痕,转眼间碎了一地。 李道玄的五元风刃壁划出一道弯月黑痕,挡住了三道玉衡符,身子已经冲到了碎盾下的陈玉君。 陈玉君露出了惊慌神色,但已无法在出手阻挡,眼睁睁看着李道玄手掌盖在了自己的肩上。 五道木柳矢齐齐发出,穿透了陈玉君的身子,带着块块碎骨自他身子一侧飞迸而出。 李道玄吸了一口气,心中叫道:碧桃,道玄今日为你和孩子报仇了。“ 他手掌抬起再印上身子后仰的陈玉君,冰旋刃火符剑再切入陈玉君的胸膛。 水火交集之下,陈玉君已喊叫不出来,身上冒出一团蒸气,冰旋刃冻结了他胸前经脉,火符剑烧沸了他的血肉。 陈玉君双目睁得大大的,呼出了一团黑气,周身发出了红光。他手中的雨符无力的缓缓飞起来。 “玉儿!!”堪堪赶到的琼华仙子带着悲鸣之声,拼命的扑了过来,接过了那带着爱子血肉的雨符,横身抱住了陈玉君。 李道玄急速后退,一路之上留下了七道木缠根陷阱,再化出一具水元镜像,本体却急速奔向崔园出口。 直到此时那横卧在琼华仙子怀中的陈玉君才爆了开来。 琼华仙子手中一团滚热的红浆四散迸射,在李道玄冰旋刃和火符剑的冲击下,陈玉君体内已被溶成了一团浆糊,此刻红浆滚热,浇了琼华仙子一身。 李道玄已扑到了崔园大门前,眼前一花,一个小道童站在了自己前行的路上。 他大喝一声:“闪开!”身子一转就想绕过去。 那小道童看起来毫无修为,就简单的站在那里,伸手一抓。 也不知为什么,李道玄绕行的路线就在对方的手掌下,好像送上去一般,被那小道童抓在了手中。 小道童抓住了李道玄的身子,将他提了起来,也不见什么动作,李道玄身子蜷缩起来,痛喊一声,体内的雨符穿过肚腹,浮在了半空。 小道童伸收捏住雨符,冷哼一声:“好大的胆子!”提着李道玄的右手一抖。 李道玄只觉全身骨头脆响一声,体内丹海瞬间被凝固住,经脉条条断开,只留下李淳风魂灵所化的那条神妙经脉。 虽然这条经脉还保存完好,但也停住了变幻游动,藏在了那碎裂的经脉之中。 小道童提着李道玄,眨眼间就到了崔园之中,望着那抱着一条麒麟骨,一身血浆的琼华仙子叹道:“琼儿,跟为师走吧。” 第151章 晴光焚我身 琼华仙子抱着那条麒麟骨,茫然望着小道童,嘴唇蠕动:“师,师父,您,您来晚了,玉,玉儿他……” 小道童将李道玄扔到了地上,望着琼华仙子手中的麒麟骨,叹道:“没想到我袁天罡也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天,琼儿,为师确实来晚了,你亲手为玉儿报了仇吧。” 琼华仙子望着地上昏过去的李道玄,眼中冒出了冰冷的杀意,她握着雨符,脚踏虚空,慢慢走了过去。 李道玄留下的七道木缠根陷阱寸寸成灰,虚幻的水元镜像如泡沫一样气化了。琼华仙子周身闪着霹雳之光,已走到了李道玄身前。 她此刻心如木石,手里提着麒麟骨,挟着神霄霹雳之力,疯子一般挥打在那地上的李道玄身上。 麒麟谷打在了李道玄的身上,不,是打在了他的影子上。李道玄身子忽然化作了一团残影,因为速度太快,那残影就如实体一般。 袁天罡眉毛一抖:“鱼朝恩……你敢!” 鱼朝恩抱着李道玄闪烁在袁天罡和琼华仙子之间,身影飘忽,极为怪异的在两人之间闪现,看上去就好像十多个鱼朝恩和李道玄一同出现在两人之间。 琼华仙子尖叫一声,想要出手,但眼前变幻的身影每一个都如真体一般,以她玄空境的修为,竟然也锁不住鱼朝恩的真身。 袁天罡没有立刻出手,再问一句:“鱼朝恩,看在同殿为臣的份上,吾给你一次机会,放下李道玄,如若不然吾可要出手了。” 鱼朝恩变幻的声音一字一字怪异的拼成了一句话:“陈玉君可是犯了你们昆仑的禁忌,李道玄杀了他可是帮了你们昆仑山的。” 袁天罡低眸不语,却不说话。 琼华仙子抱着麒麟谷伏地大哭起来:“师,师父啊,就算玉儿犯了咱们昆仑禁忌,怎么处置也是咱们的事,凭什么让外人来插手,您,您若不出手,琼儿就死在您面前。“ 那昆仑国师袁天罡立刻抬起了头,伸手一抬,琼华仙子周身霹雳消散,手中的雨符嗖的一声落入了袁天罡的手中,他点头道:“琼儿,李道玄确实该死,你退在一旁,师父来会会这位暮雨阁大宗!” 琼华仙子踉跄的奔到袁天罡身后,对那已经停住身形的鱼朝恩咬牙切齿道:“鱼朝恩,我昆仑宗与尔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多管闲事!“ 鱼朝恩轻轻将李道玄放到身后,走前一步,没有理会琼华仙子,咳嗽一声,望着袁天罡缓缓道:“国师,琼华不知,你还不知道这孩子的身份么,难道你真敢动手?“ 袁天罡傲然道:“有何不敢,陛下的意思很明白,十六年前就不该留着他。“ 鱼朝恩低声笑了起来:“袁天罡,你枉自为昆仑国师,但在某眼中,不过是个蠢人。“ 袁天罡却不生气,伸出右手,轻弹一根手指,一道玉衡剑符在指尖浮现。 同样是昆仑山的北斗七符剑,在他手中施展开来,比之那陈玉君自是不同。 这玉衡剑符还未发出,占地七十里方圆的崔园顿时被吞吐的符剑气息笼罩,玉衡剑符闪烁如星辰,那笼罩崔园的剑气猛然收缩到玉衡符剑上。 以袁天罡指尖为圆心,一支比白日明光还要耀眼的银光小剑吞吐不止。 鱼朝恩退了一步,再退一步,脸现诡异笑容,双手环抱胸前,他和袁天罡之间的空气忽然扭动起来,扭动的空气现出道道波纹,波纹快速游动。 这每一条波纹游动之间,便开始反射白日的晴明之光,无数游动的波纹闪烁着晴光,每一条波纹都燃烧起来,烧成了扁扁的椭圆形状,竟然组成了一面燃烧着火焰的晴明之镜。 这镜子是由无数空气波纹燃烧而成,无数火光在镜子上游动,镜中火光熊熊燃烧起来。 袁天罡终于动容:“晴明焚火镜!“ 让这位已入天元境国师真正动容的是鱼朝恩这位出身暮雨阁的大宗师,此刻用出的既不是暮雨阁的‘暮光大神术’,更不是对方成名已久的‘一念刹幻身’。此刻这鱼朝恩用出的却是波斯牟尼教自伤自残的晴明焚火镜! 但袁天罡手中的玉衡剑符也在这一刻终于出手了!一道银光直击鱼朝恩身前的晴明波纹镜! 银光的速度如流星之瞬,银光的力量如星穿大地。 银光破碎了虚空,击中了晴明光镜。 鱼朝恩身前的晴光镜中火焰烧住了那团银光,以镜子中心为点,整个银光被游动的火焰波纹裹在了镜中。 袁天罡站在原地,右手食指轻动。那晴光镜中的银光便缓缓移动起来。 鱼朝恩闭上了眼睛,身子悬浮在半空中,发髻忽然散开,自发梢开始燃烧,散开来的黑发渐渐被烧成了飞灰。 晴光波纹镜是西域密宗牟尼教的秘术,最是自残自伤的一门牟尼秘术,施法者需以自身肉体祭奠牟尼,才能维持这门功法。 鱼朝恩只所以冒着解体的风险施展这门功法,却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他自知修为境界与袁天罡差了好几个层次。唯有这招晴光火镜可以突破巨大的境界差距。 波斯牟尼教的教义认为晴光如火可耀万物,晴光之火中众神平等。此镜一经展开,无论敌人的修为境界比自己高出多少,功法如何厉害,都能挡在火镜前。 但这镜法却并无攻击之力,乃是一门舍己为人的极限防御之术。 袁天罡看着鱼朝恩散开的头发寸寸燃烧,口中低喝道:“鱼兄,晴光火镜术固然高妙,但这火镜却是献祭肉身,舍己为人的法子,你莫要再用下去了。“ 鱼朝恩面色不变,也不说话,头发眼看就要烧光了,渐渐现出了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一直观战的琼华仙子面露解恨之色,紧紧注视着鱼朝恩背后的李道玄。忽然愤怒的怒斥出声:“师父,他这是缓敌之计!“ 李道玄身边地下露出了几个白衣暮雨阁死士,一声不吭的托着李道玄的身子陷入了地下。 琼华仙子怒叫着就要冲过去,忽然背后一凉,两个白衣死士现身出来,手中铁片短刀已经切到了她的背上。琼华仙子身在云珠禁制下,身子一个滚动,避开了这必杀的一击。 遥指着玉衡剑符的袁天罡低哼一声,左袖一甩,十五道霹雳神霄符落到了那两个狙杀琼华仙子的白衣死士身上,瞬时将两个死士劈成了碎片。 鱼朝恩光着脑袋,口中低声念着什么,头发烧完后,悬浮的身子自靴子开始再燃烧起来,慢慢化作了火灰。 随着鱼朝恩的双脚燃烧成灰,那晴光波纹镜发出了更为耀眼的火光,吞噬了半支银光小剑。 袁天罡也被他激起了怒气,大喝道:“鱼朝恩,你想拼命,吾不怕你!” 他说话之间,再发七道北斗符剑,七道银光化作七粒星点,一一击中了那晴光火镜。 鱼朝恩睁目沉声念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熊熊圣火,焚我残躯!“ 火焰已经烧到了他的双膝,随着他的念词火焰沸腾起来。只眨眼之间,火焰已烧到了他的胸腹! 袁天罡的七符剑在火镜之中切割起来,火镜破碎,无数绚烂的火星散射半天! 在这火焰星雨中,鱼朝恩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没有双臂的火焰人形!北斗七符剑切碎了火镜,便齐齐击中了这无臂的火焰人形! 袁天罡右手一握,那火焰人行便被击成了碎片火灰。 火灰裹住了漫天的绚烂火星,带着青烟滴滴落入地上,就在这刹那之间,一双完好而又怪异的手臂隔空出现在袁天罡身前! 袁天罡心中一惊:这是暮雨阁的移形换位之法,‘一念刹那身‘! 鱼朝恩不惜自焚全身,就是为了这最后的一招。 一念刹那身的厉害之处就是可以突破任何灵气锁定,突破空间限制,到达敌身之前! 袁天罡身子闪了一下,口中喷出一道昆仑真火,将一只手臂烧成了飞灰,但那另外一只手臂还是印到了他的胸前! 以袁天罡的修为,若不是鱼朝恩以晴明火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招一念刹那身是不可能伤了他的。 袁天罡面上闪过一道红潮,身子猛然长大了三分,原本稚嫩的童子身形瞬时长成了一位翩翩少年! 琼华仙子惊呼道:“师父!“ 袁天罡摆摆手,身形再长一分,转过身来时,再由少年变作了一位中年道士。 他站着身子淡淡道:“鱼朝恩怎么说也是暮雨阁一代大宗,此人濒死一击之下,为师要还是安然无恙,那也太对不起他了。” 他说罢,望着一地火灰,弹弹袖子,俯身行了一礼。再起身时已提起了琼华仙子,低声道:“咱们走吧!“ 琼华仙子悲声道:“那李道玄!“ 袁天罡淡淡道:“李道玄丹海已坏,经脉也被为师昆仑真力破碎,他修为已破,且等到七月十五盂兰盆会上,咱们以昆仑之名,在会上清算那妙华宗就是了!“ 琼华仙子还要说话,袁天罡咳嗽一声:“为师中了鱼朝恩这一掌,七月十五之前不能再动手了,你也给我老实一点儿!“ 琼华仙子被师父提着,便不敢再说话,师徒两人消失在崔园中! 第152章 泥胎逆轮回 长安北苑的崔园从未有如此安静的时刻,在日落前的辉光里,已破碎成一地尘土的仙人居前滚动起细细的沙粒。沙粒渐渐覆满了仙人居之前的清河堂中。 入夜后的北苑在这三月春日里现出一番萧瑟模样,幽风吹过茂密的树林,月光洒满了北苑猎道上。 就在这月光之中,一粒晶莹的光点在大道上缓缓滚动,仔细看去,那竟然是一粒滚动的佛珠。 佛珠滚动的速度并不快,但它一直在前行,越过坎坷之途,最终滚到了崔园的清河堂前。 佛珠停止了滚动,静静的躺在沙粒之中,猛然间自那佛珠之孔里冒出一道白光。白光一闪而过,一个僧衣和尚现身在清河堂中。 那和尚穿着莎草之鞋,一步步走向了仙人居前,在这仙人居前绕起了圈子,他走了一圈又一圈,越走越慢,最后停住脚步,自地上碎砾中捡起了一只断臂。 和尚握着那断臂,沉思了一下,忽然俯身解开了莎草鞋子,赤着脚走入了碎裂的仙人居中。 他在碎石中赤脚走过,每一步都很用力,用力到脚底开始渗出鲜血。血迹在仙人居地上画出了一个圆形的圈子。 血迹斑斑的圆形圈子里,和尚依旧在走着,此刻没走一步,脚下就发出破碎之声。 碎石在他鲜血淋漓的脚下碎成粉末,粉末在他脚下化为泥浆。 这个提着断臂的和尚再走了几圈,那仙人居的圆形圈子里已走出了一滩泥浆。泥浆之中渐渐冒出了热气。 和尚再次停住脚步,屈膝跪在自己走出的泥浆前,低头等待着。 那滚滚的泥浆冒出了一串串气泡,气泡愈来愈多,终于整个泥浆小潭沸腾起来。 和尚这才小心的将手中断臂放进了泥浆之中,他看着沸腾的泥浆吞噬了这条断臂,最后连断臂手指都没入了泥潭中。 冒着滚热气泡的泥潭渐渐冷却下来,和尚露出了微笑,手掌伸出,自泥潭中掏出了一团泥巴,在手中捏了起来,他捏的很是细致,终捏出了一个丑陋的泥娃娃。 说是泥娃娃,其实不过是个有些大概模样的连五官都没有的泥胎。 “俗世凡人,拜的是泥胎菩萨,岂不知他们才是真正的泥胎之人。”和尚自言自语说着,满意的端详着手中的泥娃娃。 此刻天上风云变动,原本是晴日的夜空里,一团团乌云在和尚头顶凝聚。 乌云之中隐现丝丝电光。 和尚左手握着泥娃娃,仰头看了看天,很是慎重的盘腿坐好,右手食指伸出,在泥娃娃的脸上画了一道弯眉! 霎时风云突变,乌云之中一道电光射出,直击和尚而去。电光如剑一般,在和尚头顶悬停,竟然就那样凝固起来。 这和尚也不看头顶那悬停的电剑,食指轻轻勾动,在那泥娃娃眉毛下画了一个小圆圈,这是眼睛了。 眼睛刚刚画完,又是一柄电剑直刺和尚,悬停在他光秃秃的头顶。 和尚食指不停,在泥娃娃脸上右边又画了一条眉毛,电光再现。 如此往复,他画出了双眉双目,鼻子和嘴巴,头顶便悬浮起六柄凝固的电剑。 这和尚手中的泥娃娃便多了眉眼,有些生动起来。和尚呵呵笑了起来,最后伸出食指,在那泥娃娃胸口轻轻一点! 和尚刚刚点中那泥娃娃的胸口,乌云之中便射出了更为粗大的一柄电剑,这支电剑再次被凝固,但那剑尖几乎贴到了他光滑的头皮上。 和尚头悬七柄电剑,在夜色之中化身为那九天十地都未曾见过的怪相,却低头对娃娃吹了一口气,口中低喝道:“鱼施主!归来兮!” 这句话刚说完,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和尚手中的泥娃娃那粗糙的眉眼忽然抖动了一下,圆形泥眼眨动几下,丑陋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了声音:“心荒大师,你逆转天意,不怕天打雷劈么!” 心荒和尚轻轻的将泥娃娃放到地上,手指着自己头上的七柄电剑笑道:“鱼施主,七道天雷都在这里,心荒自认还能等七日时间,那也足够了。” 那地上的泥娃娃背起了双手,大摇大摆的来回走动了几步,仰头道:“大和尚用的这是什么功法?吾的三魂七魄都被袁天罡那老杂毛烧毁了,你是如何捞出我的魂魄的。” 心荒和尚淡淡道:“这是《梵天火罗九曜经》里的逆生之法,与黄泉宗的招魂勾魄之法不同,乃是正大光明的逆转轮回之法。” 泥娃娃粗粗的眉毛怪异的扭动起来,沉吟道:“没想到你这天荒寺的大和尚,竟然懂连山星宫的最高秘学!” 心荒国师露出了微笑:“心荒不是大和尚,我是小和尚,七岁时才入天荒寺,十三岁才进长安为国师,如今算起来,不过二十三岁而已。” 他说到这里忽然低声吟唱起来:“夜掩苍穹,星垂平野。三垣九曜,四象列舍。冥冥有意,何解以得。巫咸甘石,步天求歌……” 泥娃娃听得有些痴迷,点头叹息道:“这,这好熟悉的歌谣,那年小姐自星宫回来,也曾吟唱过。”泥娃娃说到这里,俯视地面低声问道:“在翔鸾阁前,国师以禅语点醒了我。若非如此,吾也不会出此下招,焚身挡了那袁天罡的北斗剑符,朝恩只想问一句,和尚为何要助我。” 心荒国师嘴角弯了起来,仰头望着乌云散去的星空,低声道:“叶倾城姑娘登临星宫时,我就在瞿昙星师身旁,当时年纪虽小,但也目睹了叶姑娘的风姿。我不是助你……” 泥娃娃冷笑一声:“十六年前长安血夜,那领头的可就是你们天荒寺的修士,我倒真有些不明白了。” 心荒国师低头沉吟一下,微笑道:“那****还未到翔鸾阁时,淳风师兄奉陛下之命,以绝大智慧推算天机。吾当时心中难忍,便偷偷看了淳风师兄六十卦天机中的前七卦,得窥天机一角,心中震骇之下,便改了主意。” 泥娃娃默然片刻,忍不住问道:“李淳风真有如此造化?他那六十卦到底推算出了什么?” 心荒国师双手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吾只看到第七卦便不敢再看下去,天机无所不含无所不包,但吾能领会的,不过万中之一罢了。” 泥娃娃便不再追问下去,仰头问道:“如今和尚逆转轮回,将鱼某的残魂碎魄拼成了这无用的泥胎,却要如何?” 心荒国师伸手拿起了泥娃娃,望着掌中的泥人儿说道:“心荒头悬七道天劫,自信可以抵挡七日时间,我已与那李道玄约定在了三月初七见面,就在净土寺中。鱼施主稍安勿躁,且跟和尚去那净土寺中等着便是。” 他说完僧袍大袖一裹,包住了那泥娃娃,大步走出了崔园,走向了净土寺的方向。 崔园又恢复了平静,春风再过崔园,出了北苑,便吹到了那芳礼门前。 此刻长安北苑的芳礼门前,静静停着一辆小马车。车中端坐着一位青痔老人,双目低垂,安静的坐在车里,只有那不停颤抖的眉毛,揭示了他此刻的心情。 马车前的地上发出咕噜咕噜之声,两个暮雨阁白衣死士自土中钻出,手中抬着一个昏过去的男子。 青痔老人哗啦一声扯开车帘,望着两名死士抬着的李道玄,手指伸出试探了一番,亲手将他扶进了马车,这才低声问道:“鱼大宗如何了?” 两名白衣死士齐齐跪倒在地,却一句话也不说。 青痔老人身子一颤,差点晕过去,手紧紧拉着马车帘子才稳住了身形,眼中一行热泪滚落下来,良久才哽咽道:“大人连一句话都没留下来,虽然救出了公子,这暮雨阁以后可谁来当家啊。” 两名白衣死士自然无法回答这个沉重的问题。 青痔老人再看看车中的李道玄,踉跄一步跳下了马车,转头道:“送去云裳小筑。” 马车缓缓启动,沿着宫城外的大道缓缓行驶去了。 青痔老人站在原地兜了好几个圈子,这才招手对一名白衣死士道:“你速去通知阁中三品以上死士,三月初三子时去通天阁汇合。” 那白衣死士拱手弯腰,身影一转,消失在夜色之中。 青痔老人对剩下的白衣死士挥手道:“你也去吧,朝恩大宗之事,暂不可对任何人说起,你可明白么?” 那死士重重点头,青痔老人这才缓步去了。 夜色深沉,这立在芳礼门前的白衣死士注视着青痔老人远去后,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他伸出右手按在了头顶之上,便有一道萤火自脚下烧了起来。萤火过后,白衣死士整个人的气势猛然一变,那佝偻的身子也直立起来。 月光下,高力士那张唇红齿白英俊的脸上笑意愈发张狂。 他长出一口气,摇头自言道:“李辅国啊李辅国,鱼朝恩将暮雨阁交给你十年,十年间毫无建树。如今他死了,你却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一般,我高力士虽然只是阁中下品死士,但也实在不忍心将这份事业交给你啊。” 他自言自语,竟然有了几分叹息之情。 随着他这带着忧叹的自述之语,那芳礼门前一片树林里传来了一阵悠悠的声音:“高力士啊高力士,你这番话可是故意说给老夫听得?” 第153章 夺嫡风云现 安静的夜里,寂静的幽林,还有一位冷静的人! 一个穿着褐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自树林后走了出来,他发髻上戴着高古之冠,手中握着一本书卷,静静的走了出来。 高力士微笑低头,转身俯拜道:“杜相,力士刚才所言皆为心中所想,是说给自己听的。” 褐色衣衫飞卷一苍夜色,大唐宰相杜玄风面色不变,走到高力士身前站定。 他小心的收好手中书卷,淡淡道:“高力士,你入宫七载,五年前入暮雨阁,三年前进晋王府,朝恩兄对你其实寄予厚望,为何在这个关键时候起了异心?” 高力士眼中冒着幽幽的荧光,双手拢在袖中:“杜玄风,你十八岁入阁为学士,虽然身为皇后之弟,皇子之舅,但十年间毫无升迁。二十七岁拜为六部十二相之一,三次上书恳请陛下放你回乡读书,果然是毫无异心。” 杜玄风面色不变,只冷哼一声:“好大的胆子!” 高力士踏前一步,肆无忌惮的继续说道:“十六年前,杜相在甘露寺中捧出当年白马状元莫宣卿的十六字奏章,力请陛下做出了渭水桥之变的最后决断。此后三年间一路高升,最终位列凌烟阁众贤之前,成为大唐宰相,力士每每想来,又觉得杜相您可是大有异心的!“ 杜玄风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手指摩挲着怀中书卷。高力士身后猛然淡淡的浮起了几个影子。 影子几乎贴到了高力士的背上,一股凌厉的杀气笼罩了这位黄门太监的全身。 在这蓄势待发的杀机中,那位大唐宰相忽然笑道:“高力士,当年甘露寺之中事,你是如何得知的,那可是只有我和陛下才知道的呵。” 高力士丝毫不顾背后的影子杀手,悠然道:“那年在甘露寺中,除了陛下跟杜相,是还有一个人的。” 杜玄风皱着眉头,良久想了起来:“哦,是那高延福,他当时正伺候在甘露寺中。老夫倒忘了,他是你的义父呵。” 高力士点头道:“不错,义父当夜即被鸠杀,当他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其实不用杜相您动手,义父知道了那么多秘密,早已有了自裁之心。” 杜玄风摇头叹息道:“小高,这你就错了,你不明白,只有直面生死之时,人才会感受到死亡的可怕。譬如你现在不也是吓的双腿发抖么。“ 高力士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腿,苦笑道:“杜相果然观察入微,不过力士临死之前,还有一事想问。“ 杜玄风微微一笑,竟然盘腿坐在了猎道的地上,淡淡道:“不管你说什么,今夜都别想活着走出这北苑了,不过呢,我这人就是有好奇这个毛病儿,你想说什么就说罢。“ 高力士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杜相觉得,乾承太子东宫这个位子还能坐多久?” 杜玄风嗯了一声,手指却握紧了。 高力士淡笑一声:“或者力士换个问法,杜相您的亲外甥儿,李乾承,还能做几天太子呢?” 杜玄风握紧的手指松开了,随着他松开的手指,高力士背后的影子杀手消失无踪。 这位大唐宰相好像忽然来了兴趣,竟伸手拍拍身旁的地面:“小高啊,你问的很有意思,过来坐吧。” 高力士那颤抖的双腿稳定的迈动,慢慢走到杜玄风身边,坐了下去。 杜玄风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无根手指低垂到高力士的左胸前,指尖毫无预警缓缓的刺入了他的衣衫皮肉内,口中却温声道:“小高啊,吾又好奇了,你体内这颗心是红的还是黑的啊?” 杜玄风的手指已经刺入了高力士的肌肤内,鲜血沁透了高力士的衣衫。 高力士不躲不闪,颤声道:“杜相,力士还有话说。” 杜玄风手指没有停,口中却笑道:“你这小子,还跟老夫玩这一手,你根本不怕死对不对,其实我刚才说的并不对,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不怕死,你算一个。” 高力士额上痛出了一串儿汗珠,咬牙道:“取而代之,太子退,晋王进!“ 杜玄风手指猛然停住,忍不住用左手拍着高力士的脸,大笑道:“晋王李治?治儿天性淳朴,他可不是当太子的料。“ 高力士处在就要被对方挖心裂胸的险境中,却还是提醒杜玄风道:“今日之太子,来日之皇帝,晋王确实不是当太子的料,但做皇帝嘛……” 杜玄风冷哼一声:“做皇帝更不行,治儿,他不行,比魏王那可差远了。” 承玄帝共有十四子,其中长子李乾承,四子李卫泰,十子李高治这三个儿子皆为杜皇后所出的嫡子。 高力士听到杜玄风这句话,便笑了:“原来杜相也知道太子不行了,想改立魏王了。” 杜玄风也笑了:“不行么?陛下此次将花朝节之事交与魏王全权处置,足见圣心所照,就在魏王身上了。” 高力士缩动身子,低头看了一眼心口前的血迹,却问了一句:“杜相啊,咱们圣人陛下最爱的却是哪位妃子?” 杜玄风眨了眨眼:“陛下最爱的不是那些妃子们,而是早已仙去的叶倾城姑娘。” 高力士嘿然一笑:“那陛下最爱的儿子是哪一个?” 杜玄风松开右手,缓缓站了起来,背对高力士叹了一口气:“哪一个?总不会是李道玄这个魔种吧?”他话语中首次现出疑问的语气。 高力士也挣扎着站起来,一手捂住伤口,嘻嘻一笑:“就某看来,似乎陛下最喜爱的还真是李道玄这个魔种儿子。” 杜玄风猛然转身,粗口道:“放屁,陛下隐身甘露寺,撤鱼朝恩北司之职,放手昆仑袁天罡总理修士之事,这些还不清楚么。“ 高力士眨眨眼,笑道:“既然杜相以为如此,为何在这月黑风高之夜到这北苑来?不是为了确认鱼朝恩死或没死?杜相不但来了,还带着三名影子杀手,难道不是为了那刚刚送走的李道玄?“ 他这连续几个问题问下来,杜玄风再次动容,忽然转身,就那样俯身行了一个大礼,口中缓缓道:“高兄,杜某方才得罪了,此事正要好好请教一番。“ 身为帝国宰相,在这一刻前倨后恭到这等境界,就是高力士有所准备,也是被惊住了。 杜玄风一礼完毕,摇头笑道:“陛下处置李道玄之事确实让杜某有些不明白,既然罢了鱼朝恩的北司之职,但北司禁卫大权依旧放给了李辅国的暮雨阁。给了袁天罡大权,却又放过了一直暧昧不明的心荒国师。北苑崔园事发前,陛下亲临云裳小筑,这一切一切都说明陛下对李道玄十分之在意啊。“ 高力士也回过神来,笑道:“杜相还有不知道的,正是陛下首肯,秦国公才将雨符交给了李道玄。此为其一,除此之外陛下还亲笔手书一信交给了玉真公主,除此之外,大理寺萧狄被贬不过几天就升任正卿寺判,而秦国公下一步就要出山任京兆尹令啦。“ 杜玄风悚然而惊,这些事情他身为宰相都不知道,这个高力士竟然如数家珍,此人虽然只是个黄门小卒,但其掌握的情报力量已经显示出了极为恐怖的势力。 他不禁再问道:“小高啊,你以为陛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高力士缓缓走了几步,忽然笑道:“如果某看得不错,陛下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磨练李道玄,以花朝节之事借洛碧玑之手磨练李道玄处理世俗之事。恐怕下一步就要借七月十五盂兰盆节磨练李道玄处理修士事务。” 杜玄风面色不变,摇头道:“花朝节之事是魏王李泰在处理,盂兰盆节却是交给了吴王李之恪,而所有事情皆由太子总理,这里面与李道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高力士悠悠道:“杜相怕是忘了咱们承玄陛下当年之事了,他还未成为太子之时,先帝也是这般将所有大事交给了当年的太子和齐王,陛下当年还不是暗中在处理所有的大事。如今李道玄所处的位置,除了一个名分上的区别,我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 杜玄风抬头望着月色,喟叹一声:“你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但老夫还是不相信,你要知道,李道玄的母亲叶姑娘可是陛下亲自下令……” 高力士哈哈一笑:“杜相啊,帝王无私怨,心怀的却是这天下公义,九州神器!” 他语声尖锐:“李道玄和其他几个皇子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成长在草莽之中,西羌之事,正是这位李道玄揭穿了西苗公主的毒计,力挽狂澜。陛下已经从这个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杜玄风望着高力士默然不语。 高力士喘了一口气继续道:“陛下现在是将魏王,吴王,太子和李道玄放到了一起,看他们争斗。就像他自己当年玄武门大变时一般。” 杜玄风终于说道:“不管如何,晋王就是不行。” 高力士恭敬俯身道:“杜相说的不错,但您别忘了,晋王也是您的亲外甥,若是魏王再出了事,您可只有这个外甥了。” 杜玄风脸色变缓,笑道:“罢了,这些都是揣测,我觉得陛下还是看好魏王的。” 高力士便不再说话。 大唐宰相整了整衣衫,已准备离去了,口中却说道:“暮雨阁之事老夫会帮你的,你做了暮雨阁主,可要好好辅佐晋王殿下呵。” 高力士拱手道:“多谢杜相,不过暮雨阁不是高某的,就算力士做了阁主,这暮雨阁还是李道玄的。” 杜玄风已走出了猎道,远远的摆手道:“早晚都是你高力士的!” 高力士望着他远走而去,摇头一笑,转身问道:“李道玄公子现在到何处了?” 无影无形的大地上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已送到云裳小筑。” 第154章 归元延寿丹 平康坊的云裳小筑里丝竹呜咽,灯火辉煌。 今夜这云裳小筑被朝廷三司与宫中禁军包了场,却为庆祝两大喜事而忙碌着。 东厢清酒六味,丝竹齐鸣。那里坐满了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三司大小官员,他们是为庆祝萧狄大人上任大理寺正卿寺判而来。 西厢灯火明亮,觥筹交错。却是北司十六卫与南衙禁军提前得了消息,为庆祝秦老国公出山任京兆府令而置办了酒宴。 此刻,不管是东厢还是西厢,在座的人都有几分****新客的滋味。要知道往日这些官场酒宴都是在如意坊的望仙阁里举办,特别是秦国公一系,本就是望仙阁的背后靠山,如今倒好,竟然到了这竞争对手的小楼里。 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三司皆为文官,文官所爱的是个清雅。所以那清酒玉杯叮当做声,合着丝竹悠悠,在座屈膝而坐的诸人都是捻须而笑,陪着首座的萧狄品乐而不语。 但西厢可就热闹了,诸将解了甲胄,众星捧月般围着秦国公,映着明亮的千孔诸葛灯,个个喝得脸红耳赤,间或击掌而歌,逸兴遄飞。 诸将中间,最为安静的便是那即将卸任的前京兆尹令温博生。但要说心中最为高兴的,恐怕也是这位巴不得卸任的温大人。 秦国公坐在诸将之上,强打精神应酬这些老部下的贺酒,这位老将军往日红光满面的脸似乎消瘦了几分,忽然轻轻一拍掌,诸将端坐直了,噤声不语。 秦国公举起一杯酒,古铜酒樽对着温博生方向倾斜了三分。在长安酒场中,这叫做斜夸美酒贺郎君,一般是长辈对后辈的祝福之意。 温博生屈膝前行,双手托举,惶恐连声道:“晚生不敢,晚生不敢!” 秦国公微微一笑:“温九郎啊,你这次去洛阳,老夫还有一事想托付一下呢。” 温博生却是一愣,他只知道自己就要卸任这两面火烤的京兆尹令,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朝廷的任命。 秦国公咳嗽一声:“怎么,你还不知道啊,太子总理国事,已奏了陛下,调你这小子去洛阳做那东都府尹,这可是个好位置啊。” 温博生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五味杂陈,只得唯唯诺诺满饮一杯谢了秦国公,这才问道:“不知国公有何事需温某去办?” 秦国公呵呵一笑:“也没有什么,你若去了洛阳,可帮我留意一个人。就是那位西部戍边军卸任的李药师将军,我听说他去了洛阳,我多听军中儿郎赞其兵法人品,很想结交一番。” 温博生急忙答应下来,退回席间心中暗暗发愁。要知道长安地处关中,但这八百里秦川出产的粮食根本满足不了京都的需要,必须从关东和江淮调运。而由黄河、渭河溯流而上,运输极为困难。这东都洛阳因有运河沟通南北,水运便利,可算是输送长安粮食的重要位置。 而那洛阳府尹说白了和京兆尹一样,都不是个好坐的位子,温博生心中郁闷,却又说不出来。 秦国公再喝一杯,笑道:“不行啦,老了,儿郎们自个儿玩闹吧,老头子出去一下。”他说完立刻站了起来,摆手止住在座之人,独自走了出去,辨别方向,向着李道玄的屋子走去。 他还走到屋子便看到前方一个紫袍人影慢慢行了过来。 两人在李道玄屋子前碰了个正着,那紫袍人却是新任大理寺正卿萧狄。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楞,那萧狄反应的快,急忙伸手道:“国公先请。” 秦国公嘿然一笑,轻轻敲了敲门,那门儿吱呀一声开了,莺哥愁眉不展的站在门口,见是两位大人,急忙行了个礼。 秦国公微微点头迈步走了进去,萧狄急忙跟着走了进去。 两人入目所视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李道玄****着上身,仰躺在毯子上,胸膛上游动着一条条红色疤痕,就如百多条鲜红蚯蚓在身上不住游动。 白小蛮闭目坐在李道玄身边,手指按在李道玄的丹海处,一点荧光在他丹海腹上游动。 秦国公忍不住低呼道:“这是昆仑宗的太玄手!李公子这是丹海被破,经脉尽断了。” 萧狄伸手解开腰带,摸出一枚状如鹅卵,颜如白玉的丹丸,递给了身旁的莺哥。 莺哥茫然接过,那丹丸刚入她手,便幻化出黑白之光,白色丹丸变作黑白两色。一股儿奇异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白小蛮眼睛立刻睁开了,不禁动容道:“归元延寿丹!“ 秦国公也是大吃一惊,这枚丹药乃是以‘千年雪莲之芯’和‘精脂羚羊之血‘合炼而成。却是当年五大国师联手炼制呈献宫内的天级一品丹药,听说当年只炼了五粒。 他不禁深深望着萧狄。但萧狄送上丹药后却一言不发,竟匆匆的走了出去。秦国公急忙对白小蛮一拱手:“白大家,拜托了。“转身便跟了出去。 他在屋外拦住了匆匆离去的萧狄,低声问道:“萧大人给老夫一句话,你这丹药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萧狄被他拦住,无奈的停下脚步,嘴唇蠕动半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陛下送的!“ 秦国公先是一愣,品味半天,忽然露出了轻松的笑意,伸手揽住了萧狄的肩:“萧大人,走走走,咱们去西厢喝几杯去,呵呵!“ 萧狄被他勾着肩膀,苦笑一声,只得跟着他去了。 屋子中的莺哥捧着那粒丹药,喜声道:“白姐姐,有了这个什么归元丹,公子是不是有救了。“ 一直服侍着的燕语也是期望的看着白小蛮。 白小蛮望着那粒丹药,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能!“ 莺哥燕语都是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白小蛮却再说道:“虽不能重接经脉维持丹海,但有了这丹药,命是可以保住了。“ 她说着站起来,招手让两个丫鬟过来,指着丹药道:“你们一人一半,咀嚼碎了,喂李公子服下去。” 莺歌燕语一时没有明白,呆望着白小蛮。 白小蛮眉头一皱:“黑白归元,你们一人含一半,嚼碎细了,喂给李公子,还愣着做什么?” 燕语脸上一红,抿着小嘴望向了姐姐。 莺哥伸出指甲,小心的切开了黑白归元丹,看着妹妹脸也红了。 白小蛮漫步走向门口,淡淡道:“我去见见大少,你们赶快喂李公子服下丹药,喂完后再熬一碗参汤喂下去,参汤加冬虫夏草各一钱,再加两钱冬菇,可清楚了。” 莺歌燕语下意识的点点头,那白小蛮便出去了。 两姐妹便各捧一半儿丹药,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有些害羞。 莺哥便摆出了姐姐的架势:“妹妹你先来!“ 燕语眼珠儿一转:“你是姐姐,你先来!” 门外传来白小蛮的声音:“再不喂服,公子的伤情可就要加深了,你们俩担待的起么?” 莺哥一跺脚:“燕语你先喂,我,我让你做一个月姐姐就是了。” 燕语不再犹豫,张开樱桃小口将一半白色丹药含在了嘴里,细细咀嚼起来,小嘴一动一动之时还带着几丝鼻音,却是感受到了那神妙的归元丹药力。 莺哥见她嚼个没完,一推妹妹的身子:“快去呀!“ 燕语便走到李道玄身边,半跪下身子,扶着李道玄的身子靠在自己的怀中,犹豫了一下,闭上眼将嘴唇贴到了男人的唇上。 李道玄深处昏迷中,嘴闭得紧紧的,燕语用嘴唇使劲顶动半天无奈的抬头向姐姐求助。 莺哥咽了一口唾沫,走过来捏住了李道玄的双颊,将他的双唇轻启了一缝。燕语便在印上柔唇,渡了一口过去。 莺哥见李道玄嘴角边漏了一点儿药汁,急忙道:“妹妹,用舌头!“ 燕语急忙伸出丁香小舌,在李道玄嘴里游动起来,丹药汁一口口渡了过去,她只觉唇上甜甜软软的,带着一种奇怪的酸麻感,竟然是平生从未感受过的奇异舒服感。 也不知喂了多久,终于将口中药汁全部渡了过去,良久才抬起有些发肿的嘴唇,砸吧砸吧几下,惊喜道:“姐姐啊,楼里的妈妈是骗咱们的,和男人亲嘴儿根本不会发烧,就是身子热热的,嘴上甜甜的。“ 莺哥眨巴眼睛,急不可耐的将手中另外一半儿在嘴中嚼碎了,俯身一口就吸住了李道玄的嘴角,孜孜有声的边渡药边舔了起来。 李道玄体内丹药流动,隐隐有了些反应,舌尖下意识的卷住莺哥的小舌,两舌如蛇儿一般纠缠在一起。 莺哥哪经过这等阵势,只觉得全身发热,越来越热,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但那灼烧般的热让她心慌意乱。勉强等药汁渡过去,猛然抬起头,涨红着脸啪的一声打了妹妹一巴掌,哽咽道:“妹妹你骗我,明明就会发烧的,我好难受啊!” 燕语皱着眉,忽然俯身又吻上了李道玄,良久抬起头奇怪道:“姐姐,我没事啊,你再来试试……” 两姐妹款款渡药之时,那屋外的桃花坞里,白小蛮正站在洛碧玑身前,默然等着洛大少发话。 洛碧玑正自低头为怀中猫儿梳理白毛,良久之后那猫儿开口问道:“李道玄伤情如何?” 白小蛮低头淡淡道:“昆仑太玄手之下,李公子丹海被封,全身经脉断裂成三寸三分,一身修为功力全废了。就算能醒过来,恐怕是不能再继续修行了。” 洛碧玑嗯了一声,忽然叹了一口气,怀中猫儿再次开口道:“我听说密宗地藏如来法,有那神奇的欢喜禅修,可以借阴阳之力,欢喜之道修补丹海伤势。” 白小蛮身子一抖,淡声道:“小蛮出身天莲新宗,和地藏密宗渊源深厚,这,这个是知道的。” 洛碧玑哦了一声:“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将李道玄的丹海修复好啊,我收留你和绣娘不就是为了你真能帮我的这一天么。” 白小蛮双手紧紧抓住了衣衫,却不说话。 洛碧玑还是面无表情:“怎么,白姑娘还看重贞洁这张大牌子么?” 白小蛮沉默了一会儿,无力道:“小蛮不为贞洁,只因这欢喜禅修从未用过,怕出了什么意外。” 洛碧玑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做完这件事,我可以让你去见绣娘,当年浮游观那生死一战后,你们母女俩有多年未见了吧。” 白小蛮双目闪过一道明光,呼吸急促起来,良久才咬牙道:“大少说的可算数!” 洛碧玑放下猫儿,以自己的声音沉声道:“算!” 白小蛮屈身一礼,长出一口气:“既如此,小蛮愿意救助李公子!” 第155章 明王欢喜禅 洛碧玑满意的点点头,抱着猫儿走出了屋子,只留下暗光之中的白小蛮独自发呆。 他走到桃花坞外,身影一闪便扶摇而起,肥大的身子轻轻自李道玄那屋外的窗户穿了进去。双脚落地寂静无声,抬头却愕然看到莺哥合身卧在李道玄身旁,双手揽着李道玄的脖子,正自深深亲吻着。 而那燕语咬着手指,双手抱着李道玄****的胸膛,脸上红云遍布,鼻息喘喘! 洛碧玑先是惊愕,继而大怒,重重一跺脚,两道气波自地上穿透而过,击中了两个春情初萌,正沉溺其中的少女。 莺歌燕语齐齐低呼一声,被气波震得飞身弹起,重重的落到了地上。两人一骨碌爬起来,看到竟然是洛碧玑站在前面,吓得抱做一团,一句话也不敢说。 洛碧玑手抚猫儿,咳嗽一声:“你们扶李公子去桃花坞中。“说罢盘腿坐下,猫儿再次沉声道:”再有下次,吾就送你们回掖庭冷宫,回去陪你们那疯婆娘亲去!“ 莺歌燕语齐齐颤声道:“大少,咱们再也不敢了。“ 洛碧玑一挥手,两姝眼圈儿红红的,小心翼翼的扶起了昏迷中的李道玄,搀抬着走出了屋子。 她们一路将李道玄送到了桃花坞木屋中,屋中的白小蛮怅然良久才点头道:“莺哥燕语,你们俩出去看着门,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打扰我救治李公子,你们可懂了?“ 莺哥燕语老实了许多,低声答应了一声,便将李道玄扶到了床上,走出屋外紧紧关好了门。 白小蛮望着床上的李道玄,在屋中静静站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挥手熄了床前的红烛,木屋瞬时暗了下来。 一缕月光自木屋窗缝中偷了进来,暗室明光如水,照在了李道玄苍白的脸上。 白小蛮跨步走到了石床前,一只手撑在那还留着斑斑血迹冰冷的石头上,一手轻轻揉起了李道玄的眉间,口中低声念诵起那密宗的《大日如来欢喜真言》:“大圣自在天,乌摩女为妇。所生有三千子:其左千五百,昆那夜迎王为第一,行诸恶事……” 她口中低诵之声渐渐自平淡转为缠绵,语声由生硬变作低咽,最后渐渐变作那天女侍奉恶欲明王的欢喜之声。 随着念诵声,白小蛮踢掉了鞋子,白嫩的小脚如踏白莲,一步一升走上了冰冷石床。 她口中念诵不停,发髻散开,长发飘摇着便甩去了头上面纱。 轻纱飘落时,白小蛮已念诵到欢喜真言的最妙处,樱桃小口之中的诵念之声低声细语,如哭似嬉,喉头的缠绵声儿与鼻音缠在了一起。 她这是运转了天莲心法,刻意调动了全身全心的****,由那个淡然自若的冰美人变作了热欲烧身的欢喜明妃! 长发垂散也遮不住她星眸中闪烁的欲望,俏脸上就像喝醉了一般娇艳欲滴。 密宗欢喜禅修之法的真意在于“空乐双运,以欲制欲”!欢喜经中有言“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若要以欢喜禅修补李道玄的丹海,白小蛮必须先调动自己的欲望,继而挑动李道玄这尊明王的****。 这欢喜禅修的最关键处,却是在合体后却要收回欲心,以大奉献勾起对方的所谓佛智,继而水乳交融,运转双方灵力交融,共同达到极乐之境,最后修补丹海完成。 白小蛮也是第一次施展这密宗欢喜如来禅,不知为何,却是出奇的顺利。 此刻她已准备的差不多了,便伸手自李道玄双胸上抚弄过,一手再次轻揉起他的眉心之间,另一只手却慢慢向下移动,解开了李道玄的下身衣裳。 轻柔男子眉心的手指渐渐用力,那眉心之间被揉出了一粒红点。白小蛮俯身以舌尖顶住那红点,口中再呢喃诵读真言咒语,昏迷中的李道玄慢慢有了感觉,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小蛮却知道,对方并未真的清醒,只是眉间泥丸穴被真言所激,本能醒过来而已。 但她所需要的,就是对方的本能欲望! 李道玄的下身衣裳被她灵巧的手指扯了下来,温暖潮湿的青葱五指颤抖的握住了一条软蛇。 白小蛮再次调动全身欲望,心有灵犀活来用,下意识运转起那名动京师的琵琶手法,五指灵活舞动,真是低眉信手续续弹,轻拢慢捻抹复挑。 李道玄痴睁着双目,本能意识被激发出来,口中哼了一声,下意识伸出双手抓向白小蛮。 白小蛮左手食指点在李道玄的胸前,将被欲望惹动的男子推回了石床上,但觉右手五指内肿胀鼓起再难握住,便收了手挥琵琶的玲珑指法,手掌柔柔,换做了揉搓和面一般的巧劲儿。 李道玄虽身处昏迷之中,但意识中的欲望渐渐达到了极限! 白小蛮见前奏已成,放开了右手,左手狠狠压住口中赫赫做声的李道玄。她一边维持着天莲欲心,一边伸手解开了腰带,褪下了下裳绸裤。她的小手停了一下,略犹豫了一下,终于轻轻扯下了腰下最后的一道防御,一条绿绸内里小衣。 她悠悠轻叹一声,左手继续压制着骚动不安的李道玄,口中诵出真言咒语做‘欢喜语密‘,右手单手结印契做‘欢喜身密‘。 两密即成,她再低头俯视身下那俊俏的男子,心中欲望冲击之下,涌出了无限欢喜爱意,做出观想‘欢喜意密‘。 这语密,身密,意密三密相合,欢喜吉祥,明王禅法便到了最为重要的一步。 白小蛮脸上现出无限妩媚,双脚勾住李道玄的大腿,左手掌将男人整个身子拉了起来。 李道玄的本能意识指挥下,下意识搂抱住面前女子的小蛮腰,面现欢喜之意。 白小蛮端详如鱼篮观音,颤抖着双股向着李道玄大腿上缓缓坐了下去。 她口中继续诵念真言道:“……扇那夜迎持善天下为第二修一切善利。此扇那夜迦王……为调和彼昆那夜迎恶行,同生一类,成兄弟夫妇,示现相抱同体之形,基本因缘……” 诵念之中她已缓缓半蹲如坐白莲,眉间轻皱,痛呼几声,那真言差点也念不下去。她勉强抬起双股回旋转揉,再次痛呼一声,却是因为‘花径不曾缘客扫‘,此刻’春风难度玉门关‘. 白小蛮双手支撑在李道玄的胸膛,压下体内灵力,细长的脖子低垂,红俏的脸儿低头俯视那亲密相接处,樱口轻启,吐出唾珠儿串串…… 此番借得春雨润玉龙,她再做欢喜禅法,终得拨开泥泞小径,****今始为君开…… 木屋外一直默默守护的莺哥燕语等了很久,看那明月已垂了桃花树梢,有些不耐烦起来。 两人刚被洛碧玑教训过的小心劲儿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互视一眼,那莺哥儿便轻轻伸出手指,含在嘴中润湿了,在木屋纸窗上轻轻点开了一个洞,凑过去偷看了起来。 燕语也学着她的样子,揉开了一个纸洞,凑了上去。 此时月光自窗缝屋缝中,洒在了石床一角,两姝但见月光之中白小蛮双臂揽着李道玄的脖子,长发飞舞在脑后,身子起伏不停。 燕语看了一会儿,再见白小蛮偎依在李道玄怀中,舌尖舔动男人的嘴唇,挑出了一丝银线,便有些好奇起来:白姐姐能学那绣娘抽丝呢,下次我也要和公子试试。 她再看一会儿,也看不明白便觉得无聊起来。转头去看姐姐。却见莺哥嘴角弯弯,一丝口涎流了出来,双手紧紧捏着衣角,手指都捏红了,就连那双腿都扭结到一起,并得紧紧的。又奇怪起来:姐姐这是怎么了。 此时屋内的白小蛮强行压住了欲望,体内天莲灵力借助无上欢喜之法流入李道玄丹海内,勾起他丹海内的灵力相合。 她口中再吐真言,双手结成双喜印结,腰身扭动若风中之莲,衣衫下白嫩的双腿颤抖的一起一伏,那滚滚的灵元一点儿一点儿修补起李道玄的丹海。 屋外正自无聊的燕语忽然抖动耳朵,推了一把姐姐:“白姐姐好像在唱小曲儿呢。” 莺哥脸上艳红一片,双腿扭结着,柔媚的嗯了一声,却还是睁大眼睛死死的偷窥着屋内。 白小蛮果然的诵念果然变作了小曲,缠绵不成调,身上动作越发急速起来,月光下飞舞的长发遮住了她的俏脸,欢喜禅的修补大道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候。 李道玄体内的丹海五元灵力已被全部调动,和白小蛮冲入体内的灵元做着凤凰于飞般琴瑟和鸣之舞。 丹海渐渐被修补完成,猛然两人的灵元合在一处,自丹海反冲向白小蛮的体内。 这股纯厚的灵元一注一注的喷吐出来,白小蛮和李道玄齐齐发出了一声悠长的低吟!把那木屋外的燕语吓了一跳! 她正要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见身旁的姐姐闷哼了一声,手指扯住了衣角,两腿一阵颤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燕语急忙扶住姐姐,只觉手上一阵潮湿,低头一看低声惊呼道:“姐姐,你怎么了,你,你怎么尿在身上……” 她还没说完,就被莺哥死死的捂住了嘴。 不多久那屋内传来白小蛮冷冷的声音:“你们两个死丫头还不快给我滚走!”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恼羞之意。 第156章 疑团怎消解 莺哥死死的捂住妹妹的嘴,少女初潮的快感余韵还在全身肆虐,却惊得脸都白了。颤抖着身子拉起燕语,慌忙的逃向云裳小筑内。 燕语被姐姐拉扯着,心中还是迷迷茫茫,但姐妹俩心灵相通,忽然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口中低吟一声,双腿并在了一起,竟然一下停住了。 燕语这才感受到了姐姐刚才的那种快感,一种难言的快感莫名在心中出现,两腿之间热热的潮潮的,恍惚之间,她的初潮也来了。燕语只得抱住姐姐的身子,口中呢喃问道:“姐姐啊,我好难受。” 哗啦一声,一道身影拦在了两人身前。白小蛮又戴上了面纱,衣衫齐整的挡住了她们。 此刻的她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低头看了两姝一眼,待看到莺歌燕语双腿间的一块湿痕,不禁冷笑一声:“发情了么……”说罢双手一扯,一手一个拉住两个丫鬟,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茫茫深夜已然过去,天边一线白昼之光隐现,不知过了多久,那桃花坞的木屋中传来一声长长的低吟之声。 李道玄恢复了意识,只觉体内一股阴郁之力流动不息,身子已能够活动,他吐气开声,吟叹完毕,立刻翻身而起。 他茫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下身上只盖着一件薄衣,极为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 李道玄扯开那薄衣,却惊呆了,只见自己那丑物如玉龙冲天,高昂的怒立着,最为触目惊心的是龙枪上那一腔碧血。 李道玄咽了口唾沫,努力回想起来,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碎片般的记忆,但昨夜昏迷中那女子是谁,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李道玄急忙穿上了裤子,低头看着胸膛上那苍狗印记已经淡淡的看不清样子,就好像墨迹被洗了一般,只有淡淡的影子。 他胯下长枪依旧跨立,顶着长裤,心中也是烦躁莫名。勉强镇定心神,开始探测体内丹海。 丹海灵力充足,除了五元灵力,还流动着一股阴郁的粉红灵力,但那冥力却消失无踪了。 李道玄立刻出了一头冷汗,这段时间,他已把冥力当做了自身的秘密法宝,如今竟然没了。 他勉强压抑心中惊骇,试图运转灵力,这一运转之下,只觉全身一颤,全身都抽筋般的抽痛起来。 他全身经脉寸断,灵力冲出丹海,触动了断裂的经脉,其痛楚可非语言能形容的。饶是以李道玄的坚忍,也不禁吼叫出声。 木门砰然大开,洛碧玑怀抱白猫冲了进来,见到这种情况,面色一变,伸手抄起身旁的一块柴木,肥胖的手臂挥舞下来,一棍敲在李道玄的脑袋上,将他击晕了过去。 李道玄两眼一翻,直直的躺倒在床上。 洛碧玑喘了一口气,眉头紧皱,默默等待着。 等李道玄再次醒来,也不敢在妄动灵力,摸了摸脑袋,再伸开双手看了一眼,低声叹道:“没想到我李道玄也有今天,竟然成了废人!“ 洛碧玑轻声道:“那也没有什么,最少你的丹海已经修补好了,日后还有机会重塑经脉的。“ 李道玄脑袋一片混乱,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在脑海回想了一遍,将所有惶恐压抑下来,转头望着洛碧玑:“洛少,如今我对你还有用么?“ 洛碧玑笑了:“有用,当然有用!“ 他抱着猫儿,低头看了一眼李道玄那挺立的下体,摇头道:“或者你可以去夜殇曼罗馆做那香男客儿,我听说长安贵妇们很是喜欢你这种类型呢。“ 香男客,那是长安地下花馆极为流行的,专为贵妇们服务的男子娼妓。 李道玄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生气,只叹道:“洛少,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可别忘了。“ 洛碧玑盘腿坐下,沉声道:“有几件事我得告诉你。“他说着自怀里掏出最新的一本《白鹿经世注》,递了过去。 李道玄接过这本专门记载帝国大事的本子,打开略看了几眼,忽然一拍手,对洛碧玑说道:“大少,你需立刻告诉秦国公,那秦烨还在崔园的地牢中。“ 洛碧玑微叹一声:“晚了,崔园已被东宫率卫团团围住,如今陛下隐居甘露寺,太子大权在手,咱们不能轻举妄动。“ 李道玄皱眉不再说话。 洛碧玑摸着怀中猫儿的脖子,再说道:“不过咱们也不用发愁,秦国公上任京兆府尹,老将军与北司南衙各将领关系密切,整个帝国的防卫力量都是偏向于你的。萧狄大人为大理寺正卿,三司刑部这一块儿也是偏向了你。陛下将国师交给太子,但却把最为重要的两个位置这般处置,足见对你的爱护呵!“ 李道玄悚然而惊,脑海中闪过一道惊雷,自入长安以来一系列不寻常的事连结到了一起,他翻身跳起,望着洛碧玑沉声问道:“大少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为何要爱护我这个山野小民?还有我那母亲之事……“ 洛碧玑郑重的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步,转头道:“有些事不能说明白,这并非是故作深沉,只因这其中的关窍,我们都不能说,只能让陛下亲口告诉你。“ 他说到这里,忽然自怀里掏出一张黑色请柬,递给了李道玄:“你既然醒来了,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这是西域商会,夜殇曼罗馆的一封请柬,约在今夜,邀请的是此次长安花朝节的幕后之人,还有长安豪贵,你便代我去一趟吧。” 李道玄接过请柬,只见那是一张纯黑之色的金边纸,上绘有鲜红如血的曼陀罗花,这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下,还绘有一只驮着妖娆天女的雪白骆驼。 他打开请柬,首先入目的却是一段《法华经》,其上写着的正是那‘摩诃曼珠沙华’经文。 请柬上文字乃是胡文汉文平行而书,大意是请云裳小筑主人午夜子时去夜殇曼罗馆一会。 李道玄握着请柬,摇头道:“洛少,道玄有很多事没有想明白,实在不想出去。” 洛碧玑没有理会他,只自顾说道:“夜殇曼罗馆乃是西域胡商控制下的夜市花馆,往年花朝节他们并没有参加,但今年这次花朝节,他们可是活跃的很啊,上下沟通之下,已有消息传来,今年大会他们已经拿到了入会资格,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选定参赛的花仙。” 他说到这里笑了一声:“道玄啊,其实这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夜殇曼罗馆和西域商会早就投靠了太子。” 他怀中猫儿的声音透着一丝诡异:“根据我的情报,这曼罗馆和西域商会与那逻些魔宗关系密切,这样就很清楚啦,逻些魔宗当然不会眼看着中土商会就这样拿下了两国之间这条重要商道啊。” 洛碧玑说着走到李道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今夜三月初三,正是长安鬼市开场之时,你可以去见识一下,长安最有有名的地下夜市!” 他怀中猫儿说完,又加了一句:“现在,天快亮了,你还是快去准备一下吧,还有你裤下这条大虫,自己想想法子吧。” 猫儿说完,那洛碧玑却笑了一声,大袖一甩,转身走了出去。 李道玄握着请柬,低头看着裤下犹自傲挺的丑物,不禁苦笑一声,想了想,自石床上摸出一件薄毯,围在了腰下,自走向了屋子。 他回到自己屋子便将黑金请柬甩到了一边,转目看了一圈,还好莺歌燕语那两个丫头不在,想了想,伸头喊了两声,叫来一个小厮,吩咐他弄一个浴桶过来。 “放些井中凉水,再取些冰块来。“李道玄吩咐清楚了,那小厮自去准备。 他在屋中走了一圈,在床上找到了自己的袍子和内里贴身衣服,那袍子里滚落出了一只小木鼎,李道玄捡起来一看,却是在崔园地牢中那青衣男子留下的四脚小鼎。 他放下小鼎,在内衣中摸出了那封折的好好的书信,秦国公那日取出的,娘亲亲笔所书的信。 李道玄摩挲着这有些发黄的书信,心中疑团难解。 他想了一会儿,一只大浴桶便被抬了进来,浴桶内冰凉的井水中,晃动着冰块。 李道玄关紧房门,脱掉衣衫,缓缓爬进了浴桶之中,冰凉之水如冰刺一般蔓延全身,他龇牙咧嘴抽了几口气,闭上眼睛全身沉浸在木桶里。 自从自己进入长安,好像自己身后就隐隐藏着一股莫名的势力,这股势力在暗中一直帮助着自己。 秦国公,萧狄,这两个人是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暗中帮助自己的人,还有玉真公主那夜的奇怪言语。 所有的线索交汇在李道玄脑海,他这些日子来,第一次认真的思考起来,思考起自己的身份。 那名叫做叶倾城的女子,真的是自己的娘亲么?她亲手所书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连秦国公这等人物都好似她的家奴一般。 他默然思考着,却毫无头绪,如今自己修为尽失,来长安要办的几件事似乎都陷入了一个怪圈中,这个怪圈周围环绕着各方势力。 李道玄在冰水桶里暗叹了一声,吐出一串儿气泡,哗啦一声探出了脑袋,低头看那水中胯下的丑物依旧傲挺着,虽然全身冰凉,脑袋并无任何欲望。 他忽然有些害怕起来,这莫非是中了什么奇毒不成。 正自想着,屋门忽然被推开,白小蛮走了进来。 李道玄大惊之下正要说话,白小蛮伸手甩出一绸方袍,盖住了李道玄露出的脑袋。 李道玄眼中看不到东西,正要挣扎起来,那靠在浴桶两旁的手被牢牢按住。 莺歌燕语一左一右将李道玄双手按在了浴桶两旁,白小蛮手中提着一柄琵琶,手指弹动,两根琴弦飞弹而出,一左一右刺入浴桶外围,困住了李道玄的双臂。 李道玄头罩方袍,闷然做声不得,只听到白小蛮的声音缓缓说道:“欢喜禅力压住了你体内的冥力,阴阳不调之下,所有才有这阳气过胜之举,如今冥力压抑在隐秘之处。“ 她在李道玄耳边缓缓说道:“自今日起,每隔三日需要调度阴阳,公子你只得做那等徒浪子一般,笙歌不休了。“ 她轻言淡语,却说得李道玄心中惊慌,惊叫起来:“白姑娘你要做什么!“ 白小蛮环视两个正自低头害羞的丫头,低声道:“刚才我讲的,你们两个都明白了么?“ 莺歌燕语手捏衣角,羞声道:“婢子都明白了。“ 白小蛮放下琵琶,拿出一块火红的奇怪物事,看上去如红磷石头一般,轻轻投放到李道玄的浴桶之中。 那红磷石头一入水中便发出嗤然之声,一股滚动的热气在水中蔓延开来…… 第157章 冰火莺燕行 红磷之石在浴桶冰水中蔓延着热气,那水桶之中一半儿冰水渐渐滚热起来。 李道玄双手不能动,口中之言也是说不清楚,但耳边依稀听到了白小蛮的声音,心中着急起来,以牙齿咬着盖在头上的袍子,狠命撕咬起来。 等那浴桶一半儿冰水变作了热汤,他终于咬开了一个口子,嘴巴伸出破口外,大声道:“莺哥燕语,不要听她的,公子命你们速速离开,我……“ 他话没说完,便觉嘴上一软,所有的话被甜蜜的润唇挡在了口中。 头上盖着方袍,他不知这吻上自己的到底是哪个女子,是白小蛮还是莺哥或是燕语? 尽管他并无亵渎之心,但此刻忽然被一种不知的刺激所感染,亲吻自己的柔唇舔揉不停,一只小舌儿触动他的牙关,情不自禁他就张开了嘴,含住了那软绵绵的小舌。 口唇纠缠中,李道玄恍惚想着:这定然不是莺歌燕语了,如此熟练纠缠,那两个丫头怎么……“ 他正这样想着,耳边竟传来白小蛮的声音:“吞津反哺,以舌关轻叩,妙运真言,手结莲花!” 不是白小蛮!李道玄感受到那诡异的刺激感,是莺哥还是燕语,他不知道,但觉渐渐迷失。 浴桶之中的水奇异的分成了两半,一半儿如沸泉温身,一半儿却如冰冷雪冬。 李道玄的身子被拉起,身子就坐在了这热水与冰水之间。 那亲吻自己的柔唇缓缓离开,却不甘的再次吻上,缓缓离开,就像一只调皮的啄木鸟,反复轻吻,终于这柔唇舔弄出了一道唾线,扯在了两唇之间。 “嘻嘻,果然我也能做到呢……”这声音分不清楚是莺哥还是燕语。李道玄还未说话,一张冰冷的唇再次吻了上来。 吞津反哺,一段密宗真言缓缓诵念在两人唇间,李道玄只觉身子一跳,胯下丑物反涌出一道熟悉的冥力,回转丹海。 但李道玄毫无所觉,他被白小蛮留在体内的天莲欢喜灵力激起的欲望所迷失,心中只是欢快的想着,这次又是谁。 如此不知身在何处,耳边依稀听到水动之声,却是两个女子爬进了浴桶。 他不知道是谁,她们又要做什么,这种不知道下一刻要发生什么的刺激感,让李道玄袍下盖住的脸上现出了一股热潮,胯下丑物反涌的冥力愈发强烈了,更是暴涨三分。 忽然嘴上唇分,再听到白小蛮娇哼道:“不要玩闹,这是玩的时候么。” 李道玄心中茫然不解,谁在玩?又在玩什么。 他刚想到这里,就觉出了异样感,原来胯下丑物在冰水与热水之间,感觉略有迟钝,此刻妙感才涌上心头。 只觉肿胀难忍的欲龙正在水中左右晃动,依稀是几根手指来回推动,耳边听到了嬉笑之声。 嗯,李道玄轻呼一声,忽然清醒过来,恼羞上头,嘴中怒道:“你,你们……” 他再也说不下去,因为两腿胸膛分别被两只小手抱住,整个身子在浴桶中横了过来。 耳边听到咕嘟一声,一个少女咳嗽一声吐了一口水,惊叫道:“白姐姐,你……” 哗啦声中,似乎一名少女被强行按到了浴桶水中,发出扑腾之声。 白小蛮冷峻的声音传来:“按住你姐姐,按我在房中说的做。” 嬉笑声中,那扑腾的声音渐渐停止,软软的带着沸水的两只柔唇在挣扎中印上了李道玄胯下欲龙。 李道玄挣扎了一下,双手还被琵琶琴弦捆着,手腕拉扯之下,琴弦入肉,痛的闷哼一声。 一双小手伸入了盖住他脑袋的衣衫中,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之间。 一股清凉之气投入眉心,流遍全身。 李道玄在这清凉之中,只觉身在云间,两腿之间怒涨的狂龙之头被收入到含着一口热水的黑洞之中。 他便不由自主的挺动腰部一下,黑洞之中一条柔软的物事裹住了龙头,滚热之水挤在了龙头之上。 李道玄全身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乱动。 丹海的冥力渐渐多了起来,和那阴郁的天莲灵力交融,最后连结到他的五元灵力,三力交汇,整个丹海暖洋洋的。 白小蛮在他耳边低声道:“心可如明镜,照诸般心魔……” 她所念的正是密宗欢喜禅法,李道玄不由自主的随着她的引导,缓缓移动腰部之时,不停的调动丹海的三灵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哗啦,似乎那被压在水中的少女终于得以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大口喘着气,哼声道:“不好玩,一点儿也不好玩,该你啦……” 哗啦水声再响起,又是一个少女被压到了水中。 李道玄刚刚觉得玉龙出了滚热黑洞,还在回味,便有一道冰凉的颤栗紧张的再次含住了玉龙。 冰凉之气触动之下,他全身抖动,温暖的丹海瞬时吸收到了一丝冰凉之气。 如此往复不停,耳边只听到水声哗啦不停,两个少女嬉笑打骂不停,一次次换着进行…… 如此游龙再无闲暇之时,在水火两口中交替游动,李道玄只觉丹海三灵之力阴阳调和到了平衡的境界。 渐渐的欲望再难以忍受,他口中呢喃道:“不,不行!” 但他无法控制,那在眉间手指忽然揭开了衣衫,明光照满双目,李道玄茫然望着白小蛮俯身下来,脸儿贴到他的脸上,双唇贴到他的嘴上。 丹海滚动起来,所有的灵力融合到了一起,最终化作了黑冥之力。欢喜禅法终于完成了。 浴桶中冒出了一串串气泡,燕语首先抬起了头,湿漉漉的长发滚动着水珠儿,却死死按住姐姐,惊叫道:“好神奇……” 莺哥一只手儿死死扣住浴桶边缘,双腿在水中不停挣扎,水花乱窜之时,她水中的长发盖住了脸,也盖住了双唇与李道玄玉龙纠缠之处。 李道玄在最后终于迷失了过去,激情的灵力怒吐之快感几乎让他失去了意识。 白小蛮双手捧着他的脑袋,叹了一声,以手掌盖住了他的双目。 很久之后,莺哥那浴桶中随着李道玄腰部抖动而跟着节奏而动的身子几乎倒翻了过来。 她双手乱抓,最终抓住了妹妹的手臂,哗啦一声跳出了水桶,却用小手死死捂住小嘴,双腮鼓起,不顾身上衣衫湿透,低着头涨红着脸冲了出去。 李道玄丹海阴阳灵力交融,身在无限云空,嘴角露出了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终于回复回来,只觉自己正躺在榻上,立刻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莺歌燕语正坐在毯子上,小心的摆弄着酒菜。一盏青铜为径,白银开瓣的青叶花大灯点着,照的屋里亮堂堂的。 莺哥抬头一笑:“公子您醒了。” 李道玄脑中还在回味日间那怪异刺激而又美妙的一刻,见到莺哥燕语就像没事一般,忽然有些扭捏起来。 燕语倒了一杯清酒,也自笑道:“公子,您赶快吃点东西吧,大少说您今晚要带咱们去鬼市呢,这回得好好逛一逛鬼市啦。” 李道玄咳嗽一声,低头看到自己衣衫整齐,已经换了一套新衣裳,伸手入怀,那书信和小鼎都在。 他放松的舒了一口气,莫非刚才那些都是幻觉?那倒真好了,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好意思继续面对这白玉无瑕的一对儿天真姐妹。 夜殇曼罗馆那张黑金请柬还在木案上放着,李道玄坐到了案边,先喝了一杯清酒,尝了几口菜。 莺哥便推来一张铜镜,燕语站到了他身后,细心的为他盘起了发髻。 李道玄抬头看到铜镜中现出了一个清秀少年,看上去精神饱满,眉眼之间有一种怪异的满足感。 李道玄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也光滑了许多,心中不安的想着:“这莫非是得到滋润的表现……” 燕语为他盘好了发髻,又捧起了一顶白玉冠,结在发髻上。莺哥站起来打量一番,摇头道:“还不够威风啊。” 她走了过来,拿起一对儿如龙眼大小的明珠,以银线穿好,缠在了白玉冠上,此刻再看去,一对儿明珠在发髻玉冠上闪着明光,为李道玄增添了几分贵气。 莺哥这才满意的笑了,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屋角木柜里,捧出了一柄古剑,再小心的以银丝缕缠到了李道玄腰间,笑道:“公子站起来看看如何。” 李道玄正喝着酒感受丹海,那丹海原本复杂的灵力此时全部转为了冥力,只有经脉还是寸断的状况,无法运转灵力。 莺哥见他不说话,和燕语一左一右将他扯了起来,李道玄身穿的是黑缎白绸滚边的宽袍,一条金边滚珠的丝带缠在腰间,腰上挎着古剑,再加上头上白玉冠,看上去真如那踏马长安,看尽长街之花的翩翩贵公子。 莺哥看着这位英俊公子,脸上忽然一红,低头道:“公子,咱们该出发了。” 李道玄拿起了那曼罗馆的请柬,想到洛碧玑说的话,忽然无谓的一笑,管他呢,不管自己是什么人,现在这一刻,还是那个云州乐都的李道玄。 他想通这一点,忽然朗声一笑,一手一个拉着莺歌燕语,大步走出了杏花馆,坐上了洛碧玑专门为他准备的一辆宽达五丈的豪华香车。 马车启动,自平康坊向南而去。 宝马香车满路,今夜长安放开了夜禁,街上花灯招展,混如白昼,人群马车齐齐流动,向着南城地下,那每月只开一次的长安鬼市前行。 车行长安向南,莺歌燕语偎依在李道玄身边,忽然齐齐惊叫了一声。 李道玄吓了一跳,不满道:“怎么了?” 莺歌燕语对视一眼,一起尖叫道:“公子,咱们没带钱啊!” 第158章 鬼市春雨行 李道玄按住两个着急的像火上猫咪一般的女孩儿,皱眉道:“洛少没给你们钱么?” 燕语撅起了嘴:“大少说自从公子来了后,云裳小筑的收入越来越少啦,已经没钱了呢。” 莺哥一扯妹妹,低声道:“咱们不是还存了些么,今天去夜市给公子买点好吃的。” 两个丫头叽叽喳喳,李道玄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她们如此‘寒酸’的样子,笑道:“你们就放心吧,今晚的花销公子会想办法的。“ 李道玄当然也没有钱,但他忽然想到了许久没见的常随,这几日来,倒差点把这个徒弟给忘了,不知他现在处理游侠儿之事如何了。 见他发呆,那燕语忽然凑过来,端详着李道玄的面容,嘟囔道:“是该给公子买点山参补补了,姐姐昨日吃了公子腿间的口水,直嚷着苦涩呢。“ 李道玄一愣,回过神来,没有听明白燕语的话,那莺哥已经扑过去将妹妹压在身下,手指拧着妹妹的肋下息肉,羞恼的差点哭出来:“谁让你说的。“ 腿间的口水,难道那是说……李道玄回过味来,胸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上滚热间咳嗽起来。 燕语推开姐姐,为公子捶着背。 这小丫头口无遮拦,惹得李道玄和莺哥都是不好意思对视。正在尴尬时,马车停了下来,御马车夫低声道:“公子,已到了崇贤坊的银安桥,前方钟鼓下便是鬼市了。“ 李道玄咳嗽一声,急忙甩帘跳下了马车,借此摆脱了尴尬之意,口中长舒一口气:“好风!“ 确是一阵好风,清爽扑面,带着春日潮湿。一阵清爽过后,天上滴滴雨水落下。这三月初三上已节果然是春雨来的日子。 所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莺哥燕语下了马车,撑起一柄南州所产的银罗糯纸小素伞,举在了李道玄的头上。 这小伞素雅多姿,就是太小了些,李道玄温柔的将伞儿拿过来,遮在了姐妹俩的头上,笑道:“看来咱们得先去买把伞啦。“ 他们所在之地正是长安西南外郭城里,崇贤坊间的银安桥边。 其实长安不分时候,每个夜里都有人偷钻夜禁的空子,聚集在一起,买卖些来路不明的货物。唐初郑熊公子的《番禺杂记?鬼市》就曾记载说:“钟楼边时有鬼市,半夜而合,鸡鸣而散,人从之多得异物。“这长安的夜间集市,天黑聚集,至晓而散。长安人俗称为“鬼市子”。 但今夜正逢三月上已节,整个长安大开夜禁,开放了这难得的一次大型鬼市,此刻整个崇贤坊聚满了来赶鬼市的人群。 但见人人提着一盏纸灯笼,头戴面纱,结伴而行,整个崇贤坊都聚满了点点灯笼,银安桥边点点灯笼汇成了长街萤火,在春雨之中影影绰绰。 李道玄望着那宽广的可行七辆马车的银安桥,忽然笑道:“莺哥燕语,咱们虽然没有钱,但可以在鬼市上卖点东西赚钱啊。” 莺歌燕语躲在纸伞下,含着手指奇怪问道:“公子啊,咱们有什么好卖的。” 两姐妹看看公子,忽然都紧张起来,懦懦道:“公子莫不是要把我们卖了么。” 李道玄哭笑不得,拉着姐妹走到那豪华的黑色马车前,一拍车身:“这马车能卖多少钱?” 莺哥燕语拍手笑了起来:“那值不少钱呢。” 御马车夫端坐在车前,忽然哈哈大笑道:“公子,这马车其实值不了多少钱,但我这个车夫可值不少呢。” 他大笑声中,忽然揭开了头上竹笠,现出一头黄发,摸着黄色胡子笑道:“公子啊,老胡子昔年曾为西域诸国大王御马,也曾游走西域商道,遇到识货之辈,您就是卖个十万贯,也是有人抢着要的。” 李道玄万没想到在这重逢故人,喜的冲过去抱着黄胡子笑道:“是你,你怎么做了云裳小筑的车夫啦。” 黄胡子下了马车,取出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大口,龇牙道:“还是关外美酒有些劲道,不瞒公子,我刚送来花朝节最后一趟货,恰遇上了洛大少,老胡子想着货物送完了,也没别的事做,便交还了兔符,临时做了这车夫。” 李道玄便拉着莺歌燕语与黄胡子见过,心中畅快:“当日一别,今日难得相逢,不如大家一起逛逛这鬼市如何。” 黄胡子微微一笑,轻轻赶起了马车:“公子,咱们先去把这车卖了罢,” 李道玄便和莺歌燕语随着那马车过了银安桥,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钟鼓之楼。 那楼纯以泥石铸造,楼顶安着一座巨大的铜钟。 此刻来参加夜市的人群已经堵塞了钟楼四周,挤到衣衫摩擦,发髻相随,当真有那挥汗如雨,举步难行的境况儿。 黄胡子的马车独自占据了一个极大的空间,李道玄见人太多,拉着莺歌燕语跳上了马车。 那周围之人不满的看着这马车,有人便嘟囔道:“为何这马车都赶进来了,没人管管么。” 但多数人都认出来了这黑色马车上的那白鹰标志,都是默默无声的强行让开一条空隙,洛家的黑金白鹰车在此,识货之人谁敢多说一句话。 拥挤的人群慢慢涌向那钟楼之前,却在钟楼外围被一圈绸布挡住了身形。 春雨淅淅沥沥,忽然传来一声钟鸣,鸣声低沉,周围的人群便齐齐安静下来。 忽然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黑暗中荡开:悠悠呜呜,钟鼓四鸣。鬼市处处,便在眼前!“ 那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但却听得清清楚楚:“今夜鬼市雨中开,明日拂晓黎光闭,入了鬼市不许争斗,诸君但有所需,必得真金交易,鬼市诸般买卖不用飞钱,如有不明之处可相互询问。“ 话声落了,那钟楼底下四周东南西北方角忽然各自升起了一盏巨大的纸灯笼。 灯笼带着春雨潮湿的水气。慢慢浮游而上,却散发着一种微弱的青光。待到灯笼堪堪飞到了钟楼之上,纸灯笼之中的青光就像突然被掐灭了一般,只余下一缕轻烟飞舞,渐渐勾勒出了春雨夜色中的一片深黯。 就在李道玄眯着眼想看得更清楚时候,那已经熄灭的纸灯笼忽然爆出了明亮的五彩之光。 五彩之光如花绽放,在长安西南的夜空中闪耀起来,先是勾勒出一只骆驼模样,继而那骆驼上一点火花游走,又现出了一个曼妙的身影。 那是一个烟火构成的胡姬少女,少女手中执着一朵曼珠沙华,烟花飞散,花朵击中钟楼之上的巨大铜钟,发出第一声低鸣。 四周发出了赞叹之声,都觉得今年三月上已节的鬼市与以往更是不同! 李道玄呆望着那烟火之中骆驼少女,忍不住和黄胡子对望一眼,低声道:“那,是那个胡姬阿离的模样!“ 连续四声低鸣后,那铜钟忽然旋转起来,转动一股气流自楼上旋到楼下四围处,围在钟楼四周的绸幔被明亮之火燃烧起来,在滚滚气流中飞舞如无数春夜萤火之虫。 四声钟鸣,鬼市终于开了。 钟楼之下旋转气流所过之处,道道石板缓缓打开,露出四个宽约十丈的巨大入口。 入口处缓缓走上来一群着黑胡长衣,头缠金色头巾的曼罗馆护卫,开始维持秩序。 那四周的人群便缓缓向入口涌动而去,每个走到入口的长安人都将手中的纸灯笼抛向空中,那一直滚转的气流将纸灯笼卷向了半空。 人群渐渐涌入,那半空飞旋的纸灯笼也是越来越多。 李道玄抬头望着千百只纸灯笼散发着微弱火光,在半空中舞动着就像天幕忽然拉低,群星近在眼前的感觉。 黄胡子低喝一声,马车缓缓移动。 莺哥拉着李道玄的手指着天上灯笼道:“公子啊,待到天明拂晓时,铜钟就要停转了,这些纸灯笼再落到地上,进入鬼市的人们便要找到自己的灯笼,若是到最后,发现灯笼多了,那必定是有人还在市中未出来。” 李道玄摇头叹道:“这也太麻烦了,真不知道这鬼市主持者是怎么想的。” 马车已缓缓到了入口,那看门胡人伸手拦住,走近前来低声道:“马车不许过的,贵客还请下车。“ 李道玄将黑金色的曼罗馆请柬递了出去,那看门人只看了一眼,急忙伸臂护在胸前,弯腰道:“原来是安大人请的客人,小的多有得罪,请进。“ 马车这才缓缓启动,李道玄跨出车外,坐到黄胡子身边,心中还想着刚才的灯笼烟火:“那确是阿离的样子,难道她现在真的在西域商会中?“ 黄胡子御车而行,笑道:“那小姑娘机灵的很啊,公子不要太担心了。“ 李道玄那日托付鸠摩罗与白罗儿寻找阿离,只是赠金的一个托辞,他虽然隐隐想到了阿离如果来到长安,确实容易被胡人们先发现,但今日见到了以她的模样作为原型的烟火,又有些担心起来。 “机灵,是天真多一些吧。“他摇头叹道。 马车渐渐驶入地下,但见这钟楼之下纵横开阔,挖着条条密道,都是四通八达通往各方。 “公子是要去参加夜殇曼罗馆吧,咱们自正中而行,不用多久就到了。“黄胡子低声道,赶着马车走向了正中的一条密道。 第159章 夜殇曼罗馆 崇贤坊内,银安桥下这人工开凿而成的密道其实大有来历。 昔日大隋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隋大业十三年五月,高祖李渊在晋阳起兵尊隋,每战必克,十一月就占领了长安。 当时高祖拥立隋室代王杨侑为帝,改元义宁。高祖自任大丞相,进封唐王。次年五月,杨侑禅让大位于高祖,便有了隋灭唐兴。 而这位末帝杨侑禅让后便被降封为希国公,闲居长安崇贤坊内。他做的是傀儡皇帝,禅让大位时不过十四岁,其实是被放逐到这银安桥附近,受到严密监视。第二年五月,便有人密告高祖那杨侑在崇贤坊下秘挖地道,准备逃走。 那时天下尚未定下大势,高祖秘密处死杨侑,在密道之上盖了一座钟楼,这钟楼便被称为警醒钟,高祖意为提醒自己隋室无好人! 此后忽忽多年,盛世将起之时,那来长安做生意的西域胡人渐渐的在崇贤坊间定居起来,这密道也渐渐变成了胡商暗中交易的夜市。 这段秘闻奇事便催生了这西域胡商主持下的最大鬼市,李道玄坐在车上,望着那一条条凿通的密道,不禁感叹:“这古怪的地下通道,倒让我想起西羌大峡谷下的秘洞来了。“ 宽敞的密道似乎后来经过了加工,之间道路两旁被挖出了不少暗洞,此时每个暗洞中都坐着人,洞口前摆满了各式商品。 莺歌燕语在车子里看个不停,李道玄便对黄胡子说道:‘时候还早,咱们下来逛逛。“ 洞穴之中行满了人,都是戴着面纱,那暗洞中卖东西的商人也是裹着黑纱,买卖双方安静交涉,看好东西,放下金子,完成交易,果然没有使用飞钱的。 西域胡商不喜欢大唐的飞钱,更相信真金绸缎。黄胡子摸出一包沉甸甸的金子笑道:“公子,老胡子借你点金子玩玩如何?” 李道玄没有去接,只笑问道:“果然是借给我的?” 黄胡子呵呵一笑:“利息便算七钱,这里正好有百两金子。”李道玄伸手接过金子递给莺哥,摇头道:“果然够黑啊。” 黄胡子驾车缓缓前行:“老胡子先去那曼罗馆里等着啦。” 李道玄带着莺歌燕语便沿着密道缓缓前行,走了几步,李道玄略有些失望,这鬼市交易的物品并不比东西市多,而且所谓珍稀异品,也不过是些外域货物,他在边城多年,看得多了。 莺歌燕语逛得不亦乐乎,那莺哥专喜欢买铜镜,燕语却喜欢胡梳,不多时李道玄手中的钱袋便有些空了,两个丫头却抱着一堆小铜镜和胡杨小梳子,早先说的什么为公子买些补品之类的话看来是忘干净了。 不多时那密道拐了一个弯,眼前变得狭窄了许多,李道玄抬眼望去,却看到了一个暗洞前摆着一样熟悉的物事。 他大步走过去,伸手拿起了那东西,原来是一坛酒。莺哥燕语跟着走过来,看着那粗糙的酒坛子,都是嗤的一笑:“公子,不过是酒坛子嘛,有什么好看的。“ 李道玄摸着酒坛,竟然忍不住打开酒塞子,低头贪婪的闻着酒香,沉声道:“你们不知道,这是云州乐都特产之酒,名唤蚁绿丸,我从小喝到大的。” 他闻着熟悉的酒香,心中忽然多了几分惆怅,这蚁绿丸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那遥远的边城乐都,是他的故乡呵。 他惆怅了一会儿,便去掏金子,问那卖酒人:“这个多少钱,你还有么,我都要了。” 秘洞中的卖酒人探出了脑袋,轻轻的解开头上纱罩,露出一张妩媚多情的脸儿,游四郎望着李道玄嘻嘻笑道:“李公子啊,是不是闻到明珠姑娘送的美酒啦。” 李道玄惊喜的望着游四郎,更听到了这个喜讯:“明,明珠到长安了?“ 游四郎又拿出了两坛蚁绿丸,摇头道:“人还没到呢,但明珠族长供奉的东西倒是提前到长安了,这不我便偷出来一些,来这鬼市做个买卖。“ 李道玄嗯了一声,摇头道:“游兄,你竟然监守自盗,买卖起朝廷各族的贡品起来了。“ 游四郎妩媚的脸上露出了笑意,青葱玉指挽了挽发髻,笑道:“公子还不知道吧,告诉您吧,我这可是为了支持常随大哥,今夜这鬼市之中,可有一半儿是咱长安游侠儿的场子。“ 李道玄愕然问道:“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游四郎揭开酒坛封泥,招手让李道玄进来,那暗洞甚为宽敞,李道玄便让莺哥燕语守在前面,自己走进了暗洞。 两人对饮一坛,游四郎才媚声道:“如今常大哥可是风光的很啊,在郭大爷的支持下,已经收编了半数长安游侠,说是要在东西两坊内建一座什么‘金风细雨楼‘,日后各地游侠分门编类,统统要组织起来。“ 李道玄哦了一声,心中一动,这常随干的不错啊。 游四郎笑道:“帝国的游侠儿个个都是泼皮无赖,日常也没个营生,如今忽然有人出钱出力给他们事做,倒有一大半儿拥护起来,愿意出一分力。这不大家便趁着这夜市大开,来做些买卖了。“ 李道玄想了一下摇头道:“游侠儿自由自在惯了,这事怕是没这么容易。“ 游四郎看了他一眼:“公子难道不知,此事背后得到了新任京兆尹秦大人,大理寺卿萧大人,甚至还有芙蓉苑的玉真公主支持,有这三方支持,再难的事也能办成啦。“ 他说着凑近李道玄耳边,再低声道:”各地游侠儿肆意闹事,还有些做了保镖护卫,渐渐形成了一股散乱的势力,我看朝廷是有意收服,与那禁军,府军还有各大家族自养的仆军等并成一系,这可是一股不得了的势力啊。“ 大唐军队主要由北司南衙的禁军,遍布全国的折冲府军,以及各戍边军队组成。除此以外就是那豪门贵族所养的奴仆家丁,以及战时临时招募的团练兵。 而如今整个帝国还有数十万四处混荡的游侠儿,其实这些游侠儿大部分都和仆军以及府军交集,但仍有很多平日里不做事,偶尔做个走镖或者雇佣兵的人。 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确实像是朝廷方略中的事,李道玄当日让常随收编长安的游侠儿,是为了情报往来,此刻听到这里还是摇头道:“大唐的军队够多了,多这一支游侠军反而是个累赘,此事不应如此办理,回来我得找常随谈一谈。” 两人再说了几句话,游四郎最后说道:“西羌族长拓跋明珠的供车已到了长安,如果我估计的不错,再过八九天,礼仪车队就要进长安了,有消息我会通知公子的。” 李道玄感激的握着他柔滑粉嫩的手:“多谢游兄了,道玄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游四郎嘻嘻一笑:“游某已是公子的人了,还谢什么谢呢。” 守在门口的燕语听得清楚,便悄悄对姐姐说道:“公子原来连男人都喜欢的。” 李道玄刚走出了秘洞,啪的一声屈指弹了一下燕语的小脑袋:“不要胡说。” 三人告辞游四郎,一路直行,不多时就看到通道尽头明光晃晃,待走出这通道口,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四方通道汇聚于此,四通八达如蜘蛛网般汇合到了这宽广的圆形大地洞之中。 整个地洞之宽广,可以比得上那金水桥广场了,唯一不同的是整个方圆地下洞中矗立着一座圆顶的黑色小楼。 说是小楼倒不如说是寺庙一般,李道玄第一眼首先就想到了那已被焚毁的雀离大寺庙。但再看几眼,又觉得像那西域古画中所描绘的飞天诞生之所。 这是一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金色与黑色构成了建筑的主色,一串儿看不懂的西域文字标注在寺楼前方。 这便是那听闻很久,却一直无缘一见的夜殇曼罗馆了。 黄胡子的马车已停在了楼前,若从真心来说,李道玄觉得这夜殇曼罗馆比那云裳小筑和望仙阁可小多了。 此刻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曼罗馆前停了不少的马车,但每辆马车都是最为普通的车子,丝毫看不出其主人的身份,除了李道玄那张扬的洛府白鹰车! 他带着莺歌燕语走向小楼门口,边走边问道:“夜殇曼罗馆多久才开放这么一次啊,那西域胡商的花楼平日里就不开发了?” 黄胡子自车内跳了下来,迎上来笑道:“公子啊,其实夜殇曼罗馆只是个称呼,长安胡商开的暗楼花巷遍布整个长安南城,有些胡姬酒肆暗中就做那买卖呢,但这地下的曼罗馆其实是那西域胡商会的总部。” 李道玄恍然大悟,他们已走到了那曼罗馆的入口,暗中走上来两个黑衣裹体的人,看体型一个高大威猛,另一个却是窈窕苗条,齐齐低声道:“公子您来了。” 李道玄闻声便听了出来,喜道:“鸠摩罗,白罗儿,是你们。”说罢便要上前。 高大威猛的鸠摩罗伸手挡住了李道玄:“公子,您的请柬呢。” 李道玄步子停住,愕然望着他,这个声音不会错,绝对是那粗野的鸠摩罗,但他此刻虽然非常客气,但冷淡的语声却透着一股儿陌生。 李道玄无奈拿出黑金请柬,低声问道:“鸠摩兄,可是不方便说话么?” 那苗条的白罗儿走上前来,收起了请柬,看了几眼,也是淡淡道:“公子只能一个人进去,贵友需留在馆外。” 李道玄听不到鸠摩罗的回答,正要再问几句,背后的黄胡子将他扯了回来,低声道:“公子你认识他们?” 李道玄点头道:“算是认识,我还救过他们呢。” 黄胡子皱眉摇头:“公子你看他们衣裳上的图案,你这两位朋友怕是已经入了黄泉道,再难回头身了。” 李道玄听不懂他的话,但也看清了那两个龟兹刺客,身上穿的黑衣上画着三道弯曲的波纹,波纹旁绣着一朵白花,白花开着三瓣,组成了一个白色骷髅头模样。 黄胡子低声再道:“这是忘川纹,死人花,他们已非生人,而是死客了。“ 李道玄眉头皱了起来,就在此时那大门忽开,一阵西域古乐缓缓传来,鸠摩罗和白罗儿伸出双手,虔诚的拥抱上空,呼喝道:“曼罗明王真身大显,无上天道何在,何在……“ 呼喝声中,两人忽然上前扯住了李道玄,拉着他走进了夜殇曼罗馆的大门。 第160章 夜殇拍卖会 李道玄被两人扯进了曼罗馆中,黄胡子和莺哥燕语被阻在了门外。 他一进这馆中,前方便出现了一左一右两座巨大的石门。 白罗儿和鸠摩罗左右一闪退了下去,消失无踪。 李道玄望着那两座关闭的巨大石门,顿感有些诡异,心中对这夜殇曼罗馆的主人有些反感起来。他本来就不喜这种装神弄鬼之道。 “李公子不喜欢这里么?“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李道玄急忙转头,声音发出的位置并无人在。他只看到了那身侧石壁上绘着一位丰腴端坐,****裸足的女菩萨。女菩萨上身仅仅斜挂一条纱丽,下身系很薄的敞裙,姿容美丽,曲眉丰顾之间,双眼忽然眨了一眨。 李道玄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就看到这石上浮雕诡异的起身站立,自石上走了下来。 这等情景似乎不像幻术,但菩萨走出石壁是那样自然,恍惚间就来到了李道玄眼前,温声道:“公子要从那一门进去呢?“ 李道玄回过神来,再望向那两道门:“难道这两道门不一样?“ 女菩萨手指轻点石门,道:“其中一门为天堂之门,可渡六生;一门为地府之门,可接众魔。“ 李道玄再仔细看去,果然看到那两个石门上分别雕着不同的人物景象。 左边一门雕着一位丰美女子,背生双翅,姿容安详,赤足踏着金钵莲花,双手轻伸在半空中,目光中透出悲天悯人的光采。 他再看右边那门,却看到一个修罗般的光头男子,张着血盆大口,下半身陷在火焰之中,双手却虚抓着一团东西,好像正要往嘴里塞着,双目之中透出吞噬般的恶相。 这两道门上的雕画似乎都不够完美,那仙女手捧之物和修罗虚抓之物都好像故意没有画上去。 石雕中走出的女菩萨再次问道:“公子,您要自那座门进去呢。“ 一道为天堂,一道为地府,李道玄自然的走向了那天堂之门,伸手就要推开石门。便在此时,那右边的地府之门之中传来一股极大的吸引之力,与李道玄全身血肉产生了共鸣。 他停住脚步,被这种奇怪的吸引之力所驱使,情不自禁推开了右边的地府之门,大步踏了进去。 眼前一亮,整个曼罗馆的大厅灯火明亮,有如白昼,此刻环形排列的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 李道玄心中一片清明,再回头望去,哪有什么女菩萨,那果然是幻象。 他摇头一笑,正要转身,目光落到了石门背面! 原来那两道石门不但正面有画,背面也雕刻着同样的人物!不,不一样,李道玄再仔细看去,这天堂之门和地府之门的背面虽然还是绘着仙女与修罗,但与石门正面有些不同。 那仙女脚踏金莲,手中却捧着一个婴儿,五指上指甲如刀,刺入那婴儿心脏位置,此刻再看她那双翅滴答着鲜血,目光中那悲天悯人的光采在此情境下变得诡异阴沉,竟然让李道玄打了个寒颤! 他再看那修罗之相,却见修罗身陷火焰之中,双手却捧着一只嚎叫的恶鬼,正往嘴中塞去,此种情境下看去,那吞噬的恶相竟然有了一种奉献的悲壮! “李公子果然身具慧根,今日走入这曼罗馆中人,只有三位过了这善恶仙魔之关,算上李公子,就是四位了。“一个穿着金边胡袍的西域男人微笑着捧着一个木盘:”这六十万金筹是安大人献给过关的客人的。“ 李道玄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石门大有玄机,正面看着像仙女的原来是恶灵,而那修罗相却是自入地狱,吞噬恶鬼的怒火金刚。 他无言的接过那胡人木盘里的黄金筹码,心中隐隐知道,若不是自己修炼金刚六体大法,全身血肉都具金刚之相,这善恶之门是万万不可能通过的。 那胡人男子再次笑道:“李公子是安大人的贵客,请做到前排第七位,待会拍卖大会就要开始了,这黄金筹码便为拍卖专用,可当金子使用。“ 李道玄收拾情怀,入乡随俗,便收了金子筹码,走向了那环绕的座位。 这曼罗馆大厅开阔,中有一个大大的圆形菩提案台,环绕这菩提状案台周边,摆着四排座位。 那第一排就是距离圆台最近的内排,这一排看来是贵宾专座,每个座位都被屏风隔开来,自有一片隐秘空间。 李道玄便随着那胡人男子走到了内里第七个位置,坐入了屏风之中的蚕丝软榻上。 那胡人男子便咳嗽一声,走上了菩提圆台,双手一拍,曼罗馆顶部的西域灯轮转动,火树银花消散,画着百变鱼龙的西域转轮大灯缓缓熄灭。整个大厅陷入黑暗之中。 在座之人好像都有准备,没有人发出异声,反而更加安静下来,整个大厅寂静的连一声咳嗽都没有。便听到那黑暗中圆台上胡人双手连拍三下。 清脆的掌声中,曼罗馆一楼大厅四角现出四面水晶圆镜,顶部的转轮大灯向着水晶圆镜方向射出四道明光,四道明光经过水晶镜的反射,集中到了那圆台上的胡人身上。 这白光比那白昼骄阳还要明亮,西域胡人行了一个西域弯腰礼,先默念了一段听不懂的西域文字,这才以大唐官话朗声道:“诸位贵客都到齐了,本届夜殇拍卖会也就要开始了。“ 他说到这里手掌斜伸向圆台下,便听到一阵机关扭动之声,圆台转动,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下缓缓浮出一座青铜小台子。 李道玄摸着手中那十万金筹,有些好奇起来,洛碧玑真的是让自己来参加这个夜殇曼罗馆的拍卖会么?为何他也没说要买什么东西,甚至连金子都没给他。 参加拍卖会的贵客们,第一排都躲在屏风中,其余散座的人都带着厚厚的面纱,场中极为安静,大家都在等待那胡人 西域胡人此时已自那浮出的小台上拿起了一本古朴的纸卷,打开来看了一眼,点头道:“诸位贵客,今年共有七件宝物进行拍卖,还是往年的规矩,不限报价多少。“ 他话音未落,那周边贵客们都低声嘀咕起来,李道玄依稀听到“怎么这么少“,”才七件宝物“”不是说最少二十件宝物么“……这些议论之声。 那拍卖会主持人便轻轻敲着青铜小台,笑道:“诸位贵客,原本是有二十三件宝物的,但咱们安诺大人已经决定将其中十六件宝物送给首排的十六位贵宾,所以只剩下七件了。“ 在场的诸人都停止了嘀咕,安静下来,虽然第一排之人都隔在屏风中,但诸人好像都对这些贵客的身份有所了解。就说刚才不戴面纱,昂然直入的李道玄,恐怕在座之人大半都心知肚明这位长安的风云人物。 拍卖会主持人见诸人都安静下来,便笑道:“那咱们就开始了,首先是第一件宝物,请诸君先观赏一番。“ 他说着退入黑暗中,那明镜之光齐射的圆台上,以青铜小台为中心,机关之声连绵不绝,但见圆台整个裂开,青铜小台解体成无数铜棍,组成了一个方形铁网,隔离在圆台周边。 裂开的菩提圆台之下,吱呀声中,一块大板托着一匹马浮了上来。 那马儿浑身雪白,背生一对儿小肉翅,有着四只云梭状的马蹄子,低声发出怪异的鹰鸣之声! 李道玄两眼一缩,他虽然没见过这马儿,但不用想也知道这马儿便是那楼兰云梭马,东宫太子的专用御马,当今长安只有这么一匹的绝代珍骏! 果然这马儿一出来,那四周贵客齐齐发出了惊呼之声,便是第一排屏风中的贵宾们,也有两三个按耐不住探身起来。 李道玄不禁嗟叹,好大的手笔,若论价值,其实楼兰云梭马并算不得什么骏马,更是比不上那古之八骏,但这马儿就宝贝在珍稀与尊贵上。 东宫太子的御用之马,大唐只有一匹的楼兰骏马。李道玄在等着人出价,心道,不知何人敢买这匹马,又要出多少金子才能买下来。 但真的无人敢开口,那主持人默默等待着,四周却愈发安静下来。 今日参加拍卖会之人非富即贵,不是官员富商就是皇亲国戚,如今太子刚刚掌握了国事大权,这匹传闻中他最爱的马儿谁敢开口去买。 在座中的聪明人已经隐隐明白了这夜殇曼罗馆为何要放出这件有些烫手的宝物了! 曼罗馆的安诺大人安排这云梭骏马作为第一件拍卖宝物,是在向在座之人展示,展示他背后得到了当今太子的支持,这匹马有没有人买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清楚了,东宫太子,未来的皇帝陛下,果然就是曼罗馆的背后之人! 主持拍卖会的西域胡人在暗中看了一圈,见无人开口,微微一笑,再次走入镜光之中,笑道:“既然诸位贵客无人出手,那咱们看下一件,这件宝物还是物归原主……“ 他话没有说完,一个清亮的声音朗声道:“等等,这马我要了,我出一两金子!“ 曼罗馆大厅诸人无不惊愕大哗,后排之人齐齐站了起来,看向声音发出之地。 李道玄缓缓自软榻上站了起来,身子高出屏风一头,昂然伸出一根手指,再次说道:“这马儿我要了,我出一两金子。” 第161章 皇家兄弟情 夜殇曼罗馆拍卖会的主持人只楞了一瞬,随即满脸带笑:“这位公子出价一金,诸位贵客可有愿出更多金子的。” 李道玄缓缓坐了下来,心中好笑,他随口报出一金,正是抓住了夜殇曼罗馆那不限出价的毛病儿,没想到这曼罗馆竟然真的同意了这个出价。 那大厅中在坐的诸人都默然无声,有震惊者,有偷笑者,更多的却是暗中等着准备看场好戏。 果然,那主持拍卖的胡人连问了三声,见无人应答,一咬牙就要将这云梭马拍了出去,便听一个尖利的声音说道:“慢着!” 一个戴着圆顶珠冠,垂着厚纱遮面的人自后排站了起来,摇摆着的走到前排李道玄身前,双手拱起,尖声笑道:“这位小哥儿看着面生啊,不知打哪儿来啊。” 他嘴上说着,脚下却暗暗在地上写了一个‘东’字。 李道玄低头看着,淡淡反问道:“尔是何人?” 那人见对方不上道,也有了些怒气,压低嗓子深沉道:“咱家自东内苑而来,看小郎君着玉冠佩古剑,当是个明事理的人,可知道天子脚下,莫要伸手的道理?” 李道玄心中便明白了,伸手一拍身旁的软榻,故意大声道:“好!原来阁下是东宫太子的人,正好我看这云梭马尚缺一副马鞍,不如回去把马鞍马鞭等都凑齐了,某愿意再出一金全买了。” 那人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子不但不明事理,还是个傻大胆,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身份,那就相当于撕破了脸面。 他身在太子东宫内府里掌权多年,再怎么想也不能惧了这无知之辈。当下怒哼一声,伸手指着李道玄的鼻子冷笑道:“咱家今日倒真开眼了,哪来的不知好歹的幺蛾子,那云梭马儿乃是太子御用,贼蛮是吃了豹子胆了……” 李道玄面色不变,看也不看他一眼,端坐着身子,淡淡道:“你这阉货还是退下吧,别在这里给咱们太子丢脸了。” 那东宫大太监被李道玄这句话气得全身发抖:“好胆!咱家倒要看看你这豹子胆吃了多少,你敢么,你配么……” 他还未说完,那前排中传来一声大笑,一个清爽的声音传来:“说的好,******妈的李德全,别在这里给咱们太子丢人了,告诉你说,这位公子还真的配得上这匹云梭马。” 这个声音清爽明亮,但说的话却粗俗不堪,在座诸人都是熟悉的很,无不动容。 那东宫大太监李德全身子一哆嗦,惊惶的转过身,口中断断续续,良久才吐出几个字:“魏,魏王,殿下,您这……” 前排第三位的屏风呼啦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高阳草鞋,头戴一顶破帽子,手里却拿着一柄象牙骨扇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仰着头似笑非笑的望着那大太监李德全,摇头道:“魏,魏你妈的头,你家四爷说的不对么?” 那李德全此刻反而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四爷说笑了,这是咱们太子的马,今个儿不过是应应场面。至于这位公子配不配,咱其实说了不算,这曼罗馆说了也不算,就是您,怕是说了也不算的。” 魏王李卫泰睁大眼睛惊奇的望着李德全,露出夸张的表情,忽然赞叹道:“好,李德全,你他妈说的可真利索,往日里倒是四爷看轻你了。” 他整整头上的破帽子,摇着象牙骨扇:“虽然你这双狗眼看不清人,但就凭这份对太子的忠心,说的好,那我也只好亲自问问大哥喽。” 他说完忽然转身大声道:“大哥,太子大哥哟,你倒是出来说一句啊,到底李公子配不配得上你这匹马儿。” 李大太监登时瞠目结舌,那一直默默观察着魏王的李道玄也是心中一动,莫非太子也来了。 首排第二位的屏风缓缓撤了一半,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踱步走了出来,一身淡黄的蟒袍晃动,几步来到魏王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四弟,柔声道:“老四啊,哥哥刚才多喝了几杯,确实没听到。“他说着看看这弟弟破烂的衣衫,摇头道:”这外面还下着雨呢,老四你穿这么少,可小心别着凉了。多日不见,那花朝节之事可累着你啦。” 魏王自这位太子一出来,就低头恭敬的听着,此刻仿佛深受感动,两眼一红非常夸张的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边哭边说道:“大哥你这份儿心,叫泰怎么说呢,您总理国事,近日也操劳狠了。“ 这兄弟俩深情款款,一派皇家骨肉亲的模样儿,却看得李道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看着就那么别扭。 太子亲切的再抚慰弟弟几句,抿嘴一笑,大踏步走到了那已经惊呆了的李德全身边,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李德全,两个时辰,不许坐车,不许找人,你给我亲自去把那白山马鞍,黑水牦鞭取来,亲手送给李公子,你,可听清楚了?“ 李德全双腿打颤,嘴里哆嗦道:“是,是,奴才听清楚了。“ 太子冲着李道玄微微一笑,便转身走了回去。 那李德全脚下发软,却不敢再耽搁,不能坐车不能叫人,从这崇贤坊赶到宫城东内苑,靠他两条腿不跑是不行了。 他撒腿就跑,脚下太急,在门口摔了个大跟头,却滚身爬了起来,一溜烟的去了。 场中情势变化如此,围坐的诸人都是窃窃私语,暗自赞叹太子就是太子,果然气度非凡,而且亲切的很啊。但所有人再看向李道玄时都带上了一种莫名的敬畏。 那菩提圆台上的胡人却是暗中松了一口气,双手一拍:“楼兰云梭马,一金!恭喜七号贵宾。”他说完那云梭马儿便缓缓沉了下去。 场中再次安静下来,一场有趣的风波过后,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主持人身上,期待着下一件宝贝。 李道玄坐在位子上,脑海中还回味着刚才那一幕,他眼光锐利,已经看出来了太子和魏王一团和气下,那风起云涌的暗潮。 云梭马后,第六件宝贝是一件传自上古的‘十二时炉‘。那是一件周边雕着代表十二时辰的报时香炉,造型如三鼎古鼎,最为神奇的却是其报时的功能。只要点上一支香,十二时炉便能在浮雕上显示现在的时刻。 这宝物虽然功能神奇,但不算实用,就是个稀罕的玩物儿,看中的人也不多。两三声报价后,最后被一个长安游商以十二万金子买了下来。 十二时炉后,第五件宝物终于掀起了夜殇拍卖会的一个小高潮。这件宝物却是一件弩弓,名唤‘安阳王神弩‘。黑色的弩身上雕着四个王字,造型却是粗陋的很,看起来就像用一块烂木头随意做成的一般。 李道玄却认得这东西,他曾在《水经注》中读过这安阳王神弩的介绍,所为安阳王却是春秋战国古蜀国的王子,此弩为不详之弓,书中记载:“一发万人死,三发杀万人”。说起来虽然有些夸张,但在座诸人自有识货的,起价便达到了五十万金。 一番你争我抢的报价后,安阳王神弩最终以九十万金的高价被一娇俏的女子买了下来。 李道玄握着六十万金筹,已经明白这宝物愈来愈宝贵,见第五件就飙到了九十万金,不禁有些感慨,看来自己手里这六十万金筹真是杯水车薪一般了。 夜殇拍卖会这个小高潮过后,节奏就快了起来,那第四件‘无患栌木’乃是巫峡神巫所用的法器,据说能符劾百鬼,遇鬼则可以此为棒杀之。刚一出来,就被人以四百万金一口价拿了下来。 到此,那隐藏的真正大买家终于提起了精神,还剩下三件宝物,算是夜殇拍卖会今年的前三甲宝物。大厅里更安静了。 拍卖会主持人这一次没用机关,却小心的自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子,轻轻打开来,一阵扑鼻的异香传了出来,弥漫了整个大厅。 诸人伸长了脖子看去,那木盒中整齐排列着四枚碧绿丹丸。 李道玄身子一动,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只想了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木盒中的丹药竟是当日碧桃在西海炼制的‘五神妙石散’。 果然那胡人笑道:“诸君看好了,此药名为‘五神妙石散’,乃是西苗境内神妙之物,服之行房,可添子息。” 他说的简单明了,立刻引起了诸人的关注。 李道玄心中五味杂陈,这熟悉的气味引发了他的记忆,好半天才自那伤感中走了出来,场中已开始报价了。也许是这五神妙石散功能太过有针对性,叫价的人只有两个,而且起价只有五万金。 李道玄忽然想起了那求子心切的萧狄大人,上次送了他一条求子蛊,若是有这五神散相助,效果肯定更好,他想到这里就要出价。 忽听得大厅中响起一个激动的声音,第三个加入争夺的声音大声道:“我出十万!” 这个价格来说比刚才叫价的人可多了不少,那两个争夺之人便不再说话了。 那激动的声音重复道:“我出十万!” 李道玄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暗笑一声,原来萧狄大人也在这里,那自己倒不用出手了。 萧狄上任大理寺卿不过几天,在座诸人大半都识得这位四言神目萧少卿,更心知肚明这位萧大人求子的心切,更没有人和他争了。 主持人再问几声,眼看无人应答,就要拍出这丹药。 就在此时,一个粗鲁的声音不合时宜加入进来:“俺出二十万金!” 第162章 夜殇阿离现 萧狄为大理寺卿多年,断案公正,素有清名。况且如今高升了,独掌三司中的大理寺,算是目前官场的红人。 这个粗鲁的声音忽然横刀夺爱,其他人都是暗中嘀咕,心道这是谁啊,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竟然敢得罪大理寺卿。 萧狄当然对这丹药求之必得,立刻接声道:“三十万金!” 那粗鲁声音嘿嘿一笑:“俺云州人第一次来玩这个,划拉不明白,不如干脆点,俺出三百万金!“ 他语声粗鲁,一口气将价格提了十倍,萧狄黯然退出了竞争。 那粗鲁声音竟然打了个饱嗝,粗声继续说道:“俺有十二房小妾,每月操一个,这四粒只顶四次吧,怕是不够啊。“ 诸人闻听都是大皱眉头,心中对这云州来的粗人起了鄙视之心。 李道玄见那主持人开始重复三百金的报价,正要出口竞价,就听到那粗鲁汉子又说话了:“不过俺还是要买下来的,诸君就不要跟我争了,谁再出价,俺在他价格上多加一百万!“ 李道玄一愣,那主持人双手一拍,已将这五神妙石散拍了出去。 李道玄微微一笑,想起了不久就要跟明珠一起到长安的阴九幽。心道算了,等阴九幽来让他多炼制几颗送给萧狄就是了。 那粗鲁汉子拍到了这丹药,忽然再次出声:“兀那胡蛮子,你把这什么黄子五神散包好喽,替俺送给刚才那位出价三十万的先生,算俺云州胡大头的一份心意。“ 这一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道玄摇头暗叹,这云州汉子原来并非粗鲁之人,心思儿可灵活着呢,这一手既出了名,又卖了好,玩的可真漂亮。 大厅中果然响起了赞叹之声,就连那一向冷言的萧狄也忍不住自第一排十一座上站了起来,高声道谢一番。 一番和气后,那曼罗馆主持人终于拿出了本次拍卖会的排名第二的宝物。 那竟是一件‘通天冠’,参加拍卖会的诸人都惊叫起来,这通天冠说起来不过是一件冠帽,但其代表的含义却重大无比。 要知道大唐车服志中明确规定,通天冠乃是天子之冠。这夜殇曼罗馆胆子也真够大的,竟然将这个都拿出来拍卖。 那主持人捧出通天冠,面对惊讶的诸人沉声道:“诸君莫要误会,这通天冠乃是承玄十年,圣人陛下亲赐与咱们安诺大人的一件礼物,冠上只有八龙,并非僭越之举。“ 他这一解释,大家才坐了下来,忽然都明白了,这不明白着是送给座上的太子的么,虽然不是九龙通天冠,但想来也只有太子敢要这东西了。 李道玄端坐着,心中暗暗想着,那魏王敢不敢和太子抢这通天冠呢。 他正想着呢,就听到魏王李卫泰竟然首先出声道:“八百万金!” 魏王一报价,场中都安静下来,诸人心中都紧张起来,知情人暗中跺脚,这可怎么好,赶上这等要命的场景了。 太子仿佛也没有想到魏王竟然敢跟自己争这寓意帝王之尊的通天冠,良久才低声道:“既然魏王喜欢,孤王就不掠美了。“ 太子说完,起身微微一笑,当场拂袖而去。 魏王也站了起来,看着那通天冠,忽然俯身对那通天冠恭敬行了一礼,再抬头时已是哽咽出来:“诸君,泰并非疯了,大哥身为太子,此物也只有他担当的起,但,但……“ 他说着擦了一把眼泪,真心说道:“但此冠乃是母后亲手缝制,本王睹物思亲,情难自已,倒惹太子生气了,实在是有罪,有罪啊!“ 百善孝为先,何况皇家人。这一番话一说,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理解起来。隐隐觉得虽然魏王有些僭越,但太子也未免太小气了些。 李道玄望着魏王心中赞叹一声,入情入理,不管他说的是否真情实意,这场面上已经过的去了,就是御史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拍卖会进行到此,那魏王也有些伤情,提前退席了。场中诸人都是起身相送,倒比太子离去的场面都大了些。 一场风波后,最后一件宝物呼之欲出。 李道玄微微松动下身子,已有些漫不经心起来,想着今日虽然莫名其妙的参加了这么一场拍卖会,但得了一匹云梭马,还有什么安诺大人送出的一件宝物,算是值了。 他低头笑着,忽然听到了全场的骚动声,有人惊叹出来:“奇哉,奇哉,今年这夜殇拍卖会的首宝竟然是个大活人,还是个胡姬少女,曼罗馆这是玩的什么!“ 李道玄立刻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镜光照耀中的那个胡姬少女,睁着一双大眼睛正好奇的四处望着的阿离! 阿离还是那副天真可爱的模样,身上仅裹着一件波斯毯子,赤脚站在镜光中,如牛奶般细腻的肌肤映照着镜光,那一双蓝色的眸子就如沧海之水,却带着纯真的眸光,望着黑乎乎的场下,忽然可怜兮兮说道:“大叔啊,这里不好玩,阿离好饿,想吃肉。“ 那主持人咳嗽一声,高声说道:“这便是今年夜殇拍卖会的第一宝物,身怀异能的胡姬少女。” 那场中便骚动起来,一个有些放荡的声音笑道:“虽然娇俏可人,但未免有些不解风情,不知那异能为何?难道说的是床上功夫?” 李道玄双拳紧握,胸中一股儿怒气涌上来。 那主持人便笑道:“这位公子说笑了,这胡姬还是完璧之身,至于异能么,只有拍下之人才能告知。当然曼罗馆可以保证不管诸君花了多少金子,绝对是值得的。” 这一下就引起了诸人的兴趣,以西域商会的信誉,这句话可信度极高,立刻那放荡声音便出声道:“本少可不管什么异能不异能,就是这胡姬穿的太多,看得不甚清楚。” 那主持人微微一笑,走上前来,看着茫然不知发生什么的阿离,手指一扯,裹在少女身上的毯子就落了下来。 那薄毯下的较小身躯竟然是完全****的,但那在座之人睁大眼睛,也只看到了惊鸿一瞥的春光,因为一个身影已经跳上了圆台,环身遮住了周圆那贪婪的目光。 李道玄站在圆台上,挥手甩下了衣衫,迅速盖到了阿离的身上,一脚便将身边的主持人踢了下去。 场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大厅之上弓弦声起,暗中无数弩弓对准了台上的李道玄和阿离。大厅边缘之处闪出了一队黑衣人,人人手执金色弯刀,却等待着命令。 李道玄牵住阿离的手,昂然望着头上蓄势待发的弩箭,高声道:“诸君不要慌张,这个胡姬我要了!” 阿离握着李道玄的手,高兴的咯咯笑起来:“大叔,原来你也在这里。”她说着忽然伤心起来,身子偎依在李道玄身边,踮起脚尖,努力凑到李道玄耳边说道:“大叔啊,长安的人都是坏人,不给阿离东西吃,阿离饿了好几天才找到这里,这里的人也不好,不给酒喝,不给肉吃,只给阿离难吃的饼子。“ 李道玄轻轻抱着她,不知为何心中微微有些心酸起来,哄道:“不要紧,等会儿跟我回去,想吃什么大叔都给你。“ 他们两人在圆台上亲密举动,引起了台下诸人的不满,那被踢到台下的主持人爬了起来,有些不安的看着这一切,却不知该如何办。 台下那放荡的年轻声音哼了一声:“这位兄台,别人怕你,少爷可不怕你,在这里就要守规矩,本少出五百万金!“ 场中安静下来,那主持人暗中挥手,大厅顶部的弓弩便轻轻撤了回去,暗中的刀客们也退了回去。 李道玄在台上被镜光遮住了视线,看不清这放荡声音发自何处,暗中想了一下,冷笑一声,干脆问道:“阁下身家共计多少?“ 那放荡声音放声大笑:“莫要以为你是云裳洛碧玑的人就看轻了别人,某身家虽然比不得洛少,但身居海枯斋四大掌柜之一,算起来也有个九千万贯了。阁下有多少啊?“ 李道玄一晒,他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人真有多少身家,立刻接口道:“我出九千万零一金。”说罢拉着阿离就要下去。 啪的一声,一个年轻男子跳出了座位,几步走到圆台前,双手拢在袖中,恼羞成怒道:“少爷就不信了,你这小子真有这多金子,张口说话谁不会啊,你拿出来金子我看看。” 李道玄反手拔出腰中古剑,闪亮的剑光映花了那年轻人的眼,嗤笑一声:“好,实话告诉你,李某身上只有六十万金,剩下不足的,只好借你这位多金公子的喽。” 这等无赖之词一出,有人就看不下去了,年轻人座位旁边的同伴站了起来,怒道:“你这人为何如此无赖,这里不是金水桥,咱们都是守理之人,在这夜殇拍卖会就要以金服人才是。” 那夜殇拍卖会主持人也凑了过来,低声道:“李公子,您是咱们安诺大人的贵宾,曼罗馆可没有慢待公子,公子此番举动,可视我夜殇无人了。” 这话说得大方有理,李道玄长剑拄地,一时倒踌躇起来。 就在这紧张时刻,拍卖会首排首位的屏风缓缓打开,一个青衣少年温雅的走了出来,转目望向那海枯斋四大掌柜之一,那正怒视李道玄的年轻人,温声道:“曼节掌柜啊,从此刻起,海枯斋账上那九千万红酬都再不是你的了……” 第163章 夜殇安诺妖 这青衣男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但他是自那首排首位上走出来的,竟然是被曼罗馆安排在了太子的前边首位!此刻说出这平淡之语,自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威严! 那位和李道玄争夺阿离的崔曼节掌柜见到这青衣男子,脸上已然变了颜色,双手微垂,却低头颤声道:“斋,斋主,曼节,曼节错了……” 青衣男子淡淡道:“曼节啊,你做了三年海枯斋掌柜,对本斋算是尽了心了,也罢,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说着轻轻伸手,一枚青色铜钱落到了地上:“你拿着这枚通宝,回琅琊郡吧,什么时候赚到千万金子什么时候再回来。” 海枯斋的掌柜崔曼节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屈膝跪到了地上,小心的捡起了铜钱,慎重的揣到了怀中。 他收好铜钱,立刻解下腰中钱囊放到了地上,郑重的叩了三个头,起身便走。海枯斋斋主。 青衣男子目视他远走,这才环视一周,淡淡道:“海枯斋全力支持李公子,不管公子开价多少,本斋愿一力支持。”他说罢对李道玄轻轻一拱手,转身就要回到屏风中。 李道玄皱着眉上前一步:“先生请留步!“ 那青衣男子转头淡淡道:“李公子,太子和魏王都对你格外看重,你刚才好像并不在意呵,我这个土财主不过为君花了几个臭钱,你倒多心了。“ 李道玄被他一句话说得一愣,此人好灵巧的心思,但他立刻摇头道:“太子与魏王殿下爱重的不过是洛大少罢了,先生看来是那海枯斋中人,为何还要为李某出头?“ 青衣男子注目望着他,忽然叹道:“你这孩子倒对洛碧玑忠心的很啊,怕我这海枯斋中人借这个机会要挟洛家是不是?“ 他说着便笑了起来:“孩子,你想太多了,我今日真心是相助与你,与洛碧玑无关。“ 李道玄望着他年轻的面容,对这一口一个孩子实在有些不爽。那青衣男子却转身而去,只说道:“既然你不愿接受吾的心意,那王某便收回刚才的话就是了。” 此刻所有人都望向了李道玄,李道玄到了这地步,干脆也不再去想其中缘由,洒然道:“那我就出六十万金好了!” 拍卖主持人却不再迟疑,双手轻轻一拍,顷刻间就完成了这笔反转多次的交易。 至此大厅中人才齐齐喘了一口气,一人低声问身边同伴:“这,这位就是海枯斋的斋主,好年轻啊!” 他的同伴一直望着海枯斋主的屏风位置,嘿然道:“琅琊王,琅琊王,海枯斋这位王斋主有多大年龄我不知道,只记得家父说过,我祖父年轻时曾在琅琊郡见过他,那时他已然手握整个琅琊的财势啦。” 那出声询问之人望了一眼同伴花白的胡子,伸伸舌头,再也不敢多问。 李道玄牵着阿离,回归了座位之中,阿离裹着他的袍子,对她来说显得极为肥大的衣摆拖在了地上。小丫头却扯着李道玄笑嘻嘻嚷道:“大叔,咱们去吃肉……“ 三月初三之夜的夜殇拍卖会也在这最后的突变中落下了帷幕。那胡人主持者在圆台上笑道:“所有拍得之物,俱已准备好了,请拍得宝物的贵宾稍留一下。” 于是那没有拍得宝物之人便开始慢慢离场了。许多心思灵活之辈都是先走到了李道玄屏风之前,寒暄几句这才离去。 虽然今年宝物稀少,有些不美,但这些人今夜连看了几场好戏,也算多了几条酒宴上的谈资,俱都兴奋的走出了曼罗馆,这才低声交谈起来。 整个大厅只剩下拍下宝物之人,自有几个胡人侍从上来,收取诸人的金子,并安排宝物送货。 那主持者胡人擦了一把汗,亲自走到李道玄身边,笑道:“得再恭喜公子了,得名马拥美人。” 李道玄只微微一笑,将怀中六十万金筹递了过去。 那胡人接过了金子,再低声道:“李公子,咱们安诺大人在三楼等着,请您稍带片刻,还有重要事与公子商量。” 李道玄微微一愣,还有什么事,但想到洛碧玑的嘱咐,点头道:“我有一位朋友在馆外,烦请派个人叫他过来,云梭马我自有安排。“ 那胡人笑道:“贵友也不是外人,以前常在商道上见面的老胡子嘛,公子请放心就是了。“ 这说话的功夫,阿离连打了个哈欠,歪躺在了毯子上,不多时呼哈呼哈的竟然睡了过去。 黄胡子正捂着耳朵,难过的承受着莺哥燕语叽叽喳喳的噪音攻击。他们守在门口等得正着急,就看到一匹雪白的云梭骏马自馆中踏步走了出来。 李道玄牵着白马,扶着马背上一个睡得正香的胡姬少女走到了他们面前。 黄胡子望着马上的阿离,对着李道玄竖起了大拇指:“公子厉害,我正想着这女娃儿呢,您就给带出来了。“ 莺哥这会儿却咬起了嘴唇,忽然跳上了马车。 燕语看着马上的阿离,转身问道:“姐姐,你做什么去啊。“ 莺哥在车中不冷不淡说道:“傻妹妹,没看到咱们公子又买了俏丫头,以后也不用咱们服侍了,咱们当然是回云裳小筑啊。“ 燕语立刻感受到了姐姐的羞恼,也是一跺脚,跳上了马车。 李道玄将马儿交给黄胡子,低声道:“我还要耽搁会儿,劳烦胡子大哥先将她们送回云裳小筑。“ 黄胡子苦着脸指着马车:“两个就够老胡子受了,又来一个!“ 李道玄拍拍他的肩,宽慰几句,摇头笑着又回到了曼罗馆中。 他随着那胡人走到了曼罗馆三楼之上,进了一间散发着胡杨木香的大屋子,抬头看了一眼便是一愣。 屋中已坐了三个人,正首上座坐着那破衣破帽魏王李卫泰,这位破烂王爷正自闭目养神,却露着怪异的笑。他的腰部以下盖着一张薄毯,那毯子高高翘起,勾勒出一个曼妙的身姿。 李道玄看着那整个身子缩在魏王腰下毯子中的女子身子一起一伏,不禁心中一阵恶寒,这位王爷也太放荡了,竟然在这厅堂之中玩起了这等勾当。 但他的视线很快被下首陪坐的一个黑衫人吸引住了,这是一个光头男子,身材秀长,但更为吸引人的却是他那妖艳的面容。 他有着胡人极深的轮廓,面容之中带着一种天然的阴柔,李道玄情不自禁拿他和游四郎比较起来,相对来说,黑衫男子在妖艳的面容下,更多了一分阴郁的气质。 如果把游四郎比作花枝乱颤的美人,此人可以算作安静自开的妖男。 妖男身旁坐着的就是刚才那位海枯斋斋主。两人之间还留着一个位子。 那正享受着的魏王大手一拍毯子下吞吐正欢的女子,笑道:“好啦,洛家商号的李公子也来了,如此,咱们大唐三大财神算是凑齐了。“ 薄毯下的女人轻巧的为魏王殿下整好衣衫,披着毯子退了下去。 魏王长舒一口气,指着那中间的座位笑道:“李先生,请坐啊,咱们都听听安诺会长要说些什么吧。“ 李道玄缓缓走过去,坐了下来,左首边的光头妖男便低声一笑,沙哑而又低沉的说道:“海枯斋有望仙阁,洛白鹰有云裳小筑,我们西域商会也有曼罗馆,为何他们能参加今年花朝节大会,而我西域商会不行,请魏王示下。“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李道玄已听洛碧玑说过此事,看来这和太子,魔宗关系深刻的西域商会真的打算分一杯花朝节之羹了。 魏王坐正了身子,抿嘴一笑:“安诺会长,这你就可错了,花朝节乃是长安大节,谁也没有说西域商会不能参加。“ 妖艳的安诺会长望着魏王,摇头苦笑:“这话说的却是不错,但曼罗馆为争十二花仙名额,秘密准备的三位西域美人儿,一位被刺,一位失踪,还有一位却被魏王殿下收为了禁脔,现在每日每夜只想着为殿下吞云品箫,这又怎么说。“ 李道玄右首的海枯斋主咳嗽一声,忽然道:“那位楼兰美人是我海枯斋分号里一个小伙计失手刺伤的,王某管教不严,已将那伙计秘密处置了。“ 李道玄被这位海枯斋主不冷不淡的话吓了一跳,他竟然这样大方的承认了。 妖男安诺会长却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斋主处事公正,安诺很是佩服。“他说完一双深邃的眼睛便望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不知他是何意,那魏王却笑了:“会长看他做甚,白鹰公子可没功夫理会你们,那位高昌公主如今正在太子东宫冷香院里,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安诺会长做恍然大悟状,有些羞涩的说道:“安诺真的不知有这回事,不过太子既然喜欢,也该跟我说一声的。“ 魏王啪的一声拍在身旁的软榻上,高声道:“陛下将花朝节之事交给了本王,本王自然要做好。安诺会长,你也别假惺惺玩这套了,本王早就知道了,那三位西域美女不过你拉出来的幌子,其实你真正的后手还藏着没露出来了吧。“ 李道玄已经隐隐明白了今夜聚会的意义,忽然对面前这位举止怪异的魏王生出了好感。 安诺会长忍不住也笑了:“魏王说的不错,安诺手中还有一名美女,已得到了太子殿下的推荐,只是照规矩还需望仙阁和云裳院的两位点头,所以请各位过来,就是为此事。“ 海枯斋主立刻站了起来,笑道:“安诺,不管这女子是美是丑,王某都是绝对同意的,斋中事多,容我先告辞了。“ 他说完对李道玄拱手一礼,就这样走出了屋子。 魏王侧耳静听那海枯斋主的脚步声,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忽然咧嘴一笑:“这老妖怪,可真有点儿意思。“ 安诺会长欢然道:“殿下说的是呢,我也觉得王斋主很是有趣。“ 他说着看了李道玄一眼,伸手轻轻拍了拍,不久便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一个窈窕的黑衣女子自门外走了进来。 魏王单手托腮,兴致勃勃的问道:“这就是安诺你藏着的宝贝儿?太子推荐为樱花仙子的那位喽。“ 妖男安诺点头道:“正是此女。“ 李道玄忍不住侧头望去,只见那黑衣女子着黑纱,带着黑色斗笠,就连双手都笼在黑色袖子里。 他只看了一眼就差点跳了起来,这熟悉的感觉,笼罩在黑纱中的身姿,不会错的!竟然是她! 第164章 通天黄泉路 魏王此时饶有兴趣的端详着黑纱女子,笑道:“为何到了这里,还是这幅模样,难道连样子都能看一看么。” 安诺会长出奇的安静下来。 那黑纱女子自进来就一直望着李道玄,这时忽然发出了一声低笑:“凭什么给你看啊,要看也是给这位公子看,道玄啊,你说是不是呢。” 李道玄苦笑起来,不会错了,果然是她,西苗酋长之女,那位阿幼黛云公主。 阿幼黛云当众驳了魏王的面子,但这位王爷却一点儿也不生气,看看李道玄,抚掌大笑道:“安诺啊安诺,你这次可失算了,好不容易藏起的美女,竟然看上了云裳小筑的李先生,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李道玄自然知道阿幼黛云对自己只有愤恨之意,何来柔情蜜意。他起身站了起来,洒然道:“道玄代洛少也是绝对赞成这位姑娘参加花朝节,某身子不爽,先走一步了。“ 阿幼黛云身子一动,拦在了李道玄身前,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怎么,道玄公子啊,这就要走了?黛儿不许你走。“ 李道玄面带无限温柔,口中倾吐蜜语甜言:“当日匆匆一别,道玄也是多日挂念着姑娘的安危呢。”手下却是毫不留情,狠狠将她推到一旁,昂然走了出去!惹来背后魏王一阵大笑。 李道玄走出曼罗馆,春雨已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却见馆外洛府的白鹰豪车还停在那里,云梭马已做了牵车之马。 黄胡子端坐在车座上,两眼低垂也不说话,耳中依稀塞着一团软布,而那车厢里传来了阵阵少女的笑声。 李道玄走过去一拍黄胡子的肩膀,拉开车帘跳了进去。 这一进来就吓了一跳,只见三个女子在车内滚做了一团,燕语捉着姐姐的双手,口中正自笑道:“小胡女,好喝么,姐姐的奶甜不甜?“ 莺哥脸上红晕一片,咯咯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只因双手被妹妹捉着,双腿又被一个较小的身子压得紧紧的,却是无力阻挡那钻入怀中衣衫里的阿离。 再看那阿离腰中缠着李道玄的衣衫,整个上身都钻到了莺哥怀中,露出一截儿后背小腰,正扭个不停,在莺哥那紧绷的衫子下还发出兹兹的咂嘴声。 李道玄哭笑不得,伸手拉开了燕语,双手将莺哥怀中的阿离抱了出来,再为她裹好衣衫,沉声道:“阿离,你在胡闹什么。“ 阿离的嘴唇吮吸的肿肿的,身子缩在衣衫中,泪眼汪汪的说道:“阿离好饿,这个姐姐说让我喝奶,阿离吸了好长时间,什么都没喝到。“ 莺哥已是羞得遮住了脸,缩到车子一角,那燕语吐了吐舌头,也躲到了车中对面角落里。 李道玄见阿离湛蓝的大眼睛中一颗颗泪珠儿落下,只得暗叹一声,将她放在车座中,对车外的黄胡子大声道:“快走,回云裳小筑去。“ 车子立刻驶动起来,阿离偎依在李道玄身边,渐渐又沉睡过去。 莺歌燕语沉默了一会儿,见李道玄正在闭目养神,似乎没有生气,便自角落靠了过来。 李道玄睁眼咳嗽一声:“你们两个是越来越调皮了。“ 燕语急忙自车座底下摸出一个方形小铁盒,笑道:“公子,这是那曼罗馆的人送来的,说是给公子的什么贵宾宝物。“ 李道玄接过铁盒,想起来了,那拍卖会上的确说过,有十多件宝物是留给首排的贵宾的。 他摸了摸铁盒,却不急着打开,只见那铁盒制作的极为精细,上绘着一只跃舞的飞天之相。 那莺哥燕语此时都着急的盯着铁盒子。她们已经忍了一晚上,就等李道玄回来打开这个礼物看个究竟。 李道玄看这两个丫头如此好奇的模样,也是微微一笑,怎么想那曼罗馆也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害自己,便轻轻打开了铁盒。 除了昏睡的阿离,三人都望向了那铁盒之内。 只见盒子中铺着一层似香非香的红色粉末,粉末之上却躺着一精致的木雕飞天仙女。 这仙女雕刻的精致细腻,周身做白玉之色,莺哥好奇的伸手去摸了摸,惊奇道:“公子,这雕像好软好暖啊。“ 李道玄却有些不安起来,看着这木雕上飞天仙女的眉目,总有一种放荡的媚态,他拉开莺哥的手,将铁盒重新盖好,也不敢随便交给两个丫头,收在了身上。 马车速度加快,已出了那钟楼塔,穿过了银安桥,一路向着东北方前行,很快就到了云裳小筑楼前。 李道玄的马车一到云裳小筑门前,那一直站在小筑不远处阴暗角落的高力士就缓缓走了出来,望着马车自后园驶入后园,嘴角露出微笑。 他的背后走出一位身着褐色长袍的男子,淡淡说道:“小高,这四周已布满了死士,你大可以放心,李道玄绝不会坏我们的大事。“ 高力士转头对褐衣男子笑道:“玉伯大人,你可知道一句老话,叫做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不亲眼确定李道玄在我们控制下,咱们决不能乱动。“ 礼部尚书方玉伯被这年轻的太监激怒了,但他还是压抑住心中的怒气,冷声道:“李道玄不是叶倾城,暮雨阁不是海枯斋,小高你多虑了。” 高力士摇头苦笑:“玉伯大人不要误会力士,吾并非多虑,你不知其中内幕啊,若是今晚李道玄出现在暮雨死士前,第一个退却的就是杜玄风,第二个退却的却是我高力士!” 他眼中现出敬畏之色:“我可以杀李辅国,却不能动李道玄,您还不明白么。” 方玉伯脸色稍缓,却抬头望向了天空,喃喃道:“快到子时了,自宫城到浮屠通天阁这一路不算长也不算短,不知那李辅国可以走多远。” 高力士低眉垂目,轻声道:“不长不短,正是一条黄泉路呵!” 春雨刚过,宫城大道却是干爽的很,一辆灰色马车疾驶在宫道上,车子不多时就出了官道,一路想着通天浮图前行。 青痔老人李辅国坐在车内,面前坐着一个白衣童子,正端着一只瓷碗,低头扒着碗里的青豆。 李辅国轻轻睁开眼睛,伸手揭开车窗帘子,静静望着车外,忽然低声一叹:“小来,吃饱了么?” 白衣童子放下碗,一抹嘴,低声道:“李公公,我吃饱了。” 李辅国微微一笑:“小来啊,你是我亲手招入暮雨阁的,原本想好生培养你一番,但怕是没有这个机会喽。” 那白衣童子一愣:“李公公咱们不是去通天阁么,难道您不去了?” 李辅国望着寂静的大道,摇头道:“我怕咱们是到不了通天阁了。” 白衣童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冷声道:“有人要害公公?” 李辅国赞赏的望着他,能从自己一句话里推出这个结果,此子果然不枉自己栽培一场。 他招手让那白衣小童过来,抚着他的头顶低声道:“暮雨阁里都是忠诚死士,但再好的死士也是人,这人啊,不管多么忠诚,也是不可靠的。“ 白衣小童听着他这矛盾的几句话,却是若有所思。 李辅国呵呵一笑:“小来,你可知道今夜要杀咱们是什么人?“ 白衣小童望着寂静的宫道,忽然抖了抖眉毛:“今夜没有宵禁,这大道之上却没有看到一个金吾卫执勤,要害咱们之人难道能控制禁军不成?” 李辅国欢然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白衣童子望着他:“您难道早就知道是谁?” 李辅国点点头:“自从杜相接管了内侍省后,我就知道了,杜相他啊,其实心理也清楚,他这是光明正大的以权夺权,这是阳谋,不是阴谋!” 白衣童子喃喃念道:“以权夺权,果然高明。”他望着李辅国:”公公您为何不走?“ 车子已经行驶到了宫城与皇城夹角之处,李辅国双目一闪,淡淡说道:“那是因为杜相和高力士都清楚,就算我知道了这一切,也不会逃走!“ 他说罢,全身鼓起灵力,肆虐开来,霎时就引动了天空上的云珠禁制,一道禁制之光瞬间自云珠上穿过了他的身子。 白衣小童以手遮目,挡住李辅国身前冒出的一阵强光。 李辅国连受三道云珠惩罚之光,那身上的光芒却愈发强烈了。他身上衣衫破碎,全身发着暮雨神光,抓住身前的小童低声道:“小来,若是公公不行了,你知道怎么做么?“ 那白衣小童睁大眼睛,在强光中被刺得眼泪直流,却沉声道:“公公,我知道怎么做!“ 李辅国此时周身强光忽然消散,整个人都变得晶莹透明,就连头发都带着荧光,就像是一堆荧光所组成人形一般。 他这荧光身影就像穿过水幕一般穿过了马车,漂浮在半空之中,俯视那周边影影绰绰,密密麻麻的弓弩手们。 高力士和方玉伯就藏在一间皇城边的金吾铺中,望着那黑夜中发着荧光的李辅国。 方玉伯轻轻挥手,一支飞羽射入半空。 那得到命令的弓弩队立刻发动起来! 第165章 暮光大神术 不同于朝云殿的机关弓弩杀手,此刻包围青痔老人李辅国的飞羽卫乃是南衙禁军里的精锐弓手。 这些训练有素的禁卫们本就在蓄势待发的紧张时刻,被方玉伯这一支飞羽引动,一息之间,人人连发三支弩箭,但见千枝飞箭如松针舞雪,又如白针渡光。在昏暗夜色之中只见到千簇白芒,爆射而出。 飞舞在半空的李辅国此刻变得如幻影一般,发出了高声的尖笑,那些刚刚发射完弩箭的飞羽卫后撤半步,立刻装填起来。 重新补上来的第二支飞羽卫还未射出第二轮弩箭,就看到了他们一生中难得一见的绚丽之景。只见那荧光化身的李辅国周身爆出了比万千飞羽更加绚烂的光芒,半空中一团红芒乍起,瞬间爆出无数红色如火焰的光点。 每一粒光点与空中每一支箭相遇,消融。千枝弩箭落地,白色的尾羽微微颤抖,就如绚烂烟花后的一场大雪,在这美丽的雪中,隐隐飘出了淡淡的檀香味儿。 香味儿弥漫开来,已经看不到半空的李辅国,第二队飞羽卫手中弩箭也失去了目标,羽卫队长低声怒喝,两队弩箭禁卫四散开来,四人一组风四个方向背靠背警戒起来! 此时那金吾铺中的方玉伯倒抽一口冷气:“这是什么功法,如此美丽又是这般厉害!” 高力士伸手自发髻上拽下一枚杏花木钗,微笑道:“这就是暮雨阁的秘技,传说中的暮光大神术!方大人你千万不要出了这金吾铺,吾要出手了。” 方玉伯惊诧的看了他一眼:“你也出身暮雨阁,在云珠禁制下,又如何去对付他!” 高力士望着前方,再次笑道:“李辅国妄动灵力,身受三支云珠惩罚之箭,已经没救了,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吾只要挡住他一炷香时间,此间大事便成了。“ 他说着迈步走了出去。紧紧握着手中的杏花发钗。 此时那四人一组的飞羽卫们忽然惊叫起来,但见一道昏暗的暮色之光如自天外飞来,穿豆腐一般穿过了一组飞羽卫兵们,去势依然如流星飞逝,瞬间又穿透了直线上另外两组禁卫。 暮光神术扩散起来,那被穿身而过的禁卫们齐齐大叫一声,胸前碎出一个大洞,倒地而亡,那暮光淡淡,带着一种尖锐的哭鸣之声,再次返了回来…… 高力士已走到了那最后一组禁卫之旁,叹一口气,握着手中的杏花发钗,在手中轻轻转动。 李辅国身化暮光,在神鬼莫测的光影变幻间,已然击杀了整整一队飞羽禁卫。那剩下的禁卫虽然都是百战精锐,也被这鬼怪一般的暮光大神术惊住了。 只有高力士能看得出来,李辅国的暮光神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眼看就要不行了。他转动手中发钗,再等了片刻,心中已有了十足把握,这才高声道:“李公公,高力士在此,莫要再杀这些无辜的禁卫了,冲着高某来吧。“ 空中的暮光再次合为一体,荧光闪动的李辅国长发飞舞,悲鸣一声,冲向了那站着不动的高力士。 高力士手中转动的发钗外表簌簌落下粉末一般的木漆,忽然一朵白玉杏花在手掌中慢慢绽开,那花瓣一分为二,一朵变两朵,两朵变四朵,四朵变八朵,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金吾铺中的方玉伯只见到高力士手中朵朵杏花绽放,不多时已经开满覆盖了高力士整个身躯。那朵朵杏花串联在一起,都是薄如蝉翼,竟然带着丝丝寒气,隔着这么远,方玉伯甚至都感受到了一阵寒气扑来。 李辅国的暮光大神术已经闪烁到了那慢慢开放的杏花之中,悲鸣之声化作尖叫,那薄如蝉翼的杏花花瓣朵朵飞舞,片片贴到了李辅国的荧光身躯上。 不多时一个人形花瓣球出现在了所有人的上空。那花瓣裹住的人形身躯连抖三抖,身形蜷缩起来,然后砰然炸开了花球。 飞舞的杏花花瓣中,全身俱是鲜血的李辅国已经不成人形,身上荧光散去,哀叫一声,双脚一点地面,身影化作一道红光逃窜而去。 花瓣带着血痕片片飞舞向高力士,朵朵杏花红痕处处,却飞速的收缩起来。 李辅国的身子已经逃窜到了北方,堪堪经过自己的马车! 金吾铺中的方玉伯眉头一跳,莫不要被这老货逃了出去,那可大大不妙。 但他的担心多余了,那马车内一道白影穿过了车顶,正好拦住了飞身而过的李辅国。 一个白衣童子身在半空,一手掐住了那李辅国的脖子,两人一起落到了地上。 那童子双眸带着一缕悲伤,与血肉模糊的李辅国对视一眼,右手一柄铁片小刀闪现出来。 按头,挥刀,断喉! 这一系列动作并不快,但非常稳,铁片刀子划过喉咙转了个角度,熟练的转了三四圈,白衣童子脚下一用力,将李辅国的脑袋割了下来。 手握白玉杏花的高力士已经收拢了自己的秘宝,那千百朵杏花仿佛从未出现过,又化成了他手中的发钗。 但高力士双眼一直盯着那白衣童子,默然无声! 白衣童子提着李辅国的脑袋,大步走了上来,叩头献上头颅,默然无语! 南衙飞羽卫悄无声息的撤走了,方玉伯也走到了高力士身后,喃喃道:“小高,原来你早有准备!“ 高力士带着淡淡的笑意摇头道:“午间我是接到了一封密函,密函中人说要与某联手对付李辅国,但我可想不到竟然是他!“ 方玉伯轻轻拍着高力士的肩膀:“不管怎么说,咱们的大事是做成了,小高可要记得对本官的承诺,小儿世麟那边……“ 高力士只点了点头,却还是盯着那白衣小童,忽然低声说道:“我不相信你,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白衣小童面不改色,放下李辅国的头颅,铁片小刀回转,切开了自己的喉咙! 他喉咙喷出了一道血箭,咯咯做声中无力跪倒在地上。 方玉伯惊呼一声,但那高力士只是眉毛一抖,却还是站在那里,他一只等到那白衣小童两眼翻白,呼吸停止时突然出手。 手指捏住了白衣童子喉咙的伤口,左手袖间落下了一枚黑白两色的丹丸,塞进了那童子口中。 那白衣童子的伤口立刻自动缝合起来,不多时双目缓缓睁开。 高力士低头一笑,伸出手掌将他拉了起来,沉声道:“明日我就是暮雨阁之主,身边就缺少你这样的人才,这一枚生死丸虽然贵重无比,但救了你非常值得,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白衣童子低头嘶声道:“我的位子,要坐在大人之下,所有死士之上!“ 高力士微笑不语。 那已经看呆了方玉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童子抬头望着方玉伯,露出了带着稚气的笑容:“某姓来,名俊臣,暮雨阁九品死士!“ “来俊臣,来俊臣,好名字……“方玉伯喃喃念道。 远远的包更鼓声传来,此刻已是子时三刻,春雨之后的长安再次起了长风,吹散了这杀生之地浓烈的血腥之气。 长风裹起了地上一枚散落的杏花花瓣,飞舞向西南。 花瓣飞过南城,随风舞动到了平康坊,风儿飘摇,那薄薄的花瓣缓缓落到了云裳小筑的二楼窗内,落到了一名正在屋中据案大嚼的胡姬少女头上。 阿离已经吃了三只羊腿,两碗豆花羹,此刻她正啃着第三只羊腿! 李道玄和莺哥燕语呆坐在她身前,看着这个胡姬少女小嘴儿张开合上,便有一块肥腻的羊肉消失,片刻间羊腿骨就光溜溜的再难看到一条肉丝。 阿离双手抱着羊腿骨,伸出小舌头自啧啧有声的舔了起来。 燕语看着阿离的动作,忽然推了莺哥一下:“姐姐啊,你看阿离妹子这番****,和你舔公子的时候好像啊。“ 李道玄干咳一声,挥手道:“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她就行了。“ 莺歌燕语都是撅起了小嘴,但还是乖乖的站了起来,走出了屋子。 李道玄长出了一口气,自从那天浴桶嬉戏之后,他现在对着两个丫头已经有些不安了。 阿离终于满足的放下了羊腿骨,拍拍鼓起的小肚子,再望望油腻的双手,忽然扑到了李道玄身前,挥舞着小手喊道:“大叔,你来尝一尝。“ 李道玄捉住了她的小手,轻声道:“阿离别玩了,吃饱了就睡觉去吧。“ 阿离双手在他衣衫上使劲擦了擦,点点头道:“嗯,阿离要睡觉了。“她说罢将身上还裹着的衣衫甩开,四肢张开,趴在地上呼呼的就睡着了。 李道玄按着脑袋,头疼起来,这阿离真如一只小猪一般。 他不敢细看胡姬少女那高翘的白嫩小臀,伸手拉过她甩掉的衣衫,轻轻盖在她身上。望着阿离暗自一笑,不管怎么说,最少阿离不再嚷着去杀承玄陛下了。 李道玄吹熄了花灯,轻轻走出了屋子。 熟睡中的阿离在梦中咯咯笑了起来,伸出小手将身上衣衫扯开了一半,露出白腻的裸背。 发育完美的****被压在毯子上自娇俏的小背下,蔓延出鼓胀的一团。沿着那弹出的白腻曲线,这胡姬少女的背上忽然隐隐发出了一道明光。 那是一道剑状的明光,在阿离的裸背上沿着脊椎上下游动,最后化作了一柄透出肌肤的剑影。仿佛是一柄埋在她体内的古剑一般。 明光吸收着阿离体内的能量,剑影愈发清晰,最后浮动在她的背上,那剑身处隐隐透出雕刻的字迹,仔细看去,那竟是上古梵文,却是四个蝌蚪般的小字:北落师门! 关于本书货币体系的修改以及真诚致歉! 三葬今天熬夜检查了整本书。向各位朋友道一声歉! 大唐仙魔自长安卷开始,因为三葬的愚蠢,书中的货币体系面临崩溃了,近期要全面修改一下文中出现的金子数额。 大体上是降100倍左右,例如原来的百万贯改为一万贯这样的级别。 (书中设定为1贯=1两金=1000文通宝铜钱) 虽然是架空大唐,但最基本的逻辑是不允许这样的错误的。修改货币体系是考虑到,即便加入仙侠修真,以书中大唐的国力资源,也没那么多黄金的。 汗我是蠢到家了,对不起各位了,先给大家说一下。 看完前面章节的朋友,会在以后章节中看到流通金子变少了,造成阅读的不便,深感歉意。 第166章 大雪山剑姬 桃花坞中的李道玄在春日清晨的微光中挣开了眼睛。他伸了个懒腰却看到自己身上盖着一层薄毯,莺歌燕语合衣趴在石床前,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却各带着不同的表情。 莺哥含愁带怒在梦中咬牙切齿,燕语却是微笑带羞。李道玄正要起身就发觉身上有些异样。 那盖在身上的薄毯中鼓起一团蜷缩的身影,李道玄揭开毯子就看到了那胡姬少女阿离全身****的趴在自己怀里,两条腿儿缠住自己的腰,一双小手扒着自己的肩膀,这种古怪的姿势如一只小青蛙一样。 春暖花开的朝日,正是少年人阳气最旺的时候,李道玄此刻也未能免俗,腹下长龙高高翘起,恰顶在阿离双腿正中处。 还在香梦中的少女看起来稚气未消,还是个孩子模样。李道玄一咬舌尖,借着痛楚将那晨间的欲望压抑了下去,轻轻拍着阿离的背:“阿离,阿离,该起床了。” 阿离不安的扭动身子,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少女的身子,但李道玄还是感受并看到了她那不合稚气面容的饱满双胸。 饱满的双胸压在他的胸膛上,在这胡姬少女的扭动中,隔着春日薄衫刺激着他刚消解的欲望。 李道玄只迷失了一瞬,便使劲的将阿离扯了下来,心中自省道:李道玄啊李道玄,你莫不是成了那色中恶鬼。 可惜他现在经脉还未修复,无法运转五元灵力。但那修复后的丹海灵力积攒难泻,心中更有一种难以压抑的冲动。 李道玄正自惊心,阿离已经惺忪的挣开了眼睛,海蓝色的眸子里还带着迷茫,下一刻小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忽然跳到了李道玄的身上,八爪鱼一般抓着他,大声道:“阿离想要尿尿!“ 莺歌燕语都被惊醒了过来,双姝起身,莺哥见两人如此模样,不禁羞道:“公子,你……“ 那燕语却还在半昏半醒间,似乎听到了阿离的话语,也是扭着双腿叫道:“唔,燕儿也想呢。“ 李道玄自然想起了怀中这小丫头当日随地小便的姿态,吓了一跳,一边扯着阿离的小手,一边急声吼道:“等一下,阿离……” 但已经晚了,李道玄只觉腰上一阵温热传来。 他此刻半躺在石床上,当真是惊心动魄一般,被那温热吓得全身一颤:“阿离!” 阿离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两只小脚勾住了他的腰,鼻子惬意的哼了几声,忽然抬起了小臀,稀里稀里的声音便传遍了整间小木屋。 莺哥双手捂住了嘴,眼睛立刻就紧紧闭上,下意识的就扭过了头。 只有燕语张大嘴巴,不能置信的睁大双眼,看着公子惊慌失措的模样,以及那缠在公子身上的小女孩。 她看到那胡姬小女孩双臀脱离了公子的腰,正翘着。一双小脚五指蜷缩,却见一道银白的水线自一处莫名红艳的缝隙里迸射溅出…… “啊!”清晨的整个云裳小筑都听到了燕语的尖叫声。 一番忙乱后,换上一身干净衣衫的李道玄面色发青的站在桃花坞外。 桃花坞内的莺哥燕语四目带着诡异的笑,看着那胡姬少女正洋洋得意的在屋中洗着澡。 “原来公子喜欢这样啊,你看他都没生气呢。”燕语在姐姐耳边低声道。 莺哥冷哼了一声,忽然也笑了。托腮望着木桶中的阿离:“阿离妹妹,你喜欢公子么?” 阿离在木桶水中拍打着水花,很干脆的点头说道:“喜欢,阿离最喜欢大叔了。” 燕语扑哧一笑:“公子才多大啊,你就叫他大叔,不过阿离你来长安多久了?来做什么的?你一个人来的么?“她就像一只快嘴燕雀,不停的问着问题。 阿离停住了拍打水花的小手,很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摇头道:“阿离不知道来长安多久了,阿离是一个人来长安的呀,嗯,阿离是来长安杀……“ 一直在屋外的李道玄推门而入,咳嗽一声打断了阿离的话,摆出了架子:“阿离,不需胡说,赶快洗完,大叔待会送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阿离吐了吐舌头:“是哦,大叔们都不许阿离说那个事情呢。“ 她说着忽然全身都沁入水中,然后猛然跳了起来,甩动长发,将全身的水珠飞舞向屋内三人,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等李道玄和双姝姐妹好不容易制住了这个小女孩,朝阳已升到了半空。 李道玄带着三人回到屋中,只一进门,就看到面沉如水的白小蛮端坐在屋中。 不知为何,如今见到白小蛮,就是李道玄都有些紧张不安起来。莺歌燕语更是立刻放开了牵着阿离的手,齐齐福了一礼:“白姐姐!” 只有阿离笑嘻嘻的走了过去,伸手抱住了白小蛮的腰,用小鼻子深深的嗅着,忽然抬头大声道:“你身上有大叔的味道儿。” 白小蛮脸上一道红晕闪过,伸手抓住了阿离的背将她提了起来,却淡淡说道:“你叫阿离是么?” 阿离身在半空,伸手摆腿做着嬉戏的动作,歪头道:“是啊,我叫阿离!” 白小蛮点头道:“你喜欢吃肉是么?” 阿离的口水便有些收拢不住,连连点头。 白小蛮将她放了下来,背负双手说道:“阿离妹妹,这里是姐姐的地方,这里所有的好吃的都是我的,你要是不听姐姐的话,就没有好吃的。” 阿离连连点头,果然是乖巧了许多。 白小蛮手指在她背上摩挲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招手让莺歌燕语过来:“带着阿离妹妹去吃点东西吧,吃完后送到洛府去。” 莺歌燕语答应一声,便带着阿离走了出去。 李道玄心中还在回味刚才阿离的那句话,白小蛮身上为何带着他的味道儿?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小蛮见李道玄魂不守舍的样子,眉毛抖动,忽然怒声道:“李道玄,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李道玄被她吓了一跳,忽然心有灵异一般想到了前日在木屋中的璇霓梦境,有些不安的说道:“白,白姑娘,那晚上……” 白小蛮长出一口气,摇头道:‘我说的不是那个事情,我是问你,可知道阿离这丫头的来历?“ 李道玄这才有些放松,摇头道:“她只是个孩子,说是从什么大雪山上来,行为举止不通世情,但其实还是很单纯的。“ 白小蛮冷笑一声:“到现在你还瞒着我。“ 李道玄镇定了心神,恢复了自然神态,淡声道:“道玄不明白白姑娘的意思。不过有些事我确实瞒着你,那有什么不对么。“ 白小蛮在屋内来回走着,越走越快,忽然停住了脚步,轻声道:“昨夜你们回来后,我就注意到这胡姬少女,阿离体内异象出现时,我赶到了这屋中。“ 李道玄真有些糊涂起来,什么体内异象。 白小蛮却没有解释,只继续说道:“阿离的确是大雪山来的,但公子可能不知道,她并非什么单纯的少女,而是一名剑姬!“ 李道玄茫然重复着剑姬两个字,一时不明了这两个字的含义。 白小蛮哼了一声:“剑姬生于剑,死于剑,甚至整个人就是一把剑。说白了,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武器!” 李道玄被她这严厉的语气所触动,情不自禁问道:“你说阿离是一把武器?” 白小蛮见他依旧稀里糊涂,不禁叹了一口气:“李公子,洛少与我都将生死托付给你,你竟然如此无知,大雪山乃天下杀手的圣地,专有一门以血肉供养杀剑的功法。阿离这丫头就是供养杀剑的器具,说她是一把武器那是没错的。” 李道玄立刻走到她身边,扯住了白小蛮的袖子:“白姑娘,你说清楚些。” 白小蛮似乎不适应与他如此靠近,后退了几步,摇头道:“大雪山的剑姬我也只听说过,若不是昨夜看到阿离体内供养的杀剑出鞘,我也根本看不出来。” 她说到这里再次摇头:“大雪山剑姬以血肉供养杀剑,自有一套功法,如果我猜的不错,剑姬进入这长安,必然带着惊天的任务,阿离是要来杀人的!” 她转身盯着李道玄:“这丫头如今已失去了控制,日夜不停的吸取营养能量,就是为供养体内杀剑。正是因为她到了长安,受到了云珠禁制,不能吸取能量,所以才这般疯狂的吃喝,借助体内营养继续供养杀剑。” 她的语声愈来愈快:“假以时日,阿离体内的杀剑得到了足够的能量,她就能化身为杀器,完成自己的任务,至于她要杀的是谁,如今我已有了些眉目。” 李道玄悚然而惊,下意识走上一步:“你知道她要杀谁?” 白小蛮自怀中掏出一封密函,低头看了几眼,缓缓道:“昨夜夜殇曼罗馆的拍卖大会,为何将阿离放在首位,那根本就是曼罗馆的诡计!“ 她注视着手中的情报,继续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曼罗馆得到了阿离,也看出了她的身份,所以他们才控制这女孩,以拍卖的方式送出去。“ 她说到这里,抖开了手中密函,那情报上列着一串串名字,赫然都是昨夜参加曼罗馆拍卖会的人等。 白小蛮手指在这一串名字上划过:“昨夜参加曼罗馆拍卖会共计六十七人,按照情报显示的每个人的性情,对阿离这种小女孩感兴趣的有十六人,这十六人中有财力能力拍卖得手的有三人,三人中最有机会得手的便是海枯斋四大掌柜之一,崔曼宁!“ 第167章 公子登龙愿 李道玄听到这里,也是点了点头,白小蛮所说的确实不错,若不是自己忽然出手,那崔曼宁的确最有机会。 白小蛮手指在崔曼宁那名字上划过:“崔曼宁是海枯斋最有希望晋位到大掌柜的人物,也是海枯斋主琅琊王最为信任的心腹。“ 她说到这里望着李道玄:“公子现在该明白,那曼罗馆为何拍卖阿离了吧。“ 李道玄心中若有所悟:“他们是要将阿离送到崔曼宁身边,接近的却是海枯斋主琅琊王!“ 白小蛮合上情报,点头道:“不错,曼罗馆背后是西域商会,这些年来除了白鹰洛家,西域商会最大的对头却是那海枯斋。他们正是要把阿离这柄杀剑送到琅琊王身边,阿离要杀的正是琅琊王。“ 李道玄默不作声,他当然知道阿离真正要杀的是那宫城中的承玄天子。但白小蛮这番推理已是非常厉害,特别是她收集情报的手段却让李道玄有些心动起来。 白小蛮望着李道玄,仿佛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摇头道:“公子是对洛少的情报感兴趣了么?这个不行的,就是我也不知道洛少的情报来源,不过公子有何需要我可以代报给洛少。“ 洛碧玑可以相信么,这是李道玄一直不去想的问题,因为他根本就不愿意去相信洛碧玑,不,可以说他不愿意相信任何人。 不管白小蛮和洛碧玑为自己做了多少事,李道玄都是坦然受之,他心中清楚的很,有些人为你做很多事情,那不是因为真心对你好,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但这番心思他自然不能告诉白小蛮,当下只是微微一笑:“白姑娘,如你所说,阿离送到洛府合适么?“ 白小蛮转身背对他:“公子昨夜突然出手,将阿离这个烫手的山芋接了过来,我还有什么办法,只能送到洛府去。“ 李道玄便不再说话,细算一下,洛碧玑府中似乎真成了自己的家了,莲生,鱼玄机,如今加上阿离,如今都住到了洛府。 白小蛮见他不再说话,福了一礼,却说道:“三月初七的净土寺之约,公子莫要忘了。洛少传来话说,心荒国师已传贴天荒寺,初七之时便要坐化净土寺,归去菩提身了。“ 李道玄目送她出去,忽然自失的一笑,如今啊,连死个和尚都跟自己有关系了。 他坐在屋中想了一会儿,照游四郎的说法,不用多久明珠就要进长安了。那自己原本的计划就要加快了。 借助洛碧玑的力量,他在长安已经有了些许势力,也多了几多羁绊。 原本是只要带着相思姐姐和莲生师父回乐都就可以的打算,如今又要加上鱼玄机,甚至是阿离,想来想去,似乎那莺哥燕语也不能扔下不管。 李道玄陷入一种难解的迷茫中,又想到了常随等人,忽然清楚的知道,如今的长安已经像一团乱麻,而自己就被困在乱麻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的手指又摸到了怀中那封娘亲亲笔写的书信上,从未见过面的父母,也从未去想过的身世,在这团乱麻上又横加了一团迷雾,他一时痴了。 莺歌燕语送走阿离后,在午后赶回了云裳小筑,刚刚回到李道玄的屋子,就被公子那端坐如泥胎一般的模样吓了一跳。 李道玄已经清理了思路,见两姐妹回来,便起身问道:“莺哥燕语啊,你们去联系一下常随,让他到云裳小筑来一趟。“ 燕语笑道:“常大哥走之前跟咱们留过联系的法子,燕儿这就去办。“ 燕语去后,李道玄便让莺哥过来,问了问洛府的情势。 莺哥双眸含笑:“公子是要问鱼姐姐吧,莺儿可没见到呢,不过灵莲姐姐托我带话给您。“ 李道玄哦了一声,忙问那莲生托付了什么话。 莺哥清清嗓子,忽然学着莲生的语气说道:“回去告诉李道玄那个臭小子,阿离这小妹妹不错,本姑娘很喜欢。“ 莺哥说着便笑起来,又自腰后解下了一个小柳篓,拿出一瓶桃花酿:“公子,灵莲姐姐说酿的桃花酒都被大少喝光了,好不容易藏了这一坛,是偷偷留给您的。“ 李道玄摸着那桃花酿,露出了笑意,还是师父好啊,虽然失去了记忆,对自己还是这么好。 李道玄和莺哥说了会儿话,就听到脚步声响,却是燕语领着一身黑袍的常随来了。 李道玄让莺歌燕语先退下,拍开那坛桃花酿,招呼常随过来坐下。 黑袍加身,嘴角还留着两缕小胡子的常随看起来已有了几分沉稳的气质,此刻却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三叩六拜行了个大礼,这才拿着身子坐到了李道玄身边。 李道玄喝了一口酒,笑着看了他一眼:“常随,以后不需这些规矩的。“ 常随也露出笑意,只说道:“师父说的是,常随日后便将规矩放在心里就是了。“ 李道玄暗自叹了一声,不过几日未见,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一分生疏,他还是喜欢以前那油嘴滑舌的常随。 但他也看出了常随现在不但气质大变,就连那子午端阳蛊也修炼的不错了,自己体内的丹海冥力竟然隐隐跳动起来。 常随也感受到了师父体内的冥力跳动,卷起手中袖子,露出了胳膊上趴着的一只碧绿蟾蜍。 那碧绿小蟾蜍周身的疙瘩俱都闪着青色之光,看起来极为鲜艳。 常随摸着那小蟾蜍说道:“师父,这是楼里的兄弟自南海竹山带来的一只碧竹青蟾,常随已将它炼成了毒蛊。” 李道玄嗯了一声,却笑道:“你那金风细雨楼做的不错啊,我也是从游兄那里得知的。” 常随放下袖子,忽然匍匐在地:“师父,常随的本命元蛊就在您手里,虽然您现在受了伤,但常随的命还是您的,徒儿建那金风细雨楼,确实没有及时告知师父,但并无其他意思,只因还未成功,徒儿想着真正做成了,再给师父一个惊喜。” 李道玄并不为他的话所动,只是望着他说道:“你想把游侠儿组织成一支军队,这个是不妥的。” 常随一愣,直接就问:“为什么,只有手中有了力量,咱们才能做成大事啊师父!” 李道玄冷哼一声:“大事,你要做什么大事!” 常随抬起头,迟疑了一下,咬牙说道:“师父您真的不知道那坊间的传言么,说,说您是……” 李道玄微微抬眉:“流言,什么流言……“ 常随双拳紧握,不再迟疑:“您是承玄陛下之子,昔年流落边城的九王子,身上流着大唐李皇的血!“ 他说出这句话更是激动起来,握着拳头道:“师父您有这个名分,岂能辜负龙子血脉,常随愿带着楼中兄弟,助您登上大位!“ 哗!李道玄像不认识般望着常随,心中忽然起了杀念。 常随立刻感受到了他的冥力,但还是面不改色:“师父,不管您愿不愿意,宫中的皇子们都已经将箭头对准了您。匹夫尚有登龙之愿呢,何况您。” 李道玄唰的一声站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厉声说道:“常随,从现在起,你所有的情报每隔三日汇集起来送到云裳小筑交给我。“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你所有的行动必须经过我的同意,金风细雨楼可以继续做下去,但不要串联游侠儿,弄什么府军那一套,要转为情报收集的组织。“ 李道玄第三根手指伸出:“最后一件事,金风细雨楼建成之时,我要亲自见一见他们。“ 他说到这里,已露出怒意:“为师虽然经脉寸断,但杀你还在一念之间,你可清楚了。“ 常随却露出了笑意,激动的再次叩头:“徒儿明白了,一切都照师父说的做。“ 李道玄这才缓了口气:“你所说的流言,我的确从未听过,但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流言,不过是大风起兮云飞扬。蜚语,大不了两耳不闻只关窗。什么九皇子,又是什么登龙愿,以后不许再提起!“ 常随再叩头道:“徒儿明白,心中清楚。“ 李道玄望着他,却是知道他根本不明白,也不清楚。只怕这常随已把自己的心里话,当做了韬光隐晦的心计。但李道玄此刻也不想过多解释,点头道:“我今日叫你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常随端正身子,等着他发话。 李道玄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想进宫一趟,你想想办法,最好是能在宫中自由走动。“ 常随想了想:“徒儿回楼中与弟兄们商量一下,不出意外的话,一两天内就有消息。“ 李道玄点头道:“越快越好。“ 常随得了任务便要起身离去,李道玄止住了他又说道:“除此之外,你想办法帮我探查一下关于一个叫‘叶倾城‘女子的情报。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一定要放在心上。“ 常随答应下来,李道玄走到自己的木案前,将原本写好的子午端阳蛊下卷拿起来递给常随。 常随打开书卷,先看到了一只雪白的蝎子正蜷在纸张中。不禁望向李道玄。 李道玄指着那白蝎子说道:“此为子午生死蛊,生就是这白蝎子,还有一只黑蝎子,却在方世麟身上。等你修炼完生死蛊,那方世麟的生死就在你手中了。“ 常随露出了笑意,便坐在木案前,默默记诵那子午端阳蛊下卷,等他完全记住了,便打开纱罩灯,将手中秘诀烧成了飞灰。 第168章 芙蓉苑家宴 李道玄目送常随出了屋子,凝神静气,调息了一番丹海,就听到莺哥在门口喊道:“公子,有个昆仑奴在门口要见您,说是打芙蓉园那边来的。“ 自芙蓉园而来,那定然是玉真公主的手下了。 李道玄急忙说道:“请上来。“ 莺哥嘻嘻一笑:“那昆仑奴可进不来这地方,不过有封书信交给您。“她说着便将一封信递了上来。 李道玄打开书信一看,却是玉真公主的邀请函,邀请李道玄去芙蓉苑中小聚片刻。 他反复看着书信,邀请函写的很简单,但内容却让人十分疑惑。 李道玄想了想还是走出了云裳小筑,待看到那迎接自己的马车果然是昆仑奴和那神秘的红绡姑娘,这才放下了心。 他坐入马车,曲红绡坐在昆仑奴的肩上隔着车帘笑道:“公子莫不是怕有人假借殿下的名义骗您,怕是上了贼人的当吧。“ 马车轻行,李道玄在车内也是听得莞尔一笑。 车行至长安西南的芙蓉园时,已是午后了。马车这次还是从芙蓉园北门入口进入,李道玄又看到了那曲江池边至南岸高地的高楼群阁。 但这一次和上次不同,一路上的紫云楼、仕女馆,包括那御宴宫和芳林苑,每一处位置都站满了金吾卫士兵。 李道玄不禁有些犹豫起来,看这阵势,不像是小聚片刻的样子,倒像是戒备森严的一场密会! 他这般想着,下了马车跟着曲红绡,沿着石坝曲栏走向茶林小岛。 五棵茶树环抱而成的树屋之前,已经摆满了松木长案,看样子坐了不少人。 李道玄停住了脚步,望着那松木案边坐着的一群女子,便有些不安起来。 曲红绡这才笑着说:“李公子,其实玉真殿下这次办的是家宴,屋外坐的都是些老公主,公子请屋内就坐,殿下正等着您呢。” 说是老公主,李道玄看到的却是一群还算年轻的贵族女子,虽然也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更多的还是春愁忧郁布满身,良宵难解笼中鸟般的一群怨妇们。 大唐有多少位公主,恐怕连专门管理皇室内务的宗正寺少卿都不知道吧。 在战乱时代,高祖即有公主十六位,承玄皇帝更是有二十七位女儿,这还只算了正牌子公主,再加上李氏亲王宗室的女儿们,恐怕凑成一支女儿军都绰绰有余。 曲红绡领着李道玄这般走过来,立刻引起了这些公主们的注意。 有那消息灵通者已经低呼起来:“是云裳院的李郎君呢。” 一个轻悄悄的声音暗自笑道:“听说这位李郎君有夜御百女的本事呢。要不怎么在云裳院那么吃得开哟。” 一群嬉笑之声响起,李道玄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加快脚步,越过曲红绡,直接就进了树屋之内。 虽然是白日,但屋内很暗,所以还是点着灯。 玉真公主正懒懒的躺在一张红玉丝编织的蒲席上,另有一个身着六蟒袍的少年正殷勤的为玉真拍着肩膀。 不算宽敞的树屋里摆了一张大大的桃木香案。 李道玄站在屋内,不想打扰休息的玉真公主,便静静等着。忽听耳旁传来一个清爽的声音:“李先生,请坐下吧。” 李道玄转身一看,原来自己侧面阴暗处,却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正拿着一本诗卷看得津津有味。 那少年看起来很像李道玄曾经见过的魏王,李道玄心思一亮,拱手道:“不知是哪位王爷,道玄有礼了。“ 那少年合上手中诗卷,先叹一句太白诗才,可惊天动地后,才微笑道:“小王蒙添郡王之列,自鄙吴王之名,奈何无缘轻身游历四海。先生不必客气,称我一声三郎便是。” 李道玄这才知道,眼前这位谦虚儒雅的男子竟然是承玄帝三子,吴王李之恪。 那一直为玉真公主捶打肩膀的蟒袍少年转过了头,笑道:“三哥出口成章,就是太虚伪了些,道玄公子不是外人,何必说着没用的。” 李道玄看着那身着六蟒袍,全身上下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魏王,好半天才认出来。 吴王听到弟弟的话,也是洒然一笑:“四郎说的不错,吾是有些虚伪了,其实身在其位,便需谋其政,四郎你这次负责花朝节之事,三哥想多说几句。” 他说着拉起李道玄,让他坐下,再对那魏王笑道:“花朝节虽然事关国事大政,但四郎也不要太过奢华了,往界花朝节最多的时候也不过用金七万贯,听说你这次一口气就从太子那里要了五十万,未免有些奢了。” 慵懒瞌睡的玉真公主此刻也醒了过来,先对李道玄一笑,这才伸手揽着魏王的肩膀,点头道:“恪儿这番话说的有理,魏王要记在心里啊。” 魏王李泰不在乎的拍拍手,忽然笑道:“姑姑啊,你就向着三哥,也不知儿的难处,这次花朝节连西域胡商都参加了,到时怕是整个万国公馆,大道修士们都要观礼,事关国家体面,岂能儿戏哟。” 吴王李之恪莞尔一笑:“四郎,有些事可以做的巧一些,三哥已帮你找了一个人,可以省一大笔金子。” 魏王终于来了兴趣:“三哥,什么人?怎么省?” 吴王呵呵一笑:“就是那位茶圣陆羽先生,陆先生茶道技艺如仙,以千茶宴代百珍席,光这一条,就可节省十万贯。” 玉真公主不禁笑了:“还是恪儿你有本事,那陆羽我都没摆平呢。” 李道玄端坐在位子上,听着两个王爷在那里商量起花朝节的事情,心中却还在回味刚才魏王那句不是外人! 果然玉真公主走了过来,坐在李道玄身边,笑着摸着他的发髻,这种亲昵的动作让李道玄极度的不安起来。 “道玄,很多事你现在应该有些明白了,姑姑这次叫你来这个家宴,就是让你熟悉一下。”玉真公主话说了七分,却还留着三分。 李道玄默然不语,心中忽然惊悚起来,莫非,莫非自己真的是那流落边城的什么九皇子? 这个念头在很早之前就曾在他脑海中闪过,但出于一种无法解释的心里,他一直没有深入去想。 今日先是常随开口说了出来,这玉真公主和两个王爷也做了暗示。李道玄再怎么逃避,也不能不面对这个问题了。 他抬起头,刚要说话,那玉真公主便摇手道:“玄儿,你不要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七月十五陛下出关甘露殿,一切都会给你个交代的。” 李道玄便不再说话,他知道玉真殿下的意思,那是以为自己要急着认祖归宗了。 此刻那吴王与魏王哥俩说到了高兴处,魏王便拍着哥哥的肩膀说道:“三哥,这事就这么定了,来来来,咱们一起来尝尝孤王亲自请来的花朝节大厨!” 他说着轻拍手掌,树屋外边有人应了一声。 玉真公主坐在李道玄身边,笑道:“泰儿,你神神秘秘的弄什么,花朝节的大厨不是定了宫中的郑一刀么?” 魏王李卫泰不屑道:“姑姑,您是吃惯了郑御厨的菜了,就他那水准,还不如云裳小筑的丫头做的好吃呢。” 他说着对吴王一笑:“三哥你是知道的吧。” 吴王李之恪摇头一笑:“郑御厨有郑御厨的难处,身为御厨,那是要按着父皇的口味来的,他本来千般的本事,这些年下来,也只会做那一种味道了。” 李道玄听他说得丝丝入理,不由对这谦逊明诚的吴王好感大生。 说话间,那曲红绡亲自捧了一张木盘过来,送上了第一盘菜。 李道玄自入长安以来,对于吃饭这个事情从未关注过,至今除了胡大娘芝麻饼,倒真没有觉得长安有什么好吃的。此刻低头看那盘中菜,却是一碗馄饨。 魏王点着混沌说道:“喂喂,不要小看了这馄饨,这可是有名的冠家名食,潇茶馄饨是也。” 众人低头看那混沌,除了汤汁清如泉水一般,好像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魏王嘿嘿一笑,取出银筷,顷刻间,便将那馄饨夹了出来,扔到一边,只留下那汤汁道:“其实这馄饨只是点缀之物,咱们要尝的却是这汤。” 当下三人便取匙分食,李道玄品了一口,但觉味道鲜美,汤汁肥而不腻,还有些清香在齿间流动。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是上等美味。 吴王品了两口,忽然笑道:“去掉馄饨,可以做茶饮了。” 玉真公主却没有动匙,只微微嗅着鼻子,忽然道:“这是什么味儿,好像樱桃,你那厨子莫不是要做樱桃羹?” 她正说着,那黑壮的昆仑奴托着一张一丈方圆的铁板,大步而来,放到了香木案上。 几人望去,那铁板犹带着红热,板下靠着一层水母石,但滚滚热气扑来,板上摆着一只樱桃馅饼,馅饼周边摆着四道大菜。 魏王大笑一声:“这便是我那西域厨子的绝活了,这叫做樱桃毕罗,你们看那饼上樱桃,在这等火烤之下,还是一般鲜嫩之色,这可真是绝了。” 毕罗本由西域传入,简单地说那就是一种带馅的烧饼。烧饼上加上樱桃,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李道玄夹起一颗樱桃入口,就知道这菜的绝妙之处了。那入口中的樱桃做三味横亘,酸甜辣不绝于舌尖。吃起来却非真的樱桃。 “此乃以桔皮过蜜,抽其丝,混鸡脯肉汁粘成红皮,内以鱼肉加冷胡花汁做肉,嗯,这樱桃核是山参爆干碾粉,加入核桃,山药做成的。”吴王李之恪品着樱桃不断说着,一听就是个大行家。 李道玄的只吃了两颗便将注意力转向了铁板上的其他大菜:冷胡突鲙、醴鱼臆、连蒸诈草獐皮索饼,竟然还有一道驴鬃驼峰炙。 虽然李道玄一个也不认得,但肚子确有些饿了,便不客气的将那道驼峰肉片吃了个干净。 席上无酒,品菜完毕后,那吴王莲生称妙,定要见一见这位西域大厨。 不多时便有一个满脸胡子,胖墩墩的西域人走上前来,躬身一礼,吴王便拉着这厨子细细的赞赏起来。 李道玄吃饱了,心道也该回去了,起身便要告辞。 玉真公主正要挽留,却听那西域厨子笑道:“这位先生不要走啊,小的还有一道名菜刚刚做好,吃完再走如何。” 两位王爷也是同声挽留,李道玄推却不过,便等了一会儿。 不多时那厨子亲自捧来一张木盘,李道玄低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第169章 碧落西域厨 那木盘中放着三只新月状的大蒸饺,每只蒸饺都如弯月,内裹牛羊肉馅,其中一只蒸饺上还用芝麻酱涂着奇怪的图腾。李道玄虽然只见过一次这东西,但他绝不会忘记这蒸饺的名字。 那是‘瓦达‘,是西羌部族祭山大会专用的一种食物,上次看到瓦达还是在大峡谷里。李道玄压抑住心跳,仔细望着那肥嘟嘟的西域厨子,却从未见过。 但他心中有所领悟,瞥了一眼那站在一旁,正自皱眉点评蒸饺的吴王魏王,轻轻拉了一下那厨子,微笑道:“不过是只蒸饺罢了,你带我去后厨,我亲自露一手给几位殿下尝尝道玄的手艺。“ 玉真殿下拍手叫好,那厨子便摆出一副不服的模样,扯着李道玄走出了树屋,绕到了后面一处松林里。 这里临时搭建了一个棚子,里面厨具齐备,李道玄见四周无人,一把拉住厨子,低声问道:“你是谁?“ 那厨子摆开他的手,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一种淡淡的笑意,忽然换了声音:“怎么,李公子连老夫都认不出了?” 这声音苍气森森,带着一种淡泊之意,李道玄身子一颤,后退一步,不能置信的望着他:“你,你是阎碧落阎先生!” 化身为西域厨子的阎碧落嘿嘿一笑:“不错,正是老夫来了。” 李道玄望着他这胖墩墩的身子,胡茬下胖乎乎的胡人容貌,勉强压住了心头惊骇:“阎先生这是什么手段,怎么有这等本事。” 阎碧落摇头道:“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是老夫就对了。” 李道玄想到了曼罗馆中的阿幼黛云,不由啊了一声:“魔宗也要来搅和这花朝节了。” 阎碧落点点头:“不错,此事涉及到逻些与大唐的商道,咱们黄泉宗自然不能看着中土之人肆意妄为。” 李道玄不禁冷笑:“怎么说也是大唐自己的事,阎先生说的有些不对了。” 阎碧落便不再说话。李道玄再看了他几眼:“长安在云珠禁制下,阎先生无法运转灵力。这京都之地藏龙卧虎,先生化身投靠魏王,就不怕被发现了么?” 阎碧落微笑道:“这个公子就不用担心了,老夫此次被魏王接纳,却是随龟兹使团而来。” 他说着晃动肥大的肚腩:“老夫先去了西域高昌国,一手七彩骆驼宴名震西域。被那龟兹国王重金买了去,恰逢长安雀离寺之事,大唐皇帝抚慰龟兹,我便随着答谢使来到这长安。” 他说着便笑道:“魏王已经把老夫这段经历查的一清二楚,老夫是转了两道才进长安,他们不会怀疑的。” 李道玄也是赞叹一声:“高明,但阎先生是未卜先知不成,你怎么知道龟兹与大唐会发生雀离寺之事?” 阎碧落拍拍他的肩膀:“小子,老夫不是神仙,这叫机缘巧合而已,我本是想着随那高昌国公主进长安的,你不知道吧,曼罗馆早就准备了三个西域美女,参加那花朝节,高昌公主也是其中之一。” 李道玄这才恍然大悟,但高昌公主之事他昨晚就知道了。他望着阎碧落,又想到他的厨子身份,脸上有些变色:“先生苦心孤诣,以厨子的身份进入长安,莫非是想?” 阎碧落不满的望了他一眼:“小子你又多心了,实话告诉你,阎某在长安本就有多个化身,此次只是巧合而已,老夫绝不会做出下毒这等下流手段。” 李道玄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说辞,冷笑一声:“那阿幼黛云公主是怎么回事。” 阎碧落便叹一口气:“还不是为了她,你要知道,老夫在长安的化身,这小丫头都清清楚楚,这才无奈舍近求远,去高昌国做了厨子。公主这次是私自偷跑出来的,老夫是受人所托,暗中来这长安关照关照,正好也想来这里会会故人。” 李道玄点点头,略有些相信了,心中忽然一动:“阎先生,我此次来长安,其实是想偷偷带姐姐和师父回去,如今你大概也知道了,她们都做了名花榜上人。” 阎碧落点点头:“黛云公主也入了名花榜。” 李道玄双手一合:“照啊,不如咱们合作一把,想个法子,在花朝节后,把她们偷偷带出长安。” 阎碧落嘿然一笑,低声道:“公子是想借明珠姑娘的车队吧!” 他这一说,两人都是抚掌而笑。 阎碧落自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李道玄:“时候不早了,你该做道菜回去了,这东西是你一位老朋友的礼物。” 老朋友的礼物!李道玄急忙打开布包,却看到两颗尖锐的弯牙。不禁愣了。 阎碧落见他发愣,冷冰冰道:“怎么,公子连白熊儿都忘了,这是她换下的牙齿,老夫可是受她所托付哟。” 李道玄闭上了眼睛,摸着两颗熊牙,再次呆住了…… 直到夕阳西下时,李道玄坐在回去的马车上还摸着那对儿熊牙。 在芙蓉苑里,他甚至连敷衍一下的心思都没有,让那化身厨子的阎碧落去应付了一下,自己匆忙告辞便坐上了马车。 仔细想来,自己确实把那小白熊忘了,若不是阎碧落带来这两颗熊牙,恐怕自己还以为小熊儿葬身北门观了呢。 他感慨万千,心中愧疚无限,但很快便高兴起来,小白熊还活着,虽然阎碧落那老头子死活不说它现在在哪里,但活着就好。 此行不虚啊,不但得到了阎碧落这个意外的助力,而且还知道了小白熊的消息。 他坐在车上,浑然忘了自己那烦恼的身份问题。 马车行经到如意坊时忽然停住了。李道玄收好熊牙,卷起帘子问道:“红绡,什么事啊?” 曲红绡跳下车座,走近道:“公子,有个游侠儿在前边拦着,说是要见您有急事。” 李道玄急忙跳下车,果然看到常随一身游侠儿装扮,正着急的望着自己。 莫非是入宫中之事有眉目了。李道玄急忙转身谢了曲红绡,让马车先回去,这才拉着常随走到坊间一角。 常随警惕的看看四周,这才低声道:“师父,您不是要去宫中么,今个晚上正有一个大好机会呢。” 李道玄大喜:“办的不错,你说说如何进去。” 常随微笑道:“咱们金风细雨楼不但有游侠儿加入,最近也多了不少长安九流杂人,正好有一个卖炭的老翁,这老儿烧得一手好银炭,今晚正要送一车炭进宫呢。” 李道玄沉吟道:“宫中采买有内侍省各司办理,卖炭老翁怎么有机会进那禁宫呢。” 常随笑道:“师父您不知道,那老儿烧的银炭自有玄妙之处,除了他,别人根本烧不起来。这车银炭是崔贵妃指名点要的,去了崔贵妃的承香殿便要点起来的。” 李道玄点头道原来如此。 常随便拉着他走到街角处,却见一辆拉炭之车靠在坊间水道之旁,蹲在一个灰白头发的卖炭翁。 常随走过去沉声道:“老灰头,起来,公子来了。“ 老灰头急忙爬了起来,激动的跟李道玄磕了一个头,李道玄急忙将他搀扶起来:“老人家千万不要这等客气,您起来说话。” 常随低声道:“师父,没时间耽搁了,委屈您一下,就跟着老灰头的炭车进宫吧。” 李道玄望着那装满银炭的车子,却不知如何钻进去。 老灰头呵呵一笑,手指搬动炭车底部机关,那银炭车下便弹出一道暗格。刚好能容一人的空间。 老灰头低声笑道:“内宫的检查可严了,但每次老头子只说这银炭不能沾金,那些金吾卫老爷们就不敢乱动了,其实老头子已经捎带过好几个亲戚去那大明宫里转了一圈啦。” 李道玄忍不住笑了,手指摸了摸那有些粘粘的银炭,摇头叹道:“老伯伯可真有法子,你是用糯米汤浇湿了这银炭,那自然是点不着的,不过到了宫中,你又如何点着的?” 老灰头眨巴眨巴眼睛,伸出大拇指:“公子好眼力,咱到了宫中啊,再偷偷用冷矾白醋湿一下,那烧起来还有点醋香呢,宫里的崔娘娘可就爱这个味儿呢。” 李道玄和常随都市抚掌而笑。 此时已近日落时分,长安宵禁就要开始了,此刻街上无人。老灰头便指着暗格一处凹陷的地方:“公子,这个叫做千里眼,您待会儿在里面,可以用这玩意儿看到外面,这东西可花了老头子不少金子呢。” 常随哼了一声:“你这老头儿捎带人进那内宫里,怕是也赚了不少吧。” 李道玄拍拍常随的肩膀,让他先回去,待常随走了,他便收着身子轻轻的钻入暗格之中。 他在车中不多时,便听到一阵马蹄声,依稀一个声音喊道:“老灰头儿,娘娘等的急,老小子快点,若是迟了,你有几颗脑袋能担待。” 老灰头答应一声,便驾起了炭车。 李道玄在黑暗的暗格里,自老灰头所指的机关千里眼里看去,果然能依稀看到炭车两侧的情景。 炭车跟着一队金吾卫,缓缓驶向了皇城方向。 第170章 相逢承香殿 炭车自长安如意坊一路向北,过了崇仁坊便到了景风大街,自景风大街向西而去,不用多久就可以看到长安皇城东大门--景风门。穿过景风门,一路向北,大道开阔,道旁绿柳垂杨尽在夕阳之中,不胜春日之景。 李道玄在车内所见的这条皇城南北主干道,便是那长安有名的承天门大街,直通大明宫。 他身在暗格之中,便将心中的计划想了一遍。 此次入宫,最重要的借助当日那只送入莫相思体内的蛊虫,探一下姐姐的位置,如果能见上一面那是更好了。 李道玄想到这里,便轻轻运了一下体内的冥力,虽然没有经脉,但还是能感受到冥力的反应。 这样足够了,他在黑暗中笑了一声,忽然有些兴奋起来。说起来今日进这内宫,他既没有求玉真公主,也没有动用洛碧玑的势力,全靠的是自己的弟子常随,这也算是自己在长安第一股可控的势力了。 他想着便又看向了那千里眼,微微调整一下机关,将千里眼的角度放大了一些,便看到了一轮明月高挂云天,护送炭车的却是一队羽林骑兵。 他再调整一下角度,遥遥便看到月光下骑马而行的羽林队长,以及那前方的承天丹凤门。 承天丹凤门是大明宫的南大门,李道玄自来长安,连皇城都没去过,更是第一次看到这天下最为雄伟的禁宫之门。 炭车到了这地方,尽管有羽林卫护卫,也要停住进行检查。幸好这老灰头经常进出这大明宫,那检查的禁卫跟他也是脸熟的很,略看了下便放行过去。 经过这道检查,李道玄刚送了一口气,炭车又停住了。这次检查的却是南衙的禁军,老灰头打着崔娘娘的旗号,轻易又过了这一关。 自这开始,又经过数道盘查,甚至还有一次随机检查,终于自承天门进入了大明宫内。 这以后炭车便加快了速度,健马在明月之下奔驰起来,一炷香后终于到了目的地——大明宫西南角的承香殿前。 到了这内宫伸出,那护卫的羽林卫也撤走了,炭车独行至承香殿前一处西直东弯的廊道中。 那老灰儿瞅着四周换防的禁卫还没出来,正要掰动机关,便有一个蓝衣太监自千门处走了过来,尖声道:“是送炭的么,怎么来的这么迟啊。” 老灰头机关开了一半,吓得一哆嗦,颤声反问道:“这位公公,杨侍丞今日不当值么?” 内侍省六局中的内府局专门负责炭火灯烛汤物等事情,老灰头口中的杨侍丞便是内府局九品丞太监。 那蓝衣太监不耐烦道:“打前几日起,娘娘这边就不用内府局照顾了,如今是咱们承香殿自己人来打理呢。” 原来这是一个承香殿的无品小太监,老灰头进出大明宫多次,也粗通这里面的一些道理,为拖延时间,便板起了脸,粗声道:“咱在宫中只听杨侍丞的,看小公公的样子,怕是刚来的吧。” 趁着这个机会,李道玄自炭车一侧缓缓爬了出来。 那小太监听老灰头说的硬实,立刻便怯了,低声道:“老丈,您别为难咱了,小贩子刚分到咱娘娘的承香殿呢。” 李道玄见那小贩子公公正站在这回廊的死角处,心中一动,手中暗暗握起了一块银炭,自车侧绕到了那小太监身后,狠狠砸了下去。 他虽然经脉断了,但力气还在,这一下直接将那小太监砸晕了过去。 老灰头眼皮乱跳,急忙跳下车,帮着李道玄将小太监拖到了车子一侧。 李道玄看这太监也就是十六七岁,飞快的脱下了他的蓝衫,换到自己身上,再将那黑色监冠戴到头上,以带子护住了喉结部位,他想了想,连靴子饰物都细细的换了下来,猛一看,倒真有几分样子。 老灰头将小太监推倒了暗格里,已是出了一身汗。 李道玄咳嗽一声,学着那尖声道:“老灰头,咱们走吧。” 卖炭老头子望着他,低声道:“公子,这行么?” 李道玄这一刻当然也知道这样有些草率,但他已没别的法子,低声道:“老伯,我不会害你的,这小太监既然是刚来的,咱们只要把银炭送进去,找个借口我就出来,待会你就带着那小太监出去,没事的。” 老灰头砸吧一下嘴,收了惊惧之心,忽然觉得这偷梁换柱极是妙绝。 于是他便在后指点着李道玄路径,驾着炭车进了那承香殿。 承香殿内宽广如院,内有假山溪水,一座小楼矗立在院中北边,楼下还有一排大屋子。 李道玄听着背后老灰头的指点,带着炭车赶到了那最东边的大屋子。 似是听到了车子之声,那大屋门儿打开了,三个宫女走了出来。李道玄脚下速度加快,忽然一个踉跄狠狠的摔到了地上,他故意以脸冲向地下石板上,这一下摔得满脸鲜血,连嘴唇都破了。 三个宫女吓了一跳,领头的一个少女似乎腿脚有些不灵便,但却是第一个走了过来,温柔的扶起了他,软声道:“小贩子,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啊,快让姐姐看看。” 李道玄双眼还沾着额头流下的鲜血,耳中听着这温柔的声音,心中长叹一声:丑奴儿!原来你竟在这里。 这扶起他的温柔少女,不是那日崔园失踪的丑奴儿又是谁。 此时那另外两个宫女才跑过来,皱着眉头道:“奴儿姐姐,您待会还要服侍娘娘,别碰他,小心脏了手。” 李道玄压抑住心头的震动与惊喜,嘴中呜呜做声,却只有一口血流了出来。 承香殿的屋子中奔出了几个小太监和宫女,都是笑嘻嘻的看着摔倒后的李道玄,一个尖下巴的太监就讽笑道:“小贩子啊,刚来承香院的时候不是挺机灵的么,才来了一个月就见了三次娘娘的面,咱都来一年了才见到一次,我看你小子是平日眼神太好,所以今晚才遭了报应!” 这一番挖苦讽刺,却带着酸溜溜的味道了。 李道玄被丑奴儿搀着,这才知道这个小贩子来了都一个月了,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这招毁容的苦肉计十分值得。 那围观之人自然都认不出这位满脸是血,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太监是个冒牌货。 丑奴儿扶着李道玄,转头温声说道:“你们别笑了,都是一家人,为何这么说人家。” 即便是心中不满,她的话语还是如此温柔和气。 那围观的太监宫女对丑奴儿这等温柔之态俱是心中鄙视,但这位姑娘才来了承香殿几天工夫,便成了崔贵妃身边的心腹,听说她背后就是太子殿下。诸人不敢多说,便默不作声的散开了。 当下自有太监帮着老灰头卸下银炭,自去点炭烧火。初春已暖了不少,这炭火用的虽然不多,但崔贵妃最爱的还是这银炭的味儿,不多时那整个承香殿都飘满了醋香与木炭的清香。 丑奴儿独自扶着李道玄走到一旁,掏出一块手帕就要擦他脸上的血。李道玄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奴儿妹妹,是我,李道玄!” 丑奴儿手指一哆嗦,但立刻镇定下来,看了看周围,拉着他的手便走向了正中一处大屋处。 丑奴儿拉着李道玄走进大屋里,紧紧关上屋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急忙自一旁的獭皮囊中倒了一点儿热水,轻轻为李道玄擦去了脸上鲜血。 李道玄再握着她的手,压抑不住心中的惊喜:“丑奴儿,你竟在这里,上次崔园没有救得你出去,天可怜见,在这又遇到你了。” 丑奴儿苦笑了一下,摇头道:“公子你又是来救我的么,但奴儿这次不能跟你走了。” 李道玄不由拉住了她:“为什么?” 丑奴儿咬着嘴唇不再说话,良久才道:“公子,奴儿有难言之隐,您就在这屋中藏起来,到了明日我想个办法送您出去吧。” 李道玄还要再说话,屋外已经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奴儿姐姐,娘娘招您过去,说是要沐浴呢。” 丑奴儿答应一声,口中说道:“劳烦姐姐去内库里拿一些苦心杏仁油,再要些云碳珍珠粉。” 她说着对李道玄使了个眼色,便推门走了出去。 李道玄算算时间还有些早,便拾起身边那沾满血迹的方帕,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抹,擦了个大花脸,这才躺到那软榻上,心中苦思丑奴儿为何不离开的难言之隐。 这一趟下来,竟有些睡意,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儿被推开,那丑奴儿揉着肩膀走了进来。 李道玄翻身而起,丑奴儿疲倦的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却掏出了一串儿西域葡萄,摘了一个递到李道玄嘴边,温声道:“这是娘娘赏的,公子你吃一个吧。” 李道玄咽下了葡萄只觉心中一酸,他不再犹豫,拉着丑奴儿的手沉声道:“奴儿妹妹,你不是别人的奴才,我李道玄要带你出去,咱们也不回那望仙阁了,就跟我回云裳小筑去。” 丑奴儿叹了一口气,自己吃了一颗葡萄,又摘下一颗再次递给他,轻声道:“公子,我只是一个小丫鬟,不用这么费心的,我真的不能走。” 李道玄有些生气了,推开葡萄:“你要不走,我就等在这里,看你到底有何难言之隐。” 丑奴儿吓得手中葡萄都落到了地上,抓着李道玄的手急声道:“公子,不行的,我这里也不安全,‘他‘每隔两天就要来一趟,昨晚来过,今晚上是安全的,但明日,明日就不好说了,您必须尽快离开。” 李道玄听得明白,沉声问道:“他,他是谁?” 丑奴儿正要解释,就听到屋角处传来一声吱呀,继而吱呀之声不停响动。 丑奴儿吓得跳了起来,下意识的双手护住李道玄的脸,嘴中颤声道:“他,他今晚又来了。” 李道玄心中念头一动,推开丑奴儿的手,就要站起来。 但那吱呀之声已停了下来,一个懒洋洋的阴柔声音传来:“丑奴儿,孤王今晚来的可是时候?娘娘可歇息了?” 那声音刚落,大唐太子李乾承就自屋角一处地洞中走了出来。 第171章 寝宫屏风语 屋中原来暗藏机关,此刻两人面对面,李道玄就是想躲也来不及了。 乾承太子却只楞了一下,望着这个花脸太监和丑奴儿亲昵相拥,摇头道:“小奴儿,这才几天,就找到这对食的相好啦?”他语气轻淡,但那细长的双眸已眯了起来。 也亏得李道玄刚才以血帕擦得脸上血花花的一片,瞒过了这位乾承太子。 但当今太子夜入母妃居住的承香殿,已是宫讳腌臜的惊天之秘,李道玄思路也慢了半拍,因为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位堂堂太子,竟然敢偷自己老子的女人,这里可是大明宫啊! 丑奴儿已缓缓跪下,语声微颤:“太子,太子殿下,求您饶,饶了他……” 李道玄后退一步,靠近了门口位置,他打定主意,如果这位太子殿下认出了自己,他就大声喊叫出来。方正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乾承太子眼眸扫过两人,变幻不定,忽然扑哧一笑:“奴儿起来吧,孤王又没说什么。” 他说着缓缓对李道玄招手道:“过来过来,你是哪里当值的?这脸儿是怎么了。” 李道玄见他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太监,一时倒踌躇起来。丑奴儿心知太子殿下喜怒不定,也是捏了一把汗。 乾承太子见他不为所动,还是一副谨慎的模样儿,便沉下了脸色:“怎么,不识好歹的奴才,这承香殿上下孤王可都是打通了,你想威胁孤王不成。” 李道玄低声尖着嗓子做出那害怕的模样:“奴,奴才不敢。”他说着弯着腰走了过去。 刚走到太子面前,眼前便是一花,一只大手卡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太子左手一晃,一颗带着腥味儿的药丸已塞入他的嘴中。 李道玄口中化了那药丸,心头一跳,暗道糟了,但下一刻丹海一股冥力乱跳。口中一只小蛊虫滑入了肠胃之中。 李道玄身子一仰,便退了三步,心中一动,双手抓住脖子,弯腰吐了几口。 那入腹的蛊虫被残碎的冥力包裹控制,一时不能动弹,李道玄心中松了一口气,以他血脉冥力,这天下恐怕还真没有什么蛊术能威胁到自己。 乾承太子呵呵一笑,阴柔的说道:“小奴才,本王刚给你种下的可是苗疆蛊虫,你可懂么?现在你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乖乖的为孤王办差,办好了便没事,若有了二心,哼!“ 李道玄做出惊骇的模样,俯身在地上连连尖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乾承太子满意的伸了个懒腰,再问丑奴儿道:“娘娘可睡下了?“ 丑奴儿低声道:“娘娘刚刚沐浴完,还未歇息呢。“ 乾承太子便伸手按住屋中墙上的机关,便见那厚墙之壁缓缓打开,露出了墙内一个曲形的梯道。 太子哼了一声:“你们两个跟来。“说罢闪身走进墙内梯道,缓缓爬了上去。 丑奴儿急忙拉着李道玄的手,走进了梯道内,伸手按了一下,那墙壁缓缓合上。 这墙中机关内伸手不见五指,丑奴儿温湿的手掌拉着李道玄,自一道斜陡的梯子上向上爬去。 爬了一会儿,眼前一道暗光透了过来,丑奴儿在李道玄前面在那暗光处敲敲打打,暗光变为明光,一扇暗门打开来,两人出来后,李道玄转目一瞧,这里是一道走廊,不远处就是一扇双层的红木大门。 “这里是崔娘娘的寝宫内室。“丑奴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李道玄便要走向那红门之门,丑奴儿急忙拉住他,低声道:“咱们在这儿守着,等,等太子完了事……“她说着脸上羞的飞红一片。 李道玄自然知道太子要办什么好事,他微微一笑,低声道:“奴儿妹妹,你是不是也被种下了蛊虫?“ 丑奴儿握着他的手,叹了一口气:“是啊,不过奴儿知道公子身怀异能,是不怕这蛊虫的。“ 李道玄握握她的手,再低声道:“奴儿,莫怕,公子有办法救你。“ 丑奴儿只摇头道:“奴儿不是怕了那蛊虫才不走的,他,他是太子呵,咱们斗不过的。“ 李道玄知道一时劝服不了这有些单纯的丫头,心中想着自己的事情,忍不住轻轻凑到那红门之前,细听门内动静,却毫无所得。 但这一走进门前,便有一股暖气扑来,隐隐一股儿醋炭之香儿。 丑奴儿悄悄走过来,拉着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李道玄正要宽慰她几句,忽然看到阴暗的红门之前,一丝丝青烟冒了起来,那直线而升的青烟,却是自地上隐秘的一排小孔中冒出。 李道玄心中一动,这承香殿连主殿旁的屋中都有机关,这寝宫内室自然也不例外。 他便拉住丑奴儿,示意她噤声,吸了一口气,仔细看着那青烟飘动的方向。 果然一缕缕青烟飘到他腰部位置便改动方向,全被吸入了内室大门的左侧廊壁内。 李道玄顺着青烟的位置,左手悄悄的在那左侧廊壁内摸索起来,他一寸寸的试探,沿着青烟消失的位置。 只摸了十几寸的位置,手下便是一轻,手指陷入了一个凹陷处。 李道玄左手微微用力,那廊壁便漫无声息的滑动开来,露出了一个入口。 丑奴儿睁大眼睛,被李道玄拉着走进了这入口里。 入口内光影绰绰,向前走了几步,眼前一亮,竟然已是到了那崔贵妃寝宫内室的墙壁中。 眼前的内墙里镶着一片片薄薄的水晶片儿,自水晶片中已能看到那寝宫深处。 李道玄凑到一块水晶片儿前,试探着手指一戳,便开了一条小缝,寝宫内室的声音便细细的传了过来。 他轻轻拉了丑奴儿一下,双目贴到水晶片上,眼中所见便是一张甚宽的凤雀屏风大床,那床上左右无屏,仅在后部设四扇高屏,光洁无饰。 屏风床前有流纱轻幔遮住了一半儿,两张半圆形的雕花月牙凳露在纱帐之外,坠以彩穗流兰等饰物。 以李道玄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纱幔之外的一半,耳中却听到了一个慵懒的女子声音:“昨个儿陛下又去掖庭宫了,殿下却还来本宫这里胡闹。” 乾承太子的声音却带着几分疲倦:“蔻儿,你不知孤王的难处,虽然父皇给了我处置大权,但后宫之内还是内侍省的地盘儿,孤王无权调动啊。” 那慵懒女子哼了一声,惆怅道:“不要叫我蔻儿,那是你能叫的么,本宫自被发落到这承香殿里,已多日见不到皇上了。” 那声音说着,李道玄看到眼前的纱幔帐子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揭开帐子,便有一个裹着白玉巾的贵人现出身来。 崔贵妃看起来不过三十多模样儿,额头上点着一片薄翠蜻花翅,丰腴的身子慵懒的下了屏风床,脚下踏上了一双百花抽丝小棉拖,却直直走到李道玄眼前,吓得他全身肌肉都紧张起来。 只见的发髻轻挽,眉间带愁的崔贵妃睁着一双含烟多情眸,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儿,口中忧声道:“多日不得恩宠,连这眉儿都淡了。“ 李道玄这才想明白,原来自己所在的这水晶片后,竟是一面镜子,这位崔贵妃是在对镜观愁颜呢。 一声轻笑,那纱幔再次打开,****着上身的太子光脚走下了屏风床,自背后狠狠抱住了崔贵妃,大手伸进了她裹身的白玉巾内,揉搓呵气道:“蔻儿,不是还有孤王宠爱你吗。“ 崔贵妃虽然已过了摽梅之年,但自有一种少妇贵人的羞态,此时被男人揉住了双胸,不禁嘤咛一声,纤纤手指按住了那白玉巾下不老实的大手,柔媚道:“别闹,说正经儿的,嗯……“ 太子的双手似是捏到了峰尖要害,惹得崔贵妃再也说不下去。 只听那太子喘息道:“在这承香殿有什么不好的,离着那甘露殿远着呢,那老头子也顾不过来。“ 崔贵妃双手拉开了太子的手,眉头带愁,忽然哼声道:“太子不知道吧,咱们那位郑昭仪这几日在淑景宫前洒了好多芝香草,连个小小的昭仪都有这等心思,本宫在这冷宫一般的地方儿,怎么还坐得住。” 太子抽出了双手,轻揉着女人的肩膀,却将脑袋凑到她的脖下,皱眉道:“怎么说起郑主儿啦,她洒她的草,关你何事。” 崔贵妃伸手狠狠推开了求欢的男人,怒声道:“这还不明白么,陛下在甘露殿中,每日车行都经过那贱人的淑景宫,那拉车的马儿遇到芝香草,还不得停下来吃个没完,陛下御驾在熟景宫前停上这么一会儿,那还不睹宫思情,就这样被那贱人勾进了寝宫去?” 乾承太子一愣,细长的眸子露出了笑意,摇头道:“孤王今日可开了见识喽,这宫中的主儿是什么法子都想的出来啊。“ 崔贵妃回转身子,微微抱住男人,点着他的鼻子腻声道:“你这糊涂人儿,如今知道这帝王之福了吧,日后您登上了大位,那六宫三千痴心的主儿,还不是得围着您转哟。” 太子情难自持,便做了个嘴儿,却轻声道:“蔻儿,这大事还少不了你的助力哟。” 他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昆仑山琼华仙子那边你可得替孤王多说说,还有你那本家的兄弟崔御史,这都是孤王急需的助力啊。” 崔贵妃身上的白玉巾褪去了一角,背上白腻的肉儿在太子手中揉搓着,哼声道:“我那妹妹是修士,又出了烨儿的事,如今多说无益,要我说啊,你什么时候把那李道玄捏住了,我那妹子还不是乖乖的投过来。” 乾承太子便放了手,伸脚勾住了一只雕花大凳,抱着崔贵妃坐在了凳子里,对着镜子罕见的露出了苦笑:“你说的容易,李道玄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捏住,这里面的事儿你是不知道的,就是老头子,如今的心思儿想想都让人心凉。” 崔贵妃整个身子都缩到了太子怀里,一双修长结实的长腿缠住了太子的腰,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道:“如今你不是在东宫掌政么,我给你说个事儿,你可知道那掖庭宫里如今住的是谁?” 乾承太子伸舌舔着她丰腻的手臂,含糊的问道:“是谁啊,老头子亲调了近卫护持着,连孤王都不知呢,莫不是新收的那位武才人?” 崔贵妃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是那名花榜上的牡丹仙子,莫相思,你我可都知道,那可是在乐都城里养大李道玄的角儿。” 第172章 墙后镜中戏 在内层墙中一直暗暗偷听的李道玄心中一惊,又是一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姐姐如今在什么掖庭宫中。 那乾承太子也是一惊,狠狠抱住崔贵妃:“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头子隔几天就要去看的,竟然是她。” 崔贵妃哼了一声:“那是当然,你进不去,我可进入看过莫相思好几回了。你想想,莫相思可是十六年前那件大事后,和李道玄最亲的一个人儿,陛下将她关在掖庭宫里,又是为了什么?” 乾承太子两眼已发出了光:“不管是什么,都是老头子不愿让外人知道的,当日莫相思被选为牡丹仙子的时候,老头子可发了大脾气,把四弟骂了个狗血淋头呢。” 崔贵妃也是笑了:“不错啊,这里面定有什么隐情,若本宫猜的不错,定是大不利李道玄的秘闻。” 乾承太子狠狠的亲了她一口,阴柔的笑了起来:“不错,老头子掌有江山,但他也不是什么都能管的,若是孤王能抓住那李道玄的痛脚,借着这个机会儿放到正大光明处,有舅舅这个宰相加上六部,再拉住昆仑山修士那边儿,大事可成了。” 李道玄在内墙后暗中不由心中苦笑,自己从未想过,如今连大唐太子都恨不得要害自己了。 他身旁的丑奴儿也是听得清楚,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那墙后镜前的一对儿男女此刻却都是有些动情了,李道玄拉住丑奴儿就要出去,却只听耳旁咯吱一声,面前的水晶片儿向后挤压过来。 他急忙拉着丑奴儿向后靠住后壁,只见面前的水晶片片翘起,硬生生将他们两人挤在了一处狭窄的缝隙里。 李道玄吃惊之下,抬头望去却是心头儿一跳,只见那崔贵妃的白玉巾已被扯了开去,****的身子面向水晶片儿却是趴到了墙后的镜子上。 这位贵妃全身妙处毕现,贴到了水晶片上。那被挤压得两团面饼一般的双峰就贴在二人眼前,就隔着薄薄的一层水晶。 李道玄听到耳边丑奴儿呼吸变粗,急忙将她拉往自己怀中,大手盖住了她的小嘴。 他们此时被那墙后可以转动的大镜子压住了身子,庆幸双臂还可自由活动,丑奴儿身子本就是斜着,此刻全身都被挤到了李道玄的怀里,脸儿冲着外面,但身子小腹却斜扭压住了他的大腿根处,心中又是一慌,被捂住的小嘴里不安的哼出声来。 李道玄心跳的厉害,他和丑奴儿离那趴在镜子上的一对儿男女只隔分毫,若是稍有动静就要被发现了。 幸喜一阵悠长的曼吟声盖过了丑奴儿的哼声,原来墙后的一对儿男女已然入巷,一对白花花的身子正在镜子上揉捻来去。 李道玄按了按丑奴儿的嘴,示意她安静,大手向上掩住了她的双目。 眼前那一对儿饱胀的白乳不时的被压扁再鼓起,红樱成双就在李道玄两眼之间晃动。 这水晶暗墙实在太薄了,薄到李道玄觉得自己的鼻尖和那对红缨尖儿仿佛就要贴到一起。 他的耳边更是听得清清楚楚,就连那崔妃背后太子的喘息之声都钻入耳中。 此时真是无福可消受这般妙景儿,李道玄只企盼着两人赶快完事。 可惜事与愿违,眼前那扭捏的白腻身子愈发的癫狂起来,忽听到一阵泥泞水声,崔贵妃在缠绵中惊呼一声,整个身子向上被倒掀了起来。 李道玄身侧的丑奴儿被一片水晶挤压的更是深陷到他怀中。 眼前的崔贵妃一对儿白莲妙足被乾承太子提在手中,这位大唐太子竟然站到了镜后的雕花大凳上,提着崔贵妃奋起余威,倒浇玉烛,耸身不停。 丑奴儿被水晶片儿挤得柔软的小腹轻压李道玄大腿,随着那镜后的一对儿男女的节奏来来回回。 崔贵妃的双足被提,双手撑在地上,****之上芳草萋萋,俱在水晶中映照出来。 李道玄闭上眼睛,极力忽略大腿上那柔软的碰触,情不自禁默念白小蛮那日所念的欢喜禅法,调动体内欲望,渐渐进入心密无欲之境。 耳中终于听得一声低沉喘息,良久之后,传来墙后的一对儿男女穿衣整理的声音。李道玄和丑奴儿身前的水晶片儿缓缓弹了回去。 李道玄轻出了一口气,轻轻放开怀中丑奴儿的身子,只觉大腿上一片凉凉的,在这异样的感觉中,他却不敢松开捂住丑奴儿小嘴的大手。凑到她耳边以最低的声音说道:“奴儿,咱们快走。” 丑奴儿鼻中出了一口长气,微微点头。 两人轻轻挪动身子,向着出口而行,终于挪到了那暗格出口处,李道玄放开了手,拉着丑奴儿走出了暗格,再将这走廊墙壁恢复原样。 丑奴儿脸上红晕一片,双腿打着颤儿,几乎站不稳了。 李道玄快速的整理下衣衫,轻轻掐了一下丑奴儿,这少女这才惊醒过来,羞涩过后却多了几分恼意,扭过脸去,双肩抖动起来。 李道玄急忙扳过她的身子,以袖子擦去了她的泪珠儿,低声道:“奴儿,他们就要出来啦。“ 果然两人立刻看到那红木香门开了一缝,其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奴儿,去备辆车子,本宫要去掖庭宫一趟。” 丑奴儿急忙吸了一口气,勉强带着颤声道:“是的,娘娘,奴儿这就去办。” 李道玄侧着身子,躲开了那门缝后的一对眸子。 门儿再次合起,丑奴儿拉着李道玄缓缓自暗道之后终回到了那大屋中。 一入屋中,李道玄还未开口,那丑奴儿就呜呜的低声哭起来。 李道玄抓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奴儿,马车在哪儿,你听我说,等下我必得跟着车去那掖庭宫一趟,你明白么。“ 丑奴儿这才想到其中的关窍,收了泪儿,急声道:“公子,你不能去,哪里都是暗卫,若是被人发觉了……“ 李道玄摆手笑道:“我自有法子,咱们先去找马车。“ 丑奴儿急忙收拾了一下,便带着他走出了屋子,此刻已是子夜时分,整个承香殿里,除了几个当值的太监宫女,静悄悄的一片。 大屋最右边,正有一辆精致的小马车听着,一个御车的太监正靠在车辕上呼呼的睡着。 丑奴儿走过去轻轻推了一推:“茂公公,茂大哥……“ 那太监立刻醒了过来,看是丑奴儿,低声问道:“奴儿姐姐,娘娘要用车么?“ 丑奴儿点点头,李道玄便立在一旁压着嗓子尖声道:“娘娘说了,不用茂公公了,小贩子来就是了。“ 那茂公公便抽身一旁,低笑道:“那就是了,娘娘昨个儿还说咱家辛苦了,说起来主子这般的心肠儿,老茂又怎么说得清呢。“ 李道玄不理会他这表忠心一般的说辞,只坐上了马车,心中却暗叫一声不好,那掖庭宫在何处我都不知道呢。 丑奴儿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待会儿有红灯在前领路,公子你赶慢一点儿,娘娘不会发觉的。“ 李道玄这才放心,果然看到不远处一对儿宫女已经点起了红灯,等在了承香殿门口。 他赶着马车慢慢行至门口,那寝宫小楼里崔贵妃一身轻便打扮,身披紫色斗篷便走了出来,丑奴儿扶着她进了马车,低声道:“走吧。“ 两个宫女提着红灯笼在前领路,李道玄轻轻一拉车绳,赶着马车缓缓出了殿门,自东曲廊中慢慢行入了那内宫大道上。 子夜深沉,但宫中宿卫依旧井井有条,只看到这红灯引路的马车,却都避到了路边,看着车子缓缓自宫中大道转向了西北角。 马车行过了大明宫西北方的昭庆门,在向北行过了将作监,便到了那掌管整个后宫的内侍省范围内。 内侍省宫闱局的大太监握着宫中门匙,一路小跑过来,也不说话,便领在那红灯宫女之前,打开了辅兴门。 自此而入,便是整个大明宫中最为阴暗的一处所在,那掖庭冷宫的入口。 李道玄已有些晕乎乎的,在这大明宫内一角转了一圈,竟然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他在车上情不自禁运动丹海冥力,心道既然姐姐就在这附近,那必然能和她体内的蛊虫产生感应。 但直到车子到了那掖庭宫之前,还是没有任何感应。 他正疑惑间,宫墙黑暗处伸出一只手,拦住了马车,一个黑影走到了马车之侧,低沉道:“娘娘,莫相思不在这里,昨夜已转到了长秋监中。” 李道玄听那声音极为熟悉,猛然间想到了,此人竟是那崔府地牢中被自己水曜印击败的青衣男子。 马车中传来崔贵妃的声音:“多谢阮先生了。” 那领头的红灯宫女便转了身子,向着长秋监方向走去。 阮星逐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李道玄急忙拉动马车,跟着那宫女而行。 这一次一路畅通,不多时便到了那内侍省六局之一的长秋监前。 大唐内侍省下辖六局,这长秋监又被称为掖庭局,正是负责掌管宫人簿帐、女工的地方,更有那弃妃罪妇也归长秋监负责。 马车进了这比那冷宫还要阴森的地方,李道玄在车上不多时就看到了那长秋监最西边一处小院,这院子缩在大明宫数百宫殿间显得特别冷清。 他将马车缓缓停在院子门口,便看到两个粗壮婆子脸无表情的自院内走了出来。 第173章 冷香院秘闻 李道玄停住马车,望着这两个看起来比男人还要壮实的婆子灵巧的走过来。其中一个马脸婆子便粗声道:“探监五十,不得携带杂物,速进速出哎。“ 车帘抖动,丑奴儿自车中下来,提着一个沉重的包裹递到了那马脸婆子面前。 那婆子脸上现出贪婪之色,伸手就捞走了包裹,她背后的婆子急不可耐走上来,伸手扯开,两婆子眼前金光一片,那沉沉的金叶子稀里哗啦的落到了地上。 身披紫色斗篷的崔贵妃下了马车,搀着丑奴儿细声道:“小贩子,你就在这门口守着,可莫要错了眼神儿。“ 李道玄只得答应一声,看着她们走进了那小院之中。 他等了一会儿,见那两个婆子还在地上扒拉着你争我抢,正想着如何进去,丹海一股冥力跳动,熟悉的蛊虫气息自院中传来。 李道玄眼皮一跳,果然相思姐姐就在这里。他再难忍耐,悄悄下了马车,便绕过了两个婆子,摸向了小院中。 李道玄进了小院,却见院内正中一排大屋,另有一颗粗大的桃树植在一侧,落英飞舞不停,隐隐花香透来。 整个院子除了月光和桃花,再无其他颜色,一排大屋紧闭着,只有那西厢最深处的屋子开了一缝。 李道玄体内的冥力跳动越来越激烈,知道相思姐姐就在那屋中,便轻步走了过去。 他堪堪经过东边一间白纸糊门的屋子,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子,立刻听到那白纸门后一阵索索声,继而一个凄惨娇柔的女子声音哭喊起来:“我的莺儿,我的燕儿,我的莺儿……“ 反复两句只喊得李道玄全身一抖,他急忙大步跑到那粗大桃树之后,就见到院外的两个婆子冲了进来,打开那白纸门走进去,不多时便传来隐约的鞭子声响,还有一个粗声怒斥道:“鬼叫个什么劲儿,你那对****女儿,如今指不定在哪个男人怀里浪着呢。“ 李道玄心有戚戚,等那声音停了,两个婆子又守到了门口,便轻轻抱着树干爬了上去。 他爬到了树梢上,在桃花烂漫中弯下身子,借着枝叶的遮盖,爬到了那西厢屋檐下。李道玄一手勾住了屋檐,身子便晃到了那突起的屋檐角下。在阴影中喘了一口气,双手摸索起来。 不多时他便摸到了这东厢屋檐下一块软木,轻轻一推,一个方形入口便被推了开来。 这入口却是那为屋内梁上燕子所留的雀儿门,李道玄小时候在乐都之时,便做过这等梁上君子的活儿,所以此番轻易得手,小心的收紧衣服,撑着屋檐钻了进去。 他自雀儿门进去,爬到了屋梁上,小心的移动一会儿,俯视看去,就看到了整个大屋的情况。 大屋之内只点着一盏青灯,略微昏暗,但布置却很是舒服。此刻见那丑奴儿正走到屋门口,自内将门紧紧关了起来。 那月光也被关在了屋外,屋内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 在这幽深的屋子里,崔贵妃正和一个宫装女子坐在青灯旁边,那女子黑色长发散落在肩膀,虽看不清模样,但她只坐在那里,李道玄便认了出来,正是莫相思姐姐。 崔贵妃望着那青灯,忽然开口问道:“相思姑娘,在这里住的还好么?”莫相思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 崔贵妃见她还是如此冷淡,忍不住提高声音问道:“相思姑娘,本宫在问你话呢。” 莫相思如石佛一般端坐着,依旧一言不发。 崔贵妃冷笑一声,左手握着拳头缓缓放到那青灯之旁,松开手便有一只小蛾儿扑腾着冲向了灯火。 崔贵妃望着那飞蛾一次次扑向灯火,口中道:“莫相思,本宫这次来看你,是想给告诉你,你那宝贝弟弟李道玄,如今已被昆仑国师废了全身修为,生死不知呢。” 一直安坐的莫相思终于抬起了头,望着崔贵妃低声道:“我不信。” 崔贵妃指着那守门的丑奴儿说道:“你不相信本宫,这曾救过你的丫头该信吧,奴儿,你来说说,本宫所言是否是真的。” 丑奴儿走过来,低声对莫相思说道:“阮先生亲口说的,公子确是被国师废了修为,奴儿也曾问过太子,怕是真的,但姐姐不要担心,李公子如今还是好好活着的。” 莫相思松了一口气,忽然振作了精神,瞥了一眼那崔贵妃:“娘娘深夜前来,难道就不怕陛下突然过来,看到您在这里?” 崔贵妃额上的薄翠蜻翅在灯光中闪着妖艳的青芒,冷声道:“皇上现在怕是在那郑昭仪那里歇息着呢,怎么有空来这里看你呢。” 莫相思露出了微笑,忽然伸出手指捏住了还在扑火的飞蛾,放到了青灯之上烧了起来,一股而腥臭黑烟冒起,惊得那崔贵妃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 莫相思语气淡淡的:“看来那芝香草的招儿是管用了。” 崔贵妃闻言之下双目睁得大大的:“你,竟然是你给那贱人出的主意。” 莫相思转过了头,望着崔贵妃摇头道:“这深宫如海,娘娘在承香殿里难见君颜,今夜又陪着相思在这冷屋之中看那青灯暗火,是不是觉得百转千回难解,忧愤横生难料啊。” 崔贵妃双眸紧缩,已是说不出话来,丑奴儿也是战战兢兢,就连那梁上的李道玄心中都惊悚起来,他可从未见过姐姐如此的模样,那个温柔的莫相思去哪里了。 莫相思扔掉手中那烧得残缺不全的飞蛾,对丑奴儿轻声道:“奴儿妹妹,去把那门打开。” 李道玄探着身子,紧张的望着屋中的情景。 屋门已被轻轻打开,崔贵妃侧头看见庭院之中桃花摇曳不定。宽广的院子里,月光如水银泻地,铺满了青石地面。清冷的光色中,又见几点萤光飞舞,落在了桃花树枝上。 “啊!三月里竟能看到萤虫,真是奇怪了!”丑奴儿也是第一次看到莫相思这般的模样,好奇的看着那萤火虫,试图减轻一下这沉重的气氛。 莫相思却站了起来,走到屋门前轻轻伸开手掌,一只萤虫便落在了她的手掌上挣扎飞舞,却飞不出她的掌心。 莫相思背对崔贵妃,只是看着那挣扎的萤虫,幽然说道:“你看着萤火虫,本来只在夏日流火之时才现身人间,可是二十年前,曾有一名妃子得先皇宠爱,那妃子最爱看萤虫飞舞时的绚烂,她得宠位高,便希望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先皇为此哀求道宗国师,修士们逆转天意,终于在这大明宫冷香院里养出了春夏秋冬都能飞舞的萤虫。” 崔贵妃难以自持,也是站了起来,勉强恢复了贵妃的威严,想要斥责莫相思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却听莫相思叹了一口气,手掌间的萤虫翅膀沉重,跌落下来,一动不动。 她语气越发幽冷,森然继续说道:“可惜不过三年,那名妃子便失宠了,被先皇关在这冷香院里,她被宠时得罪的人多,失宠后竟然无人理睬,被关在此处整整一月,被小太监发现的时候,已经活活饿死了。” 背后的崔贵妃机灵灵打个寒颤,已被莫相思那幽怨的语调所慑,当此夜露幽深,鸣虫呜咽的情境里,她竟害怕起来,脸色也有些苍白,口中只勉强道:“好啊,你要来吓唬本宫的么?“ 莫相思手掌轻振,那萤虫重又复活,在她指尖飞舞。她终于放走了这卑微的小生灵,转头幽然说道:“莫沉阁里的老王妃曾跟相思说起过那日的事情,她倒还记得这冷香院收尸的情景,老王妃当年年纪尚小,胆大好奇,远远得看了一眼,她说那妃子瘦若枯骨,却有万千萤火编布身上,在夜里闪闪发光……” 莫相思说着转身走到崔贵妃身前,食指轻挑的勾住了她的下巴,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她,那深瞳仿佛无尽的黑洞,似要将她的灵魂也吸进去。 她勾着这崔贵妃的下巴,拉着她出了屋门。 李道玄看得全身发冷,急忙将身子探出了雀儿门,在屋檐下看去。 只见莫相思抓着崔贵妃的头发,却指着天上明月,冷然道:“我要你看这天空,陛下就是太阳,皇后是那一弯明月,群星闪烁,就似后宫那些妃子。星辰虽然美丽,但永远无法与明月争辉,明月虽然高贵,但在太阳出来时,必定消失在天空,这些都是天地的秩序。天上如此,人间亦是如此。” 崔贵妃眯起了眼睛,一股巨大的屈辱充斥了全身,她想要伸手甩莫相思一个耳光,但不知为何全身无力。 莫相思再扯着她走回屋子,放开手,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么,是谁将你送到了那承香殿里?” 崔贵妃望着她,摇头道:“不可能,你入宫才几天,怎有如此本事?” 莫相思幽幽道:“当然不是我,但相思入宫是谁带进来的,娘娘这也忘了。” 崔贵妃喃喃道:“鱼朝恩,鱼朝恩,果然是那个老阉货搞的鬼。” 莫相思缓缓坐下,托着腮望着青灯低笑道:“承香殿里遍布机关,娘娘胆子可真大,别忘了那承香殿的机关乃是海枯斋巧手阁亲手打造,而海枯斋曾经的主子,您也知道吧,那便是道玄的母亲,叶倾城前辈。” 崔贵妃到这个时候已有些失态:“叶倾城,你说的是那承香殿最早的住着的叶倾城?” 莫相思有些怜惜的望着她:“鱼朝恩将你安排到承香殿,为的就是方便太子殿下上钩,可叹你二人在承香殿里颠倒鸾凤,那寝宫内墙机关里就坐着咱们陛下……” 崔贵妃终于崩溃了,伸手虚抓,嘶声道:“鱼朝恩为何这样害我。” 莫相思没有说话,那梁上的李道玄一身冷汗,心中颤抖不止。 崔贵妃声音已有些癫疯:“为什么,他要害我!”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他不是要害你,他是要害太子!“ 第174章 魔阵孕倾城 那声音刚落,屋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一个人来。 那人龙行虎步,迈了进来,灯光之中只见他留着八字须,头戴金珠衮冕,身着明黄龙袍。 那男子双眼一扫之下,崔贵妃哎哟一声,一翻白眼竟晕了过去。 大唐天子承玄帝面带疲倦之色,望了一眼地上的崔贵妃,转头对那发呆的丑奴儿说道:“你先出去吧,朕要和莫姑娘单独说话。“ 屋门再次被关上。 承玄皇帝站在灯前,忽然叹了一口气:“莫相思,你该明白鱼朝恩为何要害太子。“ 莫相思也不行礼,淡淡说道:“他是为了道玄,只有陛下废了太子,玄弟才有问鼎登龙的机会。“ 承玄皇帝低头道:“你既心里清楚,为何这些日子来从未说过。“ 莫相思闭上了眼:“就算民女不说,陛下还不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我听说鱼公公已出事了。“ 承玄皇帝走动几步,点头道:“不错,朕收回了他的北司之权,并默许袁天罡出手惩罚……“ 莫相思激动起来,截口道:“陛下想了十六年,为何突然放弃了,您真的不顾道玄的死活么?“ 这声音尖锐有声,梁上潜着的李道玄心神震撼中,差点摔了下来。 承玄皇帝冷声道:“朕是想了十六年,也忍了十六年,但朕要的是一个承欢膝下的好儿子,不是一头回来夺嫡争位的白眼狼!朝恩一念之差,毁了他自己,也毁了朕的一片慈心。“ 莫相思缓了一口气,低声道:“陛下您想多了,就是朝恩先生也是想错了,道玄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绝无夺嫡之心,就算这龙座摆在他前面,他也不会坐的。“ 梁上的李道玄心头一热,百感交集。 但承玄皇帝却冷声道:“妇人之见!真是妇人之见!” 他说罢摇头继续道:“小叶子给道玄留下的东西太多了,已经多到朕都害怕了。太子是不成了,还有魏王,吴王,朕就是立那软弱无能的晋王,也不会把大唐的江山交给一个魔种的!” 莫相思颤声问道:“陛下,您要杀了玄儿么。” 承玄皇帝摇头道:“不,朕已经对不起那孩子的母亲,又怎么忍心害他。”他说到这里咳嗽一声:“朕苦心等到今日,就为了那七月十五盂兰盆会,可叹朝恩他们太急了,太急着为那孩子铺路了,朕告诫他们七月十五之前对道玄不管不问,他们就是不听,也怪不得朕狠心啊。” 莫相思只木然望着天子。 承玄皇帝便挥手道:“便说给你也无妨的,毕竟你是那孩子亲近的人儿,朕是为了盂兰盆会上借仙人的手段,将道玄体内的冥魔血脉化掉,到那时便还了他应得的名分。“ 李道玄在梁上听得分明,已到了这个时候,他再也不能回避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回避那梁下站着的父亲,但不知为何,他却不想承认,承认自己那应得的名分。 莫相思此时望着承玄皇帝,呵了一口气:“十六年了,陛下这才想到为自己的儿子做点事情,太晚了吧。“ 承玄皇帝俯身盯着莫相思冷声道:“若不是你这胆大包天的女子以那魔道手法掩藏住了朕儿子的踪迹,朝恩又怎么查了六年才找到乐都的杏花馆,六年之间,事情已变得太多。“ 莫相思反望着天子:“若不是相思藏了玄儿六年,陛下又怎有时间压住仙道五宗的势力。若没有这六年时间,仙魔两道怕是早就杀到了那乐都城里了。” 承玄皇帝身子已经压到了莫相思的头上,厉声道:“朕已没有耐心,十六年前白耳山下,洗剑池边,那冥界的畜生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李道玄听到这里,立刻想起了在大峡谷中,那拓拔野望所说的话,那惊心动魄的十六年前事,洗剑池边黑狗魔神的话语在脑海中激荡起来。 莫相思面对天子之怒却毫无所惧,只说道:“那位神仙只教了相思一些掩藏圣子踪迹的法子,并没有说什么其他话儿。” 承玄皇帝怒笑起来,伸手掐住了莫相思的脖子,狞声道:“信不信朕现在就亲手废了你这妖女。” 莫相思被掐得两眼翻白,梁上的李道玄看得心惊,立时便要扑下去。 就在此时,那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个声音急声禀道:“陛下,含元殿有异象出现,陛下不宜多留。” 承玄陛下闻言松开了手,咳嗽一声说道:“你先进来,把崔妃送回去,朕这就出去。” 门儿轻轻开了,但并无人影进来,在灯火之中便看到一道诡异的影子自地上闪动,不多时影子来到了那昏迷的崔贵妃身前,便看到崔贵妃身子轻浮起来,似乎被一道鬼影提着一般,不多时那影子提着崔贵妃消失在门前。 李道玄在房梁之上看到这般场景,立时便想到了很久前在那西海水下,小岛中初遇阴九幽的时候,心中暗道,这不是黄泉宗的六道轮回鬼影么。 承玄皇帝走出了屋子,看着那鬼影捉着崔贵妃,又提起那昏迷在门前的丑奴儿,倏忽间便出了小院子。 他便望着含元殿的方向,只见那含元翔鸾阁位置上,此刻正飞舞着点点明光,细看过去却似那散乱佛珠在空中飞舞着,佛珠发出的明光照耀了半个大明宫。 承玄皇帝看了一眼,便对着暗处说道:“请袁国师到含元殿去看一看。” 他说完再看了一眼,便走回屋子对那莫相思说道:“朕还会再来,花朝节前你须给朕一个交代。“ 他说罢便走出了屋子,行走之时,却有两道暗影跟在脚下,出了院门便听到扑哧之声响起,两个粗壮的婆子自门口跌倒在地上,喉间鲜血喷涌不停。 院外的马车声响起,渐渐远去,那飞舞在含元殿之上的佛珠之光猛射出一道,却有一粒佛珠飞向了这长秋监的冷香院来。 莫相思在屋中目送皇帝走了,还在低头苦思着,忽听梁上一阵索索声,一个蓝衣太监跳了下来,脸上血迹斑斑,扑上来低声道:“姐姐。“ 李道玄跳下横梁,见莫相思睁大了眼睛,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脸:“姐姐,是我啊,道玄!” 莫相思伸手摸着他的脸,忽然紧张起来:“玄弟,你怎么来了,这,这可是禁宫啊。” 李道玄握着她的手笑道:“来这一趟可真值了,终于见到姐姐你了。” 莫相思直直望着他,摇头道:“你不该来的,当日我去望仙阁见你,已是冒险了,你竟到这里来了。“ 李道玄沉声道:“姐姐,此次我来,原本是想来探探情况,如今看来,姐姐在这里太危险了,道玄一定要带你走。“ 莫相思抽出了手,摸着他的脸儿苦涩道:“玄弟,你不怪姐姐这些年很多事都瞒着你吧,我实在是……“ 李道玄打断她的话:“不要说了,道玄没有当王子的命,也没有做皇子的心,咱们出去,便回到乐都,实在不行,就逃到逻些那边去,世间总有容咱们姐弟的地方儿。“ 莫相思脸色黯淡下来,将他拉到身旁坐下,忽然轻声道:“道玄,有些事是容不得你选择的,今夜正趁着这个机会,姐姐将十六年前,那位魔神所说的事都告诉你。“ 李道玄见屋外天色已渐渐有些发亮,着急道:“姐姐,咱们出去再说。“ 莫相思抓住了他的手,严厉道:“玄弟,就算姐姐跟你出去,也逃不出这长安城,你听我说。“ 她抓着李道玄的手握紧了,缓了一口气:“玄弟,十六年前姐姐还小,但那魔神所说的话儿一直记在心中,他说的了很多,但姐姐记得最清楚的却是一件关乎世间仙魔修士的大事。“ 李道玄被莫相思深沉的语气所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莫相思继续道:“玄弟,这世间修士分为仙魔两道,仙道与魔道自远古开始便有那万年之争,他们争来争去,受苦的却是苍生。昔年晋王朝覆灭,群魔兴盛,五胡乱华,十六国崩乱大地,苍生无幸。“ 李道玄望着严肃的姐姐,不明白她为何说起了这个大题目。 莫相思叹息道:“五胡十六国终是魔道,不久便被仙道五宗联手定住了天下大势,隋帝一统六合,那魔道不甘覆灭,寄身魔王炀帝再乱苍生,仙道五大国师便出山辅助咱们高祖得了这天下。“ 她说到这里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道:“大唐开国后,仙道五宗联手击破魔门,那魔门势落,化为了魔门八宗。他们自然不甘心。当年魔王炀帝便在长安布下九天十魔大阵法。“ 李道玄听到这里,心中自然就想到了那崔园下的地牢。 果然莫相思继续说道:“炀帝布下这九天十魔阵法后,迁都东都洛阳,只因那阵法发动尚需多年以后。但隋炀魔帝万没想到李唐兴起,夺了他的江山,那九天十魔阵法便被忘在了这长安地下。“ 李道玄忍不住说道:“莫不是在那崔园地牢里?“ 莫相思一愣,摇头道:‘这个姐姐也不知道,魔神只说就在长安地下。“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这阵法既然已经被人忘了,那何须再提起。” 莫相思望着他,摇头道:“魔神说那阵法的用处乃是召唤冥界之神,孕育天魔出地,以此祸乱苍生。” 她说着便揽住了李道玄的肩膀,压低了声音:“玄弟啊,那九天十魔阵果然孕育出了一位冥界之神,正是,正是你的母亲叶倾城!” 李道玄双眸一闪,奋力站起,沉声道:“我不要听了。” 莫相思苦笑一声:“此皆为魔神所诉,但姐姐相信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她也站了起来:“叶倾城自冥界而来是错不了的,要不然为何玄儿你身上会有冥界的血脉。” 李道玄望着莫相思,后退一步,咬牙道:“姐姐既然相信这些,为何还要把我这魔种养大?不怕我祸乱苍生么?” 莫相思身子一颤,忽然仰头沉声道:“玄弟,你听我说完,姐姐将你养大,是因为那叶倾城虽然是自冥界而来,却并不是仙道口中的魔头,她与闯入九天十魔阵里的陛下倾心相爱,才有了你这个圣子呀,你,你是要担负着……” 她话说道这里,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梵声吟唱,那声音轰然入耳,一道金光发自屋外,将屋中两人笼罩在金光之中。 李道玄努力伸手想去拉姐姐,但眼前已失去了莫相思的踪影,只见一颗佛光高耀的珠子漂浮在半空之中,瞬时便将李道玄吸入到了那佛珠之孔里。 佛珠吸进了李道玄,便冲破屋子,直奔西方净土寺的方向而去。 第175章 心魔幻境生 李道玄在一片黑暗中蹒跚前行。 他自被吸入那佛珠之后,便现身在一片虚无黑暗中。天上地下,东西南北,既无声也无影。 他只有在这黑暗中执着前行,也不知已过了多长时间。 不知在何处,也不知要去何方的迷茫让他坚定的意识已濒临破散。他还在行走,然后摔倒在地上,一种难以忍受的疲倦召唤着他睡去。 李道玄闭上眼睛,在这黑暗中缓缓睡去。 昏睡之中,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不过走了两步,公子就累了么?” 这声音刚刚说完,李道玄眼前现出光明一片,他闭上眼睛忍受这种无法直视的光芒,良久之后适应了光线。 再看去,但见四处绿草茫茫,他正站在一处极宽广的平原之上。 李道玄身边飘摇的绿草疯狂的生长然后变得枯黄。他顺着那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就见到土地干涸,沙子流动。不一会儿,身边就成了一片沙漠。 大地黄沙之上,远远的传来一阵诵经声,那吟念的却是从未听过的经文,字字如晨钟初鸣,李道玄只觉得心中一清,疲倦不安之气顿去。便见前方走来一个白色影子。 那是一个越走越近的年轻和尚,他穿着一身白色僧袍,一尘不染,左手握着一个古怪的泥娃娃,头上却被银光笼罩,走到近前李道玄才发现和尚头顶竟然悬着七柄银光乱射的长剑! 他此时已认出来,此人便是那桃花坞中曾惊鸿一瞥的心荒和尚。 心荒和尚走到了他身前,露出好看的笑容,温柔说道:“李公子,这里是小僧的佛斋,公子心中的幻境。” 李道玄也不说话,几步走过去,用尽全身力量,一拳打了过去,狠狠击中和尚的鼻子。 心荒和尚不躲不避,鼻子被他打中,那佛光莹莹的脸上,一道鼻血横流。 李道玄呵呵一笑:“大师,你这佛斋幻境可挺真实的,这一拳打过,我心中的气也消了,少说废话,送我出去吧。” 心荒和尚抹去了鼻血,嘻嘻一笑:“公子刚才没听明白么,这里虽然是和尚的佛珠之斋,但这四方幻境却是公子的心魔所生,所以这其实是公子的心境。” 李道玄皱眉走了几步,脚下的黄沙化作了点点金子,不多时竟然在脚下搭起了一片黄金之桥。 他这才有所感觉,原来这幻境之中,自己才是随心所欲的主导者。 心荒和尚微微一笑,手中的泥娃娃却开口尖叫道:“心荒你这秃驴,把公子困在这心魔中,打的是什么主意?” 李道玄吓了一跳,不由多看了那泥娃娃几眼。 心荒和尚闭目不语,将泥娃娃托在掌中,任李道玄观看。 李道玄看着看着,那心荒和尚光秃秃的脑袋上忽然生出了长长的头发,面容也渐渐变作一张如花娇颜。 无中生有的双峰突起在这和尚的胸前,他扭动着变幻细长的腿,口中之音终于有了一丝紧张:“嗡嘛呢叭咩吽!” 六字大明咒吐出后,心荒和尚头上青丝褪去,又恢复了原样,却擦了一把汗,摇头望着李道玄:“公子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那泥娃娃不禁大笑起来。 李道玄却被自己这心中恶念所导致的变化吓了一跳,这才终于确定了这确是自己的心魔幻境。 心荒和尚手掐佛印,忽然开口说道:“公子,陛下心中所愿乃是在盂兰盆会上消解你体内的冥界血脉。和尚以佛斋引动公子心魔,正是想要先试一试。” 李道玄望着他愕然道:“大和尚现在就要为道玄祛魔不成?” 心荒和尚便点点头,以泥娃娃指着前方道:“公子心魔已生,冥血滚涌不休,前方便是那十六年前留在你体内的魔头所在,咱们且走上一遭如何?” 李道玄抬头望去,此时心魔幻境再起变化,只见那东方天边一抹儿朝云发出了金色的微光,红日露出一丝轮廓,云与日之边缘,绚丽不可方物。 李道玄望着那绚丽之景,不禁有些疑惑:“和尚,我见前方如美如幻,哪来的什么魔头?” “这是公子心境中的美好一面所化,正所谓朝阳春露,代表的是美好的心情。”那温柔的心荒和尚痴痴望着天边,似乎正在尽情享受着这种天地之美。 两人正在说着话,那朝阳之中露出了一个黑点,继而无数黑点遍布在朝阳之上,一道黑光自黑子之中射出,直直的击中了身旁的心荒和尚。 那和尚全身佛光退散,顿时变了一个模样。 李道玄揉揉眼,再去看这个心荒和尚,刚才那种超凡脱俗,犹若人间真佛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除了头顶那七柄银剑还在,他眼前只是一个长得普普通通,光头苦笑的年轻和尚,那一身白色长袍已经脏乱不堪,脚上的麻鞋也露出了脚趾头。 心荒和尚轻声道:“公子血脉中的魔头已然察觉了,咱们得快些了。”他说着便手指东方。 李道玄不由看向东方,只见一轮遍布黑子的红日刚刚跃出云层,只是在红日之下一团黑色的迷雾渐渐扩散,越来越浓,只在几息之间,那雾气就盖住了朝阳,天地一片灰暗,而雾气不停,飞快的扑向了他所在的位置。 天边黑色浓雾如墨一般已经遮住了半天天空,整个天空再次进入了黑夜。 两人身处之地,金桥再化作黄沙,沙子滚动起来,一只只黝黑的手臂忽然自沙中猛的伸了出来。 李道玄情不自禁倒退一步,便看到一个个死尸一般的怪物自沙中站了起来,竟然整齐的列成了一队,双脚浮地,慢慢走向了前方。 他定目望去,依稀觉得有些熟悉。只见死尸之中有那异族战士,塞外游侠等人物,最前面的一具尸体偶尔回头,煞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恨意,竟然是那被自己打成血浆的陈玉君! 心荒和尚低声道:“这些都是公子所杀之人,如今被你心境中的魔头召唤而去,咱们随着他们,便可走到那魔头所在之地。” 李道玄已然看明白,这些人确实有大峡谷里丧生在自己手下的逻些战士,还有杏花馆外击杀的刘县尉雇佣的那队游侠儿。 沙上的那些幽魂僵尸已经远去时,心荒和尚已经跟了上去。李道玄跟在他身后,茫然前行。 幽魂僵尸行走的非常快,渐渐没了影子。 李道玄走着走着心念一动,就听到背后车轮声响。 黄沙大地自他背后涌出一道青石大道,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那裹着西海鱼皮的铁车轮因为有了缓冲的力道,不但快而且平稳。 车子停在了两人身旁,心荒和尚微微一笑:“公子先请。”两人都坐上了马车。 李道玄以心念召唤出这马车,心中反而安定下来,在这自己的心魔中,他李道玄就是无所不能一般,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拉车的是四匹健马,在李道玄一念之下便没命的向前狂奔。车帘自动打开,车中两人眼前越来越黑,那雾气几乎遮住了所有光线。 不多时那马车就冲入了前行的幽魂队伍之中。 李道玄便很清楚的感受到,马车奔驰之中,已经有十三个恶鬼扑了上来,但那痴呆的恶鬼还未扑到马车之上,便被他心念所化的一道五元风刃壁切成了碎片。 心荒和尚一直闭目不语,忽然睁眼道:“公子不要再出手,这些就交给和尚吧。” 李道玄只觉马车周边被一层金色光芒组成的荧光环绕,偶有一团黑气扑上,那金色荧光就如佛莲吐蕊,吐出一团金光,将那黑气覆盖。 李道玄却感受到一种战斗的欲望,忍不住手掌轻挥,一道浑厚无比的土元气息弹出车外,将一只跃到半空的恶鬼拍飞,口中忍不住笑道:“爽快,这些人都是该死之人,便化作了厉鬼,又能如何。“ 心荒和尚暗叹一声,却也无法再阻止。 李道玄五元灵力道法默运,不多时就将这并不多的幽魂恶鬼一一拍成了粉末。 再看车外前方,黑气有些变淡了,前方却有一青蓝大湖隐隐显出。 “那是西海!“李道玄欢然道。 前方确实是那西海,李道玄和心荒已经能看到乐都城那高耸的城墙。黑雾变成了灰茫茫的一片,城中似乎寂静无声,但那城外却围满了数千恶鬼。那些恶鬼一如刚才所见,无不双目空洞,赫赫抽搐。 李道玄身子缓缓浮起来,他心念所动,看得更深更远,隐隐看到无数恶鬼之中,每隔一段,便有一盏淡红血色灯笼引动。那灯笼指向何方,恶鬼便向何方运动。 “公子看到了什么?”心荒端坐在车中问道,他在灰暗之中身形有些发淡。 “有很多红灯笼,这些恶鬼好像被人驱使,正在城中聚集。”李道玄说完低头问道:“和尚,我可没杀过那么多人,这些鬼怪是从何处来的?” “那红灯笼是传说中黄泉奈何桥上的奈何灯,奈何桥本是极窄的,传说能走过奈何桥的人才能转世投胎,剩下的要么贿赂摆渡人,要么跳入忘川河,被众鬼所食,灯笼所在之地,便是群鬼投奔之处。”心荒和尚幽幽的声音透出一丝诡异。 第176章 忘川幽冥阵 “黄泉魔境,难道我心中真的潜伏着一个魔头?”李道玄心中一种压抑的吞噬欲望升起,狞笑着点点头“本公子今天倒要看看这魔头到底是谁。” 心荒和尚却瞟了他一眼,身子也自浮起:“公子,驱鬼除魔,是我们天荒寺的拿手好戏,不如由和尚出手如何?” 李道玄冷哼一声,但见前方一只红灯自远处飘来,引动周边恶鬼蠢蠢欲动,他便伸出手指轻轻拨动起来。, 渐渐的他手指间飞舞出无数风元灵丝,风元灵丝弹出指尖后却变得极为细长。 这灵丝之中隐含一段冰冷气息。只见一道道水之波纹缓缓扩散。散入一团团黑色气息之 中,每条水纹都化成了一个圆圈,套住了一团黑气。 心荒和尚动容道:“十方风水咒,公子这五元道法竟有如此威力。” 李道玄催动灵力,没有理他,这套‘十方风水咒’是北陵道祖所传的五元道法中的高深道术,唯有玄空境方能使用。自己往日只有地象境,如今在这幻境中却可以施展出来。 他这十方风水咒一出,已经驱动了近百恶鬼,那百十名恶鬼被这妙华宗大威力的秘法缠住,纷纷消散如尘土。 心荒和尚见他面上露出狂态,隐隐已被杀心所占,长叹一声后默默捏起了转轮印。 李道玄口中吼了一声,忽然脚下御风扑出了车外。他身在半空,手中忽然多了一团燃烧的烈火绢。那红色的燃烧的绢帛在他手中鼓成一柄圆柱状的帛剑,火气扑向四面八方。 心荒和尚转动手中一粒菩提,荧光四射的眸子里忽然露出沉思之色,低声自语道:“北陵道祖所传,此刻用来斩杀心魔,却也是道之真意了。” 此时李道玄身在空中,已迎上了上千恶鬼,他右脚轻轻后撤,身上衣衫与火舞一般的火元帛剑一起猛然向前飞动。 他的身形便化作了一道残影,飞跃了百丈空间,仿佛自虚空跃向了乐都城下。 李道玄御风如电,手中火元帛剑画起了一道无迹可寻的圆弧,火红色的帛剑带起了一团剑灵,横腰斩断了眼前一排恶鬼。 他此刻在心境中已突破了修士境界的限制,心念一动便信手拈来,画圆涂方,或斩或挑,或削或扫。等到那心荒所坐的马车行至身旁,李道玄已将周边的其余恶鬼杀的七零八落,说也奇怪,在这幻境中杀鬼,越杀越是心灵平静,越舞越是身形飘逸。 马车跟在李道玄身后,逼近了那血红的幻境乐都城大门。 李道玄手中火元帛剑高举,自上而下轻轻划动,无双剑火喷薄而出,将乐都城的大门整齐的一分为二。他正要冲进去,就听到了嗡嗡的声音。 那声音是千道黑色火焰一起飞舞的声音,乐都城上一排恶鬼自黑暗中亮出身形,飞射出千道黑色火箭。火箭的目标却是李道玄身下的上千恶鬼,一股儿焦臭的味道儿遍布城下。 乐都城外上千名恶鬼忽然齐发一声凄厉喊叫,在黑暗之中透出几里之外,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道玄全力催动五元道法,只觉身边黑色气息快速收缩,自城墙直收到内城里去,再无气息。 天地仍是灰暗一片,但一盏血红的灯笼在天地之间如一粒红色明珠,自城内缓缓飞来。 心荒和尚不知何时已飞到了他身前,低声说道:“莫要冲动,看看再说。” 李道玄皱眉看着那恶鬼挑着一盏灯笼,在半空中悠然而来,恶鬼身形肥胖,看起来极为眼熟。 不多时那恶鬼已经落到了车前三丈外,他的样子已经看不清,整个身体似乎饱受创伤,白骨外露,血肉发紫。只能看到一双赤目,一嘴青牙。 他动作却灵活无比,手掌一杨,一卷书帛模样的东西缓缓飞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接过帛书,已是认了出来,这恶鬼竟是自己在白耳山击杀的安国大郎。 “杏花馆中,与儿相侯。”帛书上的字血红一片。 心荒一拉李道玄,便跟着那安国大郎所化的恶鬼自乐都城大门直入进去。幻境中的整个乐都城已成鬼城,数不清的红灯笼在城市里游荡. “这乐都城是公子最为熟悉的地方,所以心魔以此为据点。”心荒边走便说道。 李道玄当然对乐都城熟得不能再熟,他忽然御风而起,低头俯视,脚下两条大道十字交叉将乐都一分为四。又有横直竖平的各条大道将城市划分为无数个小方格。 他再看那乐都城每一个小坊间都有一盏红灯。最大的那盏正在北方登云大街,杏花馆所在之地。 恶鬼行至杏花馆,便消失无踪。 李道玄和心荒和尚站在幻境杏花馆外。 大门紧闭,依稀是记忆中的模样,李道玄便冷笑一声,手中火元帛剑忽然炸开,碎成无数精灵之火,烧满了整个杏花馆大门,每一粒燃烧的绢帛碎片都含着凌厉的火焰之气。 大门碎开,杏花馆大厅现身眼前。 只见那大厅忽然晃动起来,继而伸展开来,本来不算宽广的厅堂,变作了无限深远的空间。 整个杏花馆门口化作了一张血口,瞬时将两人吸了进去。 李道玄周身灵力运转,再看去,只见眼前空间内悬浮着百盏红灯。四周黑雾茫茫。 心荒和尚拉住了他,看着那悬浮的红灯变幻,沉声道:“此乃九天十大魔阵之一的忘川幽冥阵!“ 李道玄见那红色灯笼流转之间,红光勾画出的形象果然和崔园地牢中的绘图十分想象。 他还未说话,眼前景色再是一变,只见头顶之上现出墨色天空,暗星闪烁,脚下四方扩展开来,这幻境中的杏花馆大厅竟然变作了那西羌大峡谷的模样。 心荒立刻扯着李道玄,向长空飘荡。李道玄低头眼观大地如履深渊,却见红灯诡散,点点血色微光布成一个怪异的弯曲符号,渐渐汇合向着幻境大峡谷内的西海方向。 “忘川幽冥阵已生出了幻境中的幻境,这等阵法只有冥界之人才懂得,原来如此!”心荒自言自语说着李道玄听不懂的话。 心荒和尚只站在半空,苦思这忘川幽冥阵的破法。 良久才说道:“公子,这冥界阵眼在北方,此阵的弱点也在北方。“ 和尚说到这里苦笑一下,仰望天空:“这幻中之幻,已非公子你能控制的,你看天上群星位置都不对,想观一下星象都不行,小僧身具天荒寺,连山星宫两大绝学,也是拿这阵法无可奈何了。“ 李道玄仔细看着那红色灯笼分布的位置,再抬头望着黯淡的星空,忽然说道:“这北方灯笼阵眼处似乎和二十八星宿很像啊,姐姐以前曾跟我讲过河洛图书,我心中都记得,或者可以指给你看。” 心荒大喜道:“公子你能看到幻境中的星象?”还未说完,李道玄便伸手在他的背上缓缓画了起来。 李道玄此时默默写着,不多时已将天上那三垣四象的分布画完,以指尖标示星辰的运动与明暗。 心荒和尚根据他画出的星象点头道:“此时紫微星明暗不定,天市发暗,北方玄武动静不明,少阴孤长,太阳不生。所谓四象轮回,相生相克。阴阳变幻,只能凭借天意。但人力可为的却是借势。我已想到了一个破解之法。“ 他说罢睁眼道:“公子随在我身后,千万不要跟错了方位!“身影一闪,已扑向了幻境幽冥阵的北方! 李道玄跟着他的身形,自背后御风而起。不多时就到了北方幽冥阵眼处。 只见这幻境北方却是一条环形暗河,河中两方石阵搭成一个山谷,谷中深处却是一座帐篷。三座石桥成扣子状连接了西东南三方进入山谷。 此时仿佛乐都所有的恶鬼全部集中到了暗河周边,约有万具左右僵尸样的恶鬼,在千百盏红灯指引下围着暗河四处游动。就如无数蚂蚁围绕一颗甜蜜,黑压压的甚为壮观。 李道玄在心荒和尚背后看去,只见无数黑气环绕在一处深红色的圆心处,渐渐形成一个漩涡,这些黑气或远或近,最后都是流入了暗河之中。 心荒大声道:“阵眼就在那谷中帐篷里!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李道玄正要飞身去斩杀那万千恶鬼,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温柔亲切的声音:“吾儿道玄啊,不要再过去了。“ 这温柔的女子声音从未听过,但却是那样熟悉,李道玄忍不住喊道:“娘亲?!“ 心荒和尚见李道玄呆立在半空,心道不好,此时那些恶鬼在红灯笼的指引下,按照星宿的方位布成了一个诡异的漩涡。 这是要借助幽冥的布局,积攒幽怨之气,若是等这怨气积攒完成,那可打打不好! 李道玄只迷失了一刻,吸了一口气道:“和尚,咱们快冲过去!“ 但两人都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响,只见千名黑暗骑兵自幽冥深处现身。马上骑士戴着黑色头盔,那马匹也是血骨痕痕,绿色的马眼,妖冶之极。 这些黑暗的骑兵刚一现身,立刻展开了一轮冲击,骑士手中的长枪带着几分凄厉之色。速度之快,力量之狠,带动了空中的怨气,呜呜声塞满了两人的耳间。 第一轮恶鬼骑兵冲击中,骑兵背后的恶魔弓骑手中黑羽齐射而出,那黑箭发出的凄厉之声更是骇人。 半空中爆出一团霹雳之声,李道玄双手揉捏出一块土元凝聚的大石头,甩向了那冲过来的黑暗骑兵! 大石在空中碎成一片,继而被五元灵力催动,以比黑箭快无数倍的速度飞射而去,这些碎石速度之快难以描述,其上附着的火元灵力竟然燃烧起来,一团团小流星一般的碎石疯狂的砸向骑兵们。 先头的百骑连人带马被穿成了筛子,火焰腾飞,死人的骨头在火焰中被爆炸的灵气击碎,又化成了第二团武器。将恶骑背后的黑魔弓手击成了碎末。 但李道玄还未松口气,又有一排诡异的人影冲了上来。 第177章 大黑暗如来 这群鬼影丛丛,但数量不过只有十数个。只是鬼影个个都携着一团冥气,霎时数团冥气集成一束针尖大小,穿透了空气,击向李道玄。 这鬼冥针气飞速扑来,李道玄正要躲避,那心荒和尚在后大声道:“公子小心!“他说着手中一颗菩提飞了起来,环绕着李道玄与心荒滴滴转个不停,那冥气针丛弹到菩提上,发出吱呀的怪异声响。 心荒和尚的身影如一道佛光突显。手中多了一卷佛经,那佛经已经散开,只见他如水银泄地一般,掠过了数十道鬼影。佛经上的一页纸飘到半空,纸上赫然写着数百个“念”字。 那纸跟着心荒和尚的身影碎成几百块,每一块都是一样大小,每一块上都只有一个“念”字。 几百个念字被这和尚贴到了鬼影身上。心荒和尚倒转身形,再落到李道玄身边,口中低喝一声:“破!!”!只听蓬蓬之声不绝,十多个鬼影身上的念字发出金光一道。接着便是熊熊火焰!鬼影瞬间燃烧成灰,半空中飞灰乱舞,每一片飞灰都落向了暗河的鬼魂身上。 李道玄在他背后看向那些恶鬼,只见数万恶鬼们排成诡异的阵型,僵立在原地。每个恶鬼头上都冒出一团黑气,黑气纠缠不休,忽听彭的一声,一只恶鬼炸开来,接着就像引爆了连环的陷阱,恶鬼们一个个炸将开来。 在这恶鬼爆炸声中,一个身着灰色衣衫的女子身影赤足自前方走来。 李道玄睁大眼睛看着那如花容颜,嘴唇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女子行至他的身前,微微一笑,却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揭开灰色的衣衫,露出血红的贴身小衣,玉肩一抹儿,雪白的小腿裸露在外,媚声道:“李郎啊,碧桃好想你。“ 碧桃血红的小衣上缠着一排相思扣,她见李道玄木然的样子,忽然弯腰颤身笑道:“李郎啊,万没想到你竟然能破了忘川幽冥阵,但你也不要骄傲哦,还没完呢。”她弯腰笑的时候,身上肌肤颤抖,锁骨下的抹胸儿几乎包裹不住那团白玉,隐见红珠。 李道玄闭目再睁眼,大喝道:“妖魔幻影,看剑!“他手中火元帛剑再生,在手掌上化成了一团耀眼的光芒,那碎裂的火芒如万千星点,射向前方的幻影碧桃。 碧桃似乎毫无反抗之力,那星光点点穿透了她的身子。 星光现,人已远。 碧桃的幻影消失了。 心荒和尚低声道:“李公子,这是你的心魔,你杀不掉她的。只要当做她不存在便是了!“ 李道玄呆立在半空,也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石桥连接的山谷之中忽然传来一阵缠绵的呻吟之声,声音如歌如诉,却是正在云雨之欢中的女子声音。 李道玄闭着眼睛,忽然眉头一颤,大叫一声:“碧桃!”疯狂的奔向那石桥。 他终是无法抵御这心魔! 心荒暗叹一声,跟着他冲向了那三座石桥的最近一座。 那石桥上挂着九盏红灯,桥上立着几个已经僵硬的死人,一黑一白无常双鬼站在桥头,一个老婆子在桥尾,端着一碗稀粥。死人如蜡人一般一动不动。 暗河缓缓流过,无数尸骨浮在河上。河中现出一艘小舟,舟中一对****的男女,那对男女妙体相接,桃源暗度,正自云雨不休。缠绵的声音就发自那女子口中。 李道玄呆立在奈何桥边,望着那小舟上翻云覆雨的一对儿男女。 小舟上的男子依稀便是李道玄的模样,只是眼神空洞,眸子里转动的是无边黑气。那女子正是碧桃,媚态横生的容颜还是生动的模样。 心荒望着这如传说地狱中的忘川河上****诡异的一幕,手指颤动,指上菩提化作了一道金光,直击河上小船,却如穿透了一副水幕,菩提转自回来,和尚低头不语。 李道玄茫然望着小舟问道:“和尚,我看到的是幻象?这情景为何如此熟悉,那男子真的是我么?” 此时船上情景愈发诡异,那交欢中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碧桃抱着毫无生气的男人,手指深陷入肉,她忽然张开了嘴,似在温柔的亲昵怀中的男子,但下一刻,怀里的那人发出低沉的吼叫,莫相思的嘴边叼起了一块人肉合着黑血,露出肉下的枯骨。 李道玄拳头握了又握,指甲陷入肉中犹自不觉,舟中那碧桃已经几乎吃了一半男人,雪 白的肚皮鼓涨起来,她双目中一团黑色气流疯狂的旋转起来,愈发吃的快了。 李道玄能听到那啃肉喝血咬骨的声音,象由脑入,音发耳边。 他再也无法忍受,双脚轻点,如飞鸟掠过奈何桥,没入黄泉河中。 刚一落入冰冷的冥河中,便有无数尸骨伸出双手捉住了他的身子。李道玄咬牙大吼一声,一团灵力以他身边为圆心扩散,水上爆出一团巨大的涟漪。 那涟漪破碎了李道玄身边的尸骨,但另有无数尸骨再次涌动出来。站在岸上的心荒和尚低吟一声佛号,手里佛经一页页瞬间展开,化作布满念字的纸张锁链,锁住了那冥河之中的李道玄,将他拉回了岸边。 忘川河上此时翻滚起血浪,尸骨们发出幽鸣之声。白骨慢慢爬向那河中小船,在船身周边拼接起来。 不多时那小船便被尸骨拉入河水里,一道黑芒闪过,又慢慢浮了上来,那船儿已变作了白骨大船! 全身冰冷的李道玄看到那白骨大船头挂着一盏血红的灯笼,灯上写着“慈航远渡”四字。他暮光转向那白骨船头,只见肚子鼓起如坟头的碧桃正蠕动着,白色的肉体上绽开一个个血洞,伸出了一根根丑陋的肠子。 碧桃肚腹上的肠子已垂落到冥水中。 那岸边破碎的数万幽魂的都化作了液体,汇入了忘川河中。只见黑流涌动,一盏红灯,白骨沉浮,当真是黄泉地狱的景观。 李道玄再看到那冥河中的黑色幽魂通过那弯转的肠子汇入到船上,汇入到那蠕动的碧桃身体里,她的肚子越发的膨胀,蠕动的一团似乎就要破肚而出。 心荒和尚自后抓住了李道玄的手,硬生生扯向了身后,口中低声道:“兀那魔头,现身出来吧,吾已等你好久了!“ 白骨船以人皮为幕,此刻闻声,那船舱皮幕便打了开来,一只苍黑大狗缓缓走了出来。 那大狗睁着血红双目,发出了低声的嘶吼。 李道玄呆住了,他当然认得这大黑狗。 心荒和尚望着黑狗,眼眸金光闪过。一直挂在那身后的那个泥娃娃却飞身起来,落到了身旁的李道玄身上。 那鱼朝恩所化的泥娃娃在李道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心荒和尚此时才反应过来,急声道:“不可!“ 但李道玄已动了,他整个身子扑向了那白骨船上,扑向了那冥黑大狗。 黑狗四肢一蹬,也冲向了半空中的李道玄,下一刻一道黑光闪过。黑狗与李道玄都消失不见,白骨船上现出一个黑衣男子! 那男子黑发披肩,身形高大,坐在那里如同山岳,黑紫色的绸袍裹在身上,又多了几分高贵与阴暗。 他站了起来,却背对心荒,手掌间浮出一滴鲜血,滴溜溜的转动着。沉声说道:“你这和尚真是多管闲事!” 心荒和尚长叹一口气:“是和尚错了,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 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依稀还是李道玄的模样,但他长发披肩,肌肤如白玉一般,凤目流转,那如刀刻般的鼻子还有饱满的嘴唇,却比李道玄多了几分阴柔之气。 男子望了一眼心荒和尚,手指一点那白骨舟中的碧桃,碧桃硕大的肚子便爆裂开来,一只血肉模糊的小手伸了出来,继而一个婴儿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男子捧着手中那滴精血,走到鬼婴旁边,那鬼婴自碧桃的肚皮开始吃起来,一直吃到****,张着一张小口,发出尖利的鸣叫。男子小心的将手中的精血滴落到小口之中。满意的后退开去。 那吸取了佛心精血的鬼婴,吞吃了自己的母亲与父亲的血肉,疯狂的长大起来,只三息之间,就长到一丈高,却犹自在长高长大。 心荒和尚感受到一股从未见过的黑暗力量在凝聚,那力量愈来愈大,明明是幽怨之气凝集而成,却有一种佛光普渡的宁静感觉。 当那鬼婴长到十八丈八尺八寸之时,心荒和尚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那身影左手拖住了骨船,身上忽然并射出万丈金光。 金光普照,似有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笼罩四方。 心荒和尚口不能言,仰头看着眼前的巨大身影,那身影被金光笼罩,双目微闭,头上灵根缠绕,方耳低垂,双脚盘身,口中吟唱梵音飘荡,佛光悠长。 这位天荒寺的国师双膝一软就想跪倒在地,却一咬舌尖,将一股静心佛念度来,他再注目看去,眼前的金光已经消失,面前的是一个黑气笼罩的佛祖之相。 “大黑暗如来真身!“心荒国师心中一颤,口中忍不住低呼出来。 第178章 心荒坐化去 心荒和尚仰视那身高十八丈的大黑暗如来真身,看着那黑暗如来手中的大骨船,忍不住再叹一声:“和尚今天可惹大麻烦了!” 大黑暗如来掌中的骨船在那黑暗佛掌中看起来如此渺小,那站在船头的魔化的李道玄俯身长啸一声,在他这让人惊心动魄的啸声中。黑暗如来身高再长三丈,直顶苍穹! 心荒和尚挺直了胸膛,两眸如火,头顶七柄电剑冒出兹兹火花,口中吟声道:“魔头,莫非是想要逃出小僧的菩提佛斋,为害人间么!” 他说着,口中念念有词,身子便长三丈,不多时心荒化作怒目金刚,与这黑暗如来四目相对。 和尚伸出手指,手拈一粒菩提子,口中唱道:“彼岸可渡,净土难留!”口中唱着,手中的菩提子竟然生出了一支新芽。看上去那菩提子就像一粒种子,发芽开花。 黑暗如来慈眉斜挑,两眸忽然睁开,直视心荒和尚,两道黑光如狂龙惊天,射中和尚的金身,便听到烈火烹油一般的滚响,黑光穿透了心荒的金身,在他金身上照出两个冒着黑烟的大洞。 心荒手中的菩提子已经开出了一朵洁白的佛莲,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黑洞,便见金身破洞周边丝丝裂开,无数黑色的尸骨在洞口周边蚕食着。他暗自惊心,自己这普度金身竟然挡不住这魔头的一道直视! 此时那黑暗如来再次闭眸张开,又是两道黑光射出! 心荒手中的佛莲举起,七瓣莲花张开,一道金光升起如盾,挡住那再次射来的两道黑光! 他凝思一想,抬头笑道:“原来你这魔头还未长成!” 那骨船上的魔化李道玄冷笑一声:“吾子虽未长成,但灭你这和尚绰绰有余!”他说着,伸手一指和尚眉间,那黑暗如来便张口一笑,一只五丈宽的手掌如巨石一般压了过来。 心荒和尚口中高喝一声:“真佛在此,容你这泥胎放肆!”他的身子抖动,无数金光抖动出来如乱针一般攒射而出。 那幻境之中便看到万千金针挟着阵阵威严之声刺穿了空气,整个天空挥洒出佛光万道,大地之上落满金雨! 万道金光刺穿了那黑暗如来的大掌,继而穿过空气刺向了幻境苍穹之上,便听到嗤啦啦声音不绝,苍穹震动,天上发出斑驳的暗光。 心荒和尚金身一呆,继而大怒:“你这魔头竟然借了小僧的法力!” 他想的不错,那黑暗如来再长十丈,手中托举着骨船,船上的黑衣李道玄双手已经摸到了天空! 心荒暗叫不好,一旦这魔头击破了佛珠外壁,破开这佛斋而去,那可真是罪过大了。 到了此时心荒也不再犹豫,双手摸向了头顶天劫之剑,光头顶上的一柄电光巨剑被他取了下来,挥手插入了黑暗如来的胸前! 大地摇晃,那黑暗如来发出了一声如婴儿哭泣般的尖叫! 心荒和尚取下一柄头上天剑,身子一晃,整个右臂痴痴声中化作了一团飞灰!但他眼中含笑,再取一柄天剑,插入了黑暗如来的左臂! 那正在凿击天壁的魔化李道玄咬牙跳起,身子贴到了天壁之上,手挖嘴咬,已是咬开了一条缝隙! 心荒和尚口中喝声道:“李公子,你身怀金刚六体神通,莫要被这魔头迷惑下去了!”说着手上不停,七柄天剑全部插入了黑暗如来的身上! 霎时那大黑暗如来周身发出了红光,在一阵婴儿哭叫声中渐渐缩小! 天壁上的魔化李道玄身子也被一道红光击中,惨叫一声跌落下来。 心荒和尚周身都化作了飞灰,仅留下一道金色影子,口中再念起大明王六字咒,金影伸出手掌握住了天上跌落的魔化李道玄,右掌伸出了黑暗如来的心口之中,再缩回手时,掌中已多了一个哇哇啼叫的婴儿。 金刚化身的心荒左手拖着魔化李道玄,将右手的婴儿放到了他怀里,指尖一点儿,那婴儿张着双手哇哇哭了一声,却被金光封住! 魔化李道玄口中大吼一声,一拳击出,正打中那金光中的婴儿,婴儿飞起半空,穿过天壁的缝隙,闪过一道黑光不见了。 心荒和尚长叹一声,已是无力阻挡,左手托着魔化李道玄,金身影子再涨百丈,破开了天壁,自这佛珠幻境中走了出来! 长安净土寺的后方禅院中发出了一声巨鸣,整个寺里的和尚都被震动,跑到院子里。 他们首先看到一道细小的黑光破开了心荒大师的禅院,飞到空中哀鸣一声,向着北方而去。继而一声震动大地的爆响!心荒大师的禅院木块纷飞,化作了一天碎雨! 崩乱的碎木石块之中,心荒大师淡淡的影子抱着李道玄缓缓走了出来! 众和尚心慌意乱,无不跪伏在地。 心荒和尚淡淡的影子发出了微弱的金光,望着刚才那黑光离去之方微微摇头。再低头看了李道玄一眼,手掌伸出,就那样穿过了李道玄的肉身,在他体内摸索着破碎的经脉,口中再叹一声:“魔由尔生,也得由尔来解啊!” 心荒和尚修补完李道玄的经脉,放下了李道玄,望着跪着的一众和尚,口中再念道:“诸位师兄,小僧这就要去了!” 那跪拜的和尚之中一个有些灵根的便高声问道:“大和尚要去何方?” 心荒和尚哈哈大笑,口吐偈语:“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 和尚说罢便含笑坐下,对那刚才询问的和尚招手道:“要去西方!”那刚才询问的和尚也是面含微笑,走了上来,握住心荒和尚的手,诸僧便见一道金光耀眼,抬头再看,地上再无人影…… 李道玄自昏迷中醒来时,正躺在一间干净的禅房中,耳听到禅房邻房里传来诵经之声,不禁晃晃脑袋,自己这是在哪里?他如此想着,还沉浸在那佛珠幻境之中。 正自想着,感觉丹海有些暖暖的,下意识试探一下,赫然发现周身经脉已经恢复了,正自运送着丹海冥力。 他愕然之下转头大声道:“大和尚,是你帮道玄修补了经脉么?”他连问三声却无人应声。 此时一个悠悠的声音传来:“公子,心荒和尚在幻境中触动了天劫,已经坐化了!”这声音不远不近,正发自李道玄怀里。 他急忙伸手入怀,却摸出了一个泥娃娃出来,手一抖差点扔了出去。那泥娃娃眉目宛然,开口继续道:“那心荒和尚改天换命,为了救老夫不惜引动七道天劫。以他的修为,本可以再支撑些时间,但为了对付黑暗如来,大和尚只得借天劫之剑的力量,却不得不提前坐化了!” 李道玄仔细打量着这泥娃娃,正是幻境中看到的那一个,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是从何处来的?难道出了幻境还能生存?” 那泥娃娃在他手中一笑:“公子啊,那****在长秋监中和相思姑娘说着话,被这心荒大和尚的佛珠吸了进去,那和尚可没什么好心思,他是要在坐化前,拼着一己之力试图抹去公子体内的血脉。” 李道玄打断他:”大和尚为我驱魔,怎么是不安好心了!你刚才说他为救你才引发了天劫,你这妖物怎得不识好人?“ 泥娃娃自他手中跳下来,背负双手,极为古怪的走来走去,摇头道:”公子,相思姑娘在冷香院中跟你说了一半,正说道最关键之处,这和尚便将你引入了幻境,那是怕你听到了真相!“ 李道玄将眼前发生的一切抛出了脑海,闭目沉思起来,那日姐姐说自己身负的血脉之中有个触动仙魔之争的大秘密,似乎还说自己身负着什么使命一般,他当时只当相思姐姐过于激动,此刻才有些明白过来。 那泥娃娃却继续说道:”公子你已知道,自己身负冥界与天子的血脉,但这冥界血脉之后还有一个极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说出来,恐怕整个仙魔修士界就要塌天了!” 李道玄伸手将泥娃娃拿到眼前,低声问道:“你知道什么,就赶快说出来,某已经厌烦了你们这些人故弄玄虚一般的话语了。” 泥娃娃摇头道:“公子,我也不知道这个秘密,但我知道,无论仙道还是魔道,都是不愿意你知道这个秘密的。这天下只有相思姑娘一个人知道。” 李道玄默然不语,只觉太过匪夷所思,不管相思姐姐知道什么秘密,自己早晚都要知道的。 他沉吟了一会儿,望着那泥娃娃笑道:“你这泥胎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说自己的来历,我便将你抛到水中化了去。” 泥娃娃抬眼望着他,沉声道:“公子可以叫我小鱼儿,我的来历嘛,以后自然会告诉你,公子不要小看某了,将某带在身边,自可以为公子省去不少麻烦。” 李道玄哼了一声。那自称小鱼儿的泥娃娃却沉声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公子可曾有子息?“ 李道玄心中一痛,实在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只低声问道:“你这妖物问这个做什么?” 那小鱼儿泥娃娃低头想了一下,这才说道:“在那幻境之中,公子被心魔占据,化作了骨船上的魔头,以自己的一滴精血喂出了一个大黑暗如来真身,以某看来,那黑暗如来带着公子的血脉,那是公子的孩子呀!” 李道玄心中自然就想到了北门观殒身的碧桃母子,心中愈发郁闷,沉声道:“是曾有个孩子,可惜没有养住!” 泥娃娃仔细听着,忽然长叹一声:“公子错了,如果那孩子没有存活,你的心魔不可能召出那黑暗如来,那孩子必定还活着!” 李道玄听到这里身子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那泥娃娃,惊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第179章 云珠破碎时 泥娃娃望着激动的李道玄,露出苦笑的模样:“我说的只是推测,还请公子说的详细点,或者我可以推出些情况来。” 李道玄心中激动之下,也顾不得那许多,将那日在北门观中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泥娃娃听的更是仔细,忽然一拍手:“是了,那孩子虽然没有生下来,但三魂七魄却已成了,如果我猜的不错,刚才幻境中的黑暗如来便是那孩子的三魂所化!” 李道玄茫然不洞! 泥娃娃小鱼儿望着他解释道:“未出生的婴儿尚在母亲体内,只有七魄在身,那三魂却在公子身上。” 泥娃娃说道这里忽然面带忧色:“天意啊天意,心荒和尚本想在幻境中抹去公子的冥界血脉,却无意中放出了那孩子的三魂,如此说来,大黑暗如来真身三魂七魄真的成了,这事可麻烦了!” 李道玄终于忍不住问道:“大黑暗如来,我的孩子怎么会是什么大黑暗如来这等魔怪!” 泥娃娃摇头叹道:“这其中的缘故我也弄不明白,但那婴儿本就带有公子的冥界血脉,如今变成了万魔之身的黑暗如来也是不奇怪的。” 李道玄心乱起来:“如此说来,我的孩子竟然变成了魔祖,不,不行!我,我……”他连说了两个我字,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在幻境之中,那黑暗如来破开了佛珠,飞到了这人间,只要,只要跟着它,便能找到我的孩儿!” 他激动之下就要冲出去,那泥娃娃高声道:“不可,万万不可!“ 李道玄停住脚步,怒声问道:”为何不可!“ 泥娃娃摇头苦笑:”公子身怀冥血,已是步步受制,如果再认了那万魔之身的黑暗如来,立时便成了整个仙道群而攻之的目标,这个万万不可!“ 李道玄立着身子,转头沉声道:”道玄不管什么万魔不万魔,定要找到这个孩子。“ 泥娃娃便急声道:”公子再留一步,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如今黑暗如来不知去了何处,公子就算急着去找,却去何处?“ 李道玄转身抓起那泥娃娃,边走边说:”你这妖物看起来知道的不少,你定然有法子的。“ 他急不可耐的抓着泥娃娃走出了斋房,刚走出院子,眼前就闪出了一道红色光芒,耳中却听到空中一阵巨响! 李道玄和泥娃娃齐齐望向声音发出之处,便见那通天浮屠之上,那悬浮的禁制云珠已经化作了一天粉末! ”这,这是怎么回事!“泥娃娃喃喃自语道“长安禁制云珠竟然被破了!” 他们都不知道,就在刚才心荒和尚坐化之时,那自佛珠中逃出来的黑光已飞到了长安北方璇玑山前,只在空中停了一下,便扑向了璇玑山上的洛府之中。 黑光窜动,直飞入了杏花馆二楼。 杏花馆二楼里的洛青璇此刻正捧着一只石碗玩弄着,这只碗儿却是上次偷来李道玄衣衫时无意中得到的。洛青璇当时只觉得这石碗之中魂力流动,有些奇妙之处。她自也认不出,这碗儿其实便是那存着碧桃母子与雀离寺诸人魂魄的九幽紫金钵! 屋门前一道黑光闪过,一道黑光穿过房门射入了洛青璇手中的碗中!霎时整个石碗震动起来,洛青璇惊诧的放开了手,那石碗便悬浮在空中,碗口射出一道红光直冲虚空! 红光穿过杏花馆小楼,自虚空之中射向了长安的通天浮屠,尖鸣声中如一柄长剑,击中了浮屠顶部的禁制云珠! 长空空中闪过一道无边灵力,红光穿过禁制云珠,那悬浮的云珠周身发红,继而破碎声响,化作了一天碎片。保护长安多年,五大国师亲手炼制的禁制云珠在三月初七这一日被异光击毁! 在距离花朝节不到八日的时候,禁制云珠被毁,立时便改变了整个长安那暗流涌动的形势! 距离长安璇玑山洛府最近的望仙阁顶楼最先看到了洛府的异相! 就在禁制云珠被破前的几息时间里,望仙阁顶楼一间临窗屋中一个青衣男子已经跳了起来,扑向了窗口,望着洛府的方向睁大了眼睛! 坐在此人对面的乾承太子第一次看到这位青衣男子如此失态,吓得手中的酒杯差点掉了下来,口中惊愕道:“阮先生,发生何事了,为何如此惊慌!” 青衣阮星逐望着洛府之中那冲天而起的红光,还未说话,却看到那红光已冲破了浮屠之上的禁制云珠,即便以他的阴沉也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乾承太子也感觉到不对,那弥漫长安的灵力涌动不息,他立刻站了起来,赫然道:”禁制云珠!“ 阮星逐此时却缓缓走了回来,静静的坐下来,想了片刻,嘴角露出了一丝阴沉的笑意,自言自语道:”妙,妙啊!” 乾承太子此刻却激动的来回走动,口中不住说道:“云珠碎片,云珠碎片,这可是好东西!” 他说着走到阮星逐身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大声道:“阮先生,你定要帮孤王弄到那云珠碎片,那可是饱含了五大国师的灵力啊!” 阮星逐不动声色的轻轻拨开太子的手,淡淡问道:“殿下,您也想要那云珠碎片?” 乾承太子两眼露出了光:“那是自然,禁制云珠碎片那可是修士梦寐以求的宝贝,谁能弄到一块,不但可助其修为,炼成法宝还有克制灵力的妙用……” 他正说的痛快,那阮星逐脸色已渐渐沉了下来,忽然一拍桌子骂道:“庸才!糊涂!” 乾承太子愕然止住话语,也是变了脸色:“先生说的可是孤王?” 阮星逐立刻站了起来,忽然跪了下来,低声道:”星逐想问殿下一句,咱们陛下修为如何?“ 乾承太子皱眉道:”先生这可说笑了,父皇英武圣明,但自小就未曾修行,他老人家并无修为啊!“ 阮星逐点头沉声道:“不错!咱们陛下少年时便被称为天资无双,高祖曾许那浮游观传其修行之法,但陛下一口拒绝,他老人家不为修行所诱,专心国事,这才得到万民景仰,众臣恩服,硬是从当年不可一世的建成太子手里得了这万里江山!” 乾承太子这才有些明白,却还是有些不服:“先生说的固然有理,也别忘了当年父皇差点被建成所派的修士杀手所杀,那年大雪山刺客以一柄杀剑差点要了他的命,若不是叶倾城出手……” 他说道这里停住了口,那个叫叶倾城的女子毕竟是一道魔咒一般的存在。 阮星逐冷声道:“殿下说的不错,但结果还是陛下得了天下,以天子之威,控仙道五宗之众,又有奇人异士在身边参谋,他老人家若是也修行起来,被那修行所诱,能有今天么?” 乾承太子听到此时便笑了,伸手扶起了阮星逐,口中缓缓道:“先生说的有理,孤王明白了。” 阮星逐被他扶起来,立刻低声道:“殿下,长安异变,咱们需早下决心,此时正有一个天赐良机在眼前,咱们可不能浪费了!” 乾承太子楞了一下:”先生说的天赐良机是什么?孤王不明白!“ 阮星逐指着那窗外北方,璇玑山上的洛府说道:”某说的天赐良机便是那里,这是天要亡洛碧玑,只要咱们准备充足,殿下的对手便又去掉了一个!“ 乾承太子望着那红光余韵未休的璇玑山洛府,眼中也是发了光:”不错,破坏长安禁制云珠的怪光便是洛碧玑搞得鬼,这白鹰洛家是送到嘴边的肥肉啊,哼,吴王啊吴王,我先拔掉你手下这个臭钉子!“ 阮星逐在他背后急声道:”殿下,您现在就得回东内苑,长安禁制已破,云珠碎片散落各处,那些修士们必定要闹事。殿下速请杜相进宫,调动北司南衙,整个长安自今日起日禁宵禁不能松!“ 乾承太子转身就要走,忽然停住了,目视阮星逐低声道:”我那杜玄风舅舅最近动向有些不明,孤王听说前几日这老头子竟然去了晋王府中送去了一桶太液池冰泉!“ 他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自从知道了孤王和崔妃的好事,这老头子似乎变了心,不如孤王直接动用东宫率卫禁制长安如何?” 阮星逐摇头道:“殿下,您必须得请杜相来,自鱼朝恩失踪,李辅国身死,整个内侍省和北司十六卫都落到了杜相手里,如今他才是整个长安最有权力的人,太子不能让那杜相起了猜忌之心。” 他说着走了过来,低声劝慰道:“太子可以放心,杜相是您的亲舅舅,您又是嫡长子,他是不会放弃您的。如果殿下实在不放心,可以东宫六率卫协领北司南衙,如此咱们的人也可占据重要位置,不会出问题的。” 乾承太子满意的笑了。 阮星逐再望望那洛府的位置,轻声道:“禁卫是在咱们手里,下面就要看修士界的动向了。” 他说着沉吟起来,良久才说道:“殿下,如今长安五大国师之中,昆仑宗的袁天罡是重中之重,他那边星逐亲自去一趟。至于琼华仙子那边,就需要殿下费点儿心了。” 乾承太子皱眉道:“琼华仙子那婆娘软硬不吃,要她做什么?” 阮星逐转身再望向了那洛府,淡淡道:“殿下别忘了,洛府里还住着一位昆仑山的高足,妙心剑派的天才剑客,洛青璇……” 第180章 太液蓬莱山 李道玄捏着泥娃娃急匆匆自净土寺赶出来的时候,整个长安已是风云变幻。 他自出了净土寺的大门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净土寺所在的北明坊之后便是那皇城,他站在净土寺所在的普渡山上,只见那宫城至皇城一带尘烟滚滚,一队队整装待发的士兵已聚集到了宫城八门之外。 李道玄无心再看,他心中刚才已问了一个和尚,得知那一道黑光却是飞向了北方。 李道玄打算先回那云裳小筑,叫来那常随,依靠长安游侠儿的力量,定要找到那黑光所在之地。 他这般想着,疾步走向了山下。那怀中的泥娃娃便笑道:“公子,如今长安禁制破了,既然心急,为何不用道法啊。” 李道玄一愣,这才想到这一点,在长安不用道法时日长了,自己差点都忘了这一点。 如今他体内的冥力与灵力已经融合到了一起,当下运转起御风道术,霎时便飞跃而起,直奔平康坊而去。 身在半空只飞了一会儿,李道玄就暗自嗟叹自己修为大大的退步了,如今比之那金刚神通刚成之时可是大大不如了。 正如此想着,身旁一道人影闪过,差点撞到了一起。 李道玄急忙转过身子,只看到一道人影飞向了那通天浮屠之下,急匆匆的踏着一柄金环大刀,竟然也是一个修士。 他不禁感叹,往日在云珠禁制下,长安可没有这般御风飞行的修士呵。 他感叹一番,怀中的泥娃娃爬了出来,伸出小泥手招在眼前,口中笑道:“禁制云珠碎片,嗯,这下长安可热闹了。” 李道玄御风前行,问道:“什么禁制云珠碎片?” 泥娃娃仰头笑道:“公子不知道?这禁制云珠定然是被那黑暗如来的力量击碎了,那碎片落到长安各处。你想啊,五大国师合力炼制的灵力神器,那碎片能不吸引修士么。” 李道玄却大喜道:“不错,那云珠被破,定然是我孩儿的力量做的,咱们这就去云珠下看看。” 泥娃娃不再说话,只望了他一眼:“往日在禁制云珠下,公子可借冥力纵横来去,如今整个长安修士都已不受控制,以你的修为,去了恐怕有些危险。” 李道玄也不说话,转了个方向,直奔禁制云珠之下,那长安浮屠塔下。 此刻整个长安得到消息的修士都奔向了通天浮屠下,半空中一道道人影飞舞,各项法宝层出不穷,有些以前有些仇怨的便在空中打了起来。 但见整个长安天空都流动起了灵力,一道道功法激荡之声,吓得那长安居民都悄悄躲了起来。 阮星逐本是坐着马车赶往宫中太液池去见袁天罡,但直走到了那皇城门口,就被一道误射而来的飞云惊天箭击中了马车。 阮星逐立刻弃了马车,脚下生出一朵巫峡朝云,他踏着这朝云挥舞大袖飞上了半空,见那密密麻麻的飞舞的修士聚向了通天浮屠下,忍不住冷笑一声,伸手一点,一道金轮自袖中飞出。 阮星逐的彩云无相环本有两只,其中一只在那崔府地牢中被李道玄破去了,这一只一出手便少了几分朝云映日的气魄。 饶是如此,他这金轮飞舞在空中,旋转之时带着云霞之光,一路之上割破了空气,震动着那空中的微尘发出了尖锐的鸣叫! 在他身前空无处,一道惨呼声响起,只见一把白色大弓折成两半,那金轮不停,绕着白色断弓飞舞,空中鲜血迸射,一个瘦小的男子惨呼高叫道:“饶命!” 彩云无相环周身云霞放出一道道冷光,继续穿透着空气,不多时一个全身穿孔的惨烈男子现出了身形,两眼圆睁口喷一道灵力。 阮星逐脚下朝云一闪,已到了那男子身前,手指贴到男子眉间,冷笑着吸取着男子体内的灵力,口中低笑道:“儒宗六艺门的小卒子也出来卖弄!” 那男子口中无声,不多时灵力便被吸干,阮星逐身子不停,召回了金轮,一斩之下将男子拍成了飞灰。 他继续向着宫城前进,一路上只看到不少儒宗六艺门的修士,还有那浮游观下长生殿的女道士,甚至还有九流杂门的很多修士,却未见一个昆仑山下属的修士。 阮星逐皱起了眉:“袁天罡那老家伙难道早就知道了,要不为何能约束住门下弟子不来趟这浑水?” 他想不明白,只得加快了速度。 等他到了宫城之内,绕过群芳殿后,便看到了烟波浩渺的太液池。 那穿过大明宫,太极宫与东宫三大宫城的太液池之中三座仿造的仙山耸立,阮星逐飞入太液池上,绕过了瀛洲,方丈两座仿造的仙岛,落在了那以仙石仿造的蓬莱小岛上。 他刚刚落下身子,便看到琼华仙子背对自己,端坐在一块石头上,正闭目不语。 阮星逐走了一步,那琼华仙子抬眼道:“阮星逐,师父说不想见你,你还是快点回东宫帮太子处理这长安乱局吧。” 阮星逐望着她疲倦憔悴的模样,摇头一笑:“仙子可以望了杀子之仇,星逐可不能不管李道玄那魔种肆虐长安,仙子请让开,今日一定要见袁国师。” 琼华仙子眉毛一抖,咬牙道:“你说什么,长安云珠被破难道和李道玄有关系?我,我这就……” 她还未说完,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玉琼,不要说了,为师要你面壁三年,这次几天啊,你就又动了杀念。” 那声音说完,阮星逐便看到蓬莱小岛之上一道白色的闪电袭来,落到了琼华仙子的背上,啪的一声打得琼华仙子闷哼一声,那白光就如鞭子一般连着抽了十鞭! 阮星逐退后一步,心中感叹,袁天罡这老头对弟子可真下得了手,这天雷鞭都用上了。 但他此时过来,绝不能半途而废,低头想了一下,对着那仙岛深处轻声道:“星逐听说浮游观主,淳风国师的推背图在袁天师手里,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很想见识一下。” 仙岛深处没有声息,阮星逐默默等着。 他只等了一会儿,便看到一只青色小鸟飞了出来,那青鸟落到他的身前,清脆的说道:“师父请您进去。” 阮星逐心中冷笑一声,这袁天罡的架子越来越大了。 但他还是恭恭敬敬的跟着青鸟走了进去。 这仿造的蓬莱仙岛并不大,但阮星逐耐心跟着青年直走了一炷香时间才来到一处洞前。 青鸟悠然一声,振翅飞向了那洞里,阮星逐急忙跟着走了进去。 此种别有洞天,在外面看来不过是方尺之地,这里面却辽阔开远,仿佛无边无际。 阮星逐一进山洞就吓了一跳,只见仙洞之内悬浮着上百朵雪莲道座,密密麻麻坐满了道士,悬浮在空旷的仙洞里。 阮星逐伸手扯过身旁一朵雪莲,放到手中一拍,那雪莲缓缓变大,成了一个座位。 他转目望了一圈,这仙洞中的道士俱都是昆仑一脉,心中暗自诧异,袁天罡这是在搞什么? 他想不通,只得坐到莲座上,缓缓飘向前方。 仙洞正中最大的一朵雪莲花上,正端坐着昆仑国师袁天罡,此时他手中拿着一卷书册,正自皱眉思考,往日里总是喜欢扮作小道童的袁天罡,此刻已变成了一个中年道士,加上那皱紧的眉头,阮星逐差点没认出来。 他随着莲座飘向袁天罡,那位昆仑国师似乎想通了什么,手中一张白纸飞舞起来,飞向了那前排首位的一个老道士。 那老道士急忙接过白纸,低头贪婪的看着,口中还念念有词,老道士周边的道士有些忍不住都凑过来一起看着,看着看着便开始争吵起来。 阮星逐此时已到了袁天罡身前,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白纸,赫然竟是那日李淳风在翔鸾殿里画出的六十卦推背图!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袁天罡聚集了长安所有弟子,正在参悟这推背图呢,怪不得看到昆仑山的弟子们在外面出现。 袁天罡抬起了头,望着阮星逐淡淡道:“你来真的是为看这推背图的么?” 阮星逐微微一笑:“不是,但星逐不这样说,国师您也不会某进来啊。” 他说着咳嗽一声:“不过星逐想来先告诉国师,长安禁制云珠已破了,如今云珠碎片散落四方,各方修士都在争夺,昆仑山难道就要看着别家修士得利么。” 袁天罡淡淡回道:“这个吾已知道了,哼,区区云珠碎片,本得自吾等的灵力,这些修士胆子可真大。” 阮星逐皱眉问道:“既然国师知道,为何不让弟子们也去一趟呢?” 袁天罡面色不变,哼声道:“灵力多了有什么用,修为高了又有什么用,万千大道,争斗不休,不如一纸推背图,若能参悟这图中妙义,对这些昆仑弟子岂不是更有助益。” 阮星逐等他说完,仰天打个哈哈,惹得座下的昆仑弟子一个个怒目而视! 阮星逐脸色不变,口中忽然大声道:“五大国师里,星逐最不佩服的就是你这个昆仑袁天罡!” 此话一出,座下怒目而视的弟子们个个都是目瞪口呆,有几个反应过来,就要上前动手。 袁天罡却不动声色,反而笑了:“朝云殿主为何如此说啊,天罡倒要听听看。” 阮星逐挥袖一甩,朗声道:“论天道,你不如李淳风,他能做出推背图,你做不出!” 袁天罡点头道:“说的不错,淳风道兄在天道上高吾甚多。” 阮星逐便继续说道:“论地道,你不如心荒大师,他入道虽短,但为这大地苍生已做了十八件惊天动地的好事!” 袁天罡沉吟一笑,再次点头:“这也不错,心荒大师普渡苍生,吾所难及!” 阮星逐露出了微笑:“最后论人道,你更是比不上儒宗的修士!” 袁天罡再次点头:“不错,人伦大道还是儒宗做的更好!” 阮星逐说到了这里,口气却是一转:“天地人三道天师都是落了一乘,但星逐却明白,不论是李淳风还是心荒大师,若说在修行功法上,却是打不过你这位昆仑神仙!” 袁天罡站了起来,对座下弟子挥手道:“尔等都散了吧,云珠碎片也有五分之一是吾的灵力,便取些回来,也是应当的。" 他话音一落,那座下的道士们便躬身颂德,除了一堆还捧着一张推背图念叨不停的老道士,其余年轻道士都是按捺不住,飞快的出了仙洞。 第181章 龙怒甘露殿 不多时整个仙洞之中,只剩下阮星逐和袁天罡还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 袁天罡深深望了阮星逐一眼,伸手一抓,那几个老道士手中的一张推背图飞到了他的手中。 阮星逐低头一笑,就听到这袁天罡低沉的训斥几个徒孙:“心道不存,看多久都是没用的。尔等入道昆仑时日也算不短了,如今悟道不成,不如多学些功法道术,都退去了吧。” 那几个老道士都是唯唯诺诺,望着师尊手中的推背图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 袁天罡望着他们退去,罕见的叹了一口气,招手让阮星逐坐下,这才说道:“让殿主见笑了,昆仑弟子参道比不上浮游观,也只有这道术功法聊以慰藉了。” 阮星逐已收了刚才的狂态,恭敬的起身道:“论功法道术,便是十个浮游观也不是昆仑的对手,星逐很是佩服的。” 袁天罡瞥了他一眼:“怕不是如此吧,朝野都知道咱们昆仑宗是支持魏王殿下的。星逐殿主如今已做了东宫太子洗马,怕是看不得昆仑的壮大吧。” 阮星逐心知在这位昆仑大高手面前也无需玩弄什么花样,便沉声回道:“国师说的不错,太子如今地位岌岌可危,正在热炭之上烤着,但以星逐看来,恐怕魏王殿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袁天罡手指一弹,一杯和田玉枣酒凭空出现在莲花座前。阮星逐举起美酒一饮而尽,继续道:“星逐此次来,是想告知国师一声,此次云珠惊变与洛碧玑脱不了干系。太子掌六部,治长安,必然要去洛府请白鹰公子走一趟,问问清楚了。” 袁天罡眉头一抖,沉声道:“不行,洛碧玑不能动!” 阮星逐似是早就想到他的回答,再低头喝了一口,忽然改了话题:“国师身在陛下身边多年,可知道陛下心中所属,到底是哪个皇子可堪大位呢?” 袁天罡露出了微笑:“自然是太子了。” 阮星逐立刻自莲座上站了起来,拱手道:“国师既然身在糊涂中,那星逐也没话说了。”说罢转身就走。 他刚走出十七步,那背后就传来袁天罡的声音:“且慢,阮殿主回来说话。” 阮星逐转过身,隔着莲座轻声道:“国师还有什么话说。” 袁天罡望着他沉吟了一下,才缓缓说道:“陛下心中所属本来确是太子,毕竟殿下是皇后的嫡长子,儒释道三家共举,但如今情势不同往日,不但太子已失了帝心,就是魏王殿下也引了陛下的猜忌,吾观陛下心中所属,在吴王与李道玄两人耳!” 阮星逐见他说的如此直白,也抛开了最后一丝隐藏之意,沉声道:“不错,国师当也知道洛碧玑和吴王的关系,如今长安惊变,正是取下洛碧玑这根钉子的时候。” 袁天罡手抚莲座,摇头笑道:“殿主错了,洛碧玑现在是手捧两道大好的筹码,他是连那李道玄都养起来了。” 阮星逐急声道:“既然如此,洛碧玑更是不能放过了!” 袁天罡低头看着洞顶,再俯视仙洞地面,摇头道:“上看不到高天,下观不到大地,身在幽狭暗处,妄自动一动,便要被那在外洞察一切的人看到了。” 阮星逐自然明白他口中所谓‘在外洞察一切’之人说的正是隐身甘露殿的承玄陛下。 他微微一笑:“星逐此来并不是要昆仑山做什么,只求国师动动手便可!” 袁天罡低眉摇头:”没有陛下的允许,吾是不能出手的。洛碧玑背后还有浮游观,吾还是劝殿主不要妄自出手了!“ 阮星逐仰头轻声道:”李淳风已被天劫所累,那浮游观如今群道无首,连观下的女道士都收不住,我看已是乱了。“ 他说着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星逐担心的却是洛府之中的青璇姑娘!“ 袁天罡抬起了头,已有了怒色:”谁敢动青璇?谁又能动了青璇。“ 阮星逐毫不畏惧:”当然是国师您,只有您可以说动洛青璇离开洛府,免得伤了和气。“ 袁天罡默然不语。 阮星逐踏前一步,定定望着他,再次说道:”去了洛碧玑,最受伤的不是吴王,而是那李道玄,国师不顾玉琼丧子之痛,连北门观之事也不放在心上么?“ 袁天罡低眉笑了,抬头打断了他的话,沉声呼道:“玉琼,你进来吧!” 一直躲在洞口的琼华仙子缓缓走了进来。 阮星逐却缓缓退出了仙洞,站在洞口长出一口气,露出了阴沉的笑意。 白日朗朗,金吾卫首先控制了整个长安北城,那南衙豹卫急行南城各坊,整个长安坊间大门落下,肃然无声。 长安城外各大城门也开始禁严,在这个忙乱的时候,京兆府的衙兵武侯却集中在了万国公馆与灞桥一带,所有在长安的外国人都被隔离开来。 不得不说,乾承太子处理这次突然事件,表现的还是非常不错的。整个兵马调动都严格的知会了三省,并汇交六部公文,各做了安排。 只有知情人在暗暗猜测,这里面的幕后操手必然是那位权倾长安的中书宰相杜玄风! 毕竟若没有杜玄风在,如此高效的动作,太子是做不出来的,恐怕光是殿会三省官员,开个咨询会也要个一两天的。 但谁也不知道,此刻的杜玄风却跪在大明宫的甘露殿中,额头上流满了冷汗。 承玄皇帝就坐在他面前,微笑着听着秦国公的汇报。 这位陛下听完了忽然夸张的笑了起来:“朕今日还是挺欣慰的,整个六部执行咱们杜相的动作是快得很啊,三省宰相屁都没放一个,就连禁军上下也是闻风而动。” 跪在地上的杜玄风身子一颤,全身趴在了地上,额上的冷汗串串的流了下来。 承玄皇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再次摇头笑道:“凭着咱们杜相的金符令箭加上太子的玺印,这长安也用不着朕这个老家伙啦,老狮子啊,你说是不是。” 秦国公望了地上的杜玄风一眼,嘿嘿笑道:“陛下,别说长安,老狮子看这九州天下,也都在杜相和太子的手掌心里啦。” 这句话说的太重了,杜玄风擦了一把汗,反而镇定下来,仰头沉声道:”陛下,秦某落尽下石,老臣绝无此心,求陛下明鉴!“ 承玄皇帝瞟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原来杜相在这里呢,老狮子你刚才说的可有些大胆了,还不给咱们杜相磕个头,不怕太子登基之后他找个茬儿就发落了你?” 秦国公却收起了笑脸,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朗声道:“陛下,老臣刚才说的都是妄谈,老臣以命担保杜相并无勾结太子之事。” 承玄皇帝微微一愣,眉头皱了起来,忽然变了脸色,怒斥道:“你这老狮子如今也学会狗叫了,如无老杜出手,太子他有什么德行和本事,能在顷刻之间震动长安?” 秦国公脸色不变,仰头道:“陛下,太子的权是您许的,杜相他有什么办法,再说这禁军一动,杜相就来了这甘露殿里,足见忠心!“ 承玄陛下脸上肌肉颤抖,站起来怒吼道:”放屁!他这是马后放一炮,给自己一条后路,这点权谋之道,朕还未成年之时就会玩了!“ 跪在地上的杜玄风两泪横流,开口大叫道:”求陛下赐臣死,赐臣死啊!“ 承玄陛下咽了一口唾沫,摇头道:”你不能死,朕还没死呢,你就想死,嗯?“ 他说完,点着杜玄风的鼻子说道:”你现在就发旨意,北司十六卫还是交给内侍省吧,暂由秦国公打理起来,至于南衙,就,就由……“ 他说着望了一眼秦国公,秦国公咳嗽一声,低声道:”还是杜相管着吧,南衙还是靠得住的。“ 承玄皇帝点点头,忽然伸手按在了杜玄风的肩膀上,感慨道:”玄风啊,刚才朕是骂了你几句,你也不要有了畏惧之心。朕还是放心你的,听说你责斥了宗正寺,给患热病的晋王送去了冰泉,这件事做的好,太子还是太子,但他还不是皇帝,魏王,吴王,晋王都是朕的爱子,不能分彼此的。“ 他说到这里已是情难自已,不停拍着杜玄风的肩膀。 杜玄风跪在地上就势狠狠磕了几个头,抬着红肿的额头沉声道:”老臣无地自容。”说着也是一行儿热泪滚了下来。 承玄皇帝点点头,转身走到龙案之后,再说道:“长安禁制云珠已破,太子处置的还是不错的,就依此办理,玄风你这就调‘破灭除尽’四卫围住通天浮屠,那些修士们要抢云珠碎片,就让他们去抢吧!” 他说完一挥手,杜玄风心中百般滋味,轻轻退了出去。 他出了甘露殿,却没有马上就走,站在殿口等着,不多时看到了那秦国公缓缓的走了出来。 杜玄风急忙迎上去,俯身道:“玄风多谢国公今日救助之恩。” 秦国公却扶了他起来,摇头道:“杜相多心了,我不过是顺着陛下的意思而为,若是陛下有杀你之心,老秦第一个抽刀出来。” 杜玄风也不怪他,望着甘露殿感叹道:“长安惊变,陛下顺势而为,原来是坐定了中堂,暗中观察太子的动作。” 秦国公执着他的手走到一旁,低声道:“杜相说的不错,陛下隐居甘露殿中,正是隐身观龙斗之意,我看啊,太子的位子是保不住了。陛下心中所属,恐怕就在魏王和吴王之间。” 杜玄风起了警觉之心,忽然笑了:“国公似乎忘了一位皇子,那李道玄……” 秦国公摇头一笑,不再多说,放手就要走。 杜玄风一把拉住他,也是低声说道:“国公慢走,玄风不日便有份大礼送到府上,提前告知您一声。” 秦国公诧异望着他,摇头道:“杜相客气了,什么大礼某也不要的。” 杜玄风露出古怪笑意:“近闻夫人茶饭不思,杜某的大礼是为国公夫人解忧而送的。” 秦国公眼皮一跳,下意识抓住了杜玄风的袖子,颤声道:“烨儿,烨儿他……” 杜玄风抽出袖子,俯身一礼道:“国公回去等杜某的好消息吧,秦烨公子如今啊,正在太子府中养伤呢。” 第182章 浮屠塔下争 长安政局的暗流涌动背后,却是修士们的癫狂。 等李道玄御风赶到通天浮屠附近的时候,整个浮屠塔下已聚集了数百修士。 泥娃娃已被他垂在了腰上,此刻伸着脑袋望着那一堆堆的修士,口中不住说道:“儒宗六艺门,浮游长生殿,哟,还有杂门修士。还好,还好,这些都是杂鱼,有老夫在此,公子断不会吃亏的。” 李道玄望着那塔下分作三堆的修士,果然塔北站定了长袍带冠的一群书生。而塔之东西却被九流杂门修士占住了。 杂门修士衣衫混杂,这些九流修士大多都是优伶,小贩,走狗屠夫之辈,那领头的赫然竟是一身红袍的常随。 李道玄只一想之下就明白了,这些九流修士看来都是长安游侠儿一派,自是那常随的金风细雨楼中人了。他有些感慨,不过几日之间,这常随就聚集了如此的力量。 他正感慨间,那腰上的泥娃娃小鱼儿忽然低声笑道:“长生殿的女道士们也来凑这个热闹,果然李淳风被天劫所化,这浮游观都没了规矩。” 李道玄也看到了那塔南聚集的一群着杏色道袍的妙龄道姑。 诸多修士目光灼灼,却都盯着那通天塔下五块晶莹的玉石。那五块菱形玉石看起来都有手掌大小,分别发着青蓝红黄白五色荧光,静静的躺在地上。 那便是五大国师炼制的禁制云珠之碎片了,尽管隔着很远,李道玄还是感受到了五色玉石分别带着五种不同的灵力滚涌而来。 他心中一动,驱动刚刚修补好的经脉,找到了李淳风魂魄所化的拿到云雨脉,以丹海灵力驱动之下,借着云雨变,果然感受到了远处五块灵石碎片的反应。 云雨变借助的是体内多出的一条神奇经脉运转,变化出不同的灵力运转的法子。 此时云珠已碎成五块,但还是含着五大国师的禁制之力,这也是诸多修士怒目互视却没人动手的原因。 李道玄默默落到地上,混入了东部的杂门修士群中,悄悄站在了修士之后。 如果泥娃娃说的没错,那么自己那孩儿所化的黑暗如来击碎了这禁制云珠。自己最少要拿到一块才可以查探那孩子魂魄的去处。 他想到此处便挤向了前面,来到了那站在前边的常随身后。 腰上的泥娃娃已悄悄爬到了他的肩上,低声说道:“取这碎片确可以增加公子的灵力修为,但先不要出手,等这些杂鱼打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出手。” 李道玄不置可否,静静观察着场中变化。 此时三方对峙已久,北部的儒宗六艺门中走出了一个戴着乌纱冕的书生走了出来,望着两方的杂门修士,扬眉高声叫道:“云珠神器本是吾等宗室炼制而成,六艺门此来只为取回宗师的儒门云珠。” 这个书生说着,手指一点那地上土黄色的碎片玉石,继续说道:“长生殿的诸位师父们,可是要取回浮云观李国师的道门云珠?” 南边的长生殿女道士们却是还带着几分羞涩之意,似乎并无代表人物出来,等了许久才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自道姑群中走了出来,清声道:“不错,咱们也是只取浮游观的那片云珠。” 这少女风目细眉,却穿着一身修身的男装,虽然年纪还稚,这一站出来却毫不怯场,因腰上配着一柄红缨长剑,反而显出三分英气。 六艺门和长生殿都画下了规矩,便想视线转向了常随这边。 五块云珠碎片,其实说起来分别代表五大国师的门下势力,却并无这些杂门修士的事儿。常随抖动身上红衫,走上一步呵呵一笑:“咱们金风细雨楼只捡剩下的就好了。” 李道玄微微皱眉,常随这样一说,可是先泄了一口气,恐怕要生出变化。 果然那六艺门的书生不屑的望了常随一眼,沉声道:“咱们虽然只拿一块,但那剩下的还有昆仑,天寺,地庙的师兄们没有过来,轮得到你们这帮下九流的杂门么?” 这句话可把周边的杂门修士俱都得罪了,这些下九流的修士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便有那浪荡的杂门修士张口大骂起来。 场中形势突生出这变化,一时混杂不清。 李道玄见常随露出一丝踌躇之意,知道他有些慌张,便再走了一步,在常随身后低声道:“问他们想如何,让他们划下个道来,咱们随机应变即可。” 常随听到是李道玄的声音,惊喜的回头望了一眼,这才有了底气,高声笑道:“卓兄想如何,便划下个道儿,吾等金凤细雨楼接下便是了。” 那卓书生见这杂门修士竟然大言不惭,还要画什么道儿,登时觉得有些失了身份,但他修习的是六艺门里的‘礼’门儒艺,最讲究德育之礼,当下便忍了下来,冷笑道:“除了咱们儒道两家的碎片,那剩下的碎片自然要看各自的本事了,大道载德,这君子之争怕你也是不懂的。” 那长生殿前站着的少女却摆手一笑:“咱们只取浮游观那一块,你们两家商量一下吧。”她说着转身对身边两个道姑说了几句话,再转身笑道:“咱们女孩儿家等的心急,就先取回一块啦。” 这少女言笑妩媚,但顷刻间就占住了形势,六艺门和常随都是无话可说。那长生殿里便走出两个道姑,走到五块碎片之旁,小心的运转浮游心法,手中各亮出一柄长剑,将代表浮游观的一块蓝色玉石夹了起来,一道灵光闪过,那玉石在剑上滴溜溜转个不停,却是被两个道姑取了回去。 长生殿取回了碎片,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常随动动嘴唇终是没有说话,那卓书生有些郁闷的问道:“诸位道师,既取了碎片,为何还不走?” 代表长生殿的少女低眸一笑:“不忙的,咱们闲来无事,想在这就近看个热闹。” 李道玄默默看着,心中一动,这少女难道也想来个坐山观虎斗?肩上的泥娃娃在他耳边笑了:“公子啊,这女子可不得了,两句话就大大方方得了一块碎片,如今是要看两方争斗,等着占点便宜了。” 果然那六艺门的卓书生不满的问道:“你这女孩儿从哪里来的,看你的模样也不是长生殿的修士吧。” 那少女退后一步,银铃般的笑着:“不错哟,吾确不是长生殿的,今个儿只是来帮帮忙,小女子嘛,日月殿的武媚娘是也。” 那卓书生念了好几遍日月殿,却从未听说过这什么日月殿。 但他也不愿示弱,只冷笑一声:“坐山观虎,小人行径,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句话说得声音响亮,场中诸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武媚娘振眉大怒,手中长剑出鞘,斜指着长空,朗声道:“那书呆子听着了,媚娘并无修行功法,咱们便来个君子比试,你也不要用什么功法了,咱们比划几下,看是你这酸儒厉害,还是媚娘手中的长剑厉害。” 那卓书生冷哼一声,干脆不再理她,只回头吩咐师弟将那土黄色的碎玉取了回来。 于是那地上只剩下了三块玉石。武媚娘眨眨眼,忽然收剑对着常随喊道:“喂,你这傻子,我看这帮酸儒可是什么都不想给你们留下了。” 六艺门的卓书生晃着脑袋大笑道:“不错,这剩下的三块碎玉我们要带回去脱位保管,最后当然是物归原主了。” 李道玄眼见事情发展到这等地步,轻轻一推常随,低声道:“胡搅蛮缠,找个借口!” 胡搅蛮缠那可是常随的本行,他听到李道玄的吩咐便长笑一声,做了个鬼脸儿,摇头道:“这位先生说的对极了,物归原主嘛,那和尚尼姑的两块玉石便归还了咱们吧。” 卓书生大怒道:“缪言!天荒寺和地老庙的大师们都是得道高人,什么时候沦为了这下九流之道了。” 常随面目一肃:“先生岂不闻和尚卖肉,尼姑唱曲儿么。” 卓书生见他胡搅蛮缠,都说出这疯话来了,气得扭头对这六艺门师兄弟们说道:“诸位且看,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常随却回头招手道:“那肉和尚今个儿可来了么?” 他话音刚落,一个光头大汉应声而出,脸上横肉纠缠,手中还提着一把油光闪闪的切肉屠刀。 这光头大汉提着屠刀走到场中,单手举起,做了个佛诺,在那蛮横的脸上做出了虔诚的古怪表情:“这位施主,俗话说佛在心中坐,酒肉穿肠过,小僧作为一名出家人,自然要取回那和尚的玉石啦。” 卓书生听这屠夫竟然口称和尚,气极反笑:“出家人走路带铃怕踏死了鸣虫,点烛带纱不愿蚊虫扑火,你这屠夫****宰羊杀牛,某倒要问问你这出家人是怎么做的。“ 屠夫肥大的油手摸着手中的屠刀,眼含慈悲之色,口吐绝妙之言:”施主说的都是些凡俗的和尚,只以为不杀生就能攒出那功德,却不知佛门功德轮回的意义,小僧每日宰羊屠牛,却是送这些畜生早点进入六道轮回,那些刀下畜生轮回成人,这才是真功德。“ 屠夫说着,眼中慈悲之色转向了那卓书生:”施主啊,小僧二十年间超脱这些牛羊畜生,已有不少转世成了人道,说不定还读些酸书,写些迂文,做了儒门中人呢。“ 那卓书生脸上红一道青一道,口中大喝道:”竖子敢尔!“ 他说着踏前一步,双手高举,一团儒家真灵运转全身,压下了怒火,口吐《礼经》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随着这句礼记经典出口,但见一道威严浩气直击向那慈悲而立的提刀屠夫! 第183章 箫韶畏艳曲 “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这三句出自《礼记.曲礼》首篇首句,大意乃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有对他人不敬的行为;容貌要端庄,好像总是在思考问题;言谈时语调要平缓、稳重。” 作为儒宗六艺礼门的修士,卓书生一句经典出口,那浩然正气便压住了场中的屠夫。 李道玄看得有趣,忍不住问肩上的泥娃娃:“这六艺门可真有意思,竟然拿书经来打架!” 泥娃娃望着场中那屠夫油刀晃动,在威压之下晃出了一地刀影,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便笑道:“公子啊,这六艺门学的乃是儒家六艺,那礼、乐、射、御、书、数六艺若说功法,其实都是些酸儒的所为正气,除了书门以字做法,有些功力外,其他五门打起架来都是不值一谈。” 李道玄再望那场中,果然卓书生虽然威严笼罩那屠夫,但也只是笼罩住屠夫的身子,却并无攻击的能力。 那屠夫手中油刀砍出了几百刀后,地上已现出了无数刀痕,口中忽然大声道:“喂,书呆子,老子不跟你打了,这等打法实在没意思。” 那卓书生便得意洋洋收了礼门威严,口中大笑道:”你这假和尚可服了。“ 提刀屠夫慢慢走了回去,口中却嘿然道:”服了,服了!” 他说着服了,却回头做了个鬼脸,满脸横肉的鬼脸,着实有些吓人。但那围观的长生殿的女道士们都看着地面咯咯笑了起来。 卓书生正在得意的时候,闻听笑语有些不解,背后便有个师弟低声道:”师兄,那屠夫在地上写字骂你呢。“ 卓书生低头一看,果然刚才屠夫刀子挥舞的地上,那刀痕处处却是几排大字:”酸儒,酸儒,不识豆腐!书生,书生,不会点灯!六艺,六艺,洞房不易……“却是一首朗朗上口的小儿歌谣。 卓书生脑袋嗡的一声,浩然正气发自全身,那头顶的乌纱冠直直的竖了起来。 武媚娘刚才被他侮辱,此刻便拍手大笑起来:”好一个怒发冲冠,可惜没个红颜为君解忧啊。“ 卓书生是真怒了,但他却没好意思继续再叫骂出来,只是连声叹气,他背后便走出一个白净面皮的中年书生,摇头晃脑的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尔等可敢与吾比试一番曲乐之道啊!“ 李道玄在常随背后轻轻扯了他一下,常随会意,便高声说道:“比就比,但哪方输了,可要乖乖的退走,莫要再纠缠不清。” 那中年书生清了清嗓子,转身问自己的同门:”诸位师兄觉得如何?“ 卓书生低头想了一下,便和六艺门的书生们商量了一番,不多时又走出两个年轻的书生。 卓书生恢复了书生本色,摸着下颌胡须朗声道:”咱们就比试三场,就依你的说法,谁输了谁便乖乖退走。“ 常随回头望了李道玄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高声道:”便是如此了。你们要比试什么?“ 卓书生点着场中走出的三个书生,笑道:”便比一下曲乐,御马与书法如何?“他口中说着却露出了鄙视的神色,自是认为这群下九流的杂门人根本就不敢接受这个挑战。 但常随却嘿然一笑,走到场中伸出手掌道:”如此甚好,待会儿让你们见识一下金风细雨楼的本事!“ 卓书生也是走上来,与他击了三掌,口中道:”一言为定!“ 双方顶下了规矩,那卓书生便望向长生殿的武媚娘:”这位媚娘姑娘,你可愿做这裁判啊!“ 武媚娘撇了撇嘴:”不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公子还是找别人吧。“ 卓书生面露难色,一时踌躇起来,毕竟他面对的是一群不讲道理的九流杂门,若是对方输了不认账,这可难办了。 在人群中的李道玄见此人如此磨蹭,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便缓缓走了出来,朗声一笑:”这位老兄,吾等金风细雨楼说话算话,绝不含糊的。“ 常随见到他出来了,便小心的退到了李道玄身后,点头道:”我家公子一言九鼎,你这酸儒就放心吧。“ 卓书生见李道玄气质不凡,神采飘逸,便收了轻视之心,行礼问道:”不知这位仁兄是?“ 李道玄正想趁着这个机会和金风细雨楼的人见见面,便拱手道:”在下云州李道玄,正是金风细雨楼主!“ 他这样一说,那金风细雨楼的人众齐齐高呼起来:”吾等见过楼主!“ 虽然声音参差不齐,但仗着人多,别有一番气势。 卓书生却露出了惊诧的眼神,云州李道玄如今在长安可算是个风云人物,此人背后势力牵扯复杂,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什么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但他此刻也无心细想这个,便恭敬的再行一礼:”既然是李公子,那六艺门就放肆了!“ 李道玄微微点头,拍了拍常随的肩膀,笑道:“让他们拿出点本事来,今日可不能输了,这云珠碎片公子可是势在必得!” 常随忙点头称是。 此时那长生殿的女道士们却蜂拥着挤到了场中前面,几十双如水妙眸都是盯着李道玄,就连领头的武媚娘也好奇的打量着这位闻名已久的道玄公子。 那六艺门的卓书生此时已退了回去,长生殿道姑中一个胆儿大的女道士忍不住柔声问道:“李,李公子,玄机姐姐如今还好么?” 李道玄一愣,这才想起鱼玄机就出身浮游观,急忙恭敬的对那长生殿的道姑们行了一礼:“道玄代玄机姑娘多谢诸位姐妹关心,她如今很好的。” 那群道姑个个低头笑了起来,再抬头时都带着温柔神色,有个道姑瞥了一眼那六艺门,嘟囔道:“还什么礼仪之道呢,不如李公子知书达理的,看着让人喜欢。” 长生殿的女道姑们都是花样年华,女孩儿的心性最是团结的,这些妙龄道姑既喜欢这位道玄公子的风姿,更因占着鱼玄机的关系,竟然齐齐走到了杂门修士的队伍一旁,那武媚娘悄悄的走到李道玄身边,打量着他说道:“果然是个俊俏的公子儿,怪不得玉真姑姑那么喜欢你。” 李道玄面对这稚气的武媚娘,见她身形高挑,两眸之间带着一股如猫儿般的狡黠,也只能苦笑一声。 那常随见公子只不过露个面,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拉动了浮游观的女道士们,精神一振,指着那场中已被冷落到恼羞成怒的三个书生笑道:“你们谁先来啊。” 那六艺乐门出身的中年书生立刻走了上来,再清清嗓子朗声道:“吾乃范阳卢氏,建安大豪卢植七代孙,卢文锦是也,今日来讨教一下曲乐之道,不知哪位高贤能出来一试?” 他说的恭敬,但那发自骨子里的骄傲却显露无疑。 常随呵呵一笑:“原来卢兄喜欢唱曲儿,那正好,咱们这里也有位喜欢唱曲儿的。”他说着回头喊道:“曲老六,今日带着家伙了么?” 杂门人群中缓缓走出了一个鼠目猴腮的老头儿,走到场中,却伸出了舌头转了一圈,这才擦擦口水猥笑道:“常爷,老六的家伙就是这条舌头,时时带在身上呢。” 那卢文锦见对方竟然派出了一个猥琐的老头子,气得身子乱颤,勉强镇定了心神,怒声道:”优伶腌臜,也来学唱,让你见识一下上古仙贤的韶乐!“ 卢文锦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凝定心神,片刻后才自袖中捧出一支紫云玉箫出来,放在口中试了几个音,便吹奏起了一曲九韶古乐。 九韶古乐乃是上古六乐之一,又被称为大韶。 《庄子·天下》曾记载曰:“舜有《大韶》。”庄子这么简单四个字,说的却是这九韶的古老可贵之处。 卢文锦吹奏的这一曲乃是九韶之中的《箫韶》,只听那远古之音悠悠发自紫云玉箫。 李道玄不禁暗暗点头,虽然这六艺门看起来有些迂腐,但这卢文锦确实有些本事,那本来是幽怨缠绵的箫音,在他的口中竟有了几分高古澎湃之气 。 诸人耳听这远古之音,只觉身处之地仿佛变得悠然深远,九韶之乐乃是三皇时代的庆典之乐,那卢文锦吹到绝妙处,便用出了丹海灵力,以灵催音,更是美妙绝伦。 但见周边浮尘缓缓飘起,那浮屠塔下的大地为之一净,便是那围观的诸人也被儒家灵力催动的乐曲之声打动,只觉得热血澎湃,心中激动不已。 卢文锦一曲已到了完结处,尾音尚在诸人耳边回荡,整个浮屠塔边都笼罩着一种高古深远的意境。 李道玄跟着这曲调的节奏默默等着,待那古乐似乎到了最后几个音符的时候,忽然运转灵力,以狮吼式暴喝道:“好!” 这个好字如惊雷一般震动了场中所有人,李道玄那凝结五元的冥灵之力借助了百兽行的威力,顿时将那卢文锦的最后几个音符全部压了下去! 那卢文锦一曲古韶乐被这一嗓子震得差点前功尽弃,脸上一道红潮闪过,却是拼了性命,将所有灵力吞吐在音符之中,还是将最后的尾音奏了出来! 但毕竟是不够完美,他吹完便低头伸袖悄悄吐了一口鲜血,丹海已是重伤。 卓书生心中恼怒,但李道玄确是叫好赞赏,也没什么可说的,上前扶着卢文锦慢慢退了下来。 李道玄微微一笑,心道就算这场没把握,但震伤了这卢文锦,也算是暗中先赢了一场。 他确实没有信心,毕竟这古韶之乐不是一般乐曲能对抗的。 那站在场中鼠目猴腮的曲老六轻轻扯着自己的弯胡子,连连点头,先望了常随一眼,砸吧砸吧嘴,摇头道:“巍巍然有些味道儿,就是没有唱词,有些不美!” 他说着低头干呕了几声,再抬头哼唱起来。 曲老六哼唱了几句,渐渐转了调子,隐隐便是刚才那卢文锦的《箫韶》之调,但经他唱出来,却有了几分猥琐之意,只因那哼唱之声一会儿粗重,一会儿细吟,竟然有些勾栏之中的味道儿。 围观的六艺门都是大哗,愤愤掩袖低骂起来。 曲老六哼着哼着,忽然高声唱出来:“罗衫乍褪,露尽****雪白;云鬓半斜,羞展凤眼娇睐。唇含豆蔻,丁香再逗,巍颤颤轻舔玉杵,羞答答半蹙眉头;臊得俺,只吞着箫儿,闭眸承受,风紧嫩柳岂胜摆……” 这曲老六还是和着刚才那《箫韶》之调,但语声柔媚变作了那浪荡女音,待唱到女子含羞吹箫的关键地方儿,还做出兰花指点了点那正在修复丹海的卢文锦,最后却癫狂的双手虚合,仰头做着不堪入目的抚箫动作,口中继续长道:“……哟!惹厌的手指溜入来,竟把奴的花瓣儿乱掰;挡不住蜂颠蝶狂,黄花嫩蕊堪怜爱;柳眉儿颦,蜂腰儿摆,哪禁得雨骤云驰、浪涌风裁……还是羞把郎箫含,道一声奴儿不行了。“ 他唱到最后一句,收了声,”娇滴滴“的望着那面色有些发黑的卢文锦道:“卢郎啊,那箫儿吹得可真好。” 这一曲终于结了尾,那卢文锦口中嚎叫一声,一口鲜血喷了满天桃花开…… 第184章 童子笑窃马 卢文锦作为大汉建安大豪卢植的后人,他一向对自己的古韶之乐敝帚自珍,但今日被这优伶以淫词艳曲当众侮辱,五气攻心之下,这一口鲜血再难忍住。 卢文锦倒下了,那六艺门的人齐齐围了过去,纷纷劝解起来。卓书生更是气得直跺脚,这位饱读诗书尤懂礼经的书生也是忍不住爆出了粗口:”******,粗夫淫材辱我等甚矣!“ 李道玄在场中看得也是暗暗摇头,他对这卢文锦的一曲《箫韶》其实是很佩服的。但斗到这个地步,六艺门这帮酸儒便真有些才学,他也是不能犹豫,当下走上一步,沉声道:”这阵你们输了。“ 眼看这场比斗已经脱离了修士之争,成为了六艺门捍卫儒宗威严的‘文斗’。那六艺门领头的卓书生勉强压住了心中的愤恨,望着场中出战的另外两个年轻人,犹豫了一下,高声道:”王师弟乃是御门第一高手,便接下一场了。“ 场中两个年轻人中一个方脸书生便对着金风细雨楼人众拱手一礼:”在下琅琊王御之,自幼修习御门之法。不知哪位高才可效古人之风,与吾切磋一下。“ 他说完,收拢袖子向后招了招手,便见六艺门中走出四条赤身大汉,四人抬着一个三丈多宽的大箱子。四条大汉走到王御之身前,轻轻的放下了那看来甚为沉重的箱子。 李道玄看到这等阵势,不禁想笑:”难道这家伙这箱子里藏着一匹马儿不成?“ 他还真没猜错,那四条大汉将箱子放下,便缓缓的打了开来,首先看到一条鲜艳的红绸,揭开红绸却是一对儿卧在箱中的白马。 若说只是白马那倒不稀奇,关东马场里的马儿最少有一半是白马,但这箱子中的一对儿白马却是与众不同,第一是极为小巧,那四条大汉将一对儿白马抱出了箱子,并行放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两条大狗! 第二这一对儿白马毛发极为特殊,一匹左身一半儿黑亮的毛儿低垂马身,一匹却是右边黑毛低垂马身,那站在一起看起来倒像两匹马儿披着一层黑色的软毛毯子。 李道玄肩上的泥娃娃也是露出了诧异之色:”公子,这可是穆王八骏之中的‘白义’啊,那书中记载说‘马成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白犬而黑头,见人则飞,其名曰白义天马’。“ 李道玄不置可否,却在好奇这儒家六艺之中的御门到底是怎么玩的。 但见那王御之正仔细的用一柄象牙梳子为两匹马儿梳理着黑毛,就像看自己孩子一般的温柔梳理着。 他一边梳理着还自箱子里拿出了银瓶玫瑰露,小心的在毛发上抹上了一层,那马儿的黑毛便闪出了光芒,看起来如黑金之色。 李道玄摇摇头,忍不住对肩上泥娃娃说道:”我看这六艺门是没有什么大出息的,六艺修行之道既对自己没好处,也对社稷苍生没什么用处,都是些腐朽的玩意儿。“ 泥娃娃嘿嘿一笑:”公子啊,您可真是说到六艺门的根上了,不过儒家六艺总是会有人玩的,只要世家门阀不灭,这玩意儿就少不了。“ 此时那王御之已将一对儿小马打理得完美无缺,便指挥那四条大汉拆开了箱子,以块块箱板沿着浮屠塔下铺开了一条细长的大道,铺一滚绸,这才擦了一把汗,转身望向杂门修士们:”咱们是先比马呢,还是先御车?“ 他话刚说完,东边杂门修士之中便走出了一个扎着朝天辫的红衣女童,清脆的说道:”这位大哥啊,你的车呢?“ 王御之见是个小女孩,便笑道:”等贵方亮出马儿,我的车自然就拿出来了。“ 那红衣女童嘻嘻一笑,回头招手道:”马儿呢,快出来吧。“ 便见九流修士群中慢慢走出了一个灰衣少年,那少年脸色木讷,慢腾腾走到场中,忽然四肢着地,做马儿状,却低头打了个喷嚏。 围观的诸人都是大笑起来,尤其以那长生殿的道姑们笑得最为开心。 王御之脸色发青,却不好对这小女孩发火,咳嗽一声摇头道:”这是什么马儿,姑娘还是回家玩这骑马儿吧。“ 那红衣女童撅起小嘴:”这就是我的马儿,还算什么御门之士?“ 王御之脸色难看起来:“莫要胡闹!” 红衣童子一拍那趴在地上的灰衣少年,那少年木讷的脸便拉长了,仰头嘶叫一声马鸣。这一声马鸣清亮至极,若不是看到他的人,只听声音,确实与马儿一般无二。围观的九流修士便都喊叫起来:“怎么不是马儿,是这位先生不懂吧、" 王御之一跺脚:”好,就算是马儿,你这马儿也是难堪一观!“他说着便得意的摸着自己的一对儿小白马:”吾这对马儿得自渝州,为穆王八骏之一,更难得是一对儿,这马儿好就好在……” 他话还没说完,那红衣女童一口打断了他的介绍:“你的马儿,会说人话么?” 王御之一愣,红衣女童便摸着灰衣少年的发髻,柔声说道:”咱们可不管你这马儿如何好看,我这宝贝马儿能开口说话呢,我不高兴的时候他会安慰我,我生气的时候他还会讲笑话呢,灰马儿,你说是不是呢。“ 那灰衣少年脸上露出温柔之意,轻轻开口道:”鸳妹,是的。“ 王御之终于忍不住大怒道:”无理取闹,尔等还要不要比试了?“ 红衣女童扬起了弯眉,忽然自袖中取出一支大笔,在灰衣少年背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车’字,然后收笔刮着鼻子对王御之笑道:“不羞,不羞,如今我已有马有车,你还没车呢,我说你还比不比呢。” 王御之冷哼一声,袖子一展,手中便托出了一辆如玩物一般的玉雕小马车,他放下小马车,手指点出一点灵光,便见那小马车渐渐变大,最后变作了一辆堪堪可坐一人的白玉马车。 白玉马车之前伸出了两条丝绒,王御之便将丝绒套在了一对儿小马上,这才哼声道:“小姑娘,某已准备好了,不过我看你根本不懂御门的真意。” 红衣女童望着他的马车笑道:“我怎么不懂,鸳儿四岁时爷爷就教过我了,那六艺的御之艺有‘五驭之道’,就是那什么‘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我说得没错吧。" ‘五驭之道’讲的是行车时和鸾之声相应,称之为‘鸣和鸾’。又有那御车之时随曲岸疾驰而不坠水的‘逐水曲’。王御之见这女童一口说出来,倒收了轻视之心,便点头道:”既然你懂得,那咱们就来比一比到底谁的御道更有威仪些。“ 那女童抬起了头,忽然摇头道:”不行,这地方太小,怎么比这些御车礼仪啊,不如咱们玩玩骑马打仗如何,比一比那古之战车纵横之道,那才有些意思。“ 王御之大笑一声,一挥袖子,却转身望向了李道玄:”李公子,你怎么说,王某看这场也不用比试了。“ 李道玄沉吟起来,场中形势不管怎么看都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他正要开口说几句场面话,就听到那场中的红衣女童一跺脚双手捂着脸哇哇大哭起来:”你,你这个,这个死书生,看不起我。“ 她哭着忽然一伸手指着王御之:”鸯儿哥哥,去咬他去!“ 那一只趴着的灰衣少年便低吼一声,也不起身,却四肢着地冲向了王御之。 王御之被弄傻了,只见那灰衣上年冲过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袍子下摆,不由伸手撕扯着,口中怒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场中所有人都被逗笑了,就连六艺门中也有人忍不住捂嘴偷笑。 就在这个近乎失控的时候,那捂着脸偷偷哭泣的女童身子一动,就像一团红云一般飞身上了王御之的白玉马车,伸出小手搭在一对儿白义骏马身上,掌中一道灵力游动,那一对儿小巧的白马齐齐嘶鸣一声,一左一右的黑金马毛就像被风扇动起来,在车子左右伸出了一对儿黑色翅膀! 事发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在大家这微微一愣的时候,那咬着王御之的灰衣少年身子一翻,一道残影闪过,却是落到了白玉马车上那女童的身旁。 穆王八骏的白义神马一队黑色翅膀闪动着灵力,再次嘶鸣一声,在那红衣女童的灵力御使中飞腾而起。 到这个时候王御之才反应过来,他对这对马儿爱愈性命,口中大喊一声,手中灵力闪动出一道御马的鞭子,就要抽打过去。但他反应的快,那灵力鞭子也抽了出来,却硬生生的收住了,只因那一对儿孩子站在白玉车后,自己这一鞭要抽过去,只能打到自己的马儿。 此时那玉车已飞上了云空,依稀看到云中的红衣女童咯咯笑着,清脆道:”多谢大哥哥的马儿和车子啦!“ 天上一声嘶鸣,白马玉车便如天外仙迹一般消失在云之彼端。 王御之两眼泪流,双腿同时弹了起来,身子就像一只箭一样冲天而起,因为冲的太忙,一只鞋子都掉了下来,却是追着那马车去了。 六艺门和九流修士齐齐望向天空,只有李道玄皱起了眉头,脑海中飞快的思考着,他可不愿意在这里和六艺门的打起来。 果然那六艺门的卓书生也反应过来,怒视向李道玄。 李道玄脑海飞速转动,已想到了应对之策,当下立刻一跺脚,对着常随吼道:”常随,这对儿偷马贼是怎么混进咱们金风细雨楼的?还不快找人去看看为师的那只云梭楼兰马,是不是也被他们偷走了!“ 常随只楞了那么一瞬,立刻明白过来,也是惊慌失措的胡乱指挥着:”快,快去看看楼主的云梭楼兰马还在么?“他说着对着人群之中使了个眼色。 九流修士群中几个人影奔了出去。 李道玄咳嗽一声,又转身对着人群怒道:”那对儿有马贼可有人认识,还不快追上去,‘帮’一把王公子,莫要被贼子跑了!“他说到‘帮’字的时候故意重重的哼了一声,那人群中便有一对素衣白衫的中年夫妇对视一眼,齐声道:”是,楼主放心!“却是齐齐飞身起来,飞快的冲向了那马车消失之地。 这一番动作加语气,愣是把六艺门都唬住了! 李道玄‘沉痛’的望着卓书生,摇头道:”我的马儿,我的马儿!“他自夜殇曼罗馆拍下云梭楼兰马的事儿早已传遍了长安,那卓书生也是有些傻了,竟然也是说了一句:“李公子放心,王师兄定然会追上那对马贼的。” 第185章 纸上云雀变 李道玄见他如此‘老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低声道:”卓兄,咱们这样争下去也没有意思,不如我们只取两块,昆仑山那一块玉石便留给你们如何?“ 卓书生却沉下了脸,只摇着头,大声道:“这已不是云珠碎片的事了,这一场不算,还有一场,我六艺门传承夫子之道,怎么可能输给你们这些下九流之道。” 李道玄见他如此说,只得叹了一口气,转身对常随道:“下一场是比试书法之道,对方可能要用上‘六合千字经’功法,我曾在云州见过这门功法,还是我出场吧。” 常随笑道:“师父您不用出场,咱们这杂门虽然都是九流修士,但若要讲斗法,他们不是对手的。” 两人正商量着,那场中六艺门出战的最后一个年轻人缓缓取出了一支羊毫大笔,几张雪白的宣纸,曼声道:“在下陈郡谢玉树,便以书法求教高贤,孰能为之书,唯有公孙舞!” 他曼声低吟,李道玄肩上的泥娃娃便笑道:“看吧,咱们大唐四大门第,崔王卢谢,可都凑齐了。” 李道玄也是莞尔,想到了那夜殇曼罗馆里看到的海枯斋主琅琊王,不禁问道:“我听说山东(崤山以东)门第皆为九品之上上的名士大族,怎么也好像做起了买卖?” 泥娃娃呵呵一笑:“公子啊,那崔王卢谢四大家族当年可是连咱们皇室都看不起呢,大唐初年咱们高祖命重臣修《氏族志》,那位大臣竟然无视皇室,将清河崔氏列为天下第一,还排在陇西李氏的头里。” 泥娃娃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这事还是在高祖亲自干预下,才在那《氏族志》中将陇西李氏列在了第一位,但山东士族崔王卢谢对皇室还是瞧不起的。” 李道玄听到这里也是摇头:“世家大族势力如此大,为何还要开什么海枯斋呢。” 泥娃娃却不说话,良久后才低声道:“四大门第在怎么骄傲,当年也曾吃过亏的,被一位天纵奇才的女子差点一手灭掉,这个里面故事就长了,以后我会细细告诉公子的。” 李道玄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场中,那谢玉树已在王御之留下的车道绸板上铺好了白纸,将那羊毫大笔在纸上抹来抹去,最后却将那羊毫大笔扔到了一旁,微微一摇头,又取出一支狼毫中笔。 如此再抹了两下,又扔掉了那狼毫,再取兔毫,紫毫,连换四支笔后,这谢玉树才抬头满意道:“指间未曾揉开,这运笔的路子却有了几分意思。” 李道玄这才明白,感情这家伙用了四支精致贵重的毛笔,只是为了活动下手指,熟悉笔路。 那谢玉树热身好后,轻抚了白纸一下,自怀中小心的取出一叠五颜六色的纸卷,一一铺到了那白纸上。 围观之中有识货之人便低声惊呼道:“蜀中浣花芙蓉纸!” 李道玄望着那五颜六色的纸铺了开来,竟有十多种颜色。那杏红、明黄、鹅黄、深青、浅青……每张纸都带着芙蓉花香,铺开来就如湖水一般柔软,又如明镜一般平滑。 他肩上的泥娃娃也是嗟叹一声:“这是以蜀中浣花溪百花潭畔的清水,以黄薜叶染纸的道理,再以芙蓉为原料,煮烂后加入花粉为法所制成的,乃是蜀中名妓薛涛所造,一张可抵千金啊!” 李道玄淡淡道:“纸都是如此了,那笔墨砚又当如何,道玄今日可真见识了谢家的财力了。” 谢玉树自然没有让他失望,摆开薛涛笺后,一口气拿出了湖郡颜宗真卿曾用过的多宝七塔笔,徽郡易水奚氏独传的新安香墨。 谢玉树最后却捧出了一方汝阳郡即墨侯的石虚砚,却对着那石虚砚深躬一礼,口中称道:“吾家即墨侯,朝暮染春秋"。他竟是先谢了一声这砚台,这才研墨饱笔,对着薛涛笺长吸一口气,转身问道:”可有应战者?却是写些什么。“ 九流修士中这次走出的是一个衣衫破烂的老者,那老头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儿腐酸味,慢慢走上来,沉声道:”便写个‘雀’字吧!“ 谢玉树有了前面两位师兄的经验,已是小心翼翼的不再骄横,见这老头虽然看起来像个乞丐,但那一双手干干净净,右手虎口之上却有几丝青墨之痕,便知道这也是个爱写字的。 他沉吟了一下,闭目想着那云雀逗弄的场景,直想了半柱香时间,这才挥笔一点,继而手腕轻转,口中学着那雀儿的叫声,身子怪异的起伏,竟是在模仿那雀儿一般,再用了一炷香时间才收了笔。 谢玉树望着字面带喜悦之色,摇头晃脑显然是极为满意,好半天才拿起了手中的薛涛笺,面向诸人轻轻一抖。 那鲜墨在纸上尚在滚动,诸人只见浓墨勾画一片糊涂,有人正想嘲笑,就见那勾画糊涂的墨迹缓缓跳动,似乎就要跳起来一般,不多时墨迹纷纷舞动,竟然在纸上伸出了一只黑色翅膀。 李道玄心中一动,这和于惜竹的六合千字经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果然那纸上的雀字渐渐化作了一只云雀的模样,渐渐的浮动起来,后来竟真的变作了一只黑雀,爪子勾在纸上宛若真雀一般。 六艺门之人都是欢声喝彩。 金风细雨楼的九流修士们都是面面相觑,虽然修士功法之中也有变幻之道,但那都是需要接近仙人般的天元境修为才可,这家伙难道全凭精气神就写出了一只活鸟。 李道玄肩上的泥娃娃砸砸嘴:”以字化物,又不是灵力幻觉,这小子真有一手!“ 李道玄摇摇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在云州时就能以五元灵力在手中生出火焰水冰,比他可厉害多了。“ 泥娃娃在他肩上连连摇头:”水火五元那是死物,修士若要幻化死物那是简单的很,但要生出这生灵之物,那非得有仙人的修为才可以了,公子啊,这正是玄空境与天元境的区别,玄空境是悟生死,天元境却是掌生死,这一个悟字,一个掌字,区别可大了。“ 此时场中只有那衣衫破烂的老者面无表情,却伸出手指轻轻一弹那纸上黑雀。谢玉树薛涛笺上的黑雀便被他弹成了一堆浓墨,溅落到纸上。老者摇头道:”还是个死物!“ 谢玉树茫然不解。 那老者便走了一步,随手捡起谢玉树扔到地上的一只羊毫笔,自怀里取出一个墨盒随意沾了一点,再自地上抽出了垫底的白纸。他一手拿纸一手举笔,片刻间也写了一个雀字。 这个雀字看起来粗陋难看,一笔一画粗犷无锋。 但老者那淡定自若的表情却震住了在场的人,只见他也像那谢玉树一样,手中举着白纸,两只宽大的袖子低垂下来,忽然猛然一抖,大袖翻飞间,那纸上的雀字却消失不见了。 诸人正在纳闷,便听到一只雀儿低鸣,却是一只云雀在老者胳膊上俏立着。 老者轻轻放下白纸,逗弄那云雀一番,这才举着云雀递到谢玉树眼前:‘公子看我这只雀儿写的如何?” 谢玉树已是痴了,颤抖的伸出手指也弹了那雀儿一下,那云雀儿抖动翅膀便拍了他手指一下,清脆的叫道:“该死,该死!” 围观诸人都是大笑起来,谢玉树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只痴迷的望着那雀儿,良久忽然屈膝跪下,颤声道:“老人家神仙般的功力,玉树自愧不如。” 老者轻轻放下笔,拍拍他的肩膀:”某姓窦名尼宛,就住在南城永安坊,你再练二十年,若到时老夫还活着,咱们可再切磋一番。“ 谢玉树恭敬的跪拜三次:”玉树回去一定静心修习书法之道,但有所成,再去拜访老先生。“ 李道玄沉思的望着那老者,肩上的泥娃娃却笑了起来:“窦尼宛,逗你玩,谢某真是个书呆子,这次可被骗惨了!” 李道玄听他如此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此时卓书生已走了过来,低声道:“咱们六艺门输了,这些云珠碎片都是你们的了。” 李道玄想说几句话,那卓书生却黯然摇了摇头,挥袖带着六艺门的修士们转身走了。 这些书生倒也走的干脆,只一会儿就走的一干二净。 直到此时,那场中的老者才笑眯眯的摸着云雀走了下来,人群中那提刀屠夫终是忍不住问道:“贺老爹,你,你这可玩的妙啊,往日里只见你在胡儿酒肆卖艺,可真没看出来竟然还有这等神仙的手段。” 那贺老爹呵呵一笑,自怀中取出墨盒打开来跟屠夫说道:”这里面啊是白矾酒墨,用这白矾墨写出的字儿啊,只要随风一抖,自然就挥洒消失了,小小技道而已。“ 屠夫睁大眼睛望着那雀儿问道:”这雀儿又是怎么来的?“ 贺老爹大袖一翻,胳膊上的云雀便消失不见,袖子再翻,那雀儿又现了出来。这老头摇头嬉笑道:”那谢玉树三个月前为一女子曾在景阳坊间卖弄这’写字化物‘的神技儿,咱当时正在景阳坊间,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说着已是有些忍不住想大笑了:”这谢玉树一出场,老头子就想出这招来啦,可叹这位谢家公子,竟然连街头小道都不认识。“ 他说到这里,周边之人已是笑倒了一片。 李道玄也是忍俊不止,对常随说道:”九流之中果然多异人,你这金风细雨楼今日确实立下了大功劳。“ 常随得意的笑道:”师父,这还得多亏你传的那子午端阳蛊啊!“ 李道玄着急查探那玉石,也没留心他话中隐藏之意,走到云珠碎片之前就要去拿,却听到半空中一个霹雳般的声音怒道:”昆仑宗的云珠,哪个不要命的敢抢?“ 李道玄抬头一看,半空人莲花朵朵,站着几十个年轻的道士,昆仑宗的修士们终于赶来了。 第186章 昆仑守一剑 李道玄抬头看着天空,那朵朵莲座招展飞舞,昆仑弟子们个个怒目而视,正瞪着自己。 他低头一看,原来那青色的一块碎玉正在自己脚下,散发着昆仑宗独有的道家灵力。 李道玄冷冷一笑,伸脚便踏住了那块碎玉,抬头沉声道:“昆仑的小儿们,有本事就来抢啊。” 他说着,感受到脚下踏住的昆仑碎玉却传来一道道冲击波一般的灵力。肩上的泥娃娃低声道:“公子,这些昆仑道士都有地象境以上的修为,我看咱们是打不过的,不如取了其他两块,暂时退去。” 李道玄一边运转丹海,抗拒着脚下昆仑云珠的禁制之力,一边摇头道:“不能退,昆仑宗跋扈惯了,若是此刻退了,他们更会变本加厉。” 肩上的泥娃娃此刻也感受到了李道玄体内丹海的运转,咦了一声:“公子体内似有一道奇怪的经脉……” 泥娃娃说着,那泥眉一抖:“这,这竟然是李淳风的三魂所化,这可真是大惊喜之事。” 泥娃娃说着,连在一起分不出手指的小泥掌点在了李道玄的太阳穴上,低声笑道:”公子身怀着这道神奇经脉,便可运转起来,借这昆仑云珠碎片的禁制之力,那上边这些杂毛可就好对付多了。“ 他说着在李道玄耳边念了起来,正是那昆仑云珠之内蕴含的经脉变化之道。 此时那些昆仑弟子已落了莲座,领头之人身着青云道袍,指尖捏着一柄八卦圆盘,不屑的看了一眼场中的杂门九流修士,怒指李道玄高声道:”兀那小子,赶快放开云珠,速速退去,道爷还可饶了你们。“ 李道玄正自听着泥娃娃念的昆仑云珠禁制之术,没有理睬这个昆仑弟子,却听到了背后的九流修士们吵闹起来。 昆仑宗毕竟是海内第一道宗,论弟子修为势力,甚至比浮游观都要庞大。那九流修士们本就是良莠不齐,对上六艺门这等书呆子不怕,但真对上了昆仑大宗,便有些不安起来。 李道玄也不回头,正自默默领悟泥娃娃所传授的经脉变化之道,心中已有了信心,转头对常随道:”你带他们退后三丈,昆仑山的道士是我的事。“ 常随大急:”公子,咱们一起冲过去,我就不信打不过他们。“ 李道玄手指掐住常随的手腕,一阵风元灵力送出,将他的身子甩向了背后,口中大声道:”尔等退后,昆仑宗的杂毛们就交给某了。“这是说给背后的九流修士们的。 混杂不齐的九流修士们便缓缓的向后退了,常随身子一跳,又站到了李道玄身边。 此刻最为难的却是长生殿的女道士们,说渊源她们和昆仑宗同属道家一脉,怎么说也不可能帮着李道玄打自己人,但在根本上,还是这群道姑并无对战昆仑宗的理由。 那少女武媚娘握着长剑,忽然咯咯一笑,冲着那站在对面正要出手的昆仑修士喊道:”诸位道兄,所谓道有先后,事有规矩。这云珠碎片见着有份,昆仑大名传遍四海,也不能上来就抢啊。“ 昆仑修士们各自站住了方位,脚下踏着北斗南星之位,带头的一个少年道士傲然望了武媚娘一眼,勉强打了个道诺,朗声道:”师妹,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昆仑碎片本就是咱们的,剩下的两块嘛,不如咱们一家一块,也不伤了道门的和气。“ 武媚娘娇嫩的脸上露出喜悦之色,拍手道:”如此甚好,师兄们就和这位李公子打上三场,谁赢了,便取了云珠碎片如何。“ 那少年道士微微一愣,目光转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此刻正沉浸在经脉运转的云雨变中,上次李淳风的魂魄已为他讲解过禁制云珠运转的道理。那是以五大国师之力,刻印了各家经脉运转之法。他脚下踏住的昆仑云珠里刻印的正是昆仑功法的经脉运转之法,此刻再得到泥娃娃的指点,已是了然于胸。 他感激的望了武媚娘一眼,再望着那对面的少年道士,缓缓说道:”某乃妙华宗的李道玄,也是道门一脉,若要取这碎片,还需看看某愿不愿意呢。“ 他报出名号,昆仑修士中便冲出了一人,口中高叫道:”原来是你这个孽障,北门观的事可是你这畜生做的。“ 这是个身披白色道袍的道士,手中一柄木剑刺穿了空气,在李道玄的眼中,他冲过来的身子忽然变小了。 这正是昆仑属下,北门观的心斋守一剑。 李道玄曾与北门观的苍鹤老人对过几招,对这心斋道剑也熟悉的很,但对方这个白袍道士施展起来又是不同。 白袍道士身子已化作了一条直线,就像整个身子被压缩成了一条竖着的长线一样,木剑都变成了一个黑点。 这心斋剑法运转成一点一线,却并无什么惊人的气势,甚至连那风声都无,但李道玄已经感受到周边两丈方圆内的灵力都空了,那看起来简单的剑尖黑点上已凝聚了对方全身的灵力,对方是要到了自己身前再爆发出来。 李道玄如今修为倒退,也不敢托大,脚下一点昆仑云珠,丹海云雨变生,单手画了一个圈子,但见一道肉眼可见的灵力被他手指圈成了一只小小的圆盾。这灵力竟然饱含着昆凌灵力。 白袍道士身化一条直线,剑尖黑点正点在他画出的圆盾上。 只见一点炫耀的光点在圆盾上爆发出来,那光点明亮的甚至超越了白日之阳,爆发出的灵力就如一团凝固的冰块瞬间被融化。 以李道玄圆盾为圆心,整个两丈方圆都闪耀出了心斋剑灵粒子。 那迸发的剑灵粒子如一团白雾,笼罩了两个人,每一粒剑灵都带着可穿透一切的威力。 心斋守一剑法真实的威力这一刻才显示出来,但见白雾落散地面之上,甚至穿透了坚固的石板,通天阁下石板被洞穿出了数百个小孔。 李道玄背后的常随身子情不自禁的后退,饶是如此,也被几粒剑灵穿过了衣衫,有一粒剑灵穿透了大腿,痛的他身子一仰,坐在了地上,心中却是大急,自己身在附近都是如此狼狈,那师父身在剑灵笼罩范围内,岂不是要糟了。 围观的人群都发出了一声惊呼,却看到白雾之中那地面之上,一道闪亮的青光闪了起来。 便见整团白雾猛然一缩,所有的剑灵粒子似乎正被一个无底洞吸住,瞬时收拢压缩,都是缩入了地下。 剑灵白雾散去,李道玄全身周围闪动着一层薄薄的青光,脚下踏着的云珠碎片闪动着青光,却是将那所有剑灵粒子都吸入了云珠之中。 白袍道士显出了身形,手中木剑还点着李道玄右手的圆盾,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模样。 李道玄这一招并不是五元道法,却是利用了云雨变,激活了脚下云珠的昆仑禁制,以昆仑云珠的力量破了对方这招心斋守一灵剑。他脸上微微一笑,右手圆盾忽然变长,化作了一道弯月般的风壁刃。 左手却抬了起来,三根手指如弹琵琶,连续三道木柳矢弹了出去。 那白袍道士一击不中,身子立刻缩小再次化为一条直线,躲过了三道木柳矢,口中大喝一声,一团昆仑灵力裹住了如线条般的身子,飞上了半空。 白袍道士身在半空,木剑化为虚无,消失在手间,整个如直线一般的身子再次缩小,这次是上下压缩,竟然慢慢变作了一个点。 李道玄肩上的泥娃娃立时警告道:“这是妙心一点,心斋道剑中的杀招,靠云珠碎片是挡不住了。” 半空中的那个黑点已在这一刻射了下来,肉看眼去速度并不快,但飞射下来的这个黑点却带着万钧之力,但见整个空气似乎都受不了这种压力,黑点还未压到地上,大地已现出了数道裂痕。 身在黑点正中方位的李道玄当然更是不好受,他已在这短短几息之间变化了数次云雨经经脉,左脚一热,云珠内一股庞大的的灵力终于被他的云雨变破解,吸收了上来。 眼看黑点已经快到头顶,李道玄急速运转云珠碎片里的灵力,借着这磅礴的灵力补充,手指再次画了一个椭圆,这次却再次勉强用处了土曜印! 靠着云珠的灵力,李道玄这个土曜印虽然发出的晚了一些,但还是勉强完成了。 下一刻那黑点已落到了土黄色的土曜印中心。 李道玄身子一蹲,脚下陷入石板之中三寸有余,只觉全身骨骼噼啪作响,他一咬牙,土曜印下再以右手小指勾动画了另外一个小圆。 泥娃娃在他耳边狂呼道:“用水曜印!” 李道玄也没有时间思考,右手小指凝聚全身的灵力,在土曜印下画出了水曜印。 两印相叠,一种巨大的排斥之力传来,土元可水元,相克之下,两枚曜印重叠处开始凹陷起来。 也正在此时,那化作黑点的白袍道士以身作剑,已发动了心斋剑法的守一归一的最高杀招! 第187章 破灭四灵卫 整个通天浮屠似乎都在震动,其实这是一种错觉,真正震动的是李道玄手中的水土双曜印,只因浮屠塔高耸入云,围观之人在震动中便有了这错觉。 此刻李道玄身陷地下七寸,身子向左歪着,左脚的昆仑碎片已被他踏入泥中,右手却怪异的托举着两个盘子。 他右手的双曜印确实像一大一小两个盘子,土黄色的大盘子自中心处开始凹陷,一只白色的水曜小盘子便在凹陷处浮了出来。 两个盘子中心,却有一粒黑点正在变大。 这就像白色水曜印小盘中落下了一粒墨点,正在土黄色的水中泛开来。 浓墨点缀白玉盘,黄金为汁墨开散! 这等有些画中之意境的场景里,李道玄身边的空气都开始扭动起来,扭动的如波纹一样的空气渐渐都被那双曜印记中心黑点吸入了进去。 李道玄身子渐渐浮了起来,肌肤上的血管暴涨,看起来极为恐怖。 他肩膀上的泥娃娃也浮在了空中,你把小嘴中高声叫着什么,但李道玄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水曜印最先崩溃,白玉盘在土黄色的大圆盘中碎成了白色汁液,但那正在扩散的黑点也被白色水元碎曜逼回成了一点。 李道玄身在半空,正自苦苦挣扎,那脚下靴子上沾着的昆仑云珠碎片再次发出了一道青光。 青光闪过,先是那扭动的空气再次恢复,李道玄身子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右手上的双曜印记再次闪出了白黄之光。 他丹海灵力此刻已经用光了,脚下的云珠碎片也不能再提供灵力,李道玄当机立断,双手合握住土曜印记,用力挤压起来。 土曜圆盘被他挤成了一个圆球状,土黄色的土曜印和白色的水曜印融合到了一起,先是变成了泛白的米黄色小球,那小球之中传来一声凄厉惨叫!一点黑色扩散开来,小球终变作了泛着暗冷的禇色,最后再变成了黑色。 李道玄手中的黑色小球变下再扩张,涨大再被压住,已渐渐失去了控制。 他握着黑球,全身再无一丝灵力,只觉手中这团小球似乎孕育着无限力量,马上就要爆炸开来。 再落回他肩上的泥娃娃立时喊道:“快扔出去,土元水元相克,加上那道士的心斋剑意,公子你控制不住的。” 李道玄急忙运起最后一丝力量,甩手将那黑色小球抛向了站在对面已看得有些发呆的昆仑修士们。 黑色圆球无声无息的飞向了那些昆仑修士,李道玄扔出小球后身子就倒退向后,狂喊一声:“快退!” 他身后的九流修士们早有一半都远远的退到了数十丈开外,只有长生殿的女道士正关切的站在李道玄身侧。 李道玄倒退之时看到这群妙龄道姑们还懵然的样子,心下一叹,闪身到了那最前面的武媚娘处,转身抱住了少女的身子,背转了身子互助了面前这群女道士们。 他丹海已无灵力可用,这次是拼了命,调用了那刚刚修补好没几天的苍狗元婴之力,勉强在背后撑起了一道凤璧刃。 那昆仑修士群里的黑色小球已经爆了开来。 作为昆仑宗的修士们,这些脚踏七星的道士其实早在黑球飞来前就已感觉不妙,那黑球还未飞到身前,已有数十道北斗剑符击打出去。 但那耀着昆仑符咒之力的北斗剑符击中了黑色圆球,不但没有阻止球儿,反而让那本就有些不稳的黑球更是变大了几分。 混乱中,一个经验丰富的昆仑修士已大喊起来:“仙风护体,疾风隐雷!” 那见机的快的昆仑修士们便跟着这声音,周身化出道符引动了一团风云护住身体,那道符之上闪动着一层层隐隐的雷光。 黑球爆炸前的昆仑修士群看起来十分壮观,但见数十团风云裹体的修士正散开了方位,脚下各自变幻方位之余,那裹身的风云之中隐雷阵阵。猛一看去就像数十团龙卷风转动天雷,声势浩大。 但那在修士群中爆炸的黑球声势更为巨大。 黑球惊爆前的一息之间,整个长安通天浮屠百丈方圆内都安静下来。 这是一种诡异的安静,似乎就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李道玄还抱着武媚娘,弓背如老鹰一般护卫着身前的一群道姑们。 那九流修士群中人人做着不同的表情,躺在地上的常随正伸出一只手,嘴唇张开了一半。 这一息之间,长安浮屠塔外围匆匆赶来的四队黑甲军队却都拉住了马儿,望着那浮屠塔下怪异的一幕。 一息之后,黑球惊天般爆开了。 最先爆炸的是圆球最外层的土曜印记,狂暴的土元灵力爆开后又恢复了土黄颜色,便如大地起了滔天黄沙,遮天蔽日的土沙狂乱飞舞,每一粒沙子的速度都超过了风的速度! 狂舞的土曜灵力和昆仑修士群最先接触,立刻引发了那仙风隐雷的护卫之力。 只见黄沙粒粒消散,昆仑修士们的裹体风云之中阵阵雷电攒动,震动黄沙挥洒变作尘土,那在空中随着一种奇异频率震动的土元尘土发出了嗡嗡的浑厚之声。 但黑球只变小了一层,第二层水曜印紧接着再爆了开来。 水元曜印爆炸的一刻,那嗡嗡之声中又多了一种尖锐的鸣叫! 温柔的水元素没有狂暴土元的威力,但却在昆仑修士群中张开了一道半圆形的水幕。 这是一层透明的水幕,薄得几乎就像透明的,但水元幕布还是像一张大网一样落入了昆仑修士群中。 幕布贴到了那些修士滚动惊雷的身体上,每一粒水元灵力攒动着雷电流动,只见整个昆仑修士群中冒出了一阵黑烟,黑烟之中噼啪之声不绝。 就像被一道雷电组成的幕布裹住了一般,所有的昆仑修士身子都弹动起来,发髻上无不冒着黑烟,就像滚油中炸着的数十条鱼儿。 直到这时,那第一层爆开的狂暴土元气流才扑到李道玄的背后。 他的风壁刃堪堪挡住了这层冲击,但这冲击之力太过厉害,冲得他身子向前,丹海一阵晃动,整个人扑到了面前的女道姑群里。 那一群妙龄道姑来不及运转道法,惊呼声中都是扑到了一起,恰好为李道玄支起了一道柔软的人塌。 他被冲击波鼓动,情不自禁伸手抓向了面前,怀中的武媚娘已是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小嘴儿做出惊呼的模样。 李道玄的双手按在了一团软软鼓胀的物事上,整个身子滚进了道姑身堆里。只觉手中绵软的一团被挤压,似乎略有些的消瘦。 此时他怀中的少女武媚娘伸手一撑地面,娇俏的身子站了起来,先将李道玄紧紧抓在双臀之后的手儿扯开,这才反身将李道玄横抱起来。 李道玄这时也知道自己刚才乱抓之下抓到的是什么,见抱着自己的这个年纪尚稚少女凤目之中毫无恼羞之意,反而大大方方将他抱着,感激的说道:“媚娘多谢公子舍命相救!” 李道玄不禁有些感叹这女孩儿有大将之风,还未说话,背后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裂之声。 那水土双曜印记爆炸后,昆仑修士们被身上雷电反噬之余,只停了一句话的功夫,那已经变作一粒墨点的黑球再次爆炸开来。 这次爆开的却是无双的剑灵之力。 昆仑那白袍的妙心剑派道士所化的黑点在这一颗爆了开来,在水土双曜印记的克制之力中,这原本已经压缩到极限的肉身黑点再次被压缩了数百倍,那带着守一剑灵的力量此刻在更为狭小的黑点里爆炸开来,威力大了数十倍有余。 此刻爆炸的守一剑灵已无法用狂暴来形容,瞬间炸开那瞬间的冲击之力带着剑灵粒子瞬时就将身前最近的四个昆仑修士穿成了筛子一般。 其余的昆仑修士还在懵懂之中,甚至连同门被射穿后的血珠儿都没看到,眼前就出现了无数如九天暴雨一般,如万簇飞羽一般的守一剑灵。 眼看这群修士都要被自己同门自爆的力量所绞杀,远处传来嗖了一声。 一支带着银光的飞羽瞬间跨越了两者之间的极限空间,立刻击向了那暴乱的剑灵。 随着这嗖了一声,东西南北四方数千只银光惊羽齐射而出。 每一只银光羽箭在接近那狂暴剑灵的时候箭头都爆出了一点银光,数千飞羽化作数千点银光,将所有暴乱的剑灵裹在了一起,化作一只银色的大球,缓缓落到了地上。 转瞬间银光散去,大球化作了一天飞灰,那是在双曜印记中自爆的白袍道士的骨灰。 武媚娘此时已放下了李道玄,两人都是注目望去,只见通天浮屠东西南北四方已被无数黑甲卫士团团围住。 最先一排的黑甲卫士屈身在前,人人腰缠银色丝带,带上插着十六支银色飞羽! 黑色卫士之后,大唐宰相杜玄风缓缓走了出来,望着场中的混乱,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抬头沉声道:“尔等无法无天,还不都给本相站好,收了灵力!” 李道玄身上,此时正紧紧捉着他发髻的泥娃娃仰头看了一眼,倒抽一口冷气,急声道:“这是只有陛下才能动用的,’破灭除尽‘四灵卫。” 李道玄却看着那变作飞灰之处,满地飞羽,箭头都没了,刚才那箭光散乱之时,他已有所感觉,那箭头的银光似乎是专门针对修士的灵力而来。 果然那泥娃娃再次低声解释道:“这’破灭除尽‘四灵卫乃是专门对付修士的,虽然被称为灵卫,但其实是取其’破灵‘,’灭灵‘,’除灵‘,’尽灵‘之意,刚才那银光箭便是灭灵箭!” 李道玄点点头,心道这才对嘛,若是朝廷连对付修士的手段都没有,那这天下可真乱了。 第188章 乌驴忆故人 破灭除尽四灵卫已将整个通天浮屠围得水泄不通,帝国宰相杜玄风骑上了一头乌黑的小毛驴缓缓向着通天浮屠而来。 李道玄自长生殿道姑群中走到场中,只见场中只剩下了两块云珠碎片,一白一红。而那块青色的昆仑云珠已散成了一地粉末。 他望着那一地青色粉末,刚才自己借着这枚云珠碎片,不但硬抗了一位地象级的昆仑妙心剑客,而且以水土双曜印记吸住了这位剑客,制造了如此大的场面。 对面的昆仑修士们个个躺在地上,周身发黑,还冒着烟,昆仑灵力散乱不堪,全部都受了重伤。 “这双曜印相克加上昆仑山的修士自爆,相克爆发的力量竟然如此巨大,日后公子可以多多研究一番,若是每次都能运转起来,那咱们谁都不怕了。”李道玄肩上的泥娃娃笑着说道。 李道玄抬眼望着那骑着毛驴缓缓而来的杜玄风,轻声问道:“那人是谁?他骑的驴儿好生熟悉。” 泥娃娃仰着身子望了一眼,低声道:”这位是中书舍令,大唐第一宰相杜玄风了,他的姐姐便是咱们陛下的皇后,也是太子的舅舅。“ 李道玄望着那看起来甚为悠闲的杜玄风,不禁喘了一口气:”大唐宰相,看起来好像也是修行中人。“ 泥娃娃没有说话,杜玄风此时已骑着那乌黑的毛驴行到了浮屠塔下。他骑着驴儿围着昆仑山的修士转了一圈儿,摇头叹息道:”汝等修士不思修道,偏偏喜欢争斗打杀,如今知道苦处了吧。“ 此时那破灭除尽四灵卫围在远处如山一般,这位宰相随口说着话儿,无论是受伤的昆仑修士,还是站在一旁的长生殿和金风细雨楼人众都是捏着一把汗。 李道玄却走了上去,远远的拱手大声道:”草民李道玄,见过杜相大人。“ 杜玄风也不下驴,绕过了昆仑修士们,骑到了李道玄身前,笑着一摆手:”公子你不是草民,玄风我也不是什么大人。“ 李道玄没想到这位大唐宰相如此随和,低头看着他骑的乌黑小驴,忍不住咦了一声。 杜玄风望着他笑道:”公子为何对玄风的驴儿如此上心啊?“ 李道玄伸手摸了那驴儿一下,再无怀疑,摇头道:”杜相,这驴儿看着眼熟,仿佛以前在哪里见过。“ 杜玄风微微一晒:”公子何必遮掩,此驴原本是惜竹兄的坐骑,前些日子送于了某,我爱这驴儿轻便,所以经常骑着,日后告老还乡,还得靠它做伴儿呢。“ 李道玄心中一动,笑道:”原来于别驾是杜相的人。“ 杜玄风这才下了驴,牵着驴儿再走近了一步:”公子,此地人多耳杂,不如到塔中通天阁中一叙?“ 李道玄望着那浮屠还未说话,他肩上的泥娃娃先开口了:”小杜啊,通天阁还是别去了,你先撤了这四灵卫,放咱们走才是正经。“泥娃娃说着轻扯了一下李道玄的发梢。 李道玄也是打了个哈哈,拱手道:”承蒙杜相看重,不如下次再叙?“ 杜玄风望着他肩上的泥娃娃,良久才捻着胡须摇头道:”没想到你这老阉货竟然还没死。“ 泥娃娃在李道玄肩上俯身笑道:”我说小杜,不用藏着掖着了,你布下这四灵卫,既不动手也不上来拿人,只是说些没用的,明显是想拖延时间吧。“ 杜玄风洒然一笑:”让你这阉货说中了,某就是想拖延些时间,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也别问了。“ 李道玄听不明白这两人的对话,但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不管为什么,对方如果真的想拖延时间,那自己也真是没办法。 他正想着,肩上的泥娃娃低声笑道:”杜相不要一口一个阉货,如今晁恩已不是那黄门中人,也无需在公子身前隐瞒身份。“ 李道玄立刻伸手将泥娃娃拿了起来,细细看着他:”你,你是鱼朝恩?“ 化作泥娃娃的鱼朝恩在他手中笑道:”不错,朝恩知道公子有许多事要问,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人对答之时,那杜玄风已凑了过来,竟然伸出手指在泥娃娃胯下轻弹了一下,张狂的笑道:”便是化作了泥人儿,还是个阉货。“ 这位大唐宰相现在丝毫没有一朝之相的威严,口中张狂笑着,手指不停的弹着泥娃娃身上。 李道玄只觉手中泥娃娃不停抖动,一丝灵力扩散,心中明了,身子后撤一步,怒声道:”杜相竟然伸手暗算,这算什么?“ 杜玄风收了笑声,苦笑一下:”杜某也是不想的,但鱼朝恩知道的事太多,某不行这下流手段,怎么能控住它的魂魄,让他少说几句。“ 李道玄再看手中的泥娃娃,已失去了生机,真的变成了一个泥胎娃娃。 李道玄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将泥娃娃小心的放到了怀中,阴沉的望着杜玄风:”你们也不用如此费心,道玄是谁,背后又牵扯了什么事情,某已清清楚楚,杜大人放句话来,今日到底想如何?“ 杜玄风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望向了远处,口中低沉道:”杜某只想与公子在通天阁中安安稳稳的过个三两日,到时自会放你离开。“ 李道玄眼皮一跳,心中不安之感更是强烈。 杜玄风回头望了他一眼:”此刻长安到处都是浑水摸鱼之辈,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公子不要多心,玄风并无害你之意。“ 李道玄默默运转丹海,看着杜玄风沉声道:”杜大人要杀道玄易如反掌,要留下我却是万万不能。“ 杜玄风也感受到了他的意思,李道玄的意思是宁愿拼死一搏,也是不愿留在这里了。 大唐宰相情不自禁上前走了一步,李道玄立刻后退一步,单手横在胸前:”你要如何?“ 杜玄风微微摇头,再次望向了远方,口中长叹一声:”既如此,我也不留你了,但有件事需要提前与你说一声,希望无论那洛府发生了什么事,公子都不要去管。“ 他说完,调转驴儿,哒哒的走向了远处的四灵卫。 李道玄在他身后大声问道:”于别驾如今在何处?他怎么样了。“ 杜玄风骑在驴儿上淡淡说道:”惜竹兄已辞去了官职,如今在洛阳郊外做起了田舍翁,公子若有心,可抽空去洛阳看看他。“ 杜玄风赶回了四灵卫处,李道玄立刻转身走到场中,俯身捡起了两块云珠碎片,立刻运转体内的灵力,试探起来。 一试之下,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冥力运转,他放开灵识试图追踪这冥力,但这来自他血脉的冥力只有丝毫,勉强感受到一点,再也无法探知其去处。 李道玄收了灵力,将碎片收了起来,那瘸着一条腿的常随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师父,咱们该如何办?“ 李道玄摆摆手,再走向了那站在场外的长生殿道姑之处,对着武媚娘说道:“妹子,你们先回去吧,杜相大人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他正说着,浮屠塔边四围之处的灵卫们已经转马撤走了,他们来的无声无息,去的也是杳然无痕。 武媚娘却指向了那还伏在一旁低声呻吟的昆仑修士们:“公子啊,他们怎么办。” 李道玄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这样吧,昆仑宗自会有人来收拾。” 武媚娘也看出了李道玄对昆仑宗的态度,俏笑一声,凑过身来低声道:”公子,媚娘就回去了,如公子有时间可来长生观中玩玩啊。“ 李道玄再次感激的对着长生殿的女道姑们行了一个大礼,望着这群道姑拥着武媚娘远去后,这才对身边的常随说道:”你带着他们都散了吧,我要先回云裳小筑去,洛府可能出事了。“ 常随迟疑了一下,忽然抓住了李道玄的袖子:”师父,不如您先跟徒儿去金风细雨楼中坐一坐,楼中很多事情还要听您的吩咐呢。“ 李道玄想了一下,要查探洛府之事似乎也需要这金风细雨楼的消息,正好去看看。 他便点点头,此时那金凤细雨楼中修士已散去了大半,只余几个看起来是领头人的还站在场外等着他们。 李道玄望着常随腿上血迹斑斑,忙问道:“你受伤了么?” 常随苦笑一下:“那昆仑修士的剑招古怪,徒儿被一阵雾气伤了腿。”他说到这里又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师父你最后一招实在是惊人,我看就是国师在场,也讨不了好去。” 李道玄摇头道:“那是借助了昆仑国师的云珠之力,更是有那昆仑修士自爆的力量,这种招数也只得一次,下次再没有这样多的巧合了。” 两人说着便见那场外的几个九流修士已迎了上来,他们背后一辆炭车缓缓赶了过来,那是老灰头的炭车,但驾车之人却是一个年轻人。 李道玄抬头多看了几眼,认了出来,这驾车之人竟是宫中被自己打晕过去的那个小贩子。 常随跟着李道玄坐上炭车,笑道:“师父,靠着当日您留下的十万贯,徒儿已在西市之南的怀远坊中盘下了一座酒楼,那便是咱们金风细雨楼了。” 李道玄微微点头,西市附近是长安鱼龙混杂之处,九流杂道多混迹在西市南边的坊间,这位置是不错的。 他只这样想着却看向了在前驾车的小贩子,常随便笑道:“这位公公当日是被老灰头带出来,他啊醒来后就不想回宫中了,老灰头便认了个干儿子,也入了楼中。” 第189章 解蛊散金楼 李道玄心中了然,便问那驾车的小贩子:“小兄弟对宫中可熟悉?” 小贩子回头看了一眼李道玄,嘻笑道:“看公子年纪比我还小呢,小贩子在大明宫里待的日子可不短了,不过出了大明宫就不熟了。” 李道玄点点头,此人以后可能有大用处。 炭车之后跟着几个九流修士,却都是惴惴不安的样子,李道玄和小贩子说这话,行至夕阳时分,终于到了怀安坊。 这西市之南的怀安坊比之长安北城可要破落多了,但却比北城热闹许多,各色人等混杂在坊中。 炭车在坊间西南停住了,面前一座有些老旧的三层酒楼现身眼前。 常随带着李道玄自酒楼侧门走了进去,不多时就来到了三楼之上,那几个九流修士跟了过来,三楼之上看起来是用了心,新近装饰过,一尘不染,便连桌塌都是新的。 李道玄跟着常随走了进去,却见楼中大厅一处屏风前正蹲着一个红衣女童,手中拿着一辆小巧的白玉马车正自玩耍着。 女童身旁跪着一个灰衣少年,少年前方却站着一对儿中年夫妇。 常随大吃一惊,急忙走上一步厉声道:“你们为何到这里来了?” 那刚才偷了六艺门王御之马车的女童抬起了头,撅着嘴清脆的说道:“我们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啦,爹爹刚才还说要好好谢谢你呢。” 常随楞了一愣,望着那对中年夫妇:”你们不是楼中之人?今日却是混了进来,要做什么?“ 中年夫妇对望一眼,却转身对着李道玄躬身行礼道:“见过李楼主。” 李楼主,这个称呼对于李道玄来说,确有些不合时宜,但李道玄见对方连名讳也不报出来,心中略有所觉,也是拱手笑道:“贤伉俪不必担心,六艺门之事就此过去,今日之事也多亏了这孩子,李某还要多谢谢她呢。” 红衣童子举着白玉马车对那对夫妇撒娇道:“爹爹,娘亲,这车鸳儿好喜欢呢。” 李道玄笑道:“还有那对儿白马呢。” 那夫妇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男子歉然道:“小女管教不严,捅下了这么大的乱子,在下心中惭愧。” 他与妻子再对视一眼,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们夫妇自洛阳而来,此次本为来长安看一看花朝节盛景,不料今日惹下了这个麻烦事。” 他说着望了自己女儿一眼:“某和拙荆商量了一下,已准备即刻赶回洛阳,只是,只是……” 李道玄明白过来,便对常随说道:“你可派几个人查探一下,注意一下六艺门的动静,顺便将他们送出长安去。” 那男子急忙道:“不需如此,不需如此。” 他的妻子忍耐不住,轻声道:“咱们只想求公子想想办法,那对马儿如今已藏到了长安南门处,城中到处都是金吾卫,那城门已被灵卫守住,不敢使用道法。” 李道玄点点头,沉吟了一下笑道:“这件事便交给老灰头吧,他的炭车机关或者可以利用一下。” 常随犹豫了一下,见师父已决定了,便走到门口吩咐了几句。 那对夫妇都是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谢,男子走上来低声道:“多谢公子了,他日若有机会到洛阳来,可到怀素公府一叙。” 常随安排好后,自有人领着他们去了,李道玄念着怀素公府,不知那是什么地方。 常随此时却走了过来,喜道:“师父,还是你有眼光,这对夫妇原来是洛阳王杨怀素的人,这次帮他们可真是赚到了。” 李道玄不置可否,望向了那几个一直站在门口的九流修士。 常随便咳嗽一声,沉声道:“你们几个还不过来见过楼主。” 那门口的杂门修士便走了进来,互望一眼,缓缓跪下拜见李道玄。 李道玄走上一步,伸手去扶,这一扶之下便觉丹海一点冥力跳跃,几人身上也随之和应起来。 李道玄大吃一惊,还未说话,那修士之中一个衣衫褴褛乞丐装扮的老者便低声求道:“楼主,如今事已办完了,也到时候了,求楼主解了这蛊虫之毒。” 李道玄赫然望向了常随,常随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却走了过来,袖中的碧色蟾蜍跳了出来,落到了那老者的胳膊上,低头咬了一口。 他如法炮制,不多时就将这几个修士身上的蛊虫之毒暂时压住了。 李道玄望着他的动作,心中明白过来,他刚才还在想着短短不到半个月,常随就收服了这些游侠儿和九流修士,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常随解完了杂门修士们的蛊虫,沉声道:“本月的蛊毒已解,你们都要老老实实的,下个月这个日子再来解毒。” 那几个修士都不安的站了起来,无奈的齐声道:“吾等明白。” 常随见李道玄脸色越来越沉,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那几人便要离去,李道玄低声道:“等等!” 他伸手拉住常随,扯到了屏风一侧,沉声道:“常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用端阳蛊术做这等事情。” 常随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不再害怕,硬着脑袋说道:“师父,常随除了这身蛊术,还有什么本事能使动这些游侠儿和九流修士。” 他望着李道玄低声道:“师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肮脏之事就交给徒儿去办,您的事也一定办好就是了。” 李道玄愕然望着这个常随,但脸色很快恢复了平静,松开了手沉声道:“你现在就把所有种过蛊术的人都给我找来!” 常随咬牙道:“师父,您要做什么!” 李道玄手指一弹,发动常随体内的子午端阳蛊,常随咬牙支撑了不过几息之间,体内那李道玄冥血之脉注入的子午端阳蛊反噬丹海,痛得摔到地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道玄喟然一叹,走出了屏风,望着几个战战兢兢的修士,轻声道:“你们去把种蛊之人都叫来,我为你们将蛊虫都解了吧。“ 那几个修士齐齐跪倒在地,颤声道:”小的们不敢,求楼主饶了常爷吧。“ 李道玄望着他们不安的脸色,伸手按在了那乞丐老者的身上,查探了一番,在他体内找到了一只粘附在丹海上的黑色的蝌蚪,运转起化蛊之术,将那蝌蚪儿消融在对方丹海里,摇头道:”如此你可信了?“ 那老者活动下身子,盘腿坐在了地上,不多时睁开眼睛,惊喜道:”解了,那该死的蛊虫不见了。“ 这一下那跪在地上的其余修士都是又惊又喜,哀求的望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一个个为他们解了蛊虫,这些人体内的蛊虫都附着在丹海上,已蚕食了他们丹海的外壁。李道玄知道他们这短短的几天必然反复经受常随的蛊术之痛,更是心中不安。 那几个被解了蛊术的修士立刻奔了出去,却是去找其他被蛊术所害的人去了。 李道玄望着留在厅中的乞丐老者,低声道:”道玄教徒不严,让你们受苦了,心中难安啊。“ 那乞丐老者这十多天来****受这蛊虫所毒,此刻只觉一身轻松,看着李道玄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李公子,其实常爷建这金风细雨楼,聚集咱们九流修士,说起来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唉……”他说着两眼望着李道玄,眸光却是闪烁不停。 李道玄知道他虽然解了蛊术,仍是心有疑虑,此刻自己说再多,这九流修士们也不会全部相信的。 他便不再说话,只苦笑一声。 过了不一会儿,金风细雨楼中已站满了数十个人,除了九流修士们,还有不少红巾游侠儿。 李道玄振作精神一个个将他们身上的蛊虫祛除干净,这一番可费了好大的功夫,直到明月升空,才全部完成。 此刻他的丹海灵力再次空了,只觉脑袋嗡嗡的响个不停,丹海不再供应灵力,反而有些空虚之感。 但李道玄望着一屋的人,勉强站起来,拱手道:“道玄不跟各位虚套,建这金风细雨楼全是某的意思,常随是我的徒儿,他做错的事做师父的自要一力承担,我们师徒对不住各位兄弟了。” 他说到这里精神有些不济,但还是继续说道:“但事情已发展到这个地步,某除了说一声对不住也没有其他可说得了,金风细雨楼就此解散吧。” 人群不安的骚动了起来,白日那提刀屠夫忽然嘟囔了一句:“其实有这个地方还挺好的。” 但其他人都是犹豫不决,终于人群还是散了。 李道玄闭目休息了一下,起身按在了地上的常随的身上。 常随修习子午端阳蛊时日已是不少,立刻醒了过来,望着李道玄不知说什么好。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走到木塌上坐下,低声道:”常随,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为我办事,但这件事你做错了。“ 常随不明白。 李道玄望着窗外,摇头道:”世间之事,从未有阴谋胁迫之下还能做长久的。你这是饮鸠止渴,金风细雨楼我已解散了,等过了花朝节,你随我去云州吧。“ 常随愣住了,咬牙道:”那方世麒如何处置,虞兄的大仇还没报呢!“ 李道玄看着他,沉声道:”这个我自会处置。“ 常随还要说话,便听到门口脚步声动,一个矮小精悍的汉子领着一帮人冲进了楼中。 李道玄按住常随,转身一看却是愣了,这矮小汉子竟然是长安第一游侠儿郭解! 第190章 丹海阴阳失 郭解带着几个游侠儿和杂门修士,走进楼中都望向了那跪在地上的常随。 李道玄拱手道:”郭兄,上次芙蓉苑一别,这多日未见了。“ 郭解朗声一笑,再看了常随几眼,忽然抱拳说道:”郭某刚才已听几位兄弟说了,多谢公子出手解了蛊毒。“ 李道玄摇头道:”那自是应该的。“ 郭解犹豫了一下,望了望身后的人。李道玄见他似有话要说便笑道:”郭兄有何事便可直接说出来,道玄是真把你当朋友,莫要做小儿之态!“ 郭解长出了一口气,双目盯着李道玄,沉声问道:”郭某在这里就想问公子一句,您是否真的如那流言中所说,乃是皇家血脉,龙子真身,那位十六年前潜游边关的九王子殿下?“ 这个问题问出来,常随就愣住了,那跟在郭解身后的修士游侠儿都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而这个问题也是李道玄一直不愿意直接面对的,这些日子的种种经历以及所察所闻,在这一刻,在这个游侠儿面前,他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但李道玄只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不错,不管道玄愿不愿意,似乎这些都是真的!“ 郭解深深望着他,忽然大笑道:”就是如此了,郭某早就说过,李公子绝不是那卑鄙的魔道之人!“ 他说着转身望向身后的游侠儿们:”郭某愿再入这金凤细雨楼中,跟九王子殿下做一番男儿的事业,你们觉得如何?“ 那几个游侠儿都是拱手道:”正当如此!“ 就连九流修士的代表,那乞丐老者也沉吟道:”咱们九流修士也有此意!“ 李道玄眉头紧皱,摇头道:”诸位,不管道玄是不是那什么九王子,心中绝没有夺嫡争天下之意,诸位莫要误会了才是。“ 郭解虽然是个豪爽的游侠儿,但并不是个粗人,但这时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只当李道玄这是隐忍之言,笑道:”殿下出身边关塞外,代表的正是天下寒士,吾等也并没有投机之意,也并不是想着日后讨要些什么富贵,只愿殿下日后有所成,能为天下寒士出一口气,莫让那些世家门阀继续鱼肉百姓就好了。“ 跟在他身后的诸人齐声道:”郭大侠说的好,咱们这些苦哈哈们,正要借殿下这条龙,革了那些高门子弟的命儿去。“ 李道玄见他们越说越离谱,站了起来,正要再说个清楚,但觉丹海一空,身子不能抑制的颤抖起来。那种发自丹海的空虚之感竟还带着一种怪异的欲望。 李道玄口不能言,额上大汗淋漓,恍惚间想起了那日浴桶边荒唐之事,白小蛮确曾说过:”自己丹海修补完成,每隔三日就需要调节阴阳,莫不是这病根发作了?“ 但他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身子一歪,又坐到了木塌之上。 常随发觉不对,走上来探看了一下,惊呼道:”师父,你受伤了?“ 李道玄眼前一片模糊,抓住最后的意识,低声道:”这,这里的事,日后再说,你速将我送到云裳小筑去……“ 他说完眼前一黑,在无尽的空虚感中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道玄悠悠醒来,只觉全身暖暖的,转眼一看,原来自己已回到了云裳小筑,正躺在后院的桃花坞木屋中。 此时全身裹着一条柔软的珍珠毯,那多日不见的莺歌燕语就坐在石床前,正关切的望着他。 李道玄心头一松,只觉丹海的空虚感觉已有所好转,再侧头却看到石床前的桌上摆着自己怀中的泥娃娃,还有那曼罗馆送的盒子,以及两块泛着红白之光的玉石。 莺歌燕语见他醒了过来,都是惊喜莫名:”公子,你终于醒了,这都昏了三个时辰了!“ 李道玄低声道:”去请白小蛮过来,我有事问她。“ 燕语答应一声,便出了门,莺哥将一条冰凉的湿巾温柔的盖到他头上,柔声道:”公子,你好像在发烧呢。“ 李道玄见这个平日里娇俏活泼的少女今日沉稳了许多,便安慰她道:”我没事的,不要担心了。“ 莺哥一双妙目望着他,低声道:”莺哥不是为公子担心。“她说着低下了头。 李道玄诧异的撑起了身子,忍不住握住莺哥的小手,低声道:“莺哥,你和燕语这些日子来帮我许多,公子想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回云州去。” 莺哥抬起头,一脸柔情却带着三分愁绪,只喃声问道:“回云州还做公子的小丫鬟么?” 这个原本活泼的少女,此刻问出这句话来,让李道玄感受到了一种哀怨的味道儿,他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就听到木门开了,白小蛮轻轻走了进来。 白小蛮脸上带着一丝疲态,看了李道玄一眼,淡淡说道:“你们两个都出去,守住门口。” 燕语在她背后对姐姐使了个颜色,露出诡异的笑容。 莺哥叹息一声,将李道玄额头上的湿巾取了下来,拉着妹妹的手走出了屋子,紧紧闭上了木门。 桃花坞木屋中只剩下白小蛮和李道玄两人。 李道玄见这个平日冷淡的女子今日也没带面纱,娇俏脸上那樱桃小口上还涂了口脂,便沉声道:”白姑娘,洛府那边还好么,我听到了消息,说那……“ 白小蛮走上来,伸手按住了他的口,俯身道:”如今公子已在生死边缘,还关心洛府的事么?“ 李道玄不为她这句惊心的话所动,将白小蛮的手推开:”这么说,洛府果然出事了,有什么消息,快告诉我。“ 白小蛮伸手点在他的眉心之间,探查他的伤情,口中叹道:”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洛少,但洛府那边不会有事的!“ 李道玄丹海空虚之感更加强烈,但还是强自说道:”洛少我当然关心,但某更担心府中的灵莲,玄机和阿离她们,快告诉我,洛府可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白小蛮已开始运转天莲心法,再次进入欢喜禅之中,心中强制涌动出对面前这男子的无限爱意,那本来绷着的脸就像春水一般融化了。 她以天莲心法模拟出强制的爱意,心境变化之下,那语声也温柔起来:”公子身边有如许多女子,但受伤之时还不是妾身舍身为你疗伤,只你一心一念之间,却毫无妾身的影子,这真是流水无情,落花偏有意了。“ 李道玄听她语气有异,这段深情的话说出来毫无前奏,不禁愣住了:”白姑娘,你这是……“ 白小蛮坐在了石床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将李道玄拉了起来,双眸流转之间,压抑住心头的跳动,低声道:”公子上次丹海被毁,妾身勉强以欢喜禅法修补好了,但每隔三日就需要调节体内多出的阴力,我听常公子说您这几日妄动了灵力,怕是体内丹海失去了平衡,需要再次修补回来的。“ 李道玄见她眸中情火灼烧,脸上似笑非笑,不禁想到了那荒唐的一夜:”原来那次真的是你。“ 白小蛮的樱桃小口轻轻含住了他的嘴唇,缠绵的一吻之下,小手已伸入了他的毯子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燕语的惊呼,继而木门大开,莺歌燕语退进了木门,齐声道:”你要做什么?!“ 两姝面前站着一个温文儒雅的青衣男子,赫然正是吴王李之恪! 白小蛮立刻收起了天莲心法,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将李道玄狠狠推到石床山,转身怒道:”殿下要做什么!“ 吴王喘了一口气,望着白小蛮沉声道:”白姑娘,洛府已被东宫六率围住了,此刻你须得立刻赶去帮碧玑一下。“ 白小蛮望着吴王摇头道:”不行,洛少交待过小蛮,帮助李道玄才是第一要务!“ 吴王一跺脚:”这些我都知道,但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再不去,碧玑那里怎么办!就算你不帮碧玑,那府中还有绣娘在呢。“ 白小蛮犹豫起来,李道玄此刻已回过神来,望着吴王对白小蛮道:“白姑娘,吴王说的有道理,你还是赶快去洛府吧。” 吴王李之恪走上一步,一手一个抓住了莺歌燕语:“道玄的伤势本王也是清楚的,这两个丫鬟也能帮他的,白姑娘,小王求求你了,不要再耽搁了!” 莺歌燕语被他抓在手中,都是挣扎起来。 白小蛮当机立断,走过去按住这对姐妹,沉声问道:“当日我教给你们的东西,现在还记得么?” 莺哥脸上一红,却没有说话,只有燕语清脆的说道:“白姐姐,燕语早就忘了,我不会啊。” 白小蛮望向了莺哥,莺哥在她的鄙视下慢慢点了点头。 白小蛮点点头,身子一转,便走出了木屋。 吴王将一对儿姐妹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再看着李道玄时便有些尴尬起来,也不说话,跟着走出了屋子,反手将木门紧紧拉好,竟是亲自守在了门外。 木屋中的莺哥含羞低头,那燕语拉住姐姐:“姐姐啊,上次白姐姐说的什么阴阳调和,燕儿都忘干净了呢。” 李道玄在石床上望着这对姐妹,想到了那日浴桶的一场嘻戏,已明白了几分,他张嘴刚要说话,那莺哥走了过来,将手中冰冷的湿巾塞进了李道玄的嘴里。 第191章 天魔销魂舞 李道玄本就处在虚弱之中,被湿巾塞住了嘴巴,口不能言,只有双目盯着莺哥,露出拒绝的神情。 莺哥叹了口气,拉过妹妹颤声道:“等,等会儿,姐,姐姐先,先来。” 这一对儿孪生姐妹本来心灵相通,但这些日子来却有些不一样了,到今日那莺哥已懂了不少男女之情,和自己这个依旧懵懂幼稚的妹妹不同。 她见燕语还是一脸不懂的样子,再叹了一口气,忽然伸出双手解开了妹妹的衣衫。 李道玄闭上眼睛,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儿,但此刻他丹海无名的空虚,以及内心一种诡异的渴求与欣喜,让他在心动之余更是惭愧不已。 只觉耳边一阵温柔的气息吹来,莺哥柔声道:“公子,白姐姐说这欢喜禅法需要有情有欲,您,您不要这样。” 李道玄睁开眼睛,舌尖一吐,将口中的湿巾吐了出来,哑着嗓子说道:“莺哥,我并非君子,但这着实委屈你了。” 莺哥轻轻吻着他的腮边,羞声道:“莺哥愿意的,真的。” 这句话说完,她便伸出小手抱住了李道玄的脑袋,深情的吻了下去,这一吻还是有些青涩,但极为热情。 莺哥的小舌儿吮吸着李道玄的舌尖,逗弄之时鼻中已发出了喘息之声。这声声入耳,李道玄勉强转过了头,躲开了这个丫头的热吻,却看到了全身****的燕语正呆呆站在床边。 虽然还有些不懂事,但燕语下意识的还是抱住了双胸,将那乳鸽一般的一对小胸藏在了白嫩的双臂里。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李道玄面前****,当日在洗衣池边就曾****过,但不知为何,这一刻的燕语在公子的眸光中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不同的惊慌。 这种惊慌之中还带着恐惧,燕语颤抖的转身就想逃走。 莺哥走了过去,伸手拉住了要逃走的妹妹,自妹妹背后抱住了她,嬉笑道:“妹妹,还记得白姐姐教给咱们的楚腰舞么。” 燕语被姐姐抱得结结实实,心中忽然踏实起来,返身也抱住了莺哥,面露调皮的笑容:“好啊。” 李道玄听到了衣衫索索之声,只听到莺哥叫道:“公子快看呀。” 这一声娇媚软语,恰如春莺婉转,其中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之力,李道玄情不自禁睁开了眼睛。 莺哥的衣衫连着抹胸小衣都被踩在了地上,一对儿****的姐妹花细腰相缠,各自向后仰着身子,长发拖曳在地上,那高高翘起的四只小乳如花苞一般,红樱点缀如花苞之心,更是翘着直直的。 李道玄只看了这一眼就再也收不回眼神。 莺哥和燕语身子向后再次缓缓仰着,渐渐的那乌黑的长发缠到了细长优美的小腿上,姐妹俩腰肢已弯成了新月一般。 这后仰的身子弯曲着,腰肢相接之处柔柔的摩擦起来,四只小手却自背后伸过小腿之后紧紧握住,口中发出了曼妙之声。 李道玄看到了一副诱惑到极限,也缠绵到诡异的场景。 他感受到了一种原始的本能,在这一对儿楚腰纤细掌中轻的姐妹的曼声吟唱声中,腰下的欲望崛起,一发而不可收拾。 莺歌燕语腰肢摩擦,因为后仰而撑起的白玉小肚抖动起来,虽然椒乳还未发育完成,但花苞初放的青涩在这近乎****的舞中愈发有一种刺激感。 她们口中唱着的曲调隐有巫峡古楚之音,配合着口中吟唱的节拍,莺歌燕语四手松开,各自抬起一条修长的腿儿,交缠在对方的腰肢之上,各自支撑的另一条腿儿竟然缓缓翘起了脚尖。 这是一种近乎不可能的平衡之力,但更加****,因为她们已随着脚尖缓缓旋转起来。 李道玄不能眨眼,在腿儿抬起勾住对方腰肢的旋转中,两姐妹身上所有美妙之处都直观而又大胆的在眼前缓缓转动。 就像那曾在汉皇盘中舞蹈的飞燕之轻盈,又像龟兹王殿上胡姬少女扭转腰肢之多情,更有几分天竺古国那传说中的天女瑜伽之灵巧。 这****而又充满技巧的销魂之舞正是魔教天莲心宗独传的《天魔销魂舞》。 靡情发于妙景,****生于美声,在两女曼妙吟唱之声中,这天魔销魂舞已勾动了李道玄的心魄,他此时心中除了欲望,再无其他想法。 但李道玄丹海空虚,身子一动不能动,他脸色潮红,双目睁得大大的,心神都陷入这无限美妙的销魂之舞中。 莺歌燕语的天魔销魂舞也自《天魔春莺啭》这一折变幻到了更为曼妙的《销魂乌夜啼》一折中。 莺哥缓缓坐在了地上,以双膝撑住了燕语轻盈的身子。 燕语仰身躺在姐姐的膝盖上,身子再次弯了起来,就如一道白玉小桥横架起来。她面带笑意,竟然仰着身子反手握住了莺哥一对儿椒乳。 莺哥身子一颤,但还是带着媚笑抬起了双腿,将膝盖上的燕语顶到了一双小腿上,一对赤足分开了燕语的大腿,以自己的臀尖为圆心缓缓半转。转向了李道玄的方向。 于是一对儿白荷红溪带着滴滴春露一览无遗的展现在李道玄眼前。 白鼓鼓的小荷花苞上下各露尖尖角,狭小的红溪之上一粒红嫩珍珠与那滴滴春露相映成趣。 李道玄已不能忍耐,只觉腹下的欲望竟然产生了一股儿灵力,反冲丹海之中。 在姐姐身上有些不安的燕语自天魔销魂舞中回复过来,艰难的撑着身子问身下的姐姐:“姐姐啊,是不是可以了。” 莺哥双脚一撑,将燕语蹬上了石床之上,燕语轻呼一声,被石床上的李道玄紧紧抱在了怀中,小嘴儿还未惊叫完,就被一张大嘴紧紧含住,瞬间迷失在了李道玄的深吻之中。 莺哥喘着气爬上了石床,扯开李道玄身上的薄毯,将三人的身子缠在了毯子之中…… 直到此时,那燃尽的红烛才滴落了最后一泪,爆出了一团耀眼的灯花…… 屋外的吴王等了很久,他望着桃花枝影中的明月自中天缓缓垂落,沿着每一粒星辰数了起来,也不知数了多久,那明月已垂落半天之外。他已是数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返身轻轻敲了敲木门。 李道玄被这敲门声惊醒,屋内一片漆黑,但他已感受到了丹海充沛的灵力滋润,身上还挂着一对儿疲倦的姐妹。 莺哥缠着他的脖子,小脑袋搁在他的胸前,正随着他稳定的心跳而有节奏的呼吸着,这丫头的双腿交缠在他的腿上,自己左侧大腿一片温热之中带着丝丝潮意。 李道玄动了一下身子,莺哥嗯了一声,腿儿缠得更紧了。 他无奈转头望着自己右身边的燕语,这丫头整个人都缩在了他的腰下,双手犹自紧紧握着他的欲望之龙,鼻息吞吐间,惹得他小腹痒痒的。 李道玄伸出胳膊将燕语拉了上来,再轻轻推动左侧的莺哥。 姐妹俩都醒了过来,莺哥睁眼就看到李道玄望着自己,不禁大羞,将身子缩回了毯子之中,却被那毯中包裹的****气息熏得浑身发抖。 燕语小手松了开来,惹得李道玄喘了一口气,却伸了个懒腰,问道:“公子,怎么了?” 李道玄这才有些轻松起来,低声道:“吴王还在外面呢。” 毯中的莺哥勉强钻了出来,双腿还缠在李道玄身上,却探出身子捞起了地上的小衣,躲在毯子中索索的穿好,这才猫儿一样窜到了地上,飞快的穿上了抹胸与衣衫,又利落的为李道玄拿出了崭新的内衣。 只有燕语再次躺倒了床上,懒懒的说道:“姐姐,燕语好累,刚才你好坏,明明该你服侍的,又偷偷把燕儿推给了公子。” 正在忙乱穿衣的李道玄苦笑一声,自己要了这对姐妹多少次都已记不清了,软榻翻红腾细浪时,那莺哥或者不堪自己的讨伐,将妹妹推了过来也是有的。自己当时身在****之中,也不分不清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了。 莺哥服侍李道玄穿好衣服,立刻回身将石床铺着一方细绸自燕语身下抽了出来,看着绸上两朵红艳花儿,脸上又是红了,却小心的卷了起来。 李道玄此时体内阴阳调和,丹海充足,望着莺哥的动作,也是收了心中那矛盾的心理,自后握住了莺哥的小手,低声道:“莺儿,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出去见见吴王。” 莺哥只低低的嗯了一声,手指在李道玄掌心里轻轻划了一个圈儿。 李道玄既不再矛盾,便放开了心怀,伸手将她横抱了起来,放到石床上,在姐妹俩脸上各亲了一口,低声道:”乖乖的好好睡一觉。“ 莺哥闭上眼睛身子又缩回了薄毯之下,燕语舔着小嘴儿,反吻了他一口,咯咯笑道:”公子的唇儿真甜!“ 李道玄哭笑不得,那木门外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李道玄立刻转身,小心的打开木门一缝,身子挤出来,再将木门小心的关好。 吴王李之恪站在晨曦之中一株桃花树下,哑声道:”道玄,你身子恢复了,三哥也放心了。“这句话说出来却毫无恭喜之意,只有满含的焦灼不安。 李道玄抬头望去,双目霎时睁大了,不能置信的叫道:”殿,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晨光之下,桃花枝下,那温文儒雅的李之恪一头白发随风舞动,这年轻的吴王殿下,竟然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第192章 吴王吐心声 吴王李之恪看着李道玄诧异的眼神,自己却先楞了一下,摇头道:”道玄啊,为兄只是心中焦急,打扰你坐拥双美,嘻戏闺中啦。“ 他努力想做出轻松之意,但话中愈发苦涩起来。 李道玄不忍心告诉他自己看到的诡异白发,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殿下,洛府之事还没到这般严重吧,道玄这就赶去看看。“ 吴王伸手拦住了他,摇头苦笑道:”道玄,你不能去,这不是咱们兄弟能亲自插手的事情。" 这一句兄弟出口,李道玄悚然而惊,忙说道:“殿下,这个兄弟道玄不敢担,我……” 吴王执住了他的手,轻声道:“九弟,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如此么,我今日不是以大唐皇子的身份叫你这一声九弟,而是以家中哥哥的心情,呼你一声兄弟,难道这个你都不能接受么?” 不知为何,李道玄感受到了这位皇子的诚心,更体会到了他心中的感情,良久才艰难的点头道:“三,三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楼中说话。” 他拉着吴王走向了云裳小楼中,两人来到李道玄的屋中,吴王松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了毯子上,伸手拿起了一坛桃花酿,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一坛桃花酿喝完,这位大唐皇子脸上已有了酒意,咳嗽一声叹息道:“九弟啊,你的心情三哥清楚的很。" 他说着招手让李道玄坐过来,拍着李道玄的背,忽然悠悠说道:"我五岁那年,在太液池边代太子受过,顶着烈日背左传。当时跟我一起受罚的是刚入朝堂的萧狄大人。” 李道玄一愣,就听吴王摇头继续说道:“我和萧大人一起跪了两个时辰,我背完了左传,萧大人却连唱了七八首小曲,父皇便亲自过来问那萧大人苦不苦。” 他说到这里面露苦涩之意:“萧狄大人挺着脖子说萧狄苦这一日,天下读书人要哭一年,父皇当时哈哈大笑,亲自扶起了萧大人,为他赔罪。” 吴王李之恪的话语中愈发苦涩起来:“自始至终,父皇都没有看我一眼,甚至连一声苦不苦都不问,自那年起,我便知道,帝王之子,却还不如一个大臣来的珍贵。” 他望着李道玄:“六岁那年,二哥折了没养住,皇后便将我召进宫中,以慰失子之痛,却惹来太子妒忌,那年冬天,我被几个太监架到了东宫,在太子跟前起誓,此生永不贪念帝位。” 李道玄听得心中凄然,摇头道:“三哥,你不要再说了。” 李之恪微微一笑:“九弟啊,我当时虽然是被迫的,但确实轻松了不少,那以后与太子相安无事,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长大成人,也可慰藉母妃的忧心,谁知道……” 吴王说到这里,眼中冒出了一团幽暗的恨意:“那年长安发生了大变故,渭水桥边一场血战,大明宫里也是风雨如晦,仙门五大宗师齐齐奏请陛下,说要清理后宫的魔气,我那可怜的母亲便被这些修士拉到翔鸾殿中,受尽侮辱,说什么驱魔卫道。” 李道玄望着他惊诧道:”三哥,这是为什么?“ 李之恪苦笑一声:”只因我的母亲杨妃是大隋魔王炀帝之女,修士们便以此为借口,为我母妃祛除魔气,却折磨的她老人家奄奄一息,当夜送回宫中就断了气。“ 他说到这里,双拳紧紧握住:”就在那一夜,我就下了决心,一定要争这个帝位,我是为了母亲去争!“ 李道玄长出了一口气,继续听着。 李之恪伸手去摸酒,桌上已无酒,他摇头一叹:”母妃走了,我却连奉陵守孝的机会都没有,心中激怒之下,那天私自出了宫,在长安西市遇到了洛碧玑。“ 他说到这里脸色柔和下来:”碧玑当时还在西市买卖西域香料,我与他偶尔相识,却是一见如故。“ 李道玄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只能默默听着。 那李之恪闭上眼睛,似乎陷入回忆中,摇头道:”自认识了碧玑兄,我总算有了个真正的朋友,那年我十岁,在宫中为他谋到了第一笔大生意,他在府中设宴,请我喝酒。“ 李之恪说着睁开了眼睛:”也正是在那天,碧玑兄在府中后园问了我一句话,这句话直到今日我还记在心里,他那时病情还不重,又刚拜入浮游观中。我记得他喝着酒忽然问我’如果这世间没有修士会怎么样!‘“ 李道玄眉毛一抖,李之恪望着他沉声继续道:”不错,他就是这样问我,如果这世间没有修士会怎么样!我这才知道,原来碧玑的启蒙老师,便是那位要杀修士,灭国师的白马状元莫宣卿!“ 李道玄低呼一声,李之恪已站了起来,慷慨道:”如果说以前我只把洛碧玑当做了知心好友,但那一刻我已然将他看成了平生知己,天下没有修士会怎么样,我告诉他,如果这世间没有修士,那么百姓的日子会更好过,我的日子也会更好过。“ 李道玄望着他,对这番惊世言论实在是无法接受。 李之恪转身定目望着他:”这些年来,碧玑赚的金子都是给我用了,但我李之恪可对天发誓,每一笔金子都用在了应该用的地方。“ 他说着语声激荡起来:”承玄十一年中州修士比斗,坏了黄河石堤,我用了碧玑三十万贯,救济下游游民十五万。承玄十四年,雷州修士首领不老神仙在辽河边炫耀道法,三指劈碎狼苍山,山石化作尘土蔽日三月,整个黑河郡良田万顷颗粒无收,饥民换子而食,我又用了碧玑四十万贯,救济黑河郡灾民十七万……“ 他一件件说下去,说得李道玄心中也自激荡起来,他自踏入修行中,从未想过这些事情,九州那些天元修士,个个都有开山破地的道法,谁会想到一次比试,一次表演,会给苍生带来如此的苦难。 李之恪说完一挥袖子:”道玄啊,三哥这些年来做了很多好事,但也做过很多违心之事,帝王之位我是要争的,却不是为自己而争,是为天下苍生而争。“ 李道玄也站了起来,沉声道:”不管如何,道玄觉得你没有做错。“ 李之恪苦笑的摇头:”现在说这些都是没用了,今日洛府被太子盯上了,六率卫兵围住了洛家,看来我李之恪这一生的知己也要为我所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心中惭愧啊!“ 李道玄更是不能忍耐,急声问道:”太子凭什么围攻洛府,难道他就如此明目张胆!“ 吴王李之恪再次苦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东宫洗马阮星逐手持杜相大令,说洛府有妖物飞出,击碎了禁制云珠,这次又是打着除魔卫道的口号,我只是没有想到,花朝节在即,太子最应该对上的是魏王,如今却转头盯上了我。“ 李道玄心中一跳,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洛府有何妖物,击碎云珠碎片又是怎么说。“ 李之恪只是摇头:”阮星逐一口咬定,洛家飞出了一股黑色妖气,击中了浮屠顶部的禁制云珠,至于是什么妖物,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李道玄心中立时明白了,干涩的一笑,说来说去,所有事情又回归到了自己身上。 他心中愈发着急,沉声道:”三哥,洛府我必须去一趟了!“他说完推开门,立时便走。 李之恪已是躺倒了那屋中毯子上,叹息一声,他无力去阻拦李道玄,心中还存着一丝不应该的念头:就让道玄去一趟,以他的身份说不定还有一线之机。 一道黑光自这位正在沉思的吴王眼前飞过,依稀看去却是一个古怪的泥娃娃。 那泥娃娃鱼朝恩自桃花坞方向飞身进来,又从屋中窗户跳了出去,落在了大街上,伸出泥掌在地上画了一个古怪的符号。 泥娃娃画着这符号时,已看到那御风而起的李道玄远远的向着洛府的方向去了。 它对着地上的古怪符号轻轻吐了一口气,便见那符号在晨光中发出了一阵明光,继而化成一道光影冲向了云霄。 泥娃娃鱼朝恩便静静等着,过了不久,一个白衣童子骑着一匹失去了尾巴,后臀鲜血淋漓的健马呼啸而来,堪堪来到这云裳小筑之前,马儿哀鸣一声倒地不起。 白衣童子自哀鸣之马上跳了一步,谨慎的观望着四周的一切,却没有看到人,正自皱眉间,只觉脚下一痛,低头看去却是一个泥娃娃正抬头望着自己。 他吃了一惊,后退一步,一柄铁片小刀已握在了手中。 那泥娃娃仰头望着他,赫然开口问道:”辅国呢,为何不见他。“ 白衣童子诧异的盯着这泥娃娃,良久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惊喜道:”您是朝恩大宗么?“ 鱼朝恩化身的泥娃娃蹦到了白衣童子的肩上,叹息道:”看来李辅国是出事了,你这娃娃是几品啊,能认出这个印记赶来,想必是辅国的传人了。“ 白衣童子侧头低声道:”辅国大人被高力士害死了,他死之前曾吩咐过弟子,如看到这个印记出现,无论身在何处都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鱼朝恩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品死士?“ 白衣童子立刻答道:”弟子名唤来俊臣,现在还是九品死士!“ 鱼朝恩在他肩上点点头:”小来啊,你现在就带我去见那高力士!“ 白衣童子也不说话,举步便跑起来,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第193章 蔷薇十字枪 李道玄运起御风术自平康坊飞向洛府所在的璇玑山。晨光初起,长安钟鼓报鸣还未开始,璇玑山方向已传来阵阵马蹄声。那马蹄声自北方传来,隐隐如惊雷贯耳! 李道玄加快了御风的速度,心中却还在想着刚才吴王李之恪那一番话。天下如果没有修士的存在会怎么样!这个问题对于身为修士的他实在是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但吴王所讲述的故事深深触动了他。 李道玄御风加速,在胡思乱想中便接近了璇玑山。 此时自空中俯视这座小山,但见旌旗招展,铁马金戈,在晨光中闪动着一片肃杀之色。 东宫太子六率卫兵已经团团围住了小山,作为东宫太子的直属军队,其实六率也是府兵建制。除了左右内率府卫是属于太子可以亲自指挥外,其余左右司御卫,左右监门卫还是属于三省管制。 但本朝太子与以往不同,有一位很是了不起的东宫师父,阮星逐出身朝云殿,这些年来除了为太子的私事忙碌奔波,对这东宫六率卫更是倾注了心血,如今六卫都牢牢的黏在了太子这辆大车上。 李道玄自半空中落到地上,没有惊动璇玑山最外围的左右司御卫。 他自山脚下潜身运转五元道法中的水元镜像,将整个身子以水元灵力粒子覆盖,反射晨光之后整个身子就变得淡淡的,就像一团光线中的淡淡影子,慢慢靠近了在山下布下了龙蛇大阵的司御卫们。 他压住心中的焦急之情,耐心的等待着,不久就看到一队兵马自山中冲下来,领头的一身黑色甲胄,背插两柄短枪,手中举着一面银龙旗,一路狂奔下来。 李道玄心念一动,身子便后撤到山下一块残碑之后,随手在石碑之前布下了两道木缠根。 那一队兵马不过四骑,等当先的黑甲男子铁骑奔驰而过后,李道玄便立刻发动了木缠根,黑甲男子身后的三骑立刻被草根缠住,战马一声嘶鸣,三名卫士摔落到了地上。 李道玄飞扑而上,水元镜像护体在三名卫兵趴倒之前身子抢先缩到了那卫兵趴着的方向,只听扑腾几声,三名士兵摔落到他背上,立刻被李道玄背上布上的木荆棘缠住了身子,荆棘刺发动之下,个个没了声息。 那领头的黑甲头领感觉不对,立刻勒住缰绳,转过马头喝道:“怎么了!” 他却只看到地上三名卫兵趴在地上,这黑甲头领望着三匹战马还被一团突然长出的狂草缠着,眉头一皱,忽然勒住马头,踏马冲了过来。马身在经过三名趴着的卫兵之时,背上一柄短枪突射而出,刺入了三卫士趴着的缝隙中,便听到一声低呼。 黑甲头领身子也自马上跳了下来,左手放出一道报警令箭,右手摸住了长枪,反手再刺! 这一枪还未刺出去就带起了一团红光,枪头之上爆出一团红色刺芒,刺芒爆出一团气流,立刻将地上趴着的卫兵冲了开来,露出一个趴着的男子身影。 黑甲头领右手五指轻弹,那短枪脱手飞出,速度又快了一成,那短枪脱手飞出之时,抢尾一道红线牵在头领手中。 这一枪速度快绝,那枪头的红光更是在那趴着的身影上炸了开来,七瓣花叶张开,一朵血红蔷薇穿透了那趴着的身影。 但黑衣头领右手红色灵力控制的枪身感觉反馈回来却很是不对,这一枪刺中的竟然是一条幻影。 这一枪速度太快,直到这时,那报警令箭还未冲到半空,李道玄本体自半空闪现,左手握住了那报警令箭,身子倒转,自上而下直刺黑衣头领。 他手中的令箭还未接触到黑甲头领脑袋就断碎开来。 黑甲将军一击不中,立刻抬头看到了李道玄,口中冷笑一声,双手一伸,两柄短枪再次闪到手中,他双枪交叉身子跳了起来,竟然反迎上了李道玄飞扑而下的身影。 两枪交叉成十字,一朵儿蔷薇血花再次绽放,自上而下的李道玄在半空中伸出了左手,手中断裂的令箭化作一团银芒乱射。 李道玄的身子就躲在这银芒乱射之中,诡异的闪动着波光,水元灵力裹住全身瞬时化作了冰旋刃,他整个身子疯狂的旋转起来,冰旋刃在身上如乱舞的利刃,片片冰刃飞射而出。 黑甲头领的蔷薇十字枪也在手中转动起来,飞舞的红色花瓣挡住了乱射的银芒,在花瓣之后两枪之尖化作了一点,一前一后连续击打在李道玄第二轮飞射的冰旋刃之上。 他击出了四十八枪,每一枪都带着红色灵力,每一枪都击中同一块冰旋刃。 李道玄背上一凉,已经被枪尖的灵力刺伤,但他身在敌阵不远处,为了速战速决不得不受了这一枪,身子一缩,水元灵力再次凝固,化作一个光滑的冰球,嗤啦一声擦过了一前一后的枪尖,已经滚入了黑甲头领的怀里。 李道玄这个大冰球就在这头领身前弹开,细小的冰刃如银芒弹射,在黑甲头领怀里散开,冰刃之后却跟着一团桃花缤纷。 黑甲头领一缩肚腹,双枪划过了一方一圆,圆套方外,就如一枚大大的铜钱,将所有的攻击都吸入了方孔之中。再看时却失去了李道玄的身影。 他吸收了李道玄的连续两轮攻击,灵力放射出来,脚下变幻不定,猛然两眼一睁,双枪直刺脚下大地!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土遁入地的李道玄已伸出了双手将他拉入了大地之中,只见地面之上鼓动起来又陷落,片刻之间,大地扑通一声吐出了两个身影。 李道玄右手中提着那黑甲头领,左手握着两柄长枪,腰间两点红点扩散,竟然又被这头领刺中了两下! 他喘着气,将黑甲头领扔到地上,快速的解开他的甲胄套在身上,那头领被五道荆棘刺捆着,大嘴一张就像呼啸出来报警! 李道玄一眼看到了,倒转左手枪柄,卡在了他的大嘴中。 那头领一嘴鲜血,说不出话来,李道玄换上了甲胄,将这头领的银龙旗提了起来,长出了一口气,万没想到不过是东宫一个将领就让自己费了如此大功夫,长安禁制云珠一旦解除,真是藏龙卧虎,而且一个小小将领就让自己负了小伤,今日这一战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 他跳上黑甲将领的战马,手中举着银龙旗帜,再以头盔遮住面容,调转马头,就要踏马而去。 那地上的头领口中咔嚓一声,竟然以牙咬碎了枪柄,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碎牙,嘶吼道:”有人……“ 李道玄脸色一变,左手立刻伸出,对着那头领方向吐出了一团狂风,狂风呼啸,吹散了对方的报警之声,他脚下一踏,战马疾驰而出,右手一道凤璧刃闪过,将那头领的脑袋切了下来。 李道玄望着那滚动的头颅之上犹自圆睁着双目,身在马上鞠了一躬,再次调转马头,疾驰冲向了山。 他手中银龙旗飞舞之下,无人阻拦,一路冲过了司御卫的防线,冲到了半山腰也不答话,再冲过左右监门卫的第二道防线,便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洛府的正大门。 一衫青衣飞舞的阮星逐立在门口,正转头问着身边三个身披甲胄的汉子:”派谁下山了?“ 一个将领恭敬道:”阮先生,刚才是司马兄弟下山去了,那胡姬少女虽然有些古怪,但以司马兄弟的修为,必定是能追到的,先生放心吧。“ 阮星逐点点头:”司马君蔷薇十字枪在手,若论威力,还在某的彩云环之上,既如此某就放心了,诸君都听好了,咱们这次既然围住了山,就一定不要留下什么后患。“ 诸将躬身称是。便听到山下马蹄声响,一骑健马喷着白沫冲了上来,马上骑士手举银龙旗一路疾驰而来。 阮星逐皱眉望着,眼波闪动。三个将领都是面露疑惑之色,司马兄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道玄身在马上已经看到了阮星逐,上次在崔园地牢里和这个青衣人打过一次,对方虽然被自己击败,但那招肉身分逃的功法想起来十分诡异,加上他身边的三个将领和周边的数千精兵,他没有把握可以直接突破,心中转了几个念头,便以狮吼式大吼道:“陛下派兵过来了!陛下派兵过来了!” 他沙哑着嗓子,厉声呼喊之下,阮星逐身边三个将领都是愣住了,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只有阮星逐看到了这马上的‘双枪蔷薇将军’双手空空,连那视若性命的双枪都不见了便知道不好,口中厉喝一声:“放箭!” 但这句命令发出之时,那马儿已奔驰到身前,李道玄自马上刺溜一下缩到了马腹之下,双手一举将健马举了起来,运转灵力狠狠甩了出去,整个身子借着下坠之力发动土遁之术,陷入大地之中。 阮星逐后退一步,伸出手指一点,将那呼啸而来的马儿以指头点住,狠狠摔倒了地上。 第194章 凌烟阁对奏 健马嘶鸣一声,在地上翻了几个滚,那身边的将领才反应过来,齐齐扑到了阮星逐身前。 阮星逐一摆手,低头看着大地之上一道滚滚的痕迹直向洛府而去,摇头笑道:“这正是地狱无门偏来投,李道玄,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身边一个将领惊呼道:“他是李道玄?那司马兄弟……” 阮星逐叹了一口气,望着东方,看那天边晨曦微泛出了红光,沉声道:“洛府的防御禁制还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粗壮的将领上前一步低声道:“这是浮游观的防御阵法,以山上二十一座建筑为阵基,四象套八卦,八卦布九宫。内府率卫破阵还需点时间。” 他身旁的一个马脸的将领自怀里掏出一张卷轴,打开细细看了起来:“这防御阵法的阵眼正在四象处,应该是就是那四花馆了。” 阮星逐遥望山上四座按四象布局的花馆,最后望向了山壁一侧的杏花馆,沉声道:”阵眼就在杏花馆中。“ 他说完转头再望向天边,摇头道:“日出之时发动总攻,咱们不能再等了。” 三个将领之中最为沉稳的一个中年汉子急声道:“先生不可,咱们率卫可经不起这四象大阵啊。” 阮星逐转身望着那中年汉子,良久淡淡道:“程长青,你说的有理,但某军令已出,那是不能收回来的。”他说完脸色冷峻下来:“撤了他的甲胄,内府率卫暂由我亲自指挥。“ 中年汉子身旁的两个将领默默走上来,轻轻抓住汉子的肩膀,低声道:”程大哥,得罪了!“ 阮星逐转身默默等待日出时长安钟鼓齐鸣之声,嘴角却抽动起来,他极力掩饰心中的不安:”那琼华仙子直到此刻还没赶来,曼罗馆的杀手也没有如约赶来,难道自己真的要动用朝云殿这最后一招棋么。“ 他正想着,山下传来军马嘶鸣之声,便见一朵青云自山下飘荡而来,青云之上依稀站着一众昆仑山的道士。 阮星逐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笑了起来。 天边红日将出未出,长安太极宫凌烟阁中,承玄皇帝盘腿坐在软榻之上,望着面前一张巨大的沙盘。 沙盘上以白米堆砌出璇玑山的模样,黑豆洒在白米上,代表着东宫六率,此时那位四言神目萧狄大人正取出一块青色玉石,放在了白米之上。 承玄皇帝微微一愣:”昆仑宗,他们怎么也来了,难道这背后还有魏王参与?“ 萧狄沉吟一下摇头道:”据臣所知,魏王并无参与此事,臣以为,这极有可能是袁国师的意思。” 承玄皇帝只是点点头,那萧狄闭上眼睛耳朵微微一动,忽然又拿出两块波斯香片,放到了白米堆成的璇玑山上。 承玄皇帝微微一笑:“这曼罗馆果然也来了。”这位皇帝陛下的精神忽然好了许多,竟然自软榻上站了起来,伸手将那两块代表曼罗馆势力的香片和代表东宫六率的黑豆拢到了一起,眼中冒出了一团异芒。 一直闭着眼睛的萧狄忽然跪了下来,沉声道:“陛下,六率卫罪不至死啊,那,那毕竟是咱们大唐的好儿郎啊。“ 承玄皇帝伸出双手抱起了黑豆和香片,哗啦啦洒到了白米之上,冷声道:”一个不留,留着做什么,让太子带着冲进这甘露殿中杀他老子么?“ 萧狄动了动嘴,还是低声道:”但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使官一笔,陛下千秋之后……“ 承玄皇帝抬起了头,淡淡说道:”太子的东宫六率是被吴王害的,吴王的白鹰洛府是被太子所灭的,这和朕有什么关系?“ 萧狄不说话了,忽然站了起来,伸出手指在那白米上划动着,写了一个大大的‘九’字! 承玄皇帝便在殿中走了起来,走了好几圈才摇头道:”道玄,他,他怎么也去了,杜玄风是怎么办事的。“ 萧狄叹道:”这怪不得杜相的,李道玄若是不愿留下,他又能怎么办。“ 承玄皇帝默然无语,良久才说道:“计划不变,东宫六率这个毒瘤必须清掉,洛碧玑,洛碧玑,或者可以留他一命。你去告诉杜玄风,阮星逐的脑袋如果提不来,就把他自己的脑袋提过来。” 萧狄沉声道:“是!” 承玄皇帝这才满意的走向了凌烟阁外:”朕要出去看看日出,好些日子没见那红日出天的景儿了。“ 萧狄直到这位皇帝出了阁中,身影才是一闪,消失在原地。 杜玄风已经一夜没睡,他坐在乱草之中,破灭除尽四灵卫已布在了离璇玑山不过十五里的兴庆宫后。这座荒废的行宫南门通阳门已被乱木堵住,北侧跃龙门却大开着,四灵卫正自大门中穿梭而出! 杜玄风坐在草地上,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忽然自地上拔下了一根草茎,叼在嘴中咀嚼起来。 萧狄的身影闪现出来,落到了杜玄风身后。 嚼着草根的杜玄风立刻站了起来,转身急声问道:”萧大人,陛下怎么说。“ 萧狄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计划不变!“ 杜玄风哦了一声,想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来,嘴中嚼着草根却越来越狠了。 良久这位杜相忽然露出了笑容,轻松的吐出了草根,却拍拍愁眉不展的萧狄的肩膀:”老萧,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照着陛下旨意办理吧,此时再劝谏已来不及了。“ 萧狄眼中黯淡,忽然开口道:”若是魏子征大人还在,必定是能劝服陛下的。“ 杜玄风双目圆睁,打量着萧狄,诧异道:”萧大人号称四言神目,不是每次都只说四个字么,今日这是怎么了?“ 萧狄背负双手,苦笑道:”杜相,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为何每次只说四个字?“ 杜玄风微微摇头:”自从十六年前杨妃事后,你这爱唱小曲儿的老怪物就变成四言神目啦。“ 萧狄望了他一眼,沉声道:”不错,因为萧某愧对杨妃,愧对吴王。“ 他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一发而不可收拾:”当年我还是儒生,虽然天生有着这萧家血传的神目,但一向还是以儒家名臣自居。十六年前驱逐叶倾城之后,就是我这张快嘴,在朝堂上说出了杨妃有罪四字,害死了一位好母亲,害苦了一位皇子。这些年来每句话不多四字,都说我是千言万语不如一默,谁能知道这慎言之后却是日夜不安。“ 杜玄风似乎没有在听他的诉请,忽然问道:”萧大人,此事可还有转机?杜某不是为自己的外甥求情,为的却是陛下。“ 他说到这里,双目直视萧狄:”陛下他老了,也糊涂了,帝王之心是包容天下的,这父子相残,兄弟对战的惨剧,是逃不过史官青笔的。“ 萧狄被这位宰相大人如此大胆的话所震撼,情不自禁摇头道:”禁制云珠破碎并不是陛下有意安排的,陛下不过是借助这突发事件,默默顺着这局势出手而已。这些都是太子自己做的事。“ 杜玄风冷哼道:”不是太子,是那阮星逐。阮贼本就是阴谋之人,做出的事也是诡诈之事,某今日定要取了他的脑袋去。“ 萧狄苦笑一声:”杜相啊,这还有区别么。“ 杜玄风再次摘下一条草茎,咬在嘴中,良久忽然吐出草茎,振奋道:”有一人或者可以劝服陛下,咱们怎么把她给忘了。“ 萧狄急声问道:”杜相说的是?“ 杜玄风急速转过身子,双手抓住萧狄的肩膀:”萧大人,你即可赶去芙蓉园,请玉真公主面见陛下,这时候只有她能劝住陛下了。” 萧狄眼中也冒出了光:”不错,怎么把她给忘了。“ 他转身就走,杜玄风在他身影闪动背后大声道:”时间还来得及,杜某带四灵卫还可拖住局势。“ 萧狄的身影却已消失了,杜玄风见他去远,也立刻转身走向了北门,自乱草中牵出了那头乌黑的毛驴,骑上后绝尘而去。 此时天边红日出天,长安钟鼓报鸣之声激荡而起。 钟鼓声响之时,李道玄刚刚自土中钻出来,这地遁法耗费灵力太过厉害,他在地下也不过待了几息之间,差点就耗光了灵力。 自云裳小筑赶来,进入这洛府之中,他已是殚精竭力,但还是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向了不远处的杏花馆中。 整个洛府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空荡荡的府车停在杏花馆外。 李道玄急步走进了杏花馆中,自一楼穿入,口中喊道:”灵莲,玄机。“ 连喊了三声,却无人应答,一楼也是空空荡荡看不到莲生的身影,他心中不安,再走到二楼之上,二楼屋门开着,也是没有人影。 李道玄悄悄运转五元灵力,转身走上了三楼果然还是没有人影,他翻身而起,勾住四楼楼梯,口中长啸一声,推开四楼屋门,张目看去却是愣了。 只见四楼大屋中的地板上铺着一块石板,上面红色的炭火烧的旺旺的,一只四足大鼎架在炭火上,鼎中滚滚烧着肉汤。 洛碧玑端坐在正北方位,抱着肥猫正嗅着鼎中的肉汤之香。 莲生抱着鱼玄机的腰,斜躺在她的腿上,口中嚷着:”肉呢,是不是被阿离那丫头给吃光了?“ 一身白衣的洛青璇戴着面纱,靠在洛碧玑身前,正捧着那九幽紫金钵轻轻摩挲着。 李道玄愣在门口,屋中人却都转头望向了他。 第195章 风榭池旋龟 洛碧玑北坐如山,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低头继续看着肉汤。 鱼玄机却露出惊喜的模样,她变成艳鬼已很多日子,加上修习天莲心魔卷,如今更是多了几分娇艳。 鱼玄机双手推推还躺在腿上嚷着要吃肉的莲生:“灵莲姐姐,你看是谁来了?” 莲生懒懒的转过头,眼眸便冷了下来,撇撇嘴:“这是哪位公子啊,我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是多日没见,都忘了公子的名讳啦。” 李道玄此时见到这一派安和的场景,再想到山下旌旗遍布的场景,不知为何竟有些平静下来。 他上前一步,正要和洛碧玑说话,就感受到洛青璇手中的紫金九幽钵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冥力流动,那正是云珠碎片和幻境之中的黑暗如来冥力。 李道玄心中激动,闪身到洛青璇身边,伸手就要去抓她手中的九幽紫金钵。 带着面纱的洛青璇身子一动不动,李道玄停住了伸出去的手,他已感受到了一柄剑,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洛青璇手中并无剑,但他感受到一柄可吞天可蔽日的神剑正指着自己的喉咙。 这剑意就在眼前,李道玄身子僵硬住了。 洛青璇慢慢抬头看了他一眼,将九幽紫金钵收了起来,轻声道:“你竟能感受到我的心剑,看来这道心大有进益啊。” 李道玄只望着她怀中的九幽紫金钵,沉声道:“青璇姑娘怀中的紫金钵本就是我的,夺人之美是姑娘该做的事么。” 洛青璇伸开双手,放松了妙心剑意,嘻嘻一笑:“什么九幽紫金钵,璇儿可什么都没见到。” 李道玄见她竟然耍赖,一时呆住了。 洛青璇站了起来,身子旋转了一圈,不依不饶道:“公子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来搜搜看呢。” 李道玄立刻走上去,大手伸向了洛青璇的怀中。 呼的一声,一道风声闪过,李道玄回身一手接住了忽然打来的暗器,却是一壶还带着体温的桃花酿。 莲生面沉如水,伸手捏了一把鱼玄机腰上软肉,也是站起来冷冷看着李道玄:“你要做什么,怎么可以对璇儿如此无礼。” 李道玄可以打蛇随棍上,真的去搜洛青璇的身上,但面对莲生的怒气却不能无动于衷了,只得无奈道:“是,道玄无礼了。” 他想了一下,九幽紫金钵放在洛青璇身上,在这种强敌环伺的情况下说不定更加安全。摇头一叹走到洛碧玑身边坐下,跟着他的样子望向了肉汤之中。 莲生没想到李道玄这么听自己的话,嘿嘿一笑,正自得意,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对洛碧玑大声道:”洛大哥,人家打上门来了,咱们也该动手了吧。“ 洛碧玑对着莲生摆摆手,依旧低头看着肉汤。 李道玄此时也看着肉汤,只见这滚滚的肉香之中,翻滚的白沫吞吐着。 洛碧玑继续看了一会儿,忽然掏出六枚铜钱扔到了鼎中,看着六枚铜钱翻滚,不多时那铜钱便随着肉汤翻滚,现出了一具卦象。 洛碧玑伸长了脖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卦象,怀中猫儿开口道:”竟是地天泰卦,坤上乾下,上坤下乾,易经有语‘应时而变’。这可是异卦相叠,乾为天,为阳;坤为地,为阴,阴阳交感,上下互通,天地相交,万物纷纭。“ 他解着卦象,李道玄也粗通周易之道,接口道:”正之则吉,反之则凶。这卦说万事万物皆为对立,解之则能逢凶化吉者,故能应时而变,根据情况变通的人才能否极泰来。“ 洛碧玑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以前我老以为周易之道都是骗人的玩意儿,没想到还真准啊。“ 李道玄微微一笑:”易经无凶卦,大少煮着这一锅好汤,就是为了占卜吉凶么?道玄以为,是吉是凶,还要看大少的决定啊。“ 那站着的莲生见两人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儿,更是着急,她是灵鬼体,对敌人灵力感应尤其敏锐,见两人还在望着肉汤,怒声道:”洛大哥,他们就要冲过山腰了,咱们就在这里等死么?“ 洛碧玑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拍拍李道玄的肩膀,抬头望着莲生露出郑重的表情:”灵莲啊,今日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他如此郑重的表情,莲生诧异起来:”洛大哥,你说什么?“ 洛碧玑脸色愈发严肃起来:”其实灵莲你年长与我,让你喊了这许多日子洛大哥,真是对不住你了。“ 莲生一呆。洛碧玑又转望向自己的妹妹,大袖一抖:”妹子啊,你回昆仑山吧。“ 洛青璇哦了一声,忽然走上前一步。 洛碧玑双手抱住猫儿挡在身前,身子紧张起来:”小妹,不要玩这一套,想打晕哥哥带我逃出去么。“ 李道玄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道:”洛碧玑,何必如此灰心丧气,就算东宫大军围山,道玄相信还是有法子逃出去的,青璇姑娘一人便能挡千军万马。“ 洛碧玑默然苦笑,摇头:”道玄啊,你是不知道其中内幕罢了,某根本不怕阮星逐,但我怕陛下啊。“ 李道玄微微一楞,洛碧玑已将猫儿放到肩上,忽然伸出双手抱起了那被炭火烧的发青的四足大鼎,迈步走向了门口。 他这番动作吓了诸人一跳,再看时,这位大少已捧着肉汤大鼎跳出了杏花馆。 李道玄和洛青璇最先反应过来,齐齐冲出了杏花馆,只见洛碧玑双手抱着大鼎正站在馆外风榭亭边,望着亭前池水一动不动。 李道玄站在杏花馆楼梯上,望向了山下,只见一队队东宫司御卫已冲到了半山腰,却在山腰附近胡乱的转动起来,看起来就像这些军队被某种阵法所迷惑。 他身形一转已落到了洛碧玑身边,只见洛碧玑双手抱住火烫的大鼎,将鼎中肉汤倾倒入面前的水池之中。 李道玄不明白他这是何意,只听着山下兵马之声愈来愈近,不由更是焦急。 洛碧玑侧脸望了他一眼,继续转头盯着池水。 李道玄定下心来,洛碧玑不是无能之人,在这个时候还做这些奇怪的事,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他只能看着那池水,渐渐的发现池水开始冒出一团团大大的气泡。 这杏花馆外的风榭池方圆不过十几丈,青色碧潭池水之上,那油晃晃的肉汤浮动。那大大的气泡就在肉汤附近不断吐出,不多时水声哗啦啦翻动,一只有人身大小的巨鸟大头露出了水面之上。 这人身大小的巨鸟头上,一对儿闪着荒光的眼珠子望着洛碧玑,身子却慢慢浮上来。李道玄吃惊的望着这巨鸟之头,见那最先浮上来的却是一座巨大的龟壳。 龟盖斑驳如青碧之色,块块晶莹剔透,上布满红黑花纹。看起来就像一道道血槽一般。 这是一只有几十丈大小,堪堪与池子一般大小的青碧大龟,此时浮出了半个龟壳,伸出舌头舔起了那水中的肉汤,不多时就吃得一干二净。 李道玄站在洛碧玑身后,已感受到了这大龟身上一种澎湃的力量,那力量他有些熟悉,与当日崔园对战陈玉君时那麒麟骨上的力量极为相似。 洛碧玑伸出双手做了个动作,那玄龟有些不满的将身子沉入水中,晃着巨大的脑袋,却甩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那尾巴如一条红色长蛇一般,啪啪的打在水中。 这鸟头蛇尾的大龟晃动脑袋,忽然口吐人言:“这朋蛇肉汤的美味儿,自从昔年屈大夫投汨罗江后,楚侯献祭时尝过一回,这以后再也没这口福了。” 李道玄倒抽一口冷气,原来那鼎中的却是朋蛇之汤,那所谓朋蛇本是出自《山海经》的怪兽。 他一想到山海经,再看着这鸟头大龟,终于想起来了:“洛少,这,这竟是一只旋龟。” 《山海经·南山经》中记载过这异兽:“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 洛碧玑没有理会李道玄,只望着那旋鬼:“小龟啊,某养了你十年了吧,今日送上朋蛇之汤,有一事相求。” 李道玄心中一安,洛碧玑竟然藏了这一手,有这等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助阵,今日定然可以逢凶化吉了。 那旋龟叹息一声,苍老的声音缓缓道:“不错,你养了我十年,说什么也要帮你一把,你说吧,我要如何帮你呢。” 洛碧玑自怀中取出了一卷书,李道玄侧目看去,竟然是自己结拜大哥郦水所著的《万水经纶策》。 洛碧玑翻开《万水经纶策》看了几眼,对那旋龟说道:“这件事正是你的本分,几月前那云州尼泊尔大峡谷内的玉龙川发生了异变,暗水自地下冲击怒水,引动了渝州境内的雅砻江,整个渝州大地水河不稳,你便去那雅砻江里震住河道去吧。” 那旋龟双目如两轮黄月,注视着洛碧玑,良久才咕哝道:“又是这等烦人的事,还不如帮你对付修士来的轻松的多,不过既然你说了,我可就要去了,这一去便不能回来啦。” 李道玄已是听呆了,没想到洛碧玑召唤出这等神兽,并不是为了击退来敌,却是为了那与自己也有关系的玉龙川暗河之事。 他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忽然对这个洛碧玑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 那旋龟身子浮了起来,蛇尾转动,四象神兽玄龟之力发动,转眼间就见一道土黄光华闪动,那旋龟已浮上了云空,消失不见了。 第196章 南华逍遥匣 李道玄望着神鬼远去,这才回过神来,望着洛碧玑,轻声道:”洛兄……“ 洛碧玑微笑起来:”渝州巴蜀之地北接秦岭,南断云贵,西临逻些,东拒巫山之外。那里本就靠着天险与中原交通不便,若是发生了水灾,受灾百万之民短时间是得不到救助的。更可怕的是西苗酋王虎视眈眈,说不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引导境内灾民生出变故,那可更是不堪设想。“ 李道玄对这些局势并不明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洛碧玑缓缓叹了一口气:”渝州雅砻江的问题,吴王是最早发现的,我与吴王已经讨论过多次。吴王原想着等到花朝节后调动物资亲自去一趟,但现在局势发展到这种地步,我只有动用这只乌龟了。“ 李道玄望着他,沉声道:”道玄虽然不懂庙堂之事,但今日亲眼所见洛兄的大义之为,今日就是拼着性命也要保你出去。“ 洛碧玑罕见的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道玄,你错了,你要保的不是我洛碧玑,而是吴王殿下,只有他才是为国为民的顶梁柱,你可放心,我洛碧玑没那么容易就完蛋的。” 李道玄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吴王之德之才我是知道的,但道玄心中只想带着师父姐姐她们回云州去,我不想加入长安这混乱的局中。” 洛碧玑沉默了,慢慢的自怀中又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李道玄,示意他看。 李道玄不明所以,打开册子却看到了上面一笔笔记下了这些日子洛碧玑对于他的帮助,每一笔都记得特别清楚,甚至连某某日花费多少金都列在了书册上。 不知为何,李道玄看着这书册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洛碧玑很认真的说道:“商人重利,道玄啊,我洛碧玑是个商人,无利可图之事是从不会去做的,今日正是要从你身上讨回些利息来了。” 李道玄合上册子,深深望着洛碧玑,缓缓说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以利益心待我,这份情我李道玄是一定要还的,你说罢,需要我做什么。” 洛碧玑露出欣慰的笑意:“我希望你能帮我完成花朝节大选,至于这花朝节如何去做,我都已布置好了,你回云裳小筑后阿离那孩子自会告诉你的。” 李道玄皱眉道:“阿离?” 洛碧玑点点头:“那孩子来历奇特,已先逃了出去。” 李道玄想起一事:“为何不见白姑娘的身影?” 洛碧玑摇头道:“未曾见过她来山上。” 就在此时,那山下传来一阵呼喝之声,两人身形同时飞起,在空中只见到一团青云缓缓飞来,云头之上站着七八个昆仑弟子,那琼华仙子领在前头。 青云之上不时飞出道道金符,击中了山腰府中各色建筑,甚至那环绕全山的府车索道都被击毁。 洛府的四象大阵已被破了小半,那威武的东宫六率摆开一字长蛇阵冲向了杏花馆。 李道玄望着飞来的青云,低声道:‘洛少,我去引开琼华仙子,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私怨。“ 洛碧玑看了他一眼:”琼华仙子可是玄空境的修为,今日她携恨而来,你不行的。“ 李道玄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往日种种机缘巧合之下,琼华仙子确实从未真正对他出过手,玄空对上自己这半调子地象,自己算是以卵击石了。 他心中正想着办法,那洛碧玑忽然摆出大袖,一挥之下甩在了他的身上。 李道玄只看到洛碧玑袖底手中捏着一道手印,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脚下生风,被这一袖抽中,倒飞向杏花馆中。 他身子不由自主的落到了杏花馆四楼之上,倒退几步,背后一女按住了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后退之势。 李道玄回头看到了莲生和鱼玄机。 莲生一脸不满之色:“你怎么回来了,咱们快出去帮帮洛少啊。” 李道玄沉声道:“你们两个不要出去。”正说着,只觉脚下震动起来,四楼之下的洛碧玑大袖鼓起,肥胖的身子站得直直的,头上发髻散开,长发飞舞起来。 他肩上的肥猫也是弓着身子,毛发倒竖起来。 在这诡异的场景中,整个杏花馆发生了异变。 自一楼楼梯处开始,每一节木楼栏杆忽然开花了,枯木开出了白色的杏花,那团团白色的花朵儿覆盖了整座杏花馆,不多时就封住了杏花馆的所有空隙。 李道玄脸色一变,百兽行狼突式发动,冲向了外面。但他身子还未靠近楼梯,就被一道巨大而又温润的力量反弹回来。那覆盖楼身的杏花不但封住了外面,而且也封住了里面。 李道玄一冲之下被反弹回来,已是明白了洛碧玑之意,他是要独自面对昆仑修士和东宫六率了。 杏花枝中,那楼下的洛碧玑身前落下了一朵青云,琼华仙子面上含煞,一落下来就厉声道:“洛碧玑,那李道玄在何处,让他出来受死。” 洛碧玑肩上猫儿瞄了一声,呲牙咧嘴道:“仙子废话了,既然明知道出来是受死,为何还要前来送死?” 琼华仙子抬头看到了那杏花覆盖的小楼,脸上露出愤怒之色:“这等禁制机关都用出来了,你这死胖子早有预谋。”她说着也不废话,伸手一道神霄五雷符就打了出来。 她以玄空境击出这道五雷符,自然威力非同小可,整个杏花馆周边都现出了赤红青蓝紫五色神雷,混合到一处在霹雳声中,飞向了洛碧玑。 神雷还未近身,一道白色身影闪身站在了洛碧玑身前,那白色身影伸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直线,一柄灵剑显露半空,迎上了神霄五雷,闪动着灵光的剑尖霎时引动了五色神雷,宝剑发出了更为耀眼的光芒。 洛青璇衣衫飞舞站在前方,双手一合,将灵剑引入了大地之中,只听一声惊雷般的巨响,那灵剑刺入大地不见,良久整个璇玑山都颤抖起来。 洛青璇破了琼华仙子这一招雷符,转身低声道:“哥哥,是璇儿害了你。” 洛碧玑五指捏起了道印,摇头开口道:”走!“ 那琼华仙子走上一步,神色不定的望着洛青璇,也是开口道:”青璇师妹,师父让你去见她,你是昆仑弟子,难道今日要和我动手么?“ 洛青璇转身望向了琼华仙子,一句话也不说,却缓缓取出了一个紫色的木匣。她缓缓展开木匣,匣中现出七柄小剑! 琼华仙子眼神收缩,缓缓道:”好!师妹既然连‘南华逍遥匣’都打开了,我这个做师姐的也是不得不战了。“她说着左手现出一道白玉符,右手现出一柄黑玉剑。 洛青璇伸出手指在那剑匣之中抚弄一遍,七柄小剑发出了清脆的鸣叫之声。 她低头缓缓说道:”青璇出身昆仑,今日对战师姐,便不能再用那昆仑的妙真心剑,便以这浮游清微派的南华逍遥剑法与师姐切磋一番。“ 琼华仙子在修为境界上高出洛青璇一界,但心中一点儿把握也没有。她将白玉符贴到了黑玉剑上,已运起了自己所能掌握的昆仑符篆之绝学——天罡地煞符! 昆仑天地符分上三十六天罡、下七十二地煞、所谓留人门、绝鬼路。白符黑剑合二为一,发出了茫茫符灵之光。 洛青璇望着琼华仙子再取出三符,一符贴在了身上,一符环绕全身在这琼华身上擦来擦去,还有一符却燃起来。 昆仑符篆讲究符斗之道,符更有吃,贴,佩,擦,洗各种法门,那斗便是方位的掌握。 洛青璇只看着琼华仙子做法,口中忍不住提醒道:”师姐,你祭出的是天罡符,脚下踏的却是地煞位,错了。“ 琼华仙子见洛青璇耐心等着自己做法完毕,已是心中惭愧,再被对方指出斗位错了,更是脸上一红,口中含糊道:”师妹不修符篆派,不知这天罡地煞的妙用。“口中这样说,脚下却暗暗收了一步,自地煞位改为了天罡位。 洛青璇不置可否,自剑匣中取出了第一柄小剑,口中淡淡道:”师姐,南华剑匣第一剑,北冥剑在此,您可要小心一些了。“ 她口中还在说这话,那琼华仙子左脚天闲位,右脚天机位,手中符剑挥舞出一道灵光,直射洛青璇中门,她竟是偷袭出手。 洛青璇口中说这话,那柄北冥小剑却后发先至,提前一步出了手。 北冥出天,小剑在半空中猛然伸长,剑刃之人生出了片片鱼鳞,整只小剑化作了一条大鱼般,迎上了琼华仙子的天罡剑符。 站在洛青璇身后的洛碧玑与那楼中着急观看的李道玄体内丹海灵力都被引动起来,就觉得一道收缩的灵力场扩散到整个杏花馆周围,吸收着周边的灵力。 琼华仙子的天罡符首当其冲,被那北冥鱼剑张口吞了下去,诸人这才听到一阵咕咕的声音,那北冥剑鱼在半空中化作一天灵光,最后却又变作了一柄小剑,缓缓的飞回了洛青璇的剑匣之中。 这一招是打了个平手。 琼华仙子心中一惊,在场之人只有她明白,刚才那北冥剑中隐含了六种变化,自己三符在身护卫,一符出手,顶多能挡住四种变化,但洛青璇却收回了北冥剑,这明显是有相让之意。 她脸上现出羞恼之色,口中厉声道:”洛青璇,要打就干脆点,不用你这般相让。“说着,左手再次扬起一道惊雷符,右手黑玉符剑挥洒出来,一连七道符剑出手而去。 洛青璇见这位师姐已经动了真怒,也是不能再藏拙,手指拨动,那剑匣中的第二柄小剑飞射而出,但还是忍不住喊道:”师姐,‘积水剑’破灵无双,小心了!“ 第197章 春雨杏花阵 南华逍遥剑的积水剑一经出手,洛青璇已是用上了全力,她双指并起,以灵力指挥着那小剑化作了一条流水细线,缠向了琼华仙子的七道剑符。 庄子《南华经逍遥游》第二篇所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说的是水如果积聚的不够深厚,那么就没有力量载动大船。 洛青璇的积水剑化作流水一线,缠住了琼华仙子的七道剑符,不停的吸收着剑符中的灵力,以少积多,正是倒转了庄子逍遥游二篇中的这个意思。水积深厚之后便有了力。 琼华仙子此刻也只得占着自己修为境界的优势,以更加醇厚的灵力与洛青璇在空中缠斗起来,毕竟这位师妹剑意无双,在功法道术上自己是赶不上的,只有耗尽她的灵力才是最好的办法。 那洛碧玑在身后看得清楚,眉毛一抖,双手伸出,左右双手中指及无名指向内弯,大姆指压住中指及无名指指尖。做出了天师手印最为基本的道指。 那青云落下后,一直站在琼华身后观战的七名道士却看到了洛碧玑的小动作,齐声怒喝起来。 洛碧玑不理不睬,左手五指指尖朝上竖了起来,缓缓将中指及无名指收弯入掌心,做出了三清指法,心中默默念起了天师净心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那七名昆仑弟子见洛碧玑只是掐着三清指,并无出手之意,便缓缓退了一步。 他们却没看到那洛碧玑藏在背后的右手已经掐起了八卦诀。 洛碧玑心中默默念完净心咒,忽然对着那七个虎视眈眈的昆仑道士一笑,口中缓缓吐出一字道言:”临!“ 这道家的辟邪伏魔九字咒第一咒一经吐出,那七名道士齐齐拔出了木剑,各自贴上了北斗符。 临兵斗者皆阵列与前九字伏魔咒洛碧玑却只吐出这个‘临’咒,就再无声息。 七名弟子连续被他玩弄,其中一名最小的道士就有些不耐了,脚下踏住了北斗天权方位,口中喝道:”束!“一道天权剑符挥打而出。 以洛碧玑的实力,单打独斗甚至以一对二都是没有问题的,但他刚才一直默默观察这七名弟子的站位,发现七人站住了北斗七位,隐隐便是昆仑山的北斗七符大阵,所以才以咒语手印诱敌。 此刻他见这个年轻的道士被自己激怒,踏出了北斗大阵方位,便立刻动了。 洛碧玑肥胖的身子一动之下就如脱兔一般,霎时就闪身到那年轻道士身前,左手三清印在他眼前一晃,避过了天权剑符。 那年轻道士脸上露出疑惑神色,情不自禁竖起符剑,一道灵动的玉衡符在木剑上现出,他这以轻灵的玉衡剑符展开近身缠斗的姿态,本来算是一招妙法。但洛碧玑露出了讽刺的笑容,右手八卦印自左手下方按向了年轻道士。 那道士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要知道那浮游的天师咒需要心念手印相互配合,一次使用两种不同咒语已是难能可贵,此刻洛碧玑竟然一心二用,用出了两手印,两咒语,他岂能不吃惊。 道士背后的六名同门同时出剑,但已是晚了。 只见洛碧玑右手之前闪出了一道巨大的八卦印记,他肩上的猫儿口中厉声道‘兵’!‘斗’!‘者’!,九字真言连续吐出三字,合着洛碧玑先前的临字咒,那年轻道士身子连续四下颤抖,手中木剑化作飞灰,他以全身灵力抗住了这四字伏魔咒,但洛碧玑印到腰上的八卦印却是挡不住了。 巨大的八卦印记按到了道士的腰上,他的身子就像一只大虾般弓了起来,背后传来清脆的咔嚓声。 洛碧玑以八卦印破了他的灵力,立刻摧毁了他的丹海,那巨大的力量顺势击碎了道士周身的骨头。 此刻已有六道符剑自后闪现出来。 洛碧玑伸脚一挑,将那软弱无骨的道士挑了起来,挡住了六道符剑,他的身子却后发先至,穿过了六道身影,闪现在六名道士身后,大袖飘摇间也不转身,配合着肩上猫儿吐出那剩下的五字伏魔咒,双手五指掐住了‘太上印’,十根手指舞动之间,太上指咒连续发动,轰雷一般攻向了六名道士。 那六名道士心念相合,也来不及转身,各自踏住了北斗方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六道符剑合成了六星连珠之势。 六星连珠,六道剑符合力击打而出的力量,立刻击破了洛碧玑的太上指咒,唯一可惜的是他们的小师弟已被打成了飞灰,这北斗七符阵缺了最后的摇光位,威力大减! 洛碧玑口中哼了一声,五指印记再变,双手合成太极八卦双印,双脚在地上画出了两个大大的金光玄蕴印。四印齐发之下,和那六名道士的北斗符阵拼到了一起。 一直在四楼上观战的李道玄手心捏着一把汗,虽然目前来看已陷入胶着状态,但他知道洛碧玑这边已是凶多吉少,因为山下的东宫司御卫与内府卫已冲到了山腰之上,虽然洛府的四象禁制大阵还能起着一半作用,但此时看来也拖延不了多长时间了。 李道玄再看一下那还在斗着剑的琼华与洛青璇,咬牙再次冲击向了杏花馆的禁制。 这次他又被弹了回来。 莲生自背后拉住了他,低声道:“你这莽夫,这是‘春雨杏花阵’,这样盲目冲击,有意思么。你看看玄机姑娘正在找破解阵法呢。” 李道玄转头看到那鱼玄机正站在杏花之前,手指默默点着那杏花花瓣儿,口中念念有词。 他忍不住出声问道:“玄机,你可知这杏花阵的破法?” 鱼玄机额头上一粒粒汗珠落了下来,口中叹道:“这杏花阵可大可小,大可以护卫这小楼,小可以护住全身,这乃是昔年魔宗杏花老人炼制出的绝妙宝器,师父曾说过,普天之下只有两朵而已。” 李道玄见她着急的模样便知道她也破不了:“那你可知这杏花阵的原理功法?” 鱼玄机微微点头:“那杏花老人将魔宗补天春雨劲与天莲杏花招合二为一,再以无上魔功刻入了两朵杏花中,这才有了春雨杏花阵。” 她说着便苦笑起来:“玄机修习的《天莲心魔卷》中也有这关于‘杏花招’的记载,就是运气好,怕也只能破解一半而已。” 那就剩下‘补天春雨劲’了。李道玄愁闷起来,这什么补天春雨劲又如何破解呢。 此时那一直默不作声的莲生说话了:“补天春雨劲,或者我可以试一试。” 李道玄诧异的望着她。 莲生冷哼一声:“春雨润木,我可是修炼了十多年的木元道法,破解这春雨劲可能没有办法,但说破开一个口子,还是有把握的。” 她说完与那鱼玄机对视一眼,便一起走到杏花之前。 莲生圆转木元灵力,在杏花上一朵朵按了起来,那杏花中的春雨劲被她的木元灵力吸引,渐渐的随着莲生的灵力在杏花花瓣上凝聚出了滴滴春露。 此时那鱼玄机也开始破解起天莲杏花招,口中不住念着:“三七纵横,杏花招舞,当在四四之间。” 李道玄站在两女身后,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默默等待,此刻那楼下的战场已产生了变化。 洛碧玑的天师咒法不住发出,勉强挡住了那六道士残缺的北斗七符阵,但琼华仙子却发力了。 经过这么一刻的缠斗,洛青璇的灵力已渐渐供应不上了,眼看积水剑势慢了下来,只得再点一下剑匣,祭出了南华逍遥剑匣中的‘朝暮剑‘。 《逍遥游》中有言:朝菌不知晦朔,惠姑不知春秋! 那意思是说:“早晨发起来的菌子朝发夕死,生命只有一天;蟪蛄这种虫子春生秋死,不知道什么叫一年。“ 南华剑匣中的朝暮剑取的便是朝生暮死的爆发之力,就如蜉蝣一般,在瞬间就要释放出所有的生命与精力。 琼华仙子见那朝暮剑来势凶猛,一咬牙,双手合在一起,将那黑白符剑倒转朝下,袖中十八到符同时祭出,其中九符连成一线,变作了一把真正的符篆之剑。另外九道符咒却贴到了剑上,朝下的剑身瞬时插入地下消失不见。 琼华插入地煞符剑后,伸手抓住了空中的天罡符剑,她这一时之间就用尽了全部灵力,玄空境的修为展露无疑。 洛青璇地下爆出朵朵符灵之花,九符每一符都是一分为八,八九七十二道符剑自下击了出去。 而琼华仙子手中九符一分为四,四九三六天罡剑符全力迎上了洛青璇的朝暮剑。 她们两人都是尽了全力,这一刻就要拼出真章。 而此时,那杏花馆四楼上的莲生与玄机都已到了破解杏花阵最关键的时候。鱼玄机已解开了四楼之上最为紧密的十七朵天莲杏花招。而莲生也以木元灵力引动出了春雨劲。 此时的李道玄已经可以看到那杏花之中现出了一道空隙。 第198章 金钵暗幻影 十七朵杏花招摇间,鱼玄机已破开了天莲杏花招,累的香汗淋漓。莲生以木元灵法牵引住了这杏花阵的补天春雨劲,那杏花阵法中的缝隙越来越大了。 李道玄自后轻轻握了一下鱼玄机的小手,低声道:辛苦你了。说完身形一转,自那杏花阵缝隙中飞身而出,落在了地上。 一出杏花阵,首先感应到的是侧方两团爆发的灵力。 洛青璇的朝暮剑在这一瞬间就爆出了庞大的灵力,这力量扩散至整个璇玑山范围内,继而猛然收缩。 如此磅礴的力量收缩到琼华仙子与洛青璇两人之间,更是惊人。 李道玄只看到侧面一团强烈的明光亮起,那是一团小小的光球,光球之中延伸出数百只剑影,飞射四方。 七十二道飞剑如雨花绽放,飞射那几乎穿透洛青璇身子的地煞符剑,其余飞剑却是冲向了站在前方运转天罡剑符的琼华仙子。 李道玄脚下一蹬,狼突式发动。 他无暇顾忌洛青璇的战斗,只求赶快帮助那已陷入北斗六符剑阵中的洛碧玑。 洛碧玑的天师咒配合着肩上的猫儿一起施展,固然是威力大增,但毕竟是面对着昆仑山的北斗符剑阵,六个道士脚下踩着七星位,一道道剑符不停的击打出去,将洛碧玑缠在了阵中。 李道玄冲的正是时候,洛碧玑太极八卦印与天师空明咒刚刚出手,背后就传来呜的一声,却见一道青色身影飞身而来,站到了北斗符剑阵的摇光位上。 阮星逐先赶到了。 那六名道士虽然缠住了洛碧玑,但毕竟少了一人,片刻之间却伤不到洛碧玑,此刻忽然多了一人,还未反应过来,那阮星逐袖中彩云金环出手了。 阮星逐虽然并不会北斗符剑,但他所站的方位正好填补了整个阵法,那六道士平日里习练这门阵法甚为熟练,方位阵法变化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六道士这一刻情不自禁跟着阮星逐的攻击打出了六道符剑。 这瞬息之间的变化全被冲过来的李道玄看在眼里。 他身子堪堪冲到了洛碧玑身后,眼看就要来不及了,一咬牙,再次鼓起丹海灵力,左手一团银光乱舞,冰旋刃乱飞直击阮星逐,右手却伸手画出了火曜印。 自从在通天浮屠下受到鱼朝恩的指点,以相克的土木双曜印爆出了那惊天动地的杀伤力,李道玄已经有些明白元灵相克的用法,此刻情急之下又是用上了水火相克的灵力。 冰旋刃绕过了那十指纠缠,正以太极八卦印全力阻挡符剑的洛碧玑,冰刃斜切阮星逐双肩。而那火曜印自半空之上缓缓落下,也是飞向了阮星逐。 李道玄不懂北斗符剑阵的运转之法,但打定一个主意,那就是先杀这青衣阮星逐。 阮星逐彩云环自六道符剑中飞转回来,在他身前滴溜溜旋转着,将飞来的冰旋刃一一挡开,但那冰旋刃被挡开后立刻粉碎成一团团水元灵力,裹在了阮星逐身前。 李道玄已冲到了洛碧玑身后,伸手一抓洛碧玑的衣领,向后便御风倒飞。那火曜印在此刻已飞到了水元灵力裹住的阮星逐身前。 火曜印的火元灵力刺激了那团团水元,但并没有产生通天浮屠下那种木土相克的威力,火元燃烧水元,爆出的却是漫天水汽! 阮星逐面色不变,伸手握住彩云环,将那漫天热气腾腾的水汽一股脑的旋转在彩云环周围,口中大喝道:“天权四步,玉衡退三……” 他口中说着话,在摇光方位上向左踏出了一步。 那六名道士举着符剑,跟着阮星逐的指挥,天权方位的道士连走四步,一道符剑击出,玉衡方位的道士后退三步也是一道符剑。 李道玄抓着洛碧玑御风而起,直飞半空之上,脚下的杏花馆渐渐变小。 但那六道符剑也跟着飞了过来,七道人影混合着最后的一道金环乱飞,拦在了李道玄身边。 脚踏浮云,身在长空,洛碧玑厉声高呼一声,肥胖的身子向上猛冲,反而是提起了李道玄。 六道符剑此刻已在空中相会,连结成了一柄更为巨大的符剑,带着六道灵力疯狂的刺向了洛碧玑。 在阮星逐的指挥下,这北斗符剑阵终于发挥出了威力,六符剑合力之下,便是玄空境的高手也不敢直面迎击这剑阵。 更何况在六符剑之后,还有一只漂浮不定,意图暗算的彩云环! 李道玄身在洛碧玑之下,丹海灵力因为刚才那一招失败的水火大招下已是空了,再也无法运转道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洛碧玑迎上了那柄六符剑。 洛碧玑双目怒睁,直面这威力惊人的六符剑,却松开了手一脚将李道玄踢了下去。 洛碧玑左手五指捏住了玄蕴印,右手五指划出了金光印,张开嘴,艰难的吐出驱魔伏妖的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与前! 他每多说一个字,那密宗和尚留在他身上的诅咒就加重一分,喉咙吞下了一口鲜血,玄蕴金光两印带着天师咒语却点向了彩云环! 藏在一朵云中的阮星逐面色大变,他已看出洛碧玑的意图,这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了。 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这位朝云殿主也顾不得什么了,口中厉声喝道:“摇光退,天璇,天机进三五!” 阮星逐说罢,身子一闪就躲到了那六名道士背后,那傻乎乎的昆仑六道却习惯性的跟着阮星逐的指挥,按照他念出的方位,赫然在阮星逐身前排成了一排。六道符剑也是一起击出! 洛碧玑暗叹一声,身子迎上了六符剑。 六道符剑自他脖子到小腿连闪了六下,衣衫碎片飞舞间,洛碧玑身上自上而下现出了六个光点,不由自主摔下了云层! 但那六名道士也是被迫迎上了金光玄蕴九字咒,只听惨呼之声不绝于耳,自天枢方位的道士开始,六道士人人胸前现出两个手印,口吐鲜血不止。 但这还不是致命的攻击,洛碧玑的九字真言也是立刻发动,临兵斗者四字废了那六名道士的四肢,其余五字却是毁灭了他们的‘眼耳鼻舌身’五感…… 天空哗啦啦摔下了六道人影,但以前被洛碧玑踢落大地的李道玄却无法分心去看! 他刚刚落下的方位不偏不倚正在那琼华仙子与洛青璇之间,身子落到距地面不过六尺的位置,就被两道灵力纠缠住了。 琼华仙子的天罡符剑之灵与洛青璇的朝暮剑灵最后一刻的对决,全部打到了李道玄的身上! 那站在杏花馆四楼还在纠缠杏花阵的两女都是看到了,齐声惊呼起来! 李道玄感受到了来自身子两方的磅礴之力,他已经可以看到洛青璇那朝暮剑灵如江水怒涛一般卷住了自己半边身子,而身子另一边的三十六道天罡符就如三十六个肉眼可见的魔神一样张牙舞爪而来! 这两种力量任何一击都能将他打得粉身碎骨,李道玄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不但是粉身碎骨,还可能是魂飞魄散! 这一刻仿佛凝固了,时间对他来说变得缓慢起来,人说死亡之前会感受到很多,李道玄眼前闪过了无数画面,自小时候和姐姐一起吃苦一直到长安所见所闻,就像闪电一般在脑中掠过。 三十六道天罡符剑与朝暮剑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找到了攻击的目标,李道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那洛青璇的怀中闪出了黑色的混合着金边的异光,一只石碗飞出了她的怀中,出现在了李道玄的额头上…… 李道玄闭目之后苦苦等待的那死亡的一击仿佛停住了,他睁眼就看到了那悬浮在额头上的九幽紫金钵。 九幽紫金钵碗口向下,露出幽深带着黑金之光的一个入口。 李道玄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灵力在召唤,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摸向了碗口之内。 手指伸入了那幽深的碗口中,感觉更加强烈,那熟悉的灵力。 “碧桃,是你么……”他低声呼唤着,眼前的碗口忽然放大开来,只见娇媚温柔的碧桃就在这放大如无限深远的碗口中出现了,她还是往昔的模样,微笑着看着李道玄。 碧桃!李道玄惊喜的再次呼唤一声“我这是已死了么,所以才在这无垠地府与你重逢!” 碧桃没有说话,伸开双手,似乎正在呼唤他快点来。 李道玄只觉全身轻飘飘的就要投入碧桃的怀中,他还未动,丹海中那条李淳风所化的云雨经脉却先动了,仿佛是控制了李道玄的丹海,锁住了他所有的动作,那云雨经脉自李道玄丹海里幻化出李淳风的元神,淡淡的如影子一般的元神浮动在李道玄身前,伸出指头轻轻一点,便有一片薄膜一般的东西挡住了整个碗口。 道长不要!李道玄口中喊着,想扯开那元神,但李淳风的元神只幻化了这么一瞬,立刻缩回了丹海,又化成云雨脉。 碗口的碧桃双手去扯那薄膜一样的阻碍,但手一碰到薄膜就发像被灼烧一样冒出了一股黑烟。 碗口中的碧桃尖锐的惨叫一声,将双手拢在了袖中,无奈的看着薄膜外的李道玄,便将双袖拢在胸前,再次展开时,却多了一个包袱中的婴儿。 那婴儿躺在包袱中,冲着李道玄眨了眨眼,也伸出了一双小手…… 李道玄两眼都流出了热泪,激动的冲向了薄膜。 他只冲到了薄膜前方寸之间,两耳就听到了磅礴的浪潮之声与尖锐的刺鸣,此刻那三十六道天罡剑符与朝生暮死剑狂卷而来,却错过了李道玄的身子,转向了那石碗中的碧桃母子。 白色狂暴的灵力暴动将李道玄的身子狠狠的反弹开来,在他的眼中,面前的碧桃与婴儿都被纯正的道家灵力席卷,化作了一团黑金细沙! 李道玄那悲痛欲绝的呼声都没来得及喊出口,眼前那算是被洛青璇与琼华联手毁灭的黑金沙子飞速的凝结成了一座黑暗如来之相,对着李道玄露出了狰狞之色! 李道玄在极度惊愕中摔落在地,倒翻了几个跟头!此时那天上落下的洛碧玑才摔在他前面,啪啪声响中,另有六名道士摔倒了地上。 只有半空中的阮星逐目睹了全部的场景,眼中露出了狂喜带着恐惧的神情,注视着那还在洛青璇与琼华仙子之间浮动的九幽紫金钵! 第199章 火焰黄沙幻 浮动不停的的九幽紫金钵已将琼华仙子和洛青璇的两大攻击之力吸收的干干净净。碗口中那黑暗如来相正咆哮着想要冲出来。 李道玄从这黑暗如来相中感受到了一种极度邪恶充满毁灭欲望的意识,他迷惑了,难道我的孩子真的是这恶魔么?为何会变成这样。 在半空中的阮星逐却感受到了力量与威严,出身魔宗的他,已隐隐约约明白了这九幽紫金钵中黑暗如来相的奇异之处。他在脑海开始盘算起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得到这只金钵。 九幽紫金钵中的黑暗如来已冲出了半个身子,在空中幻化出黑暗佛祖真身。琼华仙子咬住牙关,望着对面凝立不动的洛青璇,口中喝道:“师妹,你竟身藏了这等魔怪,你有什么话说?” 洛青璇什么话也没说,她驱动南华逍遥剑匣,已是耗尽了所有灵力。 李道玄眼看那黑暗如来真身又要自九幽紫金钵中脱离出来,心中矛盾之极,他现在是还有余力出手的,但这黑暗如来,却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 就在这混乱之中,只听一声佛吟之声,那九幽紫金钵碗口之中伸出了一只手掌,拉住了黑暗如来相,向碗中拉了回去。 那黑暗如来发出尖锐的挣扎之声,若婴儿啼哭般。又是一只手伸了出来,带着佛门的金光,一只只手伸了出来,拉住了那黑暗如来。 一个光头和尚模样的形象在碗口浮起,口中吐出西域佛家真言,双手合十压住了黑暗如来。这和尚李道玄却是认识的,正是那日在雀离寺坐化的那利佛师! 那利佛师的幻影将那黑暗如来缓缓压入了紫金钵中,在半空中对着李道玄微微点头,身子又化作淡影,进入了紫金钵中。 浮在半空的九幽紫金钵再次恢复了那平静的石碗模样,缓缓的落到了地上。 李道玄心中百感交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了那日雀离寺中那利佛师那段话的意思。 原来当日这佛师已感应到了九幽紫金钵中的碧桃母女魂魄,继而带着寺中死去的魂魄一起投进了这紫金钵中。 他想清其中关节,对这位那利佛师充满了感激之情,心中稍安,立刻弹身而起,冲向了那紫金钵。 黑暗如来被突然压制,洛青璇和琼华仙子都是松了一口气。洛青璇首先盘腿坐下,修复丹海,再运灵力,那琼华仙子狠狠望了李道玄一眼,浮起最后七道符护住身子,也是坐了下来。 李道玄已经冲到了紫金钵之前,伸手就要拿起来,半空中想起一阵鬼哭狼嚎之声,一只金环带着黑气自半空飞射而来,旋转的金环之上浮动着彩色的云雾,云雾之中露出一个张牙舞爪的鬼头嚎叫着。阮星逐终于出手了。 李道玄当日在崔园地牢和他斗过一次,知道这青衣人有些古怪之处,当下身化水元镜像,试图先迷惑一下他,本体在紫金钵周围立刻布下了一道木缠根陷阱。 但那彩云环却饶了一个圈子,穿过了水元镜像,金色环中的鬼头张大嘴巴,露出一口黑色的獠牙,咬向了李道玄本体。 李道玄无奈之下,伸手划出一道风刃壁,身子再退一步。 他丹海的灵力已无法支持再运转五曜印,身子后退之时,甩手拉出一条木荆棘,扯向了紫金钵。 阮星逐身化青影,自半空闪现在李道玄对面,先伸手拍散那呆立不动的水元镜像,脚下走出一步,右手牵扯着彩云环自李道玄背后再次击打过来。 两人面对面而立,中间就是那静静躺着的紫金钵。 李道玄右手伸向背后,大拇指按在了那飞舞而来的彩云环上,火符剑发动,火元真力烧着了那獠牙突起的鬼头阴影,那鬼头惨叫一声,整个被火元灵力烧成了飞灰。 带着彩云雾气的金环被李道玄一指按住,食指伸出勾在了手上。 对面的阮星逐面色不变,双手拉开,李道玄勾住的金环变大起来,反而沿着他的手臂套向了李道玄的身上。 李道玄立刻发动土遁之术,身子索拉一下陷入到大地之中,那变大的金环套空了。 阮星逐却不顾那陷入地上的李道玄,扯动金环再次缩小,改套向了地上的紫金钵。 紫金钵下的大地突起一块,李道玄的身子自大地之中冲出,一脚挑动了紫金钵,将那紫金钵挑向了半空。他身子不停,一挑之下立刻冲向了阮星逐。左手火元符剑,右手水元冰刃,带着啸声直扑阮星逐。 阮星逐向左踏了一步,左手食指遥遥指向了一直趴在地上的洛碧玑,口中大喝道:“住手!“ 李道玄已看到他左手食指吞吐着一道黑气,正对着洛碧玑的背心之处,一咬牙双手合在一起,停住了步伐。 两人相距不过几步之间,李道玄双手水火元灵飘散如雾,注视着那面露阴沉笑意的阮星逐。 阮星逐食指黑气点在了洛碧玑背上,口中淡淡道:“李公子,山下的六率卫不过一炷香时间就要冲上来了,现在是某占了上风,不如咱们谈谈?” 洛碧玑在敌人控制下,李道玄忍耐住攻击的冲动,听到阮星逐的话,眉毛一挑:“若真是你占了绝对上风,还会和我谈么?莫不是你根本没有把握?” 他说完这句话,集中精神开始观察阮星逐的表情。 但阮星逐面色毫无变动,只是淡淡一笑:“不错,若以我往日的性情,本不愿跟你谈的,但今日么,我忽然觉得需要给李公子一个机会。” 李道玄微微侧目望向了山下的东宫六率,发现那些卫队已停在了山腰处,无论是司御卫还是内府卫都是一动不动,利弓长戈却全部对准了山下。 李道玄看到这番场景,心中一动,他们是在防御山下,难道山下来了己方的援军? 他想到这里,身子扶摇而起,御风半空。被他挑动的紫金钵就在不远半空浮动着,但李道玄不敢贸然去抢,自半空俯视整座璇玑山下,只见四只黑甲队伍将整座山都围了起来。 那是破灭除尽四灵卫! 李道玄沉下身子,望着阮星逐摇头道:“四灵卫来了,不像对付咱们洛府的,倒像是来捉拿你的!” 阮星逐眼皮跳了一下,他自然明白四灵卫突然赶到是为了什么,但他心机深沉,也不回答李道玄的话,忽然抬头大笑了起来。 李道玄守住身形,不为这笑声所动,但随着阮星逐的大笑,地上忽然起了一层黄沙。 这黄沙似乎本来就存在,又似乎突然而来,空中无风,黄沙却疯狂旋转起来。 李道玄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灼热感,忍不住喊了一声:“鸠摩罗!” 旋转的黄沙之中一道燃烧着火焰的弯刀伸了出来,直直的斩向了李道玄的腰部。 果然是那龟兹刺客鸠摩罗,李道玄眼见那弯刀来的厉害,只得身子一转,周身桃花缤纷开放,木元杀招祭出,与那火焰弯刀对了一招,口中大喊道:“鸠摩罗兄,你这时做什么?” 但他这句话喊出去毫无效果,火焰弯刀斩断了无数桃花利刃,再次化作黄沙飞舞。 黄沙卷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急忙运转体内稀少的灵力,左手双手各划出一道风刃壁,两道弯月般的风刃形成一个圆圈护住了身子。 但黄沙忽然消失不见了,沙尘散去的刹那,一只纤纤玉手探出,白罗儿轻纱飞舞,出现在了他的侧面,手指弯曲,身影曼妙之间摆出了一个龟兹舞蹈的姿势。 李道玄只觉周围景物变化起来,头顶白日晴空霎时阴云遍布,脚下坚硬的大地化作了柔软的黄沙。 这是龟兹幻术,李道玄刚想到这里,脚下的黄沙席卷全身,每一团飞舞的沙子中都飞舞出一道火焰弯刀。 龟兹幻术配合黄沙刀术,白罗儿与鸠摩罗联手之下,霎时就让李道玄陷入了生死之间! 阮星逐默默望着那陷入幻术火刀之中的李道玄,露出阴沉笑意,彩云环飞向半空,套住了那九幽紫金钵,回转到他的手里。 阮星逐摸着九幽紫金钵,小心的收到怀中,再看了一眼那在幻术中苦苦挣扎的李道玄,笑着走向了犹自盘腿坐在地上的洛青璇。 洛青璇对面的琼华仙子首先感应到了他的杀气,睁目怒声道:‘阮星逐,你要做什么!“ 阮星逐彩云环祭了起来,望着琼华微笑道:”自然是替你除了这位心腹大患啊。“ 琼华仙子咳嗽一声,厉声道:”不需你这等好心,这是我们昆仑宗的事,还轮不到你出手。“ 阮星逐嘿然一声:”玉琼啊,你知道么,我早已听够了你这句话。也罢,我先杀了这洛青璇,再送你上路,你有什么话在路上和自己的师妹好好说罢。“他说着,彩云环猛然击出,直飞洛青璇的脖颈之间。 琼华仙子身子起来想拦,却又无奈的坐了回去。 彩云环呼啸而去,洛青璇一动不动,天上却传来了一声禽鸟的高鸣,便见一只巨大的青鸟自云空飞速而来。 第200章 朝云灭灵弩 那青鸟如自天外来,速度之快已超过了阮星逐的彩云环,一扑之下双爪抓起了洛青璇,振翅直飞九天,消失在西边天空。 彩云环一击成空,飞回了阮星逐手中。他抬头望着青鸟消失的方向,沉吟了一下,再转向那仰头望着天空默然不语的琼华仙子。 阮星逐叹了一口气:“玉琼啊,到最后那袁天罡还是选择了洛青璇,却抛下了你。” 他说着一步步走向琼华仙子。 琼华仙子面上露出苦涩之意,但只那么一瞬便恢复了平静,也不知是悲还是喜,放弃一切般闭目等死。 阮星逐走到她身前,却伸手递过了一粒碧绿的丹药:“玉琼,服了这粒碧生丹吧,太子那边的位子一直为你留着。” 琼华仙子面上肌肉颤抖,终于还是伸出了手将丹药接过来吞了下去。她转头望向了那还在幻境中奋力搏杀的李道玄,颤巍巍站起来,一步步走了过去。 幻境中的李道玄身在黑暗之中,面前只有无数飞舞的火焰刀光。刚才火焰刀附体之时,他就勉力在身上运起了三道混土凝甲术。 那刀火斩去了两层,堪堪被第三层凝甲挡住了。 但幻境又生出了变化,黑暗幻境闪出了耀目的光芒,大地突现光明之色,一团艳阳在空中高照,四周团团热气滚滚而来。 他脚下的黄沙依旧柔软,但灼热的气息之中,一片细密的沙尘在身前再次卷了起来。 那日在雀离寺前,李道玄就吃过鸠摩罗这黄沙刀法的亏,此时依旧无法可挡。更为惊心的是他还处在白罗儿的龟兹幻术之中。 但李道玄凝练心神,进入无限平静之中,在这危急时刻,他将所有灵力集中到了体内的云雨脉中。 对于云雨变他领悟不深,只能破罐子破摔,将希望寄托在这云雨脉中。 短短的瞬息之间,云雨脉就被这最后的一丝灵力所激活,在体内疯狂的攒动起来。 李道玄体内的云雨经脉就像一条游动的小鱼儿,在体内经脉处随机的攒动着,每经过一条经脉,都留下了一点灵光。 在鸠摩罗的黄沙刀法已扑到李道玄身上之前,云雨脉已在体内游遍了一周天。他体内连结丹海的所有经脉都被云雨灵光覆盖,心念变得轻盈起来。 在这种变化之中,似乎不是出自意念之中,更像是被云雨脉所驱使,李道玄丹海运转开来,施出了五元道法中修炼灵力时才用到的“火元燃灵术”。 火元燃灵术本是凝聚丹海灵力的五元基本功法,但此刻使出来却生出了无数变化。 李道玄身子上现出了无数个小小的火元漩涡,迎上了汹涌的沙尘火焰刀。 鸠摩罗的百多道火焰刀影上的火焰被这无数个小漩涡吸入进去,刀上的火焰化作了火元灵力被李道玄吞入了丹海之中。 李道玄只觉丹海鼓动起澎湃的火元灵力,便动了。借着这吸收的灵力,他右手再次画出了一个圆圈,火曜印发了出来。手中的火曜印刚刚成型,就像一个小太阳般燃烧起来,一圈儿烈焰自他的身子为圆心,向着四面八方扩展开来。 火焰圈经过之处,黄沙被烧成了岩浆,继而凝固成石板,李道玄的脚下又恢复成了青石板模样,周边幻术被这火曜印破了开去。 那一圈儿火焰继续灼烧不停,带动空气都燃烧起来,扑向了周边十丈范围之内。 此时的琼华仙子刚刚走到战阵三丈开外,掌中的符剑还未出手,就直接迎上了这火焰之力。 火焰圈中的李道玄闭眼再挣开,眼前便现出了鸠摩罗和白罗儿的身影。 鸠摩罗一身胡袍,提着金色弯刀,还摆着攻击的姿势。白罗儿却是脚尖翘起,双手如莲花绽开,维持着龟兹幻舞的身姿。 两人都是面带诡异笑容,四只血红的眼圈儿狠狠的瞪着李道玄。 李道玄收住火曜印,体内吸收的火元灵力也是消耗了一半。但他此刻身在云雨变中,整个身子飘忽不定,那刚刚挡住了火焰圈的琼华仙子都停住了脚步,不知该不该出手。 “白姑娘,鸠摩兄,你们是怎么了。”李道玄左手捏住了一道火焰,口中说着话,左手将火焰球甩了出去。 那火焰球在琼华仙子身前炸开,百道火焰小剑急速怒射,逼得还未恢复实力的琼华仙子再次退了几步。 血红的眼圈诡异的在一对儿龟兹此刻的面上闪动,两人也不答话,再次扑了上来。 这次白罗儿手中多了一柄泛着五彩之光的长剑,与鸠摩罗的金色弯刀贴到了一起,两人身子都是化作了一团残影,一剑一刀再次冲击过来。 李道玄见两人神色不对,似乎神智都有些不清,心中有些明白,这定然是在夜殇曼罗馆里出了问题。 他再将剩余的灵力运转到云雨经脉上,丹海再生变化,水元溶灵术与风元吞灵术同时发动,只见他身前似乎凝聚出了水花乱溅,被肉眼可见的风元推动,再次迎上了一对龟兹刺客的攻击。 水花溶解了龟兹刺客手中的刀剑,风元吹动一阵狂风席卷了两人身上。 每一丝风元都是温柔的,带着水花如春雨,滋润着龟兹刺客的身影。两人身子却渐渐凝固起来,那风水元力破散开来,温度猛然降了下来,在两人身上凝聚出了团团冰气,瞬时将两人冻在了一团冰块中。 看着冰块中还维持这攻击动作的一对儿龟兹人,李道玄松了一口气。转身面向了阮星逐。 琼华仙子刚刚服用了丹药,妄动之下丹海再次空了,此时无奈再次盘腿坐在了地上,只有阮星逐和李道玄面对面互望着。 李道玄面色不变,右手早已凝聚好的木荆棘化作了一条长鞭,将那趴在地上的洛碧玑拖了过来。 阮星逐没有阻拦,低头咳嗽了一声,仰头一声长啸。 在这长啸声中,李道玄已将洛碧玑扶了起来,那山腰处的东宫六率之中却奔出了几十条黑色人影,突破了洛府的禁制,快速的赶往了杏花馆之中。 李道玄看着洛碧玑身上触目惊心的六个黑洞,这六个黑洞自他的胸前按照北斗七星方位分布着。 “北斗七符,只差一剑便要将洛少击成灰飞烟灭了。”阮星逐长啸一声召唤出自己最后的杀招后,便缓缓对李道玄说道。 李道玄依旧看着洛碧玑胸前的六颗黑洞,惊心不已。 “这六符已刻在了洛少的身上,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是无法消除的,以后无论怎样,只需一个昆仑小弟子打出一道摇光符剑,他可就完了。”阮星逐努力的拖延时间。 李道玄轻轻将昏迷的洛碧玑放下,深深的望了阮星逐一眼,左手缓缓画出了一个土黄色的圆圈。 土曜印还未画成,便听到人影攒动,几十个黑衣人已飞身落到了杏花馆里,包围住了李道玄,也不说话,各自取出腰中的机关,瞬时便组合成了四只巨大的弩弓。 李道玄维持着土曜印,立刻认了出来,这黑衣人正是当日围杀自己的朝云殿杀手。 阮星逐身子退到了朝云殿杀手之后,大声道:“上破灵弩,四方围杀!” 四只弩弓对准了李道玄,四支闪着银光的弩箭也是对准了李道玄的胸腹。 当日情景再次重现,只是这次没有了暮雨阁的杀手,李道玄土曜印化作了灵力再次吸收回丹海,这曜印虽然威力巨大,但只能对付一片区域,他只得转为防守。土元灵力连续凝聚了四层凝土混元甲。 阮星逐没有给他多余时间,一挥手,四支破灵箭怒射而出. 李道玄脚下大地现出了一个黑洞,四道混元凝土甲反冲出去,化作了一只防御圆球,笼罩住他的全身,借着这争取的一点时间,他发动了土遁术。 李道玄的身子陷入了大地之中,但那四支破灵弩箭如穿薄纸一样穿透了土甲,在空中急转而下,一起跟着李道玄的身影刺入了大地之中。 阮星逐默默等待着结果,山腰处却在此时传来了阵阵混乱之声,他看了一眼地下鼓动不停的颤抖,身子飞了起来,便看到山下的四灵卫开始发动了攻击。 杜玄风终于接到了萧狄传来的消息,发动了四灵卫。 承玄皇帝还是没有改变心意,务要一举歼灭璇玑山上的六宫六率。 杜玄风发起了杀尽的命令后,无力的坐到了地上,转头望向了那巍峨耸立的太极宫,玉真公主,终于还是没有阻住陛下的决定。 此时的太极宫凌烟阁中,玉真公主和承玄皇帝隔着沙盘面对面坐着。 白米做成的璇玑山沙盘上,代表四灵卫的红豆子已经席卷向了代表率卫的黑豆,两人都是默默注视着那一粒粒黑豆消失,看着红豆如潮水一般冲入了白米山腰。 玉真公主面色不变,再看了一眼便站了起来。 整个凌烟阁里只有这对兄妹,阁门紧紧闭着,毫无声息。 玉真公主站起来便走向了凌烟阁的功臣画像所在之地。面北而立的墙上绘有《二十四功臣图》。 大唐画圣吴道之亲手绘制的二十四位功臣的图像栩栩如生,下有一代书法名家欧阳真禽的题字,画像皆真人大小。 玉真公主自这画像上一幅幅看了过去,忽然摇头叹道:“哥哥,十六年前阻击叶姐姐的二十四人,你都让人画在了这里,供奉为功臣图,盈儿实在不知道您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第201章 凌烟承玄意 承玄皇帝也站了起来,跟着玉真公主看着那二十四人,似乎又想到了那夜的风风雨雨,这位大唐皇帝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苦涩之意,低声道:“持盈啊,今日你来见朕,应该是为了璇玑山洛府之事而来的吧,为何一言不发,你要知道,只要你开口,朕定然会答应的。” 玉真公主转身盈盈一笑:“陛下,你要做的事,盈儿什么时候能劝服过,这次我来本就没有劝服您的意思,您要灭东宫六率,顺手毁了吴王最大的助力,我都绝没有劝说之意。” 承玄皇帝露出了温柔之意:“持盈,朕这么做,其实是为了他们好。” 玉真公主依旧看着那画像,微微点头道:“这一点萧大人和杜大人是不明白的,但盈儿知道陛下的意思。” 她说到这里转身望着承玄皇帝:“陛下是害怕了么,怕吴王魏王像您当年一样,自立府门。这几位皇子培养自己的势力之后,不但威胁到了太子,也威胁到了陛下您。” 承玄皇帝面色沉了下来,被这个最为疼爱的小妹一口说出了心中最深处的念头,他有一种恼羞成怒的冲动。 但承玄还是压抑下来,他勉强将自己的帝王身份忘掉,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开口说道:“妹妹,你知道哥哥做皇帝的难处么。” 玉真公主侧头看了一眼那沙盘,红豆代表的四灵卫已冲到了半山腰,而那已被吞了一半的黑豆率卫却退到了山腰之后布防。 她叹了一口气,抬起眸子,定定的望着这位皇帝哥哥:“陛下,您今日就告诉盈儿一句实话,到底选中了哪位皇子继承大位?”她说着一步步逼近承玄皇帝:“盈儿在芙蓉园中已听到了很多流言,有说太子无忧的,有说魏王深肖陛下必能登龙的,还有人说陛下已暗暗立下了那位传闻中的九皇子。” 承玄陛下望着玉真公主,脸色终于冷了下来:“你不潜心修道,这些社稷大事,你胡乱探听些什么。” 玉真公主此时已走到了承玄身前,缓缓的跪了下去,低声道:“盈儿并没有探听,整个长安谁不知道,就连胡人都在打探陛下的心意。” 承玄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来回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问道:“那你觉得百姓最为看好哪位皇子。” 玉真公主立刻回道:“吴王殿下为国忧心,为民办事,最得人心!” 承玄皇帝连想也不想,只摇头道:“恪儿极得民心朕是知道的,但他不行,修士们都不看好他。” 玉真公主怒声道:“陛下为何惧怕修士们,以盈儿看来,几位皇子之中只有恪儿可堪大位,这不是为修士们考虑的问题,而是为这神州亿万生灵的未来着想……” 承玄皇帝伸手一摆,止住了玉真公主激烈的言辞,忽然俯身过来低声道:“你看道玄那孩子怎么样?” 玉真公主愕然以对,被承玄皇帝这句话惊的说不出话来。 承玄皇帝微微伸手一摆,便见四周现出几条影子,缓缓的飘向了阁门前,守卫的死死的。 承玄皇帝这才缓缓坐到了沙盘之前,招手让玉真公主起来,口中轻声道:“不错,朕这个念头瞒住了所有人,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就连朝恩也不知道。但他为替道玄铺路,暗诱太子做下大逆之事,朕却也没有阻拦。” 皇帝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不但如此,朕还要处处压制道玄那孩子,这些都是给修士们看的,毕竟那孩子还带着冥界血脉。” 玉真公主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道玄,道玄那孩子是不错的,但,但他做皇帝,那,那是不行的。” 承玄皇帝脸色严肃下来,缓缓道:”你说的不错,若论名分,自然是太子。若论做事,魏王像极了朕年轻的时候。若说民心所向,自然是吴王比较好。但他们都不行。“ 玉真公主疑惑起来:”这几位皇子有什么不行的?“ 承玄皇帝深深望着妹妹,沉吟了一下,低沉的说道:”他们不能完成朕心中的梦想和愿望!“ 玉真公主啊了一声,看着这位皇帝哥哥,心中隐约想到了一点,惊声道:”陛下的梦想难道是……“ 承玄皇帝笑了,站起来望着阁楼之门,一挥龙袖:”朕时刻所念的就是莫宣卿当年所奏的十二字真言!“ 玉真公主情不自禁念了出来:”尊皇权,罢修士。杀国师,灭宗统!“ 承玄皇帝眼中闪出了莫名的光采:”朕还在年轻的时候就曾在白鹿洞与莫学士说起过修士之害。但那时候朕也只是说说罢了,从未想过要去实行这个想法,直到,直到遇到了叶倾城……“ 玉真公主站了起来,低头不语,但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承玄皇帝猛然转身过来:”持盈啊,遇到倾城后,朕才了解了修士们仙魔之争的秘密,更是明白了叶倾城可以帮朕完成心中所愿。“ 玉真公主颤声道:”所以当年叶姐姐才会收服魔门暮雨阁,组建海枯斋,力压山东四大豪门。帮您登上了这九五之尊。“ 承玄皇帝摇头一叹:”那些就算没有她,朕也是可以做到的,你还是不明白这里面的关键之处。“ 玉真公主望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承玄皇帝却不再跟她说清楚,只淡淡接着道:”这涉及到了冥界的血脉,朕跟你是说不清楚的,但你只需明白一点,道玄身上不但流着朕的血,还流着倾城的冥界血脉。只有他可以解决仙魔之争,完成朕与莫学士的心愿。“ 玉真公主吸了一口气,忽然说道:”陛下难道不知道这些年来,洛碧玑和吴王其实一直都在做您要做的事情。“ 承玄皇帝冷哼一声:”这个朕自然知道,不错,他们是在做朕要做的事情,但他们做不成。朕今日就是要除了吴王夺嫡之心。“ 玉真公主再无话可说,承玄皇帝却微微一笑:”这其中的事情,朕实在你也参与进来,但既然告诉了你,只愿你能看在倾城的面上,也帮朕一把。“ 玉真公主哦了一声,忽然长叹一声:”哥哥啊,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但还有一件事你却如何给道玄交代?“ 她说着低下了头:”若是他知道了,当年叶姐姐的死,是您亲自……“ 承玄皇帝面不改色:”那也是没有办法,朕苦心经营之下,修士之中只有李淳风走到了朕这一边。倾城怀上了道玄后,那西王圣母下了令,定要杀死倾城,朕又有什么办法。“ 他神情并未变化,但语气之中罕见的软弱下来。 玉真公主听得仔细,急声问道:”西王圣母?那是谁,也是修士么?“ 承玄皇帝却岔开了这个话题,摇头道:”但朕会告诉道玄的,只要能撑过七月十五盂兰盆会那一关,朕会把一切都告诉他,不但如此,到时朕会亲自将大位传给他。“ 他说着又叹道:”这些日子来,朕每日逼问莫相思,正是为了七月十五盂兰盆会这一关。当日那苍狗救下了道玄后,却和朕失去了联系,错过了这十六年时间,朕心中难安,当日那苍狗魔神必然和莫相思交待过什么,但莫相思她……“ 玉真公主认真的体味皇帝的话,抬头缓声道:”盈儿听淳风师说过,修士们要在盂兰盆会上消除道玄体内的冥界血脉,陛下所说的难关便是这个么。“ 承玄皇帝点点头:”朕也只能为那孩子做到这一步了。“他眼中露出了精光:”当然,朕是绝不允许他们破了道玄的血脉,只有那样道玄才能继位完成朕的心愿。“ 虽然承玄皇帝没有全部说清楚,玉真公主已明白了很多事情,她在阁中来回走了几步,再次问道:”那花朝节的背后,也是陛下刻意安排的了。“ 承玄皇帝点点头:”花朝节背后的安排不过是迷惑修士们的手段。“ 玉真公主沉吟了一下:”不管怎么说,洛碧玑还是名义上的和亲主事者,陛下能不能网开一面。“ 承玄皇帝袖子一摆,那凌烟阁门缓缓打开了,他望向了那白米沙盘,此时整个四灵卫已控制了整座璇玑山,黑豆几乎都看不到了。 玉真公主没有得到皇帝的应承,也站住了身子。 直等到承玄皇帝淡淡说了一句”洛碧玑不会死的“后,她才缓缓走出了凌烟阁。 玉真公主心中难以平静,直到出了太极宫后才稍微安静了下来,太极门前停着一辆黑色大车,车上正端坐着一个矮矮胖胖的西域男子,男人面上油光光的,见玉真公主来了,忙调转了马头车身,。 玉真一言不发,坐上了车子,低声道:”回芙蓉苑。“ 西域胖子便扯动缰绳,驾着马车驰向了芙蓉苑。马车速度又快又稳,到了芙蓉苑玉真公主的茶树屋后,那玉真公主走下马车便笑道:”君不但厨艺无双,这驾车之术也很是了得啊。“ 那鬼医阎碧落化身的西域厨子露出了一口白牙,笑道:”多谢公主赞誉。“ 玉真公主拂了拂衣衫,忽然想起了什么,再笑道:”听说晋王殿下患了热病还没好,你便去晋王府中一趟,送一些东海冷水晶去。“ 阎碧落化身的厨子急忙答应一声,调转马车行到了茶屋一侧,自取了几块东海冷水晶,再次驾起了马车,奔出了芙蓉苑。 车行至皇城一角,正是一片幽幽小树林,阎碧落眼看四周无人,便驾了马车行到了树林里。 他跳下马车,打开车帘,轻轻一拍车座底部,那车底便晃动开一条缝隙。阎碧落推开木板,露出了一个暗格,将藏在车底的两个女子提了出来。 阎碧落提着两个女子走到树林中,将她们放到树荫处,手指一点,四根银针自两女身上弹出。 阎碧落伸手一拍右边年轻一点的女子,沉声道:“白姑娘,醒来。” 第202章 绣娘兰馨事 阎碧落的十殿阎王针一经弹出,白小蛮就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见到眼前这个矮胖的西域人,立刻便要起身,但身子还未起来,再次缓缓坐到了树上。 她体内的丹海已被死死封住,虽然那银针已离体但魔气尚在。白小蛮并不惊慌,漠然望着面前的西域人,淡淡问道:“你是黄泉宗的人?为何突然下手害我。” 阎碧落晃动身子,却望向了她身旁的黑衣女子,那女子年龄略有些大了,但面容姣好,看起来冷冷的。 阎碧落望着黑衣女子低声道:“白小蛮,老夫是谁你知道么?” 白小蛮想转动脖子去看一看,但身子不能动,灵力也被锁住,五感灵识也失去了。只能望着阎碧落缓缓摇头。 阎碧落伸手一拍黑衣女子,口中嘿然道:“你大可问问你的娘亲,她是一定知道的。” 白小蛮终于露出了惊慌之色,但她无法去看,口中低呼道:“娘亲,你也在这里么?” 那黑衣女子一动不动,阎碧落冷笑一声:“绣娘,这些年来我可一直在找你,原来你却藏到了白鹰洛府中了。” 那黑衣绣娘挣开了眼睛,依旧是冷若冰霜的样子,但口中却软软叹了一口气:“阎师兄,你这又是何苦,绣娘已退出天莲心宗,再也不问魔宗之事了。” 阎碧落站直了身子,碧落黄泉心法发动,手指点在了绣娘的眉间,口中却愈发的和缓了:“老夫此来可不是为什么魔宗之事,只是想问一件事。” 绣娘身子颤了一下,那冷冷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丝媚态,声音愈发温柔了:“师兄啊,这么多年不见,一上来就制住奴家,可真有些伤人呢。” 阎碧落不为她的媚态所动,冷声继续问道:“老夫想问你,当年兰馨的行踪是不是你告知宗主的?” 绣娘自然也知道这位黄泉宗的师兄不会被自己的天莲媚态所惑,但刚才还是试了一下.如今见阎碧落声音变冷,也收了媚态,只是那软软的声音却还是没变:“师兄啊,你说的绣娘可不懂了。兰馨姐姐可是黄泉宗的阴师叔亲自擒拿的,与小妹又有什么关系。” 啪的一声脆响声起,阎碧落眼都不眨一下,挥手甩了一巴掌。但这一掌不是打向绣娘的,却是打在了身旁的白小蛮脸上。 这一巴掌并没有运上灵力,但白小蛮灵力被锁与常人无异,一巴掌打下来,娇嫩的脸上立刻现出了一个红印,但她咬牙忍住痛呼。 绣娘身子一抖,也是明白了阎碧落的阴毒之处。 阎碧落嘿然一笑:“绣娘啊,老夫知道你不怕疼,不怕死,什么都不怕,但你这个如花般的女儿呢,老夫要是毁了她,你也不怕么。” 绣娘身子颤抖,但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嬉笑道:“师兄这可错了,绣娘对这个女儿丝毫没放在心上,要打要杀就随师兄吧。” 她的话音刚落,嗤啦一声响起,阎碧落手指勾动,已撕开了白小蛮的外衣,露出了内里绿绸的抹胸,白小蛮如奶脂一般娇嫩的肌肤露出了大半。 绣娘虽然看不到,但已听到了,尖叫一声:“阎碧落!你也是一代大宗,难道连自己的侄女都不放过,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么?” 阎碧落脸色愈发幽沉,也不去看那蜷缩在树下春光泄露的白小蛮,回手四根银针刺入了那树林外拉车的马身上。 四匹黑色的西域健马嘶鸣一声,身中银针之后便暴躁不安起来,四蹄乱踏不已。 阎碧落声音幽冷干涩:“绣娘,这四匹马儿都是西域的雄健之马,老夫一针下去已激起了这四匹畜生的春情。老夫自然不能做那伤天害理之事,侮辱自己的侄女,但你要不乖乖的回我的话,我就将白侄女扔到那发情的马儿之中,哼,老夫说得出便做得到。” 绣娘喉咙发干,咽了一口唾沫,嘶哑道:“好,我说,我全都说,你不要为难小蛮了。” 阎碧落挥手隔空将白小蛮的衣衫再次盖在她身上,顺手封住了白小蛮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来。这才施施然盘腿坐在了绣娘身前,低声再问了一遍:“当年兰馨的行踪,是不是你偷偷告诉宗主的?” 绣娘喘了一口气,点头道:“不错,是我偷偷告诉宗主的,不但如此,也是我在兰馨姐姐身上种了追魂香,阴师叔这才得手。” 阎碧落沉默半晌,摇头一叹:“这些年我总不明白,你和兰馨乃是一母所生的亲姐妹,你为何就这么狠心,害了自己妹妹不说,连兰馨肚子里的孩子……” 他说到这里心中抑郁愤怒之情再难抑制,伸手捏住了绣娘的脖子狞笑道:”你这狠毒的女人倒说说是为什么。“ 绣娘也是灵力被封,被阎碧落掐得两眼翻白,却咬口一字不说。 阎碧落缓缓放开手,喘了一口气。那绣娘咳嗽几声,低声道:”害死兰馨的是阴九幽,你不去找他,为何偏偏找我们母子出气。“ 阎碧落再喘了一口气才缓声道:”不错,是阴师叔亲手害死了兰馨,老夫修成十殿针法后自然会找他。但说起来阴师叔害死兰馨却也免了她受那黄泉六道刑苦,真正让老夫恨的是你这个不顾姐妹之情,狠毒报信的贱人!“ 绣娘自觉今日落到这阎碧落手里已是没有生还机会,口中咬牙道:”是,当年我是不顾姐妹之情,但你可知道兰馨她干了什么。“ 阎碧落双眼望天,默默祷念,口中淡淡道:”我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只知道她是我爱的女人,你们害死了她,老夫就要为她报仇!“ 绣娘嘿然一笑:”好,但我死之前要让你明白沈兰馨是个什么货色。“ 她说着咬牙切齿道:”十六年前长安渭水事发前,沈兰馨从宗主那里得知了冥界魔种的消息。那一****恰在长安附近逗留,亲眼看到她报信给仙流修士。不但如此,她还假传消息,误导整个魔道修士,骗过了魔道之人,失去了救助冥界魔种的大好机会。“ 绣娘说着更是冷笑起来:”就是因为她,整个魔道这些年来风声鹤唳,一直怕那冥界来人询问。五毒教宗吓得闭关不出,天莲圣姑隐身巫山之中,咱们那宗主恐惧之下竟然要杀人灭口。我无奈之下才带着小蛮逃到长安,机缘之下进了洛府。“ 阎碧落眼皮不眨一下,只冷笑着:”这些事都是你口中所说,老夫一件也不相信,兰馨嫁给我之后,日不出户,怎么可能去探知什么魔种的消息。“ 绣娘听他说完,以一种近乎怜惜的神情望着他:”直到今日师兄还不知道呢,沈兰馨她根本不爱你,她爱的却是那浮游观的李淳风,哈哈,原来你才是这世间第一蠢人……“ 阎碧落眼皮跳动,矮胖的身子直直的长了起来,在一团黑光中现出了那清瘦潇洒的鬼医模样。他脸上毫无表情,手指连点,七根银针沿着绣娘的脖子刺了进去,手指一弹,那绣娘的整个身子就爆了开来,化作一天血污,溅满了那畏缩在旁的白小蛮一身。 白小蛮口不能言,但心中明白,耳中更是听得惊心动魄。此刻只觉全身热乎乎的一团血污,双目圆睁之下,明白了发生何事,直接便晕了过去。 阎碧落狰狞的笑着,口中喃喃道:”你说的好,说的真好。“随着话音,一掌将绣娘仅剩的头颅拍成了碎片。 他犹自不解怒,左手五指微微抖动,指甲中探出一条黑气,那黑气捏住了无影无形的绣娘的三魂七魄。 阎碧落此刻如鬼神一般,张开大嘴,将黑气缠绕的绣娘魂魄吞入了腹中,在狞笑声中,一口咽了下去。 他呼呼的喘着气,变得血红的双眸望向了一旁人事不知的白小蛮。 阎碧落再次伸出了手掌,七根银针又出现在掌中,缓缓刺向了白小蛮。 银针还未刺入白小蛮的脖中,阎碧落就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不同于天莲心法的力量在白小蛮体内游动。 处于暴怒状态的他咦了一声,强自收回了银针,伸出手指试探了一下,脸色恢复了平静却凝重下来。 ”她难道与李道玄……“阎碧落自言自语道,再次试探了一下,这次再没有错了,这奇怪的力量正是李道玄才有的冥力。 阎碧落犹豫了一下,还是收起了银针。 他身子幻化不停,又变作了那西域厨子的模样,默默看着白小蛮,忽然一跺脚:”李道玄与老夫有两次救命之恩,况且他的身份……“ 阎碧落终究是没有下手,伸手一点昏迷的白小蛮,注入了一道灵力,摇头叹道:”日后你这丫头定然会找我报仇的,但老夫今日还是不杀你,不杀你……“ 他喃喃说着,平静的走回了马车,收回了那四匹健马身上的银针,坐上车子,向着晋王府的方向而去。 阎碧落在车子上闭目深思了一会儿,眼见那晋王府就在眼前,便收拾了心情,跟守门卫士打了个招呼,亮出身上玉真公主的信物,缓缓行进了这晋王府中。 第203章 媚娘晋王情 晋王府就在长安南城晋阳坊北部,北临长安有名的大雁塔。大唐皇子真正在长安有王府的便只有这位晋王李治殿下了。 大唐制度,皇子成年封王后,便要依例前往自己封国,被称为‘出阁’。 承玄皇帝共有九子,其中折了三位,如今剩下的太子住在东宫,魏王封地在魏郡,吴王封地却在南州吴城。 昔年杜皇后驾崩前曾哀求皇帝留住幼子在身边陪伴,于是这位被封为晋王的李治便留在了长安。 阎碧落年轻时曾在长安逗留多年,但这却是第一次进王府,第一眼就觉得这晋王府太小了。 整个晋王府说是府还不如说是阁,这是按照阁楼样式建造,不过是在阁楼外加了四面墙,围住了一个人工水池和几座白英石堆砌的假山。 眼见前方一座陈旧的阁楼立着,上书着四个大字:”明德慎罚“ 阎碧落下了马车,自车中提出装着水晶的包裹,却见府中却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丫鬟奴仆在阁楼外转来转去,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他一路走过去,竟然无人阻拦,直到走进门前,才有一个丫头惊慌的拦在前面,见是个西域人,便板起了面孔:”诺,哪来的大胆西域蛮人,怎么就这样进来啦。“ 长安之中的胡人平日里在街上遇到唐人都是要避开以示尊敬的,这丫鬟见这西域胖子也不理睬自己竟然还要往里走,气得一跺小脚,就要喊人。 ”绿珠,你可真傻了。“清脆的声音传来,一个十四五岁的男装少女自门后走了出来,面带疲倦之色,却伸手拍了一下那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丫头,继续说道:”这胡人既然敢如此大胆的走进来,卫士们也没拦住,再看他驾的马车,那定然是王室豪贵的豪奴了。“ 阎碧落见这少女年龄不大,但说话却是铿锵有力,一言一语极有见识,不禁微微一笑,这才捧出玉真公主的信物,低声道:”某奉玉真殿下之令,给晋王殿下送一些东海水晶来降温。“ 那男装少女点点头:”原来是玉真殿下的人,先生请进来吧。“ 那叫绿珠的丫头一撅嘴,似乎大不以为然,但对这男装少女非常尊敬,只低头轻声道:”媚娘姐姐,王爷现在的样子……“ 男装少女武媚娘叹了一口气:”没事的,玉真殿下不是外人,还是请进来吧。“她说完又转身走回了阁楼之中。 阎碧落便随着绿珠走进了楼阁之中,一走进去便感受到微风荡漾,神清气爽,原来整座阁楼对面已被拆了数个大窗,南北风透,极为清爽。 阎碧落便将装着东海水晶的包裹放到了一张青木书桌上,正要告辞,那二楼之上传来武媚娘的话声:”请这位先生暂留一下,玉真殿下关心晋王,你们也要回些礼才是。“ 阎碧落听着心头一动,这男装少女竟然不是晋王府中人,怪不得她一身男装打扮。 他此刻也不便说话,便耐心的等在楼下,抬头看看四周,赫然看到了一块被架在书桌后的匾额,上写着”以人为镜“! 阎碧落望着这四个字,恍然大悟,这晋王府原来是一代名臣魏子征的宅子。 他看了一圈,白无聊赖之下,望着楼上没有动静,便偷偷运转了灵力,探视楼上的情景。 黄泉宗之中有一种鬼目灵听之术,阎碧落牛刀小试之下,已将二楼上的情景看在眼里。 那二楼南北的墙都被撬开了一半,开着两面大窗户,却有一张铺满冰块的大床,冰上躺着一个弱冠少年。 那少年便是晋王殿下了,人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就是瘦弱不堪,此时****着上身,遍布红艳之色,额头上却放着一块玉石碎片,发着微微的蓝色光芒。 晋王喘着气,口中不停嚷着头疼头疼。 一旁服侍的四个丫头都是满头大汗,不住的自两只堆满棉布的大箱中取出一块块冰,放到了少年的身上。 男装少女武媚娘皱眉站在一旁,见几个丫头手忙脚乱,生气的将其中一名丫鬟扯开,亲自捧起了几块碎冰,轻轻放到了晋王的两侧太阳穴上,低声道:“可好些了么?” 晋王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温柔的抓住了武媚娘的手,虚弱道:”还是你好。“ 武媚娘娇嫩的脸上一红,却侧目瞪了那三个丫鬟一眼。 三个丫鬟都是吓得一哆嗦,却蹑手蹑脚的走了下去。 晋王握住武媚娘的手便不再放开,昏昏的眸子变得清亮起来,柔声道:”媚娘你真好。“他说着眼中竟流出了泪珠儿:”孤王头疼之时每想到你,便好了几分,可惜你是父皇的才人,孤王……“ 媚娘伸手按住了他的嘴,低声道:”该是你的总是你的,何必如此忧伤。“ 她说着便将晋王额头上的蓝色碎片按了一按,忧愁道:”这块浮游观的云珠碎片为何一点儿效力也没有呢。“ 晋王叹了一口气:”高哥儿说这碎片需要浮游心法才能启动,这般放在头上也只有镇惊的效果了。“ 媚娘眉毛一抖:”以后不许你再叫那人哥儿,他不过是个阉人,何必如此客气。“ 晋王又叹了一口气:”高哥……高力士和你一样,都是对我好的。" 媚娘展眉一笑,忽然俯身轻轻亲了晋王一口,细声道:“只许我一个人对你好,知道么。” 晋王被这一吻之下精神更是好了些。就要起身来。 媚娘急忙按住他的身子,低声一笑,忽然又问道:“说起来那高力士去哪啦?不是要用这云珠碎片为你治病么?” 晋王摇摇头:“今日那小来跟他在东楼说了些事,他便匆匆出去了,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媚娘托腮又拿出一块冰块在晋王额头上擦拭着,哼声道:“小来,就是那个来俊臣么,我看他年纪不大,但办事很是利落,你呀,以后要多拉拢他一下,高力士对你固然好,但你不能只对他一个施恩。” 晋王只是点着头:“这些事你觉得好便去办吧,我都听你的。” 媚娘露出了如花娇笑。 在楼下借着鬼目灵听之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之余,却被那块蓝色碎片吸引住了。 浮游观的禁制云珠碎片,那可是好东西,对他这个魔宗修士来说也是一件难得的大补之物。 这里防卫薄弱,似乎连个修士都没有,若是自己下手强抢,该有十成把握。 阎碧落见猎心喜,默默盘算着,但想来想去强抢都是不妥,不说自己如今伪装的身份还要用下去,那晋王殿下怎么说也是皇子,事情闹大了自己也脱身不得。 他想着再次运起鬼目看去,在这位晋王殿下身上的红斑处多看了几眼,心中已想到了一个法子。 阎碧落缓缓站起身来,大声咳嗽一声,咳嗽后故意大声喊道:“怪异!怪异!” 他说着做着疯癫之态,竟然一步步走上了二楼。 正在晋王床前的媚娘立刻弹身而起,转身握住了腰中长剑。 阎碧落闭着眼,细细嗅着鼻子,口中不住叫道:“怪异,怪异乎!” 晋王惊叫一声,媚娘却踏上一步,惊疑的望着这位玉真公主的仆从,沉声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何来怪异之处!” 阎碧落睁开眼睛,望着晋王忽然狠狠一拍大腿:“果然如此,若是某没有看错,殿下得这怪病有一年多了吧。” 晋王此时也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这,这,正是一年多了。” 媚娘收了剑,露出惊喜之色:“先生知道这是什么病么?” 阎碧落几步走到了晋王床前,望着他身上的红斑摇头晃脑道:“昔年某在龟兹国时,曾见过有人得过这怪病,那人也如殿下这般全身红斑,高热不止。” 媚娘走上一步,警觉的站在晋王床前,却低声问道:“先生可知道救治之法?” 阎碧落看了她一眼,笑道:“也是机缘巧合,那时洛阳神医萧思邈正好在龟兹国中,某亲眼看到神医下针,几针便治好了那病人。” 晋王露出狂喜之色,立刻坐了起来,口中哀求道:“求先生指点,求先生指点!” 媚娘挡在了晋王之前,注目望着阎碧落:“有如此巧的事么。” 阎碧落手指一翻,一根银针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插入了晋王的胸前,笑道:“就是有如此巧的事情,这一针如何。” 银针一颤,那晋王长舒了一口气,晃晃脑袋说道:“果然有些轻了。” 阎碧落嘿然一笑,对那惊疑不定的媚娘说道:“某求了那萧神医,学了几手下针之法,可为殿下解除烦恼,只是这……” 媚娘收起了怀疑之色,郑重的跪在了地上,坚毅道:“只要先生能救殿下,您想要些什么,媚娘都会勉力办到的。” 阎碧落伸手一指那蓝色的云珠碎片,呵呵一笑:“我想要这个。”…… 不过一炷香时间后,阎碧落便拿着蓝色云珠碎片,自楼上走了下来。这还是他有意拖延时间,表示晋王之病的繁难,此刻针到病除,不但晋王,就是媚娘也是千恩万谢。 阎碧落握着云珠碎片,再次驾车出了晋王府。 他坐在车上,摸着云珠碎片微笑起来,自言自语道:“那晋王中的是暮雨阁的秘术,高力士正是暮雨阁死士,这可有些意思了。” 他自言自语着,笑意更深了:“不错,正是如此,高力士暗中给晋王下了秘术,正是要这位晋王殿下再也离不开他,更显得他高力士的可贵可用之处。” 阎碧落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不禁摇头一叹:“如此心机,虽然有些毒了些,但这高力士倒是一个人才啊,不知他现在何处,真想见一见。” 高力士此刻却是身在璇玑山上,杏花馆前,他身后站在来俊臣,肩上却站在鱼朝恩所化的泥娃娃,面带冷漠之意,对着身后的暮雨死士们一挥手,冲入了杏花馆中. 第204章 破灵入奇脉 高力士带着暮雨阁死士冲进杏花馆的那一刻,整个璇玑山再次震动起来。 朝云殿的杀手弩弓再次装上了四支如银龙一般的破灵箭,齐齐对准了地面之下。 那大地之下翻滚不息,一团团青石板反复翻起再合上,地上泥土化作了一条条土龙涌动不息。土龙向着杏花馆小楼而去。 高力士身形放慢,落在了死士们身后,看着场中情景,口中大喝一声:“擒贼先擒王!” 这句话一出口,暮雨阁的死士们便动了。 站在场中的阮星逐见到老对头来了,并无露出惊骇之色,只退了一步,也是大喝一声:‘分散合击,八方云动。“ 四支巨大的弩弓在他的指挥下一分为二,朝云殿的杀手们再次三人成组,分为了八队,其中四队化作脚弩弓,继续指向了地下土龙翻滚之处。 而另外四队却提着十二支拆解出来的小弩弓,围城了两个圈子,外围的杀手们一串儿银箭乱射,击向了冲过来的暮雨死士,内圈的上好破灵箭,准备第二轮攻击。 而阮星逐却鼓动灵力,金环在身边环绕不停,他自是听到了高力士的那句擒贼先擒王了。 但暮雨死士们并未冲向阮星逐。他们此刻也是两人一组,其中一人身子向前俯冲,背后之人却是骑在了前一人身上,以这种孩童常玩的骑马打架的姿势冲向了那飞弩怒射的朝云殿杀手。 站在场中的阮星逐错过了出手的机会,他也明白了高力士刚才的攻击指令其实是在迷惑自己。 但自上次在望仙阁外狙杀李道玄时,对上暮雨阁吃了大亏后,朝云殿也吸取了教训,此时两圈朝云杀手射出一轮弩箭后便立刻合在了一起,两层围圆变成了八方惊天阵。 每一个朝云杀手除了手中的弩弓外,各自手上又多了两粒火红色的丹丸。 高力士肩上的鱼朝恩冷哼一声:”这是烈焰硫磺珠。“ 高力士脸色平静的点点头,口中再长啸一声。 随着他的啸声,就见那两人一组的暮雨死士发生了异变。 骑在同伴身上的死士们张开血淋淋的嘴巴,以尖牙咬住了身下伙伴的脖子,喉咙咕咚咕咚之声不绝,竟然吸起了血。 若是李道玄能看到必然能认出来,这正是那白耳山洞里吸血怪物的招数。 就在暮雨死士吸血的时候,朝云杀手右手的烈焰硫磺珠已齐齐装到了弩弓顶部,随着一声齐刷刷的弩弓机关之声,那破灵箭带着硫磺烈焰飞射向暮雨死士们。 烈焰燃烧,硫磺气息布满了双方争杀的空间。那烈焰硫磺珠在破灵箭下并未爆炸,一直燃烧着,但若热的气息已经扑到了暮雨死士身上。 高力士肩上的鱼朝恩叹了一口气。 随着这叹息声,暮雨那一群几乎被吸干了的死士齐声哀鸣起来,那俯在背上的死士们腮帮子鼓了起来,咕咚之声大作,竟是将口中鲜血吐了回去。 齐声哀鸣的死士们再次由干尸一般变作了血肉丰满,全部身子都是鼓胀如球。 他们身上骑着的死士们齐齐跳了起来,以一种简单直接的直线运动,直扑场中的阮星逐。 带着烈焰硫磺珠的破灵箭已击中了那些鼓胀如球的暮雨死士们,却见那些球形死士们张开大嘴,一口一个,将那些破灵箭带着硫磺住吞进了肚子里。 闷闷的破爆声响起,球形死士身子更是暴涨三分,滚动到了朝云杀手群中。 下一刻血花便爆了起来,在带着硫磺腥味的血污中,团团银光乱窜,每一滴血污都化作了奇怪的武器,沾到了血污的朝云杀手们个个惨呼出声,滚在了地上,瞬息就没了声音。 剩下的扑向阮星逐的死士们在这时也改了方向,齐齐落到地上,破入大地不见。 阮星逐望着这些死士破入大地后,整个地面滚动的土龙泥块中又加入了几条细流。那大地之下的震动愈发激烈起来。 阮星逐只看了一眼,便抬头望着那站在不远处的高力士,点头叹息道:”今日阮某输了,但来日谁能笑到最后,还要看日后了。“ 他说完,身子泛起了虚影。 高力士踏前一步,拔出了头上发钗,但鱼朝恩却哼了一声:”小高,不必了,你留不住他。“ 杏花馆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杜玄风带着一对灵卫冲了进来,黑甲灵卫们都是血染盔甲,手中的灭灵箭除灵符都是对准了那场中要逃的阮星逐。 杜玄风只扫了一眼高力士便大喝道:”阮星逐,吾奉陛下旨意,杀你无赦,你可有话说。“ 阮星逐身子上的虚光变得更为明亮,口中微笑道:”陛下要杀的不是我吧,但太子也不是皇帝想杀就杀的。“ 他手中抚着袖中的九幽紫金钵,仰天大笑起来。 杜玄风面色一变,猛一挥手,那一支支灭灵箭,一帖帖除灵符齐齐的飞舞出去,灭灵箭将阮星逐射成了一只刺猬般,那贴到他身上的除灵符再次燃烧起这阮星逐的灵力和魂魄,不多时地上只剩下了一堆飞灰、 杜玄风木然不动。 那高力士肩上的鱼朝恩便叹道:”又被他逃了!“ 正自发呆的杜玄风转头望着那泥娃娃鱼朝恩,露出疑惑之色。 高力士便躬身一礼:”杜相,这阮星逐的肉身虽然被灭了,但这次只烧了他一条魂而已,三魂七魄,看起来此人还有一魂六魄在身,所以只能说他又逃了。“ 杜玄风面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你是说他竟然是,竟然是那西王圣地的弟子……“ 高力士只望着地上的残灰,苦笑道:“这就不是力士能知道的了。” 此刻大局已定,东宫六率六千人马被四灵卫斩杀四千有余,剩下的两千俘虏也被立时斩杀,整个璇玑山上都是血腥之气。 诸人都站在了杏花馆外,望着那大地之上变动的土龙狂舞,感受着地下的震动。 李道玄和暮雨死士以及那射入地上的十二支箭似乎已斗到了关键时候。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此刻的大地之下,李道玄却正处在一种进退不得的局面中。 他自以土遁术进入地下,本想着将追踪而来的破灵箭引入到杏花阵外,借着破灵箭与那杏花阵的对抗然后逃脱出来。 但他一进入大地之中,丹海的灵力就飞速散去,还没有坚持到土遁到那杏花阵前,身后的破灵箭就追了过来。 李道玄身在地下只得一咬牙,冲向了地面。 他还没冲到地面之上就听到图中咕咚之声,却是四支破灵箭改变了方向,冲向了头顶,击打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继而又是四支破灵箭自土中追来。变作了八支破灵箭。 李道玄只得将身子游到那缝隙之中,他四面八方都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八支破灵箭沿着上下左右飞速的游动而来,破灵箭头已生出了一道道破灵之力。 李道玄无法阻挡,只得全身蜷缩在一处,盘作了婴儿在母体的先天胎位模样。 他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在这一刻忽然想到了那日莺歌燕语在池中的模样,此刻化作了这先天胎位后,八支破灵箭就刺到了身前。 破灵箭头的破灵之力就像一条条毫毛游动,刺入了他的衣衫,进入了肌肤中微妙的血纹之中,破灵之力便发动起来。 李道玄无法可想,只有拼命收缩经脉里的灵力,收回丹海,试图档上一挡。 但他立刻就感受到那刺入体内的万千毫毛疯狂的游动起来,每一条毫毛都像有生命的小虫子,四处游动着,吞噬着参与的灵力粒子。 李道玄当此危急时刻,心中一动,将丹海的灵力吐出了一半,集中在经脉中向着身体一侧游动。 那些刺入体内的破灵毫虫似乎是看到了一团美味在移动,个个飞快的游了过去。 李道玄心中明了,这些破灵之力只对体内灵力起作用。 他便慢慢引动灵力,将这些破灵毫虫引到了身体一侧的经脉之中,催动这些灵力诱饵,向着体内的云雨经脉移动。 眼看着就要将所有破灵毫毛引动到了体内正游动不安的云雨脉中。就在此时,又是一阵震动传来,又是四支破灵箭射穿的大地,加上这四支,一共是十二支破灵箭刺中了李道玄身前。 又是一团团永无止境的破灵毫毛冲了进来. 李道玄刚刚控制的体内形势再次被打乱,不得已再次调用丹海的另一半灵力,吸引这些新冲进来的破灵毫毛移动。 他一心二用,再无其他灵力可用,但依旧有不少游动的毫毛如漏网之鱼般冲向了丹海。 李道玄正在着急间,便感受到数个奇怪的人形也是冲入了地下,这冲入地下的人影们笨拙的移动着,却都找了过来。却找到了那些围绕在李道玄身边的破灵箭,人影门在土下伸手握住了破灵箭,似乎是在帮他。 李道玄知道来的是友非敌,心中一宽,再次引动灵力,将所有刺入体内的破灵毫毛引到了那一条变幻的云雨脉前,一咬牙将所有作为诱饵的灵力统统吸进了一条云雨经脉中。 那跟在灵力后面吞噬不停的破灵毫毛也跟着冲进了云雨经脉中。 李道玄蜷缩的身子在土下一阵颤抖,猛然向上直冲了出去! 李道玄破土而出,翻开的泥土中失去了破灵之力的弩箭被几个暮雨死士提着。死士们也是爬了出来。 李道玄此刻只觉体内的云雨经脉正在疯狂的加速游动,每一次游动变化都让他心跳加速。 他就这样心咚咚的跳着,在混乱移动的云雨脉变化中摇摇晃晃。 那周边站着的杜玄风,高力士都是走了过去,两人都是看到了李道玄的异常,齐齐伸手探了过去。 两人的灵力一探入李道玄的丹海附件,就被一条乱窜的云雨经脉裹着,将两人探入体内的灵力吞噬个干干净净。 杜玄风和高力士都是面色大变,齐声呼喊一声,勉强甩开了李道玄的身子,后退一步,惊疑不定。 第205章 破灵箭之秘 李道玄体内的云雨经脉无奈吸收了十二支破灵箭上的古怪破灵毫毛,不停的吞噬着经脉内的灵力,很快就将李道玄全身灵力吞噬的干干净净。 吃完灵力后的破灵毫毛想冲出这云雨经脉,却被那有着李淳风三魂之一灵识的云雨经脉死死的缩在了云雨脉上。 所以此刻李道玄体内那条云雨经脉才如此疯狂的运动起来,作为一条带有灵识的经脉,它也是无可奈何,是被脉中的破灵怪力带着四处乱冲。 从某一方面来说,李道玄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吞噬破灵的机器,任何进入他体内的灵力都会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杜玄风修为一般,高力士经验太少,两人都是不明所以,只有那肩上的鱼朝恩看着李道玄的样子,有些明白过来。 他以泥娃娃的姿态站在高力士的肩上,口中说道:“小高,你隔空发一道灵力刺入公子体内。” 他说着小小的泥指点出了一点红色灵力。 高力士明白了他的意思,隔空弹射出一道没有伤害力的灵力,裹着鱼朝恩的红色灵力,飞入了李道玄的体内。 那飞入李道玄体内的两股带着试探的灵力立刻被变异的云雨经脉裹住,破灵之力不客气的吞噬的一干二净。 遥遥闭目试探着李道玄体内的鱼朝恩也睁开了眼,皱起了泥眉,良久才说道:“咱家虽然有些明白了,但还是稀里糊涂的。“ 这句话说的也是莫名其妙,谁也听不明白。 杜玄风此时看了一眼受伤在地的洛碧玑,再望望这古怪的小泥人,不禁问起了高力士:‘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力士微微一笑,面不改色道:“力士肩上之人乃是鱼朝恩大宗,这事说起来复杂,其实也很简单,朝恩大宗当日被打得魂飞魄散,力士就起了异心,篡了那暮雨阁的大权。” 他说着有些伤感起来:“怎料到还未整合完暮雨阁的势力,朝恩大宗又出现了,我可是被迫而来。” 杜玄风微微点头,望着高力士也是笑道:“你这人果然够狠,不但对别人,对自己也狠才是真的狠。” 高力士没有说话,那肩膀上一直沉思的鱼朝恩却大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鱼朝恩连说两个明白了,忽然转头对那杜玄风问道:“杜相四灵卫中不知有多少黄土境以上的修士啊?” 杜玄风笑道:“也有百十个吧,朝恩大宗是要做什么?” 鱼朝恩叹了一口气:“让他们都过来,现在咱们只能喂饱公子体内那怪异的吸灵之力了。” 杜玄风仿佛有些明白过来,高力士却是一拍手:“难道公子将那破灵箭吸收到丹海里了?所以竟然有了破灵吞灵之能力?” 鱼朝恩点头道:“小高你说的虽不中亦不远矣。” 那站在杏花馆小楼前的李道玄脸色涨红,此刻已盘腿坐了下来,勉强运转丹海不停的转化灵力,以填补那贪婪的云雨经脉的需求。 不多时,杜玄风带来的四灵卫中的数十个黄土境以上的修士都集中在了李道玄身前。 整个杏花馆塞得人仰马翻。 在高力士肩上鱼朝恩的指挥下,这群修士莫名其妙的隔空打出一道道灵力,飞入了李道玄的体内。 这场景远远看来蔚为壮观!数百人发着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灵力,就像无数烟火一般在李道玄身上炸开,又被吸收。 李道玄得到这数百条源源不断的灵力支持,将这些刺入体内的灵力一一供应给那云雨经脉。 杜玄风有些忧心的望着这个场景,摇头问道:“朝恩大宗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什么时候才能喂饱李公子体内的怪力呢。” 鱼朝恩沉吟了一下,忽然反问道:“杜相可知道这破灵箭来自何方?” 杜玄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是来自西王圣地之中,我大唐自立国后便得到了西王圣地的‘破灭除尽‘四灵之法,那是为了巩固帝王之威,控制修士们的手段。” 鱼朝恩点头道:“既然如此,杜相可知道刺入公子体内的破灵之力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杜玄风摇头。 鱼朝恩便笑了:“这个某却知道一点儿,那每一支破灵箭中带有西王圣地仙人们炼制的灵器,这破灵之器如三角状,必须将真个灵器全部填满灵力才停止吞噬。“ 杜玄风深深望了鱼朝恩一眼,回头大声道:“拿一只破灵箭来!“ 不多时便有一支破灵箭被呈了上来。 杜玄风便和高力士仔细看着那箭头上,果然是一个三角银色的灵动之法器。 杜玄风再望向那鱼朝恩,口中缓缓道:“破灭除尽四灵之法,除了陛下亲自掌握的四灵卫外,只有东宫太子那里有,这才被阮星逐用在了朝云杀手配备上,不知朝恩大宗是在何处研究这破灵箭的?“ 杜玄风说完,脸色变得严峻起来:“朝恩大宗,你对这破灵箭看来是研究了不少日子,此事关系到我大唐最为机密之事,本相必须问个清楚。您若不说,本相这就要动手了!“ 鱼朝恩站在高力士肩膀上,哼了一声,但见杜玄风的脸色,知道不说是不行了,便轻轻招手让杜玄风过来,俯在他耳边低声道:“研究破灵箭的并不是咱家,而是陛下!“ 杜玄风脸上变幻不停,心中大震之下,瞬时很多想不通的事情都是明白过来,他心中只想着:原来陛下他心中一直想着的,却是对付修士……“ 此刻打在李道玄体内的灵力已不知有多少,那围着的上百修士都是用尽了灵力。 还好李道玄体内的云雨经脉似乎已经饱和了下来,他脸色恢复了正常的颜色,慢慢的喘了一口气。 鱼朝恩叹道:“终于成了,但以后公子怕手不能再运用灵力了。这可如何是好。” 杜玄风今日的任务已算完成了,又得了鱼朝恩一言点醒,脑中飞速转动之下,望着那李道玄缓缓站了起来,便低声道:“杜某还要回宫复命,先走一步啦。” 他说完一挥手,几个灵卫便将地上的洛碧玑扶了起来,押着洛大少,缓缓走向馆外。 李道玄刚刚恢复回来,一眼看到了这番场景,口中大喝道:“谁敢带他走!“ 他大步走上来,就要抢回洛碧玑。 杜玄风先走上一步,沉声道:“李公子,带走洛碧玑是陛下的旨意,你要抗旨不成?” 李道玄望了一圈周围的人,再看看洛碧玑,摇头道:“不行,道玄不想抗旨,但洛少你们不能就这样带走了。” 杜玄风大为头疼起来,高力士却笑道:“李公子,力士想来,就是洛少他自己,也是愿意跟着杜相走的。” 他说着走到洛碧玑身前,伸出一指点了过去。 这一指平淡无奇,也不见什么灵力运作,但洛碧玑偏偏就是咳嗽一声,醒了过来。 洛碧玑醒来后转目望了望四周,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六道北斗符,苦笑一声,口中却发出了喵的一声。 那一直躲在杏花馆楼下隐秘处的肥猫便如箭一般跳到了他的手上,洛碧玑借着猫儿开口道:“琼华那女人呢?” 杏花馆小楼四周并无琼华仙子的影子,杜玄风微一摇头:“璇玑山上并未见到琼华的身影。” 洛碧玑点点头,再看看身上的六道符剑:“杜相,您是要来带我走的么?” 杜玄风微微一楞,只得道:“这是陛下的旨意,洛公子当该明白老夫的难处啊。” 洛碧玑却是嘻嘻一笑:“那也罢了,老子现在中了这厉害的北斗符,只差一符就要魂飞魄散了,想来也只有宫城的掖庭局中是最安全的了。” 杜玄风皱起了眉头:“洛少,如何处置是陛下的事情,您想要道禁宫掖庭局中恐怕是不可能的,那里可是惩罚弃妃宫女的地方啊。” 洛碧玑哼了一声,不停摇着脑袋:“不行,少爷就要去那掖庭局中,关那里面才有安全感,那个杜相啊!” 他说着拖着手上的身子缓缓走过来:“我这人好吃好喝,每日需供应美酒三坛,对了,我听说宫中郑大厨手艺不错,一道肥羊丸子炙牛肉做的是很有味道,每日就先来点这个吧.” 他说完望着杜玄风:“这些杜相都可以直接禀告陛下,我相信他老人家是会体谅的。” 杜玄风苦笑一声:“洛少这不是去坐牢,反而是想去宫中常住了。” 但这位大唐宰相还是点了头:“这些事情就不需禀告陛下了,本相做主就为你办到了。“ 洛碧玑连连赞叹,说咱们杜相果然不愧是宰相。 那一直站着的高力士望了望被杏花阵裹住的小楼,走近一步,拉起了洛碧玑走到一角,低声嘀咕起来。 两人说的话也只有高力士肩上的鱼朝恩能听到。 李道玄漠然站在一旁,那高力士和洛碧玑说完话儿,洛碧玑终于走向了他。 这位洛少望着李道玄,露出了真心的笑意,自袖中抖落出来数道符咒,一只小巧的木盒,还有若干飞钱,香囊,等等杂物全部交给了李道玄:“道玄,我说的事,你一定要帮我做到。“ 李道玄点点头,也知道无法阻拦洛碧玑自投罗网。 他一直看着洛碧玑坐上了杜玄风亲自叫来的一顶软轿,在看着他被抬下了山。 默然无声之中,那高力士走向了杏花馆的小楼,伸手一招,轻轻松松之下就将那围绕在杏花小楼外的杏花阵收成了一朵杏花。 李道玄见他收了杏花阵,想到了那楼上的两个女子,立刻弹身而起,落到了四楼上。 四楼栏杆附近,那莲生和鱼玄机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两女身上浮动着一层灵力,却是毫无生息。 李道玄吓得全身发抖,急忙扑了过去。 第206章 璇玑焚火灭 李道玄扑到两个女子身前,这才看清楚,莲生和鱼玄机身上泛起的灵光并不相同。 莲生身上的灵光带着一种青木之色,包裹在身上浮动在衣衫之外。 鱼玄机身上的灵光却是一种粉红色,粉红色的灵光却是自外向内游动在衣衫内。 李道玄望着两女身上变幻的灵光,心中着急之下,伸手就要去试探。 “公子不可!”一声厉喝传来,高力士带着鱼朝恩站到了李道玄身边,一把拉住了他。 李道玄凝目望着两女,手掌却停了下来。 “公子体内的破灵怪力刚刚被压制下来,如果贸然接触她们,她们可会是被公子的怪力吞噬干净的。”鱼朝恩在高力士肩上摇头叹息着。 李道玄感受到到体内的那云雨经脉虽然已停止了疯狂窜动,但经脉中的破灵毫毛依旧活动不停。他刚才吞了那么多灵力,也明白这鱼朝恩说的是对的。 鱼朝恩站在高力士肩膀上,望着地上昏迷的两女,低声问李道玄:“公子,你将她两人炼制成鬼灵有多少日子了。” 李道玄急声答道:“不过月余间时候,时间并不长。” 鱼朝恩自高力士肩膀跳下来,跳到了李道玄手掌上,来回走动几步,仰头道:“这灵鬼和艳鬼都是运用灵力过多,此刻需要公子本体的冥力支持,她们是脱灵了。” 李道玄踌躇起来,这冥力运转之法自己固然是知道的,但此刻自己不能动用灵力,却是如何是好。 鱼朝恩又想了一下,却问高力士:“小高,你先带死士们回去吧,咱家有事在找你。” 高力士袖中笼着一朵杏花,左手将发钗插了回去,点头道:“大宗,璇玑山上都是六宫率卫的死尸,怕是不需多久就要焚山了,你们还是早点走才好。” 他说完对着李道玄一躬身,身子便流水一般飞退出去。 李道玄此刻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望着手中的鱼朝恩道:“你一定有法子,对不对?” 鱼朝恩微微点头:“不错,咱家是有法子的,但须得先下山去,这璇玑山上已待不住了。” 李道玄便要御风而去,耳边听到了那杏花楼之中传来低微的脚步声。 他身子一弹,倒挂在四楼楼梯上,向着发声之处望去,却见杏花楼各屋之中缓缓走出了几个丫头和小厮,全部都是洛府的家丁奴仆们。 李道玄身子落到一楼,进入大厅才发现,原来那杏花馆一楼大厅地下开着一个幽深的密道,这些丫鬟奴仆想来是自各屋中躲到了这里。 李道玄微微皱眉,但也是心中一宽,洛碧玑走之前虽未交待这件事情,但看他如此处置,也算是有心之举。 李道玄望着这些静静站着的丫鬟奴仆,沉声问道:“府中可还有马车?” 一个身着碧色衣衫的大丫鬟颤声道:“大管家,府中还有几辆车子,都在山顶的弼马馆里。” 李道玄身子飞起,如燕子般御风飞到璇玑山上,低头看到整座山上遍布着一堆堆司御卫的死尸,此刻山下正有不少人影攒动,人人提着一只木桶。 李道玄落到了山腰处,发现这些提着木桶的人却都是些太监。 这些太监正是那日在望仙阁前清理刺杀李道玄现场的内侍省中人,此刻人人都提着灌满怪异黑色液体的木桶,一步步均匀而又细致的将山道,死尸上一勺勺泼满了黑油。 李道玄心下恍然,这确实要焚山的迹象。 他走了一步,大声道:“请诸位暂留一条车道,三炷香后再烧如何。” 那些太监们人人一言不发,领头的那个老太监却咳嗽一声,大家都停住了步伐,静静站在一旁。 老太监对着李道玄一鞠身道:“两柱香时间。” 李道玄微微点头致谢,再次飞身回到杏花馆,此刻那碧色衣衫的大丫头已清点好了奴仆的人数,见李道玄回来低声道:“大管家,咱们只需六辆车子就够了,奴婢已让人上山赶车了。” 李道玄赞许的看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名字,做的不错。”他身负洛碧玑交待的事情,此刻也有了维护洛府的心意,真正的做起了这个大管家。 那碧色衣衫的大丫鬟脸上一红,细声道:“奴婢碧荷,是,是伺候大少的丫鬟。” 李道玄楞了一下,见她梳着两角发髻,发上盘着一串儿龙眼大小的明珠,心中明白过来,这可能是洛碧玑的贴身通房丫头,急忙行了一礼:“原来是碧荷姑娘,是道玄孟浪了,就请碧荷姑娘带着他们赶快上车。” 碧荷抬头望了他一眼,轻声道:“公子,大少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李道玄安慰道:“洛少没事,暂时到宫中避一避,你们坐上车,直去那云裳小筑便是了。” 碧荷这才有些松动眉头,忙不迭的指挥那些奴仆动作起来。 李道玄再回到四楼上时,莲生和鱼玄机身上的灵光越发明亮了。 他不敢再耽误,伸手抱住了两女,鱼朝恩站在了他的肩上,御风而起。 李道玄回头望着山顶之上已飞速驰下了七八辆马车,心中安心下来。 等他御风等了一会儿,整个洛府的奴仆都坐上了马车,跟着李道玄向着山下驰去。 李道玄带着车队行至山下不过一刻左右,就听到噼啪之声传来,回首璇玑山,大火熊熊烧起,半空黑色的灰尘飞舞。 车中的奴仆们都是探出头来,人人露出悲伤之色。 李道玄飞到了那领头的马车前,对车中的碧荷交待了几句,便加快了速度,飞身赶往了平康坊。 自长安禁制云珠被破,整个长安都在禁军控制之中,空中依稀还能看到数个飞舞的人影,却是被璇玑山的大火吸引来的修士。 李道玄便压低了身子,加快速度飞往云裳小筑。 肩上的鱼朝恩提醒他道:“公子不要太快使用灵力,若是丹海灵力不够了,又要引动那破灵怪力了。” 李道玄心中一阵烦恼,也只得放慢列子御风术的速度,就是如此,赶到那平康坊,越过了深闭的坊门时也不过用了半柱香时间。 李道玄飞身自小筑侧门进了桃花坞中,打开木门将莲生和鱼玄机放到了石床上。 他看着两女身上灵光虽然又有些发亮,但灵力浮而不散,两女也没有其他异常之色,心中便有些放心。 鱼朝恩站在他肩上,低声道:“救治这两只鬼灵之法并不难,但需要公子一夜时间,如今还有时间,不如将云裳小筑之事处理好了再救治如何。” 李道玄点点头,他现在心中烦乱不堪,忽然又想到一事。便放下鱼朝恩,推门赶往了云裳小筑楼中。 云裳小筑大厅中冷冷清清,李道玄赶到自己房间,见到了那正在屋中争吵的莺歌燕语。 莺歌燕语吵闹着,两姐妹都是着急的互相指责着,一个说姐姐你做事太慢了,现在白姐姐都不见了,得立刻出去查探。 一个却说妹妹咱们不能妄动,要是公子赶回来,找不到咱们,那可怎么是好。 李道玄踏步走了进来,咳嗽一声:“不要吵了。” 燕语见是他来了,立刻安静下来。莺哥却是脸上飞红,扭捏的福了一礼。 李道玄摆手道:“你们俩速去接应一下洛府的车子。” 他来不及细说,便将洛府中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莺哥燕语都是脸上发白,忙不迭的去了。 李道玄伸手拉住慌张的莺哥,低声道:“莺哥,如今坊间大门都已关闭了,你可去找京兆尹或者萧狄大人,都能帮上忙的,一定要将车子带过来。” 莺哥收了破瓜羞涩之心,低声应了一句。 李道玄又交待几句,最后问道:“白姑娘还没回来么,没有她的消息?” 莺哥低声道:“还没有白姐姐的消息,不过,白姐姐身上带着传音虫儿,应该是可以找到的。” 李道玄想到了初遇白小蛮的时候,那女子在车中展示的金甲虫儿,便点头道:“迎来车子后,你们俩再去找一找白小蛮,我在桃花坞中,没有我的吩咐不要打扰。” 他说完松开手:“做完这些事后,你再去找一下常随,让他速到这里来一趟。” 他吩咐完这些事情,看着莺歌燕语匆忙去了,心中竟然也隐隐有一种不安慌张的感觉。 他再将所有事情想了一遍,心中一跳,那阿离呢。 按照洛碧玑所说,阿离自府中逃了出来,为何不见她。 李道玄再想了一下,一咬牙,先将师父和玄机救治好,自然就多了两个帮手,阿离虽然心机单纯,但这胡姬少女身上也有着说不清的秘密,她还有那等厉害的剑法,应该是没事的。 李道玄便压下了心中的不安,自屋中跳了出去,奔向了桃花坞中…… 就在李道玄在云裳小筑中忙乱的时候,那高力士却安稳的坐在一辆红木马车上。 来俊臣就坐在他对面,低眉不说话。 高力士望着来俊臣,笑了一声:“小来啊,我不怪你,换做是我,也会如此办的。” 高力士说着拉开了胸前衣衫,露出了胸膛,他那白净的胸膛上如朱笔般画着一面镜子,这肌肉上画的镜子红色边框,镜中闪着微弱的光芒。 高力士低头细细看着,摇头一笑:“暮光大神术,我千算万算却忘了这一招,还是朝恩大宗说的对,阴谋诡计再厉害,对上真正的实力也是镜花水月。” 第207章 春情解鬼灵 来俊臣终于抬起了头,望着高力士轻声道:“高大哥,我是很佩服你的,但媚娘姐姐好像对你很是不满呢。” 高力士诧异的望着他,忽然笑了:“没想到你和武才人也认识了,你这个孩子虽然忠心耿耿,毕竟还是个孩子,让你做死士确实有些委屈了。” 来俊臣不再说话。 高力士再微笑一下,伸手掀开车帘,红木马车对面,和车子平行而驶的却是一辆小巧的黑色车子。 高力士口中发出一声清脆的鸟鸣声,那黑色车子也掀开了一角车帘,一个暮雨死士在车中也发出了一声鸟鸣。 高力士透过黑木车子一角看到了那车中内部的一座大冰块,以及冰块中的一对儿龟兹男女。他便满意的坐了回来。 来俊臣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楚,不禁皱眉道:“高大哥,你救出这两个曼罗馆的杀手是为了什么。朝恩大宗要是知道了,又要发动你身上的那镜子,惩罚你了。” 高力士微微一叹,忽然问来俊臣:“小来啊,你可知权谋之术?” 来俊臣摇头道:“不知道。” 高力士点点头:“日后有时间,你得多读读书,你书中不但有黄金屋,颜如玉,还有权谋术。” 他说着便摇头道:“在曼罗馆眼中,这对儿龟兹杀手不过是两具傀儡。在朝恩大宗眼里,他们不过是地象境修为的西域修士。而在咱们那位李公子眼里,他们只是两位好朋友。” 他说着语气悠悠:“但在我高力士眼中,他们两个却是一副牌。” 来俊臣摇头道:“我不懂高大哥的意思。“ 高力士呵呵一笑,自袖中摸出那朵杏花细细抚弄着:“那冰中的轻纱女子是龟兹国小公主,那虬髯汉子却是龟兹国的殿前勇士。在长安他们算不上什么,但在西域,那可是风云人物,人的眼光要放远一些。” 高力士手中的杏花转动起来,口中语气愈发幽然:“一个人的眼光有多远,看人的眼光也是不同的。我高力士看得是万里江山,所赐我才能看到万里西域之外。” 高力士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手中杏花已经旋转开来,一朵花瓣飞舞而出,如利刃般划过了来俊臣的腹下。 那来俊臣双腿间一道血迹喷出,双目圆睁,一声惨叫还未呼出来,高力士已伸指弹出数道灵力制住了他的身子。 他最后伸手按住还在颤抖的来俊臣,脸上说不出是喜是忧:“小来啊,我这是为你好,你是不错的,能看明白晋王最爱的是那位武才人,但你想结交武才人,总得有让那位才人能信任你的不同之处。” 高力士说着已是有些悲伤起来:“武媚娘凤眉龙颈,那是富贵之相。就是她啊,太有些多疑了,我今日去了你的尘根,日后才有那富贵权势。” 红木马车就在来俊臣无限的痛苦颤抖中,驰向了茫茫夜色之中。 李道玄再次赶到桃花坞中木屋时,那鱼朝恩泥人正站在桌上默默打坐。 李道玄大步走进来,带来一阵风声。鱼朝恩便睁开眼睛望向了他。 李道玄看了看石床上的莲生和鱼玄机,沉声问道:“鱼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如何救治她们了吧。” 鱼朝恩微微一笑,指着床上两女说道:”要救两位鬼灵其实非常简单,公子既然不能动用丹海灵力,但可以运用丹海下的‘阳海’,那里也能传递公子的灵力,补充她们两人的灵力。“ 李道玄皱眉问道:”先生说的这阳海是指的何处?“ 鱼朝恩面不改色的说道:”所谓阳海,便是男子生精造欲的所在。公子此刻丹海内灵力不能运转,但身为修行之人,阳精之中自然带有灵力,虽然有些稀少,但补充两位姑娘的鬼灵体却是足够了。“ 李道玄这才明白这鱼朝恩的意思,竟是要自己…… 他并非扭捏的伪君子,但心中却是大乱,第一个念头就是,那玄机已与自己有合体之欢。但莲生师父,那绝对不可以。 李道玄连连摇头:”先生,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鱼朝恩仰头看着他:”没有别的法子,这两女都是公子以本命灵力炼制的鬼体,除了你本体的灵力,谁的灵力也没用的。“ 李道玄在屋中来回走动着,眼见那石床上的两女身上的灵光渐渐扩散开来,鱼玄机已开始打起了摆子,心中更是矛盾不已。 鱼朝恩低声叹了一口气:”公子,男女之事朝恩是不懂的,只是为您指出目前唯一的办法,至于要不要救她们就看公子的了。“ 李道玄望着石床上的莲生,低声道:”莲生是我的师父,道玄怎么能亵渎与她。“ 鱼朝恩身子跳到了李道玄的肩膀上:”那朝恩真的就没办法了。“ 李道玄低头激烈的思考起来,忽然想到一事,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若是有一女子有了道玄的灵力,能不能代替我救助师父?” 鱼朝恩微微一愣,他对男女之事虽然不太了解,但在宫中时日长了,自是见过皇宫中那些孤单的宫女对食情景。 那些皇宫中寂寞难忍的宫女常有与太监结成假伴侣,互相安慰的事情。这其中有些宫女不喜欢太监身上的味道儿,便会选择其他宫女结交缠绵。 鱼朝恩低头想了一想,便有了一个想法,俯身在李道玄耳边,低声的说了出来。 李道玄听得面红耳赤,鱼朝恩想出的法子果然是缠绵悱恻,更带着一种诡异的刺激感。 但他还是耐心的记了下来,鱼朝恩又说了一遍,待他都理解了,这才笑道:“朝恩其实很是想不明白,公子虽然不愿坏了莲生的贞洁,但如此做来,莲生姑娘岂不是失身给了别的女子?” 李道玄心中暗道,你可不知道,师父就是喜欢这调调儿。 但他镇定了心神,低头再想了一下,再对鱼朝恩道:“就请先生守在门口了,道玄这,这,这就为她们疗伤。” 鱼朝恩微微一笑,小小的身子跳下了他的肩膀,闪身出了木屋。 那桃花坞的门儿死死的闭上,再无一点儿缝隙。 李道玄再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到石床之前,低头看着莲生和鱼玄机。 他慢慢爬上这大石床,先将莲生的身子搬到一边,再将鱼玄机面向自己抱在了怀中。 带着艳红之色的灵力还在这媚态婉转的女子衣衫内流动。 李道玄伸开手指在鱼玄机的脸上轻轻揉了一下,望着她闭目微笑,嘴角弯着在柔媚的容颜中多了几分天真之情。 李道玄暗叹一声,解开了鱼玄机胸前的缠带。 鱼玄机穿的是新罗国改自大唐南州女子的采莲装,粉色小衣上缠着一条带子,身下穿的是一条长长的粉红色裙子。短小的绸褂与粉裙外罩着一件以银丝撑起固定的罩衣。 那条彩色缠带已经解开,罩衣落了下来。 紧致的小褂子裹在鱼玄机的胸前,长而宽的粉裙就勾在小褂子上。 李道玄镇定心神,上次与鱼玄机的春宵缠绵发生的极为激烈,并没有如此细致的感受。 或许我真是个好色之人!李道玄起了一个自暴自弃的念头。 在救治疗伤的心里优势里,他首次对这位风华绝世的女道士放开了欲望,手指勾动,鱼玄机的小褂子就被解开,露出了缠着玉笋****的薄绸抹胸。 小褂解开,那勾连着的长裙也是落了下来。露出了鱼玄机下身只到膝盖的白纱短衣小裤。 白纱近乎透明之色,隐隐透出比白玉柔软,比羊脂细腻的肌肤之色。这等‘轻纱笼芍药,薄雾遮玉山’的诱惑之色更是让人心动。 李道玄的心跳了起来,颤抖的伸手扯动那包裹着一对尖尖玉笋的抹胸,只觉一股暗香轻度,那是带着荷花的一段清香。 薄纱抹胸在他手下不安的松开了,一对儿尖笋弹了出来,笋尖翘动,微微打在了李道玄靠近的脸上。 那细腻的暗香更加深了,荷香中混着一股儿乳香,更带着一种迷魂般的威力。 李道玄自与白小蛮修习那欢喜禅法,身体与欲望本来就不如往日般坚定,此刻对着这如羊奶凝固而成的两座细长玉峰,心中欲望再难抑制,张口轻吻了下去。 鱼玄机身在脱灵后的虚弱之中,但她是被李道玄炼制成了那艳鬼,整个身体本就对李道玄这个主人的气息十分敏感,此刻双峰玉珠被一舌轻裹,糅杂之中酸软不堪,便在昏迷中也哼了一声。 李道玄猛然惊醒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他收拾了心情,抬头见鱼玄机玉笋白****上正流着一串儿着****的口水,便下意识的伸手去擦,颤抖的手掌抚到了那温软的腻肉上,心中更是一跳,胯下软蛇高昂起来化身为龙,手中那可以刺激到全身汗毛竖起的滑腻温暖让他一时迷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压抑住心情,停止了手中揉搓,望着指缝中带着触目惊心的红痕腻肉鼓起一条条,不由心儿再次一颤。 鱼玄机身旁的莲生似乎也被这屋中散发着的温暖春情触动,在床上翻了一个身,那散乱的灵光更加亮了。 第208章 石床靡靡戏 李道玄吓得差点在手中发出了灵力,他一头大汗,收拾了心怀,不敢再耽误时间,将自己衣衫褪尽,胯下丑物顶在了鱼玄机的白丝绸裤上,温热的接触就像火焰烧着了丹海,灵力无法控制之下,就要自丹海跳跃而出。 李道玄急忙调整丹海,将灵力收了回来,慢慢自丹海向下透入到小腹附近的一处温暖中,按照鱼朝恩的教导,那里就是男子的‘阳海’。 李道玄将灵力慢慢透入阳海中,那本来裹满阳精的海中更冲入了不少的灵力,阳海翻滚起来,刺激得他胯下丑物愈发激动起来。 李道玄依照鱼朝恩刚才的指导,将阳海的灵力溶在阳精之中,着一系列动作都避开了那一直在体内转动的云雨经脉。 这可是十分凶险的事情,若是被这云雨经脉里的破灵发现了,那自己可就惨了。 他感觉阳海的灵力差不多时,额上已是冒出了一头大汗。 李道玄轻轻将鱼玄机的身子托了起来,将她的双手揽住了自己的脖子,鱼玄机背上流动的粉红灵力转到了胸前,整个身子都浮满了粉红灵力。 她身子软软的爬在了李道玄身上,双峰相接,正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李道玄忽然感受到一种温馨缠绵之意,满腔的爱意迸发出来。 想来也有些可笑,自己已与很多美丽的女子亲密接触过,但大多数都带点被动之意。 他带着这种主动的爱意,轻吻着鱼玄机细长的脖颈,右手食指在两人之间狭窄的缝隙中勾住了鱼玄机的那条白纱绸裤。 但此刻鱼玄机是面向他而坐,双腿自然的缠在了他的腰上,那紧贴在她腿上的白绸短裤一时之间竟纠缠在女人的身上,死也拉不动一分一毫。 李道玄不敢使用灵力和蛮力,只得将鱼玄机的身子翻了过来,让她背对自己趴了下来。 鱼玄机身子柔弱无骨,懒懒的趴在了石床上,李道玄左手伸出揽住了她的腰,无师自通的将她的双腿搭在自己的腰上。 细致的白绸勾勒出鱼玄机翘起的后臀,一丝一毫都毫无保留的显现在李道玄眼前。 两弯饱满的半圆鼓肉在男人一手掌握之下,一条纠结着细纱绸衣的沟渠婉转在前,就像那天上的十五明月自中分出一道优美的长痕。 李道玄已不敢再细看,伸手勾住了鱼玄机细腰上的沙裤,轻轻扯动一下,霎时便见白玉耀眼,温香满面。 整个木屋已经黯淡下来,天色已晚。 李道玄俯身在鱼玄机的背上,在这昏暗的余光中,看着鱼玄机的身子随着自己扭动,转眼间却看到了那歪身在一旁的莲生。 莲生在杏花馆中为了解开杏花阵,以木元灵力吸引那春雨杏花招,引动灵鬼体的灵力大量散失。她自从被炼制成灵鬼后,一直靠着习惯修炼灵力,从未得到李道玄的灵力补充,所以才有了脱灵之灾。 李道玄身下纠缠在一条泥泞不堪的小径之中,看到莲生仰面朝天,双目紧闭之中,那艳丽的唇边一丝唾液随着嘴角呼吸微微闪动,饱满的双胸一起一伏。 李道玄更加冲动起来,心中明知不应该,但那带着一种超脱禁忌的刺激感让他无法停止猛烈如军鼓的节奏。 鱼玄机身在昏迷之中也是不堪讨伐,下意识的小声哭泣起来。 百花可有颜色,两名女子都如花儿一般,为何李道玄却看不到其他颜色,只看到粉红白玉,青木桃妖。 百花可有迷香,为何两朵花儿在这封闭的木屋中,透出的却是只有一股儿诱人的香甜。 李道玄不知道,他只知道顺水推舟,肆意纠缠在一湾正自涌动出热潮的桃源花径之中。 他心中的爱意先比那暴涨的‘阳海’先决堤了。 丝丝灵力已经透过纠缠在秘密桃源的龙头中吐了出来,得到些微补充的鱼玄机身上的粉红灵力正在慢慢被体内吸收。 李道玄压住了心中那满溢的爱意,根据鱼朝恩的教导,观察着鱼玄机身上再次被吸收的灵力,知道果然有效果。 那泄露的灵力愈来愈多,李道玄暗中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的欲望稍稍压制下来,俯身贴在了娇弱不堪的鱼玄机身后,在她耳边低声呼唤道:“玄机,玄机……” 鱼玄机那娇俏的耳朵可爱的抖动起来,一抹艳红在耳边蔓延,延展到脖子上,原来她早就醒过来了,正自咬牙坚持着不出声。 李道玄龙头再吐一丝灵力,弯腰之时,桃源暗度之处拉出了一条细长的银丝。 鱼玄机终于忍耐不住,闷哼了一声。 李道玄大喜,颤声道:“玄机,你醒了么?” 鱼玄机不能再装晕,转身将李道玄抱住了,脸儿贴在他的胸膛上,扭转着细腰抖起了细腻背部条条细纹,却喃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李道玄救人心切,那****之情反而略有些松动,急忙低下头,在鱼玄机耳边说了一番话。 鱼玄机听得全身颤抖,那脖子上的红晕瞬间布满了滑腻的背上,全身红晕如潮,忸怩低喘道:‘那……那……可怎么……嗯……怎么可以?“ 李道玄见她忽然羞涩起来,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过羞人,但为救莲生师父,只得低头再次哀求起来。 鱼玄机身化艳鬼,又是被这男子一手炼制,更为重要的是一腔情丝已牢牢牵在了这个少年郎身上,此刻听到他软语哀求,再难拒绝。 但她还是在李道玄没有停止的动作中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这男子已有些恼怒时才低声道:”那……嗯……那只要如此了……“ 李道玄急忙将鱼玄机的身子送到了那一直昏迷的莲生身前。 鱼玄机将脸儿贴在莲生身旁的石床上,一边扭动腰肢,一边伸手解开了莲生的腰带。 昏迷中的莲生灵鬼那跳跃的外散灵力被同源本生的鱼玄机艳鬼灵力吸引,两鬼之灵交相缠绕,那鱼玄机对这莲生竟有了一种强迫的怪异的亲密感。 她不敢多想,身子还在无限飘摇中,也是无法多想,轻轻的掀开了莲生的腰上袍子,纤纤五指轻巧的扯开了莲生的百褶绣芳垂丝小裙。 鱼玄机到了这时候,也是有些犹豫起来,但背后一阵急速的摇摆让她身子一酸,五指一软,便勾住了莲生的裙下的贴身小衣。 她只觉手中所触的肌肤弹性惊人,虽然比不得自己的肌肤细腻,但自有一种天然的生命力在跳动。 灵莲姐姐的身子又是怎样的美呢?带着这种禁忌的想法,鱼玄机拉开了莲生的小衣。 李道玄见时机成熟,再次吐出一丝灵力,注入到鱼玄机的体内。 鱼玄机自也感受到了这丝丝灵力,知道到了时候,便闭上了眼,手指探入莲生的小衣中,细细的摸索起来。 她细长的手指其实根本不需探索,很快找到了那一方水蜜桃般的温热缝隙。 李道玄眼中看到了一只粉嫩带着粉红羞意的****手臂微微颤抖着,那纤纤细长如青葱般的手指全部没入一弯看不见的幽深中。 他更看到昏迷中的莲生唇儿张开,双眉紧紧皱在了一起,露出痛苦的神情。 鱼玄机似乎也感觉有些太过紧密,轻轻抽回了手指,微微犹豫了一下,便将细长的手指含入唇中。 如此润湿的手指再带着三分羞涩,却带着七分好奇,再次探入莲生桃花印痕之下的一湾水溪中。 指尖柔媚三分有润意,微颤游嘻深浅暗含春。李道玄看得心中冒出一团邪火,下意识的推动着鱼玄机的身子,惹来两个女子齐声发出了闷哼之声。 此刻身在春意中,哪得柔情无处消。 李道玄正在得趣中,那有些酸麻的鱼玄机忍不住回头带媚含薄怒,哑着嗓子颤声道:“你怎的还如此……如此……” 她说着便羞的说不下去。 李道玄柔情化作灵力,全部涌入到阳海之中,再难忍耐,口中长声悠叹中,就如白龙吐息般,身子连连抖动。 那滚烫的灵力冲入鱼玄机的丹海之中,她急忙按照李道玄所说的运转之法,将这股灵力借着手指缠绵,送入到莲生体内。 在男人悠然长叹后,那莲生也发出了一声快意的叹息,鬼体终于得到灵力的补充,眸上睫毛颤抖中,缓缓挣开了眼睛。 那一双妙眸直直的望向了前方,正与李道玄的双目对了一个眼神。 莲生的眸子中映照出了****上身的李道玄,首先散开了一团疑惑之意,继而恼怒之意浮上眉间。 李道玄此刻才发觉,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好莲生师父醒来后如何应对。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真想找个地缝躲藏起来。 但莲生的眸子已望向了石床上还在喘息的鱼玄机身上,眸中的恼羞之意再看到了鱼玄机刚刚抽出那粘滑的手指后变得极为恐慌。 莲生眸中的恐慌之意立刻转为无双沸腾的怒火杀意。 “你,你们!我要杀了你们!”伴随着这句宣言般的怒吼,莲生腰上的桃花印记闪动着青木之色,双手中凝聚起了数支木柳矢! 第209章 小楼散云裳 莲生手中的木柳矢闪动着青木之光,带着怒气就要出手,目标却是那目瞪口呆的李道玄。 李道玄感应到了这木元道法中的暴怒之气,心知莲生若是出手定然是狂风暴雨一般不会停歇。他心念急转,将身子缩到了鱼玄机背后,伸手抱起了面上含羞的鱼玄机,将白嫩柔滑的身子挡在了自己身前。 莲生果然犹豫了,手中的木柳矢却依旧吞吐着灵力。 李道玄口干舌燥,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场面,鱼玄机娇嫩柔滑的身子还在与他亲密接触着,不安的扭动着。 他只得伸出一手,悄悄抓起了石床上的衣衫,在狭小的空间里裹住了腰部。 鱼玄机此刻身子一颤,她还在那快感的余韵中,双腿盘在一起不住扭动。她被迫充当着这两个人遮羞的挡箭牌,心思恍惚间被李道玄轻轻推了一把,惊呼一声情不自禁投入到前方的莲生怀中。 莲生双手的木柳矢消散成片片木元灵光,下意识抱住了软玉温香投怀送抱的鱼玄机。 李道玄暗叫一声惭愧,趁着这个机会快速穿上了小衣,却连鞋子都来不及穿,飞快的开门冲了出去。 这一经冲出木屋,就看到整个桃花坞外站满了云裳小筑的女子们,鱼朝恩站在一株杏花枝上,莺歌燕语领着一群云裳女子们都是睁大眼睛看着这位衣衫不整脸色慌张的李公子。 李道玄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但此时再退回去却也晚了。他强自镇定心神,咳嗽一声,不等那莺哥燕语说话就开口问道:”莺哥燕语,可有白姑娘的消息?“ 莺哥面含薄怒,哼了一声转头不去理他。 只有燕语满含忧心低声道:”我和姐姐用了几次传音虫,却没有白姐姐的消息,楼里的姐姐们都是心中不安,所以聚在这里等公子出来。“ 李道玄当此时刻也只有硬撑着,不动声色的将下身的小衣提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了,白姑娘如今安危不知,那是头等的大事,就请诸位姐姐们辛苦一下,可沿着坊间寻找一番。“ 那些聚集的女子都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却没有人动作。 站在桃花枝上的鱼朝恩实在看不下,跳到了李道玄的肩上,低声道:”公子,你让她们出去寻找,也没分配好怎么个找法。况且这些女子身处花楼之中,如此大胆的四处搜寻,也不是个事儿啊。“ 李道玄侧头低声道:”先让她们走开就好,我这个样子,可怎么是好。“ 他的声音虽压低了,但神态模样都看在这些花楼女子眼中,一个大胆的云裳女子便细声道:”公子多情,既有胆白日行这这巫山风雨事,又何必害羞呢。“ 李道玄在木屋中待了一夜,其中春意放荡之情如今完全的显现在了他的身上,这些女子都是闺中常客,又有谁看不出来。 莺哥脸色愈发阴沉,但见李道玄尴尬无措的模样儿,心中反而不忍起来,回身道:”诸位姐姐,既然公子如此吩咐,咱们就去商量个法子,出去找白姐姐是正经,何必在这里风言风语。“ 那云裳小筑中的女子们有一半就缓缓的走动起来,但还有些女子看着莺哥这个丫头,都是露出不屑的神情。 刚才那出言的女子冷哼一声:”哟,还没有怎么着呢,莺丫头就学着白姐姐的口气了。莺丫头你是不是在公子那里得了些好处,这青苗都要开出花了?“ 莺哥听这女子说得尖酸刻薄,她年纪本就不大,此刻更是又气又羞,转身一跺脚低头就走了。 ”站住!“李道玄得了这个空已稳住了心神,他在乐都混迹花楼十多年,花楼中的这些道道儿怎么会不懂。想到洛碧玑身陷宫中,白小蛮生死不知,自己现在是外患内忧,想要稳住这云裳小筑的内部,必须得靠着自己最为贴心的两个丫鬟。 他想到此处,叫住了莺哥,深沉的眸子注视着那一直说话的云裳女子:”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出来一步说话如何。“ 云裳小筑的百十个女子如秀云堆砌,那嘲讽莺哥的女子听出了李道玄话语中的沉重之意,便轻轻走了出来。 李道玄细细看去,这个女子身着粉色宫装,头缠一条金边红丝百花带,额上贴着一片蜻翅,看起来竟然和那日在宫中见过的崔贵妃有几分想象。 她走了出来,收了恐惧之心,却抬头对着李道玄媚笑一声,娇滴滴说道:”奴家名唤郑三娘,原是宫中崔贵妃的侍女……“ 她展开万般风姿,含蓄的抖落一身风情,却是大胆的在这里对这位云裳小筑的当家人李道玄示以媚色。 李道玄想到了第一次来云裳小筑时的情景,这个女子便是那做着‘贵妃妆’的女子了。 他想着便对这郑三娘莞尔一笑:”三娘姐姐,你来楼中多长时间了?” 郑三娘见公子面带温柔,更是放开了胆子,凭着在宫中磨练出来的柔媚可喜之态,伸手轻挽住发上丝带,身子微侧,将自己最为得意的饱满丰胸展现在李道玄眼前,却放低了姿态,细声道:“三娘来楼中已有一年多了。” 李道玄便收起了笑容:“你既然来楼中一年多了,怎么看起来如此没大没小?白小蛮日常是怎么调教的?” 他连问两声,那郑三娘已是听出了不对,但仗着自己在楼中的身份,又是放不下这个架子,小心的回道:“三娘平日里只是浇花练舞,承媚四方,却并无调教之事。” 李道玄微微点头,转目望了这些如花招展的女子,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这云裳小筑也留不住姑娘了,燕语!“ 他说着对燕语说道:”你便把三娘送到望仙阁的霍大家那里吧,跟霍小玉说一声,就说我李道玄送过去的。“ 郑三娘身子一颤,终于拿不住身架,缓缓跪了下来,哽咽道:”公子是要发落了三娘么。“ 李道玄收起了严肃的表情,摇头道:”不是发落你,如今云裳小筑面临大变,你不如去望仙阁里,还算一个安身之地。“ 他如此处置,围观的女子们都不安起来。 李道玄看看这正是一个重整云裳小筑的好机会,便大声继续说道:”自今日起,云裳小筑不再做卖笑承媚的生意了,不光三娘,其他姐姐们有还想混迹青楼的,都可去望仙阁里,我会和霍小玉说清楚,一应夜资待遇不变,走的人在楼中的夜资全部奉还。“ 他说完再次问道:”平日里白姑娘不在楼中时,是哪位姐姐主持楼中之事?“ 女子群中便缓缓走出一个黑衣********,低声道:”公子,小姐不在时,是奴家主持。“ 李道玄点点头:”就请姐姐处理此事,楼中愿意走的人全部放还契约,补清金子。“ 他想着又说道:”罢了,若是愿意从良的,还是送还契约,清算资夜费后,从良者每人再送百金盘缠。“ 那黑衣美妇低声应了一句,起身眉头便皱了起来,想说什么但还是收了口。 李道玄最后说道:”所有愿意留下的女子,暂时都到莺哥那里唱个名儿,至于以后的安排,到时再说。“ 桃花坞的女子们便跟着那黑衣美妇走了出去。 莺歌燕语都是走了过来,为李道玄梳理衣衫,莺哥面带忧色,燕语却是看着他肩上的小泥人,露出好奇的神情。 李道玄整理好衣衫,侧耳听到那桃花坞木屋中静寂无声,心中放心下来,便随着莺歌燕语回到了自己屋中。 莺哥为他捧来一只木盆,这才低声道:”公子,您真要关了云裳小筑么?“ 李道玄并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法子,但他没有继续经营云裳小筑的心情,想到洛碧玑交待的事情,那花朝节还是要参加的。 他想到这里便问道:”白姑娘还没找到,那阿离也没有消息么?“ 燕语一边偷看着他肩上的泥人,一边答道:”没有呢,不过常大爷来了,正在下面等着呢。“ 李道玄站了起来:”现在最紧要的还是赶快找到白姑娘,她来了后,我还有很多花朝节的事要问,至于阿离那孩子,我亲自去找。“ 他说着对燕语说道:”你去京兆尹府,找秦国公大人,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再看看莺哥:”你就留在楼中,将这里的事情办好,愿意留在楼中的女子,你再劝说几句,能送走的都送走。“ 他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走到大厅时就看到一身红衣的常随正站在门口,却是背身朝着自己,望着门外正在发呆。 李道玄走了下去,沉声道:”常随,你在看什么?“ 常随回身看到是李道玄,露出喜悦之意:”师父,您找我有事?“ 李道玄看他面露喜色,有些疑惑:”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为何这么欢喜?“ 常随低声道:”师父,还是您厉害,解了那些九流修士的蛊虫,但咱们金风细雨楼现在愈发壮大了。“ 李道玄只点点头,望向了门外,平康坊的云裳小楼前并无异常之处,只有松散的几个人在春光中闲谈。 常随凑过来,低声道:”师父,我刚才在街上看到几个金吾卫的探子鬼鬼祟祟,所以多看了几眼。“ 李道玄皱眉,金吾卫的探子,难道…… 他心中不安起来,正在沉吟间,就看到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子停住后,大理寺卿萧狄走了下来,看到李道玄就在门前,这位大人三步赶为两步,走进来扯住了李道玄,粗声道:“你还没走?“ 第210章 金吾卫封楼 李道玄听萧狄说的奇怪,急忙将他迎进了云裳小筑。 “大人,我为何要走?又是走到何处?”李道玄将萧狄请进云裳小筑后,那常随急忙搬来了一条春凳。 萧狄却不坐下,皱眉望望李道玄,自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塞给了他:“看看便知。” 李道玄急忙展开一看,却是一本《白鹿经世注》。他心中一动,掀开第一页,果然看到了关于璇玑山的事。 本月这本新鲜出炉的《白鹿经世注》首次引用了六部公文,正是一张京兆尹的告民书。 李道玄急忙看下去,这京兆尹的告民书将昨日发生的璇玑山大战描述的极为详细,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大唐朝廷的公文从未有如此复杂详细过,看起来不像公文反而像书文鼓词一般。 整个公文最后简单说了一句,什么太子练兵璇玑山,意外发现隐藏在长安的妖人白鹰公子洛碧玑,一场恶战下来,妖人被擒,太子得胜回宫。 这告民书通篇都是对当今太子的赞扬吹捧之词,顺带着还歪着带了一笔吴王李之恪,说太子此番除妖得到吴王的大力协助。 李道玄翻看着整部白鹿经世注,除了这篇公文,剩下的全部是关于花朝节的内容。 他无心再看,皱眉问萧狄:“朝廷这是什么意思?洛少被诬为妖人,大人你不出来说几句话么。” 萧狄摸着胡子,连连摇头:“不能说啊。” 李道玄肩上的鱼朝恩却笑了起来:“公子啊,这是陛下的手笔,以京兆尹出头,便将这件震动长安,牵扯到太子和吴王的大事化解为民间怪谈,正是大事化小的意思。” 萧狄瞅了鱼朝恩一眼,却点点了头。 李道玄来回走了几步摇头道:“事情闹的这么大,死了那么多人,这样就能压住了?” 萧狄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有花朝节!” 李道玄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再过几日,就是长安万民翘盼的花朝节了,到时候各国使节,四方修士都会来长安观礼,这花朝节太热闹了,确实可以抵消璇玑山之变的影响。 萧狄见他明白过来,一拉李道玄的袖子,走到了大厅角落,先咳嗽一声,再也不用那四言语句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洛少已被认为妖人,这云裳小筑也要查封的,不用等到天黑,金吾卫就要来了,公子你还是早点做打算,找个地方避一避。” 李道玄惊诧的望着萧狄,他已习惯了这位大人每次四个字,他这样一说,自己反而连话都没听明白。 萧狄也知道他的疑惑,自失的一笑:“某昨夜与吴王彻夜长谈,已解开了心结,嘿,这么多年都是四个字,如今才是爽快哩。” 他说着嘴中情不自禁哼起了一首小曲。 李道玄也无心在这个话题上和他闲聊,拱手一礼:“萧大人,能不能拖住金吾卫一晚上,我一定会将云裳小筑处理好,但这时间也太紧了。“ 萧狄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儿带金吾卫来的可是那红毛老狮子秦国公,其实我也是白替你着急了,秦公和你是什么交情,没事的,你和他说下就可以了。“ 李道玄不理解秦国公和自己到底是什么交情,但听萧狄说的很轻松,心中稍安。 萧狄伸手摸着白鹿经世注,再看一眼李道玄肩上的鱼朝恩,摇头一叹:”说起来,陛下此番举动也是为太子和吴王好,表面上解除了两位皇子的背后力量,实际说来,却是给了两位皇子改过从新的机会。“ 萧狄说完,便告辞走了。 李道玄望着他的身影,还在回味他最后的几句话,那鱼朝恩冷笑一声:”这个萧浪子,如今在公子面前也玩起官腔了,什么是为两位皇子好,这明显是借刀杀人,借太子之力砍杀吴王,反过来又剪除了太子身边的毒瘤。“ 鱼朝恩说着忽然有些犹豫起来:”如今一算,那得到昆仑宗支持的魏王岂不是做大了,这,这不和陛下的性子啊。“ 李道玄将他拿了下来,放在桌子上,深深行了一礼:“鱼先生,道玄想求你一件事。” 鱼朝恩在桌子上活动了下,笑道:“朝恩已知道公子要求的是什么事情,这个是没有问题的,但我也求公子一件事。” 李道玄急忙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鱼朝恩低声一笑:“公子要答应我,咱家暂时不能告诉公子的事情,就请您不要再问了。” 李道玄立刻点头道:“那没有问题。” 鱼朝恩便挥动小泥手:“那就好了,公子是不是想要咱家帮助处理云裳小筑之事啊?” 李道玄微微一笑,招手让常随过来,指着小泥人鱼朝恩说道:“常随啊,以后做事你就听鱼先生的。“ 常随刚才在旁边一直观察着这个奇怪的泥人,他如今不同往日,自建成金风细雨楼后,对于各路消息也都有耳闻。心中已经隐隐知道这个小泥人真正的身份,急忙躬身道:”弟子遵命。“说着小心的捧起了鱼朝恩放到了肩膀上。 李道玄点点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将云裳小筑这里安排好,你和鱼先生商量下,我想把云裳小筑留下的人先搬到金风细雨楼里。“ 常随诺了一声。 李道玄正要再说几句,就听到了街上马蹄声响,一队队金吾卫自东西而来,不多时就将整个云裳小筑围住了。 秦国公骑着一匹黄骠马,慢慢的行了过来。 鱼朝恩急忙让常随将自己收起来,他暂时还不想和秦国公碰面。 金吾卫在长安办事一向利落惯了,围住云裳小筑后,此次行动的副首领,金吾卫左卫千军令便走上一步:”老将军,咱们锁住前门,自侧门进去来个瓮中捉鳖!“ 秦国公立刻瞪了他一眼:”退下去!“ 他喝退了手下,下马亲自走进了云裳小筑中,悄悄将大门闭上,看了一眼李道玄,低声道:”公子,您收拾一下,老夫可等些时辰再封楼。“ 李道玄没有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这位老将军就先开口了,心中感动无以言表,只能深躬一礼。 秦国公笑着点点头,又说道:”燕语姑娘的消息老夫收到了,各坊武侯公差此刻正在搜索白姑娘的下落,公子无须担心了。“ 李道玄更是感激,忽想到一事:”老国公,秦烨兄弟那日……“ 秦国公呵呵一笑:”此事老夫已知道了,多谢公子关心。“ 李道玄松了一口气,对于秦烨,他早已释怀,承这位老国公多次爱护,他对秦烨的遭遇反而有了一丝歉意。 此时莺哥自二楼上走了下来,捧着一本册子望着李道玄。 李道玄便让常随作陪,随着莺哥回到自己的屋子。 莺哥捧着的是云裳小筑的花册,轻声道:”公子,咱们楼中连着龟奴杂役姑娘,倒走了一大半,如今剩下的只有七十六人。“ 李道玄嗯了一声:”有愿意去望仙阁的么?“ 莺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只有那个郑三娘愿意去,其余人等都发送了金子,归乡投亲的自去了。“ 李道玄听她语气低沉,大有繁华落尽,鸟飞鱼散的伤情之意,便笑着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莺哥,这样对她们也好,花楼终究是花楼,她们都是花样的年华,耗在这里才是可惜了呢。“ 莺哥摇头一叹,抬头道:”公子,莺儿不是为这个伤心,而是想那花朝节,咱们云裳小筑一倒,那是没机会参加了,这是往日洛少最上紧的事呢。” 李道玄想到了主持花朝节的魏王,轻声道:“我既答应了洛碧玑,要参加这花朝节,这件事我自会办好的。” 两人说着话,云裳楼内院里已是人声嘈杂起来。 莺哥走到窗前看了一眼不禁大声道:“那云锦绸是洛少赏给白姐姐的,你们争个什么。把那彩云骆驼大屏风给我放下,那也是白姐姐的。” 李道玄听得苦笑,想到那桃花坞中的木屋,对于自己来说,那屋子也是别有一番意义,自己不过在云裳小筑里待了少许日子,便有了这眷恋之心,何况莺哥呢。 他自然知道莺哥真正伤心的还是离开这熟悉的地方。 李道玄正想着,那楼下的常随敲门进来,环视四周,疾走一步低声道:“师父,您要是想把云裳小筑转移到金风细雨楼里,这楼里的东西可不能让那些人都搬走了哇。“ 李道玄看了他一眼:”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就是那桃花坞,有些可惜了。“ 常随微微一笑:”师父,徒儿有法子,能将这云裳小筑全部搬走。“ 他说着低声再道:“不如让徒儿叫个人来,把东西搬到金风细雨楼中吧。” 李道玄笑了:“叫一个人来,你口气未免太大了。” 正说着呢,就听到楼中内院那喧闹之声变作了惊呼之声,只听噼啪之声不绝与耳,似乎已打了起来。 李道玄皱眉道:“竟然打起来,有这么夸张么。” 他说着走到窗前,就看到莲生一身粉裙采莲装,正自追打着几个老婆子。 李道玄看着那混乱的场景,后退一步,对常随说道:“你有什么法子尽管使出来吧,把这楼里有用的都搬回金凤楼中。” 常随答应一声,笑着去了。 李道玄暗自苦笑一声,自己可不是处理这等事情的料子,从没有这么一刻,他是如此想念着那冷冷冰冰的白小蛮。 第211章 魏王劫小蛮 白小蛮在皇城西南角的树林里已盘坐了一夜,阎碧落走后不久她就醒了过来。面对着那洒满树枝,尘土中的娘亲遗骨,她竟有一种解脱之意。 白小蛮想到这些年来,为了娘亲口中所说的‘那件大事’,自己母子自投罗网,被洛碧玑捏在了手里。 娘亲成了洛府的使唤婆子,自己却进了那云裳小筑。 青春韶华十载匆匆就这样流过,这些年来自己从未有一刻放松过。 如今娘亲不在了,她却毫无报仇之意,只有全身轻松的感觉。 白小蛮就带着这种恍惚的心态,将娘亲的血骨收拾了一番,以衣衫裹住血泥骨灰。心中想着娘亲生在渝州,最喜那锦绣官城的芙蓉花儿,不禁微微一叹:”娘亲,您走了,女儿也不想在这长安待下去了,就带您回渝州吧。“ 她想着便凄然一笑,站起了身形,小心的将娘亲的骨灰包裹负在了背后。 她刚要走出树林,就看到一个矮小的影子自林外走了进来。 白小蛮身子贴到了一株柳树后,袖中弹出一柄匕首,此刻丹海灵力还未完全恢复,她不敢妄动。 那矮小的身影慢慢走进,一边走着一边东张西望,却是一个红衣小女孩。 白小蛮在树后看了几眼,闪身走出来,拦在了那女孩身前,轻声问道:”阿离妹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离穿着一件红色的小锦袍,梳着两只小辫儿,显得极为可爱。但此刻这胡姬少女面上迷迷糊糊,眼角依稀带着泪痕。 此刻这胡姬少女见到是白小蛮,那双眸中雾气腾腾终于是哭了出来,一头扑进了白小蛮怀里,哽咽道:”阿,阿离,迷,迷路了……“ 白小蛮皱眉想要将她推开,但见这女孩哭的伤心,心中一软便搂住了阿离。 阿离哭了一会儿,忽然翘起了脚尖,小手伸进了她的衣衫之中,口中喃喃道:”阿离好饿,阿离要喝。“ 白小蛮提起了她的脖子,将阿离提在了身前,皱眉道:”你这丫头,这是要做什么。“ 她不知道阿离不过是那日被莺歌燕语骗过后,每次饿了都是想要学那襁褓婴儿一般,喝些乳来充饥。 但白小蛮这样一提起阿离,就看到了缠在她腰间的一个小皮囊。 那皮囊样式极为精美,以结实獭皮做成,皮囊上还镶着几道避火玉符,正中却是一只展翅翱翔的白鹰。 白小蛮跟在洛碧玑身后办事日久,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那洛碧玑存放机密文书的皮囊,平日里洛碧玑都是以御物之术存在身上的,此时竟然在这胡姬少女身上。 白小蛮心中一推算,就知道洛府发生了大事。 她想着便问那阿离:”妹子,璇玑山是不是出事了?“ 连问了几句却得到不回答,仔细一看,这胡姬少女耷拉着脑袋,犹自伸着小舌头舔着嘴角,发出平稳的呼吸,竟然是在自己手上睡着了。 白小蛮长出了一口气,无奈的将阿离放在了地上,看着她带着疲倦睡了过去,心道这女孩虽然有点呆傻,但看起来确是累了。 她想着便要去解开阿离身上的皮囊,手指刚刚碰到那皮囊,就感到一股凌厉的气息凝聚在自己眉间。 这气息不是灵力,但带着无坚不摧之意。 白小蛮在这危急时刻身子向后一仰,那一团简单而又凌厉的五色气团自眉间堪堪擦过,削落了一缕情丝,剑团行经之处,自她背后一株大树开始,十余丈的一条直线上,粗木都是发出了吱呀之声。 阿离挣开了眼睛,小手护在了腰间,双眸闪着冰霜之色,竟然带着无尽的杀气。 直到此刻,那背后被剑团削过的树木纷纷吱呀吱呀的倒了下去,声势却是十分惊人。 白小蛮避过了梦中的阿离发出这一招无形剑团,身上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那胡姬少女某种的冰雪杀气缓缓散去,再次回复了清明,伸了一个懒腰,再次抱住白小蛮的腰:“姐姐,阿离好饿,咱们去吃些肉好么。” 白小蛮被她一抱,身子一颤,差点就出了手。 她镇定心神,低头问道:“阿离妹子,这皮囊是洛少交给你的么?” 阿离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的,胖子哥哥说要阿离亲手交给大叔,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碰到,谁要来抢,阿离就要一剑杀了他。” 虽然自这小女孩口中说出这样狠烈的话儿有些可笑,但经历了刚才那一剑的白小蛮却丝毫不怀疑阿离的话。 她想了想,再抬头看看天色,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无论璇玑山发生了何事,现在再去都是来不及了。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问阿离,便拉着她的手,走出了树林。 白小蛮带着阿离绕过了皇城朱雀大街,走到了一家挂着‘平家卤煮’牌子的小饭馆里。 白小蛮便要了几块牛肉并羊杂猪腿,堆满了一张桌子,一边看着阿离狼吞虎咽,一边伺机问着那璇玑山上洛府的事。 阿离只要有肉便无所不答,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白小蛮。 但她知道实在不多,白小蛮只听明白璇玑山被人围住了,洛碧玑让阿离将东西带下山,交给李道玄。其他事情阿离便不知道了。 白小蛮皱眉想了一会儿,再问阿离:“阿离妹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阿离双手捧着一条比她脖子还要粗的猪腿,整张小脸都埋在了肥腻的猪腿之中,以惊人的速度撕咬着,听到白小蛮问话口中含糊道:“阿离一剑一剑冲下来的。” 白小蛮哦一声,低声再问道:“阿离,你这无形剑法是不是大雪山上学的。” 阿离抬起了小脑袋,想了想说道:“师父确实说过她是大雪山上的人。” 白小蛮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阿离你知道剑姬是什么意思么?” 阿离放下了手中的猪腿,小手擦了擦油腻的嘴巴,托着腮道:“知道啊,阿离就是剑姬,师父说我是一把剑,还说阿离每年只能动用八次剑法。” 白小蛮以筷插来一块肥牛肉,递给阿离,轻声问道:“那你为何随意出剑啊,不是只能用八次么?” 阿离两眼放光的伸嘴咬住了牛肉,几口吞下了肚,口中说道:“是啊,但是洛胖子解开了师父的禁制,所以阿离现在可以随意用剑了。“ 白小蛮眼神一闪,不禁陷入了沉思,洛碧玑能解开大雪山剑姬体内的封印,那是绝不可能的。她曾听娘亲说过那大雪山的剑姬,那是只有剑姬的主人才能解开的封印。 但她既想不通其中关节,又不想再多问下去。见阿离吃的差不多了,便抛下一粒金豆子,拉起了阿离:“咱们回云裳小筑吧,你不是要把东西送给李道玄么。“ 白小蛮走到街上,运转了一下灵力,那十殿阎王针太过霸道,自己还是无法运转丹海,御风飞行。 她拉着阿离走了几条暗街,忽然想到了身上一直带着的金甲传音虫,急忙取出了那金甲小虫,默念运转口诀,正要说话,就听到身前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银龙为饰的红木车子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现出了一位身着雪毛翻卷裘皮袍的青年。 那年轻人头上还带着一支通天冠,看了阿离一眼,便对白小蛮笑道:“白姑娘,为何在这里闲逛啊,怎么不见个随从?“ 白小蛮拉着阿离福身一礼:“小蛮见过魏王殿下。“ 魏王大咧咧的走下了马车,眼神扫过了白小蛮一眼,忽然露出了得意的怪笑:“原来白姑娘身子不爽,本王忽然想起来了,花朝节马上就要开始了,有些事情正要和白大家好好商量一番。嗯,怎么样,白大家愿不愿意到小王菊宅中小憩一会儿?“ 白小蛮脸上毫无表情,瞥了一眼周边幻境,这才后撤一步淡淡道:“多谢王爷盛意,小蛮还要回云裳小筑一趟,王爷若有意,便到小筑一坐也便是了。“ 三月春风带着丝丝暖意,但这位魏王却收紧了身上的皮裘,嘻嘻一笑,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白小蛮的小手,无赖一般道:“白大家,就来么,车马现成的。” 白小蛮一直防着他出手,但这位王爷轻轻一伸手,也并没有什么稀奇处,却轻易破了自己布在身前的三道天莲心劲,一下就抓住了自己。 白小蛮心中一动,这位魏王原来也是个修士高手。 但魏王的手上冰冰凉凉的并无任何灵力传来,白小蛮镇定下来,抽回了手,只觉手上冰冰凉凉的十分不舒服,口中却道:“还是不了。” 那魏王嘿然一笑:“白大家,你可能还不知道呢,现在整个云裳小筑已被金吾卫围住了,等你回去恐怕整座楼都被封了。”他说着忽然打了个喷嚏,摇头道:“天这么冷了,还是早点到车上一坐,也暖和些。” 白小蛮听他一说天这么冷了,忽然就觉得一阵寒意发自指尖,继而遍布全身。这寒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只不过一会儿她就觉得全身冷得无法抑制,情不自禁打起哆嗦来。 白小蛮惊怒之下,便要运转丹海,却发现整个丹海已被一片冰雾锁住了。她本就在十殿阎王针的虚弱之中,再经这奇怪的冰雾暗算,身子一软,嘴唇发白的哆嗦几下,一咬牙勉力举起右手暗藏的金甲虫,在那金甲传音虫的翅膀震动中大声道:“魏王……” 这句话还没说完,她身子就被魏王揽在了怀中,那冷意愈发厉害了。 魏王搂着她就走向了马车。 白小蛮对着那一直站在一旁好奇的看来看去的阿离吐出了一口白气,却说不出话来。 魏王将白小蛮送到车中,再回转过来,蹲下身子盯着这胡姬少女。 阿离见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顿觉十分有趣,便也睁大眼睛和他对视着。 两人斗着眼,那阿离带着好玩的表情便渐渐疲倦下来,不多时身子一软当街就躺倒下来昏睡过去。 魏王抱起这小女孩也一并送入了车子。 这银龙为饰的红木大车便缓缓驶动,继而加速飞驰向了皇城之中。 第212章 菊宅说帝意 云裳小筑中,李道玄正注目望着莺哥手中的金甲传音虫,那振翅飞舞的金甲虫不断重复着两个字:“魏王……” 李道玄立刻站了起来,沉声道:“魏王现在何处?” 常随正紧盯着那振翅飞舞的金甲虫,一脸艳羡之色,听到李道玄问话,急忙道:“魏王在长安并无府邸,他是出阁的封王,如今应该住在大明宫南边的永福兴宁两坊间的‘九王宅’里。“ 李道玄想了想便说道:“白姑娘虽然落到了魏王手里,但道玄和那魏王也有一面之缘,我便亲自去一趟如何?” 他说着便望向了常随和常随肩上的鱼朝恩。 此时此刻,无论是常随还是鱼朝恩,都已隐隐成了李道玄在长安的第一份势力的代表人物。他正是要询问一下这两人的意见。 常随沉吟道:“魏王此人做事比较随意,但自接掌花朝节这件事后,做的还是很用心的,名花榜也是十分的公正。“ 那肩上的鱼朝恩却冷笑道:“你知道个屁,魏王的背后是那昆仑宗在支持着,不但如此教坊司本就经过这位王爷的手,还有那海枯斋背后也掺了一脚。“ 鱼朝恩说着连连摇头:“公子你不能去,就算魏王没有害你之心,但也有诱你去的意思。“ 李道玄闭目想了一下,转身对莺哥道:“备车,去九王宅。“ 鱼朝恩低声道:“公子既然执意要去,可要注意万不能动用丹海灵力。” 李道玄知道自己丹海那条云雨脉还处于破灵力的控制下,如今是勉强维持着平衡,点点头:“放心吧,我不会动手的。” 鱼朝恩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直到李道玄坐上马车疾驰而去后,鱼朝恩才在常随耳边说道:“小子,带我去晋王府。“ 常随侧头看了一眼肩上的鱼朝恩,恭敬的问了一句:“鱼老,去晋王府做些什么?“ 鱼朝恩哼了一声:“你这草包,空自弄了一个金风细雨楼,什么事都做不好,未雨绸缪你明白么。” 常随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问,自出了云裳小筑。 “九王宅”位于长安城大明宫南边的永福坊和兴宁坊内。大唐初创之时,高祖的皇子们尚且年幼,都是居于宫中。随着皇子们日渐成长,高祖便下旨在大明宫南方的附水苑内修筑了一座大宅,让多位皇子在其中分院居住。 那大宅就是九王宅前身。自此以后凡有出阁的皇子再回长安,便都住在了在那里。九王宅中皇子的生活起居都是由宫中宦官密切照料。 这九王宅与长安崇仁坊的礼院之间还专门开辟了一条便道。此道宽十五丈,周边饰有西域进贡来的彩花之树。那是因为皇子公主们的大婚都是在崇仁坊礼院进行的。 就在李道玄的马车行驶在这条彩花大道上时,那九王宅常年关闭的四道铁门却缓缓的打开了,就像等着在迎接什么人一样。 发出开门命令的正是魏王殿下,除了东宫皇太子以及那位拥有自己王府的晋王殿下,这九王宅住着的只有魏王和吴王两位王爷。 只因那吴王殿下昨日不知去了何方,到现在还没回来,所以魏王车马一进来,首先迎接的却是那吴王宅院的大太监。 这大太监已经急的冒火了,吴王殿下一夜未归,他可不知道如何向宗正府交代,见魏王回来了,急忙上前来探问消息。 魏王殿下掀开了车帘,看着那着急的大太监,抖抖身上的裘皮毛氅:“你是来问三哥的下落的么?” 那大太监本是急的冒汗,听到魏王这句话,却擦了擦汗,反而不急了,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起身转头就走。 魏王冷哼一声:“你这奴才站住!” 那吴王宅的大太监便停住了脚步,转身等他问话。 魏王拍拍靴子,曼声问道:“你为何不问了?难道不想知道三哥如今身在何处么?“ 那吴王太监不卑不亢的回道:“回殿下的话,奴才原是想问一下的,但听殿下这么一说,已是心中清楚了。“ 魏王怪异的一笑:“哦,你说来听听,本王刚才可什么都没说啊。“ 那太监微微一笑:“殿下开口便问奴才是不是想问吴王殿下的‘下落‘,奴才想来,您既然都说出’下落‘这凶险的词啦,那吴王殿下一定是出事了。奴才只是想赶快去一趟宗正府问问情况。“ 这太监说完,竟然不再理会这魏王,转身颤巍巍的就走了。 魏王愣在原地,良久才对着那太监背后大声道:“你,你这老货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遥遥回道:“奴才小梅,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魏王晃着脑袋笑道:“这名字好,小梅。“ 他身旁的御车马夫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道:“这阉货实在无礼,有这么跟殿下说话的么,要不要小的去告他一状?“ 魏王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车夫脸上,傲然道:“放屁,这叫风骨,这叫见识,你去告状,那是小人行径,丢的是本王的脸面。“ 他说着喘了一口气,摇头道:“我咋就没有三哥这等本事,调教出来的奴才都比我身边这些狗才强!“ 他恨恨的跳上马车,大声道:“回菊宅。“ 车子自九王宅一侧行进了西南方,最后停在了一座院落前。 魏王下了车子,便有几个宫女太监迎了上来,他手一指马车:“本王的两位贵客就在车中,好生伺候了。“ 魏王说完就走进了菊宅中,绕过一座白玉大石围成的天然屏风,踏上了一条种满青鸾草的小径,不多时就走进了一座茅草屋中。 茅草屋里也是简单干净,一张刚刚晒过的厚草席铺在地上,那魏王便坐到了草席上。 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自屋外走来,躬身一礼:“殿下回来了。“ 魏王招手让那文士坐在身边,独自发了一会呆,这才缓缓道:“德言啊,你说陛下囚了三哥,又派羽林双卫进驻东宫,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中年文士姓萧名德言,曾是弘文馆学士,此时听到魏王这样一说,便苦思起来,良久才轻声道:“吾看陛下之意,好似在为某位皇子铺路一般。“ 魏王眉角一跳,淡淡道:“此话何意?“ 萧德言分析道:“太子之罪,满朝皆知,陛下今日借着璇玑山洛府之事,发动这雷霆一击,灭了东宫六率卫,而且下手的还是杜玄风,这可有些意思了。您也知道,那杜玄风可是一力保太子的。“ 这文士说到这里便笑道:“陛下用杜相的手,废了太子的六条臂膀,那是已有了废太子之意啦。“ 魏王点点头,这说的是不错的。 萧德言继续说道:“但既然陛下已有了废太子的意思,却并没有下旨,派羽林双卫封住了东宫,名义上是保护,但实际上还是囚禁之意。“ 魏王继续点着头,这些其实他心里都已明白。 那萧德言沉吟了一下:“至于囚禁吴王,依萧某看来,不过是做个样子,陛下已将吴王的最大助力洛碧玑关在了掖庭局。如今的吴王就是没了爪子的鹰,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的。“ 萧德言摇头一叹:“吴王的威望在百姓之中是最高的,陛下只不过是警惩之意,更是做给百官和修士们看一看,以示一视同仁的之意,早晚是要放出来的。“ 他说到这里语气凌厉起来:“承玄皇帝英明神武,往日做事干净利落,此次处理太子与吴王却是煞费苦心,完全不像陛下的样子。他老人家费尽心思,围而不打,看起来更像是等着某位皇子接位后再做处理。萧某说陛下是为某位皇子上位铺路,就是这个意思。“ 魏王有些不明白,摇头道:“难道陛下是为了平衡修士们可能的反激,才这样做的么。“ 萧德言拍手道:“正是如此,陛下如果雷厉风行立刻动手,那么他心中属意的皇子上位后,难免会遭受太子与吴王一系修士势力的不满。而现在围而不打,正是要等这位皇子上位后,巩固了势力,到时候不管是杀还是放,都是新皇帝的旨意,修士们就算不满,也不会过度反激的。“ 魏王听到这里不禁露出了笑容,良久轻声道:“陛下让孤王全权处理花朝节之事,此番又处理了大哥和三哥,难道他是为孤王铺路……“ 萧德言笑而不语。 魏王沉浸在一种奇异的激动中,情不自禁站了起来,来回走动着。 萧德言默默等待着,直到这位皇子镇定下来,才开口道:“殿下,现在您已然占据了天时地利,花朝节这事一定要办的漂亮些,只要这事做的好,便可收服人心,有了那人和。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大事可成矣!“ 魏王一拍双手:“不错,孤王只要办好这花朝节就足够了。“ 萧德言这才咳嗽一声:“既然殿下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云裳小筑的白小蛮……“ 魏王瞥了他一眼,哼道:“怎么,你也以为孤王是那好色无味的俗人?实话告诉你,吾将白小蛮带来,是为了引一条大鱼来。” 萧德言深深望着这位殿下,缓缓道:“李道玄!“ 魏王嘿然一笑,不再说话。 就在此时,那茅草屋外传来一个太监的禀告声:“殿下,云裳小筑的李道玄求见。“ 魏王昂然而立,与那萧德言对视一眼,朗声道:“关宅门,摆酒宴,请进来!“ 第213章 对酒鸿门宴 魏王一番吩咐,整个菊宅便忙动起来。 萧德言捋着胡子忽然说道:“某听说李道玄身负妙华宗五元道法,殿下钓的这条鱼可不好‘吃‘啊。” 魏王微微一笑:“先生放心吧,据本王得来的情报,那李道玄丹海异常,是不可能动用道法的。” 萧德言眉头却还是皱了起来,摇头道:“有这个必要么?” 魏王叹了一口气:“少一个是一个,孤王只是想多一点安全感而已。如今陛下的血脉,除了那个不死不活的晋王,也就这李道玄让孤王有些坐立不安了。” 萧德言点点头:“如此也罢了,这烹鱼之道有两种,李道玄这条鱼既然上钩了,殿下是准备活吃,还是死吃啊?” 魏王望了他一眼:“何为活吃,死吃又是个什么吃法?” 萧德言笑道:“活吃,就是将鱼儿养在缸中,想吃的时候呢就片一刀肉片沾酱料生吃,然后这鱼儿还能继续养起来,下次想吃了再动刀子。” 这萧德言说着便带了三分诡异之色:“至于死吃么,就是摆上案板,一刀下去。某不说殿下也知道的。” 魏王想也不想便道:“先生岂不知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咱们的鱼缸也养不住李道玄那条真龙。” 萧德言笑了,躬身道:“那小人就先下去准备一番了。” 魏王不置可否,却朗声再吩咐道:“去,将白姑娘和那胡姬女子都‘请‘出来。” 李道玄自下了马车就觉得有些怪异,整个九王宅都是一式建筑,看起来大同小异,只有那前方魏王的‘菊宅‘显得与众不同。 等他转过那白玉大石之屏风,踏过地上的青鸾草,就看到了那前方的一座茅草屋。 那看起来很有些滑稽的魏王大踏步的走出来,含笑迎立在门口,朗声道:“上次芙蓉苑一别,孤王可一直念着李公子呢。” 李道玄长吸一口气,也是露出笑意,拱手道:“魏王殿下还是这般洒脱不羁,让道玄看着就心生羡慕。” 两人如故友相逢,客客气气的走进了那茅草屋中。 此时屋中铺了两张长长的草席,左边跪坐着萧德言,右边草席上却盘坐着一言不发的白小蛮以及那打着盹有些迷糊的胡姬阿离。 魏王轻轻跪坐在左席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道玄自两章草席之间的长条案一直看向了那草席案板之后的一座绘着东晋陶渊明所写的‘桃花源故事‘的大屏风。 他看着那屏风,便暗自露出笑意,盘腿坐在了右边席上,暗中推了推还在打盹的阿离,但这胡姬少女依旧点着脑袋,沉浸在似睡非睡之间。 李道玄此刻不能运转灵力,却也看出那一言不发的白小蛮是受了一种古怪的禁制,心中暗暗一叹,这宴无好宴,看来自己要随机应变了。 主客都坐上了席位,那魏王便开始介绍身边的萧德言。 李道玄不等魏王介绍完,立刻截口道:“殿下不需介绍了,道玄对这位萧大人不感兴趣,今日来此,只想带走云裳小筑的白小蛮和这胡姬少女,殿下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就给道玄一个痛快的回话。” 魏王和萧德言都是面面相觑,他们可都没想到这李道玄一上来就说的这么直接,反而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那魏王打了个哈哈:“李公子啊,孤王只不过路上遇到白大家,想与白大家商量一下花朝节的事,没有其他意思。” 李道玄看了一眼白小蛮,立刻接口道:“殿下和白姑娘说完了么?若是说完了,云裳小筑还有事,咱们这就告辞了。” 他说着立刻起身,伸手去拉白小蛮。 但李道玄的手指一接触白小蛮,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他全身打了个寒颤,缩回了手,望向了魏王。 魏王面带笑意,将身上的袍子裹得更紧了。 李道玄缓缓坐了下来,再也不提离开的事,转目看了一圈,忽然笑道:“殿下这宅中的布置可算高雅的很啊。” 他换了话题,那魏王也跟着说道:“是啊,孤王一直崇敬那晋朝的陶渊明先生,爱屋及乌,也爱上了那田园之菊,更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两句诗,这宅子么,便叫了菊宅。“ 魏王说完,那萧德言便接口道:“殿下这菊宅编植秋菊,只是时日不到,只有那青草开满小径,自有一种隐士的味道。“ 李道玄听着便想笑,魏王这人行事乖张,不是穿着破烂衣衫,就是春日裹着厚袍,原来是在学东晋那些喜欢清谈老庄,避世隐居的文人狂士风度。 他便摇头道:“我还以为殿下崇敬的是竹林七贤这等人物,陶渊明的诗我是没读过的,但殿下草庐外的青草嘛……” 他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 萧德言微笑道:“公子以为如何?” 李道玄便平心静气的说道:“那草名为青鸾草,产自巫山汉郡的鹦鹉洲,本就是名贵芝草,殿下将这南草北种,怕是花了不少心力吧。道玄看来,一株草怕得有十金的花销了,这就有点奢了。” 萧德言低头不语,脸有惭色。他出身士门高第,饱读诗书,自然明白李道玄话中之意,魏王这等耗财逗趣的行为,本就有些附庸风雅。 萧德言心中只是纳闷,这李道玄出身云州荒芜之地,据说也不曾读过书,为何有这等的见识。 他可不知道,李道玄读书不多,但读的都是奇闻杂记,对青鸾草更是熟悉,少年时就曾倒卖过这种少见的可在北方种植的南州芝草。 魏王似乎根本没有听出李道玄口中的讽刺之意,拍着桌子大声道:“好,说的好,上酒来。” 此时草庐外暮色已近,金阳西垂。那美酒还未上来,草庐内已点上了烛火明灯,照得一片通明。 李道玄端坐不动,看着四个太监并几个丫鬟流水般上来一道道木盘盛着的佳肴,不多时就布满了整张案子。 李道玄心中一动:“殿下,这可是芙蓉苑中西域厨子的手艺?” 魏王点头笑道:“正是罗毕那胡厨的手艺,因为花朝节的日子愈近了,如今放在这里做些菜肴甄选一番,小王请来白姑娘正是为这事烦恼呢。” 李道玄听着连连点头,罗毕不就是碧落么,既然鬼医在这里,那自己或者可以求助与他。李道玄心中稍安。 过不多时,魏王特意准备的宴席就布好了。 此次宴席之菜,却是选的西域各色菜系,阵阵香味传遍草庐,那一直打着盹的阿离立刻醒转过来,喉咙中发出咕嘟的口水声,望着酒席喜得眼珠儿乱转。 李道玄轻轻拍了这胡姬少女一下,示意自己来了,阿离转目看了他一眼,立刻再转头望着桌上的佳肴。 只有魏王脸色变了一下,那阿离中了他的秘心之术,本在自己的掌握中,此刻竟突然就好了,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但酒宴已开,歌舞都备好了,于是一群彩衣女子缓缓走进来,各自跪在诸人身旁。魏王执酒,萧德言布菜,一众丫鬟一起服侍着李道玄。 李道玄还未动筷,就看到又进来一群穿着怪异草裙的女子。 如此多的女子已站满了整个草庐。李道玄微微一看,原来这是酒宴的助兴之舞。 大唐重歌舞,尤其是舞,自皇家演练霓裳羽衣曲至今百年,官宦与民间都流行席上舞蹈助兴。 那魏王咳嗽一声,对萧德言使了个眼色。 萧德言便亲手捧上一杯酒,却转向了正流着口水的阿离,含笑相劝。 阿离却没有理睬这个捧酒的萧德言,却伸手拿起了一块青稞小饼,裹上那西域有名的银湖鱼,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萧德言尴尬的咳嗽一声,强笑道:“咳!长安的酒虽然都是佳酿,在这杯却是西域名家所酿,姑娘离家时日久了吧,尝一尝乡酒之味如何。” 阿离已经吃了很多东西,感觉有些饱了,听萧德言这样说,伸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德言似笑非笑,再斟满一杯,又递了过来。 李道玄感觉有些不妥,正要替阿离接过来。但阿离伸手抢了过去,舔舔嘴唇忽然抬起双眸,望着萧德言问道:“你是从星宿海来的么?” 萧德言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星宿海?恕某孤陋寡闻,那是什么地方?” 阿离却点点头:“那是我想错了,你啊,给我的这酒里放了幽魂断肠草和藏红花,师父说过,这是星宿海修士秘密炼制毒药的秘方,不传外人的。” 她说完又指着席后那座大屏风,对愣在一边的李道玄说道:“大叔啊,这屏风后面那十六个大哥有七个肚子饿了,咱们要不要叫他们一起出来吃点东西啊,阿离觉得他们好可怜啊。” 哐当一声,萧德言酒杯落地,挺身护住身侧的魏王。那席后的屏风如水吹皱的湖面一般破碎开来,十六个全副武装的执刀死士自屏风后跳出来,团团围住了李道玄和阿离。 第214章 阎王悲鸣咒 六名死士人人手持短刀,刀尖上闪着团团鲜艳的绿芒。 李道玄极快的扫视一圈,这屏风后的杀手死士们个个带着灵力修为,竟然都是黄土境高手。 萧德言掷杯后紧紧护住了身侧的魏王,那魏王便不满的一把推开他。眯着眼睛看向了李道玄。 此时刀光带着灵力扑向了李道玄。 十六刀一挥之下,十六道刀光合成了一道厉芒,正中李道玄所坐之处。 刀光绿芒溅起一屋的灵光,刀下却并无血光溅起。 魏王眯着的眼睛霎时睁开了。 李道玄所坐之处现出了一个深可埋人的大坑,草庐地面的石板被刀光击碎,新鲜的泥土翻了过来。杀手们刀中蕴含的精妙力量斩杀了无数泥中虫子,却没有伤到李道玄半根毫毛,因为李道玄不见了。 十六名刀手站在原地,手中短刀再次扬起,却都望向了席中的萧德言。 萧德言也愣住了,在这凌厉一击下,无法运转道法的李道玄本不可能逃脱的。 萧德言一咬牙手指指向了那堪堪坐在大坑之旁,双手紧紧护住一盘烤全羊的阿离。 刀手们手中的刀子指向了阿离。 “住手!”魏王大喝一声,抖抖身子袍子,望向了盛满美食的南侧。 那里站了六名身披霓裳的年轻舞女。 六名舞女站成了一排,还维持着翩翩起舞的姿势,却都是古怪的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 萧德言也随着魏王的目光看过去,依稀看到了舞女站立的缝隙中露出了一块男子的衣角。 “有些不对劲!”萧德言沉声说道。 在这个诡异的时刻,魏王却是扑哧一笑:“先生忒也废话了,自然是不对劲。” 草屋外天色已暗了下来,草庐中的明灯高烛爆出了一朵朵烛火,木门外传来一阵幽幽的微风,吹灭了那盏最明亮的七烛大灯。众人眼前一暗。 魏王眼角一抖,忽然大声道:“保护萧大人!”他说着身上的厚袍鼓胀开来,话声刚落,厚厚的袍子碎成了一块块飞舞的衣片,弹向了那一直维持这古怪姿势的舞女们。 十六名刀手死士扑向了萧德言,但萧德言还在懵懂中。 离萧德言最近的一名刀手刚刚扑到他身前就发出一声惨叫,一条彩带如毒蛇一般自那死士背后窜了过来,立刻破了他的护身灵力,穿透了后背自前胸突了出来。 萧德言打了一个哆嗦,那弹出霓裳彩带的舞女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本来姣好的面上一道道血筋突了出来,显得极为可怖。 魏王震碎的袍子碎片被六名舞女随手舞动的彩带缠住,只有四五片击中了一名舞女的身上。 那名被碎片击中的舞女整个身子不能控制的哆嗦起来,整个身子自脚下开始慢慢缩小起来。 那不是缩小,而是那舞女自脚下开始恐怖的融化起来。 魏王的衣衫碎片就贴在舞女融化的脚下,舞女融化的速度就如烈阳下的冰雪,肉汁化作黄水,发出了腥臭之味。 萧德言此时已被三名刀手护住踉跄的逃到了刚才屏风所在的北侧。 另有十多名刀手护在了魏王身前。 于是以木案为界,形成了魏王等人与舞女对峙的场面。 木案一侧依旧坐着的白小蛮身子努力的动了一下,却还是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对峙一侧的舞女还剩下五名,还有一个化的只剩下脑袋的舞女。 魏王在刀手身后直直的注视着舞女身后那被几条彩带缠着结结实实的李道玄,不禁大是诧异。 场中情景确实十分怪异,本是魏王狙杀李道玄的场面变作了第三方插手的混乱场景。 萧德言喘了一口气,低声道:“是魔宗,是太子!” 魏王摇头道:“太子不会这么笨,但是魔宗的手段确实没错的。” 舞女们并未发动攻击,草屋外传来了一个忽远忽近,忽男忽女的怪异声音:“星宿海的‘离魂消魄散’,没想到魏王殿下竟然出身外门星宿海。” 萧德言脸色一变,大声喝道:“护卫何在!”声音传出草庐外,回应他的是一阵呜呜的风声。 三月惊蛰时分是不可能有这等阴冷的风象,魏王握紧的手显示了他的紧张,这突然出现的魔宗之人竟然能在范围内变动气候,运转修士的气势,那必然有玄空境以上的修为了。 屋外的怪人发出了桀桀的怪笑:“罢了,不管是不是星宿海,老夫今日大开鬼门,收了你们这些魑魅魍魉。” 这话声刚落,屋外就响起了凄厉的一声呜咽,继而一阵胡琴声响了起来。 胡琴之声本就凄苦,那琴音还带着鬼泣妖鸣声,配合着轻风凄凄和昏暗的烛火,更有一阵让人全身发麻的森然气氛。 魏王眼中冒出了怒火,这里是他的地盘,对方如此嚣张,正是一种对于他的侮辱。 魏王挥手道:“合力击杀,莫要分头进击." 他身前还有十多名黄土境的修士杀手,对方就算有玄空境的修为,也不一定就吃定他们了。 杀手们动了,按照魏王的指示,分作了两组,一组扑向一名舞女。 那屋外的胡琴声调子一转,自那凄迷之声转成了幽怨缠绵。 这胡琴曲调之中隐含着一段冰冷气息,魏王等人眼中都看到了一道道音之波纹缓缓自草屋外扩散进来。散成一团团黑色气息。似乎每条音纹都化成了一个圆圈,不住的套向了那几个凝立不动的舞女。 第一组刀手扑向的是最西边的一名舞女,这些刀手都是身经百战的杀徒,所修习的功法也都是以暗杀近击为主。此刻多人联手之下,先有三道刀气扑了出去,刀气之后却是两招连环杀招。 西边的舞女此时全身都缠满了黑色的冰冷气息,凝立的身子也动了,她一动之下就是一段熟练的飞天舞。 那女子手舞足蹈间,三道刀气刺入了身上的黑色气息,刀气瞬间消融在黑气之中,不但没有伤到女子,反而让那黑气更是膨胀了一圈儿。 紧跟其后的两招连环杀手一刀在上,一刀在下。 那舞女配合着屋外的胡琴之声节奏,轻盈的跳了起来。 在上的一刀横着切过舞女的胸膛,将她一刀分成了两半,乌黑的血迸射而出化为二十多道血箭,刺穿了那执刀杀手的五官,也刺穿了他的脖子。 在下的一刀却是砍空了,但那舞女落下的一半身子在屋外琴声后的一声脆响中化作了肉泥血雨骨头渣,污物杂骨落满了地上滚动的刀手,将那杀手裹在其中。 那裹着舞女碎骨血肉的杀手化作了一个血红的怪物,提刀反冲向自己那组剩下的杀手们。 血红刀光起,三声惨叫合为一调,四名刀手瘫成了一团一动不动。 屋外胡琴声愈发幽怨。 另外一组杀手也是同等下场。 两个舞女,换去了十多名精心培养的死士。 魏王望着那些死去的刀手,不禁动容道:“十殿阎王悲鸣咒!万没想到竟能用胡琴弹出,原来阁下兄是黄泉宗门人。” 这句话是说给屋外之人听的。 那人便幽幽道:”殿下好见识,这‘秦广幽冥调’多年不曾弹了,不过老夫还有一曲‘楚江寒冰调’,请殿下赏耳一听。“ 魏王走上一步,身前再无杀手护卫,怪笑一声后对着屋外大声道:”我说,咱们能不能不打了?“ 屋外那人笑道:”不行,这里还有三名傀尸,不用太可惜了。“ 那人说着,胡琴之声再起,草庐中剩下的三名舞女便随着胡琴声舞动起来。 三人舞的却是有名的‘胡旋舞’。三女身子旋转如陀螺,身上霓裳随着身子旋转飞舞起来。 就如绚烂开放的三朵花儿,那三名舞女旋转间,转向了站在前方的魏王方向。 魏王站在原地,伸出右手掌按向地面,左手掌却翻了起来,与额头放齐。 在这怪异的动作中,一股辛辣的味道弥漫了整间草庐,潮湿的闷热感锁住了屋中所有人。 那三名舞女随着屋外胡琴之声,舞动的身子散出无尽的寒冷气息,与魏王身边的闷热气息纠缠到了一起。 被护卫在杀手身后的萧德言左边身子冷起来,右边身子却热了起来,难受的几乎恨不得当场就喊叫出来。 三名女子已到了魏王身前。 那左掌翻天,右掌压地的魏王口中呵斥一声,双掌在胸前合在了一起,无声之中,合着的双掌缝隙里吐出了一团黑色火焰。 那火焰如黑龙,自掌间放出来就如龙归大海,咆哮着扑向了三名舞女。 黑色火焰龙还未卷到舞女身上就泛出了一圈了绿色光芒,萧德言在背后咬牙看得清楚,那丝丝绿芒竟然是无数细小的绿色飞虫。 萧德言甚至能看到那些小虫子扑到了舞女身上,张开带着尖齿的口吻,自舞女的衣裳里撕咬进去。 绿芒火焰扑满了三名舞女身上,那旋转的舞女化作了三只飞舞的绿色火团。 魏王一击之下便向后退去,此刻他身上冒出丝丝热气,就像一块大冰被火焰烤了一半,汗水挥洒下后退的身子撞上了一名护卫在后的杀手。 那杀手口中嚎叫一声,整个身子霎时被魏王吸住,不多时就只剩下了一套衣衫,就像原地消失了一般。 屋中那燃烧飞舞的绿色火焰如昙花一现,无数绿色的小飞虫尖锐的鸣叫着冲回了魏王双掌间。 魏王身子再退,身子黏上了最后一名还站着的杀手,再次将这杀手吸了个干干净净,双手握住了那飞舞来的绿色小虫,在掌间揉捏一番,消失无踪。 整个草庐中,只剩下魏王萧德言,白小蛮和阿离,还有那坐在门前被彩带捆着的李道玄。 舞女和杀手就像原本不存在一般。 只剩一身短衣的魏王缓缓出了一口气,擦了一把汗,对着萧德言苦笑道:“这次咱们可输了。” 萧德言咽了口唾沫,却情不自禁望向了屋外,此刻那阴冷的风已消失不见,整个屋中温度也恢复了正常。屋外却是寂静无声,只有青草中的春虫在好听的鸣叫着。 第215章 笑语如儿戏 魏王轻轻拍了下手,身上的丝丝热气便消散开去,又透出淡淡的冰冷之气。 萧德言一动不动的望着屋外,直到魏王走到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惊醒过来。 在虫鸣中静谧的草庐中,一声可爱的打嗝声传来,胡姬少女阿离抱着一条肉汁淋淋的羊肘,不住的打着饱嗝。 这场鬼气森森的战斗后,木案上的美味们也是空了一半,大多进了那阿离的肚子里。 “这胡姬,吃的可真多!”魏王咂舌道,忍不住看着阿离。 萧德言再次咽了一口唾沫,急声道:“我的殿下哎,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么,这可怎么处置,那黄泉宗的怪人……” 魏王笑嘻嘻看着他:“先生何必如此紧张,咱们输了这一场,下一场再找回来呢。” 萧德言在魏王身边日子不少了,至今还是摸不透这位主子的脾气,听他说的云淡风轻,便咳嗽一声,却望向了被彩带捆着一言不发的李道玄。 魏王嘿嘿一笑,慢慢走到李道玄身边,亲手为他解开了彩带,殷勤的将他扶了起来,送回木案一侧,伸手在残羹冷炙中翻了翻,摸到一坛英雄胆。 李道玄刚才已将一切看在眼里,他在刀手扑来前就已感受到了阎碧落的气息。 阎先生果然出手了,李道玄唯一奇怪的是这位鬼医好像提前就做好了准备,将那席上伴舞的舞女都转化成了傀尸,这才有了这场好戏。 此时被魏王又迎回了席上,李道玄望着笑眯眯的魏王,摇头道:“殿下,难道您就不对道玄解释几句?” 魏王将酒坛送到李道玄身前,笑道:“这坛酒是这草庐中唯一没有带藏红花毒的,原是准备杀了你后,我和萧先生用来庆祝。” 他毫不掩饰的说着这等‘露骨’的真话,摇头道:“来来来,既然杀不了你,就请你喝酒。” 李道玄听得目瞪口呆,但立刻就恢复了平静,将英雄胆一饮而尽。 魏王便注目望着他,眼神怪怪的,最后却露出了失望的眼神,忽然伸手捏住了李道玄的下颌,一粒丹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那解毒用的丹药还未融化,英雄胆里十二味星宿海剧毒早已被李道玄体内的云雨经脉吸收的一干二净。 李道玄品味着那粒解毒丹,心中十分复杂,这酒中果然还是有毒。 萧德言已是看呆了,魏王便转过了身子,伸出手指一弹,解开了白小蛮身上的禁制,淡淡道:“请你们都出去,我要和九弟单独聊聊。“ 白小蛮樱桃小口中吐出了一丝白气,冷冷的站了起来,她身旁吃饱的阿离也跟着站起来,学着白小蛮的样子,瞪着那场中的魏王。 李道玄伸出手指叩着木案,轻声道:“白姑娘,你带阿离先出去等我。“ 白小蛮深深望了他一眼,扯着阿离走了出去。 萧德言也是收了惊愕之情,缓缓退了出去。 草庐木门关上,魏王依旧背对着李道玄,但口中的语气已改了:“九弟啊,你刚才是真的相信四哥了呢,还是根本不怕这酒中星宿海秘毒?“ 李道玄淡淡道:“我是相信殿下已没了杀机,也不怕这秘毒。“ 魏王笑了,转身来请李道玄重新入座。 两人坐下后,魏王将阿离吃剩下的几道小菜移了过来,再自案下取出几坛春酿新酒,亲执酒杯,满上后说道:“九弟啊,四哥要杀你的心是不会变的,只是感觉今天还不是时候。“ 李道玄似已习惯了这位殿下这种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语,摇头一笑,再喝了一杯。 魏王托腮望着他:“当年我第一次知道还有个弟弟的时候,正是母后病的最重的时候。我们兄弟三个,太子晋王和我,在母后身前一起发了毒誓,日后无论谁登上大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李道玄面色不变,洒然道:“原来如此,不过这也太有些不公平了,道玄身在云州,又有什么值得诸位王爷杀呢。“ 魏王眼睛灼灼的望着他:“谁管那个,母后说了怎能不听呢,其实我长大后也明白了,母后那是妒忌,妒忌你娘。女人间的事嘛,谁能说清楚。“ 李道玄咳嗽一声,抬头沉声道:“殿下,道玄到今日也没有相信所谓的九皇子传闻,所以想请殿下告知太子和晋王,吾不是你们口中的九弟,更说不上什么夺嫡登位。“ 魏王睁大眼睛,最后轻轻摇头道:“愚蠢可笑,不过本王听着喜欢。”他又开始自称孤王,口中的称谓也变了:“既如此,李公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长安啊。” 李道玄淡淡说道:“花朝节后。” 魏王一拍手:“好,到时候本王亲自送你出城,来干了这杯。”他狂饮了一坛,再开一坛:“为什么不在花朝节前走呢。” 李道玄站了起来,定定望着魏王,一脚踢飞了魏王手中的酒坛,沉声道:“道玄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吾对当皇帝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殿下不要再玩什么心机了,咱们就敞开了说罢。” 魏王抖抖手上的酒,沉吟起来,良久抬头望着李道玄,似是想从他眼神中看出他这番话是否出自真心。 李道玄皱眉道:“是否还要写字画押啊?“ 魏王哦了一声,转向门口大声道:“快拿纸笔来,快快快!“ 他连说了三个快字。 不多时笔墨纸砚送上,魏王喜笑颜开的看着李道玄挥笔写字,按印画押。这才宝贝一样将那纸收了起来,长出一口气,亲密的拍着李道玄的肩膀道:“道玄啊,你这可真是帮了本王的大忙了,日后本王登基,你要什么给什么,决不食言。“ 李道玄眼中闪着莫名其妙的神情,对魏王这番如同儿戏的做作十分郁闷。 李道玄心中反感,默然不语,双方忽然就有了些尴尬,一时却是冷场了。 魏王讪讪的松开亲热的手臂,又坐了回去。 李道玄干脆拱手道:“殿下还有何事,没事的话,道玄可要走了。“ 魏王呵呵一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李道玄便摇头走向了木门,忽然转身回来:“如今云裳小筑已是要被封了,道玄很想继续参加那花朝节,不知殿下以为……“ 魏王连连点头:“道玄你放心,此事正是本王要说的,云裳小筑虽然倒了,不是还有金风细雨楼么,本当如此。“ 李道玄微微一愣,但也释然了,金风细雨楼在长安也有不少日子了,魏王若是不知道那才奇怪呢。 他出了草庐,便见地上的青鸾草闪着幽幽的绿光,草庐外停着自己的马车。只有萧德言站在不远处,正仰头看着天上明月。 李道玄掀开车帘,看到了车中的白小蛮和阿离,便一步踏了上去。 车子缓缓行驶出了菊宅,走出了九王宅。 萧德言站在草庐外,一直等到李道玄的马车走出了那四门之外,这才匆匆走进了屋中。 屋子里的魏王正借着烛火看着李道玄写的‘不争位,不夺嫡’的亲笔书。 萧德言匆匆走到他身后,伸头看了一眼,口中却怪道:“王爷您这是玩的哪一出啊,德言都看糊涂了。“ 魏王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眼中望着李道玄的亲笔书,耳朵却静静听着屋外的动静。 萧德言只能默默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那魏王才松了一口气,用手中的纸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然后伸到烛火上点燃了。 萧德言又愣了。魏王看着手中的纸烧成了一片片飞灰,幽幽道:“萧先生,论庙堂政务,你是个人才。可惜啊,就是吃了没有修炼的亏,看不到草庐外的凶险。“ 萧德言更纳闷了,摇头道:“屋外没有人啊,更没有修士啊。“ 魏王抖落手中的飞灰,哼了一声:“萧先生不是修行中人,眼中所能看到的都是有形之人,却不知修士之道自有那无形之灵。“ 他说着便转过身,严肃道:“刚才草庐外不但有个莫名其妙的黄泉宗高手,还有二十七个暮雨阁杀手,草庐之外十七丈处另隐藏着一位暮雨阁高手。“ 萧德言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魏王却还是继续说着:“这些都不是本王害怕的,本王最怕的却是那站在草庐顶上的那位影子太监。“ 萧德言已不能呼吸,嘴角颤抖着:“那,那难道是陛下身边的……“ 魏王摇头止住了他的话,坦然道:“这次是本王失策了,太过得意了。太子和吴王一时失势,反而让这位李道玄得势了。“ 他说着竟然隐隐有了一股儿怨气:“萧先生刚才说的是不错的,陛下是在为皇子铺路,不过恐怕不是为我,而是他啊。“ 萧德言低下了头,双手颤抖不止…… 李道玄的马车走出九王宅后,高力士自草庐十七丈外的灌木中现身出来,默默看了几眼,身影化作一道青光,不多时就自那九王宅中赶到了崇仁坊的礼院。 高力士肩上还立着那泥人鱼朝恩,自崇仁坊的礼院大门进去后,便停在了素芳斋前。 他肩上的鱼朝恩看了看素芳斋里的一片幽深的竹林,沉声道:“阎先生走的好快啊。” 化身西域胖子的阎碧落慢腾腾的自竹林后走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一个竹篮,微笑道:“朝恩大宗,多年不见,你这模样倒是变化挺大的。” 鱼朝恩叹息一声:“惭愧啊,咱家不像阎先生,虽然死了娘子,但还是如此开心的样子。朝恩是不行了,身化泥胎,心也老了。“ 阎碧落眼神冷了下来,放下手中竹篮,自怀中摸出一柄胡琴:“怎么,你这阉货要在这里打一场不成?“ 鱼朝恩哼了一声:“难道我还怕你,但今夜不是时候,咱家只是来道一声谢,谢你出手救助少主。“ 阎碧落傲然道:“阎某出手是为了还道玄公子在云州两次大恩,与你这阉人有何关系。“ 鱼朝恩冷笑道:“这次你是还咱家的恩,少主的恩你最好还留着,还有你出手的时候。“他说完便对高力士道:”咱们走。“ 高力士对阎碧落行了一礼,关心道:“魏王出身星宿海,为人最是多疑,阎先生这样回去没事吧。“ 阎碧落伸手提起了手中竹篮,晃了一晃:“魏王此刻怕是等老夫这道‘竹笋鲤鱼汤’等得正着急呢。“说罢身影已是不见,只余一柄胡琴在夜空下化作了一天粉尘。 第216章 五鬼搬运术 疾行往云裳小筑的马车中,李道玄正艰难的将腻在自己身上的阿离扯开。 胡姬少女就像那传说中的沧海乌鱼,四肢缠在了李道玄身上,扯都扯不开。 坐在对面的白小蛮有些发呆的望着两人,忽然开口说道:“李公子,小蛮想求你一件事。” 李道玄也放弃般任那阿离缠在身上呼呼大睡,听到白小蛮的话忙说道:“白姑娘请说。” 白小蛮眼中露出惊人的恨意:“小蛮想求公子帮我杀一个人。” 李道玄望着她,良久才问道:“不知白姑娘要杀的是谁?” 白小蛮转头望向了车外,低声道:“黄泉宗鬼医,阎碧落!” 李道玄愣住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帮你,阎先生我杀不了,况且他刚刚救过我呢。” 白小蛮声音冷冷的:“小蛮没有要公子动手,只想求公子帮助我修炼天莲心魔。” 李道玄自车上扯过一条软毯,盖在了怀中阿离的身上,心中想了一下:“如果我不愿意呢,那天莲心魔听起来就不是正道法门,我怎能助你修习那魔功?” 白小蛮冷笑一声,转头望着他:“公子忽然说得这么道貌岸然,让小蛮听得心中鄙视。” 李道玄面不改色:“哦,我怎么道貌岸然了。”他刚说完,心中就想到自己和白小蛮修习欢喜禅的缠绵情景,心中大悔。 果然那白小蛮首次在他跟前露出了恼羞之色,情不自禁反口道:“当日在床上,你可没有这般正气昂然的样儿。”她说完也觉得有些过于暧昧,脸更红了。 李道玄尴尬的侧过脸,但还是说道:“小蛮姑娘,我不知你和阎先生有什么过节,但……” 白小蛮截口道:“不要说了,公子可以将鱼玄机炼制成鬼,又愿意让鱼姑娘修习天莲心宗功法,却不愿帮助小蛮,那自然是人分贵贱,情有深浅的意思了。” 她说着双眸浮上凄然之色,手指轻抚着发髻,霎时变得楚楚可怜。 在李道玄看来,眼前这个女子有着十二分的可怜可爱,白小蛮此刻任何一个细微的自怜自伤的动作在他眼中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心都开始颤抖起来,情不自禁喊道:“白姑娘,你不要这样说。” 白小蛮身子侧着,手指散开了发髻,垂下的长发盖住了一半儿脸。此时月光照入了车中,她整个身子似乎都开始发光,却在随着车子摇晃的月光中侧眸含泪。 李道玄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语的心疼中,终于松口道:“白姑娘,我帮你。” 白小蛮听到他答应了,那眸子中的泪珠儿瞬时消散,整个人正面而立,冷冷的将发髻缠好,哼声道:“公子一言九鼎,小蛮在这里先谢过了。” 李道玄眼中还残留着刚才白小蛮那幽怨多情的身姿,此刻眼前看到的又是那个冷冰冰的云裳之主。这两种错落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别扭。 直到车子缓缓停在了云裳小筑门口,李道玄才明白过来,抬头沉声道:“你,你刚才对我施了什么妖术?” 白小蛮整整衣衫,在月光中忽然露出了调皮的笑容,变化之大让本自不满的李道玄又是一愣。 那调皮娇俏的白小蛮脸色又变回了冰冷之色:“公子,你刚才说什么?” 李道玄无奈的抱起了阿离,缓步走下了车子。 马车停靠的位置在云裳小筑侧方,整个小筑楼前四周都架起了松灯,一队队金吾卫极有秩序的四处巡查着,楼前却摆满了酒席。 李道玄看到那酒席木案周边坐满了女孩子,几个金吾卫将领身子直直的站在秦国公身后。那秦国公大马金刀的坐在案前,莲生却委委屈屈的坐在他的下首,正听着这位老国公口中不停念着什么。 李道玄抱着阿离走了过去,这才听到秦国公口中不停念着:“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 这位老国公口中不停念着,莲生听得双眼发呆,坐立不安。 李道玄再听几句,已然听明白了,原来国公念的正是大唐女子必学的《女训》。 他暗笑一声,将怀中阿离递给迎过来的莺哥,对那还念着女训教育莲生的秦国公道:“国公辛苦了。” 秦国公对他点点头,伸手又喝了一杯酒,润润喉咙,再次念了起来。 莲生早看到李道玄了,下死劲的使着眼色,示意他赶快来救助一番。 要知道大唐女训出自东晋李婉所著,共分十六卷七十二章,便是念一遍也需要半日时间。 李道玄莞尔一笑,只是奇怪以莲生的性子,为何还能坚持到现在。 白小蛮自后走了过来,那围坐在木案前陪听的一众女子都是站了起来,欣喜道:“白姐姐,你回来啦。” 秦国公这才收了口,起身道:“罢了,你这丫头可听明白了,记住了?” 莲生如蒙大赦,一下就跳了起来,连连点头:“老将军,我都明白了,记住了,方才我在院中闹事,那确是不对的。” 那秦国公这才对后面一挥手:“灵莲姑娘既然知道错了,就把鱼姑娘放了吧。” 国公身后的将领轰然诺了一声,不多时,那云裳小筑侧门便开了,鱼玄机在几个金吾卫的护卫下慢慢走了出来。 莲生欢天喜地的迎了过去,握住鱼玄机的手,连连打量着。 鱼玄机急忙抽回了手,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莲生便转过身对那秦国公喊道:“喂,秦老将军,如今人也放了,你可不要再说玄机是什么朝廷重犯,洛府妖人了哦。” 秦国公没有理睬她,环视了一圈这些女子,皱眉将李道玄拉到一旁:“公子啊,这些女子你打算如何处置啊?” 李道玄忙回道:“道玄准备带她们另找安身之处。”他说完便有些歉然:“我们还是要参加花朝节的。” 秦国公摆摆手:“这些老头子都不管,这个,我是说,那个。”他这个那个半天,最后一咬牙,低声劝道:“公子啊,色是刮骨刀,你虽然是修士,但我听说最近连连受伤,这些女子个个都是如花娇艳,你可要把持住啊。“ 李道玄明白了这位老将军的意思,面上有些发红,但想了一下还是说道:“不瞒国公,道玄不是君子,已做了不少荒唐之事,但您说的话我一定记在心里的。” 秦国公嘿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这些就不说了,这天快亮了,你们得早作打算,老头子也只能维持到日出之时,到时候怎么说也得封楼了。” 李道玄连声道谢,那秦国公自领着金吾卫退到了远处,给李道玄他们留出了足够的地方儿。 李道玄也是望着身边这些女子,自进这长安以来认识的女子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他看看那一直偷偷去牵鱼玄机手儿的莲生,再看看抱着阿离的莺哥还有燕语,最后望向了站在一旁询问楼中女子的白小蛮。一时之间感慨起来。 李道玄感慨之余,心也沉甸甸的,从某一方面来说,自己也背负着更沉重的责任。 他正想着,背后传来常随的呼唤声:“师父.” 李道玄回身看到常随带着一个脑袋奇大的老头,正站在自己身后。 常随上前一步:“师父,我带了老宋过来,您看要运走什么,就交给他了。” 李道玄楞了一下才想起来,常随白日里是说过,要想办法将云裳小筑里的东西运走。他便走到莺歌燕语身前,问道:“楼中还有能运走的东西么?” 莺哥叹了一口气:“那可多了,光说那些幽州鲁班楼打制的春塌软椅就搬不完的,更别说姐妹们的脂粉梳台。” 燕语也脆生生道:“还有流苏帐幔,楼后的酒窖,对了,还有白姐姐的东西呢。” 白小蛮此时走了过来,皱眉道:“公子是要带我们去哪里?若是路远,这些东西便不要了,小蛮只有一辆车子还停在后院中,其余物事,便都烧了吧。” 常随一直跟在李道玄身后,此刻抓耳挠腮忍不住道:“姐姐们,这些就交给我吧,让老宋搬走就是了。“ 大家便都望着那脑袋奇大,正吸着一根竹筒旱烟的老宋,无不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老宋似也看到了这些怀疑的眼神,放下竹筒旱烟,说道:“楼主放心,老宋没有别的本事,搬东西还是靠得住的。” 李道玄微微一笑,见他如此镇定,知道此人必有过人之处,便对白小蛮道:“小蛮,你先把那马车弄出来,让她们将细软之物收拾好,咱们看老宋施法便是了。” 那老宋便笑道:“楼主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咱要施法了。”说着竟有些得意洋洋。 白小蛮只想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便带着莺歌燕语并莲生等女走进了云裳小筑。 决定继续留下来的云裳女子,大多是清琯女子,还有一些迎宾少女。都是年岁不大,跟着白小蛮各将细软珍贵之物打起了包裹。 李道玄和常随一直等到天色有些发白,才看到那侧门行出了三辆马车,在前的正是当初李道玄第一次见到白小蛮的那辆布满机关的大车。 这大车拉车的马儿中,最为显眼的却是李道玄得自曼罗馆的那匹楼兰云梭马。 三辆车子行驶很是吃力,让李道玄怀疑车中到底堆了多少宝贝。 此时车子一排停在了楼前,车帘也被掀开,云裳少女们挤在车帘前,好奇的看着站在楼前吸着旱烟的老宋,自是想看看这人是如何搬运物品的。 莲生却在车中嘟囔道:“何须如此麻烦呀,让老将军派那金吾卫帮咱们一起搬了就是。” 那老宋耳朵很尖,回头哼了一声:“姑娘,老宋我要搬,可是连这云裳小筑一起搬了去,就是那一木一瓦都不会漏掉的。” 他这样一说,连李道玄都来了兴趣,点头道:“就请宋先生施法。” 老宋见这位楼主大人给足了自己面子,嘿嘿的再次放下旱烟,伸手手掌,那宽大的袖子抖动着,飞出了五团圆滚滚的光球。 五道光球落在地上,不住的弹动着。 当前车中的白小蛮淡淡对身边女子道:“原以为是什么绝妙功法,不过是‘五鬼搬运术’而已,你们看着,这老宋等下儿就要出丑啦。” 第217章 岭南五瘟鬼 大脑袋老宋袖中抖落出来的五粒光球很像是洛阳舞狮时所用的绣球,只是看起来软软绵绵的周边还带着丝丝绿烟。 绿烟似雾又似焰,冷冷森森的让围观的诸人都皱起了眉头。 李道玄轻声问身边的常随:“这老宋是什么来历?这道法看起来很有些诡异之处。” 常随低声回道:“这老宋常年在灞桥附近厮混,他加入楼中时日不长,但这一手妙手搬运之法很是有些门道。” 李道玄看着那老宋指挥着五只绿烟滚滚的软球飞起了云裳小筑里,心中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如今对于他来说,已经不能不重视金风细雨楼这个组织,毕竟这才能算是自己控制下的势力。 既然决心振作这金风细雨楼,李道玄就不得不开始考虑起了一个组织的运作,就说这金风细雨楼目前鱼龙混杂,难免会有一些浑水摸鱼的宵小之辈。 李道玄想着便有些沉重起来,自思自己对这组织运作之法确实没有什么经验。 他想着便将视线投向了那第一辆车中的白小蛮身上。 李道玄正盘算着如何将金风细雨楼交给白小蛮打理,就听到那车中的女子们发出一阵欢呼声。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只绿色光球已自云裳小筑里走了出来,那光球四周伸出了几只触须般手脚,轻松的扛着一只梨木花雕柜。 李道玄看着便恍然了,原来这老宋是在驱使那绿色圆球来搬运东西。 但这样也未免太过平淡无奇了,虽然是省了人力,但还不如众人一起搬运起方便呢。 他正想着就见老宋吐气开声,站在原地手指上下挥舞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那绿色光球放下了梨木柜,圆滚滚的身子在梨木柜快速上下移动着,随着光球的动作,那木柜上现出了一个绿色的怪异符号。 这符号虽然怪异,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一贴道符,上下通天地,左右横阴阳,绘着四方铜钱般的圆形符号,还有五条黑线般扭曲的符文。 随着这绿球在木柜上画下这符号,就见那梨木花雕柜子忽然抖动起来,继而快速移动起来,就像一只看不见的人影在驮着木柜疾走,又像木柜自己有了手脚。 诸人看着那柜子自己走动起来,走动之中忽然加速,哗然一声消失在云裳小筑门口。 那老宋便得意的翘起了胡子,嘿然一声:“大家可看到了么,老宋我可没有胡吹大气。” 原来他是故意弄出来给大家看的。 李道玄微笑着点点头,他在杂书中也曾看过这等道法的记载,这道法名为‘五鬼搬运术’,又被称为‘五符搬运大法。“ 不过按照书中记载,这手道法乃是以符咒搬运诸物,乃是前代仙流修士也业已失传的正宗道法,从未见过人以这等怪异的圆球运转。 此时那云裳小筑中不断走出了各式物品,无论是金镶木案还是古玉屏风,甚至连莲花小凳,各式杂物都贴着绿色的符图,自楼中走出来,哗哗的消失不见。 不多时那云裳小筑大门开了,连整个大厅都空空荡荡的。 围观诸人都露出赞叹之色,就连那远远的金吾卫们都啧啧称奇。 也只有白小蛮面无表情,自车中走下来,来到李道玄身边,望着老宋继续施法。 就在老宋驱使五鬼将楼中最后一件物品搬运完毕,就要开始运转妙法,搬运整座云裳小楼的时候,忽见南边传来道道绿芒。不多时一件件本已搬运走的物品再次现身诸人眼前。 就像离家出游的人再次回到故居,那些闪动着绿符的物件自发的再次走进了云裳小筑中,回归原位。 李道玄看得好笑,常随不安的来回走动,想去问一下那目瞪口呆的老宋,但见老宋站立不安的样子,也不好打扰他。 当所有的桌柜杂物都回归远处,老宋的无粒绿色光球就像跳动的蹴鞠般在原地打着转儿。 那些看热闹的女子们有的都已经暗暗偷笑起来。 白小蛮上前一步,淡淡对老宋说道:“五鬼搬运术乃是正道仙术,你这人炼制出的五瘟鬼走的本就是歪门邪道,如今知道不可用了吧。” 老宋一扬脖子,大声道:“姑娘说的咱当然懂,但您说五瘟鬼是歪门邪道,老头子可就不同意了,这道法在我岭南宋家传了不知多少年,那道门的五符搬运大法,说起来还不是从我宋家这套五瘟鬼道中变化出来的。” 白小蛮却不和他争辩,抬头望着云裳小筑,手指轻弹,就见小筑门匾之上闪出了道道灵光,灵光过后,一对儿桃木雕成的小人儿出现在云裳小筑门匾两侧。 白小蛮手指那一对儿桃人:“你可看好了,这两位就是古时黄帝手下的两位神将——神荼与郁垒,有这两位神将在,你这五瘟鬼可什么都搬不走的。” 白小蛮说完转头望了李道玄一眼,再看向老宋时脸色更冷了:“五瘟鬼炼制艰难,你这人炼制出这等瘟鬼,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老宋打量白小蛮几眼,嗤鼻道:“姑娘出身魔道天莲心宗,反而说我不是好人了,老宋可不懂了。” 白小蛮淡淡道:“出身魔宗又怎么样,小蛮虽然出身不好,但这些年来从未做过坏事。“ 老宋挺着脖子也是大声道:“若不是为楼主办事,老宋又怎么会运转这五瘟鬼,你去问问常爷,老宋我可曾用过这五瘟鬼做过一件坏事?“ 常随急忙出来打圆场:“白姑娘,老宋他从未用过这道法做过什么坏事,他在灞桥日子过的很是拮据,也从未用过这搬运之法偷过别人的东西。“ 白小蛮哼了一声,转身走上了马车。 李道玄心中一动,似乎白小蛮对这金风细雨楼很是有些看法。 他想到这点,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走上来对那老宋行了一礼:“不管如何,宋老肯出手帮咱们,道玄很是承你这份情,既然搬运不了,咱们就不搬了。“ 老宋点点头:“楼主啊,其实那丫头说的是真的,有这门神在,这五瘟鬼道还真用不上了。“ 李道玄看看云裳小筑,不禁有些遗憾之意,又想到了那楼后的桃花坞,忽然问道:“既然楼中之物搬运不动,那楼后的东西呢?“ 老宋张眼看了看楼后的小院,吸了一口旱烟,磕磕烟袋。忽然将旱烟杆扎到了腰带上,拍手道:“或者可以试一试。“ 他说着右手双指竖起,口中喝道:“总管文业起,元伯元达,公明仁贵,五方瘟神何在,急急如律令!“ 随着这道门常见的‘呼名咒术‘念出,那小筑门前五粒圆球齐齐弹上了半空。 李道玄仰望空中,只见一团绿芒爆起,那五粒圆球在空中消失不见,却有五个力士现于空中。 五名力士距地约有三五丈,身披五色五瘟使袍。五人手中各执一物。一人手执构子和罐子,一人手执皮袋和剑,一人手执扇子,一人执锤子,一人手执火壶。 李道玄看着这忽然现身的五力士,忙问道:“宋老,这是何方神仙,难道这就是那五方瘟神不成?“ 老宋驱动了五方瘟神,得意道:“公子啊,此为五方瘟鬼力士,所谓在天为五鬼,在地为五瘟。分别是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仁贵。那站中间的便是总管中瘟史文业。“ 李道玄不禁动容:“宋老竟能驱使鬼神,实在是让道玄叹为观止。“ 老宋一边驱使着五瘟力士飞向那后院,一边问道:“公子想要取何物?” 李道玄忙道:“后院桃花坞有一座木屋,可否全部搬运走?” 老宋点点头:“公子此时便可回金风细雨楼看看了,那后院的桃花和屋子便都搬去了。” 李道玄吃了一惊,情不自禁走向了后院,果然看到院子空空如也,不但木屋不见了,连桃花坞中的百株桃树都消失了。 他走回楼前,忍不住再对老宋行了一礼,这等手段确实是让人佩服。 等李道玄坐上白小蛮的马车,还在回味那老宋的手段。 马车启动时,他便对白小蛮说道:“这老宋出身草莽之中,但入了金风细雨楼就是自家兄弟,日后我还想要姑娘统领这楼中之人,看他如此手段,想来楼中也是藏龙卧虎。” 白小蛮低头不说话,车子出了平康坊进入西市后她才抬头道:“那五瘟鬼术本就是雕虫小技,不说长安,便是民间百姓,只要一对门神就能挡住了,他虽然搬走了桃花坞,但也不过是因为桃花坞中没有门神的缘故。” 李道玄微微一笑:“白姑娘,你似乎对这金风细雨楼颇有些看不惯,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白小蛮咬牙道:“小蛮不是看不惯这金风细雨楼,只是看不惯黄泉宗的喽啰小人得志,岭南宋家与黄泉宗关系密切……” 李道玄这才明白这个女子是恨上了黄泉宗,顺带着连黄泉宗外门的人都恨上了。 他叹了一口气,忽然坚定说道:“道玄既已答应了帮你,绝不会食言的,日后你要对上黄泉宗,我只会帮你,不会帮他们的。” 白小蛮不置可否,车中便沉默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有女子低声议论道:“到了,到了,怎么是这么一座破陋的地方啊,这可怎么住人。” 李道玄掀开车帘,看着怀安坊中心四方大街正中的金风细雨楼。 白小蛮自车上走下来,在他身后淡淡道:“黄泉宗之仇,小蛮自会料理的,公子也不需卖好,你不就想让我帮你管着这金风细雨楼么,只要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我自会帮你的。” 李道玄望着残破的木楼,苦笑一声,点点了头,心中千头万绪却不知如何说起。 第218章 金风细雨楼 矗立在长安南城怀安坊里的这座金风细雨楼确实是败落不堪,云裳女子们走上楼梯时,首先听到的是那腐朽的木梯发出的吱呀之声。 她们都是皱着眉头,对着楼中粗陋的摆设,破败的四壁品评起来:“金风细雨楼这名字叫的可真好,可不是头顶破梁细雨,耳听腐窗金凤么。” 白小蛮走在最后,咳嗽一声道:“都在乱说些什么,离巢之兔奔波无路时,有个安身的地方就不错了,谁若觉得不好,现在就走。” 她在云裳小筑中统领这些女子多年,这样一说,大家都不敢乱说话了。 常随有些尴尬的说道:“姐姐们委屈了,是有些寒酸了。” 正说着话儿,那金风细雨楼门前人声嘈杂,混合着马车停靠之声。 李道玄转头望去,只见几辆洛府的马车停在了门前,口中忙说道:“常随,这些是洛府的家人们,你下去安排一下吧。” 常随急忙答应一声,那围在楼前的车中走下一个中年少妇,正望着常随,却是胡大娘来了。 李道玄看了几眼,便带着这些女子们走上了三楼上。 整个楼中,也只有这三楼还算整洁。但白小蛮注视四周,眉头却皱了起来,摇头道:“却也太脏了些。”她便立刻安排起这些女子,自取了松枝扫帚,柳叶软拖,忙着清扫起来。 李道玄推开三楼窗户,看向了楼后的院子。 这金风细雨楼虽然破败,但占地却是整个怀安坊最宽广的,整个后院夹在两座坊间大宅中间,约有四个桃花坞大小。 那老宋搬运来的桃花树与木屋此时就掩映在后院的池塘草地边,李道玄看着莲生带着莺歌燕语并阿离和鱼玄机,正在那木屋前嬉笑着踏着青草,心中便有了一份安详的感觉。 等到白小蛮带着数十个女子将三楼打扫的一尘不染时,已到了午后时分。 洛府的奴仆们暂都安顿在了整个二楼之内,常随跑上跑下忙的团团转,终于安排妥当后,那白小蛮便走到李道玄身后低声道:“公子,常公子的这金风细雨楼如今有多少人了?” 李道玄招手让常随过来吩咐道:“趁着今日,把楼中的朋友都叫来吧,咱们也要商量一下今后的动作了。” 常随首次看到李道玄如此热心的为这金风细雨楼打算,自是喜不自禁。 诸人粗粗用过饭后,便聚集在了一楼大厅之中。 李道玄坐在了首座,左手白小蛮右手常随,座下却立着数个游侠儿,还有五六个九流修士。 长安的游侠儿以前都是按照各坊间划分了地盘,本就是一盘散沙。那九流修士更是漂泊不定。此时都集中在大厅中,各自端着架子,俱都望着上座的李道玄。 李道玄咳嗽一声,便望向了白小蛮。 白小蛮戴上了头纱斗笠,起身淡淡道:“诸君豪聚于此,可曾想过为何要加入这金风细雨楼呢。” 这一问正问道了诸人的心中。 长安北城东坊区的游侠儿代表立时高声叫道:“咱们游侠儿游荡四方,本不是靠着这长安吃饭,只是常爷说过入了楼中有大把的金子和女人,这才过来。” 这游侠儿虽然说的粗俗,但十分真诚,金子和女人本就是这些游侠儿心中所求。 那九流修士共推的乞丐老者却摇头道:“我们加入楼中不为求财求色,只为九皇子殿下出身寒门,所以入了楼中,愿效犬马之力,求得一生功业。” 几个游侠儿便都笑了起来:“什么建功立业,未免说得有些虚浮了。” 那乞丐老者叹然一笑:“诸位小哥儿,这你们都不懂么,若果然九皇子登了大位,我等都有了安身立命的机会,那金子和女人还缺么。 李道玄听得满心不自在,白小蛮扑哧一笑,摇头道:“说来说去,诸君所求的不过还是权财色而已,真是让人失望。“ 游侠儿和杂门修士都是望着白小蛮,人人露出不满之色。 白小蛮不理会他们的眼神,淡淡说道:“俗尘一世不过百十年,便有金山银海,酒池肉林,匆匆数年后,还不是化作了一堆白骨,一尘黄土。当今仙魔共立,各有千秋大道在前,诸君怎么就看不到呢.” 那杂门修士们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游侠儿们却骚动不安起来。 白小蛮走动几步,望着那些杂门修士缓缓道:“你们杂门修士们总是贪图功法小技,每日钻研的都是幻术巧道,从未想过世家传承魏晋,仙流纵横九州,学的是大道,求的是仙缘,这才是你们这些人郁郁不得志的真正原因。” 那乞丐老者愤然反驳道:“仙流五宗,魔道八门,还有那外门千派,都是敝帚自珍之辈,我等当然也想求得大道,但有这个机会么。” 白小蛮手指李道玄道:“往日无缘,今日仙缘就在眼前,你们为何只念着李公子那什么九皇子的身份,却忘了他可是道门妙华宗的正牌子修士呢。” 乞丐老者望了望李道玄,便转身跟身边的几位修士低声讨论起来。 此时游侠儿们都看着白小蛮,个个露出急迫的神态。 白小蛮转向了他们,哼了一声:“你们就别想了,尔等与道无缘。” 那几个游侠儿都是失望起来,白小蛮等了一会儿却继续说道:“不过那九流杂门,外门千派,甚至是魔道那些小技巧们,你们还是有机会学的。” 李道玄终于坐不住了,起身道:“白姑娘,你来一下。” 他说着走向了厅中一角,白小蛮跟着走了过来,掀开斗笠轻纱,一双妙目望着他。 李道玄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真要传他们道法不成。” 白小蛮却低声问道:“公子原本的打算呢?带着这些乌合之众做那飞蛾扑火的蠢事么,这些人固然有些可用之处,但真要做什么大事,那是不行的。” 李道玄张开嘴巴,却反驳不出来,良久才说道:“人心难测,养虎容易缚虎难,要真是这样做了,如何控制他们呢。” 他说着继续摇头:“虽然有子午端阳蛊,但那是绝对不能用的。” 白小蛮微微一笑:“公子啊,小蛮说的这些话儿,并不是要你立刻就做,你可以先给他们画下这张大饼,至于给不给他们吃,可以等到以后再说啊.” 李道玄低头想了一下,抬头毅然道:“花朝节后,道玄就要离开长安,楼中之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日后这金风细雨楼就是你白小蛮的。“ 他说完,转身走到了诸人面前,沉声道:“楼中一切事务皆由白姑娘和常随处理。”他近乎的逃避般的草草说了一句,便走出了后门,来到了后院之中。 迎面扑来的便是少女阿离,阿离双手捧着一只獭皮包囊,娇声道:“大叔,这是那胖子要阿离交给你的。“ 李道玄想起了洛碧玑说的话,这应该是他留给自己的东西了。他俯身接过皮囊,还未打开,眼中就看到一角紫色裙摆摇动。 莲生俏立在他面前,脸色却很是不好。李道玄收起了皮囊,想到了那日桃花坞之事,心中有些不安。 莲生伸手拉过了阿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向了木屋。 李道玄悄悄迈出一步,那莲生就冷声道:“以后这桃花坞再不许你这贼子过来,你若敢来,我便打断你的双腿。“ 李道玄愕然止步,只能望着莲生带着几个女子走进了木屋中,紧紧关闭屋门。他站在桃花树下一时呆了。 木屋中缝隙中,莺歌燕语并阿离三个丫头都是悄悄看着,看着桃花下呆立的公子。 莲生坐在石床上,一手扯住了鱼玄机,一手敲着床榻:“你们几个死丫头都给我听好了,不许去找他。“ 李道玄在后院不知站了多久,一时进退两难,正在怔忪间,那大厅后门儿开了,白小蛮轻步走了进来,拿过了他手中皮囊,轻轻打了开来。 皮囊中一本黑色册子,一块八卦木牌,还有一封书信。 白小蛮将书信递给李道玄,自去翻开册子。 李道玄接过信打开只看了开头几句就吓了一跳。 洛碧玑在信中只说了三件事,件件都与李道玄有着关系。 第一件事说的便是那皮囊中的八卦木牌,那竟是浮游观的天师方木咒,木牌中记载了天师咒法。 李道玄看着那信中所述的八卦木牌开启之法,信中隐隐不安起来,洛碧玑竟然将天师门的道法秘籍都交给了自己。 信中第二件事说的却是皮囊中的黑色册子,信中说黑册中所记的乃是这些年来洛家养的四百暗谍。 最后一件事说的正是莲生的失忆之事,洛碧玑却只有简单的一笔,说道此事只能求助于洛青璇。 李道玄将书信看完,却有些疑惑起来,那时洛碧玑口中所说,心中所念的不是花朝节之事么,如今他像交代后事一般,却一句也没说花朝节事。 他合上书信,望向了白小蛮。 白小蛮正翻着黑色书册,脸上现出震惊之色。 李道玄忙问道:“洛少说那册上乃是他这些年来暗中所养的暗谍,只不知这暗谍到底指的是什么?“ 第219章 六欲法意鬼 白小蛮手里拿着那本黑册子,犹自翻动着,脸上的神情愈发的严肃。 李道玄便静静站在一旁等着,白小蛮慢慢将册子全部看了一遍,忽然露出了笑意,伸手一甩,五指挥动灵力,瞬时将那洛碧玑留下的黑色册子化作了一天碎纸。 李道玄望着那些飘飘荡荡的碎纸片,连阻拦都来不及,不禁望着白小蛮怒声道:”白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小蛮转头甜甜一笑,李道玄便有些恍然,与这女子相识多日,每次都是冷冰冰的,从未见过她如此甜蜜的笑意。 自从这次白小蛮回来,性情大变,那小性子就像风中之絮,飘荡的不可预测。 李道玄很快回过神来,沉声道:“白姑娘,这是洛少留给我的机密信息,你这样做,难道是想要挟我不成?” 白小蛮靠近他身边,点头道:”却是想要要挟公子,这册子中所记载的就是洛府的暗谍,但公子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就要答应小蛮的要求,就是现在。“ 李道玄脸无表情,皱眉不语。 白小蛮脸色沉下来:”这小蛮可就不明白了,公子对金风细雨楼都是不屑一顾,动不动就要说什么回云州去,洛少虽然将云裳小筑和花朝节事托付给你,但也没有说将洛府与吴王的担子交给你啊。“ 李道玄望着她的双眸,脸色平静:”正因为道玄想要离开长安这个是非地,所以才要将欠洛少都还给他,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么。“ 白小蛮深深望着他,摇头道:“小蛮却觉得公子似乎越陷越深了,看起来更像是要在长安大大的闹一场的样子。” 她说着妙眸转动:“难道公子也被吴王殿下感动过了,也学着吴王天下为公的性情咯。” 李道玄隐隐被她说中心事,一甩袖子,淡淡道:“白姑娘到底现在有何事要道玄做,尽快说出来就是。” 白小蛮抬头望着娇艳桃花,长长叹了一口气:“小蛮想求公子将我炼制成黄泉鬼灵体,不知公子愿不愿意。” 李道玄豁然转头盯着白小蛮,心中震动,下意识大声道:“不行,绝不可以。” 白小蛮身上现出点点灵光,在桃花落英缤纷中,就似姑射山上的妙花天女一般,口中淡淡道:“可以不可以,不是公子的问题。愿意不愿意才是公子的问题呢。”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传来,鱼朝恩所化的小泥人自一株桃花上现身,摇头对着发呆的李道玄道:“公子,白姑娘自破丹海,你若不出手,天莲魔变心法反噬她的丹海,这就要化作孤魂野鬼啦。” 李道玄身子一晃,伸手扯住了白小蛮,望着她身上的灵光飞舞,那春露含情的双眸中现出一点艳红,心中打急:“你这傻女人,道玄现在身陷云雨破灵经脉中,根本无法运转丹海。” 他说着转头望向鱼朝恩:“鱼先生,你快想想办法,决不能让她这般作践自己。” 鱼朝恩跳到李道玄的肩上,诧声道:“何谓作践自己,化身鬼灵体,就能得到公子身上的冥力,这对她来说可是大好的事情。” 他说着,泥口中吐出一口气,一团纱罩般的白色气息裹住了白小蛮身上的灵光,将那灵光压制回去,这才叹道:“如果老夫猜的不错,白小蛮修炼的是魔门天莲宗的‘大莲华心术’。这门功法共分四步,看她的样子似是经受了大变故,这七情六欲都已混乱不堪。” 李道玄哪有心情听他讲解什么功法,急声道:“先救人要紧。” 鱼朝恩冷哼一声:“公子啊,这女子既然自毁丹海,除了炼制鬼灵之道,那还有什么法子,你也不要着急,等会儿,等到她全身灵力扩散,便放出云雨脉,先将这姹女灵力吸收了再说。” 李道玄也镇定下来,望着眼眸渐渐迷失的白小蛮,摇头道:“这是何苦。” 鱼朝恩自他肩上跳到了白小蛮身上,伸出手指轻轻一点,便有些明白了:“原来她是中了黄泉宗的阎王针,是了,白姑娘自己也知道无法控制那大莲华心术,如果不想办法境界必然大退,她如此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鱼朝恩说完止住了李道玄要询问的话,继续解释道:“大莲华心术共有四如境,天莲心宗秘言曰,一如莲华,在泥不染,在世不污。二如莲华,自性开发,自性开悟。三如莲华,为群蜂所采,为众圣所用。四如莲华,有四德在身谓常、乐、我、净。” 李道玄低头看着白小蛮整个身子都缩到了自己怀里,一时也没有办法,听到鱼朝恩的解释,不禁问道:“这四如听起来与佛宗很有渊源,那魔门难道与佛门也有关系?” 鱼朝恩微微一笑:“魔门八宗的天莲心宗本就是多年前的一位佛门子弟魔化后创建,不但与中土天荒寺大有渊源,便是与那西域密宗也是关系密切。” 他说罢指着白小蛮继续说道:“就像白姑娘修炼的大莲华术,上次看来还在一如不染的境界,但今日就有了那第二如的天性开发的境界。如果公子不帮她,她必然会进入第三如的六欲纠缠的魔境中,为群峰所采,为众圣所用,变成一个人尽可夫的放荡魔女。” 李道玄倒抽一口凉气,这才明白白小蛮为何自行险招的原因。 鱼朝恩再试探一下白小蛮的丹海,露出怪异之色,望着李道玄诧然道:“原来白姑娘与公子已有了鱼水之欢,嗯,这是密宗欢喜禅法。如此就好办多了。“ 李道玄心有惭意,但听到鱼朝恩说好办,心中安定下来,再望望白小蛮,沉声道:“鱼先生既然说好办,那只有如此了,我便出手炼制罢了。“ 他说完抱起了白小蛮,带着鱼朝恩走向了木屋,只走了两步就停住了,想到莲生等人还在木屋中,便转头走向楼中。 白小蛮在他怀中醒了过来,低声道:“去小蛮的车上,那,那里安全些。“ 李道玄便走到了停在后院的白小蛮的大车里。 鱼朝恩又跳到了李道玄的肩上,沉声问道:“公子炼制六鬼之法学自何处,能否给咱家说说。“ 李道玄放下白小蛮,想了想,便将西海水下小岛中事说了一遍,但他还是隐去了阴九幽的事,只用几句话带了过去。 鱼朝恩却沉吟道:“按公子所说,那七罪之鬼嘛,有些不对。“ 李道玄愣了:“那阴九幽所说的便是那七罪之鬼,玄机姑娘就被我炼制成了艳淫之鬼,只有莲生师父是炼成了灵鬼。“ 鱼朝恩看了他一眼:“公子你可太相信阴九幽了,此人所说的炼鬼之法不但错了,而且似乎有意将公子引向了歧途。“ 他说着便有些严肃起来:“若不是公子把持的住,胡乱炼制那七罪鬼,恐怕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了。“ 他低头解释道:“七罪鬼炼制之法是没错的,但公子所学的炼制心法却是以魔入魔的歧途,炼一只罪鬼,自身便要受一分罪孽的纠缠,七罪都成了,公子也要变成一个无所不为的魔头了。“ 李道玄细思云州之事,那阴九幽果然有引诱自己入魔的意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鱼朝恩想了想,却笑道:“这正是天意如此,咱家虽然知道魔门九鬼的心法,但对具体手段却不甚了解,如今公子已学会了手段,只需咱家将这心法传授与你,这炼鬼之法便是完美了。“ 他说着便让李道玄凝神听着,口中述道:“真正的炼鬼心法里,并非是什么七罪鬼,却是九鬼。那天地灵三鬼超脱六欲,比如莲生那只灵鬼,不受六欲所制。但那‘色声香味触法’六欲之鬼便要受制于炼制之人,玄机姑娘正是六欲鬼中的‘色鬼’。“ 李道玄低头看着白小蛮,有些不安道:“那白姑娘要炼制成什么鬼呢?“ 鱼朝恩沉思起来,良久才说道:“天地灵三鬼要求太高,可遇而不可求。至于色声香味四鬼,还需要炼制之体需要具备那色声香味的天赋。白姑娘修炼的是魔门心法,只能炼成那‘法鬼’了。“ ‘色声香味触法’对应的正是‘眼耳鼻舌身意’,鱼朝恩所说的法鬼,正是意念之鬼灵。 鱼朝恩说到这里,见那白小蛮身上灵力已经有溃散之意,急道:“此时先吸收了那姹****灵再说。“ 李道玄在他的指点下,轻轻发出体内的云雨破灵脉,如鲸吸一般,不多时就将白小蛮丹海散出的灵力全部吸收干净。 失去了灵力丹海的白小蛮变得虚弱不堪,呼吸渐渐沉重。 李道玄再按鱼朝恩所说,将云雨经脉藏在了丹海之下,调出一点冥力,挑动白小蛮的三魂七魄。 按照此时时辰,正是七魄中的第二魄‘伏矢魄’最为活跃的时刻。 李道玄对那“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已是十分熟悉,这番炼制因为先吞了白小蛮的姹****灵,更是顺畅了许多。 鱼朝恩轻声指点着,尤其对九鬼炼灵心法说的尤为仔细,李道玄按照阴九幽所说的手法,配合着鱼朝恩指点的心法,心手合一,终于将那白小蛮炼制成了法意之鬼。 他再小心的调动一丝冥力,将白小蛮的三魂七魄凝练成体,大功告成之时对于那魔门炼鬼之法体会更是深刻。 白小蛮身化鬼灵体,那得自欢喜禅中的冥力与李道玄注入的冥力合为一体,整个丹海再无天莲心宗的灵力,全部变作了李道玄的血脉冥力。 她露出了微笑,缓缓坐起来,左手点出一朵白莲,右手握着一团黑色气团。淡淡说道:“果然如此,公子的冥力可以圆转如意转化,有了这冥力就可以使用任何功法而不受限制。“ 她说着整理下衣衫对着李道玄躬身道:“小蛮得此机缘,必当忠心为公子办事,以后只听公子一个人的话。“ 李道玄压下丹海蠢蠢欲动的云雨脉,对她这番话毫无欣喜之意,如今自己身边已有了灵鬼莲生,艳鬼玄机,又多了一位法鬼小蛮,照这样发展下去,某一日说不定真要集成了九鬼,那才真变成了一个大魔头呢。 第220章 花朝三比试 白小蛮见李道玄面有不豫之色,望着李道玄淡淡说道:“公子也为何如此忧心,难道害怕小蛮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么,那金风细雨楼之事我一定会为公子做好的。” 李道玄收了心怀,有些感慨的对她说道:”我并未忧心,也不是担心你心怀不良,只是觉得太委屈你了。“ 白小蛮整理下发髻,转头望向了马车窗外,低声道:”洛少留下的书册中记载的是四百暗谍的名字和位置,这可能是洛少最后的法宝了。“ 李道玄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白小蛮继续说道:”那册子上所记的三百七十八名暗谍都已牢牢记在了我的脑中,若公子需要动用,小蛮愿意代劳。“ 李道玄终于开口问道:”什么是暗谍?“ 白小蛮转头沉声道:”所谓暗谍,乃是隐藏在长安中的洛府杀手,公子难道忘了雀离寺之战中那些人了么?“ 李道玄当然不会忘记,那些训练有素,看起来忠心耿耿的黑衣杀手,在雀离寺中自己见过他们的手段和效率。 白小蛮淡淡继续说道:”那暗谍日常便以其他身份隐藏在长安中,洛少只有再最关键的时候才会动用。小蛮刚刚看过,这些人是洛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开始培养的孤儿,人人都对洛家忠心耿耿。“ 李道玄立刻打住她的话:”既然如此,就不要动用了,我毕竟不是洛家的人。“ 白小蛮一双妙目诧异的望着他:“洛少既然把这些杀手名册都交给了公子,自然也已授了动用之权,为何不用。“ 李道玄摇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本为草木,却为这长安的乱风吹动,身不由己之下,不想再动用这些东西。” 白小蛮皱眉还未答话,马车门儿被打开了,莲生站在车前,手指伸出,抓住了车中禁制射出的十七条无声无息的琵琶弦,哼了一声对李道玄道:“好啊,你现在倒学会参禅了,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李道玄急忙站起来,下意识想解释几句,那白小蛮已自车中伸出了手臂,竟然那样亲密的揽住了莲生的的脖子,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本是来找事模样的莲生顿时露出古怪的表情,伸手在白小蛮腰上拧了一把,也不说话,哼着小曲儿转身走了。 马车门重被关上,李道玄露出询问之色,白小蛮却歪着头:”公子啊,刚才咱们还没说完,你既然不想动用这批杀手,那么洛少的情报网难道也不想用了么?“ 李道玄立刻动心了,若要说现在他在长安最需要什么,那必然是情报来源了,白小蛮在云裳小筑的时候,就曾多次展示那神奇的情报,洛碧玑手下定然有一个情报网脉了。 白小蛮见他动心,嘻嘻一笑:”公子啊,这些暗谍不但是杀手,而且还是洛府的情报探子,今日小蛮才知道,原来以前那些情报,都是他们获取的。“ 李道玄不禁对这情报源十分好奇:”那些暗谍在长安另有身份,自然可以获取情报,就和游侠儿一样吧。“ 白小蛮摇摇头,看向了李道玄肩上的鱼朝恩。 李道玄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鱼先生不是外人,不必瞒他的。“ 白小蛮便伸手整了一下腰上衣衫,低声道:”公子可知道这三百七十八名暗谍日常的身份是什么?" 她说着,连那鱼朝恩都竖起了耳朵,他对这件事也是十分好奇。 白小蛮自问自答道:“那些暗谍的身份啊,其实说出来不值一提,他们日常隐身的身份是长安各府中的管家。” 她一说完,鱼朝恩首先露出恍然之色,不禁赞叹道:“好一个白鹰洛府,果然是大手笔,妙手笔,这招可真妙。” 李道玄却露出疑惑之色:“管家,那又有什么。” 白小蛮哼了一声:“不但是管家,而且大多都是六部下七品以下的杂官中的管家,很多都已是府中的大管事了。” 李道玄这才明白过来,洛家将这些暗谍安排到这些七品左右小部官员的家里做管家,确实很妙,要知道朝廷大事抉择都是通过皇帝,宰相以及三省六部来决定和实施,但真正办事的却是那数不清的部曹小官。 鱼朝恩越想越是妙:”六部曹员虽然品阶不高,但所在位置却是非常重要,无论是朝廷大事还是修士小事,长安乃至各郡府的事务都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流转。“ 白小蛮笑道:”不光如此,作为府中管家,日常出行购物交际都是相对自由,几乎可以随时调用。“ 李道玄忽然想到一事:”如此说来,那儒宗的<白鹿经世注>记载每月大事,难道和洛少也有关系?“ 鱼朝恩呵呵一笑:”公子你可真说对了,这件事恐怕白姑娘也不知道,实话说罢,白鹰洛府至少有四分之一的钱财,都是来自这白鹿经世注。“ 李道玄和白小蛮都露出不能相信的眼神。 鱼朝恩却摇头叹道:”这些年来,我们内侍省只知道白鹿经世注的情报来自洛府,却怎么也搞不清洛碧玑那个家伙是如何搞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报的,如今才明白了。“ 他抬头看到李道玄和白小蛮还是不信,便继续道:”白鹰洛府生意来源一为宫中内府的生意,二为西南渝州商道的绸缎生意,三为云裳小筑的花钱,最后就是这白鹿洞收买情报的收入了。“ 李道玄皱眉道:”白鹿洞儒宗有多少钱,怎么会做买卖情报的事情。“ 鱼朝恩嘿然一声:”海枯斋的琅琊王,公子该知道吧,大唐山东四大世家都是儒门中人,你说他们有没有钱。这且不说,长安四大钱庄,除了贞观钱庄是内府的,那剩下的三家钱庄都在海枯斋和四大世家手里。“ 李道玄点头道:”原来如此。“他不禁又问道:”说起来,花朝节在即,咱们也该准备些金子,筹备这件大事了。“ 他话声刚落,白小蛮就冷冷的回道:”这件事小蛮正要对公子说呢,实话告诉您吧,如今啊,咱们已经没钱了。“ 李道玄大吃一惊:”没钱了?“ 白小蛮还未说话,鱼朝恩咳嗽一声道:”这个,公子,四大钱庄已经封存了洛府的账目,这白鹰洛家啊,除了云裳小筑,真的是没钱了。“ 白小蛮紧跟着说道:”云裳小筑也没钱了,光是发落楼中女子就用去了三十万贯,这还不算奴仆杂役的工钱,还有楼中日常供给的商户所欠的金子。如今云裳小筑被封了,不但没钱,还欠了不少呢。“ 李道玄头疼起来:”这么说来,花朝节之事需要多少金子?“ 鱼朝恩没有说话,白小蛮低头想了一下,却摇头道:”花朝节还有四五日的时间,算起来明日就要‘游街赏花’了,再加上连续三日的‘踏青探花’,再算上三月十五的‘花朝大会’,这金子是越多越好,没有个定数。“ 鱼朝恩见李道玄听得一愣一愣的,便解释道:”这花朝节也算是个大节,大唐国土辽阔,各地花朝节的风俗都是不同,咱们长安的花朝大会就和南州,渝州境内的不同。共分‘游街’‘踏青’‘赏红’三项大比。“ 李道玄皱眉道:”难道不是三月十五那天大家出来比试一下才艺么?“ 白小蛮无语的看着他,良久才说道:”长安花朝节可是朝廷皇子来主持的,每一届都有着别种含义。今年这一届就牵扯到国策中的和亲之事,更是与往日不同。“ 她说着伸出手指为李道玄分析起来:”就说明日的游街赏花,那是要名花榜上的女子驾着花车游玩长安,这长安各坊间每条街道都设有花榜,长安子民正是要先看一遍游行的十二名花,再在榜单上题上花名。“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让李道玄听得愈发混乱。 鱼朝恩便笑道:”各坊分区里,每区每里每街都有这榜单,长安子民根据自己的喜好,将自己钟意的名花写到榜单上,每榜只有六个名额,最后按各街所点之花名计算,得名最多的名花才可以进入花朝节的第二项比试‘踏青探花’呢。“ 李道玄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所谓游街赏花,是要自十二位女子中先选出六名来。“ 白小蛮点头道:”不错,游街后取六朵名花,踏青后再取三朵名花,那就是今年花朝节的三甲了,最后在花朝大会上再确定花魁状元,榜眼女吏,还有那探花才女。“ 李道玄情不自禁望着白小蛮的这辆大车。 白小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嗔道:”不错,公子现在坐的正是上一届花朝节小蛮的游街花车。“ 明知道不是时候,李道玄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上次白姑娘是得了什么名次。“ 这次轮到鱼朝恩发笑了,摇头道:”上次小蛮姑娘是得了榜眼女吏的名头,望仙阁的霍小玉却是得了探花才女,至于那花魁状元么,上届却是轮空了。“ 第221章 竹林惊荒丘 李道玄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着白小蛮,见她双眉如黛横一线,眸中若秋水涟涟,便是一张小口也似朱红樱桃般诱人。想到她曾是那花朝节大会上的一朵名花,榜眼女吏,一时有些痴了。 白小蛮大莲华心术已破,又是刚刚被他炼制成法鬼灵体,六欲萦绕心间时,却被李道玄这样望着,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抹热意悄渡,羞红了半个脸颊。 鱼朝恩自幼净身为宦,并不懂这微妙的男女之情。但他学究魔宗妙法,忽然感受到这一对男女之间隐隐有一股冥力交缠,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咳嗽一声打断了车中的暧昧:”公子啊,这游街赏花最是耗费金子的。“ 李道玄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不过是驾着马车游街而已,有什么耗费金子的。“ 白小蛮低头拽出袖中一柄小小的琵琶,柔声道:”公子你没看过花朝节,不知这里面的花销,便说这车子,需得名马相配,一匹名马便需几万金,这还是按少了算的。再说那游街花车,也得有新意才行啊,这又得上万金。“ 鱼朝恩点头补充道:”按照惯例,这游街花车上须得有散财童子一路传讯,光这一条还得万金。” 李道玄听他们这么一说,看来最少得十万金花销,这还只是花朝节大会的第一场比试。 他想到自入长安来,只有金水桥一战狠狠赚了一把,自己是没有什么钱的,如今洛碧玑的金子也被封存了,那可如何是好。“ 鱼朝恩在车中来回走动几步,忽然说道:”公子,咱家在贞观钱庄还有四万金飞钱一直未曾动用,可以取出一用。“ 他说着忽然笑了:”这金子嘛,若真想要,便是那只红毛狮子也有不少。“ 李道玄缓缓道:”我来想想办法吧。“ 白小蛮伸手拉住了他:”你能想什么法子,难道去抢不成,如今长安禁制云珠已毁,禁卫封锁了所有街道。可不要乱想其他念头。“ 鱼朝恩此时悠悠叹道:”其实就算拉上那红毛老狮子一起,也还是不行的。我们的钱都存在钱庄里,不,应该说能动用的金子不管是谁的,还不是都在钱庄里,咱们的对手只要卡住了钱庄,什么法子都是没用的。“ 白小蛮也是叹了一口气:“金子还不是最难的,只是明日午后就是游街赏花的时候了,咱们现在光有人,车马都未准备好,时间上也是太紧了。” 李道玄想到自己答应洛碧玑的事情,这花朝节是一定要赢的,也有些着急起来,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年在乐都城里为姐姐的夜资费愁闷的时候。 但他忽然又想到,明日午后游街赏花,不是可以看到相思姐姐了么。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又热了起来,毅然道:“就算只用普通马车,弄点金子散财就是了,咱们明日一定要出去。” 鱼朝恩见他如此执着,心中将整个花朝节背后的事情默默推算了一遍,缓缓道:“金子的事情咱家来想办法。” 李道玄没有说话,车外却传来鱼玄机温柔的声音:“公子啊,那车子与马儿的事情,玄机倒有个法子。” 李道玄急忙推开车门,轻声道:“玄机,不要乱动,这车子是有禁制的,小心受伤。” 鱼玄机身着绣着双鱼嬉戏一裘紫衫,站在桃花树下盈盈而笑,但见李道玄当着车中白小蛮的面上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一甜,先对白小蛮福了一礼,这才缓缓道:“公子啊,这金子的事玄机没有好办法,但说到名马车儿,如今正有一位殿下可以帮得上忙呢。” 李道玄急忙问道:“是哪位殿下?” 鱼玄机伸手抚弄发髻上垂下的一缕小辫,柔声道:“公子怎么忘了玉真殿下啊,公主在芙蓉苑中养着数十名马,更有九州境内供奉的各式马车,咱们去寻殿下,相信她会出手帮忙的。” 白小蛮缓缓走下车,将手中琵琶收回袖中,解了马车的禁制:“既然玄机姑娘有这个把握,就不要耽误时候了,你便带着公子去芙蓉苑一趟吧。” 李道玄和鱼玄机坐着白小蛮的马车,驶出了金风细雨楼。 那一路之上坊间的禁军们仿佛都得到了命令,不但一路放行无忧,而且一路关照,似有关照之意。 鱼朝恩此时站在了常随的肩膀上,望着马车远走,低声问道:“常随,我让你送给高力士的信儿,你可送到了?” 常随恭敬道:“鱼先生,您交待的事常随都办好了,不过……“ 他面上有些犹豫之色:“高公公似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有秦国公控制的禁军一路关照,公子不会有事的。“ 鱼朝恩冷笑一声:“是高力士觉得小题大做还是你小子觉得?那高力士如果连公子身在险境中都看不清,那才怪了。“ 常随一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鱼朝恩默默注视着前方,良久摇头道:“暮雨死士经高力士这么一搅和,固然比往日更为隐蔽,但这些日子折了不少,如今用起来是捉襟见肘喽。“ 他说着连连摇头,感慨了一会儿才对常随说道:“你找辆快车,咱们要去个地方。“ 常随急忙叫来一辆轻便的两驾马车,上车后问道:“鱼先生,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鱼朝恩沉声道:“崇仁坊,海枯斋!“ 马车带着常随和鱼朝恩快车前行,向北城前行,一直进了崇仁坊间,在鱼朝恩的指示下,穿小巷进斜道,曲曲折折间便来到了崇仁坊礼院西北方的一处竹林中。 这竹林清幽寂静,马车停在竹林外,鱼朝恩指点着常随走向了竹林。 鱼朝恩在常随肩上低声道:“进了竹林后你就闭上眼睛,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睁眼,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常随不敢多问,紧紧闭上眼睛,一脚踏进了竹林中。 这一步一经踏出,脚下却是一空,就像踩在了悬崖边缘,整个身子瞬间跌了下去。 常随哇呀的大叫出声,只觉耳边风声呼啸,整个身子沉落向无底的深渊。还算他牢牢记着鱼朝恩的话,还是死死闭着眼睛。 也不知跌落了多久,脚下一软,却踏在了一处软泥上,接着身子陷落,只觉耳边咕嘟之声不绝,渐渐的整个身子如陷入沼泽中。 常随此时心中更是害怕,下意识想用处子午蛊术探一探周边情况,那鱼朝恩低喝道:“莫用灵力,你小子是不是想陷入十八地狱中,永不超生啊。” 常随吓得一哆嗦,再不敢用出蛊术,却觉得身子浮动起来,似乎在一条河中穿行,心中还在惊颤中,双脚便被几只手拉住,再次陷落。 如此他如游幽泉之中,时有恶鬼拖曳身子,时有幽魂在耳边尖鸣,甚至耳边还有一只冰凉的舌头在舔动…… 等到身边风平浪静,常随已是湿透了衣衫,终于听到鱼朝恩低声道:“好了,睁眼吧。” 常随没有立即睁眼,只是先启动一条眼缝,依稀看到面前并无恶鬼幽魂,这才咬牙大胆的睁开眼睛。 他愣住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是那竹林正中,回头看来路,却是春风软软,竹林幽幽,哪来什么悬崖沼泽,更没有什么地府黄泉。只有眼前现出一座荒丘。 常随在长安多年,从未听说过这怪异的竹林,更没听过面前这古怪的荒丘。 那鱼朝恩在他肩上微微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虽然浪荡五行,办事糊涂,但这心志还算坚定,公子选了你做徒弟,倒也有些眼光。” 常随惭愧问道:“鱼老,刚才那些是幻境么?” 鱼朝恩让他走到荒丘坟边,缓缓道:“那不算幻境,而是传自冥界的九天十魔阵,不过这阵法不全,只是用来吓唬人的。“ 常随已走到荒丘边,见这坟头有些念头了,却不是常见的圆丘坟山,而是圆如铜钱状,外圆中有方形大石为基。 鱼朝恩指示他将手按在那方石上,口中高声唤道:“王麻子,老鱼来看你了,别藏着掖着了,快点开门吧。“ 常随吓了一跳,这方坟中难道住着人不成。 他刚想到这里,就看到那方形巨石上却发生了变化,只见光滑的石面上渐渐浮动出了一只浮雕。 更准确的说,是这块大石头变化成了一只怪异的雕塑,那是一只龙头马身、麟脚狮身的怪兽,龙头上顶着“天禄,辟邪”两角。此时正张大嘴巴,露出黑黝黝的入口。 常随见那龙兽大口宽有七八丈,别说是人,就是两辆车并行进去也是绰绰有余。 鱼朝恩见常随还在发呆,不禁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赶快进去啊。” 常随答应一声,轻轻走进了这龙兽的大口中,只觉四周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但前方隐隐闪着金色的光芒。 他直走到头,才发现那金光竟然是一只巨大的金色算盘。 整只算盘有一人高低,那算珠都以纯金打造,借着入口的微光,反射出金光。 鱼朝恩沉声道:“一归逢一进一,二归二一作五,逢二进一……小子,怎么连《九一归除算法》都不会么。“ 第222章 琅琊海枯斋 常随却是楞了很久才明白鱼朝恩的意思,他念的是归除算经,也是日常账房最常用的算盘法。 这个常随倒是很熟练,急忙伸手推动那算盘珠子,但只动了几下,那鱼朝恩就怒道:“太慢了,这王麻子本就是故意弄这么个大算盘,为难见他的人,你得再快点,按我口中速度来打这算盘。” 常随镇定心神,按照鱼朝恩口中所念的归除口诀,以两手快速的推动算珠,连试了两次,终于大功告成。 那金色算盘翻转过来,却露出一个圆圆的洞穴,鱼朝恩冷哼了一声,嘟囔道:“还得走一趟这条道儿,真是晦气。” 常随便钻进了圆洞中,爬行了一会儿,眼前一亮,顺着一条滑梯出了这洞口。 他眼前现出一个宽敞舒适的厅堂,堂中只有一塌一桌,其余空间都堆满了竹简草纸,看起来极为怪异。 常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一只巨大的金蟾凸起在身后,那长长吐出的舌头便是刚才的滑梯了。 他忍不住问鱼朝恩:“鱼先生,这龙兽和金蟾是什么意思,这难道是一处机关荒坟么,您不是说要去海枯斋么。“ 鱼朝恩站在他的肩膀打量着整间厅堂,听到常随的话忍不住哼道:“岂不知龙生九子,那荒丘前的龙兽名为貔貅,取的是貔貅能吞万物而不泄,摆在这里有纳食四方之财的寓意。都是那王麻子弄的机巧儿,没什么意思。“ 常随再回头望了一眼金蟾,恍然大悟:“这么说,这便是那传说中能吐财宝的金蟾了,这果然是那商人的意境儿。“ 随着他这句话,一阵朗笑声传来:“鱼朝恩,你带来的这小子有些意思,竟能体味到商贾之境,可堪大才,可堪大才啊。“ 这笑声却是发自一排竹简之后,只见一个青衣少年自竹简后走了出来。常随望向了这年轻人的脸上,果然看到几粒浅浅的麻子。心道这该就是鱼先生口中的‘王麻子’了。 果然他肩上的鱼朝恩也是大声笑道:“琅琊王啊琅琊王,你****夜夜都住在这鬼地方,干脆不要做那海枯斋主了,去投了黄泉宗是正经。“ 常随心中大震,差点叫出来,这位年轻人竟然就是大唐首富,长安最为神秘的海枯斋主,琅琊王! 琅琊王洒然一笑,也不计较鱼朝恩的讽刺之语,却回身望着四周竹简,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在这商贾先贤吕不韦先生的墓中,你就是一个俗人,俗不可耐啊!“ 常随心神再次颤动,他是读过书的,曾记得书中所记:“吕不韦者,阳翟大贾人也。往来贩贱卖贵,家累千金。“那可是战国时一位了不起的大商人,不但家财万贯,更是横扫六合,傲笑六国,一手托起了大秦王朝的绝顶人物。 鱼朝恩却是再次冷笑一声:“我可记得那吕不韦死后被埋到了洛阳郊外,你老说这是吕不韦之墓,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说着挥手点了一下常随的脖子,常随只觉得全身一麻,整个人软到地上人事不知。 鱼朝恩跳到地上,快速的闪到了琅琊王身前。 琅琊王低头望着他,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笑容:“昔年有个叫鱼朝恩的人,曾在我面前夸口日后要做‘顶天立地大丈夫’,我当年就说君已断了尘根,身下无物,怕是可‘顶天’但不能‘立地’了。今日再见,怎么连立地都不成了。” 鱼朝恩泥人身形浮动起来,和那琅琊王平视着,口中沉声道:“昔年有个叫王麻子的少年,本是琅琊王氏的庶子,因被本族兄弟陷害受了重伤,人不人鬼不鬼的差点饿死。” 琅琊王脸上现出阴沉之色,但还是认真听着。 鱼朝恩继续说道:“后来那王麻子遇到了一位叫叶倾城的女子,拜其为师。其后不过几年间,就做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建立了海枯斋。逼迫山东四族族长下跪求饶。那少年衣锦还乡,报了当年琅琊氏的大仇。” 琅琊王脸上阴沉之色渐渐回暖,露出了缅怀之色,双眸之中竟然渐渐浮起了一层泪光。 鱼朝恩喘了一口气,呸的一声道:“王麻子,在咱家面前就不要做戏了,十六年前小姐遇难,你却人影不见,如今做出这等丑态,让人看着恶心。” 琅琊王闭上眼,在睁开眼时双眸已是变得冰冷无情:“鱼朝恩,你这样说我也认了,但我很想问一句,十六年前那夜你和秦狮子却在哪里?” 鱼朝恩不说话,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算了,都是陈年旧事了,今日咱家是来求你的。” 琅琊王也笑了,伸手捏住了那小泥人,走到竹简之后,将鱼朝恩放到了一张竹木案上,然后慢慢自案下取出了一只破旧的泥壶,两只雪白的蟠桃。 他揭开壶盖,便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在周边游动。 鱼朝恩使劲嗅着,惊喜道:“浮游川茶,还是刚刚采下的,你这麻子果然有好东西。” 琅琊王露出笑意,将那玉壶推倒泥人鱼朝恩身边,再指着蟠桃说道:“这是昆仑袁天罡送来的两只桃,我一直没舍得吃,今日就便宜了你吧。” 鱼朝恩张开嘴,那壶中一缕清茶便冲了出来,落入他的嘴中。不多时便喝了一干二净。 鱼朝恩喝完茶,再看着面前的蟠桃,笑道:“这么说,那昆仑宗也来找你了,莫不是要拉你去魏王那边吃吃酒吧。” 琅琊王拍手叹道:“小鱼你虽然变成了泥胎,但这消息还灵通的很嘛,昨日正是魏王设宴请我。” 鱼朝恩沉声道:“你去了?” 琅琊王点头道:“当然去了,不但去了九王宅,还顺便去了趟东宫,自东宫回来后……” 他还没说完,那鱼朝恩便笑道:“回来后在礼院那竹院里又见了曼罗馆的黄泉鬼医阎碧落吧。” 琅琊王叹了一口气:“是啊,那夜在礼院我还未离去就看到你来了。” 鱼朝恩摇头道:“你这王麻子连着见了太子,魏王,这是要投机与皇子之争中,学那吕不韦一般,来一个以商入道,再建一个王朝吧。” 琅琊王沉声道:“不瞒你,某已尊杜相的意思,封存了太子,魏王,甚至是吴王晋王,这所有皇子的金子,如今他们和李道玄一样,都是热锅上的蚂蚁,大家都是一样。“ 他说着便眯起了眼睛:“所以小鱼儿你今日也不要求我了,我不会为李道玄一人,违抗了朝廷的意思。“ 鱼朝恩默然无语,良久后幽幽道:“李道玄是叶小姐的骨血,这也不行么。” 琅琊王手指颤了一下,还是淡淡道:“前尘往事,俱如烟尘,今日再说旧情,还有什么意思。” 鱼朝恩深深望着他的双眼,慢慢说道:“王麻子,你是个生意人,商人重利,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陛下心中属意的皇子正是李道玄,那你会如何。“ 琅琊王摇头一笑:“陛下一日不改立太子,王某就一日不信这些谣言,小鱼儿啊,不要再说了,难得来一次,多喝几杯茶就是了。“ 鱼朝恩却是仰头大笑:“好,王麻子,说到这份上,咱家不提旧情不说利益。咱们就把话说开了吧,今日我便代少主取了海枯斋那份属于小姐的东西,自此以后这海枯斋便都是你的了。“ 琅琊王猛然站起,双目露出一种莫名的神采:“鱼朝恩,你说的可是真的。“ 鱼朝恩重重的哼了一声:“自然是真的,这些年来你费尽心机,苦思冥想的不就是得到整个海枯斋么,今日咱家就圆了你这个念头。“ 琅琊王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了,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注目望着鱼朝恩:“你,你真的有叶倾城的貔貅信物么?我可不信。这些年来可没见你用过。“ 鱼朝恩冷笑一声:“咱家和老狮子可不像你这般忘恩负义,小姐传下来的海枯斋财神信物,咱们一直保存着,从未动用过。“ 琅琊王缓缓道:“海枯斋八门九楼,持金蟾信物者可动用八门财神,持有貔貅信物者可驱动九楼财鬼,你可要想好了,这貔貅信物一到我手里,整个八门九楼财神财鬼可都是我的了。“ 鱼朝恩沉声道:“咱家既然说出这句话,自然不是开玩笑的,那貔貅信物就在秦狮子府中,只要你将少主该得的那一份交还给我们,那貔貅自然会送到你手上。“ 琅琊王长长出了一口气:“好,你们想要多少?“ 鱼朝恩低头想了很久,直到那琅琊王都有些沉不住气了才缓缓道:“四大钱庄里须给少主留出四百万贯飞钱。“ 琅琊王立刻道:“没有问题,明日钱庄就能开出飞钱金票。” 鱼朝恩低头再想了一下:“还有,海枯斋八门九楼之外,那‘天工阁’也要留给少主。” 琅琊王眉头皱了起来:“叶倾城去后,天工阁再无消息传来,去岁我曾亲去东部沧海间寻找,也是无功而返。” 鱼朝恩哼声道:“找不找得到是我们的事,你只要将天工阁交出来就是了。” 琅琊王在原地来回走着,似是难以取舍,最后一跺脚:“好罢,那天工阁就给了你们,但这些已太多了,再不能多要了。” 鱼朝恩便跳下桌子,摇头道:“那么就这样说定了,咱们一拍两散吧,咱家在这里提前祝你千秋万岁,不得好死!” 琅琊王拱手道:“彼此彼此,不送!” 鱼朝恩伸指点醒了常随,沉声道:“走!” 第223章 芙蓉苑香车 常随带着鱼朝恩自荒丘之中出来后,那貔貅石雕再次沉入了大石之中。 常随不做声的再次闭上眼睛,这次有了经验,再次走过九天十魔阵已不再像进来时那般的心慌。一直出了竹林,那鱼朝恩一句话没说。 常随登上马车,两驾马车飞快的行驶起来。 鱼朝恩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常随自中听到了一阵唏嘘之意,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鱼先生,我,我都听到了。” 鱼朝恩哦了一声,在他肩上缓缓道:“这么说,咱家的锁神术没有制住你小子?” 常随呵呵一笑,掀开宽敞的大袖,露出手臂上的碧玉蟾蜍:“鱼先生,不是小的听到了,是这只碧儿听到了。小子修行的是子午端阳蛊,其中有一门听蛊篇……” 鱼朝恩打断了他的话:“五毒蛊术咱家比你清楚,此事便不要再提了。” 常随看着车外飞驰而去的一队队禁军,忽然摇头一笑:“鱼先生,我就是不明白,这些事儿您怎么就不跟师父说清楚,我看师父啊,一心还想回云州去。” 鱼朝恩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沉思着,良久才问道:“如今公子该到芙蓉苑了吧,咱们快回去,咱家有些事儿要和白小蛮商量。“ 那两驾马车速度愈发快了,带起了一路飞尘…… 李道玄和鱼玄机坐在白小蛮的香木马车上,四马奔驰,沿着直通芙蓉苑的菡萏大街一路西去。 这车中装饰还是那么简单,只有两侧挂着的一对儿子母琵琶不见了、 鱼玄机出神的望着车外,李道玄却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微含愁绪的面容,他忽然有了一种心疼的感觉。 仿佛感受到了李道玄的心情,这娇媚的道姑转过头来,温柔的握住了男人的手掌。 李道玄感受到她温润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画着圈圈儿,心有灵犀一般忽然明白了这女子心中的愁绪。他却只能叹一口气,缓缓说道:“玄机,在我心里,曾有个非她不娶的女子,也曾有个发誓一生守护的女子。但这世情难猜,如今你们都在我身边,我是真的无法承诺什么给你们。“ 鱼玄机却展颜笑了,盈盈双眸定定望着他,轻启朱唇:“那灵莲姐姐呢,你要如何面对她?“ 莲生?李道玄笑道:”玄机你可能不知道,她其实是带我入道修行的师父,如今她只是受了伤,失去了记忆,我自会好好守护师父的。“ 鱼玄机缓缓摇头,发髻上的一支墨玉发钗上垂下的白梅花儿随着摇晃:“玄机只想问公子,你喜欢灵莲姐姐么?“ 李道玄对于这个问题却真的从未想过,喜欢么,自然是喜欢的,莲生对于她的重要性已不下相思姐姐。 但他还未开口,那鱼玄机已然抿嘴道:“你这个傻子,难道你还看不出来,灵莲姐姐对你已是难以自持了。“ 李道玄豁然抬头,皱眉道:“玄机,我说过,她是我师父,这等荒诞的话儿,以后不许说了。“ 鱼玄机缓缓起身坐到了他的身旁,双手颤抖而又大胆的捧起了他的下巴,双眸露出一种悲伤的眼神:“李道玄呵,玄机刚才确实心有千头万绪,只想亲口告诉你,花朝节后我就要离开你了。“ 李道玄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双手,将她抱在了怀中,心头涌上强烈的不安。 鱼玄机伸手掩住了他的唇,那忧伤的心绪化作了一番柔情,双眸几乎滴出了水,轻声若风一般凑在了他的耳边:“玄机当年被砍下脑袋的时候就不再想那男女之情了,芙蓉月下鱼戏,螮蝀天边雀声。人世悲欢一梦,如何得作双成呵……“ 李道玄忍不住再次楼紧了她,软玉在怀中柔若无骨,但那淡淡荷香中更带了几分别绪离愁,他轻声道:“鱼玄机,你是我炼制的鬼,你不能离开我的。“ 鱼玄机双唇几乎贴到他的耳上,吞吐的气息痒痒的,李道玄耳边腮边冰冰凉凉的落满了苦涩的泪水:“布衣终作云霄客,绿水青山时一过。人间之事,七情六欲,在那苦命中走一场儿,何须再寻这闲愁呢。玄机不要做那云霄客,将自己做了那天上的白云一般。公子你是有造化的,身边还有那些爱你的人儿,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便当这香车马骤,长安春来之时,李道玄忽有流水落花春去也的感觉。自内心深处,他并未真的将那情丝牵到了怀中女子的身上,但冥冥中的一条红线却绑在了他的心上。 鱼玄机轻轻推开了李道玄,坐直了身子,转头望向车外,语气化作了飘零雨散:“道玄呵,玄机是不会和其他人去争去抢的。公子坐拥百花,玄机这残败之客再难做鲜枝招展。花朝节事后,玄机就要回到芙蓉苑,陪玉真殿下再读道卷,寻那百年长生。“ 李道玄这时已是情难自已,但觉心中滚滚酸酸的一团,再要说些什么挽留。但想到自己身边确实已有了很多女子,鱼玄机历经苦难,需要的是一位千金难买的有情郎,而不是自己这般坐拥百花的多情子。 他只能缓缓伸出手,忍着眼中酸热的感觉,温柔轻抚着鱼玄机的发髻。 默然无声中,马车缓缓停住,芙蓉苑已到了。 曲红绡依旧坐在了那如铁塔般的昆仑奴肩上,正站在车前笑迎来客。鱼玄机伸袖轻试双目,欢然下了马车,娇声笑道:“红绡啊,多日不见了,你们俩还是这般夫唱妇随。“ 李道玄收拾心怀,刚刚随着下了马车,听到这话便望着面前那黑壮的昆仑奴。 那黝黑的几乎看不到容颜的昆仑奴露出了憨厚的笑意,首次开口道:“玄机姐姐,看你说的,红绡回来又要说我了。“ 曲红绡坐在昆仑奴的肩上,温柔的摸着他黑黝黝的脑袋,温柔道:“摩勒啊,玄机姐姐如今已有了依靠,再不许这般说了。“ 李道玄心中生出暖意,他确没想到原来这昆仑奴和曲红绡竟然是一对儿情侣。 茶屋中一段琵琶之声传来,诸人都是听到了那屋中传来的吟唱之声:“碧落风烟外,瑶台道路赊。如何连帝苑,别自有仙家……“ 李道玄虽然不懂诗之道,但也隐隐听出这首诗好像是专为玉真公主而作。果然那鱼玄机轻声道:“这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比之太白先生的楚歌豪情更多了几分隐士风姿,却不知是那位才子的手笔?“ 曲红绡笑道:“做这诗的可是个美少年呢,是魏王殿下的一位朋友,今日带着魏王的名帖来拜访咱们殿下。“ 李道玄心中一动,魏王殿下?这个时候派一个漂亮的才子来玉真公主住处,莫非也是为了那香车宝马不成。 鱼玄机听说屋中有客,便去车中取了纱帽,遮住了容颜,这才拉着李道玄走向了树屋之中。 茶树屋门儿轻开,只见屋中摆着一张软榻,玉真公主还像上次般慵懒的躺在软榻上。她的对面却有一个白衣少年坐着。 李道玄见那少年怀抱琵琶,身上衣衫一尘不染,面容更是温柔如玉一般,当真是妙年洁白之资,风姿郁美之态。 此时那少年正轻挥琵琶,口中吟唱着自己献给玉真公主的诗。 玉真公主闭目细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转头望见是李道玄和鱼玄机来了,急忙挥手止住白衣少年的吟唱,轻轻坐了起来,盘腿在软榻上对着鱼玄机招手道:“嗯,玄机,过来陪我一起。“ 鱼玄机走到了软榻边,坐在玉真身前,被她轻轻搂在了怀中。 玉真殿下掀开了她的纱帽,细细打量着,抬头望向了李道玄嗔道:“道玄,是不是你惹玄机伤心了,这泪痕却是为何?“ 李道玄尴尬的一笑,还未说话,那坐在对面的白衣少年已淡淡的站了起来,躬身道:“殿下有客来访,维就先告退了。“ 玉真殿下笑道:“摩诘公子不需如此,来的不是外人,你不是还有一首自编的曲子要弹给我听么。“ 白衣少年温柔一笑,手指挥动琵琶,便有一段凄美之声发自指尖。 这只一声弦音现,那玉真公主已动容道:“妙音虽凄,但不绝其伤,尚有一分清淡佛气,我曾听那云裳小筑的白小蛮的琵琶行,比之君子,似乎还少了这一分清淡。“ 那白衣少年抿嘴而笑,指尖一抖,一串儿金玉之声流水而出,恰如清泉流于林间白石之上,又如夕阳光照碧波之湖。 就连李道玄都被这清淡中略含愁绪的弦音挑动,这琵琶曲正与他现在的心境吻合,但听那凄凄低诉,如嬉如泣,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湿衣襟。 玉真公主与鱼玄机更是难以自持,唯有玉真公主面色渐渐平淡下来,等这一曲奏完,轻轻为鱼玄机擦去了眼泪,对那白衣少年道:“此曲何名?” 白衣少年起身道:“此曲名为《郁轮袍》,乃是维三年前的作品,某只是粗通音律,尚有一卷诗作献于公主。” 他说罢,自怀中取出一卷诗,递给了玉真殿下。 玉真公主轻轻推了一下鱼玄机,那鱼玄机便接过诗卷,打开看了一阵,良久低声道:“这是为花朝节时望仙阁所作的诗词吧。” 白衣少年躬身道:“尚有三首未曾做出,回转魏王那里还要重做的。” 鱼玄机便将诗卷递给玉真公主,微笑道:“无双诗才,其中更有古人之风,但未免太过遗世独立了。” 玉真公主没有看那诗卷,便对白衣少年笑道:“连玄机都说无双诗才,那已是很不容易了,魏王说你想有个功名,那还不是小事一桩,花朝节时我会帮你的,若真做了解头,也是京都之华事了。” 白衣少年躬身致谢。 玉真公主睁着眸子望着他,忽然又笑道:“至于魏王要的‘云裳车’和那‘花容马’,本殿都许了,待会儿就让人送到魏王那里。” 鱼玄机低声咳嗽一下,附在玉真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玉真公主却伸了一个懒腰,轻声道:“便是如此了,摩诘你先退下吧。” 那白衣少年再次致谢,起身去了。 茶屋中只留下了李道玄等人,那鱼玄机就揽住了玉真公主的脖子:“殿下啊,你把那云裳车和花容马都给魏王了,那咱们公子怎么办呢。” 第224章 马园车阁赏 玉真公主却懒于春情之中,眸间多了几分惆怅之意。她抬起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鱼玄机的额头,微笑道:“你这小玄机,带着道玄来果然没安好心,放心吧,好车好马都给你们留着呢。” 李道玄站在一旁,却敏感的发现了玉真公主那心不在焉的状态,他转身望着那已经远去的白衣少年,忍不住问道:“殿下,刚才那少年是谁,是魏王的朋友么?” 玉真公主露出一丝笑意,忽然大胆的回道:“道玄啊,你是看出我对那少年有所看重么,我也不瞒你,最近这春日难熬,有这等美貌少年作陪,心中似也多了几分畅快。” 她如此露骨的说出心中对那白衣少年的爱慕,让李道玄大为尴尬,只诺诺道:“道玄只是觉得魏王不像好人,怕,怕殿下上当了。” 玉真公主便招手让他过来。李道玄自隐隐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对这玉真公主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便走过去坐到了她身旁。 玉真公主微微一叹,低声道:“道玄啊,如今你也该明白了,我是你的亲姑姑,对着你这个侄儿,姑姑就说句心里话,你只觉得魏王不是好人,扪心自问,你就算好人了么?” 李道玄咬着嘴唇,心中想了很久才说道:“我,道玄也不是好人。” 玉真公主深深望着他:“道玄啊,不管是魏王还是太子,甚至是吴王那孩子,都算不得真正的好人的,你要知道身为皇子,又是这么个时候,他们就算想做好人也是没法子的。” 她说着似劝慰又似叮嘱:“道玄啊,不管日后你坐到了什么位子上,切记姑姑一句话,虽是皇家子,也为骨肉亲。不管怎么样,都要给你这些哥哥们留一点生机才是。” 鱼玄机最是了解这位玉真殿下,听到她说出这等满含暗示的话语,已是惊得面色苍白,心中只想道,殿下这话隐隐规劝,那是劝公子若登上皇位后,不要赶尽杀绝之意。 李道玄心中一片糊涂,只以为玉真姑姑是劝他不要在花朝节上和太子魏王争斗。 他低头想了一下,毅然道:“殿下……不,姑姑,道玄已决意参加花朝节,争下这场胜利,不但是为了洛少的托付,更是为了吴王殿下。” 玉真公主眼睛睁大了,惊讶的看着他:“什,什么,怎么又说起吴王那孩子了。“ 李道玄站起来,沉声道:“道玄虽然和吴王殿下相识时间不长,但深深为他的抱负与品格所折服。“ 他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大唐不但为世家贵族所害,更被那屡屡犯禁,视苍生如猪狗的修士们所害。吴王殿下一心为民,更有驱逐世家,扫荡修士的大抱负。道玄不愿在长安这个漩涡过多逗留,但离去之前,还是要为吴王做点事情的。“ 玉真公主长长出了一口气,面上露出喜悦之色,忍不住搂住鱼玄机叹道:“是我看错道玄了。“ 她说完放开鱼玄机,起身下了软榻说道:“既如此,姑姑也要好好为你们这花朝节打算一番了,咱们这就去看看车子和马儿,道玄你看中的尽管开口。“ 鱼玄机笑着也下了软榻,伸手牵住李道玄,跟在那已走出茶屋的玉真殿下。 三人上了曲红绡准备好的一只柳木小船,小船儿并无船夫,只吱呀几声便自己行动,沿着曲江池中荡漾开去。 李道玄站在船头,他生在北部云州,少有乘坐南州木船的机会。此刻但觉脚下悠悠,四方幽幽。这宽广的曲江池中编植着春玉菡萏,如今莲花尚未开,但有片片碧叶浮萍水上,别有一番幽然之感。 小船儿顺着曲江池到了那芙蓉苑北部的马园车阁外。 马园车阁,顾名思义,乃是放养马儿,安置香车的地方儿。 李道玄跟着玉真公主和鱼玄机走进了这占地极广的园子中,坐上了一辆和洛府见到的府车一般的木角单轮车。 但这园中车道机关与洛府不同,是一圈圈环绕了整个园子。车道圈子中都是展示着良马香车。 玉真公主便笑道:“那大食国曾供奉了一辆神机弩火车,左右各有四孔,能放烈火大石。虽然有些意思,但就是模样太丑了,前年却被太子要走了。“ 鱼玄机拉着李道玄的手,望着园中那来自九州各地的名马,除了高昌,楼兰等有名产马之地的名驹。更有大食国的沙丘马,天竺国的龙象马。 随着车子转了一圈又一圈,越到小圈里,那马儿越是名贵。 那天竺国的龙象马其身如象,还有着一条长长的鼻子,看过了这些马儿,到了最后一圈,便看到了几处草包隔开的马场。每一块独立出的马场中各有数匹马儿。 李道玄在云州熟读各朝杂记小说,对于那些传说中的马儿尤为熟悉,扫目看了一圈儿,看到了七匹乌黑无一根杂毛的骏马,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这难道是那传说中秦皇座下七战马么,《古今注》有云:一曰追风,二曰白兔,三曰蹑景,四曰追电,五曰飞翩,六曰铜爵,七曰晨凫。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 他忍不住走下车子,转目又看到一匹身上血红,四蹄乌黑,身形细长飘逸的骏马,心中便想到《西域杂说》中有过这马儿的记载。忍不住惊喜道:“这便是书中所说的,那天马乌孙与大宛汗血马交配而产的‘乌孙西极马’了。“ 玉真公主见他如数家珍,竟然是个相马的能手,不禁笑道:“道玄啊,这些马儿养在这里,不知要耗费朝廷多少金子呢,你要喜欢便都拉走吧。“ 鱼玄机也是叹道:“自那御马监的东方伯乐去世后,这些马儿便冷落在这芙蓉苑了。“ 李道玄此时却默默想着金风细雨楼本次参加花朝节的人选,莲生是桃花仙子,鱼玄机是芙蓉仙子。 若以花仙论,桃花娇艳多情,但古人多有薄情桃花一说。至于鱼玄机代表的芙蓉花,却有清水浮红的意境,但又有‘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的花语。 他苦思了一会儿,心中暗道:“如此说来,那游街的马车需要与她们两个的花仙身份相符才好。“ 想到这里他再望去,正看到了一对儿脏兮兮的瘦弱白马耷拉着脑袋躺在不远处。 他望着那对儿瘦马,心中一动,跨过草包,细细的看着这对瘦弱的白马,见这对马儿头儿尖尖,背上左右耷拉下一堆垂在地上的长毛,更是肯定了几分。 李道玄伸手再摸了这对马儿的骨架,便起身笑道:“就是这两匹了。“ 玉真公主笑道:“这是为谁准备的啊,是灵莲那丫头还是玄机啊。“ 李道玄微微一笑:“咱们再看看。“ 玉真公主哼了一声:“不用看了,玄机游街赏花的马儿和车子我都准备好了,就在园外呢。“ 鱼玄机低头不语,李道玄忙道:“那咱们去看看。“ 三人转到了园子东门,刚一出门就看到四匹骏马站在那里。 李道玄走过去一看,转头大笑道:“这四马比之刚才园中的马儿,可算是超出太多了。“ 鱼玄机看着那四匹马儿皆高九尺,马股上有着两簇儿旋毛,一簇儿如圆日,一簇儿如弯月之状,很是稀罕,其他地方却没有看出什么不同之处。 李道玄见她不明白,便指点道:“这四马可是传说中的仙马啊,传说那位东方朔游吉云之地时,不小心闯到了西王母种灵芝的一块仙田里。看到四匹马儿在王母仙田中偷吃芝草,便将马儿赶了出去。“ 他说到这里,鱼玄机已是想了起来:“是了,那王母因四马触犯了仙律,便将马儿送给了东方朔,书中说‘王母弃之清津,因其而返,绕日三匝,入汉关,马上睡眼不觉而至,名步景。’这就是步景马了。“ 李道玄点头道:“东方朔先生驾车绕日三匝,再入汉关,只是在车上打了个盹就到了,说的是这马儿的速度,其实这步景马儿最为奇异的却是它可以变化颜色。书上说‘如月者夜光,如日者昼光,毛色随四时之变。‘ 玉真公主打断了他们两人,笑道:“这真是夫唱妇随了么,玄机啊,你这次挂的是芙蓉仙子的名号,我想那芙蓉虽有清水浮红的意思,但未免太单调了,这马儿能变换马身颜色,正能为你添姿。” 她说着又笑道:“我还为你准备了一辆渝州巴蜀精制的‘芙蓉锦官车’,配上这步景马儿,定然能马到成功的。” 李道玄见鱼玄机参加游街赏的车子和马儿都已有了,那莲生师父的马儿也到手了,心中安定下来,便说道:“殿下,时候不早了,道玄得赶快赶回去,车子和马儿都准备好了,还得操练一番才是。” 玉真公主瞥了他一眼:“那灵莲姑娘的车子你想好了么?” 李道玄微微一笑:“道玄心中已想到了,殿下放心,不会输于您的芙蓉锦官车的。” 第225章 灵莲小蛮春 玉真公主微微一笑,却转身对鱼玄机说道:“看来道玄这孩子心里惦记的还是那位灵莲姑娘啊。” 她说着便转了语气,低声道:“玄机,你不在的时候,我总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等到花朝节之事结束了,你还是回来陪我一起参道如何?” 鱼玄机福身行了一礼:“殿下,玄机也是这样想的。” 李道玄口唇动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芙蓉苑的四匹步景马与那红花锦绣的锦官车都已备好,只有那两匹瘦弱的白马却赖在马圈中不愿离去。 李道玄亲自走到马儿身旁,手指捏住了那马儿两侧垂下的长毛,轻轻抚摸着马鬃。说也奇怪,他这样抚了一会儿,那如锥子一般的马头发出鹤鸣之声,立刻站了起来。 李道玄回身对身旁伺候的几个马夫说道:“去取些新鲜的鱼虾来。” 那几个马夫本惊奇看着他抚弄这怪马儿,听说去拿什么鱼虾来,不禁疑惑道:“公子要鱼虾等物做什么?” 李道玄微微一笑:“自然是喂这马儿,没看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饱了么。” 便有一个马夫奔去了曲江池边,自掏了几把淤泥,摸出一篮鱼虾,洗干净送了过来。 李道玄亲自捧着竹篮,喂给那两匹马儿。 两只白马果然畅快的吃了起来,不多时就将一篮鱼虾吃的干干净净。 玉真公主和鱼玄机都是看得好笑。 李道玄便牵着一对吃饱的马儿,三人又回到了茶屋中,他将白小蛮的香车御马撤了下来,换上这两匹白马。 等鱼玄机上了车子,李道玄便对玉真公主道:“殿下,我们要回去了。” 玉真殿下微微点头:“切记着姑姑跟你说的话,有什么事便可来芙蓉苑告诉我。” 马车缓缓启动,那两匹白马四蹄踏踏,速度却是缓慢极了,直到出了芙蓉苑后,才迈开细长的蹄子,飞驰起来。 鱼玄机坐在车中微微愣神,李道玄掀开车帘对那车夫说道:“待会儿跑起来后,莫要惊慌。” 那御车马夫心中正纳闷时,忽然觉得车子隐隐浮动起来,再一会儿,那一对儿白马八蹄虚度,已经看不到奔驰之痕,整辆车子飞到了空中。 车夫在云裳小筑御车十年,也曾见过修士的灵兽,但还是第一次真实的感受这种腾云驾雾的仙人手段,不禁脸上变色。 那车子横渡虚空,不过一刻的时间,就落到了金风细雨楼前,再看两匹马儿,却展开了一对白羽招展的翅膀,骄傲的喷了几口气。 李道玄和鱼玄机下了马车,笑道:“找人去打几桶御山清泉来,记得,只用那阳光照不到的冰泉水,好好洗刷干净,再牵来看看。” 他说着拉着鱼玄机的手,走进了后院的桃花坞中。 整个后院寂静无声,莺歌燕语站在木屋前,正在阳光中整理着一只大木柜,口中叽叽喳喳道:“这件不错,就是有些旧了,不过那桃花仙子么,自然要娇艳一点儿。” 李道玄放开鱼玄机的手,迈步走了过去。 那燕语首先抬头看到了李道玄,不由啊的叫了一声,回头看看木屋,满脸的不自在。 莺哥却快步走了上来,偎依在李道玄身前,轻声道:“公子回来啦,可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带咱们去看看吧。” 李道玄见她面色微红,不时回头张望,心中便怀疑起来,低声道:”灵莲姑娘呢?还在木屋里么?“ 那莺哥去死死的扯住他的袖子,几乎是哀求道:”公,公子,现在不时时候呀,咱们还是再等等吧。“ 李道玄愈发怀疑起来,扯开她的手臂,迈步走到了木屋前,伸手就要敲门,却听到一丝细弱的呻吟声传了出来。 他这一下可惊得魂飞魄散,勉强镇定下来,忍不住贴到木门上仔细听了起来,但那微若箫管的吟声时断时续,偶尔还夹杂着两个女子的低声浅笑。 李道玄再听了一会儿,心中打鼓道:”这是怎么回事,莲生师父和白小蛮……“ 鱼玄机此时也走了过来,在木屋边只听了一下,脸上便飞起了一团红晕,拉着他快速的离开了。 微风吹动那木屋窗角的薄纸,发出簌簌之声。 但屋中的浅笑之声却愈发低沉了。木屋石床之上,白小蛮正支起了****的身子,长发低垂在耳边,她调皮的晃动长发,以发梢抚弄仰躺着的莲生双胸。 莲生只裹着一层轻纱,饱满的双胸被勒得紧紧的,鼓动起紧致的两团。此时她四肢皆被细细的琵琶弦死死的捆在了石床上。 那琵琶弦周边浮动着粉红的柔光,却也并未勒住皮肉,只是你粉红之光偶尔散出一阵幽幽之香,更显得春意昂然。 白小蛮柔滑的青丝在莲生的双胸上擦来擦去,莲生眉头皱了起来,小嘴中发出无意识的呢喃之声,她的脸红的就像树上桑梓,又似桃红一般。 白小蛮嘻戏多时,伸出纤纤手指,勾住了裹在莲生胸前的薄纱,微微扯动一下,那一对儿玉丘不安的跳动出来,樱红立起,仿佛在渴求着什么。 白小蛮嘻嘻一笑,那瓜子脸上的大眼睛中露出了戏虐之色,微微俯身,以****的胸膛压住了莲生的身子,凑到她光洁的小耳边,伸出丁香小舌轻轻舔了一下。 莲生身子一颤,被困住的双手挣扎起来。 白小蛮沙哑着嗓子悄声道:“果然,这里便是你的死穴了吧。”她说完再启小唇,含住了莲生的耳垂,以舌尖挑动着,偶尔还用玉齿轻轻咬一下。 莲生全身颤抖的愈发厉害,白小蛮手指向后挥出,切断了她双脚的琵琶弦。莲生下意识的勾住了白小蛮的腰,但双手还是不能动,两女便纠缠起来。 轻纱下那一双弹性惊人的双腿死死的缠住了白小蛮的细腰,莲生在用力纠缠,想要讨回主动权,但小蛮任她纠缠,双唇离开耳垂,伸手拿过了一坛桃花酿。 莲生双目中露出迷茫,白小蛮却拍开了封泥,将那浑浊带着桃花蕊的酒液倾倒下来。 桃花酒一路欢快的翻过了玉竖双峰,流过了紧致的肌肤,在那小腹上的可爱的肚脐上转了一个弯,终于流到了一处神秘的幽深之地,便如小瀑滴流,划过了一道红润缝隙,舒展了那红缝周边的黑玉芝草…… 最终那酒中花蕊回归了玉人花蕊,引得莲生扬起了身子,口中长长吐出一声呢喃。 白小蛮双手向后斜伸着,轻轻捏住了莲生的双脚,小手指轻轻滑动着。 莲生缠在她腰上的双腿无力的放开,嘴角弯起,咯咯的笑了起来。 但白小蛮手上的动作并未放松,却更加温柔了,莲生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眼泪汪汪的讨饶起来,因为身子晃动,那桃花酒便润湿了全身轻纱。 白小蛮双眼迷离,却低头看着那一对白玉双峰之中残留的桃花酿,俯身低就,舌尖轻点。 她喝了那一小口带着乳香的佳酿,便一发不可收拾,自双峰向下,舌尖就如一只细管狼毫笔一般,在那白玉纸一般的肌肤上游动。 她口中的‘笔法’宛若游蛇,每一丝肌肤都不放过,舌尖滴落的玉唾混合在潮湿的酒水上,渐渐就来到了花蕊边缘。 莲生双臂颤抖,腋下都起了一团粉红之色。但白小蛮舌尖却停住了,只在花蕊之上打着圈圈儿。 含情未到深情处,此时最是动人时。白小蛮见莲生身子起伏着,粉红羞涩的肌肤起了一粒粒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求,便抬头一笑,舌尖舔了舔嘴角,一只小手滑向了莲生小腹之上。 莲生在一声更为惊人的呢喃后,整个身子僵住不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莲生在眩晕中回复回来,发觉双手的禁制早已没了。她心思稍恢复了一点清明,羞恼的掩住了双胸,第一次生出难过的滋味儿。 白小蛮惬意的躺在她的胸膛上,一只小手还在她的身上游动,却低声道:“莲生,你现在可知道自己心中真实的感觉了么。” 莲生不说话,只觉自己的身子疲倦的一动不能动,蛮声道:“没想到,你,你竟也……” 白小蛮却坐了起来,双手轻捧双胸,脸上柔媚之情渐渐变作圣洁一片,整个身子都笼罩在一团灵光中。 莲生双眸眯了起来,急忙试探丹海之中,赫然发现灵力全失,只余一丝游动的灵力。她有些明白过来,伤心道:“原来你是为了我的灵力。” 白小蛮扯过一件袍子遮住了身子,晃晃长发淡淡道:“咱们都是鬼灵体,灵力还不是来自公子身上,只是你是灵鬼体,丹海的灵力最是精纯,小蛮修炼天莲心法进境太慢,只好借姐姐的一用了。” 她说完又凑在莲生耳边低声道:“姐姐你若想要恢复灵力,大可以去求李道玄公子啊。” 莲生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勉力抬起手掌就要打出去,却被白小蛮捉住了。 白小蛮带着玩味之色望着她:“其实你心里早已喜欢上公子了吧,只因你不愿承认,所以这些日子来一直缠着那几个女孩子,但你的身体早已说得清清楚楚。” 莲生灵力被吸,涨红着脸,咬牙道:“等老娘恢复了灵力,定要好好折磨你……” 白小蛮手指一点,两根琵琶弦再次困住了莲生,她再次解开身上的袍子,一团灵光裹住身体,却是运转起了天莲秘法,渐渐那灵光之中出现了一个****的男子模样。 白小蛮以天莲幻术变化出李道玄的模样,对着莲生微微一笑,沙哑着嗓子道:“既然灵莲你执迷不悟,小蛮就代公子好好安慰你一番如何啊。” 莲生脸上现出惊恐之色,明知道面前的是幻术,但那毕竟是李道玄****的模样,只觉得全身发热发冷,想要侧头不去看,却被幻化后的白小蛮按住了下巴。 那白小蛮幻化的李道玄已压了下来,莲生双眸紧紧闭上,但心中却泛起了一种奇怪的涟漪,荡漾在全身上。 她,竟然再次达到了那无法言表的极乐之境! 只是,这一次更加婉转,更加悠长,在无尽之中带着丝丝的罪恶感…… 第226章 曹家双白鹤 白小蛮自木屋中走出来时,正看到站在桃花树下,面色有些阴郁的李道玄。她便轻提着身子,脚步软软就如弱风杨柳一般慢慢走了过去。 李道玄身子笼罩在桃花树影里,默默看着白小蛮,等到这女子走到身前,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白小蛮的肩膀,沉声道:“跟我来。” 白小蛮纵有天莲灵力在身,却一动也不敢动,她已感受到面前男子那压抑的怒火。两人走到了三株一人围抱的桃花树暗处。 白小蛮低着头,脚尖在地上揉动,画出了一朵莲花的模样。李道玄淡淡问道:“白姑娘,你对莲生做了什么?“ 白小蛮仰起头:“小蛮没有做什么啊,公子这问的有些奇怪了。“ 李道玄哼了一声:“不要忘了你们都是我亲手炼制的鬼灵,刚才我已感觉到了。“ 白小蛮却哦了一声,悠然道:“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公子心中惦念的只是那一朵桃花,可曾为小蛮想过。“ 她的语气有一种淡淡的哀怨,绣着洁白莲花的布鞋在地上轻轻画着圈子。在这花枝日影盘旋中,配合上地上隐隐现出的柔光,有着一种让人心疼的可怜模样。 李道玄看着这个最近性格大变的女子,心中自然就浮起了一种想要怜惜的感觉。但上次在马车中他已吃了这个亏,当下伸脚将白小蛮在地上画出的莲花擦去,压住心头的跳动,沉声道:“白姑娘,不要再用这等天莲宗的媚态手段了,我虽然不能运转灵力,但你体内的灵力变化却可以感受到。“ 白小蛮见他破去了自己的天莲媚姿,便收了功法,也是淡淡道:“公子,灵莲姑娘性子与众不同,是她先对小蛮起了不良之心,小蛮碍于她是您的师父,不得已委身屈就。“ 她说着脸上现出一片哀伤之意:“公子不来安慰我也罢了,却为何开口闭口就是手段,小蛮有什么手段了,你说,你说啊!“ 她口中咄咄逼人,向前连走三步,逼到了李道玄的身前,整个身子都贴到了男人的身上。 哗啦一声,一支桃花低落,那坐在花枝上正偷看的胡姬阿离咯咯笑了起来。伸出手指点着李道玄说道:“大叔,你害羞了,阿离能感到。“ 李道玄现在有一种郁闷之气发不出来,白小蛮便是不用天莲媚态,自己也完全不能对她真的生气,毕竟自己欠面前的女子太多了。 此刻被阿离一口说出来,他正自头疼时,那桃花上的小楼窗户打开了。鱼朝恩古怪的站在了窗上,对着窗下发呆的李道玄说道:“公子,时间如此紧迫,你为何还在这里胡闹。“ 鱼朝恩说着咳嗽一声:“白姑娘,你且来一下,咱家有事和你商量。” 白小蛮轻移莲步,对着李道玄哼了一声,才转身去了。 李道玄在花下愣了一下,那花枝上垂着小脚,正托腮看戏的阿离却转头望向了小楼院子中,口中欢快的叫了一声:“好漂亮的马儿。”身形灵巧的自花枝上跳了过去。 李道玄回过神来,走出花影之外,只见常随牵着两匹俊俏的马儿正自走来。 那两匹得自芙蓉苑的白色瘦马此刻恢复了本来的身姿,只见马头尖尖,体型修长的白马伸展开了一队白鹤之翅,不时发出清脆的低鸣,四蹄高挑着来回走动。 阿离跳到了一只白马身上,好奇的摸着马儿的脑袋。 常随几步走到李道玄身边,笑道:“师父,您这是从哪儿弄的两匹怪马,竟然和那楼兰云梭仙马一般,还有翅膀呢。” 李道玄看着这两匹神骏,微微点头:“常随,你这话可说错了,那云梭骏马虽然奇异,但比起这两匹‘曹家白鹤’可差的太远了,这才是真的仙马呢。” 常随看着那两匹白马在阿离胡乱的指挥下在原地不住打着圈子,不禁问道:“曹家白鹤,师父你一说,的确很像一对白鹤呢。” 李道玄拍拍他的肩膀:“你该多读读书了,《拾遗记》中有云‘曹洪与魏武所乘之马名曰白鹤。时人谚曰,凭空虚跃,曹家白鹤。’说的就是这对马儿了。“ 常随连连点头:“如此说来,师父是为灵莲姑娘准备的了,灵莲姑娘出身道门,正配得上这一对儿白鹤仙驹。“ 李道玄嘿然道:“灵莲姑娘,常随啊,实话告诉你,那灵莲可是为师的师父,算起来可是你师公了。“ 常随吓了一跳,忍不住回头去看那木屋。 李道玄也望向了木屋,想了一下对常随说道:“如今马儿已全了,玄机的芙蓉锦官车也备好了,咱们还要为师父做一辆车子,等下你伐三株桃花树,我去见见师父就回来。” 常随答应一声,却拉住了李道玄的袖子,犹豫道:“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想问一下您。” 李道玄便问道:“你想问什么?” 常随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常随还记得在长安遇到您的时候,师父似乎不愿她们参加这花朝节呢,为何现在……“ 李道玄望着常随,心中自然明白常随这一问的真正含义,他是在问自己是不是放下了以前的初衷,加入到长安的夺嫡乱局中了。 李道玄心中叹了一口气,此时他也是身在局中,实在不愿意对常随说出心中想法,只淡淡道:“现在事情不同了,再说就算参加了花朝节,我也一样要带她们走出这长安的乱摊子。“ 他说完不再理会常随,走向了木屋中。 李道玄推开木屋之门,光线陡然黯淡下来,抬头却看到莲生背对自己坐在石床上,肩膀抖动着,隐有哭泣之声。 李道玄大吃一惊,自与师父相识,他可从未见过莲生有过这等模样,平日里别说哭泣,便是愁闷也是一天风雨当时散。 他立刻犹豫起来,正想着要不要先退出木屋,却听到莲生收了泣声,沙哑着嗓子说道:“李道玄,我是不是你炼制的什么灵鬼?“ 李道玄愣了一下,还是答道:“灵莲,这些事以后我会告诉你的,现在……” 莲生立刻转身过来,双眸红肿若桃子一般,更增娇艳,口中却飞快的说道:“算了,我也不管这些了,如今我的灵力都没了,白小蛮说你能帮我。” 李道玄急忙摇头道:“不行,我现在丹海受制,还无法为你传送冥力。你,你的灵力怎么失去了?” 莲生立刻转身,身子蜷缩起来,将石床上的薄毯盖住了全身。 李道玄等了很久,那毯子下才传来闷声怒斥:“那你还不滚出去!” 毯子下蜷缩的身子翻转过去,一只纤手神出来,指向了屋外。 李道玄慢慢退出屋子,心中惆怅,只觉这长安乱局中又多添了几分前不断理不清的愁绪。 此时那一对儿曹家白鹤骏马已被牵到了桃花树下。宽广的院中,四匹步景马正拉着那辆芙蓉锦官车演练着明日的游街赏花。 莺歌燕语打扮做了散财童子,在车上嘻嘻的撒着花瓣儿,阿离却跟在车后欢蹦乱跳的拣着花瓣儿,不多时胡姬少女的发上便落满了花瓣。 李道玄见鱼玄机矜持的站在花车顶上,面上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愁闷。 常随已带着四五个汉子伐倒了三株粗大的桃木,正要修建枝叶。 李道玄收回了看向那温馨一幕的目光,急忙走到了常随身边止住了他们:“不要砍去了花枝。” 他望着三株躺倒的花树,将心中设想的车子模样与桃花树对比了一下,很是满意,便指挥着常随他们开始将那伐完后的树根刨了出来。 一直站在窗户上看着这一切的鱼朝恩不由皱起了眉头,他背后静静坐着的白小蛮出声问道:“鱼先生,你为何心有愁绪?如今长安的局面,公子他身在局中不知所谓,如果连先生也不能振作起来,那咱们所有人都要陷入险境中了。” 鱼朝恩跳回了桌子上,走动着背负起了双手,那粗陋的泥巴手指不停的抖动着,却对白小蛮说道:‘白姑娘是个明白人,咱家刚才看到公子对花朝节如此用心,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安。“ 白小蛮不禁一愣:“有何不安?“ 鱼朝恩摸着下巴摇头道:“咱家是在想,或许公子真的不适合掺入长安的乱局中,如今他功法停滞不前,周边又是如狼似虎的皇子们,心中所想的却只是回那云州去。” 白小蛮站了起来,冷冷望着鱼朝恩:“先生不要说了,你难道想……” 鱼朝恩嘿然道:“不错,白姑娘,咱家就是想要和你联手,将公子的心意改回来,白姑娘这几日收服莺歌燕语,稳住金风细雨楼。这些不说,最让咱家佩服的却还是制服了莲生。” 他说着看着白小蛮面无表情的模样,加重了语气:“所以咱家想和白姑娘合作,将公子送到真正应该走的路上去。” 白小蛮转身,淡淡道:“先生是要逼迫公子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么。” 鱼朝恩缓缓的接口道:“白姑娘不是已经再做了么。” 第227章 大明摩尼教 白小蛮默然无声,良久才轻声道:“小蛮做的是公子不愿做的事,但并不为逼公子走上夺嫡之路。” 她说着望向了窗外,看着那正在忙碌的李道玄。 鱼朝恩咳嗽一声,打断了她的思路,沉声道:“不管如何,明日就是花朝节了,如果咱家想的不错,明日的游街赏上必然有事要发生。” 鱼朝恩说着,手指一点,挂在屋中墙上的一副长安百坊图哗啦一声落了下来。 鱼朝恩身子飞起,点着那画了长安一百零八坊的大图说道:“所有坊间的路线都在北司南衙的护卫之下,但秦老狮子不可能完全控制住禁军的。虽然形势大有利于我们,但……” 白小蛮也望向了那大图,接口道:“但那只是禁军,修士这一层的力量,咱们就不行了。” 鱼朝恩点头道:“不错,金风细雨楼所能动用的修士力量,不过就是那几个九流杂门,他们取巧斗法能帮上忙,但真要到了拼死争斗的场上,便是一无用处了。” 白小蛮皱眉思考着,忽然问道:“暮雨阁如何?” 鱼朝恩摇头道:“暮雨死士自然是要用的,但自辅国去后,整个暮雨阁实力已是不行了,况且还有高力士这个变数。” 白小蛮咬住了嘴唇又问道:“那杜玄风手上的破灵四卫呢。” 鱼朝恩再次摇头:“明日花朝游街,长安风动云生,正是最为混乱的时候。四灵卫是一定要护卫在甘露殿的。” 白小蛮想了很久,再无可用之力。 那鱼朝恩便说道:“明日之事,争斗杀场是一回事,这提前的消息收集是另一回事。咱家的意思是即刻动用洛府的暗谍,先探问消息是正经。” 白小蛮轻声道:“三个时辰前,各府暗谍已开始动作了,这个小蛮早想到了。只是明日若是他们动用了修士来,咱们怎么应付。“ 鱼朝恩扬起了头,认真看着白小蛮:“白姑娘似乎忘了咱们这金风细雨楼里的一位大高手了。” 白小蛮皱起眉头,想了半日却什么也想不到。 那鱼朝恩便来回走动几步,点醒道:“那位西域大明摩尼教的使者,白姑娘难道忘了。” 白小蛮细长的眉毛抖动一下,霍然转身道:“你说的是他?他虽然如今还在楼中,但并不是咱们的人啊。” 鱼朝恩嘿然一笑:“白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那位大明摩尼的使者既然一直赖在楼中不走,自然就是没把自己当外人了。” 白小蛮眉头展开,淡淡笑道:“鱼先生说的有理。小蛮这就去将他请出来。“ 鱼朝恩转身跳到了对面的窗口,看着金风细雨楼外的大街,叹了一声:“罢了,请他出来不如激他出来,何必多费口舌。“ 他说着手指一点,泥塑指尖一道火焰之光喷吐而出,击中了大街上,现出一道燃烧的火焰。 那火焰在鱼朝恩指尖变化,颜色渐渐变作了白色,白色圣火燃烧不止,渐渐现出三生业轮之象。 鱼朝恩做法完毕,再次跳回桌案之上,默默等待着。 不一会儿,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响起,屋子门儿被狠狠推开,那马夫黄胡子走了进来。 黄胡子自上次自曼罗馆驾车回来后便一直赖在了云裳小筑中,这次也混在一堆女子中来到了金风细雨楼。他一走进来就眨着碧绿的眸子,却对着鱼朝恩说道:“鱼先生这是做什么,还不快熄了圣火,若是引来了佛宗‘地老尼‘的秃头尼姑们来,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好。“ 鱼朝恩挥手一点,黄胡子冲到窗口,一直看着白色火焰熄灭才喘了一口气,回身擦了一把汗,叹道:“朝恩大宗啊,咱黄胡子今日可服了你了,您老竟然连那业轮王之火都能点起来。“ 鱼朝恩哼了一声:“黄胡子,你身为大明摩尼教中的善知使,如今赖在咱们公子身边,却又是为了何事。“ 黄胡子苦笑一声,还未说话,那白小蛮低声道:“善知法王多年来奔走西域与长安之间,所求的不过是一座寺庙而已。“ 鱼朝恩嘿然道:“不错,咱家想起来了,承玄七年,摩尼明尊写信给陛下,要在长安建一座‘大云光明寺’,却是被陛下斥为妖教,当时好像还逐走了教中的业轮,功德,生死海三大法王吧。“ 黄胡子摆手道:“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朝恩大宗激我出来,不是来聊当年往事的吧。“ 鱼朝恩便点头道:“不错,今日叫法王出来,正是为明日花朝节游街赏,身边无人护卫,所以想请法王走动一趟。“ 黄胡子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摩尼明教在中土还未洗干净当年的罪名,若是贸然出手……” 鱼朝恩打断他的话:“善知王你就直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黄胡子眨巴眨巴眼睛,良久才无奈道:“好吧,但我先说一句,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李公子日后可得为大明尊教出一份力的。” 鱼朝恩和白小蛮对视一眼,都是笑道:“那是当然。” 送出黄胡子,白小蛮钦佩的望着鱼朝恩:“鱼先生几句话就收服了这个大帮手,小蛮佩服。” 鱼朝恩却没有喜悦之色,只是摇头道:“希望不是饮鸠止渴就好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番明日出行的路线,便听到了屋门再开,常随站在了门前,轻声道:“白姑娘,千草铺那边有消息来了。” 白小蛮急忙走过去,接过了常随手中的情报,打开只看了一眼就下意识喊了出来:“魏王去东宫太子府了。” 鱼朝恩要过情报,俯身在案上仔细的看着,缓缓道:“看来这位魏王殿下是要和太子联手了。“ …… 魏王的车驾自大明宫一角穿过,进入那东宫之中时,北方刚刚浮起了一朵白云,遮住了半天明光。 这位殿下此刻已脱去了锦袍,穿着四爪银龙袍,打扮的极为郑重。 他的车驾还未进到东宫里,魏王就伸头喊道:“这里是东宫,放慢点速度,记得要先通报。 左右羽林卫进驻后的东宫已和往日不同,那东宫三大殿正中本有一座千佛堂,此刻却已被移去了佛像,成了羽林卫将军的暂驻地。 作为承玄皇帝一手提拔的羽林卫大将军,光禄侯爵陈不知可以算是禁军体系中少有的白身将军。 这位陈侯刚过而立之年,年纪不大,却手掌大权。除了出身寒门外,也是北司十六卫中唯一的没有修行过的大将军。 因这位陈侯喜穿紫衫,便得了一个紫侯公子的外号,与那白鹰洛碧玑,红狮秦烨等并称京都四少。 魏王的车驾就停在东宫承前门外,等着这位紫衫陈侯的放行。 千佛堂中的陈侯却一直在等待着,他在等杜相的命令,是放行还是拒行。 不多时,杜相的手书已递了上来,陈侯稳稳的接了过来,他身后的谋士们都凑了过来,展开这薄薄的手书一看,却只有一个大字:“逐!“ 一个老谋士便松了一口气:“杜相的意思是逐走,那可好办多了,咱们这就关紧承前门,那魏王殿下吃个闭门羹,自然就知趣的回去了。“ 另有一个谋士摇头道:“云夫子此话差矣,杜相说这一个字易,咱们将军挡住魏王难,若是惹恼了这位自称陶渊狂生的魏王,咱们将军可是惹下了一身麻烦。“ 陈侯却盯着这个字看了很久,便缓缓开口道:“放行!“ 谋士们大吃一惊,都是看向了他,陈侯却温和的一笑:“诸君岂不闻《说文》中有言曰‘放,逐也‘!逐也,便是放的意思吧,你们说呢。“ 众谋士一愣之下都是抚掌大笑:“正是如此。” 魏王的车驾缓缓驶进了东宫北部第二座大殿,大唐太子读书的崇文馆中。 崇文馆中一阵清脆的读书声传了出来,魏王殿下整理了一下衣衫,举起铜镜照了一下,这才咳嗽一声下了马车,步行进了崇文馆。 他还未走进馆中,便听清了那清脆的朗诵之声却是一群女子发出,心中暗道,这个大哥,现在还有心玩那红袖相陪夜读书的调调儿。 但他再走几步,便听到那清脆的女子齐声诵读道:“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下,何处不可怜。” 魏王便是一愣,忍不住摇头一笑,再走几步,又听那清脆的声音越发娇颤:“淡匀妆,固施妙,只为五陵正渺渺。胸上雪,任君咬。恐犯千金买笑。” 他咳嗽一声:“太子殿下,臣弟李之泰求见。” 那清脆的女子读书之声便低了下去,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举着一坛酒走了出来,见到是魏王,便吐出一口酒气道:“是魏王啊,你来的正好,却来看哥哥演的一场好戏儿。” 魏王起身再行一礼,皱眉看着放荡的太子殿下,但还是走了进去,口中还问道:“什么好戏儿?” 崇文馆内的四壁图书此时已散落在地上,东宫中最为美丽的三十六个宫女围坐了一圈,人人正襟危坐,清脆的念着淫词艳诗。 魏王伸头往那宫女围坐的圈中一看,忍不住啊了一声,脸色便难看起来。 第228章 太子美女狐 三十六个宫女围成的圈子并不大,那崇文馆地下铺着白虎皮,在雪白的虎皮上,此时正爬行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这女子不过双十年华,正仰着脖子痛苦的呜咽着。这女子只在腰上围着一件红锦云凤披巾,露出雪白裸背以及那高翘的臀部。 真正让魏王皱眉的却是这女子头上戴着的一对儿柔软的狐耳连襟帽,以及那震撼人心的臀上斜插着的一条狐尾。 女子面上罩着一具怪异的面具,那是一只红狐面,以红珊玉珠为目,碧海精石为鼻,画着诡异的狐面笑脸。 太子长发散在面上,伸手揽着魏王,得意的喷出一口酒气:“如何,哥哥这戏法儿可好玩么。” 魏王自震惊中回复过来,略瞅了一眼,视线自那狗耳狐面尾女子丰润浑圆的臀部略停了一下。只低声道:“太子啊,容臣弟多说一句,如今外面正驻着羽林卫呢,您要是想玩,自去那寝宫里玩就是了。何必搞这么大动静啊。” 太子哈哈大笑:“怎么着,这东宫还容不下孤王了,孤王就是要在这里玩。” 他说着手中甩出了一只黑色皮鞭,卷住了那美女狐的脖子,扯向了自己。那俯身低就不能出言的女子四肢上皆套着逼真的狐掌,呜咽声中被扯向了太子的胯下。 这只披着宽松袍子的太子张嘴吐了一口酒,沿着美女狐光洁雪白的裸背流向了插在臀间的狐尾上。 魏王想要转开头,但视线怎么也无法移动,顺着那美酒流动的裸背看向了玉臀狐尾。 太子那一口酒已顺流而下,沾湿了狐尾,只听那美女狐呜咽声更响,肌肤上现出一团红晕,玉臀上的狐尾却不由自主的晃动起来。 太子伸手拉了一下皮鞭,低声笑道:“四弟啊,这其中的妙处你可能不知道,这狐尾乃是以瑶池寒水浸泡过,能发出冬雪之气,放入女子臀间。本王所吐的呢,却是烈焰黄栀酒,酒中混有硫磺,这火热的酒气一入臀中,冷热交感之下,女子臀菊便自然缩动……” 他洋洋得意还在说着,魏王的视线却定定的注视到了那趴着的美女狐的面具边缘。 狐面边缘处,散落的青丝之旁,那女子双耳粉红,却垂着一朵‘云月舞凤耳珰‘。 魏王看到这幅熟悉的耳环,面色大变,脸涨的通红,一把推开身边的太子。伸手就要揭开那美女狐的面具。 那女子狐面上红珊玉珠后的双眸现出惊慌神色,疯狂的摇着头,呜咽的向后退去。 魏王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咬牙又收了回来,转身望着太子,长长出了一口气,再不发一言,拂袖便走出了崇文馆。 太子殿下再饮一口酒,望着魏王连个礼都没有就这样一言不发而去,眼中现出愤怒之色,一脚踢向了面前的美女狐。 这一脚便将那狐面具踢飞了出去,现出了崔贵妃那张娇艳容颜。 魏王坐上车,一直出了宫城心中还是不能平静下来,虽然不耻太子的所为,但现在的情况下,还得拉住这个过气的太子。 他闭上眼,眼前却不停的晃动着崔贵妃那雪白的背,以及那玉臀深处摇晃的狐尾。一股儿邪火在他双腿间流动。魏王猛然睁开眼睛,探头高声道:“去望仙阁,快!“ 马车转了一个弯,速度飞快的向着如意坊的望仙阁而去。与其他皇子不同,魏王殿下的车子和马儿选的都是关东马场的黄骠军马,马儿血统普通但稳健耐力,车子平平常常但舒适坚固。 所以这马车行驶转弯极为稳,几乎察觉不到震动,不多时就到了望仙阁。 魏王自望仙阁后院进了望仙阁中,一个正在后院秋千边打瞌睡的小厮看到车子便跳了起来,整了一下帽子,几步跑了过来,低声道:“四爷,您今个儿怎么来了,姑娘们正在演练游街花车呢。“ 魏王在车子中低声道:“秋娘在不在,爷今个累了,想找她松松筋骨。“ 小厮转头看了一圈儿无人,便笑道:“秋娘正在群芳斋里呢,正在为相思大家准备衣裳儿。“ 魏王跳下了马车,长吸了一口气道:“带路!”手中一张金票递了过去。 那小厮飞快的转了转眼珠,瞥了一眼金票,恭敬的伸出双手接过了飞钱,笼入了袖中,默默的在前带路。 魏王压住心头的邪火儿,整顿一下步伐,跟着小厮沿着侧楼小梯走进了群芳斋。 这是一间有着两道木门的房间,一个徐娘半老已过了邵年的丰腴女子正低头整理着新绸锦衣,口中正对身边一个丫鬟说着:“这些衣裳啊虽然都是新料子,但新衣太艳,那牡丹为百花之后,不能太艳失了花后的威严,你且去霍大家那里讨一点瑞龙脑香来,将这衣衫抹一抹,再晾一夜,自然就好了。” 魏王眼中出神的望着秋娘那圆滚滚的****,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那小厮便上前拉住了秋娘身边侍奉的丫鬟,连着那件牡丹仙子的锦袍一起拿住了,轻轻的退出了屋子。 两道木门一一关闭,魏王却亲手拿起了旁边的一条紫木门闩,将里门再次锁上,这才转身望着那低头不语的秋娘,喉咙中压抑着吼道:“贱人,见了我为何还不过来。” 秋娘抬头媚笑,她年纪虽不小了,但肌肤丰腴肥腻,面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听到魏王的话便挺动着丰满的胸膛,小心的趴在地上,慢慢爬到了魏王身前。 魏王眼中冒出一种带着愤怒与解脱的神色,伸展身子,双手自后捏住了秋娘臀上的两块肥肉,双手用力抓了起来。 魏王没用灵力,但却是用上了十分力道,双手中的嫩肉被他抓得扭结成了一块块突起。 秋娘闷哼一声,勉强挺起了身子,伸手掀开了魏王的四爪龙王襟角,轻轻扯开他的腰带,双手自小衣中捧出那独角怒龙,张口含了下去。 魏王仰头叹了一口气,双手更加死命的掐着秋娘臀上肥肉,更是自后向前推动秋娘的身子,将胯下的女子压在了小腹上。 秋娘鼻中喷出一口气,喉中呜咽做声,但身子却一动不动,任由这位王爷推来推去。 魏王眼中却毫无一丝情意与欲望,只有冷冰冰的解脱,双手嗤啦一声撕开了秋娘的下裳,露出肥臀上青红一片的抓痕。 他咬着牙,伸手狠狠拍了上去,清脆的皮肉声中还掺着这位王爷低声的怒吼:“你这贱人,你这贱人,你对太子好,你对晋王好,就是不对我好,你不配做我娘,你不配……” 他像个孩子般打着秋娘的肥臀,心中的怒火稍泻,双手一扯,将秋娘的上身小褂也撕了开来,俯身张嘴就咬住了肥腻丰腴的背肉,一股红艳的带着腥味的血液流淌出来。 秋娘含着欲龙的口中发出了销魂般的哼叫声。 但这哼叫声绵延中还未消失,那魏王已抽离了身子,一脚将秋娘踢了开去,胡乱的整理了一下衣裳,转身一掌劈开了门闩。 秋娘伸手拿过一件衣衫遮住了身上,嘴角露出冷笑,却望着魏王离去自言自语道:“又得换一根门闩了。” 魏王在走廊上便恢复了平静,脚步变慢,甚至还对一位站在走廊边的侍女笑了一下。 他眉头舒展,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默默想着当前的对策。便看到前方一门轻轻打开,门中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对他微微招手。 魏王眯起了眼,但还是踏进了那间屋子。 屋门立刻关上,漆黑一片,连窗户也被贴的死死的。 魏王面色不变,沉声道:“阁下是谁?” 黑暗中传来一阵咳嗽声,片刻后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魏王殿下,是我。” 一盏青灯如豆亮了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魏王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脸上皱纹横生的青衣老人盘腿坐在地上,手中还提着一只金环。 饶是以魏王的镇定功夫也忍不住惊叫一声,他已经认出了此人:“阮星逐,阮先生,你,你这是怎么了?” 阮星逐已自那中年文士的模样变作了一位白发老翁,苍老的面上现出笑意:“魏王殿下出身星宿海,也太过大惊小怪了吧,阮某的三幻不死身已破其二,自然就是这副模样了。” 魏王也是坐了下来,望着阮星逐摇头道:“本王上次见先生,可还不是这番模样啊。” 阮星逐叹了一口气:“崔园地牢中被李道玄的土曜印破去了一次不死身,璇玑山上再被破了一次,这不死身阮某只练到三幻,如今灯枯油尽,已是快要不行了。” 魏王便站了起来,转身就走:“阮先生既然不行了,那还和本王说些废话做什么,告辞了。” 阮星逐望着他,艰难的伸手道:“等等。” 魏王便转身道:“阮先生,如今太子越发不成样子了,你也不行了。本来本王还想看看有无合作的可能,但现在看来,不行了。” 阮星逐再咳嗽一声,摇头道:“我藏身在这望仙阁中多日,一直在等殿下呢,那秋娘什么都说啦,您是每隔几日就要来的。” 魏王哦了一声,再次坐下,拱手道:“那么请先生教我,怎么干掉李道玄呢?” 第229章 暮雨青丝落 阮星逐眼中射出一道厉芒,没有回答魏王的话,却干咳几声问道:“此话从何说起,魏王如今占尽天时地利,为何要杀李道玄呢。” 魏王冷笑一声,吐了一口唾沫直接就爆出了粗口:“屁个天时地利,好就算******天时地利了,那人和呢。” 他说着稍微收敛了些,瞥了一眼阮星逐:“本王就是看不起阮先生你这等故弄玄虚的样儿,实话告诉你吧,本王已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老头子决意立九皇子为储啦。” 阮星逐却只淡淡哦了一声,手中金环慢慢收入了袖中,却捧出了一只石碗,双目盯着石碗缓缓道:“这个我已经猜到了,九幽紫金钵中的黑暗如来,李道玄的冥界血脉。但没有想到陛下这些年来依旧无法忘记那个冥界女子。” 魏王望着那只石碗:“九幽紫金钵,什么玩意儿,这和李道玄有什么关系?” 阮星逐伸手摸着那九幽紫金钵,缓缓道:“是有些关系的,是有些关系的。”他口中只说着这两句话,转眼看到魏王不耐的样子不禁又笑道:“怎么,魏王殿下今日怎么如此慌张,往日见您,可是一副魏晋狂生的模样,虽有些混蛋,但怎么说也是不俗。” 魏王定下了心神,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整整衣衫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方才是泰放肆了,先生就不要卖关子了,如今本王和太子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阮星逐收起了石碗,也是站起了身形,缓缓道:“鱼朝恩在李道玄身边,暮雨阁死士暗中护卫,还有那个金风细雨楼……“ 魏王皱起了眉头截口道:“那金风细雨楼不过是个摆设,九流修士?废物游侠儿?“ 阮星逐摇头一笑:“魏王啊,你这句话和太子说的是一模一样,你们两位皇子和李道玄不同。你们出身立命,都在荣华富贵中,那李道玄却是在边荒小城中长大的,所以他知道这游侠儿和九流杂门的力量。“ 他说着手指一伸,指向了门外:“就在此时,整个长安一百零八坊,每一坊间都游荡着那些九流杂门还有游侠儿们。“ 他手指再指向地面:“出了长安,北到荒原,南至沧海,九州大地每一处都有杂门与游侠儿的踪影。修士,哼,修士得天地造化,站在苍生之上,但他们还离不开这些苍生百姓们。“ 魏王脸色沉了下来。 那阮星逐犹自说道:“诸位皇子中,吴王是个聪明人,李道玄未出现前,他已经开始接触到了那些修士的基石,但可惜他步伐太快,快到有些蠢了。“ 阮星逐说到此处收了口,郑重说道:“当然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现在来说,李道玄还未成气候,咱们不能等他站稳了,就得将他绊倒。“ 魏王见他终于进入了正题,便出了一口气:“先生请说。“ 阮星逐再次坐了下来,调息了一下才说道:“北司南衙禁军有大半都在秦国公手里,加上暮雨阁死士与陛下的默许,要杀李道玄嘛,只能来暗的不能来明的。“ 魏王坐直了身子:“某府中尚有七个地象境修为的修士,一直养着未用。“ 阮星逐点点头,却换了语气:“曼罗馆也要参加花朝节,魏王主持花朝节事,可否先把这件事处理好了?” 魏王嘿然一笑:“那是自然的,曼罗馆可以参加花朝节。” 阮星逐便笑道:“这样就好了,曼罗馆安诺大人也可以放心了,馆中尚有十一名魔宗地象境修士。” 魏王低头推算了一下:“十九名地象境修士,在明日游街赏中一起出动,李道玄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是逃不过这劫了。” 阮星逐低头不语,良久才道:“这些都是前奏,真正的高潮只需一人便可。” 魏王眼中冒出了光:“昆仑山玄空境的那位?” 阮星逐微微一笑,脸上皱起的褶子里现出一丝神秘:“殿下到时便知了。” 他说着又从怀中摸出一卷纸,递给了魏王:“这是一张‘神机破灵战车‘的图纸,还是某多年前花了大价钱自天工阁里买来的,在怀仁坊西边三里处,有一座如意赌坊,魏王可走一趟,依着这图纸将那赌坊中的一辆神机弩火车改一下,或许明日用的上呢。” 魏王接过了那图纸,忍不住笑道:“原来玉真姑姑芙蓉苑中的那辆大食的机关车一直在太子那里,上次本王去讨却是去晚了。”他说着呵呵一笑,转身便走了出去。 阮星逐一直望着他走出屋子,才轻轻取出袖中的九幽紫金钵。 他眼皮垂下,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按在了紫金钵的碗口上,一团黑气便自掌心涌动出去,涌向了碗口中。 那紫金钵中碗口中慢慢现出一只婴儿小口,不停的吞吃着他手中的黑气。 阮星逐低头看着,口中柔声道:“好孩子,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那婴儿小口还在吃着,便有一道碧绿之光在碗口游动,阮星逐眉毛一抖,掌心的黑气中射出了一道细线般的金光,击中了那碧绿之光。 游动在碗口的碧绿之光发出了哀鸣之声,最终是退了回去。 阮星逐嘴角露出残酷笑意:“李道玄啊李道玄,你屡次坏我大事,但你的孩子不用多久就要认了我这个魔头,你那爱妻魂魄****看着自己孩子被炼制。等你知道此事的那一日,是否会心痛呢,哈哈!” 他压抑的笑声在屋中回荡。 望仙阁中无人听到他的笑声,奴仆杂役都是不停奔走着,只因那群芳斋中出了大事。 一向温柔可亲的秋娘双目圆睁,****着身子躺在软榻上已没了呼吸。 一个青衣小厮也是双目圆睁的趴在这死去的秋娘身上,却光着屁股。 霍小玉站在门前,默然无语,良久才走到那死去的两人身前,伸手将那死去的秋娘双目合上,心中默默念道:“秋娘姐姐,小玉知道是那个畜生害了你,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望仙阁前,魏王的马车缓缓离去…… 金风细雨楼此时也是十分忙乱,依稀传来阵阵笑声。 楼中后院中,鱼玄机抱着瞌睡过去的阿离就站在李道玄身边,看着莺歌燕语驾着一对儿白鹤仙马,那曹家白鹤拉着的却是一辆古怪的车子。 那车子是以桃花树干为驱,花枝做边,却以一圈儿桃花瓣编成的圈子为轮。 鱼玄机皱眉看着这辆丑陋的车子,不安的说道:“公子,这是不是有点儿戏了,灵莲姑娘不会答应你呢。” 李道玄微微一笑:“玄机,你就放心吧,这车子别人一坐上去就要压塌了,但灵莲坐上去却另有妙处,这个明日你就知道了。” 常随也走了过来,望着那古怪的车子好奇道:“公子,这车轮纯以桃花编成,竟然还能支撑那整个树干,真是怪了。“ 李道玄摇头一笑:“你这蠢才,刚才让你召出的那些萤虫是做什么用的,子午蛊术中的钢体虫蛊法可以将萤虫身子化作坚硬的钢体之身,再加上混入了灵力的桃花瓣,不但美观而且真跑起来,可不属于那战车呢。“ 鱼玄机望着那桃花车,听李道玄解说之下,也有了几分信心:“公子啊,您造出这车子,也该起个名字吧,明日若真是得了彩头,说不定还能传颂出去呢。“ 李道玄莞尔一笑:“就叫‘桃花源‘吧。“ 莺歌燕语此时下了车,走过来嚷道:“公子啊,这车儿太丑了,赶快一把火烧了是正经。“ 几人正说笑着,那木屋门儿大开,莲生换了一身男装,英姿飒爽的站在门前,双目虽还有些红肿,但极有精神。 她迈步走到了诸人面前,伸手摸着那桃花源车子,眼中现出古怪的神色。终于抬头看向了李道玄:“这,这难道是要用那招……” 李道玄接口道:“是的,要用木元桃花掌才能驱动的。” 莲生闭目想象了一下,嘴角弯了起来,对李道玄说道:“你这小子蛮有主意的嘛,明日本姑娘可要大出风头了。” 李道玄见莲生恢复了精神,似乎对自己也没了怪责之心,心中畅快起来。他伸手自鱼玄机怀中抱起了还在昏睡的阿离,将这胡姬少女抛上了半空,口中欢快道:“明日便是咱们金风细雨楼大出风头的日子喽。” 阿离身在半空惺忪睁开眼睛,便展开双臂大声道:“娘,娘……” 被李道玄贸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正伸出手臂去接阿离的鱼玄机脸上飞红一片,直到接住了落下的阿离,那身边的诸人才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直在楼中安坐的白小蛮被那欢快温馨的笑声惊动,身子便动了一下,他面前的鱼朝恩沉声道:“心中若无情,何来动心声。” 这鱼朝恩说着,指尖一道红色灵力再次探入了白小蛮的眉间,口中再缓缓道:“暮光大神术是暮雨阁心法中唯一可以速成的功法。为了公子的安危,要委屈白姑娘了。” 白小蛮面上显出一种深沉的忧伤,默默吸收着这暮雨灵力。 红色灵力源源不断的涌入白小蛮的眉间,随着那灵光涌入,白小蛮一头青丝片片落下,不多时地上就堆满了黑色的长发,还有那缓缓落下的一滴泪水。 第230章 长安游街赏 三月十日,长安。惊蛰多日,已近春分。 辰时冲狗煞南,正是长生天贵,青龙出天的好时辰。 李道玄一夜无梦,缓缓醒来。 他在莺歌燕语服侍下稍稍梳洗后,就赶往了金凤楼外,但觉春风清爽,那芙蓉锦官和桃花源两辆大车早已准备好。长安花朝节的游街赏就在今日了。 整个金风细雨楼在常随指挥下挂满了彩条绸带,整个楼也可以打扫一番。 李道玄望着两辆车子,便问身边的莺哥:“白姑娘去哪里了?好像自昨夜就没见过她。” 莺哥咬着手指笑道:“公子总算想起白姐姐了,小蛮姐在后面的车上呢,早就等着您出发啦。” 李道玄转头一看,那两辆花车之后果然停着白小蛮的香木大车,驾车的却是很久不见的黄胡子。 那黄胡子今日换了一身雪白的胡袍,似乎刚刚沐浴过,与往日懒散的神情更是不同。 李道玄忍不住走到那香木马车前,看着黄胡子雪白胡袍上那一朵血红的火焰花纹,不禁笑道:“黄胡子,你这是什么打扮。” 黄胡子今日的神情极为严肃,只看着李道玄说道:“圣火在身,吉祥如意,唯我智慧法王有知,行,慧三根净土……” 他竟是念起了李道玄从未听过的经文。李道玄微微一摇头,走到马车一侧,轻声道:“白姑娘,今日花朝节的游街赏多承你费心了。” 马车中传来白小蛮淡淡的声音:“公子待会不要离开小蛮车子范围之外,切记切记。” 李道玄自不明白她为何如临大敌的模样,但感念她一番好意,急忙答应了一声。 过了已时,长安各坊都开始热闹起来,东西两市今日特意闭市,皇城与宫城大门四开。除了太极宫,大明宫,东宫三大内依旧守卫森严,整个长安今日算是全部开放了。 沿着南城的怀仁坊看过去,以长安正中大街承前门大街为中心,左右共计四百七十八条大街上都已摆满了四季花神。 每一坊里弄间的长安百姓自发的摆好了竹篮,花架,还有那数不清的柳枝。 竹篮是为迎接游街赏花车的散财童子,那花架形势各样,却都供奉着不同的花神,而人人手中持着的柳枝却都沾了井水,倾洒在石板之上,为花车游赏而准备。 为迎接这盛大的一日,早在十日前,以长安书坊为代表的‘观察团’已驻满了皇城朱雀门前的四方场。 书坊的马车将四方广场挤得满满的,本期《白鹿经世注》被苏王李三大书坊联手抢到独家刻印权。而在本期的《白鹿经世注》中也非常罕见的加了一页游街赏获胜的赔率。 长安四大赌坊的东主却安稳的坐在了皇城内连接朱雀门的四象广场里等待着最终结果。 四象广场乃是九州大陆最为宽敞盛大的广场,长宽四百长,当年高祖检阅禁军便是在这个场中进行的。 身在金风细雨楼外的李道玄自然是看不到这等盛世之景,但见一个个游侠儿和九流修士不停的奔波来去,向马车中的白小蛮汇报各坊间的情景。 “南城六坊拜祭的是桃花花神与杏花花神。” “皇城北城拜祭的都是牡丹花神“ …… 李道玄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各坊各街拜祭的花神不同,代表百姓们支持的名花仙子也自不同。 他心中有些不以为然,长安人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个花朝节而已嘛。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那陪在一旁的莺哥笑道:“公子你不知道吧,若是那坊压中了花神,比如咱们怀仁坊拜祭的是桃花仙子,若是咱们赢了,整个坊间百姓都会得到朝廷赏赐呢,至于怎么赏却还不好说。“ 李道玄听她这样一说,急忙问常随道:“那东西两市拜祭的是哪位花神?“ 常随正站在白小蛮的香木马车之前,手中飞快的记录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报,他脑子灵,只看了一眼就回道:“师父,东市拜的是牡丹仙子,西市,咦,这西市拜的却是樱花仙子。“ 樱花仙子,那是夜殇曼罗馆的阿幼黛云。 李道玄听到后沉吟不语,马车中的白小蛮却说道:“西市胡人混杂,万国商旅皆在那处,他们自然会选西域商会的樱花仙子了。“ 李道玄却很是不以为然,西市虽然胡商很多,但更多的还是长安民间商人,如今竟然拜祭起西域商会的樱花仙子,其中大有问题。 香木马车中的白小蛮头上裹着一条红玉软翠巾,身旁的泥人鱼朝恩低声道:“看来不但太子和魏王联手了,那海枯斋也加了进去,该死的王麻子。“ 白小蛮翻动手中的情报,叹了一口气:“西市小商皆惧那海枯斋的钱庄,这也是应该想到的。“ 这个时候,车外的李道玄此时已骑上了那匹楼兰云梭马,他今日的身份是金风细雨楼楼主,代表的是桃花仙子莲生和芙蓉仙子鱼玄机,所以要行在花车之侧。 李道玄刚刚骑上云梭马,那楼中传来阿离也燕语的大呼小叫,却是两位名花仙子准备好了。 李道玄便望向了楼门前,首先出来的却是莲生。 她今日穿着一件淡粉红与月白交杂的锦缎长裙,裙摆上却绣了一对儿阴阳鱼,整件外袍里只裹着一道轻纱抹胸,露出锁骨处白腻的一抹儿肌肤,上面却贴着几片桃花瓣。 李道玄望着莲生迤逦而来,挂在腰上的一只白玉葫芦和一块妙华玉符交相碰撞,发出叮咚之声。 莲生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登上了‘桃花源’车子,将身子藏在了桃花枝叶之中,隐隐约约只看到半幅面容,却更添几分窈窕。 李道玄心中一叹,还未回过味来,那第二个出来的鱼玄机却已经登上了前面的芙蓉花车,却连什么模样都没看到。 莺哥燕语自去换了一身散财童子装,手提着一盏莲花灯笼,那是一座中空的灯笼,里面堆满了金豆子,这边是一路散财用的了。 李道玄还在恍惚间,只见另有十八名壮汉抬着九个大框,框中满满的都是承玄通宝,这大框几乎被铜钱堆满了。 若说这其中最为忙碌的就是那闲着没事只看热闹的阿离了,这胡姬少女一会儿跳到莲生的花车上,一会儿又钻到鱼玄机的芙蓉车里,更多的时候还是四处看着找那好吃的东西儿。 李道玄纵马过去,伸手将她提到了怀中,阿离嘻嘻一笑,便安稳的靠到了他怀里:“阿离想要吃花糕,吃花糕。” 常随也是纵马过来,自怀中摸出一卷以百花花蕊与糯米做成的花糕递给了阿离,这少女才安静下来大嚼不止。 便在此时,一声清脆的鸣声想起,报春鸟三鸣之后,引路的坊长高声道:“春日开,桃花行,芙蓉锦绣万红归……“ 随着这句唱词一般的吆喝,花车缓缓前行而去,李道玄夹紧马身,跟在一旁。 自怀仁坊向北,车队便拐进了六安桥上,那跟在李道玄旁边的常随便为他解释整个游街赏的路线。 李道玄一听之下方才明白,原来这游街赏并不是真的要走遍整个长安城,毕竟那一百零八坊太大了,四百多条大街要是全走一遍,恐怕三天三夜也走不完。 此次花街赏的主要路线其实就是一条自南北贯穿长安的承天门大街,这承天大街东西广百丈,南出皇城朱雀门后一分为三,与横穿皇城的朱雀大街正好成十字状。 参加花朝节游街赏的所有花车,都先要集中在东西两市的入口处,然后自东西两市出发,走入东西朱雀大街后便开始了正式的游街赏,一直走到朱雀街与承前门街的交叉口,便要转向北,一路直入皇城朱雀门,最后进入终点的位置,那宏伟宽大的四象广场。 白小蛮和鱼朝恩的香木马车行在最后,此时那白小蛮正展开一张以炭木绘制的禁军分布图。 因为禁制云珠已去,整个花车行进的路线周围都已布防了禁军。 白小蛮看着那图,忽然问鱼朝恩道:“先生觉得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动手?“ 鱼朝恩沉吟道:“最佳动手地点当然是游街赏的开始位置,也就是东西两市范围内,那里应该是人最多的地方,也是禁军与死士最难突袭的地方。“ 白小蛮微微摇头:“先生,小蛮觉得您想的不对。“ 她说着掀开车帘望了望外面的热闹之景,继续道:“无论是杀手还是禁军,对他们来说都不是重要的,这次他们要袭击我们,只会动用修士,不会触动朝云殿的机关杀手。” 鱼朝恩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是动用修士的话,那么除了四象广场,任何位置都是最佳地点,咱们要防的可就是天上地下两个方向了。” 白小蛮却自言自语的又问了一句:“那么,他们会选在什么时机呢?” “定然是游街赏大选结果出来后,回金风细雨楼的路上!”鱼朝恩立刻说道。 白小蛮也笑了起来:“不错,正是如此,花朝节毕竟还是那魏王殿下主持的大事,若是在游街赏会上出了事,他也没法交差啊。” 时机地点都已想得差不多,白小蛮手指摸着袖中的一只小琵琶,喃喃道:“今日可要让他们试一试天莲心法与那暮光神术的威力了。” 第231章 西市樱吹雪 李道玄一行花车行至西市时,沿途探路的游侠儿快马飞报:“曼罗馆的樱花车已挡住了西市坊门!” 李道玄骑着楼兰云梭马看去,只见整个西市与平康坊的大门间果然堵住了一辆大车,远远的看去,按车子竟然和自己为莲生做的桃花车一般,也是以樱花树搭建而成。 若说花令时节,这三月春日,正是赏樱的好时候,曼罗馆选中樱花仙子可见早已盘算好了。但三月桃花争艳不输粉樱。金风细雨楼这边有桃花车,双方在这一条上各有长处。 莲生站在桃花源车上一拉缰绳,驾着白鹤马儿腾空而起,越过了前方鱼玄机的芙蓉车。曹家双鹤展翅飞起,在天上桃枝绽放,白鹤舞空,立刻引起了围观人众的欢呼。 整个西市黑压压挤满了约有上万民众,让出了正中的大道,更有不甘寂寞的小贩们搭起了摊子。虽然整个西市供奉的都是樱花仙子,但莲生先发制人的这个声势却引起了他们的欢呼赞赏。 数万人的呼声如气如云,震撼了整个西市。花朝节游街赏的第一场比试就这样突然发生了。 站在桃花车上的善财童子燕语手指挥动,一把金豆洒落半空,那金豆落入人群中,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潮涌动,就如长江大潮,自西向东起伏起来,夹杂着叫骂声与小儿啼哭声,场面混乱不堪。 作为今次游街赏的总指挥,那香车中的白小蛮立时冲出了车子,身形一转落到了马车之上,袖中小琵琶亮出,手指挥动,一道通透明亮的弦音压住了场中所有的声音。 此时那金豆子也抢的差不要多了,数万道目光望向了车上的白小蛮。白小蛮手中的琵琶虽小,但以天莲灵力弹出,弦音震动西市,正是一曲《桃花吟》。 在叮咚之声中,弦音慢慢变长,多了几分闲情雅致。金风细雨楼车队中的抬钱大汉便忙碌起来,一路之上,黄橙橙的铜钱一把把撒了出去。 此刻人群更加疯狂,铜钱就像落入大海中一般,几个人浪翻过去,什么都没有了。游侠儿和九流修士护卫在铜钱框子两侧,防止那些冲动的上前抢钱的人儿。 隐藏在人群之后铺子中的禁军们紧张的勾动着弩弓,但北司十六卫事前都已得到了秦国公下达的直接命令,今日一切行动都要以有利于金风细雨楼为主,所以左右金吾卫指挥者此刻都在头疼。不得已下达了帮助维持秩序的命令。 在游侠儿和禁卫的帮助下,人群暂时安定下来,但只安静了一会儿,前方一道三丈多宽的名花榜立了起来,再次引发了一轮疯狂的欢呼。 白小蛮手中琵琶之音更加明亮,桃花吟这首带着伤春的悲曲竟被她弹出了一种激情四射的桃花行。跟着这明快的节奏,那半空中的散财童子燕语手中的金豆子一把全部撒了下来。 配合着这些金豆,四框铜钱一起撒了出去,如一道金黄的激流,飞洒向了名花榜那里。 人潮涌动向名花榜,将整个车队围在了名花榜附近,形成了一个圈子。 白小蛮手中琵琶再响,伴随着这曲调,车队中的游侠儿和护卫的九流修士默默围成了一个内圈,将车队护在身边。 李道玄身边的却是九流修士中修为最高的五人,他此刻正在看着那所为的名花帮。 那是以一条三丈宽的红绸展开,以两支青竹挂起,上面以浓香黑墨混合着花汁写着十二朵花仙子。 桃花仙子和樱花仙子正在榜单中前四位中,此刻名花榜单下正站着西市附近的四坊坊长,他们四人站在榜单下高声唱着名,在榜单上一笔笔标注出来。 抢着铜钱的童子们高声欢笑着奔到了名花榜下,数万民众却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花枝扔向了榜单下,四坊六十四位里弄头儿。大唐一坊居民,每千户为一里,共计六十四弄。那里弄长也就是街坊中的小头目,此刻正计算着花枝投票。 但那飞来的桃花枝和樱花枝太多了,但见半空如瓢泼大雨一般桃樱飞舞,花枝瞬间落满了地上,再一眨眼间就没过了四位计数的里弄长。等到莲生的桃花车飞到了坊门前时,花枝已如潮水一般掩盖了名花榜下的人儿。 四坊坊长和六十四里弄头目全身都在花枝之中,只得踩着花枝如游水一般浮到了名花榜前。 李道玄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了那挥汗如云,吐唾成雨的典故,盛世长安,这等热情的人群,便形成了今日的场景。 但这仅仅是开始,当人群第一波小高潮过后,正面相对的桃花车和樱花车即将就要引发第二轮高潮。 人群慢慢后退,让出了整个宽广的坊门,西市与平康坊周边的屋上已站满了人,加上地面上的数万民众,几乎已将周边四坊的人全部引了过来。 莲生身前的曹家白鹤翅膀完全伸展开来,对面的樱花车却静静的在地面上不动。 白小蛮手中的琵琶声音嘎然而止,于是整个西市完全安静下来。这预示着更加汹涌的激情比试就要上演。 不知谁先开了第一声,人潮齐声欢呼起来:“看桃花,看樱花,出来让大伙儿看看啊。” 这声音滚动如雷,奔动如潮,热气席卷了两辆花车。 原来两位花仙都藏身在花枝之中,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最先动的却是对面的樱花车。只见坊门之后飞起了十一道人影,那是十一名少女。 十一名少女各着不同颜色衣衫,但都是大袖飞舞,长裙摇曳,身在半空,腰中都挎着一个花篮。 诸人抬头望去,只见那十一名少女有的穿着红艳的衣裳,头上扎着牡丹髻。有的却是一身绿荷青衣,腰间裹着白莲带……十一名少女扮的却是十一朵花神。 “难道曼罗馆和阿幼黛云要来一场诸花神拜樱桃的诡异场面?”李道玄心中不解,这等声势若是用在那百花之后的牡丹身上自然是极有声势的,但若是拜樱花,那未免有些搞笑了。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曼罗馆阿幼黛云的樱花车变了。 只见正辆花车周边的樱花枝开始慢慢收缩,配合着在半空游曳的十一名花神的长袖善舞,整个樱花车枝叶收缩消失,只留下一个站在花枝中的花衣少女。 李道玄忍不住注目看去,按照情报,那代表曼罗馆的樱花仙子正是西苗公主阿幼黛云了。 阿幼黛云穿的是一件花衣,各色纠缠,衣衫看起来有些宽松,将她较小的身子笼在衣下。这位从未见过真面目的黛云公主今日果然也没有真的显出花容,却戴了一张白色的无颜面具。 那面具深白无色,连个五官都没有,配合着妖艳的一身花衣,看起来多有诡异,却少了几分美感。周边观赏之人都是皱起了眉头。 但不过一瞬的安静后,人群开始惊讶的狂叫起来。 在春日艳阳中,阿幼黛云缓缓解开了外袍的连襟樱桃扣,忽然伸出细长手臂,挥洒得将整个花衣外袍掀了开来。 艳阳之光流转在那飞舞的衣衫上,五颜六色的衣衫在阿幼黛云手中破碎,在一阵细细的烟雾中化作了一天花瓣。 那是樱花雨,紫色,粉色,白色的衣衫碎片化作了紫****等各色樱花瓣,如细雨一般飘落。配合着若烟一般的雾,如梦似幻。 但这只是开始,在这樱花瓣飘落的一刹那,已经消失收缩不见的花车再次生长出来。 是生长出来,消失的樱花车周边还留着几粒樱花种子,此刻那樱桃种子开始发芽,快速的长出枝叶,樱花就像跨国了冬春的时光,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生长。 此次生长的樱花慢慢环绕成车子的模样,在阿幼黛云身边环绕生长的樱花就像一道屏风再次遮住了她的身影,只留下了脖子到胸前锁骨的位置、 站在樱花屏风中的阿幼黛云双手环绕胸前,再次展开,那外袍下的内里衣衫再次飞舞起来。 那飞舞的是一件白色的绸衣,白衣飞舞半空,再次破碎成丝丝碎片,却化作了片片晶莹的雪儿飘落。 在掩映的樱花屏风中,带着深白面具的阿幼黛云露出了粉白雪嫩的肩膀和脖子,因为有屏风挡着,就似浑身不着衣衫的****模样。 围观的诸人都发出了惊艳的尖叫。 李道玄默默看去,阿幼黛云这一招带着诡异的阴暗气息,虽然以樱花屏风做成了妖艳之体。但因为那繁美的樱花和空中飘落的雪片,却更有一番凄美之色。 樱花吹雪,在骄阳中雪花不曾消散,落满了阿幼黛云面具下的粉嫩脖子上。 这西苗少女轻轻呼出一口气,在雪花中如一团冷雾,却曼声吟唱起来:“风外樱花摇,京都看花天,群集九万九千。樱吹雪飘渺,来自天外,还是浅草?但只愿,年年樱瓣……” 这声音发自深白面具下,没有任何表情的装饰,只以那雪中颤抖的少女鸣唱震撼人心。 在如此炫美的场景中,却带着一种遗憾忧伤的味道儿。 天空中被白雪盖满身躯的十一朵花神少女带着忧伤表情落到了阿幼黛云的车上,围在那曼声吟唱的少女身边,伸展开身子,匍匐在周边侍奉。 第232章 朱雀桃争樱 就在诸人心醉神迷的一刻,那侍奉在周边的十一花神少女再生变化,十一柄雪亮的长刀扬起,在半空中划出了十一道清凉的刀光。 围观之人都是呼吸一顿,这是要做什么,下一刻震动人心的场面突然出现。 十一名花神少女手中的雪亮长刀齐齐倒转,切入了腹中,十一道血光迸现,鲜血冲向了樱花屏风中的樱花仙子。 这场景太过转折和惊人,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和尖叫,就是马上的李道玄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十一名挥刀斩腹的少女此刻已蜷缩在樱花仙子身边,鲜艳的血红之液流满了花车,却凝聚在阿幼黛云身边,慢慢浮动起来,将这个少女浸泡在鲜血中。 围观的数万民众有的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但那大胆的人却看到了更为惊人的变化,那十一名看似已死去的活生生的少女周身发出了淡淡的微光,身子渐渐化作了一株株草木。 而浸泡在鲜血中的樱花仙子自血池中跨越而出,拖曳出一身紫色的长裙。那滚动在身边的鲜血在她身上凝聚,凝聚成衣裳。 下一刻,少女化作草木,樱花仙子一身紫樱衣衫,戴着深白面具伸出手掌,半空中的花瓣与白雪飞舞着钻入她的手中。 阿幼黛云手掌再次挥舞,手中的白雪花瓣化作了一天薄薄的金叶子,哗啦啦的落到了人群之中。 那站在香车之上的白小蛮不禁有些苦笑,对方这等夺人眼球的花仙展示果然独到之处。往日的长安游街赏,从未有这么大胆的幻术。 李道玄心中只是感叹了一下,他已经看出阿幼黛云用的是正是无毒蛊术,以千草蛊凝结而出的樱花开放的场景,再以魔宗幻术做成了十一名花神少女,至于雪花与血衣却是看不明白。 此刻那名花榜下的樱花枝子不要命的飞来,这一场曼罗馆已成功引发了名花榜上与桃花仙子的差距。但还是有四成民众没有投下花枝,他们在等待着前方的桃花车,在等着桃花仙子的表演。 莲生的花车在半空浮动着,两匹曹家白鹤忽然齐齐发出一声清脆的鹤鸣。双翅挥舞之下,只向长天而去。 所有人都望向了天空。 那桃花树做成的桃花源之车在白鹤飞舞之下游向天空,越飞越远,但诸人眼中的花车却越来越大。 这是一种违背常理的视觉感受,其实不过是五元道法中的镜像术而已。 放大的镜像比之真实的场景更加清晰,已飞入空中的桃花源车藏身到了一团白云之后,诸人眼前一空,只见一朵白云镜像在眼前出现。那就像忽然拉近了天空,整朵白云就如白玉棉花一般圆润真实。 骑在马上的李道玄精神一振,他在莲生的桃花车上做了很多机关,其中奥妙之处这就要显示在长安人面前。 只见那朵白云就像一块绸缎一般被撕开了一角,一角白云分割出来,浮动间开始变化形状。 那一角白云渐渐变作了一只小船,小船上现出一只剪影般的披着蓑衣的人儿。 围观之人都发出了赞叹之声,这看起来就像剪纸戏一般,但看起来更为飘渺和真实。那一只小船载着蓑衣人影慢慢滑动,半空中响起了燕语清脆的声音:“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围观人中读过书的都忍不住惊喜的高叫起来,不错,燕语吟唱的这旁白便是那有名的《桃花源记》。李道玄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灵感说实话还是来自那日魏王府中的一段对话。这桃花源记出自晋陶渊明,乃是文中名篇。 云朵化成的小船已慢慢滑向了那变作一团溪流的云层之中,小船沿着溪水前行。半空中燕语缓缓吟道:“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伴随着这句话,半空中的云水之溪如烟雾一般散去,莲生的桃花车展现在诸人面前,那花枝招展的车子果然就像一片桃花林一般。 也在这个时候,车上的莲生开始运转木元道法中的‘桃落缤纷’。本来就如桃花花瓣一般的灵刃此刻故意反射着阳光,团团灵力化作花瓣飞舞,就如那一片桃花林中落英缤纷一般。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云朵化成的渔人现出疑惑之色,小船儿在莲生的桃花车周边游动,似乎想要找到一个人口。 木元桃花刃道法中的灵力此刻也激活了花车上的桃树,桃树招摇开散,现出一个花瓣飞舞的入口,花车两侧现出小山的模样。一道木元灵光自入口处闪出光芒。 渔船儿向着光芒处滑动,桃花车树枝招展四散,慢慢现出了桃花仙子莲生。 整个围观之人都是仰着头,被这著名的经典故事吸引过去,陷入了无比期待中,期待着桃花仙子现身。 穿着一件淡粉白锦缎长裙的莲生自云中花中现身,裙摆上一对儿阴阳鱼流转开来,轻纱抹胸外白腻的肌肤在云中更添一丝惊艳。她胸前贴着几片桃花瓣片片飞舞。 但莲生的一半儿身影还藏在的桃花之中,只轻启朱唇,缓声道:“君自何方来?” 这一声自天上传来,穿透了云空,感染着所有人。便见桃花散落开来,那小船儿之上的剪影渔翁缓缓答道:“吾自武陵而来。“ 这梦幻之景带着桃花源记的文中剧情,更是让人沉入其中,燕语花车一侧再次旁白起来。 那本已飘散的白云再次聚合,在水元道法的驱动下,化作了一片平旷的土地,但见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桃花瓣飞舞成条条阡陌小道,云朵化成的鸡犬走动。更有穿着晋古之装的男男女女。有黄发老人,垂髫童子,在花车周边怡然自乐。 借着五元道法和燕语的旁白,天上这一幕场景继续变化,莲生始终藏身在桃花之中,掩掩映映,拖着观赏之人的胃口。 那观赏之人便几个读书人品评起来。 “此所谓画中有诗,诗中有画了,看来还是这金风细雨楼更胜一筹。“一个书生摇头晃脑的说道。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读书人便笑道:”端木兄说的有些道理,那西域曼罗馆固然有些玄妙之处,但若比起中原之地大物博,人情风物乃至文采风流,自是差了一截,子美兄以为如何呢?“ 这人问的却是一个清瘦的少年,那少年只看了几眼,摇头道:“渊明文中之意乃是魏晋之士避世的想法,如今咱们大唐内忧外患,关中百姓还有那些吃不饱的人,如此盛世繁华,却是修士卖弄风情,吾只冷眼旁观而已。” 几个读书人便都皱起了眉头:“子美兄忧国忧民是好事,但此时说出来多有些不合时宜。” 最先发言的读书人便冷笑一声:“杜子美有此心意,为何投诗吴王却没个消息回来,没听说摩诘那小子献诗玉真公主,已圈定了今科么。” 那青衣少年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此时天上的桃花源记已演了大半,那误入桃花源的武陵渔夫已告辞离开,白云缓缓移动,站在花车中的莲生轻轻走了一步,送别渔人。 围观之人发出高呼,那声音直冲云霄。 在这呼唤声中,莲生缓缓走出了花车,裙摆飞舞在云中,向着人间大地微微一笑。 粉白衣衫与春日骄阳也似乎失去了颜色,只有那一笑游弋在所有人的眼中。但只有这么一瞬之间的露面,莲生又退回了花车之中,抖动缰绳,那曹家白鹤振翅自天上冲向人间。 在数万人伸长手臂的壮观场景中,桃车白鹤飘荡而来,越过了坊门,转了个弯,落到了东西横向的朱雀大街上。 诸人发出遗憾的叹息,几乎所有的桃花枝再次抛向了名花榜。 挡住西市坊门的樱花车也让开了大门,缓缓移动,奔向了朱雀大街,那戴着深白面具的阿幼黛云看不清模样,但颤抖的身子说明了她此刻的恼怒心情。 白小蛮回到香车中,金风细雨楼的车队再次缓缓行驶起来。 此刻那花枝已将名花榜淹没了。 车队自朱雀大街上一路前行,过了西市,迎面便是东市过来的望仙阁车队。此刻三支参展游街赏的车队终于汇聚到了朱雀大街与承天门街的十字路口上。 莲生的桃花车一马当先,首先转弯,奔向了北方皇城。 约有数十万的民众集中在了承天门街左右,曼罗馆的樱吹雪与金风细雨楼的桃花源再次争斗起来。 李道玄睁大眼睛,在那望仙阁的车队中搜寻莫相思的身影。 一直跟在身旁的常随知道他的心意,悄声道:“师父,相思姑娘今日并未参加游街赏,情报说她已内定为下一轮直接晋级了。” 李道玄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望仙阁的车队开始展示的霓赏大舞,代表芍药花仙的车子行在了第一位,后面跟着梅兰菊等其他仙子。 魏王支持的望仙阁有着皇家教坊司的支持,但说起表演来就多了几分歌颂朝廷的味道,比之前面的曼罗樱雪就差了许多,更别说桃花源了。 当所有车队快到皇城时,四匹拉着芙蓉官车的步景马儿身上毛发颜色变幻,金风细雨楼另外一朵花仙,芙蓉花仙鱼玄机终于展开了表演。 李道玄心中有事,只看到那鱼玄机披着粉红衣衫,在朵朵芙蓉变幻的锦官车上凝立不动。 芙蓉多情,鱼玄机只这么轻轻站着,并无任何歌舞表演,但也获得了很多围观人众的支持。 李道玄低头想着相思姐姐的事,也无心去看,只听常随兴奋的喊道:“师父,到朱雀门了,前面就是四象广场,这里是人最多的地方,弟子看诸人反应,咱们这场赢定了。” 李道玄抬头望去,前方朱雀门大开,这世上最宽广的四象广场一角已经露出在他的眼前。 第233章 花池锦球出 四象广场之中已坐满了各方豪客,六部百官,魏王就坐在正中的位置。 这位皇子今日全身披着孔雀毛扎成的一件怪衣裳,挥手间他身边的官员们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恐那孔雀翎扎了自己。 最先入场的便是金风细雨楼的桃花车。莲生性子急,桃花源记在皇城上空立刻上演,那紧跟气候的樱花车不甘示弱,樱吹雪也是鼓动开来。 两方争艳之下,其后的芙蓉锦官车却意外的引发了百官和豪客们的赞赏。 这般天上桃花开,地上樱花舞,对于相对矜持的百官来说,还是芙蓉仙子的安静多情更含蓄唯美一些。 但真正让这些官员投入热情的却是最后进来的望仙阁花车。说起来霓裳百花舞虽大气,但这些官员豪客中最少有一半都看腻了,但谁让魏王殿下就坐在这里呢,诸人都是鼓足了劲,在这一刻爆发出欢呼声。 如一只大孔雀般的魏王便展开了双臂,做着招摇的手势。欢呼声更大了。 十二辆各色花车争相斗艳,远处快马大车不断驶进来,各坊各街的名花榜不停的运到了四象广场中。跟着这些名花榜的却是数十辆大车,车中盛满了各色花枝。 四象广场中浮动出了一张更为巨大的名花榜,榜单下各有一座七尺见方的深水花池。这是引动渭河之水,自底下通道里,以皇城四边隐藏在墙中的机关索牵动。 李道玄刚进四象广场就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与修士手段不同,这纯以机关牵动的花池仿佛是忽然出现一般。这一刻李道玄忽然有了一个古怪的想法:若说起来,机关之术比之修士道法虽然渺小,但这机关之术却是凡人俗子都能使用并直接从中获得好处的。 他忽然大胆的想到,就算这世间没了修士,只要这凝聚众生智慧的机关术得以发展广大,那也不失为人间众生的未来一条大道。 那是一条没有宗门道法限制,没有仙魔之别的,可以造福万民的金光大道。 就在这一刻,李道玄忽然有所领悟,无论是吴王的以民为主观念,还是那很早之前就知道的莫宣卿的十二字灭修士豪言壮语,他们都只是想到了修士存在的坏处,却缺少一种代替修士的想法。 李道玄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心中隐隐约约想到了很远之后,体内的云雨经脉中依稀传来一声赞叹之声,那李淳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六十四推背图之中,老夫已看到了许久之后,可惜不能展现给公子看看,那未来之久远,正是机关当道的天下。” 李道玄心中激起了千层波浪,想象着机关当道的世界又是怎么一番模样。 但他没想多少时间,整个四象广场开始沸腾起来,李道玄仰头看去,原来已开始计算各名花仙子的胜负了。 四象广场的十二花池前,几十辆大车上的花枝被数百太监分拣开来,按着不同的花枝,投向了不同的花池。 无数花枝没入花池之中,渐渐花池之中的浅水浮动,在浅水上浮动的一只锦绣之球便慢慢游了上来。 这花池似经过了精密计算,不多时最先浮出锦绣之球的却是桃花仙子的花池。 那花球一出现,广场便又发出了欢呼之声,李道玄看明白了,哪位花仙得到的支持最多,那代表的花池最先被填满,十二花池都是经过计算的,只有支持者超过一定数目才能浮出锦球。 果然他身边的常随解释道:“咱们长安的花朝节不比别的地方,不是完全按照名词进入下一轮中,有个前提便是支持者的花枝需要填满花池,露出锦球才可以。 李道玄点点头,看着代表金风细雨楼的两座花池都已浮出了绣球,投放花枝的太监便收了手,继续计算剩下的花枝。 不多时那结果就出来了,快马奔驰在四象广场中,向主持着魏王殿下报了结果。 魏王接过了今日游街赏的结果,抿嘴一笑,场中便立刻安静下来。 魏王殿下俯视周边人等,见人人注视自己,都在等着结果。在这无数道眼光中他忽然有一种掌控者的感觉,心中暗道,或许坐在了那九五尊位上,****便都是如此的感受了。 魏王享受着这片刻的注视与辉煌,良久才对着宫城方向行了臣子之礼,这是先向甘露殿中的承玄皇帝祝词。于是百官齐齐跪下,万民寂静无声,听着魏王殿下遥祝陛下圣安。 魏王祝圣安三次后,起身后沉吟了一下,良久才缓缓道:“得诸君之福,本王现在便要宣读今届花朝节游街赏获胜者,今次获胜者共计四名花仙。“ 他说着停了一下,高声继续道:“金风细雨楼桃花仙子拔得头筹,曼罗馆樱花仙子紧追其后……“魏王一一报上了获胜者进入下一轮的名字,正是莲生桃花,玄机芙蓉,曼罗樱花以及那自动进入下一轮的牡丹相思。 李道玄心中有些感慨,进入花朝节的下一轮的四名女子竟然与自己都有着奇妙的关系。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巧合了。 魏王宣布了获胜名单后,止住了场中的喧哗,请出礼部官员念诵起那每界花朝节必有的朝廷致辞。 礼部官员摇头晃脑的背诵着熟练的俳句,不过是些皇恩浩荡,盛世花开的应景之词。诸人好不容易等他读完了,那魏王接着宣布百官同贺,万民同欢。为大唐祈福,为陛下承德,今日一夜直到明日,长安全城放开夜禁,四象广场歌舞不停。 此次由朝廷出面,诸商汇钱的游街赏进入了尾声,下面便是四象广场上的昼夜狂欢。 连着七百多辆车子运送着酒肉美食,朱雀门前禁军放行了一部分事先得到关照的百姓,官民鱼水之乐便展示在广场之中。 盛世之调在这花朝节上展现无遗,但也有很多人此刻心中毫无欢喜之意。 秦国公和萧狄就站在百官之中,两人身前摆着一张屏风,四周围住了几个破灵卫,此刻观赏完了场中景观,互望一眼,都是苦笑了一下。 秦国公坐在屏风前,伸手拍了一下大腿,对身边的破灵卫大声吼道:“杜玄风呢,今日既不见他这个百官首领,却让老夫在这里干坐着,是何道理啊?“ 萧狄在他身旁轻轻拉住了他腰中的长剑:“国公莫要如此,杜相此刻定然还在赶路殿中,今日放开了禁制,宫城陛下的安全还是他负责啊。“ 秦国公翘起了腿,不满的看了萧狄一眼:“萧小子,咱们可是被杜玄风那厮关起来了?你害怕了,为他说话。“ 萧狄低头一笑,很认真的说道:“如果杜相不困住你我,那待会儿魏王和太子联手伏击李道玄的一场大戏就没法玩了。“ 秦国公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么说,你小子也知道这事啊。“ 秦国公不满的接着说道:“我们都知道,陛下也知道,为何还像往日一般,放着这等大事不去处理,在这里干坐着。“ 萧狄捻着胡须摇头道:“这都是陛下的指示,正因如此,杜相才敢如此大胆的将咱们困着。“ 秦国公冷笑一声:“老头子看啊,陛下是想引蛇出洞么,上次璇玑山一战,太子的罪名已坐实了,还需要这么一出么?“ 萧狄默然不语,一直看着那四象广场中的歌舞飞扬,才淡淡说道:“这次是引魏王出动而已。“ 秦国公吓了一跳,眼皮跳动之中带着掩藏不住的欢喜,搓手道:“这么说,陛下决定了?” 萧狄也不隐瞒他:“不错,陛下决定了,盂兰盆会后便要宣示天下,废乾承太子,立九皇子李道玄为储。” 秦国公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差一点就要抽剑狂啸一声,但转头看到萧狄一脸阴沉之色,便忍住了心中激动,缓缓坐下来问道:“萧大人似有忧愁之色,却是为了什么?” 萧狄听这位老将军改口称自己为大人,摇头苦笑道:“老将军还是叫我小子来的舒服,萧狄想的只是修士界那边,您也知道的,就算陛下做了这个决定,修士界如何反应还是未知之数啊。” 秦国公冷笑道:“怎么着,仙流五大宗门难道敢不听陛下的?“ 萧狄低头沉吟,良久才轻轻说道:“怕的是西王圣地的反应啊,那里毕竟是仙流宗门的圣地,这事只有等到盂兰盆会上才能见分晓的。“ 秦国公脑海中立刻想到了西王圣地的种种传说,脸色也是阴沉下来。此时场中传来呼叫之声,两人抬头望去,却是金风细雨楼的花车队伍已缓缓转头,向着朱雀门方向前行,他们要离开了。 秦国公忍不住握紧了手,萧狄再次捻起了胡子。 秦国公便转头问道:“萧小子,你觉得他们能顶得住魏王太子的杀手么?“ 萧狄望着那花车队慢慢行着,视线渐渐固定在最后一辆香木大车上,这位四言神目的双眼冒出一团灵光,锁住了香木大车上的黄胡子,以及车中坐着的白小蛮和鱼朝恩,脸上阴霾散去,露出了笑容:“老将军可以放心,不经金戈血战,哪来顶天立地。想想咱们陛下当年经过的战阵,李道玄要想为大唐之主,还是要过这一关的。“ 秦国公没有他的神目,看不到金风细雨楼车队中的玄机,依旧皱着眉头。 此时骑着楼兰云梭马的李道玄正被车内的鱼朝恩叫住了。 他回转马头,只听那站在白小蛮肩上的鱼朝恩低声道:“公子,等下若有异常之事发生,请您即刻入车中躲避。“ 李道玄皱眉还未答话,坐在车中的白小蛮已伸出了手臂,轻巧巧的将他拉入了车中,身形一转,白小蛮却带着鱼朝恩跃到了楼兰云梭马上,侧头淡淡道:“对这位多情公子何必客气,先进去再说。“ 李道玄心中一紧,难道真有什么事要发生,但他此刻已无法再出车子,这香木马车里的禁制已经发动,车壁的琵琶弦闪着冷光。 车队便缓缓前行,出了朱雀门,在沿路百姓欢呼声中沿着来时路线,转到了西市的方向。 李道玄无奈的看着车外的日影蹒跚,已是午后时分,阳光西垂,傍晚的云霞在天边舞成了一片鱼鳞般的光芒。 他看着天色渐晚,正自发愁,就看到香木车顶上现出一个人形褶皱,一道剑气切开了车顶,露出了阿离的小脑袋,正嘻嘻对着他笑…… 第234章 十二生肖派 李道玄抬头看到阿离破开了车顶,不禁一喜,对阿离使了个眼色,胡姬少女悄悄的退了回去,再次展开剑气,将那车顶切出一个大口子。 李道玄便安坐车内,心中稍微安定下来。 金风细雨楼的车队此时已行进了西市之中,骑在云梭马上的白小蛮抬头望去,便见刚才还热腾欢闹的西市变得安静无声,在夕阳下整个街道空空的,地上甚至连一朵花枝都看不到。 她与肩上的鱼朝恩对视一眼,心中却有些惊诧起来,两人原本以为对方会在车队返程之时施行暗杀。但见这西市收拾的如此干净,事情异常便为妖。这是对方是摆明了阵势,要来硬的了。 白小蛮有些不安之时,最后的香木大车也驶入了西市之中,那背后的市场坊门哗然落下。 在大门落下的震动声中,西市两侧的铺子中忽然传来狗吠之声,在狗吠声中还夹杂着鸡鸣马嘶,更有羊哼兔走,虎啸猴奔之声。 鱼朝恩泥人双目眯着,缓缓在白小蛮耳边道:“原来是他们这伙子来了,这下可麻烦了。“ 白小蛮正要询问,伴随着这种种怪异之声,铺子中穿出吱呀之声,只见门窗大开,一道道人影跳了出来。 白小蛮乐住马儿,对着前方的芙蓉桃花车喊道:“退回来!“ 那些跳动的人影约有上百名,但都维持着僵硬的姿势自窗中飞出,啪啪的全部落到了地上。 鱼朝恩沉声道:“不要慌,这些都是死人。” 前方的莺歌燕语听到了白小蛮的呼唤,两辆花车倒转过来,一左一右掩住了最后的香木马车,鱼玄机换上了一身黑衣,自芙蓉车中跳到了车顶上,一支紫薇木剑横在胸前,望着地上。 莲生却悠然的坐在桃花车里,隔着车子对香木大车中的李道玄喊道:“臭小子,怎么藏到车里了,乌龟,乌龟!“香车中的李道玄不理会莲生的嘲讽,他在调转体内的云雨脉,不错,现在的自己无法运转丹海,但那是因为一旦运转丹海,云雨脉就要吞噬灵力。 李道玄冷笑想到,不管如何,也不能让外面几个女子为自己卖命,必要时刻就发动云雨脉,与贼子们拼了。他此刻已明白了是何人要自己的性命,因为整条街上的灵力流动是如此的熟悉。 “魔宗生肖派!“ 十二生肖派,猪魔丧生莲生手下,蛇姬陨落北门,剩下的该还有十名厉害的敌人。 那莲生未得到李道玄的回应,撅着嘴返身站了起来,她虽失去了记忆,但只微微一试,这些年来和生肖派争斗得来的经验感觉是忘不掉的,当下高声喊道:“这是生肖派,小心辰龙布雾,寅虎死扑!“ 白小蛮这时却看着地上那数百具禁军的尸体,这些该是隐藏在西市布防的北司禁军,刚才被敌人抛了出来。就似数百人扑出来一般。 但她紧皱着眉头,心中算计不停。 十二生肖派的魔头们个个都是地象境的修为,每人在修行上都有一手绝活。若是单打独斗,己方任意一位高手都能各个击破。 但十二生肖魔最为恐怖的地方就在于相互补充,合作击杀。无论是暗杀还是强攻,对方都有着功法修为上的互补优势。就如莲生说得,辰龙布雾,寅虎死扑,说的就是龙生肖与虎生肖的一套厉害暗杀功法。 白小蛮现在算计和疑惑的正是对方的动作有些不对,明目张胆,抛出死尸,这不像诱敌,反而像激怒。 鱼朝恩似乎和白小蛮想到了一处,看着愈发安静的西市低声道:“生肖派看来只是个前奏,对方另有厉害杀招在等着。“ 那莲生喊了几声,却没人反应,长久来对生肖派的仇恨已变成了本能,她甩掉了身上的月白长袍,一身白色紧身衣,手指一点,便是三道木柳矢击向了地面。 莲生攻击的位置平平常常只是一块石板,但木柳矢带着刺溜之声钻入石板后,就看到地面突起了一团小丘,就像一个小坟头一般,在地下转起了圈子。 砰然声中,白小蛮也出手了,她感应到了那土丘之中的灵力,弹出的却是六道琵琶弦。 木柳矢混着琵琶弦,在土中爆炸开来,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洞。大洞之中一个红衣男子跳了出来。 此人一双鼠目滴溜溜转着,身子如孩童般矮小,那鲜艳的红衣便显得极为滑稽。 “鼠大圣在此,小儿们休得猖狂!”那红衣滑稽男子如唱词般高声叫着,然后在诸人的视线中摇身一晃,红衣膨胀开来,那矮小的身子整个缩入了红衣中。 莲生收了道法,白小蛮却下了白马,淡淡望着场中膨胀如球的红衣。 便在此时,那衣衫中伸出了一条手臂,细长白嫩的手臂之上,纤纤手指中捧着一只药碗,碗中一柄药杵。渐渐的那鲜艳的红衣落了下来,一个娇俏的女子现出了身形。 这女子头上戴着一对儿兔耳帽,眉眼清秀,唯一让人注意的却是那洁白的肌肤,这种肌肤之白有一种耀眼的光,与女子正常的肌肤之白更是不同,就如白玉琉璃一般,看起来有些晶莹,又有些不似真人的硬实感觉。 鼠大圣变作了兔美人,但站在原地的白小蛮却笑了,鱼朝恩仰头看着天上忽然起来的一团灰云,也是笑道:“十二生肖这等出场吓了咱家一跳,还以为有什么新鲜的,不过还是玉兔做戏,辰龙布雾,看来那寅虎已藏好了,白姑娘啊,你觉得那寅虎此时在哪里呢?” 白小蛮伸手指向了地上的禁军死尸,对着香木车上已经站起的胡袍黄胡子喊道:“烧了他们。” 这句话一出,站在街上手捧药杵的玉兔便露出惊慌之色,但那黄胡子双手交叉,已经出手了。一道白色圣火组成了一刀一剑,飞扑向地上的死尸。 这白色焰火出手之后,四周温度并未升高,就如流水一般卷向了地面上的死尸。火焰过处,禁卫死尸瞬时就化作了飞灰。速度之快简直无法形容,就在白小蛮话语尾声还在的时候,地上已再也看不到死尸。 不论中土何种道法,但凡带火的,都是一样,那便是声势惊人,慢慢灼烧,比起黄胡子这流水一般的圣火,那可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站在街中的玉兔高声嘶喊道:“虎大哥!”伴随这句凄厉喊声,死尸飞灰中闪出一道青色魂魄,惊慌的向玉兔飞去。 白小蛮冷笑一声,那黄胡子手指拈动,就听到魂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在半空被揉成了一团。 鱼朝恩急忙道:“莫浪费了这寅虎之魄。”说着张开泥巴小口,黄胡子微微一笑,将那魂魄送入了他的肚腹之中。 红衣玉兔咬牙一跺脚,那鼠大圣自她裙下滚动出来,口中也是一声悲呼:“虎弟!” 谁都没想到,这一照面,那连人影都没露出来的生肖寅虎魔就这样被黄胡子一道圣火给烧死了,连带着魂魄都没剩下来。 鱼朝恩吞吃了魂魄,抬头看着天上乌云笼罩下来,一片雾气生起,便沉声道:“善知法王,怎么停手了啊,这不还有两只么。” 黄胡子哼了一声,又是一道圣火飞出。 那玉兔脸上花容变色:“玄空圣火,大明法尊,哥哥们……”她话还没说完,那白色圣火已卷到了她的裙上。 站在玉兔身前的鼠大圣咬牙道:“妹子快逃!”说着伸手一扯,将玉兔身上的红色衣裳撕了开来,卷着圣火的红裳卷住了这鼠大圣的身子,也是一身飞灰散去。 鱼朝恩身形一闪,隔空出现,这次也没有经过黄胡子的手,便一口吞了那鼠大圣的魂魄,对着面前****着身子,捧着药杵发抖的玉兔笑道:“小妞儿,你若敢跑,咱家就捉了你回去好好玩玩。” 他说着,一双小眼睛自这玉兔的白嫩的肌肤上一路看去,露出淫笑。 玉兔被他的眼神看得全身发毛,又悲伤鼠大圣的死,但她毕竟是一方兔魔,见这泥人虽然能吃魂魄,但似乎并无灵力护身,也顾不得春光大泄,手中药杵轻敲药碗,叮当声中,一粒药丸在碗中现出,飞了出来,丹药发出桂树之香,飘向了鱼朝恩。 就在此时,莲生身形直射天空云雾之中,双手凝聚出一道木元荆棘鞭,闪动着灵力将那云雾逼了开来。白小蛮伸手扯出袖中琵琶,紧跟在莲生身后,自琵琶中抽出一柄小巧的匕首,带着一朵妙莲灵光如流星一般也是击入了云雾之中。 芙蓉车里的鱼玄机不知何时却出现在了两女身侧,纤纤玉掌飞舞变幻,天莲八式一股脑的打入了云雾中的一道黑影身上。 在半空中的生肖辰龙刚刚布完雾气,正自隐身在雾中观战,那好兄弟寅虎身死之时他却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此刻先是一道荆棘长鞭抽打过来,继而一到尖锐的匕首灵光直刺前胸,他身化龙甲,硬抗了莲生的鞭子,左手鳞片飞舞裹住全身,右手逆鳞之骨如刀刃般横扫面前的两女。 但这辰龙魔没有防住侧身方向的鱼玄机,天莲八式掌掌击中前胸,只见眼前闪现出莲花,莲叶,莲子,莲藕,莲蓬……连续八道天莲灵力冲入了体内。 天莲八幻,变幻的虽然是‘花叶子藕蓬心梗根’,但真正的攻击却是八种不同的灵力,如今各自集中在这辰龙的丹海中,瞬间就将整个丹海搅动成浆糊,地象元丹破碎开来。 他甚至连一口污血都没喷出来,那身上硬甲消失了,莲生的木荆棘鞭子卷住了他的身躯,将他切割成了三块。白直到这一刻,白小蛮的匕首才将那辰龙的心挑了出来,还在跳动的心脏连接着丹海灵力,浮动的灵力立时被三女联手吸入了体内。 坐在香车中的李道玄借着阿离开的口子将天空这一战看得清楚,心中却毫无喜悦之感,三女鬼灵联手一击,手段狠辣如魔,就连莲生的木荆棘鞭子,也失去了妙华宗的清净之气。 李道玄咬牙闭目,心道此战过后,定要想个法子,莫让这三女真的变成了魔头。 辰龙的碎尸肉块哗啦啦落到地上,那玉兔掌中的桂花香也笼罩了鱼朝恩。但她眼前的这个小泥人张开嘴巴狠狠的吸着香气,再伸手捏住了想要逃走的辰龙魂魄,塞入嘴中,却笑道:“小姑娘,该咱家和你玩玩啦。“ 第235章 鸡犬魔童子 十二生肖派的玉兔魔****的站在这个小泥人之前,手中药杵不停捣着药碗,那“桂香魂”,“明月丸”,“吴刚砂”等各色厉害毒药不停的自药碗中跳出来,就似炒豆一般。 但她面前的鱼朝恩只是张着嘴巴,不停的吸着这些毒气,泥人小眼睛中却渐渐现出一道绿芒。这绿芒让玉兔魔现出了更为惊恐的神色。她脚下想动,口中想喊,但身子却一动不能动,就像陷入梦魇之中。 玉兔魔身后的长街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此人身高约为一丈二,几乎赶上街旁的店铺之高了。古铜色的肌肤在渐渐消失的夕阳中反射着微红的光芒,背上却扛着一把斩马刀。 这把斩马刀长七尺有余,宽如屋门,刀刃平伸在巨人壮汉的肩上。金风细雨楼之人却将视线凝固在了刀刃之上站着的两个人身上。 平展的刀刃上涂着一层黑炭之色,上面站着两个童子模样的人。一童头戴狗皮帽,四肢趴在刀上,伸着长长的舌头。另一童发髻涂成了五彩之色,若鸡冠一样竖立起来。 天王猴刀,鸡犬不宁!生肖派实力最强的三大高手同时出现,那壮汉巨人一步步踏过来,那在夕阳中斜伸的影子笼罩了小小的鱼朝恩。 鱼朝恩仰望巨人,挥手止住背后的白小蛮,缓缓道:“等一下,还未见牛头马面。” 猴天王已走到了鱼朝恩身前。但见巨人如山,泥人如豆,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得怪异。那斩马刀上的鸡魔童子却跳了下来,顺手撕下了巨人猴天王身上的一块衣衫。 鸡魔童子快步走到玉兔身后,将那衣衫裹住了****的兔魔,低声道:“玉兔姐姐,今日这耻辱,咱们兄弟定要帮你讨回来。” 但那玉兔身子僵硬,晶莹的肌肤上闪着明艳的光芒,被鸡魔童子衣衫碎片盖住的肌肤也变得坚硬柔滑。 鸡魔童子惊恐的发现面前的玉兔魔已变成了一具如玉雕像。他口中发出了尖锐的打鸣之声,悲愤的吼道:“姐姐!” 但鸡魔童子这悲愤的吼叫还在回响,那玉石雕像之上反射出一道暮色之光,昏昏的暮光化作了万千利刃在鸡魔身上切割起来。 鸡魔童子眼中俱是闪耀的暮光灵刃,只得放开了玉兔雕像,双手五指竖起来,化作鸡爪模样疯狂的挥动起来。 他矮小的身子不停的倒退,那背后闪身过来接应的犬魔童子一把抱住了他,双脚蹬地,砰然声中,犬魔童子赤脚如狼爪,在地上抓出了一个大洞,两名童子的身躯滚到了大洞之中。 饶是如此,鱼朝恩打入玉兔身上的大暮光神术太过霸道,那飞散的暮光如刀划过了两名童子的身上。 鸡魔童子双目血流,额头上现出道道血槽。犬魔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上身衣衫如蝴蝶般破碎,胸前三十七道伤痕瞬间现出,抹成了一身血红。 鱼朝恩身上的泥土簌簌的落下,现出纯由魂魄组成的身体,口中冷笑道:“蠢才,十年不曾出手,真当咱家是泥塑的了。” 那持着斩马刀的猴天王一刀横斩过来,带起了一阵如豆子爆裂的霹雳声,那门板一样的巨大刀刃上闪动着一串儿银光炸芒。 这柄斩马刀在巨人手中灵活无比,就像挥动一柄小匕首一样,鱼朝恩已看出他这横斩的一刀中带着六十四种微妙的变化,每一种变化都暗合四象之力。 一口气吞吃了三条魂魄的鱼朝恩已经凝练出了魂体,对着这举重若轻的一刀也是暗暗赞叹,生肖派虽然出身魔宗,但这修行功法上还是有着独到之处的。 他魂魄所化的小小身躯就像暗夜灯火,一闪之下就闪现到了猴天王上空,指尖再爆出一团暮光,天空乱光如雨挥洒而下。 猴天王横斩的一刀落空,立即变招,全身骨骼发出阵阵噼啪之声。这猴天王修炼的却是少见的外力神通,仗着天生神力,内修的灵力全部集中到了身躯上,这噼啪声中,鼓动的肌肉抖动,带着外力灵光,将手中的斩马刀在头顶挥舞旋转不停。 只听到叮咚之声不绝,就似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半空中的鱼朝恩身形再闪,这一次全部的暮光灵刃全被那斩马刀挡了下来。 猴天王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捏住了刀刃,喘气不止,那巨大的斩马刀上已是千疮百孔,却是被暮光灵刃击穿成了筛子一般。他为了挡鱼朝恩这挥洒的一招,已是用尽了全部灵力。 长街隐秘处一个声音幽幽道:“天王,暮雨阁主肉身已灭,实力大减,他最多还能出一招。”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喊道:“不错,只需抢攻,逼他出招便是。” 在这两个突兀出现的声音中,鱼朝恩身形已冲入了夜色渐渐笼罩的天空,就如一颗黯淡的星辰。那猴天王早在这声音出现的一刻就跟着冲向了半空,手中破如筛子的大刀再次挥舞起来,这次他是不要命的抢攻近身,因为快速挥舞大刀,狂风穿过刀上碎孔,发出了阵阵呜咽之声。 长街夜色之中,两道淡淡的身形现出身形,那是两个提着白色灯笼的身影,一人牛头狰狞,一人马面带笑。 金风细雨楼阵中的白小蛮回身对黄胡子喊道:“善知法王先莫出手,这等就交给我们处理了,保存实力,护住公子。” 黄胡子盘腿坐在了马车上,口中默念大明尊教的教义,他们教中本有这杀人后祈祷的教义规矩。 白小蛮口中的我们,自然是指的莲生和鱼玄机,整个金风细雨楼人众,除了鱼朝恩和黄胡子,也只有她们三个鬼灵体可堪与这生肖派的魔头们一战了。 鱼玄机运转天莲心法,站在了白小蛮身前,那莲生撇撇嘴,似有不满之意,但还是乖乖的站在了白小蛮的左侧。 三女面对的正是鸡犬童子与那牛头马面四人。 牛头马面举着白色灯笼,一人含怒,一人带笑,脚下步子放慢,两人身后却现出一团浓厚的黑气,黑气中百鬼攒动,咬牙切齿。 白小蛮却看向了那地上大洞之中的鸡犬童子。她脑中正在想着对阵之法,但没等她开口发令,那莲生手中画出一道木元甲,身影一道青芒闪过,直扑向了鸡犬童子。 鱼玄机脚下犹豫了一下,见莲生一个人扑了上去,一咬牙,手中天莲八幻生出,也跟着扑了上去。 白小蛮皱着眉头,后发先至,就如一道匹练一般,又如一道剑光,****那缓缓走来的牛头马面。 莲生身上的木元甲闪着青木之光,脚下运起列子御风术,飘飘摇摇周折起伏,残影之中带起了点点灵光,五指却弹出了五元道法中攻击距离最远的木柳矢! 鸡犬童子中的犬魔童子第一个跳出了大洞,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这童子嘴巴长得大大的,就像裂开在了脸上,上下两排牙齿尖锐的就像锯齿一般,张口咬着了飞来的木柳矢,身子如炮弹一样冲向了莲生,滴着粘液的牙齿再突出三分,真像一条疯狗一般。 鱼玄机身影左转,左手天莲八幻,右手紫微木剑挑起了一道剑符。她是想要集中自己和莲生的力量,先杀一名魔童。 但那地上大洞之中的鸡魔童子已自右侧冲了上来,这魔童头上的鸡冠抖动,嘴中不停发出打鸣之声。最为骇人却是他身上抖动的五彩鸡毛。 鱼玄机左手的天莲八幻再生变化,幻影重重之中,右手的紫微剑却画了一个圆圈,套向了冲来的鸡魔童子。 鸡魔童子眼中现出骇人的光彩,面上忽然伸出了一只铁钩,却是嘴角肌肉所化,就如雄鸡铁嘴一般,勾住了鱼玄机的紫微木剑,身上的鸡毛抖动起来,如乱羽飞射一般。通通击向了鱼玄机。 鱼玄机左脚踏住了紫微大星位,木剑脱手而出,在半空一化二,二化四,转眼便化成了数不清的木剑,每一剑都击中了一支飞来的鸡毛羽刺。 耀眼的点点闪光伴随着难听的撞击之声,木剑鸡羽一经相遇便都炸碎开来,漫天俱是破碎的灵光。 鸡魔童子身形不变,继续前冲,面上的铁钩改了方向,勾向了鱼玄机的脖子。鱼玄机却连退了三步,毕竟她修习天莲心法时日不久,只是因为鬼灵之体,占了点便宜,若说道修为,还是差了这鸡魔童子一筹。 鱼玄机退,鸡魔童子进,一进一退之间,那鱼玄机左手的天莲八幻就错失了目标,对手的铁钩却就要勾住了自己的脖子。 就在此时,鱼玄机的背后飞来一座宝塔,那是一座七彩琉璃宝塔。七彩宝塔自后而来,堪堪挡在了鱼玄机前面,琉璃之塔自上而下,道道玄妙的光印在塔身周围环绕,冲破了那鸡魔童子的护身灵力,压在了他的背上。 就见那鸡魔童子惨叫一声,竟然被宝塔死死的压在了地上,四肢紧贴地面,整个身子都有一半陷入了石板中。 鱼玄机踏前一步,天莲八幻再次出手,全部打在了鸡魔童子的身上。看着这个童子骨骼尽碎,血肉鼓胀,被那宝塔上的七彩之光吸住,整个血肉碎骨全部收入塔中。 鱼玄机这才喘了一口气,擦了一把冷汗,回头对黄胡子喊道:“多谢法王前辈出手。”说罢便冲向了左边战阵中。 黄胡子挥手收回了七彩琉璃宝塔,身上白衫一尘不染,眼中却现出悲伤之色,手抚宝塔轻声道:“污秽了你这三生洁净的白塔,却是吾的错。”那七彩宝塔在他手中渐渐的黯淡无光,变成了一具丑陋的石塔。 鱼玄机冲向莲生时,却正是莲生的木荆棘缠住犬魔童子的时候。那莲生回头看到鱼玄机冲过来了,便大声道:“不要你来多管闲事,这个小喽啰,我一人就够了。” 鱼玄机却望着莲生手中木荆棘缠住的犬魔童子,眼中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口中厉喝道:“小心!” 第236章 大明法王尊 莲生此时也感受到了身后的异常,只觉一阵嘶吼声中带着怪异的血腥之气,她回头看去。 那矮小的犬魔童子****着瘦弱的胸膛,口中的利牙再次暴突出来,周身血脉喷张,那童子双手撕扯起胸前的肌肉,瘦骨嶙峋的胸前人皮被他扯了开来,但露出的并非血肉,而是裹着黑毛的皮肤。 犬魔童子全身都发生了异变,整个脖子先膨胀开来,继而露出皮外的黑色兽毛张开,整个身子涨大了十多倍。 现在站在莲生面前的是一只似狼似狗的怪物,黑色兽毛之下,四肢鼓动着颤抖的血管,双目变成了一片黑瞳。 那张着的利牙闪动着寒光,这狼人一般的怪物双臂之上弹出了六道利爪。 莲生的身子在它庞大的身躯下显得娇小妩媚,但下一刻,莲生的手中暴出了百朵桃花,她已感受到这变身后的犬魔童子的力量,立刻施展出最厉害的杀招,木元桃花杀! 鱼玄机已到了她的身边,全身游动,绕到了那犬魔的身后,带着灵力的一掌就拍了过去。 但那犬魔狼人也不闪避,硬生生以兽身接了鱼玄机一掌,兽毛之上一片光化闪过,鱼玄机焦急道:“这畜生身上带着避灵之术。” 莲生手中的百朵桃花飞舞,也只在狼人身上留下了一团光化。 那狼人毫发无损,嘶吼一声,转身一爪拍飞了鱼玄机,在这转身之时后腿蹬了起来,腿上也带着利爪,撕开了面前莲生的紧身衣。 两女一狼对战的这刹那间,天空上的鱼朝恩与长街尽头的白小蛮也各自和对手战在了一起。 那牛头马面说的不错,鱼朝恩吸收了三道魂魄,刚刚凝聚的魂体只剩下一招的灵力,他面对的却是巨人大刀不要命的一轮狂舞。 在猴天王的感觉里,那舞转的刀锋带着要命的灵力,似乎立刻就要将这小小的人儿斩成了碎片。 但鱼朝恩眼中露出的却是嘲讽,他双目凝起,口中喷出了数道毒烟。吸收自玉兔魔药碗中的各色奇毒,就自他口中喷出,烟雾却并不分散,反而集中成了数道烟柱,这些烟毒之柱在喷吐到猴天王的刀锋前时再次震碎成无数毒丸。 毒丸巧妙的自那千疮百孔的斩马刀破洞里穿了过去,在那猴天王身前化为了毒烟。 猴天王手中的斩马刀在一瞬间停滞了,那是因为‘桂香魂’毒首先破开了他的五官,在飘渺桂香之中,猴天王的五感变得迟钝不堪,眼中所视皆为残影,耳中所听皆在远方。 这迟钝的感觉就像午困昏睡的感觉,心中所想还是那般快捷,但手中动作却慢了半拍。 猴天王还想挣扎,虽然动作慢了,但斩马刀自挥舞变成了直戳,借着双方短短的距离,刀尖处鼓动起一个圆球,那是他本命的元旦离体而出的拼死一搏。 但此时那“明月丸”的毒药发作了,这玉兔魔药碗中的明月丸毒,伤的却是他的心神。猴天王眼前现出了一段幻觉,清晰的却如现实。在明月丸的影响下,这个巨汉眼中看到的是自己的童年。 那个被人耻笑骂做怪物,甚至被父母都遗弃的高大孩子,那个修成功法,屠杀全村之人,生吃父母的怪物。就是他,猴天王! 巨人口中悲伤的大叫起来,双目之中露出了无尽的怒火,就像心中的伤疤被狠狠的揭开一般。 鱼朝恩眼前的巨人手舞足蹈,斩马刀已经落到了地上,他望着巨人在桂香魂和明月丸的折磨下,却带着笑意,吐出了“吴刚砂”。 传说月上玉兔捣药,吴刚伐木。只因嫦娥偷取灵药,心中后悔,便求这兔子炼制新药,好送下凡间交给后羿。而嫦娥命那吴刚伐木,却是要为心爱的男人再建一座宫殿。吴刚伐得桂树之木,便要以砂将桂树磨成圆木。 这‘吴刚砂’奇毒取的便是此意,但见一团毒烟之中裹满了飞舞的沙砾,卷向了手舞足蹈的猴天王。 沙粒如食肉飞虫一般,在猴天王身上吞噬着血肉,不多时,鱼朝恩面前便露出一具雪白的骨骸,高大的骨头四肢还保持着挥舞的动作。 这一刻,鱼朝恩却发动了自己的最后一招,大暮光神术之中的杀招。攻击的方向却指向了地上的犬魔童子。 此时正是夕阳刚刚垂落之时,夜色刚刚完全现出完全身影,大地苍茫,长安无声。周天星辰在一轮浅月之中闪着微芒。鱼朝恩的大暮光神术发动之时,天便亮了。 这是一种极光般的绚丽之景。鱼朝恩魂化后的身体就像一颗突然现身的明亮星辰,周身亮光闪动,瞬时爆出了比星光更为明亮,比日光更为灿烂的光束, 光束如一柄天外长枪,立刻刺穿了那正挥动手上利爪,突袭身前莲生的犬魔狼人。 被刺穿的狼人连声音都未发出,胸前就破开了一个大洞,这洞有碗口大小,那光束却拐了一个弯,自洞中向下延伸,穿过了犬魔童子的丹海,将他全身一分为二。 分为两片的狼人在这死亡前的一刻激发了全身的余力,一只手掌离体而出,带着利爪直刺地上的莲生。 那鱼玄机踉跄的赶过来,伸手自后抱住了连身,用身体挡住了飞溅的血肉之中的那道利爪。 热乎乎带着腥臭之味的碎块落满了鱼玄机一身,污秽之中利爪刺入了这女子的背,她身下的莲生愣愣的望着鱼玄机,只问道:“你这是何苦?” 鱼玄机在月光下露出浅浅的笑意:“灵莲啊,公子曾交代过我,一定要保护好你的。” 莲生无言以对,身子却弹了起来,提着背中利爪的鱼玄机飞身赶往了李道玄所在的香车方向。 李道玄已站在了香木马车之上,身边五个九流修士死死的挡住了他,在场中这连番血战中,李道玄却无法跨出一步。 他已远远的看到了前方本来的莲生,眉头紧皱,却被九流修士们再次挡住…… 此刻已放完最后一招的鱼朝恩魂体身再次凝结出泥土之色,他浮动在半空中,双目却搜索着刚刚死去魔头们的魂魄。 但见长街尽头一道身影飞身后退,白小蛮嘴角带血,手中捏着一根银针,落到了他身前。 鱼朝恩收回了搜索魂魄的视线,望着白小蛮手中的银针,不禁暗叹一声,他还是来了! 牛头马面蜷缩着身子,一动不敢动,那阴暗之中,鬼医阎碧落一身青衫,潇洒的走了出来。 这鬼医双目神采飞扬,手指又捏起了一根银针,一点长空,缓声道:“来来来!” 伴随着这句话,地上死去魔头的魂魄就像牵线木偶一般飞向了那银针。 阎碧落手掌伸开,将浮动的魂魄握在了手中,按一枚银针立刻刺了进去。 他手中的魂魄发出婴儿般的尖叫,但还是消散无形,阎碧落的那根银针却闪起了妖冶的红光。 他望着白小蛮摇头道:“上次看在李道玄的份上,饶了你一次,没想到你竟然舍得,将自己炼制成了鬼灵之体。也罢,今夜老夫再送你一程吧。” 鱼朝恩飞到了白小蛮身前缓缓道:“阎碧落,上次说过,你还欠咱们公子一次呢。” 阎碧落脸上露出微笑:“那也说的是。”他说罢就遥遥对着远处的李道玄喊道:“李公子,鱼姑娘刚才中的是犬魔童子的骨刃,其上含着五毒教秘炼的融灵碎体之毒,老夫还欠着你一次,你是要老夫收手呢,还是救鱼姑娘一命。” 李道玄立刻回声道:“救她!” 阎碧落伸手一弹,一粒碧色药丸飞向了抱着鱼玄机的莲生。 然后他便弹弹袖子对鱼朝恩道:“你也看到了,这次老夫可是把李公子的恩全部还完了。” 鱼朝恩也是微微一笑,身形落到了白小蛮的肩上:“那也罢了。” 白小蛮望着阎碧落,露出刻骨恨意,她缓缓转身,对着马车上一直苦笑的黄胡子说道:“明王法尊,该您出手了。” 黄胡子一身白袍随风而舞,伸手脱掉了脚上的布鞋,赤着脚走下了马车,缓缓走到了阎碧落身前七丈处。 阎碧落双目紧紧的盯着他,收起了那悠闲的神态,又是一根银针自袖中翻出,两根银针在手的他慢慢退了一步。 黄胡子双手环胸,弯腰行了一礼:“阎先生,某在西域多曾闻听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阎碧落低头看着手中的两根银针,脚下玄空而起,深吸一口气,却自言自语道:“两针似乎不够啊。” 他说着,第三根银针落到了指间,这才抬起了头,望着黄胡子摇头道:“明王座下四大法王,你这善知法王最是与众不同,当年我也曾听说你只在西域传道,并不向往中原,为何现在改了心意,而且还是为别人做嫁衣裳?” 黄胡子赤脚踏着冰凉的石板,碧色眸子中露出深沉的笑意,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整个人身形都挺拔起来,轻声道:“阎先生在这个关键时刻感到,为何善知没有感到一丝杀气?你难道是被迫而来?” 阎碧落露出欢喜之意:“老夫本不好意思说出来,法王说出来也好。不错,老夫绝无意杀死李公子,这次却是被逼无奈啊。” 黄胡子仰望天空的明月的视线并未收回,只叹息一声,一道白色圣火凝聚在手掌间,挥掌拍向了自己的头颅! 第237章 黑炎九骨车 黄胡子带着白色圣焰的手掌狠狠的拍到了自己的头颅之上。一道白色火焰自上而下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衣上燃烧起来。 阎碧落双目一紧,手中三根银针自外向内收在了臂弯中。 金风细雨楼的人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都是大声惊叫起来,谁也没想到己方这最强的高手一上来就行这自裁之招。 也只有鱼朝恩这等级数的高手才明白这位善知法王的用意。 果然那白色圣焰燃烧在黄胡子的身上,却并未焚烧他的肌肤,反而在一阵冒出的黑烟中,两道黑乎乎的影子惨叫一声自黄胡子身子两侧的阴影里踉跄奔出。 那是牛头马面的影子。黄胡子双手一合,手中凝起白焰之杵。他将圣火杵戳在大地上,口中喝道:“吾大明神尊座下也有三类魔之说,这妖魔魂鬼之道吾不比你这个鬼医差多少。” 原来刚才两人对话之时,那牛头马面以暗影遁来,试图偷袭黄胡子,却被这位法王发现了。 阎碧落微微一笑:“那是不错的,不过总是该试一试。” 黄胡子圣火杵横在手掌间,碧色眸子中流动着威严之力:“阎先生虽没有杀气,但还有三根阎王针,今日某便来讨教一番。看是尔十殿阎王针厉害,还是某家的圣火法杵更硬一些。” 一声剑鸣便在他这句话后响起,阎碧落一根银针直刺而出,身形化在了虚空之中。 他竟然没有用上成名已久的十殿阎王针,上手便以银针做剑,一招普陀山的‘佛陀坐忘’便挟着醇厚的佛宗灵力扑杀而来。 黄胡子面色不变,圣火金刚杵立在身前,脚下现出一道十字圣光,那十字圣光蔓延在长街之上,大地之上开满了不知名的灵花。 阎碧落的银针上闪出一道三尺佛芒,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长街尽头,但一眨眼间,那晃动的身影又出现在黄胡子身前。 银针一点金刚杵,佛宗灵力对上明王心法,没有激荡的灵力,没有破散的气息,只有安静无声。 黄胡子脸上露出了笑容,金刚杵与银针相接之处慢慢现出一个针眼大小的小黑洞。 阎碧落诡异的身法忽远忽近,银针舞动之间,’韦陀观山‘‘柳下禅问’连绵击出。诸人就看到一个青色身影如陀螺般在黄胡子身边晃动,银针不停的点着黄胡子的金刚杵。 金刚杵上的黑点越来越多,但黄胡子岿然不动,任其作为,脚下的十字圣光越来越明亮,那长街开遍的灵花朵朵绽放。 这是一场炫丽的战斗,对战两人一方出自魔宗黄泉道,一方出身西域摩尼教,但用的却都是带着佛宗灵力的功法。不像生死搏杀,反而像高僧现法,普渡众生一般。 但随着黄胡子手中的金刚杵上的黑点越来越多,那阎碧落的身影愈发快了,此刻看来就像数百个身影同时围攻黄胡子一般,银针之上的剑芒吞吐不息,带起了无数灵光。 鱼朝恩在白小蛮肩上越看越是惊诧,那白小蛮这两日修为大进,眼光也是高明了许多,便忍不住问道:“鱼先生,他们二人这番斗法,怎么看起来像,像是……” 鱼朝恩点点头:“像是做戏一般,虽然声势惊人,但直到此时都未出一分之力,玩的都是花架子。” 白小蛮手指握着一柄匕首,望着阎碧落便有些心动,咬牙道:“莫非阎碧落今日不能发挥实力,那么我……” 鱼朝恩侧脸看着她:”你想出手?“ 白小蛮不置可否,但鱼朝恩却缓缓道:“虽然咱家现在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但鬼医既然现身,必然不是来玩玩的,还是再看看。” 他说着再看看,眼光却瞥向了西市长街的尽头,小眼中渐渐凝重起来。 长街上黄胡子脚下的十字圣光已照亮了整条大街,但街道尽头不远处却还是处在一片黑暗之中。黄胡子手中的圣火金刚杵便在一声剑鸣之中现出了无数裂痕。 黄胡子就像捏着一柄布满小洞的木棒,手指一捏,那圣火金刚杵便碎了一地。 阎碧落的身形飘摇转折,落到了他的面前,脚下踏住了一朵灵花,青衫飞舞,却收了银针不再进攻。 黄胡子面色却现出了凝重之色,只见那开满长街的灵花忽然朵朵消散,就像在一张白纸上洗去了墨迹,倏忽之间,整个西市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两人相对而立,黄胡子望着阎碧落缓缓问道:“黄泉宗主?” 阎碧落淡然道:“不错,正是宗主。” 长街尽头的黑暗如墨水一般终于开始流动,一辆九匹冒着黑炎的骨马拉动的黑色大车缓缓行驶过来。黑色马车行经之处,带着万鬼凄声。 阿幼黛云还带着深白面具,坐在了御车座上,驾驶这辆黑色鬼车。 天上一团黑云就浮动在车子顶上,一路过来,黑云随着游动,遮住了星月之光。 鱼朝恩露出了不能置信的神色:“他,他怎么来了,在这个关键时候,就是魏王和太子也请不动这位啊。” 他的话声刚落,那黑色马车奔驰起来,一路之上呼啸而来,牛头马面的影身就站在马车行经的道上,连一句话都没喊出来,就被九匹骨马带着黑炎踏过,粉身碎骨。 九匹骨马燃烧着黑炎,骨鼻中喷出团团烈焰,冲过了阎碧落的身前,这位鬼医就像一个茫然无措的孩童,被骨马顶起,身子陷落到了车中。 车身不停,九马奔驰,直冲黄胡子。 鱼朝恩厉喝一声:“退!”白小蛮身影后退,顺手拉住抱着鱼玄机的莲生,退到了香木马车上。 此时黑炎九马带着车子已自黄胡子身上冲了过去,就像穿透了一个虚晃的影子,黄胡子挺立着身躯,毫无还手之力。黑车过去,黄胡子的肉身还站在原地,那肉眼可见的一道魂影已被马车上的阿幼黛云抓住,塞入了马车之中。 那就像黄胡子的魂体被迫分离,魂魄却被收入到了车子中。 但九马鬼车依旧不停,已经冲到了金风细雨楼的车队中。 莲生乘坐的桃花车瞬间变作了漆黑一片,继而碎裂,化成了一天飞尘,飞尘卷着黑气又吞噬了鱼玄机的芙蓉锦官车。身在最前方的几个游侠儿也随着车子变作了飞尘。 飞尘黑烟在夜色中组成了一只恐怖的骷髅大头,张着空洞的大嘴,呼啸着奔了过来。 这等声势之下,不用鱼朝恩吩咐,面前的三女已出手了。莲生在香车周边连布下三道木元禁制,木缠根在前,木元甲在后,最后却是一道飞舞的木荆棘组成的大盾。 鱼玄机双手展开,天莲花开,也是用出了自己所学之中最厉害的防御功法。更不用说白小蛮身前浮动的琵琶弦。就连五名九流修士也各自祭出了自己的法宝。 但鱼朝恩却清楚的知道,己方全力防御之下,在这九骨鬼车之前,恐怕也是不堪一击。 马车前的黑色鬼头已吞噬了一切,就像龙卷风般,此刻已卷向了香车防御外围的莺哥和燕语。两姐妹刚自被毁灭的车上倒退回来,还未赶到防御圈中,眼看就要被吞噬下去。 就在此时,一直被困在诸人保护中的李道玄动了。他已解开了身上的云雨禁制,放出了丹海之中的破灵云雨脉。 在云雨破灵脉还未反噬自身的一刹那,李道玄御风而起,身影冲入了香车前的黑色骷髅头中。 鱼朝恩等此刻都没想到他会出手,想留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道玄扑入了黑色鬼车前的鬼头之中。 李道玄的脸上冰凉发麻,只觉那近在眼前的黑色鬼头之中似乎有着无尽的牵扯之力,一股吸引之力传来,他身子便被吸入到了鬼头之中。 此时也是云雨破灵脉反噬发动之时,疯狂的吸收着李道玄丹海的灵力,转眼便吸干了,他再无灵力运转,身在黑雾之中,跌落下去。 金风细雨楼车上的三女便要冲出去,却被鱼朝恩大喝一声阻住了步伐。 这位暮雨阁主喝道:“不要乱动!”他说着眼望已停住的九骨马车,缓缓再道:“或许能有转机也说不定。” 李道玄身在鬼头烟雾之中,云雨经脉一旦失去了控制,便疯狂的吞噬一切可以吸收的灵力,李道玄体内丹海已空,那围绕在黑雾中的灵力便吸引了云雨经脉的注意力。 诡异的黑雾还没有吞噬自身,李道玄却立刻先被这云雨经脉折磨起来,那是一种无法言表的痛苦,一条经脉在全身上下快速的游动,内脏翻腾,丹海摇动,头晕目眩之中,黑雾中的灵力却被云雨经脉吞噬的一干二净。 那黑色鬼头消失不见,李道玄身子落到了九头黑色骨马上,刚刚被云雨经脉吸收的灵力还未进入丹海,又被吞噬。 就像吃的饱饱的一瞬后,肚腹瞬间变空。但这等肉体和心灵上的痛苦还不是最危险的,李道玄眼前的阿幼黛云已抽出了一柄匕首,刺入了他的心窝。 第238章 车中黄泉女 李道玄只觉胸前一凉,在内脏翻江倒海之中反而感觉一阵爽快。 阿幼黛云的匕首切入他的心脏之中,还在搅动之时,黑色马车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黛云,等等。”随着这句话儿,李道玄的身子被马车之中伸出的手掌拉了进去。 一根手指上轻点,李道玄胸前喷出的血箭倒流回去,那手指上还带着一团纯正的道家灵力,瞬间冲入李道玄体内,与那还在作怪的云雨经脉搏斗起来。 李道玄安稳的坐在马车里,面前是一个看不清模样的红衣人。只觉对方刺入身体的灵力已缓缓压住了云雨经脉,将那经贸锁在了丹海之上。 他身子一下舒服下来,此刻那匕首刺心的痛苦才刺激起了周身神经,他痛苦的嚎叫一声。对面的红衣人便弹动手指,清润的灵力裹住他的伤口。 李道玄停住了嚎叫,感觉周身舒畅。也看清了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披着一件血红色的披风,身影朦朦胧胧,依稀却是个女子的模样。 李道玄刚才已听到了鱼朝恩的话,见对方不说话,便轻声问道:“阁下是那什么黄泉宗主?” 红衣女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却低声道:“李道玄,本宗冒险来到这长安,却是为了亲手杀了你。” 这句话说的极为突兀,但李道玄经历了这么多奇异怪事,已不会大惊小怪,却笑道:“宗主既然要杀我,为何又救了我呢?” 黄泉宗主浑浊的身影晃动,竟然笑了起来:“原来是想杀了你的,但忽然又改了主意,倒不如带你回宗中囚了起来,岂不是更好。” 李道玄咳嗽一声,弯腰剧烈的咳嗽起来。黄泉宗主疑惑了一下,浑浊的身影中伸出纤纤细手,却是要去试探李道玄的伤口。 便趁着这个机会,李道玄身子前冲,在宽敞的车中冲向了黄泉宗主。他有意之下,那黄泉宗主竟然一时没有避开,被这男子冲到了身前。 李道玄手指紧紧抓住了一块柔滑的衣衫,胸前也被黄泉宗主一掌拍了下去。 他身子踉跄后退,坐回了座位上,手中却紧紧握着一块流动着淡淡光芒的红布。即便是被击倒回来,他双目也是睁得大大的,望着这黄泉宗主的真身。 掩身的红布被李道玄扯了去,露出一个娇俏的身子,以及一瞬即逝的容颜。黄泉宗主红布下的袖子已掩住了脸,侧头避开他的视线,轻声低呼了一声。 虽然仅仅一瞬间,李道玄还是看到了一点容颜,面前这位黄泉宗主却是一个年纪很小的美丽少女。 对方印在他胸前的这一掌虽然含着黄泉灵力,但关键时刻还是留了手。并未真的伤了他。 李道玄低头看着手中变幻的红布,不禁摇头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冒充黄泉宗宗主?” 那红衣少女已用一块袖子遮住了脸,闻言便淡淡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便是黄泉宗主,又何来冒充一说?” 李道玄冷笑道:“你不过是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是魔宗黄泉之主?” 那女子缓声道:“公子以为黄泉宗主该是什么模样?面如修罗,身似恶鬼?还是白发苍苍,狰狞丑陋?” 她这一说,李道玄反而没话说了,那黄泉宗主到底是何模样,他其实也是不知道的。但他还是不相信:“一代宗主,怎么可能是个小女孩。而且某已看出,你全凭这怪车对阵,自身的修为也不比我高多少。“ 那少女还是淡淡道:”修为低了就不能做宗主么?没有修为还能做皇帝呢,再说公子怎么知道我就是个小女孩,修士常保容颜也是平常之事,实话告诉你,老身今年已是百岁高龄了。“ 她说着声音竟然苍老起来,带着沧桑之意。 李道玄便有些愣了,想到自己刚才的鲁莽出手,不禁有些后怕,脸上也现出了尊敬之意:”如此来说,是道玄孟浪了,前辈刚才说要杀我,又说要将在下带到黄泉宗囚起来。道玄实在不明白,是为了西羌部族之事么?“ 那黄泉宗主还未说话,马车前传来阿幼黛云的嗤笑声:”不羞不羞,你还没我大呢,就在这里冒充前辈。“ 李道玄一愣之下,面前的红衣少女一跺脚:”黛云,你又来多事。“ 阿幼黛云怒道:”不要叫我黛云,别以为你做了宗主就比我厉害了,赶快杀了这小子是正经。“ 红衣少女暗叹一声,手指轻弹,就听到车外一阵风声伴随着阿幼黛云的尖叫:”阎碧落,你敢,你敢……“那声音渐渐远去,似乎是阎碧落出手带着阿幼黛云强行走了。 李道玄明了面前少女的身份,身子舒服的躺在了车座上,哼了一声:”原来你还是在骗我。“ 那红衣少女没有说话,良久才轻声道:”不是都骗你的。“ 李道玄奇怪的望着她,为何忽然感觉面前这黄泉宗主不但年纪不大,更是有些娇弱无力,实在不像是一门之宗主的模样。他只问道:”宗主的意思是说要囚禁道玄是真的了。“ 那少女听他依旧称自己为宗主,便有些高兴起来,点头道:”不错,那还是要带你回去的。“ 李道玄停了一下,只得再问道:”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能告诉我么?“ 红衣少女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当然还是要告诉公子清楚的,这件事说起来和公子的身世大有关系。“ 李道玄立刻坐正了身子,虽然这些年来,他从未主动探寻过自己的身世,但毕竟对这等关系自己最为机密的事情还是很有兴趣的。 那少女缓缓开口道:”十六年前,咱们魔门八宗同时接到了冥界的命令,那冥令上说的便是冥子有难,要吾等去长安救助冥子。“她说着抬头看着李道玄:”冥令上所说的冥界之子,便是公子了。“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静静听着她的下文。 那少女继续道:”当年正是仙流修士最为昌盛之时,魔宗八门散落各地,本来就是一团散沙。先父也是刚刚接任黄泉宗主不久,便召各宗之主,共会巫山云梦泽之中。“ 她口中缓缓说着,如同讲着一个久远的故事:”在云梦泽中,各宗果然起了争执。有说要去救的,有说不能去送死的,先父无奈之下,奋力周旋,终于说服了魔门各宗,议定了潜入长安,救助的冥子的大计。“ 李道玄忍不住想说话,那少女止住了他:”公子,这里面是有说法的,咱们魔宗当年昌盛一时,靠的便是冥界诸王的护持,魔宗之中更是有着数不清的冥王信徒。只是后来魔门分裂,八宗四散各地,对于这冥王的信仰便有了些分歧。“ 她说着又叹道:”但不管怎么说,魔门源出冥界,云梦泽中议定的救助大计也是顺利进行。“ 李道玄自然知道其后有了变化,心中只是想到,人人都说我是冥界之子,但为何我却更喜欢光明之路? 那少女又说道:”但就在诸宗就要展开行动的时候,变故突生,这里面的事情错综复杂,一时也说不明白。那年我,我刚刚出生,这些事情也是长大后宗中长老们告诉我的。总之整个救助大计生出了变故,魔门八宗错过了救助的良机,不久就听到了噩耗传来,长安渭水桥边一战,冥子生死不知。“ 她说到这里,李道玄终于忍不住道:”你,你有无听说过我的母亲,她,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 红衣少女歉然道:”公子,关于叶前辈的事,长老们都是闭口不谈的,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当年叶倾城前辈在渭水桥边被仙流五宗的高手围杀而死。“ 李道玄长长出了一口气,尽管心中早就有这个念头,但这还是头一次有一个人如此肯定的告诉他,自己的母亲真的是被仙流五宗所杀。 红衣少女似乎感受到了他心中的矛盾,等了一会儿,等到他心情平复才继续说道:”咱们错过了救助冥子的机会,八宗便又起了争执。大家原本大多是不愿出手救助的,但真的出了事却都害怕起来,害怕那冥界诸王的惩罚。“ 她苦笑了一声:”先父一生致力于魔门再起,在这个时候更被指为要负首责。他老人家无奈之下,亲手封闭了地府的冥门入口,切断了与冥界的联系。“ 她悠然而叹:”自那日起,先父整日不安,性格也是大变,不但封闭了冥界入口,更是亲自鼓动八宗齐出,追寻那位生死不知的冥界之子,也,也就是公子了。“ 李道玄终于明白了过来:”如此说来,他是想要杀人灭口。“ 红衣少女叹息道:”这个我也是长大后才明白的,先父要杀公子,是为了整个魔宗,可惜的是魔宗多年探访,就是没有找到那位冥界之子。我即位宗主时,先父还是没有放弃,亲口吩咐我一定要在冥界入口再次开放前,找到冥界之子。“ 李道玄定定望着她:”那你还在等什么,如今我为鱼肉,你为刀殂。为何不杀我?“ 那红衣少女纱下的小嘴张开又合上,最后说出了一句李道玄绝对想不到的话:”我,我不喜欢杀人!“ 第239章 云梦也曾约 他不禁睁大眼睛,望着这位自称黄泉宗主的少女。 红衣少女很是不好意思的说出这句心里话,却又摇头道:”再说我觉得父亲和诸位伯父太过害怕了,我想只要找到公子,托您求个情,冥王说不定会放过我们呢。“ 她说着便望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深深看着她,摇头道:“就算我是冥界之子,也不会掺入你们其中,至于求情之事,求情之事。”他忽然矛盾起来。 红衣少女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还是将你带到黄泉宗囚禁起来吧。”她说着更温柔道:“我可以带你去云梦泽,那里是很美的一个地方,说是囚禁,但绝不会亏待公子的。” 李道玄听她说的话儿如此单纯,皱眉缓缓道:“宗主,你是魔门一宗之主,想的也太过简单了,真不知你是如何率领那黄泉的魔头们做事的。” 红衣少女低下了头,被他说得无言以对。 两人正在沉默中,那一直安静的车外忽然发出了轰隆之声。 李道玄急忙伸手要去掀开车帘,红衣少女却先一步扯开了一块黑布,露出了车外的景象。 李道玄见那明亮的水晶石外,西市长街一侧,一辆金黄色的战车缓缓开拉出来,正对着后方的金风细雨楼人众。战车上的黑黝黝的炮口正喷射出一团白色的光球。 那是一辆形似雄狮的车子,雄狮四肢之下滚动着数个小车轮,车身就似一只金黄狮子,刻着古怪的花纹。四枚火红的炮口闪着火焰之光,又射出了一团白光。 红衣少女轻轻喊了一声:“那是大食国的机关火焰车,打出的却是破灵之力。" 李道玄已感受到了火焰狮王战车喷出的白光正是带着破灵之力,心中大急:”宗主,快想想办法,我那些朋友还在后面呢。“ 红衣少女却立刻摇头道:”那是魏王布置的车子,公子就不要管这些了,跟我去黄泉云梦泽吧。“ 李道玄身形冲向了车门,但身子刚刚站起来,胸前就是一凉,丹海之上的云雨脉立刻松动起来,他无力的坐倒。咬牙道:”你若不救他们,我死也不会跟你回黄泉宗的。“ 红衣少女轻轻拉了一下面纱,露出一双眸子,却现出喜悦之意:“真的,若我救了他们,公子就愿意跟我去黄泉宗么?” 李道玄定定望着她:“宗主,若道玄日后有时间,我一定会去黄泉宗走一趟。” 红衣少女的眼神黯淡下来,失望的叹了一口气,那九骨马车外侧的水晶墙上,一个胡姬少女紧紧的贴了上来,手指间一道无法可见的透明剑灵正在上下切割着车壁。 但阿离那澎湃的大雪山剑灵却对这水晶一般的车壁毫无作用。李道玄转身望着红衣少女:“宗主,请放道玄离去吧。” 红衣少女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等等,我有一段口诀,对公子体内的古怪经脉或许会有点帮助。”她说着凑近李道玄身边,低声念出了一段法诀。 李道玄心急外面战况,勉力听着,将这段怪异的口诀记了下来。 那红衣少女手指挥动,马车车门缓缓开了一缝:“公子要记得你的承诺,盂兰盆会前千万要来黄泉宗一趟,我等着你。” 李道玄身子已探出了车子一半,眼前看到的正是九匹黑炎燃烧的骨马,他转头见那街道远处的黄金狮子战车已经暂停了破灵攻击,终是忍不住回头望着那红衣少女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红衣少女伸手将他推了出去,依稀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我叫黄泉,你记住了么。” 李道玄身子落在了地上,金风细雨楼车队中传来一阵呼唤之声,却觉得身前一阵凉风吹过,那九匹骨马拉着的黑色大车已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弯,冲向了前方蓄势待发的黄金战车。 阿离自车上跳下,不忘挥手又是一道剑灵。李道玄定了定神,伸手拉住了阿离,转身返回金风细雨楼车队中。 此时就见那黄胡子一身白袍破破烂烂,鱼朝恩站在白小蛮肩上气喘吁吁。 莲生和鱼玄机也是一身香汗,诸人都被那黄金战车的破灵气团逼到了香车之后,车队之后的九流修士人人带伤,却躺了一地的游侠儿。 李道玄快步走到车前,被白小蛮拉到后面,他低头看着地上死去的游侠儿,再看看身边之人,心头浮起一阵悲哀之情。 鱼朝恩在白小蛮的肩上望着前方,忽然大声道:“咱们不能再挨打了,便跟着黄泉宗主的九幽车一起冲过去。” 李道玄看到前方的九骨马车带着一团黑炎已经冲到了敌人的黄金战车之前,那战车四炮口已转到了一起,四团破灵气团喷薄而出,齐齐打中了就骨马车之上。 鱼朝恩看得更是心喜,虽然不知道为何这黄泉宗主忽然改了心意,但机不可失,便带着诸人跳上了香木马车。 白小蛮狠狠拉着烈马,马车疾驰直奔,冲向了前方。 李道玄抱着阿离站在车门一侧,定定望着前方,正要和鱼朝恩说话,就看到身侧一个游侠儿慢慢靠了过来。 那游侠儿依稀在楼中见过,此刻靠过来开口便说道:“楼主……“ 但他也只说了这两个字,李道玄怀中的阿离手指已经抬起,一道大雪山剑灵便切了过去。扭动的空气之中再次现出肉眼难见的波纹,这凌空一剑将那游侠儿自上而下切成了两块。 闻声回头的白小蛮露出惊容:“羊魔千面!“ 那破成两半的游侠儿就如破开的一件破衣裳,皮肉软软的散开,其中跳出了一个人影。 鱼朝恩在白小蛮肩上看得清楚,在行驶的马车上喊道:“那是生肖派的羊魔!“ 李道玄还未反应过来,怀中的阿离又是凌空一剑,将那跳出的人影逼出了车外。羊魔身影晃动,逃向了前方。 三道更为快速凌厉的剑灵自他身后闪了过去,这次是实实在在击中了半空中的羊魔,将他身子切碎了开来。 此时前方的黄泉宗主的九幽骨车已撞到了黄金战车上,在四团破灵气中,那九幽车前方的黑炎骨马嘶鸣一声,被破灵之气击中的马身。 黑炎白骨马虽然被击中,但并未影响九幽车前行的方向,那车子腾空而起,化为一团黑烟消失在东方天际。黄金战车被撞成了两半,车中翻身倒下了四条尸体。 这惊心动魄的一撞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直到此时,那天空散落的羊魔尸体碎块才堪堪落到了两半黄金战车前。 金风细雨楼的香木马车也已冲到了长街的尽头。西市坊门就在眼前,那紧闭的坊门之后已隐约听到了禁军的呼喝之声。 白小蛮肩上的鱼朝恩精神一振,口中呼喝道:“三灵鬼体,破开大门!“ 这句话说完后,白小蛮已经发动了,左手拉住鱼玄机,右手扯住莲生,汇合了三人鬼体的灵力,一团黑芒如蟒蛇一般游向了黄金战车后的坊门。 黑蟒灵力直接将那坊门击穿了一个大口子,破开的黄金战车中却在此时跳出了十多条人影,魏王府秘养的地象境死士立刻形成了第二波攻势。 金凤细雨楼的香木马车硬生生被拦了下来,十多条人影各色道法齐齐击打出来,半空炫丽一片,带着一击必杀的味道儿。 但他们的道法堪堪击到了马车之前,便四散开来,一张如渔网般灵力挡住了所有的攻击。被三女灵力破开的坊门后,杜玄风骑着乌黑的小毛驴跨了进来,他的背后黑压压的正是一队破灵卫。 杜玄风望着身前的魏王府杀手与那香木马车,手臂挥动,这一人一驴之后,数千道破灵弩箭怒射。 黑暗的夜空中再次亮了起来,破灵弩箭无声无息,闪烁的微芒扑向了那群惊慌失措的魏王府杀手。 虽然都是地象境的修为,但被如此密集的,专门克制修士灵力的弩箭齐射,立时便有一半反应慢了的修士被射穿身躯,破灵弩箭顺势再粉碎了他们的丹海,无数四散的灵力便扩散开来。 反应稍快的杀手们却已经祭出了各自的保命法宝,四散飞逃。 但杜玄风身后的破灵卫第二轮攻击再次发出,这一轮不再是弩箭,而是无数飞舞的长矛。 破灵长矛之下,再无一人漏网,半空中如死鱼一般啪啪落下了数名被长矛刺穿的杀手。 金风细雨楼的香车再次驶动,杜玄风满意的望着地上的死尸,挥手让破灵卫分成了两队,一条大道让开,那香木马车带着金风细雨楼的伤兵残将,自这条大道上飞速奔驰。 杜玄风直望着马车远去,才掉转驴头,低沉的对着破灵卫,以及这黑甲军后的禁军们,沉声道:“走,去九王宅,魏王府!“ 于是禁军在前,破灵卫在后,跟着杜玄风,如狼似虎一般冲向了九王宅的方向。 前方奔驰的香木马车上,白小蛮终于疲倦的松了一口气,指挥车子转弯穿过东木坊,向着金风细雨楼的方向而去。 此番一场恶战,人人带伤,金风细雨楼中的精锐惨折了一半,但毕竟是过了这一关。 李道玄站在车前默然无声,鱼朝恩似是明了他心中的想法,缓缓道:“公子,你虽不愿在长安乱局中搀和么,但他们却不会这样想的,不但是为了你自己,便是为这些跟随你的人。公子也要振作起来了。“ 李道玄望着前方,良久才缓缓问道:“鱼先生,我问你一件事,道玄的娘亲,真的是仙流五宗害死的么?” 鱼朝恩一愣,望着李道玄还未说话,香木马车发出吱呀之声,拉车的马儿忽然疯癫起来,口吐白沫扑倒在了地上。 车上诸人都是压住了身子,跳下了已无法维持平衡的车子。 香木大车在地上滑行向前,与跌倒的马儿挤到了一起,血肉纷飞中,前方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青衣老者,手中却捧着一只石碗,苍声道:“李道玄!你看阮某手中的却是什么!” 第240章 浮屠欲封魔 白发苍苍,如垂暮老人的阮星逐现身后,却无一人能认出来这人便是堂堂的太子洗马阮大人。 李道玄虽然没有认出来他,但却认出了他手中捧着的九幽紫金钵。 那白发阮星逐露出诡异笑容,掌中的九幽紫金钵中浮出了一道虚幻的光影。 李道玄紧张的看过去,那虚幻的光影中现出一个熟悉的女子,那女子凄然望着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 “碧桃!”李道玄厉声叫道,身子挣脱了身旁护住自己的鱼玄机和白小蛮,御风术全力发动,冲向了站在前方的阮星逐。 阮星逐再次露出诡异笑容,双袖掩住了手中的九幽紫金钵,一只金环在脚下闪出,冒出一团朝霞云气,飞向了北方皇城。 香木马车外站着的几人都来不及阻拦,李道玄已御风跟上,脚下风火轮现,飘沓如流星,追着前方的阮星逐,一前一后扑向了皇城之中。 阮星逐脚踏金轮,进了皇城便冲向了那高耸的通天浮图塔。 李道玄奋力追赶,只隔了几丈距离,却就是差了这短短的距离,眼看着阮星逐扶摇而上,飞入了那通天浮屠最顶部的通天阁中。 这人将自己引到这里,自然不会怀着什么好意,但李道玄此刻再无选择,跟着冲入了通天阁中。 他身子飞出阁中,就看到阮星逐安静的坐在一张木案之后,那九幽紫金钵就摆在案上,一个素衣女子却站在他的身后,冷冷的注视着李道玄。 李道玄停住了身形,望着一身素裹,露出刻骨仇恨的琼华仙子。 琼华仙子已按捺不住心头的恨意,正是眼前这个男子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也正是这个男子让自己失去了师父的宠爱,仇恨叠加之下,她手中的神霄五雷符就要施展出来。 阮星逐轻轻咳嗽一声,挥动袖子:“李道玄,请坐,老夫有话与你说。” 李道玄默默走过去坐下,立刻将木案上的九幽紫金钵收入了怀中。 阮星逐也不阻拦,琼华仙子怒道:“阮星逐,此刻不杀更待何时,一番布置,此刻却有什么话要说。” 阮星逐摆手止住琼华仙子,森然道:“杀自然还是要杀的,但还要借他身上的东西一用。” 他说着,手掌一拍木案,李道玄怀中的九幽紫金钵嗖的一声自动飞向了案上。那紫金钵口现出一团黑气,亲热的缠绕在阮星逐的手指上。 这白发青衣,如同鬼魅一般的阮星逐也不再惺惺作态,对李道玄柔声道:“李道玄,相信你也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心荒那和尚死前该告诉过你,这便是你那未出生的孩子魂魄。”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你想如何?“ 阮星逐摇晃着指尖的黑气,阴柔道:“如今这拥有你一半冥血脉的黑暗如来化身,已被老夫炼制的差不多了,唯少了点东西,希望公子能助我一臂之力,完成这魔道之中无上的黑暗傀儡。“ 李道玄双目中露出悲愤之色,脚下一道木缠根突射而出,左手木柳矢****前方,整个身子已扑向了阮星逐。 阮星逐一动不动,狭小的通天阁四壁之中闪出了数百道黑色细链,一直隐藏的朝云死士手中机关发动,以这黑色锁链将李道玄缠了起来。 琼华仙子揉身过来,一道神霄五雷符击入了李道玄体内,五雷符在李道玄体内炸开,虽有一大部分被云雨破灵脉吸收,但那玄空境的敌人灵力也破开了他的丹海。鲜血不住的自李道玄嘴中喷出。 阮星逐伸手将琼华仙子推开,探身望着李道玄,阴沉道:“这样也罢,老子要的是你丹海元丹和一身血脉,你既不愿自己献出来,我们自己动手也行。“ 李道玄一口口鲜血喷出,再次解开了体内云雨经脉,剩余的灵力全部集中在口舌间,喷出了一口带着本命灵力的血箭。 如此近距离下,阮星逐再想躲已是来不及,被这道血箭击穿了面部,整个下巴都被血箭穿透,那苍老的面上露出了一个黑色的空洞。 带着空洞,漏着风的嘶声自这阮星逐口中传来:“你死后,老夫定然将你的孩儿炼成世间少有的魔头,传承你这冥界之子的大名,哈哈……“ 惨烈的笑声中,双目赤红的琼华仙子狞笑着伸手穿入了李道玄的肚腹里,捏住了他腹中破碎的丹海,却是要掏出那元丹! 李道玄在无力抵抗,双目有些无力的眨动,那金刚六体修炼的肉身在琼华仙子的玄空修为下就如薄纸一般,就要被开膛破腹。 就在这时,长安西北方一道魂灵飞射而来,合着那西方浮游观飞来的另一道魂灵,一起扑入了通天阁中。 两道魂灵没入李道玄腹中,与他体内的云雨经脉合为一处,李淳风一气化三清的三魂之力在这个关键时刻终于合在了一起。 琼华仙子一声惨呼,整个手掌自腕断开,李道玄腹部骇人的伤口中一只断手飞了出来,断手中还带着一团神霄五雷符。 断手在通天阁中飞射而出,神霄五雷符自断手中飞射,击中了这浮屠高塔,自中将塔击穿。 李淳风的三魂合在一处,自李道玄腹中闪现出身影,伸手一点前方,挡住了那长发披散如同疯子的琼华仙子。 阮星逐破了一洞的面上现出狰狞之色:“李淳风,原来是你这老家伙在捣鬼。“ 琼华仙子不要命的以一只手发出了北斗七符,那符弹射飞来,被李淳风轻描淡写的一一弹开,四散的符咒在通天浮屠各处炸裂。整座高塔发出轰隆之声,浮屠底部颤抖,碎石木瓦乱飞之下,缓缓塌陷下来。 最上的通天阁中,阮星逐全身鼓动,配合着琼华仙子的北斗符剑,金轮飞舞不停,打得整个通天阁顶部破开,露出了天穹星光。 通天浮屠自下而上塌陷,因为底部地基先塌陷破碎,整个浮屠之塔首先失去了平衡,向右歪倒。 李道玄勉强睁开了眼,望着巨塔斜倒之处,正是皇城东侧的六部官府办事之处。 李淳风的三魂之体自然也看到了,左手画了一个圈子,右手却按在了李道玄的肩上,无尽的灵力汹涌吐出,魂灵对李道玄吐出密言:“击那浮屠之中七丈之处!“ 李道玄只觉灵力充足,身子不由自主飞出了塔外,他心中记着李淳风的话,右手凝聚起全身灵力,画出了一道土曜印记,那印记发出土黄之光,在他手中溜溜转动。 李道玄此时的身子正在向下飞落着,他凝聚了全身精力,默默计算,待到快落至通天浮屠之下时,看看位置正好,那土曜印记便击打而出。 浑厚的土曜印正好击中了通天浮屠距离地面的七丈之处,庞大的土元灵力将这正在向右方倾斜的通天浮屠懒腰斩断,霎时土元灵力激荡着更多的碎石木块,七丈之下的塔身自上而下塌落,七丈之上的塔身还保持着完整,不再倾斜,却直直的落了下来。 李道玄的身子已摔到了地上,幸得还有一丝灵力护住后腰,没有摔成肉酱,但仰头看去,那数不清的碎石木块中,黑黝黝的上半截塔身已砸向了自己。 这个过程在他眼中似乎变得有些慢了,他在上空的黑影中看到了李淳风的魂魄挟着呼啸之力,急冲而下。 阮星逐与琼华仙子各凝聚起道法,在李淳风身前身后不停击打着,在这纠缠的三个影子中,那九幽紫金钵却以更快的速度坠落下来。 九幽紫金钵碗口转动,在李道玄眼中那转动的碗口中慢慢探出一个丰腴美丽的身影,淡淡的身影在星光下摇曳。 终于,这九幽紫金钵停止了转动,碗口向下直直坠落,碧桃的身影探出碗口一半,伸出双手微笑着向他冲来。 就像一只飞天仙女自上而来,九幽紫金钵碗口前那熟悉的身影已伸出了手掌。 李道玄艰难的抬起手掌,指尖似乎已与淡影伸出的手指相触。 九幽紫金钵上空的三道颤抖的人影与魂魄都是伸出了手,一起抓向了九幽紫金钵! 而李道玄眼前微笑的碧桃露出了森森牙齿,张开了血盆大口,由他熟悉的那娇花之容变作了恶鬼真身,血盆大口已张到了极限,就要将李道玄吞下去。 李道玄双眸陡然一闪,全身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这诡异的一幕对他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看清楚,那碧桃的身影渐渐变黑,带着魔气的黑暗如来真身再显。 九幽紫金钵上空的阮星逐和琼华仙子几乎同时抓住了那九幽紫金钵,身在二人之间的李淳风之魂朗声一笑,收回了去抓金钵的手,身影加速冲过了两人和紫金钵,拉住了下方的李道玄,一把扯动间,已经带着他倒飞后退。 抓着九幽紫金钵的琼华仙子和阮星逐同时怒吼起来,但上方的一半通天浮屠塔已呼啸而下,盖住住了两人的身子。 这半截浮屠塔便将两人连着九幽紫金钵一起罩在了一起。 大地轰鸣声中,半截高塔陷入土中三分,再次屹立住了。李淳风伸手打出六道伏魔手印,魂灵之体口中念着九字伏魔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伴随着这九字真言,他左手画出了数道天师咒符,那封印之符浮动着,吞吐不息,飞到了李道玄的身前。 李道玄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接住了纯由灵力组成的封魔道符。 “快!吾乃魂体,无法运转道符,公子便亲自动手,将这些魔障们封印在塔中,咱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李淳风魂灵之言在李道玄耳边焦急喊道。 李道玄捏着封魔符,望着高塔,以及那塔中隐隐闪动的就要破塔而出的魔气。 他感受着那塔中九幽紫金钵中熟悉的冥力,带着自己血脉的呼喊,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么,封还是不封! 第241章 红雷劫双杀 光灵闪耀的封魔符就在手上,半截通天浮屠塔里魔气环绕,破碎的塔底蠕动着,似乎那魔物就要破土而出。 李道玄胸腹的伤口正在缓慢的愈合,但他心中的伤口却在不停的扩张。 看到了他的犹豫,那李淳风的魂灵之体厉声道:“李道玄,若是被阮星逐带着那魔物出来,被他炼制成了黑暗如来,天下都要受之牵连,当断不断,反受其制啊!” 李道玄望着那蠕动的塔底已破开了一个口子,心中不再犹豫,他默默的苦笑了一声,缓缓的捏碎了手中的封魔符。 阮星逐捧着九幽紫金钵破出了通天浮屠,白发飞舞萦绕,苍老的面容上却现出了惊慌之色。他的身后,琼华仙子发髻散乱,一只手却死死的拉住了阮星逐,口中尖叫道:“杀了他,杀了他!” 李道玄后退一步,他自然知道琼华仙子口中要杀的人便是自己。 但阮星逐此刻却只有逃去之心,见琼华仙子犹自拉着自己,回身便是一掌拍在了琼华仙子的头顶上。 琼华仙子嘶声惨叫,全身被这饱含灵力的一掌击入了土中,只留下了半截身子,但手指还是死死拽住了阮星逐。 这一幕不过发生在顷刻之间。李淳风见李道玄捏碎了封魔符,长叹一声,手指捏住了道印,口中再念出了天师伏魔咒。 阮星逐侧脸一声狞笑,一脚伸出,将土中的琼华仙子挑了出来,再一掌推在了她的背后,将琼华仙子击向了李淳风。 琼华仙子在塔中已受了极重的伤,身在半空,却死死的望着李道玄,咬牙嘶喊一声:“李道玄,我跟你拼了!“ 李道玄听到她这凄厉的声音,心头一阵发麻,脚下再次踉跄一退,就见琼华仙子周身发出了淡淡灵光。 李淳风手中道印一变,高喝道:“小心她自爆丹海!“说着却回身挡在了李道玄身前。 眼前一阵光化大作,琼华仙子自爆成功,汹涌的灵力激荡开来,以她身躯为圆心,周边三丈内皆是灵力闪耀。 阮星逐早在这一刻发生前抱着九幽紫金钵逃之夭夭。李道玄精辟历经也无力阻挡这玄空境高手的拼死自爆。 幸得李淳风替他挡住了最为凶猛的灵力攻击,饶是如此,被四散的灵力冲击,李道玄的双臂小腿再次开花,刚刚愈合的伤口也再次破开,就如一个血人般在四散的灵力中摔向了后方。 琼华仙子自爆的灵力还未消散,向着四周扩散开去,冲击之处乱世飞舞,大地变色。 还剩下半截的通天浮屠塔被这灵力冲击,终于没能保住,石木纷飞乱溅四方。 这一场无声无息的暴乱场面一直过了半柱香时间才停了下来。李淳风所在的位置只余下满地的碎木乱砾,那曾矗立在长安,通天问星的绝世之塔就此陨落。 李淳风三魂凝聚的身体在这一轮冲击下也变得黯淡不堪。他低头看着满地碎木,再抬头看看天上星辰明暗,苦思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到那躺在地上已无法起身的李道玄。 李道玄对这位道家前辈充满了愧疚之心,想到他对自己的大恩还未报答,今日却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让他看到了这等悲惨的结局。 李淳风只俯身,以手指按在了他的伤口上,一股灵力注入他已经残破不堪的丹海之中,口中笑道:“今日你受伤不轻,但因祸得福,那要命的云雨破灵脉却已被收服了。“ 李淳风说着赞叹道:“这条云雨经脉本是老夫一魂所化,如今却已和你周身经脉生根在一处。这都是因缘巧合,希望日后你能善加利用。“ 李道玄感受体内那条云雨经脉,只觉经脉中的破灵粒子已乖乖的集合在了脉中,不再暴乱无止境的胡乱吸收,心念一动,那一团破灵粒子反而随着自己的神念缓缓动起来。 他再试了一番,只觉运转如意自如,那破灵粒子竟然和自己的云雨经脉融合到了一起。他心中不解,那李淳风却望着他笑道:“你是从何处学会这黄泉宗的绝学心法?竟然能破而后立,在最关键的时候融合了云雨经脉。“ 李道玄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刚才在浮屠塔中受到重创的那一刻,自己情不自禁运转起了那得自黄泉宗主的心法。 他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惭愧,原以为那黄泉少女传给自己的不过是一套压制体内破灵经脉的法子,现在才知道竟然是什么黄泉宗的绝学功法。 李淳风见他一脸茫然,脸色便严肃起来:“道玄,你是北陵道祖的传人,现在又学会了多种魔宗心法,但一定要记得心中之正气,念中之善,不要被魔宗的心法所误,日后走上了歧途才好。” 李道玄想到刚才放走阮星逐和黑暗如来之事,不禁歉意道:“前辈教训的是,刚才道玄……” 李淳风摆手一笑:“刚才你虽做错了,但毕竟也是为情所困,你心中有正气,这点老夫还是有信心的。” 他说完这句话再笑道:“道玄啊,老夫做出六十四卦推背图,已看得太多。当日触动了天劫,肉身被天雷击得灰飞烟灭,但那三魂却侥幸躲过了一劫。” 他说着身上的灵光便有些黯淡下来,缓缓摇头再说道:“但今日三魂齐聚,再难躲过去了。我能给你的东西不多,如今你体内的云雨经脉已成,这里还有一些老夫往日修行的心得,便都给了你吧。” 他说着,手中闪出一个灵光小球,缓缓推进了李道玄的体内。 李道玄眼前一亮,脑中一串串修行口诀与心法不住闪现,似有心得,但又似乎毫无所得。 此时天上凝聚出了片片红云,云中慢慢开始酝酿起了道道红色天雷。 李道玄心中感动,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天雷,只得勉力对着李淳风行了一礼,郑重道:“前辈放心,日后不管发生何事,道玄绝不会入了魔道,定然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李淳风微笑点头,仰头口占一首道词:“清风送我去,明月照我来!“声音悠远,如歌如叹! 天上轰雷也在此刻击打而出,无数道红光飞舞,一起击到了李淳风的魂体上。 李淳风的魂体在这红色惊雷之中片片飞散,化作了一团白光飞跃苍空,在夜幕之上点成了一粒星辰。 李道玄双手支地,默默磕了一个头,心中默默祝祷。 一阵清风出来,天上红云散去,一轮明月洒下了片片柔光,长安寂静,万户安宁。 李道玄直过了很久之后,才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再看了一眼阮星逐逃走的方向,默默走向了皇城出口。 就在李道玄和阮星逐在通天浮屠恶战之时,那杜玄风已带着禁军和破灵卫围住了怀安坊里的九王宅。 九王宅四门大开,守门卫似乎得到了消息,不但开了王宅大门,还放开了东面的马车道。但这些守卫王宅的兵卫刚刚露出身影,就被一轮弩箭齐射,齐齐躺倒了一片。 杜玄风望着王宅之中的魏王府,侧身问身边一个将领:“那萧德言可还在魏王的菊宅里?“ 他身边的禁卫将军忙回道:“萧德言不在,此时应在吏部方府中喝酒呢。“ 杜玄风微微点头,自言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萧德言虽然跟错了人,但他更是一个人才,日后新皇登基,还需要这些人才啊。“ 那禁卫将领不敢多说话,只低声问道:“杜相,咱们要冲进去么?“ 杜玄风沉吟了一下,摇头道:“先不要冲,某要进去与魏王说说话,你们围住四门,调一卫禁军进入,先把无关人等都带出去。“他说着一拉座下乌驴,就要进门。 那禁卫将领急忙再问道:“那无关人等却要带到何处去?“ 杜玄风皱皱眉头,忽然伸手将那将领腰中的长剑抽了出来,随手在他身前划了一道,地面青石板上便现出一道裂痕。 杜玄风挥手将长剑甩回了他的腰中,这才缓缓道:“将他们带到门口,敢过这道线者杀无赦。“他说罢赶着驴儿便进了那门中,一直缓缓走进了菊宅中。 那禁卫将领摸着怀中长剑,回头略看了一眼,沉声道:“陈子升,刘开云!“ 两个披甲将军闻声踏步而来,手握宝刀齐声道:“将军!“ 南衙禁卫大将军便松了松盔甲,缓声吩咐道:“你们各带五百可靠的兄弟,自西向东驱赶,但凡能喘气的,都给我赶出来!要快,某在此等着!“ 两将轰然应命,回身带着五百精锐扑进了九王宅中。 禁卫大将军站在了杜玄风画出的裂痕前,闭着眼睛,默默屈着手指。 九王宅中凄声惨语不停,混杂着怒骂呵斥之声。渐渐的安静下来。 那禁卫大将军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屈着,待屈了十根手指的时间后,那一排排黑压压的奴仆太监已踉跄的被赶到了四门之外,大将军的眼前。 千名精锐禁卫将这些人赶在了一起,数千军刀闪着杀气,天上却渐渐浮起了片片怪异的红云。 禁卫大将军就站在原地,抬头望着那红云遍布的天空,脸上现出了一种奇怪的狰狞之色。 被驱赶出来的奴仆太监们都是侍奉王孙公侯的,此刻虽然被禁卫赶出来,但都是一脸不服的表情,有几个便高声怒骂起来,也不过是报出自家主子的身份。那傲一点的便口中不客气起来,说些日后等着瞧的狠话。 禁卫大将军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却一句话不说,默默退了一步,露出了面前杜玄风所划出的禁线! 那站在大门最后方的两名禁卫将领却已看到了大将军的眼色,互看了一眼,低头喝了一声! 数千禁卫得到了命令,片聚拢过来,逼着这些奴仆太监踉跄向前,慢慢全部越过了那条长剑划出的禁线! 天空红云之中在此时发出了数道惊雷!禁卫大将军狞笑着挥了挥手,千弩齐发! 惊雷过后,九王宅前再无一个活着站立的奴仆太监,鲜血在青石板上如一条红溪,缓缓流动。 第242章 晋王搏暗流 杜玄风骑着乌驴刚刚进了魏王的菊宅便是一愣。只见那本屹立在魏王宅前的云晶屏石假山已被撤去。布满小径的青草一颗颗被挖了出来,整齐的摆放在数辆马车上。 魏王衣衫整洁,站在前面不住的指挥着奴仆动作快点。宅外禁卫杀气阵阵,他却这宅中有这等闲情逸致? 杜玄风催动驴儿走了几步,便翻身下来。那魏王却连招呼也不打,只望着杜玄风点了点头。 杜玄风沉吟一下,便走过去,亲手捧起一颗青草,递给了身旁的奴仆。魏王动容,也亲自动起手来。 不多时菊宅地面上的所有青草都被安放到了马车上,奴仆捧上了一只盛满温水的铜盆。他们两人净手完后,那魏王才俯身对着杜玄风行了一个大礼。 杜玄风叹了一口气,将他扶了起来。魏王便挣脱杜玄风的搀扶,指着车上的青草缓缓道:“杜相,上次李道玄来菊宅时曾说过,这些草儿本名青鸾草,产自汉郡鹦鹉洲,每株可抵十金。“ 杜玄风不懂他为何说起这个,只能默然无语。 魏王再转身时已换了语气:“舅舅啊,李道玄走后本王想了很久,往日附庸风雅,自汉郡取了这些草来,实在是劳民伤财的举动。“ 杜玄风哦了一声,那魏王便笑道:“如今本王取出这些草来,归之百草铺中,可得万金有余。听说三哥未出事时,一直忙着周旋赈济渝州水灾的百姓,本王便将功赎罪,这笔金子便送到渝州去吧。“ 杜玄风面上现出古怪的神色,还是没有说话,魏王便将他请进了草庐之中。 草庐蒲席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只大箱子,箱中放满了文书手稿。 魏王便指着箱子说道:“这里面是本次花朝节的所有花销记录,此番筹办花朝节之事,本王与长安商户并海枯斋主合议过了,朝廷出三分,他们出七分,通共算下来,可为父皇省下三十万贯有余。“ 杜玄风手抚着木箱,终于点头开口道:“泰儿,你做的实在是不错。“ 魏王转身望着草庐外面,沉声道:“舅舅,你说如果我真的做了皇帝,会是一个好皇帝么?“ 杜玄风悚然而惊,但立刻镇定下来,摇头道:”不管谁做了皇帝,都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魏王立刻转身,身形挺立着,厉声道:“太子不行,李道玄也不行!他们做不好这个位子的。“ 杜玄风摆手道:“这些不是臣子能议论的事。“ 魏王眼中竟然带上了一缕泪光:“舅舅,母后去前对你说过什么,如今你却帮着外人对付自己外甥,这是哪家子道理?“ 杜玄风低头咳嗽一声,苦笑道:“泰儿,你说的太多了,也想的太多了,这些事情不是我想帮谁就能帮谁的。“ 魏王冷哼一声,咬牙道:“若是我们能杀了那李道玄!“ 杜玄风听他这样说,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疾走到他身前,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清脆的耳光声中,这位宰相大人厉声道:“若是你们真的杀了李道玄,陛下定然不顾一切,立刻会将大位传给吴王殿下,到时你和太子还是云飞雾散,竹篮打水一场空。” 魏王捂着脸,不能置信的望着杜玄风。 杜玄风喘了一口气,摇头道:“你太冲动了,平日里妄自觉聪明。今日之事,就是那昏庸的太子,他也知道避讳在东宫中,以淫行浪事掩饰自己。你,你却……” 草庐外一声惊雷响过,红云散去,明月重归大地。 魏王放下了手,啪的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住杜玄风的腿,哽咽道:“泰儿不懂,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杜玄风转身不忍看他,良久才说道:“昔年陛下曾对百官说道,四子泰深肖朕躬,可成大事。吾到今日还记得陛下欢喜的样子。” 魏王松开手,一时愕然望着他。 杜玄风摇头道:“陛下在朝堂上说你很像他年轻的时候,对你也是爱护有加,但吾当时听了这句话后就明白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啊。” 魏王脸上现出一片艳红,暗暗收起了手中放出的一团墨绿毒气。 杜玄风却像毫无所觉,继续说道:“咱们承玄陛下是一个怎样的人,难道他自己不知道么?杀兄弟,亲手了结了最心爱的女子。他说你像他,那不是赞赏之意而是畏惧之情啊。” 魏王低头抖动着身子,脸色更是红的可怕。 杜玄风一甩袖子,摇头沉声道:“但这些不过是帝王心思,其实你并非没有机会。你接了这花朝节之事,处处办的精细,努力想表现出明君姿态。但你错了,陛下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会治理国家的明君。他需要的是……” 杜玄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需要的是一个能扫荡修士,平定九州乱流的继位人。” 魏王霍然起身,摇头大声道:“这怎么可能,修士乃是传承下来的九州之主,怎么可能说扫荡便扫荡。再说这九州乱流又从何说起呢。” 杜玄风却不再跟他解释,声音温柔下来:“泰儿啊,不管怎么说,你与帝王之位是永远没有机会了。” 他说完不顾魏王难看的脸色继续道:“暂时你还能留着性命,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魏王咬牙道:“舅舅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玄风淡淡道:“若是太子侥幸继位,无论是你还是吴王,也不用说那李道玄,都是难逃他的毒手。“ 他说着微微一笑:“若是吴王和李道玄得了天下,你和太子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魏王眼中现出了一道异芒:“舅舅的意思是……“ 杜玄风拍拍他的肩:“泰儿啊,只有晋王坐上了那个位子,才能保你一世平安呵。“ 魏王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嘲讽之意:“晋王,那个病秧子,你说他?不是本王看不起他,若是那样,还不如李道玄来当这个皇帝呢。“ 杜玄风脸色不变,只淡淡道:“晋王确实有微恙在身,但只需将养身子,也不是好不起来。最主要的,他才是与你一母所生的亲兄弟,更何况晋王这孩子心地纯良,为人厚道。这里面的事情,我不信你看不明白。“ 魏王眼中现出深思的表情,良久才沉声道:“舅舅,我是否真的没有机会了?“ 杜玄风十分肯定的说道:“没有机会了,花朝节后便有旨意下来,这些都是内定之事。“ 魏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忽然道:“若是愁倦帝王身,那做一方贤王也未尝不可。“ 杜玄风笑了。 魏王说出这句话后似乎又恢复了精神,微笑道:“杜相,那四象广场的事还未完成,花朝节更有两场大比未曾进行。您看,我这主持大事者可一时半会不能随您走呢。“ 杜玄风莞尔一笑,缓缓道:“那是自然。“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疲态:”但你在魏郡封地暗自集结的六万府兵要交出来,还有朝中三省六部暗中交好的官员也要……“ 魏王大笑一声,自怀里摸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纸卷,扔给了杜玄风:“都在这里呢,早就准备好了。“ 他交出了自己暗中布置的力量,身子似乎也轻快了许多,但还是叹了一口气,转身定目望着杜玄风道:“杜相,萧德言,那萧德言能不能?对本王而言他不过是个参谋,对大唐而言,他却是位国士。“ 杜玄风缓声道:“这些某自有打算,你可放心。吾也是如此想的,相信陛下也是这样想的。“ 魏王这才完全放松下来,大步走出了草庐:“那本王还是回四象广场,与百官同乐去了。“ 杜玄风默默站在原地,良久才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皱的眉头慢慢松了开来。 不知已逃过一劫的萧德言此时正坐在吏部尚书方玉伯的书房中,心神不定的听着身边的方玉伯不停说着四象广场的盛世之景。 这宽敞的书房中坐满了各部官员,更有一位红衣宦官安静的坐在下首,一言不发,骄傲的仰着脑袋。 萧德言以前曾在晋王府见过这名宦官,依稀记得他叫做高力士,如今好像已成了那内侍省总领太监的热门人选。 他对这骄傲的年轻人并无好感,但对身边这些闲聊的官员更无好感,心中只惦着魏王今夜要做的大事,愈想愈是不安。 此时那身边的方玉伯刚刚说完四象广场的游街赏的比试结果,那中间坐着的一名穿着六品鹤衣的老官员便接口道:“方大人说的极是,今年花朝节比之往届自然更为壮观,但这结果却大出意料,大出意料啊。算上那什么金风细雨楼的桃花,芙蓉两女,还有西域蛮子的曼罗馆,总共才有四位花仙晋到下一场,这么一说,可比往界又萧条些了呢。“ 方玉伯捻须微笑道:“某记得竹翁当年初为探花郎,那年花朝节亲笔点了三甲花仙,如今想起来可算是风流之事了。“ 那老官员便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之中,摇头晃脑道:“老了,如今可老了,当年风流不足羞,如今已是畸零人。“ 方玉伯放下了酒杯,忽然一笑:“不老,竹翁,你怎么就老了呢,前几日与杜相在含元殿奏闻陛下,还夸了你几句呢。竹翁老当益壮,等日后晋王登了大位,还需要你这样的老臣子稳住形势呢。“ 这一句话说出来,那一直微笑着举着酒杯听方玉伯夸赞的老官员便眯起了眼睛,手中的酒杯一颤,他却侧着耳朵,笑道:“老啦,老啦,这双耳朵连大人的话都听不清了。方大人说太子继位,咳咳,咱们圣帝陛下春秋正盛,还需些日子呢。“ 萧德言眼皮一跳,心道这位方大人终于进入正题了。听到这位老官员如此对答作态,不禁暗笑一声:“钱竹翁不愧是两朝名臣,虽然品阶一直不高,但他故意说自己耳朵不好了,只说太子登基,圣帝春秋,轻轻巧巧就将方玉伯抛出的这个震撼的话题甩了回去,真是老狐狸!“ 第243章 方府宦争锋 方玉伯见钱朱翁这个老滑头一句话轻轻就抛开了自己引出的话题,也是微微一笑,凑到他耳边大声道:“竹翁,某说的是晋王,不是太子!” 钱竹翁身居六品御史丞之位,对这夺嫡之事最为敏感的。此时见方玉伯已说的如此露骨,自己再也无法装听不清,当下也沉下了脸,轻轻拉住自己长长的胡子,仰头一口喝干了手中青瓷杯中的酒。 在座的人都望向了这位钱竹翁,只见这位老官员喝干了酒,却扯着自己的胡子问那方玉伯:“方相,您看老夫这胡子可沾上了酒水?” 方玉伯不明所以,但还是低头认真的看了几眼,摇头道:“没有沾上,竹翁你?” 钱竹翁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扯着自己的胡子面对诸人转了一圈:“诸君,老钱我往日喝酒有个毛病儿,总喜豪饮,奈何人老了,牙齿也漏风,每次都喝得酒水四溅,沾湿了这胡子。” 诸人见他忽然说起这等无聊的事,都是愕然以对,也只有萧德言和高力士两人似有所悟,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 果然那钱竹翁话音一转,冷冷道:"太子失德,魏王乖张,吴王虽贤奈何名位不正,更不用说那位说不清道不明的李道玄。这些皇子们就如老夫这残败的胡子一般,即便没了生机,但还是长在这里。“ 他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是恍然大悟,这次却都看向了方玉伯。方玉伯矜持的坐在那里,眼中闪着莫名的幽光。 钱竹翁却继续大声道:”方相忽然说起晋王,咱们就说开了罢。为晋王登基铺路,就好比豪饮美酒,一个不小心就沾湿了胡子,惹得这身子就不爽了。诸君以为如何。“ 萧德言轻轻拍手,叹道:”竹翁大人良苦用心啊,这些皇子们就如陛下颌下胡须,虽然都有些不中用了,但还是陛下的骨肉,若是大伙儿硬灌陛下喝晋王这杯酒,沾湿了胡子,那陛下自然是不爽的。“ 方玉伯伸出手,轻轻拍着木案,一句话也不说。在座的所有官员听完萧德言的话,都露出了深以为然的神情。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大笑声响起。 诸人恼怒的看过去,就看到高力士轻轻站起来,踱到了那钱竹翁身边,轻声道:”竹翁老大人,力士后学末进,却有一法为君解忧。“ 钱竹翁儒家出身,对这黄门宦官本就轻视几分,此时更是仰头翘起了胡子,冷声道:”阉人小儿有何话可说?“ 高力士眼中却没有恼怒之色,忽然伸手捏住了这老头的胡子,一把扯直了。诸人都情不自禁站起来,连方玉伯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那钱竹翁双目圆睁,口中就要怒斥。却见高力士左手拉直了他的胡子,右手指甲轻轻划过,如快刀割杂草,几下过后,那钱竹翁颌下便光滑的如同小儿肌肤。 高力士左手拿着割下的胡须,轻轻吹散,右手捞起了案上的一杯青铜古爵杯,硬生生的按到了钱竹翁的嘴上,一口气惯了下去。 钱竹翁下意识的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只因高力士动作太快,老头的嘴角却溢出了一大口浑浊的酒。 高力士眼神露出凌厉之色,左手轻拍着钱竹翁的背,口中却愈发温柔起来:”竹翁老大人,这把胡子一去,可不是清爽许多了?便是灌你再多酒,也不会身子不爽的。“ 钱竹翁咳嗽一声,脸涨的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力士轻轻将他按到了木塌上,转身环视周围之人,森然道:”陛下如果嫌胡子太乱,咱们就帮着剪除干净。诸君食朝廷俸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么?“ 他说着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方玉伯之上的首位,摆手森然道:”百官共推晋王殿下,诸君谁同意,谁反对?“ 方玉伯再次轻轻拍着桌子,咳嗽一声道:”方某是赞成的。“ 萧德言只觉脊背发凉,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无论太子,魏王,往日对付的首要之敌便是吴王。璇玑山之变后,吴王被软禁,所有势力都将对手锁定在了李道玄身上。这高力士和方玉伯不动声色,却已为那谁都不看好的晋王铺了这么大的一个摊子。 萧德言想到这里,将往日得到的情报细细的过了一遍。忽然想到那次与魏王闲聊,说起鱼朝恩肉身破灭,那高力士以闪电雷霆之势夺了暮雨阁的大权之事。当时他和魏王一直暗暗观察高力士的动向,这个夺权之后的年轻太监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帮着李道玄,上次菊宅的鸿门宴中,他高力士甚至又和鱼朝恩走到了一起。 萧德言想到深处,忽然明白过来,这高力士如此做,却是为保住李道玄这个挡箭牌,将太子和魏王的火力吸引到李道玄身上,他暗中布置着晋王夺嫡之事。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声东击西,瞒天过海……萧德言脑海中不住的跳出这些字词来,眼皮也随着一跳一跳。 高力士坐在方玉伯上首,挥洒气势,眼中的神光越来越是凌厉,看得在座官员都是坐立不安。 但坐在最远的一个小官却毫不畏惧,站了起来朗声道:”方相,某曾闻君王立太子有三立之说。“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官声音清亮:”这三立便是立长,立嫡,立贤。太子为长,魏王晋王为嫡,但大家别忘了立贤之说。若说贤王,哪位皇子能比得上咱们吴王!“ 萧德言已自惊骇中回过神来,听到这官员如此说,心中一动,若说威信能力,吴王可算是皇子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儿。” 那小官员说出吴王的名字,诸位官员又是心动起来。高力士冷哼一声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秦玉山,你刚晋大理寺少正,是吴王推荐的吧。” 那秦玉山位卑名小,却被高力士一口叫出了名字,不禁一愣,但还是立刻镇定下来,沉声道:“举贤不避,某确实是吴王推荐的,但……” 高力士呵呵一笑,低头想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秦玉山,你在洛阳为官时,为了一个女子,与那洛阳修士勾结,做下了见不得人的事,这可是有的。” 那秦玉山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勉强站住了。 那高力士却摇头道:“这些事说起来也不过是个风流的小罪过,我不会告发你的,只想问君一句,若是吴王知道了他会如何对你?” 高力士说着看了看在座的人:“诸君背后,哪一位没有和修士有些牵连?吴王殿下一生之愿便是驱逐修士,对付修士。诸君可设想,吴王登基后,第一个对付的,恐怕就是诸君了。” 那秦玉山一身冷汗,忽然咕咚一身摔倒在地,却是晕了过去。 高力士呵呵站了起来,加重了语气:“再说了,吴王生母乃是隋炀魔王的妹妹,前朝公主,有这一条,仙流五宗也不会答应的。” 场中形势逆转,那萧德言再也忍耐不住,站起来大声道:“魏王还在!” 高力士转头看着他,立刻沉声道:”花朝节后,魏王改封洛王,着进洛阳为王,看守大唐东都,这已是内定之事。“ 萧德言大怒冷笑:”这是谁说的?“ 高力士抖动袖子,淡淡道:”陛下口述,杜相亲书,旨意就在甘露殿中,怕是墨迹还未干呢。“ 萧德言黯然坐下,心如乱麻,良久才喃喃道:”难道只有晋王了,只有晋王了么?“ 高力士与方玉伯对视一眼,都是松了一口气。 方府这场聚会直到子夜时分才结束,送走诸位官员后,高力士却殷勤的亲自送出了萧德言。萧德言全身无力,如踩棉花踉跄而去。 方玉伯却望着皇城四象广场的方向,看着那里灯火通明的繁华之景。 高力士回转身子,望着方玉伯笑道:”方相,此间大事已定,但咱们还不能这么快,这几天要收一收了。“ 方玉伯低头想了一下:”有杜玄风在前,六部官员在后,力士你马上也要进内侍省大太监了,还有什么可以疑虑的?“ 高力士微微一叹:”大人啊,百官大局已定。但您别忘了还有修士界呢。“ 方玉伯点点头:”不错,修士界各宗暧昧不清,确实还需斟酌一下。“ 高力士微微一笑:”方大人,听闻最近夫人心伤爱子得了心口疼这个毛病,力士听闻长安感业寺中有一位神尼,可治这种怪病,不如大人随夫人走一趟如何?“ 方玉伯脸色一黯,但很快反应过来,惊诧的望着高力士:”佛宗?和那天荒寺并称宇内双佛的地老庙?“ 高力士笑道:”方大人何必惊奇,大唐尊崇道宗,那佛宗被压了这些年,自然会有些不同的想法。“ 方玉伯摇头道:”感业寺便是地老庙,这某是知道的,但佛宗一脉一向不搀和这些事,咱们眼巴巴的贴过去,可不要打草惊蛇了。“ 高力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咱们晋王身边的武才人便是感业寺神尼的弟子,佛宗一脉的传人。大人放心吧,大关节都已顺通了,就差一点火啦。” 方玉伯若有所悟,笑道:“那某明日就走一趟吧。” 高力士已缓缓走向了门口,忽然再次转身道:“还有一事要求大人。”方玉伯忙说道:“要求何事,但说无妨。” 高力士笑道:“高某要去一趟金风细雨楼,去见一个人,奈何手上缺一份大礼,想求大人赐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 方玉伯听到这事,呵呵笑道:“高先生要什么,府中珍奇古玩倒是不少的。” 高力士声音古怪但带着不容置疑:“那些不需要,高某要的是一个人,也就是大人的独生爱子,方世麟公子。” 方玉伯闻言身子颤抖,双目露出不能置信的震怒。但高力士却缓缓道:“儿子没了,还可再生一个嘛。高某送给大人的那两个女子自幼修习欢喜禅法,大人若是想要儿子,那还不简单。” 方玉伯默然无声,一瞬间就似老了许多,嘴唇蠕动多时,最后却沙哑道:“好吧……” 第244章 机心别有意 高力士坐在马车上,身前躺着浑身散发这恶臭的方世麟。这位方府公子如今只穿着一件麻衣,周身布满了铜钱大小的黑斑。 若是仔细看去,那方世麟胸前正缓缓爬出一只黑蝎子。黑蝎子尾针红肥软软,摇动如红色细叶草,在方世麟身上一针一针刺着。 高力士出神的望着这诡异的场景,看着那肥大的红针刺击方世麟的肌肤,再次现出一片片黑斑,他的眼神竟充满一种赞叹与痴迷。 直到马车停住,御车马夫低声说金风细雨楼到了,高力士才收回目光,以一块白布缠住了方世麟,亲自扛起了这白布人偶,缓缓走到了金风细雨楼旁的一间挂着昏黄纸灯笼的小酒馆。 常随默默坐在小酒馆中,一个中年胖子正忙碌的在他旁边伺候着,殷勤捧着竹酒与卤肉。常随脸无表情,看着高力士走了进来。 高力士扫视一眼这小酒馆,摇头一叹,放下了手中的白布人偶。 常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伸手道:“请坐。” 高力士缓缓坐下,常随推过一杯竹木做的酒盅,淡淡问道:“你刚才为何叹息?” 高力士手指点在酒水中,默默感受着那冰冷的酒气,懒懒说道:“格局太小,这里,应该你常随自己真正的地盘吧,一个小酒馆而已。” 常随莞尔一笑,低头看着那花木酒案:“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开个小酒馆,那时和游四郎常常坐在灞桥边说一下古怪的话儿。四郎说长大想做宰相,我呢,却只想开个酒馆。” 高力士点点头:“那也是不错的。” 常随立刻抬头,森然道:“高先生,不管你今日要说什么,我常随是绝不会背叛师父的。” 高力士夸张的摆摆手:“这,常兄可想错了,力士此来可没有这个意思。”他说着伸手举起身边的白布人偶,放到木案上。 白布展开,露出方世麟可怖的模样。 高力士轻轻道:“见面小礼,不成敬意。” 常随漠然的看着方世麟,袖中的碧玉蟾爬了出来,长长的舌头吐了出来,卷起了方世麟身上的黑蝎子,一口吞了下去。 那一直侍奉左右的中年胖子默不作声的赶过来,卷起白布,将稍稍喘了一口气还证明自己活着的方世麟扛了下去。 高力士微微有些奇怪:“怎么,你不杀他,不为那虞子期报仇了?” 常随再倒一杯竹酒,喝干后倒扣了酒杯:“多谢高先生这份大礼了,师父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常随还要回金凤细雨楼中,就不送您了。” 高力士没有动,常随却站了起来。 高力士看着他就要走出酒馆,沉声说了一句:“常兄,你的子午端阳蛊练的如何了?” 常随停住了脚步,缓缓回道:“这关你什么事。” 高力士微微一笑:“当然和某有关,自我送你那只‘碧玉竹蟾’开始,就和我有关系了。” 常随拉动袖子,望着胳膊上的碧玉蟾蜍,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回了高力士身前。 高力士便轻轻为他倒了一杯酒:“常公子,你这种人最爱的便是投机,当日我一见你便觉得咱们很像呢。“ 常随嘴唇动了一下,还是说道:“不敢比,不能比,小子怎么能和高先生比。“ 高力士摇头一笑:“没错的,高某也喜欢投机,和你不同的是,我选择的筹码总是赢家的筹码。“ 常随笑了:“高先生说的未免也太绝对了些,天心难测哟。“ 高力士微微垂下眼睛,袖中甩出一卷古朴的册子:‘这里是五毒千蛊术,常兄有空的时候可以看一看。“他说着抬头瞥了常随一眼:“其中有一法门,可以解除你体内被李道玄种下的本命蛊。” 高力士的声音飘忽起来:“常兄可放心,这千蛊术乃是绝卷,魔宗五毒教百年前就失了这卷功法,就是鱼朝恩他也不知道的。” 常随望着那千蛊术,面色不变,也没有去拿。 高力士已站了起来,一句话没说,转身走出了酒馆。 常随望着那古朴的卷轴,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色微微亮起的时候,常随才走出这小酒馆,走进了金风细雨楼中。 整个金风细雨楼中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三楼的大屋中只坐着白小蛮的鱼朝恩,常随推门进来后,呵了一口气说道:“鱼先生,白姑娘,咱已经吩咐下杂门修士和游侠儿们了,只要师父没出这个长安城,天亮后便会有消息的。” 鱼朝恩所化的小泥人正盘腿坐在白小蛮的琵琶上,伸手勾动一根弦,口中缓缓道:“如果天亮没有消息的话,公子一定是去了禁城之中。” 白小蛮展开手中的一张纸条,看了看摇头道:“通天浮屠倒塌,杜玄风带兵围住了魏王府,还有方府的夜宴。这些情报之间可有关联?” 常随不动声色的伸了个懒腰,自白小蛮手中那张纸条上嗅到了一丝古怪的香气。他面色不变,口中却说道:“这些还用去想么,一定是太子与魏王又在玩弄什么诡计,咱们现在啊,先要的还是尽快找到师父,然后还要想一想如何应付明天的花朝节‘踏青文会‘。“ 鱼朝恩继续拉着那琵琶弦,耳中细听弦音颤抖,轻声道:“踏青文会便定下来吧,玉真公主已请出了太白先生。望仙阁请出的是河东蒲城的王摩诘,至于曼罗馆那边……“ 白小蛮不满的哼了一声:“鱼先生原来一直在想这些事情,我还以为是在担心道玄公子呢。“ 鱼朝恩微微一笑,望着白小蛮道:“公子的事就要交给白姑娘了。以后也是如此,咱家已没有多长时间了。“ 白小蛮愕然望去,常随也是注目望着鱼朝恩。 鱼朝恩在木案上走动几步,喟然长叹道:“朝恩本来就已死了,是心荒那和尚逆转天意,为我凝住了三魂七魄,但心荒坐化后,咱家就已没多少日子了。“ 他说着振奋了一下精神,挥手对常随道:“常随啊,你再去安排一下,咱家一直觉得有些不安,若是可以,晋王府那边还是得安排几个人。“ 常随慢慢起身,却自怀中掏出了高力士送的那本千蛊术,放到了鱼朝恩面前:“鱼先生,这是高力士送给小子的什么千蛊术密卷,小子不懂他的意思,就交给先生了。“ 鱼朝恩望着那千蛊术密卷,忽然笑了:“就收着吧,你是公子的大弟子,日后担负的责任重着呢,只学那子午端阳蛊也不行的。“ 常随皱眉望着那千蛊术,狠狠摇头道:“小子不学,师父的功法还没开始修炼呢,哪有时间学这些。“他说着伸手一拍,那千蛊密卷在他掌下化为了一天碎纸。 鱼朝恩看着那碎片,只淡淡说了一句:“却也可惜了。“ 常随躬身一礼,默然的退了出去。 常随退去后,白小蛮忽然有了一点感伤之意,看着鱼朝恩轻声道:“鱼先生若不在,小蛮怕是撑不住这摊子啊。“ 鱼朝恩面露微笑:“小蛮啊,你做的已经不错了,但咱家今日还有个心愿,希望你能帮我了结了去。“ 白小蛮急忙起身:“先生有何心愿,小蛮愿为先生分担。“ 鱼朝恩露出凝重神色:“小蛮你出身天莲心宗,可愿意拜入咱家门下,继承暮雨阁这魔宗一脉?“ 白小蛮霎时愣住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常随出了金风细雨楼,却没回自己的小酒馆中,却叫了一辆马车,直奔晋王府而去。 马车疾行,常随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慢慢自袖中扯出了两张发黄的纸,看着这自千蛊术密卷上拆下来的灭蛊口诀,嘴角露出了一种难以捉摸的笑意。 常随赶到晋王府时已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高力士刚刚为晋王讲完一卷诗经,正想督促这位皇子读一遍早课,却被赶来的武媚娘打断,只得无奈的看着这一对儿兴奋的聊着长安游街赏,武媚娘便撺掇晋王一起去看今日弘文馆举办的踏青文会。 常随站在府中水池边,看着池中鲤鱼不语。 高力士亲自安排护卫,送出了晋王和武媚娘后再走到他身边,看着池中鲤鱼道:“常兄,你做不了这鲤鱼,你也跃不出龙门。“ 常随眼皮一跳,但他这几个月来心性已沉稳许多,自有了一番阴沉气质,只淡淡道:“鲤鱼跳龙门,跳出后就真的能化作真龙么?我看未必,说不定做了人家的桌上菜也不一定。“ 高力士莞尔一笑,对着远处招手道:“来俊臣,你来见见这位常公子。“ 府中深处走出来一个阴沉的少年,手中提着一只死猫,身上一片血迹。这少年走过来后擦了一把脸上的猫血,沉声道:“高大哥,你给我的那本《罗织经》中的刑法也太过无聊了,我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写一本比它更好的来。“ 高力士欣赏的望着来俊臣:“以后,总是有机会的。“ 来俊臣满不在乎的甩手将死猫扔进水池中,看得常随眉头一皱。 高力士挥手让他走开,这才对常随说道:“这世间总有晴天和阴天,若在晴日之中,像李道玄,吴王那样的人,便有了一个高大的影子。但若是遇到了阴天,没有了日影,便是来俊臣这样的人出头了。常随啊,我觉得你适合阴天的日子。“ 常随不置可否,凑过去低声将鱼朝恩要安排人在晋王府的事说了,最后却说道:“洛大少的情报网是白小蛮控制着,不过我今日自白小蛮接到的情报上嗅到了一丝槐花香。” 高力士动容道:“槐花香!?” 常随点点头:“长安槐树也不少,但那香味却很是独特,乃是带着黑椒味的槐花香。我记得只有西市的郑家肉铺后院中有这种槐树。” 高力士脸上闪着光,重重的出了一口气:“足够了,足够了,常兄,你回去后便将胡娘送到晋王府吧。这样一来,鱼朝恩那边可以交代,我这里又能替你照顾心爱的女人,两全其美啊。” 常随微微一笑,再拱手道:“那就多谢高先生了。“ 第245章 池边说道魔 金风细雨楼在金色朝阳中慢慢有了些生气,常随赶回楼中后正看到已开始准备弘文馆文会的鱼玄机和莲生。 但此刻鱼玄机心神不定的问着李道玄的消息,脸上愁容一片。而莲生干脆连为今日弘文会准备的新衣衫都没换。虽然她一句话没问,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但那拖曳的裙摆,不停走动的神态,显出她心中的焦态。 黄胡子坐在莲生的车上,正和肩上的鱼朝恩说着话儿。 常随走到两人身前,低声道:“还没有公子的消息,鱼先生你说该如何?“ 鱼朝恩和黄胡子对视一眼:“难道公子真的去了禁宫之中?“ 正在此时,前方传来马蹄之声,只见一个红衣妖娆男子骑在马上,一路奔驰而来。到的近前,那男子翻身下马,对着常随喊道:“小常,李公子在么?“ 常随打眼一看,惊诧道:“是四郎啊,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 游四郎牵马走近,抿嘴道:“李公子不在么,我还想来报个喜讯呢。“ 常随低声问道:“四郎,何来喜讯啊?“ 游四郎嘻嘻一笑:“当然是喜讯啦,某还有事在身,你便告知李公子吧。拓跋姑娘的礼队已到了万年县啦,后日花朝节赏红大会上就要进城啦。” 他说着娇柔的擦了一把汗:“不但西羌部族的车队,那西域各国的使节都已安排到了万年县的朝云坊中,如今那朝云坊间百族汇聚,真是热闹呢。” 常随自李道玄进长安以后,就听过拓跋明珠的名头,知道这个西羌女子是李道玄极为重视的一个女子。但他此时已做不了主,只转身望向了鱼朝恩。 游四郎睁大一双妙目,望着那个古怪的小泥人,不禁咂舌道:“这等小玩物,可也挺喜人的。” 但他眼中的玩物却开口说话了:“常随啊,拓跋明珠之事可以缓一缓,你将白姑娘叫出来,咱们先去弘文馆。” 常随低声称是,转身走进了金风细雨楼中。 游四郎看看常随,又看看那小泥人,再转目看了看场中的诸女,忽然明白了什么。自冷笑一声,翻身上马,自摇曳着去了。 白小蛮跟着常随走了出来,她一身利落的紧身白衣,头上戴着红翎凤冠,精神抖擞的望着两个心神不安的女子说道:“还愣着做什么。“ 鱼玄机缓缓摇头道:“见不到公子,玄机就不走。“白小蛮身形一动,闪身到了鱼玄机身前,一指点出,指尖莲花一朵闪过,花瓣如云散开,将鱼玄机全身笼罩了起来。 白小蛮顺手一推,将鱼玄机推进了马车之中,对着她身旁的莺哥道:“走!“ 她做完这一切便转身望向了莲生,莲生冷哼一声,推开上来护住自己的燕语,手指间也是灵花飞舞,却冷声道:“怎么,学了点皮毛之技,就在这里卖弄风情啦,虽然李道玄那家伙这个时候玩失踪,很是让人生气,但玄机妹妹说的不错,见不到他的人,咱们还去参加那弘文会做什么?“ 白小蛮手指捏住了头上的凤冠红翎,嘴角露出笑意:“既然如此,灵莲姑娘就算自动弃权了,咱们先走吧。“她说完轻飘飘走上鱼玄机的车子,招手道:”走。“竟然把莲生晾在了楼前。 车行过处,莲生一跺脚,也是跳上了马车,对着燕语道:“咱们冲过去,到他们前面去。“ 白小蛮坐在鱼玄机的车里,托腮望着外面的官道,看着莲生的车子耀武扬威的冲到了前面,嘴角露出笑意,但笑意未完,心中烦闷又涌上心头,只暗暗念道:“李道玄呵,你到底在哪里?“ 李道玄此刻并不在宫城之中,他自离开了废墟一般的通天浮屠就出了皇城,一边修 补身上伤口,一般运转刚刚恢复平静的丹海。就这样慢慢的却是走向了宫城东北的璇玑山方向。 已被驯服的云雨经脉在体内温和的游动着,随着李道玄的脚步,不停的变幻位置,将体内新生的灵力运转全身各处。 李道玄一边分出灵力探查这一路上熟悉的痕迹,一边感受着这不断涌入的灵力。阮星逐带着九幽紫金钵逃走之时,一路上遗留的魔气在李道玄的感觉里是如此清晰。 这恐怕是那阮星逐想不到的,但李道玄心中却不无自嘲的想着,莫非我真是一条狗么。 随着璇玑山愈来愈近,他体内丹海的灵力也越来越厚重。随着灵力在体内流转,那身上各处伤口却渐渐开始愈合起来。 等李道玄走到璇玑山下时,伤口已愈合的差不多了。他感受到了那九幽紫金钵留下的魔力便集中在这被大火烧过的荒山之上,正在当日杏花馆所在的地方。 但李道玄并未急着上山,他掀开了破损的衣衫,看着自己渐渐完好的伤口。自从修习金刚六体神通后,重塑肉身后。他并未立刻感受到这门功法的好处,但此刻他却感受到了金刚神通的力量。 璇玑山上一片寂静,李道玄脚下软了下来,土遁术发动,身子陷落到土中,在一片黑暗中快速向前移动。 土遁术在地下行走时间不长,他便要探出身来换一口灵力,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路避过了这璇玑山上暗布的数道暗哨。 靠着五元道法的感应,他自后山绕到了原来的杏花馆所在位置,在最后一次发动土遁术后,终于进入了一片冰凉的池水中。 这里应该是杏花馆前面的那片池水了,李道玄如此想着,水元功法发动。他在池水中做成了一个气泡,驱动水泡中的水元灵力,向前移动着。 只感觉身前的魔气愈来愈厚,不多时行到池水边,便听到了一阵低声话语,依稀便是阮星逐的声音。 李道玄脑袋探出气泡,暗中在水中凝起了一片水镜,反射出岸上的情形。 只见白发苍苍的阮星逐盘腿坐在池边,垂目不语,那九幽紫金钵却放在了膝下。但最让李道玄吃惊的却是一个身着蓑衣的女子。说是女子,更应该说是个尼姑。 这女子背对池水,看不清模样,但蓑衣之上的光头显示了她的身份。 女尼背对池水,也背对了阮星逐,口中缓缓道:“阮施主,虽然你身受重伤,但贫尼也只能将你逼到这里,此地虽然被火焚过,但还算一片风水宝地,便在此处送君归去,也算对得起你了。” 阮星逐睁开眼睛,也不回头,却问道:“天色大晴,无风无雨,静斋你为何身披蓑衣呢。” 那静斋女尼微微摇头:“贫尼自洛阳而来,那里刚下了一场小雨。我在怀素先生府中习惯穿这采自南山的竹叶做成的蓑衣。只不过这几日感应到了长安魔气,所以赶了过来。” 阮星逐微微一笑:“晚了,冥子已被阮某炼成了。静斋你现在已不是老夫的对手,还是回洛阳杨怀素那里,长安虽好,但没有尼姑打斋的地方儿。我听说天荒寺的和尚们都搬走了。长安每日的钟鸣声中已少了许多。” 静斋还是没有回头,淡然道:“佛宗的师兄们要走是他们的事,自地尼踏海传经,地老庙还从未离开长安呢。” 阮星逐挥挥袖子:“天荒地老,你们佛宗比起道宗又如何?自大唐高祖自称老子后裔,捧起了道家,你们佛宗本已经不行了。” 静斋尼姑缓缓转过身来,李道玄在水下的镜子上现出一团耀眼的光芒,一道灵光在镜中闪现,耀花了他的眼。 李道玄心知有变,他在水泡中布下了云雨心法,就是按照禁制云珠的手法,隔绝了周边灵力流动,却不知这尼姑是如何发现的。 但既然对方只以灵光警告自己,并未出手,那说明对方并无恶意。 他沉下心来,不惊不慌,继续听着岸上的对话。 静斋尼姑的声音再次传来:“阮星逐,你炼制成大黑暗如来,对付那些妖魔鬼怪自然大有胜算,但若对上我佛宗心法,恐怕还是不行吧。” 阮星逐哈哈大笑起来,口中呸了一声:“静斋,若是天荒寺的和尚来了,确实算是老夫的克星,但你们地老尼,嘿,你我心里都清楚的很,那本来就是魔宗……” 他的话还未说完,李道玄耳边嗡的一声,一段段绵长的念经声在耳边回响,再也听不到那岸上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渐渐清晰起来,却已错过了阮星逐所说的关键的话儿。李道玄心中明白,这一定是那尼姑不愿自己听到的缘故。 此时那静斋女尼正缓缓问道:“阮星逐,你为何一意要保太子呢?若贫尼没记错,你这一生所念的,不是重整魔道,八宗归一么?” 阮星逐淡淡回道:“静斋你错了,老夫心中的宏愿并不是什么整合魔道,更不是什么统一修士界,老夫心中想的,是解救天下苍生。” 李道玄在水中已忍不住要笑了,但那岸上的尼姑却很认真的问道:“这是何意?” 阮星逐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解救天下苍生,只有两个法子。第一是灭修士,去仙魔,让世间凡人再不会被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们打扰。” 李道玄心中大惊,没想到阮星逐竟也看出这一层意思。 那静斋尼姑也是啊了一声:“没想到阮先生竟然也和吴王殿下一般,有这等古怪的想法。” 阮星逐冷哼一声:“古怪,不错,确实古怪。这法子虽然好,但太过渺茫,是不可能实现的。某要做的,却是第二个法子。” 静斋尼姑和水中的李道玄都是静静听着他的话。 那阮星逐似乎站了起来,口中沉声说道:“这第二个法子更为简单,修士只所以被万民仰视,只因这世间能修行的人太少了。吾的宏愿,便是让天下每一个人都能修行,到时天下便是修士,自然再不会有尊卑之分了。” 第246章 魔神换皮囊 阮星逐说出这句话来,水中的李道玄犹自回味,那静斋尼姑忽然低声笑了起来:“说来说去,阮星逐你还不是想将这世间变成万魔之地,却说得如此堂皇。” 阮星逐傲然道:“若世间人人都是魔,那魔就不是魔,而是道了!” 水中的李道玄心头大震,他被这句话深深触动了。似乎,似乎这阮星逐说的很有道理。 阮星逐口中犹自说着:“什么仙魔,昆仑宗杀的人和黄泉宗杀的人还不是一样多。浮游观在高祖时被定为大唐国教,便以修道为名,侵占千顷良田。那本来依田而生的数万百姓,便被迫迁往渝州,沿路饿死了一半。侥幸活下来的人到了渝州,男的自卖做了奴仆,女的委身去了窑中。只那一次,仙流道门便杀人十万。” 他说着大笑起来:“在高祖真元七年时,魔宗朝云殿一名普通修士在南州境内探亲时被仙道围攻,不得已藏身在江西一名阮姓家中,结果怎么着,昆仑山道士一夜之间屠尽了阮氏全族,七百多条人命,换来了昆仑山侠义的大名。” 他口中似已有了疯癫之意,那静斋尼姑良久无言,忽然说道:“阮星逐,你阮家的遭遇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这世间冤屈之事便如大海,那是数不清的。你若希望这沧海清如明镜,那便是水至清则无鱼了。” 阮星逐收了狂态,长叹一口气:“这些事,跟你们这些人是说不清的。老夫一心助力太子,就是为了这个念想,你想如何,便出手吧。” 一阵静默声,一串脚步声,蓑衣抖动,李道玄再次冒险凝起水镜,镜中那静斋女尼却已走远了。 阮星逐念了几声‘愚人‘,振作精神,捧起了九幽紫金钵。 在李道玄的水镜之中,已经看到了那九幽紫金钵中冒起了一团黑气,他心中犹豫,是否要冒险出手。 让他不敢贸然出手的却是阮星逐的双脚,他一直逍遥的玄空而立,身上散发着点点灵力也显示了这魔头精进的修为。 此时那九幽紫金钵中冒出的黑气忽然浓厚起来,不多时黑气便分裂开来,化作了无数飞舞的黑色蝌蚪。 “黑魔之种,黑魔之种!”阮星逐脸上现出了惊喜的模样,一头白发飞舞开来,那越变越多的黑色蝌蚪忽然齐齐飞了起来。 在李道玄看来,这场景就像阮星逐捧着的九幽紫金钵中飞出了万千黑色小虫,霎时就布满了整座璇玑山。 这些黑色蝌蚪一只只游动入了大地之中,就像无数黑色种子种入了泥土之中。不多时地上便抖动起来。 一只只幽魂一般的鬼怪自地上钻了起来,李道玄水镜变大,他看到了无数幽魂自地上冒了出来,这些幽魂的影子看起来竟然有些熟悉。 他还为想明白,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叫道:“阮先生,孤王,孤王的六率又回来了!” 李道玄倾斜水镜,看到太子李乾承披头散发,手舞足蹈的看着周边的幽魂。 这些幽魂竟然就是那日在璇玑山上被破灵四卫坑杀的东宫六千禁卫! 李道玄心头明白过来,这阮星逐一番布置,最后却是为了这些冤死的幽魂。 果然那阮星逐白发垂下,望着太子笑道:“是的,殿下,这些都是死去的冤魂,他们心中的怨气都在陛下和那杜玄风身上,如今他们回来了,回来就是要报仇的。” 太子看起来已失去了神智,嘶声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杀进宫城,杀进甘露殿,杀了那个老糊涂。” 太子嘶哑的吼叫着,最后还重重的加了一句:“还要杀了李道玄,活捉他的女人,孤王要一个个的玩。对,不能杀李道玄,孤王要在他眼前玩弄他的女人。” 李道玄在水下听得全身发麻,看着越来越多的幽魂现身,脑中快速思考着法子。 阮星逐望着疯癫的太子,微微笑道:“太子,不,皇帝,咱们是要杀进去的,但现在还缺点东西。” 太子转头望着阮星逐,出奇的恢复了冷静,双手将散乱的长发盘成发髻,咳嗽一声,伸出双手:“孤王,不,朕且问你,如今还缺什么呢。” 阮星逐露出古怪神情:“还缺一名这六千幽魂的统帅,幽魂齐聚,就差一名鬼帅了。” 太子伸手拍着胸膛:“有朕在呢,朕来统领!” 山上忽起了长风,惊涛骇浪般扑了过来,却是六千幽魂齐声呼气的震撼。 阮星逐深深望着太子,点头道:“阮某正有此意,既然你愿意,那再好不过了。”他说着双手轻轻一点,九幽紫金钵中的两道魔气顺着他的手指扑入了那太子的双目中。 长风白发飞舞,阮星逐站在山前,看着太子口中尖叫着跪在面前,一直笑着,笑着。 直到太子再次僵直的站起来,身上衣衫碎开,双目之中黑洞洞的失去了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黑气。 阮星逐抱着九幽紫金钵咯咯笑了起来,望着化作鬼帅的太子,声音中带着惬意:“你这蠢猪一般的狗才,枉我调教多年,还是成不了事。” 他恨恨的说着,一手压住九幽紫金钵,一手挥洒,那璇玑山上的数千幽魂忽然飞舞起来,扑向了站在原地僵直不动的太子。 数千幽魂扑进了这个裸身苍白的太子身体里,太子身子颤抖着,身上肌肤却渐渐凝出了片片黑甲。 当李道玄在水中不停的调整角度,终于看清时,镜中出现的却是一个周身黑甲如鳞,头发血红如魅,双目一团黑气不断吞吐的魔神。 璇玑山上数千幽魂凝聚出的这个魔神转头望了一眼阮星逐,喉中如万鬼哀鸣般说道:“黑暗如来大尊,您有什么吩咐?” 阮星逐看着这太子化成的魔神,眼中冒出了火花,哑声道:“吞皮换肉,赋我真身。吞皮换肉,赋我真身!” 他大喊着,李道玄便看到那魔甲在身的鬼怪缓缓点头,身上的甲片散去,露出太子肉身的肌肤,却抬起尖锐如刀的指甲,从自身的胸膛上划过,破开的胸膛翻出了一片粉白肉皮。 在李道玄惊骇的注视下,这魔神竟然剖开了自己,就像脱衣服般,将身上的皮囊揭开来。他脱去了‘皮‘后,再伸出长长的舌头,卷起了一片粉肉,吞了下去。 李道玄转目不忍再看,这魔神竟然是在吃自己! 幽魂环绕,那魔神渐渐将自己吃了个干净,半空中只余下一条舌头犹自抖动。那阮星逐一直默默看着,此时便走了过去。 那粉红的舌头猛然变大,将阮星逐卷了起来,裹住的舌头不断蠕动。 李道玄强忍恶心,勉强自己看着,看着那蠕动的舌头膨胀起来,就如一个跳动的丑陋蚕茧一般。 过了一会儿,滴着粘液的蚕茧破开了一条缝,一个年轻的,重生的男子自蚕茧中破开来,缓缓走出。 李道玄仔细看去,差点惊叫出来,竟然是乾承太子,难道他复活了。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这重生的太子手里捧着九幽紫金钵,走到了池水边,对着如镜的池水打量着。口中自言自语道:“孤王,咳,咳,朕乃九天魔王,承玄,李道玄,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哈哈哈哈!” 这猖獗诡异的笑声中,李道玄小心的破开了气泡,自水下泥土中土遁而去。 化作太子的阮星逐轻轻吹了一口气,那四散的幽魂凝聚起来,再次变作了那黑甲魔神。 阮星逐感受着太子这具充满活力的躯体,望向了璇玑山下,宫城之中,那甘露殿所在的位置。再次狂笑起来。 李道玄自山腰处就不得不显出身形,他心头跳动,恐怕现在长安知道这位重生太子真面目的只有自己了。 他向着金风细雨楼的方向御风而起,但只飞了一会儿就改变主意,转身飞向了芙蓉苑的方向。 如今在长安,除了金风细雨楼的人,他最信任的也只有这位玉真公主殿下了。 一路御风而去,但见晴光之中的长安已热闹起来,今日正是花朝节的第二场大戏开始。说起来,那长安游街赏算是一场前奏,今日的踏青之节才真的是万民同欢。 在弘文馆举办的“踏青文会”是一场封闭的文会比试,但长安人不在乎,他们好像只是借着这花朝节的名义,齐齐汇聚到郊外去寻芳问春。 整个长安横竖四百多条大街上涌动着人头,李道玄心中有事,并无心去看,不多时就到了芙蓉苑中。 他在茶屋之中落下身形,高声喊了几声殿下,却无人应答。过了许久才有个打瞌睡的老茶农走出来,连比带画的说了几句,原来玉真殿下去了长安郊外的芙蕖镇采莲蓬去了。 长安踏青之景,最为重要的便出城采蓬叶的习俗。更有大户人家要备那牲礼,醴纸并爆竹,为四方土地神庆寿行祭礼。 正是春风正起,游子寻春半出城。日墓笙歌收拾去,万株扬柳属流莺。 李道玄一跺脚,再次御风而起,他心中更加着急起来。 金风细雨楼那里是帮不上忙的,璇玑山上一幕,一定要尽快通知能担当的人。如今玉真公主不在,只有去找秦国公或者萧狄了。 三炷香后,李道玄失望的自秦国公府走出来,这两位大人竟然都不在。 他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御风,这次直奔的却是万年县的芙蕖小镇。 第247章 月氏流火王 长安郊外的万年县朝云坊由四个镇子组成的,东西南北四镇环绕中间一道宽广的沟渠。这沟渠便是大隋为引渭水而凿出来的。 昔年隋炀魔帝征发百万民夫凿开了那洛阳直至江都的大运河以后,便又试图引动渭河之水,沟通长安,所以才有了这朝云坊间的宽广沟渠。 李道玄御风赶到那朝云坊的芙蕖镇时,看到的正是十里沟渠中盛开的荷花。此时长安踏青的人儿各执小船,在沟渠中游荡,采摘这三月荷花。 李道玄落下了地面,看着那在四镇中环绕的十里沟渠中人比花多,车比屋满的盛景,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寻找玉真公主。 他踌躇了着,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就听到身旁不远处一个声音喊叫道:“那厢芙蕖镇里的胡人打起来啦。” 这个声音喊叫着,便有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人不甘寂寞的齐齐向着西边涌过去。李道玄张眼望去,西边镇子上马声嘶叫,远远看去旌旗招展,十分热闹的样子。在无数怪异的旗帜里,一支立着的树木旗帜极为显眼。 那树旗做杖形,上绘着白石巨塔,写着一个大大的‘羌’字。李道玄心神一震,那旗帜图画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西羌部族的图腾。 明珠,明珠她已来了!李道玄脚下一动,身形如白鹰展翅,脚下一点便越过了数匹马儿,飞身赶往了芙蕖镇。 芙蕖镇中驻满了各国各族的使节,自西向东被道道帐幔分开来。大唐鸿胪寺各署官员正忙碌的安排着新到的胡人。但最为着急的还是那些鸿胪寺礼宾院的互译者,本来这些精通各方语言的人就少,今日又赶上这些胡人齐聚长安,更是人手紧缺。 自大唐立国至此,有记载的使节到访便有四百多国,再加上境内各族并西域三十六国,已是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了。 今年来参观长安花朝节的各方来使粗粗看去便有上百。作为负责整个接待事宜的鸿胪寺无奈分开处理。长安灞桥外的都亭西驿专门负责西域各国;长安东城的怀远驿站便负责起了南部交州天竺、真腊、诃陵等国;剩下的远来之客,如那吐火罗,波斯,大食便统统先晾了起来。 不管这些人来自何方,长安人都喜欢统一称之为胡人。今日这芙蕖镇打起来的胡人,却是西域三十六国中最为强盛的月氏国与西羌部族的使者起了冲突。 李道玄随着人群到了西羌部族的帐篷外,远远看到一个白衣胡人站在帐篷前,身后跟着数十个白袍弯刀的胡人大汉。他们的对面站着冷笑的正是多日不见的阴九幽。 还附身在郦水身上的阴九幽冷冷看着面前的白衣胡人:“流火王子,明珠族长不愿见你,你还是回去吧,这里是长安,不是西域!” 那月氏流火王子弯腰行礼,以一口流利的大唐官话说道:“小人十分喜欢明珠姑娘,只求一见,这里确是长安,但明珠姑娘也不是长安人啊?所谓远来都是客,咱们都是长安的客人,在这里说说话嘛。” 阴九幽脸色阴沉,他一到芙蕖镇就拿到了最近几个月的《白鹿经世注》,将长安的大事看了一遍,正想抽时间去一趟长安找李道玄,却被这忽然出现的月氏流火王子缠住了。 李道玄在人群中听到了身边有人奇怪道:“为何不见典客署的人,在咱长安城外如此无礼,这些官儿就不管管么?” 另有一个声音道:“怕是没得空闲吧,某刚才看到典客署的本家三郎,正在镇外整理贡品呢。” 李道玄皱眉望着那前方的对峙的几人,此刻人群汹涌,自己也不好直接过去。那月氏流火王子瞥了一眼站在那里不说话的阴九幽,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轻轻一挥手,他背后的数十白袍胡人拽出了腰中弯刀,刀光闪亮。 流火王子吹了一声口哨,对着阴九幽道:“小人求之不得,只要用强了。”围观诸人见他竟然如此嚣张,无不怒声呵斥,当下便有几个长安少年冲了出来,高声道:“兀那胡蛮子,在咱长安场外,竟然如此大胆!” 流火王子丝毫不惧,继续吹着口哨,那背后的执刀之人便缓缓走了上去。 如果说刚才他们的表现只是大胆,现在这模样却有些让李道玄疑惑起来。他手中闪出一道青莲,脚下一道木缠根缓缓自地下游动过去。 木缠根还未游到那执刀勇士前,就听到几声惨叫,诸人眼前弯刀如火焰四射,瞬间将面前几个冲动的长安少年斩伤。 诸人大哗间,李道玄发出的木缠根已到了那流火王子脚下,缠根发动,那流火王子却似乎毫无所觉,脚下的青色灵力陷阱一瞬即逝。 李道玄大吃一惊,对方难道修为高到了如此地步?便是玄空修士碰到自己这木元道法,也要抵抗一下才是。 正在此时,一道红影闪过,一柄长剑直刺前方。 伴随着这道玄妙的剑影,一个黑色的身影如电一般闪了过来,黝黑的昆仑奴双手挥打,一团团拳影出现,拳头如斗大,带着呼啸之声击打在了那些执刀胡客身上,如击败革,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 坐在昆仑奴肩上的曲红绡长剑如水,一剑刺穿了那前方的流火王子。剑入肉中,那王子却还是毫无所觉一般,只在身上闪过了一道黑光。 李道玄心念一转,已想到了什么,立刻飞身扑出,口中喊道:“小心,这些是暮雨阁死士!” 他口中发声警告,身子闪现到了昆仑奴之前,一道木柳矢击穿了一个自后偷袭的执刀死士。那死士身子只是顿了一下,手中弯刀依旧斩向了昆仑奴。 昆仑奴嘶吼一声,拳影再发,但魁梧的身躯已被两名白衣人死死抱住。尽管拳影不要命的将这扑来抱住自己的白衣人差点打成了肉饼,但背后那带着黑光的一刀是挡不住了。 眼看弯刀就要拦腰斩断昆仑奴,就听到波的一声,那弯刀的主人身子膨胀成了一个大球,瞬间爆炸开来,血肉四散,引得四周看热闹的人齐声惊呼! 李道玄在木柳矢中布下的土元印一击成功,心中也安定下来。对于这些似乎不怕死的暮雨阁死士,他一时之间并无十分把握一击必杀,但这次利用木土两元之力相克的特性,引发了元力爆炸,却是大有作为。 此时周边之人都已四散开来,李道玄站到了昆仑奴身旁,对着他肩上的曲红绡道:“玉真殿下呢?” 曲红绡见到是他,不禁大声道:“殿下就在附近,公子怎么也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那阴九幽已看到了李道玄,身形如影一般也闪身到了三人之前,望着李道玄急声道:“公子,某正有急事找你呢。” 李道玄打量着将几人围住的暮雨阁死士,心中却觉得极为不妥,心念转动间,忽然脸色大变:“红绡,玉真殿下到底在何处?除了你们,可还有护卫之人?” 曲红绡脸色一变,惊声道:“不好!” 李道玄心中想到这点时就知道已晚了,咬牙对阴九幽道:“咱们先清理这些死士,让红绡姑娘突围出去,寻一寻殿下的下落。” 阴九幽苦笑一声,还未说话,四个暮雨阁死士自四角方向冲了过来,此时他们也不用弯刀了,手中各持一柄铁片刀,冲了上来。 阴九幽身子一闪,退到了李道玄身前:“公子,给些冥力来,老夫这些日子来可已快灯枯油尽了。” 李道玄右手按在他的背上,输入了一道灵力,左手却划了一道风元刃,飞射而出。 这半圆形的风元刃带着蓝色灵力飞舞出去,将最前面两名暮雨死士斩成了四截,那被斩断的死士身上并无鲜血流出,反而诡异的自上下缠了上来。 得到了冥力补充的阴九幽化作了淡淡的影子,倏忽一下便贴到了地上,黑色影子游动之间,一道道黑线自影子上飞射出来,在半空捆住了那四截暮雨死士。 李道玄右手再画一个小圆,土曜印发动,背后扑来的两名暮雨死士瞬间就被逐渐变大的土曜印吞噬,就像两个落入大漠流沙中的游人,消失在土曜印中。 李道玄借着这个机会,再画一个木曜印,双曜叠合,木土印记相克之下,再加上吞噬的两名死士。一股激荡的灵力成涟漪般游动开来。这一招正是当日在浮屠塔下对付昆仑修士的绝招。 暴虐的灵力四散开来,将周边剩下的死士逼了开来,昆仑奴带着曲红绡,双脚一蹬地,飞速闪出了包围圈。 李道玄口中大喝道:“无论找到还是没找到殿下,两柱香后在此汇合。” 他说着,便注目望去,此时周边已无人观战,帐篷合围处空旷一片。十多名还剩下的死士身前布满了细细的黑线,每一根线都牵着一个人,那阴九幽的影子扯动着这些黑线正在地上游动。 第248章 惊闻册公主 随着阴九幽身形游动,那些捆在暮雨死士脖子上的黑线扯紧如利刃一般。李道玄只看到十多颗头颅整齐的落地,阴九幽身影自地上站了起来,如鬼魅般在这些失去脑袋的死士身边晃了一圈,双手环抱着团团黑气,口中阴声道:“暮雨阁,那鱼朝恩不是和公子一起的么,怎么会突然袭击咱们?” 他说完这句话,失去生息的暮雨死士们才软倒在地。 李道玄脚下一动,木缠根混合着桃花刃一起发动,将最前面的流火王子打飞到半空,口中道:“捉住他!” 阴九幽手中的黑线便缠住了被打飞的流火王子,捆得像个粽子般,拖到了地上。 李道玄这才对阴九幽解释道:“他们要袭击的不是咱们,是玉真殿下。” 阴九幽皱眉道:“若是目标是玉真殿下,为何在咱们帐篷前闹事?” 李道玄也是摇头不解:“若是说引开玉真殿下的注意力,将红绡姑娘引出来,那也说不过去啊,以他们的实力,足以直接狙杀殿下了。” 两人正疑惑着,西羌帐篷掀开了一角,一个温柔的声音道:“呵呵,那是因为本殿一直就在这里啊。” 李道玄转头望去,只见玉真殿下正站在帐篷处盈盈笑着。他不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扯阴九幽,两人便进了帐篷。 李道玄刚一踏入帐篷中,身前就是一阵风动,一个软软的身子扑入了他怀中。他听着耳边银铃响动,嗅着那熟悉的青草香气,忍不住搂紧了这柔软的身子,欢喜道:“明珠,你来了。” 拓跋明珠一路相思,此时情切难忍扑到了他怀里,只觉心醉神迷。两人脖颈相缠,身旁的玉真公主咳嗽一声,却轻声道:“道玄,你怎么没去弘文馆呢。” 拓跋明珠这才想到身边有人,轻轻推开他,抿着嘴低声道:“李郎,这位是大唐的玉真公主殿下呢。” 李道玄也想到了此来何事,急忙对玉真公主道:“殿下,有件事儿得告诉你。”正说着,阴九幽提着被捆得死死的月氏流火王子走了进来,将手中的白衣王子扔到了地上。 玉真公主缓缓在一张毯子下坐下,对李道玄笑道:“先不急,咱们来看看这位流火王子。” 阴九幽走到李道玄身边,摇头道:“公子,这不是月氏的流火王子。”他说着沉思道:“昔年某曾去过月氏国,虽然并未真的见过那流火王子,但月氏国王室信奉的是大明摩尼教,修习的也是圣火心法,这个冒牌货用的是却是暮雨阁的不死功法。” 李道玄拉了一下拓跋明珠的手,走到玉真公主身前,低声道:“殿下,这王子的事还不是要紧的,道玄要说的是太子殿下。” 玉真公主眉头一挑,一双黑色眸子望着李道玄。李道玄便低声将璇玑山上的一幕告诉了玉真公主,他简要的说完后,那玉真公主已站了起来,拉住李道玄急声道:“道玄,咱们这就进宫,那阮星逐若果然成了大魔头,还占了太子的身子,必然要谋害陛下。” 李道玄犹豫了一下:“殿下,您去通知秦国公等人,相信陛下会有防备的,道玄就不去了。” 玉真公主大怒道:“陛下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你就不看在国家社稷上,也该去一趟才是。”她这句话冲口而出,自知失言,转头望着拓跋明珠和阴九幽,却没有说话。 拓跋明珠一时没有理解公主这句话的意思,那阴九幽的眼中却冒出了一团精光。见公主视线灼灼,便躬身道:“殿下,某身为朝廷官员,知道其中深浅。您可放心。” 玉真公主叹了一口气,对李道玄道:“本殿这就去了,你……”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便摇头掀开帐篷,缓缓走了出去。 李道玄默然看着她离去,良久对阴九幽道:“阴先生,你跟着殿下,小心那暮雨死士,务要保证殿下安全进宫。” 阴九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自袖中摸出一卷黄绸递给了李道玄:“公子先看看这个,咱们现在可是有件大大的麻烦事。”他说着也自去了。 李道玄接过黄绸并未打开看,对身旁的拓跋明珠一笑:“明珠,这些日子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 拓跋明珠勉强一笑,竟然有些忧愁之态:“离开云州后,明珠就觉得十分不自在,但阴大叔说不能着急,也就这样过来了。” 李道玄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流火王子,一脚将这人踢到了一边,伸手将拓跋明珠揽到怀中,摸着她的长发银铃轻声道:“委屈你了,不过不用多长时候,咱们就回云州去。” 拓跋明珠长长的睫毛颤抖,忽然叹了一口气。 李道玄不禁有些诧异,他很少见到拓跋明珠如此忧愁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拓跋明珠自他手中拿过了那卷黄绸缎,展开来愁声道:“在蕲城内就接到了这个,阴大叔说到了长安再说,但明珠****不安,就是想着这个事儿。” 李道玄急忙望向了黄绸,看着上面的字迹,脸便沉了下来。那黄绸上一笔颜笔小楷,上写着:“禀秀云汉,增华女宗,卓尔洵淑,迥然昭异。肃雍之道,能中其和,缛丽之功……”。 这黄绸中的话语都是描述女子之美,之尊,之贵。但这不是最让李道玄惊诧的,最让他震惊的却是这段话下面盖的礼部大印。 他抬头望着拓跋明珠,明珠缓缓道:“李郎,大唐皇帝要封我为公主,但明珠可不想做这个什么秀云公主。” 李道玄心中所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想到了大唐的和亲之策。一股冷汗冒了出来,难道朝廷竟然是想册封明珠这个公主,然后送去逻国和亲么? 但他立刻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可能。于先生说过那大峡谷对大唐边防的重要性。大唐不可能将西羌族长送到逻些的,这样岂不是让西羌大峡谷和逻些走到了一起?再说这与礼法不合啊。“ 拓跋明珠可没他想的深入,只是忧愁这个公主的封号。 李道玄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明白,只能安慰自己或者这时朝廷拉拢西羌部族的手段,他放松了心情,望着帐篷里简单的摆设,长出了一口气:“典客署是怎么安排你们的行程的?“ 拓跋明珠摇头道:“这些明珠都不知道呢,阴大叔知道的清楚。“ 正说着,阴九幽掀开帐篷急匆匆走进来。 他一进来就望着李道玄说道:“长安的禁军开出来啦,已将这芙蕖镇围住了。某将玉真公主送进了禁卫之中,公子,这事情可有些不对了。“ 李道玄这些日子所念所想,都是花朝节之事,此时也是稀里糊涂,急忙问道:“朝廷如何安排这些使节们?“ 阴九幽想了一下:“按照典客署发下的公文,应是后日过灞桥,观礼花朝节赏红之礼,然后住进万国公馆。再就是到礼部受赏,崇文馆太子接见,这些都是往日熟练的套路。只有一条,那礼部的册公主文公子可看到了。“ 李道玄点点头:“阴先生可知道为何朝廷要册封这个什么秀云公主?” 阴九幽来回走动几步,忽然道:“这些事情某也看不明白,但有一条是比较棘手的。今日看公文,花朝节后便是盂兰盆会,盂兰盆会后就要安排和亲大礼了,某觉得,这里面似有联系。” 阴九幽说着眸子间闪动着莫测的神光:“本来我也只是半信半疑,但咱们刚刚进到这芙蕖镇中,那玉真公主便突然前来拜访。某这几日看那《白鹿经世注》,这位玉真公主来头可大得很,她竟然前来拜访,这里面的事更是有些门道了。“ 李道玄更是心中不安,但此时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定下心神道:“我得赶快回去,明珠这里阴先生多照看下。待我去长安找玉真殿下问个清楚。“ 李道玄出了帐篷,再次御风赶往长安。此时已近中午,踏青的长安人已自玩起了马球,荡起了秋千,更有赛马等自发组织的游戏。 李道玄一路看去,不多时就赶到了长安弘文馆。 那弘文馆隶属门下省,但不在皇城之中,却在宫城南部的弘文殿中。 李道玄远远望着这四四方方的弘文馆,看到那馆外木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木匾,上书:引礼度而成典则,畅文辞而咏风雅!“ 这弘文馆本为大隋朝时皇帝读书的地方,承玄皇帝即位初年,便下令在弘文殿聚书20万卷,设立了这“弘文馆”。 于是这弘文馆便成了大唐国家藏书之所,也成为了皇帝招纳文学之士之地。每日朝会之后,承玄皇帝更喜欢趁着朝会闲暇,召唤大臣们进入殿内,讲论文义。有时候甚至直到深夜时分才罢。 李道玄眼见弘文馆外竟然没有一支禁军守卫,自己御风而来,也无人阻拦,心知有些不对。但他还未落下身形就听到了弘文馆内传来一阵喝彩之声,那声音之中伴随着一阵吟诗之声。 第249章 馆中诗文会 李道玄静听吟唱之声,走向了弘文馆中。此地竟然没有禁卫守护,他心中诧异之时 就听到前边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李公子,您随着我来。” 李道玄侧身看去,秦国公正站在两块青石的夹缝之处,身子露出一半正对着他招手。李道玄急忙走过去,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弘文馆四壁之下深陷三分,竟然是绕着这四方馆外构成了一个四方渠。 这四方渠上盖着厚厚青石板,板上列有箭洞。秦国公笑眯眯的站在宽广的沟渠中。 李道玄看着沟渠中一队队黑甲禁卫军,不禁咂舌。 他入了这环卫四周的沟渠,见秦国公悠闲的站在里面,对李道玄低声道:“公子,陛下就在馆中,正观这踏青文会大战呢。那曼罗馆不知从何处请来一位鬼才,写的诗那是一个好啊。“ 秦国公连说那曼罗馆的诗人诗写的好,却说不出个怎么好来,最后砸吧着嘴说道:“我看那,比太白先生好。也比那个王摩诘好。” 李道玄跟着他自四方渠中绕着圈子,听这位老将军兀自悠闲的说着什么踏青文会, 便拉住他的袖子,沉声问道:“老将军,玉真公主在何处?那太子的事情。”秦国公停住脚步,也是沉声道:“公主殿下就在陛下身边,至于太子事,陛下也已知道了。” 此时前方绕着的沟渠中现出一个盘旋上升的滑梯。秦国公指着那密道出口:“公子 沿此上去,这弘文馆的防御是无懈可击的,陛下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李道玄没有立刻就上去,对着秦国公摇头道:“如今的长安,有哪个地方可以防御到无懈可击呢?” 秦国公望着上方,没有跟他解释,却忽然说道:“陛下对于此次文会十分重视,三 月过后就要开春科。咱们陛下说过,天下人才,皆要笼入袖中。” 李道玄没说话,缓缓的走了上去。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太子的事,他就安心了。现在他心里反而被拓跋明珠之事烦恼起来。 李道玄顺着软梯走上去时,看到萧狄正站在一侧,这位萧大人身旁却是一个赤黄华冕罩着。那赤黄华冕状如伞盖,盖伞上垂下丝绦万缕,遮住了华冕下的人儿。萧狄转头见到 李道玄自密道中走了出来,急忙侧身弯腰对华冕内说了几句话。李道玄抬头望去,这四方弘文馆的小广场上共坐了四块人。自己所站的地方正是最为尊贵的北方,朝南望去却是金风细雨楼,曼罗馆,以及望仙阁,这些参加踏青文会的人。 李道玄已经知道这华冕之下坐着的便是这大唐的承玄皇帝,在看自己左首方位坐满 了文官,右首方坐满了武将。这左文右武气势昂然。武官皆挺剑而立,那花朝节的主持者魏王殿下坐在武官之前,漠然看着场中。文官却是盘膝而坐,杜玄风跪坐在首位。 李道玄的视线望向了那场中,此时场中寂静无声,只有一个赤足少女捧着一卷古书,在弘文馆的小广场上来回走动。 那在场中捧着古书走动的少女双足如雪赛霜,身着大红衣衫。只因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模样。 一道清亮的吟唱之声却在此时传来:“玉面耶溪女,青娥红粉妆。一双金齿屐,两 足白如霜。” 李道玄打量着那赤足少女,很久后才认了出来,原来却是莺歌。 他看着莺歌走着四方步,知道这是金风细雨楼在表演今日的文会节目了。果然身旁 那华冕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来:“两足白如霜,这定是太白先生的手笔了,天然无雕饰,一个霜字引人遐思呵。” 这是玉真公主的点评之声,承玄皇帝身侧的一个礼部官员不多时就高声喊道:“玉 真殿下赏!一千金并锦绸四百匹,礼来!” 伴随着这句礼来,便有一排太监捧着锦盒一路小跑,送到了那金风细雨楼的人群中。李道玄望着那莺歌捧着古书退了回去,就听到身旁礼官大声道:“本届花朝节文会三比,圣帝千秋,着魏王代笔出题!” 这句话是说要魏王代陛下处今日文会赛诗的题目了。 那武官阵中的魏王恭敬的站起来,遥遥向着赤黄华冕叩拜,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 了华冕附近,也都看到了站在华冕之前的李道玄。华冕之中一支金色大笔被抛了出来,萧狄接过那金色大笔,再次抛向了魏王的方向。魏王接过半空飞来的金色大笔,便有两个太监合力展开了一张宽大的白纸卷。 趁着魏王出题的这个时间,很多人已在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他们议论的正是那忽然出现的李道玄。 有认识李道玄的人都已皱起了眉头,不认识之人很快也打探清楚了。从未有这么一 刻,李道玄的九皇子身份被所有人放到了嘴边。 但那华冕之中传来一声重重的哼笑,萧狄便运转灵力,猛喝道:“百官不得喧哗, 且观魏王殿下出题!” 百官这才安静下来,望向了拿着金色大笔的魏王。在看到李道玄的那一刻,魏王脸 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嫉妒的神色,但他此刻手拿着金色大笔,只低头想了一下,便 在那白纸卷上写下了第一道题目,却是一个大大的“酒”字!这个题目好,那些观战的文武百官俱都点头微笑。千古英雄汉,饮者留其名,这酒果然是古往今来说不完的一个好题目。魏王写完第一个题目后,便挥了挥手:“请摩诘先生。” 他声音洪亮,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王维王摩诘真正在长安出名还是几日前的事情。芙蓉苑献诗玉真殿下后,王维可算 是一朝春风得意了。但他与魏王关系更为密切,此刻作为望仙阁的代表出战,诸人心中都想着,不知这位能得到天荒寺佛宗推荐的才子到底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才华呢。 不多时,就看到望仙阁的人群一摆,一个男装女子仗剑而出,背后跟着数名男装女 子。 李道玄转目间就看到那望仙阁中人群耸动,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张墨迹未干的诗作,便被数十个女子素手传递起来。更有一个女子似心急的想看看诗作,但还未打开手中的纸卷,就被旁边一人抢了过去。不多时那王摩诘刚刚做成的诗作就传到了望仙阁的霍小玉手上。 霍小玉手指一抬,望仙阁的乐工们便笙箫齐鸣,伴随着一阵激荡的音乐之声。霍小 玉轻启芳唇,口中吟出了摩诘的这首作品。诸人但听霍小玉的声音如金石相击,灵动无双之中还带着一种悲壮之色:“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李道玄不懂诗歌,但只看到场中男装少女们纵马的表演,大概也了解了这首写酒的诗歌其实写的不是酒,只是以酒开题而已。 他站在这个位置,有心想离开这里走到金风细雨楼队伍中。但不知为何,身后那华 冕之中的男子,那位可能是他父亲的男人,让他一时无法移动脚步。他心已乱了。 恍惚中,那望仙阁的霍小玉再唱道:“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 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直到霍小玉唱完,整个场中才传来欢呼声,但大多还是被霍小玉的歌声感染。真正 体会到王摩诘诗中之语的恐怕没几个人。 杜玄风却品味着诗中之意,说的是游侠儿事,表的却是边关之情。诗中说道边庭之 苦,侠骨之香。杜玄风心中不禁想到:“魏王在这花朝节上已没了争斗之心,此番却是借这王摩诘的诗,向陛下暗中抒怀了。魏王殿下这是想求陛下放自己到边关去么。” 霍小玉的歌声刚刚唱完,那场中表演的望仙阁女孩们还未退去,就听到远处一声长吟,伴随着剑光飞舞。 金风细雨楼中队伍之中奔出了一匹白色骏马,骏马之上莲生也是男装打扮。她手中无剑,却有一坛酒。 古朴的金鼓之声自金风细雨楼人群中传来,伴随着鼓声,一个豪爽嘹亮的声音大声传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伴随着这豪爽的吟诗之声,莲生手中的酒坛之中喷出了一道黄酒。 李道玄站在华冕之下,看到那黄酒出了酒坛化作一天黄雾,黄雾奔腾天际,木元灵力在酒水中鼓动起来。 那观战之人就看到一天的黄气弥漫,天上水雾凝结在天,化作了一条滚滚河流。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李太白这句诗转眼便由字词化作了真实的场景。围观诸人都是惊叹的看着天上的黄河奔流的场景。 黄河之水在莲生的道法下急速奔腾,自天上一朵白云间流过,冲入东方青蓝的天际消失不见。 随着代表金风细雨楼的太白这首《将进酒》渐入佳境,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出现,打断了场中的表演。 一身八爪蟒袍太子悠然的自场外走了进来,口中清冷的说道:“所谓盛世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诸君可知否,那华冕上所站之人,却是一位大大的魔头!” 阮星逐所化的太子口中说着,伸手指向了站在华冕之旁的李道玄! 第250章 明礼堂惊变 当此踏青文会最关键的时刻,满堂文武无不翘起了屁股,看向了那场中傲然而立的太子殿下。 金风细雨楼的人群首先骚动起来,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萧狄。他身居大理寺少卿多年,对于这个魔化的太子忽然出现,首先想到的便是弘文馆的防御问题。 萧狄当下立刻回身冲着弘文馆四周的沟渠之中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怎么过来的。” 李道玄望着那阮星逐魔化的太子,心中只微微一动便镇定下来,踏前一步就要说话。背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道玄,你退下!” 承玄皇帝自赤黄华冕中走了出来,他头戴二十四梁通天冠,上配着珠翠黑介帻,身着紫红大裙襦衫绘日月龙行,脚下踏着乌皮履。精神抖擞的承玄皇帝脸上有着一种不自然的潮红,却只看了李道玄的背影一眼,便对着场中的太子微笑道:“今日是朝廷弘文之盛会,朕念着你最近心神紊乱,似有惊动之症,便没宣你过来。赐你的乌瓜银耳汤可服了么?” 太子殿下站在场中看着承玄皇帝走了出来,便屈膝跪下,场中诸人也都跪了下来。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李道玄依旧站在原地。他背对着承玄皇帝,僵硬的身子缓缓转了过来,望着面前的男子,嘴唇颤抖了几下,只干咽了几口唾沫。 这父子二人对视之下,承玄皇帝眼中露出了怀念与矛盾的神情。但这位皇帝陛下很快移开了眼睛,望着场中跪着的太子,朗声道:“承儿,泰儿,你们随朕来。虽说天子无私事,但今日朕想和你们单独说说话儿。” 承玄皇帝说完,忽然走上一步,伸手拉住了李道玄,缓缓走向了华冕之中。李道玄僵硬的跟着这男子坐在了华冕之中的大座上。玉真公主也在座上,只托着腮有些发呆的看着这对父子。 十六名太监走了过来,轻轻抬起了赤黄华冕,自弘文馆缓缓走向了弘文殿堂中。 直到这华冕重现落下,李道玄才反应过来,他起身便要离开。 玉真公主扯住了他的袖子,低声道:“玄儿,没事的。” 也许是这位公主殿下温柔的语声安慰了李道玄的心神,他镇定了心神,心中忽然平静下来,便顺势牵起了玉真姑姑的手,跟在她身侧,走出华冕,进入了弘文殿侧的明礼堂中。 明礼堂建于大唐玄武年间,与整个大明宫与太极宫的大气工整不同。这明礼堂深得南州建筑里的‘层峦叠嶂‘之妙。 承玄皇帝慢慢走进堂中,那背后跟来的魏王和太子便停住了脚步。李道玄一踏进这个穹庐飞瀑,日月当空的大堂精神便是一爽。 只见明礼堂那穹庐之上浑似透明一般,那是全用东部沧海所产的水晶鱼胶做成,就似一层水幕在天,因为日光可以完整的透入,便让整个大厅有了点小广场的感觉。 他再低头看了一眼,便见黑石打造的工整地面上,以一种玄妙的材料勾画着九天星宫图。那无数蓝色星辰暗布脚下,极为灵动,显示出这明堂和大陆传说中那‘连山星宫’的渊源。 明礼堂内摆放着四方湘山木塌。东边木塌之上有玄天八卦一枚,上写有浮游观三字。西边摆放的却极为精致,那木塌前的梨木雕花几上,摆的是一枝新鲜的青莲。当今昆仑宗宗主号青莲子,不用说这便是代表昆仑宗的意思。 此时的承玄皇帝已经端坐在正中北极方位,所谓天圆地方,坐北朝南。皇帝稳坐之地,正在北极紫薇主星方位。 李道玄对于星象之学也是粗通,但见东西方位分为苍龙东宫与白虎西象。他心中便疑惑起来,太子当场指出自己是个大魔头,皇帝陛下为何将所有人都召到这里来。 他想着便情不自禁看向了正沉思的皇帝。在弘文馆根本就没有看清陛下的样子,此时看他留着一缕长须,天庭饱满,俊雅不凡,更有几分亲切的感觉。 承玄皇帝已经看太子魏王走了进来,立刻定目看向了玉真公主,看到玉真公主微微点头,这才缓缓说道道:“把吴王和晋王都宣进来吧,都是父子兄弟,也很久没有在一起说说话了。” 他说完,那本来清爽的精神忽然消失无尽,露出了疲态。李道玄再难忍耐,走上一步,指着太子说道:“陛下,太子已被那阮星逐害死,站在您面前的才是真魔头。” 太子李乾承昂然而立,双目阴沉的望着李道玄,忽然屈膝跪下,低声道:“儿不是魔头,李道玄才是魔头!“ 承玄皇帝微微摇头,忽然轻轻拍手,只见一道道扭曲的波纹闪过,明礼堂中忽然出现了四名修士。 东首坐下了一位穿着纯阳道袍,背挂七星古剑的浮游观道士。此人方面大耳,气势稳重,一出现就对着承玄皇帝俯身道:“浮游观主玉阳子见过陛下.” 承玄皇帝点点头,李道玄眼前一闪,又看到了西首出现了一个中年道士,此人背负双手,头戴天元道冠,却是那昆仑宗的袁天罡也来了。 承玄皇帝咳嗽一声:“大唐以道门为宗门,高祖三拜太上老神君。太子说李道玄是魔头,李道玄又说太子是魔头,至于谁是魔头,还是交给两位道宗来说罢。” 皇帝缓缓说完,门口扑进来一个少年皇子。诸人都是看了过去,这少年皇子面色苍白,脚下虚浮不定,但最让人吃惊的却是他身上穿着的乃是一身缟素。 玉真公主首先呼叫出来:“治儿,你,你这是做什么?” 晋王李治望了望堂中的诸人,忽然仰头大笑起来。这位体质衰弱的晋王殿下往日都是清秀温柔,多病宽厚的形象。此时的悲痛之色却扭曲了他清秀的面容,仰头大笑尽显狂态。 魏王一直跪在一边,此时看着这个几乎不敢认识的弟弟,眼神中露出了惊骇之色。 承玄皇帝单手伸出,似乎想要去揉一揉眉头,但还是放下了手,等着这晋王狂笑完后才沉声道:“朕还没死呢,你要做什么?” 晋王殿下身披缟素,昂然道:“父皇,治儿今日身披缟素,乃是因为我大唐不日将有大难临头,彼时恐怕不但父皇陛下,便是各位皇子宗室都不得好死。至于无礼放诞,却是悲哀在座的道门翘楚,竟无一人看出来,如今魔道已侵入皇族之内了!“ 恍若惊天霹雳,晋王虽说得斩钉截铁,但不得好死,魔道入侵这几句话也太过荒诞。满厅的人却都目瞪口呆,诸人看着晋王都露出看疯子的表情。 晋王说完这些话,再次悲壮的一笑,望着承玄皇帝悲泣道:“父皇啊,治儿今日说出这些话,虽是问心无愧的为我大唐,但已犯了龙颜,惊了圣驾。儿先惩己身,再求诛魔……”说罢全身散出微微的光晕,一团灵力裹住全身,继而散射出无数灵光粒子。 大厅之上瞬时之间两道人影闪过。昆仑袁天罡在前,浮游玉阳子在后,齐齐扑向正在自毁丹海的晋王殿下。 但这两位道门宗师还未扑到,明礼堂外数道人影也冲了进来。其中一道人影更是后发先至,就似瞬移一般闪现在晋王身旁,一指头按住晋王的额头,那少年皇子身上无数散落的灵光瞬时凝固在这人影的指尖,不再挥散。 这伸出一根指头的人却是一名消瘦的僧人,这僧人站在晋王身前,整个身影却似忽然放大,只见一尊真身竟然显形在他身后,隐隐含着佛宗真祖的气象。 扑上来的袁天罡看到这和尚后立刻停住了身子,只有浮游观的玉阳真人焦急的闪到被僧人点住灵力的晋王身前。 玉阳真人左手现出黄符烧成一团真火,口中疾念出‘太玄三一咒’,玄灵节荣,守其真形。那灵符真火借着天师咒语,强行压住晋王李治自毁丹海散落的灵光,缓缓逼回他体内。 那消瘦僧人现出的正是佛宗的阿耨多罗真身,他以菩提一指凝聚散体灵力,再加上玉阳真人的太玄三一咒,那晋王自毁丹海的灵力便被送回归体,脸上红润一片,倒像是大补了一顿的模样。 此时终于救得了这位晋王殿下的一条命。那消瘦僧人便和玉阳真人收功后退,诸人目光齐齐望向了晋王。还是玉真公主先开口道:“治儿啊,你何苦如此。” 玉真公主说完瞟了一眼李道玄,却转身对承玄皇帝说道:“陛下,我看这其中大有隐情,不如您先去侧殿休息一下,这里便交给佛道几位宗师便是。” 承玄皇帝还未说话,那消瘦僧人手掌忽然抬起,隔着几个人,一团金光罩向了李道玄,金光如水,落在了李道玄身上,继而化成金莲,托在他的脚下。 那僧人祭出金莲后便念了一声佛号,轻声道:“这是天荒寺的金莲,本座以金刚之力运使莲华部的根本真言,专克魔道之人,陛下可稍等片刻,便有结果。” 第251章 修官故做势 金莲托举,李道玄悬空而立。在这金光之中他第一个想法便是反抗,但丹海内那神秘莫测的云雨经脉却在这个时候偃旗息鼓,乖乖的一动不动。至于熟悉的五元道法也在这金莲中凝滞不动。 唯一让李道玄好受些的却是全身皮毛血肉皆在这金莲之光中滋润无比,就好像此刻正沐浴在一团热水中。 明礼堂中的人都是知道,若论探查魔功魔体,自然是天荒寺的佛宗秘法更胜一筹。除了承玄皇帝,诸人视线灼灼,都在等着这消瘦和尚金莲探测的结果。 只片刻,那消瘦和尚收回佛力,却低头不语,众人都眼巴巴望着。 这和尚眼中冒出金光,看起来极为骇人,却是带着惊诧说道:“金刚六体神通!”他说着手中再现一朵白莲,与李道玄脚下的金莲相生呼应。一时之间,两朵莲花重叠起来,莲中的李道玄全身皆现佛光,忽然朗声长啸起来。 这啸声连绵不绝,灵光闪动间,李道玄一步一莲的自禁制中走出来,手指一点,一道浑厚的木柳矢就击向了堂中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或者说阮星逐身影一闪,就逃向了殿外。他身逃之时,双手斜挥,一道黑光****四方,堂中雾气弥漫。 但只见青黑之光不停闪动,砰然之声不绝。那消瘦和尚便在此时轻轻一跺脚,一道佛光发自身体,如波纹一般四射,将空气中的烟雾吹尽而散。 玉阳真人已经怒喝道:“这是朝云殿的黑天遮云大法!” 波纹一般的佛光几乎停滞了那逃走阮星逐的身形,一道剑光如匹练般凝聚成型,劈向了太子殿下,如布匹一般的巨大剑影在半空中化作百千小剑,刺入阮星逐的身体内,瞬间将他体内百脉千穴万经割成裂片。 全身血液迸射的阮星逐却发出尖锐的大笑之声,身影破化之时,天边一道黑气如大石坠落,那六千幽冥所化的魔神踏落殿上,抱住了阮星逐,在一团黑气中直投东方而去。 昆仑宗的袁天罡收回了手指,刚刚凝结了天罡地煞一百多道符剑的攻击对于他来说,似乎不过就是这么轻轻一点。 明礼堂中又恢复了安静,那消瘦和尚眼望东方魔气残留的方向,摇头长叹道:“这魔头现世,本座要立刻去菩提山上走一趟。”他说完闭目不语,就如睡着了一般。 袁天罡淡淡说道:“无灭无贪的如意首座阿那律大和尚也害怕了么?这除魔卫道的事就交给我昆仑宗吧。” 消瘦的阿那律首座一句话不说,俯身脱下了芒鞋,赤脚走了出去,每走一步,地上便现出一道血印。他口中唱道:“愿以此身为诛魔之体,愿意血肉生莲,为净土一方。” 这位如意大首座离开后,那浮游观的玉阳真人便躬身对承玄皇帝说道:“此番那阮星逐的阴谋得以破败,全靠晋王殿下的一言提醒。陛下当该赏赐殿下才是。” 一直面无表情的承玄皇帝低头看着那还跪在地上的晋王,忽然莞尔一笑:“往日朕看这孩子多有羸弱之态,没想到竟能看出太子的阴谋,不枉朕对你一番苦心啊。” 晋王激动的跪伏在地,哽咽不能语,明礼堂外,气喘吁吁的杜玄风恰恰赶到。 包括秦国公带领的禁卫们,已将整个弘文殿围的水泄不通。那杜玄风冲进明礼堂中,擦了一把汗,跪地道:“陛下,臣接到晋王殿下的消息,赶来迟了一步,请陛下治罪。” 承玄皇帝大有深意的颌首道:“玄风起来吧,都是晋王这孩子做的好,你虽迟了一步,但总是赶来了。” 李道玄一直看着,不知何时发现魏王就站在自己身边。这魏王只看着跪拜的晋王,轻轻拉了一下李道玄的袖子,以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晋王这厮,这一手可玩的真漂亮啊。“ 李道玄眉头皱了起来,他当然已经看出这位忽然出现的晋王来的太过诡异,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情更像是串通好了一般。但他已抱定了不掺入这夺嫡的浑水,更不愿在这里纠缠,当下轻轻跪倒,对着皇帝说道:“陛下,草民李道玄不是魔头,天荒寺的大和尚已经证明,不知陛下可否放草民出去了?” 他这句话问的很是无礼,但承玄皇帝却走了过来,只对魏王说道:“弘文馆的踏青文会还是要比的,魏王你还是去主持一下。“皇帝说着亲自扶起了李道玄,拉着他向外走去。 这位皇帝竟然理都不理还跪拜的晋王,带着李道玄后面跟着玉真公主,再次乘着华冕来到了弘文馆。 弘文馆禁军包围中的百官都挺着脖子等着,在杜玄风到来之后,有意无意的,他们大多数人都已得知了晋王今日做的大事,这位一直不显山露水的晋王殿下今日立下了大功。原以为皇帝带来的必然是晋王殿下,没想到出现在场中的却还是李道玄。 百官噤声不安之中,承玄皇帝傲然的环视着,却不说话,这种帝王之威与百官的静默对抗了许久。还是百官们先屈服了,齐齐跪下口呼万岁。 魏王心不在焉的继续主持着踏青文会,那各方人员也都心不在焉的比试着诗文舞曲,百官更是百无聊赖的窃窃私语着。 李道玄在承玄皇帝身边如坐针毡,但这位皇帝一直拉住他的手,一动不动的继续看着场中。 这一场文会便在这种奇怪的状态下草草结束,在魏王殿下宣布望仙阁和曼罗馆进入花朝节最后一轮以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承玄皇帝拉着李道玄再次站起来,正要说话的时候,就看到场中一阵骚动,明礼堂的方向,昆仑宗,浮游观等修士簇拥着晋王殿下缓缓走来。 弘文馆文官中的方玉伯便在此时咳嗽了一声,那早就准备好的六部官员齐声欢呼起来。 承玄皇帝伸出手掌,嘴唇蠕动却没有说话。玉真公主在旁轻声道:“陛下,他们看来是早就串通好了,如今是修士和百官一起为晋王作势,您也不能抗拒啊。“ 承玄皇帝脸上现出淡淡的笑容,转头望向了场中依旧安静不动的武将们,缓缓喘了一口气:“秦国公还在呢,禁卫武将们还在朕的控制下,他们,他们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皇帝说着紧紧握住了李道玄的手,带着温柔的声音说道:“玄儿,不要怕,朕的位子是一定要给你做的,百官不可怕,修士也不可怕,只要朕还在……“ 他说着脸上现出潮红一片,喉咙里咕嘟一声,身子却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李道玄下意识的扶住了皇帝,急忙渡过了一道灵力,这一试之下心神大震,面前这男人体内竟然毫无生机,已是灯枯油尽了。 玉真公主低呼一声,上前扶住了承玄皇帝。 承玄皇帝松开了李道玄的手,对不远处的萧狄招招手,摇头轻笑道:“没事,朕还死不了。“ 这承玄皇帝缓缓坐进了华冕,秦国公和萧狄带着破灵卫护卫在旁。皇帝对着还在发呆的李道玄招手。李道玄慢慢走过去。 承玄皇帝再次握住他的手:“玄,玄儿,花朝节之后,你来甘露殿一趟,朕有很多事还要给你交代,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他喟然一叹,松开了李道玄的手。 华冕起步,弘文馆人已散了。玉真公主站在李道玄身旁轻声道:“道玄,让姑姑送你回金风细雨楼吧。“ 李道玄茫然点头,他跟着玉真公主出了弘文馆,前方金风细雨楼的人都在等着。李道玄对着白小蛮微微点头,坐上了玉真公主的车子。 金风细雨楼的车子一前一后护卫住了玉真公主的车,李道玄坐在车内看着这位公主,不,应该说这位姑姑。 玉真殿下托着腮,想了一会儿勉强笑道:“玄儿,你是不是有很多事要问姑姑?” 李道玄心神收了回来,低头沉思一刻,抬头问道:“殿下……姑姑,明珠真的要被册为公主么?” 玉真殿下没想到他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这件事,不禁失望的望着他,良久才点点头:“不错,这是陛下的意思。” 李道玄沉声道:“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和明珠的关系?” 玉真殿下伸手摸着他的头发,有些生气的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为这小儿女之事愁闷,陛下册明珠姑娘,正是在为你铺路啊。” 玉真殿下说的很是认真:“收拢西羌部族之心,稳定大唐西北疆域,这是新皇要做的第一件事。” 李道玄望着玉真姑姑,忽然有些明白了。只听玉真殿下继续说着:“那册公主之书,将来你登基后才要发出去的,这是陛下为你安排的一件大事。你为皇帝后第一件事就稳住了西北局势,才能得到百官的信任。你得明白,你和魏王吴王他们不同,他们都是历练过的,在百官中本就有了威信。” 玉真殿下一口气说着:“你出身草野,就算登基成功,要是不做一两件稳定局势的大事,怎么能服众呢。” 李道玄不说话,心头似堵住了一般,耳边听到玉真公主淡淡继续说着:“这件事做好后,你这新皇帝还要册莫相思姑娘为和城公主,赐婚逻些!“ 李道玄身子一颤,猛然抬起头大声道:“什么!“ 第252章 感业寺传佛 玉真殿下叹了一口气,对李道玄的反应她早有准备,但口中还是坚定的说道:“是的,姑姑知道莫相思与拓跋明珠在你心中的地位,但你必须得做这两件事。“ 她口中淡淡的毫无感情:“相思姑娘是看着你长大的姐姐,明珠姑娘是你在西羌认识的恋人。她们对你都是带着深厚的感情,必然会愿意为你牺牲的。” 李道玄眼皮狂跳,胸中闷气瞬时就要爆发出来,但玉真殿下双手捧起了他的脑袋,沉声说道:“道玄啊,稳定西北,赐婚逻些,牺牲这两个女子,你这新皇帝就能稳住朝廷。至于修士界的事,陛下已为你全盘打算好了。” 李道玄咽下冲出嘴边的一声怒喊,忽然笑了起来:“哦,不知他是怎么为我打算的。” 玉真殿下听出了他的心意,但还是说道:“自莫相思姑娘进宫之后,陛下多次试探,终从相思姑娘口中问出了你身上血脉的秘密。也遍在那时,他便决定要传位与你。” 玉真说着忍不住再叹了一口气:“我这位哥哥,一旦决定了什么事,那是心如山石一般冷血无情。” 李道玄漠然听着。 玉真公主摇头道:“陛下第一个要除的便是太子殿下,当年他为太子,本是杜皇后去时的无奈之举。太子原本是好的,但后来认识了很多不好的人,心就变了。这里面的事你也该知道一些,在陛下与鱼朝恩的刻意安排下,太子与崔贵妃勾搭到了一起。太子有了乱论之事,便失去了儒宗修士的支持。” 玉真公主嘴角露出冷酷之意:“没有了儒宗修士的支持,陛下放手让太子做事,越做越离谱,终得璇玑山一战,再废去了太子身边的六率禁卫,如此大事已定,太子便算是完了。” 李道玄想到璇玑山洛府一战,不禁想到了吴王殿下。 果然玉真公主缓缓继续道:“至于吴王殿下,本来我是很看好他的,但他灭修士的心太急,急到连支持他的道宗浮游观都害怕起来。但陛下还是强请浮游观主李淳风做推背图,引动天劫。再借璇玑山之变,将吴王背后的白鹰洛府也打压下来。” 李道玄抬头望着玉真殿下:“这么说魏王殿下就是下一个了。” 玉真公主微微摇头:“昆仑宗是道门第一大宗派,魏王殿下得昆仑宗的支持,本来是很难处理的。这件事陛下做起来也是畏手畏脚,便交给了杜玄风去做。” 她说到这里苦笑道:“杜玄风怎么做的我们不知道,但昆仑宗却真的放弃了魏王,这里面的事情虽然陛下还没想明白,但结果还是好的。” 玉真殿下虽然是在苦笑,但嘴角忽然抽动起来,她望着车外忽然惊声道:“是高力士!” 李道玄不解。 玉真殿下回头握住了他的手:“道玄啊,姑姑现在知道了,说服昆仑宗的必然是高力士,今日昆仑宗的袁天罡很明显的站在了晋王身边。” 李道玄被她说的糊涂起来,玉真殿下一跺脚:“陛下处理完魏王之后,最后才将目标锁定在晋王身上。晋王身边无人,只有一个掌握暮雨阁修士的高力士。” 她说着长出了一口气:“我与陛下的计划是很简单的,本来是想借着今日芙蕖镇死士刺杀之罪,将高力士和暮雨阁一网打尽,但我们都看错晋王了,更看轻那高力士了。” 李道玄恍然大悟:“芙蕖镇刺杀您的暮雨阁死士是陛下安排的计谋?是为了给高力士和晋王安插罪名!” 他说到这里,脑中立刻想象出了整个事情大概。承玄皇帝一手将太子,魏王,吴王身边的修士势力拔得一干二净为自己铺路,却忽略了那最为弱小的晋王。高力士正是借着这点优势,不动声色的联合起了各大修士,却为晋王争得了最大的支持。 玉真殿下低头道:“今日弘文馆的事情,陛下也是没有想到的,他原以为拔出了那几位皇子,修士们只能转而支持你。但今日晋王忽然出现,背后跟着的不但有昆仑浮游的道门,甚至连天荒地老的佛宗也站到了晋王一边。” 她口中喃喃道:“如今仙流五宗,儒宗和文官体系全看着杜玄风。那杜玄风啊,毕竟还是要看着自己的亲外甥登基才安心的。” 太子,魏王和晋王是杜皇后所出,杜玄风的亲外甥,玉真公主所说的正是其中关键之处。 她口中渐渐有些低沉下来:“仙流五宗看来都是站到晋王一边了,加上文官,如今局势逆转,陛下手中也只剩下禁卫与军队了。“ 李道玄伸手握着玉真公主的手,轻声道:“姑姑,道玄不愿做皇帝,在我看来,只有吴王殿下可为明君,他最适合做这个皇帝的。“ 玉真公主却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念道:“昆仑宗与你不和,浮游观群龙无首,他们被晋王收服还可以想象,只是那佛宗僧尼为何就悄然站到了晋王的阵营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连李道玄说的话都没听到。马车在路上缓缓行走着,渐渐已到了金风细雨楼。 车中之人各有心肠,但距离金风细雨楼很远之外的一座寺庙中,却是别有一番风雨。 长安感业寺中,高力士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他的面前不远处,站着一僧一尼。双方默然相对,静静听着寺中回荡的钟声。 钟声过后,那高力士抬头对着面前的僧人微笑道:“欢喜无染阿难陀,传说阿难佛陀是佛祖座下最聪明的弟子。佛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过耳不忘。你这小和尚在菩提迦叶山上被人称为传经首座,阿难转生,那必然是博闻强识了。“ 高力士对面的那个僧人现出身影,果然是一个面目俊秀的小和尚,但这小和尚却毫是嬉皮笑脸的说道:“小僧不敢当,佛经中说阿难佛陀面如满月,眼如青莲华,身光净如明镜。小僧的模样啊,更像是菩萨座下的童子,不敢当!“ 高力士哦了一声,摇头道:“佛宗讲说,本无外相,容颜不过是臭皮囊。你这和尚说的可有些入相了。“ 那小和尚继续摇头:不一样不一样,如今和尚出门都要一副悲天悯人得道高僧的模样,要不然众生不认啊。不像那些道士们,只要穿一身道衣,带一方八卦,便是丑的像鬼,那凡人也争着朝拜呢。“ 高力士笑了,他站起来点头道:“吾佛传入中原时教义太过隐晦,更是与我中原水土不服。力士还记得千年前求法者纷纷西行求经。菩提迦叶山上诸佛现身,天荒和尚与地老神尼行走世间,除魔卫道这才有了佛宗一脉的昌盛。” 那小和尚摇头道:“不昌不盛,大唐高祖自认老子后裔,道门才是昌盛呢。” 高力士呵呵一笑:“佛道暗争,对那道门是没有好处的,反而对你们佛宗甚有好处。皆因尔佛深通变幻之道,能自道门教义中互相发挥,补充佛宗本身之义理。如今千年过去,也该差不多了吧。” 那小和尚此时已收了嬉笑之态,望着高力士,缓缓说道:“我天荒寺传承的是真佛,并不是天竺与西域那些皮毛。高先生说的道佛融合,互相吸收的事情是绝没有的,那些都是儒生们在胡说。” 高力士拍手道:“好,阿难佛陀既然如此说,那咱们就好谈了。” 小和尚拈指一笑:“没什么谈的了,心荒师兄去后,阿利律首座与小僧已经决定支持晋王了。” 高力士没有说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抬头说道:“晋王登基后,会颁下旨意,刻印《天荒大云经》,长安洛阳乃至各州府可多建佛寺。” 他说到这里脸色也严峻下来:“但道门乃是我大唐之国教,高祖自认老子后裔,晋王也只能是道门弟子,你们天荒寺可以放开手传教,但朝廷不会帮着你们对付道门的。” 小和尚微微一笑:“如此已足够了。” 高力士也是一笑,却转头望向了依旧隐身在暗中的那个尼姑:“静斋大师以为如何?” 地老庙的静斋尼姑在黑暗中缓缓说道:“我地老庙愿听从天荒寺的师兄法旨,但有一个条件希望晋王和高先生能答应。” 高力士沉默了,良久后还是问道:“什么条件?” 静斋尼姑在黑暗中轻声道:“晋王登基后,须立武媚娘为皇后,这是我们地老庙的条件。” 高力士脸色变幻,渐渐沉了下来,摇头道:“不行,这不是我或者晋王能做主的。武才人与晋王感情是很好,但她毕竟是承玄陛下的才人,儒道两宗不会答应的。” 高力士说着便有些犹豫起来。昔年武媚娘入宫,国师李淳风曾奏报皇帝约:"后宫有天子气."又说那武才人风颈龙睛,隐然有代行天子的气势。虽然这件事说起来不过是李淳风的一念之词。但高力士一直对那武媚娘防范着,就是因为这件典故。 似乎知道高力士心中所想,那静斋尼姑缓声道:“佛祖观九天十地所有人,闻九天十地所有声,但我佛宗也从未说过谁可以为帝王,谁可以为天子。李淳风不过是道门小卒,他连天劫都扛不住,他说的话能当真么?“ 高力士点点头,微笑道:“待晋王登基,这件事我会办的。“ 那天荒寺的小和尚便合掌道:“善哉,高先生,按吾佛宗修士便等着晋王的好消息了。“ 高力士伸了一个懒腰,踏步走出寺外,淡淡说了最后一句:“不急,陛下圣寿还在,李道玄气运未尽,现在还没到善哉的时候呢。“ 第253章 振气斩乱麻 春风再起的时候,金风细雨楼中却是一片萧瑟。李道玄自玉真姑姑的车中走下来的时候,心中已充满了郁愤之气。无论是承玄皇帝亦或是身边的鱼朝恩,似乎都像驱动一枚棋子一般暗中摆布着自己的进退。 他顶着东来之风,眼望长街寂寞,这股难以宣泄的郁愤之气徘徊良久。李道玄长出一口气,在长安这泥潭中,他走的太被动了。 当日北陵道祖所传的“大道不争,随心所欲”八个字在他脑海中激荡,李道玄心中的郁愤之气化作了大鲸吞水般的豪气。 他一步一步走向金风细雨楼,看着门口无精打采的莺歌燕语,远远的大声道:“莺哥,燕语,叫大家伙儿都过来,我有话说。” 他大步走向了三楼,在那宽广的大厅中站定后望着厅堂中皱眉沉思的白小蛮。不多时莲生,鱼玄机等人都进了大厅。 李道玄猛然回首,扫视诸人之后却没有看到常随,他沉声问道:“常随呢?”。白小蛮安坐在木塌上淡淡说道:“常先生去安排楼中兄弟了,今日咱们惨败而归,得想好下一步如何动作才好,小蛮以为……” 李道玄冷然打断了她的话:“白姑娘,不需以为如何,某现在叫你们来,就是要说以后的事。” 白小蛮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决然,不禁愣住了,情不自禁看向了正被阿离抱着的小泥人鱼朝恩。李道玄眼光锐利,立刻对阿离说道:“阿离,你带鱼先生过来。” 阿离笑嘻嘻的不停捏着鱼朝恩,几步跳了过来。李道玄低头俯视着鱼朝恩,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鱼先生,从现在开始,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恢复我师父,也就是灵莲姑娘的记忆,道玄只求你这一件事,长安之事就不需先生操劳了。” 鱼朝恩眨巴着小眼睛,对于李道玄此刻的语气和神态,他是完全没有想到。但自认为李道玄的守护者的他,却无法抗拒这位少主此刻的要求。他在阿离手上默然点头。 不远处正懒散打着呵欠的莲生跳了过来,大声道:“李道玄,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恢复记忆,我洛灵莲好好的在这里呢。” 李道玄定目望着莲生,左手运转木元道法,手中凝结出一团青色莲花,口中沉声道:“你不叫洛灵莲,你是我李道玄的修行师父,你的名字叫做莲生,这木元道法你可看清楚了!“ 自从李道玄第一次用出五元道法时,莲生这些日子就一直在暗中怀疑着,李道玄那日在桃花坞中说得话她也都记着。但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态,她到现在也不愿可以去想这个事情。 但修行道法是不会说谎的,李道玄的木元灵力与她体内常年修习的功法是如此契合,明显出自一脉。 李道玄看着莲生有些苍白的脸,再次说道:“虽然你是我师父,但在未恢复记忆以前,还是要听我的。“ 莲生眼睛一瞪,立时便要发作,但李道玄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全力运转御鬼大法,以丹海灵力控制了莲生的灵鬼体。 他手上闪动着灵力,一把扣住了莲生的肩膀,将这个女子甩向了右边的鱼玄机。 鱼玄机下意识的接住了莲生,茫然无措的张口道:“公子,花朝节之事已近尾声,玄机要回去。“ 李道玄大步走过去,一只手捏住了鱼玄机的下巴,强迫的将她的小脸抬了起来,不容置疑道:“公子已跟玉真殿下说明白了,你别想回去了,我李道玄所在之地便是你的家。“ 鱼玄机从未见过李道玄如此霸气的神态,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 李道玄伸指点住莲生,一道灵力再次渡过去,缓缓说道:“莲生师父就暂时要你看着了,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离开她身边。“ 这句话说完,那鱼玄机似乎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在呆傻中无言的点点头。 李道玄解决了这个事情,望向了莺歌燕语。 这一对姐妹花自李道玄进来就噤若寒蝉,她们只熟悉温柔多情的公子,未见过冷峻无情的少年,见李道玄一双眸子扫过来,那燕语先撑不住了,口中懦懦道:“公子,我不敢了。“ 白小蛮噗嗤一笑,便是那鱼朝恩也忍不住摇头。李道玄也不问她做了事,沉声道:“你们姐妹现在就去,把常随给我叫过来,不管他现在做什么事。“ 莺歌燕语急忙转身下楼,灵巧的像一对燕子般。李道玄处理完这些事,最后望着的却是白小蛮。 白小蛮似乎早在等待着,收了笑意,淡淡说道:“怎么,公子有什么要说的,小蛮在听着呢。“ 李道玄定定望着她,转身对其他人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白小蛮双袖盖住了捏在一起的手指,默默望着诸人离去,等待着李道玄的问话。 但直到这些人去了很久,李道玄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他脚下轻轻渡过一道灵力,却只望着她。白小蛮双袖之下的手指握得紧紧的,但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李道玄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轻淡如风,只问道:“小蛮,这些日子来,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情?“ 李道玄说完后双目紧紧盯着这个女子,白小蛮暗中有没有做什么事,他是不知道的。但他就是要这样问一句,那自脚下渡过去的灵力就像一条游蛇,一直在干扰着白小蛮的天莲心法。 自变成鬼体后,白小蛮的天莲心法被迫,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守心灵力,再被李道玄以灵力干扰着她,她已经渐渐失去了冷静。 李道玄看着她大颗大颗的汗水自白净的额头上出现,脚下的灵力猛然一冲,在白小蛮一声低呼中再次撤了回来,松开了对她的压力。 白小蛮在最关键的时候放松下来,眼神中露出惊疑之色。 李道玄看着她的神态变化,口中缓缓道:“小蛮,我不会逼你的,但也不愿再留你。“ 他斩钉截铁的说着:“鬼体御法之术并不是万能的,我自会解开你体内的禁制,还你自由之身,但现在你就得走。“ 他说完,挥挥袖子,转身就要走。 “你!”白小蛮双目露出怒气,咬牙道:“你这个混蛋,要我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 李道玄并未停下脚步,淡淡说道:“那是白姑娘你自己的事。”他说着走下三楼,在大厅中挥手将一张桌子拍散,以御物之法将解除禁制的口诀写了出来,想想又加上了得自李淳风的几门修道之法,最后将一块木板御物成了一块方木。 他低头望着这块方木,默默等着,三楼之上毫无声息。门口却冲进了莺歌燕语。莺哥气喘吁吁说道:“公子,不好了,常大哥在皇城门前被禁卫拦住了,金吾卫现在四处拿人,咱们楼中人都被抓起来了。” 李道玄将手中的方木递给燕语说道:“将这个交给白姑娘。“说完一拉莺哥,身形闪出门外,御风而起。 莺哥被他带到了空中,急声道:“公子,咱们去哪里?去救常大哥么。“ 李道玄沉声道:“莺哥,你带我去见黄胡子。“ 莺哥懦懦问道:“公子怎么知道。“ 李道玄在空中俯视着她:“你和燕语是不是入了那大明摩尼教了?是不是白姑娘让你们加入的。“ 莺哥燕语确实加入摩尼教了,刚才燕语冲口而出的一句不敢了,正是为此事而说。但她最为疑惑的却是李道玄如何得知的。 李道玄见她茫然而又害怕的样子,叹息道:“今日在弘文馆,你赤足走过场中,我已经感受到你身上的灵力了。“ 莺哥恍然大悟,吐了吐舌头,便说出了黄胡子所在之地。李道玄落下身形,在怀安坊一间木屋前停住身形。 他推开屋门,就看到黄胡子一身白衣,正跪在一条火红的地毯上向着西方朝拜。李道玄等着他念诵大明经文后,才说道:“黄大叔,我有事求你。“ 黄胡子站起身形,碧色的眸子露出笑意:“你要求我什么?“ 李道玄微笑道:“求你帮我一把,帮我带着我的人离开长安。“ 黄胡子望向了莺哥,莺哥缓缓跪倒在地:“法王,公子都知道了。“那黄胡子便哦了一声,对李道玄一摆手:”李公子,请坐下说话。“ 两人盘腿坐下,那黄胡子便笑道:“公子可知道为何本尊搀和进你这潭泥浆中?” 李道玄也是呵呵一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说着倾过身子:“我只需知道你愿意搀和进来就行了,就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黄胡子站了起来,沉声道:“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我们想要什么。”他说着转身决然道:“本尊可以代表西域三十六宗承诺公子,三十六宗任公子驱使,但有一事相求。” 李道玄也是站了起来,朗声道:“请说!” 黄胡子摸着自己的胡须沉声说道:“求公子搬倒昆仑山,给西域诸宗一个机会。” 李道玄双目露出精光。那黄胡子声音缓了下来:“昆仑山辐射西域,百年来西域诸宗看着昆仑山的脸色行事,吾等无力回天,只有寄托冥王之子的力量了。” 李道玄伸出手掌:“一言为定!” 黄胡子与他击掌三下,已是有了精神:“公子爽快,本尊在长安任凭使唤。” 李道玄微微一笑:“那现在就得请法王动动身子。” 黄胡子微微愕然:“哦,有什么大事是朝恩大宗都处理不好的。” 李道玄走出屋子,望向皇城方位:“某今日要大闹皇城,需得借法王神力啊。” 第254章 东海詹元天 黄胡子顺着李道玄的视线望向了皇城的方向,李道玄遥遥指着皇城的朱雀大门之上的一杆天字黄旗说道:“法王可否能将这杆旗烧起来呢?” 皇城四道大门共有四杆黄旗,分为“承”“天”“圣”“玄”四杆王旗。这四杆王旗就插在宽厚的城墙顶部,大门之上。 黄胡子听到李道玄这个要求,不禁大吃一惊。他在长安日久,自然知道这皇城四门黄旗本来就有警戒防御的用处,一旦大旗倒了,恐怕不光皇城的禁卫,就是宫城的禁卫也要惊动。 黄胡子摇头道:“公子啊,本尊可记得你与那统领禁卫的秦国公大有渊源呢,闹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李道玄边走边摇头道:“日前在弘文馆,那魔化的太子殿下闯进来时,秦国公带领的禁卫毫不知情。仅从这一点来看,老国公对禁卫的控制并非无懈可击。” 黄胡子跟着他走,深有所思:“今日长安的力量,本就分为了禁卫和修士两大块。自禁止云珠被破后,修士的力量已经超过禁卫之力。” 李道玄皱眉问道:“那破灵四卫不是掌握在皇帝手中么。” 黄胡子没有答他,远远的莺歌奔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盏青色莲灯,交给了黄胡子。 黄胡子接过青莲灯,笑对李道玄说道:“这盏灯公子可认得?” 李道玄停下了脚步,没有去看他手中的青灯,却看着莺歌沉思不语。良久他忽然拍了拍黄胡子的肩膀问道:“法王,你可得给我说清楚,有没有对莺歌燕语下过什么禁制?我可不相信你们那什么大明摩尼教有这么强的信仰之力。” 黄胡子摆手让莺歌先离开,子怀里掏出一块看起来脏乱不堪的破布来,小心的擦着那青莲灯。口中却摇头道:“公子你太不了解莺歌燕语这两个丫头了,你可知道她们俩的母亲如今还活着呢,就被关在了掖庭局中,听说已是疯了。本尊教义本就是超脱愁念,还人天性之善美。” 李道玄脸色没有多大变化,但心中却有些不豫起来,黄胡子说的是,自己似乎也从未真的关心过这两个丫头。但他只是想了想便对黄胡子说道:“大明摩尼教的功法你可以教她们,教义信力就算了,她们日后总要跟我的,要信也只能信道才是。” 黄胡子手中的破布已将那青莲灯擦得花花一片,那本来看起来很是明亮的古灯如今竟像一只满布破锈的铁灯。 两人已走到进入皇城的唯一大道,东西向的横远长街。 黄胡子眼望那朱雀门上天字黄旗,口中道:“公子刚才问四灵卫是不是掌握在皇帝手中,本尊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只因那破灵卫确实在皇帝手中,但他们的破灵法却是传自修士界的圣地,西王云母!” 李道玄微微点头,这个西王圣地他不是第一次听说了,他只是望着黄胡子手中的青莲灯问道:“我不过要你烧烧一面旗,还需要这古怪的东西么。” 黄胡子脸一沉,怒道:“你以为那旗子就那么好烧,要是如此,那随便一个修士飞上去一把火就烧了不行?你可知那旗子是昆仑雪蛛丝混着天山灵筋草织成的?莫说是普通火,便是你那五元道火也烧不着的。” 李道玄望着他手中的青莲灯:“这灯有何古怪之处,就能烧着了那旗子?” 黄胡子沉吟了一下,轻声道:“这灯能烧一寸一分的三昧真火,足够了,不是本尊夸口,这凡俗世间,恐怕还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这三昧真火!” 李道玄微微点头,心道若果然是三昧真火,那已是仙人才能用的真火了,这世间还真没什么能挡住这种火。 他笑着拍拍黄胡子的肩膀:“那就好,法王你先准备好,等我的消息,我让你烧时你再烧。” 他说完御风而起,直奔皇城而去。 自这条东西大街空中御风过去,不过几息之间就到了皇城大门前,李道玄身在半空就听到地上一人喊道:“已到皇城,不得行法,兀那修士,还不快快下来!” 李道玄没有理会这人,低头看着朱雀门前四方之地,果然看到了常随挣扎着跪在一口铁锅前,锅内却烧着蜡油。还有若干金风细雨楼中人都被捆在一旁。 李道玄身在半空,也不说话,看着那聚集起来就要放破灵箭的禁卫们,挥手砸下了一个土元球。如今他再使用五元道法,与往日更是不同,这随手一个土元球下去,看起来毫无力量。但李道玄如今却能隔空运转这出手的灵力,他心中转念间,那地上的土元球转化做了火元球,四溅开来。 成千上百道火焰光点弹射半空是很壮观的一种景色,可惜的是那火球还未全部发散出去,就被一团白气罩住,缓缓收拢起来。 李道玄心中一动,这出手之人修为暂且不说,但就这笼罩四散火球的一手便可看出对方对于灵力的控制手段。要知道那么多无规则四射的火球在一瞬之间就被他放出的白气笼住,那可是需要很精妙的灵力操纵的。 李道玄落下身形,左脚踏在地上送出一道灵力环绕四周,右脚布下一个五元球以作备用,这才拱手对那刚才出手灭火球的人道:“阁下是何方修士,在下云州李道玄。” 对方有着一张方脸,看起来不怒自威的样子,却穿着金吾卫的制式铠甲。他见李道玄报出名号,却不还礼,只沉声道:“东海修士,詹元天,金吾卫左卫将军!” 李道玄望着那跪在不远处的常随,还有那烧着蜡油的铁锅,不禁皱眉问道:“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不知他们犯了什么法,无缘无故的被绑在这里。” 詹元天将军哼了一声,沉声道:“太子被魔门所害,杜相着金吾卫并南衙虎贲卫搜查全城修士,有涉及魔门者,斩杀勿报。” 他说着便指着那常随说道:“这人名常随,身上灵力带有五毒教的功法,还有蛊虫在身。当然是魔道之人,这蛊术是魔道里最害人的东西,所以要用蜡油封住他,沉到铁炉中化了去。” 李道玄望着那常随,莞尔一笑:“修习的是魔道功法,但从未害过人,那还是魔么?” 詹元天皱眉望着李道玄,忽然大声道:“李公子,某知道你是谁,国公大人也曾交代过我等,但除魔卫道本是……” 李道玄来之前,在金凤细雨楼中就已做了决定,也不想跟这个尽责而又方正的将军废话,摆手止住他的话,朗声道:“将军不要说了,常随的魔功是我传给他的。” 那詹元天将军惊呆了,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李道玄沉声再道:“我就是长安最大的魔头,害死太子的那个魔头也跟我李道玄有莫大的关系,将军可明白了。” 詹元天当然听得清楚,但他不明白,出身正统仙流东海派的他已被师长们刻下了牢牢的印记,只要遇到魔,那是一定不能留情的。 詹元天下意识的出手了,虽然面前站着的是李道玄,这个神秘莫名的,传说中陛下最为钟爱的小儿子。但他还是出手了,这一出手就是东海派最厉害的招数,潮云三叠! 但李道玄早就准备好了,他一上来就用出了最厉害的招数,自己的云雨破灵脉。刚才李道玄就知道这位将军修习的是水元属性的功法,所以李道玄将丹海的灵力转化为了木元属性,木生水,在丹海灵力全部变为木元后,李道玄已接住了詹元天的第一掌。 东海派的潮云三叠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出手的威势,而在于后续的重叠。顾名思义,詹元天第一掌带着无尽的大潮之力,白气茫茫的挥向李道玄时,心头还是犹豫了一下。 但当李道玄接住自己这出手一掌时,他就已无法回头,重叠着第二掌的潮云之力再次反推出去,但李道玄面色不变,又受了这一掌。 詹元天口中忍不住道:“公子撤手把!”刚说完自己潮云三叠最厉害的第三叠已是出手了。就像潮水涌动一般,第一波过去后,第二波带着第一波的力量会更加壮大,詹元天这第三掌已是带动了潮浪三叠的力量。 李道玄双手按在詹元天的掌上,感受着那汹涌澎湃的气息,在潮云三叠威力最猛的那一刻,他放出了云雨经脉破灵术!那云雨破灵脉里的破灵粒子疯狂的涌动出来,吞噬着詹元天的灵力。 詹元天就感觉自己威力最大的一掌就像拍进了大海里,渐渐化作无形,他心头震撼,感受到对方的丹海就像大海一般,吸收着自己所有的灵力。 李道玄看着对方震骇的眼神,缓缓收起了云雨破灵脉,慢慢将体内的灵力返还给这詹元天一部分,手指一道木荆棘缠住了他,低声道:“詹将军,刚才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速去通知杜玄风就是了。” 李道玄说着脚下一跺,原本布置好的两个五元球发作起来,两道灵力自地上突射而去,将远处的常随与其他兄弟身上的禁制破去。 第255章 莲灯烧天旗 詹元天被李道玄化出的木荆棘捆着身子,挣扎着怒声道:“道玄小儿,放开爷爷,咱们再战一场,我詹元天从未受过这等侮辱。” 李道玄大步走过去,挥手一弹。那周边要扑过来的一队禁卫就被无形的灵力推了出去。李道玄皱眉看着那兀自挣扎的詹元天,点头道:“詹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若是这样被捆着送回去,大失将军的面子吧,若是受了重伤赶回去,才能显出将军的勇武与忠心吧?” 詹元天不解的抬头,还想激怒李道玄。李道玄却已经出手了,他一指点破了詹元天身上的护身灵力,另外一拳却带着土元灵力击断了詹元天胸前的三根肋骨。 詹元天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李道玄的第二拳又来了,这一拳带着的却是火元灵力。詹元天大吼一声,胸口铠甲裂开,一阵黑烟冒起,李道玄第三拳又来了。 良久他收手起身,满意的望着这将军身上惨不忍睹的伤口,轻声问道:“詹将军,现在可以了么?您可以回去报告了么?” 詹元天伸出手指指着他,却无力说话,其实李道玄三元灵力出手,已是手下留情了。他最后招手让几名禁卫抬着那詹元天离开,望着在禁卫手中还在挣扎的詹将军,不禁微笑起来。 被解开了禁止的常随带着金风细雨楼的几位兄弟冲了过来。常随远远看着李道玄,忍不住高声道:“师父,咱们快走。” 李道玄默然不动,等常随几人冲了过来才缓缓道:“你带他们回金风细雨楼,回去做两件事,第一是召集楼中弟兄,第二是准备迎战!” 常随从未见过李道玄如此冷峻的模样,心中打了一个突儿,强笑道:“师父,咱们要迎战谁啊?“ 李道玄摇摇头道:“不知道,或许是朝廷的禁军,或许是昆仑山的道士,甚至是和尚尼姑也说不定。” 常随诺诺的退下,又问道:“师父您在这里做什么?” 李道玄瞅了他一眼:“常随,你今日的问题很多啊。” 他说着大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常随,常随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转身带着几名楼中兄弟走了。 李道玄在常随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他不了解,李道玄晃晃脑袋,将这种不好的感觉去掉,这才望着朱雀门前集结的禁军,再次御风而起。 他在高空看到了那站在门上的黄胡子,黄胡子正捧着那盏青灯,一手拽着飘舞的黄色大旗。 李道玄落到城墙上,俯视整个长安皇城与宫城。 长安皇城城墙宽三丈,高十七丈,这皇城一圈城墙上原本有箭楼等防御城堡,如今却已不用了。 黄胡子站在黄色天字旗下,见李道玄一言不发,不禁问道:“公子,要不要烧啊?” 李道玄看看时辰,忽然问了一句:“皇城与宫城的禁卫什么时刻人最多。” 黄胡子想了想说道:“该是午时换班时。”李道玄点点头道:“那就午时再烧。” 黄胡子望着李道玄,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公子你是要烧这天字王旗,把皇宫内的禁卫都引出来是么?” 李道玄不置可否,只等到时辰到了才淡淡说道:“烧吧!” 黄胡子一手点在青灯上,口中念道:“生生化化皆因火,火遍长空万物荣!”随着他这句似口诀非口诀,似念词非念词的咒语出口,李道玄看到他手中一点圣火如白银流水一般流进了那青莲灯的尾部,一团白光萦绕古灯,点点银光自青灯之上燃了起来。 李道玄默然看着他做法,忽然笑了起来:“法王原来与道门也有些渊源,这可不是三昧之火么。” 青莲灯上烧着的银火化作了黄黑蓝三色,三昧之色同聚同生,渐渐冒出一寸一分高的小火苗。 这小火苗一烧出来,李道玄就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力量,那不是澎湃的,也不是强势的,而是一种威严,这一寸一分的小火苗在他眼中仿佛就是通天而烧的无尽火龙一般。 黄胡子小心翼翼的点着了身边的天字黄旗,这才对李道玄说道:“公子,儒释道三门说白了源出一流,我大明摩尼教传自西土之地,与中原三门原本是没有关系的,但这些年来神尊教义多变,渐渐的也有些被三教合流的意思。” 李道玄看着那天字黄旗慢慢燃烧起来,火焰之光非常猛烈,即便是在午时艳阳下也闪耀着强光。 他定神注目望着远方的宫城,低头俯视面前的皇城,关注着皇宫城内禁卫的变动,口内缓缓道:“法王啊,我道门教义首条便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一条已将天地人间乃至虚空无限的事情都说全了,你们大明摩尼教还有什么教义能比这句话还通透?” 黄胡子微微一笑:“法理是相同的,但其中教义的重点是不同的。”黄胡子说着望了一眼李道玄:“公子若是对我教有兴趣,我很是愿意将本教明尊亲手所书的《御尽万法根源智慧经》献给公子读一读的。” 李道玄此时已看到了皇城中禁卫的动作,这朱雀门大旗一烧起来,沿着皇城左中右三道大街上涌动出三队禁卫,他甚至还看到穿插在皇城横竖大街无数小巷中都涌动出禁卫士兵。 李道玄默默注视着南衙禁卫布成八方合围之势,向着皇城大门而来,心中默默计算时间,口中却对黄胡子道:“我很有兴趣读一读,不过等出了长安再说。” 黄胡子却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说道:“道家说太极两仪万象,佛家便说虚无婆娑与六道,中土儒宗倡导的却是浩然正气,天地君父。这些教义对于我们大明教众来说都太过遥远,我们更愿意注视眼前之人,观察自我与内心。” 李道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皇城的南衙禁卫自八方已将城墙合围住了,那宫城的禁卫便动了起来。宫城守卫的北司十六卫,除了金吾卫早已出动在长安四处巡逻,左右羽林卫留守不动,其余的各卫却在宫城四周布防完毕,并未出动。 李道玄皱起了眉头,忍不住问道:“要怎样,宫城禁卫才能出来呢。” 黄胡子正跟他说着教义,听他此一问,再看看面前皇宫禁卫的变动,只想了一下,终于知晓了李道玄今日火烧天字旗的真正用意。 黄胡子暗中叹了一口气,只对李道玄道:“宫城十六卫除了左右羽林卫,其他都掌握在内侍省大监的手中,公子想要引出这些禁卫来,除非那内侍省和杜玄风还有陛下这三方同时命令。” 李道玄点点头:“罢了,宫城那边再想想,皇城这边的防卫看得差不多了。” 他说着一扯黄胡子说道:“既然差不多了,法王该想办法带我离开了。” 黄胡子看着四方围得水泄不通的禁卫们,再看看那已经拉紧弓弦的破灵箭,不禁摇头苦笑道:“公子你这次可害死我了。” 李道玄哼声道:“若是法王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某还要你有何用呢。”他说着催促道:“快走,若是等杜玄风来了,咱们可走不了。” 黄胡子无奈的站在城墙上左手一圈,右脚轻点地面,围绕着两人身边,渐渐晃出了一个圈子。圈子中缓缓浮现出两个人像。 李道玄看着这个圆圈中两个人像,其一为恶鬼状,其一为美女状。两个人像在黄胡子画出的圈子里飞快的旋转起来。 李道玄看着这圆圈中飞转的人像,忽然想到了道家的八卦图,这两个人像的旋转方式像极了阴阳鱼的变化。 他心念一动之下还未说话,就感到面前空间一阵扭曲,黄胡子抓着他的手大声道:“进!” 李道玄运转灵力跟着黄胡子自旋转的漩涡中跳了进去。 在这循环旋转的空间里,他们只停了短短的一瞬间,但李道玄还是下意识的放出了一点灵力,留在了这奇怪的空间里。 这空间中就像一团泥浆一样,身子一进去,便似陷落下去,但一瞬间似乎又静止不动。 在这种奇妙的感受里,下一刻,李道玄与黄胡子边出现在了皇城西南的平康坊间。 李道玄第一眼看的却是脚下的一道渐渐消失的圆形痕迹,他心头一动,转身低声问身后的黄胡子:“你们在长安布下了这等古怪的传送法子,原来早有预谋。” 黄胡子皱眉看着他,忽然摇头道:“公子啊,你现在心中老想着阴谋,所以看谁都是有阴谋的样子,实不瞒你,这些二元混沌阵,在长安也只有四五个位置可以转换,这些还是大隋时留下来的。” 李道玄微微一笑,御风而起,飞向了金风细雨楼,黄胡子跟在他身后。眼看就快到金风细雨楼了,李道玄轻声问道:“法王,你们大明摩尼教的功法是你口中的明尊传下来的么。” 黄胡子皱眉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那自然是明尊传下来的功法。” 第256章 谁说当年事 李道玄笑了,落到金风细雨楼前的时候,他对黄胡子说道:“那你们那位明尊啊,一定是位道门的修行高手,竟然能将道门功法换了个皮相,变成了你们摩尼教的功法。” 黄胡子脚下一个踉跄,望着走入那金凤细雨楼的李道玄,心中只狂喊着:“他,他怎么练这个都能看出来,那传说中冥王血脉的力量乃是世间道法的本源,那是真的么.” 李道玄刚刚走进金风细雨楼就看到白小蛮站在大厅中,背对自己而立,手中提着一个包裹。莺歌燕语眼圈儿发红,都在苦苦哀求着什么。 李道玄走进来惊动了白小蛮,她的肩膀抖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返身福了一礼:“小蛮一直等着公子呢。” 李道玄点点头:“白姑娘等道玄是为了什么,我以为姑娘早就走了。” 白小蛮扬起了头,冷声道:“当日遣散云裳小筑的姐妹们所花的金子,有一半是小蛮所出,还有准备花朝节的若干支出,共计六万金子。” 她说着伸着手指数道:“还有楼中的马车一辆,莺歌燕语也是我送给公子的,还有……” 李道玄哦了一声,看着白小蛮道:“白姑娘准备去何处安身?” 白小蛮手指抚了抚一缕青丝,淡淡道:“小蛮无处容身,已准备去感业寺出家为尼了。” 李道玄默不作声,只问道:“我送给姑娘的口诀你看了么?”白小蛮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转身走向了后院,不多时就听到马蹄声响,她竟独自驾着马车远去了,空中依稀还传来她的声音:“李道玄,我就在长安郊外凉夕斋中,你欠我的都要给我送过来。” 莺歌燕语不解的看着李道玄,心中实在难以接受他的决定。李道玄只等了一下,便举步走向了三楼。 莺歌燕语跟着走上来,李道玄轻声问道:“玄机姑娘呢?” 莺歌低声道:“玄机姑娘看着灵莲姐姐,就在后院桃花坞中。” 李道玄再次哦了一声。 三楼之内坐满了人,常随带着几位游侠儿正忐忑不安的等着李道玄,鱼朝恩站在桌子上,面前却坐着一位青衣男子,正是那随着拓跋明珠进京的阴九幽。 李道玄看着阴九幽皱眉道:“明珠那里?” 阴九幽起身低声道:“明珠姑娘在芙蓉园里。” 李道玄点点头,缓缓坐在了主座上,常随见机的快,对那几个游侠儿使了个眼色,那几个游侠儿便知机的退了下去。 现在坐在三楼的,便算是李道玄目前可以动用所有力量了。 李道玄托着腮,缓缓道:“我已经驱逐了白小蛮。” 常随大惊道:“师父,白姑娘怎么了。” 鱼朝恩也是皱眉道:“白鹰洛府的情报谍卫还在白姑娘手上呢。” 李道玄摇头道:“我已经决定了,还有白姑娘说我们还欠她若干金子,我想着如今楼中也没钱,不如就把鱼玄机和灵莲送过去抵债吧。” 站在三楼楼梯口的莺歌燕语齐声惊呼一声。不能置信的望着李道玄。 常随低头不语,鱼朝恩眉头展开,已经明白了,忽然道:“莺歌燕语也送过去吧,不过阿离那妮子如今为我办事,她暂时还是留下来。” 常随此时也已明白了,抬头望着李道玄:“师父,您何必如此周折,直接将她们送出去不就得了。” 李道玄微微笑道:“送是送不走的。”他望着常随,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我想了很久,这里面是有个分别的,咱们即将要做的事太过危险,一定不能白姑娘和洛府牵扯进去,玄机她们既然是卖给了白小蛮,自然也不是咱们金风细雨楼的人了,日后无论朝廷法度还是修士说法,都不会牵扯到她们。” 鱼朝恩淡淡说道:“公子,咱家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将这几个女子的身份与你撇开关系。公子驱逐白小蛮,送走这几个女子,算是和云裳小筑和洛家都撇开了关系。这一点是可以的,但您未免也太过于僵了些。” 常随大声道:“不错,师父,他们可是会玩阴的。” 李道玄摆手道:“就算我想多了,但此事我已决定如此办理。”他说着起身道:“明日就是花朝节大赏,望仙阁与曼罗馆都要到皇城门前拜祭十二花仙。” 李道玄沉声继续说道:“我的姐姐莫相思明日也一定会出现在那里,我的计划很简单,明日午时动手,抢出相思姐姐。” 常随唰的一声站起来:“不行,师父,太冒险了。” 李道玄歪头看着他缓缓道:“金风细雨楼本来就是你的,你不愿意就罢了,带着楼中兄弟去吧,道玄绝不阻拦。“ 常随闷闷的坐下,心中五味繁杂,也不知什么味道。 鱼朝恩皱眉道:“公子这计划太过简单,那皇城的禁卫……” 李道玄轻声道:“我今日已测过皇城禁卫出动的时刻,南衙禁卫的整个攻击合围的动作也都看清了,详细的计划我自有想法。” 鱼朝恩不说话了,最后问道:“救出相思姑娘后呢,如何逃出这长安?” 李道玄摇头道:“不逃,咱们还留在这里。救我姐姐只是第一步,我们还要救出落碧玑公子,甚至吴王殿下……” 鱼朝恩身上的泥尘慢慢散落,他自泥人化形为魂体,缓缓跪倒在李道玄身前,以一种难以描述的声音道:“少主!您是终于不要做皇帝了么?” 李道玄转身道:“你们都出去。” 阴九幽带着常随一闪就出了三楼,李道玄回头望着鱼朝恩的魂体,沉声问道:“自从进了长安城,鱼先生就跟着道玄,我想知道为什么。” 鱼朝恩苦笑一声,起身走动着,忽然摇头道:“不是从进长安开始的,少主你六岁时我就在你身边了,那时还在云州乐都城呢。” 鱼朝恩说着,毅然道:“事到今日,有些事也该告诉少主了。” 李道玄慢慢坐下,低头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原来鱼先生就是杏花楼的老鱼头,你果然在乐都时就跟着我和姐姐了。” 鱼朝恩的魂体盘膝坐下,低声道:“少主,你的生父是当今承玄皇帝,而你的娘亲,便是来自冥界的叶倾城姑娘。” 李道玄想到了那封得自秦国公的书信,自己的娘亲果然那个名为叶倾城的女子。 鱼朝恩缓缓诉说着。 当年大隋魔帝隋炀帝在长安布下了九天十魔阵法,以自己的亲妹妹兼情人作为祭品,试图从冥界中召唤魔神。 但阵法还未完成,隋炀魔帝便迁都洛阳,等到阵法完成时,大隋已灭亡了。 当年的承玄皇帝还只是一个皇子的身份,奉命勘测大明宫附近地势。承玄皇子便是在那时候闯进了崔园的地牢中,遇到了自冥界召唤来的叶倾城。 李道玄听到这里,方才真正明白自己身上的冥界血脉原来是传自娘亲。但他很快疑惑起来,这么说来,姐姐与拓跋大叔口中的那只黑狗又是自何处来的? 鱼朝恩缓缓道:“当年我还只是暮雨阁的一个普通死士,奉命在承玄皇子身边卧底,却被叶姑娘查探出来,也正是在她的决策下,整个魔宗暮雨阁变成了皇家的死士,内侍省正监掌北司,握死士,便自我鱼朝恩开始的。” 李道玄打断了他的回忆,只沉声问道:“我的娘亲,到底是谁害死的。” 鱼朝恩没有说话,良久才苦涩道:“十六年前的惊变,至今还有很多疑团未曾解开,但要说害死叶小姐人,除了出手的仙门五宗,就是那个决策之人了,他,他便是……” 李道玄心神震动,忽然明白了,他接口道:“他便是当今皇帝,承玄了!” 李道玄想到了初遇阿离时,这个大雪山胡姬少女说的话儿,大雪山阿离的师父和自己的娘亲果然有着深厚的关系,阿离带剑入长安,要杀承玄皇帝便也是因为如此。 不知为何,李道玄此刻并未有任何伤心抑或愤怒的感觉,他只觉得有些悲哀,自己一直掩藏在内心的身世,自己从未去想过寻找的身世,在长安慢慢的展开来时,对于他自己来说,却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自己的娘亲竟然是父亲下令害死的,而害死娘亲的这个男人如今又要传位给他。 李道玄站了起来,对鱼朝恩摆手道:“不要说了。” 鱼朝恩魂体暗淡下来:“少主,这些事你早晚是要知道的,咱家和老狮子这些年来为的就是将你扶上皇位,以慰小姐在天之灵。” 李道玄摇摇头,哽咽道:“娘亲之灵不在天上,而在冥界之中,她是魔女,我是魔子。你说要安慰娘亲,那与登上皇位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亲手杀了承玄皇帝?” 鱼朝恩魂体颤抖,良久才说道:“陛下时日已经不多了,少主,咱家要告诉你的是,害死小姐的主谋之人既不是陛下,也不是仙门五宗!” 李道玄悚然而惊,厉声道:“你说什么!” 鱼朝恩一字一字说道:“害死叶小姐的主谋,便是那西王圣地!” 第257章 西王圣之地 西王圣地,鱼朝恩说出这个字眼来,带着刻骨的恨意。但李道玄却茫然不知,他在云州多读天下奇书,涉猎不算窄,却从没听说过什么西王圣地。 鱼朝恩叹息道:“公子不要想了,世间知道这西王圣地的修士本就不多,更何况凡人。便是咱家这些年来明察暗访,也只摸到了这神秘之地的一点皮毛。” 李道玄注视着他,缓声问道:“西王圣地听起来,似乎和西王母有些关系,难道是昆仑宗?” 鱼朝恩连连摇头:“昆仑宗固然是本朝第一道宗,昆仑宗的袁天罡如今也是大唐第一国师,但那袁天罡也不过是个天元境的修士,与西王圣地差远了。” 他说着双手笼在袖中,遥想当年之事:“昔年陛下刚刚登基时,终在乱世之后迎来了第一个欢年,咱家还记得那年春分时候,仙流五宗忽然同时接到了一封仙函,邀请诸宗高手去西王圣地走一遭。” 鱼朝恩缓声说着:“那年包括大唐五大国师,并各宗一流高手齐聚长安,在盂兰盆会上讨论此事。我与老狮子,王麻子还有小姐偷偷潜入盂兰盆会上偷听。” 李道玄听他说王麻子,立刻想到了那位海枯斋主,耳边鱼朝恩的话声渐渐欢快起来:“我当时修为未成,老狮子脾气暴躁,也只有王麻子能为小姐做些事情。记得那盂兰盆会上,儒释道三大宗门先是争论了一番修为上的问题,最后才开始讨论那西王圣地之事。” 鱼朝恩眼神中露出奇怪的表情:“各大宗门讨论来讨论去,一致认定这所谓的仙函,不过是域外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修行宗门发出的,想来他们也是想借中原修士出出名罢了。” 李道玄听得仔细,插口问道:“虽然这所谓的仙函发到了各大宗门里,但这些修士门派都是传承千百年的老门派,怎么就因为区区一纸函文就如此认真起来呢?” 鱼朝恩点点头:“公子问道关键处了,原本小姐也是如此说的,这件事说起来咱们也是很久以后,亲眼看了那仙函才明白。” 他说着沉思了一会儿:“那仙函之上除了几句客套话,还写了很大一篇文章,却是对各宗门的修行心法进行了点评。昆仑,浮游,天荒这等大宗门的函文咱家至今没看到。那次看的却是仙流外门中的东海宗的函文。” 鱼朝恩说到这里露出一种梦呓般的声音:“至今再想,那点评东海宗修行功法的文章写的真是刻骨铭心,每一句都指出了东海宗修行功法中的漏洞,字字珠玑,别说是东海修士,便是咱们这等外宗修士看了后,也是获益匪浅。” 李道玄啊了一声:“难道说这函文上所写的其实是破解东海宗修行功法的文章?” 鱼朝恩嘿然一笑:“不错,正是如此。昔年云沧澜一掌开出了东海三岛,乘风破浪,踏鲸过海,开出了那名震九州的东海一宗,那是何等的威风。就是因为这区区一纸函文泄露,传遍了九州修士,弄的三六九等的修士都不再怕那东海宗。一代海宗不过几年间就衰落了,公子你说那仙函厉害不厉害。” 李道玄想到这其中的深意,猛然震惊道:“若果然如此,那昆仑,天荒等宗门岂不是……” 鱼朝恩笑道:“正是如此,虽然盂兰盆会上各宗门说得云淡风轻,但各大宗主都是惴惴不安,咱家今日想来,哼,恐怕不管是昆仑还是天荒,他们的修行心法怕是都被这西王圣地给破了。” 李道玄长出一口气:“如此说来,各大宗主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鱼朝恩点头道:“不错,不但非得走这一遭,而且还是倾巢而动,各宗门势力都派出了修为最高的修士,在盂兰盆会后一起赶往了那西王圣地。” 李道玄听到这里忽然皱眉问道:“鱼先生,不对啊,依我想来,这西王圣地既然这么多年无人知道,那定然在极隐蔽之处。难道那函文上写出了所在何地?” 李道玄问着自己先摇摇头:“西王圣地既然把自己搞得如此神秘,定然是不愿自己所在之地暴露的,这说不通啊。” 鱼朝恩缓缓走了几步,点头道:“公子说的极是,西王圣地并未有写出所在方位,但却派出了一位接引使。” 李道玄摇头道:“便是以使者接引,但那些去过的修士难道还找不到么?” 鱼朝恩魂体拍手道:“这正是其中诡异之处了,那次九州各大宗门共计去了四百多名修为深厚的修士,但这一去就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回来。” 李道玄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他们都被害死了?” 鱼朝恩摇头道:“那倒也不是,因为其后每隔三年,便有一次盂兰盆会,每次盂兰盆会上都会选出宗门代表,再赴西王圣地。虽然每次都是无人回来,但每年还是会有修士抢着去。” 李道玄喟叹道:“那必然是西王圣地的阴谋了。” 鱼朝恩皱眉道:“这些就不是我等能解的了。”他说着叹道:“甚至这位接引使将那些宗门之人带到了何处,又发生了何事,已成了一个大谜团,至今无人能解了。” 李道玄皱眉道:“鱼先生,这些年来,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人能自西王圣地回来么?“ 鱼朝恩沉声道:“有的,有一人确实回来了,也正是因为他逃了回来,才有了以后的事情。“ 鱼朝恩说着更是连连摇头:“那第一次去西王圣地的修士都是各宗精英,这一去便是半年之久,最后却有一位潇湘剑派的修士在雷州被人发现。“ 李道玄听到此处,心中一跳:“此人说了什么。“ 鱼朝恩缓缓道:“这位潇湘修士被人发现时正在渡天劫!“鱼朝恩说着眼中冒出精光:”此人去西王圣地前不过是玄空境的修士,但这半年后回来,竟然一路突破了玄空七妙,甚至破了天元六相,修为达到了人间修士的顶峰。他正是因为在渡天元六劫时才被人发现。“ 李道玄恍然想到了什么,那鱼朝恩继续道:“可惜这位修士渡劫失败,被六万道天雷轰成了一天尘土,但他魂飞魄散之时,却在一块石上留下了西王圣地的所在之地。“ 李道玄不由喘了一口气:“他写了什么?“ 鱼朝恩闭目道:“这位潇湘修士在雷州天涯石上留下了一段谜语,九州修士闻听此事后纷纷赶去,人人都看到了,却是人人都解不出来。“ 鱼朝恩说完看着李道玄:“公子,你要知道,世间修行之人,能达到玄空境的也不过九牛一毛,更何况有缘踏进天元境的。那潇湘修士只不过去了西王圣地半年,就达到了近乎仙人的修为。九州修士哪个不明白这个道理,人人都想去圣地朝圣,可惜无人解得那谜语,最后只有一人解了出来。“ 李道玄隐隐想到了什么,冲口道:“难道是……“ 鱼朝恩微笑着点头道:‘不错,正是公子的娘亲叶倾城小姐解了出来,而且叶小姐只不过看了一眼就解出了答案,所以才有了小姐的西王之行。“ 李道玄心中充满震撼之情,对这位娘亲又多了几分崇敬。 鱼朝恩也是感慨不已:“咱家还记得小姐一看那天涯石上的谜语,便急冲冲的赶回了长安,只与陛下说了几句话,就独身一身赶往了西王圣地。” 李道玄轻声道:“娘亲自然是这世间第二个自西王圣地平安回来的人了。” 鱼朝恩点头道:“不错,叶小姐回来后才怀上了公子。那以后算是平安无事,直到小姐怀胎九月时,大变才起。西王圣地传书各宗,务要斩除冥界魔种。九州修士齐齐聚集,甚至,甚至连陛下的皇位都要不保。” 李道玄摆手沙哑道:“是了,皇帝大人不愿放弃自己的皇位,只得放弃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亲口下令害死了我娘亲。” 鱼朝恩不再说话,良久才道:“陛下当年被修士们逼到了绝境,这些年来已饱受了折磨。” 李道玄冷笑道:“原来皇帝大人所说的斩灭修士,驱逐宗门,是因为良心发现了。” 鱼朝恩缓缓道:“自仙魔修士崛起,任何一位皇帝,不管是前朝还是大唐,都是不甘受制于修士的。陛下反修士之心早就有了,要不然他也不会与叶小姐一见倾心。” 李道玄立刻讽刺道:“我明白了,皇帝大人原来是在利用娘亲为他做事。” 鱼朝恩默然无语,干涩道:“陛下虽然对不起小姐,但对公子已是尽心了。” 李道玄将鱼朝恩所说的这段秘闻想了一遍,摇头道:“恐怕非是如此,恐怕是那西王圣地之人要的只是我娘亲的命吧。“ 鱼朝恩回想起当年承玄皇帝坚决的意识,冷血的表情,再想到正是那年长安大变后,陛下才决心立下太子李乾承。尽管心里不愿相信,也知道李道玄说的有理。 李道玄此时已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但他忽然停住了脚步,返身问道:“鱼先生,你可还记得那雷州天涯石上的谜语?也就是所谓西王圣地所在?“ 鱼朝恩缓缓道:“虽然如今这个谜语已成了修士界的笑谈,也很少再有人提起,但咱家这些年来一直未忘。“ 他说到此处加重了语气,沉声道:“那石上所写的是‘圣地之所在,便是北之维三二度之,一四分之;西之经****度之,五三分之‘!“ 李道玄默默念着:“北之维三二度之,一四分之;西之经****度之,五三分之!“连念了几遍,毫无所得,摇头叹道:”果然如我所想,不过是那修士迷惑人耳!“ 他说完振奋精神道:“鱼先生,娘亲的大仇自然是要报的,但不需做皇帝,单凭我李道玄一人,足矣!“ 鱼朝恩看着李道玄昂然离去,魂体闪了几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258章 皇城夺美计 李道玄走出金风细雨楼,转身走入了后院之中,那桃花坞中桃花依旧盛放,但在他眼中却失却了几分颜色。 李道玄望着桃花发呆,心中还想着鱼朝恩所说的那段秘闻,忍不住想到:“世间之人恰如这桃花一般,每在不同心境中看去,花儿的颜色也是不一样的。虽然,这些花儿并未变,只是人变了。” 李道玄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此时却觉得虽是春日未满,心中已是几多秋。他心中难以释怀的正是自己的娘亲,叶倾城之事。 若是不知,便也如落花随流水,任他去了。但自己已知道了,那复仇的心念却像这纷纷落下的花瓣一般,慢慢堆积起来,终于一刻落花成小径,自己也要踏上复仇的那条小路上。 李道玄将这种心念慢慢压了下去,转身走进了桃花坞中的小屋里。石床还在,香踪渺渺。鱼玄机莲生等女此刻已在白小蛮那里了吧,自己留给白小蛮的方木上已写清楚了整个逃出长安的计划。 李道玄微笑起来,虽然这个计划很是简单,但在这泥潭一般的长安中,只要自己走的轻,还是很有把握的。 他想着转身就要离去,却看到石床上一纸粉色信笺。李道玄拿起一看,却是一笔花颜小字,那是小字写的是一首别诗。 “红桃处处春色,碧柳家家月明。楼上新妆待夜,闺中独坐含情。芙蓉月下鱼戏,螮蝀天边雀声。人世悲欢一梦,如何得作双成。” 如何做得双成,这定然是鱼玄机留下的诗句。 李道玄将这信纸折起放入怀中,望着石床缓缓自语道:“如何做得双成?玄机啊,那不是你的苦恼,那是我李道玄的事情,你这女子啊,只需安静等着便是。” 他心中莫名豪气顿生,稳定的推开木门,大步走向了楼中,边走便大声呼唤道:“常随!” 一直等在厅中的常随几步赶了过来。李道玄沉吟道:“明日行事不需金风细雨楼的兄弟出手,但你现在需办好几件事。” 常随垂手道:“师父您说。” 李道玄便问道:“明日三月十五花朝节赏红大赛,那望仙阁和曼罗馆的比试是如何进行的。” 常随急忙答道:“明日皇城朱雀门前大比,相思姑娘和那位曼罗馆的黛云会在朱雀门前表演才艺,由各方名士并百官一起评出今年花朝节的花仙状元来。” 李道玄皱眉道:“百官?” 常随笑道:“本来是不关那些官员之事的,但今年花朝节还涉及到了和亲这件大事,所以今界与往日不同,百官也要参与评选的。” 李道玄点头道:“只是表演才艺么?” 常随想了想:“说起来,明日还是魏王殿下主持,据咱们楼中得到的消息,明日比试算是盛况空前。两位姑娘的马车先要经过承天门大街,一路之上有美人三问,需要两位姑娘亲口答出三个问题。过了这一关,她们便在皇城前表演,观礼宾客便可享用千茶宴,万珍席。嘿,也就是喝茶吃饭了。宾客与名士百官看着表演喝茶吃饭,结束后便决出状元来。” 李道玄沉思起来,忽然问道:“常随,你能弄来望仙阁的马车路线么,还有,相思姐姐所乘坐的马车是何模样你能不能找人画出一份来?” 常随眼珠转动,却没有问李道玄要这些做什么,只低声道:“师父,这些是没问题的,只需几个时辰,咱们就能得到这些情报。” 李道玄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就去办吧,这件事办成你为首功,办成后你准备一下,带着金风细雨楼的兄弟们避一阵子。” 常随望着李道玄,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低头道:“是!”说罢转身走了。 李道玄低头再想了一会儿,已将明日行动的计划想的差不多了,这才再次走上三楼。 鱼朝恩,黄胡子,阴九幽,加上李道玄自己。论实力来说,还不足以对阵长安禁卫,更不要说各大宗门了。但李道玄将自己心中的计划说了出来,第一个同意的便是几人中实力最为强大的黄胡子。 鱼朝恩和阴九幽更无异议,几人退去后,李道玄留下了阴九幽,低声问道:“明珠在玉真姑姑那里,是她自己去的,还是姑姑请去的。” 阴九幽双目闪着幽火:“公子,是玉真殿下派人请去的,还带着典客署的公文命令。” 李道玄点点头:“明日事成,阴先生便去芙蓉苑吧。” 阴九幽嘿嘿一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叫常随的小子,修习的可是子午端阳蛊。” 李道玄嗯了一声,叹气道:“是我收的弟子。” 阴九幽摸着胡子,忽然笑了笑:“公子,老夫没得你同意之前,在那常随小子身上种下了噬骨法。“ 李道玄吓了一跳:“阴先生,这是何意?“ 阴九幽摸着胡子道:“公子要在长安做大事,老夫来得晚了些,您身边的这些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为公子分忧,必然得有所防备才是。“ 李道玄皱眉不语,那阴九幽却嘿然道:“大明法王与鱼朝恩大宗修为都比老夫高,便是想防他们也防不住。公子身边的那些女子们看起来都很得宠爱,老夫想防备也不敢。只有这常随能防一下,便忍不住出手了。“ 李道玄摇头道:“常随不可能有问题的,阴先生多心了。“ 阴九幽却摇头道:“咱们黄泉宗往日做事,管他什么身份,总要先设下禁制,如此才放心。老夫执掌黄泉宗阴判长老多年,每逢大事都要下禁制,这毛病改不了,公子就别多说了,反正不会害他就是了。“ 李道玄很是不以为然,但想这阴九幽还占着郦水大哥的身体,自己也失去了对他的控制,无奈之下只得点点头。 夜半时,常随的情报送了过来,一张白纸上画着明日望仙阁莫相思的马车行进路线。一张青纸上画着莫相思乘坐的马车。 李道玄将那马车的样子看了又看,却是一辆牡丹花车,车上盖有百凤顶。他便呼出黄胡子这个御车老手,连夜忙动起来。 三月十五日清晨时分,一辆一模一样的牡丹花车做了出来。李道玄摸着车子对黄胡子笑道:“法王便带着这辆车子潜进那皇城朱雀门内侧,四象广场西南角里。“ 他说着取出那路线图,手指比划道:“花朝节赏红大会后,不管结果如何,相思姐姐的车子要从这朱雀门进四象广场里,沿正中的曲恒街进入宫中太液池边。咱们便在这里动手。“ 黄胡子皱眉看着这辆大车,也只得无奈道:“李道玄啊,我可不是神仙,这么一辆大马车,要避开修士与所有人的耳目,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一旦发生了什么异变,皇城禁卫便要倾巢而出,到那时……“ 李道玄微笑道:“咱们今日火烧天旗,整个皇城禁卫出动集合的时间为三刻时,第一支禁卫赶到四象广场最少也得半柱香时间,整个禁卫行进路线图我已画出来了。“ 李道玄说着取出了一张图纸,交给了黄胡子。 黄胡子接过那图纸,低头看去,却是整个皇城南衙各禁卫行进路线图,画的极为详细,甚至连每支禁卫的先后顺序都标注了出来。他想到今日朱雀门上李道玄的火烧天旗的古怪举动,忍不住叹息道:“你小子让我烧什么天旗,原来是为了查探皇城禁卫的行进路线与时间,真亏你能想得出。“ 李道玄轻声道:“明日辛苦法王了。“他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回到楼中和阴九幽,鱼朝恩商量了一番,这才走出了金风细雨楼。 李道玄也不御风,沿着大街很快来到了那崇贤坊的银安桥边。他默默等着,过了不多长时间,一辆樱花大车自那日鬼市入口的钟楼下行了出来。 李道玄身化水镜像,等着阿幼黛云的马车行到了银安桥时,他身影一闪,水元镜像转成了火元飞天,水火灵力激荡而出一天雾气。 李道玄趁着这个机会,跳进了阿幼黛云的樱花车中。 樱花车中,一身红樱绯衣,长裙涟漪的阿幼黛云还带着那古怪的深白面具。她似乎正在发呆,猛然听到车外一阵喊叫之声,再抬头时却看到李道玄安稳的坐在了车中。 阿幼黛云下意识的手指弹动,一只碧色小蛇自皓腕之中探出脑袋,对着李道玄吐着蛇信。 李道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着那青蛇的脑地,指尖一转,已将青蛇毒牙捏了下来,随手扔到车窗外,缓缓道:“当日在云州我就讨厌你这条怪蛇,今日更是讨厌。“ 阿幼黛云呆了一下,面具下的呼吸粗重起来,口中冷笑道:“这蛇儿是我们五毒教的圣物,不是靠一口毒牙混日子的,你不要小看了……“ 李道玄哦了一声,手指再次点出,运转云雨破灵术,将那青蛇体内养成的灵力吸了个干净,这才淡淡道:“多谢公主提醒了,现在可以了么。“ 那青蛇身子蜷缩起来,抖动几下,虽然还没死,但毒牙去了,毒灵没了,已变成了一条普通的小蛇,不安的盘在阿幼黛云的雪白的胳膊上,似在哀求主人帮忙。 阿幼黛云轻伸皓腕,将那青蛇甩到了脚下,口中道:“没用的东西,要你何用!“说着双脚死命的搓动,将那青蛇踩成了一堆肉泥。 第259章 机深诱黛云 樱花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此刻响起:“这是道家功法,小心保护公主!“ 李道玄低头望着那条被踩死的蛇儿,听到这句话便笑了:“原来曼罗馆和西域商会都是魔宗的属下。“ 他说出这个结论并非无的放矢。要知道西域商会在长安刚刚站稳脚跟,曼罗馆也是有声有色。若不是魔宗属下,这西域商会曼罗馆怎么敢随口报出阿幼黛云的身份,那可是勾结魔宗的大罪名。 阿幼黛云气势汹汹的踩死小蛇,似乎还未解气,伸手就抓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四指点动,捏住了阿幼黛云的手指,微微一用力,运转五元灵力。在阿幼黛云不能置信的眼光中,这个少年狠狠的捏断了她一根手指。 阿幼黛云蜷缩的小尾指上还点着樱红花汁,此刻怪异的蜷曲着。 李道玄面色不变,心中确实略有遗憾,他并非傻乎乎只知道怜香惜玉之人,但他心中对于阿幼黛云的和亲命运也是隐隐同情,所以此番下了狠手也是因为事态太急的缘故。 折指之痛对于黛云这等修为低浅的人来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消受的。但这位戴着面具的公主并未发出惨呼,甚至一点声息都没有发出来,她面具下的双眸死死望着自己那丑陋变形的小手指,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李道玄,你这个王八蛋,好丑,我的手好丑!“ 深白面具下一行痛苦的泪流了下来,阿幼黛云疯了一般冲过去,手指乱抓乱勾。李道玄身形一振,将阿幼黛云逼回了座位,左手印在樱花车上,木元灵力流动之下,整部车子外围形成了一个木云防御圈。 车子一阵颠簸,似乎有魔宗修士出手了,但攻击极为弱小,看来是忌惮车内的公主。 李道玄皱眉望着面前的阿幼黛云,对于她这古怪的性子他早有准备,但没想到这位西苗公主殿下此时心痛的并不是折指之痛,却是自己的手指美貌。 李道玄见阿幼黛云全身发抖,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毒蛇,脖子上一道青筋鼓动。他低声道:“黛云公主,你别动。“ 李道玄口中说着,伸手将阿幼黛云的手指掰回了原位,一道生生不息木元灵力流过。阿幼黛云心神这才回来,低头看着恢复如初的手指,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的小手指,慢慢安静下来。 车外的木元防御圈已被击破,一股凶狠的灵力如芒针一般刺向了车内。李道玄身子不动,面前的阿幼黛云沉声道:“都给我住手!“ 那如芒针一般的灵力立刻撤去,车外恢复了平静,不多时整辆车子缓缓移动起来。阿幼黛云用手指抹去面具下的眼泪,望着李道玄缓缓说道:“西域商会不是魔宗的属下,但曼罗馆却是魔宗的产业。你偷袭本殿,为的是什么?” 李道玄望着阿幼黛云皱眉道:“阎碧落为何没有随行保护?公主这次身边带的也没有几个高手吧。” 阿幼黛云冷笑一声,但她只笑了一半便忧愁道:“不瞒你了,这次我是从父王那里偷跑出来的,身边根本没带人,阎碧落那老家伙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三生图》才巴巴的赶来了。” 李道玄便想到了在西海帐篷里阿幼黛云送给阎碧落的那副******,三生一相,忘川归途,这三生图说是黄泉宗秘宝,定然有些神秘之处。 阿幼黛云见李道玄不说话,忽然低声问道:“你不怕我这次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么?” 李道玄回过神来,望着这位殿下摇头道:“公主你的阴谋,所求的不过是改变和亲的命运。道玄很是同情你的,只要你不害人,便有什么阴谋我也是不想纠缠的。” 这句话充满了同情的味道,阿幼黛云的反应却是很大,她立刻伸手抓起身边的一个木枕,甩手砸向了李道玄,口中尖叫道:“谁要你同情,你这无耻之辈,也配同情我!” 李道玄接过木枕,并未生气,以更为同情的眼光望着阿幼黛云,却不说话。他眸中的可怜混杂着怜惜的神情果然如毒药一般更深的刺伤了这位黛云公主。 就在阿幼黛云就要发作的一刻,李道玄立刻说道:“公主,我要帮你,帮你得到花朝节的花仙状元之名,你的所谓阴谋不过是得到状元之名后立刻公布身份。一方面让大唐朝廷面子上难看,另一方面也是以这个花仙名分拒绝和亲吧。” 被李道玄一口说出自己的小阴谋,阿幼黛云的怒火立时压住,有些惊奇的望着面前的男子,心头忽然异样起来,但她还是故意说道:“你错了,我可听说那莫相思已被内定为大唐和亲的公主。大唐可以送一个青楼公主和亲,难道逻些不能送一个花仙公主给你们么?” 李道玄双眸狠狠的望着她:“相思姐姐不是青楼公主!“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阿幼黛云竟然一时呆住了。 李道玄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次是公主错了,大唐可以随便送一个女子为公主给逻些,但逻些帝国只能送一个正牌子公主给大唐。“ 他说着屈指道:“这里面说白了也就是一个习俗问题,逻些藏庙中的佛女飞天们本就是妓女一流,但可以享受帝国的供奉。而大唐,无论是习俗还是礼仪都需要你们送一个真正的公主来,要不光是儒家的礼上,你们就说不过去。“ 李道玄说到这里笑了:“所以公主的计谋是很有成功的机会的,道玄今日过来就是要助你登上花仙状元的宝座。“ 阿幼黛云深深望着他,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你要怎么帮?“ 李道玄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说动了这位西苗公主,便掀开一道花帘,望着马车拐入那宽广的承天门大街,已经可以看到威武雄壮的朱雀门。 曼罗馆的樱花车比望仙阁的牡丹车先到了承天门大街,宽数十丈的大道上干干净净,洒满了东海白沙,道旁绿柳娇嫩,黄莺鸣叫。 春暖花开之时,徐徐春风偷渡车内,吹得阿幼黛云涟漪般的裙角微动,马车却缓缓停下了。 樱花车前出现了一个带着高古之冠的男子,此人穿着楚袍,双手合着一支孔雀翠羽。口中朗声道:“朱颜酡些,嬉光眇视,目曾波些。被文服纤,丽而不奇些。” 他上口就是一段《楚辞》。李道玄便轻声道:“这是楚辞中描述美女醉态之句,意思是说喝了酒的美人容颜如朱色,眸子嬉光微散,眼光流转之时,就像湖波一般……” 他简单的解说了,那阿幼黛云冷哼一声:“这是要做什么。” 曼罗馆车队中走出一个夫子,对着那高冠男子摇头晃脑道:“介乎美人,嗟叹美人……” 李道玄一听就皱起眉头,低声道:“让他闭嘴!”阿幼黛云这次请来的夫子却是南州雅士,据说曾在南州参加过三届花朝节,这次请这夫子来却是专门为花朝节这“美人三问”的。 阿幼黛云听到李道玄的吩咐,难得的乖起来,脚下一跺,樱花车上一支樱花飞舞,弹射而出,堵住了那摇头晃脑夫子的嘴。那夫子口中突然塞了一支樱花,立时口角流血,诺诺不能出声。 李道玄微微一笑:“车中可有酒?“ 阿幼黛云顺手自座旁一只花篮中捧出一坛红泥封口的美酒。李道玄接过美酒,拍开封泥,以手指在酒中搅动几下,然后送到了阿幼黛云深白的面具下,轻声道:“张嘴!“ 阿幼黛云身形下意识后仰了一下,面具下的眸子露出怒火,李道玄冷哼一声:“你还想赢么。“ 阿幼黛云压抑了怒火,虽然不明白李道玄为何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还是以手指轻轻推了一下面具,露出小巧光洁的下巴。 她慢慢推动面具,一张樱桃小口缓缓张开,口齿之间仿佛还带着嗔意,但那白玉下巴上的柔唇轻启之时,小小的舌尖却古怪的吐了一下。 李道玄心头也是有些异样,但还是捧着酒坛凑到了阿幼黛云嘴边。 也只有在这一刻,阿幼黛云难得露出了小女儿的姿态,嘟囔道:“我不能自己喝么?“ 李道玄催促她张开小嘴,然后微微倾斜酒坛,将美酒一口口灌了进去,酒意绵绵细长,阿幼黛云轻抿了几口,李道玄便拿回酒坛。 阿幼黛云咽下美酒,好奇的问道:“下面要如何?“ 李道玄运转体内灵力,默默感受着种入阿幼黛云体内的蛊虫,淡淡道:“什么要如何,这是美人三问,那拦车之人还没提问呢,公主殿下稍安勿躁就是了。“ 阿幼黛云一呆,傻傻的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我喝酒?不是为那什么楚辞之句么?” 李道玄微微一笑,淡淡说道:“和那个没关系,只是为了保证殿下能听话,喂了你一只小虫儿而已。” 阿幼黛云此时终于明白上当了,全身颤抖之下,果然感受到了体内的蛊虫,那是一只千丝蛊,虽然没有致命之毒,但却可以吐出千丝在中蛊之人肠胃内搅动,让那中招者呕吐不止,最是阴损的一种蛊术。“ 李道玄发动了全部智慧,故意营造出这种气氛,借着解说楚辞之句的机会,迷惑了阿幼黛云,终于得手成功。 此刻他望着立时便要发作的阿幼黛云轻声一笑:“殿下出身五毒教,自然知道这只小虫儿的妙处,若是殿下不怕当众呕吐的丑态,那道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第260章 莫问相思意 阿幼黛云身子稳定下来,深白面具下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良久才嘶哑着说道:“李道玄,这次我认栽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李道玄沉声道:“现在开始,殿下得听我的,这蛊虫过了今夜就会消融。日后我自会向公主赔罪的。“ 阿幼黛云深吸一口气:“一言为定!但你,你得答应我,不许害我。“这句话说的软弱无力,但李道玄还是沉声道:”刚才我说帮你是真的,只是怕殿下心性变的太快,所以才出此下策!“ 阿幼黛云转头望向车外不再理他。 此时那前方的拦车之人缓缓走上前来,大声问道:“卿可知何为美人?“他连念三声,都是同一个问题。 道旁两个年幼书童捧着一张素纸并笔墨纸砚走到车前。 李道玄接过了那笔墨纸砚,放到身前,轻声道:”这便是美人三问的第一问了,咱们先等一下,看望仙阁怎么答。“ 阿幼黛云没有说话,果然乖乖的听着李道玄的话。 过不多时,车声扎扎,望仙阁的牡丹车行到了他们之侧,也有一个拦车之人高举着翠羽问道:“何为美人?“ 李道玄看着阿幼黛云面具一侧的小耳朵微微竖了起来,心中好笑。过不多久就听到那望仙阁车队中一个清脆的声音高声道:“美人可为贵人乎,或尊以为贵,或华以为贵,或圣以为贵。昔圣贤思美人,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那清脆的声音高声继续回答着这美人三问第一问,又云:“故以珍宝为仁义,以水深雪氛为小人,以美人为君子!何为美人,贵如君子便为美人!” 望仙阁这一回答铿锵有力,引经据典。阿幼黛云却听得稀里糊涂,忍不住转头问李道玄:“这是什么意思?美人是君子?” 李道玄微微一笑:“这是将美人比作仁义君子,望仙阁是教坊司属下,这回答的中规中矩,也有讨好士林名士的意思。” 阿幼黛云哼了一声:“你说中规中矩,本殿下却觉得如同放屁,美人就是美人,又怎么说起仁义道德了。” 李道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拿起毛笔在纸上轻轻写起来。他读文章经典不多,但对奇文小道涉猎较广,心中想着身边的那群女子,挥洒之下,便写出了一段话。 阿幼黛云好奇的看过去,只见素纸上写道:“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文采为心,以翰墨为香,以松柏为德。故云美人者,人心之美态也!” 阿幼黛云虽然也是读书不多,但看到这里不禁好奇起来:“天下哪有如此美丽女子,不过你这小贼懂得不少嘛。“ 李道玄将手中的素纸递了出去,听到阿幼黛云这一问,便笑道:“公主殿下的容颜,道玄从未看过,也许你便有如此美也说不定。” 他本是随口说了一句,但阿幼黛云却缓缓低下了头,良久才道:“我没有那般花容玉骨的美丽。” 李道玄没想到她竟这样说,心中顿觉十分古怪,车内的气氛也有些尴尬起来。便在此时,那拦车问美人的男子们已商量出了这一问的结果,不多时便有一支翠羽自车外递了过来。 李道玄接过翠羽,交给阿幼黛云道:“这一场是咱们胜了。” 阿幼黛云接过翠羽,顺手插在了发髻之上,忽然将身子蜷缩起来,双手藏在了袖中,抽出了一柄匕首,她的身子不动,但深白面具下一粒粒汗水不停流着,良久才嘶哑道:“李道玄,你是个人才,可惜你是冥王之子,实话告诉你,如今魔宗的长老们都要杀你呢。” 李道玄看着阿幼黛云,看到面具下的水珠了,以为是她的泪水。 李道玄实在不知她为何又伤心起来,但听到阿幼黛云说起这件事,便想到了在九骨马车中曾与黄泉宗少女的一番对话。自然知道阿幼黛云的意思,当年魔宗因为没有及时救助自己这位冥界之子,如今都是担惊受怕,想杀自己也是题中之义。 曼罗馆赢了这一场,按照规矩,便行在了望仙阁马车之前。承天门大街上缓缓行驶的樱花车不多久又被拦了下来。 此次走出来的却是一个中年女子,她双手捧着一本书册,那却是一本大汉学者蔡邕所写的《女训》。 那中年女子缓步走上前,每一步都是规规矩矩,口中却问道:“何为女德?” 樱花车缓缓停住,一张素纸再次送上,李道玄沉思了一会儿,挥手写了八个字:“肃穆妇容,静恭女德。” 阿幼黛云俯身再看,口中嘟囔道:“这是南齐王融《永嘉长公主墓志铭》里的句子,你这混蛋竟然也知道。“ 李道玄送出素纸,等车子缓缓再行时才回过味来,不禁摇头道:“原来殿下博览群书,竟然连这个都知晓。“ 阿幼黛云托着腮,轻轻擦了一下,深白面具下的眸子有些黯淡道:“我可不是什么博览群书,只不过当年娘亲尚在的时候,常念这句子,我小时候便缠着娘亲问,是她告诉我的。“ 李道玄听她说的如此伤感,一时无话,便有些沉默起来。就在此时,行走的马车忽然一顿,一个声音怒道:“何人!“ 原来是有人拦车,李道玄皱起了眉头,美女三问这第三问应该是到了朱雀门前才开始的啊。到底是谁突然拦车。 他立刻运转五元道法,面前的阿幼黛云身形略有些迟钝,本来就黯淡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怪怪的:“是谁?“ 良久一个声音回禀道:“公主殿下,望仙阁的莫相思姑娘想上车与您说话。“ 李道玄身子一振,立刻道:“不许!现在不行!“ 阿幼黛云身子慢慢蜷缩起来,口中却沉声道:“请相思姐姐上来吧!“ 李道玄手握灵华,望着阿幼黛云怒声道:“你是要逼我对你动手么?“阿幼黛云冷冷的看着他:”你是说那蛊虫么,李道玄,你太小看我阿幼黛云了。“ 她说着忽然伸手,扯开了樱红的外衫,解开了三色丝绦,露出月白小衣。 李道玄还未出声阻止就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已看到了一柄细长的银白匕首正插在阿幼黛云的小腹处,月白小衣上一片血红之晕蔓延开去。 阿幼黛云缓缓抽出匕首,将匕首尖上一粒小虫晃着给他看了看。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公主不是最爱惜自己容貌么,为何自残身躯。“ 阿幼黛云哼了一声:“我用了三分力,那小伤口自有上百种处理法子,但我阿幼黛云一生,从不受人威胁,就是你这冥王之子也不行的。“ 李道玄被她这股狠劲儿震撼了,甚至忘了眼前的麻烦事,他听到车门缓缓打开,又听到脚步声响,一个女子慢慢走上了马车。 莫相思一身大红衣衫,绘有国色天香锦牡丹,素手轻拢在襄王巫云袖中,一只皓腕约着金环。 李道玄已无法可避,望着莫相思发髻上晃动的三爵钗,细腰上佩带的翠琅玕。心中忽然有些不安的感觉,这一身富贵妆态的相思姐姐,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莫相思一入马车就看到了李道玄,她丰腴的身子微微一晃,便坐到了车座上。她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不去看面前的李道玄,却转身对阿幼黛云福了一礼:“黛云妹妹,相思有礼了。“ 阿幼黛云手掌捂着伤口,双膝顶在胸前,懒懒说道:“原来你这女人知道本殿的身份,说罢,在这个时候你为何要来见我。“ 莫相思低下了头,但立刻抬了起来:“相思此来不为别的事,只想问问黛云妹妹关于那逻些王的事儿。“ 阿幼黛云立时便有了兴趣,瞥了一眼李道玄,转身道:“哟,你想问我们逻些王什么事啊。“ 莫相思优雅的拢了一下额上柔丝,缓声道:“听闻殿下乃是逻些王亲封的公主,也是大王的干妹妹,所以相思想问一些逻些大王的事儿。“ 阿幼黛云挥手让马车继续前行,这才笑道:“我知道了,你这女人是知道自己要做和亲公主了,现在是来问自己未来相公的事啦。“ 李道玄在莫相思一上车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异常,他此时一团团灵力不停的在莫相思身上试探着,但却失望的发现,相思姐姐身上并无禁制之力,更不像是被控制了的模样。 莫相思对阿幼黛云笑了笑:“是啊,花朝节后就要在宫中受册,还要学习礼仪等,以后再想与殿下说话儿,怕是没有机会了。“ 阿幼黛云哼了一声,望着李道玄说道:“相思啊,你既然打定主意要做逻些王的女人,那面前这位有情有义的好弟弟该如何办呢。“ 莫相思转头望了一眼李道玄,淡淡道:“道玄已经长大了,他自己的事自己就能办好了。“ 阿幼黛云哦了一声,低头怪笑了一声,这才抬头道:“你要嫁给咱们逻些王,首先就要准备好为神庙献身呢,藏佛三喇嘛,个个都要先侍奉好了,那才是讨好逻些大王的最好法子。“ 莫相思面色不变,只点头道:“原来如此。“ 她还想再说什么,李道玄截口道:“姐姐,不管你今日说什么,道玄都知道你是有苦衷的。“ 他说着伸手拉住莫相思的手:“我李道玄在这里跟姐姐保证,这世间,不管是仙还是魔,是王还是将,谁想害你,我便要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莫相思面色苍白,轻轻挣脱了他的手,不顾一切的奔下了车。 阿幼黛云望着莫相思远去的身影,撅嘴道:“好大的口气,如果是冥魔要害你姐姐呢,你把冥魔打入十八层地狱,那不是将人家送到好地方了嘛。“ 李道玄眼中露出怒气,他已被莫相思刚才的神态深深伤害了,现在只觉得面前的阿幼黛云是如此可恨。 李道玄的怒火越来越浓,那阿幼黛云却有恃无恐的大声道:“这女人就是个青楼……“ 李道玄终于被她激怒了,低吼一声扑了上去! 第261章 黛云李代桃 李道玄纵身扑上,一手掐住了阿幼黛云的脖子,一手捏住了阿幼黛云脸上的面具。但他眼中的怒火却渐渐沉淀下去,浑浊的眸子恢复了清澈,缓缓坐了回去。 被伤口疼痛和李道玄的气势折磨的阿幼黛云喘了一口气,冷笑道:“你这混蛋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堂堂冥王之子,还充什么正人君子,你来揭开这面具啊!” 李道玄已镇定下来,垂目淡淡道:“我不想看,你的样子如何,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阿幼黛云慢慢坐了起来,伸手按在了自己的深白面具上:“你不想看,我偏要给你看!” 她说着缓缓揭开了面具,深白色的面具就像一张薄薄的纸,被阿幼黛云的手指揭开。 此时樱花车中透过了一丝阳光,照在了座上,以樱花枝为骨马车四壁上还开着朵朵鲜艳的樱花。 被一种近乎神圣的气氛所感染,李道玄在金色阳光的诱惑下慢慢睁开了眼睛,顿时他的眼前再无明亮的阳光,也没有了樱花的鲜艳,只因一张绝世容颜夺去了光之采,花之艳。 面前露出真容的女子还带着一种嘲讽的神态,但在男人眼中却化成了美丽的娇嗔。阿幼黛云的眸子就像深邃黑夜中最为明亮的一颗星辰。李道玄在这一刻才恍惚理解了星眸若语的意境。 这双眸子转动之间,就像星光闪耀。投入马车中的光线是如此明亮,李道玄可以看到阳光中飞舞的轻尘,却无法在这张同样沐浴在阳光中的容颜上找到一丝瑕疵。 但这美妙一刻停留的太过短暂,阿幼黛云双手在脸上一抹,已变了样子。依稀还是原来的脸蛋,但眸子失却了三分灵动,容颜减去了七分生气。面前的女子依旧还是美丽的,但却没了那种惊心动魄的诱惑。 李道玄眸子闪过了一丝失望,下意识的伸手想去触摸这张容颜。他的手尴尬的停在了阿幼黛云的脸蛋前,僵硬的停住了。 阿幼黛云伸了一个懒腰,冷声道:“原来你也不过是个贪图美貌的臭男人!”她说着带着深深的失望之意。 李道玄收回了手掌,自失的一笑,很认真的说道:“你确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我想世间是没有哪个男子能抗拒你的容颜的。” 阿幼黛云见他说得诚恳,便不再嘲讽,却自叹了一口气,怒道:“所以不能便宜了那个吴王,他配拥有我阿幼黛云么。” 李道玄吃惊的问道:“什么,公主你这次和亲的却是吴王殿下?” 阿幼黛云冷笑:“那什么吴王在渝州民声甚好,父王已经答应和亲之事,自然要选个好女婿了。” 李道玄明白过来,那渝州与西苗相邻,西苗王既然被迫要选个女婿,自然要选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皇子了。 西苗吞并渝州之心从未停止过,这西苗王怕是打算利用女儿笼络吴王,继而操作渝州民心。 李道玄想到深处,对于面前阿幼黛云更是有些怜惜起来。他心中想着心事,那阿幼黛云望着车外,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如果非要选,我宁愿嫁给九皇子呢!”她刚说完这句话,马车就停住了。前方已是皇城朱雀大门。 李道玄却直到那阿幼黛云带上面具走下车后才回过神来,九皇子,那说的不是他自己么。不知为何,阿幼黛云这似乎无意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心略跳了一下。 但李道玄很快收回心神,跟着下了车。 朱雀门前此时已被百花围住,代表十二花仙的花儿一株株在朱雀门前广阔的地方前围成了一个大广场。 各方名士端坐在木案前,不多时就看到百官簇拥着一位皇子缓缓走了过来。 李道玄抬头看了一眼,那走在最前面的皇子却不是魏王,而是看起来精神抖擞的晋王殿下。本应主持本次大典的魏王殿下不见了。 阿幼黛云一下马车就被两条平行蔓延的红绸夹在了中间,挡住了周边之人的视线。 李道玄看那两条红绸怕有几十丈长,自南向北笔直的夹成了一条小道。他再看右手方位,果然望仙阁的马车前也围出了一条红绸小道。 两条小道自南向北直通朱雀门前一座花台上,那应该就是本次比试的台子了。 李道玄站了一会儿,慢慢走向了右手方向,他还未走出几步,就被一个身穿麻衣的男子拉住了。 李道玄回头一看,拉住自己的人一身葛布麻衣,右手握着一个破蒲扇,面上黑乎乎的一片,还有一股儿烟火味。 他没有认出此人,只得问道:“阁下有何事?” 那看起来更像是个烧火杂役的男子嘿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怎么着,九弟连我这个哥哥都认不出来了。” 李道玄一听声音就认了出来,大惊道:“魏王殿下!” 魏王一摆蒲扇:“叫声四哥吧,等过了花朝节你四哥我就要去洛阳了。”这位魏王殿下以一种少见的轻松神态得意道:“往日为了做皇帝,四哥对你多有得罪之处,如今大家都没戏了,咱哥俩也该互相敬爱才是。” 李道玄被他这乱七八糟的话说得一身不自在,他是绝对不相信魏王有这等超脱的。魏王似乎也看了出来,微笑道:“九弟你别不信四哥,以后你会明白的,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别到处走了,如今长安对你来说可不是个安全的地儿,跟着四哥去后面玩玩吧。” 他兴致勃勃的说着,拉着李道玄强行向后走去,口中还笑道:“刚才我跟那厨子学了一道烧鹌鹑,来来来,常常四哥的手段。” 李道玄压住脚步,沉声道:“魏王殿下,在下不奉陪了!”他说着一股灵力透体而入! 但那魏王笑嘻嘻的不动声色,李道玄的灵力透过去竟然毫无反应。他心中一惊,再要运转云雨经脉,那魏王笑道:“九弟别玩了,论修为道法四哥可能不如你,但咱身上都是宝贝,你一时之间制不住我的。” 李道玄望着阿幼黛云消失在红绸之中,心中不耐起来,但魏王太过热情的举动让他更是心生警惕之意。 看着依旧笑嘻嘻的魏王,李道玄放松了身子,忽然笑道:“既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了。”他说着手指暗暗点出了一道风刃。 魏王笑道:“对了,这才乖……”他还未说完脸色就是一变,双眸之中露出了古怪的惊慌之色。 刚刚以风刃在魏王麻衣屁股方位切出一道大口子的李道玄笑了,他趁着这个机会摆脱了魏王的纠缠,抽身一闪,水元镜像化出一团残影,冲入了阿幼黛云进入的红绸之中。只留下露出一大片屁股的魏王呆呆的站在原地。 李道玄在红绸中一路前行,前方已可看到正慢慢走着的阿幼黛云,他飞身冲上去,一把拉住阿幼黛云道:“公主殿下!”但手指一接触面前这女子就是全身一震。 一身红绸的女子回身转过来,笑着对李道玄说道:“公子可好,阳春三月时,樱花最是美呢!” 这女子的容貌和马车上阿幼黛云易容的样子十分想象,但李道玄知道她绝不是阿幼黛云,而最让他心生恐怖的却是这女子那无神的眸子。 李道玄精通子午端阳蛊与黄泉六道鬼术,已看了出来,面前的女子虽然巧笑嫣然,但却是一具死尸! 她身无三魂七魄,就如木偶一般被人操纵着。李道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松开了面前女子冰凉的手。 那女子在他面前呆呆傻傻的转了个圈子,苍白的脸上现出僵硬的笑意,再转了几个圈子。真的好像木偶一般。 李道玄返身一步步走着,他刚才确实看到阿幼黛云走进来了。 他走来走去,忽然生出深深的悔意。今日他潜入阿幼黛云马车,本来的计划是制住这个女子,继而帮助她获胜,这样便可以分散别人的注意力,然后趁机强抢莫相思。 李道玄忽然明白过来,樱花车上一开始他就被阿幼黛云骗了,她根本就不是想夺取花仙状元,更不是想借此改变和亲的命运!这是因为她有更大的阴谋! 李道玄又想起了云州时阿幼黛云在大峡谷筹划的那个惊天阴谋,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是啊,以阿幼黛云的性格,在云州都玩出那么疯狂的阴谋,到了长安,她又怎么会甘心只玩花朝节呢! 李道玄又想到阿幼黛云在樱花车上种种表现,果然与往日不同。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阿幼黛云虽然骗过了自己,但她也没想到自己今日竟然会潜入她的车子。 李道玄知道自己已经打乱了这女子的计划,强迫自己思考起来,阿幼黛云到底想干什么。 他心神凝定,闭上眼睛。阿幼黛云的性子最是大胆,她在云州可以大胆到安排万水倒流,荼毒三洲之民,那么到了长安,她的计划应该更大胆,更疯狂! 那是什么,李道玄眼中渐渐冒出了光,他已想到了,在长安最疯狂大胆的阴谋只有一种可能!刺杀大唐帝国的皇帝! 第262章 金锤击曼罗 李道玄想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朱雀门前的花鼓已响彻起来,花朝节最后一场大比即将开始。他一身冷汗,心中天人交战。承玄皇帝与他来说是那么遥远,李道玄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个男人与自己有何关系,而且如果宫中出了事,对自己今日的计划也是大有好处。 李道玄脚步慢慢的向外走着,但他走的很慢,每一步下去眼前就晃荡一下。在走出第三步时,他转过了身,一冲之下就到了那僵尸女子身前,手指点动,木荆棘发动缠住了这女傀儡的身子。 他一手抓住这犹自挣扎的女僵尸,顺手扯下了身旁一段红绸,将女子包裹起来,水元镜像发动。 红绸内李道玄的水元镜像变幻起来,他的本体抱着红绸裹着的女傀儡自一旁冲了出去。李道玄的身子刚刚冲出这红绸之外,那水元镜像便在他的心念下化作了一团火元粒子,将整个红绸夹道烧着起来。 这来自湘水之南的火红锦在火焰中冒出了一团黑烟,瞬时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视线。李道玄趁此机会,抱着女傀儡冲进了朱雀大门。 防守朱雀大门的禁卫共有四队,在深广的门楼内还布置着以对暗卫。李道玄堪堪接近大门时,就运转全身灵力发动了狮吼式,他此时在施展这百兽行的招式,自然与往日不同。那狮吼术吼叫出来,灵力密集成束,在安静的声息中,每一束灵力都带上了子午端阳蛊里的魅惑之言。 防守朱雀门的所有禁卫都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似响起了无数混乱的声音。包括暗卫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那么一瞬。 李道玄要的就是这一点点时间,他贴着地面发动了御风术,双脚同时踩出水火元力,两种相克的元力在他脚下爆裂开来,推动他的身子如流光魅影一般瞬间就穿过了十丈开外的门洞。 李道玄在这急速飞驰之中运起了丹海最后一丝灵力,口中吐出一道风元灵力。一道细小的龙卷风在四象广场之中形成,这细如丝线的龙卷风旋转开来,霎时引动了四象广场的风势。 李道玄在这渐渐壮大的狂风中借着城墙阴影来到了西南角。此时那朱雀门前已飞出了数道黄符,道道黄符飞舞向龙卷风,风消火灭时,李道玄已在阴影中找到了黄胡子和马车。 和莫相思乘坐的马车几乎一模一样的牡丹车就隐藏在一片阴影中。李道玄坐上车子,将手中红绸包裹的女傀儡扔到车厢里。 黄胡子正捧着一只葫芦喝着小酒,鱼朝恩魂体淡淡,正在闭目沉思。李道玄微微一动,忽然笑了起来:“法王可真有你的,你这马车竟然,竟然藏在了阴先生的身体里。” 黄胡子微微一笑,原来他们所在的马车隐藏在阴影中,而这团阴影却是阴九幽身形所化。正是靠着阴九幽这团六道魂影,这么大的马车才能藏的如此隐蔽。 鱼朝恩睁开眼,低头望着面前的女傀儡,魂体一动,惊声道:“这是无魂无魄之体,公子你从何处捉来这只青木傀?” 李道玄一愣,快速将阿幼黛云的阴谋说了一遍。黄胡子听着便皱起眉:“西域商会绝不可能与魔宗走到一起。” 李道玄摇头道:“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鱼先生,什么是青木傀?“ 鱼朝恩颌首道:“世间有鬼有怪,也有傀,据咱家所知,阴晦之地有五傀,这青木傀乃是靠木而死之人所化,虽然魂魄都已消散,却被木傀占了身子。“ 鱼朝恩说到这里慎重道:“青木傀不是什么厉害的鬼物,但贵在难得,很是少见的。“ 李道玄想到凶险处,沉声道:“有无法子可勘察这青木傀的控制之人?“ 鱼朝恩和黄胡子都未说话,身化阴影的阴九幽在暗中说道:“公子啊,这只青木傀乃是被冥魂战将所拘,只能维持一天时间,如果老夫没猜错,这长安必然出了一个冥魂战将!“ 鱼朝恩望着李道玄低声道:“这件事已很是明朗,这青木傀的主人一定是那阮星逐了。“ 李道玄大吃一惊,那鱼朝恩解释道:“阮星逐魔化太子,借着九幽紫金钵的黑暗如来体,吸收了璇玑山上数千幽魂,所以才有了冥魂战将。“ 李道玄听到这里,起身道:“鱼先生,咱们得去救陛下。“他说着沉吟道:”这里的事情还是按原计划进行,由法王和阴先生主持,你们得手后便带着相思姐姐驾着这马车进宫。“ 黄胡子沉声道:“去宫中何处?” 李道玄推开车门缓缓道:“去宫中承香殿中,到了殿中你们可直接进入一处暗道里,我已想好,那暗道可藏身数日,等长安风平浪静了,再做打算。“ 李道玄说着将一张凭记忆画出的承香殿暗道图递给了黄胡子,再低头道:“他们进入暗道后,阴先生便去明珠身边,等大事一定,可差常随去长安郊外找白小蛮,剩下的事就是护卫好明珠她们就行了。“ 李道玄说着一招手,带着鱼朝恩走出了四象广场。 朱雀门前已乱成了一片,观礼的各方人士都在窃窃私语,一场花朝节大赏变作了儿戏一般。那曼罗馆的樱花仙子忽然失踪了! 原本是春风满面的晋王在这时候露出了惊慌神色,他不停的在人群中搜索自己最信任的高力士,正自惊慌时,一个男装少女靠近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别怕,媚娘在这里!“ 晋王一下就安静下来,望着身边的武媚娘,忽然一阵轻松,轻声道:“媚娘,你太好了,以后我做了皇帝,你也可以这样帮我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么。“ 武媚娘望着眼前混乱的场景,侧身甜甜一笑,双眸闪动光彩:“媚娘会永远帮你的,现在王爷你要立刻稳住场中形势。“ 晋王忙问道:“如何稳定?“ 武媚娘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晋王连连点头,便振作了精神大喊一声:“禁卫何在!“ 两队金吾卫手执金戈冲入场中,晋王鼓起勇气伸手一指曼罗馆人群方向:“将这干人等都给本王拿下来!” 他说着,金吾卫便围住了曼罗馆诸人,晋王振声发出这个命令,场中一下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晋王殿下。 面对百官与贵宾们的灼灼视线,晋王下意识缩了一下身子,那武媚娘紧紧握着他的手,低声道:“稳住大势,必要先杀一鸡,以儆诸猴!”她说着在晋王耳边轻声说着话。 晋王望着曼罗馆方向,一边听着武媚娘的话一边高声道:“尔等本是参加大唐花朝节,为何不见樱花仙子,大唐,大唐国威容不得你们作践。本王奉天命君心,以四海之国威善待尔等,却被尔等如此小看,来人啊,斩,斩了……” 晋王说着,望着那都是一脸茫然的曼罗馆之人,忽然心中一软,这斩字出口就弱了下来。 武媚娘隔着袖子拉扯他的手,不停说着,但那晋王却实在没有亲口下令杀过人,依旧无法说出口。武媚娘暗叹一口气,自晋王背后走出来,凤目扫视诸人,抬手道:“金吾卫陈千卫何在?” 场中诸人早就注意到这个站在晋王身边的年轻人,但却无一人认得此人是谁。但武媚娘双眸如寒冰一般,带着一种藐视的威严,那一直待命的金吾卫千卫中郎将陈某人一愣之下,也不敢问武媚娘是谁,急忙走出来沉声道:“某在!” 武媚娘望着被围住的曼罗馆之人,手指点向了一个五十岁的西域老人,口中淡淡道:“锤之!“ 陈千卫立刻挺起腰杆,对着那西域老人狠狠一挥手。金戈闪动之间,金吾卫中飞出一柄冬瓜大小的金锤,带着呼啸风声锤中了曼罗馆中那位西域老人,登时便打得那老人胸骨俱碎,一命呜呼。 晋王倒抽一口冷气,只觉犹自牵着的媚娘的手依旧那么稳定,只略有些发热。 朱雀门前的形势立刻扭转,金吾卫当场捉住了所有曼罗馆之人,一道命令立刻下来。内侍省少监,未来的北司禁卫的头子,高力士下了一道决绝的命令,四队金吾卫和数名昆仑修士立刻触动,他们的方向,自然是那隐藏在钟楼下的曼罗馆了。 花朝节大会到了此时,也不需再比了,晋王在武媚娘的指挥下,言笑自若,款款相待,在千茶万珍席上与诸人好生乐和了一阵,便立刻宣布本届花朝节花仙状元为望仙阁的莫相思姑娘! 牡丹为花仙状元,倒也合了花仙排名。一番庆贺后,莫相思出面唱了一首小曲,便上车,按照礼仪缓缓驶入了皇城之中。 西南角落的黄胡子睁开眼睛,对阴九幽说道:“是时候了!”他说着推开对面的车座,露出了一卷白绸,白绸之下却是一具玉石雕像。 那眉目宛然,生机无限的玉像正是十二生肖派中的玉兔!黄胡子将当日被鱼朝恩以大法术化作雕像的玉兔摆在座前,再将暗格中的一套衣衫给她穿上,这衣衫连着数种配饰全部按照莫相思的模样装扮。 此时那莫相思的马车已缓缓驶入了朱雀门中,阴九幽现出身形,手指飞舞,将这玉石雕像化为了莫相思的模样,这才笑道:“公子这招,可真是有些绝了!” 黄胡子只望着雕像笑道:“是啊,偷梁换柱,咱们抢了相思姑娘,再鱼目混珠。那时整个长安都会说起这段传奇。嘿,牡丹花仙化作了一尊玉像,以后说不定还会被供奉起来呢。” 阴九幽身形慢慢转化起来,低声道:“是时候了!” 莫相思的牡丹车已进入四象广场! 第263章 蓬莱殿中人 莫相思乘坐的牡丹花车一经驶入四象广场,西南暗角的阴九幽九便立时发动起六道魂影术,他整个身子化为一道阴影,在四象广场的地面之上倏忽移动,看起来就像艳阳下的一朵乌云在地上飘动。 阴九幽所化的这道暗影在地上飘动着移到了莫相思的牡丹马车下,立刻发出一团白色雾气,继而迸射出道道碧色丝绦。 牡丹花车的御马四蹄抬起,惊声嘶叫。护卫在车后的一队禁卫立时发现了前方的状况,这队禁卫不过百十人,但在带队千卫的指挥下并不慌乱,立刻分作两组,一组冲向了花车,一组自后卡住了皇城朱雀门。 阴九幽在魂影体下用出的这招,却像极了五元道法中的木柳矢。他正是以李道玄注入体内的灵力模拟出的木元道法。这种带着温暖气息的丝绦条条射出,在地上如碧花盛开,又像是忽然自大地之下飞舞出了的道道柳枝。 禁卫们冲到花车之前的时候,阴九幽放出的柳枝已围住了莫相思的牡丹车,然后猛然变作了木缠根,自下向上疯狂生长起来,疯长的柳枝丝绦将马车包裹了起来。 最先赶到的禁卫手中的金戈已急速刺出,长戈刺中包裹马车的丝绦,如击破革,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隐藏在四象广场西南角的黄胡子也在这一刻挥手甩出一道白色圣火,霎时那一道圣火****而出,在半空中凝结起来,成为一个耀眼的光球,发射出耀眼的光芒。 阴九幽凝影成形,已在柳枝包裹下,悄悄扑进了牡丹车里,车中的莫相思还未惊呼出声,就被阴九幽一指点倒。 黄胡子运转着明亮的光球在半空盘旋,光球之上道道圣火就如夏日流火,又如天外飞星,一道道射向了不住攻来的金戈禁卫们。 守卫在朱雀门后的另外一组禁卫一边拦住后方的晋王人等,一边放出了三道报警鸣箭。那报警飞箭自出天外,发出三声长短不一的尖锐鸣叫。皇城之北随之也飞出一支鸣箭,鸣声相合,那驻守在皇城的南衙禁卫们便开始动作起来。 此时看起来就像一个绿色大球的牡丹车疯狂的颤抖起来。牡丹车中的阴九幽拉起了昏迷的莫相思,身影一化急速旋转起来。这望仙阁精致的牡丹花车便在碧绿草球中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瞬时被阴九幽旋转的身影解体为一地碎木。 阴九幽暗算时间已是非常紧迫,便抓着莫相思,身形驱动这碧色草球,冲出了空中犹自射出流火的光球照耀的范围,一路冲向了西南角。 黄胡子一手控制着空中火球,一手按在自己所坐的马车之壁上。这西南角的假牡丹车外围涂满了一层白色光焰,就像正辆马车都变作了明亮的镜子,反射着周围的光线。 正是借着这火镜术,西南角的假牡丹车一直隐藏在所有人的视线外。黄胡子自车厢内看到了飞速滚来的碧色草球,知道是时候了,伸手一推对面的玉石雕像,身子自侧面穿出了假牡丹车,整个人缩到了城墙西南的死角里。 朱雀门前的晋王人等以及数名修士已冲过了前方阻拦的禁卫,所有人眼中看到的都是如此诡异的场景。 他们都看到一个巨大的碧色草球正飞速的滚往皇城西南角,草球之上还有一个明亮的小光球。 阴九幽驱动草球冲到了西南角的假牡丹车前,然后挥手击散了木缠根,草球飞散之中,天空的圣火之球也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趁着这个机会,阴九幽带着莫相思与城墙死角的黄胡子汇合。这位黄泉宗长老再次化作了阴影,裹着莫相思与黄胡子,沿着城墙飞速逃去。 在四象广场诸人眼中,他们所看到的却是那光球照耀之下,草球冲向了西南,继而牡丹车上的草叶如雪融化,再次露出了完好无损的牡丹车。 作为今日主持大会之人,晋王带着武媚娘第一时间赶到了安静的牡丹车前,十名禁卫急忙护住了王爷。 牡丹车被金戈架住,在诸人的注视中,车体被解开,露出了车内一尊向天遥望的玉石美女,这玉石美女依稀便是莫相思的模样,衣衫宛然,眉目如画。 “壮哉!牡丹花仙得道啦!“人群中有人高声喊叫出来。伴随着这喊声,那观礼的诸位名士与百官都是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这里距离朱雀门很近,出了这么一件大事,已有很多长安百姓冲过禁卫看到了这一幕。 混杂在其中的金风细雨楼之人便卖力的喊叫起来,无非是花仙得道之类的,在这等混乱的鼓动下,已很有几个不知情的百姓跪拜了起来。 晋王不安的四处望着,不远处已冲来了南衙禁卫们。武媚娘再次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王爷,不管是怎么回事,先把这玉像运到长春殿中再说。“ 晋王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小声说道:“待会儿各国使者就要进长春殿观礼,今日本王主持大礼,按杜相的吩咐,还要宣布册相思姑娘为和城公主事,这,这人都变成玉像了,那可如何是好。” 武媚娘握着他的手,目光如水,嘴角勾起了笑意:“王爷,事分轻重缓急,长春殿观礼为当前急事,册和城公主事可缓行之。毕竟那和亲之事,可是杜相的职责内,王爷只要不慌不乱,在宾客百官前立下尊态,便已足够了。” 这年轻的女子说着望向了前方的朱雀门,眸中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之意:“王爷啊,路已经铺好了,您只需向前走就成了。” 南衙禁卫此番出动依旧是快速稳健,但对已经看过皇城禁卫行动路线图的阴九幽两人来说,整个皇城四方通达,便如闲庭信步一般。黄胡子带着莫相思轻松的避开了所有禁卫,一路平安的穿过了皇城北门,进入大明宫中。 看着黄胡子与莫相思潜入冷香殿,那阴九幽才放下心来,他缓缓化作阴影,向着西方移动,不久就看到了一群随着礼官缓缓进入宫中的各国使者。 阴九幽只悄悄看了一眼,便出了大明宫而去。这群名义上的各国贺使,在这大陆最为雄伟的宫殿之中却是步步惊心。朱雀门前的乱局虽然让大唐朝廷大失面子,但随后赶来的南衙禁卫又让这群外使目眩神迷。 大食国远来的贺使在人群中走的最慢,刚才他亲眼目睹了圣火光球,作为一名虔诚的摩尼教信徒,他最先注意的便是人群中前方的波斯使。 阿拉伯王朝与波斯的大小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此番波斯使借着花朝节来大唐的第一目的便是寻求这个帝国的支持。所以大食使者最为注意的便是波斯使者的动向。 这位使者已看到了波斯使身边一位行动缓慢的随从,看起来不太寻常,他心中正想着,就看到那波斯使脱离了队伍,跟身旁的礼官说了一声,带着随从缓缓离去。 大食使者也离开了队伍,他身上带着一件摩尼教的秘宝,可以暂时隐藏身形,为了探知波斯使的动向,他决心冒险一试。 大食使者跟着那波斯使东绕西绕,来到了大明宫一处幽暗的地方,他抬头看到那殿上写着蓬莱殿三个大字。 他知道蓬莱是中土修士口中的仙山,心中一动,这波斯使是来和长安的修士密会的么。他心中这样想着便要冲向殿中。 背后虚空之中忽然现出了一个身影,一道绿色的荆条缠住了他的身子,大食使者还未叫出声来,就觉得全身一麻,软倒在了地上。 自水镜术走出的李道玄和鱼朝恩都是诧异的看着这个高鼻深目的大食人。李道玄以灵力追踪那青木傀的魔气,一路有惊无险的赶到了这蓬莱殿,没想到先看到的却是一个鬼鬼祟祟的外域人。 鱼朝恩低声道:“公子,别管这么多了,咱们得快点。”他说着手中凝聚出一道黑气,就要出手毁去这大食人。 李道玄手指勾动,卸开了鱼朝恩的暮光魔气,甩动木荆棘将那大食人甩到了一处假山缝里。鱼朝恩微微皱眉,但没有说什么。 李道玄望着蓬莱殿,默默感受着殿中的魔气,缓缓道:“果然是阮星逐,他竟连自身气息都不隐藏,这大明宫中难道就没有修士了么?” 鱼朝恩摇头道:“公子错了,他这魔气得自九幽紫金钵,说深一点,与公子体内的冥力有些渊源,所以公子感觉更为敏锐。” 李道玄听到他如此说,便收起了脚步,沉声问道:“既然如此,咱们该如何潜入殿中?阮星逐在这里一定是和那黛云公主见面的,我想探听一下。“ 鱼朝恩伸手按住了李道玄的肩膀,低声道:“公子封闭丹海,不运灵力,朝恩可以带你进去。“ 李道玄便停止了丹海运转,收起了云雨脉。他只觉身子一轻,眼前景物流转,下一刻已出现在一座木梁之上。 鱼朝恩按住他的身子,他运转这暮雨阁绝技‘一念刹幻身‘已大是吃力。李道玄默默俯身望着木梁之下。 他看到了一个全身冒着血红之光的男子正默默站在殿中一角,一个波斯人手中拉着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人站在男子身旁。 李道玄认出了血红之人正是阮星逐,此时只见那波斯人单手放在胸前,俯身一礼后,默默的退了出去。只留下那裹着斗篷之人。 阮星逐缓缓走到那人面前,冷笑一声扯开了斗篷,现出了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女子。李道玄微微侧头,看清了那女子容貌,心头一跳,差点喊了出来。 那中年女子似乎中了某种禁制,只看她腹部微微隆起,面上一道刀疤斜伸在脸上,却是那位大理寺卿,四言神目萧狄的夫人! 第264章 声东击西计 俯身在蓬莱殿大梁之上的李道玄,全身都笼罩在鱼朝恩的暮光神术下,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动不敢动。只因看到了这位萧狄的夫人,他情不自禁身子颤了一下。 当日在云裳小筑外,李道玄曾见过这个脸有刀疤的女子,也曾感受到她与萧狄的伉俪情深。自入长安与萧狄相识以来,李道玄深为佩服这位大理寺卿。如今看到他的夫人竟然被阮星逐捉到了,况且这位夫人腹部微微隆起,已是有了身孕。 今日无论如何也得救出她来,李道玄暗暗下了决心。但他还未动作,耳边就传来鱼朝恩的警告声:“公子千万不要妄动,这阮星逐随身带着幽冥战将,便是合我二人之力也不是这六千幽魂合成的冥将之敌。” 殿中的阮星逐面上疤痕道道,全身笼罩在一团血红中,李道玄注目看去,果然看到此人腰上以金丝穿着那九幽紫金钵,金钵上方浮动着一团阴影。李道玄看到那金钵,也感受到了幽冥战将的力量,只得按住身形,默默观察。 阮星逐默默注视着面前的萧狄夫人,忽然摇头一笑:“昔年萧狄不过是个书生,后来南州潇湘剑派发生大乱,萧狄突然现身,以神目之威击败了潇湘四剑。” 阮星逐说到这里,血肉翻卷如蚯蚓一般的脸上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萧狄这个潇湘剑派百年中唯一弃武从文的弟子,到底是如何学到神目功法,这些年来一直是个无人知道的秘密。” 萧狄的夫人苍白的脸色此时略有了些生气,脆声道:“阮星逐,你想说什么?妾身落入你手,没有话说,但你若想以此威胁萧君,那可是痴心妄想了。” 阮星逐赫然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白牙:“还不到时候,夫人,还不到时候啊。所以闲聊嘛,其实萧狄如何学得神目功法,老夫是一清二楚,不就是夫人你亲自传授的么。” 阮星逐说到这里,俯身望着再次苍白着脸的萧狄夫人:“夫人不但是萧大人的授业宗师,还是他的后母姨娘。潇湘不老剑当年杀妻娶妾,驱逐儿子,没想到最后把自己最爱的这个小妾也逼到儿子床上了,可笑啊可笑,你说是不是呢沈秋雁?。” 这段秘闻被阮星逐一口说出来,那萧狄的夫人沈秋雁不禁身子颤抖,良久才镇定心神,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阮星逐摇头一叹:“萧狄书生本色难改,当年一举荡平潇湘剑派,却只杀了潇湘三剑,一时心软之下放过了那第四剑客萧不语。哼,不语剑客,很是嘴硬啊,在老夫手段下还不是什么都说了。” 沈秋雁抬头怒声道:“你早就知道此事,却一直隐忍不说,到了今日才说出来,是要威胁我么?” 阮星逐大笑:“威胁你,夫人这可错了。老夫威胁的是你家那位仁义夫君!” 阮星逐口中不住的嗤笑:“什么仁义道德,身为儒家大豪,却做下了娶母杀亲的大逆行为。又是什么四言神目,身为道家修士,娶了自己的宗师。夫人可知流言蜚语,道德大石,最是杀人的利器。“ 沈秋雁闻声低头不语,缓缓道:“我与萧君问心无愧,你想要说给天下人听,就说吧,我们便被千夫所指,也不惧世俗之见!“ 阮星逐嘿然不语,拍手赞叹道:“好,不愧是当年的巫山神女,说的好。但老夫想告诉夫人的是,如尔等大智慧者可不惧流言蜚语,不惧道德文章。但却过不了骨肉情深这一关!“ 他说着手指着沈秋雁的腹部:“千夫所指的,若是夫人的孩子。文笔如剑,刺的若是萧狄的孩子。累世数代,受苦的若是你们的后人,那又当如何。“ 阮星逐摇摇头道:“况且你和孩子都在老夫手中,萧狄他也是个人呵,实话告诉你,你这位夫君已点头答应与老夫合作啦,今日刺杀承玄,他可是老夫最妙的一只棋子。“ 沈秋雁双目如火,似乎恨不得扑上去生啖此魔之肉,但一道绯红身影已缓缓走进殿中,挥手间将沈秋雁击昏过去。 李道玄将阮星逐的话一一听到耳中,此时看到带着深白面具的阿幼黛云走入殿中,心头一阵冲动,他已隐隐得知了这阮星逐的计划,心头第一个想法便是立刻通知甘露殿中的皇帝。 李道玄正打算让鱼朝恩借着魂体之利,先行去甘露殿去报警,就听到那阿幼黛云冷声道:“萧狄真的同意合作了?“ 李道玄听到此处,心中一动,压住慌乱的心情,耳边听到了阮星逐深沉的声音:“不错,他妻子孩子还有名声未来都在老夫手中,还能怎么样呢。“ 阿幼黛云噗嗤一笑:“阮星逐啊,本殿在西苗也读过中原的书,只看过无数忠义为君,舍生忘死的英雄故事,可很少听过变节投敌,为虎作伥的小人呢。“ 阮星逐微微一笑:“史书文章千秋传,其中谁知真与假?口口忠孝仁义,笔笔狡辩之词。公主可知太史公做史记,其中所记之人有多少?也不过是浩瀚沧海中的几朵浪花!“ 阮星逐说着加重了语气:“自古有文字记载着,不过是华夏亿万苍生头顶上的那么几个人,便如沧海一粟般,还有那许多惊心动魄,可歌可泣的人物。还有那许多阴险狡诈,欺天侮地的坏人,你我又怎么能全部知道呢。“ 阿幼黛云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却引出了阮星逐这么一番乱七八糟的话,便皱眉道:“阮星逐,你说这些无用之词有什么意思?“ 阮星逐猛然返身望着阿幼黛云,摇头道:“错了,这不是无用之词,而是阮某的念想。一旦大事成了,阮某就要让这天下为天下人所有,让这修行为天下人所修。魔宗传承万年,最后所求的就是这天下皆公的大义啊!“ 阿幼黛云实在无法理解阮星逐的豪言壮语,侧脸看了他一眼,哼声道:“刺客都已准备好,但阮先生的计划真的能成功么?不说甘露殿外围的破灵卫们,便是承玄皇帝身边的影子太监,这里毕竟是大明宫。“ 阿幼黛云说着转过身子:“萧狄愿意与你合作,那破灵卫便不是威胁了,那些影子太监又如何对付?” 阮星逐呵呵一笑,忽然说道:“公主呵,咱们进攻的主方向不是甘露殿,如果老夫猜的不错,那里已成了一个大大的陷阱。” 阿幼黛云不禁一愣:“先生刚才不是说那萧狄……” 阮星逐一挥袖子:“萧狄说是这样说,但老夫以为,他还是不会背叛皇帝的,定然已把一切都告诉了承玄。” 阿幼黛云摇头道:“我可糊涂了,那咱们要如何杀皇帝?” 阮星逐望向了东南方向:“去掖庭局,甘露殿现在已是陷阱,皇帝一定会躲到掖庭局中。那里可直通冷香殿,冷香殿有密道四条,灵活机动。” 阮星逐微微一笑:“昔年承玄皇帝动作玄武门之变,便是在冷香殿指挥的。” 阿幼黛云哼声道:“那皇帝难道不能直接躲到冷香殿中么?还去掖庭局中做什么。“ 面前的血红男子发出一声尖笑:“公主不了解咱们这位陛下呵,他如果算定了咱们要在甘露殿动作,自然已下定决心。依咱们陛下的性子,自然要先到掖庭局中了结一下呢。“ 阮星逐声音有了一丝疲倦:“毕竟吴王殿下就在掖庭局中,陛下为李道玄要压制诸位皇子,太子这个威胁真正解决后,第二个就要下手的一定是吴王!“ 阿幼黛云诧异的看着他:“难道不是魏王,也不是新近冒出的晋王殿下?“ 阮星逐嘿然道:“魏王和晋王当然也要打压一番,但对陛下来说,为了给他心目中的继位人李道玄铺路,首先要对付的是有名分的太子,第二个要对付的便是有能力的吴王。魏王没有太子的名分,晋王没有吴王的能力,这两位是可以放一放的。“ 阿幼黛云笑了:“现在我可真有点佩服你这人了,好吧,黛云便舍命陪君子,曼罗馆中暗藏的逻些杀手已全部混在了观礼宾客之中,还有混入西域三十六国的死士,人人都有地象境以上修为,共计三百零七人,就等着阮先生一声令下了!“ 阮星逐瞥了阿幼黛云一眼,忽然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次不管成与不成,殿下都是大赢家啊。” 他望着阿幼黛云缓缓继续道:“若是成了,和亲之事自然就不需再提了。若是失败暴露了逻些杀手的身份,大唐与逻些之间也无和亲的可能。公主才是胜券在握啊。” 阿幼黛云缓缓转身:“阮先生,我阿幼黛云也是再无退路,你答应给我的东西?” 阮星逐点点头:“自然要兑现老夫的诺言。”他说着解开了腰上的九幽紫金钵,那幽冥战将自金钵之上跳了下来。 阿幼黛云一步跳过去,伸手抢过了九幽紫金钵,抱在怀中摩挲着,欢喜的咯咯笑着,忽然转身就这样走了。 大殿之上的阮星逐低头不语,摸着身边的幽冥战将,忽然缓缓出声道:“死士何在!” 那带着沈秋雁来的波斯使自阴暗处走了出来:“先生?” 阮星逐指着地上的沈秋雁道:“她已经没用了,萧狄也没用了,带走吧!“ 波斯使提起了沈秋雁:”先生,那咱们下一步?“ 阮星逐缓缓说道:“去掖庭局吧,人畜不留!” 李道玄与鱼朝恩对视一眼,在暮光神术的掩护下,缓缓退了出去。 一出蓬莱殿,李道玄就沉声道:“鱼先生你去救沈夫人,我去掖庭局走一趟。只要陛下有了准备,他们是不会成功的。” 鱼朝恩想要反对,李道玄低声道:“没有时间了,若是先生不放心,救出沈夫人后立刻告知萧狄大人,然后可去冷香殿中与法王汇合。” 他说着发动水镜术,御风而起,化作了一道水元幻影,直扑掖庭局而去。 李道玄飞往掖庭局时,已想明白了阮星逐的计划,他这是故意去策反萧狄,算定了萧狄一定会告知承玄陛下,这是借萧狄之口,让承玄皇帝误算一着。然后虚晃一枪,围杀掖庭局,果然是一招声东击西的好计! 第265章 杀气将起时 长春殿中佳客如云,各国使者与观礼之人簇拥着晋王殿下,正在举行花朝节的封赏大礼。朱雀门前的一场奇迹后,化为玉石雕像的牡丹仙子已被供奉在殿上。 长春殿前观赏大礼的人已超过千人,十六禁卫穿插其间,警卫着这些进入大唐深宫之人。在这些禁卫眼中看去,人人都是外人。 武媚娘站在晋王身边,望着这些人,忽然皱起了眉头,悄悄侧耳对晋王说道:“殿下,少了很多人!” 晋王殿下手心冒着汗,正紧张的安排司礼太监们,听到媚娘的话不禁问道:“什么?什么少了很多人。“ 武媚娘摇头道:“一路之上媚娘曾默默察过今日观礼之人,自朱雀门起,共有一千四百二十七人,如今算来却少了三百余七人。这好生古怪。“ 晋王犹豫道:“那,那怎么办,要派禁卫们去查查么?“ 武媚娘叹了一口气:“来不及了,现在再查只会引发混乱。“她口中说着,忽然一咬牙:”今日袁天罡在太极宫承天殿拜祭道祖,五宗弟子也在殿外监控长安修士们,虽有杜相的破灵四卫在宫中,但毕竟少了许多修士护卫。若是有异心的修士混入观礼宾客之中,其中狡诈之处让人不寒而栗。“ 晋王从未见过武媚娘如此忧心的时候,也是害怕起来:“那,那得赶快通知高先生。“ 武媚娘摇头道:“那也来不及了,高先生不是带人剿杀曼罗馆去了么,恐怕一时之间赶不过来。“ 晋王望着身边的武媚娘,忽然期期艾艾的说道:“媚,媚娘,高先生其实没有去曼罗馆,他,他是去海枯斋见琅琊王去了。“ 武媚娘眉间一挑,深深望着晋王。 晋王手足无措的诺诺道:“媚娘,是我不该瞒着你,但高先生说此事十分重要,必得先办好,又怕媚娘你生气,所以……“ 武媚娘微笑着握起了晋王的手:“他是要做什么呢,会惹媚娘生气。“ 虽然是淡淡一笑,但晋王却口干舌燥,只得说了出来:“高先生,是,是为本王求亲去了。“ 武媚娘笑了,淡淡瞟了晋王一眼,只笑道:“媚娘不生气,王爷也该娶个妃子了。“ 大明宫长春殿祥和一片,宾主尽欢。掖庭局中暗藏杀机,甘露殿前风声鹤唳。这些高力士却是丝毫不知,他正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崇仁坊礼院西北方竹林中。 海枯斋主所在的吕不韦墓依旧安静如旧,高力士自石台进入这古墓之中,他轻描淡写的过了几处机关,自金蟾之孔中落到了墓地深处,抬头就看到了琅琊王正端着一杯茶,看着杯中茶叶默默发呆。 高力士抖动身上的泥沙,摇头笑道:“原来王斋主这些日子来又再挖这古墓了。“ 琅琊王这才抬头,讶声道:“你这货如何知晓的?“ 高力士甩甩袖子上的泥沙,努嘴道:“这金蟾肚内泥沙一片,自然是运土出去的迹象了。” 琅琊王点头道:“是了,我运泥土之时有些疏忽,被你一眼就看出了,不愧是暮雨阁新任宗主。” 高力士就像和老朋友说话一般随意:“斋主富有四海,为何不用修士,也不用帮手,更没有动用道法,却自己亲自动手挖掘这古墓,力士想不通。” 琅琊王抬起双手,露出手指上斑斑血迹:“不但亲自挖,而且是亲手挖,这不过是一个心诚而已。” 高力士缓缓走到他身前,盘腿坐下笑道:“力士能问一下,王斋主到底在挖什么呢,又为何连功法都不用,如此虔诚的以手挖掘。” 琅琊王微微一笑,却如实相告:“挖的是某师父叶姑娘留下的东西,至于什么东西,连我自己也是不知的。至于为何不用功法,以脆弱之手挖掘大地,那不过是叶师父说过,心诚则灵啊。” 高力士惊讶道:“王斋主竟然如此推心置腹,莫不是说出这个秘密后,就要杀力士灭口?” 琅琊王微微一叹:“高先生啊,何必如此客气,不用多久,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候怕是连我,也要仰望先生的鼻息过日子呢。” 高力士颌首而笑,笑意中带着几分深沉:“王君求财,高某求权,说到最后,求的都是腌臜之物呢。” 琅琊王站起身来,望着高力士摇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合为腌臜之物,权财不过是这利中的一点皮毛。师父曾说过,得天下之利者,必是灭天下之道者,此为至理名言呵!” 高力士默然不语,那琅琊王又是一笑:“高力士啊,我曾想过你可能会在前些日子找上来,也曾想过你或许会在花朝节后才见我,就是没有想到在今日这个日子你来了。想不通啊。“ 高力士抿嘴道:“斋主说的不错,本来高某是打算过些日子再来打扰,但听说魏王昨日亲登海枯斋求亲,在下可就坐不住了。“ 琅琊王嘿然道:“小女貌丑无才,承受不起魏王皇子,某已一口回绝了。“ 高力士急忙站起身来,俯身行礼道:“如此是太好了,高某此来,便是为晋王殿下求亲而来。“ 琅琊王哼了一声:“小女配不上魏王这等英雄,但似乎晋王这小子还配不上小女呢,不行不行!“ 高力士缓缓转身,走了三步后忽然沉声道:“王斋主,你琅琊王氏可曾出过一位皇后?“ 琅琊王面色凝住了,缓缓说道:“王氏一脉在后晋时出过三位皇后!“ 高力士摇头道:“五胡乱华,那算的上什么皇后,不过是一方酋王之妻。高某所说的是帝国之后,大唐之母!“ 琅琊王轻轻喘了一口气,忽然笑了:“王皇后,王皇后,这倒也挺顺口的。“ 高力士返身道:“斋主这算是答应了?“ 琅琊王没有点头亦没有确定,却走到自己的书案上拿起了一卷文书,轻轻的递给了高力士。 高力士打开一看,这文书却是一本账册,所记的却是此次来长安参加观礼的各国使者以及各方人士的开销。他皱眉看了几眼,册子上记载详细,甚至某国某使当日在何处用饭,何处花销,都是一清二楚。 高力士看不明白,抬头望着琅琊王。 琅琊王微微笑道:“这本册子上所记的乃是此次长安观使花销中的异常部分,海枯斋四大掌柜忙了三日三夜才整理出来,统共算下来,共有三百零七人的花销与众不同,这三百多人分散在长安观礼之人中,每人的名字都列在了上面。“ 高力士还是不动。 琅琊王摇头道:“这三百零七人在长安各大客栈并无花销,甚至连吃饭都无记录。我让人查了,典客署的万国公馆中也无他们的记录。“ 高力士脸色凝重起来:“王斋主是说?“ 琅琊王嘿然道:“有这么三百多人不吃不喝,却混在了观礼者之中,高先生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高力士悚然而惊:“他们是死士?今日混在花朝节观礼之人中进入大明宫,这是要行刺杀之事。“ 不知何时,琅琊王的身形已行到了他的身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高先生总算明白了,这册子便送于先生,算是嫁妆了。“ …… 高力士快速走出海枯斋,回头望了一眼,捏着手中的册子,也不再坐车,身影一闪,发动全部灵力,火速赶往大明宫。 他堪堪赶到大明宫时,正值长春殿中刚刚开宴。晋王和武媚娘正自窃窃私语,高力士算下时间,稍稍有些安心,几步走到长春殿前,望着殿内安坐的宾客,便对身边的禁卫道:“围住此殿,不许放一人出去!” 他说着大步走入殿中,边走便打开怀中文册,口中高声叫道:“波斯使,车师来使,乌夜王,山国王……” 高力士一边念着,那身后跟着的禁卫便如凶神恶煞般走将过来,将高力士唱名之使掐了起来。 高力士念完后,已有数十位使者被死死押着,扯到了长春殿深处。 轰隆一声,长春殿大门被死死关上。高力士对晋王行礼道:“王爷可继续了。”说着急匆匆赶往了殿后。 晋王尴尬的看着座下不安的宾客们,看着那被禁卫围住的长春殿门,还未说话,殿后传来了声声惨叫! 武媚娘也是脸色一变,高力士这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异样的气氛中,半柱香后,那高力士匆匆殿后走来,双手鲜血淋漓,衣衫上更是溅满了血肉,却对着安静的诸人沉声道:“惊扰诸君了,高某身负北司禁卫之责,接到消息,诸君中有带刺客入宫者,做那谋逆之大事。” 他说着对晋王拱手道:“在下奉王命,本意一网打尽,但晋王殿下仁慈心厚,在陛下勉强为诸君求了一命,今日之事只除首恶,诸君可无忧矣。” 那跪在座前之人,其实有大半都隐隐知道今日之事有些异常,但此刻所有人都带着感激的神情望着面前的晋王。甚至有使者已高喊万岁了。 高力士对着武媚娘一使眼色,走出了殿外。 武媚娘轻轻走了出去。高力士站在殿前,沉声道:“有三百零七名死士混在这里,但那些使者们也不知道这些死士的动向,只知道他们都听波斯来使的话。这群死士已在三刻前偷偷溜了出去。” 武媚娘沉声道:“立刻发动禁卫,搜索宫城。” 高力士微微摇头,望着甘露殿方向说道:“陛下还在呢,不管晋王是什么名义,动用禁卫在宫中搜索,那就先有了谋反之罪!” 武媚娘沉声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高力士似乎早已想好,沉声道:“捉拿波斯使,找到此人,我自有办法问出死士所在之地。“ 武媚娘点头称是,却又皱眉道:“要不要先去甘露殿说一声?“ 高力士嘿然一笑:“说什么,说多了不好,说少了陛下不信。最好的,还是在陛下最危急的时候,咱们在出现,就算陛下不领这个情,百官也会领这个情的。“ 高力士望着甘露殿方向,最后说了一句:“陛下或许也已察觉到了什么吧,谁又知道呢?“ 第266章 魏王黄雀计 甘露殿中飘着淡淡的檀香,承玄皇帝侧躺在软榻上,额上贴着一枚青色玉石。这位大唐皇帝双目深陷,太阳穴上跳动着青筋。 他艰难的坐起了身形,低头看着面前跪着的萧狄。 萧狄面带悲戚之色,俯身在地上,双目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手中捧着一纸奏折,口中沙哑道:“臣妻便在他手中,他要臣调动四灵卫,置陛下与险境之中。“ 承玄皇帝摇摇头:”萧狄啊,你不是笨人,也怀有修为,怎么就被他得手了呢?“他说着望向了身旁的秦国公:“国公以为呢?” 秦国公望着跪在地上的萧狄,忽然叹了一口气:“是不是魏王殿下,今日早上为魏王妃差人去过萧老弟府上。” 萧狄此时收了凄声:“臣无能。” 承玄皇帝摇头道:“不是你无能,是朕太心软了,原以为给魏王一条后路,他就会安心些,没想到他还是执迷不悔。” 萧狄叩拜有声:“臣奏闻上已将所有事都说了清楚,陛下只需将这甘露殿中布满破灵卫,不管对方有多少杀手,都可一网打尽,阮星逐是决不能再留了。” 秦国公不等他说完就摇头道:“阮星逐现在的身份还是太子,陛下还未昭告天下。现在百官都以为太子不过是被魔人诱惑,有失德之事而已。若是现在杀了阮星逐,就相当于杀了太子,如何对天下交代呢。” 承玄皇帝摆手道:“你们啊都错了,这里面厉害之处还在于西苗公主阿幼黛云呵。和亲之事是必须要做的,朕为道玄做的这件大事不能不办。稳住逻些才能扫清内乱。” 萧狄擦了一下眼睛,点头道:“不错,若是杀手之中有逻些人,此事就难办了。” 承玄皇帝微微晃了晃脑袋,忽然沉声道:“仅仅破灵卫是不够的,影子们也留下吧,务必一网打尽,一个不留,至于阮星逐,杀就杀了吧。死个太子算什么,朕要杀的不止太子一个。” 他说着支撑着站起身来,轻轻一拍手,背后几道影子缓缓闪动,没入了甘露殿四周墙壁里。 承玄皇帝微微想了一下,忽然又问道:“那位远来之客可还在宫中?” 秦国公急忙躬身道:“那位客人还在宫中,陛下您的意思是?” 承玄皇帝对萧狄道:“这里便让国公主持吧,萧狄你随朕走一趟,也叫上那位客人,咱们去掖庭宫中。” 萧狄起身迟疑道:“陛下,臣想留下。” 承玄皇帝摆手道:“秋雁之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朕将影子们都留下了,身边还缺一个护卫之人。” 萧狄便不再说话,扶着承玄皇帝走了出去。只留下秦国公站在甘露殿中。 秦国公默默站在殿中许久,心中愈发不安,不禁来回走动着。他正自思虑着,就听到殿外传来破灵卫的呵斥之声,甘露殿四周的影子太监也都现出身影。 对方发动了!秦国公这样想着就要下令,却听到一个阴沉的声音道:“老狮子,你们上当了!” 秦国公听到这声音,眼角一跳,惊声道:“朝恩!” 鱼朝恩的魂体提着一个昏迷的女子,一念刹那间出现在秦国公面前,口中急声道:“陛下去了何处?“ 秦国公看着他手里的沈秋雁,不安的答道:“陛下去了别处,这,这是怎么回事,你这阉货说个清楚。“ 鱼朝恩魂体向前,高声道:“掖庭局,老狮子,赶快带人去掖庭局!” 秦国公跳了起来,抓着鱼朝恩的魂体,口中大喝道:“破灵四卫听令……“ 甘露殿前一队队黑甲将士飞快的涌向了掖庭局方向。鱼朝恩已将萧狄的夫人放到了马车之上,秦国公拍着大腿道:“你是怎么救出秋雁的.” 鱼朝恩摇头道:“我匆匆赶去时,已不见了波斯使。少主吩咐我一定要救这位女子,我见她独自一人便顺便提了过来。” 秦国公不再说话,揪着自己的头发连连摇头:“不过是个声东击西的破计谋,就把咱们全骗了,真是老了,陛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他语无伦次,那鱼朝恩低声道:“少主已赶到掖庭局中了,如今咱们再赶去,还是有时间的。” 秦国公点头道:“希望如此!”他刚说完,就看到前方的破灵黑甲军停住了脚步,前方人马混乱,只见禁卫四处乱动,整个大明宫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北司十六卫,南衙各禁卫,连着这写破灵卫们,都纠缠在了掖庭局外附近。 鱼朝恩身影一闪,口中道:“老狮子,某先走一步,你速速过来!” 秦国公目视鱼朝恩远去,又看到数十道影子太监飞速的冲向了掖庭局,这才稍稍有些心安。 他镇定心神,看到前方混乱的形势,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身边一个黑甲将领,怒声道:“前面是怎么回事?” 前方确实一片混乱,北司禁卫自东西方拦在了掖庭局前,南衙禁卫们自南北方向混乱的插在其中。 秦国公问了几声,却无人说出个所以然来,他立刻自马车上跳了起来,跃上了身旁的一座假山,站在山上遥望整个大明宫的混乱形势。 渐渐的秦国公看出不对来,北司禁卫与南衙禁卫呈十字形交叉,却是两方势力。双方交叉对阵之处,却是魏王殿下与晋王殿下。 此时高力士正站在禁卫中角落,手中提着波斯使,身边站着武媚娘。 武媚娘望着远处的黑甲士兵,急声道:“高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破灵卫进来啊!” 高力士却望着北司禁卫与南衙禁卫对峙之处,看着晋王战车前的魏王殿下,缓缓道:“不急,不急,所为浑水摸鱼,其微妙之处乃是需要水浑了,如今水还是有些清呢。” 武媚娘低头想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高力士的想法,脸色有些苍白起来,一字一字道:“高先生是想要一网打尽了。甚至连陛下也……“ 她说着摇头道:“你刚才还要晋王殿下在关键时候出现在陛下身前,以此为功,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高力士侧头瞥了她一眼,缓缓道:“刚才的计划,是因为高某不相信阮星逐可以成功刺杀陛下。但如今我已知道了阮星逐的计划,似乎很有几分胜算呢。“ 他说着嗓子有些嘶哑道:“阮星逐带着刺客杀了陛下,那掖庭局中关着的吴王殿下也是难以幸免。咱们现在亲眼目睹魏王殿下带着南衙禁卫谋反。” 高力士哼了一声:“如此一来,陛下完了,吴王和魏王也完了,就剩下晋王殿下一人而已,借此之势,原本是需要谋划多年的大事,一日就可成了,岂不是大妙!” 武媚娘喘了一口气:“你忘了,还有李道玄呢!” 高力士摇头道:“没了陛下,李道玄不过只是一个乡野修士,哼,甚至连皇子的身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呢。” 武媚娘不再说话,心中却在想着高力士的话,不管怎么说,临时变化的形势确实越来越倾向于晋王了。 高力士身形一动低声道:“现在只要挡住破灵卫们一点时间,保护好晋王殿下,咱们进退自如,大事可成了。” 高力士的身影已到了晋王战车前,前方南衙虎贲卫们挺着长枪,护卫着一身葛布麻衣的魏王殿下。 魏王殿下身后,便是五花大绑的杜玄风,这位帝国宰相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对着前方的魏王说道:“泰儿,你不是个笨人,为何此次甘愿为别人之棋子呢。” 魏王没有说话,只是悠闲的打了一个呵欠。 杜玄风怒声道:“杜某实在不明白,阮星逐成功刺杀陛下之后,或者再化成太子模样,他是有机会的。高力士带着晋王,一鼓击杀所有人,便如当年玄武门之变后的陛下,也可顺理成章成就大事。泰儿你呢,不管陛下是死是活,你都毫无机会,只落得个谋反之罪。“ 魏王殿下终于转过了身,摇头笑道:“舅舅啊,你不明白的,我做的这些事,为的不是自己。“ 杜玄风看着他清澈的眼神,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魏王殿下微微一笑,忽然对着前方的晋王战车大声道:“晋王,高力士,本王等着你们呢!“ 他说着返身提着杜玄风,一步跨越了数十丈,落到了南衙禁卫后面,在虎贲卫中的一辆黑色大车前停住了身形。 杜玄风望着这黑色大车,疑惑不定。魏王一脚踢开车门,大步走了上去。 他将杜玄风放在车座上,指着对面一人道:“我的舅父,你看看这是谁?“ 杜玄风抬头望去,不禁睁圆了双目,惊呼道:“吴王!“ 一身白衫,身子一动不能动的吴王殿下苦笑一声:“杜相大人,四弟疯了!“ 魏王伸手裹紧了葛布麻衣,摇头晃脑道:“三哥,我没疯,只是在用心为你做事而已。“ 杜玄风双目望着魏王,忽然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禁瞠目道:“泰儿,你这是想要……“ 魏王李之泰收了嬉笑之容,缓缓道:“不错,晋王和高力士想干什么,本王心中清楚的很。螳螂捕蝉,黄雀再后呵。他高力士想浑水摸鱼,杀了父皇和诸位皇子,送晋王上位。哼,本王就学他这一招,送三哥上位,这有何不可啊?“ 杜玄风只能看着魏王,良久才苦涩道:“这是为什么,泰儿,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267章 难读吴王心 魏王李之泰沉默下来,双目之中清澈一片,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吴王和杜玄风。就在这一刻,杜玄风自这个心高气傲的皇子眼中看不到任何阴谋,亦看不到任何诡计,只有一片清明。 前方传来骚乱之声,北司的禁卫多持长枪,不论是金吾卫的金戈,还是羽林卫的四尺斗枪。而南衙禁卫多持制式陌刀。此番对峙中,北司禁卫们更具攻击性。前方的骚动正是因为一名过于紧张的北司禁卫哆嗦了一下,手中金戈刺中了面前的一名南衙士兵。 双方都在剑拔弩张之时,这一枪抖动之下,南衙禁卫后面便传来整齐的弩弓上箭声,眼看局势就要一发不可收拾。 晋王战车上的高力士双眉抽动,挥手一道灵力如春风虚度,在刀戈对阵之中破开了一个口子。高力士出手时,那魏王也大声喝道:“谁都不许动!” 南北禁卫在双方头目的抑制下,再次维持起了平衡。似乎心照不宣般,双方各退了三尺,留出了一片对峙的空间。 杜玄风和吴王知道,他们都在等掖庭局的消息,等着那个所有人都无法说出口,却都心有期盼的结果。 杜玄风喘了一口气,望着听话的南衙禁卫,摇头道:“泰儿,你是怎么控制住南衙禁卫的,老夫可怎么也想不到这其中的关窍。” 魏王望着前方掖庭局方向,微微一笑:“没什么关窍,不过是利益动人罢了。“ 杜玄风摇头道:“何为利益,南衙禁卫在老夫手中多年,若是利益能够动之,那老夫也太失败了。“ 魏王侧脸看着杜玄风,忽然噗嗤一笑:“舅舅啊,你也是半个修士,若论朝廷政务,您是一把好手。但可惜在修士界这一块,您独善其身太久了,也分得太清楚了。“ 杜玄风脸上现出苦涩之意:“原来殿下说的是修士之利益。“ 魏王脸色变冷,淡淡道:“不错,整个禁军体系早已被修士力量主导了,舅舅也不想想为何南北禁卫之中,陛下最为信任左右羽林卫呢。“ 杜玄风一想之下就明白了,左右羽林卫掌握在紫衫陈侯手里,而这位紫衫陈侯是禁军体系中唯一没有修行的白身大将。 魏王缓缓继续道:“陈侯奉命镇守东宫,太子却意外逃走了,就是这等罪过,父皇还是放过了陈将军。只因咱们陛下,最信任还是不修行的那些人儿。“ 魏王说着忽然瞥了一眼杜玄风:“原来舅舅修行一半就退出浮游观,这些年独善其身,也是为了获取父皇的信任呢。“ 杜玄风还是看着这个外甥,他从心底深处依旧不愿相信这个魏王甘愿放弃夺嫡,甘心送吴王上位,这其中必然有些什么缘故,但那又是什么呢。“ 魏王悠闲的收回了望向掖庭局的目光,忽然叹了一口气:“舅舅,为何你不助我一臂之力,为咱们大唐选一个真正的好皇帝?” 杜玄风慢慢的说道:“吴王殿下做事果断,有仁君之行,但他是不行的。殿下别忘了吴王的生母乃是隋炀魔帝的女儿,他身上留着的是前朝魔帝的血脉。” 魏王冷笑一声,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吴王:“这些不过是推诿之词,若是舅舅愿意,修士支持,三哥为什么不能做皇帝,说白了,不过是三哥没有一个好舅舅罢了。” 魏王说着伸展腰身,缓缓道:“舅舅一心一意支持晋王,心中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么。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不论是本王还是吴王,都太难控制了,但如果您一手立下了晋王,便是晋王的大功臣,日后那懦夫登基了,还不得更加靠着舅舅?您如今已是权势通天,进无可进了,以后是想摄政了吧。” 杜玄风面色不变,深深望了一眼身旁的吴王,却轻声说道:“泰儿,你错了,舅舅并没有这份闲心,而且就算舅舅有这心,也做不成的。这世间一天有修士在,就一天没有真正的权势,便是做了皇帝又怎么样,还不是那样。“ 魏王并不为他这句话所动,他站了起来,看向了东边的秦国公方位,口中疑惑道:“这可真怪了,秦老国公身经百战,也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事情到了这等急迫的时候,他为何还不发动破灵卫,就在那里耗着,难道他也不想救皇帝?“ 大明宫甘露殿直到太液池之间,一路之上黑甲如云,破灵四卫果然都是安安静静的站着。北司南衙禁卫呈十字状挡住了秦国公通往掖庭局的路,但按照那老国公的性子,早该杀过来了才是。 魏王仰头想着,忽然纵身而起,飞向了破灵卫方向,他觉得有些不对。便在此时,晋王战车上的高力士身影如电,也是飞向了东边破灵卫处。 马车上只剩下了吴王和杜玄风。一直没有说话的吴王面带忧色的望着掖庭局方向,眼中焦急之态一眼可见。 杜玄风不禁有些感慨起来,这时候还惦记承玄皇帝的,除了李道玄恐怕也只有吴王殿下了。 感受到了杜玄风的视线,吴王缓缓收回眼神,忽然沉声道:“杜相,四弟一心助我夺嫡,其中原因我是知道的。“ 杜玄风微微一楞,下意识问道:“请教殿下,却是为何?“ 吴王苦涩一笑:“父皇已笔封金册,在甘露殿中写下‘永不立魏王’的诏书。这事玉真姑姑是知道的,昆仑宗也不再支持四弟了。“ 杜玄风皱眉道:“固然魏王再无做太子的机会,他也不该是这样子啊。“ 吴王咳嗽一声,犹豫了一下,苦笑道:“杜相莫非忘了,本王生母乃是大隋公主,身上留着的血脉也是魔王的血脉,当年陛下登基后,仙流修士为防范大隋血脉再次流动,曾在本王身上,在本王身上……“ 杜玄风身子一震,脑袋中隐隐约约想到一事,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几乎结巴着说道:“吴王殿下,你,你已是……” 吴王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头之恨,咬牙道:“不错,自母妃去后,本王身上已被下了那世间最为恶毒的禁制,这一生是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杜玄风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当年仙流五宗为防止吴王身上的隋炀魔帝的血脉,对吴王做了手脚,让这位皇子终生不能生育。 杜玄风不禁有些同情的看着吴王殿下,怪不得这位殿下这么恨修士,一心与修士为敌,他与陛下的心思不同,但却是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 杜玄风也在这一刻明白了魏王的心思。当李之泰明白在承玄皇帝在位时,自己是永远没有机会的时候,便将目光放到了以后。 魏王确实是真心要将自己的三哥吴王推到皇帝宝座上,因为他知道这位三哥不会有子嗣。吴王为皇帝,他这个帝王的弟弟,便成了最佳的继位人。 果然还是那个魏王,那个永不服输的李之泰。 杜玄风不停的喘着气,听到吴王低沉的声音:“杜相,我不在乎,如果做了皇帝,我不在乎以后要传位给谁。四弟想要,我就给他,只要给我二十年时间,不,只要十年便可。我定然能将帝国修士一扫而平,切除帝国这颗毒瘤。” 杜玄风听得全身发麻,抬头看着原本平静的吴王此刻却是一脸狂热,露出狰狞之色。杜玄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吴王看向掖庭局的目光,那担忧,那焦急,原来他不是为父皇和李道玄担心焦急,而是为…… 杜玄风没有继续想下去,恢复了平静,他已想清了其中最为隐秘的关窍,摇头道:“原来魏王这番举动并不是他的计划,而是你一手策划的。南衙禁卫各卫将领本来就与你关系密切,老夫可真是糊涂了。“ 破灵卫方向传来了骚乱之声,但杜玄风却没有转头,只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个吴王,口中轻声问道:“玄风唯一不明白的是,殿下被关在掖庭局中,是如何与魏王联系上的。“ 吴王低下了头,出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渐渐的他手中现出点点白光,白光如银,缓缓切断了杜相身上的捆仙绳。这位吴王殿下已恢复了平静,轻声道:“杜相你走吧,本王已不能回头,便想要回头,也无颜再见李道玄了。“ 杜玄风没有立刻就走,只晃了一下身子,忽然抬头说道:“老夫明白了,当日璇玑山上,洛碧玑那小子求着老夫将他关到掖庭局中,原来他早就知道你也在掖庭局中。是洛碧玑为你和魏王搭线联系的吧。“ 吴王没有说话,默默站了起来,望着东边秦国公方位,看着那些呆立不动的黑甲破灵卫一个个破碎成幻影,口中缓缓道:“如何做到的已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本王做了什么。“ 杜玄风身子倒翻而起,如一道影子般射向了南方,他竟然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往掖庭局,反而冲向了宫外。 魏王此时已自东边赶过来,口中还骂着:“这秦老狮子,竟然玩了这么一手!”他走近才看到杜玄风出宫的身影,不禁看了一眼吴王:“三哥,这杜相为何不去掖庭局,也没有去见晋王?” 吴王微微一笑:“杜相是出宫去找袁天罡去了,以杜相的智慧,当然已经明白就算他赶去了掖庭局也是没有用的,当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各路修士出手,搬回这大明宫的局面。” 吴王说着望着自己的弟弟:“秦国公和破灵卫是怎么回事?” 魏王指着东边摇头道:”咱们都被骗了,那老狮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刚才咱们看到的破灵卫都是幻影。那真正的破灵四卫,已自这地下偷偷潜走了,此刻说不定已挖到掖庭局了。“ 魏王说着面带犹豫:“三哥,你说那阮星逐真能办到?老头子和李道玄就真的没有机会?若是被李道玄拖延一刻,那秦国公带着破灵卫赶到了,岂不是什么都完了。“ 吴王微微一笑,对着魏王说道:“四弟啊,世间任何事成败都在五五之数,阮星逐要做的大事更是瞬息万变之数。咱们现在要做的,便是不动不变,只有不变才能应对万变啊。” 第268章 幽冥长刀落 太液池边的破灵四卫果然都是幻影,就连那破灵卫中的秦国公也在高力士指尖化成了虚无的碎片。 破灵四卫所在之地上,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穴。魏王一经发现不对,立刻抽身退走了,高力士却依旧站在原地,望着这个洞穴出神。他只想了一下,便立刻自洞穴之中走了下去,沿着破灵卫潜入的方向追随而去。 相对于大明宫中混乱的场面,承玄皇帝所在的掖庭局却一直安静无声。 掖庭局分长秋监和冷香院两处地方,长秋监便是那传说中的冷宫了。但大明宫中的老太监和老宫女们都知道,长秋监并不是宫中最冷的地方。在长秋监西北角的冷香院却是被称为冷宫之中的冷宫。 当初吴王和洛碧玑都被囚在此处。承玄皇帝带着萧狄自冷香院出现的时候,并无一人出来迎接。 承玄皇帝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冷香院中四间大屋最右边那一座。便是在这春日时分,暖风似乎也无法进入这院子里,进了这小院就能感受到一阵凄凄的寒冷。 承玄皇帝望着最右边的屋子,忽然听到了那屋中传来一阵凄厉的呼唤声:“我的莺儿,我的燕儿啊……“ 承玄皇帝停住了脚步,出神的望着屋子,不禁转身问身边的萧狄:“这屋中是何人?” 萧狄低头想了一下,皱眉道:“陛下,屋中关的是淑妃。” 承玄皇帝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了,是淑妃啊,朕还为太子时,她就在身边了。为何被关到这里了?” 萧狄在大理寺多年,也曾管理过宗正府,虽然对皇家私密之事不愿过多牵扯,但对于这件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便答道:“承玄三年,淑妃后与侍卫私通,在宫中生下了一对女儿,所以被皇后关到了这冷香院中。” 承玄皇帝颌首道:“不错,朕真的老了,那对姐妹后来是送到洛碧玑那里去了吧。” 萧狄点头,承玄皇帝便笑了一声:“萧卿啊,回去提醒着朕,下诏宽了这淑妃吧,多少年的事了。” 萧狄感受着这位大唐皇帝罕见的多愁善感,急忙尊谕答应了一声。承玄皇帝便走过了这间屋子,直奔最左边关押吴王之地。 他还未走到屋前,就看到那屋门斜掩,不禁停下了。萧狄手指一弹,一道灵力飞过,那屋门大开,露出空空的屋子。 承玄皇帝眉间紧皱在一起,缓缓说道:“萧爱卿,吴王是怎么逃走的?” 萧狄闭目感受整个掖庭局四周的禁制,忽然身子一震,急声道:“陛下,南衙禁卫有问题,咱们快走!“ 他刚刚说完,就听到冷香院外一声尖锐大笑,一身血红的阮星逐缓缓现身,整个冷香院四壁外露出了丛丛人影,皆穿着西域礼服,约有几百人之多。 阮星逐的笑声还未绝,萧狄的双目已变成白眸,白眸反射着阳光,眸光便如利剑,直刺阮星逐前方。 阮星逐收住笑声,手指一点,袖中的幽冥战将现出身形,却一动不动。那如穿着黑甲,变换不停的幽冥战将张开大嘴,吞下了萧狄的眸剑。 四壁墙上的逻些刺客动了,当真如脱兔一般,瞬时便有数百道阴柔的灵力****而来,每一道都是无声无息,但萧狄已能感受到其中的杀伤力。他双眸自白变赤,红目狰狞,一团血红之光自双眼之中飞舞出来,这红光在空中变成一条横线,继而分裂开来,一线变作数条,交叉为渔网般,向着前方杀手笼罩过去。 渔网红线与数百道灵力相交,萧狄身子一颤,一大口鲜血喷出来,立时便受了重创,但他也借着这股力量,身子向后一撞,将承玄皇帝撞向了冷香院中间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是冷香院中最大的屋子,承玄皇帝身子向后被撞进了屋中。立刻便闻到了一股肉香。他抬起了头,看到了正在大口吃着炙牛肉的洛碧玑。 萧狄身影一闪,已站在了屋子门前,微微抬起手指,一口咬了下去。阮星逐带着幽冥战将闪现在萧狄身前,哼声道:“杀!” 随着这个杀字出口,那背后的逻些杀手们自院子外冲了进来,又是数十道更为阴狠的灵力攻击打向了萧狄。 萧狄咬破手指,也不顾前方击来的灵力,俯身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手指稳定如山,身子连连晃动着,口中鲜血不停的落到地上,但他还是在这轮攻击后,在地上画出了数道弯弯曲曲的符号。 这些符号在地上现出幽幽的红光,顺时阮星逐就看到了画在屋子门前的古怪符号连结成了两道小溪流。 说是两道小溪流,不如说是两道血流,血流之中还浮动着点点银光。 阮星逐身子猛然后退,口中喝道:“这是潇湘夜雨剑,速退!” 代表潇水与湘水的潇湘雨剑阵已发动起来,只见那血流之中的银色光点在阳光中浮动起来,就像河水被艳阳蒸发出的水汽一般浮上了半空。 这些银色水汽迅速凝结起来,便如雨水般滴落,但空中滴落的每一滴雨水,却都带着剑气。 潇湘剑雨自天而下,雨滴首先就刺穿了三名逻些杀手的身体,后撤的快的其余人已运起了各种护身功法。只见这浮动在头顶的,低矮的雨水唰唰落下,每一阵雨水中都有几人惨叫出声。 萧狄手指垂在门前,让血滴不停汇入潇湘剑阵中,不多时那手上的伤口渐渐凝和,剑雨阵法溪流中的血少了,空中下落的雨滴也少了。 萧狄挥动左手,一掌切断了右手一根手指,血液再次狂喷,他转身嘶吼道:“陛下,速速逃去,咱们上当了,萧狄撑不了多长时间的。” 承玄皇帝进入这屋中后,就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的洛碧玑。洛碧玑穿着一身整洁的白衣,连那袖口都是一片雪白,双手还裹着两层草纸,小心的捏着油腻的牛肉条,不住的吃着。 两人都听到了萧狄的怒喊声,洛碧玑缓缓站起来,那承玄皇帝却摆手道:“洛碧玑,朕问你,是你救了吴王殿下么?” 洛碧玑没有灵猫带口,嗓子咕噜噜做声,很久才艰难道:“是!” 承玄皇帝缓缓道:“去救萧狄,朕可赦你的罪!” 洛碧玑眼中露出古怪的神采,右手三根手指捏在掌心,拇指扣在食指之上,运转出了翻天手印,口唇蠕动默念天师咒,然后狠狠的点在了承玄皇帝身上。 承玄皇帝没有闪避,似乎他也无力闪避,但洛碧玑的翻天手印配着天师咒,用出全力的这一招,却并未伤到承玄皇帝丝毫。 天师咒的灵力在承玄皇帝身前一寸处爆出点点飞花,就如一道灵力激流弹射到了屏障之上,被迫散开。 洛碧玑露出疑惑的神色,左手两指并列如剑,右手拇指按在左手上,八方伏魔手印合成,口中再要念出天师咒语时。那承玄皇帝摇头道:“洛碧玑,速去救萧大人,朕恕 了你的罪!“ 洛碧玑天师咒中威力最大的伏魔咒出口,八方伏魔印助其势,再次拍打到承玄皇帝身前,但这一次还是在一寸左右的位置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再难进入半分。 这次激荡反弹的灵力更为凶猛,洛碧玑双脚浮动,被迫向后退了七步。 承玄皇帝带着失望之情看着洛碧玑:“洛碧玑啊,你真是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朕了。“ 皇帝说着自腰中抽出立刻一柄软剑,指向了洛碧玑。 两次攻击未成,洛碧玑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双眉垂下,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哑说道:“今日定要杀你,为吴王殿下!“ 砰然一声大作,承玄皇帝手中的软剑脱手飞去,萧狄口中再喷一口鲜血,旋转着飞了进来。 此时的萧狄脸色白的可怕,整个身子似乎都缩了一圈儿。他失血过多,再难维持潇湘剑雨阵,甚至连翻身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阮星逐缓缓走进来,看着墙角的洛碧玑摇头道:“洛少啊,这就是当皇帝的好处了,咱们陛下不惧仙流五宗的功法,他登基之时便受五大宗师之祝祈。你的浮游心法对他是没用的。“ 阮星逐说着露出狞笑:“要杀皇帝,还得用魔宗功法呢。” 阮星逐说着袖子一挥,那一身黑色冥甲的幽冥战将慢慢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子稳稳的走向了承玄皇帝,黑甲战士手中亮出了一柄黑色的冥刀。 萧狄挣扎的对墙角的洛碧玑道:“洛,洛少,你,你要救陛下……“ 阮星逐望着幽冥战将走向皇帝,血红的嘴角弯了起来,口中轻声道:“就是如此,就是如此,承玄啊承玄,没想到最后杀死你的,却是我阮星逐!“ 幽冥战将周身燃烧起来了黑色火焰,头盔之下闪动着数不清的幽魂,黑白色的幽魂纠缠着,滚动着,在这战将的头盔里撕咬着发出让人齿冷的吱吱声! 承玄皇帝背负双手,深深望着面前的幽冥战将,再转向了阮星逐,沉声说道:“朕受命与天,岂会死于你的手里。你既与西王圣地有些渊源,难道不知天意难抗么?” 阮星逐不说话,但眼角却抽动起来。那幽冥战将手中的冥刀立刻扬起,以一个完美的角度,毫不迟疑的,向着承玄皇帝陛下的脖子砍了下去! 第269章 道玄如星来 冥刀无锋,但有死意。萧狄在这一刻用尽全身力气伸出断指,但他已没有机会,阮星逐的闪现在他身前,脚掌踩住了他的断指。 墙角的洛碧玑面无表情,但双目却带着灼热的视线望着那幽冥长刀。 幽冥长刀挥落,距离承玄皇帝的脖子不过丝毫时,一道人影穿破了冷香院屋子后墙,这人影双脚踩着两团火焰,周身闪着青色光华,挟着一阵狂风而来。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自承玄皇帝背后捏住了那幽冥长刀。 这突然出现的人影捏住长刀后,立刻挥动手指,四道青色灵力如柳枝又如利箭射向了前方的阮星逐。 阮星逐面上闪过一道阴霾,血红大口张开,咬住了四道木柳矢,喉咙间嘶吼道:“李道玄!” 随风而来,御火如狼的李道玄双目带着冷意,挥手间又是三道木柳矢击出,他击出木柳矢后,伸手一抓承玄皇帝,带着皇帝退到了屋子西南角落。 三道木柳矢成品字形飞向阮星逐,在半空中,两道木柳矢左右夹击,最后一道却嗖的一声落到地上,化作了一条木荆棘,缠住了萧狄的腿。 李道玄手指一扯,将萧狄扯到了自己身前,左手风壁刃发出挡在身前,右手将承玄皇帝挡在身后,这才沉声道:“萧大人,你没事吧!” 萧狄毕竟是修士之体,这一会儿已恢复了小半力量,急忙道:“道玄别管我,快带陛下走!” 李道玄听他声音虽然虚弱,但还带着中气。心中一安,一边注视着阮星逐,一边对地上的萧狄说道:“萧大人,尊夫人应该已被救下来了,您不要有轻生之意。” 他口中说着,却一刻不敢耽误,手指挥动间,将五元灵力发挥到极致,在身前连连布下数道防御灵力。 萧狄身子站了起来,侧头一看,却不见了洛碧玑的身影,心头怒火顿生,慢慢走到李道玄身前,沉声道:“阮星逐,这里是大明宫,你脚下踩得是大唐国土,你逃不掉的!” 阮星逐阴沉一笑,回头对院子中的杀手们做了个手势,这才转头笑道:“逃不掉,萧大人可真可笑,刚才第一个动手的洛碧玑不是逃掉了么?” 阮星逐说着跺了跺地面:“这冷香院的禁制之法已破,只要是个修士都有几分把握逃走,自从长安禁制云珠被破,这大明宫也便成了修士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 萧狄没有说话,警惕的感受着院子外动静,心中只是疑惑起来,虽然李道玄在关键时候赶到,但以阮星逐布置的力量,几百杀手一起攻进来,还是大有机会的,为何他现在却有闲心说话了。 那阮星逐望向了李道玄身后的承玄皇帝,摇头道:“看守这冷香院的南衙禁卫已被吴王和魏王驱使,正在大明宫前与晋王对峙。北司南衙禁卫与那些皇子们不来救陛下,却等着老夫这边的好消息,您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承玄皇帝自后缓缓拍了拍李道玄的肩膀,迈前一步沉声道:“不是朕这个皇帝没坐好,是朕这个父亲没做好。” 他口中说着,却毫无伤心之意,侧脸看了一眼身前护卫的李道玄,语气带着欣喜之意:“况且最后赶来救朕的,不是还有这孩子么。足矣!” 李道玄此时心中和萧狄也是一般,但他注意的不是外面的杀手,而是那被自己挡了一招后就站在原地不动的幽冥战将! 萧狄此时有了些精神,顺着李道玄的视线看向了一动不动的幽冥战将,心中忽然一亮:阮星逐按兵不动,似乎在拖延时间,难道是因为这幽冥战将出了问题?所以他才这般? 萧狄想着便运转神目,果然看到那幽冥战将身后一条黑线连在了阮星逐的手指上,此时阮星逐侃侃而谈,手指却不停地扯动黑线。 萧狄收了神目之术,对李道玄大声道:“幽冥战将失去控制了,公子可以灵力破之!” 阮星逐面色终于变了,口中喝道:“动手!” 但李道玄动作比他更快,左手土曜印已成型,土曜印记如轮子般飞向了那幽冥战将。 带着土元灵力的印记立刻贴到了幽冥战将身上。 那六千幽魂聚集而成的战将却还是一动不动,但李道玄的土曜印却没入了战将身上,就像一杯水浇入泥沙中,被吸收的干干净净。 冷香院这间大屋四壁发出轰隆之声,四壁倒塌之后,外围的数百逻些杀手围了进来,将李道玄萧狄和承玄皇帝逼到了墙角。 整间大屋虽然没了墙壁,但空间依旧有限,蜂拥而入的修士杀手也不过几十个人。因为李道玄等人所在的方位是墙壁死角,也免了四面受敌的境况。 杀手们呈扇形围了过来,萧狄双手合在一起,口中吸了一口气,承玄皇帝落到地上的那柄软剑飞到了他手中。 手握软剑的萧狄振作精神,对李道玄说道:“道玄,你护住陛下,咱们只需坚持一阵,秦国公会来救咱们的。” 但李道玄却一动不动,双目注视着前方的幽冥战将,似乎连萧狄的话都没听到。 此时的李道玄确实注意力分散开来,只因自己的土曜印没入那幽冥战将体内时,遥遥控制土曜印的神念便跳动起来,他只觉丹海之内一道暖流缓缓流着,神念依稀还能感受着幽冥战将。 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那被幽魂战将吸收的土曜印并未消失,而是和那幽冥之物融合到了一起。 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李道玄并不明白,但他隐隐想到了一点。阮星逐的这个幽冥战将是以九幽紫金钵在璇玑山上召唤出来的。那阮星逐是以九幽紫金钵中的黑暗如来血脉为引,璇玑山六千东宫冤魂为能量,炼制出这幽魂战甲。而黑暗如来本就是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所化,流的是自己的血脉。 想到这一点,李道玄遥遥控制着那幽魂战将里的土曜印,慢慢将土曜印消散开来,在战将体内化作了带着自己冥力的本源灵力。 这逆转土曜印的功法他从未用过,但此时遥控使用出来,却是出奇的顺利。李道玄将这出自己身的灵力扩散到了幽冥战将体内,忽然丹海一震,那战将体内的灵力接触到了无数幽魂! 那无数幽魂与李道玄的灵力接触,发出了欢喜的叫声,这些冤魂已经自这突然出现的灵力中得到了家的感觉,每一丝带着李道玄冥界血脉的灵力都像一个容器,幽魂们疯狂涌入这些灵力容器中。 李道玄默默感受这种奇妙的转化感觉,虽然对他来说这是一个美妙漫长的过程,但在阮星逐和萧狄来说,却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萧狄喊了几声,不见李道玄答应,无奈之下只得运转长剑就要出手。但他对面的阮星逐却大喝一声:“等等!” 阮星逐吼出这句话后,他身边簇拥的逻些杀手修士们便都后退了半步。 萧狄不知他的意思,但也没有冒然出手。现在他的第一要务便是保护承玄皇帝,还有李道玄这个未来太子。 阮星逐脸上的血红疤痕抽动,双手在空中不停的虚抓着,口中却喃喃念着:“不可能,不行,幽冥战将是我的,是我的……” 一直沉浸在转化幽冥战将体内幽魂中的李道玄眉毛也皱了起来,随着阮星逐的动作,他立刻感到了那战将体内多了一股黑色气息,这气息就像一团丝线,不停的捆绑着幽魂们。 阮星逐控制幽冥战将的丝线无尽无休,数千根丝线每一根都缠住了一个幽魂,甚至那些已被李道玄灵力融入的幽魂也被那丝线扯了出来。 这就像一场拉锯战,李道玄以灵力为容器接纳幽魂们,而阮星逐却是以丝线为锁链捉拿幽魂门。 在这来回的拉锯战中,李道玄慢慢转变了策略,他忽然全力运转战将体内的灵力,扯得那忙着捆绑幽魂的阮星逐一阵手忙脚乱。 便趁着这个机会,李道玄放开了对幽冥战将体内灵力的控制,腾出手来后大喝一声,双手连画两个土曜印,再次飞向了幽冥战将。 阮星逐面色大变,但李道玄再次控制住了幽冥战将体内的灵力,得到了两团新生的灵力,他与阮星逐的拉锯战已稳占上风! 阮星逐双目凸起,双脚踩在地上不停的抽动,他已渐渐失去了对幽冥战将的控制,双手挥舞之下,背后忽然弹出一条触手般的怪物事,触手缠住了一名逻些杀手,瞬间被拉扯到阮星逐背后。 阮星逐后背衣衫破碎,引来他背后杀手们的齐声惊叫,只见那血肉模糊的后背上,沿脊椎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阮星逐的脊柱张裂如牙,那触手却原来是他的肠子。 那些逻些的杀手们只看到那触手拉扯着自己那个倒霉的同伴,就如扯动一只羊羔,送入了阮星逐的后背大口里。 脊柱骨咬合的声音是那样恐怖,阮星逐吞噬了这个杀手,力量大增之下,狂笑一声,再次与李道玄纠缠起来。 萧狄目睹这一切,心中已明白了一些,手中软件一挑,一招潇湘剑法出手,剑气带着一团如水灵力,横斩阮星逐而去。 第270章 黑天蘑云爆 潇湘水剑如云似雾,带着萧狄几十年修成的浑厚灵力,软剑化作了一条白龙,吞吐着扫向了阮星逐的腰部。 一声乌拉声响,那些围在冷香院的杀手之中飞出了两道乌黑的身影,两人手中飞舞着四粒红色的珠子,带着冷冽之气护住了阮星逐的腰。 潇湘水剑与红色珠子交错而过,那两个逻些杀手惨叫一声,四粒珠子就如婴儿般发出尖叫。萧狄手中的一条白龙飞舞交缠,将两个杀手裹在了其中。 阮星逐头上红发飞舞,口中喝道:“杀了皇帝!“ 李道玄眼睛睁开,脚下一跺,四道木缠根飞舞而去,缠住了最先扑过来的四名杀手,木草纠缠,每一条木缠根再次转化为荆棘,缠得杀手们血肉横飞。 场中形势再次对峙起来,但李道玄忽然冲了上去,他带着一串儿残影,两条水元镜像飞驰向杀手群中最为密集的地方,本体却冲向了幽冥战将。 两道水元镜像就如真人般,杀手们一时分不清真伪,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阮星逐暗道不好,一咬舌尖,背上再次裂开,露出脊椎骨组合成的大口。 李道玄身子已扑到了幽冥战将身前,手指一点那幽冥战将的眉间,双手如白鹤展开。他背后的两个水元镜像倏忽一下合在了一起,合为一体的镜像带着杀手们的攻击灵力,投入了阮星逐背上的大口中。 李道玄点在幽冥战将眉间的手指不断吐出灵力,转化着战将盔甲内的幽魂,那投入阮星逐身体内的镜像开始发动出云雨经脉。 望着面前全身颤抖,脸上倒翻的血肉纷纷裂开的阮星逐,李道玄长出一口气:“阮星逐,束手就擒吧!“ 阮星逐没有说话,李道玄借着投入他体内的镜像不断释放着云雨破灵脉,吞噬着他体内的灵力。而幽冥战将也渐渐被李道玄转化完成。他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完了。但阮星逐眼中没有任何遗憾,反而带着阴沉之色,慢慢松开对幽冥战将的控制,缓缓后退一步,摇头道:“李道玄,还没有结束。“ 聚集在阮星逐背后的杀手们缓缓后退,在院子中再次聚集起来,杀手们站在不同的位置,都是默不作声。 李道玄身影再次闪现在承玄皇帝身前,一手扶住了已经无法站立的萧狄,望着阮星逐口中吐出一个“杀“字!他是对那已经转化完成的幽冥战将说的。 那黑色盔甲笼罩的幽冥战将体内再无一条幽魂,却流动着李道玄的灵力,此刻感受到李道玄的灵力指挥,幽冥战将身影一闪,飞身到了院中,霎时便有两声惨呼响起。两个杀手因为恰恰站在院子中间,正被冲过来的幽冥战将双爪击中,霎时胸前出了一个大洞,丹海都被这幽冥怪物握住了。 阮星逐也不回头,低沉道:“好,连这幽冥之将都被你收服了,但李道玄你有了这幽冥战将,怕是更被仙流修士们猜忌了吧,你想做皇帝?哈哈,痴心妄想!“ 阮星逐这句话刚说完,腹部之上现出了一个拳头形状,下一刻幽冥战将如幻影一般出现在他身前,斗大的拳头击中了阮星逐的腹部。 这一拳是李道玄以灵力控制战将击出,打得阮星逐口中飞出一块碎肉,但他的身子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双脚陷入土中三分,吐出碎肉后,整个腹部向后陷落。 李道玄缓缓踏前一步,缓缓道:“道玄从未想过做什么皇帝,但杀你这魔头却是心中所愿!“他口中说着,指挥着那幽冥战将不住的一拳拳击打着阮星逐。 噗的一声,幽冥战将的拳头穿透了阮星逐的胸膛,自他背后伸了出来。院中的杀手们都是再次后撤一步。 一声悠然之声在此时发自院外,鱼朝恩魂体飞身赶来,左手暮光神术如一团火焰,右手五指带着丝丝银光,所过之处一声声惨叫想起。鱼朝恩如一柄长剑自外直刺而来,他所经的直线上再无一个活人。 萧狄看到他赶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挣扎道:“朝恩大宗,咱们在这里。“ 鱼朝恩缓缓落在了萧狄身侧,魂体护卫住了墙角的承玄皇帝,口中急声道:“退!”萧狄一愣,如今场上形势逆转,却是为何要逃呢,他正如此想着,就看到正被幽冥战将击打得不成人样的阮星逐身上起了变化。 那残缺不全的阮星逐血红的肌肤上探出了一条条触须,每一条触须在他身前飞舞,忽然飞射而出,一条条触须缠向了场中的杀手们。 每一条触须都缠住了一名杀手,正指挥幽冥战将的李道玄也感受到了一股强大到似乎可以吞并天地的灵气正在慢慢聚集。他挥手控制幽冥战将双爪捏向了阮星逐的脑袋,身子后撤而回,一手抓住了萧狄,一手自后扯住了承玄皇帝。 鱼朝恩身影冲向了阮星逐,那刚被幽冥战将双爪拍碎了脑袋的阮星逐自脖子处探出了更多的触须。 李道玄大吼一声:“鱼先生!”脚下御风而起,他抓着两个人,只看到鱼朝恩的魂体虚化成一团亮光,全身发着光,自前一把抱住了那全身飞舞着触须的阮星逐。 李道玄一咬牙,身影向后御风急飞,双脚下弹出两团火元灵力,速度又快了几分。只觉双耳之中风声飞舞,落下时已出了冷香院。 李道玄放下萧狄和承玄皇帝,转身再要冲过去,身子却被几个无形之人拉住了。他大吃一惊,便挣扎起来,依稀看到几个淡淡的身影自后冲了过来,不但护住了承玄和萧狄,也挡住了自己。 承玄皇帝和萧狄都是望着冷香院的方向,感受到了李道玄的挣扎,承玄皇帝咳嗽一声,摆手道:“道玄孩儿,你不能过去,阮贼是要拼命了,他用的是西王圣地的禁绝之道,黑天蘑云爆!” 李道玄大声道:“鱼先生还在里面!” 萧狄脸色惊疑不定,望着前方默然不语。承玄皇帝微微一叹:“朕不让你去是为你好,朝恩早就死了,再死一次也没事的。” 李道玄被几个影子太监挡住了,心知冲不过,默运灵力,将前方的幽冥战将召了回来。心中想到,鱼先生现在是魂体,似乎可以躲过这一劫。 他心神安定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望着承玄皇帝:“陛下,您不是修行中人,怎么知道那阮星逐所施行之法?“ 承玄皇帝脸色黯淡下来,良久才缓缓道:“你娘亲以前曾告诉过朕,倾城学究天人,当年朕获益良多。“ 李道玄收住身前的幽冥战将,望着前方愈来愈亮的冷香院,心中却渐渐不安起来,他已感受到那无尽的灵力正慢慢集中起来。原本是扩散到整个院子的浑厚灵力似乎正被慢慢压缩,如许多的灵力慢慢被压缩成一个球状体。 萧狄耳朵一动,双目神光消散,勉强拉着承玄皇帝说道:“陛下,咱们退几步,这有些古怪。“ 承玄皇帝哼了一声,挥手扯开了萧狄的手,却转身望向了大明宫方向,口中带着萧索之意:“朕当年杀兄刺弟,今日却要看这几个畜生围杀老父,当真是报应不爽!“ 萧狄知道皇帝口中的畜生,正是那等着自己父皇死讯的皇子们,想到吴王魏王这几个皇子往日看起来都是忠心为国,孝心可嘉的模样,也不禁为皇帝伤心。 但承玄皇帝只叹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帝王之威,带着笑意望着身前的李道玄,对萧狄轻声道:“朕最欣慰的还是道玄这个孩子,朕没有选错,也没有看错!“ 萧狄微微一叹,他刚才听到李道玄口中说不愿做皇帝,心中已明白了面前少年的决定,不禁感到有些头疼起来。李道玄是不错的,但他似乎对帝王之位不感兴趣。若等会儿大事定了,皇帝一怒之下杀了那几个皇子,这位李道玄又不愿做这个位子,这事可就难办了。 萧狄虽然出身潇湘剑派,但本质上还是儒家子弟,本着为江山社稷想,他咬牙谏言道:“陛下,传位之事不能操之过急,国器无双,总要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承玄皇帝瞥了他一眼,缓缓道:“萧卿所言朕明白,朕不会杀那几个畜生的,他们,他们都交给道玄处理吧。“皇帝说着,再次望向了前方的李道玄,露出了罕见的温柔目光。 萧狄暗叹一口气,正要再说几句,就听到冷香院前方传来一声声女子的凄然叫声:“我的莺儿,我的燕儿……“ 李道玄也听到了这女子声音,抬头望去,只见那越来越亮的冷香院中,一个窈窕的女子披头散发的走来走去,慢慢走向了院中深处。 那女子虽然披头散发,但看起来眉目宛然,踉跄奔走时回头望了一眼。李道玄看见了她的容颜,瞬间如遭雷击。 这如疯子般的女人和莺歌燕语太像了,像到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般。只不过这一眼,李道玄脑海中瞬时就想到了那日朱雀门前黄胡子说的话,莺歌燕语的母亲没死,却被关在了掖庭局中。 李道玄心中惊疑不定,转身问萧狄道:“这,这是谁?“ 萧狄在他身后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位是淑妃!是陛下的……”他还未说完,李道玄身子已冲过来,双手扯住萧狄胸前的衣襟,吼道:“她,她是不是莺歌燕语的……“ 承玄皇帝在后截口道:“莺歌燕语,是洛碧玑身边那两个丫头么?淑妃确是那两个孽种的娘前,如今她要去了,去的好,尘归尘土归土……“ 李道玄脚步前移,全力运转灵力,忽然后撤而来,一指点向了承玄皇帝。他忽然刺杀皇帝那是谁也没想到的,萧狄惊得全身一哆嗦,反应却慢了。只有他们身边的影子太监最先感应到李道玄的攻击,一起围向了承玄皇帝。 但李道玄这一招只是虚招,他感应到影子太监们的动作后,灵力逆转,脚下再吐两道火焰,身子自影子太监的包围中穿了出去,向前扑向了冷香院! 承玄皇帝已明白了他的意图,双手伸出虚抓着,口中甚至带着哀求之声:“玄儿!不要去……“ 李道玄已冲向了那亮光之中的女子,心中只默默道:“定要救出她来,便是死了也可对莺歌燕语有所交代了。“ 他带着这个想法,头也不回的冲入了冷香院中。 第271章 玉真素手刀 冷香院中已是人间地狱,数百条发自阮星逐身上的触须缠着那些杀手们。就像数百条细小锁链锁住的傀儡。杀手们身子蜷缩,有半数都被那触须吸干了。 脑袋被拍成碎片的阮星逐已经不是人的模样,就如刺猬一般,全身舞动的针刺触须不住的提供着杀手们的血肉和灵力。 阮星逐身子吸收着这些灵力养分,慢慢鼓动成一个圆球模样,他的身前却是魂体化的鱼朝恩。 鱼朝恩大暮光术发动到了极致,自双足部位开始慢慢解体。借着暮光神术的威力,他正努力的消融阮星逐这圆球怪物的力量。 李道玄冲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模样。他在阮星逐身上的发散的灵光中寻找着那淑妃的身影。因为光线越来越亮,四周温度越来越高,李道玄只能依靠灵识寻找那女子的身影,幸好此时冷香院中屋子都被破坏,不多时他就感受到了那女子的身影。 李道玄身影闪动几下,已靠到了那犹自四处乱走的淑妃身边,他伸手自后抱住了淑妃的身子,那女人在他怀中大哭大叫起来。 李道玄低声道:“得罪了!“一拳将她击晕过去,负在了身后,转头看着正努力与阮星逐对抗的鱼朝恩,大声道:”鱼先生,我等下便来助你。“ 鱼朝恩魂体一闪一闪,却无法分心回应他。李道玄感受到那原本被压缩成小球的灵力被鱼朝恩的力量卡在了阮星逐肚腹中,暴虐的灵力慢慢扩大。他不再迟疑,御风飞动,穿出了冷香院。 前方就是影子太监护卫的承玄皇帝和萧狄,李道玄已可以看到他们,不但如此,承玄皇帝身侧的泥土翻转起来,秦国公一马当先跳了出来,他身后的黑甲破灵卫源源不断的冲了出来。 李道玄的身子已冲出了冷香院大门,萧狄等人也看到了他,以及他背上的淑妃。就在此时,一条触须自后缠上了李道玄的足踝,那是阮星逐身上发出的触须,一缠住他的脚踝,就猛然向后扯了过去。 李道玄心中不慌,挥手一道火元刃斩落下去,但火元灵力还未斩中触须就被消融无形,他的身子被拖了回去。 李道玄急忙吸了一口气,左右双手各弹出一道木荆棘,缠在了冷香院大门两侧。靠着坚韧柔软的木荆棘,他将身子强行停在了半空。 前方的萧狄等人已冲了过来,但冲在最前方却是那刚刚收服的幽冥战将。但李道玄以极感受到脚踝上触须的力量,知道已来不及了,他挥动手臂,将负在身后的淑妃甩向了前方。 脚踝的触须再次传来一股几乎无法抗拒的怪力,连在李道玄手臂上的木荆棘寸寸断裂,但淑妃还是被他抛向了对面的萧狄方向。 幽冥战将已到了他身前,黑色盔甲下的一只爪子拉住了李道玄的手臂。脚踝上的触须也在这时猛然缩动,拉着李道玄和幽冥战将缩向了冷香院。 萧狄接住淑妃后,眼前便失去了李道玄的身影,急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秦国公胡须乱颤,脚步不停冲向了冷香院。 但这老将军身子被一层无形之力挡在了门前,诸人眼前现出一道光影阑珊的屏障。秦国公腰中大剑出手,他口中大喝一声,大剑劈向了屏障,只听乒的一声,大剑断为三截,秦国公虎口裂开。他大叫一声,躬起身子,以头撞向了那屏障,轰然声中,老将军头破血流。 萧狄将怀中淑妃交给了一个破灵卫,伸手拉住了疯了一般的秦国公,脚下一动闪回了承玄皇帝身前。 承玄皇帝脸上肌肉颤抖,手指前方大喝道:“破之!“随着他的厉声命令,数百道破灵长矛飞向了冷香院的屏障,长矛飞舞如龙,到了那屏障前却软了下来,带着狂风的长矛瞬时化作了数百条软蛇般,垂了下来。 小小的冷香院前,两条大道前尘土飞扬,晋王一马当先,高力士护卫在后,带着北司禁卫飞扑而来,他们沿路遇墙破墙,遇屋砸屋,第一个赶到了承玄皇帝身前。 在无数破灵卫围住的承玄皇帝面前,晋王自马上滚落下来,向着承玄皇帝奔去,口中嘶吼道:“父皇,孩儿救驾来迟,您还好么!“晋王口中带着哭腔,却被破灵卫拦住了! 高力士身上还带着泥土,缓缓下马,指挥北司禁卫护卫在破灵卫之外。承玄皇帝面无表情,也不理睬晋王,不停的指挥着破灵卫冲击冷香院的屏障。 萧狄见皇帝已有了癫狂之态,一咬牙,抱着已晕过去的秦国公缓缓跪下:“陛下,这冷香院古怪的很,臣想……“ 承玄皇帝双目血红,怒声道:“萧狄,你想怎样?你也是他们一伙的么,你也要害朕的玄儿么?” 萧狄侧脸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晋王,背后感受到了冷香院的灼热能量,狠狠一咬牙,抬头坚毅道:“陛下若不退,臣只有僭越了!“ 他说着站起来,自秦国公腰中抽出一支黑色的令箭,大声道:“破天箭在此,破灵四卫听令!” 四大破灵卫们素来就是认令不认人,齐声暴喝道:“得令!” 萧狄挥手道:“带陛下走!”当下便有一只黑色马车被推了过来,承玄皇帝傲立在前,沉声道:“谁敢动朕!” 萧狄急的一跺脚,却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黑甲士兵自队伍中钻了出来,挥手摘掉头盔,露出一头青丝。 萧狄看清这女子的模样,心头放下一颗大石,高声道:“玉真殿下,快,您快劝劝陛下。” 玉真公主面沉似水,望了一眼冷香院的屏障,几步走到承玄皇帝面前,沉声道:“陛下,进车!” 承玄皇帝双目阴沉的看着她,摇头道:“若是道玄出了事,朕也没有什么活头了。”他这句话说得清楚,那跪在地上一直不动的晋王双目露出嫉妒之意,咬着牙,眼珠儿不住的滴落下来。 玉真殿下伸手拢了拢头上长发,走近承玄皇帝哀求道:“哥哥,进车吧,道玄身负冥王血脉,不会有事的。” 承玄皇帝挥手道:“玉真,你退下!” 玉真公主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坚毅之色,右手忽然挥舞起来,手中的铁盔击中了承玄皇帝的肚子。 能抗住道法灵力的承玄皇帝被她这一下打得身子蜷缩起来,玉真殿下拦腰抱住了皇帝的腰,硬生生推着他的身子,将他推到了马车里。 黑色马车紧紧闭上,玉真公主甩掉头盔,转身对着萧狄厉声道:“破天箭来!”萧狄伸手抓住地上的秦国公,踉跄奔过来,将右手中的令箭交给了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伸手将他和秦国公扯到了马车上,身形一转,也爬上了马车,她抓着令箭爬到了马车顶上,低头对萧狄说了一声:“保护陛下!“后便挺起了身子。 抓着破天箭的玉真公主此刻长发横飞,娇小的身子站立却如山一般,她手持令箭,对着身前的破灵卫大声道:“破灭两卫将何在!“ 两名黑甲大将俯身跪倒!玉真殿下望向了前方的高力士和北司禁卫,厉声道:“前方开道,摆驾甘露殿,人拦杀人,鬼拦斩鬼!” 玉真殿下口中说着,对地上的晋王道:“治儿,你带北司禁卫殿后!“ 晋王爬了起来,听到玉真殿下的命令,却情不自禁回头望向了高力士。啪的一声,一柄弯刀刺入了晋王身前的地上,刀柄微微颤抖,甩出长刀的玉真殿下怒声道:“晋王,你不听令么!“ 高力士一直默默看着,他当然也感受到了冷香院暴虐的灵力,但他心中想的却是眼前的机会。 破灵卫此时已被北司禁卫挤在了冷香院前的狭小空间里,而且还有最少一半黑甲卫兵被堵在了地道中。若是自己挥臂一呼,大事岂非就成了,不,只要自己带着晋王先走,将这些人堵在冷香院前,等会儿那灵力爆将起来,岂不是更好…… 高力士沉吟时,被弯刀吓得一哆嗦的晋王却喊了起来:“听,听姑姑的……“他语无伦次,那外围的北司十六卫们都迟疑起来。 玉真殿下感到了身侧的冷香院中灼热的气息越来越磅礴,她望着面色不住的变化的高力士,似乎已明白了他的想法,手中破灵箭一挥,朗声道:“高声越,潘云海!你们过来!” 北司禁卫中两员大将犹豫着答应了一声,却没有走过去。玉真殿下将手中破天箭收入袖中,再次收拢被风吹散的长发,忽然自车上跳了下来,她身子一落到地上,便冲向了晋王。 玉真殿下这一跳一纵,竟然带着修为,她奔行之中顺手抽出了地上颤抖的弯刀,一把扯住了晋王的身子,弯刀横在了他的脖子间。 雪亮的刀锋顶在晋王的脖子上,一队破灵卫挡在了玉真殿下身前。 带着晋王再次回到车上的玉真殿下对着高力士沉声道:“本殿屈指三下,你若不让开,三尺之内,便是晋王的尸身,本殿素手之上,便是晋王的脑袋!” 高力士缓缓伸出手掌,对着身后的北司禁卫沉声道:“让路,殿后!” 第272章 日月当空照 长秋监前一名北司传令兵挥动手中的长鞭,这鞭子以牛皮缠怪蛇做成,一鞭挥动之下,空中便响起尖锐的鸣声。 三声鞭响后,最前方的北司禁卫齐齐转身,牛角声伴随着战鼓声擂起,长秋监两条大道上的十六卫整齐的让开一条宽可容两车前行的大道。 玉真殿下站在黑色大车上,手中提着晋王,弯刀利刃犹自卡在年轻皇子的脖子上。黑车自北司禁卫让开的大道上前行,弯刀也不停在晋王脖子上揉来揉去,吓得晋王哇哇大叫! 在破灵卫的护送下,载着承玄皇帝的马车终于奔出了这要命的掖庭宫,一路直奔甘露殿。 前方已可以看到甘露殿的一角,玉真殿下却看到了成一字长蛇队的南衙禁卫,以及队伍之前的吴王和魏王。她眉头皱了起来,对身边随行的高力士喊道:“高力士,带人冲过去!” 高力士苦笑一声,在马上摇头道:“公主啊,你是要大唐的两大禁卫在这大明宫乱战起来么,力士可不敢担这个罪名。” 玉真殿下手中的弯刀紧了紧,高力士脸上肌肉抖动,挥手就要下令。此时车门缓缓打开,捂着肚子的承玄皇帝走了出来,他就站在疾行的马车之侧,沉声道:“停车!” 黑色大车嘎然而止,车轮在石板上擦出了一道黑烟。停在了南衙禁卫之前。 承玄皇帝望着掖庭宫方向,对身边的萧狄说道:“萧爱卿,冷香院那边事重要,你现在就去找袁天罡来,他定然有法子的。” 皇帝已经镇定下来,想清楚了事情的轻重欢喜。萧狄急忙答应一声,身影闪动,冲向了大明宫外。 承玄皇帝缓缓走下车子,慢慢走到了南衙禁卫之前,他深沉望着自己的禁卫,整个大明宫数万大军都安静下来。 承玄皇帝还未说话,两个人影走了过来。吴王和魏王双手缠着牛皮筋,缓缓走来,双双跪倒在皇帝面前。吴王叩头道:“父皇,魏王和南衙禁卫并没有背叛您,是儿子一意孤行,有了大逆不道的心思。” 承玄皇帝点点头,那玉真殿下跳下马车,手中持着晋王。皇帝不住点着头,再看看面前跪倒的两个儿子,转身对玉真轻声道:“放了晋王吧,儿子们都凑齐了,朕也要跟他们好好说几句话了。” 玉真殿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中的晋王。晋王左右看了一眼,踉跄的着奔到两个哥哥身前,也是翻身跪倒。 承玄皇帝微微挥手,四方禁卫便慢慢退了下去,几名破灵卫在将军指挥下环绕父子四人,禁卫手中各扯着一匹黄绸,在他们身前围出了一个四方形。 黄绸四方,便形成了一个隐秘的空间,一张香木雕龙大椅被抬了进来。承玄皇帝束手站在前方,等着四周安静下来,缓缓伸出手指指着椅子疲倦的说道:“你,你们,谁想做这龙椅,就过来坐吧,朕看着,天看着!” 晋王打了一个哆嗦,身子抖个不停。魏王仰头,含着冷酷的笑,挣开了手上的牛皮筋,大步走向了龙椅。 承玄皇帝看着这个四儿子骄傲的走到龙椅前,嘴唇蠕动还未说话,那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吴王挣扎道:“四弟,你,你给我回来!” 魏王转身看着他,猛然抬手,一道沉厚的灵力自他手掌上挥舞下来,立时将那龙椅拍成了一地碎片。 魏王扬起脖子,伸出手指弹弹袖子上的碎片,淡淡道:“父皇,这椅子咱们谁都坐不起,就是您老人家,儿子看来也不配坐了。” 承玄皇帝眼中露出一丝浑浊,良久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拍拍身边,缓缓道:“你们,都过来吧。” 魏王大大咧咧的走过来,也是一屁股坐下,却对着吴王招手道:“三哥,过来坐啊。” 等到三个儿子都坐到了身前,承玄皇帝伸开手臂搂住了他们,口中轻声道:“泰儿说的对啊,这龙椅咱们谁都不好坐啊,只有道玄有机会坐一张真正的龙椅,这个道理朕本是不想说的。” 吴王感受着皇帝难得的温情,咬牙道:“父皇,孩儿也能驱逐修士,这些年来……“ 承玄皇帝温柔的拍着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恪儿啊,你这些年做了什么朕关心的少,至于你做的成不成功朕却清楚的很。“ 皇帝说到这里苦笑起来:“恪儿啊,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若是你真的做了动摇修士根基的事,或者你有可能会成功,恐怕你现在也不会安然坐在朕身前了。你这孩子也真傻,若你真的能对付修士们,他们还会让你活着么。“ 吴王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内心深处他清楚的知道,皇帝说的是正确的,自己这些年来不过是跟在修士后面修补他们造成的灾难,却从未真的动摇过修士的根基。 承玄皇帝再望向了右侧的魏王:“泰儿,你心中想什么朕也知道,你是打着以力打力的心思。想着登基后驱动一方修士对方另一方修士。你这心思和法子也是不错的,但你想错了一点,那便是修士之力乃是天力,不比治国之道。你要知道修士修为到天境,那是可以一手灭国的,哪怕你可以杀了所有修士,只要其中漏了得天之道的修士,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魏王低头不语,脸上却现出痛苦之色。 承玄皇帝最后的看向的却是晋王,但他只叹了一口气,轻轻说了一句:“若是没有修士,治儿你或者可为一代守成的仁君吧。“ 话说到这份上,魏王终于忍不住了,一拍身边大地,沉声道:“父皇,您今日就说个明白,李道玄到底比我们强在哪里?他能做到咱们做不到的事?“ 承玄皇帝站起身来,背对三个儿子轻声道:”朕刚才说过,修士之力可通天,得了天道的修士一手可灭国,一言可换天。道玄这孩子或许不通治国之术,但他却是修行的天才。他是最有可能修成天魔大道的人,如果他为皇帝,有了这个名分,再有了通天之能,则修士不足虑矣。“ 吴王摇头道:“父皇,孩儿不明白。若玄弟真能修成天道那一天,那他岂不是成了修士们的首领了,玄弟又怎么会灭修士呢。“ 承玄皇帝笑了,伸出两个手指:“这里有两条,第一道玄命中注定不容于仙魔两道,他身负冥魔血脉,修的却是妙华天道,最终必然会与天下修士水火不容。” 皇帝说到这里停住了,良久再说道:“这第二条,便是道玄有能克制西王圣地和冥界的力量,至于那是什么力量,朕也不是清楚。但倾城说过,那定然是没错的。” 三个皇子中,也只有吴王殿下明白皇帝这句话。天下仙魔两道源出不同,但西王圣地隐隐便是仙流首领。冥界却是魔道源头。承玄这段话说的很清楚,李道玄若是有克制这仙魔两大圣地的力量,那自然是有机会的。 父子四人话说到这等通透。承玄皇帝脸色却慢慢凝重起来,他在等着三个儿子的表示。 但良久的沉默让他的心再次沉落下来。承玄皇帝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们还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自己的想法。皇帝摇摇头,疲倦的说道:“帝王之位如今看来不过是修士们手里的玩物,你们不听朕的话,那也罢了,朕也说清楚了,你们都退下听朕的发落吧。” 魏王站起身子,拍拍屁股,哼了一声,大步走出了黄色屏障。晋王看着四哥走了,脚下一动,站起来也要走,却看到吴王依旧坐在地上,便犹豫了一下,但他也只是犹豫了一下,脚步加快,低着头穿出了黄色屏障。 吴王缓缓起身,再次跪下,叩拜道:“求陛下让臣子之头再留几日,渝州水患事关帝国安危,臣子想把这件事做好,做完。” 承玄皇帝背对吴王的身子轻轻震动,缓缓说道:“朕不杀儿子,你既一直惦着渝州水患,朕便干脆送你到渝州去好了。” 吴王再次磕头,坚毅的说道:“臣子在此对天起誓,此生绝不在窥探帝王之位,只愿以有用之身,为大唐百姓多做一点事情。” 承玄皇帝微微挥手,让他速速离去。吴王朗声一笑,起身大步离开。 黄色屏障慢慢撤了去,已醒来的秦国公站在幔帐外,不住的走动着。他见承玄皇帝走出了屏障,几步走了过来,张嘴正要说话,眼前就是一白,耳边静静的,那弥漫双眼的白光霎时笼罩了一切。 天地之间只有刺眼的白光,瞬间再次消失。良久才听到掖庭局方向传来一声几可震动天地的巨响! 秦国公揉着眼睛闪到承玄皇帝身前,他已经看到整个掖庭局都笼罩在一团火云中,巨响犹自在耳边回响,那笼罩掖庭局的火云扑腾而上,继而黑烟如浪般涌动。 直到这时,一道肉眼可见的透明波纹以掖庭局为中心向四方扩散,波纹过处,沙石飞舞肆虐,沿途房屋就如纸糊的一般倒塌。 这道波纹一直扩散到他们身前,秦国公看到前方的禁卫和破灵卫就如风筝般被冲击波冲散腾空,他急忙大喝一声吗,双脚踏入大地之中,返身抱住了承玄皇帝。 秦国公只觉一道巨大的几乎无法阻挡的大力冲击而来,震荡他的身子如风中柳絮一般。他咬牙脚下再陷三分,灵力鼓动全身,勉强挡住了这一冲。 承玄皇帝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脸上现出悲痛之色,远方的掖庭局那黑水一般的火云已腾上半空,就如黑色的魔菇。黑气在空中飘散。 黑色气息在天空弥漫,整个大明宫都黯淡下来。秦国公收住了灵力,拉着承玄皇帝大声道:“陛下,咱们快躲一躲!”他口中嘶吼着,耳边却什么也听不到,原来是那巨响震破了他的灵力,一时耳鸣起来。 等到黑云弥漫了整个天空,恢复过来的士兵们却开始骚动起来。秦国公耳朵恢复了正常,拉着承玄皇帝就要走,但皇帝却站在原地,抬头望着天空之上,口中喃喃说话,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秦国公抬头望去,心头也是一震,腿一软,差点摔倒。只见黑云在天上遮住了大半艳阳,灰蒙蒙之中,另有一个太阳出现在天空。 双日凌空,这对国主来说可是大凶之兆。秦国公很久才明白过来,那新太阳周边隐隐有缺,不正是那天上的明月么。 日月当空,天现二主!君臣两人正在惊疑中,又听到呼啸风声,大明宫外飘来数道人影,当前的却是萧狄和杜玄风,那背后跟来的正是大唐仙流五宗之主! 第273章 刀影甘露殿 灰蒙蒙的天空上,那双日凌空之下,这几道人影显得格外清晰。承玄皇帝只看了一眼,便激动的转头看向掖庭局方向。 秦国公从未有如此靠近皇帝的时候,他敏感的察觉到承玄皇帝的身子竟然在打着哆嗦。那是一种不正常的摆动,秦国公看到皇帝脸色潮红,心知他旧病发作,急声道:“陛下!陛下!” 承玄皇帝一把抓住秦国公的手,缓缓而又努力的说道:“快……秦兄,快去掖庭宫看一看,到底,到底怎么样了。” 秦国公听到皇帝竟然称呼自己为秦兄,知道他心中焦急。但现在形势扑朔迷离,秦国公实在不敢轻易离开皇帝身边,他犹豫了一下,轻声安慰道:“陛下,道玄那孩子命大福大,不会有事的。” 承玄皇帝看着越来越近的杜玄风和五大宗师,狠狠一甩秦国公的手,长吸一口气,沉声道:“国公啊国公,他们马上就要逼到朕头上了,朕能抗天,却不能抗百官和修士啊。” 秦国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咬牙,转身对破灵卫道:“保护陛下!”说罢身子一跃而起,向着依旧冒着黑烟的掖庭局而去。 承玄皇帝抖动龙袍,站定了身子,默默等待着杜玄风他们。不多时那杜玄风和萧狄就落到皇帝身前,默默跪下。仙流儒释道五大宗师也缓缓走来。 袁天罡身着三清吞云冠,一身鲜亮的道袍上还绣着道家符印,当先一马走来。他身侧就跟着浮游观的玉阳真人。 在道家之后便是年轻的白鹿洞主侯君集,最后跟着的却是一个小和尚和一个带着斗笠的尼姑。 萧狄跪在地上首先开了口:“陛下,您身子不周,臣请陛下移驾甘露殿将养身子。“他说着抬头望着承玄皇帝,眼中露出焦急的神态。 跪在一旁的杜玄风暗中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说话。那站着的袁天罡却朗声道:“陛下,当此花朝盛事,万国朝临,太子魏王吴王之事该给他们一个交代才是。事关国体威严,大唐之名。吾以为……“ 承玄皇帝伸手打住了他的话,慢慢的说道:“国师稍安勿躁,再等等。“他说着转头望向了东边。 杜玄风自后轻轻扯了一下萧狄,跪着向后挪动。萧狄眉头一皱,但还是跟着向后挪了几步。两人叩拜几下后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太液池边。 杜玄风抬头望着天上双日凌空,忽然对萧狄说道:“萧大人,您是愿意做死臣还是忠臣?“ 萧狄眉毛一扬,冷声道:“某刚才已听到杜相与国师们的话了,真是不寒而栗,如今我萧狄还有选择的余地么?“萧狄说着缓缓走了一步,仰头道:”我出身修士,但读的是圣贤之书,心中别无其他想法,只唯陛下之意而行。“ 杜玄风摇头一笑,古怪的说道:“萧大人,若是陛下最后也答应立晋王呢?” 萧狄也笑了,转目望着这位宰相:“杜相可说笑了,陛下他……” 杜玄风摆手道:“刚才问萧兄愿做死臣还是忠臣,萧兄可知道,那死臣便是为一己之私名,为君王谏,为天下难,譬如比干屈原之辈。他们最后是落下了贤圣的名声啊,却让他们侍奉的帝王成为史书上的昏君。这就是死臣的自私。” 萧狄默然不语,望着杜玄风不停的冷笑。 杜玄风摸着自己的胡子,摇头又说道:“若为忠臣,便要为君王着想。纵是自己落下奸臣的名声,也要维持帝王的圣名。我杜玄风是要做忠臣的,等会儿就要代表百官请谏,立晋王为太子。” 萧狄嘿然道:“杜相说得好,说的真好,说得萧狄都有些心动了。但萧某还是那句话,唯奉陛下之意而为。” 杜玄风低头一笑:“那也罢了。”他再抬头时眼中已带着精光:“萧狄,如果陛下要硬抗百官和修士的谏言,那陛下恐怕也不好做了。我杜玄风如果不跟修士们走在一起,这个宰相也做不成了。” 他说着步步紧逼而行:“萧狄,若是我这个宰相都做不成了,那修士的力量就要侵入朝廷之中,如此一来,帝王与朝廷便都是修士口中的肉了。” 杜玄风说完这些,转身便走。 萧狄愣在原地,转头望着掖庭局方向,沉思不语。脚步声响,一个身着盔甲的女子走了过来,正是玉真殿下。 萧狄回过神来,急忙躬身道:“见过殿下!” 玉真公主叹了一口气,扶起了他,抿着嘴唇,良久忽然道:“萧大人,若是晋王被立为了太子,玉真想求大人一件事。” 萧狄惊诧道:“殿下所求何事,但凡萧狄能为的,一定办到。” 玉真公主苦笑一声:“玉真相求大人辞去官职,带着秋雁远走他乡吧。“ 萧狄再次愣住了,心头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太液池前十五丈处的承玄皇帝依旧默默站立着,五大宗师陪站一旁,面色都是一片平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踉跄的身影自远方奔过来。 秦国公一步一个踉跄赶了过来,还未奔到近前,就跪倒在地。承玄皇帝几步走了过去,扯住了秦国公的衣衫,瞪着眼睛沉声道:“如何了!” 秦国公苍泪纵横,良久才哽咽道:“陛,陛下,掖庭局没了,原地陷落数十丈,只有一个大坑,只有一个大坑啊,老狮子一把土一把土的摸过了,没,没,没找到道玄……” 承玄皇帝身子向后一仰,差点摔倒,却努力站直了,眼中带着冰冷之意,缓缓再道:“死要见尸!你,你再去……” 秦国公猛然扣了三个头,身形再次跃起。杜玄风自后慢慢走了过来,声音中带着一种决然之情,轻声道:“陛下,臣听说南州大都督,汉王李元昌轻马便服,已与两日前赶到长安了,如今就在万年县里观荷。” 承玄皇帝眼中露出一种愤怒之色,咬牙道:“不奉诏,元昌他是吃了豹子胆了,就敢擅离封地。他在这个时候来长安……” 承玄皇帝说到这里,忽然冷静下来,瞥了一眼杜玄风,嘴角露出了一股杀气。 杜玄风面色不变,只轻声再道:“汉王郡主得了急病,是太子殿下还在的时候,发文请示后才来的,是因袁天罡国师听闻汉王郡主的病后,请太子放行的。” 承玄皇帝微微一笑,摸着腰间的一柄弯刀,缓缓道:“是了,国师想必是想为汉王之女治治病了。等病治好了,正好顺便看看长安的形势,若是忽然不小心朕有点什么三长两短,咱们汉王正好可是借着国师们的力量,玩个潜龙出水,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杜玄风不再说话,毕竟和承玄皇帝说话,本就不需说的多么明白。五大国师秘密把承玄皇帝的亲弟弟,大唐第一美男子汉王弄到长安来,打的主意是什么,陛下还不明白么。 承玄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想把胸中的郁气全部吐出来,却淡淡说了一句:“朕还要多活几年。杜卿啊,摆驾甘露殿,叫上国师们,你也来,与朕议一议立太子这件事吧。“ 杜玄风躬身听命。 承玄皇帝坐着帝冕,背后跟着五大国师,缓缓走向了甘露殿。杜玄风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正要也跟上去,就看到前方一道人影闪过,一个淡淡的影子太监出现在他身前,尖声道:“陛下口谕,杜相将晋王一起也带到甘露殿中去吧。“ 杜玄风微微一笑,躬身谢过,转头对身后说道:“高先生,晋王在哪呢?” 甘露殿中,承玄皇帝端着一碗参汤,轻轻喝了一口,望着坐在身前的五大国师,以及那刚刚赶来的晋王和杜玄风。 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之意,脸上却现出了颓态,缓缓说道:“朕有四个儿子,太子失道,早就不中用了。没想到今日又有两个儿子做出了这等大逆之事,真让朕灰心丧气。“ 承玄皇帝口中说得很慢,但刚说完就嗖然一下站了起来,挥手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唰的一声向自己胸前砍了下去。 杜玄风身子如风,扑到了皇帝身前,一把握住了刀子。承玄皇帝眼中冒着不自然的神光,借着杜玄风夺刀的力量,忽然翻手将弯刀甩向了甘露殿一角跪着的晋王而去。 弯刀划过了一道明亮的轨迹,眼看就要斩中晋王,却在空中诡异的拐了一个弯,咔嚓一声插在了晋王身前,刀身犹自颤抖。 袁天罡身影闪现在弯刀之前,缓缓拔了出来,顺手递给了身旁的已经吓傻的晋王,对着承玄皇帝缓缓说道:“陛下,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吾等都想听听陛下的想法。仙流五宗奉承大唐帝王之心永不会变的。“ 承玄皇帝缓缓坐下身子,狠狠推开身前的杜玄风。他手指稳定的端起了参茶,低头喝了一口。他这一口喝的很慢,在清亮的参茶中倒映的双眸露出了混合了愤怒,不甘,甚至带着一点儿惊惧的神情。 甘露殿中寂静无声,无人说话,这一口参茶的时间是如此缓慢,缓慢到那被推开的杜玄风眼前颤抖,手指发抖。 不知多久之后,寂静的大殿中,承玄皇帝慢慢放下了参茶,缓缓的,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朕欲立晋王!“ 第274章 立储太极殿 承玄皇帝这一句话出口,杜玄风首先就松了一口气。承玄皇帝说完后,脸色愈发平静下来,转目望着身前的五大宗师,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 袁天罡面带赞许之色,其余宗师们却都神色平静。 承玄皇帝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朕意如此,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袁天罡上前一步,手指捏住了腰间的一截玉剑,朗声道:“昆仑袁天罡谨遵命。“他说着转身傲然道:”谁若不服,吾愿为陛下除之!“ 白鹿洞的侯君集闭目不言,天荒寺的小和尚嬉笑念佛,地老庙的尼姑微微点头。 承玄皇帝看了他们一眼,忽然走下座椅,走到晋王身前,亲切的将这个惊喜莫名的儿子拉了起来。 皇帝拉着晋王却走到了杜玄风身前,指着宰相说道:“治儿啊,有这个好舅舅为你做主,还不快跪下致谢。“ 晋王双膝扑通一声跪下,抱着杜玄风的双腿喜极而泣。 杜玄风嘴角露出苦笑,瞥了一眼僵立一侧的袁天罡,却不得不顺着皇帝的意思,轻轻将晋王扶了起来。 承玄皇帝微微吐出一口浊气,似乎也是感慨无限,良久才说道:“诸公与朕的意思一样,那是太好了,只不知外面的百官人等是怎么想的啊。” 皇帝说着,定定望着杜玄风。 杜玄风扶起了晋王,慢慢跪倒在地,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晋王仁孝,天下属心久矣。臣乞陛下可召唤百官问之,有不同者,臣负陛下万死!“ 承玄皇帝微微点头,轻松的说道:“好吧,传旨百官六品以上者,并各国观礼使,摆驾太极殿。朕不问天,不问地,百官为社稷之基,那还是要问一问的。“ 太极殿在大明宫之旁的太极殿中,为长安三大殿中最为严肃的一座宫殿。那是只有最为重要的国事时,皇帝召集百官商议的专用殿堂。 此时大明宫内的禁卫已撤去,承玄皇帝摆驾太极殿的当口,五大国师联手驱散了天上黑云。出了掖庭局中那触目惊心的一个大坑,大明宫又恢复了往日的美丽。 在大明宫西南角的冷香殿中,黄胡子自密道中缓缓走了出来,脸上现出不豫之色。他飞身行上半空,望着掖庭局方向,口中喃喃自语道:”若是劫难,为何毫无道玄公子的生息。若是结果,为何心中又是如此不安。“ 他念着念着,就看到一道红色身影飞射而来。高力士出现在了黄胡子身前,望着他微微一笑,轻声问道:“莫相思姑娘还好么?“ 黄胡子手指握在掌心,一道圣火在指尖流动,双眼却缩了起来。 高力士双手一合,在胸前摆出一个圣火的模样,周身流着黄胡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摩尼教独传的灵力。 这一招可真是惊着了黄胡子,他下意识的松开了凝聚的圣火印,摇头沙哑道:“这,这不可能!“ 高力士挥挥袖子,撤去了身上的灵力,微微一笑:“法王无需多心,力士并非大明摩尼教中人,刚才不过是想告诉法王,你杀不了我的。“ 黄胡子却在这一刻露出了更为凝重的神色,眼神渐渐露出恐惧之色:“你,你与西王圣地……“ 他再也问不出来,只因那个答案太过震撼! 高力士双眸现出莫名的神采,缓缓说道:“法王为大明教中智慧最深之人,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黄胡子在空中盘腿坐下,他已镇定下来,身子渐渐现出明光,口中淡淡说道:“你是自西王圣地而来,那又如何,吾已答应过李道玄,就算粉身碎骨,与你同归极乐之途又如何。“ 高力士身子缓缓后退,他已感受到黄胡子身上凝聚的灵力,对方这是要同归于尽的兆头。高力士眉头皱了起来,虽然他有多种法子可以对抗黄胡子,但不管哪种法子,他都不愿轻易使出来。 面对黄胡子,高力士放松了身子,忽然轻声道:“法王,你可知过往,现在,与以后之事?“ 黄胡子摇头道:“过往如烟云,可看得一叶,看不到全貌;现在俱在眼前,但某这凡夫俗子只得两眼之前事,其余也是看不到的。“他说着再次摇头:”至于以后之事,除了大明法尊,谁又能看得到。“ 高力士等着他说完,沉默了一刻,忽然慢慢说道:“我能看到以后,很久以后。“高力士的身子慢慢行到了黄胡子身前,伸出一只手掌,大声道:”法王可随某观之!“他说着手指按在了黄胡子的眉间。 不知为何,黄胡子并未有阻止他的心思,仿佛在这一刻思维都缓慢下来。他瞪着眼睛,在这一刻,双眸亮了起来。 二人静止在天空之上,只不过一瞬之间,高力士就收回了手指。但黄胡子却面带痴呆之色,两道火焰自眸间烧了出来。他口中吐出圣火,嘶哑道:“原来如此,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语气带着惊喜与恐惧。 高力士转身背对他,望向了前方的掖庭局,缓缓说道:“力士与那阮星逐,都曾去过西王圣地,我二人在圣地之中所得到的,恐怕是你们修行十辈子也得不到。“ 黄胡子双目已烧成了两个黑窟窿,张大的嘴巴中舌头也烧了起来,却艰难的说道:“阮星逐终究没有逆转万物之光阴,但你呢,也不过是光阴之过客。“他说到此处,舌头已被燃烧成一团灰尘。 高力士缓缓转过身,伸手一挥,熄灭了他双眸中的火焰,淡淡道:“光阴不可改,天意不可逆,这是圣地的使命,也是我高力士来长安的使命。法王啊,李道玄死了,太子完了,现在太极殿中,晋王就要被立为太子了。这便是天意,这便是天意呵!” 黄胡子已不能看,不能说,只能想。他身子缓缓蜷缩到一起,抬头露出恐怖的一笑,头像在身前旋转,就如太极八卦般,霎时消失不见。 高力士没有去追,缓缓落到冷香殿前,不多时将昏迷的莫相思扶了出来。他清秀的手指轻轻拢了拢莫相思的长发,扶摇而起,眼光望向了太极殿方向,深深吐了一口气。 太极殿中乌压压跪满了一地大臣,殿门前排起了数道屏风,花朝节观礼的所有外国使节在手持金瓜长戈的卫士眼前战战兢兢的坐着。 承玄皇帝换过了朝服,安然坐在龙座上,俯视群臣缓缓说道:“乾承太子悖逆无道,魏王吴王心术不正,凶险谋位,皆不可立。朕欲选诸子为嗣,谁可为之,卿辈明言之!” 跪在太极殿上的都是六品以上的官员,此刻都沉默下来,良久才听到杜玄风轻轻一声咳嗽。霎时,本自沉默的大臣们都像得了召唤一般,齐声欢呼起来,群口同声道:“晋王仁孝,当为嗣!” 这欢呼声太过整齐,亦太过响亮,吓得那殿外观礼的使节们都是打了一个哆嗦。但不过一刻后,他们就明白了其中缘由,无不起身跪倒在殿外,以各国语言换乱的欢呼起来。 这欢呼之声自太极殿一路传遍了太极宫,不多时整个太极宫响起了阵阵鼓声,沿着承天大街,出宫城一直到皇城朱雀门前,鼓声一路响起! 太极宫外的一角,数百铁骑的护卫与监视下,魏王和吴王骑马来到了宫城之北永安门前。在这永安门前,一道道口谕不断传来,护卫的数百铁骑围住了大门,只放了魏王和吴王进门。 在安静的章元大道上,两人默然无声向前而行,在两个衰老的宫廷侍卫领路下,他们不久就来到了肃章门。 魏王拉住了马,转头对吴王笑道:“三哥,你说这不是多此一举么,软禁北苑,有这个必要么?该怎么着一道明昭发来不就行了。” 吴王此刻却放松的很,微笑道:“北苑有一亭,名为松竹亭,这名字虽没有什么特别处,但我早就听说松竹亭中有一道‘冷泉过鲤‘很是美味。往日无闲情可赏,现在可有大把时间去尝尝这美味了。” 吴王驱动座下之马,对着身旁的宫廷卫士大声道:“喂,你俩回去告诉那杜玄风,哦,或者是高力士那厮,本王一日无女不欢,菊宅中还有几个美丽女子,都给本王送过来!” 吴王摇头一笑,策马而去。 太极殿一场有限有度的欢闹后,承玄皇帝精神卓越的和群臣一件件议论起大事来。花朝节之事已完,大唐花仙巡游逻些之事便要提上议程了,这背后的和亲大事也成了当前要务。但群臣却对这个话题并不热心,所有大臣的奏闻都集中在了晋王晋位太子的大典,以及处置其他皇子的方式和策略。 这一说就说到了日落西山,勉强定下了一个章程,最后确定四月初七皇帝登临承天门,大赦天下,与百姓共贺晋王这位新太子!在杜玄风的多次奏谏下,定下这个章程后,承玄皇帝便起身去甘露殿歇息,留下大臣们继续讨论如何处置谋反的皇子们。 甘露殿中一张软榻早已备好,秦国公一身黑泥,跪在榻前,他的身侧却站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中的男子。 承玄皇帝走进殿中时,神色极为健旺,他疾走几步,将秦国公扶了起来。摇头道:“秦兄,你什么不要说了,朕还经得起,经得起!“ 皇帝说着,望着那站立的黑衣男子,缓缓道:“你来了!” 那男子低沉的说道:“大唐皇帝,你可还有事,要不要某家避开一下?” 承玄皇帝微微一笑,朗声道:“既然让你进了甘露殿,朕就有开诚布公之心。阁下远来,但朕没时间,想来你也没有多少时间,不如今夜就把和亲之事定了吧!” 那黑衣男子赞叹的一笑:“大唐皇帝果然爽快,某家洗耳恭听就是。” 这个黑衣男子便是白日里承玄皇帝与萧狄口中的那位远来之客了。 承玄皇帝缓缓坐下,揉着眉头说道:“朕这几日多事,还是你来说吧。” 那男子微微一笑,低声道:“陛下,说话之前,黛云那丫头,您可得先放了,要不也没什么好说的啦。” 承玄皇帝也是一笑,微微挥手,两道影子闪过,甘露殿一角几个影子太监拖着一个挣扎的女子走了过来,正是那阿幼黛云公主。 阿幼黛云还带着面具,咬牙切齿道:“放开本殿,你们这群怪物!”她大叫着,尖叫着,被拉到几人面前,抬头看到了那神秘的黑衣人,声音却嘎然而止,良久才惊声道:“父,父王!您,您怎么来了!” 那神秘黑衣人甩手摘掉了头上的毡帽,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容。逻些西苗酋王带着一脸笑意,缓缓道:“好孩子,不愧是我的女儿,虽然你做错了,但本王还得赞一声,够胆!” 秦国公猛然站起,握着腰中长剑怒道:“西苗王,阿幼黛云意图刺杀皇帝,已是犯了死罪!” 承玄皇帝面色不变,轻声道:“秦兄,你退下吧,朕要和西苗王单独说说话儿。” 秦国公解下腰中长剑,大声道:“臣不尊旨,绝不尊旨!“说着倒退三步,长剑横在身前,怒视那一对父女不言。 西苗王戴上毡帽,伸手揽住女儿,口中淡淡说道:“某家不是无礼的人,但对这女儿可宝贵的很,大唐皇帝的几个儿子今日都看过了,哼,可没一个配得上黛儿的!“ 承玄皇帝淡淡接口道:“朕的儿子固然不肖,但每一个儿子都比你们逻些王要英明些。朕耐心有限,也不是非要和亲不可,你若不愿意,就带着女儿回西苗吧,朕以十年之力扫平西苗后,再将你这宝贵女儿送给攻下西苗的将军为妾。“ 承玄皇帝这一番轻描淡写的话,却让那英俊的西苗王脸色大变。那背后的秦国公嘿然道:“,到时怕大唐的儿郎们还不想要你这女儿呢,脾气古怪,带着面具,怕是丑八怪一个!“ 西苗王缓缓拉住了女儿的手,转身道:“黛儿,咱们走,西苗有的是勇士,咱们不怕!“阿幼黛云此时却出奇的镇定,她面具的双眸之中露出悲伤之色。 虽然脾气确实古怪,但她心中却清清楚楚的知道,除非是大唐主动放弃和亲,如果是西苗王拒绝了和亲。别的不说,但是逻些王的怒火,就不是西苗酋国能承受的。 她处心积虑,这些日子来一番算计,所愿的是让大唐主动解除和亲。但现在却不能再回头了。阿幼黛云慢慢拉着父王的手,缓缓走到承玄皇帝近前。 西苗公主慢慢的跪倒在地,猛然抬起头,清脆的大声道:“黛云愿意嫁给大唐九皇子李道玄为妻,完成两国和亲,祝大唐与逻些永结万世之好!“ 第275章 西市郑屠事 阿幼黛云的话如黄莺穿谷,甘露殿中回响着她清脆的声音,她只愿嫁于九皇子李道玄为妻! 承玄皇帝似乎被她这这句话所触动,竟然忍不住再问道:“你,你说什么?” 阿幼黛云转身握住西苗王的手,面具下的眸子闪着晶光:“父王,黛儿若嫁也要嫁给李道玄。”西苗王英俊的脸沉了下来,他轻轻放开女儿的手,转头望着承玄皇帝,口中缓缓说道:“大皇帝,九皇子李道玄是不是已经死了?” 承玄皇帝没有说话,迈步走了过来,他走到西苗王身前,伸出了手掌,沉声道:“小儿吴王李之恪人才卓越,朕已准备让他到渝州为大都督,可为君之良婿!“ 西苗王不顾女儿挣扎的手,缓缓伸出手掌,在击掌为誓前,他还是问了一句:“大皇帝,你要某家做什么?“ 承玄皇帝微微一笑:“朕听说逻些王身染重症,不用几年就要公选下一任逻些之王,这四酋王之中,朕最看好的还是阁下呵。“ 西苗王露出了微笑,与承玄皇帝三击掌心,转身拉着阿幼黛云,身影一闪而没。 承玄皇帝望着他们远走,这才露出疲倦之态,双目之中竟有些浑浊起来。秦国公自后走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皇帝,大是忧虑道:“陛下,臣看这位西苗王神采内敛,行事乖张。他本是个有雄心大志的人,这些年来多次侵占渝州国土,陛下为何要选他,这岂不是养了一只狼么?“ 承玄皇帝似乎一瞬间老了许多,脸上深陷处一道眼纹,但这一刻眸子却恢复了精神。他摇头道:“秦兄啊,你看西苗王是只狼,朕看他却是只狐,狡猾是有的,但你可知狐狸挖洞前还要闻一闻自己身上的燥气,没有食物时就丢出幼子。多变之狐可以在一个小圈子里风生水起,若给他一片草原,他就不成了。“ 秦国公眉头紧皱起来,听得稀里糊涂。承玄皇帝脸色忧郁下来,摇头道:“秦兄,这些事朕来做,你再去掖庭局看一看,朕总觉得玄儿不会这般轻易就没了。“ 秦国公心中也是带着极度的不甘心,他在掖庭局的大坑里摸索了半日,至今未找到李道玄的踪迹,若说少主不幸没了,却也实在有些不对之处。 秦国公缓缓退了出去,再次奔向了掖庭局。整个宫城就这样慢慢被夜色吞噬,只有太极殿中还是灯火通明,那是群臣还在商议如何处置皇子谋反之事了…… 花朝节终于过去,整个长安也自狂欢中恢复了平静。本次花朝节暗流涌动,但真正感受到其中奥妙的,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小撮人。 樱桃红遍,绿叶催了流光,这一日已是四月初三,花朝节的痕迹几乎已再也找不到了。东西两市也再次开市了。如今已快到清明祭祖时候了,西市的郑家老肉铺前便忙了起来。 郑屠夫年方四十,身肥嘴大,是西市中最浪荡的一个人儿。但在今年这生意最好的日子里,他却关了肉铺,口中托辞整治几份祭祖三牲,自己埋身在后院,在家中那颗大槐树下立起了肉板,一柄屠刀晃动,巨大的肉板上,一只看起来有些骇人的黄牛躺着。 郑屠夫家中这棵大槐树与众不同,也不知哪年,树枝上生了几株黑椒花。这槐树黑椒便成了一景。 郑屠夫此时正忙着,便听到院外门儿大开,脚步声响,一个提着食盒的年轻后生迤逦走来。只一进门就笑道:“老郑,这些日子没见了,某带一壶小酒来瞧瞧你,嫂子可在么?“ 郑屠夫恍惚抬头,仔细打量着这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他看得很认真,慢慢放下了手中屠刀,在肥大的衣衫上抹了抹一手的油腻,拱手笑道:“恕某眼生,不知阁下是?” 那年轻人放下食盒,伸手弹弹袖子,慢慢说道:“在下高力士!” 郑屠夫哈哈大笑,口中道:“原来是你!”嘴里说着话,他却再次提起了屠刀。 高力士用脚尖慢慢推开了食盒,露出了那木盒中四颗血肉模糊的脑袋,摇头淡淡道:“郑先生,现在说还来得及,洛碧玑在何处?” 郑屠夫缓缓举起了屠刀,依旧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表情,那屠刀却闪出了道道波纹之光。 高力士叹了一口气,伸指弹了一下:“郑先生,你这里是白鹰洛府的死谍情报汇集之处,洛碧玑的下落你定然是知道的。今日某带足了人手,你是没机会逃走的!” 郑屠夫面露讥笑之色,高力士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的身后缓缓走出一个阴沉的少年,少年身上背着一个大盒子,砰然扔到郑屠夫面前,大盒打开,里面是尖刀黑叉钩锁钉掌等一排排闪着绿光的的刑器。 高力士微微一笑,指着少年说道:“这是来俊臣,这孩子本事不大,但最会叫人听话。昨日我还不信,便捉了一个在南华寺修行五十年的老和尚让他试试。你猜怎么着,这孩子硬是让那老和尚吃了三斤肉,玩了两个黄花闺女……“ 南华寺乃是律宗寺庙,最是看重佛家戒律,寺中修行的和尚曾被人称为铁佛。说的便是那里和尚的戒律意志。能然一个修行五十年的老和尚犯这种大戒,那手段可想而知。 郑屠夫摸着手中的刀,却忍不住多看了那来俊臣几眼。来俊臣尖声道:“你骨头硬不硬,比得上南华寺的铁佛么!“ 高力士淡淡接着说道:“就算郑先生骨头硬,在下还有几种绝妙功法,可以与郑兄玩上一玩。“ 郑屠夫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翻了翻眼皮缓缓道:“嘿!你们能让铁佛犯戒,但这天下还有一种人,便是再狠毒的刑法,再奥妙的功法也不怕的!” 高力士脸色一变,手指伸出点出一道灵力,那来俊臣还笑道:“那是什么人……” 高力士的缠灵之术终究还是慢了一拍,那郑屠夫手中带着波纹的屠刀已挥向了自己的脖子,那刀好快,无声无息之中一颗好大的头颅便滚落到了地上。刀上波纹犹自缠着郑屠夫的身子,砰然声中,半空中响起了闷闷的声响,就像一个闷雷般! 高力士舔了舔嘴唇,对身边发呆的来俊臣道:“他说的是死人!” 来俊臣默默感受着空气中消散的魂魄,龇牙道:“狠,够狠,连自己的三魂七魄都一刀两断了!” 高力士环视了一圈,微笑道:“小来啊,以后你得学几手新玩意了!” 来俊臣侧脸望着他,那高力士继续说道:“你现在学会让人生不如死啦,但让人不生不死还不会呢!” 来俊臣念了几句不生不死,不由笑道:“这可怎么玩,以后高大哥你得教我!” 高力士背负双手,没有回答他,只说道:“常随当日所说的,白鹰洛家的死谍遍布六部各大官员身边,这可是个大麻烦,你便守在此处,顺藤摸瓜,这件事办不好,你就没有以后了!” 高力士说完,身子后退,立时消失在大门外。来俊臣学着高力士的模样背负双手,在院子中缓缓走了几步,忽然一撅嘴,自言自语道:“你玩你的,我玩我的,我去找媚娘姐姐去。” 来俊臣也走了,郑家大院中只剩下那死去的郑屠夫,以及肉板上同样死去的大黄牛。 夜色渐渐深沉,郑屠夫的血已凝固,那肉板上的黄牛肚子却鼓动起来,一道微光自牛肚上闪动。慢慢的那牛皮被撑开,露出洛碧玑的身子。 他将光滑的牛肚内皮上的藏灵术收了,长出了一口气,快速的在大槐树下挖了一个大洞,将郑屠夫的尸身埋了进去,然后恭敬的磕了一个头。然后身影跳动,奔向了长安郊外。 长安郊外西南方万年县治下,有一方亭名为凉夕亭,亭子三里外有一处小院,本是前朝宰相夏日纳凉处。后被长安富豪转手得之,取名凉夕斋,因为日子久了,渐渐就荒废起来。 今日这斋中侧房在夜色中闪着一烛灯火,白小蛮独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最新的《白鹿经世注》,小巧的眉头皱着,正看着这册子。 白鹿经世注中首条便写了朝廷对谋反皇子的处置之法。太子李乾承阴谋做反,身死谋败,着废太子之名,改黜黔王,被送到黔州安葬,仍以国公之礼待之。 魏王李泰免去雷州大都督,左相侯大将军职位,魏王爵也改为了洛王,封到了东都洛阳,终生不得出洛阳。 白小蛮却看着而最后一条,那吴王李恪被封到了渝州为大都督,虽然王位不保,但怎么算也是高升了。 白小蛮看得不解,正自想着,忽然感觉到一阵灵力波动。她立刻放下册子,身子闪了出去。远方夜色如苍,一道熟悉的人影却闪向了凉夕斋深处。 白小蛮神色一变,身影跟着穿了出去,直奔斋中后院,她还未到后院就听到了一个愤怒的女子声音:“那臭小子是死是活还要问么,咱们就去宫中看一看又怎么了!” 莲生的声音带着不满:“玄机,还有你们两个丫头,怎么都这么听白小蛮的,跟着我走!” 白小蛮缓缓落下身形,缓缓道:“莲儿,你又不乖了,难道又想受罚不成!” 莲生倒抽一口冷气,忽然乖乖的安静下来。 白小蛮推开后院一间木屋之门,走进去看着撅着嘴的莲生,满脸忧色的鱼玄机,以及无精打采的莺歌燕语,低声道:“嘘,刚才似有人闯了进来,咱们可得防着点,现在可不是吵闹的时候!“ 一个悠然的声音自屋外传来:“白小蛮,你说的可是本少么?“ 莲生立刻跳了起来,双手各闪出两道木柳矢,只见门儿无风自开,洛碧玑晃着身子慢慢走了进来,摆手道:“别急别急,本少是来报喜的,李道玄那厮现在可是好好的呢!” 第276章 翻手为杀客 凉风清夜,木窗外一阵索索声响。白小蛮身子挡在莲生前面,望着一脸悠闲的洛碧玑,双眸中闪过一丝怀疑之色,面色却非常平静,只福身行了一礼,轻声道:“大少这几日受苦了,您这是从宫中逃出来的么?” 洛碧玑缓缓坐在了一旁的木塌上,脸色露出一丝苦涩之意:“世事变幻无常,小蛮啊,如今我与你之间,已经不复往日之情。” 白小蛮脸上毫无变化,轻轻按住了身后走过来的莺哥,缓缓对面前的洛碧玑说道:“情还是那份情,人已不是那个人了。” 那一直隐忍不发的莲生终是忍不住,冲过来推开白小蛮,欣喜的望着洛碧玑说道:“洛大哥,你那口吃的毛病治好了?如今不一字一字说话啦。” 洛碧玑却只望着白小蛮,缓缓站起来,摇摇头说道:“小蛮你既然已决定了,某也不会强求你再帮我,但有些东西本来就是我洛碧玑的。” 白小蛮缓缓道:“洛少,小蛮绝不会再动用白鹰洛府的暗谍,那三百暗谍的名单也将烂在小蛮的心里。” 洛碧玑哈哈大笑,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小蛮啊小蛮,你可知道今日那晋王身边的高力士到了何处?本少差点就要命丧西市郑家槐树下。” 白小蛮脸色终于变了,慢慢的说道:“天心明鉴,那三百暗谍事关重大,小蛮连道玄公子都没有告知,除了洛少您,只有小蛮一人知道。” 洛碧玑慢慢走近她,摇头道:“小蛮你错了,真正的暗谍名单,那是我也不知道的,我留给你的只有郑家屠夫一个棋子。”他声音渐渐凄厉起来:“我洛碧玑做事不问因,只看果。我刚才所说的我洛碧玑的东西,便是你白小蛮的命!” 洛碧玑还未说完,白小蛮脚下就现出了两朵白莲,口中大声道:“灵莲!快逃。” 莲生却已听傻了,只有那背后的莺歌手中一点圣火点出,射向了口中说话的洛碧玑。但莺哥这一点圣火根本就没有机会出手,洛碧玑的身影还站在她们前面,但一道几乎看不清的影子闪现在了莺哥燕语身前,那影子左手一道指天印,右手一道神霄雷符,集合浮游观,昆仑宗两大绝学的之威,刚刚进入修行的莺哥燕语如何挡得住! 两声凄呼响起,莺哥燕语身子向后飞起,洛碧玑左手指天印穿透了莺哥的肩胛骨,震碎了这少女半边肩骨;他右手的神霄五雷符打得燕语周身颤抖,周身冒起了白烟。 白小蛮双脚踏着白莲,咬牙一转身,左手现出了一道灵力,凝结成了一面小小的镜子。这暮光神镜术她修习时间不长,只见那镜子中射出一道金光,光影如梭直扑洛碧玑。 反应过来的莲生身影转动,周身桃花飞舞,一手揽住了莺哥,一手抱住了燕语。不停的放送出木元灵力,靠着生生不息的圆润木元,勉强控制住了两女的伤势。她睁大眼睛望着身前的洛碧玑,咬牙道:“小蛮,莺歌燕语快不行了!” 白小蛮脸色平静,手中暮光神镜金光乱射,每一道金光都穿透了前方的木塌,直直穿出了大门,金光过处,木塌大门就如被烈火灼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但洛碧玑的身子凝立不动,那镜光神术还未接近他的身子,就好似遇到了无法穿透的屏障。白小蛮额角带汗,运转着暮光神术,却伤害不到洛碧玑分毫。 洛碧玑面色如常,身子不动,但白小蛮却低呼一声,身子颤抖了一下。她背后的莲生看得清楚,白小蛮的双脚颤抖,手臂上一滴滴鲜血落了下来。 白小蛮依旧操持着手中的神镜,那道道金光就像扑火的飞蛾,在洛碧玑身前绕过,不住的射向他处。 洛碧玑露出淡淡的笑意:“小蛮,如果你现在还愿意追随我,本少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白小蛮手指一抖,露出衣袖上破开的一道口子,白嫩的手臂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翻着血红的肉,最为怪异的却是那血肉之上点滴的银光闪动,不住的侵蚀着伤口附近的血肉。 莲生看到白小蛮的伤口,不禁大吃一惊,口中大喊道:“小蛮,这是星宿海的腐骨败叶指。”她说到此处,手中再次放出木元灵力。她心中震撼的是,与洛碧玑认识这许久时间,竟然不知道他竟然身怀三大绝学。 白小蛮手中的神镜慢慢消散,道道金光也消失在门外。白小蛮缓缓出了一口气,身子退到了莲生身前,低声道:“木元盾!” 她这句话说的很轻,莲生此时已失去了思考之力。洛碧玑忽然变成了这般模样,她心中隐隐的视白小蛮马首是瞻,当下立刻运转起了木元盾! 木元盾出,洛碧玑双手再次扬起。白小蛮脚下两朵白莲升起,眼中露出坚毅之色,身子不退反冲,两朵白莲在她身前环绕不停,莲花绽开,花蕊之上闪动着汹涌的灵力。 莲生下意识的伸手去抓白小蛮,眼中却闪现出了一道金色明光。她看到了大门外道道金光反射回来,正是刚才白小蛮射出的暮光神术。 屋子大门顿开,凉夕斋院子中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这些金光正是镜子中反射回来的。莲生此时才知道,原来刚才白小蛮手中射出的金光都击中这面早就布置好的镜子。 洛碧玑双手再次凝出浮游道印与昆仑神符,那背后的金光直射回来却绕过了他,全部击中了白小蛮的身子。身上白莲绽放的小蛮周身被金光穿透,金光与莲花混合在一起,白小蛮整个身子都冒出了白光。 她扑向了洛碧玑,那白光噼里啪啦响着,她身后的莲生感受着暴虐的灵力,明白过来,白小蛮这是要与洛碧玑同归于尽了! 莲生尖叫一声,身子想冲过去,但身前的木元盾已凝聚成形,这木元盾是木元道法中的防御道术,一旦生成,生生不息,短时间内无法消散。 莲生和莺歌燕语硬生生的被拦在了木元盾后,看着冒着白光的白小蛮扑向了洛碧玑。 白小蛮这一招同归于尽之术还未完全发动,门外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呼唤。只见一道道剑灵飞舞而来,剑灵飞散如白雪飞舞。卷向了洛碧玑! 莲生抬头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自天外飞来,那娇小的身影身在半空,口中喊着姐姐,手指不停挥舞,道道剑灵不停飞来! 莲生认出这女孩,欢呼道:“阿离,杀了这头肥猪!” 阿离一经现身,洛碧玑就转动了身子,他口中哼了一声,神霄五雷符点中白小蛮那冒着白光的身子,自己却穿出了屋外,阿离放出的剑灵就如有了生命般,追着洛碧玑而去! 莲生此时终于破开了木元盾,提着莺哥燕语冲向了白小蛮。暮光神术与天莲心法互相克制,在白小蛮身上流动的这两种功法已破坏了她全身的灵脉! 莲生还没有冲过去,屋子中现出了一个淡淡的影子,阴九幽闪身出来,口中喝道:“退!”他说着,背后一个面带黑纱的黄发男子也自出现,手中道道圣火冲向了白小蛮。 在阴九幽与黑纱男子的联手之下,白小蛮身上的灵力不再扩散,维持在她身上不住流动。阴九幽抓住了扑来的莲生,对黑纱男人喊道:“老胡子,咱们走,回芙蓉园!” 黑夜之中,凉夕斋外一辆黑色马车缓缓奔驰起来。车中的莲生已用光了灵力,无力的躺在座上。阴九幽手指在莺歌燕语身上连连点动,口中不住说道:“好厉害,好厉害!” 那黑纱男子缓缓说道:“洛碧玑藏的可真深,万没想到他竟然身怀三大绝学!” 莲生勉强撑起身子,望着这黑纱男子,手指一伸,扯下了他的面纱。只见一张恐怖的脸露了出来,双目无眸,只有两个黑洞,嘴唇深陷,露出另外一个黑洞! 莲生脸色变了一变,她并不是害怕,而是根据这恐怖男人的黄色胡子认了出来。 黄胡子!莲生喃喃念道。这是怎么回事。 阴九幽此时已经控制住了莺歌燕语的伤势,收手望向了白小蛮,深深叹了一口气。 莲生伸手摸着白小蛮的头发,眼中露出了愤怒之色。似乎感受到了她,白小蛮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阴九幽沙哑道:“阿离她……” 阴九幽微微一笑:“阿离姑娘去了宫城,公子如今下落不明,她去看看情况。”白小蛮喘了一口气,点头道:“长安都说公子死了,但小蛮知道他还活着!” 莲生伤心的看着她,忽然咬牙道:“洛碧玑到底是怎么回事,枉我往日当他做哥哥一般!” 白小蛮望着几人,摇头道:“长安人都以为洛少是受了西域密宗和尚的暗算才得了那不能说话的毛病儿,其实并非如此!” 几人都看着她,白小蛮继续说道:“当年西域晴日法王来到长安,却是专为洛少而来,他出手点了洛少一指,并不是要伤他,却是为了封印他体内之力。” 白小蛮说到这里低头道:“晴日法王虽然封印了他的力量,但却也引火烧身,被洛碧玑反伤,回到西域后就坐化了。” 黄胡子戴上了黑纱,忽然问道:“白姑娘的娘亲莫非就是天莲心宗的白晴圣女?那你与那晴日法王?” 白小蛮点点头:“不瞒先生,晴日法王正是家父,若不是因为如此,我和娘亲也不会来到长安,刺杀洛碧玑了。” 这其中发生了何事,她却没有说出。但黄胡子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洛碧玑当年曾随父亲出海经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 白小蛮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家父在当年受那西海岛主之邀,远赴沧海,他老人家回来后,就去了长安找洛碧玑。小蛮与家母曾想过,那必然是家父在海上曾经遇到过洛碧玑。” 黄胡子望着车外,似乎已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了一句:“洛碧玑出海到了什么地方,那晴日法王又是在何处遇到了他?” 白小蛮此时挣扎着身子坐起来,忽然说道:“小蛮只知道一点,当年洛碧玑的老师是莫宣卿,白马状元莫宣卿与叶倾城姑娘交情匪浅。如果我和娘亲猜的不错,洛少还是孩童时,曾得到叶倾城的青睐。” 黄胡子忽然一拍手:“某明白了,原来洛碧玑是自叶倾城那里解开了谜题!这才有了出海之行,恐怕当年出海,不是洛老叶子的意思,而是那洛碧玑的意思。” 诸人都是不解的望着他。 黄胡子微微一叹:“那谜题便是天涯海角石上的谜题,天下只有叶倾城解了出来,那道记叙西王圣地所在之地的谜题!” 第277章 芙蓉苑惊变 雷州天涯海角石上的那道谜题早已湮灭在光阴中。车中之人也只有阴九幽和黄胡子依稀还记得当年修士们为解石上谜题的疯狂。 修士界那个惊心动魄的传说也在他们心中反复掂量着。传说只要能到达西王圣地,便有机缘学得无上道法。黄胡子手指敲动身旁车壁,沉声说道:“叶倾城当年解开谜题,远赴圣地,修士界是都知道的。如果洛碧玑因缘巧合自叶倾城那里也得知了西王圣地所在,那么他必然会去的。” 阴九幽冷哼了一声:“洛碧玑是在浮游观修行的,如今他竟然连昆仑宗的符篆秘学,以及星宿海的狠毒功法都学会了。除了西王圣地,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两人推算此事皆在情理之中,但想起起缘由却是扑朔迷离。不禁沉默下来。莲生低头想着心事,抬头道:“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洛碧玑那混蛋既然这么厉害,为何这些日子来一直躲着藏着,当日甚至家都被抄了也不反抗?” 阴九幽摇头道:“这个就不明白了,但看来洛碧玑所谋者恐怕不仅仅是帮助吴王夺嫡,他所谋者甚大,甚大啊。” 莲生看着车中三个重伤的女子,摇头重重的说道:“管他谋什么,竟然丝毫不顾情义,伤了小蛮和莺歌燕语,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马车却在此时缓缓停住了,前方便是芙蓉苑入口。 阴九幽轻轻掀开车帘,只见芙蓉苑入口处密密麻麻竖起了箭牌,那是一种带孔的盾牌,孔中摆满了弩箭。今时不同往日,芙蓉苑再不是任意出入的皇家园林,而变成了戒备森严的堡垒。 他们的马车刚刚止住,就听到嗖的一声,一支乌黑的长箭射穿了车夫的胸膛。那无辜的车夫翻身落下马车。阴九幽面色一变,侧身跳出马车,怒声道:“何人放箭,云州观察使郦某在此!” 阴九幽目前的身份还是郦水,因为奉旨迎西羌族长入京都,顶了个云州观察使的名号。但他着官儿不过是个虚称花名,在帝京城里甚至连个武侯铺长的权利都不如。更何况这些守卫芙蓉苑的禁卫们。 果然,一个矮小的披甲将士自箭盾后露出脑袋,沉声斥道:“太子王驾在此,无干人等速速退去,再不退走,羽林卫手持王命,腰带金箭,可要不客气了。” 阴九幽虽然乖张,但此时也不是逞能的时候,无奈坐回马车,低声道:“太子,那不是晋王么,还未发诏天下呢,就这么嚣张了。” 黄胡子沉声道:“先不说这个,晋王刚登太子之位便到这芙蓉苑来,是见玉真殿下的么,这可怪了。” 两人正说这话,就听到前方一阵轰隆马蹄之声响起,一个娇俏的声音高呼道:“殿下有令,放郦水大人的车子进来。” 曲红绡手持玉真手令,堪堪赶了过来。那守卫芙蓉苑的羽林卫将军还是有些犹豫,直到曲红绡报出太子的名号来才不情愿的放行了。 马车穿过曲江池,到达那茶屋时,一侧的曲红绡隔着马车轻声道:“晋王正与殿下说事,郦大人带人先歇息一下如何。” 黄胡子在车外亲自驾马,将车子赶到了一处安静处,莲生将三个受伤女子一一抱了下来。黄胡子叹口气:“这两个丫头受伤虽重,但还有可救之法,只是白姑娘有些麻烦了。” 阴九幽望着远处的茶屋,低头道:“咱们得走,出了长安再想办法,公子曾经说过要带她们回云州乐都,不如咱们跟着明珠姑娘回去吧。” 黄胡子沉吟的点点头:“若是公子无恙,自然会想法子回云州去。” 两人计议完毕,阴九幽的身子却缓缓变淡,最终化作了一团影子,自地上向着茶屋移动。黄胡子阻拦不及,只得站在原地,和莲生一起护卫着几个女子。 阴九幽身化阴影,一路行进到茶屋之前,他隐遁而行,小心翼翼。还未进到屋中,就感受到了高力士那的阴冷的气息。 阴九幽停住了影子,依稀听到玉真殿下愤怒的声音:“高力士,你为何伤本殿手下,做了内侍省正卿,就这般嚣张了吗!” 高力士的声音平和温柔,不卑不亢:“殿下,这老茶农是吴王身边的人,这您应是知道的,如今不比以前,太子之安危系于高某一身之上,岂能放松。” 玉真殿下喘了几口气,忽然平静下来:“不错,老梁是吴王的人,还有采茶的星语那丫头是魏王的人,你一并都杀了吧。” 阴九幽听到此处,缓缓变幻影子,自茶屋外的茶树上爬了上去。他淡淡的影子隐藏在茶树枝叶中,屋中的对话便听得清清楚楚。 玉真公主不满的说完这几句话,那高力士便闭口不言,屋中沉默下来。良久才听到玉真再次说道:“玄机,你跟明珠姑娘说一声,这芙蓉苑是没法住了,让红绡收拾一下,咱们这就走。” 鱼玄机似乎答应了一声,阴九幽却听到屋中脚步声响,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殿下,我要去宫中,李郎在哪里,我就去哪里。”这自然是拓跋明珠在说话了。 玉真公主叹了一口气,就听到拓跋明珠小靴子踏着地,快速的走了出来,一边走着一边发出了一声哨声。 阴九幽暗叫不好,明珠太冲动了,果然随着拓跋明珠的哨声,一匹黑色大马奔腾而来。拓跋明珠翻身上马,踢动马腹,就要硬闯出去。 阴九幽正要出手阻拦,就看到屋中冲出一道红色人影,那人影如飞燕一般追上了拓跋明珠,一道红绸卷住了明珠的身子,将她拉下了马儿。红影一闪就抱起了拓跋明珠,走向了屋后。 阴九幽见曲红绡出手挡住了拓跋明珠,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茶屋中。此时他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诺诺道:“姑,姑姑,我想跟您说说话。” 玉真殿下叹了一口气:“治儿啊,如今你已是太子了,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一言九鼎,令出如山。以后不能再这样说话了。” 晋王得到了鼓励,轻声说道:“高先生,您先出去一下,孤王要和玉真姑姑说说话。” 等到高力士退了出去,树上的阴九幽便收敛了灵力,他此刻好奇起来,晋王和高力士来这里,不是为了谋害拓跋明珠么。难道是另有隐情? 阴九幽正想到这里,就听到屋中玉真公主一声低呼:“太子,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玉真受不起您的大礼!” 那晋王太子似乎跪在玉真面前,口中哀声道:“姑姑,您一定要帮我,治儿爱的是媚娘,不想娶那琅琊王的女儿。” 玉真殿下似乎愣了一下,良久才缓缓道:“治儿,琅琊王之女丽质天生,又是河东望族,其父更是掌握了天下三分财势。她现在是太子妻,日后就是王皇后,这是注定的,也是你做皇帝必须选择的。” 晋王低头颤声道:“父皇当年也不爱杜皇后,姑姑那时又是怎么帮父皇的!治儿只爱媚娘一人,姑姑一定有办法的。” 玉真公主沉默许久,淡淡说道:“当年确是帮了你父皇,但太子别忘了,你父皇的皇后还是杜妃。这且不说,就算本殿想帮你,那武才人名义上还是你父皇的身边人呢。你不怕这个太子位保不住么。” 晋王不再说话,却还是跪着哀求。 似乎是被他缠烦了,玉真殿下忽然换了口气:“太子啊,你若想娶武媚娘那是不可能的,但若是为安相思之苦,姑姑还是可以帮你的。” 那玉真公主说到这里,声音便低了下去,不知在和晋王说些什么。不多时就听到玉真殿下对晋王说道:“太子且安心去吧,本殿会为你安排的。”她说着语气变淡:“去时且将高某叫进来,我有话问他。” 晋王退出后,那高力士慢慢走了进来。阴九幽打起精神仔细听着。 只听玉真殿下淡淡说道:“高力士,本殿得说一声佩服,你能押中晋王,足见你的本事。不过本殿想不通的是,你为何放纵晋王和武媚娘胡闹。” 高力士低声道:“不是力士有本事,只不过晋王天生就是太子的命。至于武才人之事,那是太子的私事。” 玉真殿下嗤笑一声,叹声道:“太子的私事,但说大了就是陛下的私事。天子无私事呵。” 高力士没有说话,但玉真公主的语气却冷厉起来:“不管如何,为陛下计,本殿不能视而不见。如果高先生你不便出手的话,就让玉真代劳吧,武才人不能留!” 高力士似乎大为激动,阴九幽听到他忽然站起来,冲出了茶屋。但高力士身影只冲出了几步,就缓缓退了回去。 寂静之中,阴九幽听到那高力士沉声说道:“殿下原来是在骗我。” 玉真公主幽幽说道:“高力士,本殿很早之前就在怀疑,以你的能力和眼光,为何要选晋王这个最不可能的皇子。原来,原来你保的不是晋王,而是那武媚娘……” 阴九幽听到这里心中大震,良久听到高力士缓缓道:“殿下,力士告辞了,临走之时想跟殿下说句心里话,天命不可违!” 阴九幽一直等着高力士走远,才缓缓退出茶树。他心中想着高力士的话,慢慢回到了黄胡子和莲生等人所在之地。 阴九幽穿影而出,却是差点惊叫出来,眼前一片空旷,哪里还有黄胡子等人的身影! 第278章 北苑说鲤鱼 芙蓉苑中阴九幽默然而立,在六道轮回之中修行多年的他并无惊慌之感,只有惊诧之意。黄胡子虽然五官被毁,但一身修行还在,有谁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莲生他们劫走呢…… 宫城北苑占地万亩,其中山林叠翠,冷泉清流。这原本是用来做帝王狩猎的地方,因为承玄皇帝年纪渐大,便渐渐荒废起来。 但今日的北苑之中,却有一匹健马驱动四只猎狗在北苑之中奔袭来回。狗吠马鸣之声不绝,直过了大半日,那骑在马上的魏王才晃晃悠悠的走了回来。 吴王就坐在一间小亭边,诧异的看着两手空空的魏王下马走来。他站起身来,不禁笑道:“四弟为何空手而回,可是弓不够硬,还是猎狗不够猛?” 魏王摇着头坐在了吴王身边:“强弓在手,施展如意,一路上看到了四五只好鹿!” 吴王将一只青瓷大碗摆到了他面前,那瓷碗之中清水如镜,水中一条鲤鱼正自游动。吴王摆着瓷碗,口中叹道:“那是四弟心中犹豫,错失了捕猎的良机,错过了逐鹿的机会啊。” 魏王撇嘴一笑:“三哥又说什么逐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打这个机锋。实话说罢,不是心中犹豫,而是心中不忍,春日正是母鹿哺育之时。” 吴王摆弄着手中的瓷碗,闻言惊诧的看着这个四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再说话,却将大碗推到他面前,笑道:“不说这些了,尝一尝这道冷泉鲤鱼!” 魏王低头看着那碗中游得正欢的鲤鱼,愕然道:“三哥你不是玩我吧,这不就是碗中一条鱼,既无佐料,也不是什么珍惜之鱼,何来美味之说。” 吴王摇头一叹,忽然伸出手指探入碗中,捏住了那条游动的鲤鱼。在魏王惊诧的眼神中,这位三哥的手指已经破入鱼腹,扯出了一条黑色的带子。那竟然是黑色的鱼卵。 吴王将手中的鱼卵飞快的在水中一泡,放在嘴边便吞了一口。他闭目品味着这黑色鱼卵的清香与腥甜,却看得魏王一脸错愕。 吴王在碗中洗了洗手,笑道:“四弟啊,这鲤鱼与众不同处便是其腹内的这黑鱼卵。”他说着站了起来:“北苑冷泉中的鲤鱼尚在鱼苗之时便会被泉中黑鱼盯上,到了合适的时候,那黑鱼便会将鱼卵注入这鲤鱼身中。” 魏王已恢复了平静,撅嘴笑道:“三哥说的也奇了,这所谓黑鱼为何做这等无聊之事。” 吴王伸手拍拍他的肩:“傻弟弟,这可不是无聊之事,你可知这黑鱼面相丑陋,肉质酸麻,素来不被人喜。而鲤鱼却是人人所爱之物,黑鱼将鱼卵放入鲤鱼体内,更有机会得到喂养,从而延续自己的后代。” 魏王听到此处不禁感叹一声,但还是摇着头说道:“三哥啊,你话说的有道理,但这玩意儿我可不吃,怪瘆人的。” 吴王微微一笑,也不勉强他,抿着嘴似在品味鱼卵的甜美之味。两兄弟陷入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还是魏王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哥,你要去渝州风光了,我却要去洛阳受苦。一想起来头就疼!” 吴王缓缓说道:“去渝州为大都督不见得是风光,贬到洛阳也不见得是受苦。四弟啊,你可知道汉王元昌已进长安了么?” 魏王点点头:“元昌王叔也真够傻的,修士们将他弄来长安,还不是为了威胁陛下。以咱们陛下的性子,恐怕元昌王叔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吴王在亭子边走着,忽然笑道:“四弟啊,侯君集是我的人,我已暗中命他去汉王封地了。汉王一旦被处死,封地内的几十万府军就可为我所用。” 魏王悚然而惊,望着这个哥哥,白鹿洞侯君集竟然是吴王的人。他缓缓道:“三哥,那几十万府军有什么用,最重要的还是修士的力量啊。” 吴王冷声一笑:“修士们太闲了,所以管的事也太多,但不要紧,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没有时间再管咱们的闲事了。” 魏王不禁站了起来,望着哥哥:“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王一挥手臂:“冥门大开之日就要到来了,到时冥界之魔倾巢而出,修士们到时怎么还会有时间管咱们的事。” 魏王惊声道:“冥门开放,那已不是修士们的事了,三哥你这是要害了天下之人啊!” 吴王仰头道:“是有点冒险,但还没到那个程度,我要做的,便是将李道玄推到前面,如果我想的不错,李道玄必然能再次封印冥界之魔,到时他为修士界之王,我等为俗世之皇……” 魏王伸手拍了他一掌:“三哥你想的也太简单了,李道玄若成就了这番大事,他会让给你?” 吴王默然无声,良久说道:“我不会看错,李道玄不会争的。况且要开启冥界之门,必须还得用到李道玄。” 吴王说道此处,转头问道:“四弟,我要你办的事做好了么?” 魏王打个呵欠,没有说话,北苑大门处传来马蹄声响,一辆灰色的大车疾驰而来。那拉车之人在守卫北苑的禁卫前停下,仰着头大声道:“这车中都是魏王身边侍奉的丫头,已禀明了杜相大人。” 守卫北苑,软禁皇子的是北司禁卫,向来与杜相派系的南衙不合,但此人手持宰相大人的命令,魏王好色又是人尽皆知,他掀开车帘,果然看到几个少女歪在车中,个个都是人间绝色,但看起来却都是没有精神。 那军官放下车帘,挥手放了马车进去。 灰色大车一路行驶到冷香亭边,车中一个女子跳了出来,双眸盯着眼前的魏王和吴王,沉声道:“谁是魏王,你说的可是真的!” 魏王缓缓走过来,轻声道:“灵莲姑娘,本王说的自然是真的,白小蛮的伤势也只有洛阳萧神医能救得好,还有另外两位姑娘,到了洛阳本王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这女子自然就是莲生了,她掀开车帘,看了看车中萎靡不振的三女。转头咬牙道:“好,咱们跟你去洛阳,但如果有了李道玄的消息,不管他在哪里,她们都要去寻那李道玄的。” 魏王挥手轻声道:“这些本王都答应了。” 他身后的吴王低声道:“这些就交给你了,我要去掖庭局再看一看。” 魏王皱眉道:“咱们现在还被软禁着呢!” 他还为说完,就看到吴王走到亭子之中,轻轻拍了一下亭壁,下一刻,吴王就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自掖庭局中现身的吴王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自从上次掖庭局被怪力抹平,留下这个大坑后,前来探查之人不计其数,但除了一个大洞,谁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前日杜玄风请示太子后,将此地暂时围了起来,不日就要运来河泥,再次填充起来。 吴王缓缓自原本的掖庭局长秋监方位走下了大坑,这个大坑看起来深邃的很,其实不过几丈深而已。吴王慢慢走到坑底,眼中一道影子闪过,他诧异的看到一个娇俏的胡姬少女正蹲在地上,在泥土中慢慢挖着什么。 吴王好奇的看着她,看起来这女孩年纪幼稚,但容颜娇美,此刻聚精会神的蹲在地上,手指间却飞舞出道道凌厉的力量,将那泥土砂石刺得翻飞! 吴王忽然想了起来,这胡姬少女不就是李道玄身边的那个阿离么,他还记得洛碧玑曾经秘密说过,这个少女出身大雪山,是什么剑姬。 吴王站住了身形,对着阿离轻声道:“姑娘,你在这里也是为探查道玄公子么?” 阿离歪头看着他,格格笑了起来,笑声过后指着空中道:“你这人啊,没看到这里到处是魔气么?” 吴王呆了一下,他虽然修为不高,但确实没有感受到什么魔气。心中一动,这女子在骗我不成? 阿离手指却在空中乱点着:“这是一道,这里还有一道。”她点着点着,忽然叹了一口气:“你修为太弱了,再呆一会儿受不了魔气侵袭,回去就要死了。” 吴王见他天真可笑,也不和他计较,扫视四方,默默运转灵力。 阿离见他不说话,双手放在嘴边大喊道:“傻瓜,你用搜魂术是没用的,李公子又没死,搜什么魂哟。” 她说着跳到吴王身前,手指一戳地面,便有一道无形剑灵挥洒入大地中,一个深邃的小坑现了出来。 吴王心中一惊,被这看起来傻傻呆呆的胡姬少女一口叫出了功法名字还不打紧,对方这轻描淡写的一道剑灵却很是惊人。 吴王刚才是看清楚的,虽然那剑灵之力只在地上开了一个口子,威力并不算大,但阿离施展起来太过轻松,那是一道凝聚的灵力,似乎这少女可以无穷无尽的使出一般。 阿离转头看着他,忽然皱眉道:“你们都来找李大叔,他明明就在这里,怎么你们都一副看不到的样子?” 吴王大吃一惊,他几乎是结结巴巴起来:“你,你说什么?李道玄一直在这里!” 第279章 芥子论天道 李道玄确实还在掖庭局中,他此时正处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无,但又隐隐有一种能听到看到的感觉。 对于掖庭局废墟中的吴王来说,距离李道玄失踪已过了很久很久。但对处于这个奇异空间里的李道玄来说,爆炸的那瞬间仿佛就在刚才。 当鱼朝恩以自身灵力消融阮星逐那暴虐的灵力时,李道玄却在救出淑妃后,被阮星逐的触须拉到了两人灵力暴虐的中心处。 身在无限光明之中的李道玄第一个反应就是放出混元凝土甲。但他运转身上的土甲还未形成,就被无头怪物阮星逐的触须所吸收。李道玄立刻停止灵力,整个空间中暴虐的灵力正在阮星逐的触须中不断流动,集中到了狭小的空间里。 这些灵力大部分是阮星逐自身暴虐所化,还有空中的灵力,以及鱼朝恩与李道玄身上的一部分灵力。 李道玄可以感受到以阮星逐身子为中心,四周的灵力疯狂的涌动过来,然后被怪异的压缩起来。开始那浑厚的灵力还只被压缩到了三人所处的空间,渐渐的灵力再次被压缩成了球体,慢慢变小。 当这些灵力被阮星逐压缩到龙眼大小光球时,鱼朝恩与李道玄的身子已被那耀眼的小光球牢牢吸住,再难移动半分。 李道玄连用四五种道法,不但没有脱离险境,反而所有灵力都被那光球吸收干净。鱼朝恩魂体艰难的移动半分,靠在了李道玄身前,缓声道:“公……子……速……速……逃……” 李道玄耳中听到鱼朝恩的声音越来越慢,那本来尖细的声音也变得粗重浑浊。他张口想说话,但吐出的字眼也变得缓慢怪异。 李道玄一身冷汗缓缓的流出了脊背,就连流汗这种平常动作也变得极其怪异与敏感。他甚至能感受到背上慢慢的刺痒起来,然后一粒粒汗珠慢慢的流淌出来。就在这一刻,李道玄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可怕的字眼:“光阴如梦,如水成冰!”这句话的意思是时光变慢,就像流水变成了冰,再也不会流动。 李道玄艰难的伸出手指,慢慢伸向了眼前的光球,他隐隐感觉到这种奇怪的情景便是眼前的光球作怪。 但他手指只伸出了一半,那光球竟然在他眼前再次变小。等他的手指触到了一粒光点,那光球已消失在眼前。不,应该说光球再次被压缩,成为了一粒看不到的光点。 但李道玄手指间的灵力已与消失的光球接触,光阴虽然可能变慢,但感觉与灵力流动还是依旧。如此,他便感受到了一粒微小的,充斥着暴虐灵力的光点。 最为震撼的事情继续发生,那一粒光点继续变小。在他指尖灵力的感受里,光点在瞬息之间再次被压缩了不知多少倍。双目所见,双耳所听,皆为如冰凝固的光阴,但手中灵力感应的是急速的光球变化。 李道玄如电一般的思考已经跟不上手指尖的灵力感受,他只能后知后觉的感受到那粒光点就要失去控制,即将释放出无限的能量。 光点在很久或者很短的时间里被压缩到了无限之小,继而失控了。比世间所能想象的光更为明亮,比世间所能描述的灼热还要热,一瞬间,李道玄感到身子消失了。 他似乎眨了一下眼,就来到了这个奇异的空间。这个四周虚无的空间里,鱼朝恩魂体站在前方,却僵立不动,阮星逐也站在一侧,完好如初,对着李道玄轻声说了一句:“永恒源于刹那;须弥纳之芥子!” 李道玄此时已感觉发生了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他只能下意识伸出手去推身前的鱼朝恩。手指所触之身缓缓化作了尘土。 李道玄看着鱼朝恩的身子在自己指尖化作了一地白沙,一时之间无悲无喜,竟然忍不住对那阮星逐说道:“阮先生难道身具佛宗无上神力,竟然能做到‘一芥一世界,一刹一永恒’的境界么!” 阮星逐却对着他笑道:“公子果然是身具大智慧者,真是可惜了,阮某用尽最后一招,将你封印到了这芥子空间中,凡尘俗世与公子是无缘了。” 李道玄并没有大惊失色,却闭目感受着四周,一道道灵力施展出来,这一试之下不禁大喜起来。他只感觉灵力无限无尽,别说丹海,便是每条脉搏都注满了取之不尽的灵力。 李道玄此刻只觉空间中灵力无穷无尽,而且可以任其所取。他立刻在掌间凝聚出五元曜印。五团曜印浮起,飞舞向了阮星逐。 要知往日他拼尽丹海,也不过能凝聚出一枚土曜印。如今出手就是五团曜印,而且轻松自如。这可真是奥妙无双,无穷无尽的感觉。 但他对面的阮星逐身子都未动一下,那五团曜印便如风般消失。李道玄眉头一皱,双手立刻再凝聚出十团曜印。阮星逐对着他摇头道:“没用的,李公子,我在西王圣地第一次进入芥子中时也如你一般,欢喜无限,自觉天下无敌一般。但后来我就明白了,这些是没用的。只因所有处在这芥子中的人,都好似天生拥有了这等力量。你伤不了我,我也伤不了你。” 李道玄放松了手中的曜印,他已感受到了对面阮星逐身上汹涌的灵力波动,果然对方也是可以运转无穷无尽的灵力。 阮星逐走前几步,在虚无中笑道:“李公子,如今咱们是永远不可能出这芥子了,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就算想死也死不成了。便是想老死在这里,饿死在这里也是不行的。” 李道玄被他说得心中一凛,虽然不太相信这个阮星逐的话,但隐隐觉得对方似乎说的很是坚定,不像威胁恐吓之词。 阮星逐盘腿坐下,悠然道:“恐怕咱们二人要在一起好长时间了,公子可知世间修行之法虽然宗门不同,但追其本源,不过就是对灵力的运用之法罢了。” 李道玄不知他为何有如此闲心,只得回道:“这是不错的,灵力运用之法各家都是不同,所以便有了高低之说。” 阮星逐沉声道:“那说的也是不错的,昔年天荒老僧将天下修士修为定为了黄土,地象,玄空,天元四种境界。可叹自此以后世间修士便以这四种境界分个高低,岂不知这境界本就是一个老和尚随口说出来的。修士修行又怎么可能简单的就分出了阶层。” 虽然对面这个阮星逐害他不轻,但李道玄对于他这句话还是十分赞叹的:“不错,原以为修士修的是仙心,没想到最后还是修炼谁更能杀人而已。” 阮星逐淡淡道:“仙人,魔神,说白了不过是修为更高的修士而已,那些所谓仙心魔道,都是人杜撰出来的。说白了他们还都是人。” 他说着仿佛有些感慨起来:“说道修为的四大境界,其实不过是分出了修行者体内灵力的积蓄多少而已。” 李道玄身在这莫名之地,见阮星逐说得有道理,不禁来了兴趣,便问道:“阮先生说的有些道理,可否说的细一些。” 阮星逐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那也罢了,阮某曾在西王圣地得到指点,今日便与你说说。” 他说着沉吟了一下,解释道:“黄土九重,皮毛血肉筋骨等等,这一境界修的是肉身。那是将肉身修炼成能够吸收灵力而已。到了地象境,便有了丹海和灵脉,便能积蓄灵力了。所以修行界常说,只有到了地象境,才算踏入了修行之中。” 阮星逐继续说着:“天荒老僧取佛经之言,将地象境分为八部境,无论是天罗境,还是那罗境,天龙八部所说的其实就是体内八条最重要的灵脉的修行。” 李道玄想到了于惜竹曾说过,地象八部既成,元丹便会造成元婴。不禁有些疑惑起来,只听那阮星逐说着:“八部经脉修成,丹海大丹便有了最初的意识,那便是人所说的元婴了。但传闻所言的御剑分身,元婴出体都是些妄言。哼,地象八部修成后,踏入玄空境的修士也不过是灵力积蓄更多了,运转灵力更快而已。所谓元婴不过是更为灵活的丹海而已。” 阮星逐说到此处便伸出手指指点道:“就如那位昆仑袁天罡,他可是修成了玄空七妙,在八经脉之后又通了七窍,丹海元婴已可完全脱离意识控制,算是半个神仙了吧,其实还不是有了个更为庞大灵活的丹海!“ 李道玄缓缓点头:“不错,袁天罡杀人打架厉害无比,但说到修行,也没有什么仙人的样子。“ 阮星逐嘿然道:“那是自然,就算那传闻中的仙人,例如你们妙华宗的北陵道祖,修成了天元六相,渡过六劫,立地成仙。某虽然还未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想来可能只是丹海承太过庞大,爆体而亡罢了,成仙?嘿嘿!“ 阮星逐一脸不屑的模样,李道玄却皱眉道:“阮先生说的就没有意思了,照你所说,那天劫又作何解释呢?难道不是仙人渡劫么?” 阮星逐站起身子,忽然沉声道:“吾在西王圣地最后的时日里,得一位智者授道,记得他曾告于某一句话,那话的意思如今还记得。那位智者言道‘其实这世间的灵力并不是永恒无限的,而是固定只有那些’!” 李道玄大笑道:“太可笑了!”阮星逐点头道:“我当时也觉得可笑,但那位智者不会骗我的,我当时曾想到,若按他所说,世间灵力都是有限的,那岂不是修行者越多,灵力越是不够用?” 两人都有些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李道玄再问道:“阮先生说到这里,道玄想请教一下,所谓修行境界不过是灵力积蓄多少,那修行功法不就是运转灵力的法子了?” 阮星逐面色不变,但笑容却有些不自然起来。 李道玄眼中露出笑意:“譬如两人修为一般,但所学功法不一样,那就是丹海灵力积蓄都是相同,但用起来却各自不同了。“ 阮星逐沉声叹了一口气。 李道玄踏前一步,沉声道:“在比如我与阮先生在这所谓芥子里,都能运转无限之灵力,但我们所学不同,运转这些灵力的法子也不同,还是可以分出个高低来吧!“ 阮星逐双手握紧:“看来还是瞒不过你,但李公子你就算可以在这里击杀我,也是来不及了!“ 阮星逐说着伸手指向了虚空之外:“咱们所在的芥子光阴流转如日月穿梭,你我说这一会儿话的功夫,外面已不知过了多少天。某在修为功法上逊你一筹,但某可拼着拖住公子,等你有办法出了这芥子,恐怕外面已是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你所爱之人,你所求之事都已湮灭!“ 李道玄脚下浮动出两团灵力,手指间凝聚出水火双曜印,缓缓说道:“道玄不问光阴如何,也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只想做完现在想做的事!“ 水火双曜印在李道玄手中重叠在一起,两种相克的灵力激荡开来,一股庞大无匹的灵力在他指尖穿梭! 李道玄释放这杀招之前还是淡淡说了一句:“某现在想做的事,便是替天行道,除了你这魔头!” 第280章 灵转悟元道 面对李道玄的水火双曜印,阮星逐缓缓退了一步,双手成虚环之状。 他阮星逐在朝云殿多学谋之道,于攻击功法所学不多,但这虚环之中隐现云雾之色,一团团云气弥漫开来,李道玄眼前霎时便出现了数个阮星逐。 水火双曜印在李道玄手中激荡对抗,两种相克的灵力被迫合二为一,立刻爆裂开来。疯狂的灵力涌动就如排山倒海一般,笼罩了面前所有的幻影。 阮星逐云雾遮身所化的幻影被水火曜印爆裂的灵力驱逐,但李道玄双目之中却看到了一道道云霞在飞舞。 昔年南朝刘某所著《世说新语》中说这世间云彩变幻莫名,若有千万种。只说朝云之美,便有八种之多。 李道玄眼前的朝云之霞便分作了八种,卷云如马鬃柔软摇摆,烧云若冷火幽然不动,更有鱼云之上鳞片千结! 如许美丽,但每一种云彩之中都藏着杀机!这所谓‘朝云八法’,这已是阮星逐所学的最高深的道法! 李道玄凝立不动,左手画了一个圆圈,风曜印凝结手掌之间,疯狂的鼓动起来。柔风在他指尖吞吐不止,那旋转的风曜印不断吐出柔风。 阮星逐朝云八法之中的卷云之边就如利刃一般在李道玄身边切割起来。那是纯由灵力组成的卷刃。 柔风渐变烈,狂风抽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沉闷的压力漩涡! 李道玄手中的柔风渐渐凝聚成狂风,呼啸声中,阮星逐的卷云法便被吹散开去,因为在狭小的空间里凝聚太大的风力,那凝聚的狂风由呜咽变成尖鸣! 强大的压力就如十万大山压到了阮星逐身边,那卷云被吹散消融,风曜印带着庞大压力击中了阮星逐! 阮星逐身上发出一阵闷声轻响,他痛呼一声,朝云八法之中的冷烧云祭出,这云彩凝固如冰,不受狂风影响,自李道玄身侧扑了过去。 李道玄身子一扭,腰间数道木荆棘生出,木荆棘抽动如鞭,唰唰的击打在了冷云之上。那冰云就像厚重的棉被,被抽打的噗噗作响,但攻势不变! 李道玄双手一合,腰间抽动的木荆棘鞭尾上已烧起了明亮的火焰!火焰刃与木荆棘叠合在一起,火焰之鞭将阮星逐的冷云破坏成了蓬然的水汽。 两人交手两招,李道玄却想到了什么,他发动了水元镜像,身子变幻不停,暗暗放出一道试探的灵力。 这道灵力并没有去攻击阮星逐,却偷偷试探到了对方幻化的云彩之上。李道玄在这道偷袭的灵力中暗暗放出了云雨破灵术! 当阮星逐双手个抓着一道鱼云扑来之时,李道玄在他双手鳞片飞舞的幻象中,立刻发动了破灵云雨术!鱼云被破开,分解,吸收! 就在这么一刻,李道玄感受到了阮星逐这炫丽的朝云八法,借助生生不息的无限灵力,阮星逐的朝云八法在李道玄眼里却被分解开来。他看到的只有水元灵力。 是呵,不管阮星逐如何变幻道法,那凝聚出的不同云彩,其实都是水元灵力。李道玄看清这一点时,脑中忽然跳出了一个古怪的想法:这世间的功法道法,都不过是使用灵力的法子。那么功法之中所用的灵力是不是也只有那么几种! 他这想法一经想开来,便再也无法抑制。李道玄想到了昆仑山的神霄五雷符,那运转的是风火五雷之力,若是真的分解开来,难道不也是风,火两种元灵么! 如此说来,比如鱼朝恩的大暮光神术,那不是火元灵力的变化么。李道玄心头震撼起来,他忽然明白,自己已想通了一个从未想过的真理。 魔道八宗的功法都带着冥力,李道玄又想到了阎碧落的十殿阎王针,仔细想来,那其实不过是以极为巧妙的法子将冥力凝聚在针尖的功法而已! 虽然世间还有许多功法不能用五元灵力的道理来解释,但李道玄相信那些古怪的道法,最终的本源力量,也绝不会脱离了五元灵力的范畴! 这如许多的感悟,也不过是十万分之一刹那时间。李道玄想通了这个道理,眼前飞扑来的朝云八法,在他眼前都被分解成了水元灵力。下意识的,李道玄手指间凝聚出了十六枚火珠,十六火珠一一击打在面前乱飞的八云之中。火珠冒出的灼热气息还未消散,便开始凝聚起来。 十六火对八云彩,他们两人似乎不是在生死拼斗,而是在虚无的空间中绘出了世间难得一见的奇观! 火珠在李道玄的心念里慢慢重叠在一起,道道云霞被灼热之火蒸发,热气扑腾而出。 阮星逐手中朝云继续变幻,但李道玄只凝聚起庞大的火元灵力,以那最简单的火珠对抗,竟然如摧枯拉朽一般,阮星逐八云交叠,连变六十四次,却被李道玄最为简单的火珠消解的无形无影! 李道玄在这变化中渐渐感悟出来,其实这破解之法并不是如此简单,首先要有足够的灵力支撑,其次还需要分解对方的功法是由何种灵力组成。 但他也明白了,只要自己的修为境界提升,灵力积蓄到足够的境界,这世间任何功法便形同虚设,皆可破之。 李道玄想到这里,心中再次一动,那西王圣地曾经破解了仙流五宗的功法,一段口诀便逼得曾经强大的东海派消散如云。难道那圣地所用的法子就是这个? 李道玄只想了一下,便收住了思维,此时他也不再用五元道法,木荆棘不过是木元灵力与土元灵力集合而成的,五元曜印也是五种灵力集合而成,他自己最常用的木柳矢,也不过是木元灵力的凝聚! 这些五元道法看起来威力奇大,但却太过花哨了,更是浪费灵力。 李道玄不再用木荆棘道法,却送出了一点木灵,一点土灵,凝结成一条细长的鞭子,精准的抽到了阮星逐的腰上,尖锐凝聚的灵力抽的阮星逐身子倒翻,周身灵力被破,颤抖的后退了四步! 李道玄露出笑意,他此时既然感悟出了五元灵力与世间功法的原理,阮星逐在他眼中是如此的软弱。 阮星逐眼中露出惊慌之色,但不管他如何变幻道法,在李道玄眼中都变成了五元本初灵力的组合。 李道玄甚至不再移动,手指轻轻点动,火元灵力如珠,诡异的打在阮星逐身前,其中还混杂着风元灵力。 在如戏弄一般的攻击中,李道玄调节风火两元灵力的大小,忽然之间一道惊雷响起,三风七火的灵力组合下,竟然合成了一道惊雷,击得阮星逐周身发黑,须发燃烧起来! 李道玄畅快的一笑:“阮贼,你还想拖延时间么!”他说着再次调用风火灵力,准备一击杀之! 阮星逐周身发黑,却在此时口中大喝一声:“李道玄,你看这是谁!” 李道玄双手虚拢,将灵力遥控在手中。只见云蒸霞蔚之中,阮星逐手中抱着一团黑色的气息。 那是如面团一般的黑色气息,在阮星逐手中就像一个黑色的蚕茧一般,此时却正在慢慢蠕动着。 几乎不用查探,李道玄就感受到了那熟悉的黑色气息,与自己一脉相承的冥力!他立刻明白了阮星逐手中的东西是什么,那是取自九幽紫金钵中的黑暗如来,也便是自己那早夭的孩子! 李道玄双手一摆,故意问道:“这是什么,我可看不明白!” 阮星逐沙哑的喊道:“这是蛇姬碧桃腹中的孩子魂魄所化,因为身具你的血脉,在九幽紫金钵中幻化成黑暗如来,被老夫偷炼了出来!” 李道玄双眉颤抖,他没有说话,阮星逐藏了这一手,自然是要威胁他。自己说的再多也无用! 阮星逐双手挤压着那黑色蚕茧,口中大笑道:“我不会威胁你,既然在这芥子之中与君相待,也算有缘,不如就当着你的面毁去你这孩子!” 疯狂的灵力在阮星逐手中扭动,那黑色蚕茧蠕动着,忽然发出了婴儿的尖叫之声! 这声音刺激这李道玄的神经,他双目圆睁,飞身扑了上去! 就在此时,整个虚无的空间之上,青蓝的无限深远处,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李道玄和阮星逐下意识的向上看去! 只见他们所处的空间之上,如星空一般深远处,一个人脸覆盖了所有空间。因为这张脸占满了所有空间,他们已看不清脸儿的模样。但那熟悉的灵力在涌动,李道玄不禁大喊道:“阿离!”…… 掖庭局废墟上,吴王看着阿离不停的在泥土中玩弄着剑灵,一道道深邃的洞穴在大坑之上出现。 吴王已站了一天一夜,掖庭局四周护卫严密,倒也无人来打扰。但一直看着阿离做着这个怪异的动作,让吴王这等心性的人儿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若不是阿离说过李道玄还在这里,她要做的是找到李道玄!恐怕吴王也没有心思在这里看着! 他推算时间已到了四月七日,今日承玄皇帝就要在承天门前正式册封太子,自己名义上还是被软禁的,已没有时间再看阿离做法。 吴王松动身子,正想着说些什么,就听到阿离一声欢呼,他打起精神看去,只见数十丈的大坑之中布满了数不清的小洞,那都是阿离剑灵所破! 此时每一个小洞之中都缓缓冒出了黑烟,黑烟只浮动在他的腰部位置,怪异的凝聚在一起。 一个黑色盔甲阴影渐渐形成,吴王忽然想到了,大声道:“这是幽冥战将!” 但下一刻更为惊人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凝聚而成的幽冥战将抱起了阿离。这个胡姬少女小脑袋慢慢向前压了下去。于是阿离的脑袋不见了。 吴王震惊的揉揉眼,这才看清楚,阿离的脑袋陷入到了一个诡异的空间中,就像在空中劈开了一道缝隙,而阿离被幽冥战甲托着,正要挤入这个空间中。 吴王被这场景所震撼,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想去拉这个少女。但已太晚了,只听噗通一声,阿离和幽冥战将消失在了空气中,就像从来不存在般。 吴王手指慢慢缩了回来,站在大坑中喃喃自语道:“这,这胡姬女子到底是何人……” 第281章 婴啼黑甲裹 虚无空间中,布满整个天空的那张脸儿消失了。李道玄立刻感到一种撕裂感急冲而来。这空间中的天空仿佛被神明劈开来,一道如银河般巨大的裂缝显现出来,暴虐的力量撕扯开来。 那是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李道玄在千万分之一刹那里做出了反应。他下意识的将五粒本初元灵送出了体外,五粒微小的灵力粒子在他身前循环飞舞,就这么一点点时间,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已将他面前的阮星逐撕扯成了灰尘。 半空中一道黑色的影子落了下来,那是幽冥战将。战将手中抱着阿离,出现在李道玄身前。 身子如飞沙散去的阮星逐手中的黑色蚕茧鼓动出来,露出了一只白嫩的小手。这魔头半边身子如沙尘散去之时,口中犹自喃喃说道:“不,不可能,怎么可能突破这空间,进入这芥子之中,你,难道你……” 阮星逐所说的你,自然是指的阿离。在最终消逝的一刻,他仿佛终于认出了阿离,半边脸上的眼珠睁大了,吐出了一句更为莫名其妙的话儿:“你……这胡女……是圣地的……“ 阮星逐没有说完这句话,就散去如灰,就像鱼朝恩一般。 李道玄双目紧紧盯着面前的黑色蚕茧,那破开的黑茧中慢慢爬出一个****的婴儿。这婴儿一双大大的眼珠儿,看着面前的李道玄,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李道玄也顾不得与阿离说话,冲过去轻轻抱起了婴儿。婴儿身上鼓动着清晰的冥力,与自己体内的冥力交相呼应,李道玄低头看着这婴儿,看着她哭闹不休,清脆的声音却如世间最为美妙的声音一般。 李道玄在孩子娇俏的脸蛋上看到了碧桃的影子,这果然是他的孩子。他正在悲喜之间,阿离自后走来,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婴儿的小脚,一把拉了过去,轻轻倒提了起来,抖动几下,眼中冒出了幽幽的光芒。 李道玄愣在了一旁,阿离刚才出手抢过婴儿,他竟然无法可抗。阿离出现的那一刻,他身上的灵力便停止了流动。当他再看到阿离眼中的幽光,那是极为怪异的光芒,就像那位四言神目萧狄一般。 阿离眼中的光竟如实质一般,射到了婴儿身上,她眼中的幽光在婴儿身上扫动一番,便抬起头咯咯笑道:“大叔,你的女儿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李道玄啊的一声抢了过去,伸手抱在了怀里,一时也无心注意阿离的怪状。他只觉双臂之中这小小的婴儿便如山一般重,又如带着莫名的温暖,让他的心中充满暖意。 阿离转身拍拍身后的幽冥战将,那黑色的战将便飞身而起,浮动在李道玄身前,猛然冲向了他怀中的婴儿。 李道玄心神震骇之下,想要出手阻拦,但身无灵力可用。但他还是抱住女儿转过了身,以背挡在那幽冥战将,口中大喝道:“阿离!” 阿离没有动作,那幽冥战将穿过了李道玄的身子,扑到了他怀中的婴儿身上。原本雄健的黑甲倏忽一下变小了,最后化作了一件晶黑的小铠甲,套到了婴儿身上。 这幽冥战将被就是一件黑甲的模样,此时甲胄内的幽魂消失无踪,就像为李道玄怀中女儿贴身打造的一般,贴在婴儿的身上,大小无不合身。 阿离自后走来,搬过李道玄的身子,再次抢过了他怀中的婴儿,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 女婴儿伸出小手在空中乱舞着,黑色甲胄发出晶莹之光,穿在了她的身上。大大的眼睛望着眼前的阿离,嘴角忽然裂开,打了个饱嗝,便不再哭了。 阿离伸手拍着婴儿,嘻嘻说道:“吃饱了吧,吃饱了吧!“ 李道玄虽然失去了灵力,但还是有所感觉,此时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惊声道:“阿离,你给她吃了什么!“ 阿离手指拍着那黑色的甲胄,歪头看着李道玄:“不是阿离喂她的,是这衣服啦……“ 李道玄看着那黑色的小甲,想到甲胄内那些幽魂忽然消失的事实,不禁再次打了个寒颤:“你,你是说她吃的竟然是……“ 阿离点点头,眼中幽光散去,恢复了一双晶亮的眸子。李道玄似乎是错觉一般,在她眼中幽光散去的一刻似乎看到了一串串古怪的字符在这胡姬少女眼珠上一闪而过! 阿离打了个呵欠,却还是紧紧抱着婴儿。她抬头看着四周的空间,伸脚虚踢了几下,撅着嘴道:“大叔,咱们在这里干嘛呀,赶快出去吧。“ 李道玄心神渐渐平定下来,只看着她怀中的婴儿,嘴角露出温柔笑意,心道就算我这女儿非得靠着吞食幽魂为生,我李道玄也要将她养大! 阿离见他只是傻笑,吐了吐小舌头:“大叔,你再不走,我可要走了!“ 李道玄这时已走到了她身前,打量着这少女,沉声问道:“阿离,刚才是怎么回事,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阿离眸子中再次闪过一道幽光,清脆的说道:“阿离也不知道,在外面看到公子,又听到那黑家伙在叫唤,就跟着他进来了。“ 她说着,手指点在怀中婴儿口上:“她说要带我们出去呢,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 李道玄好一会儿才明白,阿离口中的黑家伙说的却是幽冥战将。他听着阿离愈来愈怪的话儿,不禁皱眉道:“阿离你说什么,谁说要带我们出去!又怎么出去?“ 他刚刚说完,就看到阿离怀中的女婴伸出小手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圈,就像孩子在嬉闹一般。但李道玄确实看到了女婴小手之间现出了一个透明的洞口,就像在水中画出了一个圆圈,虚空中涟漪扩散,那透明洞口中传来一道巨大的吸力,将面前的阿离与李道玄都吸入了进去…… 就在阿离进入芥子之中时,芥子外的光阴流转,又过了一天。 承玄十六年四月初七,皇帝陛下登承天门,正式下诏立晋王李治为太子,随后大赦天下。昆仑国师袁天罡代表修士界在太极宫问天阁前做法,祈愿陛下平安,庆祝太子晋位。随后三日风和日丽,万事无忧。 大唐帝国有了一位新太子,世间百姓随着欢庆三日,自北部雷州直到南部南州,欢庆之情便如初生的朝阳,喷薄不休。 太子李治入主东宫当天,便手执国玺,会同杜玄风与三省六部各大官员忙碌起来。一道道诏令自东宫飞马送到甘露殿,承玄皇帝微一过目再转回杜玄风手上。如此这般,几件大事便在几日间圆满完成。 帝国如今第一件大事便是与逻些的和亲。花朝节的状元莫相思被册为和城公主,不日就将起身随着吴王殿下远赴渝州。随行的还有帝国新贵,同时被册为公主的西羌族长拓跋明珠。 但东宫太子最为着急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在杜玄风的大力支持下,经承玄皇帝口谕确认,往日名不见经传的高力士一跃而为内侍省正卿,独掌内侍大权,按照管理一并统领北司十六卫。 东宫的六率卫重新开始运作起来,已有消息传来,高大人已开始谋划从北司禁卫中挑选精良人才,重组东宫六率卫。 这些震动长安,继而辐射天下的重大消息四散开来,被软禁在北苑中的魏王和吴王此时依旧坐在冷香亭中。 魏王看完了手中的消息,忽然抿嘴一笑:“看来晋王这个太子比咱们大哥可强多了,高力士掌握了北司禁卫,暗中又有暮雨阁,已是无法撼动!“ 吴王轻声一笑:“四弟别忘了还有杜玄风这个舅舅的全力支持,以及昆仑宗与各家修士的联手做保,晋王太子之位已如磐石一般呵!“ 魏王叹了一口气:“三哥,如今我才明白你为何要做那件事了,看来真如你所料,想光明正大搬到那病夫,是不可能了。“ 吴王心思却有些恍惚,捏着眉头道:“这些事一步步来,不能操之过急,我心中所想的,还是阿离那胡姬女子的事。“ 魏王弹了弹靴子,摇头道:“还能有什么,不过是个怪异的女子罢了,三哥你要做的是大事,岂能被这点小事分神。“ 魏王说到这里望着远处轻声道:“时候也到了,明日我就要去洛阳,三哥你也要准备去渝州了。此番你可带着两位公主去渝州,这两个女子来历不凡,一路之上可要小心了。“ 吴王淡淡说道:“和城公主到了渝州便会进入西苗境内,公主带着长安花仙,游览逻些各酋国,那就不是我的事了。只是那拓跋明珠,却是担负开通各族商道的大责任,这就是大麻烦了。“ 魏王眉间一抖,忽然低声笑道:“那商道你真要让给西羌族?此次那海枯斋主忽然放弃,已是让人惊奇,这拓跋明珠与李道玄关系密切,你不担心?“ 吴王转眸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拓跋明珠根本就不想做这等经商之事,她心中所念的只是李道玄罢了。这次那西羌女子是身不由己而已。再说她身边已有了咱们的人,这商道关系大的很呢,岂能随意让给别人。“ 魏王低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洛碧玑在何处?“ 吴王忍不住哈哈大笑,拍着魏王的肩膀说道:“你这人有时候聪明的让人害怕啊!“ 此时北苑门前一辆小小的马车行了进来,不多时就到了冷香亭前,车中一只素手伸出来,递过了一卷文书,马车慢慢转动方向,再次离开了。 魏王自车子来时就凝起了双眸,在那伸出车外的素手上看得极为仔细。等到那车子走后,他转身看看正在低头查看文书的吴王,嘴角扭动了几下,轻声问道:“三哥你在看什么?是什么好消息么?“ 吴王低头看着那文书情报,脸色却渐渐现出古怪的神色,良久才说道:“四弟,这是我调用了全部力量,得来的关于阿离那胡姬女子的情报!“ 魏王没有说话,那吴王看完一遍又一遍,握着手中的文书缓缓出了一口气:“西王圣地,西王圣地,果然,那胡姬少女阿离也和圣地有着莫大的关系呵!“ 第282章 萧府议汉王 魏王李泰站在北苑之中,任风吹动发髻,一滴清凉的雨水落到了他的脸上。天上艳阳依旧高照,但淅淅沥沥的雨水渐渐落了下来。 晴空雨落,便有一阵清燥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李泰望着还在沉思的吴王,轻声说道:“三哥,你太执泥于那西王圣地了。那胡姬少女和圣地有关系又如何,咱们现在说好听了是在谋略天下,难听点就是困兽犹争,这个时候还能顾忌那么多么。” 吴王李之恪拿着文卷招手和他一起走入冷香亭中,望着亭外的小雨苦笑道:“有些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身不由己,但西王圣地的那些传说太过骇人了。若阿离这神秘胡姬就来自那里,对于冥门开启之事就会产生变故。” 魏王李泰嗯了一声,再问道:“三哥的情报上怎么说,可靠么?” 李之恪双手负在身后,手指间紧紧捏着那份情报:“错不了的,阿离此女来自大雪山。我调用了宫中密档,当年叶倾城确与那雪山神姬关系密切。” 他怅然若失道:“叶倾城的样子如今似也记不得了,她是李道玄的娘亲,也是陛下最爱的女人。但这个叶倾城也太过厉害了,如今所有事情仿佛都还牵在她的手中。” 魏王李泰伸出手掌,在亭子外感受着那清凉的雨滴,缓缓问道:“叶倾城与阿离是什么关系?” 李之恪长出一口气:“昔年叶倾城解开了天涯海角石上的谜题,独身远赴西王圣地,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但那叶倾城却不是独自回来的,她还带回了一个少女。” 魏王李泰身子转动,目光灼然:“你是说阿离就是当年被叶倾城带回来的少女?叶倾城与大雪山神姬交往密切,就将那少女送到了大雪山?” 李之恪自手中文书抽出了一张白纸,打开给李泰看了看。那白纸上笨拙的画着一个少女,虽然笔法粗糙,但一看便是阿离的模样。 吴王缓声道:“这张图是老山参凭记忆画出来的,十七年前叶倾城自西王圣地回到中原,带着那阿离便去了大雪山。那年老山参还是白山黑水间的一名参客,正好在大雪山时看到了这一幕。” 魏王低头仔细看着那画像,点头道:“那胡姬少女多年前便是这般模样,如今看起来年纪青稚,却原来是一直未长大呢。” 吴王李之恪手指一抖,将阿离的画像烧成了灰,抖抖袖子说道:“阿离是叶倾城在西王圣地带来的,老山参不会看错的。如今这胡姬少女又自大雪山来到了李道玄身边。这件事可值得琢磨?” 魏王在亭中伸了个懒腰,小雨已停了,春雨初歇,晴光更是妩媚。他连着打了几个呵欠:“三哥,我这就出发去洛阳了,您也准备动身吧,渝州地界可不比长安,乱的很呢,您一路小心吧。” 他说着便要踏出亭子离去,吴王伸手扯住了他,沉声道:“李道玄身边的那几个女子,你定要照顾好好的,切莫轻心。” 魏王李泰当即笑道:“三哥放心,我省得。不过小蛮姑娘自爆丹海,又受了多种功法,怕是难治好了。至于那两个丫头,已是大见好转,我已着人送到了萧狄府中。” 吴王李之恪愣住了:“为何送到萧狄府上。” 魏王李泰凑过来轻声说道:“三哥你可忘了,那日李道玄救出的淑妃,如今可就在萧府中。那两个丫头出身来历你可是最清楚,如今母女团聚,也算好事一件。” 魏王的马车自北苑大门驶入进来,一直停在了冷香亭边,如今北苑的软禁已经接触,作为新任的洛阳王,皇子殿下尊贵如昔。 坐上了马车,那魏王忽然自车中探出脑袋,对着李之恪说了一句:“三哥,原来霍小玉也是你的人,你可瞒得我好苦。” 李之恪立刻走到了他身旁,俯身道:“四弟,这件事一直未曾告诉你,只因事情太多而已。”他说着露出笑意:“不过你这家伙是如何看出来的。” 李泰手指他手中的文书:“刚才送来文卷那人不就是霍小玉么,虽然霍大家只伸出一只小手,但某可认得清楚,三哥别忘了我在望仙阁住了多久,呵呵!” 他轻笑几声,坐回了车内。 吴王李之恪望着这个兄弟远走,忽然也自失的一笑:“倒真小看他了。“ 自清明过后,长安渐渐沉静下来,万事蹉跎如一日。如今新太子做事稳健,皇帝陛下似乎也乐得放手。朝廷人事变故也渐渐平定下来,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阮星逐为内侍省之长也还是宫廷黄门之事。真正令朝廷震动的却是那原吏部尚书方玉伯的升迁。如今方大人升为尚书省左丞,兼门下省中书舍人,瞬间成为了杜玄风之下的左相大人,算是飞黄腾达了。 这几家欢喜,那遭到贬斥的老国公秦川,还有一个月前风头正劲的大理寺正卿萧狄的门前便萧瑟起来。 秦国公被撤去了京兆尹的职位,萧狄也赋闲在家。萧府门前一片空旷,门可罗雀的冷清模样。 此时却有一辆黑色大车滚滚而来,在萧府停了下来。秦国公自车中走了下来,正要叩门而入,却听到远处一阵马铃响动,他转头便看到又是一辆马车靠了过来。车帘掀开,下车的玉真公主与秦国公相对一愣,都是有些疑惑。 此时大门轻开,萧狄一身灰色袍子,发髻散乱,腰间还塞着一本书,看到两人便急声道:“国公,殿下,快进来,快进来,拙荆一直嚷着肚子疼。你们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玉真殿下与秦国公相对一笑,联袂进了萧府。萧狄在前引路,一路疾奔,不住的催着两人快走。 萧府在皇城之内,西临皇城大门,这府邸幽深雅静,种满了竹子。玉真和秦国公跟着萧狄走进了后院内室,抬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前挺着肚子的萧夫人。 秋雁夫人此时正扶着房门,额上滴滴汗水滚动,似是肚痛难忍。秦国公便停住了步伐,咳嗽一声道:“这内府竹子不错,老夫去赏一赏。“他说着转身便走到了竹林中。 萧狄擦了一把汗,自腰中摸出那一卷书,连连翻动,最后一把扔了出去,嗟叹道:“什么《千金方》,医书千卷,却不能解我之愁,弃之乎!“ 玉真殿下低头一笑:“没想到萧大人也有弃书的时候,您就放心吧,我来替嫂夫人把把脉。“ 萧狄大喜,转头看那秦国公在竹林中悠然自得,又气道:“老狮子还有这等闲心?“ 玉真殿下此时已扶住了萧夫人,轻轻把着脉,慢慢就放了手,闻言淡淡笑道:“萧大人可错怪他了,老国公虽然不懂医术,但毕竟是过来人,嫂夫人身怀六甲,这肚痛不过是正常反应而已。老国公定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里是你家内院,他怎么好意思随意进出!” 萧狄这才松了一口气,亲自扶着夫人进了内室,这才重整衣冠,将玉真殿下和秦国公迎了进去。 宾主落座,萧狄伸直了身子:“殿下与国公忽然造访,必然是为李道玄那孩子的事来的吧。” 秦国公抬头看着他,粗声道:“萧老弟如今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了,似也顾不得道玄那孩子了。” 萧狄诧异的望着他,秦国公哼了一声:“老夫眼光如神,比你那神目可清楚的很,夫人怀的必然是儿子。” 萧狄双目露出欢喜之色,拱手道:“多承国公贵言!” 秦国公一拍桌子:“好罢,你儿子没事,那陛下的儿子怎么办!你给老夫说说,为何现在如此气定神闲。” 萧狄低头想了一会儿,再看看关切的玉真殿下,摇头一叹:“陛下现在甘露殿,外有修士,内有太子,还要处理汉王之事……” 秦国公哼声道:“这个某自然知道,汉王之事已安排下来。老夫自带破灵卫与南衙四卫,那元昌贼子还能逃了么!” 萧狄没有说话,但玉真公主却缓缓开口道:“国公错了,汉王谋反之事已交给了太子殿下。如果本殿猜的不错,此次出手的必然是修士,很有可能是浮游观与昆仑宗的修士们联手出动。” 三人一时都沉默下来,良久玉真殿下才缓缓说道:“魏王此时已出发了吧,汉王明日也要走了。” 萧狄忽然问道:“汉王要去洛阳?他走什么路线?” 秦国公一摆手:“自然是过华山之北,出潼关,一路东进函谷关。” 萧狄眼中露出深思之色:“那还要经过崤函古道,函谷关之后便是一路通顺,最后过洛水古镇,那便是到洛阳了。” 玉真殿下点头道:“魏王那孩子也是走这条路。” 秦国公嘿然道:“如果修士们出手,潼关之上可还有一枚禁制云珠呢。“ 萧狄站了起来:“修士们要动手,只可能在崤函古道之上。“ 他们话题渐渐转到了汉王之事上,秦国公再拍一下桌子:“汉王之事就这么去了吧,咱们得想想道玄那孩子的事了。“ 秦国公说着站起来踱步道:“某已可确定公子无事,前几****带破灵卫封住了掖庭局,那个胡姬少女,叫阿离的,跟老夫说过,道玄公子没事!“ 萧狄和玉真殿下对视一眼,都是奇怪起来,这秦国公什么时候会突然相信一个小女孩了,还说得这么认真。 秦国公笑了一笑,似乎知道了他们的疑惑,只淡淡道:“那孩子当日还没认出来,但现在某可认出来了,不瞒你们,老夫在多年前就见过她,她是叶小姐的身边人。“ 萧狄哦了一声正要说话,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嬉笑之声,脚步声响,一个扎着发辫的女子冲了进来,口中嘻嘻道:“莺儿,燕儿,都在娘怀里……” 第283章 东都渝州路 这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怀中却抱着一对木娃娃,疯疯癫癫的不住笑着。萧狄站起来躬身道:“淑妃娘娘,您身子未好,还是歇息着吧。” 玉真殿下眼中露出惊愕之色,屋外脚步声响,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也跟着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抱住了淑妃,低声道:“娘,大人正在会客,咱们出去玩吧。” 这便是莺歌燕语了,重伤初愈的她们精神还是有些不振,但眉眼之间却带着几分喜色,想是与母重逢的缘故。 等莺歌燕语带着淑妃离去,那玉真殿下才望着萧狄摇头道:“她是什么身份,如此尴尬之事萧大人怎么能接下来。这可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呵。” 萧狄面色深沉,深深说道:“当日道玄公子拼死救出淑妃,为的是情也罢,为的是义也罢。拙荆受道玄公子大恩,这件事不能不管。” 秦国公赞叹道:“萧大人说的好,有你这句话老夫也就放心了。”他说着再坐了下来,伸出两个手指道:“萧老弟啊,如今你赋闲在家,有两个位置可以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萧狄看着秦国公,沉声道:“请国公指点一二!” 秦国公却看向了玉真殿下。那玉真公主低头一笑:“国公为何看我。” 秦国公嘿然道:“殿下这几日不停出入甘露殿,想来与陛下也说了好一阵子话,不如您来说说萧大人下一步如何安排才好。” 玉真殿下却没有继续推让,点头道:“萧大人为国之栋梁,虽然现在被贬斥了,定然还是要用的。玉真想着,这第一个位置么,便是去洛阳分司御史台为职。” 大唐制度,东都洛阳的官员大部分都是闲散或者贬斥的官员,洛阳作为陪都设置的官员被称为‘分司’。东都洛阳的分司官员大多无实权,只有东都御史权利最大。 玉真殿下建议萧狄去洛阳做御史,那已是为他考虑了。但萧狄摇头道:“若真的去洛阳,也不做御史了,某倒很喜欢‘东都留司平知章事’这个位置。 ‘东都留司平知章事’这个官职说好听的是博学官,其实说白了就是在洛阳东都中整理前朝资料的一个闲差。 玉真殿下与秦国公对视一眼,他们见萧狄连自己所担任的官职都想好了,那必然是准备去洛阳了。 萧狄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忽然说道:“那第二个官职便是跟吴王殿下去渝州了,萧某去了洛阳,渝州那边如何处置?“ 秦国公再次站了起来,玉真殿下却扶住了他,轻声道:“国公您不能离开长安,陛下这边必须得有一个人。“她说着莞尔一笑:”我已说服了陛下,也得到太子的答复。这些日子来身子骨大不如往日,本殿准备带玄机去渝州散散心,听说巫山峡谷就在渝州之边,也好去看看。“ 渝州境内西连苗国,内有蜀中盆地,境内百族混杂,更是黄泉宗与朝云暮雨魔道的发源之地。更何况还有一个吴王大都督,这一去可是凶险的很啊。 秦国公与萧狄都面带忧色。玉真殿下便沉下了脸:“怎么,两位大人看不起我这个小女子么?“ 两人连说不敢,玉真殿下这才笑了:“你们就放心吧,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去,还有玄机呢。“她说着站起了身,就要告辞:”莫相思姑娘和明珠族长都要去渝州,加上鱼玄机,本殿身边都是自家人。“她所说的自家人,那说的便是这三个女子与李道玄的关系了。 玉真殿下去后,秦国公与萧狄再喝了几杯酒,秦国公将掖庭局阿离之事细细说与了萧狄,萧狄便沉吟道:“老国公,道玄公子安然无恙,这个我是早就知道的。但听说魏王去洛阳之时带上了几位女子,与道玄公子也是关系亲密的很啊。“ 秦国公叹了一口气:“若是道玄公子安然脱身,他必然要去洛阳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某担心的却是魏王和吴王密谋之事。“ 萧狄站起身来:“花朝节后,长安已是无事,某所想的还是两件事。其一便是汉王之事,这件事已无可挽回那也罢了。第二件事却是盂兰盆会之事,这一定是陛下关心的事吧。“ 秦国公点头道:“五宗已确定将盂兰盆会放到洛阳了,七月十五中元节,这是陛下最后的一次尝试。” 萧狄暗叹一声,犹豫道:“陛下还是没有放弃道玄公子的事,但盂兰盆会是修士大会,这又能改变什么呢。” 秦国公缓缓一笑:“陛下要做事,咱们只能跟着去办,若从心里说,我倒愿意道玄那孩子不再牵扯到这乱七八糟的事里,便是回去云州,也是逍遥自在。” 两人聊到夜色渐深,秦国公便要告辞而去。萧狄执手道:“国公不需担心萧狄,听闻惜竹兄也去洛阳了,他是儒家大豪,与我也有几分交情,正好可以会会故旧。” 秦国公知道他说的是白鹿洞的于惜竹,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洛阳还有一个人才,萧老弟去了后也要多多留意才是。” 萧狄忙问道:“国公所说的是何人!” 秦国公嘿然道:“此子算是军中新秀,说起来和道玄那孩子也有点缘分,他便是云州大都督魏清尘的外甥,名为李药师。” 萧狄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拱手送出了秦国公。他站在门前怅然良久,抬头见星辰罗布,俯首感受大地深沉,缓缓出了一口气:“长安花朝节,洛阳百花宴,双花各自开。这花朝节开出了一位太子,不知那洛阳盂兰盆会的百花宴上会开出怎样一番事故!“ 夜色愈发深沉,萧府之西极深远处,一座马车上正坐着两个喝酒的男子。 高力士饮了一杯苦酒,对面前的常随笑道:“常兄,你如今也有些气度了。“他面前的常随一身新袍,颌下还留了几分胡须,果然与往日不同。 但常随听到这位内侍省大人的话,却恭恭敬敬站了起来,低声道:“大人过誉了,常随能得追随大人,所得甚多,不敢妄言气度。“ 高力士看着他,重重放下了酒,忽然大笑起来,他笑过之后却露出了寂寞的神色:“常随啊,你现在不如刚见时有意思了,我还记得初见那****刚学会了五毒蛊术,正自为李道玄忙着拉拢长安游侠儿。“ 常随恭敬道:“不错,是大人赠给了属下蛊虫,并帮助常随收服了游侠和杂门修士,金风细雨楼能建成,也是大人暗中相助的。“ 高力士沉声笑道:“哦,如你所说,那金风细雨楼不成我高力士的了么。“ 常随低声道:“不敢,金风细雨楼一直都是大人的,也是太子殿下的!“他最后一句也是太子殿下的说的极为重。高力士瞥了他一眼,忽然郑重道:”不错,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的,也是咱们未来的皇帝陛下的!“ 高力士说着又笑道:“太子很喜欢你,你先从县丞做起吧,等太子登基后,这京兆尹令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常随脸色不变,沉声道:“多谢大人栽培!” 高力士手中的酒忽然哗啦一下泼了常随一脸。常随愕然抬头,只见高力士面沉如水,再听到这位大人沉声道:“如此美妙之事,你常随竟然面上无喜色,心跳脉搏如旧,果然是修为高深了么!“ 常随不敢说话,那高力士声音渐渐变冷:“不,你不是修为高深了,而是这区区京兆尹令已不能让你心跳了!”他说着手掌放到了常随的肩上,阴冷潮湿的手掌带着无法言表的压力:“不过我喜欢你的野心!” 常随缓缓跪下,一言不发,那高力士却忽然改了口气,轻松的说道:“不过,那胡姬少女探查掖庭局之事你却瞒着了我,我想听你的解释!” 常随面上肌肉抖动起来,却大声说道:“道玄公子是常随的师父,常随可以背叛他,但绝不愿害死他。阿离是发现了李道玄的踪迹,常某想太子大位已稳,便想暗中放过李道玄,这是常随心中真心话儿,请大人责罚!” 高力士默然望着他,良久才发出一阵爽朗笑声,他亲自扶起了常随,口中缓缓说道:“今日我要教你两个道理,第一嘛,那野心与情义就像水与火,水火不容。” 常随静静听着,高力士继续说道:“第二个道理,背叛所带来的愤怒,比之你杀了李道玄还要痛苦。背叛就像人嘴上的口疮,痛痒,恶心,厌恶,却每时每刻都忍不住伸舌去舔一下。” 高力士说完重重的拍了他肩膀一下:“金风细雨楼的游侠和杂门修士已归附了太子,日后这金风细雨楼便是你常随一手掌控了。李道玄之事你不要再管,现在太子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办。” 常随抬头沉声道:“请大人吩咐!” 高力士眼望长安东门,轻声道:“你带金风细雨楼之人赶去崤函古道,配合仙流修士们做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做起来其实很是轻松的。正是金风细雨楼露脸的时候。” 常随眼中露出一丝寒光:“大人说的是汉王!”他说着抬头看去,眼前却没了高力士的影子。马车之上只有空荡的座位,以及一坛冰冷的酒。 第284章 车中有明珠 四月初八天色晴明,太子所居的东宫早早便有了动静。但太极殿中杜玄风更早,他甚至已准备完了金书文册。 那是大唐册封公主的金册,今日一连册封两位公主,势必要忙上一阵子了。但杜玄风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还未见到太子的踪影。 他沉吟了半刻,不得不亲自动身赶到了东宫。东宫内苑之内,新任太子李治穿着一身宽松的袍子,正看着新罗国贺使与西域花刺使者的一场马球大战。 杜玄风在东宫等了一炷香时分,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立刻指令南衙禁卫围住了东宫内苑。杜玄风手持金书令册,闯进了内苑之中。 晋王似已得到了消息,撤去了马球大战,端正的坐在内苑一张草席上,在春日明媚的眼光中读起《史记》来。 杜玄风大步走到太子身前,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沉声道:“太子殿下不需读史记,只需读一读《隋书》便可。” 太子目不转睛再看了几眼,这才抬起头笑道:“舅父就座,父皇曾说过,一部史记可为书,若能读透这本书,便可以史为鉴,做个好皇帝!” 杜玄风却未坐下,脸上如乌云一般黑沉沉的,大声道:“你还不是皇帝,陛下说的话是没错的,但你能读懂么?“ 李治吓得身子一哆嗦,自登太子位后,这位杜相一直和气亲切,从未如此生气过。他已经感受到了这位舅父大人的怒火,再不敢装腔作调,端正身子轻声道:“舅父说的是,治儿懂了。“ 杜玄风还是沉着脸望着他,半天才问道:“昨夜交给你的奏闻可看过了,秦国公与萧狄都是国之栋梁,不知太子如何安排?“ 太子殿下忙自席上拿起一卷黄绸文书,递给了杜玄风,口中笑道:“秦国公自请与吴王一起去渝州,但孤王以为不妥,国公年纪大了,而且陛下身边也得留个老人不是。至于萧狄大人,已选了东都洛阳平章知事!” 杜玄风解开黄绸文书,低头看了起来。他心中有些不解,这太子殿下一派悠闲模样,他为晋王时也没见过此子有何等本事,为何处理这些政务如此精通。 杜玄风将手中的黄绸文书翻来翻去,终于在其中一页看到了端倪。他抬起了头,沉声道:“这些文书是何人做批的?” 李治哆嗦了一下,勉强答道:“舅父大人,是,是孤王亲自批示的!” “放屁!”杜玄风终于爆发了:“你的字我还不认识?这第三卷中笔法妩媚,中有英气!快说,是谁?” 自李治当上太子后,还未有什么人敢如此对他说话,便是往日怕得要死的承玄皇帝也是温和可亲的模样。这位刚当上太子的李治也自受不了杜玄风的语气了!他板起了脸,也是大声起来:“昨日困乏,那一卷是孤王口述,某子代笔所书,这有何问题。杜相大人进士出身,怎么今日不懂君臣之礼了。” 太子说罢,竟然转身就走了! 杜玄风望着太子远去,眼角不住跳动,回身对身旁一个侍奉太子的太监怒道:“叫高力士过来!” 但高力士却不在东宫之中,杜玄风脸色愈发阴沉,独自回了太极殿,草草办完了册封公主之事,今日也是巧,那和城公主与拓跋明珠都奉诏不见。杜玄风一问之下,这两位新晋公主竟然已随着吴王车驾出发了,此时已出了长安城! 杜玄风将胸中的怒火平息下来,心中盘算片刻,便不再理会这件事。他又回到了东宫,此时高力士已恭恭敬敬的站在了门口迎接。 杜玄风大步走来,高力士还未说话,他就举手缓声道:“高力士,我此次来是向太子辞别的!” 高力士一愣:“宰相此话何意?为何要辞别!” 杜玄风摘下腰间银鱼符,扔到地上冷冷道:“这个宰相做不了,和太子辞别后,某就罢官不做了!” 高力士脸色不变,摇头道:“大人是糊涂了,本朝宰相就算不想干了,那还得陛下同意,三省合议之后才可以的。” 杜玄风嘿然一笑,轻轻拍手,之间东宫大殿之外缓缓行来四辆马车,每车之上都堆满了物件,最前一辆车上却坐了一车女子与孩子。 杜玄风指着车子道:“高力士你说的不错,但老夫现在就跳上这马车,带着一家老小回南州去,陛下要杀就杀,要砍就砍!” 杜玄风说着,竟然甩下了官袍,转身就要上车。高力士脸色终于变了,冲上一步拉住了杜玄风,双眸带着恳求之意:“杜相,力士知道错了,您可不能走,您这一走,朝中何人还能撑起太子啊。“ 杜玄风淡淡说道:“方玉伯可以!“ 高力士眼眸中立刻闪出一道寒意,他手指捏着杜玄风的手腕,一股杀气透出体外,东宫内数道白色影子沉入大地之中,那是暮雨阁的杀手。 杜玄风双目一翻,仰天大笑起来。他这一笑,那围住太子东宫的南衙禁卫便慢慢靠近过来。 高力士静静听他笑完,忽然也笑了,松开手恭敬说道:“杜相要如何,力士一定可以劝服太子的。“ 杜玄风收了步子,缓缓说道:“太子的奏章是不是武才人再帮着批示啊!“ 高力士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太子体弱,东宫有女名媚娘者粗通文墨,帮忙写了几笔。至于武才人,那是宫中人,怎么会在东宫之中呢。“ 杜玄风咳嗽一声,凑近高力士道:“某不管是什么媚娘还是武才人,此女有祸国之罪,当即发送出去,放到感业寺为尼才是。“ 高力士眼皮一抖:“大人,陛下还健在呢,宫中女子如何处置,当由我内侍省来决定吧!“ 杜玄风拍拍他的袖子:“某也没说你非要这样做不可呢,不过是个建议而已。” 高力士低头叹了一口气,对着东宫内挥挥手,便有一个太监小跑着走了过来。高力士沉声吩咐道:“带她出去,送到感业寺,太子若要阻拦,就说是我吩咐的。” 杜玄风见高力士如此痛快,便对着身后的四辆马车挥挥手,那马车便在禁卫护送下慢慢行驶出去。 高力士抬头看着马车远去,忽然抿嘴一笑:“杜大人,以后力士全听您的。如此可好!“ 杜玄风望着东宫缓缓道:“不需如此,我与高大人都是太子身边的人,还分什么彼此。只不过听说方大人最近患上了脑热之病,我身为宰相,自然更忙一些。“ 高力士再凑近几步,低声道:“方玉伯的脑热之病不知宰相大人有没有法子?“ 杜玄风淡淡回道:“想来是处理事务过多所致,为君子分忧,他兼任的尚书省中书舍令还是收回来吧,先自左丞坐起,若是真累坏了左相,我也少了一个好帮手呢。” 高力士点点头,轻抬杜玄风的袖子:“今日事情都做完了,力士在望仙阁备了一桌酒席,不如去席间慢慢谈一谈如何。“…… 南衙禁卫护送着自东宫驶出的四辆大马车,一路出了长安城,直奔南门而去。 出了长安之南,郊外万杏山边,那吴王车驾已等得焦急。李之恪亲自等在了路上,见车子开出来才放心下来,走到当先一辆车前低声道:“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一车女子孩子之中探出玉真公主的身影,她轻声道:“被杜玄风截住了,拉着我们去了东宫,还看了一场好戏!“ 吴王李之恪叹道:“姑姑你想去渝州散心,杜相和陛下都不准呢,如今偷跑出来,我可是要担大责任喽!“ 玉真公主挥手让车中的女子孩子都下来,每人赏了钱。那些临时雇佣的女子与孩子四散而去。玉真公主这才伸展腰部,懒懒道:“怕什么,反正你去渝州也不做什么好事,嗯,你说是不是!“ 吴王李之恪苦笑一声,低头说道:“恪儿知道姑姑有所误会,但也不愿多说,日久便见人心了。” 他说着亲自扶着玉真公主登上马车,马车还未启动,车帘一开,露出了鱼玄机。 鱼玄机望着吴王沉声道:“明珠姑娘呢,我想和她坐一辆车子。” 吴王一愣之下,鱼玄机已跳下车子。几步走到车队之中一辆不起眼的车子前,一步就跳上了马车。 马车看起来不起眼,但内里宽敞开阔,却坐了三个人。拓跋明珠身上缠着一道白色丝带,双目冷冷望着她,身子一动不动。 鱼玄机坐在了她身侧,伸手握住了拓跋明珠的手:“明珠妹子,我是殿下身旁的侍女鱼玄机。” 拓跋明珠一句话也不说,身子依旧僵直不动,鱼玄机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一胖一瘦两个男人。轻声再说道:“明珠妹子,我,我也是李道玄的侍女,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马车对面的胖子摇头笑道:“阴九幽,你看到了么,这女人痴情到如此底部。他爱上某个男人,竟然连那男人的爱人也一并关心起来。”他说着手指一点而出。 阴九幽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手指轻轻抬起,与这胖子的手指点在了一起。灵力在两人只见流动。 马车启动,也不知过了多久,阴九幽缓缓说道:“洛碧玑,可以停了,咱们歇息下再比过!” 洛碧玑收了手,肥胖的身子笑着晃动起来,摇头道:“阴九幽你不是个好人,何必如此忠心耿耿!不如放手下车吧,或者可以去找李道玄呀!” 阴九幽苍白的脸上一粒汗珠落了下来,淡淡说道:“道玄公子将明珠姑娘托付给我,自然要尽力而为!“ 洛碧玑望着他,再看看面前冷眸斜视的鱼玄机,摇头道:“不懂,真不懂!“ 车子缓缓向南,越行越快。 第285章 长安雄城别 吴王带着两位公主的车驾刚刚驶出长安不久,长安东郊外,另有一辆马车正在慢慢行驶着。 阿幼黛云捧着九幽紫金钵在车内沉思不语,车子渐渐出了东郊,过了长林苑,便上了官道。这却是向着洛阳而去的大道。 一直到夜色低沉下来,车子停在了东郊万年县边界歇息起来。阿幼黛云低头看着手中的九幽紫金钵,忽然嘟囔道:“若是用上功法,不需三日就可到那洛阳了,真讨厌!“ 车外马夫掀开帘子坐了进来,戴着黑色面纱,手指上还流着血迹的黄胡子缓缓坐下,嘿然笑道:“女娃儿你不知足啊,为了将你弄出来,老胡子可费了心呵。光是过阎碧落那一关就差点要了老命,何况还有一位西苗王呢。“ 阿幼黛云捧着金钵没好气说道:“谁让你这老头见色心起,竟然敢绑了本公主,小心黄泉宗和五毒教倾巢出动,捉住你打死!“ 黄胡子手掌在车壁四周轻轻摸着,这香木大车四壁之上现出一道道波纹,挂在车顶的一只小琵琶也发出了低鸣之声。 黄胡子淡淡道:“黛云公主还说这等风凉话,老夫去找你时,你不是都收拾好了,是要准备逃走吧。你就放宽心吧,这车子是洛碧玑当年为白小蛮打造的琵琶车,禁制一流,更能抵御修士功法的搜索,咱们可不能贪图方便,暴露了踪迹。“ 阿幼黛云冷声一笑,打个呵欠道:“就算你说对了,本公主就是要逃走的,我可不想回西苗去,太无聊了。好了,话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黄胡子却伸个懒腰,躺在了座椅上,甚至连外身的袍子都脱了下来,口中嘿然道:“公主殿下要是受不了老胡子的味儿,可以走啊,只要你留下那九幽紫金钵便可!“ 阿幼黛云伸出双手,娇声道:“好啊,你取走便是!“若是仔细看去,那九幽紫金钵却如同长在阿幼黛云手间一般,她细嫩的手掌与金钵边缘如同一体! 黄胡子翻身起来皱眉看着她:“公主殿下用这半吊子御物之术,竟然将金钵与丹海连结到了一起,除非是杀了你这娃娃,那要如何取下来。“ 阿幼黛云笑道:“那就杀了我呀!“ 黄胡子身为大明尊教的智法王,竟然一时拿这个阿幼黛云毫无办法,长出一口气摇头道:“算了,老夫不敢杀你。“ 阿幼黛云哼声道:“算你识相!早知道你怕我爹爹!” 黄胡子沉声回道:“老夫可不怕你那个老爹,便是黄泉宗与五毒教,这等没落的魔宗余孽,老夫更是不屑一顾。只不过……” 他故意停住了一下,缓缓又说道:“只不过公主殿下已是大唐吴王的妻子,老夫怕的可是大唐呵!” 阿幼黛云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只不过她带着面具,无人看到罢了。双方沉默了一会儿,那阿幼黛云再次笑道:“黄胡子,我问你,你为何对这就九幽紫金钵如此在意?这玩意儿对于咱们魔道之人来说是无价之宝,但对你这西域修士,似乎没什么用吧。” 黄胡子却没有理睬她,伸手掀开车帘,望着天上弯月,忽然说了一句:“时候差不多了!” 阿幼黛云疑惑道:“什么时候,什么差不多了!“ 黄胡子放下车帘,对着阿幼黛云摘去了面上黑纱,露出了可怖的脸,呲牙一笑:“黛云公主啊,你不是好奇老夫为何对这九幽紫金钵如此在意么。便告诉你吧,这金钵啊,不久就要跳出一个男人来!“ 阿幼黛云对他那张没有双目的丑脸并不害怕,却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变色:“黄胡子,你这是说胡话了,这金钵中确实有许多魂魄,但他们无法脱离金钵之中。又怎么可能会跳出一个男人来!“ 黄胡子露出一口白牙,缓缓笑道:“不但会跳出一个男人来,而且是黛云殿下你朝思暮想的男人呢!“ 阿幼黛云终于忍不住,将金钵放入怀中,大声道:“你给我说个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朝思暮想的男人……难道……“ 阿幼黛云忽然想起那个男人来,面具下的脸儿有些热起来。 黄胡子幽然道:“是的,就是李道玄,殿下不是在大唐皇帝面前亲口说的么,今生要嫁九皇子李道玄为妻!” “你,你给我住口!“阿幼黛云尖声说道。伴随着她这句话后,怀中的九幽紫金钵忽然发出了一阵幽光。 幽光之中一道圆环在金钵之上缓缓出现,那近乎透明的圆环之内现出波纹涟漪,在阿幼黛云吃惊的视线里,一颗可爱的小脑袋自圆环中探了出来,那是一个胡姬少女的模样,眸光在阿幼黛云脸上转了一圈,便缩了回去。 阿幼黛云眨了眨眼睛,正想再问,就听到扑通一声,圆环波纹中,一个小小的身子被送了出来,落到了自己腿上。 阿幼黛云全身发麻,忍不住低头看去,这一看就再也收不回目光。她看到一个极漂亮的女婴正爬在自己的腿上,雪白的肌肤上穿着一件小巧的黑甲,大大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忽然伸出了小手,沿着阿幼黛云的腿爬到了她的怀里,小脑袋在她怀中不住揉动! 阿幼黛云咯咯笑了起来,她还未笑完,眼前一张小脸露了出来。胡姬少女阿离自圆环中跳了出来,好奇的学着女婴滚到了阿幼黛云的怀中。 两女一婴纠结在了一起,就听到圆环之中传来一声怒吼:“阿离,你把我女儿带到哪里了!“ 阿幼黛云心神一震:“这,这是李道玄的声音……不好!“她心思急转,就要推开怀中的阿离,就听到耳边咔嚓一声,那空中的圆环破裂开来,一个男人脱身出来。 那男人低呼一声,双手伸出,按在了她的胸前! 马车之中响起了阿幼黛云的尖叫,良久后马车之中灵光飞舞,不住抖动。再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平静的车中,李道玄坐在车座上,愤怒的看着面前的阿幼黛云抱着自己的女儿,还有那个只知道傻笑的阿离! 但李道玄还是压住了心神,他正在默默听着黄胡子说起这几日之事。 黄胡子说完后缓缓叹了一口气:“公子,如今咱们是要去洛阳还是渝州呢。老夫想的还是去洛阳,洛阳多事啊!“ 李道玄沉下气来,事情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最为亲密的几个女子一半去洛阳疗伤,一半却去了渝州嫁人! 他面色沉郁,良久才说道:“咱们先去洛阳,快刀斩乱麻,做完事后便去渝州。此次便要那些人明白,我李道玄的人是谁也动不得的!“ 阿幼黛云抱着女婴,口中嗤笑道:“一个花朝节,看李大公子忙得不可开交,最后全为了他人做嫁衣裳,如今倒说起大话来了!“ 李道玄深深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转身下了马车。 黄胡子跟着他走下去,两人同时望向了西方矗立的那座雄城,长安如黑影,如高山,如巨龙,在此刻的李道玄看来,是如此无情,如此冷漠! 他只看了几眼,便转身问黄胡子:“法王,芥子与九幽紫金钵有何关系,为何阿离能带我自这金钵中出来?“ 黄胡子低头想了一下,摇头道:“我也是一知半解,但想来阿离姑娘是通过那婴儿沟通了芥子之境与金钵吧。毕竟那女婴与九幽紫金钵关系密切。也是有道理的。” 李道玄呵呵一笑:“法王知道的也不少了,还有,那女婴是我的女儿,有些事还需要法王帮忙啊。” 黄胡子望着长安雄城,摇头再笑道:“公子啊,高力士曾给我看了很多东西。西王圣地的人,不是仙人,但比仙人更为可怕,你是斗不过他们的!” 李道玄背对着他,望着天上弯月沉声道:“斗不过也得斗,夜虽然深了,咱们还是快快出发吧!” 他说着跳上马车,自阿幼黛云怀中抢过女婴,搂在怀中闭目歇息起来。阿离噙着手指,也跳上了李道玄的怀里,嘟囔道:“阿离也要抱!“ 李道玄顺手将她搂在了怀中,只气得对面的阿幼黛云直跺脚。 黄胡子驾起了马车,鞭子抖动,在明月之下奔驰起来。远远的长安城默然注视,冷淡的看着他们远去。 注:《长安乱卷》完! 下一卷《洛阳花开卷》 洛阳花卷 第286章 车中戏黛云 李道玄坐在香木马车上愁眉苦脸,怀中女婴已哭的气息喘喘。他低头看着这可爱的女娃儿伸着小手挥舞,一阵心痛。 马车已过了长安东的新丰县,道路渐渐险窄。再行不多久便要经西岳之神山,那自古险绝天下的华山。 阿幼黛云自车中看着车子渐渐拐入一条小山道,看着那不远处雨雾妖娆的小松林,不禁感慨道:“中原广袤丰美,岂是逻些能比的,就说西苗境内也有好山好水。但山太过贫瘠,水太过苦涩。” 阿离此时双腿缠在李道玄的后腰上,双手捂着耳朵大声喊着:“好吵,好吵!” 李道玄无心顾及阿幼黛云的思幽观景之心,更被阿离缠得更加焦躁。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运转灵力,再次尝试在指尖凝聚出一粒冥液。 指尖这一粒冥液送到了孩子的嘴边,哭泣的女婴张开小嘴使劲吮吸着,吸收了这冥液后却苦得更厉害了。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无法可施,这冥液当日在大峡谷中,他曾喂过这孩子的母亲,碧桃就是靠吸收他的冥力得以修成子午端阳蛊。但用到了女儿身上,似乎毫无作用。 婴儿的哭声愈发响亮,对面的阿幼黛云收回了暮光,双手间的九幽紫金钵已收入怀中,却拢着袖子大声道:“你这糊涂蛋儿,这女娃娃周身皆由冥力组成,但传自你体内的幽冥之力还未凝结,得吸取幽魂才能吃饱,你送给她冥力,岂不是让她更饿!” 李道玄伸手掰开阿离的小腿,对着阿幼黛云怒声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说!” 阿幼黛云懒散的回道:“知道是知道,想说不想说在我,只是她哭的太响,怕暴露了行踪而已。” 李道玄不再理会她,低头想着,如何才能弄到幽魂! 他正想着,马车缓缓停住,黄胡子掀开车帘。他看着李道玄怀中哭泣的女婴,凑到李道玄耳边说道:“这位阿幼黛云公主出身五毒教,和黄泉宗渊源深厚,必然有找那幽魂的法子。公子想啊,黄泉宗修炼之法总和那些幽魂鬼怪有些关系吧。” 李道玄心头一亮,心道自己果然糊涂了。他在细想阿幼黛云刚才那得意洋洋的语气,果然是心中有法子帮助自己女儿,却故意摆出样子的感觉。 此时的李道玄无比的思念阴九幽那老家伙,若是他在这里,还愁没有幽魂!但现在只能求对面这个讨厌的阿幼黛云了。 黄胡子在他耳边说完,便退了回去,再次驾起了马车。 车子行起,阿幼黛云却忽然对阿离说道:“喂,你这蓝眼小美女,来给姐姐揉揉肩,捶捶背,我要歇息了。” 阿离正歪倒在一侧打盹呢,闻言摇头道:“阿离累了。”她说完又缠上了李道玄:“大叔给我揉揉肩,捶捶背,我要歇息了!” 也不知怎么的,阿幼黛云最是讨厌阿离纠缠李道玄的样儿,当即抬起头,傲然道:“李道玄,她是你的丫头,你让她过来听我的,说不定我会替你女儿想想办法呢。” 李道玄看得清楚,自然知道这阿幼黛云是仗着自己要求她,玩起小心眼了。他微微一笑,以衣带缠住女婴,伸出双手在阿离细嫩的小肩上揉了起来。 微微的火元真力在他掌间流动,暖热的气息揉在了阿离的肩上,这胡姬少女如猫儿一般蜷缩起来,极为享受。 李道玄故意要激怒对面的阿幼黛云,便下足了功夫,火元温热过后,又运起了木元之力。那生生不息的滋润灵力在他指尖汇入阿离背上几处要穴。 这本是极为享受的事情,但阿离身子却抖动起来,猛然坐起,双目直视前方,眸光中闪过一道道神秘的字符,然后直挺挺的躺倒在一侧,竟然晕了过去。 李道玄吓了一跳,凑过去一看,这女孩儿却是睡着了。他心中疑惑了一下,但对面的阿幼黛云却咯咯大笑起来:“好哇,堂堂李大公子把人家小女孩给弄死了!” 这句话说得极为粗俗,但李道玄知道阿离没事,倒也不在乎。现在车中算只剩下自己和阿幼黛云了,他心中盘算着如何得快速制服这魔女,怀中的女儿已不再哭泣,但精神不振,他可不愿再耽搁了。 李道玄想到此处,转身对车外喊道:“法王只管驾车,无须理会车内动静就是了。” 此话一说完,那车外的黄胡子答应一声,干脆停下了车子:“老夫去前方小憩一会儿,公子完事后叫我一声。“ 对面的阿幼黛云袖中一柄银匕落下,昂然仰着头:“李道玄,你想做什么?“ 李道玄将怀中也自睡去的女儿放到了阿离身侧,活动一下身子,缓声道:“黛云公主软硬不吃,我还能怎么办!”他说着便出手了。 李道玄左手伸出,五指带着五种元灵之力,那风元灵力鼓动起阿幼黛云的袖子,火元灵力瞬间烧红了她手中的银刀。 阿幼黛云吃痛之下,银匕甩向了李道玄。但随后而至的水木灵力裹住了她的身子,最后的土元灵力凝固了她的双脚。 李道玄张口吹出一道水灵力,将烧红的银刀裹在其中,右手轻轻握住,微笑道:“殿下,道玄可要得罪了!” 他说着凑过了身子,阿幼黛云双脚被厚重的土元灵力拉扯得一动不能动,身上的水元灵力穿入了衣衫内,在肌肤上留下冰冷的气息,而那外围的木元灵力就像细丝一般将她裹得紧紧的。 眼看李道玄那张脸儿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阿幼黛云沉声道:“你这是什么功法?竟然如此厉害!” 李道玄刚才运用的便是在芥子中领悟的功法,纯以最简单的灵力为攻击,抛开了花哨繁琐的五元道法,这一击便奏效,制住了阿幼黛云。但他并不想改变当前的压制姿态,也不回答阿幼黛云的话,手指按到了她的面具上。 阿幼黛云面具下的小嘴露出冷笑,在这薄薄的面具上现出微笑的痕迹:“李道玄,你想吓唬我,我不怕……“ 她还未说完,面具就被摘了去,再次露出了那美丽的容颜。比之当日第一次目睹这绝世之容,李道玄已镇定许多,但还是在一瞬间迷失了少许,不得不承认,阿幼黛云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但他心中波澜不动,摘下面具后,顺手塞进了阿幼黛云的小嘴里。 被面具堵住嘴的阿幼黛云眼眸中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李道玄凑到她晶莹的小耳边,低声道:“怕了么,如果怕的话就点点头,只要去洛阳的路上你听我的,我就放过你如何!“ 感受着耳朵边那温热的男子气息,心跳加快的阿幼黛云眸光中的恐惧化为了怒火,勉力抬起脑袋撞向了李道玄的下巴。但她撞空了,李道玄仰着身子,挥手扯去了她外衫下的小衣,露出一条裹着紧紧的抹胸。 阿幼黛云的肌肤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那如雪,如奶脂一般的肌肤上每一处都带着一种生命力。此刻她双脚蜷缩起来,在男子冷冽的眼光中,肌肤上浮起了一片淡淡的晕红。 自始至终李道玄都没有碰触她的肌肤,衣衫半解的阿幼黛云太过诱人,他以最艰难的意志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手中银色匕首慢慢的贴到了这张美丽的脸上:“黛云公主啊,你要是再不听话,日后再照镜子时,脸上可要多几道伤疤了。“ 阿幼黛云双眸缩紧了,李道玄以手中银刀贴着她的脸一路滑下,自细长的脖颈,贴到了她抹胸上方一道雪白的****之中,晕红肌肤之上浮起了细小的颗粒,冰冷的水元灵力依旧在她肌肤上流动。 阿幼黛云口中呜呜做声,李道玄便取掉了她口中的面具。阿幼黛云眼眸发红,却哽咽道:“李道玄,你欺负我一个小女子算什么英雄……” 面前的女子忽然显出了罕见的软弱姿态,美丽的眸子中浮出了一层泪珠儿,顺着眼角滑落到腮边。她哽咽着,却让李道玄手足无措起来。 以他对阿幼黛云的认识,这个女子绝不会做出这种软弱姿态来啊,李道玄看着哭泣的阿幼黛云,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就在此时,阿幼黛云带着泪的双眸猛然睁大,口中呸的一声,一道白光飞舞而出,直奔前方!那是一团凝聚的灵力,李道玄下意识抬手运转云雨脉,但立刻发现阿幼黛云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睡在一侧的女儿! 距离太近,对方出手太狠,李道玄魂飞魄散之下竟然阻拦不住,但只听得扑的一声,女儿身侧的阿离挥手一道剑灵打出。将这团致命的灵力挡开。 熟睡中的阿离仿佛是下意识的动作,击出这一下后,依旧没有醒来。李道玄愤怒的看着阿幼黛云,全身几乎被汗湿透了。 阿幼黛云张嘴还要大骂,却被李道玄伸手一抹,一层水元灵力如冰,封住了她的嘴巴。李道玄将她身上的衣衫再次穿好,将面具也给她带了上去。 他冷笑一声:“阿幼黛云,这是你逼我的,看来得让你受受苦了!” 李道玄说完,将阿幼黛云横放在车座上,解开了她的小蛮靴。一双****的小脚暴露出来,雪嫩的脚掌此时不安的蜷缩着,李道玄心中毫无波动,慢慢凝聚起一团灵力。 他将水火二灵以巧妙的比例凝结在一只蛊虫之中,两灵相克但并不会产生波动,只发出一团温热的气息。 这只带着温热暖气的蛊虫又被李道玄裹了一层木元灵力,木元灵力化成了丝线一般,在这蛊虫周边伸出来,就如一只毛毛虫般。 李道玄做了两只这古怪的毛毛虫,感受着这柔丝之上温热的气息,便轻轻放到了阿幼黛云的一双小脚上! 那蛊毛之虫,在阿幼黛云脚上慢慢爬起来,柔毛之上不团吐出温热的气息,阿幼黛云被封住的小口中发不出任何声音,但被困住的身子却疯狂的颤抖起来。 李道玄转身抱起了阿离和女儿,跳下了马车,随手关上了车门。 马车对面的松林里,黄胡子正悠然躺着,李道玄走过去,将阿离和女儿放下,盘腿休息起来。 对面的马车安静不动,但车中的女孩儿,却正在经历着无法言说的折磨…… 第287章 小禅山幽境 李道玄静静等了半柱香时间,才跟黄胡子打个招呼,起身走到了马车边。 车中依旧安静,但李道玄心中知道这半柱香时间对阿幼黛云来说,可能比两个月还要难熬。他打开了车门,钻了进去。 以三种灵力变化的蛊虫,依旧在阿幼黛云白嫩的小脚上来回爬动。这蛊虫似也足够邪恶,专在她的脚心处乱窜。 那柔软的灵毛带着热气柔软的挠着女孩的脚心,便是想上一想也觉得全身发痒。 阿幼黛云衣衫齐整,面具覆面,所以李道玄看不到她的表情。又因被李道玄的灵力死死困住,她身子也不能动。 但李道玄看到了那白嫩的小脚上露出了条条青筋,宽松的衣衫下,那贴身的小衣已湿透了。李道玄伸手探了一下阿幼黛云的面具,只见她发髻都被汗水湿透了。 男人缓缓收起了蛊虫,微微放松了女孩的禁制。被水灵力封住的小嘴也被松开。阿幼黛云翻身呕吐了几声,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深白面具无力的滑落下来,那绝世的容颜上带着无尽的屈辱与恐惧。李道玄看到她眼角都带着血丝,呕吐后坐直了身子,双手颤抖的伸向了小脚。 李道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沉声道:“黛云公主,你可服了!” 阿幼黛云慢慢的摇头,但只晃动了一下脑袋便飞快的点起头来,她连话都已说不出。李道玄松开了手,阿幼黛云指甲在脚上疯狂的抓着,一直抓到脚心处都现出丝丝血痕。 李道玄弹出一股水元灵力,覆盖在阿幼黛云的小脚上,继而用木元灵力为她疗伤。阿幼黛云嘴角颤抖,良久才哼了一声,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这次是真的痛哭起来,泪珠儿止不住的落下来,就如春雨一般。 李道玄硬起了心肠,为她治好脚上的挠伤,耐心的等待着。 一直到了阿幼黛云恢复平静,他才缓缓说道:“黛云公主,小女需要幽魂饱腹,还请公主殿下指点一二,哪里可弄到幽魂呢。” 阿幼黛云将那深白面具再次戴到脸上,屈膝抱坐,转头不理会他。在这么一刻,这个魔女才现出软弱的姿态。 李道玄下车招呼一声,抱起了女儿,提着阿离上了车。 等黄胡子驾车前行,他又问了一句。那阿幼黛云不敢再使小性子,哑声道:“幽魂遍地都是,但要喂饱你这个鬼女儿,最少得百年以上的幽魂,那就很难得了。” 李道玄心焦的叹了一口气,那阿幼黛云便冷笑道:“但本殿在此,这点小事便不是个事了。” 她说着掀开车帘,看了看路,指着前方道:“向北而行,遇山则停!” 李道玄望着北方,但见山道崎岖,云雾遮拦,那便是要去西岳华山之北了。 黄胡子一句话不说,驾车拐进了一条山道。路愈发崎岖了。 车行了半日,天色渐黑时,已到了华阴县境内,黄胡子在阿幼黛云的指挥下,再次转向了南方而行。 天亮时分,李道玄已看到了奇绝凶险的华山之峰!此山南接秦岭,北瞰黄渭,有东西南北中五峰如剑。南落雁北朝阳,西之莲花,这三峰鼎立对峙,虽未到,已觉险! 阿幼黛云淡淡说道:“咱们下车,自去玉女峰上,那里浮游观的外支很多。这修士口中的“第四洞天”,不说那七十二悬空洞,只一个‘东道宫’里的修道士就足够你女儿吃饱了!“ 李道玄轻拍车壁,沉声道:“停车!”他此时已明白了阿幼黛云的意思,她竟然是要自己去杀那华山悬空洞里的修士,以此制造幽魂! 阿幼黛云扑哧一笑:“哟,李公子欺负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大义凛然,一副伪君子的模样哦。我可说过,百年孤魂极是难寻,不杀几个修士,如何喂饱你女儿呢。” 李道玄哼了一声,只淡淡道:“老子不管这么多,你定然有法子的。但杀人取魂,绝不可行!” 阿幼黛云一跺脚,转头斥道:“那没办法了,活该饿死你那鬼女儿!” 李道玄手掌一翻,两只蛊虫在指尖游动,这害苦阿幼黛云的蛊虫吓住了对面的女子。阿幼黛云身子颤抖,侧脸道:“快……快拿开……我,我想办法!” 李道玄抱着女儿默默等着,良久那阿幼黛云才叹气道:“咱们下车吧,咱们去小禅山碰碰运气,那里是华山北麓第一险峰,说不定有百年前摔死的蠢货。” 李道玄心道也只能如此了,如果实在不行,那只能…… 只能做什么,他却没敢深想下去。 李道玄带着阿幼黛云下车,见车内的阿离睡得正香,便让黄胡子等在这里。 黄胡子低声道:“我劫持这魔女,西苗王必然会派人搜索,公子当要小心。”他说着又提醒道:“长安太子那边,说不定也会派人搜索公子的踪迹。“ 李道玄自思以自己目前的修为,以及领悟的五元灵力之法,除了玄空境以上修为的修士,其他修士已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便吩咐黄胡子小心看着阿离,抱着女儿便跟在了阿幼黛云的身后。 他们一路行到了华阴县南边的小禅山。阿幼黛云在前一句话不说,一口气便行到了山麓之上,慢慢行进到了小禅山的起云峰上。 小禅山并不太高,起云峰也并不太陡,但李道玄在这云雾遮山处却立刻明白了为何这里被称为第一险峰。 只因这整座山造型奇特,就像被一只仙人之手刻意打造的一般,东西两峰平衡对立,夹着起云峰。自起云峰向南,有一条细窄的山梁直通华山之峰。 这山梁宽不过一丈,却陡如直角,平滑的山梁上并无可攀爬之物,很难想象从这条道上行走的感觉。 阿幼黛云站在山梁一侧,连停都未停,便跳了上去。李道玄眉头一皱,御风而起,跟在了她身后。 阿幼黛云快速在山梁上走着,李道玄忍不住大声道:“你为何不运灵力,就算你是修士,若是修为不够,跌下这山梁也是死路一条!“ 阿幼黛云哼声道:“要你管!“她说完手指间凝出一团红色灵力,灵力扭转成一只灯笼模样,悬浮在半空。 李道玄看着那小巧的血红灯笼在石梁上来回飞舞,只听阿幼黛云喜声道:“果然有许多摔死的倒霉鬼,咱们得下去看看!“她说完转身面对李道玄,缓缓收了全部灵力。 李道玄吃惊的望着她:“你为何不运灵力,如此便如凡人一般,找死么!” 阿幼黛云摘下面具,面对李道玄微微一笑,只这一笑便夺去了山峰秀丽,真如人间仙子。她笑着,口中却大喊道:“你来救我呀!”说罢闭着双眼跃下了石梁! 石山下一片幽深,也不知有多高!李道玄暗叹一声,抱紧女儿,御风而下,抓向了阿幼黛云的身子。 半空中的阿幼黛云发髻散开,长发遮住了容颜,发出咯咯的笑声,却跌落的更加迅捷。 李道玄这才发觉,这魔女竟然将灵力凝聚在双手,不断喷吐着灵气,加速了下跌之势。她这是真的找死啊。 无奈之下,男人只得护住女儿一团风元灵力鼓动,飞速接近了阿幼黛云。 眼前云雾散去,露出青色地面,阿幼黛云背下地上一块尖锐的山石挺立,眼看就要穿身破体,而李道玄还未追上这个疯狂的女子。 他一咬牙,怒斥一声,风元灵力全速吐出,堪堪在最后一刻抱住了下跌的阿幼黛云。此时两人身子距那山石不过咫尺之遥! 李道玄在这一刻全力发挥了领悟所得,火元灵子与水元灵力相触爆开,击中那山石,将石头削为碎片。而风元灵力在地上飞舞起来,旋转的力量将两人托了一下,李道玄背带土元灵力,落到了大地之上。 怀中女儿睁开大大的眼睛,哇的哭了一声,然后再次睡了过去。那长发遮面的阿幼黛云却环住了他的腰,身子紧紧贴着。 李道玄翻身而起,一把推开阿幼黛云,轻声道:“下次我不会再救你了!” 阿幼黛云揽住长发,盘成了一个发髻,哼了一声,却带着几分快乐,仿佛刚才这等凶险的一幕就像一个好玩的游戏般。 李道玄转身看了一圈,但见山色翠霭,四面如围。仰头看见起云峰上一团明光。 他看了几眼,无心流连美景,催着阿幼黛云道:“快看看有无幽魂!” 阿幼黛云还未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一阵悠然的声音传来:“元先生,所谓欲雨则云先起。起云峰便是此意了。这小禅山之底,便是咱们禅师的修行之地。此地春夏往往风之……” 那声音还未说完,就听到一个深沉威严的男子说道:“前方似有人,禅师可随某观之!“ 李道玄心中一凛,此地幽绝如此,竟然还有人,听起来似乎还是个修行者。他急忙对阿幼黛云使了个眼色。 阿幼黛云只拍拍衣衫上的尘土,就看到前方两人急步走来。当前一位年约三十,身着褐色宽服,长方脸儿,一双浓眉之下双目囧囧有神。那男子背后却跟着一个俊秀的年轻和尚。 两人行到此处,已经看到了李道玄他们,那男子便收住了步伐,双眸神采一闪,高声道:“当真是郎才女貌,好一对儿神仙眷侣!“ 第288章 汉王李元昌 李道玄风采俊秀,阿幼黛云貌绝天下,两人站在这幽境之中,自然如神仙眷侣一般,也难怪这个男子误会。 李道玄走上一步,正要说话,那男子却看到了他怀中的女儿,神情上便露出遗憾之色:“可惜啊可惜,原来是个惧内的货色!“ 李道玄还没说话,就呆住了。那阿幼黛云扑哧一笑,走上来大声道:“兀那汉子,为何如此无礼!“ 那男子呵呵一笑,对李道玄摇头道:“堂堂须眉男子,却如奶娘一般,你娘子气定神闲,似有不满之色。你这男儿还不是惧内的货色?呵呵!” 他笑着却大步走了过来,拱手继续道:“小兄弟勿怪,只因这幽境之内难逢他人,只有一个和尚陪着太过无聊,说几句笑话。贤伉俪看起来是修行之人,也是来寻宝禅大师的么?” 李道玄见他容貌威严,说话极为爽快,心生好感,也是拱手道:“在下浮游观门下,号道玄子,拙荆出身长生殿,只因贪恋美景,误入佳境而已。” 阿幼黛云听他如此说,撅起了小嘴,但却没有出声反驳。 那男子背后的和尚却合掌道:“原来是浮游昆仑两大道宗的高才,真是有缘了!” 男子转身敲了那和尚脑袋一下,笑道:“和尚遇到道士,还不打起来么,这里可是你们这些秃头的地盘儿哈!” 他说完便伸手一摆:“相逢即是有缘,此地乃是宝禅大师的修行之地,不如一起去拜访一下如何。” 李道玄心中有事,不愿多生枝节,正想着找个什么法子婉拒,那阿幼黛云凑到他身前低声道:“呆子,咱们跟这个和尚走,你还没看出来,这和尚有些问题呢!” 李道玄闻言心中一动,抬头再看那和尚,果然看出了点门道,便笑道:“如此甚好!“说着牵起阿幼黛云的小手,跟那男子并排而行。 几人转过了一条小径,但见前方一块巨石如山,平滑的石上布满洞穴。 那和尚便笑道:“元先生请看,这小禅山下有这龙洞、罗汉洞共计一百零八洞。洞内曲折,洞壁有千秋怪石错落幻形。但要说美景,还是那宝禅大师修行的罗汉洞里,中有奇石倒垂,还有那白龟泉终年不竭。“ 那男子便对李道玄说道:“元某常听说小禅山的白龟泉乃此地三大名泉之一,宝禅大师修为深厚,果然是妙境妙人,请!“ 他说着拱手一摆,李道玄望着那幽深的洞穴,暗暗弹出一道风元灵力,却笑道:“正有此意!“ 李道玄说着将怀中女儿交给了阿幼黛云,低声道:“洞内必有玄机,你跟在我身后,切记不要随意出手!“ 此时那和尚已带着他们到了那罗汉洞前,李道玄弹出的风元灵力也飞进了罗汉洞里,他立刻感受到了洞中数道雄浑的灵力流动,只一略算,便有十八人之多。 李道玄的风元灵力慢慢退了出来,带着一股杀气飞回了他体内。他微微一笑,忽然停住了脚步,望着身边男子笑道:“与兄畅谈甚欢,还没问兄之名讳呢。“ 那男子沉吟一下,抬头看着他轻声道:“吾与阁下甚是投缘,也不愿瞒你,在下李元昌,今日奉诏往洛阳去,途中闲暇便脱身到此一游!” 李道玄大吃一惊,眼前的男子竟然是那汉王李元昌。 说起这位汉王,在民间也是名声很大的。但与吴王不同,李元昌在民间最为传颂的却是他的书法与画技。 这位汉王乃是高祖第七子,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年幼时虽就已精笔意,善行书,又善画马,笔迹妙绝,最难得的是自然超举,不落痕迹。 传说他十二岁时画了一副《鹰鹘搏兔行》,挂在树上三日,吓晕了百只野兔。 李道玄最为感慨的却是这位汉王独自一人,连个随从也不带就到了这幽然之境,而且对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也不隐瞒。 李道玄虽不愿再插手大唐皇族之事,但对面前这个男子大有好感,心中立刻做了决定。他轻轻一笑:“原来是汉王殿下,小子刚才失礼了。” 李元昌嘴角一弯:“道玄子,你要是再跟我客气,我可要翻脸了呵。”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那等在罗汉洞前的俊秀和尚一直不动声色,但此时却有些不安的捏着手中念珠。李道玄踏前一步,先汉王而行,同时暗中隔着袖子弹了李元昌的手臂一下。 李元昌见他忽然无礼的走在自己身前,本自诧异,但手臂被弹了一下,心中隐隐知道了些什么,便装作脚下一滑,拉住了李道玄的袖子,低声道:“可有不妥?” 李道玄扯住了汉王回应道:“我先进洞!“ 当下李道玄大步前行,在那洞口和尚的惊诧眼神中,冲进了幽深的罗汉洞里。他冲进洞中前,双手就布下了五元灵力粒子。待冲进洞中,手指间一粒火元灵力忽然爆了开来,顿时幽深的洞穴一片明亮。 十八个黑色人如蝙蝠一般贴在山壁之上,此时突然被明光照射,面前之人又不是目标,顿时慢了半拍才发动起了凌厉攻势。 顿时李道玄眼前尽是飞舞的灵力,七道剑符隔着北斗方位齐齐袭杀而来,背后十一道昆仑符咒封住了李道玄的身前身后。 但李道玄更快,就在火元灵力爆开前,他就以水元灵力留下了一道幻影,身子倒窜而出,立时出了洞穴,左手伸出,一道灵力点向了那已经呆住了的俊秀和尚。 那和尚在他手下只微做反抗,但和尚送出的真灵之力被李道玄云雨经脉迅速吸收,继而反吐出去,推得那和尚身子翻滚,李道玄手指一弹,再补了一脚,将和尚踢进了洞穴中! 洞中灵力乱飞,北斗七符剑将那和尚穿成了筛子,继而那些紧随其后的符咒炸得那和尚粉身碎骨! 李道玄脚下不停,又冲了进去,双手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曼妙的轨迹,在半空中将那些散开的灵力收拢起来。 十八名杀手一击之下害死了自己人,已是心中震骇,此时忽然觉得前方如同被吸空了一般,下意识的展开了第二轮攻击。 李道玄挟着手中的灵力,疯狂的转化起来,将这些昆仑灵力分解为最基本的五元灵粒。见前方七道符剑再次飞来,他心中有心试一下芥子境中领悟的五元灵法,当即伸手抓了过去。 那些被分解的灵力粒子全部为他所用,继而以更加快的速度分解起飞来的符剑。第一道天权剑符首先被分解为了水元灵力。李道玄手中爆出一团浓厚的白色水元,裹住了其后飞来的天衡剑符。 昆仑北斗天衡剑符却原来是风元灵力变化而成,李道玄白色的水元灵力立时分解出了蓝色风元灵力。他手中的白蓝两色灵力再次裹住了另外两只剑符。 李道玄只觉分解的灵力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瞬时便将剩下的符剑全部解体。这分解的功夫说起来繁复,其实不过刹那之间。 杀手们只看到前方的男子也没运转什奇妙功法,只伸出一只手,那北斗七符剑便蓬蓬的消散开来,化成了五色气团,裹住了男人的身子。 自昆仑北斗符剑出山以来,还未曾见过这等破解之法,那十八名杀手俱都惊呆了,只得胡乱的甩出各种昆仑符咒。登时那飞舞的符咒就像秋日的落叶般,什么破山符,烈火符,惊雨符,更有大泽白龙符等等。 李道玄裹在五元灵力之中,但见前方乱符飞舞,声势惊人,不得不退了一步。他虽在芥子中领悟了那神庙的五元灵法,但毕竟实战经验不足。遇到这等拼命的招数,也不敢再冒险。当即吸了一口气,将面前的灵力全部吸收干净,借着这些雄浑的灵力,双手凝聚起了四道曜印。 水火木土四曜印齐齐飞舞而出,四道圆环交相纠缠,罗汉洞内所有的符咒都被四曜印挡住在李道玄身前,灵力相接之下,就如水落热油之中,发出不绝于耳的噼啪之声。 李道玄此时已看清了十八名杀手所在的位置,看着他们勉力挡住了自己的四曜印,忽然心中一动,如果世间所有功法都是由五元粒子组成,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组合灵力呢! 他想到此时,忽然记起了在云州西海底下的小岛上,对付阴九幽的僵尸所用的招数。当即运出风元灵力与火元灵力。因为是自身的灵力,他瞬间就尝试了百余种组合之法,最后将那风元灵力与火元灵力组成了一道惊雷,咔嚓一声巨响之后,一名倒霉的杀手被惊雷击中,浑身冒出了白烟,跌落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起来。 李道玄一击之下奏效,心中欢喜起来,便将五元灵力两两组合,不停的尝试起来。不多时,那洞中惊雷飞舞,山泽变动。五元灵力两相组合,按照不同的灵力数量,变化出无数怪招来。 天地山泽风雷水火滚动不息。直打得罗汉洞内的杀手们吼叫不停,狼狈的躲避起来。李道玄越用越是熟悉,但只觉的便是风火灵力组成的惊雷,也有上百种之多。 也不知玩了多久,李道玄手中的风火惊雷变化越来越多,那雷光的颜色也是五彩缤纷。最后他终于组合成功了一道紫红巨雷,那雷光过处,山石变成粉末,洞穴也在微微颤抖。 三道紫雷过后,便有四名杀手跌落地上没了动静,惊慌中一个杀手大吼道:“这是天雷,咱们快逃啊!“ 李道玄此时也觉得玩的太久,体内灵力已是供应不上,便凝聚起最后一道紫红惊雷,大声道:“说出主谋之人,我就放你们这些昆仑道士一条生路!“ 呜呜的风吹了起来,十多道符剑再次形成。李道玄大怒,手中紫雷再次放出。放出这雷光之时,他顺手在这天雷之中加了一道土元灵力。 三种灵力组合变化之下,那紫色惊雷忽然缩小起来,黄色的土元灵力吸收了天雷,变成了一道细窄浑黄的流光,不起眼的飞入了杀手群中。 李道玄心道坏了,多加这道土元灵力,难道威力变弱了。但他还在想着,就听到一声闷响,那浑黄的流光在修士群中爆成了两道雷光。 紫黄两雷就如天龙地虎一般,瞬间将整个罗汉洞撕扯开来,那些杀手们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被卷入其中,血骨无存! 第289章 洛阳妻儿行 罗汉洞内如飞瀑一般暴虐的灵力四散开来,带着那十八名杀手的血肉碎骨,满地皆是血泥不堪。就连李道玄也被自己这招三种元灵组合成的怪雷吓了一跳! 其实他本无意赶尽杀绝,更想探知到底是何人主使,但弄到这般境地也是无可奈何。李道玄正在发呆,洞口缓缓走进了抱着女婴的阿幼黛云。 阿幼黛云一进洞中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惊喜道:“好厉害的功法,好厚的幽冥之力啊。”李道玄恍然知觉,果然这洞中四散的杀手魂魄慢慢转成了幽深的冥力。 阿幼黛云轻轻推了他一下:“你还愣着做什么,挡住洞口,莫让这些幽冥之鬼逃了!”李道玄瞬间犹豫了一下,自己杀了这些修士,还要女儿吞吃他们的魂魄,是不是太过狠毒了,这样自己与那魔道之人又有何区别。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阿幼黛云冷哼一声:“做都是你做的,现在倒假慈悲起来!”她说着一脚踢了出去。 李道玄五元灵力浮动在身,自然产生反应,一道灵力反激到阿幼黛云的脚上,幸好他发觉的快,立刻收拢回来。但阿幼黛云已痛得惊呼起来。 李道玄急忙弯腰扶住了她的小腿,伸手摸着了她的脚,轻轻揉了起来,口中歉意道:“黛云姑娘,实在不好意思!“这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但手中柔软的小脚滑腻温暖,还带着微微颤抖。 阿幼黛云脑袋深深埋在了怀中女婴的小黑甲上,嗯了一声。李道玄手中温软颤抖,心中恍惚之下,忽然也觉得有些怪异,缓缓放开了阿幼黛云的小脚。自然的站起身子,缓缓笑道:“公主说的是,他们虽是昆仑修士,但行的是杀道,如今既然动了手,再这般假慈悲便有些无味了。“ 李道玄说着一摆手:“就请黛云殿下出手吧!“阿幼黛云脸色带着一丝浅晕,心中却在胡思乱想着:“如何一遇到他,就这般呆傻,不过是摸了摸脚,又有何害羞的!” 李道玄连催了她两次,阿幼黛云才回过神来,脸色恢复如常,冷冰冰道:“你且出去,我自行黄泉秘法,喂饱你这宝贝女儿就是了。“ 李道玄淡淡一笑,想到洞外的汉王,便拱手致谢,缓缓走了出去。 罗汉洞外,汉王李元昌似乎并不为此次针对他的刺杀而震惊,此时正背对李道玄,望着洞外一道山泉默然站着。 李道玄轻轻走过去,正要说话,那李元昌摆手止住了他,望着面前的山泉低声道:“飞瀑流泉,自北向南我看过不少,但这等冷泉映日之景,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汉王说着,手指微微动着,就像握着一支笔,似乎正在作画一般。 李道玄心中诧异,遇到这等事情,汉王竟然还有心思观摩画意。但他还是静下心来,看着汉王闭目酝酿画意。 过不多久,罗汉洞中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伴随着婴儿的笑声。李道玄知道阿幼黛云正在为女儿喂食幽魂,听到女儿笑得清脆快乐,心中也自觉安慰。 便在此时,李道玄面前的汉王猛然睁开了眼睛,双手自怀中摸出了一卷纸。那纸卷中裹着一支白毫大笔。李道玄看着他抽出毛笔,单手甩开了纸卷,笔尖之上现出一点墨迹,继而在那晃动的白纸上挥笔画了起来。 罗汉洞中笑声渐轻,洞前的汉王笔法却越来越是猛烈。不多时那阿幼黛云抱着女婴走了出来。 李道玄见女儿脸色红润,小精神儿足足的,正抱着阿幼黛云的脖子咯咯笑着。他心中高兴,正要过去抱起来亲一亲,就看到阿幼黛云轻启朱唇,道一声:“好画!“ 李道玄转身望去,见汉王那长长的纸卷上绘着一山乱峰,乱峰之上一道冷泉飞扑而下。 他看了一眼就愣住了,汉王面前那道飞泉非常浅窄,细水飞流,叮咚作响,看起来十分幽静。但汉王所画的这一幅,却如黑龙盘山,粗瀑飞流。这差别也太大了。 汉王却望着自己的画作连连点头,仿佛很是满意。那阿幼黛云走过来,将怀中女婴交给了李道玄,走到汉王身边品评道:“先生这幅画可真好,但好像那郁结之气并未完全释放起来,所以画尾有所凝滞。“ 李元昌咦了一声:“夫人说的不错,我下最后一笔时心中有所困顿,所以犹豫了一下,这飞泉便凝滞了。“ 阿幼黛云深深望了汉王一眼,忽然说道:“汉王殿下自然知道是谁要杀您,正因为您知道了,所以心中抑郁,那不平之气堵塞在胸中,所以您面前这小小的冷泉,便化作了一天飞瀑。“ 汉王李元昌脸色沉了下来,望着阿幼黛云缓缓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李道玄此时也隐隐有所明白,只听那阿幼黛云缓声道:“汉王爽快,小女子也不瞒您,我就是逻些西苗酋国的和亲公主,阿幼黛云便是!“ 汉王李元昌猛然转身,盯着阿幼黛云沉声道:“公主殿下不回西苗待亲,为何跑到这小禅山里来呢?“ 阿幼黛云低下了头,做出了一种欲语还羞的姿态,脚尖搓着地轻声道:“汉王您不要问了,若不是为了他,我怎么敢逃婚呢……“ 她身后的李道玄听到这句话便明白了阿幼黛云的鬼心思,她这是拉自己垫背啊,但他还未出口解释,那汉王的脸色便缓了下来,望着李道玄怀中的女婴摇头道:“真没想到,大唐的和亲之策原来早已和成功了。李道玄本为皇子之身,你们便在一起也无妨的啊,何来逃婚之说。“ 李道玄一愣之下急忙问道:“汉王原来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李元昌哈哈大笑:“吾在长安已听到你不少故事,可惜无缘一见,幸好看到了你的画像,有几分印象而已。“ 李道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汉王此时却望着罗汉洞内,再问道:“道玄啊,你是怎么看出这和尚的问题来的?“ 李道玄还未说话,那阿幼黛云便哼道:“那和尚装的太不像了,僧衣之下还藏着一道昆仑符,那小子一合掌我就看到了。“ 汉王长叹一口气:“原来如此,贼人早先一步到来,恐怕宝禅大师也不得幸免,我看咱们还是快快出了这小禅山罢!“ 李道玄点头称是,阿幼黛云却走过去讨要汉王的画作。 李元昌笑着递给了她:“公子殿下若是喜欢,便送给你了吧。“ 阿幼黛云小心的收好画作,却怪声道:“这画中之意充满了不平,拿在我手里便成了您汉王的谋反之意,我便收好了,可以告你一状!“ 这句话也太过突兀,李元昌脸色一白,李道玄怒声道:“黛云公主,你胡说什么!“ 阿幼黛云冷笑一声:“我胡说什么,汉王啊,您说我是不是胡说,您是不是想谋反呢?!“ 李道玄被她这句话说得悚然起来,望着汉王说不出话来。汉王此时已镇定下来,挥动大袖朗声一笑:“如今再说我李元昌到底谋不谋反,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说完大步向前走着,口中缓缓再道:“没什么区别了啊,在他们眼中,我已经谋反了!“ 李道玄几人跟着汉王一路沿着山道走上了小禅山,汉王指着山下一处树林道:“本王的车子就在那里,道玄啊你也是要去洛阳的,不如同行如何!“ 李道玄想了一想,眼神定定望着李元昌,沉声道:“道玄想问汉王一句,您是不是真的要造反,所以这些昆仑修士才来刺杀您!“ 李元昌看着他灼然的眼神,忽然伸手按在了他肩上,沉声道:“道玄啊,你要先明白一件事,如今我汉王李元昌已被收了兵权,夺了爵位,就连妻子女儿也被软禁在了洛阳。” 他说着眼中一道苍泪缓缓落下:“以前是不是想谋反我不想告诉你,但如今我只想去洛阳和妻女团聚!” 李道玄已轻轻放出一团灵力,暗暗试探李元昌的心跳脉搏,他眼神渐渐沉了下来,良久才说道:“我相信您,既然如此,道玄想来前路必然还有凶险之处,咱们还是一道走吧!” 李元昌默默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你便叫我一声叔父又如何!“ 李道玄摇摇头,转身走下了小山。阿幼黛云抱着女婴在后轻笑道:“汉王啊,黛云还有些事要请教你呢!“ 三人下山之后,与那黄胡子汇合起来,不多久就看到了汉王的马车。那竟然是一辆连马夫都无的空车。 李元昌见几人一脸愕然,微笑一声:“孑然一身,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身轻松呵!” 当下在阿幼黛云的建议下,几人都坐上了香木大车,自小禅山上一路向东缓缓而行。 阿离在车中无聊,便出了车子与黄胡子一起驾车玩儿。车中汉王和李道玄又说了一会儿话,那阿幼黛云便插口道:“汉王啊,去洛阳后和妻女团聚,您也别回封地了,不如随黛云去逻些一游如何?” 李道玄眉头一皱,心道这阿幼黛云是当着自己面要汉王叛唐么! 第290章 十二连城亲 车行缓缓,阿幼黛云这露骨的招揽之意便是傻子也听得出来。那汉王若真的去了逻些,便算是叛唐而去了。 但汉王却只对着阿幼黛云一笑:“公主好意心领了,但元昌吃惯了大唐的水,吃惯了大唐的饭。逻些虽美,但太过遥远了,某只想和妻女团聚,安度一生就足矣!” 李道玄微微一笑,对阿幼黛云说道:“殿下若没有事情,还是多歇息一会儿,等过了潼关,可就进了崤函古道,那可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埋伏暗杀的最佳场所!“ 阿幼黛云白了他一眼,转身闭目小憩。 这一路无言,他们不久就进入了渭南县治下,而过了这县,便是那扼守关中咽喉之地的潼关! 车子还未进入潼关境内,李道玄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禁制云珠的气息!阿幼黛云此时缓缓收了灵力,哼声道:“潼关为关中门户,这禁制云珠听说比长安坏掉的那颗都厉害!“ 李道玄默默运转云雨经脉,这专门克制禁制云珠的经脉不多久就发挥出作用来。李道玄尝试着运转灵力,果然躲过了云珠禁制,心中大定,心道便是打出这潼关也没有问题了。 阿幼黛云见李道玄不理睬她,便掀开车帘对汉王说道:“听说这潼关之东,便是那百里桃花,又被称为桃林塞。更有那风陵晓渡、秦岭云屏等潼关八景,汉王喜爱作画,不如下去一观!“ 汉王却摇头道:“公主殿下,咱们还是赶路要紧呢!“ 他们的车子行进到关口前的小镇上,便被迫停住了!汉王看了看车外,不禁惊疑道:“为何这关口汇聚了如此多的人?“ 他正说着,驾车的黄胡子掀开车帘小声道:“刚才听前方的一个镇民说,如今桃林塞中,那十二连城山上的城主们,正在为妹妹招亲呢!这黄河古道附近的修士都汇聚与此,似乎都为了那招亲的姑娘而来!“ 李道玄摇头一笑:“竟然还有这等无聊之人,咱们便等等,莫理会这等闲事就是了。“ 黄胡子嘿然一笑,正待说话,转身就看到一道小巧的影子穿过了关口的人群,消失不见。 李道玄也感应到了,急声道:“阿离这丫头!”但已是来不及了,原来阿离一直在车外,听到这等有趣之事,便偷偷混入人群,去那十二连城而去了。 阿幼黛云悠闲的伸手逗弄李道玄怀中的孩子:“怕什么,咱们出了关,便去那什么十二连城看一看,到底是多美的女子在招亲,引来了这许多修士!” 李道玄无奈坐下,闭目耐心等着,他不愿在此闹事。 但他们一等就是半日,这潼关南依秦岭,有禁沟深谷之险;北有渭、洛,汇黄河抱关而下之要;西有华山之屏障;东面山峰连接,谷深崖绝,中通羊肠小道,仅容一车一骑,人行其间,俯察黄河,险厄峻极。 就因为险峻,所以过关之人行的也慢,直到夜色近黑,李道玄他们才赶上了闭关前的最后一刻,终于出来关口。 潼关之外便是百里桃林,桃林之后就是那秦函谷关,而出了函谷关就进入了更为险峻的崤函古道。 十二连城便在那百里桃林之北,其实是一个林中山寨!到了这个地方,已脱离了潼关的禁制云珠范围。 李道玄等人赶到那十二连城之外时,已是月上明空之时。 他们下来车子,便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排在前面,那十二连城的入口设了两道屏障,正在探查来往修士。 阿幼黛云戴着面具抱着女婴,和黄胡子与汉王行在后面,李道玄心中担心阿离,却走在了前面。 他们排在队伍最后面,只听到前方一个清亮的声音高喊道:“诸君且安静,听我说一说!” 那前方的修士便安静下来,那声音缓缓说道:“咱们十二连城这次是为十二少招亲,老孟我也不废话,咱十二少虽然是个女子,但在寨中也是一方之主。岂是凡夫俗子能配的上的,凡是地象境以下的朋友,便请自己走吧!” 这一句话便引起了修士们的骚动,有那不满的人便反驳道:“单论修为,世间又有多少地象境以上的修士?再说光是境界高有何用,俺不过黄土八重修为,但在那黄河之上,也不知有多少地象修士被俺拖来喂了鱼!” 那人嗓音大,说得却是理儿,一时人声躁动。前方守门的老孟头便一溜小跑的进了寨中,不多时诸人就看到一个身高九尺,面色如枣的大汉走到了寨门前,怒声道:“都给我闭嘴!” 这条大汉口中暴喝,一道混元之力波动四方,那些修士都是识货之人,便都安静下来。 紫脸大汉高声道:“吾乃连城十一少,金刚紫云海,紫大爷便是我,尔等想来看我那十二妹,便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十二连城排行第十一的金刚紫云海说完,双脚立在地上,身子真如金刚一般,一道光晕流动在身躯之上,露出衣衫外的肌肤都变成了金色! 李道玄远远的看了一眼,心中却是一震,他自然已看出,这大汉运转的正是金刚六体神通,只不过看起来似乎修习的与自己所学不同! 紫金刚把门,那排在最前面的第一个修士便冲了上去,这名修士看来修炼的是法宝。李道玄看到一柄白刀如雪,带着森然寒气斩向了紫金刚! 诸人只听到蓬的一声,那修士法宝白刀斩到了紫金刚的手臂上,却被金刚护体神通反震开来,法宝白刀反弹回来,击中了那修士的胸膛,咔嚓声中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好不容易修炼成的‘冰玉白练‘刀也碎成了七片! 在一阵惊呼声中,那修士也不好意思再抬头,低头吞了一枚丹药,抹着脸儿踉跄走了! 这名修士出身黄河支流外门宗派“无定宗‘,此宗专门修炼法宝器具,在修士界也是小有名气。此人更是达到了黄土九重的修为。 那排在队伍中的大半修士自感修为根本比不过这无定宗的高手,喧闹声中,立刻全部溜掉了! 如此以来,前方便只剩下七八个修士,李道玄等人慢慢走了过去。这剩下的七八名修士看来修为不弱,都是通过了紫金刚这一关。 不多时就轮到了李道玄。 李道玄看了这紫金刚一眼,拱手道:“在下不为求亲而来,只为寻人,敢问寨主可看到一名胡姬少女来到贵寨中!“他说着便描述了一下阿离的模样。 那紫金刚却不耐烦道:“没见过!你既不为求亲而来,便速速离去,老子没时间跟你闲聊!” 李道玄皱眉之下,那背后的阿幼黛云轻声道:“阿离那小丫头一定已进了寨中,咱们进去看看吧!” 李道玄想来她说的有道理,便微微一笑,对紫金刚说道:“得罪了!”他说罢,送出了两枚灵元粒子。 那紫金刚还没明白李道玄口中之意,两枚水火灵元粒子便相克炸开,一股奇大的力量滚动出去,推得那紫金刚蹬蹬连退了七步,还是收势不住,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 李道玄却在此时恰到好处的赶到了他身前,一把扶住了那汉子,笑道:“承让,承让!“ 紫金刚立刻站了起来,望望李道玄,摇头道:”你小子功法不错,但口中虚伪的很呢,既然修为比咱高,直接亮出来就是啦,何必玩这前倨后恭的玩意儿!“ 他说得李道玄脸上一红,却不知如何反驳,那紫金刚便摆手道:“算了,你人品一般,但修为还行,便进去试试吧!“ 李道玄还是第一次被人说人品一般,但也只能讪讪的走过了寨门,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他过了这一关,那阿幼黛云便走了过来。 紫金刚看着这个抱着孩子,戴着面具的古怪女人,还未开口说话,那阿幼黛云便高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带着孩子的女人不能求亲是吧。我便告诉你说,本姑娘不是为自己求亲的,而是为这孩子求亲的!” 阿幼黛云说着举起了一身黑甲的女婴! 紫金刚愕然无言,结巴道:“你,你这女子可是疯了,这孩子怎么可以,胡闹,胡闹!” 阿幼黛云沉下声来:“你刚才可没说孩子不行,女人不行,只要打过你就能进去,难道十二连城诺大的名声,说话不算话么?” 紫金刚被她几句话憋住,看看她怀中可爱娇嫩的女婴,骚着脑袋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但这娃娃太过年幼,我,我可怎么与她比试呢!” 他是想让阿幼黛云知难而退,但阿幼黛云再次举起了女婴,轻声道:“乖宝宝,打他!“ 站在前方的李道玄哭笑不得,正要出手阻拦,就看到自己的女儿挥动了小小的拳头,那粉嫩的小拳就像大人的一根手指,点在了紫金刚的胸前。 霎时风云突变,紫金刚所在的大地之上都现出了一道沟痕,幽暗的冥力疯狂鼓动起来,砰然一声巨响,紫金刚还未来得及运转金刚大法,就被这一拳击入了大地之中! 李道玄张大嘴巴,看着地面上紫金刚留下的一个人形大坑,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291章 攻城过关戏 黄胡子和汉王自后慢慢走来,看着那人形大坑不禁同时拍了拍李道玄的肩膀。李道玄没好气的转头看了一眼黄胡子:“法王双目尽毁,也能看得到吗?“ 黄胡子抿抿嘴:“看得到,这等好玩的事儿若是看不到,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李道玄心中惊骇女儿这一拳之威,虽然说起来这一拳也是因为那紫金刚太过轻敌,根本没有运转灵力,但毕竟女儿还不到一岁之龄,便有这等力量,若是这娃儿长大了,那可有点可怕了。 阿幼黛云一直咯咯笑着,不住的亲着怀中的宝贝儿。此时寨中之人也发觉不对,便有一个蓝袍少年飞身赶来,望着那人形大坑脸色一变,手指弹出了一道鱼线一般的细丝,自大坑中将紫金刚‘钓’了上来! 紫金刚面色发青,双手捧着脸,却一句话也不说,原来他并未被打伤,只是被一个女婴打得如此之惨,羞于见人而已。 那蓝袍少年腰间缠着一条银丝带,望了一眼阿幼黛云,对紫金刚大声道:“十一弟,有什么害羞的,当年你十哥修为未成时,还不是脓包一样被几个女子追杀千里?” 紫金刚羞惭的看了十哥一眼,指了指阿幼黛云怀中的女婴,忽然哽咽道:“哥呀,是那婴儿,婴儿打得我……”他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蓝袍少年微微一笑,走到阿幼黛云身边,轻声道:“烦请这孩子也打我一拳!”阿幼黛云摸了摸宝贝儿,摇头道:“不打了,不打了,你们倒是让不让我们进去啊!“ 那蓝袍少年坚持道:“还是打我一拳吧,这娃娃说不定是个大修行者,装作这般婴儿模样来欺负我十一弟!“他说着便要伸手去捉女婴! 哗然一声,李道玄身子出现在他身前,两根手指点出,风火二灵组合而生,一道惊雷击打出去! 那蓝袍少年面色大变,手指在腰间一抹,数道银丝在身前旋转缠绕起来,一张蛛网在他身前形成,那惊雷鼓动到网上,却被粘结在网上,滚动起来! 蓝袍少年挥动蛛网,蛛网裹成了一团,将那惊雷紧紧裹住。 这少年似乎明白惊雷的厉害,凝聚灵力,将裹住的蛛网甩入了人形地穴之中。地穴之中一声闷响,滚动出来一团黄沙。 那蓝袍少年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儿,手指在腰间再次一抹。李道玄手指收回,淡淡一笑,却不再说话。 蓝袍少年指尖凝聚的银丝鼓动起来,正要再出手,便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十弟住手!” 前方人影闪动,一个长身玉立的青衣美少年落到他们身前,年纪比那蓝袍少年还要清秀一些,口中话语却是老成稳重。对着李道玄拱手道:“十弟多有得罪之处,阁下修为深厚,在下佩服的很呢。” 紫金刚在旁嘀咕道:“九哥说得忒也客气,这小子人品一般,咱十二妹定然是看不上的。” 那青衣美少年认真的想了一下,摇头道:“人品一般,并不是说人品坏,咱们八哥学究天人,定然能调教出来的!我看这位公子容颜俊秀,修为深厚,似乎很合十二妹的胃口!“ 李道玄再也忍耐不住,朗声道:“在下并非为求亲而来,只是找一位朋友。我那位朋友……“ 青衣,蓝衣两个少年齐声道:“怎么,阁下看不上咱们十二妹么!“ 李道玄忽然觉得有话说不清,只得拱手道:“好吧,我便进寨中看一看就是了。“ 李道玄和阿幼黛云跟着那青蓝一对少年慢慢走进了这十二连城山寨。但紫金刚却依旧守卫在门前,对黄胡子和汉王大声道:“你们两个不要动,未过我这关,别想进去。“ 黄胡子脚下一动,一道圣火燃起,周身如陷光明之中,口中吟唱出几句大明尊语。这近乎玄空境的修为造型,瞬间吓傻了那紫金刚。 黄胡子微微一笑,也不客气,走进了大门。紧随其后的汉王自怀中掏出一方小印,递到紫金刚身前,摆起了官腔傲然道:“在下乃朝廷的都畿道观察使,若敢拦某,便发兵平了你这小寨。“ 如此之下,李道玄一行都是轻松进入了十二连城山寨中。 这依百里桃林而建的连城山寨共有十二座屋子,连结成一片,他们前进的方向却是最右边的一间大屋。 此时那屋前已站满了过关的修士,青蓝少年身影一闪,消失不见,留下那紫金刚大步走了过去,大声道:“老孟头,出来给他们说说规矩!“他就说了这么一句,便进入大屋之中。 屋门紧闭起来,那老孟头便大声道:“诸君听我说,诸君听我说!“ 那围在门前的修士们共计二十来人,都是望着老孟头。 老孟头咳嗽一声,挺起了胸膛,指着背后的十二连城屋说道:“诸君可看好了,咱们十二连城其实说的便是这十二座城。十二少就在最后那座城中,诸君需要一座城一座城的过关,最后到达十二少城中的英雄便有机会与十二少见面!“ 李道玄望着那十二座屋子,明白过来,老孟头所说的十二城,就是这十二屋,亏他脸皮厚,这十二间小破屋也能说成十二连城了! 老孟头说完嘿然道:“规矩很是简单,一个人一个人过去!“他刚说完,一个黑脸背剑大汉便推开屋门,大声道:”与那紫脸小子刚才试了一招,老子一拳就打废了他,我先来!“他说着大步走了进去! 只听一声闷响,整个屋子闪出了一道紫光,屋门再次打开,那黑脸背剑汉子倒飞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便没了声息! 李道玄本自觉得二十多人一个个来,谁知道何时能打完,但没想到这黑脸大汉竟然一拳就被紫金刚打了出来,生死不知。那紫金刚并无这等实力啊! 黄胡子凑到他身前低声道:“公子,这十二连城占据了黄道十二星位,乃是一个威力很大的阵法,就算修为浅薄,只要占住了这阵中,实力便可翻倍不止!” 李道玄点点头,但心中却更加不愿与之纠缠,他看着前方一个个修士进去,不过三两招就被打出来,便慢慢靠近了那老孟头! 这个十二连城的管家正在笑眯眯的看着热闹,就被李道玄自后按住了脖子,一捏之下,顺手提到了一旁。 李道玄不愿浪费时间,手指间闪动一点水元灵力,水元灵力渐渐凝结成一根冰刺。李道玄挥动冰刺,手中控制着老孟头的双目,让他被迫睁大了眼珠子。 冰刺缓缓移向老孟头的眼珠,李道玄低声道:“我问你说,若是惹恼了大爷,你这两颗眼珠子可就保不住了!” 老孟头吓得腿一哆嗦,口中道:“英……英雄……请问!“ 李道玄便问道:“可有一个胡姬少女到过你们寨中?”老孟头轻轻点头,因为害怕被那细长可怖的冰刺误伤,他点头时都不敢大声出气! 李道玄再问道:“那胡姬少女长得如何模样,如今又到了何处?“ 老孟头喘了一口气,答道:“那胡姬少女年纪幼稚,但长得很是美丽。她来的早,正遇到咱们十二少。十二,十二少见那少女可爱伶俐,便将她带到第十二城中了。” 李道玄缓缓松手,心道阿离这丫头果然是来了,如今可真是麻烦了。他抬头看着通过走廊连结到一起的十二间大屋,看来只有强行突破了。 黄胡子自后拉住了李道玄:“公子,这十二星阵传自连山星宫,最是神秘莫测,若是公子强行破阵,怕激起星阵的禁制,那可就麻烦了。” 阿幼黛云也说道:“你以为功法厉害就行了?咱们几个都不懂阵法,空有一身本事,恐怕最后还是讨不了好啊!” 李道玄抬头看到那过关的修士只剩下了三人,心头烦恼起来,但想想终是得找到阿离那丫头,便沉声道:“事不宜迟,咱们过关便是了,这剩下的三人修为深厚,一个个过去不知得拖延多久,先拦下他们!“ 黄胡子应声而动,身子飞舞,落到了那剩下的三人身前,圣火燃起,一道圆圈般围住了那三人。带着玄空修为的圣火,如摧枯拉朽一般隔空烧毁了那三名修士的衣衫,露出了三个光溜溜的男子。 黄胡子大声道:“滚吧!“收起圣火,隔空弹了三指!那三名修士捂着屁股,哆嗦着一言不发逃了下去。 汉王李元昌一直默默看着,此时缓缓道:“我有些累了,道玄你们进去玩玩吧!“ 李道玄对阿幼黛云道:“黛云殿下,你陪汉王在此等着。“ 阿幼黛云有心招揽汉王,这本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但她更对这十二连城好奇,心中矛盾之下,便走到汉王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汉王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如此,我也跟着进去看看热闹!“ 李道玄也无心问阿幼黛云怎么说服汉王的,抬脚便走进了屋子。只见紫金刚站在屋子中央,那屋子正上挂着一块木匾,上书三个大字《雁门关》! 李道玄摇头一笑,这十二连城果然有意思,竟然以古之名关命名,真成了一场搞笑的夺城过关的游戏了! 他不愿再浪费时间,手中五元灵力齐齐飞舞而出,在半空唰唰的组合出了七十二道惊雷。顿时整个屋中布满了震骇的惊雷,映照得一片明亮! 在这七十二道惊雷飞舞之中,李道玄厉声道:“紫兄,你若阻拦我,瞬息之间,小弟还有一百零八道惊雷送给你!“ 第292章 嬉骂笑过关 紫金刚头顶雁门关大匾,眼望七十二道滚滚惊雷,身子已被挤到了屋中一角。就算身在十二黄道大阵下,凝聚了超过自身潜力的修为,紫金刚也如一只被困在网中的小鱼般无力。 看着对方紫红的脸膛都有些发黑了,知道这条大汉羞于讨饶。李道玄便缓缓收了惊雷,大步走了过去,沉声再道:“我还有几个朋友便一起过去了,你若要阻拦,我便先将你打残,你觉得如何!” 李道玄一行四人顺畅的通过了十二连城第一关,那所谓的“雁门关!“ 过了这屋子,转过一条曲廊,便看到了一道蓝色大门,黄胡子踏前一步道:“公子,那青蓝两个少年功力低浅,无需多费功夫,便让本尊出手如何?” 黄胡子说着便推开蓝色大门走了进去,李道玄等人但见明光飞舞,伴随着阵阵惊慌的怒斥声。不多时,那屋中的圣火之力穿过了屋后,一路顺着走廊到了远处的第三间屋中。 李道玄等人走进屋中,但见那蓝袍少年脸色苍白,上身****,胸膛上印着一个火红的手印,正自疗伤。 李道玄抬头看了一眼屋中悬挂的木匾,果然也是以关口命名,上写着“玉门关“。 他不禁哑然失笑,带着几人穿过了屋子,再走进前方的青色屋子,那青衣少年正盘腿坐在屋中,也是闭目不语,黄胡子悠闲的站在屋后,朗声道:“公子,本尊兴致来了,再去玩上一玩!“他说完,玄空而起,顺着屋后飞向了第四间大屋! 如此几人再过了这居庸关,便看到前方第四间屋中中一道圣火耀眼亮起,却又消失不见,继而安静无声! 阿幼黛云咦了一声:“这十二连城的关口固然是愈来愈强,但以法王的修为,不会这第四关就被挡住了吧!“ 汉王也关心道:“或者敌人施阴谋诡计,挡住了他!“ 李道玄身子一晃,就看到了前方一道纯以绿蔓围成的屋子。他推开绿蔓纠缠的小门,便看到屋中点着两只香烛,寂静幽然之中,黄胡子和一个绿衣少年面对而坐。 阿幼黛云和汉王都赶了过来,看着那一头白发的绿衣少年似乎更加年轻一些,但容颜神情却自有一种安定自然。 此时他们都听到那绿意少年轻声道:“这位先生,在下连城‘八云斋‘。这一关不打架,只斗嘴。“ 这绿衣白发的少年便是十二连城的八寨主了。他口中说斗嘴,却伸手自怀中掏出了一块汗巾,将嘴紧紧的围住了。 李道玄心中一动,这是在玩机锋么,所为机锋,就是佛家禅宗修行之人之间的对答。其实说白了就是互相责难,然后互相解释。在李道玄眼里,那不过是禅宗的故弄虚玄。 阿幼黛云看不懂这个,嗤笑道:“若要斗嘴,便跟我来,定要说得你天花乱坠,坠你到十八层地狱去!“ 那裹住嘴巴的绿衣少年看了阿幼黛云一眼,伸手指指自己的嘴巴。汉王李元昌摇头一笑:“黛云公主啊,这八云斋先生意思是说,我们都不值得他开口说话啊!“ 李道玄冷声道:“既然不值得开口,为何你刚才又说了一句话呢!“ 绿衣少年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摆了一摆。汉王便笑道:“他是说,刚才所言皆为浮云,如今浮云已散,了无痕迹啦。“ 黄胡子慢慢站起来,走到李道玄身边道:“我大明摩尼教中也曾有辩证之论,但自知比不过禅宗的机敏,公子,这可麻烦了。“ 阿幼黛云哼了一声,对汉王说道:“王爷,黛云看你似乎有些慧根呢,不如你留在这里与他对坐,咱们就先过去了吧。“ 李元昌苦笑道:“我可解他的意,但如此以来就落了下风,现在还没想到如何说才能要他开口呢!” 李道玄笑着打断他们的对话:“你们都退下,我来!” 阿幼黛云等人便惊奇的望着信心十足的李道玄,他们都知道李道玄出身道门,遇上这不说话的和尚,玩起禅宗机锋来,他竟如此有信心。 李道玄走到了八云斋身前,低头盯着他。那绿衣白发的八云斋仰头与他对视,双眸平静如水。似在等着他。 李道玄慢慢俯下身子,手掌握成了拳头,却淡淡说道:“口出千言,当然也无法撼动你这呆子,但一拳该够了吧!”他说着拳头挥出,带着一团柔和的灵力,击中了八云斋的脑袋! 那八云斋精神全部集中在耳朵上,就等着李道玄说出什么奥妙的机锋来,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动手了,被这一拳打的两眼翻白,直直的晕了过去。 李道玄站起身子,摇头道:“真是个呆子,咱们走吧!”他说着当先一步踏出了屋子。 阿幼黛云在后抱着孩子清脆的笑了起来,口中犹自说道:“妙,这可真妙!”黄胡子与汉王对视一眼,也是自叹一笑。心中都想,确实,咱们又不是真来过关求亲的,还是李道玄这招干净利落。 李道玄此时可没有这等闲心,他勉强平定心神,心道过了这四关,前方还有最少十关,一一打过去那可费劲了。 李道玄想到这里,停住了脚步,回身道:“法王,黛云,咱们吧前面那几人全部捉着,干脆一点,逼他们全部出来!” 阿幼黛云眼前一亮,身子嗖的一声退了回去,黄胡子也明白过来,跟着她而去。不多时,连着那第一关的紫金刚,十二连城的紫,青,蓝,绿,四位寨主被捆成一了一团,提在黄胡子双手之上,大步走了过来。 李道玄口中呼啸出声,一拳打了出去,土元灵力与水元灵力组合成了一只奔腾的土龙,自大地之下鼓动而去。 这一拳直打得前方第五关的屋子轰然震动。 他们便带着俘虏,走进了那第五关中,这名为玉门关的屋中,一名矮小的侏儒正手按大地,口中流畅的骂了一串儿脏话:“竖子非人哉,无耻如猪狗,哪来的贼子这等不守规矩,真是猪狗上了山,拉屎各臭人!” 李道玄手中凝出一道水元利刃,亮晃晃的搁在了黄胡子提着的四人脑袋上,大声道:“兀那矮子,你兄弟都在我手上呢!” 那侏儒立刻抬起了头,一时分神之下,大地之中的土龙冲天而起,散乱的泥巴胡了他一身。 阿幼黛云在后轻笑道:“哪来的土地神,莫不是今年少了些供奉,在这里等着猪狗遗尿裹肚么!”阿幼黛云这句反骂刁钻的很,正是抓住了那侏儒刚才的脏话而说,反将了他一军! 那侏儒一身泥巴,本来已气得全身发抖,眼珠子都红了,待听到阿幼黛云这句反骂,眼睛却亮了起来,甚至忘了李道玄的威胁,对着阿幼黛云高声道:“好女娃儿,一张利嘴说得老七我心痒痒,咱们对骂三场,看谁厉害!” 侏儒说着,振奋精神,抹了一把脸,吐出一口泥沙,大声道:“小女子怀抱女婴,遮面不敢见人,可是有通奸之事啊。看你衣衫上彩舟云帆一片晃荡,听我一言‘摇破彩舟一片帆,终因浪荡!” 阿幼黛云衣衫上几片花纹,确实很像云帆小舟,此时被这侏儒调戏,说她浪荡通奸,有了孩子不敢见人。这可气坏了阿幼黛云。 这西苗公主一跺脚,登时就要出手去打,那侏儒看了出来,挺着脖子吼道:“骂不过要打,你这小女子可真够无耻的!” 阿幼黛云这一招便没有出手,气喘吁吁之下,望着李道玄道:“打他,废了这矮子!” 李道玄已被这侏儒弄得无可奈何,那汉王却走上前来,望着侏儒噗嗤一声笑:“小子身高半尺,如同婴儿,可有爹娘在世呢。如今看到别家孩子有娘亲爱护,定然是心生嫉妒啦。你也听某一言‘羞裹黄泥两药薯,却是土生!‘” 摇破彩舟一片帆,终因浪荡;羞裹黄泥两药薯,却是土生。汉王这一对,工整有力,妙绝无双。 诸人再看那裹着泥巴的侏儒两只小腿果然就像裹着黄泥的山药薯一般,都是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那侏儒天生奇丑,自小没了父母,最是心痛这一点,如今被揭了伤疤,登时就怒火难耐。但他刚才主动邀战对骂,如今也不能翻脸,待看到李道玄水元利刃还横在兄弟的脑袋上,便苦苦的吞下这一口气,轻声道:“好吧,这一仗我输了,你们要如何!” 李道玄淡淡道:“我等来此为寻一个胡姬少女,某不愿与诸君为难,你前头领路,带我们去那十二少的屋中就是了。” 汉王走上一步,躬身道:“小兄弟,刚才多有得罪,待找到咱们的朋友,再行赔罪就是了。” 侏儒冷哼一声:“输了便输了!”说着转身走出屋子,口中一串儿怒骂这才蹦了出来,也不知他说的什么,但见十二连城其余屋子传来阵阵声响。 那侏儒一路过了六间屋子,通知了其余兄弟,十二连城的各位寨主们便集合到了最后一间大屋中。 李道玄等人跟着侏儒一路前行,终于来到了那最大的屋中,但见屋中一块巨石耸立,上刻着三个大字:“南天门!” 阿幼黛云一吐舌头:“好嘛,连天宫大门都搬来了,也不知这位十二少到底是何方神仙呢!” 她刚一说完,就听到脚步声响,七八个少年簇拥着一个白衣少女缓缓走来。 第293章 连城十二少 十二连城这最大的屋子中,那南天门的巨石之前,李道玄等人看着少年们簇拥的白衣少女缓缓走来。 黄胡子手中提着的四名寨主都是羞惭的不敢抬头,那紫金刚大声吼道:“十二妹,莫要顾及哥哥们的安危,将他们都杀了。” 那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月绸白衣,眸如星点,长眉飞采,精神动人。此时她身着襦裙,却如男子一般大踏步而来,站在了李道玄等人面前。 女子身后的少年一字排开,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人人身着不同颜色的衣衫,但因为都是年轻幼稚的模样,所以一时竟然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李道玄拱手道:“在下浮游观道玄子,此次来是为寻一位朋友,并无其他意思。”他说着转身对黄胡子使了个眼色。 黄胡子双目皆盲,但李道玄却知道他能看见。果然黄胡子会意之下,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俘虏,还轻轻替那最为恼火的紫金刚整理了一下发皱的衣衫。 白衣少女看了一眼李道玄,忽然轻声说道:“你既然捉住了他们,便不需卖好又放了几位哥哥。还是拿着吧,我自会亲手救出他们!” 李道玄微微一愣,没想到这白衣少女如此无情。那紫金刚却面露惊喜之色,立刻倒退到黄胡子身前,大声道:“拿着某啊,十二妹既然要出手了,你们可就倒霉了!“ 黄胡子也有些发呆,李道玄心中略有些不安,沉声说道:“我等来此只为寻友,诸位又不是蛮横无理之辈,何须如此作态?“ 白衣少女抬起眸子望着李道玄,点头道:“你就是他们的首领了吧,你羞辱我几位哥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李道玄有理说不清,一时哑口无言。 那阿幼黛云站在一旁一直看着,此时却忽然说道:“对了,这位女侠,你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小子。其实他心眼儿可坏着呢,本来就是贪慕寨主的美色而来的。” 那白衣少女侧脸仔细看着阿幼黛云,摇头道:“我长得不如你美,他肯定不是贪恋我的美色而来的。” 阿幼黛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白衣少女皱着眉头道:“你耳朵不好么?我说你长得比我美多了。但这位公子自进来以后,一眼也没有瞧你,他既然连你的美貌都不贪恋,又如何会喜欢我呢!” 李道玄本来见阿幼黛云忽然玩闹起来,正自担心,此时听到这白衣少女一番说辞,心中暗道不好,这可要惹恼阿幼黛云了。 果然那阿幼黛云清脆的笑声传来,将怀中女婴送到了汉王手里,款款走去,嘴中却温柔道:“这位姐姐说的可真有意思,让小妹来亲近亲近!” 她说着慢慢走进,伸手放到了面具上,除了李道玄,其他人都以为阿幼黛云要摘下面具,与这连城十二少相见。但下一刻惊变突起,阿幼黛云已走到了那少女近前,双手在脸上一抹,划入袖中,噗嗤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阿幼黛云的袖中飞出了一团萤火,即使在这大屋明亮的灯光中,那飞舞出的萤火也带着幽然的冷光。每一点萤火都如牛针****。距离近,速度快,功法毒,汉王抱着女婴已是惊呼出声。 李道玄手指一动,却按住不动。他冷眼瞥到那站在白衣少女身后之人都是淡然而视,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有心看一下这少女到底有何等厉害。 阿幼黛云的千萤乱舞,白衣少女一动不动,却见那萤虫飞舞近少女身前,便像断了翅一般,纷纷跌落。围着少女一圈,地上落满了绿色的萤火虫。 阿幼黛云咦了一声,这毒萤却是她这些日子暗中炼化的一招防身招数,其实本来是想对付李道玄的,只是因为被少女说得恼怒才不顾一切放了出来,对方一动不动就破了,实在是想也想不到。 白衣少女低头看了一眼萤火虫,也是露出疑惑之色:“你修炼的是五毒蛊虫,为何又有几分黄泉宗的控魂之法,嗯,这萤虫之上还涂了西苗秘境的瘴毒。” 阿幼黛云心中震骇,却笑得更加温柔:“姐姐你太厉害了,都猜中了,小妹只是一时失手,袖中还有几只好玩的虫儿,不如拿给姐姐一起看看?” 那白衣少女自腰带中抽出了一柄软剑,摇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我要救哥哥们了。”她说着手中软剑便指向了四名寨主身后的黄胡子。 黄胡子此时也是集中了精神,暗暗查探白衣少女的灵力流动。但他一经探查之下便惊奇起来,只因这少女周身并无灵力流动,竟然就如身无修行一般,只是慢慢走了过来。 黄胡子黝黑的眼洞转向了李道玄,李道玄知道他的心意,微微点头,示意黄胡子可以出手。刚才那白衣少女抽出软剑时,他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这少女身上的气息不是灵力,但是非常熟悉。 少女此时已走到了黄胡子身前,手中软剑点出了几朵剑花,软弱无力的点向了黄胡子的胸前。 大明法王立刻出手了,黄胡子以玄空境修为,自然出手极有分寸,他双手斜伸,两手之间流动着三段如柱形的圣火,口中喝道:“姑娘,在下无礼了!”说罢,那三只白色圣火柱子分散开来,分解成百十条细小的柱子,霎时间组成了一座由圣火柱子合围成的笼子。 这圣火之笼罩向了白衣少女,那少女手中的软剑也点中了黄胡子的胸前!李道玄此时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少女身上的气息,心中忽然震动起来,他想起了这少女身上气息的感觉,那竟然是…… 李道玄想清其中关窍,登时出了一身冷汗,高声道:“法王快退!”说着身影已闪动到了两人之前。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黄胡子的圣火铁笼罩住白衣少女后就消失无影,那无力的软剑却破开了他周身的玄空灵力护卫,如切入豆腐般深刺而入! 黄胡子口中发出一声怪叫,那破入体内的软剑上带着一股破碎如牛毛一般的怪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黄胡子倒退而行,双脚却狠狠踢了出去,将面前的四名被俘的寨主齐齐踢向了白衣少女。却感到背后一只手掌护住了他。原来是李道玄赶来了。 李道玄脸色深沉,手掌在黄胡子背后缓缓揉动,那破入他体内的牛毛真气便被轻轻吸了出来。李道玄手掌翻转,将吸收来的怪力吸收入体内,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她不会修行功法,要不法王你可危险了。” 白衣少女背后的寨主们都是冲了上来,将被黄胡子踢飞的兄弟们接住,然后簇拥着少女威风凛凛的望着他们。 牛毛破碎怪力被李道玄化解后,黄胡子体内的灵力再次恢复畅通,伤口渐渐合上了。但他脸色沉郁,情不自禁问道:“公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道玄低声道:“这是破灵力,这女子古怪的很,极有可能身怀禁制云珠!“黄胡子眉毛抖动,惊声道:”不可能,那云珠由五大宗师合力炼制,天下有数的几粒。再说她这怪招与云珠也不同啊。“ 李道玄望着那白衣少女,缓缓点头道:“只是与禁制云珠一样,这女子天生不惧任何灵力功法!“ 阿幼黛云也凑过来听着,李道玄一说完,她面具下的双眸就亮了起来。天生不惧灵力功法,那可是奇货可居。阿幼黛云小脑袋之中已飞快的活跃起来,暗暗下定决心,若果然是如此,这个白衣少女无论如何也得弄到逻些去。 李道玄灵力在黄胡子体内循环了几圈,确定他无事后,低声笑道:“这白衣少女果然有些门道,但可惜她今日遇到了我,可算她倒霉了!” 李道玄身怀云雨经脉,正是云珠禁制的克制之法。这少女那熟悉的气息和禁制云珠一个样子,都是通过模拟天下功法经脉运行之道从而相应克制。遇到他那无规则变化的云雨经脉,却正是遇到了天敌。 李道玄刚才见那白衣少女身无功法,以自己的修为来说,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他便不再着急,对着少女笑道:“寨主神功无敌,但在下还是想要试一下,只是比试之道没个彩头也太无聊了。不如这样吧,如果在下侥幸得胜,就请寨主放了舍友如何?” 白衣少女立刻摇头道:“不行,那胡姬少女我很是喜欢,她也与我亲近的很。如果你赢了我,今日招亲便算是你了。其他的都不行。” 李道玄见她如此说不通,不禁踌躇起来。阿幼黛云在旁低笑道:“你这傻小子,人家都说了,赢了就下嫁与你。李道玄啊,你若是娶了这女子,那阿离还不是你的?“ 李道玄双手伸出,手掌间各现出五粒元灵,沉声道:“那是不一样的。“ 阿幼黛云本带着嘲讽的语气,却见李道玄当了真,不禁一跺脚:“你还真要跟她打啊,若是打败了还好,若是真打赢了,你真要娶她啦!” 第294章 仙魔本源力 阿幼黛云这句话说的极为矛盾,似真的带上了担心之意。但李道玄冷然一笑:“只要打赢了,怎么办却容不得他们了!” 他说着踏前一步,双手灵力飞舞而出,风木水火土五元灵力在白衣少女身前两两环绕起来。那少女举着手中软剑,一步步走了上来。 那五元灵力便混乱组合着,土水为泽,风火为雷,风雷水火齐齐现出。声势十分惊人。但这惊人的声势还是依靠灵力生成。那少女便如穿透了一层雾气,消散了惊雷山泽,手中软剑再次笨拙的点向了李道玄前胸。 阿幼黛云在旁看得心中一缩,难道李道玄也如黄胡子一般,就要被穿胸而过了?她心跳的厉害,恍惚下竟然就要扑上去,背后一道灵力裹住了她的身子。黄胡子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要紧!” 李道玄这五元灵力粒子只是为了试探,在少女穿身而过的时候,他更加确定了,对方果然就像一枚人形云珠,天生具备克制灵力的天赋。 他确定了这一层,便放心大胆的一伸迎向了软剑,云雨经脉发动起来,左手狠狠劈向了少女。果然少女的软剑这次没有破开李道玄的护身灵力,却被他劈出一道灵力击中,身侧地上现出了一道巨大的沟痕! 一直悠然的站在少女背后的连城寨主们都是高声尖叫起来,这一群少年齐齐尖叫,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怪声。 李道玄手掌再次伸起来,对着白衣少女道:“姑娘,在下不才,在你的神功之下还能运转灵力,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放了阿离吧。” 白衣少女侧身看了一眼地上的沟痕,眼中却露出了一丝喜悦之情,点头道:“公子果然厉害,竟然能突破我的禁制之法。” 她的喜悦之意发自真诚,但还是摇了摇头:“如此还是不行的,公子还需要接我一招,才能定下输赢。” 李道玄收手站立,皱眉道:“你这女子为何如此纠缠,罢了,你还有什么招数,便都使出来吧。” 白衣少女望着李道玄,很认真的说道:“这不是纠缠,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那么厉害,如果你真的破了我这招,便能救我了,也能救这连城十二寨啦。“ 李道玄一愣:“姑娘身怀这等禁制云珠之术,还能遇到什么麻烦,又有谁能伤害你呢。“ 白衣少女只是摇头,只说道:“先打赢了再说。” 李道玄无奈道:“如此就请姑娘出手吧!” 那白衣少女还未说话,阿幼黛云却自汉王手中接过了女婴,大声道:“等一等!” 诸人都是回头看着她,阿幼黛云轻笑一声,大声道:”你们比试前,我可要多说一句。“她说着瞥了一眼李道玄,继续道:”这位公子就算赢了也不会娶你的,但我可以啊。咱们不如这样,道玄公子若真的赢了你,姐姐就嫁给我吧……“ 她还未说完,那连城寨主们便都聒噪起来,就连黄胡子和汉王都是摇了摇头。 阿幼黛云谁都不理睬,手掌抚着怀中女婴,对李道玄浅笑道:“李公子,该你说句话啦!“ 李道玄心道不好,他已看到了阿幼黛云在女儿头上抚摸之时,隐隐现出一团古怪的东西。真是大意了,竟然放心的将宝贝女儿交到了这魔女手中。 李道玄权衡之下,心道阿幼黛云虽然异想天开,但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便朗声道:“如此甚合吾意,姑娘如何决定?” 白衣少女回身止住了那高声叫骂的侏儒,回身无所谓的说道:“那也没有什么,只要公子答应我,若是赢了我,便需帮我做一件事,只需一件事就可以。” 李道玄点头道:“某便答应了,请出招吧!”连城寨主们似乎都以这少女为尊,都安静下来。那黄胡子和汉王都是皱眉想着:“如此可真是怪哉了。天下竟然有这等古怪之事,却被这几个人做出来了。“ 阿幼黛云一石二鸟,既守护了李道玄,又有机会得到这天赋神功的少女。心满意足的站在了一旁观战! 那白衣少女轻轻拍掌,便听到一阵欢快的脚步声,胡姬少女阿离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两步三跳的奔到了少女身前,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七号姐姐,你要阿离做什么!“ 李道玄见阿离出来心中又是一惊,待见到阿离如此亲切的与白衣少女相拥,再是一奇。口中却说道:“原来姑娘名讳是七,七号……“ 这名字足够古怪,白衣少女却抚着阿离的脑袋,轻声说了一段怪话:“如今要麻烦你了,为了找到能对付那怪物的高手,姐姐需要你的帮助!” 白衣少女的话听得李道玄等人都是愣住了,这女子是要对付什么怪物?阿离又如何能帮助她? 诸人却看到阿离盘腿坐下来,身上浮动出来两道红色光芒。 那红色光芒在阿离背后形成了一个十字形状。阿离身上宽大的袍子忽然燃烧起来,****的小身躯现身在诸人眼前。 李道玄身子颤抖,不能控制的大叫道:“你这妖女,对阿离做了什么!“但在血红十字光芒之上浮起来的阿离双手握拳合在小脸下,虔诚的屈起了双膝。 汉王和阿幼黛云已被突然的变化惊呆了,只有黄胡子黝黑的双目之中流出了一滴血泪,口中喃喃道:“高力士没有骗我,原来世间真有这等存在!“ 李道玄已冲了上去,五元灵力疯狂鼓动,水火元素激爆之中,其余灵力没命的组合起来,便见无数惊雷如匹练般形成。如百道利刃刺向了白衣少女。 但跪伏的阿离忽然高声大喊起来,口中喷出了一道红艳之光。光芒之中,一道古怪精致的剑柄自阿离嘴中吐了出来。 白衣少女在李道玄惊天动地的功法中昂然抓住了阿离吐出的剑柄,顿时一道明光耀满了整间大屋子。激荡的灵力与那明光激荡开来,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黄胡子和阿幼黛云护着汉王,身形飞舞向后,脱离了这狂乱的冲击。大地之上十二连城已化作了一团废墟。 明月之下,李道玄和白衣少女相对站立。被阿离称为‘七号‘的白衣少女手中举着一柄裹满红光的长剑,斜斜指着李道玄。 李道玄衣衫飞舞,却不见了阿离的踪迹。他双目盯着那柄红色长剑,苦涩道:“阿离,她,她便是这把剑么?” 白衣少女挥舞长剑,带动了一股纯净的力量:“你要小心了,这剑上的力量乃是最为纯净的五元灵力,天下修士所修行的灵力,本源之力便是这最为纯净的五元灵力。” 李道玄身子不动,他感受着那剑上的五元灵力,忽然放松了身子,将一直隐藏在丹海的冥力调动出来。灰色的冥力在他手中渐渐形成了一柄短剑! 白衣少女眼中露出了惊喜震惊的神情,忽然大笑了起来:“好啊,原来你是那边来的,既然身具暗力,那可真是太好了。” 眼看两人就要开战,汉王犹自不懂,阿幼黛云毕竟出身魔道,惊呼一声:“她口中所说的暗力是什么东西,那难道是魔道灵力的本源?” 黄胡子此时已心神安定,那得自高力士曾经展示的片段在他眼前飞舞。黄胡子忽然融会贯通,隐隐明白了什么,对阿幼黛云说道:“他们两人的灵力功法,正是仙流魔道各自的本源传承。“ 阿幼黛云急忙问道:“那阿离竟然变成了一柄剑,这大雪山剑姬果然真的是一柄剑灵么?“ 黄胡子沉声道:“大雪山剑姬自然便是剑灵了,阿离她,她本来就是一柄武器!“ 就在这时,白衣少女动了,带着仙流本源之力的长剑渐渐变了颜色。那剑上的光芒渐渐变成了无色无形。 在她身前的李道玄却体会到了阿离所化长剑上的无形无色之力。那是五元灵力组合而成的力量。他心中忽然明白过来,五种元灵之力若是真的能融汇到一处,便成了仙流修士灵力的本源状态。 他既然体会到了这一点,便尝试着运转云雨经脉,慢慢分解起了手中冥力所凝化的短剑。灰色的冥力被分解开来,化作了五种幽暗的灵力。 站在李道玄背后的黄胡子喘了一口气,忽然沉声道:“这是,这是暗之五元,五元灵力的另一面,原来竟是这种模样。“ 阿幼黛云惊奇道:“法王你是说,李道玄手中的五色力量,竟然也是五元灵力?” 黄胡子点头道:“不错,只是与仙流五元灵力相比,这五暗灵,却是另外一种存在!” 李道玄手中冥力短剑已化成了五柄,分别代表了风木水火土五种元灵之力。但这由冥力转化而来的五种灵力,颜色更为幽深。力量更是古怪!” 那白衣少女七号长剑轻轻斩了过去,李道玄挥动五柄短剑笨拙的挡了过去。两种本源力量相交之下,却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水火交融,化作了一团无形的空气。 阿幼黛云看不懂,那黄胡子便解释道:“这是明五元灵力与暗五元灵力对抗之时,互相抵消的原因,他们两人若要分出高低,只能看谁掌握的灵力更为浑厚了!” 关于第292章的一些说明 一、 1.关于西王圣地的无数秘密中的一个,有心的朋友应该已经在前面的章节中,关于西王圣地谜题的写法上,想到了一些东西。那段谜题其实是一个经纬度方位,所标示的是什么地方我就不说了。 2.阿离这个角色与大雪山剑姬的设定。在前文中有出现阿离其实是一柄武器的暗示。人身武器这个设定,本来就出自eva的皮毛,所以大家可以自由想象! 3.整部大唐仙魔传,其实在一开始的月上黑狗,就在定下基调了。冥界,叶倾城,已有所暗示。这部小说其实并不是传统的仙侠,跟仙侠的设定其实差距挺大的。 二、说明完之后,再说一下预告 1.关于本章出现的信息,后文会有详细解释,绝不是三葬临时起意或者是乱入,而是提前想好的,后文会将所有事情以尽可能的逻辑性解释清楚。 2.冥界代表的力量与西王圣地代表的力量都是出自一个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的,就不说了。洛阳卷的盂兰盆会内容里,会将这两种力量的对抗,李道玄的命运,这条大主线正式写出来,不错,主线现在才刚刚开始-_-! (这文最大的主线不是修行成长,也不是报仇争霸,而是关于种族与生命的循环轮回,以及书中强烈表达的,灭修士,除仙魔……) 三、最后要说的是 大家对于现在的主线发展有不同意见,可以通过评论,私信,qq群等方式给我说一下. 第295章 遥指白马寺 李道玄自体内冥力分化而出的暗五元灵力却渐渐落了下风。白衣少女手中的长剑带着无形之力,每一次挥舞之时,都带着一种威严之力。而李道玄的冥力却因为分散成了五股,便有些 应付不过来的意思。 但两人的对战却是平淡的很,不过是你来我往,就像两个孩童在嘻戏一般。来自仙魔本源灵力的首次交锋,竟然是如此平淡的方式。 阿幼黛云咂舌道:“法王啊,你说的倒是很厉害,什么本源之力,又是什么暗五元灵力。为何我却觉得就似儿戏一般呢。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黄胡子望着场中一来一往的对战,摇头道:“殿下错了,本源之力的意义不在于厉害不厉害。而在于你能不能得到。” 阿幼黛云冷笑道:“那我就不懂了,如果不厉害,获得这种力量又有什么意思。” 黄胡子便不在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那汉王李元昌缓缓说道:“我懂了,譬如我幼年时学画,曾得高祖赏了一段青黛之石,那黛石化成燃料看起来也是平平常常,但那颜料最为可贵处,便是可以与其他颜料配出世间难得的美妙之色。” 黄胡子点头道:“不错,本源之力可贵之处便是可以与其他灵力幻化出世间最强的力量。” 这句话他重重的说出来,那站在前方的李道玄忽然明白过来,黄胡子这是在说给自己的听的。 他领悟过来,体内木元灵力自然流动,与手中吞吐的暗木元灵力交融起来。 李道玄体内的木元灵力,是来自仙流正统的道家功法。手中的暗之木灵,却是来自体内的冥力转化。两种代表明暗的木元灵力合二为一,顷刻间就爆出了强大的力量。 只见一道青色木元灵力带着丝丝生气,自李道玄手中吐了出去,青色木元所过之处,那平滑的地上现出了丝丝绿意。破碎的大屋地面上,一片片青草慢慢的长了出来。 白衣少女却在此时收住了手中剑,望着李道玄说道:“等一下!”但李道玄却已收不住手中的木元灵力。 他只觉丹海之中的木元灵力似乎被自己手中的冥力吸引,就像缺了水的鱼一般,疯狂的涌动出来。李道玄想要收手,但已经无法控制手中冥力。他就像被牵引的木偶,不停的释放着木元灵力。 黄胡子已看出了不对劲,急声道:“公子散去灵力,如此可要出大事了。” 阿幼黛云被他的语气所感染,也是紧张起来。 此时废墟一般的大地俱被木元灵力占领,那带着无限生机的木灵所过之处,青草飞长,绿意盎然。甚至连远处的桃林似乎都被感染了,桃花娇艳盛开。 场中的诸人都被那疯狂生长的绿草覆盖,情不自禁向后退去。挥舞着长剑的白衣女子影影绰绰间到了李道玄身边,手中长剑斩了下去,砍断了李道玄手掌上的青色灵元。 李道玄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试丹海,已是空空如也,而且隐隐有一种极度疲劳的感觉。 那白衣少女却站在青草之中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慢慢蹲在地上,放下了手中长剑,一道明光亮起,****的阿离恢复了人形,茫然的站了起来。 黄胡子等人拨开青草,来到了李道玄身边。汉王关切的望着他:“可有受伤?”李道玄缓缓摇头,沉声道:“咱们救出阿离,便离开这鬼地方。” 阿幼黛云偷偷松了一口气,将注视在李道玄身上的视线转向了远处的阿离,摇头道:“我看这小丫头是不会跟咱们走了,你看和那妖女多亲啊。” 李道玄也看着拥在白衣少女怀中的阿离,皱眉道:“阿离乃是大雪山剑姬,但往日从未感受过她这等变化。此女竟然能令她幻化剑灵,莫非也是大雪山上来的?” 黄胡子摇头道:“不是的,如果我没猜错,阿离或者是在大雪山修行的,但她一定不是自小就在大雪山中。现在看起来,她更似乎是与这白衣女子来自同一地方。” 黄胡子说到这里收住了口,终是没有说出西王圣地这个名字。 远远的白衣少女脱下外衫,盖在了阿离的身上,遥遥对着李道玄招手。 李道玄沉吟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白衣少女扶着阿幼黛云喘了一口气,却露出满意的神情:“公子既然可以打败我,自然可以打败那个怪物,咱们的约定不变,阿离会跟你走的。我要你做的事情却是……” 阿幼黛云自后走了过来:“喂,是我与你的约定,你可要遵守啊,如今你可是我的女人了。”白衣少女很是镇定的点点头:“好啊,等他帮我做完那件事,你便可以留在十二连城,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嫁给你的。” 阿幼黛云张嘴道:“不行,你得跟我去西苗。” 汉王在黄胡子身后低声道:“万不可让这西苗公主得了这个高手,对咱们大唐可是大大的后患!” 黄胡子嘿然一声:“我可不是大唐人。” 李道玄转头对阿幼黛云低声道:“黛云公主不要胡闹,你真的愿意留在此处陪她么。“阿幼黛云这才想起刚才的约定,可没说这条,不由得大为恼火。 但白衣少女扶着阿离漫步走了过来,她双脚之上带着丝丝绿迹,那是李道玄的明暗双木元灵力留下的痕迹。 白衣少女也不关心其他人,只问李道玄道:“公子可是答应下来了?” 李道玄沉声道:“姑娘要我做何事?” 白衣少女立刻道:“我要你帮我对付一个怪物,它与我都来自海上,我们出身同源,我不是它的对手。” 李道玄疑惑起来:“我虽然击败姑娘,但也不一定能击败你口中的怪物啊,为何对某如此有信心?” 白衣少女伸手摸了一下阿离的脑袋:“本来是没有信心的,但阿离说过你的事情,而且你也打败了我。” 她口中说着,语气却极为平静:“况且公子你还是来自那个地方,你体内的力量说不定正是那怪物的克星。” 李道玄想了一下,便点头道:“如此我便答应你了,但还想问清楚,姑娘口中的怪物,到底是什么?” 白衣少女摇头道:“这个我是不能告诉你的,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可以问那怪物。” 阿幼黛云在后便冷声道:“说来说去,是让我们去帮你杀人的,什么都不说,我们可不会如此傻。李道玄,她不说清楚,咱们就不去。” 白衣少女皱眉看了阿幼黛云一眼:“你为何这样说,又不是让你们一起去,只不过让他一个人去。你们去了也是白搭。” 阿幼黛云还要反驳,黄胡子拉住了她。 李道玄想了一下,再无迟疑,便说道:“好吧,便请姑娘告诉我那怪物在什么地方吧。” 白衣少女目视东方,缓缓说道:“洛阳白马寺!” 阿幼黛云嘿的一声差点笑出来。黄胡子低头想着心事,只有汉王眼中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光彩。 李道玄却有一种无力感,原以为这十二连城寨是受了什么魔物的侵袭,没想到最后那怪物却在洛阳城中。 但他只想了一下便觉得不对劲起来:“姑娘,那怪物既然在白马寺中,那还有什么可怕的。某听说天荒寺高僧常年在白马寺中做持。天下难道还有什么怪物不怕天荒寺的么。” 白衣女子奇怪的看着他:“那怪物本来就是天荒寺和地老庙求来的圣物,和尚尼姑们拜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付它呢!” 李道玄脑海一片混乱,心道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怪物,原来却是什么圣物,这可真是…… 他正思虑间,那阿幼黛云轻轻靠到了白衣女子身边,郑重道:“那么说来,你也要是去洛阳的,咱们的约定不如就现在就办了吧!” 一直隐藏在绿草中不说话的连城寨主们齐声道:“那不行!” 李道玄懒得理会对着阿离招招手:“阿离,你先过来。” 往日老是缠着李道玄的阿离此时却露出不情愿的神色,直到那白衣少女点了点头,她才慢慢走过来。 李道玄立刻探出一道灵力,在阿离身上走了一遍,发觉阿离并未受伤,而且也没有受到什么禁制。如此说来,她是自愿与这白衣女子一起的。 无缘无故在这十二连城摊上了这么一档子事,还是为了这个胡姬少女。李道玄无奈叹了一口气,转身道:“咱们走吧!” 但阿幼黛云并没有应声,只有黄胡子和汉王跟了过来,李道玄回头一看,只见那西苗公主已和十二连城的寨主们吵成了一团。 场面混乱之极,但阿幼黛云一句话不说,冷冷的看着这些叫嚣的少年们,对着汉王轻声道:“王爷做个大媒,请帮黛云写一封契书,我怕咱们七姑娘以后不认账呢!” 汉王眼中露出一丝犹豫,但还是爽快的说道:“那某就沾沾公主的喜气,却之不恭了。” 于是汉王做书,黄胡子磨墨,阿幼黛云看着那白衣女子立下了契书。这才心满意足的收了起来。 于是整顿一番,在这破碎的连城山寨边,白衣少女与其余寨主们依依惜别。诸人沿着桃林行了出来,再上那香木马车后,前方不远处便是函谷关。出了这函谷关,就是那古之绝道,历来长安过洛阳的必经之地,崤函古道! 第296章 崤函古道车 桃林塞东一百里的这座函谷关,又被称为秦函谷关,隔着崤函古道与汉函谷关遥遥相对。这两座古关昔日为雄关要塞,因关在崤之谷中,深险如函,故称函谷关。 香木马车中此时坐满了人,黄胡子和汉王坐在一侧,阿幼黛云和白衣少女坐在李道玄身边。车子过了秦函谷关后,汉王便笑道:“此关为战国秦置,昔日战马嘶鸣,千尸铺地,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 阿幼黛云转头看着车外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关口,不禁笑道:“原来你们中原这座关口,竟是如此简陋,还不如咱们西苗的土山高呢!” 汉王笑道:“公主不知,这关不高但险,就因为古道狭窄,仅容一车前行。” 阿幼黛云再望着崤函古道远处,不禁问道:“汉王啊,为何有两座函谷关呢?” 汉王没有说话,出神的望着车外。黄胡子便解释道:“大汉元鼎三年,将函谷关移至到了新东源安县境内,这一移三百里,夹住了崤函古道,便有了东西函谷关之分。” 阿幼黛云点着头,但眼神却一直看着一言不发的李道玄,忽然轻声道:“李道玄啊,你在想什么?” 这句话悠然出口,阿幼黛云心中便后悔起来,她这是情不自禁。好在车中之人各有心情,似没有注意她的失态。 李道玄转头一笑,幽幽道:“我在想,等下可能有人出来拦着咱们,该怎么对付才好。” 阿幼黛云嗤鼻一笑:“不就是要来杀汉王的杀手吗,如今咱们车里有一个天生的高手,还怕修士么?” 那一直没说话的白衣少女抬起了头:“我不会帮你们杀人的,不,我不会杀人的。”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但靠在她怀里的阿离大声说道:“七姐姐不能杀人,如果她杀了人,就要受到惩罚的。” 车中诸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一对女子的胡言乱语,只有黄胡子若有所思。 车子再行几步,缓缓停了下来。黄胡子抬头道:“进了这古道,本尊便驾车前行,虽然说起来咱们不怕那些杀手,但毕竟得防备着点儿。” 李道玄点点头:“辛苦法王了,让阿离在外面与你一起吧。” 白衣少女忽然伸手指着外面,说道:“此地便是老子昔日经过的地方。” 她这么一说,李道玄猛然惊醒,想起这件道家经典故事。昔日传说:老子西游,倒骑青牛过关,关令尹喜望见有紫气浮关,而老子果乘青牛而过也。 汉王此时也兴致勃勃的插口道:“老子西游过这函谷关时,令尹知道他是位仙人,便求他留下点东西。这才有了《道德经》两卷。谁能想到这短短五千言的道德经,竟然包含了那么多神妙之处。” 李道玄也是悠然神往,车中只有那白衣少女和阿幼黛云不屑一顾。 阿幼黛云还未出言,那白衣少女却先说道:“老子先生做道德经,为的是传道,但后人只对这个故事有兴趣。世人知老子青牛故事者多了,但谁又能真正领会那道德经之言呢。” 汉王被她说得心有所感,摇头道:“老神仙过了函谷关,便成仙而去,只留下传道之言。世人愚笨,确实得草忘果,辜负了仙贤啊。” 黄胡子此时已掀开了车帘,正要出去驾车,却听到白衣少女轻声道:“谁说老子先生过关就成仙了,他老人家就留在了不远处。” 这句话说得黄胡子都停住了脚步,诸人诧异的望着白衣少女。只听她继续说道:“老子先生就住在桃林塞之内,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又为何留在十二连城多年呢。” 李道玄惊诧道:“七姑娘,你这话从何说起,难道那老神仙现在还活着?” 白衣少女瞥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可以叫我七七,我便告诉你们吧。老子先生不过是个普通人,早已死了很久。但他在桃林塞中留下很多东西。我自海上来到这十二连城,便是为了这个。也正因如此,才得罪了那个怪物。” 李道玄还要再细问一下,就听到远处一阵爆响,整个山道都震动起来。他立时大声道:“你们都不要出去,我去探一下!”说罢飞身而出,御风而起。 身在半空,李道玄前方便是崤函古道。 这崤函古道南北皆有一道天然屏障,所以才如咽喉一般连接了长安与洛阳之间。古道北方便是滔滔东去的黄河。古道之南,是连绵秦岭,更是不可逾越。 黄胡子飞身在李道玄身侧,空洞的双目看着那车不能并辕而行,马不能并列而进的羊肠古道,不禁叹道:“两侧险山尽是石壁,山角崎岖如长剑倒扣,如此望之,真是让人目眩神迷。不愧是两京锁钥,险关要塞。” 李道玄没有细听他的话,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前方震动的原因,只见细长的古道之上,一辆闪着黑色光泽的大车正缓缓驶来。 那是自东而来的黑色车子,正好卡住了整个崤函古道,车子两侧再无一丝空隙。李道玄闭上双目,从车中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 那是一种危险的气息,极为危险的气息。李道玄猛然睁开眼睛,高声道:“阮星逐!”他说完一把拉住了黄胡子,飞身落在车前,挥手道:“咱们往回赶,快!快!” 车中的阿幼黛云抱着女婴,探头怪异道:“李道玄,你惊慌什么,是何人把你吓成了这样子。” 李道玄刚才在空中感受到的危险气息,却是那日阮星逐在长安掖庭局前自爆的气息。想到那无限压缩的粒子肆虐开时那震动天地的力量,他心中更是焦急起来。 黄胡子坐上马车,飞起鞭子狠狠抽了马屁股一下。那车子便没命的往前狂奔。李道玄坐在车内还未说话,白衣少女七七一下窜到了车门前,几乎趴在了李道玄身上,望着身后的黑色马车,闭目感受一下,也是惊声道:“竟然用上了这等禁止之术,这可如何是好。“ 李道玄怀中压着这个小女子,不禁有些尴尬起来,阿幼黛云不动声色的拉起了七七,低声问道:“七七啊,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如此可怕呢!” 白衣少女七七伸手拉住了阿离,沉声道:“那是一种极厉害的凶器,是我们圣地的禁止之术,只因为威力太过巨大。” 阿幼黛云又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七七啊,如何厉害的凶器,威力又能如何?” 七七叹了一口气:“按照你们修士的说法,那是天劫之威,虽然和天劫之雷的样子不一样,但力量是一样的。若真说起那威力来,那凶器最强大时,可毁天地!” 李道玄抓着车壁,想到那日因为这古怪的凶器,自己被封印到了芥子空间中,便转头问道:“七七姑娘,那凶器是不是和芥子有些关系?” 七七睁大了眼睛,脸色阴沉下来,望着李道玄缓缓问道:“你,你知道多少关于芥子空间之事?” 李道玄感受到这白衣少女七七身上的敌意,以及那一种,似乎自己一个说不好,就要拔刀相向的紧张感。他沉吟道:“我所知不多,只知道在芥子之中,光阴似乎特别快。就如世人所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想来,那芥子便是仙境一般的地方了。” 白衣少女七七神情放松下来,低头道:“公子这样想,也是不错的。” 此时驾车的黄胡子在前大声道:“公子,这就要到函谷关了,咱们可继续前行呢!” 李道玄一拍脑袋,急声道:“不可,函谷关中人太多了,若是咱们带着这凶器过去,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阿幼黛云一直沉浸在白衣少女刚才对这所谓凶器的描述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李道玄,既然如此,咱们得调转马车,回去和那凶器搏上一搏!那样就是死了,也算救了这函谷关的人,多大的福德啊。” 虽在紧急时候,李道玄还是怀疑的看了一眼阿幼黛云。他自然不会相信这个魔女会突然有这等好心。 吱呀一声,整个马车几乎侧翻过来,在黄胡子的呵斥声中。驾车的马儿几乎是凌空转身。落在大地之上,咔嚓一声,一匹健马竟生生扭断了马腿,整个车子拖着前行。噼啪声中,那马儿跪在了地上。 剩下的马儿脱离了缰绳,不由自主的冲向了愈来愈近的黑色凶器之车。而李道玄他们的香木马车在地上擦着地面前行。 李道玄伸手抱住了女儿,飞身出来,跳到了车顶。五元灵力凝结在身。 诸人跳出了马车,学着李道玄的样子,落在车顶。 前方奔驰的骏马已堪堪接近了那黑色的凶器,在诸人心跳声中,马儿撞到了黑色凶器之车上。砰然一阵震动,那黑色车子被撞散了开来。骏马哀鸣一声整个身子都穿过了破碎的车子。 黑色大车破碎之处,四轮之上露出了一个圆形的水晶球,水晶球透明可视。球内正闪着一点光亮,耀眼如明日! 第297章 古道黛云心 那撞碎黑车的骏马此时马头就顶在了那水晶球前,诸人被那明光耀得眼前发昏。只有李道玄看的清楚,那马头刚刚靠到水晶球上,整个鬃毛都竖立起来,继而黄色鬃毛变得如雪一般白。 白色的鬃毛就如扑上马身的冰雪一般,自马头蔓延开去,不多时整匹马儿都变得雪白一片。 李道玄双目浮动灵力,深深望着那水晶球。在灵力感应下,他隐隐看到了无数细密的丝线自水晶之球上散射出来。 不知何时白衣少女七七已凑到了他身前,轻声道:“那便是圣地的禁止之术了,没想到竟然有人用在了这里,我一定要查个清楚!” 李道玄摇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姑娘既然知道这凶器的来历,可有对付这凶器的法子?” 七七伸手指着水晶球说道:“那水晶之球内充满了能量,这种怪异之力会放出无数剧毒之线,你看那匹马儿,便是被剧毒感染,所以发生异变。公子想要破解这凶器,第一就要突破这些剧毒之线。“ 李道玄看着那异变后变得雪白的骏马,急忙问道:“击败那剧毒之线后又该如何?” 七七摇头道:“不是击败,而是躲避,那剧毒之线本就是无形无影的,如何击败呢。躲避过毒线之后,你便要将球内凝聚的力量释放出一半,然后以冰冷之。这有这样,这凶器才能恢复平静。” 白衣少女七七刚刚说完,李道玄就飞身而起,冲向了前方的异变之马和水晶球。 他这次是贴着地面御空低飞,一边快速前行,一边凝聚灵力在双眸之中。对于这无形无影的怪异毒线,他自知无法用道法抵挡,心中已想到了一个法子。 眼看距离那水晶球越来越近,李道玄感受到越来越热的压迫感,以及那越来越长的剧毒之线。 那是呈辐射状的长线,就如朝阳初生时,那覆盖大地的光线一般扑了过来。 站在马车上的白衣少女七七低声呼道:“不好,他竟然要硬冲,这可是圣地之人都害怕的力量啊!” 阿幼黛云心中也砰砰跳了起来,心中忽然后悔起来:“早知他也没办法,就逃进关内就好了。我只为了这威力巨大的凶器,便要害死这个男人么。 但她后悔也是来不及,因为前方的李道玄已冲进了水晶球剧毒光线之内。阿幼黛云咬牙不让自己的惊呼出口,身旁的白衣少女七七却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原来还有这等招数,我却没有想到!” 阿幼黛云抬头看去,只见李道玄胸前竟然发出了光。她再仔细看了看,才明白过来,那不是胸前发光,而是李道玄在胸前凝聚了一面镜子。 李道玄凝聚在胸前,护卫住全身的是一面水元镜。这本来是凝聚水元镜像的道术,被他用出了一半,那无数飞舞的水元粒子便一粒一粒的组合起来,组成了一面水元灵粒之镜。 水元镜子反射了无数飞来的剧毒光线,但李道玄却停住了脚步,他全身颤抖,虽然通过水元镜的反射,暂时躲避过了这些剧毒光线。但水晶球附近那高压的力量,灼热的气息却在侵袭他的护体灵力。 李道玄记起七七说要释放出着水晶球一半力量,然后以冰冷却球儿。 水元化冰那是简单的很,但如何释放这些力量却是难住了李道玄。 正在他矛盾犹豫的时候,那异变后的白色马儿却自侧面冲了过来,这马儿两眼红如宝石,头顶却凝结出了一只螺旋之角! 此时那马头顶部的螺旋之角就如一柄长枪般直刺过来。李道玄心中一动,伸手捉住了独角,身上灵力涌动出来,一下便将那异变之马压倒在了地上。 李道玄右手压住马儿,左手边凝着水元镜,按在了水晶球上。那球体之内便释放出近乎无限的力量来。 李道玄想到的法子很简单,便是以自身吸收水晶球的力量,而通过右手释放在异变马儿的身上。如此才能消耗这水晶球的无尽之力。 他心中想着施展之法,左手灵力反向探出,云雨破灵术发动起来,不停的分解吸收着那水晶球上传来的古怪之力。 这自水晶球上传来的力量,不是那熟悉的修士灵力,也不是冥力,而是一种包含着破坏与异变的古怪力量。 这古怪力量就像海潮般涌动入李道玄体内,混入了他的丹海。他那狭小的丹海瞬间就暴涨起来,全身经脉血肉之内都充满了这古怪力量。 李道玄按照自己所想之法,右手便要施展功法,将这股力量释放出去。但他立时感觉到了不对,只觉得那力量竟然在全身皮毛血肉筋骨之中凝固起来。而自身经脉也停止了运转变化,就连那条神妙的云雨脉都停止不动了。 李道玄这下可被吓得魂飞魄散,这是一种要被撑死的感觉,就像全身都被注入了水流一般。 李道玄惊骇之下,手中凝固的水元镜纷纷破碎,那无数剧毒光线扑了过来,他只觉天旋地转,体内的胀痛与体外的眩晕,顿时让他身子一软,全身就趴在了水晶球上。 一直站在香木马车上的诸人都是惊呼起来,白衣少女七七叹息道:“这可完了,可惜我好不容易找到他,就这样要被异化了!” 阿幼黛云手中的女婴已交到了汉王手里,她什么话也没说,脚下动了一动,就扑向了前方的李道玄。 汉王高叫一声,黄胡子出手了,他身形闪动一下,挡在了阿幼黛云身前,反手一道圣光弹在了阿幼黛云身上,将她送回了车顶上。 阿幼黛云没有说话,身形再动,这次她是贴到了地面之上。就如游龙一般,自地上游向了前方。 黄胡子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脑海中却在此时闪过一丝惊异:“难道,难道这位西苗公主,竟然对李公子……” 阿幼黛云还未游到李道玄身边,前方又发生了变化。 李道玄自昏迷中醒来,首先感受到的并不是暴涨的身体,也不是真要被力量撑死的感觉。他首先感受到的,却是皮毛血肉筋骨的改变。 就在这一刻,李道玄忽然想到了自己肉身重塑的那一刻,这种感觉是如此熟悉。就像自己修习金刚六体神通时那种凝聚,重生的感觉。 只不过这一次,肉身不再是被重塑,而是被异变。李道玄不知道这种异变是如何发生的,只感觉无尽的力量冲击进了皮毛血肉筋骨之中。 那就像皮毛被割离了身体,血肉被分解离了骨头,他整个肉身被分解成了各种组织,被这怪力一道道的分开了。 水晶球上的力量改变了李道玄的皮毛,也改变了他的血肉。但这个异变过程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李道玄清醒过来时,那水晶球已黯淡了不少,他也顾不得查探肉体的改变,右手水元灵力凝聚起来,灵力快速凝结,冰旋刃旋转开来,覆盖在水晶球上。 这纯正水元灵力凝结成的冰气,将整个水晶球包裹起来。李道玄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已经感受到平静下来的水晶球。 而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李道玄想着正要细查一下,就听到背后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李道玄,我要跟你一起死!” 那,那是阿幼黛云的声音。李道玄这样想着,却一时无法理解她口中这句话的意思。 扑通一声,阿幼黛云自后扑来,一脚踢开了李道玄身旁的那只白色马儿。双手自后揽住了李道玄的腰,低声哽咽道:“我陪你一起死!” 在这一刻,李道玄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中莫名的感受到了一丝波动。那紧紧抱着自己腰的双手,还有背后柔软的身子,以及那镇定而又坚决的声音:陪你一起死! 李道玄手中拿着水晶球,有些僵硬的半转身子,结巴的说道:“黛云,公主殿下,我已收服了这凶器了,您无需担心!” 阿幼黛云脸上的面具仿佛都染上了红霞,但下一刻她却镇定下来,依旧抱着李道玄不松手,袖中却弹出了那柄银色小刀,口中幽幽道:“李道玄,你让我切一刀,总得带点伤,才好解了本公主的羞!” 李道玄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只是这次他没有反抗,反而放松了身体,松开了护身灵力,任阿幼黛云手中的银刀切开一刀深深的伤口。 李道玄忍受着刀伤之痛,口中缓缓说道:“这,便是我能为公主做到的,其他的,我永远无法为你做到了!” 阿幼黛云手中银刀一颤,身子也是一颤,她听出了李道玄口中的决绝之意,那是拒绝,亦或是劝告。但阿幼黛云瞬间就平定了心神,忽然一伸手将李道玄手中的水晶球抢了过来。 阿幼黛云抱着水晶球,却将怀中的九幽紫金钵送入了他怀中,低声说道:“李道玄,有一个叫碧桃的女子曾经告诉我,你欠她很多。我,我也想你欠我很多啊。” 阿幼黛云说着抬起了头,摘下面具,在这崤函古道上,她流下了她这辈子第一滴眼泪…… 第298章 洛水温博生 崤函古道上,李道玄伸手摸着怀中的九幽紫金钵,耳中听到阿幼黛云如此心伤的说出这饱含深情的话,一时之间竟失神了。 伸手拭去了腮边的泪水,阿幼黛云抱着水晶球低声道:“李道玄,我阿幼黛云还会来找你的。我们西苗的女儿,心中若是真喜欢了,啊绝不会放弃的!” 李道玄想说什么,但手中冰凉的九幽紫金钵与眼前这苍白的绝世容颜,都让他陷入一种此时此地难为情的感觉。 阿幼黛云戴上了那深白面具,一手抱着冰冷下来的水晶球,一手扯住了那异变的白马。口中呼啸一声,忽然翻身上马。 她捉着雪白的马鬃轻声道:“你这可怜的马儿,便跟着我一起走吧,孤孤零零的在这里还要被人嫌弃。”异变白马嘶鸣一声,似乎听懂了这西苗公主的话,头上的独角闪动一点荧光,四蹄飞起,一跃而起,在崤函古道上消失不见。 李道玄怅然良久,背后走来的黄胡子一行人。那黄胡子望着白马消失的方向,带着血迹的眼洞闪过一道幽光,沉声道:“公子,你不该将那凶器交给西苗公主的!” 啊!李道玄这才想起来,阿幼黛云刚才趁着自己分神,竟然连那水晶球凶器都带走了。他耳边仿佛响起阿幼黛云咯咯的笑声,不禁一跺脚:“又上了这魔女的当了!” 口中虽然这样说,但刚才阿幼黛云那凄美的神情,多情的话儿,却让李道玄心中苦苦涩涩还带着一丝甜蜜之感。 白衣少女七七一手抱着李道玄的女儿,一手牵着阿离,在旁摇头道:“那凶器来自圣地,她就算抢走了,也不懂开启之法,那是没有问题的。” 李道玄平定心神,转头望着跟在最后的汉王,沉声道:“王爷,恐怕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崤函古道上寂静无声,但汉王抱住了脑袋,低声道:“陛下要杀我这个弟弟,只需一道旨意便可,为何,为何要弄成这般复杂?” 汉王的话还回响在诸人耳边,那黄胡子就猛然一跺脚,咔嚓声中,数道明亮圣火如小蛇一般乱窜出去,刺啦声不绝,猛听得古道入口之侧的山壁外传来几声惨叫! 黄胡子身形带着圣火之力飞扑而去,身子就如猿猴一般敏捷,探入了那山壁之外,不多时提着两个道士走来。 那两个道士身着青灰色道袍,腰上各带一柄木剑,正是昆仑弟子的打扮。 黄胡子扔下两个被打伤的道士,喟然道:“就这个道士,还不过黄土修为,便差点要了咱们的命!” 李道玄低头看着两个道士,便对汉王说道:“王爷若有兴趣,可以与他们聊一聊。如没有兴趣,便请法王将这两人扔到山壁下吧。” 那两个道士中年轻的一个狠狠抬起了头,大声道:“我昆仑修士不惧你这贼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道玄自七七怀中接过女儿,看这小家伙依旧睡的安详,便笑道:“好吧,道兄既然如此急着投胎,我也不能却你的意是吧。法王,杀了吧,留着幽魂,回来也能喂喂我这宝贝女儿。” 黄胡子恐怖的脸上露出更为惊悚的笑意,挥手抬起。 那跪在一旁的年长道士身子一哆嗦,忽然尖叫道:“等,等等!” 李道玄对汉王使了个眼色,抱着女儿走到了一旁。 那边汉王和黄胡子便有些生涩的拷问起两个道士来。七七却牵着阿离的手走到了他身旁,侧头道:“你这个人很有些意思,其实你根本就没打算杀他们是么?” 李道玄抬头看着七七身旁那乖巧的阿离,不知怎的心中有些不满,摇头道:“杀与不杀不在我,而在他们。” 七七紧紧握着阿离的小手,忽然笑了:“你叫李道玄?阿离在长安多承你照顾。” 李道玄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沉声问道:“七七姑娘,我有一事不明白。姑娘口中所说的怪物似乎很是厉害,你在十二连城中多年,为何用这比武招亲的法子招揽高手呢?整个潼关附近,能有几个高手?” 七七眼睛中露出一丝歉然:“李道玄,这件事是我没有及时告诉你。其实自那怪物进了洛阳白马寺,我就一直在想办法,这比武招亲是我那几个弟弟们想出来的。“ 她说着一拍阿离的小脑袋:“昨日正好遇到了阿离,也恰好遇到了你,这件事可以说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 李道玄转头看到那边的拷问还未结束,便笑了一声:“何为天意呢?还有这阿离,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他说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安静的有些古怪的胡姬少女。 白衣少女七七察觉了李道玄那浓浓的不满与酸意,很认真的说道:“七七所说的天意,与你所想的绝对不同。至于何为天意,那是许久许久之后也未曾弄明白的东西。” 她说着拉着阿离忽然笑了:“至于我和阿离何时认识,定然比你早的,那个时候,恐怕你还未生出来呢。” 这个一直安静从容,不苟言笑的女子忽然说出这样一句戏虐的话儿,让李道玄一时错愕起来。 白衣少女牵着阿离收住了笑意,再次严肃的说道:“李道玄啊,阿离她不仅仅是一柄武器,还是圣地的宝贝儿,她的力量,你是永远都不可能明白的。“她说完又加了一句:”虽然你身上流着那个地方人的血脉。“ 李道玄却点点头:“原来你和阿离都来自那什么西王圣地,姑娘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指的便是冥界吧!“ 白衣七七与阿离却转过了身,喃喃说了一句:“花非花,雾非雾。西王圣地不是圣地,冥界也不是冥界。无论圣地还是冥界,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是你不懂罢了。“ 李道玄看着她们回转到香木马车边,还在思量七七这句话的意思,就看到汉王与黄胡子联袂走来。 李道玄便振奋精神,问汉王道:“他们都招了?“ 汉王脸上一片忧色,轻声道:“都说了,原来是,是太子的命令!” 李道玄沉吟道:“汉王,道玄只能保证平安送你进洛阳,至于你与太子之间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汉王李元昌已是感激起来:“道玄,你能为叔父做到这一步,已是天大的恩德,只要到了洛阳,我自有法子与妻女重聚,到时远走塞外,再不问朝廷之事。” 他们再说几句话,黄胡子便查看了一番香木马车,又亲自到潼关买了几匹脚力远的黄骠马。便坐上马车,穿过了崤函古道。 等李道玄等人的马车去了许久之后,崤函古道边缓缓走出几个人影。常随穿着一身黑袍,须发皆有些灰白。但他的精神却十分抖擞。 此时他身旁的一个中年道士低声道:“常大人,为何不让咱们出手,虽然有大明摩尼的法王在汉王身边,但咱们若要全力出手,也不是没有机会。“ 常随转头看了那道士一眼,沉声道:“此番高先生命我全权负责刺杀汉王事,我说什么,你们就去做就好了。“ 那中年道士咽了一口唾沫,但终究没有反驳常随。 常随只望着那车子消失的方向,低声自语道:“只要师父离了那汉王,怎么杀都可以。但若是师父一直跟在他身边,那又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香木大车已经穿过了绵延三百里的崤函古道,慢慢接近了东函谷关。眼前古道分为了南北两道。 黄胡子驾着马车,由北崤道穿出。他们便自陕郡向东,至硖石县境内,便进入了南北崤道的重合之处,周秦古道。 在山间小道隐秘处,李道玄便与黄胡子轮流运转道法,拖着车子快行。但这一路经英豪山,过义马河、绕新安郡,最终到达那都畿道首府,东都洛阳时,也是用去了三日之久。 汉王与七七坐享其成,在车中谈古论今,竟然是十分投机。车行至洛水镇之时,已可看到前方巍峨的洛阳城。 黄胡子停住马车,诸人便在这洛水古镇中休息片刻。这小镇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热闹。 几人找了一间食铺,吃了东都有名的洛水芙蓉锅贴。品了一坛洛神女儿浆。正要起身时,就看到前方烟尘滚滚,喝道不止! 一队金甲红巾的士兵踏马而来,一路鸡飞狗跳,竟然只奔他们而来。 李道玄望着这嚣张的红巾金甲卫,不禁摇头道:“久闻洛阳为东都神秀,这里的禁卫竟然如此张狂。“ 汉王在旁笑道:“道玄你这就不知道了。洛阳为大唐东都,不但有宫城,皇城,便是六部三省,乃至北司南衙都是有的。昔年陛下曾三次发旨,重建洛阳神都,将这里定为了大唐陪都。“ 汉王说着也是摇头道:“天高皇帝远啊,这洛阳沟通扬州,运河便利,粮食充足。一直为长安关中的输送所用。便是这些禁卫们,如今也不分北司南衙,只被唤作红巾神卫,不比长安天子脚下,禁律森严。“ 正说着,那红巾神卫停在了诸人之前,一分为二,露出中间小道。只见一匹白色大马上坐着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远远的高声道:“属下洛阳府尹温博生,奉洛水神王之命,前来迎接汉王殿下!“ 李道玄差点笑了出来,竟然是这个曾为京兆尹的温博生,也算个熟人了。 那汉王却皱起了眉头,挺身走了几步,朗声道:“温博生,本王在此等候多时,但本王从未听过什么洛水神王的名号,大唐境内,朝廷治下,谁人如此大胆,竟然敢自封神王?“ 前方的温博生听到汉王的声音,滚鞍下马,擦了一头汗水,一路小跑过来。因为跑得太快,差点摔到了地上。 那温博生行至面前,便放缓了脚步,整了一下衣衫,这才啪嗒一声轻轻跪下,在汉王身前小声道:“我的汉王哟,咱们这洛水神王,神王,他就是魏王殿下啊。“ 第299章 洛阳女儿行 汉王李元昌楞了一下,良久才明白过来温博生的意思,不禁勃然大怒:“泰儿这是僭越,他是找死么!“ 温博生当然明白汉王意中所指。当今陛下名号神玄圣武皇帝。魏王李之泰被封的只是一个有名无权的洛王。如今竟然自称洛水神王,那已经是犯了死罪! 但温博生却不敢开口得罪新任洛阳王,只低声道:“咱们魏王是几日前才进洛阳的。 一进这洛阳城就荡舟洛水,自封神王。唉,说起来魏王,不,洛水神王脾气也忒大了点,在洛阳不过七日,就杀了六名神卫将军,洛水河中淹死了十四名分司官员。“ 汉王若有所感,忽然笑了起来:“洛阳东都之王有杀将罢官之大权,泰儿脾气古怪,但若是洛阳官员认错了他这个有名的杀神皇子,那也只怪他们不长眼。“ 温博生敏锐的感觉到了汉王语气的变化,自然陪笑道:“王爷说的是,咱们神王所杀的将军和官员嘛,都是有问题的。“ 李道玄在旁听得好笑,便是呆子也知道那魏王李泰的心思。不过是夺取禁卫大权,恐吓洛阳官员的手段而已。不过这李泰不过来了七日,就干脆利落的做出这些大事,也是其过人之处。 他正想着,就听到温博生那略有些圆润的脸上现出一丝恐惧:“只是王爷您来了,可要多劝一下咱们神王。杀是该杀,但总得尊国法而行,他,他老人家就派了一个红衣女疯子,一言不发就杀人,唉,太吓人了!“ 李道玄心中一动,那汉王也是好奇的问道:“什么女疯子?是魏王身边的护卫么?“ 温博生摇头道:“那女疯子脸上戴着桃花面具,身穿红袍,就如魔女一般,每次杀人都带着一股青色杀气。以下官看来,不像护卫,更像修士!“ 李道玄再也忍不住,大步走来,一把扯住了温博生,低声道:“温大人,可认得某啊。“ 温博生抬头一看,差点喊叫出来,他在长安可见过李道玄的手段。当下战战兢兢道:“原来是李公子,您,您也来洛阳了。“ 李道玄轻轻拍着他圆润的脸:“这不长日子,温大人可圆润许多呢,红光满面的,看来是在这洛阳过的不错啊。我切问你,那红衣女子可有名字?“ 温博生咽了一口唾沫,陪笑道:“那女子神神秘秘,身边有时还带着两个女鬼,神王殿下也没说她的名字,只是偶尔称呼一声灵莲姑娘。“ 李道玄长出了一口气,果然没错,温博生口中描述的这个魔女,定然是莲生无疑。他心头一阵恼火,魏王这家伙,如今竟然驱使我师父做这等害人之事。 汉王李元昌此时轻轻扶起了温博生:“温大人起来吧,那魏王,嗯,神王派你来,是迎接本王的么?“ 温博生此时双目只看着李道玄,傻笑一声:“王爷,神王殿下似乎说过,迎您进城是小事,为一位老朋友洗尘才是大事!“ 他现在当然已明白过来,神王李泰所说的老朋友,自然是李道玄无疑。 汉王也不在意,挥手道:“既然如此,便请大人遣一辆车来,咱们还有几位朋友一起进城。“ 温博生急忙答应下来,不多时便有一辆扁平宽大的八轮大车行了过来。整个车子竟然像是自一块巨木雕出来一般。拉车的也不是马儿,竟然是八匹白牛! 白牛四蹄缓慢,这车子却走得很是平稳。李道玄等人坐上这怪车,便在八牛拉扯之下,红巾神卫的护卫之下,驶向了洛阳神城。 洛阳古城又称神都,自前古夏商时代便为都城。 这神城矗立河洛之间,居天下之中,既禀中原大地敦厚磅礴之气,也具南州水乡妩媚风流之质。 汉王推开车子前面一块水晶石,望着前方雄城,嗟叹道:"洛阳北据邙山,南望伊阙,贯洛水于其中。当可以称得上神都了。“ 黄胡子微笑道:“王爷看得是势,某看得却是关。此城东据虎牢关,西控函谷关,四方群山环绕、雄关林立。当真是‘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也。” 李道玄心中只惦记着刚出虎穴,又入狼口的莲生等人。无心理会这两人的怀古之思。 那七七姑娘却是兴致盎然,轻声道:“我记得书中所记。洛阳城东压江淮,西挟关陇,北通幽燕,南系荆襄。为九州腹地,十省通衢。为诸侯逐鹿中原的皇者必争之地……“ 她这段话却说得汉王一愣,摇头道:“姑娘这段话却是自何处看到的,某不才,却从未读过,听过这等说法。“ 七七姑娘低头叹了一口气,良久才自言自语道:“世事变迁,人间混乱。有些东西也只有我们这些幸存之人才懂了。“ 她说得萧索,车中人却是不懂。但牛车已渐渐加速,洛阳神城就在前方,汉王也无心细问。 牛车自洛水镇向北而去,过了南北运河开端的永泽渠,便转折向东而行。再经过洛阳西南的‘厚载门’,便来到了洛阳南大门,与宫城皇城正在一条中轴线上的‘定鼎门‘ 牛车停住,李道玄和汉王下了牛车,看着前方古青色的城墙,以及那高数十丈的定鼎大门。 洛阳之门与长安城门相似,也是门下开洞,只不过这定鼎门只开了四洞,而且守卫比之长安更为不同。 李道玄看着连一个守卫都没有的空城门,不禁诧异道:“竟然无人守门,这是怎么回事?“ 温博生在一侧骑马过来,听到李道玄的话便笑道:“公子啊,洛阳不比长安,没有禁制云珠的护卫,这里是不禁修士厮杀的,就说这城门,也是由各宗修士们来护持的。说起来并无什么人敢轻易进犯洛阳呢。” 李道玄不禁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温博生叹道:“公子你是知道的,某最是不喜做什么京兆府尹这样的治安官。但这次来了洛阳才知道,这个洛阳府尹是如此的轻松。” 他说着低笑起来:“城中修士遍布,时时都有恶战,但这样一来,整个洛阳民间治安却相当的好呢。” 那是自然,李道玄不无恶意的想到,民间之人谁敢在洛阳闹事?说不定瞬间就要跳出数十个修士出来修理你呢。 他们说着话儿,已看到了那定鼎门上的牌匾,以及那城门之上镶嵌的一块金木。那是一块方形金色大木,却遮住了城门上方三丈空间,硬生生将这座大门挡住了一块儿。 温博生手指那金木笑道:“这定鼎门高十六丈,实际说起来,比长安都城的最高的承天门还要高一些。便是因为如此,咱们神王到来后,说洛阳的门决不能比长安的承天门还高,就用这块金木挡住了一截。” 李道玄摇头一笑,这个李泰,一边做着僭越之事,一边拍着长安马屁。真的是有意思。 前方一阵鼓声响起。定鼎门四洞之中奔出一队金光四射的人群。 李道玄抬头一看,只见十八个粗壮的和尚周身涂满金粉,各自敲着一面金鼓。那金色大鼓竟然有一张木塌大小。每张大鼓上盘坐着一个只披红纱的妙龄女子。 和尚们目不斜视,金光闪闪的肌肉鼓动,不停的敲着大鼓。随着鼓皮震动,那大鼓上的妙龄女子随着不停颤动,一时之间春光外泄,妙处毕现。 黄胡子和七七阿离还在车中,隔着车门,看得目不转睛。汉王却别过了脸,摇头道:“胡闹,真是胡闹!” 这一队金光和尚之后,又出来一张十六名秀色尼姑抬着的巨大躺椅。那十六名清秀的尼姑都是嘻嘻笑着,穿着一身古怪的僧衣。最为惊人的便是那衣衫下摆被剪去了一半,露出没穿绸裤的白生生的大腿。 一时之间,肉僧金鼓,妖娆色姬;尼姑抬轿,长腿徐徐!便是李道玄也忍不住低下了头,不再去看那躺椅轿子上得意洋洋的李泰! 魏王李泰,如今该称一声洛水神王了,正坐在躺椅上,高声叫道:“汉王叔父,道玄老弟,本王这套‘洛阳女儿行‘可比得上长安的’霓裳羽衣舞‘么?” 多日不见,李泰脸色极为亢奋,身上穿着一件大红的衫子,手中拿着一块雪嫩的莲藕,咬了一口,翻身跳下了软轿,大步走了过来。 李泰一路奔着汉王而来,走到近前却伸出双手握住了李道玄。眼中看着汉王,口中却对李道玄说:“你来洛阳可真是太好了,四哥给你准备了一场洛阳歌舞,来,近前来看!” 对于李泰这无礼举动,汉王却是视而不见,反而很是有兴趣的问道:“泰儿,你这和尚尼姑已是娇艳动人,还有什么吓人的,便全部拉出来好了。“ 李泰哈哈一笑,这才跟汉王见了礼,然后神秘的对两人说道:“今日我绑了洛阳杨怀素,那玄王府内的大管家冯狗儿。“ 他说着牵着李道玄,扯着汉王,一边走一边继续道:“这冯狗儿在洛阳比那玄王杨怀素权势还大。他可答应了本神王,今日请来洛阳四大美女,为你们接风洗尘!“ 李道玄缓缓一笑,压下了心思,没有问连生等人的消息,只笑问道:“洛阳四大美人?那是什么人?“ 李泰撇嘴道:“本王来洛阳时间也不长,只听这四大美人的名头,但真人嘛,却是还没机会见到呢!“ 第300章 杨府四美人 前方的金鼓之声低沉下来,妖艳的尼姑们也悄悄退到一旁。整个洛阳定鼎门前除了他们几人,再无其他人。 汉王走了几步问道:“泰儿,你难道连这洛阳大门都封了?为何不见来往百姓啊。“ 李泰挥手道:“屁个封大门,本王在这定鼎门前加了十五税,今日逢着十五了,来往人等都去其他门了吧。” 每逢初一十五便收十五大钱的过门费,这李泰也真够狠的。汉王脚下一错,差点摔倒。李道玄却是低声笑道:“这过门费收上来,不知殿下都用到何处了?” 洛水神王李泰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玄弟你了解哥哥,收上来的钱全部买了礼物送到太子那里去了。如今第一批礼物怕还在路上。" 汉王只想了一下,便不禁拍腿道:“这绝,你虽然无耻了些,但这法子也真够妙的。“ 这法子确实够妙,李泰在洛阳收税,那御史的秘闻奏报立时便要飞报长安。但与此同时,这李泰已将课税化作礼物送到太子那里。算算时间,密报和礼物当该同时到达长安了。 李泰笑道:“不错,那太子就算不想收,退回来也得需要个八九日。已是来不及了。那礼物就摆在东宫门前,上面写明了课重税得来的。参本王的密报上去,太子就不得不吞下去。“ 三人说着,已走到了定鼎门前。只见和尚尼姑之中,一个驴脸汉子一身银边儿黑衣,正缩着脑袋站着一动不动。 李泰走过去,对那猥琐汉子沉声道:“冯狗儿,本王要你安排的美人儿呢,怎么还没过来。” 冯狗儿低声下气的笑道:“神王您别急啊,这不是怀素老爷那边留着人么,您也知道,咱们杨老爷最爱这四美人,这次为了神王殿下与汉王爷,可是全部送出来了。自然是依依惜别,难舍难分呢。“ 李泰脸色沉了下来,一脚就踢了过去,将那冯狗儿踢得身子后仰开去,在地上翻了三四个滚儿,却不动声色的拍拍衣上灰尘,低声道:“神王您是龙子,这一脚便带了龙气。狗儿这辈子就被老爷那虎爪拍过脑袋,如今又沾了这龙气。那是大福气了。“ 李泰那沉郁的闷气被这个刁钻的冯狗儿堵得一点也发泄不出来。转身对李道玄道:“你看,奴才都是这等惫懒,他的主子,那杨怀素被称为洛阳地下王,可见厉害。“ 李道玄只看着这冯狗儿,忽然笑了:“四哥你这次可真看错了,这位冯先生身负儒宗绝学,应该有地象修为了吧。“ 李泰张大嘴巴,那冯狗儿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李道玄哭道:“爷您可千万别说我狗儿是什么修士,更别说是什么儒宗修士,要是老爷知道了,非得把我打死不可。“ 李道玄不为他这等姿态所迷惑,沉声道:“先生刚才身现紫气,这翻滚之下,手指在地上连写三个封字,不正是儒宗的浩然灵力,千字文印么?“ 冯狗儿身子一躺,在地上打着滚儿哭喊道:“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老爷最恨书呆子。公子污蔑狗儿是儒门,那是要整死我了。“此人虽然卖傻撒泼,但心中却是震骇莫名。刚才李泰一脚踢来,隐隐带着星宿海的灵力,他被迫之下才用出了儒家灵力,但还是借着身子翻滚,手中所书的封字,也是换成了魏晋古体,没想到面前这小子不但功法敏觉,学识也是了得,竟然认识那古体字。 冯狗儿当然不知李道玄此时掌握了仙流本源之力,只要是仙流五宗灵力,都在他灵觉感应之中。至于那古体字,李道玄却是不认得的,但他曾见过于别驾使过,那种灵力变化却熟悉的很。 看这冯狗儿卖傻,李泰便焦躁起来,大怒道:“美人儿还没来,你就跟本王玩这一招,信不信我现在就捆着你,沉到那洛水之中,与那前几日入水晶宫做客的几个官儿相会。“ 冯狗儿翻身爬了起来,抖动身子,灰尘散落之中,讪讪道:“王爷别,千万别,美人儿马上就到。“他说着对着城门吹了一声口哨。 哨声刚落,定鼎门后就走来一队新罗女子,护送着四个头戴红巾的女子款款走来。 李泰招手让人抬来三方木塌,招呼汉王和李道玄坐下,就在这定鼎门前摆开了阵势,笑道:“可算是来了,自本王一进这洛阳城,就听闻杨怀素府中有四位绝世美人儿,今日可要好好看看。” 那四个女子全身裹在红纱之中,连手脚都看不到。但观其身形却是窈窕有致,纤细美好处,不需多言。 冯狗儿亲自将那四个女子迎到木塌之前,轻声道:“几位姐姐不要害羞,让咱们神王看看吧。” 李泰心满意足,举起塌前一杯梨花酒,敬着汉王与李道玄。 汉王自是举起了酒杯,与李泰相对一笑,只有李道玄毫无兴趣,心道就算是绝色女子,又能比得过阿幼黛云么?他心中如此一想,不禁吓了一跳,为何我现在对那魔女竟然念念不忘起来。 此时汉王手中酒杯已凑到了嘴边,眼眸却望着前方四个窈窕女子。在冯狗儿的催促下,那四个红巾女子吃力的伸出手,慢慢掀开了头上的红巾,露出了真面容! 噗嗤一声,看到她们真容的汉王一口梨花酒就喷了出来,喷的目瞪口呆的李泰一脸。一脸酒水的李泰也顾不得擦脸,伸手指着冯狗儿和四位‘美人‘,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就连李道玄都吓了一跳,眼前这四个鲜艳红衣的女子哪里是什么洛阳美人儿,却是,却是四个老妪! 说是老妪都有些轻了,面前这身材窈窕,白发苍苍,一脸褶子都能夹住风中柳叶的老妇人,恐怕最年轻的也得八九十了。 冯狗儿却似没事儿一般,反而露出敬仰之情,扶着做左边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妪轻声道:“美人儿,可得小心着点,老爷那边放了狠话,要是伤了您一根头发,就要了小的一根手指!” 汉王此时笑的肚子都疼了,李道玄也是莞尔摇头,那李泰伸手抹了一把酒水,脸色发青,咬牙道:“好你个杨怀素,好你个冯狗儿,来人!宣神卫,老子今日要去杨府问个清楚。” 冯狗儿那猥琐的表情在李泰的威压下却慢慢变了。他低着的身子挺立起来,脸色也沉下来,拱手道:“神王,万事离不开个理字,您这次要的是杨府四大美人儿,咱们老爷忍痛割爱,送出四位美人。您为何如此无理,真当洛阳没人了么?” 李泰双目睁大,怒极反笑,高声道:“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伸手指着那四个老妪,再笑道:“冯狗儿,你今日就给本王说一说,这四位,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美人儿?” 李泰说完,手扶住了腰间长剑,冷笑不止。 冯狗儿伸手扶着最为年长,白色长发已有些疏松的老妪,淡淡说道:“李泰神王,您真是看错了。就如狗儿身边这一位,乃是七十年前,洛阳三京公认的第一美人儿。昔年高祖皇帝弱冠之时,曾在洛阳与之会,亲书牡丹无双四字。” 冯狗儿说完,那老妪颤巍巍的点点头:“那是不错的,前隋文帝杨坚也曾贪恋妾身的美色,但他是个惧内的人儿,惧怕皇后,所以妾身终究还是没有进得了宫。” 李泰冷笑的脸便有些僵硬起来,汉王却忽然起身,大惊道:“这位,您莫非是当年名冠洛阳的白牡丹?这,小王幼年时多次听闻先皇赞誉您的才德与美貌。真是失礼了。” 那老妪优雅的一笑,冯狗儿轻轻扶她坐下后。指着身旁另外一个长发拖地,虽然发白但依旧柔润的老妪道:“这位呢,便是昔年南陈贵妃张丽华之妹。” 李泰已是张大了嘴巴,这次李道玄也忍不住动容了。 这位竟然是那南陈后主最为喜爱的妃子之妹。昔年陈后主曾做《玉树后庭花》以赞张丽华之美。为其甚至亡国。 传闻张丽华发长七尺,光可鉴人,眉目如画。昔人不可见,但从这老妪那长发便可一窥昔年美人之姿了。 到了这时候,李泰已然明白自己上当了。若论美人,眼前这四个年老色衰,实在是称不起。但人的名,树的影,这两位已是天下公认多年的美人儿,甚至在一些杂史中都有记载的人物儿。他又如何敢说不是美人? 等到冯狗儿郑重的介绍到最后一位老妪,口中缓缓说出:“这位,便是前陈宣帝第十四女,后主之妹,宁远公主,大隋宣华夫人。”的时候。李泰已是收拢袖子,恭恭敬敬的走上来,对着四位美人儿深躬一礼。 这位自称洛水神王,虽然刚来了洛阳不到半月,已得了个洛阳魔王名号的李泰,此时不得不放下了身段,使出了谦卑之色,一一赔罪。最后还得恭恭敬敬的送了回去。 冯狗儿站在一旁嘻嘻看着,李道玄和汉王也只能站起来,随着李泰送走这四位大美人儿。 直到冯狗儿得意的进了定鼎门,那李泰才擦了一把汗,忽然笑了起来:“虽然今日受辱,但能得见宣华夫人一面,也算值了。” 李道玄在旁摇头道:“刚才一直想提醒一下你呢,那冯狗儿说的可都是真的,又有何凭证呢?毕竟是多年前的人了。” 汉王噗嗤一笑,拍拍李泰的肩膀:“泰儿啊,你就当是真的吧!” 李泰长叹了一口气,望着李道玄说道:“玄弟,你不要这般置身度外,实话跟你说罢。我跟杨怀素对上,其实还是为了你呢?” 李道玄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泰再次叹了一口气:“你那几位红颜知己,如今恐怕还在杨府之中受苦啊!” 第301章 洛阳观察使 李道玄坐上了李泰的大轿,十六名娇艳尼姑再次起身,在脂香白腿的掩映下,进了这洛阳城。定鼎门乃是当年王世充占洛阳称帝时起的名字,当然是有定鼎天下之意。但李道玄一坐上轿子,就问起了莲生等人的下落。 李泰侧身躺在宽大的轿子上,望着轿后黄胡子驾起的马车,以及那车边坐着的汉王李元昌,轻声道:“玄弟啊,那几位姑娘如今都在杨怀素的长乐门府上,我且问你,如何与汉王走到一起了。” 李道玄对这个李泰并无反感,但也没多少好感。听他还在卖关子,不肯直说莲生等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知有变,心中正在谋划,听到李泰如此问,便回了一句:“偶遇而已。” 李泰咂摸几下嘴,喃喃念着偶遇,不禁摇头再问道:“道玄啊,你觉得汉王这个人怎么样?” 李道玄看也不看他,随意道:“汉王人很随和,学识丰富,是个好人!” “屁!”李泰忍不住又爆了句粗口,这才道:“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咱们这个元昌叔父啊,可不是个好东西。” 李泰说着脸色阴郁下来:“当年汉王紧靠废太子承乾,多次与侯君集等人密谋太子做反。第一次被发觉后,还是我们几个兄弟联名保奏,陛下才放过了他。” 李泰说着竟咬牙切齿起来:“后来这贼被封到了汉郡为王,竟然私纳府军数十万,这次却是上了那侯君集和昆仑宗的当。李元昌得到假消息,以为五宗修士要联名立他,便抛妻弃子,马不停蹄的赶到长安,嘿,这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一番番夺嫡秘闻听起来却如昨日黄花般,但其中诡诈之处却也让人不寒而栗。但李道玄却听得索然无味,伸手止住李泰的话,沉声道:“我这次来洛阳,只为莲生她们,至于你们叔侄的事,那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 李泰哦了一声,意兴阑珊的说道:“原来是这样。那白小蛮当日自爆丹海却没死。但现在也成了半个废人。灵莲姑娘一直逼着我去求那什么洛阳神医,但老子差点没把洛阳城翻了一遍,那什么萧神医就是没见着。“ 李道玄冷声道:“没找到,却让她替你杀了不少人。“ 李泰微微抬手,示意抬轿尼姑速度慢点,悠然道:“本王来洛阳可是有很多事要做的。为了白小蛮浪费了不少时间,灵莲姑娘为我做点事那也是应该的。再说她杀的每一个人都有该死之处。”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那如今她们为何又进了那杨怀素的府中?” 李泰一拍手笑道:“那还不是为了什么萧神医,你不知本月二十时候,咱们的怀素大爷要在府中举办‘谷雨宴’,灵莲姑娘听说此次宴会邀请了洛阳各方名人,那位萧神医也要现身。所以自作主张带着莺歌燕语两个丫头,卖身到杨府中查探消息了。” 清明之后十五日,斗为辰,谷雨生。民间以此时为播种之时,那一日大唐官方还要放谷雨假。李道玄头疼起来,莲生的性格,确实能做出这等事情来,但卖身为奴,也太夸张了些。 李泰在旁悠然笑道:“我可跟你先说清楚了,那杨怀素在洛阳之手通天。那几个姑娘卖身为奴这一招对那老狐狸可是不管用的,本王猜测那老狐狸怕是早知道灵莲她们的身份了,所以这才着急嘛。” 着急?李道玄打心眼里不相信李泰会着急。他这时也领悟到了李泰的心思,嘿然道:“见到我来了,魏王是打心眼里高兴吧,你想对付杨怀素,正愁没人当打手。实话告诉我,莲生她们去杨府,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李泰转头看了他一眼,收起了笑容,沉重而又严肃的说道:“玄弟,这你可冤枉我了,我绝不会出这等馊主意,我原本的打算是借着这洛阳王的身份,写一封公文,封灵莲姑娘为洛阳观察使,以朝廷身份出席杨府的宴会。但她不听我的,那有什么办法。” 李道玄点头道:“好,你且说说这洛阳观察使能有什么权力?官阶几品啊?” 此时大轿已过了洛阳‘宜人坊’,走入了连通定鼎门与皇城龙光门的轴心大道。 李泰听到李道玄这样问起来,不禁好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灵莲姑娘可是已经拒绝了本王的建议啊。” 李道玄哼了一声:“王爷,现在开始,李道玄就是那什么洛阳观察使了,不问问能行么?” 李泰张开嘴巴,良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狠狠拍了李道玄一巴掌:“道玄啊,你要是我的人,我宁愿不当这个王爷,真是人才啊!” 洛阳神王携一名修士,坐着伤风败俗的大轿同游洛阳的消息,在这一刻就像苍蝇一般,嗡嗡的在洛阳人中传遍了。 关于那轿子上修士的身份,传说起来也是五花八门,有说是长安来的贵客,有说是天下第一高手,甚至还有的说那少年风采俊秀,怕是洛阳王的新宠。毕竟咱们洛阳王身边老跟着几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说不定人家就好那一口呢。 当然李道玄的真实身份,早已在洛阳有心人中的探查下没有了秘密。自李泰进入洛阳后,修士界再次掀起了一阵暴风,所有人都在等着师门的命令,以应付这位九皇子的突然到来。 大轿穿过了洛阳安业坊,已是夕阳西下之时,李道玄再也受不了这十六名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尼姑,忍不住道:“王爷,咱们还是坐车前行吧,不行的话,就用道法。如此在洛阳大道上放荡,道玄很是无奈。” 李泰恍惚间似乎睡着了,直到李道玄连喊了几声,他才擦了擦口水,呵欠道:“这不是挺好的么,啊,还有以后别称我为王爷,魏王什么的,多见外啊。” 李道玄招手让身侧的黄胡子赶快前行,口中冷声道:“洛阳神王,我要下轿了!” 李泰哎哟一声,啪的将身上衣衫撕开一截,低声道:“玄弟,你要是在这样见外,哥哥我可就要拉你进黑坑了。” 李道玄全身不安,看着这衣衫半撕的李泰,结巴道:“你,你说什么?什么黑坑?” 李泰双目凛然:“黑坑就是史书,你惹恼了我,我就要那史官好好记上一笔,某年某月,洛阳王李泰携男娼某某畅游洛阳……” 李道玄双眉都凝了起来,脸色发黑,他万万没想到,才几日不见的李泰,竟然比往日更加疯癫了,只得沉声道:“你想怎么着?“ 李泰这才整理了衣衫,嘿然道:“以后称我一声四哥,或者四少,也不是难事吧。道玄啊,在洛阳咱们兄弟可得联手做事,把这洛阳之虎杨怀素好好治一下。这厮,连大唐官府都治不了了。“ 李道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四少,那咱们现在可以坐车了么?“ 李泰最后还是和李道玄坐上了车子,车行至‘积善坊’已是过了小半个洛阳,这条轴心大道连结南北两大门,中间便是洛水河。 整个洛阳城主要由三城两宫,一苑一水组成。 那三城便是宫城,皇城和东城。两宫却是指的洛阳西的上阳宫,以及东洛阳的离宫。 至于一苑,自然说的是那比长安北苑还要秀美宽大的西苑了。 但在洛阳,最为出名的还是贯穿东西的洛水河。 先不说那昔日曹子建闻名天下的《洛神赋》便是说的洛水之神。但只说这洛水分断洛阳南北,如蛟龙背带双城的气势,便可见一斑。 大车中的李泰此时却毫无刚才的浪荡形态,衣衫整得干干净净,姿态优雅的让李道玄都有点不舒服。却是温柔的看着对面的白衣七七,不停的嘘寒问暖。 汉王兴致却好的出奇,不停的跟李道玄介绍这洛阳风物:“这洛水之南有九十六坊,洛北有三十坊,大街小陌,纵横相对,就说咱们行的这条轴心龙道,连结了定鼎门至龙光门,南北长两千三百丈……” 李道玄只嗯了几声,那车子就到了洛水南岸。 李泰温柔的伸手想去扶那七七姑娘,却被阿离手中一道剑灵逼了开来。李道玄下车与汉王看着洛水南岸,以及那贯穿洛水的三座金桥,不禁都是逸兴遄飞。 但那车中好久没有声息,李道玄正要回头探问,就听到嗤啦之声不绝,但见一道剑气飞舞开来,大车自中分开,散开成两半。 乱舞的剑气飞落前方,在洛水之中激荡起了条条白浪。李泰缓步走来,脸上却带着一丝满意。阿离手中吞吐着半只剑灵,却被七七姑娘紧紧拉住了手。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微微拉开衣衫,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儿,对汉王拱手道:“王爷有什么打算,和道玄一起跟四少去西苑上阳宫么?” 汉王俯视洛水,眼望金桥,摇头道:“道玄,相见终须一别,你送我安然进了洛阳,这段恩情我李元昌绝不会忘记。待我回转汉郡,手握府军,等待潜龙出水之势时,便会反击长安,为自己求一个公道。“ 第302章 鳐鱼观水居 李道玄听到汉王如此露骨的表明心意,在这洛水之旁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心中苦涩之极,摇头道:“道玄不会阻拦王爷要去做的事,只愿在此相别后,日后永无相见时。” 李道玄说着转身就走,汉王李元昌脸上露出伤感之意,轻声道:“道玄啊,论辈分,你该称我一声叔父。但我李元昌很想和你做朋友啊……” 李道玄脚步没停,将汉王的话当做了春日微风,一掠而过。他心无他念,唯有一声叹息。 前方的黄胡子和七七一起站着,不知在说些什么。李道玄走过来时,却看到李泰手抚着嘴唇,悠然叹道:“当年连山星宫瞿昙悉达曾说过,我这一生之归宿,只在五行齐聚之时。”他说着眼中竟露出了怅然之意:“如今在这金水桥边,有杨柳依依,有湿土芬芳,莫不是五行都全了,难道我的归宿到了?” 李道玄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道:“四少,何为归宿?那五行齐全么,不是尚缺一火?” 李泰白了他一眼,手指侧方的七七姑娘,口中喃喃道:“一见了这个女子,心中就如火烧一般,还缺什么火啊,心都快被烧化了。” 李道玄被他说得全身发冷,但李泰的意思却说得清楚,他也望着那白衣七七,沉声道:“四少你是喜欢上了七七?” 李泰没有回答他,只以那一双似乎聚满火元灵力的双眸死死的看着七七。 李道玄皱眉叹气,走到七七身边,轻声道:“七七姑娘,白马寺对付那怪物,李道玄既然答应你,必然会做到。如今还有一件私事要了。您有何打算?” 七七牵着阿离的手,轻声道:“我自离开了圣地,就未曾出过桃林塞,恰逢这位黄先生有意陪伴,便想游览洛阳一番。至于白马寺之事,那是不急的,那得到了盂兰盆会之时再做打算。” 李道玄心中一愣,却转头看向了黄胡子。 黄胡子微微颌首:“公子,我已与七七姑娘约好,先陪姑娘几日,公子那边有何事吩咐,可去城中南市的安菩寺中,寻那寺主便是了。” 李道玄微微点头,虽然黄胡子曾与他有相助之约,但长安事变,这位智法王连双目都失去了,实在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他只得点点头。 七七姑娘缓缓道:“公子在洛阳还是要小心些,七七不能帮公子参与修士争斗,但公子真有了危险,七七还是会出手的。这几日便让阿离跟着你。” 李道玄啊了一声,侧头看着那一脸冷淡,只拉着七七手不放的胡姬少女。涩声道:“那也不必了,阿离很是留恋姑娘,与我也生分了许多。” 他说着便有些伤感和遗憾。那七七姑娘忽然扑哧一笑,轻声道:“李道玄,你,你这可误会她了。” 她说着俯身抱着阿离,双手竟伸入了阿离的衣衫内,在阿离的小腹上来回摸着。 七七不顾李道玄惊愕的眼神,一边古怪的在阿离身上抚摸,一边笑道:“阿离她这些日子不亲近公子,那是因为……哦,找到了,就是这里……” 李道玄已不好意思再看这七七亵渎阿离还一脸笑容的样子,但他隐隐又觉得事情不是这样,只看着阿离蓝色眸子中忽然闪过了一串串古怪的字符。 那七七收手起身,拍拍阿离的头,对李道玄再说道:“现在好了,阿离还是喜欢公子的。” 当然喜欢,仿佛自梦中刚刚醒来一般,阿离一下就冲到了李道玄身前,一下就缠住了他的双腿,口中大声道:“宝宝,大叔,给我宝宝!” 这才是熟悉的阿离呵,李道玄看着她蓝色的眸子带着依恋,小手在自己腰间不停的抓着,心中一片温馨,便解开衣衫,将女儿交到了她手里。 阿离抱着那女婴,双腿爬上了李道玄的身子,忽然在他腮边亲了一口,清脆的说道:“大叔,阿离好想你。” 李道玄忍不住抱紧了这小女孩,心中欢喜,也自说道:“阿离妹妹,我也很想念你啊。” 此时李泰终于忍不住,在旁咳嗽了一声,李道玄急忙放下阿离,再看去时,已不见了七七和黄胡子的身影,就连汉王,也好似远走了。 李泰对李道玄微微一笑:“道玄啊,咱们到了这里便要乘船了。如今夜色已到,坊间也是夜禁了。咱们坐船直去西苑上阳宫中。” 他说着拉着李道玄的手,缓步走下了金水桥下,望着月色下的洛水,嬉笑道:“常说扬州十里花楼,长安两坊莺燕,都不如那‘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的秦淮河。但本王以为,咱们洛水仙船上的娇娘,更有几分仙子气息呢!” 李泰说着自怀中掏出一方杏绿长巾,抛到了洛水之中。缓缓流水带着杏绿长巾微微远去。不多时李道玄就看到洛水之下翻滚起来,一只白色大鱼自水下缓缓浮出。 那白色大鱼得有三十丈长宽,自洛水之中浮出来,鱼头上依稀站着一名少女,摇着李泰抛下的那段长巾,遥声道:“客从何处来?” 李泰微微一笑,拉着李道玄向前而走,踏入了洛水之中。 李道玄抱起了阿离和女儿,跟着李泰走入洛水,若是不用道法灵力,他自思便要沉入水中。但他还未运转道法,就觉得脚下一软,低头看去,只见脚下水中数千条鲤鱼密集游动着,竟然形成了一条鲤鱼大道。 此时他们脚下不过入水三分,就踩到了鲤鱼的身上,竟然平稳的很,不多时就走到了那白色大鱼之前。 李泰和李道玄走到鱼头之前,那如明月一般的鱼目眨了一眨。鱼头须上站着的那名少女咯咯一笑,又说道:“客从何处来哟!”她手中的绿巾遮住了一半面容,依稀可以看到一张清秀的小脸。 李泰双手掐着,五指之上弥漫着一道蓝色光芒,嘻声道:“某是星宿海的修士,请姐姐通报一声,趁今日月色好,来这‘鳐鱼观水居’中一游。” 那鱼上女子呵呵一笑:“洛水神王可说笑了,早看到是您了,还什么星宿海的修士,那星宿海宗主小珊姑娘,算起来还是我师叔呢。” 少女说着手中长巾一甩,便见灵花飞舞,一道青气打入了鱼目之中。 那白色大鱼身侧的洛水搅动,只见两只如飞鸟的翅膀自水中拍出,白浪细卷,竟然是鱼身鸟翼之相。 李道玄此时已是心神摇晃,他发现这少女身怀修为,竟然是一名修士,但听李泰的语气,这明明是一个销金买笑的地方啊。 此时白鱼缓缓浮起,鸟翼扇舞,鱼口中却发出鸾鸟啼声。 李泰哈哈大笑,一拍李道玄大声道:“道玄啊,这可是真正的上古仙鱼,那《西次三经?观水》中曾记曰‘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其音如鸾。’可不正是如此么。“ 他说着又低声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呢,说起来还是托了灵莲姑娘的福气。“他说着便踏步走上了这鳐鱼的腮上。 李道玄镇定心神,抱着阿离跟他走了上去,听到怀中少女欢呼道:“大叔,那月亮好亮,咱们挖出来给宝宝好不好。” 阿离说的是那鱼目,李道玄心中疑虑,却看到阿离口中的月亮一般的鱼目黯淡下来,如圆门大小的鱼目变成了黑色,继而闪动一下,眼珠子旋转开来,竟然露出了一个入口。 手持长巾的少女前头带路,李泰便拉着李道玄自这鱼目之中走了进去。 自鱼目进入鱼头内部,里面豁然开朗,只见鱼腹内周边镶在鱼体内数百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耀得柔软的白鱼内肠。 少女引路沿着一只想对来说很是粗宽的鱼肠口走了下去,他们不多时就走到了一团透明的气泡中。 李道玄直走了很久才明白过来,这透明的如数间屋子大小的气泡,竟然是这鳐鱼的鱼鳔。 在这透明柔软的鱼鳔之中,已摆满了很多藻草做成的席子,几只贝壳搭建的案子摆在中间,最前方却是一个宽敞的大厅。 那大厅以红艳珊瑚拼成,其中一块五色变幻的海石平整的做成了一个台子。 此时整个鱼鳔之中只坐了六七个人,显得冷冷清清,李泰拉着李道玄坐到了远处的一张藻草席子上,低声道:“那石台便是以东海最深处的海石做成,道玄你觉得这里如何啊。”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只问道:“四少,你刚才说托了灵莲的福,那是什么意思?” 李泰不自然的笑了一下:“那,那个嘛,是因为这‘鳐鱼观水居’曾暗中联络过灵莲姑娘,说,说什么她孤身修行,宗门势弱,想拉她到这鳐鱼观水居里来……” 李泰说着脸上更是有些不安:“道玄啊,灵莲姑娘可不知这,这里面其实是妓院呵!” 李道玄眉头一挑,没有生气这个,只是大惊道:“你说这里是,是妓院?为何那女子身怀修行之力?” 李泰嘿然道:“道玄啊,这便是此地的美妙之处了。这鳐鱼观水居里的姑娘,全部是修士呢,你可听说过修士卖笑!” 李道玄闭目摇头:“这可还是第一次听说。” 第303章 洛阳两宗门 李泰咳嗽一声,解释道:“这鳐鱼观水居啊,是仙流外门千宗里的‘东海宗’修士们开的一家,一家专为修士玩乐的妓院。这里只有修士才能进入。这鳐鱼常年在东海附近游动,但天下河流俱通四海,他们有时也会进入河道之中。” 李道玄想到了那东海宗,在西王圣地的一书请柬后,东海功法算是没前途了。整个宗门也败落下来,但没想到竟然做起了这个买卖! 李泰继续轻声道:“就像这些日子,因为今年的盂兰盆会将在洛阳举办,所以这鳐鱼自东海来到洛水。机会难得,今日一定要尝尝青楼修士女子的味道儿。” 李道玄冷声道:“四少想玩修士,还不是随手招来,就说长安的女道士们,哪个不愿承欢与君,何苦来这里呢。“ 李泰摇头道:“那可不一样,这修行的女子并不少见,但绝无犯贱做妓的。这里的修士女子可都是任君采摘,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话说回来,一样是修士,但只换了个身份,便让人难挡。“ 李道玄嘿然叹道:“东海宗再怎么没落,也是修行之门,难道还缺金子不成,做这等下流勾当!“ 李泰轻声道:“非也,她们求的不是金子,而是生存。“李泰说着眼中露出冷酷笑意:”东海宗如今已经败落到这个地步,但宗中弟子总得活下去。她们以这观水居,卖笑修士界,不但能得到各种消息,还能换来功法丹药秘宝,这才能继续存在下去。“ 李道玄明白过来:“在这里原来不是用金子的?“ 李泰点头笑道:“不错,这里交易只用功法,丹药,修行秘宝来做交易。待会你要是看上哪位仙女,便需要送出点礼物,只要礼物能打动那仙女的心,便可以与仙女共赴巫山,合体修行啦。“ 此时那带路的少女已不知去了何处,整个鱼鳔,或者说观水居内,零零散散的就这么几个人。阿离首先不乐意起来,抱着女婴道:“大叔,这里不好玩,咱们还是出去吧。“ 阿离说着,手指不停的揉着怀中女婴的小黑甲,口中还在嘟囔道:“这里面一股儿不好的味道,连宝宝的衣服都皱起来了。“ 李道玄急忙低头看去,果然看到女儿身上的黑甲皱了起来,隐隐的黑光流动不息。他心中惊疑,下意识探出一道灵力,试探之下,发现这黑甲隐隐呼应,心中一动:“这附近有幽魂在。“ 李泰当然不知道他的心思,这时也是看着他的女儿,摇头道:“道玄啊,这是你的女儿?有没有起名啊?“ 李道玄心有所感,眼神自这观水居中扫视一圈,发现这里的七名修士身上都流动着灵力,虽然看起来一副悠闲的模样,但实际上都是隐忍不发,似乎要大打一场。 李泰伸手去逗弄那女婴,孩子便醒了,张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李泰尴尬的收回手,低声哄道:“别哭,别哭,小侄女,待会皇伯父带你玩美人儿!” 李道玄收回心神,怒道:“四少这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 李泰耸耸肩膀:“道玄你太紧张了,其实我带进来这地方,当然不是玩什么修士美女,却是带你来看一看咱们洛阳的外门修士。也好有所了解。“ 李道玄自阿离怀中接过女儿,轻轻哄着,摇头说道:“修士有什么好了解的,仙流五大宗都见识过了,洛阳修士又如何。“ 李泰轻轻敲了敲案子,那贝壳案上闪过一道灵光,便见那珊瑚厅后缓缓走来两名清秀仙童,虽然是男童,但娇滴滴的如弱风之柳,手捧着两尊银杯而来。 银杯被放到了贝壳案上,杯中满是绿色青液,看起来极为瘆人。但仙童放下银杯却站着不动,双眸带着一丝笑意,眸光流转,似在等待。 李泰笑眯眯的伸手入袖中,伸掌露出两粒珍珠般大小的银色丹丸,轻声道:“银莲百草丹,可否?“ 那两名仙童眼中都是一亮,伸手就要去拿。便在此时,不远处一名俊秀公子摇着纸扇清声道:“且慢,神王到此游玩,何需再花费丹药。这一场花家请了。“那俊秀公子说着,掏出一对儿小巧的玉镖,放到了案子上。 李道玄见那一对玉镖闪着碧玉之光,一看便是精巧的法宝。果然这一对儿童子都是识货之人。踮起脚尖便跑了过去,几乎是抢过了那玉镖,口中脆生生道:“多谢姬公子赏。” 李泰半转身子笑道:“多谢多谢,阁下这一对儿‘碧玉眉间绕’可是洛阳花家的地级七品法宝,可真是破费了。不知公子是?” 那俊秀公子有着一双细柳眉,口唇带笑,柔声道:“在下花家四姑,姬花花是也!”李泰便点点头,转过了身。 李道玄笑道:“若不是灵力探测,对方确为男儿,就这名字我也得认错了。” 李泰也是笑了:“他说是花家四姑,其实便是花家的四姑爷,只因这洛阳花氏一向是女子为宗主,所以男子进了她们的门,便以姑称之。” 李泰笑着又解释道:“洛阳花家算是本地有名修士了,也属于仙流外门千宗中的大宗门,以暗器修为闻名千宗。与那渝州唐门并称‘北花南唐’。” 李道玄听他这么详细解说,已知道这位皇子早把洛阳修士的底儿摸清楚了。此次定然是有备而来。 两人说着话,那李泰举起面前的绿色青汁,一饮而尽,畅快道:“这是以东海蓬莱岛的仙草榨汁而成的仙酒,名唤‘青冷凝’,道玄可以尝尝。” 李道玄还未伸手,怀中的阿离一把抢了过来,一口就喝了下去,打了个酒咯后,弯腰哇的吐了李道玄一身。 李泰微微一笑,看着李道玄手忙脚乱的样子,大声道:“果然是仙岛妙饮,爽快爽快!” 他话声一落,那坐着的几名修士中站起一人,此人粗壮有力,一脸胡茬,腰中挂着一柄宽刃大剑,却高声道:”神王喜欢,俺们正剑宗也想请王爷赏个脸,兀那妖童,再上十杯来与王爷!“ 这粗壮汉子说着,自腰中豪气的摘下一个包裹,打开来一阵光耀,却是十多块赤色石头。 李泰眼中闪过一道异色,竟然站起了身,望着赤色石头道:“久仰久仰,听说洛阳正剑宗铸剑之技无双,这难道是‘紫霄石’?“ 地级一品仙石,一下就拿出这么多。正剑宗的这汉子也是有些得意,沉声道:“不错,神王原来是识货之人!” 李泰还未表示,花家姑爷姬花花就站了起来,双手一晃,大笑道:“神王可别被这厮骗了,什么紫霄石,不过是几块河边的红泥巴而已。“ 诸人都看去,那正剑宗汉子就大吼一声,便要动手。李道玄此时整理好了衣衫,抬头看到木案上摆着几团紫色泥巴,疑惑的看了一眼李泰。 李泰却是点头自语道:“这花家的偷天换日功法绝妙,此人不过一晃手,就将那紫霄石换成了泥巴,厉害厉害!“ 李泰虽是自言自语,但声音却是不小,整个观水居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姬花花脸色一变,默默坐了下去,正剑宗的汉子却感激道:“神王明察秋毫,正剑宗感激不尽!“ 李泰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口中继续说着:“但仔细一想,似乎洛阳花家比正剑宗要厉害那么一点点,竟然在人家眼皮底下偷天换日,嗯,正剑宗不如花家!“ 他这自言自语的,又是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那正剑宗的汉子本来是感激的一张脸,立时就涨红起来,而刚刚坐下的姬花花露出了微笑,远远的对着李泰拱手一礼。 李道玄在旁看着李泰四少两三句话说出,就玩弄得这洛阳两大修士门派滴溜转起来。只不过自言自语之间,就挑拨起本来有些紧张的两大宗门仇怨更深。他深为佩服的对李泰小声道:“四少高明啊,你今日是来挑拨离间的吧!“ 李泰手指扣着贝壳之案,也是小声道:“道玄你接着看,这观水居中等会儿必有一场好戏!“ 李道玄抱着女儿,低头看那小黑甲上流光发皱,低声再道:“四少,这里似乎有一只极厉害的幽魂,咱们可得小心了。“ 李泰莞尔一笑,拍着李道玄的肩膀,竖起了大拇指:“厉害,这你都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今日洛阳两大宗门到这里来,正是为这只幽魂而来!“ 李泰刚刚说完,就听到远处珊瑚大厅中传来一声脆响。 他转头看去,只见那珊瑚大厅里走出了三位女子,两个身着青裙,看起来都带着修行之力。而最中间的却是一位只裹黑纱,露出曼妙身姿,雪肌毕现的少女。 这少女一张圆脸,双目紧闭,看起来不过中人之姿,不算多么美丽。但只有一身牛奶般的肌肤在黑纱反衬下十分动人。但最诱人的还是少女胸前两块加厚黑纱下笼罩的双峰。在黑色厚纱下,那双峰如半球隆起,鼓胀得撑起了全部纱衣,甚至露出了腋下一抹儿。 李泰双目已是放出了光,低声道:“****还似雪,佛掌难握呵。道玄啊,你可曾见过如此丰满雪胸?“ 李道玄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他怀中的阿离却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儿,艳羡的看着那黑纱少女饱满惊人的双峰。 李道玄伸手将她的小脑袋扭过来,低声道:“阿离,你抱着妹妹睡一会儿吧。“ 阿离撅嘴道:“大叔,那姐姐的胸好大,比阿离的好看……”她说着双手一扯,背对诸人,面对李道玄,露出了小巧丰满的****,一只小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乳,叹气道:“果然是不如那位姐姐的大……“ 第304章 幽冥苏晚晴 李道玄唰的一下掩住了阿离的衣衫,手指一弹,敲了胡姬少女的脑袋一下。他轻声道:”阿离,以后可不许如此了。“ 阿离嘟囔道:“不许什么啊,阿离要是和那姐姐一样好,就能喂宝宝了。” 李道玄听得哭笑不得,但被阿离这句话所魅惑,忍不住抬头看向了那站在珊瑚大厅,海石台上的黑纱女子。 两个青裙少女一左一右扶着这黑纱女子,脆生生说道:“诸位道兄,这位便是咱们观水居新来的姑娘,道兄们可随意观赏,一炷香后出价高者得之。” 李泰仰着脑袋大声道:“诸位啊,这女子本王可要定了,到时候别怪本王不给你们面子。“ 洛阳花家的四姑爷回头掩口一笑:“神王啊,这句话我姬花花也正想说呢!“他口中说着,眼睛却盯着洛阳正剑宗,一脸温柔的表情,却带着刻意的挑衅。 正剑宗四人皆为壮汉,在姬花花“温柔“的眼神中挺直了身躯,人人手握阔剑,鼻孔中同时哼了一声。 李泰笑的更舒服了。 此时那两名东海宗的青裙少女忽然齐齐伸手,各自飞出一道白色灵力。这带着浑厚水元的灵力飞舞开来,击中了观水居鱼鳔四围。 诸人只感到一阵清凉传来,这鱼鳔忽然变大起来,就像一个大气泡膨胀起来。似乎整个鱼身都在向上浮动。 只一刹那,鱼鳔就扩大至鱼体肉壁上,诸人眼前又是一亮,那鱼鳔贴着的鱼体内壁忽然变得透明起来。 于是那整个洛水内部之景便全部显现在诸人眼中。此时那鳐鱼浮游在洛水深处,碧浪飞卷鱼身,诸人就似看到那浪头扑来一般,等水平稳下来,又看到幽深水中团团光亮不止。 果然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观水居啊!那东海宗的青裙少女俏声道:“洛水虽美,但毕竟只是一河之水,要是在东海,诸位道兄可跟这鳐鱼入海底万丈之处,看那东海之底的奇闻妙境!” 世间修士浪荡山林,真正对那大海感兴趣的,恐怕也只有道家期许的仙岛了。所以人间修士不屑海中奇观。这东海宗少女有感而发,但诸人却都是不以为然。 李道玄虽然对那深海之底深感兴趣,但对这东海宗却十分不满,特别是看到她们竟然将那黑纱女子当做了货物买卖,心中更是鄙视。 那青裙少女也是低声叹息,扶着黑纱少女走出珊瑚大厅,展示给座中的修士。 黑纱女子首先行到的却是花家坐席。那看起来风流俊秀的姬花花此时却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只手指轻触了那黑纱少女的手臂,便缩了回来,似是很满意,转头自饮一杯。他带来的三个花家修士都是年轻人,少年慕爱女色,手脚便有些不规矩起来。 东海宗的少女们似是非常有经验,微微挡开了几个少年太过下流的动作。扶着黑纱女子送到了那正剑宗修士前面。 正剑宗的粗壮汉子毫不客气的八手伸出,按在了黑纱女子的身上。但他们不是猥亵之举,却是带着试探的灵力。 只这一下,李道玄全身就紧张起来,他感受到了弥漫在整个观水居的幽冥之力,那黑纱女子痛苦的呻吟一声,被东海宗少女轻轻扯开。 此女果然是一只幽魂,更确切的说,是一位全身聚集了精纯幽冥之力的女子。她到底来自何处,为何这幽冥之力如此精纯,但看起来又似乎不会魔道功法,也不是什么鬼怪魂体。 李道玄知道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心中忽然震动起来,毕竟这个女子是第一个和他一样,身怀冥力的活人。 虽然她体内的幽冥之力更像是魔道功法,但李道玄却隐隐有一种熟悉和亲切的感觉。 他正想着,阿离在他怀中不安的动了一下,李道玄低头看到这胡姬少女双眸之中又凝聚出了诡异的字符,但很快恢复了原样,对李道玄说道:“大叔,这个姐姐身上的气息好难闻,阿离有些不舒服。” 她说着挣扎起来,抱着女婴走到一旁蹲在地上自玩了起来。 李道玄任阿离去了,他端坐不动,倒并不是为了别的,只忽然觉得要为这黑纱女子做些什么。而且李泰此人从不做无聊之事,他既然在这个时候眼巴巴坐着,定然也是为了这个幽冥女子。李道玄好奇起来,很是想着回到这李泰到底是为了什么。 东海宗的青裙少女扶着黑纱女子走到李泰身前,福身道:“这位便是神王殿下了吧,听说您是星宿海修士。咱们观水居只认宗门,不管朝廷官府,所以刚才多有得罪,您出身的星宿海,在外门千宗之中排在八品,本没有机会进到这观水居里来的。“ 李泰也不生气,点头道:“不错,两位师妹是要看一看李泰今日所带的礼物么?“ 他口中说的礼物,自然就是在这观水居中通用的财物了。 东海宗少女却歉然道:“正是,神王的星宿海,似乎并无什么法宝,功法。所以这才……“ 李泰轻轻一摇手,自袖中摸出一个小木盒,轻轻掀开一块小木,低声道:“这可以么?“ 李道玄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也看不到那木盒中的东西,正自诧异,那东海宗少女却惊喜的啊了一声,齐声道:“您竟有这宝物,那可真是珍稀了,想来晚晴今夜八成就是您的了。“ 李泰露出一丝怪笑,指着那靠在身前的黑纱女子道:“这美人儿名叫晚晴?可真是个好名字。“ 东海宗的少女放开了黑纱女子,那女子就温顺的坐到了李泰的腿上,低声道:“我叫苏晚晴,见过公子。” 李泰大乐,伸出手指挑起苏晚晴的一抹黑纱,手指一转就伸入了黑纱之下。 他粗暴的揉搓着细腻如奶一般的肌肤,嘴角却温柔的像个多情公子。 李道玄皱眉看着李泰的手指慢慢移到了苏晚晴的胸前,这四少一只手只盖住了一半丰乳,眼中渐渐现出痴迷之色,另外一只手竟然也伸了进去,双手紧紧揉着****。 黑纱女子苏晚晴低呼一声,在李泰的带着痴迷之意眸子注视下,那前胸的黑纱竟然慢慢湿润起来。 李道玄咳嗽一声,正要开口阻止李泰,但下一刻,一股精纯而又清凉的幽冥之力自苏晚晴的前胸湿润处传来。 李道玄忍不住站立起来,双目死死盯着黑纱女子苏晚晴的丰胸,脑海闪过一道亮光:“这是,这竟像哺乳一般,竟然流出这等幽冥之液!” 一声婴儿的哭叫响亮的传遍观水居。阿离抱着女婴飞步赶来,那婴儿在阿离怀中伸出小手乱抓,身上黑甲已幽光闪动,猛然间一道黑影闪过。李道玄这宝贝女儿竟然飞扑入女子怀里,小嘴隔着黑纱含住一团凸起,不停的吮吸着。 李道玄缓缓坐下来,闭目想着。 李泰松开了手,愕然的看着阿离将女婴抱开,他只愣了一下,转头对李道玄急声道:“道玄,你不能跟我抢!” 李道玄送出一个歉意的神色,缓缓开口道:“四少,这个女子我要定了。” 那一直看着的正剑宗大汉唰的一声跳了过来,阔剑拉出一半,厉声道:“管你什么神王,还有你这小子,这幽冥恶鬼是咱们的。” 花家四姑,那姬花花摇着扇子慢慢走来,袖中叮铃作响,也是沉声道:“花家不会让给你们的!” 东海宗的少女转目看了一圈,将那黑纱女子扶入了珊瑚大厅,齐声道:“诸位道兄可是在观水居内,如此无礼,莫怪咱们无情了!” 场内形势急转而下,诸人都是怒目相对,那李泰便站了起来,拍拍手掌,冷声道:“呸!观水居内,这里还是洛阳呢,本王是洛阳神王,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日就以宝物比试,斗宝胜者可得这女子。“ 李泰说着,看了李道玄一眼,继续道:“姬花花,泰剑鸣!你们花家和正剑宗为何要夺这幽冥之女,我可是一清二楚!“ 李道玄静静听着,手中五元灵力渐渐凝聚起来。对阿离使了个眼色。 此时李泰大声说着:“你们来这里,是不是为今年的盂兰盆会啊!盂兰盆会在洛阳举办,白马寺的老和尚是不是选了你们两家来主持今年大会?“ 李泰说着挽起了袖子:“但你们两家为世仇,都想独吞这盂兰盆会主持的大好事!便明争暗斗起来。白马寺的老和尚出了这么一题,哪家能得到观水居的幽冥鬼,哪家就为今年主持者,是也不是!“ 李道玄手指间的五元灵力慢慢消散,因为他感受到场中诸人都安静下来。 那正剑宗的大汉,秦剑鸣大声道:“不错,佛道两宗传下令来,谁能得那幽冥恶鬼,谁家便为今年主持者。咱们就把话说明白了,主持盂兰盆会,乃是和仙流五大宗接触的最好机会,仙流外门千宗,哪家不想。“ 姬花花坦然道:“不错,盂兰盆会往年都在长安,好不容易到了洛阳,天大的机会谁不想接到?“ 李泰一拍案子,大声道:“好罢,就将你们带来的宝贝取出来,咱们斗上一斗,观水居东海宗的师妹们便为裁判者,看谁赢了,便带走这女子!“ 第305章 金凤千军弩 鳐鱼观水居内,正剑宗与花家算是当场撕破了脸皮。但李泰稳立当场,却是控制住了局势。虽然这件恩怨说起来是修士界的事情,但洛阳两大修士宗门怎么说也还是在大唐治下。还得看着这位洛水神王的脸色。 李道玄安然静坐,李泰气势凌人,双眸扫过全场,对那位明显松了一口气的东海宗少女微微一笑:“师妹,还是快点开始吧,本王赶着回上阳宫呢。” 观水居的两个少女便扶着苏晚晴回转珊瑚大厅之中。那东海宗少女便畅然道:“诸位师兄还是听神王殿下的,将宝物取出,咱们品评一番,自然会选出得胜者。” 正剑宗的大汉秦剑鸣嘟囔一声:“还算公平!”后对那姬花花冷笑一声。 姬花花缓缓坐下,却没上秦剑鸣的当,轻轻敲着木案说道:“听说秦师兄今日为了这幽冥之鬼,专门取了祖传的一件宝物,花家不敢争先,师兄请吧!“ 那秦剑鸣粗壮的脸上却不动声色,忽然谦让起来:“花家宗主满袖姑娘曾与秦某有恩,今日就让你们一次,姬花花,你也不要客气了。“ 双方都不知对方带的何等的修行宝物,自然不想先露出底来。 李泰饶有兴趣的看着双方,摇头大声道:“罢了,本王先亮出宝物,你们还是知难而退的好。“他说着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案子上,却不急着打开。 观水居中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那木盒,李泰却缓缓对李道玄说道:“道玄啊,今日咱们以宝取胜,四哥可是志在必得,你要是斗宝输了,也别怪哥哥贪心。“他说着推动木盒,露出了盒中之物。 李道玄在长安的曼罗馆中曾目睹过一场宝物拍卖会,此时也被李泰的话引动兴趣,侧头望去,还未看清,他身旁的阿离便脆声道:“大叔,那是羊儿喜欢吃的草,阿离见过。“ 李泰打开的这小木盒里,首先露出的果然是一丛青草,看起来就像田里的韭菜一般,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宝贵的。 此时李泰小心翼翼的捧出了这团青草,露出了草下的一段黑不溜秋的木片。他极为得意的低头嗅了一下,然后对珊瑚厅里的少女说道:“这两样东西在此,我该赢了吧,就请晚晴姑娘跟我走吧!” 厅中少女便笑道:“神王带来的是‘祝馀草‘和’迷榖木‘,这两件宝物都是古书中有名的地宝,确实难得。” 李道玄看着那青草和黑木,听这少女一说便想了起来。自己以前确曾在书中见过。此两种宝物都出自《山海经》。 那山海经.南山经中曾有记载:“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李泰拱手道:“师妹果然见识广博,这‘祝馀草‘似韭而带青华之色,人肚饿时只需吃一叶,便可饱腹三日。诸位师妹常年在海上,有这东西便不愁吃了。” 那东海宗少女微笑道:“吾东海一宗虽然势弱,但修行功法还是有的,倒是没有肚饿的时候,神王这两件宝物,最是让我们心动还是那’迷榖木‘,传说此木佩戴后静心清爽,有凝神不迷之神效。对修行者来说倒是一件十分难得的宝物!” 李泰点头微笑,似乎胜券在握,便在此时,那正剑宗的秦剑鸣站了起来,自身旁一名同伴手里取过了一个小包裹,放到案子上,粗声道:“神王之宝虽然好,但对你们东海宗的修行也只稍有助力,隔靴搔痒罢了。咱们正剑宗献上的却是祖传十三代的剑心!” 秦剑鸣说着,挥手解开包裹,露出一团火红的绸布。在诸人的注视中,这秦剑鸣小心的自怀中摸出一副手套,戴上后才解开那火红绸布,口中介绍道:“秦家正剑三百年,铸剑修行十三世,靠的就是这三寸剑心。只因这剑心离不开火,便以这火浣布裹着。” 秦剑鸣解开了火浣布,露出红稠之中的一块三角形的剑尖。看起来黑黝黝的,这剑尖与绸布隔着一团火苗,那火苗在布上闪着浑黄的光。 整个观水居中清凉爽快,并未感受到什么热气,但那秦剑鸣小心的抽出了同伴腰间的一柄阔剑,低低的按到了三角黑剑尖上。那柄闪着青纹带着灵力的长剑一经接触黑色剑尖,便向红蜡遇到了热铁,竟然瞬间就软了下来,滴落成了一滴滴铁汁。 铁汁不停滴落,似乎被那三角剑尖吸收干净,不多时一柄七尺阔剑就剩下了剑柄。 秦剑鸣小心的以火浣布再次包了起来,擦了一把汗,朗声道:“师妹你看如何,东海宗若是有了这剑心,可寻器宗高手修炼成任何法宝,必然能大大的增加东海实力!” 那厅中少女已是喜悦道:“秦师兄的这块剑心看起来是祖传之宝,真的愿意割爱么?”那秦剑鸣脸色黯然下来,但还是大声道:“没有问题!” 东海宗少女拍手道:“好,只这一件宝物,便让神王的草木之宝相形见绌了,咱们且看花家带来的是何物。不过小妹觉得,秦师兄已是赢定了!” 连主持者都说出这等话来,那秦剑鸣抱着火浣布,已是稳定了心神,对着姬花花哼了一声,重重的坐了下来。 此时诸人都看向了姬花花。那姬花花摆摆手:“且等一等,秦兄带来的宝物太过吓人,待某先喘口气。” 自那火浣布一解开,李道玄身旁的阿离就看着,小嘴儿不住念着什么,但这次却是难得的没有喊叫出来。 李道玄见李泰脸色阴沉,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知道他心中郁闷,低声安慰道:“人家连祖传千年的宝物都拿出来了,算是赔上本了,四少似也不需多么难过!“ 李泰嘴角一弯,脸色依旧阴沉,这一声阴笑之中带着暴虐之色,低声对李道玄说道:“难过?我难过个鸟,老子现在想的是如何调动禁卫,灭了这秦家一门。嗯还是花钱雇几个浪荡修士,将这观水居拆了。“ 李道玄吓了一跳,那身边的阿离凑过来小声说道:“大叔,刚才布中的火苗是天离之火,是北落荒原的天离之火!“ 阿离说的很小声,李道玄听得却是一愣,北落荒原在北部幽州之北,那已是九州最北部的荒原境内,阿离说的什么‘天离之火’又是怎么回事。 阿离见他不懂,更小声道:“大叔啊,那边的黑大个是个傻子,他绸布中的那块剑尖才不是什么宝物呢,那团火苗儿才是真正的宝物!” 李道玄这次听明白了,心中一动:“阿离的意思,难道秦家传了千年的宝物,其实并不是那剑心,而是那火苗?”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那秦剑鸣,若是阿离说的不错,此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他若是知道,那么这次根本就是来诈这东海居的。他若是不知道,那可真是笑话了。 李道玄也没问阿离为何知道这些事情,反正这个胡姬少女身上神秘的事情太多了。他心中盘算起来,那姬花花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来他手中的宝物也不是凡品。我却拿出什么东西好呢。这黑纱幽冥苏晚晴,那是必然要救出来的。而且她能制造幽冥之力…… 李道玄想到这里脸上一热,原来是想到了苏晚晴以****喂养自己女儿的场景! 此时那姬花花已站了起来,挥手之下,身边的几个年轻人各在腰间解开了一个长方状的铁盒,当着诸人的面,取出了铁盒中的物件儿,便忙着组装起来。 秦剑鸣皱眉看着,嘴中嘟囔道:“这是什么宝物儿,可从没见过! ” 李泰此时也打起了精神,望着那忙碌的花家子弟,忍不住对李道玄说道:“花家这是带来什么珍奇宝物,是暗器么?这可错了,便是再厉害的暗器,也比不上人家那千年的剑心啊!” 李道玄没有理会李泰的话,他望着姬花花悠闲的伸个懒腰,还对着所有人笑了笑,那东海宗的少女们都是看着他,面上充满了期望之色。 李道玄的视线渐渐移向了那群花家子弟组装而成的器物,脑海中自然的就想起了长安街上,朝云殿的杀手组装弩弓的样子! 他心一跳,忽然明白了这花家要做的事,伸手将阿离拉到了身后,急声对李泰说道:“四少,这花家根本打算献上什么宝物,他们怕是要强抢了!” 李泰脸上的肌肉一跳,看着那还在忙碌的花家子弟,以及那慢慢退向后面的姬花花,立时大声道:“住手,姬花花,你拿出这东西可是要杀本王的么!” 姬花花脸上闪过一道惊慌之色,但那组装的古怪器物儿已经完成,他阴狠的一咬牙,俊秀的脸狰狞起来,厉声喝道:“动手!” 花家组装成的,其实是一件千军弩,这看起来很像一辆小车子的东西,其实是由十八张弩弓拼成。每张弩弓可在瞬息之间射出数十支弩箭,就如千弓齐射一般的威力,所以被称为千军弩。 花家组装的这只千军弩更是与军中所用的不一样,每张弩弓之上雕着一只金凤儿,金凤嘴上闪动着火元灵力,姬花花一声令下,十八只金凤连张嘴吐出了数百道金光!每道金光之中都带着爆裂的火元灵力,那是一种压缩成丹丸的火元灵力! 千军金凤弩射击的方向成扇形,火元丹灵瞬间笼罩了观水居的所有人! 第306章 碧海潮生破 金凤千丸光耀厅堂,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便是李道玄,他刚才已有所准备,狼突而起,身子扑向了前方,却将双袖张开,鼓满了风元灵力。 风元灵力在狭小的空间里鼓动出了极强的烈风,整个观水居前的木案都被风力鼓动,那贝壳大案被狂风吹得横卷开去,挡在了诸人身前。 扑哧之声不绝,金凤火元丹击中了贝壳木案,那案子瞬间燃烧起来,火元灵力激荡不休,穿透案子,来势不缓。 但李道玄争取的便是这一息之时,他手指一弹,半空中碎裂的贝壳被风元灵力裹住,组成了一面大盾,大盾如大伞一般旋转起来,转向了珊瑚厅前的东海少女与苏晚晴身前,替她们挡住了一击必杀的火丸! 喷吐之声不绝,那金凤千军弩第二,第三,第四轮攻击几乎在同一时间展开,在扇形的空间里,那飞舞如流星一般的火元丹化作了火元箭,弥漫了整个空间。 李道玄脚下如流水一般后撤三步,然后身子猛然停止,继而向前飞身。这一退一进之时,双手暗合风元土元两种灵力,灵力粒子交叠而生,化作了漫天黄沙。 黄沙飞舞遇到了那前方的火元箭,就像沙漠中的沙尘暴一般。李道玄手掌一推,控制着融合了对方火元箭的沙尘暴,席卷向了对面的姬花花等人! 姬花花早就狂喊起来:“全力给我放,不能走一人!”他喊出十个字,那金凤千军弩便又放出了十轮齐射! 李道玄掌控着前方的沙尘粒子,以他对五元灵力如今的理解,那火焰沙尘暴中的每一粒沙子都在意识的掌握里。 于是诸人眼前看到了一种难以解释的奇观,李道玄前方的沙尘就像有了生命一般,紧紧排列子啊一起,组成了一面沙墙,立时挡住了所有的弩火之箭。 李道玄脚下慢慢向前行走,前方的沙墙在弩火之中开始燃烧起来,烧化的沙粒粘结在一起。但姬花花等人也被逼到了观水居鱼鳔的角落,热气弥漫整个鱼鳔,于是这只如船般的鳐鱼开始疯狂抖动起来。 鳐鱼晃动,观水居一时变大,一时变小,鱼鳔内不时传来一阵气息流转,那鳐鱼也是沉浮上下。 但不论鳐鱼如何晃动,李道玄始终站在空中,他玄空而起,身子不动,一团水元灵力飞舞而出,在面前的那沙尘被弩火之箭几乎烧成了透明液体的时候,李道玄的水元灵力送了出去。 炽热的白气在前方扑腾开来,伴随着姬花花等花家子弟的惨叫声,李道玄一挥大袖,风卷残云一般将白气顺着鱼鳔之口吹了出去。 李泰在后面终于松了一口气,震骇于李道玄近乎玄空境的修为,不禁大声道:“道玄,留活的!” 白雾热气散去,李道玄前方却出现了一面巨大而又柔软的透明之墙。在他操控之中,那比水晶还要透明的墙壁卷了起来,一团水元灵力再次放出,那沙尘与火元突变而成的墙壁渐渐固定起来,最后卷成了一个透明的圆球,将姬花花等人困在了其中。 那秦剑鸣狼狈的自地上爬了起来,原来刚才弩箭第一轮齐射的时候,他就下意识的爬到了地上。 秦剑鸣与东海宗之人都是感激的对李道玄行礼,齐声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他们也都看到了李道玄的实力,对他甚至远比那神王李泰还来得客气。 李泰与阿离此时却都走到了那透明如水晶一般的圆球前。李泰轻轻敲了一下那透明坚硬的古怪圆球,口中喃喃道:“这是水晶么?道玄啊,你是仙人么,竟然将沙子变成了水晶!” 阿离背着女婴,手抚着圆球嬉笑道:“傻子,这白白透亮的东西,阿离以前就见过呢,可不是水晶哦!” 李泰转头看了她一眼:“那你说这是什么?又是在哪里看到过的?” 阿离撅着嘴:“在圣地见过,那里很多的,比这个还漂亮,是什么东西嘛,我不告诉你!”她说着忽然走到了那秦剑鸣身边,伸手道:“黑大个儿,我大叔救了你一命,便将那绸布中的火苗儿借我玩一玩吧!“ 秦剑鸣正与李道玄寒暄着,听到阿离这样说,爽快的道:“小妹妹,那剑心是宝物,火苗儿就是个陪衬好看的,你既然喜欢,就送给你了,不过那火苗儿古怪的很,不但不热,而且不会熄灭,倒适合你这孩子玩。“ 李道玄心中暗笑:“原来这秦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等那阿离捧着浑黄的火苗走来时,透明圆球内的姬花花已是晕了过去。东海宗之人缓缓对李泰说道:“这花家太可恶了,神王定要好好惩治他们!“ 李泰手抚着圆球,不停的点头:“太可恶了,本王一定要好好惩治一番!“ 于是那东海宗少女口中发出呼喝之声,观水居鱼鳔鼓动起来,就像吸气一般,将这个圆球吸出了鱼鳔,不多时好像自鱼嘴中吐了出来,滚到了洛水之内,只见洛水白浪翻滚,那鳐鱼之尾裹住了圆球,将花家囚徒控制在水中。 诸人再坐上席位,秦剑鸣便沉声道:“如今花家使诈,神王宝物不如咱们的,师妹们该将这幽冥之鬼交与我们了吧!“ 东海宗少女淡淡道:“那也罢了,不过咱们席上还有一人没有拿出宝物,秦师兄还是等一等吧!“她说着带着期望之色看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微微一笑,知道这东海宗看到自己的修为,便将那秦剑鸣放到了一边,她们是想从自己身上捞点好处了。 但他对这幽冥苏晚晴也是志在必得,便起身对秦剑鸣躬身一礼:“秦兄,小女很是喜欢晚晴姑娘,可要得罪了!“ 秦剑鸣刚才看到了李道玄的修为,也不敢多说话,只得苦笑着点点头,犹自说了一句:“那是,那是,前辈便是赢了,咱们也无话可说呢!” 公子变成了前辈,李道玄听出他是拿修为辈分来抵自己,让自己不要和他们后进晚辈争夺。 李道玄没有理会秦剑鸣的话,沉吟的对那东海宗人问道:“道玄想问一下姑娘,对东海宗来说,什么宝物才是最好的?“ 东海宗少女眼中冒出了光:“前辈啊,只要是能帮助修行的,还有什么不好的?前辈要是有什么天材地宝,法宝器具,便不要藏着啦。就看在咱们东海宗如今的败落之相,也该……“她说着脸上露出苦涩之意,语气都带着丝丝颤抖! 李道玄本来对这东海宗十分鄙视,但此时也大起恻隐之心,低声道:“在下没有什么天材地宝,更没有什么法宝器具……“他说着,那东海宗少女便露出了失望之情,几乎要苦出来一般。李道玄便转口道:”只是有一点修行功法之道,或者可以与你们切磋一下!“ 那东海宗少女立刻回过神来,露出惊喜之意,但瞬间表情就黯淡下来:“前辈您不知道,我们东海宗修士都是一代代亲传,咱们这一代一出生就带着东海的‘碧海潮生心法’,是,是不能修行其他门派功法的!“ 李道玄微微一笑,他对五元灵力越是理解深刻,越是明白天下功法道出一门。东海宗怎么说也是仙流宗门,如果他猜的不错,定然是以水元灵力为基础的功法。 李道玄想到此处便轻声道:“姑娘可否运转那碧海潮生心法,道玄先试一下如何?“ 那东海宗少女半信半疑,但毕竟刚才李道玄出手隐有玄空之力,她带着期望,走到李道玄身边,小手轻轻拉住了李道玄。 李道玄心无杂念,感受着这少女的灵力流动,果然,那是奔腾的水元之力,只不过这东海宗的水元灵力之中还掺杂了风元粒子,以及一种从未见过的灵力粒子。 他微微运起云雨破灵术,分解起了碧海潮生心法的灵力。只觉一团温暖之意在手中,这种温暖沛然而又清爽,还带着一丝芬芳的气息。猛然间李道玄领悟过来,这竟然是一种海上日光的感觉。 李道玄好奇的继续分解这第一次发现的光灵粒子,他分解到最后赫然发现,这竟然是由那风火灵力组成。 李道玄心中震骇,一时怎么也想不出来,这风火灵力自己可以组成雷电,但却如何可以组成日照之光呢?但他脸色却是不变,暗暗存了一段东海灵力。口中却笑道:“你们东海宗的功法,昔日曾被西王圣地破解开来,道玄一直好奇,那圣地到底是怎么破解的?“ 东海宗少女低声叹了一口气:“其实到现在咱们东海宗也是稀里糊涂,那西王圣地的破解之法,其实不过是记载了一招功法。这招功法看起来也是平淡无奇,但奇怪的是咱们东海宗灵力一遇到这功法就毫无还手之力。“ 李道玄心中一动,急忙问道:“这功法到底是什么?姑娘可会么?“ 那东海宗少女点点头:“东海前辈每日不眠不休,就是在思考这招克制我东海宗的功法,如今长老们都闭关不出,东海宗人才凋零,也只有我们几个姐妹出来做这等营生……“她说着又难过起来,但还是轻轻说出了那世间修士几乎都知道的功法。 第307章 弹指救东海 东海宗少女描述的确实只是一招功法,名为“东风破“!那自然是有‘风破东海’之意! 李道玄仔细听着少女的解说,果然是一招以风元灵力为基础的简单功法,这‘东风破’是一招防守反击型的功法,首先在身前凝聚风云,继而出手一团风起,简简单单就将东海宗的碧海潮生心法给破解了! 他一边听着少女叙说,一边按照功法口诀施展,手中就慢慢凝聚出了一道卷风,那是蓝色的风儿,在他手中鼓动着。 东海宗少女慢慢退了一步,脸上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带着恨意与恐惧。 李道玄沉吟了一会儿,感受到少女的不安,歉意的收了这功法,微笑道:“原来是这样!“以他对五元灵力的领悟程度,这‘东风破’再无秘密。 原来这西王圣地的破解之法,却是运转的暗之风元,就如自己自那冥力中分解出来的暗风元一般。这暗风元一出手,就可知了‘碧海潮生心法’里的风元灵力。那东海宗的灵力遇到这针对的克制,自然无法可挡! 李道玄此时有种微妙的感觉,他隐隐觉得那西王圣地和冥界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而这暗五元灵力,他自思世间恐怕还没有人能施展出来,那东海宗的长老们自然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此时那秦剑鸣和李泰都凑了过来,很是好奇的看着李道玄。他们在旁听得仔细,但谁也不会相信,李道玄能解决这东海宗的难题! 李道玄再想了一会儿,心中有了主意,轻声对那东海宗少女道:”姑娘,你这里可有灵器,我刻印一道功法与你,只要你东海宗按之修行,那东风破再也不是问题!“ 东海宗少女睁大了眼睛,满是怀疑之色,但这传自圣地的东风破害苦了宗门几十年,一代海宗如今没落到了这等地步。眼前的男子竟然轻描淡写的就说解决了,虽然不信,但经不住这个诱惑。 那少女脸上带着红潮,颤声道:“公子稍等,我这就取来!”她说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还是一路小跑而去。不多时就取来一只白色的贝壳。 贝壳呈树叶状,饱含灵力,果然是一个极好的刻印功法的器具。李道玄运转灵力,在贝壳上写下了一门功法,交给那少女,轻声道:“破解东风破更是简单,姑娘你现在就可以修炼,然后咱们试试!” 那少女捧着贝壳,却渐渐平静下来,对于李道玄的话更是怀疑起来,现在就可以修炼,那是什么概念,眼前这男子不可能比圣地还厉害吧。 但这少女还是以神识默察贝壳上的功法,果然很是简单,只不过半柱香时间,就修炼完成。 见她准备好了,李道玄便在手掌中凝聚起了一团东风破,缓缓推向了少女。 东海宗的少女屏住呼吸,运转李道玄所传之法,周身闪过一道黑色的波纹,但听扑的一声,那东风破在少女周身波纹之间不见了,就像一团气般消散。 东海宗的少女睁着眼睛,已是有些呆傻,口中只结巴道:“前,前,前辈,您再一试,我,我有点不相信!” 李道玄再次凝聚东风破,对着身旁的秦剑鸣和李泰道:“你们也一起来,没事的,我已破解了圣地之法!” 秦剑鸣与李泰都是僵硬有些发呆的凝聚出了东风破,三道灵力打了过去,却是再次消散在少女周身的波纹之中。 此时再也容不得这少女不信。她眼中慢慢溢出了滚滚泪珠儿,对着李道玄说了一句:“前辈可真是神仙啊……”便两眼一翻,灵力消散,晕了过去。 整个观水居震动,十多个东海宗少女闻声跑了进来,扶着那昏倒的少女大声道:“海箫师姐,海萧师姐……” 秦剑鸣张着大嘴,在这时候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嗡嗡声响中瞪起了一双大眼,软倒在地上。 李泰脸色苍白,但还是咽了一口唾沫,稳住了身子紧紧抓着李道玄,嘶声道:“道玄,你,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李道玄手指一弹,送出一道水元灵力,那名为海箫的少女缓缓醒来,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一把抱住了身边的女子们,哽咽道:“妹妹们,你们,你们以后,以后再也不需委屈身子,做那勾当了,前辈救了你们,救了我,也救了东海宗!” 她说着颤巍巍站起来,恭恭敬敬跪倒在地,不停的磕着头:“东海宗第七十二代宗主海箫在此跪谢了,前辈救我东海一门,箫儿无以为报,前辈但有所求,我东海宗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原来这女子竟然就是东海宗现任宗主,他扶起了海箫笑道:“宗主客气了,这晚晴姑娘?” 少女海箫擦了泪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听到李道玄问起这个,忙说道:“前辈等着,我这就安排床铺,让这幽冥女子好好陪您,观水居中还有几个东海女子,略懂些风月,前辈喜欢哪个,就点哪个!” 李道玄脸色一沉,继而心中一酸,想来这海箫多年做这委屈营生,已是难改习惯。他在心酸之中便摆起了脸,沉声道:“海箫宗主,自今日起,这观水居便不再是卖笑之地,而是东海宗宗主座驾!您为一宗之主,日后也不需再看任何男人的脸色!” 这句话说得如刀剑齐鸣,那海箫脸上更是红了,低头不敢抬起,羞惭道:“前,前辈说的是,海箫真是,真是……”她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能垂泪。 而身旁这一群女子已经弄明白了事情原委,俱都抱着哭做了一团! 李泰在旁咳嗽一声,不无艳羡的对李道玄低声道:“看来以后这群如花东海女子,都将你当做那神佛一般了,真是让人羡慕!” 李道玄没有理会他,等场中女子都安静下来,那黑纱罩体,一脸木然的苏晚晴便被海箫牵了过来,这东海宗主笑道:“前辈,这幽冥之女是您的了,箫儿此刻归心似箭,恨不得立时就赶回东海,将前辈所传功法交给长老们。“ 她说着眼圈儿又红了:“我东海一宗,终得见天日了!“ 李泰在旁摇头一叹,那阿离走过去低头闻了闻苏晚晴的手臂,小鼻子皱了起来,立刻远远的躲到了一边。 李道玄无奈的走过去拉过了苏晚晴,两人手指相触,便感到一阵冥力流转,那苏晚晴一直呆呆的眼眸便亮了起来,忽然一把抱住了李道玄,轻声道:“这是冥界的气息呵!” 李泰鄙视的看了一眼李道玄,挥舞袖子道:“走,走,赶快走,本王心焦,这就要去抄花家,抄了花家,泄泄火气!” 李道玄尴尬的推开苏晚晴,又让东海宗女子们给她换过了一身衣衫,这才将阿离背上的女儿交到了幽冥女子的怀里。 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秦剑鸣带着随行的兄弟,期期艾艾的祝贺了几句海箫,便看着那幽冥苏晚晴,露出了不舍之意。 李道玄在旁看得清楚,知道这正剑宗的心意,便对秦剑鸣笑道:“秦兄何苦如此,如今花家算是完了,你们正剑宗已不需要再完成白马寺的任务,自然就成了洛阳盂兰盆会的唯一主持者呢!” 秦剑鸣脸上立时便笑开了,一怕脑袋,想想也是,便低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想着还是忍不住大笑了三声。 李道玄等人便在海箫的殷勤护送下,慢慢走出了这鳐鱼观水居,行至鱼头,再他鲤鱼桥,便来到了那洛少北岸。 正剑宗一行拱手告辞,那秦剑鸣对李道玄巴结了几句,无味的走了,临走时还死死抱着怀中的传家宝。却不知真正的宝物早在阿离那女子的手中了。 海箫依依不舍,偎依在李道玄身旁,连连感谢之下,最后却轻声道:“前辈,待箫儿回去东海送出心法,便卸去这东海宗主之位,再来您身边伺候!” 李道玄愕然道:“不需如此,我身边……” 他还没说完,那海箫便转过了身,带着少女们走入鳐鱼之上,待要进入鱼目时却挥手大声道:“前辈,我一定要回来的,在您身边做个丫鬟,天天伺候您!” 她说着,在一阵少女们咯咯的笑声中,进入了鱼目之内。 那鳐鱼深潜如水,鱼尾甩动,白浪飞卷时,将尾巴上的透明圆球抛了上来。 圆球内的花家子弟都是昏昏欲睡的样子,那姬花花却盘腿坐着,手中捏着一只小剑,正横在脖子上,嘴中念念有词。 圆球边的诸人都是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看他的样子却是有自杀之意。 李道玄皱眉道:“要不要放他们出来?” 李泰望了一眼,哼了一声:“道玄啊,这姬花花不会自裁的,你想想啊,自他被你封进了这圆球内,如今也得一个时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死成,我看是死不了了!“ 李泰说着一脚踢了出去,那圆球滚动,沿着洛水北岸滚向了大道之上。 李道玄微微一笑,拉着苏晚晴,扯着一脸不乐意的阿离,跟在李泰身后。只走了几步,那李泰就从怀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个纸团,扔到了李道玄手里。 李道玄展开一看,却是一张洛王行文,仔细一看,原来是封观察使的行文。 他抬头看了李泰一眼,李泰嘿然道:“洛阳观察使不是京畿道观察使,这洛阳府的观察使位置,不需朝廷六部和太子的同意,本王就做得了主。“ 他笑了起来:“道玄你现在就走马上任吧,眼前正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办!“ 李道玄望着前方滚动的圆球,不禁摇头道:“四少,你不会真的想抄了这洛阳花家吧?“ 李泰大笑着摸了摸鼻子,拍着李道玄的肩膀道:“抄,当然抄,而且今夜就得抄,夜长梦多啊。本王下令,着洛阳观察使李道玄星夜抄家,你看如何啊!“ 第308章 河图洛书秘 李道玄等人赶到洛阳西郊的上阳宫时,已是子夜时分。这座巍峨之上阳宫建于高祖年间,曾为承玄皇帝的东都别宫。所以制度壮丽,乘高临深,有登眺远望之美。 这上阳宫在皇城西南,西苑之东。南临洛水,西拒谷河,东面即是皇城右掖门之南。 李道玄带着阿离和苏晚晴,看着那李泰一路踢着圆球,滚入了这深邃高大的别宫之中。 他们是自南提象门进入,一进别宫便有马车相随。但见这南门内不过四五十丈外,便又是一道观风门。 进观风门,可见浴日楼,楼接东方之日,背靠七宝阁,阁内据传藏有七宝。 李道玄耐着性子跟着李泰前行,心中却在想着他刚才的话。看来查抄花家不像是句玩笑话。但李泰为何让他去查抄,他在想什么。 李道玄心中有事,但阿离却兴致勃勃,就像一只穿花蝴蝶,跑入了前方的观风殿中。李道玄就要御风而起去捉这个胡姬少女,却被李泰拉住:“得了,这上阳宫太大了,今晚就在观风殿歇息吧。” 李道玄诧异的问道:“难道你每日都换着地方住?” 李泰懒散的打了个呵欠,伸脚狠狠一踹,将那圆球踹得飞滚了出去。他指着前方的宫殿群说道:“这观风殿东面有丽春台、曜掌亭、九洲亭,两亭一台我是住过了。在洛阳十日,本王换了十个地方。就说那北面的化成院,双曜亭,麟趾殿,每殿堂各有数十个院子。更别说东边的神和亭、洞元堂……” 他还未说完,李道玄就打住了:“四少你别说了,道玄现在知道这上阳宫的大了。” 李泰呵呵一笑:“不光大,还有别宫留守的弃妃与宫女,本王这些日子可尝了不少鲜货。那仙妤院的弃妃们个个如狼似虎、冰井院的宫女却是冷淡有趣、至于露菊亭的几个新进的女妃,却都是青梅年华,酸涩的很呢。” 李道玄听着不喜,但还是跟着李泰进入了观风殿,进入了殿中别院,名为玉京亭的小院子中。 院中一个年老太监很是懒散的招呼了一声,便慢腾腾的带着宫女太监打起了热水。自有几个还算热情的老宫女领着阿离和苏晚晴进了屋中。 李泰扯着李道玄走入院中一处凭栏处,望着前方一片幽幽松林道:“天上白玉京,人间十二城。道玄来此的路上可经过那十二连城么?” 李道玄心头一动,不动声色的说道:“不但见过,还进去了呢。” 李泰脸色犹豫,低声道:“我来此之前,三哥曾吩咐我到了十二连城便找个借口,带兵屠了它!” 李道玄静静看着他:“为何四少没有这样做?吴王殿下的吩咐,您不照做么?” 李泰脸上现出苦笑,忽然说道:“道玄,我与三哥已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但我在十二连城门外站了一天一夜,还是决定放过他们。只因我知道自己不愿去做,也不想去做,如果我为了三哥,而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道玄心道你是灭不了十二连城,才如此说的吧。但他还是被李泰那发自肺腑的真诚语气所感染,低头道:“四少,你为何还要混进这个死水潭中,若是超然而去,做个逍遥王爷有什么不好的。” “你不懂,你也不怕。你不是我,我现在做的,只不过为了保全一条小命而已。”李泰的脸在夜色中愈发犹豫,忽然振奋了精神,拍拍李道玄的肩膀道:“现在咱们该商量一下查抄花家之事了。” 李道玄张嘴想要拒绝,李泰就截住了他:“花家必须抄,就算今夜那姬花花没有行刺本王,我也要抄了它!道玄啊,你要是不去做这件事,我也省心的很,洛阳三万禁卫现在就在待命呢,不用天亮,整个花家便不会再有一个活人。“ 他说着阴冷的笑了起来:“我让道玄你去,其实不过是想为花家留一点余地,我是了解你的,最少你不会乱杀无辜。“ 李道玄沉声道:“花家除了今日之事,还犯了什么法,得罪了什么人?“ 李泰低头沉吟了一下,轻声道:”他们得罪的不是我,而是太子,确切的说得罪的是国教道门一脉。“ 李道玄摇头道:“那说不过去,花家看起来也是洛阳的老门派,怎么突然就得罪道门了。“ 李泰冷声道:“因为花家想借着举办盂兰盆会的机会,私自开启那传说中的‘河图洛书’!“ 李道玄眉头皱了起来,河洛图书,那是传说中的上古宝典。《易?系辞上》便有:"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之说。 李泰轻声解释道:“河图洛书在洛阳这是天下皆知之事,但这神秘之宝到底在何处,却是谁也找不到。太子与道门此时却确凿的告诉了本王,洛阳花家宗主,花满袖那娘们得到了河洛图书的秘密。你现在明白了吧。“ 李道玄自然一下就明白了,但却想不通:“四少,我可要多说一句,那太子也好,道门也好,他们怎么会信任你呢,竟然将这等机密之事都告诉了你,又要你去整治花家,似乎不通。” “当然不通!”李泰立刻说道:“但说白了也很简单,那花家知道了这等天大的秘密,却还是如此镇定,自然背后有神秘人物撑腰,太子与道宗不过是想让本王打个先锋,试探一下罢了。“ 李泰说着便笑了起来:“道玄啊,他们想让本王当个卒子,本王还想做帅呢,幸好现在遇到了你这个卒子。“ 李道玄冷声道:“你是学太子,让我李道玄当你的先锋,去对付花家啦。“ 李泰哈哈大笑:“不错,正是此意,此番查抄花家,本王给你独断之权,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能引出花家背后的神秘人物,就完成目标啦。“ 李道玄也是哈哈大笑三声:“四少凭什么相信我李道玄愿意助你?“ 李泰立刻淡淡说了一句:“你那修行师父,五元妙华宗的莲生道长,如今还是失忆之状吧,洛碧玑是不是说过,只有那青璇姑娘有法子治好。只要你帮我对付花家,我就帮你治好莲生!“ 李道玄摇头道:“不管你是如何知道的,如果为了治好师父,便要我去做那龌龊之事,我是不会答应的。我师父的伤势,我自会找那洛青璇想办法。“ 李泰似乎早就料到李道玄会如此说,既不劝解,也不生气,只轻声再说道:“好,玄弟你光明磊落,大义凛然,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在西羌的结义好兄弟,那位李药师,现在可已被花家捉住了,就关在花府之中……“ 李道玄大吃一惊,急声道:“你说什么!“他虽然早就知道李药师那日自云州去了洛阳,但没想到竟然和花家也牵扯上了。 李泰却转身走进了屋子,犹自说道:“我说李药师被花家关起来了,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李道玄便看着他远走,自己站在月下沉思了一会,便缓缓走入了屋子,对着那正在洗脚的李泰说道:“好吧,我可以去花家走一趟,但抄家,我是不会做的!“ 李泰惬意的在铜盆中泡着双脚:“随你,只要你以观察使的身份去,抄不抄,怎么抄,都随你!“…… 李道玄出了李泰的屋子,在一名宫女的指引下找到了阿离和那幽冥女子苏晚晴的屋子。他坐在木塌上看着昏昏欲睡的阿离在桌边打着盹。那乖巧顺从的苏晚晴却抱着女儿,一言不发。 恍惚间,一股深深的疲倦感涌上了李道玄的身躯,他斜着依靠在软枕上,双目便合了起来。 “她叫什么名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道玄睁开眼,看到苏晚晴正抱着女婴,走到了自己面前。 谁?什么名字?李道玄楞了一下才明白苏晚晴问的却是怀中的女婴。他便叹了一声:“姑娘,这孩子还没名字呢!” 苏晚晴伸手摸着女婴粉嫩的脸蛋儿,摇头道:“总该起个名字,孩子若是连个名儿都没有,那也太可怜了。” 这个温柔乖顺的女子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李道玄亲切的气息,他在这温馨的感受中笑道:“姑娘说的是,但这孩子娘亲如今还……”他说到此处,猛然想起那九幽紫金钵来,伸手一摸怀里,却是空空如也。 李道玄这一下可是吃了一惊,立时站了起来,还未说话,那苏晚晴眨着眼说道:“你怎么了?” 李道玄想来想去,再无可能被人偷走,再说有哪个人能在自己灵力护卫下偷走那么重要的东西呢。他急声道:“我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那是一只小石碗,这孩子的娘亲如今就在石碗之内。” 他说的语无伦次,苏晚晴却笑了起来,将女婴放在床上,掏出一只石碗道:“你说的是这个么?” 那自然就是九幽紫金钵了,李道玄定目看着苏晚晴,一时不知道这碗儿是什么时候被她偷走的。 苏晚晴手掌放在了碗口上,一道黑气蔓入其中,她皱着眉头,良久忽然笑道:“我知道了,原来这孩子的娘亲真的在此中呢。” 苏晚晴说着抬起头:“既然如此,你就放心吧,碗儿和孩子我给你看着。” 李道玄被她这自作主张的语气所迷惑,一时竟然没有反驳。正在此时,李泰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朗声道:“李大观察使,人马都给你准备好了,该出手了吧。” 第309章 洛阳百官畏 李道玄跟着李泰出观风殿,一直来到上阳宫南门的书房处,远远就看到深夜之中,一群洛阳官员正挤在狭小的书房外厅,窃窃私语着。 大半夜的被这位疯癫王爷李泰紧急召唤到这里,洛阳百官个个心头郁闷,但想到被这位李泰大老爷淹死在洛水中的同僚们,这些官员哪个也不敢抱怨。他们窃窃私语之事,却是不知谁泄露出来的查抄花家的消息。 李泰走到了李道玄身后左侧,微微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李道玄虽然不懂官场之道,但也之道这不合礼法,皱眉道:“四少,不,神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李泰眨眨眼小声道:“玄弟啊,你这个洛阳观察使谁都不认识,没有威严呵,不如就狐假虎威一把,让本王给你造造势。“ 李道玄微笑起来,李泰说的不错,自己无名无权,只挂一个观察使的名声,难以服众啊! 他想到这里,干脆伸手按在了李泰的肩上,将他压低了半个头,口中大声道:“李泰啊,你这小子办事挺利落的,他们都是洛阳的猪狗么?怎么个个如此肥胖?“ 李泰被他这放诞之举吓了一跳,一撅嘴摇头道:“过了,你这可真过了!“ 但洛阳官员都已经看傻了,一个胆子大的人揉了揉眼,怪声说道:“老夫眼花了,在那年轻人身旁哈腰说话的真的是神王?那个,那个魔头大爷?“ 但其他官员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卑微得有些可怕的人正是手刃禁卫将军,水淹******员的洛水神王,李泰殿下! 诸人看向李道玄的眼神,已是有些惊恐了。在这种心态下,李道玄那出口辱骂猪狗之词反而都被自动忽略了。 这其中只有那缩在一角的温博生心中明白,那李道玄的身份,虽然比不上陛下,但在长安看来,似乎也差不到那里去了。 温博生此刻忽然有了一种超然感,毕竟他和李道玄算是半个熟人儿。此时他再看身边这些大员们,似乎个个不如自己,真如猪狗一般。温博生激动之下,他立刻走了出来,遥遥拱手道:“李观察使,神王殿下,诸君都等候多时了!“ 李道玄此时也松开了压住李泰的手,慢慢走了过来,对那温博生一笑:“温大人是故旧,诸君却是新识,刚才李某放荡,给诸位开个玩笑,莫怪莫怪哈!“ 场中的官员轰然称诺,这时候不但看李道玄,便是那温博生也高大起来。一个官员便小声道:“谁说咱们温大人是个软脚虾,毕竟是长安来的,你看,和李观察使都是故旧呢!“ 李道玄心中暗笑,和诸人寒暄几句,便走入了书房之中。他此时摆开了身份,便昂然坐到了上首,那李泰含笑走来,做在他右侧下首,沉声道:“分司三省六部的官儿可都来了么?“ 那挤在书房中的官儿太多,但每一个敢坐下。此刻也只得一一唱名。李泰等了一会儿,不耐烦的说道:“行了,别报了,今夜叫你们来,只为两件事。这第一是让你们见一见新任洛阳观察使,咱们这位李大人。“ 李泰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书房诸人轰然拜倒,齐声呼道:“拜见李观察使!“ 这可是大唐官场难得一见的场面。这些官员都是东都分司大员,虽然没有实权,但与长安的三省六部一般,爵位品阶都是相等的。而所谓观察使,还只是个府观察使,根本就是个虚衔。 这些官员此刻真心拜服,其实还是因为看着李泰对这位李大人的态度,猜不透新任观察使的身份所致。有的人已经暗自嘀咕:“都姓李,莫非是,莫非是太子亲临了!“ 李泰等官员们拜完,便朗声再道:“第二件事嘛,便是查抄花家,今日禁卫左门夏侯将军也在这里,洛阳四卫以及府尹武侯,并东都千牛卫都准备好了吗?“ 跪拜的诸人之中便有几名武将朗声答应道:“禀观察使,禀神王,二郎们披挂整齐,都已准备好了!“ 李泰满意的点点头,便对李道玄道:“观察使大人,您请把,想带千牛卫还是禁卫,随您挑!”他说完慵懒的一笑,侧躺在软榻上打起盹来。 李道玄还未说话,那跪拜的官员之中传来一个悲愤的声音:“慢!不知我花家犯了什么罪,大人与神王赶着天儿说抄就要抄?” 昏睡的李泰摆摆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李道玄:“观察使大人说话!” 李道玄心中明了,俯身问道:“哪位在说话,且站起来看看!” 一个四品服侍,身佩青鱼的官员站了起来,此人身高八尺,面白鼻直,一双剑眉抖起,却是一个英俊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美男高声道:“属下花卿语,洛阳分司四品御史……” 李道玄不等他报完官名,淡淡道:“卿是花家何人?” 花卿语哼声道:“小女花满袖乃是花家宗主。” 李道玄点点头,站起身形,背负双手,没有理会这位花家宗主的父亲。却沉声道:“诸君,半个时辰后本人便要去查抄花家,此番便带武侯卫去吧。”他说着双眸带着杀气道:“诸君各回治所,专心办差,特别是安抚城中百姓,守卫洛阳秩序,当为诸君首要之务,你们都回去吧!” 跪拜的官员都是暗自擦了一把汗,缓缓退了出去。李道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握着拳头的花卿语。又撇到了那正撅着屁股向后退走的温博生,便说道:“温大人留一下!” 百官退走,书房内只剩打盹睡去的李泰,怒目而视的花卿语,以及惴惴不安的温博生。 李道玄此时却放下了架子,活动了一下肩膀,对着花卿语缓缓说道:“花君回去吧,还有半个时辰,该让贵府做做准备!” 花卿语身子颤抖,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沉之意,缓缓摘下官帽,沉声道:“花某不再是大唐官员,而是洛阳花门之长老。大人是修士吧,总得给花某一个说法,花某才好回去跟宗主交代。” 李道玄见他扯开了官员身份,以修士界的身份来问话,便拱手道:“花道兄,这番查抄花家,是奉了昆仑宗之命,为的是河洛图书之事。” 听到李道玄干脆利落的将事情说开来,那花卿语反而不知如何应对,脸色变幻再三,沉声道:“我花家并不知那什么河洛图书的秘密,昆仑宗为仙流道门之主,难道就因为几句谣言,便要赶尽杀绝么!“ 李道玄很干脆的说道:“不错,昆仑宗做事便是如此,你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还是快点回去做好准备。半个时辰后,某可就要去了!“ 他说着又大声加了一句:“花道兄有不满的地方,便去找那昆仑宗说去,在下只是奉命办事!“ 那打盹的李泰再也忍不住,睁开眼睛怨怒的看了李道玄一眼。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花卿语仰天大笑一声,摔下官帽,大步走了出去。 李道玄笑了一下,便对那温博生道:“温大人,就劳烦你跟我走一趟了,咱们戴上武侯卫,现在就出发,天亮前就赶到那花家去!“ 温博生擦了一把汗,暗中早就拍了自己好几个嘴巴,这不是自找麻烦么,他李道玄势力大,自己可只是个洛阳府尹,这种抄家得罪人的事,那是自己能搀和的么。 但李道玄此时以观察使之名义发令,自己刚才在百官之前又公然套了近乎,看来这件事是退无可退了! 既然退无可退,那便要连根拔起,永无后患!温博生想到此处,咬牙抬头,沉声道:“大人,花家乃是修士之宗。温某自进洛阳为府尹之后,曾收集洛阳各大宗门的修士资料。那花家地象境以上修士便有七名,更有两千奴仆自称花奴,个个都带着修行之力!大人虽然修为高强,但只带武侯卫,恐怕是不行的!” 李道玄听到此处,不禁诧异的看了这温博生一眼,对此人有些刮目相看之感。没想到这个胆小怕事的温博生,竟然也有这等细腻的心思。 那温博生感受到鼓励,接着说道:“但就算咱们带了禁卫猛将,恐怕还是要费周折。温某有一策,不需朝廷动手,便可解决花家了。” 李道玄走下来,饶有兴趣的说道:“大人说说看呢!” 温博生微笑道:“洛阳修士都知道,那正剑宗秦家与花家乃是世仇,温某之意,乃是现在就封那秦家之主一个官位,然后以官府的名义让秦家出手协助。再通告白马寺的佛宗大师们稳住洛阳修士界。到时候咱们就算只带几个武侯卫,拿下花家也是轻而易举。” 李道玄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心道真是小看了这温博生。如果他李道玄真心想抄了花家,这个法子可为上上之策。但可惜李道玄并无查抄花家之意。 他只对温博生笑了笑:“大人说的有理,不如咱们先带武侯卫们去探探情况,如果不成,就按你的法子来如何。” 温博生还能说什么,只能苦笑一声:“大人既如此说,那属下只能遵命了!” 李道玄呵呵一笑:“走,带着武侯们,咱们去花家去!” 一直安静的李泰此时忽然在后面悠悠说了一句:“李大人,那花家宗主满袖姑娘可是不好惹的,人称‘洛阳猛虎‘,你可得小心点儿!” 李道玄已带着温博生走出了书房,淡淡回道:“神王勿忧,岂不闻虎落平阳,无翅鹰衰?” 看着李道玄远走,那李泰回味着这句话,不禁笑了起来:“虎落平阳被犬欺,可不是么,李道玄这只黑狗,今次真要去欺负那洛阳母老虎啦!” 第310章 花宅空城计 洛阳的十坊武侯卫都等在深夜的南市里。与长安不同,洛阳的集市沿着洛水分为南北两市。这南市相当于长安的西市,但规模却小了一倍有余。 李道玄跟着温博生再次穿过洛水,来到南市的时候,天色已微微有些发白。李道玄远远的看到那一群站在坊间墙角的武侯卫们,顿时觉得一股杀气袭来。 这种感觉只有在百战精兵身上才能感受到。李道玄不经感叹道:“洛阳的武侯卫们比之长安武侯可要威猛多了。” 温博生此时隐隐已将自己看做了李道玄的人,便低声笑道:“大人不知,其实长安洛阳的武侯卫都是一个德行。只是现在这些武侯,乃是自渝州境换防的边防军中招揽来的。吾将他们分作了十坊队,平日里就驻扎在南北两市。” 李道玄点头道:“原来是边防军中招揽来的,果然不同凡响!“ 温博生也很是有些得意:“天下边防三镇,这些年来,也只有渝州境内的边防军有多年血战之神,其他边防,譬如那西海边防,已是多年未出兵马了。” 李道玄对这个温博生更是注意起来,他暗想了一会儿,便轻声道:“温大人只做一个洛阳府尹,未免也太委屈了,日后如有机会,道玄可在神王面前推荐一下。” 温博生望着前方的武侯卫,良久没有说话,但最后还是站住身形,躬身道:“道玄公子,您的身份,其实我老温也略有所闻。如果公子真的看重温某,请您不要再李泰王爷面前举荐我。” 李道玄也停住了脚步,深深地看着他:“怎么,你不想在李泰手下做事?” 温博生脸色涨红,想了一下,一咬牙低声道:“公子,跟着李泰王爷,那是要掉脑袋的!” 李道玄心中一动,看着这个温博生,他这句话已是说得十分露骨,就差没说‘李泰有反意’了! 但李道玄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我答应你便是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咱们先把花家这件事做好!” 温博生急忙应声称是。他走在李道玄之后,手中掏出一面府尹金牌,走到前方沉声道:“刘真,许虎!“ 武侯卫中奔出两条人影,跪地道:“武侯标虎校尉刘真,许虎,见过府尹大人!“ 温博生点点头,将金牌收入怀中,再拿出李泰盖着大印,洛阳府衙门的公文行书,这样一走流程。便将今夜的任务说了一遍。 刘真,许虎并无异议,回头带着武侯们分作两队,沿着南市向着北方洛水边的道德坊就摸了过去! 温博生走到李道玄身旁低声道:“大人,我已将您的身份暗中告知了这两位校尉,他们知道就行。“ 李道玄心中赞叹此人小心谨慎,办事稳妥,便笑道:“到了那花家,你们只需按我的命令来,其他话你也要多说!“ 温博生称是。 那洛阳花家就在道德坊之北,洛水之南,背靠河岸的一座连环大宅。武侯卫们首先就奔入了大宅所在的横行大街上,围住了其中东进的房子。 温博生骑在马上指点道:“大人啊,这花家整个宅子占满了这一条街。不过听说花家的祖宅原本在洛阳北城的上林坊。“ 李道玄知道这洛阳北城乃是达观贵族居住的地方,南城却是多居百姓。他有些好奇地问道:“祖宅既在北城,为何又迁到南边来了。“ 温博生摇头一笑:“这件事啊,说起来也太过复杂,大人可知道如今北城花家老宅被谁占去了么?“ 李道玄摇头道:“或者是家道中落所致?“ 温博生淡淡说道:”如今那花家祖宅已变成正剑宗秦家的后宅了!“ 李道玄恍然大悟,看来这正剑宗和花家果然是世仇啊。他们如此说着话,在晨曦初起之时,走到了花家东进宅子的大门前。 李道玄下了马,对温博生道:“让武侯卫只围前门,不围后门。先不要惊扰人家,咱们先礼后兵!” 温博生为官多年,以前做县丞时也曾抄过家,知道这都是题中之义。便招来一个武侯卫,拿出一直放在袖子中的名刺递过去:“去,给送进去,记住,不要失礼!” 武侯卫拿着名刺便走上前去,使劲敲了敲那青色大门。但良久无人应答。 李道玄眉头一皱,大声道:“撞门!“ 武侯卫这次轻装出动,没带平日里砸门的家伙,那刘真看了一眼许虎,两人齐齐挽起袖子,走到门前,微一吐气,便听到咔嚓一声,那有人腿粗细的桃木门闩被生生震断! 花家大门顿开,里面却是一览无余! 此时天光正是微白之时,朝阳露出了一丝金边。整个花府在这黎明时分看得特别清楚。自大门外看去,前方既无屏障,也没有假山白石,一路看到了中门之内,后院之中。 温博生正在迟疑之时,李道玄笑道:“温大人,你看这前方屏石是连夜被拆去的,那中门都被砸了,这花家玩的是什么意思?“ 他说着手指前方,果然那前面宽敞之地上隐隐还能看到假山白石的痕迹,前方中门之处,两侧还有一截石墙。 温博生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拉住了李道玄:“这花家摆明了是弄成这种宽敞地方,诱咱们进去群战呢!“ 李道玄沉吟了一下,低声道:“你和武侯卫待命,我先进去探探情况!“ 他说着脚下一动,便飘转了进去,就如一只在低空飞舞的白鹤,一眨眼间就到了中门之内,入了后院之中。 温博生等了一会儿,一跺脚,对身边的刘真吩咐了几句,拉着官袍,提着一柄陌刀也冲了进去。 前方后院之中却在此时想起了一声琴鸣。李道玄站在后院之内,望着前方愣住了。温博生气喘吁吁的赶来后,也是站住了身形。 两人只看到前方后院东边有一座二层木楼,木楼之上香雾缭绕,琴声幽鸣. 这是一座以木为基,琉璃做瓦的精巧小楼。但见绿栏红柱,翠瓦光凝。这小楼装饰精丽,画栋雕梁。再配上那缭绕的香雾,真有飞梁径度,红雾未消;翠瓦光凝,晨露犹湿的美景。 但当晨风吹散烟雾,李道玄眼前露出的却是一个抚琴的女子。 二楼之上的这个女子穿着一身紫色裙衫,正席地盘坐,手抚古琴。她身后站着一排丫鬟奴仆,甚至还站着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片。 李道玄细细看去,正看到那花卿语就站在女子身后,怒目望着自己。 此时武侯卫已冲入了后院之中,快速的占据了后墙,拉开了长弓。刘真自率一队护住了李道玄和温博生。 温博生擦了一把汗,不安的说道:“大人,我看咱们得赶快撤出去,你看这女子摆明了是诱敌之计!“ 李道玄抬头看着二楼上头也不抬的紫衫女子,微微一笑,忽然大声道:“温大人,可有火油?” 温博生愣住了,那李道玄又大声说道:“俺看这楼上有杀气,咱们放一把火,烧个干净!” 李道玄一说完,就注意看着楼上女子,却看到那女子依旧低着头,但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温博生摸不清李道玄的意思,因为在这坊间若是放起火来,恐怕四周街坊也不能幸免,若是控制不住,恐怕整个洛阳都要烧起来了。 但他还为应声,那李道玄却一拍脑袋:“罢了,别放火了,本大人看这女子摆明了是空城计,待我前去打个头阵,尔等再后压阵!“ 李道玄说得就像鼓书里的词儿,那楼上女子的嘴角弯得更深了。那幽幽琴声转而轻灵起来,仿佛带着一丝笑意。 温博生更是不明白李道玄为何变得如此急躁粗鲁,但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应声道:“大人小心!“ 李道玄便抬脚走了上去,但他并未奔着东边小楼的方向,反而转向了西边。 那后院西边,正对木楼的是一个池塘,塘里绿荷摇摇。温博生见李道玄竟然走向了池塘,而且脚步逐渐加快,不禁在后大声道:“大人,走错了,在那一边儿!“ 李道玄脚下不停,就像没有听到一般,忽然脚下一动,身前闪出一道灵光,他直接就冲入了那池塘之中。 在李道玄背后的武侯卫们只看到一层涟漪在李道玄身前闪动,那李道玄就像穿过了一层屏障,消失在池塘上方。 温博生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那池塘上空传来一阵巨响,武侯卫们只看到一团黄色火焰凭空出现,继而暴涨开来。火焰炸开了一天的烟火,那池塘之上的天空就似被撕开了一般,露出了一座木楼的雕栏一角。 温博生看着那似乎突然出现在池塘上方的木楼,更是目瞪口呆! 只听一声带着鼻音的哼声:“这小子好狡猾!“ 李道玄的身影在池塘上现出,他悬在半空,手指挥舞,只听嗤啦之声不绝。整个后院池塘上方就像揭开了一团幕布般,露出了一座二层小楼。 砰的一声,一道紫衫人影与李道玄交错而过,混杂着一个中年男子焦急的声音:“宗主,不要上他的当!“ 李道玄飞身退后,落到了温博生身前,摇头笑道:“雕虫小技,也在本少面前出丑!“ 第311章 萌虎花满袖 李道玄说着手指虚弹东侧木楼,一阵白雾在木楼上奔腾而起,渐渐消失! 那温博生揉揉眼,再看时,东边的木楼消失不见,露出了一水池塘,水光柔和,带着一丝清风。 而西边那看起来是池塘的地方,却露出了一座小楼。 温博生惊讶道:“大人,他们这是……“ 李道玄摇头道:“这花家太坏了,用这障眼法儿,刚才咱们要是冲过去,保准就掉到水里出丑了!“ 温博生还未说话,就听到西边小楼上一个女子大声怒斥道:“花家怎么坏了,我花家是洛阳第一好人家,你这狗官不要侮辱我花家!“ 伴随着这沙哑中带着怒气的好听声音,一个紫衫女子踮着脚自楼上走了下来。这女子有着一张娇小的脸蛋儿,却被一头红色长发遮住了半边。只露出小口樱唇,手中却提着一柄巴掌大小的金锤! 李道玄看着这女子走下楼梯,踏上地面时,便忍不住笑了。他边笑边摇头,只因这个紫衫女子太矮了,或者说太小了。 不是年纪幼小,而是整个身子就如侏儒一般,虽然红发遮面,但依稀可以看到粉玉肌肤娇嫩,一双大眼怒火烧得正旺。 李道玄并非身材高大之人,但和这个女子比起来,也是高了一半有余。但她的容颜看起来已是过了青梅之极,也有个十七八岁了。 这娇小可爱的少女甚至比阿离都矮了一头,行到李道玄三尺处,怒火正旺的双眸带着鄙视,举起了手中小锤,高声道:“兀那汉子,别用灵力道法,和本姑娘大战个三百回合,看谁厉害!“ 李道玄咳嗽一声,勉强拱手道:“姑娘尊姓大名?请问贵门宗主何在!“ 那娇小少女听他这句话,直气得一甩长发,小锤轰然一声击打在地上,大怒道:“你瞎眼了么,我便是花满袖,洛阳花家宗主是也!“ 李道玄身子猛然晃动起来,却是因为这一锤击打地面所致。他不禁吸了一口气,望着那青石地面深陷的大坑,良久才缓缓道:“失礼了,原来您就是花宗主!“ 花满袖这一锤却是真的没有运转灵力,李道玄心中震骇:“这若是纯以蛮力击打的效果,那这小人儿的力气可真够大的。“ 花满袖见他发呆,喝了一声:“小子,你可是怕了,告诉你小子,就算你用上什么灵力道法,我也不怕你。修士算个屁,上个月被我打残的修士就有好几个。” 李道玄立时抬头道:“花宗主,那么上个月被你打残的修士到底有几个?又是谁呢?” 花满袖愣了一下,忽然将小金锤挂在腰间,伸出是个小手指,慢慢数了起来:“秦东海,十三日在南市被我打断了两条腿;秦玉凤,嗯,是十六日在修文坊被我敲断了肋骨……”她竟然真的一个个数了起来,但数来数去,却只有三个人。 屈着三根手指的花满袖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怎么想只有三个人,似乎威慑力不够啊,但她只是停了一下,便又拽出了金锤,大声道:“算了,其他的都是不入流的角色,本姑娘也忘了,怎么着,你是打还是不打?” 李道玄轻弹袖子,摇头道:“打,打什么?本官是洛阳观察使,奉朝廷之命查封花家,又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花满袖闻言更是大怒:“不打说个什么劲儿,管你奉谁的命来,快给本姑娘滚出去。别来这一套,有本事你带兵杀啊,烧啊?” 李道玄挽起了袖子,将周身的灵力撤去,丹海微微运转冥力,脸也沉了下来:“好,就让本官今日好好教训你一番,现在可看清楚了,我可是撤去了灵力!” 花满袖见这个不像官员,倒像个修士的少年竟然真的撤去了灵力,顿时打心眼里惊喜出来,手中金锤挥舞了一道烈风,大声道:“痛快,你说咱们怎么个打法!” 李道玄转头看了一圈,便走到一株柳树旁,折下一段柳枝来。 他抖动柔软的柳枝,似乎在掂量着。 那花满袖踮起了脚尖,勉强看向了人群后的李道玄,却见他提着一支柳枝走了过来,差点没气死,大声道:“狗官,别小看了本姑娘手中的金锤,这可是西海紫金打造,一锤下去你这脑袋可就砸到天上了。“ 李道玄就想没有听到般,只举着手中柳枝端详着,他仔细看着,带着笑意,似乎这柳枝上忽然开了一朵花一般。 花满袖等得心急,正要说话,却见李道玄小心的自那柳枝上捉住了一只青色毛虫,小心的夹在指间,这才转身对花满袖道:“花宗主,用着柳枝与你对打,那也是欺负你小孩子,我见着虫儿喜人,就用它吧!” 那比花满袖手指还小的毛毛虫在李道玄手里几乎就看不到了。花满袖已是出离愤怒了,她暗咬银牙,自言自语道:“待会儿我先一锤敲断这小子的腿,然后再一锤敲碎他的脑袋。嗯,不,那太便宜他了,我得敲断……” 花满袖不住的自下而上打量着李道玄,心中寻思敲断腿后再敲哪里。那二楼之上的花卿语缓缓出声道:“且慢!” 李道玄手捏青虫,微笑道:“花大人有何指教!” 花卿语走到女儿身前,望着李道玄沉声道:“李大人,你既与小女约定了赌战,也该有个彩头才是!” 李道玄便做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那是该有个彩头,花大人如何说,您是前辈,道玄听着便是。” 那花满袖脑袋中还未想清楚如何敲打李道玄,此时听到他这般客气便有些奇怪起来:“这小子对我爹爹为何这般客气呢?” 此时花卿语伸手抚着三缕胡须,淡淡道:“好,大人爽快,我也就说了。如果小女侥幸得胜,还望大人带人退出去,给咱们花家三日时间,我们也好安顿好下人们。” 李道玄微微一笑,心道这花家宗主表面上是花满袖,但看起来背后主持者,定然是这花卿语了。他只要求三日时间,那也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安顿下人,定然是求援啦。 但李道玄此番前来,真正想做的却不是真的对付花家,他便笑道:“一言为定,但若是在下侥幸赢了?” 花卿语深沉的目光看着李道玄手中的毛毛虫,沉声道:“在下且问一下大人,可否真的不用灵力?” 李道玄点头道:“若是用上一丝灵力,便算我输!” 花卿语再看着他手中的毛毛虫,缓缓道:“也不能动用魔道之力!” 李道玄立刻道:“没问题!”他心道我这冥力谅你们也不认得。 花卿语这才拱手道:“若是大人赢了,我们花家自缚门前,任凭发落!” 李道玄转头看了一眼温博生,这才沉声道:“不必如此,花大人,若是我赢了,你们花家要放出一个人。” 那花卿语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良久才低声道:“是,李药师?!” 李道玄重重的一点头,语气也严厉起来:“不但要放了李大哥,而且要给我好好的送出来,若是李大哥伤了一根毫毛,我绝不放过你们花家任何一人!” 花卿语脸色回转,慢慢退了一步:“大人放心,药师将军毫发无伤,正在后府中修养身子。” 李道玄哼了一声,踏上一步,张开手掌,露出小小的毛毛虫,对着花满袖笑道:“小姑娘,来吧,这一只虫儿便可打得你了!“ 那花满袖已是挥舞金锤冲了上来,她娇小的身躯就像一只离弦之箭,脚下却已踏出了一个大坑。金锤飞舞中犹自大声喊道:“狗眼看人低,若是本姑娘输了,就与你为奴,看打!” 李道玄微微一愣,但眼前飞身而来的少女手中的金锤已经掀起了一阵狂风!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烈风,风声之中带着刮面的痛感! 李道玄全身没有丝毫灵力,手中的毛毛虫在指尖被金锤引动的狂风吹到了半空。他身上流转的冥力却流动到了指尖。 其实这毛毛虫本来就是他激怒对方的一个法子,但没想到这花满袖被激怒的口不择言,李道玄心中苦笑一声,身子忽然倒在了地上。 他没有运转任何灵力,只以云雨经脉分解开指尖的冥力,暗之五元灵力布满了身躯,感应着对方力气所发之地,惊险的躲过了这一锤。 花满袖是带着小金锤连着身子冲来的,她心中自我感觉这一锤必然一击成功,但不知为何,对方明明没用运转什么功法,自己的金锤之力却好像擦到了一处阴冷的水幕,就这样错过了一招。 但花满袖这些年来仗着天生神力,在这金锤上也下了苦功,一击不中之下,在半空中身躯微转,头下脚上捏着金锤直击李道玄脑顶。 横躺在地上的李道玄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已借云雨经脉分解了花满袖的力量,他心中却在此时大为震动。 李道玄自一开始也不认为花满袖的力量是所谓的天生神力,但他也没想到花满袖这天生的力量竟然是,冥力五元之暗风之灵。 李道玄心中惊疑起来,花满袖,花家,他们难道与冥界有着关系? 但此时已没有时间容他去想,眼眸上空的花满袖和金锤就如天石坠落,带着决绝的呼啸之力,压了下来。 第312章 蛮横花家老 金锤似电,佳人如虎,朝阳恰在此时蹦出了东方天际。花家宅邸所在乃是洛水之岸,其地势平坦,少有遮拦。那初升朝阳之光照耀中,花满袖携金锤上的暗风之力狠狠地砸在了李道玄的身上。 仰躺在地的李道玄将暗元之力遍布全身,那花满袖挥舞而出的力量便全部消融于这同种之源中。小小的金锤此时锤击下去就如蚊虫叮咬一般,更何况李道玄身负的金刚六体神通。 在花家人眼里,却是看到了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往日那提着金锤便可以劈山裂石的宗主,今日奋力挥舞手臂,道道金锤击打的少年却是意态悠闲。在宗主那恐怖的锤打下竟如挠痒痒一般的毫不在乎。 难道这少年的身躯,比那高山还要壮,比那金石还要硬么! 在花家诸人惊骇莫名的眼神注视下,李道玄慢慢的站起身来,伸手捏住了花满袖还在疯狂捶打的金锤,微一用力就将锤儿夺了过来。 这锤儿虽小,但沉重如石锁,果然是有些门道。但花满袖为之依靠的暗元之力在李道玄面前失去了效果,这锤儿再重也成了玩耍之物。 李道玄手提金锤,伸手抓住了还在拳打脚踢的小女人。他不用灵力,只以本身力气抬手就将这娇小的女人捉了起来。 前方的花卿语脸色变了好几次,但在这个关口却始终未出一声。李道玄提着花满袖,迟疑的望了一眼那呆立不动的花卿语,心道你的女儿就在我手中,为何还不认输。到了这种地步,难道真的要我动手伤她不成。 花卿语此时表现出来的神态却是奇怪的很,既有几分焦急,但更有几分犹豫。 李道玄手间用力,提着花满袖,右手金锤缓缓举了起来,冷声道:“花姑娘不认输,难道卿语大人也不认输么?” 花满袖被李道玄捏住了脖后的软骨,顿时身子软了下来,因为太过娇小,看起来就像捉着一只猫儿。 花卿语眼望李道玄手中的金锤,嘴角颤抖,终于叹了一口气,颤声道:“我们输了……” “等等!”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花卿语的话。李道玄抬头望去,只见花家木楼之上几个鹤发老者之后走出了一个老太太。 这老人家身披彩霞肩绸,一身黑色对襟长裙,那裙摆上还绣着朵朵白梅花。如此鲜艳的装扮却是一副苍老的面容,只她手中拄着的一支拐杖闪着青色光泽,看起来不是凡物。 老太太缓缓走了出来,对着花卿语冷笑一声:“没用的东西,生个没用的女儿!”这一句话说出来,那花卿语就低下了头,小声道:“娘,孩儿对不起您,但袖儿在他手里,咱们……” 老太太那薄薄的嘴唇露出一丝冷笑,压着嗓子沉声道:“你给老身滚到一边,谁说咱们花家输了,老身看来还是没输的。” 她说着已走到了李道玄对面,微微抬起眼皮,办冷不冷的说道:“这位大人,你不过打败了花家一个小辈,就当我花家没人了么。” 李道玄眼观场中形势,总算明白过来,感情花家管事的还不是这位花卿语,而是这个老太太。 他轻轻放下花满袖,掂量着手中金锤,淡淡道:“老夫人这句话可说得没意思了,咱们刚才约定好了,若是我赢了花姑娘……” 那老太太一顿拐杖,大声道:“大人刚才乃是与犬子的约定,不是我花家与你做出的赌约,算不得数的。” 李道玄沉默下来,一股怒火在胸中生起,这花家看起来也是个大家族,但这当家的老夫人也太过强词夺理了。 那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温博生也不禁怒声道:“洛阳花家好大的名声,竟然是这等不讲理的人家!” 老太太两眼一翻,白眼珠子现出不屑之意:“花家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老身乃是花家之族长,现在就夺了这花满袖的宗主之位。那也是合情合理!” 李道玄手中金锤悬在花满袖的脑袋上,微微晃动着,摇头道:“难道你练自己孙女的命都不管了么?” 花家老太太站着不动,白眼珠子再次翻了起来:“她输在你手里,那是修为不行,自该受些惩罚才是。”说完这话,竟然伸手一指:“大人若没有其他事,便可以滚了!” 温博生被气得两颊颤抖,抬手就要发令,李道玄止住了他,沉声道:“今日算是栽了,遇到这样不讲理的人家,本来就该亮刀子,我却与他们理论起来!” 温博生冷笑道:“花家怎么了,在洛阳境内,大唐之土,要反了不成,我看谁敢拦我等!” 那花家老太太阴声冷笑起来,颤巍巍走到花卿语身旁,挥手甩了他一巴掌,口中怒道:“这些年花家没少给你这蠢才出力,如今才做到御史的职位,活该我们花家被人家欺负,当年你爷爷还在的时候,花家还怕这几个杂头兵么!” 花卿语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连声称罪! 李道玄便问那温博生:“花卿语的爷爷?” 温博生摇头哼了一声:“昔年高祖身边的一个侍卫,后因救驾有功,被封了个忠武郡王,多少年前的事了,这老婆子还拿来说事!” 温博生的话说得很大声,那花家老太太听得清楚,回转身来,左手轻按青木拐杖,阴狠道:“这里容不得你这贼子胡说八道!” 那青木拐杖之上闪过一道光华,三道青影射了过来。李道玄顺时运转灵力,立刻感到一阵古怪的灵力传来,他稍一转动云雨经脉,还未分解开来便是脸色大变! 此时他也来不及出声示警,左手一伸拉起了地上的花满袖,右手扯住了温博生,身子猛然后退,边退边在身前布下了三道防御屏障。 风,火,水三元之盾就如三张大网,挡在了李道玄等人与武侯卫身前,只听一道惊雷般的怒响闪起,前方那三道青影相互交叠,就如三只云雀交相飞舞。 每一次青影交叠,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那是一种多种灵力相克而生的激荡力量! 在李道玄三道屏障防御之下,这青影之力被渐次抵消。最终化作一团青烟,在晨光中飞腾而起。 李道玄这时才喘了一口气,他心中不但愤怒而且惊疑起来。 他愤怒的是这老太太竟然绝情狠毒到这种地步,这青影一出手,便是连自己的孙女也不放过。而温博生与自己毕竟是奉了朝廷之命,这老太太当真是无法无天! 但李道玄更为惊疑的是这三道青影背后的玄理,五元灵力相克之道,那是他最近才模模糊糊领悟出来的,没想到这老太太竟然以拐杖射出的暗器,竟然也运用了这等妙理! 温博生惊魂之后,已是失了锐气,双腿打颤,大声道:“反了,反了,真反了!” 那花家老太太见李道玄竟然躲过了这一招,而那三道灵力屏障也隐隐有克制自己这招的意思,心中也是一凛! 但她却将拐杖支在地上,哼声对花卿语说道:“当年你爷爷还在的时候,这一招青萍渡针可连发七针,哼,传到了现在,却只有老身还懂三招,你身为花家长子,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李道玄心中一动,以他刚才看来,这老太太未必也真懂得这元灵相克之法,只不过那拐杖似乎有些怪异之处! 他正想着,那老太太却转过了身,手中拐杖再顿,瘦骨嶙峋的手掌却扭开了那拐杖头,慢慢扯出了一条黄绸布来。 她手提黄绸布,缓缓展开,露出上面的字迹:“品末小官,也敢在此叫嚣,这布上乃是高祖皇帝亲手为我花家所写的免死令,老身刚才本不愿拿出来,不过是不想给你们这个福分,如今见到高祖旨意,还不快给我跪下!“ 李道玄昂然站立,心中更是鄙视起着花家来。但那温博生却迟疑起来,按照他的记忆,高祖年代,似乎真有这‘免死令‘的说法! 温博生想到此处便走上前仔细看了几眼,他曾为翰林院士,多见过高祖的字迹,此时看来竟真个是高祖手书! 温博生下意识的跪倒在地,那花老太太手中拐杖轻轻一点,那温博生大叫一声,身子倒飞回来,哇的一声连吐三口血! 李道玄也想不到这怪老太太一言不发就出手,而且以修士身份如此不要脸面的偷袭凡人! 李道玄慢慢扶起温博生,胸中灵力运转,先以木元灵力为他疗了疗伤,然后甩开袖子就要上去。 温博生一把拉住了他,低咳一声道:“大人,咱,咱们先回去,那真的是高祖手书。如今咱们在天时上输了一招,地利不顺,带来的又是只懂得冲锋陷阵的武侯卫。还是回,回去和神王商量一下再说……” 李道玄本欲先礼后兵,救出李药师就放过这花家,但此刻他心中怒火难止,只是温博生说得确实有道理。 他压下了心头怒火,扔下手中金锤,然后轻轻为花满袖揉了一下脖颈软骨,便招呼两个武侯卫扶起温博生,转身走向了中门! 背后传来那花家老太太带着嘲讽的笑声:“猪狗之辈也在这里叫嚣,回去跟那李泰说一声,不亲自来花家谢罪,老身可饶不了他!” 李道玄一言不发,心头抑郁。还为走出中门又听到那花老太大声道:“这死丫头本来就是个怪胎,今日竟然如此丢人,便打断双腿,扔到后院里去……” 李道玄猛然站住了脚步,深深吐出一口气,耳边依稀传来那花满袖哽咽的哀求声,声声入耳!那花老太讨厌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个什么李药师是吧,花卿语,你走一趟,将那贼子刺瞎双目,扔到黑天牢中关起来……” 李道玄缓缓转过了身,对受伤的温博生到:“温先生,你带人先回去,便说是我的意思,让神王殿下发兵围住这花家宅邸……” 他说着双手握拳,嘴角露出了冷笑!这冷笑带着三分藐视,七分阴冷,那温博生不禁打了个寒颤,勉强道:“大人,花家如今势大,您可千万不要冒险……” 李道玄慢慢向回走着,淡淡道:“日落之前,只需围住花府,不许任何人擅入。温先生你放心,洛阳花家在我眼中,不过是一群颅蚁罢了……“ 第313章 李道玄再次踏入中门时,身上五元灵力流转不息。以花家宅邸整个中门为轴心。一阵狂风吹舞卷动。这狂风夹杂着阵阵冰冷的气息,瞬间就卷进了前方的木楼。 花老太和花卿语正站在楼下,感受到这磅礴的灵力,都是大惊失色。即便是以花老太的蛮横,那握着拐杖的手也是微微颤抖。 李道玄大步走来,越走越快,他将五元灵力吞吐不休,就像激浪来回奔腾,花家木楼之前的空地之上都遍布了这股奇异的力量。 花家老太手中拐杖缓缓横到了身前,那老君眉一抖,厉声道:“大人是在花家卖弄修为么,我们花家……” 李道玄听她又说什么花家,心中已是厌恶到极点,当下手中风元灵力凝聚成束,集中的冲向了那花老太。总算他还念着对方毕竟是个老人家,手中留了手! 但花老太的感觉里,却是一束凝聚的灵力就如狂龙一般扑来,在自己身前卷动之时,甚至将大地都震动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之下,花老太身前的空气被挤压出去,形成了一个近似无气的空间。 花老太脸憋的通红,花白的发髻之下显衬的更是明显。这老太婆却也够狠,虽然被李道玄逼得连连后退,却是一言不发。 李道玄有心要她出丑,便放缓了脚步,以这道风元灵力来回拉扯,便扯得那老太太来回晃动,就如不倒翁一般。 花老太身旁的花卿语此时却急了,大袖一翻,两道灵力交错而出,一前一后击向了母亲前方的空间。 李道玄心中冷笑,自然已试探出花卿语这两道灵力便是风火之力相克而来,当真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李道玄顺势将这两道灵力吸收,然后以更为雄浑的风火之灵反吐而出。 朗朗白日,一道耀眼的电光闪过,惊雷一声鼓动那木楼都嗡嗡作响!花卿语被这惊雷擦身而过,一只袖子便烧了起来,半边肩膀更是酸麻起来,连举手的力量都没有了。 他爱护娘亲心切,身子竟然不要命的向前一突,竟然以肉身去抗衡李道玄的风元灵力。 李道玄手指一挑,便将花卿语挑了个跟头,翻身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此时那左侧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你这贼子,敢伤我奶奶……” 被两个花家奴仆压着的花满袖使出暗风之力挣脱开来,那只小金锤无风自动落入她手中,一道娇小的影子也学着父亲版冲了过去! 这小女子倒也孝顺,李道玄微微一愣,手中灵力便全部收了回来。那花老太本自强行向前抵抗风元威压,被李道玄这么一收,整个身子便再也无法控制,向前狠狠地摔了过去。 李道玄悠闲而立,那花老太身前的花卿语眼看老母摔倒,吓得魂飞魄散,勉力将身子向前歪倒,垫在了地上,接住了老母的身子。但此时花满袖不要命的冲来救助,一时没有收住步子,小脚啪的一声踢到了父亲歪倒的身子上。 砰然声中,那花卿语大叫一声,便生生晕了过去。花满袖吓得一哆嗦,两眼的泪水就哗哗的流了下来,一时手足无措。 地上勉强爬起来的花老太脸上已有些发黑,眼见这番混乱场景,一股怒气再也憋不住,但她没有冲着李道玄,反而对着花满袖就是一拐杖,拐杖上带上了三道灵力,这一下看来是狠绝无情,毫不留手! 李道玄暗中叹息一声,身影一闪,冲到了花满袖身前,手指一弹,将那三道灵力转为己用,继而抓住花满袖,倒飞而回。 李道玄将花满袖抛到地上,这小女子却仰着脖子大怒道:“奶奶要打死我就打死了,你管什么闲事!” 李道玄却没有生气,更是怜惜起这个犹带着童真的小女子,便沉下脸说道:“打死你太便宜了,别忘了你曾说过,若是输给了我,便要做我的奴隶呢!“ 他不愿让花满袖看出自己的心思,故意打量了她一番,露出一种难言的笑意:“想姑娘这等奴隶可不好找,真让那老太婆打死,啧啧,真可惜了!“ 花满袖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惊恐道:“我不要做你的奴隶,你这个坏人,快放过回去。“她当真害怕起来,竟然滚成一团,试图滚着逃走。口中还哭叫着:”奶奶,救救袖儿!” 李道玄心中好笑,伸手一拉,一道木荆棘便将花满袖困在了地上。却转头对着那花老太说道:“老太婆,我不管她是不是你们花家宗主,但刚才输给了我,又有为奴的诺言,如今便是我的人了。” 花老太虽然蛮横暴躁,但人老成精,怎么看不出来李道玄维护花满袖的心意,口中呸的吐了一口:“这小贱人,就和她娘一个样儿,早晚还是会做出这等丢人的事!“ 花卿语此时已醒了过来,也是隐隐看出了李道玄保护女儿的意思,暗中松了一口气,但又听到娘亲的话,不禁诺诺道:“娘,云儿不是那样的女子……“ 花老太气得一跺脚,手中拐杖举起来就要打:“还叫那贱人这么亲热,你的云儿,哼,如今还不是在秦家当大少奶奶?“ 但花老太看到儿子一脸凄容,这一拐杖便收住了,重重一点地,转身便对李道玄说道:“大人,花满袖怎么说也是花家的人,便是打死饿死,也容不得她去做外人的奴隶。” 李道玄一摆手:“老太太,您也别叫我大人了,今日把话说个清楚。某以修士的身份来踢馆,你若是乖乖放了李药师,我便饶了你们花家。” 李道玄说着声音沉了下来:“也便饶了你这个是非不分,骄傲蛮横,无理取闹的老太太!” 花老太赫赫笑了起来,她如今怒气反而没那么大了,但杀气却暗暗凝聚。 李道玄挺身而立,望向了花老太身后的木楼,那楼上之人正一个个走了下来,站在花老太身后,人人露出鄙视愤怒之意。更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尖脸汉子大声道:“娘,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咱们花家人多势众,一起上,将这贼子打死就是了。” 汉子刚刚说完,一个柔弱的声音低声道:“三哥,你怎么这样说,满袖还在他手上呢,怎么说也是大哥的女儿……” 那尖脸汉子不耐烦的回头道:“屁话,那孽种也不知道是不是花家的,我还说是秦家的种呢。” 那女人便不再说话。 李道玄此时真的惊异起来,连连摇头,忍不住道:“这世间竟然有你们这等无耻之人,洛阳正剑宗如何我不知道,但想来也比你们花家好的多!” 那尖脸汉子刚才看到李道玄出手,心中其实惴惴不安,但此时站在娘亲与大哥身后,自觉安全,忍不住便大声道:“娘,大哥,这人明显就是秦家派来的贼人。要不为何这样说,我看啊,定然是早就和那满袖儿勾结好的,满袖儿往日那般的本事,为何打到这小白脸身上就没了力气,一对狗男女……” 这尖脸汉子说的正兴起,就看到身前一道明亮的水元镜像贴到了身前。前方站立的李道玄嘴角带着冷笑,隔空凝聚灵元放出了一个镜像到了那汉子身前。 这隔空凝聚灵力的法子也是他在路上就曾想过的,但这次却是第一次施展出来。 那尖脸汉子口中的狗男女一词刚刚出口,李道玄隔空凝聚的水元镜像就发动起来。那水元镜像突然出手,周围之人根本没反应过来。 尖脸汉子本来就修为一般,又被李道玄偷袭出手,只勉强挡住了水元镜像的一掌,就被那镜像捉在手里。 此时花老太以及周边花家人才反应过来,三只带着灵力的金镖,两只菩提子,六只羽箭齐齐出手,同时击向了那捉住尖脸汉子的水元镜像。 李道玄隔空一伸手,控制着纯由水元灵力组成的镜像,那镜像一身水元灵力顿时化为了漫天雾气。趁着这个机会,李道玄以风元灵力遥指汉子,将花家人出手的暗器全部引到了那汉子嘴边。 只听哎哟哎哟惨叫声不绝,金镖,菩提子,羽箭齐齐插入了汉子嘴中。那尖脸汉子嘴角爆裂,舌头之上一道血流喷出,嘴中含着数种暗器,肿胀之中像个活靶子一般。 李道玄轻轻拍手,淡淡道:“不知道祸从口出么,花家的人都是这种笨蛋么?” 花老太脸色不变,只沉声道:“带小三到后院疗伤,布暴雨梨花大阵!“ 那围在身旁的花家奴仆便抬着一嘴暗器的三老爷匆忙退去,其余花家高手便脚踏方位,布成了一个花朵般的阵法。 李道玄看着那花家人分布成五个方位,站定之后,就如五瓣花开一般,其中阵眼处便站着那花老太! 此时朝阳升入了半空,整个花家大院杀气腾腾,但李道玄只看了几眼就明白了这花家阵法的秘密。说起来也不是他懂得什么阵法,只因这暴雨梨花阵占据的五个方位,代表的便是那五元灵力,所谓东木南火,西风北水,中央却是土元! 这是要借着五元灵力的相生相克之道摆下的阵法,李道玄身具五元灵力,又领悟灵力之道,自思对上这等阵法,便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此时那花老太却在阵眼处沉声道:“你这贼子,果然是秦家派来的么?“ 李道玄冷哼一声:“秦家还请不动我!“ 花老太脸色深沉,怀疑的看了一眼李道玄,还要说话。 李道玄大笑一声:“花家不是挺厉害的么,就靠着阵法?老太婆,少废话,某三招之内若破不了这阵法,便算输了!” 李道玄说着脚下踏住了南火方位,火元灵力激荡而出,一道真火击向了西方风元方位! 第314章 五方血蔷薇 火风相克,李道玄又是抢先出手,那站在西风方位的花家高手忙不迭的运转灵力,数十道风鹤刺出手而去,这才勉强挡住了喷薄而来的真火之力。 李道玄只出了这一招,就大致了解了这花家阵法的力量,心中已是有了胜券!当即大声道:“这是第一招!” 他说着身影一闪,五道水元镜像同时生出,又是隔空生出,立时便占满了花家这暴雨梨花阵的各方阵眼。 花家高手被李道玄这一招震骇的都是木立在当场。他们没有想到李道玄竟然身具五元灵力,而且这五元灵力竟然能同时运转。 洛阳花家能在外门千宗之中立下一席地位,靠的便是对五元相克相生的理解,以及那神出鬼没的暗器功夫。 如今他们遇上的却是一位对五元灵力领悟更深的对手,心中震骇之下,只得用出了花家的老本行,暗器! 修士界常说北花南唐,说的便是修士界的暗器大家!渝州唐门行踪诡秘,在北方少有露面。这花家的暗器便成了一绝! 李道玄的五元镜像一出,那控制整个阵法的花老太便沉声指挥道:“东木转南火,西风倒北水,中土花开,逼得他出手,只需两招咱们就赢了!” 那站在北水方位的花卿语暗中嗟叹,没想到连倔强的娘亲大人,今日都放下了架子,只求逼那李道玄出手三招,却不再妄想击败他了! 花家的暴雨梨花大阵便涌动起来,就像一朵花开绽放,花瓣摇动,各方位站着的花家高手手中袖中,甚至是发髻上,各种暗器就如嗡嗡的苍蝇一般向着李道玄飞舞过去。 花老太口中再喝道:“先打他本体,这些镜像伤不了人!” 这老太太说着,手中拐杖一招风点头,带着土元之力敲向了混入中间方位的镜像! 此时那站在前方的李道玄本体却将双手拢在袖中,对飞舞来的暗器视若不见,任那数不清的说不清的各类暗器打在了身上! 花老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心中忽然有些不安,隐隐觉得不对劲儿,手中的拐杖急忙变招而出,弹出了一道水元灵力。 花老太身前的水土两元力交错而出,相克而激,便冲向了中间方位的镜像。但那镜像却在这时对着她眨了眨眼!一股奔腾的灵力就如夏日灼热之浪,汹涌扑来! 这中间的镜像才是李道玄的本体,他口中大笑一声,玄空而起,运转全身灵力,笼罩在那花老太头顶之上。 这近乎玄空境的力量一刹那就击溃了花老太的攻击,继而控制了花家的整个大阵!李道玄手掌一翻,就像提一只小鸡般将花老太的身子提了起来,左手凝聚起一道风元利刃,口中大声道:“第二招!你们可服了么!” 花家暴雨梨花阵的阵眼被破,整个大阵也乱了套,李道玄手中又提着花老太。那花卿语大声道:“咱们认输了,大人手下留情,快放了我娘!” 李道玄身子一转,前方诱敌的水元镜像飞扑而来,与其他四大方位的水元镜像一起爆炸开来。 水元炸开的雾气之中,提着花老太的李道玄身影如幻,在花家各大高手之间穿插来去。最后停在了花卿语身前。 李道玄挥动袖子,四周雾气散去,便见整个花家人都被一条木荆棘捆得死死的。 李道玄伸手将花老太手中的拐杖抢了过来,振臂一挥,灵力投入进去,那拐杖头部跌落,整个杖体四周木屑飞舞,露出了拐杖之中的一道剑柄! 这拐杖内部竟然藏着一柄大剑!李道玄口中咦了一声,却没有理会这个。只抬脚踏碎了拐杖头,将那藏在头部的黄绸布露了出来。 “这便是你们花家的免死令么!”李道玄嘴角带着嘲讽之意,火元灵力透入大地,将那黄绸烧了起来,一会儿就化作了飞灰! 李道玄再看看四周被制住的花家人,对那花卿语冷笑道:“花大人,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只因你们花家都是无耻之辈,我不得不小心一点!” 花卿语面色苍白,却是无言以对,今日花家所作所为,便看在他眼里也是有些过分了! 此时李道玄控制住了整个局势,那花卿语便拱手凄然道:“大人说什么都可以,但只求放了老母和其他花家人。” 李道玄深深望着他,失望的摇摇头:“到了现在,你这个当爹的却一句话也没为自己的女儿说过话,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花卿语转头看着不远处还躺在地上的花满袖,咬牙大声道:“大人你又知道什么,不是花家人心狠,我这女儿,我,我这女儿!“他说着便说不下去! 李道玄心中郁气略有些轻快了,便将手中的花老太抛到了地上,一脚踏住,沉声道:“放了我兄弟李药师,说出你们那河洛图书的秘密,我就放了所有人!“ 花卿语抬头望了一眼李道玄,木然道:“李药师就在后院百草房中,至于大人所说的河图洛书的秘密,花家谁都不知道,只有袖儿一人知道。大人想知道便去问她吧。” 李道玄心中大惊,却是面色不变:“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花卿语低头悲哀的看着被踩在脚下的老母,摇头道:“卿语所说的都是真的,唉,若不是袖儿这孩子知道那什么河洛图书的秘密,却又死都不跟我们说起,母亲大人又怎么会待她如此绝情!“ 李道玄一直看着花卿语的表情,见他说话不像假的。隐隐有些头疼起来,但他还是摇头道:“那隐藏在你们花家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花卿语吃惊的抬起头,嘴唇蠕动,却没有说话,那一直被踩在地上的花老太挣扎的抬起头,吐了一口唾沫,嘶哑道:“逆子,你若是说出那人来,我便和你一起死!” 李道玄哼了一声,低头看着这老太太,便松开了教,沉声道:“老太太也不需要跟你儿子一起死了,说实话,某只是随口问问,你们不说就是了。” 他说着便走到花满袖身旁,手中提着破碎的拐杖,却冷声道:“半柱香后我若看不到药师将军,你们花家今日可就要见血了!” 花卿语木然的扶起了老母,那花老太一把推开他,转身咳嗽一声,袖子一闪,一道乌光却毫无声息的飞向了李道玄。 站在花满袖身旁的李道玄正在俯身查看女孩的情况,身边灵力感应到的时候,那乌光已飞到了身前,他只得运转一道木灵盾,身子向侧闪了一下,勉强避开了乌光。 躲过这道暗器,李道玄转身怒视花老太,第一次自内心深处动了真正的杀机,他手中凝聚出两个灵力圆球,眼角抖动,就要发动双曜印记灭了这无耻的老太婆。 那花老太却看着他身后阴冷道:“满袖,制住他!” 李道玄手中灵力圆球立刻化作两道元灵盾,护住了身子。他已来不及转身查探敌情,心中却是想到,难道是花家的背后之人赶来了,但为何……“ 他还为想清楚,身子却已经半转过来,便看到花满袖娇小的身子已是站了起来。这女子双手并握,手腕上两道血流直流而下,沁透了地上石板。 李道玄双目睁大,不能置信的望着花满袖,心中却想到了,原来刚才那花老太不是偷袭我,却是为解开这花满袖身上的禁制! 花满袖雪白的皓腕上流出的鲜血在大地上流出了两道深深地痕迹,穿过了李道玄的脚下,将他整个人围了起来。 那看起来暗红的鲜血顿时冒出一道幽深的冥力,李道玄暗叫不好,下意识的伸手一抓,将花满袖的身子捉住了。 此时那血光飞舞,血流上冒出道道鲜红的细小柱子,瞬间组成了一个铁笼一般,笼罩了李道玄和被捉住的花满袖。 李道玄手指伸出,各种灵力齐齐打在血红的柱子上,但五元灵力遇到这血柱便消失无踪。 整个柱子外围就像青藤倒开,一枝枝细长的树枝一般的血丝慢慢延伸,将整个笼子罩了起来。 外面的阳光被掩映无形,暗红之光闪耀中,李道玄和花满袖置身于一个封闭的空间内。 那花满袖皓腕鲜血不止,却还是喘着气大声道:“贼子,这次可制住你了,我花满袖不是这等好欺负的!“ 李道玄五元灵力不奏效之下,又运转起冥力,依旧是石沉大海,毫无作用。他也不理会花满袖的嘲讽,双脚踏了踏地面,试探了一下大地。但往日施展如意的地遁术还为发动,就觉得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力传来,心中暗叫不好。 那花满袖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中还带着得意之色:“贼子,这血蔷薇之地乃是我师父独传的秘笈,任你是何等的英雄好汉,也是逃不出去的。“ 李道玄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几乎已将所有的道法用了一遍。此时他却镇定下来,缓缓走到花满袖身前,在暗红之光中俯身下来。 第315章 脱身在何方 花满袖得意的表情瞬间消失,想到了刚才李道玄那诡异的笑容和暧昧的言语,情不自禁用流着鲜血的双腕护住了前胸,惊声道:“你,你这贼子要做什么!” 李道玄温柔的扯开她的手臂,手指捏住了手腕上的伤口,一段木元灵力送出,为她凝住了伤势。轻声说道:“我不叫贼子,我叫李道玄,你可以叫我李大哥!” 花满袖怪异的看着李道玄为自己温柔的治疗伤口,再听到他说的如此温柔,双眸之中露出了更为惊恐的表情,身子一软,双手卡住自己脖子,狠命用力捏着! 李道玄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女子如此怪异的动作,伸手拉开,皱眉道:“为何如此?” 花满袖抬头看着他,眼中的害怕与恐惧慢慢凝成了一道泪水儿,却低头道:“咱们可以打架,但你不要折磨我,我,我怕疼……” 李道玄心中诧异,见她说的可怜,急忙说道:“花姑娘你别这样说,我李道玄绝无虐待你之意,你为何要这样说……” 花满袖怀疑的抬头看着他,良久才轻声道:“那,那你为何对我这样好,不但为我治伤口,还告诉我你的名字。”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望着面前的女子低声道:“难道为你治伤,告诉你名字便是对你好了么?” 花满袖此时见李道玄似乎真的没有恶意,稍有些放松下来,揉着双臂点头道:“我小时候,奶奶说不许我出去见人,也不许告诉别人我的名字。” 她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以前被奶奶责打,流血受伤的时候,也是不能治好的。我身上还留下很多伤口呢。” 她说着便举起小拳头:“我在家中出去的时候不多,但每次出去都遇到些不好的人,他们都来笑我,还问我的名字,我便将他们都打伤了。” 花满袖眼中露出伤心之色:“那以后奶奶便不许我出门了!” 李道玄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了这少女的遭遇,心中怜惜之外更对这花家鄙视起来。他想到自己年幼时候虽然无父无母,只有一个相思姐姐,但相比这个女子,可要幸福多了。 花满袖与李道玄说了这会儿话,那血蔷薇之牢却渐渐缩小了几分。 李道玄并未察觉,看着花满袖恢复了精神,便盘腿坐下来,忍不住问道:“花家对你这样坏,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花满袖奇怪的望着他:“我是花家人啊,为何要离开这里。“她说着忽然撅起了嘴:”但我常听三叔和三婶说我是杂种,说我不是花家人。“ 李道玄微微叹息,忽然想到一事,便问道:“花姑娘,如今咱们都在这四方牢狱之中,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所用的暗风元力,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花满袖这次又是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但又自言自语道:“这血蔷薇之地便是我也出不去,果然你说的有道理,告诉你也没有关系了。我所用的力量,是师傅教给我的。“ 李道玄便笑了,这说了和没说一样,便循循善诱道:“不知花姑娘的师傅是哪位啊?“ 花满袖小手托着腮帮,摇头道:“我不知道,师傅只在我睡觉的时候出现,她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我都不知道呢。” 李道玄愣住了,那花满袖却深深叹了一口气:“唉,这次河图洛书的事,也是师傅告诉我的,但她又让我发誓不许告诉任何人,我,我就不能告诉奶奶啦,惹得她就生气了。” 李道玄沉吟了一声,缓声问道:“花姑娘,你的师尊,难道是只有在梦中才出现的么!“ 花满袖一拍小手,整个身子都探了过来,她身材太过娇小,看起来就像个小娃娃。但那发育丰满的曲线玲珑,这一靠近就显示出来。 李道玄微微退了一步,那花满袖却睁着大眼,惊奇的望着李道玄:“贼……李道玄,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道玄背后贴到了血红笼子上,对着花满袖微微一笑,心道,是你这丫头太傻了些。却不是我太聪明吧。 但两人再说这些话,更觉亲切了些。花满袖便叹道:“原来李道玄你不是坏人,可惜被我困在了这五方血蔷薇之中。 李道玄嗯了一声,却笑道:“你也被困在了这里啊,我乃灵力修士,不需吃饭的。就怕你先撑不住啊。” 花满袖听到这里茫然的摸着肚子,苦起了脸:“是哦,袖儿好像还没吃东西呢。” 李道玄招呼她坐下来,望着她的眼睛说道:“袖儿,我知道你是花家人,不愿伤害你奶奶,但我李道玄绝不是冲着你们花家来的。我这次来却是为了救出我的结义兄长。” 花满袖呆呆望着他,摇头道:“你说的是那个像书生的将军吗?那是不成的,奶奶将他关在了百草堂中,那百草堂是几位师叔祖守着呢,他们可厉害了。” 李道玄点点头:“那几位师叔祖如此厉害,为何今日不出来帮忙呢!” 花满袖摇摇头,忽然叹了一口气:“你这人不是坏人,那书生将军也肯定不是坏人了。师叔祖们却要将他炼成药人,这有点不好了。” 李道玄身子立刻站了起来,首先发觉不对,周边这牢狱血草空间狭窄了许多,竟然是在慢慢逼近,但他更被花满袖最后一句话惊住,便拉住了她的手问道:“满袖姑娘你在说什么,什么要炼制成药人?“ 花满袖挣脱了他的手,摇头道:“没用了,李道玄,这五方血蔷薇每一刻便缩小一寸,最后便要将咱们都挤成了肉饼。” 李道玄伸手推了一推那血蔷薇之墙,感觉那如草曼覆盖之下,却是坚硬如金刚石一般的血柱。他不禁有些焦急起来,若是灵力道法他自有解决之道,但这慢慢压缩的不知名笼子却有些让人发毛了。 身负金刚炼体大法不错,但毕竟肉身不是金刚。李道玄想到此处,忽然想到了什么,自脚下摸出了那得自花老太的半截拐杖。 他在血红之光中微微用力,将拐杖周边的碎木弹开,顿时露出了一柄阔剑。 这阔剑的模样看起来却是有些熟悉,最让人李道玄怀疑的却是那缺失的剑尖。这是一柄缺了剑尖的阔剑! 李道玄顿时想到了在洛水下观水居中看到的,那秦家传下来的剑尖。他正想着,却听到花满袖大声道:“李道玄,你为何拿着秦家正剑宗的东西?” 李道玄看着慢慢逼近的血红曼草,终于肯定了,这藏在花老太拐杖里的阔剑,必然与秦家的传家宝剑尖有着关系。 但此时他已无心再想,伸手将阔剑顶在了前方,斜着卡到了血蔷薇笼子的底部。他要看一下这血蔷薇笼子到底有何等威力。 那阔剑剑柄顶在地上,平钝长剑顶在了曼草之上。奇异的事发生了。那蔓草笼子就像有了生命版,竟然改变了形状,两边草壁合围起来,夹住了长剑。继续慢慢前进。 李道玄额角流出了一滴汗水,灵力没用,这阔剑也没用。 他转身抓住了花满袖的手,沉声道:“满袖姑娘,这东西是你鲜血所化,你真的不知道开启之法么?” 花满袖大大的眼眸露出歉意:“真的,李道玄,我师父只教给我使用之法,从未说过开启之道呢。“ 她说着忽然一咬牙:“李道玄,你,你是个好人,我不能让你死了。“ 她说着双眼一闭,立刻躺倒在李道玄怀里,一动不动。 李道玄拍拍她:“花姑娘,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玩闹!“ 花满袖睁开眼睛,焦急道:“你别说话,我要快快睡觉,睡着了就能见到师傅了,那样还能救你出去呢。“ 李道玄愣了一下,顿时觉得,似乎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过了一会儿,花满袖再次睁开了眼睛,眼眸中泪水再次流了下来,哽咽道:“李道玄,我睡不着!“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运转灵力在身,一口气凝聚出七道防御灵力。分布在两人身外,低声安慰道:“满袖,咱们且试一试,我还能运转道法,不见得就没法子。“ 花满袖连连摇头:“这是五方血蔷薇,师傅曾说这是六方地狱,囚神缠鬼,无人可解!“ 李道玄嗯了一声,眼中忽然闪出一道亮光,一把握住花满袖的小手:“你,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花满袖迟疑道:“这是没法可解的。“ 李道玄摇头,声音有些嘶哑:“你刚才说这是五方血蔷薇,又说什么六方地狱!“ 花满袖叹了一口气,伸手摸着李道玄的脑袋:“你,你是吓傻了么,五方血蔷薇也罢,六方地狱也罢,不过是名字不同,说的都是这个东西呀!“ 李道玄嘿然道:”不错,正是因为如此,这是五方血蔷薇,与那六方地狱,却是少了一个方向,如此咱们才有了一线生机!“ 花满袖不解的看着他。 李道玄伸出手指指着上方,微笑道:“满袖姑娘,这六方之境说的是‘东西南北上下‘六方。你修炼未成,只修成那五方血蔷薇,所以留下了一处破绽!” 花满袖抬头看着上方,李道玄点头道:“不错,刚才我试过了四方,也试过了地面,却忘了试一下上方,四方绝境,入地无门,咱们只有飞天而遁了!“ 第316章 百草堂蛇人 花满袖一脸茫然之色,她还在懵懂之中,李道玄已伸手摸到了上方的血红蔓草。柔软的蔓草带着刺刺的感觉,但与其他方向的血红草丛果然有所不同。 李道玄一试之下,灵力运转一番,感受到那茂密的血红草丛之中似有一道缝隙。他心中大定,急忙放出一道元灵之力,在蔓草之中凝聚出风元利刃,沿着左右切割起来。 不过一会儿,那蔓草便被切开了一条口子。李道玄大喜之下,两道水火曜印出手,在蔓草之中狂暴出一道灵力,将那口子又扩开了几分。 他仰头看着那出口已可容身子出去,当即伸手要去抱住花满袖,但手指还未碰到这个女孩,就感到一阵热浪扑来。 那是自顶部传来的灼热气息,就像脑袋之上顶着一个火坑一般。但让李道玄不安的是那灼热气息中的一段檀香味道。 花满袖眼中露出了悲伤之色,低声道:“这是红莲焚香,入鼻便会化作烦恼虫,是我家的独门剧毒之药。” 花满袖说着忽然将身子靠在了血红蔓草之上,身子倒翻而起,站到了李道玄的腰部附近的蔓草上。 她身子太过娇小,此时才堪堪与李道玄持平,却伸手捂住了他的鼻子,掌间一粒清香的丹丸便塞进了李道玄的嘴里。 李道玄心念急转之下,以牙齿咬住了丹丸,转头吐到了嘴边。花满袖急声道:“这红莲焚香不到玄空境,丹海是抵挡不住的。你快吞下去,再晚可来不及了。“ 她声音焦急便大声起来,李道玄却听到这蔓草笼子之外一个阴沉的声音喊道:“果然是个贱种,这么快就认了情郎,连着唯一保命的解药都送出去了。你生的好女儿!“ 这自然是花老太的声音,花卿语似乎也站在笼外,只哀求道:“娘亲,给袖儿一粒解药吧,她,她毕竟是花家的人……“ 花老太只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李道玄手指捏着丹药,仰头看着头顶一团火红烧云如雾似幻般飘来,他抬手打出一道风元灵力,狭小的空间里这激荡的强风却没有吹动红雾。 李道玄双目凝视,已经可以看到这灼热的红雾却是由无数肉眼无法看清的小虫子组成。 李道玄心沉了下来,手中捏着丹药只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扯住了花满袖,对着她微微一笑,手中灵力威压之下,捏住了花满袖的小嘴,将丹丸塞入进去。 花满袖挣扎的哼了几声,却被李道玄一拳打晕过去。他提着这娇小的女子,身子一飞冲天而起。 李道玄整个人穿过了那红莲焚香,也穿过了血蔷薇牢狱,就如白鹤直飞半天之上。他瞬间吸了一口气,身子飘转,向着洛水南岸狂飞而去! 今日算是栽到这无耻的花家里了,李道玄心道只好先逃出去,再回来伺机救出药师二哥。 但他身子还为飞出几步,就感到脑袋嗡的一声,那不知自何方进入体内的血红小虫子已疯狂的在体内吞噬起来。 最可怕的却是这小虫子仿佛带着一种减慢血液流动的能力,李道玄体内血脉供应不上,丹海又被围攻之下,直直的晕了过去,自半空摔落下来。他只在最后依稀听到花满袖的一声惊呼,便晕了过去。 眼前一黑的感觉对李道玄来说仿佛就在刹那,等他缓缓醒来,只看到一灯如豆在前方晃着,四周一片漆黑。 脑海中那混沌的感觉还未消散,只觉四肢无力。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四郎,你可得看好了,这小子厉害的紧!“ 便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不屑道:“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咱们老祖宗擒住了。怎么着,要将这小子炼成药人么?” 那低沉声音喝止道:“这件事不许再提起,老祖宗说着小子体质怪异,连红莲焚香都制不住他,看来有些门道。说让四叔先给看看。“ 那年轻男人便吸了一口冷气。小声道:“四叔现在正在休息呢,我可不敢去打扰他老人家,二哥啊,我在这百草堂可呆够了,什么时候能放出去,便去外院做个家丁,也胜过每日这等挠人的折磨!“ 那被称为二哥的男子哼了一声,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句低声的惨叫。那被称为二哥的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黑暗中一阵细微的攒动声缓慢移来。 李道玄身子无力,连眼皮都再难以支持,慢慢合上,只听得周边的声音,心中暗自奇怪,就听到一个如刀刮铁板的难听声音缓缓道:“先别动,你刚刚一掌不过打碎了他半片脑袋,剩下的一半还有用!“ 李道玄心中一阵恶寒,没想到刚才那被称为四郎的年轻男子不过一句抱怨,就得到了被灭口的结局,而且似乎死后也不得安生。 看来这洛阳花家不但无耻,而且也古怪阴森的很啊。李道玄正想着,就听到那低沉的声音说道:“四叔,四郎房中还有一对儿女,如今他操劳而死,总该有个为他善终之人。” 花家四叔嘿然一笑:“怎么,你想去帮四郎养家?” 那低沉声音沉默了一下,便说道:“本该如此的!” 花家四叔似乎也是叹了一口气,但口中语气却更是难听起来:“你怕不是看上四郎那如花似玉的媳妇了吧,罢了,你去吧!” 那低沉声音终于露出一丝喜意:“多谢四叔成全!” 李道玄默默等着那脚步声离去,心中一片冰凉。但此时他没有时间再去后悔。因为那如蛇行一般的索索声缓缓出来,花家四叔已慢慢靠近了他身边。 李道玄四肢无力,急忙查探体内丹海,神识兴过一遍,那丹海四周弥漫着一层红雾,整个经脉都被笼罩住。血脉不通,灵力难运,这便是制住李道玄的红莲焚香。 他一时无法可治,便勉强的撑开了眼睛,在昏暗的烛火之中,眼前走来了一条巨蟒,更确切的说,那不是巨蟒,而是蛇身人头的一个怪物! 李道玄眼眸缩小,眼睁睁看着那腰部以下抖动着一条长尾的蟒蛇怪人沙沙的移动过来,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掀开了他的嘴唇,然后一勺古怪的药汤被灌进了自己嘴里。 带着一种酒香的药汤顺腹而下,李道玄立时便觉得全身发热,继而一种强烈的呕吐感涌上来。 他以最大的意志控制住这呕吐感,正在坚持时,眼前就是一亮。数十盏青铜大灯被吊了起来,照得整个空间一片明亮。 李道玄撑起一只眼皮,不知不觉他侧起了身子,全身灵力无法动用之下,嘴角边肌肉一阵酸麻,也失去了感觉,只看到自己卧在一张草塌上,一片青绿的水渍在嘴角边流淌着。 原来他连自己呕吐的感觉都失去了。李道玄运起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刺激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下,丹海内轻轻一跳,一股热流反涌了上来,流过各道经脉。 在这近乎屈辱的场景中,李道玄终于感受到了修士的无力,此刻他就像一个凡人一般。不,甚至不如一个健康的凡人,确切的说就是一个病夫! 他勉力打量的四周一番,体内的呕吐感略有些好了,但只能看到一小片的空间。自己的对面斜躺着一个男子,双唇发肿,脖子如大腿般肿胀着。 他听到哇的一声,那对面的男子再次喷出一团青绿液体,隐隐之中,却有一道灵力都吐了出来。 李道玄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穿着花家服饰的男子走了过来,再灌了那男子一口药汤。他心头发寒,便侧过了头,不再浪费时间,全心全意运转丹海。 此时丹海中流淌出来的那道怪力,还是那多次救过自己性命的云雨经脉。 云雨经脉中的破灵粒子慢慢浮现出来,与周边的小红虫子纠缠着。李道玄无力控制,神识也无法运转,靠着这云雨经脉,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他的耳边立刻传来一个声音:“这个药人似乎与众不同,四叔说只要他撑过一个时辰还没有吐出丹海,就送到隔壁屋子中。” 便有一人粗声答应了一声,李道玄心头震撼,吐出丹海,那丹海乃是修行者的元丹却如何吐了出来。 正想到这里,就听到侧面一声凄厉的尖叫,对面那男子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在地上直挺挺的打了几个滚,哇的一声吐出一团晶亮的东西。 一个花家奴仆奔走过去,将那团晶亮的东西收了起来,放入一只葫芦中,微微晃了一晃,便笑道:“这黑风寨的大当家如何厉害,还不是半个时辰就吐出了丹海,哼!” 李道玄闭上了眼睛,体内的云雨经脉已经吞噬了一片红雾,但还有数团雾气在丹海之内缠绕不休。 总算他有了一线生机,慢慢挨过了一个时辰,心中一片混乱之下,便被人抬了起来,在一片黑暗中出了屋子,被运到了另外一个更为狭小的大屋之中。 李道玄只觉得身子一震,便被抛到了一只木笼里。他勉力伸手摸了摸,这木笼若在往日,只需吹口气便能破开,如今却成了铜墙铁壁一般。 他暗中叹了一口气,眼前忽然一黑,整个屋子的灯火被撤了去。耳边却传来一阵索索声,继而一个熟悉的声音兴奋道:“你是何人,也被这花家捉到了这里!” 李道玄立时便听出了这男子的声音,喉咙抖动,艰难道:“药师二哥,是我!” 第317章 蛇行蛋入腹 在这黑暗之中共囚一室的正是那李药师。李道玄艰难的呼喊出来后,那李药师在黑暗中啊了一声,也是听出了他的声音,不禁大声叫道:“道玄三弟,是你,你,你怎么也被……” 李药师说到这里又是激动又是难过,良久才缓缓道:“三弟你是不是也中了那怪物的暗算?” 李道玄丹海之内还在驱动云雨经脉对抗炼狱焚香,口中喘息了一会儿才说道:“这里面的事一言难尽,二哥怎么到了这花家呢。” 李药师所在的位置似乎就在李道玄附近,只听铁链叮当作响,李药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那日离开北门观之后,我原打算西去长安为三弟你讨个公道。” 李药师说到此处,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吾出了玉门关后,却遇到了于先生,其后一段时间便得知了三弟你的消息,如此耽搁了一番时间。知道三弟无恙后,就跟着于先生到了洛阳。” 李道玄体内的云雨经脉已渐渐控制住了体内的炼狱之虫,虽然依旧不能运转丹海,但已是可以畅快的说话了。他听到李药师说那于惜竹也在洛阳,急忙问道:“于先生也在洛阳,他此时却在何处?” 李药师苦笑一声,铁链响动之中缓缓道:“于先生此刻还在杨素大人府里……”李药师说到此处却是停了下来,李道玄隐隐觉得他似乎有难言之隐,便轻声道:“二哥,你现在如何,有没有被那蛇人灌下那毒药!” 李药师沉默了一会,忽然沉声道:“道玄,在洛阳确有些事二哥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但日后若有机会,我会说给你听得。” 李道玄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感受到体内的灵力慢慢顺畅起来,便转了话题笑道:“二哥,我这次来花家就是为了救你的。这花家百草堂里的怪物看起来吓人,但他们这毒药制不住我。等我运转丹海驱逐去这炼狱之香,就救二哥出去。” 李药师听到他的话却只是答应了一声,毫无惊喜或者振奋的表示。良久他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息,忽然压低声音道:“三弟,有人来了!” 李道玄耳边也听到了一阵极其低微的脚步声,他身子便慢慢躺了下来,放松了体内的云雨经脉。暂时让那红色的小虫再次占据身躯。 李道玄将凝聚起的一丝灵力运转到耳边,仔细听着身边的动静。 如今他除了这一丝灵力,更与常人无异。眼中什么也看不到,那低微的脚步声走进来后也没有说话,良久李道玄才听到一声咳嗽响了起来,然后花老太那让人不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李药师,老身今日来问你话,你可还是不想说?” 李药师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来:“上次某已经说过了,这次还是一样的答复。”那花老太哼了一声,却低声道:“药师公子是条好汉,但老身的主人要我问话,我还是要再问一遍才好答复的。” 一直静静听着的李道玄心中大吃一惊,这花老太的意思,她们花家之上还有一个神秘的‘主人!“。那一定是李泰口中所说的花家的靠山了。 果然李道玄立刻就听到药师二哥呸了一口:“堂堂花家一脉,如今竟然成了奴才,莫要再说,侮了某的耳朵。“ 花老太阴冷的笑了起来:“李药师,你又知道什么?主人的力量已与仙魔并驾齐驱,我花家这次不过是走在了诸家宗门之前,你们这等食古不化之人,又岂能明白这个道理。“ 李道玄听到这里,心中诧异之余,更有些吃惊,这花老太说出的话儿,与这个老太太白日里的表现和态度十分不同。白日所见的那个蛮横古怪的老太太,这一刻竟然说别人食古不化。 李道玄隐隐有些不安起来,他已经感受到这花家之事背后,隐隐有一个惊天的大阴谋。但耳边又传来花老太的声音:“李药师,将你囚在此处,我花家既没有伤你,也没有委屈了阁下。这些都是主人的吩咐,除了一条锁链,我花家可动过你一根毫毛?“ 李药师缓缓说道:“花老太,恐怕你是奉命行事吧,你那所谓的主人如此吩咐,你才不敢动某吧!“ 花老太再次哼了一声,却是默认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李药师,你可知这是什么道理。就连上任洛阳府尹,洛阳十四王,都不在主人眼里。为何你这个边关小将,便得主人如此重视?” 李药师嘿然道:“这个嘛……”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等那花老太焦急之时才说道:‘我也是不知道的!“ 花老太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生气,再次问道:“既如此我还是要代主人问你,那‘隐儒会’在洛阳何处,会中到底有何人?“ 一直听到这里的李道玄心中大奇:什么‘隐儒会’?那又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二哥加入的秘密组织不成?“ 李药师却打了个呵欠,抖动着铁链大声道:“某不知道什么隐儒会,你回去告诉你那个什么主人,如何处置是他的事,但某不知道的事,却如何告诉他!” 花老太没有说话,但脚步声响,似乎是退了出去。 李道玄等了很久,直到确定安全下来,这才再次发动云雨经脉。这次李药师没有说话,他也无心再想别的,集中全部精神,以云雨经脉吞噬着那红色的小虫子,每吞掉一只,便多了一分灵力,不知不觉,整个丹海周边的红雾都被吞噬干净。 李道玄盘腿而坐,轻轻吐出一口气,灵力自丹海流转到经脉之中。此时他全部的经脉都被炼狱焚香占据,勉强还有几条经脉能够运转,却总算有了些力气。 李道玄再运转一会儿,渐渐觉得身子有些舒服了,灵力透入眼中,四周也看清楚了许多。他心中高兴之余,便转头看向了侧面。 自己果然是被囚禁在一所笼子里,而就在自己侧方不远处,紧挨着的却是一个宽敞的小屋子。 说是小屋子,其实是按照屋中装饰而成。多日未见的李药师正坐在一张上好的木塌上,四周布置的也十分整洁,若不是李药师四肢上的粗重铁链,猛一看去,还真像在此做客一般。 李药师双目看不到他,但也觉出了什么,惊喜道:“三弟可是自禁止中脱身了,快,趁着子时未到,赶快逃出此地。”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只是恢复了些力气,禁止还为去除,这炼狱焚香好生厉害。“ 李药师慢慢爬起来,靠近李道玄的方向,沉声道:“道玄,咱们所在之地,是在花府与洛水之间的地下。此处已深入洛水之底三十丈,每到子时,那怪物便要到这里做法为怪,你若有力气,赶快逃走吧。“ 李道玄却也没想到,这里竟然在洛水之低,心中不禁暗暗着急起来,如此自己也不知昏迷了多少日子,就算李泰带兵围住了花家,也是找不到自己的。 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何自己与温博生带兵查抄花家时,对方如此镇定的原因了。原来府邸之下暗有乾坤。 李药师没有听到他说话,更是着急起来,压低了声音:“道玄,我在此却是身负重要任务,你……“ 他还未说完,就听到地面沙沙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道玄深深呼了一口气,轻轻转头,将体内的灵力凝聚在丹海附近,眼前再次恢复了一片漆黑。 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沙沙之声,不用说就是那蛇身人头的怪物花四叔了。此时李道玄五官知觉恢复了一部分,立刻嗅到了一阵腥臭味。 那蛇人四叔已是盘到了他身前,忽然俯身,蛇尾就像一只小手般在李道玄身上掠过。李道玄压抑住心头的恶心,便听到这蛇人嘶哑的声音:“风木水火土,五元素都在你身上,难得一见,不,这不应该出现的。“ 这蛇人嗟叹一番,再凑到李道玄身边,身子被蛇身举得高高的,居高临下的怪笑起来:“不过将你炼成药人,可比那些人强多了。” 这蛇人说着便皱着眉头,整个身子蜷缩起来。李道玄偷偷凝聚一丝灵力到眼中,立刻看到这蛇人尾巴翘起,抖动之间便有一只圆圆的蛇蛋自尾巴后脱落下来。 那是带着粘液的蛇蛋,这蛇人产下这一个蛋,脸色暗淡许多,喘了一口气,伸手将产下的蛋破开,蛋壳之内露出浅绿色的凝固液体,散发着一阵混合着蒲草与酒的香味。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知道刚才那屋中吞食的药汤,竟然是这怪物产下的蛋液。他心中发毛,正盘算着要不要动手,就听到这蛇人带着兴奋之情道:“你是这些日子来,第三个没有服下蛋儿就吐出丹海的人,此番我们便可能拥有三个药人了。” 蛇人说着双眸露出幽幽神采,这神采看向了李道玄,竟然带着几分疼惜与爱护之情:“若是它们可以与你的丹海融合,那我们这次才算真的成功了。可惜了那一屋的修士,每个都与它们不合,一服下去就吐出了丹海,都是没有用的修士,但你不同!” 蛇人说着盘旋的身子很是高兴的窜到了李道玄的脸前,怪声道:“但还差一点儿,还得等几天。” 李道玄皱眉后退,还好这蛇人没有强迫他吞服蛇蛋,却回身道:“带他们进来。” 伴随着这句话,屋外被带进来两个人,李道玄微微抬头就看到两个光头晃动,却是一个和尚一个尼姑。 蛇人手中举着蛇蛋,盘旋的身子唰的一声到了那被带进来的和尚身前,手中的蛋儿硬生生塞进了和尚的嘴中。那和尚看起来也带着修为,但此时却无力反抗,吞吃了蛇蛋后整个人便软倒在地上。 李道玄和一旁安静的李药师,目睹了这蛇人将第二枚蛋送入那尼姑的嘴中。发出了一阵怪笑:“佛宗修士果然不同,这几个月来唯一成功的两人都是佛宗的。我们就要拥有一个带着佛家修为的孩子了!” 李道玄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李药师,心中却想到一件极为可怕的事! 因为他已经在那和尚的肚腹之中,看到了一团攒动的怪球,隔着和尚的肚皮向下移动! 第318章 双蛇妖冶缠 李道玄看到这惊人的一幕,耳中又听到咕咕的声音在那和尚肚子里不停传来。他强抑住心头的异样,自手指间放出一道灵力之丝,试图去接近和尚的身子。 因为这蛇人四叔支撑着蛇尾,一直盘旋在他上方。李道玄处置的十分小心,脸上还要做出惊恐莫名的样子。他手中这一丝灵力,用的是五元灵力之中最为温和的木元灵力。悄无声息的就接近了那和尚。 此时这个和尚双手挣扎着捂着肚子,一道明亮耀眼的光芒在他肚子上闪现出来。这光其实只是一道微光,但因为室内太过黑暗,所以显得极为明亮。 李道玄情不自禁看了一眼,那和尚裸露的肚皮上青筋突出,血肉似乎变薄了几分。在薄薄的肚皮下,一团肉球鼓动着向着小腹之下移动。 那和尚光头上油光一片,汗水溢出之时,双眼翻起了起来。李道玄立刻感受到一股纯正的佛家灵力在这和尚身上流动,心中明白和尚是在临死反击了。李道玄手中的灵力也悄悄的接近了和尚身边,自隐秘处钻进了和尚的肌肤。 自和尚体内观察自是不同,李道玄压抑住心跳声,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神识看到了一只像蚯蚓般的幼蛇正在和尚肚腹内移动不止。渐渐钻入了和尚的丹海之中。 感受到这种变化,李道玄反而镇定下来。他曾修习过子午端阳蛊,对五毒教的种蛊之法极为熟悉,心中一动之下,似乎这蛇人所施的法子,与那蛊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蛊术是以肉眼难见的蛊虫种入人之丹海,这怪人却以幼蛇儿种入丹海。 李道玄虽然知道此时自身难保,也不知这花家到底在搞什么鬼,但此时一咬牙,决定冒险一试。他以探入和尚体内的灵力为丝带,将体内一滴血脉冥力传入了和尚体内,这血脉冥力再次被他改造成了蛊虫。 李道玄将这血脉蛊虫以子午端阳法,轻轻种入了那幼蛇体内。然后如抽丝一般将灵力撤了出来。 为何要如此做他心中也不是十分明了,只是觉得这花家定然是在筹划一件惊人的阴谋,自己将蛊虫种入这幼蛇之中,日后真的被花家造出了什么怪物,自己也有了一分主动。 那花四叔口中赫赫笑着,枯瘦的手指探出,猛然刺入了和尚腹内,不住的搅动着。 这带着佛家修行之力的和尚发出一声骇人的惨叫,双腿胡乱抖动着,不多时就一动不动了。花四叔抖动着自己的尾巴,细长的蛇尾转了一圈,自这和尚肚腹上的伤口里钻了进去。 李道玄转头不忍再看,心中默默盘算逃出之法,过了一会儿就听到那蛇人花四叔兴奋的大叫起来:“成了!” 李道玄闻声转头看去,顿时呼吸一止,差点惊呼出来。只见那和尚****着上身,自小腹之后的股间慢慢钻出了一条蛇尾。 这场景看起来就像和尚肚子里的小蛇自股间钻出一般,但李道玄却感受到那蛇尾之上带着丝丝佛家灵力,就好像那和尚身上的一部分一般。 渐渐的那蛇尾越出越长,盘住了和尚的双腿,粗大的蛇身撕裂了和尚的双股,最后完全的裹住了和尚的双腿,只露出腰部之上。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传来,和尚对面的尼姑口吐白沫,全社抖动不止,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的。却有一股燥气传来,这看起来尚有几分姿色的尼姑小腹下不停抖动,僧服之下淅淅沥沥的竟然失禁了。 但李道玄全部心神都放到了和尚身上,只因这和尚再次发生了异变。粗大的蛇身盘在和尚腰下,慢慢的颤抖起来。 一声咕嘟之声传来,那和尚口中发出了清脆的鸣声,李道玄仔细看去,赫然发现这声音竟然是和尚嘴中变长分叉的舌头弹动发出的声音。 光头之下那和尚双目猛然睁开,血红的双眸之中带着冰冷的光。和尚已活了过来,确切的说是一个新生的蛇人再次复活了。 这个新生的光头蛇人周身带着古怪的佛家灵力,纯正光明的佛力包裹的却是这等怪异的模样。它似乎急不可耐,细长的舌头吐出缩回,身子一动就要扑向对面吓傻过去的尼姑。 花四叔的蛇尾一抖,如鞭子一般抽在了它身上,这光头蛇人舌头乱动,却不敢再动了。 花四叔极为满意的以蛇尾缠住和尚的尾巴,不停的抖动,发出鸣叫之声,就像两人在说话一般。 李道玄心中发冷,当然已经明白了,这花四叔一番作为,囚禁了这些修士,原来却是在造蛇人怪物。 他正想到这里,那对面的尼姑也发生了同样的异变。 俏丽的尼姑此时就像怀胎三月的孕妇,身子翻了过来,双股翘起,细腰不住扭动。 花四叔眼中放出了光,口中吞咽着古怪的声音,那缠在和尚身上的蛇尾忽然探出,将尼姑腰下的衣衫撕开来,露出晶亮翘动的双股。 这是一种诡异带着香艳的场景,那尼姑翘起的小臀就似出恭一般不住缩动。雪团般双股之下,幽深一条缝隙之中一朵红艳小花儿不住缩动张开。 白嫩的大腿抽动着红色的经脉,红菊褶皱起伏,慢慢渗出一滴滴粘液,继而一只小小的蛇尾终于出了头。 尼姑口中发出了呢喃之声,这声音竟似乎带着一种享受。那蛇尾慢慢探出,最后猛然弹出了一截,红菊花蕊张成黑黝黝圆孔,那尼姑口中的呢喃便化作了惨叫! 李道玄再次将头转了过去,体内微弱的丹海在运转,冥力鼓动,与那立在一旁的和尚蛇人体内的蛊虫相互呼应。 他微微放下心来,将那蛊虫深深藏了起来,此时还不是发动蛊虫的时候。 李道玄忍受着耳边不停传来的尼姑的惨叫声,等了很久那声息渐渐微弱下来,最后消失无形。 李道玄挪动了一下,就看到了那站在隔壁的李药师。此时这位二哥眼中冒着怒火,站在那里双眸却紧紧看着场中情景,嘴唇不停张合着,似乎在自言自语着。 等到尼姑也变成了一只蛇人后,那花四叔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此一雌一雄都凑齐了,吾的大事也算做完了一半!” 这花四叔说着以蛇尾不停的抽动,竟然将这一对儿和尚尼姑化成的蛇人驱赶到了一起。赶到了李道玄左侧的另外一只更大的铁笼之中。 这屋子空间十分宽广,那铁笼看起来就如平常人家一间大屋般。长宽得有七八丈了。 一对儿蛇人被强迫的赶到了一起,那尼姑衣衫已经完全破碎,也是一双红色眸子。双胸却还是尖尖的翘着,蛇尾纠缠在和尚的尾巴上。两只蛇人慢慢靠近起来。 一对儿光头交颈而行,看起来竟有些亵渎的味道儿。李道玄看到此处,心中忽然想到,这花四叔下一步要做什么,难道他是要……“ 李道玄所想的太过耸人听闻,但事实看起来却向着他所想的发展。 花四叔发出了期待的阴笑,一条尾巴不停的抖动起来,发出有节奏的鸣叫声。这以蛇尾发出的鸣叫之中带着催促之意。铁笼中的一对儿蛇人尾巴就顺势交缠了在一起。 那和尚和尼姑上半身纠缠在了一起,一对分叉的舌头带着粘液也像尾巴一般纠缠。兹兹声中,雌雄蛇人们的尾巴缠得更紧了。 舌尖吞吐着对方口中的粘液,双手撕扯着对方身上渐渐浮出的鳞片,在血淋淋之中一股温厚的腥味传遍了室内。 李道玄身子下意识的向后爬了一步,忍受着这等怪异的场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花四叔的蛇尾不再响动,但那抱在一起的男女蛇人却还是不放手。花四叔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蛇尾探出不停的抽打着和尚和尼姑。 李道玄就趁着这个机会,以丹海冥力控制着和尚体内的蛊虫,啪的一声钻入了和尚丹海之内、 借着蛊虫的感觉,李道玄已经可以看到和尚蛇人丹海内的一团血红灵力鼓动着冲了出去。此时就看到那女蛇人尾巴颤抖,似乎也放出了灵力。 李道玄的血脉蛊虫就融合入了和尚的灵力之内,看着那一对蛇人在****的交缠之后双双分开。 至于他这蛊虫到底能有什么作用,李道玄已不愿去想。 铁笼中一对蛇人分开后,那花四叔就盘着身子冲了进去,一把揪住了和尚蛇人。在那女蛇人的呜咽声中,将那和尚蛇人提了出来,放到身前,试探了一番便嘿嘿笑了起来。 花四叔笑完后,便静静的看着铁笼之中的女蛇人。 李道玄此时也知道他在等什么,他是在等那女蛇人产蛋。 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过了约有一个时辰的光阴,那女蛇人抖动着****,细致的肌肤蒙上了一层粉红色。蛇尾也是不安的拍打着地面。 不多时,李道玄就看到一只白色的蛇蛋慢慢自蛇尾下露了出来。这场景不停的重复,那女蛇人口中呜咽,蛇尾痉挛,直产了数十枚蛇蛋,才缓缓趴在了地上。 第319章 激流何人来 李道玄敏锐的感觉到那只只蛇蛋上传来一阵灵力波动,那果然还是佛家的灵力。花四叔口中喘着气,兴奋的看着蛇蛋。 待女蛇人不再产蛋之后,花四叔再次冲了进去,将女蛇人提了出来。此时这一对蛇人都是气喘吁吁,身上的灵力似乎也消耗干净了。 花四叔对着门外喊了一声,便放下蛇人,自走进了铁笼之中。他张开嘴巴,哇的一声不停吐出了团团粘液将那些蛇蛋覆盖起来。 门外慢慢走进来两个花家子弟,手中各提着一只葫芦,走到近前时,便倾倒葫芦,倒出了两团晶亮的物事。 李道玄认了出来,这晶晶亮亮的东西,便是那修士吐出的丹海。 一对刚刚纠缠完的蛇人便伸出长长的舌头,卷起了那晶亮的丹海,哗哗的就吃了下去。 吞吃了丹海的蛇人似乎得到了补充,身上再次现出了微微的灵力。 李道玄看着这一对慢慢再次纠缠在一起的蛇人,再看着那铁笼中被粘液覆盖的蛇蛋,心中有些明了了这花家正在筹划的阴谋。 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花家是为了对付谁?秦家正剑宗,这是他第一个想到的。 花四叔将铁笼中的一排蛇蛋摆布好了,满意的退了出来,直奔李道玄而来。李道玄下意识的运转起灵力,但这蛇人却只提起了他,犹豫了一下,便扔到了李药师所在的笼子中。 花四叔扔下了李道玄,再次提起了笼子外的一对儿蛇人,送到了李道玄方才所在的笼子里。那一对儿蛇人不知疲倦的再次纠缠起来。 李药师拖着铁链扶起了李道玄,看着那笼子,如此再过了一个时辰,第二个笼子里也布满了蛇蛋,此次生出的蛇蛋比刚才更多了。 两个笼子里的蛇蛋都被粘液覆盖,一对儿蛇人却一动不动了。花四叔在笼子外叹息了一声,叫人将这一对蛇人抬了出去,再端详几眼蛇蛋,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屋子中再次变得漆黑一片,李道玄伸手拉住了李药师,低声道:“花家是要对付秦家才养出这些蛇人!如果这些蛇蛋都孵化出来,那可就是一支很是厉害的军队了。” 李药师却摇摇头:“花家或许只是为了对付秦家,但若是这花家一统了洛阳修士,下一步就要北上争夺那仙流外门千宗的老大了。等这花家真的做上了外门修士之主,那自然就要和仙流五宗对抗,争得一席之位了。” 李道玄深以为然,那花家主持人花老太野心极大,隐藏在这个蛮横的老太太身上的,是一种贪婪的野心。 李道玄想到这里不禁嗟叹道:“中土修士,还是仙流宗门,都是这番模样。想起来真是令人心寒!二哥,咱们正逢其事,自该奋力阻止花家的阴谋。免得中土修士蒙难!” 李药师赞赏的看了一眼李道玄:“三弟啊,没想到你竟有这番心地,于先生一直对你抱有成见,他说你骨子里还是一个桀骜不驯的魔道修士……” 李药师说了一半,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李道玄微微一笑:“于先生儒宗大豪,为人方正,是是非非看得太过清楚,我是不一样的。” 李药师点点头:“三弟说的是为人做事,其实就说兵法,也是这个道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随机应变才是兵家之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李道玄望着那蛇蛋却是心中一动:“二哥,给我些时间,就能恢复修为,不如咱们出手将这些怪物都毁了去,花家的阴谋也就完了。” 李药师却摇了摇头,看着蛇蛋说道:“这些怪物自然该毁了去,但现在不是时候。花家背后之人所谋甚大,相比起来,花家这点小心思还算不上什么。” 李道玄警觉起来:“二哥说这花家背后之人有更大的阴谋?” 李药师眼中露出愤怒之色,低声道:“三弟,这花家四叔我是认得的。这位老先生少年时就研习兽医之道。当年我在云州还是小校尉时就与花四先生相识。那时候他专门到军中为战马诊治病症,那其实是一位很健谈的先生,为人更是光明磊落,我深为佩服的。” 李道玄想到阴森的花四叔,摇头道:“二哥,恐怕如今这位花四先生已不是当年的那位仁厚兽医了。” 李药师恨恨的一拍手:“不错,如今的花四先生不过是一个躯壳,背后控制他的那人才是罪魁祸首。我留在花家,便是要揪出花家背后之人,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道玄眉头一皱:“二哥,你是故意留在花家的?” 李药师不再说话,沉思了一会:“三弟你趁着这蛇人正在孵蛋,想办法逃出去,你放心,二哥在这里没事的。“ 李道玄默然不语,心中本想问出的那关于‘隐儒会’的事情一时也没有问出口。 两人在这黑屋子之中又待了不知多长时间,李道玄体内的红雾大部分都被驱散,只留下一点被挤压到了丹海之外的云雨脉中。 这一点就像顽固之症,任李道玄想尽办法,就是无法祛除。他心中知道这已非自己能做到的,便开始筹谋逃离之法。 在黑暗之中,他盘算了一番,法子也想了许多,但不知道外面的状况,心中殊无把握。还未想好法子,那花四叔却再次来了。 这次进来的蛇怪却没有理睬李道玄,一进来就直奔左边第一个笼子。此时那笼子里的粘液已成白色的块状,李道玄和李药师都是默默注视着那蛇怪。只见花四叔伸出手在蛇蛋上不停的摸来摸去,就像瓜农在试探瓜儿一般,不多时就挑出一个已变了颜色的蛇蛋。 那个蛇蛋在花四叔手中微微动了动,不多时蛋壳顶部破开了一个口子,一个人头蛇身的古怪婴儿探出了脑袋,伸嘴就咬住了蛋壳,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蛋壳的婴儿吐出分叉的舌头,不安的在花四叔手中爬动着。花四叔小心的将蛇身婴儿放到了白色的粘液块块上,手中慢慢凝聚出一点灵力,包住了这蛇人婴儿。 他待这蛇人婴儿安静下来,便再次在蛇蛋中摸索起来。 花四叔这一次一共挑出了十只蛇蛋,其中七只孵化出了怪婴,却只活下来三只。花四叔便将其余蛇人婴儿尸体以及那没有动静的几个蛇蛋喂给了这三只蛇婴。 黑暗中走来一个蹒跚的老人,那花老太面色阴沉的不知在何时出现了。她眸子中露出一丝厌恶,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老四,这些怪……宝贝儿什么时候能长大?“ 花四叔看了她一眼,冷冰冰道:“月圆月缺不过三次,他们就会成为无敌的战士,放心吧,对付秦家只需几只孩儿出手,便足够了。“ 花老太瞥了一眼笼中的李药师和李道玄,却缓缓说道:“三个月后,那不是盂兰盆会么?主人催的如此急,是不是……“ 哗啦一声,花四叔猛然转身,恶狠狠的瞪着花老太,尖声道:“这些事情你不该知道的,主人答应了你们花家对付秦家,便一定会做到。哼,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正剑宗,根本不值得这些宝贝儿亲自动手!“ 花老太的身子缓缓退了出去,在门外轻声说道:“对付正剑宗,那不过是开始罢了。盂兰盆会之上,我倒要仙流五宗看看我花家的厉害!“ 李道玄和李药师在黑暗中都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花老太这无心之语,却说出了一个可能。难道这花家背后之人的真正目标是那七月十五在洛阳举行的盂兰盆会? 等花四叔也退了出去后,李道玄隔着笼子望着那些蛇人婴儿,体内丹海之中的冥力不停的跳动,似乎与那三只婴儿产生了些微共鸣。 李道玄心中一寒,心中明白这些蛇婴宝宝与自己的本命血脉产生了感应,那种在他们父亲身上的蛊虫已进入了这些蛇人婴儿的血脉之中。 李药师抖了一下锁链,低声道:“三弟,你的修为恢复了?不要耽误时间了,赶快逃走吧。记得出去后去一趟杨素大人府中,找到于先生……“ 李道玄不待他说完急声道:“二哥,要走一起走,此地已如人间地狱,你留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李药师没有说话,很久之后忽然说道:“三弟,郦水大哥之事你又做何说。咱们三兄弟相聚时日不多,如今郦水大哥被魔道附体,那也是你的手段么?“ 李道玄低下了头,郦水如今还被阴九幽占据着肉身,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块心病,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被李药师揭了出来。 李药师喘了一口气,低声再道:“郦水大哥之事,你也是无可奈何。二哥我今日说起这件事来,只是想要你明白,带不带我逃走,你也是无可奈何。何必做这等小女儿姿态。“ 李道玄抬起头,正要再说几句,就听到他们所在的笼子之后传来一阵敲动声。 李药师立刻拉起了铁链,李道玄也是运转起了五元灵力,此刻他体内灵力还是流动不畅,平日里十分的功夫现在最多也就三分。 但背后的敲动之声越发清晰,渐渐低沉起来,只听波的一声,一道水柱自后喷射而来,李道玄向后一跳。那水柱喷射之地露出了一个小孔,伴随着****的流水,却是一道明亮之光。 李道玄心中一动,这地牢在洛水之下,莫不是被水流击穿了。 第320章 洛水奇兵来 在明光之中,他却看到了一只小鱼儿跃了进来。这鱼儿周身白色,在地上跳了起来,鱼鳃边的一粒明珠跟着晃动。 水柱慢慢消失,一阵清新的空气扑了进来,紧接着传来一个女子压低的惊喜之声:“是了,这后面便是……” 这句话渐渐远去,不久后那水柱喷出的小洞之中再次跃出几条小鱼,渐渐的洞口越来越大,不多时就变成了一个可容一人钻出大笑。 李道玄望着这个大洞,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到洞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道:“李道玄,李道玄,你在这里么?” 李道玄听到这个声音,大喜道:“满袖姑娘,是你!”他喜悦之情未过,又深深担心起来:“满袖姑娘,你这让太过冒险了,若是被花老太知道,你又要吃苦了。” 花满袖在洞外低声道:“李道玄,你为了救我不惜身中炼狱焚香之毒。我从未见过你这般的好人,这些日子以来,我天天,天天担心你……“ 花满袖说着竟然哽咽起来,李道玄正想安慰几句,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笑道:“哟,这才几天啊,咱们李公子又得了一位红颜知己。” 这声音也是十分熟悉,李道玄愣了一下,立刻想了起来,惊呼道:“海箫姑娘,你,你怎么也来了!” 洞外立刻传来李泰不满的声音:“我说你们几个小儿女,莫要如此耽误时间。道玄啊,你倒是快出来啊。” 李道玄这才想起来,也是自失的一笑。想到李药师还在身旁,急忙道:“等等,我还有一位朋友在这里,一并救出去。” 李道玄说着转身就去拉那条铁链,手中一摸却落了空,借着地上夜明珠的光,却看到李药师已盘腿坐在笼子里的床上,挥手道:“三弟你快走,二哥还要再待几日。” 李道玄望着他,心中踌躇了一下,想到李药师身在此处,似乎有意为探查那花家背后之人,一咬牙便弯腰钻出了那洞口。 他双脚落下,却是湿润的泥土,抬头看到一只巨大的鱼头正在前方上方处。鱼鳃上站着三个人正自招手。 李泰和东海宗的海箫以及那花满袖都是满脸着急之态,李道玄走到了鱼鳃边,这才看清,此地却是临时挖出的一个空间,四周都是泥沙与贝壳。 李泰伸手拉住了他的身子,低声道:“咱们进去再说。“ 这鳐鱼观水居还是那日的模样,几人再进入鱼鳔之中。李道玄还未站定,那海箫便跪了下来,轻声道:“公子,海箫当日曾说过要回来侍奉公子。咱们东海宗这一次扬眉吐气,再次控制了东海十六岛,全托公子的恩惠!“ 李泰在旁微微一笑,却伸头要对那花满袖说话儿,花满袖娇小的身子一转,怒声道:“你这讨厌的神王,这么近做什么!“ 花满袖说着却跳到了李道玄身边,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这次多亏这位姐姐,袖儿才能找到这水牢之中。“ 李道玄拍了拍花满袖的手,俯身将海箫拉了起来,轻声道:“东海宗的事本是我该做的,如今宗中事务繁多,姑娘呆在宗中也好。“ 海箫却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站起身轻轻一拍手,那观水居之后走出了几个眼圈红红的女孩。海箫低头落下了一粒泪水,指着几个姐妹哭道:“公子,不瞒您说,咱们这些姐妹已无法容身东海宗,如今却是来投靠您来了。“ 李道玄眉头一皱,正要问个清楚,但心头一转已隐隐明白过来,摇头叹息道:“那,那东海宗之人翻身之后,是不是,是不是嫌弃你们了?“ 海箫大大的眼睛噙满了泪水,良久才点头道:“咱们这些姐妹为了东海宗门,不惜坏了身子,但如今宗族再起,不几日便重霸东海,族中之人却说我们,说我们……“ 海箫背后一个女子大声道:“他们嫌弃咱们败坏了宗门名声,先是夺了海姐姐的宗主之位,那群忘恩负义的长老们又把咱们驱逐出了宗门,呸,若不是我们几个姐妹这些年来卖笑卖身,东海宗早就完了。“ 李道玄低头想了一下,却没有生气,只是缓缓道:“人心便是如此,往日他们依赖你们姐妹过活,如今翻身了,自然又要想那名声了。“ 李道玄说到这里冷笑起来,对着几个可怜的女子说道:“东海宗不要你们,便跟着我李道玄把,我没有什么势力,但必然会为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李道玄说到这里冷哼一声:“吾能解开东海宗的禁制,自然也能再次让那东海宗完蛋。不过一念之间的事而已。” 海箫却紧紧抓住了李道玄手,低声道:“公子,只要你能收留咱们姐妹就好了,东海宗毕竟是我们往昔的家啊。” 李道玄再安慰她几句,便拉着花满袖走到一旁,他还未说话,那花满袖就摇头道:“李道玄,我不能跟你走。那位姐姐说的对,花家也是我的家啊!” 李道玄心中酸涩起来,良久才说道:“你,你回花家不要紧么?要是被他们知道了。” 花满袖自腰间扯出了小金锤,大声道:“不怕,我花满袖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若是逼急了我,就将他们都打趴下!” 李道玄心中却知道,这花满袖便是被逼到了死处,也不会对付花家的。但他此时深深感到了花满袖的坚决,对这个小女子如此决定,他也无话可说。再想到她在花家的遭遇,李道玄心中更是酸痛。 李泰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旁,将一坛酒递了过来,清亮的眼眸望着李道玄,自饮了一大口,大声道:“玄弟,你做的好,当饮此一杯。你就放心吧,只要在洛阳,不管是海箫姑娘还是那花家小妞,哥哥都帮你做主,想娶哪个就娶哪个。” 李道玄皱眉道:“四少,自我进花府,如今却是过了几天了?” 李泰不停的喝着酒,微微算了一下:“该有七日之久了。”他说完摇头道:“自温博生那混蛋回来后,我就亲自带兵围住了花家。过了两日还没有你的消息,温博生那厮便立下了军令状,带兵冲进了花府,谁想到他们还有这么个水牢呢。“ 李道玄知道他此行毫无所获,心中又想到一事:“四少,阿离她们还好么?” 李泰嘿然一笑,神秘的说道:“她们都好,如今最让我头疼的却是你那女儿,才不过七日功夫,她就拆了灵犀殿和庆云亭,恐怕再过几天,上阳宫就要被拆成碎片了。” 李道玄也是一笑,就看到海箫走了过来,低声道:“公子,那位花满袖姑娘已走了,奴婢拦不住她。” 海箫说着不禁感叹起来:“说起来这位满袖姑娘倒也干脆,那****与神王在此中商议救出公子之事,她就这般大模大样的走进来,只说了一句‘跟我来’!“ 李道玄听到花满袖就这样走了,心中不禁有些怅然。他无言的摇摇头,转身对李泰道:“花家之事必须尽快解决,那花家所谋甚大,四少不可掉以轻心。” 李泰望着观水居之外的洛水,点头道:“这一点我已想到了。亏得满袖姑娘领路,如今咱们知道了那水牢位置。回去后我就上禀国师与太子。“ 李泰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海箫:“我想仙流五宗可能会调集东海十六岛的修士前来洛阳助阵,到时候海箫姑娘可就……“ 海箫笑了:“神王不需担心这个,如今我已不是东海弟子,只是道玄公子手下的一个小丫鬟。东海宗便来了也没有关系的。“ 李泰挑起大拇指:“姑娘光风霁月,真是难得。“ 鳐鱼观水居浮到了洛水之上,此时还是黑夜星现时分。李道玄和李泰出了这鳐鱼,海箫还是留在了鳐鱼之内。 两人看着那只大鱼沉入水底,李泰重重的拍了李道玄肩膀一下:“兄弟,还是你有本事,来洛阳不过十日,就得了这等助力。我看这位海箫姑娘与这只鳐鱼,还有那观水居内的宝物,都是你的了。“ 李道玄心中不喜他话中之意,但只是一笑,跟着李泰坐上了一辆马车。 进入车内,他便拣着花府见闻,对李泰说了一些,其中一些紧要之处他便轻轻略了过去。但只蛇人这件事就让李泰沉下了脸。 李泰在车内一直拍着腿,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声说道:“狐丘!“ 李道玄一愣,那李泰便解释道:“兄弟啊,这所谓狐丘之地,说的却是南部群州之内一处传说中的地方儿。所谓鸟亡返乡,狐死首丘!那狐丘之地传为精灵兽怪修行之地,有九尾妖狐为王。“ 李道玄听着摇头道:“那蛇人必然与这个没关系。那是以修士为炉鼎,种入蛇蛊一般……“ 李泰不等他说完便点头道:“不错,精灵兽怪修行十分艰难,望望百十年才有一只妖兽现世。花家的蛇人怪,算起来不过三个月便能出一窝。“ 李泰说着倒抽一口冷气:“如果那蛇人怪三月之间便有了妖修的力量,那可真是可怕了。“ 李道玄急声道:“那更不能等了,如果再上报道门与太子,如何来得及,不如我回去修养一番,咱们赶紧灭了这花家!“ 李泰嘿然一笑,自车中摸出一套衣衫递给了他:“兄弟啊,这件事倒不着急,毕竟花家一时也逃不到哪里去。如今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去做呢!“ 李道玄看着这崭新的衣衫不禁问道:“还有什么事如此重要!” 李泰转头看着车外,那车子正行驶的前方远处,一片明光流动不息:“今夜杨素大人夜宴大开,机会难得,你一定要及时赶过去,参加这洛阳第一夜宴才是!” 第321章 杨府迎墨云 李道玄站在李泰的身边,看着前方的一片明光流转,就如七彩之花在盛夜绽放。洛阳这个千年古都因为这一朵明花的装饰,竟然隐隐有了几分妩媚之意。如果说长安的繁荣还带着一丝帝都的威严,那么洛阳的繁华就显得多姿多彩了。 李泰手指着那明光之地轻声道:“道玄啊,那里便是洛阳皇城之南,长乐门外的司徒府,前隋官员到了今日都已是风流云散。唯有这一位司徒大人如今还是混得风生水起呢。“ 杨素是个传奇人物,这位曾经的曾任前隋司徒,封爵楚国公的老人家,在大唐朝里也是一位风云人物,被称为洛阳王。 李道玄此时却在想着李泰要自己参加杨素府中晚宴的原因。因为数种说不出的利益关系,他此刻需要与这位新任的神王李泰合作。而且想到花家的事,他也有必要去杨素府走一趟。 但李道玄还是觉得有些不安,李泰要干什么,他在观水居中就看得清清楚楚。李泰此刻早已从长安夺嫡大战的失败中走了出来,他既被封到了洛阳,便是想要借助这个机会,登山再起。 洛阳地处九州之中,曾为千古帝都,李道玄想到那吴王和李泰之间的关系,忍不住问道:“四少,那杨府的夜宴我是一定要去的,但不知您有什么吩咐,说出来我也好做个准备才是。“ 李泰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忽然改了话题:“道玄,洛阳为关中之地,富饶肥沃,人杰地灵,但我大唐之都还是立在了长安,你可知这是为何?“ 李道玄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说道:“长安历经三个帝王的耕耘,又是连山星宫和仙流五宗共同定下来的都城。“ 李泰微微一笑,摇头道:“道玄啊,你这就想错了。其实当年,长安可为都城,洛阳也可以为都城。但父皇还是说服了高祖,在长安建都。“ 李泰说到这里罕见的露出了尊敬的神情:“陛下当先说的话,我至今还记得。他不过是对高祖说了五个字。“ 李泰说得动情,连李道玄也被勾起了兴趣,又想到自己那位‘父亲大人’承玄皇帝,忍不住问道:”陛下当年说了什么?“ 李泰微微一笑:“陛下说‘天子守边关‘!” 李道玄微微一愣,但立刻明白了这五个字的意义,长安西守国门,对抗逻谢帝国,定都长安,便是以天子守卫国门之意。“ 李泰深深望着李道玄,继续说道:“定都长安,是以天子守边关。定都洛阳,却是以天子镇中原。“ 李道玄点点头:“四少说的意思我明白了,定都长安不但是要守卫边关,更是有西进逻些,一统西部大陆之意。“ 李泰拍手道:“不错,洛阳沟通扬州郡,却是天下粮道供应的血脉之地。迁都洛阳的前隋魔帝想的是安逸欢乐,困守富贵的心意。“ 李道玄看着李泰摇头道:“四少你说这些到底是何意?“ 李泰苦笑一声:“道玄啊,我说这些便是要告诉你,太子如今有迁都洛阳之意。而发出的邀请的便是那大司徒杨素先生。“ 李道玄心中一动:“这么说来,此番盂兰盆会在洛阳举办,也是有试探之意了。“ 李泰点点头:“不错,道门与咱们的新任太子此番对付花家,背后到底为了什么,也是很有些让人难以捉摸!“ 李道玄低头想了一下:“那四少的意思是?“ 李泰一挥手:“我和三哥商量好了,在洛阳将杨素的势力连根拔起,整治洛阳的外门千宗势力,为我所用。“ 李道玄没有说话,在李泰期待的眼神中摇头道:“四少,对付杨素我不感兴趣,办完这里的事后我就离开。“ 李泰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意:‘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李道玄你已是无法跳出这个泥潭了。“ 李道玄摇摇头:“跳不跳的出,那是我自己的事,不需四少你担心了。” 李泰微微一撇嘴,将那套新衣衫抛了过来:“青蛙在泥潭中也想跳出来,但跳着跳着累了,于是就习惯了泥潭,最后就在泥潭中长住下来。道玄啊,你现在就是一只泥潭中的蛙儿。” 李道玄接过这一整套衣衫,却是白色的宽敞袍,金边裹着衣衫,但下摆很短,并非文士的衣衫。 李泰再自怀里摸出一张纸卷,递给了李道玄:“你却参加杨府夜宴,便不能再用李道玄和观察使的身份,如今便可用此人的名字混进去。” 李道玄展开纸卷就愣住了,嘴角露出了古怪的笑意。这纸卷上竟然是一份资料,上写着三个大字:“李药师!” 其下便是李药师的资料介绍。李道玄一掠而过,抬头望着李泰。李泰很是郑重说道:“此人道玄你该认识的,听说在云州你还与他有些交情。李药师本事云州大都督魏某的外甥,在边关为将多年,中原豪门倒是都没见过他的样子,此次他也在杨府夜宴的邀请名函上,所以你用他的身份会便利许多。” 李道玄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自走进马车之中换下了衣衫。金边裹着的袍子极为合身,李道玄再走出马车时,那李泰便拍手笑道:“翩翩少年洛阳行,今晚杨府夜宴的洛阳女儿们,恐怕都要为之痴迷了。” 李道玄没有说话,背后马蹄声声,却有一个太监牵来一匹白色骏马,四蹄也是裹着金边。 李泰看看时候不早了,便说道:“道玄你以李药师的身份去了杨府,倒也不用做什么大事,只需探探虚实便可。“ 李道玄只是觉得一身衣衫加上这马儿太过招摇,但想到自己去杨府所做的事情本来就是要去见于惜竹,还有那做了丫鬟的莲生等人。如此招摇反而更容易引人注意。便上了白马,想着明光之地踏马而去。 杨府在皇城长乐门之南,占地竟然有半坊之广,左邻‘天涯小筑’,右舍‘四芳菲门’---这都是洛阳有名的花楼妓馆。 从这位杨素先生选择府邸的位置便可以想象其人的爱好。整个洛阳都知道杨素先生爱美人,好享受。整个杨府的美人儿加起来,也不比长安大明宫中的三千佳丽逊色多少。 李道玄宝马香衣,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杨府之前,一路之上不但没有夜禁关卡,甚至看到了不少修士的踪迹。心道这洛阳果然与长安不同。 他堪堪到了杨府外三里处便不得不下了马,只见前方车水马龙,竟然将宽约十丈的大道都堵住了。 洛阳府尹的武侯卫全被拉出来整理秩序,甚至还有不少那所谓的金甲神卫的。李道玄心中嗟叹,便下了马,刚刚牵着马儿走了几步,眼前一个苗条的人影快步迎了上来。 这是个清秀的书生,一眼便看出是个女子装扮的。李道玄见这女子容颜清秀,眼眸清亮,竟然直接就奔自己走了过来,躬身道:“小生墨云,不知公子名讳,可是来咱们杨府参加宴会的?“ 李道玄微微一愣,拱手道:“在下云州李药师,确是来参加贵府之宴,适逢前方贵客云集,不知小兄弟是府中的?” 那女扮男装的少女墨云温和的一笑,点头笑道:“原来是药师公子,我乃是府中负责迎宾的奴儿,奉咱们大管家的命令,在这里迎接诸位贵宾。” 那墨云说着便微微招手,便有一个童子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拉着李道玄的马儿,熟练的打个呼哨,缓缓走到路边一条巷子里。 墨云笑着解释道:“今日宴会太过仓促,便借了这周边乡邻的情,宾客的马儿都放到那里去,公子可以放心的。” 李道玄只是点点头,心道这却也方便,他却不知道,这皇城之南邻着洛水,周边并无民居。这墨云口中所说的周边乡邻,说的却是洛阳各大官员的私邸! 李道玄只是觉得这个墨云不卑不亢,客气周到,心中微微赞叹。他跟着墨云走到一侧的路上,便看到前方一声呼啸,拥塞的马车之上,半空中一条彩练如匹练般飞了过来。 这银色的布匹在半空中凝聚不动,不沉不落,看起来极为壮观。 一条软梯垂了下来,墨云招手之下,首先爬了上去。李道玄自跟了上去,就看到布匹之上已经走动着不少人,都是向着前方杨府而去。 墨云微微笑道:“公子为何不提前来赴宴啊,如今正是最忙的时候。听说公子在边关的时候曾与惜竹大人交往情深,今日有缘能接引到公子,墨云心中十分欢喜呢。” 李道玄心中一动,对这洛阳杨素有了重新的认识。不过是府中的一个女子,竟然能掌握到这么多的资料,对李药师在云州之事都知道,不知道是不是主人的刻意安排。 但他听墨云说起于惜竹,似乎真的饱含了感情。便轻声问道:“墨云姑娘与于大哥也认识的么。” 墨云低头一笑,淡淡说了一句:“惜竹大人曾教过我三个月的乐府诗词,算是墨云的半个业师!“ 第322章 真假始皇剑 李道玄听到这里不禁肃然起敬,拱手道:“墨云姑娘,方才多有失敬,原来你是于大哥的弟子。” 墨云微微一笑,却谦卑的说道:“公子千万不要这样说,奴婢不过是府中的一个小丫头,当不起您这样说。” 两人说这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杨府大门之前,墨云带着李道玄走下这银色布匹大道,轻声道:“公子自此进去,直向北行,那边有府车,不过半个时辰便可到明秀中堂了。您不比别人。奴婢还要回去迎接宾客,公子先请吧。” 墨云说着就要上去布匹。李道玄轻轻喊住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何方才在路上,姑娘难道已经认出我来了?” 墨云摇头一笑:“药师公子,我可没见过您,府中此次夜宴贵宾的三百幅画像里也没有您的像,但奴婢见公子在道上骑着马儿,心中觉得奇怪,便上前问了一句,谁想到竟然就遇到您了呢。” 李道玄却是微微一愣:“这,这与骑马有何关系?” 墨云已是走上了布匹天道,回眸一笑道:“公子不知,杨府夜宴不骑马,只坐车,这是多年的规矩。” 墨云说着低头再笑道:“只因咱们府中每次宴会来宾太多,其实酒席是不够的,也服饰不过来。后来咱们府中的红姑娘便想出这个法子来,宣明杨府宴会,只许乘车不许骑马。便有那些不重要的宾客每次都被大道马车堵住,等他们赶进来时,咱们宴会已是散了!” 李道玄听到她的解释不禁哑然失笑,摇头道:“你们府中这个红姑娘可真够聪明的。这法子可真绝了。既不损杨府好客之道,也省了很多事情。” 墨云很是骄傲的说道:“咱们府中的红拂姐姐,那可是洛阳第一聪明的人儿。” 李道玄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便与墨云道别,走入了这杨府之中。 墨云说的不错,进了杨府的大门,里面却是宽敞许多,等李道玄找到了府车,掏出李泰为他准备的名刺,那管车之人便将他送入了一辆四轮府车之中。 李道玄曾在洛府之中坐过这种依靠索道滑行的府车,却见这洛阳杨府的车儿更是宽敞,而且索道四通八达,星罗棋布一般,气势更是惊人! 他在府车之中细细沉思了一会儿,默默看了看李药师的资料,然后专注精神,想着今夜的计划。 等他到了那明秀中堂——这便是杨府后院之前的一个大厅,按照天曜星图的方位布置。这是一个罕见的圆形厅堂,与中原其他建筑不同。沿着整个厅堂,内有二十八块不同颜色的软榻木几,一看便是按照二十八星宿位置分布。 李道玄默默看了一眼,简直有些看不到边的感觉,只觉这厅堂直可以容千余人就宴不成问题。 他正看着,身边一个年轻的管家迎了上来,低声道:“药师公子,您请随我来,这里是普通宾客席位,您为位子在后堂的楚公馆里。 李道玄也不明白这里面的规矩,只跟着他向前走,心中郁闷的却是自己原本的打算可能要落空了,这杨府太大,而且太有秩序了,一直到了现在他竟然还没遇到一个杨府的主人,都是奴仆管事在工作。 李道玄心中暗自赞叹这杨府的奴仆杂役,只觉这些人若是出去,便是那寻常的小官宦似乎都有所不及。 等李道玄来到那楚公馆里时,周边便安静下来。 那引路的管事便让李道玄先进去,躬身道:“到了此处便是贵客之所,小的身份是不得入内的,公子请。“ 李道玄看着这间楚公馆,这里位置幽静,竹木森然,与前堂的热闹自是不同。他正看着,便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声音之大甚为惊人,那声音传自刚才经过的明秀中堂。 李道玄正在发愣间,那个奴仆躬身道:“公子不必惊疑,那是司徒大人到了明秀堂中了。“ 李道玄有些疑惑,杨素既然已到了明秀中堂之中,那此处这楚公馆却是何人主持呢!“ 他心怀疑惑,便大踏步走了进去。 楚公馆之内就像一个缩小了的明秀中堂,只是那摆设布置却是更为粗陋!此时整个公馆已坐了七八人的样子,见到李道玄进来都是转目而视。 李道玄双眸却也不让,与这些眼神一擦而过,立刻看明白了,八人之中竟有五个修士。 他见诸人都只看了自己一眼,转头不再说话,只有一个满脸胡须的虬髯大汉拱手道:“这位公子看起来很是面生,可是第一次来赴宴的么。” 李道玄微笑起来,也是拱手道:“在下云州李药师,此番却是为寻人而来,只因在下心仪一女子此刻就在杨府之中,所以不辞辛苦前来探视!” 他这句话一说,那座中除了一个英俊的少年,其余人都是大感兴趣的转过头来,人人都好奇的看着他。 李道玄先声夺人之下,那虬髯大汉柔声一笑:“你心仪的女子既然到了这杨府,恐怕就不妙了。要知道被杨素那个老色鬼看上眼的女子,怕是难保贞洁呢!” 李道玄眼皮一跳,差点惊呼出声,这个虬髯大汉语出惊人,竟然在杨府之中当着别人的面说得这么难听。 但在座的七人却都是面不改色,竟然还有几个跟着点点头,大有说的很有理的意思。李道玄正在诧异时,那虬髯大汉温声道:“药师小兄弟,你到我这里坐吧。他们几个人。”虬髯大汉说着一指身边几人:“他们几个都是大爷,但比起我来,都是小虾米,坐某身边绝不吃亏的。” 李道玄莞尔一笑,觉得这个虬髯大汉很是有意思,便走过去坐了下来,轻声道:“不知大哥尊姓大名!” 那虬髯大汉说话豪爽,有些放荡不羁的意思,但语气偏偏温和平稳,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此时他听到李道玄的询问,便笑道:“药师兄弟你可以称我一声张三郎。听兄弟的名字,似乎很是耳熟,前年有一个在云州贩马之人好像曾说过,那西边戍军的铁马营校尉便是你吧!“ 李道玄点头称是,但心中更是震撼,此人当真是消息灵通。 虬髯大汉张三郎笑着还要说话,忽然就皱起了鼻子:“不对,有狐狸的味道儿,那老色鬼要出来了。“ 只听脚步声响,一个黑发老者自屏风之后走了出来,此人身高八尺,样貌雄伟,黑发之下却是一张苍老的脸,看起来却不知是什么年龄,只腰上一柄九尺长剑很是耀眼! 那老者大步走来,首先就看到了虬髯大汉,口中大笑道:“张三小子,你又在编排老头子什么坏话,我刚才在试这柄始皇佩剑,听说你精通这古玩宝物,可帮某看一看。“ 李道玄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没想到这位杨素大人刚才还在明秀中堂,如今就来到这楚公馆里了,好快的速度! 虬髯大汉张三瞥了一眼杨素的长剑,皱眉道:“始皇帝的佩剑,为何如此难看!“ 那杨素不满道:“没读过书么,荆轲刺秦王,始皇帝佩长剑绕柱而转,一时拔不出剑来。说的就是这长剑,我看模样像,始皇帝那般雄伟的男子,也只有这九尺长剑才当得上长。“ 张三虬髯抖动,忽然俯身在桌子上大笑起来,一边大笑一边拍着桌子。 座上其余贵宾都是皱眉看着他,只有杨素不怒反笑,也跟着大笑起来,两人怪异的一起笑了很久,那虬髯大汉张三止住了笑声。 司徒公杨素也是止住了笑,喘息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个满脸胡子的臭小子赶出去,不对,让红拂出来赶他,别人还赶不走呢!“ 虬髯大汉张三摆手道:“老头子别,别急,这剑是东郭先生这胖子卖给你的把!“ 那座中一直沉默不语的矮小胖子站起身来,沉声道:“张先生看得不错,正是在下送给司徒国公的。“ 张三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假的!老头子你上了这个胖子的当了,这绝不是始皇帝佩剑!“ 东郭先生那个胖子脸色一变,伸手指着张三怒道:“口出污蔑之词,说的却是无聊之话,你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那可真是神了!“ 张三郎淡淡看着对方的手指,淡淡道:“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因为你这胖子骗到了老头子的头上,那是不要命了。我又何必与你一般见识。“ 那东郭先生气得全身发抖,但似乎很是畏惧张三郎。李道玄在一旁看得好笑,不禁暗暗摇头起来。 那东郭先生胖子不敢对张三说狠话,但见这所谓的云州小校尉‘李药师’竟然也敢如此轻视自己,当即大怒道:“李药师是吧,我看李公子似乎也懂古玩宝物,难道你也觉得这剑是假的不成!” 李道玄低头一笑,抬头便冷下了脸,沉声说道:“假的!” 东郭先生一口气还未出来,那杨素已是大声道:“好了,咱们同去明秀堂,且让大家做个见证,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323章 木柳诛遁贼 虬髯大汉张三伸手拉住了李道玄,口中赞叹道:“兄弟你竟然也能看出来,不错,但你要是不知道,我可不能告诉你,对付这东郭先生,兄弟你一个人就够了,我再暗中帮你,岂不是咱俩合伙对付这骗子,那太过……”他声音很大,但是不停摇头。 李道玄本不想闹得这般大,但想到明秀堂之中说不定能遇到于惜竹与莲生等人,便跟着杨素,再走到了那明秀堂中。 此时的明秀堂已经做满了人,远远看去,宾客就如过江之鲫,数也数不清。其中不但有大唐人,还有西域三十六国之人,以及那各国之宾客。 奇服异装不说,更有三分之一是女宾,比之长安的女子,洛阳女人更是豪放。李道玄刚刚跟着诸人走了进来,便有数个女子笑了起来。 这几个女子自坐在一张屏风之前,霸占了两张木塌,人人只着宽了一半的抹胸,下穿青绿葱裤,透出了白嫩的肌肤之色。李道玄正自奇怪为何引人发笑,只见前方红影闪动,数道暗器打了过来。 李道玄大吃一惊,手中灵力运转,就要出手。但红影闪动却没有任何杀气,慢慢落到了他的怀里,低头看去,却是几只红牡丹。 一个轻柔的女生咯咯笑了几声,那座位中最为丰满的一个女子站起身来,沙哑的声音饱含着调戏之情:“哟,这位公子好俊俏的模样啊,不如到姐姐这边喝一杯酒,咱们这里可有好多美酒呢!” 明秀堂中之人唰唰的视线全部看了过来,一半带着羡慕之情,一半却露出了深深的敌意。 李道玄还未说话,身旁的张三郎将他怀中的牡丹捉了过去,微笑道:“这牡丹竟然还带着四姑娘的乳香,看来药师兄弟今晚不愁没有软香在手,温玉垫床了。” 司徒公杨素自后走了过来,咳嗽一声那九尺长剑便拖在了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诸人看到他,都是轰然站起,齐声道:“素公见礼!” 杨素一摆手,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屏风前的豪放女子,摇头道:“可惜,可惜,若是老夫再年轻三十年,今晚就不会有李药师这小子的份了!” 杨素说着,伸手一指李道玄:“这位公子便是老夫仰慕已久的云州小将军李药师了,诸君在洛阳可曾见过这等风采人物!” 杨素似乎有意推出李道玄,但在座之人稀稀拉拉的却回应的不多。张三郎笑着在李道玄耳边道:“看来你是惹起这帮兔崽子的嫉妒之意了。” 李道玄微微一笑。 那座位上的美丽女子晃动抹胸下的****,咯咯一笑:“素公这句话说得可太晚了,三十年前,吾还只七岁,那日过洛阳桥,在花车之中曾目睹素公雄姿,当日就曾发过誓呢,日后嫁人便要素公这般样子的。” 明秀堂中人都是轰然大笑,那杨素也很是享受的点点头,伸手握住了腰中长剑,大声道:“这剑乃是始皇帝之佩剑,东郭胖子今日上门赴宴送给某的。” 诸人都是高声称赞。齐齐贺喜杨素得到这柄始皇帝的宝剑! 但杨素摆手再说道:“但张三郎和李药师两位贤弟却说老夫得到的这柄剑是假的!” 这话一出,就有一个男子笑道:“东郭先生乃是洛阳十三铺之长者,岂会做这等事情,我看这位药师小兄弟是眼神不好吧!” 李道玄没有说话,但明秀堂中最少有一半人跟着起哄起来:“不错,东郭先生怎么会骗人呢,我看这云州来的小子不像好人!” 杨素摆手道:“咱们听听他们怎么说。” 张三郎冷冷的看了一眼明秀堂中的人,冷声道:“我说也是假的,为何诸公不说我张三郎眼神不好啊!” 明秀堂的人便安静下来,李道玄眼见宾客奴仆都在看着自己,心道只要于先生和连生在,必然能看到自己。他心中安定下来,转身看着那一脸阴沉之色的东郭胖子,淡淡说道:“这柄剑绝非始皇之剑!” 他说着走到杨素身边,伸手一礼,然后慢慢摘下了宝剑。九尺长剑举在手中道:‘这东郭先生只在书中读过荆轲刺秦王之故事,那秦皇绕柱拔剑不出,以为秦皇之剑必然要如此之长。“ 李道玄说着停了一下,便摇头道:“但在下却知道,那位始皇帝身高不过四尺,腰中之剑也在四尺之下,这九尺之长剑,便是两个始皇帝站在一起,也是佩不起来的。“ 明秀堂中之人都是大哗起来,便有几个不服的出言责骂,更有引经据典之人嘲讽不止。 李道玄正要解释一番,那宾客之中,一个沉厚的声音传来:“他说的对,那始皇帝确实是个矮子,这点某还是知道的。” 诸人都是看了过去,李道玄心中却是惊喜起来,他一下就听出来了,这说话之人正是于惜竹! 多日不见的于惜竹此时看起来似乎消瘦了几分,但那飘逸的气质还在。他温和的对李道玄一笑,咳嗽一声缓缓道:“诸君可能不知,但在下知道十多年前,便有人将始皇帝之墓挖掘出来,那时我曾有幸遇到过挖掘之人,据他描述,始皇帝确实为一个侏儒矮子。” 明秀堂中的人有一大半都认识这位于惜竹,这位儒家大豪平日里名声不显,但在修士界和儒生界中很有威名。听到于惜竹如此说,倒有一大半人信了。 站在堂前的东郭先生胖胖的手轻轻擦了一把汗,忽然跪倒在地上哽咽道:“于先生和素公的交情,某是知道的。但这剑确为始皇帝宝剑啊,于先生,于先生或许是弄错了也说不定,请素公明鉴!” 他这段话立刻引起了明秀堂中人的共鸣,很有些人都为他叫屈起来。杨素微笑的眸子却有些变冷了,手指微微弯了起来,在李道玄看来,这位司徒杨素恐怕已经相信于惜竹的话了。 明秀堂中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啧啧,于先生这话说的,始皇帝的陵墓到底在何处谁知道?听说长安的琅琊王挖掘了那吕不韦的墓,这已是有些骇人了。于先生熟读经书不错,但说知道始皇帝陵墓之位,还能挖掘出来,那可难以相信了。“ 那于惜竹见诸人这般说,便大步走到杨素身前,他没有先解释,却先问李道玄道:“药师啊,你说一下,你是如何得知始皇帝这个秘密的。“ 李道玄微微一笑,跟于惜竹交换个眼色,淡淡说道:“在下在云州曾经买卖过始皇帝的陵墓之物,其中有一副竹简炭画,看起来是始皇帝之画像,如此才知道。” 明秀堂中的人都是大笑起来,纷纷摇头。那东郭先生此时有了底气,大声道:“于先生说的我不服,至于李药师说的,更是无稽之谈!于先生说的如此肯定,可否告诉大家那挖掘始皇帝坟墓之人到底是谁?” 于惜竹皱眉沉声道:“那挖掘始皇帝陵墓之人我不能告诉诸君,与那人一起挖掘始皇帝之墓的人,我更不能告诉诸君!“ 东郭先生腰板挺了起来,嘿然道:“谁都不能告诉,那于先生就难以让人信服了。“ 于惜竹眉头更是皱起了,良久才沉声道:“我只能告诉素公,素公信了便可以,何必让你们都知道!“ 于惜竹说着走到了杨素身前,李道玄下意识的凝聚灵力在耳,但于惜竹说得太过小心,他竟然什么也没听到。 但李道玄身旁的虬髯汉子张三眼眸却闪动起来,脸上惊诧的表情一闪而过,似乎听到了于惜竹所说的话。 那司徒杨素听完了于惜竹的话,微微点头,转身看着那东郭先生,咳嗽一声道:“你为何要骗老夫,若是缺金子,直说一声便是了,这般弄机巧,可是犯了老夫的大忌!“ 东郭先生肥胖的脸上眼珠儿转动,还想挣扎,那杨素便厉声大喝,如惊雷一般在诸人耳中响起:“莫要狡辩,你卖给老夫这柄剑所得之金子,怕不是用在生意上的吧。你且说一下,是谁让你来骗老夫的!量你也没这个胆子!“ 东郭先生眼神眨动,嘴角露出一丝狠绝之意,低头垂下了袖子,沉声道:“素公如此说,那可真是委屈某了,或者我也上了那人的当!“ 他说着抬起头:“素公,那人就在这里,我指给您看!“他说着伸出手掌,诸人跟着他的手指看去,只有李道玄感受到一种怪异的灵力运转,大声报警道:”小心有诈!“ 那东郭先生袖中却在此时喷出了两条绿雾长龙,瞬间弥漫了半个明秀堂!虬髯大汉张三郎一步冲到了那杨素身前,高声道:“保护素公!“ 这里面也只有李道玄看得清楚,这张三郎一冲出去之后,手指转动,却偷偷摘下了那杨素腰上的一枚玉佩! 被诸人围在身前的杨素一把推开张三郎,暴喝道:“杀了他!“ 半空中一道明光亮起,熟悉的圣火如明光,冲散了雾气。明秀堂外那东郭先生肥胖的身子已化作了一个黑点! 驱散烟雾的是忽然现身的一对姐妹,长得一般模样,此刻刚刚驱散烟雾就呆立在原地,痴痴的望着李道玄。 但李道玄眼中却只看着明秀堂外,一股熟悉的灵力和自己的心跳呼应。只见半空之中一道影子飞舞而过,夜空中闪过一道青绿之色的箭,穿过了那东郭先生所化的黑点。 李道玄心中热气奔腾,这熟悉的木柳矢,熟悉的手段,不是莲生还能是谁? 第324章 雷云堡少主 明秀堂外月光如水,逃之夭夭的东郭先生也没了声息。那道青色的木柳矢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堂中修士高深之士已暗暗猜到了出手之人的身份。更有几个人小声的嘀咕道:“五元妙华宗竟然也是素公的人!” 杨素将腰中的长剑再次跨了起来,见场中形似有些尴尬,便高声大笑道:“诸君不必理会这个兔崽子,咱们共举一杯,以贺莲姑娘杀敌归来!” 明秀堂中数百宾客轰然举杯,千杯流转,酒光共人脸一色,都是一番羡慕之情。端着杯子的宾客们安静下来时,不多时就听到了堂外的脚步声。 数百道目光看向了堂门口,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提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走了进来。 莲生穿着一身艳丽的修身男装,发髻盘在头上,只扎了一条红色的丝带,看起来英气逼人。她的容颜本就美丽,如今做男装打扮更是妩媚。此时却带着冰冷的眸光,提着东郭先生的脑袋,缓缓扫视了堂中诸人一眼,唰的一声将那硕大的脑袋扔到了地上。 东郭先生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莲生微微扬起脑袋,对着司徒杨素淡淡道:“老头子,你又欠了我一笔。” 诸人本以为这女子不过是杨素的爱姬,但此时一来被莲生的气势所摄,二来听到她竟然直呼杨素老头子,都是心中大震,看来这女子与杨素先生关系非同一般。 杨素手中举着酒杯,竟然陪笑道:“莲儿啊,义父欠你的已经够多了,上次送了你百颗东海明珠,如今实在难有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杨素说着,在诸人诧异的眼神中,亲自捧着美酒走到门前,笑着递给了莲生:“来,喝一杯,这东郭先生不是个好东西,多谢女儿替我出气!” 莲生伸出一脚将那脑袋踢了开去,伸手接过美酒,只闻了一下,唰的一声就泼到了地上,大声道:“西域葡萄酒好看不中喝,我不喜欢!” 杨素急忙哄道:“女儿啊,你想喝什么尽管说来,义父这就让人去酒窖去取!” 莲生眼眸却在此时望到了李道玄的身上,眼中立刻浮出了一种只有李道玄能看到的惊喜之色,这片刻的小女儿神态可逃不过杨素这老狐狸的眼睛。 杨素咳嗽一声,竟然也不理会厅堂之中举着酒杯肃然而立的数百宾客,指着李道玄笑道:“这位是云州来的李药师,怎么样?” 李道玄站在明秀堂最后面,立刻拱手道:“在下云州李药师,见过姑娘!” 如果说刚才厅堂之中的男人们对李道玄不过是有些不满,此时便都是暗中骂了起来,心道这男子可真够无耻的。 李道玄声音很大,就是怕莲生忽然闹起来。但莲生却只是一笑,摇头鄙视道:“边野的汉子,身上都带着马尿味儿!” 莲生这样一说,那厅堂的宾客们便都轰的一声跟着大笑起来,帮腔喝势之人不绝于耳,纷纷嘲笑李道玄。 站在李道玄不远处的莺哥不满的撅起嘴,就要为久别重逢的公子说句话。那燕语一把拉住了她,抿着嘴笑了。 莲生说完这鄙视之话,但难掩心中高兴的心情,也不管那什么酒了。她大步走到身旁一座上,顺手抢了一杯酒。大口喝干后,擦了一下小嘴大声又道:“老头子,你说今日洛阳萧神医要来,我怎么没看到,尽是些龌龊之辈!” 莲生这句话可算得罪了厅堂中的所有人。那中间座位上抛给李道玄牡丹的女子站了起来,一身白肉晃动着冷笑道:“这位妹子说的我可不爱听,你说这里俱为龌龊之辈,那素公和李药师公子也是么?” 这艳丽动人的女子说完大胆的对着李道玄瞟了一个眼神。 诸位宾客见这个洛阳有名的一支牡丹,艳名冠绝三京的女子出来说话了,心中都是紧张起来。心道这云州来的小子可倒霉了,被这个女人看上了。 杨素一张老脸也有些沉了下来,但还是笑道:“莲儿啊,这位是安国县主,算是义父的老相识了。” 李道玄在后听到后不禁多看了这女子几眼,所谓县主,在大唐就是亲王之女的封位。这位安国县主难道是大唐亲王之女? 莲生双眸灼灼,盯着这位安国县主不停看着,眸光自上而下,特别是在这女子丰满的双峰前的抹胸上看了许久。 安国女便有意的挺动起双胸,嘴角弯起,似有炫耀之意。 在所有人的注意下,莲生的眼神渐渐变了,那杨素便微笑道:“安国县主乃是前齐王之长女,当今陛下的亲侄女,莲儿你来洛阳时日不长,并不相识。” 莲生嘴角露出古怪的笑意,双眸在那女子双峰上瞟了几眼:“义父说的有理,日后当该好好与这位姐姐相识一番。” 杨素嘿嘿一笑,厅堂中的人,甚至包括那安国县主都把她这句话当做了挑衅之意。只有李道玄心中暗自苦笑起来,他可是十分明白莲生的心思,知道师父八成是看上人家了。这番好好相识在李道玄听起来别有一番怪趣味。 但那安国县主已是坐了下来,杨素带着莲生与那莺歌燕语走到了主席之上,明秀堂里重开夜宴,宾主同欢。 李道玄正想到于惜竹所在的地方,却被身旁的张三郎拉住了,不得已跟着那几位贵宾也屈膝坐到了正中方位的主席上。 杨素此番也是高兴了,他声音洪亮,不停的祝酒。李道玄百无聊赖的坐在张三郎身旁,慢慢的就明白了这明秀堂中所坐的人物,一半是仙流外门千宗的人物,一半却是朝廷中的富贵大员。 在杨素面前,这些人都表现出了深深的敬意,显出了杨素在洛阳通天的手段。 李道玄只陪了一会儿,就看着那不停喝酒的莲生发呆。莲生身旁的莺歌燕语此时似也不方便与他相认,但眉来眼去,四只眸子所见的仿佛只有李道玄一人。 张三郎喝了一杯酒,艳羡的对李道玄低声道:“药师啊,你这女人缘可真好!” 李道玄微笑不语,再敬了他一杯。此时那主席上的莲生似乎喝足了酒,忽然一把揪住了杨素的胡子,喷着酒气大声道:“老头子你答应过我的,那洛阳萧神医到底在哪儿啊!” 杨素也不生气,哎哟喊了几声,将胡子抽出来,心疼的摸了一把,这才一拍手掌。明秀堂便安静下来。 杨素站起身,环视四周,朗声道:“诸君且听老朽说一句,今日所来之宾都为素的故旧。当然也有几位新来的小朋友。但诸君可能不知,素今日请的贵宾还未到来呢!“ 明秀堂中的宾客便大声笑了起来,那安国县主笑得花枝乱颤,也站起来大声道:“素公,那主宾未来,您就开宴了,这可不是楚公待客之道啊。再说您请的不就是那洛阳神医么,谁不知道啊!“ 杨素微微一摇头:“宴席虽开,但不过是小菜,等那位来了,咱们的主菜才上呢!“ 他说着咳嗽一声:“今日不但请了那无人见过的洛阳神医,还有一位更为尊贵的客人!” 这一下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杨素满意的环视一周这才淡淡道:“今日真正的贵宾,乃是素的一位至交好友的公子,算是素的一个侄儿。” 李道玄身旁的张三郎扑哧一笑,低声道:“我知道是谁了,原来是那位来了,这下洛阳可热闹了!“ 李道玄还未回过神来,杨素已是大声道:“那便是雷州大都督之子,雷云堡少堡主!“ 随着杨素这句话,明秀堂外一声朗朗大笑传来,继而数道惊雷闪过,照得厅外夜色全无,就如白日一般。 李道玄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却感受到了那雷光中的灵力,心中知道这是以功法击出的惊雷,与自己的风火雷咒有异曲同工之妙。 伴随着这惊雷,一个年轻人慢慢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子,只有那细长的眼角看起来有些阴郁之气。但他一身银色长袍,袍子上绣着雷公电母之图,看起来略有几分倨傲之色。 年轻人一走进大厅中,眼角瞥了一眼厅中诸人,便拱手对杨素道:‘素伯,家父曾说过,他老人家一生不过三个朋友,您老算是一个。“ 这年轻人说过这句话后,转眼却看到了那正在饮酒的莲生和她身旁的莺歌燕语,眼中便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杨素与这年轻人寒暄一番,亲自将他迎到了席位上。这银衣公子所过之处,明秀堂中倒有一半人站了起来,恭敬的行礼。 李道玄见这些站起来行礼的人都是修士,心中大奇。那身旁的张三郎却一脸不爽之色,低声道:“药师兄弟,这小子是雷云堡的少主。那雷云堡主,雷州大都督,他的老子却是仙流外门千宗的盟主!” 李道玄恍然大悟,看着这年轻人身上灵力浑厚,一举一动都有雷光电影之灵,不禁叹道:“此子修为不弱,我所见人之中,在这个年龄有如此修为的他算第一个。” 第325章 雷声动杨府 张三郎嘿然一声,低声再道:“此子看起来光鲜,修为也不错,但人品太差。他在雷州可做了不少害人的事。更是好慕女色。” 李道玄转头看到这位雷云堡少堡主跟在杨素身后,却没有坐到东方主客位上,只挨着莲生和莺歌燕语坐下来,手指不经意间竟然拂过了燕语的腮旁。 李道玄顿时心中大怒,立刻站起来举着一杯酒道:“这位兄台,在下云州李药师,君风尘远来,请饮此杯。“ 那雷云堡少主抬头看了一眼李道玄,却是不认识。那杨素便介绍了一番,最后说道:“药师啊,雷千云雷公子乃是下一届千宗盟主,你们都是少年英才,当该好好结交一番。“ 雷千云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之意,却只是坐着笑道:“伯父过誉了,千云不敢!“他连理都不理李道玄,转头带着笑意看着燕语,轻声道:”伯父府中的丫头可比雷家堡的少奶奶了,洛阳人物果然不比北方。这位小姑娘可否赐予侄儿呢!“ 李道玄脸色不变,举着酒杯一饮而尽,也是轻声道:“素公,药师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雷千云在雷州就如小皇帝一般,到了洛阳虽然收敛了些,但他与杨素的关系可不是别人能比的。一坐下就讨要燕语,说起来不过是个说辞而已。 杨素呵呵一笑,他是何等之人,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他是了然于胸,便对李道玄一笑:“小兄弟莫不是也看上这个丫头了吧!“ 李道玄微微一笑,手指点了点燕语,再点点莺哥,最后停在了莲生的身上,淡淡道:“这三个药师都看中了!“ 哈哈!一声大笑发自那雷千云口中,他眼神瞥了一眼李道玄,对杨素笑道:“伯父,这人是谁,刚才您说的侄儿可没听清楚!“ 雷千云说着,手指贴到了一只酒樽上,他转头跟杨素说着话,指尖的灵力投入酒樽之中,那酒水就带着丝丝雷力,如一条白练般飞射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身子不动,对那有些不安的燕语笑了笑,正要接下这雷千云一招,他身旁的张三郎却打了个呵欠,手掌伸出,一道红光闪起,在李道玄身前布下了一道屏障,轻巧的挡住了对方的雷击,口中冷声道:“雷千云,这里不是雷州,老头子的宴会上,你竟然敢动手!“ 雷千云却是阴柔一笑,对杨素说道:“侄儿近日修习‘归云电法’还未大成,偶有失手之处,还望伯父海涵!“ 杨素微微一笑,指着燕语说道:“云侄啊,这两个丫头其实并不是府中之人,却是我义女莲儿的贴身丫头,我可做不了主!” 那张三郎拉着李道玄缓缓坐下,低声道:“这小子就是这德行,我不怕他,兄弟你也不需怕他!” 那雷千云对着莲生露出一弯笑意,似在赞赏她一般,耳中听到那张三郎的话,转头冷声道:“虬髯客,你那些兄弟在雷州贩马贩盐,我雷云堡可没亏待他们。我不过是看着你扶桑会的面子,可不是真的怕了你!” 虬髯客张三郎重重出了一口气,但却没有再与雷千云争执,李道玄心中明了,这位虬髯客对自己确实不错,但他说不怕雷千云怕不是真话。 这番插曲过了后,那雷千云便不再提讨要燕语的话儿,慢慢品起了酒,不时与杨素说些话儿,偶尔也会对莲生说几句贴心的话儿。 若是不看这位少主发自骨子里的倨傲,此人可算是文武全才之人。 杨素与他说了一会儿话,便将话题说到了那盂兰盆会之上,便击节而叹:“如今仙流儒释道三宗聚集洛阳,开这个盂兰盆会,咱们外门千宗却成了陪衬!” 雷千云微微一笑:“伯父千万不可如此招摇,要知道咱们厅堂之中还有一位儒家大豪呢!” 杨素似是想到了什么,摇头道:“今日我可没有请一个五宗之人,那道门不需说,佛门天荒也不会来,至于儒宗么,于惜竹乃是府中座师,不算外人!” 雷千云嘴角一弯,忽然沉声道:“那这次侄儿可要对不起素伯伯了,今日千云除了来洛阳筹备千宗大会,更为一件大事而来!” 杨素摸着花白的胡子,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千云侄儿,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雷千云恭恭敬敬站起来,再跪下叩了个头,低声道:“家父差侄儿前来,曾再三关照侄儿一定要照顾好薇师妹,但侄儿一到洛阳就听说汉王出事了,而阴谋害汉王者,便是那于惜竹!” 这一番话听得李道玄稀里糊涂,那身旁的虬髯客却倒抽一口冷气,低声道:“雷州大都督与汉王李元昌曾有婚约,雷千云算起来,不久便是汉王的乘龙快婿。” 李道玄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与于先生又有何关系? 那杨素已是摸着胡子大笑起来:“汉王殿下的女儿,对了,那小薇儿。原来千云你是为这而来,这里面恐怕是有些误会了!” 座下的于惜竹此时站了出来,朗声道:“素公不需遮掩,这里面没有误会。正是于某上了奏闻,揭露那汉王李元昌谋反之事。李元昌谋反之证据确凿。” 雷千云轰然站起,一身雷力裹住身子,手指于惜竹大声道:“元昌伯父去长安还不是你们仙流五大宗的阴谋。这件事今日就说个清楚,那道宗将汉王骗到长安,惹怒了陛下。何来谋反之说!“ 于惜竹弹弹袖子,朗声道:“清者自清,若汉王没有谋反之意,为何将妻女藏在了洛阳之中,家眷都散做军费!“ 雷千云嘿然一笑:“罢了,于先生不但是朝廷大员,也还是儒家修士吧,今日我雷千云不说朝堂之事,但以修士界的规矩解决如何?“ 雷千云说着哗然一声甩去了身上雷云袍子,露出了贴身的一套银色软甲,瞪着于惜竹道:“于先生玄空境的修为,小侄今日却要见识一下白鹿洞的绝学!“ 于惜竹脸色黯淡下来,轻轻摇头:“于某现在已不是白鹿洞弟子,一身修士所学也不会再动用了,只愿做一个为国为民办事的好官。“ 雷千云却踏前一步:“于贼你可是不敢么!某虽然修为不及你,但身为外门千宗之少主,身份上可也够的上与君一战了!“ 那厅堂中的外门千宗修士都是聒噪起来,本来于惜竹的一身修为他们十分忌惮。但少主在此,雷云堡声名再外。这些人口中便有些不干净起来。 李道玄看到于惜竹一脸淡然,但眉间紧紧皱着,想到这位先生光明磊落,豪爽正义的性格,心中怒气更盛。但于惜竹一直隐忍不发,李道玄相信以他的修为,定然不会吃亏的,也不急着出头,只是暗暗道,莫非于先生真的有难言之隐? 但李道玄迟疑这么一下,那雷千云竟然出手了。 明秀堂中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出手,毕竟这里是杨府,恐怕就连杨素都没想到! 雷千云出手便是一道掌心雷,那掌心雷发出的太快,诸人反应过来时,一道电火曲折****,其中霹雳之声还在响动,另外一颗电球带着三道尾巴已是自后绕向了于惜竹。 于惜竹却一动不动,只是勉强动了一下身子,试图避开。掌心雷击中了于惜竹,噼啪一声击碎了他胸前的衣衫,一道黑烟冒出,明秀堂中两道人影闪到了倒下的于惜竹身前! 李道玄一把扶起了于惜竹,木元灵力透体而入,那第二个赶到的张三郎跺脚道:“于先生何苦如此,白鹿洞虽然逐你出洞,但也没说不需你用道法啊!“ 木元灵力滋润了于惜竹的身子,他睁眼看到李道玄,便低声道:“于某便是这般想的,不是白鹿洞的人了,还用什么白鹿洞道法!“ 李道玄阴沉着脸看着于惜竹的伤势,心中大骂自己愚蠢。他将于惜竹交给张三郎,转身就要动手。 就在此时,整个明秀堂外传来翠笛声声,那笛声悠扬之间带着丝丝不安之意。一出手就重伤了于惜竹的雷千云眼中闪过一道惊喜之色,口中道:“薇儿,薇儿,是你么!“ 雷千云说着,身化一道电光,竟然也没辞别,就穿出了明秀堂,消失无踪。 李道玄可不管这些,脚下一动就穿身而出,他心中恼怒,一出明秀堂就御风而起,在半空中俯视洛阳杨府,却再没看到那雷千云的身影。 李道玄身在空中运起狮吼式:“雷千云,出身一见!“ 他连喊三声,无人应答,只有杨府数个下人仰头看着。 李道玄常常吸了一口气,便落下身影,他心中惦念于惜竹的伤势,大步再次走进了明秀堂。 他一进入明秀堂中就是愣住了,只见整个大堂之中竟然就像没有发生什么事般,那杨素躺在了一张软椅之上,正敬着酒。莲生与莺歌燕语似乎已退场了。 第326章 红拂夜奔来 而张三郎盘腿坐在一旁,面色冷漠,于惜竹横卧在他身前,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李道玄那未曾宣泄的怒火更是难以忍受,再看那些千宗修士并洛阳豪贵都是怡然自得,他便仰头大笑起来! 这一次李道玄带上了狮吼式的灵力,声音震动明堂,甚至那四周墙壁都跟着颤动! 杨素在躺椅上站了起来,淡淡看着李道玄:“药师公子为何忽然发笑!“ 李道玄望着那些无动于衷的修士,又觉得有些好笑,对着杨素拱手道:“诸君如猪狗,素公如乌龟一般,我笑的是洛阳神都无人!“ 杨素垂下眼眸,哦了一声,对那些恼怒的宾客道:“今日夜宴已是尽欢,诸君可以散去了,老朽与李公子说些话儿。“ 那宾客有些便偷偷站起来,不动声色的走了,明堂之中倒有数十个修士不满的聚集到了一起,对着李道玄怒目而视。 李道玄冷笑一声:“外门千宗,乌合之众,今日你们那主子伤了于先生,他日我定要他百倍的还回来。“ 那修士们便都露出了鄙视之意,一人摇头道:“雷家少主也是你能比的,不说别的,就是雷云堡一个小厮,也比你这云州来的校尉有身份的多。“ 杨素一拍身前木案,大怒道:“还不走!” 那几个修士这才讪讪的退去了,李道玄大步走到躺着的于惜竹身旁,俯身查看一番,只觉于先生体内的一道雷力已是将他的经脉全部烧毁,心中悲痛莫名。 于惜竹本来的修为,便是不还手本也不会受如此重伤。那张三郎摇头道:“于君不但没有还手,连护身的灵力都没动用,那雷千云恐怕是看准了这一点,他出手就是掌心雷,那可是雷家堡的独门绝技!” 李道玄此时无心理会为何于先生竟然如此软弱,只是想到于惜竹当日对自己的恩情,咬牙道:“于先生这伤势太重,也有得救?” 虬髯客张三郎沉吟了一下,转身对杨素道:“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洛阳萧神医什么时候来,听闻这位神医最是擅长修复丹海经脉,乃是有修为的神医!” 杨素此时却懒散许多,淡淡道:“神医此时未到,怕是来不了了。你们带着于某出去吧,自去求那洛阳神医就是了。” 张三郎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起身整了整衣衫,郑重道:“张三在洛阳多承素公照顾,本想多住几日,但现在看来……” 虬髯客张三郎说到此处,语气一变,连连摇头:“昔日洛阳王,今日丧家犬,你杨素也不过是个尸位素餐的老头子,张某很是失望,这杨府也住不下去啦,这就告辞……” 张三郎说完,歉意的对李道玄说道:“小兄弟,这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哥哥先走一步。明日便想法子找那洛阳神医,待找到后再去见小兄弟。” 虬髯客说完也不问李道玄住在何处,大步走出了明秀堂! 此时厅堂之中只剩下李道玄和杨素,并一干奴仆。李道玄再输出一道木元灵力,这才起身望着杨素摇头道:“张三郎说错了,在某看来,素公并非怕事之人。于先生是杨府的座师,您本有机会阻止那雷千云的!” 杨素脸色有些发暗,挥手让那些下人们退下,他转头看着身后明秀堂的一道珠帘,淡淡说道:“于惜竹一代大儒,与府中的孩儿们很是相合。公子不知道,此时这珠帘之后,那些孩儿们都在看着呢,她们担心于惜竹的伤势,但没有老夫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出来。” 李道玄抱起了于惜竹,不明白杨素的话。 杨素继续说道:“老夫也不会让她们出来,出来徒增烦恼。公子说我不是怕事之人,那才是错了。我杨素历经三朝,如今安心在洛阳养老,是不敢得罪那雷云堡的!” 李道玄深深望着他,摇头道:“素公难道真的怕了!“ 杨素缓缓躺在了软塌之上,摇头道:“昔年炀帝幸江都,我独守长安,可谓权势骄贵,当时天下大乱,天下之权重着谁能比过我。但我中年修行,晚年炼丹,却只在外门千宗之中得了一个好客的名声。大唐崛起,我也流落到洛阳。如今修行的心都没有了,权势更如镜花水月一般,只想安安稳稳在洛阳过日子,再无其他想法!“ 李道玄望着那珠帘之后,不再理会杨素,心中暗道:“如今莲生她们在府中还算没事,只有先出去救助于先生才是当前大事。“ 杨素缓缓伸手拨动身后珠帘,淡淡继续道:“公子气度不凡,可惜素已经老了,不愿与雷云堡再起争端。若是公子真想为于惜竹出头,那洛阳神医所在之地,我却是可以想想办法。“ 那颤动的珠帘之后,一群杨府的女孩儿都是担心的看着。于惜竹在府中教书多日,虽然为人方正,但性格温和,飘逸不凡,多得这些女子的喜爱。 莲生和莺歌燕语却只看着李道玄。背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只红拂自后伸了过来,在莲生的肩膀上滑过,红拂之后一只素手如玉,却听到清脆的一个女子声音说道:“莲姐姐,这就是你们常说的那位公子么!“ 莲生转头看了一眼,笑了起来:“红拂儿妹妹,不错,这就是那个傻子!“ 红拂主人轻轻叹息一声:“果然是个不凡的男子。“ 珠帘之后的女孩儿们在担心之中便不可避免的讨论起李道玄起来。 站在杨素身前的李道玄只听到几声女子浅笑,一只红拂伸出珠帘,在杨素肩上揉了起来,清脆的笑声之中,隐隐露出半张俏脸。 但李道玄此刻只觉得心中鄙视,就像张三郎所说的那样,是在不愿在这里待下去。他也不说话,抱着于惜竹便走出了明秀堂。 一直出了杨府大门,李道玄御风而起,正要自皇城长乐门赶往那西苑宫城,于惜竹却缓缓醒了过来,振奋起精神挣扎道:“道,道玄,咱,咱们去长乐客栈,那里是我在洛阳的居所。“ 李道玄心中难过,但不忍拂于惜竹之意,便在他的指点下,在皇城边上,平原坊之外找到了那间‘长乐客栈’! 于惜竹挣扎着说道:“向后,梅院第四进!” 这客栈素雅,有松竹梅兰四院,李道玄带着于惜竹到了梅院之中的第四间屋子,再将于惜竹放到木塌之上。 那于惜竹缓缓喝了一杯水,这才有了些精神,他是儒家大豪,最是讲究,此刻虽然身受重伤,还是盘腿靠在了墙上,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衫,低声道:“道玄啊,你在长安的事,我已知道了很多。你不因权势地位而去害人,这一点我很是欣慰。毕竟,我于惜竹没有看错你啊!“ 李道玄见他如此说,更是难过起来。但他忽然想到了那还在花家牢中的李药师。便伸手一边输着灵力一边将花家所闻并李药师之事都说了一遍。 于惜竹借着李道玄的灵力,勉强振作的听完了,便露出笑意:“药师不负我所期望,花家果然是有阴谋,但背后之人还未现身,他还得委屈几日。“ 李道玄默默看着他。于惜竹淡淡继续说道:“道玄啊,药师这次被花家捉去,其实是我们一手策划,只为了找到那花家背后之人!“ 李道玄沉声道:“不知于先生所说的我们,到底是何人!“他说着摇头道:”先生又怎么会被白鹿洞逐出师门,又为何在杨素府中为师,还有这花家背后之人与您有什么关系!“ 于惜竹摆摆手,苦笑道:“这些事情我都是要告诉你的,但现在我做不了主。须得隐儒会中那几位都点头,我才能全部告诉你!“ 李道玄这是第二次听到‘隐儒会’这个名字。但不忍于惜竹再费神,便没有细问。 那于惜竹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过敷衍,伸手拉住李道玄,低声道:“道玄啊,隐儒会是十代之秘,乃是传自孔圣第七十三名弟子。我于氏一门也是东晋年间才加入隐儒会,我实在不能说太多啊。“ 李道玄见他话语虽然流畅了,但脸色愈发苍白,急忙道:“先生,这个是不打紧的。但二哥还在花家水牢里,也太过危险了!“ 于惜竹眼眸消散,那雷千云的掌心雷实在太过霸道,还是靠着李道玄的灵力,他才没有昏迷过去,此时用神过度,却是有些不能支持了。 李道玄再输入一道灵力,稳住了于惜竹的气息,这才为他铺上一层薄裘。 旅社灯光昏暗,李道玄独坐窗前,对着孤灯默默无声。 正在恍惚之间,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间显得格外清晰。 李道玄暗自警惕,运转灵力轻轻打开了门,他只开了一条门缝。 但见一缕月光如净水摇波,万籁俱静之中,那门外站着一个头戴阔边风帽,身披紫色大氅的女子。 一支红拂就插在那风帽之侧,在安静的月光之中,这女子轻轻摘下了风帽…… 第327章 风尘三侠客 明月皎皎倾洒入门,星汉西流夜色未央。李道玄看着这摘下兜帽,露出容颜的女子,一时竟不知身在何方。 她兜帽一侧的红拂静静垂在发髻一侧,秀发蓬松显得风尘仆仆。明眸半转皓齿微露之间,便轻声道:“李公子勿要疑虑,妾乃杨司徒家红拂女,今夜特来相投。” 李道玄下意识打开玄门,将这红拂女迎了进来。陋室一灯如豆,还不如屋外明月皎洁。红拂女走进来看了一眼那半躺在塌上的于惜竹,低声呼了一声:“于先生可如何了!” 李道玄此时却想到了在杨素府外遇到的墨云所说的红姐姐,想来便是这位红拂女了。他见对方关切于惜竹的伤势,便低声道:“于先生伤势太重,但还没有生死之忧。” 红拂女摇摇头,那飘散的柔发在红拂之旁可爱的垂了下来,口中缓缓道:‘世人皆有生死之忧,于先生的人品道德文章妾身都是十分敬佩的,可惜他入了修行之中,才惹来这杀身之祸!“ 李道玄却并没有与她这番感慨产生什么共鸣,他自月下初见的惊艳之中平复下来,便沉声问道:“姑娘既为司徒之妾,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红拂女转动身子,轻轻脱下了紫色大氅,却自腰中摸出两只蜡烛,她自青灯之上引火点燃明烛,照得室内光亮通透,也更显得人面如花,娇艳动人。 红拂女做完这一切才转身缓缓道:“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出尘刚才所言皆为真心话,此次是来投奔公子了。“ 李道玄看着她双眸一片深情之意,心头却平静如波。他慢慢走到门前,推开这玄门,伸手指着门外道:“趁月色还在,姑娘还是回去吧。我并非乔木,亦非可托付终身之人!“ 红拂女莞尔一笑,手指捏着耳边秀发,低声道:“那公子就不管灵莲与莺歌燕语了么?“ 李道玄轻声道:“灵莲是我师父,她能照顾好自己的。“ 红拂女慢慢走过去,伸手将李道玄手边的木门关上,她背靠木门摇头道:“我在司徒府中多年,执掌府中女子事宜,那一夜我曾在北门山石外见灵莲姐姐独自叹息。“ 红拂女说着便露出叹息之意:“莲姐姐在府中时日不长,从未与人谈心过。但那一日却说了许多,我也是自那日清谈,才知道了公子这个人。“ 李道玄见她说得冷冷淡淡,恍惚间忽然有些明白了这红拂女的心境。他此时无心与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谈心,便低声道:“姑娘你还是回去吧,若是不想待在杨府,可与灵莲说一声。她有法子带你离开的。“ 红拂女脸上却露出了空虚之意,摇头道:“离开司徒大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出尘离开后,又能去何方,这天下还有比洛阳杨府还逍遥的地方么。“ 她说着便对李道玄盈盈下拜:“道玄公子,实不相瞒,今夜来访其实是奉司徒大人之命,给您送一份大礼的。但妾身也是想趁此机缘,与公子倾心对唔,得一终身所托!“ 李道玄听到此处,急忙伸手将她扶起来,皱眉问道:“司徒大人要你来送什么礼物?可是那……“ 红拂女低声笑道:“不错,素公托我来送的大礼,却是那洛阳萧神医的所在之地。“ 李道玄心中大喜,他现在所面临的难关,正是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洛阳神医。但他心思一转,这红拂女既然奉命而来,一开始却止口不提,看来是要为难一下自己了。 平心而论,此女聪慧温柔,仪态从容。羞怯中不失果敢之气,婉约里却带刚毅之情。算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只是如此深夜相投,李道玄却有些怅然不知所以。 他想到自出了云州,当日对明珠的山盟海誓就如流水一般西来东转。一路入了长安,更有那许多女子纠缠不休,试问心中所爱,茫然就如身在百花境中,却不知哪一朵可堪折取。 李道玄想到此处,便叹息一声,对红拂女轻声道:“姑娘心意,道玄十分惶恐,但在下实在不是可堪托付之人,身负千般不是,也伤害了很多好女子。“ 红拂女双眸如星,吐气呵兰,却是轻声道:“公子千万不要误会出尘一番心意。妾身平生之所愿,并不是男女****,却是不要荒废这如许年华。公子多情,身边有莲姐姐这般人儿,妾身便也没有争情斗艳之心。只愿随公子逍遥自在,也不要老死在杨府做那笼中金雀。“ 这女子说的情真意切,而且观之真诚动人,但李道玄还要推辞时,窗外传来一声深沉的叹息:“小兄弟这可就不对了,如此佳人,若是拒之门外,岂不是少了一段传奇之事。” 红拂女大吃一惊,那李道玄却听出了此人的声音,急忙喊道:“可是三郎兄来了,快请进来。” 随着一声淡笑,那玄门自开,一身黑衣滚绸的张三郎抱着一坛美酒大步走了进来。这位虬髯客此时面带微笑,将美酒放在一旁,却对着那红拂女深躬一礼:“往日在素公府中未曾见过姑娘,今日一见却是如见天人。” 红拂女也是回礼道:“妾在杨府所见男子如过江之鲫,但为英雄者,唯有三郎大哥而已。” 张三郎呵呵一笑,望着李道玄说道:“李道玄啊,你是个有福之人。“他说着却又转身对红拂女道:”姑娘你却是个无福之人。“ 红拂女低头沉吟了一下,似是想通了什么,抬头款款道:“乔木虽无情,但丝萝也可自生。“她说着一双妙目望着李道玄,慨然道:”如果公子不嫌,可愿与出尘结为异性兄妹,来日一共行走九州,也可不负这似水年华?“ 李道玄还未答应,那张三郎击掌道:“算我一个!“ 李道玄此时也收了那种种猜测,他本就欣赏这红拂女,又多得那张三郎照顾。便点头道:“如此是道玄之福。“ 三人便借着窗外明月,在这洛阳小旅舍里结拜为异性兄妹。那虬髯客张三郎年纪最长,便成了大哥,细算下来,红拂女却也比李道玄大了几岁。 三人称呼之后都是莞尔一笑。李道玄忽然想起一事,将在云州与李药师,郦水结拜一事说了。那张三郎便摇头道:“你们结拜的不算,咱三兄妹才算得同道中人.” 李道玄见他如此说,便洒然道:“大哥说的是,不过小弟好奇地却是,在那杨府之中小弟自称药师二哥,大哥却是如何认出我的。” 张三郎此时走到了于惜竹身边,伸手探了一下对方的伤势,听到李道玄问及,便仰头笑道:“三弟你可小看大哥了,云州李道玄,那是倾动长安的人物,这且不说。你那位药师兄弟在云州多年,我在云州的兄弟们都曾见过,我怎么会认错!” 李道玄点头道:“如此说来,在杨府认出我来的还有其他人么?” 张三郎低头想了一下:“杨素那老狐狸定然是知道的,至于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李道玄转头看着重伤的于惜竹,叹息道:“莲姑娘本是我的恩师,如今在杨府如在狼窝之中,二姐可要多看着她一些。“ 红拂女站在一旁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李道玄的话才回过神来,急忙说道:“我呀差点忘了,素公已将洛阳神医的线索告诉了莲姐姐,她如今怕是已去找那位神医去了!“ 李道玄悚然而惊,那红拂女自怀中掏出一封黄色的信函,递给李道玄:“这便是素公要我带来的,三弟可看看是不是那洛阳神医的所在之地?“ 李道玄急忙拆开信函,露出一张粉色薛涛纸,上面却只写着四个大字:安国县主! 张三郎凑了过来,看到这四个字不禁大声道:“果然是这个女人知道那洛阳神医的下落!“ 李道玄想到了杨府中那个丰满多情的豪放女,不禁怪异道:“这位安国县主乃是前齐王之女,却如何跟洛阳神医扯上了关系!“ 张三郎想了一下,振奋道:“三弟不知,这位安国县主小名‘可盈’,自她那父王事变死后,这女子就带着封号流落洛阳。她本是罪王之后,朝廷不待见,民间也颇有微词。便做了那洛阳的一朵名花!“ 张三郎说到此处微笑道:“不管如何,这位可盈县主骨子里还是一位公主。其艳名传遍洛阳之后,裙下之臣如过江之鲫。如此说起来,这女子的消息可灵通的很啊,若说她知道那洛阳萧神医的下落,那还是可信的。“ 李道玄听到这里心情振奋起来,转身看着脸色苍白的于惜竹,又想到那已追寻神医而去莲生,急忙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见那安国县主,却不知她在何处?” 张三郎抬头一笑:“安国县主如今嘛,定然在那‘四芳菲门’中。” 第328章 四季芳菲门 四芳菲门,李道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奇怪的名字。 张三郎见他不懂,便解释道:“皇城长乐门之南,那杨府东西两侧便是洛阳最为有名的花楼妓馆。其西乃是天涯小筑,其东便是那四芳菲门了。” 红拂女却忧心的看着于惜竹道:“我在府中听说那位雷千云大少正在四处搜寻于先生的下落,若不能将先生安顿好,却也有些忧心。” 李道玄默想了一下,已是想到了解决之法。他起身抱起那于惜竹,问那张三郎道:“大哥,咱们先去洛水岸边一趟。” 红拂女与张三郎都不知他为何要去,但还是跟着李道玄出了这小旅舍,直奔洛水北岸。长夜未明,整个洛水只有几盏渔船小灯。 李道玄抱着于惜竹沿着河岸走了几步,挥手将一道风元灵力打入那洛水之中。 这风元灵力之中包含着东海宗的功法,在红拂女与张三郎的诧异之下,那洛水翻腾,鳐鱼出现。不多时东海宗的海箫已是亲自走了上来,对着李道玄喜道:“公子,好久不见,您有事要海箫做么?“ 李道玄便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如今于先生生死未卜,但那洛阳神医下落不明,我想鳐鱼之内比外面安全。“ 海箫看了一眼站在岸边的红拂女,嬉笑道:“公子放心吧,观水居内还有许多灵药,这位于先生不碍的。“ 李道玄点头致谢,忽又想起红拂女自杨府中不告而别,似也不便出头,便转身对红拂女道:“姐姐可在这观水居中小住几日。待办完这几件事,咱们一起回云州,便可逍遥天地之间,再无牵挂了。“ 红拂女望着那鳐鱼,目眩神迷一般叹息道:“不出那杨府之笼,哪得这般奇观妙缘,三弟啊,我十分爱这遨游东海之神物,你便可放心与大哥办事。“ 待安排好于惜竹与红拂,天色已是亮了。张三郎看看天色笑道:“晨光初起之时,正是朝露寻花的好时候,咱们这就去那四芳菲门里走一趟。“ 四芳菲门就在长乐门之南,两人走过洛阳有名的金粉桥,看着那已经起来的洛阳人正流动不息,赶往南北二市。 两人皆是步行,看着这些早起的人儿,李道玄不禁想到了长安,微笑道:“原来洛阳之人如此勤劳,比起来,那长安的百姓可就悠闲多了。“ 张三郎摇头道:“三弟你这可错了,洛阳才是悠闲之地,那长安人每日钟鼓而起,夜禁而休,看起来十分悠闲,但长安千户,每家都有兵器甲胄。每年还有守城训练。只因长安固守西关啊。“ 他说着手指这些洛阳人道:“洛阳人儿早起奔赴南北二市,大多不是去做买卖,却是去闲逛而已。关中之地多年无战事,只要供应好长安的粮草就是了。这整个洛阳的百姓和混杂其中的千宗修士,不过是爱春日之晨光,玩耍罢了。“ 李道玄眼见前方一道坊门大开,武侯卫们慵懒的打着呵欠,一群带剑的公子少爷们嘻嘻笑着走了进去。不禁问道:“大哥却是如何来洛阳的?“ 张三郎停住脚步,指着前方右侧的一个小摊子说道:“咱们去哪里尝一尝洛阳的早点,大哥的事早该告诉三弟你的。“ 这个早点摊子却是洛阳如今最为风行的‘水席大餐‘。 李道玄和张三郎刚一落座,就有一道菜端了上来。 张三郎指着这菜笑道:“这便是洛阳水席的八大凉菜之首,却也有个典雅之意,名为‘服菜‘“ 李道玄见他忽然说起这菜来,不禁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这道菜看起来金黄一片,却是以蛋黄热浇成蛋衣,附在青绿滴翠的菜叶上。其上还有不知何物切成的红绿之丝。“ 张三郎指点道:“这红绿之丝本来应该点缀成龙凤之图,这道‘服‘菜之意便是黄袍加身!” 李道玄低头看那黄色蛋衣的红绿之丝,果然有些黄袍绿带之意。 张三郎待他品了一口,便挥手让摊主撤了下去,第二道凉菜又端了上来。 张三郎轻声道:“三弟啊,洛阳水席这前八道凉菜分别以‘服、礼、韬、欲、艺、文、禅、政‘为名。刚才你吃的是服,这一道便是’礼‘了!” 李道玄低头看着,却是一道冷蒸鹿筋,那鹿筋被蒸成乳白色,形状做成勾状,看去就像一个鞠躬之意。这洁白晶莹的鞠躬之意的鹿筋在盘中置放有序,极为美感。 李道玄放下木筷,推开这菜望着张三郎:“大哥顾东而言西,这些菜式花样妙绝,但口味也就一般,实在没什么好的。” 张三郎微微一笑:“三弟不是问我为何来这洛阳,实话说罢,和这洛阳水席大有关联。” 他说着微微挥手,那摊主竟然走过来将菜撤掉,几个人收拾几下对着张三郎微微鞠躬,便都走了。 张三郎站起身形,对李道玄缓缓道:“洛阳水席是我创制而成,先送到白马寺,继而传到了杨素府中,最后流传在洛阳。” 李道玄吃惊道:“大哥,你来洛阳就是为这个?” 张三郎手指东方道:“三弟啊,你可知东海之东有一群岛,名为扶桑?我张三郎年少之时做生意,与那长安洛家白鹰儿在海上争锋。我与洛家在海上平分财富,却出来一个琅琊王,打得我们两家屁滚尿流。” 李道玄听到此处便露出了古怪的笑意,万没想到这位大哥的故事竟然又扯出了长安洛家。 张三郎轻轻走了几步叹息道:“海枯斋,这名字就取得如此霸道,那是要取尽财富,让大海也枯竭之意。总之说来,东海商战,洛家败了后便回转长安。我却不甘心失败在那海枯斋手里,便独驾一只小船,向东探索,如此才发现了那扶桑岛。” 张三郎说着再次指着东方道:“那扶桑岛上都是些野人,我独身一人做了那岛中之王。不过三四年间便积攒了许多财富,此次回洛阳,却是要与那海枯斋再战一场!” 李道玄这才明白这位虬髯客的来历,想象那东海扶桑岛之事,不禁赞叹道:“大哥独身一人,竟然做了岛中之王,果真是世间英豪!“ 张三郎嘿然道:“可惜啊,你口中这位英豪,在中土修士界一点儿势力都没有。当日在洛阳听到道玄你在长安故事,我便有意接纳,其后多事,如今却在杨府重逢,难道不是天意么?“ 李道玄想到杨府之中这虬髯客的热情之举,不禁笑道:“大哥是要扶持我这个道门败类么。“ 张三郎哈哈大笑:“本来是有这意思,但三弟你并无争斗之心,如今又成了兄弟,此事不说也罢。“ 他说着手指前方:“那四芳菲门到了,此地为洛阳第一花柳之地,共分春夏秋冬四季花楼。咱们先去看看。“ 李道玄跟着张三郎来到四座连环小楼之前。这四座小楼都是木制建筑,看起来各有形状,便是颜色也是不同。 那绿柳招摇的最左一楼上挂着一块桃木匾《春赏百花》。 李道玄驻足看去,只见那其余三楼也是各有牌匾。 张三郎在他身侧笑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这四季芳菲门虽然名字很是俗气,但其中之意却是至理名言啊。” 李道玄看看四方无人,正要答话,就看到一辆香木小车停在了那春赏百花楼前,一个俏丽的身影探出车门,正自高声叫道:“莲姐姐,小蛮姐不好了……” 李道玄心头一跳,身子就如脱弦之箭,瞬时就到了那香木马车之前。燕语正忙乱成一团,见有人到来,也不说话,挥手就是一道圣火灵力。 李道玄急忙叫道:“燕儿,是我!”他口中说着,挥掌一弹收了那圣火之力,只觉这火力之中含着一股辛辣的腐蚀之力。 见是李道玄来了,那燕语只露出一丝喜悦,忽然又沉下了脸,钻进马车低声道:“公子来了!” 一声闷哼传来,莲生自车门一侧转出来,见是李道玄便转头说道:“李公子是大忙人,你们俩赶快让一让,让白小蛮这可怜丫头快死了吧。” 李道玄脸上也不知什么表情,但听出来莲生口中不满之意,心中忽然惭愧起来,确实自己从未想过白小蛮的事。 他钻入马车之上,只见横卧的白小蛮紧闭双目,周身淡淡的灵光浮散起来,知道这是丹海散灵之状。便立刻伸手握住白小蛮冰凉的手指,送入一道冥力。 白小蛮在李道玄炼制成六鬼之后,周身之灵力已渐渐转为了冥力,此刻虽然有自爆的迹象,但得到李道玄的冥力补充,那周身散淡的灵光便隐隐收了回去。 李道玄擦了一把汗,见莲生面沉似水,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不安起来,低声道:“你,可还好么!” 一道风声掠过,李道玄闭上眼,不动声色的挨了这一巴掌。 第329章 安国李可盈 莲生手掌之中含着木元灵力,打得李道玄身子一个踉跄。她收回手掌,望着李道玄摇头道:“小蛮为你差点死了,你既到了洛阳,见到了我们为何不告而别。那个于惜竹就比小蛮的命重要!” 莲生说着罕见的叹息一声:“往日你曾说过许多事情,如今我都不记得了。李道玄啊,等治好小蛮,我就要带她们去西域了。” 李道玄大吃一惊:“什么,去什么西域?” 莲生面上冷冷的,却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白小蛮,一掌将李道玄推了下去,沉声道:“安国县主那个骚女人我们是对付不了的,李公子若是找到那洛阳神医,还请去一趟洛阳牡丹园告知一声。在下可就不胜感激了。” 莲生说完一脚踢在马车上,马儿嘶鸣一声,马车疾驰而去。 李道玄看着奔驰的马车,心中五味杂陈,那张三郎堪堪赶到,皱眉道:“这女子身怀木灵道法,莫不是那妙花归藏宗的莲生宗主么。听说她是你的师父。” 李道玄没有听到张三郎的话,他从未见过莲生这种模样。自在乐都城拜师莲生后,只看到这个女子生气的模样,恼羞的模样,还有可爱莽撞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冷淡的模样。扪心自问,李道玄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控中。 但对白小蛮,这个从一开始就牺牲自己的女子,李道玄带着深沉的愧疚之心。 张三郎连喊了几声,李道玄才收拾心怀,低沉道:“安国县主这个女子,当真是那么难对付?” 张三郎感受到他焦急的心态,也是压低了声音:“这安国县主李可盈放荡不堪,沉溺在无数面首之中,若是要对付她,倒也很简单,只需满足这个女人便是了。” 李道玄想到面前的为难之事,将那焦急的心态压住了,听到张三郎的话便冷笑道:“这种女人意志最是软弱,我自有对付她的法子。“ 李道玄说着便大步走了进去。 四季芳菲门的春日馆中称不上多么素雅,但青绿一色的装饰,以及那干干净净的摆设,倒真有几分春光之景。 一个待客女娘子迎了过来,两眼却没有看李道玄,欢喜的走过来,扯住了那张三郎的袖子:“三郎好久未来,小小姑娘可等了多日了。” 张三郎自怀中抖出一只布袋,倒转过来,那一粒粒金豆子就洒满了整个大厅。女娘子眼中冒出金光,伸手就要去捡。 张三郎口中微微吐气,但见那布袋中源源不断掉落的金豆子顺着大门就滚了出去。一路金豆滚出了门外。那女娘子弯着腰跟着金豆子就冲出了门外。 张三郎口中呼哨一声,手中布袋里飞舞出的金豆,金饼,以及那数不清的青色大钱,就如下雨般斜着滚落,发出叮当之声。 此时闻声赶来的春日馆中的下人,奴仆,姑娘们都是高声欢笑着,冲到了张三郎身前,然后又跟着那财宝奔出了门外。 一只布袋看起来也不打,但其中的东西仿佛吐不完一般,这一切也不过是很短的时间。整个春日馆中竟再无一个人。 张三郎大笑一声,挥动袖子,那春日馆的大门轰然关闭。门外嬉笑纠缠抢钱的人声也消失无踪。 张三郎将手中布袋收起来,身影一闪就到了楼上,李道玄急忙跟了上去。 小楼虽然不大,但门户众多,李道玄跟着张三郎自二楼上去,到了三楼一侧,却看到一只小木梯,直通楼顶小阁。 李道玄刚一走到这木梯之前,就听到阁楼之上传来一声尖叫和嬉笑! 那尖叫声中带着缠绵之意,其中还掺着欢好之声。李道玄皱眉停下脚步,那张三郎却侧耳听着。 阁楼之上的女子就如春日孩童折柳做成的叶哨一般,不停的尖声叫着。一边叫着还掺着淫词****:“千云我的心肝肝,这边痒得很……” 张三郎倒退一步,露出厌恶之色,低声道:“雷千云!” 李道玄此时当然也感到了那充沛的雷元力。只听阁楼之上吱呀声不绝,一个男子喘息道:“有人!” 这句话后,衣衫索索之声响起,那安国县主李可盈不满的撒娇了几声,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那李可盈哼了一声。 李道玄身子猛然向左一闪,右手伸出,一道土元灵力组成打盾张开来。无声无息之中,暗红色的雷光击中了那盾牌。发出闷响之后,阁楼上的雷千云哼声道:“少爷还有事,这次就饶了你!” 张三郎大怒道:“竖子欺人!” 李道玄身影却已冲到了阁楼之上。这一冲上来就呆住了。只见这整个阁楼上只有一张鹅毛大床。床上躺着一个****的丰腴女人。 这位安国李可盈双手被一道轻纱吊到了阁楼顶上,双腿张开一线天,却被柳条在床上固定成一个斜角! 李可盈长发散乱,一脸红晕,细腰之上的硕大****还在余韵之中抖动着,自小腹而上紧乍的肌肤都如血染一般红通通的。红肌之上乳浪翻腾,双腿之中淫露滴滴不停。 张三郎冲上阁楼后,却没看一眼这女子,走到阁楼小窗前,看着那消失不见的雷千云,跺脚道:“这小子走得快,要不然趁他欢好的时机,说不定可以干掉他!” 李道玄沉着脸走过去,伸手捏住了李可盈的下巴,低声问道:“雷千云为何来这里,难道专门来与你幽会的么!” 李可盈伸出小舌舔了舔嘴角,见是李道玄,双目露出放荡的诱惑,扭动腰肢呢喃道:“是,是你这个小冤家,来,姐姐来好好爱你!” 李道玄见她意识还未清醒,手掌便翻了过来,水元灵力聚集起来,一道冰冷之流在李可盈头顶浇灌下来。 黑色的长发沾满了冰冷的水,火热的肌肤被冷水一激之下瞬间收缩,那红晕还为退去,李可盈的双胸却激荡的挺立起来,胸上两粒红丸更是激灵灵的竖立起来。 这女子在冷水激荡之下,张开的双腿一阵哆嗦,哗啦啦之声响起,大腿根部一道激流不可抑制的冲刺而出,打得鹅毛大床噼啪作响,竟然是失禁了。 李道玄恶心的转过头,那张三郎手指一弹,切断了李可盈的束缚,双手隔空一推,将她送出了床侧。 失禁之后的李可盈终于清醒过来,尖叫一声,伸手扯过一条薄毯裹住身躯大怒道:“张三郎,你这是想要盈儿的命么!” 李道玄缓缓转过身,望着只裹住腰肢,双峰还在挺立晃动的女人,沉声问道:“安国县主,我想请问那洛阳神医的下落!“ 李可盈伸手揽了一把头发,放荡的一笑,胸前乳波再次摇动:“公子哟,为何如此见外,叫我一声盈儿可好?“ 张三郎咳嗽一声,望着李道玄摇头道:“想让这个荡妇说实话,恐怕还真不容易!“ 李道玄也没了耐心,手指翻舞,一只蛊虫弹射出来,直入那李可盈而去。 但那蛊虫还为接近李可盈,就见这女子伸出血红的指甲,隔空切了过来。那蛊虫被斩成了两半,一道浮游观特有的灵力涌动过来。 李道玄微微一愣,他本意是以子午端阳蛊术制住这李可盈,然后逼问那洛阳神医的下落,但没想到此女竟然身怀修为,而且隐隐觉得修为还不弱。 那李可盈将薄毯提了一提,遮住了一半丰胸,但这样一来,小腹之下影影绰绰,一双肥美的大腿连着那阴影之处更是引人遐思。 安国县主李可盈破去了李道玄的蛊术后便咯咯笑了起来:“原来这俊俏的郎君儿心却好狠呢!“ 李可盈笑完,有些玩味的看着李道玄:“小弟弟可别忘了姐姐我可是齐王大人的女儿,你还在娘胎里时,我就已修行了。“ 李可盈转头又看着张三郎:“三郎啊,你说是不是呢。“ 张三郎苦笑一声:“昔年齐王乃是陇西李氏第一高手,他的女儿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可盈身子微微坐在了鹅毛塌床一侧,面对李道玄伸展了双脚,忽然伸出一只小脚勾在了李道玄的腰上,也不顾这腿儿展开,薄毯下春光大泄,却只媚声道:“听说玉真那贱人在长安勾搭上了王摩诘那白玉一般的美男子。想来就恨得我牙痒痒,也好在洛阳遇到了你这美少年。” 李可盈口中说着,嘴角一弯:“你不是想知道那洛阳神医在何处么?只需陪姐姐一晚上,我便告诉你。” 李道玄低头看着这只白嫩的小脚儿正在沿着自己的腰向下移动,身子一转,那凝聚在身的五元灵力激荡而去。 但李可盈却在灵力击打之前就缩回了小脚,双腿盘坐起来,细长的脖颈向后伸展,口中呢喃道:“怎么,不愿意么?那雷千云就愿意!” 张三郎上前一步急声道:“那雷千云也是来问洛阳神医下落的?” 李可盈媚眼如丝,点头道:“不错啊,听说他那小情人出了点事,嗯好像是中了什么毒呢!” 张三郎眼中闪过一道异色:“雷千云的小情人,你说的莫非是汉王李元昌的女儿,他的未婚妻!” 李可盈不理会张三郎,双眸只看着李道玄,柔声道:“不错,千云那孩子可爽快的很啊。三郎难道不知,那汉王在洛水岸边遭人暗袭,汉王之女为救父王,身受重创……” 李道玄心中焦急万分,但面上不动声色,权衡之下忽然笑道:“可盈姑娘,你真的知道那洛阳神医所在之地么?我却怎么相信你呢!” 第330章 郑家车铺子 李可盈多年手指自双胸前抹过,抖动着娇躯哼笑道:“信与不信在公子,说与不说在奴家。公子可知道这四季芳菲馆却是奴家开的呢。” 那一对儿红丸在李道玄两人面前挺立如红梅绽放,带着一种放荡的味儿,这大唐最为****的公主丰腴的身子半转,手指拂动耳边长发,忽然叹了一口气:“春赏百花秋明月,夏迎长风冬赏雪。世间男子爱慕女色,就如跗骨之蝇,为何就不许咱们女孩儿也快活一番。” 这番惊世骇俗之言在李道玄耳中听来,却并未有什么抵触心理。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李道玄想到这位公主年幼时父王被害,在洛阳多年受人白眼,如此寄情男女之欢,也有可以理解之处。 他想到此处,意味深长道:“可盈姑娘啊,要知男女****发乎心,止于礼,譬如青鸟双飞,游鱼嘻戏,岂可放纵?” 李可盈眼眸现出冷笑,背转身子,低声道:“年华东去如流水,人老珠黄就在更鼓后,哪还有时光任我寻那有情郎!” 她说着挥手道:“公子既不愿屈身承欢,还是走吧,那洛阳神医所在之地,整个洛阳只要奴家知道。公子不要枉费心机了。” 张三郎再后轻扯一下李道玄的袖子:“三弟,咱么走,不要和这妖女废话!”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这李可盈修为不弱,用强是不行的。其人心理古怪,用软那更是不可能。他此时才明白那莲生刚才怒火的源头,果然是被这李可盈弄的无可奈何,就连莲生这等霸道女子都自觉无法对付了。 两人走出春日馆,都是惆怅莫名,空中一只雀儿脆声鸣叫,似乎也在嘲笑他们无功而返。 那张三郎手抚额头道:“三弟不要气馁,如今咱们知道那雷千云已得知了神医所在,待哥哥想个法子,咱们可以追踪那雷千云,借石问路也是可取之道。” 李道玄虽然觉得追踪雷千云这招只能算是下策,但毕竟这是目前唯一可行之道。无可奈何道:“只可试一试了。” 张三郎便走到大道一侧,对着暗角呼哨一声,便有一个蹲在墙角的男子飞身而去,不过片刻之间,前方就奔来一辆四轮马车。 这看起来并不大的马车竟然以四匹高昌大马拉着。张三郎拉着李道玄上了车子,指着车轮说道:“此乃以野猪之胆注水银为轮,比之常见的裹铁木轮之车,不但平稳而且快速,咱们这就去南市去。” 李道玄看那马车之轮果然与众不同,乃是鼓鼓圆圆的就如注水鱼鳔一样。待四马奔驰起来,果然平稳快速,盖因水银猪胆弹性甚佳的原理吧。 两人在车中但见四周城墙门坊如风而过,张三郎微笑道:“说起来若是以道法为功,譬如那御风术,自然速度更快些。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三弟还是尽量少用道法。“ 李道玄点头道:“洛阳百姓若是看到天上飞来飞去的修士,岂不是有些乱了。” 张三郎伸手推开车窗,指着天上几只飞动的黑点道:“在洛阳看得多了,三弟你看天上那些修士,与百姓无益,与家国为患。这也是大哥我虽然也是修行之人,但从不以之欺人的原因。” 李道玄听他如此说,忽然就想到了那立志灭修士的吴王来,心中苦笑起来,如今看起来,那曾经信誓旦旦要铲除修士的吴王,似乎也变了心思。 两人闲聊几句,马车就到了南市,洛阳南市就如长安西市般,皆为西域游商并民间小贩。被司顺坊与水泰坊东西夹着的南市比长安西市的规模小了很多,但更为聚集。 两人下了马车,李道玄就跟着张三郎来到了一处马车铺前。那张三郎引着李道玄走入铺中,对那正在打盹的一个老者喊道:“郑老大,可还认得我?” 郑老大抬头看了一眼,双目冒出了精光。他唰的一下跳起来,一把推开张三郎,蹦到了门外停着的马车前,立刻屈膝跪下,手指在马车上轻轻抚摸着,就如抚摸情人的娇躯一般小心温柔。 张三郎再后笑道:“这位郑老大传说是昔年郑国国君之后,一生痴迷马车制艺之道,三弟莫要怪他如此。” 李道玄见那郑老大抚摸车儿的模样,不禁笑道:“术业有专攻,这位郑兄看起来也是个性情中人!” 郑老大看得久了,终于站起来,气喘吁吁的走到张三郎身前,伸出五根手指急迫道:“五千金,三郎这车可否……” 张三郎摇头道:“一万金也不卖!” 郑老大沉下了脸,忽然伸手自旁拽出了一支大铁锤,挥舞着就要去砸车,口中犹自怒道:“张三你这厮只知吃喝玩乐,此等好车在你手里真是委屈了,还不如一锤打碎。“ 张三郎见他认真起来,急忙喊道:“老郑,老郑,便送与你了!“ 郑老大狐疑的放下大锤,皱眉看着他,再望望身侧的马车,似乎想到了什么,手指摸着颌下的胡须,缓缓摇头道:“你这张三儿,可是有事求我!” 张三郎一扯李道玄,凑近道:“不错,正是有事相求,我是知道的,你老郑在洛阳是个卖车的,但却是雷云堡雷家的近支弟子,那雷千云公子若是在洛阳用车,必然是要来找你的……” 郑老大脸色沉了下来,手中大锤甩到一边,狠狠看了几眼那车子,叹了一口气道:‘你走吧,这车子,这车子,好,是很好的,但我绝不会背叛少主……你走……“ 他语无伦次,很是痛苦! 李道玄看得有些不忍,但张三郎脸却更是阴沉,冷笑道:“当年雷云堡打断你一只腿,将你逐出了雷州,如今不但还为那雷家做奴仆,对雷千云那厮还是忠心那,罢了,你不要我就砸了!“ 张三郎说着,手掌一伸那大铁锤就到了他手中。一道黑光闪过,张三郎带着铁锤就到了那马车旁,啪的一声,以胡桃木精雕而成的车架就塌了一块,露出雪白的云母内里。 郑老大心痛的嚎叫一声,身子扑了上去,四肢如蜘蛛一般盘在了车身上,手指摸着那破碎的车体,口中却惊喜道:“原来以云母之石外包胡桃之木,如此不但坚固可防箭矢,还有去潮防烂的好处……“ 张三郎冷笑一声,再次举起铁锤。李道玄身影闪动,手指捏住了那铁锤,低声道:“大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张三郎看着他,明白了他的想法,叹了一口气,顺手将铁锤甩掉,垂眉道:“三弟你可要想清楚了,若要追踪那雷千云,只有这个法子。雷家为千宗之主,势力遍布洛阳,那雷千云要带着汉王之女治病寻医,必然需要一辆马车,这样推算起来,只有这郑老大有法子知道他所去的方向。“ 李道玄坚定的摇摇头,走到盘身的郑老大身前,拱手道:“郑兄,我这位大哥做事乖张,我代他向你赔罪了。” 郑老大手抚马车,身子却缓缓落了下来。 李道玄扶起了他,真诚的说道:“雷千云此人之品德,小弟心中是极为鄙视的。但郑兄为主一片忠心,岂可强求而亵?在下对郑兄是十分看重的,这车子在下就自作主张,送给郑兄了。相信经郑兄之手,这等利民的好车子必能传承于世!” 李道玄说完,再对张三郎鞠躬道:“大哥,如此可好?” 张三郎抖动衣衫,微笑道:“罢了,三弟你这才是真英雄,好汉子。就送给他吧,咱们再想法子去。” 李道玄大喜道:“多谢大哥!”他伸手拍拍郑老大的肩膀,便与张三郎转身就走。 再走了数百步,李道玄眉头紧皱,思考着下一步解决之道。那张三郎却面带微笑对他道:“三弟你这一手玩的漂亮,咱们且走慢一点,那郑老大必然会跟来的。” 李道玄愕然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张三郎也是奇怪的望着他,待见李道玄双眸含愁,却并无得意之色,不禁肃然起敬道:“原来三弟并不是与那郑老大玩心机,却是真心送给他那车的!” 李道玄心中不安,急忙问道:“大哥,我是不是有点莽撞了,只是见他痴心爱车,又感其义气,所以才……” 张三郎大笑道:“是大哥看错三弟了,其实那车子确实费了我一片苦心,本想在洛阳放出车子的模样,然后到长安卖给皇亲国戚大赚一场。但三弟此番举动,却是让大哥惭愧了,你做的好,甚合吾心!” 李道玄更是不安,只得感激的一笑。两人相视一笑,默契于心,正自感慨间就听到背后一个声音大叫道:“公子且慢!” 李道玄转头一看,那郑老大气喘吁吁的竟真的赶了过来。 他快步跑到李道玄身前,手指摸着右腿揉动着,露出一只木制假腿,却喘气道:“公子,你,你可否告诉咱老郑,公子追踪千云公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331章 宋单父花圃 李道玄明白了他的意思,郑重道:“郑兄不要误会,虽然在下对雷千云并无好感,这次却不是有诡诈之心。只因贵主雷某此次寻得了洛阳神医的下落,所以才想借机索道,只因在下也有两个好友受了重伤,急寻那位洛阳神医!” 郑老大盯着李道玄的眸子,良久才喘了一口气,沉吟道:“公子可否答应小的,如果真的追踪到千云少主,可否,可否不要起了什么冲突?” 他说到这里似乎也觉得有些过分,犹豫道:“公子的气度我老郑是佩服的,但少主毕竟少主,若是老郑告知了少主的下落,心中实在不安的很。” 李道玄皱眉想了一下,终是沉声道:“在下可以答应你,此次寻那洛阳神医,绝不会与那雷千云动手为敌,但日后有笔账,还是要找那雷千云算的!” 郑老大感激道:“在下只求心安,公子如此大度,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说着便凑近李道玄耳边道:“洛阳西郊十五里,云深谷中。”郑老大说完后再行一礼,转身就走了。 李道玄对着他的背影再次拱手大声道:“郑兄之情,道玄铭记在心。” 张三郎走到他身旁,叹息道:“没想到此人竟然也是条汉子,果真是性情中人。” 李道玄得知了雷千云所去之地,心中畅快了许多,拉住张三郎道:“咱们这就走吧!”张三郎抬头看着看着南市上空一只灰雀翩飞,点头道:“也许那所谓神医就在云深不知处,但总觉得有些不合常理。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李道玄心中着急,也没有理会张三郎话中的意味深长,拉着他走到南市角落,脚一踏地便御风而起。 半空中御风飞舞,两道人影踏风而去,却留下那只灰雀鸣叫声声,在流风之中转了一个弯,飞向了南市之北的牡丹坊中。 洛水南岸最大的坊间,这牡丹坊在洛阳又被称为花坊。坊内引流洛水,遍植牡丹。 这牡丹坊里有数千花圃,其间最为有名的便是那被称为‘花师‘宋单父建造的《东门花圃》。 此时空中灰雀便借着东风飞入了花师宋单父的花圃之中。 花圃占地不知凡几,但见牡丹花开争艳,灰雀低鸣之时便钻入了一间草堂之中。 这草堂内里光透一片,一个五十岁的老者正盘腿在前,手指捏着一只花剪,小心的接着一只花芍牡丹。 那灰雀飞入堂中,却落在了草堂正北一张花塌上。花塌上斜躺着一个全身黑袍连脸儿都裹在兜帽之中的一个神秘女子。女子手中还托着一只晶莹的水晶球,见灰雀儿落到水晶球上,这女子便打了个呵欠,对还在弄花的老者说道:“宋老头儿,我看你这牡丹花儿也是平常。” 那老头自然就是洛阳花师宋单父了,他微微一笑:“小姐,你可曾见过比我老宋花圃中更美的牡丹么!” 黑袍女子清脆的笑了起来:“我在那长安兴唐寺见过一窠牡丹,那牡丹开花一千二百朵,其色有浅红、浅紫、紫白、等等,却独无深红之色。其中还有无花蕊的三百朵,最大的一朵,其花面就有九寸……” 那宋单父便哈哈大笑起来:“小姐记得倒清楚,但那兴唐寺的和尚恐怕是为了献媚陛下才弄出来那千朵牡丹吧。不过他们倒也乖巧,也知道深红色的牡丹是俗物。哼,红花绿叶,凡夫俗子都能种出来,小姐可知牡丹之中最为珍贵者,却是老朽刚种出的这一朵。” 宋单父说着,便小心的捧出一朵牡丹:“这朵是用四百多种药物,栽培在白牡丹根下,其花开浅碧色,我谓之曰“眉间碧”。“ 那黑袍女子手指捏住了灰雀,见一朵浅碧牡丹开得动人,却冷笑起来:“虽然宝贵,但藏在你花圃之中,却是浪费了。”她说着双眸看着灰雀的小眼睛。 那灰雀的黑豆小眼中渐渐现出无数图画,在黑袍女子的眸中倒映出了一幅一幅李道玄的身影。 宋单父看着黑袍女子,无声的叹息一声,嘟囔道:“我知道小姐的心意,那位李公子就如这牡丹一般,你啊,倒也想把人家藏到自己的花圃之中,不愿别人看到呢!“ 黑袍女子冷冰冰的嗔了一声,看着灰雀小眼中的图像,却忽然怒道:“李可盈如猪狗之荡妇,竟然如此无耻!“ 她口风一转,忽然忧心道:“雷千云这厮虽然夜郎自大,但修为着实不错,他如此贸然赶去,竟然还答应了别人不会动手,真是傻子……他这番可是,可是……“ 宋单父眉头皱着,他自然知道小姐口中的‘他’是谁。看着这位往日里心机深沉性格古怪,只想着如何害人的小姐如今竟语无伦次,就如那深陷情网的小女儿一般。心中忧愁之下轻声道:“小姐,您还是想想怎么躲过老爷吧。我可听说老爷还没到西苗就打死了三个随从,不但宗中鬼怪都出动了,连五神教几位护法都要来洛阳呢!老爷下了命令,若是捉到小姐,便要当场打死呢!“ 黑袍女子咯咯笑道:“老爹虚张声势,若真下得了手,当年早就打死几百回了!“ 她笑了几声,忽然问道:“那神医果然在云深谷中么,老宋你怎么看?“ 宋单父抬头想了一下,摇头道:“我看八成是那李可盈骗了雷千云,小姐若是明白了那位萧神医与安国县主的关系,便明白了。“ 宋单父说着回忆道:“昔年玄武门兵变,当今大唐陛下手刃太子建成后,三箭射穿齐王元吉。世人只道那齐王必然死了,却不知,齐王元吉身为李家第一高手,并未当场就死。“ 黑袍女子嘿了一声:“如此说来,那位前代齐王却是逃到洛阳来了?” 宋单父没有说话,良久才沉声道:“本不该告诉小姐的,那齐王能挨到洛阳来,靠的便是身边的一位绝世神医。” 黑袍女子点头道:“果然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洛阳神医了。“ 宋单父起身缓缓道:“齐王在洛阳支撑了三个月,据我所知,齐王元吉在洛阳三月之间,谋划了一件大事,差点被他成功了。说起来若果当年齐王真的做成那件大事,这世道也就变了。“ 黑袍女子淡淡说道:“齐王元吉本就是魔道之人,他谋划的大事必然与魔道有关了。“ 宋单父走了几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齐王元吉要做的是连魔道之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他,他要开启冥界之门……“ 黑袍女子啊了一声,情不自禁站了起来,望着宋单父摇头道:“不可能,就算元吉想做,他也打不开啊,要知道冥界之门……“ 她没有说下去,但宋单父摆手道:“这不过是个传闻,但据说那位忠心为主的洛阳神医便因为此事与齐王闹翻了,不但不再为齐王治伤,还要离他而去。” 宋单父说到这里摇头道:“那齐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背主的神医了,这其中事情就有些说不清了,只知道齐王之女李可盈私放神医逃走,害得父王身死洛阳!” 黑袍女子听到了这秘闻,不禁冷声道:“李可盈怕是故意害死自己的父亲,然后献给大唐皇帝这份大功,如此才可解释她能在洛阳安然无恙的原因呢!” 宋单父摇头道:“是不是这么回事谁也不知道,但李可盈与那位神医的关系,必然非同一般。李可盈愿意为了神医而害死父亲,断然不会为了满足欲望,就说出神医的下落来的。” 黑袍女子松开手中灰雀,起身道:“我去那四芳菲门中,倒要问一问这李可盈,那什么神医到底在何方!” 宋单父站直了身子,手中花剪现出一道灵光,淡淡道:“小姐,你不能去,老宋可不会放你去。那李可盈修为不弱,况且您的性子,怕是要惹大麻烦。“ 黑袍女子兜帽下的眸子看着老宋,露出了一丝笑意,忽然身影一动,扑向前方。 老宋花剪之上弹出了数道灵光,在身前编织出一道白色大网,口中笑道:“小姐,得罪了!”但那黑袍女子身子一转,却没有扑向他,黑袍下的纤手伸出,紧紧捉住了那朵浅碧色的牡丹花儿。 老宋面色大变,手中花剪跌落在地,惊呼道:“小姐,不要……” 黑袍女子低头看着浅碧牡丹,轻声笑道:“老宋,你要再说一个不字,我就将这什么眉间碧一把抓烂了!” 老宋舌头都打卷起来,结巴道:“我的姑,姑奶奶,你,你可要,可要小心点儿!” 黑袍女子大袖一翻,低头想了一下,忽然咯咯再次笑了起来:“老宋你说那李可盈修为不弱,那么咱们就不用强的,她如何厉害我不知道,但她的嗜好我可清楚的很呢!” 黑袍女子说到这里大笑起来:“李可盈遇到了本殿,算她倒霉!” 时过正午,宋单父的东门花圃之中缓缓行出一辆马车,车中的黑袍女子哼着小曲儿吩咐道:“去南市走一趟,老宋啊,且看我为那李可盈准备一份合她心意的大礼去!“ 驾车的老宋无奈的苦笑一声,低头自思道:“这位主儿要是认真起来,那李可盈虽然在洛阳呼风唤雨,怕是真要倒霉了。“ 第332章 三宝奇淫巧 宋单父的牡丹车一进入南市,就有数个小贩围了上来,他在洛阳名头甚大,只因培育的牡丹数次作为贡品送入长安。这些小贩围上来,也不过求些花种而已。 宋单父与诸人寒暄一番,心头却有些不安起来:“这可忘了乔装一番,若是不小心泄露了小姐的踪迹,我可罪过大了。“ 待车子再行几步,那黑袍女子便脆声道:“老宋啊,你可不要想着乔装打扮,正是要借着你的名头,才能在这市上买到好东西呢!” 宋单父苦笑一声,将手中的兜帽放了下来,心道,小姐到底要买些什么东西,可不要太过惊世骇俗才好,毕竟我老宋在洛阳可是养花的名士呢! 他心中更是有些不安,但那黑袍女子却轻声道:“咱们去驴马市那边去。” 老宋放心下来,赶着车子就行到了南市的西南角方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专卖驴马的闹市之中。 按照黑袍女子的吩咐,老宋转拣着那驴儿看去,车帘掀开一条缝,那黑袍女子不停的摇着头,只说道:“你只选那疯驴挑!” 宋单父疑惑的看着那些温顺的毛驴儿,却不知何为‘疯驴’!但行不多久,便看到前方一处卖驴之地腾起了一阵烟尘。 宋单父心中一动,驾车赶了过去,果然看到一只灰白色的毛驴正在前方蹦跳着,这驴儿长得极丑,周身还起了一层疙瘩,卖驴的汉子拉着驴儿,口中吆喝着。 黑袍女子在车中笑道:“这只倒不错,哼,老宋,你去问问,他愿不愿卖呢?” 宋单父放下心来,怪道:“小姐你不过买头驴,为何如此大费周折,还要老夫亲自出头,随口一说,人家还不卖么?” 黑袍女子冷笑道:“你却知道什么?我又不是要买他的驴儿,却是要买他这个人!” 宋单父张大嘴巴,看着那一身健肉,长相就如驴子一般丑的汉子,不禁怒声道:“小姐,你可是开玩笑么?” 黑袍女子袖中一翻,一瓣浅碧花儿就被她揪下来。落到了那宋单父袖子上。 宋单父心痛的一跺脚,略想了一下只得下车走了过去,他一露面,周围的商贩都是打起招呼来,那卖驴汉子更是谄媚的笑起来,谁不知道东门花圃的主人,这宋单父乃是洛阳第一等的花师名士呢! 宋单父苦笑一下,咬牙走到那汉子身旁,嘀咕了几句,那汉子面上现出惊喜之色,忽然跪下来连磕几个头,大声道:“小的冯大宝,愿意,愿意追随!” 当下那宋单父再坐上马车,这卖驴的冯大宝便牵着那头丑驴跟在一旁。再次回转到了那东门花圃之中。 待到了花圃之后,冯大宝讪笑着对宋单父道:“大宝孤身一人,并不知什么养花之道,宋先生看得起,我可真算是上辈子积福了。” 宋单父也是敷衍了几句,让这大宝先去客舍洗浴一番,冯大宝自是欢天喜地的去了,那车中的黑袍女子走下马车,哼笑道:“你这老宋办得不错!” 宋单父皱眉道:“小姐,我实在不明白,您难道要将这冯大宝送给李可盈么,要知道那安国县主最爱的是俊秀少年,我看他可不行!” 黑袍女子咯咯大笑起来:“老宋你不是神教之人,不知那驴儿乃是世间最为****的阳刚之物,这个丑汉子一辈子都和驴儿在一起,必然有那过人之处,你也不要多说,去叫三宝道人过来,我有话吩咐他!” 宋单父一片疑惑之情,此时却有些隐隐懂了。 洛阳三宝道人正在东门花圃之南里啃着一只羊蹄,他出身五毒教中,在洛阳混荡半生,全靠这宋单父接济,此时听到召唤,屁儿颠颠的赶了过来。 黑袍女子再次躺在那花塌之上,对三宝道人点头道:“听说你在洛阳号称三宝,不知是哪三宝啊!” 三宝道人跪在地上,他隐隐知道这黑袍女子的身份,不敢大意,战战兢兢道:“教,教主,小的在洛阳薄有名声,至于哪三宝,实在不好当面讲出,怕,怕是污秽了教主之耳。“ 黑袍女子招手道:“你过来,我有话吩咐你!“ 宋单父皱眉站在一旁,看着那黑袍女子低声吩咐着三宝道人,那位道人听着话,眼中不断闪出惊诧骇异之色,最后却露出了一种难言的期待之情,良久打着哈儿道:“教主放心,小的必然办得好好的。“ 黑袍女子自袖中掏出两粒赤黄丹丸,抛给了三宝道人:“这两粒,一粒赏你,一粒给那冯大宝,时间紧急,动完手后,两个时辰就要办事,可使得?“ 三宝道人欢天喜地的接过了丹丸,沉吟了一下笑道:“若是往日用这法子,必然要十天半月才能下床。但有这神丹,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黑袍女子挥手让他快去办。 宋单父好奇的跟着三宝道人走出去,伸手拉着他的袖子:“你这三宝贼,在洛阳号称淫道,我还不知你那三宝就是舌头,手指和裤子下那话儿么?说,小姐到底要你做什么?莫不是要你去陪李可盈?” 三宝道人低头神秘笑道:“宋老,说起来惭愧,李可盈那荡妇咱真的去陪过,可恨我这三宝身,被那荡妇两条腿儿就给破了。那次可真是惨不忍睹,舌头麻了,手指酸了,话儿也软了,那荡妇竟然口呼再来,老子差点死在春日馆里。” 他口中说得粗俗,但眼中冒着兴奋的光:“还是咱们教主厉害,竟能想出这法子,老宋,待会给你看场好戏吧!” 宋单父愈发好奇起来,跟着他走到那冯大宝所在的客舍,便问道:“小姐所说的什么驴儿阳刚之气,又说这冯大宝有过人之处,我可不懂了。” 三宝道人嘿然笑道:“老宋你在神教之中学的是花圃之道,咱福分浅,只学了些奇淫怪巧之道。教主所说的却是真的,要知这驴儿胯下之物可是专制那荡妇的宝物儿。这个冯大宝如果与驴儿终日为伍,必然沾满了一身阳气,咱们看看再说。“ 宋单父引着三宝道人寻到了正在洗浴的冯大宝。 三宝道人远远看着着正****洗澡的卖驴汉子以及他身旁那丑驴,便拍手道:“成了!真是好家伙!” 宋单父转身恶心的不看,他此刻已明白了三宝道人口中好家伙的意义。 三宝道人终生所愿便是在花丛之中纵横无敌,此刻见到好家伙,想到教主传授之法,更是欣喜起来,大步走过去,一掌就拍晕了那茫然不知的冯大宝。 时间紧迫,三宝道人伸手摸出一柄银刀,怪笑一声,便动作起来。 宋单父耳听冯大宝一声惨叫,继而是驴儿嘶鸣,心中不禁想到那一副古怪的画面,不禁全身一哆嗦,暗自骂道:“晦气,晦气,等小姐的事办完,这花圃也得换个地方了。” 不知等了多久,那三宝道人疲倦的走过来,净手完毕后叹道:“冯大宝这厮得了这驴儿的宝贝,怕是天下****淫材都有了依靠,世间的寻花之客都要自愧不如了。” 宋单父避开一步,皱眉道:“办完事你就快走,莫脏了我这花圃。”他说着话儿,心头烦恼起来,又心疼花圃的牡丹,待那三宝道人去复命时,便忍不住跪在花圃之中,默默祷告牡丹花神,自责诸般罪过。 等黑袍女子再坐上马车,宋单父阴沉着脸驾车在前时。刚刚清醒不久的冯大宝却是一脸茫然,穿着一身崭新的袍子,骑在马上不住扭动跨部随行。 宋单父对这冯大宝心中也有一丝歉意,但更是厌恶,只驾车而行。那冯大宝在旁嘟囔道:“身子不爽,这沉甸甸一串脏物儿可害苦老子了……” 只因夜色未来,天色还是明亮,那四芳菲门前车马不多,那黑袍女子甩手将一件罩袍递给宋单父:“去,告诉那李可盈,天下第一美男子来拜见!” 宋单父咳嗽一声,转头看了一眼那丑陋的冯大宝,心头嘀咕道:这也算天下第一美男子,可真笑死了。 但他那宝贝花儿还在小姐手上,无奈的穿上罩袍,遮住了面容,走进了春日馆中。 黑袍女子在车中静静等着,不多时那宋单父走了出来,低声道:“李可盈很是感兴趣,在阁楼上等小姐带那天下第一美男子过去呢!“ 黑袍女子伸手扯下宋单父的罩袍,顺手罩在了正在发呆的冯大宝脸上,这才咯咯笑道:“老宋,你在车中等着!“ 黑袍女子手捧水晶球,亲自下了马车,对那发呆的冯大宝说道:“天下第一美男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冯大宝似是吃过这女子的苦头,见她吩咐,吓得一哆嗦,乖乖的下了马。 黑袍女子领着冯大宝一路走进去,最后走到了那阁楼之上。 正伤春情,百无聊赖的李可盈正躺在软榻上打着盹,见黑袍女子领着一个头带罩袍的男子走进来,便振作精神,起身露出半片香肩,浪笑一声:“这就是阁下说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奴家倒要看看。“ 黑袍女子伸手拽下冯大宝头上的罩袍,露出这位老兄的尊容,口中清声道:“姐姐且看,这可是小妹为您专门准备的好男儿呢!“ 第333章 淫戏李可盈 李可盈半倚在鹅毛软榻上,看清了这冯大宝的模样,她眼眸中的好奇之色在一瞬间便冷下来。看着这个丑陋之中还带着三分羞涩的冯大宝,李可盈转头看向了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女子,摇头淡淡道:“便是我春日馆中打杂的阿牛都比他顺眼许多,妹子口中这天下第一美男子未免,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黑袍女子虽然心思刁钻,但这一次行事确实有几分贸然了。但她见李可盈并没有发怒,却只是一副失望的神情,心中就安定了几分,摇头笑道:“姐姐看惯风月,难道还是以貌取人之辈?” 李可盈双眸自这黑袍女子身上扫过,低声媚笑起来:“这位妹子看起来还是云英未嫁之身,一个小丫头,还在我面前说什么风月,可笑死人了。” 黑袍女子却冷哼一声,对着冯大宝道:“都说洛阳安国夫人是花粉中的状元,我看也是一般,她既看不到你的好,咱们这就走吧。“ 她说着就要带冯大宝离开,那李可盈眉头紧皱,一脚踢开了身上的毯子,口中也是冷笑道:“小丫头在我面前玩这激将法么……”李可盈口中说着,那一条白嫩的腿儿架在了软榻边,忽然发现了什么:“咦……这汉子你且转身来!“ 黑袍女子停住了脚步,那冯大宝一脸通红,双手下意识的捂住胯部,不安的扭来扭去。原来刚才李可盈踢掉了毯子,露出了半边身子,她本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白绸小裤,此时春光大现之下,那冯大宝却是有些受不了了。 李可盈双眸带着诧异之色盯着冯大宝双手难以捂住的那一团胯下盘蛇,咯咯笑了起来:“果然是有些意思。“ 她说着手指勾动,示意冯大宝走近一些。那冯大宝躁红着脸,转头看了一眼黑袍女子,便乖乖的走到了李可盈身前。 李可盈挑起一条腿儿,慵懒的翘起了细嫩的脚掌,贴在了冯大宝的小腹之上。冯大宝闷哼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一只小脚。 李可盈唇间带笑,嗔道:“傻家伙,把手拿开!“冯大宝依言放开,那只带着一串金链的小脚就沿着他的小腹向下挪动。 李可盈五根脚趾颤巍巍的试探过去,两人都是发出了一声惊呼! 那黑袍女子缓缓后退到门口,冷笑一声关上了阁楼之门。她手指在这阁楼之门上做出了一道禁制,这才哼着小曲走了下去。 春日馆大厅中寂静无声,那三宝道人正自嘻笑着走进来,抬头看到黑袍女子便笑道:“教主,那冯大宝可进去了?嘻嘻!” 三宝道人满脸艳羡之情,说完后扶着后腰叹道:“若得了那驴样儿的家伙,这冯大宝可算是要享尽人间艳福了。” 黑袍女子默不作声走了下去,低声问道:“这楼内之人可打点好了?” 三宝道人点头道:“楼中再无别人,小的按照教主的吩咐,将他们都迷晕了过去。” 黑袍女子点点头,见春日馆大门已是关得死死的,便长出一口气:“本教送你的那一粒千云素黄丹,你可服用了?” 三宝道人急忙躬身道:“小道已服用了,此丹乃教中之宝丹,往日在神教时只听过名,却从未有福缘得赐。多谢教主赐丹!” 黑袍女子冷哼一声,却淡淡道:“你既服了,那也罢了。也多亏你在教中时日不多,不明白这千云素黄丹的奥妙之处,要不然本殿在这洛阳也没个好帮手,想杀你灭口也麻烦的很呢!” 三宝道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口中还说着:“多谢教主……”但他听到这黑袍女子的后半句话,那冷汗唰的一声就淌了下来。 黑袍女子默然无声,口中却发出了低微的尖鸣之声。那三宝道人脸都扭曲到一起,还强自笑道:“教,教主是跟小的开玩笑吧!” 黑袍女子冷笑道:“本殿从不开玩笑,丹丸之中的蛊虫此时也该出来了,本殿今日所做的事,岂能让别人知道!” 三宝道人啪的一声跪倒在地,求饶不已,指天发誓永远不会泄露教主的秘密! 黑袍女子似十分享受他的挣扎,但却一动不动,并无解救之心! 那三宝道人嘶哑道:“那,那冯大宝也服了一枚……“ 黑袍女子侧耳听着阁楼上忽远忽近的缠绵呻吟之声,冷笑道:”说了你不懂那‘千云素黄丹‘的奥妙。你服的是死药,冯大宝服的却是情药!“ 三宝道人此时似乎已感觉到了肚腹之内一条古怪的寒流正沿着肚子向上爬行,心中惊骇之下,口中嘶吼一声:“阿幼黛云!你这个小贱人……”他说着双手扬起两道黑光,狰狞着扑了上来。 黑袍女子伸手揭开了头上兜帽,露出了一张绝世容颜,阿幼黛云面带不屑之意,身子动也未动,口中却发出了更为尖锐的低鸣之声! 那三宝道人人在半空,正要拼死一搏,只觉得已到了脖间的寒流猛然窜了起来,直奔脑袋而去,他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啪的一声落到了楼梯之上,再也爬不起来。 阿幼黛云伸展下双臂,伸脚踢了踢那被蛊虫吞噬了脑子的三宝道人:“哼,算你死的快,要不然还要你吃些苦头!“ 阿幼黛云说着,低头想了一下,转而听到阁楼之上愈发激烈的尖叫与抖动声,心中厌恶之极,恨不得立刻离开这地方。但转而想到自己的计谋马上就要成功,心中又高兴起来。 她低头默念几句口诀,暗运五毒蛊术,那被蛊虫吞噬的三宝道人无声无息的站了起来!阿幼黛云不再耽误时间,自身上摸出一把绿色粉末,轻轻洒在了这三宝道人所化的蛊尸上。 这绿粉便是那‘轻云蔽月散’了。当日在云州大峡谷中,碧桃曾以之为李道玄隐藏踪迹的秘药。 蛊尸本就无声无息,再加上这轻云蔽月散,阿幼黛云却还是不放心,她狠狠心,又摸出一卷青色的薄纱。这薄薄的纱在她手中蜷着,阿幼黛云迎风一抖,那纱便张了起来,不多时变作了一张绸布。 她将绸布一甩就飞到了那三宝道人的蛊尸之上,紧紧的卷了起来。 阿幼黛云拍拍手,这才满意:“轻云蔽月散,再加上这遮影绸,那李可盈又身在极乐之中,此一击必能中了。“ 阿幼黛云想到绝妙处,对自己这番布置也是十分得意,最后将一只绿色小匕交到了蛊尸手中,暗念催尸咒。 无声无息身裹纱布的蛊尸捏着那刀子直直的跳了起来,他的身子僵硬但并不笨拙,贴在木头墙壁上,就如一只壁虎般诡异的移动起来。 蛊尸的速度非常快,不多时就穿过了二楼,继而贴着木梁穿过一个通风口,最后到了阁楼一侧。 这蛊尸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绿芒闪动的双眸一扫,双脚倒勾在了窗户上,口中咬住了那匕首,无根手指瞬间干枯起来,指甲暴涨三分,便在那阁楼木壁上切开了一个口子。 蛊尸吸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都干瘪起来,贴着口子就钻进了阁楼之上的三角梁上。他贴在木梁上,低头看着阁楼内的情景,默默按照主人的命令指示行动! 阁楼之内此时已是春情泛滥,安国县主李可盈一身白肉浪卷,整个身子盘在了冯大宝的腿上,整个上身后仰去,使了个观音坐莲式。 李可盈脖子都粉红一片,丰满如瓜的两只胸儿就如水中的葫芦一般起伏不定。她身子下黑黝黝的冯大宝刚得了趣,气喘如牛,但整个腰部抖动如蜻蜓振翅。 李可盈在从未感受过的美妙之中睁开惺眸,狠狠抓着冯大宝的肩膀,双腿如推磨一般盘坐不休,却死劲的翘着头去看两人四腿交接处。 李可盈越看越是爱这男儿的勇猛,动情之下也忘了刚才的话,只吟道:“果真,果真是天下第一的男儿……真是美死了!“ 她口中浪叫着,再低头品味冯大宝那如黑蛟出水一般的家伙儿,震荡几下,便到了极乐之境! 李可盈双脚指头都蜷在了冯大宝的背上,口中浪叫一声,十指抓着男人的背部,瞬间声音就低落下来,没了声息! 便在此时,那梁上的蛊尸发动了,它整个身子如一张弓般蜷缩再伸展,飞速的弹射而去,直落到了李可盈背后,手中尖刀一划而过,在李可盈的后颈之上划过了一道口子。 李可盈浪叫再起,却被这突然的袭击再次带入了第二轮极乐之境! 但她周身的灵力也在这瞬间被封闭起来,这么大意的一刻,竟然中了贼人的暗算,李可盈心中清楚的知道要赶快疗伤回灵,但身子却沉浸在那极乐之境中不愿动一动! 在这种极为错位的感觉之中,那冯大宝也爆发了! 噗通一声,冯大宝最后一击直顶得李可盈两眼翻白,而她背后的蛊尸已划过了第三刀! 等到冯大宝喘着气翻身起来,那蛊尸已是大功告成,在李可盈背后划出了一个古怪的符号! 李可盈全身一动不能动,口中想喊却也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蛊尸离去。 她叹了一口气,对飞快穿上衣服的冯大宝媚声道:“奴家可被你害死了!” 第334章 云深谷冥魔 冯大宝胡乱的穿上衣衫,抬头看着烟视媚行的李可盈。忍不住伸出大手,在这荡女丰满的胸前摸了一把,这恋恋不舍的出了阁楼。 阿幼黛云漫步走了进来,望着一身慵懒就如牡丹花谢的李可盈,半含笑意说道:”姐姐可知道这天下第一美男子的过人之处了。“ 李可盈勉力撑起了身子,捡起一片衣衫遮住了双腿,再望着阿幼黛云哼声道:”原来你是五毒教中人!“ 阿幼黛云手指在腰带中摸出了一只小木盒,打开来露出了五只毒物:”姐姐既然知道我的来历,此时也该乖一些了。“ 李可盈的父亲前齐王便是魔道中人,父王还未败事时,多承家教,自然明白阿幼黛云口中之意。她将身子再支撑起,伸出一只纤手懒懒道:”且来扶一把,让奴家看看妹子的杰作!“ 阿幼黛云身子不动,双眸在李可盈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却摇头道:”当年齐王乃是魔道高手,姐姐怕是也学了不少,我可不敢过去!“ 李可盈见她不过来,只无奈一笑,身子半转,将背部靠近了阁楼之中的一面明光水晶大镜。她侧头看着背上被蛊尸下的毒,只见白嫩如豆腐一般的背上现出了五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分为五色。 李可盈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这是千劫万毒手,你小小女孩却是怎么学到的。“ 千劫万毒手共分五层,乃是五毒教中极为高深的刻毒之法,西苗毒教中的功法,除了种蛊之术,便是这‘刻毒’之技最为神奇了。 阿幼黛云没有说话,但李可盈眼中却露出了深思之色:”你这小女子原来没用蛊术,却用上了这只有五毒教主才能聚集的刻毒之术,我知道你是谁了。“ 李可盈唇间含笑,再望向阿幼黛云时已变了神色:”你是阿幼黛云,大唐与逻些和亲的那位西苗公主吧!“ 阿幼黛云默默等着毒效发作,但见李可盈气定神闲,心中一动之下,忽然抽身而上。她双指点出,各带一点绿色幽光。 李可盈冷声大笑起来:”此时才看出不对,已是晚了!“这女子说着,双腿忽如蛇尾,一下就缠住了阿幼黛云的双臂,身子却古怪的扭起来,粉背向外,五道血箭就喷射出来。 那刻印在她背上的千劫万毒手被逼出了鲜艳的红血,眼看就要解开阿幼黛云苦心设置的禁制。 在李可盈双腿盘旋之中的阿幼黛云咯咯一笑,袖子翻转,一条碧绿如七尺长剑的大蛇探出脑袋,唰的一声钻入了李可盈的双腿之间! 啊的一声尖叫后,李可盈周身的灵力还未发动,阿幼黛云就脱离她如铁箍一般的双腿,身子跳过了她的身子,落到了李可盈身后的软塌上,右手袖子飞舞起来在半空扭结成一条袖鞭,狠狠的抽在了这女人光裸的背上! 虽然阿幼黛云修为浅薄,但这一记袖鞭毕竟出自修士之手,直抽得李可盈闷哼一声,身子趴到了塌上。 阿幼黛云不住的冷笑着,袖鞭不停的抽打在李可盈的背上,道道红痕浮肿起来。李可盈口中却发出了激荡缠绵的吟叫声。 对于背上的苦楚来说,更让李可盈害怕的却是那只已借着欢好痕迹钻入双腿间的碧绿青蛇。 阿幼黛云抽打累了,便收了袖鞭,居高临下看着全身颤抖的李可盈厉声道:”你这贱人修炼的姹女之道莫以为我看不出来!“ 那钻入李可盈双腿间的青蛇已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只蛇尾在外抖动着。 李可盈的浪叫变作了哀叫,终于喊出来:”饶,饶了我吧……“ 阿幼黛云跳到了她身前,隔着袖子拽住了李可盈双腿间的蛇尾,猛然抽拉出来。 李可盈双眼翻白,口吐白沫,一阵痉挛之后便如死人一般四肢大张的躺在了床上。周身带着白沫的碧蛇在阿幼黛云手中缓缓被扯了出来。 那蛇头在泥泞之中发出扑哧之声,粗大的蛇身出来后,李可盈无力的再抖动一下,便见蛇牙咬着一粒粉红色的圆润珠子掉了出来。 整个鹅毛软榻都被古怪的粘液湿透,那蛇头口中咬着的粉红珠子还带着丝丝白气。 李可盈双腿大开,两眼无神的看了一眼阿幼黛云,嘶哑道:”你,你是如何知道!“ 阿幼黛云放下蛇儿,口中冷笑道:”安国啊,你在洛阳遍采男子精华,便是为养育这只姹女云珠吧!“ 她说着伸出脚尖就要踩那蛇儿口中的粉珠! 李可盈尖叫一声:”不要!不要!“ 阿幼黛云收起脚尖:“姹女之术已失传多年,最后出现的一代姹女便是你父王的侍妾,你以为这件事我不知道么。” 李可盈见她说出这秘密,再也无心反抗,仰着脖子哀求道:“公主且饶了我吧,自当年父王亲手为我种下这珠儿,这些年奴家确实吸取了不少精华,已到了快要育成之时。若是没了它,奴家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阿幼黛云赫然听到这姹女珠竟然是齐王种下的,不禁低头骂了一句:真是一对儿不知羞耻的****父女。“ 但她本有意收服这位洛阳交际花,便呼啸一声,那碧蛇翘动蛇头就如男人那话儿一般窜了起来,唰的一声再入幽境!” 这次蛇儿钻入李可盈双腿之间后,身子便缓缓缩小起来,最后化作了一只碧色小蛇,盘旋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阿幼黛云皱眉看着一片狼藉,转身跳了下来,甩手道:“如今你的本命姹女珠便在我的手中,还有什么话说!” 姹女粉珠再回丹海,李可盈出了一口气,沉吟片刻便俯身跪在软榻上,低声道:“多谢公主之恩,奴家只有侍奉公主,忠心为公主办事啦!” 阿幼黛云满意的点点头:“你且穿戴好了,这番模样可丑死了。” 那阿幼黛云便走出阁楼,她既控制了李可盈的本命珠,倒也不怕她再作怪! 李可盈细心的梳妆一番,收起了长发,薄施黛粉,还专门穿上了一身拖地的锦裙,这才与阿幼黛云相见。 阿幼黛云正等得不耐烦,见她这般凛然高贵的模样,便不满的说道:“这般模样儿,可不像你李可盈啊!” 李可盈缓缓走来,小心的陪着笑,跪在了阿幼黛云脚下,细心的为她揉捏小腿。但她双手刚刚接触阿幼黛云的肌肤,便被这女子一脚踢翻。 阿幼黛云冷声道:“你这脏女人离我远些,我还有重要的事要问你!” 李可盈也不恼羞,只抚了头上发髻,不远不近的跪着,口中含笑道:“公主,哦不,主人哟,你想问的事,难道也是那洛阳神医的事情么?” 阿幼黛云低头看着她,笑了起来:“看来这些年,有不少人问过你这事吧!” 李可盈抿着嘴唇,那千般风流都化作了一肠温顺,淡淡笑道:“主人这话说对了,这些年来,前来打探那洛阳神医消息的人,确实不少呢!” 阿幼黛云听出了不对,怀疑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那洛阳神医的下落,这些年来都是骗人的!“ 李可盈深深看着阿幼黛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低声问道:”主人是在担心什么呢,是雷千云公子么?“她说着忽然低头一笑:”不对,那雷千云身份人才固然使得,但我看主人是看不上他的。那就是李公子啦!“ 阿幼黛云脸色阴沉下来,但出奇的没有反驳,只嗯了一声:”你且说一说那神医的事儿。洛阳云深谷中难道真的有什么神医么?“ 李可盈眼眸半转,已隐隐猜到了面前魔女的心思,低声道:”当年父王与神医萧杏林确在云深谷中隐居过一段时间。“ 她说着回忆道:”萧杏林本是父王多年的好友,一身医术在修士界极为有名。本来父王逃出长安,靠的就是萧师续命。但我父王逃到了这洛阳并不是逃命来的.” 李可盈说着叹息一声:“那年我还不是如今的模样,那夜父王忽然出现在我闺房之中,他,他为我种入了这姹****珠,说,说要将我献给冥界诸魔……” 阿幼黛云打断她的话,厌恶道:“这些事儿我不想听,你只说那神医的事!” 李可盈低头想了一下,这才说道:“萧杏林虽然是父王知心好友,但父王当时已是走火入魔一般,他不但亲手杀了我两个妹妹,还将娘亲送入了云深谷中的黑天峰下,献给了那冥界魔兽!“ 阿幼黛云低呼一声:‘你,你说当年那齐王在云深谷中,找到了冥界魔兽?” 李可盈露出冷笑:”何须去找,那云深谷中本来就隐藏着冥界入口,守门的魔兽还少么?“ 阿幼黛云听到这里便站了起来,来回走动几步,她将当年的秘辛之事一一想来。昔年隋炀魔帝在长安崔园地牢之中画出了九天十魔阵,却没有召出冥界诸魔。那魔帝此后不久便迁都洛阳,难道这洛阳真的有冥界入口? 第335章 玄龟来故客 此事想来虽然有些诡异之处,但却是合情合理。 阿幼黛云想到此处,另一个可怕的想法冒出脑海,她立刻转身,盯着李可盈怒声道:”你,你这些年来修炼姹****珠,可是时时在供奉那冥界守门之魔?“ 李可盈低头道:”不错,这些年来每逢阴七之日,我便去云深谷中供奉魔兽。但那魔兽太过贪婪,无奈之下,我只得放出了洛阳神医的消息,便有些修士前来探寻。如此一来倒省了我的麻烦!“ 阿幼黛云惊呼道:”你这些年原来都是将那些修士引到了云深谷中供奉魔兽!“ 李可盈冷笑一声:”若不是如此,为何整个天下只有我李可盈知道那神医下落?又为何那些去寻找神医的修士再也没了消息!“ 阿幼黛云心急如焚,想到李道玄此刻想也进了那云深谷中,如此险境,却是阴差阳错! 她转身就要离去,那李可盈却笑道:”主人却不必着急,今日还不是阴七之日,那魔兽还未出来。算起来过了子时,才是它活动的时候。” 阿幼黛云沉声问道:“那洛阳神医到底在何处?“ 李可盈摇头道:”不在了,所谓洛阳神医,早就化作了一堆白骨了!父王败事长安,远走洛阳,为的便是打开冥界入口,引来冥王魔将,乱这世间。萧师为劝父王,不惜与他反目,最后也死在了云深谷中!“ 当年的秘闻,宋单父所说的故事,加上李可盈的叙说。阿幼黛云便将当年之事都理清出来。 原来当年玄武门事变后,齐王李元吉和神医萧杏林逃到了这洛阳。齐王或许是知道了当年隋炀魔帝的秘密,便找到了云深谷的冥界入口,试图打开冥界入口,将天下打乱,再东山再起!那齐王为打开冥界入口,不惜杀妻****,最后却被好友萧杏林阻止。 烟消云散之间,齐王和神医都死了。留下这李可盈在洛阳修炼姹阴之法,供奉那冥界入口的魔兽。 阿幼黛云想到这其中关窍之处,心中再次为李道玄担忧起来。冥界入口一向被仙魔两道所顾忌,其中可怕之处已非一人所能抵抗。她心中难安,必要走一趟寻那李道玄才是。 李可盈暗自看着阿幼黛云的神色变化,心中暗道:没想到这位西苗公主,魔道之人都畏惧三分的一代魔女,此刻却像是个情窦初开的雏儿!“ 阿幼黛云下了决心,起身挥手道:”你准备一下,咱们这就去云深谷走一趟!“她说着低头想了一下:”李道玄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我得先想好法子带他回来!“ 李可盈看着着急的阿幼黛云,心中反而渐渐安定下来,只想着:“你这丫头拿住了我的要害之处,我却也知道了你的死穴,那位李公子,哼,长安李道玄,捉住他便能制住你这贱人了……” 两人各怀心思,在阿幼黛云的催促下,李可盈稍收拾了一下,便与她走出春日馆,直奔洛阳西郊的云深谷而去…… 就在春日馆惊心动魄之时,那洛水北岸却是旌旗招展,在洛阳终于安定了几日的神王殿下今日忽然来了兴致,忽然在北岸操练起水军来。 大唐水舰又被称水战车,船上桨板深入水下,士兵在船内以脚踏之。因为顾及到修士的力量,大多水战船上都是东海岛屿的修士子弟。但这水战船上还是布置了绞车弩、炮车和拍竿等常规武器。 只是洛水太过狭窄,要是演练小船还可,那水战船横摆过来,已是堵塞了整个河道,但洛阳神王李泰却还是不满足,甚至调来了可深入水下的鱼囊载! 但见整个洛水之上白浪奔腾,大小战舰如玩闹一般来回招展。不过摆弄了一个时辰,这位洛阳神王就百无聊赖起来,挥手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并尼姑坐上了一只小船,荡舟洛水。 他的小船所在之旁,各有四五艘大战舰护卫,战舰之上扯起了条条绸布,为神王遮挡艳阳。 但见一条宽可盖过半个河面的绸布之下,阴影之中的小船儿渐渐行到了洛水之西。 李泰坐在船上闭目养神,但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他低头看着河面,伸手探入水中,喃喃自语道:“他也该快来了吧!” 小船上花枝招展的女子并尼姑们此时都古怪的昏睡着,两侧战舰寂静无声,洛水之上却翻起了水花。 白浪翻滚,渐渐平静下来,不多时只见水浪之中冒出了一只青色乌龟,玄龟如小船一般大小,龟背上站着一个飘逸的男子,这男子腰上佩着一粒辟水珠,微笑看着李泰。 李泰跳出小船走到龟背上与这年轻人相见,却笑道:“三哥踏水而来,可见着那东海观水鳐鱼了么?” 吴王李之恪摆摆手,叹息道:“你传来的消息我都看了,道玄果然是员福将,竟然连那东海鳐鱼都收服了!” 李泰摇头叹息道:“三哥这话说的太早了,道玄不一定会跟着咱们的,毕竟,这是一条不归路呢!” 吴王李之恪缓缓道:“仙流五宗与道玄有杀母之仇,昆仑宗更是他眼中的仇人,更何况咱们要做的大事,与他的身世也有着关系,我想他会走到你我这条路上的。” 李泰面带忧色,指着水下道:“那花家就在洛水之下,三哥来信要我一定要对付这花家,我现在还是不明白,那冥界之事还未有个头绪,如何又扯上花家了。” 吴王伸手拍着玄龟,低头笑道:“碧玑在渝州跟我参详了很久,这花家有一份宝物,却可以为我所用!” 李泰沉吟了一下,露出古怪神色:“那蛇人怪物?” 吴王点头道:“盂兰盆会七月十五,若要在仙流修士聚集的时候做那件大事,这份力量不能不用!” 李泰站在龟背上转身不语,良久才道:“冥界之门在洛阳,这件事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些年来,仙流宗门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却是为何!” 吴王伸手拍着他的肩:“四弟啊,你别忘了当年齐王事。玄武门兵变,那齐王逃出了长安,追踪他踪迹的探子回报的秘闻都记在陛下的秘档之中。” 李泰转身低沉道:“三哥你偷看了父皇的秘档?” 吴王苦笑一声:“不过看了几眼,虽然所见不多,但齐王当年在洛阳密谋之事却看到了。若非如此,我怎么能知道这冥界之门就在洛阳云深谷中。” 李泰面带犹豫之色:“咱们若是真要那样做了,岂不是祸害了整个天下!” 吴王深吸了一口气:“四弟为何不想一想,父皇当年就知道了冥界之门的事,为何这些年来绝口不提?他老人家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我现在有些明白了。” 李泰摇摇头:“老头子如今也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听说昆仑宗的袁天罡在前日在太子祈福,已是公然要逼宫了!” 吴王深深看了他一眼:“四弟该明白了,父皇这些年来隐藏冥界之门的事,正是把这当做了自己最后的一招。一旦事情不能收拾,恐怕他老人家就要亲自打开冥界之门了。” 李泰继续摇头道:“不会吧,父皇这岂不是要害自己么!” 吴王低沉的解释道:“父皇一生之愿与我所谋之事都只有一件,那便是驱逐修士,还这天下百姓真正的自由,你若是真的明白了这一点,打开冥界入口,以此对抗修士,便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了。” 李泰低头只想了一下,便露出了笑意:“那又如何呢,我李泰今日还有反悔的路可走么。” 两兄弟都安静下来,良久李泰才问道:“三哥这次冒险前来,渝州那边都安排好了?” 吴王摇头道:“不,我明日就要借玄龟之力再赶回去,这才前来,只是来看看那个女子。看她是不是真的我们要找的人儿!” 李泰嘿然道:“定然不错的,一切都按三哥所说的。那女子必然是自海上而来,却不知为何落入了东海鳐鱼之中。道玄都跟我说过,这女子身怀冥界之力,必然是我们要找的那人。“ 吴王点点头:“我也是心中不安,毕竟这冥界女子太重要了,她,可是那冥界之门的钥匙啊……” 李泰等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她现在也是李道玄的人了,三哥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总觉得所有的事最后都绕不过咱们这位弟弟呢!” 吴王低头苦笑一声,忽然小声道:“父皇的秘档之中曾记着一法!” 李泰转身盯着他:“什么法?三哥是什么意思?” 吴王抬头露出了悲伤之色:“毁灭李道玄的法子,那是父皇与叶倾城密谈的记录,想来是不会错的!” 李泰倒抽一口冷气,良久才缓缓道:“不会到了那一步吧。” 吴王看了他一眼,心中忽然起了不安之心,曾经在长安刺杀李道玄的这个李泰,为何现在真情流露,却是这番保护李道玄的心态呢。 但他还是低声说了一句:“希望不要走到这一步……” 第336章 云深不知处 玄龟之上双王会晤,洛阳西郊双女寻觅,他们所说所想的那个男子,如今却悠闲的走在洛阳西郊的云深谷中。 洛阳西郊十五里,说起来还在西苑范围之内,与西苑上阳宫不过百里之遥。这里佳山带水,最为有名的便是那伊阙龙门。 所谓‘洛阳西郊山水之胜,龙门首焉’。望山吞月的伊阙龙门就在两山夹峙之中,形若门阙一般,洛河支流伊水流经其中,宛如一条长龙穿门而过。 李道玄和张三郎此时正看着两岸山景。 张三郎兴致勃勃的指着两山夹阙之处道:“这便是龙门山和香山。山上还有前代石窟遗迹,云深谷便在山尾的琵琶峰下,那峰南有一香山寺,为洛阳闻名之景。“ 李道玄眼见一道雄伟的石桥犹如长虹卧波,横跨龙门口上。白日之间,桥上还有不少行人,便皱眉道:“大哥,这有些不对!” 张三郎愕然问道:“有何不对之处?” 李道玄摇头道:“那洛阳神医若果在这胜景之地,岂能隐藏多年不知,世上聪明之士却从未寻着他过?” 张三郎沉吟道:“或许大隐隐于市也是有的,正因这神医在这繁闹佳景之中,所以才如画边女子,总是容易被人错过!” 李道玄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美丽的图画之旁站立的女子就如身在画图中一般,人画不分之时,的确容易被人错过。 张三郎这时转目看了几眼,忽然兴奋的拉住李道玄指着前方道:“不会错的,你看那可不是雷千云么?” 李道玄也看到了,前方龙门山下一道雷光闪动,却在两岸夹水细流之处。 李道玄信心大起,带着张三郎再次御风而起,直奔龙门山脚而去。他们落下来时,就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名僧人,人人面色发黑,哀嚎不止。却不见了那雷千云的身影。 张三郎嘿然道:“这雷家大少果然是无礼之人,这一路过来怕是杀过来的。“ 李道玄走到一名哀嚎的和尚身旁,输入了一分灵力,低声问道:“这位师父,可知刚才伤你的人如今到何处去了?” 那和尚正在苦痛之中,此时得到一股清凉的灵力滋润,不由惊疑的看着李道玄。 李道玄知道他有疑虑之心,便拱手道:“在下出身道门,但与白马寺渊源深厚,大师不必多虑。“ 李道玄说着故意运转金刚六体神通,那和尚立刻感受到了金刚之力,口中喜道:”阁下既然是金刚门人,当与我等师叔祖交情深厚,刚才那位施主一言不发出手就打,却是进了佛门禁地云深谷中了。“ 李道玄站起身来,走到张三郎身边低声道:”大哥,云深谷难道是个禁制之地。为何还有这些和尚守护着?“ 张三郎此时诧异看了一会儿李道玄才低声道:”云深谷就在龙门山腰处啊,那本就是山中之谷,也从未听说谷中有守卫之人!“ 此时那躺在地上的和尚勉力叫道:”公子不要迟疑,快追去找那施主,并不是小僧们守卫云深谷,而是那谷中有怪异之处,寺中菩萨们最近才差贫僧等在此巡护,以防游人误入!“ 李道玄此时却听出点门道来,凑到那和尚身前问道:”大师口中的云深谷,可是那龙门山上的?“ 那和尚急忙道:”不,施主却不知,龙门山上也有一谷,却并非吾等巡护之谷。”和尚说着手指前方道:“那真正的云深谷却在前方三里之处。” 张三郎一把拉起了李道玄,低声道:“快走,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所谓云深谷,便是一处禁制之地。这种禁制之地都是古怪的很,咱们别被那雷千云抢先了。” 两人几步赶到和尚手指之地,就见一道山峰如刀削一般直立前方,中有流水如落珠一般。却没有什么前行之路。 张三郎眼望前方,摇头道:“真是怪了!” 李道玄手中一道木荆棘弹出,刷拉一声刺入了山壁的流水之中,这木荆棘含着他本身的灵元之力,一经触动之下,就感受到了其中的奥妙之处。 李道玄拉着张三郎,猛然加速前行,身子切到了山壁流瀑之前。 张三郎这才看清,这山壁之上开着一道狭窄的缝隙,只因缝隙入口周边长满了青苔,猛一看去分辨不出山壁之色与入口的幽深。 张三郎赞叹之下就要穿身进去,李道玄却拉住了他沉吟起来。 张三郎不解的看着他,良久李道玄转头问道:“大哥,那雷千云不是带着马车来的么,那车儿如今在何处呢?” 张三郎想起这茬来,也是大惑不解。 两人再看前方,那缝隙之处的青苔在溪水之中光滑一片,完整如初。张三郎低声道:“还是三弟你心细,那雷千云便是舍弃了马车,只身前往,也断不是自此进入的,你看那石壁青苔不知长了多少岁月,现在完好如初。“ 李道玄摇头道:”咱们是看着雷千云到此的,他既然不见了,那定然是找到了云深谷的入口,那和尚也不会骗咱们的。” 张三郎沉声道:“怕是那和尚也不知这云深谷的进入之法,他们只在三里外巡护,只是怕有人找到进谷的法子吧。” 李道玄皱眉想着,眼睛不知不觉就望向了这山壁右侧的长河。 此时他们就站在一处山石上,身左是峭立山峰,身右便是蜿蜒长河。 此时阳光斜照,映着山壁之影在水中晃荡。天上白云之影也投入水中。山云重叠一处,蜿蜒在河水之影中。 李道玄看着这玄妙之景,心中想着那云深谷,口中不禁喃喃念道:“云深不知处,云深不知处!” 他想着念着,转头再看那山壁上的缝隙,这道几乎看不出来的缝隙似乎也映照在了河水之中了。 李道玄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再看河水之影,那浮荡的山壁之影晃悠悠的,影子之中的缝隙也是若隐若现。 李道玄仔细看着,恰天上一朵白云之影与山壁缝隙的影子重合到了一起。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云影与缝隙之影重合之处露出了丝丝微光,在河水流动之中,那缝隙之影忽大忽小,等到白云之影完全重叠其上时,正是那缝隙最为宽广的时候了。 李道玄心中领悟到了这入口之妙,。山壁缝隙本是狭窄难过的,但在水中影子飘荡,便变大了不少。 他想到此处,低声笑了起来,对张三郎说道:“大哥你看,这便是雷千云入谷之处了。” 张三郎低头看了几眼,他也是心思机敏之人,不禁赞叹道:“果然是妙绝!” 两人找到了这入谷之法,张三郎再摸了摸河水一侧,更是笑道:“果然有车辙之痕,咱们这就随着进去一观如何!” 李道玄便等到那缝隙在云影中放大的一刹那,随着张三郎跃身而下,钻入了微微波光之中的缝隙之门里。 李道玄的身子沉入水中,双脚恰恰踩到了那缝隙之口上,只觉脚下一空,身边的水四散而去,整个身子沉落下去。 他睁眼再看时,身边风云流散,就如自高空跌落一般。但脚下软软绵绵,下落之势缓缓浮动起来。 就像踩着棉花一般,两人自水中波影入口跌落,却是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般。 等到缓缓落下身来,张三郎一眼就看到了前方的一辆马车,不禁喜道:“便是这里了,你看那雷千云的车儿!” 李道玄却在观察四周之景,他们下落的地方是一道白石铺成的小路,前方一道凉亭,四周却都是幽深如一身高的不知名青草。 那凉亭之后发着微微白光,就像在亭子里布上了一道白布一般。 李道玄点点头:“大哥,咱们所在之地还不是那云深谷呢,我看像是云深谷的入口而已!” 张三郎却在探测四周的灵力,皱眉道:“看来那亭子之后才是真正的谷中,只是这地方看起来是人工造成,难道是秘境道府么?” 李道玄没有感到一丝灵力,反而隐隐觉到了一丝冥力流动。 前方凉亭建造的极为古怪,猛然看去就像一只血盆大口,亭盖上镶着两粒黑色大珠如眼,亭子前方的阶梯就如利牙长舌。 若是仔细看一看,这亭子又是精致可爱,那种诡异的感觉只在脑海一闪而过! 李道玄沉声道:“大哥,前方可能有些古怪,待小弟先去一看!” 张三郎哈哈大笑,不见他如何动作,整个身子已冲过了李道玄身侧,霎时就没入了亭子后的白障微光之后,李道玄只听到他笑声中说道:“这等探路寻奇的事,便交给大哥吧!” 李道玄无奈一笑,却是漫步走到了亭子中,前方熟悉的冥力流动愈发强烈,这亭子后的白色屏障走近后却如白雾一般,渐渐清晰起来。 李道玄缓缓穿过白雾,眼前一亮,脚下却是一道长廊,前方就是一处绝壁。 走过长廊,朱栏在侧不知多少年,绝壁之前就是另外一番情景。 张三郎站在前方赞叹不已,李道玄凭栏四顾,但见绝壁之下一条长河就如伊水一般,河边也有两道山峰矗立。这绝壁看去的景色竟如那洛阳西郊的伊阙龙门之景一般无二! 第337章 紫菇黑沼蚊 张三郎将手搭在额前,眼往前方,口中嗟叹道:“若说此地是幻境,但一草一木,一水一天都是如此真实。若是是道府,我看这地方得有半个洛阳城大小了,便是仙人下凡也做不出这等道府秘境来,实在是奇怪哉。” 李道玄站在石栏外,伸手摸着温润的石壁,点头道:“这里看起来和那秘境外的伊阙龙门一般无二,若不是我感受到异常之处,恐怕还真分不出来。” 他们两人深处这云深谷中,却有一种不知所在的玄妙感觉。张三郎忽然朗声笑了起来:“这等好地方,我在洛阳多年可从未见过,三弟啊,多说无益,咱们就下去看一看如何!”他说着手指向了前方一道水瀑之下。 李道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却是一个狭窄的谷口,便点头道:“这次还是小弟先下去,大哥莫要抢先了!” 张三郎大笑着摇头道:“我一生喜爱冒险,这样的好地方,三弟才不要和我争呢!“他话还未说完,身子已跳了下去。 李道玄无奈的看着虬髯客那舞动的身影盘旋,急忙御风而起跟了上去。张三郎所用的御空功法十分奇特,看起来他的身子似乎化作了无数影子,一串影子连成了一道玄妙的轨迹直奔前方谷口而去。 李道玄想到这位大哥曾在扶桑岛上为王,果然修为不浅。 两人落到了谷口之前,前方再现白雾茫茫。李道玄急忙拉住要冲进去的张三郎,五指斜挥如展云扇,一道呜呜的强风就吹了过去。 这风元灵力凝聚成的大风在李道玄的控制下可大可小,最厉害的还是能集成一束,如此强风成束,不多时就将那白雾吹散了。 两人沿着狭窄的谷口前进,不多时就走到了里面,只见前方一方白玉大石如屏展开,挡住了所有视线,大石两侧各有一道栅栏围成。那栅栏看起来年岁日久,周边都已干枯发黄。 张三郎停住脚步,皱眉看着这石头和栅栏,摇头道:“本是一番自然佳景,却被这一块破石,两道碎栏弄得俗不可耐。“ 他摇头指摘着这巨石屏障的失败之处,李道玄暗笑一声,自向右方栅栏走了过去。那张三郎指摘了一番,却没有跟着李道玄,自转去了左方入口。 李道玄沿着右边栅栏前行,转了一个弯,却看到那巨石屏障一侧连着一片竹林,密密麻麻的再无路径,只在巨石上闪出了一个金色大字‘死“! 李道玄停住脚步,这个浮现在巨石上的大大的死字,在幽静的竹林边上显得阴森古怪。李道玄冷笑一声踏步就要走进去,心中忽然想到那自左边进入的张三郎,皱眉之下,他转身就要换个方向走。 但这一转身就愣住了,只见来路的栅栏小道已经不见了,自己背对的却是一座山壁。 李道玄吃惊之下急忙运转灵力,双目凝神再看去,刚才沿着走来的栅栏确实化为了没有退路的山壁。这山壁高不可见,自己再无退路了。 李道玄沉吟一下,再转过身子,望着那大大的死字,迈步走了过去。 转过山石,前方一阵开阔,只见山田千亩种满不知名的怪草,平阔千里似乎一望无尽。他脚下踩着这怪草,草丛之中开着不知名的各色小花,一步一步行走过去,心中越发惊奇起来。 在这无尽的原野之上,无风无声,静寂的有些可怕。李道玄停住脚步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应该自左方进入的张三郎。 他运转灵力,呼喊了几声大哥!四野苍茫连个回声也无,却不见张三郎的影子。 李道玄低头看着花草,眉头一转,双手各展开一道火元灵力。只见他宽大的袖中喷出了两道火龙,沿着原野的花草烧了过去。 兹兹声中,一道黄烟冒起,前方传来一声咳嗽,继而便是一阵怒骂:“哪来的贼人,竟敢在谷中放火!” 李道玄水元灵力随手送出,熄灭了前方的火,水火灵力激荡之下,花草齐齐散开,露出了一个穿着蓑衣的老人家。 这老人心疼的蹲在地上,手抚着花草,唉声道:“这十年一生的断肠草,百年一开的忘情花,就被你这样糟蹋了。” 李道玄脚下一动,冲到了这老人身前,伸手就捏住了他的身子,将这老头举了起来,沉声道:“快快说来,你是何方妖物,这里是不是云深谷?” 那老人被他举起来,身子一僵之下,立时冷笑起来:“妖物?我老人家在谷中不知多少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妖物,要说妖物,我看你才是个妖物!” 李道玄手指探出灵力,立时发觉这老人家只是个凡人,既无修行之力,更不是什么怪物!他踌躇之下,将这老者放了下来,歉然道:“老丈,适才无礼了,我本是谷外修行之人,来这云深谷是为寻那洛阳萧神医而来的。” 那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这郎君看起来是道家子弟?“ 李道玄微一错愕,急忙道:“正是,在下正是道门修士!“ 那老人便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最后才说道:“这就怪了,若是修行中人,怎么会进入百草谷中?“ 他说着再次问道:“小郎君你进谷时,可看到谷外大石上有字?上面写着生还是死?“ 李道玄急忙道:“山石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 那老者嗟怪起来:“这更不对了,误入这谷中的死门的只可能是凡人,若是修士,自该入生门才对,怪哉,怪哉!“ 他连说几个怪哉,李道玄却听不懂他的话,只想到他刚才所说,急声问道:”老人家,这里原来不是云深谷,而是什么百草谷么?“ 那老人直起了身子,望着李道玄:“看你这郎君还算有礼,我便告诉你把,此地确为百草谷,这百草谷却在云深谷内,你要找云深谷,也算来对了!” 李道玄听得更是稀里糊涂,眼见这老人也说不出什么道道来,便问道:“老人家,这百草谷中只有你一人么?” 那老人立刻警觉起来,狐疑的望着李道玄良久才道:“不错,正是只有我一人!” 李道玄见他年纪虽不小,但眼珠子却转动的像个孩童,便知道他在说谎,微微一笑间,故意睁大眼睛望向了他身后,口中更是高声道:“啊,原来还有一个人,你好啊!” 那老人果然中计,一边转身一边大惊道:“小姐,你别出来,这是个修士……”他这一转身却见四野苍茫,哪有什么人来! 李道玄咳嗽一声,躬身真诚的说道:“老人家,我姓李名道玄,乃是云州人士,拜在五元妙华宗门下。这次只因有两个好友受了重伤,所以才来云深谷中寻找这神医,您老人家放心,我绝无恶意的!” 那老人上了李道玄的当,更是不好意思再说谎,见李道玄说得真诚,便一跺脚道:“好了!老头子便带你去见一个人,她若是愿意,再说那神医的事!” 李道玄惊喜莫名,不管如何,这老人既然如此说,最少可以肯定,那位洛阳萧神医果然就在此处了。 当下李道玄跟着老人沿着遍地花草之地缓缓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李道玄就发现这些怪草与野花越来越深,虽然远远的望去都是一片片的,走近了才发现各有深浅。 等他们走到深处,前方草木已比人身还高,再走了不知多久,李道玄便惊叹的看到了前方一片古怪的紫色大树! 他一直跟着老人走到大树之前才发现不对,这紫色大树树干圆滑还带着丝丝绒毛,并无枝叶在树上,抬头看去却见上方一个紫色的大盖子伸展着。 李道玄在这紫色大树下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大树,而是一支紫菇。他在云州山野外采摘过草菇,果然就是这般模样,只是这里的草菇如古树一般高大,所以一时没有认出来而已。 李道玄沿着这紫大蘑走过去,前方更是现出各色草菇,都如苍木古树一般高大,草菇之下长满了各色怪异的小草球,那是一种能发光的球状草叶。 到了这草菇之林中,便有一阵香气喷薄的威风,这风吹动了各色美丽的草菇,唰唰的飞舞出了无数荧光小球,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般,但更为纤细美丽。 老人边走边自腰中摸出一个布囊,伸手洒出片片粉末。这粉末带着奇怪的香味,正是刚才李道玄所嗅到的。 老人家一般撒着香粉一边提醒李道玄:“公子啊,到了这里就要小心了,前方便是黑沼泽,各色怪物都在此地附件,只要跟着这小姐自制的香粉走便会没事,如若不然,便是你身怀修行之力,恐怕也要被怪物叼走了!” 李道玄此刻的修为和见识,自然不会怕他口中所说的怪物,但心中只是好奇起来。 两人再走了几步,就看到前方一片黑色的沼泽,黑幽幽的泥水凝固流动着,沼泽之中心浮动着一只巨大的怪兽。 李道玄停住脚步,只因这怪兽虽然古怪巨大,但看起来十分眼熟。他端详了好一会儿,终于认了出来,这竟然是一只乌龟! 只是这乌龟就如一座小岛般漂浮在黑色沼泽之中。而且这怪兽身上并无任何灵力流动。李道玄呆了一会儿,就听到空中一阵震耳欲聋的扑腾之声,继而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激荡不已。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就看到一只若苍鹰般大小的怪物正在上空飞行,这怪物两只翅膀震动成了两道白光,发出的嗡嗡之声充塞耳边。怪物的嘴上伸着一只细长的管子,红色的两只复眼看起来极为恐怖!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他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也许别人认不出来这东西,但他却认识。昔年小时候他曾见过如手掌大小的沼泽蚊,所以大概模样还认得。 如老鹰一般大小的沼泽黑蚊,李道玄缓过气来时,心道,此间的所谓草菇怪物其实并不稀奇,只因比往日所见的大了数百倍,所以才显得如此震骇! 他想到此处,那老人家在沼泽边蹲下来,拍了怕黑色沼泥,便听到咕嘟声响,一只丑陋的灰头平背大鱼浮了起来。 老人一拉还在发呆的李道玄:“来,咱们去见小姐,看她怎么说!“ 第338章 百草谷龟屋 李道玄跟着这老人家踏上那灰头大鱼,他低头细细看去,却发现这鱼头部六捋触须左右摇摆,晃动之时便有六种不同的元灵之力缓缓游动。 老者脚下轻踏鱼头,灰鱼便在粘稠的黑色泥浆中缓缓前行。 黑沼之岛看起来很近,但灰鱼游动片刻,李道玄就发现其实距离十分遥远。他默然无声,暗中不住的试探那鱼头的六道触须,除了风木水火土五元之力,他吃惊的发现到了一股冥力。 他正在震撼之时,那身旁的老者抚须道:“少年郎修行多久了啊。“ 李道玄回过神来,想了一下缓缓道:“老丈对修行也感兴趣?在下修行不过年余,还未成金丹大道,只在迷雾茫茫之中摸索罢了。” 那老人就嘿然笑了一声,轻声道:“老头子并不羡慕你们修行之人。修士学得功法,劈山裂海是有的,但这仙魔之力多为争斗而生,便是那寻求仙道的仙流五宗,也根本没有什么求道之心,” 李道玄眼见玄龟如岛在前,被这老者古怪的话儿引起兴趣,便问道:“老人家为何如此说呢?” 老人冷笑一声,似乎不愿与他多话,只淡淡道:“昔年我也是修行之人,身受重伤之时,无意中到了这谷中,一番机缘下又变作了凡人,这才领悟到修行与己无情,与世无益,实在是无聊的东西儿。” 李道玄被他说得心中也有些沉闷,良久才反驳道:“这还要看修行者自己吧,若我修得功法,却为世间百姓做事,那又如何。或者斩除妖魔,除暴安良,那也是有的。“ 老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么说年轻人也懂得侠义之道?“他说着摇头道:”太史公做史记曾言,侠以武犯禁。如今的修士啊,只懂以武犯禁,谁懂侠义呢!“ 李道玄这些年来从未听人说过什么侠义之道,但他在长安听吴王说起过修士的恶行。 在李道玄内心深处,他是深深赞同吴王的志向的,想到此处他忍不住对老者说道:“老人家,你说若是这世间没了仙魔修士,那该是什么模样?” 那老人家身子一震,转头定神望着他,良久才指着天上说道:“没了修士,日月照常运行,世人依旧过日子,也没了那么多争斗,那是挺好的一件事儿啊。” 李道玄情不自禁抬头看向天空,说也奇怪,他自进入这云深谷还是第一次看天上。这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只见天上一轮暗淡的太阳发出淡淡的黄光,昏黄的太阳周边,却有两团耀眼的明光,正因这两团明光,所以他一直没有发现天上的异象。 李道玄看着天上如此的异象,心头不安的想到,莫非自己真的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此时那老人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少年郎,咱们到了。” 灰鱼带着他们来到了这玄龟之旁,眼见乌龟四肢摇摆,睁开了一只如明月般的黄色大眼。一只浮掌伸了出来。 老人带着李道玄,踏着乌龟之掌,爬上了那龟壳之上。一踏在龟壳上,就看到龟壳缝隙如沟壑一般遍布,沟壑之内长满各色草木,看起来倒真像一个岛屿般。 李道玄如踏大地,心中啧啧称奇,见前方林木掩映之处,一座纯以竹木搭建的小屋幽静的矗立着。 李道玄停下脚步,对身边的老者一拱手:“便请老丈通报一声,道玄在这里等着。” 老人家微微一笑,低声道:“少年郎你且放心,我会在小姐身边为你多说几句好话的。“李道玄也是笑着道谢。 那老人便轻轻走向了小木屋,李道玄深吸一口气,运转水元镜像,在原地留下一个水元凝聚的身影。他的本体倒转御风术,身子轻摇而上,悄悄跟上了那老人。 老人家走了几步,借着树木掩映,回头张望了一下,他眼中看到的自然是那站立不动的水元镜像。老人偷偷笑了一下,嘟囔了一句,便快步走入了木屋之中。 李道玄在半空摇头一笑,他早已看出这老人对自己的警惕之心,勉强带着自己过来,恐怕也是畏惧自己的修为功法。 笑过之后,李道玄就偷偷落到了木屋之上,这竹子构造的木屋极为清脆,李道玄耳朵贴到一块竹瓦上,凝定心神。竹子传声功效极佳,在风元灵力遍布之下,果然就听到了屋中说话之声。 首先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说道:“老雁,这麻沸散炼成了,等会儿咱就试试。” 那老人低声道:“小姐,先别管那些玩意啦,你不知道刚才谷中闯进了一个修士,我可吓坏了。” 那清脆如童声的女子呼吸一顿,小声说道:”怎么办呢,你没放出魂香么,让那些宝宝们把他吓走?“ 老雁一跺脚,再低声道:“我在路上就放出魂香,借着风势,抹了那小子一身。说也奇怪,平日里那些怪物们如今都是偃旗息鼓,便是魂香也引不来它们!” 李道玄在屋顶之上听得心头大怒,他原本只以为这老头狡猾多心,没想到他在草菇林中却是故意放出魂香,引来那什么怪物来害自己。 木屋之中主仆两人再次小心的议论起来,不久那老雁低声道:“小姐,这小子虽然修为厉害,但看起来笨笨的,不如我将他引过来,您用药迷倒了他,这样也省心多了。“ 那清脆女子似乎很是不愿意:”不好,迷倒他怎么弄,难道跟我们一起关在这里么?” 李道玄心中一动,他隐隐听出来,这主仆两人似乎也并非此地的主人,竟像被困在此处一般。 正想到此处,就听到屋中的老雁叹了一口气:“自从我从海上那鬼地方逃出来,如今也过了不知多少年。一身修为废了不说,便是小姐你跟着我老头子在这里无聊过活。唉,若不是小姐你年纪太小,那闯进来的小子倒可以陪陪咱们。” 李道玄听得莞尔一笑,心头的怒火渐渐消失,原来这主仆两人却不是什么坏人。 只听那屋中女子似乎也是心动了:“这样说起来也不错,你在西王圣地失去了修行之力,爷爷传下来的医术都用不上,那小子若是修行之士,捉过来也可试试药,那就有得玩了。” 李道玄听到此处,脑海灵光一闪,再也忍耐不住,轻轻敲了敲屋顶。身子却落了下来,站在门口朗声道:”在下云州李道玄,前来拜见神医传人!” 他说完静静等着,却是良久无声。李道玄眉头一皱,他自这女子话中隐隐猜出对方极有可能是那萧神医的传人,心头激动之下就现出身形,却是有些莽撞了。 但这个关键时候,李道玄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一推木门,身子就闪了进去。 他刚刚穿进竹木之门,鼻中就嗅到了一阵怪香,继而眼前一亮,数十根银针无力的飞射而来。李道玄口中大喊道:“在下诚心而来,绝无擅闯之心!”说着大袖一翻,轻运灵力,将面前的怪香与银针扫落一旁。 那老雁出现在他身前,一双小眼睁得圆圆的,右手五指伸出如剑,直刺李道玄! 虽然这老者身上并无修行灵力,但五指抖动,拇指先画了一个圈,四指依次展开,看起来竟像一门极高深的功法! 李道玄散去周身灵力,任其手指在身上乱刺着,口中缓缓道:“这位前辈看起来也是修行之人,如今某散去了灵力,这份诚意还不够么!” 那老雁惊疑不定的退后一步,挡在了一个影影绰绰的女子身前,沉声道:“小子,并非我信不过你,只因我主仆二人都无修行之力,在你前面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一般,实在不得不小心。” 李道玄退后一步,看了看他身后之人,摇头道:“我确是诚心求医而来,要说几次你才相信呢!” 老雁双目看着他缓缓道:“这百草之地本是云深谷里一处禁制,你若是冲着云深谷而来,只会进入生门到那云深谷中,本不可能闯进来的。” 李道玄轻吸一口气:“老人家忒也多心了,若是在下有了恶意,岂会还在这里与你废话,直接动手岂不是更方便。” 老雁一呆,似乎才刚刚想到这茬,他背后的女子却轻声道:“老雁,这位公子说的有理,是咱们多心了。” 老雁便慢慢退了下去,露出身后的女子。 李道玄定睛一看,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身穿杏黄衣衫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还扎着双髻。 这竟然是一个小女孩,与阿离一般大小。只是面容姣好,一脸沉稳的样子看起来很是老成。 李道玄愣了一会儿,才拱手问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与那洛阳萧神医是什么渊源?” 那小女孩抬起双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却皱眉道:“公子你身上中了万兽之毒,为何还如此大胆的运转灵力呢,且来我为你诊治一番!” 这小女孩说着便稳稳的走过来,有模有样的按住了他的脉搏。 李道玄没有反抗,见她拇指与食指按在自己手腕上,另外三指却翘了起来,不住抖动着。这等诊脉之法却从未见过,况且她口中所说的什么‘万兽之毒’又是什么东西。 第339章 神医萧眉织 那小女孩抬头缓缓道:“这‘悬心脉法’可断修士经脉丹海,本是我萧家绝学,公子不必惊疑!” 李道玄见她年纪尚幼,但说的话儿却是老气横秋,不禁问道:”姑娘果然是萧神医的传人,却不知如何称呼!“ 那少女以悬心脉法诊断了一会儿,口中轻声道:”萧公杏林是我爷爷,小女子名眉织,乃是萧家第十四代传人。” 萧眉织,萧眉织,李道玄轻念几声。 那小女孩此时却已诊断完毕,转身走到屋中一处木案边,拿起一只笔,便转身走过来:‘公子且脱了外衫,眉织已诊出蛇毒所在之地,需要做个记号儿。“ 李道玄不安的看着她:”萧姑娘所说的蛇毒,却是什么东西?“ 萧眉织手执毛笔,低头想了一下才说道:”说是蛇毒,其实是蛇卵,亏得公子修为深厚,那些蛇卵被灵力压制住,要不然你就要产下几只蛇儿来啦!“她说着那温柔的面容难得的笑了一声,但这一笑一闪即逝。 李道玄想到了在花家的遭遇,心头震动。 他自逃出洛水地牢,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灵力运转也是如意。听这萧眉织一说,再想到那被变成蛇人的一僧一尼,急忙解开了衣衫,扯断衣襟,露出了****的胸膛。 苍黑大狗盘踞的****胸膛一露出来,按萧眉织双眸就闪动着惊惧之色,她背后一直默默看着的老雁大叫一声便冲了上来。 老雁拼命的冲上来,还顺手捞起了一根木棒。萧眉织急忙道:”老雁且慢!“她说着,再看看那黑狗,手中毛笔却沿着李道玄的胸膛点了几点! 老雁双目一片惊恐之色,提着木棒大声道:”小姐,这小子,这小子身上的刺印竟与那魔怪一般无二!“ 萧眉织在李道玄胸膛上做下了几个几点记号,此时已轻轻展开了一只包裹,露出包内的一套银针。 她摆摆手,扯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扎进了墨点记号之中,良久才缓缓道:”虽然是那魔怪的模样,但这位公子身怀的却是道门灵力。他不是那冥界地人!“ 李道玄看着她施法,急忙问道:”姑娘口中的冥界地人说的是魔神么?“ 那老雁在旁冷冷道:“冥界本就在南山之底,那土下的狐丘之地里,便被称为冥界地人了!” 他说着长出一口气:“老雁我昔年曾入沧海之西,到过那西王圣地里,那里的人被称为‘天人’,正与冥界地人一般,都是魔神一般的存在!” 此时萧眉织手中的银针轻轻扯动出来,针尖上带出了一粒如米粒般大小的红色卵丸,却轻声道:“老雁你不要多说,这位公子知道这些也没有什么好处!” 老雁却冷笑着继续摇头:“我一看他胸前的苍狗便觉得这小子和冥界地人有着关系,虽然小姐你是从冥界而来,但关于这天人与地人,不如我老雁知道的多呢!” 李道玄看着萧眉织如法炮制,在胸膛前不断取出一粒粒冒着热气的蛇卵,耳中再听到这从未听过的秘闻。不禁望着那老雁,试探的问道:“老前辈去过那西王圣地,莫不是多年前受到召唤而去的么?” 老雁嘿然一笑:“看来谷外之地还在流传那天涯海角石的故事吧,小子你听好了,我正是那日自西王圣地逃出来的修士。那雷州的天涯海角石上的谜语也正是我老雁留下的。” 李道玄想到当日鱼朝恩所说的关于天涯海角石的传闻。按照传闻所说,这逃出西王圣地的老雁岂不是被天劫击杀了么。 老雁咂着嘴笑道:”小子你是不是在想,我老雁早就被天劫击杀了,却为何出现在了这里?“ 他口中说着身子却晃动起来,看起来极为得意的样子:”实话告诉你,当年的所谓天劫,其实不过是老朋友放出的几道惊雷而已。我逃出那西王圣地时已失去了修为之力,如果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不但仇家会寻上门来,便是侥幸躲过去,也会被仙流五大宗门捉起来吧。“ 李道玄想了一下,深深望着他问道:”那当年在雷州前辈的老朋友,可是雷家堡中人?” 老雁怪异道:“连这个你都能猜出来,不错,当日帮我掩藏踪迹的正是雷老大!” 李道玄自然是想到了那赶来云深谷的雷千云,心头想到:“难道那雷千云早就知道这云深谷的入口?”他想着便缓缓将雷千云赶来之事说了一遍。 老雁脸色沉了下来,良久才说道:“不会的,当年西王圣地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便是那雷老大也没说一个字。” 李道玄低头看着周身的蛇卵已被取了出来,也无心与他纠缠这个事情,想到张三郎和雷千云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反而是自己找到了洛阳神医的传人。便对萧眉织拱手道:“多谢姑娘救治之恩,在下还有两个朋友也受了重伤,不知姑娘可否医治?” 萧眉织收起了银针,歪着头说道:“公子你错了,进入这百草秘境,你还想出去么?至于那救治朋友,更不用再提了。” 李道玄并不惊慌,他心中并不觉得世间有这等无法出去的秘境,不管是什么地方,总有法子,只是还没找到而已。 老雁也看出了他的信心,低头嗤笑道:“你这少年郎很有想法么,但我告诉你,我逃出西王圣地前就找到了这藏身之地。正因为此地永无出去之日,老夫才敢放心大胆的走进来。我看你有什么法子出去!” 萧眉织低声叹了一口气:“其实要出去,也是有法子的,除非公子你可以进那云深谷中,击败守护古门的魔怪,咱们才有机会出去。” 老雁伸手一拉萧眉织:“小姐,我总觉得不对劲,他竟然能闯进咱们的百草秘境里,也不知是机缘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萧眉织低头想了一下,却摇头道:“不可能外人所为,此地除了天人与地人,其他人是根本进不来的。” 那老雁更带着怀疑之色看着李道玄:“此子身上的苍狗印记看起来就像那冥界守门之魔神,我看他就是个冥界地人。” 李道玄还在想着萧眉织所说的出谷之法,如今神医是找到了,但还有那误入云深谷的张三郎呢。 正在此时,屋中三人都听到了一阵呼啸之声,那就像哀鸣一般的吼叫自外传来,震得屋子都嗡嗡作响! 老雁身子一哆嗦:“那魔物来了!” 萧眉织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招手让李道玄过来。 李道玄耳中听到这古怪的吼叫,感受到了一股带着血腥之气的冥力传来,心头一跳:“这莫非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云深谷魔怪?“ 他来不及细想,只好走到了萧眉织身前,这小女孩抖开针囊,在他身上连下七针,立时就封住了他周身的经脉灵力,却伸手一推,将他推到了一个大大的木箱前。 屋外的吼叫之声越发接近,李道玄见萧眉织坚持,无奈之下钻入了木箱,他刚一钻进木箱,就听到屋外传来一个深沉嘶哑的声音:”小女娃儿,这次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李道玄在木箱之中听到一阵哆嗦声,想来是那老雁抖动着双腿去打开了门,他心中不无嘲讽的想到:“这老雁想来也是一位前辈高手,虽然修为失去了,但这份胆量却也太小了。” 他正如此想着,就感受道一股深厚的血腥气传来,继而那魔怪嘶哑道:“小娃儿,那屋外有修行者留下的气息,今日主人说过,他放进来一个修行者,要你们留意呢。若是见到了那修行者,便要引入云深谷中,主人相见他一见。” 萧眉织清脆而又稳定的声音传来:“劳烦大哥回去与主人说一声,眉织知道了,还有这麻沸散只炼出了三碗,不知够也不够!“ 那嘶哑的声音难听的笑了起来:”想来是够了,这玩意儿确实有用的很啊。主人说现在谷中又闯进来几个生人,如今已被捆在了黑天峰下。“ 李道玄听着心头一动,心道莫非是雷千云等人被困住了。 那老雁似乎仗着胆子问了一句:”不知所来之人是什么模样的,我看,看阁下身上的伤口似乎,似乎是被五雷击伤的。“ 那魔怪嘶声道:“来的共有四人,先前一个小子会用雷法,打伤了不少兄弟。后面又来了一个满脸胡子的怪人,更是硬朗,出手很是狠毒。” 那老雁唯唯诺诺,却不再说话,李道玄在木箱之中听到这所谓的满脸胡子的怪人,心知便是那张三郎了。 他心中想着便焦急起来,不管怎么说,张三郎都是为了自己才进入这云深谷中,自己怎么说也不能放手不管。 此时那屋中的魔怪似是接过了萧眉织送出的东西,嘶声道:“小女娃儿还得多炼制一些,主人说下一次多要一点儿,还有你这老头,外面养的那些美味如何不见了?” 老雁低声哆嗦道:“阁,阁下莫要为难老头子了,那些怪,哦不是,那些美味儿想是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怪物嘶声哼叫,却慢慢走出了屋子。李道玄等到怪物的声息去远了才爬出木箱,看着那正擦着汗的老雁,不禁皱眉道:“那怪物如何可怕法,前辈竟怕成了这般模样。” 那老雁擦了汗水,嘘了一声后才轻声道:“你小子不知我当年的外号么,指间剑如神,胸中胆如鼠。我告诉你说,若不是老夫这份鼠胆,当年却如何自西王圣地之中逃出来!” 第340章 谷中群狼尸 李道玄无话可说,望着屋外缓缓道:“我有一位好友被困在了那云深谷中,救人要紧,我先跟着这怪物走一趟,若果然找得到出谷之法,便带姑娘一起走如何?“ 萧眉织没有说话,只抚着脑袋在想事情。 那老雁啧啧望着李道玄:”既然你小子要去寻死,咱们不拦你,你也听到了,那怪物亲口所说。你本来就是那位亲自放进来的。人家本来就在等着你呢!“ 萧眉织此时轻声道:”那位守卫云深谷的先生既然想要见公子,为何将他放入了这百草禁地里,直接迎到谷中岂不是好。这有些让人不解啊。” 李道玄也是点头道:“却是如此,不过我还是得去一趟,当面问一问就好了。我就不信了,它是何等妖物,却是如此可怕!” 李道玄说着静听屋外动静,身子一动就冲了出去。 这玄龟之背其实并不大,他出了屋子,首先感受到前方已经消散的水元灵力。脚下一动便到了那镜像之旁。只见龟壳沟渠之上的泥土上留着一个深深的脚印,看起来如爪子一般。 他心头想了一想,正要追过去,就听到了萧眉织的轻轻呼唤声。 这个小女孩也跑出了屋子,手中拿着一只锦囊,走来低声道:“公子,那云深谷中有许多怪物,这里还有几粒药丸,或可防身用。” 李道玄收了下来,感激道:”多谢姑娘。“ 萧眉织却摇头道:”不要谢我,老雁说你这人心肠不错,为人也很厚道,是他要我帮帮你的。“她说着转身走了。 李道玄目视她回到屋中,便收好了锦囊,走到了玄龟岛屿的边缘。他走的很小心,隐藏着灵力,此时站在一条宽而渐窄的大道之上看了一看,看来这就是龟岛的尾巴了。 前方正是黑泥沼泽,李道玄还未踏出龟尾,就听到几声呱呱的兽鸣。他急忙收住身子,侧头望去,只见一道血红的影子在沼泽之上跳跃不停,正在追着一只蹦跳逃亡的大蛙! 那是一只肚皮雪白的大泥蛙,看起来有半个木屋大小。却被那相比之下有些小巧的红影追得到处乱跳。 那红影移动速度之快,就如一道红色闪电一般,不多时就追上了泥蛙,张嘴就咬了下去。呱呱声惨叫不止。李道玄看得眉头大皱。 但他此时也看清了那红影是什么怪物,心头暗叫道:”不就是一只狼么!“ 那是一只半人半狼的怪物,红色的皮毛还如狼体。但四肢却像人一样。远远看去长嘴血牙,正在吞吃着泥蛙。 李道玄默默等着它将那泥蛙最为肥妹的肚皮吃干净,看着他满足的仰头吼叫一声,再化作一团红影消失在沼泽外的蘑菇林中。 他静等了一下,才御风而起,手中一弹,便放出了一道细小的风元灵力。这道风元灵力之中还含着一道木元灵息。 只因这百草秘境之内都为草木之物,李道玄借着这木元灵息隐藏着风元灵力,遥遥控制着就追到了那红狼怪物身后。 他慢慢的御风跟着,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不知不觉就沿着北方走了数百里。 这百草秘境实在是太大了。如此百里之遥,周边还是草木菌菇。只有偶尔能看到一只只巨大的四翅蜻蜓在空中飞着。 前方渐渐变得深沉起来,李道玄看到了高耸的尖塔状植物。他手中遥控的风元灵力感受到了那狼人停了下来。 李道玄心道这里大概就是那云深谷的入口了。他身子小心的运转土元之力,缓缓沉入了地面之下。 这土遁功法维持时间不长,但对这段距离来说已是足够了。 李道玄在这尖塔状的植物群中缓缓出现,前方那红色狼人正探着身子,双手在虚空中慢慢拉扯着。 他周围的尖塔树木便随着红狼怪物的动作慢慢鼓动起来。 李道玄镇定心神,看着这些尖塔树木顶端冒出了点点红光,就如闪着烛火的红蜡一般。那闪动的红光流转不休,慢慢飞舞起来,集中到了红狼怪物的手指间。 在虚空中拉伸的红色狼人怪叫一声,红光集中在他突然暴涨的指甲间,便在虚空中拉开了一道口子。 就像一张纸被撕开了一道缝,又像绸布之上开了一个卷口,红狼怪物一缩身就自口子中钻了出去。 李道玄迟疑了一下,那虚空中的裂缝缓缓贴到了一起,像抚平的水面一般。 李道玄慢慢走到刚才红狼怪物所站立的地方,沉思着将双脚踏入那怪物的脚印之中,默默回想着怪物的动作,但他双手招展了一番,却毫无感觉。 莫非这是一个古怪的阵法?李道玄想着,情不自禁手中就慢慢凝聚起了灵力,这一下有了感觉,只觉周边的尖塔怪树之上传来一阵阵波动。就像无数站立的人同时呼吸一般,但尖塔树上那阵阵呼吸之气到了李道玄手边便消散了。 李道玄带着灵力不住扯动,只凝聚到一手气息,并无刚才所见的红色光芒。 他细想了一下,连换几种不同的元灵之力,还是没有成功。也不知试了多少次,李道玄心中焦急起来,最后用出了身上的冥力。 冥力一出之下,双手就像捏着一团面般鼓动起来,周边的尖塔树终于回应过来,一团团红光在他手中凝聚。 李道玄捏着这些红光,感受着其中的冥力气息,无师自通的上下划了一道,前方便再次出现了一道裂缝。 裂缝之内一阵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李道玄急忙钻了过去,脚下所踏之地潮湿而又泥泞,一阵微风带着细雨打在了他身上。 他转身看到背后一片虚空,再走几步,就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栅栏和巨石。 那正是不久前进入云深谷所见的巨石栅栏。等他走过去看了几眼,更是确认起来。这大石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生字,想来便是张三郎走进的入口。 李道玄再看看四周,皆是山石,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棵草,前方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山峰,就像一个黑铁巨人耸立着。 李道玄再无疑虑,沿着山石小道,御风而起。 他不过飞了一会儿,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浓厚的血腥气,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只灰色巨狼。落下看了几眼,这灰狼如马儿般大小,皮开肉绽,露出的内脏都是黑的,隐隐有一股儿雷力闪动。 这应该是雷千云出手击毙的怪物,李道玄便沿着这灰狼死尸的方向继续前行。 这一路上除了死去的灰狼,还有更为凶猛的黑狼尸体,再行半柱香时间,就看到了几只硕大凶猛的半狼半人尸体。 一路前行,死去的狼尸越来越少,但那尸体也越来越威猛,最后终于看到了一只躺着的血红狼人之尸。 李道玄在这狼人尸体旁看了一会儿,不得不赞一声雷千云功力深厚,这一路上杀了如此多的怪物。 此时已接近了那黑色山峰之下,这里并无人工开凿的山道,黑色的山体发出幽幽的光,那山上的石头也与往日所见不同。 李道玄便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再次御风而起。他还未行到山腰处,就看到山石掩映处,一只如人般大小的白狼尸体。 这白狼四肢如人,也如那怪物般,但看起来更为小巧,周身皮毛闪着银光。狼背上还有几道雷击的痕迹,但四肢却似是被一股阴柔之力拧断了。 李道玄微微试探了一下,心头一动:这莫不是张三郎与雷千云联手后的痕迹? 正如此想着就听到山腰之上传来一阵雷电霹雳之声,还掺着一声低呼,李道玄立刻听出来那是张三郎的声音。 他立刻狼突而起,身子弹射几下,口中大喊道:“大哥,我来了,且坚持一下!” 前方两块黑色大石之下影影绰绰,几道白色影子闪来闪去,噼啪的雷电声中,张三郎捂着一只手臂大叫道:“三弟千万莫要过来,这怪物厉害的很!” 李道玄身子御风而起,左手画出一道水曜印,右手连发数道风元刃。 水曜印记飞舞而去,带着水元灵力凝滞了一道白光,风元刃切割过去,几道血箭喷射出来。便听到扑的一声,一只白色大狼跌到了地上。 李道玄趁此机会,落到了张三郎身边,一把扶住了他问道:”大哥可是受伤了!“ 张三郎眉间带着忧愁,指着地上被李道玄打落在地的白色大狼说道:”三弟要小心了,这些怪物是打不死的。“ 李道玄回头一看,那被自己风元刃击得血肉模糊的白色大狼已翻身起来,周身的伤口再次凝聚起来,不多时就抖起身子,再次扑了上来。 李道玄身子不动,护住张三郎,手中点出风火元灵,两种灵力再次组合成了一道紫色惊雷,将那白狼击得吼叫一声,倒飞了出去。 这次李道玄感觉到了,原来这巨狼本身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自己所发的灵力却伤害不到它,看起来就像这白狼本身不怕灵力一般。灵力所凝聚的功法只能伤它皮肉,却伤不到要害! 李道玄正自诧异,上方传来一个阴森的声音:”你这小子如何偷学的雷家功法,快快如实道来!“ 李道玄扶着张三郎抬头看去,只见那雷千云就站在黑石之上,往日那英俊的青年此时发髻散乱,双目混沌,看起来很是狼狈。就在雷千云身后,巨石上还有一顶软轿。 李道玄看着站在石上的雷千云,再看看身边的张三郎,不禁大怒道:”大哥,这小子是不是把你当做了诱饵,自己却站在高处偷生?“ 第341章 破狼兔人声 雷千云高高站在巨石之上,只狠狠的望着李道玄,对他所说的话毫无反应。口中却冷声再道:”你这紫雷惊天掌,到底是从何处偷学来的?” 李道玄眼看场中形势,明显便是那张三郎在石下吸引诸狼,石上雷千云伺机攻击的模样。心头震怒之下,扬手运转风火之灵。但他惊雷还未凝聚,便想起了曾答应过郑老大的事情。便手腕一抖,这道经历击中了大石一侧,闪出了一道紫光。 张三郎此时正望着那匍匐在前方等待攻击的白色苍狼,急忙低声道:“三弟,我确为诱饵,但这本就是我的主意。” 李道玄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那张三郎苦笑道:“他的惊雷之法最是适合攻击,大哥我在身法上略有小道,所以我才自告奋勇前来诱敌。” 张三郎说到此处脸色凝重起来:“三弟啊,这狼群古怪的很,竟然不惧灵力,也只有雷公子的惊雷能伤了它。当此危急关头,自该同声共气,方能逃出生天。” 李道玄低头想了一下,张三郎说的确实有道理。他心中不禁对这位大哥更是尊敬了几分。当日客栈结义,本是率性而为,如今看来,这位虬髯客却是一位果断勇敢,颇有担当的英雄人物。 张三郎见李道玄脸色平静下来,便指着右侧的大石说道:“三弟可到石上,与雷公子一起夹击怪狼。我看不要多久,那狼群又要攻击了。” 李道玄转身便看到三只白色大狼如幽灵般闪现,各自前爪握地,獠牙吐出摆出了进击的姿态。他刚才一招道法用出,也知道这白狼的厉害,当下无奈的跃到了右边的巨石之上,与雷千云一左一右,成犄角之势守护住了石下的张三郎。 一声狼嚎之后,白色光影闪动,三只白狼成品字形扑了上来。 李道玄手中慢慢的风火灵力凝聚起来,一连三道惊雷击出,直奔飞扑来的白狼。对面的雷千云也阴沉着脸发出了一道灰色的雷光。 那石下的张三郎身影晃动,就如风中的柳絮,又像水中的浮萍,动作虽然不快,但转折间极为诡异,吸引着三只白狼冲入了雷光的攻击范围内。 紫灰四道雷光全部击中了扑来的巨狼,李道玄可以看到狼身上的白色毛发卷曲起来,在雷光中那巨狼竟然周身透明起来,露出了古怪的白骨。 这种情景从未见过,但李道玄手中灵力立刻感应到这雷光对白狼伤害甚微,果然还是皮毛之伤。 果然那白狼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转,前爪依旧挥舞而出,铮亮的爪子堪堪擦过了张三郎的身躯。 李道玄在石上见情势危急,急忙再次运起了火曜之印,一团火焰曜印如圆环般套住了一只巨狼。咔嚓声中,按狼儿在火曜印中抖动脖子,稳稳的落到了地上,除了毛发被烧了一圈,精神依旧抖擞。 左边大石上的雷千云眼中露出惊骇混杂着失望之色。他惊骇于李道玄不但能击出惊雷,竟然还能运转火元灵力。但他更为失望的还是这狼儿果然不怕灵力道法。 李道玄喘了一口气,看着暂时停止攻击的白狼,再望着衣衫破碎的张三郎,咬牙道:“大哥,咱们得换个法子,不如我来引走这些狼儿。” 张三郎在大石下喘息着摇头道:”三弟,便是运转御风之法,也是无可奈何,你不知这山里还有那飞狼,就如魔怪一般,能在半空之上偷袭我们,说起来还是这地上能挡上一挡。“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就在此时雷千云背后的轿子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位公子能用火元道法,可试试雷火之力合击,看看能否破了这魔狼!“ 这声音软绵虚弱,听来那轿中女子似乎气息不稳,但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站在前方的雷千云便振奋道:”无那小子,咱们可以试一试!“ 李道玄皱眉点点头,虽然对这雷千云一点好感也无,但当前也只能试一试了。 张三郎在石下大声道:”来了,我还能支撑三次身法运转,这次机会难得,可要小心了!”虬髯客说着,身子猛然前扑,那等待的白狼嘶吼一声,爪子一扑,再次扑了过来。 张三郎身子前扑之势还未止住,猛然就静止在半空之中,继而加速后退。这一前一后的进退,已是用处了他身法的极致,趁着这个机会,雷千云双手摩擦,一道粗重如山木的白色惊雷击打而出,再次裹住了三只白狼。 李道玄默默等着,在那白狼毛发竖起,周身白骨再现的时候,他五指准备好的火元灵力齐射而出。这次他用出了本源的火灵之力,五颗小火球就如流星般射入了被惊雷裹着的白狼身体上。 在雷光闪耀之中,火球在白狼身上爆裂开来,顿时一股烧焦的肉香传了过来。 三只白狼连嚎叫的声音都没有,就齐齐落到地上,这次它们再也没有站起来。 张三郎喘了一口气,兴奋道:“还是宁郡主眼光锐利,这怪狼的防御之法果然被咱们破了!”他说着跃到了李道玄身边,盘腿坐下休息起来。 李道玄情不自禁看了雷千云身后的软轿一眼。那雷千云脸无表情,俯身在轿子底部摆弄一番,就听到机关声扎扎不绝,那轿子底部似伸出了古怪的齿轮,竟然沿着山腰之道,缓缓行驶起来。 李道玄看着轿子缓缓前行,便对盘腿静坐的张三郎低声道:“那神医我已找到了,大哥还是跟我一起出去吧。” 张三郎犹豫了一下,忽然站了起来,低声道:“三弟,那轿子中的人……” 他正说到此处,便听到前方一个声音缓缓道:“是道玄么,你也来了?”李道玄听到这声音身子一震,抬头望去,只见那轿子停在前方一株松树下,轿门缓缓展开,露出一个憔悴的人影。那人影身形高大,虽然受了伤,但精神飘逸,正是前不久才分手的汉王李元昌。 李元昌在轿子中微微招手,李道玄看了张三郎一眼,一咬牙,飞身赶了过去。 汉王端坐在轿中,脸上露出惊喜之意,看着走近的李道玄轻声道:”没想到竟然在此绝境与道玄相逢,看来咱们这缘分不浅啊。“ 李道玄看着脸颊发黑,手上长满黑色怪疮的李元昌,也是轻声问道:”是谁伤了王爷?“ 李元昌咳嗽一声,摇头叹息道:”不过是长安来的杀手,不值一提,可叹我有些小看承玄的手段了。“ 李道玄听他说话中气十足,似乎并没受内伤,但这外伤又是如此奇怪。他缓缓伸出手指,一道灵力探测而入,这含着云雨经脉的灵力流走一圈,李道玄就震惊起来。 汉王李元昌确实没有受内伤,只是他体内经脉各处都被人种满了古怪的蛊虫,这些蛊虫附着在面前男子的经脉上,一点点抽取他的灵力和血肉。 李道玄震惊之处在于他知道这是什么功法,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正是子午端阳蛊修炼到极致才能施展的‘万蛊穿肠术’! 李道玄倒吸一口冷气,急忙问道:”那出手之人是五毒教的?“ 汉王见他如此重视自己的伤势,会错了他的意思,感激道:”道玄不必为我操心,那伤我之人是个年轻人,也不知他如何修炼到这般蛊术的!“ 李道玄心头慌乱起来,一个可怕而古怪的想法横亘在脑中,良久才慢慢将常随的模样描述了一遍。最后问道:“王爷,伤你之人可是此人?“ 汉王李元昌诧异的看着他,沉声道:”正是此子,他直接露出真面,口中自称乃是奉皇帝之命,我还以为他是宫中之人呢,难道道玄你认识?“ 李道玄沉默不语,关于常随的事,他一直顺其自然,但不管怎么说,这常随还是自己的亲口答应的弟子。万没想到,如今他竟然真的为太子卖命了! 张三郎自后赶来,对汉王微微一躬身:”王爷,前方看起来更为凶险,不如先回去再觅良机!“ 李元昌没有说话,只看着沉思的李道玄。 李道玄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到那神医传人萧眉织就在百草禁地里,自己是救还是不救这汉王呢。 正在矛盾犹豫间,前方山顶方向传来一声狼嚎,继而数道黑烟冒起,嘶吼之声飞腾左右,诸人瞬间就被数百只银色狼怪团团围住。 山腰之侧,松林之隙,绿色的狼眼如宝石一般闪烁。 李道玄伸手将汉王推进了轿子之内,对雷千云大声道:“咱们合力,将这轿子送到空中……” 雷千云一直阴沉着脸,此时却犹豫起来。那张三郎在后一跺脚,伸手就按住了轿子一侧。但只听到天上风声呼呼,翅膀煽动的风流吹动了诸人的衣衫。 李道玄抬头看去,脸色更是难看起来,只见天上数百只如蝙蝠一般的红狼怪物抖动着如鹰一般的翅膀。 前后左右无路,上天也是无门。李道玄低头看向了地面。 土遁术可以运转,但也只能自保而已。他想到此处,咽了一口唾沫,沉声道:“击山破洞,可有机会?” 张三郎微微摇头,叹声道:“真想不到我竟要埋身在这里了。” 此时群狼环伺,却听到前方一个悠长的声音传来:“谁是李道玄,咱们主人要见你!” 诸人抬头看去,都是惊呆了,只见一只白色兔子站着两腿,古怪的走了过来。这兔子如一人大小,三瓣嘴一张一合,继续口吐人言:“李道玄是哪个,主人说只要他肯去见一面,便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第342章 冥界守门犬 这云深谷群狼已是怪异非常,此时又出来一只能说人话的白兔。诸人都是目瞪口呆,连那群狼环伺的恐惧感也忘却了。 李道玄曾在花家水牢之中亲眼目睹蛇人现形。但那毕竟是在昏暗的幻境中,况且当此山清水秀之地,白日朗朗之下,如此近距离看到这妖物。他竟然也有些惊悚起来。 那白兔问了几句,见还是无人说话,两只长耳便垂了下来,失望道:“难道没有李道玄这人么,咱们主人可没有时间等着。” 李道玄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上来,勉强说了一句:“在下便是李道玄,不知,不知贵主在何处?” 那白兔三瓣小嘴欢喜的鼓起来,长耳竖立高声道:“原来你就是啊,快来,咱们主人就在山顶等着呢。” 李道玄和这妖物说了几句话,恐惧之心渐去,好奇之情却满了。他沉吟一下低声道:“那在下这些朋友!” 兔人两只后腿一跳就蹦到了李道玄身旁,那兔脸凝聚笑意:“咱们主人说话算话的,快跟我走吧!” 李道玄正要答应下来,耳旁便传来一阵风声,他下意识的挥动左手,凝聚起一道土元盾护住了这白兔身侧,只听咔嚓一声,一道惊雷击中在了土盾之上。 出手的却是雷千云,此时这男子双目圆睁,带着惊恐之意大声道:“妖物现形,速速杀之!” 张三郎在后身子一转就到了雷千云身旁,对这个已经失态的男子甩手就是一巴掌,响亮的噼啪声之后,那张三郎沉声道:“败事有余的小子,你给我闭嘴!” 此时那白兔一双红眼狠狠的瞪了一眼雷千云,挨了一巴掌的雷千云一哆嗦,身子慢慢退到了轿子之后。 李道玄冷哼一声,对兔人道:“这小子不是我之友,诸位可随意处置!” 轿子后的雷千云发出一声惊呼,双股战战涨红了脸。那轿中的李元昌听得分明,叹息一声缓缓道:“道玄,可否看在我的面上……“ 李道玄微笑一声,也不理会汉王,指着山顶说道:“兔兄,咱们走吧!” 他说着就对张三郎使了个眼色,要他注意一下那雷千云,却跟着这兔人,缓缓走上了山顶。 群狼环绕之处露出了一个口子,那兔子一蹦两跳的带着李道玄走着。 它似是十分高兴,便走便说道:“虽然我从未出过这谷,但听主人说过,这谷外的人见到我们便只会喊打喊杀,还是公子你不一样,叫我一声兔兄。” 李道玄呵呵一笑,却不知如何答复,良久才问道:“兔兄从未出谷,却也知道谷外之事?” 那兔人低声道:“当日蒙主人之恩,得开灵智,能说人燕,虽未能出得谷,但也读了不少书,听了不少事,我心中对谷外也是好奇的很那。” 李道玄望着这兔子,心中想到了蛇人,继而又想到那狼人,忽然震动起来,忍不住问道:“兔兄,这谷中除了那狼儿,还有,还有你,却还有其他……” 他实在不知如何问出这句话,此时一人一兔已走到了山顶之处,但见一道黑色瀑布缓缓流动在一道平滑的山壁之上,这瀑布流动的是黑色的水,缓慢无声。 兔人听到李道玄的话,却抖着长耳笑道:“公子果然不同凡人,不害怕咱们,还有这等闲心,不过这些事情,你可以问问主人的。” 它说着伸出兔掌,指向了黑色瀑布之内。 李道玄望着黑水低流,沉吟了一下,便迈步走了过去。 他睁着眼睛,稳定心神,缓缓穿过了黑色的流水,那黑水在身上就如绸布一般绵软,走入之后,却是漆黑一片。 但听到前方一声欢笑,一个深沉的男子声音道:“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说完,便看到一个人影缓缓走来,继而一道亮光闪起。那发散的亮光发自一只燃烧的巨狼。 这周身燃烧着火焰的巨狼一动不动,李道玄却在亮光中看到了一个人。 确切的说,这是一个玉石雕刻而成的女人,晶莹的玉石之色在火光中温润美好,但不知为何,李道玄觉得这玉人似在哪里见过。 他正迟疑,这玉人已走到身前,俯身跪拜在地,手上捧出了一只白桃。李道玄下意识的接过白桃,那女子身后悠悠的声音又自响起:“这位乃是生肖派的玉兔女,君曾见过的,她随我时间最久,也是谷中兽妖中出谷的第一人。” 李道玄手捧桃子,立时想到了那日长安花朝节上事,果然那生肖派的玉兔在鱼朝恩一击之下变作了玉人,只因当时场中混乱,这玉人似乎被放到了某辆马车之上,最后却再也没有想起来。 李道玄捏着手中白桃,正自迟疑时,那悠悠男子又说道:“投桃报李,我赠君子以白桃,君当还我一点好处才是。” 在这诡异的情景之中,李道玄反而放开了胆子,他看了一眼玉兔,哈哈大笑道:“受之有愧啊,还未见到先生真身,怎么敢随意说话呢!” 燃烧的巨狼转动了身子,露出这黑瀑洞穴深处的一个男子。 这是一个黑发披肩,周身笼罩在一团黑气之中的男人,不但看不清面容,便是连身躯都看不到。 但这男子身上却捆着一条黑色铁链,连到了洞中幽深处。 他听到李道玄嘲讽之言,便缓缓道:“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很久了,往前的不说。但只在洛阳花家里,你便见过我那小徒儿了吧!” 李道玄身子一动,脚下疾走几步,但他走的越快,那男子身影退得更快,整个洞穴也要想永无止境一般往阴暗处延伸开去。 那男子缓声道:“李道玄你不要浪费心机了,我与你不在同一境里。我身处幽冥与凡界交互之处,你与我之距离,远如沧海之遥。” 李道玄身子狼突而起,贴着地面御风飞行,果然如那男子所说,自己走的快,对方就像在另外一个世界一般,距离自己永远是那么远。 李道玄停下脚步,望着男子沉声道:“阁下就是那梦中传授道法的神秘人?花满袖的师父?“ 那男子在阴沉之中缓缓道:“李道玄,这个不重要,我还可以告诉你,你要找的花家背后之人便是我了。那蛇人之法也是我教给花家的。” 李道玄沉默了一下,才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见我?” 那男子嘿嘿一笑:“李道玄啊,我与你来自同一个地方。难道你现在还看不出,我就是那冥界守护之人,嗯,或者你可以称我为守护之犬。你的娘亲便是冥界之人,你的舅舅更是冥界之魔神,我虽然只是一条守门犬,但与你的关系比你那凡间所有人都要亲密呢!” 李道玄内心深处如波涛怒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真正的指出,自己的娘亲确为冥界之人,此人更说起什么舅舅,他激荡之下,情不自禁喊道:“那冥界到底是何方?我们当真都是冥界的一条狗么?” 那男子笑声嘎然而止,忽然发怒起来:“什么一条狗,你身上流淌的是冥界之王的血脉,黑狗苍天,可吞日月。岂是人间之辈能比的。只要我的大计可成,冥门大开之时,整个凡间都是咱们的!” 李道玄缓缓垂下了头,一时心乱如麻。 那男子收住了怒气,忽然又笑了:“别的不说,便连我的亲妹子如今都在你身边。花家的蛇人一旦炼成了,首先便要攻占洛阳,到时打开冥门便可成为现实。” 李道玄混乱的心猛然停跳了一下,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提醒他,告诉他,定要阻止这魔神口中所说之阴谋。 但他此时镇定下来,便松动了紧张的手臂,抬头缓缓道:“世间还有仙流五宗之修士,更有无数英雄豪杰,不知阁下有什么妙计,可以成功呢!” 那男子没有说话,李道玄背后的玉人慢慢走过来,她无声无息,似乎被那男子所驱使,却在李道玄面前摆出了一张木案,案上摆了一张桑皮纸,还有一只狼毫笔。 那男子此时缓缓道:“这些我都会告诉你的,但需要你先为我做点事情。” 李道玄低头看着笔墨,沉声道:“做什么。” 那冥界守门犬沉声道:“只要你将五元道法写出来,我便真信了你,整个计划也可以全部告诉你。” 李道玄心中一动,情不自禁露出了喜色。 那男子似乎看到了,诧异道:“为何面露喜色,难道我这提议很可笑么?” 李道玄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但他此时确实振奋了一下,刚才听到这男子之话,又想到谷外群狼,他其实心中发愁,若是这些怪物出了云深谷,再加上花家的蛇人,人间这浩劫自然不可避免。 这些怪物最可怕的地方便是其本身对灵力道法的抵抗之力。如今这男子口口声声要自己写出五元道法来。其意不想便知。 我这学自北陵道祖的五元妙华道,难道是这怪物的克制之道? 李道玄想到此处,心中已安定下来,他缓缓推开那木案,望着男子笑道:“这个不需着急,我还有很多话想问阁下呢!” 第343章 秘洞观狼尸 黑色冥界之中的男子长发微微飘动,深沉的笑了起来,他身上的锁链就如黑色的巨蟒般缠着。 倏忽间,这笼罩在黑雾之中的男子就到了李道玄身前。火焰之狼也缓缓转向了李道玄,只有那玉人还优雅的站着,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李道玄面前的木案纸笔。 “其实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但总还是要试一试。”黑雾之中的男子阴沉的一笑“只因我知道你已不算是冥界中人,虽然你身上流着冥界的血,但心中想到的却是这个无聊的俗世。“ 李道玄双眉一抖,也是冷声道:“我身上只有一半冥界的血脉,既然你如此说,那某也告诉你,五元道法传自吾师,不得他的允许,我是绝不会随意传人的。” 黑雾之中的男子笑声却愈发大了起来,良久才深沉道:“果然,不管你承不承认,李道玄啊,你行事之法,处世之道却有着我们冥界地人的传统。” 李道玄缓缓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那男子在昏暗中伸出一根手指:“就譬你收的那个弟子常随,当日你收他为弟子,有没有利用他的想法?不然为何只传授一部子午端阳蛊,那些五元道法却只字不提。还有那被阴九幽占据身体的郦水,你口口声声叫着大哥,但却从未想过驱逐那幽魂,还归他躯体的意思。” 这冥界守门犬一句一句的说着,似乎要抽丝剥茧一般将李道玄内心深处不愿去承认,也不愿去想的阴暗面抖落出来。 但李道玄内心深处并不认为这些事情自己做得不对,此时他最惊诧的却是这男子口中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从何得知的。 幽冥之中的男子似乎察觉了他的想法,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子一转,一团如波浪般的冥力飞扑而来,注入了李道玄身后的玉人体内。 前方那似水幕一般的黑暗消失了,李道玄眼中所见只剩下一道黑色石壁。他急声高喊道:“喂,你为何走了!” 身后的玉人缓缓走来,口中轻声道:“李公子,主人走了。” 李道玄喘了一口气,心中怅然若失,本以为可以与这男子细细详谈,多说一会儿话。但对方说见就见,说走就走,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那玉人伸出温润手掌拉着李道玄走到山壁一侧,推开了一道山门。 李道玄心中一动,跟着这女子走了进去。这里是一个宽广的地洞,方圆最少有十五丈。此地阴气森森,一进去就觉得全身发冷。 李道玄看到一具具石台平整的分布在洞穴里,阴气之后便传来一阵血腥气。玉人手中亮起了一道柔光,方正圆滑的石台上,无数古怪的狼尸显露出来。 “这,这是什么地方?”李道玄看着石台上的狼尸看起来都被剖肠断腹,血肉模糊之中还有几只幼狼抽搐着。 “这里是主人炼制兽神的地方。”那玉人缓缓说着,走到一具石台前,轻轻摸了摸狼尸,然后抬头一笑:“谷中的狼儿都是在这里出生的,主人也是在这里炼制出了蛇神,狼神还有兔神!” 李道玄惊疑的看着这玉人,心中忽然明白过来,那花家的蛇人,谷中的怪狼,还有能说话的白兔,却原来是这冥界守门犬如造物一般炼制出来的。 他带着七分惊惧却还有三分敬佩之感,虽然这看起来有违天道轮回,但毕竟非人力能为之。 此时那玉人口中又笑道:“公子可知主人身上为何锁着一条锁链呢?” 李道玄走到一具石台上,低头看着那狼尸,口中却缓缓道:“想来他也是被冥界之人锁在此地,只为守门吧!” 那玉人低声笑了起来,轻声道:“公子你错了,那条锁链是主人自己锁住自己的。还有一件事我得告知公子。”她说着,玉石容颜上露出崇敬之色:“这冥界其实是被咱们主人关闭的,正是因为他再次守卫着,冥界之人才无法进入这个世界。“ 李道玄起身摇头道:“这就怪了,刚才他还说要打开冥界之门,吞并这个凡人之界,却为何要锁住自己,关闭冥门。“ 玉人轻轻走到山洞之中最大的一块石台前,低头看着石台,也是摇头道:“这里面的道理,主人也曾说过,但我是不懂的。我还记得主人说过,他说关闭这门其实是为了冥界之人好。他还说开不开门,不在于他愿不愿意,而在于时候到没到。“ 李道玄低头想了一下,手指间风火木三道灵力慢慢凝聚,口中却笑道:”没想到这冥界守门犬也会打机锋,说得莫名其妙,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呢?“ 那玉人缓缓继续道:“他也曾为我们细说过。主人说凡界就如一个大漩涡,那冥界之人虽然比凡人甚至修士都强大许多,但一到了这漩涡一般的花花世界,就会忘记了冥界先人们的意愿,而被这漩涡吸引进去,最后和这花花世界融为一体。那样就再也不是冥界之人了。“ 李道玄听到此处一呆,手中本想出手的三元道法慢慢收了回来。只因这玉人转述那冥界守门犬的话,着实让他沉思起来。 玉人此时还在继续说着:“唉,这些高深的道理我们总是不明白,主人说着就会叹息。他还说什么观史通今,说前代五胡乱华,却被汉人文化融为一体。这凡界和冥界也是这个道理。所以他老人家才炼制我们这些兽神后裔。“ 李道玄嗯了一声,心中明白那男子所忧虑之事,此人看得极为深远。原来他是担心冥界之人就算占据了凡界天下,也会被凡界的繁华所同化。这个道理他本来也是似懂非懂,但此时却想的更是深远。 如果说这魔神封住冥界大门,就是为了担心这个。那他炼制的这些兽妖,却又如何防止被凡界同化呢! 正想到此处,那玉人已低呼一声,看着石台喜道:“公子,这狼儿要出来了。“这玉人说着,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小瓶来,对着那石台上洒了几滴。 李道玄远远的嗅到一股清酸之味,他慢慢走过去,赫然看到一只白色的幼狼肚子被剖开了一半,散乱的五脏六腑之上却长满了无数细小的白色毫毛。 那玉人滴落的液体看起来很是熟悉,细看之下李道玄认出那了瓶子,却是百草禁地里那萧眉织炼制的麻沸散。 麻沸散滴落到幼狼躯体内里,麻醉了这颤抖的幼狼,那五脏六腑周边细小的血管跟着抖动起来,白色的毫毛越长越高。 玉人手指抖动,玉石指尖上露出几道小孔,浑厚的冥力凝结成了冥液,滴落到白色毫毛之上。 黑色的液体顺着这毫毛就渗入到了幼狼的血管之中。 李道玄看着这惊人的一幕,虽然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但怪狼如何养成的却是亲眼目睹。他在转头看着周边的石台上躺着的幼狼,不禁问道:“那日花家所见的蛇人,却没有这般麻烦。” 玉人低声道:“主人说蛇人乃是自卵中生出,所以炼制容易。只有这狼儿却是生自母胎之中。主人现在便是要炼制出一对狼神来,那样便可以生出更多小狼神啦。” 李道玄缓缓点头,心中明白这炼制之法其实最关键的还是那古怪的冥力。这得自那冥界守门犬的冥力似乎与自己体内的不同。 他想到这里,手指悄悄探出,遥遥的点了一下,就这样偷取了幼狼身上的一点冥力。 此时玉人已安置好了新生的幼狼,对着李道玄说道:“公子,忘了告诉您,主人说带您看过这里之后,您就可以走了。” 李道玄愣了一下,实在搞不懂这冥界守门犬的想法,但听到可以走了却还是要问一句:“那我那些朋友们?” 玉人更是笑道:“无妨的,狼儿们都退去了,他们可以随时离去的。” 李道玄心道此地不宜久留,便点头一笑,大步走了出去。那玉人也没有跟出去,看着李道玄走出密室,继而出了黑峰洞穴之外,直到很久之后她才走出去。 密室之门关闭之后,那燃烧的火焰之狼也消失不见,黑暗中那冥界守门犬再次现出身形,望着玉人温柔道:“我交代的事情可办好了?” 那玉人微笑道:“主人,都办好了。“她说着晶莹的双目闪出了一道荧光,这玉人如雕刻而成的双眸各自射出的荧光合二为一,射向了对面石壁。 光滑的石壁上,渐渐现出虚幻之影,最后逐渐清晰起来。 若是李道玄还在此处,必然要惊呼起来。只见石壁之上渐渐现出了光影之彩。清晰的映照出了一场发生在刚才的景象。 石壁之上映出的光影之中,李道玄负手站立在昏暗的石洞里,那无数的石台上狼尸与新生的幼狼格外阴森,如此看去,倒像是李道玄在查看自己的密室一般。 冥界守门犬低声笑了起来:“好,办得好,如此到了盂兰盆会之时给那些仙流修士们看上一看。李道玄这个孩子纵然已经被凡界漩涡同化了,也还是会被逼到咱们冥界这边的。“ 玉人只是微笑,似乎根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 此时的云深谷外,李道玄刚刚赶到被群狼围住的松林之处,他远远的看到了软轿,张三郎,还有那阴沉的雷千云。此时果然不见了群狼。 李道玄心中欢喜,刚想呼唤出声,就看到了一黑一紫两个女子现出身形。那黑衣女子虽然笼罩了躯体,但他一眼便认了出来,竟然是阿幼黛云! 第344章 重回百草地 松林微风荡漾,碧涛摇摆。不知为何,看到盈盈而立的阿幼黛云,李道玄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他看着安国县主李可盈站在阿幼黛云身后,如一只温顺的狗儿一般,低头想了一下,还是飞身赶了过去。 阿幼黛云现身之时,张三郎还在修复着丹海。他只看了一眼裹在黑纱中的女子,便收势站了起来,正自皱眉道:“阁下是五毒教中人?” 那阿幼黛云没有跟这张三郎搭话,双目扫了一眼却没有看到李道玄。她这才反问道:”大胡子,那李公子现在何处?“ 张三郎眼神一变,还未答话,那站在松林之下脸色难看的雷千云讽刺道:“那小子被这谷中魔头当贵客一般接走了,我早就觉得此人可疑,此刻怕不是正在谋划着要害我们吧。” 阿幼黛云还未说话,张三郎已是大怒起来:”今日若不是我三弟,咱们都要喂了这怪狼了。那谷中魔头看起来客客气气,谁知道背后在玩什么花样。想我兄弟二人,却救了你这狼心狗肺之辈,真是晦气!“ 阿幼黛云黑纱下的眸子望着骄傲如孔雀一般的雷千云,忽然笑着转身问那李可盈:“你和这位雷公子交情好,也来说说,这位公子说话可信么?” 李可盈虽然与阿幼黛云接触不长,但女孩儿敏感的心思还是有的。她在这魔女的话语中听出了浓浓的不满,当即妩媚一笑:“雷公子说话可不可信我可不知道,但床上的功夫确实了得呢!” 那雷千云与李可盈不过是露水相逢的一夕云雨,此刻见这女子竟公然说出了两人之间的丑事,当即脸色大变,挥手便是一道雷云凝聚起来,笼罩在李可盈头顶之上,口中还对着轿子大声道:“薇儿,切莫听这贱人乱说!” 那雷云低浮在李可盈头顶上,哗啦一声数道惊雷就击打下来。这雷家五雷决极其霸道,雷千云挥手间便是杀招。除了一直防备的李可盈,其余人都是吃了一惊! 张三郎身子转动,倏忽就到了李可盈身后,伸手一抓一放,将她拉了过来。李可盈暗中运转的护身灵力卸去了雷云之法,此时便干脆缠住了张三郎的脖子,哼哼着装作受伤的模样。 张三郎顺手将这浪荡女子横抱在怀中,对着雷千云唾了一口,摇头道:“原来你刚才一直在隐藏实力,却让老子在石头下迎战群狼。” 便在此时,李道玄赶到了。场中形势他只一看就明白了几分,对着那身躯微微颤抖的阿幼黛云说道:“你来了!” 你来了,不过简单的三个字,但阿幼黛云见李道玄一回来首先就关切自己,心中甜蜜之下,便松了一口气。 雷千云一击失手之下,已是来到了轿子之旁,似乎低声的在解释着什么。 那轿子门帘一开,汉王李元昌露出身影,欣喜的看着李道玄。李道玄见这云深谷中一下聚集了这么多人,想了想便走到张三郎身前,说了那神医传人萧眉织的事情。他此时也拿不定主意,不知是不是现在就要带着他们去百草禁地去。 张三郎甩手将怀中的李可盈抛了出去,大声笑道:“咱们一起去看看这位神医,三弟你无需担心,雷千云那小子要是再这样,老子亲手打断他的腿,便留在这云深谷中和群狼为伴!” 当下李道玄走到轿子之前,看了看李元昌的伤势,低声道:“王爷,咱们去找神医为您治伤。“李元昌还未说话,那轿子之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多谢这位公子了。“ 李道玄微微一愣,李元昌便苦笑道:”小女薇儿,只因自小体弱多病,所以不能出来相见。” 李道玄此时只想赶快救治李元昌,毕竟谷外的白小蛮和于惜竹也不知怎么样了。 在这凶险的云深谷中,李道玄俨然已成了诸人的领袖,除了一脸怨气的雷千云,诸人都以他马首是瞻。当下便议定先去百草禁地求见神医。 一路走到百草禁制的入口,李道玄默然无语的陪在轿子一侧,这以机关扯动的轿子行走平滑。轿中的李元昌叹了一口气:“道玄,千云这孩子虽然有些傲气,但人还是不错的。”他却是想缓和一下李道玄和雷千云之间的关系。 李道玄立刻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实在不愿和这位雷公子深交,王爷不必多说了。”李元昌叹了口气不再说话,那轿子中的女子却轻声道:“雷公子脾气不好,各种坏毛病也是有的。但他不是阴险小人,心中但有所想,脸上便现出来了。不比有些人阴险狡诈,心机深沉。” 李道玄一愣之下,停下脚步,沉声道:“姑娘是在说在下么?” 李元昌听到女儿竟然如此说,气得咳嗽起来,怒声道:“薇儿,你说什么,还不快向李公子赔罪!” 李道玄此时也是怒气勃发,但看在李元昌的面上,还是压住了。他冷笑一声,转身走开了。 一直注意着李道玄的阿幼黛云暗中听得分明,便侧耳对李可盈说了几句话儿。那李可盈咯咯一笑,也是回了几句话。这两女关系是越来越亲密了。 终于到了百草禁制之地,李道玄手指拂动,按照开启禁门之法轻轻打开入口。诸人都是赞叹不已,特别是张三郎,对李道玄低声道:“兄弟你真是一员福将。好像和你在一起总能绝处逢生一般!” 李道玄却感激的说道:“大哥来这里还不是为了我,这一次多亏大哥相助了。” 张三郎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兄弟啊,商人重利,我其实也是为了这洛阳神医而来,。”他两人说这话,那轿子已进入禁地之中,只有眼神不安的雷千云犹豫的站在入口处。 李道玄眉头一皱,拉着张三郎进入百草禁地,他自然明白这雷千云见自己迟迟不进来,却是担心自己要暗害他了。 诸人跟着李道玄在这神秘的百草禁地里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那黑沼之中的玄龟。如今人多势大,几人抬着轿子御风而起,不多时就落到了龟背之上的木屋前。 老雁正站在木屋外打着盹,见到这么多人突然赶到,便缩回了屋子。不多时藏在屋中的老雁沉声道:“小姐说了,病人和李公子可以进来,其余人等就等在门外吧!” 这位洛阳神医传人好大的架子!阿幼黛云哼了一声,就要强自闯入!李道玄稍稍了解那萧眉织的性子,伸手拦住了阿幼黛云,低声道:“不要乱来,这位神医传人还是个小姑娘,最是喜欢清静的!“ 阿幼黛云冷笑一声,听到是一个小姑娘,更是心痒难耐。但李道玄又挡在前面,阿幼黛云眸子一转,忽然自袖中弹出一柄银刀,在自己的右臂上微微划了一道。 黑纱下的血流的不多,她不过是划破了肉皮,但这自残身体的行径还是引得诸人惊呼出声。李道玄皱眉之下忍不住拉住了她的袖子,在欺霜赛雪的肌肤上轻轻送入一点木元灵力。 阿幼黛云害羞的将手臂缩了回来,口中却淡淡说道:“李道玄啊,我这五鬼牵魂刀上含着十八种阴毒,虽然只划了一刀,但已是受了致命的伤。你不要拦我,我也是病人,要见神医的。“ 她说着大步走到门前,唰的一下就闪身进去。 李道玄刚才木元灵力试探之下,自然知道她是在说谎。但此时也无可奈何,便扶着一脸黑气的李元昌走进了屋中。剩下其余人都是无奈的等在了门外。 萧眉织盘腿坐在一张蒲团上,手中正翻着一本古旧沉重的竹简,见阿幼黛云先进来便低声道:”你伤不要紧,出去!“ 阿幼黛云好奇的看着这个小女孩,忽然揉身过去,伸手捏住了萧眉织的小脸:”如此可爱的小姑娘,却为何做出这等老气横秋的样子。“ 其后跟来的李道玄大怒道:”黛云,快放手!“ 那萧眉织面色不变,也不生气,却伸出小舌头在阿幼黛云手指上舔了一舔,轻声道:”你是五毒教之人,嗯,还修习了黄泉宗心法。这两门心法同出一源,走的同是魔道阴柔之灵。幸好姑娘修习的不深,如今病情还不重。还是可以救的。“ 阿幼黛云捏着小姑娘的双手便僵硬起来,良久缓缓松开,沉声道:”你这小姑娘懂什么!” 萧眉织很是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又尝了尝口中的味道,点头道:“没错的,五毒功法与黄泉心法走的都是阴脉,如今姑娘阴阳双脉失衡,已是有些走火入魔了。”她说着伸手捏住了阿幼黛云的脉搏,再次运起悬心脉,忽然露出惊讶的神情。 阿幼黛云此时半信半疑,但见这小姑娘一口便说出了自己修炼的功法,心中有些不安起来,忍不住问道:“如何了,是不是牛皮吹破了,没法圆谎了!” 萧眉织猛然甩开了阿幼黛云的手,自地上站起来,连退几步,惊声道:“你这女子身怀剧毒之物,难道是来害人的么?” 阿幼黛云被她吓了一跳,伸手拉下了黑纱斗笠,气急败坏道:“原来你这丫头看起来老实,其实也是个小骗子!” 萧眉织微微一愣之下,看着阿幼黛云缓缓道:“啊,姐姐你好美!” 第345章 汉王阴心机 阿幼黛云本是要出手的心态,被这小姑娘发自内心的赞了一声美,一时愣在了原地。 但萧眉织赞叹一声后又是摇头道:“可惜姐姐如此美貌,却被怀中毒物时刻侵蚀,不用多久就要破了你的丹海防御,到时不但头发疏松脱落,便是肌肤也要发皱发黑了!” 阿幼黛云被她说得尖叫一声,任她多谋多智,一旦涉及到女子珍若性命的容颜,也是乱了方寸! 那一直扶着汉王站在一旁的李道玄便轻声道:“萧姑娘,你说的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这位黛云姑娘出身五毒教,本是毒物的行家,又怎么会中毒呢!” 萧眉织摇摇头,越发认真起来:“不是的,那毒物来自西王圣地,与中土修士之毒不同。” 阿幼黛云此时回过了神,伸手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囊,在屋中微微一抖,那布囊便鼓胀起来,露出了里面深藏的水晶球。 这水晶球是当日崤函古道之上她夺过来的杀器,阿幼黛云心道除了这水晶球,自己身上再无其他怪异东西,难道这东西真是毒物! 萧眉织看着那水晶球,口中啊了一声,惊慌道:“果然是这东西,多亏姑娘你是修士,若是平常人儿,一经照射之下便没救了。” 阿幼黛云脸色惊疑的看了一眼萧眉织,再转头望望李道玄,忽然冷笑起来:“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是合着骗我,想把这宝贝儿骗走是吧。真是好计谋,我差点就信了。“ 萧眉织急的一跺脚:“此物为西王圣地之禁绝之毒,若是爆发起来,有扫平大地之威。但便是安静的时候,也是不断放出剧毒之物,侵蚀人之体内。爷爷在书中曾有详细记载,我不会记错的。“ 阿幼黛云身后的李道玄着急起来,将汉王扶在一旁,大声道:”黛云,萧姑娘不会骗你的,还是赶快放下这鬼东西!“ 阿幼黛云此时却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冷笑一声,更是紧紧抱住了那水晶球。 萧眉织长叹一口气,自走到一处拐角处,摸出了一双灰色的手套戴上,转身对阿幼黛云道:”这位姑娘,我是没有修为的,你且将这毒物交给我。等下便知其中厉害了。“ 阿幼黛云仔细看去,这小女孩果然是没有修为的样子。她审时度势,不弄个明白终是心中不安。 她最终还是将水晶球交给了萧眉织。 萧眉织似乎不敢碰触这水晶球,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隔着灰色手套摸了一摸,便放到了一只铅铁大盒之中。 阿幼黛云和李道玄甚至那汉王都是紧张的看着萧眉织动作。只见这小女孩放好了水晶球,又在拐角隐秘处掏出了一只沾满灰尘的小瓶。这才转身将瓶中的古怪粉末倒在了水晶球上。 那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一遇到这些粉末,便在瞬间变成了一只黑色大球。黑球之内闪动着一粒白色的颗粒,正向外放着无数银色光线。 萧眉织不知自何处弄来了一只小飞虫,抛到了银色射线之中。那灰色的小虫便在诸人的视线中振翅哀鸣,跌落在黑球之侧,不多时翅膀碎裂,周身浮肿起来,最后砰的一声炸成一堆黑色液体。 阿幼黛云惊呼一声,脸色的苍白的看着那黑色圆球渐渐又恢复成水晶球的模样。李道玄也是倒抽一口冷气。 萧眉织摇头道:”此物为万毒之毒,最可怕的却是其中的威力不可预测,甚至那西王圣地之人都不愿随意动用。将之列为了禁制之物。” 到了这个时候不容阿幼黛云不信,但她转眸又看到了萧眉织的灰色手套,轻声问道:“小妹妹你手上之物是不是可以抵御这剧毒之物呢!” 李道玄甚为了解这阿幼黛云的性子,知道她害怕之余更是贪婪这圆球的力量,当下便趁着萧眉织还未说话,咳嗽一声道:“萧姑娘,这位是汉王殿下,他如今身受子午蛊术,烦请您治上一治。” 萧眉织再看几眼水晶球,小心的盖上铁盒,转身再看看汉王李元昌,便皱起了小眉头:“这位先生修习的是佛家心法,乃是五毒蛊术的克星。我看他体内神气充足,根本没事啊!” 李道玄吃了一惊,再去看那汉王时,身旁的阿幼黛云反应过来,大喝道:“此人有诈,却是心怀叵测!” 本来憔悴无力的汉王在此时已露出了诡异的笑,他左手挥出,一掌击退了李道玄,攒身而上便挟住了萧眉织的脖子。 阿幼黛云和李道玄都是怒喝出声,但萧眉织身无修为,被汉王如此捏在手中,两人都是不敢妄动! 李道玄一头冷汗冒起,愤怒的望着这位汉王。 汉王李元昌紧紧扣着萧眉织,对着李道玄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玄啊,我这也是身不由己。这位洛阳神医的传人与我大事有着大用,你且放心,只要她答应归顺与我,你的朋友我自会救助的!” 李道玄压抑住心头的怒火,深深望着汉王:“李元昌,你若敢动萧姑娘一根毫毛,我便亲手杀了你!” 李元昌微微一笑,沉声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多谢道玄你帮我找到了真正的神医。本王不日就要在洛阳举事,到时这神医不但是我的助力,而且还是我收服外门千宗的一件宝贝儿!” 李道玄心中怒火再起,更带着深深的悔意。被汉王扣在手中的萧眉织此时淡淡说道:“我是不会离开百草禁地的。” 汉王李元昌在萧眉织耳旁低声道:“容不得你了。放心,你是本王手中的一张王牌,本王必然会当做亲女儿一般疼爱你!” 汉王说到此处,那静默的阿幼黛云眼眸一转,挥手带黑色斗笠,对李道玄使了一个眼色,便冲出了屋子。 李道玄耳中听到屋外一声惊呼,继而是张三郎的大喊声:“你这魔女要做什么,为何偷袭薇薇姑娘!” 李道玄这才明白,这阿幼黛云原来是去捉那汉王之女去了。不过这种时候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但面前制住萧眉织的汉王面色平静,似乎根本不担心屋外轿中的女儿。 不多时就听到轿子撕扯之声,李道玄狠狠看了一眼汉王,也是退出了屋子。 此时屋外已成了顶角之势,阿幼黛云和李可盈已围住了被撕扯掉帘子的轿子。而张三郎不知所措的站在对面,只有雷千云怒目而视,手掌间凝聚出了两道惊雷。 李道玄心中虽然不愿做这等卑鄙之事,但萧眉织太重要了,若是被汉王掳走,那可是终身大憾。 事急从权之下,李道玄口中大喝一声:“大哥,汉王擒住了神医,咱们捉他女儿!” 他这么一喊,那张三郎便立刻出手,但出手之下却是挡住了暗算阿幼黛云的两道惊雷! 趁着这个机会,李道玄冲到了轿子前,伸手一拍就将这轿子散了开来,露出里面一个白衣女子。 这女子长发散乱在面上,双手却诡异的被一条金绳捆着,那绳子之上甚至还有一只黑色的蜘蛛! 这一下可真是万万想不到,阿幼黛云惊呼出声:“这是噬魂珠,汉王是做什么,为什么将自己的女儿捆在轿中?” 李道玄眉头紧皱,一道火元灵力缠住了那黑色蜘蛛,松开了这女子的禁制。 那白衣女子缓缓出了一口气,低声道:“李公子啊,妾身在路上曾提醒过你,可惜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李道玄想到路上这轿中女子果然说过什么有些人阴险狡诈,心机深沉,难道她说得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正在此时,屋中的汉王手捏着萧眉织走了出来,他阴沉的看了一眼白衣女子,淡淡道:“我的好女儿,你还是要和老父亲作对么?” 那白衣女子收拢了长发,露出一张朴素的容颜,她长得并不甚美,但脸上那一段凛然的气质却如高古之佳人。 这白衣女子对着汉王摇头道:“我李薇儿已经不认识面前这位好父亲了,娘亲也是被你害死的吧!“ 汉王哼了一声,转身对李道玄厉声道:”如今神医在我手上,李道玄你赶快打开出口,我等沿云深谷而退!“ 他说着手中灵力运转:”你若不答应,我就亲手毁了这位神医传人!“ 李道玄看了一眼阿幼黛云,心中立刻做了决定,轻声道:”汉王,多行不义必自毙,道玄会帮你打开出口的,但出了这云深谷,我就要全力对付您了!“ 他说着转身飞起,走出了这玄龟之岛。 诸人各带心机的跟着李道玄,又沿着出口进入云深谷,一直到了那巨石死门之前。诸人沿着出口走出这云深谷。 谷中不知多少天,谷外却变了模样,天上阴云密布,一阵细雨滴落下来。 汉王李元昌擒着萧眉织,转身对那雷千云道:”千云,咱们走!“ 雷千云犹豫了一下,望着李道玄身后的白衣女子李薇儿,口唇蠕动之间低声道:”薇儿怎么办!“ 李元昌沉声道:”一个女人而已,千云你要成大事,必然要明白七情六欲之中,唯有这****才是最无聊的。“ 轰然声中,雷千云愤怒的一跺脚,飞身而起,跟着那李元昌消失不见。 张三郎站在谷口河流处,安慰李道玄:”不管如何,他逃不出这洛阳,咱们一定能找到他的。” 阿幼黛云走了过来也是低声道:“李道玄,我在洛阳有许多朋友,无妨的!”她身后的李可盈怀中抱着一只铁皮箱子,正自看着箱子发呆。 李道玄却轻声一叹,转身对诸人背后的白衣女子李薇儿说道:“李姑娘,汉王下一步要做什么,你知道么?” 第346章 画舫藏鳐鱼 李薇儿白衣飘飘,那素洁的脸儿毫无表情:“他是不会给你机会的,如果薇儿知道他的阴谋,如今还能活着站在你面前么!“她口中淡淡说着,转头望着侧面深深的峡谷。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转身对张三郎一拱手:“大哥,这件事还是道玄去做吧,就是翻遍整个洛阳,我也要找到李元昌,救出萧姑娘来。“ 他说完再看了一眼阿幼黛云,便全力运转起御风之术,身影晃动之间,已消失在阴沉的天空之中。他一路直奔洛阳西苑,心中从未有这种挫败感。 对于汉王李元昌的此次暗算,他心中最为后悔的还是连累了那萧眉织。心中抑郁之下速度愈发快了,也不过片刻之间,他就落在了西苑之北的上阳宫里。 阴暗的天空之下,上阳宫里却是一片热闹的情景。李道玄刚刚落到地上,就看到数百条健壮的汉子拖着粗如儿臂的麻绳,发出呼喊之声。 李道玄飞身起来,自那些汉子头顶之上看到了百根麻绳之后拖着的一条大船。那是一艘乌黑的大船,整个船分为上下两层,就如叠在一起的两座楼阁。 此船高有数十丈,看起来不像战船,倒像是一艘观光的画舫。 画舫最顶层上却是一片平缓的船板,李道玄注目一看就发现了那躺在船板之上的神王李泰。 这位看起来悠闲自得的神王殿下也发现了李道玄,慵懒的招手让他下来。 等李道玄落到船板之上,皱眉看着那拉扯船儿的数百汉子,沉声道:“四少,我有事要求你!“ 李泰正躺在一张铺着白虎皮的躺椅上,身边一个艳丽的光头女子手里捏着一串儿葡萄,一粒一粒的喂着他。 正含着一粒葡萄打着呵欠的李泰听到李道玄竟然开口求他,立刻推开身边的女子,起身凝重道:“道玄,我可从未见过你求人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道玄快速将云深谷之事说了一遍,低声道:“那汉王狼子贼心,但他既藏身在洛阳,还请四少帮忙找到此人。” 李泰皱眉听着,忽然伸手拍着李道玄的肩膀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吧,但现在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要做!” 李道玄望着这大船:“四少这是要对付花家?但这船儿能行么?” 李泰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玄,你可知道为了占领花家在洛水之下的地牢,我动用了数百东海各岛修士,但还是晚了一步!” 李道玄惊声道:“花家逃走了?” 李泰脸上露出苦涩之意:“没有逃,花家还在那里,但七十修为深湛东海各岛修士却是全军覆没了。” 李道玄摇头道:“那花家似乎没这么大本事吧,难道是……”他猛然想到那古怪的蛇人。 果然李泰轻声道:“花家已养成了数百蛇人,这些蛇人怪物似乎不惧灵力道法,七十多个修士就像进入狼窝的婴儿般,毫无还手之力就被捉住了!” 李道玄只觉得愈发烦恼,查找那逃走的李元昌是首要之事,但花家的事却也不能不管。李泰似乎明白他的想法:“道玄,那李元昌是什么人,他如果真心躲起来,就算是发动整个洛阳修士的力量,恐怕也找不到他。不如你先帮我对付花家,这件事做成后,咱们再想办法。” 李泰说着凑近道:“那东海鳐鱼可是好东西,对付花家这场水战,是不是可以找那位海箫姑娘帮帮忙。” 李道玄摇头道:“不行,海箫姑娘经历坎坷,如此凶险的大战,怎么能将她们也拖下水。这件事还是我来想办法。“ 李泰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忽然转身道:“海箫姑娘,我说了他不会答应的,你看是不是。“他刚刚说完,船板之后的舱门轻轻打开,东海宗的海箫慢慢走出来,却是双目含情的望着李道玄,福身低声道:”公子怜惜之情,海箫愧不感受,但对付花家不只是公子的事。神王已跟妾身说的清楚,那古怪的蛇人已伤了东海宗数十兄弟。” 李道玄心道原来李泰这小子早就找到海箫了,刚才那番话却是在戏弄自己。他见海箫说的义正言辞,只得点头道:“那姑娘一定要小心,那蛇人古怪的很。” 海箫抿嘴一笑转身走入船舱之中。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这大船已被拖到了上阳宫大门之前。前方竖起了高大的木梯,却是数十名工匠拆起了宫门。 不拆这宫门,这艘古怪的大船就拖不出去。李道玄盘腿坐在李泰身前,皱眉道:“四少花费这般功夫,造了这艘大船,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弄出去。还有,这船儿能打仗么?” 李泰看着前方笑道:“谁说这船是去打仗的,刚才不是说了,东海宗的数十兄弟都被花家捉住了,这艘船却是花家要本王建造的赎人之船!” 李道玄不禁叹了一口气,原来这艘船是李泰建造来交给花家的,以赎回那被捉的东海修士。却不知道花家要这艘船做什么! 李泰见他发呆,神秘的问道:“道玄,你可看出这船儿的玄机之处?” 李道玄望着大船,一道灵力在船上流动起来。不多久果然发现船儿的玄妙之处。原来这艘船上下两层之间是中空的。其中隐隐晃动着水声,水中还有一条大鱼! 李泰嘿然笑道:“看来道玄你明白了,这船儿中间挖空了装满了水,东海鳐鱼就藏在水中呢!” 李道玄明白过来:“四少将这艘大船送到洛水上,趁与花家交换修士的时候,放出鳐鱼伺机破敌!” 他想了一下皱眉道:“如此是舍近求远了吧,若真要对付花家,干脆聚集修士,跟在鳐鱼之中潜入水中岂不是好。” 李泰连连摇头:“那是不成的,陆上的修士进了水中力量大减。那东海修为水功道法的修士又斗不过蛇。你可知现在鳐鱼肚子里已装满了三百死士,专为对付花家而来。“ 李道玄急忙问道:“什么死士!“ 李泰神秘的一笑,拉着他说道:“咱们走去看看。“ 李道玄想到于惜竹和红拂女也在鳐鱼之中,急忙跟着李泰自船舱小门走了进去。 这挖空的船舱内部极大,还以东海水晶架起了一条通道,两人在通道中看着流水如潮,不多时就进入了鳐鱼的肚子。 鱼鳔观水居内寂静无声,李道玄一进来就看到数百男子盘腿坐在地上,人人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裹,都是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海箫等女子似乎都在关水居内室里。李道玄看了一圈,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躺在软椅上的于惜竹,这位儒宗大豪正撑着身体,手中捏着一只羊毫大笔,在盘腿安坐的死士背后写着字。 他写一会儿便咳嗽一声停了下来,手中的毛笔更是颤抖不止。红拂女手捧一台青砚在他背后服侍着。 李道玄急忙走过去,将木元灵力输送到于惜竹体内,低声道:“先生伤体未愈,还是多多休息的好。“ 于惜竹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道玄啊,老夫听说了那花家的恶行,正好在观水居内得蒙东海宗海箫姑娘的恩惠。为他们写几道护身字文,这是应该做的。“他说着很是赞赏的看着李道玄:”我听海箫姑娘说了你的所为,不错,道玄你没有门户之心,为东海宗的道兄们解除了多年隐患,你有这番侠义心肠,比之很多仙流宗门可强多了。“ 李泰走了过来,对着于惜竹嘻嘻一笑:“于先生的六合千字书,下笔如有神,如此咱们胜算更大了。“ 于惜竹深深看了一眼李泰,却笑道:”殿下此番是为民除害,老夫岂能不出手相助。“ 李道玄心忧于惜竹的伤势,但见他如此坚持,也只得看着他拼着受伤,一点一点写着六合千字文的防御之法。他看着看着心中却想到,儒释道三家的佛家只知道与道门争斗,那道门更不用说,身为大唐国教,只知道争权夺利。如今看起来,却只有儒宗还算是脚踏实地的做些事情。 但他心中又想到儒宗之士不善争斗,更多的是在读书做学问。便如于先生这般甘愿苦劳,为国为民做事的又有几个?看来仙流五宗,这天下的修士们,真如吴王所说,有还不如没有的好! 李泰微微一笑,指着这些死士对李道玄说道:“这三百好汉可是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道玄可知这些人都是快马自岭南请来,人人身怀绝技呢!“ 李道玄见这些人果然都是黑瘦矮小,看起来确是岭南之人。 那于惜竹在最后一人背后写了一个大大的‘防’字,这才喘了一口气,却笑道:“岭南多蛇,这些汉子看起来都像捕蛇人,殿下这招果然是妙绝!” 李泰嘿然道:“不错,那蛇人古怪,修士对付不了。我就请来这些捕蛇人。大家都带着家伙呢,我看花家的这些怪蛇到底多么厉害。” 李道玄再看了看这些死士,很多甚至有没有修为,心中一动之下,想到了那曾经使用过的混甲凝土之法。当即说道:“四少,于先生已为他们写了防御之字,我还有一道甲胄防御之法,或者可以用一用。” 第347章 花家兴洛仓 混土凝甲术曾被李道玄施展用来制作盔甲,这道功法最为巧妙之处便是可以凝聚成形而不消散。李道玄眼见这些死士们修为太弱,虽然有了于惜竹的六合千字文护持,但恐怕效果也是有限,所以才想起了这门功法。 在场之人,也只有于惜竹对于五元道法有所了解。他想了一下,振奋道:“这场大战势必要在水下进行,那河洛图书残文中曾言道土克水。道玄你要能凝聚土甲,那咱们的胜算更大了。 李泰悠然笑道:”事不宜迟,如今咱们的船儿快到洛水了,正是时候呢!“ 当下李道玄凝聚出道道土元,在诸死士身上凝聚出了土元甲胄。这淡黄色的甲胄在人身上浮动起来,将死士们的黑色衣衫染成了黄土之色。虽然样子不美,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是浑厚之际。 但数百死士一一施展下来,饶是李道玄元灵充沛,也是累得全身大汗。海箫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一直服侍在他身旁,此时见李道玄累的厉害,便将他扶到了观水居侧方的一间小屋里。 李道玄盘腿坐在地上,不言语的补充起灵力来。李药师还在花家水牢里,也不知是如何模样了。海箫见他凝神修炼,也不敢打扰,便关闭了小屋之门。 不知过了多久,李道玄补充完全了灵力,只觉得全身精神充沛,似乎丹海的灵力比之往日更是充足。他抬头便看到李泰正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一卷文书。 李泰察觉到他醒来,握起手中文书,淡淡笑道:”道玄,船儿如今已在洛水之上,那花家要我等去南岸等待。哼,他们可是越来越大胆了。“ 李道玄也是吃惊不已,这花家的藏身之处在河水之下,却要在岸边交易。难道他们真的相信李泰信守承诺,完成交易。 李泰此时也是沉吟着:”这花家如此嚣张,我倒有些担心了,他们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别不是拖延时间吧。” 李道玄想到刚才的疑虑,忍不住问道:“四少可知道那花家为何非要这么一艘船呢?” 李泰无奈的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花家来人只说要在限期内赶出一艘船来。兄弟你不知道,如今大唐能造船的都在南州,一时半会来不及,我只好拆了一艘战舰,然后调集整个东都的造屋匠人,临时打造出了这么一艘船!” 李道玄这时想到的却是那被阴九幽附身的郦水,若是他在此处,以郦水对天下河道的理解,必能找到其中原因。 李道玄沉吟着,忽然想到什么:“四少,你可有洛水河道图,我想看一看。” 李泰一时却踌躇起来,那河道图在洛阳皇城工部作坊里是有的,但如今大家都在洛水之上了吗,却一时去哪里找这河道图呢! 两人商量着走出了屋子,来到观水居中一说此事,那海箫抿嘴笑道:“道玄公子,您可真是打着灯笼找蜡烛,奴家这些年在鳐鱼之内走遍天下水道。您想要看洛水河道,奴家可以随时画出来呢!” 李道玄大喜,又见海箫说得客气,便笑道:“海箫姑娘,你快画出来,对了,以后你便叫我李大哥吧,何必公子公子的这么客气。” 海箫白嫩的脸上飞出两团红晕,很是害羞的低声说了一句:“李,李大哥,你稍等一会儿。” 李泰和于惜竹看着欢喜离开去画图的海箫,同时低声叹了一口气。这两人互视一眼,那李泰便低声对李道玄说道:“道玄啊,我见这位海箫姑娘对你很有意思啊。” 李道玄微微一愣,于惜竹便咳嗽一声:“老夫先去后边休息一会儿。”他说着,竟然颤巍巍站起来,被红拂女搀着走到了后面。 李道玄觉得气氛有异,不禁问道:“四少,这是怎么回事?海箫姑娘对我似有好感,但不过是女孩儿感激之下的心思,却有什么不妥呢?” 李泰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那也没什么不妥的,但道玄你要知道,这海箫的观水居在修士之中不过是个海上青楼,海姑娘是很好的,但名声嘛!” 李道玄大怒道:“四少你以前可不是这等世俗之人啊,于先生儒家大宗,这样想还情有可原,你却如何也这样作践海姑娘!” 李泰打了个哈哈,摇头笑道:“道玄你误会我了,这里面是有区别的。以往你不过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修士,但现在嘛,需要注意点名声啦。” 李道玄惊诧的望着他,那李泰犹豫了一下,低声再说道:“我在观水居中和于先生商量过了。今年盂兰盆会之上要共推你为道门代表,去争一下那新任大唐国师呢!” 李道玄身子一颤,李泰的话却在耳边不停响着:“要做国师,修为自不必说,还必须有仙流两大宗门以上的支持,于先生代表儒宗,三哥代表浮游观都是支持你的。有这两大宗门支持,其余便是朝堂上的事啦。” 李泰说到此处已有了些感慨:“如今我和三哥好友说话的份儿,还有咱们陛下,对你更是不同,有我们的支持,这国师之位,你胜出的几率很大。” 他说到此处,似乎知道李道玄在想什么,沉声继续道:“道玄,你是陛下之子,如今虽然李治小儿已登上了太子之位。但他还未继承大统,这场夺嫡之战,还没有结束呢。” 李道玄开口想要拒绝,那李泰摆手道:“总之四哥想要告诉你,你是九皇子,也是陛下的儿子,只要这么一条,便是太子之敌!更何况咱们父皇对你更是不一般,你现在也该要为自己筹集点力量了。” 李道玄心中不安起来,原以为出了长安,自己已远离了这个是非窝,没想到那世俗的权势争夺,如今还如跗骨之蛆一般跟着自己。 但李泰话说得十分清楚,不管自己愿不愿意,这些事情都是要做的!做大唐国师,不是不能做,而是他根本不愿做!“ 他正想着心事,那海箫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白纸笑道:“公子,整个洛水河道我已画出来啦,您且看看。” 李道玄便收拾心怀,对她笑了一笑:“怎么又忘了,以后就叫我李大哥吧!” 海箫难得的扭捏起来,良久才低声道:“李,李大哥,其实我年纪还长你几岁呢!” 捧着画卷的李道玄咳嗽一声,脸上热热的,他却把这茬儿都忘了,这位海箫姑娘自然是比自己要大的。 海箫见他害羞,却咯咯一笑,伸手暗暗捏了李道玄袖子一下,转身离去了。 李道玄铺开那画卷,招呼李泰一起看了起来,整个洛水穿过洛阳城中,出来便连结了三道人工河道,整个洛水之河东入河南道中,过七县连四山,险途激流之中,还沟通了京杭大运河的中段。最后流入奔腾的黄河之中。 李泰的手指沿着海箫画出的河道图自上而下,李道玄跟着他的手指,看到的却是闻名天下的京杭大运河! 洛水即为大运河之发端,这条隋炀魔帝在位期间开凿的人工大河南达余杭,北抵涿州。昔年隋炀魔帝曾乘三层龙舟,便是经过这条水道三下扬州。 而洛阳关中汇集了天下的物产,经运河,便在洛阳集中。如今那洛水两岸兴建庞大粮仓还留有痕迹。 两人沿着运河之道看去,李泰的手指便停在了洛水南岸之处一个小黑点上敲了敲! 李道玄急忙问道:“这里便是与花家交易之处了?” 李泰点点头,脸色凝重起来,良久才说道:“道玄啊,若不是你提醒了我看这河道之图,我都忘了,这里可是兴洛粮仓所在之地啊。” 兴洛仓本是洛阳第一大粮草,供养关中之地,特别是国都长安的粮食大多是由此地发出。 李道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那李泰却清楚的知道这其中的关键之处!他再看看河道,便拉着李道玄道:“走,咱们上船上去看看。” 李道玄不明白李泰为何如此紧张,但跟着他走上那船舱之外时,便看到天色已晚,星辰遍布天空。 此时大船正在洛水河道上缓缓行驶着,前方刚过了天津银桥。李道玄进入洛阳一来,这还是第一次在船上观赏洛水之景。只见前方水势浩渺,两岸帆樯林立,岸上绿柳成荫,芳草鲜美。 这刚刚通过的天津银桥连接着皇城端阳门,据说每天清晨晓月尚挂在空中时,桥上就已是车水马龙,这便是被称作“天津晓月”的洛水八景之一了。 李泰此时却无观赏之心,紧张的看着南岸之处,远远的便看到数十艘运粮大船集中在南岸兴洛粮仓处。 李泰口中哦了一声,掐指一算便喃喃道:“原来今日是运粮船出发的日子啊!” 李道玄不解的问道:“四少,你说什么!“ 李泰却轻轻一跺脚,指着前方的运粮船,手臂挥动一下:”如今我可算是明白那花家为何要在此处交易了。“ 第348章 薇儿得大权 李道玄遥望着前方的兴洛仓,再看着那摆布千帆,摇曳在洛水里的运粮船队,一时没有想明白过来:”四少是说,那花家的目标是兴洛粮仓么!“ 李泰微微摇头,不住的拍着手:”花家此时的行径和谋反没有两样,他们这却是再玩障眼法,我看他们真是瞄上了这粮草了。毕竟若真谋反,粮草可太重要了!“ ”真是呆子!“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前方几道人影落在了船舱之外。两人抬头看去,竟然是黑纱罩体的阿幼黛云,以及张三郎,还有那冷俏如月的李薇儿。 张三郎拱手笑道:”道玄,我已和公主殿下在洛阳找了一圈,虽然没有找到那李元昌所在之地,但却找到了线索呢!“ 李道玄惊喜道:”这么快!大哥真是好本事。“ 阿幼黛云自后慢慢走来,哼声道:”他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花钱悬赏而已。如今出了一万金子,在洛阳游侠儿和修士之间悬赏李元昌的踪迹。“ 李道玄却是笑道:”大哥可要破财了!“ 李泰此时眨着眼睛,看了看阿幼黛云,再看看张三郎,最后看着那李薇儿更是露出了惊愕之色。 阿幼黛云见李泰发呆,便笑道:”怎么,咱们神王大人不认识自己的妹子么?” 李泰张大嘴,不知过了多久才结巴道:“道玄今日跟我说过云深谷之事,可没说薇儿的事。” 李道玄见他脸色怪异,心中奇怪起来,那李薇儿转身淡淡道:“三哥,你何必如此紧张,你的事我是不会告诉他们的。” 李泰是发自内心的惊疑,但他毕竟是非常人,立刻就恢复了冷静,又望着阿幼黛云道:“黛云姑娘,你刚才可是说我为呆子,难道我对花家的阴谋推测却是错的么?“ 阿幼黛云望着前方的兴洛仓,冷声道:”神王殿下是以自己的想法去推断花家的阴谋了。你心中时刻想着谋反……“她说着微笑的看着脸色大变的李泰“但你别忘了花家不过是一个修士家族,他们的想法是修士的想法。” 阿幼黛云说到这里,露出鄙视之意:“这花家真要跟大唐过不去,也不会聚众谋反的,他们只会想些修士的手段。比如这兴洛仓的粮草吧,对花家来说根本没用。” 李泰沉吟不说话,李道玄隐隐懂了些。 阿幼黛云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只看着前方的兴洛仓:”花家对粮食不感兴趣,但他们为何在此交易,又为何非要殿下弄出这么一艘船来,我却是想不通呢!” 原来她也不明白,诸人一时又沉默下来。 在这种难言的沉默之中,李薇儿慢慢走了上来,遥望前方,点头道:“花家不是为了粮食,他们为的是这运粮船儿!” 这一句话说出来,阿幼黛云立刻就明白过来,惊奇的看着这个李薇儿,口中忍不住喊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这女子竟如此聪明!” 李泰和张三郎都楞了一会,脸上俱都现出了解的模样。 只有李道玄浑然不解,但他不动声色,转身问李薇儿道:“李姑娘且说一说,花家要这些粮船做什么?” 李薇儿低声道:“花家蓄养怪蛇,今日却是借着交易的幌子,准备要将蛇人送入到粮船上啦。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些船儿是运粮到长安的吧!” 李道玄脑袋一亮,明白过来:“他们是要借着这些粮船,偷入长安之中作怪了!” 李薇儿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黛云姑娘说的对,花家是修士之辈,要对付朝廷,只会以修士的手段。他们信奉的是怪蛇的力量,只想偷袭长安,最好一举占领都城,控制陛下。” 李泰看着大船愈来愈接近兴洛粮仓,不安的说道:“那他们为何要本王建造这艘大船,难道是为了拖延时间么?” 李薇儿淡淡道:“三哥糊涂了,花家正是要你建造这大船。想洛阳根本没有船匠,三哥必然要聚集整个洛阳的工匠来造船。如此一来,那建造粮船的工匠就极其缺少了。” 李薇儿说到此处,那阿幼黛云拍手道:“正是如此,神王弄走了整个洛阳工部的工匠。而粮船就要出发去长安了。洛阳工部没办法只能从民间召集新的工匠,那花家便可派人乔装成工匠,提前混到粮船上了。” 李泰啊的一声,咬牙道:“好一个连环计,如此一来里应外合,再趁着与本王交易的当口,暗中将蛇人运到粮船上。这花家好厉害的阴谋。” 李薇儿低声叹道:“这个计谋肯定不是出自花家之人,他们没有这般的高人!” 李道玄听得明白,想到了在云深谷中那蛇人制造之人。那个冥界的守门犬,古怪的黑冥人。果然是他的阴谋么,花家不过是被驱使的小卒。 双层大船已接近到了兴洛仓之中,那李泰拍手道:“如今多亏薇儿和黛云公主的提醒,咱们干脆一鼓作气冲入花府水牢之中,将他们一网打尽就是了。” 阿幼黛云一撅嘴:“什么咱们,我可不会帮你做事。这是你们大唐的事情,与我何干!” 李泰看了她一眼,再看看李道玄,低声笑道:“李道玄可是答应跟着本王去花家水牢了,黛云公主你去不去呢……” 阿幼黛云身子一转,大声道:“他去不去与我何干!”说是这样说,阿幼黛云却开始低头思索起对付那花家的法子来了。 李泰哪里不知道她小女子的心思,得了如此强援,精神一振,再看着李薇儿说道:“薇儿你来做军事,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你的本事么。咱们那汉王叔父要不是有你这个军事女儿,早就完蛋了!” 李薇儿犹豫了一下,忽然伸手将头发扎了起来,收拾一下身上的衣衫:“三哥,这件事关系到帝都的安危,薇儿就当仁不让了。” 说也奇怪,她一做出这个决定,那平淡的容颜就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双眸如夜空的星辰一般闪亮。这个看起来冷淡无言的姑娘,在这一刻就像换了一个人般,周身发出了光彩。 阿幼黛云站在一侧冷笑一声,但内心伸出却暗暗警醒起来:“原以为大唐皇室女子不过都是李可盈那般的好吃懒做之辈,没想到还有这等人物,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呢!”她起了比较之心。 李薇儿此时收拾利落,看着李泰道:”三哥你要微儿在此主持,有个条件该答应我吧。“ 李泰微笑道:”妹妹不用说我也明白,此间的大权我便全让给你了,船上之人全部都听你的指挥如何!“ 李薇儿摇头道:”不够!“ 李泰踌躇了一下,解下腰间的一枚白银制成的银箭,交给了李薇儿:”这洛阳水军令箭我也交给了你吧。” 李薇儿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但还是沉声道:“不够!” 李泰惊奇道:“妹妹你还想要什么?” 李薇儿伸出手掌:“还有三哥的洛阳令,以及可以调动禁卫神军的洛阳天子剑!” 李泰双目圆睁,口唇哆嗦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那李薇儿大声道:“我知道你都带在身上呢,若不答应,薇儿没有信心可做到一网打尽!“ 李泰吸了一口气,深深望着这个妹妹,轻声问道:”你是说一网打尽,一个不漏?” 李薇儿点点头:“只要三哥将这些全部交给我,许我所有军权,我可保证一个不漏的将花家一网打尽!” “好!”李泰一咬牙,背转身子解开长袍,掏了一会儿,摸出一枚大令。然后他撕开绸裤,露出绑在腿上的一枚短剑。 如此衣衫不整,裤子破裂的李泰紧张兮兮的将大令和短剑交给了李薇儿。 李薇儿接过来后,却转身看向了李道玄:“李公子,三哥将洛阳军权都交给我了。那船上修士的指挥权力你也得交给我吧!” 一直在旁看得有趣的李道玄被她这句话说得一愣:“薇儿姑娘你说什么,这船上的修士与我何干!” 李薇儿很是认真的说道:”这里的东海修士都是李公子的奴仆,其余高手也都以公子马首是瞻,你便是船上修士的头儿。我不找你要却去找何人要这权利。” 李道玄哭笑不得的看了诸人一眼,双手一摆:“如此也罢了,姑娘既然如此说,那在下甘愿交出这权力。但是却不知如何给姑娘啊,咱们修士既没有大印,也没有令牌!” 李薇儿难得的露出笑容:“公子不用交出什么东西,只要代我行令便可。但我可要说明白了,我对公子发出的命令,您可一定要照做啊!” 李道玄立刻说道:“没问题!”他说着却情不自禁的看向了阿幼黛云! 确实,船上的修士都是他李道玄的好友,或者可以说动他们,但这阿幼黛云…… 阿幼黛云哼了一声,心中劝慰自己道:“我不过是想看看这位大唐皇室之女有什么本事,可不是为了他,为了他才如此委屈的!”她心中想着便对着李道玄暗暗点了点头。 李薇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便望着前方已经可以看到轮廓的兴洛粮草说道:“如今咱们已失了先机,要想调动力量对付花家最需要的便是时间!” 第349章 洛水倾一吻 李薇儿口中说着,低头想了起来,似乎正在想着法子找到争取时间的法子。 但站在船舱之外的诸人还是有些不自然的,除了李泰心中明白这个妹子的厉害之处。其余人虽然震惊李薇儿的聪慧明察,但毕竟受这一个相识时间不长的女子指挥,总有些不安。 李薇儿已抬起了头:“花家背后必然有高人,咱们若要停下船儿不去相见,或者烧了大船,甚至故意毁坏这大船,都会引起花家的怀疑。他们筹划多日,准备了这么狠毒的连环计,想来也是小心翼翼。当前想要争取时间布置,只有兵行奇招了。” 诸人见她说得如此透彻,不禁都是一振,李道玄便问道:“何谓兵行奇招,那花家就算不与咱们交易,也可以暗中将蛇人送到船上。如果神王殿下直接拦住粮船,然后一举灭之,岂不是更是干脆。” 李薇儿摇头道:“那样或者可以解决花家的这次阴谋,但却无法一网打尽。他们得了消息便隐藏在洛水之下,那样更是麻烦。” 李道玄点点头,还是这李薇儿说得有道理,而且这其中还有一层隐忧,那花家培养的蛇人的法子极为怪异,想来若是让花家再养几日,那蛇人大军便会越来越多了。他想到此处便沉声道:“薇儿姑娘有什么法子,便请吩咐吧。” 李薇儿微笑道:”正奇相合,所谓奇招,不过是借助现在船上的力量,在正道之上做出变化而已。那正道若要变成奇道,便需加入一点歪门邪道了!“她说着这一大串儿莫名其妙的话儿,却转头看向了阿幼黛云! 阿幼黛云何等的聪明,立时大怒起来:“你这贱人说我是歪门邪道么?” 李薇儿沉下了脸:“我不是贱人,阿幼黛云,这次我就不和你追究了。所谓令行禁止,下次再要如此,我可要不客气了!” 阿幼黛云咯咯笑了起来:“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客气法!” 李道玄见又生出这等枝节,皱眉道:“黛云姑娘,你该听薇儿姑娘的话才是,咱们如今都是要对付花家,为何闹起脾气来。” 阿幼黛云长出了一口气,硬生生憋了下来。心中却如何受得这种委屈,只想到:“谁要对付花家,你们大唐出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若不是为了你,若不是为了你……”她这委屈之意忽然化作了自上之情,转身看着河水默默发呆。 此时那李薇儿便说道:“咱们的法子便是要堵住粮船河道,同时不让花家怀疑这是故意所为!” 诸人都是皱起眉头来:“这可如何做到,只要堵住了河道,那花家还不明白么!” 但李薇儿却指着阿幼黛云道:“这法子本来是不可行的,但幸好咱们船上有这么一位特殊的人儿。”她说着笑了起来:“黛云公主不但是魔道之人,而且是逻些帝国之人,她若忽然出现在船上,毁坏了咱们的大船,那花家必然不会怀疑的!” 李薇儿又对李道玄说道:“这还要公子相助,我的想法便是黛云公主忽然现身,与李公子大战一场,最好将这双层船儿的一半打落到洛水里,堵住前方的航道。” 她说着又笑道:“如此一来,三哥便可借口船儿毁坏,与花家交涉一番,咱们最少就能得到一日一夜的时间布置击败花家之法!” 张三郎首先拍掌笑道:“我看这法子使得,那花家只会以为横生枝节,他们不会起疑的。”诸人都是想了一下,这法子虽然有些突兀,却也是当前最好的办法了。 当下李道玄便立时动作起来,他在船上走了一圈,在中间舱口处伸脚画了一个圈,那坚固的木头便陷落了一个深深的脚印组成的圆圈。 李道玄做完这一切才走到阿幼黛云身边低声道:“这船儿中舱连结鳐鱼之处最是脆弱,到时你可以施展灵力击打我所画之处。 阿幼黛云勉强嗯了一声,却忽然凑近他身边,轻声说道:”李道玄,我这算是帮你的。你欠我一次,你可要记住了。“她说着轻轻伸手,在李道玄脸上打了一下。 李道玄心中一暖,这一巴掌温柔多情,冰凉的手指在脸上划过,他忽然又想起了师父莲生那日的一巴掌,心中忽然迷茫起来。 阿幼黛云此时却飞身而起,她运转的是黄泉宗的‘阴河三川浮地术’,但见一道黑气弥漫在阿幼黛云脚下。她借着这黑气直冲云霄,继而俯身如一只黑色的鸟儿,在河上盘旋几道,口中尖锐的大喊起来:”李道玄,你这混蛋,快来受死!” 这尖锐的声音霎时就传遍了半条洛水,前方粮船队里已探出不少脑袋,惊奇的看着河水之上突然出现的变故。 此时船上的人儿都闪出了空间,李道玄就站在船上最为薄弱的记号处,也是仰天大笑道:“阿幼黛云,在长安我就看你不顺眼了,大爷就在船上,你这魔女却来啊!” 半空上的阿幼黛云虽然知道这是李道玄故意说给花家人听的,但胸中一股悲伤却忍不住浮动起来,恍惚间忽然想到:“或者他真的很讨厌我吧,在长安就是如此。但我阿幼黛云,这辈子可对一个男人如此好么……” 阿幼黛云一时失神之下,怒火激荡胸中,再也难以自已:“你这个混蛋,到了这个时候还跟人家说这样的话,我打死你这个负心汉!” 她也是今日受到的刺激太多,一时失态。话一出口,心中就后悔起来,但此时也没有法子,手中已凝聚出了那阎碧落所传授十殿阎王针。 这一招秦广殿阎王针法是她修炼的最为熟练也是威力较大的一招针法,霎时半空一道黑闪过,呼啸声中,那阎王针在半空变作了黑色蛟龙,沿途带着洛水激起的波浪,直奔大船而去。 黑色的针气带着黄泉宗灵力击打在李道玄所站之处,咔嚓声中,那大船最为薄弱处却只断裂了一条巨大的口子,并没有损害道船骨。 李道玄全神贯注之下,已察觉到了不好,双脚踏着土元灵力,一蹬大船断裂处,浑厚的土元灵力激荡而出,脚下一道黄色圆环过去,整个大船发出吱呀之声。 他脚蹬大船之后,只得飞身赶到空中,隔着云层与阿幼黛云对了一招。 这一招顺手用处了木柳矢,但前方的阿幼黛云却只放出了一道虚招。她甚至连灵力也没敢用出多少,怕是伤了李道玄。 李道玄只觉一道冷森森的软弱气息扑面而过,心中大惊之下,奋力冲向了自己击打而出的木柳矢,只想到:“这,这个傻丫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心了。” 阿幼黛云眼见前方三道木柳矢带着风声飞来,心中慌乱之下却起了一个恐惧的念头:“他是真要借着这个机会杀了我么!“她是在不愿相信,竟然忘记了闪躲! 阿幼黛云本来的修为就很是一般,此时又是一动不动。李道玄的木柳矢便贴着云儿击到了她的胸口。 阿幼黛云已经闭上了眼睛,一滴晶莹的眼泪还未滚落,那木柳矢就贴到了胸前。正在此时一股大力自侧面扑来,在最为凶险的时候将她推倒了一旁。 李道玄身子半转,一手推动阿幼黛云,却以背挡住了自己击出的木柳矢。 这真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了。李道玄心中苦笑,只觉三道木元灵力狠狠击中自己的背部,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咽了下去,却抱住了似乎吓呆的阿幼黛云,直直的落了下去。 阿幼黛云此时已清醒过来,见李道玄不要命的替自己挡了三道木柳矢,心中一甜,伸手揽住了他。 两人跌落到洛水之上,在河面上溅起了一道美丽的水花。 仿佛有些温暖的洛水包裹了两个人的身子。李道玄一口气运转过来,将体内的木元灵力吸收干净,便抱着阿幼黛云跃上了水面。 他衣衫抖动,满身的水儿如珠玉乱溅,脚下踏着映照星光的洛水之波,却紧张的低头查看阿幼黛云的身子:“黛云,你没有伤着吧!” 阿幼黛云面上的黑色斗笠散开来,露出绝世的容颜,在明亮的月光下。 她双眸含情,看着悬立在洛水之上的少年,低声道:“李道玄,李道玄……” 李道玄背对大船,头顶明月,耳中只听到这美丽少女喃喃念着自己的名字,看着她那可以羞煞明月的容颜,一时情难自已,缓缓低头吻上了这女子的双唇。 阿幼黛云嘤咛一声,双手揽住少年的脖子,双唇就如绽开的花瓣儿,滚热的舔着着少年舌尖的露珠。 洛阳明月似也真的羞涩起来,躲进了一朵乌云之中。天空只有星辰闪烁,地上只有洛水摇波。 两人吻到动情处,身外之事都忘却了。那背后的大船却在此时断裂开来。沿着李道玄土元灵力破裂之处,大船从中折断。 船尾首先翘了起来,暗藏其中的鳐鱼自水下悄悄游动出来,大船这才发出轰然一声,前端整个断裂起来。 断裂的大船不知受了什么力量的驱使,沿着洛水晃荡而下,不多时就挡在了那前方粮船队的航道之前。 粮船上的人儿齐齐发出惊呼,这轰然之声震动了半个洛水,但沉浸在深情蜜意之中的一对儿男女却是四眸相对,在背后那破碎的大船残躯缓缓沉落的情境中,再次吻在了一起…… 第350章 执剑困花家 李泰聚集洛阳工匠辛苦造成的画舫大船碎成了一河碎片。除了暗自潜入落水之中的鳐鱼观水居,前方堵住航道的一半碎船诡异的停在原地,却原来是缠住了最前方的一艘粮船。 那粮船被铁锚固定在岸边,此时摇摆不停,船上的人儿却都四散跳落水中,依稀还可以看到数道人影窜出了船外,奔行到兴洛粮仓之前。 李道玄在水波之上放开了阿幼黛云,两人都是有些不好意思。正在尴尬间,背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声。阿幼黛云身子立刻挣脱开来,扶摇而上直冲云霄。 李道玄回头就看到一脸阴沉的李泰也是站在水波上。他想解释一下,但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李泰微微摇头,只说了一句:“道玄,你这是在玩火。“说罢就看着前方兴洛粮仓处。 兴洛粮仓之前闪动出一串火把,晃动的火光似在打着招呼。李泰仔细看了几眼,低声道:“花家的人来了!“说着身影一晃,就冲向了兴洛粮仓。李道玄抬头看了一眼不知藏到何处的阿幼黛云。微微叹息一声,也跟着李泰冲了过去。 兴洛粮仓为洛阳第一粮仓,占地百亩,皆为泥石连环建造。这个粮仓之大,光是管理的粮官就有数十个。李道玄和李泰在粮仓之外落下身形,脚下就是洛水之岸,前方正站着三个裹着罩衫的人影。 李道玄当先走上一步,看着为首的黑衣人沉声道:“花卿语,你也是做过官的,如今竟然真的反了!”他这句话说得大义凛然,其实不过是拖延之计。 但那高大的黑衣人身子却是一颤,似被他说中心中愧事一般,良久才说道:“废话少说,这船儿是怎么回事?神王殿下不是要毁约么,要知道那东海修士们可还在花家手中……” 李泰仰天大笑一声:“花卿语,那些修士本王也懒得救了,你们都杀了吧!”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花卿语大吃一惊,口中却情不自禁道:“且慢!” 李泰自然就停住了脚步,转身笑道:“怎么,本王都说了不跟你们交换了,还有什么话说!” 花卿语被李泰这突然的转变搞得被动之际,这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又暴露了自己的心态,一时无话可说。 他身旁的一个矮小黑衣人伸手揭开了罩帽,正是花家老太,她面带寒霜对着花卿语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李泰见到正主儿现身了,摇头道:“老太婆你也别怪自己儿子不争气,所谓邪不压正,你们做的是阴谋之事,自然心中有愧。” 花老太双目在李泰脸上扫了一眼,沉声道:“刚才那出手毁船的女子可是魔道之人?神王殿下看来根本没有诚意啊,我们花家要的是一艘可以纵横大海的坚船,可不是被人随手一击就碎了的无用之物。” 李泰装作大怒的样子撇嘴道:“只给我这么短时间,还想做一艘可以防御修士力量的船儿么,好吧我就实话告诉你这老太婆。本王确实没有诚意,那船儿本来就是敷衍你们花家的。” 他说着暗暗露出懊恼的神色。 如今在岸边做交易的双方,无论花家还是李泰,其实都是暗藏心机。那花家根本就是借着要船掩人耳目。而李泰却在等着回去见鳐鱼观水居中的李薇儿。 双方各怀心思,花老太却是暗中松了一口气,似在庆幸对方没有发现自己背后的阴谋。 李道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更是赞叹那李薇儿神机妙算,当下便故作焦急的对李泰劝道:“神王,那东海修士不能不救的,如此可要冷落了东海各岛修士之心呀!” 李泰哼了一声,便对花老太说道:“老太婆,咱们今夜的交易暂停,三日后还是在这里交易如何!” 他说着故意望着前方被堵塞的水道:“如今河道都堵塞了,长安那边的粮草送不出去,我可不好交代,要疏通河道也需要一点时间……” 花老太咳嗽一声:“神王殿下要梳理河道还不容易,随意叫上一个修士,以道法疏散河道,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李泰喔了一声,拉了一把李道玄。 李道玄会意之下便点头道:“这事可交给我了,不过碎片太多,最少也得到明日才能疏通干净。” 那花老太心中一喜,面上却做出无关自己的模样,哼了一声:“如此,我就等着神王的好消息了,三日之后若是再敢骗我们,那东海修士的脑袋就摆在这粮仓里了。” 李泰与李道玄看着花家人消失在洛水之中,互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李泰一挥手:“咱们快回鳐鱼观水居中,我迫不及待想看看我那好妹子怎么安排了。” 两人赶回鳐鱼之中时,天色就要亮了。 李薇儿端坐在观水居正中的大座上,面前摆着海萧所画的河道地图,她背后站着张三郎诸人。那数百名死士却是不见了。 李泰微微一愣,下意识大声道:“我找来的那些捕蛇死士呢。” 李薇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双眸扫过,李泰就合上了嘴。转头嘟囔一声:“好嚣张的丫头!” 李道玄却关心的走过去,低声问道:“薇儿姑娘,那花家人刚刚赶回去,那些死士们现在可不能暴露了身形。” 李薇儿对李道玄却客气的很,轻声道:“李公子放心,我安排他们进入洛水之下,只为探测花家的动静而已,。” 她说着摇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花家的怪蛇凌晨前还会装船一批,咱们的攻击时间就在那时最好。凌晨之前花家之人力量最为分散!” 李薇儿精神抖擞,摆出洛阳令印并天子剑,招手对李泰说道:“三哥,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咱们的动作要快了!” 她说着一拍大印:“着令洛阳府尹调集武侯卫,巡视洛阳之中,大战之时要保证无人在城中游荡!” 李泰一愣:“咱们是在水下对战,关城中何事?” 李薇儿冷笑一声:“事事都要跟你说清楚么,洛阳城禁一为防止花家人战败之后遁入城中,你难道不知洛阳城中千万户,若是被花家藏入城中,那可就麻烦了。这第二却是为捉拿私通花家之人做好准备。” 李泰吐一吐舌头。 李薇儿再次挥动大印:“再着洛阳御史门并各省文官联手上报长安,快马来回,去长安讨要一份旨意,如此咱们才可站住朝廷名义,对花家以及私通的官员快刀斩乱麻。” 她说一件李泰便用心记一件。 李薇儿调动完了洛阳整个官府体系,不但关闭了洛阳东西男本八道大门,封闭了全城各坊,而且调动了洛阳府兵,封住了工部各司。 但她连说了几条方略,却没有动用洛阳最大的军事力量,神武禁军! 不用李泰发问,这位大唐公主沉声道:“禁军是要动的,但三哥虽然名义上收服了他们,毕竟洛阳禁卫这些年来已被各方势力腐蚀进去,。小妹还是不敢轻易动用。” 她说着伸手拿起了天子剑,坚毅的说道:“洛阳禁卫由我亲自率领,兵分两路。一路沿洛水南北两岸布置下来,只告诉他们说临时军演,却可以用来吓唬花家一番。” 李薇儿手掌间的天子剑沧凉凉出了剑鞘,闪亮的利刃反射出这女子冷冽的容颜:“第二队由我率领,围住洛阳杨怀素的府邸,天亮之前我要杨怀素那老头子亲自出门投降!” 李泰本来暗自点头,听到她这句话不禁震动起来,大声道:“妹子,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杨怀素那老头子和花家也有关系?” 李薇儿杀气腾腾的说道:“没有关系,我找杨怀素的麻烦是为私事!”李泰张大嘴巴,继而大怒:“胡闹!如果杨怀素是那么好对付的,我早就带着禁卫抄他家了,这里面太过复杂,不能强来的,再说妹子你与那老头有什么私怨呢!” 李薇儿没有说话,却转头看了一眼李道玄,缓缓说道:“我于杨怀素的私怨便是因为他家极有可能是李元昌藏身之处。我要亲自去捉来李元昌。” 李道玄从她这一眼中看到了异样的感觉,听到她要如此做,不知为何,却有些感激起来。 他身旁的张三郎却惊声道:“你是如何知道那李元昌可能藏在杨老头府中的,我可是花了一万金子才买来这个秘密!” 李薇儿轻声道:“我于李元昌之仇不共戴天,至于他藏身杨怀素府中,我只是猜测如此而已,。” 李道玄走上一步问道:“那花家水牢之战却是如何?”他此时对李薇儿极为佩服,很是想听听她有何良策。 李薇儿将天子剑别在腰间摇头道:“花家水牢之战是修士之间力量的比拼,我这种种安排,必将花家的力量挤压在粮船于水牢之间。李公子修为高深,只需全力出手便是了。” 李薇儿说罢转身走出了观水居,那李泰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忽然一拍手:“不行,我得跟着她。” 第351章 火船奔腾起 李泰匆忙也跟着去了,李道玄坐在观水居中,身旁只有张三郎和红拂女,三人相对无言。那红拂女站了起来,对李道玄和张三郎请福了一礼:“大哥,三弟,红拂要回杨府一趟。” 张三郎张口就想劝说,李道玄拉住了他,低声对红拂女说道:“姐姐此去定要小心,这位李薇儿姑娘做事精明,为人极是干练的。” 红拂女低声道:“杨府之中还有许多好姐妹,我心中总是难安。三弟放心便是了,那李薇儿姑娘似乎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鳐鱼观水居中只剩下了张三郎和李道玄。 那张三郎在堂中来回走了几步便问李道玄:“咱们何时动手?” 李薇儿这一去,李道玄确实踌躇了一会儿,但他现在已是得了主意,便对张三郎笑道:“咱们也可分作两路,我自去兴洛粮仓那里放火烧船,大哥可去洛水花家地牢外等着,咱们里应外合。” 他说到这里想到了那怪蛇的厉害,便抽着功夫对张三郎说了云深谷那冥界守门之人的事。最后说道:“大哥,这怪蛇若果然不惧灵力道法,大哥可要小心了。” 张三郎沉吟了一下便笑道:“在云深谷中与那些怪狼战了一场,我也摸清了这些怪物的异常之处,它们虽然不惧灵力,但也不是金刚之躯。况且水下还有数百捕蛇死士呢!” 张三郎说着却压低了声音:“道玄啊,有一件事大哥可要劝你一下,那位阿幼黛云公主……”李道玄立刻头疼起来,在洛水上自己于阿幼黛云的一吻,看来他们都是看到了。 但他此时全心所想的便是对付花家之事。张三郎隐隐的劝说之意丝毫没有听进去。 此时鳐鱼浮动,东海宗的海萧走了出来,轻声道:“李大哥,我要与你一起去烧船。” 张三郎见这女子脸色不豫,低叹一声,转身走到一旁歇息。 李道玄感受到鳐鱼的动作,急忙阻止道:“海萧姑娘,你还要带着大哥去落水地牢,那烧船之事就交给我吧。” 海萧也学张三郎般叹了一口气,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那位黛云姑娘可真是美啊。”说着却独自去了。 李道玄在观水居中呆了一阵,收拾情怀,趁着夜色未明时,再次出了鳐鱼之外。他在水下潜行而去,周身的水元灵力与落水交相呼应,不多时就来到了兴洛粮仓附近。 前方已经可以看到深入水下的粮船。这些粮船沉入水下的一段俱都缠满了尖锐的荆棘之刺,那是为了防止水中鱼虾咬食木头而弄。 李道玄换换潜入船下,伸手按住了木船一侧,灵力试探进去,不久就发现了数个沉睡的呼吸之声。 在这些呼吸声外,还有熟悉的索索声,细数下来竟然有数十只之多。 李道玄内心震惊不已,不过几天功夫,花家就养出了这么多蛇人。他既确定船上的怪蛇所在方位,便凝聚出一团水球,在水球之内布下了火元真灵。 这捧在手中如水下灯笼般的火球被他安置在木船上。如此往来,不过一会儿功夫,前方三十多艘粮船都被他布下了火元灵力球。 李道玄在水下双手探出,各个小船上的底部最少都布满了三只火焰球。 他凝神弹出水面,御风而起,手指间数百灵力丝线轻轻扯动。 李道玄在水中放出的火焰球之外凝聚着一层灵力,每个火球之外都连着一条灵丝,以控制其中狂暴的火元灵力。 此时他扯动之下,那火元灵力失去了控制。水火相克,那火元灵力拼命的在水中乱窜,寻找着安身之地。 这些乱窜的灵力根本不需指挥,立刻就寻找了木船。火木相生之下,火元灵力钻入了木船之中。 李道玄神识全力发动起来。狂暴的火元灵力得到了指引,在木船之内爆裂开来。 这不同于普通火种的灵力,本身就带着充沛的力量,再经过李道玄刻意的指引,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但见安静的停在洛水一侧的三十多艘粮船齐齐震动起来。洛水之下红光透出,就如数百盏红灯在水中沉浮一般。 发觉到不对的船中人窜了出来,这些人中大部分却是花家暗中送入的探子。慌乱的骚动之后,船底着火的粮船各自疯狂的抖动起来。 这是因为火焰在水中燃烧,大量的气泡涌动上来,推动了木船! 李道玄在空中吸了了一口气,挥手打出数道火剑符。自上而下再给添了几把火。 他正在运转功法的时候,就听到前方一个响亮的声音道:“船儿散开,这火是修士灵火,水是浇不灭的,但取鱼胶盖一下!” 这声音中气充沛,正是花卿语的声音。 李道玄在空中低头看去,船上慌乱的人儿得到了头领的指示,正掀动着木桶,将其中储藏的鱼胶倾入到船体之上。 火元灵力毕竟不是三味真火,虽然不惧水,但却不能烧穿那些粘稠的鱼胶。李道玄见情况紧急,飞身而下,沿着声音所发之地,三道木柳矢飞舞出去,一路穿过了几只船舱,只听砰然一声,前方一个人影也是飞身而起,花卿语在半空大喝道:“来的是何人!” 李道玄没有答话,循声而入,扑到了最前面的一艘船上,他躲开了半空花卿语的三十七道暗器,仗着修为深厚,全力运转身法,在第一艘船上穿身而过。 这穿透而过的一刹那,李道玄周身运转起火元灵盾,就像一个烧着的火人,那第一艘船再也无法控制火势,整个船儿都烧着起来。 噼啪声中,木船烧的更旺了,李道玄回转身子,双手合十,对着半空勾动起了小手指,两道压缩的旋风刃飞舞出去,打得花卿语在半空狼狈的直落而下,扑腾到了水中。 此时第一艘船已完全烧了起来,船体散开之后,出了那些花家奴仆带着火焰嚎叫之声外,船中的粮草包也都散开来,。露出其中蜷缩的一具具怪蛇之体。 李道玄愣了一下,只因他看到这些怪蛇似乎都在沉睡之中,蜷缩的身体有许多已被自己的火元灵力包裹起来。 他正在诧异时,花卿语再次冒出了水面,他双手捏着一个古怪的符号,竟然隐隐透出了冥力的气息! 李道玄犹豫起来,这花卿语虽然也是花家之人,但他总觉的此人还算有情有义,一时下定不了决心,是不是冲过去与他为难。 正在此时,耳旁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傻子,对方就要释放咒法,唤醒这些沉睡的蛇人了,你还在想什么。” 这个声音李道玄怎会认不出,喜道:“黛云,你还没走!” 阿幼黛云不知从何处现出身形,小手伸出,握住了李道玄的手掌。李道玄被她拉着冲向了正在唤醒蛇人的花卿语。 花卿语的手指如莲花绽放,口中吟唱者古怪的咒语,只其中的冥力运转有些熟悉。李道玄此时也下定了决心,此人看来也是那云深谷守门之人一伙的,当此危急时刻,自该奋力杀之,以免耽误了时间。 若是这些怪蛇全部醒过来,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李道玄带着这个想法,右手发出青色之光,挥手便是五道杀气腾腾的木柳矢。以他如今的修为和灵力,无需运转心法,心到手到。木柳矢这等耗费不多的道法几乎可以无线使用。 数十道木柳矢呼啸着冲向了花卿语,那身旁的阿幼黛云还不放心,袖中银匕闪出,隔空甩出,这带着十殿阎王心法的匕首之后还跟着两根带着阴气的银针. 花卿语的唤醒咒法已到了关键之处,那沉入水中的花家奴仆也看出了不妙,都是奋不顾身的冲了上来。 当前的三条汉子瞬间就被木柳矢穿身而过,带着血滴的木柳矢速度不减,挟着那其后赶来的匕首银针,疯狂的舞向了花卿语全身。 花卿语无奈之下收住了咒法,脚下木船在燃烧中裂开了两个口子,他立刻沉入水中。 李道玄和阿幼黛云看的清楚,都是操纵灵法,催动木柳矢和银针匕首,钻入水中合击花卿语。 水面溅开巨大的波浪,波浪之中一声大吼传来,两条铁塔般的汉子挥舞着手中的大锤,舞动出了密不透风的防御之势。 这两条大汉身下摇动着蛇尾,李道玄看了大吃一惊:“这是花家的蛇人,但为何长成了如此模样。” 花家的蛇人都带着阴森的气息,即便是佛宗两人化成的蛇人也是纤弱不堪,却为何出现了这等带着蛮力的巨汉怪蛇。 李道玄想不通之下,眼见自己的灵力道法在这两条大汉蛇人前失去了作用,立刻逆转丹海,运转起了冥力。他手掌间凝聚出了一柄细长的冥力黑剑。 这柄长剑带着冥力切了过去,便如菜刀切瓜一般,将一条蛇人巨汉拦腰斩成了两半。 李道玄虽然没有学过剑法,但对付这蛮力的怪蛇也不需什么精妙的招数,他手中长剑倒翻而起,在右边蛇人的脖子上一划而过。 一道冷气森森的碧血溅射而出,直到此时,第一条蛇人巨汉才分成两半落到水中。 花卿语浮动在破碎的火焰船体之上,双手再次合在了一起,他双目血红,口中喷出一道血箭。 他还要唤醒那蛇人,此次竟连李道玄和阿幼黛云的攻击都不管了。 李道玄毫不犹豫的挺起长剑,挥手间就要斩上了花卿语的胸前。就在此时水下冒出一个娇俏的女孩,口中凄然道:“李道玄,请不要伤害我父亲……” 第352章 洛水战怪蛇 这声音凄然而又熟悉,李道玄下意识的停住了手中的长剑,茫然喊道:“满袖姑娘!” 花满袖娇小的身子在水下浮出了一半,腰部以下古怪的在水中沉浮,挺身挡在了父亲花卿语身前,大声再道:“李道玄,你不要伤害我父亲,他,他不是坏人……” 李道玄手中冥力长剑消散如尘,天边露出一缕淡白,离李薇儿主持的全面反击时间愈来愈近了。李道玄这一停,他背后的阿幼黛云冷哼了一声,挥手间,一条青色小蛇如箭支一般刺向了展开手臂的花满袖。 李道玄知道这花满袖空有一身怪力,其实修为浅薄。见阿幼黛云这古怪的蛇儿獠牙突出,闪着红光,心中一急之下大声道:“黛云不可!” 他口中说着,手中一道水元灵力激荡而出,在半空水元灵力粒子挤压在一起,水流瞬间变成了冰一般,裹住了前方的青蛇。 李道玄手指一拉,将被冰封的青蛇扯了回来,在手中以火元灵力化解为水。但虽然他费尽了心思,这怪蛇在他手中还是抽搐了一下,一动不动的死去了。 李道玄眼中望着前方的花满袖,心中矛盾之际,而身旁的阿幼黛云脸色已变得似笑非笑。她望了一眼娇俏的花满袖,咯咯笑了起来:“李道玄,这小女孩是你什么人呀,。” 李道玄听出了阿幼黛云此时正在极度愤怒之中,只得轻声道:“这位是花家姑娘,曾救过我一命!” 阿幼黛云低声一叹:“可是我曾救过你很多次呢!“ 她说着手指燃烧的粮船上不断现出的蛇人躯体:“你再犹豫一会儿,这些蛇人都要被唤醒了,整个洛水之上最少要觉醒数百条蛇人。” 阿幼黛云说着,手掌间慢慢凝聚出十殿阎王针:“李道玄,别忘了水下还有你的朋友,洛阳还有千万百姓。“ 这大义凛然的话自阿幼黛云的口中说出来,更是让李道玄心中摇动。阿幼黛云出身魔道,但她这次不但帮了自己,而且也在帮她往日最是愤恨的大唐人。 李道玄便不再犹豫,飞身而上。 阿幼黛云手中凝聚的十殿阎王针轻轻没入了水下,水中一道黑气激荡而出,带着浪花暗击花满袖而去。 此时李道玄也来到了花满袖身前,手中旋转的冥力凝聚的利刃呼啸不止。他咬牙道:“满袖姑娘,快让开,要不然我可要动手了!” 花满袖一双眸子露出坚毅之色,双手依旧展开,只低声道:“罢了,你就连我一起杀了把,反正变成这般模样……” 她口中说到这里身子却是一阵颤抖,猛然间自口中发出尖锐的鸣叫之声。就在这个时候,挥舞冥刃的李道玄眼前一黑,差点喊出来。 他已是看清楚了,花满袖痛苦的鸣叫之时,一条细长分叉的小舌颤抖不止。 李道玄手中的冥刃停在了这个小女孩脖子前。 花满袖水下捱了阿幼黛云的一针,痛苦尖叫之后,一条细长的白色蛇尾翻出了水面,扑打几下,高高翘了起来。 半人半蛇的花满袖白色的蛇尾抖动中,再看向李道玄时带着无尽的悲伤之色。她实在不愿这副模样被李道玄看到。 李道玄茫然看着花满袖抖动蛇尾钻入了洛水之中。手中的冥力之刃下意识的向前伸出,刺入了花卿语的胸膛之中。 但花卿语已是吟唱完了唤醒蛇人的咒语。英俊的面上一阵潮红闪过,李道玄的冥力在他体内瞬间就破开了那脆弱的丹海。 花卿语周身百脉瞬间就被爆开的丹海之力冲击的七零八落。他喷出一口鲜血,知道自己再难活命,便拼着最后一丝力量,伸出双手拉住了李道玄的衣衫。 李道玄双目露出怒火:“你竟然如此狠毒,将,将自己的女儿都……”他想到那本来就命运多舛的花满袖,心中一酸,手中一团爆裂的火元灵力顺势吐出,将花卿语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 花卿语双目突出,但口中干咳一声,双目露出了歉意:“我,我不得不如此……” 李道玄冷静下来,双手拉着他沉声道:“是不是花家那个老太婆做的好事?” 花卿语摇摇头:“子不言母之过,你不要问了。”他拼着回光返照的一刻,颤抖着身子说道:“李公子,你是个好人,我们花家对不起袖儿,如今我要死了,求公子一定要,一定要救她……” 他说完这最后一句,口中喷出了一道火焰,周身化成了飞灰而散。 李道玄静静站在火船之上,从未有这一刻,他如此的愤恨一人。那个老巫婆般的花家老太太。 阿幼黛云走到他身后,自后抱住了他:“那丫头变成这样也不是你的错啊!” 李道玄分开了阿幼黛云的双手,低声道:“黛云,我不会为一个女子铸成大错。但满袖姑娘太可怜了,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阿幼黛云松开手,忽然笑了起来,语出惊人道:“那岂不是****都要对她愧疚,渐渐的就喜欢上她啦,再也不能忘记她了……我便帮你将变作怪物的花满袖杀了,岂不是可以为你解决这个心烦的事儿……”她说着抖动袖子,翻身跃入水中,一道细流沿着洛水闪过。 李道玄要追已是来不及,眼望货船之侧,条条蛇人卷动着身体,各自拍动蛇尾向自己围了过来。 他咬牙跃身而起,沿着第一艘粮船一路奔行,一连穿过了三十多条粮船,左右手中各自凝聚出一道黑色长剑,见到落单的蛇人便是挥舞长剑斩为两半。 这样在洛水之上兜了两个圈子,所有的粮船都已被烧着,满河之上俱都是醒来的蛇人。波浪翻腾中,那些被斩断身子的怪蛇在红色血浪中再次现出身形。 它们生出了新的身体,当前的两条复生的巨汉蛇人嚎叫一声,带着身后数百条怪蛇扑腾而来。 洛水之上蔚为奇观,李道玄身子如一只大鸟,贴着水面快速飞行。他的深厚跟着数百条细浪。 波浪之中白条蛇人分作两队,疯狂的摆动蛇尾追了上来。 李道玄眼见冥力似也失去了作用,再用五元道法,那些蛇人除了皮肉之伤毫无所动,继续追来。李道玄稳定心神,用出了风旋刃法,这风旋刃裹住了水面的船只碎片,不断的飞向了身后的蛇人。 不知不觉,他身后跟着的蛇人们被无数碎片挡在了一条狭窄的河道中。木船碎片就如一张大网,裹着一片蛇人。 李道玄回头一看是个机会,立刻倒飞而回,两道火剑符击打出去,瞬间就将那些木头碎片烧了起来。 吱吱的惨叫声中,碎片底下最靠前的几条怪蛇扑腾着被火焰烧着了。 李道玄心中一动:“这些蛇人原来却怕火焰。它们虽然不惧火元灵力,但燃烧的火焰却是可以伤了他们。” 李道玄想到此处,精神大振,便沿着河水,专门找那粮船残躯处飞行。破开火焰大网的蛇人再次跟着冲了过来。 洛水之上的残船碎片被鼓动着,不停向着后方飞动。不多时一个鼓动的碎片圆球形成了。巨大的圆球之下便是那翻涌的蛇人。 李道玄见时机差不多了,正要全力发动火元灵力,就听到岸上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喊道:“四叔,让这小子见识一下蛇儿们的厉害。” 李道玄一听这声音就怒火上涌,转了方向扑向岸边,口中大喝道:“花老太,今日定要替天行道!” 花家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岸边,身边正是那蛇人首领花四叔。 花四叔蛇尾拍打着岸边,沿着洛水南岸,道道绿色丝线一般的冥力刺入了河水之中。那些被困在粮船碎片之中的怪蛇齐齐呼应着。 一道磅礴的佛道灵力传来,李道玄在半空中大吃一惊,。只见被困住的群蛇自碎木片下个个翘起尾巴来。 这些蛇人周身冒出了佛宗灵力。 李道玄自然就想起了那日花家水牢所见,却原来这些蛇人都是那尼姑与和尚的后代。 他想到此处,再细细看去,却发现不一样的地方。数百条蛇人,却只有三分之一能放出佛宗灵力,其余蛇人纤细瘦弱,只知道嗷嗷叫着四处乱窜。 李道玄明白过来,这些蛇人原来也是需要成长的。怪不得花家将它们密封在粮草袋中。那是让它们慢慢长成。 此时那百条带着佛宗灵力的怪蛇扑腾而起,周身灵力闪动之下,带着梵音之声伸展出了翅膀。齐齐围住了李道玄。 在这种近乎神圣的灵力之下,却是丑陋邪恶的蛇人。两种不同力量组成的蛇人终于现出了本来的力量。 李道玄眼中所见,俱都是甩动的蛇尾。 还好这些蛇人不会佛宗功法,只借助佛家灵力抽动蛇尾击他。李道玄身子滴溜溜一转,跳到了最近的一条蛇人身上,这蛇人最为高大,也是成长的最为完美的一条怪蛇。 李道玄落到它蛇身上,一道冥力刺入蛇鳞之内,正要试试伤害怪蛇的法子,却子蛇体之内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 那竟然是带着子午端阳蛊的力量。 第353章 驱蛇毙首领 李道玄心中一震,这子午端阳蛊的力量竟然是如此的熟悉,那是带着自己冥力血脉的蛊虫的呼唤之声。 李道玄立时想到了在花家水牢之下,自己种入那和尚体内的蛊虫。当时不过是顺手为之,却没想到这些蛊虫竟然活下来来了,不但活下来,而且似乎跟着那和尚与尼姑所产的幼蛇传了下来。 他想到这里,忽然明白过来,原来眼前这些带着佛宗灵力的怪蛇们,竟然都是那和尚和尼姑所化怪蛇的后代!李道玄身子还附在这条怪蛇之上,周边的蛇儿驱动身上灵力,蛇尾就如白色的灵力之鞭,狠狠抽打过来。数十条白色的长鞭带着水珠狠狠的击到了李道玄身下的蛇人身上。 这些蛇人没有敌我之分,却只知道胡乱击打,李道玄想到这里心中稍定。他拉着身下的蛇儿,倒翻入水中。在洛水之下,李道玄仰天看着水面之上摇动的蛇体,手指按住狂暴不安的蛇人。趁着这个机会发动了子午端阳蛊术。 他在花家水牢之下种入蛇人体内的蛊虫是最原始的血脉蛊,如此发动下来,那蛇人立刻起了感应,身子僵立在水中,不安的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召唤之力。 李道玄的灵力沿着蛇人的体内游走,这蛇人有着一个小小的丹海,半人半蛇的体内经脉也与人不同。但李道玄运转灵力游走之时,这蛇人体内丹海中除了自己的蛊虫,竟然还有着一块黑色的阴影。 此时洛水上的蛇人似乎得到了有效的指挥,分别子水上翻了下来。这些蛇人看来在水下也甚为灵活,在水下成一个扩散的圆形向着李道玄围了过来。 李道玄知道一旦让它们围了过来可就麻烦了,刚才看来这些蛇人还有自愈的神奇能力。自己就算可以勉强逃走,这些游荡在河上的蛇人们一旦进入洛阳城,整个洛阳就要遭受劫难。 但李道玄的灵力却还在身下这只蛇人的丹海里游荡,他如今的灵力除了包含一部分冥力,还有一部分云雨破灵力。不知不觉间,他灵力之中的云雨破灵就扫到了那丹海的黑色阴影处。 云雨破灵术不多时就破解了蛇人丹海处的阴影处,只听扑的一声,李道玄身下的蛇人在水下吐出一团黑色的气泡。它半人的脑袋转了过来,这是一个光着脑袋的年轻人模样,依稀有着那化成蛇人的和尚的模样。 李道玄无意中解除了这蛇人丹海的黑色阴影,便感觉到它丹海里的蛊虫活跃起来。他心中一动,抽着最后的一点时间,再次驱动起了蛊虫。 那蛇人咕噜咕噜的吐出气泡,本来疯狂的面容上现出一阵迷茫,忽然伸出了分叉的舌尖,在李道玄的额头上触了一下,感受到了一种亲切的灵力。 李道玄不由自主的跳下了蛇背,躲过了它如此亲密而又惊悚的接触。周边的蛇人冲了过来,各自翘起了蛇尾,经过这短短的时间,它们的蛇尾又发生了变化,都凝聚着一条尖尖的鳞片骨,在佛宗灵力的护持下,如长矛一般弹射过来。 李道玄双手划动,在身前凝聚出了水元粒子,冰旋刃在水中威力更是大了一倍。一圈涟漪沿着李道玄的身子附近蔓延开去,周边冻结成冰的刀刃滑过了这些蛇人的躯体。 虽然灵力道法对它们没用,但李道玄凝聚的冰刃却挡住了蛇人们的尖锐尾巴。他在水下运转灵力,正要再次使出冰旋刃,就感觉到一团冰冷的气息扑了过来。 李道玄转头看到自己刚才破解去阴影的蛇人冲了过来,李道玄正要出手阻拦,忽然发现了这蛇人双眸已自血红变回了黑色,。它的神情带着焦急与一种友好。 李道玄收住了手,任那蛇人自后举起了自己,放到了它的背上。一道水浪子水下激荡而起,这蛇人带着他冲出了洛水,一对柔软的鳞片组成的翅膀张开来。飞舞到了洛水之上。 李道玄心中惊叹不已,却明白了这蛇人的友好之意。毕竟它体内的蛊虫可是自己的本名冥力。此时的蛇人就如同被他种下蛊术一般,自然当他做了主人。 但李道玄立刻又想到,那花家控制蛇人必然也有着一套自己的法子。或许蛇人丹海内的阴影就是那控制之法吧。 如此说来,只要自己有时间,有机会,便可为所有蛇人都解除禁止,收为己用!这个想法只在他脑海中想了一下,便听到岸上传来一阵怒吼声。 李道玄轻轻扯了一下身下蛇人的肩膀,那蛇人会意,带着他转向了岸边。只见花家四叔吐着分叉的舌头,在岸上不住的怕打着尾巴,愤怒的看着这背叛它的蛇人。 李道玄立刻推动身下蛇人的肩膀,带着自己冲向了这花四叔!蛇人低飞而下,李道玄隔在半空凝聚起了一柄长剑,纯由冥力组成的长剑。 他飞身而起,就如一道箭矢一般射向了花家四叔,手中冥力长剑直刺而出。花四叔身后的尾巴翘了起来,与李道玄的冥力长剑交错而过。 虽然它挡住了这一招,但冥力之剑还是切下了他小半截蛇尾。花四叔吼叫一声,双手握成拳头,狠狠击打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哇的一声,这花四叔自虐般的捶打之后,赫然吐出了一只白色的带着粘液的蛇蛋。那蛇蛋碎开,一条古怪的白蟒露出身形。 刚刚破壳而出的白蟒看起来有三尺长,周身细白,三角头,蛇头之上还带着无数尖刺状的鳞片。 这刚刚生出蛇蛋的白蟒瞬间就化作了一团白光,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冲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冥力长剑一转,在身前舞出了一朵剑花。剑花之中,这白蟒倏忽一下绕道了他的背后。 好快的速度,李道玄心中惊诧,左手的冥力长剑飞舞而出,穿透了面前花四叔的胸膛。右手伸出,一把捏住了背后窜来的白蛇七寸之处。 冥力长剑在花四叔胸前穿出了一个大窟窿,飘散的冥力解体为一团黑气,在李道玄的心神操纵下化作了一张冥力大网,笼罩了花四叔。 与此同时,李道玄右手的白蛇周身燃烧起了火焰。李道玄全力运转火元灵力。五元道法之中的火元道法一道道在白蛇身上凝聚起来,这烧着如焰火的白蛇扭曲起来,在他手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李道玄再见前方的花四叔在冥力大网中挣扎不止,却一时破不开。便趁着这机会冲了过去。花四叔胸前被冥力长剑破开的大口子正在慢慢愈合,露出了皮肉之下触目惊心的血红经脉。 李道玄口中大喝一声,右手燃烧的白蟒奋力拍到了花四叔胸前的伤口处。这一招带着浑厚的土元灵力,瞬间这火焰之团就被塞到了花四叔的伤口之中。 冥力大网中奋力挣扎的花四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李道玄塞入体内的燃烧白蟒在伤口之处沿着红色经脉烧了起来。 蛇人不怕灵力道法,但却害怕这灵力火焰。更何况李道玄这团燃烧的白蟒之上凝聚了大量的火元道法。只听扑腾一声,数团火焰之柱在花四叔身上迸射而出。 就如焰火在这蛇人首领身上爆开一般,火焰瞬间就吞噬了它的身体。花四叔在冥力大网中怒吼着,以还没有烧着的尾巴敲打起地面来。 岸边大地都被它的蛇尾打出了数个大洞。但火焰已经燃烧了它一半身子。那拍打越来越慢的蛇尾也开始燃烧起来。 泥土飞溅中花四叔自己拍出的大坑也越来越深,最后整个蛇身都陷入了大洞之中。火焰已将它上半身烧透了。 一股类似烤肉的怪味儿在岸边飞舞起来,李道玄皱着眉头左右查看花老太的身影。这花家的蛇人首领被自己烧死了,下一个就要找到花老太。 岸边黑色的烟雾弥漫开来,一时看不到花老太的身影,等到那花四叔被烧成了一堆灰,洛水之上的蛇人们群龙无首之下,却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李道玄看到这一幕心中忽觉不忍起来,其实这些蛇人怪物虽然可怖,但不过是刚刚出生没有几日的婴儿。 他正看着,身后一道风声传来,李道玄身子猛冲向前,背后的暗算落了空,花老太憔悴的身影闪现出来,口中咒骂着,拐杖一点地面,身子投入了那洛水之中。 李道玄身子跟着冲了过去,他今日下定决心,定然要铲除这个花家的罪魁祸首。一直跟着他的蛇人自后赶来,再次将李道玄举了起来。 一人一蛇再次重新进入洛水之中,李道玄此时发现了那本来失去控制的蛇人似乎得到了重新的指引,在一支闪着乌光的拐杖指引下,汇聚起来,向着洛水之下沉没下去。 李道玄心中一动,这花老太要回花家水牢去了。他紧紧抓住身边的蛇人,下意识低声道:“咱们跟过去,不能让这老太婆跑了。”刚说完才想起来,不知道这蛇人是否听得懂人话。 但让李道玄惊诧的事情发生了,身旁的蛇人在沉入水中之前却口吐人言:“是的,主人!” 第354章 仙魔鳐鱼说 这一声主人叫得李道玄全身不对劲儿,但此时情况紧急,也来不及细察。蛇人便带着他冲入了水下。 此次他们沉落的更为深,不多时就来到了洛水河底。前方晃动的蛇人分成了三队,浩浩荡荡的在水下游动。 最前方的花老太手举着拐杖,拐杖在黑暗的水下好发出一团微弱的指引之光。李道玄一拍身下蛇人的肩膀,用出了一道风元灵力,那蛇人速度本就快,在风元的推动下,即便是浑重的水压下,速度也是快了一倍。 但他们却没有追上前方的蛇人。只因花老太已带着蛇人们冲入了一个楔形的大入口里。 黑暗阴沉的水下发出巨大的机关声,沿着前方的河底,一团滚滚而来的泥沙挡住了李道玄的视线。 等他以风灵驱散了泥沙,便看到了一副壮观的场景。前方方圆数十丈的河底下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建筑。 说是建筑,更不如说是一座堡垒。那是尖锥状三角形的巨大建筑。看起来像是花家自己建造的。李道玄冲到了这锥形堡垒下,那开在堡垒底部的楔形开口换换闭合。 这便是花家水牢的真容了,李道玄手掌凝聚出浑厚的土元灵力,这一招土元巨灵掌击打在了花家水牢的堡垒上,发出一阵巨大的闷响,晃动的花家水牢带动了周围的泥沙,扑腾而起。 李道玄一击之下就知道这堡垒建造奇特,尤其是整个堡垒外层还带着一团灵力。短时间内是别想击破了。 他正要查看一番,就看到前方两道黄光传来,那是一条游动的大鱼之目。正是海萧的鳐鱼观水居。 鳐鱼观水居这条大鱼游动过来,鱼目一眨,一道人影冲了出来。正是满脸焦急的海萧。 李道玄驱动蛇儿迎了上去。海萧在水中打了几个手势,示意他快进来。李道玄知道事情有变,急忙驱动蛇人跟着海萧进入了鳐鱼内。 海萧喘着气一把拉住了他:“大哥不好了,那位黛云姑娘正追杀着一个小女孩。她……” 李道玄一听之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定然是阿幼黛云追上了花满袖,却不知如何进入了这鳐鱼之内。 海萧说到这里还想说几句,就看到了李道玄身后的蛇人,吓得一哆嗦,一下就钻进了他怀中。李道玄下意识抱住了女孩,低声道:“不要怕,这只蛇人不是怪物,它是,它是我的朋友.” 李道玄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只蛇人与自己的关系,随口一说。海萧在他怀中却不肯起来,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 正在此时,一个嘲笑的声音传来:“咱们见多识广的海萧姑娘竟然会被一只蛇人吓着了,真的好奇怪,我看是想钻人家怀里才是真的把!” 阿幼黛云手中捏着银色匕首,左手还拖着花满袖的长发。李道玄轻轻放开海萧,看着前方一脸冷淡的阿幼黛云,再看到她手中的被拖着长发的花满袖,不禁怒道:“放开她!” 阿幼黛云立刻一拉花满袖,凝聚出了一脸笑容,手中银刀却贴着花满袖细嫩的脖子划了一刀,口中大声道:“李公子你说什么,我耳中好像灌了水,似乎听不到呢。” 李道玄眼见花满袖细嫩的脖子上流出一到血色溪流,吓得不敢再说话,真是横生枝节。这阿幼黛云不比别人,若真是惹恼了她,恐怕真的一发不可收。 李道玄想到这里无奈道:“黛云,不要胡闹,现在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 此时张三郎扶着于惜竹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情景,那于惜竹咳嗽一声怒道:“道玄,这魔道女子怎么会在这里。还不快动手!” 李道玄没有动手,低声道:“于先生,黛云虽然是魔道之女,但不是咱们的敌人!” 于惜竹双目露出愤恨之色:“道玄难道忘了云州峡谷内,这魔女驱动暗河的事情了?她还不是咱们的敌人么。” 李道玄无话可说,张三郎面色尴尬,也不知如何调解。 阿幼黛云却大大方方拖着花满袖走了过去,站在于惜竹身前咯咯笑道:“于惜竹你这个笨蛋,我阿幼黛云可是未来你大唐的皇子妃。你要杀我,那可好啊,便请动手吧,反正我也不会嫁给你们大唐的皇子。” 于惜竹一愣之下这才想起来阿幼黛云的身份。一时凝立在当场,想发火也发不出来。阿幼黛云如今却是和亲的公主,自己身为大唐子民,确实不能伤害她的。 李道玄见于惜竹难堪,更是着急起来,但他深知阿幼黛云的脾气,对她只能劝解不能逼迫,这女子其实性格刚烈,那聚满了阴谋的小脑袋里想什么,根本无法预测。 他吸了一口气,对阿幼黛云说道:“黛云,于先生不会为难你的,你还是先放了满袖姑娘,咱们一起商量一下如何破了这花家的水牢!” 李道玄说到这里却看到了花满袖一双****的小腿,不禁诧异的咦了一声。阿幼黛云看到他的神色,哼了一声:“这花满袖姑娘不但是半人半蛇,而且还能变化呢,这不一出了水,就变了。‘’ 阿幼黛云说着手掌一伸将观水居内一只水坛吸了过来。这水探之中装的是河中淡水,乃是海萧驱动鳐鱼游行海中时的必备品。 阿幼黛云手举着水坛,缓缓倾倒在了花满袖裸露的小腿之上。花满袖的小脑袋一直深深埋在胸前,此时却不安的挣扎起来。 一道白烟在花满袖的小腿上冒了起来。她发出了凄厉的尖叫。阿幼黛云面沉如水,不为所动。李道玄大喝一声,再也看不下去,身子直冲过来,一把将阿幼黛云推开。 花满袖细嫩的小腿在白烟之中已化作了白色的蛇身。她俯身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李道玄心中发酸,脱下外袍盖在了花满袖的身上。抬头怒视阿幼黛云,但他还未说话,于惜竹和张三郎都是凝聚起了灵力。 李道玄急忙喊道:“不要,大哥,于先生,满袖姑娘不是坏人!” 张三郎摇头道:“她已变作了蛇人!”他说着手指李道玄背后的另外一只蛇人:“它们都留不得,我和于先生谈了很久,这蛇人最可怕之处是其可以快速长成,而且可以不停产蛋!” 于惜竹更是一脸郑重之色,劝说李道玄:“道玄,你是仙流宗门中的少年英才,切莫为这妖物所惑。” 张三郎是豁达之人,他说的是蛇人的可怕之处。说的入理三分! 于惜竹是儒宗大豪,他说的是蛇人代表的邪恶,说的动情七分! 但两人这入情入理的要求,在李道玄却是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这便是他做人的原则与信条:论是非,问天道,可杀于不可杀皆在于一个情字! 无论是友情,怜惜之情,还是感情,都是指引李道玄做事的方式和方向!他只犹豫了一下便坚毅的说道:“大哥,于先生,你们说的都是对的。但与我来说,花满袖姑娘是生死之交,而这些蛇人虽为妖物,也是被人利用。是是非非不光是杀了就能解决的!” 张三郎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 于惜竹却是勃然大怒:“是非不分,正邪不定,道玄啊,你这样便是入了歪门邪道之中了!”他说着练练咳嗽。 李道玄咬牙正要为花满袖求情,就听到身旁一直默默看着的阿幼黛云大笑起来。 这次阿幼黛云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之笑,她收起银刀,走到李道玄身旁握住了他的手,转身骄傲的对张三郎和于惜竹说道:“你们这群蠢人可明白了,李道玄他本来就是魔道之人,他就是这般我阿幼黛云喜欢的男子汉!” 阿幼黛云说着眸中露出难言的深情:“你们想让他做什么仙流五宗的后起之秀,还要让李郎做什么大唐国师,现在可明白了,我可是亲眼让你们明白了,李郎他是我们魔宗的人!” 阿幼黛云忽然转变之下,这一番话已是震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她却说着在李道玄耳边悄声道:“傻子,我怎么会和这小女孩一般见识,不过是想听你的心里话,所以故意为之罢了,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李道玄这才明白阿幼黛云追杀花满袖的用意,一时百味杂陈,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可是你害苦我了!” 果然前方的于惜竹全身颤抖,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但眼中还带着期待之意:“道玄,她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要入那魔道之中?” 李道玄惊叫一声,飞身赶过去,施展生生不息的木元灵力,为于惜竹疗伤。见这位敦厚长者如此伤心,他不禁垂泪道:“于先生,道玄怎么会入那魔道呢,但满袖姑娘真的不是坏人,怎么能说杀就杀呢!” 于惜竹苦笑了一声:“看来是我老了,老得看不清人了!”他说着奋力推开李道玄:“李道玄,算老夫想错了,你要救这妖人便救吧,送我上岸,我要去见神王殿下。” 他说着挣扎起来,想要走出这观水居。李道玄伸手扶住他,不动声色的凝聚出一道水元灵力,口中却低声道:“先生不要生气。” 于惜竹重伤之下,又是急怒攻心之下,根本没有发现李道玄的小动作,不知不觉就被一道水元灵力裹住了身躯,再想动时,却是被锁住了。 李道玄呵呵一笑,对着愣在一旁的海萧说道:“海萧姑娘,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于先生了。” 第355章 灵力驱晶球 一脸幽怨的海萧轻轻扶着被李道玄困住的于惜竹,双眸深深望了一眼李道玄,这才劝慰着口中不住大骂的于惜竹走向了后面。 阿幼黛云低声在李道玄耳边说道:“你这坏小子,我看这海萧对你也很是有意思呢。” 李道玄此时哪有心情理会这个,俯身将一直不说话的花满袖抱了起来。 张三郎不知为何高兴起来,走过来笑道:“三弟果然是与众不同,这位花满袖姑娘却可以为咱们攻打花家出力。” 他很是兴奋的说着:“只要满袖姑娘帮了咱们,便是仙流道宗也无话可说,魔道之中还有侠义之人呢!” 李道玄苦笑了一下,却轻轻对怀中的花满袖说道:“袖儿妹妹,没事的,我不会强求你对付花家。但你也不要再回那花家了,以后你还是跟着我吧,若是有仙流之辈为难你,我也会替你挡下来。” 身子娇小的花满袖衣衫下的蛇尾抖动了几下,忽然抬头看着李道玄,大声的说道:“父亲,父亲大人是不是已经……” 李道玄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缓缓点点头。花满袖泪珠儿滚动出来,深深埋在他怀中,压抑着没有放声大哭。 阿幼黛云在后面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将李道玄怀中的花满袖接了过去,很是郑重的说道:“李道玄你还是赶快想想怎么冲破花家的水牢吧!” 张三郎也是咳嗽一声:“黛云姑娘说得有理,如今花家藏在了这水牢之中,我看其造型奇特,还有十八道金水五方阵法围着,看来很是坚固。” 李道玄低头想了一下问道:“神王殿下留下的那数百死士呢?” 张三郎手指伸出指着外面道:“那些死士俱都分散在这花家水牢四周之外,如今它们却连这水牢都进不去,时间再久一些,可就派不上用场了。” 李道玄一时头疼起来。上次掘开花家水牢逃生时,对方还没有这等厉害的堡垒,若是强攻,就凭这几个人也是不够。若要偷入进去,只有通过花满袖想想办法,但自己刚才又说出了不让花满袖出手的话。“ 阿幼黛云低声道:“不如让花满袖带咱们偷入进去?” 张三郎也是转头看着李道玄。 李道玄摇摇头:“不行!”此时阿幼黛云抱着的花满袖沉声说道:“不行的,便是我,一旦出了这水牢,再想进去也是千难万难。” 花满袖说着,衣衫下的蛇尾弹到了地上,因为水迹干了,再次化作了一双细嫩的小脚。她赤足踏着地面,轻声说道:“吾家的这座水牢自上次道玄公子逃出后又加了数十道禁制,除了我奶奶,花家人出去后再想进来,更要经过数十道盘查,这且不说,这个紧张的时候,我回去奶奶恐怕,恐怕根本不会相信!” 李道玄点点头:“那只有强攻了!” 但花家水牢改造的如此坚固,强攻却有什么法子,难道还要去找李泰?如今他恐怕也是分身无术。 李道玄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此时那阿幼黛云却轻声道:“我有一个法子!” 诸人都是看过去,阿幼黛云低眉缓缓继续道:“你们别忘了,我手上还有一个厉害的宝物呢,若是能动用这宝物,别说花家水牢,便是洛阳城,也不在话下!” 李道玄想了起来,惊喜的一拍手:“黛云,你说的可是那西王圣地得来的禁制之物,那水晶球儿!” 阿幼黛云摸出了怀中的储物小布囊,手指挥动间,一个灰色的铁箱子露了出来。她将这萧眉织屋中偷来的铁箱打开一角,那能放出剧毒之物的水晶球现了出来。 自从云深谷百草禁地中亲眼目睹了这水晶球的古怪之后,阿幼黛云随手偷了萧眉织那只可防御毒物的箱子,却是一直带在身上。 张三郎不知道这水晶球的来历,好奇的看着,甚至想要上去查看一番。李道玄急忙拉住他,低声将这水晶球厉害之处说了一遍。 张三郎惊喜之后却又踌躇起来:“三弟啊,这球儿果然是那什么西王圣地的禁制之物,但谁懂得开启之法啊,若是不能开启,也就是一个没用的东西了。” 李道玄点点头:“我来试一试!”他说这话并非无的放矢,毕竟曾有两次,他直面过这水晶球。 在长安宫城之中,那掖庭局前,自己曾被这水晶球爆炸的威力送入了一个古怪的空间。在崤函古道之上,又亲自熄灭了即将爆发的球儿。除了西王圣地的人,若说这天下谁还有这本事,恐怕也只有他李道玄了。 李道玄回想着长安宫中水晶球爆发前的情景,那阮星竹却是一颗无限缩小的灵力球凝聚出的威力击中了水晶球,才引发的那惊动天地的爆炸。 这些日子来,李道玄对于灵力粒子的操控之道更是精深,更有心想试一下,他便走过去,抱起了装着水晶球的箱子,对张三郎和阿幼黛云道:“你们都在观水居中等着,我带着这球儿去花家水牢前。” 他说着又想到了什么:“烦请大哥通知一声海萧姑娘,将这鳐鱼驱动,在游远一点,还有那外围的死士们,也要做好准备。” 阿幼黛云不动声色的跟在了他身后,等李道玄抱着箱子出了鳐鱼,才发现静悄悄跟在他身后的女孩。 “你……“李道玄想到刚才她大方的说出对自己的情意,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阿幼黛云拢着秀发,在鳐鱼昏黄荧光的大眼前低头道:“这水晶球儿太过古怪了,但我并非担心郎君,却是想看一看这球儿真正的威力。” 她说着抬头笑道:“这样以后我逻些帝国对上你们大唐,也可以找那西王圣地求几个来!” 李道玄听着她这带着威胁的话语,眼中看到的却是阿幼黛云双眸中的担心于忧虑。他心中一暖,也是低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两人穿过鳐鱼之目,便进入了洛水之中。深沉的洛水底部,上方一圈圈涟漪晃动,自然是那得到了消息的死士正在移动。 而他们背后的鳐鱼缓缓向后游动之时,两只蛇人赶了过来。李道玄收服的那蛇人直呼跟着花满袖。 罢了,他们都跟来就跟来把。李道玄如此想着,猛然向前冲出,怀抱箱子冲到了花家水牢之下。 这锥形如金塔的古怪建筑阴沉的立在水中。四周封闭的死死的,李道玄在水牢底部一块棱形处停了下来。 这一条斜伸的直线石梁看起来是这花家水牢的一条骨架,李道玄打量了一番,若是此处炸开来,整个水牢便能破开一个口子。 他放下怀中的箱子,将水晶球露了出来。晶莹的水晶球中,那闪闪发亮的一块奇异金属在水中晃动了一下,整个水晶球发出了淡淡的荧光。 李道玄双手凝聚出防御之力的水元灵力,拿出了水晶球,轻轻放到了花家水牢的这条骨架石梁上。 花家水牢的防御禁制之力发动起来,百道水流如剑齐射水晶球之上,吓了李道玄一跳。 在这威力奇大的防御反制之力下,水晶球冒出了更为强烈的光芒。李道玄惊喜之下,再次将水晶球放了上去。 如此往复,水晶球越来越亮,但依旧没有爆发的迹象。但在这个过程中,李道玄却感受到了一点水晶球的运作之法。 原来这水晶球外面的一层水晶却是控制球体内那古怪金属的外壳。水晶球外壳吸收巨大的灵力,经过水晶集中起来,射击那古怪金属。金属在能量刺激下便产生了异像! 李道玄随着花家水牢的禁制之力放出了几道木柳矢,灵力击中水晶球,便被吸收干净,集中成一条细微的红线,再次射击那古怪金属。 如是几下,李道玄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力量不够。看来这水晶球内的古怪金属需要强大的力量集中射击才能爆发出来。 他想到这里,再联系当日阮星竹驱动水晶球爆发的过程,便了然于心。阮星竹压缩灵力是为了集中灵力的力量为一点,来激发这球体内金属蕴含的力量。 这个道理李道玄是懂得,同样的一点力量,越是集中越是威力巨大。他想着伸出手掌,慢慢凝聚五元灵力。 五道灵力集中在他手中,越来越多。李道玄直接放出了近乎一半的灵力。这些灵力在他身前聚集起来,就如一团棉花般游动不止。 李道玄尝试着驱动剩下的灵力,来压缩这些灵力。一半丹海灵力在他身前首先被压缩成了灵液。滴滴灵液汇聚在手中,最后形成了一个灵液组成的圆球。 李道玄运转力量继续压缩。灵液渐渐被压缩成了一块灵石。圆润光滑的如鸡子大小。这如鸡子大小的灵石继续被压缩着。 李道玄拼出了全部力量,最后将这所有灵力压缩成为了一粒谷子般大小的耀眼灵石。 但到了此时他再也无法压缩。 李道玄捧着这谷子大小的灵石,其中蕴含的力量已是十分惊人。但他想到当日阮星竹压缩灵力的过程,知道远远不够。 下一步该如何做呢,李道玄想着,体内的冥力却不知不觉流动出来。说也奇怪,在冥力的驱动下,本来如谷子大小的灵石瞬间又小了一圈。 他惊喜之下,继续驱动冥力。手中的灵石缩小为针尖大小,渐渐得却是肉眼都看不到了。 但李道玄的感觉里,那些最本初的灵力粒子正在活跃着挤压在一起,灵力粒子之间的距离越是小,这灵力粒子组成的灵石也越发变小。 在冥力的强大作用下,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灵力粒子全部紧密的挤压在了一起,整个粒子组成的灵石爆出了可比骄阳的耀眼之光! 李道玄知道时候到了,将手中这沉重强大而又耀眼的光芒击向了面前的水晶球…… 第356章 惊浪吞水牢 李道玄手中的灵石就如一道烈阳之光凝聚成的细线,击中了花家地牢石梁下的水晶球。 一股奇异的变化产生了,被这道细线击中的怪异金属在瞬间发生了异变。在李道玄的感觉里,这一瞬的时间再次变得缓慢。这种感觉在长安宫城中他曾体会过。 短暂的时间被无限的延长,李道玄知道下一刻这水晶球就要发生爆发了。他凝聚心神,试图移动身躯,但心思向着向后逃走,身子却固定在这一刻。 意识与肉体的剥离感就像身在梦魇之中,李道玄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但这个闭眼的过程也是如此漫长,然后那水晶球就爆发了。 这不是第一次处在西王圣地这禁制之物的爆发之中,但这一次与上一次更是不同。在长安宫城的掖庭局前,因为还有阮星逐和冥神甲的存在,他不是唯一与这力量对抗的人。 但这一次却是独自与之对抗,在水晶球爆发出比刚才灵石还要强烈千万倍的光芒时,那种剥离感消失了,李道玄首先闭上了眼睛,在一阵灼热到可以融化山石的力量中,他瞬间就在身前布上了十五层防御之力。 不管是混土凝甲还是水元盾,胡乱的凝聚在身前,脚下却全速发动了御风术,在水下倒飞而逃。 李道玄身前的十五层防御之力几乎是瞬间就被那巨大的冲击波破散,冲击过处,在水晶球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内,洛水河底的水被驱散成一个巨大的白浪圆球。 远远的在鳐鱼附近的阿幼黛云看到了一团巨大而又美丽的白色大球。那是内层被水晶球之热光蒸发的水气鼓动河底之水形成的大球。 白色大球瞬间无限变大开来,就如水底向着上方移动。这白色水球就如会瞬移一般,几乎感觉不到它的移动,就到了阿幼黛云眼前。 这是一种诡异而又美丽的情景,整个花家水牢已被白色圆球包裹住。阿幼黛云深知连担心李道玄的时间都没有,那膨胀的白色水球快速收缩回去。白色水球收缩为一点,继而再次膨胀开来。 这次更快,阿幼黛云的身子被巨浪卷了起来,身后的鳐鱼却不要命的甩动尾巴,向着远处而逃。她整个身子就如被巨石击中,若不是最后一刻凝聚起的灵力,恐怕就这一下就会粉身碎骨。 但更为恐怖的力量还在后面不住卷来,奔腾而又灼热的白浪几乎就要将她吞噬。 在这危急时刻,一只大手拉住了阿幼黛云,拉扯着他向后拼命逃走。 等阿幼黛云回过神来,前方的巨浪还在奔腾,李道玄却出现在了她身旁。水晶球爆发的余威却还在继续。 李道玄眼见不好,拉着阿幼黛云飞身而上,奔出了洛水之上,飞上了洛阳长空。 两人俯视河水,就看到原本安静流淌的洛水已经冲过了两岸,淹没了南北两岸的无数建筑。 以水晶球爆发的位置为起点,一团白色的旋窝正在形成。不住带着巨浪向两岸涌动。 李道玄焦急的看着洛水,直到看见那蛇人张开翅膀带着花满袖也飞上天空。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再看着两岸被水淹没之处,不禁后悔道:“万没想到竟然造成如此后果,若是知道,我绝不会动用这魔物!” 阿幼黛云双目看着洛水之上那白色的漩涡,却摇摇头:“李郎,这不是魔物,而是神物!”她的双眸放着光:“世间修士之力也是有穷尽的,但这等神物的力量却似乎无穷无尽,谁若能控制这种力量,便是这世间的主宰!” 阿幼黛云说到这里,忽然露出惊惧的眼神,伸手抱住了李道玄:“李郎,我好怕!” 李道玄正在观察两岸被洛水淹没之处,幸好岸边都只是粮仓花苑,没有伤到民房。 他耳中听到阿幼黛云先是赞叹这力量,却又突然害怕起来,不禁问道:“你害怕什么?” 阿幼黛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修士之力是可控的,我从未害怕过修士。就算能修行至仙人一般,也还要经受天劫的考验,所以自古以来,真正成仙者不过那有数的几个,不会对这世间造成多大的影响。” 阿幼黛云说着叹息道:“但这水晶球不一样,它的力量无人控制。若那所谓的西王圣地有若干这等神物……” 李道玄从未想过这么远,待听到阿幼黛云的话,心中也惊惧起来。不错,若是西王圣地真能控制这力量,他们确是掌握了众生的安危。 但现在这个时候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抱着阿幼黛云再次冲入了洛水的漩涡之中。 整个洛水似乎都温热起来,李道玄和蛇人再次进入洛水之底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已被水晶球炸去一半的花家地牢。 如尖塔一般的花家水牢三角石梁都被炸成了飞灰,露出里面的木质骨架,这坚固的水牢如今四处破洞,洛水疯狂的灌注进去,李道玄甚至已可以看到数个花家奴仆口中吐着气泡自水牢里拼命游动。 鳐鱼观水居慢慢的靠近来,上方也慢慢凝聚起了那数百名死士。 李道玄身子游动,自一角破裂处钻进了这花家水牢。上次他所在的位置,也就是李药师被囚禁的地方,在这混乱之中根本无法找到。 李道玄无奈之下便自水牢一角向前摸索,但遇到修为浅薄的花家奴仆,他便送出一道灵力,助其向上逃生。若是遇到修为超过黄土境的花家人,那自然一道木柳矢,或者风旋刃,将其毙于手下。 就这样东西走了一个来回,不但没有看到一条蛇人,甚至连花家的中层力量都没遇到。 李道玄心中一动,身子扶摇而上,在花家水牢塔尖的位置停住了,他低头看着这高大的尖塔,双手各放出一道木柳矢。 木柳矢沿着塔尖倏忽一下就窜入了水牢内,扑哧声中,这尖塔底下传来沉闷的破裂声。 借着这两道木柳矢的探测,李道玄终于发现了水牢的诡异之处。原来这花家水牢建筑了两层,两层之间空隙处还隐藏玄机。 李道玄想了一下,一声招呼下,带着数百死士分作了两队,自上而下,开始破坏这水牢的外层建筑。 那些死士们身上带着两层护卫,混土凝元甲挡住了流水,六合千字文挡住了碎石。不多时就将花家水牢的外层拆成了碎片。 整个花家水牢的真面目露了出来,李道玄看到一圈四方形的沟槽就立在河底泥土上。 沟槽之中露出阵阵气泡,他离开带着死士们冲了下去。 一经落入沟槽之中,他赫然发现这底下竟然还有一个幽深的入口。李道玄想了一下,便放开怀中的阿幼黛云,跟她打了个手势。 阿幼黛云明白过来,便游动起来,带着一队死士到了沟槽对面。果然不久她就发现了另外一个入口。 李道玄带着蛇人和花满袖自幽深的入口钻了进去。他只觉脚下一空,却落到了一块干燥的地面上。 原来花家在水牢之下还挖掘了另外一条空间。李道玄吸了一口气,伸手摸着有些湿润的石壁,那粘粘的手感使他明白过来,这石壁乃是花家利用蛇人挖掘的。 李道玄来回走了一圈,这水底下的空间几位宽广,虽然四处黑暗一片,但走起来并不气闷。 他走了一会儿,就看到前方摸来的阿幼黛云。两人汇合之下,那跟来的死士们自背囊中取出火折子,道道亮光闪起,就看到了一圈螺旋状的地道,一直延伸向下而去。 阿幼黛云低头看着那螺旋通道,不禁咂舌道:“这花家可真是怪了,怎么还挖掘出这么一个地洞,还在洛水之下,莫不是真要藏起来永远不出来么。” 李道玄也是奇怪起来,花家所谋的不是偷运蛇人到长安去么,为何还要大费力气挖出这个一个地方,若是只为躲藏,那也太夸张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道玄身旁的花满袖游动着蛇尾低声道:“这里,这里好像是不久前才挖掘的。”这个花家少女眼中渐渐露出一种怪异的神态。 李道玄正要安慰她,却听到花满袖低声又说了一句:“这里,这里是我挖的……”这句话说得极为突然,李道玄和阿幼黛云都是怪异的看着她。 花满袖如同梦呓一般:“不,这不是我挖的,但是我一直想挖的……”她说得更是奇怪。 李道玄以为她伤心之下糊涂了,那阿幼黛云却走过来,轻轻拉着花满袖的手低声道:“你且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满袖苦笑一声,摇头道:“你们不明白,我在梦中的师父吩咐过我,沿着洛水石龟下掘土百丈,可得那宝物。我每日做梦时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宝物,所以每次梦中都会在水牢之下的石龟处开始挖掘……” 李道玄听到这里惊声道:“袖儿,你说的那宝物是?” 花满袖抬头道:“就是那什么河洛图书啊。师父说就在地下!” 师父,花满袖的师父便是那冥界守门犬了,李道玄忽然不安起来,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第357章 刺猬战怪蛇 那冥界守门犬曾在云深谷中承认,他便是花家背后之人,暗中指使花家圈养蛇人。却是为了争霸天下,为此他以梦境这种奇妙的方式收了花满袖为徒。并将花家四叔改造为半人半蛇的怪物。 李道玄将这一切想了一遍,再听到花满袖的解释,隐隐觉得那冥界守门人骗了自己。难道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那‘河洛图书’么! 这也不对啊,若是如此,为何花家还要驱动蛇人藏入船上,准备偷袭长安呢!李道玄想不明白,阿幼黛云却点点头:“花满袖,我倒觉得这洞穴真的是你驱使蛇人挖掘的。” 她说着目视李道玄说道:“河洛图书本就是仙流修士传说中的宝物,这么多年来,只听到了那河图洛书的消息,但都是传闻而已,如今咱们有机会看看,何不顺藤摸瓜呢。” 李道玄见她脸上发光,好奇的神色一露无遗。不禁苦笑医生,这黛云,却一点儿担心害怕都没有,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犹豫了。 他想到这里振奋精神,手指洞穴道:“咱们就下去看看,我也想看一看这河图洛书的真容。” 当下李道玄和蛇人走在了最前方,阿幼黛云紧握着变成蛇人的花满袖,自带着数百死士蜿蜒而下。 这一圈一圈的螺旋通道似乎永无止境。也不知走了多久,诸人带的火折子都用光了。李道玄伸手弹出一个如灯笼大小的火元球,在前漂浮着看路。 花满袖一边走着一边喃喃自语:“自三月前梦中多有挖掘之事,我一直以为不过是梦而已,却原来是真的发生了……” 此时李道玄已走到了螺旋地道的尽头,前方露出了通亮的光芒,他正要踏步而入,就听到嗖的一声,前方涌来一阵腥风。 李道玄急忙停住脚步,运起一道土元盾。这个地道尽头,是一个长宽约三丈的大入口。在他运转土元盾的时候,那入口处探出了一个巨大的蛇头! 巨大的蛇头甚至堵塞了整个入口,盘根错节的蛇头吐出一条红舌,抽打在李道玄面前的地道上,将螺旋地道打得粉碎一片。 李道玄大喝一声,手中吐出一道火元烈焰。那巨蛇被火焰覆盖,抖动着窜了回去。趁着这个机会,李道玄冲进了这个入口。 他双脚落入了一个宽广的大厅之中,称之为大厅已是不合适了。这宽广的地洞看起来一眼不到边,更像是一个底下城一般。 李道玄踏入的不过是这个地下大洞的一个入口,前方矗立着一条大蛇。这是由无数蛇人组成的大蛇,那蛇头此时看得清楚,却是数十只怪蛇盘成。 这些蛇人手足相缠,盘成了蛇头,蛇身以及蛇尾。 在巨蛇之下,花老太和剩余的花家人都是怒目而视。李道玄情不自禁退后一步,背后紧跟来的阿幼黛云却发出惊喜的笑声。 她眼中首先看到的不是那怪蛇组成的怪物,也不是苟延残喘的花家人,而是地洞尽头的五扇大门。 那五扇大门分为白青黑赤黄五色,门上分别写着古体篆字:金木水火土! 阿幼黛云虽然出身魔道,但对河图洛书还是了解的。看到这雄伟的五行之门,便知道找对地方了。这里果然就是河图洛书所在之地。 此时紧跟着李道玄他们进来的数百死士却都解下了背后的布囊。那鼓胀的布囊之中发出哗啦的金属之声。 这些死士一路跟着李道玄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却站出来一个首领,嘶哑道:“尔等永州捕蛇者可曾见过这等怪蛇!” 那数百岭南捕蛇者都露出坚毅神色,齐声发出怪叫,却都现出激动的神采。 李道玄正与那花家老太对峙着,双方都被这声怪叫吓了一跳,转瞬间场中那些捕蛇者就开始动作起来。 他们所带的布囊中装满了细长的钉刺以及若干古怪的藤条。 李道玄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些永州捕蛇者自小到大就只做捕蛇一行,也算朝廷养着的一群专业人才。只因永州之南毒蛇众多,每年都要捉一些作为药材上贡。 这些永州弟子常以捕蛇为生,遇到这等巨蛇自然就手痒起来。 尽管他们都是修为浅薄之人,但带来的工具却是专业的。 不多时,在李道玄面前,这些死士们一个个都变成了刺猬!那些布囊中的钉刺被它们固定在背上,四肢上。一个个真如刺猬一般。 花家余孽此时都露出惊诧之色,那花家老太沉声道:“花满袖,你好,你好,竟然吃里扒外……” 这个凶狠的老太婆一句话还未说完,李道玄就闪身而上,诡异的出现在花老太身旁,左手一道风旋刃挡住了花老太的拐杖,右手狠狠的甩了她一耳光!这才抽身而回。 李道玄这一下又快有狠,根本没给花老太抵挡的机会。而这一巴掌他也是早就想打了。 花满袖转头不愿看奶奶受辱,身子颤抖着一句话不说。 阿幼黛云自后走来,望着这些花家人大声道:“你们这些人啊,如今在大唐已无立足之地,本殿乃是逻些公主,你们若是降了我,还有一条生路呢!” 花老太脸上肿了起来,却对着阿幼黛云呸了一口:“你这蛮女,吾等花家乃是大唐子民,岂能投降西蛮子!” 西蛮子是大唐人对逻些帝国的蔑称,花老太这句话出口,阿幼黛云和李道玄都是咦了一声! 李道玄皱眉看着花老太:“你这婆子,暗中偷运蛇人到长安去,如此狼子之心,还在这里自称大唐子民么!” 花老太却骄傲的仰着脑袋:“不错,我是要运那些怪物去长安去,但花家可不是去刺杀陛下的,更不是要夺这大唐李氏的天下……” 阿幼黛云也是忍不住道:“那你运这些怪蛇去长安做什么?去卖艺玩蛇么?” 花老太冷哼一声,似乎不愿与她多说,但她背后的一个花家少妇却忍不住大声道:“我花家运蛇去长安,却是为了杀掉杜玄风那奸臣贼子,为我爹报仇……” 这越说越奇了,李道玄愣了一下,花满袖低声道:“这是我三姑。” 阿幼黛云此时恍然大悟,不禁赞叹道:“好一个花老婆子,为了给丈夫报仇,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这些怪蛇一旦到了长安,还能由你们控制么?真是愚蠢之辈!” 李道玄此时也不知该赞叹花老太对丈夫的忠贞之心,还是嘲笑这一家子的鼠目寸光。 花家人被冥界之人利用,却还以为自己有理。真是可笑! 花老太一顿拐杖厉声道:“花家的人做花家的事,你为何多管闲事!”李道玄懒得再理会她,他看了看剩余的花家人,低声道:“这些人留着只会给百姓带来灾害,今日不除了他们,日后横生枝节!” 阿幼黛云微微一笑,对李道玄这股杀气极为欣慰。她阴沉的笑着,举起手掌,但下一刻却挥打向了一旁的花满袖! 花满袖听到李道玄无情的话,正睁大眼眸望着这个杀气腾腾的男子,就被阿幼黛云这一掌击晕过去。 阿幼黛云击晕了花满袖,这才拍手道:“李道玄,我可不是要伤她,只是等会动起手来这小女孩又心软了,那可麻烦的很!” 李道玄此时却无心去查看花满袖,不知为何,他第一次这么渴望的去杀人。面前的花家人似乎变成了一群绵羊,而他就是一只捕食的野狼。 花老太虽然蛮横,但也知道目前李道玄的实力不是他们等对付的,当下一顿拐杖。花家人立刻跟着她躲到了那巨蛇之后。 李道玄和阿幼黛云正要去追,那巨蛇盘过身子,挡住了他们。 此时那些永州捕蛇者们却冲到了前面,数十个最为健壮的汉子背转一身钉刺,躺倒了地上。剩下的捕蛇者们飞快的使出藤条,各自缠住了四肢。 巨蛇吞吐着腥气,带着佛宗灵力吐出了一个圆盘大小的光球,直奔捕蛇者们而去! 阿幼黛云一推李道玄,两人一左一右挡在了捕蛇者身前。 李道玄只以火元灵力攻击蛇身,阿幼黛云却放出十殿阎王针直刺蛇目。两人引动蛇人组成的巨蛇兜转过来。 那道巨蛇吐出的光球落到了地面上,绿烟冒起,瞬间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大洞来。 李道玄的火元烈焰和阿幼黛云的十殿阎王针不停的击打而出,虽然无法伤害到巨蛇的要害,但却吸引了巨蛇的火力。 他俩都是一个心思,那捕蛇者们看来有些门道,但要为他们争取些时间来。 这样兜转了几圈,巨蛇吐出的光球越来越小,最终只能喷出一道毒气的时候,那永州捕蛇者们已完成了准备。 这数百死士以藤条连接在了一起,也是怪异的组合起来。他们四肢相连,组成的正是一直周身细长钉刺的大刺猬! 李道玄和阿幼黛云退了大刺猬身后,李道玄抱起昏迷的花满袖,带着那收服的蛇儿再退了几步。 前方的大刺猬头部却是那捕蛇者首领,此时他被诸位死士抱在了中间,手中却抱着一只精铁打造的长矛,就如刺猬的尖舌一般。 在这空阔的场地中,一场刺猬与蛇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第358章 五行禁制开 巨大的刺猬由数百死士组成,与那怪蛇盘结而成的巨蛇对峙着。 李道玄和阿幼黛云在后凝聚着灵力,为这些捕蛇者们掠阵。 这些纯由人组成的刺猬便灵活的绕着巨蛇行动起来。人群最底下的健壮汉子们依靠背上的尖刺,以腰背之力推动刺猬移动。 但李道玄还是看到了那中间手执长矛的汉子其实一直在发出着命令。这一看就是一个苦练多年的阵势。 阿幼黛云点头道:“常闻永州之南的捕蛇者常常聚集出发,遇到小蛇便各自行动,遇到那等巨蟒就结阵以待,如今这怪蛇可算遇到克星了。” 李道玄一边注意着花家人的动静,一边却在想着,那李泰几天时间就聚集了这些捕蛇者,看来其背后还隐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 李泰那荒唐皇子的身后,一定还有一个更为厉害的人在帮着他。 这时候,那巨蛇首先忍不住发动了。蛇头一转,蛇尾顶在地上,整个蛇身就如出鞘的长剑,横扫而来。 虽然无法再吐出毒球,但这些怪蛇组成大蛇一扫之力也是惊人,一道腥风席卷过来。 捕蛇者头领口中发出一声命令,这人组成的刺猬立即向内收缩起来。这一收缩,人人手脚相抵,背上的尖刺围成了一个圆球,就如刺猬缩身一般。 蛇身便扫到了这尖刺之上,怪蛇们发出惨叫之声,尖刺穿透了蛇身。怪蛇拼命的抖动起来,试图拉扯这些捕蛇者背上的尖刺。 但这些尖刺都是连结在一条熊皮上,越是扯动越是拉紧。巨蛇徒劳无功的洒落一天血雾,蛇神抽了回去。 便趁着这短暂的机会,捕蛇者头领再吼叫一声,刺猬张开身子,扑向了巨蛇,那首领手中涂着不知名药物的长矛瞬间就刺穿了巨蛇的一只眼睛! 巨蛇全身颤抖,蛇头上的一只怪蛇跌落下来,身子挺动几下,肚子便鼓胀起来,扑的一声,炸成了两段! 李道玄惊喜的一拍手,他刚才还担心这些蛇儿有自愈的能力,原来这些捕蛇者们还有这么一招,也不知长矛上涂的是什么毒药! 刺猬抽空这一记暗算后,便收缩回来,身子再次蜷缩成圆球。巨蛇果然再次凶猛扑了过来,却再次扑到了尖刺之上。 阿幼黛云见到这场景也是轻声道:“这已是立于不败之地,没想到那怪蛇不怕修士,却终是被凡人打败了。” 李道玄看着刺猬不断张开,趁着蛇儿缩身便是一矛,口中也是赞叹道:“此乃人之智慧,非是只知道争斗的修士所能领悟的。” 阿幼黛云深有所悟,却低声笑道:“看来李郎对修士很是不满啊,你可别忘了自己便是修士呢,还有那于惜竹还要你去做什么仙流宗师呢!” 李道玄只是一笑,却不说话,此时那刺猬已将大蛇击得全身血红。那首领手中的长矛飞了出去,再次刺穿另外一只蛇眼,口中呼喝着,自背后又抽出一根长矛。 双目被刺的巨蛇却抖动身子散落开来,遍体鳞伤的怪蛇们蜷缩在一起,不停的向后退去。 李道玄背后那只收服的蛇儿发出一声叹息,口中忽然念出了一句:“阿弥陀佛!” 只是此时正是紧张的时候,李道玄也没有理会这古怪的一幕,大声道:“花老太,此时正是你授首之时!” 他说着飞身扑了过去,躲在蛇人身后的花家人都是惊叫起来,挡在了花老太身前。 那花老太拐杖举起,厉声喝道:“不要怕,让他们出来挡上一挡!” 李道玄已扑了过来,就见到花老太身后阴暗处冲出了几个面色苍白的修士。 这数十个修士手中各自凝聚出了带着水元之力的功法,如僵尸一般挡住了李道玄。 不用说,这些人就是被花家捉住的东海修士了。 东海宗的功法还是李道玄为之补齐的,遇到这些修士,只需运转暗风灵力,便可以克之。 只是李道玄见这些修士面色苍白,就像受到控制一般,倒也不愿出杀手,只以克制东海宗灵力的法子,挥手洒出一团灵力,将这些人困在了半空之中,再运转云雨破灵术,这些东海修士就如困在碗中的螃蟹一般,都摔倒在了地上,四肢着地移动不得。 李道玄一道木柳矢击向了花老太。花老太的修为比他差远了,这含怒出手的木柳矢直接就穿过了花老太的肩膀,将她手中的拐杖也击飞出去。 花家人不要命的涌动过来,再次挡在了花老太身前。 李道玄冷哼一声,正要全力发动水火曜印,眼前就闪出了一道黑色的光芒,这光芒之中带着几乎无法阻挡的水元之力。 李道玄大吃一惊,抬头就看到地洞最远处的那五道门之一,古篆所写的水门上闪出了黑色的光芒。 黑水之光过处,退到最远处的蛇人们都发出了惨叫。就如热油中融化的蜡烛一般,这群蛇人被黑水之光包围,最后消融。 李道玄脚踏大地,倒飞而回,花家人也是发现了不对,拥着花老太跟着逃了回来。 李道玄飞回阿幼黛云处,眼见前方黑水之光已蔓延过来,吞噬了几个落后的花家人。 他心惊之时,背后的入口处发出扎扎之声,一道石门正在缓缓下落! 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下意识的李道玄就冲到了石门之前,伸手举起挡住了石门,转头对着那些已经散开的捕蛇者们说道:“快逃!” 反应过来的捕蛇者们冲到了门前,在首领的梳理下,飞快的奔出了石门。阿幼黛云此时抱起了花满袖,却犹豫了一下,便冷笑着站在前方,手中十殿阎王针出手而去,将逃到最前面的花家人逼了回去。 李道玄运转灵力挡住了如山般沉重的石门,见阿幼黛云还在逼迫着花家人倒退,急忙大喊道:“黛云!快走!” 阿幼黛云充耳不闻,只是不停的发出十殿阎王针,将花家人不住的逼退! 后面的黑水如潮,前方的毒针如蜂,花家人在两方夹击下,几个弱小的又被黑水吞噬了! 花老太咬着牙,忽然站在了原地,高举双手凄厉道:“老头子,你若还在,就出来看看,是谁逼死了咱们花家……” 捕蛇者们已逃出了大半,李道玄举着巨石喟叹一声,看着花老太被黑水吞噬,只余下高举的双手颤抖不止。 花家一个大汉实在忍受不住,拼命的冲向了阿幼黛云,那十殿阎王针穿过了他的身躯,将这个大汉震飞而去,一道血箭喷射而出,溅满了阿幼黛云脚下的大地。 李道玄那本自汹涌的杀气此时已安静下来,见到这一幕不禁转过了头,但还是忍不住道:“黛云,算了,花老太这首恶已除,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阿幼黛云面色不变,低声道:“放出一个,再生一窝怪人,拼了命的找你我报仇,怕是不怕,烦也烦死了。”她口中说着,伸脚将一个弱小的女子,那花家三姑踢入了黑水之中。 等到捕蛇者全部退出了地洞。那汹涌的黑水缓缓退去,远方的水之门轻轻打开,露出了一道黑光。 李道玄眼看捕蛇者全部退走了,那如山的巨石却在渐渐下落,已非自己能控制,急忙喊道:“黛云,此时该走了!” 阿幼黛云嗯了一声,脚下却没有移动,口中喃喃道:“原来这金木水火土五道门各自带着禁制,那黑水散去,水门就开了,却不知哪道门才是真正的入口呢!” 李道玄再要催促她,前方一道火红的光芒闪动,那水门一侧红色的火门禁制打开来,火焰燃烧若巨浪,如黑水一般扑了过来。 阿幼黛云如痴迷一般:“火门也开了。” 李道玄眼见不好,对身前不远处一直呆立的蛇人喊道:“去,将她们带过来。” 这只被他收服以后一直呆呆傻傻的蛇人却没有移动,口中再次怪异的吐出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眼见前方火焰扑腾而来,李道玄远远的就感受到了密集的火元灵力。这火元灵力与自己的不同,每一道暗红的火光中都密集了几乎相当于自己全部灵力的火元! 李道玄咬牙之下,大喝一声:“黛云,咱们先出去,待这五行禁制自己施展完了,再进来就是。” 阿幼黛云此时被灼热的火焰气息裹住,也是惊醒回来,急忙转身奔向了李道玄。 但她才走了几步,怀中一直昏迷的花满袖却睁开了眼睛,露出古怪的笑意,弹身而起,蛇尾卷住了阿幼黛云,沉声道:“李道玄,你放下石门!” 花满袖的声音没变,但神情却似乎变了一个人,此时突然发动暗算,李道玄看得清楚,叹了一口气,放开石门,奔了回来。 背后的石门轰然落下,将地洞堵得结结实实。 蛇尾卷住阿幼黛云的花满袖微笑着望了望前方的火焰,沉声道:“我在云深谷等了这许多年,终于有机会见这河洛图书了,我也是一片好心,让李道玄你一起同赏这神妙无双的宝物!” 李道玄听到花满袖口中吐出的话儿,再看她双眸一动不动,顿时明白过来:“阁下却是那冥界守门人!” 第359章 以火克火生 阿幼黛云与那蛇人都走到了李道玄身后,和前方的花满袖相对而立。李道玄情不自禁走前一步,护住了身后的女子和蛇人。 对于这个冥界守门之人,李道玄总有一种无力感。对方计划周密,而且所做之事又是神秘莫测,最可怕的却是不按常理出牌。 如今对方附身在花满袖身上,自己又是投鼠忌器,李道玄想到这里便缓声问道:“阁下所谋的原来是这河图洛书。” 花满袖双眼挣得大大的,眼眸渐渐浮上了一层黑气,一眨之下就显得极为诡异。她转身望着前方的火焰奔腾,沉声道:“河洛图书对他们凡人来说不过是个传说中的古物儿,但对我们来说,却是无上至宝。道玄啊,说到底你也是冥界地人,应该站在我这边。” 她说着手指前方道:“这里有金木水火土五道大门,每一门开启时都有这等禁制之力,可要小心了。” 李道玄抬头看着前方的火焰之浪正在慢慢吞噬过来,心中也是着急起来:“阁下既然处心积虑来到这里,难道就没有抵御之法?” 被附身的花满袖淡淡说道:“五行禁制之门一旦开启,没有祭品是不会停下的。方才黑水之门大开,幸有花家那些蠢材与蛇人们为之生祭。如今火门再开,须得还有一人前去生祭才是。” 她说着,伸出一只小手,双脚悬浮起来。李道玄身后的阿幼黛云只觉身前一股大力发来,还未聚起灵力抵抗,就被花满袖隔空吸到了手中。 李道玄大喝医生,身子向前倾动,但一股冥力如绳索一般卷了过来,将他捆得结结实实。被附身的花满袖摇头叹道:“你呀,空具一身冥力血脉,却还要学什么人间道法,真是浪费。” 李道玄却立刻感受到了真正冥力的威力,花满袖施展出来的冥力并无奇特之处,但极为凝聚,就如自己在洛水下压缩出的灵石一般,那是灵力粒子压缩到极致的力量。 他低头看到腰上浮现出来一条肉眼可见的黑色绳索,脑海中却在飞快的想着应对之法。 阿幼黛云被花满袖擒在手中,口中却蛋蛋道:“你若不放我下来,我这就自裁而死,这里一共四个人,还有四道门需要生祭,我若死了,你也没有机会去门内拿那河洛图书。” 阿幼黛云说着,口中含着一支细长的银针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花满袖一瞬间呆了一下,却低声笑了起来:“你想威胁我?我本体还在云深谷中,不过是附体在花满袖身上,又什么怕的。” 李道玄此时得阿幼黛云提醒,脑袋却是灵活起来,知道这冥界怪物既然还有心说这些,必然是被阿幼黛云捉住了痛脚。 他脑袋飞快的转动着,口中大喝道:“你若不放开她,我也自裁于此。”他说着沉吟道:“这里既然是五行之地,藏着那神妙的河洛图书,必然不是那么好进去的。如果我猜的不错,开启这秘洞的机会不多吧。” 李道玄越说越是肯定:“你以梦境控制花满袖,一边运送蛇人去长安,一边还要分心挖掘这地洞。必然是因为时间紧迫,我想此地一年只能开启一次把。” 被附身的花满袖脸色一变,忽然低声一笑,放开了阿幼黛云。她望着李道玄摇头道:“不是一年开启一次,而是五百年方得开启一次。” 她说着说着竟然盘腿坐了下来,伸出手指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古怪的符号:“洛水下这河洛图书所藏之地乃是五行汇聚之所。每隔一百年,洛水河流就上涨两分,五百年上涨一寸,这里才能得进入。” 花满袖口中说着一笑:“至于运送蛇人前往长安,那可不是我的主意,不过是花家这帮蠢才自作主张而已。” 李道玄此时伸手拉住了逃离生天的阿幼黛云,眼望那慢慢卷来的火焰巨浪,感受着灼热的气息。此时火浪距他们不过十丈之遥。他轻声问道:“你可没事?此人古怪的很,莫要中了他的暗算!” 阿幼黛云深深望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虽然逃了一劫,但若没有生祭,最后终究还是躲不过五行禁制之力。” 李道玄却望着一直在地上演算的花满袖,低声道:“且等一等,看他怎么说。” 地上被附身的花满袖画了数十道古怪的符号,忽然抬头笑道:“李道玄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呢,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五行之门乃是神人所造,自然契合天意。我现在便是要找一找‘’五行之缺‘!” 五行之缺,李道玄一愣:“何为五行之缺?” 花满袖又画了几串符号:“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相生,若是五道禁制一起施展开来,那是没有任何法子的,若只单独一门,却可利用相克之道,找到这些禁制之术最为薄弱之地。这便是五行之缺!” 她似乎计算完了,站起身来看看四周:“这次是火门禁制,那五行之火乃是太阳之极限,其最弱处却在何处呢。” 阿幼黛云却笑道:“原来是五行相生相克,我却知道了。那水克火。用出水元灵力,不就可以对付这火浪禁制了么?” 李道玄心中微动,立刻凝聚起了水元灵力! 但花满袖面带冷笑,摇头道:“五行之说若是这般简单,那也不会传承这么久了。你只知道水可以克火,但别忘了,火还能克水呢?” 阿幼黛云出身西苗,对于这五行之说也只是知道皮毛,听到这里不禁摇头道:“不是水克火么,火怎么能克水?” 花满袖背负双手叹道:“蠢材,难道没见过骄阳如火,大河干涸的时候么?大河滔滔之水尚且被骄阳烤干,这不是火克水么。” 阿幼黛云听得也是一笑:“原来五行相克也讲究实力高低,本事大的能反克之。” 花满袖沉吟道:“正是这个道理,如今火大,咱们就不能以水相克,那样反而会被克。” 李道玄听到这里忽然想到小时候在云州的一件往事,不禁低声道:“咱们可以以火克火!” 阿幼黛云和花满袖都是古怪的看着他,不知这以火克火之法。李道玄微微一笑:“我少年时曾在云州野外被山火困住,那时候也是被逼无奈,便在身前先放了一把火,原是要自暴自弃之意。” 花满袖此时带着黑气的两眼却露出了惊喜之意,接口道:“但你在身前放的这把火却救了你是不是?” 李道玄点头道:“不错,这里面的道理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但身前之火烧光了我身边的野草,那大火就绕过了我。却得以逃脱。” 花满袖哈哈一笑,拍手道:“正是如此,咱们倒可以试试。” 他们说着话的当口,那火焰巨浪已扑到了近前,最近处吞吐的赤色火焰已卷出了一丈长的火气。 被附身的花满袖跳到了李道玄身前,加上那蛇人,死人紧紧的挤在后面石壁上。 她看着前方火浪如潮,沉声道:“待火扑来时,你只聚起火元灵力将咱们裹住。这灵力之火你可以控制,咱们都能忍受过去。姑且试一试。” 李道玄深深吸了一口灼热的气,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在减少,只剩下火气。他紧紧握着阿幼黛云汗湿的小手,心中一动:“原来她也会害怕!” 此时那火浪席卷而来,已烧到了诸人的脚下。李道玄喷出一口火元灵力,脚下一道火元灵流生起,就像在脚下绽开了一朵金色莲花一般。 飞舞的火元灵力在他的控制下包裹住了所有人。此时那火浪也卷了过来。五行火门的禁制之力与他身上的火元灵力一经接触之下,便奇异的拐了一个弯,向两侧绕去。 顿时,整个地洞都被火浪占满。几人在李道玄的火元灵力包裹住看去,四周俱为一片赤红之色,眼中再看不到其他颜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赤红之色倏忽退去,就如浪潮飞快退去一般,席卷着被火焰烧熔的地面岩浆。 整个地洞里布满了灰白色的气息,除了他们几个所站之地,其余地面都冒着白气,在视线中望去,似乎地洞大地都扭曲了。 李道玄小心的维持这火元灵力,待到确定那火浪退去,这才小心的收了灵力,只见地面之上冒出了白色的气泡。 他轻轻运转一道水元灵力,嗤啦之声不绝于耳,前方发软的地面变得再次坚固起来。化成了带着花纹的古怪石头。 被附身的花满袖抬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咱们去五行门前看看,水火过后,那一道就是木门禁制了。” 阿幼黛云也是说道:“且去前边,水火之门不是打开了么,咱们可以躲进这两道门里。” 于是李道玄贴着地面御风而起,带着几人冲过了岩浆遍流之地,到了后面的五行门前。 这里是地洞最深处的位置,古怪的地形围城了一个四方形,依稀便是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现出四道颜色不一的大门。 四门所围的空间中间,在大地上却现出第五道门,那是黄色的土门。 第360章 四门开生死 花满袖小心的走到了地上,抬头看着东方位正在微微发出青木之光的木门:“东生木门,为青木之色。这关禁制马上就要启动,却如何抵抗呢。” 她问的自然是李道玄了。 李道玄对五行之说也是一知半解,只见这五行之门却是以五行元素聚合而成。北方水门便是一道如水帘洞般的入口。南方赤红火门在石壁一角,却是吞吐的火焰组成。 这两道门禁制已去,各自闪开了一处可容人进入的门缝。 阿幼黛云见东方青木之门发出的青色光芒越来越深,情不自禁指着水火两门道:“咱们躲进这两道门岂不是就可以躲过去了。” 李道玄没有动,他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般简单。如果那样的话设计这个五行禁制的所谓神人就未免有些傻了。只要破解一门,藏入其中,那其他四门就形同虚设。 果然花满袖低沉的说道:“不行,如今还不知五道门,哪门才是生门,哪门是死门,贸然进去便是送死。更何况……” 被附身的花满袖露出阴沉之色:“更何况只要有人进入其中一门,另外四道门便自动关闭了。” 阿幼黛云呆立在原地,饶是她平日里阴谋多计,在这神人创造的奇妙五行之地里也是畏首畏脚,再也没有往日里的机变。 李道玄望着那踌躇的花满袖,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附身的冥界守门人根本就不知道五行之门的破法。他这次附身花满袖,却是想着全靠生祭活人破解了。 可惜的是目前加上那蛇人,也不过四个人。所以他是不得不与李道玄他们合作。 李道玄想明白这一点,不禁苦笑起来,还想着依靠这家伙,未免有些太天真了。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此时地洞之中的热气已散去,东方青木之门光满散射在还冒着白烟的地上。情色的光芒跟白热的大地起了微妙的反应,那青木禁制马上就要启动了。 李道玄不再犹豫,身子一晃,在阿幼黛云的惊呼声中冲到了青木之门前。 这是一道由枝叶盘根错节组成的木门。李道玄一到门前就伸手摸了一下。背后的阿幼黛云又是惊呼一声。 但李道玄此举却不是贸然为之,只因他丹海内的木元灵力与木门呼应着。又感受到了面前生生不息的温润之力似乎并无敌意。所以他才伸手就摸向了木门。 这一摸之下,体内的木元灵力瞬间就涌动到了手上,与木门上的光芒接触起来。那是一种奇妙而又美好的感觉。 一瞬间,李道玄仿佛又回到了很小的时候,自己跟着姐姐在乐都城外探春。依稀记得他躺在草丛中,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清清的草香弥漫四周。 李道玄拿开了手,那种淡淡温暖而又平和的感觉却一直弥漫在心中。恍惚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看着地面已被木门上的青色光芒覆盖。 木门发出的青光所过之处,冒着白烟的大地颤抖起来,坚硬的花斑石上鼓起了数个圆点。就如地下有什么怪物要钻出来一般。 阿幼黛云已奔到了他身前,大声道:“咱们退回去,这地下好古怪,好像咱们五毒教养尸虫一般的模样。” 西苗尸虫在坟下养成,也是这般钻土而出。也难怪阿幼黛云惊恐。 李道玄却沉吟不动,只低头看着那鼓得越发凸起的花斑石面。 此时就连那被附身的花满袖也有些紧张起来,但李道玄想了一下,却沉声道:“都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不要动,这是何等道理。阿幼黛云还想劝他一下,但只在脑海一想,也就无奈的认命了,如今的她,十分的脆弱。 花满袖眉头皱了一下,便低声一笑:“我没有办法,就信你一次把。” 这样犹豫了一下,那地面下的怪物终于钻了出来。阿幼黛云深吸一口气,心理已经做好准备,但当她看到花斑石上破土而出的怪物时,却不禁笑了。 那根本不是怪物,却是一只只嫩芽。就像种子生长破土而出一般。 花满袖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这青气却是代表生生不息的生命之力。” 李道玄一动不动,不知不觉木门发出的青气已裹满了整个地洞。 地上的嫩芽在肉眼可见中急速的生长起来,不多时就长到了诸人的胸前,这是无数古怪的青草和树木。 阿幼黛云低呼一声,原来一株小灌木在她眼前开出花来。白色的小花先只是白色的一个点,继而花骨朵鼓了起来,瞬间花瓣绽放,露出淡黄的花蕊。 李道玄环视四周,只见四方清气环绕中,百花绽放不停,树木丛生浮空。刚才还是地狱一般的地洞此时竟然有些仙境的味道儿。 清香的草木之气弥漫四周,诸人却发觉身上有些不对劲。阿幼黛云最先举起了手臂,只见她的手上一片青色环绕,继而一团古怪的水藻疯狂的生长起来。 阿幼黛云不安的想要甩动,李道玄抬手在鼻子边一嗅之下便明白过来,急忙道:“不要紧,这些是咱们从洛水之中粘在身上的水藻。” 原来他们在水下时间不短,身上沾满了水下浮游的水藻。这些水藻种子平时不过青黄一层,根本看不出来,但在这似乎可以激发生命之力的青气中却疯狂的生长起来。 右侧的花满袖双眼黑气缭绕,感叹道:“这便是超越时间与规则的生命之力。果然是神人留下的遗迹!” 李道玄听不懂她的话,但对神人这个概念却有了了解,与传说中可以开山破水的仙人不同。这所谓的神人已经超越了常规的限制,达到了无法想象的神奇。 他们各自感叹着,直到青气散去。地洞百草铺地,花木妖娆。一片生机盎然中。那木门禁制终于结束了。 花满袖此时走到一颗顶在地洞上方的粗数前问道:“在下很是好奇,道玄你是如何肯定这木门不会伤害咱们的。” 李道玄微微一笑:“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当时就是这般感觉而已。” 花满袖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了西方白色金门,沉声道:“剩下这两道门可没有这般好运了,这金门为杀生之门,如果我没有猜错,当是五道门之中最为凶险的一道禁制。” 西方锐金本为无情之门,更有无坚不摧之意,这一道金门看来确实是最为狠烈的禁制了。 李道玄想着便抬头看看四周,忽然心中一动:“咱们还有时间,可以布置防御!” 花满袖眼前一亮,那阿幼黛云也是惊喜道:“不错,刚才水淹火烧的,没有个躲藏的地方,但现在咱们有这些树木,可以组成一个极强的防御之地了。” 这才是木生之道呢。此时地洞中粗大的树木就不下百棵,更有各种藤木草枝。 时间紧迫,李道玄立刻挥手斩断一颗树木,大树倒地砸中了另外一颗。轰然声中,那花满袖伸手硬生生拔起了一颗大树。 阿幼黛云却是以银针刺树之躯,继而伸脚踢断。甚至那一直沉默无言的蛇人也赶过来,以蛇尾卷住大树,也跟着他们一起布置起来。 他们以所在的方位一路碾压过去,不多时就将数百颗树木堆到了西方金门之前。 粗大新鲜的树木堆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而前方的金门也开始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李道玄大声道:“且都到我身后!”他说着伸手按住前方的一根粗木,木元灵力疯狂涌动起来。 躲在他身后的阿幼黛云和花满袖同时看到了树木缝隙之中的白色之刃! 那金门是由数百道利刃组成,此时刀光剑影,巨大有数丈长宽的白色利刃如旋风,如雪花,飞舞而来。 最前方的粗木几乎没有抵抗之力便被这飞舞密集的利刃切碎成了漫天碎屑。 李道玄也在缝隙中看到了这一幕,心惊之下,手中的木元灵力不要命的全部灌输而去。这木元灵力运转到了极致,立刻引动了地洞之中稀薄的青色气息。 那木门禁制留下的淡淡青气再次浮现,裹住了前方的碎木。 在李道玄的木元灵力支撑下,那些青色气息裹住的粗木再次缓慢生长起来。虽然比之刚才青木之气慢了许多,但还是勉强挡住了越来越猛的金色利刃的席卷。 李道玄的灵力渐渐干涸,阿幼黛云和花满袖都是将自己的力量递了过去。无论是魔道灵力还是冥力,合着三人之力,在艰难的一炷香后,终于躲过了这金门的万千利刃飞卷。 诸人前方再无一根完整的木头,地上满是碎木之屑。就如细细的沙粒一般,但又如此松软,空气中布满了松脂一般的香味。 李道玄擦了一把汗,还未说话,诸人脚下的木屑流动起来。 那被木屑盖住的中间黄土之门禁制却在此时发动了。木屑瞬间就变成了流沙一般,沿着地下的黄土之门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木屑漩涡形成了。 李道玄身子飞了起来,阿幼黛云在他左边,被附身的花满袖在他右边,那蛇人却弹到了上方数丈高的顶部。 他们低头看到木屑漩涡旋转不停,最后混入了流沙之中,大地再无一颗草木,平整的巨石地面却缓缓向上升了起来。 第361章 重修金刚体 李道玄已浮到了蛇人攀着的顶部石壁上,看着地上浮动起来的大地。这地洞的地面就像一块巨石。换换的压了过来。 没想到这中间方位的黄土之门禁制发动的这么快。李道玄看了一眼花满袖,两人一起运转冥力,挥舞出两道黑光,击向了那缓缓浮动的大地。 这两股力量若在往日,别说这泥土之地,便是巍巍巨石也要被打穿。但他们两人的冥力落到了大地之上,不但没有打出什么破洞,反而给那平整的大地增加了一层厚度。 冥力一接触大地就变作了泥沙,铺在巨石上化作了一层厚石。 阿幼黛云看着便苦笑起来:“没想到躲过了四道门,却栽在这最后一道土门上。” 被附身的花满袖却笑了起来:“五行之中,唯有这厚土之门最为稳定,土内容水,载火,生木,聚金,说起来乃是五行之中最为平衡的一行。” 李道玄却无心听这些感慨,这黄土之门没有水火之门的澎湃,也没有金木之门的变化。但这简单的浮动却逼着他们束手无策。 难道就真的没有法子了么?李道玄低头看着那渐渐浮上来的黄土之门,这门是一道古朴的石门。石门之上却又一个古怪的手印。看起来却像是一人按在上面一般。 李道玄看到这手印,情不自禁伸手比划着。他一边比划着,一边在石壁顶部移动着位置,等到调整到恰好伸手就契合手印的位置,他才大声道:“到这里来。” 花满袖伸手攀着顶部石块,身子移了过来,看着那手印沉声道:“难道有人曾经进来过?” 阿幼黛云立刻道:“那自然是有人进来过,圣人都说过河图洛书的事,看来这河图洛书早就传世了。如果不是有人进来拿出来,又怎么会传世呢!” 花满袖只低声道:“那此人看来也是侥幸破了四门,却如咱们一般被逼到了石壁顶上。” 李道玄看着越来越近的黄土之门:“不错,他定然是伸手挡住了这黄土之门,这才留下了一个手印!” 被附身的花满袖嘿然道:“那此人是死是活咱们还不知道呢,这样跟他一般伸手去挡,下场如何却不好说。” 李道玄深深吸了一口气,运转灵力,将手臂裹满了土元岩石之力,伸手出去挡在了前面。口中却冷笑道:“阁下有什么法子,便可快使将出来,要不然就别废话。” 他自进入这地洞之中就觉得心胸一股郁气,不但在刚才对花家起了莫名其妙的杀机,而且总有一种不安感。 这种不安让他心情很是不爽,有一种被陷害的感觉。 此时那黄土大地已经浮到了李道玄伸手的位置,那手印恰好和李道玄的手掌贴到了一起。 李道玄只觉得一股无比深沉的大力发来,瞬间就感觉到一种‘无法抵挡’的错觉。他心中已被这股力量的稳重气势压倒下去。 但身旁的阿幼黛云吐出的气息又在提醒他现在的危机,。李道玄一咬牙,再次运转全部灵力,手臂发出咔嚓之声,仿佛骨头都要碎裂了一般。 黄土大地继续不急不缓的向上浮动,李道玄的手臂却弯了起来。这厚土之地与凡间的大地不同,其中竟然蕴含着一股灵力。 李道玄甚至感觉到了这大地之中的灵力流转,这黄土之门内道道如人体般的经脉抖动,就好像大地变成了一个人,这镶嵌在上面的黄土之门化作了丹海。 李道玄想象着一个如大地一般的巨人正在以胸膛挤压自己,就是这种感觉。 真不知道当日那进入此地的人是如何在这门上留下一个手印的,自己却连抵挡它浮动都做不到。 正在他脑内胡思乱想,手中力量渐消的时候。身旁的阿幼黛云却惊呼医生:“这门上有字!“ 阿幼黛云说着手指伸出,在黄土石门上擦了一擦,果然露出一行行字迹。 她看着李道玄满头大汗,抬头看到那字迹开篇就写道:“吾今日所得之破门之法,流传后世有缘之人……”这意思是说:“我今日无意中悟出的破解这土门的法子,就留给后世有缘的人。” 阿幼黛云只看到那“破门之法”四个字就心跳起来,当下立刻大声念了出来。 花满袖和李道玄都是精神一振。 只听阿幼黛云大声念着石门上的字迹:“……五行之门乃神人之造化,金木水火四门皆为得天道者才能破之。唯有这最后一门却是上天对吾等窥视神物的考验……” 李道玄听到这里便明白了,此人的意思是说,金木水火四门禁制需要有机缘,能悟透天意的人才能破解。唯有这最后一道土门却是那神人的考验。 阿幼黛云继续念了下去,这很久前曾来过此处,并破解石门之人洋洋洒洒写了很大一篇文章,却是专门叙说“神人以石门考验凡人,从未开启五行之门,放出河洛图书的原因!” 李道玄手臂弯得更厉害了,忍不住大声道:“这些废话就别念了,赶快看一下破门之法!” 阿幼黛云急忙挥起袖子一路擦了下去,双目紧张的在字迹上看了过去,终于看到了重点的地方。她却露出了绝望的神情,口中喃喃念道:“既为神人之考验,但需要大智慧,大能力者方能担之。吾思这世间唯有佛家的金刚大力者方具备这大智慧,大能力!” 阿幼黛云念到这里不禁大骂起来:“唯有佛家金刚才能破解这个考验,咱们却去何处找来佛家的金刚!” 李道玄满脸大汗,已到了无法忍受的时候,但听到阿幼黛云口中不停骂着佛家金刚,心中恍惚间想到了在北门观禁制里学会的‘金刚炼体大法’。 他咬牙道:“快念下面,是不是金刚六体神通!”阿幼黛云一愣之下,那花满袖却看着石门大声念道:“金刚之法传自佛门,吾当年修遍天下功法,取其炼体之妙,曾三上天荒寺,终在诸佛门前得了此神通……” 李道玄心念电转:这位破门的前辈说得简单,却是三次上了那佛宗圣地天荒寺,想来也不知经过了多少艰难的战斗,才得到了那金刚炼体神通! 花满袖念到这里停了一下,急忙往下再看去,终于找到了这前辈留下的金刚炼体神通之法。口中大声念道:“其一为金刚骨,六体神通先炼刚骨,骨如巨石大地,方得稳重如山之意……” 花满袖口中念着,李道玄却是听得心头震动,原来这金刚六体神通修炼之法与自己当日所得的口诀有所不同,说的却是分散五元灵力,各自凝聚之法。 他一边听着花满袖所念的修炼之法,一边情不自禁飞快的运转土元灵力,经过经脉运转到骨头中…… 只不过短暂的一瞬间,六体之骨就吞没了无数土元灵力,一道黄土之光闪过,李道玄伸展的手臂环绕着金色光芒。轰然声中,前方的大地停止了浮动。 阿幼黛云惊喜的喊了一声,急忙伸出袖子继续擦着下面的字迹。花满袖口中不停的念着,李道玄却情不自禁修炼起来。 此时前方已无巨石覆体之危,他静下心来修炼这前人流下的金刚六体神通。 越是修炼心中越是惊骇,往日里,李道玄从未觉得这六体金刚神通有什么厉害之处。在北门观他依靠这金刚之法重塑肉身,这些日子来也不过只觉得肉身康健,隐隐还有自愈的功能。但从未想到,原来这金刚神通竟然如此厉害,如此博大。 这如果说李道玄所得到的口诀是凝聚肉身之法,那么这前辈留在石门上的金刚神通却是以灵力 重塑肉体,甚至是以灵力打造肉体的法子。 想象一下全由灵力组成的身体,不但变幻神妙,而且永无生死之虞。 李道玄修炼之中更是觉得这金刚神通有着无限的广博和延伸。如果说五元灵力可以凝聚成身,那么可以说,这金刚炼体之法永无修炼到头的时候。因为灵力永远在修炼中增加,那么肉体也在修炼之中变得更为强健。 当然此时没有时间再细想这个,李道玄浅尝辄止,将这崭新的金刚炼体大法修习了一遍。他仅仅将灵力灌注进了肉体之中,将六体之法重新凝聚了一层在身。 虽然是浅尝辄止,但已是威力非凡。李道玄全身血肉筋脉骨皮都带着灵力,手掌缓缓移动间,那黄土石门发出轰鸣之声。 李道玄手掌按在石门之上的手印中,轰然间手印陷落三分,他运转金刚之法,推动黄土之门与大地,身子向前慢慢移动间,那黄土之石门跟着向下陷落。 彼消此涨之下,大地石门慢慢退了下去。最终落了回去。 李道玄等人落了下来,都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被附身的花满袖笑道:“道玄你这次可得了大便宜,这等金刚修炼之法不但要有机缘,更要有五元道法才能修成啊。吾虽然得到了秘诀,却无法修炼,呵呵,真是有些可惜!” 需要五元道法才能修行,李道玄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他想着便缓缓俯身下去,从头至尾读起了那地面石门上的字迹。 待读到最后一行,他身子猛然一震,情不自禁跪倒在石门前。 那字迹的最后一行署着留字之人的大名,却写着“北陵道”三个大字!那曾经闯过这五行禁地的前辈,竟然是北陵道祖! 第362章 河洛图书现 李道玄伸手抚摸北陵道祖的字迹,心中充满崇敬之情。妙华宗这位前辈在云州道府内传功的一幕闪现眼前。他没有想到五百年前进入这秘洞的竟然是这位祖师。 而今日在黄土之门的禁制中,又得到了他老人家留下的金刚神通。仿佛冥冥之中这位祖师一直守护着自己一样。 李道玄正在感慨之间,就看到阿幼黛云嘴唇蠕动,却在默默记诵那石门上所刻的金刚神通之法。李道玄不禁暗笑一声,刚刚逃过一劫,这小女子就恢复了本性。阿幼黛云根本没有听到花满袖的话,只知道面前的功法神妙无双,这等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可不能浪费了。 被附身的花满袖摇头道:“这个北陵道祖自称修尽天下功法,未免有些夸张了,要知人力或有尽头,天下功法数也数不清吗。却如何全部修炼完成。” 阿幼黛云默默记住了这门金刚神通,当即反驳道:“你这可说错了,自有那身具大智慧者,便可以通晓古今,无所不能。” 李道玄心中也是赞同阿幼黛云的话,但他的注意力渐渐被这五行之门吸引过来。如今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门禁制全部破解。这东西南北中五道大门也都开启了。下面就是寻找那生死之门了。 果然花满袖也是振奋精神:“这五行之门都通入那藏有河洛图书的密室,但五门之中只有一道生门。若是进错了门,便要经历更为凶猛的五行禁制,凭咱们几人的力量,恐怕是无法抵挡了。” 阿幼黛云眼珠一转,低头再去看黄土之门上的字迹。被附身的花满袖也是这等心思,也跟着细细看了过去。可惜两人看了许久,石门上北陵道祖的留书却丝毫没有提及五行之门的选择之法。 李道玄嘿然一笑:“祖师留言之时恐怕也没有想到五行之门的生死之变。这还要靠我们自己了。” 被附身的花满袖失望的抬起头,转目看着这五道大门,口中喃喃自语起来:“这河洛图书藏在洛水之下,莫不是对应着水门进入?” 她说着,走到水门之前,在这流水组成的门前踌躇起来:“但这也未免太简单了,神人造出这五行禁制,便是为考验求宝之人,它们的心思岂是这么简单就能猜到的。” 阿幼黛云也是来了兴趣:“常言厚土为德,这五行之门中唯有土门与众不同,或者这土门才是真正的入口。” 花满袖也是沉吟道:“这样说也是有几分道理。” 李道玄看着五行之门微笑道:“不管是哪道门,阁下总有两成的胜算,便自己选个吧,在下却不奉陪了。” 李道玄说完一拉阿幼黛云就要出去。 阿幼黛云极不情愿的扭动身子,低声道:“五分之一的选择,两成的机会,这已是很高的胜算了。咱们就试一试如何?”或许是想到了密室之中暗藏的河洛图书,这女孩双目发光,一副跃跃一试的模样。 李道玄皱眉劝解道:“那河洛图书本就是有缘人才能得之,况且自古以来比我们修为高深,智慧深厚之人都不曾得到过。咱们还是快走吧。” 阿幼黛云死劲的拉着他:“你那祖师北陵道不是进去了?你是五元妙华宗的传人,说不定,说不定有机会的……”阿幼黛云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李道玄的动作,却伸手运转灵力护住了自己全身,又低声道:“我今日定要试一试,你可别想把我打晕过去。” 李道玄愕然之下,将手中暗藏的灵力消去,看来这强行带她走的法子是不成了。 此时那花满袖就如痴迷了一般,走到了木门之前,口中犹自说道:“木为生机之门,或者是这木门也说不定。” 阿幼黛云转眸低声道:“咱们就等等看,看她如何做。” 他们背后的秘洞石门已缓缓打开,李道玄正在犹豫着,那一直默不作声的蛇人忽然游动到他身旁,低声说道:“主人,金门为生门!” 他只说了这句话,便游动身躯,倏忽一下金门之前,那被附身的花满袖时刻注意着几人的动向。此时见这蛇人忽然如此动作,不禁警戒起来。 李道玄和阿幼黛云一愣之下,那阿幼黛云却大声道:“原来生门就是金门,北陵道祖果然还是留下了进门之法。” 那被附身的花满袖立刻转身看着木门,脚下微微一动,却硬生生止住步子,口中冷笑道:“你这女娃娃果然阴险,我差点上了你的当。” 阿幼黛云不缓不急的走到蛇人之后,看着那西方金门缓缓道:“说了你不信,那也没有办法了。乖蛇儿,你便进去给看看。”她说着,伸手猛然一推,在背后花满袖的惊呼声中,那蛇人被推入了金门之中。 花满袖脸色大变,立刻合身扑了上去,口中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坏我大事么?” 本自犹豫的李道玄无奈之下也是抽身过去,他这次用的是狼突步法,瞬间就挡在了阿幼黛云之前。 那被附身的花满袖也没用什么功法,只以双拳击出,但拳风过处,山石震动,这力量却不可小视。 李道玄以前见识过花满袖的怪力,如今又是被那冥界人附身的状态,更是不敢轻视。手掌半转,一道风元漩涡在身前形成。这漩涡之后,又布下了几道水火曜印。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被附身的花满袖的力量,那风元漩涡瞬间就被打碎。花满袖双拳已击中了他的双掌。这一股大力就如泰山崩碎眼前,狂暴的力量冲击过来,震得李道玄身子向后猛然倒飞而去。 他在这强大的力量中感受到了那凝聚的冥界之力,暗叫不好之时,身子已被带着撞在了阿幼黛云身上,两人一同被卷入了金门缝隙之中。 李道玄只来的及看到前方的花满袖娇小身子的猛冲而来,但金门却在她冲入之前紧紧的闭合起来。 背后的阿幼黛云低笑一声:“这家伙果然上当了,她本就是多心之人,我不这样说,还真骗不过她。” 李道玄翻身而起,只见一条金光大道就在脚下,前方影影绰绰,已不见了那蛇人的影子。他不禁怒道:“不过是那蛇人一句话儿,你就当真了,若咱们进错了,岂不是……” 阿幼黛云却伸手摸着那闪光的金石之壁,低声道:“富贵险中求,若不搏一把,怎么有机会亲眼看看那传说中的宝物。“ 李道玄凝聚灵力,只见这金光大道却是纯以真金铺就,看起坚硬光滑,但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进了这金门之内,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想到这里,便走了几步,呼唤了几声蛇人。前方便传来那蛇人的声音:“主人,我在这里,河洛图书也在这里。” 李道玄踌躇了一下,拉着阿幼黛云就沿着金光大道走了过去。 前方金光所耀之处,那蛇人恭敬的翘动着蛇尾,看着前方,半人之躯上洒满了金色的光芒。阿幼黛云迫不及待的走过去。 这是一个半圆形的入口,前方是一个高深的秘洞,与刚才所来之地一般,就如另外一个天地般。 李道玄自后走进了秘洞之中。 这秘洞高处悬着无数发着幽蓝之光的圆球,便如天上的星辰一般。地面以金粉堆山,水银勾河。但最为震撼的还是那金山银河之间的两座巨大雕塑。 其一是只巨大的乌龟,不知以什么石头雕塑而成,龟背之上平整圆滑,远远看去,依稀还刻着字迹。另外一只雕塑却是一匹龙马。 这匹马身上雕满了龙鳞,高八丈五尺,身形似骆驼还展开一对翅膀,雕像脚下悬空,一道水银之水缓缓流过。 阿幼黛云茫然道:“这便是河洛图书么,却原来是两块大石头,这可怎么带走。” 李道玄看着乌龟,想到河图洛书的传说。便摇头道:“上古伏羲氏时,黄河浮出龙马,背负"河图",献给了伏羲。后大禹治水时,洛水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献给了大禹。所谓河图洛书,其实是龙马与神龟背上的两幅图。“ 阿幼黛云失望道:“你说的典故谁不知道,但那些不过是仙流之士的意会之词。便是河洛图书我也曾见过所谓流传下来的古物。但师父和父亲都说过那都是伪作。难道这真的河图洛书也这般让人失望?“ 李道玄没有理会她,却望向了那一直站在洞口的蛇人,沉声道:“你这蛇人不过是花家所产的妖物,却如何知道金门为生?” 那蛇人仿佛此时才回过神来,低声道:“主人,我知道自己不是天地自然所产之物。但自从在河中被主人解去了禁制,脑海内一直有一些古怪的记忆在闪现。我想这大概来自我们蛇人们的父神的记忆。” 李道玄微微一愣,好半天才领悟过来,这蛇人说的却是那变成蛇人的和尚。 阿幼黛云已走到了雕塑之下,身子浮了上去,在高空俯视着龙马和龟背上的字迹。李道玄见一时没有什么危险的情况,便走到蛇人之前,低声问道:“你脑海里还有什么记忆,却与这河洛图书有什么关系?” 第363章 秦始皇秘闻 李道玄问出这样的问题,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毕竟这半人半蛇的怪物在他眼里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人。而且这蛇人自从被自己收服以后,一直呆呆傻傻的。此时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说出了五行之门的进入之法。 但那蛇人却真的低头深思起来,它只想了一会儿便抬头道:“我们的父神本是洛阳白马寺的一个普通和尚。” 李道玄注意听着,知道它说的便是那个被花四叔变成蛇人的和尚了。那蛇人继续说道:“父神年轻时就修行,却是后来出家。他小时就喜欢探寻修士界的传闻遗迹。尤其是道门传说中的人物北陵道祖的事迹更是痴迷。” 李道玄听到这里却是一愣,没想到峰回路转,那个和尚如果真的对北陵道祖感兴趣,却如何做了和尚。 那蛇人口中继续道:“后来父神终于找到了一篇北陵道祖亲手所书的真迹。这真迹却是一本金刚经!” 李道玄听到这里隐隐想到了一个极关键的事情,但脑海一时记不起来。就听到蛇人继续说道:“父亲查询之下,发现这金刚经中缺失了极为重要的几页内容。父神探寻之下就找到了洛阳白马寺,多年暗中查探之下,发现那北陵道祖确实曾在白马寺中逗留过一段时间。” 李道玄口中嗯了一声,已想到了脑海中那关键的疑问。那便是北陵道祖在天荒山上得来的金刚炼体大法,如何在白马寺中传了下来。毕竟他所学的金刚大法,正是得自洛阳白马寺一个不知名老僧的徒弟。 此时蛇人所说之事正好解了这个疑问,果然他听到那蛇人说道:“父神发现那北陵道祖不但在白马寺中逗留多日,还将一门神妙的功法传给了一个寺中的和尚。” 李道玄点头微笑,原来自己在云州无意中得的金刚神通,果然还是这北陵道祖所传下来的。 想来呢北陵道祖不但传给了那老僧功法,也提及了这河洛图书的秘密。他静静听着蛇人的诉说,只觉得自己与这位祖师的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 那蛇人已说到了关键之处:“父神便顺藤摸瓜,找到北陵道祖在洛阳的传人。原来那位僧人早就圆寂了,身边的几个徒弟也是东流西散不知所踪。父神便申请寺中方丈,到了那位僧人圆寂之处修行。在这番苦心下,终于被他找到了北陵道祖留下的关于河洛图书的秘密。“ 蛇人正说到这里,那浮在空中看着河洛图书的阿幼黛云却低呼一声:“咦!这有些不对啊!” 李道玄急忙止住蛇人的诉说,御风而起,到了阿幼黛云身旁,俯视着那龙马神龟背上刻印的河图洛书。 这传说中的河洛图书,第一眼看去却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只见龙马神龟背上刻着的却是简单的圆圈与直线。 那黑点白圈还有线条都是极为简单的。点点线线组成了两幅方圆之图。 阿幼黛云手指着河图洛书四边一角之处:“你看,那里是不是缺了一块?” 李道玄注意看去,果然那方圆之图却是缺了一角。本来是五道横线连着八个点,如今只剩下了四道横线,最边角处的一道横线不见了。 他正看着,身旁传来一阵微弱的风声。那蛇人扇动翅膀,也是浮了上来,看着河洛图书低声道:“那缺失的一角便是五行之金,主人你看这五条横线分别代表五行之力,却独独缺少了金边。这便是金门为生门的原因啊。” 李道玄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阿幼黛云却奇怪道:“莫不是那北陵道祖进来后,带走了一角,但这也不对啊。他老人家为何偏偏带走金行之角呢?” 蛇人扇动翅膀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这五行之金并不是北陵道祖带走的,那位老神仙一进来,就已缺失了。” 李道玄沉声道:“这么说,在祖师之前还有人进来过。” 蛇人点头道:“父神在白马寺中得到北陵道祖当年的回忆,据北陵老神仙的推测,这带走金行一角的极有可能是千年之前的始皇帝!” 阿幼黛云大笑起来:“你说的秦始皇?那太可笑了,始皇帝难道是挖进来当陵墓的么?”但她只笑了一声,却迟疑起来:“那古之秦崛起于洛水之旁,这地方倒是不错的。但始皇帝带走金行之力,那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一旁的蛇人摇头道:“在父神的记忆里,北陵道祖这个推测是十分有道理的。当年始皇帝挥动金戈,踏破六国之后,遍收天下之金,铸造了十二个金人。北陵老神仙推测这便是始皇帝得到了河图洛书的金行之力,所以才这样做。” 阿幼黛云也是惊叹道:“这样说来,当年始皇帝是靠着这金行之力,才能战败六国夺得天下。然后他深恐这神奇的力量被别人所用。便借着铸造金人的借口,其实却是隐藏了这金行之力。” 李道玄沉思起来,他记得始皇帝铸造的那十二个金人,最后却是被放到了秦始皇的陵墓之中。这样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 蛇人默然不语,再看了几眼说道:“我脑海中只带着父神的记忆,便是为一睹这河图洛书。父神得到那河洛图书的秘密后,不久就听到花家满袖姑娘的事情,便到了花家之中,却失守被擒。如此才有我们蛇人的诞生。如今父神的心愿已了,我们也心安许多。” 它说着就煽动翅膀。落到了地面之上。 李道玄和阿幼黛云对视一眼,那阿幼黛云却低声道:“你说那云深谷的怪人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 李道玄沉吟道:“或者和洛阳白马寺有些关系。”他说着摇头道:“如今看了看过了,咱们还是想法子离开这里把。” 阿幼黛云一撅嘴:“为了你,我是将那圣地神物的水晶球儿都拿出来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怎么说也得带点东西出去。” 李道玄低头看着那巨大的神龟龙马,冷笑一声:“你要如何带出去,难道也要学秦始皇一般,挖一块带走?” 他说的不过是戏虐之言,但阿幼黛云却自袖中摸出了那永远带在身边的银色匕首,一言不发的冲了下去。 李道玄看着她奋力的在神龟背上挖着,摇头一笑,也是落到了地面之上。 他走到那闭目不言的蛇人身旁,轻轻问道:“蛇兄,你那父神的记忆里,可有离开这洞穴之法?” 蛇人睁开眼睛,摇摇头:“北陵老神仙并未留下走出洞穴之法。” 李道玄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却看到这蛇人缓缓游向了前方深处。他不禁愣道:“蛇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蛇人走到阴暗处,身子蜷伏起来,不停的抖动着。在李道玄惊诧的眼神中,这蛇人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团绿色粘液。粘液之中滚动出来数十只小小的蛇蛋。 蛇人吐出蛋以后,双目渐渐无神起来,伸出一只手说道:“主人,我要去了。”他眼中忽然露出一种哀求之色:“我心中知道,这些蛋儿在主人眼中是十恶不赦之物。但我蛇人一脉既然出现了,就该留个念想。这几只蛋是我们唯一的血脉了,请主人,主人手下留情……” 蛇人说到这里,眼眸中一滴热泪落了下来,它的身子却极速衰老下来,不多时自蛇尾开始蜕开了血红的蛇皮。 李道玄震惊的看着那蛇人渐渐缩小,最后在蛇皮之中化作了一团绿色液体,紧紧裹住了身前的蛇蛋。 李道玄犹豫起来,他缓缓走到蛇蛋之前,轻轻抬起了脚。鼓动的灵力和内心的声音似乎在劝说他毁掉这些怪物。但不知为何,他却被蛇人最后一句话所震动,迟迟下不了决心。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啪的一声脆响,一块大石甩了过来,瞬间就打碎了一半蛇蛋。 阿幼黛云出现在他身旁,一言不发的再次踢起一块石头,砸碎了另一半蛇蛋。 “你这个人最容易被蛊惑了。”阿幼黛云拍拍手,有些落寞的说道:“这些蛇人是绝不能留下的,不但对你们仙流来说,便是我们魔道,也是后患无穷。” 李道玄长叹一口气,点头道:“你说的有理。”他说着振奋精神笑道:“怎么,那河洛图书带不走么?” 阿幼黛云恨恨的说道:“我用尽了功法和力气,别说割一块,那神龟龙马身上连个刀印都没留下。真不知当年那始皇帝如何带走一块的。” 李道玄微微一笑,阿幼黛云再叹了一口气,忽然转身走到了被打碎的蛇蛋前,不动声色的说道:“现在咱们得想法子出去啦,这蛇蛋是绝对一个都不能留的,我且看看还有没有没毁掉的。” 她口中说着,身子俯得更加低了,似乎在仔细的查看蛇蛋破碎的情况。 李道玄双眸盯着她的动作,沉声道:“放下!你既然要全部毁掉,为何还留下一个,难道想偷走么?” 阿幼黛云僵硬的一动不动,只得将袖中刚刚藏起的,那唯一一颗幸存的蛇蛋放回了原处。 第364章 北陵道祖身 如鸡子大小的蛇蛋滴溜溜的在绿色粘液之中旋转着。阿幼黛云自失的一笑:“还是毁了的好!” 李道玄在她背后看着那蛇蛋,却伸手拉住了阿幼黛云凝聚灵力的手:“留下吧!” 阿幼黛云眉头一挑,回头看看这四方无路的秘洞,却是想到了什么,低声笑道:“是了,咱们被困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地方,若是有一只小蛇儿陪伴着,也能稍解寂寞。” 阿幼黛云说到这里便微微低下了头:“你说呢。” 她这小女儿的神态看起来极为动人。李道玄愣了一会儿才领悟到这女子淡淡一句话中的深情。这个心机深沉的西苗公主,此时竟然有了与自己终老秘洞的心思。 隐藏在阿幼黛云绝世容颜下的心思真是太难懂了,在她身边李道玄确实感觉到了难得的温柔。但在这温柔之下,却是步步惊心。 李道玄想要说几句话,但又不知如何说起。他咳嗽一声,转头看向了秘洞之中的神龟龙马。两座雕像依旧安静的矗立在秘洞之中。除了地上的金粉水银,这宽广的秘洞之中连一株草木都无。李道玄看着看着,却觉出了有点不对。 阿幼黛云刚才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心中只道:“我却为何说这些,真的要在这古怪的洞穴中和他终老一生么。”她久久没有听到李道玄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去,却见这男子正盯着前方的石壁沉思不语。 “你在看什么,看看就能找到逃出之法了么!”阿幼黛云怒火顿生,说中银匕脱袖飞出,一道银光闪过,直直刺入李道玄目视之处。 银色的匕首插入石壁之中,刀尾微微颤抖间,一滴水珠儿自刀尖处流了出来。李道玄却拍手叹道:“这是了,原来是这里不对!” 阿幼黛云走到他身旁诧异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不对,这里本来就是怪异的很啊。” 李道玄指着她银色匕首刺入之处:“黛云,看那里有流水而出,这正是秘洞不对的地方。我见这面石壁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石面发暗,有一股潮湿之气,却原来流水藏在其中。” 阿幼黛云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地面上的金粉水银摇头道:“那冥界的怪物总说这里是神人所造。姑且不说那神人到底是从何处来。但这秘洞确为人工开凿。石壁之后藏着流水有什么奇怪的。” 李道玄微微一笑:“这个当然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何要将水藏起来。而宁愿用水银勾画河流。”阿幼黛云也是振奋起来:“不错,那水银铸河的法子,本来是古人建造陵墓时为防止水流陵墓,尸身受潮的缘故。此地并无尸身,却为何将水藏了起来。” 两人说着话儿,石壁上银色匕首之处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一道清流自石壁上流淌下来,水势越来越猛。 阿幼黛云惊喜起来:“便是如此了,水流总有源头,咱们待会顺着流水逆流而上,便能找到出口了。” 李道玄此时已是运转了数道木柳矢,击打在那银匕切入石壁处,瞬间就打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流水便如银龙一般奔腾而出。 两人退后一步,看着石壁上的水流越来越大,那口子也越来越深。等到流水渐渐扩展如大河奔腾。他们不得不御风而起,浮在了半空之中。只因地面的水流已没过了地面。 李道玄在空中看着混合着秘洞地面泥沙的浊水覆盖了神龟和龙马,便拉着阿幼黛云飞到了石壁一侧。 就在他要钻入水中逆流而行的时候,那石壁却发出咔嚓之声。就如闸门合龙一般,大河奔出之口乍然合并。前方依旧是光秃秃的石壁。 阿幼黛云忍不住一掌击打过去,灵力击中石壁,竟然发出噗哧的怪声。就如集中破败的皮革一般。 李道玄也是伸手试探过去,这古怪的石壁果然又变成过若金汤的模样。 他皱眉退后,摇头道:“看来是咱们想得太简单了。”正说到这里,秘洞中的龙马神龟却发生了异变。 那淹没了一半的雕像发出了蓝色的水光,神龟与龙马背上的河洛图书也爆出了蓝色的光芒。而秘洞之中的浊水也在慢慢消失。 浊水翻滚,两座雕像发出的蓝光就如鲸鱼吸水一般,不多时就将所有的浊水吸了个干干净净。 李道玄和阿幼黛云一起落到了雕像之上,龙马神龟背上的河洛图书一角发着淡淡的蓝光。这代表水元之力的蓝光渐渐凝聚起来,忽然一道蓝色光柱飞舞而上,直顶向了秘洞顶部。 两人抬头看去,就见这秘洞之顶,被蓝色光柱击中的地方现出了一个古怪的符号,那是一道弯曲的线条,线条四周各有两个黑点。这符号一闪即逝。阿幼黛云惊呼道:“这是上古之文,却是一个水字。” 李道玄心中若有所悟,再看着蓝光之柱连接着河洛图书与秘洞之顶,口中喃喃道:“原来这河洛图书也是一道机关。”他说着,手中凝聚出火元灵力,火元灵力在他手中凝聚成一团淡黄的火苗。 李道玄将火苗慢慢放到了河洛图书五行之图的火行之上。 秘洞之中顿时红光大现,火红色的光环耀眼一闪。那河洛图书南方火行方位立刻爆出一道红光,这道红光也是如柱般冲击到了秘洞之顶。 若苍穹一般的秘洞顶部再次现出一个上古火字。水火两个字符交相出现,闪烁不停。 阿幼黛云低头看着五行河洛图,露出了不豫之色:“李郎,那金行之力已被始皇带走了,看来这河洛图书的开启之法需要五行光柱齐出。咱们还是不行的。” 李道玄可不管那么多,伸手再依次凝聚出土元与木元。如点燃火炬般,将剩下的木,土两道光柱引动出来。 如此五行之力出了四道,秘洞顶部微微颤抖,裂开了一条缝隙。四个古朴的字符不停闪烁,似在催促一般。 阿幼黛云身子扶摇而上,在那缝隙之中试了一下,大声道:“缝隙太窄了,还是出不去。” 李道玄此时就站在河洛图书土之方位上,心中却在震撼之中,他手中最后凝聚出的是风元灵力,而这风元之力却在河洛图书上被分解开来,化作了水木两元力。 李道玄心中震撼的却是自己所修习的五元之力与那五行之力的关系。他已明白过来,北陵道祖所创的这五元之力,定然就是脱胎于河洛图书上的五行。但为何多了一个风元,却少了金灵? 难道是因为始皇带走了金灵,所以北陵道祖无奈之下,以风元补齐了这门功法? 他脑海中激动的思考着,已经忘了上方的阿幼黛云。 就在此时,那四道光柱之中渐渐凝出了一个飘逸的身影。 李道玄大惊之下仔细看去,这个凝聚的身影一身汉袍,双手懒懒的缩在袖中,但见双目如星,却有几分诙谐之态。 这突然凝聚的身影有着一对漂亮的小胡子,忽然温和的说道:“有缘人来啦。吾本姓东方,名朔。昔年游王母之地,吾曾在昆仑之北造一道府修行。“ 这人影说着笑了起来:“那道府在北方丘陵之上,便自号北陵道。” 李道玄脑中轰然一声,下意识的跪倒在地,心中却如起了惊涛骇浪:“终于见到了北陵祖师的模样,但他却说,却说……”这北陵道祖竟然是那传说中的仙人东方朔。 北陵道祖东方朔却在继续说着:“那以后修行日深,遍得各家所长,终归于道门一脉。其后匆匆数载,汉云风流而过,天下大乱,。吾便四处游玩,有缘之下进入这神妙之地,得观河洛图书。” 这身影说着,伸手一摆,长声笑道:“但这修士也是人,总有老死之时,世人妄言仙魔,那董仲舒老夫子更是借仙魔之说大造杀孽。吾今日借这河洛神书一缕精魂,想要留下几句话给你这能进入此地的有缘之人。” 李道玄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身影不过是北陵道祖东方朔留下的神念。 东方朔口中继续说着:“你既能破了五行禁制,还能打开这河洛图书,想来也不是个坏人。且听清楚了。这五行之力已缺了那金灵之力……” 北陵道祖东方朔说的,却是那秦始皇如何进入秘洞,带走金灵的事情。他就如说故事一般,讲的是活灵活现。李道玄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听得入迷进去。 说完了自己的推论,那北陵道祖便笑着又说起了五元道法! “吾在河洛图书中推出了木水火土四元之灵,可惜天不从人愿,独独缺少了那金灵。”东方朔说着露出遗憾之色:“吾心中不愿放弃,便在洞中长做百日,终得想出一招妙法,却是以那水木之灵合成了风元之力。如此才勉强补齐了五元功法。” 北陵道祖东方朔说着露出感慨之色:“虽然是五行残缺之篇,但五元之力已是非同小可。吾本意出洞之后便去挖掘始皇之墓,找到那缺失的一角,继而将真正的五行功法完成。但看到这残缺的五元灵力之威,便想到了那阴晴圆缺,事无完美的天理……” 第365章 洛阳风云变 李道玄听到此处暗暗点头,北陵祖师凭着这缺失金灵的残缺河洛图,便推导出了五元功法。已是惊天骇地一般的学问了。他老人家最后悟出了天道有缺这一层道理,便放弃了寻找金灵的打算。当真算得上是大智慧之人。 此时那北陵道祖的神念缓缓说着:“君能听到此处,那自然是个有耐心的人儿。这里面的关键之处我已说得清楚。君若想走出此处,却还要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李道玄听得微笑起来,看来这位北陵祖师东方朔果然与传说中一般,是个有趣诙谐的人儿。 那东方朔的神念并不能与他对答互应,但此时却好像两人在娓娓而谈一般。他摸着嘴角的胡须,点头道:“想来你该是答应了,呵,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若是不答应,你却如何出去呢。” 他说着,伸出一根手指道:“吾深知自己为人,一旦创立出这神妙的五元学说出来,忍不住便要传为宗门。吾也想好了这宗门之名。所谓描画无双,便叫五元妙华宗了。” 北陵道祖的神念笑意更深:“君在此必有所获,待出洞之后,可否帮在下找到那五元妙华宗的传人,看一看吾的宗门传承的如何了,若是兴旺如佛道宗门一般,那便传吾真言,便将宗门散了去吧。” 他语出惊人,似乎沉吟了一下又说道:“若是宗门衰败了,也可传吾真言,宗门也便散了吧。留着也是个累赘。” 李道玄听着差点跳起来,这北陵祖师说的复杂,不过一个意思,不论五元妙华宗如何,都要散去宗门。这,这却是什么意思。 但北陵道祖的神念已经渐渐黯淡,他最后手指上空,大声说道:“吾便运出金灵之力,助君脱困,且莫忘了吾之真言……” 李道玄身子被一道庞大的力量托了起来,而河洛图书西方位置爆出了一道耀眼的金光。 如此代表五行之力的五道光柱全部形成,秘洞上空,金木水火土五行字符同时闪现,咔嚓声中,那山顶之上露出了一个圆形洞口。 李道玄身子正浮在洞口之前,旁边便是一脸惊诧的阿幼黛云。李道玄知道时不再来,伸手一推阿幼黛云,两人沿着这洞口腾飞而上。 这是一条幽深黑暗的通道,也不知飞了多久,头顶现出了一片明光水声。李道玄吸了一口气,拉着阿幼黛云进入了水中。 激荡的流水在两人身旁冲击,再向上浮动不久。李道玄终于穿出了流水,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但见身旁滔滔洛水,果然还在洛水之中。 阿幼黛云飞身跳上了洛水岸边,抬头看了一眼,天当正午。前方不远处便是洛水小镇,在洛水底下兜转了一圈,竟然出了洛阳城。 李道玄也是落到了岸边,却看到阿幼黛云来回走了几步,忽然蹲下身来在地上挖了一个坑,袖中抖落出一粒红色的种子。 李道玄走到她身后看着,哑然失笑道:“你这是要种花么?” 阿幼黛云抬头莞尔一笑:“不错啊,我种下的是曼陀死花,却是在这里做个记号,下次等我找到了始皇陵墓,取出那金灵之力,便要借着这个记号再入那洞穴之中……” 李道玄听得眉头大皱起来,这个阿幼黛云又变成了这般模样。 阿幼黛云种完那曼陀死花,拍拍手站起来,却对着李道玄淡淡道:“李道玄,我要走了。你要去找那神医,我也不拦你,但切记人心难测,不要再吃亏上当了。” 李道玄愣住了,看着风中衣衫飞舞的阿幼黛云,茫然道:“走?黛云你要去哪里?为何要走。” 阿幼黛云在风中微笑如花,神色却渐渐冷淡下来,轻声道:“怎么,我阿幼黛云要去哪里,还得跟你李公子说一声么?”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嘴唇蠕动,终于说道:“那你也要小心一点。” 阿幼黛云跟着他叹了一口气,心中反而酸酸涩涩的不知什么感觉,口中却低声说了一句:“若是咱们一直困在那地洞之中……” 她喃喃说着,回头看着滔滔洛水,身影一转便如风中之絮般扶摇而去。 李道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自失的一笑,收拾情怀,也是御风而起。 阿幼黛云说得不错,如今算是解决了花家之事,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找到那被李元昌劫持的萧眉织了。 他身形越过洛书小镇,沿着第一次进入洛阳的路线,再次奔向洛阳而去。 还未到洛阳城中,李道玄就在半空看到了城中那如黑柱一般的烟雾。他吃惊之下辨别方向,那烟雾腾起之地正在皇城附近。 李道玄没有记错的话,皇城之南便是杨怀素的府邸。 难道那李薇儿真的带着禁卫抄了杨素的家?李道玄这般想着,身子加速,冲向了洛阳南门。前方闪过一片金光。李道玄还未行到洛阳南门,半空中一团蜂鸣之声,金光乱溅之时,千万支飞羽齐射而来。 李道玄身子悬在半空之上,挥手带出一条风旋刃,将城楼箭垛里守卫放出的利箭扫到一旁,口中大喝道:“吾乃洛阳观察使,神王殿下在何处?” 前方一阵冷笑声传来,一个紫袍将军立身在洛阳城头,看着李道玄冷声道:“在下右神武将军陈不知,奉陛下之旨前来洛阳平叛,你是何方的修士,和李泰那逆贼有何关系?” 李道玄不认识这位长安羽林卫大将军,曾入驻东宫之内看守太子的紫衫陈侯。但听到他口说奉陛下之旨,又说什么李泰逆贼,便知道这短短时间内定然发生了自己想也想不到的大事。 不管这位紫袍将军说什么,李道玄已无心恋战。身影一闪之下,半空突现一个水元镜像。本体却奔向了西方。 那洛阳城楼之上瞬间就飞出了数十个修士,一看便是来自仙流五宗,在防守洛阳的破灵卫配合下,瞬间就将李道玄的水元镜像击成了碎片。 李道玄却趁着这个时间,冲入了洛水西流,他沉入水中,想了一下,当前无论如何也要到那杨怀素府中看一看。心中想着,他便运转灵力,一道水元在洛水之下奔流不停。 果然没过多久,前方一只大鱼游动,那鳐鱼观水居现身在前方。鳐鱼大眼之上还站着一个女子。正是海萧。 李道玄进入鳐鱼之内,四处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张三郎的身影。他正要问一下,那海萧忽然冲过来扑入了他怀中。 李道玄下意识的楼住海萧,感受着这女子的依恋之情,想想又是不妥,伸手轻轻推开她,低声问道:“我大哥现在何处?” 海萧欣喜的看着安然无恙的李道玄,急忙说道:“张大哥担心红拂姑娘,说要去杨怀素府中看一看。李大哥,你不知道,我们在那花家水牢旁守了一日一夜,却不见你的身影。我要下去看一看,张大哥又不允……” 李道玄点点头,无心诉说水下见闻,沉声道:“那杨怀素府在皇城之南,咱们可以自西苑洛水绕进去。汉王那贼子极有可能在那里,我也要去看一看。” 海萧乖乖的点点头,也没有再问,挥手吩咐之下,鳐鱼在洛水之中转了一个身,向着西苑之内的水下绕了过去。 鳐鱼奔行之中,海萧看着李道玄低声道:“李大哥,这几日洛阳发生了很多事,你又不在这里,我便问了于先生,于先生却让我不要多管。他说,他说……” 海萧说到这里面现为难之色。 李道玄只想了一下便明白了于惜竹所说的意思,低声道:“于先生定然要说李泰是咎由自取是吧。海萧,那李泰神王只是我的朋友,他曾帮过我,所以如果他遇到危险,我也是要救的。” 他说到这里,那海萧却长出了一口气:“神王,哦不,李泰先生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两人说着话儿,鳐鱼似乎转了个弯。观水居内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来:“是李道玄回来么,过来,老夫有话要说。” 李道玄听到这中正深沉的声音,不禁苦笑一声,走到了观水居之后,立时就看到了坐在一张珊瑚椅上的于惜竹。 于惜竹带着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咳嗽一声招手道:“你过来。” 李道玄走了过去,那于惜竹看着他忽然苦涩的一笑:“李道玄,你不能去洛阳。那里是是非之地。” 李道玄深深行了一个大礼,摇头道:“于先生,您知道我是一定要去的。” 于惜竹一拍身旁珊瑚椅子:“好,你既然要去,便去杨怀素府中擒住那李泰,献给太子殿下。” 李道玄眉头一皱,但这位于先生于他亦师亦友,实在不愿反驳让他伤心。 但于惜竹却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嘿然一笑:“怎么,你以为我要你投靠太子?不,道玄,我却是要帮你脱离这泥坑。” 李道玄听得一愣,那于惜竹却伸手拉住他的手感慨道:“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你既然无心为仙流做事,那便由你了,但这次洛阳之事,名义上是奉得陛下之命。其实却是太子一力主持,如今太子得到了仙流五宗的支持,又得到了西王圣地的暗中帮助,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你和李泰一样,都是他要除掉的心患啊!” 于惜竹说到这里缓缓摇头:“我刚刚得到消息,陛下旧病复发,如今已快不行了。陛下一去,这世间又少了一个可以保护你的人了。” 李道玄听得心儿一颤,承玄皇帝,自己的父亲,真的不行了么? 第366章 杨府七情障 李道玄只愣了一下,便镇定心神,握着于惜竹的手低声道:“于先生,自从云州相识,我一直当你是一位尊敬的前辈,你对我李道玄关怀有加,我是知道的。” 他说着拍着于惜竹的手恳切的说道:“但如今的情势下,我李道玄已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有些事情明知不能还是要去做的。” 于惜竹眸子之中闪过一道光彩之色,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好吧,你既然要去洛阳城中冒险,我有一件事先要告诉你。” 于惜竹说着沉吟起来,似乎在想如何说起。李道玄感受着鳐鱼在水下游动的方向,耐心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于惜竹才低声说道:“世间这儒释道三家,我们儒家除了白鹿洞外,其实还有一个传承更久的秘密组织。” 李道玄心中一动:“您说的难道是隐儒会?” 于惜竹点头道:“不错,这隐儒会乃是圣人第七十三弟子创建,千多年来传下来,到了如今,会内还有八人得到传承。” 他说着摇头道:“直到最近,八位大儒才商议下来,在这个是非的时候将隐儒会扩大开来,所以才吸收了药师那孩子入了会中。” 李道玄苦涩的插口道:“花家水牢之中并没有药师二哥的踪迹,没能救得他出来。” 于惜竹摆手道:“药师的命相当有此劫,他是天命之才,不会有事的。” 他说着猛烈咳嗽起来,李道玄吓得急忙输入了一道木元灵力。 于惜竹这才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要告诉你的却是那李薇儿公主,她,她便是……”于惜竹犹豫了一下,咬牙说了出来:“她便是这一代隐儒会的首领。” 李道玄大吃一惊,脑海中那冷淡的李薇儿,实在无法和于惜竹口中的隐儒会首领联系起来。 于惜竹说出这个秘密也便放开了:“我知道这有点匪夷所思。但薇儿公主师从韩愈之大家,少年女扮男装在白鹿洞中修行,本来就是儒门的一位天才人物。这些你都不要多问,只有一件事,到了洛阳杨怀素府中,若是遇到了薇儿公主,还要多多注意才是。” 李道玄看着他的眸子,细细品味这句话,于惜竹的话中之意却并不是要自己照顾李薇儿,反而有种要自己小心这女子的意思。 此时鳐鱼缓缓停住了,背后传来了海萧的声音:“李大哥,已到了地方,上面便是洛水南岸,皇城之侧。” 李道玄再为虚弱的于惜竹输入了几道灵力,直到他缓缓睡去才起身走到海萧身旁。他想了一下低声道:“海萧,于先生就托付给你了,定要小心在意。” 海萧低头道:“大哥难道不要海萧一起去么?” 李道玄急忙说道:“你便守护好于先生便好了。” 海萧轻轻叹了一口气:“大哥是嫌弃妹子修为太浅,不堪大任么?” 李道玄也觉得刚才那句话大有轻视这女子之意,但又不愿多说,海萧抬起头,却笑了起来:“不过箫儿修为确实浅了些,大哥执意要去,我便在鳐鱼之中等着好消息。” 李道玄松了一口气,忽又想到一事:“那洛阳牡丹园在何方你可知道么?” 海萧想了一下:“洛阳牡丹园当在西苑之东,洛水中流之处,大哥问这个做什么。” 如今洛阳确为是非之地,李道玄是想到了还在等着自己带洛阳神医去的莲生和白小蛮她们。他想了一下:“你便驱动鳐鱼去牡丹园附近等着,我去杨府办完事,若是运气好,救出萧神医后就去牡丹园里。” 等到这一切安排好,李道玄再出鳐鱼后,天色已有些发暗了。春日夕阳烧着了天边之云,形态各异的火烧云之下,便是杨府升腾的烟雾。 李道玄飞身而起,穿出了洛水,小心的避过一队外围巡逻的探子,便看到整个杨府被禁卫围得紧紧的。 杨府大门路上,一条破败的银色绸缎正在烧着,两侧禁卫各带兵甲,马儿嘶鸣声中还有不少受伤的禁卫自前边退了下来。 李道玄不停发动水元镜,避过了几队禁卫,落到了杨府一角。这里是一座土山拐角处。土山一侧还挖着一个蓄满水的大坑,坑有半个湖泊大小,水上还游着一艘残破的大船。 最为奇怪的却是这大船之上围着牛羊,堆满食材,深知还有一只大酱缸。发出阵阵香味来。 李道玄仔细看了几眼,才明白这土山乃是禁卫们临时挖掘大坑,积攒泥土而成。土山之上还新造了三座箭塔。 挖掘泥土,堆山造塔。这却是攻城的招数了。李道玄不禁大是惊奇起来,那长安来的平叛军当该是精锐才对,对付城中一座宅子,难道还要用这等攻城之法么。还有这大船,为何装满食物。禁卫在洛阳攻打杨府,也不需要将粮草送到这么近前吧。这大坑船上应当装满箭支盔甲武器才是 他正想到这里,就听到一支响箭飞舞半空,土山上的哨卫大声呼喊道:“那魔女又出来了,弟兄们小心!” 李道玄身子藏在土山一角,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娇小女孩怀抱黑甲婴儿,身在半空挥舞出一道匹练般的剑气。 剑气过处,正在围攻杨府大门的禁卫齐齐发一声喊,缩头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道玄差点跳起来,这不是阿离是谁。她为何在这里,却又为杨府充当了守卫之人。 李道玄又惊又气,心中暗骂那李泰。 他身子飞起,落到了那箭塔之后,只听箭塔之内的一个哨卫大骂了一阵,却又低声吩咐道:“去,把准备好的东西抬上来,先打发了这魔女去。公主大将军说了,不要理会她。” 李道玄心中更是惊奇,只看到箭塔上垂下一个大大的草筐,一声胡哨后,那土山下的大船里忙碌起来,几个随军厨满头大汗的奔出船舱,将各色美味小心的堆放到了筐子之内。 这草筐到了箭塔,李道玄便透过缝隙看到两个全身武装的哨卫抬着大草筐,那怀抱自己女儿的阿离喜笑颜开的落到箭塔上,探着脑袋闻了闻,似乎极为满意,一只小手捉住草筐,竟然带着装满美味的筐子飞入了杨府之内。 李道玄张大嘴巴合不拢,一道水元镜闪动,身子悄悄跟在了阿离身后。 杨府宽大的庭院中如今光秃秃的,不见了楼台亭榭,不见了草木金台。这发黑发红的光秃地面上还不停冒着一层淡淡的黑烟。 李道玄跟着阿离身后不久就来到了当日杨府举办夜宴的明秀堂之中。 阿离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拖着草筐就走了进去。李道玄停下脚步,贴在明堂之外听到了明堂之中一个慵懒的声音说道:“今日可还有羊羔肉?” 李道玄眉头一皱,停下了本想冲入其中的身子。这声音却是李泰的,他竟然被困在了这杨府之中,这是怎么回事。 李道玄伸指在明堂门侧刺出了以个孔,抬头看去,只见人影绰绰,阿离如一只小老虎护在草筐之前,却伸手指着人影之中的一个黑衣女子:“苏姐姐先选。” 李道玄看到幽冥之女苏晚晴站起身来,却接过了阿离怀中的女婴,低声问道:“阿离妹妹,这次发了几次剑气?” 阿离伸出一根手指:“就一次啊,苏姐姐你得多喂她几次了,她已没力了。” 苏晚晴点点头,自草筐中摸出一块米团,咬了一口叹道:“我体内的冥力也不足了,这里修炼不得。这孩子能供给你的力量自然越来越少了。” 李道玄喘了一口气,原来自己的女儿却充当了阿离这丫头的灵力供给者。这杨怀素和李泰到底在做什么。 李泰此时站起身,却是来回走了几步,便对着阴暗处大声道:“杨怀素你这王八蛋,你在府邸布下的这‘七情迷障阵’是挡住了李薇儿那家伙的大军,但也把咱们困在了这里。” 杨怀素的声音接着就传来:“李泰你才是王八蛋,外面的大军还有那些修士们,最少有一半是冲着你来的。” 杨怀素说着,身佩秦皇长剑踏步而来,指着李泰的鼻子继续说道:“老夫这府中地下布下的七情迷障阵只对仙魔灵力有作用,对那冥力却是没用的。”杨怀素说着再手指阿离,苏晚晴道:“如今你还不是也得靠着她们才能吃上东西。” 李泰大怒:“谁让你府中出了这么多奸细,这么大的一座宅子,储存的食物和清水都被自己人下了毒。” 杨怀素却洋洋得意的说道:“不错,老夫一生最为得意的便是这府中女子们,虽然她们都是混进来的奸细,但也被老夫玩弄了许久,这可算人生一大畅快事。” 两人斗嘴之时,红拂儿却自后走来,跺脚道:“七情迷障法最是厉害,咱们修士更是忍受不住。大人,王爷,你们省省力气吧,往日你们仗着修行可以几日不吃饭,但在这阵法之中,半日不吃东西可就要如张大哥一般,变成疯子了。” 红拂女说着便伤心起来。李道玄已听得七七八八,明白了现在的境况,他大步走入明秀堂中,对着那正与李泰怒目而视的杨怀素大声问道:“汉王李元昌如今是不是也在你府中?” 第367章 隋炀帝宝藏 看到李道玄忽然现身,杨怀素眨着眼睛,眸子中冒出了兴奋的火花。他转身对李泰大笑道:“小泰,救星来了,救星来了。”阿离冲过来抱着李道玄的腿,用小脸蹭着。 红拂女也是喜笑颜开,李泰也是振奋起来,高叫道:“道玄救我!”李道玄哭笑不得,手还指着杨怀素,便被诸人围在中间。 他皱眉道:‘情势有如此之坏么,不是还有什么七情迷障阵么?’杨怀素摸着白胡子摇头道:“这阵法是多年前埋在府中地下,撑不了多长时间的。李薇儿带着禁卫围住了四方,就是在等这阵法的力量散去。” 李道玄环视四周:“如今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了?”杨怀素知道他意有所指,便恳切的说道:“李公子,那汉王李元昌确不在我府中。此人若要真想躲藏起来,又怎么会到我这里来。”李道玄深深望着他:“那怀素先生知道李元昌如今身在何处么?” 杨怀素淡淡一笑,却望向了明秀堂外:“李公子,吾若能安然出了洛阳城,汉王在哪里自会告诉你的。”他说着手指李泰又说道:“连他一起。” 李道玄望着这两人,不禁摇头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李泰默不作声,杨怀素却大声道:“我与这李泰本不是一伙的,但大唐逼我到这种地步,老夫干脆也反了。如今身旁没有个好棋子,只有这小子在,不拉他一起却也太浪费了。” 这位老人家此时须发怒张,似是又恢复了当年睥睨天下的威风。 李道玄心中冷笑,伸手将阿离抱起来,送到苏晚晴身边。杨府的七情迷障阵对冥力是没用的,如此说来,自己在乎的这几个人都可逃脱出去。杨怀素一定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如此紧张。 但他还有几个问题没有弄清楚,便沉吟起来。 草筐中食物的香味飘荡在明秀堂中,杨怀素养尊处优惯了,见李道玄沉吟不语,便走过去挑了半日,最后提起一条羊腿,小口小口的吃起来。他吃的极为细致,只挑羊腿上细嫩的地方下口。 李泰在一旁看着,长叹一口气走到李道玄身边低声道:“你看杨怀素这般模样,他已经老了,习惯享受安静富贵的生活,他是不可能反的。” 李道玄点头道:“不错,他要带你走,不过是想逃出洛阳后再找一个靠山而已,不过我不明白,大唐对杨先生一向是尊养的策略,为何现在又要逼迫他如此呢?” 两人说话声音不小,字字入了杨怀素耳中,这个老人身子慢慢躬了起来,最后慢慢坐到了地上。 杨怀素口中细嫩的羊肉也变了味,他扔下羊腿,眼神黯淡下来,伸手摸着明秀堂的地板,沉声说道:“你们这些小儿知道什么,李薇儿大军围聚,为的便是我府中地下暗藏的炀帝宝藏!” 李道玄和李泰对视一眼,没想到峰回路转之时,忽然又冒出了一个什么炀帝宝藏。 杨怀素盘腿坐着冷笑道:“李泰,刚才老夫说要和你一起反,那可不是空口白说。这份炀帝宝藏我确有意献给你。” 李泰盯着杨怀素,口中大笑起来,他边笑便摆手:“得了,老头子你又来这一套。昔年隋炀帝的所谓宝藏最先被王世充得到,父皇以大将军身份攻占洛阳时也曾得到过什么隋炀帝的宝藏。你如今又来说……” 杨怀素也是大笑起来:“到了这个时候,老夫还会乱说么。昔年隋炀帝暴敛天下宝藏,汇聚洛阳宫中。后来事败,宝藏一共分为三份,其中一份经王世充后被承玄帝得到,那是不错的。若不是你父皇得到了这三分之一宝藏,又怎么可能与建成元吉争斗?” 杨怀素说着站了起来:“这宝藏的第二份为当年进攻洛阳的仙流五宗所瓜分。唯有最后一份却是藏在老夫的这府邸里。当年老夫为炀帝身边的顾命大臣,那魔帝临终时托付老夫藏匿一份宝藏难道不是很正常么。” 李泰沉吟起来,良久才轻声道:“这么说来,他们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围困杨府。” 李道玄望着李泰和杨怀素,不禁摇头道:“这所谓宝藏在下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杨先生,你想要逃出洛阳没问题,我自会想法带你出去,但李元昌藏在什么地方,你却要先告诉我。我也好相信你。” 李泰却在此时想通了:“道玄啊,恐怕怀素先生根本不知道李元昌在什么地方。但他却可以找到李元昌。” 这说的岂不是自相矛盾,李道玄有些糊涂起来,但李泰立刻解释道:“这道理一想就明白,那李元昌一定是得到了炀帝宝藏的消息,而这宝藏所在何处,只有老头子一人知道。你想啊,这样一来,不管杨老头在何处,那李元昌一定会乖乖的找上门来的。” 李泰说到这里连连摇头:“李元昌可谓心机深沉,原来他将妻女送到洛阳藏起来不过是个借口,为的便是这炀帝宝藏。嗯,此人想要举事谋反,正是最为需要这宝藏。” 杨怀素沉声道:“这宝藏的秘密本来是无人知道的,却不知那李元昌从何得知。据老夫看来,如今恐怕不光李元昌知道了,仙流五宗和太子殿下甚至是陛下都知道了。要不然,朝廷为何发兵来洛阳,真的是为了治你这个皇子的罪么?还有那盂兰盆会又为何忽然选在洛阳举办。” 如此一条条线索汇总起来,李泰抚掌道:“我明白了,那李元昌得到消息,却不小心被自己的女儿知道了。如果我猜的没错,李薇儿定是投靠了大唐朝廷,不但出卖了自己的父亲,而且将宝藏的秘密告诉了朝廷。若不是如此,她接收了本王在洛阳的军权,立时就得到了朝堂的支持。” 李道玄听到这里却暗自想到:“那李薇儿可是隐儒会的首领,这隐儒会隐隐便是儒家的一支神秘力量,自然与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事情说到这里,很多疑难之处已是迎刃而解,李道玄镇定心神,如今若想找到李元昌,只能救出这杨怀素。至于李泰,却也不能就扔到这里不管。 他再看了一眼明秀堂外的缕缕黑烟:“杨先生,这七情迷障阵还能坚持多久?” 杨怀素算了一下摇头道:“这阵法可以控制人的七情六欲,特别是身怀灵力的修士。但最多能坚持七日时间,如今算起来,也就半日的光景就散去了。” 那半日之后,就是大唐禁卫军发起攻击之时。李道玄指着草筐道:“先吃饱了,到时咱们趁乱突围出去。” 诸人被这七情迷障阵围了好几日,虽然挡住了禁卫修士的攻击,也是作茧自缚被困在了这里。如今李道玄如神兵天将,一时都是振奋起来。 看着李泰他们狼吞虎咽,李道玄走到了苏晚晴身旁。他正要看一看许久未见的女儿就听到明秀堂暗处传来一声长笑。 张三郎身着白袍,腰中还挎着一柄弯刀,疯疯癫癫的走过来。他双手捧着酒坛大声道:“少年夜游十五国,苍茫过,满目皆猪狗。横帆远渡云归处,多少年,沧海难渡……” 张三郎疯癫之中还带着一身豪气,口中唱着却举起酒坛,酒水倒流如瀑,浇了自己一身一头。 李道玄刚才听到红拂女说张三郎疯了,还以为是夸张之词,只因这位大哥机智多谋,性情也是坚韧。没想到如今却真的变得如此癫狂。 七情迷障阵当今有如此厉害?李道玄急忙走过去,伸手扯住张三郎,先输入一道木灵元气。但张三郎体内一道古怪的灵力立刻反弹上来,这力量带着三分阴柔,七分弹性,将李道玄的身子弹开来。 张三郎脚下悬空而起,身子嗖的一声就冲上了明秀堂顶,啪的一声穿破了一个大洞,身在半空大喝道:“天王地鬼何奈我身,吾乃扶桑岛王张三郎!” 李道玄无奈拔身而起,也是穿过了那大洞。明秀堂高约十丈。乃是杨府最高的建筑,站在这里,整个杨府便在眼底。 李道玄刚刚拉住正在挥刀舞蹈的张三郎,就看到前方兵马攒动,似是发生了不小的变故。 李道玄俯视杨府周边,大唐禁卫沿着杨府四周布下了三道阶梯状攻战之队。最后面是临时建造的攻城塔,木塔沿着整个杨府围成了一圈塔阵,每一座木塔上都有一小队手执弓弩的军士。 箭塔之前便是禁卫精锐,人人背带弓弩,手提陌刀。在梯队的最前方,却是一群头带黑巾,推着滚车木炮的攻城先锋队。 李道玄看着这如临大敌的唐军禁卫,再看到三队阶梯状的攻城大军之间暗藏的各路修士。他不禁怀疑起来,手中扯着张三郎。自大洞落了下去。 李道玄五元灵力出手,先控住张三郎,却大声道:“外面有些不对。”他将所看到的场景说了一遍,沉声道:“禁卫们如此大动干戈,那李薇儿也不是蠢人,绝不会只为了你们这几个人。这阵势看起来更像是两军对战一般。” 第368章 明堂雷霆军 李泰转眼看着杨怀素,也是沉声道:“难道你府中还藏着军队不成?”杨怀素双目扎了一眨摇头道:“那自是不可能的。别说军队,便是府中的杂役和那些丫头们如今都出去了。老夫在洛阳从不蓄养府军。你们想啊,若是我敢蓄养府军,承玄皇帝还放心我在这洛阳放纵么。” 李道玄沉声道:“那外面的禁卫是怎么回事,七情迷障阵不过是对付修士的阵法,李薇儿带着禁卫围而不攻,我看倒像是在等着什么。” 杨怀素也是惊诧起来,这老头子想了一刻,忽然惊声道:“难道是在等李元昌……” 正说到这里,那明秀堂地面石板上发出了嗡嗡之声。那以青石打磨的光滑石板上慢慢绽放出了细密的纹络。那是大石被震碎前的征兆。 李道玄拉着张三郎扑到苏晚晴身旁,护住阿离等人。明秀堂的青石板碎裂开来,一个幽深的大洞露了出来。 李泰和杨怀素都是跳到了李道玄身边,诸人身旁的青石板俱都碎裂,瞬时间,除了李道玄等人所站之处,地面上现出数十个大洞。 下一刻,条条人影自洞口里跳了出来。不多时整个明秀堂中就塞满了数百条人影。 李道玄凝聚起一道环形土元灵力,围住身旁之人,看着这数百名明显带着修为的修士们。 整个明秀堂外此时也发出了震动大地的闷响,但不一会儿就安静下来。百多名修士安静的站在明秀堂中,人人穿着蓝色的衣衫,袍子上还绘着红色的符文。 在李道玄护卫下的李泰惊声道:“雷家堡修士!” 这些修士衣衫上的符文闪动着红光,手掌各自扬起,道道雷光闪动不息,果然是雷家堡的修士们。 明秀堂下地洞中慢慢走出了三个人影。汉王李元昌慢慢走到了地洞遍布的明秀堂中,他身后就跟着雷千云以及被雷千云捉在手中的萧眉织。 李元昌看了看堂中的李道玄等人,沉声道:“杨怀素,孤王今日来救你出去。”汉王说完大步走到明秀堂门口,看着屋外的淡淡黑烟,转身对雷千云手中的萧眉织道:“吾的大军还在地下,这七情迷障阵不过也是毒物,萧姑娘可能破解?” 雷千云狠狠的看了一眼李道玄,提着萧眉织走到了门口。 萧眉织看了一眼烟雾,再小心的嗅了一下便点头道:“这是能刺激修士灵力紊乱,继而控制修士七情六欲的毒药,虽然厉害,但还是可以破的。” 萧眉织似乎很是合作,低头想了一下:“眼耳鼻舌身意是为六根,也就是六欲所在。这阵法每日每个时辰都在变幻之中,就是根据这六根之欲变化。要破这毒阵,需要以强大的灵力按照正确的顺序击破这六根循环之阵。” 杨怀素在李道玄身后大声道:“李元昌,只需半日,这阵法就破了,不需如此麻烦。” 李元昌摇头道:“吾自洛水一路挖掘过来,后路已被薇儿堵住,等不到半日之后了。趁着现在禁卫与仙流五宗还在调度,咱们要速速的冲出去。” 他说着忽然一挥手,整个明秀堂的修士手掌便指向了李道玄身后的苏晚晴等人。 李元昌面露遗憾之色,对着一言不发的李道玄说道:“道玄,你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有一百三十七名雷家修士,俱为地象境修士,你可以不怕,但你所关心爱护之人却挡不住他们万雷齐发的。” 李道玄哼了一声,那李泰却沉声问道:“不知叔父大人这次带了多少军马进来?” 李元昌嘿然一笑,手指外面大地:“咱们洛水的地道已被薇儿从后路抄了,折损了三千多人,但这地下还有五千精锐死士。足够了。” 李涛倒抽一口冷气:“上万军马,你是如何自汉阳郡带进洛阳的?又如何瞒过沿路的关卡?” 李元昌看着那正在筹谋破解七情迷障阵的萧眉织,低声道:“李泰小儿,你在洛阳的消息不灵通啊,难道不知几月前,渝州大水,返流向北,导致江水倒流,汉阳郡也遭了百年难遇的大水。光是沿途各郡的灾民就有数十万么?” 李泰嘿然道:“渝州大水是云州地下河不稳导致,却如何能返流向北,怕不是你汉王一手谋划的?”他说着咬牙道:“原来你这上万军马是混在灾民之中一路来到洛阳,果然够狠,为了让大军偷入洛阳,你竟然不顾百姓的死活!你就不怕被人知道,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李元昌脸色依旧平静,摇头道:“李泰,你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所谓青史,不过是帝王之笔。待本王得了天下,这一笔账确实要写下来,但是要记在承玄的罪名下。” 他说着一挥大袖,对雷千云说道:“千云,先灭了这毒阵,让孩儿们出来。” 雷千云躬身道:“遵命!”他走到萧眉织身旁,冷声道:“这六根之毒的顺序可算好了么?” 萧眉织擦了擦汗,低声道:“已算好了。”她说着转头看着李元昌:“元昌先生,我答应你帮你做这些事,希望你也不要食言,莫要伤害雁伯伯了。” 李元昌对萧眉织却很是客气,温声道:“萧姑娘放心,那位雁先生如今可是好好的。” 萧眉织叹了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李道玄,便对身旁的雷千云说出了七情迷障阵的破解之法。这六根之毒顺序变幻无常,却是按照时辰与天气都有变化,萧眉织靠的是对毒物的破解,找到了六根之毒的发作顺序。 那雷千云手指一弹,一道惊雷击中明堂外的大地,沉声道:“聚云!” 这句聚云刚刚说完,他背后的百多名修士便齐齐大喝一声,震动得整个明秀堂微微颤抖。数百道雷光瞬间爆发出来。就像那日西王圣地的水晶球突然爆发一般的明光耀满了明秀堂。 雷光穿过屋顶,将整个大堂顶部碎开。惊雷消逝在空荡荡的大堂之上。雷光之后的一道道水汽却慢慢浮动起来。 李道玄护卫着身旁之人,一直在寻找机会,但这些修士释放雷光的速度太快了,此时凝聚起了水汽浮动上空时,还有最少一半修士还在注意着自己的动作。他没有机会。 雷家堡的修士们看来不只是会放惊雷,那水汽凝聚在明堂之上,继而飘散到了七情迷障阵顶部,杨府所在范围的天空之上聚起了一片乌黑的云彩! 乌云之中隐现雷光,这聚云之后,那雷千云发髻散开,身子悬浮在半空,手指大地一处喝到:“风雷!” 伴随着他这句话,半空中的乌云之中一道黑风凝聚,霹雳般的雷光攒动起来,瞬间一道耀眼的雷光击中雷千云所指之处。砰然声中那大地之上现出一道裂缝,缝隙里的七情迷障毒烟便被这风雷之力击破。 雷千云身在半空长发遮面,手指不断指挥着风雷击打地面,不多时便击出了六道沉重的惊雷,终是破开了七情迷障阵。 大地上的裂缝之处发出唰唰的声音,雷千云手指再次挥动,在乌云散去前的时候,将大地上的裂缝击宽了足足有七寸。 明秀堂中的诸人便看到那杨府大地上再无毒烟冒起,却沿着明秀堂中心一线,整个地面都翻转开来。就像一条巨大的蚯蚓在地下游动一般,平整的地面现出一条裂口。裂口之中不断的爬上全身盔甲的军士。 这些便是李元昌带来的军队了。 当宽广的杨府大地上聚满身披甲胄,头带红巾的士兵以后。李元昌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对李道玄身后的杨怀素笑道:“杨先生,如此你可以放心了吧。本王千辛万苦的带来这些儿郎,可不光是为了救你。那炀帝宝藏就在你杨府之中吧,如今不说出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杨怀素慢慢走了出来,沉声道:“元昌兄带来五千兵马,那外面的禁卫可是三万精锐,你还要带走宝藏,老夫如何信你呢。” 李元昌仰天大笑起来,双目浮出狠烈之色:“吾这五千儿郎可不是普通军士,在雷家堡护持之下,人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勇士,以一当十,当百,都是不在话下!” 李元昌说完,对着空中的雷千云喝道:“千云,便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雷霆军的厉害。” 李泰此时轻轻一拉李道玄:“道玄,此人心狠手辣,绝不会信守什么承诺,一有机会咱们得想法逃走,若是落在他手里,那可就惨了。”李泰说着又低声道:“他不会杀咱们,但会将咱们的力量压榨出来,为他所用,最是狠毒的一个人了。” 李道玄却只关注这所谓雷霆军的厉害。他看到半空的雷千云朗声大笑间,那堂中的雷家修士们再次聚起了风云。 这次不是厚重的乌云,却是片片淡云凝聚在了杨府大地上的五千精锐们。淡淡的灰云里慢慢浮现出一股股细密的雷光之网。 就听到雷千云呼喝一声,灰云之内的雷光之网射出了数千道细密的雷光,击向了大地上矗立的红巾叛军们…… 第369章 杨府巧逃生 李道玄凝神看去,这些静默的红巾叛军们身着的盔甲却是藤甲,这传自雷州的藤甲以雷击之后成长的藤木制成。不但防水而且防火,更有轻便之利。 李道玄看到这藤甲,心道这是要将雷光引入到盔甲之中,就像自己在云州为西羌部族所做的混土凝元甲一般么? 但他立刻发觉天空那细密的雷光却是非常精准的刺向了五千军士的头顶。头顶之上的天元穴乃是人体神窍所在的位置。这雷光虽然细密,但毕竟还是惊雷。惊雷通过天元穴刺入这些军士脑内,便听到如狼嗥一般的怒吼声。 五千叛军呈五列分布,细密雷网笼罩之下,人人仰天怒吼。在肉眼可见处,这些叛军盔甲下的肌肉都在颤抖发红,青筋暴涨之下,忽然一起跺脚大吼起来。 李道玄等人看着这些军士气势如虎,双目如狼。人人嚎叫着拍打前胸,都是忍不住大惊起来。只有萧眉织走前一步,惊声喊道:“这是自残之法,这些人如今都已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怕,怕是活不多今年了。” 李元昌皱眉走过去,伸手捂住萧眉织的小嘴。他出神的望着杨府大地上矗立的神勇大军们:“萧神医,你可不要乱说,他们是这大地之上最为勇猛的儿郎。” 萧眉织挣脱开来,转头看了一眼,奔到李道玄身边拉起了他的手:“我说的是真的,这些人被雷电刺激天元穴,只能支持几个月时间,日后发作起来,最轻的也要终生残废了!” 李道玄伸手拉住她,微微摇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那位汉王不会在乎这些人的死活的。”李泰在旁边微微摇头:“这法子就如魔道的天魔解体大法一般,是刺激了这些人的潜力。但雷家堡能找到刺激之法而不让他们立刻就死去,看来是谋划已久。” 李泰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便是雷家堡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才修炼出这招五雷刺激之法。李道玄看着前方的李元昌,沉声道:“此人已是走火入魔,便是魔道之人也不如他凶残,咱们说什么也得阻止他。” 但明秀堂中的修士各站位置,依旧定定望着李道玄等人。这些修士人人脸色苍白,一言不发,这种让人发狂的安静背后却是雷光暗藏,好像那李元昌一声令下便会出手一般。 雷家堡的功法与其他修士不同,这雷光之法不但快而且极难防御。如今李道玄空有一身本事却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他只看到杨怀素已走到了李元昌身前,两人却在门前嘀咕起来。 萧眉织一脸不忍的还在看着外面,李道玄心中难过起来,心想这萧眉织不过还是个孩子,她一直生活在百草禁地之中,身边只有一个老雁相伴,从未曾接触过这人世间的尔虞我诈。这样一个天性纯真的女孩,却由于自己的失误,却被这野心勃勃的汉王捉住了。 李道玄正要对萧眉织说几句安慰的话儿,这神医传人却望着他身旁的呆傻的张三郎,低声道:“公子,这位大哥中了枯心指,若不及早治疗,过了今天恐怕就没救了。” 李道玄大吃一惊,拉住萧眉织低声道:“你说什么,大哥他不是中了七情迷障阵之毒么。” 萧眉织诧异道:‘这可不是什么七情毒,这位大哥中的是一门极为狠毒的功法,名叫枯心指。修士一旦中了这招便会心神大乱,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发疯而死。” 李道玄转头看着那汉王和杨怀素已联手走到了外面,只留下雷千云带着雷家数百修士在明秀堂中,急忙问道:“萧姑娘你现在能救治大哥么?” 萧眉织摇头道:“这里不行,得找一处元气稀薄的地方,这里四周都是灵力涌动。若是强行救治,这位大哥恐怕死的更快。” 李道玄再转头看着四周虎视眈眈的雷家修士,忽然心中一动:“萧姑娘,你可有法子让这些修士们昏迷过去?” 萧眉织低头想了想,歉然道:“我所学的都是医道,这些大哥们修习的是雷门功法。这雷灵功法最是驱毒辟邪的。我最多只能让他们失明三息时间。” 三息时间算起来还不到弹指的功夫,李道玄看着有恃无恐的李元昌和杨怀素似乎已达成了协议,而杨府外也传来战鼓声。他着急起来,但三息时间太少了,这些修士的雷电功夫又是可以远程攻击的。 正在此时,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李泰慢慢蹭了过来,拉了一下李道玄的袖子,手指暗暗指向了地下。 李道玄不动声色的看着地面上的大洞,立时领悟到了李泰的意思。 不错,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元昌算准了自己无路可逃,却忘了他们为进杨府所挖掘的地道。 李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雷家小子太大意了,这地道虽然被李薇儿堵住了后路,但你却不怕那李薇儿,是吧。” 李道玄转头看了一眼萧眉织,低声道:“萧姑娘,我说动手时,你便出手。” 萧眉织看了看外面正在蓄势待发的红巾叛军们,无奈的点点头。 李道玄当即跨了一大步,那些一直以灵力感应着的修士们都是面色一变,数百道雷光在明秀堂中闪耀起来。门口的李元昌立刻回头大喝道:“且慢!” 雷光遥遥对着李道玄,那汉王面带苦涩之意,对着李道玄说道:“道玄,明知不可能,孤王还是要问一句,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么?” 李道玄双目定定望着他,沉声回道:“汉王,你不过是想要一个能下令杀了我的理由吧?我便送给你这个理由,我李道玄不但不会助你,而且还要亲手拿住你这狼心狗肺之人,为天下除害!” 李元昌闭目不言,手掌却慢慢伸了起来。 明秀堂中数百道地象境的惊雷瞄准了昂然而立的李道玄,只要汉王这手掌挥下来,万雷齐发之下,便是以李道玄的修为,恐怕也是不能幸免。 李道玄却是昂然不惧,手掌向后伸出,一道木荆棘飞出缠住了萧眉织,将这女子拉到了自己的怀中。他手掌横放在萧眉织头顶之上,嘿然一笑。 李元昌费尽心机得到了这位神医传人,对萧眉织他还是有大用的,自然忍不住就呆了一下。 趁着这丝机会,李道玄立刻运转水元镜像,对怀中的萧眉织低声道:“动手!” 他怀中的萧眉织闻言便自手中弹出了一粒银色的弹丸。这弹丸还未飞离多远就爆出了一团耀眼的明光。这光堪比刚才雷家修士们万雷齐射的白光,但比那白光更为持久。 白光乍现,受到牵引的雷家修士们手中的惊雷也放了出来。 但这些惊雷只击中了白光中李道玄留下的镜像,他的本体抱着萧眉织已冲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处洞穴前。数道木荆棘早在这之前就从他身上弹射出来,一一捆住了身边的张三郎,红拂女还有阿离等人。 等李道玄落到洞穴之中时,收缩的木荆棘拉住了诸人,一起向着洞穴跌落。 三息过后,白光散去,明秀堂中已失去了他们的身影。半空的雷千云怒吼一声,数百道惊雷齐齐击向了李道玄逃走的洞穴处。 但惊雷未到,那洞穴就被土元灵力重新封闭,李元昌挥手止住了雷千云的追击之势,摇头道:“起出炀帝宝藏,咱们冲出杨府,那个老雁还在咱们手上,萧眉织逃不走多远,终究还要回来求咱们。” 雷千云恨恨的一跺脚,却也无话可说。 杨府明秀堂地洞之下,红拂女拉着苏晚晴,阿离紧紧跟在身后。李泰和李道玄殿后带着萧眉织和张三郎。诸人一言不发,只沿着这洞穴前行。 这地洞看来是新掘不久,泥土还是湿润的,洞内漆黑一片,李道玄紧紧抱着萧眉织,这女孩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下,低声道:“老雁叔还在他手里,我,我不能走。” 李道玄急忙安慰道:“那汉王也是这般想,所以他不会伤害老雁。等咱们出去,我还会去找他。” 这样一说,萧眉织便不再挣扎。 诸人在这洞穴中弯弯曲曲走着,不多时就看到前方一道微弱的亮光。 李泰停步低声道:“等一下!” 走在最前面的红拂女停住脚步,转头疑惑道:“怎么了!” 李泰看着前方犹豫道:“汉王说这地洞后路已被李薇儿堵住了,我这妹子可是厉害的很,说不定前面有什么机关。” 红拂女得逃生天,心中正在放松时,不禁噗哧一笑:“那位薇儿公主也算是相识一场,哪有你说得这般厉害。”她说着便对着洞口大声道:“喂,咱们是自杨府逃出来的自己人,可莫要随意出手哦。” 她说着便走向了洞口。 李道玄急忙放下怀中萧眉织,身子一闪冲了过去,口中低声喊道:“红姐小心!” 但这句话却说晚了,那洞口之处七道昆仑剑符飞舞进来。 昆仑北斗剑符何等的威力,况且还是七道,红拂女惊叫一声,眼睁睁看着七道剑符带着昆仑灵力击到了自己胸前…… 关于一点闲聊并推荐几本仙侠小说(免费) 一、关于本书力量体系崩乱的闲聊 大唐仙魔传刚开始连载时,三葬一时脑残,自信满满的想借着西方“四元素学说”和中国五行学说,自己创出了一个所谓的“风木水火土”无元素。结果到了小说中间,一旦涉及到五元功法的时候,总是畏首畏脚。 可以说,大唐仙魔传这本书修行体系的混乱,力量体系的崩乱,就是因为这个脑残的设定。现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勉强回转到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上。但工程还未结束,以后还需要大量的文笔来重塑整个大唐仙魔之中的五行体系。 儒释道魔加上冥界地人,圣地天人。最终的目标是将力量体系重新定义为五行之力。仙魔之力根源出自五行之力的变化。而境界的高深就取决于修行者对于五行之力的储存和运用之法。 只有这样,以五行之力为基础,黄,地,玄,空为层次的力量体系才能重回正规! 最后再感慨一下,五元学说真是脑残的设定啊,若是一开始就是“五行之力”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样。这一点充分说明了,古人的智慧是多么高深。以及一个设定是多么重要。 二、友情推荐 1.《乞儿闯仙界》 http://.motie/book/17837 内容:以身入魔,以魔入道,以道修仙。纷繁杂乱的世界,何为道,何为魔,何为仙!虽是出身卑微的乞儿,却逆天修行。斩断红尘,抛却过往。乞儿也有兄弟,乞儿也有红颜!请随乞儿一路逆天,杀破这地,杀破这天!乞儿我要修仙!小贩子出品,值得期待! 三葬推荐:一本爽快的升级流仙侠,有喜欢爽文的强烈推荐不要错过。并且小贩子师兄更新稳定,更新量更是三葬望尘莫及。这本仙侠已百万字,小贩子师兄曾有四百万字仙侠完本,可读性不需多说了,喜欢仙侠的强烈推荐。 2.《绝世狂神》 http://.motie/book/23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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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北斗,地跨五行。北斗符剑号称七星映月无双剑,作为昆仑宗符篆派的顶尖儿功法更是有着相应相生的变化。红拂女的修为本就一般,又是在地道出口狭窄处。瞬间就被这七道符剑包裹住。 她胸前的衣衫首先就被天权剑符的灵气刺破,破碎的衣衫飞舞如蝴蝶。但那七色符剑还未击到红拂女的胸前,就被两只红黑光圈缠住。 李道玄差了一息时间赶到红拂女身边,眼看符剑就要破体而入,只得用出了水火双曜印,勉强挡住了七符。 他左手揽住被昆仑符剑震退的红拂女,右手挥出水火曜印。脚下一顿,被这符剑之力也是震退了数步。红拂女在李道玄臂弯中闷哼一声,只觉胸前一片冰凉,再低头看到自己裸露的肌肤,以及那颤巍巍的双胸俏立,忍不住又是一声尖叫。 李道玄脚下一顿,听到红拂女的尖叫便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 红拂女的胸前外衣内袍都已被符剑震碎,一双椒乳挺立,那细腻的肌肤上却是斑斑点点,一眼看去,最吸引他注意的不死那椒乳上颤抖的红丸,却是肌肤上的纹印。 斑斑点点的黑白线条与字迹就刻在红拂女的胸前,类似纹身一般却又似刚刚涂抹上去的笔墨。细腻如牛奶的肌肤上,黑白线条隐隐勾勒出的竟然是一副地图! 李道玄心中一动,隐隐想到了什么,但红拂女却是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带着些许的惊慌,但此时李道玄也没多想什么。挥动手臂,震裂了半边衣衫,盖在了这女子的身上。 前方七道符剑被水火双曜印缠住后并未消散,又是七道符剑挥洒而出。 李道玄口中吐出一口浊气,双脚深陷入脚下泥土之中。他吐气开声,双手盘旋在胸前,五元灵力交错而出,那风木水火土五曜印同时形成。 五印就如五道光环,齐齐飞舞向前方,地洞出口之前传来一声惊呼,那五曜印也是相克相生,两两相缠就带着十四道符剑冲了出去。 趁着这个机会,李道玄顺手将红拂女推到身后,一马当先跟着冲了出去。 他身子紧跟着五曜印冲出去,双脚之下风云聚气,风火两灵组合成一道惊雷直刺前方,双手再各击出四道木柳矢。 但这些攻击全部落空了。李道玄脚踏悬空飞出这洞口,首先看到的就是稀稀落落的数十个修士分布前方,却都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 出了这地洞,便是皇城之西,洛阳西城范围之内。滔滔洛水就在南方流过。 前方分布的修士一看便是道门昆仑与浮游的修士,此时阿离等人也是冲出了洞口,李泰到了李道玄身旁,立刻打量前方的敌人们,口中却忍不住问道:“李薇儿精通兵法,为何将所有仙流修士放到了这里,不应该直接冲入杨府对付李元昌的雷家修士么?” 这也是李道玄在洞穴中很疑惑的一点,李薇儿布置在杨府正面战场的全都是禁卫军,大部分的仙流修士却放到了地洞之后,这非常不合理。 而李道玄等人眼前的昆仑修士们看起来修为不弱,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堵住李元昌的后路么。 但李道玄很快发现不对的地方,面前的昆仑修士四散在景天坊间,人人神色惊慌,看起来倒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一般。 难道李元昌还留有后手?李道玄这般想着,正要上前问话,就听到西方天际传来一声巨震,这震动大地的巨响之中,自洛阳之西风中送来四散的灵力。 李道玄和李泰飞身而上,都是看向了西苑的方向。 这样一看,就看到洛水西流之处闪动着道道七彩之光,洛水之西的峡谷之上飞舞着各色修士,影影绰绰的远远看去就如无数飞舞的蜻蜓一般。 “那是云深谷的方位!”李道玄脸色一变,飞身落下拉住了萧眉织,再次直冲天空。 他抱着萧眉织指着云深谷方向的七彩之光大声问道:“萧姑娘,你看那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眉织只看了一眼就惊叫出来:“冥界之门要打开了。” 印证了李道玄心中所想,他招呼一声神色惊疑不定的李泰,身子再落了下来。 此时才终是明白了,原来李薇儿没有调动仙流修士攻击杨府并不是不想,却是不能。而李元昌在这个时候敢冒险挖掘地道进入杨府之中,也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 李道玄落在地面看着前方神色愈发惊慌的昆仑浮游的修士们,挥手大声道:“吾等不是叛军一伙的,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云深谷去帮忙。” 这几个被临时派来守住地洞后路的修士都是犹豫了一下,一个穿着浮游观八卦衣的中年道士却走了上来,他手做道印,口中却说道:“吾等奉师命守住这里,不知阁下是何人?” 李道玄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吾等是自杨府逃生之人,如今李元昌的叛军是小事。对付冥界魔神才是大事。”他说着再次挥手道:“快去!” 守卫地洞后路的修士们都是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李泰走上一步,翘着脑袋观察西边天际的彩光:“冥界之门若要被打开,九天十地的魔神涌入这人间,就是那位汉王得了天下又有什么意思,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李泰说着忽然微微一跺脚,,以他脚尖为圆心,一道白色寒流波荡开去,瞬间就笼罩了前方的数十名修士。 寒气之中还带着丝丝绿色毒烟,这些修士大意之下中了招,口中连喝骂的功夫都无,急忙运转灵力护住身躯。 李泰哈哈一笑,一拉李道玄:“道玄你可傻了,这些仙流之士最是痴傻了,与他们说什么道理,咱们走。” 李道玄眉头紧皱,无心与他说话,揽住伸手的苏晚晴,带着诸人脱离了昆仑修士的防守圈,直直飞向了洛水方向。 身在半空,李道玄着急的问起了牡丹园方位。 在李泰的指挥下,他么沿着洛水直行向了洛水西南的牡丹园。 西方天际白光耀眼,那些飞舞的修士似乎正在联手控制着天边的七彩之光,但李道玄注意到那些彩光愈发的明亮起来。 随着这七彩之光的闪动,李道玄怀中的苏晚晴身子却颤抖起来,口中呢喃出声,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等他们终于到了牡丹园附近,那天边的七彩之光终于被数百道飞舞的灵力压制下去。 萧眉织站在牡丹园大门前,低声道:“这冥门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只是一旦开启了,就不好关闭了。” 李道玄点点头,带着主人飞进了牡丹园中。 洛水横穿过这座牡丹苑,园中到处是牡丹花圃。李道玄身在半空,以灵力大声喊道:“莺歌燕语,你们在哪里?” 莲生上次说在牡丹园中等着自己,但这园子太大了,却不知她们在何方。 李道玄连喊了三声,四周无人应答,但前方横流的洛水之中却起了涟漪。不多时诸人眼前洛水之中跳出了一条巨大的飞鱼。 熟悉的鳐鱼飞跃而起,带着水滴在半空划过了一道巨大的彩虹,再落到了洛水之中。 只这一眼,李道玄就看到了鱼目之上站着的海萧,以及她身边的莺歌燕语。 李道玄惊喜之下回头道:“咱们进去……”这一眼却发现缺了一人,不知何时,已不见了李泰的身影。 他心中疑虑之下也无心再想,便带着诸人飞入了牡丹园的洛水之中。 待进了鳐鱼身躯内,那观水居此时却是很有些热闹。莺歌燕语左右挽着海萧,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前方观水居内莲生正陪着于惜竹不知在说些什么。 李道玄一瞬间竟有恍然隔世之感。外面冥界之门前正是危机四伏,洛阳杨府内两军对战如火如荼,这鳐鱼观水居内却是一片祥和。 李道玄有些木然的被莺歌燕语牵住了手,带着阿离等人走到了莲生身旁。 莲生冷哼一声,双眸却诧异的望向了苏晚晴怀中的婴儿。便是那于惜竹也是睁大眼睛,颤巍巍起身道:“这,这孩子是……” 李道玄苦笑一下,正要解释一下这婴儿的由来,那跟在最后的张三郎忽然抱着脑袋大吼一声,身子直跳起来。 诸人都是吃惊的望着张三郎,萧眉织手中一枚银针点出,刺入了张三郎的后背之中。这少女擦了一把汗,对着李道玄低声道:“这位大哥体内的枯心毒已发作了,再不治可也来不及了。” 于惜竹远远的看到萧眉织的针法,眼中露出诧异之色。 李道玄急忙招呼莺歌燕语帮忙,压住了张三郎的身子,放到了观水居的一张珊瑚台上。 萧眉织伸指按住张三郎的脉搏,口中继续说道:“枯心指暗含破灵之力,我需要先刺激他的丹海……” 她说着挥手洒出十八枚银针,十八针悬浮在张三郎身体之上,按照玄妙的位置分别刺入身体之中。 于惜竹终是忍不住惊声道:“悬心千丝脉,十八罗汉针,姑娘是海南神针萧家的什么人……” 第371章 迷雾笼冥门 海南神针之法传自九州最为神秘的连天星宫,自多年前洛阳神医隐匿踪迹,便再也没有了这独传一脉的神针之法。李道玄急忙走过去,轻声将萧眉织的来历说了一遍。 此时观水居中的莲生等女子都围到了苏晚晴身旁,围着那一身黑甲的女婴窃窃私语起来。 于惜竹听李道玄说完了这萧眉织的来历,缓缓出了一口气,微笑道:“这神医传人你都找到了,当可为尔的一大助力.”他说着忽然又皱眉问道:“这位张先生是如何得罪那李泰的,为何中了他的枯心指?” 于惜竹这样一说,李道玄身子一振惊呼道:“什么,大哥是中了李泰的暗算?” 于惜竹叹息道:“那枯心指乃是星宿海的功法,当今世上也只有李泰得到星宿海的传承,整个洛阳除了他,谁还能用出这等阴毒的功法。” 李道玄心中颤抖,一时无法接受,那李泰为何要暗算张三郎。他们的对话引起了红拂女的注意,她裹着李道玄的袍子走了过来低声道:“在杨府之中,张大哥确曾与那李泰独处过,我们只记得大哥和李泰说完话后,不知为何就冲出了明秀堂,回来后便是这般模样,我们都以为他中了七情迷障阵,难道真的是李泰下的毒手?” 李道玄转身走了两步,摇头道:“这实在没有道理,但也只有萧姑娘治好大哥后才能得知了。” 此时萧眉织的十八罗汉针已游动在张三郎的身上,不多时就看到阵阵白烟自张三郎身躯上冒了出来。 白烟带着丝丝寒气,观水居中瞬间就冷了几分。 诸人看着萧眉织施法救治,不多久就听到一阵咳嗽声,那银针之下的张三郎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李道玄,口中大声道:“道玄,李泰那贼子要开启冥界之门,定要阻止他。” 张三郎睁着眼睛说完这句话,身子却半坐起来。 李道玄走过去,拉住张三郎的手,急声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张三郎体内枯心之毒还没有完全清除,但神志恢复了几分,急声道:“李泰那贼子在明秀堂中暗会一个黑衣人,我暗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却是要开那冥界之门,还要吸引仙流修士,一网打尽。我听到后便与他对峙,大意之下中了他们的暗算。” 张三郎说着眼中露出愤怒之色:“那黑衣人用的是浮游观的功法,定然是仙流之中的叛徒。” 于惜竹一直在旁听着,立时站了起来,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冥界之门,道玄,你快说与我听。” 观水居中一片混乱,李道玄便沉声将洛阳之西的冥界大门开启之事说了出来。 于惜竹双眉一挑,抓住李道玄的手惊声道:“这等大事为何到这时候才说,咱们这就出去看看,这冥界之门往日只曾听过传闻,如今情势竟然到了这等危急的地步。” 李道玄急忙扶住激动的于惜竹,低声道:“冥界之门的事情已非你我之力能抗衡的,但求天意了。” 于惜竹急的大骂道:“天意个屁!”李道玄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一时愣住了。此时那抱着女婴的苏晚晴抬头缓缓道:“你们不用着急的,冥界之门根本没有打开,这个我是知道的。” 诸人都是望向了这一直安静的苏晚晴,李道玄诧异的问道:“苏姑娘何出此言,那日冥界守门的魔神亲口所说,他是要打开冥界之门的。” 苏晚晴低头想了一下,环视着鳐鱼观水居低声道:“公子,那冥界守门者,便是我的大哥。“ 她石破天惊的说出这个秘密,摇头继续道:”我本被囚在西王圣地里,却是我的兄长将我救了出来。”苏晚晴说着望着一角的海萧:“我在东海之上迷失了方向,却被海萧姑娘收留下来,所以才有了与公子相逢的机缘。” 海萧当日在海上救了苏晚晴,却是怀着别样的心思,这里面的事情李道玄刚到洛阳时就赶上了。他此时想到了在云深谷中那冥界之人的话,他确曾提到自己的妹妹就在李道玄身边。 这些事情在李道玄脑海中转了一圈,他镇定心神望着苏晚晴道:“这么说来,你也是冥界之人了。” 苏晚晴将怀中的女婴交给了莺歌,缓缓走到李道玄身边:“我不但是冥界之人,而且还是冥界之门的钥匙,若是我不在,那冥界之门是不可能打开的。”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有些不信的说道:“你既是如此重要,为何那冥界守门人一直不管不问,放任你在我身边。” 苏晚晴叹了一口气:“公子不知,要开启这冥界之门,除了我这钥匙,还需要五行本源之力。兄长在洛阳花家安排下的手段,就是为了得到那河洛图书上的五行之力,但好像还是失败了。” 苏晚晴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如今我已察觉不到哥哥的神识,他已不在冥界门口,所以如今洛阳冥门前的变故,定然不是公子所说的那般模样。” 于惜竹听到这里,伸手握着李道玄的手:“这位姑娘的话不管真假,那云深谷之前确实发生了变故,不行,我得去看看。” 已救治完张三郎的萧眉织走了过来,看了看于惜竹说道:“这位老伯,你体内丹海已被雷力击毁了十三处,别说动手打架,便是再拖延几天,丹海就要被破了。” 李道玄见于惜竹还是坚持的样子,沉声道:“于先生,我这就去云深谷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姑娘说的话我是信的。冥界之门也不是如此简单就能被打开,其中定然别有隐情。” 李道玄说着,看着观水居中的其他人,转头对萧眉织说道:“萧姑娘,这里还有几位病人要麻烦你了。” 那莲生大步走过来:“不错,管他外面如何,先救人要紧。我这里还有一位姐姐,丹海就要解体了,更是严重!”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真是乱成一团了,整个洛阳的形式比之长安更是诡异凶险。忽然之间,自己又被牵入了这冥门之变里。 他安抚了于惜竹与萧眉织,马不停蹄的再出了鳐鱼。西方云深谷方向,那七彩之光黯淡无形,数百仙流修士却飞舞依旧,道道灵力流转之下,似乎情势已被控制住了。 李道玄想到张三郎所说的话,那李泰为何要开启冥界之门,云深谷之事难道是他搞出来的。 他这般想着,身形已飞到了西苑洛水上方,底下便是云深谷的入口,前方巡游的修士已发现了他的踪迹,当前几个人影飞了过来,口中喝问道:“阁下是何人?” 李道玄没有时间理会他们,身形飞转,一个御风加速,冲向了七彩之光所在的位置。 这里是一片水面反射的七彩之光,快走到近前时才发现其实那是一道横跨水面的彩虹。水面之下便是当日进入云深谷的地方。 仙流五宗的修士飞舞在彩虹附近,各自施展道法灵力,压制着这道彩虹。 李道玄眼中却看到了彩虹之下,水面之上摇晃的一个黑色漩涡。那漩涡之中不时跳出一只只魔狼,一看便是云深谷中那些怪狼们。 仙流五宗的修士分作东西南北四方,僧尼道儒各司其职。五大宗门的修士汇聚在这里,如此按部就班,只因他们这次的行动有一个指挥者。 李道玄注目看着那站在彩虹之下挺身指挥各宗修士行动的男子,终是忍不住露出惊喜之意,那身型不高,但双目如神的男子,不是四言神目萧狄是谁! 万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遇到了萧狄,李道玄惊喜之下高声道:“萧先生,你却也到了洛阳!” 萧狄正皱着眉头望着七彩之虹,听到李道玄的声音却没有惊喜之意,只是轻轻挥动手臂,止住了飞舞在四周的各宗修士,又对着李道玄微微招手。 李道玄飞到他身边,那萧狄才轻声道:“道玄啊,我是跟李泰一起来洛阳的,嗯,还有莺歌燕语她们。” 萧狄说着手指一点七彩之虹,天空之上又是数百道灵力击来,压制住了正在暴涨的彩虹之色。他擦了一把汗继续对李道玄说道:“你在洛阳的事我也知道了不少,只是我一直在牡丹园中隐居不出,所以你不知道罢了。” 李道玄看着那彩虹以及彩虹下的漩涡:“萧大人在牡丹园中难道就为了这冥界之门的事情?” 萧狄这才转身看了一眼李道玄,摇头道:“直到七日之前,我们根本不知这冥界之事。若不是相思姑娘在渝州报警,朝廷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处置李泰,李恪两位皇子。” 相思姐姐,新任渝州大都督李恪。李道玄听到这里既担心又糊涂起来。那萧狄长叹一声,知道他什么都明白,便简单的说道:“李泰与李恪阴谋打开冥界之门,相思姑娘首先得到情报,便告知了薇儿公主,这其中事情错综复杂,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但你只要明白两位皇子的阴谋便是了。” 李道玄脑海之中将所有事情联系到了一起,心中颤抖之下,猛然叫喊出来:“我那相思姐姐难道也是隐儒会中人?” 第372章 冥门双重秘 于惜竹曾说过,李薇儿便是隐儒会的首领。李道玄再想到相思姐姐的父亲,便是那儒家有名的白马状元莫宣卿,更是灵光一闪得出了这个结论。 一直稳稳站着的萧狄听到李道玄的话,却是惊颤了一下。他转身望着李道玄,神目之中露出震骇之色。 看到萧狄这般模样,李道玄若有所思:“原来,萧先生也是隐儒会中人。” 萧狄无言的张着嘴巴,终是说了一句:“隐儒会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你知道与不知道,都不会影响我们……” 李道玄无意中得知了这等秘闻,心中五味杂陈之下,眼看漩涡之上的彩虹再次被灵力击打得黯淡下来。想到李泰暗算张三郎之事,便再问道:“相思姐姐现在渝州可安全?” 萧狄微微一笑:“这你便可放心了,薇儿公主已安排妥当,相思姑娘等人如今都是安然无恙。只有那李恪不知所踪,但想来如今他定然在洛阳城中。” 萧狄说到这里,见彩虹已被压制下来,便解释道:“当日得到相思姑娘的报信,又赶上了汉王谋反之事,几番错乱,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萧狄说得极为平淡,但李道玄却听得惊心动魄:“李恪等人阴谋暴露,汉王又忽然谋反,如今长安已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应先灭汉王,两位皇子阴谋冥界之门的事便交给修士去做。一派却认为汉王谋反之事可以放一放,首先要做的却是守卫住冥界之门。” 李道玄点点头,朝堂上的两种分歧,其实正是表现了如今大唐对于修士的态度。 萧狄说到这里却重重出了一口气:“可笑啊,那些蠢人根本不明白冥界之门的可怕之处,还以为只要袁天罡一人在,便可以降妖除魔。哼,却不知袁天罡那小子吓得跑去了昆仑山报信,长安国师们都是战战兢兢的一言不发。” 李道玄也是摇头道:“仙流五宗也算养尊处优了,光是一个西王圣地差点就灭掉了他们,若是冥界之门大开,恐怕修士界就要沦陷了。” 萧狄转头沉声道:“道玄你可以这样说,但冷嘲热讽解决不了事情。这冥界之门的事情已不是修士界的安危,还关系到天下苍生。你可要站住了脚步,不要因为是冥界……”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沉默了一下才轻声道:“国师们已对你下了必杀令,昆仑宗七大长老亲自下山,恐怕就是冲着你来的。” 李道玄微微一愣,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国师们定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冥界出身。他冷笑一声,望着萧狄说道:“他们倒还惦记着我呢。” 萧狄苦笑一声:“朝廷两派争执不下,但陛下和太子却都是一个意思,那便是冥界之门为头等大事,汉王之事可放后。如此杜相才发下陛下旨意,宣布了李泰的罪名,长安羽林卫星夜赶来。” 李道玄转头看向了西苑之东的杨府位置,那里既无狼烟,也没有修士斗法的迹象。看起来安静平和。 萧狄身子浮动起来,也是望向了东边,沉声道:“薇儿公主已经稳住了洛阳局势,不过我看汉王看来也是脱身了。” 李道玄想到杨府宝藏之事,急忙提醒了一下萧狄。萧狄口中嘿然一笑:“道玄可以放心,杨怀素那老狐狸定然不会轻易说出宝藏位置的。嘿,那可是他手里的筹码!” 李道玄无言听着,心中却有些不信,毕竟李元昌此人的心机与实力,都是他亲眼所见。杨怀素或者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但就像李泰说的,他的确老了。 此时两人脚下的彩虹再次变得鲜艳明亮起来,萧狄神情紧张,手指练练挥舞,只见半空的灵力再次聚集起来。 李道玄看着漩涡之上的彩虹,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看到无数功法灵力在彩虹附近飞舞来去,那彩虹就再次黯淡下来。 他再看了两眼,终于发现了些门道。似乎这东西南北四方的修士使出来的功法,俱沿着彩虹附近空间活动,无数灵力挥舞之中,就像在有序的击打彩虹附近肉眼难见的东西。 萧狄双目不时闪过神光,他再擦了一把汗,见李道玄沉思注目,便低声道:“道玄,咱们对付的可不是这七彩之虹,只是这彩虹之光颜色愈亮,就代表那冥力之雨力量越强。” 他口中说着,指着彩虹附近道:“你细细看去,这彩虹之旁,可都是冥力之雨,却是为那入口的漩涡提供力量……可惜这里只有老夫能看得清楚,这才做了这指挥之人。你不知道,刚才那和尚道士尼姑都争着不让呢……” 原来是这样,李道玄微微一笑,萧狄这句话是在嘲讽仙流五宗背后的不和了。 李道玄按照萧狄所指点的,凝目望着彩虹附近,五元灵力凝聚双眸之中,终于看清了这所谓的冥界之雨。 那漩涡之上的彩虹在他眼中渐渐变大,七彩光芒下,却是由无数圆圆的水滴组成。这云深谷入口的漩涡之上布满了这些水滴,看起来真像是天空降落的细雨。 白日之光射入水滴之中,那水滴便带上了不同的色彩。李道玄感受到这水滴之中蕴含的冥力,随着冥力变深,那水滴变得越大。 水滴越大,反射的光彩愈深。如此说来,七彩之光越亮,果然就代表这流入漩涡中的冥力越深。李道玄再看到天空修士射出的灵力将这些水珠击碎变小,继而彩虹之光就黯淡下来。 他收了灵力,明白了为何这些修士要傻傻的击打彩虹,看来是为了阻挡漩涡接受天空的冥界之力。 李道玄明白了这个道理,便忍不住抬头看向了空中。 萧狄见他抬头看天,心中知道他明白了这冥界漩涡的道理,沉声道:“这股开启冥界的力量来自天穹之上,昆仑七大长老此时正在探寻这冥力所来之处,相信不多时就能查探清楚,咱们只需保证这漩涡无法得到足够的力量开启就可以了。” 李道玄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想,那昆仑长老怕是不知到了何处,自己却没有发现苍穹之上他们的踪迹。 他正想着,萧狄却双耳震动,目光惊疑起来:“不好!这是什么力量,却来自西北方。” 李道玄被他吓了一跳,转头向着西北一看,就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飞跃而来。 娇小的花满袖,或者说冥界守门者附体的花满袖在西北方一跃而来,这个小女子赤着双足,就如踏着云空而来,挥手间,那最外围的七个修士就打着转儿惨叫起来。 当日在花家地牢里,花满袖并未显出如何的力量来,但此时隔着如此之远李道玄就感受到了她惊人的气势。 花满袖只走了三步,就踏到他们面前,三步三招,半空跌落数十名修士的尸体。 那跌落的确实是毫无声息的尸体。娇小的花满袖落在他们身前,淡淡摇头道:“你们这帮蠢才,如此施展灵力攻击这冥雨之力,不但不能压制,反而给了它们更多力量。” 花满袖说着小手轻轻抹动。一道黑气在她手掌间飞舞起来,妖娆就如黑色绸缎一般在半空展开来,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整个峡谷陷入黑暗之中,灰蒙蒙的一团冥力之雨还在下落,但下落之势却渐渐缓了下来。 萧狄双目神光四射,但那无坚不摧的神力被花满袖小指一弹就四散开来。这被附身的少女哼声道:“你更是蠢材中的蠢材,现在我是来帮你们的,却不知好歹!” 她口中说着,小手指微弹,萧狄大叫一声,双手捂住了双眼。李道玄还未来得及出口,就看到萧狄手背之上开了两个圆洞,两颗圆滚滚带着血痕的眼珠被花满袖隔空抽了出来。 “住手!”李道玄大惊之下一道木元灵力护住了萧狄的双目,但萧狄已是痛晕了过去。 身在冥力雨水中的花满袖摇头道:“李道玄,吾已放过了你一次,这次你还要坏我的事么!”她说着抬头看着天空上的残余的修士们,手掌翻动时,那飞舞在空中的冥力之雨便停止了下落,向上浮动起来。 花满袖手掌再一伸,那冥力之雨就如受了指引,齐齐飞向了她的身上。 凝聚的冥力飞入了花满袖的身上,让这个被附身的女子力量更为强大起来。而不知何时,天空的残余修士们就如火中的飞虫,齐齐的落向了地面,也不知是死是活。 花满袖小手点着李道玄,抬头看了一眼:“上面还有七只小虫子,哼,还在傻傻的查探什么,他们根本就不明白这冥力之雨所来之处。” 李道玄身子不动,他自知不是这冥界守门者的对手,只淡淡说道:“李泰他们想要打开冥门,不正合了你的意,却为何反而阻挡!” 花满袖深沉的眸子看着他,沉声道:“李道玄,你错了。我便告诉你,那冥界之中不但有我们的族人,还有无数连我们都无法控制的魔怪!李泰他们无知妄想,召唤出这天外之雨,若是被他们贸然打开了冥界之门,那一直等候的魔怪们就要先冲进来。 花满袖口中说着,俯视地面摇头继续说道:“那样一来,这美妙的栖息之地也会变成冥界一般,那我们族人进入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李道玄不知该说些什么,那花满袖淡淡一笑:“我曾告诉你,我守卫这冥门是因为族人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冥界之门附近的魔怪还未清理干净。我们族人寻找的是可以栖息的土地呵……” 第373章 云空冥雨落 李道玄低头看着已晕过去的萧狄,沉声道:“但这土地之上已有了主人,你的族人还要强占不成么?” 花满袖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些人也是你的族人啊。如今他们都在冥界之中受着苦难,你却要为他们说话,当年我救出你来,可没想到你会变得如此是非不分。” 李道玄眼前恍惚起来,被他这一句话说得头晕目眩。十六年前那自长安救出自己的黑色大狗,难道真的是他,他与自己的母亲,自己的母亲。 李道玄再想到云州大峡谷里拓拔野望所说的话,口中苦涩起来:“你,你既然有改天续命的神力,为何还要如此处心积虑的做这些事情。” 被那冥界魔神附身的花满袖深深望了他一眼,沉吟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诡异的笑了起来:“这世间,天上地下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神仙。命运如湍流一般无人可以掌控。你说的想云州那西羌老头的事吧,为他续命不过是随口一说,至于你姐姐的命运,却是掌握在我手中。” 李道玄知道他说的是莫相思三年之命的事,此时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你是在骗他们,用的还是卑鄙的手段。” 花满袖赤足一踏,一道涟漪般的冥力四散开来,两人身边藏身的几个修士大叫一声,全身被黑色火焰笼罩起来。李道玄漠然看着那黑火之中的无力伸出双手的修士,看着他们被黑色火焰烧成飞灰。 花满袖满意的看着他:“就是如此,道玄啊,这个大地上的修士都是这般无耻之人。你是我冥界的族人,对他们不需负什么责任。当年我在你身上留下苍狗印记,解开你娘亲留下的禁制,给于了你力量,就是为了如今你可以帮助冥界。” 李道玄心中明白了很多事情,但更有很多疑惑之处,但在这冥界之人所说的事情上却没有一丝含糊,他重重的摇摇头,低声道:“我不会帮你的,更不会帮助冥界魔神侵占这片土地。” 花满袖手掌立刻按到了他的胸前:“我能给于你的力量,一样可以收回去。” 李道玄身前的衣衫自动分开,露出苍狗印记,他脸色平静的看着花满袖:“不管你如何说,我是绝对不会帮着你对付大唐修士的。虽然我也不喜欢这些修士们。” 花满袖露出冷笑:“难道你忘了自己娘亲的大仇,忘了这些日子来受到的委屈?” 李道玄没有说话,这花满袖却收回了手,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修士尸体,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以为我要你对付的是这些修士?也太小看我了。实话告诉你,这些修士不足虑,便是那什么仙流五宗在我眼中也是虫子一堆。我们冥界要对付的,却是那西王圣地。” 李道玄吃了一惊:“西王圣地,那些天人么?” 花满袖嗤鼻一笑:“什么天人,西王圣地的人与我们冥界之人同出一脉,他们打的如意算盘与我们也是一般,都是要占了这片土地。” 李道玄转头看着这云深谷尸骨遍地的惨烈景象:“你要对付西王圣地,为何对大唐修士下手。” 花满袖抬头看着天空之上又一波冥雨滴落,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轻声道:“看来昆仑宗的七个小丑是不中用了,还是得我亲自出手。” 她说罢手指一点,李道玄身子立刻被一道黑色冥力缠得死死的。花满袖飞身而起,拉着李道玄冲向了冥雨洒落的天空之上。 她飞舞在前,速度渐渐加快,带着李道玄立刻就冲到了苍穹之上。口中却大声道:“李道玄,你现在还不知道么,西王圣地的人早已经侵占了你所谓的大唐修士们。不但如此,便是整个李氏皇朝都已被西王圣地偷去了。” 李道玄身在空中,不知她话中之意,但似乎鱼朝恩和黄胡子都曾暗中说过这件事,长安的太子真的和西王圣地有关系么。 但他此时无法开口询问,只因大地已化作了弹丸,身在九天之上不知何处。 他们穿过了一层白云,在淡淡的雾气中继续飞行。李道玄的御风之术从未穿过云层之上,此时被花满袖拉着,渐渐觉得身边竟无风流,而各种元灵之力也渐渐消失。 不,不是五元灵力消失了,而是不像在地面那般充足和平衡,他只觉身边的气息越来越薄,猛然间脑海轰然一声,睁眼发觉自己正处在一片纯净的空间中。 说是纯净只因天空干净的可怕,四周无风无气,冰冷一片。风木水火土五元灵力只剩下微弱火元灵力还能感应到。晴空无云,微微俯视地面就看到厚重的云层若大海一般浮动在身下。 远方一片乌云中雷光闪动,霹雳般的灵力却直入大地。 花满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李道玄没有听清楚,抬头却看到七个小点静止在上空,这七个小黑点身边还环绕着一圈光晕。 花满袖手指着上空,嘴角露出笑意,猛然加速起来。 李道玄就觉得一股灼热的气息迎面扑来,火元灵力疯狂的涌动之下,两人身子就像穿过了一道微弱的薄膜,进入了一个狂暴的乱流之中。 这是一种可怕的体验,李道玄丹海内仅存的灵力全部发动起来,也不过在身边布下了一个虚弱的火灵盾。李道玄身边飞舞着无数莫名的光线,身边的火灵盾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嗡嗡嘀嗒的声音嘈杂在耳边。 他正在努力与这些古怪的光线做着争斗,就看到七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环卫在一颗大圆球之前。这些便是昆仑山的七大长老了。他们环绕的大圆球上伸着锐利的尖角,也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看起来却闪着灰白的金属之光。 花满袖身旁一圈黑色波纹膨胀起来,瞬间就将这七个老道士连着李道玄笼罩在了黑色波纹之中。 她拽着李道玄来到了昆仑七大长老身前。 那七名老道士却是一动不动,围着金铁之色的大圆球,手中各举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在昆仑灵力的护卫下,勉强凝聚着稀少的灵力。 这是北斗七符剑阵,他们是要毁掉这颗古怪的圆球。 李道玄在花满袖身旁看着那金铁圆球,赫然看到圆球底部正张开一个圆孔,如火龙一般喷射出了黑色的一道光灵。那光灵如一道黑柱子一般直击云空之下,穿过了厚重的云层。 李道玄明白过来,那洛阳的云深谷的冥力黑雨,原来是这大圆球激发出去的。 他的视线忍不住向下望去。下方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海,弯曲的波纹勾画出这云海之浪,静止的又如白色的冰原。 李道玄身边的古怪光线渐渐消失,上空青黑一片,刺眼的白光在身侧不住耀过来。安静之中,花满袖身边的黑色波纹渐渐笼罩的更为宽广。最终将金铁圆球都罩住了。 “你们这群蠢货!”花满袖的声音终于传来,四周冰冷的感觉也有所缓解。李道玄的灵力堪堪用光,喘了一口气,那七名昆仑长老刚刚击出七道剑符,微弱的符剑之力还未击中圆球,就被一层蓝光所阻止。噼啪声中,一名昆仑长老的防御灵力被破,口角之上瞬间就浮出一层白霜。 花满袖冷笑医生,手指一弹,那长老张大嘴巴,身子被一道力量弹出了黑色冥力保护的范围,就像一块跌落云海的石子,飞快的落了下去。 “说过你们是蠢材,你们能飞跃到这里来,算是修为高深了,该有天元境了吧。可惜你们根本不明白这东西是什么,它的力量又是什么!”花满袖冷声说着,放开李道玄,身子飞到了圆球之上。 那剩余的六名昆仑长老已是脸色大变,各自运转灵力,一起飞向了下方,追着他们的师弟而去。 李道玄无声的出了一口气,再看花满袖娇小的身子在圆球之上爬动着,就如一只行走在巨瓜上的小虫。她行到了圆球之上凸出的一块方砖上,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就看到那方砖移动开来,竟然露出了一个洞口。 李道玄本以为这圆球是一件上古魔器般的存在,此时却是心中震骇起来:“难道这是藏身的秘洞,那魔神在秘洞中使出这等法力来。” 但他身子浮游在黑色冥力中,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着花满袖跳入洞口之中…… 这神秘难解的云空之下,洛水西南角落的一处****中正站着两个深沉的男子。这里正是云深谷的黑色瀑流之下。李泰有些敬畏的看着三哥在一片水晶上指指点点。 那李恪背转着身子下,却是一张茫然而又惊慌的脸。 “这是没错的,叶倾城留下的书中就是这般写的,但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李恪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脖子流了下来。在这个隐秘的空间中,只有他因缘得知的秘密。 但这个秘密对李恪来说,也是云深不知处。面前水晶方片上闪烁的古怪字符,他能明白的没有几个,也只有那个启动之法与关闭之法。在叶倾城那本神秘的书里,所留下来的也只有这两个字符的注解。 李恪伸出手指,看着这闪烁着红光的水晶片,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按了下去。 第374章 飘散风云去 闪烁的水晶石片上那个通红的字符被李恪按下去的一刻,云空之上的李道玄立刻感受到了大地之上飞跃而来一道灵光。 这道灵光肉眼难见,无知无觉。唯有环绕身前的灵力能感应到。灵光瞬间穿过大地与苍穹的空间。在李道玄的感受里,灵光准确的击中了面前的金铁大圆球的十四跟触角上。 金铁圆球立刻发生了异变,他可以看到圆球下方如扇叶一般张开来,露出一个黝深的黑洞。这情景就如浑圆的瓢虫张开翅膀露出尾巴一般。 不知为何,李道玄心中紧张起来,看着金铁圆球露出的黝黑洞穴发出了耀眼的蓝光!这蓝光看起来晶莹剔透,但他却忍不住晃动身子后退了好几步,只因这蓝光之中蕴含的力量让他心生恐惧。 但蓝光凝聚到极限,眼看就要喷吐而出的时候,整个圆球发出了嗡嗡的声响。李道玄看到花满袖自圆球之中飞身出来,她面上闪过一道紧张的神色。静静看着那凝聚在圆球之下的蓝光慢慢消散,底部芭蕉叶一般的开口慢慢合上。 大地之上飞来第二道灵光,但圆球上的触角也在瞬间收缩回去。那灵光似失去了目标,消失而去。花满袖瞬间到了李道玄身边,拉扯着他的身子,飞身而下。 两人再次穿过云海之境,云海下的大地扑面而来。李道玄不由自主的跟着花满袖向下飞行,心中却明白过来,她这是沿着灵光所来之处前行。 穿过了洛水,再次进入云深谷的密境中,两眼之旁的景物飞逝而去。等到了黑色瀑水下,花满袖也不减速,手指挥点之下,大地如陷流沙,凹陷出一个大洞。花满袖带着李道玄进入了洞中。 李恪与李泰听到异响转身的当口,带着李道玄的花满袖已逼到了他们近前。这这个隐秘的洞穴里,除了闪亮的水晶片,再无其他东西。 李恪一身黑衣,双手紧紧握住一块长三尺的水晶片,口中低喝道:“你这魔头莫要过来!” 花满袖冷笑一声:“我是魔头?若不是今日我阻挡及时,你们两个蠢材已铸成了大错。”她说着指着面前的两人对李道玄说道:“若是被他们这样乱搞下去,恐怕冥界之门还未打开,这片大地已是完了。” 李道玄只看着李恪,良久才苦涩道:“原来你最终想要的,还是这世间所谓的权势。” 李恪握着水晶片,缓缓出了一口气,没有理会李道玄,只对着花满袖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们冥界之人的秘密我都知道。” 花满袖古怪的看着他,忽然大笑起来:“你,你这小虫子知道什么,你若真明白了我族的来历,恐怕现在早已臣服在我的脚下。嘿,你想要的东西,在我看来也太简单了。但我就是不给你,只因你这人,实在是太阴险了。”她说着伸出手掌,李恪手中紧握的水晶片就如被无形之手牵引着,飞了过来。 拿住水晶片的花满袖身子未动,那李恪却是面色大变,身前勉强凝聚出浮游观的八卦印。但花满袖施出的如细丝一般的黑色冥力轻易就穿透了这八卦印,穿透了李恪的身子,伸手之间就如提着木偶般拉住了李恪的四肢。 一直看着场中形势的李泰咳嗽一声,忽然大步走到了花满袖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李泰愿意侍奉魔神大人。” 被黑色丝线牵住的李恪嘴角流着鲜红的血迹,口中却大笑起来:“四弟,你不明白,在他眼中,我等根本就是可有可无之物。”李恪双目血红一片,花满袖刺入他身上的黑色丝线就如一条细长的虫子,游到了这男子的双目之中,渐渐向着额头方向运动。 冥力穿脑的痛楚已非意志可以抵挡,李恪身子乱颤,口中嗬嗬惨叫,但还是凝聚起最后的意志对着李道玄大吼道:“叶倾城遗书,洛碧玑……”他终是没有说出这个秘密,双眼一翻,身子软了下来。 李道玄看得全身发抖,不是为了这惨象,而是对李恪如此下场的怜惜之情,这个曾经对月长谈的男子,这个曾经信誓旦旦要灭掉修士的男人,就这样的下场么。 花满袖抽出了冥力丝线,看着软倒在地的李恪:“我已毁去了他的丹海与大脑,但没有取他性命,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花满袖这句话问的却是李泰。 李泰脸色不变,漠然看着翻着白眼生死不知的三哥,沉声说道:“大人想要叶倾城留下的遗书,所以留下了他的性命。” 花满袖咯咯笑了起来,伸手摸着李泰的脑袋就如摸着一只小狗:“不错,你这人还是可造之才,比某人可聪明多了。” 李道玄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那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李恪身边,抱了起来,转身道:“娘亲留下的遗书是给我的,不管如何那是我的东西。” 花满袖难得没有出口反驳,点头道:“不错,是给你的,但我不会让你看到。” 李道玄低头看了一眼形同痴呆的李恪,沉声道:“在下要先走一步了,如果阁下不愿,大可对道玄动手,我绝不阻拦。” 李道玄这样说却有些搏一搏的想法,他已看出这冥界魔神对自己的矛盾心理。 果然花满袖沉吟一下却是笑了:“你大可离去,这九州大地何处没有吾的影子?不怕告诉你,你的一言一行都在我的眼中。” 花满袖说着,背转身子低沉道:“吾妹还在你身边,她与你的母亲同出一脉,你不可为难她。” 这说的是苏晚晴了,李道玄洒然一笑:“她是她,你是你,我为何要为难苏姑娘。”他说着御风而起,飞出了这秘密的洞穴。 李道玄抱着李恪出了云深谷之后,那黑色的漩涡已消失无踪,重伤的萧狄和散落的尸体也是消失不见。李道玄飞过大地,眼看洛阳皇城之南的杨府也是安静下来。除了队队在杨府四周巡逻的禁卫,已不见了雷家的修士和李元昌叛军的身影。 他想了一想,决定先回鳐鱼观水居中。 鳐鱼观水居还停在牡丹园下的洛水中,李道玄抱着李恪进入鳐鱼之内,却只有海萧迎了上来,李道玄微微解释了几句便坐在了观水居中发呆。等到他坐在观水居中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抬眼便看到了坐在面前怀抱琵琶的白小蛮。 啊,李道玄低呼一声,看着大病刚愈一般的白小蛮想要说些什么,小脸上带着莫名神情的白小蛮却先开口说道:“公子,咱们要赶快离开洛阳。” 哦,李道玄茫然的点点头,望着脸色苍白,但精神还不错的白小蛮:“小蛮,你还好么。” 白小蛮手指挥动琵琶,在清脆的弦音中缓缓道:“求死得生,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么,洛阳的情势于先生已跟我讲了许多,盂兰盆会马上就要举办了,咱们得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自从到了洛阳,李道玄似乎就从未停止过奔波,今日洛阳连续发生了这些事情,只有现在这一刻得了空闲。在这空闲状态里的李道玄却忽然不知要去何方了。 白小蛮见他迷茫,放下了手中的琵琶,轻轻一拍桌子:“公子,如今你已不是独身一人,吾等姐妹皆仰公子存活,现在这个关键时候,岂能做这种颓丧之态。” 李道玄还未说话,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莲生抱着女婴,背后跟着和莺歌燕语等人。那莲生精神极好,几步走过来对李道玄说道:“这孩子我极喜欢的,萧妹子说这孩子天冥之体,不能显露在世间,咱们可得好好养住了。” 脸色疲倦的萧眉织走了上来,背后跟着高她一点的阿离,却是低声道:“公子,你得帮我救出老雁叔来,我听海萧姐姐说,洛阳的叛军向南去了。” 李道玄听得头都大了起来,那张三郎也恢复了神智,笑着走过来:“三弟啊,这些事情你慢慢处理,大哥可要告辞了。” 李道玄诧异的拉住张三郎:“大哥却是要去何方?” 张三郎叹了一口气:“我在洛阳多日,本来就是准备要去长安的。最近听说渝州事变,西蜀商道却是打开了,你还不知道吧,整个西域商会,还有那海枯斋的商人都汇聚到了西蜀渝州。” 李道玄却是早就听洛碧玑说过此事,那通往逻些的商道随着两国和亲已经打开。但他疑惑道:“大哥既然有心加入这次西蜀商道的事情去,为何要去长安呢。” 张三郎低声一笑:“如今我赶到渝州去却是有些晚了,这次是去长安买点路子,然后直接出关去西域。他们海枯斋自南向北,我却是自北向南。” 李道玄明白了他的意思,变笑道:“如此说来,那只有祝大哥一帆风顺了。” 张三郎眨眨眼,握了握李道玄的手,却再笑道:“这走之前,我还要去杨府一趟。”他说着轻轻一指后面的红拂女:“二妹也是要跟我去的,她还有些事要告诉你。” 红拂女犹豫了一下走上来,拉住李道玄低声道:“三弟跟我来。” 在莲生诸女诧异的眼神中,红拂女拉着李道玄走到了观水居一角隐密处,她再犹豫了一下,忽然解开了身上一直披着的李道玄的外衫,露出了内里用碎衣缠住的胸口…… 第375章 安菩寺妖僧 李道玄看着红拂女的动作,惊诧的扭过脸去:“红姐,你,你这是……” 红拂女手指勾动碎衣散落,再次露出****的胸膛,低声道:“三弟,你且看看这个。” 李道玄闻声慢慢转过头来,便在黑暗中看到雪白的肌肤,以及那肌肤上的黑色墨点。在杨府地洞出口时,他就曾看过一眼红拂女胸前的纹身,此时却看得更清楚了,这果然是一副地图。 在一对颤巍椒乳掩映之中,女子胸前所画的这副地图看起来很是眼熟,特别是黑线勾画的建筑。李道玄镇定心神再看了几眼,终于看明白了:“这竟然是杨府的地图。” 红拂女胸前的地图画的正是杨府自楚公馆直到明秀堂的地图,却在楚公馆方位上标注出了详细的地下图。 红拂女羞涩的等着他看完,掩映住春光后低声道:“三弟,你该知道了,这便是杨府所藏的炀帝宝藏之图,是怀素先生交给我的。” 李道玄明白过来,忽然身子一震:“这么说来,杨先生根本就不想和李元昌合作了,那他如今岂不是很危险。” 红拂女叹了一口气:“怀素先生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的,他曾说过在府邸之下最少有九处宝藏,只有一处是真的。” 红拂女说着又解释道:“那宝藏掩藏之处四周俱为大石,地下结构更是复杂,上次李元昌挖掘地道通入杨府,便未曾发觉一处,看来怀素先生是早有准备的。” 李道玄看了红拂女一眼:“你是个跟大哥一起挖掘宝藏?” 红拂女低头想了一下:“怀素先生将宝藏图交给了我,却没有说要送与何人,我本意送给三弟,但见三弟无意财宝,这才……” 李道玄急忙说道:“我并非此意,就是觉得那隋炀魔帝的东西,实在是不要碰的好。” 两人正说着话儿,观水居内传来连生大喊的声音:“红姐,莫要上了这小子的当!”脚步声响,莲生快步走了过来,怀疑的看着李道玄:“你这臭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红拂女微微一笑,裹着李道玄的袍子,轻轻走了出去。 莲生见两人暧昧的样子,便气得回头喊道:“莺歌燕语,不要给这小子做饭了,我看他吃饱了就没好事做。” 李道玄苦笑一声,走到观水居之前时,那莺歌燕语已和海萧一起,在珊瑚塌上备好了一桌小菜。于惜竹端坐在上方,手中捏着一卷文书边看边说着:“薇儿公主代行洛阳大权,晋位镇国常乐公主。长安已明发洛阳王李泰与汉王李元昌的罪行公告,不日就要传遍天下,这,为何没有渝州大都督,吴王恪的罪名呢。” 李道玄走过来沉声道:“只因吴王殿下是大唐和亲之王,如今陛下怕是举棋不定吧。”于惜竹微笑着点点头:“道玄你也注意到了,但这背后的主持者恐怕不是陛下了。”他说着站起来,活动下身子:“长安已经安定下来,太子坐稳了位置,如今汉王谋反,洛王李泰失踪。便可以集中力量对付汉王了。” 李道玄想到冥界入口之事,便走过去低声将所见之事说了一遍。 于惜竹摇头道:“道玄,还有个大消息你不知道,但白马寺已传来佛揭,据说……”于惜竹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据说西王圣地将派来使者参加盂兰盆会,昔年失踪在圣地的五宗修士也要回来了。” 这对当今修士界来说,定然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当年奔赴圣地之约,失踪在圣地的修士们俱是五宗的精英人物,如今竟然要回来了。仙流实力大涨不说,这背后的含义却是十分明确。 于惜竹看不透,李道玄却联想到冥界魔神所说的话,不禁低声道:“这是西王圣地要与冥界对抗的意思,如此看来……” 于惜竹身子一震:“如此看来,这神秘的西王圣地是要支持仙流五宗,对抗冥界之魔了。” 两人聊到这里,都是心中不安,于惜竹沉声道:“不行,我得去找萧狄兄谈一谈,西王圣地从来就没安好心。仙流之士引虎驱狼,这是要自讨苦吃。” 一桌小菜都已凉透了,李道玄急忙将萧狄受伤的事情说了。那背后安静听着的莺歌燕语齐声惊呼:“萧大人出事了,娘亲还在牡丹园中呢……” 莺歌燕语着急起来,李道玄问明情况,原来那莺歌燕语的娘亲,冷宫的淑妃一直就住在牡丹园中。 事不宜迟,李道玄当即决定和于惜竹等人去牡丹园中。这鳐鱼之中便热闹起来,阿离和萧眉织两个女孩被莲生扯住,陪着白小蛮自去了内室休息。李道玄和于惜竹并莺歌燕语急急出了鳐鱼,浮出洛水之上,便奔到了牡丹园中的养怡居中。 养怡居本是前代洛阳府尹的私园,后转手数道,却被隐儒会收了。如今也是隐儒会在洛阳的秘密聚会之地。这件事情于惜竹不说,李道玄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诸人到了隐儒会,满头大干迎上来的却是新任府尹温博生。 李道玄见到温博生就诧异起来:“如今洛阳那么多事,温大人却在这里。” 温博生摇头苦笑:“别提了,神王出了事,我已成了头号同谋之人,如今洛阳四百大小官员都是证人。还要遇到了萧大人,藏到了这里。” 这几日间风云变幻,温博生能逃的一条性命,已是庆幸不已。 李道玄点点头,跟着于惜竹走了进去。这养怡居内室之中却端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笑眯眯的和尚,正守着木塌上的萧狄。 被花满袖毁去双目的萧狄双目之上盖着两片叶子。一动不动的躺着。他握住了急匆匆赶过来的于惜竹的双手,两人灵力一试之下都是苦笑起来。 于惜竹叹道:“可惜了你这双神目。” 萧狄在塌上微笑道:“失之我幸啊,虽然没了这双眼睛,但终于可以安心做自己喜欢的事了,于兄,我已给国师写了一封信,不再理会盂兰盆会之事了。” 于惜竹摇头道:“我不是可惜你神目修为没了,而是可惜你再也不能读书了,年前吾还得了一本迦叶摩腾高僧所译的伽蓝经,想与兄一起研读,如今……” 萧狄也是面带微笑:“伽蓝经只会害我,我看都不想看一眼。” 那一直微笑把脉的大和尚低声道:“迦叶圣僧当年白马托经来到中土,曾译四十二章经。不知施主所得之经文,是不是真的呢。” 李道玄在旁看得奇怪,这和尚语气平和,但充满了怀疑的意思。还有这于先生与萧狄的对话十分古怪,在这个时候忽然提起伽蓝经做什么。 此时那于惜竹对着和尚微笑道:“圣僧传经白马寺,这洛阳白马寺便为中土佛宗的祖庭,大和尚难道不是白马寺的僧人么?” 那和尚神掌笑道:“小僧乃是安菩寺中的僧人,可不敢小看白马祖庭。” 于惜竹低头咳嗽一声,忽然转身对李道玄说道:“动手!” 李道玄正在念叨着安菩寺这个在哪听过的名字,此时听到于惜竹一愣之下,那肥头大耳的和尚身子猛然后退,双手合什沉声道:“且慢动手,小僧可没有恶意,萧大人身中冥毒,在下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于惜竹手中灵力闪动飞快的想去揭开萧狄目上的树叶,但手指还未触到叶片,那树叶之上就闪出一道金光。 李道玄明白过来,原来这和尚不怀好意,正以树叶残害萧狄。他手指挥动,五道木柳矢击出之后,水元镜像出,身子飞到了那和尚身前,一掌击落下来。 李道玄的掌心凝聚了风火元灵,雷光闪动间就击中这和尚光秃秃的脑袋,咔嚓一声一道烟雾飞起,和尚宽大的佛衣散落下来,其中空空的却无人影,就好像被李道玄打成了空气一般。 温博生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那莺歌燕语一起扑了进来,大声道:“公子,这和尚不是安菩寺的。” 李道玄站在佛衣之前低声道:“这根本就不像和尚,如妖物一般。” 于惜竹看着萧狄眼上的树叶低声问道:“萧兄,这和尚为何要害你。” 刚才两人对答伽蓝经,却是因为于惜竹一进来就发现了这树叶的异常之处。借着伽蓝经说了几句暗语。那萧狄此时咬牙道:“这件事说起来太奇怪了,不久前我被冥妖所伤,失了双目,但你也知我神目功法,还是能看到场中形势。当时洛水岸边一地尸体,却不知哪来了一个和尚,竟然当着老夫的面将那些修士炼化了。” 萧狄说到这里伤心起来:“这些修士都为阻止冥门开启而来,不但人死了,还被和尚炼走了三魂。若不是我见机的快,拼命逃了回来,也是难以幸免了。” 于惜竹沉声道:“萧兄可见着那和尚的样子了。” 萧狄喘了一口气,忽然惊声道:“我记不起来了,当时确实看得清楚,但现在一点印象也无,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376章 大唐西域记 李道玄见萧狄惊慌失措,急忙和于惜竹一左一右送出灵力护住了他的丹海。 勉强等到萧狄镇定下来,李道玄转头问莺歌燕语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刚才那和尚不是安菩寺的,你们却如何知道的。” 莺歌低声道:“公子,咱们姐妹的师父如今就在安菩寺啊,我们俩这些日子经常去安菩寺里呢,那小寺中不过三五个和尚,却从未见过这个丑和尚。” 李道玄想了起来,刚入洛阳时,莺歌燕语名义上的师父,那位大明法王黄胡子不是和七七一起到了安菩寺中么。 想到这里,李道玄再看着萧狄伤目上的树叶,也是怀疑起来:“这妖和尚用的什么法子,却让萧大人受这种苦。” 正此忙乱时刻,门口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施主,这是天荒寺的‘一叶障目法’,这法术最为狠毒的便是抹去中术之人的关键记忆。” 随着这声音,门口缓缓走来一个穿着草鞋的中年僧人,这僧人草鞋上竟然还绑着两个铜铃,缓慢走动之时发出叮当之声。 莺歌燕语齐声对李道玄说道:“这位才是安菩寺的和尚呢。” 这中年僧人看起来一点修为也没有,在门前的草地上走得极为缓慢,叮当之声更是响亮。于惜竹起身看着,忽然赞叹道:“大和尚一片慈心,怕伤了草中生灵,所以草鞋缠铃,却是为驱赶草虫。” 李道玄听得不禁一笑,那莺歌燕语都是感慨道:“原来是这个道理,我们还想着为何这和尚学女儿家呢,还缠着铃铛。” 那中年僧人走到门前,看了一眼萧狄,却转身对李道玄合掌道:“小僧安菩寺神昉,奉师兄之命,特来请李道玄施主去安菩寺一会。” 李道玄心中一动,急忙问道:“不知大师的师兄是?” 那自号神昉的和尚温和的一笑:“师兄是公子旧识,原为大明尊者,昨日刚刚落发出家,称嘉尚和尚便是了。” 李道玄还没反应过来,莺歌燕语已是大叫起来:“什么,师父竟然出家了!” 黄胡子落发为僧,李道玄也是糊涂起来,正要再问,这神昉和尚已是走到了萧狄身前,伸手揭开了树叶,口中淡淡道:“这一叶障目,却不能盖住心呵,施主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萧狄血肉模糊的双目转头看着这和尚,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暗算我的和尚与炼化修士的和尚原来都是……” 神昉和尚止住了他的话,低声念了一句佛经,却笑道:“吾原出身白马寺,后追‘解脱天’圣师,自散灵力踏入修行,施主所说的话我明白,但还是不要说了。” 他说完再对李道玄一点头,便转身走出了屋子,带着叮当之声远远而去。 这和尚说得话儿古怪,但萧狄所想说的,于惜竹和李道玄都是清清楚楚,这一切都是白马寺天荒宗搞的鬼。 李道玄听铃铛远去,等莺歌燕语扶出了那依旧神智不清的淑妃,便对于惜竹说道:“于先生,我曾答应了别人,这安菩寺还是要去一趟的。” 于惜竹掐指算了算:“如今距盂兰盆会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我带萧兄回鳐鱼去。你这一去可要小心点。如今连佛宗都变得这般模样,我总觉得天下要出大乱子了。” 李道玄点点头,再问清了那安菩寺所在之地,便飞出了牡丹园。 洛阳安菩寺就在南市之中,周边俱为闹市。李道玄飞到南市的过程中,注意到整个洛阳不寻常的安静,但见诸坊间的大门并未关闭,但每坊都驻着一座临时搭建的军帐。 洛阳百坊间的军帐顶部都连着一条细长的丝线,自高空看去,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横跨洛水罩住了整个洛阳城。 李道玄还注意到每座军帐之内除了禁卫兵士,还有不少修士。 而整个洛阳上空竟然没有一个御风飞行的修士,李道玄还未到南市就惊动了坊间巡逻的士兵和修士。 布在坊间的帐篷上的丝线诡异的震动起来,道道波纹闪过,最后汇聚到了邙山与洛水之间的白马寺齐天塔上。 李薇儿一身戎装,手指小心的放在一个巨大的麻球上,这麻球分出数百道丝线,自齐天塔延伸到各坊帐篷上。 她低头沉思着,自丝线上传来的消息不住的汇总起来,最后这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大唐公主沉声说道:“李道玄不是别人,不需拦他,让他自去就是了。” 齐天塔中一个俊秀的和尚低声笑了起来:“公主放心,只要您答应我们的条件,乖乖在这齐天塔中不要出去,这洛阳还是您的命令最大。” 李道玄赶到安菩寺前时,洛阳的南市刚刚再次开启,这些日子洛阳的事变似一点也没有打扰洛阳百姓赶市的兴趣。整个南市再次热闹起来。 李道玄落在南市入口,沿着分成方块的各大市场,不多时就找到了安菩寺所在之地。 这里是南市东北角的一片树林,在林木之中一座小小的寺庙矗立着,远远看着有些像土地庙一般。上写着安菩寺的寺匾。 李道玄轻轻走进了这座小寺。他一走进来就愣住了,这寺庙建在闹市之中唯一的树林里,想来应该是大隐隐于市的一座静雅的地方儿,但眼中所见这乱七八糟堆砌起来的经书,却有一种书铺的感觉。 胡乱堆砌在寺中的,是上千卷展开的经文,经书上勾画着看不懂的梵文。这堆砌的经文之中,正端坐着三个人,却凑在最左边的一张经文上安静讨论着。 李道玄走过去,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剃去了黄发,双目禁闭的黄胡子,如今他还留着胡子,所以尚能认得出来。 黄胡子左边便是那神昉和尚,此时正喃喃念着面前白纸上的经文。 黄胡子右边却是一个俊雅的少年和尚,他穿着月白僧衣,光滑的脑袋似乎刚刚梯度不久,背对李道玄的身影看起来极为苗条。 李道玄走近后便盯着这少年和尚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惊声道:“七七姑娘,你,你怎么也做了和尚。” 七七转过身来笑道:“我如今连法号也有了,你叫我辩机便是。”辩机和尚!李道玄张嘴怎么也喊不出来这个名字,这位七七姑娘自从相识起就带着一股神秘的色彩,虽然认识不久,但李道玄打心眼里不相信她会做和尚。 七七此时转身手抚着面前的经文道:“师兄啊,我已是懂了,这绝非圣师西行得来的经文,更像是沿途所记之故事,此书当译为《大唐西域记》才合适。” 李道玄张大嘴巴,不知这七七说的是什么意思,似乎他们在翻译这经文? 那神昉和尚却摇头道:“吾师被伽蓝小乘天之徒尊为大解脱天,遍行西域所求之佛典,卷卷都是真言,为何他临终留下最重要的一卷不是佛经呢。” 黄胡子却笑道:“师弟你听辩机的就对了,玄奘圣师西行之事我曾听龟兹国王说过,这里面还有很多故事却是你不知道的。” 李道玄在旁耐心的听着,此时终于忍不住道:“黄胡子,七七姑娘,你们找我来就是为了看这所谓的经文么。” 黄胡子微微摇头,跟神昉和尚说了一句,起身道:“道玄,咱们屋中说话。” 那化身辩机的七七也是站了起来,先走到了寺中后院的小屋中。 李道玄好奇的跟着黄胡子走进去时,七七已泡好了一壶芭蕉茶,正托腮等着他们。 等李道玄坐下后,黄胡子便摸着脑袋笑道:“道玄啊,我知道你有些不解,其实我并非真的当了和尚,只是来这之前答应七七,哦不,答应了辩机,事事都听她的,这才做了那神昉的师兄。” 李道玄转头看着七七,这女子点头道:“是我要他如此做的,这位神昉和尚修行最是诚心,我若不如此作,他是不会取出玄奘所留的经文的。” 李道玄皱眉道:“七七姑娘,你来洛阳不是为了对付白马寺的什么魔神么,为何又在这里探寻起经文来。” 自名辩机的七七很是严肃的说道:“公子难道忘了,我在十二连城多年,探寻的便是昔年老子东出函谷关留下的遗迹。” 李道玄疑惑起来:“难道七七姑娘寻完道门故事,又来这里探寻佛家传说了?” 七七微笑道:“不错,老子东去之道明白了,玄奘西来之佛就在眼前,当然值得我如此做了。” 李道玄长出一口气,想到诸事繁杂,无心感受七七这女子的心境,只沉声问道:“那七七姑娘这次叫我来,却是为了何事。” 七七看了一眼黄胡子,这才缓缓道:“洛阳冥界之门开启是不可避免的了,如果我猜的不错,我们圣地驾临白马寺的那个怪物也该活动了,如今正是时候,我叫公子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李道玄答应过她这件事,此时也不推辞,起身道:“那我去安排一下。” 七七微微摇头道:“不需准备了,那怪物就在白马寺齐天塔上,咱们今夜便去!” 第377章 冥界圣地争 今夜便去,这未免太仓促了。李道玄本意是安排好鳐鱼观水居内的诸人,最好是先想好离开洛阳的路线。因为在洛阳如此敏感的时候,去白马寺大打出手,必然要引起仙流五宗的反弹。 此时不用说,李道玄也明白了整个仙流五宗在洛阳的核心,便是白马寺中的佛宗了。七七看出了他的犹豫,便笑道:“公子无需迟疑这个问题,咱们去白马寺,不一定要打架呢。要知道那驮马传经的白马寺虽然是中土佛宗的祖庭,但还不是天荒山地盘呢。” 对于中土佛宗的传承以及天荒山佛门的来历,李道玄是稀里糊涂的。他听到七七如此解释,便摇头道:“我只知道天荒山是佛门修士的传承之地。” 两人话题说到这里,门外走来了神昉和尚。他手捧一卷经书,口中淡淡道:“施主不知那佛门与佛宗,却是不同的。” 神昉走进来,将手中的经书放到了七七面前:“辩机师弟先看这一卷,圣师在烂陀罗寺所得七卷经文,唯有此卷还没译出来。” 七七急忙低头看去,眼中却现出惊诧之色:“这,这竟然是黄泉宗的六道轮回功法的残卷,却如何到了那什么烂陀罗寺里。” 神昉低头想了一下,却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公子可知真正的佛门其实是自西方昆仑之下最早传来。” 这句话可说得诸人都愣住了,西方昆仑之下,乃是云州之西了。那里却是道门昆仑仙地,却如何与佛门扯上了关系。 神昉微微一笑:“辩机师弟夜间要去白马寺,做师兄的拦不住你,但趁着这功夫说一下佛宗的故事,不知有没有兴趣啊。” 七七在这安菩寺呆了这许多日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神昉师兄如此积极的要说故事,顿时来了兴趣。那黄胡子读李道玄低声一笑:“这位师弟乃是玄奘圣师的传钵弟子,平日里句句不离经典。说实话,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兴致勃勃的说起故事来。” 诸人安坐在神昉之侧,听他娓娓说来:“早在秦之前,就曾有十八沙弥踏足中土之说。但更早之前更有西域佛现金光舍利的传说。” 神昉所说的先秦之前距今也有千年之多了,如今听起来更像是传说一般。 但这和尚说着竟然走到屋中摸出了一本泛黄的纸卷,口中继续道:“吾师西去天竺取经,便在烂陀罗寺里读经三月,对于佛宗在中土的传承记载下来。这册中所说,那天竺国曾有孔雀王朝之阿育王,曾派大德摩诃勒弃多至臾那世界,派末世摩至雪山边国。” 神昉说着便解释道:“这臾那世界便是咱们中土的意思了。只因当时七国战乱,佛徒们无法传经,便自回去了。但那末世摩出却在雪山边国传承了佛经。” 神昉和尚说到这里笑了:“那雪山边国,说得便是昆仑山下的小族群了。” 原来是这样,诸人听得都是明白过来,如此说来,神昉认为的真正的佛宗最早扎根在昆仑山下也不是妄言了。 此时神昉和尚神采飞扬,口吐莲花一般妙言叠起,将佛宗自两汉南北朝传承中土,继而发扬光大的故事说得详细动人至极。 七七已是听进去了,面带笑意,手抚着玄奘圣师得自烂陀罗寺的经文说道:“妙哉,这些故事看来是玄奘圣师自天竺传经,汇总中土记载得出来的结论吧。” 神昉和尚眼中露出崇敬的神色:“不错,师父见中土佛宗驳杂不堪,各有说法,更有云台宗,净土宗等等的分支。为求解佛道的真言,历经千辛万苦,西去天竺取经而来。” 李道玄却忍不住问道:“中土佛门修士都出自天荒寺,为何和尚一言不提。” 神昉神色严肃起来,伸出一根手指说道:“李施主,天荒寺不是佛门,他们是修士,虽然近年来净土,华严等宗弟子都拜入天荒山学习修行。但吾师曾言道,天荒山既无经典,也无佛言。那里的都是假和尚。” 李道玄大吃一惊,看着这神昉,想到如今天下寺庙都以天荒寺为首领。这个和尚却大言不惭的说天荒山都是假和尚。 那七七此时叹了一口气,忽然低声道:“这说的也是没错的,看来玄奘圣师也是抱着‘去修士’的想法啊!” 七七说着有些犹豫起来:“如今儒宗的隐儒会,佛门的玄奘师,都已有了去除修士,回复天下安宁的念头,唯有道门一脉还在支撑着修士界。中土儒释道三足鼎立,这三足不用多久就要变成独木了。” 李道玄听得心跳不已,但想到相思姐姐便是隐儒会中人,那昔年白马状元莫宣卿的十六字灭修士的思想必然也是被隐儒会接纳了。如今再加上这得到佛家经文传承的安菩寺……如今看来,大唐中土反抗修士的力量竟然隐隐形成了。 神昉此时却抬起了头,看着七七说道:“辩机师弟,你来这安菩寺中第一日,就将吾师的三卷经文译了出来。来此七日,已译出了十卷。但吾知道你却是来自西王圣地。今夜你这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吾只想问一句,那西王圣地和天荒山到底是什么关系。” 七七站了起来,眼望外面夜色渐临,口中缓缓说道:“天荒山本传自菩提达摩祖师弟子,禅宗一脉的分支。但师兄你猜的不错,如今的天荒山便是西王圣地在中土的代言人,从某个方面来说,天荒山就是西王圣地属下。” 黄胡子身子也站了起来,转身望着那神昉,再看看七七:“这么说,冥界之门一开,西王圣地终于忍不住也要现身世间了。再加上中土修士,这事情也有意思的很了。我看天下将要大乱!” 七七摇摇头:“天下不会大乱,只因大唐朝廷还在。修士界或许会有一番变幻。但圣地必然会亲自对抗冥界之人,维持大唐的李家天下。” 黄胡子嘿然一笑:“西王圣地有这么好心?为何要维护李家的天下。” 七七缓缓走到了门口,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只因如今的大唐太子身边,已有了圣地的使者,未来的大唐皇帝身边,也有了一位圣地女子。” 黄胡子沉声道:“太子身边的高力士便是来自圣地,这我已知道。却不知那位来自圣地的女子是?” 七七背转身子缓缓道:“昔年冥界走出一位叶倾城,走到了承玄皇帝身边。如今西王圣地也走出一个武媚娘,走到了大唐太子身边。昔年的叶倾城最终失败了,不知如今的武媚娘能否成功。” 李道玄在一旁默然不做声,但看向七七的眼神已是有些不同了。在这安菩寺中听到的东西太过震撼了,以至于他都有些麻木起来。 但黄胡子手却指向了他:“冥界的叶倾城还没有失败呢,最少留下了这位李公子。” 七七看了一眼李道玄,轻声说道:“冥界之人当年救出了李公子,就是为等着他日后可夺嫡称帝。但在长安之中他们又失败了。圣地选出的太子已站稳了天下之基。这一仗却是冥界输了。” 李道玄想到了很多,从鱼朝恩到自己的母亲,从承玄皇帝到魏王李恪。在长安之中的风云变幻里,原来幕后的主持者,竟然便是这冥界与圣地的争斗。 李道玄想到这里,不禁走上一步,望着七七说道:“七七你是来自西王圣地的,既然将这些都说出来了。是不是已经脱离了那圣地。还有你为何要到白马寺中对付圣地的使者,那齐天塔上的怪物到底是什么。” 七七身子转了过来,望着李道玄,忽然对身旁的神昉和黄胡子说道:“我有些话儿想单独跟李道玄说,请两位师兄……” 神昉慢慢走出了屋子,那黄胡子想了一下,走过去将神昉刚刚拿进来的烂陀罗寺中的六道轮回残经收了起来,这才低声道:“七七姑娘,咱们缘分已尽。如今冥界与圣地的事情我已清楚,便要回西域去了。” 他说着对李道玄一点头,微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了七七和李道玄,两人沉默相对良久。那七七才开口说道:“李道玄,其实西王圣地之人也不都是一个心思,还有许多人有自己的想法。” 七七苦涩一笑:“比如那位阮星逐先生,他所求的便是改变命运,改变圣地的决定。便独身到了长安,运转多年,去支持那位承乾太子。” 七七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阮先生求的是一己私利,但圣地之中还有我这样的人,不喜欢争斗,不喜欢征伐,更喜欢自由的观察这个世界,安静自由的在这个世界逍遥。” 李道玄嗯了一声,内心深深的却是怀疑。 七七也不过多解释,低声再道:“但自从阮星逐之事后,圣地便无法容忍我们这些出身圣地,却不是一条心的人。自从长安夺嫡事变,阮星逐失败之后。圣地便派遣了一位使者到了洛阳。如今就在白马寺齐天塔里。” 李道玄沉声接口道:“原来如此,这位在齐天塔里的使者,是不是要对姑娘你不利?” 七七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在十二连城本是安全的,但长安事变后就觉出了不对劲。恰好遇到了李公子。所以才有了请公子帮忙对付那圣地使者的事情。” 第378章 夜探齐天塔 听完七七的话,李道玄想到了很多以前未曾去思考的事情。他从未想过要站在这繁杂势力的任何一方。但冥冥之中将他的命运推到了圣地与仙流修士的对立面。 李道玄走到了屋门之前,仰望天空的明月,七七也是默默走到他身旁。两人本都在沉思之中,此时却都是露出的惊异的神情。 安菩寺被明月笼罩,自屋门看出去,洛阳的明月就如一只盘旋在空中的银色蜘蛛。原本皎洁的圆盘之月旁,奇异的勾勒出了数道昏黄的线条。就如自圆月上探出的数只蛛爪。 天现异象,还是如此诡异的异象。李道玄在暖春夜风中也觉得有些发冷。那七七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冥界之门马上就要开启,圣地开始召唤使强者下界。此时正是对付圣地使者的时候。” 七七说完就冲出了屋子,李道玄跟在她身后,还是忍不住看向了天空。此时明月之上探出的昏黄蛛爪已变作了数道明亮的光球,直直的冲向了地面而来。光球距离大地越来越近,比任何一颗流星都要耀眼。这几个光球就是七七所说的圣地强者么。难道西王圣地真的在天上…… 带着这种震惊的疑惑,李道玄走出了安菩寺,只留下静静对着经文的神昉和尚。也许这世间只有这些经文能让这和尚开口说话了。 只走了几步,七七就停住身形,低声道:“你带着我飞去齐天塔,到了塔中我会告诉你那圣地使者的位置。” 李道玄抱起了七七,御风而起。那白马寺在邙山与洛水之间,周边有垂柳数千株。身在半空御风不久,就看到了那一片柳树。 李道玄忽然想到一事,身在半空忍不住问道:“七七姑娘,这圣地使者如今却是在帮大唐修士们对抗冥界魔神。咱们若是在这个时候杀了那位使者,岂不是助纣为虐么。” 前方的齐天塔高高耸立,连接洛阳各坊的丝线震动不停。七七在李道玄怀里看着千株杨柳之下闪出了无数人影,只淡淡说道:“圣地不是在帮修士们,他们和冥界一般,是为了一己私欲,你要相信我。” 李道玄低头看着怀中女子,相信这个词实在无法说出口,但内心深处却忽然有些迷茫起来:“我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马寺周边柳树下现身的俱为修士,一眼看去,仙流五宗的修士几乎全凑齐了,但都是静立原地,并没有阻拦李道玄。 只有那丝线遍布的齐天塔上传来一个悠然的声音:“在下天荒寺阿难陀,恭迎远客,是道玄公子么。”这声音悠然洒脱,但李道玄却是神情一紧:“七七姑娘,他们似知道了咱们的打算。” 七七在他怀里一笑:“那圣地使者与天上星辰一体,可探知世间之事,咱们来它自然知道了,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挡住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道玄带着七七此时已飞到了齐天塔边,高塔之上那一团丝线上站立的俊俏小和尚正嘻嘻道:“芨若岳峙,号曰齐天!这塔高不过十五丈就称齐天,实在是有些可笑了,不过公子远道而来,恐怕不是为了观景而来吧。” 这俊秀的阿难小和尚说着,手指一点半空,一道金光直刺云空之上。半空唰的一声落下一个白发老道士,正是隐匿在空中的昆仑七长老之一。 阿难陀一指击落昆仑长老,却合掌叹道:“圣地神使说了,道玄公子是客人,你们可不要乱动。” 李道玄身子落到了丝线之上,心中却是大惊,这和尚的所用的功法不似灵力,自己毫无感应之下,就击落了一个天元修为的昆仑长老。此等修为已非自己所能想象的了。 但七七脚踩到丝线上却拉了他一把:“咱们进去。” 阿难和尚在前,两人在后,缓缓走进了齐天塔的最高层。就在他们进入塔中的一刻,天空的明亮光球已照耀了半边天空,分作四个方向冲入大地之中。 齐天塔最高层空间还算开阔,李道玄一进来就看到盘坐在地上的李薇儿,这女子漠然看了他一眼,却对进来的阿难和尚说道:“南城十七坊已传来消息,始皇陵墓的入口已有了踪迹。” 李道玄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惊诧,始皇陵墓,这模样看起来竟然像是仙流五宗修士正在寻找秦始皇陵墓的模样。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河洛图书所缺失的那一角? 阿难和尚走到这塔中一处石台前,对着石台上的一尊金鼎恭敬道:“神使,下一步该如何,阿难在等待您的吩咐。” 那金鼎之中传来一个不带任何感情,冷冰冰的声音:“要想打开冥界之门,需要聚集五行之力。如今河洛五行只缺金行之力,金行之力就在始皇之墓中。但我们知道了这个消息,那冥界之人也必然知道了。所以我们按兵不动,等待天空四神将的到来。” 阿难和尚转头看着塔外黑夜中耀眼的明光,不禁微笑道:“我明白了,但那冥界之人却是如何得知的消息,这点我实在不懂。” 金鼎之中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但却解释起来:“说了你们不懂的,天上环绕大地的四方星辰并不是只有我们圣地才能动用,那冥界之人也可以动用一半。所以我们知道的事情,他也必然会知道的。” 说到这里,那金鼎的声音忽然产生了变化,对着李道玄身边的七七说道:“我知道你所来的目的,你虽是圣地之人,但并不了解所有的事实。你身旁的男子曾经进入过河洛五行所在之地,他对我们十分有用。只要留下他,圣地可以放你自由。” 七七面色不变,手掌拉住了紧张的李道玄,低声说道:“这些我自然会考虑,现在我以圣地赋予我的权利要求和你单独谈一谈。”那金鼎的声音沉默下来,李道玄的手指触到了七七的手掌,立时摸到了一片古怪的东西,那时冰凉的一团异物。 他心中不明白,但还是默默接过了七七递过来的这样东西,此时金鼎之下却闪过一道绿光。 这透过金鼎的绿光笼罩在七七身上,自上而下扫了下来,一阵嘟嘟的声音在金鼎之下传来,李道玄听到了一串古怪而又模糊的话语声:“……扫描完毕……威胁分析……确定安全……” 七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绿光扫射在身上,过不多久那金鼎之下的声音传来:“阿难你们暂可先出去了。” 七七手掌不动声色的再次拉住了李道玄,将那片送入他掌心的异物摸了回去,口中却大声道:“李道玄公子也要留下,他也有权在场的。” 李道玄身子顿时僵硬起来,只因那金鼎之下的绿光再次扫射到了自己的身上,幸好这绿光照在身上毫无感觉。 阿难和尚提起了一直盘坐在地上的李薇儿,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这金鼎之下神使的厉害,心中稍安。他带着李薇儿走出了齐天塔。 绿光扫过李道玄的身躯后,七七看了看四周,沉声又说道:“请你隔离这片区域吧。” 那金鼎之声缓缓道:“不行,你知道这是不行的,我的安全参数设定的必须有超过天元境的力量护卫。” 他们的对话李道玄听得云山雾罩,但唯有一点他感觉到了,那便是这金鼎之下的怪物十分愚蠢。以至于他有些不敢相信,在七七描述中,以及齐天塔的这种氛围下,这个目前主持修士界的怪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七七却笑了,她大步走到塔前,忽然大声说道:“你们都听好了,其实所谓西王圣地的人,本来就是这世界的人,不过我们来自许久之后……” 七七的话说得很慢,她只说了一句话,李道玄就看到那金鼎之下的绿光疯狂闪动,那冷冰冰的声音虽然还是毫无感情,但古怪的话儿却不停传来:“……第一法则启动……第一选项……消灭威胁……与第二法则冲突……启动第二选项……隔离空间……” 嗡的一声传来,金鼎之下的绿光耀动起来,一个如大伞一般的绿光之罩倒扣下来,笼罩了整个齐天塔。七七此时也不再说话,转身却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机器就是机器……” 她对一直发愣的李道玄一招手,快步走到了金鼎之前,吃力的搬动起了金鼎。 李道玄回过神来,下意识的走到她身旁,将金鼎推到了地上,这金鼎之下就露出了一个白玉之盘,盘上罩着一只倒扣的金碗。 七七速度飞快的取下了金碗,金碗之下却是一层水晶罩。水晶罩中却是一块白玉碎石。 李道玄低头看着白玉碎石,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这是佛宗舍利子!” 七七摇头擦了擦汗:“你不要说话,时间紧迫,咱们只有几分钟……只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说着打开了水晶罩,伸掌拍碎了那舍利子。 第379章 异变神使谜 破碎的舍利子之中弹出了一颗水银之珠。滚动的水银瞬间胀大起来。 李道玄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奇异场景,只见这胀大的水银珠子之中弹出了数道金铁之刺。就如水滴涨大变成了一只刺猬般。那弹出的金铁倒刺勾连起来,每一根铁刺都紧密的贴到了一起,最终变作了一个方形的铁盒。或者说是一个方形的铁块。 七七紧张的望着这铁块,手掌按在铁块正面七寸之上,右手却伸开,露出了刚才自李道玄手上传递过来的异物。 那自七七与李道玄传递来去,以躲过这圣地使者探测的古怪东西,竟然是一枚薄薄的圆片。约有树叶大小的圆片在七七手掌山闪动着荧光。而她左手所按的铁块上露出了一条缝隙。 李道玄茫然看着七七的动作,再看到那铁块缝隙中弹出的一块水晶板。就听到七七焦急的说道:“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换过它的芯片……你帮我挡住外面的修士!” 她刚说完,李道玄就感受到了绿光笼罩的塔外传来的灵力。 阿难和尚漂浮在齐天塔外,周边数百修士飞舞如飞蛾一般,凝聚起了无数道法绚烂的击打向了绿光罩子。 李道玄看到这一幕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可怎么挡!” 七七一边在铁块的水晶板上忙碌着一边大声道:“用冥力之法,这隔离的光罩可以挡住修士灵力,注意那个和尚就是了。” 铁块上不断的发出嗡嗡声,以及混乱的自言自语之声。李道玄凝神静气,勉强收起了心神,直面外面飞舞的修士大军们。 阿难和尚手指已经抬起,李道玄终于看清了这和尚手指上戴着的金铁之环。随着这和尚手指的方向,那戴在指上的金铁之环凝聚起了一道金光,直射而来。 李道玄扑到了七七身前,瞬间凝聚起了五道元灵之盾。慌忙之下他用的是五元灵力,风木水火土五元盾在他身前闪动。阿难的手指铁环也射出了一道金光。 就如箭刺豆腐般,这金光瞬间就穿过了李道玄的五元盾,刺穿了他的手臂犹自不停,紧接着穿过了七七的大腿。 七七一声惨叫,跪在了地上。李道玄也是闷哼一声,还好在秘洞之中重新修炼的金刚六体法发动起来,穿过手臂的伤口在金刚神力下修补起来。 七七手指依旧在水晶板上飞快按动着,右手的树叶圆片也放到了水晶面板的凹槽之中,她咬牙大声道:“还需要一点时间,只用冥力,别用灵力,灵力对那和尚是没用的。” 李道玄深吸一口气,一道冥力化为圆盘,堪堪挡住了阿难和尚射出的第二道金光。还好这和尚手指上的法宝射出金光需要很长时间的凝聚,冥力圆盘终于挡住了这一击。 塔外修士们的道法依旧不要命的击打而来,都被绿光之罩挡住了。李道玄挡住阿难的攻击之后,顿时冷静下来,只以冥力驱动五元道法,一道冥力木荆棘施展出来,隔空扫过了阿难和尚的前胸。 阿难和尚面色一变,这黑色长鞭击中胸前,带走了一层皮肉,古怪的冥力穿过身体,刺激着他的丹海。 阿难本自仰仗的法宝在李道玄身前失去了作用,又被这冥力之法伤了一着,便运转起自己最为纯熟的佛宗功法,他口中念念有词,手掌伸出,佛光凝聚出了一只有一人高的大手,口中喝到:“吃我一招天佛掌!” 这个和尚面上带着冷静的凶残,就连这以佛光施展的功法也带着杀气。笼罩齐天塔的绿光微微晃动起来,七七大声道:“它马上就要重启,这防御罩马上也要消失一会儿,你可要小心了。” 七七刚刚说完,那铁块发出嗡的一声,笼罩齐天塔的绿光瞬间消失。李道玄面前的天佛掌压了下来,在佛掌之后便是数百道各色功法! 这简直是灭顶之灾。光这似乎连齐天塔都被震动的天佛掌就已无法抵挡,何况那背后的数百道灵力!阿难和尚已露出了安然的笑意,准备看着眼前的李道玄被这些功法击碎成尘埃。 李道玄身上的衣衫被前方的灵力冲击,裹到了身躯上。但他在此时也露出了古怪的笑意,全身灵力凝聚到了脚底之下。 五元道法全力发动之下,在面前的佛掌灵力还未击中李道玄,他脚下的塔中木板已被震碎。 阿难的佛掌击中了齐天塔,数百修士的灵力也如狂风一般卷住了塔顶。整个齐天塔的上半部被这强大的力量摧毁折断。但李道玄和七七以及那铁块却消失了。 脚下塔层震断之时,李道玄就以木荆棘缠住了七七和铁块。他们一起向下跌落,在上方折断的齐天塔轰叫声中,李道玄抱着七七再次震碎了第二层塔中地面。 如此轰然下落,上方的齐天塔的碎木石块也是如雨而下。这种情景让李道玄想到了长安的通天浮屠倒塌的场景。 等到两人落到齐天塔的最底下,上方的石块木片也堆泄下来。 但此时七七已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在慌乱中大声道:“启动!” 她手中的方形铁块再次发出嗡的一声,一道绿光闪动,笼罩在了两人身前,这绿光之中还带着噼啪的古怪声音,那些跌落的碎石杂物便都被绿光弹开。 七七无力的坐倒在碎木上,大腿裂开的伤口流出的鲜血还混杂在空气中。她无言的喘了一口气,对着李道玄虚弱的说道:“好了,如今算是成功了一半,这怪物已被我控制了。” 李道玄也是擦了一把汗,刚才若不是自己见机的快,恐怕如今也如齐天塔般粉身碎骨了。他走到七七身旁,以木元灵力为她止住了血。 那七七艰难的撑起身子,手掌按在铁块上沉声道:“……权限……获取……” 铁块发出嗡嗡之声,最后发出一阵温和的声音:“身份确认,已获得最高权限,管理员登录完毕……” 七七这才放心的喘了一口气,望着李道玄犹豫了一下,转身再次对着铁块低声道:“准备加载第二管理员权限……”她说完拉住了李道玄的手掌,按在了冰冷的铁块上。 李道玄茫然不解,只觉手掌一热,那铁块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登录完毕,确认管理员权限,请第一管理员进行分配……” 七七喘着气说道:“第二管理员拥有高级权限,屏蔽关于‘真相’部分的内容……” 那铁块再闪过一道荧光,温声回复道:“确认完毕,关于圣地与冥界的所有内容对第二管理员自动屏蔽,载入完成……” 李道玄拿开了手掌,看着这个可以说话的铁块木然而立。 七七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李公子,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虑,但你最想知道的,恐怕就是这使者到底是何物吧!”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却没有说话。 七七叹了一口气,低声再道:“你只要把它当作一件拥有自我意识的法宝就可以了。而这件宝物也只有圣地与冥界的族人可以使用。因为你拥有冥界血脉,所以可以使用它,这样说你明白了么。” 李道玄木然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七七姑娘,你是如何控制这怪物的。” 七七低声对那铁块怪物说了几句话,这才抬头道:“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现在咱们还没有完全成功。” 她说着看了看绿光罩外聚集的修士们,低头对铁块说道:“开启追踪模式,查看月球基地四号战士的方位!” 伴随着她这句话,那铁块之上闪动起了荧光,渐渐浮出了一张晶莹的白纸。说是白纸其实更像一张透明的水晶片。 李道玄看到这水晶片上闪动出了四个红色光点。一串串看不懂但又熟悉的字符闪动。李道玄只一看就想到了曾经在阿离眼中看到过的字符。 七七双目紧张的看着那四粒红色光点在水晶片上的位置,勉强站起了身形,低声道:“咱们得躲起来,再给我三天时间,我就能修改圣地的指令,暂时就安全了。” 她正说到这里,李道玄就看到那水晶片上四粒红点闪动起来,向着中间偏右的位置靠近。 七七脸色大变:“不可能的,我已经屏蔽了方位,他们怎么找到的。这……” 她说到这里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了绿光罩子外,李道玄忍不住跟她一起转头看去,只见外围那群疯狂的修士群中,一个娇小的女子正微微笑着。 花满袖和李泰就站在人群之中,在这混乱的时候,那花满袖竟然如此大胆的现身在最危险的地方。她远远的对着李道玄点点头,面上带着古怪的笑意。 七七无力的坐倒在地上,摇头道:“功亏一篑,李公子,七七对不住你,连累你了。” 李道玄不知她为何这样说,七七却转头看着天空低声道:“他们要来了,那些怪物的力量不是你能对抗的。” 李道玄急忙问道:“谁,谁要来了!” 七七苦涩一笑:“就是刚才自天上来的四个怪物。” 李道玄还要再问,眼前就是一亮。东边天际四道亮光耀动,就如四只金乌之阳扑了过来。 外围的修士们都是惊呼起来,只有那阿难和尚张开双手,口中念道:“诸佛齐天而来,正是大光明之天,尔等莫要惊慌,一起迎接圣地之神吧!” 在这慌乱的时候,绿色光罩前闪出了花满袖的身影,她微笑着伸手甩出一件物事,便带着李泰消失在明光之中。 花满袖抛出的是一颗圆滚滚的东西,穿过了绿光之罩。落到了李道玄手里。 李道玄低头看到了一颗水晶球,以及包在球外的一张带着墨迹的素纸。 第380章 天空四神使 李道玄托着水晶球还在发呆,受伤的七七却跳了起来,伸手抱住了这水晶球,面上露出惊喜之意。但这惊喜之意只停留了片刻,她就苦笑起来:“原来这冥界之人是这个意思。他是要我与那天空战将同归于尽么。” 七七说着便望着李道玄不说话,但眼眸转动间似在激烈的矛盾之中。李道玄手中还捏着花满袖留下的纸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洛阳南,伊河岸,龙门山,始皇墓。” 李道玄看着这纸条默然不语,心中只想到,冥界之人附体的花满袖是什么意思。刚才李薇儿的一句话已说明了现在西王圣地控制下的仙流修士正在寻找秦始皇陵墓。想到李薇儿所说的南城十五坊里都现出了始皇陵墓的踪迹,但似乎真正的墓地所在却是在龙门山上。 他脑海激烈的思考着,身旁的七七却抱着水晶球下定了决心。她挪动着一只腿凑到了李道玄身边,看了看他手中的字条低声道:“这冥界之人说得对,圣地四神使来了,也只有这龙门石窟里的始皇墓最安全,等下一旦有了机会,你就带着它逃到龙门山始皇墓里去。” 七七说着手指点了点地上的铁块。李道玄收起了纸条听到七七的话很不对劲,急忙问道:“那你呢!” 七七面上露出坚毅的神色:“我所求的是自由,但我所爱的还是这片大地。如今我的自由已不能实现了,我必须保护你,留下你才能对抗西王圣地和冥界魔神。” 李道玄愈发不安起来:“七七姑娘,你随我一起逃走如何。” 七七摇头道:“不行的,若我跟你一起走,机会就小了很多。现在咱们手中还有这招杀手锏,你带着它离开。”七七说着再指指那地上的铁块:“这件法宝可以帮助你,我已给了你使用它的权限,切记……” 她的话还没说完,半空的明光闪动起来,天边四只飞火流星踏落云空,四道人影闪动在了绿光罩外的修士头顶上。 这是四个身穿盔甲的男子,他们来的好快,刚才还带如流星垂落,瞬间就出现在了诸人面前。 围在齐天塔残骸之外的修士们都是不安的耸动起来,他们看到这四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打量着这四人身上非金非铁的盔甲,以及那盔甲外闪动的荧光,不安的耸动之后,便是嘈杂的议论之声。 唯有阿难和尚面色平静的迎了上去,他轻轻的跪倒在四人之前,高举手臂沉声道:“在下天荒寺讲经首座阿难陀,乃是圣地的弟子。” 天空中四名男子中飞出了一名中年男子。这男人身上的盔甲与其他三人不同,带着明艳的红光。他头盔上忽然闪动出一片水晶镜片,遮在了眼前。 镜片之上闪动着字符,这红甲男子视线冷淡的自阿难身上闪过,最终停在了他高举着手指上的铁环上。红甲男子微微点头,生硬的说道:“确认身份,你就是我们在这里的奴隶么?让这些无知的虫子们赶快退走!” 红甲男子冷淡的说完,带着三名甲胄战士望向了绿光笼罩中的李道玄和七七。 阿难和尚此时已愣在了原地,高举的手臂颤抖起来,他似乎不敢相信,忍不住低声道:“神,神使大人……我,我不是奴隶……”他身后的修士们也都睁大眼睛,似乎还没有明白这所谓圣地神使口中的无知虫子指的是什么人。 但那红甲男子不耐烦的回头道:“这里还有重要的事情,你啰嗦什么,这些虫子们!”他说着傲然点了点面前的修士:“他们以后也将成为我们的奴隶,你与他们不同,你不是普通的奴隶,而是奴隶首领!” 红甲男子满不在乎的说着,那背后的三名战士都是笑了起来,一人咳嗽道:“这些变异的古人啊,真是可怜极了。” 阿难和尚似乎终于明白了红甲男子的意思,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抖动嘴唇,却不知说什么,长久的信仰在这一刻忽然被击碎,脸上真的现出一种可怜的样子。 修士们此时自然也都明白过来,顿时都是大怒起来,他们身为九州修士,一向站在诸生灵的顶端,此时受到这等侮辱,怎么还能忍得住。 哗然声中,那昆仑长老们现出身形。七名长老已折损了两名,领头的昆仑长老对着阿难吼道:“阿难你这无耻和尚,你口口声声所说的神使,就是这等货色,我昆仑七子可不是什么奴隶。” 昆仑七长老在修士群中修为最高,辈分也是最大的,修士们见他们出来,便都应和起来:“对,昆仑仙长说得对,咱们都是上了天荒寺的当了。” 人群噪杂中,昆仑五长老挺起胸膛,手掌各自凝聚起北斗符剑,口中大声道:“这神使看来修为也是一般,他们没有那绿光之罩,咱们合力杀之!” 五道符剑击向了天空上的四名甲胄战士,在昆仑长老的主动出手下,后边的修士门都是鼓动功法,不要命的挥舞而来。 天空中的四名甲胄战士脸上都现出冷笑,他们一动不动,当前的红甲战士却沉声道:“你们这所谓的功法灵力,本就是我们赋予的,真是可笑!” 在他说话的时候,无数的灵力功法已击出了三轮,昆仑长老们的符剑更是连发了十五道。 但这些灵力击中四名甲胄战士,就如风吹过高山一般,连他们的毫毛都没有伤着一根。红甲战士身后的三人却齐齐举起了手掌。 这三名神使掌心中冒出无数金光,在半空织成了一道金光之网,笼罩了大地上的修士们。 金网所过之处,惨叫声不绝于耳。当前的昆仑五长老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被金光切割成了碎片,在一阵灼热的气息中,肉体化成了黑烟,就连那升腾的三魂七魄都被金光笼罩,倒飞了回去。 红甲战士飞到了前面,无数被撕碎的修士冒出的魂魄之光飞向了他的身躯。 红甲战士深深吸了一口气,贪婪的吸收着这些魂魄,他背后的三名战士露出艳羡之色。不过他们似乎不敢上前吸收这力量。 还好红甲战士吸收满足以后,挥手说道:“这些生物电能已补充了我一半能量,你们也吸收一点吧,哼,圈养多年,这些灵力所滋润的生物电能日后将成为我们与冥人对抗的资本,可不要浪费了。” 他背后的三名甲胄战士面露喜色,齐声道:“多谢队长!”他们挺身在前,疯狂的吸收起了半空的魂魄们。 场中只剩下阿难和尚木然站着,他双目所过之处,已看到一半以上修士消失了。 绿光罩中的李道玄和七七一直在看着,好几次李道玄想冲出去,但他强自忍住了。他对面前这些修士并无好感,但毕竟都是修士一脉。就算不算这个原因,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竟然被天空的四个怪物当作能量吸收了。 红甲战士最后一句话传到他耳中更是让李道玄惊悚起来,他艰难的转头望着七七:“七七,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生物电能!” 七七咬着嘴唇,痛苦的看着外面:“没想到他们如此直接,我还一位圣地会给修士们时间来适应。他们竟然如此明目张胆。” 七七说到这里摇头道:“李道玄,你要明白,所谓的修士,其实不过是圣地与冥界当年的一个阴谋……” 李道玄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沉声道:“你说什么,什么阴谋!” 七七两眼无神,喃喃道:“你不会明白的,为何圣地与冥界隐忍了这么多年,他们都在等着,等着这世界上的修士壮大起来。”七七的话带着一种无力:“以前我无意中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但最后我还是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需要逃到宇宙的能量。” 她望着那吸收完修士魂魄,已走入绿光罩中的四名甲胄战士,手指捏着怀中的水晶球,苦涩一笑:“当核能不能满足我们的时候,生物能出现了。为了逃离黑色太阳系,我们回到了这个最适合培养生物能的时代,但这一切都是对的么……毕竟这些人都是我们……我们人类的祖先啊……” 李道玄听着她喃喃自语,再看着她手中泛起光芒的水晶球,大惊之下吼叫道:“我还不明白,七七,你要做什么!” 前方的四名甲胄战士已举起了手臂,金光闪动间,那红甲战士沉声道:“七号研究员,你已违反了联邦法,我有权执行你的死刑!” 金光还在闪动,七七却推开了李道玄,她在最后的时刻转身对那铁块喊道:“带他走!” 李道玄身侧的铁块裂开来,在瞬间探出无数铁刺,铁刺在半空交接起来,罩住了李道玄的身躯,最终拼成了一个不大的马车厢。 七七抱着水晶球冲向红甲战士的时候,这铁块组成的马车厢尾部喷出了两道烈焰,带着其中的李道玄冲出了白马寺,冲向了龙门石窟。 在沉闷的空间中,李道玄看到了一侧水晶窗中闪现的白光,消失在远方的白马寺腾起了熟悉的黑云,大地震动之中,前方的龙门石窟却如一只张大的黑口,露出狰狞之态…… 第381章 清凉台归客 洛阳白马寺齐天塔残骸之下只剩下了阿难陀和尚与四名神使。水晶球狂暴的力量只不过阻拦这四名神使一小会儿。但身在爆炸之中的阿难陀俊俏的脸上却鼓满了淡黄色的水泡。这本来俊秀的和尚如今看起来就像一个怪物一般。 四神使浮动在半空之中,领头的红甲战士头部的水晶片中射出了一道蓝色光线,在废墟之中扫来扫去。 过了一会儿这红甲战士哼声道:“已没有生命的迹象,七号这个叛徒的问题解决了,咱们要赶快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封锁龙门石窟。” 他背后的一个甲胄战士低声道:“六号使者已被修改了指令,现在可还和那凡人在一起呢,咱们要不要……” 红甲战士摇摇头:“上面的指令很清楚,如今冥界已经蠢蠢欲动。咱们时间不多了,对了!“红甲战士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东方天际:“那些圣地的奴隶们也快到了,咱们就以白马寺为基地,在没有开战之前,严禁走出白马寺,你们可明白了。” 三名甲胄战士急忙齐声道:“遵命!”当下就有一名甲胄战士飞舞起身形,冲入到了白马寺正中的天王殿中,远远看到一阵红光闪过,数声惨叫响起。 其余两名甲胄战士也带着平淡的表情飞身起来,穿过了白马寺天王殿之后的大雄殿,接引殿……惨叫声不停响起,继而归于平静。 一直匍匐在地,忍受着钻心疼痛的阿难陀此时闭上了眼睛,泪水再也无法忍住。这是悔恨的泪水,特别是听到寺中师兄弟们垂死挣扎的声音以后。 但当空的红甲战士只是冷笑一声,附身提起了他,飞到了不远处的清凉台上。 白马寺清凉台是用青砖垒起来的一座高台,东西南北飞檐拱门相连,远远望去便如一座空中庭院。 阿难陀身在这往日佛门胜景之中,但见兰台画阁依旧碧色玲珑,今夜的一场残杀丝毫没有影响这皓月清风。在这清风之中他心神却渐渐平定下来。 阿难陀看着这红甲战士举起一只手掌,如飞蛇金乌一般的光彩之印飞舞上了半空。在这绚丽如烟花一般的光印之中,东方天际浮动起条条人影。 阿难陀盘腿坐在地上,将手指间的戒指藏到了掌心之中。却抬头沉声道:“你这魔头,莫要将中土修士看扁了,吾仙流五宗守护大唐多年……” 那红甲战士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没有理会阿难陀,却返身望着前方天王殿问道:“圣地要你们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阿难陀正在大义凛然的表态之中,听到这句话便愣住了,他低头想了一下,忽然露出了惊骇之色,挣扎着站起来大声道:“原来,原来那些所谓的祭品,竟然也是……” 红甲战士哼声道:“当然,那些都是炼制后的生物能,是我们圣地大军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阿难陀想到那日冥界入口一场大战,自己奉命收集死去修士的魂魄,就储存在后殿之中。原本那齐天塔的圣使一直说这些魂魄是圣地需要的,他一直一位是圣地神人要救活这些修士的意思。 阿难陀想到今日数百修士被当场残杀,白马寺师兄们无辜惨死,还有那些收集来的魂魄。这些事情连成了一个念头,一个让他差点晕过去的念头:这些西王圣地的怪物难道要将中土修士的魂魄当作食物不成? 阿难陀正想到惊心处,清凉台上却落下了一道人影。这人影正是受到红甲战士方才发出的光印信号而来。 阿难陀双目难睁,在水晶球爆发之中受到的伤害已深入丹海之中。但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佛宗灵力。 面前模糊的人影缓缓的跪倒了在了红甲战士身前,口中谦卑的说道:“大人,他们马上就全部赶到了。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红甲战士点点头:“这里就交给你了,等到他们全部赶来以后,就按照我的指示行动。” 那人影一直恭敬的等到红甲战士飞入正中的天王殿后才站起身来,此时的阿难陀却认出了这个人,或者说是借着纯正的佛门灵力认出了这人。 阿难陀带着三分惊喜又有七分惊疑,忍不住惊声道:“迦叶师叔,是,真的是你么?” 这人影果然也是个和尚,一身灰色僧袍。双眸却带着温和的笑意,伸手扶着阿难笑道:“不错,阿难,这些年来你的修为精尽了很多,如今也是圣地的人了。你在这里做的很好。” 阿难陀听到这里却忍不住悲声道:“师叔,圣地骗了咱们,他们比之魔道还要狠毒,比之冥人还要阴险。师叔你来的正好,以您的修为和大名,只需振臂一呼,仙流五宗必能齐心合力,与这些圣地的恶魔一战!” 天荒寺曾经的佛法修为俱为第一的迦叶大师此时却淡淡的摇摇头:“阿难,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圣地的主人们呢,他们都是神人,是为了帮助咱们,如今随吾一起回来的四百道兄都是圣地的人。你是天荒山我最看重的弟子,可不要在这大是大非上落后了啊,要是让圣地主人们不满了,我也救不了你的!” 阿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一脸温和,却说出这等话儿的人,真的是当年的金刚大佛迦叶师叔么。那个佛学精湛,修为第一的天才,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但阿难陀还是忍不住说道:“师叔,您是有慧根之人,昔年也曾教导过弟子除魔卫道的道理,难道您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迦叶大师起身背对阿难缓缓道:“自从去了西王圣地,这些年来吾学到了很多东西。阿难你还没有机会去圣地,以后我会求神人接引你去看一看,你就会明白智慧的源头,神佛的根本。” 阿难心瞬间就凉了起来,他勉强抬头看到东方天际涌动的人影。这些人便都是多年前收到西王圣地请柬而失踪的修士了。这些人都是仙流五宗的精华之才,其中很多人更是各宗门的长老宗主之辈。他们若是都与自己的师叔一般,那目前整个仙流五宗不需圣地怪物出手恐怕就要被这圣地收服了。 此时的迦叶大师转身望着阿难,沉声说道:“阿难啊,不久世间修士就要接受神佛之光,我天荒寺也要成为天下第一宗门。昆仑宗,浮游观,这些道家都将要臣服在圣地之下,也将臣服在天荒山下。” 脸上的水泡流出串串黄脓的阿难却在此时抬起了头,他的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带着铁环的手指按在了迦叶大师的胸前,大声吼道:“吾为天荒佛徒,只尊真正的佛灵,绝不会臣服于这些怪物的。” 迦叶大师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低头看着阿难手指的铁环凝聚起了金色的光华,这位自圣地而出的修士摇头一笑:“你啊,还是不懂……” 伴着这句不懂,阿难手指的铁环击出了一道金光。他自知佛门修为不如这位师叔,只有靠这得自圣地怪物的法宝才有一丝机会,所以出手之下已是用出了这法宝的全部力量。 但这道曾经刺穿李道玄的金光凝聚在迦叶大师面前,这和尚大拇指微微竖起,其余四指轻轻扇动,那金光就被四道佛光击散。 阿难面色大变,铁环中的金光黯淡下来,迦叶大师这一招‘如是我闻指’正是天荒山的普通功法,但阿难还是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同。那便是师叔的灵力与佛宗灵力已是有了极大的不同。那灵力的感觉更像是多了一层奇异的力量。 迦叶大师微微一笑:“阿难啊,你也看到了,这便是圣地所传的真正灵力,补天地之缺,全阴阳之变。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之灵啊!” 阿难低头沉思了一瞬,再抬头时却带着振奋的笑意,他嘶哑道:“多谢师叔!” 迦叶大师微微一愣:“谢我什么,你可是回心转意愿意臣服圣地了?” 阿难艰难的站起身来,仰天大笑道:“不,师叔,你却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阿难陀说着揭开外衫,露出挂在胸前的一串黑色佛珠,他的神情再次充满了希望:“师叔啊,你让我明白了,咱们中土修士的功法是可以对抗圣地的力量的。虽然我现在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师叔你既然可以天荒山功法破去我手中的圣地法宝,那便是给了弟子一分希望与勇气!” 阿难口中说着,胸前的佛珠却寸寸断裂,十八颗佛珠飘动在前,转轮一般旋转起来。 迦叶大师忍不住惊叹道:“连山星宫的转轮经,你竟然还会连山星宫的功法!”但阿难已借着这个机会远遁而去。 清凉台山不久就落满了人影,这些人围聚在迦叶大师身后,一个腰挎木剑的中年道士默默走上前来,手指在半空连点七下。 七道北斗剑符在半空重叠在一起,合成一只符剑击中了那凝固在半空的十八颗佛珠。符剑燃烧起来,继而消融,那十八颗佛珠练成的空间处也裂开了数道缝隙,最后发出了破碎之声。 在佛珠滚落地上的时候,迦叶大师才喘了一口气,转身道:“多谢师兄出手相助。” 那中年道士却抬头看向了天空,清凉台上数百人影也一起看向了天空,只见夜幕之中一颗闪亮的大星忽隐忽现闪动着。 就在此时那天王殿中冲出了红甲神使,他头盔耳边方位一闪一闪。似与天上大星呼应。 这红甲神使神色木然,忽然大声道:“太上真人,迦叶,你们随我来,圣地有任务给你们了。” 第382章 剑姬变幻身 昆仑宗的太上真人与天荒山的迦叶和尚对视一眼,便随着那红甲神使走入了其后的天王殿中。 整个天王殿里念经打坐做晚课的和尚已被屠戮一尽。空荡荡的佛堂前站着西王圣地的神使们。 红甲神使停住了脚步,低声道:“你们两个是基地选出来的,有些事情也该明白过来。我们已推算出冥界之门开启的时间正是七月十五。” 这神使口中的基地说的正是西王圣地。迦叶和尚首先合掌道:“那正是盂兰盆会之时。” 红甲神使大咧咧的坐在佛堂之前的蒲团上,手掌闪出一片红光,瞬间就将蒲团之后的金身大佛像震成了碎片。这才满意的直起了身子。原来他是觉得背后有些不舒服。 佛像轰然倒塌,那迦叶和尚双目澄净一片,面色丝毫不变。昆仑宗的太上真人却是瞥了他一眼,然后对神使做了个道稽:“大人有什么吩咐?” 这红甲神使点头道:“集中在白马寺的修士便是当年进入圣地的人,他们都会听从你们的吩咐,按照我们的计划,首先就是要封锁起龙门石窟的秦始皇陵墓。但现在事情有变,你们需要立即准备盂兰盆会的事情。” 太上真人露出诧异之色,但一瞬间就平静下来:“遵命!”他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迦叶和尚面对这神使低声道:“龙门石窟的始皇陵墓藏着金行之力,不知大人如何处置。您是要亲自动手么。” 红甲神使握紧了拳头:“这点事情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我们的力量还是要等待与冥界大战时才动用。至于始皇陵墓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迦叶和尚听出了这位神使的不满,微微点点头,缓缓的转身离去。他背后的天王殿大门缓缓关闭起来。 门外等候的修士还在静默着,只有那太上真人抬头看着天空还在闪烁的星辰。这昔年号称天剑合一的昆仑修士一直等到迦叶和尚走到身后才沉声道:“迦叶,那佛像在你面前倒塌,你竟然毫无反应,果然修为精进了。” 迦叶微微一笑,双手对着天空微微举起:“太上道兄啊,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佛祖都无法看到的未来。” 似乎呼应着这和尚的话,天空最为明亮的那颗异星闪烁得更为厉害。除了有数的几个人,无人能够发现天空的星辰闪烁之时,一道道波纹传入了大地之中,奔赴到了洛水之下。 那波纹无声无息,速度已达到了极致,传入到了洛水下正在游动的鳐鱼观水居里。 此时的鳐鱼观水居内,除了重伤昏迷的吴王李恪,其他人都已凑在观水居大厅中。如今洛阳白马寺的变故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以前也只有于惜竹靠着齐天塔的李薇儿,还能得知一些消息,但今日自李道玄离开后,就连于惜竹这条隐儒会的消息线都被切断了。 莲生带着莺歌燕语已准备要出去看看情况,却被于惜竹止住了。诸人正在商量的时候,那一直安静坐着的萧眉织却忽然有些不安的说道:“不好,有东西进来了。” 诸人都是看着萧眉织,萧眉织闭上眼睛低声道:“这种感觉我曾在哪感受过,对了,就是在云深谷的时候,每次那冥界魔神出现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萧眉织如同梦游一般闭着眼站起来左右走了几步,最后站在了阿离面前。萧眉织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阿离妹妹怎么会……”她说着猛然睁开眼睛向后跳了一步,在诸人诧异的眼神中指着阿离大声道:“她,她也是怪物! 诸人都被吓了一跳,忍不住一起望向了从刚才起就站着不动的阿离。这一看之下果然就发现了不对之处。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阿离此时睁大碧色的眼眸,身子僵硬的站在原地。萧眉织惊恐的看着阿离双眸中浮现的古怪字符,一下子就缩到了莲生身后。 抱着女婴的莲生抬头看着阿离的异状,却沉声道:“这不是大雪山剑姬的修行功法么,有什么可怕的。” 萧眉织在后急声道:“不,我不懂什么大雪山修为之法,姐姐说的什么剑姬,这明明就是西王圣地的怪物啊!” 于惜竹与白小蛮算是场中最为镇定的人了,两人都曾蒙这萧眉织所救之恩,对这位虽然年少但医术高强的女孩十分看重。他们对视一眼,那于惜竹手指在半空挥舞,写了一个封字,落到了阿离的脚下。 于惜竹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但碧眸闪过字符之后的阿离却动了。 就算以莲生等人的修为,也没有看清阿离的动作,他们只看到这少女身子晃了一下,整个鳐鱼观水居大厅外围就晃动出了一层涟漪。 蓝色的光晕闪动,这层涟漪破碎开来。阿离小小的身子浮动起来,双眸毫无表情的转动一圈,缓缓说道:“杀死李道玄……杀死龙门石窟所有人……” 一直在旁的海萧倒抽一口冷气,这蓝色涟漪却是观水居内唯一的禁制法阵,乃是东海宗最后的秘传。这层禁制只有防御功能,所以海萧从未说起过。如今却被这丫头破解了。 莲生白小蛮等人虽然听不懂阿离口中说的什么龙门石窟,但杀死李道玄这几个字却听得清清楚楚。 白小蛮想到这胡姬少女来历神秘,体内还藏着一把剑,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日子来的交情,沉声道:“拦住她!” 于惜竹伸出手指想再发动封字诀,但他还未运转灵力就看到前方的阿离赤脚踏出了一步。只这一步,这少女就踏出他的封印,继而全身衣衫破碎,娇嫩的肌肤上发生了更为惊人的异变。 这****如一尊白玉的少女肌肤上竟然如雕刻一般浮现出了白色的盔甲,贴身的盔甲覆盖了她的身躯,阿离张开小口,吐出了一柄小剑。 到了这个时候,莲生和白小蛮的双重道法才堪堪击出来,木柳矢配上天莲心法,双木元灵互生互庄,本来是一记杀招,但还未到阿离身前,这少女面前吞吐的长剑就飞舞到手掌间,继而一道金色剑灵直劈而下。 剑灵的速度并不快,但所过之处,珊瑚桌子粉碎起来。木柳矢与天莲心法的灵力在金光剑灵之前就如烟雾一般消散。 眼看金色剑灵就要冲过诸人的身子,那背后的于惜竹大喝一声,连写七个挡字,重叠的金字堪堪挡住了无坚不摧的剑灵。 阿离双眸现无情之色,口中再说道:“杀死李道玄……杀死龙门石窟所有人……”眸光转动间,身披白甲,手握长剑的阿离抬头扫视了诸人一眼:“先杀死你们!” 白小蛮眼看这等场面,口中大声道:“咱们不是对手,快逃!” 但阿离手中的长剑再次点向了诸人,无双的剑灵之力笼罩住了整个空间,这一次不再是金色的剑灵,而是蓝色的微光。但其中蕴含的力量更是惊人! 若是于惜竹他们看到白马寺的场景,自然就会明白阿离所使用的力量,与那圣地四神使的力量一般无二。但他们此时只能勉强运转灵力,却都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一直藏在诸人身后的海萧此时忽然飞身跃起,她的手掌瞬间就按在了观水居鱼鳔顶部的一个圆球上。 正在紧张的防范胡姬少女的诸人就感觉整个观水居瞬间缩小起来。这鳐鱼肚子内的鱼鳔就像漏了气一般缩小,继而再次膨胀。 一张一缩的吞吐之力全部集中到了阿离脚下,变身的阿离便如一支被放飞的箭支,被气流鼓动着飞出了观水居。 洛水深处的鳐鱼鲸鸣一声,飞身跃出了河面,这条身在半空的大鱼背上张开一个大孔,一道****的水流直冲天空。水流之中裹着的便是那胡姬少女阿离了。 阿离的身子被这鳐鱼气孔激流喷射出来后便悬在了半空,她眼望龙门山方向,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星辰,便带着一道光华飞跃而去。 喷出阿离的鳐鱼再次沉落洛水之中,那河岸边一个一拐一瘸的女子却露出喜悦的表情,顺着鳐鱼所去的方向跳入洛水之中。 鳐鱼在洛水下沉浮几次,那观水居中的人却还在惊魂之中。萧眉织盘腿坐在地上,正在查看刚刚运功过度的于惜竹。 莲生与白小蛮都是一言不发,这次亏得海萧发动了这鳐鱼的机关,才得一脱险。正在惊魂未定之时,一个东海宗的少女慌乱奔来:“海萧姐姐,水中有一个女子要进来。” 海萧愣了一下,急忙跟着少女走了出去。不多时她就扶着一身是伤的李薇儿走了进来。这大唐的公主,亲历洛阳白马寺之事的少女一进来就沉声道:“咱们得赶快走,越远越好。” 李薇儿腿上受了伤,肩膀附近扎满了齐天塔上的木头碎片,却镇定的拉着海萧的手说道:“洛水之流可入东海,趁着现在,咱们先到东海附近躲起来。” 莲生忍不住大声道:“为何要听你的,你这是……” 白小蛮在后拉了她一把,沉声道:“姑娘先说清楚才好。” 李薇儿慢慢坐了下来,低声道:“好吧,虽然有些事情我也不明白,但我所见所闻,却是如此骇人,于先生也在这里,可以替薇儿想一想这其中的……” 她正说到这里,诸人就听到一阵轰鸣声传来。身在鳐鱼之中,又是在水下,竟然还能听到这沉闷的轰鸣声,足以说明洛阳又发生大变故了。 不多时,那一直在鳐鱼双目附近观察外面的东海宗少女跑了进来,大声道:“洛阳龙门山,龙门山倒了……” 第383章 龙门始皇墓 洛阳城南香山与龙门山两山对峙,中流伊阙之谷。今夜天色未白之时,那伊河之水中就冒起了阵阵白烟。 带着李道玄的金铁车厢喷着火焰穿过了龙门石窟的莲花洞,最后落到了卢舍那大佛像前。这佛像高七丈有余,仅仅那佛头就有两丈之高。 金铁车厢就停在卢舍那大佛的额头间,这佛像庄严肃穆,佛头眉间一朵莲花绽开,便露出了幽深的洞口。 伊水河冒起的白烟为这佛像平添了几分神秘,李道玄在金铁车厢里看到这佛头莲花绽开,那洞口有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 金铁车厢缓缓打开了一道门,悬浮在卢舍那大佛额头之上,一道铁板横伸开去,为李道玄铺开了一条通往佛像额头内的入口。 李道玄下意识的站到了铁板上,望着身下白雾滚滚的河水,再看着这洞口,正在犹豫间,身旁就落下了一个身影,花满袖娇小的身子和他的腰部持平,手掌按到了李道玄背上猛然一推。 李道玄身不由己的落向了洞口之中,身子跌落之时想要发动御风之法,但这佛像内部似有一种禁制之力,他身子抖动竟然无法动用灵力。 他正在惊慌间,头顶飞身落下了一条人影,抓住了他下落的身子。借着佛像额头透入的冷光,李道玄看到了微笑的花满袖。 佛像额头此时也发出的扎扎的声音,那停在外面的金铁车厢慢慢收缩起来。这马车厢一般的东西本就是齐天塔的铁块变化而来。此时再收缩为方正的铁块后慢慢落向了佛像之内。 花满袖提着李道玄低声道:“圣地之物都非是怪物,不过这东西好像已认你为主了,可要好好用上一用。” 花满袖说着便提着李道玄缓缓下落,那空中的铁块再次缩小起来,最终变成了一方砚台般大小,却射出了一道强光,极为贴心的为下落的李道玄照亮前路。 这应该卢舍那大佛的肚子里了。李道玄低头看着佛像内部底下,赫然看到的却是一排兵马俑雕。等到花满袖落到地上,李道玄翻身而起,看得更是清楚。 这雕像都如石头一般,手持长戈,盔甲为古秦制。还有几辆战车横立在雕塑之后。这些兵马俑雕之后便是一道黑色大门。 花满袖手指黑色大门道:“古秦崇尚黑色,只因五行之中水为黑色的缘故了。却少有人知道那始皇帝真正握着的却是金行之力。” 她口中说着,那砚台一般的圣地使者落到了李道玄身前,发出了吱吱的响声,李道玄看着前方黑水之门,正想着七七临死之前的话语。 他在犹豫之中,但变成铁块的圣地使者发出了怪异的声音。这声音之后,那铁块变化起来,还是如砚台般大小,但渐渐伸出四肢,继而露出一个方形脑袋。 花满袖看着这一幕,摇头道:“西王圣地这么多年经营,用的还是这老旧的型号……” 李道玄不懂她的话,但想到附在花满袖身上的正是冥界魔神,看她对这圣地使者十分熟悉的模样。果然那七七没有骗他,圣地与冥界原本同出一脉。 变作人形模样的圣地使者却灵活的走到了李道玄身前,发出声音道:“确认第一管理员死亡……分析环境……危险等级……启动情景对话模式……资料库选择……古代语言选择……” 这让李道玄听得稀里糊涂的话语之后,这圣地使者终于说出了他能理解的话:“公子,这里是秦始皇陵墓的入口,很是凶险,我觉得咱们还是藏在这佛像肚子里,不要进去了。” 李道玄听着这圣地使者的话,忍不住问道:“你这怪物却为我担心起来,七七姑娘怎么样了?”他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 但面前的傀儡一般的小铁人毫无感情的说道:“七七,已经死了。公子你就是六号现在的主人。主人有什么吩咐,六号都是要照办的,只要公子别问冥界与圣地的事情就没问题。” 李道玄心中一痛,他自己曾在水晶球的爆发之中逃生过,所以心中还有那份希望。虽然与这个七七姑娘交往不深,但此时真的确定她已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伤心起来。 花满袖不耐烦的走到兵马俑身旁,伸手摸了摸这些雕塑,沉声道:“李道玄,如今圣地的怪物们已先来了,冥界之门七月十五也将打开。不用多久,你就会成为天下仙流修士的头号敌人。” 她说得李道玄有些发愣,但花满袖手指一伸,指向了前方:“这黑门之后,就是秦始皇真正的陵墓,五行河洛图缺失的那一角就在里面。只有凑齐这五行之力,你才有和西王圣地一战的机会。” 花满袖说着注视着李道玄。 李道玄还未回应他的话,就听到一阵轰鸣声,伴随着这轰鸣声,整个佛像都在颤抖之中。继而一道亮光透入进来。 李道玄和花满袖转头看去,只见一道蓝色剑灵自佛像外伸展进来,自上而下切开了一条数丈长的大口子。 那蓝色剑灵如切豆腐一般切开了卢舍那佛像的肚子。一个身穿白色紧身软甲,手持长剑的少女现身出来。 “阿离!”李道玄惊喜的喊叫出来,但面前的阿离却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手中的长剑举了起来。 花满袖脸色一变,瞬间闪现在李道玄身前,黑色的冥力凝聚出了一条实质的丝带,黑色丝带滚动之间,在他们身前布下了曲折的防御层。 阿离简简单单的挥舞起了长剑,这一剑劈来时,那带着光晕的剑灵呼啸而出,自上而下切过来。 花满袖布下的丝带防御层缠缠绵绵,最少有数十层,却被阿离的剑灵简单的切碎了。 花满袖尖叫一声,对着李道玄身旁的圣地六号使者大吼道:“你这愚蠢的机器人,快切断她的频率波段,屏蔽卫星的信号……” 这莫名奇妙的话说出来,圣地六号使者动都不动一下,只转过方形脑袋看了李道玄一眼。花满袖忙乱中再次挥舞出了一道黑色冥力,挡住了阿离的剑灵之力,却伸手抓住了李道玄的前襟:“李道玄,我这身体可是花满袖的,你若是不想咱们都死在这里,就快点以管理员身份命令这蠢货!” 李道玄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虽然被附身的花满袖说得话他只懂了一半,但阿离想要杀自己的气势却是真的。眼看这胡姬少女第三剑就要挥洒下来,他下意识的对那六号使者叫道:“揽住她,别伤了她!” 六号使者发出嘟嘟的声音,那熟悉的绿色光罩闪现出来,笼罩了阿离与李道玄。 正在挥舞长剑的阿离停住了动作,双眸之中再次闪现古怪的字符。花满袖出了一口气,小心看着前方的阿离。 她低头想了一下,咬牙自言自语道:“只能现出真身了,这蠢货机器人挡不住多少时间……” 被附身的花满袖低声说着,便缓缓张开了嘴巴,一道黑气自她的小口中吐了出来,渐渐在前方凝聚。这黑气凝固成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佛像之外的天空中,那颗闪烁的星辰更是明亮起来。笼罩着阿离和李道玄的绿色光罩渐渐缩小。 等到光罩就要消失的时候,李道玄终于看到了这冥界守门者的真身。 这是一个妖气满身的英俊男子,看到他的第一眼,李道玄就惊呼出声。他想到了在长安时,得到心荒国师引导所进入那幻境中的黑衣男子。 那大黑暗如来的塑造者,苍狗化身的冥界魔神,此时就站在他身前。 黑发飘动之中,这魔神转身对李道玄摇头道:“当年我在长安救出你,送到云州交给莫相思之后,就未曾以这真身现世了。”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心道这男人难道就是当年的那只苍狗。虽然他曾说过十六年前救过自己的事情,但李道玄一直半信半疑。但这个时候,联想到长安幻境中,那骨船上的一幕,他确实不能不信了。 冥界的魔神低头看到消散的光罩,便缓缓走到了李道玄身前,淡淡的看着面前的阿离。他手指伸出,一道黑色冥力凝聚在手掌化为长刀,黑色的冥刀挑散了迎面而来的一道剑灵,四散的力量霎时就将这佛像震碎了一半。 黑衣冥神眼望阿离,轻声道:“若不是吾的力量只有全盛时百之一,哼,就算你是西王圣地最完美的杀器,吾也不会放在眼里。” 被他称为完美杀器的阿离一言不发,手中长剑带着呼啸的五彩剑灵,狠狠的击向了黑衣魔神。 这长发飘飘的黑衣男子黑色长刀在身前转了一个圈子,旋转的圆圈套住了阿离的剑灵,他带着冷笑之声,猛然间化作一团残影,撞到了阿离的身上。 胡姬少女被撞向了天空,黑衣男子残影诡异的追击出去,半空只看到黑光闪动,剑灵飞舞,四周山石却在两人毫无花巧的拼斗中滚滚落下。 李道玄身旁的六号使者方形脑袋上闪动着绿光,再次分析起来。不知何时,那吐出黑气的花满袖慢慢醒转过来。 她还未恢复意识,只看了看四周的碎石,最后却看到了那黑色的大门。 李道玄紧张的观看着半空的激斗,心中不知如何是好,正要问一下身边的六号使者,就看到了发呆的花满袖。 这女孩解除了附身,该回复神智了吧,李道玄想到这里便走过去想要安慰一声。但花满袖双目带着迷茫,却踉跄的奔到了黑色大门前。 这秦始皇陵墓的大门在花满袖娇小的身前缓缓打开,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将紧跟其后的李道玄都拽着飞了进去。 吞噬了花满袖,李道玄和六号使者的黑水之门紧紧关闭。这门外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在天空激斗的黑衣冥神与阿离,在拼过数十招之后,终将巍峨的龙门山击倒了。 第384章 陵墓机关重 龙门山自山腰处被阿离的剑灵横斩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缝隙之中如白龙一般喷出了地水。而沿着山体滑下的坡体就是被这股地水所带动。 只是这壮观的一幕,身在黑水大门之后的李道玄是看不到了。他与花满袖被吸入这陵墓之后,首先感到的是回复运转的灵力。 为何在卢舍那大佛肚子里无法运转灵力,这是李道玄疑惑的地方,但面前一片黑暗,刚刚关闭的黑水大门发出呜的一声,却是气流向内抽动的声音。 一道明光亮起,六号使者方形脑袋上发出一道幽幽的荧光,将李道玄和花满袖身前的大厅照耀的一片通明。六号使者的荧光很弱,但他们面前正摆着十二面铜镜,铜镜摆放的位置极为巧妙,正好将六号使者放出的荧光集中起来,反射到了大厅顶部的一只水晶球上。 李道玄只抬头看了一眼那水晶球,六号使者发出嘀的一声,关闭了头顶的微光。这金铁小人立刻说道:“好厉害的机关,经过这十二面镜子反射,任何光线都会被凝聚起来,汇合成足够的能量,引爆水晶球。” 李道玄在黑暗中想到了刚才一瞥的那水晶球,沉声道:“原来这始皇陵墓也与你们圣地有关系。” 六号使者没有说话,忽然出现在了花满袖身旁,一道红光闪过,花满袖发出了一声尖叫。 李道玄飞身赶到这女子身旁,对六号使者怒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啪嗒一声,一只火折子落了下来。六号使者平淡的说道:“这里不能有光线,任何一点微光都有可能引爆水晶球机关。我是为了公子的安全考虑才出手阻止她的。” 李道玄沉声道:“就算是如此,咱们如何进去这陵墓之中。”他自入洛阳之后一直处于被动局面,此时却有些明白过来,情势如此之乱,唯有自己为自己找条出路了。 此时六号使者两只小铁臂中各弹出一条细线,缠住了李道玄和花满袖:“你们跟着我来,一定要小心一点,这座陵墓是圣地修建的,机关重重。” 李道玄和花满袖被六号使者牵引着慢慢走向前方,李道玄灵力凝聚双目,依稀看到前方是一座巨大的帐篷,帐篷前一条银色大河。 待他走近才发觉到一股毒气扑来,这银色大河竟然是水银浇灌而成,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这水银还在流淌,只是看这大河河道已有些干涸的模样,看来当初这河水中的水银已消散了不少。 此时他们已走过了那十二面铜镜。刚到这水银之河旁就听到吱呀之声不绝。背后的十二面铜镜齐齐跌倒发出嘭的一声。扑到的铜镜引动了镜子下的机关,水银河旁的帐篷被机关细线牵扯,哗的一声打开。 李道玄抓住六号使者和花满袖飞身而起,正好顶在了大厅顶部的水晶球上。六号使者也再次放出了荧光。 俯视地面之下,就看到水银之河旁的数百个帐篷都已经打开,黑压压的兵马涌动出来。 身在半空的花满袖惊呼道:“这些是活人么?” 李道玄注视着这些泥塑一般的兵马。这些面无表情的士兵人人着黑甲,手持长戈挥舞上空,除了僵硬走动的士兵,甚至还有骑马登车的士兵。 这些泥塑的兵马俑如得了生命一般迅速排成了数个方阵,雕成将军模样的领头人抬着脑袋以一双泥塑之眼扫视前后左右,最后冷冰冰的看向了头顶的李道玄。 李道玄立刻扬手打出了一道木柳矢,如柳枝一般的箭矢穿过了领头将军的胸口。将这个泥胎自胸口穿透一个大洞。 但这将军雕塑手中阔剑扬了起来,地面上数十个方针的士兵同时一跺脚,尘土飞扬之中,上百道电光自他们手中的长戈上飞舞而来。 李道玄大吃一惊,挡在了花满袖身前,勉强凝聚出了三道五元盾法,就听到噼啪声响,百道电光****李道玄身前的盾牌。 这电光力量不大,但胜在数量多,而且似乎永无止境。李道玄维持着五元盾法,想要出手反击却是抽身不得。一时僵持住了。 六号使者这个时候头顶放出了一道绿光,飞快的在整个大厅之中扫动起来。不过几刻时间,那六号使者的绿光扫到了头顶附近的水晶球上。 地面上的泥塑兵马手中放出的电光连绵不绝,但六号使者似乎有了发现,它发出滴滴的声音:“公子,这些泥塑怪物的能量都来自这水晶球,将它拆下来就好了。” 李道玄此时的五元盾已被电光吸住了,面对这数百道连绵不绝的电光,就如和数百个修士同时对战一般,一时分身不能。 六号使者再说了一遍,李道玄身后的花满袖伸手将水晶球轻轻的拔了出来,球体陷落的凹坑里无数古怪的线条连接着。 花满袖一拔出水晶球,地面上的兵马俑们就停止了动作,一动不动。那放出的电光也消散尽了。 六号使者滴滴的声音还在响着,却看着花满袖不动,一会儿才说道:“她能控制有限倍数重力,这可是圣地最厉害的武器之一,以前被冥界的人偷走了。” 李道玄听不懂它的话,落到地上看着那些静止的兵马俑。那被穿透一个大洞的将领也是泥塑的,但胸口的大洞之中也残余着无数古怪的线条。李道玄走到这将领身旁,伸掌将这泥胎拍碎,低头就看到了雕塑底部连接入地的线条。 六号使者和花满袖走到他身旁,六号看了看线条解释道:“水晶球一直在反应中,提供给了这些雕塑能量,一旦铜镜被引动,就会发动这个机关。” 李道玄摇头道:“西王圣地在始皇墓中做出这等机关,是为了隐藏河洛图书中的金行之力么,为何不直接将金行之力带走呢。” 六号晃动脑袋:“圣地已经带走了一部分,称之为样品。这个世界修士的力量是残缺的,那是圣地多年前故意留下的残缺,为的是以后可以迅速控制修士们,我们称之为留下后门。” 李道玄还要再问它,就听到了背后一阵扎扎的声音。 静止的士兵方阵两侧,水银河延伸的东西两边尽头石壁上,缓缓垂下了两座龙头。 那是藏在石壁之中的龙头雕塑,自石壁上翻转下来,龙头之口对准了横流的水银河。这石雕的龙口中缓缓吐出了一团带着猛烈硫磺气息的粉末。 在李道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带着硫磺气息的粉末顺着龙口倾了水银之河中。 这水银河流瞬间就变化起来,等到李道玄和花满袖能看清的时候,整条水银之河已经化作了鲜红的血石。 “这是真仙之尘,倾入水银之河,流出千古之血。”花满袖不禁颤声道:“始皇帝为建造这陵墓,一定杀了不少人,这些都是幽魂血脉所化,在仙人的丹尘中显出了原形。” 李道玄被她说得也是全身发冷,低头看着已变成了鲜红血石的水银之河。只有六号使者淡淡的说道:“这不过是硫磺与汞的反应……”六号还未说完这句话,就发出了尖锐的鸣叫之声:“危险!要炸开了,公子快布置防御……” 李道玄耳中只听到了六号出声要他防御,下意识的凝聚出圆形的水元球,裹住花满袖和六号使者。水球之内木莲花开,木元花蕊喷出火元花粉,围绕成盾状,保护住了所有人。 这三元盾法往日只能分别施展,一层层的布置起来,李道玄这还是第一次完美的将三元盾法连接起来,蓝色水球之中绚丽的美景混合成了最为坚固的防御,但前方斑驳的红色血石上却泛出了黑色烟雾。 黑色烟雾升腾而起,瞬间就爆发起来,明亮的火焰之舌如魔神一般飞腾起来,瞬间就充斥了整个空间。 李道玄布置的三层元力盾法挡住了火焰,这红色血石的爆发之力比之水晶球的爆炸弱了许多,李道玄的三元盾法勉强挡住了这次冲击。 火焰过后,前方那水银之河化作的血石已变作了黑色的铁石。黑铁之上还泛着白泡。这东西横流的水银河长约五十丈,最后变作这黑色铁石之后,河流两端就慢慢沉落下去。 黑石沉落化作拱形,就如一座弯桥一样,拱桥两侧陷落之处,各自露出一个圆形的入口。 李道玄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这秦始皇陵墓果然是机关重重,要不是这个怪异的圣地使者在这里,就算以自己的修为,恐怕也难安然度过。 他带着花满袖走到了左侧的入口处,只见一条弯曲的石梯向下延伸而去。入口圆洞处悬着三柄石剑。剑上分别写着古篆体的‘齐‘’楚’‘燕’三个大字。 看来这三柄石剑表示的便是古秦所灭的齐楚燕三国了。李道玄想了想,又走到右侧的圆形入口,这里果然一般无二,只是三柄石剑上写着的却是‘韩赵魏’三国的名字。 李道玄一时踌躇起来,那花满袖却低声道:“咱们走这右面就是了。”她说着身子一冲,就踏上了右侧圆形入口,顺着阶梯飞快的走了下去。 第385章 古秘杀满袖 花满袖的衣衫只不过在洞口闪动了一下,就消失在黑暗中。李道玄还没弄清这两个入口的玄机,正想问一下身边的铁皮傀儡,这金铁所化的圣地使者就再次发疯一般的滴滴响了起来。 这圣地傀儡若豆腐一般的方形脑袋上射出四五道阴森的绿光,投射在幽深的洞口中。在李道玄就要踏入洞口的时候,这铁皮傀儡发出一声尖鸣:“这洞底之物已经涉及到了圣地最核心之秘密,李恪消灭没有获知权限的人类。” 李道玄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一直注意着这圣地使者,见到它发出这一生尖鸣之后,方形脑袋上立刻伸出两条细小的长条,两道红光便沿着洞穴入口直射下去。 这是带着毁灭之力的光芒,目标对准的竟然是刚刚钻入地洞中的花满袖。李道玄在千钧一发之时,狼突式发动,衣衫飞舞间横身挡在了这红光之前。到了这个时候,他已明白了面前的圣地使者不会对自己出手,所以虽然自知无法抵挡这来自圣地的古怪力量,但他还是挡在了面前。 但如红绸丝带一般的红光轻巧的在他身前拐了一个弯,擦过了他的衣衫,飞入了地洞之中。李道玄身子僵硬起来,在这幽深的始皇陵墓里,除了这铁皮傀儡身上发出的嗤嗤声,再无其他声息。 这两道红光的威力李道玄不想也知道花满袖根本无法阻挡。但他没有听到花满袖的声音,或许这女子躲过了这一劫。 李道玄身子如一朵云般切入了那洞口之内,他的眼皮一阵阵跳动。身入洞口之下,迎面所见的便是三柄青铜大剑高悬头顶之上。铜剑所指地面上没有花满袖的踪影,只有一团黑糊糊的影子印在了地面上。 六号使者铁皮身子轻巧的飞了下来,发出一道绿光扫过了地上的人形印记上,一团魂魄之光被这绿光捕获,飞入到了铁皮傀儡体内。 花满袖死了,不但死了,魂魄都为这铁皮傀儡捉走。李道玄脑袋嗡的一声失去了思考之力。花满袖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如在梦中的感觉。 无力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带着清冷之光的大拳挥击铁皮傀儡,砰然声中,李道玄的拳头将整个铁皮傀儡方形脑袋击到了肚子里。 他咬着牙嘶哑道:“为何要杀她!”拳头带着散乱的五元灵力和细碎冥力,疯狂的击打在铁皮傀儡身上。不惧灵力的傀儡瞬间就被冥力打得不成样子。到了最后,李道玄纯以冥力运转力量,但面前的傀儡在千疮百孔之后慢慢鼓动起来,吹气一般恢复了原样。 方形脑袋上闪动的绿光似乎带着疑惑,李道玄在麻木中擦去了一行冰冷的泪水,混合着墓穴之中的毒气,这行冷泪竟然变得血红一串。 “为何要杀她!”他有些不甘心的想问个究竟。但回答他的还是这铁皮傀儡平淡而又规则的滴滴声。 一道人影自上方闪过,黑色的影子,蹒跚的脚步,一只苍白的手按在了李道玄的肩膀上。 黑衣冥神露出一种无法描述的神情,口中淡淡说道:“痴儿,它本是无情死物,奈何你以人情度之!” 这刚刚和阿离拼过一场的黑衣冥神手指如钩掐住了李道玄的身子,望着陵墓前方缓缓又道:“这里面隐藏着圣地与冥界的一个绝大的秘密。你面前的这个死物不过是按照提前设定好的指令行事。咳,咳……” 黑衣冥神艰难的咳嗽几声:“若不是你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圣地使者的管理员权限,只要敢进入到这埋藏秘密之处,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了。” 李道玄额头一跳一跳,身子却一动不能动。黑衣冥神五指所掐之处透入的那强横之力,已封锁了他丹海的运转。冰冷中带着剧毒的气息在身旁流动,他低头看着地上那模糊的娇小印记,慢慢的伸出手,将黑衣冥神冰冷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 黑衣冥神微微一叹,松开了手,慢慢走到这墓室一角,伸出手掌按住了一块凹陷处。 嘭,嘭的声音连绵响起,道道激烈的白光贯穿了整个空间。光芒闪动间,李道玄的眼前浮起了无数七彩之光,眩晕的感觉还没有离去,眼角看到的便是高耸的十二座铜人! 十二铜人俱都跪倒在一座黑石陵墓上。这空间大的无尽无止,但见金山银河遍布墓地之中,隐现山河之景。十二铜人所跪的黑石陵墓只不过是一块长条巨石,但石头上铺着数面旗帜,以及旗帜上摆放的六颗头颅。 黑衣冥神注视这陵墓,低声道:“始皇帝一生功业,俱都在这六颗头颅上。”他慢慢走了过去,伸脚踏着其中一颗头颅和头颅下那面古赵国之旗:“赵国国君赵王迁,死时如小丑。赵平王迁五年,这个小丑临阵撤了李牧,不二月即亡国。” 这黑衣人踏过赵王之头,一步一步踩着其他头颅走过去,口中细数六国国君被秦灭亡的过程。李道玄悲愤之中大步走了过去,低头看着始皇陵墓,悲声道:“这些是什么秘密,就为了这个屠杀无辜之人,这是什么道理!” 李道玄说着,却无意中看到了那陵墓石棺中的情景,顿时说不出话来。这本应躺着千古一帝秦始皇的石棺里空空如也,只有几块散落的铁条铁块,还有数团复杂的细线。 李道玄猛然抬起头望着黑衣冥神,嘶哑道:“难道你们所谓的秘密就是秦始皇的尸体么,那始皇帝的尸身在哪里?” 黑衣冥神露出讥讽的笑容:“痴儿,你知道什么,圣地掩藏的秘密岂是始皇帝这个傀儡。你问真正的秦始皇在哪里,我便告诉你,那位真正的嬴政十四岁卒于赵国边境,尸骨无存。” 黑衣冥神口中说着,手指石棺中的碎片大笑道:“这躺在石棺中的始皇帝,和杀死你心爱女人的死物都是一样的东西,不过是一个人力做成的机械之物罢了。” 李道玄摇头道:“这算什么秘密,时过境迁,千年风云已过,始皇帝这段秘密又算什么秘密。”他说着转头看着地上花满袖被红光击中留下的痕迹,更是悲愤欲绝。 黑衣冥神挥手大声道:“”这当然不算什么秘密,我就让你看一看真正的秘密!” 他说着,手掌拍到了一座巨大的铜人身上,嗡嗡声中,十二铜人缓缓转动起来,最后越转越快,飞旋的残影之中,那石棺却是慢慢陷落。 此时的十二铜人像极了旋转的罗盘,扭动着古怪的机关,将石棺沉落下去。李道玄还未反应过来,数道白光自石棺陷落处****上来,白光之中凝聚出了数个人影,扎扎声中,这些人影活灵活现就如真人现身一般,还古怪的发出了声音。 这晃动的人影之中一个高额长身的男子正在慷慨的说道:“……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当时是也……” 李道玄只听了几句话就惊悚的发觉,这段古怪的景象竟然是千年多前,大秦帝国的一场朝奏。 他在恍然中就听到人影中一个男子大声道:“赵举则韩亡,韩亡则荆魏不能独立,荆魏不能独立则是一举而坏韩、蠹魏、拔荆,东以弱齐燕……” 这是时为古秦廷尉的李斯的灭六国之策,这段话的意思便是笼络燕齐,稳住楚魏,消灭韩赵,然后各个击破,统一全国。 在这光影之中的千年重现,却让李道玄双目紧紧的望向了其中坐在高大王座上的秦始皇。 这是一个黝黑矮小的男子,双眸亮的可怕,此时这千古一帝缓缓站了起来,伸手一拍腰上的阔剑,顿时鸦雀无声。 李道玄如同回到了千年前,在一种如面对真人的感受里听到这圣地制造的秦始皇低声道:“徐福回来了!” 光影中的秦始皇说完这句话,伸出手指指着李斯道:“廷尉大人说的很好,该赏。但你们的王等不及,我要灭六国,只需一年之期。这悬在我头顶的六把剑,也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摘去!” 光影中的李斯昂然道:“大王说得简单,六国虽然已弱如羔羊,但咱们大秦一口吃不下这六只羊啊!” 秦始皇仰天大笑起来,挥手道:“李斯你读过不少书,可见过仙人?” 光影中的李斯露出不屑的表情:“大王说的是徐福那个骗子,他不是去东海寻仙人去了,大王刚才说他回来了,我倒要看看仙人是什么样子。” 光影中的李斯说完,李道玄就看到了一副壮观的场景,在秦宫大殿外,无数飞舞的人影遍布了天空,光影转换间,一个踉跄的白衣男子吼叫道:“大王,徐福找到仙人了,仙人们愿意帮助大王灭六国,灭六国……” 李道玄看着那天空之上,心忽然抽动了一下,嘶哑道:“秦王灭六国,仙人接引九州,这世间才有了修士。原来这些仙人们竟然是……” 他已无法说完,光影里那些飞舞的仙人中,最为显眼的便是红甲战士,以及数个方形铁块,已经不需多看,李道玄就明白了,这些造就九州修士,帮助秦始皇在短短一年灭掉六国的仙人们,竟然都是西王圣地的来客! 第386章 北落秘剑殇 光影中的故事还在继续,西王圣地的仙人们以摧枯拉朽之势灭掉了六国,秦始皇一统天下。 黑衣冥神嘿然道:“下面的故事你也该在书中读过。秦二世被邪魔附体,冥界之魔摧残了秦帝国,九州仙魔大战之后,圣地与冥界两败俱伤,各自隐匿起来。世间从此有了仙流与魔道。” 黑衣冥神说着有些感慨起来:“后来有个儒生出身的仙流中兴之祖董仲舒写出‘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口号。仙流之道算是赢了一场……” 李道玄茫然看着光影中渐渐消散的画面,抱着脑袋呻吟道:“西王圣地既然是仙流之祖,为何还要残害大唐的修士,这,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冥神望着黯淡下来的墓室,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玄,你不明白的,那西王圣地一手建立起来的仙流修士,其实本来就是一个阴谋。” 他说着眼中露出冷淡之色:“时光之河自圣地这帮蠢货现身以后便改变了。历史如一副长卷,圣地就是一个随手涂画的顽童。你可知道,真正的故事应该是始皇帝十七年灭六国。他们硬生生的将这个故事改变了,从而让整个九州的历史陷入不可知的走向。” 黑衣冥神说着咬牙切齿起来:“只为了尽快得到古人体内的生物能,圣地这愚蠢的出手改变了我们所有族人本应该掌握的历史走向。” 他口中咒骂着,咳嗽一声挥手道:“如今的大唐已不是我们曾经所记载和仰望的大唐。所有的纷乱都在向着不可知之处行进。但最终的结果,还是没有改变未来我们族人的命运。” 李道玄转头看着那陷入地面的十二铜人,沉声道:“你来此是为了这铸入铜人之内的五行之金么?” 黑衣冥神渐渐回复了平静,抬头阴柔的一笑:“不错,完成天地五行之力的圆满,才能解开冥界族人的禁制,再次登临这个世界,完成我们的使命……” 他说着伸手轻拍地面:“但圣地当年建造这陵墓之时,无意中还曾封印了一个对他们十分不利的秘密。不,应该说可以致他们与绝境的秘密。” 李道玄此时对圣地的恨意已无法抑制,听到这里不禁精神一振:“你说的秘密是什么,什么可以致圣地的混蛋们于绝境?” 黑衣冥神沉声道:“这西王圣地掌握着五行之力的秘密,在当年传授仙流道法的时候,故意隐藏了五行之中的金行之力。这也是为什么圣地之人不惧世间灵力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冥界这些失去五行之源的族人被圣地一直压制着。我费劲辛苦进入这陵墓之中,开启五行之力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份名单!” 李道玄不禁愣住了:“什么名单?所谓名单者,难道是一份记载圣地妖孽人名的单子?” 黑衣冥神看了他一眼,摇头笑道:“你不会明白的,那名单记载的不是圣地之人,而是他们的祖先!” 李道玄眉头皱紧了,实在不明白他口中之意。 那黑衣冥神此时嘿然道:“说太多你不明白的,道玄,你只要明白一点,咱们找到这份名单,圣地之人再厉害也只能灰飞烟灭了。” 他说着,手指伸向了地面之中…… 秦始皇陵墓之外倒塌的龙门山挤起的沙尘已冲入了洛阳之中。天空灰蒙蒙之中,白马寺天王殿里四位圣地战士此时正沉默相对着。 一个看起来最为年轻的战士忽然打了个哆嗦,便对着前方的红甲大汉说道:“首领,我觉得咱们应该立刻阻止始皇陵墓里的冥界之人。若是被他拿到了那份名单,那可就完了。” 红甲首领微微摇头:“圣地最强大的杀人机器就在那里,咱们去了也帮助不大。再者说了,这些命令都是圣女亲自发出的,难道你不想信圣女么?” 那年轻的圣地战士有些犹豫的嘟囔了一句:“圣女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台机器……” 红甲首领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要多言废话,圣女虽然是……”他没有说出口,含糊过去:“但圣女的智慧远远超越了世间所有人。这是圣地的信仰,不要忘了五行之力是谁最先推演出来的……” 年轻的圣地战士似是想到了圣女的厉害,也微微有些放松。就在此时这红甲首领耳旁滴滴作响,他猛然站了起来,沉声道:“好阴险的冥界畜生,竟然借着龙门山沙石挡住了天空的信号。” 他挥手道:“阿离失去了天空指引,已失去了战斗力,去让那些圣地的奴才们将天上沙石清理干净。” 红甲首领放出命令不过三息之间,洛阳的天空中就飞满了各方修士,源源不断的道法五彩缤纷,将天空的沙石驱逐干净。 龙门山废墟之中漠然而立一动不动的胡姬少女双眸闪过一道绿光,再次接到了天空中怪异的神秘指令,手中长剑挥舞之下,一道深入大地的裂缝现出,阿离娇小的身子立刻没入其中。 在暗中看到这一切的红甲首领在暗中松了一口气,其实只有他明白,基地圣女的指令明确的表明,若是他们进入这始皇陵墓中,生还的几率只能是零。 那个冥界后人李道玄真的有这么厉害,他再厉害修习的也是圣地故意放出的残缺灵力。但圣女的计算是永远不会出错的。 红甲首领手指摸着身上的盔甲,从这包含了圣女无穷智慧的力量中得到一丝慰藉。 他的脑中却不可避免的产生一丝强烈的不安,刚才的伙伴说的不错,那份圣地叛徒泄漏的祖先名单若是被冥界之人拿到了……只需冥界随意杀死名单中十三人中的任意一人,整个西王圣地就要消失无数人。 这条时间线上的悖论正是如今西王圣地唯一的弱点。圣女消耗一半能量推演出来的十三个古人,可是他们圣地所有人的祖先呵。 红甲首领此时心中最大的疑问和他的伙伴一样,圣女为何如此坚信就算冥人拿到名单,也无法通过时间悖论消灭他们呢? 秦始皇陵墓之中的黑衣冥神此时已自地面中掏出了一个银色的瓶子。李道玄眼中看去,这瓶子上下一般大小,周边银光闪动,平滑细腻如古玉一般。 黑衣冥神手指捏着银色瓶子,低声叹了一口气:“刚才我故意引着那圣地的杀器击断龙门山,以山石浮沉之力挡住了天空发出的指令,所以才挡住了那杀器,但终究还是挡不住她!” 他说着,背后一阵轰鸣之声响起。娇小的阿离身子悬空,手持长剑漫行而来。 这胡姬少女所过之处,周边的沙石都静止的浮动起来,诡异的情景之中,一道剑光亮起。李道玄身边的六号使者,铁皮傀儡瞬间就被这剑光切成两半,飞散的灵光四射。 分成两半的铁皮傀儡发出最后的滴滴声,一阵黑烟冒起,再没有了声息。 黑衣冥神手握银瓶,腾身而起,摇头淡淡道:“这就是死物的聪明之处了,首先消灭身边最大的威胁。但你这人造的死物也有弱点吧!” 黑衣冥神说着,忽然露出笑意,身子瞬间就到了李道玄身边,将手中的银瓶塞入了他的怀中。在李道玄惊诧的眼神中,这黑衣冥神面对阿离指着李道玄森然道:“如今你们圣地最大的秘密名单就在他那里,你这机器死物的第一目标便是他了。” 李道玄茫然不解之中,阿离手中的长剑慢慢转向了他的胸口。 “不,阿离,你绝不会伤我!”李道玄周身的灵力在阿离诡异的力量中毫无作用。但面对这少女杀气腾腾的眸子,他最为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这少女陌生的眼神。 剑光闪过,隔空一道光芒掺着漫天的血雾。李道玄胸口上横裂的伤口表明了阿离的绝情。他茫然的捂住伤口,一时露出绝望的眼神。 黑衣冥神慢慢后退一步,口中喃喃自语道:“真是绝妙的嘲讽,西王圣地那怪物以无穷之智慧,千年之时光凝造而成,那传说中圣女的化身,唯一能拥有人类智慧的完美机器。却因为一个简单的逻辑指令就变成了如此愚蠢之物……” 第二道剑光闪烁,李道玄胸口再次闪出一道血花。阿离的长剑举起来,小脑袋却歪了起来。两次绝对致命的打击,都击中了李道玄的心脏。面前男子****的胸膛上,却依旧凝聚着那神秘的金光。 李道玄低头吐出一口鲜血,看着光滑的胸口,瞬间迷失了一下,自己胸前的苍狗印记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体内丹海已凝固起来,微弱的冥力也不在受自己控制。 现在能保住他性命的,却是在河洛图书秘洞中重新修炼的金刚炼体大法。他转头看了一眼黑衣冥神,原来刚才对方已经夺走了自己的苍狗印记。 黑衣冥神目光冷淡若冰:“李道玄,当年救了你,为你种下苍狗印记。如今再夺走你的印记,只因吾已得到所想要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李道玄没有理会他,只悲哀的看着阿离:“你这傻丫头,真的要杀了我么!” 十五道剑光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出手,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阿离的神情从未变过,也从未有过一丝波动。 最后一招,最致命的一招,阿离最终出手了,手中的长剑已顶在了李道玄的胸口,破体而入的一刹那,长剑上露出了‘北落师门’四个大字! 黑衣冥神却在这一刻悚然而惊:“这,这北落师门不正是叶倾城的佩剑呢,不,不对……这……住手!” 黑衣冥神疯狂的冲了上来,但阿离手中的长剑却在此时破入李道玄的身体,鲜血覆盖了长剑,顿时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第387章 五行河洛出 “剑名北落师门,偶得自连山星宫,持之可破圣地三千红甲!” 叶倾城多年的这句话仿佛还回响在黑衣冥神的耳边。他左手五指****而出的冥元十三剑已隔空击中了阿离手中的北落师门剑上。 冥元剑就如十三道横空出现的黑色骨刺,细长的冥力凝固成的骨刺突破了极限的速度,几乎是瞬间就破碎在阿离手中长剑的剑柄上。 在李道玄的眼中,黑衣冥神突然出手的冥刺落到剑柄上就化作了粘稠的黑液,裹住了剑柄与阿离的手臂。 北落师门剑在他的体内穿过,灼热之中却有一股清凉的感觉传来。细长的剑刃在他体内似乎融化了。 剑尖并未穿过身体,阿离手臂一抖,凝固的黑色粘液化作了碎片乱射。黑衣冥神终是出手晚了一步。阿离漠然的眸子并无任何神色变动,但作为因战斗而生的圣地杀器,她潜意识的战斗敏感驱使她向后闪烁而退。 此时李道玄的鲜血已流到了剑柄处,缠着鲨鱼皮的剑柄上现出无数细小的缝隙,李道玄的鲜血渐渐浸透了剑柄。鲨鱼皮发出噼啪之声,继而一道银光自剑柄上冒了出来。 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淤血,李道玄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冒着银光的剑柄,慢慢拽了出来。但他只拉出了一半剑身。北落师门长剑自剑刃中段就连结在了他的体内,剑刃与肌肤相接处也如剑柄般发出了银色光芒。 飘身退去的阿离双眸闪过道道银光,身子猛然向前,左手自上而下横扫而下,红光飞射中道道剑灵冲向了前方的李道玄。就在她发动攻击的一刻,那侧面的黑衣冥神也是呼啸而上,冥元十三剑再次呼啸而出。 就在这时,李道玄仰天怒啸起来。这是发自肚腹之中的一股气息冲出喉咙的声音。 阿离的红色剑灵和冥神的黑色骨刺就在一片银光中消散无形。李道玄头向后无力的仰着,身子悬浮在墓穴的半空中,全身笼罩在银光中。 北落师门长剑自剑柄处开始崩碎,碎片之下,这柄长剑的真容也展现出来。那是一柄自剑柄到剑身连为一体的黑色长剑。 构成整柄长剑的材料竟然是一块黑色石片。 银光如火花乱射,道道飞散。顿时整个墓穴之中就如千树万树梨花开,银光击穿地面与头顶,石块飞散间,阿离眸光闪动,毫不犹豫的冲向了一侧。她的身子直接穿过了山石,如流星一般穿过了龙门山体,消失在洛阳白马寺方向。 墓地被穿出了一个人形大洞,空气疯狂的灌入其中,毒气挤压出来,整个墓穴之中卷起了一团狂风。 黑衣冥神眼光闪动,望着悬浮的李道玄,再看着他在银光之中终于拔出了这柄北落师门剑。 手持长剑的李道玄似还在迷茫之中,但黑衣冥神眨眼间,长剑就刺到了他的胸前。 “星石为剑,开八荒天河。天河流转,引二八星宿!”黑衣冥神口中说着,右手二指并拢,意态悠闲的将李道玄攻来的长剑轻松的格挡开。 剑上银光渐渐消散,黑衣冥神指尖的黑气渐渐萦绕在剑身上,而李道玄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黑衣冥神双目紧紧的盯着李道玄胸前的银色瓶子,口中淡淡道:“叶倾城确实有本事,当年就藏了这么一招。连山星宫的剑法,瞿昙悉达的宝剑,原来小叶子多少年前就为你备好了后路。” 黑衣冥神如此说着,心中却震撼不已。当年叶倾城独闯西王圣地,正值圣地圣女重启的关键时候,也正借着这个机会,叶倾城将阿离这个杀器偷了出来。却藏到了大雪山里。 这些黑衣冥神都是知道的,但他和圣地都没有想到的是,叶倾城是如何推算出十六年后长安的事,又如何推演出李道玄与阿离的相逢,埋下了这么一手。 无论如何,黑衣冥神现在想要的却是刚才送出的那个银瓶。他口中调侃,动作悠闲,但身子却不敢踏前一步。 但面前的李道玄身中一剑后,却是清醒起来,自离开长安以来的迷茫心境在这一刻终发生了变化。 求得生便无惧死,心中所想便是脚下之路。北陵道祖真正留给他的不光是五元道法和金刚炼体大法,还有那大道通天,随心所欲八个字。 李道玄长吸了一口气,眼望黑衣冥神的动作,大笑着摸出怀中的银瓶,身子猛然后退,站到了十二铜人中间的石棺上。 他手举银瓶,低头看着还未痊愈的伤口,却冷声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冥狗儿,你这次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道玄说着,手中长剑竖斩而下,立刻自上而下将一座铜人一分为二。铜人裂开,浮出一块碎片。正是秘洞之中缺失的河洛图书一角。 李道玄长剑挥舞不停,在黑衣冥神眼皮底下切开了十二铜人。十二块碎片倏忽一声拼凑到一起,组成了河洛图书失去的那一角。 金行之力慢慢的落到了李道玄的手中,他左手拖着这碎片与银瓶,对着冥神大笑道:“如何!” 黑衣冥神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侧耳静静听着洛水中的动静。他眉头一展,再退后一步,摇着头对李道玄说道:“你运气不错,但还是太傻了。” 李道玄心中一动,也是感到不安起来,他刚才斩断铜人得到金行之力,本是想以此对抗这黑衣冥神。没有想太多,此时看这黑衣冥神的态度,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 黑衣冥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悠然道:“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嘿嘿笑了起来:“进入五行秘洞还需要生祭呢,此时你取出了金行之力,河图洛书马上就要冲破禁制,重现人间,到时候五行合一,更是需要一个祭祀者。我可得多谢你了。” 黑衣冥神刚刚说完,墓穴之外的洛水之中白浪滔天,就是在墓穴之内也能感受到大浪冲击碎石的激荡之力。 整个洛阳有心之人都感受到了洛水下的五行之力,洛水北岸的花圃中,阿幼黛云默然独坐,忽然站起身就要走出屋门。 花圃门前背门而立的男子不动声色的堵住了木门,却对身前老老实实种花的宋单父轻声道:“宋兄,该吃饭了吧。” 宋单父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屋中狠劲儿跺脚的阿幼黛云,只得微笑道:“冯驴儿做的一手好驴羹,阎先生要是饿了,我就让他快点准备起来。” 阎碧落手抚颌下长须,淡淡笑道:“驴羹虽美,但未免有些腻了。老夫见今日天气不错,洛水上更有风云变动,正是吃春蟹的好时候,不如大家一起去洛水河边游玩一番如何。” 宋单父微微一愣,阎碧落前日现身,死死的看住了蠢蠢欲动的阿幼黛云。但在这关键时刻为何松动下来,说是吃春蟹,但话中之意谁不明白,那是要带阿幼黛云去洛水看一下李道玄的情况了。 但不管如何,宋单父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未答话,屋内的阿幼黛云就冲了出来。几人正要出门,就听到一阵仙乐飞扬,空气中一团带着檀香的气息更是迎面扑来。 阎碧落扯着宋单父与阿幼黛云同时跃身而起,看着洛水上一团白光直透云空。翻腾的水浪中隐隐看到一只黑色的玄龟浮了上来。 宋单父耳中听着仙乐,鼻中嗅到了檀香,激动的喊出来:“玄龟浮水,背带河图,这可是千年一见的神迹,老夫竟然有这个机缘……”他话还未说完,就觉得鼻中的檀香渐渐浓厚起来,顿时两眼一翻不醒人事。 阎碧落周身青气环绕,阿幼黛云也鼓动起灵力,两人对视一眼,阎碧落轻声道:“河洛图书现世,这白马寺好大的手笔,竟然放出迷魂香乐,他们是要迷倒全洛阳的人么。” 阿幼黛云沉声道:“阎老头,你不觉得这里面很有深意么?” 阎碧落拉着阿幼黛云身形一闪,冲向了洛水河边。身影闪动间,阎碧落轻声问道:“白马寺放出这天音地香,迷倒所有洛阳人,自是不愿让凡人看到这一幕罢了。还能有什么深意?” 阿幼黛云望着前方浮出洛水的玄龟背上闪动的神秘河图,低声叹道:“阎老头你还不明白么,白马寺那些人将中土的修士看作了奴隶一般,但却耗费心思迷倒洛阳百姓,这不是轻修士,重百姓的意思么,实在想不通啊!” 阎碧落心中一想就明白了,白马寺圣地之人视修士为粪土,却为了掩藏河图洛书的踪迹费尽心思迷倒洛阳凡人,这确实让人想不明白。 整个洛阳城中,所有的凡人都在那响动九霄的仙乐中被檀香迷倒。而洛水上的玄龟缓缓伸出脑袋,发出一声鸣叫之声。 龙门山废墟之中,李道玄手中的金行碎片似受到了玄龟的召唤,就要脱手而去。他面前的黑衣冥神就在此时冲了上来。 黑衣冥神的手指直直的伸向了李道玄怀中的银瓶,这内藏十三古人名单的银瓶就在李道玄衣衫内。 黑衣冥神选择的时机非常准确,动作更是疾风闪电一般,李道玄根本无力反抗,但李道玄手中的河洛图书碎片却硬生生带着李道玄飞了出去。就这毫厘之差,黑衣冥神的手指错过了李道玄怀中的银瓶,唰的一声,他手指只勾住了李道玄怀中的另一样物事,眼睁睁看着少年被河洛图书碎片扯出了墓穴。 黑衣冥神下意识握住了手中勾出来的物事,抬头看着李道玄旋转着落入玄龟背上的河洛图书中。他直看着李道玄的身影随着洛水玄龟消失在白日中,这才低头看着手中的石碗。 九幽紫金钵碗口上闪过一道黑气,这黑衣冥神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不禁自言自语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去了银瓶,却得到了这东西。” 他脸上带笑,再抬头看向洛水时,更是被水中突然出现的异景所震动。嘴角的笑意更是兴奋起来。 但见洛水之中,一只只身裹鳞片的蛇人翻腾不已,成千上万只蛇人齐齐涌动上来…… 第388章 香山暗潮起 黑衣冥神身在半空俯视洛水支流伊河中涌动的蛇人,小心的将九幽紫金钵收了起来.他细细推算了一刻,虽然还是弄不明白这些本来都已经灭绝的蛇人如何再次繁育起来,但这个结果却是意外之喜。 他在半空身形一抖,急速飞向了洛阳龙门伊阙。 身在洛水北岸的阿幼黛云脸色苍白的看着伊水中的蛇人大军,不禁恨恨的跺了跺脚:“李道玄这个傻子,当日一念之差,导致今日蛇人肆虐。” 阎碧落没有出声,他的眸光却凝滞在东南的伊阙方向。 洛阳城南二十六里处的龙门山只剩下了半山残骸。这大禹治水时凿开的龙山下伊水却依旧畅流。良田沃野,绿荫片片中,香山上翠柏成林,郁郁苍苍。 阎碧落跟阿幼黛云打了个招呼,两人飞身赶往了香山。 阿幼黛云身在半空低声问道:“阎老头,李道玄他,他身陷河洛图书中,不会出什么事吧。”阎碧落在她身旁衣衫飞舞,却用手指了指天:“黛云啊,李道玄的生死只能看天意了。” 阿幼黛云微微点头,再缓缓摇头,身子一沉,直直的冲向了伊水河玄龟消失的位置。霎时穿入水中不见了。 阎碧落身形凝滞在半空,伸出一般的手掌慢慢的收了回来,渐渐握紧成拳头。他的眼中露出一种无奈,还有一丝怜惜,终是说了一句:“多情却似无情苦啊……” 伊阙东之香山上泉水淙淙,蕴雅藏幽;此时只见天光云影徘徊留连。不见游人闹客寂静无声。这香山因盛产香葛而得名。山上的香山寺初建于北魏熙平元年,至今三百年间香火不断。 但此时的香山寺中一地尸体,安静站在寺中的却是一脸落寞的李泰。这位落魄皇子落寞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待听到半空一阵风声,便得到了那冥神的招呼。他反手一掌击在香山寺地面上,绿色的烟雾腾起,蔓延到整个寺庙之中。绿烟所过之处,寺中死去的和尚的尸骨俱化为惨绿色的粘液,渗入了泥中。 李泰双手合住,看着满寺的烟雾,忽然振奋起来,心道星宿海修士最强盛的时候,恐怕也使不出这么一手‘绿魂柳烟掌’!跟着这个黑衣冥神,虽然自己的权力之路已无希望,但修行的前景却无比的美好起来。 他按照那新任主子的指令,飞身出了香山寺,赶到了香山白园之中。 这白园依山而建,峰翠水碧,秀丽古雅。园中有山名琵琶峰。李泰赶到琵琶峰时,立刻就看到了琵琶峰山下的青谷里射出了一道白光。 李泰穿过琵琶峰青山谷,身形随路转峰回,影子过林木森森,待赶到山腰时,便看到了黑衣冥神独站在山中的听伊亭中。 听伊亭背靠危岩翠柏,黑衣冥神所站之处正是一株翠柏之下,苍翠的树干上正射出了第二道白光,与青山谷的第一道白光交叉在半空,隐隐现出虚幻的影像。 李泰慢慢走过去,轻声道:“先生这是要以天为幕,挟云为笔,这好大一副画啊!” 黑衣冥神微微转头,身形倏忽闪到了李泰身前,手指切入他的喉咙之内,咔嚓一声将这位大唐皇子的喉咙硬生生的撕开了。 他的出手毫无征兆,李泰直到脖子被对方捏断了一半还是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不会死,我还需要你,只是要将你身上的小东西先取出来!”黑衣冥神低沉的说着,手指自李泰血淋淋的喉咙破口处勾出了一块黑铁碎片,转手扔到了脚下。 李泰双眸睁大,喉咙中咕咕作响,既没有感到疼痛也没有感到害怕,只有内心深处第一次对这个神秘的冥界魔神产生了臣服感。 他放松身体,以一种献身的姿态缓缓跪倒在地。黑衣冥神手指带着红光扫过他的喉咙,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瞬间就治好了伤口。 自李泰喉中取出的黑色碎片在地上冒出一阵白烟,发出嘀的一声。黑衣冥神咦了一声,脸上露出沉思的模样,良久他才拍着李泰的肩膀说道:“李恪就在洛水之西三十里水下的一条鱼中,如今你得了五行新灵力,修为比之一般修士已超出很多。便去将那鳐鱼中的人全部杀了吧。” 李泰低头看着那黑铁碎片,摸了摸喉咙,忽然低声问道:“这古怪的玩意儿,是,是三哥偷放入我体内的吧,他,他果然还是对我不放心啊……” 黑衣冥神没有理会他,却抬头看着琵琶峰上下两道白光在天空描绘出的模糊景象,轻声道:“是时候了,这里的事情你不需理会,现在就去办事吧。”他说完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远远的琵琶峰顶,却再次现出了黑色的身影。 李泰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琵琶峰,峰顶的黑衣冥神也释放出了第三道白光。 三道白光组成了三维空间的景象,洛阳半天之上唰的一声现出了一幅真实的,就如墓穴中李道玄曾看到过的影像。 但此刻这黑衣冥神放出的景象的主角却成了李道玄。 这景象遍布了半块天幕,整个洛阳的修士都看得一清二楚。景象中的一处阴暗的地穴中,李道玄负手而立,在他的面前,无数的石台上阴森的躺着幼狼,蟒蛇等各类尸体。光影中李道玄的表情看得不清楚,但似乎很是得意的样子,他缓缓转过身子,背后一座石台上的蟒蛇猛然盘起,一个婴儿的脑袋自蛇口中吐了出来…… 这光影就像在讲述一个故事,奔走在洛水之上的李泰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转头再看了一眼水中正扑腾着奔向岸边的数千蛇人,不禁露出古怪的表情,良久才低声一叹:这个黑锅李道玄是背得死死的,仙流五宗不杀他天理不容了。 李泰的叹息转为淡淡的笑容,双袖一振 香山脚下的阎碧落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低头思索半晌,忽然露出了笑意,也是自言自语道:“好,如此一来,我魔宗终将得到一个了不得的人才了!”他笑着身形化作一团黑烟,消失在空中。 洛阳城门再次紧紧关闭,来自长安的羽林禁卫依旧把守城池,城外遍布的,却是那些让人看了就惊心动魄的蛇人们。 而洛水东西穿过洛阳,共经四道门进入城中,此时连接洛水东流闸门与西去支流的关键位置已提前防备了数百名五宗修士。 四方守卫森严,冥界蛇人进攻的各个方向都已准备好,这其中最为紧要的却是洛水西流洛阳出城的西门四水处。只因洛水之河到了西门时,一分为四,分穿金源,银宝,铜关,铁斗四座桥。 金银铜铁四道拱桥下数百修士都是紧张不已,冥界大门还未打开,这蛇人大军却先聚集了,看来一场血战难免。 这些修士都是临时被召集起来,倒有半数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随着师门长辈们行动,大家正在窃窃私语时,就看到洛水之流中跃出了一条如山般大小的飞鱼。 大鱼飞跃了铜关桥,啪的一声再入水中,一道白浪溅起,漫天如下暴雨。 鳐鱼观水居内一阵晃荡,苏晚晴抱着的女婴却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还流着一丝奶汁的小嘴鼓动,如吐泡泡一般吐出了一个小小的火球,女婴咯咯笑了起来,吹着火球在头顶旋转,倏忽一声又吸入小嘴中。 莲生晃动酸痛的背,默默看着女婴,忽然转身问身旁的萧眉织:“你说能恢复我的记忆,但我却还没想好呢。” 萧眉织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很是认真的说道:“其实不光是恢复你的记忆,还要恢复你的力量,你看李公子至今没有消息,薇儿姐姐现在又是一句话不说,我有点担心,咱们这里除了于先生,就属你最厉害了。” 莲生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凑过去在萧眉织脸蛋上亲了一下,正要开口调笑几句,一个金光闪闪的封字出现在了她的脚下。 于惜竹挥手写完这个封字,沉声对萧眉织说道:“萧神医,麻烦你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已觉得事情不对了。” 萧眉织点点头,叫来莺歌燕语抬着不能动的莲生自到了后面诊治失忆之症。 于惜竹揉着额头,来回走了几步,就看到海萧急匆匆的冲了出来,见到于惜竹便急声道:“先生,那位李恪公子身上的这个法宝,一直发出怪声,却不知有何玄妙之处。” 海萧说着,捧着一只黑色的方形木块,递给了于惜竹。于惜竹低头看着似铁似金的方形木块,看了半天也是看不明白,便摇头道:“这东西既是李恪的,还是放到他那里吧,老夫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那是三哥用来控制放入我体内之物的东西。”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这声音,三条软软的女子尸身被抛了进来。 李泰慢慢走进来,望着于惜竹手中的木块继续说道:“我也是不明白三哥怎么想的,我如此帮他,他却这样对我……” 于惜竹将手中木块收入袖中,淡淡说道:“你们两人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李泰嘿然一声,一脚将地上的一命女尸踢飞,落到了于惜竹和海萧脚下,口中却叹息道:“好久不杀人,今天要多杀几个了。” 海萧身子颤抖着,自刚才看到自己姐妹的尸体,她就一直在控制着自己没有悲哭出声,但李泰这一脚就如踢在她身上一般,这个坚强的女子终是忍不住,俯身扑到了尸体上,放声大哭起来。 于惜竹看着一脸微笑的李泰,忽然想到了此人的出身,脸色一白,急忙伸手去拉扑在尸体上的海萧,口中厉害道:“小心有毒!” 但已来不及了,李泰轻轻吹了声口哨,海萧抱着的女尸便瞬间爆裂开来,尸体炸开飞射无数绿色飞虫裹住了海萧,一团绿烟过后,这东海女子就化作了一团白骨…… 第389章 星宿海毒花 于惜竹眼皮跳了一下,袖中双手抖动,连写三个‘御’字。三个金光大字旋转在他身边,吞噬了海萧的绿色飞虫旋转起来,在鳐鱼观水居内转成了绿色的龙卷风。 这龙卷风所过之处,珊瑚木塌被吞食的一干二净。于惜竹眼皮突突跳动,对于星宿海的这招‘绿魂柳烟掌’他只在年少时见过一个胡人施展过。此次也是第一次对上这阴狠的功法。 绿魂柳烟掌其实是由无数绿色飞蚂组成。于惜竹甚至可以看清绿色毒雾中那只只张着大嘴,露出锋利毒牙的小飞虫。儒宗六合千字经以浩然正气为源,笔锋指法为骨,但真正能决定其威力的却还是运用之法。 于惜竹浸淫六合千字经三十多年,每一字写出都带着无尽后招,那绿色烟雾缠到他身前的金色御字时,八方六合之浩然正气凝聚在字中,顿时金字发出了紫光,死死的挡住了张嘴乱咬的无数绿虫。 李泰嘿然一笑,慢慢走上一步,左右双手食指交错一擦,两指便裂开两个长长的伤口,鲜血鼓动出来,在他指尖凝聚成两团滚动的血珠。 于惜竹双脚在金字圈中来回走动,一个大大的‘封’字以脚写了出来。紫气之中再现金光,将于惜竹牢牢笼罩在其中。 李泰看着于惜竹地上刚刚写出的这个‘封’字字迹渐渐变化起来,最后化为了一个‘牢’字。他一边运转指尖的血珠一边笑道:“于先生这招画地为牢用的可真好,要说儒家的功夫,在防御上确实有独到之处,但可惜,今日你遇到的是星宿海传人。” 于惜竹额头一滴滴汗珠落了下来,那本已被他御法正气,抵御消融的绿色飞虫不知何时穿过了他的防御灵力里,慢慢的附到了他的脖子上。 于惜竹的脖子上绿油油的浮上一层油腻之色,看起来就像颜料一般,但这油腻的绿色印记却在扭动蚕食,皮肉之下鲜血都被毒虫吃的一干二净。 李泰笑着抖动两粒血珠,弹到了于惜竹六合千字经的画地为牢里。 这两粒血珠在画地为牢之中陡然化作了血雾,于惜竹脖子上的飞虫沾到这血雾,顿时由绿化红,血红的飞虫蜂鸣起来,瞬间裹住了于惜竹的身子。 ‘绿魂柳烟掌‘’转为‘天罗血蜂鸣’,这正是星宿海功法的独到之处,所谓一毒幻万千,三息阎王唤。说的正是星宿海毒功的变幻莫测。 于惜竹闷哼一声,双目浮上一片血红,却是那飞虫钻入了他的脸皮之中,沿着全身血管流动所致。 李泰已露出了笑意,以五行灵力运转的功法,不但可破仙流五宗之功法,就是威力也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面前的于惜竹在他眼里已是将死之身。李泰已转头寻找鳐鱼之中其他人的踪迹。他还未走动几步,背后的于惜竹口喝一声:格致诚正,修齐治平! 这儒家八法真言发出,于惜竹身上衣衫碎去,周身金光闪闪不停。所谓格致诚正,修齐治平,讲的却是儒家内外修行之法。所谓儒家内心修养便是那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而儒家对外的准则则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李泰身为皇子,自小便是儒学宗师传授这一套说法,自然不陌生。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儒宗有人施展这内外八法。眼角不禁有些抽动起来。 于惜竹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裤子,胸前背后的肌肤上却写满了字,这些遍布在肌肤上的金字就如一层防御法宝,将已侵入体内的飞虫逼了出来。 于惜竹面对李泰,沉声道:“李泰,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老夫破了白鹿洞儒门大规,定要留下你的命来。” 李泰虽得了完整的五行灵力,修为大进,但此时面对于惜竹这等神妙功法,也不禁后退了几步。但他听到面前这老儒生口中所说的白鹿洞大规,转念想到了一事,心中慢慢安定下来,掩嘴笑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倒忘了,你们儒家的老夫子最是看重这君臣之礼。如今我怎么说也还是你的君,你不敢伤我。” 于惜竹面色不变,挥手间胸前七个大字飞舞而出,在鳐鱼观水居这狭窄的范围内这七个字化作七块大石,罩着李泰的脑袋便落了下来。 这七个大字正是他刚才口中所念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泰心中拿定主意,不为这声势惊人的儒家八法所动,身子一转指尖一弹,一条血流组成的红色毒鞭抽到了于惜竹的身上。 噼啪之声响起,于惜竹胸前冒出了一团血花,最可怕还是那毒鞭上散落的细密毒种,就如那芝麻粒一般种入了于惜竹的血肉内。 儒家八法运转的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七大金字也在此时落到了李泰的脑袋上,但金光低迷,字体无力,李泰只不过觉得身子一凉,却丝毫没有受到伤害。 他心中安定下来,望着于惜竹笑道:“于先生,看来你这儒家功法果然还是迈不过君君臣臣这一关呵。” 于惜竹低头看着胸前血肉之中被种入的毒种,看着这些李泰放出的毒种在血肉里生芽开花,最后竟然结出了数朵艳丽的小蘑菇。 远远看着于惜竹胸前的一片蘑菇,李泰终是松了一口气,这毒种血菇一旦在人体内种植成功,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李泰微微一笑,正要伸手直接要了这老儒生的命,就看到鳐鱼观水居内室里走出一个长发飘散的女子。 李薇儿慢慢走出来,望着于惜竹胸前的血色蘑菇,忍不住脸色一黯。她强忍悲痛,望着李泰缓声道:“李泰,这里此时已无人是你的对手,但你想要杀了所有人,恐怕还没有这个本事。我等一起围攻之下,就算你如今的修为,也要受点伤吧。” 李薇儿说到这里缓缓指着外面:“如今外面的仙流修士在圣地指挥下,立时就要发动攻势,对付冥界之人,也就是你的主子,你若是在这里受了伤,恐怕出去后也活不了。” 她说着漠然看着李泰,似乎在等着他的抉择。 李泰灵力流转已感受到了李薇儿身后几道蓄势待发的灵力,心中盘算一下却淡淡道:“薇儿妹妹巧言伶舌,还是不改谋士之心,你以为能吓唬我?就是为了当年的事,我也不能留你。” 李薇儿快步走到一直运转灵力阻挡毒气的于惜竹身前,张开手臂淡淡道:“既如此,你先杀了我吧。” 李泰慢慢举起手掌,被指尖鲜血涂满的血红手掌心上飞旋着一粒黑色的种子:“我这种毒之术最是伤人伤心,你我兄妹一场,便以这蔷薇血种送你上路,却也不亏待你了。” 他说完,掌心的黑色种子钻入了血肉之中,血红嫩芽飞快的钻出掌心,继而开出了一朵鲜艳的蔷薇花儿。 李薇儿默默闭上眼睛,他背后的于惜竹却大喝一声,口中一股浩然正气吞吐出来,卷住了李薇儿甩向了自己的背后。 此时李泰掌心的一朵蔷薇花怒放开来,飞射出数百种子,乱舞的种子飞射入了于惜竹的身子,顿时朵朵红花开放在于惜竹胸前的蘑菇上,更添一分绚丽。 李薇儿落到了后面的地上,鳐鱼居内奔出莺歌燕语,各自扬手打出一道圣火,白色火焰卷向了李泰,两姐妹手忙脚乱的托起李薇儿,都是脸色苍白。 如今修为仅次于于惜竹的莲生还在萧眉织针下沉睡不醒,此中除了她们便只有一个女婴可以战斗了。 但那毕竟是李道玄的托付的女儿,更是弱小婴儿,两姐妹心中所想的却是赶快逃走。 前方的白色圣火燃烧起来,鳐鱼观水居剧烈的抖动起来,这鱼鳔所化的大厅在不安的缩动着,却是弄疼了游动的鳐鱼。 白色火焰如莲开放,李泰脚踏圣火,悠然走出,手掌血色蔷薇映照着他俊俏的容颜,就如火花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但这翩翩公子此时所行的却是辣手摧花之事,李泰行过已坚持不住的于惜竹,袖子一抖,那于惜竹胸前的红花白蘑都是颤抖起来,这位儒宗大豪双目突出,终究是忍受不住星宿海的种毒大法,晕倒在地不醒人事。 李泰对着前方茫然失措的莺歌燕语柔声道:“你们两个美人乖乖的,待会或可少受点苦,可不要想着反抗,那样会死的很难看。” 李泰说着,如戏弄般到了莺歌燕语身前,指尖一点,那莺歌身子一震,一道白光自脚下闪出,她只觉脖子一凉,火辣辣的感觉中一只黑色如蜈蚣一般的虫子爬了出来。 莺歌身上的圣火救了她一命,却被这虫子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歪倒在妹妹身上。 李泰哈哈大笑,再要如法炮制时,眼前就是一道黑光闪过,继而胸前一痛,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这股力量好强,还带着一种淡淡的奶香!李泰急忙弹身而起,双目寻找敌人的方位,看了半天,才发现面前不远处空中悬浮的一个小小身影。 那是一个吹着泡泡的小婴儿,一身黑色甲胄,此时还打着呵欠,却伸着一只小拳头,对着李泰微微晃动,似在嘲笑他一般…… 第390章 冥婴毙皇子 李泰手掌蔷薇花摇曳摆放,花蕊之中丝丝点点的绿光吞吐不停。他慢慢退了一步,很是谨慎的看着面前的女婴。 李道玄这个古怪的女儿曾和阿离苏晚晴一起在上阳宫中住了不少时日。李泰第一次见到时就上了心,当日李道玄不在的时候曾多次试探,为此上阳宫的宫殿都被拆了几层。所以李泰早就知道女婴的厉害。 但此刻自己身怀五行灵力,全身戒备之下竟然还是被这毛都没长齐的女婴一拳击退。李泰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悬浮在半空的女婴口中再次吐出一团火球,李泰眼前一花,就看到黑影一闪,胸前又是一阵剧痛,身子不由自主再次被击飞了三尺。他这次再翻身起来,就看到那女婴似还是在前方不远处,就如从未动过。 但胸前火辣的疼痛告诉李泰,对方刚才已是出手了,只因速度太快,自己根本没有看清。李泰的心有些慌乱起来。他做事从来是喜欢以强凌弱,以多欺少,此次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小娃娃,而且这小娃娃还挺厉害。 “你这小娃娃……”李泰揉着胸口,努力保持着微笑,竟然对着面前的娃娃说起话来。他口中说这话试图扰乱这婴儿的视线,掌中的蔷薇花毒种却暗中弹射出去。 这等行径已是有些偷袭的意味了,而且是对这似乎根本不懂事的娃娃用出这等招数,已非卑鄙能形容的了。但李泰却毫不犹豫的偷袭出手,一招之中更是含了数十种变化。 一旁努力压制伤势的于惜竹喷出一口鲜血大骂道:“卑鄙!” 但李泰的这句小娃娃刚出口,手中的蔷薇毒种还未射到那娃娃的身前,眼前就又是一花。这次李泰的眼前出现了无数飞舞的黑点,就如狂风横着卷来的暴雨,又像大漠飞舞的沙尘。 直到这些黑点击中他的额头,鼻梁,胸口,小腹时,李泰才明白原来这些黑点都是面前的黑甲娃娃击出的拳头。 小小的拳头如暴雨梨花,又如流星乱雨,沿着李泰的胸腹脑袋飞快的击打起来。安静的鳐鱼观水居内只能听到嘭嘭的声音。 李泰被打得腰弯成了一只大虾,身子不住倒退,一直退到了鳐鱼观水居的出口。还好因为这小娃娃个子太小,又不懂人之要害,所击打的部位更是变化不多。李泰勉强运起星宿灵力,护卫住了脸面。 只是他胸腹之上咔嚓之声连续响起,这小魔神竟然穿过了他的防御灵力,打断了数根肋骨。李泰心中惊魂丧胆,口中不住的大声呼喝着,但对方的拳头依旧不停手的击打过来。 李泰护住脸上要害,整个身子却软了下来,如瀑如雨的小拳头最后击中了他的脖子,沿着喉咙一道大大的伤口裂了开来。 这伤口正是那黑衣冥神切断喉咙,取出异物的位置。李泰挨了这致命的一拳,本已经失魂落魄的他更是吓得拼命捂住了伤口。 只是这样一来,整个脸部都露了出来。前方的黑甲女婴微微停在半空之中,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前方的李泰,咯咯的笑了起来,继而无尽的拳雨再次降临。 双手捂住脖子伤口的李泰双目在瞬间就被拳头击得破裂开来,他痛的身子猛然跳了起来,继而觉得头顶大穴一沉,一团寒冷的冥力冲入进来,这冲入来的冥力破开了他头颅内的天顶之汇,打得李泰嚎叫一声,全身蜷缩在地,抽动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直到此时,李泰都没有发现,鳐鱼观水居内室之中,一直飞弹着一条淡淡的琵琶弦。就在他身旁周围飞舞着。 琵琶弦所指之处,浮在半空的女婴拳头就挥向何处。只是他现在已陷入深沉之中,迷茫中似乎回到了孩童时…… 一旁的莺歌燕语扶着于惜竹,早在刚才就已是看得目瞪口呆。看着李泰如此惨象,于惜竹忍不住转过了头,不忍再看。 黑色的气息环绕在鳐鱼之内,冥力四处流散。带着这等力量的小拳头依旧扑扑的打在地上蜷缩的李泰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于惜竹缓缓转过身,看着已被女婴连皮带肉打进鳐鱼观水居珊瑚地面内的李泰,终是忍不住道:“小蛮姑娘,可以了,这,这已足够了。” 白小蛮慢慢走了出来,大伤初愈的她此时看起来脚步虚浮不稳。但此时的白小蛮只捧着琵琶,脸色苍白的说道:“不,我,我早就停下了。” 白小蛮以琵琶弦指引女婴的拳头,本是仓促之间无奈的试探,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女婴竟然一击奏效。只是这个时候已非她在指挥。 于惜竹听到白小蛮的话,吃惊之下招呼莺歌燕语快步走了过去。 此时鳐鱼观水居内室的萧眉织,苏晚晴与疯疯癫癫的淑妃,还有两个幸存的东海宗少女慢慢走了出来。 一阵阵女子的尖叫和惊呼声中,于惜竹僵硬的扯住了莺歌燕语。 前方的女婴周身闪动着黑色的光芒,锲而不舍的依旧在捶打身子都被击扁的李泰。这女婴每击一拳,就自那尸体上带走一团魂力。这样看上去甚是诡异。 李泰那似乎只剩皮肉的尸身渐渐的再无魂魄出窍。半空的女婴才住了手。环绕周身的黑色冥力混着李泰的残魂败魄,被这女婴张开小嘴全部吞了下去。 咯吱咯吱的诡异声音中,诸人都是张大嘴巴看着半空的女婴四肢伸长了一些,小小的脑袋上也生出了几寸头发。却缓缓落到了地上。 黑色冥甲也随着这女婴的成长而变大。黑甲之后一道淡淡的黑气环绕成了鬼幻般的大黑暗如来。看起来已长大到三四岁的女婴转过身来,娇嫩的小脸上,红色眸子依次扫过了诸人。 被这女婴双眸扫视过的人都是身上一凉,便是平日里最爱逗她的莺歌燕语都忍不住颤抖着倒退了一步。 此时只有神秘的冥界女子苏晚晴慢慢走了过去,俯身将女婴抱了起来。默默的走到了鳐鱼观水居阴暗的一角。 于惜竹侧方的李薇儿横身拦住了苏晚晴,她注视着女人怀中的女婴,颤声道:“这是大黑暗如来真身,冥王之子。万不能留着她……” 莺歌燕语听着李薇儿的话,虽然还在惊惧之中,但还是忍不住齐声道:“你这女人想要做什么!” 李薇儿咳嗽一声,脸上神情矛盾至极,最后还是慢慢转身,对着于惜竹说道:“于先生,你说该如何!” 于惜竹一生方正,嫉恶如仇,但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此刻又中了星宿海的种毒之法。他沉思良久才摇头道:“善恶是非并无一个确定的因由,今日若不是这小娃娃出手,咱们恐怕都是难逃此劫。公主殿下,我看就……” 李薇儿摇摇头,打断了于惜竹的话,盘腿坐下一言不发。 莺歌燕语都是松了一口气,那白小蛮却躬身对于惜竹行了一礼:“于先生说的极是,小蛮觉得善恶之说是相对而论,这娃娃对恶人行恶事,那便是善。” 白小蛮说着淡淡瞥了一眼远处的李薇儿。不知不觉间,整个鳐鱼观水居内形成了一股尴尬的气氛,一言不发的李薇儿脸色不变,但却再次摇了摇头。 后面的萧眉织缓缓走过来,在于惜竹****的胸膛上嗅了一下,脸色便黯淡下来。在这沉闷的气氛中轻声说道:“于伯父,这星宿海的种毒之法太霸道了,此时这花菌之毒已侵入了您的千经百脉,就连丹海之灵也都是这花毒。我,我就是用出悬心脉和杏林经,也只能延您几天性命……” 她说着更是伤心起来:“我救不了您,这天下更没有人能救您了。” 于惜竹缓缓裹住一条莺哥找来的袍子,只淡淡对萧眉织笑道:“萧姑娘,你说罢,老夫还能活多久,说起来,心中还有几件事未了,总得多给我留点时间才好呵。” 萧眉织自小便在云深谷秘境中修习医术,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不治之伤。这些日子在鳐鱼之内更得于惜竹关爱。伤心之下,这女孩双眸滴滴泪水便落了下来,哽咽道:“只能延三月之命,除非能学全爷爷的悬壶心法,可是他老人家又不在了……” 于惜竹听到还有三个月的性命,心中已是满足了,他见萧眉织如此伤感,便伸手摸着她的脑袋笑道:“傻孩子,人总是要死的。”他说着举起手掌,在半空缓缓写起了字。 诸人听到萧眉织这神医所说的话,都是难过起来。莺歌燕语最是心软,和于惜竹这些日子来想处最是温馨的,此时都已哭得稀里哗啦。 白小蛮幽幽一叹,走到莺歌燕语身旁低声道:“还有三个月呢,世事变幻无常,做这等小女儿态,徒增伤感。”她说着再次瞥了一眼神色平静的李薇儿以及黑暗中看不到神色的苏晚晴。 于惜竹心中安静异常,手指在半空不停的写着字,淡淡的金字以六合千字经心法写出来,却是一篇自述词: 电转雷惊,自叹浮生,四十二年。试思量往事,悲欢万状,合散如烟。须臾便是华颠,何须著意,生须宦达,死要名传。此事由来都在天。从今去,任东西南北,作个飞仙…… 于惜竹一口气写完,望着半空金字,微笑不语,心道:这鳐鱼观水居中都是些女孩儿,我这一首词她们是不懂的。可惜道玄不在这里,他虽也是华龄之年,但必是能明白老夫这一番心境的。 于惜竹正自感慨,就听到鳐鱼观水居外传来一声长叹:“任东西南北,作个飞仙。于师兄固然想得开,但对整个大唐修士界也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第391章 佛祖传灯秘 这声音沙哑难听,鳐鱼观水居中依稀还传来一股清凉之气。诸人都是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满脸脓疮,光头破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于惜竹吸了一口气,忍住胸前那花菇扎心的疼痛,挡在了诸人的面前,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而来?” 这脓疮破衣看起来如同病乞的男人淡淡的一笑,指尖一串儿檀香佛珠缓缓转动。摇头道:“我不过半个佛门人,到这里却是为了中土修士的命脉而来。” 为了中土修士的命脉,好大的口气!但于惜竹皱起眉,越看越是熟悉,待看到这人指上的佛珠,终是想了起来,惊呼道:“阿难大师,你,你这是怎么了。” 阿难陀虽然丑面破衣,但此时却依稀带着一丝圣洁气息,他轻声道:“于师兄,阿难陀上了那圣地的当,害死了许多仙流修士,这身罪过已是无法洗清。如今苟延性命,却是为了能给中土修士留一条后路。” 于惜竹听他越说越奇,便招呼莺歌燕语搬来一块破碎的珊瑚,艰难的走过来扶着阿难陀坐下,这才细细问了起来。 阿难陀手掌伸出,将指尖的佛珠慢慢的全部捏碎,每一粒破碎的佛珠里都流出了一粒粒的青沙。这些青沙落到地上慢慢堆积起来,就如活了一半慢慢组成了一盏青灯。 阿难陀长叹一口气,手掌在青灯上来回拂过,双掌合十时,这青沙组成的青灯无油自点了起来。曼妙的灯火静止不动。 于惜竹郑重的看着这青灯,忽然想起了佛宗传说中的一件典故,不禁再次惊声道:“佛祖传灯!这,这难道是吉祥灯?” 所谓‘万法因缘生,缘起吉祥灯’。这佛祖传灯说的却是佛宗的一段公案。昔有弟子求得释迦牟尼金身,愿得无上菩提法。佛祖便点起一盏吉祥灯,递给那弟子。待弟子接过灯,佛祖却立刻吹灭了吉祥灯,口宣佛言道:“汝学心地法门,如下种子;我说菩提,譬如此灯。”那弟子顿时悟道,终成一代佛圣。 其实佛祖之意便是人之心中的佛性即是一盏明灯,有了它即可驱散黑暗,永远光明。这传灯之说,说的便是此意。 于惜竹深明这段佛门公案,所以才说出了吉祥灯的名字。 阿难陀却只低头看着这青灯,忽然伸手拍碎了青沙之灯,他看着这些青沙再次凝聚成了粒粒佛珠。便沉声道:“于师兄你便和我当日一般,但这却是,却是假的。” 阿难陀说着指着佛珠道:“三年前我云游南州,遇到了海枯斋的王斋主,得他相邀,坐船去东海游历了一圈。正是在东海海市上,无意中得到了这串佛珠。” 于惜竹听到这里低头仔细的看着佛珠,却看到佛珠之上隐隐有着字迹。 那阿难陀摇头道:“我得了这串佛珠之后很是喜爱,日夜在灯下诵经摩挲,那一夜却在佛珠上看到了本门迦叶大佛陀的留言。” 他说着将佛珠送到于惜竹手里,于惜竹再细细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每粒佛珠上都刻着一个小字。上写着:“佛祖传灯,普渡慈航,真佛现世!” 阿难陀苦涩道:”这十二个字便是迦叶佛陀以菩提心法写在上面的,我自然深信不疑。师兄也知道,迦叶当年接到西王圣地的请柬,随各门修士远赴圣地便失去了音信。我当时便以为他在圣地得了真佛之法,心中激动之下便日夜研究起这佛珠来。” 阿难陀说到这里,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莺歌忽然道:“这个和尚,你怎么知道这佛珠捏碎了可以变成佛灯啊。” 阿难陀苦笑道:“我当时得了这来自圣地的佛陀宝物,怎么舍得捏碎了,却日夜供在佛塔里,是连摸一摸都小心翼翼的。” 于惜竹沉声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定然是有高人指引了。” 阿难陀点头道:“不错,这事还是那海枯斋的琅琊王为我指点,我才捏碎了佛珠,现出佛灯。”阿难陀面上露出一种淡淡的恐惧:“如今我才明白过来,那海枯斋的琅琊王恐怕,恐怕早就是圣地那些妖物一伙儿的了。” 阿难陀低头继续说道:“这佛灯现出,我自然就信了所谓佛祖传灯的说法,当时觉得这是何等的机缘,那佛灯之中时时都有佛音妙语,帮助我修行参悟。” 这毁容的和尚说到这里现出悔恨之意:“便在短短几年间,我借着佛灯的帮助,终得了天荒寺的佛陀之名,主持传佛亲赐‘阿难陀’名号,被派入长安主持佛宗之事。” 正说到这里,一旁的白小蛮沉声道:“果然,你们佛宗在长安和高力士暗中勾结,一力推动晋王夺嫡,看来这西王圣地是深谋远虑啊,多年前就开始筹划了。” 阿难陀看着白小蛮缓缓摇头:“白姑娘,你错了。西王圣地并不是在帮助晋王做太子,他们定下的代言人却是长安宫中的武媚娘!” 白小蛮和莺歌燕语都是惊愕的望着阿难陀。 这和尚低声道:“西王圣地何时筹划这个阴谋,我是不知道的,但我后来渐渐查出来,所有这一切,却是从那武媚娘拜入‘地老庙’为弟子时开始。” 阿难陀说着再次双掌合十,对着于惜竹说道:“于师兄,白马寺中阿难亲眼看到了圣地的真相,再细细推想长安中事。这可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他越说越是激动:“当年受到西王圣地邀请的仙流修士前辈们,如今全部回来了,却都成了西王圣地的傀儡。师兄啊,那个西王圣地只需借着这些归来的修士,立时便可操控整个中土的五宗儒释道三门。其谋不可谓不大啊。” 于惜竹一言不发,双手却颤抖起来。 此时白小蛮眼中却闪出了惊惧之色,缓缓说道:“恐怕不止如此,若果然如大和尚所说。这西王圣地要操控的可不只是修士呵……” 白小蛮说着闭目回忆起在长安时所得的情报,沉声继续道:“或是我想得太多了,但你们可知那晋王太子与武媚娘的感情?不说大事,平日里便是些须小事也都只听那武媚娘的。若是晋王真的登基做了皇帝,那武媚娘便可能是大唐之母……” 于惜竹摇头道:“不会的,朝中好友早有信来,太子已娶了琅琊王之女为太子妃。日后登基了也是王氏女为皇后,这海枯斋琅琊王……”他只说到这里就想到了刚才阿难陀所说的琅琊王和圣地是一伙的事情。 阿难陀长叹一口气:“武媚娘如今在感业寺中为尼。那琅琊王定然也是西王圣地的人,如此说来这圣地可真是面面俱到,却早已安排好了备用之人。不管是谁做了皇后,都是圣地的人。” 到如今于惜竹不能不想深一些:“如此说来,这西王圣地一方面控制了仙流修士,一方面控制了大唐朝政……这,他们这是为了什么,要吞并天下么?” 阿难陀咽了一口唾沫:“不,他们应该是为了准备与冥界战斗。还有,依我所见所闻,咱们修士都成了圣地妖物的口中之食了。”他说着便将白马寺所见的一幕说了出来。 诸人都是安静的听完,于惜竹颤巍巍站了起来:“不行,当年去西王圣地的儒宗修士都是吾的师长,我要回白鹿洞去看一看。” 阿难陀伸手拦住了他:“于师兄,你现在去白鹿洞如同送死。吾来这里却有一法可为中土修士留一条命脉,日后或可拨乱反正,重铸大唐江山啊。” 于惜竹和白小蛮等人都是定定的望向了阿难陀。那燕语撅嘴道:“你这和尚为何这么没志气,咱们大家伙儿找到公子,一起对付那西王圣地,难道还能吃了亏去?” 阿难陀听这小女孩说得如此天真,只得苦笑一声,伸手摸出一只铁环淡淡道:“先且不说那些成为圣地傀儡的修士们,你们看这只铁环,便是西王圣地当日交给我的法宝。小僧不说假话,别说你们公子,便是袁天罡这如今修士第一人,恐怕也接不住这法宝的威力。” 白小蛮沉声道:“你的法子是什么,说出来听听才好。” 阿难陀目光缓缓转向了一直在角落不说话的李薇儿,沉声说道:“咱们唯一的机会便在汉郡,汉王李元昌那里。” 远处的李薇儿身子一颤,莺歌却叫了起来:“那可不行,那什么汉王做的坏事大家伙儿都知道,这样的人能投靠么?” 阿难陀低眉道:“李元昌的确不是好人,而且现在已是天下人皆知的谋反王爷!但大家别忘了,如今聚集在汉王身边的,却是所有的外宗千门修士。雷家堡那不必说了,这些修士是中土之中,圣地唯一还没有控制的势力。更何况,汉王虽然谋反,但还是大唐皇室宗亲。咱们投靠汉王之后,借助千门修士之力,宣示西王圣地的阴谋,日后还是大有机会的。” 白小蛮冷冷道:“汉王此人心机深沉,恐怕你这和尚还未能延续仙流修士血脉,就先被汉王搞定了!” 阿难陀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那也不要紧,我有圣地法宝,再加上诸位相助,完全可以先发制人,先下手除了汉王再说。” 于惜竹在侧淡淡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师要兴义师,没有汉王这个皇室宗亲的名义,如何名正言顺?” 阿难陀仰头长出了一口气:“于师兄不愧是儒家大豪,这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如今承玄陛下的血脉宗亲,乾承太子已死,李泰也死了,但如果我说的没错,这鳐鱼之内还有一位皇子呢……” 第392章 一日蜉蝣法 阿难陀口中所说的皇子,指的就是如今还昏迷不醒的李恪了。被黑衣冥神击破丹海,毁去脑海意识的李恪一直就躺在鳐鱼之内。上次李道玄带来后萧眉织也曾看过,却是束手无策。 于惜竹心中清清楚楚,望着一脸平静的阿难陀。他看着阿难陀轻轻的摸索着来自圣地的铁环,有意无意的铁环指向了观水居中几位女子。于惜竹立刻就下了决定:“阿难 大师深谋远虑,为大唐,为仙流修士都是忠心耿耿。大师便带李恪走吧。吾等老弱残 躯自有去处,就不耽误大师的大计了。” 于惜竹这样淡淡说着,不动声色的站到了白小蛮等人的身前,挡住了阿难陀。他背后的白小蛮心中早就明白过来,早在这阿难陀现身时,她就看出了这和尚不怀好意。此 时再看到于惜竹背在身后的手掌轻轻摆动,便转身对莺歌燕语道:“去把李恪带出来交给大师。” 阿难陀丑陋的脸望向了站在前方一脸淡然的于惜竹,慢慢将铁环法宝戴到了指头上,淡淡说道:“如今李元昌已回到了汉郡,咱们借着鳐鱼之力,自洛水之南进黄河,东入大海,南行再入长江奔汉郡。这一路皆为水路,十分安全的。” 于惜竹见这和尚竟然不顾自己的妥协之词,此时阿难陀说的是安全进入汉郡的法子,但背后的意思却是要挟持这鳐鱼一起走。 于惜竹脚尖在地上画了一条横线,沉声道:“阿难大师,你既需要这鳐鱼,就一起带走吧。这鳐鱼本是海萧姑娘的,如今她也不在了……罢了,咱们走!” 于惜竹说着转身对白小蛮重重点点头,现在鳐鱼之内,莲生昏迷不醒,只有他和白小蛮有一战之力,偏生两人都是身受重伤。他只有再次妥协退让。 白小蛮却转头看了一眼阴暗处苏晚晴怀里的黑甲女婴。于惜竹微微摇头,低声道:“咱们走吧!” 白小蛮心中所想的于惜竹明白,那是要再次借助黑暗女婴的力量对付这和尚,但于惜竹却知道这阿难陀和尚在李泰被活活击毙后还敢现身,必然是有了对付女婴的法子。 不管这女婴是不是冥界黑暗如来,但她确是李道玄留下的骨血。于惜竹时日无多,反而想得更开了。 但于惜竹背后的阿难陀双手合握住佛珠,再次说道:“于师兄急着走,小僧不强留,但还要杀两个人!” 于惜竹眼皮一跳,低声咳嗽一声,身子忽然滴溜溜一转,脚尖在地上顺势画了一个圆,这个圆恰好方正的套住了他刚才所画的直线上。 一线一圈现出金光,这圆形中的一条横线分成两段,化作两只弯曲如蝌蚪般的曲线,飞快旋转起来。 阴阳鱼引八卦圈,于惜竹以儒家六合千字经心法,运转的却是道门浮游观的太极咒印!这一招已算是于惜竹的最后一搏。 太极金印之上浮动圈圈涟漪,波荡开去,每一道涟漪都是完美的一道圆环,这每一圈圆环金带上都浮出了浮游观的真言咒语。 九星神咒浮现在最前方,咒语云: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得驻飞霞,腾身紫微……金霞飞舞之中,九点白光如星,呈一条直线点向阿难陀的眼耳鼻舌口! 九星神咒之后就是斗母玄灵秘咒,所谓玄灵节荣永保长生太玄三一守其真形!这咒语却向后环绕,护住了鳐鱼内的几位女子。 更有金光神咒自下而上遥击阿难陀的双足,那天地玄宗,万气本根,无限环绕。再见灵宝天尊净身神咒在左,太上台星净心神咒在右……云篆太虚,五方徘徊的‘开经玄蕴咒’最后波荡而去。 代表浮游观最高秘技的六大神咒在瞬间爆发出来,于惜竹全身萦绕紫光银电,口中喝斥道:“灭!” 白小蛮已是看呆了,她与浮游观高足洛碧玑相识多年,也曾见过洛大少以浮游心法去敌。却从未见过能集合六大神咒的场面。 被浮游观五种最强攻击咒法围住的阿难陀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在咒语爆发之前蹲下了身子,手中铁环沿着整个地面环绕一圈,嗡的一声。沿着他铁环所过之处,一圈环形帘子自上罩了下来,围住了这和尚。 于惜竹最后一搏击出的浮游观五大咒法在一团紫光银电之中卷向了这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帘子上,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发出,就被吸收的一干二净! 阿难陀在帘子中低声一笑:“于师兄这些年瞒得可真好,原来你真正的功夫却是浮游观道家修为。” 于惜竹此时已转身对白小蛮急声道:“这和尚要杀的是苏晚晴和那婴儿,你们快逃,我还有办法挡住他……” 白小蛮一想之下就明白了,苏晚晴和婴儿都是冥界之人,阿难陀自然是不会放过她们的。白小蛮见于惜竹一脸坚毅之色,咬牙道:“多写先生!”她口中说着,飞身拉住了莺歌燕语,衣衫上腰带飞舞而出,幻出莲花朵朵,裹住了远处的苏晚晴和婴儿…… 白小蛮一扯之下,卷着苏晚晴和婴儿投向了远处,双手一推莺歌燕语。 莺歌燕语心中会意,一人护住萧眉织这丫头,一人抱住了母亲淑妃。飞快的逃向了后方内室。那里还躺着一个莲生呢! 在白小蛮的调度下,这几位女子都是赶到了鳐鱼最后一间内室!她们背后的于惜竹身子猛然颤抖一下,身子挺直起来。 阿难陀并没有立刻出手追击,他已觉出了面前男子的不对劲。面前的于惜竹颌下长须消失不见,原本憔悴的面容也是光滑细致,身形挺拔之时,恍然间似乎年轻了不少。 这是一种有些吓人的感觉,面前的老儒生再看第二眼时已变成了一个英俊儒雅的年轻男子。 阿难陀眯着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声道:“这,这是浮游观的……” 于惜竹声音变得清朗明亮,潇洒的一挥袖子:“不错,这正是浮游观的最后绝技,百年传一代的‘一日蜉蝣,朝生暮死!’” 阿难陀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一日蜉蝣,传说中可以在最短世间内达到最高修为,但只能坚持一日的朝生暮死.是呵,于师兄自知活不过三月,却是要拼了这一日就死的命,与我同归于尽了。” 身在朝生暮死的一日蜉蝣境里,于惜竹已达到了最为完美的状态,不但人的样子变得年轻起来,便是灵力修为也达到了往日从未达到的天元境。 听到阿难陀和尚的话,于惜竹慢慢走了一步,沉声道:“大和尚错了,这朝生暮死法,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不过也足够了。”他说着,手掌一翻,祭起的竟是南华逍遥剑。 昔日那洛青璇曾施展过这套南华逍遥剑法,此时于惜竹施展出来却更是不一样,他不需剑匣,凭空握出了第一剑逍遥剑。 但身在铁环所凝聚的帘子内的阿难陀面对南华逍遥剑,却露出讥讽的笑意:“于惜竹,你以为到了天元境就可以打败我么,圣地所造的这铁环,如今放出的正是可抵御天劫的防御阵法。别说你用南华剑,便是用出昆仑最厉害的妙心剑法,也是没用的。” 南华逍遥剑第一剑果然无功而返,在狭小的鳐鱼观水居内,无论于惜竹还是阿难陀,因为各自的原因,都将对战范围控制在一个范围内,为的便是不要伤了这鳐鱼的鱼鳔。造成不可避免的损失。 但南华六剑的威力不是于惜竹所能控制的,他犹豫了一下,正要放开手,连这鳐鱼一起毁去,就看到阿难陀脸色大变,口中厉喝道:“不,你不能带走它,这是我的……” 伴随这凄惨的呼喝声,阿难陀戴着铁环的手指在那所谓可抵御天劫的防御罩内断裂开来。平平整整的一根手指断裂,半空之中伸来一只手,轻轻巧巧的将铁环取了下来。 断指落地,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和尚自虚空踏步走来,双脚之上沾满泥沙的这个和尚,对着双目圆整的阿难陀微微一笑:“阿难,你该去了!” 他说着,轻轻吹了一口气。 月白僧衣的神妙和尚这一口气吹出,帘子之中的阿难陀就茫然的看到脚下生出朵朵小花,就如春日百花绽放,每一朵小花都炫舞起来,花瓣如雨穿透了阿难陀的身子。 但这帘子中的幻境似乎还没结束,百花转瞬消逝,在帘子下小小的空间里,一池碧水映照着全身鲜血的阿难陀。 阿难陀不能置信的低头看着池水中慢慢现出一轮秋月,明月如秋霜之色,银白之中水池摇动,光影之中的月刃沿着他的胸腹切开来,一分为二的阿难陀,上半身连着脑袋啪的一声滑落在地。 帘子内池水化去,变得火热难耐,一阵凉风吹过,在阿难陀三魂七魄即将消散之时,帘子之内慢慢飘起了白雪…… 于惜竹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沉声叹道:“迦叶前辈的修为竟然已超越了天元境,真正达到了天人合一之境,能化万物,营造四季轮回,今日我可开了眼了。” 迦叶和尚低头一笑,曼声吟唱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心头挂,便是人间好时节。” 他唱完后,低声道:“这是迦叶在西王圣地领悟到的‘平常心是道’的缘故,阿难这孩子从来就没有佛心,只因他想的太多,做的也太多了。” 第393章 宫中孽缘起 西王圣地铁环法宝所凝聚的流苏帘子已开始慢慢萎缩。就像一块长布在慢慢卷起。纯以圣地怪力组成的帘布裹住了阿难陀尸体上浮现的三魂七魄。卷绸流苏带着丝丝荧光,穿出了鳐鱼观水居,在诸人的面前,只留下了一具蜷缩的尸身。 于惜竹还维持着朝生暮死的一日蜉蝣态,整个人自自外向内都散发着勃勃的生机。依靠这霸道的心法,用最为短暂的时间进入身体修为最高的境界中,对于这个老夫子来说,其实是一种悲哀。 但于惜竹还是要振作精神,面对着已超越天元境的迦叶,便是身在朝生暮死心法里的他,也没有几分把握。 但一出手就毁去了阿难陀的迦叶和尚却毫无动手之意,他在鳐鱼之内环视四周,意态悠闲的连连点头:“好东西,凭此鱼可遨游东海,快意人生了。于师侄,你若愿意放下世间俗世,做一东海渔翁安度余生的话,那还是来得及的,吾有一法可以压住你体内的灵力外散。解除这一日蜉蝣法的生死之变。虽然到时候可能会失去全身灵力,但总算能有一条命留着。” 于惜竹还未说话,他背后的白小蛮淡淡说道:“你这个和尚说得如此简单,这一日蜉蝣法本脱胎自魔道的天魔解体大法,根本不可能压制。” 迦叶和尚摇头一笑:“小姑娘,这你就错了,这第一,那天魔解体大法只是浮游观朝生暮死心法的一支分流。尔等魔道不过是学到了皮毛。第二嘛,我迦叶从来不说虚言。” 在荧光中的于惜竹淡淡一笑:“迦叶前辈的话我是相信的,但我觉得前辈实在是多此一举了。再等半个时辰,于某就要灰飞烟灭,前辈何必如此操心呢。” 迦叶和尚淡淡看着于惜竹:“师侄竟然如此豁达,迦叶不过是看在你师父李淳风的面子上,想保你一条命罢了。” 这次于惜竹却是吃了一惊,他大步走上来,站在迦叶身前惊声道:“前辈如何知道于某的师父便是李淳风呢!”于惜竹口中说这话,背后的双手却被白小蛮挥舞了几下,示意她想办法快逃。 白小蛮没有动,迦叶和尚叹了一口气:“吾不会对这几个娃娃怎么样的,至于那冥界来客,吾也是不会为难她们的。于惜竹啊,我不但知道十多年前你偷偷拜入李淳风门下的事,而且对当日发生的事也是一清二楚呢。” 和尚说到这里伸脚在地上踩了一下,那贴在珊瑚之中血肉模糊已死去多时的李泰尸身上慢慢浮出了三魂七魄。这和尚小心的将魂魄收取在袖中,这才轻声道:“那年你还在宫中为侍读,陛下即位不久,勤政辛劳,那时淳风师兄与你们几个侍读常常在甘露殿里陪陛下读书……” 于惜竹听着这和尚娓娓而谈,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猛然间打断他的话:“迦叶前辈,你这是在拖延时间么,不要再说那些陈年往事了,说罢,你到底想如何?” 迦叶和尚面色不变,微微一摆手,金色的光芒聚集在于惜竹身前,狭窄的鳐鱼居内一只金光佛掌缓缓生成,威严之力压在了诸人的心头之上,除了于惜竹,其他女子都是面色一变,毫无修为的淑妃尖叫一声,却是跪倒在了地上。 于惜竹手指间南华逍遥剑立刻飞舞起来,同样的一招金礼拜佛掌,在这个迦叶手里施展出来,其威力并没有增大多少,但其中的澎湃压缩的五行之力极为精准的分散到了每个人的身上,佛掌之中的力量不但威严,而且还有一种让人无法生出抵抗念头的精神波。 天荒寺的心力七分,灵法三分的功法特性展示无疑。于惜竹手中的南华逍遥剑慢慢消散,他只得苦笑一声,慢慢的盘腿坐了下来。 迦叶和尚却在这时收起了金光佛掌,淡淡说道:“迦叶不愿出手,但并不怕你于惜竹。” 白小蛮一直站着,嘴角一丝鲜血流了出来,哑声道:“和尚你出手如此霸道,心气如此焦躁,算什么出家人。” 迦叶和尚看了她一眼:“自从入了西王圣地,迦叶就不再是出家人了。”他竟然这样说,白小蛮也只能愣在一旁。 于惜竹双手一摆,朗声道:“迦叶前辈,那西王圣地的所作所为我虽然没有看到听到,但阿难陀说的不错,所谓圣地形如妖人,您要如何,还是给个痛快话吧,我于惜竹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迦叶拍手道:“好,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这次来除了度化阿难这孩子,本还想着邀于师侄参加盂兰盆会。但看师侄你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于惜竹低声笑了起来:“这盂兰盆会已被你们西王圣地控制了,还参加个什么劲儿?” 迦叶摇头道:“不,此次大会仙流五宗,各路修士都要参加。大唐国师们也已启程,主持者还是五宗之人,圣地只不过旁观侧听,以为交流之意。” 迦叶说着又是一笑:“当然还有件大事跟诸位都有些关系,这便是如何处置李道玄这个魔头的事情了。” 于惜竹白小蛮等人都是大吃一惊。那迦叶已是飘然向后而行:“七月十五,洛阳西苑,盂兰盆会开启之日,便是李道玄那魔头授首之时。” 迦叶的身子消失在鳐鱼之内,留下这震撼的消息。 于惜竹身子缓缓站起,转身对白小蛮慢慢说道:“我已没有多少时间了,一身所学终无传人,我看这里也只有小蛮姑娘有这个悟性。我……”于惜竹确实没有多长时间了,体内的如熔炉一般的丹海已沸腾起来。无数灵力飞转流畅,隐隐散出体外。 于惜竹见白小蛮默然不语,急的伸手拉住了她:“白姑娘,那迦叶和尚如果说的是真的,道玄这孩子定然还没有事。西王圣地开启这大会,竟然将道玄的事列为头等大事,那就说明……” 白小蛮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于惜竹,接过话头说道:“那便说明,李道玄有西王圣地害怕的地方。” 于惜竹喘了一口气说道:“不错,阿难陀所说的另起炉灶,追随汉王这个法子是不行的。如今还是道玄这孩子有对付西王圣地的希望。咱们……” 于惜竹还没有说完,躺在一旁的淑妃却在地上伸手抓住了他:“你,你……自己的孩子就在眼前,却要将修为传给外人!” 跪在一旁的莺歌燕语正为母亲揉着心口,此时看到一直疯癫的娘亲再说疯话,都是尴尬的抱住了淑妃。 于惜竹这鳐鱼之中时日不短,但因为鳐鱼之内都是女子,他平日里恪守礼道,从不轻易走出屋子。与这淑妃也只远远看过背影,这一刻还是第一次看清了这女子。 他只看了一眼就如遭雷击,口中喃喃道:“你,你是萧美人……”于惜竹此时身在一日蜉蝣心法里,依稀便是一个英俊书生。淑妃多年居在冷宫之中,容颜也未变化多少,看起来和莺歌燕语就如姐妹一般。 此时这两个人都认出了对方的容颜,一对璧人般四目对视中。那于惜竹再次轻声道:“萧美人,你果然是萧美人。当年一场孽缘后,我一直以为你在宫中自杀了。却没想到你成了淑妃。” 莺歌燕语平日里虽然有些天真,但这些年来心思见长,对自己的生身父亲,当年那个抛弃娘亲,导致娘亲被关冷宫的男人耿耿于怀。此时这一对姐妹自娘亲话中隐隐听出意思来,都是望着于惜竹惊呆了。 于惜竹呯的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的伸手抚着淑妃的脸,低声道:“这些年来我从未想过你,倒便宜了我这个负心人,若是早知道你还活着,我岂能活到现在……” 于惜竹这句话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其中的意思却是百转千回。也许只有忽然恢复神智的淑妃听得懂。 当年于惜竹为侍读时,常在甘露殿中陪承玄皇帝读书到天明。后来李淳风看重他,传他浮游观道法。这期间他更得承玄皇帝看重,每日每夜在宫中也自由了许多。 与淑妃相识相知继而发生了那一段孽缘后,于惜竹便被李淳风推荐到了白鹿洞修行儒家功法。在白鹿洞不过几月时间,就传来淑妃的死讯。那时他正沉浸在读书修行之中,虽然伤心,但却更坚定了他殉道之心。 这些往事忽然间历历在目在这一对璧人心中闪过。那淑妃双目恢复了清明,颤声道:“若不是刚才那位大师的佛光普照之下,你这冤家又变作了当时相见的模样,我却如何能认得出。这些年我在一间黑屋子里过了半辈子,连自己的女儿都没见过几眼。” 于惜竹望着怀中女子,想到这些年她受的苦楚,不禁两行悔泪落了下来。 那淑妃伸手抱住了于惜竹的脖子,凄然道:“陛下发现了咱们的事,本要立即拿你问罪,还是淳风仙师劝解,说你是大唐难得的人才,如此陛下才改了心意。但陛下终究是命你终生不得回长安了。我也被打入了冷宫,待产下孩子就再也没有出了那四方屋……” 这些年来一直在外为宦的于惜竹此时也终于明白了当年陛下亲笔旨意的背后含义。淑妃口中一直在叙说着这些年的相思之苦,那跪在一旁的莺歌忽然大声道:“不,他不是我们的爹爹,这种爹爹,我们,我们……” 莺歌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抱着妹妹痛哭起来 第394章 传功灰烟灭 于惜竹心中如针刺一般,但破乱的丹海提醒他大限将至。他抬头看着抱头痛哭的一对姐妹,心中忽然生出难忍的不舍之情:若是多给我一天时间,不,哪怕多一个时辰,我也可以好好与自己的女儿说会儿话。 淑妃在冷宫中幽居十多年,就算被救出来,也是疯疯癫癫,糊糊涂涂。她这疯病之症却是心病,所以就算是萧眉织的医术也是无可奈何。 但方才那迦叶和尚使出了金光佛掌,其中的佛家灵力带着清心明智的法用,在金光中淑妃又看到了朝思暮想的情人模样,两相刺激之下终于回复了神智。 这些年的记忆仓促的在淑妃的脑海中反复激荡,就是眼前的情景她其实还是不明白的。于惜竹身上荧光亮了起来,他艰难的向前挪了一步,伸手将莺歌燕语搂在怀中后转头对白小蛮说道:“白姑娘,我们一家人相聚,还有几句话要交代她们,能不能……” 白小蛮心中明白,她本是冷淡的性子,面对这场景也不过觉得遗憾。听于惜竹如此说,她便拉着一旁已落下泪水的萧眉织,招呼一声阴暗处的苏晚晴,自走去了后面。 鳐鱼观水居中只剩下一家四口。于惜竹手抚着淑妃低声道:“萧儿,你要记得,孩子们已经长大,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 淑妃双眼迷蒙,死劲的抱住于惜竹大声道:“于郎,我身在幽宫能守这些年,除了女儿就是为了等到有一日能见到你,不,我不许你死。” 于惜竹笑道:“萧儿,能得一时相聚,你我已算是不悔此生。当年我听到你死去的噩耗后,便自断情脉,在白鹿洞发誓此生不娶。这些年来,也算守住了这个誓言。” 淑妃看着于惜竹,那莺歌便在娘亲耳边凄声说了于惜竹就要死去的事实,但淑妃只是摇头:“不会的,你们爹爹修为高深,又是一个好人,怎么会死去呢,对了,你们快来拜见爹爹。” 莺歌呆然不动,燕语却跪下来大哭道:“爹爹,咱们去求刚才那位和尚,让他回来救你。”于惜竹心中一软,再难忍住,热泪滚滚而下,却哑声道:“好孩子,那,那是不行的。” 他看着一对女儿,再抱着心中挚爱,心中再次平静下来,低声对发呆的莺歌道:“我,我见你们身上带着大明尊教的修行之力,那大明尊教也算西域有名的修行之地。但那毕竟不是正统仙流道法。” 于惜竹说到这里,全身灵光忽然耀眼的亮了起来,他面上现出痛苦之色,不但是丹海即将解体的痛苦,还有心中难舍的悲伤。这男人只能坚强的忍住,分别拉住莺歌燕语的手:“你们爹爹一生修为,就在儒宗与道门两家。那儒宗爹爹修习的是六合千字经,道门便是浮游观天师咒与南华逍遥剑。这些年来爹爹无能,让你们在长安受苦,今日天意如此,这两门功法便传给你们。” 于惜竹刚刚说完,鳐鱼观水居西角传来一个女子声音:“于先生,你对隐儒会如何交代?”平淡的声音中,李薇儿慢慢走出来,原来她一直在角落之中,刚才白小蛮却也没有注意她。 于惜竹看到李薇儿走了出来,点头道;“薇儿公主,淳风祖师当年推荐我进入白鹿洞,借此加入隐儒会,并无什么恶意,只是不忍心隐儒会这千年宗门走入了歧途。” 李薇儿摇头冷笑:“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何谓走入歧途,李淳风将你送入隐儒会,还不是那承玄皇帝的意思?朝廷安排你进入隐儒会,就是为了监视我们。”李薇儿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着痛恨之色:“我那卑鄙的父亲对我母女如此狠毒,娘亲三入宫中求皇帝,都被拒之门外,说什么皇家家事,不宜外传。还不是借我母亲之耳目,监视李元昌!” 李薇儿这一生最恨之事便是娘亲的惨剧,当年承玄皇帝下旨送娘亲到李元昌身边,为的便是监视自己的弟弟。那承玄皇帝借着娘亲对他的情意,害了她们母女一生。如今又看到于惜竹一家的悲剧,心中只是想到:“于惜竹你便是死了,也是一家团聚,我却如何!” 于惜竹见李薇儿如此激动,自己的时间更是不够了,当下沉声道:“薇儿公主,当年之事今日解。于某自认没有对不起隐儒会的地方,我一家人还有话说!” 李薇儿已平静下来,伸手摸着自己的脸,擦拭了那一滴泪水,转身淡淡道:“我会找到李元昌,帮助他对付承玄皇帝,隐儒会铲除修士的宗旨永远不会变。”她说完慢慢走到了后面。 于惜竹长叹一口气,握着一对女儿的手,看看莺歌再看看燕语,淡淡笑道:“你们姐妹俩啊,爹爹还真分不出来。” 淑妃擦干眼泪也是莞尔一笑:“是啊,便是我这个娘亲也是分不出来的。” 于惜竹咳嗽一声,身上的灵光飘散,低头吐出一口带着灵力的鲜血,头发却在瞬间化作了灰白色。整个人也变得苍老不堪。 他无力一笑,面前的莺歌再也难以控制自己,抱着于惜竹低声道:“我是莺歌。她是妹妹燕语。我们俩只有李道玄能分得出来的。” 于惜竹多日前就看出莺歌燕语与李道玄那扯不断的关系,低头想了一下说道:“李道玄这孩子是很不错的,但就是桃花运满,身边的女子也多了些,你们,你们学得为父的功法,还是不要跟着他了。” 他说着又对莺歌笑道:“你这孩子一看便比妹妹稳些,那六合千字经乃是儒家功法中最为深奥的一门,修习之时不但学武,还要修文。最是考验耐性的,我便传给了你吧。” 于惜竹说着又端详着燕语:“好,这孩子心思少一些,更是有几分灵气,正适合那浮游观的天师咒法。” 于惜竹说着心中再次难受起来:这一对姐妹此时体内还都流动着西域大明教的灵力,而且还是最为基础的灵力。若是自己早能相认,以她们的资质,一番调教之下,早就学有所成。 于惜竹低声道:“可惜,可惜我没有时间了!”他说罢,借着最后一点时间,以御物心法将儒门六合千字经和天师咒功法凝聚成两个灵团,一左一右打入了莺歌燕语体内。 一日蜉蝣法终是熬得于惜竹灯枯油尽,再输入这功法后,他已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死亡时刻。于惜竹振奋精神,抱着淑妃道:“你们学得功法,便要保护好你们娘亲,刚才那迦叶所说,看来李道玄这孩子如今还活着。若是再遇到他,便替为父告诉他一声,天下兴亡,便在他一念之间!” 于惜竹说完垂头不语,莺歌燕语一左一右抱住了他,推动之下,这位儒宗大豪整个身子就如香灰一般簌簌散开,最终化作了一地烟尘,只有一双手臂还保留着,却紧紧抱着淑妃。 莺歌燕语扑到娘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但哭了许久却没有发现淑妃的动静。莺歌心中一慌,起身抱起了娘亲,却发现这淑妃面色红润,但胸前却插着一朵蔷薇,那便是李泰留在于惜竹身上的蔷薇花儿,此时却穿透了淑妃的心脏。 莺歌脸上一片苍白,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咕咚一声歪倒在地。燕语自旁看着一地烟灰,再望着姐姐和母亲,便狠狠擦干了眼泪,一手拖住姐姐,一手抱住娘亲的尸体,娇小的身子却坚定的走向了鳐鱼之外,终是消失不见了。 鳐鱼观水居中一片狼藉,在燕语走后不过一刻时间,内室之中便有一道紫色惊雷飞绕而出,在观水居中惊雷绕来绕去,最终消失不见。内室之中传来一个女子惨叫之声,依稀听到萧眉织大声道:“莲生姐姐,你再这样,就要出事的。如今你脑内的五雷已被驱除,但那往昔记忆能不能恢复,还要等一段时间……” 扑通一声响动,长发披散的莲生自内室之中奔走了出来,她的额头之上插着三根银针,却高声道:“我不要紧,那莺歌燕语呢,咦,那个讨厌的李薇儿也不见了。” 白小蛮带着萧眉织和苏晚晴走出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烟灰,摇头道:“于先生去了,莺歌燕语该是陪着娘亲走了吧。” 莲生回头奇怪道:“为何要走,咱们大家伙儿高高兴兴在一起岂不是好。” 白小蛮皱眉道:“李道玄那蠢货如今不知生死,有什么高高兴兴的。”白小蛮虽然还是对莲生冷生冷语,但莲生自长安一路护送她到洛阳,这一番情义已是刻在她的脑海,所以白小蛮还是十分在意莲生的。 莲生此时也是怒道:“长安那次出大事,李道玄那蠢蛋也是躲起来不见了。如今在洛阳又是来了这么一出。我这个做师父的……” 莲生说到这里忽然愣住了,眨着眼低声道:“师父,我是那小子的师父,在云州……”她面色扭动,这些日子来的记忆和北门观前的记忆相互冲突起来。对莲生来说,如今自己是谁,都成了一个难解的问题。在脑海中有两个身份,两种性格在相互冲突着。 萧眉织看到莲生额头的长针颤抖,急忙走过去,指尖一点银针,将针拔了出来。莲生抱着脑袋痛的差点跳起来。 白小蛮此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身看看四周,低声道:“奇怪,方才这鳐鱼内还有几个东海宗的女弟子,海萧姑娘一死,她们就不见了。还有李薇儿那女人,却是去了什么地方。” 白小蛮话声刚落,一具女子的尸身自上方跌落下来。 第395章 冥王子之谜 鳐鱼观水居上方却是厚重的鱼鳔脂层,层层叠叠的白色褶皱里,忽然掉下这么一具尸体,实在是有些吓人。 白小蛮低头一看这具女尸,正是东海宗的一命少女。她眼皮一跳,自后抱住了还捂着脑袋的莲生,背转身子对苏晚晴大声道:“快走!” 后面的苏晚晴抱着的黑甲女婴如今已有三四岁的模样,就在此时伸出小拳头,一挥之下。鳐鱼顶层的褶皱之中发出扑的一声,李薇儿捂着手臂跳了下来。 她目视着黑甲女婴,咬牙道:“这妖孽!” 白小蛮拖着莲生后退了一步,头顶之上滴滴的落下了如雨珠般的鲜血。她望着李薇儿摇头道:“原来海萧姑娘死了以后,你就捉住了东海宗的几位姑娘,但你为何要杀她们。” 李薇儿双目之中露出讥讽之意,口中说道:“你这魔道女子是真想知道么?” 白小蛮眉头紧皱,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再看着李薇儿慢慢走到鳐鱼观水居中一角,忽然飞身而起,手掌按动了鳐鱼鱼鳔顶部的一个凸起。 那凸起正是当日阿离魔化,海萧飞身发动的鱼鳔机关。白小蛮等人所站的位置恰好也在阿离当日所站的方位上。 “原来这女人捉住东海宗少女,是为了逼问这鳐鱼的使用之法!”这是白小蛮最后才想明白的。但此时那鳐鱼鱼鳔已经缩动起来,就如当初吐出阿离一般,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诸女子吸到了一起,继而喷发而出。 洛水之上游动的鳐鱼再次浮出水面,一道水柱再次自背部喷吐出来,将几个女子喷出了体外。半空中的白小蛮双袖中各飞出一道丝线,卷住了萧眉织和苏晚晴,莲生飞舞在上空,却是第一个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白小蛮紧紧拉住萧眉织和苏晚晴,还未落入水中,就扶摇而起。她缓缓落到了岸边,那水中的莲生也是湿漉漉的爬了出来。几人只听到一声鲸鸣,眼睁睁看着那鳐鱼飞跃而起,消失在水中。 萧眉织擦了一把水问道:“白姐姐,那李薇儿看起来不像坏人,为何这么狠毒。” 白小蛮摇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李薇儿此刻怕是要去寻她父亲汉王去了。别忘了,半死不活的李恪王爷还在鳐鱼中呢。” 萧眉织揉着衣角的水摇头道:“那位皇子我已下了七针,快治好了呢。” 白小蛮微微一愣,便不再理会此事,只说道:“咱们赶快进去洛阳躲起来,先看看形势,若是能找到李道玄那家伙,再做其他打算!” 她说着抬头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几人在岸边只顾看着鳐鱼远去,此时都已转身,却看到了整个洛水北岸密密麻麻的皆是怪异的半人半蛇怪物,已将洛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这还不是最惊人的,最惊人的却是洛阳城半空浮动的一座岛屿! 不,仔细看来,那不是岛屿,而是一块大石浮动在洛阳半空,再仔细一看,也不是大石头,却是一只石龟! 白小蛮看着蛇人游动在洛阳城下,俱都张开嘴巴,吐出尖舌。道道蛇灵吐息击向天空的石龟。这万千带着行为的蛇灵吐息,就如盛开天空的烟火,在石龟外围纷纷爆炸起来。 白小蛮身子慢慢飞起,抬头看着天空石龟之下,洛阳城中聚集了数百仙流修士,也都是各运功法,击打着石龟飞岛! 西王圣地和冥界在洛阳城竟然有联手之势。以白小蛮在鳐鱼内得到的见闻分析,这简直是不可能的情况。 她落下身子,看着还在发呆的莲生,摇头道:“这石龟难道是神兽?西王圣地和冥界是在联手对付怪兽不成?” 莲生没有说话,呆呆的看着天空之上,脸上的神色渐渐变了。 白小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半天之侧,霞云弥漫之地,正清晰的现出一团光影。光影之中便是李道玄在洞穴之中对着蛇人怪胎的场景! 白小蛮吸了一口气,身旁的萧眉织脸色苍白的说道:“这是诬陷,我是知道的,蛇人与那些狼人怪兽与李公子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白小蛮却望着光影摇头道:“事实俱在,这已是无法说清楚的事了!” 她对李道玄是好人还是坏人,是魔头还是仙人都毫不在意,在白小蛮的心中,此时最大的事情便是先要找到他。 白小蛮没有理会莲生越来越白的脸,再看着天上的石龟不语。 那背后抱着女婴的苏晚晴走过来低声道:“这石龟不是怪兽,乃是背负河洛图书的神人所化。那些人攻击这石龟,却是为了一个目的,阻止五行灵力重新补全人间。” 白小蛮转头看着苏晚晴:“苏姑娘这些日子不说话,但我知道你的来历。请苏姑娘为我解惑。何谓五行灵力?” 苏晚晴抬头看着石龟轻声道:“白姑娘你不会明白的,这世间修士功法其实皆传自当年的神人,后来神人的力量被西王圣地和冥界得到。圣地与冥界其实本都是一族人,但因此却产生了分歧。” 苏晚晴说着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才有了圣地控制的仙流,与冥界暗中主持的魔道之间的争斗。最后还是仙流赢了一步先机,完全掌握了五行灵力。” 白小蛮听得心旌摇晃,她本是不愿相信这个神秘的苏晚晴的。但对方所说的话却有一种不可置疑的真实。 那苏晚晴继续说着:“西王圣地虽然掌握了五行灵力,但自身也是折损不小。圣地的首领圣女便指示下来,将五行灵力断去金行之力,只将剩余的木水火土四行放入人间。于是这世间的修士之灵力,其实都是残缺金行的力量。” 白小蛮沉吟道:“如此说来,天上这驮着河洛图书的神龟,却能补全圣地隐藏的金行之力了?” 苏晚晴点头道:“当年秦始皇吞灭六国,便是圣地仙流暗中主持。始皇帝其实也是圣地之人,当年灭六国一统天下,便将金行之力封印到十二铜人中。为了隐藏之便,当年始皇帝在骊山大造陵墓,却将真正的陵安到了龙门山下。” 白小蛮再抬头看着天上石龟:“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苏晚晴抬头注视着她:“因为我就是冥界守护者的妹妹,当年在仙魔大战中被圣地带走,今次自海中归来,却是受到冥王之子的指引,为侍奉冥王之子而来。” 白小蛮默默退了一步,双眼露出警戒之意:“你所说的冥王之子,自然是李道玄了!” 但她面前的苏晚晴却淡淡的摇摇头:“以前冥王选中的或者是小叶子的血脉李道玄,但道玄那孩子已担负不起这个责任,如今的冥王肉身已不是李道玄了,他日冥王如来降世,所附身的也不再是李道玄。” 白小蛮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最少明白了一件事,所谓冥王降世,是需要一具肉身的。而所谓的冥王之子,不过是一个为冥王准备的躯壳。 她双目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苏晚晴怀中的女婴,艰难的问道:“那新选定的冥王之子却是谁?” 苏晚晴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已长大的女婴,低声道:“我所侍奉者,便是怀中这孩子!” 白小蛮咳嗽了一声,下意识的走前一步,就要去抢这女婴。但她身子还未动,一道黑色身影落到了苏晚晴身前。 黑衣冥神微笑着现身,淡淡道:“死前可有话说,你也是李道玄的女人吧。” 白小蛮没有说话,这黑衣冥神身上的气势已完全的压制了自己。对方口气虽然很大,但她知道这魔神说的出做得到。 萧眉织在旁大声喊了起来:“不要杀她!” 黑衣冥神对着萧眉织一皱眉:“你这丫头在云深谷为我做了不少事,我可以放过你,但其他人必须死!” 冥神正说着,背后的苏晚晴淡淡道:“哥哥,你不能杀她们!” 黑衣冥神动容转身,沉声道:“为什么?” 苏晚晴抱着女婴轻声道:“因为这是冥王之子的想法!是未来黑暗冥王的旨意!” 黑衣冥神眼中首次露出惊喜震惊的神采:“妹妹,你,你是说冥王之子已经觉醒了?这娃娃已经能与冥王产生感应了么?” 苏晚晴无声无言,她怀中的女婴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西方! 黑衣冥神眼中露出肃穆之情,缓缓的跪倒在女婴身前,沉声道:“伟大的冥王,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缓缓起身,带着畅快的笑意,忽然伸展双臂,周身黑气环绕起来,整个身子化作了数百只黑色的乌鸦飞散开去。 这黑衣冥神肉身所化的百只黑色乌鸦凄厉的鸣叫着,飞到了洛阳城外数千只蛇人之上,不停的扇动翅膀,再次发出鸦鸣之声。 乌鸦下方的数千蛇人便被驱赶起来,纷纷回转身子,随着乌鸦改变了方向。 洛阳城外这一幕奇观展现在天空之下,黑色乌鸦就如驱蛇者一般,赶着数千蛇人,分作了百多只队伍,向着西方进发! 第396章 九龙战玄龟 黑色的乌鸦,碧色的蛇人,黑碧之色渐渐画出一线之色,远远如潮水般西去。 洛阳城中正在攻击天空龟岛的修士们也发觉了城外的异动。白马寺中一道人影飞上九天,口中发出一声尖鸣。 站在洛水岸边扶着莲生的白小蛮无言吸了一口气。天空之上,龟岛之旁,阿离飞舞的身影就如一只蝴蝶般美丽,又如一只白鹰般矫捷。胡姬少女赤脚悬空,手指点出,城中修士俱都飞身而起,在龟岛之旁布成了九龙大阵。 天上九龙阵,地上白虎行。仙流修士百年未曾一见的顶级阵法今日现身人间。所谓役使鬼神风雨,骖驾九龙,地卧十二白虎。 仙流五宗修士分作了九队,在阿离身旁旋转不停。白马寺中暗中自由主持大阵之人,目标所指的,却不是那西去的蛇人大军,而是天空的龟岛。 昆仑宗修士道袍木剑,在最上方沿七星方位排开,组成了回龙大阵,压住龟岛上层的空间。 佛门修士喊出佛号,金钵铁杖佛掌蕴满佛灵,却做十八罗汉位,出降龙阵法压住了龟岛后方。 此外那浮游观的飞龙,卧龙两阵一左一右绕行天空,更有隐龙,腾龙,潜龙等白鹿洞,地老庙组成的龙阵缠住龟岛下方空间。 洛水岸边诸女眼中望去,那回龙,降龙,飞龙,卧龙……九龙阵法当真如九条巨龙缠住了龟岛。那神龟石岛就像九条神物之中的黑岩,被围得死死的。 萧眉织张着小嘴尖叫道:“李公子在上面,你们看。” 诸女抬头望去,果然见到龟岛背负的河洛图书上正站着一个茫然的身影,这人影玉立岛上,全身鼓动起来,脚下五行神力运转不休。 莲生双眸自半空的光影中转向了龟岛,手掌抱着脑袋大声道:“李道玄已入了魔道,没想到我妙华宗竟然出了一个魔头。” 已恢复记忆的莲生说完一跺脚,身子直冲天空,就如一个小黑点般穿入了九龙大阵中。木元灵光带起的青色如一抹云彩擦过了最外围的潜龙阵,莲生身子一个踉跄,怒声道:“李道玄你这魔头,为师今日就要清除门户!” 身在半空的莲生手中飞出数道木柳矢,徒劳无功的击向了龟岛之上。 岸边的白小蛮脸色苍白的可怕,身子却一动不动,看着莲生如飞蛾扑火一般滚入了还未发动的九龙大阵中。 原本布置在天空的仙流九龙大阵并未发动起来,环绕龟岛的无数修士各自已凝聚了本身功法,正等待着下方白马寺的指示。但莲生这么贸然一出手,牵一发而动全身,立刻就引动了大阵。 似乎是担当大阵阵眼的昆仑宗回龙阵法首先出手了。天空之上四十九名昆仑修士按照七星方位组成的回龙阵法首尾相连。昆仑宗功法以回龙阵首部的符篆北斗剑为主力,昆仑丹鼎派七人各自祭出本身的元丹,北斗七符成星辰之势,六根法六丹环绕其中,却齐齐的飞舞向了回龙阵最后方的昆仑妙心剑唯一传人,洛青璇! 洛青璇一柄长剑挑起了六丹四十二符,妙心无双剑发动起来,但见整个天际一条明亮的剑影挥舞起来,就如一条首尾相缠的回龙呼啸着冲向了龟岛。 这剑影之中六丹四十二符饱含的力量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天空之上一片乌云在瞬间被剑影冲散,露出明艳骄阳。回龙剑影便在此时崩开来,在骄阳之光还未穿过时,挡住了整个洛阳城上空。 得到本门师兄相助的妙心第一剑发出的这道攻击,光是肉眼所见,就如半个洛阳城大小。还不必说这剑光中七星符咒分裂而成的三百四十三道符剑之力,光是那六枚本命元丹带起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灵力。就已将天空龟岛的外围全部击碎成了渣滓。 这龟岛看起来很小,其实也得有一坊之大了,前后百丈方圆内,碎石灰尘纷纷落下。 站在龟岛之中的李道玄却在这时消失了,就像整个身子沉入了龟岛之中一般。而退去碎石的龟岛也终于现出了真身。 这是一只头尖尾圆的古怪东西,身长数十丈。周边光滑明亮,就如水晶与金银打造出来一般,却并不是个活物。 此时那回龙大阵的昆仑妙心剑已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击中了碎石下龟岛的真身。剑影自上而下挥斩,边缘的三百四十三道符剑噼里啪啦的打在了龟岛真身圆润光滑的躯体上。 就像平静的水潭中溅起了无数的涟漪,头尖尾圆的龟岛真身周边浮起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北斗符剑击中的正是这层光晕。 光晕之上涟漪散去,银白近乎透明的龟岛怪物安然无恙。洛青璇击出的妙心一剑斩到光晕上,那巨大的剑影就如泥塑的一般被震碎了! 龟岛还是安静浮动,光晕流转,天空的四十九名昆仑修士却歪着身子,就如碎石一般跌落。回龙大阵被破了!只有洛青璇还站在上空,她背后三丈处,就是莲生的身影。 站在整个九龙阵中心的阿离也在此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啸声,白马寺四神使各自飞了起来,瞬间出现在九龙大阵四角处,各自抬起了手臂!四神使手臂上各携着一支长枪般的法宝,长枪顶部闪动着光华,空洞洞的裂开一个小口子。 回龙阵法一破之下,左右相随的浮游观飞龙阵与卧龙阵都已是无奈之下就要发动了。 就在这时,四神使的长枪法宝出击了,四道红光弹射出去,在天空的背景下就像四条丝线。 这四条红色丝线瞬间分裂起来,在龟岛银白色真身上交缠成了一只红色大网。慢慢的裹住了这龟岛银白真身。 阿离的呼啸之声连绵不绝,半空的修士慌乱的向后飞散,但那裹住龟岛的红色大网还是被龟岛防御的光晕弹了开去,半空四散的红色丝线就像万千箭矢一般,穿过了数百名修士的身子。 最少有一半修士被红线击中的一刻就解体化为空气,只留下三魂七魄漂浮不定,被四角的神使吸气般吸进了盔甲之内。 “退!”一声清脆的喝声发自高空的阿离,幸存的修士再次汇聚到了洛阳城中。只留下半空的龟岛真身安静的悬浮着。 目睹这壮观一战的白小蛮和萧眉织焦急的寻找莲生的身影,不多时才看到一个黑点飞落而下,莲生脚一落到地上,就是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只能喘气不停。 萧眉织急忙跑过去,连刺三针,这才稳住了莲生的伤势。也算她运气好,不过被修士慌乱时误伤了手臂,但这一点伤也非同小可,最少中了十五道不同的功法。 白小蛮长出了一口气,愤怒的看着莲生,这还是小蛮第一次动怒。 莲生脸色不变,呸了一口大声道:“李道玄这逆徒,若是被我捉住,我非得……” “你非得如何?”白小蛮怒气未消,走上来捏着莲生的手臂沉声道:“别忘了你和我一样,都是你好徒儿李道玄炼制的鬼体。你若杀了他,咱们俩还有玄机怎么办。” 莲生,白小蛮和鱼玄机都是鬼体,龟岛之内的李道玄便是她们的鬼体所系之人。恢复记忆的莲生想到西羌那日被炼制时的场景,脸色涨红起来,忽然抬手就拍向了自己的脑袋。 白小蛮早就料到了她这举动,天莲六变发动,六掌击中了莲生的背部,两人的鬼体之灵皆出自李道玄,这六掌全力发动之下,倒也没有伤了莲生,但鬼灵之力相互纠缠,那莲生体内一滞,就再也无法动手自杀了。 萧眉织抬头看着修士退去的天空,看着那银白色的龟岛,低声说道:“李公子怎么办?” 白小蛮沉吟了一下,看着一脸愤怒的莲生摇头道:“咱们帮不了他,但看这龟岛的神妙之处,李道玄应该不会有事,咱们还是潜入洛阳中等着吧。” 她说完抬头看着后方背对几人的苏晚晴,那苏晚晴此时已脱去了鞋子,抱着冥王女婴回头道:“我随哥哥去西域,临别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们。” 白小蛮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只能问道:“什么话?” 苏晚晴轻声道:“冥界与魔道都是一脉,如今洛阳冥门已开,魔道势必要重临大唐国土。不论道玄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只有到魔道势力内才有一线生机。切记切记!” 苏晚晴说完,赤脚踏入洛水之中,她怀中的女婴却在此时睡着了。 看着苏晚晴远去,白小蛮俯身拉起了莲生,再看看一旁的萧眉织,就是以她的平淡之心,也不禁有些怅然。 鳐鱼观水居中那些人死的死,走的走,如今李道玄身在龟岛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自己能否挑起这条重担?而挑起这条重担又有什么意义? 白小蛮不知道,她第一次生出软弱无力的感觉,只能望着天空的龟岛,心中暗自念道:“李道玄,我能为你做的,便只有等待了……” 第397章 玄龟郁相守 洛阳城中鸡犬不宁,直到今日,洛阳人还憋屈的被困在各家屋中。新任洛阳府尹高某某,谁也不知道名字的一个家伙,几乎派出了洛阳所有的金甲禁卫与府兵,将洛北三十,洛南九十六,共计一百二十六坊间围得如同鸽子楼。 洛阳人只能靠着武侯铺杂役每日送来的食物清水度日。市门紧闭不说,听说整个洛阳城都已被封了起来。 但这些被困在各自家中的洛阳人都不是瞎子,天空之上那龟岛与九龙一场大战,已看得洛阳人心惊胆战,待看到九龙退散,龟岛真身安浮天空,洛阳人更是不安起来。 已有不少人整日对着龟岛真身叩拜点香,各坊间人虽然不能出屋,但借着屋墙口口相传,渐渐的流传起了不少传说。 这其中最流行的便是龟岛乃是神降之物,是来惩罚大唐修士的。洛阳皇城六部衙门勉强还在运行,这种种传言汇聚过来,最后却成了一个骇人的传言。都说长安的承玄皇帝要不行了,太子得道不正,流传长安多日的九皇子如今驾着神龟回来夺天下了。 白马寺控制下的修士不时的飞出天空之上,对着龟岛真身轮波的攻击不停。这种转盘大战日夜不休,特别是到了夜晚时,整个洛阳上空各色光流不息,就如无数闪电不停闪动一般。照得洛阳城再也没见过月亮。 白马寺天王殿中的四神使从未出过殿门,只有那个神秘的胡姬少女出面指挥这永不停止的攻击。 天王殿中太一真人和迦叶和尚相对而坐,四神使默默的吸收这些日子死去修士身上得来的三魂七魄。看起来如同阴森的阎王殿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红甲神使停止了吸收魂魄,低声道:“那龟岛防护的能量还有多少?” 他身旁的甲胄神使立刻回应道:“天外之物的能量不好算,但想来这些日子的轮番攻击也消耗了不少防护罩的力量。” 红甲战士起身厉声道:“圣女怎么说?” 那几个甲胄战士也不敢再吸收魂魄,都是起身道:“圣女只说继续攻击,咱们想,恐怕她也算不出来吧。” 红甲战士冷哼一声,手掌伸开,一道银光弹射而起,在眼前形成了一面透明的镜子。镜子中现出了天空银白色龟岛的样子,无数古怪的字符在镜子中闪动。 红甲战士注视着这龟岛,镜子中的龟岛不断放大起来,最后现出了这神秘龟岛的外层光晕。 镜子瞬间变黑了,发出咔嚓之声,在波动混乱的镜中场景里,忽然现出了龟岛内部的情景。 红甲战士眨了一下眼,喜形于色。但他只看到了龟岛内部之中的河洛图书,以及河图洛书中间站着的李道玄。还未看清李道玄在做什么,手中的镜子就发出滋滋之声,消失不见了。 但这一眼已让红甲战士明白了很多事情,他闭目喃喃自语着,头盔一侧似伸出一只横条,闪动之下,这红甲战士的话就被头盔收集起来,也不知道传到了何处。 但一直默默不说话的太乙真人和迦叶都明白,这红甲战士正在与西王圣地隔着千万里秘密相谈。 两人漠然等待一会儿,那红甲战士说话了:“李道玄决不可能知道如何操作那东西……”他说着摇头道:“但圣女命令下来了,不需要你们修士动手了,圣女会亲自出手!” 红甲战士还未说完,他背后的几个甲胄战士都是跳了起来:“这可不行!如此一来,咱们收集的能量就不够圣地战士苏醒……” 这慌乱的对话还未说完,外面的天色就黑了下来。本是白日晴空在一瞬间化作了无边黑夜。 天王殿内立刻伸手不见五指,就像一个人眼前一黑的感觉一样。黑暗中外面天空闪出了一道粗大的红色光柱! 自洛阳城外看去,这红色光柱是自天空之上飞射下来。整个洛阳天空都被滚滚黑云遮挡。这道红柱却发自云层之上的那个金铁圆球。 红光击中了龟岛上的光晕,整个龟岛在半空开始颤抖起来。但也就在这时,云深谷的入口轰然打开,无数黑气喷薄出来,呼啸声中,洛阳西部的一处山林里的蛇人大军发出了尖锐的蛇鸣! 黑衣冥神牵着一辆临时搭成的木车,车中的苏晚晴探出了脑袋,看着那红光低声道:“龟岛要破了,西王圣地的力量已无法牵制冥界之口,哥哥啊,是时候了。” 黑衣冥神望着天空露出了欢然的笑意:“不知冥王有什么指示!” 苏晚晴抱着女婴慢慢走出了马车,手指西方淡淡道:“带着冥界族人,出西域,汇合西羌人。冥王所言生息之地,便在北落荒原!” 黑衣冥神露出沉思之色,忽然发出了低沉的笑意:“北落荒原,历史上本应该是突厥人纵横的地方。果然是如此,原来当年与拓拔野望的一番话,今日就要实现了。” 黑衣冥神笑着继续道:“秦国一统天下,圣地以禁忌之力毁灭了突厥一族和那片草原。他们却想不到,咱们冥界族人的崛起,还是要在这片草原上。” 苏晚晴默默回到了车中,黑衣冥神却难掩心头振奋,他看着东方云深谷中不断飞来的黑气,忍不住仰天大笑。 笑声中几个蛇人慢慢行了过来,将一个年轻男子抛到了冥神的脚下。 黑衣冥神止住大笑,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李药师,更是赞叹不已:“以这被隐藏在混乱历史中的真正军神李药师为大将,聚集西羌人,在北落荒原上重建一个突厥帝国……” 他说着眼中光芒更是骇人:“等了这许多年,一旦我冥界族人手中有了这荒原帝国,便可收拢西域各国。到时候西部逻些吐蕃之国内的魔道再相呼应。故国西部与北部便都是我冥界的天下。反戈圣地控制下的大唐。这才是真正的仙魔之战。快哉!快哉!” 黑衣冥神似乎看到了冥王亲自规划的未来之景。不禁对着天空上的金铁圆球冷笑起来:“圣地如何,圣女不过是个人造之物,最终的胜利还是我们的……” 天上的金铁圆球无法回应黑衣冥神的宣战之语,那喷涂的红光不停的吞噬天空龟岛的防御光晕。 红光激荡起的涟漪震动龟岛晃动,那身在龟岛内部的李道玄此时却漠然的安坐在河图洛书上。 这是一个明亮的内部空间,在龟岛银白色的躯体内,除了李道玄脚下的河图洛书,周边只有数面水晶大镜。 水晶大镜透明如水,镜下各自伸出一排方形铁块。而铁块上遍布各种古怪的符号,此时正在不停闪动。 李道玄耳中再次听到了那熟悉而又讨厌的声音:“能量不足……提醒……”这声音发自龟岛内部,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 在龟岛外红光的激荡中,李道玄伸手摸起了身旁的北落师门长剑,再次狠狠的劈在了水晶大镜上。 透明的水晶大镜没有现出一丝裂痕,李道玄连着劈了数百剑,疲倦得垂下了剑。 自始皇陵墓之中被五行之力吸走,醒来时他就躺在这古怪的大厅里。若不是脚下隐现的河图洛书,他恐怕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能肯定。 洛阳鳐鱼发生的事情他丝毫不知,被黑衣冥神抽去了苍狗印记,他已无冥力可用。身上的云雨破灵脉也断裂了,如今混乱的丹海萎缩为一颗丹丸。五元灵力用无可用,今日连运剑都使不动了。 李道玄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力的坐到河图洛书之上,随着龟岛震动头晕目眩。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的红色光柱消失了,整个龟岛也停止了晃动。 李道玄摸着自己生出的胡茬,借着长剑反光看到了一张疲倦显得苍老的脸。再次苦笑一声,那长剑的利刃就在眼前闪动,失去了修为之力的他,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再坚持下去。 但水晶大镜外的天空再次闪出的光影,却让他振奋了精神。 冥界的阴谋他早就明白。想到那些自己在乎的人如今不知把自己看作了何等的魔头,李道玄就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 圣地与冥界,如今都成了他的对头。在这神秘古怪的龟岛内部,唯一陪伴自己的,却只有这一柄长剑,以及那个女人…… 李道玄转头看着安静躺在远处的阿幼黛云,那日自己被五行灵力卷入秘洞之中,滚入背托河洛图书的龙马神龟之间。看着神马碎裂,玄龟出水,自己却再次顺着流水落入神龟体内。 那一日洛水下的场景至今还记得,裂开的神龟背部,河洛图书闪动着古怪的光华。阿幼黛云穿水而来时的微笑,两人被神龟吞噬后的眩晕。 此时已如大梦一场,自己醒来后就看到昏迷不醒的阿幼黛云。这魔道女子不顾生死前来的深情,却化成了囚禁一般的相守。 李道玄回首前尘,自己负心的女子太多了。但此时唯一能一吐心中歉意的只有这个魔道女子。 他心中千滋百味,放下了手中长剑,习惯的再次抱起阿幼黛云,低声问道:“我该如何?失去了力量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无力照顾在乎的人。” 他心中的愧疚之意并不只为了怀中女子,还有那随波逐流之下,渐渐变得遥远的女孩们。 莫相思,鱼玄机,莲生,白小蛮,还有莺歌燕语……如许女子在他眼前闪过。李道玄咬牙放下阿幼黛云,抓起身边长剑,直直的刺向了地面! 北落师门长剑凝聚了他最后一丝灵力,这一剑是为泄心中郁气而生,刺中的却是河图洛书正中的一道圆点符号! 霎时,整个龟岛内部的空间闪烁不停,地面上的河洛图书上古怪的符号变幻不止,光亮之中,天空的金铁圆球再次击出更为凶猛的光柱…… 第398章 阴阳五行开 这次击打在龟岛之上的光柱更为猛烈,而且时间更为持久,龟岛外围的防御光晕被撕扯了一个七尺长的裂口,通过裂口,光柱终于击中了龟岛实体。 半空中的银白龟岛冒出一种奇怪的烟雾,那不是被燃烧的黑烟,也不是被击穿的灰尘,而像一种****的灵光。 身在龟岛之中的李道玄眼前弥漫的是通红的血色。龟岛内部所有的水晶大镜上闪现出了红色光芒。 在这红色光芒之中,插着北落师门长剑的河洛图书在地上浮动起来。 河图洛书本就是刻在龙马神龟背上的简单符号,此时李道玄才发现这地面上的五行河图,却是实质存在的一层黑色液体。每一个简单的符号都在流动汇聚。 龟岛之外的红色光柱已将外围银白躯体击穿了一个大洞,穿过大洞的红光垂直而下,击中了浮动的五行之力。 这可以毁灭龟岛光晕的强大力量,遇到河图符号却消散了。李道玄眼中看着无数红光飞散在河图上,黑点与横线组成的河洛图书旋转不休,不多时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八卦图。 以短线与长线分别组成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分立八方。继而五行之力相合,那离火,坤土,乾金,震木……形成的后天八卦相继浮现。纵使李道玄对五行之力不太明白,也是看懂了这旋转的八种力量,代表的正是天地乾坤间所有力量的本源状态。 但这围绕长剑旋转的八卦图却少一对阴阳鱼。李道玄是十分清楚的,当年在云州与莲生师父赌斗,他便靠着阴阳鱼胜了一场。 看着只有八卦之形,而无阴阳之气的古怪河图,李道玄忍不住伸手去探查这写符号。 他的手掌穿过这些符号,就如穿过了一层水幕,弯曲的符号虽然是实质存在的液体,但却与他的手掌毫无交集。 天空之中这一轮红光****已停止,洛阳城中蓄势待发的修士不知何时再次布成了九龙大阵,疯狂的围攻起玄龟浮岛。 灵光****间,玄龟内部的五行之力随之反应,所有穿过裂缝的灵力功法都被八卦吸收进去,旋转的八卦河图速度更加快了! 这河图在吸收所有攻击的能量!李道玄明白过来,他身子立刻俯底,抱起了昏迷不醒的阿幼黛云,再艰难的拔出长剑,身子猛然跳了起来。 李道玄的身子一冲到玄龟裂口处,便抱着阿幼黛云贴到了八卦河图的上方一角。他小心的江长剑挥舞出玄龟裂缝,猛然挥舞两下,然后缩到了裂缝之旁的暗角里。 天空之上正在疯狂攻击的九龙大阵立刻就看到了那挥舞闪光的长剑。所有的攻击力量全部冲入了玄龟裂缝之中。这银白色的玄龟顿时一分为二,自中裂开。 破裂的玄龟碎片爆出了一团红云,这是玄龟毁灭前的最后一次力量迸射,九龙大阵中冲在最前方的昆仑修士连惊呼都来不久,就被漩涡一样爆开的红云吞噬了。 所有的能量汇聚到前方再紧紧收缩回来,烟云弥漫半天,藏在龟岛残骸之中的李道玄在烟雾中被力量冲击,不由自主的落向了还在旋转的八卦河图上。 聚集了所有能量的八卦河图正中心是一层涟漪如水的薄面。本应该是阴阳鱼所在的位置,此时却接到了天空落下的一男一女。 李道玄手中的阿幼黛云被旋转的力量甩开,李道玄大叫一声,伸手想去拉住阿幼黛云,却再也够不着。 这一男一女就在河图八卦中心旋转不休,渐渐的头脚相离,远远的看去,竟然像极了一对儿阴阳鱼在转动。 河图八卦吸收的所有力量就在李道玄和阿幼黛云旋转的圆心之中,靠着这人体形成的阴阳鱼调动,能量在旋转中分向了”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方。 天空爆出了最后一道闪光,九龙大阵被这股力量分成了数段。各家修士都是仓皇乱飞,等到晴空重现之时,天空之中却是空空如也。再也看不到那玄龟和李道玄两人的踪迹。只有一柄长剑插在半空之中微微颤抖。 九龙大阵的修士发出欢呼之声,他们自然以为龟岛和李道玄都在这激荡的能量中被消灭了。 但悬浮在白马寺之上的四大神使却是脸色沉重,红甲战士眼角颤抖,终于说道:“阴阳相接,五行力量已无法阻止,咱们要赶快赶回西王圣地去。” 另外几个甲胄战士都默然点头,白马寺之中的太乙真人与迦叶和尚却沉默的看着天空四道神光如流星一般投向了东方。 太一真人俯视地面,抬头就要说话,那迦叶和尚却伸手拉住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嘘了一声。 太一真人便没有说话,只等到天空之上修士们回转来,伸手一点修士群中唯一活着回来的昆仑修士洛青璇:“你随我来。” 洛青璇眨眨眼,看着这位昆仑宗前代宗主,急忙躬身道:“师祖,神使们还有什么吩咐,龟岛虽然消灭了,但我感觉李道玄那魔头还活着。” 太一真人摇头道:“神使已回归圣地,龟岛既然已消灭,修士们便要筹备盂兰盆会了,大家都散去把!” 迦叶和尚合掌念声佛号,对着洛青璇再次招手。 洛青璇这次是从昆仑山踏着青鸟匆忙赶来,当日在长安被青鸟带回昆仑,她就在紫翠丹房旁边的玉树堂面壁思过。这次奉师命带着数百昆仑弟子匆忙赶来,几场战斗下来却只剩下了自己。 眼看着仙流佛道两位前辈招呼自己,洛青璇只得随着两人走入了天王殿中。 进了天王殿,入目所见的就是空荡的佛堂,金身已散,收集起来的三魂七魄也没了影子。洛青璇打起精神,正要问一问,就看到太一真人双目黯淡,两行热泪滚流在脸上。 洛青璇愣住了,太一真人身旁的迦叶和尚却伸手拍了一下老友的肩膀,低声道:“时间不多,等到神使回归圣地,这天空之上圣女的耳目就会重新启动,你我也再无说话的机会了。” 太一真人摇头长叹:“我昆仑弟子牺牲的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却不能说出实情。” 迦叶和尚低眉轻声道:“忍辱负重,本就是要忍得心伤,受得屈辱。” 洛青璇却对死去这么些昆仑师兄弟并无真正的伤感,自幼修习妙心剑典的她,心中只有剑心,并无人心。 太一真人见洛青璇脸色平静,似乎毫无所觉,便转头看了一眼迦叶:“不错,这孩子修习的妙心剑意可隔绝心中情感,正是做这件大事的唯一人选。” 迦叶点头道:“如此就算圣女在天空的耳目启动,这孩子也不会被发觉。” 太一真人收起了伤情之态,伸手拉住洛青璇说道:“孩子,我要说的话很重要,时间紧迫,只能说个大概,你得记清楚了,等我说完,你便起身回转昆仑。中土修士即将要面临大变,能不能在冥界与圣地这场大战中留住中土修士的命脉,就全靠你了。” 洛青璇眼中平静,忽然问道:“师祖您是说圣地神使也是咱们的敌人么?” 太一真人严肃道:‘圣地与冥界都是一般无二,将咱们修士看作了奴隶猪狗一般,他们其实都是一脉相传,说到底,那冥界之人没有形体,只有魂魄。但可以附身凡人。而圣地皆为不死之物,也不是我类族人。’ 迦叶在旁轻声道:“师兄但说要紧的话儿,可不要误了大事。” 太一真人揉着脑袋叹道:“事情太多,恨不得一股脑儿说给这孩子听,也好为我等以后正名。” 迦叶不再说话,但太一真人也不再废话,只说道:“所谓西王圣地,其实是不死之物把持的一处海中秘境。其实真正的圣地天人,据我等看来,其实就只有一个不似真人的圣女!” 洛青璇眼中现出疑惑之色,不禁说道:“那圣地四神使却是何人?为何……” 太一真人一跺脚:‘咳,那红甲神使你不认得,但我和你迦叶师叔祖却是认得的。说起来当日一到圣地,我就认出来了,他便是百年前突破天劫,跨越天元境的仙人东不语!” 以洛青璇的妙心剑意都是忍不住震惊起来,东不语,那是大隋时代就闻名修士界的道门修士,他精通昆仑浮游两家道法,最后在蓬莱山踏破天元,修成仙人。洛青璇实在无法将这位前代仙人与那红甲神使联系起来。 太一真人嗟叹道:“自秦以来所有踏破天元境的修士都成了圣地的神使,粗算下来也有上百人了。他们如今已不是我类族人,已成了圣地的傀儡卒子。” 迦叶见洛青璇还有疑惑之意,微微一笑说道:“这东不语,孩子你是认不出了,毕竟是前代修士。但此次四大神使中那青甲之人,便是你们昆仑宗第九代宗主天元子呵。” 迦叶说完对着太一真人一笑:“天元子是师兄的恩师,师兄不便说,我就代你说了。” 天元子洛青璇也是没有见过的,但昆仑十州仙阁里还有一张他的画像。洛青璇闭目回想了一下那青甲神使依稀的模样,身子不禁一震! 太一真人苦笑一声,再次拉住洛青璇说道:“孩子,我们这一批进入圣地的修士都已变作了傀儡,也就吾与迦叶师弟得免于难,但我们不能让圣女发觉,往日变作那般模样。” 迦叶手指天空:“圣地那圣女在天空之上遍布了耳目,那些金铁之球能查探世间之人,之物,之神。孩子你修成了昆仑几百年都没有人修成的妙心剑意,是唯一可以抵御那些圆球查探的人,所以这拯救中土修士的大任,我们只能交给你了。” 第399章 万象神宫起 太一真人与迦叶大师都是仙流修士界当年的传奇人物。在辈分上来说更是洛青璇的师祖一代。但此刻在这量大祖师级前辈的殷切注视下,洛青璇却还是一脸平淡。 她微微后退一步,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圣地之法为天之法,圣地之人为天之人。这是师父亲口所说。青璇不懂师祖说的意思。”她说完低眉不语,但这女子身上一道隐约的波纹激荡开来,拂向了前方的太一真人与迦叶和尚。 太一真人修为已超天元之境,洛青璇的发出的试探灵力又是他苦修几十年的昆仑心法。所以那隐约的波纹还未冲到他身上,太一真人腰间就浮出了一道淡淡的黄符,符纸上画的既非咒文亦非篆图,却是一只小鹤。 迦叶和尚从一开始就注视着洛青璇的双眸,此时见这女子眸光中的坚毅之色,顿时明白了几分。他走前一步,放松了全身的禁制,主动迎上了洛青璇施展出的这招‘善恶心体剑’! 那太一真人慢了半拍,但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挥手间散去那自动防御而出的鹤符,也是以身迎上了洛青璇的心剑。 波纹心剑飘荡而去,太一真人赞叹一笑:“难得,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悟通了妙心一剑法。这样看来孩子你做这件大事更是合适了。” 迦叶和尚默默查看那套在自己沸腾丹海之上的青色圆环,低声笑道:“孩子,如今你可相信我们了。” 善恶心体剑乃是妙心心剑里的招数,洛青璇见两位前辈坦然受之,终于相信了他们的话。她微微躬身:“弟子刚才出手并无恶意,以为是圣地的考验之法。其实两位前辈所说的,其实弟子早就知道了。” 太一真人与迦叶和尚对视一眼,都是露出惊容。 洛青璇抬头平静道:“浮游真人李淳风在长安做推背图后,师伯袁天罡手持此图送到了连山星宫,那以后弟子在昆仑玉树堂中便知道了圣地的阴谋,再与各宗几位师伯商量多日,已想到了应对之法。” 太一真人兴奋的问道:“这可太好了,没想到连山星宫竟然出手相助。只不是尔等的应对之法却是如何?” 洛青璇沉吟了一下,轻声说道:“第一策,便是联合魔道之人。如今圣地已控制了大唐皇室,咱们只有退到逻些与魔道联手,才有一线生机。” 洛青璇一说完,太一真人与迦叶和尚对视一眼,都是有些不安起来。良久那迦叶和尚才摇头道:“此法不可取,圣地固然对咱们仙流不怀好意,但魔道之人阴险狡诈,毫无信誉可言,更何况那魔道身后便是冥界之人。” 太一真人也是摇头道:“逻些一向对大唐虎视眈眈,咱们更不能因为修士之事,颠覆了国土之安。” 两人说完都是看着洛青璇:“还有第二策呢?” 洛青璇面色不变的说道:“第二策便是去汉郡,汉王李元昌早有谋反之心,这个时候恐怕正要浑水摸鱼。咱们可以与外宗修士联手,以汉郡为营,借汉王叛乱先夺回对大唐朝廷的控制。” 太一真人抚掌道:“善也,此策倒可以一用。” 迦叶和尚也是点头道:“无论修士还是圣地,亦或是魔道冥界,中土的凡人都是他们不能忽视的根本。统领凡人的皇室更是重要,若不是如此,那圣地也不会弄出一个高力士费尽心思,推出了晋王太子。” 太一真人走了几步,转身问道:“青璇,你可以带走的有多少修士。” 洛青璇没有丝毫犹豫,淡淡说道:“共有三百五十名修士,皆为五宗的童子,刚刚进入修行,体内的灵力极为稀少的,应该不会引起圣地的注意。” 洛青璇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这些童子都是极有天分的。” 太一真人再望了一眼身旁的迦叶,慢慢说道:“孩子,你过来,我有些东西需要你带走。或者会有些帮助。” 迦叶也是双掌合十,手掌间一粒粒沙子忽然出现,落向了地面。指间沙落,在地上堆起了一个沙堆,却慢慢生出一支绿芽,继而一朵金莲开放。 太一真人看着洛青璇走进,手指一点,一只小小的仙鹤在他手中飞舞出来,却飞到金莲之上。 洛青璇已走到了金莲之旁,却看到那莲花盛开,一个小小的金身和尚端坐在金莲上,太一真人送出的仙鹤正落到了金身小和尚之旁。 那不似真人的金身小和尚抬腿盘坐在仙鹤上,轻轻飞出了仙鹤。在洛青璇身前飞舞不停。 洛青璇下意识的伸开手掌,看着仙鹤落到手掌间。骑在仙鹤之上的小和尚双手合十低声念起了一段真言法语。洛青璇只听了几句神色就凝重起来,她虽然修习的是昆仑妙心剑,但也听出了这金身和尚口中诵念的却是佛道两家的高深功法。 太一真人与迦叶和尚都是呵呵一笑,那迦叶便说道:“孩子,这里有我和太一师兄这些年来整理的一些心得。等到天空五行真力挥洒人间,修士界势必要引动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化。你带着那几百童子,在修行上是极需要这些心得的。” 洛青璇默默点头,收起了仙鹤小人。看了看天空上的北落师门长剑,低声说道:“两位师祖,青璇这就动身了。临走之时还有一事要说。” 太一真人与迦叶和尚点点头:“有何事需要我们帮忙,趁着还有些时间,我们一定帮你们。” 洛青璇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希望两位师祖能杀死李道玄。”她说着抬头坚毅道:“李道玄不死,便会成为魔道之人,毕竟他是冥界的地人。” 太一真人仰望天空,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不需你说,便是圣地,也将此子定为了必杀之人。” 洛青璇再行一礼后,消失在天王殿中。 迦叶和尚走到门口,看了看幽深的寺中不远处安静独坐的阿离。转身望着太一真人轻声道:“当年在西王圣地中,若不是突然出现的叶倾城姑娘,你我也无法逃脱傀儡的下场。李道玄毕竟是叶姑娘的儿子……” 太一真人却展颜一笑:“大义当前,杀之无愧!若是李道玄破开五行之力后,再逃了出去,只有回归魔道一途呵……” 在天王殿外的阿离此时慢慢站了起来,碧色的双眸闪过古怪的字符,望着天空上的北落师门长剑,发出了攻击的命令。 漠然呆在殿外的修士再次冲上了天空,向着那长剑飞舞而去。 以北落师门长剑为中心,隐约可以看到一层闪动的幽光。这光芒之中缓缓露出八卦之图,继而慢慢消失。 天空的修士们再次结成九龙大阵,对着虚无的八卦图就是一番猛击。八卦之图却再没有出现,只是那插在空中的长剑却动了。 飞舞的长剑就如一道流光,沿着左侧的隐龙阵穿插了一遍,那组成隐龙阵法的浮游观弟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就被长剑整齐的穿胸而过,浮游观弟子躯体残灭的光辉之中,乱飞的三魂七魄却被阿离小心的收集了起来。 那最外围的一名儒家弟子再也无法坚持,狂叫一声就脱离了大阵,但他还未逃出多远,就被忽然闪现而出的阿离一剑劈成了碎片。 在天王殿外看着这一幕的太一真人与迦叶和尚都露出黯然之色。良久之后那太一真人才说道:“如今五行之力破开只是时间问题,圣地为何还要这些修士白白牺牲。” 迦叶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圣女已知道无法挽回这个局面,这是在为以后做准备,她在收集三魂七魄的能量。” 不管圣地是什么意思,但自这天起,洛阳军民每日都会看到修士们如飞蛾扑火一般在天空那柄长剑周围自寻死路。 飞舞在天空的修士越来越少,最后已凑不齐一道阵法。一晃十多日过去,这一天,已经习惯每日看天空修士寻死的洛阳军民忽然发现攻击结束了。 天空看不到修士,只留下那柄长剑。似乎这纠缠着洛阳城近半个月的黑暗事件有了转机。好消息马上传来。封住洛阳城各坊的禁卫已慢慢撤去,上阳宫方向也不时飞马放出几个使者,向洛阳子民发布了各式公文。 这个千年古都在经历了一系列大变之后,终于慢慢恢复了生机。洛阳人也渐渐走出屋门,像往常一般过起了日子。 但其实每个人都隐隐约约的觉得,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就如那渐渐不再平静的洛水,以及那断去一半的龙门山。 洛阳西苑上阳宫中,古旧的宫殿依旧耸立,青龙殿中此时正做着一个青衣男子。他手中握着一张图纸,正在细细看着。 青衣男子身旁还站着一个满脸阴郁的黄衫青年。这青年脸色苍白,偶尔伸手捂嘴咳嗽一声,便露出了缠在手臂上骇人的一只黑色蜘蛛。 青衣男子此时抬头看了看殿外的骄阳,收起了图纸笑道:“常随,夏至已到,你该出去走走了。如今你这蛊术修行的太深了,在你身旁总有一丝寒气,让人不爽啊。” 常随无言一笑:“高大人,这岂不是好,属下可为大人遮挡酷暑。” 高力士摇头道:“我这人最爱夏日炎炎,让人神清气爽啊。” 常随不说话,他看出这位如今已是内侍省正监,暮雨阁之主,太子身边第一红人的高力士,现在的心情出奇的很好。 虽然跟在高力士身旁时日不长,但常随自觉已摸清了这主子的性情,在他面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说多了只会对自己不好。 此时高力士又摸出了怀中的图纸,一边看着一边笑道:“常随,你觉得这万象神宫建在何处好呢?嗯,肯定要比长安曾经的通天塔高一点。” 常随还是没有说话,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高力士长出了一口气:“天上的事是修士们的事,咱们要关心的便是这万象神宫,距离盂兰盆会还有四十日不到的时间,必须得抓紧了!” 饶是以常随如今的镇定功夫也是吃了一惊:“什么,四十天,这,这太急了。为何如此紧迫?” 高力士收起图纸,脸色严肃起来。他深深望了一眼常随:“因为盂兰盆会时,圣地圣女会亲自来洛阳,这个理由可充足么?” 第400章 神卫做劳工 常随眼中闪过一种莫名的期待之色。作为如今高力士身边的心腹之人,他不是第一次听说西王圣地那位伟大的圣女。但在常随心中真正的印象里,这位圣女却还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就像佛家传说中的释迦牟尼,又像道家经典里的三清道祖。 西王圣地圣女亲自来参加洛阳的盂兰盆会,这虽然是一个惊爆的消息,但在常随心中并未产生任何波动。他不是故意隐藏,而是毫无感觉。 高力士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图册。他看着波澜不惊的常随,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常随啊,你可曾拜过神佛?” 常随微微一愣,实在不知这句问话的意思。但他还是如实回答道:“少年时曾在土地庙拜过土地神。” 高力士哦了一声,常随低声继续道:“只因那时赌钱输了,被债主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所以才拜求土地爷施展仙法,藏我入土。” 高力士忍不住噗哧一笑,但脸色很快严肃起来,他双手负在背后,轻声道:“那以后,你可曾还信过什么神佛。” 常随摇头道:“那次土地爷没出现,被打个半死,以后再也不拜神佛了。” 高力士点点头:“那也是的,就比如咱们这中土亿万子民,又有几个会真心拜祭神佛的。佛道各教又有几个真正的信徒?” 常随顿时有些糊涂起来,此时大唐正值蒸蒸日上之时,不说中土的佛,道等宗门。还有海外西域诸国臣服叩拜,随之而来的摩尼,景教……这些宗门教义传遍大唐,信徒何止千万。 高力士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是明白了他的想法,挥手轻笑道:“这你是不懂的,譬如那些信佛的愚民,不过带着来生转世富贵的想法。至于道门信徒求的却是高官厚禄,摩尼,景教等不屑说之,都是愚民身在困苦之中无奈求得解脱的盲从。” 常随惊异的看着这个让人无法看透的高力士,青衣男子的声音越来越是高昂:“儒宗千年传承,但夫子不语怪力神谈,亦非真神信仰。真正的神仙只有西王圣女。” 常随心突然跳动起来,他被高力士话中坚韧的语气所触动,眼中看着他双眸深远,耳中听着他语气虔诚:“天道轮回,万物何来平等之说?子民尚在水深火热之中,修士高官却在夜夜笙歌。但圣地不一样,求得万法不如施得一策。与其拜那些虚无的神佛,为何不求圣地改变这个世道?” 高力士说着忽然手指天空对着常随沉声道:“天外天,人外人。常随呵,我要将建造万象神宫的重任托付给你了。” 常随只恍惚了一下就坚定的躬身道:“属下定然不辱使命,定要在盂兰盆会前为圣女建造出这万象神宫。” 高力士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微笑道:“等圣女来后,我可以带你见一见她,或者你有机会成为圣地的信徒。” 常随露出激动的表情,再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出了青龙殿。 高力士看着他离去,良久才出了一口气,他露出疲倦之态,自言自语道:“常随呵,你心中还是不信的。难啊,难啊,让圣女之光照拂中土九州,是如此的难呵!” 对洛阳人来说,天上的修士不再出现,地上的官差却越来越多了。但最让洛阳人吃惊的,却是脱去了盔甲的六万禁卫。 洛阳金甲神卫在数百修士的监督下,沿着定鼎大道分列开来。万象神宫的建筑之址选在了南北纵贯洛阳皇城宫城的定鼎大道上。 定鼎大道与东西横穿的中州四门大街交汇处正是最后确定的地址。 这个位置不是常随决定的,也不是高力士决定的,真正的决策人却是谁也想不到的一个女子。 身穿缁衣尼服,头上却戴着斗笠的武媚娘安静的站在上阳宫最靠北的占星台上。她的脚下就是那如今已变作劳工的六万禁卫。 高力士陪在一旁,默然无声。武媚娘的左面站着的就是地老庙感业寺一起赶来的持剑尼姑静斋。 静斋与高力士如今都站在了武媚娘侧后位置,似乎有意的突出了这个女子的地位。在地面上缓缓走动的禁卫劳工们就像她脚下的蚂蚁一般。 其实也只有高力士和静斋两个人才清楚,那安坐在长安东宫中的晋王太子上位一来所发的所有命令,指示,其实都是出自这个女子之手。 天空传来的圣地指示也清楚的说明,万象神宫所建之位置,完全听从武媚娘的指示。 就在此时,占星台下还跪着一脸悲愤的长安羽林卫大将军紫侯陈不知。此次他带来的三万羽林卫也被拉做了劳工,正走在洛阳金卫之后。 已授光禄公爵,如今炙手可热的陈不知在武媚娘抵达洛阳的第二日就被卸去了军权,而太子亲书,陛下圈点,杜相盖印的旨意就悬挂在他的头顶。 也只有这道圣旨,才能让长安四公子之一的紫侯公子屈辱的跪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带起的精锐羽林卫变作了建造神宫的民夫。 当然,真正能让这十多万禁卫安静听命的原因,还有那悬浮在半空的数百五宗修士。 这些修士都已达到了玄空境,甚至还有天元境的顶级修士。陈不知低头咳嗽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悲声高呼道:“高力士,我有话说。我要面见陛下问个清楚。” 占星台上的高力士无声一笑,武媚娘转身缓声道:“陈不知是白身将军,在朝中素有威名,听说他还是谢家的女婿,为关东盛族之人。其人才干非凡,高先生好好跟他说一下,不要太过分了。” 高力士点点头,慢慢走下了占星台。陈不知眼见他走过来,呸了一口:“阉货,大唐的铁血之军,就是这样任你屈辱的么?” 高力士面色不变,走到陈不知身前,俯身沉声道:“一路走好!”他说完一掌拍出,阴柔的击中了陈不知的胸前,只听得噼啪之声不断响起,这一掌就震碎了陈不知周身的骨头,内脏也被阴柔之力震成了肉末。 只因为骨头内脏碎得太过均匀,陈不知体内的污血没有立即喷射出来,只沿着五官缓缓溢出,继而扑的一声,浑身发软的陈不知趴在地上再无声息。 高力士拍拍手掌,再次走上了占星台。武媚娘身后的静斋眼中露出惊诧与愤怒之色,腰中的长剑正要出手,却被武媚娘伸手拉住。 高力士伸了个懒腰,轻声说道:“还有三十九天,若要圣女满意,别说死个陈不知,就是你静斋,需要的时候,我也不会犹豫的。” 静斋没有动怒,只是转身看着前方的禁卫:“高先生说临时征调民夫来不及,一句话就将禁卫变作了劳工,这固然可以解决人力之问题,只是不知道建造神宫的材料却如何运来呢?” 洛水泥沙充足,但建造神宫的其他材料却需要自各府县运来,单是那神宫的通天龙柱,就需要一根四百年十人围的柏木梁材。 高力士微微一笑,手指西苑断裂的龙门山方向:“山,石,草,泥,皆从那里取来就行了。” 静斋冷笑一声,武媚娘也是皱眉道:“龙门柱怎么办,圣女说的很清楚,这建造万象神宫的所有材料,不需沾惹一丝灵力,咱们不能让修士亲自运来,只能以土法滚运而来,那可最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高力士摇头道:“鲁木门的建造之法我看过了,他的法子不行,按照鲁木门的图纸,就算人力与材料一点不缺,也得半年时间。” 静斋勉强咽下一口气,大声道:“鲁木门可是长安通天浮屠的总理监工,你不用他的法子,却还有什么办法能建出这高耸入云的万象神宫。” 高力士没有说话,脸色也是冷峻起来:“如何建造都是圣地亲自所绘之图,静斋大师只要护卫好媚娘就可以了,洛阳的事不需大师插口了。” 静斋长吸了一口气,终于不再说话。前方的禁卫已被来自圣地的修士们分开来,一部分被驱赶到了龙门山附近,一部分却开始清除定鼎大道与中州四门大街的建筑…… 一身黑衣的常随是一个合格的监工,在短短的七个时辰后,整个万象神宫的建造大业正式展开,而此时距离盂兰盆会,只剩下三十八天。 作为整个建造大军的主持者,高力士现在最忧愁的反而是这六万禁卫的吃喝拉撒。 洛阳四大粮仓全部开启,但谁来送饭送水倒成了一个问题。六万禁卫是不能抽出人手了。 而因为圣地圣女清楚的指示,建造万象神宫的整个过程不能沾到修士的灵力,所以纵然修士们有一千一万种道法可以帮忙,最后也只能变作了监工! 于是整个洛阳民众也都被动员起来,洛阳六部衙门的官员每日奔走疲劳,但人员还是不够。 最后洛阳寺庙道门甚至花柳之地的女子都被强行驱使起来。这真是全洛阳人都出动了。 高力士以太子明旨发放的命令也传遍了洛阳东都周边,各地府军民夫正飞速赶来。但以现在的速度算来,最少还得七八天才能缓和这全民出动的情况。 在这热火朝天又民声怨道的奇异氛围中,洛阳安菩寺中的白小蛮正很认真的捶打着石臼中的粟米,一旁的萧眉织细心的收集起粟米粉,熟练的在碗中捏出了一个饭团。递给了后面双眼还盯在佛经上的神昉大和尚。 神昉和尚眼中盯着佛经,双手却浸在一盆混合着韭菜,肉沫的调料中。接过萧眉织递来的饭团,他双手一合,就如拜佛般将饭团拍成了一张肉饼。 肉饼落到了柳条筐里,慵懒的躺在一旁的莲生打个呵欠道:“四十个,还差九百六十个今日就完成官老爷交代的差事了。” 第401章 坐化玄奘身 第四十一个肉饼正在萧眉织手掌间慢慢揉成了饭团。一直注视在佛经上的神昉和尚难得的转过了头,无声的看着萧眉织认真而又仔细的揉着饭团。其实说来,正是萧眉织每次认真而又费时的捏造饭团,才影响了整个肉饼做出的速度。 神昉和尚很是仔细的看着萧眉织将揉成的饭团在大瓷碗中沾了沾。这瓷碗之中飘出了一股淡淡的药香。萧眉织做好的饭团递过来,神昉和尚嗅着饭团上的药香,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郑重的接过饭团,再低头嗅了嗅,道:“萧姑娘,这是草参,川芎,甘草,嗯还有一味却是何物……” 神昉和尚所说的却是几味药草,俱都有活血行气,强身健体的功效。萧眉织擦擦额头的汗水,很是欢快的说道:“大师也知道这些药草呵,还有一味不是药草,是眉儿的药灵之引。” 药灵之印,那可是药师梦寐以求的修行之灵,最是珍贵的元灵。神昉和尚再看了一眼盆中的四十多个肉饼,不禁肃然起敬:“萧姑娘真是医者仁心,竟然不惜耗费药灵为修筑神宫的劳夫赶制肉饼。” 神昉和尚说到这里以极为热情的眼光看着萧眉织:“萧姑娘,你这菩萨心肠与佛有缘啊,吾佛普渡众生正是此意。”这和尚言下之意却是劝说萧眉织信佛入教了。 萧眉织啊了一声,小手连连晃动,口中正要解释时,那白小蛮已起身而来,她低头看了看四十多个肉饼,点头自言自语道:“看来也足够了。”说着,白小蛮手掌舞动间,那四十张肉饼卷了起来,变作了四十多个肉卷儿。 神昉和尚诧异的看着白小蛮,直到这时萧眉织才低声道:“这些肉饼都是白姐姐以天莲心法灌注粟米,眉织以三药入里,元灵倾注而成。却,却不是给外面的爷们儿吃的。” 神昉和尚脸色黯淡下来,嘴角一抖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低头再次关注到玄奘法师所留的佛经来。 莲生翻身而起,拍手道:“我知道了,小蛮你这是在为咱们准备的干粮是么?这是要出远门。”莲生说着一跺脚:“不行,走之前我得等李道玄那小子出来,亲口问一问他,为何变成了魔头。” 白小蛮冷哼一声:“这等伎俩都能瞒过你,我真想不通这些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萧眉织也是轻声道:“我可以证明的,李公子绝对不是冥界蛇人幕后的魔头,那,那是冥神做的好事。” 莲生怒气冲冲的瞪了白小蛮一眼,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反嘴,只问道:“那你做这些肉饼干什么?抛下李道玄自己走么。” 白小蛮收拢一下额角的长发,摇头道:“不是逃走,而是为咱们闭关准备的干粮。萧妹妹虽然有药灵之体,但还不会炼丹,比不得昆仑丹鼎之妙。不过这些肉饼内含充足灵力,足够咱们闭关修炼之用了。” 莲生皱眉道:“闭关?闭什么关,修炼么?修炼有什么用,没看到外面的修士都是什么修为,就是再修炼一辈子连那九龙大阵的修士都比不上,能做什么。” 白小蛮深深望着莲生,沉声说道:“自然是要修炼你我的鬼灵之体!” 莲生大吃一惊,连连摇头:“不行,此等魔道之法,我身为妙华宗宗主,岂能修炼?” 白小蛮面色依旧平淡,但语气充满嘲讽:“妙华宗?你还不知道吧,仙流五宗道门之首昆仑已准备在盂兰盆会时驱逐妙华宗,定尔为魔头了!” 莲生双眸一乱,大吼起来:“谁敢说我是魔头,妙华宗乃是道门七大宗之一,吾师北陵道祖更是道门数一数二的仙人,他们敢!” 白小蛮低头微叹一声蠢材,便不再理会暴躁的莲生,转头对那目视佛经一言不发的神昉说道:“和尚,开门吧!” 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神昉抬起头,茫然道:“白姑娘说什么,却开什么门!” 白小蛮一字一字的说道:“自然是你们玄奘师父蕴含三千恶鬼的超度之门!” 神昉和尚一听到超度之门这几个字眼角就开始跳动起来,他艰难的低下头,良久才平静的说道:“神昉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超度本是和尚该做的法事,但吾圣师从不做超度之事。” 白小蛮早就料到这和尚不会说实话,当下低眉合十,脚下无端生出一朵灵力组成的白莲,莲花顿开时,就听到白小蛮口中吟唱道:“常,乐,我,净!” 神昉和尚抬头惊声道:“大莲华心术!竟然,竟然是四如境的大莲华术!” 这正是白小蛮修炼的大莲华心术,当日鱼朝恩曾在金风细雨楼对李道玄解释过,这大莲华心术共有四如境,天莲心宗秘言曰:一如莲华,在泥不染,在世不污。二如莲华,自性开发,自性开悟。三如莲华,为群蜂所采,为众圣所用。四如莲华,有四德在身谓常、乐、我、净。 白小蛮此时施展的正是大莲华心术的第四如境界。天莲宗与佛门特别是密宗关系密切。所以这大莲华术更带有佛家灵力之感。 就在神昉震惊,莲生诧异,萧眉织发呆的时候,白小蛮脚下的四如境心莲缓缓移动起来,白莲移动逐渐加快,最后飞进了庙屋之后的一间小佛堂里,停在了一座佛像前。 白小蛮身影闪动,扑到了佛像身前。那莲生和萧眉织也跟了进来,却都是眼前一花,就看到神昉和尚坐姿不变,却挡在了白小蛮身前,紧紧保护着身后的佛像。 白小蛮沉声道:“大和尚你还不承认,我这大莲华心术与你佛门本出一源,莲华飞舞,所寻之处便是本地佛灵最为厚重的地方。” 白小蛮说着一指外面:“那号称佛家祖庭的白马寺都没有受到莲华吸引,它却独独飞到了你这小佛堂里。这里便是洛阳佛灵最为浓厚的地方。” 神昉和尚慢慢站起来,转身背对白小蛮,望着前方木塑一般的佛像,终于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里不是洛阳佛灵最浓厚的地方,而是天下佛灵最浓厚之地。” 神昉说着对着佛像虔诚跪下,沉声道:“那只因为你们面前这座佛像,便是吾圣师玄奘的真身所在。” 白小蛮也忍不住低呼一声,莲生却已经傻了。唐玄奘乃是佛门中的传奇人物,在大唐有谁不知。都说这位圣僧已然坐化,舍利都返归天竺了,这神昉和尚却说玄奘大师真身便在此处。 神昉和尚抚掌拜完佛像,起身时眼中已带着两道金光,周身气势陡然而起,整个安菩寺便被一道佛光所笼罩。 这和尚吟声道:“去者去矣,来者何来!”伴随这句话,一道波光散去,三女耳中便听到了佛灵真言吟唱之声哞哞哼哼四散而去。 安菩寺外围四道人影在佛光中惊慌逃散,却被蔓延的佛光包住,还未喊出一句话,周身就如蜡一般被融化,只剩下黑色的三魂七魄被佛光捕捉。 这被佛光捕捉的魂魄在金光中发出嗤嗤之声,最终化作了奔腾的黑气,游动到了神昉身前。 神昉长叹一声,看着黑气没入面前的佛像之中。 这四个被安排在安菩寺的修士,却是圣地回归的玄空境高手,竟然在这瞬间就被真言所灭! 白小蛮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如来真言!这可是天荒寺首座都念不出来的佛门真言,你,你这和尚!” 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神昉和尚刚才所念的正是这如来真言! 神昉只是看着木塑的佛像,看着那佛像中竟然慢慢流出的泪水,摇头道:“白姑娘,这超度之门是谁告诉你的?我想单凭你大莲华心术,是发现不了的吧。” 白小蛮毫不犹豫的说道:“是大明智法王告诉我的,他便是当日在这寺中做了几天你师兄的嘉尚大师。” 神昉微笑起来:原来是他!那嘉尚便是西域法王黄胡子了,这便说得通了。” 神昉说到这里叹息道:“法王既然告诉你了这超度之门的秘密,必然也说了所谓鬼体修炼之法。白姑娘真要执迷不悟,非得进那超度之门么!” 莲生此时大喊起来:“你这和尚如此修为,为何缩在这里不出去,看着外面修士乱成一团?” 神昉怅然道:“该做的,吾圣师早已做了,神昉一生之愿便是整理出圣师西行带来的诸门佛经。” 白小蛮点头道:“这里面的事,法王也告诉我了。昔年奔赴圣地之约的仙流修士一去不归,整个仙流五宗实力大减,那一年魔道各宗门共聚齐四百高手,自逻些奔袭大唐,当时魔道高手选择的第一个目的地正是洛阳佛宗祖庭白马寺!” 莲生听得目瞪口呆,当年仙流五宗在西王圣地一役中几乎失去了所有主力高手,当时的仙流五宗最恐惧的便是魔道乘机反攻,但奇怪的是仙流五宗最为脆弱的那几年,魔道竟然也偃旗息鼓不作声张。这一直就是个谜团,没想到真实的情况竟然是这样。 白小蛮缓缓继续说道:“当时四百魔道高手突袭白马寺,本是胜券在握,却在安菩寺前被一个和尚拦住了。”白小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就没人知道了。” 神昉和尚念一声佛号,低声道:“那夜圣师玄奘独身拦住四百魔头,以大圣之法消灭了四百魔头,并将所有魔气魂魄封印到超度之门里。正因如此,圣师自觉罪孽深重,以肉身坐化在安菩寺中。” 神昉说到这里摇头一叹:“超度之门中俱都是当年魔道高手的魔气魂魄,果然是适合姑娘修习鬼体的好地方。既然如此,我也不会阻拦姑娘,但为姑娘打开这超度之门。” 嗯?这和尚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白小蛮和莲生对视一眼,正要再问,就看到神昉和尚盘腿坐下,面色带着笑意,却伸手指向了玄奘肉身所化的佛像。 第402章 超度之星门 神昉和尚盘腿所坐的姿势很是奇特,双脚外盘至膝盖内里,单手成佛掌,右手拈花一指点向佛像。这和尚消瘦的脸上也自带着神秘的笑意。 莲生看着和尚这古怪的姿势,似有所感。她只觉一个完美的圆环状佛灵防御阵布在了整个安菩寺外围。 莲生有此感受是因为回复记忆后,借着鬼体之灵对妙华宗木元心法的领悟成长。但真正看清神昉和尚此举用意的却是白小蛮。 白小蛮面对神昉和尚轻轻屈膝跪下,这一向情不外露的女子第一次露出感激的表情,她郑重的叩拜九下,对着还在发愣的莲生低声道:“神昉前辈坐化了!” 莲生吃了一惊,看着栩栩如生微笑的神昉和尚,果然这位玄奘弟子身体虽柔和但纹丝不动,面容安定但毫无气息。萧眉织快步走上去,手指在神昉和尚点了一下,不禁黯然道:“和尚大叔确实坐化了,只是,只是他的灵力似乎还在运转,这是什么道理。” 白小蛮跪拜之后已恢复了冷静的表情,她此时正全神贯注的看着神昉所指的玄奘真身,口中淡淡道:“咱们的踪迹已被圣地的修士发现,神昉大师正是重现了昔年玄奘大师坐莲卫道之心。他以坐化引动的灵力护卫住了安菩寺,就是为了给咱们争取时间。” 白小蛮说到这里,两女果然感到了安菩寺外围隐隐颤动,在神昉和尚布下的防御佛阵外,正不知有多少修士赶来拼命的进攻。 白小蛮此时眼中闪着光:“但这样一来也说明我的计划是正确的,咱们闭关修炼鬼体正是圣地不愿意看到的。” 莲生在这种谋略计划方面近乎无知,她自然不懂白小蛮的话中之意。但同样有些不知世情的萧眉织却在云深谷跟冥界多有交流。这算起来还是小女孩的神医不禁诧异道:“为什么,难道白姐姐你们修炼鬼体会对圣地造成威胁么?” 白小蛮摇头道:“不,就算我们将鬼体修炼到极致,也打不过圣地修士。他们怕的却是李道玄!” 萧眉织不懂,莲生更是稀里糊涂。白小蛮手指上方沉声道:“如果我的感应没错,天空的河图洛书中,李道玄正在和一股奇怪的力量对战。他现在正在苦战之中。圣地怕的是李道玄战胜那股力量,从而对他们造成威胁。” 白小蛮说着沉吟起来:“至于李道玄对战的是什么力量,又会造成什么结果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听到她的话,莲生不禁怀疑起来:“小蛮,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如今我连李道玄那逆徒在什么地方都感觉不到。” 白小蛮双目还是望着前方的玄奘真身,淡淡的说道:“这些都是我感应到的,你之所以没有感觉,是因为你的鬼体修行比我差了很多。别忘了,咱们的鬼体都是李道玄炼制的,天命相连,灵感本就是沟通的。” 萧眉织听到这里已是明白了几分:“白姐姐,原来你要修炼鬼体是为了和李公子的灵感沟通起来……” 白小蛮慢慢走到玄奘真身之旁,此时外围的修士已隐隐击破了神昉坐化时布置的防御阵,她已能感受到泄漏进来的几丝灵力,其中还有一道最为强大,也最为熟悉的剑灵之力。那是被圣地控制的阿离亲自赶来了。 白小蛮伸手摸着玄奘真身,试图寻找机关入口,口中却回应道:“不错,鬼体修炼也是有级别的,所谓魂,体,灵,卒,士,卿,将相,王侯……” 白小蛮并未在玄奘真身上找到那超度之门的机关入口,转身指着莲生道:“你是灵鬼,刚被炼制成功就是鬼灵级了。我却只是鬼体,也就仅仅比鬼魂修为高一点儿。” 白小蛮解释到这里,莲生也明白过来:“如今你的鬼体修为已到了什么,王侯将相?” 白小蛮摇头道:“我刚刚迈入鬼士级别,但已可以和李道玄的意识有所沟通,如果我记得没错,只有修入鬼将或者鬼相级,才能真正和李道玄的意识交流,如果想要帮助他,那最少也得鬼侯级。” 莲生听到这里大步走到玄奘真身之前,右手凝聚出了一道青色光芒,一道道荆棘在她细嫩的手掌上环绕,最终这些荆棘就如花纹般印入莲生的手臂上,就如纹身一般。 这是木元道法中最具破坏力的荆纹拳,白小蛮不禁大吃一惊:“你要做什么!” 莲生大声道:“人家就要打进来了,你这样找不是办法,这和尚不是什么圣师么,我给他一拳,如果真有什么超度之门,他自然就打开了。” 白小蛮哭笑不得,正要阻止,那萧眉织却认真的拔出一根银针,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背后的剑灵之风已切开了神昉的防御阵,铺天盖地的剑气汹涌澎湃,莲生再不犹豫,一拳击出。 荆棘纹的破坏力在于木元灵力组成的荆棘有着无数的尖锐点,这些尖锐点化作纹身后,很是巧妙的分布在了拳头发力的地方。莲生这一拳看起来简单,但她右脚弹起时,木元灵生不绝,大部分灵力集中在了手臂的力量上,再加上荆棘纹中凝聚的尖锐木元。这一拳其实已是木元道法组合后的高妙一招。 拳头带着青色花纹击中了玄奘真身,圣师玄奘坐化后的真身先被荆棘纹络上的尖锐点击中,这木头一般的真身上,以拳头落下的位置为中心产生了细密的裂纹。等到莲生荆纹拳后续的力量瞬间爆发时,沿着真身细密的破裂之纹,整个真身被击成了碎末。 呼的一声拳动,呜的一声震鸣,这飞散的碎末看起来就像一具泥胎被震碎成了尘埃。 白小蛮已来不及阻止,但这一刻她忽然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个莽撞的莲生终于对了一次。因为在白小蛮面前飞舞的玄奘真身之碎片,看起来竟然每一粒都带着荧光。 但白小蛮很快明白过来,这不是骨灰颗粒在发散神光,而是无数细小的舍利在反射阳光。 安菩寺的外围防御阵已被破开,整个寺庙在阿离疯狂的剑下被撕扯开来,屋顶破散,庙墙如沙,日光飞射进来,正好映照了遍布室内的玄奘舍利。 全部,这玄奘和尚坐化后的身体竟然全部都变成了舍利。白小蛮知道,拥有舍利是佛家高僧成道的证明,前朝每代高僧去世后火化,都会留下若干舍利,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全身都是舍利的佛门弟子。 漫空皆为玄奘舍利,而且都如沙粒般大小,环绕之时,这如许舍利忽然有如被人指挥一般,开始动了起来。 三道剑灵直直的刺向了三女,阿离玄空扑来,每一剑都直指三女要害。但飞舞而动的舍利在空间中连结成了古怪的符号,阿离的剑灵被硬生生的挡在了舍利之外。 被舍利包围的三女同时看到了那些舍利布置成的符号。在萧眉织眼里,那是无数闪亮的露珠,就如云深谷中每日清晨在巨大的菌菇上看到的露珠。 在莲生眼中,这些闪亮的舍利就像天空的雨水,清凉温柔,亦如当年自己师父死去时的那个雨夜。秋华木云,莲生的师父,莲生最爱的女人…… 在一种让人安静的气氛中,阿离停止了攻击,她双眸闪过古怪的字符,极为爽快的转身离去。敌人已无法击杀,瞬间放弃攻击,向西王圣女回报,按照指示布置应对之法。阿离作为真正觉醒起来的圣地杀器,这种果断的决定和行为,更不如说是本能。 被舍利护卫的三女之中,白小蛮看到的却是漫天的星辰。每一粒微笑的舍利所固定的位置,都如天空星辰的方位一般在她的眼眸中闪过。这无尽无休的舍利粒子,最终在她眼前布置成了一张完美的星空,或者说是星图。 但白小蛮仔细看去,舍利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每一粒舍利都在按照神秘的轨迹运行,这种情况下,这星图最终达到完美的时候,白小蛮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如银河般的漩涡。 似乎无需在思考,旋转而又瑰丽的星图之河中透出了一种召唤的讯息,银河旋涡中传来吸引的力量。仿佛穿过漩涡,便是彼岸的安宁。 白小蛮笑了起来,伸手拉住了莲生和萧眉织,安宁的跃向了漩涡深处。 当身子穿过银河漩涡的那一刻,白小蛮忽然明白了超度之门的真正含义。她甚至能够想象多年前,这位玄奘圣师超度魔道四百高手时的场景。 那些魔道魂魄最后看到的场景,一定也是这难以描述的美丽星河吧!他们一定也如自己这般,奋不顾身的飞跃向了彼岸。 白小蛮三女消失在安菩寺的残骸中,半空飞舞的舍利忽然再次凝结起来,最后再次组成了玄奘真身,依旧安静的坐在安菩寺的残骸之中。 安菩寺残骸之中,一阵狂风吹过,被阿离和修士们的灵力打得陷入废墟中的神昉和尚再次露出了身形。 他身上的袈裟被狂风卷起,落到了****的玄奘真身上。安菩寺再无声息。 第403章 佛门冥界食 白小蛮仿佛落到了一片草地上,又仿佛落到了一滩泥水中。脚下柔软而又泥泞,她睁开眼低头就看到了一滩如泥浆般的黑色魂灵。 莲生脸色很不好看,作为仙流修士,虽然她是鬼灵体,但对于周围一眼望不到边的魂灵沼泽还是产生了反胃的感觉。至于萧眉织,已是被这压抑而又黑暗的环境弄得蹲下身子狂吐了起来。 她们所在的空间是一个广阔而又狭长的空间,脚下所踏的依稀是大地,但布满了如泥巴般的魂灵。四周再无任何颜色,两侧俱是黑色的高山,夹住了这一条狭长的山道。 白小蛮抬头看着一轮巨大的昏红色太阳,它是如此巨大,仿佛触手就能摸到。灰色的雾气在山谷对面扑腾而来,即便距离有些远,白小蛮都能看到灰色雾气中张牙舞爪的鬼魂。 白小蛮看着这一切,身子便僵住了,她已想到了曾经在魔道中流传的那个说法,以及这与传说中一模一样的景象。 正处于迷茫中的莲生忽然大喝一声,一道木荆棘弹出缠住了一团泥巴。木荆棘上的木刺就如毒蛇之牙,刺入了尖叫的泥巴中,一道黑气顺着木荆棘传入了莲生的身体,让这个茫然的道姑全身一哆嗦,却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这是一团弱小的魂灵,竟然被莲生这个鬼体吸收了。 白小蛮眼看灰雾袭来,并没有要躲避的心思,她拉起了还在吐个不停的萧眉织,和莲生并排站在了一起。 萧眉织被白小蛮大力的甩到了身后,身前的女子已在不停的念着神秘的口诀,而聆听这口诀的莲生已是明白了什么,脸色苍白的说道:“你要我吞食魂魄修炼?” 吹过山谷的灰雾愈来愈近,雾气中翻滚的鬼魂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鬼头,狞笑着冲向了她们。 莲生已无法思考,下意识的按照白小蛮念出的鬼体吞噬之法,张开了小嘴。 弥漫整个山谷的灰雾猛然颤抖起来,那无数鬼混凝聚的鬼头已变得胆怯起来,极力想停止冲击,但后面不知情的鬼魂之雾不停的扑来,压着这灰色鬼雾冲入了两女身前。 灰色的雾气在她们面前收缩变窄,就如一团收束起来的绸卷,没入了两张樱桃小口中。莲生下意识的低头想咳嗽,却被白小蛮强行抬起了下巴,继续不停的吞食着自投罗网的鬼魂。 灰雾散去,白小蛮的眼眸更亮了几分,周身环绕着九道黑气,黑气最后变作了绸带,裹在了小蛮的身上,她挥舞之间,天莲九变发动起来,地面上无数的魂灵泥巴纷纷变成了碎末。 白小蛮已迈入了鬼卿的境界。而她身旁的莲生脸色发白,无意识的挥动出一条条艳丽的,带着黑色小花的木荆棘,她也真正进入了鬼体的修行,这一下吸收,也是进入了鬼卿的境界。 莲生一直一来都是坚强的,此时却忽然软弱起来,她已知道自己真正走上了不归路,变成了魔道中人。 白小蛮将背后躲藏的萧眉织拉了出来,对莲生淡淡道:“到了鬼卿境界,再吞食鬼魂就没有意义了,咱们出了这谷,看有没有鬼卒以上境界的魂魄可以吸收。” 莲生默然无语,她的神识之中已感受到了熟悉的一股气息,那时李道玄的气息,若有若无,气若游丝的。但确实是以一种玄妙的法子和李道玄的神识联系上了。 白小蛮已开始向前行走,萧眉织却站住了,茫然道:“白姐姐,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鬼魂,都是那个玄奘和尚超度的么?” 白小蛮迟疑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如果我没猜错,这里住满了所有被超度的魂灵,不光是玄奘大师一个人超度的那些,恐怕自古一来所有被超度的魔道魂灵都在这里了。” 萧眉织没有说话,莲生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勉强走了几步,颤声说道:“你就是说,这里,这里就是……” 白小蛮闭上了眼:“不错,魔道中人都听过关于此地的描述,这里便是冥界!” 白小蛮慢慢走出了谷口,莲生被这个真相震惊的坐了下来,萧眉织却是恍然大悟的模样。 直到她们全部消失在谷口,这狭长山谷之后慢慢现出一个如圆环大门般的红色眼睛。血红的眼睛一眨一眨间,一条缝隙时隐时现。若是能有一丝灵光穿透这只眼睛,便能看到其后面那广阔的空间——云深谷! 洛阳皇城,占星台上,武媚娘面前是已经打好地基的万象神宫雏形。六万禁卫在数百修士的监督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世间最伟大的建造过程。 断裂的龙门山直到万象神宫建筑之地的短短路途,已布满了大小一样的圆木。这些圆木铺在地上,隔着不同的位置,就组成了一个可以供山石材料滚动的轨道。 巨大的方形石块就在这一颗颗圆木上缓缓滚动,向着皇宫而来。 如果不是因为时间问题,常随甚至提议按照贵族世家的府车一样,在这条路途上建造一条真正的滑轨。 站在武媚娘身后的高力士此时却没有看一眼面前热火朝天的场面,却盯着静斋尼姑看个不停。 作为仙流五宗中最为低调和神秘的地老庙传人,静斋尼姑正在诵念一卷往生经,这是为超度刚刚被投入万象神宫的三百名活人,那是为生祭神宫而死去的三百冤魂。 静斋诵念完毕,目光丝毫不让的对视高力士,沉声道:“超度亡者,本是我佛家宗义,高先生有什么奇怪的么。” 高力士嘴角露出微笑,只淡淡道:“虚伪!” 静斋没有生气,那是因为她已习惯了高力士这些日子来的冷嘲热讽。对于这个和圣地关系密切的阉人,在内心深处,静斋其实带着三分畏惧的。 武媚娘却是回过头来,望着高力士咯咯一笑:“高先生,静斋大师超度亡灵,那是要净化他们的罪,转世轮回时有个好投胎。却为何虚伪了。” 高力士微微躬身,对着武媚娘也是笑道:“殿下可知道佛门传自天竺,而天竺的佛门教义中却从未有超度这个说法。” 静斋淡淡道:“超度是我佛传入中土才有的,但这也是我天荒寺地老庙传承下来的真佛之法。天竺虽是佛祖诞生之地,但讲到对真佛之法的参悟,还是我们中土更胜了一筹。” 高力士仰头看着天空,嘴中哼了一声:“放屁!” 纵是静斋百般忍让,也被高力士这句话激怒了,一道佛灵之力飞起,半空弹出数百颗佛珠,带着白光冲向了高力士。 高力士恍然未觉,依旧轻蔑的再吐出一句:“放屁!” 白光佛珠整齐的错过高力士的身子,精妙的自他身边穿了过去,并没有引起一丝波动。 似乎早就知道对方只是虚张声势的高力士淡然笑道:“你们佛宗不过是借了天竺佛教的一个壳子,转世轮回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真说什么转世轮回,还不如黄泉宗的六道轮回心法来得有用些,那毕竟还是门功法。” 高力士讽刺的说完,前方的武媚娘很有兴趣的说道:“高先生对超度又如何看呢。” 高力士默然良久,才缓缓说道:“并无超度净化一说,所谓超度,说出来就是一个笑话。”他说着更带着七分讽刺:“超度的魂魄,其实变成了冥界的食物,静斋,你不知道吧,冥界那些没有躯体的地人,正是靠着你们佛宗的超度送过去的魂魄为生。” 静斋眼角颤抖,已是无法忍住,不怒反笑:“这才是个笑话,佛门与魔道为生死之敌,这些年哪次仙魔之战不是佛宗扭转了战局,你这无耻之徒今日竟说佛门与冥界是一伙的。” 高力士忽然安静下来,等到静斋一口气说完才轻声道:“我可没说佛宗和冥界是一伙的,呵呵,这便是整件事情最妙的地方了,你们佛宗啊,根本就不知道超度的秘密。这些年来不过是被冥界利用了而已。” 高力士说着慢慢走下占星台:“说到底都是一样,魔门杀人散魂,和尚救人超度,都是在为冥界帮忙。” 高力士就这样走下了占星台,占星台下等待他的正是迦叶和尚。 高力士望着迦叶和尚,无言的一笑:“迦叶前辈,你也都听到了,力士建议天荒寺佛旨要立时传下,日后禁制任何佛门弟子超度魂灵。” 迦叶平静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只淡淡道:“吾等圣地护卫只听阿离大人的,高大人的话我自然会告诉阿离大人。” 高力士微微一愣,转身看着已起了地面一层的万象神宫,不禁摇头道:“算了,等到圣女到来,她也会如此吩咐的。” 高力士说完,仰头看了一眼天上隐隐若现的五行灵力,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喃喃自语道:“若是借助万象神宫的力量,圣女还无法解决这五行河图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迦叶的心头无端的跳动了一下,以佛门禁制之法压抑的心灵波动在听到这秘密的一瞬间失守了。 就这么一瞬间的失守,让他隐藏在脑海深处,以避开圣地监视的秘密也失守了。瞬间压住心灵波动的迦叶和尚面色不变,但心却沉了下来。 果然,一道白色的人影穿过了虚空,就像早就站在那里一般的出现在了迦叶身后。萧眉织手中弹出的剑灵,也在瞬间穿透了迦叶的丹海。 第404章 昔年紫竹林 高力士眼角跳了一下,但还是镇定的看着穿过迦叶身躯的这道剑灵,萧眉织如幽灵一般附在迦叶身后,双眸道道字符闪过,小手自上而下毫不犹豫的穿透了迦叶的光头! 迦叶胸穿长剑,头入五爪,却只是笑了一下,忽然朗声大喊起来:“破五行,有玄机,阻神宫,得……” 这声音如晨钟暮鼓,传遍整个天空,浑厚的声音波动以迦叶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 阿离动了,就在迦叶说话的一瞬间她就动了。或者说她消失了。 高力士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阿离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迦叶身后,拍碎了这和尚的脑袋。 也只有高力士看清了,在自己一呼一吸之间,阿离已沿着迦叶的周围方圆三百丈范围内走了一圈,击出了自己都数不清的上千道剑灵。 这圣地的杀器以超越声波的速度,用剑灵将迦叶试图传出的话语击碎。这已经不是速度与技巧的问题,甚至超越了修士可以理解的范围。修士有很多道法可以阻挡声音的传播,但阿离对付的却是迦叶以超天元境的佛灵送出的真言。这且不说,这个胡姬少女是如何找到散布在方圆三百丈的声波的…… 但这些想法迅速在高力士的脑海中消失,他已深深的紧张起来,刚才自己无意中说的一句话,正是圣女严禁泄漏的秘密。万象神宫是为了对付天空的五行河洛图书,这背后隐藏的秘密却是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的:圣女不是无敌的,她惧怕五行河洛之力。 高力士的身子僵硬起来,面前的阿离在拍碎迦叶的脑袋后,低头俯视着地面,却是一动不动。 高力士更不敢动,他知道阿离正在和圣女直接沟通,等待圣女的指示。 他没有等多久,再次抬头的阿离赤脚跺在了地上,迦叶的尸体被这一脚跺成了碎块。那超越天元境的魂魄顺着阿离雪白的小脚吸收的一干二净。 而这个圣地绝顶的杀器伸出小手指着地面的淡淡说道:“以此处为圆心,方圆三百丈所有人,屠尽!” 高力士咽了一口唾沫,方圆三百丈,正是刚才呼吸之间迦叶的声波所经过的地方。他下意识的看向了不远处的万象神宫建造之地,还好,不过数千劳工禁卫正在忙碌。就算全死了,也不影响建造速度。 高力士默默松了一口气,因为圣女指示下,阿离将这个工作交给了自己。这固然是对自己的考验,也是默认放过了自己刚才的失言。 但高力士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占星台。 阿离眸光一动不动,却清脆的说道:“除了武媚娘……” 高力士意外的兴奋起来,看着阿离消失在前方,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不多时,常随如影子般出现在他面前。高力士低声吩咐了几句,常随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手掌紧紧的握住,但又慢慢松开,只嘶哑着低声道:“是!” 高力士转头看了一眼占星台,忽然又低声道:“你的蛇儿呢!” 常随漠然的自袖中抖出一条粗如儿臂的黑蛇,递给了高力士。这才转身而去。 高力士收起黑蛇,看着常随迟疑而又痛苦的转过身,走向了万象神宫的建造之地。他摇头一笑,转身慢慢走向了占星台。 静斋尼姑正皱着眉等他上来,劈头就问道:“高力士,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迦叶师叔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静斋眼中,虽然讨厌,但一直很安静温雅的高力士露出了让她心惧的狞笑,以及那狞笑中的欲望。 你!静斋只说出了一个字,就觉得体内一空,天空之中一道紫色的如丝线一般的光柱穿过了云层,击穿了静斋的丹海。这个代表地老庙踏足中土的女尼,空有接近天元境的修为,却被紫光瞬间击毁。 静斋在瞬间就失去了抵抗的力量,然后又觉得双臂一空。当两只裹在僧袍中的细嫩手臂落地时,这尼姑才发出第一声尖叫! 两朵杏花开放在静斋的断臂上,高力士挥手间,占星台四围被一团黑气笼罩。他背对默然无语的武媚娘柔声道:“媚娘殿下,您该休息了。” 武媚娘默默穿过了高力士布下的黑色屏障。双目失身躺在地上的静斋呆呆的出了一口气,忽然愤怒的冲向了高力士。 这只是仙佛堕成凡人后的一次无奈抵抗,失去了灵力的静斋在冲击中一个踉跄,摔倒在高力士面前。 高力士慢慢附身,就像打量一具期待已久的猎物,又像品味多年不得的美味。他细长的手指点到了静斋残臂杏花上。 朵朵杏花绽放,春雨杏花缠绵在静斋的身上,就如一个情人最为深情的拥抱。但下一刻这些绽放的杏花就变作了利刃,切碎了静斋的衣衫,只留下她常年不摘下的面纱,露出了这尼姑****而又曼妙的身躯。 杏花继续绽放,最终就如一张站立大床般将静斋举了起来,她的断臂被杏花紧紧捆住,细腻的双腿也是不自然的被强行分开。 谩骂,撕咬,咬舌,此时的静斋已失去了地老庙传人那虚伪的清高,就像一个无助的女人。 高力士默默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这女人累得说不出话来,才走上前去,摘下了她的面纱。 这是一张丝毫没有被岁月带走的容颜,一如高力士当年初见他时的模样。带着一种柔弱之感的光头下,是一张虽然已经扭曲,但还是如此美艳。 高力士低声的笑了起来,但这笑声中带着撕去了伪装的惬意。静斋尼姑悚然间,终是忍不住嘶哑道:“为什么?” 高力士手指在静斋曼妙的身躯上抚弄着,淡淡说道:“二十多年前,第一次在杨怀素府中见到你时,我不过还是个自海上回来的孩童,你难道忘了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女神仙的样子还是没变呵。” 听到高力士口中的女神仙三个字,静斋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的思绪似乎也在飘转中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是哪一年她已记不清了,那时的静斋已奉师命在人间行走多年,在仙流五宗中身份超然。 静斋唯一能记起的却是那年她照例赶去洛阳怀素府中赏竹,那是移栽自南山的紫竹。静斋最喜欢这南山竹叶做成的蓑衣。 那年的紫竹生得特别好,杨怀素在府中设宴招待东海豪商,静斋在竹林旁因感紫竹清美,便脱去了衣衫自己编织了一件蓑衣,那时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无意中闯了进来…… 高力士的手掌温柔的延伸到了静斋的双腿之间,女人被强行分开一条缝隙的双腿忍不住抖动起来。多年保养,守身如玉,如青涩少女一般的肌肤在高力士掌心温度的刺激下,骄傲的浮起了一片涟漪。 高力士温柔的继续说道:“那时你的修为已到了玄空境吧,一个毫无修为的孩童的脚步声,你都听不到么,还是你这个婊子就是故意那样做的,嗯,女神仙……” 静斋记不起来当年的细节,那不过是一次修行中的放荡,不过是人生溪流中的一块小石。她只记得那个无意中看到自己的身体,叫了一声女神仙的孩童被杨怀素狠狠的惩罚了一顿,至于如何惩罚,她这个玄空修士又如何会放在心上。 高力士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激烈,静斋的喘息声也颤抖的响了起来,细长的手指,白腻双腿颤抖的阴影,在一种让人惊慌的潮流激荡中,静斋再次尖叫起来。 高力士在她如丝绸般光滑的紧致小腹上反复擦拭着手指上的淋漓,带着一种奇怪的失望:“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他仿佛失去了兴趣,凑在静斋耳边说道:“杨怀素这个老狐狸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在宣扬自己的权利,地老庙的权利,所以虽然我爹是为他卖命四十年的忠心属下,还是被那老狐狸一刀砍了,我娘自裁而死,而我这个无知的孩童,却被他阉了……” 高力士口中说着,心头却没有一丝颤抖:“后来我被送给长安入宫,成了高延福的义子,但这些年来我一直记得你的身体,你知道为什么?” 高力士说着眼角抽动起来:“因为那是我失去作为男人前,唯一一次有做男人感觉的时刻。那个紫竹林的孩童,只有那么一次真正的有了男人的冲动。” 静斋茫然看着他,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原来,原来针对杨怀素的这场灭门之祸,是你一手策划的。怪不得,怀素府中的隋炀宝藏,本来你爹就知道的。他一定是告诉了你是不是。” 高力士没有回答她,忽然笑了起来:“那时圣地圣女的指示,如果真是我策划的,杨怀素那老头子岂能如此轻易放过。”他说着,却有些失神的看着正在余韵中颤抖的这具诱人的身体,眼神中渐渐现出了愤怒与绝望之情。 静斋看着他的眸子,她明白了这神情背后的意义,看着高力士大笑起来,她笑得肆无忌惮,忽然主动的伸开了双腿,艰难的以****的小脚勾住了高力士的腰,在笑声中嘶喊道:“你来啊,你行么?” 高力士脸色冷静下来,看着近乎疯癫的静斋,他并没有被这女人恶毒的嘲讽打击到,反而露出了带着希望与欲望的眼神:“你等不到那一天了,我却可以迎来新生,圣女已答应过我……” 高力士只说了一半就不再说下去,静静看着她。静斋却在绝望中抓住了唯一可以打击这个阉人的法子,抛弃了几十年修行的矜持,以及地老庙传承下来的高傲,媚声道:“不要用手啊,像个男人一样……” 高力士露出无比嘲讽的笑意,袖子中那一直盘着的,裹满凸起尖鳞的黑蛇慢慢爬了出来。在静斋无法描述的绝望中,他轻轻抚摸着黑蛇,那嘲讽的笑意终于化作了不愿再掩饰的疯狂…… 第405章 黑曜九莲华 冥界的草木都带着一种奇怪的芳香。萧眉织不止一次停下脚步,小心的采摘一些草叶,有时还放到嘴里嚼碎了品味一番。 莲生也是越走越慢,已经吞噬了三只冥士级别的魂灵,她周身的木元灵力愈发的黑暗起来。但这些并不是影响莲生最主要的原因,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内心深处无法抑制的欲望,对白小蛮,甚至是萧眉织的欲望。 只有走在最前方的白小蛮一直保持着平静的面容,缠绕在她身上的,是左右各九支黑色的莲华,这些飞舞的莲华就如黑凤凰的飞羽,在飘动间就挥散出让魂灵们尖叫的力量。 这是黑曜九莲,这是鬼体修炼中十分罕见的法宝。与莲生不同,白小蛮在吸取魂灵的过程中,已经开始着手修炼鬼体功法。传承自魔道天莲宗的黑曜九莲,传说中一旦真的修成,便具有与仙魔对抗的力量。 一只模糊的人影闪过,带着嗖嗖的声音。前方一块燃烧着焦火的巨石下,现出了半人半蛙的一只怪物。它周身流淌着黑色粘稠的液体,脑袋扁扁的,双目悬在脑袋两侧,双手五指就如蛙蹼一般被一层薄薄的肉皮连在一起。唯有双腿还算有点人样。 白小蛮停住了脚步,远远看着这蛙人,对方身上的魂灵气息极为弱小。但背后的萧眉织却低声道:“他隐藏了魂气,这最少也得是鬼卿级别的了。” 这些日子来,白小蛮意外的发现萧眉织对于鬼体的级别力量,乃至鬼体的攻击特点与隐藏的魂体之灵,都是特别的敏感。 于是她们三人便在修炼的过程中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默契。萧眉织负责探测敌情,白小蛮和莲生负责攻击。 唰的一声,巨石下的蛙人消失不见了。萧眉织却大声道:“乾卦西南,水行!”这句话尖锐的呼喝出来,前方的白小蛮立刻闪向了西南方。 八卦图中坤卦代表的正是西南方,西南利金,这魂灵却是水行鬼怪。于是闪现在西南方的白小蛮九支黑色莲华中发出的黑黄之光,西南方的地面上突然抖动起来,一块块岩石突刺起来,伴随着一阵阴风。 蛙人周身粘稠的液体鼓动成了一个大水球,将地面上黑色的岩石挡在了身前。但白小蛮已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九支黑莲刺入了水球之内。 带着土行之力的莲华破去了水球,纯粹由鬼灵组成的水球破碎时,莲生已到了蛙人正面。细长的木荆棘缠住了蛙人的脑袋,一拉一扯间,就撕开了蛙人的脑袋,被白小蛮九支黑莲缠住的魂灵发出最后的尖鸣,瞬间就被这两个女子吞噬的干干净净。 白小蛮悬浮在半空中,周身腾起了黑色的火焰,看起来就像一团黑水在她身上蔓延。火焰过去,她周身的衣衫被焚烧干净,露出了****的肌肤。 白小蛮终于达到了鬼相的修为,王侯将相,只差一级,就要迈入鬼王之列。但随之而来的尴尬便是身体上四溢而出的魂火再难压制,衣衫之外物短时间内是无法再穿着了。 九支莲华覆盖在了白小蛮胸前大腿的要害之处,但影影绰绰的莲华遮不住真正的春光。 莲生就站在小蛮身前,呼吸为之一乱。面前的女子本就是蛮腰丰乳,在鬼体形态下被魂灵滋润的更是诱人。曼妙的蛮腰在紧致中凹入了两条滑腻的曲线。雪臀之上盈盈一握的感觉就如虫子一般挠着莲生的心。 更不要说被莲华之羽交叉覆盖的****,黑色的凤羽反衬着惊心动魄的雪腻之光。在两支莲华之间隐隐若现的红樱在颤抖中似在召唤她。 莲生吸了一口气,然后扑了上去。 九支莲花自然分开,在春光乍泄的瞬间,九朵莲花开放,一一打在了莲生的身上。 飞扑如猛虎一般的女人惨呼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背上的衣衫被莲花之刃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露出莲生柔滑的细背。 萧眉织带着一种艳羡的神情望着白小蛮,再看到那高高舞在半空的莲华如鞭子一般抽打在莲生的背上,她不禁低呼了一声。 在萧眉织的眼中,白小蛮美丽的肌肤上隐隐流动着一层黑色火焰,那是若即若离的火焰。面对着粗声喘气的莲生,修成鬼相的白小蛮露出了诱人的媚态。 她已闪现到了莲生身前,细长的手指在一道道鞭痕上滑过。火热与冰冷同时覆盖的感觉让莲生发出了轻叹。 白小蛮俯身在她身前,低声说道:“现在你已不是我的对手,想要我么?那就快点修成鬼相。”她说完这句话,九莲如翅展开,身形已落到了萧眉织身前,却是皱眉道:“还是没有李道玄的感应,难道还需要修成鬼王才可以么。” 萧眉织茫然的摇头,已全身****展现在她身前的白小蛮有一种让她心悸的诱惑之力。萧眉织耳鸣目眩的看着白小蛮,再也无法说话。 前方的莲生发出了低声的怒吼,忽然将全身的衣衫撕成了碎片。****的肌肤上,背后的桃花印记慢慢浮了出来,艳红的桃花已变成了罂粟一般的黑色。三片黑叶遮住了莲生的****与小腹。她再次怒吼一声,身影消失在了前方,依稀可以听到前方低级的魂灵发出的惨叫! “白姐姐,你是故意激怒她么,让她自己去捕食,是不是会有危险!”萧眉织涨红着脸,低声问道。 白小蛮却没有说话,九支莲华再次遮住了身前,伸手拉住了萧眉织的手,飞跃而去…… 洛阳皇城,占星台前已是血流满地。 在如溪水一般的血流中,常随收起了手中的长刀。浮动天空的数十个修士,都带着一种难言的惊骇。 这些浮动在半空的修士并没有残与屠杀,他们在一种震惊的心态中,眼睁睁看着地面那个修习蛊术的男子斩杀了三千禁卫。 不应该说是斩杀,而是一次阴险的谋杀。万象神宫坑道里的禁卫虽然不是修士,但都是百战之师。常随所用的法子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在水中下毒。 被蛊虫侵入大脑的禁卫在他还未动手前,就已开始自相残杀了。真正的过程反而是这个男子背着一百三十七把长刀,闲庭信步一般游走在疯狂的禁卫里。一刀一人,一人一头! 常随袖中的金蟾与红蛛已胀大如手掌般,产生了第三次微妙的成长。 既然一定要杀,那为何不趁机提升力量呢。这或许是常随的心理。但后知后觉般,天空修士中‘正义感’的毛病忽然发作了。 一个浮游观的修士在空中悲愤道:“这等作为比之魔道也不相让,吾等就眼睁睁看着这屠夫如此滥杀无辜么!” 已得到准确指示的常随抬起头,如同看着一具尸体。这些修士方才也是在三百丈范围内的人物。从阿离发出命令的那一刻,他们也已经成了死人。只是动手的当然不是常随。 面对有些冷漠的常随,那名浮游观的修士涨红了脸,一道天师咒已在默默念起。但还未等他真的发出咒语,一道剑符就穿过了他的前胸,如半张圆桌一般大小的伤口中,天权剑符连续引发了七道符咒,就如半空引爆的一朵烟花,再也看不到这名修士的身体。 太一真人的身形出现在了修士之后。手指间剑符的灵光还未消散。他漠然的看着不远处只剩一张肉皮的迦叶,无悲无喜的再次运起了七星剑符。 天空一共四十五名修士,如今剩下了四十四名。由于太一真人的身份,对于他第一招出手击杀,诸修士还在懵懂之中。甚至无人发出声音。 但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四个修士在七剑符下化为碎末,修士们才明白过来,太一真人是要赶尽杀绝了。 没有斥责,亦没有怀疑,四十名修士一言不发的四散而逃。因为他们都明白,面前的太一真人的修为,已非他们能抵御的了。 这是一场绝对的屠杀。站在地上的常随甚至已经离开了万象神宫建造之地。只留下半空的一声声脆响。 太一真人释放的七星剑符比之其他昆仑弟子并没有出奇的地方,唯一有点不同的,也许就是他一道剑符上便带了七种剑符的力量。 太乙真人首先击杀的是道门弟子,而道门弟子中最早死去的便是昆仑弟子。 等到天空一切安静下来,太一真人的身形也再次落入了白马寺中,占星台上却传来一个女子尖锐的惨叫声。 这是一种带着快感与痛苦的矛盾声音,黑暗的屏布之中,静斋双腿大开,被杏花拉扯的大腿根部,已现出了两道红痕。 这两道红痕对应着两片细嫩的红肉,以及在蛇口下泛着白沫的红色肉芽。 高力士呼吸越来越是急迫,如儿臂粗细的黑鳞蛇正张大一张血口,死死咬住了静斋细腻双腿间翻开的一朵花蕊。 黑鳞蛇的分叉舌尖以一种肉眼难见的速度在花蕊间扫动不止。白色的泡沫在两片****间四溢而出。 但这不是静斋口中快意与惊惧的主要刺激,在高力士的注视下,黑鳞蛇细长的蛇尾此时正探入了两团粉玉臀下,在一朵妙菊之中不断的抽插来回,由细变粗的蛇尾已不知不觉没入了菊中七寸…… 第406章 倾城与儿书 端坐在白马寺天王殿里的太一真人正在轻轻的敲打一枚圆石。这是一枚绘着数不清细纹的圆形卵石。卵石上的细纹闪现着银白的微光。玄妙的纹络在石上分布着,石头中呼啸的却是刚才被自己击杀的四十多名修士的魂灵。 或者不应该称之为魂灵。而应该叫做‘生物能’! 生物能,这个字眼让太一真人有些失神。他低头看着石上的银色纹络,很早之前他就见过这种石头。那是当年在西王圣地中看到的。 曾经作为当年那批赶赴西王圣地修士的首领,他和迦叶和尚在起初还抱着道佛之中争的心态。记得刚到西王圣地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这种圆石,第一次明白了生物能,他还和迦叶辩论了三天三夜,争吵着道门与佛门的功法谁更适合吸收生物能。 也许,正是那三天三夜的辩论,才有了他和迦叶的生死友情。后来也是他和迦叶最早发现了西王圣地的阴谋。在那个叫做叶倾城的女子出现时,也只剩下他和迦叶还未曾被圣女魔化。 西王圣地那惊心动魄的一夜更是坚定了他和迦叶的生死之情。在叶倾城的帮助下,他们两人终于完美的伪装起来,又一起度过了这些年。 “和尚啊,你的金刚经还有三段我还没学会呢。”太一真人微笑起来:“我的道德经你也没有全部学会呵。”如今和尚已经死了,魂灵也要马上被转化为生物能,送给西王圣地的天人们。 唯一值得欣慰的,也就是那融合了佛道两家精华的仙鹤佛童。只能希望洛青璇能够好好利用起来。 迦叶和尚临死前说出的真言,虽然只有短短八九个字。但其中蕴含的秘密也许只有太一真人才明白。阿离可以屠尽三百丈的修士凡人,却想不到太一真人与迦叶自有一套暗中交流的方式。 迦叶和尚临死前的真言,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呵。 太一真人面容愈发平静,敲打天石的动作却愈发快了起来! 当这块挤满了修士魂灵的石头在颤抖中安静下来时,一块生机勃勃的生物能灵石也就完美形成了。 太一真人停住了手,手掌一翻间,二十八道符剑飞舞而出,按照二十八星宿方位组合的符剑完美的护卫住了他的身边。 这是间不容发的一刻,太一真人刚刚布下阵法,那符剑外围就出现了幽灵一般的阿离。 叶倾城教给他和迦叶的隐藏心灵之法其实非常简单,那其实是一种自焚之法。就是燃烧丹海灵力,在心灵之中挤压出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以此储存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当迦叶得知了圣女建造万象神宫的原因时,心灵波动下失守了,立刻被圣女发现。而太一真人却是故意松动开了心灵防御之法,这相当于向圣女放开了心思。 这只因为他已不愿在活下去。手指间的生物能灵石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带着血光在瞬间消失不见,一边维持着二十八星符,一边用出这等耗费灵力的隔空传阵,太一真人已是用光了所有修为。 一连串的剑灵之光耀起,二十八只符剑几乎在瞬间就被阿离击碎,下一刻剑灵自上而下劈开了他的身躯,鲜血与灵力同时喷射。就如炫目红绸,血影灵光中的阿离如同幽魂,伸出一只小手刺入了虚空。 虚空中似乎被扯开了一道口子,阿离的小手再缩回来时,已捏住了那枚传送出去的元灵之石。 太一真人的魂魄之灵淡淡的如雾气一样被吸入了这圆石之中,处决了第二个叛徒的阿离双眸再次闪过怪异的字符,她已经感受到了圣女的不安。 转身离去的阿离没有发现,被劈成两半的太一真人的右手上,少了一枚带着指环的食指。 遥隔千里之外,飘荡在浩荡长江上的洛青璇心头一跳,她正在沉吟间,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五宗童子钻进了船舱:“洛师姐,前边出现了一条大鱼,真的好大!我们都感受到了灵力流动,您来看看吧。” 洛青璇压下心头的悸动,一闪之下来到了九龙大舟的船头上,前方江水之中飞跃而起的果然是一条大鱼。 那已经不能用大来形容了,看起来就像一艘活生生的大船,在远方劈开了巨浪,乘风而来。浩荡的灵力就在大鱼身上流动,看这飞鱼所行的方向,正是冲着自己这条九龙大舟而来。 九龙大舟的模样不像船,更像是当日在洛阳上空修士布成的九龙大阵!洛青璇眉头紧皱,挥手间,五百宗门童子分散九龙舟方位上,以微弱的修为迅速布成了九龙大阵。 就在此时,半空一道金光闪过,洛青璇感到了熟悉的灵力,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再打开来时,却是一只血淋淋的手指。但让她更是震惊的,还是手指上那枚雪白色的指环—已失踪十几年的昆仑宗掌门令! 是太一祖师,洛青璇此时也顾不得前方愈来越近的飞鱼,自断指上取下了雪白的昆仑掌门令。 任何一个玄空境以上的昆仑弟子,都曾学过昆仑独传的掌门令开启之法。洛碧玑默念昆仑密咒,手指玄妙的点中了雪白指环。 瞬时,无数飞越而来的光影与记忆自指环中钻入了她的脑海。雪白的指环立刻粉碎了,破碎如沙的雪白颗粒中,现出了一支粗如银针的弯曲丝线。 洛青璇压住了这太一真人临死时传来的记忆与嘱咐,祖师传来的这些东西太过纷乱,也太过惊人,在这一刻她几乎无法理出个头绪。但掌间这段粗如针的丝线慢慢伸展开来。 丝线自头部向左右伸展,就像被卷起的一枚叶子再次展开,最后完全伸展开后,竟然变成了一张宽广的绸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绸纸自动卷了起来,变成了一卷文书。但洛青璇很快发觉,这卷文书只剩下了一半,卷起的文书脊背处有着明显的裁痕,而且裁痕上还画着古怪的字符。 此时前方的飞鱼忽然沉入了江水之中,洛青璇也认出了这文书脊背处的古怪字符其实是几个大字,只是因为被裁去了一半,这几个字也只剩下了一半。 洛青璇紧紧握住半卷文书,吸了一口气,忍住没有打开来看。只因她此时的心剑境里感受到了危险! 五百宗门童子布成的九龙阵法实际效果十分有限,最重要的却是这些童子已是中土修士最后的灵根血脉,洛青璇是绝不云逊他们陷入险境的。 水中的大鱼却在此时缓缓浮了起来,巨大的如天上圆月一般的鱼眼中缓缓走出了一个女子。 这怪异的场景吸引了九龙舟上所有孩童的视线,但紧接着这些孩童的眼神就不对了。 那自鱼眼中走出的女子手里竟拖着一具死尸,男子尸体周身流淌着黑色的液体,头颅已腐烂的只剩下骨头。 洛碧玑双手轻叠,一道昆仑静心灵力四散而去,那些脸色苍白的孩童都是镇定下来。 危险的感觉是来自那具尸体上散发的冥界力量,洛青璇已认出了这个拖着尸体的女子。汉王李元昌之女,李薇儿殿下! 李薇儿脸上带着一种平淡又让人不安的笑意,拖着尸体走到了九龙舟上。 洛青璇挥手间散去了五百童子,只身迎了上去。 两个女子在船头甲板上相向而立,都是一言不发。她们曾见过面,在许久前长安的一场皇家宴会上。那时李薇儿还是汉王阁下珍惜的小郡主,洛青璇还是白鹰少主的宝贝妹妹。 “你为何来?”洛青璇低声问道,妙心剑意笼罩了李薇儿。 李薇儿扔下手中的尸体,忽然跪在了甲板上,哇的一声大吐起来。 洛青璇默默的等着她吐完,望着那男子尸体胸前的一枚飞羽状的玉石,脸色不禁有些变了。 李薇儿起身喘了一口气,看着洛青璇的模样,便指着尸体轻声道:“这是吴王李恪殿下,李泰也死了,承玄皇帝的儿子们,如今只剩下晋王太子和李道玄了。” 但洛青璇的双眸还是望着男子尸体上的那枚飞羽玉令,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浮游观飞羽令?” 李薇儿俯身艰难的摘下那枚飞羽令,沉声说道:“不错,这便是浮游观掌门信物飞羽令,我也是没有想到李恪竟然得到了李淳风的传承。” 洛青璇的心中却忽然颤动了一下,那得自太一真人的讯息中闪过一条极为重要的内容。她情不自禁走前一步,伸手道:“拿来给我。” 李薇儿没有丝毫犹豫,走上前来飞羽令递给了她。 洛青璇握着飞羽令,感受着这和昆仑宗掌门指环并称道门双令的宝物,左手抬起画出了一个圆满的太极符! 李薇儿嘴角弯了起来,摇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洛姐姐竟然精通昆仑,浮游两大宗门的修为。连这飞羽令都能打开了呢。” 洛青璇没有说话,飞羽令在她手掌间就如昆仑玉环一般化成了粉末,露出了里面那弯曲如银针的丝线! 果然如此!当飞羽令中藏着的丝线展开成了半卷文书的时候,洛青璇已隐隐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半卷文书全部展开后,洛青璇拿出了昆仑玉环中得到的另外一半文书,小心的凑到了一起。 一旁的李薇儿眼中闪着明光,脑海中想到了当年在长安宫殿中曾经听到的那个秘密。那个她无意中听到的秘密。 李薇儿忍不住侧头看着合并到一起的文书,那书脊上现出了完整的大字:《与儿书》! 这三个字蕴含的内容已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洛青璇和李薇儿脑海中想到的,都只有残缺不全的推论。 文书很快被打开,露出扉页一行大字:手书如剑,上击苍穹。墨文行经,下破黄泉! 在这行字迹下面却又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两女都看不懂的小字:“知识就是力量!” 她们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第一排大字下苍劲有力的“承玄赠题”确实便是当今陛下的亲笔字迹。 但最让她们激动的,却是第二排小字下同样歪歪扭扭的署名——叶倾城! 第407章 天山雪花剑 文书纸卷用的是天山的桑草制成,扉页之下是斑白的一朵雪花纹。这是曾经消失在九州修士界的天山雪剑宗的雪花剑阵。李薇儿细长的手指不知何时已掀开了扉页,但下一刻,洛青璇消失了。 她带着这本叶倾城留下的遗物消失了。站在原地的李薇儿只感觉眼前一花,一阵淡淡的昆仑灵力混合着一股焦香。 良久,茫然的李薇儿才明白过来,这股焦香是因洛青璇高速移动,身上的衣衫被烧着的味道。 昆仑宗并没有移形换位这种快速闪现功法,就是浮游观也只有一套云星朗月步,但也没有这么快的。毕竟道门都讲究观天入地,行云流水。很少有这种短暂爆发的瞬移功法。 李薇儿抬头看向了九龙大舟的船帆上,在青天绿江的背景中,高帆之顶正有一朵燃烧的火莲! 洛青璇全身衣衫都在飞腾的火焰中,手指已掀开了文书的扉页!文书扉页上的禁制,那天山雪剑阵也在此时发动。 高帆之上的女子身披火焰之裳,迎接的是如雪花般飞舞的冰剑。洛青璇翻开了第一页,然后是第二页! 狂暴的天山雪剑就像鹅毛飞雪,唯一不同的是每一朵雪花都如高山晶雪一般激荡着刺骨的寒流。 九龙舟方圆三十丈内就像迎来了漫长的寒冬,大舟在咔嚓声中停止了移动,飘落的雪花竟然冻住了半条江流。 此时,李薇儿才明白洛青璇如自焚般的意义,直面迎接天山雪剑的她,也只有靠着这不计损耗的火焰之花才能勉强翻看文书。她也明白了洛青璇刚才燃烧衣裳的原因,那不是因为没有控制速度导致的意外,而是借助高速移动挤压气息的一种法门。 白鹰洛家传自西域的大无名真莲火! 不知过了多久,高帆上的雪花剑阵嘎然而止,洛青璇合上了文书,再次出现在李薇儿身前。 焦黑的衣衫碎片如蝴蝶般飞舞,李薇儿默默看着这个昆仑少女****的行走在甲板上。火焰与衣裳的一次共舞,蝴蝶碎片的纠缠,在这其中却是一具让人痴迷的肉身。 洛青璇****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带着晶莹之光,曼妙的曲线就像浮动着一层奶膜。最让李薇儿心惊的是这近乎完美肉体上的无数剑痕。 如蚯蚓般的疤痕遍布在洛青璇的身体上,自细长的脖颈到柔弱的小腿。 这个面无表情的昆仑少女已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就扯开了她的外衣。在李薇儿一声惊呼中,带着血腥味的外衫被扯开,飞舞,最后披到了洛青璇的身上。 李薇儿双手抱住胸前,忽然觉得有一种无助的软弱。洛青璇紧紧握着手中的文书,轻声说道:“这是以天山三百剑客的精魂所凝聚的雪花剑阵,我刚才拼尽全力,也只读了三页。” 多年前就消失匿迹的天山冰剑宗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威名,但其宗门的雪花剑阵却被称为天下第二阵法,仅次于九龙大阵。更何况是三百名剑客牺牲自己所凝聚而成的。 能够与之抗衡片刻,已是见证了洛青璇那骇人的力量。但李薇儿此时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天山剑宗消失时,全部宗门弟子也不过三百名。这么说,他们其实是为了这本文书而牺牲自己……” 李薇儿所说的并不是废话,如果天山剑宗真是为了这本文书而不惜灭门,正说明了叶倾城所遗留的重要性。 洛青璇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道:“不,天山宗不是自愿的,文书中叶前辈曾有记载,是陛下集五宗之力一手促成。” 李薇儿不再说话,但眼睛却定定望着那本文书。意外,惊喜,懊恼,更多的是狂热。能够让承玄皇帝如此重视,叶倾城亲笔所留的东西,一定记载了强大的力量。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似乎也在她脑海回响! 但洛青璇却迅速打消了她的狂热:“你不能看得,其实,这世间之人除了李道玄,恐怕没人可以消受这书中记载的力量。” 那你不是看了!李薇儿无所畏惧的看着洛青璇,但她没有说出口,自她登上这艘九龙舟开始,就已做好了臣服的心理准备。 洛青璇望着前方江水行经的最后目的地,汉郡之地,缓缓说道:“你来的目的我知道,汉王我来对付,日后不论是汉郡府军还是千门修士,我都会交给你来指挥。但有一件事你要记得,仙流五宗的传承在我手上,叶倾城留下的力量也在我手上。我们,各取所需!” 李薇儿笑了,她搭着手眼望江水奔流,良久才说道:“李元昌的脑袋,我要亲手取下来!” 九龙大舟下结冰的江水散开,洛青璇只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衣,在江风中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她却抬头看向了天空,北方,洛阳…… 洛阳皇城占星台上的黑色幕布正在剧烈的抖动,高力士手指在静斋的****上划过,尖锐的指甲在白腻的肌肤上画出了一道又一道红痕。 就如在狂风暴雨中抖动的一只小船,静斋觉得那深入体内的黑鳞蛇就是船舵,带着她在暴风雨中前行。 蛇尾抖动,猛然离开了温热挤压的菊道,静斋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尖叫。被杏花缠住的双腿剧烈的抖动起来,一股粉红色带着腥味的粘液自高跷的雪臀后慢慢的流淌出来。 高力士眼中露出了一种让她心慌的惊喜:“没想到啊没想到,圣洁无双的女神仙竟然是如此****!” 高力士说着伸出中指勾动一丝粘稠之液,那一直咬着静斋花蕊的黑鳞蛇松开了口,细舌吐出舔着高力士手指上的粉红液体。 每一次蛇舌的舔动之声都像一记重拳,狠狠的击在静斋的心口中。但更多的却是恐惧,长久以来行走在九州的静斋并不是无知之人,那蛇口吞吐的东西,她已隐隐猜出了是什么东西。 已有些发黑的花蕊之心在两片干涸的溪谷中肿胀起来,当黑鳞蛇再次张开獠牙对准了肿胀的花蕊,仅仅是那蛇口中吐出的气息摩擦,就让静斋发出了尖叫,干涸的溪谷再次流出了清澈的泉水,她再次奔赴到了肉体的巅峰。 但一只冰凉的大手按在了她高耸的左乳上,五指轻松的破入肌肤,血光飞溅时,高力士捏住了静斋的心脏。 在死亡前的一刻,静斋看到了那已变作了粉红的黑蛇,以及蛇口咬住的花蕊上,蛇牙不住注入其中的粉红毒液! 高力士俯身低声道:“五毒教,阴尸!”他说着捏碎了这女人的心脏,细细品味着静斋死亡前的绝望,她甚至连诅咒与愤怒都未发泄出来,就变成了一具阴尸。 黑幕散去,常随脸色苍白的站在占星台入口,作为自己一手培养的黑鳞蛇,他在黑幕外就感受到了蛇体的变化。待看到仰躺在杏花上静斋,这具虽然死亡但更加****的阴尸,让他的眼皮不由自主的再次跳动起来。 万象神宫的建造之地上,数千正在忙碌的禁卫劳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俱都睁大眼睛望着占星台上。 高台上那全身****,周身散出粉红气息的女子,带着一团甜香,忽然飞了起来。 最终落到了万象神宫地基下数千禁卫之前。 被破开的胸口已愈合,只还带着些许的指痕。这似乎面无表情的女子周身的粉红气息环绕围住了所有禁卫。 高力士站在占星台上,双手高举发出兴奋的尖锐之声:“赏给你们的,只要努力干活,人人有份!” 围在最前方的数十名禁卫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喉结不住颤抖。这诡异****的一幕之后,那粉红的欲香更起到了催化的作用。 但还没等到第一个忍不住的禁卫扑上去,两道黑光闪动,在地上摆出****姿势的阴尸静斋瞬间就被两道黑光覆盖,无数飞舞的尸虫飞快的啃食起来,短短几息之间,地面上就只剩下嗡嗡的蚊虫。 高力士面上的惊愕慢慢隐去,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常随:“为什么?” 常随遥遥的收起了蛊虫,抬头看着高力士沉声道:“属下不小心就出手了,这阴尸最是喂养蛊虫的好东西。请大人责罚!” 高力士漠然看着他,常随面色丝毫不变,又淡淡说了一句:“大人若是不责罚,属下还要监督万象神宫的建造。” 高力士长出了一口气,呵呵一笑,漫步走下了占星台。只留下衣衫尽湿的常随孤独的站在高台上,却无言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上的长剑…… 天空上的北落师门长剑微微颤动起来,若不是近距离看,谁也看不清这诡异的颤动。等到这颤抖达到最高峰时,这一直守卫五行河洛的长剑猛然直刺飞舞,飞过了龙门山,穿过了洛水之中,在一团漩涡中刺入了云深谷中。 长剑一路破开数十只残留的巨狼,最终刺入了黑天崖,在一处秘洞中穿梭了一会儿,消失在秘洞中的一条缝隙里。 冥界中正在捕食的白小蛮眼中闪过一道黑气,猛然伸手按住了一旁的萧眉织,只见一道剑光自冥界后面那只闪动的红色巨眼中急射而来,擦过白小蛮和萧眉织,落入了前方那个长发飞舞的女子手中。 已达到鬼将级别的莲生手握着北落师门长剑,茫然的看着白小蛮,猛然间身子抖动起来,颤声道:“李道玄!” 第408章 惊现雀离魂 北落师门剑长四尺五寸,细长银白的剑身上隐隐现出一抹红晕。莲生手握长剑时,却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呢喃之声,鬼体敏感的体悟到了李道玄的呼唤。 但这声息若有若无,根本听不清楚。九条莲华闪动,白小蛮闪现在她身前,手指一屈,就将长剑勾了过来。 此时她们正走在冥界中一条细长的黑河之旁,只听得河水中发出咕咕的声音,数百个幽魂自河中爬了上来,这些幽魂修为都很低,看起来像是落水鬼。 白小蛮将长剑横在手中,低头仔细看着,渐渐的露出一抹儿笑意。她已经看到了长剑上的红色光晕下字迹。 莲生返身冲向了水鬼之中,双手横拉着一条忽然出现的荆棘长鞭,一路冲过去,诸鬼被拦腰斩断,魂灵被莲生一口气吸收完毕,她只靠几片叶子遮盖的娇躯上慢慢浮出黑色的水滴。 白小蛮将长剑翻了过来,剑刃之上的红色小字也不知用什么方法写上去的。但她只看了一会儿,就看到字迹下阿幼黛云的标记,长剑上所刻的正是一门鬼体移魂之术,。 前方的莲生刚刚吸收完水鬼的魂灵之力,这点低级魂灵根本不够她再次提升修为的。她看着白小蛮脸含笑意,还在看着长剑,不禁恼怒道:“有什么好看的,如今都已修成鬼将的境界,却为何还不能跟那臭小子联系上?” 白小蛮手握长剑低声道:“是我想错了,鬼体与其主相连不但要达到将相修为,更要修得移魂换体之功法。” 莲生喘了一口气,觉得体内刚刚吞噬的魂灵有些异常,但还是强撑着说道:“移魂换体之法你可会么,咱们在这里已不知多长时间了,我可不想再待下去了。” 白小蛮一晃手中长剑:“本来是不会的,但黛云公主在长剑上刻下了这么功法,看来她此时也在河洛图书中。” 莲生一愣,身影一闪就冲了过去,但她还未抢到长剑,就觉得全身一痛,那是发自丹海灵魂处的剧痛。只这一下,莲生就蹲在地上,痛苦的大喊出来。 白小蛮脸色一变,冲到莲生身边,她也感受到了莲生体内那作怪的水鬼魂灵。莲生躺在地上,雪白的小腹上鼓起了一块肉团,正张牙舞爪的似要冲出来。 白小蛮驱动莲华盖住了这肉团,鬼灵想接时,只觉得酸麻之感不停涌上来。她转头对愣在原地的萧眉织喊道:“过来看看!” 萧眉织跑了过来,手指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沿着莲生的小腹之上一路针刺下去。细小的针口上流出了黑色的液体。 “不要紧,只是中了毒!”萧眉织简单的说完,自腰带中摸出一团药草。这药草正是初入冥界时她采摘来的。往日莲生和白小蛮对她采摘药草的举动都是不以为然,此时却派上了大用场。 萧眉织以银针在莲生小腹上刺出了两个小孔,不停的挤压药草,让草汁滴落进去,不多时就听到莲生肚子咕咕作响,她猛然翻身起来,脸憋得通红,只嚷道:“快闪开!” 萧眉织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拉白小蛮退到了一旁。 捂住小腹的莲生急急奔走而去,他们所在之地,除了中间一条细长的河流,剩下就是宽阔的平原之地。莲生踉跄的奔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直急的脸都绿了。 萧眉织忍住笑意在白小蛮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白小蛮眉头一皱对着远方还在绕圈子的莲生呼喊道:“没时间了,事急从权,就,就随便找个地方吧!” 平原之上只有血红的巨石以及乌黑的沙地,莲生身影闪动,竟不顾危险的跳入了细长的河水之中。 但她刚刚落下,河流中的水鬼再次冒出了头。 白小蛮呼喝一声,出现在了莲生头顶上,九道莲华飞卷起来,锋利的莲华之刃切开了数只水鬼的脑袋。一只莲华缠住了莲生,带着她旋落到一块黑石之前。 白小蛮手一推,就将莲生推开,身在半空的莲生尖叫一声,再也无法忍耐,绿叶裹住的小腹下猛然激荡开,一条温热中带着毒素的水箭在半空疾射而来,热淋淋的浇到了白小蛮的手上。 被这温热而又毒辣的尿液击中,白小蛮再看着沿着莲生小腹裹住一圈的木元叶片抖动不止,掩映不住的却是粉嫩的两片蚌肉。 莲生摔倒了巨石之下,极度羞愤之下她却已放松下来,双腿之中滴答不停,勉强绕了一个圈子,藏到巨石之后,却是尖声道:“白小蛮,我要杀了你……” 莲生尖锐的声音在冥界平原上激荡,白小蛮低头看着纤细手背上残余的脏物,胸口起伏之下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萧眉织。 但萧眉织此时却现出惊诧之色,飞快的扑来,抱起白小蛮的手就舔了一口! 白小蛮被她的动作惊呆了,再想到这手上的东西来自何处,在极度的不适中,全身都颤抖起来:“你,你做什么!” 萧眉织抬头沉声道:“这是蛊灵之毒,这是五毒教的蛊术,其能附着在魂灵之内。这就是说……” 白小蛮也是清醒过来:“水鬼不过是低等魂灵,不可能主动生成这蛊毒,是有人为他们加持了这种毒素。” 白小蛮说到此处已是震骇起来,这些日子来,她一直以为她们所在的这个冥界,只有无数晃荡的魂灵。这些魂灵也从未显示出与生人一般的智慧。但这次莲生吞食水鬼中毒的事情,却显示出这冥界之内,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不同于魂灵的力量。 白小蛮下意识的捉起萧眉织,浮动在半空,审视着这条细长的河流。这条河水是冥界中常见的流水,唯一有些不一样的,却是河流蔓延的来源似无止境,一直穿过了整片荒芜的平原,延伸到遥远之处的一座高山上。 白小蛮镇定心神,缓缓落下来,低头再想了一下,对着莲生所在的黑石之后说道:“出来吧,你刚才不是要杀了我么?” 黑色石头后的莲生僵硬的站起身来,愤怒的一拳击出,将面前的石头击成了碎末,盖住了自己都不敢看的一团脏污。 她还不放心,挥手间,木荆棘飞舞击打地面,粗糙的石块与沙尘漫天而起,直到这一块地方隆起了一座小丘,莲生才喘了一口气,慢慢走了出来。 她有些恼,但更是羞,只能勉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慢慢走过来,伸手道:“来,我看看这移魂换体如何修行?” 白小蛮没有理她,紧紧握着长剑,看向了不远处的高峰。 莲生还要再催促,但低头看到白小蛮手指上还滴答着自己的脏物,呼吸一紧,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小蛮再看着手中长剑上的功法,摇头道:“这门功法修行起来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有足够的时间,这冥界之中似乎还有古怪之处,似乎暗中藏着其他人。咱们沿着河流而上,到那山峰上看看。” 白小蛮说完,一拉萧眉织,沿着河流向北而去。 莲生吸了一口气,强忍怒意,跟在了后面。 这一路出奇的安静,不但没有鬼士以上的魂灵出现,便是往日常见的鬼魂也少了许多。 那远方的高山看起来很近,这一走之下就远了。冥界之中没有昼夜之分,因为顾及到萧眉织,白小蛮也不能全力飞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眼见已快接近山脚了,白小蛮就觉察到了一股强大的魂灵之力。 她拉着萧眉织落在地上,对背后的莲生做了一个手势。两女在冥界中合作杀敌不少时间,进退之间已有了一点默契。莲生看到她的手势,立刻抖出一条木荆棘,身子冲到前面,挥舞着木荆棘如一条长蛇般快速前行。 白小蛮抱着萧眉织紧跟在后面,低声道:“眉织,有什么发现?” 萧眉织本就是三人中负责探测的人,此时她深深望着前方飞舞的木荆棘,忽然身子一震,尖声道:“西北三丈,有个怪物!” 莲生的木荆棘飞舞出去,脚下闪过朵朵桃花片,木荆棘的头部飞出了一团木曜印,直击西北而去。 西北方一条人影闪过,继而噼啪一阵乱响,一团黑色的沙尘飞舞起来,沙尘弥漫之中,一道刀光闪过,竟然切断了莲生的木荆棘,但这人影也没有躲过木曜印的攻击,身子一抖被曜印击中,落在了地上。 莲生鬼体使出的木元灵法本身威力就大打折扣,这木曜印更是勉强使出,所以并没有李道玄以五元道法用出时那般气势,但这一下也有够受的。 白小蛮后发先至,落到了那人影身前,低头一看就呆住了。这不是往日常见的魂灵,更确切的说是一个类似鬼体存在的男子。 但让白小蛮更为吃惊的却是这男子光头上四粒香点,看起来竟然是一个西域和尚。 已被打晕过去的和尚周身缠着不知名的兽皮,但手臂上一个明显的西域印记。那时虔诚佛徒印在身上的标识。 半坐菩提手掌上托着一只秃鹰,莲生自后走来,看到这印记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这是长安雀离寺的和尚。只有他们有这等印记。” 在长安被洛碧玑烧毁的雀离寺!白小蛮想到刚才所见这人影使出的沙尘幻影刀,更是确定了这鬼体的身份,这不但是雀离寺的和尚,而且是一个以魂灵修炼成鬼体的和尚…… 第409章 碧桃冥帝君 在冥界之中见到了完整的鬼体存在,而且是长安的雀离寺和尚。饶是白小蛮足智多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李道玄在这里,一定要惊呼出声,当日在雀离寺中那利和尚带着寺中幽魂逃入九幽紫金钵中,如今却在此处出现。 白小蛮走到那重伤的鬼体身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莲华飞舞间,刺入了这鬼体之内,丰厚的魂灵不住吸取而来,已是鬼侯的白小蛮吸收完毕,身上黑气渐渐变了颜色。 萧眉织和莲生惊诧的看着原本鬼气森森的白小蛮身上的黑色魂灵气息化作了金色。九条莲华也涂上了一层金光,等到金光散去,她们面前的女子已有了几分王者之气。 说是王者之气,只是因为白小蛮有了一种威严感,举手投足间,一股让鬼灵为之震骇的力量四散而来。还是鬼相之身的莲生感觉最为深刻,她双膝一软,几乎就要跪下来,还是强靠一股意志,坚持的站直了身子。 亡灵魄散,这是白小蛮成为鬼王之后自动发出的随身功法,她刚刚晋级到鬼王境,还做不到收发自如,但体内急需的魂灵之力已能凝聚成形。一身纯以魂灵之力凝聚成的软甲护住了她的身子。 黑色的软甲周边裹着金色的花纹,若是仔细看去,这花纹就如黑河之边的曼陀罗花,若是凝视久了,甚至还能看到软甲腰侧的奈何桥。传说中黄泉的奈何桥被金色花纹勾画出来,缠住了白小蛮的细腰。 这是一条法宝性质的腰带,腰带正中就是桥头桥尾相接处,金纹蔓延而成了一副孟婆图。 不同于人间的修士法宝修炼,鬼体修行到一定境界,会根据修炼者自身的修行历程,而自动凝聚处自己的护身法宝。白小蛮出身天莲宗,所以第一次凝聚而出的便是九条莲华。而这一次终于修成鬼王境,却得到了这身奈何甲。 九莲华与奈何甲护身的白小蛮看着莲生,莲华飞舞间,软甲腰上的石桥猛然幻化而出,在莲生面前出现了。 莲生就如真的进入了黄泉境里,面前就是一座矮小的石桥,石桥下一条幽幽的暗河,河水中幽魂就如水草般纠缠着。 这幻境只存在了一瞬间,莲生眨眨眼,眼中所见的又是冥界那单调的色彩。但她只想了一下就明白这是白小蛮在拿自己练招了,愤怒之中她猛然前冲,但白小蛮只以手指轻轻一按,她就再难进一步。 白小蛮看着莲生腰间前胸的数片绿叶,走到她身边,低声念出了一段口诀,这正是催动鬼体修炼所得法宝的口诀。 莲生早在进入鬼相境时就得到了这护体的绿叶法宝,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驱动,待得到这魔宗秘传的口诀,她心念一动,腰间的绿叶就丛生而起,片片叶子覆盖在了她的身躯上,就如鱼鳞一般,但叶子上清晰的纹络中,不停闪动着魂灵之力。 这是一件攻守兼备的鬼体法宝销魂叶。 白小蛮此时已转头看向了天空之上的高峰,黑色的山峰外围空空荡荡,但幽深的山道上似有无数幽魂一般。 白小蛮对还在摆弄自己销魂叶法宝的莲生,沉声道:“待会儿你可得保护好眉织妹子,这地方虽然古怪,但我感觉也是一个修行移魂换体大法的绝佳之地,说不得也要闯一闯了。” 她以鬼王之体发出命令,莲生不知不觉就受到亡灵魄散的影响,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于是白小蛮在前,莲生抱着萧眉织在后面,沿着山道就走了过去。她们一直走到了山峰半腰处,四周虽然影影绰绰的,但却再没有鬼体出现。 等到穿过了这山峰的半山,前方豁然一开,竟然出现了一个半山之中的山谷。白小蛮停住脚步,身上一条莲华离体而出,直刺前方的山谷入口。只听得嗡的一声,莲华击中了山谷入口,发出一团红光,却没有穿入进去。 莲华飞舞后退,再落到了白小蛮身上,那山谷入口处闪动着红色波纹。 这明显是一个封住入口的禁制,白小蛮眼光扫过谷口两侧黑石雕出的十八座高塔,高塔之上各燃着一盏灯,灯火闪烁,虽在山谷风口处,但一直摇晃着没有熄灭。 白小蛮沉思起来,这四盏灯她是认得的,这是传说中鬼域的长明灯楼。白小蛮和莲生走到长明灯塔下,只见这灯塔四面还有四个拱龛,龛内雕着须弥莲座,莲座上还坐着石雕的舞伎。 但最让白小蛮注意的却是石柱正中以篆书题额的几个大字。上面写着:“大唐幽州燕云十八骑长明灯楼之颂”。 白小蛮脸色凝重起来,燕云十八骑可算是隋末唐初的一个有名传说了。传说幽州王罗艺归顺大唐后,便带着这十八名鬼骑东征西讨,后罗艺被赐燕国公,征刘黑闼部连着十八鬼骑都消失在传说中。 但身为魔宗传人的白小蛮却知道,燕云十八骑真实的名字却是十八鬼骑,幽州王罗艺所带的十八名骑士,其实是黄泉宗的幽魂!他们真实的身份却是五胡乱华时,后赵明帝石勒拜招集的王阳、夔安、支雄……等十八个骑士。 只因这十八骑士杀戮过多,后被魔宗高人炼制成了鬼傀。一直传到了罗艺手中。 白小蛮想到这段秘辛,心头却是惊惧起来,看着这山谷防御紧密,还点着这代表十八鬼骑的长明灯楼。莫非这山谷被鬼体占据了,他们是成群结伙的? 白小蛮正思考着,莲生却飞身而起,对着其中一座灯楼吹了一口灵气。灵气过处,那晃动的火苗弯曲起来,但还是没有熄灭。 莲生还要再吹一口,前方谷口传来一个惊慌的声音:“住手,不要乱动,若是惊醒了这些魔头,那可就完了。” 莲生唰的一下落到了白小蛮身前,两人都是看着谷口处,只见一个枯瘦的老僧人带着一群和尚还有若干西域男女,一起走了出来。 白小蛮走前一步,看着枯瘦和尚惊呼道:“那利佛师!真的是你……” 当年雀离寺还未烧毁之前,白小蛮曾在长安大雁塔下听过那利佛师传佛,所以认识他。但这枯瘦老和尚那利却是愣了一下。 他看着面前的白小蛮,莲生和萧眉织,视线最后停在了萧眉织身上。 他死死的看着萧眉织,良久才喘了一口气,合掌道:“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凡人,几位姑娘,我家帝君请你们进去一叙。” 白小蛮和莲生对视一眼,都带着几分惊诧,只因她们都感受到了这那利佛师竟然也是鬼体之身,而且其修为已在鬼王境之上,至于到了什么境界,那就不是她们能看出来的了。 白小蛮一拉莲生,低声道:“鬼体修炼都是互相蚕食,待会若是打不过,宁可自爆也不要让贼子捉住了。” 她声音极小,又凑在莲生耳边,但刚刚说完,那走在前面的老和尚就回头轻轻道:“姑娘你放心吧,这周边所有的鬼体都在山谷中,帝君有令,鬼体间不得自相残杀,只许下山猎取无意识的魂灵。” 白小蛮淡淡一笑,轻声问道:“那利佛师,不知您口中所谓帝君是谁?” 那利佛师缓缓合掌道:“冥界黄泉,十八地狱,除了阎王可称帝君,谁还敢自称帝君之名呢!” 白小蛮呼吸一紧,心中不禁暗道:“冥界也罢,黄泉宗也罢,都不过是修士鬼体所修行的异境。但这世间真的有阎王么,那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不禁冷笑道:“哦,如大师所说,传说阎王有十殿,不知这位帝君是哪位呢?不知是秦广王帝君,还是楚江王帝君呢。” 她口中所说的这两位便是传说的十殿阎王中的两位帝君。但在前领路的那利佛师却笑道:“帝君就在前方,姑娘有此疑问,不如自己去问问。” 白小蛮停住脚步,此时他们已穿过了狭长的山谷,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山洞中。 这是一个中空的山洞,洞中螺旋状的石雕之梯环绕着上部空间,延伸到了山洞顶部的高深空间。 白小蛮仔细看了一会儿,立刻明白过来,这山洞却是挖空的半座山。在这冥界高峰中部一直挖到了峰顶。这才形成了这么高深的一个空间。 火红的山石雕出的粗糙山梯边,以雪白的人骨围成的栏杆。这些竖直的骨头护栏一直延伸到了山洞高空之顶,粗粗一算最少也有数千根骨头。 那利佛师已踏着火红的地狱石走了上去,那些随他出来的鬼体们却都留在了山洞大厅里,各自忙碌起来。 白小蛮暗中运转魂力,莲华飞舞间已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跟在她后面的莲生却满不在乎。那萧眉织此时却已在研究起地狱石周边的人骨了。 这样一路环绕向上,最后来到了一块浮在山洞最顶部的圆石上。这块圆石径直就有数十丈,宽广的空间上却用人骨搭建出了三座小屋子。 三间屋子唯有正中屋子还有两扇人皮裹成的薄门,那利佛师默默走向了右边的小屋子。白小蛮盯着这正中的屋子一眼不发,然后她慢慢走过去,一支莲华弹开了人皮之门。 这是一间简单的屋子,甚至连床榻都没有,正中以毛发编成的软毯上正背坐着一个窈窕的女子。 女子正仔细的以柔软的不知名的毛发编织着一件小小的衣服,背后的莲生侧身看来,那女子竟是在编一件婴儿所穿的小肚兜。 白小蛮低声咳嗽了一下,那女子缓缓放下了手中编织到一半的毛发,慢慢转过身来。 她周身都裹着一团灰雾,但容颜却是十分艳美,只有一股浓重的愁怨凝聚在眉尖。碧色的细眉看起来就如两弯新月。 正好奇睁大眼睛的莲生已是认出了她来,下意识的冲前一步,惊声道:“碧,碧桃,竟然是你!” 第410章 黄泉谏山事 相比云州北门观相见时,碧桃的模样并未改变太多。只是她眉间那一段深愁就如一团阴影笼罩在这女子身上。 碧桃浅笑一声,起身对莲生福了一礼:“莲生师父,您刚到黄泉谏山时我就看到了,只不过山中十八魔神的禁制明灯近日有些松动,所以不能亲身远迎。” 碧桃以师礼拜见莲生后,再看着白小蛮和萧眉织,轻声道:“这两位是?” 从云州到长安再到洛阳,李道玄所行轨迹上所遇的两个女子,不说他与白小蛮错综复杂的关系,就是萧眉织的事一时也说不清楚。 白小蛮从未听李道玄说过碧桃的事,但除了萧眉织,三女之间所修的鬼灵之力却先一步接触起来。 白小蛮是法鬼之体,所谓法为武用,在九种鬼体中算是攻击性最强的了。莲生的是灵鬼之身,是鬼体中唯一可以修习仙流功法的一种。但两人的法,灵之鬼气与碧桃身上那若有若无的一道鬼气相触,竟然围聚的退缩回来。 莲生还没有什么,她只感觉到类似白小蛮身上的亡灵魄散一般的威严。但白小蛮却震惊的连退三步,已是鬼王体的她,亡灵魄散在碧桃鬼体身前,竟然也臣服下来,那是瞬间就崩溃的臣服。 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白小蛮想到了魔宗秘传中的故老说法,忍不住惊声道:“你,你是天鬼之体。” 碧桃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姑娘竟然能看出碧桃的鬼体之身,莫非阁下也是魔宗之人。” 白小蛮默默的再退一步,心中却惊骇莫名。魔宗九大鬼体,那是天,地,灵,色,声……触,法,九鬼。 这其中灵鬼体已是千年难遇,但九鬼中最为难得却还是天命之体。 碧桃明白她心中所想,再感受到了莲生和碧桃身上熟悉的道玄冥力,不禁苦涩道:“碧桃与你们不同,我这天命之鬼,并不是李郎炼制而成,却是得益于小女思玄。” 莲生也是惊呼一声:“思玄,碧桃你说的难道是那个女婴?” 碧桃听到此言一下就跳了起来,周身环绕的黑气散去,一身流苏百褶裙上闪烁着幽魂之气,最为惊人的却是半裸的胸前所戴的一条项链。 那黑色的项链就悬在碧桃丰满的双胸间,看起来就像一直趴在****间的黑色燕子。 碧桃一把拉住了莲生的手,激动之间,已无法控制本身的魂灵之力,声声玄妙的鬼言呢喃通过她胸前的黑燕吐了出来。 白小蛮和莲生都是脸色大变,两人扑通一声都是跪了下来,只觉碧桃胸前的黑燕吐出的阴柔鬼言带着威严的召唤之力,情不自禁让两人跪拜朝服。 但碧桃毫无所觉,只颤声道:“我那女儿,思玄,你,你见过。那孩子,那孩子可还好么,有没有饿着,她,她……” 碧桃现在的模样就是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双眸一滴滴滚烫的热泪流了下来。她已是情难自已。 天命鬼言穿过了这黄泉谏山,穿出了山谷,一直覆盖到了谏山黄泉外的十八座长明灯塔前。 长明灯塔上现出了数到裂纹,灯塔上的长明灯闪烁不停,猛然爆出了一团火花…… 谏山之顶的平台上,右侧小屋中的那利佛师闪现在正屋门前。 这老和尚双手仰放下腹前,右手置左手并两拇指相接。口中喝出密宗真言禅定印,沿着和尚拇指卷出两道印记,瞬时就压住了屋中的天命鬼言! 那利佛师面色沉重,手中保持禅定印的姿势不动。五指如花绽放,双手食中二指伸出,右手握于左手手心,再结出大明王真言印,。黑暗佛陀的真言不断吐出。 莲生和白小蛮都是松了一口气,碧桃身上的天命鬼言威压已消了三分。此时那利佛师口中再喝道:“金刚萨埵普贤法身咒言一切困扰皆如风散云归……”伴随着咒语,他结出了外缚印。 在外缚印影响下,碧桃恢复了平静,那黑色的气息再次环绕身前,遮住了身体。天命鬼言也停住了。 那利佛师连换三种印记,已是竭尽所能,自从在这冥界修炼成黑暗大佛陀后,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紧张。 看着碧桃平静下隐藏的激动,那利佛师叹了一口气:“帝君,那十八鬼骑恐怕压不住多长时间了。咱们要早做打算。” 碧桃歉意的一笑:“佛师,我总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力量,真是难为您了。” 黑暗佛陀那利摇头一笑:“帝君身上的黑燕乃是天命玄鸟,那黑燕本体就是朱雀之体。如此法宝在身,您就算想压制也压制不了多长时间的。” 那利说完,沉吟道:“帝君,以佛陀看来,十八鬼骑破开长明灯塔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唯有一法才能解决这个危机。” 白小蛮望着那利佛陀,心头想到了天命玄鸟的传说。这碧桃不但修成了天命之鬼,而且看来已超过鬼王修为之上,达到了鬼帝的修为。最是恐怖的却还是她修为提升时所得的法宝。 天命玄鸟这件传闻中的法宝已不仅仅是修士之器,先人曾记载说: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说的是天命所归,远古第一个有记载的商朝之祖便是玄鸟所生。 在魔宗经典中,天命玄鸟代表的却是黑暗帝君之命。白小蛮脑中飞快转动,想到碧桃所生的女儿,不正是大黑暗如来。怪不得那利佛陀称她为帝君。其意思却是碧桃生出了一位黑暗之祖君。 白小蛮如此想着,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道玄。自己,莲生,包括这个碧桃,甚至还有那个不知所踪的鱼玄机。魔道九大鬼体,如今李道玄已得了,天,灵,法,色四鬼。 白小蛮激灵灵打个寒颤,这难道注定了李道玄要一统黑暗世界么! 此时那利佛陀已是缓缓道:“帝君啊,佛陀所说的法子有些冒险,但却是唯一之法。咱们只有强行召唤李道玄之魂,将他拉入这冥界中来。以李公子的力量收服十八鬼骑。” 那利说到这里,碧桃却只是嗯了一声,只拉着莲生问道:“莲师,你,你给我说说思玄如今在哪里,我那苦命的孩子如今可怎么样了。” 莲生咽了一口唾沫,她本就是个乱七八糟的性子,这里面的事情如此复杂,却如何说得清楚。她只知道点头:“原来那女婴叫思玄,李思玄。听起来像个男孩儿,啊,你到现在还想着李道玄呢。” 两人都是牛头不对马嘴,白小蛮缓缓走过来,低声将长安到洛阳所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女婴李思玄的事儿,细致的说了一遍。 碧桃听到女儿曾和父亲道玄在一起,又听到了冥神夺走女儿的噩耗,一时笑,一时哭,最后忍不住抱住白小蛮,放声哭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碧桃收住悲声,起身咬牙道:“佛师说得不错,将李道玄的魂体召进来。我为他受了这些苦就算了,若是思玄出了事,我定要跟他拼了。” 那利佛陀低声念了一声佛号,却问白小蛮道:“不知那九幽紫金钵可还在李道玄的身上?” 白小蛮皱眉摇头,她也不确认,此时李道玄和阿幼黛云正困在五行河图中,她将其中的难处说了一遍,再取出北落师门长剑,将阿幼黛云留下的移魂换体大法给那利看了一下。 那利再仔细问了一下她们是如何进入冥界,最后却是拍手道:“那镇压在云州北门山下的紫金钵,其实本就是一条通入冥界的入口。” 那利说着便将当日进入紫金钵的事说了一遍,诸女互相推算了一下。总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当日碧桃身怀六甲,魂魄进入紫金钵后,就通过紫金钵这个入口进入了冥界之中。也不知为何,她来到冥界就产出了一个女婴。 在冥界这个极度危险,弱肉蚕食的鬼地方儿,碧桃虚弱的连行走都难,但那刚出生的女婴也不吃奶,在母亲怀里就开始吸收冥界的鬼魂。 李思玄这个黑暗如来身一路吸收鬼魂,还不停将魂灵之力反哺给碧桃。这一对儿母女在冥界中成了四方鬼魂的猎食者。 碧桃在冥界不过两三日就凝聚成天鬼之体,抱着婴儿一路前行,别说鬼魂,就是鬼士,鬼卿,最后甚至是鬼王,都难逃女婴李思玄的吞噬。 等碧桃无意中来到了黄泉谏山下,已修成了鬼王之身,还得到了天命玄鸟的法宝。而女婴李思玄也第一次现出了黑暗如来身。 谏山黄泉原本的统治者是一位即将进入鬼帝境界的大魔头,但还是被李思玄一口吞噬了。至此,碧桃就住在了谏山黄泉里,每日女婴李思玄现出黑暗如来身自去捕食鬼魂。碧桃的修为却****进步。 那以后不久,那利佛陀带着雀离寺的鬼魂通过九幽紫金钵进入冥界。虚弱的雀离寺魂灵们吸引了碧桃的注意,。两方相见,那利佛陀叙说前因后果,便一起迁到了黄泉谏山里。 那利说到此处摇头道:“本来我与帝君都想着冲破冥界之门,再回凡间。但没想到这冥界却是能进不能出。那以后佛陀发觉了十八长明灯塔的异动,也得知了这谏山黄泉本来的主人,那个被吞噬的魔头,却正是大唐幽州王罗艺。” 那利长叹一声:“十八鬼骑若是脱离了禁制灯塔,以他们的噬魂之力,我带来的这些弟子甚至包括我和帝君,恐怕都难逃灭亡。但最重要的关头,大黑暗如来却破开了冥界入口,自九幽紫金钵中走了出去。” 碧桃想到那日失去女儿时的情景,再忍不住哭泣起来。 这个美丽多情的女子,如今已不复当日的坚持,就像一个无助的娘亲。 白小蛮听到这里,心中验证之下不禁问道:“佛师说这冥界可进不可出,但那女婴却出去了。而且据我所知,冥界守门之魔神,似也在这里召唤出了族人……” 那利点头道:“我说的能进不能出,只是说吾等鬼体。那冥界的地人却可以出去。正是如此,佛陀便想着将李道玄召入进来,他也是地人血脉呵。” 白小蛮想了一下,沉声道:“我明白了,九幽紫金钵是冥界入口,那玄奘圣师自己也是个冥界入口。” 那利佛陀合掌道:“紫金钵本就是玄奘圣师自天竺铁陀寺中带来,说起来开通这入口的恐怕就是玄奘大师了。” 第411章 三魂纠缠过 大唐诸佛宗门临立,自北向南传承佛门的最少有八大佛派,更不用说西域佛,密宗佛等等外域宗门。但自玄奘圣师西去天竺,东来传经,做的真佛大造化以后。诸门佛宗便都尊其为圣佛。 那利佛师所在的龟兹佛国当年也曾目睹玄奘传经的盛况,是以这位佛师心中也自存了一分敬仰。 但对于白小蛮等人来说,这位玄奘圣师为何暗中打开了一条通往冥界的秘道,以及这背后与冥界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些才是是她们心中好奇并疑问的。 碧桃接过了白小蛮手中的北落师门长剑,低头看着上面以血痕结成的移魂换体大法。这门功法其实就是借助魂灵之力侵覆肉身的法子。 但与鬼上身,借体入魂这种低等小伎不同。移魂换体大法可以与人体内的魂灵做最深刻的沟通,修炼到极致时甚至可能吞噬对方的魂魄。 碧桃一眼过去,这门黄泉宗传承的功法就牢记在心理。按照白小蛮所说,这功法是阿幼黛云借北落师门长剑送来的。那就是说,如今身在河洛图之中的阿幼黛云定然是遇到了极大的难关。 那利佛师转身走到屋外护法,他已是黑暗大佛陀的修为,在这谏山黄泉中修为与碧桃平起平坐。 碧桃盘腿坐下,招呼白小蛮和莲生一左一右坐下。那萧眉织微微一笑,也是走到了外面。 屋中三名女子都是鬼体,修为也都在鬼将之上。但要运用移魂换体之法与冥界之外的阿幼黛云魂灵沟通,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如今阿幼黛云还在神妙的河洛图书中。 碧桃已达鬼帝的修为,但因为她自身的天命鬼言一旦释放就会引发十八长明灯塔的异动。所以她反而不能作为此次施法的主导者。 这个重任自然就落到了白小蛮身上。移魂换体大法修炼共分九层,自最初的凝魂,出魂,勾魂,一直到最高深的破魂,流魄,夺舍。凡其种种,所依靠的却是对魂灵之力的控制上。 三女都未修炼过这等高深的控魂之技,空有一身修为,却一筹莫展。这也是因为移魂换体之法需要大量的实际运用。她们在这冥界之中却从何处找一位可以夺舍的凡人呢! 正在踌躇间,屋外的萧眉织慢慢走了进来,这小女孩娇嫩的脸上现出犹豫之色,最后还是缓缓说道:“几位姐姐,佛师说你们,你们需要我帮忙……” 她还未说完,就看到莲生和白小蛮眼中都露出了饿狼看到小白兔一般的神色。就是碧桃也带着惊喜之情。她们确实把萧眉织给忘了。 不知为何,这个看起来是凡人的女孩竟能一直安然的在冥界中生存。但现在也只有她能担当这个试验品了。 白小蛮腰中的莲华飞出卷住了忐忑不安的萧眉织,莲生已是伸出双手一把楼主了这个小女孩。 时间紧迫,白小蛮难得对萧眉织露出了温柔的笑意,继而左右十八条莲华飞卷旋转,就如十八条布带裹住了大家。 一个莲华组成的大茧出现了。茧中的萧眉织发出了一声尖叫。但尖叫声半路夭折,似是被强行堵住一般,继而一阵嗯嗯的声音缓缓传来。 屋外的那利佛师脸上现出一股尴尬之色,挥手一道佛光遮住了屋子,这才平心静气,安静的坐了下来。 莲华包裹住的茧中,莲生正紧紧自后抱住萧眉织,双手不安分的在小女孩胸前乱摸了几把,嘴唇却堵住了萧眉织的小嘴。 白小蛮运转起了第一层凝魂之法,睁眼看到这一幕,不禁大怒道:“莲儿,你做什么,这可不是玩闹的时候。” 自修炼鬼体以后一直压抑心头****的莲生此时哪里能忍得住,一只细长的小腿挑了出来,一把勾住了白小蛮。 正在凝聚魂灵的白小蛮双目圆睁,那碧桃也是低呼道:“莲生师看起来更像是色鬼呢!” 正要挣扎的白小蛮却在莲生身上感受到了完美凝聚的魂灵之力,以及这凝聚后隐隐透出莲生体外,最后顺着她的双唇度入到了萧眉织体内。 虽然这莲儿形同色鬼,但对移魂换体大法的修炼确实大有益处。白小蛮瞬间权衡了一下,便默认了莲生的行为。 被两个美丽大姐姐纠缠在中间的萧眉织已失去了思考之力,只觉全身如泡在一桶清凉的泉水中。说不出的舒服,最是口唇中那一抹儿香甜与温柔,让她僵硬的身子慢慢松软下来。 莲生借着这股可以发泄的****引动,灵鬼体的优势发挥出来,不多时就一口气达到了移魂换体大法中的破魂境界。 莲生的魂魄在萧眉织体内深远处已睁开了眼睛,如今她就像一个小小的娃娃,在一片绿色的草地上漫步。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孤单的小女孩正蹲在前面低声哭泣。 莲生看了几眼,背后传来白小蛮的声音:“原来萧妹妹的灵魂竟然是如此孤单寂寞。” 也如缩小了一号的白小蛮魂魄也是进入了萧眉织体内,两女等了一会儿,碧桃的魂魄也进入进来。 三个小小身子慢慢走到了萧眉织的魂魄前,莲生第一个伸出手去,握住了正在哭泣的萧眉织魂魄。 莲华蚕茧中,已不见了三女的身影,浮动在蚕茧中的萧眉织全身颤抖,正在体味一生中最为难得的灵魂接触。 当萧眉织体内的四女魂魄拥抱在一起的时候,萧眉织的魂魄止住了哭泣,她擦了擦眼睛,望着身边的三位姐姐。 萧眉织的魂魄看起来表情古怪,却伸出右手食中两指点着三女的脑袋,轻声吐出了一段古怪的咒语。 白小蛮的魂魄最先发现了不对,眼前这萧眉织的魂魄与其本体看起来完全不同。她们三个的魂魄还是本体的模样,但萧眉织的魂魄头发之中却伸出了一条细长的角。 而抱着萧眉织魂魄的莲生也在女孩背后摸到了一条柔软的尾巴。两女魂魄都是大吃一惊。 灵魂相拥的几人不需说话,各自的想法瞬间在诸人之间沟通了一遍。那萧眉织说完古怪的咒语后,忽然再以中土之语怪声道:“我的族人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送给了你们生物能的秘密,还交给了你们灵魂沟通之法。但你们回报给我族人的却是屠杀。” 小女孩的魂魄愤怒起来,三女的魂魄齐齐被震开…… 莲华蚕茧内三条鬼体再次凝聚,莲生哇的吐出一团魂力,还好没有受伤。白小蛮和碧桃对视一眼,这一次虽然借萧眉织帮助修炼成了移魂换体之法,但在萧眉织魂魄里却受到了攻击,还有萧眉织所说的那句话,却是怎么也无法理解。 还是碧桃当机立断,看着沉睡不醒的萧眉织低声道:“刚才我能感受到这位小妹妹正是移魂换体最佳之人。咱们再进去她魂魄内,再与冥界外的河洛图书沟通。” 不光碧桃,就是莲生和白小蛮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地方,萧眉织的魂魄虽然古怪,但更像一个可以容纳一切的魂器。本来三女就算修炼成了移魂换体之法,也只能各自为战。 但借助萧眉织却可以集合三人的魂魄。萧眉织的魂魄就如一架战车般,可以载着三女的魂魄走出这冥界,进入河洛图书中。 这是最佳之法,三女毫不犹豫,再次以移魂换体之法进入了萧眉织的魂魄里。 依旧还是青色的草地,但面前站着的魂魄却变成了萧眉织原本的样子。刚才那头角带尾的魂魄却不见了。 萧眉织的魂魄好奇的看着她们:“姐姐们,下面要怎么办?” 白小蛮松了一口气,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她走到萧眉织身前,握住她的手默运鬼体之灵,霎时萧眉织就感受到无数的呼唤之声响起。 白小蛮一生的记忆都在萧眉织眼前闪过,甚至连与李道玄云雨纠缠的场面都如重现般现身。 碧桃也握住了萧眉织的手,这女子一生的命运也如光影般在萧眉织眼前闪过。最后越来越清晰的却是与李道玄亲密接触的那一瞬间。 最后握住她手的是莲生,莲生的记忆就简单许多了,除了在长安化名洛灵莲的那一段遭遇,最为清晰的却是与李道玄在山谷相处的几日。 于是萧眉织的魂魄所见所闻所听,皆是李道玄。这个小女孩仿佛化身为三个女人,在浮尘世界中与一个叫李道玄的男子分别发生了三段不同的感情。 悲喜与欢乐,气恼与心疼,萧眉织小小的心灵中几乎无法承受如此多的感情。她一会儿化身碧桃,与李道玄搂搂抱抱。一会儿化身白小蛮,与李道玄云雨不休。一会儿又化身莲生,与李道玄吵嘴争吵。 这无数感情交接之后的纷乱,让萧眉织的魂魄终于忍不住,好像飞升一般穿过了虚空。 她再睁开眼时,魂魄内已包含了白小蛮,莲生,碧桃三个女子的魂灵,一口气穿过了冥界之门,飞跃云深谷,直入半空浮动的河洛图书中。 洛阳天空下,巨大的万象神宫也已穿过了云霄,神宫之塔顶站着的男子正仰头看着萧眉织魂魄流经的轨迹,就如看一颗划过流年的星辰。 第412章 流年倾城身 人间七月初七。 距离盂兰盆会还有八天,正值洛阳乞巧节。 明月初升时,万象神宫之顶问天阁刚刚落成。两万禁卫尸骨在短短几十天里填满了万象神宫之西四十八里的西苑荒山。 洛阳上阳宫几乎被拆了一半,拆后的木头架起了四道天梯,如今的天梯上血迹斑斑,那是在残酷建造神宫过程中失足摔落的禁卫的血。 但出于一种洁净的心态,高力士对常随下了死命令,整个万象神宫不需粘上一滴血。 常随几乎是完美的执行了这个命令,至于所用的法子,却是高力士也想不到的。最终建造问天阁的是六万禁卫中最为精壮的男子,常随在这最后的劳工体内种入了数十条吸血蛊虫。 所以这些建造问天阁的禁卫所流出的只有汗水与泪水,却绝没有一滴鲜血。 高力士沐浴更衣后,在问天阁上来回走了几趟,最后弯下腰,以洁白的袖子擦去了阁楼上一滴水迹。 他挥动袖子,将沾上水迹的衣袖震碎,再次换上了一件雪白的新衣衫。 天空中肉眼难见的,还有一条细长的轨迹,那是自云深谷冥界入口忽然出现的一条痕迹。 高力士并不担心,不管那冥界之中钻出了什么怪物,他都不会再担心。因为圣女马上就要降临。 七月七日乞巧节正植万象神宫大功告成。如今稳稳控制洛阳局势的高力士终于放开了洛阳的禁制。 被关了几个月的洛阳人如疯了一般,各坊间燃起了香烛,万家灯火通明,昼夜不分。 乞巧节的夜市大开,洛阳女儿都聚集到了各坊间的夜市上,购买各种七彩针线香烛并祭祀织女之物。 更有几多女儿在后园之中,借着月色玩起了乞巧节必玩的游戏,或者说是比试。这些少女各将九根针并成一排,露出九个针孔,各取五彩丝线比试穿针的技巧。 最短时间内将丝线穿过九孔针的,便能得到巧姐的称呼。 洛阳流山坊是最靠近皇城的一坊,如今整个万象神宫遮挡住了坊间的月色,唯在一条大街上留下了一丝光明。 于是流山坊的女儿们都集中在了这里,这许多如花美眷聚集到了一起,为长久以来压抑的洛阳带来了一丝生气。 流山坊竹韵大街上歌舞飞扬,却有四个黑衣男子并排走来。这四名男子外罩黑色袍子,紧紧护卫着一名白衣女子慢慢走来,观赏这月色与人间之景。 一名黑衣男子露出了手臂上血红的臂甲,一道微光闪烁,就如忽然飞起的萤火虫,光影攒射间,街旁一道黑影七孔流血,缓缓躺倒在了地上。 魂魄离体,死去修士的身上爆出一张黄色符咒,啪的一声碎开后,飞到了万象神宫之顶。 黑衣男子只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拦这黄符飞天,只是转身恭敬的对那白衣女子说道:“大人,这是高力士布下的探子。” 这是一位一脸懒散的白衣女子,她打了一个呵欠,有些无聊的说道:“圣女这次派我来,那高力士必然会失望的,他渴求多年的愿望,又要拖一拖了。” 白衣女子有着一张精致的容颜,虽然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貌美惊人,但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她再望望这繁闹的街道,摆手道:“走吧,咱们也该去万象神宫见见高力士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一声惊呼!万象神宫自高顶上的问天阁上,此时正闪过几道黑影,待过了一会儿,在惊叫声中才能看到这却是被抛落的几个大活人。 狠狠砸在万象神宫四周天梯上的活人,瞬间就摔成了肉泥。 问天阁上的高力士胸前衣衫大开,露出****的胸膛,汹涌的郁气在他胸中蔓延扩散。 圣女没有如约而来,从刚才死去修士所报情报来看,这次西王圣地又不知派来了那路鬼神。 高力士没有如往常般可以迅速冷静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常随如往日般递过来一葫芦天浮茶。 高力士揭开葫芦嘴儿,将这冰冷苦涩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才有些舒畅。刚才他在盛怒之中亲手抛下了几名准备侍奉圣女的女婢,此时冷静下来便有些失神。 这几名女婢都是官宦之女,当日李泰当了洛阳神王,杀了不少洛阳官员,她们的女儿妻眷都被送到了教坊司。高力士亲手自其中挑选的这几名女婢都是万中挑一的伶俐乖巧。如今被自己摔死了,却是十分可惜。 但今夜忽然的暴怒让高力士在失神中有些疑惑起来,自己往日绝不会如此失控,莫不是在占星台对静斋的发泄,才导致了这个局面? 高力士没有继续想下去,问天阁上落下了四道人影。黑袍闪开,当日震动洛阳的圣地四神使再次现出真容。 但高力士定目望着的,却是四人背后站立的白衣女子。 在清冷的月光下,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目睹这女子真容的高力士第一个反应便是擦了擦眼。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这个身怀无数秘密的太监就如同被蝎子蜇了一下,竟然跳了起来。 背后的常随从未见过高力士如此失态,但不过瞬间的疑惑,他就听到了高力士嘶吼的尖叫:“叶,叶倾城!你……” 常随脑袋嗡的一声,心中的震惊与困惑还未完全流过大脑,就被一道红光击中。 亏得他自四神使和女子进来后就在身上布下了一个防御蛊术,此时红光击中时,蛊虫在他肌肉上跳动,引得他勉强半转了下身子。 饶是如此,常随的一条手臂在红光中炸成了漫天血雾。他踉跄后退,狠狠摔下了问天阁。 白衣女子皱了皱眉,身影划过了天空,瞬间出现在了跌落半空的常随身边,一手拉住了他,常随在剧痛中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神时,已出现在了问天阁上。 流光幻影一般的动作,慵懒无聊的一瞥,完全和传说中一般的存在。高力士胸口急速的跳动几下,再次惊声道:“暮雨阁神术,镜影流光,你,你到底是谁?” 这门镜影流光,高力士曾在死去的鱼朝恩身上见识过,但就算以鱼朝恩的身法,也没有如此快的,更何况这白衣女子身影闪动间,毫无灵力流动。 面对高力士的惊讶,白衣女子呵呵一笑:“你这小太监,刚才不是说出了我的名字,还问是谁,是谁,这就是圣女选定的人间使么,太让人失望了。” 高力士冷静下来,摇头道:“虽然你的样子像极了叶,叶倾城,这门神术也有几分功力。但你决不可能是她。” 叶倾城在十六年前长安之夜死于五宗修士之手,这件事是确凿无疑的。高力士说着,那背后的常随已止住了血,低声道:“大人,你问问圣女不就明白了。” 高力士恍然间瞅了常随一眼,一咬牙,自怀中摸出一根长针,反手刺入了自己的脑袋上。 半晌之后,脸色苍白的高力士拔出了长针,低头咳嗽着吐出几口胃液,这才擦了擦嘴,慢慢跪倒在地:“高力士拜见叶前辈,尊圣女之令,洛阳之事便交给叶前辈了。” 叶倾城抬头看了一眼几乎近在咫尺的河洛图书之象,懒懒的说道:“那你还不给我快点滚下去。” 高力士潇洒的站起身来,转身就要下去,那白衣女子缓缓道:“慢着,还有一件事,去将武媚娘那孩子带上来。她是圣女认定的身体,可不能伤着了。” 黑暗中的常随打了一个哆嗦,这白衣女子随口说出的话,就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武媚娘却是圣女降临所选定的肉身。 白衣女子说完,忽然又笑了起来,双眸深深望了一眼高力士:“你这孩子怎么中了毒自己还不知道,你呀,可得小心一点,别没有等到圣女降世,自己先倒死了。” 高力士眼皮一跳,心中电光火石般想到了一个可能,但面上却不变色,只微微一笑,便带着常随走下了问天阁。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了万象神宫底部,朗月当空,人间万象。 高力士眼望皇城周边的万家灯火,忽然摇头一笑:“是也不是,不是也是,倒是我糊涂了。” 常随小心的走过来:“大人是说那白衣女子不是叶倾城?” 高力士笑看了他一眼:“不,她是叶倾城,但也不是叶倾城,到底是也不是,你就不要问了。” 常随一条残臂还带着血迹,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高力士慢慢伸手自他怀中解下了那装着天浮茶的葫芦,常随惊醒过来,双眸闪过一道冷光。 高力士揭开葫芦盖,低头嗅了嗅葫芦中的天浮茶,忽然笑问道:“常随啊,这天浮茶没有问题啊,你到底是怎么给我下了毒,嗯?” 常随啪的一声跪下,悲声道:“属下冤枉!” 高力士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叶倾城都说我中毒了,这几****的性子也控制不住。如今想起来,应该是子午端阳蛊中最为厉害的心蛊吧。你这小子修炼的倒也快!” 第413章 归去卿再来 常随如今子午端阳蛊已修炼到了极致,如此速度,除了因为高力士倾暮雨阁与内侍省之力的帮助,更因为这些日子跟着高力士东征西讨杀人灭修士累积起来的修为。 常随却明白高力士这句话的意思,自己一身所得,一命所系,全在高力士一念之间,这是在提醒自己,要如实招来。 常随缓缓站起身来,挥动唯一还能活动的手臂,带着一团黑气,指尖上凝聚的蛊虫之牙闪动间,已拍向了自己的脑袋。 高力士只是看着,并未阻拦他的自残,直到常随手中的蛊虫之牙刺入了自己的脑袋,体内的丹海快要自爆的刹那,他才伸手按住了常随的后背。 常随只觉得体内一条细长的热线滚动,这热线就如一条头发丝在体内游走。 高力士并不深厚的灵力在常随体内走了一圈,常随刚才自残造成的伤势就好转了许多。这是,这是蛊术之中宿主对种蛊者的治疗之法。 这一刻,常随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就被高力士种下了本命蛊虫。 在何时,何处?常随脑海飞快的转动起来,猛然间想到了在长安时,金风细雨楼外的小酒馆李,那是自己接受高力士所赠的蛊术秘籍时。 昏黄的灯光,斑驳古旧的蛊术秘籍…… 高力士再运转了一遍灵力,低声笑道:“当日赠君之书中,我可是布下了一条千命蛊。不过我想你不会背叛我,所以一直未曾告诉你。今日你虽然失去了一臂,刚才又自伤了躯体,但已得到我的信任,算是一件好事吧。” 常随无言以对。高力士慢慢踱着步子,手中捏着常随往日替他盛装天浮茶的葫芦。 “修行暮雨神术时体内总会凝聚一股心火,最是需要浮游川茶这类凉茶来镇定心神!”高力士缓缓说着。 当年鱼朝恩修炼时喝得便是浮游川茶,高力士修炼时更上一层楼,喝起了天浮茶,但这暮雨阁的秘密本来就少有人知。却是谁在茶水中动了手脚。 常随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茶水绝不会有问题,要不然大人您一定会发觉的。” 高力士微微一笑,捏碎了手中的葫芦。破碎的葫芦嘴上,露出了一团卷曲的纱布。 原来是这葫芦有问题,高力士低头嗅了一下葫芦嘴周边的纱布,眼中一亮:“好!原来如此!” 他将葫芦嘴抛给常随,常随低头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这团附着在葫芦嘴中的纱布并无异常之处,只有简单的过滤功能。 高力士此时却是心中触动,这要对付自己的人不但阴险,而且深思熟虑。世间万毒都逃不过他高力士的眼。对方却并不给自己下毒,只用一块纱布过滤了天浮茶中的药物。 这计谋最阴险的地方,却是高力士每次喝得天浮茶并没有直接失去效果,而只是被过滤后不纯净了。这样一来,高力士每次修炼之后累计的暮光反噬就会不经意的,一点点触动他的心魔。 高力士想到这里,这暗中对付自己的人不但知道自己修炼暮光神术的秘密,而且有机会接触常随这随身带着的葫芦。其人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来俊臣,小来如今已是内侍省给事了吧!”高力士忽然问道。 常随一愣,急忙道:“是,小来已是七品给事了,如今掌掖庭,宫闱两局。上个月大人破格提升的。” 高力士点点头:“常随啊,你如今也受伤了,便回长安一趟吧。到东宫找太子,给小来再提一下,就,就做个内侍省少监吧。“ 内侍省少监已是四品了,统管内侍六局。常随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躬身道:“是,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高力士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如今修士界这盘大棋咱们已是稳赢了,凡人界这边可不能马前失蹄。你回去后只需做一件事,就是保护好太子。” 高力士说完挥了挥手,常随默默退下。 此时天空上的万象神宫问天阁爆出了一道明亮的白光。遥远的云深谷中现出涟漪,不多时一支长剑越过长空,落到了问天阁里。 白衣女子紧紧握住北落师门长剑,却回头笑道:“阿离,你可还记得这柄剑?” 胡姬少女阿离提着昏迷过去的武媚娘慢慢走了上来,她碧色的眸子看着长剑,点点头,却茫然问道:“你是谁?” 白衣女子忽然就被阿离茫然的表情所激怒了,她挥舞长剑厉声道:“我是叶倾城,你不认识了么?” 阿离眼眸闪过无数古怪的符号,最后却默不作声的拖着武媚娘走入问天阁一侧,静静的不再说话。 白衣女子叶倾城长出了一口气,手中长剑现出了道道剑灵,口中却自言自语道:“我便是叶倾城,圣女赐于我重生,你不信也不要紧,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大雪山剑灵的真正威力。” 白衣女子说完,忽然挥动长剑,带着一团如朝阳般绚丽的剑灵之光,飞射九天而去。她的目标自然就是那让圣地一直束手无策的河洛图书。 身在黑暗中的阿离立刻接到了远方圣女传递而来的指令,她慢慢站起来,对四名还在发呆的神使说道:“第一百七十八号复制品确定失败,圣女问是谁刺激了一百七十八号。” 四名神使都是身子一颤,最后面的最为矮小的神使忽然现出了一道残影,冲天而逃。 但魔化的胡姬少女更快,一道如流星般的剑灵之光刺穿了逃走的神使,在他肚子上开了一个巨大的洞。 矮小神使伤口中溢出了无数飞舞的魂灵之力,被剩余三名使者全部吸收。阿离再次落到问天阁上,脆声说道:“你们再走一趟,第一百七十九号复制品已降临。” 剩余的三名神使一言不发,再次冲入空中,遥远东方,西王圣地所在的茫茫海洋上,一点白光微微闪动。 问天阁上的阿离拖着那具只有一息性命的神使,撕开了他的外袍,露出了这神使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当年进入西王圣地的蜉蝣观道士,他咳嗽一声,望着魔化的阿离沉声说道:“叶姑娘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虽然违抗了圣女的命令,但不想看着你们如此作践叶姑娘。” 阿离的手指不言声的刺入了神使的脑中,这少女双眸中立时看到了这神使的记忆。 良久她才连接到了遥远的圣女,轻声说道:“被控制者情绪指数浮动太大,建议修补情绪指数,并控制所有战士的智能水平,修复参数如下……” 魔化的阿离在与圣女激烈的讨论着,深夜的天空却在此时如白昼般亮了起来。挟着大雪山最高秘技的白衣女子堪堪接近了河洛图书,就被河洛图书全部吸收进去,整个人都消失不见。唯有北落师门长剑再次落向了问天阁。 阿离接住了长剑,眼眸扫过长剑上血痕字符,遥远的西王圣地里,圣女也看到了这些阿幼黛云传出的字符。 阿离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圣女计算,指示,直到东方天际再次现出四道人影。 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白衣女子跟在了三名神使之后,慢慢落到了问天阁上。 要说有所不同的,却是这女子比之刚才那个复制品,更少了一分灵气,似乎呆傻了一点。 而跟在她身旁的三名神使也是一样。 阿离眼眸现出绿光,默默计算了一阵,这才对遥远的圣女说道:“战斗指数下降百分之三十,但情绪指数稳定下来,不会出现刚才的问题了。” 一去一来,白衣女子还叫做叶倾城,但在万象神宫之下看清这一幕的高力士却是微笑起来:“原来,终究不过是个复制品呵!” 仿佛在回应他一般,天空上刚刚吞噬了一百起十八号白衣女子的河洛图书闪出了一道涟漪。 涟漪之中,几个月来,河洛图书第一次改变了模样。原本是虚无的淡淡的河图影子,此时却清晰的显现出来。 清晰的八卦之图在天空闪烁,八卦图中的阴阳鱼就如两个追逐的人儿。 半空中的八卦图闪现一下后,再次消失在空中,存留的依旧是淡淡的肉眼神目都无法看清的影子。 河洛图书中的阿幼黛云确实在追逐李道玄,在混沌的黑暗中,她已追了不知多长时间。 代表阳鱼的李道玄就与她头脚相连,李道玄的脑袋距离她的小脚就差那么几寸远,而自己的脑袋距离男人的大脚也不过那么几寸。 就是这么几寸,便成了永难越过的障碍。在这漫长而又漫长的时间里,阿幼黛云醒来后的事情便是想要抓住李道玄。 但这个沉睡在五行之力中的男子似乎变成了一个旋转能量的机关,阴阳鱼中产生的力量不住的经过他们两人的身子导入五行图腾中。 阿幼黛云抓不住,用尽一切方法都无法抓住李道玄,而****的男人身子下高高翘起在胯间的巨龙,已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虽然说起来很可笑,但阿幼黛云在这漫长时光中唯一的希望,便是那丑陋而又惊人的肉龙。 她想要抓住那条肉龙,只因这是在五行阴阳鱼中,唯一可以抓住李道玄的方法。 阿幼黛云曾感受到白小蛮鬼体的试探,所以她凝聚了血痕送出了移魂换体大法。但等待的时间是如此的煎熬、 她想再试一下,在快速旋转的阴阳鱼中,阿幼黛云艰难的伸出了手掌,距离那丑陋之物还只差了数寸。 她已有些绝望了,便在此时,一道耀眼的光芒刺入进来,阿幼黛云依稀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手持长剑刺入进来,但这白衣女子瞬间就被阴阳鱼撕成了碎片,消融在能量之中。 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阿幼黛云借着这无意中闯进来的白衣女子消散的力量,整个身子向侧动了一下。 玉手伸出,在旋转中握到了一条坚硬,火热,让人心慌的肉龙……她成功了! 第414章 阴阳五行合 手中的感觉在狂暴的阴阳流动中是如此真实,虽然因为身体移位导致了整个河洛神图阴阳变动,但阿幼黛云五指间难堪一握的肉龙就如活过来一般,在火热中颤抖布置。 在这一刻她才想起来,自己也是****的。但河洛图书的阴阳变化已生成,河洛五行忠心的阴阳之力缓缓停住了。 一股巨大的挤压之力传来,阿幼黛云不由自主的被挤到了李道玄的怀里。 这些日子来,河洛五行中心似乎是无尽的力量,靠的就是阿幼黛云和李道玄如阴阳鱼一般旋转送到周边的五行纹络里。 此时代表阴力的阿幼黛云与代表阳极的李道玄贴到了一起,阴阳相合已是再难阻止。一团强大到可以撕扯肉身的五行阳力在李道玄体内肆虐,将他从沉睡中唤醒过来。 李道玄睁开了眼,只觉身子浮在一处漩涡中,四周便是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的河洛印记。而怀中滑腻柔软的一团,最是小腹下紧乍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微微低头看去,这是怎样一具完美的身体呵。阿幼黛云的容貌是李道玄见过女子中最美的,有着渝州山水养出来的如雪肌肤,带着西苗少女的柔美姿容。在五毒教与黄泉宗功法修行中,这个女子还拥有着一股带着黑暗的诱惑。 但阿幼黛云的身体更为诱人,蜷缩的少女伸展了两条如玉一般又细又直的****。****勾画出惊心动魄的曲线,柔在平坦的小腹间。李道玄视线自这如小雪初晴般美丽肌肤看去,阿幼黛云雪白的腿心间夹着一棚乌茸,更衬得大腿与腰腹间雪白的肌肤。 青丝半缠在她一侧的小脸上,遮住了羞涩与不安。丝滑的手臂轻掩住了胸前的春光,但这汹涌的春光又如何遮得住? 李道玄与她本就是相向而对,两人之间狭窄的空隙里充满了****的气息。男人的大手无师自通的伸到了一双皓腕之间,紧紧攀上了一只浑圆紧致的玉峰。 阿幼黛云平日里的装束都是罩身的袍子,没想到隐藏在宽松袍子下的竟然是如此丰满的一座雪峰。李道玄大手间的雪峰饱满硕大,却极其紧致,就仿佛裹满玉浆的丝绸袋子,每一寸腻润的肌肤在他指间颤抖,填补了五指间所有的空隙。 触手丝滑之中还带着温润的弹性。玉峰倒扣一团雪狐皮子般的前胸上,峰团边缘因为男人手指的力量坠成了完美得丰圆形,鲜美的桃型白肉紧贴在前胸上,若比作浆果,那必然是饱满汁甜,充满粘腻手感。 阿幼黛云的腰儿小小的,在男人忽然袭击而来的时候,细腰就如莲蓬一般弯曲过来,整个如双月对照的臀股因为腰肢扭动而打开了。又白又细嫩的肌肤间透出了一股酥红。 四周的五行之力自动环绕成了无条细线,探入了两人体内,这传自远古的力量驱动了阴阳之力的契合。无关****,代表人类最初也是最美好的阴阳交合之需求。 李道玄和阿幼黛云都已失去了冷静,他们分别被赋予了五行河图中阴阳的符号。黑色的阴鱼符号在阿幼黛云雪腻的小腹间闪动着,最后刻印在了双腿中的桃源细缝间。白色的阳鱼却突兀的在李道玄突出的肉龙上现出了痕迹。 这条不安颤抖的肉龙,如今却还握在阿幼黛云细长的五指中。 肉龙上的白色阳鱼就浮在菇头之上,与阿幼黛云双腿间若隐若现的黑色阴鱼若即若离。蚌开红珠,粒粒粘稠的露水就在这若即若离的触动中流了出来。 一声嘤咛中,李道玄吮吸着少女鲜嫩的樱唇,舌尖共舞纠缠,片刻间才分了开来。一对男女四唇间拉出了一条晶莹液丝。 李道玄在阴阳交合之力的驱动下已迷失了,他大手捻着阿幼黛云粉红如耦玉之色,旋美若光晕轻浮的娇嫩乳蒂,另外一只手掌中指如细蛇般钻入她的腿间,轻轻将紧并的大腿分开。 阿幼黛云已是迷迷糊糊,禁闭的双眸在细长的眉下微微转动,忽然“嘤”的一声喊了出来,雪白的大腿一阵颤抖。 河洛五行图中肉眼难见的能量细丝此时已注满了两人体内,就如蛛网一般悬刺在他们全身上下。这蛛网能量之丝又如木偶之上的提线,在五行阴阳天生的吸引力中扯动着一对绝世男女,为疯狂交汇的阴阳相合之力而疯狂的动作着。 李道玄的右手已探入了两团玉柱贴紧的腿心里,他的手指灵活的拂动起来,就如琴师抚弄千古之琴弦。细长的手指指腹慢慢自****暗道中揉中一粒红珠,这是黑色阴鱼鱼头刻印的位置。 刺入五行阳力的手指终是揉出了一丝粘滑的水腻,禁闭的****终得为君开。推滑揉切,肉色琴弦婉转无声,只有倾泪以对。在男人指尖的一抹晶莹液光,也自柔滑中被桃源暗道挤压成了一抹水花。 李道玄的手指就如拨动轻弦般一阵轻颤,捻、挑、勾、剔…… 无声水动,妙音却自少女还被紧紧含着的唇间发出来。阿幼黛云双腿紧绷,迷蒙双眸突然睁圆,被男人紧紧含着的双唇透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她的身子猛然抽动起来,细腰弯低若满弓,玉臀高翘若棉团,整个人绷成了一只雪玉弯弓,曲线是如此绝美。 李道玄松开了左手已有些腻红的雪峰,努力伸手捉住了她一只白笋似的盈翘小脚,这奋力一捉却捉住了女子最为敏感的要害,手中这一抹雪白小脚,在阴阳之力交错时闪动着光华,益发晶莹可爱。 阿幼黛云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她已冲入了云端,又落入了深谷,迷茫之间就如背生了双翅,浮游在阴阳之力中。 她前倾的身子让胸前双峰挤压到了一起,两颗薛球挤在臂间,红浅****若绽开的花瓣儿饱满,粒粒红红点点缀缀。 李道玄整个脑袋都被吸引到两只雪白乳瓜挤出的那一道幽深沟渠中,舌尖滑溜溜地吸着乳汗。阿幼黛云的小手却忍不住轻抚那蠢蠢欲动,似已无法忍耐的玉龙。 似是召唤,似是渴求,女孩的小手开始慢慢牵引,就如扯着一条坚硬的狐尾,不停的向着黑色阴鱼所在之地前行。 李道玄双腿往下一滑,用膝盖顶开了阿幼黛云的双腿,将她拦腰抱得紧紧的,低头再次如燕子衔住了眼前玉峰上的一粒樱尖。 阿幼黛云低哼了一声,体内原本难当的燥艳感更是汹涌,两条白嫩的小腿勾住李道玄的雄腰,挺起胸脯任他肆虐。桃源暗溪中粉浆水量喷涌,就若温水轻流,浇在了男人的菇头之上。 玉龙未曾出天,就被乌茸覆盖下的桃源暗道吞住,李道玄抖动一下熊腰,趁着黏润寸寸而入,身体内的五行阳力裹住了破碎的丹海,却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开始重塑丹海了。 当日李道玄被冥神取走了苍狗印记,五元道法也被破掉,已失去了全身修为,此时五行之力涌入进来,开始沿着五元丹海修补着。 李道玄却在这能量的冲击中不安的抖动起来,身下的阿幼黛云在他如此抖动中张开了小嘴,忽然狠狠咬了下去。 温热的舌尖都带着一股血腥,阿幼黛云这一口咬得多狠,此时的快乐就有多深。红桃花开,代表纯贞与圣洁的鲜血温热的在细腻的双腿间流了出来。阿幼黛云体内汇聚的五行阴力达到了顶峰,她冲上了从未体味过的九天之外。 就在此时,五行河洛图外一直环绕不停的一道白光趁机冲入进来,冥界四女的魂魄等待了这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冲入五行河图中的魂魄立刻被阴阳之力捕获,继而冲入了阿幼黛云的体内。 四女的魂魄同时睁开了眼睛,她们进入的是阿幼黛云的魂灵之力,这里如今却是一片惊天海浪。 奔腾的大海,肆虐的浪潮,阿幼黛云的魂灵并不是人形的,却化作了大海。而最让四女魂魄惊心的却是她们的魂灵在肆虐的海水中融化了。 萧眉织的魂魄最先融化,这小女孩立刻感受到了阿幼黛云所能感受的一切,瞬间萧眉织的魂灵就发出了不停的尖叫。 碧桃与白小蛮的魂灵却在半沉半浮间与阿幼黛云的魂魄一起沸腾。这两个都曾与李道玄有过合体之欢的女子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股奇怪的感觉在碧桃和白小蛮心中清楚的浮现出来,不是嫉妒也不是酸楚,而是合二为一的双重快感。 四女魂魄中唯有莲生还保持着魂灵的完整性,出于天生的恐惧与抗拒,她咬牙不与阿幼黛云的魂灵融为一体。 肆虐的魂灵似发现了这个顽强抵抗的女子,阿幼黛云的魂灵之海扑了过来,将莲生完全吞噬了下去。 此时魂灵之海外,李道玄双手支撑着阿幼黛云的双臂,双腿间的玉龙正在一团紧致滑腻的羊肠小道中艰难吞吐。 女孩雪腻的肌肤揉成了粉红之色,在他的身子下娇柔哭泣着。 李道玄已快达到了顶峰,却在这时看到女孩愤怒的睁开了双眼,虽然还是阿幼黛云的模样,但这眼神却让他想到了不该想到的一个人。 身下的女子容颜未变,但神态与气质都化作了另外一个女子。在喘息与嗯嗯的哼叫中,她愤怒的双眸带着无尽的羞辱与杀气,最终艰难的大叫道:“李,李道玄……你,你竟然,竟然,啊……对,对师父如此无礼……” 第415章 莲生阴木行 李道玄只觉身下的阿幼黛云不安的扭动起来,这是一种要命的扭动。但觉桃源狭道泥泞之中多了一股吸力。他脑海一片空白,凝聚在小腹中的五行阳力疯狂的冲出了体外,就如灵魂离体一般,飘飘欲飞。 阿幼黛云的魂灵识海中,白小蛮碧桃与萧眉织的魂魄都已溶入了魂海。唯一漂浮坚持的还是莲生。但也因为如此,她的灵魂暂时取代了阿幼黛云的魂海,清晰的感受着这具身体传来的又酸又麻的感觉。莲生往日猎艳无数,但从未感受过如此快美淋漓的感觉,一时间附身在阿幼黛云身上只能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但李道玄体内凝聚的五行阳力还未全部送完,再次勇猛的抖动起来。无尽的五行阳力冲击着身下的女子,渐渐的李道玄在这疯狂的发泄中清醒过来,或者是惊慌起来。他体内的丹海已重新修补出了一到代表木行灵力的符号。但同时自己的三魂七魄也跟着那五行阳力冲击了出去。 河图五行幻境中的一对男女还在做着最亲密的接触,但李道玄的魂魄已被阿幼黛云魂海中的阴力吸入进去。他的灵魂进入了那片混沌之海中。 下一刻李道玄再睁开眼睛,已是完全恢复了神智。但此时身子所在之地是一片沸腾的黑海。他的灵魂和魂海中五个女子的灵魂摩擦纠缠,霎时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一男四女五人的灵魂在魂海中纠缠不休,等李道玄挣扎着浮上海面,惊觉怀中还抱着一个****的女子。 这是在阿幼黛云的魂海里,但他低头清楚的看到,自己所抱的却是师父莲生。李道玄下意识的想松开手,但怀中的莲生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小嘴凑过来猛然吸住了他的嘴唇,一只小脚却在拼命的踢着他的大腿!仿佛怀中的女子一边投怀送抱,一边却拼命抗拒。 李道玄的灵魂清晰的感受到了莲生的想法,原来她这投怀送抱也是无奈之举,只因这片魂海中俱都是混沌的五行阴力。受到李道玄灵魂中饱含的阳力吸引,莲生也是无可奈何。虽然是在魂海中,又是灵魂纠缠,但虚化的身体感觉却与肉身无异。李道玄抱着莲生****的身子,就如抱着一头危险而又美丽的雌豹,这头雌豹此刻正张开小嘴,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李道玄无法控制体内的五行阳力,运起全部神智,将莲生推了开来。两人四臂相缠,身下浮动的魂海之水却如有灵性般凝固起来,就像一张柔软的地毯,又如一张弹性极佳的木塌。李道玄与莲生在海水凝成的软榻上翻滚起来。 两人终于分开,李道玄半仰着身子还坐在海水之塌上,莲生却已翻身而起,愤怒的再次一脚踢出!她似乎忘记了在魂海之中自己却是全身****的,这一踢之下,白腻的大腿间春光乍泄。李道玄却感受到师父这一脚中带着的怒气,忍不住伸手捉住了莲生踢来的小脚。 莲生的裸足白腻无瑕,柔软的脚掌生得丰腴肉美,玉趾却又修长浑圆。柔软肥嫩的脚掌心柔滑中还带着几分弹性,在男人紧握之中,不安的向后抽动。李道玄就觉得手中捏着一团包着软棉的软骨,忍不住在莲生滑腻温暖的小脚背上揉搓起来。 莲生的脚背便猛得弓了起来,丝丝青筋在粉红的脚背肌肤上浮现出来。她口中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口中却边笑边怒道:“逆徒,还,还不快放手……” 原来师父最怕痒儿,李道玄如此想着,体内的阳力再次沸腾起来。阳力之后便是难忍的****,他色胆包天之下,竟然也顾不得面前的莲生还是自己的师父,小手指不断挠着手中小脚的脚心,趁着莲生痒得发笑时,猛然一扯。莲生尖叫一声,被他拉扯得倒了过来。 李道玄翻身扑了上去,将师父按倒在海水之榻上,莲生怒呼一声。****玉腰上的桃花印记闪出了红艳艳的微光。但这是在魂灵之海内,又是魂魄所化之体。莲生这桃花印记送出的最后绝技瞬间就落了空,身子一蜷,却被李道玄捉住了双手按在木塌上,细细的腿儿间被男人以膝盖顶了开来…… 不!莲生虽然被魂海中的阴力以及李道玄散诸体外的阳力折磨得头昏眼花,但灵魂中的一丝清明让她大喝一声,扭动身子反身而上,反跨在了李道玄身上。 魂海激荡间,这水珠软榻上骑在自己身上的莲生挺着一双尖翘沉坠的瓜乳,雪白的小腹没有一丝赘肉。李道玄双目浮动着骇人的****,那是五行阳力不得宣泄的前兆。而此时魂海中的五行阴力再如蛛丝般缠住了莲生。正自挥掌想要击碎李道玄天灵盖的莲生和阿幼黛云刚才一样,变成了被五行阴力丝线扯住的木偶。 这是怎么了,为何我的手不听指挥了,莲生在骇然间,骑在李道玄小腹上的双腿却在蛛丝牵扯下慢慢揉搓起来。莲生闷哼一声,这一招水磨功夫,她往日猎艳各种美女时也曾熟悉的。如今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更为刺激的感觉。 被阳力再次操控的李道玄半撑起身子,抬头就看到浓密卷曲的乌亮细毛在身上女子小腹下如刷子一般揉搓着自己的小腹。不多时沿着自己的肚脐眼,就有一道晶亮的水痕拉扯出来。 李道玄慢慢屈膝,顶住了两团弹如绸被般的雪白高丘,莲生雪臀被他的膝盖顶住,缠在身上的五行阴力再次扯动起来。李道玄强壮细长的身躯挤在两条结实的****间,整个人猛然坐了起来。 莲生带着一脸的惊怒与不甘,但全身动作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她感觉自己竟然伸出了修长细致的小腿,慢慢勾住了李道玄的熊腰,小脚温柔的摩挲着男人的腰臀,细腻紧致的肌肤就如刚刚出水的豆腐般让李道玄惬意的呼了一口气。 莲生在极度羞恼中却向后仰起了身子,一对瓜乳在尖翘中高高贲起,毫无一丝赘肉的细腰小腹向后弯成了新月,两只搞搞翘起却被沉甸甸拉下来的瓜乳晃动起来。李道玄的大手如得到了指引,紧紧的握住了瓜乳。他的手指划过白腻坚挺上如铜钱般的红晕。引得莲生再次惊叫了一声。 猛然间,阿幼黛云这充满阴力的魂海中激起了一天巨浪,浪潮落下时化作了漫天的银丝,紧紧覆盖了莲生的全身。她此时就如披着银丝绸衣,裹紧的银丝缠出了莲生曼妙的身姿,就连头也缠在绸丝中的她却慢慢的伸出了手。 莲生的手指向下摸索着,准确而又紧张的握住了李道玄奋起九天的长龙。女人笨拙而又坚定地套弄滑动,绸丝如面具覆盖在她的脸上,却发出了沉闷的咒骂。 莲生愤怒的抗议与大胆的动作带来更为刺激的感觉,李道玄在阳力的催情下,已是难以忍耐,此时更是情难自已。但一直紧紧占据在上方的女子却丝毫不给他机会。那一只玉手滑动的更快了。 最后,但莲生压下膝盖,挺起包子似的一团雪丘慢慢压下来时,李道玄的眼中已快喷出了****。但莲生的另外一只小手再次摸了过来,她双手握着长龙,缓缓坐下。雪丘上乌草摆动,一时春光藏得结结实实,但李道玄的长龙之头已被一团柔滑温热牢牢套住。 莲生身上的五行阴力在此时忽然如雪花般飘散。脸色通红,她如涂着樱红的嘴唇歙动着,曼妙的眉眼带着十二分惊恐,却依然挺动双腿慢慢坐了下去。 春露四溅间,雪丘乌草卷曲着摆动起来,被长龙挤压出去的乌草紧紧贴在一团红嫩的花瓣上…… 莲生慢慢坐到了底,腿股不自觉颤抖起来;两人同时闭上了眼睛。昂首的莲生重重的吐出一口长气。 李道玄体内的阳气再次聚集,他睁开眼睛紧盯着师父颤抖的峨眉以及那在晃动上上下起伏的高耸胸脯。就在两人灵魂之体最紧密的接合处,阴阳之力慢慢融合在了一起,一道青色之光在他们起伏的身子旁出现。 阿幼黛云的魂海中飞起了一条青色光华,青色光华笼罩了半片怒海,那是代表五行青木之力的符号。这青木之光在他们沸腾的肌肤上滑走一圈,猛然冲破了天空,穿出了阿幼黛云的魂海,自五行图洛幻境中闪现出来。 洛阳万象神宫的问天阁上,高力士和圣地来的使者们同时抬头看向了天空。一道青色符号在天空清晰的显现出来。五行河洛图终于破开了第一道封印,木行之力在天空扩散,继而辐射到了整个大地。 以洛阳为中心,九州大地甚至包括遥远不可测的东海圣地,都感受到了浓密的木行灵力。在若干段时间里,大地之上所有的修士都在不安中感受到了充沛到连吸口气都带着浓稠的木行灵力。 九州修士无论仙魔,所有修习木元灵力功法的修士更是受益匪浅,很多修士在短短一瞬间就冲破了往日修行的禁锢,一跃而升了好几层境界。 问天阁上的高力士一抖袖子,杏花顿时疯长起来,最后直接覆盖了半座问天阁。高力士看着天空的五行青木之符,不禁沉声道:“不过是只打开了木行禁制,我这木元桃花的修为上就提升了两个力量级,若是那五行禁制全部大开,这大地上的修士却能达到什么样的境界。” 第416章 四象对五行 高力士身旁站着刚刚赶来的圣地白衣神使,这个叶倾城第一百七十九号复制品也是低声说道:“本来这仙流五宗修士都已被圣女控制起来,却不想冒出了这五行河洛图,若是五行力量禁制全部打开,这天下的仙魔修士不但力量能得到提升,而且可以突破圣地千年前留下的禁制,真正的触摸到仙魔的境界。” 高力士身子一颤,伸手摸着额头上的冷汗,摇头道:“天下修士只有黄,地,玄,天四大境界,难道五行禁制一开,这些修士们都能突破天元境,进道仙魔之境么!” 白衣女神使点头道:“咱们圣地千年前破开了河洛图书,不但封印了五行力量,而且藏起了五行中金行的力量,所以自秦汉以后,天下修士的力量都被压制到了天元境以下。正因如此才有了五胡乱华之事。” 这白衣女神使说着手指天空上的五行河洛:“如今五行力量要全部释放了,那么整个大地将会再次充满五行灵力,到那个时候,黄土境,地象境顷刻就可达到。至于玄空境的修士也会层出不穷。在这等浑厚的五行灵力中,进道无上天元境,破开天劫修成真身也不再是那么艰难。” 高力士想到五行禁制打开后,人间修士进道天元,踏破虚空的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如果真如神使所说,那不管是西王圣地还是冥界魔神,最后都将臣服在修士的力量下。” 白衣神使拔出了腰中跨着的长剑:“世间修士被压制千年,体内积攒的魂灵之力就是咱们圣地急需的生物能。就这一条,圣女也不允许五行禁制打开。”这个叶倾城的复制品此时带着凛然的气息:“如今青木之灵已扩散出来,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万象神宫也该用起来了。” 高力士无言的点点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到问天阁正中部位,这里是问天阁的一处凹陷处。高力士微微一跺脚,那凹陷的地面缓缓打开一道平滑的入口。高力士俯身看去,这问天阁的中心部位也是万象神宫的正中心,这平滑的入口下,就是一条深入万象神宫的擎天之柱。 此时在高力士眼中,这支撑起万象神宫的擎天柱却是中空的。 白衣神使闭上了眼睛,也不知在喃喃念着什么,随着她念念有词,天空中那久违的红色光柱再次出现。 九天之上,环绕星辰而行的二十八个金铁圆球正在慢慢聚集,这些顺着各种轨迹运行的金铁圆球,在一种神秘力量的指引下,慢慢改变了轨道,向着洛阳上空移动。 但这些圆球其实还是在快速运行中。但数百道各色光柱慢慢浮现,最后齐齐击向了天空之下的万象神宫。身在问天阁上的高力士只觉眼中充满了五色光华。而洛阳,此时也被各色光晕笼罩。所有的洛阳人都觉得自己瞎了。只因这光芒超过了太阳,凡人都失去了双眸。 各色光柱冲击而来,非常玄妙的穿过了问天阁之顶,进入了万象神宫中空的柱子内。这不是攻击性的光柱,高力士很快确定下来,这五色光柱不停的进入中空的柱子,咔嚓之声不停响动。高力士挥舞大袖,以杏花遮住了强光,等到他适应以后再看去,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中空的万象神宫中心,无数细密的机关正在密集的组合着,那是泛着银光的各种小零件,通关半空的圆球光柱不停送入中空的柱子里,小零件玄妙的组合到了一起,这中空的柱子内渐渐被填满, 也许只过了一会儿,这柱子就被填满,金铁零件依旧不停的送来,在高力士脚下继续组合起来,最后在问天阁上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十字形铁块。天空的光柱消失,高力士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这有一人高的十字形铁块在高力士眼中却像极了剑柄! 不错,正是剑柄。高力士慢慢退到问天阁边缘,他身子浮动,渐渐远离开这高耸的万象神宫。直到隔了很远,高力士才明白过来,从远处看去,万象神宫更像是,更像是一只剑鞘。 而此时插在万象神宫正中心的,正是一柄通天的长剑。高力士微微愣神,原来圣女让自己建造的所谓神宫,竟然是为了承载这把竖立在大地上巨剑。只是,谁来运用这把长剑呢?是叶倾城的复制品么? 在疑惑中的高力士很快就看到了阿离出现在了万象神宫顶部。来自圣地的几位神使护卫着娇俏的阿离,悬浮在巨大的神剑之上,而天空之上现出了片片黑云。 九天之上的二十八个金铁圆球正在穿过无形的大气层,摩擦燃烧的火光之下,便是腾起的黑云。当这些金铁圆球在天空出现时,洛阳城中刚刚恢复视觉的百姓都是情不自禁跪倒在地上。这些凡人们看到了无数悬浮的仙岛。 黑铁之色的圆球密密麻麻的布置在洛阳上空,高力士认真看了一遍才发现这些圆球所布置的方位,正是二十八星宿之星图。 东方青龙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雀七宿,北方玄武七宿……二十八宿方位上出现了二十八颗金铁圆球,环绕住了万象神宫,以及神宫顶部的河洛五行。 以四象对五行!高力士感叹起来,那位西王圣地的圣女,却摆出了这样一个四象大阵,以应对天空的五行河洛。 白衣神使闪现在了他身旁,轻声笑道:“圣女这些年闭关不出,潜心推算天人遗留之法门,如今终于大成了。” 高力士只能默默点头,万象神宫顶部的阿离已站在了鼎天巨剑顶部。 当被四象大阵环绕住的五行河图再次闪烁时,代表五行土元之力的符号闪烁起来。而与之对应的,便是开始震动的万象神宫。远远看去,巨剑上的阿离就如一只蚂蚁般。却以一只小手提起了如天长剑。 也便在此时,向南穿过奔腾黄河,越过浩荡长江。九州汉郡之地,外江之岛鹦鹉洲上,一条九龙大船横亘在洲岛之中。 五百仙流五宗童子此时都是盘腿坐在九龙大船上,在李薇儿的注视下疯狂的吸收遍布天地的五行青木之灵元。船帆顶部,身在红莲火焰内的洛青璇刚刚掀开叶倾城遗留之书的第三十七页。 经过这些日子的通读与领悟,洛青璇已能看懂很多这本与儿书上的内容,这第三十七页看起来更像是那位天人一般的叶倾城记下的随笔。 身在火焰中的洛青璇周身灵力外卷,青木元灵自动吸入到她体内。她默默读着叶倾城留下的这一段神秘的随笔,灵感却情不自禁看向了北方。遥远的北方,数十个闪亮的星星点点在天空闪烁,那应该是洛阳吧。 洛青璇猛然合上了与儿书,周身火焰散去,露出****的娇躯。她随手再次撕开一片帆布,裹住了身子,心中却忍不住背诵着刚才强行记下来的叶倾城随笔:“……我赶到那里时,西王圣地的圣女正在闭关中,正是得到这个机会,才有机会救了太一与迦叶那两个家伙。天赐良机呵,若不是圣女在闭关,又怎么能得到阿离这个人形杀器。现在我唯一好奇的,却是圣女这种机器如何突破三大定律(1),开始制造杀人机器起来……” 洛青璇背诵到这里,也只明白了当年叶倾城赶到西王圣地时,正值圣女闭关,所以叶倾城才可以大有所为。 洛青璇叹了一口气,至于其他的意思,特别是叶倾城口中的三大定律,她实在还是不明白。这确实为难她了,洛青璇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明白‘机器人三大定律(1)’的! 她安静了一下,继续背诵起来:“……当我准备离开西王圣地时,那该死的好奇心又发作了,这个圣女为何要闭关,虽然我知道她其实不过是重启自检了,但这闭关,难道是在自我升级么?但那是不可能的,机器自己能够进化升级么……” 洛青璇苦笑一声,再次背诵起来:“……这次的运气不错,不但取出了阿离体内的芯片,而且通过这芯片得到了圣女遗留在内存里的资料……叶倾城啊叶倾城,你果然是最聪明的……” 洛青璇背诵到这里,眼前似乎浮现出那个白衣女子得意的模样,她背诵到这里也是精神振作起来,刚才囫囵吞枣全部背下来,此时才算有了点收获:“……太一和迦叶这两个家伙很厉害,帮我躲开了圣地守卫。圣女内存的资料马上就要解读出来了,我好激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背诵着很久之前叶倾城所写的随笔,她竟然也跟着激动起来,就连背诵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内存遗留的资料太少了,看来圣女闭关前删除了所有的资料……这资料里有圣女对二十八颗卫星的远程控制,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道家理论,这个机器要做什么?它也想修行么……” 叶倾城在多年前所写的这段随笔的最后字迹已有些潦草,其中混杂了许多外域字符,若不是洛青璇小时与哥哥经常接触各国胡商,恐怕她连背都背不下来。 但这随笔的最后却写的很是模糊,其中所表达的意思更是难解,洛青璇此时已是忍不住大声诵念了出来:“……我要记下来,日后不管别人看不看得懂,这是一个很坏的结果,比世界末日还要坏……这,这圣女竟然将混沌理论与道家精妙融合到了一起,我看到了四象五行阴阳生,圣女重启后果然是在升级,她在研究修行的本源奥妙……也许等到某一日,这个世界的天空再次出现二十八颗卫星时,就是那圣女真正理解了修士本源的力量之谜……她便可以用机器人的本质形态进行修行了!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洛青璇背诵完了这一段长长的随笔,忍不住抬头看着北方洛阳上空闪烁的星点,二十八颗星…… 叶倾城前辈的预言已出现了,天空二十八颗形布成了二十八星宿的方位,只是洛青璇怎么也不明白,这位圣地的圣女,难道连进入修行都这么困难么…… 机器人……那是什么……洛青璇低头看着进境飞快的五宗童子,喃喃自问了一句…… 第417章 水火交相舞 洛阳皇城,刚刚矗立起来的万象神宫正在分崩离析。在巨大的神剑衬托下,阿离化作了一粒几乎看不清的黑点。在高力士与几位神使的注视下,巨剑在阿离手中就如一根稻草般横了起来,划过长空之时,暴虐的力量硬生生在大地上留下一条宽五丈,长百丈的壕沟,洛水竖着流入壕沟,灌注到了破碎石块堆积的皇城中。 长剑切过了长空,再次横扫起来,本已倒塌的龙门山再次被削去了一块山角,平整圆滑的山石切面看起来竟如镜子般闪烁着巨剑上流动的红光。 挥舞几圈的巨剑最后斩在了半空的五行河洛图上。就如群鸟高鸣的尖锐声响起,宽大的剑刃斩在了河洛五行图中刚才现出的青木符号上。其余金水火土四行之力隐隐浮动,被这一剑斩得竟然有些晃动。 五行阴阳鱼中还搂着李道玄的阿幼黛云痛苦的皱起了眉头,体内灵魂之海中翻腾起来。 在这宽广无垠充满阴力的魂海中,正有五座海岛慢慢浮起,海岛浮动的速度渐渐加快,最后冲入天际,现出了五座擎天高峰。 五色海中高峰上分别闪现着金木水火土五行符号,那其中代表青色木行之力的高峰慢慢崩碎,最后消失在海水中。 五座高峰正中,海水凝固的巨大软榻上,莲生雪白的身躯正在疯狂的颤抖,她身下的李道玄在快美中再次喷射起来。莲生骑在他身上就如一个疯狂的骑士,带着一种惩罚的心态,虽然她体内的阴木之力已全部消耗干净,身子也到了疲倦的尽头,但莲生还是坚持的扭动身躯,似乎希望通过这种手段,给于身下这个逆徒一个狠狠的教训。 海水软榻边缘,四名女子在海水中挣扎着爬了上来。四女中白小蛮和碧桃靠着鬼体修行所得的法宝,身子还算包裹住了。那一脸迷茫的阿幼黛云雪白的身子毫无遮拦,却被同样****的萧眉织拉着,等到四女爬上了海水软榻时,前方正中的莲生正痛快淋漓的尖叫起来。 碧桃与白小蛮对望了一眼,都是露出疑惑之色,她们此时的注意力更多的是集中在海水四周的山峰上。代表五行符号的五座山峰,因为青木禁制已开,只剩下了金水火土四座山峰。 萧眉织双手护在阿幼黛云浑圆的雪峰上,正愣神的看着前方的莲生从李道玄身上艰难的爬起来。此时的莲生身上已浮起了片片绿叶,五行阴力中的青木之力正在她体内流转。肉眼可见的情景里,莲生鬼体之灵的修为似乎瞬间就提升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萧眉织有些困惑的看着莲生,但四周的山峰开始闪动起了五行阴力,四道微弱的光灵刺入了萧眉织的脑海中,这个小女孩瞬间就悬浮了起来,她无力的挥动四肢,只觉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很多奇怪的记忆汹涌而来。 白小蛮此时也看向了正抬着小脚狠狠踩着李道玄的莲生,惊诧间呼叫道:“莲生她……”碧桃低声道:“她似是吸收了一股木元灵力,如今她的修为似已超过了鬼帝的境界。” 碧桃说到此处,背后一个清脆的声音轻轻说道:“这不是木元灵力,而是五行阴木之力,这大海每一滴水都是五行阴力,阴阳相合才能解开五行之力的禁制。” 白小蛮和碧桃转头看到悬浮在半空的萧眉织,这个小女孩此时的模样竟然和她们刚刚进入其灵魂时一样,头生双角,尾后一条柔尾。萧眉织的神情带着一种奇怪的兴奋:“我们封印了五行之力,要解开这五行禁制,不但需要阴阳相合,而且得需要五对分别具有五行元素的男女阴阳交合才能开启禁制。” 白小蛮和碧桃震惊的看着萧眉织,心头疑惑大起。但下一刻萧眉织已出现在了李道玄和莲生身旁,她小手一伸,就将莲生推到了一旁,再轻轻招手间,海水软榻上的四女被一起吸了过来。 异化的萧眉织伸出了小手,轻轻握住了地上半躺男子依旧高耸的巨龙。李道玄不安的扭动一下,萧眉织一只小手堪堪握紧了巨龙,却沉声道:“如今在这阴力之海中,我们五人正好具备了五行元素之力。而这个男人,又恰好五行具备。这种种巧合加起来,这五行禁制必然能够开启了。” 萧眉织的小手在青筋暴露的巨龙上轻揉着,那巨龙菇头上阳鱼符号一华为五,分别现出金木水火土五行符号。 小手继续揉动,李道玄那张牙舞爪的巨龙之下小腹上忽然透明起来,诸女都看到了李道玄重新塑造的丹海,如今的丹海中正悬浮着一大一小两粒青色光球。 萧眉织手指点动两粒青色光球:“却便宜了他,五行之力分为阴阳两种,这一番欢爱后,不但青木禁制打开,便是他体内也凝聚成功了五行青木元灵。” 白小蛮脑海转动,已是明白了:“这么说来,五行之力需要男女阴阳交合打开禁制。莲生身怀的正是木行阴元力,与李道玄本身具有的木行阳力交合。如此说来,要想全部打开禁制,咱们,咱们都要……” 白小蛮说到这里,脸上意外的现出一道红晕。悬浮的萧眉织转动身躯,海水软榻四周的金水火土四大高峰上各自飞舞出了四道光符。 东方青木代表的是莲生。那代表西水符号的白色符号没入了白小蛮体内。而南方红色的火之力没入了碧桃体内,北方黑色的水符却进入了阿幼黛云体内。最后中间方位的黄色土行之力符号却落到了萧眉织身上。 “五行元素已认主,要想解开五行禁制,你们就得按照本身元素之力与李道玄欢好一场,若是运气好,很快就能打开五行禁制,将这力量重新释放到人间!”萧眉织几乎不带任何表情的说着。 碧桃此时却站了起来,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是谁封印了五行力量,你与冥界有关系?还是西王圣地的人?” 萧眉织娇小的身躯被黄色的土行元灵裹住,却摇头道:“我不是来自你们的世界,那冥界之人也好,圣地之人也罢,其实归根到底都是你们世界的人。但正是我们族人的力量才导致了他们的出现。” 萧眉织说到此处,魂海上空的天空现出一道几乎覆盖整个天空的巨剑之刃,狠狠的切在了空中,魂海的天空现出了一条裂缝。 萧眉织紧张的吸了一口气,惊声道:“有人在破坏五行河图,咱们时间不多了,若是被人毁了五行河洛……” 萧眉织说着看了几人一眼:“那么咱们都将被混乱的五行之力吞噬,就连咱们的魂灵也将被撕碎,沉沦在无限的黑暗中。” 萧眉织说完,伸手拉起了地上的阿幼黛云,右手扯住了一旁的碧桃,伸手猛然一推,将两女推到了李道玄身上,高声道:“你们一起来,水火虽不容,但正可以借助这个特性互相激发,说不定会快些。” 身上带着水行之力的阿幼黛云,以及带着火行之力的碧桃已扑到了李道玄怀中,因为是在自己的灵魂之海内,阿幼黛云的魂魄之体一直处于混乱之中,这时她身子俯到了李道玄小腹上,竟然无师自通的伸出小舌,轻轻舔了一下。 碧桃体内的火行阴力充斥起来,她叹息一声,翻到了阿幼黛云身后,搂住了这曼妙身躯的小腰。 萧眉织伸手指着天空:“咱们要先挡一挡!” 白小蛮瞪了一眼身旁一脸不愿意的莲生,两人同时飞浮而上,莲华与青叶纠缠,在萧眉织的指挥下,一边攻击着天空的巨剑,一边运转着体内的木行与金行之力。 虽然莲生已完成了阴阳交合,体内的木行阴力融合的极为完美,胜过白小蛮太多太多。但西金克东木,白小蛮自长安初遇时就牢牢克制住了莲生。所以此时莲生在白小蛮面前,还是勉强乖乖的。 天空之上三女徘徊飞舞,天空之下也是三人纠缠不休。 碧桃手指熟练的摸到了阿幼黛云的腿心间。阿幼黛云双峰低坠,一对儿红缨不时扫过李道玄的巨龙菇头,一双小手却紧紧抱着这条不安的巨龙。小巧的鼻子间因为碧桃的动作发出了哼叫。 碧桃此时也是情动起来,身上的黑色雾气四散而去,现出了丰腴的身姿。诸女之中就属碧桃最为丰腴,她肥嫩的大腿缠住了阿幼黛云不停后挺的雪臀,深入女孩腿心间的手指却动得更快了。 阿幼黛云晃动着脑袋,红唇不停点着嘴角边的巨龙,终于难耐那巨龙上五行阳力的吸引,微吐香舌,张开小嘴,艰难的吞下了巨龙的菇头。 碧桃细长的手指慢慢探出,拉开了一条晶莹粘稠的银丝,银丝在碧桃指尖滑落,直拉开寸许还未断绝。她忍不住俯在了黛云脑后,牙齿轻啮着女孩的耳垂,呼气轻声道:“黛云儿,还记得那年在五毒圣坛上,你我也是这样的么……但那时,你也是这多水么……” 阿幼黛云无声的晃动脑袋,雪白的脖子上一片深红,她刚才在碧桃的指尖达到了一个小高峰,所以此时已自灵魂的混乱中清醒了几分。耳边碧桃的话不是最羞人的,阿幼黛云羞涩而又笨拙的吞吐着难以入口的菇头,身子下却空虚了起来。她浑圆的胸脯不住起伏,半晌才艰难吐出口中巨物,返身喘息道:“碧,碧桃姐,我还想……” 第418章 三行禁制开 碧桃紧抱着的少女身子忽然软了下来,歪着玉颈转身钻到了她的怀中。身旁的李道玄茫然的翻身坐起,高翘的巨龙顶在了阿幼黛云的雪臀之间。 阿幼黛云吐气如丝如兰,骄傲的伸展开了惊心动魄的长腿。盘在了碧桃腰间。她伸展的腿间已是一片温热,被体内欲水浇湿的一点乌绒弯曲在一只粉橘色的圆饱****之间,却与****的碧桃腿间的源头相接,顿时做了水磨盘坐。 碧桃微微叹息一声,晃动腰肢,如磨墨一般,动作轻妍间呼出的甜蜜香气被黛云深深的吸进了肺部。黛云很快就品出了滋味,小鼻子轻哼着,细声细气哼叫着背后李道玄听不清的言词。 碧桃自阿幼黛云晃动的长发间瞅着李道玄,忽然做出了一个古怪表情,伸出舌尖点在了黛云的小耳朵上。玉手伸出,绕过了黛云的腰肢,紧紧握住了李道玄的巨龙。 阿幼黛云忍不住抬起雪臀微凑上前,饱满的雪丘乌绒在碧桃已经泛滥的桃源间轻轻揉搓。碧桃闷哼了一声,右手玉指忙碌不停,身子却跨上了黛云的细腰上,她用左手捧起了一只雪白丰腴的****,自生过孩子后从未哺乳过的玉峰红樱上竟然滴出了白乳。 碧桃左手捧着雪峰,逗弄着一脸媚态的阿幼黛云,右手依旧在忙碌中。她身前的一对儿男女便被她牢牢牵在了手中。那黛云抬头痴迷看着碧桃那绵软丰硕的雪峰,终于张开小嘴,细细的舔了起来。 碧桃五指间抽搐了一下,阿幼黛云就像一个婴儿般啜吸着红缨上的白乳。小手还紧紧的握起了雪峰,丰腴的乳肉陷在了黛云的指间,丝丝柔滑中,凝脂奶酪绵绵不绝,柔软中紧致的弹性让黛云把玩个不停。口中啜吸中,白乳****而出,灌满了黛云一口。 碧桃感到的滋味更是复杂,在快美中右手死死的握紧了,那指间的巨龙菇头都有些发紫了。这次轮到李道玄尝到滋味了,眼前白腻的一幕已是难忍,巨龙上又痛又痒的感觉更是难耐。 碧桃松开了右手,双手抱住了阿幼黛云的脑袋,对着李道玄一眨眼,忽然紧紧的压住了黛云的身子,让少女浑圆的一对儿雪臀高高的翘了起来。玉门乌草低垂,红珠明液滴滴答答的落下,正巧落到了李道玄愤怒的巨龙身上。 高涨的欲念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李道玄体内的五行阳力也是集聚到了快要喷发的状态。对面的碧桃再次对自己眨了眨眼,还伸出红嫩的小舌舔动着嘴角。 李道玄终于无法忍耐,驱动玉龙,悍然深入了黛云雪臀紧密之中的狭长小道中。温润紧密还带着一股吸力,李道玄未动腰肢,前面的碧桃已晃动起阿幼黛云的小脑袋,晃动之间,阿幼黛云不由自主的跟着晃动雪臀…… 海水之中代表水行之力的黑色山峰开始抖动起来,正在半空抵御巨剑的白小蛮等女都感受到了黑水之力的喷发。 萧眉织低声笑道:“看来水行禁制马上就要解开了。你们看,李道玄马上就要成功了。” 天空的巨剑此时安静下来,白小蛮和莲生低头一看都是呼吸一紧。这是怎样一副诱人刺激的场面呵。 海水软榻上的碧桃正抬着修长浑圆的玉腿,细嫩的足趾紧紧拉扯推动着正在狂乱来回进出的巨龙。小巧浑圆如玉颗般的脚趾头自然奈何不了粗长的怒龙,只推得一阵上下滑动,搅得身前阿幼黛云嗯呀做声,就连身在半空的三女都听到了一阵滋滋的水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幼黛云忽然仰头尖叫起来,雪白的身子颤抖如风中弱柳。 五行之黑水之力就在这声尖叫中破裂开来,水行禁制终于打开。李道玄体内重生的丹海中慢慢凝聚出了两颗大小不一的黑色光球,与旁边那一对儿青色光球遥相呼应。 而阿幼黛云也是全部吸收了五行水阴之力,一跃之间修为大增,周身流光转动,黑水之灵在她身子上结出了片片鳞甲。 异化的萧眉织身子闪现在李道玄三人身旁,轻轻抱起了昏迷过去的阿幼黛云,小脚一勾之下,李道玄释放完五行阳力的巨龙被勾在了两女的小脚中,带着一阵颤抖,缓缓冲向了半躺着的碧桃。 碧桃无声的抱紧了李道玄,两行泪水却落了下来,只低声说了一句:“我恨你……”。李道玄冲刺而入,异化的萧眉织抬头看着再次飞舞而来的巨剑,那魂海天空已被劈开了一条裂缝,隐隐露出丝丝红光,红光虽然只进入一点,但魂海之水就似浅了几分。 萧眉织焦急的抬起了小脚,忽然顶在了李道玄的腰上,口中只喊道:“时间不多了,快点,快点!” 李道玄被推动得如一只啄木鸟,而他身下的碧桃却睁大眼睛,嘶哑道:“你,你还这样欺负我……” 魂海之外的五行河洛图再次现出了水行符号,如前次木行符号一般,这次水行元灵之力遍布了大地九州。世间的修士们也再次迎来了一次能量爆炸后的提升。 修士们的提升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但更快的却是鹦鹉洲上五百仙流童子,洛青璇注视之下,已有近百名童子修为同时突破了地象境,达到了玄空境,太快了…… 洛青璇再次拿出了怀中叶倾城留下的与儿书,她这几日并未刻意修行,但这游荡在天地间的深厚灵力滋润之下,自身的修为已隐隐突破玄空,快要进入天元境了。 但洛青璇知道此时这九州所有的仙魔修士都在飞快提升,她并不觉得如何惊喜,自己唯有怀中这本与儿书才是与敌人对抗的真正法宝。 她身上的红莲火焰再次凝聚,手指轻轻间,打开了与儿书第三十八页,这一次要一口气背起十页…… 洛阳上空阿离此时再次举起了巨剑,空中二十八颗圆球闪烁着光华,二十八道光柱以玄妙的方式前进,最后全部注入到了阿离手中的巨剑上。 高力士默然无语,他已经看着阿离砍出了不知多少剑,这巨大的神剑运用起来极为费力,阿离就算是圣地的弟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又充满力量吧。要知道,这巨剑每挥出五剑,就需要二十八颗圆球再次补充能量。阿离却像毫不费力间,从未补充过力量。 高力士身旁的白衣神使低声道:“阿离能够控制重力,所以才有这等力量。这控重力的法门,不但圣地会,那冥界也是会的,但具体施展之法,却只有圣地冥界各自的领袖明白。” 高力士脑海中灵光一闪,刚刚来到洛阳时,他曾得到过一份绝密的情报,情报上说的正是洛阳花家之女花满袖的事情。此时高力士才明白过来,花满袖不依靠灵力而施展出来的怪力,可能就是这圣地冥界最高首领才能掌握的控重力之法门了。 高力士正想着,身旁的白衣神使惊呼了一声。他急忙抬头看去,那五行河图中现出了红色的火行之符。 高力士也是倒抽一口冷气:“青木,黑水,红火,五行之力已被李道玄解开了三道,难道这一次,圣地要输了?” 但天空上的阿离还在运转大剑,丝毫不受影响。白衣神使立刻与圣女联系起来,良久才舒出一口气:“圣女已推算出来,在神剑威力下,五行禁制最多可以解开四道,总之,五行禁制全开的场景是不会出现的。” 高力士点点头,心中却想到:“就算只打开了四道禁制,已是改变了整个九州修士的局面,这四道禁制一开,就如开天辟地般,这人间要变了,修士界也要迎来一次大爆发了!仙魔的秘密就清晰的出现在了中土修士的眼前……” 第419章 西金入阳生 五行禁制山峰已破其三,魂海内的李道玄仰躺在海水之塌上,体内的五行阳力已去了大半,脑袋在糊涂中腿间的巨龙却再次飞腾起来。丹海内青木,黑水,红火三对光球环绕,新生的丹海已现出了雏形。 他此时无暇顾忌身旁的女子们,失去了五元灵力,也失去了苍狗印记的他,在大金刚六体神通下,坚韧的肉体中。那丹海雏形就如当日神龟龙马背上的河洛图书般。 先天八卦由五行阳力组成,三粒相对较大的光球代表了五行阳力,在丹海正中飞旋的阴阳鱼上,渐渐组成了八卦之图.而后天八卦稍小一点,就像被套在了先天八卦上,小八卦也环绕在阴阳鱼上,却是由三颗较小的光球组成,这是五行之力中的阴力。 三对光球,河图洛书,此时的丹海充满了无尽无息的力量,但剩余的两个空位上正在疯狂的吸引着魂海中剩下的金行与土行之力。 天空上,巨大的剑影已斩开了第三条裂缝,每一条裂缝前都浮着一名刚与自己合体过的女子。莲生挡在第一条裂缝前,木行灵力不要命的堵着裂缝中的红光。阿幼黛云和碧桃平行站立,水火之灵元抵挡着另外两条裂缝。 海水软榻上垂下来数条莲华,白小蛮****着小脚走过来。她低头看着李道玄,莲华覆盖的身体慢慢坐在了他身边。她伸手拉住了李道玄的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冷冰冰的说道:“快点,快点来!” 但这冷冰冰的表情下,却是不安的颤抖,李道玄与白小蛮已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但在长安时每次都是仓促而成,每次都似乎不带着感情。此时他想到这女子为自己吃过的苦,心中感念间,便轻轻的扯住了白小蛮腰间的莲华腰带。 莲华被轻轻扯了开来,翻转的莲叶退去,就如束身的衣衫被解开。白小蛮有着诸女中最为纤秀的腰肢,她的玉峰细长柔软,弹性也是最好的。李道玄温柔的握住一只尖翘的笋乳,用力揉搓起来。这弹滑紧实的笋乳在他指间不安的露出一丝褶皱。 虽然没有阿幼黛云的浑圆,也没有碧桃的丰腴,甚至不如莲生的紧致。但这次细细品味,白小蛮的笋乳有着最为美妙的弹性。他下意识的按压揉搓,再松开双手,那一对儿笋乳飞快的弹了起来,打得他双手一阵柔滑。 白小蛮的笋乳其实非常敏感,被李道玄这一阵风狂雨骤般的揉搓按压下已是狼狈不堪,她咬着牙苦忍着乳上的酥麻快感,喘息却逐渐变得粗浓。忽然“呀”的一声惊叫,昂起线条姣好的修长玉颈,浑身簌簌发抖。 李道玄此时已用舌尖点动着一粒红色樱桃,湿润的唾液在红樱上闪着****的光采。他仿佛根本无法满足,忽然张开牙齿,轻咬了起来。红肿的樱桃弹了起来,在牙齿间酸酸麻麻。白小蛮在一种又痛又美的快感中下意识的伸出双手去推男人。 但李道玄张开手臂,顺势压住了她的手臂,翻身将她压倒在了地上。白小蛮并着****的腿根不住摩擦,却是一点力量也使不上。 白小蛮深通欢喜佛法,此时心中虽然****满满,但更希望快点完成阴阳交合,以解开目前的局面。她感受到李道玄深沉的情意,心中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她想起了欢喜佛大阴阳天中的几招秘籍,都是诱敌深入的套路。心念一动间,她反而不着急了。 她忽然翻身转了过来,玉峰狠狠的塞到了李道玄的嘴里,她细长的双腿在纤秀的腰下分开来,直直的站在了李道玄的脑袋前。她的身子一颤,几滴清澈的汁液从腿间滴落到李道玄的脖子上。 在一阵丝滑的触感中,李道玄感受到前方温柔的吸引。白小蛮却屈膝跪倒在地,高高翘起的雪臀起落不停。桃源暗道在紧窄的腿间挤压成了一条蜜缝。 蜜缝那紧闭的花唇吸啜似的一开一合间,忽然噗瑟瑟的飞弹出一道激流。清澈的激流带着火热,淅淅沥沥浇了李道玄一身,却无一丝异味,只有似兰花腐香又如美酒醇甘的催情气息。 李道玄****难忍,张臂想要搂抱住这个小妖精。却被白小蛮撑开了手臂挡在身前。她伸出丁香似的细小舌尖,细细舔着李道玄的胸膛,一路往下,整个身子柔软的叠合起来,忽然伸出双手,玉指交相握着愤怒的巨龙,张口将菇头含了进去…… 李道玄顿觉巨龙被一团水云包裹,全身细密的感觉浪潮一般传来,任何细小的或温柔或挑逗的摩擦异感,都让他身子哆嗦一下。在一团湿热滑腻之中,他全身的肌肉都开始抖动起来,身体内的阳力与白小蛮体内的金行阴力似乎擦出了两道痕迹,滴滴答答的粘稠清液涂满了白小蛮的双腿。 天空巨剑劈开的第四条裂缝再次现出了红光,代表金行之力的山峰开始崩塌。受此影响,白小蛮的动作稍微慢了一拍。李道玄巨龙一阵颤抖,这次终于得到了机会,四肢死死的缠住这妖精般的女子,撑开了白小蛮的双脚,在她的喘息中怒吼道:“我要!” 李道玄纠缠着她的身子,猛然抄起了她的膝弯,压得她两膝抵肩,两条笔直的修长玉腿仰天屈起。在一声短促的哀嚎之后,这场男女间的战斗终于到了刀剑相交的关键时刻。 李道玄直接而又有力的贯入巨龙。白小蛮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张开小嘴发出无声的叹息,似苦闷,又似难过。一双小脚胡乱的踢动起来,但踢在虚空中却没了结果…… 五行禁制中西方金行之力终于破开,天空第四道裂缝忽然被白色之光堵住,三女落下身影,都是一脸疲倦,虽然是灵魂之体的战斗,但此时也已撑不下去了。此时天空上的巨剑竖着连斩五下,终于切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阿幼黛云魂海之上的防御,那五行河洛图被切开了一条口子。 五行河洛图中的阿幼黛云本体在颤抖中更加紧密的抱住了同样颤抖的李道玄,他们在阴阳鱼中旋转之时,金木水火四行之力正在大地蔓延。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那土行之力了,但挥舞神剑的阿离已冲向了这五行河洛之图,眼看就要一剑劈开这最后的防御,但就在这关键时刻,阿离停住了所有动作,双眸之中无数字符闪过…… 万象神宫之旁的圣地神使都是惊呼了一声,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候白衣神使忽然接受到了圣女传来的紧迫气息:“向南,汉郡,鹦鹉洲……” 白衣神使眼前浮现出了一副奇怪的画面,那是一团燃烧的红莲火焰,火焰中****的少女正捧着一本熟悉的书籍。少女在缓缓翻动着书页。 洛青璇双眉跳动,眼眸中闪动着兴奋的神色,在叶倾城留下的这本与儿书中,第四十八,四十九页上所记载的却是控制阿离的方法。在叶倾城的笔记中,洛青璇终于明白了阿离的真正身份。 这胡姬少女原来不过是圣地圣女所造的一个机关人儿,或者按照叶倾城的说法,阿离是一个机器人。但不管是机关人还是机器人,既然是造物,那自然有控制之法,此时洛青璇所看的正是控制阿离的法子。 在《与儿书》第五十页上,绸子般的书页中间,正镶嵌着一块闪动银光的薄薄的方形小铁片。按照叶倾城的留下的笔记说明,这小铁片便是阿离这机关人身上所谓的芯片了。洛青璇不明白什么是机器人,什么是芯片,但却能按照《与儿书》中记载之法运用这块芯片,这是因为,那使用芯片的法子太过简单了。 在书页中间镶嵌的这枚铁片各自伸出了一条长线,黑白两条细细的长线也镶嵌在书页上。两条黑白长线的头部就贴在书页最下方。这使用之法便是连结或者松开这两条长线之头。 按照叶倾城的说法,这两条连结在芯片上的长线便代表了阴阳二极。阴阳二极合在一起便是开启,松开就是闭合。 刚才洛青璇正是试探着将这芯片阴阳二级合在了一起,这才导致了洛阳上空阿离的异变。只是洛青璇不知道,叶倾城当年自阿离身上取出的芯片,有着远程控制作用,正负两极合在一起,便会开启阿离身上的开关,造成这圣地杀器的重启。 是的,洛青璇万万想不到自己刚才的一个尝试动作,改变了洛阳上空整个战局,她无意中重启了阿离,为李道玄等人争取了足够的时间,足够放开五行禁制的时间,也足够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时间。 洛阳上空的阿离陷入了漫长的重启自检中,就是无所不能的圣女也没了办法。只能派出叶倾城的第一百七十九号复制品赶到鹦鹉洲击杀洛青璇。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身在鹦鹉洲的洛青璇刚刚合上书页,就看到远方天空的一道白光。在二十八星宿光点的衬托下,这道白光越变越大,最后化作了一位穿过云霄的白衣女子。也正在这个时候,洛阳上空的第四道五行灵力释放出来,金行之力弥漫天地…… 第420章 与归尽红莲 6月4日上午之前订阅第415章的朋友,请重新翻看第415章。该章节做了较大改动(主要是网站审核要求。) 千里瞬行,天外一剑! 洛青璇的妙心剑意立刻感受到了这忽然出现的白衣女子身上那浓浓的杀意。白色的衣衫在空中凝固成流云一般,手中的长剑带着一条长长的剑灵。这是大雪山的白色剑灵,对方的修为远远超过自己。 洛青璇身上的红莲火焰绽放开来,不管这白衣女子为何而来,要杀自己的心意却坚定的很。她手指摸到怀中的南华剑匣,对付这突然而来的敌人,若是用昆仑剑意就太过冒险了。毕竟妙心剑典讲究心剑无双,却不适合硬拼。 在白衣女子手中长剑刺穿九龙大船船帆时,洛青璇已闪现到了大船甲板上,她背靠鹦鹉洲,南华剑匣已经打开,木匣中的南华逍遥剑祭出。船帆上的白衣女子却连剑都没拔出来,手握长剑劈了下来。 雪山剑灵在白衣女子手中挥洒出来,那本来模糊的灵光迅速吸收了周边的温度,九龙大船船帆瞬间浮上了一层白霜,剑灵劈开的动作还未结束,再次古怪的转成了直刺而下。巨大的船帆沿中劈开,咔嚓声中,九龙大船甲板上现出一条长长的裂痕。 南华逍遥剑逆转而上,剑光凝聚成了一条北冥之鱼,鱼嘴大张间,将白衣女子连着长剑吞了下去。 洛青璇双手一合,南华剑匣剩余的五剑齐出,五条小剑中那朝暮剑冲在最前面。由于得到了破开的五行金木水火四灵的滋润,洛青璇的南华剑法也是扶摇而上。 但这些远远不够。北冥剑光组成的飞鱼在半空中忽然扭曲起来,空气中响起了尖锐的斯斯声,就像小刀刮着竹片的声音。南华五剑朝暮之剑飞穿入飞鱼之中,却再无声息。在洛青璇的眼中,无数飞舞的光点忽然扩大起来。 就像无数萤火虫迎面扑来,每一点绚丽的光都是一道剑灵之影。空气中斯斯的剑灵之声集合成为了海浪般的潮涌,飞舞的光点覆盖了洛青璇所有的视线。四周冰冷的气温似要凝固住了呼吸,但剑光忽然破开。 南华逍遥剑北冥剑鱼被白衣女子的剑灵撕扯成了光点,五道随之而去的南华小剑就如豆腐般被剑光拍碎,洛青璇只来得及举起手臂,食指勾动出了一道昆仑妙心剑。她眼前的剑光绚点快速分裂开来,耳边那浪潮奔涌的剑灵啸声瞬间消失了。 极度的热与冷,安静到可以听见自己心跳,如萤火虫绚烂的无数光点再次破碎成漫天星辰。无声无息间忽然全部收缩起来,化作了两粒星点,穿过了洛青璇的双眸。 直到此时,洛青璇勾动的昆仑妙心剑才刚刚凝聚成功。对方的剑不但快而且狠,不但狠而且多。一直护卫着五百仙流童子的李薇儿只看到一名白衣女子忽然出现,长剑一闪,船帆破碎,剑光再闪,洛青璇双眸已被长剑刺穿! 李薇儿惊叫出声的时间里,白衣女子手中的长剑已挑起了洛青璇怀中的书册,继而转动长剑,如尘雪飞花一般的剑光直直的削去了洛青璇的右臂。 黑暗,无尽的黑暗,在双目被刺穿的一瞬间,洛青璇第一反应不是疼痛,不是惊慌,而是想到了九龙船上的五百仙流童子。当右手离开身体的时候,这个女孩才惊慌了那么一瞬,但下一刻她出手了。 除了浮游观的南华逍遥剑,昆仑山的妙心剑典,洛青璇最后还能出手的,便是家传的红莲之火了。 血红的火焰在她身上燃烧的更加绚烂,洛青璇双手抱住了白衣女子,火焰弥漫而上。红莲火焰驱动十分耗费灵力,白衣女子手握长剑,全身被红莲之火燃烧起来。她手中的长剑带出无数残影,已不知在洛青璇身上穿过了多少剑。 千百剑刺后,洛青璇已化作了一团血人,但喷出的鲜血更加助涨了她身上的红莲火焰。这已不同于修士灵力凝聚的火焰,也不同于天元境修士修炼而成的三味真火,而是燃烧灵魂的火焰。红莲火焰中现出道道白光。若是黄胡子在这里,必然能够发现,这白鹰洛家家传的红莲火焰中竟然带着大明圣火的痕迹。 但这些都不是对白衣女子造成威胁的功法,真正让白衣女子惊惧起来的,却是周身剑伤,****身躯的洛青璇胸前悬挂的那条东海珍珠项链。 这纯由东海鱼珠穿成的项链是某年生日时,哥哥洛碧玑送给洛青璇的礼物。此时鱼珠在红莲圣火中融化起来,十八颗鱼珠烧到了最后,却剩下了一粒连颜色都没变,这一粒鱼珠渐渐透明起来,透明的小珠中浮动着一粒细小如沙的金属碎片。 白衣女子已感受到了洛青璇凝聚的红莲圣火正在催发这粒透明小珠内金属碎片蕴含的庞大力量。 这,这是圣地才有的武器,那可大可小的水晶球,能够在最短时间摧毁一切的强大力量,传说中连天元境修士都无法抵挡的绝代杀器。白衣女子作为复制品,自然被圣女注入了关于这东西的记忆,一时之间却挣不开洛青璇的双手,心中只是想,为何她能有这东西! 洛青璇在燃烧的红莲火焰中微微转头,却看向了九龙大船深处站立的李薇儿。在血与火的交织中,李薇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点了点头,她心中明白洛青璇是在交代她好好照顾仙流五宗唯一幸存的这些童子们。 洛青璇死死抱住白衣女子,仅用一只左手,却张口咬住了白衣女子的左手,牙齿咬合间已将那本与儿书咬在了嘴中。胸前的珍珠越来越热,洛青璇忽然想到了当日哥哥送给自己项链时说过的话,哥哥说过,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项链可以与敌同归于尽。 但不是在这里,洛青璇想到了船上的童子,抱着白衣女子踉跄走了两步,她用出最后的灵力,忽然飞腾而起,道家御风之术疯狂发动。 在洛青璇左手牢牢控制下的白衣女子已与遥远的圣女连结到了一起,作为一只叶倾城的复制品,她拥有极高的权限,可以在瞬间连结到圣女的神识中。 但圣女也同时在神识中宣布放弃了她。第一百八十号复制品瞬间就开始生产中。白衣女子不甘的还想争取,却已被洛青璇全力发动的御风术带着穿过了江流高山,再次回到了洛阳上空。 也就在此时,洛青璇胸前的珍珠爆裂开来,巨大的蘑菇黑云在洛阳上空浮动,黑云下河洛图书四道金木水火光灵闪烁,万象神宫上的高力士亲眼目睹了那白衣女子在一个浑身血红的断臂女子怀中挣扎,也亲眼目睹了那类似圣地水晶球爆裂的场面。 天空中带着神剑的阿离依旧在沉默中,黑色蘑菇云散去。五行禁制最后一道土行之灵慢慢凝聚,高力士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圣地终究是无法阻拦五行河洛的禁制全开了。这人间终究要迎来五行之力的荣光了。 高力士闭上眼睛,说不出是悲还是喜,只是他再睁开眼时,面前却出现了一个新生的白衣女子。刚刚自西王圣地瞬息传来的叶倾城第一百八十号复制品似乎与前面的两位复制品不同。她手中无剑,还是穿着简单的白色袍子,但眸光中的神采却更带着几分,几分智慧? 高力士还在惊愕之中,这一百八十号叶倾城的复制品缓缓说道:“圣女已确认计划失败,五行之力即将重归大地,人间修士都要经过洗礼。虽然咱们失败了,但大局还在咱们这边。” 一百八十号复制品淡淡说完,转头看了看凝固在半空的阿离,忽然伸手一点,一道红光穿过了半空的阿离,这胡姬少女周身现出淡淡金光,在昏迷中痛苦的尖叫起来。 一百八十号复制品轻声道:“从今日起我等姐妹全权接手圣地护卫工作。” 高力士无言的看着她,心中想到了一个十分怪异的可能:“圣女是要放弃阿离这杀器了,而这傀儡口中的姐妹,难道是……” 高力士正如此想着,数名白衣白袍,头带面具的女子出现在了身边。这些女子高矮体形都是一般,只有那面具上刻着一个黑色的‘无’字。 “无为小队!”高力士想到曾在西王圣地时听到过的一个传闻,那无为小队传说是圣女的贴身护卫,但在圣地的所有人都不曾见过这支小队。 但高力士眼中这些女子虽然戴着面具,其真正的身份不用猜都能想得出。圣女身边的无为小队,竟然全部是由叶倾城的复制品组成。想到面前的这个女子已是第一百八十号,高力士无言中也自接受了这个结果。 天空的土行之力符号渐渐凝聚,空中即将被毁灭的阿离忽然睁开了眼睛,她已感觉到了自身的毁灭指令开始运行,但自圣女控制中恢复人格的少女却绝不甘心如此毁灭,她在最后的关头感受到了地面上传来的一丝古怪的信息。 胡姬少女放开了惊天的神剑,俯身冲向了大地之上。 就在刚才黑色蘑菇云爆开的方位之下,数道被神剑之力切开的沟渠旁,躺着一个全身乌黑,血肉模糊的女子。阿离落到了这失去一条手臂,全身看不清模样的女子,快速的自她的牙关中扯过了那本书册。 第五十页上那枚闪闪发光的芯片被阿离扯了下来,在自爆前的最后一瞬,她将这十多年前叶倾城取下的芯片重新装了回去…… 第421章 眉间寺惊魂 黑色的骨头上挂着灰白的碎肉,模糊如碾碎的泥娃娃一般的洛青璇睁开了灰色的双眸,剧烈的喘息中,她伸手握住了一只细小的小腿。 刚刚安装完芯片的阿离逃过了一劫,恢复了往日天真无忧的人格,但潜意识里的危险让这个小女孩转身就要逃走。小腿被这看不清容貌的怪物握住,阿离便蹲下了身子,伸出小手戳戳点点。 在水晶小球的爆裂后,洛青璇露出的骨头碎肉在强温热光中竟露出隐隐的肉香。恢复人格的阿离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还好她潜存的几乎不值一提的理智起了作用,在认出这受伤的怪物其实是一个人后,阿离收起了那本《与儿书》,抱起了洛青璇,沿着洛水河边快步离开了。 天空的神剑缓缓抬起,再次插入了分作两半的万象神宫正中。就如被封印了一般,万象神宫缓缓聚合,恢复了建成时的模样。高力士看着无为小队与那领头的白衣女子,再看着万象神宫下聚集的身着各色盔甲的神使。忽然心头一亮,想到了一个可能。 高力士飞身赶到了万象神宫问天阁上,白衣女子带着无为小队的姐妹隐藏在了问天阁里,而随行而来的四五十名圣地神使各自飞起身形,在洛阳的半空中越过了正在最后凝聚的五行之力,最终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高力士走了一步,轻声问道:“神使,既然无为小队都出现了,那么是不是说……”隐藏在问天阁一角的白衣女子哼笑一声:“那是当然,而且刚才那些使者,却都是往日突破天元境突破天劫的仙流修士,你可知他们此时到了哪里?” 五行禁制必将打开,人间修士的修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西王圣地再也不能如最初的计划实行,想要控制仙流五宗修士,单单依靠被圣地控制的修士已是不可能。此时派出这些已变成圣地神使的各个突破天劫的修士,那便是要依靠这些修士在仙流各宗的辈分和修为,重新掌控仙流五宗了。 高力士知道刚才这些神使中,有许多都是仙流五宗的太太祖师,他们这样一去,控制仙流五宗便不在话下。这些事情在高力士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却毫不在意,他最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神使,你便实话告诉我,圣女是不是决定要降临了?” 白衣神使深深望了他一眼,最后点头道:“不错,圣女已决定亲自降临,盂兰盆会还有三天,这次盂兰盆会上,圣女要亲自整合仙流五宗,为仙魔之战做准备。” 她说着手指西方:“冥界地人已踏到了北落荒原,西羌人这一年多来在北落荒原站住了脚跟,一个强大的敌人就要出现了。”高力士忍不住看向西方,白衣女子说得固然惊心动魄,但他所想的却是西方另外一个强大的帝国,逻些帝国。 白衣神使没有理会他的眼光,只是轻声问道:“武媚娘可为圣女降临准备好了?五行禁制全部打开之时,就是圣女降临的时候。”高力士收回了望向西方的眼神,微笑道:“自她进入长安那一天,就已准备好了。” 万象神宫西南十五里,皇城之东天云坊遍布佛寺,在这些佛寺之中有一座尼姑庵极为特殊,那便是眉间寺。这尼姑庵最初在洛阳却是些出家的妓女聚集地。当日洛阳神王李泰还在时,身边服侍的几位艳丽小尼姑便出身此地。 但自李泰去后,这里便被高力士清理干净,此时正作为武媚娘居住的地方。高力士专门为武媚娘选了一座尼姑庵,主要还是因为武媚娘此时的身份,实际上还是感业寺的一名尼姑,就连这次武媚娘来洛阳,表面上也是随着感业寺老师父修行而来。 不管修士界如何变化,圣地与冥界如何肆虐,作为中土名义上的统治者与天命授权者,大唐皇室在表面上还是最高权威的存在。 此时武媚娘正坐在眉间寺正中观音堂的草席上,她的面前摆着一具方形木盒,盒中赫然躺着一座人身肉像。玄奘圣师的肉身就躺在盒子里,武媚娘仔细看着这圣身所化的雕像,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细密的记录了当日玄奘圣师的异象。最后却写明了这玄奘圣师肉身极有可能是冥界入口的事实。 武媚娘看完纸条,随手撕碎了纸条,引烛小心的点燃了。待纸条化为灰烬后她才低头暗笑了一声。 武媚娘不是愚蠢之人,其实应该说她是天生聪慧的女子,她自己的命运自从十二年前娘亲死亡时就已决定。那个亲手将自己送到宫中的太监,那个叫做高力士的太监,曾很认真的告诉她,有一日需要她献出一切。 武媚娘这些年来从未想过要反抗这个命运,她尽心尽力的在承玄皇帝身边伺候,后来又结识了晋王,与高力士一起掀起了长安的夺嫡大战。直到某一****亲耳听到晋王太子的许诺,这些年来未动过的心思便像一只嫩芽一般开花结果了。 晋王太子许诺的是皇后之位,母仪天下的凤凰,哪只麻雀不愿意去做。武媚娘又想到在长安无意中重新相逢的同父异母的哥哥。正是这位哥哥的出现,才让武媚娘最后下定了决心。 她决心改变高力士给于的命运。此时木门缓缓打开,高力士带着常随慢慢走了进来。武媚娘不动声色的低头叹了一口气,口中吐出的气息吹散了那一抹儿纸灰。 高力士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武媚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忽然自腰中抽出了一柄短小的匕首,递给了身旁的常随,淡淡的说了一句:“常随,杀了她!” 高力士的声音很轻淡,就像要常随杀死一只鸡鸭般随意,但毫无准备的常随伸出剩下的一只手,手指却在颤抖。武媚娘深深吸了一口气,无所畏惧的冲了上来,自常随手中夺过了匕首,狠狠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唰的一声,常随袖中一只碧色的蟾蜍吐出了长长的舌头,缠住了武媚娘手中的匕首。这个失去手臂的常随咬牙切齿,却沉声道:“不行,你绝不能死……” 武媚娘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常随,高力士却拍手笑了起来:“兄妹情深,兄妹情深呵!”他说着手掌一翻,地上散落的纸灰如精灵般飞到了他的手掌中。慢慢聚集的纸灰上现出了隐隐的字迹。 高力士摇头道:“常随送你情报的手段虽然古老,却真的瞒过了我。你们不用修士的法子,而以凡人常用的飞鸽传书法虽然笨拙了些,却让我如何也想不到。” 高力士说着看了武媚娘一眼,带着赞许的声音说道:“若不是圣女洞察一切,告诉了我常随的真实身份,你这一招可真是瞒天过海了。” 武媚娘不说话,常随却是全身颤抖起来。 高力士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当年武士彟武大人在长安失势,在教坊司中认识了那位花朝节牡丹花仙,这才有了你这个孽种。”常随颤抖的更厉害了。 高力士却继续说着:“后来你无意中遇到了李道玄,本来是想安心跟着那李道玄做个好徒儿的,但没想到你无意中与媚娘相认了。” 当年承玄皇帝发动玄武门兵变,大唐朝廷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天策府承玄皇帝的重臣重新洗牌,先帝极为器重的武士彟也被排挤,被贬为刺史,这位武士彟正是武则天的父亲。而常随,便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 武媚娘长长吸了一口气,悲声道:“你,你什么都知道,却还为难我哥哥做什么?” 高力士微微摇头:“武媚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母仪天下,帝国皇后。”他说着再看了一眼常随:“你呢,想的却是借凤攀枝,送自己妹妹坐上皇后的位子。” 高力士深深叹了一口气:“只是你们太傻了,那大唐的皇后,朝廷的重臣,又有什么意思。圣女能给与你的,是更高的存在!”高力士再次拍了拍常随的肩膀:“你可以出去了,我要和媚娘单独谈谈。” 常随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会放过自己,但高力士却再催促了一下:“你放心,我不会对媚娘怎么样的,要杀你们早就动手了。” 常随缓缓而又艰难的退出了观音堂,高力士走到了武媚娘身前沉声说道:“圣女马上就要降临,而你,就是圣女降临的最佳肉身。我想告诉你的是,圣女并不会占据你的灵魂,你还能保持自由之身。圣女不过是需要你的躯体……” 武媚娘咯咯大笑了起来:“说的好,自由之身,高大人难道当我是三岁小孩么,那什么圣女若是真的占据了我的身躯,我必将魂飞魄散!” 高力士无声的叹息一下,身子闪动间,武媚娘眼前一花,再睁眼的时候,已站在了问天阁上。 天空的二十颗金铁圆球各自发出了一道柔光,笼罩住了还未回过神来的武媚娘,圣女马上就要降临了。 而此时,天空的河洛图书最后一道禁制,土行禁制已开始松动。五行符号闪烁不停,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 第422章 五行禁制开 魂海之中最后一座土黄山峰正在分崩离析。海水软榻上四女正抬头看着被劈开一条巨大裂缝的天空,肆虐的能量正在来回贯通。阿幼黛云的魂灵却在这时漂浮而上,那是身躯的召唤。 碧桃伸手想要去捉,却被白小蛮拉住:“不要,魂灵归体时正是咱们的机会,将李道玄的魂魄带到冥界去。”连接冥界与河图洛书的正是九幽紫金钵,那漂浮而上的黛云魂魄飘忽间就从裂缝中飞舞而出。 河洛图书中的阿幼黛云本体恍惚醒来,只觉全身酸麻,小腹下火辣辣的就被被火灼烧一般。她勉强翻了个身,体内丹海的五行阴力已全部释放出去。但阿幼黛云低头怜惜的看了一眼腿心处已有些红肿的桃源,狠狠的踢了一脚身旁还挺着巨龙的李道玄。 金木水火土五行灵力在他们身旁环绕,上天入地无所不在的灵力充沛清新。 距离盂兰盆会还有三日的时候,人间终于迎来了千年后的一次灵力洗礼。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间,各地都有无数修士境界飞升,更有数不清的凡人在灵力滋润下进入了黄土境的修士入门阶段。当然这些事,还在河洛图书中的两人,以及那在魂海欲望中挣扎的诸女都是不知道的。 魂海之中的海水软榻上,萧眉织就如一只小白羊般伏身在李道玄的怀里。一股幽幽甜甜的麝兰香在两人之间流转。萧眉织翘着两只白腻的小脚不住颤抖,足趾就如新剥的荔枝。萧眉织两只柔嫩的小手艰难的握着滚烫的巨龙,已是不堪征伐。 在连续的晃动中,一对儿又白又腻犹如羊脂细玉般的小乳擦着李道玄的胸膛。紧抱着萧眉织的李道玄不知道何时进入了这个小女孩的身里,但双手抱住的一团软肉细嫩无骨,自细小的脖颈到肉乎乎的小肩膀,甚至腋下都是腴嫩酥滑,还有一种肉乎乎的触感。 这个小女孩虽然看起来青涩,但丰腴合骨,竟然十分有料。豆粒大小的红荔枝头已被李道玄揉捏的更加鲜嫩。巨龙在女孩手指间艰难前行,所进入的那一片紧乍而又滚烫的地方,竟然让李道玄连御四女后还有一种急迫感。那是一处极细极窄的嫩管,巨龙就如被一道鸡肠掳获,一不小心就卡在了空虚处。 萧眉织一张小脸却很是认真,除了周身的羞红之色,她既不欢然吟叫也不会拒绝更不会主动,却更像在完成某一种仪式般。李道玄在混乱之中慢慢低头看去,这一看之下心中一荡,情难自已。 萧眉织小小雪臀下一条柔滑的尾巴正在低垂着,柔软的尾巴随着自己的动作翘起来时,不时露出一条细嫩的粉红缝隙,滴滴清液就如露珠滚动,李道玄在情动之中忽然惊觉,自己的巨龙并未进入萧眉织的桃源之中。那这是什么地方,如此火热,如此紧乍! 李道玄胡天胡帝,已到了癫狂之时,此时心中疑虑之下猛然翻身抱起了萧眉织,小女孩终于尖叫一声,双腿被盘抱着就如端盆一般。李道玄闷哼一声,再低头细看。那柔软的尾巴坚硬的竖立起来,露出尾毛下一圈儿如菊般的褶皱。褶皱就如水中漩涡一般紧紧卡住自己的巨龙…… 李道玄再难忍耐,吼叫着将体内最后的五行阳力送入进去。下一刻他身子脱离了萧眉织的身子,飞身悬在了魂海之上,体内五对儿光球环绕之中,一对儿阴阳鱼慢慢形成。 新生的丹海十分脆弱,除了五对代表金木水火土的光球,再无其他异常之处。李道玄身子落到地上,神识默察一下,却惊觉自己往日修行的灵力全部消失了。这如八卦图一般的丹海就如刚出生的婴儿,李道玄也如刚进入修行的修士一般,境界一落千丈。 他还来不及再次体味新生的丹海,身处的魂海就开始慢慢消散。海水几乎是瞬间退去,天空的裂缝撕扯开来,一道狂风卷起扑向了他们。 这是一道可以横扫天地的龙卷风,李道玄和诸女一瞬间就被吞噬。 魂海外的河洛图书完全现出了真容,五道光柱符号旋转不休,当最后一道土行符号归位后,天空已被五彩霞光布满。五行之力全部聚合之后发出的能量竟然比前几日还要多,多得多! 阴阳鱼旋转中,无尽的灵力飘散大地,挥洒到每一处空间。万象神宫之上,五行灵光之边,二十八枚金铁圆球快速旋转起来,旋转的力量带起了一处漩涡,漩涡之中一道白色光柱疾射而来。 高力士甚至不用看,就感受到了西王圣地圣女的气息。他身旁的武媚娘在茫然中被白光贯穿,整个身子浮了起来。无数光华闪动间裹住了武媚娘! 天空变得支离破碎,无数粗大如山的惊雷挥洒到了人间,这是天劫之雷。高力士睁大眼睛,细数这些惊雷的方位,上到北落荒原,下至南疆福郡,东至大海,西至昆仑,数百道天劫之雷闪过,整个九州大地浮动起来数百条光影。 竟然,竟然在瞬间就有百名飞升者,这是人间修士踏破天元六相,得成真仙绝魔的征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的惊雷消散,五行河洛图书释放完了最后的灵力,也化作了一天灰尘。高力士正在恍惚间,身旁的武媚娘慢慢落了下来,再次睁开眼眸的她,竟带着一种看破一切的智慧之光。 “天地之变始于无,而绝于无!”武媚娘似叹息又似解说般轻声言道。高力士惊醒过来,五体投地的跪倒在地:“属下高力士,恭迎圣女!” 已被圣女占据灵魂的武媚娘没有理会他,无言的抬头看着天空,看着天空上一条黑气环绕的身影。 阿幼黛云顾不得身子不适,周身环绕火阴之力的她正抓着魂灵不在的李道玄身躯,惶然逃向了北方。 天空之上的武媚娘,不,应该说是西王圣女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北方利水,北水龙出头。此女身怀水行属性,不要让她逃了。” 暗布在万象神宫的无为小队身形飞起,奔向了北方。瞬间就拦住了阿幼黛云。领头的白衣神使手中雪山剑灵再次凝聚起来,阿幼黛云一咬牙,周身阴火流转,勉强用出了一招秦广幽魂针。虽然她在河洛图书中得到的好处最多,此时丹海已凝成金丹,差一部就可破开地象境,进入玄空七妙的境界,但奈何她基础太差了。对上这可以秒杀洛青璇的白衣神使,这一针还未刺出,就被一剑贯穿了琵琶骨。 阿幼黛云惨叫一声,但还是紧紧抱着李道玄,恢复了平静的天空之上顿起一道涟漪,洛阳正北方忽然弹出了一条黑色丝带。这丝带刚开始还是一个黑点,但等到白衣神使第二剑使出来时,那黑色丝带已缠住了阿幼黛云。 等到白衣神使雪山灵剑击中阿幼黛云手腕的时候,那黑色丝带已缠着黛云消失在半空。一道血珠飞溅,最后关头这一剑没有拦住阿幼黛云,却留下了李道玄。 白衣神使身后的无为小队揉身而上,接住了****的李道玄,一件袍子裹住后,她们退回了万象神宫。 武媚娘止住了还要追击的白衣神使,低头无言看着李道玄,轻声说道:“这是魔道顶级高手的实力,我们要对付的大敌还是冥界中人。这个男子!”她手指李道玄:“就留到盂兰盆会时解决。” 白衣神使无声退下,无为小队带着李道玄消失在万象神宫,看着这一幕的高力士不禁感觉怪怪的。不管怎么说,这些无为小队和那位白衣神使都是叶倾城的复制品,那可是李道玄的亲身母亲。这一幕实在是怪异了点。 但圣女武媚娘的眼光却看向了遥远的北方,那里正是北落荒原的方位。 洛阳北方小镇一处茶楼上,阿幼黛云裹着一条黑色袍子,正怒视前方的英俊男子:“爹爹,我已是李道玄的人了,你别想把我带走。” 西苗王无言的吐出一口气,双眸之中闪过一道黑气。他轻轻一跺脚,一道澎湃的黑暗气息裹住了整座茶楼,以这茶楼为中心,洛阳北方这个小镇在瞬间化作了灰尘。 无论是房屋还是人畜,竟然丝毫不剩。这一脚之下,整个小镇只剩下了半座茶楼。 阿幼黛云嗤的一声:“爹爹修为大进,这已是天元境了吧,但好像控制不住力量呢,你说,帮不帮我救李道玄?” 西苗王此时却摇头道:“你老爹现在已进军无上魔道,突破了十八地狱天劫,如今魔宗第一高手……”他说到此处,那阿幼黛云冲过去扯住了他的耳朵,大声道:“反正不是你,如今大唐与逻些的和亲断然无法进行下去了,女儿要嫁就嫁李道玄。” 西苗王皱眉之中背后缓缓走来一个不着粉黛的女子,却躬身道:“公主啊,和亲还是要继续的,主人说大唐的莫相思已到了逻些拉萨。不日就要嫁给逻些王啦。” 阿幼黛云松开手,裹着袍子瞪着这忽然出现的女子:“你,李可盈?这时候装什么?” 第423章 玄甲鬼影临 往日艳丽若狂放之牡丹的李可盈此时轻施粉黛,一脸庄严之相。此时她伸手牵住了西苗王的手,却轻声道:“却说这些做什么,如今主人身怀重任,公主应该体谅些才是呢。” 阿幼黛云倒抽了一口冷气,仔细打量起这个大唐最****的公主。李可盈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一直专注在西苗王身上,眸中柔情无限,就像一位深情的贵妇人在看着自己的夫君。 阿幼黛云眉间一闪,右手尾指指甲猛然滑向了李可盈的脖子。西苗王哼了一声,也没有什么动作,但阿幼黛云闪着黑气的指甲却被一条细长丝线缠住再难动分毫。 阿幼黛云一跺脚:“好你个天狼,你忘了美丽的仰欧桑了么!”天狼是西苗传说中第一勇士,也是当今西苗王的名字。而仰欧桑却是西苗传说中最美丽的姑娘,却是阿幼黛云已逝去娘亲的名字。 西苗王阿幼天狼听到女儿揭开了心中隐藏最深的伤疤,脸上已是变了色,他深沉的站起来,一把揽住了李可盈:“怎么,只许你和如意郎君亲亲热热,不许爹爹玩个女人么?” 阿幼黛云冷笑一声,右手指甲上忽然爆出一点黑光,黑光化作了新月形状,忽然切开了丝线,这次却划向了李可盈细嫩的脸蛋。李可盈尖叫一声,极为狼狈的后仰摔倒在地上,饶是如此,脸上也是火辣辣的一片。 李可盈震骇之下,再次尖叫起来。正在尖叫中却被西苗王提着脖子拉了起来。这西苗王狠狠的拍了她屁股一下,口中却笑道:“我的好女儿修为也是大进啊,正好随爹爹回逻些,咱们要争一争那逻些之主的位子。” 阿幼黛云咯咯一笑,瞪了那李可盈一眼,刚才一指甲划过只不过是警告,她心中已想到了数十个法子可以除掉这讨厌的李可盈。但想到当初是自己留下了这个女人,此时杀了也怪可惜的。刚才指甲中重新注入了一条本命蛊虫,想来这李可盈也翻不出自己的手心来。 那李可盈前几日刚借西苗王之手驱除了阿幼黛云留下的禁制,此时心念一动,发觉一条蛊虫附着在自己的心肝附近,心中暗骂了一声,却是无可奈何。 此时西苗王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远处的万象神宫,伸手拉住女儿的手:“黛云,你得随爹爹回去了,如今圣地天人已现世,但咱们冥界之王也降临了。这一场仙魔大战不可避免。逻些帝国就在你我父女的手中啦。” 阿幼黛云哼了一声:“魔宗各门形同虚设,黄泉宗现在一个小女孩儿当家,爹爹说的却是什么宏图大志。逻些王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么。” 西苗王嘿然一笑,手指北方说道:“你老爹这就要去北落荒原见几位朋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阿幼黛云眼眸一闪:“爹爹,你去北落荒原却是去见什么朋友?”她心中却在想着如何缠着修为大进的爹爹,去将李道玄救出来,最好带着李道玄远走高飞。魂海中的一番璇霓情景,让阿幼黛云惊觉李道玄身边的女子也太多了些。 但西苗王却大笑一声,手指一弹,数条黑色丝线将阿幼黛云缠得结结实实,沉声道:“爹爹带着你去北落荒原,却见那西羌七王。如今冥王殿下就在那里,西羌七王已同意和爹爹结盟了。” 西苗王说着一挥手掌:“到时候我自西苗境内,西羌自北落荒原,南北夹击,再挟着冥王之声势。纵使那魔门圣宗护卫的逻些王,也是爹爹掌中的麻雀,飞不走的。” 西苗王说着抱起了无法挣扎的阿幼黛云,回身对着李可盈微笑道:“你就留在长安,与宋单父好好监视圣地与大唐的动静。” 李可盈欲言又止,最后只得福身道:“是,主人。” 西苗王哈哈一笑,全身忽然鼓动起来,瞬间千万条黑色丝线弹射出来,穿过了无尽虚空,向着北方无尽延展。下一刻黑影闪过,西苗王父女俩已消失在面前。 半座茶楼轰然倒塌,李可盈自残骸中走了出来,恨恨的一伸手扯开了发髻,再两三下撕开了身上裹得紧紧的衣衫,修长的身子上只留下了一件贴身的肚兜。 高耸的丰胸微微颤抖,李可盈伸手抚着高翘的雪臀,胸中郁闷之气难以消解,跺脚娇声道:“冯驴儿,你这死人儿,却在哪里?” 被西苗王一招间震碎的洛阳北方小镇废墟中慢慢爬起了一个健壮丑陋的男子,冯驴儿浑身沾满了黑泥,惊恐的四处望望,这才拍拍胸膛,庆幸自己又躲过了一劫。但眼前一花,一团雪般的喷香肉体猛然送到了怀中,他身子后仰躺倒了泥地上。眼前只着肚兜的李可盈双眸喷着****,五指纤纤立刻握紧了他裤中不安的驴样家伙儿。 衣衫被撕开,周身黑黝黝还带着泥巴的健壮身躯上,如雪如霜的乱颤肌肤微微抬起了丰臀,慌不择食的狠狠坐了下来。 冯驴儿暗叹一声,说不出是享受还是痛苦,幕天席地间无奈的伺候起了这位****的主儿。 天地渐渐昏暗,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可盈一身细腻汗珠儿滚动,娇喘吁吁间慢慢站了起来,那冯驴儿已是动都不能动了。李可盈惬意的出了一口气,正要踢一脚,猛然间神色一变,急忙附身捡起破碎的衣衫裹住身子,抬起一脚将冯驴儿踢到了一旁的一个泥坑中。 李可盈身子一转,碎衣破片裹住身躯,连头都遮住了,却俯身藏到了泥坑中。冯驴儿恍惚醒来,还未说话,就被李可盈捂住了嘴巴,前方大地震动,忽然奔来千百骑士! 黑色的盔甲镶着血红的边儿,大唐龙旗招展飞扬,千名骑士跨着黑色战马,一阵风般的飞驰而过。骑士之后便是数十道虚晃的影子,这些影子身上带着一种冷冽的气息。等影子们过去,最后赶来的却是一顶软轿。抬轿的却是四名老人。 这四名老人身着便装,但看起来极有威严,此时抬着轿子飞速走过。等轿子过去,昏暗中一名白发苍苍的无须老头子慢慢的走了过去,这老头步伐看起来极慢,但每行一步四周都发出簌簌的声音。 李可盈屏住呼吸,一直等到这面白无须的老头子走过去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冯驴儿惊诧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这是哪家的老爷,这么大阵势!” 李可盈白了他一眼,双眸中闪动着惊疑之色,良久才说道:“你这死人懂什么,刚才过去的那些黑甲血纹骑士,乃是闻名天下的玄甲精骑。” 玄甲精骑!哪不是承玄皇帝一手带起来,凭之征战天下的大唐第一骑兵!冯驴儿咂舌间却听到李可盈继续说道:“玄甲精骑之后就是当年叶倾城亲自打造的影子太监,每个都有玄空境级别的超级杀手。” 李可盈说到这里眼中的惊疑之色已变得很是玩味:“那抬着轿子的四个老头子,我却全都认得,当头的是忠武公尉迟德和红狮秦国公……” 李可盈口中所吐出的四个名字,就是冯驴儿这等粗鲁小民也是如雷贯耳,四大国公抬轿,还有那最后带着簌簌之声的古怪老头。 冯驴儿不禁惊叹道:“这一定是长安的皇亲国戚到咱洛阳来了,来的好,可得好好收拾那帮乱干的修士。” 李可盈慵懒一笑,抖落一身碎衣,赤足走出泥坑,低头看着刚才队伍行走的道路,黑色的大地上除了沙尘残骸,却还有一条黑线般的痕迹。 李可盈轻轻吹了一口气,这条黑线散开,赫然是一群黑色小虫的躯体。李可盈一愣,难道刚才那老头子走过时的簌簌声,却是这些虫子死去的声音么? 李可盈这样一想之下,便沿着小路仔细看去,这一看脸色更是凝重起来,这群队伍走过的路边,除了黑色的小虫,便是草中的鸣虫,泥沟中的泥鳅,甚至连土坑中的蚯蚓都没能幸免。 李可盈再想到那面白无须老人行走时的簌簌声,不禁沉声自言道:“千灭万绝,六道无情。难道那老怪物竟然是灭绝王不成。” 此时冯驴儿讪讪的走过来,搓着胸前一缕儿灰条儿,却忍不住问道:“县主,你说我猜的的对不对,是不是长安来的皇亲国戚!” 李可盈瞥了他一眼,眼中现出厌恶之色,口中却冷冷道:“什么皇亲国戚,这是当今陛下亲自来了,若不是承玄皇帝,谁还有这么大阵仗……” 冯驴儿愕然无声,双腿都打起哆嗦来…… 冥界之门前,云深谷中此时正盘旋着一只飞舞的紫金钵,这紫金钵旋转间,数道黑气穿了过去。 整个云深谷忽然现出了涟漪,就如四周空气被挤压了一般,最后这紫金钵爆出一道亮光。整个云深谷都被笼罩在一片耀眼到极限的强光中…… 冥界谏山黄泉最高层的平台上也在此时爆出一道黑光,一只雪白的小脚在黑光中探了出来,最后现身出来的却是一具雪白娇小的****身躯。萧眉织跳出黑光,却伸手在黑光中拉动,最后将一个同样****的男子拉了出来。 李道玄的魂魄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却看到萧眉织****的娇躯一阵颤抖,眼前一花间,现出了四个女子的身影。 白小蛮身上的莲华裹着金色光华,睁眼看了李道玄魂魄一眼,就盘身做了下来,慢慢吸收起体内的五行阴力。 莲生裹着青木之叶跳了起来,猛然扑到了李道玄魂魄之前,挥手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灵魂挨了一巴掌的李道玄茫然间,碧桃自前方慢慢走来,只说道:“李道玄,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女儿……” 第424章 漫说九鬼众 冥界谏山黄泉被一层似魂如魄的灰色雾气环绕,山前的十八座长明灯塔上的烛火忽然一起熄灭了。黯淡的天空,灰色的雾气,仿佛最后一丝光明也消失了。灯塔上的神龛冒出了一阵白烟。无数细密的裂纹遍布在塔身上。 作为一名黑暗佛陀,那利佛师自然能感受到这灯塔中传来的邪恶气息。仿佛匍匐在黄泉中的恶鬼在哀嚎,一阵阵呜咽声自灯塔中传了出来。那利佛师双手斜按在胸前,指甲猛然刺入自己的魂魄中,带着黑血的手掌再次拔出时,已多了两颗跳动的血红心脏。 那利佛师身后站立的虔诚信徒齐声哀鸣起来,与灯塔中的呜咽之声相和。在哀鸣声中,两个最为靠前的信徒陡然化成了两团黑色烟雾。那利佛师左手的血红心脏已抛入了最近的灯塔中,那破裂的灯塔慢慢闭合,神龛冒出的白烟就如被吸入一般再次倒着钻入了神龛里。 第二颗血红的心脏也被抛入另外一座神龛中,但这一座灯塔却依旧冒着白烟,浑浊的白烟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现出一个狰狞的恶鬼骑士形象。那利佛师低声的叹息着,手指再次刺入胸膛,这一次掏出的却是一颗茶色的肝,肝脏再被抛入神龛中,张牙舞爪的恶鬼骑士无声的退了回去,又是一命信徒魂飞魄散了。 心,肝,胆,胃,肠……那利佛师胸膛小腹上现出数个大洞,依靠信徒支撑的他却不停的将内脏抛入神龛中,等到十八座灯塔都喂饱的时候,那利佛师背后站立的信徒已消失了大半。 这是黑暗信仰之力,传说佛陀曾在珈蓝六山行遇黑暗魔王,黑暗魔王口吐人声,乞食求生,佛陀割五脏六腑喂之。为答谢佛陀的救助之恩,黑暗魔王将那位割脏喂食的佛陀化作了黑暗佛陀。 这是一个很讽刺的故事,但作为一名真正的黑暗佛陀,那利佛师却受黑暗信仰之力的支撑。他带入冥界的这些雀离寺信徒正是他最后能依靠的力量。 勉强压住了十八鬼骑,那利佛师并不轻松。在这冥界之中,不但他,就是帝君碧桃也是如履薄冰。冥界暗藏的鬼怪数不胜数,若不是依靠在谏山黄泉里,恐怕就是帝君碧桃也早被吞噬了。 那利佛师想到这里忽然感受到了碧桃的气息。她们回来了!那利佛师精神一振,驱散了信徒,大步走向了谏山。他还未走到山谷内中,就看到一条魂魄之影倒飞了出来,背后却紧跟着数位女子之魂。李道玄魂魄之身此时看起来极为狼狈,长发披散间,胸前还刺着数片青叶。 莲生脸色雪白,周身木行阴力流转不休,以鬼帝的修为驱动身上的千山鬼叶,几乎将李道玄的魂魄打的破散开来。而护卫在李道玄身前的正是萧眉织。恢复了本来模样的萧眉织正低声道:“莲生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何还要下这样的狠手。” 白小蛮金色莲华招展,却没有阻拦莲生的杀手,只对身旁的碧桃说道:“十八鬼骑的力量到底如何,咱们如今可能收服它们!” 碧桃看了一眼远处的李道玄,摇头道:“这是被封印多年的鬼怪,至于实力如何,谁也不知道。但那利佛爷每次都要现出五脏六腑,死去一帮信徒才能压制下来。佛师曾说过,十八鬼骑又名十八天魔,其怨可杀五方鬼帝,其魂可吞十殿阎王。” 白小蛮无言低头想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碧桃,如果我们都无法走出这冥界,势必要清除掉这十八鬼骑。冥界外更是凶险,为李道玄计,咱们的力量如今已是他最后的依靠。” 碧桃深沉的看着这个有些冷淡的女子,在阿幼黛云的魂海中她们几个灵魂曾融为一体,很多长安的事情她都知道了,但白小蛮内心深处最深沉的想法却一直看不到,看不懂。碧桃沉默了一下才问道:“小蛮姑娘,你为何对李道玄如此?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白小蛮微微一愣,想不到碧桃会问这个问题。她抬起明亮的眸子看着碧桃,良久才摇头道:“小蛮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碧桃能听出白小蛮说的是真心话儿,心中不禁有些怜惜之意,她当年家破人亡后在五毒教中苟且偷生,曾有一段时间报仇就是她唯一想做的事,以后化身十二生肖,手刃仇人后却正如白小蛮如今一般,不知道要做什么事。 白小蛮将帮助李道玄当作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有碧桃能够理解背后的深意。白小蛮此时却长叹一口气:“我娘亲是被阎碧落杀死的,但找阎碧落报仇之前,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帮助李道玄。以前跟着洛碧玑,每天想的事就是如何见娘亲一面,现在帮李道玄做事,能想的就是如何逃亡了。” 白小蛮说完,碧桃却望着前方还在吵闹的莲生等人,不禁掩口一笑:“莲生师父也只有你能说服了。”白小蛮眉头一皱,身影闪动间,九道金色莲华首先现身在莲生身前,口中沉声道:“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莲生气息一敛,但还是咬牙道:“他是我徒弟,要打要杀是我的事,李道玄破了本门规矩,我要清理门户。” 白小蛮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李道玄,看着他一脸羞惭的模样,摇头缓缓道:“如今他已不是你的徒弟了,五元道法他也使不出来了。你还是乖乖给我回去,这里还有很多大事要做。” 李道玄此时脑袋一阵混乱,在魂海中发生的事情就如一场香艳的噩梦般,别说莲生师父,就是萧眉织他都不敢抬头看一眼,此时听到白小蛮的话,他心中一片凄然,猛然抬头吼道:“不,我李道玄还是妙华宗的弟子,我对不住师父和你们。” 李道玄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坚毅的说道:“但如今你们都是我的女人,保护你们就是我唯一想做的事,不管是师父还是萧姑娘,我都会……” 呸!莲生大怒,但在白小蛮面前,她就是下意识的乖了起来,叉着腰指点着李道玄说道:“为师答应过你姐姐,但现在是你先犯了戒。” 李道玄咽了口唾沫,但还是坚持说下去:“虽然我现在修为已破,修行之路算是重新开始了,但我李道玄亏欠你们甚多,定要重新修炼起来。” 李道玄说这段话还是很有底气的,体内新生的丹海那五行光球正在流转不停,每行一周天,便有无数细密的五行之力分入百穴千脉之中,只是现在他是魂灵之体,没有肉体的大金刚六体神通承载灵力,是以也不知自己如今真实的修行境界。 那利佛师缓缓走来,双手合十道:“李公子,可还认得老衲。” 李道玄却看了许久,才认出这和尚正是雀离寺的那利佛师,那日所见所闻涌上心头,他不禁惊喜道:“原来大师你也在这里。” 那利佛师微微一笑:“一言难尽!”他说着手指划了一圈:“她们这几位怕是难出这冥界了,就算能够出去,也只能借助移魂换体之法。” 李道玄不禁皱眉道:“这冥界之人为何能够出去,她们如今都是鬼体,为何不能出去?” 那利佛师摇头道:“冥人想要出去也得需要一个出口,或者是移魂换体之法。那守护冥门的魔神为了开启冥门,不惜释出了河洛图书。但现在云深谷冥门已关闭,就是那九幽紫金钵也化作了冥门封印。除了李公子,吾等是出不去了。” 李道玄没有问他自己如何能够出去,却看向了身旁的萧眉织。那利佛师会意道:“至于萧姑娘,那也是能够出去的。她的身份,老衲也是看不出。” 李道玄无言以对,鬼体的奥秘他现在还是一知半解。但白小蛮插口道:“移魂换体之法用出时,我们可以附到阿幼黛云身上。” 白小蛮还未说完,远处的莲生跺脚道:“不行,若是上了那****的坏女人魂魄里,咱们又要被李道玄欺负了。” 碧桃在旁微微一笑:“莲生师父说的是,所谓白首如新,一睡如故。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呵。” 李道玄体味着碧桃口中的‘一睡如故’的意思,忍不住瞥了她一眼。碧桃远远的冷下脸来,却以口唇念道:“女儿……” 李道玄瞬间没了脾气,这些女子中,唯有碧桃是他无法弥补的亏欠。 那利佛师干咳一声,指着远处的十八座灯塔说道:“李公子出去前,务必要将这十八个魔头收服了去。要不然吾等在这冥界之中战战兢兢,随时都会有被吞噬的危险。” 李道玄望着十八灯塔,不禁踌躇道:“大师说的小子明白,但如今修为不明,体内这五行之力也运转不出来,却如何能够收服那十八鬼骑呢。” 那利佛师手指轻点:“地藏菩萨曾发下大誓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菩萨手结九印,度化天地灵六欲共九鬼之体。那九鬼之体,李公子已得了其三四,要想收服十八鬼骑,还得借助她们这些鬼体。” 莲生为灵鬼,小蛮为法鬼,身在渝州的鱼玄机那欲鬼不算,得其三四,那么说连碧桃也是? 诸人都是看向了碧桃,碧桃缓缓点头:“我修的本就是地鬼之身。” 李道玄听那利佛师这样说,心中却有些犹豫。鬼体修炼本就是他排斥的,大和尚的意思却是让自己重新炼制她们这些鬼体。 那利佛师看出他的犹豫之态,缓缓再说道:“公子不要小看九鬼众,黄泉宗乃是魔宗第一门,这九鬼众如若真聚齐了,可是有击破冥王的力量。除了六道轮回,九鬼的力量几乎无功可破。” 关于设定:一兽双奇三杀九鬼众 一兽: 白熊儿-(人形化,熊态为坐骑) ------------------------------------------------------------- 双奇: 萝莉阿离---机器智能体---真.北落师门(武器形态) 萝莉萧眉织--外星智慧体---虚.南门凉雀(武器形态) -------------------------------------------------------------- 三杀: 洛青璇---仙杀 拓拔明珠—人杀 碧落黄泉--魔杀 ——三生姬(三杀合体形态,人形宠物态) -------------------------------------------------------------- 九鬼众: 天鬼—阿幼黛云(面甲--盔甲形态) 地鬼—碧桃(胸甲) 灵鬼—莲生(背甲) 色鬼—鱼玄机(腹甲) 香鬼—莺歌(左臂甲) 味鬼—燕语(右臂甲) 触鬼—莫相思(腰甲) 法鬼—白小蛮(左腿甲) 音鬼—霍小玉(右腿甲) ——地藏九甲破仙伏魔,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备注: 武器北门南斗双剑,地藏九件套装,坐骑还有宠物。这是李道玄所有装备! 这个设定拿出来大家讨论一下,如果觉得不好,留言咱们一起讨论下,三葬会放弃让十四个女孩化身装备形态的这个……设定。 公告:关于更新 更新的事我认真想了一下,结合现在具体情况对各位做出如下答复和承诺 1.明天起每日20:00前更新4章。 2.有事或者临时变故导致无法更新的,在当日12点前或者次日早上10点前,公告章节告知请假原因和事宜。 3.如果某天没有更新到4章也没有原因说明的话,第二日更新8章以做补偿。 4.上述3条如做不到的话,以各位看书所花磨铁币双倍偿还。 第425章 重归修行路 李道玄漠然无声,他看着十八座长明灯塔,沉声说道:“那利大师,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我要带她们走出这冥界。” 那利低宣一声佛号,不再强求他。但背后的白小蛮轻轻拉了一下李道玄的衣袖:“你跟我来!”李道玄转身看着一脸严肃的白小蛮,跟着她走到了长明灯塔下。 白小蛮福身一礼,第一次在李道玄面前做出这种谦卑姿态的她口中的话却极为冷淡:“李道玄,我且问你,自到长安以来,你可曾真正为我们做了什么该做的事情?不说长安的事,就是你在云州的时候,可曾真的为自己身边的人真正考虑过。” 我……李道玄一时哑口无言,自云州修行以来的一幕幕扫过眼前,似乎从一开始自己都是被动的。身具五元道法,却连玄空境的边都没摸到。他虽然不知冥界之外五行之力挥洒,人间修士的修为境界都已达到了一个新高度,但自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蓦然一身冷汗冒了出来。 白小蛮深邃的眸子定定看着他:“莫相思是养你长大的姐姐,如今在何处?明珠姑娘又在何处?这且不说,莲生为你遭受这些苦难,你如今却牵连她沦落为鬼体,还有玄机姑娘,如今也是生死不知,你所求的是逍遥,你所做的却是什么。” 李道玄艰难的抬起头,白小蛮一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的击打在他的心口上,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利箭一般,偏偏射中了自己的心里。 白小蛮却依旧淡淡说着:“世间大道道道通天,但最快的还是修士这条路。仙也罢,魔也罢,善也罢,恶也罢,不管如何,他们都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李道玄你可有要做的事情?” 白小蛮手指抚着额上一缕长发,眼中意外的露出鄙视之意:“你是当今陛下的皇子,又是北陵道祖的传人,如今还得了五行之力在身。如今大唐岌岌可危,仙流被圣地一手把握,魔宗更是蠢蠢欲动。你不愿做大唐的皇子,但还是大唐的子民吧,就这样看着圣地逍遥,魔宗异动,仙魔大战一触即发,到时候你却能做什么!” 李道玄心头再次震动,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想的都是自己,一直一来选的都是逃避。他忍不住伸手握住白小蛮的双腕,沉声道:“小蛮,你说得对,我李道玄空得上天眷顾,却未曾真的为天意做过一次努力。就是吴王殿下,也有斩断仙魔的大志。魏王虽然卑鄙,但也是为一心而坚持。相比他们我羞愧不如。” 白小蛮被他握着双手,只觉一阵心慌。多次合体之缘之下,她却还是对这个男人带着三分抗拒。但听到李道玄认清了形势,她心中也是高兴起来:“吾等颠沛流离,这几位姐妹嘴上不说,其实已将生死绑在了公子身上,但为我们你也要争一争呵。” 李道玄抬头沉声道:“争什么?” 白小蛮挣脱双手,手指天外说道:“争仙斗魔,靠的不是几句话或者身份血脉,最后还是要实力说话。仙魔之争初现端倪,如果我猜的不错,逻些与大唐之间难免一战。公子若无成龙之志,又如何对抗仙魔,救助大唐子民?” 白小蛮沉声说到这里,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说的好,暗流涌动之时,若做一块沉默的石头,只能被流水冲刷,日久天长就被消融了。不若做一条逆水而上的小鱼,搏激流,逆行水,求得一方天呀!” 碧桃自后走来,大胆的自后抱住了李道玄:“你就不为自己,也要为思玄,咱们的女儿想一想。她如今不知在哪里吃苦呢,可怜如今我还未听过她喊一声娘亲。” 李道玄感受着碧桃的哽咽之情,再看着面前的白小蛮,心中羞惭之中却多了几分豪气。有这几位红颜知己鼓励,自己如今肉身炼成了大金刚六体神通,丹海汇聚五行之力。如果还不能有所作为,那真是愧对这一番际遇了。 啪的一声,莲生最后走了过来,怀中紧紧抱着萧眉织,却狠狠的拍着这小女孩的小臀。口中犹自说着:“不听话,我就打你。”青木克黄土,萧眉织遇到这样不讲理还毛手毛脚的女子,被克制的哇哇大叫起来。 李道玄展颜一笑,心中桎梏解开,这一年来茫然的心态挥洒而去,心中第一次对未来有了喜悦的祈愿。 便是为她们,自己也该有所作为了。 他如此想着,缓缓俯身,对着诸女敬重的行了一礼,再抬头时已是精神焕发:“你们放心吧,先收拾了这十八鬼骑,我再走出这冥界,定要与仙魔那帮混蛋斗上一斗。” 李道玄说完,脑海无比清晰的将如今的形势分析了一遍,自长安到洛阳后的颓态一扫,加上这一年来的际遇,让他对白小蛮力量为尊的说法深以为然。 仙魔之争说白了就是看谁本事大,如今冥界之外西王圣地已经控制了大局,冥界魔神似在在蠢蠢欲动,自己要想有所作为,拨开这乱局,为大唐子民做些事情,第一件事就是要提升修为。 李道玄如此想着,不禁走到了一旁盘腿做了下来。他以魂灵之体默察丹海,如今那奇妙的五行之力已进入了圆满境,肉身不在,但看五行之力的运转之势,自己如今应该在黄土境第九重的修为上。 若是走出冥界,寻回肉身,必能突破黄土,今日地象。 李道玄看清了丹海,再自思所学之功法,五元道法,苍狗印记都已如云烟,自己是不能再用了。子午端阳蛊也形同虚设,云雨经脉还在肉身内潜伏,自己唯一能修习的却只有浮游观李淳风留下的浮游观功法。 浮游掌天下道尊数百年,修的乃是神道。与昆仑山所修的仙法相比更有优势。昆仑符篆,浮游真言,比之各有千秋。昆仑山有妙心剑典,浮游也有清微剑匣。更不用说昆仑的丹鼎一派只知道炼丹,浮游的灵宝一门却是炼器。 李道玄细思了一会儿,如今自己是魂灵之体,在这冥界之中若要对付鬼魂,自然是天师咒最为有效。九字真言出口,伏魔扫鬼不在话下,但这天师咒需要长时间的修行与钻研,不适合现在的情况。速效的方法就是清微剑法。但这里却有多了一个难点。 与天下其他道门修剑不同,浮游观的清微剑法需要以剑匣驱动,就比如洛青璇所施展的南华剑匣。那是要驱动剑器才能使用的。 李道玄揉着脑袋正在苦恼,眼前却出现了一双雪白的小脚,脚踝上贴着两片青叶。李道玄抬头就看到了莲生正默默站在身前,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师父!” 莲生难得的没有生气,只叹了一口气:“道玄啊,如今你的苍狗印记已不在了,妙华宗的道法你也不能用了。为师能教给你的不多,你如今既然要真正的踏入修行,可有什么难处?” 李道玄精神一振,将刚才心中所想说了一遍。莲生手指点着额头,忽然笑道:“你既然得到了李淳风老仙师的倾囊传授,难道忘了浮游道门三大绝学的那灵宝炼器么。既然没有剑匣,为何不自己先炼制一套呢。” 李道玄恍然醒悟,将深印在脑海中的浮游灵宝门炼器之法想了一遍,不由再次摇头道:“可是那灵宝门炼器之法,首要便是寻材,得有好材料才行。还有炼器之法也要循序渐进,我如今也没有这时间啊。” 莲生冷声道:“你不会先找到所要炼制的剑匣,然后按照剑匣的炼制需求跳过那些基本的功法,直接做一个不行了么,炼器一道最讲究天分,不像其他功法需要长久的基本功。” 李道玄精神大振,将灵宝炼器之法略了一遍,果然有一门专门炼制清微剑匣的炼器之法。 他再次坐了下来,手中比划,心中想着开始琢磨起来。 莲生无声一笑,转身走到了白小蛮身前,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可已按你说的做了,好好指点了李道玄一番,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一定要做到。” 莲生说着轻舔了一口白小蛮晶莹的耳垂。白小蛮手指挥动,拉住了身后飞舞的一支莲华,却看着一旁的萧眉织:“萧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李道玄要炼器?” 萧眉织此时又恢复了小大人稳重的模样,却很是坚定的点头道:“眉织如今不知为何,却是能看到李公子心中所想的事情。这一点是没错的,我在云深谷中钻研药经,对于炼器一道也有体会,姐姐身上的这支莲华就是上等的炼器材料。” 莲生在一旁不禁紧张的问道:“小妹子,你能看到他心中想什么,那我们的想法呢?” 萧眉织很认真的摇摇头:“你们的我就看不到了,不过莲姐姐身上的叶子,能不能也摘下一片,眉织觉得这也是炼器的好材料呢。” 莲生手掌伸开,一片翠色的叶片飞舞起来:“你说的是这个么。” 萧眉织高兴的取过了清脆的叶片,再接过了白小蛮手中的一支莲华:“有这两样东西,就可以送给李公子炼器了。” 第426章 青莲出剑匣 李道玄正坐在十八座长明灯塔前,他的手掌微微伸开,一团小小的火焰在手中晃动着,比那长明灯塔里的灯火也亮不到哪里去。 望着黯淡的火焰,李道玄有些丧气。他已将浮游观灵宝炼器的入门功法弄懂了。原来这炼器之道最难的地方不是材料,那毕竟是外物,最难的却是炼火与控灵以及凝体三大过程。 炼器之道比之当日他所精通的御物之法异曲同工。但御物之法靠的是灵力控制,更为粗糙一些,更像是炼器的基本功了。当年在西羌山洞里,他能够御物而成混土甲,那靠的是自身五元灵力和苍狗印记提供的冥力血脉。 但说到灵宝门的炼器官之道,首先就要修炼火。所谓炼火,就是可以溶解重组材料精华的火焰。往日浮游观的炼器大师,修炼的都是本门天师真言火咒。偶尔也有高手进一步修习三味真火的。但李道玄如今只有丹海的五行之火,还是黄土境中祭出的一团黯淡火焰。 这炼火一关就过不了,那控灵却是用炼火将材料精华提取后,控制灵力揉捏组合精华。材料精华揉捏组合后,最后就是凝体的过程。浮游灵宝门凝体时一般都用本门制作的法宝模具来凝聚。 也就是说,要想凝体,首先你得炼制出一个模具。而要想炼制模具,你还得炼制一个模具法宝。这类似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矛盾之处更让李道玄糊涂起来。 他正在苦恼中,萧眉织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条细长如凤羽的莲华,莲华之上还有一片苍翠的青叶。 萧眉织将莲华和青叶递给了他,却小声说道:“公子啊,你体内的五行之火乃是万源之火,作为炼火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不过现在可能只能溶烧出材料的十分之一精华罢了,日后你修行渐进,这本源五行之火的威力也是越来越大。” 李道玄一拍脑袋:“是啊,虽然火焰看起来十分微弱,但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笑着接过了萧眉织手中的材料,忽然想到了什么:“咦,萧姑娘,你怎么知道我要炼器,为我找来材料不说,连我苦恼的炼火之事你也知道。” 萧眉织面色不变,低声说道:“自从魂海出来,李公子心中所想我都是能看到的,至于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呢!” 李道玄吓了一跳,心道那日后我怎么见萧眉织这少女,心中所想都在人家眼前。那萧眉织却继续说道:“公子不要害怕,有些事情眉织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说的。” 那是什么事情?李道玄还未想通,这少女忽然暗中吐了吐小舌头,待他回过神来,萧眉织却要转身走了,只是走之前忽然说了一句:“公子啊,炼器与炼药一样,都讲究一个顺应天意,天人合一之道。切莫落了俗套之中。” 李道玄茫然点头,却不知这句话什么意思。但他很快镇定心神,将心思重新放到了炼器上。 他运转五行之火,再次浮动在手掌上。左手将得自莲生身上的那片青翠叶片放到了上面。青翠的叶片在微弱的真火上环绕起来,颜色却愈发鲜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叶片忽然一抖,李道玄手中一颤,五行真火竟然熄灭了。 他苦笑一下,连试了几次,都是这个结果。李道玄有些抓狂了,萧眉织那丫头不是说自己的五行真火可以炼制出十分之一材料精华么,为何这青色叶片一点也炼制不出。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手中的材料力量太过强大了。这世间修士炼器之道,包括那灵宝门的炼器之道,都只能用真言之火溶解小部分凡间材料,所炼制出的法宝也都是中档级别。而洛青璇的南华剑匣已是传说中的古物了,那时仙魔初生时炼制出的法宝,至今已失传。 莲生的这枚青叶乃是鬼体修行过程中,体内灵力凝聚而成的天然法宝,名叫千山鬼叶也是因为这莲生修习木元灵力的缘故。鬼王级别的法宝材料,李道玄黄土境的五行真火却如何能溶解的开。别说他,就是这世间最厉害的炼器之士,恐怕也难溶解这材料。 李道玄踌躇之中却更是坚定起来,如今他已决定要认真做好修行路上的每一件事,这炼器之道就是第一道难关。 李道玄再用火焰烧了起来,他反复尝试,试了不下百次,体内丹海顿时空了。五行之力空缺的感觉就像全身血液被抽光了一般,李道玄周身魂魄都要散了,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继续运转。 空虚的丹海慢慢补充了一点五行之力,李道玄在痛苦中这次却没有祭出五行真火,而是在头晕眼花中祭出了一道五行金力。 金色的五行之力在手掌转了一圈儿,那木元青叶猛得跟着打了一个转儿,叶片却出现了数道裂缝。 李道玄在极度困倦中精神又起来了,看着无意中放出的金行之力正在慢慢蚕食这青木叶片。 猛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萧眉织最后那句话想了起来,炼器之道要契合天意,天人合一。所谓天意之道,不就是阴阳之变,五行相生相克么。 莲生的这片青木鬼叶,不正是代表了木行之力么。而自己的五行金力正是它的克星呵。金克木! 李道玄眼前忽然闪出了一道明光,对于炼器之道中的炼火之说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如果说这世间的修士炼器时只知道用真火去烧,那果然很多好的材料炼器修士根本溶解不了。那也太愚蠢了。如果能根据材料的五行属性,以相对应的克制属性却溶解。那不是任何材料都能使用! 这么一念之间,李道玄却想到了解决修士炼器一直低下的局面。其实他这个想法,往昔无数炼器大师都曾想过,但一来秦汉以后五行真力残缺不全,根本无法使用。二来嘛,这世间也没有一个修士能拥有五种属性,最多两种而已。难道要五个炼器修士一起合作才行么,这还得找五个不同属性的修士,而且修为都差不多。 这些事情李道玄都不知道,但他却知道如何炼制材料了。手中的金行之力慢慢增强,掌心的青木鬼叶也慢慢的被金行之力消融,鬼叶中的精华就这样被提炼出来。 等到最后李道玄手掌中只剩下了一团青茫时,那片残缺的叶片才掉落下来。李道玄心中还是叹了一声,虽然靠着五行相克之道溶解了材料,但因为修为不够,还是浪费了一半多材料精华。提取的不够精纯。 但手中的倒也够了。李道玄左手展开,握住了细长的风羽莲华,感受着这得自白小蛮的莲华材料中的金行之力。嗯,这份莲华是金行,按照五行相克之道,得用出五行真火了。 火克金!五行真火不出意料的开始溶解莲华,李道玄看着左手的莲华已被烧熔成了一团金水,右手抖动青木之精华,开始了炼器的第二步,控灵! 控灵可算是炼器中最为关键也是最为精华的步骤了,这一步直接决定了法宝的功能与品质。李道玄所要炼制的是浮游观独有的清微剑匣,所以他凝动神识,驱动左手的金水精华,慢慢分开成四块,心意动用中,四块金水慢慢凝聚成了四只小剑的模样。 李道玄右手将青木鬼叶的精华也分作了四堆,猛然间双手合十在一起。心念之中意识极度集中起来,将青木鬼叶中的精华玄妙的灌入了金水小剑身中。 每一只小剑都要容纳相同的青木鬼叶精华,但李道玄清楚的感受到了青木鬼叶精华各有不同,左手的四只小剑金水也有着显著的不同。 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右手的鬼叶青木精华里,因为分量,时间,乃至产生时的心意不同,分成了无数中变幻的感觉,而左手的金色小剑也是一般。 如此说来,李道玄意识中醒悟到,自己这样不按正规路子出手炼制出来的法宝是具有随机变化的。 自己炼制的法宝功能与属性如何,却是变化的!到底会炼出什么,也是随机万变的。 控灵这一关对李道玄来说反而最简单,那是因为他得五元灵力,云雨经脉,苍狗印记等滋润的神识极为强大。 至于最后的凝体一关,李道玄也想到了办法。按照灵宝门的正规炼制之法,凝体是需要模具法宝的。比如炼一柄剑就需要一个剑具模型。这样的结果就是炼制出的法宝都是一个模样。 但李道玄的解决之法却十分讨巧,他在控灵这道炼制过程中,不但控材料精华之灵,顺便还以神识控制了材料精华的形状。 而最后,他全身鼓动出五行真力,五种灵力集中在手中的法宝雏形上,依靠五行之力强行凝体,。 一道青色光华在李道玄指尖露了出来,继而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青光闪动了一下,却消失不见了。 被李道玄手掌发出的青光吸引来的诸女都是惊喜的看着一脸平静的李道玄,她们都感受到了李道玄的喜悦,更感受到了男子的神采之中五行之力环绕不休,竟然修为也进展了不少。 李道玄伸开手掌,三支青色带着莲花纹络的小剑在手掌上不停跳动,第四支青色的小剑却死气沉沉的在手掌上,却动也不动。 李道玄炼制了四柄小剑,成功了三支,他已是十分满意。 三支青莲之剑抖动中各自现出不同动作,第一支大开大合跳的最为高,落下时也最是沉重。第二支却是轻盈飞舞,便是样子也十分修长,至于第三支只微微颤动,但似乎隐忍不发,一出就要伤人的感觉。 第427章 青莲山影剑 诸女中,作为道门弟子的莲生最是惊骇。道门炼器炼丹算是行家了,但在这么短时间内就炼出了这等法宝,别说亲眼所见,就是听都没听过。 但莲生惊骇之余却是暗中欣喜起来,她一把拉住白小蛮的小手,凑过去谄媚道:“好蛮儿,你看他都炼制成功了,你答应我的事,可要……” 白小蛮冷淡的瞪了她一眼,走到李道玄身边,仔细看着他手掌中的三支小剑。长约三寸,青色的剑身就如翠绿的树叶一般鲜艳。剑身上勾画着数朵莲花纹络,每一只小剑纹络都不一样。但都是以金色细丝勾连而成。构造成莲花的纹络有着繁复玄妙的连接点。 这金色莲花与白小蛮身上的金色莲华有着共同的气息,只是这小剑上的气息更为精纯,更为浓缩。 李道玄抖动三支小剑,默试着运转了一下浮游观的清微剑法。 清微剑法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浮游观清微剑一门与昆仑心剑不同,是没有具体的功法和心法的。整套清微剑法却是操控法宝的方法,换言之,清微剑法的高低要看修习者手中的剑匣威力如何。 当然操控法宝之道本身就是浮游观的独到之处。洛青璇当日操控南华剑匣,以逍遥剑法鏖战昆仑琼华仙子的北斗符篆还占了上风。 李道玄此时运转的正是驱动刚刚炼制成的小剑之法。白小蛮看得很仔细,发现这驱动之法却是李道玄运出了灵力,灌注到了三支小剑内,灵力沿着小剑上莲花纹络按照纹络的形状运转起来,最后凝聚到了剑尖上。 白小蛮看着三支小剑尖头上吞吐的细茫,不禁赞叹道:“好剑。竟然有地级一品的法宝感觉。” 天下宝物分为黄级九品,其上就是地级九品,再上便是玄级九品,天级九品了。虽然地级一品还没达到玄级,但对于九州修士炼制的那些黄级法宝来说,已是绝顶的宝贝了。 李道玄灵力依次吐出,将三支小剑悬了起来,第一支厚重有力,稳定在半空。第二支吞吐不停,若长蛇乱舞,第三支却是隐忍不发,一触就动。 白小蛮又仔细看了几眼,忽然问道:“公子你这三支剑似融合金,木两种相克的属性,驱动时不如以水,土灵力为之,可以相克相生,更添威力。” 李道玄在修为功法上本就有些天分,听到白小蛮指点,便运出了水木两行灵力,再次驱动起来。果然三支小剑猛然高悬起来,三道剑茫更是伸展开来。 所谓水生木,土生金,水土两灵力驱动下,这金木属性的小剑更是平添了一分威力。 萧眉织拍手道:“这便是剑匣了,不知公子要取个什么名字呢。” 李道玄看着三支青色小剑,也很是满意:“就叫青莲剑匣吧,这是我炼制出的第一套法宝,既然要用清微剑法,那还得弄个剑匣将他们放起来。” 浮游道门剑匣都是盒子模样,但什么样的盒子能当作剑匣包住这三支法宝小剑呢。 白小蛮低头一笑,忽然隔空御物使出,抓出了一块宝石碎片。 这是一种纯粹由能量构成的碎片,所以白小蛮的魂灵之体也能一直带着。李道玄一看之下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长安的禁制云珠碎片么。” 正是当日长安浮屠下得到的禁制云珠碎片,这下可好办多了。当下李道玄再取来一株冥界谏山附近的黑竹,再次运转灵宝炼器之法,结合禁制云珠做出了一个小小的方形剑匣。 三支小剑归位到剑匣里,李道玄手捧剑匣,心中再将清微剑法想了一遍。那清微剑法的运转之法修炼到极致,使用者手中的法宝甚至有可能根据法宝特性形成自己的招数功法。 这门剑法果然有些独到之处。李道玄越想越是心痒,一旦他进入修行的过程中,越来越感受到修行功法提升力量的美妙之处。 “青莲剑匣刚刚炼制成功,你现在还没有完全与剑匣熟悉起来,可不要想着这就招惹那十八鬼骑。”莲生此时也是心痒难耐,当然不是对法宝,而是对身边的白小蛮。她如此一说,一直在灯塔前与那利佛师说话的碧桃却走了过来。 碧桃看了李道玄手中的青莲剑匣一眼,沉声道:“那利佛师的信徒已不够压制十八鬼骑了。他需要大量的鬼士以上的魂魄。” 李道玄沉吟一下:“不知外面是什么时候了,可还来得及?” 碧桃推算了一下:“冥界时日与外界不同,如今这时候,凡间不过一天的功夫。” 李道玄想了一下进来冥界的日子,大约距离那盂兰盆会还有二三日时间,按照自己刚才炼制的时间推算,冥界中还能待不少时间。 他信心大增,主动请缨道:“如此我就去捉一些魂魄来给那利佛师。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动手收服十八鬼骑呢。” 那利佛师远远的说道:“只需她们都修到鬼帝以上,公子修到玄空境就差不多了。” 李道玄踌躇了一下,自己现在已到了黄土境九重的关口,玄空境却还有些遥远。但那利佛师继续说道:“若是不行,最少也得达到地象八部全修境时,才好动手,如若不然恐怕光是鬼骑的怨灵之气,公子就顶不住了。” 李道玄点点头,对着那利佛师一拱手:“那道玄这就走一趟,也当作修行,这里还要靠大师多多照拂。” 那利佛师点头应承下来。莲生忙不迭的握住了白小蛮滑腻的小手,拉着匆匆走向了谏山黄泉山谷之中。 碧桃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在了那利佛师身后。只有萧眉织走上前来:“我也随公子去,也好有所照拂。” 李道玄刚想拒绝,萧眉织就冲口说道:“你若不让我去,以后你想什么坏事我全都告诉她们,还有我可以探出鬼魂的气息,对你也大有帮助呢。” 李道玄心头一震,对于萧眉织的威胁,他半信半疑,但冥界自己才刚刚来,确实不知道哪里去捉魂魄呢。 当下他便带着萧眉织,出了谏山黄泉山口,一路沿着幽冥长河向下而去。 萧眉织简单的跟他解说了一下冥界鬼魂的级别,只说道鬼魂,鬼卒,鬼士,乃至鬼相,鬼将。原来白小蛮和莲生在冥界一路之上清剿了不少魂魄,如今冥河下游已没了几个魂魄。 李道玄看了看方向,这昏暗的冥界之中,山水之外却还有数个隐约可见的湖泊,他看着东方一处闪闪发着幽光的沼泽之地,手指一伸:“咱们就到那边去。” 萧眉织皱着小眉头:“不行,你得先杀个魂魄我看看,那里魂魄气息太危险,我怕你不行。” 不行!李道玄怪异的一笑,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在魂海时抱着萧眉织胡天胡地的场景,再想到萧眉织那一弯小臀下红菊小肛,不禁笑得更是怪异了。 萧眉织脸上一红,红润的要滴出水般,却伸出小手在李道玄鼻子下拂了一下,顿时一股甘苦之味传来,李道玄魂魄之身瞬间颤抖起来,只觉全身不舒服,脑袋中却是一清。 他这才有些相信这萧眉织真的能看清自己的想法,对自己刚才脑海中乱七八糟那一幕也是不好意思起来,正在尴尬间,一条黑影闪过,远远的一只落单的鬼卒级幽魂现出身来。 这幽魂似是没有注意到李道玄,对他身旁的萧眉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鬼卒双手一抖,两只爪子现了出来,哀嚎一声就扑了过来。 李道玄心中不慌,他可对怀中的青莲剑匣极为自信,心道就拿你练练手。他一念之下扯动萧眉织藏到了身后,却祭出了青莲剑匣。 清微剑法在脑海中瞬间略了一遍,李道玄弹指打开了剑匣,青莲剑匣中最为稳重的第一支小剑跳了出来,在半空吞吐着剑灵之力。 李道玄以水土灵力凝聚在手,口中喝一声:“去!” 那厚重的青莲第一剑顿时周身闪出土黄之色,剑柄处还带着一团水灵之力,直刺前方而去。 青色剑身上的金色莲纹闪动着一团光华,小小的一支剑,竟有了泰山压顶之势。前方狠狠扑来的鬼卒双爪徒劳的挡在身前,它也隐约发觉了不好,但李道玄这清微第一剑出手,虽然算是菜鸟的手段,却笼罩了鬼卒周边方位。 青莲第一剑在半空现出高山之影,狠狠压了下来。那鬼卒哀鸣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剑影压在了下面,魂散魄飞消失不见了。 竟然全靠剑身上的山影就秒杀了这鬼卒,李道玄又惊又喜,清微剑意再运转出,这厚重的第一支青莲小剑现出多重山影,险峻厚重各色山影闪动不停。 这算是青莲剑匣独有的招数了,李道玄畅快的朗声大笑:“青莲山影剑,这个名字如何。” 萧眉织一路小跑到了那魂魄消散之地,鼓着小嘴摇头道:“公子啊,咱们是在捉魂魄给佛师用的,又不是杀鬼怪,下次可不能杀了。” 李道玄微微一笑,招手收回青莲山影剑,入了剑匣之后笑道:“那咱们往前看看,等下我试试那第二和第三支小剑。” 第428章 黄土破地象 萧眉织不置可否,跟着李道玄沿着东方前行。 那远方的沼泽湖泊看起来闪闪亮亮,待走到时李道玄却发现原来是一处干涸的湖泊,残红的湖底之水中,露出了无数各色晶莹的小石头,在冥界昏暗的太阳下闪闪发光。 这一路上说也怪,竟然再没有遇到一只魂魄,就连萧眉织也是惊疑起来,她可是感受到了强大的魂灵之力。 李道玄俯身摸起了一块圆润的石头,手中却是一沉,身子差点被坠弯了下去,这如鹅卵大小的石头竟然似有千百斤重量,他直起身子,摸着石头,又感受到了一阵古怪的力量,这力量熟悉而又可怕,暮然间李道玄想到了西王圣地那让人惊恐的水晶球之力。 这石头中包含的力量竟然隐隐有圣地水晶球内古怪金属的那种力量。 萧眉织此时却惊声道:“快放下,这是带着污染之物的东西,和那日黛云姐姐带来的水晶球一样。”萧眉织惊声说完,立刻感受到了李道玄心中所想,自己却连退了几步。 以李道玄如今黄土境的修为,已不如往日般能感受到石头中放射的力量,他没有听萧眉织的,随手将石头藏了起来,正要拉着萧眉织再往前探索,就听到耳边一阵阴冷的气息传来。 李道玄修为不在,但往日各次战斗保留下的机警还是有的,当下一转身,脚下滑动两丈,拖着萧眉织躲开了这股阴冷的气息。 李道玄什么也看不到,但萧眉织却大声叫起来:“西北,金水并行。” 李道玄倒转身形,向东南一跳,这次他感受到了,西北方一道阴冷的气息划了过来。这阴冷的气息不像是人间的那种阴冷,反而更像是潮湿中带着刺痛感的冰刺一般。 青莲剑匣浮动起来,李道玄一边飞身倒退,一边抖动手指,青莲山影剑躺在一旁,第二支小剑跳了出来,嗡嗡声响中,这第二支小剑闪动着微弱的光华,但极为轻盈的护在李道玄身前。 西北方的阴灵消失了踪迹,青莲第二剑如灵蛇飞舞,带着漫天的剑华,若勾,若月般旋转起来。 扑扑的声音不绝与耳,李道玄身子颤抖了数十下,那青莲第二剑也跳动了数十下。 猛然间,萧眉织一声惊呼,身子似被拖了起来,眨眼就被拖到了西南十五丈外,直到这时她才来得及喊出来:“西南金火位……” 可恶!速度跟不上萧眉织的指点,李道玄眼见萧眉织一双小脚已带着血迹,心中惊恐之下,那飞舞的第二支小剑猛然划过了一道弯月之形,瞬间穿过了虚空,来到了萧眉织身后。 嗡的一声尖锐鸣叫,青莲第二小剑弯曲起来,真如一道新月弯弯,带着月华之力扫过了萧眉织身后。 一声直接可刺破耳膜的尖锐哀鸣之声后,扑的一声,萧眉织身后躺下了一只白色的鬼魂。 李道玄身子前行,来到萧眉织身前时,青莲小剑已将这白色的魂灵切成了碎片,但怪异的是这魂魄并未消失,反而趴在地上拼命的吸取地上石头中的怪异力量。 李道玄左手一弹,青莲山影剑祭出来,狠狠的压住了这白色鬼魂,只露出了鬼魂的一颗硕大的脑袋。 萧眉织慢慢站起来,小脚上血迹斑斑,转头看着地上的白色鬼头,心有余悸的说道:“这竟然是一个鬼相级别的魂体,但从未见过这等怪异的鬼魂啊,竟然可以隐藏身形。” 李道玄却神色紧张的并起二指,驱动青莲山影剑。 浮游观的清微剑法驱使之道全靠手指变化,所以也被称为指间剑。这运转清微剑的数套指法与浮游天师咒的道手印契合的极为紧密。 李道玄手指并拢,小指弹出。这道家手印总归到一处,还是那‘临兵斗者皆阵列与前’的九字真言印。 他左手握做临字净心印,驱动的是青莲山影剑。右手做斗字玄蕴印,驱动的是第二支月华灵动之剑。在这短短的瞬间,因为担心萧眉织的安危,他在清微剑上的造诣已是大有进展,可以同时驱动两支小剑了。 李道玄如此紧张的原因,却是因为感受到这青莲山影剑下镇压的鬼魂竟然还在吸收地上那古怪石头中的力量,竟然隐隐的在修补伤势。 萧眉织此时却忍不住赞叹道:“公子,你这第二支小剑可真厉害,既然山影剑取了名字。那这一支小剑我也给取个名字,嗯,就叫青莲月华剑如何,看它如新月之华,很是漂亮啊。” 李道玄只点点头,此时他精神高度击中,右手五指分开,以中指勾住小指,‘斗字玄蕴印’指法灵动,正适合青莲剑匣的着一支月华小剑灵动的攻击手段。 李道玄右手五指依次隔着勾连起来,驱动着那青莲月华小剑盘旋好几圈,猛然间右手五指松开,弹动不休,于是手指上的‘斗字玄蕴印’化作了‘阵字如律印’。 青莲月华剑飞旋之下猛然向下直刺下去,这一刺分作了五个方向,也就是五剑瞬间完成,在李道玄的控制下,五剑刺出后再转动了一圈,如五只新月闪动,将那被山影剑压住的鬼魂四肢和脑袋依次斩断。 白色的鬼魂终于无法再吸收怪石中的力量,四肢脑袋破开后,本体魂灵四散飞逃。李道玄身影闪动,将半空飞舞的魂魄捉在了手中。 紧握在手中的魂魄也是有属性的,李道玄一试之下便知道了这是水属性魂魄,于是土行之力运转,将这魂魄牢牢卡在手里,化作了一粒旋转的魂魄之珠。 萧眉织看得目眩神迷,不禁说道:“果然是鬼相级别的魂魄,竟然能凝聚成魂魄之珠,这一粒应该够镇压一座灯塔了,咱们再需十七粒就够了。” 李道玄体内丹海五行光球却在此时猛然放出了光华,五色光球其中的阴阳鱼开始缓缓转动起来。他感受着灵力运转的美妙,对萧眉织微微一笑,手指一招。 厚重若山的青莲山影剑带着一团土黄山影重重落到了剑匣内,那如新月一般婉转轻盈的青莲月华剑盘旋了一个美妙的弧度也自落到了剑匣。 李道玄此时清微剑法运转已有些熟练,潇洒的一拍剑匣,第三支小剑飞舞出来,盘旋在萧眉织身前。 萧眉织看着眼前男子摆脱了初见时的颓丧之气,手拂剑匣,微光环绕,一剑出匣后双袖飞舞。谈笑间灭鬼屠魔,自有一番风采。她不禁叹气道:“李公子啊,如今,如今你才算是有了修士的样子呢……” 萧眉织的话还没说完,李道玄却是双目圆睁,大惊道:“小心!” 唰唰之声不绝,这干涸的沼泽地石头下翻卷出了数十条各色鬼魂,幽魂呜咽间,齐齐围住了萧眉织,就像一道龙卷风裹住了这小女孩,猛然拉扯向了地面,竟然钻入了地面消失了。 李道玄还沉浸在修习清微剑的奥妙之中,见到这一幕不禁咬牙跳了起来。 但他还未跟着钻入地面,那冥界之土就合围了起来,沼泽怪石依旧闪动着安静光华。 李道玄大喝一声,青莲剑匣再次悬浮起来,这次是三剑齐出,但他体内还在旋转的丹海之力却一时供应不上,三支小剑瞬间又落了回去。 李道玄急的原地转了几圈,此时再回去找救兵却如何来得及。谏山黄泉路途不算远,但一来一回萧眉织可怎么办。 既然将萧眉织带出来,那一定要完美的带回去。李道玄咬牙间盘腿坐了下来。 这时他修为不足的劣势就体现出来,黄土九重境的修为驱动两次青莲剑匣就耗费完了灵力,为今之计只有快速修行。 李道玄咬住了舌尖,让自己镇定下来。 丹海的五行光球正在源源不断的供应着阴阳鱼内的灵力。李道玄这时没有修习任何心法,靠的是五行丹海自己的运转。 浮游观的心法李淳风是曾留在他脑海的,妙华宗的五元心法也是留在心中的。但此时该修习何种功法反而成了难题。 五元道法需要苍狗印记驱动,浮游心法却需要长久的修习领悟。李道玄冷静下来却更加茫然,刚刚在谏山黄泉的一番豪言壮语难道这一刻就成了睁眼瞎! 不!李道玄闭目驱动神识,他决定自己尝试。 抛开浮游心法,抛开五元道法,只以神识观察体内金木水火土五行光球。 这是五对光球,各有阴阳二球,大者为阳,小者为阴,。李道玄想到了阴阳相生之法,若是以阳球属性与阴球属性相生,会不会增加修为灵力呢。 譬如五行中木生火,若是以木属性阴球去碰触火属性阳球,不但阴阳相合,而且阴木可刺激阳火…… 李道玄想到就做,丹海内小小的木属性阴球被他调动起来,轻轻的碰触了那火属性阳球上。顿时木阴属性球碰触到了火属性阳球上,顿时纠缠起来,无中生有的雄厚灵力滚入了阴阳鱼中,在旋转的阴阳鱼中融合到一起,再次反哺到五行光球上。 李道玄身子一颤,心中却大喜起来,这一招果然行。 于是金生水,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五行相合,十个光球旋转固定后,那不需在外部吸收,单靠内部生出的灵力已如喷泉般滋润着李道玄的丹海。 当五行之球最终相生相和的运转起来后,阴阳鱼已旋转到了极致,李道玄魂灵之体周身现出道道浮灵之力。 黄土九重圆满相合,地象八部之境清晰的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这一刻他甚至忘了身在险境的萧眉织,只觉一种感动萦绕在心怀,那是对天意的感动。 他起身仰望冥天,俯视冥地,三支小剑一起祭出,却朗声道:“天人合一!” 三剑齐发,直刺大地…… 公告:心里话 今天四章一气呵成,也找到了当初刚开始写这本书时的那种创作激情。 我要感谢一直订阅的朋友。 当然还有昨天几位崔更的朋友。 还有群里一直不离不弃的朋友。 以后每日四更只会多不会少,情节质量尽我所能,一定要超过中间这几百章的质量。 述心怀: 提笔欲诉,难解愁苦。 键盘斑点,不成句符。 当年风月豪情,如今草连枯骨。 说是一笔仙魔凭盛世,如今才力近干枯。 剑笔无锋,心中到底意难束。 不言不扑,借得诸君鼓舞。 便将呕血展笔舒,奋笔九霄搏天路。 第429章 罗酆六天魔 青莲剑匣炼制成功后,第一次三剑齐发。李道玄感受着地象境的奥妙之处,仅以左手指印变化就牢牢控制住了三支小剑。 所谓地象八部,乃是地象境的八种境界,自最低的地象摩罗境开始,到最后的天罗境结束。地象修士每修成一部境界都会在丹海中保留一枚元丹。摩罗,那罗,楼罗……修罗,乾罗,夜罗,龙罗,乃至最后大成的天罗境。当八丹齐聚时,也就是地象八部汇聚一体,就可以更上一层楼,达到玄空境。 玄空境八丹汇聚成婴,那便是真正有了元婴之力。李道玄当初修习五元道法时曾进入过地象境中,但当时稀里糊涂的,不但对灵力的控制乱七八糟,甚至他对丹海的八丹修炼也是一塌糊涂,当时只知道挥洒五元道法,今日却在明白这地象八丹的奥妙。 此时李道玄得五行之变力,一跃而升为地象那罗境,两枚新生的元丹被五行丹海护卫着,在五行光球与阴阳鱼之上悬浮的元丹各聚五色五行,旋转之时便将丹海的五行灵力吸收进去。 有了这两枚元丹,他暂时不需担心灵力的问题了,靠着元丹的力量,对于灵力的控制也加深了几分。左手三指微展,临兵斗阵四印来回切换。 食指勾连中指,斗字玄蕴印结成后,三支小剑直刺大地之中。勾连的食指中指弹开,自然的五指捏在了一起,立时转为了‘兵字霹雳印’。三支小剑在地下旋转起来,李道玄清晰的感受到了剑尖之上剑芒吞吐起来,五行之力崩裂开,铺满碎石的大地猛然被掀开了一个大口子。 捏在一起的五指再次展开,继而拇指小指捏在一起,食指中指捏在一起,无名指单点大地。这‘阵字如律印’一经展开,三支小剑剑芒飞吞,各自沿着大地裂开的口子来回返刺了十三剑。 沟渠翻开,李道玄面前的大地如同被犁过一般,冒着白烟的沟渠之中,现出了周身泥土的萧眉织,以及紧紧抓着萧眉织的十多条恶鬼。 丹海两枚元丹再次送出两团灵力,李道玄长吸一口气,青莲山影剑左右横压,月华剑挑刺来回,最后那柄小剑却静止在半空,然后猛然划过一道流星般的痕迹,剑芒轨迹留下一条完美的直线,刺入了抓着萧眉织的一条鬼魂脑袋上。 魂灵哀鸣,萧眉织吐出一口泥巴,原被紧紧抓住的左手却能活动了。她无力的挥舞小手,紧接着右手也能动了。衣衫飞舞的声音传来,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猛然飞身而起。 李道玄临兵斗阵四印变幻不停,每一种指剑印记操控下的小剑动作各有不同。临字净心印是起手式,更多的时候是用来准备和穿插的。而兵字霹雳印下攻击范围最大,却可以做群战的招数。最后的斗字玄蕴因印攻击凌厉而且距离超远,可做远程劫杀之用。至于阵字如律印却是虚招,可做扰乱之用。 右手拉住萧眉织,左手印记驱动三支小剑变化,就是以李道玄的神识也有些支持不过来。虽然地象境的灵力充足,但对灵力的控制他还欠点火候。待青莲月华剑斩断了捉住萧眉织双脚的几只恶鬼后,李道玄驱动青莲山影剑在前方威慑,抱起了萧眉织远远落到了后方。 九字真言对应的九自指剑印,这就是浮游观清微剑法的精义。但李道玄如今只能用出四字剑印,饶是如此他也感受到了这清微剑法的博大精深,这简直是一门永远用不完的剑法。 想想自己现在不过是炼制出了三枚特性不一的小剑,配合四种指剑,最少便有了十二种变化。这还是单独使用一支剑的变化,若是二剑齐出,十二种变化下又分别多了十二种变化,若是三剑齐出……若是九印全部能用的时候……若是剑匣中再多三支小剑…… 其中数数变化起来,成千上万种变化还是少的,说无穷无尽也不是不可能的。清微剑法上手简单,但运用之道存乎一心,实在是不逊于昆仑妙心剑法的道门绝世功法。 李道玄沉浸在清微指剑的玄妙之中,前方青莲山影剑下重重山影震骇住了渐渐聚起的数十条鬼魂。萧眉织轻轻拉了他一下:“公子,能不能打得过呢?” 李道玄微微一笑,仿佛为了回应萧眉织的疑问,青莲月华剑在山影之后出现,划过了一条圆弧,一只猝不及防的鬼魂哀鸣一声,被月华剑轻轻的切开了脑袋。 萧眉织出了一口气,拍手笑道:“公子,且用第三支小剑看看。” 李道玄看着萧眉织眼中露出的兴奋之光,不禁有些愕然,这修习医术的小女孩竟然对这种战斗如此兴奋好奇。 第三支未命名的小剑此时正悬在山影剑上,静止的就如镶在空气中一样,但在李道玄眼中,这枚小剑其实在做着快速的震动,通过这种震动集聚着力量。 斗字玄蕴印一触即发,面前的鬼魂也突出了三只周身带着白骨盔甲的强壮鬼魂,它们似也排好了阵形,正准备进攻。 此时第三支小剑动了,在萧眉织眼中,静止的小剑仿佛没有离开过,但又产生了一条肉眼可见的行进轨迹。残影双双,恰如流星飞逝。小剑穿过了并排守卫的骨甲鬼魂,一口气穿过了最少七八只鬼魂,直线去,直线回。嗡的一声后,那一排鬼魂才一起倒在了地上。魂灵破散间,地上碎石间闪动着数枚魂魄之球。 呜咽之声带着恐惧之音,前方的鬼魂终于四散飞逃。 李道玄拉着萧眉织,只以左手运转小剑,三支小剑互相配合,就如一支分配有序的作战小队,来来回回收割着鬼魂。 等到前方鬼魂四散而去的时候,地上又留下了数枚魂魄珠。李道玄注意到这些鬼魂虽然向着不同方向逃走,但最后却都汇聚向了东方。 冥界的东方,那边似有着什么召唤之力。李道玄沉吟间,萧眉织却挣开了他的手,欢天喜地的在地上收集着魂魄珠,不多时,这小女孩回来时,双手捧满了魂魄珠,看起来最少有二三十粒。 李道玄摸着她的小脑袋,独自走到了刚才三剑切开的大地,这些沉重中带着辐散之力的石头下,赫然是无数细长如发丝的古怪植物。 李道玄以月华剑切开了一条细丝,这古怪的冥界植物细丝却是中空的,一切开就流出了黑色的液体。这液体中蕴含的能量与怪石上一般,正是西王圣地那水晶球中的力量。 李道玄不明白,但想时间不早了,他再选了几颗石头,又扒拉了一条细丝。这才拉住了还在搜寻魂魄珠的萧眉织,赶回了谏山黄泉。 十八座长明灯塔依旧闪烁,黑暗佛陀那利闭目在山谷口守卫着灯塔。却不见了碧桃白小蛮她们。 李道玄带着萧眉织见过那利,这老和尚一把抢过了萧眉织手中的魂魄珠,二话不说首先就摸起了一粒塞入嘴中。 一团魂魄之灵补充着老和尚僧袍下骇人的伤口,李道玄有些好笑的看着这面貌已有些狰狞的老和尚。看来一颗不够,他再取出一颗要递给和尚,那利却瞪眼吼了一声,倒翻了一个跟头,全身颤抖着如疯了一般。 李道玄下意识护住了萧眉织,等到老和尚恢复平静,却嘶哑道:“这是鬼相之体凝聚成的元丹,也叫魂魄珠,虽然对于我们鬼体来说是无上的大补之物,但其中蕴含的怨气也是不好消受。” 那利说到这里双眉却抖动起来:“这些珠子公子是如何取到的?” 李道玄急忙将刚才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再取出带来的石头和细丝般的植物。 那利佛师仔细观察着石头和细丝,不厌其烦的问着东方那片沼泽的细节问题,脸色却越发严峻了。 最后他轻轻拉了一下李道玄。 李道玄会意,对萧眉织说了几句,让她先去谏山黄泉内中。等到萧眉织有些不情愿的去了,李道玄才跟着那利佛师走到了灯塔之中的一处隐蔽之地。 那利佛师一脸严肃,良久才开口道:“公子,原本我以为这冥界对我们最大的威胁便是十八鬼骑了,如今才知道原来有更厉害的鬼怪,真不知当年冥界地人是如何在这里生存的。” 李道玄摸着怀中的青莲剑匣,坚定说道:“不管是何方鬼神,总有对付的法子。大师莫有顾虑,请说吧。” 那利佛师看了他一眼,却没头没脑的说道:“老衲建议公子赶快离开冥界,这里已不是您能对付的了。” 李道玄皱眉无言,那利佛师捏着手中的细丝给他看:“如果我没看错,这并非什么细丝,而是经脉!” 李道玄吓了一跳:“什么!” 那利佛师此时反而放松了,笑道:“不错,这就是经脉,冥界东方定然已产生了罗酆六天般的大鬼神!” 这黑暗佛陀不顾李道玄诧异的神色,继续说道:“所谓罗酆六天,乃是超越鬼帝的存在,十殿阎王之上就是罗酆六天,那是说的六天冥魔。”他说着沉吟道:“也许冥界地人还未走出这里的时候,依靠强大的力量压住了冥界的罗酆六天,但现在她们走了,这六天冥魔就再次肆虐起来。” 李道玄心中若有所思:“大师是说这罗酆六天鬼神是用这丝线一般的经脉,却在吸取那石头上的力量?” 黑暗佛陀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公子你如今修为太弱,对付鬼魂可以,若要对上鬼帝级别的已没有胜算,更何况罗酆六天呢。” 李道玄沉思起来,莲生他们看来是难走出这冥界了,佛师说自己可以出去,但自己又如何能抛下她们几个?他正在沉吟中,就听到远方山谷之中,谏山黄泉内传来了一声尖叫。 第430章 鬼骑对酆魔 李道玄神经本就在紧张中,依稀听到这声音是萧眉织的声音,心中一惊,来不及跟那利佛师打招呼,身子一转,双脚蹬地,唰的一声就跳了起来。 如今没有五元道法,御风术也无法施展,但他脚步却是飞快,五行之力全速发动之下,身影如箭一般,直穿入进山谷之中。 谏山内部,盘旋的骨梯还在晃动,李道玄吸一口气,伸手一拍剑匣,青莲月华剑浮起。他身影闪动,已是来到了最顶层的圆台上。 碧桃独居的屋子前,片片青色叶子围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风,屏风后正是萧眉织的呜咽声。李道玄身子如猫儿一般行走在圆台上,但这青色叶片围成的屏风一看就是莲生的法宝。难道没出什么事? 李道玄正在犹豫间,忽见青翠欲滴的叶片之中缓缓伸出了一条****雪白的长腿,细嫩的小脚脚心都皱了起来,却分不清是谁的腿儿。他一愣之下,那颤巍巍的长腿缓缓缩了回去,继而一声娇吟声。 李道玄止住了脚步,站立了许久,耳边不住传来几个女子的娇喘声。他忽然大感没趣,正要返身离去时却有一支细长的莲华飞弹出来,缠住了他的手臂,缓缓拉入了那青翠的叶片之内…… 十八座长明灯塔前,那利佛师手中摸着李道玄带来的怪石,眉心一点黑气环绕,粗大的手指在石头上抚摸着,一丝丝邪恶的气息不住传来,那利看不清,但能感受到。 冥界东方一片灰暗的雾气渐渐凝聚起来,等那利佛师睁开眼睛时,这团雾气已扑到了谏山黄泉之前。 黑暗佛陀惊骇的看着飞扑来的雾气,凝聚丹海狂吼了一声:“唵嘛呢叭弥吽!” 那利佛师口中喷出的正是佛家‘观音六字大明咒’,只是他如今身化黑暗佛陀,这六字真言力量大减,伏魔真言之力已不能阻止飞扑来的灰雾。 雾气笼罩了整个谏山黄泉,谏山内部飞来几条人影。李道玄被白小蛮拉着,飞在最前面。灰雾之中不时闪出几条鬼魂,却被莲生等人弹指间就消灭了。 但几人落到那利佛师身前时,那越来越浓厚的灰色雾气中出现的鬼魂却越来越多。就如夏日的蚊子,又如冬日的落雪,简直无穷无尽。 李道玄青莲山影剑施展到了极致,临兵斗阵四手印来回变幻,也不知杀死了多少鬼魂。 那利佛师疯狂的吞噬着被李道玄等人杀死的鬼魂,抬头看到灰雾之中一团如黑烟般的龙卷风闪现出来,他眼皮一跳,这罗酆天魔来的好快,当下大喝一声:“走!全部退回去!” 诸人其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那利佛师的指挥下,齐齐退回了谏山黄泉的山谷之口。 这谏山黄泉山谷之口有个曲形的山弯,谷口狭窄正好容几人护卫着,那灰雾到了山弯前慢慢停住了,背后的黑色龙卷风却越来越近。 那不是一道黑色龙卷风,渐渐的竟有数十条,盘旋的黑色的龙卷风就如数十柄弯刀,在前方肆虐着。龙卷弯刀所到之处,便是灰雾中的鬼魂也难幸免。 那利佛师指点道:“这便是罗酆六天魔身边的护卫了,我看这些护卫都是鬼王级,其数量看来这次来的只有一位罗酆天魔。” 只有一位就如如此大的排场,李道玄看着最近的一条黑色弯刀已停在了山谷之前,这现出的鬼影身体修长,头生双角。罗酆天魔这位护卫周身裹满了黑鳞甲,。周身散着无尽的阴气。 李道玄算算距离,正在斗字玄蕴印范围里,伸手便抖出第三支小剑,这小剑刚刚也得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青莲流星剑。 流星剑如其名,在斗字玄蕴印下再次化作了一只流星,飞射前方黑鳞鬼王。 呲的一声,青莲流星剑被黑鳞鬼王紧紧握在了手中,一团白烟冒起,那裂开血口的鬼王发出一声嘲笑般的吼叫,细长的身子转了一圈,扑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挺身而出,右手握住左手,拇指交叉,左手食指中指竖起,以清微剑印中的临字净心印控制着鬼王手中的流星剑。 这是一场地象境修为与鬼王境修为的实力比拼,最终,当李道玄几乎用出了所有五行之力后,那流星剑才艰难的脱出了鬼王之手。 李道玄的心沉了下去,刚才一试之下就大致明白了,冥界鬼王境修为与凡间地象二部修为平起平坐,自己可以轻易击杀鬼相级别的魂怪,对上这鬼王级别的,却要陷入苦战了。 而这罗酆天魔身边鬼王级的护卫就是数十名。这可怎么办。 那利佛师身形扑了出去,他飞上了半空,睁目看着东方渐渐浮现的一座飞行中的小山,或者说那是一座冥界天宫。 “绝阴天宫,罗酆六天宫中实力最弱的天宫!”那利佛师自言自语道。而他身下,白小蛮,莲生和碧桃联手挡住了刚才那黑鳞鬼王。 在三位鬼帝修为的女子面前,这黑鳞鬼王没支撑上几招,先被碧桃暗算得手,再被莲生的千山鬼叶缠住,最后却被白小蛮的莲华切成了碎片。 虽然轻易解决了这黑鳞鬼王,但诸女毫无喜色,毕竟前方渐渐逼近的还有数十个如此实力的鬼王,更不用说那越来越近的黑色山峰。 罗酆六天之中,绝阴天与煞阴天,这两天神宫实力最弱,这次忽然出现的绝阴天魔其实也是无奈之举。这不知多少年被冥界地人强的实力压制着,冥界东方的绝阴天魔只能靠着体外经脉吸取点点滴滴的魂魄之力,如今冥界之人终于走了,却多了一座整天抓捕魂魄的谏山黄泉。 绝阴天魔希望这次进攻可以击破谏山黄泉,并占住这块地方。这里面的事情,除了那利佛师,其他人都是懵懵懂懂,但对方来势汹汹,一场恶战是难免了。 那利佛师皱起了眉,本来想的好好的计划是无法施行了,他开始考虑将李道玄的魂魄送出冥界的法子。 数十条黑色鬼王齐聚在绝阴天宫下,这样一收缩,对方的实力更加显现出来。李道玄一看之下就知道光凭自己几人是无法对战了。 他脑内飞快的思考着,一时想不到好办法。 白小蛮和莲生的脸儿都是有些惨白,碧桃和那利佛师的心思一样,却想着如何将李道玄送出冥界。只有萧眉织双眸紧紧盯着前方的十八座灯塔,忽然拉住了李道玄的袖子:“公子,那十八鬼骑……” 李道玄眼前一亮,看着十八座长明灯塔大声道:“不错,放出十八鬼骑,让他们打一场,就算打不过,却可以解当前危局。” 白小蛮等女都看向了那利佛师,黑暗佛陀双眸一闪终于说了一句:“大可一试!” 李道玄看着越来越近的绝阴天宫急忙问道:“佛师,这十八鬼骑如何放出来?” 那利佛师一点灯塔上的烛火:“熄灭长明灯,鬼骑的力量自己就可以破开灯塔禁制了。”他说着僧袍一挥:“吾等为公子助阵,速去灭了烛火,这确实是唯一办法了。” 莲生应声而动,千山鬼叶飞卷而出,数千片鬼叶化作了刀锋,瞬间切割了无数幽魂,半空被斩断脑袋的幽魂啪啪的落了下来。白小蛮此时也动了,莲华在她身后组成了一张大网,这女子竟然以身扑向了灰雾。 绝阴天宫上飞来三只鬼王,与莲生的鬼叶拼了一记,却没防住突然出现的碧桃,一只鬼王还没看清来人,就被碧桃拍碎了脑袋。 白小蛮背后的莲华之网切碎了无数幽魂,三女之中她身子最为突前,就如三角之顶,挡在了最前面。 天空一片混战,趁着这个机会,李道玄已冒险突到了长明灯塔下,他跳上了神龛,一脚撑住,青莲山影剑压了下来,将这座灯塔的烛火压灭了去。 这是靠外的一座灯塔,长明灯一熄,灯塔神龛中喷出了白烟,塔身再次现出了裂纹。李道玄不敢耽搁,身子再扑向了下一座灯塔。 等到他熄灭了第四座长明灯的时候,天空的白小蛮三女已陷入了险境,白小蛮被四只鬼王团团围住,一支莲华甚至被硬生生扯了下去,若不是莲生拼死以鬼叶乱打了一阵,白小蛮恐怕就要被捉走了。 碧桃身影闪烁,最是难以捉摸,这时候她反而吸引了大部分鬼王。 此时绝阴天宫中传来一声怒吼,一团圆球黑影笼罩了整座天宫。 “不能让这天魔走出天宫!”那利佛师周身僧袍破碎,双指按在额头上,身为黑暗佛陀,他原本修行的功法大部分都没法用了,这时候只能用吞噬魂魄的法子帮助三女。 李道玄已熄灭了第七座灯塔,那最初被熄灭的灯塔也在此时崩碎了。 灯塔神龛中如霜雾一般的白烟聚成了一个人形,那崩碎的灯塔中忽然踏出了一双马蹄!血红带着倒刺的马蹄踏在了大地之上,凝成人形的白烟飞到了灯塔之前,一声带着无尽怨气的怒吼传来。 这怒吼声镇住了正在围攻三女的鬼王,身为鬼体,包括三女,都同时感受到了灯塔中即将走出来的将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天空绝阴天宫中的天魔也发出了怒吼声,就像宣布自己的威严般,天魔的身子已挣扎着走出了天宫一半。 那利佛师高声呼唤着,趁着这个机会,白小蛮莲华卷住莲生和碧桃,退回了山谷之中。 第一位鬼骑走出了禁制灯塔,血红的盔甲上还滴着鲜红的血,高大的骨马遍生倒刺,马背上挺立着一位散着阴冷怨气的骑士! 第431章 燕云无双骑 庞大的马身四蹄飞踏,走出了灯塔中。累累白骨上的倒刺每一根都有一柄弯刀大小,这样庞大马身上端坐的却是一位身材瘦小,看起来血肉模糊的骑士。 鬼骑勒马环视,伸手解开了背后的长枪。胸腹间碎开的血肉就如豆腐般跌落,露出插着断箭的骨头,这更像是一位刚刚走出战场的血战骑士。 四周灰雾中的鬼魂被骑士身上的怨气震撼,自动的向着侧后逃窜,鬼骑环视一周,骨马忽然飞了起来,一团黑色火焰在马蹄下燃烧起来,骨马所过之处,雾中未来得及逃散的鬼魂被一条忽然出现的黑枪穿透,黑色的魂灵在长枪上环绕,最后灌注进了骑士身体里。 得到魂魄滋润的骑士抖动长枪,胸口的一道伤口却在这时恢复了血肉,他在通过吸收魂魄来修补伤势。天空咆哮的绝阴天魔挣扎着再伸出了一尺身躯,此时已能看到这位绝阴天魔的大致模样。 这是一个身披古怪盔甲的魔神。诸人眼中仔细看去,这天魔身后却伏着一只黑色大雕,大雕的双爪扣在天魔的肩膀上,天魔胸前还缠着一条黑色大蛇。探出天魔脑袋的雕头上尖嘴横扣在它的脑袋上。却与胸前的黑蛇四目相对,黑蛇不停吐出蛇信,似与那黑色大雕对峙着。 刚刚踏出灯塔的鬼骑在冥冥中感受到了这天魔对自己的威胁,当即一怕骨马之身,长枪幻化出数百道枪影,天空黑气缭绕,每一道枪影都带走了数条幽魂。 李道玄此时已熄灭了所有长明灯,身形飞奔回了山谷口。他与诸女还有那利佛师都是屏住呼吸,下面就要看这十八鬼骑的手段了。 第一名鬼骑此时已被飞身赶来护主的鬼王缠住了,黑色的长枪翻滚出浓浓黑云,一枪如黑色闪电贯穿了一名鬼王,但飞扑来的其他鬼王就加跳蚤般缠住了鬼骑。 正此危险时候,半空一声呜呜,一支有长矛粗细的骨箭刺穿了两名鬼王,长明灯塔下三名鬼骑破开禁制,只愣了一下,那反应最快的新生鬼骑已打工射箭,为自己同伴助阵起来。 当下两名鬼骑后撤半步,各自亮出如一人大小的长弓,另外一名新生的鬼骑踏马而去,直奔前方同伴处。 骨箭连还珠发,劈开了空气,贯穿了不知多少幽魂,将上空的数名鬼王再次穿在了一起,犹自还有力量,却奔向了上空天宫的绝阴鬼王。 身子还有一点就要完全破出天宫的绝阴鬼王伸出巨石般大小的手掌,握住了飞射来的骨箭,如长矛般的骨箭在天魔手中就变成绣花针般。这天魔张开大口,连着骨箭并幽魂一口吞了下去。 长明灯塔下的鬼骑飞速收起了长弓,各自挺动骨马,也是飞了起来,四骑汇合。当先一名骑士黑色长枪卷出了一朵枪花,一个哀嚎的鬼王被枪花裹住,就如被搅碎了一般,魂灵碎肉如沙子般簌簌落下。其余骑士跟在其后,或弓或枪,有时还忽然拉出了腰中的一对儿弯刀,横斩竖切,骨箭飞芒,片刻之间,半空再无黑色鬼王,只剩下呼啸着逃散的幽魂。 灰色的雾气正在慢慢退去,十八长明灯塔终于全部破碎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呼啸传来。长明灯塔废墟中奔出一条如三条牛合在一起般大小的巨大骨马。 马上骑士身高两丈,周身血痕累累,却嚎叫一声,举起了一条粗大如百年老树的巨大狼牙棒。天空四骑闻声打马而回,十八骑聚在了一起,那挥舞狼牙棒的巨人似是领袖,当先踏了一步,四周散去的灰雾正在远去。这巨汉却张开了大口,猛然吸了起来。 他背后的十七名骑士也各张开了大嘴,正在远去的灰雾被十八张大口吞吸的力量拉扯了回来,就像被线牵引的巨大风筝,缓缓但又无奈的被吸到了长明灯塔前。 领头的巨人将手中的狼牙棒狠狠插入大地,撕开了胸前粘结皮肉的盔甲,灰色的雾气中数不清的幽魂被他这一口吞了下去。 插入大地的狼牙棒颤抖间,在山谷的李道玄他们都是身子一震,情不自禁弹了起来。那是因为狼牙棒震动大地所致。 这真是无双猛将!等到半空再无雾气,十八鬼骑大半也恢复了原样,它们周身的伤口被修补的七七八八。而天空的绝阴天魔也走出了天宫,巨大如山的身子踏足大地,背后的大雕盔甲抖动起来,一对儿翅膀慢慢展开! 鬼骑领袖,巨人战士在绝阴天魔展开的阴影中竟然像极了猛虎前的一只小兔,对比之下这巨人的身子却娇小的有些可笑。 此时看起来如小木棍般的狼牙棒被拉扯出了大地,这鬼骑领袖竟然一人一马直直的冲向了绝阴天魔。 他背后的十七名骑士似是知道了领袖的心意,没有追随而出,各取出长弓。 十七把镶满了头骨的长弓拉满如月,十七支骨箭带着黑色火焰燃烧起来。李道玄的眼中除了遮住高山的天魔之影,就只剩下了十七朵盛开在阴影中的巨大的焰花。 手挥狼牙棒的骑士领袖已冲到了天魔脚下,十七朵火焰之花却领先一步,在天魔身上爆裂开来。巨大如山的天魔自额头到小腹,瞬间就被十七朵血花裹住。 而此时如小木棒一般的狼牙棒也在半空旋转了一条狠烈的轨迹,狠狠的砸在了天魔的大脚上。 嚎叫,似乎遍布了整个冥界的嚎叫之声震得谏山黄泉都在颤抖,天魔左脚竟然被这一下砸碎了一角,天魔屈膝一弯,差点跪倒在地上。 挥舞狼牙棒的鬼骑领袖兜马转了一圈子,竟然绕着天魔的大脚穿过天魔双腿之间再绕了回来。就如勇士在炫耀自己的力量一般,这鬼骑领袖转了一圈,狼牙棒再次狠狠击中了天魔的脚后跟! 又一声震动天地的嚎叫声传来,绝阴天魔膝盖一弯,左腿跪倒在地。 鬼骑领袖将狼牙棒举了起来,也是发出了一声嚎叫,矗立在长明灯塔下的十七名骑士各自举起了长枪,猛然间他们胸前的盔甲四散开来,露出黝黑的鬼体。 十七名骑士开始重逢了,赤身裸体的冲锋了! 直到这时,那绝阴天魔胸前的黑色大蛇才发出了第一击。如磨盘大小的蛇头灵活的伸缩一下,蛇信吞吐出去,隔着数十丈远,如电如火一般裹住了正在后撤的鬼骑领袖。 一声让人耳朵疼的咔嚓声传来,柔韧的蛇信被狼牙棒格挡开来,就如石头撞上石头一般,那狼牙棒自中断裂了。 后撤的鬼骑领袖跨马跃上半空,却不可思议的转过身来,再次变作了冲锋姿势,此时那背后的十七骑士堪堪赶来,巨人首领爆喝一声,再次驱动骨马,以一种难以描述的速度冲了上去。他的速度竟然超过了蛇信吞吐的速度,巨人冲到一半的时候就自马上弹了起来,半空中一把抱住了那蛇信,张开大口咬了下去。 十七名骑士突出的长枪分成了两队,自左右突击绝阴天魔,两队散开后,露出排在最后的四骑,以及四骑拉开的黑焰长弓。 巨人首领抱着蛇信,就如在吞吃无上美味一般,一口一口,一口一块,竟然一口气吃了一半蛇信。 四支后发先至的骨箭准确的刺入了绝阴天魔胸前的蛇口中,突击的十三名骑士左七右六,绕着绝阴天魔的双腿反复刺出手中长枪…… 谏山黄泉山谷口的诸女已是张着嘴巴再难合拢,李道玄揉着眼睛转头看了一眼那利佛师:“大师,这十八鬼骑,您说该如何收服?” 那利佛师苦涩一笑:“收服?待会儿恐怕咱们也要成为他们的食物了。” 确实,这与绝阴天魔战到一处的燕云十八鬼骑随便拉一个出来,恐怕就能碾碎他们中的任意一个了。那利想不到,也无法想象,这等力量下的鬼骑,当年却是如何战死的。 远处的绝阴天魔已做出了逃走的动作,他极为缓慢的转过了身子。十八鬼骑确实厉害,但绝阴天魔身为罗酆六天魔之一,却是因为长期被冥人压制,本身实力只留下了十之一二,这才如此狼狈,如此窝囊。 偏偏这十八鬼骑行进之间配合紧密,更是暗合兵法,只在天魔裤裆间徘徊。那长枪,弯刀与弓箭各般武器更是不要命的专见着天魔够不着的位置来回击打。 等到鬼骑领袖再次以狼牙棒击飞了天魔一块皮肉,这绝阴天魔终于忍不住了,再也不顾及身为罗酆六天的威严,身子猛然缩小起来,就如破了气的皮囊,化作了一团烟雾飞一般逃回了半空的天宫之中。 冥界昏暗的天空之下,如山般挺立的十八鬼骑在首领约束之下没有追击,静静看着罗酆天宫飞速离去。 十八匹骨马倒转了身形,形成双燕飞突阵势,这次的目标却对准了谏山黄泉。 长枪在背,腰胯双刀如翅,背后长弓招展。骨马双侧箭壶之中冒着阵阵火焰。两只短弩各挂在胸前,骑士身下的骨马嘶鸣一声,就见大地颤抖,每匹骨马之后各自冒出了四五匹新生的骨马。 这些新生的骨马背上驮着黑色的盔甲! 六匹战马,长枪双刀,弓弩重甲,这全套的大唐骑兵制式装备全副武装下的无双鬼骑目视谏山黄泉,四蹄踏动间,一场死亡冲锋立刻就要展开。 第432章 昆仑大圣手 谏山黄泉山谷口的萧眉织不安的抖动了一下身子,那利佛师紧紧握住双手,已开始念起了金刚咒。一名黑暗佛陀念起伏魔金刚咒是什么情景,那利佛师太紧张了,似乎忘了这一条,顿时身上冒起了白烟。剧痛之中他才惊醒过来。 呼啸的骨箭声传来时,白小蛮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莲生一脸坚毅握住她的手。碧桃身子微颤的靠到了李道玄怀里,只轻轻说道:“李郎,可怜我那女儿……难道终究不得一见。” 身后的男子并没有说话,碧桃抬头幽怨的看着李道玄。这如今看起来有些不一样的男子双眉锁成了一个川字,此时却紧紧注视着前方十八鬼骑。 青莲山影箭不知何时祭出,挡在了诸女身前,重重山影在斗字玄蕴印驱动下与飞射而来的一支骨箭撞到了一起。 骨箭穿过山影,李道玄身子一颤,魂体嘴角流出一丝血迹,双手五指分开又捏到了一起。青莲月华剑划过了一道弯弯的轨迹,切在了骨箭上。这凝聚一击的月华剑将骨箭飞行的轨迹撬动了一点,但还是没能阻止骨箭飞行。 青莲流星剑最后飞出,以锋锐对锋芒,发出了最后一击。李道玄喷出一口血,踏前一步。击破流星剑的骨箭无声的穿过了他的身躯,带着他的身子向后飞射。李道玄怒吼一声,咔的一声被骨箭硬生生钉在了背后的山谷之石上。 魂体所受伤害时的疼痛并不比肉体所受疼痛少,反而更加触入灵魂。 白小蛮身子一动就要冲出去,却被莲生死死抱住。李道玄身挂岩石之上猛然翻动身子,挂着骨箭落到地面后,他再次祭出了山影剑,这次却拍向了诸女。猝不及防之下,莲生等四女被山影剑的力量推入了山谷之中。 李道玄落到那利佛师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僧袍,带着恳求说道:“佛师,拦住她们!” 那利佛师面现遗憾之色,却摇头道:“不,公子你魂体受伤,身为冥界地人血脉,那凡间肉身必然正在召唤三魂七魄,您马上就要出去了。” 这两句话的功夫,白小蛮拽着莲生已冲了洞口,莲华飞舞间,李道玄半转身子,以背顶在了白小蛮身上,拼尽最后一分灵力,再次将她堵了回去。 “还不行,不能走!”李道玄从没有这一刻如此坚定,几乎是对着那利佛师怒吼起来:“有些事,必须是男人该做的!你这老和尚到底懂不懂!” 马蹄震动大地,三支骨箭奇准无比的射来,那利佛师在李道玄疯狂的眼神中终于动容起来。虽然明知道李道玄是去送死,而且他死后,这几位女子和自己也是难以幸免,但不知为何,这个修行佛法多年的老和尚在这一刻心头一热。他不再犹豫,挺身挡在了洞口,洞内仅存的几名信徒受到他的呼唤,自内一起堵住了洞口。 那利佛师口中低念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对着李道玄微微点了点头。 青莲三剑抵住了三支骨箭,在半空擦过了一条带着火花的轨迹,带着骨箭一起击在了冲向十八鬼骑的李道玄。 李道玄的魂体顿时支离破碎,全身紧靠外围的皮肉连在一起,魂体所化的骨头与内脏破碎了浆液,仅存的丹海勉强维持着李道玄的神识,但两枚刚刚修成的元丹却有些黯淡了。 啪的一声,李道玄落到了十八鬼骑冲锋的路途中,领先的一名鬼骑看也不看,手中长枪直刺李道玄的脑袋,枪尖转瞬之间就贴到了李道玄魂体的头皮上…… 蓦然,一道白光环绕住了李道玄,硬生生挡住了鬼骑的这一枪!白光之中带着昆仑道门独有的气息,十八名骑士呼啦一声硬生生拉住了骨马,领头的骑士嘶吼道:“是昆仑……昆仑的狗贼……” 白光环绕的李道玄周身伤口飞快的愈合着,骨头内脏也自浆液态恢复过来。但他自己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冥界之外,洛阳万象神宫,问天阁中寂静无声。高力士有些僵硬的站着一动不动,此时距离盂兰盆会仅仅只有一天时间,附身武媚娘的圣女却一直呆在这万象神宫里。高力士觉得,唯一的原因便是问天阁中躺着的李道玄肉身。 自刚才开始,这自从被送来就一直没有动静的男子身体猛烈颤抖起来,****的身体上首先现出了一个惨烈的****,但奇怪的是没有鲜血流出,继而这如睡着了一般的男子肉身瘪了下去,仿佛骨头内脏都被击碎一般。 这种怪异情景在高力士眼中却只是平常,他真正觉得怪异的,反而是一言不发,坐在李道玄肉身前已一天一夜的圣女武媚娘。 圣女降临以来,只说过三句话,一句是寻找阿离,一句是准备盂兰盆会,最后一句却是我要见李道玄! 李道玄自河洛图书中跌落下来以后,肉身上就失去了三魂七魄。高力士曾大胆的问及圣女此事,并推测李道玄的魂魄此刻一定就在冥界之中。但圣女武媚娘一言不发,一只小手覆在李道玄的胸前,一呆就是一天一夜。 她没有说要做什么,圣女护卫就暗布在问天阁里,似乎什么问题都没有。但高力士实在不放心,竟然就住在了问天阁里。就在昨夜子时分,他在打坐中还听到了圣女发出的古怪声音,那是一种……高力士想到昨夜所听到的那阵阵娇吟,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圣女并没有做什么古怪的动作,那古怪的声音仿佛是,仿佛是感受着李道玄的感受才发出来的。 高力士在胡思乱想中猛然睁大了眼睛,面前的圣女武媚娘覆在李道玄胸膛上的手掌竟然发出了白光。 修士运行功法发出五彩之光都是平常,但圣女手掌此时放出的白光却带着昆仑道门无上的丹鼎之气。高力士猛然想起来关于昆仑丹鼎门中,那一招可称为逆天的功法—昆仑大圣手。 昆仑派丹鼎门修习的都是炼丹的法门,但也有这样一招以手化丹,救死扶伤的绝招。传说中这昆仑大圣手乃是丹鼎门弟子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招数,只因这一招却是将自身全部灵力奉献出来。说白了就是自毁丹海,牺牲自己救助他人。这也是大圣手几近失传的原因。 但此时圣女武媚娘所施展的这一招绝对没错,正是大圣手,高力士已经可以看到白光笼罩下的李道玄全身恢复了生机。但让他差点咬住舌头的却是第二道白光。 “殿下……”高力士结结巴巴说道:“您在做什么?” 这是很愚蠢的问题,但高力士就是忍不住要问出来,时至今日,李道玄已是西王圣地掌握在手中的俘虏,也是圣地必须处死的敌人。却不知圣女如何想的,竟然连用两次大圣手为之疗伤。而且是一具肉身。 一天一夜一言不发的圣女武媚娘抬起了头,那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眸子看着高力士:“只是好奇,好奇这人的潜力可以做到多少,为何天命所归的是万物之灵的人类,而不是更为完美的我们……” 高力士听不懂,但却理解了圣女坚定的心理,他咽了一口唾沫,咬牙多说了一句:“殿下,力士已感受到不寻常的力量,恐怕您在这样下去,李道玄的三魂七魄就要回归肉身了!” 圣女武媚娘不带感情的眸子眨了一下,脸上忽然古怪的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这个表情就仿佛用力挤压出来一般,丝毫没有生机,也丝毫没有感情。她缓缓说道:“李道玄不重要,你也不重要,这天下所有的人类都不重要,你们的力量到了极致,也还在我的掌握之中。” 圣女说着这莫名其妙的话,却在最后做出一个叹息的表情:“但我不想杀你们,因为我好奇,那个终极的问题我还没有解答出来,人到底为何物?我想要明白。” 她说着,白光中的李道玄全身再次颤抖起来,这一次却是四肢都分离开去。圣女无声的再次凝聚出了一次昆仑大圣手。 高力士还是不明白她的话,但他却明白了一个道理,圣女是无敌的!一生只能用一次的昆仑大圣手,她竟然已使出了七次…… 冥界之中,第七次被击倒的李道玄再次爬了起来。连续七次,被斩断四肢,被切开脑袋,甚至被鬼骑踏成了肉酱。每一次的痛苦与折磨,每一次的真实接近死亡的恐惧,都还在他脑海中颤栗着。 不知为何,他忽然拥有了不死的魂体,虽然被斩断四肢的痛苦,脑袋离开身体的空虚,这些感觉依旧如此清晰,但每次注定死亡的攻击之后,身上那一团白光就能凝聚起来,让他再次恢复原样,也再次恢复承受痛苦的机会。 十八鬼骑排列在他身前三丈处,第八次发起了攻击,这一次似乎真的惹恼了这群鬼骑,他们蜂拥而上,长枪,短刀,甚至马蹄,飞快的践踏着李道玄的身躯。 惨不忍睹的血肉飞散,李道玄还没有麻木到无视痛苦,但手中的青莲山影剑再次飞了出来,三支小剑这一次抵挡更加快速,出剑的速度,控剑的速度都大有提升,而他体内黯淡的两枚元丹之外,一颗新生的元丹正在颤抖。 七场致死打击下,他竟然突破了地象两部境,迈入了地象三部境中. 第433章 天痕出冥界 地象三部境此时却也是杯水车薪,在超越鬼帝修为的十八名鬼骑的手中,他所做的都是极为勉强的抵抗,但抵抗还在继续。 一柄长矛飞射,厚重的血腥气中还带着丝丝怨灵,再次击穿了李道玄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冥界大地上。呜呜的风起来了,丝丝血雨飘荡在冥界天空。 几乎是习惯性的,在这凄风血雨之中,李道玄身上再次冒出了那让鬼怪都无解的白光。青莲山影剑再次浮动起来,正要挥手反击的鬼骑们却在首领的狼牙棒前停了下来。 巨人一般的骑士竖起了狼牙棒,踏着骨马坐骑来到了李道玄身旁。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以及目前的形势让李道玄惊奇起来,原来这些鬼骑是有智慧的,不同于冥界常见的鬼魂,这些鬼骑并不是只知道杀戮的怨灵,特别是这位首领,此时表现出了极为人性化的态度。 巨人首领伸手将李道玄拉了起来,粗大带着倒刺的狼牙棒倒插入地上。李道玄下意识的收起了青莲山影剑。这些鬼骑的攻击手段都是骑兵常用的,毫无精妙之处,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是难以阻挡。李道玄输就输在气势和修为力量上。 这鬼骑首领拉起他的动作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善意之举,因为下一刻他猛然抱起了李道玄,冰冷刺骨的陌刀顺手切开了李道玄的肚腹。 上当了?!李道玄第一个想法便是如此,肚腹上的伤口在白光中瞬间愈合,但这短短时间累积的伤害却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伤口可补,但受到伤害打来的精神刺激却永远留了下来。他已即将崩溃。 但剖开他肚子的鬼骑首领却露出一个深思的表情,他在抬头看着冥界天空深远处现出的微光,忽然开口说话了:“你,你是冥人?” 李道玄挣扎着跳出了他的制约,后退一步艰难道:“是又怎么样?” 那首领似是愣了一下,手中的陌刀唰的一声入了鞘,摇头道:“不,你和冥人不一样。但我能感觉到,你可以走出这鬼地方。” 这个倒不是李道玄能有把握的,黑暗佛陀那利说过他目前唯一可以脱离冥界的人。但李道玄不知道这个说法到底可信不可信。 这鬼骑首领背后的十七名骑士却在首领的一句话后震动起来,他们高举着手中的长矛,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 鬼骑首领大步跨到李道玄身前,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高高举了起来:“你可以出去,那就带我们一起走!燕云十八骑与外面那些猪狗的仇恨只能用血来洗清。” 李道玄手指一颤,收起了刚要出手的青莲剑,这首领的话简单直接,其意思也十分明确。他们要走出冥界,到外面报仇。仇从何来?仇人又是谁? 鬼骑首领抛下了李道玄,粗大的手掌拍着胸膛,怒吼道:“支雄!石勒大王最勇猛的战士。”首领说完大手指向了背后:“王阳,桃豹,吴豫……”他身后的骑士名字每一个都震撼着李道玄的神经。燕云十八骑的传说就像一道灵光却又让他紧紧把握住了什么。 自称支雄的鬼骑首领念完身后鬼骑的名字,握紧了拳头,怒声道:“我们的魂灵不得善终,我们的躯体为罗艺所用,冥神封印我们,大唐的和尚却给了我们最大的屈辱!” 握紧的拳头狠狠击在了大地之上,十七名骑士拍着胸膛如狼嗥一般。三百多年前,五胡乱华时代那位以奴隶之身崛起在大地上的魔王石勒,正是带着支雄,桃豹等十八名勇士,组成了震惊天下的燕云十八骑,后历经血战,开拓北方最强大的国家,后赵! 鬼骑支熊嘶吼着发泄,最后猛然伸手捂住了李道玄的脸,冰冷的记忆顺着鬼体传来,李道玄眼前出现了一副惨烈的战场。 三百年前的燕云十八骑却在隋唐争霸时,被魔道召唤出来,那位幽州王罗艺驱动十八鬼骑横扫大地,最后被大唐收服。 李道玄所看到的战场,正是燕云十八鬼骑跟随罗艺的最后一战,那还是承玄皇帝为皇子时的一场关键之战,大唐与当年的汉东王刘黑闼之战。 这场大战通过鬼骑首领支雄的记忆,飞速的在李道玄眼前展开。大唐主将淮安王李神通被刘黑闼击败后,唐军援军徐世绩在洛州外围被打的支离破碎,整个战场全靠幽州王罗艺带着十八鬼骑支持。 李道玄甚至看到了刘黑闼的恐惧之色,这是一次依靠个人武力的战斗,当最后十八鬼骑还挺立在战场上时,刘黑闼收兵了。一幅幅细致的当年战场之景展现在李道玄眼前,他看到刘黑闼退却的大兵,以及忽然出现在罗艺十八鬼骑身后的大唐仙流修士。 在正面战场艰难战胜敌人的罗艺和十八鬼骑,得到的却是忽然出现在后方的大唐仙流佛宗修士。对于十八鬼骑这样的幽魂战士来说,佛音佛功就如天生的毒药。 李道玄看到了十八鬼骑在佛法之光中的挣扎,那是一种背叛,暗算后的屈辱。在此时他甚至和鬼骑首领支雄的心意想通起来。 当年的罗艺和太子建成走的太近了,这一场佛宗暗算却明显出自当年承玄皇子之手。但让支雄这些鬼骑刻骨铭心的,却是那些出手的佛宗和尚。 李道玄睁开了眼,支雄冰冷的手掌已经离开,但留在他心中的一道信念却还是如此强烈:再次踏出冥门,找佛宗和尚报仇! 李道玄身上的白光消散间淡淡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这冥界,但带你们出去却是万万不能,如果那样可以的话,我宁愿带自己的女人先走出这鬼地方。” 鬼骑首领支雄挥动大手:“不,当时封印我们的是冥神,你身上有他的气息。我们可以送你出去,出去,找到那冥神,再次打开大门,带我们出去。” 被封印在十八座长明灯塔下的鬼骑们有着非常直接的思路,李道玄或许无法带她们出去,但他可以出去寻找冥神。 冥界之门微光颤动,不知被什么引动了这封闭的大门,一道裂痕在冥界天空上出现。裂痕之外便是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李道玄艰难的转身看去,无数冥界的幽魂飞舞上了天空,就如饿鬼寻着轮回之路般,拼命的,蜂涌挤压到了裂痕之口。 水雾遍布的裂痕之口上却没有一只幽魂能逃得出去,那简单一层水雾就如最为浓烈的毒药,幽魂触体之下就化为了四散的魂灵。李道玄甚至看到那利佛师的一名信徒也飞到了裂痕之上,拼命的向外挤着,却和其他鬼魂一样,如梦如幻若泡沫般消散。 鬼骑首领抓起了李道玄,在他的挣扎中甩向了天空的裂痕。 这裂痕自有一种吸力,缠住了李道玄,眼看就要冲出了冥界。 不!李道玄挥舞四肢,看着谏山黄泉山谷口,那利佛师已阻拦不住洞口内的白小蛮等女,冲出来的诸女都已腾飞而起。 她们能不能走出这裂痕,会不会像其他幽魂一样魂飞魄散,李道玄不知道,但他不能让她们冒险。 冲在最后面的萧眉织猛然间超越了诸女,瞬间就来到了他的身后,小手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袖子。萧眉织焦急的张口说着什么,李道玄却只听到简单的几个字词:“我可以……可以出去……” 十八名鬼骑不知何时浮在了他的身边,支雄一只狼牙棒挥舞间为李道玄和萧眉织扫开了路途,这巨人一般的首领大吼道:“且记得我们的约定,你的女人我们会保护……” 十八鬼骑身上各现出一道古怪的符文,十八只符文没入了李道玄体内,支雄那粗暴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我们的约定……冥神……打开冥门,若是做不到,我们的魂印将永远缠着你……” 凄风血雨化成了旋转的龙卷风和霹雳般的暴雨,李道玄无法反抗也无法说话,他带着萧眉织已冲到了天空裂痕之口,一只腿都踏出了冥界。 身下的裂痕在飞快的弥合,就如时光返流一般,冥界天空这条裂缝几息间就合并上了,狂暴的气流推着李道玄和萧眉织挤出了冥界…… 洛阳万象神宫里,圣女武媚娘猛然站起,身旁安静躺着的李道玄肉身随着她的动作也悬浮起来。 一直侍奉左右的高力士也随着惊醒过来,俯身道:“殿下,怎么了?” 圣女武媚娘没有说话,整个身影却如幻影一般闪动起来,高力士睁大眼睛,差点咬住了舌尖:这,这是暮雨阁的如梦似幻身,当年鱼朝恩还在的时候曾在他面前施展过。但高力士相信,那鱼朝恩修为最巅峰的时候,恐怕也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的施展这招如梦似幻身。 圣女带着李道玄的肉身消失了,万象神宫西南十五里,皇城之东天云坊间的眉间寺闪过一道光华。 高力士身子动了一下却安静下来,万象神宫圣女的侍卫,那无为小队此时也飞腾而起,在半空中二十八颗金铁之球的映照下,齐齐飞向了眉间寺中。 高力士此时却还震撼在刚才的情景中,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圣女得天地之道,运使仙魔各宗道法无不如意轻松,实力可谓天下第一! 第434章 天下一国君 此时,那刚刚在高力士面前展现过仙流昆仑大圣手,施展过魔宗如梦似幻身的圣女武媚娘,却已坐在了眉间寺观音堂的草席上。 无为小队散布在眉间寺中,安静的观音堂中,几乎没有一丝声音,除了圣女手指擦过李道玄身体的声音。 圣地白衣神使出现在了她的身前,这叶倾城的复制品傀儡低声问道:“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圣女武媚娘此时脸上的表情比之刚刚降临时已生动许多,她带着一种欢悦的表情看着白衣神使:“你不认得他么?” 白衣神使低头看着李道玄,有些茫然的摇摇头,在茫然中却又无意识的点点头。 圣女武媚娘忽然伸手摸着白衣神使的头顶,低声说道:“他就是你的儿子,你和承玄皇帝的血脉。” 白衣神使恍然继续摇头:“不,殿下,我不是叶倾城,我是一百八十号。他也不是我的儿子,他是圣地的敌人李道玄。” 圣女武媚娘做了一个思考的动作,最后却挥手道:“既然如此,李道玄魂魄归位后,你就不要出现了。”圣女说到这里似是想通了一个难题:“你们见面会发生的事情,我无法解答,那计算量太大了,果然,人类情感的变化还是无法看清的么!” 白衣神使无声的退下,就如从未出现过。 洛阳云深谷中水雾缭绕,这封闭的空间仿佛停滞了在某一刻,山石浮动在半空,九幽紫金钵的碎片就混杂在山石中。猛然间,那黑天峰下的冥界之门中穿出两条光影。光影闪烁,却似找不到出路一般。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但两条光影如带子一般穿出云深谷后,整个云深谷中的一切都在消失。就仿佛一副画作被清水一点点洗刷干净,山石凭空消失,流水变作空白…… 眉间寺的圣女武媚娘无言的点点头,自言自语说道:“冥界其中的一个出口消失了,那么还有一个出口……”她说着,一阵擦擦的声音传来,那盛着玄奘圣师肉身的木盒移动过来。 圣女武媚娘身子未动,那木盒却自动消散起来,木盒消融就如花朵开放,其中还裹着朵朵花开。 若是高力士也在这里,必然要继续惊叹了,圣女施展的这招,不就是妙华归藏宗的桃花落英刃么! 分解的木盒消散,桃花一开即逝,玄奘圣师的肉身盘坐在地,两道光华却自这肉身双眸中闪现出来。 圣女默默推动李道玄的肉身,伸手抓住了一条飞出玄奘肉身的光华,挥手拍入了李道玄的肉身,然后便坐住了默默等待。 啪的一声,萧眉织的身子在另外一道光华中闪现出来,落到了地面草席上。她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还未说出一句话,圣女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萧眉织背后的玄奘圣师肉身便在这一口气僵硬起来,继而自玄奘肉身头颅开始,一层层黄沙落下,扑扑声中,地面落满了一层黄沙。 黄沙飞散,玄奘圣师也消失了。圣女露出微笑的表情:“冥界第二个出口也消失了,除了那冥神阁下,再无人再可打开冥界。你说是不是呢,智者?” 萧眉织一句话不说,快步走到了李道玄肉身之前,悬空脉施展出来,小小的眉间带着一丝忧虑。最后她的指尖多出了两根银针,正要刺下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禁锢了起来。 萧眉织转头看向了圣女武媚娘。 圣女再次露出微笑的表情,虽然还有些生硬,但已看不出来:“岐黄三十三天针法,施展时要看子午时辰,还要看春秋气节,最重要的还是要暗合五行天道。你这样冒冒失失用针,却没有发现李道玄此时受得不是肉体的伤,而是精神之伤。他魂魄归位还未醒来,是因为三魂七魄在肉体中还未完全契合,魂体的修为与肉身的修为没有融合到一起。你这样便是忘了岐黄针法中的五行变幻之道。” 萧眉织震骇的看着她,对方这几句话不但点出了李道玄的伤势,更点明了岐黄阵法的奥义。但她面色不变,只是轻声道:“我,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这是在我面前炫耀么?” 武媚娘轻轻接过了她手上的银针,微微颤抖间,刺入了李道玄的小腹上。 萧眉织眼睛一闪,不用看,以她在杏林心法上的修为,也能感悟到,武媚娘这两针正刺入了李道玄丹海内的阴阳鱼上,而且是瞬间刺入了正在飞速旋转的阴阳鱼眼上。武媚娘这两针,无论施展的时机,准确度,还是用的力度都是无迹可寻,便是自己爷爷在世,也无她这般神妙的针法医术。 但轻易做完这一切的圣女却带着一种尊敬的表情看着萧眉织:“你是真正的智者,你的族人带来的智慧是真正超越我们的智慧。”她说着忽然握住了萧眉织的小手:“只是你现在被禁锢在一具肉身上,不过你别怕,既然冥界宁愿养着你也不杀你,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萧眉织无声的一笑,低声说道:“你呢,你岂不是也被一具肉身禁锢住了,却来说我。” 圣女低头看着渐渐有了生气的李道玄,头也不抬的说道:“那不一样,同样是禁锢在肉身中,我可以通过肉身施展力量,你却是被肉身压制了力量,这是完全不同的。” 萧眉织不再说话,她对于自身的秘密,其实是因为阿幼黛云魂海中的觉醒才渐渐明白过来。 一声咳嗽声传来,李道玄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完全看清眼前的情景,却先感受到了无尽的痛苦。 李道玄全身颤抖,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承受痛苦。 圣女双掌合起,声声奥妙真言不断吐出,这一次却是用上了道门浮游的甘霖咒,念了一半却又转为了佛宗天荒的天净真言。佛道两大门派用来修炼心境,安定心神的无上真言竟然被她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就如两篇完全不同的曲谱被融合成为了超然的无上经典。 此时若有佛道两门的弟子看到听到,必然要崩溃了,那是因为圣女融合的这段咒语,已达到了真言咒语的最高境界,那就是一言随法,法出必行。 萧眉织虽然不懂真言咒语,但在圣女这段咒语的影响下,竟然生出了朝拜神佛的感觉,这一刻,不论这圣女要她做什么,恐怕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李道玄在一阵玄妙的咒语中安静下来,呼吸也平稳了。他闭眼昏睡,然后猛然醒了过来。只觉全身疼痛都已消失,精神从没有这一刻般清晰,灵动。 “你的魂魄之体在冥界中受到重创,回来后与肉体融合,那受伤的记忆也跟着带来了,所以魂魄之体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在肉身上你还要再经历一番。”圣女不带感情的声音似在为他解释着。 最后李道玄听到了这女子下了一个让他惊心的结论:“我以昆仑大圣手为你护体,也是害了你,这段伤痛记忆,日后会时时影响你。” 李道玄却终于看清了面前女子,不禁惊声道:“武媚娘!是你……” 萧眉织在旁轻轻拉了他一下:“她不是武媚娘,她是,她就是西王圣地的圣女殿下。” 李道玄脑海飞速的思考起来,圣女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武媚娘也不过是长安的一段记忆,这两样概念融合到一起,背后带来的故事却是让他有些头疼。 这么一瞬间,往日在长安从未想过的事情都串联到了一起。这也多亏了圣女刚才为他念出的咒语,在精神告诉运转,最为灵动的一刻,李道玄却把握住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他坐起身来,丝毫没有发觉周身身无寸缕,只望着武媚娘沉声道:“你是故意接近晋王太子的,却是要,确实要对大唐……” 他没有说出来,这个结果也太不可思议了。 圣女却点点头:“我降临前,这些事都是高力士做的。以后将要发生的事已经注定,武媚娘必然要成为皇后,然后便是……” 圣女说到这里,第一次微弱的流露出微弱的感情出来:“然后便是天下国君!” 天下国君!李道玄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伸手拍了一下,他想驱动青莲剑匣。这一拍之下才发觉身上光溜溜的,而身旁的萧眉织却是一声惊呼,衣衫破碎间,青莲剑匣的木盒飞了出来。 李道玄双手盖住了羞处,急切间那青莲剑匣也飞舞上来盖住了小腹。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道玄转念间想到冥界之中自己可是魂魄之体,那青莲剑匣虽然也是以魂灵材料炼制而成,但他自己可带不出来。 圣女武媚娘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眸子闪动:“身外之物只有萧眉织能带出来,也只有她能够以肉身进入冥界。” 李道玄忍不住转头看着萧眉织,武媚娘一指点出,浮动在李道玄小腹上的青莲剑匣就像失去了生气般跌落在他手背上。任是李道玄默运清微指剑手印,那剑匣也是丝毫不动。 李道玄尝试良久终于放弃,看着这被圣女附体的武媚娘,一时之间不明白她到底要如何。最后却问道:“你要杀我吗?” 圣女武媚娘没有回答他的话,转头看着愈来越暗的天色,轻轻说了一句:“盂兰盆会就在明日,一切开始也源于吾……” 第435章 因缘风尘楼 七月十五盂兰盆会是一个很玄妙的日子。大唐承玄时代对于盂兰盆会更为重视的原因,不外乎因为修士的关系。七月十五这一日,不但是佛宗盂兰盆会的普渡之会,更是道门各宗放河灯,打醮造台祭祀玄元老子的中元节。这还不算,那儒宗却也要在这一日祀鬼报平安。 儒释道三宗齐齐选在七月十五这一日作为祭祀之日,其意义却是大有不同。佛宗以盂兰盆会普渡众生诸鬼,道宗以中元节祈报玄元圣天太上老君,儒宗却是在这一日祈报平安,拜祭先人。 往年盂兰盆会虽是佛宗之会,但主持这些聚集起来的修士的却是道门国师,这与大唐以老子为祖,重道门轻佛宗的缘故。但今年在洛阳举办的盂兰盆会在不知不觉间就有些了些微妙变化。 七月十四夜间,这个一年一度极为重要的节日盛典就在民间展开了。 洛阳这些日子来发生了很多事情,百姓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但一个隐约的说法却流传的极广。那传言便说仙人频现洛阳,当今皇帝却要追寻仙踪而来,要迁都洛阳啦。 印证这个流言的,便是那用数万禁卫枯骨之力建立起来的万象神宫。而今年盂兰盆会据说也将在万象神宫问天阁之下的明佛堂中举行。 不管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七月十四夜间洛阳还是灯火通明,大街上不见了武侯卫,皇城残余的禁卫据说也都消失了。洛阳之人如今能看到的,却不是道士,就是和尚,甚有不少尼姑,书生满路乱走。 灯火之中,天南地北就如燕子般不停飞来五宗修士,洛阳齐门坊乃是客栈集中之地,此时已是家家爆满。就健在客栈对面洛水之边的各色花楼也都开放了。当真是四方汇聚修行客,盈袖俏迎四楼开! 夜间灯火中,孩童奔跑着围着燃烧的纸衣欢呼,三牲之礼各方备办,最忙的还是剪纸衣的铺子。此时齐门坊的夜色辉煌中,那正北的一间剪纸铺正忙得热火朝天。 这间名为风尘铺的剪纸铺与周边的三家新建的风尘客栈,乃至对面的一座风尘酒楼却都是一个老板。 一脸大胡子的张三郎脸带忧色,独坐在风尘酒楼上,看着外面的光景。红拂女自后走来轻声道:“大哥,你还在想三弟的事?” 张三郎回身一笑:“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做不做的问题。”他说着心有余悸的摸着胸前的一道深深的伤口:“那高力士挥手间的力量就差点将我辛苦多年的基业连根拔起。他警告咱们不要出手,却没有当场格杀,已是手下留情了。” 红拂女无声一叹,她心中却明白这位大哥真正害怕的,还是那西王圣地。 杨府中探宝归来,两人本要去寻李道玄的踪迹,却接连被高力士阻击。亲眼目睹了圣地的力量,这个面粗心细的张三郎已有了去意。 张三郎看着酒楼外的情景,轻声道:“你真不愿跟我回东瀛去么。” 红拂女坚定的摇摇头:“我不是为三弟的事而留下,却是为大唐而留下,必然要做些什么啊。” 对当前局面中的暗流他们两人看不清,但还是知晓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张三郎沉吟了一下,正要再劝几句,酒楼门儿一开,一个俊俏的丫鬟走了进来,俯身道:“主人,外面有一个自称冯驴儿的浪荡儿要见您。” 这是一个高丽丫鬟,但汉语说得极为流畅,张三郎眉头一皱,想了一下才问道:“此人有没有说为何见我?” 那丫鬟还未说话,一个清秀的新罗小斯走了进来,怀中还抱着一坛黑色的牡丹:“主人,这是那人送来的牡丹儿,说是见咱们酒楼少些花儿,特地送来宋单父亲种的黑玉牡丹。” 张三郎不禁动容:“宋单父乃是洛阳第一花仙,这可有些意思了。” 不多时,在酒楼外喧闹之声中,张三郎和红拂女见到了一身新衣的冯驴儿。 这洛阳卖驴的汉子如今也是一身鲜亮,见到张三郎还拱手一笑:“张先生,这花儿可中意么?” 张三郎没有说话,身旁的红拂女袖中弹出了一柄短剑,飞身而上。 短剑划过一道风流,微微吹动中,冯驴儿却吓傻了。眼睁睁看着威风一般的剑流切断了自己的发髻带,以及划过脖子上的麻痒。 张三郎嘿然道:“往日我不知道,但那日西苗王可亲自在宋单父的花圃中现身,你这魔宗之人,有什么话好说?” 冯驴儿张口难言,酒楼外却传来一声娇骂:“死人,这点儿事都办不成。” 话音未落,洛阳有名的交际花,身上只裹着一件纱衣的李可盈钻了进来,她进这酒楼之中还不忘抖动丰胸****,媚态之中自有一种诱惑之意。 张三郎不为所动,脚步一动,诡异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李可盈身旁,以手做刀划过,如同切开了一层蛋壳,李可盈全身暴起了一团黑色丝带。狭小的空间内最少有四道灵力相互交错。 两人之间的这一招虽然威力不见得多大,但这其中灵力的控制之道却是极为精妙,一招之下两人都是咦了一声。各自退开。 李可盈笑了起来,如花枝招展般:“看来五行之力破开,阁下修为也是大增啊。”张三郎双目扫过李可盈,沉声道:“看来西苗王也没少调教你。” 李可盈哼了一声,收起媚态:“张三郎,这次本殿来,可是有件事要与你合作。” 张三郎皱眉看着她:“有什么好合作的,难道你要我加入魔宗不成?” 李可盈摇摇头,手指捏住了轻纱衣带,做出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咱们那黛云公主可是跟我下了死命,无论如何也得救出李道玄呢!” 这一句话出口,张三郎和红拂女还未反应过来,那侍奉在一旁的高丽婢和新罗奴却都是同时一震,齐齐惊呼了一声。 张三郎眼眸闪动,却没有说话,那红拂女却怒道:“原来你们两个也是不怀好意……” 张三郎伸手止住了红拂女,暂时没有理会这两个奴仆,只看着李可盈说道:“三弟身陷何处我都不知道,却如何去救。这件事不谈也罢。” 李可盈笑了,拉起了一旁还在惊魂中的冯驴儿:“咱们不过是来打个招呼,怎么合作还要听宋老大的。” 她说完退到一旁,酒楼木门再开,身披一身黑色盔甲,手持双刀的宋单父走了进来,一只长刀挥舞出来,咔嚓一声插到了木案上,白须抖动间慷慨道:“三郎乃是豪侠之士,何须老夫再来说话,你给我一句话,那李道玄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张三郎目瞪口呆的看着宋单父,这老头子被称为洛阳花仙,往日里也曾见过,却从未见过这身装扮,以及这等气势。看起来怪怪的。 但一代花仙都全副武装慷慨激昂了,张三郎心中隐藏的那一点激情也迸发出来,狠狠一拍桌子:“好,既然是为救李道玄,只要宋先生你说出个法子来,老子便跟着你干了。” 宋单父长出了一口气,挺拔的身子骨儿却有些蜷了起来,使死劲儿才拔出木案上的长刀。一瞬间似又变成了那只知道养花的老头子。 他喘息着放下长刀,对着张三郎一笑:“三郎可知道道玄公子如今在何处?他如今可正在眉间寺中!” 张三郎还未说话,宋单父摇头继续道:“三郎不用说了,那西王圣地圣女老头子也见过了。她就是叫武媚娘的女子呵,此女不知为何喜爱牡丹,我因缘巧合去给眉间寺送花,这才得到了这个消息。” 张三郎重复了几遍武媚娘,就听到宋单父轻声接着说道:“不说那圣女,就是随便几个圣地神使,甚至是几个五宗修士,咱们硬闯也是死路一条。但老夫苦思一夜,却想到了一个可行之计!” 张三郎咽了一口唾沫,只问道:“何计?” 宋单父看了一眼身旁的高丽婢和新罗奴,张三郎不顾红拂女的眼色,微微摇头道:“她们,信得过的。” 宋单父点点头,继续说道:“老夫想到的,其实是一个笨法子,但如果操作的好,说不定有一丝机会。那便是挖地道了。” 张三郎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望着红拂女,两人几乎同时说了出来:“杨府秘道!” 一张洛阳形势图摆在了木案上,张三郎手指沿着皇城以东走着,渐渐点到了皇城附近的杨怀素府。 宋单父微微一笑:“三郎探那杨府宝藏,这虽然是个大秘密,但老夫多年种花,对于这地气极为熟悉,当日在怀素旧府中挖土采花泥时,便已了然。怀素府的那条秘道牵连四方,距离东云坊的眉间寺更是近,但只有你老兄知道秘道的底细,所以这才前来商议。” 张三郎想到杨怀素旧日府邸中花园多种植牡丹,这老头养花成痴,去采花泥却发现了自己和红拂女的秘密,不由朗声一笑:“因缘巧合,却也暗合天意,只能说道玄老弟运气不错,还有你这等朋友。” 宋单父微微一笑:“错了,老夫没这个机会和道玄公子结交,这一切都是黛云公主和他的交情。公主是他的朋友,也就是老夫的半个主子了。” 第436章 凭空妙心剑 宋单父和李可盈走出风尘酒楼以后,张三郎陷入了沉思中。那红拂女憋了许久,这才发作道:“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已不知何时挪到了门口的高丽婢和新罗奴对望一眼,忽然各自举起了手掌,两道浑厚的圣火之光闪动。 两奴身子悬空之下,玄空境的修为显示出来。红拂女在修为上虽然也得到遍布空中的五行之力滋润,但毕竟基础差了点,一身风尘剑法对上这两个突然发难的奴仆,竟连剑都没有出手,就被圣火远远控住。 张三郎自沉思中惊醒过来,大吃一惊,双手一摆,身子化作了无数残影,就如摘花,又如舞蝶一般靠着无双身法,双手乱抓之下,那肆虐的圣火之灵才被控制住。 张三郎擦了一般汗,有些恼怒道:“莺歌,燕语,你们两个如此大胆,这要是灵力外泄,必然被西王圣地看到了。你们俩是道玄的身边人,可也在贼子们的必杀名单上。” 那扮做高丽婢的莺歌脸色一变,他身旁的新罗奴却清脆道:“呀,原来你早就认出我们了。” 张三郎摇头苦笑:“你们两个丫头如何易容的,我和红拂以前可没有认出来,要不是刚才你们气息动乱,露出了马脚,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历经大变,燕语还是一副少女心怀,但莺歌却已成熟许多,她不动声色的挡在妹妹身前,柔声道:“我们姐妹只是避难,并无其他意思。” 张三郎手指摸着酒楼木窗,点头道:“你们两个丫头倒也有几分眼力,能看出这风尘酒楼以破灵之材建造,可以阻挡修士的探测。” 莺歌沉默了一下,这才缓声道:“不错,鳐鱼中听您说过破灵之材,那日寻来这酒楼,只因我姐妹举目无亲,实在无处可去了。” 张三郎也是缓缓道:“这破灵之材能阻拦修士探测,一般人看不出来的,你们只听我说过,但要感受其中奥妙,恐怕还做不到吧。” 莺歌听出了这虬髯客起了疑心,俯身道:“我姐妹得大明摩尼真传,有观天察地的异能。”她还没说完,背后的燕语快声道:“我能闻到灵力的味儿,姐姐却能尝出公子的味儿,师父说这是异能之处,姐姐那时候还说公子那里流出的东西很苦很甜,有冥界的味儿呢!” 莺歌易容下的小脸儿飞红一片,幸好藏得深,回身狠狠打了燕语一巴掌。那燕语便不敢多说话了。 张三郎忍住笑意,放松下来,歉意道:“刚才有所疑虑,只因救三弟这件事太大了,那是与仙流和圣地为敌。如今情势,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们。” 莺歌低着脑袋,良久才说道:“张大哥放心,救助公子的事,咱们姐妹也可出得一份力的。” 红拂女在旁不满道:“你们和道玄三弟的情分,就仅仅是出一份力的事么?” 莺歌抬头冷声道:“那要怎么样,为他去死么?” 红拂女被憋得一句话说不出,那莺歌说完竟然转身拉着燕语走了出去。她和张三郎对视一眼,心知这莺歌历经变故,已不是当日的模样。 但不多时,燕语推门探出小脑袋,低声道:“张大哥,红姐姐,其实我姐姐不是这样想的,这些日子她最惦记公子了。”燕语话未说完,楼下传来一声召唤。她忙不迭的返身下楼了。 张三郎长叹一声,推开木窗,看着外面还在热闹的人群,正要舒展一下心头的忧虑。却看到一个女乞丐正安静的站在酒楼门口。 这女乞丐似已站在门前很久,手中捧着的木碗中盛满了酒楼小二施舍的餐食剩羹。此时正默默转身,沿着惹恼的人群慢慢走了。 张三郎呼吸顿时有些凝固了,以他如今修为大涨的眼力,这女乞丐行进之间竟然有一种锋芒在身。眼见她所行进的路线,却是最为奥妙的路线,不但没有碰到一个路人,而且自然间选择了一条最为短小的路程。 自风尘酒楼到洛水边的升平客栈,四五十丈的距离,竟然顷刻间就走到了,而且丝毫没有引起身边人注目,只因这四五十丈的距离,这女乞丐只走了七步。 张三郎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按照女乞丐所行步法连结起来,脑海中渐渐凝出了七招,七招剑法! 他感受这七步中的剑意,挥手间红拂女的短剑就落到了他手中。但张三郎手中短剑并未挥出,勉强镇定心神,睁眼看着一脸怪异的红拂女,不禁摇头道:“好剑法,如今洛阳藏龙卧虎,这等全身都为剑的高人竟然也出现了。” 升平客栈是洛阳老客栈,女乞丐自后门走了进去,不言不语的捧着木碗来到了马棚旁的角落里。 黑暗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扑了出来,这是一个胡姬少女,此时双眼冒着饥饿的绿光,一把抢过了女乞丐的木碗,低头大口吃了起来,这些残羹剩汁都是小儿施舍之物,她却吃得津津有味。最后吃得一干二净还不自觉的舔着木碗。 等到木碗都被舔得有些发亮的时候,胡姬少女才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女乞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啊,洛姐姐,忘了给你留点,阿离对不起你,那时候在你家住了很久,现在还要你给我找东西吃。” 女乞丐只有一只手臂,裹着破衣的肌肤上也满是泥巴和伤口,就是那张脸也有些迷茫,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还想吃么,我可以再去要一点。” 胡姬少女摇摇头,这女乞丐便走到了一旁,拾起了地上一根枯木,默默盘腿坐下,手中枯木缓缓而又可笑的伸了出去。 在这缓慢的动作中,四周的五行之力却飞速的凝聚到女乞丐的丹海,那枯木停止在半空不动了。女乞丐无言的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有些歉然道:“啊,这次又不小心!” 枯木刚才行进的轨迹之上,高空中无声的栽下一道人影。这身影周边飞舞的伙伴都是一脸苍白:是谁,是谁暗算的,无声无息间就秒杀了南海东苍道门的第一高手—在五行之力扩散后第一个进入天元境的大师兄! 升平客栈中的胡姬少女阿离也是哎了一声:“姐姐你还没有控制好么,这已经是第七个了,咱们得赶快走,她们一定发觉了。” 女乞丐模样的洛青璇点点头,抱起了阿离,身影一动,已身在一百丈外,再一闪,过了洛水…… 直到此时,一名圣地神使才出现在升平客栈前,皱眉感受到敌人已逃走,他轻轻挥了挥手,一道白芒笼罩了整个升平客栈,百茫中数不清的剑光飞射。就如瀑布飞溅大石溅出的水珠一般。 神使离开,升平客栈百疮千孔,再无一个活人……包括十四名还在睡梦中的修士。 奔走在荒野上的洛青璇此时似是无意的说道:“对了,你说的那个李道玄,嗯,我听到他的消息了。” 阿离急忙拍拍她的肩:“怎么,大叔那边有消息了?” 洛青璇在明月之下停了下来,缓缓将风尘酒楼的事说了一遍。阿离不住点着头,似在认真的思考中。 等到洛青璇说完,阿离叹了一口气,却有些羞涩的说道:“先不管他了,我,我又饿了。” …… 七月十五黎明时分,眉间寺观音堂外,萧眉织正一脸认真的蹂躏着院子中盛开的牡丹花。这些宋单父送来的美丽花儿,在萧眉织手中揉碎了,扯碎了,满地残花,一股芳香。 李道玄换上了一身衣衫,盘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他双手做浮游九字真言印,心中默默诵念天师咒语。 圣女武媚娘站在一旁嗅着残香,看着一地惨象。脸上古怪的现出一丝悲伤之色,若有所思的转过头:“你说的不错,落花而悲,这些死去的花儿似乎也发出一种酸酸的悲伤味儿。” 李道玄没有说话,他在死命的修行,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催动五行之力相生相合。这一夜之间,体内丹海已聚集了七枚元丹。地象八部眼看就要汇聚。 回归肉身后,李道玄金刚六体神通的体质得到了极大发挥,那六体神通下,无论皮毛还是血肉,都可以储存灵力并传递灵力,再加上体内五行之力的互相激发。靠着天空浓厚到快要滴水的五行之力,他已突破了五道关卡。这种速度之下,李道玄有信心在今日就进入玄空境。 圣女武媚娘见他不说话,手指一点,隔空就封住了他的丹海运转。 李道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今日想学什么?” 圣女武媚娘想了一下:“昨夜学了喜悦,今日学了哀伤,本是要向你讨教喜与乐的区别,但现在有件重要的事去做,等回来吧。” 李道玄冷笑一声,压住心头的跳动,故意说道:“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那是博大精深至极的学问,你耽误一日,可就晚一日体会其中奥妙了。” 圣女武媚娘现出了真正的犹豫表情,但最后还是坚决道:“今日盂兰盆会要开了,我要放出仙榜,那是不能耽误的。” 她说着手中现出一片玉符,却伸出一根手指,在玉符上写起字来。 第437章 方圆之道悟 李道玄的双目缩了一下,圣女武媚娘手中的玉符并不出奇。以他在云州多年贩卖玉器的经验,这块玉符的材质在昆仑蓝田玉质下,却在常见的羊脂玉之上。真正让李道玄头皮发麻的却是这玉符是如何来的。 圣女刚才随手一召下,所用的法子并不是御物之法,更不是自身上取来,若说是隔空取物却也不像。这玉符更像是凭空造出来一般。 中土修士若能突破玄空七妙,得进天元六合境时,确能凭空造物,但这凭空造物却需要大量时间和准备,而且所造之物更多是粗糙的山石浅水,更有粗木残花。总之都是五行之元素凝结之物。李道玄虽然不明白圣女所造玉符的属性,但可以感受到这一招背后的玄妙之处。那是深不可测的感觉。 圣女武媚娘手指在玉符上写下了许多小字,她写完后看了一眼,似是很不满意。左手一搓,那玉符就化作了玉粉。落满一地的玉粉在春风中纹丝不动,就仿佛生长在地上的一团苔藓。 武媚娘左手轻轻划过长空,她的手指似是随意的在半空画了几条细线。只见荧光闪烁,一块似方似圆的有三尺长宽的大玉符就凭空出现了。方与圆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形状,但在这块玉符上,方与圆似乎混淆在了一起,让人分不出到底是方还是圆。 李道玄看着这玉符,再看着武媚娘挥手在大玉符上又写起字,心中却是一动。他自这方圆变化中想到了世间的规则与变通。在规则中,方就是方,圆就是圆。但若是变通一下,方也可以是圆,圆也可以是方。 李道玄忍不住蹲下身来,手指在地上胡乱的画着。一会儿画成方,一会儿画成圆。等到不知画了多久,手下的方形四角在他指尖被画成了一条玄妙的圆弧。这个刚刚画出的图形正面看去还是一个方形,但若是斜着换一个角度,却奇异的变成了一个浑圆之图。 李道玄看着自己亲手画出的古怪形状,心中猛然一震,从这方圆变化中他领悟到了修行境界与修行功法之间的玄妙关系。境界为体,功法为用,体用若是分离开来,就像方圆一般,各无交集。那纯粹就是用境界修行累积的灵力盲目使用固定的功法招式而已。 而若是将境界与功法结合起来,就如这方圆变化的图形。那岂不是可以低境界的修为驱动更为完美的功法。这就是对灵力的控制之道了。 李道玄想到了很久前于惜竹在西羌大寨中所说的‘道心’,心中渐有所悟。 他此时被武媚娘锁住了丹海,不能试用方圆之道,但脑海中已开始模拟青莲剑法改进之法,若是以地象这种略低级的修为,却少用一些灵力,而根据青莲三剑的特性变化手印,岂不是效果更好。 譬如青莲山影剑浑厚稳重,九字手印中,完全可以多用三种变化只取其稳重。而青莲月华剑的灵动,更可以用手印指剑中的灵活招数多加几分虚实…… 李道玄肆意畅想起来,甚至想到了三支小剑一起出手时,若是可以分心驱使,变化出动静,虚实,甚至三剑合击的进退之道。 李道玄想到最深处,眼前的三支小剑渐渐变作了十八支,十八支幻想出来的小剑渐渐化作了十八名骑士,进退之间,十八鬼骑的战斗方法渐渐和这十八支小剑重叠到了一起……兵法可以用在功法战斗中。 李道玄猛然捂住了脸,这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激动和兴奋。自这方圆之道的领悟中,他甚至想到了世间不同技法都可转化为功法修行中。于惜竹的书法不就是儒宗一门极厉害的功法么。原来所谓修行境界,不过是一个修士身份的象征,真正决定修士实力的,还是这道心的领悟呵。 不知何时武媚娘已走到了他身前,低头看着李道玄画出的古怪图形,不禁点头道:“你在修行上很有天分,竟然能领悟到方圆之道,但要知道修行境界还是具有决定性的,在绝对实力差距面前,纵是你道心圆满,也只有挨打的份。” 李道玄惊醒过来,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想到:你说的固然不错,若是地象境对上天元境,那自然打也没法打。但若是同等境界,甚至高那么一层的对战上,道心的领悟却可以起到决定性作用了。 武媚娘只轻轻点拨了他一下,就举起了手中的玉符给李道玄看:“如何?” 李道玄抬头看着玉符上的字迹,这是一手好字,他点头道:“飞白书,其形如飞鸟。空蒙若蝉翼,当真是得了飞白书之精髓。”飞白书又称草篆,乃是汉代书法名家蔡邕所创。李道玄确没想到这圣女竟然写得如此好。 武媚娘却摇摇头:“请你看的是仙榜,却不是书法。” 李道玄这才仔细看到了玉符上所写的内容,这一看就是呆住了。 圣女武媚娘所写的所谓‘仙榜’,看起来竟然像是重新划分的修行境界。 他一字一字看去,自上而下列出的似乎是仙人境,最上一排写着‘黄仙之境,共分五行,曰黄仙五行。’接着便是‘地仙境分四相’,什么‘玄仙三元境’,最后却是‘天仙阴阳境’。 这,这是什么意思?黄仙,地仙,玄仙,天仙…… 武媚娘淡淡解释道:“自五行之力完全放开,世间修士修为都大有突破,天元境的高手在往日不到十个,如今却已有上百之势。当年天荒寺的四境大师所列的修行境界已不管用了。所以我列出了天元境以上的仙人境界。” 李道玄抬头看着她,心中若有所思:“你是要借此宣布圣地的实力和权威,天下修士的修行境界都是你来定的,那你就真成了天下修士的圣女,西王圣地也就自然成为了修士的圣地。” 武媚娘手指轻拍,这片玉符就飞上了半空,向着万象神宫而去。 这圣女拍拍手,淡淡说道:“我能感受到你的惊讶。不错,正是这个意思。我不但要定下天下修士的修行境界,而且要在今日盂兰盆会上亲自宣布,但凡能上仙榜的修士,就能得到圣地数不尽的功法与宝物,更能得到圣地的护佑与教导。” 圣女说着身上已浮动出一种自然的威严:“日后我为天下之国君,这些修士也都将变成我手中的棋子。待击败冥界地人,得到这场仙魔之战的最后胜利,那才是真正的开始呢……” 她双眸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李道玄:“这比大唐李氏只封几个仙流国师可要有效的多了。李家封了五宗几个国师,却无法管理混乱的修士力量。但我可以。” 李道玄神色平静,但心头如潮般涌动,在潜意识里,他竟然有些隐隐的赞同这女子的想法,武媚娘这一招比之大唐皇室的手段,可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当然这是建立在圣女以及西王圣地那背后无法揣测的实力上。 武媚娘抬头看看天色:“盂兰盆会要开始了,我要去明佛堂中了。有一件事我还要告诉你。在今日盂兰盆会上,除了宣布仙榜外,还要宣布你李道玄为魔道邪魔,并宣布你为天下仙流修士共同的敌人。” 李道玄此时倒没有多么惊讶,就他自身来说,与仙流五宗似一开始就不对路。他只是不明白自己如今身陷其手,武媚娘何必多此一举呢。 但这个问题武媚娘并没有说明,她转身离去,这次没用如梦幻影身,慢慢走着,不知为何在一旁一直安静的萧眉织眼中,这位圣女的背影有些妖娆。似是故意将背影留给李道玄看一般。 圣女武媚娘就要走出眉间寺的时候,忽然转过头来,对着李道玄露出了一个最为自然的微笑:“我在踏出此门前,忽然明白了那七情中喜与乐的区别。喜在内,乐却在内。” 这句话随着这倾世的一笑消融在眉间寺中…… 不知过了多久,萧眉织才出了一口气,好奇的看着一言不发的李道玄:“公子,这怪物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喜在内,乐在外?” 李道玄伸脚将面前的方圆之图擦了去,摇头道:“她说的是道门中,那庄子与老子关于道的领悟区别。庄子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老子说道之喜,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萧眉织一脸茫然:“公子所说的我还是不懂,而且这圣女怪物为何喜欢钻研这些没用的东西?” 李道玄自刚才领悟了方圆之道,在关于喜与乐这一点上也是有了些领悟,摇头道:“庄子说你不是鱼,怎么知道鱼快乐不快乐呢,这意思就是快乐是外在的,人人不同,是无法强求的。”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老子说得到的喜悦,那却是人心内在的东西,是可以通过物我两忘来达到和寻求的。简单说来,就是快乐难强求,但喜悦却自足。” 萧眉织若有所思,不禁敬佩道:“公子你真厉害,竟然能跟这怪物纠缠这么长时间,而且在眉织看来,她似乎对你很重视,竟然还跟你学七情六欲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 李道玄却沉默了,他自然不会告诉萧眉织,与圣女相处这一日一夜间,他已感受到了这个圣女到底是在做什么,简单来说,圣女真正想要的,却是,却是变成一个真正拥有感情的人…… 第438章 盂兰会仙榜 李道玄想到昨夜与这圣女独处一室的情景。那时候任自己如何怒骂羞辱,甚至出言挑逗,这圣女都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最后却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 李道玄此时还记得清清楚楚,昨夜在自己都有些骂累的时候,圣女却说了一句:“让我感受喜悦!”。他嘴角苦笑,当时若不是身处那种境况下,他说不定还会以为这位圣女忽然发春了呢。 萧眉织在旁看到了他古怪的笑意,凑过来低声问道:“公子,昨晚,昨晚你是怎么让那位圣女喜悦起来的?” 李道玄怪异的望了萧眉织一眼,却没有说出来。只因让圣女喜悦的法子,也太过……他正想到这里,眉间寺东北方的万象神宫上梵音阵阵,瞬间传遍了整个洛阳。 -二十八颗静止在上空的金铁圆球一起发出的梵音震撼了大地,也震动了万象神宫前坐着的仙流五宗各门弟子。 万象神宫直到占星台的数百丈方圆里坐满了各地赶来的五宗弟子。儒释道五宗遍布各地的外门弟子也都在长辈的带领下,赶来亲赴这盂兰盆会。 今年的盂兰盆会之所以汇聚如此多的弟子,除了西王圣地忽然现身洛阳主持大会以外,更因为五行之力的禁制放开,特别是洛阳的灵力浓厚,已在短短几天时间成为了天下修士心目中的圣地。 自西向东,各门各宗弟子按照道宗,佛家,儒门左中右的顺序排列的井然有序。但这里面与往届盂兰盆会的区别也是显而易见。往日总是排在中间的道门如今被安排到了左边。 这时就有一名站在最左边外围的南海东苍道门弟子发起了牢骚。这东苍弟子有些好笑的指指站在中间的和尚尼姑,再指点一下左边的道士,右边的书生,口中阴阳怪气道:“这可不是‘旁门左道’么!” 旁门那便是儒门了,左道,意思更是不言而喻。 这句话深得旁边云州北门观弟子的赞同,这些算是来自北部蛮荒的北门弟子排在了左边倒数第二位,仅仅比最外边的东苍门地位高些,本就有些不爽,不禁都有些聒噪起来。 那东苍门如今领队的却是东苍二师兄名苍雨生的道士冷笑一声:“你们北门观的杂毛就不要聒噪了,若不是咱们大师兄昨夜忽然病重,轮得到你们排我们前面么。” 本是同仇敌忾的气氛顿时起了争执,北门观在云州为虎作伥惯了,哪里受得他们的气,一个搞笑的声音传来:“哟,听说东苍门大师兄苍云子昨夜在半空御风飞行时,不小心被人一剑剖开了肚子,如今一听师兄之言,原来却是病重了。” 苍云子是东苍道门此次前来的第一高手,昨夜御风半空,却被无名氏隔空一剑秒杀的事已在修士中传遍了。本门观弟子这一句话,果然就惹来一阵笑意。 苍雨生气得全身发抖,正要反驳两句,就听到万象神宫上再次传来一声梵音,这次与金铁之秋发出的梵音完全不同。这梵音中暗含着一种清净无心的灵气。顿时笼罩了面前所有的修士。 梵音化作天音,渐渐变作了佛门天荒绝学天净真言,真言还未结束,在梵音中却又多了一阵吟唱之声,顿时道门浮游观的甘霖咒与天净真言完美的重叠在了一起。 梵音笼罩的五宗修士都是精神一振,无论修为高低,此时都能感受到梵音笼罩中心境安定下来,四周几乎无穷的灵力冲入体中。 不少修士身上已发出了淡淡的微光,这却是修行突破的象征。 但这梵音还未结束,天净真言与甘霖咒之外,又多了一阵清朗的诵书之声。其言曰:精明之府,涌泉之底,君子三戒,养正气生…… 这口诀般的诵书之声刚刚传来,右边的儒门弟子都是睁大了眼睛,一股儒家正气扑面而来。这,这可是儒宗失传多年的《养生浩气四字诀》。 至此儒释道三门中最为精妙的真言咒语歌全部融合为一体,三种修行方式截然不同的口诀真言,作用却都有提升修为,提高神识修为速度的功效。此时三言合一之下,所有修士不分门派都感受到了其中玄妙的功效。 只见数千修士之中隔着几个人就闪出了微微的荧光,更有儒门弟子气发冲冠,一日千里。道门子弟恪守丹海,甘霖如海,至于更讲究悟性的佛门弟子,受益就更大了,不少和尚尼姑都已盘腿坐起,双手捏着佛印,面含微笑。 等到梵音歌诀悠悠散去,万象神宫前儒释道弟子无不睁开眼睛,各自惊喜莫名的感受着体内的修为的提升,有几个多日不得提升的五宗弟子甚至已是喜极而泣。 万象神宫之上,一块玉符缓缓浮动,玉符上的金字缓缓浮现。所有修士都听到了一个雄浑的声音:“圣女亲书之仙榜已发,这一曲圣空咒歌却是圣女送给各宗弟子的礼物,至于圣空咒歌施展之法,圣女也将在盂兰盆会后传授给各位。” 五宗弟子齐声欢呼起来,但修士中的前辈之人却都有些严肃的看着天空浮现的圣地‘仙榜!’ 黄仙,地仙,玄仙,天仙之榜单,倒也和黄土,地象,玄空,天元四境契合,但背后之意却是让人回味无穷。 各宗长辈此时都站在万象神宫之前,看着神宫之顶明佛堂上,领头的便是昆仑宗国师袁天罡,他左边站着浮游观新晋国师赵归真,右边便是白鹿洞首席贤者侯君集,至于天荒寺,地老庙的佛门代表,却没有站在此处。 袁天罡看着天空的金色大字,周身环绕的两颗若闪电一般的光球却在此时爆开一颗,瞬间一股几乎无法抵御的威压传来,袁天罡身子不动,整个万象神宫四周的灵力却被他如鲸吸一般全部吸收过来,顿时产生了一种真空般的感觉。 各宗弟子都是脸色苍白,但幸好空气中的灵力迅速得到补充。但袁天罡身后的浮游赵归真却皱眉道:“袁师兄,你随身带着这两道天劫,也太过招摇了吧。” 袁天罡吸了一口气,却傲然道:“如今只剩下一道了,看来今日就能突破天劫,天元六劫突破之后,赵师弟你可要努力了。” 赵归真脸色不变,心中却有些不满,得五行之力滋润,他自己如今也已突破了天元六劫中的四劫,只比袁天罡差一点而已。 他们两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听在了所有修士耳中,登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有几个小宗门的长老都是惊叫起来:“竟然快要渡劫成功了,不对啊,这天元六劫每一劫都是惊天动地,为何他刚才渡劫却如此简单。” 袁天罡不理会这些修士的惊诧,打了个道诺,对着万象神宫之顶朗声道:“圣女殿下,在下昆仑袁天罡,今日已快渡过天元六劫,敢问在下渡劫之后,是不是就要位列仙榜了。” 明佛堂传来圣女平淡的声音:“袁先生得昆仑符篆,丹鼎两派之学,渡劫时以符剑之力吸取天雷,继而以丹鼎之学将天雷之劫分散开来,不愧是昆仑第一高手。” 旁观的诸门修士这才略有所悟,原来这袁天罡是将天劫分散开来,所以渡劫之势才这么平淡。但能将天劫都分散了,确实有些震撼了。 袁天罡从不掩饰面上表情,当即露出笑意:“诚如圣女所说,那渡劫之后的仙人好像都去了西王圣地,那么在下渡劫以后位列仙榜,是不是也可以一睹圣地之风采,得到圣女之指点呢!” 袁天罡这番话说出来,立刻引起了周围修士前辈的警觉之心。心道原来这老道士是怀了这份心思。 要知道西王圣地对中土修士的震撼,不仅仅是那位圣女的无双道法,更因为多年前的那几份请柬。 当年西王圣地送来的请柬上所列的功法,几乎破尽了各门各派的功法。就说那东海宗,就因为请柬上克制功法泄漏,几年之间就烟消云散了。袁天罡要求位列仙榜,还想去西王圣地亲自观摩一番,他怀的什么心思! 但万象神宫明佛堂上的圣女却在此时淡淡说道:“不,袁先生虽然突破天元六劫,但还不够资格上这仙榜,就是这最低的黄仙榜,阁下如今的修为,也是无缘的。” 四周的修士顿时都睁大眼睛,有些不能相信。主要是因为这些修士中,已有不少人进入天元境,更有太多人摸到了天元境的路上。袁天罡本来就是当今中土第一修士,今日又第一个要突破天劫,为何连他都没资格上仙榜。 但明佛堂的圣女继续说道:“不但是袁先生,吾观诸位修士,也都是无缘仙榜。能进仙榜之人,就能得到圣地护佑,也可以得到本尊亲自指点,更不用说圣地中那些无上功法了。可惜,你们都不行!” 这句话传来,明佛堂中飞出了数十名神使,这些神使各自摘下了面甲,露出了真容。 他们就是百年多间渡劫的修士,十多年前去圣地赴会的各宗前辈。如今齐齐亮相之下,万象神宫前已跪下了一片修士。 袁天罡没有跪下,他看到了昆仑宗好几位师叔级别的修士,这些圣地的神使身份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但前段时间五宗秘密的一次聚会也分析出了结果,这些修士前辈们如今都已是西王圣地的傀儡。 明佛堂上圣女悠然道:“就连他们,这些圣地神使都不够资格上仙榜。” 第439章 四大境界说 袁天罡身前最后一道天劫之球微微晃动,但他猛然踏前了一步,昂首道:“为何,如此怎么可以服天下修士?” 明佛堂上的圣女淡淡道:“那是因为尔等的境界和道心不成一体,空有无上灵力境界,却没有修好道心!自然无法位列仙榜之中。” 袁天罡仰天大笑:“好,但求圣女点拨,何谓道心?” 圣女淡淡道:“道心不能说,亦说不出来,那是需要你领悟的。袁天罡,不说道心的事,就是修行境界的奥妙,我看你也是一知半解。” 如果说这万象神宫前的修士对圣女一直抱着一种敬畏之心的话,那么此时他们对直面圣女的袁天罡更是兴起一番敬佩之心。不愧是当今中土第一修士。 袁天罡对于修行境界的意思丝毫不放在心上,继续昂首道:“中土修行四大境界,那是当年四境大师亲自所列下的。如今只要是个修士谁不知道,所谓黄土九重,地象八部,玄空七秒,天元六劫……” 明佛堂中的圣女打断了他的话:“但你可知道黄土九重为哪九重,地象八部又是哪八部?” 袁天罡天生的性子再也忍不住,冷声道:“黄土九重炼体,分别修炼皮毛血肉筋骨……乃至最后的脉,穴,九重修炼成功后就能凝聚出丹海来……至于地象八部,却是通过修炼丹海,修炼出八枚元丹。” 袁天罡所说的正是修士修炼之初,就要学习的四大境界的知识。关于四大境界,自从那四境大师列出来后,就是天下修士奉为宗旨的知识。 袁天罡一口气继续说道:“地象八部就是八个元丹,一旦八个元丹聚合而成,便能凝聚出元婴,进入玄空七妙的修行。至于玄空七妙,就是修炼元婴七次,每次元婴都会增长一分,待七分元婴成了。那就是到了无上的天元六劫中。体内的元婴经历六次劫难,最终突破肉身,成就仙人之境。” 袁天罡说到这里,四周的修士都已有些不耐烦了,这等修行的知识,就是最低级的弟子也是倒背如流。 而这老道士似乎跟圣女对上了,口中还继续潇洒道:“袁某以为,这天元六劫要想渡过,靠的是灵力。哼,其实说白了,修行实力这个东西,最后还不是靠灵力说话,如今五行禁制打开,天地灵气无穷无尽,吾等修成仙人境都是迟早的事,这是天意,天意如此,不是你西王圣地一纸仙榜能阻拦的。” 袁天罡洋洋洒洒一篇修行的大文章说完,那明佛堂中的圣女却叹了一口气,良久才说道:“袁先生愚笨到这种地步,却又如何说得清楚。错了,全错了,你们这些修士啊,对于境界的领悟都错了。” 圣女说完这一句,那天空的玉符闪动,一行行金字忽然闪现出来。 诸位修士都被她的话隐隐激怒,心道吾等各宗流传千年的修行之法怎么就错了呢! 但天空的金字一出现,他们还是好奇的看了过去,一字不漏的仔细看着。 玉符上字迹飞快,却写道:“黄土九重为炼体之法,但皮毛血肉筋骨等九重体并非只能用来强壮身躯,而且可以储存灵力,甚至可以化作丹海。” 这一句话就有些震撼了,谁不知道那丹海是在肉身紫府中形成的。 但金字继续解释道:“黄土九重修炼的真正奥妙,在于肉身强化时的道心领悟。道心能悟透了,便懂得了控制灵力的法子,那身体的皮毛血肉筋骨,何处不能修炼灵力呢……” 如此,在这金字指引下,关于境界修为与道心领悟的关系一一点明。境界修为是储存灵力,生成灵力之法。道心领悟却是运用灵力,驱动灵力之法。 圣女所讲述的这些,其实这千年来很多大智慧的修士都曾触摸到,譬如金刚炼体大法的六体神通,还有儒门千字六合书,都已有了些道心的意思在里面,但从未有一个人能讲解的如此透彻。 万象神宫前的修士中,那些有识之士已是心有领悟,对于往日修行之法反思起来。 黄土九重讲完后,金字散去,那圣女悠然的声音传来:“地象八部在袁先生眼中竟然只是八枚元丹……你可知八部之意,那代表的是组成元婴的八部天龙。只有道心稳定,才能在这一段修行中将元婴炼铸的完美无缺,蠢材呵!元婴也是不同的,也是分高低的,你们这些蠢材炼出的元婴,在我看来却都是虚弱不堪。” 圣女的声音愈发冷淡起来:“玄空七妙的修行之法竟然被尔说成了对元婴的七次炼制。你可知七情六欲?元婴啊,就相当于另外一个你自己的神识本体,玄空七妙的道心修行,就是赋予你体内元婴七种感情……那才是真正的修行。” 修士中有人茫然若痴,有人若有所思,更有人眼放金光,只有那袁天罡昂然直立,一言不发。 而圣女的声音却还在诸人耳旁环绕,仿佛天人传道一般:“真正有了七情的元婴,就迈入了天元六劫中,这六劫可不仅仅是六道天雷呵,那每一劫代表的便是一欲。渡劫就是渡欲,岂不闻七情六欲,就是这个道理……” 声音至此结束,但这一番话却如晨钟暮鼓,惊醒了不知多少修士。 这一次几乎所有的修士都跪拜在地,诚心诚意的向圣女表达着内心的尊崇之情。圣女就是天人,西王圣地就是天人之地,为他们带来了真正的修行之法。 在这一片祥和之中却有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千言万语说得天花乱坠,不如真招见血,一试高低!”袁天罡最后一道天劫破开,全身笼罩在一片白光中,最后猛然身躯颤抖,一道元婴冲破体外,他的肉身化作无数灵力碎片,融合到了元婴身上。 这元婴在瞬间再次化作了真人,脚踏大地之上的袁天罡环视四周,口中微念一声:“疾!”诸修士只觉得疾风扑面而来,每一阵疾风中都带着一丝剑符之力。 明佛堂前飞舞的西王神使都是冷哼一声,登时就有一名神使扑了出去。但他还未动作,明佛堂中就飞来一道剑光。 这道剑影简简单单,似无迹可寻,也似乎并未带着多大的力量,却极为准确的击中了袁天罡疾风细雨般数千道剑符中的一道。 就如连锁反应般,这飘忽的剑影击中的剑符破开,其破开之力震碎了另外一道剑符,另外一道剑符再次震开,继而震动了第三支剑符。 瞬间如疾风似细雨的剑符化作了一天雪花,这些雪花却都是破碎的剑符之力。 万象神宫前最外围的东苍道门弟子疯了一般呼啸起来:“这是,这是本门的井空剑法,那不是井空十八剑中那招柳絮西飞么?” 其实不用他们说,明佛堂中飞来的这一剑诸人也都认得,飘忽无形,虚弱无力的东苍门井空剑法一直是中土修士口中的笑话。但今日他们目睹了一个奇迹,这样飘忽的一剑,竟然瞬间就破去了昆仑宗的风雨剑符! 袁天罡一脸苍白,手指颤抖着似乎还想再发一招,但却已被明佛堂这一剑震骇住了。他脑海中混乱四起,身形猛然一闪,出现在了明佛堂上空。 那护卫在明佛堂前的神使们似乎接到了指令,都是冷冷看着扑来的袁天罡,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袁天罡扑来时左手凝出了七道北斗剑符,北斗剑符下是十三道紫云雷咒丹,而右手却捏着两道紫宵神雷符,就是双脚所踏之方位变幻时,也暗暗送出了两道雷震苍穹丹。 可以说除了昆仑妙心剑典,袁天罡已将昆仑宗丹鼎,符篆两门的绝招在这一瞬间全部施展了出来。 这等攻势下,整个万象神宫瞬间就被雷光电影,符气剑光所笼罩。神宫前的修士们都已下意识凝聚出了身上最强的防御之法。 但对应袁天罡这倾力一击的,只是一根手指。 明佛堂中的圣女武媚娘伸出了一根手指,没有光影闪烁,亦没有震天气势。这一根手指引动的,只是明佛堂与袁天罡之间的一粒水滴。 风雷电火中的一滴水珠。出现的位置和时间却是极为玄妙,正是袁天罡四大昆仑绝招集中的一点位置,也正是这四大绝招即将爆发的一瞬间。 水滴在袁天罡眼前似乎变大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清晰的看清了,这滴水珠却是一粒金属液珠,饱含着金行之力。 金属液珠猛然自中分开起来,就如一个气泡展开来,变成了一层巨大的薄膜,包裹住了袁天罡四大绝招中的雷光电影,然后轻轻的裹到了他的身上。 这层金行薄膜内,无数雷光飞溅,电火四射。袁天罡所有的绝招爆发的力量,全部返回了自己身躯上。 他知道自己已完了,这等威力下,不但刚刚修筑的仙体破灭,就是三魂七魄也将消散。 袁天罡在最后的时刻带着一丝茫然不解,圣女这一招不见丝毫功法的痕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聚,袁天罡清晰的听到了圣女的声音:“你所施展的皆为雷法,雷为阳兑,意象为木,雷属木行,我以金破之。” 袁天罡似是得到解脱,瞬间灰飞烟灭。 直到此时,圣女才悠悠说出了最后一句:“五行奥妙,已是无上天道,你死也不会明白的。” 第440章 欲罪何患辞 袁天罡魂飞魄散时,万象神宫前的修士都是灰头灰脸,满身满脸沾着不知名的灰尘,也不知是不是袁天罡的肉骨之灰。 明佛堂中圣女武媚娘无言的弹了弹袖子,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高力士:“你懂了多少?” 高力士仿佛这才清醒过来,艰难的动了一下身子,轻声道:“一点也不懂,力士已下定决心不再修行了。” 圣女微微一笑,那高力士眼皮就是一跳!这女子便问道:“你为何如此古怪?” 高力士暗中咬了一下牙,还是实话实说道:“殿下明鉴,力士只是觉得您,您今日似乎笑了很多次。” 圣女点头道:“昨夜跟李道玄学会了喜悦,今日跟他学会了伤心和快乐……” 高力士咽了一口唾沫但还是坚决的说道:“殿下,属下以为李道玄不能留!” 圣女站起身来:“李道玄是不能留,但我不想杀他,待会儿我就宣布他的大罪,宣布他为邪道魔头,那样李道玄在中土再无立足之地。” 高力士犹豫了一下:“那岂不是将他推到了魔道的阵营?” 圣女再次露出了笑容,今日第七次微笑在高力士眼中更加明艳起来,也更加自然起来。但圣女的话中感情还是淡淡的:“冥界地人是容不下李道玄的,毕竟他的女儿已成为了冥王肉身。冥界控制下的魔道更是不会接纳李道玄。如此除了在我身边,他哪里也去不成的。” 高力士却在这番话中听到了一丝不该有的小小感情,他低声劝道:“既如此,莫若除了他干净利落。” 圣女武媚娘看着高力士很久,但高力士脸色不变,就是心跳也渐渐平稳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圣女才缓缓道:“我要留着李道玄,只因还要对付一个大敌。等到这个敌人除去,再考虑一下要不要留着他。” 高力士一愣:“不知殿下所说的大敌是?” 圣女轻轻说道:“承玄皇帝!” 高力士身子站直了,闭目沉吟道:“玄甲精骑,四十名影子太监,还有灭绝王,就算加上秦国公那四个老头,这等实力也不足为惧啊。” 圣女摇头道:“不,不是要杀承玄皇帝。如果真要杀他,只需让无为小队任意一人出手,便可解决了。” 高力士深以为然,无为小队的任意一人,都是当年叶倾城的复制品。不光说这些复制品那惊人的实力,便是以承玄皇帝和叶倾城的情意,暗杀都能得手。 但圣女却缓缓解释道:“但承玄是皇帝,那是不能杀的。圣地可以用仙榜功法控制仙流修士,但不能控制天下百姓的信念。大唐李氏自命天子,若是杀了他,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高力士不禁默默点头,就算暗杀得手,以承玄的手段,也不可能天衣无缝。他毕竟是大唐的国君,帝国之主,就算是圣女也不能轻易动手。 圣女继续说道:“如今晋王,晋王和李道玄是承玄皇帝唯一的子嗣了。你觉得在承玄眼中,那晋王是什么样的存在?” 高力士沉吟道:“自从陛下知道了圣地之事,就已不把晋王当作儿子了。如今他竟然离开长安,带着精锐赶到洛阳,自然是为李道玄而来。” 圣女缓缓走动几步,淡淡道:“就是如此,我宣布李道玄的七宗大罪,将承玄皇帝心目中最后一个儿子定为邪魔,绝了他的念想。如此才可以逼迫承玄,让晋王顺利登位。” 至于晋王登位之后,那就是另外一步计划了。 高力士心领神会,由衷赞叹道:“殿下果然高瞻远瞩,属下佩服。” 圣女淡淡说道:“盂兰盆会仙榜已发,你这就出去宣布李道玄为邪魔吧,我要回去了。” 高力士再无疑义,大步踏出了明佛堂…… 圣女武媚娘却没有立即离去,转身望着虚无的佛堂深远处:“你有何话说?” 黑暗中走出了一身白衣的叶倾城复制品,这白衣神使看着圣女轻声道:“殿下,逼迫承玄还有很多方法,留下李道玄并不是其中最好法子,您……” 圣女无言看着一百八十号复制品,嘴角勾出一抹儿微笑…… 正在高声宣布李道玄罪名的高力士忽然感受到了背后明佛堂中混乱的力量,不光是他,那些修士也都看到了明佛堂中闪出的灵力之光。 高力士迅速镇定下来,继续高声宣布着李道玄勾结魔道,欺师灭祖的诸多罪名,他深信这世间无人可以伤害圣女。 等到宣布完后,高力士俯视满地蚂蚁般的修士,冷笑一声:“还有,自今日起,大唐国师由圣地与佛宗天荒寺,地老庙共同拟定。” 他说着抖出怀中一道早就写好的圣旨,轻轻抖动一下:“这里有大唐皇帝的亲笔旨意,如此可没有异议了吧。” 等等!一声大呼传来。 修士中不知哪家修士却高声问道:“既然李道玄为邪魔之辈,为何今日不见他出现?道玄公子如今在何处大伙儿都不知道,这罪名如何而来,如何服众。” 李道玄自出云州,一直到长安再到洛阳,和他交好的修士几乎没有。五宗修士对此子印象也是不佳。此时都是转头看去,看是谁在这个时候竟然为李道玄说起话来。 高力士冷冷的看着四条人影走了出来,却是一对中年夫妇还带着两个孩子。其中那少女手中把玩着一对儿玉马,脆声道:“李道玄嘛,姑娘是见过的,那可是很好的一个人呢!” 高力士立刻认了出来,这对夫妇在长安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记得当日长安浮屠塔下云珠之争事,当时高力士虽然不在场,但后来听武媚娘说过场中的事。 他看着这对儿夫妇,冷声道:“原来是洛阳书院的冷先生伉俪,圣女亲自定下李道玄的罪名,前段时间也有李道玄勾结魔道的光影证据,那些冥界蛇人可都是他放出来的。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冷千秋夫妇在长安因为浮屠塔下女儿偷玉马之事与李道玄有过一面之缘。要说交情却也说不上。但冷千秋身为儒宗修士,又是洛阳书院的先生,最是正直,此时昂然道:“圣女之令,冷某自然是相信的,但既宣了李道玄的罪名,怎么也得带这魔头出来见见吧,冷某想听李道玄亲口说一声,他到底是不是十恶不赦的魔头!”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一部分儒宗门人的共鸣。高力士点点头,默默对修士群中低声念了几句话,这才抬头道:“原来冷千秋你也入了魔道,怪不得为李道玄说话!” 他话刚说完,冷千秋身上猛然弹出一团黑烟,烟雾中无数黑色蝎子顺着冷千秋的衣衫中爬了出来。 冷千秋周围的修士都是大叫起来:“五毒蛊术!这贼子果然不是好人!” 不用高力士发话,那浮游观的赵归真和儒宗的侯君集同时出现在冷千秋身前。 赵归真口吟天师咒,太极印直点冷千秋的头颅,上手就是杀招。侯君集在旁高喝道:“儒宗之事,白鹿洞自会处理。”说着手掌一翻六合千字经连续八个挡字写了出来。 赵归真与侯君集硬拼了这一招,四散的灵力就如狂风一般,大地上沙石飞舞,却是不相上下。 风沙散去,冷千秋怒目而视,正要说话,一柄弯刀忽然出现,带着浮游观清微剑法之力,瞬间就切开了冷千秋的喉咙。 怒目而视的头颅飞了起来,一个白衣少年冷冰冰的出现在诸人面前,手中弯刀不停,连挥三下。 冷千秋的妻子出身却是道门,但在狠毒而又冷静的一刀下被穿透了丹海三刀。 丹海破裂,弯刀抖动,划过了冷千秋倒下的躯体,弯刀出手而去。少年手指捏着印记,脸色平静若水。 冷千秋夫妇身前已呆住的一对儿孩子瞬间就被弯刀贯穿,入体的弯刀一分为三,再次回到了白衣少年手中。 直到这时,浮游赵归真和儒家侯君集才刚拼完第一招。 这少年的出手带出的灵力并不浓厚,但动作实在太快了,而且刀法轨迹难寻。堂堂浮游正道清微剑法,在他手中却多了几分阴森之气…… 万象神宫上的高力士微微一笑,默默点头,修士群中首先出手暗算冷千秋的常随已默不作声消失,白衣少年来俊臣却在儒宗修士怒目之中缓缓退了下去。 来俊臣这孩子不过得到圣女一日指点,对于灵力的控制就达到了如此地步。可惜他修的是魔心,不是道心…… 高力士已不需关心下满的情势,转身退回了明佛堂。 佛堂之中不见了圣女的踪迹,只留下了第一百八十号复制品死亡的气息。 而高力士不用想也明白了,第一百八十一号复制品很快就要产生,他唯一有些疑惑的却是圣女为何要杀白衣神使一百八十号。 而此时已经出现在眉间寺的圣女正低头看着手掌,却自言自语道:“七情之愤怒,原来愤怒是这种感觉……” 公告:端午节请假2日 6月11日 1章 (10日晚上启程去丈母娘家,新女婿嘛,可能要去干点活。) 6月12日 2章(12日下午回来) 注:计划是这样,如果能在那边找到网吧,或者回来的早,会多更的。 多谢谅解支持。 第441章 圣地仙人榜 万象神宫前的仙榜玉符悬挂在明佛堂上。本届盂兰盆会便这样突然中断了。修士们集中在高大的神宫前,就如攒动的蚁群一般向着北边拥挤。 洛阳书院冷千秋一家四口的惨死如今不过是一场小插曲,就连那昆仑宗袁天罡魂飞魄散,在修士们的心目中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场中修士拥挤着,互相叫骂着,却都涌向了万象神宫正北方。 就在万象神宫北门一块木匾下,一块四尺见方的玉牌上闪动着一排排小小的金字。这便是圣女留下的关于修行的见解。但这玉牌极为古怪,浮动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纵是以修士的力量,隔远了也是无法看清。 这便引起了神宫北门前这块小地方的争夺。 南海东苍门的一个小弟子刚刚冲到北门前,就被一道何处暗算来的灵刃斩断了双脚,滚在地上嚎哭起来。但往日最为照顾他的几位师兄却熟视无睹,拼了命的向前挤着。东苍门的修士心中都是一般的想法:本门的井空剑法刚才一剑就破了昆仑绝技,圣女可以,为什么我们就不行呢? 但当一名狞笑着的昆仑三代弟子出现时,这些东苍门的修士齐齐挥洒出来的井空柳絮西飞剑还未接近对方的身子,就被数道昆仑剑符穿透了身子。他们至死还在疑惑中,为何同样的招数对上昆仑修士,就如此不管用了呢? 混乱之势再变得更加混乱。站在北门玉牌最前面的浮游赵归真和一旁的侯君集都是冷着一张脸。因为冷千秋之事,这两位本来交好的大高手如今也是心生间隙。但他们此时无心找事,只紧紧盯着那玉牌上不断刷新的字符。 圣女所留下的这块玉牌上的小字在不断变幻,一眨眼间,一些精妙之法就消失不见了。赵归真和侯君集甚至连背后的动乱之势都不管,只用心默背玉牌上小字。 高力士站在明佛堂上看得不住冷笑,他此时终于明白了,对于这些修士来说,西王圣地的修行功法就是世间最美好的宝藏。 高力士打开了身前一个深长的卷轴,卷轴上是圣女留下的一系列指示。他双目扫过一遍,心中明了,这卷轴上所写的,便是西王圣地控制修士的法则了。 卷轴上写得很清楚,西王圣地将在洛阳万象神宫山高悬仙榜与人榜两大榜单。日后不限修士门派,大唐所有的修士都可以凭自身实力修行争夺榜单排名,而在这两大不同榜单上,不同的位置将获得西王圣地不同的待遇。 这才是本届盂兰盆会最终的目的。高力士挥动卷轴,这小小的七尺卷轴忽然长大,飞出明佛堂后唰的一声变作数十丈长宽,变大的卷轴自明佛堂垂下后几乎盖住了整座万象神宫。 呯的一声爆响,就像天上突然同时打响了数千道惊雷! 混乱的修士都是一呆,齐齐看向了万象神宫垂下的巨大卷轴,上面的大字字字看得清清楚楚。无论哪家门派,无论哪家弟子,只要努力修行,实力达到一定阶段,就能出现在万象神宫两大榜单上。 而上榜之人将得到西王圣地的神使指点修行,排名高的甚至还能得到圣女亲自指点。至于西王圣地那无数功法丹药,甚至是圣地独有的法宝,都会对天下修士开放。前提就是仙榜和人榜! 在卷轴的最后,西王圣地特别标注,仙榜和人榜前十名的修士,就有机会成为西王圣地的神使。 如今修士中修为最高的赵归真和侯君集对望一眼,他们都不是蠢人,很快自疯狂中清醒下来。两人忽然明白了,圣地这一招,却是越过了个宗门的限制,对仙流修士直接控制起来。 万象神宫的玉牌上字迹依旧滚动不停,那无数精妙的境界与道心的见解依旧在两人眼前闪动。但赵归真叹了一口气:“侯兄,你以为如何?” 侯君集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赵师兄,你可以脱离浮游观,但我不能离开白鹿洞。” 赵归真抬头看着万象神宫上仙榜玉符之下渐渐出现的那所谓‘人榜’,摇头沉声道:“当日咱们五宗长老选出了本门最优秀的童子,要在江南另开宗派,我是不赞成的,但现在看来,还是长老们高瞻远瞩。我今日就离开浮游观,去汉郡去,那些童子才是修士的未来。” 侯君集面有忧色:“这另开宗门之事本来就瞒不过圣女,师兄难道还不明白,等到洛阳之事安定下来,圣地必然要去对付那新开的五宗门派么。” 赵归真叹了一口气:“那我更要去了。” 两人谈话之间,身上已布下了数十道防御之法,但心中都知道自己这一番对话说不定就在圣地监视之下。 赵归真再看一眼前方的玉牌心法,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朗声一笑,浮游而起,一只白色仙鹤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脚下。赵归真就这样骑着仙鹤,向着南方而去。 万象神宫前仙榜玉符上依旧空白一片,但仙榜下的人榜却渐渐现出字迹。 何谓人榜又何谓仙榜。那人榜上出现的修士名字,却都是地象境到天元境的高手。圣地很是明确的表明了这人榜与仙榜的区别。 此时出现在人榜第一位的正是赵归真的名字,袁天罡被圣女击杀之后,中土修士中就以他修行最为深厚。第二名不出意外果然就是侯君集。 榜单不断出现名字,围在万象神宫前的修士都是不安的议论起来。不断出现的名字都是大唐有名的五宗高手,但出现到第十名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位陌生的名字:“张果!” 东海道门蓬莱派的修士分布在万象神宫南方,此时看到这个名字都是骚动起来。蓬莱派三仙真人之一的洞方真人吕东月当即转头看着一名年轻道士:“张师侄,没想到啊,你竟然能名列这人榜第十。师弟有这等高深手段,平日里却不显山漏水,连老夫都走了眼。” 那蓬莱派吕东月的几个弟子平日里不知多少次的欺辱过这个张果师弟,此时虽然亲眼见到他名列人榜,但平日的习惯难改,当即跳出来大喝道:“张师弟,你是不是偷学了什么功法,怎么着竟然骑在咱们师父头上了?” 张果道士面现惶恐之色:“吕师伯,诸位师兄,小弟修为浅薄,想是那圣地榜单弄错了。” 吕东月压住心头的不满,微笑道:“师弟到这时候还如此谦逊,何必呢,再说师弟得列人榜,必然能得圣地看重,这也是我蓬莱派的荣光么?” 张果道士苦笑一声,他可是清楚的很,蓬莱派向来派系斗争严重,自己的师父与这位吕师伯更是多年的死对头。 张果正要再解释几句,一个深沉的人影现身出来,身上穿着圣地独有的盔甲,却冷声道:“蓬莱派张果,位列人榜第十,你可有意加入圣地为神使啊?” 这神使说着递给张果一个木匣:“这是圣地送与你的《蓬莱推阳诀》。木匣内还有蓬莱方丈元丹七十枚。你如今已是玄空四妙境了吧,服之可破七妙,直达天元境!” 神使还未说完的时候,那些蓬莱弟子都已惊叫出来,蓬莱洞方真人吕东月更是两眼喷火,心中怒火中掺杂着无限嫉妒。要知道这《蓬莱推阳诀》乃是蓬莱宗数百年前就失传的决定功法,而那七枚方丈元丹更是针对蓬莱心法炼制出的无上仙丹。就是蓬莱祖庭如今这丹药也不足十枚。吕东月为蓬莱派师门辛苦四十余年,立下无数功劳,也不过得赏了半枚。 张果道士此时却看着这木匣,犹豫起来。 圣地接引神使冷漠的看着他,轻轻打开了木匣,七十枚黄澄澄如荔枝大小的丹药上浮动着一枚玉符。 蓬莱派的弟子都是睁大眼睛,那吕东月双手发麻,喉咙发干。若不是圣地神使在此处,这些人恐怕早就动手抢了。 张果艰难的移开视线,对神使摇头道:“烦请转告圣女,张果无心加入圣地,只求安静修行,至于这推阳诀和方丈丹,在下是否可以代师门诸位师兄收下?” 神使慢慢合上了木匣,摇头冷声道:“不加入圣地,这些东西就不能给你。不过你既然位列人榜第十,圣女殿下十分看重,三年之内只要你愿意,还是可以回来的。” 张果此时已是坚定的摇摇头!那吕东月脑袋嗡的一声,终于忍不住颤声道:“他不要我要,我已修行到玄空六妙境,比他的四妙境界还高,我可以加入圣地。” 神使带着冰冷而又鄙视的眼神看了吕东月一眼:“就你这等垃圾,还想加入圣地!张果先生虽然修行境界低,但道心比你不知高了多少,你给我滚吧!” 吕东月在蓬莱高高在上,何曾受过这等侮辱,羞恼之下,一道拂尘落入手中,拂尘卷动,六片白云裹着六朵海水之浪,猛然击向了那圣地接引神使。 第442章 北城轿中谋 蓬莱派这招海市蜃楼法,本就是吕东月的看家本领,此时以玄空境修为施展出来,更多了几分云雾深深,海水悠悠的仙法气象。 但一只红色弯刀之影劈了下来,瞬间就将吕东月的海市蜃楼劈成了碎片,红月弯刀继续下劈,吕东月全身灵力都被弯刀之影锁住,眼看就要被劈成了碎片。 在这关键时候,已被吓呆的吕东月身后飞来了一朵小小的云朵,云朵精妙的缠住了那红月弯刀的中心三分处,云朵猛然变淡,雾气缭绕间却化作了水珠,粒粒水珠之中都闪动着一层山影,勉强挡住了那红月弯刀。 圣地接引神使收起了功法,望着吕东月身后的张果冷冷道:“怎么,张果先生要与圣地为敌么?” 这出手救助了吕东月的张果一言不发,双手一招,一张纸片忽然出现,他吹了一口气,那纸片膨胀起来,竟然化作了一条小毛驴。 张果跳上毛驴倒坐其上,口中吟唱着蓬莱方丈歌,却是逍遥而去。 圣地神使也没有为难他,转身自去了。 刚捡回一条命的吕东月脸色灰白,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道:“原来本门的海市蜃楼和三气神行法却有这等微妙之法,我果然不如张果,空有一身境界修为,道心却是一塌糊涂。” 吕东月本就是有些天资的修士,刚才已从张果的出手中,窥视到了道心的妙处。 蓬莱派这一幕也同样出现在其他宗门中,可以说,自从圣女施展出东苍门那平淡无奇的一招井空剑法后,整个大唐修士的修行之法都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修行境界为存灵之术,道心修行为控灵之法!西王圣地圣女指明的这修行真髓,已在短短时间印刻到了仙流修士心中。 万象神宫之北,洛阳北大门龙光门与宫城之间的荒地上,数千玄甲精骑已布下暗桩和巡逻小队。骑兵护卫的帐篷里却停着一顶轿子。 承玄皇帝与四名亲信老将正低头看着洛阳城防地图。 这里是洛阳北城,又被称为天阙壁城。原来是隋炀帝迁都以后修建的一座空城,就通着洛阳北门与宫城,西靠龙门山尾,东接洛阳天云坊。 此地四方都是高高的洛阳城墙,进不好攻,退不好守。承玄皇帝自北方小镇一进这里,就下令封死了洛阳北门龙光门,大有破釜沉舟之势。 但这位大皇帝早年南征北战,身为大唐第一会打仗的皇帝,选择在这里扎营,确实让不少有心人大跌眼球。 铺在轿子中的城防地图上,东云坊的眉间寺被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承玄皇帝枯瘦的手指不住的点在这眉间寺上。 四名亲信老将,那秦国公跟陛下时间最长,早年不知经过多少阵仗。但这位在战场上勇猛无双,最擅攻坚战的红毛狮子此时却是双眉紧皱。红圈中的眉间寺此时在他眼中就如一块万斤巨石。甚至在他感觉里,攻下这眉间寺比之当年刘黑闼兵强马壮的大营还要艰难。 承玄皇帝比之在长安时又瘦了几分,枯瘦的手指有时还在颤抖。 一个阴沉的声音忽然响起:“陛下,李淳风自引天劫,以推背图为您续命,也不过一年时光。您时间不多了。你若死了,我可就自由了。” 承玄皇帝脸上现出讽刺之意:“灭绝王,你若能单挑圣女,朕现在就放你自由。” 那隐藏在暗中的声音消失了,良久才阴沉道:“灭绝王在圣女面前就如一只蚂蚁,老子可不是傻子。但老子不属仙流,也不属魔道。那圣女和冥王都不会找老子的事,等到老子自由了,就远远躲着又如何。” 承玄皇帝没有理会他,只转身问秦国公:“老狮子,眉间寺一战,可能是朕最后一战了,也是朕一生最艰难的一战,你可知为何?” 秦国公此时仿佛又回到了随陛下南征北战的时候,热血渐渐沸腾起来,但还是以将军职业的心态分析了一遍,这才缓缓道:“陛下,往日征战,修士与咱们是一起的,我军出战之前,修士先行与敌方修士大战。一般修士之战咱们都是稳赢的。那时候再以玄甲精骑直冲敌阵,基本就赢定了。” 承玄皇帝自嘲的一笑:“那也不错,其实朕的用兵之道也就这么几招,没什么高深的。就像老程的三板斧一样。” 大唐卢国公程知节是四名老将中年龄最大的,此时两眼一瞪,白发抖动起来:“修士怕什么,老程不怕他们。” 秦国公却截住了他的话头:“陛下,眉间寺这一仗,还是难在修士身上。咱们带来的玄甲精骑只有一半兄弟穿着破灵装备,可以和修士一拼,其他上去就是送死。” 承玄皇帝伸手打住他,摇头道:“最可怕的不是修士,而是圣女。”这位皇帝起身走动了几步,身上的疲态尽去,仿佛往日的荣光又恢复了,伸手道:“将那圣地的什么人榜拿来给朕看看。” 不多时两张临时抄来的人榜递了上来。承玄皇帝扫了一眼,立刻发现其中的不对之处:“为何不见佛宗修士在榜单上?” 轿子中挤在一起的四名老将都是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一脸茫然。 承玄皇帝低叹一声:“你们不明白啊,朕却看明白了,这佛宗已完全被圣女控制住了。按照朕所得之情报,恐怕那佛宗天荒寺和地老庙,都已变成圣女的手下了。” 四名老将更是糊涂起来,天下修士现在不都是圣女控制下的了,这佛宗归顺圣地又有什么不对的。 承玄皇帝慢慢自怀中摸出一卷文书,轻轻展开在他们面前。卷轴上密密麻麻的竟然全是修士的名字。承玄皇帝淡淡说道:“这里,便是如今洛阳四千九百二十七名修士。包括了所有修士,一个不缺。” 承玄皇帝说罢一抖卷轴,这四千多个名字顿时分作了两列,左列以朱笔写成,红色的名字。右侧却是墨笔所写。 承玄皇帝一指左边那明显比右边少一大半的修士名字:“这些都是朕可驱动的修士,也正是咱们此次进攻眉间寺的中坚力量。” 承玄皇帝说着却有些苦笑起来,手指轻轻划过左边朱笔的修士名字,顿时又有一半多名字被划去了,只剩下稀少的几行:“这些名字中的佛宗弟子都不可靠了,人算不如天算呵。” 但四名将军已是看呆了,承玄皇帝是如何得到这份如此详细的名单,又是如何区分敌人和盟友的。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秦国公看着两列名单,忽然振奋起来:“陛下,臣已有几分胜算。那眉间寺的地势看来,圣女不可能聚集所有修士……只要……” 秦国公说着有些犹豫起来:“只要能挡住圣女……” 这句话如今说起来有些可笑了,圣女击杀袁天罡的情景还在眼前闪现,袁天罡这人骄傲自赏,平日不讨人喜欢,但对大唐皇室的忠心,却一直没变。 承玄皇帝伸出拳头重重击在轿中木案上:“圣女,朕可以挡住她一个时辰时间!” 四名老将都是站了起来,齐声劝阻道:“陛下不可!” 承玄皇帝双眸闪动冷冽之光:“你们不要说了,朕只问一句,你们谁能挡住圣女一击?” 四名老将跟随皇帝多年,对他的脾气最为了解,都是无话可说。 承玄皇帝挥手道:“朕这一战不是为了李道玄,而是为了大唐,只要李道玄能逃出去,就算他自立为王,分裂天下,也是一次机会。” 四名老将,就连那秦国公也对这句话大大的不同意。毕竟如今的太子晋王,也是陛下的骨血,圣女控制的是修士,又没有控制大唐! 但这一路上,四人已用过各种方法和理由进谏过,承玄皇帝在这一点上毫无商量之处。自从吴王和李泰的死讯传来后,承玄皇帝不但更加衰老,在脾气上也有些独断专行起来,四名老将还记得,在出长安前,这位承玄皇帝还下令掘了已死去多年的魏征的墓。 那可是承玄皇帝曾经最看重的大臣魏征呵。 四名老将不再多言,那秦国公忽然凑近低声道:“陛下,就算您能挡住圣女一个时辰,但这一战也不会这么快结束,老臣以为咱们或者可以让影子太监暗中挖掘地道,咱们自地道暗中救人。” 承玄皇帝转头看着他,忽然冷声道:“朕这一生,大小千百战,每站都是正大光明直冲战阵,何曾有过挖地道的阴计。朕为大唐国君,尔等都是大唐名将,这等手段不需再说了!” 秦国公再要进谏,承玄皇帝忽然大怒起来,啪的一身摔碎了腰中的玉佩,手指秦国公道:“拉他下去,关起来!” 皇帝这火气发得莫名其妙,而且非常突然,但两名影子太监毫无声息的出现,秦国公一脸平静,解下腰中长剑,默默跟着两名影子太监出去了。 轿子中一片安静,承玄皇帝坐下来,似乎又老了十年,却挥手道:“尔等就按朕的意思去准备吧,攻打眉间寺的时间,就选在三日后子时,到时候朕可以运用的修士自会在天云坊集合的。” …… 被关在玄甲精骑帐中的秦国公一言不发,却专门叫来一名随来服侍的小太监,要了两叠大饼,十斤牛肉,就坐在关自己的帐中大吃起来。让小太监好奇的是这位老将军竟然没有要酒。 秦国公吃完后就呼呼大睡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帐子被掀开,一个人影举着烛火走了进来。 秦国公立刻翻身而起,看也不看就跪在地上,低声道:“陛下,您终于来了。” 第443章 杨府宝藏迷 一身宽衫打扮的承玄皇帝举着烛火拉起了秦国公,却低声笑道:“你这老货朕看啊,该换个称号了,不是红毛狮子,而是红毛狐狸,你却是如何知道朕的心意的。” 秦国公嘿然一笑:“陛下刚才发落老臣时,双脚却跺了跺地,老臣可不是傻子,心中自然就明白了三分。” 秦国公说到这里不禁看了看四周,低声道:“陛下如此小心,可是咱们中间有了叛徒,您说,到底是谁背叛了您。” 承玄皇帝摇摇头:“老狮子,你想多了,朕防的不是自己人,却是天上的东西。” 秦国公立刻想到了洛阳上空那二十四枚金铁之球,那东西真正的名字他在许多年前听叶倾城说过。却叫什么卫星的,据说有千里眼,顺风耳之妙,大地之上所有踪迹在那些怪球面前都是无所遁迹。这东西唯一的弱点,就是看不到地下。 秦国公想到这里不禁点头道:“老臣也想到了,正因如此,才觉得应该自地下突入。” 他说罢坚定道:“陛下,时间紧迫,臣请陛下下令。老臣已吃饱喝足,也好生睡了一觉。现在就可以行动。” 承玄皇帝欣赏的看了他一眼,正是这等臣子才是他最为看重的人才。可惜啊,秦国公老了,和自己一样。要不然还可以留给道玄用。 承玄皇帝只想了一下就抛开这个念头,伸手摸出一张地图,递给秦国公。皇帝亲自举着烛火,秦国公扫了一眼地图,却是洛阳东云坊各大佛寺的地下之图。 承玄皇帝手指地图笑道:“这是昔年攻下洛阳时,在王世充身上搜出来的。没想到今日派上了大用场。” 秦国公看着地图上横连竖勾的无数暗道,不禁大喜道:“如此甚好,咱们完全可以挖掘地道进入眉间寺了。” 承玄皇帝按住他激动的手:“老狮子啊,你可想得太简单了。挖掘地道这种阴谋,早在六国抗秦时就用过无数遍了。如今只要是个有脑子的将军,都知道防水防火防地道。” 秦国公沉吟道:“眉间寺的圣女可不是军人,她……” 承玄皇帝再次摇头道:“不,圣女无所不知,是当世第一智者。最重要的是她观天察地,更能如意运转万门功法,没有非常之法,这挖掘地道可就是个笑话了。” 秦国公不禁着急道:“那陛下,咱们这副地图也没用了,却如何是好。” 承玄皇帝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你这就进洛阳,去那风尘客栈中寻一名为红拂女之人,拿着这地图,按照图中所画之线挖掘地道。” 秦国公立刻糊涂起来:“陛下,那地道不是没有么?” 承玄皇帝神秘的一笑:“本来是没用的,但若是找到了这红拂女,却就有用了。”承玄皇帝说着再次展开了那天云坊的佛寺地下之图,以手指沿着眉间寺曲曲弯弯的画了一条线,最后点到了地图上的空白处,沉声道:“自杨怀素府下暗道入手,先去炀帝宝藏处,然后依计行事。” 秦国公此时却有些迟疑,对于承玄皇帝的话怎么也想不明白:“陛下啊,那杨府宝藏这个时候有什么用,就算再多金银珠宝,也没用啊。而且,您也知道,杨怀素那老家伙投靠汉王李元昌的时候,不是把宝藏都起出去了?” 承玄皇帝拍拍他的肩:“杨府宝藏并非你想的那样,却正是这挖掘地道进入眉间寺的关键之处。只要你看到宝藏就什么都明白了。” 承玄皇帝说到这里又是一笑:“怀素先生已秘密告诉了朕,那红拂女却是知道宝藏秘密的。你速去见她,进入宝库,就什么都明白了。” 承玄皇帝说了两遍进入宝藏就明白了,这秦国公就不敢再问。立刻收好了地图,再拜别皇帝,小心翼翼的进入了洛阳城。 天云坊的风尘客栈此时已安静下来,天色也晚了。虽然修士们还逗留在洛阳城中,但大多数修士此刻都找好了地方尽快修行。几乎所有的修士都开始研究起所谓的道心。 秦国公走进风尘客栈时,红拂女正带着莺歌燕语要出门。双方就这样巧遇了。 莺歌燕语立刻就认出了秦国公,那红拂女知道老人身份后却迟疑了起来。 秦国公一路之上早已想好如何应对这个局面,他取出佛寺地图,沉声道:“陛下之诚意,老夫之心情,一时也说不清楚。但看到莺歌燕语这两个丫头,老夫却也明白了女英雄所站的阵营。咱们都是一个目的,时间紧迫,你一定要相信某。” 红拂女见这位当朝大将都喊出女英雄出来了,体味到了他的焦急之态,再想到目前形势。当机立断道:“原来陛下也要救李道玄,那可太好了,大哥正担心挖掘地道时间不够,有了这地图可就方便多了。” 她说完看看天色,对莺歌燕语低声道:“将宝物收起来,咱们快走。” 莺歌燕语答应一声,忽然飞身起来,绕着整个风尘酒楼内部绕起了圈子。秦国公心中一动:“宝物?难道是杨府宝藏?” 只见莺歌燕语环绕酒楼几圈,却在酒楼内壁上不停撕下来一片片薄薄的布片,看起来这些布片都是装饰在酒楼内部的墙纸。 等到这些墙皮布片都收拾好了,莺歌燕语打了一个包裹,红拂女这才沉声道:“咱们走。” 秦国公收起好奇之心,跟着红拂女和莺歌燕语,走出洛阳天云坊,不多时就来到了杨怀素旧日府邸内。 这荒芜的杨府旧地,此时却多了不少修士,原来这里本是杨怀素多年经营之地,府中虽被破坏了,但毕竟环境优雅,灵气充足,很多修士晚上就摸到了这里,沉入修行之中。 如此一来,红拂女等人的行动反而更加方便起来。他们一路走到杨府别院,来到君子堂附近。这里地势高一些,君子堂中寂静无声。 秦国公一走进来就发觉异常之处,原来这君子堂中竟然丝毫灵气也无。怪不得附近没有修士,但这也太奇怪了,五行禁制之力破开后,洛阳遍地都是灵气,为何此处没有? 红拂女眼看四周无人,悄悄扭动了一处机关,就看到君子堂顶部垂下一座梯子,红拂女指着梯子道:“杨府宝藏秘道就在上边,大哥如今正在里面。” 莺歌燕语曾来过,还算平静,那秦国公却惊诧道:“这,这,杨府秘道宝藏不在地上,却在天上么?” 红拂女微微一笑,自梯子走上去招手道:“国公上来便知。” 秦国公一脸好奇的爬上了梯子,君子堂是杨府地势最高的地方,这样走上来,却是堂中顶部的中空处。 等到秦国公爬了进来,立刻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向下的斜坡。 秦国公曾看过洛阳的地势图,心中默默想着杨府的整个地势,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君子堂所在之地正是洛阳一处奇异的地势。 由于两旁直到皇宫的地形衬托,肉眼看去,这君子堂所在之地便是整个杨府地势最高之地。实际上那是一个视觉误差,这君子堂所在之地其实是整个洛阳最凹陷的地方,刚刚他们爬上梯子,看似到了高出,实际上却是爬到了地面上。 这种地势误差,又被成为鬼坡!实际上九州各地都有的。 但这宝藏建在此处入口,当真是玄妙了,世人只知道杨府宝藏在地上,只会在杨府向下挖掘。却有几人会向上爬着去找呢? 红拂女开启了第二道入口,走了进去,在黑暗的地道里,她笑道:“今日这里修士多,往日杨府可有不少人,都在各处挖掘,想找宝藏,却没有一个得手的。” 秦国公赞叹了几句,只跟着莺歌燕语的身后不停走着。 曲曲折折,但暗道渐深,不多时眼前一亮,便走到了一处极为宽广的大厅里。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厅,地面绘着九天十魔之图,五行之相暗布其中,看起来和长安崔园地牢一模一样。 在长安亲自动手将崔妃囚入崔园地牢的秦国公立刻明白了,这大厅就是隋炀帝的宝藏之库了。 此时大厅中正有一个虬髯汉子正在轻轻刮着宝库四周的墙皮,一层层细密的布片被刮了下来。 张三郎看到了突然闯入的秦国公,那红拂女急忙过去将承玄皇帝的旨意说了一遍。 张三郎脸色振奋起来:“有陛下做主,这件事就更容易办了。” 秦国公此时却看着空空如也的杨府宝藏,失魂落魄道:“陛下说找到宝藏是关键,但如今宝藏都空了,这可怎么办。” 红拂女微微一笑:“老将军,当日汉王在这宝库中拖走了无数箱金字和武器,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宝库真正的宝藏却不是那些金字和武器。” 秦国公惊声道:“那这宝库的宝藏是什么?” 张三郎将宝库墙壁上一块布片揭下来,递给秦国公笑道:“这宝库真正的宝藏,正是贴在宝库四壁的这些破灵之布!这每一块破灵布,都是对付修士的无上宝藏啊!” 秦国公愣了许久,忽然终于明白过来!破灵布可以隔绝灵力,本来挖掘地道最怕的就是被圣女发觉,如今有了这宝藏中的破灵布,一路铺设到地道,边挖边铺,那确实可以悄无声息的躲过修士和圣女! 破灵布这等宝物,就算是长安破灵军,承玄皇帝的玄甲精骑也没有多少,这宝库中却四处都是,果然是天下无双的杨府宝藏! 第444章 一日七情记 传说中的杨府宝藏,真相竟然是这个。想那汉王李元昌机关算尽,却是入宝库而不得,只带走了宝库中最没有价值的金银财宝。再想到这杨府宝库的进入方式,秦国公不禁对那位历经两朝的杨怀由衷的赞叹起来。 与传闻中那位暮年老矣,只知吃喝玩乐的杨老神仙不同,守卫杨府宝藏的怀素先生以自己独有的智慧,靠着这两道障眼法,几乎骗过了天下所有人。 秦国公摸着手中的破灵布只觉薄如蝉翼,轻轻触摸之下就能感受到其中的玄妙之处。这破灵之布上没有任何气息,就像手中摸着的是一块铁板,冰凉没有生机。 与禁制云珠不同,破灵布的运作之法却至今都无人知道。万法为灵,灵为万法,能破万法者这世间并非没有,但能破灵者却未曾有一个。 当然,世间的修士都知道破灵布也不是万能的,这宝物虽有阻挡灵法之妙,但却防不住刀枪剑戟甚至是拳头。 秦国公转头看着杨府宝库四周墙壁上薄薄的破灵布,还有莺歌燕语自包裹中拿出的一卷卷破灵布,不禁低叹道:“若是早知道有这等宝物,陛下身边的那三千玄甲精骑便能全部武装起来,对上修士也有一战之力了。” 张三郎正低头研究着秦国公带来的天云坊佛寺地道图,他手指自皇城杨怀素府划过一条直线,直达眉间寺下,振奋道:“陛下说三日后进击眉间寺,咱们时间可不多了。” 莺歌燕语极为熟练的张开了一块破灵布,杨府宝藏东边壁墙上已开了一个洞口,两女拉着破灵布钻入洞中。 秦国公跟着张三郎一起钻入进去,这才发现这里面已开辟了约有数十丈的地洞,破灵布一路铺设过去,然后交相替换。张三郎低头看一眼地图,沿着前方尽头的石壁上向右方画了两条曲线。 泥石簌簌而下,莺歌燕语张开破灵布,灵布遮挡的方位上,张三郎如掏豆腐般,在石壁上掏出了一大块泥石。 秦国公在后看着不禁问道:“咱们就是如此挖掘么?那要到什么时候?” 张三郎却极有信心,手指地图道:“向东再掘四十丈,便通到了天云坊金刚寺的地下通道里,那金刚寺地道向北不过十五丈,却又到了小灵天寺下的地道。其实需要亲自动手挖掘的地方反而不多。” 莺歌燕语张开的破灵布无声无息的抵消了张三郎的灵力扩散,红拂女却说道:“有了这地图,咱们为何不从距离眉间寺最近的寺庙开始呢?” 张三郎默然不语,但秦国公想到了陛下的担忧:“那位圣女实在是太可怕了,还是这样稳扎点好。” 秦国公亲自上前动手,两人配合之下,只觉一道带着腐气的空气扑来,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地洞,果然是通到了另外一条地道中。 几人都是精神一振,沿着地道继续前行,那莺歌燕语只做了搬运之法,将杨府宝藏中的破灵布源源不断的送来…… 眉间寺中,观音堂中一片萦绕之光。自圣女自万象神宫回来后,李道玄的丹海禁制解开,再一次进入了修行中。不知为何,这位圣女既不打扰他,亦没有阻拦他修行。似乎在她眼里,李道玄所有的辛苦努力,都是在做无用功。 盂兰盆会发生的事情,李道玄茫然不知,但比之那些五宗修士,他如今对于道心的领悟却已达到了一个极为高深的境界。 地象境七枚元丹聚集在体内丹海处,第八枚元丹正在凝聚成形。地象八部境眼看就要突破,但自方圆之道中领悟出变化规则的李道玄,却强行压制了地象的突破。他凝聚灵力压制力量的突破,就是为了体味道心。 圣女武媚娘坐在他身旁,在一片寂静中忽然说道:“李道玄,境界修炼太快对你来说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李道玄睁开眼睛,对于圣女这番话有些茫然不解,对于这个问题他已经觉察到了。对于道心领悟的越深,他越是明白境界太快的害处。往日自己仗着五元道法,轻易便进到了地象境,但对于灵力控制之法却是稀里糊涂。 只是圣女为何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 看着李道玄有些茫然的眼神,圣女忽然噗哧一笑,武媚娘本来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这一笑更如百花绽放,有一种,一种生动的感觉。 李道玄心中却有些发寒,相比几日前那个毫无感情的如同木偶人一般的圣女,如今好像已习惯了感情变化的这个圣女,更有些莫测高深起来。 圣女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李道玄全身一颤,在这双冰冷的手拉动下,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走到了观音堂外的一颗柳树下。 圣女走到这颗柳树下忽然变得极为兴奋起来,蹲下身子指着树下一窝蚂蚁道:“李道玄,昨天我喂了它们一些肉沫,到现在它们还没搬完呢。” 李道玄俯身看着树下那一窝蚂蚁正熟练的合作搬运着一粒肉沫。他喉咙有些发干,看着兴致勃勃蹲在地上的圣女,再看着她拿着一根树枝挑动着肉沫,似在想着帮助那群蚂蚁般。 这场景让他心中怪异的抽动起来,眼前这个西王圣地的圣女不像手握天下修士命脉的魔神,反而像极了一位邻家少女。 圣女不停的指点着蚂蚁,偶尔还会咯咯笑起来,她玩了一会儿蚂蚁,又拉着李道玄走到一处池塘前,看着池水中的小鱼儿笑道:“其实昨日最惦念的还是这池中的两条鱼儿,这便是思念的感觉么,甚至连盂兰盆会还未结束,我就忍不住匆匆跑了回来。李道玄你说的不错,七情六欲根本不需要学,又何须学呢。” 李道玄默然无语,他曾跟这圣女说过很多关于七情六欲的道理儿,大部分话却都是敷衍之语,自己到现在都忘了到底曾说了什么。 此时圣女手指抹动,也不知哪里来的鱼食落到了池塘里,果然有两条小鱼跳了出来,圣女伸手指指点点,娇声道:“这条叫李道玄,这条就叫武媚娘,你们都饿了么……” 李道玄在一旁看着这场景,听着圣女幼稚的话儿,忽然全身毛骨悚然起来。他忽然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位圣女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般,若是好生教导,岂不是可以扭转整个局势。”但这个想法一瞬即逝,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好笑。 此时圣女拍拍手站了起来,望着李道玄的眼眸渐渐安静下来,刚才那一副小女儿态再次转变为平淡没有感情的神色。她背负双手,一股无声的气势扑面而来,却看着李道玄说道:“李道玄,闲来无事,记得你曾修习妙华归藏功法,对北陵道祖那一句‘大道通天,随心所欲’有何领悟?嗯,说来听听。” 李道玄愣住了,圣女这话题转变的太快了,关于北陵道祖这两句话,他确实最近有了新体会,但她为何要问这个。 圣女走了两步,竟然翘起脚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像是鼓励般说道:“你在想什么,就说吧,我又不会怎么样你。” 李道玄闭上眼睛,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和顾虑全部抛开去,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我刚才在想,似乎我这些日子又长高了不少,今日你拍我肩膀都有些够不到了。” 圣女伸手比划了一下,点头很是严肃道:“那是自然,万物生长都有其时,你也是万物生灵中之一,自然也有生老荣衰。” 李道玄当即接口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是万物生灵之一,你问那大道通天,随心所欲的感悟,我的感悟就是万物生灵最终的目标便是随心所欲这四个字,但随心所欲却不是每一种生灵都能做到的。” 李道玄说着一握拳头:“要想做到北陵道祖所说的大道通天过,随心所欲行,便需要拥有天下无敌的力量和权势,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权势,却又如何随心所欲?” 他说着缓缓吐出一口气:“譬如现在,我想要做的便是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受你的折磨。但我的力量不如你,所以我做不到随心所欲。而你呢,却可以随心所欲,盂兰盆会还未完成,你急匆匆赶回来,只为看两条鱼,这便是随心所欲了。” 圣女看着他良久不说话,最后却摇头道:“你这可错的太厉害了,随心所欲不关力量和权势的事,那是发自本心的事情。” 圣女说着手指寺外:“你若想走,便可以走啊,随心所欲是你自己内心的决定,又关我什么事。” 李道玄深深望着她:“我若要走,你必然会阻拦,那还叫随心所欲么?” 圣女笑了:“你还没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 李道玄恍然间有些领悟,继而陷入矛盾的逻辑中,最后终于想通时,体内被禁制的丹海忽然一动,自己修行起来。 地象七丹再不需他运用丹海驱动,自己就修行起来,李道玄心念一动,忽然领悟到了地象八部境的道心之妙,原来只要进入地象境,生出一枚元丹后,就可以让它自己修行了。这个问题似乎很简单,但想那九州修士好不容易修行到地象境,谁不小心翼翼,谨慎万份的每日情不自禁就驱动丹海去修行? 这就是一个想到与想不到的问题,就算有的修士无意中驱动元丹自我修行了,也会大惊失色,以为自己走火入魔了,再次强行以丹海控制元丹。 万妙之法,妙不可言。这便是道心的领悟了。 李道玄领会到这里,不禁脸露微笑,那圣女似也感受到了他的领悟,微笑道:“李道玄,我帮你度过了这道心的艰难一关,算是帮了你的大忙,你也要帮我一个忙才是。” 李道玄此时终于明白,这圣女刚才潜移默化,是真的在指点自己关于道心的修行。他心中怪异,不解,但毕竟还有些感激,便问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圣女缓缓道:“七情六欲,那是我需要的。如今七情之法,那喜,怒,忧,惧,爱,憎,欲,我已领悟了喜乐,怒忧,却还有惧,爱,憎,欲无法理解。我给你一日时间,务必要让我领悟七情……” 李道玄听到这古怪的要求,不禁呆住了:“什么!” 第445章 玄空元婴体 眉间寺百鸟齐飞,中或有一只灵光飞洒的凤凰。百鸟朝凤这等传说中才得一见的情景,如今竟在圣女指尖如戏法般玩弄着。 李道玄体内八枚元丹已自我修炼起来,地象八部境即将突破到玄空境中,他已不再刻意控制元丹的力量,那八枚元丹渐渐组合起来,但在圣女的指点中,却将李道玄体内的八枚元丹比作了生辰八字。 圣女一边玩弄着手掌间纯由灵力组成的凤凰,一边指点道:“你且看体内八枚元丹所在的位置,配合体内五行对应的位置和时辰,这即将诞生的元婴之生辰八字就出来了。” 地象八部境凝聚八枚元丹,突破到玄空境时,这八枚元丹就会化成一只元婴。这些是修士门都知道的。但圣女的意思却更为古怪,她竟然将自己体内八枚元丹与五行八字联系到了一起,意思很明白的便是说,自己体内即将诞生的元婴,竟然也是有八字天命的。 圣女微微一笑,放出了手中的凤凰,解释道:“地象八部修行到顶点,那八枚元丹组成元婴的方式也不同,同样,每个修士凝聚出的元婴更是有区别的。那些修士们都是稀里糊涂的,却以为天下修士修行出来的元婴都是一样的。真是可笑。” 李道玄此时已推算出体内即将融合的八枚元丹代表的天命八字,他在地上以手指列出了八字。 圣女低头看了一眼这八字,点头道:“五行俱全,一条薄命!你这元婴是天生的薄命相,日后就算修行到四仙境,看起来也不得好死。” 李道玄心头极为不爽,忍不住反驳道:“我修炼元婴,又不是女子孕育,这元婴还需要看什么命盘啊?” 圣女严肃的看了他一眼:“你孕育元婴,与那女子怀胎又有和区别?唯有一点区别也不过是元婴乃是灵血所化。当年叶倾城正因为在孕育元婴时怀上了你,元婴与婴儿融会贯通,才生出了你这么一个怪胎。难道你真以为自己是靠着冥界血脉才有这些奇遇的?” 圣女说到这里继续指点道:“譬如那五元道法,或者是那苍狗印记,甚至是你如今的五行体,除了机遇,更重要的是你在叶倾城肚子中就和她的元婴融合到了一起。” 李道玄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圣女微微一笑:“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你今日所得,全都是拜你娘亲所赐,与那承玄皇帝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道玄看着她,这圣女拍拍手,起身道:“这也是提前跟你说一声,若是我与承玄皇帝为敌,你可不要糊里糊涂的去救他。” 李道玄身子一震,体内丹海的八枚元丹糅合在了一起,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破了最后一关,体内凝聚出了元婴体,就此踏入了玄空境。 刚刚进入玄空的境的感觉很奇妙,李道玄丹海五行阴阳鱼上盘坐着一个刚刚成型的婴儿,丹海就如摇篮一般护卫着这还未长成的婴儿。他心念一动,元婴身上就分出了一团灵力,送到了百脉千穴之中。 和地象境不同,李道玄敏锐的发觉到了这股灵力比以前更为灵动,也更为浓缩,若说以前的灵力是气息,这一刻流动的灵力就如水流一般。他自我感觉到,若是此时再运转青莲剑诀,不但威力大增,就是变化与杀伤,都将大大提高一个层次。 如此再加上道心的领悟,自己如今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修行力量提升的变化。至于身上五感,六觉,更是通透了不少。天地间的一切生机仿佛都和体内元婴连为一体。 通过元婴的感觉去体味周围之环境,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无数新鲜的感觉纷沓而来,李道玄良久不能说话,最后抬头看着一脸肃穆的圣女,竟有些喜极而泣的感觉。 圣女伸出手轻轻一点他面前的池塘,那两条小鱼儿在四溅的水花中跳了出来,却被一道如丝般的灵力缠住,在半空无力的抽搐着,张开鱼口不停蠕动,不多时就失去了生命。 李道玄刚刚体味到玄空境的妙处,就被圣女这突然的动作弄得再次糊涂起来。眼看着她扯动小鱼,抛到了柳树下的蚂蚁窝里。 一时之间,李道玄和她都是默然无语的看着死去的鱼儿上爬满了蚂蚁,也看着那些蚂蚁在死鱼身上一只只死去。 “你这是做什么?”李道玄问道。但圣女无忧无喜,只淡淡看着这不久前还让她雀跃欢喜的蚂蚁和鱼儿逝去。 “有情入无情易,无情入有情难!”萧眉织自后院走来,身旁还跟着高力士。这女孩一脸汗水,艰难的抱着数十卷有她一人高的文书。再说出这句话后,她才对圣女嘟囔道:“诺,你要我整理的文书卷策我都弄好了。” 这几日,在圣女无声的控制下,萧眉织一直在忙碌着,有时候被迫打扫眉间寺各处佛堂,有时候还要提水清洗佛堂的雕塑,但最多的时候却是整理高力士送来的文书纸卷。 萧眉织不通世情,李道玄不关心这个,他俩却不知道,这些文书纸卷都是长安东宫快马送来,累积到现在已堆满了一间小屋子。 那位长安东宫的晋王太子恐怕此时都开始跳脚了。 圣女伸手揭开一纸文卷,低头看了一眼,诵念道:“父皇半月未朝,吾代理朝政也已三月有余,百官骚动,长安已是水深火热之中。杜玄风三日一见,五日一拜,已有逼宫之势……” 圣女读到此处,伸手将文卷抛给了高力士,沉声道:“我说你写,就这样回,杀御史,封翰林,骂玄风,哭陛下……” 她说完,再次掀开一卷文书,低头看了起来。 高力士自进来后,对李道玄看都不看一眼,只安静等着圣女批示,此时心中品味着圣女的这番话,不禁深为佩服。 长安目前的形势他是十分了解的,自承玄皇帝没声息的离开长安,那东宫晋王就被推到了众臣之前。洛阳的盂兰盆会毕竟是修士的事,当今长安的臣子们关心的却是西边逻些的形势,以及汉郡的汉王叛军。 逻些帝国在大唐的使者已在数日前潜逃而去,西苗王与大唐的和亲之使众目睽睽之下自爆于闹市,而汉王的叛军已集结在汉郡之南,如今动向不明。 朝中军将一派炸开了锅,但因为长安的四名老将军国公也不见了,如今已有少壮派将军力主带兵剿灭叛军,继而自汉郡向西入渝州,联合边防军威慑西苗逻些。 但这些说起来都还是小事,长安闹的最厉害的却是文官,承玄皇帝不打招呼就离开了长安,百官半个月未见陛下了,已是有些不安。而晋王太子每日借口头疼,在东宫闭门养病。大唐国都竟然没有个真正能坐主的了。 这些情势在高力士脑海一略而过,圣女处置的法子却极为巧妙,长安文官御史本就有谏言的好传统,承玄皇帝也极少为难他们,圣女对太子的指示第一句就是杀几个御史。这一招看起来极为莽撞,但承玄皇帝前段时间刚刚掘了魏征的坟,已有变天的意思,太子此时杀御史,反而有一种陛下授意的感觉。这一招本就是妙了。 封住翰林院,却是因为如今长安翰林院中读书的却都是大唐李氏的外宗皇子们。封住了这翰林院,就是控制了这帮有可能威胁晋王的外宗皇子。 至于骂杜玄风,更是一招妙计。那杜玄风身为三省之宰相,本就有协同处理国事的义务,太子只要一骂,必然能将长安文官的目光吸引到这位如今权势滔天的宰相身上。 至于最后一招哭陛下,高力士却有些不安起来。太子该如何哭陛下,是哭陛下什么? 高力士正想到这里,那圣女悠然道:“承玄皇帝这几日内必然要出现在吾的面前,这是一场难得的战斗,吾有把握可以重创这位皇帝,你可另外告诉晋王太子,可当着百官面前哭诉陛下身体堪忧,这也算长安那边提前做场戏。” 高力士眼中放出光来:“殿下的意思是?” 圣女挥手道:“这一次承玄皇帝就算能活着回到长安,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你明白了么?” 高力士立刻明白过来,点头答应下来。 李道玄和萧眉织都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圣女这番行为,李道玄此时除了修行再无二念,对朝廷的事自是不关心。萧眉织却是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儿,只注目看着行事果断的圣女。 等到高力士抱着处理完的文书退去,那圣女才招手道:“萧眉织你刚才说的话儿很有意思,何谓有情,何谓无情呢?” 萧眉织丝毫没有犹豫,大声道:“你让李公子一日内教会你七情之法,我看是不可能的了。你天生就是无情之物,虽然现在会笑会哭,但我看来,却不是真情实意,只是在模仿,模仿而已!” 圣女双眸猛然睁大了,看着萧眉织。 李道玄下意识的挡在了萧眉织面前,但这位圣女却只看了他们两眼,不置可否的望向了南方,面带微笑说道:“李道玄,此事看来要耽误一点时间了,我感觉到了南边一丝不寻常的东西。” 李道玄和萧眉织不解的看向了南边,眉间寺的大门就在南方。 圣女眼中露出一种玩味的表情:“不错,我张列仙榜于万象神宫,却没想到不过两日时光,就有一位真正要迈入黄仙境的修士了!” 第446章 南城荒野变 万象神宫前的修士如今大多还逗留在洛阳城中,不知不觉间,在洛阳各宗门的势力就慢慢划分了区域。 洛阳北城大部分地方被佛宗占据了。这些在盂兰盆会上极为低调的佛宗修士在北城各坊间做起了本职工作,一家一户的布道传经。洛阳北城都是富户,官员住宅,本就是佛宗传经的主要对象。 而五宗之中最为庞大,宗门也最为复杂的道宗却分散在了洛阳南城与西城。道士,俗家道宗弟子有的在洛阳玩耍起来,有的寻觅了一处安静之地,进入修行。但更多无聊的道宗杂门弟子开始混荡起来,捡着那南城有钱的人家儿就强行住了进去,这些道门子弟成分复杂,更多是自小地方来的,难得到了大唐繁盛的东都,不免有些放肆起来。 想对来说,大唐的佛宗道门其实都是不干净的。有隋以来,这些修士都是强横淫奢惯了。佛门相对来说还好一点,但那道门依仗自己是大唐国教弟子,更是吃喝玩乐,淫奢难改。不说南城一些本来就是贼窝淫道聚集的道观,就是从洛阳妓馆中挤满了道士就能看出来。 此时南城归德坊与洛阳南门长夏门之间荒野处,就集中了不少浪荡的道门弟子。 洛水支流伊水穿过了归德坊,也穿过了坊间几座土山,形成了这有些荒僻的野外。一群昆仑丹鼎门的外支弟子正嬉笑的围着两个女子自娱自乐着。 这群看起来有些浮滑的丹鼎外支弟子其实与昆仑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们却是内丹门南宗弟子。 内丹门自称是昆仑丹鼎派的外支弟子,却是因为这内丹门的开山祖师出身昆仑丹鼎派。那便是汉朝丹鼎大家魏伯阳。魏伯阳所著的《周易参同契》不但是昆仑山丹鼎门都奉为经典的发诀,更直接催生了南北两宗内丹门。 北宗内丹门讲究一气化内丹,主张童子身炼丹。而南宗内丹门却是专门研究参同契中的道门双修之法。 此时围着两个女子的道士之后又走来一位身着杏黄道袍的中年道人。这道人略有几分仙风,颌下三缕长须乌黑光滑,看起来保养的极好。 他一走来,这些内丹南宗弟子都收起了丑态,齐声躬身道:“拜见师伯!” 内丹南宗大长老,道号丹阳子的赵丹阳皱眉道:“你们这些无能之辈,不想着好好修行,却在这里作甚!” 赵丹阳乃是此次盂兰盆会的一位幸运儿,在万象神宫人榜上位列第七十名,也算榜上有名。如今听说他已有意加入圣地神使的行列,诸内丹南宗弟子都是惶恐起来,这里面一个极为清秀的弟子媚然一笑:“师伯,咱们是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双修的好炉鼎,这不是想着为师伯留着么。” 丹阳子赵丹阳平生除了炼丹,双修,也好龙阳之道。这说话的清秀弟子就曾有幸与其‘双修’过。他瞥了一眼这说话小道士道袍下紧翘的小臀,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什么好炉鼎,且要记得这双修之法,内丹之养,最重要的可是道心……” 赵丹阳说着却已看到了被围在场中的两个女子,眼中立刻放出光来,一时之间竟然不说话了。 这荒野之地被围着的两个女子,一个正是胡姬少女阿离,另外一个盘腿坐着一动不动的洛青璇。 阿离一双碧色眼眸正盯着赵丹阳腰中的一只小葫芦,那葫芦中的丹药之香在胡姬少女的感觉里,便和食物画上了等号。但洛青璇自昨日起就进入闭关修行中,阿离虽然有些呆,却也知道保护洛青璇。 内丹南宗那清秀小道士此时以超过自己年龄的色迷迷的眼光看着阿离,看着这衣衫不整的胡姬少女,细嫩的小腿不沾一丝尘泥,雪白的小脚还带着一点儿粉红的肤色。碧色的眸子在一张可爱的小圆脸上,此时正有些茫然的眨着眼睛。 清秀的小道士凑到了一言不发的赵丹阳身边:“师伯啊,你看这胡姬小女子,自有一番清静之色,弟子看她还是个雏儿,最难得是三阴之体,想来其妙处已结成了阴丹,那可是大补之物啊……” 啪的一声,他还为说完,就被赵丹阳一袖子拂到了一旁。 赵丹阳此时看着的却不是阿离,而是如女乞丐一般的洛青璇,他喉咙抖动,勉强镇定道:“你这无知之辈,真正的宝贝在眼前却不知。” 以赵丹阳的修为,早就感受到了这女乞丐体内的修为,那是连他也无法看清的修为。若是洛青璇此刻醒着,他赵丹阳必然会有多远跑多远。但现在最为关键的是,这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女子如今正在荒野之外闭关中。 赵丹阳所修习的双修之法中,有一门极为霸道的吸阴之法,这法子就算在魔道来说也是有些伤天害理的功法。但赵丹阳无意中得到这吸阴之法后,这些年暗中已吸了好几个修为高于自己的女修士的丹海。 如今这女乞丐虽然修为看都看不清,但却在闭关中,那就相当于一个宝藏打开了门就在面前吗,任自己去取了。 赵丹阳作为一名内丹修士,实在无法拒绝这个诱惑,那个胡姬少女看起来修为不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已经想到了如果吸取了这女乞丐身上的灵力,在圣地人榜上必然能提升数十个位次…… 赵丹阳想到妙处,嘴巴都有些咧开了。内丹南宗弟子都是怪异的看着自己的师伯对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女乞丐大流口水。尤其是看到女乞丐破衣下沾满泥巴的肌肤,以及纵横丑陋的伤痕。这些弟子不禁都是暗想道:“咱们师伯的口味,这这也未免太重了……” 此时赵丹阳已下了决心,定要吃了这口肥肉,他收起丑态,冷声道:“这位宗门师妹正在闭关修行,尔等四散开来为其护法,我身为五宗道门长辈,怎么说也要帮她一把!你们,可明白么?” 诸位弟子心知肚明,都是嬉笑着运起功法四散开来,牢牢‘护卫’住了荒野中的两名女子。赵丹阳还要装模做样的运了一遍白鹤功,这才暗中布下了一道禁制,便狞笑着走向了洛青璇和阿离。 眉间寺中的圣女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对李道玄说道:“你刚才不是要走出这眉间寺么,如今正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圣女说着,手指一点,李道玄眼前立刻浮现出了洛阳南城荒野外的情景。那周身疤痕的乞丐女子他没有认出来,但一脸痴呆的阿离却是认得的。 赵丹阳已踩着八卦步,走向了两女,李道玄悚然而惊:“那个道士是要做什么?” 圣女悠悠一笑:“那位丹阳子,可是个双修的行家,你若想救两人,为何还不快动身。” 失去了御风术的李道玄一言不发,双脚猛蹬大地,身子硬生生的冲向了眉间寺外。圣女没有阻拦,但一股连萧眉织都能看到的气息紧紧跟在了李道玄身后。 就像一条丝线缠在了李道玄身上,这一头却握在了圣女手中。 直到李道玄冲出了眉间寺,沿着一条笔直的线路冲向南城时,圣女才沉声道:“那洛青璇就要突破,成为第一位黄仙修为的修士,李道玄你可要小心护卫好了。” 李道玄体内元婴刚刚成型,但灵力运转之法却比地象境高出太多了。他一呼一吸间就冲破了四五道挡在前面的土墙。速度之快已化作了一阵狂风。 每一丝体内溢出的灵力都被他用到了极致,不浪费一丝灵力之下,冲到洛水前时,他体内五行灵力依旧充足。 就在这横冲直闯中,李道玄情不自禁用处了狼突,豹行等五禽戏之法。往日那只能冲锋一下的狼突式,如今在玄空境下,竟然隐隐踏空而起,悬空一念间,洛水横渡而过。李道玄也感受到了身上那条圣女控制着的丝线。 他却明白,自己就算出了眉间寺,也别想逃走。不说别的,便是圣女隔着半座洛阳还能控制自己的手段,也是自己无法抵抗的。 伊水东西流向,李道玄辨别方向,身子一展,就出现在了荒野处外围的内丹南宗弟子前面。 这些外围的南宗内丹弟子修为都在地象境上下,看到忽然出现的李道玄,有三名道士立刻围了上来,双手环绕之下,六枚丹火击向了李道玄。 他们往日多做这些勾当,见到有人来便是一言不发就出手。李道玄脚下步子一停,双脚踏上大地,左手捏出了净心印,嗡的一声脆响,青莲月华剑迸射出来。 此时三名南宗内丹弟子的丹火已缠向了李道玄上中下三路,但脆响之后,李道玄净心印转为玄蕴印,青莲月华剑以比冥界快了不知多少倍的速度狰狞而出,一道月痕闪过,无声无息间切碎了六枚丹火,其势不变,继续变着轨迹,三道弯月淡痕在白日之中闪现。三声惨叫后,六只手掌落了下来。 就连李道玄都吓了一跳,这几个道士虽然看起来萎缩,但力量可都有冥界鬼王的级别,竟然在自己一击之下就被废了。 三声惨叫后,数十名闻声赶来的道士齐呼道:“贼子手硬,拼起内丹来!” 话声刚落,数十枚不同于丹火的内丹齐齐喷了出来,这些内丹都是地象境道士常年炼制的法宝,每一枚都带着强大的力量,二三十枚内丹集合之下,整个荒野四周的五行灵力都被压制下来。李道玄身前的压力也是突然增大到了极限。 第447章 黄仙洛青璇 数十枚内丹各有大小,但每一枚似乎都有与他一拼之力。李道玄手中的玄蕴印已拿捏不住,那是因为半空的青莲月华剑受不了这压力所致。 一身对抗数十地象道士,李道玄虽然道心境界都高,却也有些托大了。但他脚踏大地,头顶高天,通过玄蕴印驱动的月华剑清晰的感受到了半空中数十枚内丹的变化与行进轨迹。 不但如此,道心方圆变化下,这些内丹的运行轨迹被神奇的分解了开来,李道玄在瞬间就把握到了每一枚内丹的攻击点。 他此时突然有了强大的信心,身子凝立不动,新月剑颤抖中慢慢后退,受到青莲新月剑的吸引,半空的数十枚内丹迫不及待的追击过来。 不像往日对战时的硬拼,李道玄闭上了眼睛,把握住了这场战斗的整个情势,荒野的天气,温度,风向,甚至是前方道士们可见的心态与表情,都通过他丹海元婴双眸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依靠元婴观察到的情景,是如此清晰而又玄妙。 内丹运转追击的力量很强大,但再强大的内丹,在前进追击中也受到了荒野威风与温度的影响,尽管这是微妙的影响。 李道玄在等,一直等到最前方的八枚内丹已堪堪接近了他飘舞的衣衫。那后方驱动内丹的南宗弟子都露出了狰狞的微笑,似在等着面前这突然出现的小子即将被内丹燃烧,化为灰烬一般。 但李道玄动了,他没有向后退,也没有向前冲,却是向左踏出了一步。这一步踏出时,半空一直诱敌旋转的月华剑猛然静止下来,绝对静止的月华剑四周鼓起了一团强风。 借着这股强风,李道玄想左踏出一步,左手一抹,一枚擦过袖子边的内丹被一重山影裹住,啪的一声清脆的爆裂开来。 青莲山影剑极为缓慢的出了剑匣,仅仅是一重山影就击中了这数十枚内丹中最为弱小的一颗,也正是南宗内丹们那清秀小道士的内丹。 南宗内丹门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内丹被毁的实力最弱的那个清秀小道士周身燃起了火焰。被李道玄山影剑破去了本命内丹,他在燃烧中挣扎着扑了上来,那是自知必死的拼死搏击。 小道士这一冲之下,就扰乱了所有驱动内丹的南宗道士们。这是一种类似连锁反应般的效果。南宗道士的进攻步伐被小道士打乱,但最可怕的却是空气中第二枚元丹开始爆裂开来。 李道玄猛然睁开眼睛,身子一转,向右再踏出一步。青莲月华剑与山影剑稳稳的落到了剑匣中。刚才月华剑的动与静的变化,山影剑的一重山影,这两剑的变化极为简单,他甚至没用上九字剑印。关键的不是功法,而是战斗的时机,以及左右各一步的变化。 李道玄收起青莲剑匣,甚至不需再看一眼场中形势,这些道士的命运在第一颗内丹爆裂后就已注定。 他大步闪出对战的圈子,扑向了荒野正中。身后是不断连锁爆炸的内丹。第一枚内丹引爆了第二枚,继而引爆第三,第四枚…… 在李道玄身影之后的这惨绝人寰的场景,与当日万象神宫前圣女以东苍门井空一剑破去袁天罡疾风剑符是一般的道理,那是一种对灵力的绝对控制,也是一种道心领悟下,对于战斗的感悟。 当然这里面还是有区别的,李道玄可以玄空境初级修为破去地象境数十名修士合击,却无法如圣女般,轻描淡写的就破去了天元境最高修为下的疾风剑符。但他毕竟是掌握到了关键的窍门。 眉间寺的圣女似洞察了一切,对身旁的萧眉织说道:“李道玄在道心的领悟上,已超过了我的期待。” 萧眉织却很有些不解的正在苦思圣女的所作所为,她不解的是圣女为何要救洛青璇,但更为不解的为何是要李道玄去救,而不自己来动手。 萧眉织无法理解,但她却能清晰感受到,这位圣女的行为有时候如婴儿般天真幼稚,有时候却是含着深意,让人无法揣测。 洛阳荒野外数十枚内丹爆裂的情景十分壮观,几十名燃烧如焰火的道士更是壮观。而赵丹阳此时刚刚扯碎了洛青璇的衣衫。盘腿坐着的洛青璇一条独臂软软垂着,脏兮兮的泥巴与伤痕掩映不住她那雪白诱人的肌肤。在肮脏与伤痕的衬托下,这具妙处毕现的肉体却更有一种邪恶的吸引力。 赵丹阳猛吸了一口气,痴迷的看着这邪魅的****肉体。阿离站在一旁,不停晃着脑袋,她小手中捧着赵丹阳的葫芦,一颗颗丹药不停的吞入小嘴中。却如喝醉酒一般晃动不停。 此时背后的爆裂声传来,赵丹阳猛然转身,就看到了一支无声无息若流星一般飞来的小剑! “斥!”赵丹阳双手四指按在胸前,一口丹火喷了出去,丹火中带着他多年苦修的三枚内丹之一。 追击而来的李道玄手指一颤,咔嚓一声中指竟然弹开了,玄蕴印再难捏住,半空冲击的青莲流星剑在敌人一口丹火中扭曲起来,最后无力的落到了地面。 青莲剑匣发出了一声脆响,剑匣四周裂开了清微的纹络。 李道玄硬生生停住步子,勉强运出净心印,两支小剑再次浮动起来,但山影剑与月华剑竟然也有些黯淡起来。 赵丹阳喝斥一声.连喷七口丹火,丹火中旋转的内丹猛然拉长起来,化作了一只木剑。赵丹阳手握木剑,低头再喷出一口丹火,心中丝毫不敢放松。 虽然是人榜排名第七十的高手,自身也已达到了天元境的关口,超出对面的李道玄甚多。但前方惨死的数十名弟子却让他心头颤栗。 对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李道玄,虽然修行境界落后自己甚多,但他隐隐觉得,对方的道心领悟比自己强太多了。 手持木剑,口喷丹火的赵丹阳几乎第一招就用出了全力,他默念‘八卦布列曜,运移不失中’的参同契口诀,左手起三才紫阳剑,右手暗捏朱雀火精丹诀,人榜排名第七十的修为便显现出来,但惊惧之下,他却是采取了守势。 李道玄双剑毫无下手处,只觉对方全身都在丹阳火气之中,就算他闭上眼睛,以元婴双眸看去,也是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果然是实力相差太大,便是道心的优势也没有了。 李道玄虽然能把握丹阳子四周的环境,却无法把握那一剑一丹守得无懈可击的丹阳子本体。他在这一刻忽然犹豫了。 空中颤动的山影剑不安的跳动,月华剑也是乱窜起来。丹阳子却在气息感应中,以自己的道心牢牢把握住了情势,心中放松下来,原来这小子修为也是一般。 他狞笑一声,三才紫阳剑抖动,朱雀火精丹诀就要出手。但此时背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刚才欺负我的,就是你么?” 李道玄浮动在半空的青莲双剑疯狂的逃窜了起来,带着李道玄本身都有些不安的后退了几步。一股庞大的气势自丹阳子背后传来。 周身****的洛青璇伸手自地上捡起几块破布,裹在了身上,顺手摸起了地上的一段枯枝,指着赵丹阳又是问了一句:“是你么?” 李道玄奇异的发觉这赵丹阳脸红耳赤,却是一言不发,眼前的洛青璇他还是没有认出来,但洛青璇手中枯木微微指点间,就连身在远处的他自己,也不觉有些心慌。 一旁酒醉般的阿离猛然抬起了脑袋,抛开手中葫芦大声道:“洛姐姐,那是大叔啊,不要连他也杀了!” 李道玄运转双剑,道心在这一刻彻底迷失,迷迷糊糊间只想到:原来阿离认识她,却为何说不要杀我,这女子有些古怪,但也感觉不到她的力量如何啊?这么远,却如何杀我…… 他只想到这里,那浮动在半空的青莲双剑却静止下来,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顿了,李道玄肉眼清清楚楚看到这好不容易炼制出来的青莲双剑慢慢膨胀起来,无声无息间膨胀爆裂,化作了一天的细丝,比最纤细的蛛网还要纤细的细丝,甚至有成千上万条。而他自己胸前一凉,衣衫破碎间,自动护身的灵力仿佛也被切成了无数细丝,直到此时,爆裂的细碎剑气才冲击到了肉身上。 大金刚六体神通勉强运转,李道玄闷哼一声,胸前,手臂,乃至额头上,无数细密的红色剑痕露了出来。密密麻麻繁杂的细小剑痕就如纠缠的花纹。 还好这剑痕似乎点到即止,只破开他的护身灵力,却没有刺入下去。 但这发自乞女手中枯枝的剑法也太震骇了,李道玄不禁看向了依旧木然不动的丹阳子,面红耳赤的丹阳子憋着一口气,终于憋不了多长时间,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一口气吐出,这丹阳子就不见了,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但李道玄勉强以元婴双眸看到的情形却是另外一回事,他元婴看到的情形是缓慢的,清晰的,那是丹阳子整个身子连着衣衫被剑光劈成了千万片的情景,因为劈开的剑光太多,甚至连丹阳子三魂七魄都似被剑光劈成了细丝,所以这个人不见了。 空气中慢慢凝出了三枚内丹,洛青璇放下枯木,伸手捏住了丹阳子魂飞魄灭后留下的内丹,甩手丢给了阿离。 阿离欢喜的接过了内丹,张嘴就吞了下去,看来这世间没有什么她不能吃的。 洛青璇看也不看李道玄一眼,眼眸望向了北方的万象神宫。 万象神宫明佛堂上悬浮的仙榜此时也发出了荧光,仙榜之上,黄仙境界榜上出现了洛青璇三个大字。至此,世间第一位踏入仙榜的高手终于出现,虽然,仅仅是黄仙境…… 第448章 心剑逻辑道 整个洛阳的修士都感受到了南城荒野处那庞大的气势。不同于天元境修士渡劫那种惊天动地的气势,这来自南城的气势细如雨丝,缠如软枝,仿佛无处不在,又仿佛无迹可寻。 洛青璇,昆仑妙心剑派弟子,圣地仙榜黄仙第一人。这是大部分修士了解的情况。只有那些隐藏在修士之中的各宗长老们才知道。洛青璇,正是五宗选出来的新一代领导人物。 但为何洛青璇会在洛阳出现,她不是应该在汉郡么。五宗隐藏的长老们在惊喜中更带着一丝忧虑,他们最为担心的还是洛青璇这颗担负五宗再生使命的苗子,在洛阳就被圣女给毁了。 洛青璇站在荒野之中,只裹着破衣的身躯闪动着一种绸缎般的柔光。在柔光下,布满剑痕的皮肤就如一层薄纸一般被风吹动起来。这是一种如蛇蜕皮一般的怪异场景,但在李道玄看来,却有一种重生般的绚丽。 进入黄仙境的洛青璇正在凝造肉身,可以想象她自身的丹海元婴已突破了六大劫难,如今与肉身合二为一,终成大道。但不像传说中的破碎虚空,洛青璇还是站在大地间。新生的肌肤更加白嫩,唯一遗憾的是肌肤上还是带着那抹不去的剑痕。 李道玄终于是认出了面前的洛青璇,惊喜之下待要出声呼喊,但圣女布置在他身上的那条细丝却在此时发动起来。李道玄不由自主的挥舞双手扑了上去。 他只觉全身不由自主,猛扑到洛青璇身前,自前方紧紧抱住了这个刚刚进入黄仙境界的女子。 手中温润圆滑,就如抱住了一尊软玉,但没有任何其他气味的纯净躯体。洛青璇双眸睁大了,却不挣扎,只伸出一根手指点向了李道玄的眉心。 李道玄一身冷汗冒出,心中浮出的想法却是圣女这是要借刀杀人么,但不对啊,若是想杀自己,在眉间寺圣女随时都可以下手。 纤纤手指点中了自己的眉心,一团涟漪在眉心间荡漾开,李道玄脑海中猛然现出一副怪异的景象,那是一片空旷的雪白大地,一身红衣的圣女正与青衣独臂的洛青璇翩翩起舞。 但他很快看清了,脑海中的这景象并非两个女子翩翩起舞,而是一场激烈的对战。红衣圣女身子轻盈如蝶,似在戏弄洛青璇般,那独臂女子剑光伶俐,在无限空旷之地挥洒着如烈阳千万之火,又如明月万千之光。安静与狂暴的错位感让脑海中洛青璇的动作极为生硬。但李道玄很快领悟道,那是因为脑海这场战斗中,洛青璇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圣女牵制住了。 他全身无法行动,只能看着脑袋中这场如幻觉般的战斗,但越看越是心喜。这是一场巅峰对战,黄仙级的战斗。 正在痴迷中,李道玄脑海中却传来圣女清晰的指示,他两眼一眨,就从脑海的幻境中清醒过来。眼前正是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指,以及一脸严肃如入定般的洛青璇。 圣女传到他脑海的指示非常清晰,李道玄想要拒绝却无法拒绝。他终于伸出了手,环抱住了洛青璇的脖子,手指在对方垂下的长发中摸索起来。果然在洛青璇长发之中,绑着一卷残破的书卷。 李道玄扯开了这书卷,还未来得及缩回手,身上就现出了涟漪般的幻影。如梦幻影身,还是如梦幻影身,等李道玄手握纸卷睁开眼睛时,自己再次出现在眉间寺的观音堂里。 对面坐着圣女,身旁站着萧眉织,观音堂的檀香依旧,观音堂外的日影倾斜。刚才的一幕仿佛是黄粱一梦,但圣女却轻声道:“如梦幻影身用在你身上,每日也只能一次,所以方才需要你自己赶到洛青璇那边,不过你总算不负所托,帮我做了一件事。” 李道玄张开嘴巴想说话,但口中发干,只觉眉间皱皱的,似乎粘着一丝黏液,十分不舒服。 圣女说完后,随意伸手在他额头抹了一下,那粘稠的感觉顿时就消失了。她微笑道:“虽然你是被迫帮我做了这件事,但刚才我与洛青璇借你脑海的一场心剑决斗,对你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圣女说着轻轻敲了他脑袋一下:“你可是这世间第一位目睹黄仙级修士对战的人,对你日后道心的修行可是大有益处。” 李道玄手中紧紧握着那残破的纸卷,举起来就想看一看,但唰的一道白光闪过,观音堂阴暗处一道剑光挑了起来,剑光就如鞭子般缠住了纸卷,嗖的一声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原来这观音堂中还藏着许多高手,李道玄心中一凛。那圣女却淡淡道:“这东西你是不能看的,虽然,那其实是你娘亲当年专门留给你的遗物。” 李道玄心头发苦,自己娘亲留下的遗物,为何不能看。但圣女一言一行都带着无可抵挡之力。他竟有一种甘心听命的觉悟。 一旁的萧眉织眼光一闪,却把握到了圣女这一系列动作背后的意思,那得自洛青璇身上的纸卷,必然是圣女极为忌讳的东西。 此时对李道玄的反应很满意的圣女缓缓笑道:“那洛青璇修习的妙心剑典与其他功法不同,修行心剑首先就自道心修行开始,所以洛青璇才成为第一个踏入仙榜的修士。昆仑心剑可谓无双,可笑那袁天罡身兼符篆与丹鼎两大绝学,却对妙心剑典不屑一顾。” 李道玄缓缓吐出一口气,闭目再次进入神识中,惊喜的发现刚才那场战斗片段还在神识中。他现在也有所感觉,这圣女不知用什么法子,一直在暗中控制自己的心神,对于自己来说,唯有沉入修行才是自救之道。 但眼前的圣女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却为他解释起洛青璇的妙心剑典来:“妙心剑典这门无双功法修炼大成后,便能抛弃七情六欲,每每行事都以最为合理的方法来解决。” 李道玄正沉浸在脑海的对战片段中,耳中不停钻来圣女津津有味的点评:“所谓最合理的行事方法,却与吾圣地法则一般,那便是逻辑之道了。” 李道玄终于睁开眼睛,他从未听过逻辑之道的说法,不知为何,这个字眼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圣女见他有了兴趣,手指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大大的方正框框,顺手拉着萧眉织站入的方框之中。 李道玄皱眉道:“你是想要教给我这逻辑之道么?这是什么意思?” 地上的方框其实很大,约有四尺长宽。萧眉织站在其中,四周还有若干空隙。 圣女拍拍手,却笑道:“不,这不是要教你逻辑之道,这是画地为牢之法。” 李道玄立刻想起来,儒家六合千字经中,正有一门画地为牢的法诀,于惜竹在北门观曾经施展过,但那时于先生却是写出了一个困字,这才画地为牢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抬头看着一动不敢动的萧眉织,以及萧眉织略显惊慌的眼神,心中顿时有些不安的感觉。圣女手掌一伸,观音堂外半空一只清脆鸣叫的花灵鸟儿便被吸入手中。圣女将这鸟儿抛到了方框之中:“画地为牢法儒宗那帮废物学得乱七八糟,这才是真正的画地为牢。” 李道玄看着那花灵鸟扑腾着翅膀在圣女所画的方框中来回窜动,却怎么也逃不出这方框范围之内,鸟儿直升高飞,也不过飞到了一丈高。 圣女随手拍了拍地上的方框,肉眼可见中,那方框竟然慢慢缩小了一毫,极为微妙的缩小,但刚刚冲到边框边缘的花灵鸟扑的一声被一道强大的力量挤压成了肉沫。 鸟骨碎羽混着鲜血喷了一地,李道玄唰的一声跳了起来,看着方框内的萧眉织,不禁惊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圣女表情依旧平淡,只是缓缓说道:“这画地为牢每一个时辰就要缩小几分,待到明日这个时候,此框就要缩小为一点,到那时候萧眉织恐怕就要粉身碎骨了。你还有十个时辰的时间,你答应过我的,要教给我七情之法,如今还有十个时辰时间,只要你让我明白七情之法,她自然就会没事的。” 圣女说着闭目不再说话,李道玄额头的冷汗唰唰的就流了下来。萧眉织僵硬的站在方框内,低声说道:“公子,你不要为我担心,她是不敢杀我的。那冥神都不敢杀我,她也不敢的。” 李道玄却没有这个把握。他转身看着圣女,立刻盘腿坐下,认真开始思考起来,到底该如何让这圣女体会七情六欲呢…… 洛阳南城荒野之中,阿离刚刚消化完那倒霉的丹阳子的三枚内丹,洛青璇也在此时睁开眼睛,踏入黄仙境的她与往日相比表情更加平淡,她目光略过北城的万象神宫,向着更北的方向看去。忽然俯身提起还砸吧着小嘴的阿离,忽然就消失在了原地。 不同于暮雨阁的如梦似幻身,洛青璇施展的法门更为直接。她的气息直接锁定了洛阳之北天阙荒城中的承玄皇帝。 洛青璇以自身所在的南城荒野为起点,以承玄皇帝为另外一点,将这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布下了一道遍布灵力的直线,抓着阿离的身子便沿着这条绝对的最短距离闪烁起来。 荒野之地与天阙北城两点之间最短的这条直线距离,又被她分解为了四段直线。她周身灵力膨胀开来,然后瞬间压缩,嘭的一声就闪烁过了第一段距离……继而是第二段。 天阙北城的一名巡逻骑士睁大眼睛,看着前方虚空中一粒正在慢慢变大的黑点,就如一块自极远处飞来的大石,最先是小巧若豆子般的黑点,继而变成了龙眼大小,最后却化作了一团黑影,啪的一声带着一股烟尘落到了自己面前…… 第449章 天阙求天旨 这名巡逻的玄甲精骑训练有素,又是多年征战老兵,那黑点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右手就捏住了一支报警用的甩手箭。但这黑影速度更快,骑士做出了甩箭的动作,那报警箭甚至已离开了手掌,就看到那黑影在半空扭曲起来,那刚刚离手的箭无声无息的被扭曲的黑影裹住。 骑士想高喊报警,但脑袋刚产生这个想法,喉咙就被一只手卡住。继而自己的身子被抛了起来。骑士身在半空终于张开了嘴巴,口中还未吐出一个字,就在半空爆出一团血雾。 从黑点出现到骑士爆成血雾,前后也不过眨眼的时间。洛青璇快速移动的身影瞬间静止,一动一静之间,在半空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残影。但她的静止也不过瞬息之间,半空的血雾才刚刚扩散之时,洛青璇再次动了,裹着破布的身子四周扩出了一道光晕,圆形光晕推动血雾化作了笼罩整个天阙北城的血雨。 就如一团红色雾气裹住了天阙北城,身经百战的玄甲精骑直到此时才有所动作,洛青璇双眸快速闪了一下,瞬间就看清了了数千玄甲精骑的动作。她身子再次膨胀开来,继而再化作了一个黑点,沿着数百玄甲精骑所行进的的西方帐篷而去。 天阙北城,承玄皇帝的那顶轿子寂然无声,洛青璇所化的黑点越过了轿子,穿过了数十个帐篷,落到了西边毫不起眼的一座帐篷中。 正在瞌睡的承玄皇帝猛然睁开眼睛,手中的书卷都跌落下来,抬头就看到了洛青璇和晕晕乎乎的阿离。 直到这个时候,帐篷外的玄甲精骑才在这帐篷周围勉强布置起了一道防线。帐篷之旁的轿子之帘掀开,一道虚影瞬时冲入了承玄皇帝所在的帐篷中。 此时面对洛青璇的承玄皇帝摆手道:“灭绝王,先不要动手,这孩子是洛青璇,朕认得的。” 无声无息出现的白发无须老头脸色却更是白了:“陛下,您这回可错了,老夫不是她的对手。” 承玄皇帝并无惊惧之色,只皱眉看着洛青璇:“洛家小女,你要见朕为何不通报一声?” 洛青璇看着承玄皇帝,放下了手中的阿离,却淡淡说道:“这是最快见到陛下的法子。” 嗯!承玄皇帝不明其意,帐篷外却奔来一名老将军,看到洛青璇就怒声道:“陛下,这女子不怀好意,伤了一名玄士!” 承玄皇帝挥手让他退下,深沉的看着洛青璇:“这是何意?你是来刺杀朕的么?” 洛青璇脸色平静:“青璇本锁定了陛下的气息,但进来才发觉轿子中不是您,所以杀了一人,才得到陛下所在之地。” 承玄皇帝再次皱起眉,不禁转头看向了灭绝王。 灭绝王眼中异色一闪而过,低声道:“她是杀了一名骑士,再根据玄甲精骑的防御动作,以此推测出陛下真正所在的位置。” 承玄皇帝不禁吸了一口气,望着洛青璇忽然问道:“洛家女儿,朕问你,你与那圣女,谁厉害些?” 洛青璇毫不犹豫道:“她厉害,刚才打过一场。”承玄皇帝顿时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灭绝王道:“如此看来,朕在这里布下的几道防御之法,在那圣女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啊。” 灭绝王走动两步,摇头道:“吾在轿中伪装成陛下,只要是修为到了一定境界,通过气息就能察觉出来。至于陛下所在何处,这女子却也是无法通过气息侦测到,她靠的是观察玄甲精骑的主要防御方向推测到的……”灭绝王说着伸手捏着帐篷的边角:“这帐篷乃是以破灵布制成,却还是有用的。” 承玄皇帝想了一下,也是点头道:“不错,去告诉老程,再有情况,玄甲精骑便在轿子方向布阵。还有一日不到时间就是进攻眉间寺之时,万不可大意了。” 灭绝王犹豫了一下,但刚才他与承玄皇帝对话间,洛青璇一直没说话,这女子修为深不可测,自己也看不出对方有无杀意,但她要杀皇帝的话,似乎也早该动手了。 灭绝王无声无息的再次退了出去,承玄皇帝还未说话,那洛青璇就缓缓道:“陛下,青璇这次来,是想和陛下合作的。” 承玄皇帝只看着她,沉声道:“你兄长洛碧玑在渝州有谋反之意,朕听说他已投靠了西苗王。你……” 洛青璇上前一步,淡淡道:“洛碧玑是洛碧玑,洛青璇是洛青璇,陛下眼中所见皆是迷雾,耳中所闻都是秘闻,但我以为,您现在要做的事情,已不需去想这些事情,只要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就足够了。” 承玄皇帝有些惊异的看着洛青璇,关于这个女子他只见过一两次,那还是曾经拜访袁天罡时见到。印象中洛家的女儿沉默寡言,只喜欢研究剑道,今日才之道其伶牙利嘴,说起话来十分直接。 承玄皇帝当然不知道,洛青璇妙心剑典已修成,摒弃了七情六欲,只以逻辑之道思考问题的她,说出的话自然都是如此直接而又关键的。 但不管怎么说,承玄皇帝确实被洛青璇这一番话解决了心中一个大问题,毕竟他是帝王之身,讲究喜怒不形于色,当下不置可否的随口问道:“那你说来,如今谁是朕的敌人,谁又是朕的朋友?” 洛青璇立刻说道:“陛下的敌人就是圣女,而陛下的朋友就是所有与圣女为敌之人。” 承玄皇帝呵呵一笑,心中震动之下,却是沉下了脸:“照你这么说,朕为了对付圣女,到可以与魔道合作了?真是无知妄言!” 洛青璇却是沉声道:“既然陛下已经同意了青璇的想法,那咱们可以谈一谈合作的事情了。”洛青璇说着手指东边说道:“陛下要对付圣女,青璇可以出手相助。青璇要求的,却是一道圣旨。” 承玄皇帝此时动怒道:“谁说朕同意你的想法……”他说到这里却停住了,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算你猜对了,如今修士肆虐,圣女一手控制太子,一手握着修士,你还要求朕的旨意?” 洛青璇点头道:“陛下也无需气馁,如今洛郡还有五百仙流童子,青璇要求的便是陛下亲笔旨意,在江河以南再建五宗,与北方圣女控制的这些修士抗衡。” 承玄皇帝顿时沉默下来,仙流五宗有识之士暗中集中了五百童子南下,要再建仙流南宗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这固然是对抗北方圣女修士的一股新生力量,但一直以驱除修士为使命的承玄皇帝却发自内心的不愿意南宗修士就这样崛起起来。 洛青璇的意思他也明白了,趁着自己还在帝王的位上,给这即将崛起的南宗仙流一个名分。 圣女再厉害,但现在还是没有真正掌握天下权柄,洛青璇这请求,却是先发制人。但这南宗仙流要是真的崛起了,那驱除修士就平添了一分强大的阻力。 承玄皇帝还在犹豫中,洛青璇沉声又说道:“陛下若是答应青璇这个请求,眉间寺一战,青璇必将舍命相助。” 承玄皇帝无言再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展开了身前一卷缠着黄绸的宣纸,他定了定神,拿起一只笔。 洛青璇静静等待着,那承玄皇帝写完,用了玉印。却是一式两份。皇帝将其中一份递给了洛青璇,拿起了第二份沉声说道:“这一份送去长安,存于凌烟阁中,现在朕的话还是有用的。杜玄风可代发诏书,遍行天下。你手中这一份算是个信物,他日就算太子登基了,也能对照起来。” 洛青璇收起这道珍贵的旨意,却束到了身后披散的长发里,转身拉起了阿离,却说道:“如此,青璇就在附近,陛下这里可有吃的,这孩子可有些饿了。” 承玄皇帝看着那阿离,只问道:“这胡姬女子是圣地之物,你为何要留着她。” 洛青璇回头转眸一笑:“与圣地为敌,若是身边有这样一个圣地之物,岂不是大有好处。” 美丽的笑容掩映不住洛青璇脸上的剑伤,也掩映不住她此时冰冷的无情之意。 承玄皇帝直到这女子走后,这才轻轻拍了拍木案,灭绝王无声无息的出现,承玄皇帝低声道:“灭绝啊,你往日那些好友,这一次也值得一用啊。今夜提前出击,朕既已无退路,又何须顾虑太多。” 那些老怪物,小怪物,大小魔头……灭绝王嘿然一笑:“陛下圣明!” 距离承玄皇帝进攻眉间寺还有不到半日时间,而这位皇帝能够聚集的力量也几乎全部到位了。 张三郎,秦国公作为承玄皇帝布置的最后一招如今还在辛苦挖掘地道,玄甲精骑与影子太监都已准备就绪,洛阳城中许多暗中向着天阙北城聚集的修士也都默然无声,灭绝王却是阴笑着浮动在一层黑云之上,呼唤着多年前就分布在九州各地的妖兽们。 天云坊的眉间寺似乎也被这暗流涌动,但对于李道玄来说,却还有漫长的十个时辰要熬过去。 第450章 七情障迷局 萧眉织脚下的方框已缩了一寸有余,虽然看起来还有诺大的空间。但李道玄的汗水已浸湿了地面。他苦思半个时辰,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刚才他也曾大胆的运起青莲剑匣中唯一剩下的,已扭曲起来的青莲流星剑去探测这画地为牢法。 那仅存的小剑在碰触到方框外围时,就被一股吸力吸入进去,此时正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绕着萧眉织旋转。无形中,本来还可以看到的萧眉织,此时已被飞速旋转小剑所组成的剑影笼罩起来。 李道玄再凝聚道心,再拼命以元婴之神识查探这方框方圆之内,都是徒劳无功。 他已当机立断,放弃了强行救出萧眉织的想法,转而思考如何教导那圣女所谓七情之法。七情六欲本是儒释道三宗都曾大书特书的概念。 无论佛宗,道门,儒家,三宗对于七情六欲的解释都是大同小异。但在运用或者控制这七情六欲之法上,三家宗门却是分歧很大。佛家视七情六欲为苦,修行便是压制七情六欲,最终达到六根清净的最高境界。道门却认为七情六欲是红尘,是寻得逍遥之前的修行之障。只有儒家视之为人之根本,却又讲究克制之道。 李道玄独得道门所学,对于儒家和佛宗只了解些皮毛。此时愁闷之中却听到画地为牢中的萧眉织说道:“公子,其实七情六欲在眉织所学的医道中也是有所提及的。” 李道玄猛然一惊:“医道之中也有这七情六欲之说?” 萧眉织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但医道所谓爱憎,惧欲,说的却是人身只五脏六腑之气所化。那喜怒哀乐对应五脏,譬如大喜,大悲,都会伤及五脏。唉,要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修行之人一生所求便是摒弃七情六欲,圣女却要反过来。” 萧眉织说到这里又缓缓道:“说起来,我所学杏林道中有一门极厉害的功法,被称为七情障法,那是专门对付修士的,七情障一经发动,便能强行放大修士的七情六欲,以之伤神。” 李道玄听到这里却是跳了起来,他想到了杨怀素府中曾经遍布的阵法,那不就是七情障阵法么。 这或者是一个办法,李道玄来回走动几步,立刻大声喊道:“武媚娘,出来,快些出来。” 人影一闪,圣女出现在了李道玄身前,轻声道:“怎么,李道玄你终于想到办法了么?” 李道玄望着圣女缓声道:“是想到一个法子,但就怕你不敢跟我一起试一试。” 圣女武媚娘无声的看着他,却用手指点了一下正在慢慢缩小的画地为牢:“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李道玄苦笑一声,凑到方框旁边:“萧妹子,你便将七情障法说给我听听。” 萧眉织明显沉默了,在李道玄催促下才不情愿的说道:“这七情障可不是什么功法,却是一门伤神之法,公子,就算你想修习也是不可能的。” 圣女缓缓抬手,竟然捏住那在方框外围旋转的流星剑,露出萧眉织的身影。她闭目然后睁开,低声道:“七情障法,李道玄你说的是这个么?” 一直抬头注意着圣女动作的李道玄愣了一下:“什么样的?功法这种东西难道是能看到的……”他说到这里却止住了,自己身处之地哪还是眉间寺呵,却正是云州杏花楼中。 欢闹的喧嚣声响了起来,一个沙哑慵懒的声音呼唤道:“莫相思,怎么还不出来?”那声音发自杏花楼大厅中,李道玄闭眼再睁开,四周狭窄,只有米浆涂满的墙壁,还有那一卷卷书。自己却在杏花楼的屋子中。 大厅那呼唤的声音渐渐远去,那是曾经的莲生的呼唤声。李道玄双目朦胧,心中充满了温暖与喜悦之情,推门冲了出去。 杏花楼的大厅在他眼前模糊起来,渐渐化作了北门观的模样,他入目所见的正是昆仑琼华仙子神宵符拍入莲生脑中的情景,李道玄心中一痛之时,陈玉君狰狞的面目出现,下一刻碧桃在他眼前化作了飞灰…… 悲伤,愤怒之后,北门观忽然塌陷开来,李道玄双脚沉入冰凉的水中,眼前正是洛水滔滔,阿幼黛云的美丽容颜就在眼前,紧紧抱着自己的黛云正一脸娇羞,洛水定情一刻再现眼前。 李道玄满心爱意再次涌起,但这美好一瞬就此消失,自己却出现在了一片漆黑的未知之地,这是长安时陷入幻境时的情景,恐惧之情便在李道玄胸间徘徊。 此时他脑海中十分清醒,心知这便是七情障法,但不知为何,当往昔场景渐渐增多,他心中的这个想法渐渐迷糊了。 喜,怒,忧,惧,爱,憎,欲,诸般感觉纷沓而来,各种情景不停闪现,李道玄却不知丹海元婴此时也随着他一起在这七情之法中沉沦了。 此时的场景似乎来到了一处海水中,面前五个妖娆女子正在一片闪电星空下缓缓走来,她们都是****的。这,这是在阿幼黛云魂海中那荒唐的场景。 李道玄无意识的迎上了前面的五名容颜模糊的女子,就在此时,眼前的场景自中分开,那感觉仿佛是一幅美图自中被切开,一只小手自裂缝中伸了出来,拉住了迷茫的李道玄,嗖的一声落入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 圣女武媚娘手掌自上而下,就如抹墙一般,封死了那裂缝中的场景。 在这白茫茫的大地上,李道玄打了个寒颤,终于清醒过来:“这,这是什么地方?” 圣女武媚娘转身看了一圈,轻声道:“这便是我的神识了,刚才封住的是你的神识。” 李道玄不禁擦了一把汗,这才觉得有些后怕,刚才可差点就迷失在七情六欲中了,这七情障法果然厉害。 就连面前这无所不能的圣女都带着一种冰冷的严肃:“众妙之法,玄而又玄。这七情障法与其他功法不同,不管你修为高低,这七情障法却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你可明白?” 李道玄明白过来:“这是因为进入这七情障法中,便是要与自己对抗,那就是……” 圣女轻声道:“那便是心魔了!” 心魔这个东西,是修士修行过程中经常遇到的东西,但从未有一名修士详细描述过自己的心魔。仙流各宗经典中,也从未有详细的记载。这倒是可以理解的,谁能将自己的心魔描述出来呢,那毕竟是每个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但对于修行中的心魔修士们都有两个共同的见解,第一便是这心魔极为可怕,乃是修行中最可怕的敌人。第二却是一旦战胜心魔,修为必然大进。 圣女此时忽然伸手牵住了李道玄,看着茫然大地缓缓说道:“这不是普通的心魔,大凡修士的心魔,都不过是一个片段,咱们遇到的却是完整的心魔。那天元修士度六劫时,也要对抗六种天魔,却也没有如此完美的心魔。” 圣女说着挥手画了一个圈子,如梦幻影身快速发动,李道玄只觉连续六道幻影浮现,两人落脚之处,却还是无尽苍茫。 “六次如梦幻影身全力发动,正常应该穿越天地之外,达到星辰之界,如今却还是这无尽幻境,我不明白……”紧紧握着李道玄手掌的圣女竟然正在颤抖。 李道玄这才明白,她,竟然连幻境与现实都无法界定,在这心魔幻境中还以在现实中的经验来思考问题。 感受到圣女有些颤抖的手,李道玄却呼出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很好,现在你学会害怕了,这便是恐惧了……” 圣女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我从不会恐惧的,再强大的敌人也不会害怕。若是我真的害怕了,却是在害怕什么?” 李道玄拉住她的手,在茫茫大地中缓缓走了几步,无尽的大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椭圆。两人浮空而起,看着大地上这巨大的椭圆,李道玄茫然不解,指着那巨大的椭圆问道:“这难道就是你害怕的东西。” 圣女无声的呼出了一口气,点头道:“不错,我,我怕的正是这个东西。”她刚刚说完,那巨大椭圆忽然变作了无尽的小椭圆,继而又出现了无数如木棍一般的竖线。 椭圆与竖线来回交织,遍布大地之上,就如无数忽然出现的符号。李道玄看到这些不停出现的符号,忽然想到了那日阿离异变时,眼中闪出的不正是这些符号么? 圣女猛然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大地上的符号消失不见,却沿着最远处,一团五彩光影奔驰而来。 等到这五彩光影越来越近的时候,李道玄才看清,那竟是大地上忽然绽放的无数花儿。 鲜花绽放,如海水之潮,那白茫茫的大地顿时化作了一片花的海洋…… 洛阳北城,深夜,数千玄甲精骑分作三队,自天阙北城东边破开的三个破口,向着眉间寺所在天云坊无声前进,月黑风高,群星黯淡,正是子时…… 第451章 眉间寺序曲 承玄皇帝下令进攻的一刻,正是洛阳整个局势最为混乱的时候。洛阳南城的道门弟子以昆仑宗和浮游观为首,正在南城荒野查探内丹门丹阳子失踪之谜。场面混乱到极点。袁天罡逝去后,整个昆仑宗威信大失,而浮游观观主赵归真意外失踪,这浮游观也是群龙无首。 两大道门包括起外门宗室弟子都围坐了一圈,黑压压的占了半片荒野。他们对面的却是玄真,太野,包括蓬莱,方山……等往日不入流的道门弟子。 如今万象神宫人榜之上的一百零八名上榜修士,这些不入流的道门竟占了三分之一。所以他们的底气还是有的。那领头的正是蓬莱三仙真人之一的洞方真人吕东月。 蓬莱出了一个人榜第十的张果道士,这蓬莱宗便水涨船高,成为了这帮道士的领袖。但他此时的姿态却是极低的,毕竟对面虎视眈眈的正是道门百年来不可置疑的两大首领,昆仑和浮游。 两方争执的问题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丹阳子失踪,内丹门弟子惨死这件事,是道门自己解决,还是交给西王圣地来给解决。 吕东月踏前一步,谦卑道:“诸位道兄,我那张果师侄并没有加入圣地神使行列,虽然圣女曾有言,三年之内只要他愿意,还可再入圣地。但我师侄只念修道,如今却也是失踪不见了。所以贫道包括蓬莱,并不是为圣女说话。” 本是讨论内丹门之事,但这吕东月开口闭口都是他那张果师侄。对面的一个昆仑小道士不耐烦道:“行了,如今谁不知道你蓬莱张果是人榜第十的高手,我呸,咱昆仑洛师姐还是仙榜第一人呢。内丹门这件事本来就是我昆仑内部的事,这么多废话,为何要找西王圣地。” 虽然这小道童道袍上只绣了三星,乃是昆仑最低级的弟子,但吕东月还是极为谦卑道:“这位昆仑道兄说得有理,但现在身在洛阳的修士,不都是西王圣地的手下么,那还有旨意呢!” 吕东月虽然说得有些谄媚圣地之意,但毕竟是实情,就是昆仑和浮游的高手们都不得不承认,如今五宗修士,确都是圣地手下了。 两方正在僵持时,半空却飞来一道人影,现身在诸位修士面前的正是高力士。他转目看了一眼道门修士,压住心头的焦急,朗声道:“诸位道尊,如今魔道潜入洛阳,正汇集在天云坊,圣地有令,召诸位道尊前去相助,奋勇杀敌者,圣地自有奖赏。” 汇聚荒野之地的修士都是望向了洛阳北城之东的天云坊,果然看到几条黑烟凝聚在天元坊中。有经验丰富的修士忍不住就高声道:“那是灭绝之地的妖兽!” 这说话的功夫,蓬莱派的吕东月已带着几个亲随弟子御风而起,飞身赶向了天云坊。他一做头,便最少有一半修士腾空而起。 高力士暗中擦了一把汗,身影闪动,不多时赶到了万象神宫问天阁里。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一条独臂人影落了下来,一脸阴沉的常随奔过来低声道:“大人,儒宗修士都是不愿动作,属下看来,还有不少儒宗修士不见了。” 高力士缓缓点头:“那必然是到了,到了那边了。”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愿说出承玄皇帝的名字。 常随犹豫了一下,低声再道:“佛宗的修士已护卫在眉间寺周边,大人,咱们不是还有神使么?却怕什么。” 高力士缓缓展开一张地图,这是一张如幼稚小儿涂鸦般的地图,却清楚的标注出了今夜两方的对战势力。 对于高力士来说,刚刚接到报告承玄皇帝玄甲精骑发动时,他还是非常镇定的。有圣女坐镇的眉间寺,就是天下修士一起倒戈。高力士也有信心。 但当他匆匆赶到眉间寺,却被圣女亲卫无为小队拦住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对。百般询问之下,只得到了圣女正在闭关的消息。高力士一下就有些心慌起来。 对面出动的是可是大唐如今的国君,承玄皇帝呵。就算圣地控制了五宗修士,但大唐天授皇权的影响之下,这也是一场在气势上就输了的战斗。 如果圣女无法出手,那圣地最为强大的无为小队也便无法出手了。高力士一下就感到形势严峻起来,承玄皇帝或者无法杀死圣女,但难保没有法子控制住圣女和无为小队。那自己这些年的筹谋可就如东风流水,一去不回了。 高力士能依靠的便是那如今散落各处的圣地神使,这些神使有许多已被圣女派遣了出去,洛阳留下的神使不过数十名。 高力士此时手指点在了地图上,承玄皇帝身边的灭绝王加上影子太监,还不是圣地神使的对手。 所谓神使,修为都在天元境上,但还没有达到四仙境。高力士手指划过了承玄皇帝实力中最大的一个变数,黄仙境界,仙榜第一人洛青璇。若加上洛青璇,己方的圣地神使就不好说了。 圣地剩下的就只有那些五宗修士了。如苍蝇追逐蜜糖一般,追着圣地而来的五宗修士,现在还没有多少忠诚心。 高力士的手指凝固住了,他转身看着问天阁下,天云坊间冒出的数条黑烟,那是来自灭绝之地的妖兽,曾被大唐朝廷联合五宗修士赶出九州的妖兽。 灭绝之地!高力士摇头一叹:“陛下这一次可真是糊涂了,就算是被逼无奈,但那灭绝之地的妖兽岂能用的?虽然灭绝王在这里……” 常随下意识问道:“大人,这灭绝之地到底是哪里?灭绝王又是谁?” 高力士摇头道:“灭绝之地,这名字听起来吓人,其实那地方便是青丘之地了。” 《山海经》中云: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那可是狐帝之国,也是妖兽之国。 常随不再说话,高力士却振奋起精神,狠狠道:“承玄这是倒行逆施,他已老糊涂了,圣地崛起为天意,天下修士当该明白,到底谁为正,谁为邪了!” 两人站在问天阁上,注目所望的却是天云坊黑色烟雾外围飞扑而来的五宗修士们。 灭绝王一头白发飞舞,却骑着一头巨大的黑猪,奔驰在天云坊正中的大道上,他的背后就是三百玄甲精骑。 围绕灭绝王身边的却是五道黑烟,这白脸无须的灭绝王厉声尖嚎着,身下的黑猪踏动大地,滚滚烟尘中,前方终于出现了两道人影。 半空最先赶来的却是蓬莱派的吕东月,这道士拂动出一道火符,拍向了大地烟尘中的黑色骑兵身上。 蓬莱的火符有水火符之称,因为蓬莱为东海仙山宗门,与水有一种难解之缘,就是这火符也带着水行之力。那火符在半空炸开,火焰之中一团银色水剑飞刺而出。 这些水剑非常精准的击中了玄甲精骑,但飞驰的骑士身上闪出一道沉闷的荧光,竟然不受丝毫影响,继续向前冲刺! 这,这是破灵之法,吕东月大吃一惊,他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几名亲随弟子也是刚刚赶到,却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被虚空中几道刃光拦腰斩断。 亲随弟子三魂七魄飘散,被黑烟裹住。吕东月发髻倒竖,双目圆睁,却被虚空中数十道影子缠住,瞬间被分成了无数块。 影子太监散去,继续前行,外围的五宗弟子惨叫声不绝于耳,但越来越多的修士盲目攻击起来。 问天阁上的高力士站在最高处,对这场算是序曲的接触战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皇帝这是倾全力在进攻!” 不知为何,圣地神使却一直没有出现。 常随在旁却指着洛阳大地西北方低声道:“大人您看!” 高力士举目望去,整个洛阳西北中心大道上,两队玄甲精骑沿路布防,竟然占住了那直通洛阳西北大门的官道。 这是,这是安排后退之路么?高力士看着那如蚂蚁般的黑点,那些玄甲精骑无声的占住了洛阳西北,鼎天门中心大道,却是有安排退路的意思。 出了鼎天门,进入北方小镇,便可上官道,通关口,那是回长安的路途。 高力士有些看不懂了,天云坊这一方,承玄皇帝明显是倾尽全力而战,天阙北城都被皇帝自己堵住了,破釜沉舟一战为何又多了两队护卫后路的骑士? 莫非,他是…… 高力士露出了微笑:“果然,皇帝是老了,竟然为了李道玄,连命都不要了。” 天云坊西北,西王圣地数十名神使被无形的剑力压制到了坊间的角落里。一身青衣,独臂而立的洛青璇傲立长空,背后站着的,正是以侯君集为首的儒家修士,虽然不多,但足够了。 天云坊的战场顿时隔裂成了两块,承玄皇帝坐在轿子中睁开眼睛,对着身旁的程知节缓缓道:“洛青璇能争取的时间不多,传朕之意,全力进攻,打到眉间寺为止,至于那些修士!” 这位皇帝露出深沉的厌恶之色:“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第452章 眉间寺战一 大唐的玄甲精骑早在天阙北城就分为了三队,冲入天云坊的这一队乃是精骑中的精骑。人人着三重甲,最里面一层是贴满道符的玄天甲,可抵御普通修士的五行道法。第二层甲却是常规重甲,乃是龟兹国技工秘制,防御的是常规武器伤害,最外面一层便是裹住全身的破灵布了。 为筹备今日之战,承玄皇帝确实倾尽全力了。进攻眉间寺的玄甲骑兵手中执马槊,背挂横刀,更有弓弩箭囊。就连战马也裹重甲。保护马头的“面帘”,保护马颈的“鸡颈”,保护马胸的“当胸”,甚至还有竖立在马臀部的“寄生”……这些马也都是北落荒原之南大唐马庄养成的三河马!马身高大健壮、长颈高扬。 但这一切在问天阁高力士的眼中,却是极为可笑。首先洛阳天云坊一战已是巷战的格局,承玄皇帝却带着重甲骑兵冲锋,更不用说骑兵冲击在前的,却是那些地象境以上的修士。五行禁制打开后,修为都是大进的修士,对上再厉害的重甲骑兵,也能碾压而去,就算你重甲裹着破灵布。 高力士想到破灵布,不禁笑了,沉声道:“杀马!” 破灵布下的玄甲精骑或者可以抵挡一会儿,但那战马可只有笨拙的重甲。高力士一声令下,常随便苦笑起来:“大人,修士们就如一团苍蝇般,他们可不比玄甲精骑,根本没法指挥啊!” 高力士也是一拍脑袋,看着下面那玄甲精骑已集中到了距离眉间寺百丈处的铁陀寺前,便飞身而起,直扑大地。他在半空才看到了被洛青璇压制在一个死角的圣地神使,不禁大吃一惊。身形飘转间,数百朵杏花绽放,却高呼道:“诸位修者,先将贼子的马儿杀了!” 招摇的杏花就如战旗般醒木,那些被影子太监暗算死了数十人的修士们都是慌乱的集中到了高力士身边。数百飞舞的修士各行功法,就如数百只荧光闪闪的火虫,聚集到了一起。在夜空中看起来极为绚丽。 集中在铁陀寺的玄甲精骑便开始动了。左右一分若雁翅招展,露出中间一百多名已拉满弓的玄甲精骑。这百多名骑士满弓在手,却没有直接进攻,而是分作二十排,每排五骑,奔驰而出! 奔驰中的骏马速度飞快,在铁陀寺前大道上横冲直撞,二十排骑士就如拉开的一团蛛网,各在位置,手中闪耀灵华的长箭飞舞而出。足足一百零八支破灵箭。 高力士此时才惊觉洛阳天云坊正中的这条三十丈宽的大道,却正适合骑兵冲锋。大唐重造洛阳长安,南北东西各有数条三十丈宽以上的大道,高力士却到现在才明白这宽道大路的用处。 而一百零八支破灵箭也是他从未想到的。长安破灵军不是牢牢控制在杜相手里么!身在半空的高力士嘶吼一声:“凝聚灵力,防御功法都给我拉出来!”心中却是怒吼了一句:‘杜玄风你这王八蛋!’ 半空中被高力士凝聚起来的修士有上百人,几乎是这次赶来助阵的修士的一半还多,修为也是参差不齐,但都在地象境上。他们也都看到了飞舞来的破灵箭,但只有少数人凝聚起来防御功法,大多数修士不屑一顾,往日修为不高时,长安的破灵军还有威慑之力,如今谁怕呢!更因为这些修士盲目而来,就如一团散沙般,谁又在乎高力士的指挥。 但飞舞而来的一百零八支破灵箭却分布成了天罡地煞方位,暗合北斗三十六天罡星之位,带着七十二地煞凶神。高力士就看到一百零八支箭三十六化作白光,七十二化作红光,其攻击方位却并不是天空的修士,而是星位! 这不是在击敌,而是是在布阵!高力士想要怒吼一声,但嗓子柔细的他无言的打个喷嚏,身形猛然倒转,悄没声息的闪烁到了战场之外。 此时天空飞舞的荧光乱了起来,很多道门修士对天罡地煞阵极为熟悉的,已是发觉了不对劲,却开始逃散起来。但也在此时,夜空爆出了三十六个白点,继而七十二朵红色烟花绽放。深黑的夜空上,代表修士的闪烁荧光便被这一百零八个光点包围起来。 天罡白点串联到一起,勾画出一副玄妙的星图,七十二朵红花窜来窜去,在夜空上弥漫出道道红色轨迹。道门天罡地煞阵法顿时启动起来。 刚刚逃出战场的高力士就听到三十六声细微的爆响,继而白光闪烁,那连接在一起的天罡之网开始收缩起来。外围的几个修士来不及逃走,便被这网子套住,周身发出阵阵黑烟,惨叫不已。而此时乱窜的地煞红光就如弹丸般穿透了这些修士的身子。 天罡地煞大阵比不上九龙大阵,但这阵法最厉害的却是有噬魂吞灵的额外功能。虽然阵法启动时不过死了两三个修士,但吸收了力量的阵法更加凶猛的转动起来。 夜空能够逃出阵法的只有十来个修士,却都不声响的聚集到了高力士身边。那些被困在大阵中的修士在慌乱之后却终于有所动作了。以各门派为核心,他们聚集成了几堆,凭借地象以上的修为,运转师门功法,不多时就稳住了形势。 但见昆仑指天诀,浮游八脉咒,还有蓬莱困仙索,甚至是普陀门的柳露咒……无数功法闪烁起来。 高力士却是皱眉大叫:“莫要攻击,这些白痴修士,天罡地煞大法要以防御功法稳住,而后脱身就行了。他们这样施展攻击之法,却不是反激阵法的力量么,真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修行的!” “大人,大唐承平日久,这一代修士几乎没有如此大规模的对战过,自然不懂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唏嘘道:“而且这一百零八支破灵箭也不同寻常,却是连山星宫咒福过的……这,这是只有长安那位才有实力用出来的呵……” 这老道士最后一句话却点明了实质,他虽然没有说出来长安那一位是谁,但身边几个心思灵巧的人已是猜到了,他们今日对付的却是大唐国君,以及那闻名天下的玄甲精骑啊! 高力士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淡淡说道:“玉机子,你觉得圣地与承玄皇帝,哪个更有机会呢?” 浮游派司命观天道,也是四大长老之一的玉机子微微一笑:“自然是圣女更有机会,毕竟长安那位也只有这一百零八破灵箭了!” 玉机子身为观天道,也是大唐星台监的专职道士,往日却一直被几位国师压制着,在大唐修士界不上不下,本来就有意投靠圣地,此时他一句话说出来,立刻便稳住了身旁修士的军心。 高力士精神一振,看着已被困在大阵中的修士,却道:“玉机仙长,如今的情况你以为如何?” 玉机子淡淡一笑:“老道当年曾随军,在对窦建德一役中见识过玄甲精骑的厉害,但此地毕竟不是野外,虽然道路宽敞,毕竟还是斗巷之中,咱们只要将这些不怕修士功法的骑兵拉下马来,拖到狭窄之地,那可就轻松多了!” 高力士得他一指点,转身看着身旁渐渐凝聚的约有百名多的修士,这些逃出大阵的修士都有地象顶级,甚至玄空境的修为。高力士立刻沉声道:“诸位都是得无上道法的修士,却难道惧怕地上这些凡人么?听吾一言,为了大阵中的同门,也为了日后圣地的褒奖,咱们就按玉机仙长的法子来,一起下去,就算每人拖住一个,不用两息之间,这地上的玄甲精骑就任凭宰杀了。” 这些修士本来就有些不服,在盲目和黑夜之中也没有多想地下的骑士都是大唐国君率领的队伍,顿时呼喝一声,各运腾挪之法,扑了下去。 玄甲精骑射出所有破灵箭后,两边成雁翅形分布的骑兵立刻倒转马身,这雁翎阵顿时变作了三才阵,铁蹄一踏,便冲向了眉间寺。 铁陀寺与眉间寺之间,还有四个圣地神使,却和那一猪当先的灭绝王以及数十名影子太监斗上了。 黑烟之中的妖兽不知何时匿迹无踪,只剩下灭绝王带着影子太监对抗这四名圣地神使。这些身穿圣地盔甲的神使,面目虽然看不清,但灭绝王对过两招道法后,就认了出来:“陀罗四真人,你们四兄弟当年一起破开天劫,却原来加入了圣地!” 数十年前就破开天劫的陀罗山四真人此时也露出了真容,也凝法宝,阵列与前。四名神使一人握琵琶,道道仙音颤声不已。一人盘大蛇,口吐真水若白龙出天。另外两人一人捏伞,一人提剑。 四神使挥洒出来的功法中还带着缕缕红光,正是当日初到洛阳的神使所用的圣地之法。 这红光最是可怕,灭绝王双肩早就被洞穿了,八名影子太监也是丧生在这红光之法下。 但陀罗山四真人最为可怕的却还不是这圣地红光,四人目视灭绝王,各吐真言,手中法宝交相呼应,却喝道:“风调雨顺!” 这正是昔年在陀罗山下做法行云布雨才闻名修士界的四真人之绝技:风调雨顺! 第453章 眉间寺战二 但见琵琶声响,音波激起仙风而来,笼罩住了灭绝王和影子太监们。而那提剑的真人抖动出剑罡,天元破劫的修为之下,剑罡驱动了仙风,竟然旋转起来,每一次风流旋转,都有一名影子太监无声消失。 盘蛇真人默念咒法,那大蛇口吐白水,滴滴水珠之中凝结的却是破甲之力,最后那举伞真人旋转起了大伞,将大蛇吐出的白水水珠溅射开来。 风调雨顺四大功法连击之下,除了灭绝王,剩余的影子太监瞬间就被这些破散的灵力之水珠穿透,消失! 最后站在四真人面前的,却是身躯已千疮百孔的灭绝王! 陀罗四真人对视一眼,再次拉起了面罩,化身为圣地神使的模样,高举法宝,就要最后一击! 喝!一道阴风吹过,那灭绝王头上的白发猛然长了起来,白发裹住身躯的他吸了一口气,将逝去的影子太监的三魂七魄吸入了大嘴中。 四真人都是退了一步,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妖气传来。灭绝王衣衫破碎,周身肌肤膨胀起来,那裹住身躯的白发却如汗毛一般在肌肤下纠缠起来。 嗷嗷嗷!低沉的叫声传来,类似犬吠,却悠长许多,四真人面前渐渐出现了一只有牛犊大小的白毛狐狸! 灭绝王现出本体后,再也压抑不住妖兽的肆虐之气,四周淡淡的黑烟凝聚,慢慢向后扩散。超然与仙魔之外,灭绝之地,青丘狐国的妖兽再次现身人间。 陀罗四真人手中的法宝不安的抖动起来,对于这已是妖王级别的怪兽,他们不害怕,那通灵的法宝却害怕起来。仙魔修士界百年前曾流行一个说法,青丘的狐妖不但法力高强,更会一招偷法宝,最是让人头疼。 但四真人破天劫超天元,岂会怕他,立刻稳住法宝,前后交错,再次凝聚出风调雨顺之法。那仙风还未聚起,前方的白毛狐妖却抖动后退,一团带着强烈燥气的温热大雨扑面而来。 这些如雨水般的燥气狐尿顿时浇了四真人一脸,各自手中的法宝更是被狐尿洗了一遍。那刚刚凝聚的仙风顿时就消散了。 四真人手中的法宝瞬间就黯然起来,其上的分布的灵力更是被压制到了最低。四名真人此时才惊觉起来,他们四人修行靠的正是手中法宝,这狐妖的道法不知如何厉害,但这狐狸之尿却正是他们法宝的克星! 说到底,这狐妖也正是他们死人的克星,若是换了其他神使,在同等修为下,或者可以与这狐妖打一场。但这四人运气不好,遇到了这专门克制法宝的狐妖,却瞬间陷入险境! 站在最左边的持剑真人一声低吟,却是呼喝几位师兄快逃,但他一道地行咒还未念完,那白色狐狸的尾巴就如鞭子一般缠了过来,将这真人缠住后打了一个转,拖到了白毛大狐妖的嘴边。 狐妖不客气的一口将这持剑真人两条大腿咬了下来。咀嚼了几口,顿时吸收了天元境以上的灵力,大补之下更是有了精神! 四真人的命运就此注定,灭绝狐妖距离眉间寺却还有一百丈! 高力士带着近百修士扑向大地时,狐妖还未变身。但玄甲精骑却分散开来。出乎高力士和修士意料之外,这些骑士动作飞快的,却是一起跳下了马! 数百匹身着重甲的战马孤独的站在铁陀寺前的大道上,那跳下战马的骑士却无声无息的分散在了四周的阴影处。 高力士此时带着修士刚刚飞临!不用他说话,身边这些大多是昆仑,浮游的修士们便凝出了数百道北斗剑符,浮游天师咒法,甚至还有几枚旋转的地灵炎火丹! 北斗剑符中的天衡剑符最是轻灵,在地象境顶级修为下施展出来,更如百道星辰,瞬间穿透了战马的重甲,道道剑符闪动光华,这些战马顿时被炸成了肉沫。马身重甲也是支离破碎,在随后飞来的天师咒中变形扭曲,最后却被火丹溶成了一地铁水! 可以说,无形中高力士率领的这群修士进行了一次极为精妙的配合,地上铁水横流,血肉模糊中传来了阵阵脱甲的声音。 高力士眼光瞄到了隐藏在黑暗处骑士的动作,不禁有些发呆,这些骑士迅速的掀开了破灵布,却解下身上三重重甲中的第二层龟兹秘制明光铠! 修士们却在此时各自分散开来,各选一名骑士,狠狠扑了上去。 玄甲精骑再次裹住破灵布,却将手中脱下的明光铠飞速组装了起来。修士的动作要比凡人快,而且快很多,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但在高力士肉眼看去,这些飞扑的修士动作却都缓慢起来,而那些正在组装明光铠的凡人骑士,动作却快得有些吓人! “谁!”高力士心中大吼道:“谁在作怪!” 大明摩尼教独传的这门圣光流影术,也只有那位智法王才有能力如此大规模施展出来。承玄皇帝的底牌终于掀开了一张。 在回西域路上被‘劫持’来的黄胡子在天云坊一角里叹了一口气。他如今最担心的不是大唐,而是西域,北落荒原突然崛起的西羌人,背后支持西羌人的冥界魔神,这一切都预示着西域诸国的危机,身为西域护法之教的冥王摩尼教此时也在水深火热中。 但基于合作与交易,黄胡子却知道轿子中承玄皇帝的意志,是无法违抗的! 此时高力士自己的动作都缓慢起来,圣光流影术施展起来,影响的是环境,不是修士,所以不分境界高低都中招了。但这逆天的流影术缓慢时间的效果有限,而且最多两息的时间。 只是对于这些训练有素的玄甲精骑来说,两息时间足够了。身上龟兹秘制的明光铠甲在他们手中已被组合起来。 这些形状与大唐制式盔甲完全不同的龟兹明光铠此时却被组装成了一只只盾牌模样。 不那不是盾牌,明光铠的臂甲腿甲分成两列,四个黑黝黝的开口出现,就如四支西域火器炮口!而胸铠在后支撑着,就像一张大盾牌上镶上了四架弓弩火炮! 高力士身子一顿,还未说话,那些分散的修士已开始进攻了。各色道法再次闪现,而隐身在铠甲组成盾牌之后的玄甲精骑也发动了。 四只黑黝黝的火器之口中喷出了四道缠着圣光的火龙喷出时,一道似吟唱,似念经的声音响起:“生生化化皆为火,火遍长空万物荣!” 圣光缠绕的火龙变作银色,再化作黄黑蓝三味真火,烧向了分散的修士。 这便是在长安时,曾火烧莲旗的黄胡子施展出的,大明摩尼教改良过的三昧真火! 对于玄空境以下的修士来说,这等三昧真火也是无法抵抗的。 黄胡子的出现确实是一张极为强大的底牌,五行禁制后刻意压制自己力量的智法王黄胡子此时全力驱动灵力,超越天元境的修为驱动三昧真火,再通过龟兹秘制的明光圣火炮激发出来。顿时有数十个修为稍弱的修士惨叫一声,被圣火缠住,嚎叫翻滚如扑火飞蛾一般。 但玄甲精骑此时也终于要面对面对战修士了。至此一人未伤的玄甲精骑虽然有破灵布在身,但毕竟是凡人,数十名修士拼着三昧真火烧身,以强大的修士之力破开了玄甲精骑的盾牌,顿时玄甲精骑最少有一半瞬间丧生在各种道法下。 破灵布被扯开,飞舞在半空,一场混乱后,高力士带来的这最后一批修士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而玄甲精骑也只剩下了四十骑! 高力士此时却不敢妄动,万象神宫明佛堂前的仙榜上荧光闪动,黄仙榜上已出现了第二个名字。却写道:“阿尔罕.穆罕默德.克尔曼沙!”仅排在洛青璇之下。 天云坊一角的黄胡子自嘲一笑:“中土混迹三十年,如今吾的真名却要传遍天下了!” 阿尔罕.默罕默德.克尔曼沙,黄胡子的真名字,连他自己都有些陌生了。这位波斯摩尼教的智法王对着西方缓缓做个火焰飞腾的手势,却有些萧索之意:“克尔曼沙,你也该回到故乡了。白日我数着时辰,黑夜我数着星辰……” 白日我数着时辰,黑夜我数着星辰,黄胡子朗声念着这两句波斯最伟大的诗人鲁达基的两行诗,越过了承玄皇帝的轿子,向着西方而去。 高力士抬头看着天空还被天罡地煞阵法困住的数百修士,再看着身边不到十个残存的修士,缓缓抬手道:“让他们去吧!” 玉机子惊诧道:“大人,前边可就是眉间寺了!” 高力士微微一笑:“咱们都尽力了,这就足够了!他们就算冲到眉间寺前,这场战斗也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白色的狐妖就站在眉间寺门前,残存的玄甲精骑护卫者承玄皇帝的轿子也停了下来。 天云坊最边角处却在此时爆出了绚丽的光彩! 洛青璇手中握着的不是剑,或者说不是一并普通的剑。直到现在,圣地神使中级别最为高的四名红甲神使也是不明白!洛青璇为何能运转阿离,这柄人形武器! 虽然洛青璇是黄仙境界第一人,但若不是手握阿离所化的姬剑,也不可能压制住这数十名神使。 但眉间寺中无为小队的首领,第一百八十一号叶倾城复制品却摸着手中残破的《与儿书》,也只有她明白,洛青璇为何能驱动阿离,《与儿书》第七十页,正是叶倾城留下的‘使用’阿离的法子! 一百八十一号复制品并不着急,虽然无为小队任意一位走出去,立刻就能改变战场形势,但没有圣女的吩咐,她们是不会动的。 她不着急的原因也是很简单,承玄皇帝踏入眉间寺的那一刻,也是无为小队全力发动的时候!只是,圣女如今到底在何处…… 第454章 眉间寺战三 无垠大地,鲜花遍布,李道玄独坐小桥之上,闭目垂钓。 远方一间木屋炊烟袅袅,还带着鲜米的香味儿。他眉毛一抖,喜滋滋的钓起了一条大鱼,便送入鱼篓中,哼着小曲儿走到了木屋里。闻到炊房香味儿不断传来,他便笑道:“媚娘,今日又得了一条鱼儿,你且整治一番,我也有些累了。” 一身粗布衣衫的武媚娘擦着额头的汗走了出来,笑着接过了蹦跳的鱼儿,却有些担忧的说道:“西边林外那几只野猪儿又坏了田,你可得去赶一赶了。” 李道玄揉着发麻的膝盖,笑道:“若是在早些年,就凭我的修为,别说野猪,就是野猪精也不在话下。但这些年过去了,身子骨不行了,就连修为也落下了,。”他说着情不自禁伸手去捋自己的胡子。 武媚娘轻轻挡在了他面前,李道玄没有看到的是武媚娘背后无中生有,忽然出现的一面铜镜。正捋着根本不存在的胡子,做着垂垂老矣姿态的李道玄,此时看上去竟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但在武媚娘再三催促下,他终于起身走了出去,蹒跚的走到了山林边,捞起一根木棍,咳嗽一声,走了进去。 屋内的武媚娘无声的转过身,看着那凭空出现的铜镜,却伸手拍碎了镜子。她身影一晃,就出现在了李道玄垂钓的河水边。武媚娘低头看去,那澄清的河水却如死水一般,虽然清澈,却什么也倒映不出来。就连日影河草都没有在河水中倒映。 武媚娘满意的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去,一个幽幽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你以这种法子,让李道玄沉浸在幻境中,却忘了自己也被困在此处了。” 武媚娘转身看去,一个红衣女子正半露香肩,手中拿着一只玉梳,慵懒的梳着头发。这红衣女子最为怪异的地方,却是与武媚娘长得一模一样。 圣女武媚娘冷冷看着她,却问道:“你觉得该如何?” 那红衣女子伸了个懒腰,却猛然间脑袋旋转了一圈,再面对武媚娘时,已是吐着长长血红的舌头,脸上血肉碎去,露出一只雪白的骷髅头,双手成爪尖叫起来:“杀了他!杀了他!吃了他!吃了他!” 阴森的尖叫声呼啸而来,白发枯骨恐怖的容颜疯狂的在圣女面前抖动舌头! 嘭的一声脆响!圣女武媚娘缩回了手,看着破碎一地的骷髅,不禁皱眉自言自语道:“这讨厌的心魔,为何我凝聚出人格后所化的心魔,是如此丑陋!” “因为你这个凝聚的人格本就是如此丑陋,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赫赫……”骨头碎片中,那血红舌头还在跳动:“你用种种幻术,让李道玄忘却了时间和现实,让他沉浸在这幻境中,最终就是害死了你自己。你还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却学会去喜欢男人了!呵赫赫!李道玄的神识也在反抗,你坚持不了多久了。你可以打破镜子,遮盖流水倒影,但李道玄最终还是会发现的。” 圣女的心魔还在嚎叫着:“你最后还是要害了自己,如果你真喜欢上了他,那当他发现真相的时候,会恨你一生一世!” 圣女武媚娘第一次变了脸色,自从领悟到七情六欲,真正凝聚起人格后,她一直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对心魔更是熟视无睹,但今日这心魔的话儿,却是点到了她最害怕的事情。 圣女武媚娘伸脚狠狠踩了下去,不停的踩着,不停的踩着,一直踩到面前再无心魔的痕迹。她才茫然看着河面,忽然仰头高喊起来! 发泄完后,圣女武媚娘似是发现了什么,缓缓转身,李道玄双目深沉,就站在她身后。 圣女武媚娘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道玄苦笑一声,默默伸出手,他的手掌间正立着一面小小的镜子。 “你何须如此,修为天下无敌,如今也懂了七情六欲,你该满足了,放我出去吧!”李道玄默默捏碎了镜子,捏着一块碎片缓缓道:“幻境终究是幻境,你可以许我三十年幻境中平静的时光,但这都不是真实的!” 圣女脸色冷了下来,摇头道:“不行,我还没玩够!” 李道玄身子猛然后退,手中的碎片狠狠的切过了自己的喉咙,一道血箭喷出……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睛,脑袋一片混乱,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转身看到身边正托腮坐着一个女子,这是一间小木屋。他揉揉脑袋:“姑娘……这,这是哪里?我,我,我是谁?” 李道玄刚说完就笑了:“这却有些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姑娘又如何知道呢?” 但托腮的女子却笑眯眯的为他牵了牵被角:“公子啊,你好像是不小心跌倒这山谷里来了,这里啊,只能进不能出的……” 圣女武媚娘第九十九次说着这段已经熟悉的说辞,第九十九次搬起了李道玄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腿上,第九十九次俯身吻上了他的唇……却在这男子惊愕的脸上拍了一下:“你看,咱们又有好几十年的时光了!” 那,那是什么意思?李道玄脑袋更疼了,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甜蜜之意,仿佛,仿佛这样也很不错…… 眉间寺观音堂中,萧眉织单脚站立着,汗水已湿透衣衫,画地为牢已缩小到仅容她娇小的身子半立着。 眉间寺外大门前寂静无声,但一声声笛声传了进来。 夜色已近黎明,吹弄笛子的承玄皇帝慢慢垂下了手,那支玉笛无声的落到地上。他身后的白狐妖擦着爪子,已是骚动不安,三名老将军一边紧紧防备着这狐妖,一边却是焦急又不解的看着承玄皇帝,不知这位帝王如今到底想的是什么。 但皇帝还是说话了:“这曲子,是那年,朕在崔府地牢中初遇小叶子时吹过的。记得她当时说了一句,她说如果我能坐上皇位,那便是古今往来第一会吹笛的皇帝。小叶子这意思却是说朕笛技浅薄了,呵呵……” 承玄皇帝虽然说着笑话,但脸上露出的却是一种伤感之情。他露出这真情不过片刻,便又恢复了精神。转身亲自掀开了轿子,推开轿子下的木板,亲自抱出了三颗圆滚滚的水晶球! 圣地最为强大的法宝,也最为邪恶的水晶球! 几位老将军都是脸色一凛,不由自主看向了承玄皇帝。 承玄皇帝捧着这杀器,无声的一笑:“朕之道诸卿在想什么,这不是小叶子留下的,也不是朕的,是白鹰洛家小子多年前献给朕的!” 承玄皇帝说到这里,对着一位老将军笑了一笑:“当年洛碧玑两手空空的来到长安,要重振白鹰洛家事业,卿是最反对的。当时朕对你说,朕与那洛碧玑是一笔交易,你当时不明白,如今可明白了。” 那老将军叹了一口气:“当时臣确实不明白,为何陛下将宫中用度,宫城建造都交给了洛家,如今才算明白了。原来这确实是一笔交易。” 承玄皇帝双手晃动,三枚水晶球缓缓浮向了眉间寺里。他手指颤抖,送出水晶球后似忍不住就要推开寺门。 眉间寺寺门之后就站着叶倾城的第一百八十一号复制品,皇帝与她之间,隔着的就是一道薄薄的木门。 但一百八十一号复制品不懂,承玄皇帝却是不能。 木门终究没有推开,承玄皇帝似是放下了心头的一个重担,低声道:“物是人非,她已不是她,相见争如不见!” 轻轻挥手,那三枚浮动的水晶球现出了踪迹!门后的一百八十一号脸色一变,呼啸一声,隐藏在眉间寺暗处的无为小队立刻现出身影…… “陛下,这东西太厉害,那李道玄……”一名老将军惊声道! 承玄皇帝冷淡的一笑:“长安时他死不了,这时也是死不了的。朕这样做自有朕的道理!” 三颗水晶球在半空旋转起来,数十名人影跳动,却扑向了水晶球! 承玄皇帝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老狮子,也该是时候了!” 半空的水晶球在旋转中却放出了无数肉眼难见的射线,这些射线正是无为小队这些复制品的克星,她们空有无上杀技,却一时半会奈何不了那渐渐凝聚力量的水晶球。 眉间寺画地为牢旁的草席上就在此时噗的一声,露出了一个大口子,张三郎首先跳了出来,秦国公紧跟其后,然后是莺歌燕语,最后却是红拂女…… 被困在画地为牢中的萧眉织看到这场景,不禁高声道:“观音像后!就在那里!” 观音堂最为高大的观音像后,与李道玄盘腿相向而坐的圣女武媚娘眉头跳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睛,她与李道玄四掌相接,就像融为一体般…… 看到这一幕的张三郎等人都是愣住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画地为牢再缩了一分,萧眉织被无形之力挤压之下,周身骨头尽碎。但她的痛呼之声还未出口,外面的三颗水晶球却发出了最耀眼的光,似马上就要爆裂开来。 第455章 眉间寺战四 水晶球即将爆裂的这一瞬间,那幻境中的武媚娘轻轻打了一个喷嚏。 第一百次幻境轮回中的李道玄翻身而起,抬头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色,不禁轻声问道:“娘子,你可是病了?” 武媚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瞬间消失了,下一刻,这女子****的站立在星空之下,手掌轻轻翻了过来…… 沉迷在幻境中的李道玄看到了一场蔚为壮观的奇迹! 星辰遍布的天空之东方,一轮红日忽然跳了出来,霞光万道间,天上星辰消没。夜与日这天道之变,就在那****女子的翻掌间! 迷失在幻境中的李道玄猛然脑袋一阵剧痛,双眸所望,身边的一切都开始崩塌了。木屋破碎成万千碎片,大地良田,鲜花,山谷,小桥流水,都崩裂成碎片。 无数的碎片旋转间一块块拼凑起来,最终拼凑成了白茫茫的大地! 李道玄闭上眼睛,慢慢再睁开,他和圣女面对面而立,还是在这茫茫大地间。 不知为何,李道玄却有历经百世轮回之感,他无意识的悄悄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水,嘶声问道:“如今,过去了多久时间?” 圣女武媚娘叹了一口气:“自进入幻境开始,九个时辰了!” 李道玄跳了起来,嘶吼道:“你已学会了七情六欲,萧眉织却如何了,咱们……” 他还未说完,茫茫大地震动起来,圣女武媚娘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后,自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却低声道:“咱们走吧!” …… 眉间寺,画地为牢中的萧眉织已没了声息! 站在观音塑像前的诸人都是无言的看着四掌相握的两人,还是张三郎当机立断道:“连这妖女一起,先带走再说!” 张三郎说话的功夫,那秦国公已高高举起了一柄横刀,狠狠的劈向了安坐不动的圣女武媚娘。 横刀击中武媚娘的头颅,就如击中一团虚无,横刀化为空气四散。 圣女那安坐的身躯一动不动,但一股气息却反震而来。张三郎心中一慌,高叫一声:“国公快躲……” 张三郎话声虽快,但也不过说到第二个字,那凭空消失的横刀忽然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出现的地方却是秦国公体内。 巨大的横刀就像从秦国公身体内长出来一般,自内向外将这老将军劈为了两半,血雨挥洒间,秦国公两片身躯缓缓扑倒! 莺歌燕语悲呼一声,那红拂女却是打了一个哆嗦。只有张三郎死死的盯着安坐不动的武媚娘,沉声道:“这,这是不动明王身!”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也只有这不动明王身才有这等‘伤我身者,反为我伤’的厉害。 画地为牢中的萧眉织已痛晕过去,屋外的水晶球却在这个时候爆裂了! 白光最先出现,那是一种遮盖一切的白光,诸人身边只有雪白一片,但这白色之光还在变得更为强烈。 眉间寺外围的墙壁无声的瞬间融化,观音堂外体也化作了风尘。但就在这一刻,白光凝滞了!缓缓的光影渐渐出现,开始流转起来。 不动明王身安坐的武媚娘睁开了眼睛,只以一口气就凝聚出这比明尊智法王要强大千万倍的‘流光幻影法’。她慢慢站起,双手虚抱,竟然在保持着流光幻影身的情况下,施展出了大挪移术! 瞬间白光所笼罩的范围内,包括眉间寺外的承玄皇帝等人,都被一道光圈紧紧缠住,然后拉扯,最后集中在了圣女面前。 承玄皇帝昂然而立,消瘦的身子挺拔如山,却伸出手指指着武媚娘道:“天地不会容你!” 武媚娘冷冷看着这位帝王,却是轻声道:“十年之内,吾就要再立新朝,大唐的荣光也将被吾一手遮挡,可惜你看不到那一日了。” 承玄皇帝哼了一声:“朕放言在此,大唐气运不会就此凋落,你横行得一时,横行不了一世。” 圣女武媚娘眼眸一转:“陛下好深的谋略,这天云坊四周都布下了五行定身术,如今想走也走不了了,却是要和我同归于尽么?” 承玄皇帝大步走到她面前,却回头对身后呆立的诸人厉声道:“尔等为何还不动手,要让朕亲自动手么?” 眉间寺中剩余的所有人,除了昏迷的萧眉织,最先响应陛下之意的,却是莺歌燕语。两女自后扑来,一左一右两道圣火银光闪闪,半空中再次分为黑蓝黄三昧真火,烧向了圣女。 张三郎左手虚靠在右手之上,东瀛扶桑派绝技一刀斩隐隐若发,而其后扑来的却是三名老将军和残余的所有玄甲精骑。红拂女最后出手,长剑颤抖,全身的灵力都集中在了剑尖上。 凝立不动在旁的,却是白狐妖。 三昧真火在武媚娘身前流转不休,却如三颗火球般落到了她的指尖上,圣女指尖挑着火球,一柄火刀瞬间现身在她手掌间。 火刀动也不动,但莺歌燕语齐声惨叫起来,两女周身并无血光闪出,却被一股大力击中,倒飞而出。 握着一刀斩势子的张三郎没有机会出手,他眉间一道血痕出现,继而血光喷射。哇的一声大叫后,张三郎脚下腾起一道烟雾,却是原地消失了,瞬间又在后方出现。已是动也无法动一下。 火刀在圣女手中消散,三名老将军和残余的玄甲精骑人在半空,却是自腰部分离开来…… 魂魄与血肉齐飞,最终站在场中的,却是圣女与承玄皇帝。 圣女武媚娘对着承玄皇帝一笑:“有时候,绝对的实力……”她只说到这里,一声爆响便自她腰后传来。 李道玄九字真言印齐齐驱动之下,那已破碎的青莲三剑碎片一起击中了圣女的背部。 当然,圣女武媚娘依旧安然无恙。但不知为何,她却僵硬起来,转身望着李道玄,口唇颤抖间,只问道:“难道百世缘分,抵不过你心中执念?” 这是一种奇异的情势,这位无敌的圣女,此时身上的气息竟然有些破散起来。她对李道玄的话中那饱含的感情虽然让剩下的几人都是茫然不解,但把握到这个时机的承玄皇帝已是扑了上去。 这位自从登基后就从未出过手的承玄皇帝,却也有着一身不俗的修为。双手合太极印,双脚踏北斗步。 方才因为出手最晚,躲过一劫的红拂女不顾一切的再次冲了上来,而张三郎也把握到了这绝佳的机会,双手一拍,莺歌燕语被他的气机牵动起来,不由自主飞扑向了圣女身后的李道玄。 挖掘的地道破口,就在圣女侧后,李道玄身后七尺处。莺歌燕语身在半空已是明白了张三郎的用意。这是要她们救走李道玄。 圣女迷茫的眸子此时现出痛苦之色,返身一点前方,顿时这扑来的几人凝固在半空中。承玄皇帝还保持着太极印的动作,红拂女咬牙切齿,手中举着长剑,那张三郎双手分开,做着古怪的手势。 他们都是一动不动,就如被固定在半空一般。 武媚娘手指一颤,身在画地为牢当中的萧眉织出现在了她身前,而扑来的莺歌燕语也被一股无形之力举在了半空。 圣女武媚娘转身看着正在凝聚五行之力,坚定而又无情的继续施展青莲剑法的李道玄,猛然将三名女子抛到了半空,挥手三道昆仑剑符击了出去,她眸子中没有丝毫感情。 莺歌燕语萧眉织,三女所在的位置距离李道玄都是一样,他身子已经跳了起来,首先抱住的是正中飞来的莺歌,而此时左边的燕语,右边的萧眉织,他却只能救一人。 不知为何,圣女挥出的三道剑符飞的很慢,仿佛再给他时间考虑。 李道玄甚至能看到怀中莺歌伸手指着左方的妹妹燕语,口唇颤抖着,似在说:“去救燕语!” 剑符虽慢,但毕竟还是剑符,电光火石间,李道玄闭上眼睛,体内元婴双眸睁开。 他的神识能感受到那元婴缓缓望向了右方…… 嘭的两声爆响,两只巨大的狐爪带着黑色抓向了圣女,狐爪撕扯的空气暴动发出了嗤啦的声音。 圣女这次没有施展任何功法,却伸出拳头击在了白狐的爪子上,震碎了灭绝白狐的双爪,拳头还是不停,直直掏入了白狐的肚腹之内,雪白的小手在血光中再次展开时,却跳动着一颗巨大的狐丹。 背后一声低呼,一具身体无声的落到地上,烟尘扑腾而起。 圣女握着内丹转身看着死去的燕语,以及那地穴入口腾起的烟雾。她没有转身,那被掏去内丹的灭绝白狐嗷的一声,比拳头大的内丹自爆开来。 在一位狐王级内丹的自爆中,圣女流光幻影凝住的时光恢复了正常,三颗水晶球爆裂的力量全部喷发出来。 眉间寺化为灰烬…… 6月16日因事请假 今天装电视墙和空调,耽搁一日。今晚20点前发2章。 洛阳卷结束,第四卷西域卷开启。 第456章 相别雁门关 眉间寺化为灰烬的一刻,洛青璇收起了手中的剑。西王圣地四大红甲神使已在这女子水银泻地般的剑光中苦苦支撑了两个时辰。红甲神使身后就是二十八名绿甲神使。虽然面前的女子收剑而立,但这些神使却没有一个敢踏前一步。 仙榜第一人,黄仙境高手的手段他们是领教了。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这些神使靠的还是圣地神甲的力量,饶是如此,三十多名神使的神甲上斑斑点点,那顶在最前方的红甲神使更是全身冒着青烟,这是昆仑心剑千万次击中甲胄后的结果。 眉间寺的白光闪动时,双方就停了手。如今爆裂的力量挥洒,圣地神使与洛青璇一方很有默契的交错而过。 洛青璇独臂支撑着长剑,疤痕遍布的脸上也是带上了疲态。她身后的侯君集默默看着神使奔向了眉间寺方向,却是上前一步,极为恭敬的对洛青璇说道:“洛仙子,下一步该如何,白鹿洞想听听您的意见。” 洛青璇如此修为下,就连侯君集对她的称呼都悄然变成了洛仙子。但洛青璇却是一言不发,良久才缓缓道:“我要回汉郡,白鹿洞要如何,我是不知道的。” 侯君集微笑起来,却低声道:“洛仙子,薇儿公主此时也在汉郡,那五百仙流童子中也有一百白鹿洞的童生,不管仙子下一步如何行动,白鹿洞都已是站到了您这一边。” 李薇儿是隐儒会现任首领这件事,洛青璇虽然不知道,但侯君集却也只认为李薇儿是隐儒会的一名小卒。 洛青璇依着长剑,手指摸了摸怀中承玄皇帝的圣旨。转身望着侯君集:“侯先生若是执意再回长安,恐怕此身难保。听青璇一言,大人还是辞官回白鹿洞读书吧。” 侯君集虽然口中说听洛青璇意见,其实心中早已下定决心,他只笑了笑:“不管是太子还是圣女,总不能不给儒宗三分面子。吾等儒士乃是大唐之本,也是天下之本。圣女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洛青璇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劝,她转头看着眉间寺方向还未消散的烟尘,轻声说了一句:“长安的晋王马上就不是太子了!” 侯君集一愣,却不知她什么意思,洛青璇叹了一口气:“今日长安的晋王,就是明日的大唐国君了。” 侯君集身子一颤,情不自禁看了一眼眉间寺方向,再转头时已不见了洛青璇的身影。只见东方白光一点,如星影月行,消失不见…… 眉间寺烟尘飞舞中,无声无息聚集而来的神使们缓缓跪下。烟尘之中缓步走来了一名红衣女子。大红的衣衫飞舞,黑色的眸子带着无情之意。在三颗水晶球暴虐的力量中,圣女武媚娘不但毫发无损,而身上的衣衫都变了颜色。就如那幻境中的心魔一般。 暴虐能量的中心,承玄皇帝等人都已失去了踪迹。无为小队默默跟在武媚娘的身后。圣女低头看了一眼神使们,手指北方缓缓说道:“杀无赦!” 三十多名神使闻声而动,化作三十道人影扑向了洛阳北城大道。 高力士踏着烟尘缓缓走来,圣女眼望西北,对他招了招手。 高力士急忙快行几步,待走到圣女面前时,却看到这位殿下随手指了指身后的地面,指着那堆满灰尘的大地说道:“你去抓一把土,送回长安吧。” 高力士望着那大地上的尘土,猛然间明白过来,他小步走了过去,自怀中摸出了一块干净的黄布,微一沉吟,便捧起了一团灰白色的尘土。 用黄稠布包住的这团尘土,被高力士小心的抱在怀中。圣女那无情的眸子里却露出一丝嘲讽之情,她轻声说了一句:“千古帝王,最后还不是化作了这一把尘土.” 这么一句话,却让高力士手中的黄绸布沉重了许多。 洛阳北城大道两侧隐匿的玄甲精骑现出了身影,这是两队眉间寺之战一开始就被承玄皇帝安排在这里的骑兵。 高力士曾经以为这些骑兵是承玄皇帝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但他猜错了,承玄皇帝从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就没给自己留后路。这条路,却是留给李道玄的。 杨怀素旧府,君子堂中窜出了两道人影。莺歌脸色苍白,匆匆拉着李道玄走出了秘道,按照当日秦国公曾说起过的路线,她带着李道玄冲到了北城大道上。 眉间寺一战死去了太多人,李道玄心中却并无多么伤感,就算在最后一刻选择了萧眉织,而眼睁睁看着燕语死去,他都不再像往日般自责与愤怒。 幻境中历经百世的轮回,冥界再生为人的两次破灭,对于如今的李道玄的心态来说,世事本就无情,自己要做的只有一条,那便是活下去。 默默奔走的莺歌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萧索,带着李道玄冲到北门大道上时,那大道两侧的玄甲骑士已踏马为他们护卫出了一条通往洛阳北门的安全通道。 李道玄抱着昏迷的萧眉织,闷声走在莺歌身后。还未走出洛阳北门,背后就传来一声爆响,继而是第二声,第三声…… 追来北城的圣地神使遇到的是玄甲精骑中实力最弱的两队,也是装备最差的两队。但这却是悍不畏死的两队死士。 元灵自爆法是哪位修士最先创出来的功法已无人知晓,大概就是在千百年的仙魔大战中,为了对抗魔道的解体大法,仙流秘密流传的一招自爆术。那是以微小的灵力冲击血脉,利用肉身体内强大的压力释放出来的力量。 元灵自爆法到了大唐年间,已被暗中完善到极为精妙的地步,甚至出现了元灵自爆丹这种东西。当然不同修为的修士使用起来,效果也是不一样。 残存在北城大道上的玄甲精骑几乎没有修为,身为凡人体的他们只能依靠身上的元灵自爆丹来阻拦神使们。 如果只是元灵自爆丹,这些追击而来的神使只要御空高飞便可轻松越过。但神使们十分严密的执行了圣女的命令,杀无赦,这就耽误了一点时间。更可怕的却是这些自爆而沉声的血肉中,还带着星宿海独传的灵毒。 站在北城大道边缘的常随心头已颤栗起来,他鬼使神差的来到此处,目睹李道玄和莺歌奔驰而过,却没有动手阻拦,再看到如今的惨烈情景,对那位已然逝去的承玄皇帝更是产生了一种畏惧感。 这是怎样一个男人,才能带出这样的死士,相比之下,就连暮雨阁闻名天下的死士,在他们面前也如孩童一般。 常随默默退走了,他没有回到高力士所在的方向,眉间寺中此时站着的武媚娘也不再是昔日的武媚娘。常随身影流转,向着西方而去…… 洛阳北城大道上的两队玄甲精骑为李道玄争取了半柱香时间,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却让他有了机会。抱着萧眉织的李道玄运转灵力飞奔到了孟津县时,便已能看到滚滚黄河之水。 自古奔流不息的黄河浊浪滔天,过了孟津,踏入黄河岸边,远观古河黄浪,却见一只木船拨浪而来。 双目缠着一条红带,竖着耳朵的萧狄在船上撑起了一支竹苇。李道玄抱着萧眉织与莺歌踏上木船时,萧狄才出了一口气,他轻声问道:“陛下如何了?” 李道玄沉默不语,猛然间想起,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以来,却从未与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面对面说过话儿。 黄浪滔天间,李道玄心中不知是悲还是喜,萧狄手指一颤,撑着竹苇跪了下去,他颤抖着对着洛阳城跪拜三下,这才撑动了木船。 黄河之水奔腾不息,木船却稳如磐石,萧狄沉默半晌,缓缓对李道玄说道:“道玄啊,过了黄河,北去雁门关,那是你唯一出路。你已是中土修士追杀的对象。魔头这个罪名看来是难以洗清。” 萧狄没有说出了雁门关该如何,但李道玄也清楚,西域商道诸国直到北落荒原,无论逻些还是冥神,也都不会放过自己。但相对来说,中土的形势却更对自己不利。 踏上对岸时,萧狄咳嗽了一声,双目皆盲的他对李道玄再一拱手:“你去吧,若是依老夫的意思,陛下对你的期望太高,也太大了些,你便寻一处静地独守,也不要再回中土了。” 李道玄嘴唇颤抖了一下,却终于说道:“他,他要我做什么,却都没有告诉我。我要去寻那魔神,入冥界救出几位朋友。至于中土,那一定是要回来的。” 李道玄说着一手抱住萧眉织,一手紧紧拉着萧狄的肩膀:“我再回中土,并不是为谁报仇,也不是为自己正名,而是要扫清这些修士,让世间恢复安宁。萧大人,这不是道玄一念之词,而是这些日子想过千百次的事情。吴王虽然不算好人,但他说的对,让这世间不安的,便是修士。” 萧狄却并不为他的话所震动,古井无波的脸上微笑了一下,也是拍拍李道玄的肩膀:“一切随君,老夫也要回长安去的,陛下已去,我们却不能退缩。” 李道玄听说他要回长安,忍不住想要劝阻,但萧狄摆手道:“修士界的事情自有南边的小家伙们去做,老夫回长安,却是要稳住大唐的朝局。”他说到这里苦笑一声:“不瞒你说,我已将妹妹送进了太子东宫,就是这件事,已是注定了老夫一生不安。” 萧狄的木船消失在黄河奔浪中,一言不发的莺歌转身向北而去,李道玄默默跟着。 三日间或步行,或急奔,终于到了代州郡治下的雁门关。这一路,莺歌没有说一句话。 雁门关如今的守将正是被成为白虎将军的陈庆之,出了雁门关向西再过一次黄河弯道,便可以到平凉郡,平凉都护府治下,便是西域商道了。那里也是云州境内,距离李道玄的故乡乐都城也是更近了。 但在这雁门关前,莺歌却止住了步子,转身极为郑重的对李道玄福了一礼,口中却轻声道:“莺歌在此别过公子,日后恐难再见,公子可要多多保重。” 第457章 永徽帝李治 雁门关的风中都带着丝丝沙尘,关外垂柳似也与中土不同。一股陌生而又寂寞的感觉让李道玄和莺歌之间产生了无形的隔膜。 对于莺歌的话,李道玄却早有准备,但他还是要问一句:“你要离开,是因为我选择了萧眉织,没有救燕语的缘故么?” 莺歌抬起头,多日未见的这个小女孩此时也有一种张大的感觉。她坚定的摇摇头:“不,公子,真的不是为这个。其实在洛阳鳐鱼中,我们姐妹俩就商量好离开洛阳,跟师父去他家乡看一看,或者再也不回中土了。” 莺歌说到这里伸手擦了擦眼睛,温柔的一笑:“现在这样也不错,总算是还了公子的情。莺歌也可以放心走了。” 李道玄心中一酸,那被自己强行压住的愧疚再也难以控制,他摇头道:“不,莺歌,你们从未欠过我什么情,是我欠你们姐妹太多了。我救萧姑娘,实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莺歌轻轻拂动被风吹乱的一缕发带,轻声道:“缘深缘浅,都在公子一念之间。但公子也不要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妹妹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的。况且……” 莺歌说到这里,很是认真的看了李道玄一眼,接着说道:“我和燕语,与公子您,也不过是萍水之缘罢了。” 莺歌说着终究是转身而去,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而李道玄也明白了此时一别,若不是再有缘分,今生也是再难相逢了。 雁门关的风吹散了远去莺歌的长发,那飞舞的长发断裂开来,如黑色的柳絮一样散开。忽然间斩断长发的莺歌背上闪动出了一只火焰的符号,就如燃烧的蝴蝶一般,消失在李道玄的视线里。 李道玄此时竟有些痴了,那雁门关上传来了咚咚的战鼓声,一声嘹亮的鸣镝之箭射上半空,却听到一个粗豪的声音以灵力呼喊道:“封关喽!” 雁门关的大门正在缓缓闭上,城楼上的陈庆之手中紧紧握着缠着牦牛尾的大唐铁血令,军令的内容很简单,也只有那么几个字,那便是阻击李道玄,务必格杀于雁门关前。 陈庆之右手握着大唐铁血令,左手却自怀中摸出了一张淡黄的封金书信,这是五日前洛阳飞马送到的,乃是承玄皇帝的亲笔旨意。 白虎将军陈庆之左右双手都是握得紧紧的,一命折冲杜伟快马而来,登上城楼高声道:“禀将军,关口内的破灵弩已架好了,代州所有的修士也都召唤而来,请将军示下!” 陈庆之嗯了一声,在城楼上转目看相了西北,那个方向很遥远的地方,便是北落荒原。如今的北落荒原正崛起了一股让人心忧的势力。陈庆之的心思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直到那折冲都尉再次提醒他时,他才猛然惊醒,却也下了决心。 陈庆之右手的铁血令燃烧起来,直到烧成灰烬后,他才沉声吩咐道:“放开关门,解散修士,三日内不禁关口来往……除了胡人,但凡大唐子民可以自由来往!” 陈庆之吩咐完后,转身不再去想这件事,自琼华仙子没了消息,他几十年疲倦的热血再次燃烧起来,再也不用顾忌昆仑宗的压力,不用去管那修士和朝廷乱七八糟的事情。 陈庆之低声一笑:“琼华啊,非我薄情,不为你报仇。只是我想做的事情,这些年来你从未懂过。” 李道玄就在这忽然的变故后,顺畅的走出了雁门关。他闭目沉浸在神识修行中,将所有的杂思抛开去,向西而去…… 洛阳的万象神宫依旧耸立,城中却渐渐安静下来,盂兰盆会后一个月的时间,这古城再次繁闹如初。只有极为细心的洛阳人,才能发觉城中的寺庙有了些许的变化。就说天云坊的佛寺与道观吧,往日都是道观先敲道警大钟,那寺庙才鸣钟早课。如今清晨道观却是寂静无声,而佛寺的早课钟鸣却先开始了。 当然这件小事很快就被遗忘了,再次繁闹起来的洛阳人很快都知道了一件震动天下九州的大事:在位二十三年的承玄皇帝驾崩了! 长安,终南山翠微宫,含风殿。 刚刚在太极殿前登基为帝的永徽帝李治此时正一脸焦躁的看着杜玄风。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李治已长出了青青的胡子茬,他本来应该在高力士奉柩而归时就登基的。却因为先帝殉葬之事发了火,这才拖了一个月。 杜玄风一脸肃然,心头却不知有多么疲倦。当日听到承玄皇帝驾崩的消息后,他就取出了陛下留在凌烟阁的遗旨,内有武媚娘等十八名宫女妃嫔殉葬的指示。 杜玄风明白,武媚娘该不该殉葬不但自己说了不算,就是承玄皇帝留下的这道遗旨,也是不算的。但深深明白陛下之意的杜玄风却必须要争取。 最后他与百官和太子明争暗斗了半个月,双方才达成一个解决之法。武媚娘可以不用殉葬,但必须在感业寺为先帝守灵。 武媚娘早前就在感业寺挂了单,这样处理,也算合情合理。 今日翠微宫含风殿中,君臣二人却是在商议先帝的庙号与谥号,但不知为何又说起了武媚娘之事。 如今已是永徽皇帝的李治已是有了几分威严,拍着含元殿的玉柱大声道:“杜卿这句话我就不懂了,海枯斋王家女子朕已是忍辱求全收了下来,如今却又来了一位什么萧淑儿,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不要跟我说她是萧某人的妹妹,朕富有天下,天下间的妹妹有那么多……” 杜玄风叹了一口气,却还得跪在地上回话:“陛下,您刚刚登基,后宫还未充实。这萧家女子正可为良配。” 永徽帝李治皱眉看着杜玄风,怀疑道:“再说这后宫的事,不都是高力士来办的么,你身为三省阁老,该忙的正事那么多,为何关心起朕的家事来了!” 含风殿中安静下来,继而又传来李治不满的声音,一直到了午后时分,大唐的新皇帝才愤愤不平的走出了含风殿。 杜玄风站在门前擦了一把汗,双眼灰白的萧狄才自暗中走了出来。 萧狄咳嗽一声,对杜玄风行礼道:“杜相为舍妹之事操心了。”杜玄风扶起了他,沉默良久才说道:“修士的事让修士们去弄,萧兄你要明白杜某的心思,晋王为太子确实是最好的结果,最少大唐命脉是保了下来。” 萧狄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这些事老夫也不管了,但杜相您要明白一件事,武媚娘就是圣女,圣女就是武媚娘!” 杜玄风冷笑一声,拂袖而出。 萧狄默默跪下来,他面前的九龙金棺中,便是承玄皇帝的灵柩了…… 永徽皇帝登基后两个月,先帝承玄的庙号终于定了下来,太上为宗。永徽皇帝李治在太庙中亲笔写下了‘太宗’这个庙号,又谥号文武大圣皇帝。 而在民间中,人们更愿意称这位承玄皇帝为唐太宗。纵观唐太宗在位二十三年的文治武功,无论凡人还是修士,都要称一声圣主有为,自古无双。 此后整个大唐都哀悼一位圣主的离去,永徽皇帝带孝侍奉在昭陵中。 朝中文武都是承玄皇帝留下来的,却在这些日子里疯狂忙碌起来,除了常规的祭祀,拜祭等事。又因为新皇帝登基,那前朝遗留下来的几件小事却要处理一下。比如废太子乱党残余啊,吴王,魏王的余党啊…… 永徽元年还未到来,这些小事都被迅速处理了。 儒宗的侯君集以太子乱党的罪名,被新任大国师,地老庙的无缘尼姑一剑劈死于白鹿洞前。 身在渝州的白鹰洛家家主洛碧玑据说已投靠了逻些帝国,所以洛碧玑也登上了中土修士的死亡名单。 但洛碧玑只排在名单第二名上,那排在死亡名单第一名的,自然就是李道玄了。 西王圣地与大唐朝廷同时宣布李道玄的罪名,却也算是这些小事中比较大的一件了。 至于洛家的另外一位,那位仙榜第一人洛青璇,却在这段时间一人一剑,轻松平定了汉郡李元昌的叛军。 洛青璇手握承玄皇帝的圣旨,和李薇儿一起带着仙流五百童子独走南州,就在永徽皇帝宣布年号的那一天,洛青璇也传书仙流五宗,正式在南州开山立派,自称‘南仙宗’! 新生的南仙宗也因为和北方仙流五宗的渊源,又被暗中称为小五宗! 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过去后,永徽帝李治终于稳住了皇位,宣布年号为永徽,琅琊王氏之女为皇后,萧氏小女为淑妃,并大开后宫之门,招迎天下美女。 杜玄风也在这一刻达到了人臣权利的顶峰,身兼三省宰相,手握六部衙门。这位杜相却没有时间庆祝,他的目光已看向了西方。 承玄皇帝在位时与逻些帝国的和亲政策彻底破产,远走渝州的和亲使玉真公主等人已和大唐失去了联系。西苗王也在此时嚣张宣布,自己的女儿绝不嫁给大唐的猪猡。 大唐与逻些的战争,已不能避免, 仙流与魔道的争斗,却早已开始! ---------------------------洛阳卷完------------------------------ 西域行卷 第458章 风鸾三妃斗 长安,八月初十,大明宫含元殿。 今日是永徽皇帝登基后第一次祭天大典。整个大明宫从含元殿开始一直到太极殿天坛昨夜就忙了一晚。 但大唐永徽皇帝这一次祭天大典与往年相比,却有几点极为古怪的地方。 第一便是祭天的时间十分古怪,大唐帝王祭天都选在冬至日前后,也就是十二月份,年关将近时,但永徽帝这一次却选在了八月初十。 第二古怪的地方便是本次祭天大典的主角,永徽皇帝。往日祭天大典前,帝王最少要斋戒七日,不饮酒,不吃荤,不与妃嫔同寝。但永徽皇帝在大典前三日,就住进了感业寺中,至于他去做什么,长安倒有一半人心知肚明。 大明宫含元殿前的赞礼官这一刻还保持着镇定,但殿中按班站列的大臣们却都是不安的窃窃私语着。杜玄风站在首位,很是悠闲的闭目养神。大臣身后便是负责宫中礼乐的太监。殿后新建的大唐神武军已列队布好,而永徽皇帝的銮驾却是空空的。 皇帝这时候还没赶过来。最先忍耐不住的是新进御史大夫韦思谦,这位韦大人走出队列,行至杜玄风身前,以让人惊心的大声音斥道:“帝君不贤,宰相之过也!杜相你该罚。” 杜玄风如今正是权势通天的时候,韦思谦毫不客气的这么一说,那队列中的大臣们都是噤声不语。他们都在等着杜相的勃然大怒。 但杜玄风却睁开眼睛,咳嗽一声,侧着耳朵嘟囔道:“啊?什么,韦大人你在说什么?这个,老夫昨夜亲聆天乐,如今耳朵却不好使了。” 韦思谦睁圆了眼睛,万没想到这位做事果干,性格坚毅的杜相竟然耍起赖来。但杜玄风却似乎还在品味所谓仙乐,咂着嘴道:“无缘国师那一首曲子可真是仙乐呵,但陛下却听得流下了泪,陛下对老夫说,先帝在的时候,其实也很是喜欢曲乐的。唉,陛下恐怕是想到先帝孝期未过,就被咱们逼着举行这祭天大典,心中难过吧!” 杜玄风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了百官听。那韦思谦却是脸上一热,这才想起来,如今距承玄皇帝驾崩不到两个月,祭天大典本就不改举行。杜玄风这句话不但解释了永徽皇帝为何现在还没来,而且点明了永徽陛下的孝心。 韦思谦羞愧的退了下去,心头突突跳了起来,心道莫非这是陛下与杜相早就商量好的?故意晚来,以显孝心?对了,必然是这样的,我这老糊涂却上去说什么。 杜玄风微微一笑,将心头的焦躁掩住了。那韦思谦当然不知道,其实他杜玄风此时也急得要跳脚了。 还好,就在百官再次骚动起来时,含元殿后的神武军动了起来。永徽皇帝的銮驾缓缓行了过来,大唐皇帝终于来了。 于是随着赞礼官宣布祭天仪式开始,那古朴、神圣的礼乐声在庄严肃穆的含元殿上响起,威风的大唐神武军和庄重的皇帝銮驾鱼贯而出,背后跟着文武百官。 跟在后面的百官之首杜玄风却不经意的眼皮跳了一下,那帝王的銮驾旁是王皇后的凤銮,但以杜玄风的眼光,却看出了这凤銮似比往日沉重了许多,就连抬着凤銮的太监,走路也是一步三缓。 皇帝与皇后将在大明宫含元殿上会同文武百官接待八方来使。这一番抚琴奏乐,拜祭高天,将大唐的光辉洒满长安。但杜玄风等几位大臣却心里清楚,今日这祭天是小事,接待八方来使却是头件大事。 八方来使聚集在含元殿西北方,典客署的仆从忙碌不停,使者们都是站着的。最前面的却是大食,波斯两使,后面跟着西域三十六国以及其他远方国家的使者。 待永徽皇帝匆匆露了一面,说了几句话后,那杜玄风振奋起精神,将早已准备好的安抚来使的找书拿出来,踏前一步就要说话。 但皇帝身旁的凤鸾中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那波斯的使者你且前来,淑儿要谢谢你送来的猫儿。” 杜玄风脸色一变,停住了脚步,而那随在身后的文武百官都是哗然起来。 他们震惊的,倒不是凤鸾中皇后插口说话,而是因为这说话并自称淑儿的,根本就不是皇后,而是那位新晋的萧淑妃。 凤鸾一展,一个粉衣女子露出了小脸,媚然一笑,又缩回了脑袋。那惊喜奔来的波斯使在凤鸾前再送上一包特制的猫食,这才缓缓退去。 杜玄风咳嗽一声,看了一眼那凤鸾,心中暗道,怪不得,原来里面坐了两个女子。他开始宣读诏书。 杜玄风这次却错了,其实那轿子中却做了三个女人。 王皇后面带温柔笑意,亲自替萧淑妃抱着波斯猫儿,竟然以皇后之身侍奉萧淑妃的意思。 萧淑妃当仁不让,仔细喂着波斯猫儿。两女对面安静坐着的圣女武媚娘眼眸一闪,却没有说话。 萧淑妃喂着猫儿的媚态,王皇后掩藏怨恨与嫉妒的眼神一一落在了圣女眼中。直到猫儿吃饱了,那萧淑妃才从腰带小囊中摸出一张折叠的黄稠纸,塞到了王皇后手中,咯咯笑道:“皇后啊,陛下写这道让您喂猫的旨意,也不过是开个玩笑儿,臣妾怎么敢呢。” 喂都喂完了,你却这样说!王皇后心中气得翻天倒海,但却死死的捏住了圣旨,手指都发白了。 萧淑妃得意的一笑,以绝对胜利的姿势将皇后怀中的猫儿递给了对面的武媚娘,娇媚道:“怎么说,也得让这狐媚子出力才是,哼,一个才人,倒敢和我们坐在一起。” 萧淑妃娇媚的声音渐渐有些尖锐了,瞥着武媚娘冷声道:“猫儿有些懒了,你给她拍拍,让她好好睡一觉。” 王皇后带着同情的眼光望了武媚娘一眼,却没有说话。圣女无言的接过猫儿,自深沉的思考中清醒过来,她看着一脸得意的萧淑妃,手指便抖了一下。 安静肥胖的波斯猫儿周身毛发倒竖,一声凄厉的惨叫发出来,却是被武媚娘生生折断了一条腿! 萧淑妃花容失色,手指圣女武媚娘说不出话来,但圣女这瞬息时间已折断了猫儿四条腿,唰的一声竟然抛出了凤銮! 萧淑妃哎哟一声软坐在座位上。武媚娘转眸看了一眼惊呆的王皇后,手掌一动,王皇后不由自主的被她控制起来,武媚娘控制着王皇后钻出了风鸾,再控制着皇后伸出手指,却在皇后背后低声说道:“皇后啊,跟着我说……” 王皇后凛然站在风鸾之上,手指那瘸腿的猫儿,不由自主按着武媚娘的指示厉声道:“波斯使以这怪猫暗害淑妃,来人啊,给本宫拿下这贼使!” 杜玄风的诏书还未念完,此时却飞快的对神武军大将使了一个眼色。威武的神武执锤士扑上来,不由分说就扣住了波斯使! 含元殿前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地上瘸腿的肥猫儿。风鸾中的圣女手指一点,远远的那肥猫再次凄厉一声,周身冒出一团圣火,嘭的一声炸裂开来,那站在猫儿最近的几名太监被这爆炸与圣火碾碎了。 王皇后再次坐回了风鸾,圣女冷冷的看了一眼萧淑妃,口中道:“淑妃受了暗算,似有生命危险呢!”她口中说着,手指点出了二十八道昆仑剑符,齐齐击向了萧淑妃。 在如此狭小的空间,无声无息的聚集二十八道威力惊人的剑符,却一点儿灵力气息也没露出来,圣女对灵力的控制之道已达到了无法想象的境界。但她这一指却落空了。 那娇媚的萧淑妃似吓傻了,但周身上却浮动起了一片星纹,就如无数星辰浮动一般,圣女的二十八剑符没有伤到她一丝一毫。 萧淑妃惊魂未定,踉跄的逃下了风鸾,不顾形象的扑到了皇帝銮驾前,一弯腰就钻了进去。 圣女武媚娘脸色有些凝重,低头想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他们是故意送这萧淑妃进来,却是为了对付……” 王皇后此时失望的叹息了一声,情不自禁恶狠狠说道:“这贱人没有修为,但这星纹护体却是厉害的很,吾安排了三路杀手,都没有伤到她……”话说到这里,皇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坐直了身子,脸上的怨气也消失,再次温柔的笑起来。 她很是感激的对武媚娘说道:“这次可得多谢姐姐了,今日可好好的教训了这贱人。” 圣女武媚娘抬头看了皇后一眼,微微一笑:“皇后啊,你以后不要再派杀手了。这萧淑妃是连山星宫的人,那星纹无法可破,而且这女子还修有天莲宗的无上媚功,要对付她,可不是这么容易。” 王皇后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起来,身为海枯斋之主的女儿,她在进宫前就被暗中培养着。连山星宫是什么地方,她岂能不知道。但武媚娘的最后一句话却点醒了她,一个出身连山星宫的女子,却修炼起了魔道天莲宗的媚功,这可是一个大大的把柄。 王皇后笑了。圣女却低下头不再说话,她此时想的,已是真正的大事了! 第459章 八方追杀令 祭天大典在这几段小插曲中进行到了高潮,各方来使朝拜永徽大帝。 大食使面带疑惑之色看着波斯使被神武军押到了含元殿后。但此时已不容这位使者思考,他是大食第三任‘哈里发’(1)奥斯曼亲自派遣的使者,这次来长安除了拜见大唐新皇帝,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在身上。 祭天大典总算顺利的进行到了最后,最终,永徽皇帝带着王皇后虔诚的带领文武百官与各国使节在含元殿朝东南方向迎日祭祀,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这大典便算告一段落。 午后时分,含元殿里却是一片清凉。在含元殿朝日楼中,高力士正缓缓喝着一杯苦茶,看着面前疑惑的波斯使。 高力士喝完了茶,忽然对波斯使笑了笑:“泥涅师,不知道现在大食的呼罗珊骑兵打到哪里了呢?” 这一直一副疑惑不解模样的波斯使听到高力士这句话,便深深的跪了下去。他有一双褐色的眼睛,跪拜之中双目流出了血红的泪水:“高大人,如今呼罗珊的骑兵已快打到安西碎叶城了,一旦铁骑踏过碎叶城,大唐庇佑下的西域诸国也必将受到屠戮,我为西域与波斯求大唐陛下发军庇佑。” 高力士摆手沉声道:“大唐是不会出军的。”他站起来看着这位逃亡到长安的波斯王子泥涅师:“北落荒原的冥神与逻些帝国之间正在秘密联合。大唐的敌人是他们,至于大食,他们的呼罗珊骑兵很厉害么?有中土的修士厉害?” 泥涅师也是站了起来,他的大唐话说得十分流畅,但此时却连续吐出几个波斯古文。高力士皱眉表示听不懂,那泥涅师高声道:“他们有先知,默罕默德的古兰经就像黑夜的天幕,已将大明神尊的圣火遮住了。先知带领下的呼罗珊骑士,是不会害怕大唐的修士的。” 波斯王子泥涅师激动的握紧了拳头:“高大人,你也知道北落荒原的黑暗魔神与逻些帝国联手了,那您可明白,北落荒原与逻些之间,正好夹着西域诸国。吾以圣火之名起誓,那大食的先知已与北落黑暗魔神达成协议,准备要瓜分大唐的土地了,先从西域开始……” 高力士冷眼看着他,哼了一声:“唯一信仰的是安拉,其余任何神明都是假货,泥涅师王子,你欺我不懂古兰经么。大食不可能与黑暗冥神联手的,不过!” 高力士看着脸色苍白的泥涅师,转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他们与逻些联手倒是合情合理。” 话说到这里,高力士已不耐与这位落魄王子纠缠下去,他缓声道:“泥涅师王子,三日后,咱们陛下就要派遣一支安抚使送你回故乡,大唐的安抚使由裴行俭大人担任,你现在就可以见见他。” 高力士说完起身就走,他现在要去见的,正是刚才所说的那位裴行俭裴大人。 泥涅师却跪拜不起,感谢大唐皇帝的恩慈。 朝日楼暗角中走出一名身着红色盔甲的神使,他是西王圣地中仅次于无为小队的最强大的神使。此时他缓缓的褪去了头盔,露出了真面容。 裴行俭,这是他的新身份,官职礼部尚书兼右卫大将军。但恐怕整个长安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身。他正是两百多年前,还是南北朝仙魔混乱时一位突破天劫的绝代修士,也是唯一一位仙流外宗修士之身破劫的高手——斧仙行天! 行天这位修士百多年前修行的便是外门功法,一身天舞破魔斧的绝顶修为。此时却安静的等着高力士前来。 高力士很是恭敬的对斧仙行天拱手道:“神使大人,三日后就出发了,您可得先适应一下礼部尚书的身份。至于此行的目的。” 斧仙行天沉声打断他的话:“此行目的表面是护送波斯王子去碎叶城,实际是去阻止北落荒原的魔神与逻些帝国的魔修们,并护卫西域诸国。” 高力士点点头:“仙魔大战已开启,西域诸国便是逻些与北落荒原魔神之间最后一道屏障。” 高力士说着手指一挥,一张地图展现在两人面前,地图很简单,但标注的很清楚。 以云州大峡谷为标注,大峡谷之西南便是逻些帝国,大峡谷之东北便是北落荒原。 而大峡谷,包括大峡谷周边一直向西直到碎叶城的广大区域,便是西域诸国了。 高力士在地图之上,指着西域诸国北方的一条山脉道:“这便是天山山脉。此山以北为大唐北庭都护府控制下,大人便沿着北庭都护府的管辖之地前行,一路自有北庭那边照顾。” 高力士说到这里,手指又点了点地图:“大人此行除了这个任务,还有一件事务必要去做!”高力士说着低声道:“李道玄那魔头如今应该就在西域诸国境内,大人定然要寻之并杀之!” 斧仙看着高力士,却问道:“圣女殿下……” 高力士微微一笑:”圣女殿下如今没有想到这一点,你只要去做就可以了。这一次你出去,可带圣地一半神使,必然能马到成功的。” 行天默默点头。 看着行天换上礼部尚书的官袍,与那泥涅师王子一起离开含元殿后,高力士马不停蹄,又来到了大明宫太液池中的仙岛上。 一僧一尼此时就站在仙岛上,高力士手捧着地图走到一僧一尼身前,他还未说话。那尼姑手指点在了地图一角:“昆仑山,看来终是要走一趟了。” 那僧人也是低声道:“袁天罡死了,洛青璇在南州开山立派,听说如今昆仑山道宗为了争夺宗主之位,已是打起来了。” 高力士没有说话,那尼姑却笑道:“佛宗不能坐视不管,师兄便随贫尼走一趟,安抚一下这混乱的道门。” 一僧一尼话中都带着一种奇怪的意味,那是一种胜利的心态,毕竟,被道门压制了这么多年,佛宗终于占了上风。 高力士见他们说完,这才咳嗽一声指着地图上的天山山脉:“两位国师,天山以南便是大唐安西都护府的管辖范围,此行安西那边会照拂两位的。力士还有一不情之请!” 自圣女闭关感业寺,高力士不但掌握了内侍省大权,更隐隐成了西王圣地的话事人。一僧一尼都是客客气气的称呼了一声高先生请说。 高力士悠然一笑:“据我所知,李道玄那魔头,此时应该就在西域境内,两位前去昆仑路上,若是有时间……” 一僧一尼都是微笑起来:“除魔卫道,正是佛宗本分。何须高大人来说。”…… 长安的祭天大典结束时,已是三日后,大食国使者被冷落了三天,每日见到的都是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典客署游大人。这位游四郎每次都是客客气气,有求必应,但绝口不提拜见陛下的事。 等到大食国使者听到安抚使裴行俭护送波斯王子归国的消息时,已是第五天了。此去波斯的安抚使已出了玉门关。 当着典客署游四郎的面,这位大食使者以弯刀斩断了手臂,流着鲜血朝拜了安拉,便一言不发的带着使者队伍离开了。 大食使者离开的时候,高力士已回到了内侍省的暮雨阁暗部,他轻轻推开了一道木门,如今已长了一头高的来俊臣狞笑着走了上来。 高力士皱眉道:“如今不同往日,你修习魔道功法也不要太过分了,特别是这一身魔气,看着就不爽。” 来俊臣吐了吐舌头,推动着两块大冰缓缓走来。 冰块中一男一女,正是龟兹国的鸠摩罗与白罗儿。白色的冰块四周插着细密的芦苇,中空的芦苇中不断流入黑色的液体。 高力士很是满意的看着冰块中的两人,低声道:“要杀李道玄,不能只靠圣地和修士,还是自己人用得方便些。” 来俊臣搓手看着冰块中的男女:“这一对儿在冤魂魔液灌注下,如今已是暮雨阁百年来最强大的杀手了。高大哥你当日留着他们却为了今日啊。不过为什么这么麻烦,杀李道玄需要这么麻烦吗。不如留着两人,日后……” 高力士摇头沉声道:”圣女啊,咱们圣女殿下到现在还是没有下令追杀李道玄,这才是我不放心的原因,唯有自己培养的杀手,才是绝对忠诚的。” 来俊臣在暗中无声的一笑,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念头,一个很深的念头:或者有一日,站在圣女武媚娘身前的,不是高力士,而是自己呢…… 西域诸国已是暗流涌动。 不但北落荒原的冥神,逻些王,就连大食的先知,波斯的明尊,都将手指点到了这块狭长的土地上。 长安是天朝,逻些拜地藏,大食的先知宣读着古兰经,波斯的明尊燃起了圣火,四地八方,在西域这块土地上共同寻找着一个人,李道玄! 或敌或友,各方势力的目的也各是不同。但除了他们,中土的五宗修士也有不少赶去了西域。这些修士为的,便是圣地开出来的无法抗拒的赏赐。 但如今的李道玄,却刚刚出了嘉峪关古道,进入了瓜洲境内,前方便是大唐与逻些共同控制下的敦煌了。这里距离李道玄的故乡,也只有一座山,一条河的距离了。 第460章 瓜州沙虫来 云州乐都便在瓜州西南,隔着祁连之水,已能隐隐看到西海湖泊的水光。但李道玄只对着故乡的方向静静待了一会,就穿过了瓜洲,进入了瓜州到敦煌之间的商道上。 瓜州是大唐安西都护府治下第一县,自瓜州向西便都是安西都护府管辖范围内的了。承玄皇帝在位时,曾默许安西大都护拥有财政,军事等自主之权,却独独留下了任命官吏的权利。 李道玄是步行走出瓜州的,他换上了胡袍胡帽,抱着已醒来的萧眉织,走入了这段大唐西域最为重要的商道上。所谓商道,却是一望无垠的戈壁,但从瓜州到敦煌几百里之中的戈壁却更应被称为绿地。 几十处绿洲一路延伸,就像一条指引商旅的路标,直蔓延到敦煌古城。李道玄在路上走了不久,就注意到不少骑着骆驼路过的商人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怀中的萧眉织苍白着小脸,在这八月中仍感到丝丝寒意,却虚弱的问道:“公子,他们为何如此怪异,难道是因为公子抱着我么?” 李道玄微微一笑:“萧姑娘,他们好奇的是为何咱们步行而来,连匹骆驼都没有。要知道这沙地此时看起来绿洲处处,但随时都会有沙尘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便是修士,有时候都难逃一死。” 李道玄说完抬头见前方便有一处绿洲,沉吟一下便抱着萧眉织快步行了起来。到了绿洲时,便遇到了前方一队商旅,李道玄整整袍子便上前拜见商旅首领。 这一队商旅竟是自南州而来,却是半年前就出发了。李道玄便攀谈几句,求了一个护卫之职。那来自南州的商队首领见他抱着一个女子竟然还能步行走这么远,也便没有考究他的本事,自分了三匹骆驼与他。 三匹骆驼,两匹带着货物,李道玄明白这便是自己要护卫之物了。稍事休息一番,第二****就骑上了骆驼,护卫着货物跟着商旅前行。 这几日李道玄一有时间就沉浸在修行中,萧眉织的伤势也渐渐好转,她本就是难得的神医,虽然全身骨头都被画地为牢挤碎了,但在李道玄灵力和自己针术下,如今已是能活动半边身子了。 商旅行走极慢,每到一处绿洲就要停住歇息,便是如此小心,再走了一日后,也是损失了两匹骆驼。南州这支商旅光骆驼就有三百多匹,行进时练成一条直线,就是李道玄这样的修士,都不知道那两匹骆驼是怎么消失的。 第二天夜间首领再次盘点,却又是丢失了两匹骆驼。如此往复,第三天盘点时又少了两匹。李道玄自第二天就留上了心,悄悄放出了五行灵力探测四周,但两日下来毫无收获。 这夜歇息时,那首领才神秘的召集了负责护卫的人,李道玄也加入进来,却看到四十多岁,满脸风霜的首领低声说道:“诸位郎君,咱们是遇到沙虫了,下一站就是薄月谷,那里是西域修士聚集之地,看来少不得要出一点血,雇两位修士了。” 李道玄早年在乐都时,常听西域商旅说起沙虫的事,据说那是从北落荒原窜入西域的古怪虫子,常年埋伏在沙地之下,经常袭击来往商旅。 他回到骆驼旁边时对萧眉织说起了这件事,最后说道:“受人之恩当该报之,咱们既然已成了商旅的护卫,也得为他们做点事才是。但这几****遍布灵力,却没有发现那沙虫的踪迹,明白启程时我便到最后面,看着这队伍前行,必能有所发现。” 萧眉织没有说话,良久才轻声问道:“公子,咱们逃出洛阳,你虽然不说的,但我也知道此时中土修士必定已有人追击而来。你这样做不是暴露行迹了么。再说,公子可别忘了被困在冥界的姐姐们,我看不如辞别首领,咱们到前方那叫什么敦煌的地方休息一下,就去北落荒原吧。” 李道玄微微一笑,摸摸她的脑袋,却没有说话。 第二****就自告奋勇留在队伍之后,那商旅首领很是想了一会儿才答应下来,他却是以为李道玄害怕了,想留在队伍后开溜。 商旅蔓延一线,李道玄骑着骆驼在最后,一边刺激丹海内的五行相生,吸取灵力,一边默默修行浮游观的天师咒法。 青莲剑匣这个首次炼制出来的法宝已是废了,李道玄现在虽然已是玄空境的修士,但功法上却欠缺太多。苍茫戈壁布满粗砂碎石,骆驼踏在上面,沙沙作响。静寂大地之上,时时会有突然而至的狂风卷起沙尘,扑面而来。偶尔还能见到一些麻黄草,沙漠枣等细小的植物。 李道玄一边修行,一边注意着前方,五行灵力渐渐溢出体外,但飞舞在身边最多的,还是那水行之力。良久他才领悟到自己体内的元婴却是在根据四周的环境释放灵力,荒漠戈壁缺的不正是水么。 正在感叹这五行之力玄妙时,一股沙尘又卷了过来。但见戈壁苍茫,沙尘如旋转的舞女一般,温柔的贴上了商队。 这一次旋转成一条黄龙的沙尘却是贴到了商队的中部。李道玄立刻闭上眼睛,五行灵力的土行,水行灵力齐齐送出,丹海的元婴也睁开了眸子。 在元婴的神识中,那卷来的沙尘渐渐变了模样,李道玄看到的是风中卷起的无数晶莹的虫子,每一粒虫子都如沙粒般大小,卷过了商队中的一匹骆驼,无声无息间,那骆驼便被吞噬了,却连一根毛都没留下。 沙尘肆虐而去,被吞噬的骆驼留下的空间迅速被后来的骆驼占据,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再失去了一匹骆驼,而且无人注意到。 李道玄睁开眼睛,心中已是明白了这沙虫的可怕之处,那是随风而来伪装成沙尘的怪物,怪不得来往商旅这么怕杀虫,而且至今无人能说出杀虫的模样。他抱起萧眉织,身影一闪,飞速追向了那远去的沙尘…… 新来的护卫逃走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首领那里,走在队伍前方的商队首领皱眉看着李道玄所去的方向,沉声道:“在这里给他留一匹骆驼,放上一袋水,这傻小子只顾着跑,连水都没带,他还有个妹子一起呢。” 商队再向前行了一阵,首领猛然拉住了骆驼,神色紧张的看着西边天际,那是敦煌之南,流经楼兰古国的孔雀河方向。长河残日之中,一排卷动的沙尘正在形成。 首领高举双手,嘶吼道:“沙尘暴!” 商队之人包括护卫急忙拉住了骆驼,快速的将骆驼绕成了一个圈子围起来,驮着货物的骆驼在内圈,其余骆驼被赶到了外围,商旅人最后缩到了圈子里。 一个老旅人却有些不安的看着西边,对首领喃喃道:“不对啊,这不像是沙尘暴,那沙尘暴该是一片如天的,这次却像是,却像是……”这位一直便是商旅向导的老旅人双手比划了一下:“更像是一排龙卷风。” 不错,那自西边楼兰方向来的沙尘排成了一排,但并不是连成一体的,更像是一排各自卷起的黄色龙卷风。 首领吐了一口唾沫,摇头道:“管他是沙尘暴还是龙卷风,咱们藏在骆驼里,躲过这一劫再说。” 两人正在说话间,一个焦急的声音自后方而来:“快,快挖个地洞藏起来!” 驼铃声响,商队之人从圈子中向后看去,却全都傻了,那后方奔走而来的正是李道玄,他一手抱着萧眉织,一手却举着高大的骆驼,大步而来,瞬间就来到了商队骆驼圈子前。 李道玄在商队之人震惊的眼神中放下温顺的骆驼,看了看西方飞舞而来的杀虫群,对首领再次喊道:“快挖个地洞藏起来,杀虫太多,我也挡不住!” 但此时商队之人却都是欢呼起来:“这小子是修士,他是修士!” 首领也是跳了起来,很是郑重的上前要行礼,李道玄伸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土行灵力施展开来,他脚尖所画的圈子便陷落下去,戈壁地面下的沙石自动排列紧密,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地洞。 李道玄先将萧眉织小心放入地洞之中,手掌伸展开,在地上一抹,便抹出了一块沙石挤压在一起的石盖子。 商队首领已是看呆了,李道玄将充满土行灵力的盖子盖到了地洞上,这才抓住首领沉声道:“那边来的不是沙尘暴,是沙虫,想活命的赶快挖地洞。” 商旅首领或是迫于李道玄的气势,更因看到他是一个修士,心中已信了七分,转身大声道:“听这位修士大人的,快!” 被放入地洞的萧眉织大声提醒李道玄:“公子,那沙虫是可以入地的,他们就算挖了地洞,也是难逃一死啊。” 李道玄清醒过来,再见西方沙虫群已快卷到身前,当即大声道:“大家伙儿集中到一起,就挖一个大洞,我来布置些防御之力。” 管不了那么多了,临时抱佛脚的李道玄口中默念浮游天师咒里的落幡咒法,伸出食中二指,点在了萧眉织藏身的地洞前。 落幡咒是天师咒里驱魔捉鬼的咒语,但这咒法施展时却可以挤压四周灵力,从而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李道玄这还是第一次施展天师咒法,情不自禁五行之力全部用上,但见五道黄光落到沙石上,却如老鼠一般钻进去就消失不见了。 李道玄再试两次,都是一般,不禁急出了一身汗。 此时那商队的老向导却奔过来道:“仙师做法,是不是少一道符啊,老头子这里有两道,仙师可拿去一用。” 老向导说着自怀中取出两道已有些破烂的黄符,这是以道门符纸,符水炼成的普通道符。 李道玄虽得了李淳风留在脑海的浮游观功法,但却没有真正修练过,此时接过道符却想到了天师咒法篇里的‘以符为天,以咒为地,天地行法,无所不能’的四句口诀。 他这才明白四句口诀的意思,当即接过黄符,默念落幡咒,这两道黄符上便流转出了一个大大的火元符号。 五行真力中的火元之力借着道符再次击打在大地上,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萧眉织所在的地洞之旁顿时炸开了一个三丈方圆的大洞! 成了!那商队之人都是欢呼起来。 第461章 道法会元诀 李道玄深吸一口气,也是震撼这道符配合下天师咒的威力。但此时无心体会,他再拿起第二道黄纸道符,落幡咒再行之下,这道符上却现出了五行之水的符号。 李道玄立刻收了丹海之力,停住了咒语,心中明白过来,原来这道符也是分五行的,平常一句咒语下,却有五行之变化。 沙虫群组成的龙卷风一排如雾,已遮盖了天空。天地间灰蒙蒙的。商队的护卫各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剑,拼命的挖掘着地洞。整个商队共有四十余人。李道玄收起水元道符,运转土元灵力,也是加入进去。 在他帮助下,最后终于所有人都钻入了地洞之中。萧眉织所在的地洞也贯穿进来。李道玄挤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两人都很紧张,方才追击那一卷沙虫风时,他们都是见识了沙虫的厉害。那裹在风中的如细沙粒一般大小的沙虫周身晶莹透亮,只有吞噬东西时才发出微微的黄土之色。在萧眉织恳求下,李道玄冒险捉了一只,那一只沙虫如今就在萧眉织腰带的针囊中。若不是以五道灵力封住了,他还真不敢让萧眉织带在身上。 挤满四十人的地洞上,李道玄已凝起了一张大大的圆形石片遮住了,石片之上便是骆驼群。商队首领只带着最为宝贵的四个包裹,包裹里也不知装的是什么。 老向导在人群中挤了过来,对李道玄轻声道:“仙师啊,方才我见那道符上似有水元之气,如果那沙尘真是沙虫组成,您老最好还是布下一道五行凝水符的好,老头子想这沙虫既然能生在沙中,那水似可以克之。” 李道玄有些惊奇的看着这老向导,没想到他竟有这等见识。方才他捉住那一只沙虫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沙虫内含的五行火气,正是以水克之。 李道玄运转起了手中的水符,水元灵力激荡而起,地洞四周丝丝的水汽也被凝聚起来,一团清凉的水盾护住了所有人。 沙虫群也在此时扑到了他们头顶之上。护卫在头顶的圆形石片在肉眼所见中融化了。但很快,那些大胆仰头看着人们就发现其实不是石头在融化,而是无数细沙一般的虫子在吞食石片。 这些沙冲吞食的是石片中李道玄留下的灵力,无数沙虫吞食石片的动作,看起来就像石片融化了一般。 他们已能看到这些沙虫的真实模样了,那是圆形的卵虫,圆如沙粒,只在圆形身子正中微微裂开一条细缝,细缝中遍布的是数不清的牙齿。 如果将这沙虫放大百倍变成一块石头大小,那这些沙虫的牙齿应该就像石头上细密的钢针。 还好这些沙虫一碰触到水盾,便缩了回去,李道玄紧紧抱住萧眉织,默默的积蓄着水元灵力。他心中明白这道符凝成的水盾持续时间有限,而沙虫群却不知何时才能过去。 以他大金刚六体神通的肉身,加上玄空境的修为,也许可以安然度过,但萧眉织却不行。 静静望着的他的萧眉织似是觉悟到了什么,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 水盾慢慢散去的时候,沙虫群也是过去了。空中孤独的阳光再次照射进来,商队之人都是感激零涕的看着李道玄。 老向导第一个爬出了地洞,入目所见便是空旷的大地,沙虫所过之处,不但骆驼群消失无踪,便是前方十里处的一方绿洲竟也消失了。 李道玄抱着萧眉织走出来,望着沙虫群远去的方向默然不语。那商队首领抬手一望,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怪物虫子所去的方向,我看像是西州呢!” 西州,那可是安西都护府四镇之一,也是安西大都护所在之地。不知为何,李道玄忽然起了一个古怪的想法,这沙虫看起来竟然像是人为的,而目的,却是为了对付大唐! 商队之人惊魂刚定,那首领解开四个包裹,第一个包裹里赫然是金叶子,第二个包裹却是肉干,剩下两个大包裹里便都是水袋了。 首领当下分了金叶子和干粮水袋,商队这一次货物算是全军覆没,还好人都保了下来。 等到诸人散去,只剩下了那首领和老向导,四个包裹也是分光了。但那首领恭恭敬敬的卷起了一张包裹皮,献到了李道玄眼前:“仙长,您这救命之恩,咱们南州别情商号永记在心。在下知道以仙长之修为,金银都是俗物了,但这块破灵布与仙长大有用处,奉上不成敬意。” 李道玄望着首领手中的包裹皮,那首领抖动一下,这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包裹皮就变成了一块破灵布。 原来这才是他携带的真正货物,李道玄微微一笑,却问道:“阁下莫非是海枯斋的人?” 商队首领也是笑了:“不瞒仙长,南州别情商号正是海枯斋门下。” 李道玄便不客气的接过了这块破灵布,看着首领小心的将剩余三块布收起来,忍不住问道:“海枯斋富有天下,各宗修士趋之若鹜,阁下身怀宝物,为何连个像样的护卫都没有。” 首领严肃的摇摇头:“仙长错了,海枯斋自王斋主一手创建时,就曾定下斋中无修士的规矩,咱们海枯斋上下,从未有一名修士。” 那老向导此时淡淡说道:“海枯斋一向中立于各国,甚至仙魔两道都与他们有生意来往,靠的就是斋中无修士这一条,要知道,但凡是个修士,便都有仙魔之争的使命呵。” 李道玄看着这老向导,再想到那两道黄符,便笑了起来:“老先生看来也是修士中人呵。” 那商队首领取了最后一份干粮和水,便辞别而去。 直到那首领走远了,这老向导才缓缓说道:“仙长啊,老头子并非修士中人,但与道门却是极为有缘。刚才送您的那两道黄符,也是无意中得到的。我见仙长修为高深,但似乎对符咒一道还未大成。这里还有一本道经,便送与仙长了。” 老向导说着拿出一本残破的书卷,交给了李道玄。 李道玄此时再无怀疑,此人必定是一位前辈高人。便从自己无法看出他的修为这一条来看,其人修为已是深不可测。 他接过残书,待要再说几句,那老向导却自怀中摸出一张纸片,吹了一口气,那纸片便化作了一头毛驴。老人倒坐毛驴之上,也不说话,一溜烟的去了。 李道玄脚下一动,却终没有追上去,只凝聚灵力高声问道:“前辈到底是何人,他日再见,道玄也好再拜。” 远远的传来一声长笑:“吾乃蓬莱张果……”声音远去,毛驴所去的方向,却是西州方向。却不知这位高人是不是去西州抵御那沙虫了。 李道玄此时才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卷,却是一本《道法会元五符诀》。他微微翻开一页,入目所见的却是行气、导引、存神、守一,这些道家施咒用符的法门。以李道玄五行灵力的修为以及浮游观的天师咒法,五符诀中的这些法门反而有些没用了。 但再看几页,李道玄就看到了关于道符与咒语的详细描述。他不禁来了兴趣,浮游观对于道符与咒语的解释只有四句口诀。这本书中所写的却详细了许多。 原本浮游天师咒与昆仑剑符篆,分别是道门咒语与符篆两大派系。但这本书中所写,却是两大派系合力之法。 李道玄看了几页顿觉收获良多,再想看下去时却听到地洞里传来萧眉织的呼唤声。他急忙翻身下去,却看到这小女孩坐在地上,手中捧着一块石头,正惊喜的看着石头。 李道玄急忙凑过去,却看到一只米粒大小的虫子正在疯狂吞食着石头。他看着这比沙虫大了三倍有余的虫子,不禁惊呼道:“这沙虫怎么变成如此模样了。” 萧眉织轻轻一笑:“公子啊,刚才你不是用五行灵力封住了那小虫子么,眉织无聊之下,以玄女针法遍刺这小虫,却将土元灵力导入它体内,便有了这变化。” 李道玄看着这只变异的沙虫,心知肚明,这萧眉织哪是无聊啊,根本就是有意为之。他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萧眉织仿佛感受到了他的不满,抬头看着他:“公子在眉间寺救我一命,甚至为此看着燕语姐姐身死,不就是因为眉织还有点用么。” 李道玄大怒道:“你说什么!”燕语之死积蓄在心的愧疚却在萧眉织这句话中爆发出来。李道玄低头一字一字继续说道:“我救萧姑娘,是因为你是那圣女与魔神都在意之人,我要对抗的正是圣女和冥神,这便是我救你而,而……”他再也说不下去。 萧眉织沉默了一会儿,展颜一笑:“那眉儿不会辜负公子这番心思,公子啊,自刚才看到这沙虫,眉儿就觉得不对劲,这虫子不像是世间之物,如果我看得不错,当该是冥神在北落荒原炼制出来的怪物。这一次沙虫风暴看来也是冥神对大唐西域的一次进攻了!” 第462章 玄空第一妙 变异的沙虫在萧眉织手指间的石头上钻来钻去,李道玄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女孩手中的石头已是千疮百孔。萧眉织微微一捏,坚硬的石头就散成了沙子。白白胖胖变作米粒大小的沙虫落到了萧眉织娇嫩的手掌心里,李道玄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 “没事的,这虫子体内被我植入了公子的土行灵力,不会伤害我的。”萧眉织淡淡说道. 植入灵力!李道玄想到这沙虫刚捉来的时候,不过是细沙粒大小,萧眉织却是如何植入的。还有那五行灵力又是个怎么植入法。他正想到此处,萧眉织伸手到发髻边,捏下了一根发丝,猛然间一团乌光闪烁,李道玄只看到那细长的发丝在沙虫身上瞬间就刺入了千百下。 当真是神乎其技,要知道萧眉织几乎没有修为,这一手玄女针法不但施展力道要恰到好处,最为难得的还是那份眼力。 萧眉织再用玄女针法试探了下,终于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抬头说道:“公子,看来这沙虫真的是自北落荒原来的,我已查探到虫子体内的变异力量。” 对于这种变异力量,李道玄却隐隐约约明白一点。早在洛阳云深谷初遇萧眉织时,她就曾说过圣地最强大的武器,那种水晶球上散发出来的就是可以导致变异的力量。 但萧眉织下面的话却让他有些震惊了:“公子啊,其实昔年北落荒原并不是荒原,却是一片大草原,秦灭六国时,圣地仙流以水晶球那种强大的力量毁灭了草原,才有了那片荒原。说起来,如今荒原这些变异的怪物,根源还在圣地当年的所为。” 李道玄想到云深谷秦始皇陵墓的一幕情景,点头道:“如此说来,不论那圣地还是冥神,其实都是一伙的。”他抬头看看天色已晚,便说道:“这虫子还是毁了吧,留着无益,咱们也该出发了。” 萧眉织嗯了一声,却没有说话,手掌中的沙虫爬来爬去,就像一只迷路的蚂蚁。李道玄忍不住伸手捏住了沙虫,正要运转灵力毁了它,手指间却传来奇异的变化。 这被植入了土行灵力的沙虫竟然在吸收周边的灵力。李道玄简直不敢相信,立刻盘腿坐下来,开动元婴神识,仔细观察起这小虫子来。 进入玄空境后,体内的地象八丹便凝成了元婴。在李道玄心目中,自己体内新生的这个元婴,最大的用处却是其强大的神识观察力。 果然,在元婴双眸看去,这沙虫体内的变化尽入眼中。李道玄看到了一团火元灵力凝聚在沙虫腹内一点,而这虫子的火元灵力正在和另外一团土元灵力相生相合。 他忽然明白过来,五行之中,不正是火生金么。原来这沙虫不知为何竟然在以体内火元灵力生出土元,继而火土继续相生。它,它竟然是在修行。而且修行的法子与李道玄的一般无二,靠的是五行相生之力。 李道玄猛然睁开眼睛,看着萧眉织急声道:“眉织,你那玄女针法每次都能成功么?”他说着已是有些惊心了:“若是如此,你岂不是可以将所有沙虫都化作这等怪物。” 萧眉织脸色也是有些变了,但她很快舒了一口气:“公子这点可以放心,玄女针法便是我爷爷,也不可能多次施展,再说这虫子能够成功植入土灵之力,却也有几分运气。公子担心的事,应该不会发生的。” 李道玄却没有她这么轻松,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那冥神也好,圣女也好,对萧眉织是如此重视了。这女孩不但来历神秘,而且似乎藏了不少秘密在身上。 相对无言间,戈壁的月亮却爬了出来,八月白日间热气腾腾,到了这个时候便有些寒冷了。但见一弯圆月孤伶伶的挂在清冷的夜空,还带着一抹儿微红的颜色。地洞之上的戈壁,无风无尘,一眼望去荒凉而又广阔。 李道玄解开外面的胡袍盖在了萧眉织身上,决定在这地洞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去敦煌。萧眉织将那沙虫讨要过来,在月色下想着事情。李道玄却立刻沉浸到了修行中。 体内丹海一刻不停的五行相生还在继续,但玄空境下生出的灵力却有些不够用了。河洛图书一般的五行之上,便是那诞生不久的元婴。元婴腹部似还生出了一条脐带,连接在丹海之中旋转的阴阳鱼上,体内产出的大部分灵力都供应给了元婴。 李道玄如今动用五行灵力时,却是靠着这元婴送出。他默默想着道心与境界的关系,再沉浸在方圆之道中,入定起来。 不知不觉,李道玄体内的元婴忽然睁开了眼睛。这还是第一次元婴自己睁开眼睛,入定中的李道玄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喜悦之情,丹海的元婴竟似也笑了起来。 这股强大的喜悦之情发自元婴,也感染到了李道玄,他在入定中朗声大笑起来。也不知笑了多久,神识中的元婴再次闭上了眼睛,但可以感受到的,是它已成长了几分。 丹海五行阴阳鱼旋转速度猛然加快了不知多少倍,五行相生相合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那小小的元婴脐带猛然断裂,无数奔涌的灵力扩展了肉身的每一处细节,皮毛血肉筋骨似乎都被灵力滋润起来。 李道玄睁开眼睛,但觉四周明亮通透,戈壁的月光在他眼中都化作了无数清凉的灵力,月之灵化作五行阴力,注入到丹海,周身千百窍张开合上,他身子自动悬浮起来,耳边的威风仿佛也有了灵性,吹到他身边时缓缓停住。 李道玄沐浴在清风明月之中,手指一点大地,一道涟漪蔓延开去,就听到哎哟一声,一个隐藏在碎石之下的人影被弹到了半空之中,却翻了一个身落到地上。 这看起来更像是个探子的人影一落到地上就拼命的倒窜而起,展开的手臂与腰腹之间出现了一道如蝉翼般的薄膜,唰的一声就借微风而去。 李道玄刚刚领悟了玄空七妙第一妙,算是正式踏入了玄空境中,他还在体会境界与道心同时提升的美妙之处,没有立刻追击而去。 那人影化作了一个黑点,奔向了敦煌城的方向。李道玄玄空在天地之间,每吸一口气都似带着无限生机,心中欢喜之情一直蔓延。他伸手推了推萧眉织,低声道:“眉儿,咱们得快走,行迹暴露了……” 萧眉织惺忪着红肿的眼睛,看来是没睡好,见天色还未大亮,寒月依稀之间东方一抹儿白色。她翻了一个身,嘟囔几句,身子猛然僵住了。 李道玄急忙问道:“怎么了?” 萧眉织伸手在地洞中摸来摸去,口中却着急道:“虫儿,虫儿不见了。” 李道玄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见就不见了吧,那虫子得了我的灵力,看起来也不会为害了,咱们不管它。” 萧眉织摇摇头,却是一脸焦急,正在此时,这临时挖掘的地洞伸出发出喀嚓一声闷响,一道狭长的裂缝出现在两人脚下。 这裂缝开始只有一条线粗细,几息间就如河蚌张开口一般分裂到一掌宽了。李道玄抓起萧眉织,自然的悬浮在半空,两人这时再低头看去,就见深沉不知幽深到何处的裂缝里发出了微弱的五彩之光。 萧眉织低呼一声:“公子,这是什么东西。” 李道玄俯身看着,心头灵光一闪,不能置信道:“难道咱们的运气这般好,在这里挖个地洞都能遇到宝物。” 萧眉织对宝物没有想法,只关心自己好不容易养育而成的变异沙虫,登时便扯着李道玄的袖子让他带自己下去。 这时候的萧眉织,才有了几分孩子气。李道玄在云州时多年挖宝寻材养成的积习也发作了,算了一下,那逃去的探子恐怕早已到了敦煌,既然如此,不如干脆下去看看。 裂缝长三丈有余,已裂开有七尺宽了,李道玄抱着萧眉织,悬浮而下。七尺宽的裂缝之下,那五彩之光不断闪现,却是越来越明亮。 待向下深入了百丈距离后,裂缝渐渐狭窄起来。等到再下沉不知多久,五彩之光已包裹了两人的身子,李道玄双脚一沉,也踩到了一处尖锐的石头上。 他心中一动,五指运转净心印,一言净心咒吟了出来。浮游观之咒此时施展出来,不但挥洒如意,而且多了几分清逸气息。 净心咒下,四周五彩之光慢慢柔和下来,李道玄和萧眉织也看清了脚下情势,他们所站的位置,却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但再仔细一看,这块石头呈锥形,更似一座山峰一般。 萧眉织在他怀中伸手摸了一下,在这山峰一般的石头上摸到一块碧色松脂。借着五彩之光一看,那松脂晶莹剔透,里面竟然还裹着一只雪白蜜蜂。 萧眉织看了一眼就惊呼道:“公子,这是逐雪蜂,这,这可奇怪了,这种雪蜂书上说只在昆仑山才有的啊。” 第463章 玉精髓五德 昆仑逐雪蜂是有名的炼药良材,萧眉织在杏典医书中见多很多描述。李道玄却是沉吟起来:“这逐雪蜂如今昆仑也少见了,当年我在云州听一个老道士说过,那是千百年前才曾出现过的雪蜂。” 他说着抱起萧眉织,循着五彩之光的位置慢慢滑了过去。前方那五彩之光在右边闪烁不停,李道玄玄空移动,这巨石向下延伸,越向下,空间就越少。但五彩之光所在的位置似乎就差那么一掌的距离,李道玄心中只觉得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摸到一般。 四周的石壁已贴到了他的身体上,萧眉织也骑到了他的脖子上,两人贴着山壁继续挣扎向下。 猛然间,李道玄感受到了丹海元婴的异动,他吸了一口气,停止向下移动,闭目发动神识,丹海元婴睁开双眸,他以神识看去,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在元婴观察到的情景里,自己下方不远处,便是一条红色的岩浆之河。冒着金色泡沫的岩浆距离自己不到一丈远。 玄空修为再加上金刚神通的肉体,李道玄或者可以不惧这滚热的岩浆,但头顶之上的萧眉织恐怕就要被烧成灰烬了。 李道玄退出神识,一身冷汗已被蒸发干净,脚下鞋子不知何时已被岩浆热气烧成了灰,就连衣衫下摆都烧着了。 他立刻玄空而起,抱着萧眉织再回到了巨石一侧。萧眉织口中还在念叨着:“公子,就差一步啊,咱们……”说到这里,这小女孩也觉察到了不对,全身干燥发热,喉咙如着火一般。 李道玄沉声道:“那五彩之光有些邪门,似是一个陷阱。” 脚下不远处的五彩之光还在闪烁,李道玄再次运转净心咒,清凉的神咒过后,两人都是精神一振,再低头看去,这才看明白了脚下果然是个陷阱。 这如山峰一般的巨石就浸在岩浆之河中,那闪烁的五彩之光却是巨石一侧长出的几片如镜般的石片发出来的。 这几块就如巨石上的菌菇一样的石头片并不能发光,而是通过反射地下岩浆的火光,从而形成了五彩之光。不但如此,这些石片还发出一股清冷的气息,遮住了巨石下岩浆的热气。这真是一个设计精妙的陷阱,仅仅依靠几块石片,就做出了障眼法。 中了这个陷阱的人定然会沉迷在五彩之光里,说不定直到踏入岩浆,还摸不到宝物呢。这是利用人心的贪婪形成的一个天然陷阱。 李道玄查看了一下,确定这陷阱绝非人力为之。而且这沉入岩浆中的大石也确实是一座山峰。萧眉织在这岩浆热气奔腾的环境中已有些呼吸不畅,李道玄净心咒不停念出,这才让她好受了一些。 他再看几眼这巨石,不禁低声道:“沧海桑田,山河流转,这巨石极可能就是远古的昆仑山脉,却不知为何沉入了地下,被岩浆融化到只剩一座山峰。” 萧眉织眼眸一闪,指着巨石那几块反光的石片说道:“公子,你看那可不是虫儿么?”身具火元属性的沙虫已长到了长蛇般大小,细长的尾巴此时垂入了岩浆中,似乎正在吸收着火元之力。而细密牙齿遍布的头部却在吞食着巨石一侧。那里已被它吃出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这沙虫周身颜色就如石头一般,又是贴在巨石上,所以肉眼难看清。在四周纷乱的火元杂质中,李道玄的灵力却也没有探测到。但他却在岩浆的火光中看到了一抹青色。 那抹儿青色正是沙虫吞吃巨石口子中反射出来的。温柔的青色之光带着丝丝凉气,李道玄顿时来了兴趣,以他往年的经验来看,这却是罕见的和田青玉之光。 西域一直到昆仑,这一块山河之地上,极为有名的便是山中,地下的美玉了。李道玄更是之道,那极品的和田玉都是生长在昆仑山千丈以上的山体内部。 如果自己刚才的推测没错,这巨石远古之前便是昆仑山脉一员,那么山峰之内含有极品美玉便是理所当然了。 他赤着双脚踩出了一团水元灵力,雾气飞腾中抱着萧眉织再次沉落下去。 沙虫已吞吃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细密的牙齿不断的吃着青色的石头。巨石内部的青色石头斑杂不堪,粗陋的青石之中偶尔夹着一块细长柔滑的玉石。李道玄惊喜之下更是确定了,这便是昆仑和田玉的原石。 他手指点在了沙虫之上,发现这如蛇儿大小的虫子体内的火元灵力已积蓄到圆满,只是土元之力不够强大,所以它在拼命吞吃玉石。 李道玄心念一动,将一股庞大的土元灵力送入进去,与沙虫体内的火元灵力合在了一起。 但见红黄两道荧光在沙虫体内流转,这虫儿身子一抖,身体直接粗壮了十倍有余,看起来已有些恐怖了。 巨大的虫口张开来,细密的牙齿如无数涌动的钢针,飞速的张合间,这巨石便被沙虫吃出了一个大洞。 啪的一声脆响,岩浆中的巨石自侧面裂开来,沙虫吞吃的大洞也分成了两半,露出巨石内部的空间。 两人脚下的巨石在颤抖,而岩浆却在奔腾,就如海水涨潮般,岩浆飞涌而起。李道玄抱着萧眉织顺势窜入了巨石的大洞之中,沙虫很有灵性的盘起了身子,挡住了洞口。 红色的岩浆之浪奔腾而起,几乎吞没了整座巨石,然后缓缓退落,巨石上白烟滚滚,进入巨石内部的李道玄和萧眉织却已惊呆了。 他们面前是一块块方正的玉石,就像曾被人休整过一般,完美方正的玉石块一块块堆砌着。各种颜色的玉石自入口到内部,一块块连在了一起,就如盘旋的梯子一样。 李道玄抬头看到了这方块玉石堆砌的梯子顶部,正有五团温润的光球在闪动。 那是什么?萧眉织的眼神在问他。 李道玄摇摇头,摸了下构成梯子的玉石,触手温润,有白,青,蓝,紫等各种颜色。这些都是极品的和田美玉。不但在凡人界价值连城,便是修士也能以之促进修行。 但更吸引他的是玉石梯子之顶的五团光球。李道玄抱着萧眉织,踏着玉石之梯走了上去。 巨石内部几乎全是和田美玉,内壁光滑温暖,甚至有些柔软,但到了最高处,那五团光球却微微闪动着,似乎很有灵性的表达着恐惧之情。 “公子,它们,它们似乎在害怕!”萧眉织忍不住说道。 李道玄也发现了,这五团光球确实在向后躲避,但它们虽然恐惧,却依旧护卫着中间的一样东西。 李道玄探身看了一眼,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五团光球笼罩的中间,静静开着一朵灵花,五瓣灵花张开花瓣,花蕊中滚动着一粒如黄豆大小的晶莹露珠。 萧眉织此时也看到了这如斯玄妙之景,她忍不住伸手去点了一下那灵花花瓣。唰的一声!那五瓣花瞬间合拢起来,包裹住了晶莹露珠,而灵花周围的五团光球拼命的靠向了灵花,似在护卫一般。 李道玄沉思起来,从巨石外的天然陷阱开始,到这五团光球为止,他还在思考中,萧眉织却喊道:“公子,这石头流血了!” 李道玄低头看去,确实,整个巨石内部的山壁和玉石都渗出了黑红的血水。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玄水? 李道玄闭目细想云州所读的书中,登时就想到了那关于玉精之髓的描述。 玄水玉精!这竟然是玄水玉精,《黄庭经》无上玄元注中曾专门列出一篇,讲述这玄水玉精的妙处。李道玄再看着灵花周边的五团光球,压抑住心头的震撼,低声道:“这,这便是玉之五德了!” 萧眉织一愣:“公子在说什么?” 李道玄指着五团光球与灵花为她解释道:“这灵花中的那滴玉露,便是玉精之髓,而这血水就是玄水,至于这五个光球,却是护卫玉髓的五德。” 所谓“君子比德于玉”,玉有五德之说。润泽以温,仁之方也;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畅,等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使,繁之方也。 这段玉之五德的意思,就是说美玉有“仁”、“义”、“智”、“勇”、“洁”五种德。前人论之以为德,但在修士眼中,这所谓五德,便是护卫玉精之髓的五灵了。 但凡天才地宝,便都有护卫之灵,或者是灵兽,或者是灵念。如果按修士界评论天才地宝的排名,李道玄面前的玉精之髓,可称得上是天级极品宝物。 这等宝物在面前,便是君子也要贪婪起来,李道玄也不能免俗,心中立刻想着如何采取过来。 按照书中记载,这等玉精之髓若是采取不好,便将消失于无形。他小心的送出一点灵力,送到了这五团光球之上。 护卫玉精之髓的五德之灵并没有什么可怕处,所谓仁”、“义”、“智”、“勇”、“洁”五德,更多的是一种信念。在李道玄的轻微碰触中,那五德之灵似安静了许多。 李道玄现在就像一个贪婪的猎人,正在安抚着守卫宝物的五只小狗儿,他不敢强行突破五德之灵,便以灵力凝结在一起,欺骗起了五德之灵。 就像猎人送出了带着毒药的肉,诱骗守卫主人的狗儿,李道玄以灵力牵引着五德之灵,猛然在虚空中抓了一把,将五灵锁在了手中。 面前的灵花在此时无奈的再次绽开,李道玄趁此机会低头将晶莹玉露舔到了舌尖,一口吞了下去! 一道残余的玉精之气自灵花上直飞向上,穿过了巨石,穿过了幽深的地缝,飞上了戈壁的高空,。 玉精气息便在戈壁上空消散了,但自敦煌西至昆仑,东到长安,无数天元境的修士都感受到了这股气息…… 敦煌城天空之上一道黑云飞速而来,黑云过后,数十位修士腾空而起,也自城中飞向了戈壁…… 第464章 鸣沙月泉观 李道玄舌尖含着玉精,一念之间便可吞下去,手中掌握的五团光球安静下来。开放的灵花也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玉精之髓,虽然不知道吞下去有什么用,但毕竟是天级宝物啊。李道玄心中天人交战,一时之间竟也呆住了。 便在此时,萧眉织指尖弹出一根发丝,轻轻点在了他的眉间。一股清凉之意贯彻脑海,他惊醒过来,一口喷出了玉精。如黄豆般大小的玉精似小了一点点,再次落到了灵花之上。 五朵花瓣慢慢卷曲起来,萧眉织松了一口气:“公子,刚才你的样子好可怕,就像走火入魔一般。”原来萧眉织是看到李道玄脸色发红,双眸涣散这才出针点了他眉心大穴。 李道玄暗叫一声惭愧,刚才差点就将这玉精之髓吃了下去。书中记载,这玉精之髓一旦消失,方圆万里之内将再无玉石生成。自己一念之差,差点就毁了西域大地全部的玉石。没有了玉石,自西域到昆仑,不知有多少靠采玉存活的凡人会受到影响,再想想千百年后的子孙,当真是一头冷汗。 李道玄摇了摇头,对萧眉织真诚说道:“眉儿,若不是你,我今日恐怕就要成为千古罪人了。”他将玉精之髓的重要处说了一遍,又说起自己刚才的念头。萧眉织沉吟道:“公子你这一份心思是不错的,但若是别的修士找来呢?他们遇到这等宝物,可不会如你一般,恐怕直接就吞食了。” 人心难测啊,李道玄也是同意萧眉织的想法,他放开了手中的五德之灵,沉吟道:“咱们得将玉精藏起来。” 两人正说到此处,就觉得头顶一阵晃动,巨石内部之顶破开了一个大洞,一条模糊的黑影闪动间就自上钻了下来。 这是一只奇怪的兽类,尖尖的脑袋,周身遍布鳞甲,伸出一条细长的舌头一卷,一块石头应声而碎。 穿山甲!这兽类李道玄是认得的,但这种兽类极少在西域附近出现。破开巨石的穿山甲缩回了身子,消失在两人头顶,却有一个粗重的声音传来:“胡老大这宝贝儿果然好使,大家伙儿不要争,咱们说好的,修为高者得玉精之宝。” 粗重的声音刚刚说完,头顶巨石上似乎落下了几条人影,却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冷冷道:“没有我的穿山甲,你们谁敢下来?玉精最少分我一半。”听起来这便是那穿山甲的主人胡老大了。 一阵胡语紧接着喊了起来,这话声听起来极似西域梵语,喊了许久之后才转作生硬的中原话:“玉精是我西夜大王的,你们中原人都滚开!”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继而一声惨叫,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淡淡说道:“西夜大王,哼,米粒之地,也在这里胡说八道。” 落在巨石顶部的几人便都客气起来:“自然是布神仙先到先得了。” 巨石里的李道玄和萧眉织对视一眼,心道这些人是如何得知的,又如何来的这么快,他们俩都不知道那玉精之气已惊动了四周所有的修士,这些人不过是因为距离近,这才来得早。 不知道上方来人修为如何,李道玄不敢大意,对萧眉织做个手势,小心的捧起了灵花,悬浮而下,落到了地面上。五德之灵跟在了他身旁,晃动不停,就像失去了母亲的狗儿一般。 巨石内部极为宽敞,占据了整个巨石底部的空间,细密光滑的地面隐隐透出一股热气,只因这地下便是岩浆之河了。 灵花所在之地的上方,那穿山甲再次探入脑袋,缩回去发出一声叫声。顿时传来胡老大愤怒的声音:“布神仙,这下面有人,玉精被人拿走了。” 一道白光闪烁,巨石顶部的破洞飞来一方玉印。那翻滚的方形玉印上闪动着繁密的符语,就如一块从天而将的巨石砸了下来。 哐当一声,上空坚硬的玉块都被方印击出了一个大坑,四条人影缓缓落了下来。低头就发现了李道玄和萧眉织。 当先一人跳了下来,却是一个抱着穿山甲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刚落下来,三条人影也随之闪现。落在侧面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年轻道士,他身后跟着的却是两名胡人。 抱着穿山甲的中年汉子恶狠狠瞪着李道玄,转目看到了他手中的灵花,又现出了贪婪之色,但他刚要开口说话,李道玄却带着惊喜的声音喊了起来:“胡大哥,你可来了,小弟奉你之命,终于抢到了这玉精。” 李道玄夸张的说着,却似扑上去般闪到了胡老大身前,手指带着一团灵力点在了胡老大抱着的穿山甲上,五行灵力就如一条带子般将胡老大和穿山甲牢牢锁住。 李道玄不待他说话,五行灵力中又分出几条细线般的灵力,分别带着金木水火土之灵,锁住了胡老大的五感。 这胡老大修为不过地象初级,被李道玄两招之下就失去了五感,李道玄却趁机在他胸前按了一下,然后以更为夸张的口气大叫道:“好……你竟然,如此狠毒……”他喊着,身子踉跄向后,胡乱摆动的双手间空无一物,终是推到了萧眉织身旁。 李道玄的动作很快,一句话的功夫就成功栽赃给了胡老大,在白衣道士眼中看来,胡老大分明是和李道玄串通好的,而此时胡老大却临时杀人夺宝了。 “疾!”那白衣道士眼角抽动,也不问分明,手指一点胡老大,念出一声咒语。半空中的玉印猛然飞起,在空中一化为二,二化为四,最后变作三十六块方印,呼的一声击到了胡老大身上。 胡老大五感已被李道玄锁住,身受如此打击,顿时骨碎血喷,三魂七魄却被那玉印吸收而去,瞬间就被了解, 年轻的白衣道士极为傲气的弹弹袖子,对李道玄方向怒了怒嘴:“一并都杀了。”说完闪现到了死去的胡老大身前,伸手拨开那不知死活的穿山甲,在胡老大的身上摸了起来。 李道玄一言不发,却是皱起了眉头,这白衣道士看起来似是仙流修士,为何如此狠毒。此时狞笑而来的两名胡人却都看向了萧眉织,那眼神中露出的浓浓猥琐之意。 李道玄暗叹一声,看这两人杀人灭口的动作如此熟练,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踉跄着身子挡在萧眉织面前,左手玄蕴印,右手落幡印齐齐凝聚而起。 两名胡人高鼻深目,在李道玄看起来都是一个模样,此时都是狞笑着抽出弯刀,无声无息的划过了两道月牙般的刀气,斩向了李道玄的双臂。 玄蕴印自李道玄左手送出,两道刀气被天师咒印阻拦反弹,嗖的两声倒飞向了胡人,最左边的胡人闪躲的快些,右边那位却被一刀切开脖子,一刀斩中了胸腹,鲜血喷出,溅满了左边胡人一脸。 李道玄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两人如此草包,右手的落幡印就收了起来,只一跺脚,五行灵力如长蛇一般游了过去,缠住那死去胡人手中的长刀,自侧面将已吓傻的另外一人穿身而过。 因为这两名胡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李道玄下手就略重了一些。那白衣道士此时已翻了一遍胡老大,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回头看到手下惨死,顿时明白上当了。 他一言不发,左手驱动手印,半空的玉印飞舞而来。 不用真言咒语,只以手印驱动,此人看来也是玄空境的修为了。但李道玄却镇定自若,左手食指压在拇指上,默念一个‘临’字,浮游九字真言印发动之下,那半空的玉印硬生生的被挡在了前面。 李道玄运转临字枯木印,口中却问道:“阁下功法看来是浮游观一脉,但杀人出手未免狠毒了些,不像道门之人。” 白衣道士年轻的脸上闪过一阵惊疑,但口气却依旧凌厉:“吾乃鸣沙山月泉观少主,你这修士不要说我,自己出手还不是如此毒辣,我看你这贼子不但狠毒而且诡计多端,不像个好人。” 李道玄冷笑一声,不再跟他废话,左手五指变幻不停,自枯木印开始,九字真言印来回变动。一连变化二十七道指印,那半空的玉印来回翻滚,却慢慢返向了白衣道士。 若论修为,两人都在玄空境上下,但若论道心和功法,李道玄就强他太多了。但最让白衣道士惊悚的却是李道玄变化的指印。 他出身的月泉观确是浮游道门在西域的外支,但多年前就和中原切断了联系,月泉观门下的咒语手印共有七种,变化到极限也不过二十八套指印。而面前这小子,竟然一口气就变化出了二十七种,当真是吓死人。 李道玄变幻指印倒也不是为了炫计或是为了威慑他,他是在变化中寻找控制半空玉印的最佳指印法。 要知道此时他的青莲剑匣已不能用了,天师咒法还未学成,除了一身灵力,李道玄在战斗中缺少的是对战功法。 幸好这白衣道士所修习的指印出自浮游一脉,而且看起来是残破的功法,李道玄只要寻找到能控制半空玉印的咒法,便能驱使半空的法宝了。 第465章 玄空指印战 白衣道士虽然修习的是残缺指印,但身为西域月泉观的少观主,也是观中年轻一代第一位踏入玄空境的高手,所以他也明白目前形势的危急。 白衣道士玄空而起,周身灵华闪烁,这巨石内部的玉石都被一股灵力推动。这白衣道士口中喝道:“开也!” 四散的灵力之中猛然现出无数道符,每一道道符都贴到了巨石内部,这一声开字之后,巨石自中分开,就像被五行之力内外挤压,山石簌簌,破碎的石块落入了翻滚的岩浆之中。 巨石内部的玉石方块悬浮起来,白衣道士悬在岩浆之上,手指一点地面,那空中所有被他控制起来的玉石块就飞入了岩浆之中。 在岩浆之中翻滚了一圈的玉石在白衣道士的指印指挥下,再次飞了出来,燃烧的火焰在玉石上吞吐着,就如几十块火焰巨石,疯狂的扑向了前方的李道玄。 数十块带着火焰的玉石,速度疾驰如流星一般,在如此狭窄的地方,瞬间就砸到了李道玄身前。 在巨石破碎的那一刻,李道玄就拉起了萧眉织,他左手依旧施展着浮游九字手印,半空的玉印争夺绝不能放松,毕竟对方的修为境界也是玄空。 而失去了巨石的保护,岩浆热气奔腾而来,他还要释出丝丝水灵之气护住怀中的萧眉织。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忽然放弃了空中的玉印,却驱动火焰玉石击打而来,确实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玄空境级别的单挑,对李道玄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往日几次战斗都是有些运气的味道儿,这一次却是要拼真本事了。李道玄猝不及防之下,已被扑面而来的火焰玉石击中整个胸腹。 衣衫燃烧起来,还好水灵之力发挥作用,熄灭了火焰,但第二块巨石再次扑了过来。李道玄大喝一声,将萧眉织甩向了背后,丹海元婴也在这关键时候睁开了眼睛。 前方飞舞的火焰玉石速度立刻慢到了极限,在元婴神识中再次将所有石头的飞行轨迹展现出来,李道玄身影闪动,背着萧眉织闪到了空中第二块火焰玉石前,他手指捏出‘斗’字波纹印,印记之力波动开来,一道涟漪化作波纹弥漫在半空。 这波纹印在斗字咒下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波纹盾,牢牢套住了这数十块火焰玉石中力量最为薄弱的一块。 李道玄套住玉石,水元灵力发动,立刻熄灭了上面的火焰,他身子缩在这块玉石之后,手指间的斗字印再次发动,推动这块玉石挡在了前方。 砰砰之声不绝于耳,白衣道士身在对面趁机收回了半空的法宝玉印,双手再掐出指印,驱动所有火焰玉石狠狠击了过去,却被李道玄的玉石挡成了一条线。 于是这月泉观少主与李道玄相对而站,都是玄空浮在翻滚的岩浆上,两人之间却是排成一排的火焰玉石。 几十块火焰玉石练成一条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推动。此时两人同时起手,各自捏出了指印! 咔吱一声,本就练成一条直线的玉石被两股大力挤到了一起。白衣道士双手成印,十指灵敏的变幻来去,月泉观七字真言手印变幻之下,那练成一条直线的玉石变化不停,或如蛇儿扭动,或如箭支直射,有时还扭曲成麻花状。 李道玄自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的防御中,这是一场让他意想不到的战斗,进行到此时,已不是灵力的比拼,而是道门指印的拼斗。 在运转青莲剑匣的时候,他对指印变化就领悟到了不少,但对面这个白衣道士却比自己更加熟练。 对方的每一次指印变化,都通过前方带着火焰的玉石展示出来,李道玄最开始捏出的便是九字真言印中防御最强的‘阵’字太上印。也多亏了他这道印记,一口气挡住了对方十次指印的变化。 挡住了最开始的几次猛烈攻击,李道玄心中便安定下来。白衣道士的印记一直不停的变幻,但十八次之后就开始重复起来。西域月泉观的绝学毕竟还是不如中土浮游观。 待对方上百次指印出手,两人之间的火焰玉石已完全融合到了一起,变成了一条细长的玉柱。李道玄也熟悉了白衣道士的指印变化,那十八种变化了然于心。他开始反攻起来。 白衣道士眼中现出惊慌之色,双手各掐一道‘斗字灵宝印’,发出了自己最强大的一击!斗字灵宝印下,两人之间的玉柱猛然弹了起来,就如一条鞭子抽打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早在白衣道士变化指印一刹那就提前知晓了,他左手结出‘临字玄蕴印’,右手暗涅‘斗字翻天印’,口中喝到:“破!” 半空中两道指印之力交错而过,针对对方出手的李道玄立刻占了上风,临字玄蕴印破了斗字灵宝印,此时他右手的翻天印立刻出手。于是两人之间的玉柱静止在半空,瞬间被翻天印驱动,缩成了一个巨大的方块,砸向了白衣道士。 白衣道士在此时已咬破了手指,一滴血珠点到了怀中的法宝玉印上,这玉印就发出了红光,无声无息的自飞来的方块玉石中穿过,玉石化作了玉屑,那法宝玉印带着红光击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指印连续变化,法宝玉印凝滞在半空,对面的白衣道士得了这个空隙,再次施展起了指印。 于是两人之间指印不断变幻,两人的手指就如风中的柳枝,又如轻盈的舞蹈,二十根手指变化间,数百道指印之力在半空中纵横来去。 ‘临字玄蕴印’,破! ‘斗字翻天印’,破! …… 变幻之间,李道玄却渐渐轻松起来,而白衣道士却是汗流浃背,在对面腾挪来去,已有了逃走之意。 这是因为指印变化之道,李道玄超过他太多了。 几乎无穷无尽的指印变化就在李道玄指尖流窜着,而白衣道士自己,却每十八道变化之后就要重复。 指印对战到此时,李道玄不用元婴双眸,都能看到这白衣道士无数的破绽,他只需多加两个变化,对方定然就要中招。但李道玄却深深佩服起这白衣道士对于指印的领悟,只不过十八种变化,竟然被他连结成了一套精妙的指印连招。 李道玄无意中竟然有些不舍得立刻结束战斗了,与这白衣道士战斗愈久,他对道门指印的变化就领悟越多。 但白衣道士此时已是魂飞魄散,明明对方只需转换一道指印,或者变换指印再快一点,自己就必然要中招,为何对方却是放过这么多次良机,就像,就像在玩弄自己一般。 白衣道士越打越怕,猛然间嚎叫一声,飞舞的血红玉印爆碎开来,半空飞舞起了万点红光。 白衣道士脸上一抹血色闪过,拼着丹海元婴受伤,借着这法宝自爆之力,冲出了裂缝之外。 万点红光消融与无形之中,李道玄放松了手指,心中默想刚才领悟到的指印变化,再与蓬莱张果所赠的《道法会元五符》中关于咒法与道符的关系。猛然间,一种全新的道门战斗方式在他脑海闪现出来,这种突然想到战斗方式就如天外流星,又如羚羊挂角,一闪而逝。 他还没有把握住这个想法,背后的萧眉织轻声道:“公子,这玉精该如何处置?” 李道玄惊醒过来,看着萧眉织手中的灵花,以及浮动在灵花四周的五德之灵,他想了想说道:“这玉精的踪迹已暴露了,想要藏住可不容易。” 萧眉织想了一下,忽然对着岩浆之中弹入了一根细长的发丝。发丝落入岩浆之中,瞬间消失。但岩浆滚动间,巨大的沙虫探出了脑袋。 李道玄和萧眉织一起看着沙虫,他有些明白过来:“眉儿,你的意思是交给它来守护?” 萧眉织点头道:“这沙虫身怀五行灵力,又可以潜入岩浆之中,可谓守卫玉精的不错人选。” 李道玄犹豫道:“但这沙虫要是自己独吞了,那……” 萧眉织笑着一点四周的五德之灵:“这几个小家伙,或者可以起到作用。” 灵花被沙虫顶在了头上,五德之力环绕沙虫,似在驱赶,又似在安抚,果然那沙虫变得乖起来。 李道玄微微一笑:“眉儿,这沙虫该换个名字了,叫玉虫更合适些,你这次可是帮了大忙,不但是帮了我,也是帮了西域子民。” 萧眉织靠在他背上,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却笑道:“公子不要再夸小女子了,咱们该出去了吧。” 盘旋在岩浆中的沙虫忽然再次探出了脑袋,对着李道玄和萧眉织微微点头,似在送别一般,而它头顶上的灵花也再次张开,五片花瓣飞舞起来,落到了李道玄手里。 李道玄伸手接过五朵花瓣,薄如蝉翼的花瓣光滑圆润,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这便是孕育玉精的灵花之花瓣了。 他收拾好了花瓣,背着萧眉织冲出了裂缝…… 第466章 梵宗安太息 大地苍茫,一月如钩。 刚踏出戈壁裂缝的李道玄看着天上金钩弯月,不禁吓了一跳。萧眉织不禁问道:“怎么了?”李道玄可记得清楚,进入地缝之中的时候天上的月亮还是圆的,算起来该在八月仲秋之日,怎么现在却变成了弯月模样,莫非这地缝之中已过去了半个月?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戈壁摊上挖掘出来躲避沙虫的地洞只落了一层薄薄的细沙。若是半个月都过去了,想来光是戈壁的风沙也快要将这地洞填满了。这天上的月亮有些奇怪。但也不似天狗食月的景象。天象异变自古就有,但这等月中弯月之景却从未听说过。 李道玄正在观望弯月时,前方突然闪烁起了道道金光,这金光闪烁间,在半空留下了光影的痕迹,看起来就像缓缓流动的金色雨水。一股强大的佛门灵力传遍四周,就连李道玄背上的萧眉织都感受到了金光中的佛灵之力。 但随即一阵微弱的道门灵力在金光佛灵中挣扎,细雨金光丝丝缕缕,却有一枚小小的玉符来回冲撞,但就是冲不破金光缠绕的范围。那是月泉观白衣道士的指印玉符,李道玄心中一动,这位月泉观的少主难道与佛宗修士打起来了! 他沉吟一下,跟背上的萧眉织说了一声,便悄无声息的向前挪动。自沙虫龙卷风肆虐以后,附近的两块绿洲都被吞噬成了戈壁沙滩。但这一片戈壁上还有不少沙丘和碎石,足可以遮挡身形。李道玄步伐小心,将五行灵力中的土元灵力运转到极致,玄空境修为下,他周身都裹满了土元灵力,有时甚至和身边的沙丘和碎石都混为一色。 这样小心移动,渐渐接近了一座方形的沙丘之旁,这座沙丘自上而下层层叠叠,被风化的侧面平整圆滑,背对明月的方向还向下凹陷出了一块沙石盆地。战斗就发生在这盆地里。李道玄缓缓靠近沙丘一侧,整个身子有一半陷入这沙丘之内,体内的土元灵力和沙丘中微弱的土元灵力合为一体,这样不用双眸,就能清楚的‘观察’到前方的对战。 白衣道士已到了强弩之末,他的对手是四名身披红色裟衣的光头和尚,这四名和尚各站东南西北方位,各自合掌念着梵语经文,每名和尚手掌间都有四道金色丝线缠住了中心的白衣道士。李道玄丹海中的元婴睁开了眼睛,在元婴双眸神识观察中,四名和尚的十二道金线各自缠住了白衣道士身上十二处要害之处。 从上而下,十二道金线就如灵蛇般攒动,不时惊险的在白衣道士要害处擦身而过。但李道玄很快就看明白了,这白衣道士看起来处在下风,其实却是在保留实力,他用的是诱敌之法。空中飞舞的小玉符在各种道门指印下艰难移动,但每一次移动都带起了道道灵风。小玉印在半空留下的灵风慢慢聚合起来,隐隐现出七道深沉的影子。 从这白衣道士运转指印的动作中,李道玄又看出了许多道门指印的运转之法,不禁心中有些感慨,浮游观的一个小分支,西域月泉观的功法都是如此精妙,若是自己完全领悟了浮游清微指剑的奥妙,那该是什么情景。 这白衣道士在裂缝之中吃了李道玄的亏,丹海灵力消耗严重,如若不是如此,恐怕这四名红袈和尚几个照面就被他收拾了。但他这诱敌之法也起了作用,四名和尚只知道驱动手中佛灵金线游击,但都没有注意到半空渐渐凝聚的七道玉符之影。 看着七道玉符之影已浓重到肉眼可见了,那四名和尚才发觉起来,但已是晚了。白衣道士狼狈的身形猛然顿住,玉符飞速而回,在他身前旋转不休。啪啪啪声中弹开了金线。这道士口中喝道:“疾!临兵斗者!” 四字真言发动,半空七道玉符之影自西向东齐齐攒射,整个沙丘都晃动起来,戈壁大地上被玉符之影带出了七道深深的沟渠,但最为可怕的还是这七道影子在齐射过程中的变化。七道影子就如七名有灵性的杀手般分退合击,七影合为一道巨大的剑影,首先就切开了最西边的和尚。 白衣道士双手指印变化,自临字印到斗字印,每一指印都变化出七种指法,但见半空霹雳之声不绝与耳,那七剑之光击穿了西边和尚后瞬间闪现到了北方和尚额头上,自上而下将这和尚竖着劈开,继而窜入大地之中。 东,南方的红袈和尚惊慌的各自逃窜,那没入大地的剑光再次弹起,三道击中了东边逃亡的和尚,剩余四剑却组成了一道剑网,将向南逃亡的和尚笼罩起来,一道白光闪过,地上便喷满了一地血肉。 直到此时,白衣道士双手指剑才变化完,自者字印重归临字印,道士十指若莲花绽放,最后双手并拢,指尖印记之气挥洒开去,当真是一气呵成,无往而不利。李道玄藏在沙丘之中看得目眩神迷,暗自庆幸在地缝之中幸好自己的指印变化克制了这道士,要不然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四名红袈和尚被一口气击毙,这白衣道士却也不好受,刚才搏命一击前,他强行挡住了这四名和尚的佛灵金线,此时丹海震荡,被那十二道佛灵金线擦过的要害更是有一种要命的酸麻。这是丹海元婴受伤的迹象。 白衣道士喘了一口气,低声咒骂了一句:张贼可恶!这才警觉的看看四周,极为谨慎的走出了沙丘的盆地。李道玄慢慢收回灵力,正要自沙丘之内出来,心中忽起了强烈的不安感。他和白衣道士一般,也是警觉的查探四周,但戈壁苍茫,月光如水,并无任何敌人接近。只有天空上浮动的一片黑云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白衣道士此时已腾空而起,脚下踩着那小玉符化成的符剑,身影刚刚闪出还未加速时,天空的乌云就如一片天上跌落的树叶般落了下来,看起来速度缓慢的黑云,瞬间就裹向了白衣道士。唰的一声,白衣道士脚上头下翻了一个身,那脚下踩着的玉符晃了一下,变成了一块石头大小,堪堪挡住了这片笼罩的乌云。 乌云散去,玉符炸碎,大地之上出现另一个黑衣和尚。光滑的脑袋在月光下发出温润的光,黑玉色的僧袍却绘满了白色的曼陀罗花,这和尚双脚穿着一双雪白的袜子,纤细柔美的手指轻轻弹落了华丽僧袍上的一缕玉屑,阴柔的说道:“美玉为符,布道兄的银牙昆仑玉固然是美丽之物,但这玉要是碎了,却连一片破瓦都比不上了。” 白衣道士面上现出愤怒之色,口中嘶哑道:“安太息,是敦煌张家派你来的么?” 被称为安太息的和尚摇头道:“布道兄错了,在下不过是想到前年仲秋节上在道兄手下败了一招,又看到今夜月华大盛,仲秋已临,忍不住出城与道兄一会,再续前缘呵。” 白衣道士默不作声的盘腿坐下,却是一言不发。看来他对这和尚十分忌惮,一坐下就咬破手指,以血绘符,在身体四周写满了道符。 安太息和尚却是静静等着他绘完,口中犹自道:“刚才那四僧确实是张家派来的杀手,但小弟这一次却是诚心求战,以雪前耻,道兄自五行禁制破开后,修为也长进了不少。小弟惭愧,自认修为也大有精进。” 和尚絮絮叨叨,却是个话痨般,看着白衣道士精血绘制而出的道符,安太息和尚却是呆了一下:“九曜顺行,元始徘徊,这是九星神咒,布道兄这是要拼命了么。”他话是这样说,却依旧一动不动,任其施展。 白衣道士已将道门的九星神咒写完,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安太息竟然放任自己写完神咒,他脸上现出狰狞之色:“安太息,不要看不起道门星符,你完了!” 环绕白衣道士身旁,九点符光现出,道士手舞足蹈,以手为剑,那九点符光环绕成一圈银环,旋转着飞向了安太息和尚。 和尚再轻轻弹了一下华丽的僧衣,笑道:“那小弟也要出手了。”说罢,这和尚抬起左手,十二道金线飞舞而出。 十二佛灵金线在半空排成一列,轻易的穿透了九符银环,轻轻的点到了白衣道士身上,自道士额头开始一路向下,十二点金光没入后,安太息和尚才收回佛灵金线,立刻组成一道金轮,将堪堪飞到眼前的九符银环切成了两半。 月光下身中十二金线的白衣道士露出惊恐之色,嘶声道:“十二因缘相!安太息你……” 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完,身子便扭曲起来。 安太息和尚口中吟道:“十二因缘相,一为无明之相,过去世一切烦恼,通是无明……”随着他口中吟唱,那身子扭曲的白衣道士面上现出平静神色,似真的摒弃了所有烦恼。 安太息口中梵语一转,《十二因缘相》乃是西域佛门梵宗的厉害功法,只要是中了梵宗这十二因缘相的人,便被施法者控制了元神,要受施法者那随后而来的十二种心灵攻击的戕害。这法门最厉害的便是中了之后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难逃控制。 安太息吟唱完了十二因缘相的第一无明相,看着白衣道士无神的双眸,不禁露出了复仇的快意。他毫不犹豫,自那第二相‘行缘相’开始,直到十二因缘相最后的‘生死相’结束。将白衣道士的元神折磨来折磨去,最后那白衣道士口中呕的一声,一道婴儿般的元灵窜了出来。却似被无形之力紧紧捆住,最后萎缩起来…… 安太息眼看对方元婴被破,这才住了口,整整身上僧袍,再转头看着戈壁之上的裂缝,犹豫了一下,身影晃动间消失不见了。 在沙丘中目睹这一场战斗的李道玄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那个突然出现的古怪和尚,修为看起来也不过是玄空初级,但那十二道古怪的佛灵金线实在是太厉害了。他试想若是自己碰到那和尚,却也不知如何对付,除非自己能想明白地缝之中领悟的那套道印之法。 第467章 化身炼玉符 李道玄叹息了一声,心头那曾灵光一闪的领悟,此时却如雾中之花,浊水之石一般模模糊糊。他散去土元灵力,自沙丘中走出来,背上的萧眉织拉开胡服兜帽,散落了一地沙尘。 李道玄背着她慢慢走到白衣道士身旁,仰躺在地上的道士双眸灰白,气息全无。亲眼看到他的元婴被灭,李道玄却有些不忍此人暴骨野外。这个布道士虽然做事狠辣,但与他并无仇怨。 毕竟是道门一脉,李道玄伸脚在地上踩出了一个沙洞,便要将这年轻的布道士推进去。此时他背上的萧眉织却咦了一声:“公子且等一等,此人还没死!” 李道玄吃了一惊,背上的萧眉织却慢慢撑着腿下来,低声道:“他的三魂七魄还没有消散,想要活命是不可能的了,但似有一股精魂还强撑着不愿死去。眉织可以试一试唤醒他。” 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只要三魂七魄还在,都还能在死亡前回光返照般苏醒一刻。这等情况一般是死者心中还有未了之事,或者怨气太深所致。李道玄有些犹豫起来,但萧眉织已开始动作起来,她手拈一根发丝如针,在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中,自布道士手臂的内关、外关、曲池、尺泽……等穴位一路扎了过去。 萧眉织玄女针法施完,见李道玄一脸怪异之色便解释道:“这位布道士元神之位不在腹部,却在手臂上,所以眉儿以玄女针法刺激手臂诸穴,却是激发他的魂魄出来。” 李道玄刚才见萧眉织下针的位置全在手臂上,确实觉得好奇,听到萧眉织这样一说,猛然间有所领悟:“这么说来,这布道士的灵力丹海不在丹田之中,却是,却是建在了手臂上。”他这番猜测倒是猜了一个准,这位布道士乃是月泉观前代观主之子,他年少时修行一直卡在黄土境,丹海无法凝聚出来。后经前代观主历经辛苦求得道门秘法,在他手臂上独辟蹊径,炼出了怪异的丹海。这也是布道士在指印手诀上造诣深厚的原因。 李道玄如今修行只能靠自己摸索,当想到这布道士竟然在手臂上炼制出了丹海,脑海中那灵光一闪的领悟再次清晰起来。他眼中冒出了光彩,猛然间挺直了身子双手一拍,大声道:“正是如此,六体凝丹,肉身即为丹海,那才是真正的无上之法!” 萧眉织被他吓了一跳,手中的发丝微微一颤,最后一针差点扎错了。地上躺着的白衣道士赫的一声翻身坐起,双目圆睁之下,三魂七魄隐隐透出,顿时红光满面。 白衣道士转头看了一眼萧眉织,眼神一凛,再看着面前的李道玄却是挣扎道:“是,是你们救了我?” 李道玄还沉浸在对于修行的一个极大的猜想中,没有理会他。萧眉织歉然道:“对不起,这位先生,我,我救不了你的。只能唤醒你一会儿。不知先生有什么未了之事?” 白衣道士眼中露出深沉的畏惧与不甘,但他神识一察,便知萧眉织说的都是真的。长叹一口气,这白衣道士望着李道玄问道:“阁下,阁下可是大唐来的修士?看你修为,当该是浮游观的修士了。” 李道玄此时略有些回过神来,心念一动便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 白衣道士犹豫了一会儿,渐渐觉得三魂七魄有些游移,一咬牙终是下定了决心,对着李道玄说道:“不管如何,你既然是大唐的修士,那么这个重要消息吾只能告诉你了。但愿你能将这消息送到西州。” 李道玄听到他话中意有所指,似乎这个所谓的消息对大唐来说十分重要,便收回了心神,凝重的看着白衣道士,心中却在怀疑起来。 白衣道士苦涩一笑:“还没问兄台道号,不过也无所谓了。玉精之事是布某起了歹心,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吾此时也没有再骗你的必要。看君似是自关外而来,自是不知吾身负的这个消息到底有多重要。” 白衣道士说着挣扎起来,竟然挣扎到了李道玄身前,他沉声道:“在下布生缘,乃是鸣沙山月泉观弟子。家父月泉真人原在安西大都护,乔师望乔大人手下任职,这些年来虽然去职修行,但其实一直遵从乔大人之命,暗中监视沙州敦煌的张氏一族。” 白衣道士布生缘说到此处,见李道玄露出不解之色,便苦笑摇头道:“张氏一族乃是河西第一望族,其祖上便是十六国时,北凉文王张骏。这张家在沙州敦煌经营多年,一直怀着光复北凉王族之愿。” 李道玄对河西走廊以至沙州这一片的形势了解太少,但对北凉之后张家却有些耳闻。此时听到白衣道士布生缘继续说道:“自洛阳五行之变,新帝登基一来,这张氏又有了异变。家父得到确切消息,这张氏已与北落荒原的冥神勾结到了一起,想要叛我大唐,自立为王。方才伤我的那个和尚,便是沙州梵门的黑暗佛陀,看来鸣沙山莫高窟的黑暗梵门也与他们勾结到了一处。” 李道玄听到此处不禁沉吟道:“那冥神进到北落荒原才多少时间,竟然就勾结起了河西望族。” 布生缘此时的三魂七魄已有离体之相,他一把抓住了李道玄的前襟:“道兄,吾这次本是要到敦煌城去,去见师望大人布置在张家的密探,如今,如今沙漠怪虫一夜间就围住了西州,这等重要消息送不到师望大人手中了。只有……只有找到那位密探……” 布生缘说到此处,三魂七魄透出肉身,已是魂飞魄散之相。 李道玄听到这里,已是明白了这件事的重要性。西域乃是北落荒原与逻些帝国之间唯一的屏障,若是西域被冥神占据了,逻些与北落荒原便练成了一气,到时东进长安,只有一关之隔! 他抓住布生缘的手,高声问道:“那位密使是什么样子,我该如何才能见到他?” 萧眉织手中玄女针法连续施展,却是无法留住布道士的三魂七魄。 但这布道士手臂一颤,手臂内的丹海再次凝聚起了三魂七魄,挣扎道:“那位密使……那位密使,手握菩提,有三千烦恼丝……手握菩提……”他反复说了两遍,三魂七魄再难控制,因为失去了元婴,这魂魄更是薄弱不堪,瞬间就飘散消逝而去。 大地之上,只留下一具尸骨,三息之后,尸骨如冰! 手握菩提,身有三千烦恼丝……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布生缘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他口中描述的这位密使,未免也太故弄玄虚了。 李道玄想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弄清其中的意思,他低头看着布生缘的尸骨,俯身便开始脱他的衣衫。 萧眉织吃惊的拉住了他:“公子,你这是!” 李道玄继续解开这道士的衣衫,口中说道:“隐藏踪迹,便要借这位布兄的身份一用了。” 萧眉织摇头道:“我看这位布先生应该是沙州之地有名的修士,方才那和尚都认得他,公子你要假扮他的模样,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李道玄此时已换上了布生缘的道袍,再将翻出来的一卷道符放好,最后拿起了那块小玉印,沉声道:“在下乃是月泉观布道长的师弟,布小生是也。”他说着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两张道符弹出,凝出水火双龙,指印一动,双龙直飞高空之上。 萧眉织凝目看了几眼,不禁拍手笑道:“这一招好,当真是妙,公子只要用出指印之法,相信没人会怀疑的。” 李道玄摇摇头:“那月泉观的人却是清楚的,这法子只能暂时用一下,反正我此次就是为北落荒原的魔神而来,正可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 当下李道玄和萧眉织埋葬了布生缘的尸骨,想到此人虽然很辣无情,但对大唐却是忠心耿耿,这次更是为大唐而死,李道玄便多了几分敬意。 埋葬布生缘以后,李道玄却没有直接就出发西去敦煌城,而是趁着天色未明,再次施展浮游灵宝门的炼制之法,这一次他不是炼制剑匣,而是用布生缘身上的这枚小方印炼出了五枚道符。 布生缘毕竟也是一方之雄,这小玉印乃是以上等和田之玉为料,用月牙泉里的百年铁背鱼之鳞研磨,再加上鸣沙山千年五色沙为辅料,最后以七星草做符凝结而成。当然最为宝贵的还是布生缘多年凝结在其中灵力养出来的玉之灵。 李道玄运转五行之力,利用五行相克之理,将小玉印中的宝贵材料分解开来,再炼制了一番,得到的这五枚道符晶莹剔透,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符。与那黄纸写成的普通道符不一样,这等有灵力玉灵道符可多次使用。 李道玄炼制成功后,天色已大白,戈壁之上艳阳渐起,弯月隐匿。趁着天色还算清凉,李道玄便捏起了手诀,想试一下这五枚玉符的力量。 他手捏净心诀,施出水之玉符,顿时一阵轻灵之力笼罩四方,水灵滋润之下,疲劳尽去,精神也是振奋起来。李道玄净心诀迅速转为玄蕴诀,临兵斗者九字口诀变化间,那火之玉符飞舞而出,在九字变化玄蕴诀之中,这火之玉符顿时化作了九条火焰巨龙,九龙之火各自不同,在九字真言变化下,各形姿态,却一起扑向了高数十丈的沙丘。 无声无息之间,整个沙丘在九龙之火中竟然融化起来。就是李道玄也被这等威力吓了一跳。他却不知道,炼制这玉符的小玉印不但材料宝贵,更因为其中布生缘多年道门指印的侵染,更能发挥浮游功法的威力。这可算是无心之喜了。 李道玄低头再想了一番蓬莱张果赠与的五符诀,顿时信心大增。他收好玉符,背起了萧眉织,向着西方的敦煌城而去…… 第468章 敦煌驱白衣 敦煌城北接塞山大沙海,南接鸣沙月牙泉,东有三危山耸立,西面便是河西第一湖罗布泊。整个敦煌城落在一个小盆地中。南北流向的党河与东西而来的疏勒河共同滋润了这座河西走廊的古城。它也是大唐通往西域南北商道的必经之地。 汉时敦煌就设沙州,沙州敦煌向北出‘玉门关’便是西域北部商道,向南出‘阳关’便是西域南部商道。这等冲要之地,一直是安西都护府的控弦之地。这也是为何安西大都护乔师望会安排密探在此的原因。 而多年控制沙州的当地第一豪强,便是敦煌张氏了。其祖上乃是南北朝混乱时代的北凉王朝的缔结者。李道玄背着萧眉织走到敦煌古城的东门时,几乎不用抬头就能看到这骆驼形状的大门之上悬挂的白色旗帜。 西方利金,五行中金为白色,这白色旗帜上却写着:西汉白衣张! 这个西汉的意思可不是汉朝,而是‘西方的汉族’之意。至于张家号称白衣张,那自然是由于西方五行属金的意思了。 不同于中土城市,敦煌古城的城防十分松垮,也许也是因为昨日的沙虫之灾,今日自东入城的商队少之又少,赶着骆驼的商队到大多是从西边向东而来。 在李道玄眼里,这敦煌城实在是太小了。还未走到东门时,就能看到整个土坯打造的城墙。长不足四百丈,宽不足两百,也就是长安洛阳的一个坊间大小。 他自东而来,便觉得那城东的三危山也是小巧玲珑,竟然不如长安皇城的土山高大。此城虽然小,但在河西之地来说确实繁荣,不光是绵延四周的绿洲,便是城内也有中土气象。李道玄自东骆驼门进入后,入眼的便是敦煌城五大街道之一的高昌街。 街竟宽四丈,两旁皆是佛庙,酒楼,客栈,住宅,甚有几家商号和当铺以及一个小小的镖局。大唐的镖局其实声名极差,大部分的镖局都是游侠儿混迹之地,有些镖局不但充当打手,保镖的角色,还会扮做强盗,劫掠商旅。 李道玄沉吟一下,自己既然打算冒充月泉观弟子,那就需要高调一点。这镖局看起来不小,不若进去闹上一闹,也算给这敦煌小城的各方势力打个招呼。 他当然不知道,此刻长安派出了两队追杀者,更不知道大唐想要拿他脑袋领赏的修士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只拿定了这个闹事的主意,李道玄便背着萧眉织一路走向了镖局。 敦煌城最多的还是佛庙,这走向镖局的一路就走过了四五座佛庙,偶尔一瞥之下,便是供得佛也是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甚至有一家酒楼也供拜着佛像。 萧眉织似是觉得很有趣,轻轻拉了他一下,李道玄转头看到那酒楼土柱上画着一朵曼陀罗花,佛像就雕刻在石柱子上,却是一位双手交叉成圣火状的和尚。他也不禁笑了,这酒楼看来是西域夜殇曼罗商会的产业,但却供奉着大明神尊。 不管怎么说,这敦煌的佛庙也太乱了,不愧是西域诸佛堆积的地方儿。李道玄走过了酒楼,前方便是挂着‘沙海行舟,镖走西东’的‘戈行镖行’了。 他背着萧眉织还未走到戈行镖行门前,就看到一队白衣人大步而来。这群披着白衣的家伙横行而来,人人杀气腾腾,一股修士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李道玄立刻停住脚步。只见这群白衣人走到镖局门前立刻站成一排,当头一人挥手一指,数道拳影飞击而出,嘭的一声尘土飞扬,这镖行的土门轰然倒塌。 领头白衣人看起来极为年轻,扬着脖子大笑一声:“逻些来的魔道就藏在这里,大家伙儿待会可不要怜香惜玉了,都给我带走。”背后之人轰然应诺,掌拳之影挥舞而出,不多时就将整个镖行大门拆了个干净,露出了镖行内部光秃秃的后墙山。 这条高昌街上的建筑都是靠着一片土山而建,镖局门碎屋塌后,一条纤细的人影跳了出来这,这是一个红发胡女,一跳出来就高声道:“你们这群张家的豺狼,吃到我阿尔古丽头上了!” 伴随着这句话,那女子手中舞出了一道霞光,这七彩霞光笼罩前方人群,霞光之中叮当作响,却是三只小剑来回飞舞。 白衣人群各自凝立护身之盾,看着红发女子却都是嬉笑起来,一个四十岁的汉人模样修士吹了一声口哨:“阿尔古丽,咱们这次也不是来拼命的,好好一个娘们,却偏偏勾结魔道,实在是可惜了。” 霞光之中的三支小剑飞舞时,带起了一抹儿彩霞之光,但在白衣人群凝起的灵盾前却是无功而返。领头的年轻人面带冷笑,手掌斜伸开来,五指一捏之间,一道肉眼可见的爪影飞舞出去,咔嚓三声将霞光中的三柄小剑捏成了六瓣。 白衣年轻人捏碎小剑之后再次冷笑一声,双手扬起,便见无数爪影飞蛇而出,在半空就如无数飞舞的秃鹰一般,围着那红发女子尖锐鸣叫起来。 衣衫破碎间,这红发女子全身只剩下了几块碎布,明艳阳光下裸露出的肌肤白的有些耀眼,看起来极为艳丽。 但又是三道爪影飞舞而出,阿尔古丽明显修为很弱,法宝又被破了,双手护住身上的碎衣,在咒骂中狼狈闪躲起来。 李道玄背上的萧眉织急声道:“公子,你怎么还快出手相救?”萧眉织似是觉得这群男人一起欺负一个女子,十分可耻。但李道玄却不知道来龙去脉,不愿轻易出手。 他正在迟疑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孩童呼唤之声,只见阿尔古丽身后破碎的土墙后,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正尖声惊叫着扑向红发女子。 门前的白衣人等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各自举起手掌,又是数十道拳影击打而出,拳影带着如山压力,竟然笼向了这群孩子的要害之处。 李道玄不禁大怒,左手瞬间捏出了玄蕴印,土元玉符飞舞而出,一道浑圆的土元光罩便罩住了阿尔古丽和那群孩子。白衣人群的拳影,爪影击到了光罩上发出的嗤嗤的声音,却被全部挡了下来。 李道玄所在的位置距离镖局不远,出手又带着如此浑厚的灵力,那群白衣人都是怪叫一声,立刻转身望着他,那领头的白衣人二话不说,双手再次扬起数十道爪影飞舞而来。 金色的爪影带着丝丝佛力,在半空虚抓而来的时候,尖锐的佛灵在爪前带出了几道圆弧,那时撕碎空气的原因。 李道玄玄蕴印立刻转斗字落幡印,身上水火两道玉符一左一右飞舞而出,在清微指印下,水符带出了数十道冰箭,笼罩了那白衣人的全身上下。而火符吐出数条火龙自白衣人脚下烧了上去。 那年轻的白衣人怪叫一声,身子向后一退,高喝道:“道门的杂种,大伙儿一起上。” 白龙冰箭与火龙吐息之下,这群白衣人都是脸色凝重起来,各自站好位置,有的举拳,有的踢腿,更有一个粗壮的大汉挺身而出,运转出了一道金光之影。 于是这些拳影腿影再加上金光身影,竟然在半空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佛陀金身。白衣人群各自运转这金身的一部分,这佛陀金身双手合十,首先挡住了冰箭,继而一跺脚,震碎了火焰之龙。 水火玉符缓缓飞回,李道玄微微一笑,看来这群人都是在地象境修为上下,但组成的这个阵法却是有些厉害。 但也不过是厉害一点儿而已,李道玄继续维持着前方的土元光罩,祭出了五玉符中杀伤力最大的金符。 他双手结出临兵斗者四字真言印记,催动金行玉符之下,半空便响起了如暴雨般的淅沥之声。那是金光利刃之雨,无数飞舞的金光之刃组成了暴风雨一般的凌厉攻势。而且这金光之刃的速度更是比刚才的冰箭火龙快了不止一倍。 对面的白衣人群再次联合起来,凝聚出了佛陀之身,但这次佛陀之影的双掌还未合起,就被李道玄的金光小刃击穿了。穿过佛身的金刃毫不客气的掠过了所有白衣修士。 声声惨叫不停,暴风金雨过后,地上再无一个可以站着的白衣人。 李道玄拍拍手还未说话,被击穿双腿的年轻人嘶吼道:“你这道门的崽子,竟然与魔道勾结,敢不敢留下名来?” 这一场对战似乎已惊动了敦煌城的许多人,李道玄望着年轻白衣人缓缓道:“在下月泉观的布小生,回去后可以告诉你们主子,尽管放马过来。” 俱被击穿双腿的白衣人狼狈的爬走了,那是真的爬着走,因为李道玄刚才的金符之力都带着玄空境的灵力,这一下这群人是别想再治好双腿了。 本来是想去镖局挑场子,但目前的结果也不错,相信不用多久,月泉观的布小生这个名字就将传遍敦煌城。 白衣人走了,李道玄便转身想找个客栈住下,却听到背后有人问道:“那汉人道士,你可愿做咱们戈行镖局的护院呢?” 第469章 转眼消逝去 李道玄转头就看到还捧着碎衣遮体的阿尔古丽正望着自己,她背后的孩童们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李道玄迟疑起来,还未说话,他背上的萧眉织就欢快道:“好啊,公子,做个护院也不错呢。” 李道玄没有说话,阿尔古丽身形高挑,竟然走进了李道玄身前,编着垂在两腮旁的小辫子甩动起来,大声说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喂,汉人道士,反正你也惹了大麻烦,不如和我们一起吧。” 阿尔古丽背后的孩童们奔了上来,抱住了李道玄的腿,纷纷哀求起来。李道玄无奈之下只得点头道:“咱们找个地方再说。” 阿尔古丽便有些得意的哄着孩子离去,她这一转身时,背后的破衣飘散,****的背部全部展现在李道玄眼中,那高翘的臀部竟然只用一块绸条挡住了关键之处,粉嘟嘟的肉儿颤抖,看起来极为诱惑。 李道玄微微侧脸,不多时便跟着阿尔古丽来到了镖局残壁之后的土洞里。这是一个宽敞的挖在土山上的洞穴,在八月天里却是不热不凉,空气极为清新。 李道玄一走进来就看到土洞之壁上还有一副未画完的壁画,这土山之内岩石光滑,正是雕刻壁画的好材料。这些未完成的壁画之旁,便是一座座凹陷进入的佛龛,佛龛之中雕着一尊尊佛像。 阿尔古丽此时已悄悄换上了一件粉色的胡服纱衣,见李道玄看着壁画发呆便说道:“汉人道士,你一定不是月泉观的道士是不是?” 李道玄大吃一惊,他本对自己这个伪装的身份十分自信,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莽撞的胡女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阿尔古丽看着他吃惊的模样,便有些放肆的大笑起来:“你这个傻道士,装也装不像。月泉观的道观就在鸣沙山下月牙泉旁边,道观不远处就是莫高千佛窟。你说自己是月泉观的道士,却对着这几幅画发呆,一看就是假的。” 敦煌莫高千佛窟自十六国时代就开始经营,如今历经四代,已是西域最为有名的藏经佛地。月泉水观就在千佛洞一旁,其门人自然不可能不认识洞中常见的壁画了。 阿尔古丽手指土洞中的壁画继续说道:“这是《东方药师经图》,这是《弥陀经图》……”她一幅幅指点,一个个佛像的名字念出,最后却指着那群孩童说道:“这些都是这群孩儿雕画的,他们虽然来自逻些,但这等虔诚之心,怎么会是魔道呢。” 李道玄望着那些壁画,再看看这群孩童,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背上的萧眉织缓缓下来,却轻声问道:“姐姐这样说,咱们就明白了,关于我家公子的身份,实在不便如实相告。不过既然咱们接下了这件事,定然不会让那群坏人得逞的。” 阿尔古丽松了一口气,便喜气洋洋的为他们去拿食物去了。 李道玄盘腿坐在壁画下,便听着萧眉织这群中土话都说不好的孩童聊了起来。等到阿尔古丽捧来一个胡杨筐子,李道玄也听得差不多了。 原来这群孩子都是逻些虔诚的佛童,这一次来敦煌,却是朝圣来的。这群逻些的孩子手捏着转经筒,一路赤脚而来。如此虔诚的跋涉而来,据这群孩童描述,为的是逻些藏佛庙中密宗大师的请求,为逻些赞普之王祈福而来。 至于逻些的赞普之王为何需要祈福,据这群虔诚的佛童说来,却是赞普大王重病不起的缘故。 李道玄听得毫无兴趣,轻轻打开阿尔古丽拿来的胡杨筐子,便看到了堆在一起的鲜果。他拿起了一只圆形甜瓜,看这瓜个不大,但皮色黄亮似金。微微捏开,又看到那瓜瓤碧翠如玉,咬一口顿觉蜜汁沾唇,香气扑鼻,还有一股轻淡香醇的酒味。 这便是敦煌有名的蜜瓜了。李道玄往年在云州时也曾尝过西域蜜瓜,但从未有这等美味的。蜜瓜之下还有红彤彤的鸣沙山大枣,更有黄艳的飞将军李广杏。 李道玄修行以来很少吃东西,但这些美味都是鲜果,他便不客气的多吃了一点。那萧眉织吃了几口却对阿尔古丽谢道:“姐姐知道我家公子是修士,便捧来这些鲜果,可真是费心了。” 阿尔古丽此时站在门前,笑道:“你们是自大唐来的吧,我阿尔古丽一眼就看出来了,还有你这位妹子,为何这样较弱哟,道士吃果子,你便尝尝我的手艺吧。” 当下阿尔古丽便做了一锅敦煌的千丝汤面,自捧于萧眉织吃了。 萧眉织吃了几口,忽然吐出一块黑色的块茎,惊讶道:“这,这是什么药材,姐姐竟然当饭吃了。” 阿尔古丽笑道:“这是罗布泊大湖边的缩阳草,这面中还有些罗布麻草呢,都是好东西。” 萧眉织盯着那缩阳草块看了一会儿,忽然脸儿一红,便丢开来,却没有多说。 她们吃着午饭,李道玄却再次进入修习中,刚才在实战中运用五枚玉符时,他就觉出其中的缺憾了,这五枚玉符运转时需要提前捏出手诀,动作慢不说,在实际战斗中也缺少变化。 他再想到周身皆为丹海,灵力流转肉身的这个念头。要改变玉符咒语的缺点,只有在施法速度和手诀速度上想办法了。若是五指能瞬间捏出多个手诀,那会如何呢? 李道玄想到这里,忍不住就在这里尝试起来,他先控制住元婴,以神识之力催动元婴的小手,试图分出一股灵力进入手臂之中。 但神识再三催促,这元婴就是一动不动。自己修出的这个元婴,难道还不听话不成,李道玄自神识中分出一丝神念,与元婴的神沟通起来,辛苦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反应。 李道玄退出神识,不禁有些发呆,这元婴难道非要到战斗中才能醒来?抑或需要再提高修行才可以。 他如此想着,耳边却听到阿尔古丽跟萧眉织说着话儿:“这戈行镖局啊,是我那死了的郎君弄的,他死以后,镖局的人就散了,我却留下来了。想着把镖局改成佛庙,但又觉得郎君留下的东西还是放在这里的好。” 阿尔古丽说到这里有些出神的看着一群小口吃着素面的佛童们:“自从收留了他们,反而觉得过得有些意思了。没想到却被张家那群豺狼找上门来。” 阿尔古丽慢慢说着,前几次张家门人找上门来还没有动手,只是要将孩童带走。却被阿尔古丽打了出去,她毕竟也跟着自己的夫君修习过一段时间,所以前几次有惊无险,但这次张家派出了‘天王派’的高手来,差点就出事了。 天王派,李道玄念着这个名字,想到那群白衣人出手的功法,却和佛宗有些关联,但佛宗之下从未听说过天王派啊。 阿尔古丽说自己夫君出身道家俗门仙霞派,却是多年前就来到敦煌定居了。 如说家常般,李道玄忽然想到布生缘托付之事,急忙问道:“姑娘可知那手握菩提,三千烦恼丝是何意思?” 阿尔古丽念了一遍手握菩提,三千烦恼丝。摇头道:“从未听说过,道士你说的真的是一个人么?难道不是说的佛像?” 李道玄不禁有些失望,看来布生缘留下的这个难题不好解了。 萧眉织此时却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不禁指着天边出现的残钩之月:“姐姐,这月儿是怎么回事,如今算来该是月圆的时候吧。” 阿尔古丽望着那残钩弯月轻声道:“说起来也多亏这月亮,前些日子我才躲过了几劫。如今白衣张家正在处理这件事呢,昨天还说是天意如此,说要举办祭月之会,祭祀弯月,让它回归圆满。” 天下修士不知凡几,但从未听说有能控制月亮的,李道玄想到这大地广袤,但明月却只有一个,不知如今的长安或者洛阳看到的明月是不是弯的。 阿尔古丽此时站起来,背对洞外对李道玄盈盈一礼:“总之,还要对谢道士出手相救才是,这些佛童都是有造化的,阿尔古丽只想保护他们,也算是我的修行……” 阿尔古丽刚说到此处,猛然扬起了脖子,腹部突起又落下,整个背都弯了下来。 她的身子完全扭曲起来,数道佛灵金线自她的七窍弹出来,转了几个弯,却又缩了回去。 阿尔古丽两颗美丽的眼珠忽然爆裂开来,血光飞散间,从额头开始,这可怜的女人全身一处处的爆裂开来。 从头至尾,李道玄丝毫没有察觉到敌人的出手,等到他水符出手护住阿尔古丽时,这个红发胡女半边身子都消失了。 天色似乎也黯淡下来,萧眉织痛苦的尖叫一声,李道玄连布三道玉符护卫住身后,身影一闪冲出了土洞。 月光之下,执十二因缘相的黑袍和尚安静站着,轻轻弹着袖子上的灰尘,意兴阑珊的说道:“杀死一位美丽的女子,当该是我安太息的罪过了。” 第470章 书生挥笔封 安太息那照耀的华丽僧袍,还有这做作的语气下,却是聚精会神的操纵着十二因缘相,十二道佛灵金线时隐时现,在李道玄身前来回挑弄。三枚玉符紧紧护卫在李道玄身后,水火木三元之符在净心印下形成了完美的三角形,以火为尖,水木相行,守护的滴水不漏。 安太息略有些惊诧,没想到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小子在道家指印上竟然有这样的修为。但他还是极为放松的状态,再次习惯性的挥手弹了弹僧袖上突然落下的一缕灰尘。细长的手指刚刚弹到袖子上,那一缕土尘猛然跳动起来,就像战鼓鼓面上的沙尘,在震动的鼓声中跳跃。这些跳跃的灰尘瞬间化作扇形,夹着金色的微光,击到了安太息的脸前。 直面这妖气四溢的和尚,李道玄刚才默不作声的在背后掐出了翻天手印,心中默念九字真言之下,这一记暗算的极为精巧。他正是抓住了这和尚喜欢弹袖子的毛病,将土元玉符化作了土尘来迷惑对方,而金元道符也藏在了其中。 安太息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向后栽倒,这妖孽的和尚甚至连防御之法都没来得及施展出来,一个极为狼狈的后仰,堪堪避过了飞来的金土之尘。天元境修为下的灵力感应中,李道玄的金土之符如雷霆版击打下来。 亲眼目睹过这妖僧对付布生缘的手段,李道玄趁着对方躲避的一刻,全力发动了金土玉符,他一口气变幻了七道指印,九字真言也运转出了七个字,临兵斗者皆阵列,差一点就要完美将九字真言全部吐出。 这七种变幻的指印中,安太息头顶之上的金符幻化出了七只爪子,沿着安太息面门抓了下来,而土符却化作了无数倒垂的钟乳尖石,砸向了安太息的肚腹。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又是如此凌厉的攻势,李道玄自觉有机会了。 但安太息并没有张皇失措,甚至脸色都没变一下,十二条佛灵金线忽然就在虚空中出现,自上而下结成了一个纠缠的连环结,十二条金线组合而成的连环结在那金爪尖石击中安太息身体前,飞速的印到了他的身上。连环一扣,李道玄眼前出现了绝不可能出现的一幕,他看到这妖僧消失了,自己全力击出的金土符也消失了。但下一刻他又看清楚了,却是安太息的身子与金土之符的位置交换了。 此时的安太息出现在了金土之符的上面,而那本来击向他面门的金土之符却击向了大地,将整个敦煌高昌大街击出了七道裂缝,数百深坑。直到此时,大地震动的声音才传来,高昌大街一侧的酒楼和佛庙都陷入了坑中。 安太息身在上空,胸口十二道金线组成的连环结浮动出来,他再次安逸的飘然而起,却发出阴柔的笑声:“哟,不错嘛,道门九字印记能运转到这种地步,该是玄空境的修为了吧,但可惜……”安太息说到这里,十二条悬浮的佛灵金线猛然伸缩起来,化作了十二点金光,一息之间就穿过了李道玄的身体, 安太息这才露出微笑,继续说道:“但可惜,拥有十二因缘相的在下却是天元境呢!” 十二点金光在李道玄身上爆出了十二声脆响,金光点点反射而出,再次伸长起来,飞向了安太息的手指。如果这十二条佛灵金线到了他的手中,就会立即引动十二因缘相,李道玄可就要完了。 飞卷如灵光的金线速度很快,但堪堪到了安太息手指前,却停住了。安太息终于变了脸色,那做作的平静之容现出惊慌之色。他身形向前,指尖伸长却捏那十二金线。对面身中十二因缘相的李道玄大吼一声,五道玉符齐齐现身与前,净心印下,金木水火土五符之灵组成了五道光环,紧紧套住了他的身子。 李道玄飞身向后,抱起了还在悲伤抚着红发胡女尸身的萧眉织。双脚一登大地,身子飞舞而起,逃向了北方。安太息惊慌的追来,但李道玄身子向北冲刺了十丈距离后,身前猛然爆出轰然之声,水火之灵互相激荡,产生出了一团巨大的烟尘,借着这烟尘中的激荡之力,他抱着萧眉织猛然再次弹向了南方。身上带着十二条金线的身子与安太息交错而过。 失去了十二因缘相的安太息早已不复刚才的飘逸,如疯子一般身在半空扭动,向后追击而来。 李道玄沉住呼吸,一边向南飞逃,一边拼命驱动体内元婴。元婴终于在这要命的时候睁开了眼睛,但这一次它并没有去探测敌情,而是伸出了小手,将还连在李道玄身上的十二道金线一一抽了进去。 安太息此时追击而来,双手已差不多摸到李道玄的袖子了,猛然间双眸一乱,眼睁睁看着李道玄身上的金线消失,而且好像是被这小子吸收进了体内。他在半空全身一阵哆嗦,猛然静止下来,在身躯颤抖中,整个脸都开始变形,身子也扭结在了一起。 十二因缘相的反噬终于发作起来,安太息以这十二因缘相不知害了多少人,这一次却是要自尝苦果了。 李道玄的身子也停了下来,就这么追击之间,他已奔出了敦煌城,身后不远就是鸣沙山,已可以看到美丽的月牙泉,以及鸣沙山侧的莫高千佛洞。 安太息的四肢软软的纠结在一起,肉身上发出咔嚓之声。天元境的灵力已到了自发自生的境界,但受到的反噬之力也更是厉害。 眼看这妖僧就要陷入十二因缘相的残酷之境,一点浮光瞬时出现,就如黑夜中忽然出现的萤火虫,又如夜空中突然飞来的流星。这浮光自虚无中浮现,化作了一个人影。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着宽松的长儒宽服,一只手上还握着一卷书。 他忽然出现,位置正在李道玄身侧。本能的,李道玄运转出了五道玉符,手指的净心印也转为了玄蕴印。但这书生模样的男子对着他微微一笑,以指做笔,写出了一个字! 李道玄身子一僵,他抱着的萧眉织却睁大眼睛,看着李道玄背后的天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封’字!巨大的字体就如天上星团集合而成的怪物。 李道玄无法行动,但认出了这男子所用之法,正是儒宗的六合千字经,但不知为何,这男子所写出的字,似乎更为飘逸,但也更为厉害。他只听到这男子悠然得摇摇头:“十二因缘相都被人家收了,安太息你这个家伙也太丢人了。”身上就是一凉。 李道玄情不自禁低头看去,顿时心都凉了。只见这男子的手消失在自己的身体里,似在摸索着什么,不多时就摸出了一团金线,却缓缓走向了身子扭曲不成样子的安太息,男子手掌上的一团金线跳动,就如十二只金蛇一般。中年男子叹息一声,手掌如行云流水一般来回翻动起来。 就如在水中抖动一团细面,十二条纠缠在一起的金线缓缓浮动,最后终于温顺在他掌心中停止了跳动。 李道玄不能言,不能动,只能看着这中年男子将一根根金线点向了安太息身上。十二金线缓缓进入了安太息体内。安太息如同回到水中的鱼儿,身子嘭的一声舒展开来,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中年男子缓缓说道:“安太息啊,说过你的天元境界不够圆满,道心也是稀里糊涂,如今可之道厉害了?”他说着转身指了一下李道玄:“这位先生刚才就是看到了你道心不稳,却是以幻境锁住了你的意识,你以为自己的因缘相击中了他,其实却是被人家锁在了丹海里。此时当该之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安太息一言不发,脸上现出敬畏之色,深深俯下身子:“太息知道错了,老爷学究天人,岂是太息能比的,不过这小子来历古怪,老爷可不能放过了。” 中年人此时才转身看着李道玄,再看看他怀中的萧眉织,微微一叹道:“张某三十年未杀人了,今日一出手,要杀的却是大唐人。” 他说着手指点在半空,缓缓画出了横竖各一道,起笔无常,送君安归。中年人这数十年没出手的‘杀’字刚写了两笔,他们所在的大地就传来一阵哀鸣之声,哀鸣之声还带着阵阵琵琶声响。 中年人脸色大变,那只起笔的杀字就再也写不下去。在李道玄的眼中望去,这个强横的大高手神色却是激烈变化着,似乎在矛盾与犹豫中。猛然间,那琵琶声愈发响了起来,中年人终是忍受不住,对着虚空大声道:“三十年了,你还是这一首曲子!罢了,罢了,我走还不行!” 他说着一把捏住了安太息,身子也在瞬间缩成了一个小点,嘭的一声消失不见了。那是以超越常理的速度移动产生的爆响。 忽然之间,这强大的敌人就走了。李道玄汗流浃背,但身子还是一动不能动,就连他身上的萧眉织,也是一动不动。萧眉织看着天幕上那还未消散的封字,不禁颤声道:“这是什么妖法?” 第471章 再见三生图 李道玄苦笑一声:“这可不是妖法,而是白鹿洞的六合千字经,那可是儒宗绝顶的功法。” 虚空中那琵琶声愈发轻灵,隐隐传来一声微微的叹息。李道玄猛然警觉起来,不禁高声道:“是哪位前辈出手相救,可否现身一见?” 琵琶声戛然而止,夜空却更加安静下来。 李道玄连喊了两遍却无人现身,而自己被困在这六合千字经中,也是无法可施。他渐渐有些着急起来。 萧眉织在他身上安慰道:“或者这个封印之术一会儿就自己消失了也不一定。” 李道玄摇摇头:“我曾见过于先生施展六合千字经,这法门一旦施展出来,那是永无止息的,咱们须得想个别的法子。” 萧眉织靠在他肩膀上不再说话。 正在无计可施时,那夜空中的琵琶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似远似近,若有若无。但一声声琵琶声中,天幕中巨大的封字却开始跳动起来。先从这大字的最中间开始跳动,随着琵琶曲调的节奏开始跳动,萧眉织眼见那封字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不禁喜道:“公子,这次咱们有救了.” 萧眉织刚刚说完,天空的封字一分为二,六合千字经却是解了开来。 李道玄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正要安慰一下怀中的萧眉织,就觉得手掌间一空,萧眉织就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动,双手还保持着环抱的动作,整个人却飞向了远处的鸣沙山。 李道玄吃惊之下急忙跳跃而起,追着萧眉织的身子奔向了鸣沙山。 但萧眉织移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飞奔追赶,也不过三息之间,萧眉织就消失在了鸣沙山东麓的断崖方向。 李道玄奔驰到鸣沙山东部,双手攀住山崖之石,身子猛然直冲向上,几次跃动之间就来到了这片断崖底部。他借着月光抬头看去,眼中所见的却是一座巨大的佛像。这最少有十五丈高的佛像在如此距离看过去,已无法窥视全貌。佛像周边似被人工雕刻过。沿着整个断崖的中间,佛像几乎与崖顶等高。藏身佛像的石窟边缘檐牙高啄,外观轮廓错落有致,那红土石勾勒檐角还系着一只铜钟。 李道玄恍惚间才明白过来,自己却是来到沙州敦煌最为有名的莫高千佛洞了。 这千佛洞开凿在鸣沙山断崖之上,南北长约七百多丈,上下共计九层佛窟。无数大小不一的佛龛高低错落有致,鳞次栉比,远望形如蜂房鸽舍,壮观异常。 李道玄沿着这最大的佛像爬上去,却看到佛像额头眉心处开了一个大大的入口,这入口远远望去可能就是佛像眉间之痣了。李道玄从这圆洞之中钻了进去,便踏入了这勾连错结的千佛洞中。 萧眉织被捉入此洞,却不知被拉到了什么地方。 李道玄心急如焚,心知是那奏响琵琶之人做的怪,却又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便在这黑黝黝的洞中高喊道:“眉织,眉织!”五道玉符环绕全身,火符发出强光,将整个空间点亮起来。李道玄只看到佛洞之中遍布土炕、灶炕,甚至还有烟道、壁龛,泥床。 他喊了几声无人应答,灵力激荡而出,在佛洞之中探测开去,却还是毫无所得。如此快步走着,不多时就转过了一处狭窄的洞穴,眼前一亮,但见火把辉煌,眼前一排佛像尊坐,长长的佛洞地道两侧,却绘满了数不清的壁画。李道玄揉揉眼,在火把的掩映中,无数金光开始闪耀起来,如现万佛一般。 虽安静莫名,但李道玄耳旁仿佛听到了梵音鸣唱,他心头充满了尊敬之意,忍不住对这万佛现身之景行了一礼。佛家有言,修建佛洞功德无量,这莫高千佛洞的意思,就是说没有比修建千佛洞更高的修为了。李道玄所在之地,便是千佛洞的殿堂窟中。 他刚才走过的那片区域却是僧房窟,那是居住画僧与雕师的地方。 但此刻这一处佛洞却是了无生气,只有佛光隐现。李道玄一路走去,但见雕塑各有不同,有佛像,菩萨像,金刚力士等。受到佛洞气息的影响,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竟然被这无数雕塑和壁画吸引过去,待到拐角处就看到了一副《弥勒经变》。那是一副画有弥勒佛的壁画。 画中弥勒佛端座于莲座上,莲下闻听妙言者俱为菩萨天人,隐有平台楼阁屹立莲花之侧,又见绿水荡漾,莲花盛开。 李道玄看了一眼本要过去,但这一眼注目之下,却看到壁画中弥勒佛座下的一位菩萨样子十分古怪,那菩萨天人俯身而坐,背对而跌,虽然穿着僧衣,但看起来这背影竟如此熟悉。 李道玄再看几眼,猛然惊觉起来,这背影被不是萧眉织么! 萧眉织竟然到了这画中,是巧合还是眼花?李道玄停住脚步,面对这壁画闭上了眼睛,丹海内的元婴刚才在中年人的手下吃了不小的亏,此时无精打采,但还是在神识的催促下睁开了眼睛。 元婴双眸看去,这壁画之侧,那莲花坐台上隐隐现出几条水纹,水纹移动间,便有数个漩涡出现。 李道玄以元婴神识观察着,心中却想到了洛阳的云深谷。似乎那云深谷的进入之法,也是自水纹漩涡中进入。 他如此想着,便轻抬手指,微微刺入了漩涡之中,但觉四周一阵清凉,眼前一片金光。 李道玄再次睁开眼睛时,已身在壁画之中,萧眉织背披僧袍,此时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而莲花座上的弥勒佛却是一动不动。 李道玄几步走过去,拉住萧眉织的手:“你没事吧,这是哪里?” 萧眉织见到是李道玄,不能相信的说道:“公子,你怎么也进来了,我也不知在何处啊!” 两人这样一说,更是有些不安起来,但听得莲花之后的平台楼阁里传来一阵琵琶声。 李道玄一拉萧眉织,腿脚还有些不灵便的萧眉织便扶着他,两人来到了楼阁之前。 这楼阁之门微微打开,李道玄凝聚呼吸,但那五枚玉符却消失不见了,他只得慢慢走了进去,口中沉声道:“阁下到底是谁?” 琵琶声再停,眼前却是一亮,这是一个四方四正的小阁楼,四周却贴满了熟悉的壁画。但绘的却不是神佛,而是飞天之相。 李道玄转目看去,但见天衣飞扬,满壁风动,这些飞天壁画十分精妙。画中之飞天无膀无羽,却是借云而起,以衣凌空。 其千姿百态,千变万化不说,那飞天之相鼻丰嘴小,五官匀称,身材也是修长,当真势如飞鹤,隐有昙花飘香。 萧眉织看得目眩神迷,李道玄也是看得有些发呆,但他再转了一下身子,顿时看到了正前方的一副等身大小的壁画。 这壁画绘的不是飞天,而是一个妙龄女子 眼前那画,竟然是一个和真人一样大小的裸体少女的画像。这画像勾动了李道玄久远的回忆,他依稀记得以前曾经见过,但在何处见过却再也记不清了。 画中少女正面站立,赤脚微微踮起,纤细的小腿柔滑细腻,丰腴的大腿腿心处,卷缩着几丛芳草萋萋。肚脐小巧都红豆一般,其上一对儿还未成熟的小乳,映衬着少女羞涩的微笑。 看到这少女的微笑,他猛然想了起来,那日在云州被碧桃捉去,混入了阿幼黛云的帐中,却目睹了阿幼黛云送给黄泉宗鬼医阎碧落的一幅画。 那不就是这幅画么。三生一相,忘川归途,黄泉宗七大秘宝之首的《三生图》! 萧眉织注视着画中女子那双随着她视线变换也跟着变幻的双眸,痴迷道:“公子,你看这女子身上,为何还有这些红点呢?” 李道玄注目看去,果然看到画中少女盈盈一握的腰上显示出一团团红点,红点相连,构成了粗仲的若干条短线,短线之下,隐隐约约却是更多的无数细小的长线勾连。李道玄仔细看了一下,忽然想到了:“这些红点似乎是脉穴经络之图啊。” 萧眉织本就是医道的大家,得李道玄提醒,便恍然道:“公子,这确是勾画的经脉之图,但这九洲亿万之众,其实深究起来,每个人的百脉千穴万经都是有区别的。这女子的经脉之图与我所学的却是有些不同。” 李道玄微微惊讶道:“你如何如此肯定?” 萧眉织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在云深谷的时候,眉儿曾亲自剖开尸体,发现人死之后体内百脉千穴万经便跟着消失了,这是其一。其二世间的修炼之人,修行速度各有不同,除了智慧与功法的区别,还与体质大有关系。所谓天资,便是聪慧与体质的总称。眉儿便觉得世间人的百脉千穴万经虽然绝大部分相同,但肯定有极微小的一部分不相同的。“ 萧眉织说着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随着修行境界的变化,百脉千穴万经都会跟着变化。眉儿觉得画中女子的经脉之图似乎是修炼之后形成的,极有可能是这幅图画成时,正好画出了她所修行时的脉穴之位。” 萧眉织说道这里,李道玄已是惊悚起来,他还未说话,就听到虚空中一个幽幽的声音缓缓道:“三生一相,忘川归途,黄泉宗的《三生图》分为上下两幅,上幅为《上食埃土》下幅为《下饮黄泉》。这一幅便是下饮黄泉了,这位姑娘说的不错,正是黄泉之女修行后的经脉之图!” 第472章 回天种魔法 李道玄和萧眉织听到这声音,都是吓了一跳,但身旁并无人影。 李道玄拉住萧眉织,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藏头露尾不愿相见?” 那幽幽的声音叹了一口气:“这里是我的道府,你这娃娃难道连道府都不知道么?” 道府,李道玄自然是知道的,莲生在云州就曾有过道府,但从未见过这等玄妙的壁画道府啊。 那声音继续说道:“吾在此处多年,实在不愿现身,若不是公子身怀信物,吾岂会贸然出手,更何况吾最不愿意见的正是张天赐此子。” 李道玄微微一愣:“你所说的张天赐,莫非就是方才那个儒宗书生高手?” 虚空中的声音不屑道:“什么儒宗高手,你却错了,他用的虽然是六合千字经,但修习的却是魔门功法。张天赐附庸风雅,哪是什么书生高手,他便是北凉王族之后,敦煌张氏的现任家主了。” 李道玄哦了一声,想到布生缘所说之事,不禁心头不安起来,方才张天赐出手之下,自己都毫无还手之力,思之所遇之高手,似乎只有圣女,仙榜洛青璇等才能比拟,实在想不通这西域之地为何出现了这样一位大高手。 萧眉织却在此时问道:“前辈,您方才说我家公子身怀信物,却不知是什么信物?” 那幽幽的声音顿了一下,却对李道玄说道:“你身上带着的不正是吾的雕像么,这便是信物了,三十年前正是在此处,我将那信物交给了一位大恩人,并许诺日后若带信物来,吾必能满足他一个要求。方才你到了吾神识所察的附近,我发现君正是身怀信物之人,便惊走了那张天赐,只因吾不愿出这道府,所以将这位姑娘拉来,却是引公子过来。” 雕像,什么雕像?李道玄大大的糊涂起来,但他听这说话之人似乎有报恩之意,实在不愿占这个便宜,急忙说道:“前辈,怕是您弄错了,小子身上从没有什么雕像信物啊!” 那声音不再说话,但李道玄胸前却在此时闪出一道白光,白光之中隐隐浮动出了一具静止的木雕飞天仙女。这飞天雕刻的精致细腻,周身做白玉之色,唯有飞天之女眉目妖娆,隐有一种媚态。 李道玄自己看着这木雕飞天仙女,这才想起来,这,这却是在长安参加夜殇曼罗馆的拍卖会后,曼罗馆所赠之物,当时还留在铁盒里,后来长安多变,自己都不知弄到了哪里去。 虚空中的声音缓缓又说道:“此信物乃是吾以精魂之木亲自雕成,只要打开存放信物的沉水之盒,这雕像便能依附在人之三魂七魄中,最是不能作假的。” 李道玄回忆当时情景,急忙将长安得到铁盒,在马车中被打开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轻声道:“或者这信物是曼罗馆中人所得,却不知为何送给了我。” 虚空中的声音也是沉默了,良久才说道:“不管如何,这信物最终是落到了你身上,吾在此几十年,这件事一直是个心事,今日就满足你一个愿望,嗯,看你是个修行者,吾便传你一门功法,以你的修为和道心,必能如虎添翼,这样如何啊?” 这却是意外之喜了,李道玄心想阴差阳错,但受之却是无愧,拱手就想先答应下来,那身旁的萧眉织却拉了他一下。 李道玄会意过来,这个未露面的前辈高人既然连张天赐那样的变态人物都能吓走,如今却要满足自己一个要求,那可不能随便对待了。他想了一下目前最大的问题,便轻声道:“前辈,这功法在下倒真不急着修习,但有一件事,想请前辈解之。” 李道玄说着,不待虚空中声音说话,便将与布生缘相遇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不知这手握菩提,三千烦恼丝,到底指的是什么意思?” 虚空中的声音很是沉默了一会儿,却答非所问:“原来如此,张天赐隐忍三十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如今五行禁制大开,东方又有西王圣地的气息,大唐自该是有乱子了。这对张天赐来说,正是重造北凉王朝的大好机会。” 声音说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最后却说道:“手握菩提,三千烦恼丝,吾不明白其中之意,公子还是另选一个愿望吧。” 李道玄大为失望,他静下心来,沉思目前局势,最后一拍手:“那前辈就教我能对付张天赐的功法,我身负这个责任,在敦煌定然要与张家对上,方才被他所制,毫无还手之力。前辈只以琵琶声就吓走了他,定然有法子的。” 虚空中的声音再次沉默下来,这一次时间更是久长,直到李道玄都有些不安起来,那声音才缓缓道:“你要对付张天赐,那可不容易。此人隐藏了三十年,天下无人知道其修为如何。直到这几日才放开禁制,我想他恐怕已超越天元之上,进入黄仙之境了。以你目前的修为和道心,就算修习再精妙的功法,也是打不过的。” 李道玄不禁怀疑道:“此人厉害到这种程度?前辈方才说他修习的是魔道功法,为何却能施展儒宗六合千字经呢?” 那声音缓缓道:“为何不行?你可知张天赐修习的是什么功法?” 声音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紧接着说道:“他修习的乃是仙魔两道都曾下过禁令的逆天之法,这法门说起来极为阴毒,以至于仙魔两道修士都不耻修习。要说起来可有一大段故事要说了。” 声音说着似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口道:“但你既然要对付他,张天赐所修习功法的来历,就要跟你说一说了,他修习之法传自大魏朝时一位旷世奇才独创的《回天种魔大法》!” 回天种魔大法,这名字从未听说过,但一听便是魔道法门。 此时虚空中的声音缓缓说道:“那是大魏光正七年,世间曾出了一个了不起的绝世之才,此人姓阮名伶字向秀。这位阮伶少年学道,中年学佛,十六岁时就创下了《首阳清思诀》这门修行妙法。原本是仙门中一个极有名的天才。” 虚空中的声音说到这里,语气很有些感慨,似在回味当年之人的风采。 但她的声音很快低沉下来:“直到阮伶晚年之时,这位绝世之才还在为世间的仙流之道卖力,遵行仙流中兴之祖董舒仲的《天人三策》,直到光正五十七年,司马氏发动‘高平陵之变’,夺取了大魏天下。他才看清仙流之辈的卑鄙无耻。” 虚空中的声音说到这里声音似有些激动起来:“那以后九洲大晋仙流逐渐颓废起来,阮伶失望之下,不问世事,开始游荡四方,往往独自驾马车四处乱行,行至路穷处便放声大哭。最后隐居在幽州之北不周山下,独自耕种为生。” 李道玄听到此处,想到那位阮伶前辈愁苦之下,以耕种为生,不禁大为感慨,心中也起了几分敬仰之情。 虚空中声音渐渐加快:“这位阮伶不愧是那时代的绝世之才,他在不周山下春日播种,秋日收获,竟然从这人世间最为质朴简单的农作中悟到了一门日后震惊九洲的绝世功法。” 李道玄被这个故事所吸引,此时不禁冲口道:“回天种魔大法!” 那声音似是笑了一声,却继续说道:“阮伶悟到的这门功法,其实就是凝聚灵力,做成一枚种子,植入别人体内,****以己身灵力灌溉,这便是播种灌溉了,日后那种子长成果实,便可吸收为己用,那便是收获了。” 李道玄听着不禁心中一跳,这等法门不但从未听说过,便是真的听说了,也无法去想象如何修习。 此时那声音继续说道:“这门功法初看起来也不怎么样,比之魔道之中的大欢喜双修术好像还略有不及,但阮伶这套功法最为奇妙的便是可以无限做种,四处播洒,而且潜伏人之体内无法探查,想那修行者哪个不是尽心竭力修行灵力,却不知自己每一日刻苦修行的力量,最终却是为别人做嫁妆。” 那声音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是想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功法如此玄妙,但唯一的不足便是需要长期培养,而且播种的人时刻需要本体灵力的灌溉,后来魔道‘天莲宗’之中有一位异能人士偶得了这门功法,那位异能人士竟然脱离了天莲宗,投入南州仙流剑派潇湘谷中,他在那潇湘谷中潜伏了四十年,竟然成了潇湘谷主,广收九州道门近百名子弟,可怜潇湘谷百名弟子,每一个都被他下了种,他每个弟子都用灵力灌溉,最终无情的收获了一百多个地象境的弟子灵力,成为当年纵横天下的一代魔宗……” 李道玄听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身旁的萧眉织却自始至终听得很是仔细,眸子中不时闪烁,似是在想着什么。 那声音却借着说道:“那一代魔宗最后被仙流围攻,最终爆体而亡,这套功法因为太过狠毒,也被九洲大陆仙魔二道同时禁止,那便是传自阮伶的《回天种魔大法》了。” 第473章 黄泉如梦来 李道玄听到这里不禁问道:“前辈所言,这回天种魔大法,除了能够吸收种子中的灵力,似乎连中招之人的功法都能吸收过去?” 那声音缓缓道:“不错,回天种魔大法不但可以吞噬灵力,连神识,包括功法都能吞噬。唉,当年我与张天赐一起修习这回天种魔大法,暗中不知种下了多少种子,无论仙魔各宗各门……” 李道玄大吃一惊,差点跳了起来:“前,前辈,您是说……” 那声音一变,厉声道:“不错,吾也修习了这回天种魔大法,不但如此,吾还是张天赐的结发之妻。吾二人修习多年,吸收了数不清宗门修士的灵力,魂魄,乃至功法。张天赐那贼子开始还装模作样,只吞噬魔宗弟子,后来得到好处,便连仙流修士也不放过了。” 李道玄此时却不知如何说才好,那萧眉织轻声道:“前辈虽然也曾修习过魔功,但眉织觉得前辈现在似已悔悟,如若不是因为这个,为何藏在这道府中不出去呢。” 那声音不置可否,却继续说道:“吾与张天赐同修回天种魔大法,自然无法对付他,公子既有这个意思,吾想来想去,倒是愿意试一下。” 李道玄喜道:“这么说,回天种魔大法也是有弱点的。” 那声音哼了一声道:“那是自然,张天赐如今吞噬了不知多少修士,不但各家宗门功法随手都可施出,而且灵力极为强大。若要正面击败他,那当然是痴心妄想。但这门功法因为靠吞噬别人获得力量,那神识便有了缺憾。” 声音缓缓继续说着:“要知道灵力越积越多,功法越学越强,但神识却是有限的,有限的神识需要控制这些灵力和功法,便有一丝可趁之机。” 李道玄想到了方圆之道,不禁点头道:“方圆变幻虽然玄妙,但无论方还是圆,其大小却是一直未免的,方圆变幻无常,但那方圆大小却是有限的。” 那声音似是一愣:“你竟然能领悟到黄仙境界才能悟透的方圆之道,看来道心神识确是有独到之处。如此说来,若是你进入到张天赐的神识之中,真的有几分机会呢!” 李道玄吓了一跳:“我要进入他的神识之中?那却如何进入?” 虚空中的声音缓缓说道:“不错,正是要进入他的神识之中,这回天种魔大法炼得时间越长,对种子的需求便是越大,要击败他的法子便是引其种,入己身,通过他种入你体内的魔种,进在他吸收之时,进入他的神识之中。” 李道玄微微沉吟起来:“这样说来,若是在下先被他吞噬了呢!” 那声音哼了一声:“正是有这难处,你在运用这险招之前,须得先要在体内修炼出无尽的灵力,让他吸也吸不完,便有足够时间进入他的神识了。” 李道玄并不知道那回天种魔大法吸收魔种时速度有多快,但想来该是很快的,非得要修炼出无尽的灵力,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只是这无尽的灵力! 李道玄不禁苦笑道:“前辈说这些,似都是废话,人身之灵力是有限的,却如何修炼出无尽的灵力。” 那声音没有说话,一道微微的荧光却在李道玄对面的《三生图》上微微闪动。 在荧光闪动间,三生图上的****少女似是活过来一般,双眸光影流转,竟似在眨眼一般。 就听到虚空中的声音说道:“要想修炼出无尽灵力,便要看你的运气和悟性了。传说这三生图下卷中藏着一门可以修炼出无尽灵力的法门。当年我想到对付张天赐的法子后,便一直搜求修炼无尽灵力之法,终于被我自黄泉宗抢到了这下卷三生图。” 李道玄和萧眉织都是看向了那眸光流采的****少女画像,虚空中的声音却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些年来我从未参悟出来这下卷三生图中的绝世功法,便一直悬在道府之中。” 李道玄再看着那****少女身上的经脉穴位红点,忍不住问道:“前辈方才说这三生图女子身上的红点乃是修行后的经脉图,是不是只要按照红点运行之法,以灵力刺激经脉,便能有所得呢?” 虚空中的声音不屑道:“若是如此简单,这三生图就不会被称为黄泉宗秘宝之首了。便说这画中女子的身份,你可知道,这画中女子便是黄泉宗当代孟婆之一。” 虚空中的声音说到这里,那三生图更是闪烁起来,只听她感慨道:“黄泉宗这三生图的奥妙便在于每一代孟婆出现时,画中之像便自动变幻起来,变作那孟婆之相。你所看到的这幅画上的孟婆,便应该是黄泉宗孟婆其中的一位了” 李道玄忍不住插口道:“你说孟婆之一?难道黄泉宗有两个孟婆?” 虚空中的声音沉声道:“不错,每代孟婆不但是两个,而且两个必须为双生姐妹,忘川河边三生石,石边双生花开花落,这本就是黄泉一宗的历代传承。” 她解释完,长出了一口气:“这画中女子乃是双生花里的妹妹,司职孟婆,名为黄泉。她还有个姊姊,便是三生图上卷里的女子,司职也是孟婆,名叫埃土。” 三生图里双生花,上食埃土,下饮黄泉,却是一对孟婆。如此秘闻,李道玄听得有些糊涂:“前辈,这与三生图中的绝世功法有何关系?” 虚空中的声音冷声道:“这‘三生图’虽只有半卷,但却包含了黄泉宗‘六道轮回’绝学之中的‘天道’,‘人间道’与‘修罗道’,你须得学会与画中人神念交流,学得天道之根基,方能习得灵力无尽之法。” 声音说着语气一转:“但要与画中人神念交流,那却是吾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与一幅画神念交流,那是什么意思。” 声音说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你既然有意修习,我便给你时间,给你机会。你可在藏经阁中对画修习。如果真的能和那画中人神念沟通了,便算你有本事。吾必将对付张天赐之法如数传给你。” 那声音说完后,但见楼阁里的飞天之相壁画忽然都消失不见了,随之消失的还有一旁的萧眉织。此时只剩下李道玄独自站在楼阁中。 四方空白一片,只有面前的这幅画。李道玄面对****少女画像,口中念着黄泉之名,耳旁依稀传来一个声音:“公子,我在黄泉云梦泽等着你,盂兰盆会前一定要来黄泉宗见我……” 李道玄眼前似乎再次浮现出了长安花朝节长街之战时,那飞驰而来的黑炎九骨车,以及车中的那个女子。 莫非是她么,她不是说过自己的名字就是黄泉么。 李道玄望着画中少女的眸子,微微转动脖子,随着视线变换,那画中少女的双眸也跟着流转,面上羞涩之意却愈发浓厚,真有一种青涩少女含羞待君温存的感觉。 李道玄收摄心神,努力回忆黑炎九骨车上那女子的容颜,但当时就没有看清,此时再也无法记起。只是记忆中那车中女子的双眸,似乎与这画中女子的眸子渐渐重合起来。 他情不自禁走前几步,想要更仔细的看看。但这一走动时,整个身子都贴到了画上,自己的双目恰好贴在了画中黄泉女的双眸之上,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冰凉的墙壁上,这画纸却自有一番温暖的春情。 李道玄双目所视一片漆黑,画中少女放大的黑瞳在眼前就似无尽的黑暗,但下一刻,他的身体就觉得面前的壁画变得蓬松起来,继而身体一轻一重,虽然明知自己是站着的,但此时的感觉却是趴在半空,向下跌落。 他闭眼再睁眼,身子已站到了未知之地,但见眼前一片空白,四处皆是白茫茫一片。良久才适应了新环境的视线便看到了一个曼妙无双的裸体少女站在眼前,口中吐出一段段无法听懂的口诀与话语。 第474章 周身俱丹海 黄泉之女,曼妙无双,此时相对而站,只到李道玄胸口的高度。她口中不断叙说的呢喃之语也渐渐清晰起来。 李道玄下意识的开始默心记忆,面前女子盈盈一笑,在青涩之中现出不寻常的媚态。口中所叙说的口诀却是在解说百脉,千穴,万经的变幻之道。 经脉穴位在她口中解说出来,却与李道玄修行过程的领悟完全不同。他用心记忆着,体内丹海中的元婴却忽然睁开眼睛,如聆天花乱坠,喜得手舞足蹈。 元婴的每一次手舞足蹈,都带着一丝丝灵力游走全身。李道玄在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在紫金钵中重塑肉身的时候。经脉穴上每一个点都慢慢灌注满了灵力。 下一刻,李道玄心有所感,这少女忽得拉起了他的一只手,按到了自己****光滑的身躯上。李道玄粗大的手掌在少女光滑的肌肤上游走。 不多时,他的手指如鼓瑟弹琴,在少女肉体上指指点点,就看到白腻如牛奶一般的肌肤上渐渐浮现出了许多红点与线条。那代表千穴的红点,代表百脉的粗线,以及代表万经的细线一一出现在这副曼妙肉体之上。 李道玄的手指无法停止,在每一个点,每一条线上都停留了很久。这一切都是少女牵着他的手在动作。但不知何时,他已开始主动探索点线之间的奥妙,自青涩的****之中划过,然后滑向了小腹,继而是一处温热的源泉。 本是学习静脉变化,修习无上功法的行为慢慢开始变化,李道玄手指有些难忍的在一条狭窄温热泥泞的源泉中勾勒,就如无锋的宝剑归入了完美的剑鞘中,每一次抽出与插入都是如此贴切。 缠绵间,李道玄认不出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拉起面前的少女。他盘腿坐下,将少女拥入怀中,干燥的嘴唇在凉兮兮的肌肤上印下。 此时盘坐在地的姿势,少女妖娆的娇躯正好绕在怀里,竟然像极了那‘观音坐莲’的姿势,李道玄在沉迷中轻轻抬起了少女一条小腿,将那圆润的小脚握在手里,爱不释手。 此情此景,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心中那绮念奔腾难忍,小腹之下的长蛇忽而勃愤而起,化作巨龙,不安分的微微颤动。 他此时不知以什么方式,沉入在画中幻境,但手掌肌肤上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心中的绮念化作欲望,手中圆润的足掌渐渐有了感觉,柔滑细腻在手,温暖的触感之中暗香微送,耳边也似乎听到了一段若有若无的细细娇吟。 这种‘观音坐莲’姿势,又抬起了少女的小腿,李道玄腹下不安分的巨龙隔着衣衫,恰好贴着凄凄鹦鹉之洲,下一刻似乎就要龙游秘道,感受那无限欢情喜悦的欲望。 他却不知道,黄泉宗这幅画乃是心境,境由心生,你若是淫人,这里便会化作相思窟,你若是贪财之人,这里便会是销金洞。而一旦深陷心魔之中,魂魄便永被囚在画中,再无逃离可能。 在这即将沦陷的关键时刻,李道玄丹海里的元婴吐出了一口水元之气,五行阴阳符号也飞快旋转起来。李道玄顿觉一股清凉的感觉游走全身,他立刻从绮念欲望中清醒过来,暗中惭愧,若非体内元婴相助,定然难逃此劫。 李道玄镇定心神,面前的少女口中再次呢喃起来,这一次讲的却是体内经脉穴位储存灵力的法子,李道玄边记忆边暗暗施行。 他丹海的元婴再次手舞足蹈起来,元婴眉眼之间,喜怒哀乐变化不停。小小的身子并未长大,但神情容颜如有些成熟的样子。李道玄不知道,这是玄空七妙境界下,元婴逐渐成灵的迹象。 李道玄闭上了眼睛,金刚六体炼制的肉身每一处都能留存灵力,但经脉穴位此时不但能够留存五行灵力,甚至还能运转灵力。 他在画中少女的指点下,猛然间想到了日间在戈壁摊上的那个设想,全身俱为丹海的那个想法。 这原本是因为看到布生缘能够在手臂炼制出丹海后的一个设想,但此时在黄泉少女的指点中,却已有了施行的可能性。日前他无法施行这个想法的原因,便是不知如何在身体其他部位凝练丹海,此时却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那便是身体不同部位都有大量的经脉穴,若是以穴位做丹海,以经脉运转灵力,那么整个肉身无论何处都能修炼灵力,再经过经脉的运转,那就是真的灵力无尽了。 李道玄闭目沉入神识之中,这一次他将神识游走全身,走遍经脉穴位。只见肉身之内百条脉搏无限悠长,千点穴位星罗棋布于百条脉上。而数万条细丝缠绕在百脉与千穴之中,将百脉千穴勾连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便是他的丹海,丹海之中盘坐着元婴。 只觉丹海所在这玄妙空间便是一团星云般,百脉恰如百多条星带,千穴闪动就是星带上数千颗明亮星辰。而那万经细丝就如相连在一起的星尘轨迹。 丹海环绕,内养止观,凝灵汇元,滋美大丹。 这四句口诀在李道玄耳边回响,他凝聚心神,在手臂上焦穴位上最先凝聚出了一枚元丹,元丹凝聚成功,这上焦穴上便算是产生了一个崭新的丹海。 这个新生的小丹海产生的灵力被吸入千穴之中,慢慢流到百脉星带里,最后经过那万经流转,汇聚到中间的大漩涡里旋转的元婴本体里。 一个穴位成功后,李道玄立刻开始在第二个穴位上凝聚起元丹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条手臂上就凝练出了数十个穴位丹海。 这些丹海一成,再凝练的速度就加快了许多,不知过了多久,半边身子各处重要穴位都炼制出了丹海。 等到全身各处俱为丹海时,李道玄主丹海里的元婴慢慢盘腿坐起,双眉紧锁着,身体各处的丹海汇聚五行灵力,补充到元婴体内。元婴再反补回各处小丹海之中。 等到大功告成的时候,李道玄清楚的感受到其中的变化。 元婴睁眼闭眼共计四次,每一次睁开眼睛的时间都增加了许多,那便是境界提升的迹象,连续第五次后,李道玄主丹海的修为已达到了玄空顶级水准,距离天元境,只有一劫之差。 此时他体内任何地方都能产生灵力,储存灵力,算起来数百小丹海一起运转,灵力几乎可以达到无尽的地步了。 而且最妙的还是自己的灵力可以储存在任何一个地方,运功时不需再从丹海调用力量,需要走遍百脉千穴,而是随时可以最短距离运用,那么功法速度必然提快到最快。 李道玄得此所悟,便也如主丹海中的元婴一般,手舞足蹈起来。 身前一阵微风吹过,四方皆在心念之中,李道玄再睁开眼睛,退出神识时,已退出了三生图。此身所在还是在道府之中。 萧眉织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楼阁之中,就听到那虚空中的声音赞叹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老身多年所求,公子却是一夜尽得。” 虚空中的声音说着,便将破开回天种魔大法,进入张天赐神识的法子细细解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这声音忽然伤感起来:“这回天种魔大法其实只有害处没有好处,吾当年鬼迷心窍,去修炼这等魔功,却也是遭到了天谴。” 李道玄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伤感,这虚空中的声音却很是严肃的说道:“公子,如今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以你如今的无尽灵力,只要运气再好一点,对付张天赐机会有七成以上。老身有一个请求,还请公子一定答应下来。” 李道玄急忙道:“前辈但说无妨。” 那声音踌躇了一下,缓缓说道:“吾与张天赐修习回天种魔大法,是以多年未曾有喜,但二十年前老身有意为之,却是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 她说到此处声音愈发伤感起来:“唉,但这孩子,这孩子……总之是我遭天堑,生出了这么一个怪物。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老身就难以自持,顿时走火入魔,这才被张天赐暗算得手。如今也不知那孩子活着还是死了,更不知张天赐待他如何。公子此番对上张家,若是有幸遇到那孩子,但求能照拂一番,我这个做娘亲的,实在是对不起他。” 声音说到此处,幽幽伤感之中更带着深深的愧疚之意。 李道玄立刻说道:“前辈放心,但只要遇到,道玄定然尽心维护。” 那声音便恢复了冷淡:“那么我就送你出这道府吧,敦煌城虽然小,但却是西域万佛聚集之地,白衣张家运营多年,这些势力都为他所用,你可要小心了。” 李道玄伸手拉住了萧眉织,再次感谢。 萧眉织眨着眼,忽然松手轻声道:“公子,我想留在此地一段时间,公子出去后做事我也帮不上忙,更喜欢这道府,你,你说可以么?” 虽然是询问,但李道玄却知道她已下了决心,想了想便说道:“待我处理完敦煌之事,便回来接你。” 萧眉织无声点点头,李道玄还要再说几句,就觉得身前漩涡阵阵,一阵水纹波动而来,眼前的萧眉织和诸般景物都是模糊起来,再清晰起来时,却已是站在了千佛洞中,面前正是弥陀佛壁画。 第475章 手握菩提者 李道玄整顿衣衫,对着这道府壁画深深行了一礼,再看到壁画楼台之内,隐隐一道模糊的影子,知道那便是萧眉织了。他心中略有些安定,转身就要走出这千佛洞。 刚抬脚还未踏出,火把佛光中,前方行来了一个窈窕的人影。李道玄微微一愣,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却是谁来了。 这个窈窕的身影步伐小心,边走还边回头张望,一直走到弥陀佛壁画三丈处,才发现静静站着的李道玄。这也不能怪她,千佛洞内佛像太多,李道玄安静不动之下,却像极了一座雕像。 但这窈窕白衣女子却捂着小嘴发出了一声惊呼,双眸扫过李道玄的道袍,便恍然轻声道:“原来是月泉观的道士!”白衣女子说到这里忽然又惊奇起来:“此地为千佛洞,你们月泉观不是划清了界限,宣称永不踏入此洞么?” 白衣女子自言自语说着,惊奇之色却又立刻消失了,她又点点头,再次自言自语说起来:“哦,看来你是偷偷来的,就和我一样。” 李道玄一句话都没说,却被她这自问自答的模样逗乐了,忍不住道:“姑娘说得对,我却是偷偷来的,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瞻仰佛像,姑娘也是来赏佛洞之景的么?” 白衣女子有着一张瓜子脸,眉目如画,轮廓依稀有些深,这是一个美丽娟秀的女孩儿。但听到李道玄的话,却是冷着脸说道:“何谓赏佛,佛不是花,也不是景。你这道士不懂佛的意思,就不要在这里胡说,赶快走吧,我今天心情不好,若是忍不住伤了你,那可十分不好。” 她说完,便侧开了身子,不再理会李道玄。 李道玄却觉得她说得有理,自己刚才是有些忘形了。见这女子似真的虔诚拜佛之辈,他便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千佛洞。 此时丹海元婴已达七妙圆满,玄空境破入天元境只在一念之间。更加上在三生图中领悟的绝妙功法,李道玄周身灵力无穷无尽,双脚抬起行走之时都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此时他灵力几乎溢满出来,再也不用可以加速,双脚与大地贴合之时,五行土元之力自然发动,但觉身如尘土,瞬息而出。一呼一吸间,他已出现在了鸣沙山下。 这是超越修士土遁的绝顶遁法,也是他体内五行土元灵力与体外土元灵力融于一体的表现。 李道玄有心试一下此时功法,身如行云一般,忽然就出现在了高空之上,飘荡来回,水灵转土灵,瞬息之间又自高空落入大地之内。 他在尘土中悠然自在,如嘻戏水中,如此体会了一阵,却不知何时又来到了千佛洞前。 李道玄神识发动起来,再也不需丹海元婴的帮助,他此时已与元婴融为一体。强大的灵力支持下,神识游遍四周方圆百丈之地。甚至连千佛洞中虔诚跪拜的白衣女子一言一行都被神识捕获。 那佛洞中的白衣女子却是跪在了弥陀佛壁画前,口中念念有词,却都是祈福祝愿之句。 李道玄听了几句,忽然觉得有些无聊,他自失的一笑,刚要收回神识时,耳中就听到那跪在千佛洞里的白衣女子对着弥陀佛壁画轻声道:“手握菩提,三千烦恼丝,娘亲,我知道您就在这里,这些年从未想过来拜祭您老人家……” 李道玄的神识却是剧烈的收了回来,手握菩提,三千烦恼丝,这句话竟然在白衣女子口中吐出。难道她就是…… 李道玄心念一动,也不需再运转心法,就与大地尘埃合为一体,瞬息之间又出现在了弥陀佛壁画之前。 白衣女子口中正在念着:“父亲所作所为已是自寻死路,我实在不愿看着他继续沉浸在所谓西汉金山国的美梦之中,那北落荒原来的使者更是不可靠……” 白衣女子念到这里睁开眼睛,却看到刚才那道士再次出现。 李道玄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手握菩提,三千烦恼丝。姑娘,你难道就是安西大都护安排在敦煌的密探?” 白衣女子冷冷抽回了手,口中淡淡说道:“我是敦煌张氏家主天赐之女,姓白名天子。你说的什么我却是不明白。” 李道玄被她这几句话说得稀里糊涂,不禁惊声道:“你是张天赐的女儿。白天子?这,这有些不对吧。” 自称白天子的女孩冷笑一声:“我娘亲姓白,我跟娘姓难道不行么?” 李道玄不禁大是烦恼起来,心中暗骂自己傻了,这等机密之事口不择言就告诉了张天赐的女儿! 等等,那道府之中的前辈所说的孩子,难道就是她,为何前辈会说是个怪物?看着不像怪物啊。 李道玄眼神闪烁,在白衣女子眼中却是不怀好意,她冷笑一声,手掌虚抓,便有三条佛灵金线弹出指尖,射向了李道玄。 扑的一声,三团火焰闪烁,三枚小小的冰盾挡住了金线,火焰之符却是隐忍不发。李道玄境界提升,丹海遍身后,身上五道玉符发动之时再也不用指印念咒,只需心念一动,便飞舞而出。而李道玄双手指印更是瞬间便可捏出数十种变化出来。 微微露了这么一手,这白衣女子白天子立刻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她横眉退了一步,脚下转动之间,一道腿影再次弹射而来。 李道玄似乎毫无反应,但二十七道金光利刃忽然出现在女子的脸儿前。白天子下意识的尖叫一声,那飞击而出的腿影失去了准确的方向,落在了空处。 李道玄心念一动间,连用三玉符,数十种变化一气呵成,瞬间而就,他不禁又惊又喜。而面前的白天子却再次扑来过来,这女孩此次手掌中闪烁着一粒黑色的种子,悄无生意的摸上了李道玄的额头! 土元之符在李道玄身前展开,但他却看着那黑色种子惊声道:“回天种魔大法!你竟然也学会了。” 白天子手中黑色种子猛然收了起来,瞪着李道玄,不能置信道:“你,你怎么知道回天种魔大法!” 李道玄再无怀疑,五道玉符各自凝聚起来,他连换十八道手印,将全身四周各处封得死死的,这才缓声道:“我是在道府中听令堂告之,白姑娘,你既然是张天赐的女儿,那定然不是大唐的密探了,此事为机密之事,请恕在下无礼!” 他说着就想发动擒住这女子,但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住手!”这声音自然就是壁画中前辈发出。 李道玄心念一转,五道玉符硬生生止住,却已到了白天子身前。 壁画中前辈发出这么一声后,却再无声息,良久李道玄才听到她有些急促的声音:“不,不要告诉这孩子我的事,我不想见他,还有你答应过我的,不许伤害他!” 李道玄顿时为难起来,但面前的白天子却眨着大眼睛,忽然说道:“你等一下,我就是师望大人属下,官拜安西折冲都尉,如今在敦煌监视张家,这是没错的。那手握菩提,三千烦恼丝,本,本是我少年心事而作,此次便当作了接头暗语。” 白天子一口气说到这里,似是担心李道玄不想信,继续说道:“如今张家已有自立之心,那北落荒原的使者此时就在乌尔禾魔城之中,你若不信,我可带你偷偷去看。” 李道玄惊愕之中确实有些不敢相信,这太过混乱了,张天赐的女儿竟然是安西都护府的密探,北落荒原魔神的使者都来到了敦煌。 但白天子继续说着:“你还是不信么,我还可告诉你,天上圆月的异变,便是北落荒原的冥神搞出来的,那使者在魔鬼城中亲自动手做的手脚,将十五圆月变作了弯月。张家马上就要在敦煌城中举办祭月大会。” 白天子说着手掌一翻:“到时候,张天赐会借天之名,当着西域诸国使者与沙州之民的面,再次恢复明月圆缺,以此宣布大唐天命已去,他要自立西汉金山国。” 李道玄此时终于坚信下来,摆手道:“姑娘不要着急,其实本应该与你接头的,却不是我。” 李道玄说着将布生缘托付之事说了一遍。 白天子缓缓点头道:“那沙虫风暴,也是北落荒原捣的鬼,此时沙虫围困西州,咱们确实无法传递情报进去,不过为大唐计,只要在祭月大会上揭露出来,定然能够化解张天赐的阴谋.” 李道玄听她口口都直呼张天赐的名字,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姑娘,你为何要,为何要……” 他不知该如何问起。 白天子轻轻走上一步,美丽的容颜上慢慢阴沉下来,忽然问道:“这个你不需要问,我且要问一下,你是何人?” 李道玄此时不愿再隐瞒,低声道:“在下李道玄……” 他还未说完,那白天子杏目圆睁,手指李道玄大声道:“你,你就是李道玄,那北落荒原使者所说的必杀之人,大唐安西都护府连接十二道命令,务必截杀的大魔头?!” 第476章 大幻补天手 白天子此时的眼神已带着几分惊奇,李道玄被她双眸看得全身不自在。但也是心惊白天子的这一番话,北落荒原魔神要杀自己,他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安西都护府也要截杀自己,所谓十二道军令,那肯定是朝廷的命令了。 白天子又盯着李道玄看了一眼,忽然若有所悟:“对了,你必然是一路西逃而来,但阁下既然是大魔头,为何又为大唐做事呢?”她自问了一句,果然又点点头自答了起来:“我明白了,朝廷截杀阁下的命令,却是掩人耳目,为的便是要阁下行事方便。要不然为何北落荒原的魔神也要杀你。” 李道玄心中当然明白她这想法实在可笑,但白天子这自问自答却省了他一番解释。李道玄便任其发挥,自己却一言不发。 白天子自觉这个推断十分合理,娟秀的脸儿便又沉了下来,她缓步走向了洞外。这真是个古怪的女子,刚刚自问自答的时候,还露出几分纯真的模样,此时却又化作了一座冰山般,不可接近。 李道玄正如此想着,千佛洞外传来白天子的声音:“喂,你怎么还不出来?还要我在这里等着么。” 李道玄无奈的走出了洞外,天色渐晚,夕阳红日斜照大佛,土黄的佛像上流动着彩荧之光。白天子此时就站在北佛大像的头顶上。李道玄默默走到她身旁,看着大漠落日之景,遥看到一弯红色的月牙之泉在夕阳中闪出宁静之光。 白天子忽然手指月牙泉说道:“再过几日,张天赐就要平了这月牙之泉中的道观。他苦心设计的祭月大会就要在这里举办。如今西州还被沙虫围困着,但听说长安来了一僧一尼,发力高深,已挡住了沙虫。” 李道玄只默默听着。白天子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为了大局着想,咱们不能救助月泉观那些可怜道士了。等到祭月大会时,不出意外,师望大人也会派人来,到时里应外合。”白天子说到这里展开双臂:“男儿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此时!以后你就跟着我吧,相信铲除了张天赐,朝廷不会再为难你了。”这白衣女子说完轻轻呼出一口气,身子探出了佛像头颅,向着南方飞舞而去。 宽大的白衣袍袖在半空飞舞,就如一只翱翔的白色猎鹰。李道玄口中一句话都未说出,就被这白天子自作主张收为了属下。他皱眉看着跳下大佛,沉落东麓山崖的女子。 白色的猎鹰向南滑翔,墨色天空之下狂风卷起,随着被风卷起的沙尘狂舞,鸣沙山自北向南发出清脆的鸣叫之声,那是由于风吹沙流才发出的声音,但停在李道玄耳中却是惊心动魄,只觉得鸣沙山没一声鸣叫都带着几分诡异的色彩。 狂风似乎不分方向,吹到了北佛大像前,吹动了挂在佛龛之侧的大铜钟,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钟响。 在这古钟之声中,李道玄清醒过来,他心中还回味着刚才那一幕大漠之景,身影沉浮间,直接向下穿过了鸣沙山,再出现时,已到了沙山南部山脚处。近乎天元境的修为,全身俱为灵力裹住,身体外部的五行元灵与体内的五行元灵互相鼓动,李道玄振袖转身,已隐隐有与天地合为一体的感觉。 白天子站在沙山环绕的中央,距离月牙泉北岸的船坊已不足三百丈。 李道玄定目看去,只见月牙泉边亭林木蓊郁,泉光与天色相映。泉南岸更有楼台楼阁,庙貌辉煌。细看宫厅柱廊皆是临水而设。那古老道观绕以常年香火,更多了几分神仙气息。 李道玄实在不明白白天子心中是如何想得,这时候为何又对月牙泉上了心?他走到女子身后,就听到白天子缓缓说道:“这月牙泉在流沙中,但泉水从不枯竭,每日风吹沙落,泉水却碧如翡翠,绝无一丝尘土。你可知是因为什么?” 李道玄摇头道:“白姑娘,你为何说这些。道玄只想去见那位北落荒原的使者,既然姑娘已定下了计策,道玄也帮不上多少忙。但求姑娘带我去见一见那位使者便足矣。”去见冥神使者确实他目前要做的事,至于对付张天赐的决定,他却不敢轻易告诉面前的女子。不管白天子是不是大唐的密探,她是张天赐的女儿这一条却是不会变的。 白天子没有回头,却沉声道:我可以带你去见冥神使者,但你也要为我做一件事!” 李道玄沉吟了一下,不禁问道:“什么事?” 白天子缓缓转身,咬着银牙道:“帮我杀了安太息!” 鸣沙山依旧哀鸣着,月牙泉渐渐远去,在一片小小的绿洲沼泽边,白天子正仔细端详着李道玄的脸,她伸出手指在男子脸上揉捏了一番:“这易容之道本是修士不去做的事情,只因修士之间探测之下,只需感受到灵力与气息,便是易容的再成功,也是难逃法眼。” 李道玄闭目不言,体内各处穴位丹海缓缓闭合,丹田内的主丹海也缓缓被压住。那融为一体的元婴也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眠之中。 做完这一切,李道玄体内灵力气息全部消失,他最后放出了五行灵力中的土元灵力。瞬时无尽的土行灵力遍走全身,一眨眼间他就变成了一个拥有强大土行之力的修士。在隐藏了体内的丹海,只放出土行灵力的情况下,除了远在长安的圣女,相信无人可以探出李道玄的真实灵力了。 至于那可怕的张天赐,李道玄觉得只要对方不放出魔种,短时间内也是探测不出自己真实灵力修为的。 这个法子是他早在佛洞的三生图中就曾想到的,在修习了三生图中的绝妙三道之法后,不但他的修为境界突破了玄空,直达天元,就是对于丹海以及灵力的认知,那所谓的道心,他也是领悟甚多。 白天子此时也忙完了,李道玄俯身看了一眼水泽中自己的倒影,便看到了一个眼眶深陷,高鼻腮瘦的西域胡人。 白天子在旁一边看着自己的作品,一边点评道:“真正高深的易容之术,讲究变一点改真容。只有那最为低级的易容术才会用人皮面具,要知道易容术的精髓之处便是在于变化之道。” 李道玄对她的话深以为然,白天子在自己脸上做的改变并不多,只不过改变的鼻子的高度,眼眶处的阴影,还有一点点脸腮的形状,就将自己变作了一个标准的西域胡人。 白天子见他掩饰了灵力变化,便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李道玄现在身穿的正是得自布生缘的白色道袍,但在白天子的手下,自肩膀处开始,一团黑沉的色彩四散开来,就如黑墨侵染了整件衣衫,转眼间,他这身白色道袍就变作了黑色的波斯胡服。 白天子极为轻松的做完这一切,俯身自地面捧起了一把沙尘。在夕阳最后一抹的金光中,她就如捧着一把金沙。 金色的沙子在她手中开始旋转起来,旋转的金沙组成了一条弯月状,白天子双手横着拉开,沙尘散去,一柄还带着热气的金色弯刀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自与这女子相遇,李道玄就没看出来她的修为,这个似乎毫无攻击力的女子,这几手变幻衣色,捧沙出刀的绝技,却让他看得目瞪口呆。 白天子手捧弯刀,冷淡的一笑:“这便是我从小修习的功法,名为‘大幻补天手’,其实没什么大用,就是能变化几道幻术而已。” 李道玄忍不住接过了弯刀,入手轻盈,他抖动几下,弯刀如月,光影如金。这可不是什么幻术。 白天子看看天色,缓缓说道:“你既然决定扮作西域刀客随我去张家,那没有几门相应的功法和一个代替的身份,还是瞒不过张天赐的。” 李道玄抖动弯刀,土行之力发动,刀影之中卷出了一片黄沙气息。他整个身子也似乎化作了黄沙,弥漫天空的黄沙每一粒都化作了刀气,瞬间扑向了白天子。 白天子面露惊奇之色,那卷动的黄沙飞舞穿过了她的身子,缓缓落到了地面之上。 李道玄身影重现,弯刀一抖,一缕黄沙飞散,却笑道:“这一手黄沙刀法,却是偷学自长安的一个朋友,你看怎么样。” 李道玄在长安与龟兹的鸠摩罗什对战过两次,对这黄沙刀法印象深刻。但刚才他所展示的黄沙刀法,却是以土行灵力模拟而成,至于鸠摩罗什的黄沙刀法到底是怎么施展的,他却真的不知道。 但白天子却连连点头,李道玄此时已真的变作了一位来自西域的无名刀客,这个身份和功法,样貌,气质都是非常贴合,比之李道玄一开始扮演的月泉观道士,那可高明太多了。 白天子这一次是偷偷自敦煌出来,此时见寒星低沉,晓月高升,心知张天赐早已发觉,便带着李道玄扮的黄沙刀客,匆匆赶回了敦煌古城。 第477章 妙法莲华经 上次入敦煌,李道玄是从东门而入。这一次跟着白天子却是到了南门。 因为敦煌古城北面便是塞山,整个古城也是依塞山而建,所以只开了东西南三门。此时跟着白天子走到了敦煌南门,便看到一队绵延三四里的驼队。驼铃声响不停,这长长的驼队每一只骆驼赫然都是罕见的白骆驼,这些骆驼比普通骆驼大了一倍有余,却都是单驼峰。 雪白的骆驼一尘不染,上铺着阿尔塞血红的天堂繁花毯,白色骆驼队伍中每隔数丈还拉着雪白的大毡。 白天子带着李道玄默默走了过去,还未走近,那护卫骆驼的白衣修士们齐齐转身,单臂行礼:“拜见大小姐!” 李道玄心中一凛,便明白这驼队却是白衣张家的了。白天子站住身形,冷淡的看了一眼这群修士,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李道玄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成新月形的敦煌南门浮起了一团烟雾。 黑色的僧袍在白色淡烟中极为显眼,安太息脚踩吉祥天莲,自白烟之中缓缓出现。这个妖僧此时却多了几分得道高僧的模样。 安太息不再如往日般做作,黑色的僧袍上那些白色的曼陀罗花也不见了。他脚下踩的吉祥天莲便在一声吟唱声中绽开,无数莲花灵瓣叠合起来,就如水中的莲花开了又开,这些带着丝丝佛灵气息的莲花最终绽放,飞舞出了数不清的莲花花瓣。 这些花瓣在半空飞舞,带着佛灵之力飞向了整支驼队。但见敦煌城南直到月牙泉方向的漫长驼队都被莲花花瓣所包裹。 白天子冷笑一声,拉着李道玄道:“咱们走,这些都是参加张天赐祭月大会的西域诸酋,没什么好看的。” 李道玄嗯了一声,脚下却一动不动。驼队所来之人,竟然是西域诸国的贵宾,李道玄有心看一看。那白天子见他不动,却也没有催促,只看着天空的莲花花瓣冷冷说道:“安太息这一次又要披着人皮说法了。” 何谓披着人皮说法!李道玄微微一愣,却听到南城门前的安太息脚踏天莲,手拈莲瓣,高吟一声佛言真语,当真说起法来。 但见安太息手指天上苍云弯月,口说一偈道:”无上微妙法,百千万劫遇。吾今闻受持,愿解如来义! 他说完四句偈语,天上弯月之旁的苍云之中忽然现出万丈金光。 驼队大毡中传来阵阵惊呼,数十个身着华贵胡服的西域贵酋都是出了毡房,无不动容的望着天空苍云。 李道玄微微闭上了眼睛,以他的修为,在隐藏灵力的情况下,也能感受到天空的灵力变幻,苍云之上那万道金光中依稀现出曼妙人影。李道玄眼眸一亮,便看到数百飞天仙女自云层中飞了出来。 这些飞天仙子手执琵琶,在云空中翩翩起舞,一个个都是体态轻盈,婀娜多姿。风卷天衣若云霞之光四射大地,曼妙之姿秀天花之芬销魂而来。 在李道玄的眼中,这些飞天仙女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她们体内散出的灵力。 但地上的西域贵酋们却都是目瞪口呆,有些人甚至双手举起,失神的想要抓着什么。 因为这些飞天仙女太美了,不但美而且圣洁,高贵,带着吉祥气息。但这种吉祥富贵的气息只维持了出现的那一刹那时光,等到飞天仙女天衣飞舞,缓缓悬在半空时,那场景就有些暧昧了。她们穿的太少了。 李道玄看得很清楚,飞天仙子们发髻上还围着银色的饰品。她们只在胸前围了一卷纱衣,盈盈一握的腰肢上也缠着银带,自腰下收拢的修长双腿也只裹着薄纱。 一只飞天仙子出现在了李道玄身前不远处,她黑沉沉的眸子仿佛是无尽的黑夜,却将双手举起盘在头顶,细长纤美的手指做出莲花之舞,却将双腿分开弯曲,薄纱散落,雪白的大腿勾勒处一团阴影。那不停晃动的小腹之上,肚脐眼上一粒银珠闪耀着****的光。 李道玄皱起了眉,他在这飞天仙子身上释放的灵力中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味,但此时却不敢肯定心中所想。 白天子却有些发呆的望着飞天仙子,忽然做出了一个让李道玄吃惊的动作,她缓缓伸出了手,似在招呼一般,那飞天仙子便飞了过来。 白天子有些痴迷的眼神让李道玄心中打鼓,莫非,莫非这女孩和师父莲生一般,却都是喜欢女子不成? 他转头看向了南门天莲智之上的安太息,这妖僧闭目无视四方,似乎对周边那如妖精一般盘旋在西域贵宾之中的飞天仙子视若无睹,口中却曼声道:“炉香乍爇,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 随着这几句香赞之语,安太息口称”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三声,再呼“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三声,最后连呼三声“南无法华会上佛菩萨”。 李道玄听到此处却是愣住了,他对佛家经典了解并不深,但安太息说法之前所颂赞之语,却是听过的。这妖僧竟然要说《妙法莲花经》! 这《妙法莲花经》传自天竺,却是晋时沙州敦煌有名的高僧‘昙摩罗刹’自西方求来,并译成中土之语。 昙摩罗刹本是西域安息国人,世居敦煌,八岁即出家,礼印度高僧为师,随师姓“竺”,因其名字有法护之意,又被称为竺法护。 昙摩罗刹翻译的《妙法莲花经》十分出名,西域至云州凡礼佛者无人不知。李道玄正是在云州听闻,此时他由安太息所诵的妙法莲花经想到了昙摩罗刹,立刻又想到了昙摩罗刹收西域安息国太子为徒的典故。忽然间明白过来,这安太息妖僧,难道是西域安息国之人?更有可能是安息国王室中人。 此时安太息头顶十方法界常住三宝,合掌唱道:愿此香华云,遍满十方界.供养一切佛,妙法莲华经! 他唱完后,目视整个驼队,但此时的驼队已乱作一团,各方西域贵客都已陷入疯狂,便是张家的护法修士们也都痴痴迷迷的,那些飞旋盘舞的飞天各个现出妖态,在人群中飞来飞去,除了数个女子,大多数的男人都如采花之蝶,追逐着飞天仙子的踪迹,丑态毕现。 安太息却没有露出任何鄙夷之色,面带庄严之色,再次口吐莲花:“我今誓归依愿超生死海!” 李道玄看着他聚精会神,极为虔诚的顶礼膜拜,一拜本师释迦牟尼佛,二礼过去多宝佛无限众生,三拜十方分身释迦牟尼佛…… 李道玄眼观眼前混乱场景,不禁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着白天子说道:“咱们……“他还未说完就呆住了,只见白天子抱着一只飞天仙子,正痴迷的亲吻着悬浮在半空的飞天仙子的细腰。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一个个沉重的吻痕。 李道玄呆了一会儿,正要上前唤醒她,就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场景,那悬浮蜷缩的飞天仙女在白天子的亲吻之中露出快乐的神态,那粉嫩的小嘴中却唰的一声吐出一条细长分叉的红舌,就连那蜷缩的双腿阴影下,也伸缩着一条粘滑的小尾!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终于肯定了心中所想,这些突然出现的飞天仙女,却是那日跟随冥神而去的蛇人所化。 看来张天赐当真是和冥神勾结到了一起,这些蛇人不用说都自北落荒原而来,她们幻化成飞天仙女的模样,正是为了配合那妖僧安太息,迷惑西域诸国的来客。 李道玄微微一跺脚,一道土行之力激荡开去,正抱着飞天仙女的白天子双脚瞬间陷落下去,唰的一声沉落到了柔软的沙地之中。 李道玄伸手虚抓,自己面前的沙地微微鼓动,白天子被她隔着大地抓了起来。沙尘乱飞中,白天子的身影被李道玄的土行之力拉扯了出来。 李道玄捉住白天子,沉声道:“不要上当了,这些仙子都是妖怪!” 白天子粉嘟嘟的嘴唇还在微微翘起,此时却如大梦初醒一般,她挣扎着从李道玄手中离开,望着那只追逐而来的飞天仙子,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却自言自语道:“妖怪?怪物?我自己就是个怪物,却怕她们作甚?” 李道玄此时的注意力已集中到飞来的蛇人身上,没有细想白天子话中之意。 那追逐而来的飞天仙子远远的吐出蛇信,美丽的身体上片片鳞甲若隐若现。 李道玄手握弯刀,便感受到了敦煌城南门两道气机锁住了自己,那是两道正在观察探测自己的气机。他心中一动,这必然是张天赐在观察自己了。 想到这里,李道玄手中金色弯刀立刻出手,整个人化作了一团黄沙,挡在了白天子身前。 土行灵力模拟出的黄沙刀法带着一股干燥的气息,裹住了那追逐而来的蛇人飞天…… 敦煌古城南门烟雾中,背着双手的张天赐咦了一声,忽然转身问道:“谁人知道这西域刀客的来历?” 第478章 南门狂欢场 敦煌古城南门的烟雾是一种带着芬芳气息的白色雾气,在这朦朦胧胧的烟雾之中,除了脚踏天莲的安太息。白衣张家的谋士修士都站在了张天赐身后,听到张家主问出这句话,那人群中一个幽幽的声音说道:“家主,此人灵力皆为土行之力,所用之刀法看起来像是龟兹国的黄沙刀法。” 张天赐没有说话,只是低沉的再问了一句:“谁人知道这西域刀客的来历?” 他背后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一股深沉的压力笼罩了他们。这些人都明白,以家主那深不可测的修为,这西域刀客的灵力功法乃至修行境界都难逃法眼,家主问的并不是西域刀客所用之功法为何,他问的是此人的来历。 无人说话,张天赐忽然叹了一口气,手指前方的安太息说道:“安太息此人好色贪欲,在安息国侮辱亲妹,寡母,算是天下第一无耻之人。但他有一点好处,若是我问他这个问题,他必然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所以我离不开他。” 张天赐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种让人看不懂的表情,似是对安太息不满,又像是对背后这群谋士修士十分失望。人群中的压力更是增大了几分。 这位让人看不透的家主淡淡又说了一句:“河西之地所有的修士都在咱们的掌握之下,此人却从未见过。十个时辰,我给你们十个时辰,十个时辰后我要知道他的来历,身份。” 张家主没有说若是查不出这西域刀客的来历会是什么后果。但他身后的诸人都明白,家主是不会接受这个结果的。几乎是张天赐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他身后数十名修士谋士便飞窜而起,向着各个方向而去,他们都有自己的法子,也都有自己的手段。 张天赐满意的点点头,他的背后只剩下了一个窈窕的人影。 前方的西域武士化成的黄沙已裹住了那只蛇人飞天,细密的沙粒在急速的摩擦中,由灵力激荡而出的火焰焚烧着被包裹的蛇人飞天。但火焰过后,那并不惧怕灵力的蛇人飞天依旧保持着向前的姿势,她的目标还是白天子。 蛇人并不怕灵力,这是她们强横的天赋。但那西域武士似乎也很有办法,他重新自黄沙中出现时,已挥手反洒出一团金色的沙尘。金色沙子在半空化作了晶莹的雨水,带着炎热气息的金色雨水溅满了蛇人。白色的浓烟冒起。 那飞天蛇人身上的银饰在炎热的雨水中融化,蛇人飞天表面的掩饰消失了,露出坚硬冰冷的鳞片。但那些雨水却是沙子融化所化。短短的时间便将蛇人裹住了。 晶莹的如水晶一样凝固在蛇人身体表面,将她牢牢钉死在了地上。冒着热气的沙晶之下,那蛇人狰狞的面目已有些变形,随后一柄弯刀自后穿透了她的身子。沙晶之下一团猩红,腥红之中是软软的一具蛇怪。 张天赐嘴角露出一抹儿笑意,忽然间对这西域武士产生了兴趣。他手下能人异士不少,但有这等机变和实力的却只有安太息一人。但这笑意很快消失了。他看到了西域武士伸手抱住的那个女子,白天子。 张天赐伸出手指点了一点被包裹在沙晶之中的蛇人尸体,一点红光疾射而出,前方冰冷而又让人不安的气息笼罩下,那裹着沙晶的蛇人尸体便如冰块般崩碎。 张天赐转过了身,他身后那窈窕的人影慢慢走上来,附身低声问道:”爷?!” 这是一个全身裹在红纱中的曼妙女子,就连面貌也裹着一件金边纱丽。张天赐静静看着这个女子,却问道:“兰心,你的地藏欢喜天法,修炼的如何了?” 这曼妙女子低声笑道:“已近大圣欢喜天境界。” 张天赐微微一笑:“自在欢喜天乃是最高境界,兰心你修习此法的进度算是快的了,但所谓大圣欢喜,还只能达到佛僧不见的境界。不过你若想要更进一步,眼前之人便是个好炉鼎。” 曼妙女子隔着红纱的双眸瞥了一眼前方的西域武士,不禁疑惑道:“主人,地藏欢喜天并无炉鼎一说啊,欢喜天法也并无修习炉鼎的功法。况且如今大圣欢喜天下,连最为虔诚的佛僧都能诱惑,那自在欢喜天又有什么神妙之处?” 张天赐的笑意更深,意味深长的说道:“试试不就之道了?” 曼妙女子恍然若悟,再看了一眼前方的西域武士,悄无声息的退去了。 李道玄紧紧拉住白天子,阻止了她冲向那些飞天蛇人的行动。他凑到白天子耳边低声道:“这些是你父亲阴谋的一环,如今他就在南门之下,不要冲动。” 天上的飞天蛇人依旧妖娆在驼队贵客之中,站在天莲之上的安太息却已说完了妙法莲华经。这黑袍妖僧长出了一口气,有些不耐的走下莲花,快步走到前方,猛然伸手拉住了一个浮在半空的飞天仙子,然后狠狠的亲吻了下去。 他妖艳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血红的气息,感受着飞天仙女那细长的舌尖在嘴中柔滑的来去。安太息自然知道这些蛇人真实的身份。但他不在乎,反而觉得十分刺激。 他双手有些癫狂的在飞天仙子饱满的****上蹂躏着,猛然咬住了嘴中那柔滑的小舌,然后狠狠的扬起了头。细长的蛇信被他硬生生拉扯了出来,粘滑的银色粘液在两人口唇边滴答滴答着。 看着这一幕的李道玄不禁有些恶心,他怀中的白天子更是猛烈的颤抖起来,李道玄再次紧紧搂住了她,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正在癫狂中的安太息转眸就看到了他们,他艳红的脸上有些扭曲,双眸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怀中的飞天仙子发出一声呜咽。安太息猛然将她推开,身子浮游而上,在半空高举双手吟唱道:“欢喜自在,遍解愁苦,天赐大人今夜款待诸位,这些都是你们的!” 安太息似乎又恢复了那妖孽的本色,细长的手指抹去了嘴角的粘液,在鼻子上轻嗅了一下,再次挥手道:“上酒!” 那些飞舞在半空的飞天仙子缓缓沉落,就如乱飞的蜻蜓忽然停在了地上,她们安静下来,任由身旁的贵客们动手动脚。 南门烟雾散去,张天赐已不在原地,却不知去了何方,一队队捧着西域美酒的童子自城中走出,这些都是城内梵门的沙弥,他们捧着美酒,游弋在人群中。 癫狂的宾客接过美酒,敬过九天诸佛,再为天赐大人祈福后,便齐齐举杯向着安太息俯身,感谢他的说法,感谢这一番别致的待客飞天之舞。 安太息面带微笑,享受着这一切,这种被膜拜的感觉对他来说便是另外一种刺激了。 但这也是他应得的,今日这场迎宾大礼,本就是他一手策划而出,便是这些飞天仙女也是他的设计。 如此美丽的夜晚,如此狂欢的大地,安太息忽然激动起来,他僧袍下的某一段丑物坚硬的****了! 哼~安太息无声的喘了一口气,决定将今晚最为激动,最为经典,也是最为得意的节目提前开启!他手掌斜伸向半空。 那一直维持驼队秩序的张家修士都是看到了安大人的手势,猛然间刀光闪烁,人人都是抽出了一柄银色弯刀。 正在狂欢中的西域贵宾顿时安静下来,人人惊诧的看向了安太息,这些西域贵宾带来的随身武士也都是挺直了身躯,各种灵力如百花绽放般开启了。 李道玄咦了一声,心中诧异到了极点,难道张天赐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这个,为了刺杀这些参加祭月会的西域贵宾?不对啊,若是为了这个,为何如此麻烦。 李道玄正想到此处,那身在半空的安太息脸上现出了更为激动的艳红之色,却猛然挥手下来。 数百道银色刀光闪烁起来,月光下挥舞出了一片片炫目的光影,然后是数百道血光迸射,以及数百颗雪白的头颅跌落。 刀光过后,驼队中那蔓延的雪白单峰骆驼都是被切掉了脑袋,张家的修士动作熟练的将死去后还站着的白骆驼翻了过来。 彭然之声不绝于耳,蔓延的驼队不多时就围成了一个大圈子,篝火燃起,带着各种西域香料的大布袋裹住了失去脑袋的白驼,金色的蜜瓜之油泼到了布袋上,这些白色骆驼便被架到了篝火上。 燃烧的火焰迸射开来,大地之上环形的圈子里闪耀出了百朵烟花,几乎是瞬间,一股灼烧炙烤的香味儿飘了出来。 捧着西域美酒的沙弥自南门中蜂拥而出,几乎让人怀疑这小小的敦煌城到底还有多少人! 直到此时,那些反应过来的西域贵客才爆出了震天的欢呼,美酒之清香,蜜瓜之甜香,烤驼之肉香,各种香味弥漫中,身在半空的安太息喘息着再次举起了手。 那安静的飞天仙女们双手高举,妖娆的扭动着腰肢,在安太息手掌再次滑过时,她们身上仅有的纱衣也跌落下来。 耀眼的火光之中,雪白娇嫩的裸体狂舞起来,那些西域贵宾已是不能自持,纷纷举着美酒涌向了圈子中。 沙州敦煌的主人,河西第一望族家主张天赐不在,这些西域宾客的兴奋之情只能向半空的安太息表达。 喧闹,欢喜,狂欢,朝拜,人群热浪翻涌,红色的美酒泼向了半空,西域贵宾都是举着酒杯唱起歌来,为天空的安太息唱着祝福之歌。 远远看去,仿佛是这些人在朝拜安太息一般。 安太息在半空呻吟了一声,低头看着这些癫狂的宾客,他们都是西域各国的贵族,甚至有些国王和王子,此时都在自己脚下祝福而歌,虽然只是祈福之拜,却已让安太息不能自持。 他身在半空扭曲着双腿,在下方狂欢进行到最高潮的时候,双手忍不住握紧了,僧袍下坚硬的****喷发了,一注又是一注。 释放,眩晕,酸麻之中的畅快与满足,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息之间,但安太息妖艳的眸子竟有些失神。 这位奸妹辱母,被张天赐点评为天下第一无耻之人的妖僧,其实最爱的,却是权力呵…… 第479章 白衣张家宴 白天子扯着李道玄自旁边绕到了城门前,她一边走一边狠狠问着:“咱们什么时候杀了这个安太息?” 李道玄沉默了一下,看看半空的安太息:“只要给我一个单独对上他的机会,我有七成把握可以杀了他。” 白天子停住了脚步,很是认真的想了一下,摇头道:“不可能的,就算能诱他单独出城,但只要他有危险,张天赐那个老家伙也会发觉的。要对付安太息,就不能绕过张天赐。” 李道玄想了一下那日张天赐出手时的模样,摇头道:“虽然如今我修为大进,但对上张天赐,还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白天子咬了咬牙,最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们此时已进入了敦煌南门,自北向南的甘州大街上安静的有些可怕。 敦煌古城的居民就如当日的洛阳人一般,被放逐到了自己的居所之中,不敢踏出屋门一步。白天子带着李道玄走过了一个十字大街,这是四座红色的圆顶佛庙组成的十字路口。 李道玄停住了脚步,向着东方看去,那里,在正东方的高昌大街上,正燃起了一团黑烟,黑烟之中一具残破的女子尸体正被烧成灰色的尘土。围着黑烟的是一群逻些来的佛童,他们匍匐在地,念着长生词,手中绕着转经筒,每个孩子的面容上都带着一种安静的神态,并无悲伤。 李道玄无声的俯身行了一礼,阿尔古丽的死在他心中留下的并非是仇恨亦或是悲伤,而是一种生命的无常,以及无力感。 白天子看着那黑烟,微微顿了一下才说道:“她是被安太息杀死的,我认得出那伤口,十二因缘相。” 李道玄沉默了一下,只看着那群佛童,灵力探测过去时,一道如针扎般的剧痛自他的神识中反弹过来,李道玄身子一抖,双手紧紧握紧了。 白天子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了?”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再望了一眼那些佛童,沉声说道:“这些佛童,已被张天赐种下了回天魔种。” 穿过甘州大街,正北塞山之下有一片高地,几乎占据了整个敦煌古城的四分之一多的高地上,建造着中土常见的木房庭院。 木房庭院左侧是高耸的一座佛庙,右侧却是幽深的佛洞雕塑。 白天子指着左侧那高耸的佛庙说道:“那里就是敦煌的黑暗梵宗之地,回天寺。如今便是安太息的地方。” 李道玄却看着正中高地的木屋庭院:“这里便应该是你家了吧。” 白天子脸上露出讽刺的笑意:“不是我的家,是张天赐的老巢。” 她说完紧紧拉住了李道玄的手,湿润温暖的小手微微颤抖起来,李道玄紧紧握了一下,正要前行,就看到一条淡淡的影子闪现过来。 安太息黑色的僧袍似是刚刚换过,上面又开满了白色的曼陀罗花,妖艳的脸上还带着诡异的潮红,却挡住了两人前行的方向。 李道玄手握弯刀,挡在了白天子身前。 安太息静静望着他,忽然笑道:“黄沙刀法,传自龟兹国王室,这世上能用到这种火候的,我只记得那位龟兹护卫鸠摩罗什。阁下身怀土行之力,运转黄沙刀法时,却有一种中土修士的风范。” 他说到这里忽然凑过身来,竟然在李道玄的衣衫上细细的嗅了起来,再抬起头时笑得更是欢快了:“阁下身上既无大漠沙子的味道,也无骆驼粪的味道儿,闻起来可并不是大漠来的呵。你是何人?” 安太息的笑容虽然妖艳,但直到此时他身上的灵力都很安静,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李道玄这个时候只能一言不发,他确实没有想到安太息观察竟然如此入微。 白天子眼眸一瞪,就要发火,李道玄手指在她掌心紧紧捏了一下。白天子便咽下了这口气。 安太息一直保持和平的姿态瞬间就变了,身上现出一种凌厉的姿态,他双目死死盯着李道玄和白天子紧紧握着的双手,脸上的艳红化作了一片苍白。 正在此时,大街上飞快的奔来一道影子,这是一个干瘦的胡人,他冲到前方,高声叫道:“安爷,安爷,属下查明此人的身份了。查明了!” 这个干瘦的西域胡人正是白衣张家的一名新进谋士,方才站在张天赐背后第三排的一位。他停下脚步,手指李道玄,带着炫耀的口气说道:“安爷,吾查明此人的身份来,咱们这就去见主人。” 安太息吸了一口气,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哦,我倒要听听,此人是谁啊?” 这张家的谋士犹豫了一下,似是怕安太息听了去抢功劳,但在安太息幽深的眸光下,还是屈服了:“安爷,此人身负黄沙刀法,样子又是龟兹来客,必然是那位在长安失踪的龟兹护卫鸠摩罗什了。” 安太息低头叹了一口气,身影一闪就来到了干瘦胡人的身旁,在胡人震骇的眼神中,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错了,你这次又错了。” 安太息说一个字拍一下,最后却柔声道:“主人从来不会给手下第三次机会的,你死在我手下,总比到主人面前丢人现眼的好。” 干瘦胡人在极度惊恐中高声吐出了数句胡语,最后挣扎道:“我要见主人,主人的惩罚是对的,你的惩罚是错的。”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安太息没有说话,街旁却传来一声淡淡的话语:“你错了,太息的惩罚是对的。” 干瘦胡人双目一翻,身子猛然暴起,向着后方到窜而出,身影化作残影之后,在半空转过了身,拼命的逃窜而去。 安太息伸手双指,轻轻打了个响指。那正奔驰逃窜的男子在远方扭动了一下,最后闪出了一道微弱的红光,血肉洒满了半空。 张天赐此时自街旁慢慢走了出来,他皱眉看着安太息,一言不发。 安太息坦然的走前一步,躬身道:“主人,太息也看不出他的来历,但推算下来,似乎那位逃走的李道玄……” 张天赐一摆手:“不会的,李道玄的身份既然暴露了,他绝不敢再回敦煌,要杀的他的人可是大唐国师。” 张天赐说到这里,却深深望了一眼李道玄,以及他身旁的白天子,便微笑道:“天儿,你可饿了,天色不早,便带着你的这位朋友,一起到府中吃点东西吧。” 面对张天赐,即便以白天子的叛逆,也是一言不发,她扯了一下李道玄,慢慢走向了北塞山下的高高平台上。 白衣张家的宴席早已准备好,李道玄跟着白天子一走进张家的庭院,就是眼前一亮。在西域之地见多了沙地荒漠,这张家的庭院却是一个标准的中土庭院。 不知为何,其假山小湖,木楼高台,看起来和关中之地十分相像。 待来到这庭院之后最大的木屋前,这种感觉愈发明显,这大屋顶部架着三条如长龙般的木梁,内置的屋顶上竟然还有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燕子窝。 正中的大堂已铺好了草席,正中是长长的条案,条案上已摆满了各色瓜果与西域美食。 李道玄停住了脚步,微微让开了大门,张天赐大步而入,安太息静静跟在身后。 直到张天赐跪坐在席上,李道玄才走进去。 安太息面对张天赐而坐,白天子却直接做到了长案的最边角,距离两人最远的距离。 安太息此时执着一只仙鹤铜壶,正要往张天赐面前的铜爵杯中倒酒,却被张天赐伸手止住。这位难以揣测的张家家主指了指后面:“太息你过去,让这位新来的朋友坐这里。” 张天赐的手指极为可笑的弯曲下来,点了点安太息所坐的位子。 坐在边角的白天子身子猛然一震,抬头不能置信的看着父亲大人。而安太息的脸白的可怕,勉强维持着笑意。 李道玄心有所感,正要走过去,就被白天子紧紧拉住了手:“不,你,你坐我身边。” 李道玄没有丝毫犹豫,不动声色的坐到了白天子身旁。正弯曲手指指点座位的张天赐身子一僵,那坐在对面的安太息却轻轻出了一口气,迅速站起身,退到了木案之后。 屋中弥漫起了古怪的尴尬气息,但张天赐却大笑起来,转头望着李道玄和白天子说道:“天儿,你太任性了。”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后,他便低头吃起饭来。 满席都是美味,张天赐却捧着一碗粗饭,只以面前木盘中的粗盐马肉佐味。他吃得很快,安太息刚刚为白天子和李道玄倒上酒,他就将粗饭吃得一干二净。 李道玄举杯喝了一杯酒,心中却好奇起来,以张天赐的修为,根本不需要吃饭了。而且还是这种粗饭,但看他的样子,却不像是装的,似乎每天都在吃这些东西。 张天赐放下筷子,看着李道玄便说道:“以在下修为,其实早已不需食肉,但这粗饭盐肉却是为了纪念先祖。”他说到这里挺直了身子,拱手道:“张家先祖乃是昔年晋武公张公士谚,张公本是安定郡乌氏县人,大汉常山王张耳十七世孙。” 第480章 如是我闻法 张天赐口中所说的张士谚便是晋八王之乱时以凉州刺史身份占据河西之地的北凉武穆王。张士谚本是中原汉人,却是北凉王朝的实际奠基者。 昔年张士谚到任凉州后,不但率军击败了当时在凉州叛乱的鲜卑族,而且消灭了横行当地的沙盗,史记斩首万多人,从此威震河西,安定凉州。此后在张士谚的经营下,凉州教化一新,诗书礼仪,可比中原。正是这位武穆王的奠基,才有了日后威震河西百多年的北凉王朝。 李道玄听张天赐深沉的叙说张家之祖的征战过程,心中明白过来,张天赐吃粗饭马肉,正是为了不忘先祖创业艰辛之意,但隐藏在这后面的,也是重振北凉王朝的决心。 这场家宴吃到这时,已隐隐有了招揽之意。张天赐说到一半话锋一转,却对李道玄说道:“阁下来历如何,吾现在已不放在心上,但可有意随张某一起,入我白衣张氏做点大事呢?” 李道玄咳嗽一声,转头虔诚的看着白天子,沉声道:“在下听大小姐的。” 张天赐哦了一声,那安太息却望着李道玄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西域胡语。李道玄心中一动,便想到了自己装扮成胡人,却不精通胡语这个大破绽,登时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但到了这个地步,他惊慌一下反而立刻镇定下来,望着安太息,也是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最后双手胡乱做了几个手势。至于所说的语言,却是以乐都土话夹杂着乱七八糟的道法口诀。只因他说得飞快,又故意变了调子,那安太息果然露出疑惑之色。 要知西域诸国前后灭国消亡者不计可数,自敦煌向西直穿过波斯大食,更有无数小国家隐藏在内陆之地。安太息虽然博学也不可能通晓所有胡语。 张天赐微微一笑,却对李道玄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在天儿身边做事吧。每一位进入张家的兄弟,吾都要敬一杯酒,请!” 张天赐说着举起了一杯酒,李道玄正要拿起木案上的铜爵,就感到一阵风来,带着青草与土地的芬芳,只见一个身着红纱的曼妙女子手捧着一只木盘走了进来,木盘上放着一只水晶杯,杯中之酒红艳如血。 红纱女子还未走到近前,李道玄就感受到了那红艳血酒中的一粒黑色魔种。在千佛洞道府中他得那前辈异人的指点,对于回天魔种已经是了解颇深,看着越来越近的红纱女子,心中却犹豫起来。 若是此时便饮下魔种,恐怕对付不了张天赐。但若是不喝,却有什么借口。 红纱女子已跪在了他身前,高高举起了木盘。李道玄伸手拿起了酒杯,对着张天赐一晃,便递到了嘴边。便在此时,他身旁的白天子猛然站起,一把抢过了酒杯,唰的一声泼了红纱女子一脸,将那裹在女子脸上的纱丽都湿透了。 白天子泼了酒之后一把拉起李道玄,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大厅,转了一个弯便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大厅中的安太息双眉挑动,但张天赐一言不发,他双脚也就死死的钉在那里。 张天赐目睹两人离开,却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之色,他只望着房梁之上的燕子窝,良久才对着那红纱女子一挥手。 红纱女子退下,屋中只剩下了他和安太息。 张天赐唔了一声,忽然对安太息说道:“你说的不错,此人便是大唐正在追缉的李道玄了。” 安太息恭敬的低头说道:“主人,您别忘了,他还是北落冥神点名要击杀的李道玄!” 张天赐带着一种惊奇的表情看着安太息,口中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说的话却有些触目惊心了:“太息啊,什么时候开始,你学会指点吾的话了。冥神的要求,难道我不知道么?需要你来提醒一下。” 安太息脸更加白了,双腿一弯,差点跪倒,但他却平静的继续说道:“太息知道错了,但主人想要收留李道玄,恐怕会惹祸上身。” 张天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安太息身前,他的手指轻轻捏住了面前妖艳男子的下巴,以一种带着挑逗的语气缓缓说道:“知道错了为何还不受罚?” 这是一种诡异的让人无法相信的场景,道貌岸然的张天赐那温文儒雅的神态中竟然带着无法掩饰的欲望,而妖艳的安太息苍白的脸上也浮出了一丝红晕。 安太息本就是个美丽的如同女子般的少年,加上这丝红晕更添了几分娇艳。他身子一软,黑色僧袍无声自开,露出平坦而又雪白的胸膛,却紧紧抓住了张天赐的手贴到了心口中,哑声道:“主人说如何罚,便如何罚了。” 张天赐没有说话,手掌在这妖孽如婴儿般滑嫩的肌肤上揉搓起来,安太息低声喘息着,细长的手指却滑向了张天赐的袍子下,紧紧的握住…… 红纱女站在屋门之前,纱衣微微拂动间,那屋子的木门就紧紧的闭合起来。一团若有若无的灵力包围住了整间大屋。藏在纱丽之后的双眸露出笑意,她护卫着主人的秘密,也享受着窥测这秘密特权…… 李道玄坐在白天子的屋中,这间屋子很是整洁,除了一张土榻,就只剩下一架写满佛经的屏风。但这个屋子很大,约有平常居室的三四倍大,最出奇的还是屋子正中部位上一块圆月状的毯子。 相对屋子来说,这毯子有些小了。放在中心位置,却不知有何用处。但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白天子的闺房了,李道玄便走到屏风之前,装作看佛经的样子,这一看之下就是大吃一惊! 白天子走到土塌上坐下,对那有些不自在的李道玄说道:“这里处处都是陷阱,你还是在我屋中安全一点,整个白衣张家,除了张天赐和安太息外,你还要特别注意一个人,那个人的可怕之处不下于他们。” 李道玄嗯了一声,双目依旧深沉的望着屏风上的佛经。白天子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说的便是方才你见过的那个红纱女子,她的手段比之安太息,那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李道玄再嗯了一声,那白天子恼羞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女子便是于阗国来的贱人,说是什么西域第一美女,于阗公主,我看就是一个贱人。” 白天子越说越激动,李道玄却抬起了手,对着她微微摆手,脸上的神色露出苦涩与震惊之意。 白天子也觉得有些不对,轻声问道:“怎么了?” 李道玄便招手让她过来,待白天子走到屏风旁边时,他便无言的伸出手指点在了屏风之上。 这是一架南州才有的单扇屏风,以檀木为骨,蒙以苏绣白绸,底座却是两只龟甲。白色的屏风上写满了佛经,那是有名的《地藏本愿经》中的一段。 但在李道玄手指点中屏风的一刻,那庄重的墨笔之色顿时变了模样,所有的佛经文字都如蝌蚪一般游动起来,一团团荧光散去,整个屏风只剩下了四个大字:如是我闻! 白天子看着这四个字茫然不解,李道玄看着如是我闻四字,闭上眼睛再睁开便叹了一口气:“罢了,如是我闻法,白姑娘,你在这屋中一言一行可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听得一字不漏了。” 白天子身子一震,不能置信道:“那不可能,如果是这样,张天赐早就杀了我的,你别弄错了。” 李道玄摇摇头:“不会错的,我刚才粗一看去,这屏风就带着地藏之法,魔道灵力。待神识查探后,便明白了。这个如是我闻法,姑娘当该是知道的吧。” 白天子身子一软差点摔倒,茫然道:“我,我当然知道,那是黑暗梵宗的独门功法,安太息,是安太息,不,不该是他,不会是他!” 白天子语无伦次的说着,李道玄急忙拉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沉声问道:“这屏风是从何处得来的?” 白天子略镇定下来,咬牙道:“这,这是我娘亲的遗物,我从没有怀疑过的。” 李道玄一愣,心中立刻镇定下来,心道莫非是那千佛洞道府的前辈故意留下的,却是时时刻刻可以看到自己的女儿? 但他又想到道府中那位前辈的话语和语气,似乎从未见过白天子的样子,这又有些不对了。 正如此想着,那屏风微微震动起来,如是我闻四个大字竟然化作了四只黑色燕子,唰的一声穿出了窗户。 白天子一跺脚:“追!” 不用她说,李道玄已是追了出去,那如是我闻四个大字化成的黑色燕子穿出了窗户,转了一个弯却飞向了方才吃饭的大厅之中。 李道玄身化黄沙,卷着一股沙尘炎热之气追踪而来,眼见黑燕飞进了大厅,便猛然止住了身子。 紧闭的大厅前十分安静,李道玄默算时间,距离自己和白天子离开,已过了约半个时辰,张天赐等人也该离开了。 但他并无把握,以张天赐的修为,若是锁住了某个人的气机,恐怕就是到了百里之外他也能察觉。这便是当日他能及时出现救助安太息的缘故。 但李道玄也知道,这种锁住气机的法门极为耗神,也许那张天赐并未锁住自己。 这个时候,他已经确定了白天子屋中屏风绝不是千佛洞那位前辈留下的法门,看来是另有其人,无论如何,自己也得查清此人是谁?是张天赐还是安太息。 他想到这里,一咬牙,土行之力发动,便追着黑色燕子扑进了大厅。 第481章 于阗兰公主 白衣张府的大厅中并无一个人,李道玄双脚落地,猛然抬头,紧紧盯着木梁之上的燕子窝。北方之燕善筑巢于木梁斗拱处,但在西域苦寒之地却少见了。这燕子窝呈葫芦状,却不是泥草筑成,而是闪动着些微的玉石气息。 这个时候李道玄才看明白,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燕子窝,而是一座道府。 无论仙魔修士,那道府也分很多境界与水准。譬如云州大峡谷附近的葫芦谷,那便是莲生曾经的道府,却是以天然地形加以封印,做出的粗糙道府。又譬如九幽紫金钵,那其实也算是一个天然的道符。再比如千佛洞的弥陀经壁画,那便是极为高深境界的道府了。 张家大厅的这个燕子窝,也是一个境界颇为高深的道府,虽然比不上千佛洞的一画一世界,但比之莲生的葫芦谷,那可高深多了。 如是我闻四字在燕子窝上一闪即逝,李道玄身影闪动,凌空便到了这燕子窝口上,但见一条丝带般的灵力裹住了玉石搭建的燕窝,他手指伸出,土行灵力发动之下,指尖流出了一缕细沙,自那丝带灵力一侧倾入了燕窝中。 土行灵力绵延不绝,李道玄手指流出的沙子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那小小的玉石燕窝道府内里空间不知有多大,李道玄也并不试图用沙子灌满它,他只是打个招呼。 果然,那燕子窝上的如丝灵力微微弹了起来,丝带在半空膨胀起来,化作了一只燕尾之羽,裹住了李道玄的身子,唰的一声钻进了燕子窝道府中。 光滑的石壁,浑圆的天顶,空旷的大地。这是一个纯由玉石构筑的空间,最让人吃惊的却是没有任何一件装饰之物,除了坐在玉石地上的红纱女子,四周可望之处再无任何其他东西。 就连微风与灰尘也没有。 但这还不是让李道玄震惊的地方,他震撼的察觉到了,这燕子窝道府中干净的竟然连灵力都没有。这是绝对的纯净。 一念至此,李道玄体内封闭的丹海立刻放开,五行灵力互相激荡,在丹海处自生出了一股灵力。这是他无奈之举,那融合的元婴需要灵力供养,而且必须是五行灵力一起供奉。此时也顾不得身份暴露了,先保住自己的元婴要紧。 坐在正中的红纱女子微微一笑:“公子,你可听过一个修士的笑话,大隋年间鸣沙山下曾有一位佛家修士,此僧最爱干净,他穷十年之功,得昆仑和田之玉,自造了一家道府。这道府以玉制成,没有别的大用,却可以隔绝一切杂物。” 红纱女子说着低头笑了一下:“那位僧人修士便决定在道府中闭关修行,他进入这可以隔绝一切的府中,封闭了道府之门,吩咐弟子不得吩咐不得妄然开启道府。” 李道玄听到这里有些明白了,他转头看着这可隔绝一切的道府,听到那红纱女子笑着继续说道:“可怜这位僧人修士,在那道府中才发现,竟然连灵力都隔绝起来。他发现这个问题时再想逃出去,却已来不及了。这位修士可算是第一位被饿死的玄空境修士了。” 红纱女子说到这里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花枝招展。 李道玄冷冷看着她,体内的五行灵力已激荡开来,不但维持住了丹海元婴,而且已有了余力。他心中安定下来,便轻声道:“姑娘这大唐话说得可真不错,听说您是于阗的公主,为何不展现一下真容,却要藏起来呢。” 那红纱女子止住笑声,摇头道:“不行的,我所修习的地藏欢喜天法已到了大圣欢喜天的境界,只要一露出真容,便会自动运转地藏欢喜之法,怕是公子到时候承受不住。” 红纱女子说到这里盈盈行了一礼:“小女子确是于阗公主,自名尉迟兰心,这厢见过了。” 李道玄凝住身形,带着警觉之意也是拱手道:“看来是尉迟姑娘有意将在下引来此处,却不知为了什么?” 于阗公主尉迟兰心定定看着他,良久才一字一字说道:“李道玄李公子,你的恶名已传遍西域,吾身为安西观察密使,自然要亲眼看一看你这个天下闻名的魔头了。” 李道玄大吃一惊,被尉迟兰心所说的‘安西观察密使’镇住了。他眉头紧皱,但很快想明白了,冷笑一声:“尉迟公主在白姑娘房中布下了如是我闻法,自然什么都知道了,不过在下很想知道,白姑娘的秘密,你有没有告诉张天赐呢?” 尉迟兰心红纱下的双眸深深的望着李道玄,带着三分嘲讽,七分可惜,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被白天子所迷惑,还是什么绝世魔头呢,我看李道玄你就是个傻瓜!” 李道玄不为所动,走前一步沉声道:“姑娘为何言左顾言它,不回答在下的问题呢!” 尉迟兰心双手放在纱丽上,沉声道:“站住!吾知道你身具五行之法,可以在这道府之中聚集灵力,但我的欢喜天法一旦施展便没法停住,李道玄,你为何不听我说完?” 李道玄犹豫了一下,但脑海中想到白天子可怜的身世,以及她柔弱娟秀的容颜,便凝住心神,冷声道:“公主以如是我闻法知道了白姑娘身为大唐密使的秘密,便以此诱骗我么?” 尉迟兰心叹了一口气,望着李道玄一跺脚:“你这蠢猪一般的人,那白天子手握回天魔种,大幻补天手之下,你的所思所想都能被她窥测。我问你,那****遇到她的时候,有没有被她的手碰到过?” 李道玄停住脚步,微微一凛,那日在千佛洞中,白天子确实手握魔种摸了自己一下。 但……李道玄晃晃脑袋,望着红纱女子尉迟兰心一言不发。他还是不相信,但已停住了步伐。 尉迟兰心握住纱丽的双手缓缓放下来,轻声继续说道:“吾本是于阗公主,奉大唐玉真公主之命潜伏河西多年,与安西大都护乔师望大人商定共同对付张天赐。你这傻瓜可不可以认真想一下,白天子是张天赐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大唐密使,就算她想做密使,张天赐会给她这个机会么?” 尉迟兰心一字一句皆敲打在李道玄的心上:“还有,我为何甘愿冒险,居住在这甚至可以隔绝灵力的道府之中,又为什么以如是我闻之法布置在白天子的房间里?真正的密使是我,而不是她。” 尉迟兰心说到这里,喘了一口气:“如今张天赐的阴谋已得逞了一半,西域诸国的使者看来有大半都会支持他。若是张天赐真的叛唐而立,建立那西汉白金国,那么逻些与北落荒原之间的天然屏障就失去了作用,自这沙州之地向东,便是平原之地,长安之前,只有一座孤关了!” 住口!李道玄定定看着尉迟兰心,打断了她的话:“你刚才说是玉真殿下派你来的,这,这也太可笑了!” 尉迟兰心并没有住口,反而走上一步:“怎么,这个你也不信么?玉真公主总理大唐西域密探,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西域各国的公主贵妇,去长安朝拜时,谁没有住过玉真殿下的芙蓉园?” 李道玄再次沉默了,尉迟兰心所说的合情合理,丝丝入扣,没有一丝破绽,难道她真的是大唐的密探?自己却被白天子骗了? 不会的,李道玄想到了布生缘死去时留下的密语,缓缓抬头道:“手握菩提,三千烦恼丝……”他说完后,一瞬不瞬的盯着这女子。 尉迟兰心缓缓点点头,又摇摇头:‘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愿相信我。’ 她点头又摇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在李道玄的逼视中,尉迟兰心双手小心的自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卷轴。 那是一幅画,卷轴打开后,现出的图画却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那是一个西域美女的画像,高鼻深目,带着异国风情的容颜上却有一种中原女子的忧愁之态。 但李道玄最注意的,还是这女子手中握着的菩提,以及古朴画卷空白处,那数千道细长的刮痕。那细长的刮痕看起来似是指甲刮上去的。 尉迟兰心举着画卷低声道:“这是我娘亲的画像,你可知道那三千烦恼丝的真正含义?” 尉迟兰心说着咬牙切齿继续道:“我娘亲便是被张天赐抢走的于阗王后,这些刮痕是我父王思念娘亲时,一点一点印上去的,十年间,父王在娘亲的画像上刮了三千道思痕。” 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说出来,李道玄已是不能不相信。但他还是有一点疑惑之处。白天子是如何知道这两句话的。 红纱女子尉迟兰心收起了画卷,轻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李公子恐怕还不知道,那张天赐早已看出了你的身份来历,你如今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李道玄惊醒过来,看着尉迟兰心不禁问道:“我如今已是大唐的逃犯,修士口中的魔头,你既然是大唐密探,为何要帮助我。” 尉迟兰心低头叹了一口气:“傻子就是傻子,既然知道我是玉真公主的属下,还问这些做什么。若不是玉真殿下的命令,我又为何冒这个风险呢!” 第482章 相约刺冥使 玉真公主是李道玄的亲姑姑,不管在长安的时候他怎么拒绝这个身份,这一条却是无法避过。李道玄再想到长安芙蓉苑经常举办的公主宴会,还有玉真公主与承玄皇帝的关系,对于尉迟兰心的说法已相信了七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玉真殿下如今在何处?她,她身边是不是还有几位女子一起跟着。” 尉迟兰心摇摇头:“吾并未见到殿下,如今新帝登基不过月余。玉真殿下似乎不想回长安去,至于她现在何方,我还真不知道。” 尉迟兰心说到此处,叹了一口气低声继续道:“我与玉真殿下是通过龟兹国与逻些国的商道秘密联系,公子若还是信不过我,大可再等几日,不需多久,殿下就会将随身信物一并送来。” 李道玄一摆手:“不必了,我信你。如今张天赐既要叛唐,那李某绝不能坐视不管,兰心姑娘你觉得下一步该如何?” 听到李道玄如此表态,尉迟兰心精神一振,但还是问道:“玉真殿下的意思是送公子远走玉门关,出波斯向西而去。公子难道真的愿意留在这里和我,和我一起应付这个乱摊子?” 李道玄微微一笑,除了对付张天赐,寻找北落冥神才是他真正要去做的事情,但这件事却不便跟尉迟兰心说,他只是点点头。 尉迟兰心红纱下的眸子再看了他几眼,才沉声说道:“如今形势混乱,张天赐的西汉金山国叛唐而立已不可避免,但绝不能让他打开南北通道,勾结逻些与北落荒原。现在西州正被沙虫围困,得不到师望大人的帮助。咱们只能见机行事。” 李道玄点点头:“姑娘的意思是破坏张天赐与北落冥神的联盟?”尉迟兰心走了几步,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如今正有一个大好的机会在眼前,吾的意思是刺杀那北落冥神的使者。” 李道玄听到这里不仅冲口而出:“就是那在什么乌尔禾魔城里的北落使者?”尉迟兰心有些惊诧的看着他:“公子怎么知道那北落冥神派来的使者就在乌尔禾魔城?这可是绝大的秘密,若不是我,若不是我……” 尉迟兰心说到这里顿住了,她得到这个消息却是那张天赐和安太息苟且时听到的,自然不便说出来。李道玄却缓缓说道:“这是白天子告诉我的。” 尉迟兰心沉默下来,良久才叹气道:“没想到白天子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如此说来,她要对付自己的父亲,似乎不是假话。” 李道玄忍不住插口问道:“白姑娘和张天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她的娘亲,那又是怎么回事。”尉迟兰心摇摇头:“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只知道自从白夫人很早就离家出走了,白天子自小与张天赐的关系就不好,这里面好像跟安太息有点关系。” 至于和安太息有什么关系,尉迟兰心却不好说出来。 李道玄沉默了一下,望着尉迟兰心再问道:“姑娘在这张家的地盘与我见面,不会惊动那张天赐吧?”尉迟兰心低声一笑:“张天赐此时正在,正在忙着,况且他亲自吩咐我要我,要我,诱惑与你。这道府又能隔绝灵力,所以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咱们这就出发,却乌尔禾魔城。” 燕子道府的出口闪动出一条荧光,李道玄身子缓缓浮起,跟着尉迟兰心游向出口,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兰心姑娘,你拥有这可以隔绝灵力的道府,那张天赐就真的放心吗?” 尉迟兰心缓缓走出了道府,回头淡淡道:“我自有让他不得不信我的法子。”刚说完这句话,出了道府的李道玄却是呆呆的望着前方。 尉迟兰心转过头来,就看到张家的大厅门前,月光之下静静站着一个长发女子。白天子的长发散开,还有些湿漉漉的,好像刚刚沐浴完毕,但她还是穿着长长的白色袍子,正冷冰冰的看着李道玄和尉迟兰心。 李道玄上前一步,却不知说什么好,在他背后的尉迟兰心却躬身道:“见过大小姐!”白天子的表情有些疑惑,但更带着愤怒,她也不理睬尉迟兰心,只盯着李道玄问道:“你,你和这女子做了什么?” 这种带着质问的语气让李道玄有些诧异,但他目前的身份毕竟还是白天子的手下,只得说道:“大小姐,刚才追踪那如是我闻法到了此处,偶遇了兰心姑娘而已。”他方说完这句话,那背后的尉迟兰心就暗叫不好。 果然白天子脸色涨红起来,长发在月光下甩动出了一串晶莹的水珠,却大声道:“好啊,如今连人家的名字都知晓了,兰心姑娘,哼,兰心姑娘,你知不知道这个贱人,她,她是张天赐的侍妾?” 李道玄确实不知道这个,但他并未动容,只是淡淡说道:“兰心姑娘不是坏人,那如是我闻法也不是她放在你房间的。我想是一个误会。” 白天子惊怒的表情忽然变化起来,她倒退了几步,神色平淡的说道:“好,你既然喜欢跟好人在一块儿,我这个大坏人就无须再留你了。你滚吧,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白天子就像抛弃了一件玩物般转身离去。 李道玄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尉迟兰心走上一步道:“咱们得快走,张天赐待会起来后便会与西域诸国的贵客会商,咱们只有半日时间。” 尉迟兰心说到此处又低声道:“公子向出西门,向西南而去,我去府中取些东西来。这一次不管刺杀北落使者成不成功,我的身份必然暴露了,这些东西是我随身之物,不能留在府中。” 李道玄点点头,放下对白天子那隐约的一点愧疚,自白衣张家大门而出,这一路上果然没有守卫,看来还都在南门边忙碌着招待西域贵客。 他带着心事出了白家高地,身形流转间,不多时就来到了敦煌古城的西门,向西南便是西域第一湖,罗布泊了。 李道玄站在西门前看着远方的罗布泊,这是西域最大的湖泊,几百年前曾养育了一个繁荣美丽的国度,楼兰国。但自汉以后,不但楼兰国化为废墟,便是这罗布泊也缩小了一圈,虽然还是号称西域第一湖。但比之云州的西海之湖,可逊色多了。 李道玄再看到塔里木河,孔雀河,甚至那来自祁连山的疏勒河就如一张圆盘边黑色细纹流经罗布泊,不禁想象几百年前,那里兴旺发达的样子,便有些走神了。 待回过神来,李道玄不禁皱眉想到,那尉迟兰心怎么还没来。一想到这里,心中便是一跳,有些不安起来。他来回走了几步,回忆起刚才尉迟兰心的动作和神态,猛然想到了什么,不禁一跺脚:“坏了!” 李道玄身影如风流转,飘飘荡荡一个起落,化作了一道光影,飞速冲向了敦煌城中的北部高地。月光下他的速度已有些看不清,就如划过夜幕的一道闪电,瞬间就来到了白衣张家。 白天子所居住的屋子正在张家东北方,李道玄身影不停,转了一个弯,便落到了白天子屋门前,此时屋内外都是静悄悄的,李道玄在门前迟疑起来,莫非自己猜错了。 正在此时,屋中忽然闪出一道黑气,掺杂着一声闷哼。李道玄不再迟疑,破门而入。 空荡的屋子中,那佛经屏风已然破碎,无声无息中,一道红影纠缠在一团黑影中。李道玄破门而入的刹那,正是尉迟兰心和白天子斗到生死难分之时。他眼见情况危急,心念一动,水元玉符立时闪现而出,静心印也在此时发动起来。 水元灵力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玉符一分为二,化作了两只仙鹤模样。白色的仙鹤伸出长长的嘴緣,啄在了一红一黑两道影子上。 黑红两道影子都是混乱的一颤,立刻分了开来。尉迟兰心红纱上已显出滴滴血迹,手中的一柄小弯刀上带着红艳的一抹儿血色。而长发披散的白天子气喘吁吁,掌心的黑色魔种依旧旋转不休,只是胸前的衣襟被割开了一个口子,大片雪白的肌肤上数道触目惊心的深深伤痕。 李道玄手指玄妙的伸展开,静心印连续变幻出来,两人身前的白色仙鹤一化二,二化四,最后一群小仙鹤飞舞而出,隔在了两人之间。 李道玄这才松了一口气,沉声道:“尉迟兰心,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说着就忍不住走向了白天子,想为她治下伤口。 但白天子带着魔种的手掌已按到了伤口之上,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那深深的伤口缓缓闭合,就像银针快速缝合一般,不多时那伤痕就消失了,连一块伤疤都没留下,只看到那大片如雪般的肌肤。 尉迟兰心银色弯刀倏忽一声缩到了袖子中,无言的看着李道玄,最后叹息的摇摇头,化作了一团红光之影,消失在夜色中。白天子背转身子,冷声道:“刚才不是告诉过你,有多远滚多远,谁要你来救我!” 李道玄默然一会儿,很真诚的说道:“这一去,可能下次见面就要生死相搏了,不如白姑娘你去千佛洞中避一避可好?” 白天子的背影被月光拉的长长的,显得如此孤单,她却伸手向后挥了一下:“你既然知道我骗了你,也找到真正的大唐密使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快滚!”李道玄摇摇头,身影再次流转,跟着尉迟兰心所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背转身子的白天子此时已是泪流满面,自己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正在伤心之中,一条雪白的手巾自后递了过来。 白天子泪光未去,心中却是一阵酸甜,伸手扯过手巾转身嗔怒道:“李道玄,叫你滚了你还……”她含泪带喜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面前站着的,一脸温柔的妖媚男子淡淡说道:“小白,是我,安太息。” 第483章 乌尔禾魔城 李道玄在敦煌西南的大漠里看到了前方的尉迟兰心。红纱女子独站在黄沙之中,头顶的弯月就如她红纱上的银饰,远远望去又如沙漠中绽开的一朵红花。 李道玄放慢身形,落到了尉迟兰心的身旁。这女子似在发呆,又似在沉思,直到李道玄踏着脚下的黄沙走近时,她才回过神来,却只说道:“走!” 简单的一个字中带着深深的不满,这种直接而又单纯的反应,与燕子窝道府中那深沉多谋的尉迟兰心截然不同。仿佛她整个人都变了一样。 李道玄心中略有些不安,但还是不言声的跟着尉迟兰心走向了黄沙漫漫的大漠。只是刚才还说时间紧迫的尉迟兰心却只是走着,既不运转灵力,也不动用功法,两人的脚印一前一后留在了沙漠之中,却在一阵风后便被黄沙掩盖。 啪的一声,尉迟兰心手中似是捏碎了什么东西,却停在了原地。李道玄也是停下脚步诧异道:“兰心姑娘?”尉迟兰心没有回头,忽然淡淡说道:“我不是张天赐的侍妾,那张天赐不喜欢女人,你可要记住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后,她的脚下升腾起了旋转的细沙,裹着这红纱之影,飞速向着西南罗布泊而去。李道玄摇摇头,土行灵力发动下,身与黄沙连为一体,淡淡的沙影流过后,他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全力发动的尉迟兰心身后。 这下速度快了不知多少倍,不到一刻时间,他们就来到了罗布泊北岸的乌尔禾风城,这里便是闻名西域的魔鬼之城了。 自罗布泊向北而来的狂风卷动着黄沙与水气向北行进,多年风蚀之下,便有了北岸的这座魔鬼之城。尉迟兰心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魔鬼城缓缓说道:“这里本是罗布泊湖的一段,后来湖水干涸了,露出大地,在风蚀之下,便形成了这鬼城。这就像是人心一般,若是心中的情意干涸了,只需风儿一吹,那人心就化作了魔鬼。” 嗯?李道玄茫然不知她最后一句的意思,似乎在暗暗讽刺自己。但他还没有回应,就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呜咽之声。 那如婴儿嚎哭,又如野兽惨呼,更像是魔鬼呓语的声音就发自前方沟壑相连的魔鬼城中。 前方的风实在太大了,呜呜的风声却被这呜咽完全掩盖,李道玄走前一步,看着这乌尔禾魔城,魔城呈东西走向,长宽最少千丈有余 这里到处都是黑色的砺石沙海,还有那黄色的土沙之堡,在墨色的天空下就如无数参差不齐的鬼影。 远眺魔城,便见大大小小的沙堡林立,高高低低参差错落。大地上横七竖八的沟壑又如天刀挥舞而成,裸露的石层被狂风雕琢得奇形怪状。 有的呲牙咧嘴,状如怪兽;有的危台高耸,垛蝶分明,形似古堡;更有一片片如亭台楼阁般的地貌,檐顶宛然。起伏的山坡地上,布满着血红、湛蓝、洁白、橙黄的各色石子,宛如魔女遗珠,更增添了几许幽深之色。 李道玄耳中又听到了风声,于是飞沙走石间,天昏地暗,怪影迷离。如箭般气流在怪石山匠间穿梭回旋,发出尖厉的声音。 李道玄情不自禁站到了尉迟兰心身前,有些紧张的大声说道:“姑娘小心!”但他被一双手坚定的推开。风声过后,尉迟兰心红纱下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小心什么,冥神使者在魔城中的戈天台中,远着呢!” 自从方才李道玄救了白天子,这尉迟兰心似乎就变了性子,对他一直没有好气。李道玄拉住了她:“兰心姑娘,咱们要对付的是北落冥神,理应合心一气。我知道方才救了白姑娘,打乱了你的计划,但你为何非要杀她?” 尉迟兰心沉默的望着他,僵硬的将手挣脱开来,良久才低声道:“谁说我是去杀她的,我是取自己的东西,那东西对我来说十分宝贵,是我深爱的郎君所送之物。” 尉迟兰心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缓缓继续道:“但白天子却叫住了我,一到她的屋中就出手,我有什么办法呢!” 尉迟兰心说完,伸脚踢飞了一块灰石,似在赌气一般。李道玄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说辞,但现在事情紧迫,只得说道:“那是我错怪了你啦,姑娘说这冥神使者就在魔城之中,不知他修为怎么样,咱们联手之下能不能击杀成功?” 尉迟兰心转身想了一下,摇头道:“冥神使者十分神秘,我只知道他在戈天台下,至于修为如何,咱们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说到此处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去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公子必须答应下来!” 李道玄见她说得严肃,急忙正容道:“姑娘请说!” 尉迟兰心淡淡说道:“我要公子答应,无论何等情况下,你都不许看我的脸儿,不管什么情况下!” 李道玄愣住了,最后却还是答应下来。尉迟兰心见他答应下来,便转身飞向了魔城之中。 乌尔禾魔城皆为沟壑沙丘之地,远观是如此壮观雄伟,鬼斧神工。但真正走入进去,却又是风声鹤唳,四方不宁。在众多奇形怪状的土丘包围之中,最中心的戈天台就如鬼影之中的一座坟墓,阴森而又冷峻。 这是一个高耸的平台,四方被风蚀的平滑完整,坚硬的土砂层上,露出黑色的沙体。高台之上却还矗立着一座尖塔状的建筑。 尉迟兰心在距离这戈天台三十丈处停住了脚步,低声道:“咱们悄悄过去,若是被冥神使者发现了,你就全力出手,我来策应。” 李道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五枚玉符飞舞而出,净心,净土,净元,三净印一起发动之下,两人便被五行灵力裹住,不但隔绝了气息,而且三净印下,心思更加清明,灵力更加旺盛。 他们悄悄的飞到了那戈天台的尖塔之上,待落到塔底时,天上的弯月已转向了西方,正照在尖塔之顶。李道玄微微拉住了尉迟兰心,手指如莲花绽放,五枚玉符中的土元灵符化作了一道黄气,冲进了塔中。 带着土行灵力的玉符此时就像一缕黄沙,在塔中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敌踪,李道玄点点头,两人这才缓缓的进入到了尖塔之中。 这座高塔就有三丈高,走进去却发现这是一个中空的塔层,自上而下都是空的,却有一条垂直向下的绳索只通入塔下的戈天台中。 这绳索拉得绷直,黑黝黝的却在诡异的颤抖着,李道玄屏住呼吸,在三净符印保护下,缓缓靠近了一点。这一下却是看清了,这哪是什么绳索,而是无数蠕动的沙虫紧密组成的虫索! 李道玄缓缓退后,三净印法不敢放松,他对尉迟兰心做个手势,两人绕过了绳索,自塔底一处人工开凿的台阶,贴着土石之壁,小心的走了下去。 塔下的戈天台也是中空的,垂落到台子底部的沙虫绳索依旧向下延伸,穿过了黄土之台的底部,直通入无限延伸的地底之下。 李道玄不明白这些沙虫是在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位冥界使者定然是在这里了。 呜呜的风声已被厚重的土台隔绝,极度安静中,一阵轻微的喘息声传来。 李道玄身影转动,三净印瞬间化作了土遁印,两人的身子无声无息的沉入到沙土之中,在土下就如流水一般移动起来。 一个高大粗壮的身影自地面下浮了起来,这是一个健壮的男子身影,全身披着黑色的甲胄。包裹全身的黑色甲胄泛着一阵乌光。 李道玄和尉迟兰心凝住气息,却都骇异的看清了这男子甲胄上的乌光流转,却有无数沙虫钻进钻出,这哪里是黑色甲胄,却是裹满全身的沙虫。 身披黑色沙虫之甲的男子缓缓走到了绳索之前,粗大的手指伸出,紧紧握住了绳索中间。顿时他的身上发出了一阵索索的声音。绳索开始缓缓上升,自地面之下升了上来,组成绳索的沙虫快速的爬到了男子的沙虫之甲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深入大地的沙虫绳索最后一截涌动上来。 这伸入大地的一截沙虫绳索却是湿漉漉的,带着一股粘稠的液体钻了出来,那黑色的液体不但粘稠,而且散发着古怪的恶臭,滴答滴答之中,黑色的粘液不断落下。 黑甲男子却是极为满意的出了一口气,伸手握住这团黑液,微微吐出了一口气。黑色的气息在空气中摩擦起来,一点火星闪过,他手中的黑液猛然爆出了一团火光。 这燃烧的火焰比之修士的灵火似乎弱了几分,但比之人间常燃之火却是猛烈的多了。火焰燃烧起来时,浓重的黑烟不断升起,强烈的刺鼻气息笼罩了整个戈天台内。 李道玄仔细看着这男子手中燃烧的黑褐色粘稠液体,脑海中猛然想到了《博物记》中所描述的一种古怪肥油:“极土之下,有水如油,接取用之,始黄后黑,如凝膏,燃之不灭,彼方人谓之石漆!” 李道玄想到这段话,不禁想到,难道这就是书中所说的那如凝膏肥油一般,燃烧起来怎么也熄不灭的石漆么! 第484章 阵前反戈乱 在大地沙尘中的尉迟兰心不安的扭动了一下,散落在沙尘中的一只沙虫让人头皮发麻的爬到了她的身上。这是一只变异的沙虫,已有米粒大小。鼓胀的腹部贴在尉迟兰心的肩膀上,头部裂开的嘴唇露出了锋利细密的牙齿。 尉迟兰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肩膀上显出一道波纹,淡粉色的波纹仿佛是红纱衣上的一道褶皱,死死裹住了沙虫。但那沙虫李道玄灵力锁定了那沙虫,但那沙虫轻而易举的撕破了她的灵力和衣衫,倏忽一下就钻了进去。 前方的虫甲男人还在观察着手中的火焰,尉迟兰心不敢惊动男子,但因为陷身在沙尘之中,双手却也是不敢缩回来。李道玄就贴在她的侧面,手臂正与她的肩旁平齐。他目视尉迟兰心,灵力紧紧锁住了那在女孩衣衫内肆虐的沙虫。 尉迟兰心的身子开始颤抖,李道玄的灵力非常尴尬的感受到那沙虫已沿着兰心的肩膀爬到了她****之间。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多少了,手指轻轻的按在了尉迟兰心的****之间。这女子全身僵硬起来,但没有发出声音。 随着她微微的呼吸,双胸一起一伏,李道玄的手指就点在****之中的一道软软的沟中,随着着起伏竟然隐隐有陷落的感觉。但他很快调整了心神,手指下那沙虫很不客气的张开了嘴,咬住了李道玄的指尖。 如钢针一般的牙齿没有刺破血肉,李道玄趁着那沙虫张嘴的刹那,指尖射出一道细密的金元灵力,这是将一团灵力压缩控制下的效果,瞬间就击穿了沙虫的肚腹,将虫子切碎不说,还没有伤到尉迟兰心细嫩的肌肤。 对灵力如此精妙的控制,这才是天元境道心的厉害之处。尉迟兰心轻轻呼出一口气,微微转头避开李道玄的视线,望向了前方的虫甲男子。 黑色的火焰还在燃烧,健壮的男子有些不安的甩出了手中的火焰,恰好击中了地面上一堆沙虫。火焰中的沙虫飞舞起来,沾满了火焰的虫子在半空扭动着身躯,它们并不是害怕这火焰的灼烧,而是被那火焰中的黑烟所驱动,盲目的乱窜起来。 这是一个好机会,李道玄方想到此处,身侧的尉迟兰心已发动起来,她蜷缩着身子,猛然跳了出来,身在半空一转,银色的刀芒闪动,刺向了虫甲男子。从她的出手看去,似乎修行的功力并不深,奇怪的是李道玄却看不出她的境界,但总之比较弱就是了。 他无声无息的自地下游弋着,此时既然已惊动了冥神使者,那只有奋力一搏了。 尉迟兰心的银刀被挡在了半空,沙甲男子全身笼罩在沙虫攒动的甲胄中,手指一点,便有一条沙虫所化的长鞭飞舞出去,细长的鞭子锁住了弯刀,堪堪擦过了尉迟兰心的手臂。 此时只看到裹住弯刀的长鞭上猛然绽开了无数银花,那是组成鞭子的沙虫一起张嘴呲牙的景象。银色的细密之牙瞬间就将尉迟兰心的弯刀吞噬干净。擦过她手臂的鞭子也带走了一片血肉。 尉迟兰心左手捂住手臂,身影淡淡显出无数涟漪,红纱之下无风自动,口吐真言道:“如是我闻!”地藏经文一一自她口中吟唱出来,每一句都带着安定沉静的气息,半空迅速浮现出了如蝌蚪般的经文字体,闪动着金光护卫住了她。 李道玄此时已到了冥神使者的脚下,他强忍着没有出手。这冥神使者的修为或者不算高,但一身沙虫护体却十分头疼。必须要一击必杀,绝不能留给他逃走的时间。 李道玄默默想着,身在沙下不用双手,以心念驱动印记,临兵斗者皆阵列,九字真言中的七字已结成。这七道印记的力量全部击中到了金元玉符之上。 西方利金,无坚不摧,地利人和,就缺天时。 地面上的战斗呈现出了焦灼状态,尉迟兰心的地藏经文就如旋转在她身边的卷轴,一层层护卫着,而冥神使者身上的沙虫也变化出了无数形状,如长矛疾刺,如弯刀狠划,又如万千飞针怒刺。一层层的地藏经文被撕开,又重新生成。 尉迟兰心口中的地藏经已吟到了最后一章,纯采取守势的她也已有些精疲力尽,但前方的冥界神使却在连续的攻击下顿住了一下。 冥界神使在调整身上沙虫的动作,停顿的这一刻最多只有一两息的时间,但对于隐藏在下方等待机会的李道玄来说,这点时间便足够了。一道金光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疾冲出来。 这金光散开,分出七柄小剑环绕着沙虫冥使来回切割,每一柄小剑都不知切割了多少次。这瞬息之间,那虫甲冥使全身都笼罩着一团微弱的金色光芒。 七大真言手印在李道玄的心念之中不住变化,他已飞身而出,悬浮在半空之中不住变幻着手印。天元灵力下的手印变化不断迅速而且不需手指捏出。唯一的缺点就是比手印威力略小一点。 即便如此,对付那裹在健壮男人身上的沙虫来说已是足够了。那层层叠叠,细密的蠕动在男子身上的沙虫被李道玄的七字真言符印切成了一天黑尘,沙虫冥使的盔甲顿时消失了一半以上,露出了健壮的肉身。 三息之间,李道玄不但破开了他的甲胄,手中的水火印记还锁住了神使的要害。 失去了沙虫护卫的神使,感觉起来修为非常弱,李道玄心中一喜,自那神使背后出现,水元玉符化出冰剑顺势刺穿了冥使的肩胛骨,右手高高扬起的却是一团火云符。 被冰剑刺穿的男子发出了一声嚎叫,包裹在头部的仅存的一团沙虫无奈向下流动,卡住了那刺入身体的冰剑。 尉迟兰心也在此时扑了上来,她身子直冲向前,双手各凝出两团剑影,直刺冥神使者的两大太阳穴! 李道玄的火云符立刻就要击打下去,而失去头盔的冥神使者也在此时愤怒的抬起了头,正与扑面而来的尉迟兰心打了个照面! 很难形容尉迟兰心此刻的表情,但一声忽然而来的尖叫自她口中发出,她双手凝出的两道剑影忽然改变了方向,直刺向了李道玄右手的火云符! 如果这火云符拍下来,李道玄有十分信心可以立即击杀这冥神使者,但突然的变故让他不得不改变了火云符的方向,一团如云彩般的火焰在冥神使者双手前爆开,挡住了他抓向全身都没有防备的尉迟兰心! 尉迟兰心手中的剑影却再次改变方向,这一次是挡在了冥神使者的背后,挡住了李道玄凝聚而出木元玉符。 两面受敌的冥界神使终于产生了逃走之意,幸存的沙虫在他的脚下凝聚起来,穿透了大地黄沙,他整个身子快速沉落向了地面之中。 李道玄十分懊恼尉迟兰心的倒戈,眼见这冥神使者就要逃走,他一咬牙凝聚出了五枚道符,双手一合,这次是以手印凝结而出,口中大喝道:“临兵斗者皆阵列……” 虽然这冥神使者已陷入了大地,但李道玄有信心在七字真言下将他彻底轰杀! 尉迟兰心再次尖叫一声,她感受到了空气中凝结的灵力,嘶吼道:“不,不能杀他!你绝不能杀他!” 这一声嘶吼时,伴随的是她不要命扑来的身子。李道玄的七字真言再也施展不下去,伸手紧紧抱住了飞来的尉迟兰心,只见地面鼓动起来,一道蜿蜒的曲线飞速而去。 他正在逃跑!李道玄一抱住飞来阻拦的尉迟兰心就锁住了她的丹海,身子一冲直接穿过了戈天台下厚厚的土壁,追着那蜿蜒逃走的曲线而去。 乌尔禾魔城的风在耳边呼呼的刮着,李道玄一刻不停,追着曲线。 地面的沟壑太过多了,若不是隐隐的气息锁定,他还真不一定能追踪到这逃走的冥使。当此时,李道玄不顾得怀中尉迟兰心的挣扎,也顾不得沿途挡路的无数沙丘雕塑。只横冲直闯而去。 便见前方沙尘飞舞,一条人影穿过了无数沙丘,沙堡,撞碎了不知多少风化千年的奇景。天空之下一道黄色烟雾贯穿了乌尔禾魔城的东西方向。 前方就是黄沙万里的大沙漠,李道玄脚下一晃,终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曲线蜿蜒在沙漠之中,再也看不到。那微弱的气息却是向着东北方而去。 李道玄身子猛然浮空而起,那东北方正是敦煌城的南门之地,但见烟雾缭绕,灯火辉煌,那里的狂欢还未结束,正是躲藏起来的好地方。 李道玄认清了冥界使者逃走的方向,便落身下来,抛下尉迟兰心,冷冷道:“你该如何解释?为何如此?” 尉迟兰心此时面容笼罩在红纱之下,右手臂的伤口也被红纱盖住,但看起来她却在极度的不安与惊慌中,等到好久之后,她才镇定下来,呼吸了几口气息便对李道玄缓缓说道:“我确有不能杀他的理由,相信我,你更是不能杀他,要不然,要不然咱俩都会后悔一世!” 李道玄怀疑的看了她一眼,只觉一阵恼火:“那如今怎么办,杀他是你说的,不杀也是你说的。”尉迟兰心却指着敦煌南门道:“他,他受了伤,必然是躲到那南门外了,咱们还有时间,只能生擒,不能杀他,你可明白?” 李道玄摇头道:“为解决敦煌乱境,必须杀之!” 第485章 疑云重重起 尉迟兰心静静的看着李道玄,忽然点点头:“我明白了,公子是要赶尽杀绝了!”她的话语中带着些许颤抖。李道玄听得不禁一愣,难道那冥界神使与这位于阗公主有着不为所知的关系么?他猛然想到了尉迟兰心刚才就说过的,她是曾有一位情郎,莫非就是那神使。 李道玄想到这里正要问一声,那尉迟兰心却晃动身子唰的一下歪倒在沙地之中。李道玄吓了一跳,身影一闪就到了她身前,他急忙俯身按住了尉迟兰心的眉间,一股水元灵力激荡而入。 晕倒在地上的尉迟兰心口中轻叹一声,双手却忽然盘住了他的腰,李道玄在黎明之光中隐隐看到她的嘴唇不停吟唱着咒语,心中一震,却已是晚了。只见一条带子状的地藏经文缠住了自己。而刚才还有气无力的尉迟兰心却趁机向后飞窜。 她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大漠之中,却是向着敦煌南门而去。 李道玄暗捏玄蕴印,流光飞转间破开了地藏经文,但已看不到尉迟兰心的影子。他懊恼的一跺脚,土元灵力全速发动之下,身与黄沙一体,化作一条黄沙之龙,沿着大地飞速前行。 自己实在是太傻了,又上当了。李道玄这样想着,不禁对尉迟兰心的身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莫非她所说的都是假话。带着这种不安,他来到了敦煌南门外的戈壁滩上。 前方的狂欢虽然还在进行,但显然已到了尾声,环绕成一个圈子的驼队篝火已熄,空气中弥漫是烤肉的清香与西域美酒的醇香。 一座座不知何时搭建的帐篷环绕成了一个圆圈,依稀可以听到不少帐篷中传来的嬉笑之语。尉迟兰心该早就来了。她一定是在寻找那冥神使者躲藏之地。 最少有一条李道玄是有信心的,那魔神使者确实被自己的七字真言伤着了。如今的形势,他只能躲藏在这些帐篷中,李道玄想到这里,便送出了一股澎湃的土元灵力,沿着戈壁滩向前蔓延。 土行灵力所过之处,整个环形的帐篷都被笼罩,但所过之处毫无所觉,反而查探到了不少飞天蛇人的气息。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来查找了。他绕到了最后面的一座帐篷,也不说话,裹着灵力就冲了进去。 白色羊毛编织成的帐篷里明亮一片,竟然点了最少十盏耗油灯。 几十块羊皮毯叠成的软塌上,一个胡子花白的西域胡人正仰躺着,身上却骑着一个周身****的飞天蛇人。这西域胡人双手戴满了玉翠金环,头上还缠着一条金玉之带,一看就是富贵人物,此时却癫狂的喘息着,口中也不知在念着何方的语言,而他身上骑着的飞天蛇人细腻的腰肢正在快速的转动,雪白的肌肤上滚动着****的汗珠儿。 李道玄眉头一皱,双目扫过帐篷之内,却没有其他装饰,而那正在喘息的胡人却连他进来都没有发觉,只有那飞天蛇人转过头,威胁似的吐出了口中细长的蛇信! 李道玄没有理会射人的威胁,双手凝聚玄蕴,震天两符,金,水双符一起发动。首先是飞舞而去的冰流,这白色的冰冷的水流裹住了飞天蛇人,瞬间将她冻成了一块白色的碎冰。 而此时那正在极乐境界的胡人贵宾只觉得要害之处温柔的缠绵忽然化作了冰冷的洞窟,顿时发出了不知是快乐还是痛苦的嚎叫。 金光之印此时击中了白色的冰块蛇人,瞬时将她击碎成了带着血肉的碎片。 这一招是李道玄在白衣张家时就想到的招数,这些飞天蛇人不怕灵力功法,但却对普通攻击没有抵御之力。以冰冻之,继而击碎,便可完美而又快速的解决她们。 李道玄击碎这飞天蛇人,一脚踢起了地上的毛毯,裹住了那还在嚎叫的西域胡人。 身影闪动,李道玄右手凝聚着一片冰流,沉声说道:“阁下若是不想变作这碎块,便要帮在下做点事情,你觉得如何啊?”那已和有些年纪的胡人眼珠儿乱转,口中却吐出一段段听不懂的语言。 李道玄微微一笑,伸手一拂,那西域胡人的左手就高高的举了起来,李道玄右手的冰流分出一条银白的丝线,缠住了胡人的左手大拇指,就如刀切豆腐般,轻轻的就将胡人的大拇指切了下来。 冰流顺势还冻住了他的伤口,那胡人紧紧闭上了嘴巴,左手冰冷一片,竟然连痛感都没有。但当李道玄的冰流再向他中指移动时,这老家伙终于惊恐的大叫起来:“明尊在上,天神一样的英雄,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听命的。” 这老头子大唐话说得还挺流畅,听不出一丝胡语的口音。李道玄嘿然一笑,手指外面的帐篷道:“我正在追踪一名敌人,他就藏在这些帐篷中,所以想劳阁下带路,指点一下这些帐篷都分别是哪国的贵宾啊!” 李道玄说着微微一拂手,整个羊毛帐篷化作了一天白毛,就如下起了一场小雪。 紧紧裹着毯子的西域老头望着四周几十座帐篷,忽然快走了几步,凑到李道玄身前谄媚的一笑:“明神一样的英雄啊,您要是想找躲藏起来的兔子,最好不要一个窝一个窝的翻过去,我们龟兹国有句谚语,沙地里的野兔子,是永远找不到真正的窝的。” 李道玄倒是有些诧异:“阁下是龟兹国来的?”那老头微微扬起了脑袋,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严勉强说道:“我就是龟兹国的善宝大法师,明尊座下光辉卫士,持世明使” 什么光辉卫士,持世明使,还什么善宝大法师。李道玄听的眉头大皱,厉声道:“少废话,你到底做还是不做!”龟兹国的老头顿时矮了半截,却再次谄媚笑道:“英雄就是想查出敌人所藏的位置么,不如在下将这些帐篷中的人儿都唤出来,留下空帐篷,让英雄一个一个查探如何?” 李道玄不禁一愣,这样也可以? 龟兹老头见他不相信,便在毛毯中摸来摸去,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竟摸出了一支金色的胡杨哨,他举着胡杨哨低声道:“这次咱们西域诸国受张天赐之邀,一起来到这敦煌古城,其实大家都有些不放心,便在路上约定好了,诸国暗暗联盟,选出一位首领,持有这胡杨之哨,若有什么变故发生,便以哨音为号,聚集在一起。” 李道玄明白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老头:“怎么,阁下就是他们选出来的盟主?”龟兹老头尴尬的一笑,却还是说道:“这是大明尊神的指引,我却真的是他们的首领。” 好了!李道玄一摆手,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便让老头赶快吹响胡杨哨。 不多时,一声凄厉的哨音响起,这凄厉声中竟然还带着澎湃的灵力,李道玄不禁多看了这西域老头一眼,没想到这贪生怕死的老头,修为倒还不弱。 哨音过后,就看到四方帐篷猛然抖动起来,无数光着身子或披着毯子的西域贵宾自帐篷中跳了出来,都是向着龟兹老头的方向奔来。 他们身后的帐篷里,数十个飞天蛇人也露出了身影,俱都是一丝不挂,妖娆多姿。 李道玄转头看去,这四周的帐篷都空了,只有正西方最大的一个帐篷却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他一把拉住龟兹老头:“哪里是谁的帐篷?” 龟兹老头看了一眼,恭恭敬敬道:“那是于阗王子的帐篷。” 第486章 谎言终识破 于阗王子!李道玄看着正西方看起来最大的那个,以金色羊毛织成的四方帐篷,不禁心中一动,尉迟兰心自称是于阗公主,如今又冒出一个于阗王子。 他转身看了一眼正茫然站在原地的四方贵宾,伸手一拍龟兹老头的肩膀:“劳烦你辛苦一趟,将他们召集起来,只问一下是否见过一个受伤的男子,还有一位身着红纱的女子。”大明神尊座下的这位持世明使练练点头:“英雄便去,在下明白。您可相信我的。” 李道玄微微一笑,看着这一脸坚毅但眼珠乱转的老滑头,心道相信你才怪了。他明白只要自己一去,这位龟兹善宝法王必然逃走不说,说不定还会唤出那敦煌城中的张天赐来。 李道玄微微松开了手指,但一股冰凉的水元灵力穿入了这老头的双臂之内。在道心微妙的控制下,这段冰凉的灵力巧妙的藏在了老头手臂经脉的最里面,相信他一时半会驱散不出来。 这灵力说出来对老头一点儿伤害也没有,但李道玄却故意悚然道:“如今你已中了我的魔功,十二个时辰里若不是我亲自解开,从你手臂开始,就要全身溃烂而死。明白么?” 龟兹老头身为大明摩尼教的光辉卫士,在教中地位仅次于五法王之下,虽然贪生怕死,但并不是无知之辈。听到李道玄如此危言耸听,他表面上恭恭敬敬,暗地里却立刻运转光明之法,驱逐着手臂的冰气。 李道玄见他态度恭敬,也不愿在拖延时间,身影流转,越过了诸多西域贵人,来到了于阗王子的金羊毛帐下。 金色的大帐在戈壁风中微微摇晃,一股温热的腥燥之气自帐中传来,李道玄眉头一皱,五玉符护身下揭开了大帐,钻了进去。 火元灵符旋转成了一圈火焰光环,以他为中心四散开去,但见一圈儿涟漪过后,两只雪白如羊儿般的飞天蛇人嘶鸣了一声。 帐中的情景看起来极为****,又有一种让人不安的惊悚感。一张平铺的毯子上,八根金色大钉死死的钉住了两只飞天蛇人。这两只不怕灵力功法的蛇人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雪白的皮肉上冒着丝丝黑烟,李道玄触目惊心的在蛇女****和小腹之下看到了燃烧和切割的痕迹。 虽然是冥神养出来的怪物,但这等残酷场景也让李道玄大大的皱起了眉头。他转了一下身子,便看到了那位于阗王子。 肥胖的身躯,弯曲的金色胡子,****的于阗王子那肥嘟嘟的肚子被破开了一个口子,依稀可以看到沙虫撕咬过的情景。 李道玄慢慢走过去,只看到沿着这于阗王子的肚腹,他的整个内脏都被吃得差不都了,唯有那肥大的心脏还在急速的跳动着。 李道玄看到这王子还有一丝呼吸,便运转出一道木元灵力,注入了王子的眉心之中。 赫赫!咕嘟!于阗王子怪叫了一声,吐出一口凝固的黑色血块。李道玄以木元灵力维持着他的呼吸,低声问道:“那伤你之人逃到何处去了。” 于阗王子眨眨眼睛,双目视线却看望向了自己的肚子。那意思不言而喻,是想要李道玄先救救他。李道玄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失去木元灵力的于阗王子双眼一翻,挤压在喉咙间的血块与碎裂的内脏再次翻涌起来,他绝望的咕嘟了几声。李道玄再将木元灵力送出,继续问道:“这飞天仙女是你做的好事,还是那伤你之人弄的。” 于阗王子眨巴这眼睛,贪婪的吸收着木元灵力,却说不出话来。 李道玄只听到他喉咙咕嘟咕嘟之声不绝,不禁有些着急,要是萧眉织在这里就好了,他这样想着,无奈的伸手一抹,切开了王子的喉咙。 迸射的血肉碎块之中弹跳出了几只沙虫的尸体,李道玄等到血块差不多没了,再次一抹,冰冷的灵力封住了王子喉咙上那可怖的伤口。 于阗王子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救,救我……”李道玄将木元灵力加多了一倍,生生不息的灵力清凉的慰藉着王子不愿死去的心脏,他喘了一口气,手指地下说道:“那汉子,汉子逃去城中了。” 李道玄低头看着王子的屁股下,伸手将他推开,便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穴。那冥神使者还是逃走了,但他为何要到这于阗王子的帐中,又为何将这王子击伤? 李道玄皱眉维持着木元灵力,却用力在他耳边问了几句。于阗王子双目有些涣散,但他很明白只有李道玄的灵力才能维持自己的生命,他缓慢而又细致的说了起来。 这帐中的两个蛇女果然是这变态的于阗王子玩弄到这种程度,这王子说得太细致了,连用黑油焚烧蛇女的过程也说了出来。 李道玄听得全身发抖,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等嗜血变态之人,他实在不愿听下去,正要喝止王子的话,忽然间却想到了那冥神使者在魔城挖出来的石漆。 于阗王子正说到这里,原来他正在帐中玩弄两只蛇女,那半身是血的大汉钻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拷问起他来。 据王子所说,这怪异的大汉问的最多的,却是于阗国的黑油提炼之法。那是于阗王国的皇家炼金巫师的独家之秘。就是于阗王子自己也不太清楚。 李道玄连续问了几遍,确定没有遗漏之处,这才微微松开手,这于阗王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不愿在救助下去。但刚要松手的刹那,他又想到了那尉迟兰心的身份问题。 已经产生怀疑的李道玄立刻又捏住了于阗王子的脖子,灵力源源不断透入进去,却问道:“你们于阗国是否有一位名叫尉迟兰心的公主?” 于阗王子迷茫了一下,干巴巴的说道:“兰心公主?是,是有一位公主,是我父王的妹妹,三十年前离开于阗,前来敦煌朝拜最伟大的佛师法显和尚,那以后就没了消息。” 李道玄心头一跳,三十年前的兰心公主,算起来现在最少也得四五十岁了,那红纱女子不论是身形还是口音都还是二八年华。当然也可能是她修为深厚所致。 李道玄脑海急转,想到尉迟兰心所讲述的画像之故事,急忙再问道:“那你父王的妻子,是不是曾被张天赐抢夺过来?” 于阗王子艰难的望着李道玄:“父王,父王有一百多位侍妾,不知,不知您说的是哪一位?”李道玄心中更是不安起来,咬牙道:“就是于阗的王后!” 这王子露出回忆的神态,最后摇摇头:“不,于阗已三百多年没有王后了,每一位伟大的于阗王,都潜心拜佛,我们不禁与侍妾和神女之尼欢好,但每一代于阗王都没有王后!” 啪的一声,李道玄甩手将于阗王子抛了出去,心中愤怒至极,自己果然上了那尉迟兰心的当。这其中几多疑云虽然还未全部逝去,但尉迟兰心的满口的谎言却是一目了然。 失去木元灵力注入的于阗王子落到了两只凄惨的蛇女之中,李道玄漠然的转身,背后传来了那王子凄厉的呼唤,最后悄无声息。 他大步走出帐篷,挥手间一团火焰烧着了金羊毛帐篷,面前的大地空空荡荡,果然不见了那些西域贵族。李道玄站在原地,心头犹豫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一道流光飞舞而来,阴沉的天边,初升的红日被一只古怪的金铁圆球挡住了半边,这道流光正是金铁圆球放射而出的光线。 西王圣地的金铁圆球,代表着那位圣女的威严,李道玄下意识的闪躲开去,只见天空金色的光线辐射大地,来来回回的一条条光线遍布了整个敦煌城。 看起来更像是这金铁圆球在窥视大地一般,李道玄身影随风流转,拼命的避开了这些光线,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这金铁圆球的光线是为寻找自己而来。 即便以李道玄如今的修为和速度,这也是一场艰难的逃窜,他不知不觉已借着风元灵力飘荡到了敦煌西南的罗布泊,罗布泊已缩小了一圈的湖水如蓝色宝石般镶嵌在前方的大地上,地面上的沙土也变幻起来,从黑色的戈壁到黄色的沙地,最后再化为黑色的泥土,终于出现了一片毛茸茸的草地。 在西域这戈壁四周,除了绿洲,这种青草真是太罕见了。 李道玄微微停住身形,落到了草地之上,转头就看到了那蔓延的金线停顿在了青草地的边缘。整个罗布泊四周似乎笼罩了一团光球,竟然挡住了那无所不能的金线。 这是一个笼罩整个罗布泊的光球,隐隐若现,李道玄不禁松了一口气,暗道好险。这西域苦寒之地,遍地都是奇异的地方,那乌尔禾风城不必说了,就连这西域罗布泊都如此神秘。却不知这隐隐护卫罗布泊的光球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李道玄正在感慨间,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一阵索索的声音,这是大地青草之间默默传递的信息。李道玄所听到的声音并不是风吹草动的声音,而是木元灵力散发之时,与青草接触产生的神识。 他心中一动,这古怪的地方,古怪的时间,竟然有人在罗布泊荒湖之旁。 土行灵力发动下,他掩住了身上的气息,向着那异动之地潜了过去。 第487章 青草现妖容 罗布泊湖边的青草带着一种古怪的芬芳,有点像云州山地里的野芹的香味儿。李道玄潜行到了一处低洼之地的边缘,身子和气息隐藏的更加深了,就听到一声声喘息传来,却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如何,你本就是喜欢这样的对吧?我知道你喜欢。” 伴随这话语之声,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传来,像极了男女欢好的声音。李道玄愣住了,心道原来是一对儿偷情的小男女。 他苦笑一声,不愿继续窥视,转身就想离去,但一股熟悉的灵力飞速传来,这是一种如丝线般细密的佛灵之力。李道玄大吃一惊,他可不会忘了这十二因缘相的灵力,安太息在这里。 他正想到这里赫然又听到了白天子的声音:“你,你如此做,就不怕张天赐……哼~”白天子的声音中压抑着一种奇怪的快感。李道玄全身都冰凉起来,还未有所行动,就听到让他差点晕过去的一句话:“怎么,又不是第一次了,张天赐离不开我,他知道了又如何,你以为他会在乎你这怪物的生死么。” 李道玄压住了一跃而起的冲动,他敏感的察觉到了白天子并未在反抗,却是一种配合的姿态。但一阵剧烈的夹杂着咕嘟之声的喘息中,安太息缓缓又说道:“小白,你想杀我,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亲近那个李道玄,就是为了对付我。” 白天子哼了一声:“不错,就是为了对付你,这罗布泊之内,所有灵力都无法透入,张天赐的锁灵之法也找不到你,那样就算你要死了,他也发觉不到,正是杀死你的最佳之地。” 安太息喘息着大笑一声:“但可惜啊,李道玄那小子如今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你这一番心思可就落空了,不过我好奇的却是,如果那小子看到了你的真容,你这怪物真实的样子,那他还愿意跟着你么?哈哈!” 狂笑声中,安太息似乎又有了新的动作,惹来白天子一连串的娇喘之声。 李道玄凝聚心神,将所有的灵力全部发动起来,五枚玉符连成一条直线,猛然贴着青草之地飞了出去,一路之上一条巨大的沟壑伸展开来,青草与泥土乱飞之下,他来到了这一对儿男女身前。 李道玄惊呆了,面前的场景让他有些眩晕,又有些迷惑。白天子四肢都被十二因缘线捆得死死的,整件白色袍子沿着中间被整齐的撕扯开来,露出白腻的肌肤。 白天子的****有一种粉红的诱惑之色,高挺的耸立在衣衫中,只露出两边的半圆。细腻的汗珠儿在****上滚动着,沿着小巧可爱的肚脐,越过蜿蜒细腻的腰肢,在小腹之下挺立的却是让人惊恐的一幕。 一支细长坚硬若玉杵一般的丑物弯曲翘立在白天子的小腹之下,光溜溜的腹丘泛着粉红之色,而妖孽的安太息正伸着舌头吮吸着玉杵。 白天子是个女孩,这似乎是毋庸置疑的,但那挺立的丑物却是真真实实长在了她的身上,如此怪异的身体,配合着半身****的安太息的****动作,立刻冲击了李道玄的灵魂。 他大声咳嗽一声,全身颤栗的倒退了一步。 啊的一声凄厉尖叫自白天子口中喊叫了出来,她细嫩的双臂在十二因缘线下疯狂的抖动起来,血痕一闪,血光喷射,但双手还是被牢牢的控制着。 安太息抬起了头,有些发愣的看着李道玄,万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安太息的双眸带着摇曳的光彩,看着李道玄失神的模样,似是找到了他震撼的源头,他以一个男子之身放荡的晃动着下巴,紧紧的再次含住了白天子的玉杵。 五枚玉符旋转起来,在李道玄面前飞舞出了五彩光影,他面色却很快的平静下来,急速的喘了几口气,对颤抖的白天子说道:“别怕,我来救你!” 玄蕴印变翻天印,七字真言缓缓吐出,李道玄双手一合,金木水火土五枚玉符齐齐射向了安太息。 安太息怪叫一声,翻身而起,衣衫下比女子还要娇嫩的肌肤上顿时现出了五个黑红的印记,他甚至来年不及凝聚十二因缘线。 李道玄心如止水,隔空施法,七字真言凝聚之下,双手暗合阴阳之鱼形,浮游观天师咒法中最为厉害的太极印捏了出来。 就看到五行玉符旋转成太极符号,一黑一白两条细线化作了阴阳鱼环绕在太极之中。此时的安太息也自手中拉出了十二道佛灵金线,再如灵蛇般刺向了李道玄的胸腹前。 早在上一次对战时,安太息这天元境界的十二因缘线就曾被李道玄以道心破解开,此时李道玄修为大进,道心稳固下,更是占了上风。 十二因缘线代表的十二相根本无法突破他的太极印,反而被李道玄的太极印紧紧缠住。 太极印中飞出了一枚木元玉符,半空簌簌声不绝于耳,安太息脚下所有的青草叶子都化作了利箭,飞刺他全身。 木元玉符瞬间又回到太极印中,李道玄手指连点,那金元玉符,水火玉符,土元玉符在他指印驱动下,转盘一样的围攻起了安太息。 青草为箭,土石做刀,冰风火灼,金刃横斩。不过几息的功夫,安太息的护体灵力就被破开,十二因缘线无力的缩动着。 猛然间,李道玄踏前一步,手指一口气捏出了五大印记,缠住十二因缘相的太极印在半空闪了一下,便贴到了安太息狼狈的身体上。 哇的一声,安太息喷出了一口带着灵力的鲜血,他双眸露出了惊恐到极点的神色,转身变想逃走。 李道玄左手小手指勾动起来,那被缠住的十二因缘线齐齐没入到了安太息身上,吱呀一声,在浮游观五大指印和十二因缘线的反弑作用下,安太息的身子被挤压成了一条细线模样。 他的肉身在瞬间被压扁成了薄薄的纸,再猛然膨胀成了圆球一般,如此反复不停,只看到一个身子膨胀缩小,膨胀缩小,最后扭曲成了一条麻花一般,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如今的安太息已看不清样子,全身骨头包括头骨都碎成了渣滓,周身血脉扭结在一起,整个元婴丹海都被十二因缘相撕破了。 李道玄施展出的太极因闪现出了最后一抹光影,再次撕碎了安太息的三魂七魄,这才消逝在半空中。 白天子此时已掩住了身体,背转身子不住抽动着背部,李道玄指印散开,五枚玉符召唤回来后,就对着白天子的背影沉默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似在哭泣的白天子缓缓说道:“李道玄,你现在会不会觉得我就死一只怪物?”李道玄沉默了一下,听着白天子的哭泣之声,他也是不知所措,但心中所想实在不愿意骗她,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如果说实话,吾确实觉得你,你有点奇怪!” 说完这句话,李道玄叹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到了白天子身后,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以自己最为真诚的声音说道:“但我,还是愿意做你的朋友。” 白子的身子一震,又很快冷静下来,她没有拒绝李道玄的安抚,良久才苦涩的说道:“最少,你说的是真心话。” 白天子说着收拾了一下衣衫,缓缓的站了起来,她还是背对李道玄,却缓缓说道:“我骗过你,那个尉迟兰心并不是张天赐的侍妾,张天赐,哼,我这位父亲,他喜欢的是男人,而不是女子。就是我娘亲,若不是为了回天种魔大法,他也不会娶的。” 李道玄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死去的安太息,白天子也是看了一眼,默默点头道:“你想的不错,安太息,安太息这怪物才是父亲的侍妾。尉迟兰心来张家不过几个月时间,我知道她是于阗的公主。” 李道玄叹息一声:“不,尉迟兰心也骗了我,她根本不是什么于阗公主,她还说在张家许多年,这些都是骗人的话,可恨我当时却信了她。最怕的却是她自称大唐密使,却阻止我杀死那个北落荒原的使者。” 白天子哦了一声,还是没有转身,低头细声细气的又说道:“我曾被安太息这妖人诱惑过,上了他的当,但我从未喜欢过他,就是我自己,有时也不明白我自己喜欢男子还是喜欢女子,毕竟,我就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李道玄无言以对,白天子终于鼓足了勇气转过身来,还是那娟秀美丽的面容,妖娆多姿的身子,但在李道玄眼里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安的诡异。 白天子走前了几步,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几乎带着哀求之声道:“你,你真的不嫌弃我这怪物么?” 李道玄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口中那个是字很久才说了出来。 白天子脸上的哀求之色慢慢散去,颤抖的咳嗽一声,松开了他的袖子,冷淡的说道:“罢了,你们都是一样的。娘亲生下我后,看到我这鬼样子就疯了,张天赐这个父亲每日都躲避着我,安太息这样的坏人又对我这样,我生来就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管的怪物。” 李道玄想到千佛洞中那白氏前辈的话语,果然是因为修习回天种魔大法才造成白天子的悲剧么,但不管怎么说白天子也是无辜的。 他想到这里便走上一步,沉声道:“我李道玄愿意做你的朋友,就说我吧,生下来以为自己是孤儿,在云州被姐姐抚养长大,进了长安却被称为冥人,更有人说我是魔头,那又如何,不管我们生来如何,他们有何权利说我们是怪物?” 白天子听着李道玄的话,肩头再次抽动起来。 李道玄激动说着心中从未对任何人说起的话,最后重重的说了一句:“吾辈行走天下,最看重的是大情大义,我看白姑娘你不是坏人,比安太息张天赐都要好。” 白天子转过身,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脸上的阴霾散去不少,含着泪水的双眸更是笑了出来:“李公子,你真是会哄人!”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草丛中传来哼的一声,一条红色的影子斜飞了出去,消失在罗布泊中。 第488章 楼兰古城下 这红纱飞舞的影子不是尉迟兰心是谁!李道玄急声对白天子说道:“白姑娘,你先回张家,那里才是安全的地方,这尉迟兰心身后必然有一个大大的阴谋,我得追上她!” 白天子望着尉迟兰心消失的地方,带着一抹儿怪异的神色摇头道:“我看啊,不是这么回事,看起来似乎很是在乎公子呢!” 李道玄无心细想她话中之意,身影闪动,向着西北方而去。那里是罗布泊的深处。 整个罗布泊的湖水都带着腥松清香的盐水气息,在湖水上快速移动的李道玄总会觉得有一种跨越蓝色天空的感觉。这湖水太蓝了,与之相比,已然放亮的天空都灰了许多。 他在罗布泊湖西北边缘处追上了红纱女子尉迟兰心。尉迟兰心身影落到了西北的干涸河道上,闪烁了一下,就消失在河道之中。 李道玄飞扑而下,在这被称为塔木里的河道上奔驰起来,他愤怒的发现了沙虫的踪迹,不用说,这尉迟兰心已找到了那冥神使者,更是与冥神使者勾结在了一起。 沿着一条快速飞窜的沙虫痕迹,李道玄一口气奔出了塔木里河道,前方又是无法探测的荒凉沙漠,西北方遥远处,已能看到玉门关的影子,以及玉门关向西的沙海。 李道玄心念一动,身子自沙子中沉落下去,他再次与沙海融为一体,只是这沙漠太过庞大,还是没有找到尉迟兰心的踪迹。 借助沙虫之功的尉迟兰心修为虽然不高,但在沙子中的移动速度却已非修士能抗衡,李道玄默默的随着流沙前行,速度越来越快,他相信,那尉迟兰心一定会离开沙漠之海的。 这一次追击在缓慢与快速中反复变幻,迷茫的沙漠就如让人失去方向的大海,在太阳两次落山,两次升起之后,李道玄已搜索遍了整片沙海,这片罗布泊西北的沙漠是一个群体相连的大沙海。出了这一块区域,已是经过了玉门关。进入了更为复杂和庞大的塔克拉玛干大沙群。 李道玄冲出了沙海,在沙中吸收的土行灵力已暴涨到溢出的地步,他再次绕着沙漠环行了一圈,终于在西方之地再次感受到了沙虫的踪迹。 向西而去的塔克拉玛干沙海之群由七八个沙漠之地组成,向西再深入,就要进入那几百年前曾经兴旺发达的西域楼兰古国了。 李道玄一点儿也不敢停歇,尉迟兰心既然与冥神使者走到了一起,这背后的阴谋必然是针对大唐的。他有一种身为大唐子民的责任,最重要的,他却是要揭开这尉迟兰心的真面目,亲自问一声,这是为了什么,她又是不是大唐的密使。 沿着大沙漠追踪着沙虫的踪迹,这一次却是向着东方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片荒芜的沙地。 李道玄俯身从粗大的沙粒中拾起了一片破碎的大贝壳,这是西域绿洲湖泊中常见的河贝,除了贝壳的颜色,其他都是一般无二。 李道玄环视地上这些与大沙漠细沙完全不同的粗大沙粒,顿时明白过来,多年前,这里便是罗布泊大湖的一部分。那因为河道干涸而缩小的罗布泊曾经扩延到半片沙海之中。 他土行灵力涌动之下,很快又探测到了地面下沙虫的踪迹,沿着这粗大沙粒的土地,李道玄继续向东而去。 这一次没用多久,再太阳第三次落下的时候,他看到了沙地环绕之中的一座古城。 关于楼兰古城的传说,便是大唐的诗人也是浮想联翩,曾经是大汉与西域之间最为强大的国家,沟通西域商道的强大国家,楼兰国传说中最大时有数十个敦煌城大小,更有数十万军民。 但这个强大的国家就如她如今剩余的古城遗迹一般,快速的消失了。 这里是曾经罗布泊的东北岸边,也是西域四大河流汇集之地,如今却成了连最疯狂的商人也不愿意行走的死地。 李道玄沿着沙地行走一刻,脚下便有些湿润起来,荒废良久的楼兰古国的城中大道都慢慢现出了踪迹。李道玄再走几步,脚下一块苍白的骨头露了出来,这是一根苍白若脆石般的手臂之骨,李道玄刚刚拾起来,就在他手中化作了飞尘,五根指骨间落下了一块金牌! 这是一面有铜钱大小的金牌,上面却密密麻麻刻满了字,正面是弯曲勾画的神秘字体,反转过来,却是汉文小楷。 李道玄借着月光仔细看了一遍,小小的金牌上字迹如蚂蚁之脚般细小,叙说的却是一件百年前的大事。 那是汉末时的事情,按照金牌上的记载,昔年灌注楼兰的四条大河同时干涸,罗布泊湖水西移,整个楼兰古城陷入缺水的残酷境地。当时的敦煌城白衣张家之主,张索勒率兵千人来到楼兰,又召集鄯善、焉耆、龟兹三国兵士近万人,不分昼夜横断大河,引水进入楼兰古城,终是暂时缓解了楼兰古城的水源问题。 这枚金牌便是楼兰王为感谢各国士兵的救助,赠送给每一个引水士兵的奖赐。 李道玄无言的收起了金牌,不禁有些感慨,最终这楼兰还是灭亡了,这些金牌只能见证当时楼兰与西域诸国的一次徒劳的努力罢了。 他继续向前走,这一次放慢了步子,只因那沙虫的踪迹越来越模糊,这样再行了几十里,终于看到了曾经的古城。 消亡近三百年的楼兰古城还保留着完美的遗迹,遍布沙地上的城郭虽然残破,但整个骨架还在,整座大城就如横亘在眼前的一座奇迹。 李道玄看到了无数耸立的石柱,甚至还有那四条石柱支撑起了平台,隔着这么远,还能看到平台上依稀的花园模样。 东起古关、西至尼雅沙海的古楼兰,曾经身边沐浴着烟波浩淼的罗布泊,曾经门前环绕着清澈的河流,楼兰人曾在碧波上泛舟捕鱼,曾在茂密的胡杨林里狩猎。如今却荒芜至此。 李道玄也曾听过楼兰的故事,其实早在大隋年前,甚至是高祖在位时,楼兰城还设置过大唐的岗哨。据说那时还曾有人居住在这里。 荒芜的大地上隐隐有一些青色在蔓延,李道玄行走在楼兰城中,左右皆是城郭之墙,忽然之间,一股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抬头就看到了熟悉的沙虫之绳,还是沙虫组成的绳子,此刻却深深的插入了楼兰古城的一处平台上。 难道那冥神使者来到这楼兰古城继续挖掘石漆黑油了? 李道玄如此想着,身影闪到了那绳索之旁,之看到沙虫蠕动着,每一只都鼓胀成了指甲大小,却在一次次的攒动中,向着地下吞吐着一道黑油之流。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终于明白过来,这些沙虫原来是在魔城地下吞食储存了不少石漆黑油,此时却是吐向了楼兰古城的地下。 难道这冥神使者最终的目的,却是在这楼兰地下? 李道玄想到这里,脚下一软,土行灵力裹住全身,再次沉落到了地下。 楼兰古城的大地之下比魔城还要干燥,沙虫蠕动的声音,腥臭的石漆黑油的气味,都混在土地之中。李道玄不知向下沉落多久,只觉最少有数百丈的距离时,脚下忽然一空,土行灵力四散开来,由土化作风,他的身影若一只轻飘飘的羽毛,落到了一处空旷的地下空间里。 就如魔城戈天台下,只是这块空旷之地更加深入。刚刚站住身形的他,就嗅到了一股湿润的气息,这,这竟然是水流的气息。 不由自主,李道玄想到了云州地下的暗河,心中一动间:“莫非这楼兰古城下,还有一条暗河?” 他身影小心的向前移动,转过了几块蜿蜒的怪石,眼前一亮,就看到了无数爬在石壁上的沙虫。 这些沙虫都喷吐着石漆黑油,却注入了一块凹陷的裂缝中,这条裂缝最少有几十丈宽,裂缝四周蔓延了最少数千条分支,看起来密密麻麻的一团皱纹一样。 而如黑色油脂一样的石漆黑油,正沿着所有的裂缝慢慢流淌。 李道玄暗暗计算自己下落的距离,心中不禁震动起来,如果沙虫组成的绳索是自上而垂到这里的话,那得有千万亿只,如此多的沙虫,每只虫子吐出一口,也能汇聚出惊人的石漆黑油。 李道玄再向前移动了一下,眼前忽然闪动出了红色的光彩,只见那些爬动的沙虫体外慢慢闪动出来红色的光彩,一股热浪奔来,这些沙虫竟然是在燃烧,不,李道玄很快明白过来,那不是在燃烧,而是在加热。 灼热的气息下,沙虫口中吐出的不再是石漆黑油,而是带着刺鼻气味的淡褐色液体。 石漆黑油不再浓稠粘滑,而是清澈如水一般。 正在此时他听到了一个深沉干哑,就像是树皮摩擦的声音:“于阗国的提练之法果然有用,冥王大人交代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这些提炼出来的怪水,燃烧起来更为猛烈,打通八方绝壁,引通暗河之事很快就能大功告成了。” 这是那冥神使者的声音,李道玄身形小心的隐藏住,就听到一个幽幽的叹息声传来:“嗯。” 简单的一个嗯字,却正是尉迟兰心的声音。 李道玄不再犹豫,亮出身形,大步走了出去。 前方那裹着沙虫的健壮大汉正盘腿坐在地上,尉迟兰心静静站在一旁,手中摸索着那副曾给李道玄看过的图画,心不在焉的有些走神。 李道玄出来时,尉迟兰心的手指刚刚划过那图画之上,冥神使者却最先反应过来,奇怪的是他并未出手,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尉迟兰心。 第489章 旧人无言对 李道玄踏前一步,尉迟兰心却急速的收起了图画,立刻挡在了冥神使者身前。一团冰冷的气息凝聚在前方,李道玄的水元玉符缓缓发动起来,却沉声道:“尉迟兰心,你为何要这样做!”尉迟兰心依旧将容颜藏在红纱之下,她扬着脑袋,只看着李道玄一言不发。 李道玄终是忍耐不住,朗声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他说着手中的水元玉符就要发动出来,便在此时尉迟兰心身后的大汉冲了上来,口中大骂道:“你这个负心的小子!” 负心的小子!李道玄茫然不解,但手中捏出的玄蕴印却再也停不住。 集合全部灵力之下的玄蕴印,驱动的不光是水元玉符,金木火土四大玉符自四方闪现,西金东木,南火北水,还有那悄无声息自地下闪现的土元玉符。 五方玉符在玄蕴印下各自凝出了五行道法,疯狂的缠向了冥神使者,只一个照面间,就将大汉身上的沙虫击碎开来。 黑色的大汉扭曲的面容上,那一只只沙虫跌落下来,眼看就要露出真容。李道玄在这疯狂的打击中,却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仿佛自己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般。 但他手中疯狂吞吐的金元之力却已冲击到了冥神使者的身前。 尉迟兰心化作了一团影子,再次挡在了冥神使者身前,眼看就要被金元之刃穿透而过。 在这微妙的刹那,李道玄仿佛自那红纱下的眸子中看到了绝望,决绝,乃至无情的眸子。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玄蕴印消散开来,那金元利刃擦过了尉迟兰心的胸前,带起了一张画卷与一团小小的包裹。 那画卷跌落到了褐色的石漆黑油中,一团细微的火光闪过,浓浓的烈火灼烧起来。 那是一块凹陷的洼地,里面积蓄了一点石漆黑油,恰好烧着了画卷。 冥神使者紧紧的抱住了尉迟兰心,嘶吼一声就要上前拼命,但被尉迟兰心拉住,她望着李道玄,颤抖的说道:“你,你就杀了我吧!” 李道玄没有动,他的眼神望向了那燃烧的画卷,本是高鼻深目的胡女画像,在火焰中燃烧着,却快速的变化起来。火焰中的图画卷曲起来,但又迅速伸展,在燃烧成灰的最后一刹那,现出了隐藏的真正画像。 那是一个长衫飞舞的俊俏少年,在火焰中的面容已有些看不清,但李道玄震骇的发现了这画像的真相,那是一副自己的画像。 尉迟兰心曾说过,这画像是于阗国王思念王后而作,但为何燃烧之后现出了他李道玄的画像。 李道玄茫然转头,看着那红纱罩体的尉迟兰心,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何人?” 尉迟兰心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拉住那健壮的冥神使者。 李道玄在心慌中俯身拾起了地上的包裹,这是从尉迟兰心身上落下的小包裹。他轻轻的打开了包裹,在一层层揭开后,露出了里面闪亮的一串手链。几颗银铃缠成的手链在火光中闪着淡淡的银光,李道玄闭上了眼睛,心中就如被刀割一般疼痛,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竟然,竟然连她都认不出来了。 他痛苦的转过身,手握这曾经在云州大峡谷中从不离身的定情之物,看着那红纱笼罩的女子,哑声道:“明珠,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红色的纱丽飞卷了出去,拖把明珠红肿的眸子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多日不见的她似多了几分妩媚,散开的长发上那串串儿银铃消失不见,但那倔强的表情还是那个美丽而又熟悉的西羌少女。 李道玄苦涩的笑容下却是深沉的自责与后悔,仔细想一想,拓拔明珠虽然没有说明身份,但是和他在一起的这几日,每句话不是都带着深沉的暗示。 她曾说过人心情意的干涸,也曾目睹过自己与白天子的暧昧不清。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无视,虽然被纱衣裹住,但若是自己有心,就真的看不出来么。当她说出玉真公主的那一刻,其实就已暗示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却没有继续追问她的下落。只轻言淡语一抹而过。 李道玄望着拓拔明珠,酸涩之中还有些许安慰,幸亏刚才收手及时。 此时那冥神使者脸上的沙虫齐齐退去,这是一个粗豪的西羌汉子,他嘶哑的喉咙虽然变了声,但这容颜却是那么的熟悉。 拓拔七娃的现身让李道玄更加的痛苦起来,怪不得明珠如此护持这个冥界使者。但他很快想到了恐怖的一点,西羌部族全部迁徙到了北落荒原,而如今冥神和蛇人等怪物都在那里,这难道是巧合,还是早就安排好的一场阴谋。曾经率真的西羌族人,如今难道都被冥神控制了。 李道玄想到这里,便望向了拓拔七娃。 但拓拔七娃踏前一步,指着地上化为灰烬的图画大声道:“这画像便是姐姐亲手所画,她每次想你的时候,都会在上面划上一道,你可知道上面有多少思念的刮痕,你对得起我姐姐么?” 李道玄的心更加酸痛,看着拓拔明珠的容颜已是无法自持,他当然知道有多少刮痕,每一道他都曾看过。 李道玄抿着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几句歉意的话语,但拓拔明珠缓缓转过了身:“你不要说了,我只问你,还要不要杀七娃这个冥神使者?” 李道玄立刻摇头:“当然不会,西羌的族人都被冥神控制了,我为何要杀他,我还要去救他们!” 拓拔七娃冷冷的一笑,干枯的嗓子发出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无数的沙虫再次凝聚在他脚下,七娃拉住了自己的姐姐:“姐,咱们走,他已经不是原来的李道玄了。你跟我回北落荒原去,哥哥们都在那里,那里才是咱们的家。” 他说完这句话,扯着拓拔明珠,但见无数沙虫飞舞,化作一条长索,带着两人冲出了地下洞穴。 李道玄飞身追赶,但前方飞舞的沙虫不要命的阻拦过来。 等到他击飞这些沙虫,却已不见了拓拔姊弟的身影,李道玄飞快的冲出了地下洞穴,再次踏足楼兰古城时,全身的灵力就如狂风一般席卷整个古城,他向东,向西来回折返,终究是没有了拓拔姊弟的气息。 楼兰古城四周皆为沙漠,在这里,便是通天的手段,也难以发现一对隐藏的修士,更何况拓拔七娃还能驱动那古怪的沙虫。 李道玄茫然的走到了沙海边缘,身子缓缓沉落,他犹自不死心,身形沉浸在沙海之下,再次寻找起来。 …… 白天子缓缓走进了敦煌古城,这几日来敦煌之城安静了不少。她在南门处便看到了被堵在门外的西域贵宾,一个龟兹老头子正愤怒的质问守卫南门的张家修士,张天赐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不放他们进城。 此时走着的白天子也是同样的疑惑,张天赐为了自立西汉白金国,不惜勾结北落冥神,还送出了那些古怪的飞天仙子,为何现在却不让这些西域贵宾入城。要知道没有这些西域国家的支持,张天赐他便是自立了西汉白金国,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 带着这个疑问,她走进了北方的高地。进入张家后,又缓缓走近了那正中的大屋。 白衣张家的一名老奴恭敬的迎上来,却低声道:“大小姐,家主正在接见大唐的贵宾,您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白天子眉头一皱:“大唐的贵宾?是从哪里来的?”老奴恭敬的说道:“说是自长安而来,好像是护送波斯王子的大唐使者。”白天子点点头,心中有些明白过来,这大唐的使者来的太及时了,今日距离祭月会还有一日时间,怪不得今天看不到张天赐的身影,原来他在应付这突然出现的意外。 白天子想到这里正要说话,眼前就闪现出了一只巨大的青色斧子,这有半间屋子大小的青色斧头自上而下,无声无息的将跟自己说话的老奴劈成了两片。 分成两片的老奴在下一刻诡异的消失了,血肉骨头都被青色的斧头吸收得干净。 白天子被这巨斧的威力笼罩,全身一动不能动,正要挣扎时,就听到张天赐的声音传来:“大人手下留情,这是吾家小女。” 一团涟漪闪过,白天子再睁开眼时,已出现在了张家的大屋中。 一个身着大唐官袍的中年男子正玩弄着手掌中的一柄小斧,男子的身侧,正是张天赐。 白天子到了这屋中,却还是一动不能动。 那中年大唐官员转头对张天赐微微一笑:“既然是张先生的女儿,那就不妨了,刚才说到那西汉白金国之事,吾的意思便是大唐的意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张天赐也是微微一笑:“尊使不要着急,张家在敦煌多年,自先父开始,就一直效忠大唐。此番说白金国之事,说来并非是有叛唐之意,不过是一场谣言罢了。” 中年官员哼了一声,淡淡说道:“那北落荒原的使者又是怎么回事,南门外的西域喽啰们又是怎么回事。” 这官员带着官腔,但最后却是话锋一转:“不过阁下竟然能以修为之力隔绝了西域明月,这份修为,便是本官带来的这些儿郎一起动手,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张天赐脸色不变,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大唐来使的口风,似乎,似乎对自己自立为王一事并不放在心上。 果然这官员一甩袖子,继续说道:“张先生,本官这次身负要务,你自立叛唐我是不会管的,那自有安西都护府的师望大人来讨伐你。本官此来,除了护送波斯王子归国,更要捉拿一个大大的魔头!” 他说到这里,眼神却望向了白天子,缓缓继续道:“那大魔头便是李道玄了,相信你也认识,我看就是令媛,似乎也是认得的!” 白天子在他的威压下挺起了身躯,怒声道:“大唐使者就了不起了?你凭什么这样诬陷与我。” 大唐的使者脸色冷峻下来,手指微微晃动,便见一道金光自天空射来,金光笼罩了白天子。这大唐使者才指着天空上的那金铁圆球沉声道:“是圣地之眼告诉本官的!” 第490章 西域诸酋心 静静在敦煌古城天空旋转的金铁圆球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发着金光的怪物。白天子被金铁圆球的金光笼罩,便不再说话。关于这曾出现在洛阳的圣地圆球,虽然敦煌人都未曾目睹过,但关于这怪球神秘的事情,早经过西来的商人传说,已算是家喻户晓了。 来自大唐的使者裴行俭手中的小斧头晃动起来,他望着白天子悠然道:“本官奉命而来,得罪之处还望姑娘见谅!”话声一落,裴行俭就来到了白天子身前,一把捏住了她的肩骨。 张天赐微微一叹:“裴大人且慢!”他口中说着话,手中十二条佛灵金线就如长虫般古怪的探了出来。裴行俭双眸闪过一道亮光,捏着白天子转身道:“张先生,吾刚才说的话还不清楚么。阁下要做什么事情,吾是不会多事的,但捉拿李道玄一事,却是刻不容缓。” 张天赐嘴角一阵抽动,手中的佛灵金线就缓缓收了回来。白天子身子被制,冷冰冰的望了父亲一眼,便被裴行俭提着飞出了张家大屋。直到他们去远了,张天赐才松开拳头,长舒一口气,双眸冷光闪烁间,身上已幻出了一团波光之影。 他的身子再次化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整间屋子都被压缩到极致的灵力产生的吸力所抽动,在一阵疯狂的震动后,张天赐的身影已化作了一条黑线,直扑向了敦煌南门外。 敦煌南门聚集的西域贵宾都已有些失控了,在龟兹老头的带领下,隐隐有强冲城内的势头。白衣张家的护卫修士都是神色紧张的站成了一排,挡在了弯月状的城门之前。 张天赐的身影出现时,龟兹老头正高举着戴满珊瑚戒指的大手,怒声喊着:“张天赐,四方而来的贵客就如珍珠一样汇聚到这里,你这个主人却像盲眼的瞎子视而不见,这就是白衣张家的待客之道么?” 龟兹老头这一句话引起了四方贵宾的和应,刚刚出现的张天赐只微微一笑,轻声道:“白圣天,你在龟兹可曾见过真正的宝珠?” 这句清清淡淡的话瞬间就压制住了四方宾客的喧闹,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但那龟兹老头白圣天却傲然道:“吾龟兹的大明珠闻名西域,就连长安的老爷们每年都派人来求,吾怎么会没见过真正的宝珠?” 张天赐双眸环绕了四周一圈,摇头笑道:“白兄弟这番话可说错了!”他语气温和,说这话时很自然的和龟兹白圣天称兄道弟起来:“要知道那金银珠宝固然珍贵,但对于我们西域人来说,却都如粪土一般,白兄不要说龟兹,那于阗的美玉,高昌的宝马,疏勒的沙金,那一样不比你们龟兹的明珠珍贵,便不说这些,便是西夜弹丸之地,还盛产名香呢!” 张天赐这样一说,四周的西域贵宾都忍不住点了点头。西域本就盛产这些美玉珠宝,在他们这些贵族眼里,确没有什么珍贵的。 龟兹老头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便嘟囔道:“如此说来,吾等在张白衣眼中,都如粪土一般了。”张天赐猛然一摆手,很是真诚的说道:“白兄千万不要这样说,天赐固守敦煌多年,深知西方各国的广恒博大,虽然比不上大唐逻些,但也都是一方之国,千年传承。” 他说着忽然面色忧郁起来,抬头望着天空一抹儿新月缓缓道:“所以这次祭月大会,吾是诚心邀请诸君前来,一起祈福上苍,救我西方万民。” 龟兹老头白圣天咳嗽一声,怪声怪气道:“救我西方万民?有什么好救助的?你用妖法遮住了天上之月,便在这里危言耸听了么?” 张天赐没有说话,却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修士们,这些白家的护卫都是会意,不动声色的围成了一个圈子,却都是身子向外,背对诸方宾客。这是一种友好的无敌意的护卫之法,以示并不是为难这些西域老爷们。 张天赐这才郑重的举起一根手指:“如今天下的形势,不用吾多说,相信诸位都是清楚的,大唐新帝登基,与逻些的和亲失败,眼看一场浩劫就要到来。天赐不才,想问诸位一句,若是大唐和逻些开战,加上北落荒原突然出现的西羌人,那么咱们西方各国该如何是好?” 这句话可是说到点子上了,这一次张天赐的祭月大会能得到西域这么多国家的使者光临,除了应付敦煌的主人,更多的是却是到这边关之地来探探风头。看一看大唐的动静。 这一次就连龟兹老头都露出了深思之色,良久才有一个爽朗的声音说道:“哪有什么好想的,天上的惊雷,地上的沙尘,都是永远不变的真理,咱们都是大唐的属国,自然要和大唐一起对抗逻些和西羌人!” 张天赐望了人群一眼,微微一笑道:“这位可是西宛国的郎君?容天赐放肆一下,你们西宛国自恃在西域诸国的中间位置,无论战争打到什么地步,打到什么位置,你们都有四方邻居挡着。这想法天赐实在不愿苟同,要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是咱们都被大唐拖到了战争里,便是你们宛国,最终也要受到牵连。” 西宛国的使者哼了一声,却不再说话。 龟兹老头看看四周,忽然低声问道:“张白衣,你既然把咱们都召到这里,必然是想到法子了是吧。说实话吧,大唐要是和逻些开战,必然首先就得召集西域联军,咱们到时候就是大唐的先锋,嘿,也就是炮灰了。但若是不听大唐的指挥,咱们却连炮灰都做不成,首先就得直面西州四万大唐铁骑。这可如何是好。” 龟兹老头白圣天说出的话正是西域诸宾心中所想,此时都是忍不住看向了张天赐。 张天赐哈哈一笑,忽然伸手握住了拳头:“天赐没有什么好办法,却愿意汇聚敦煌之力,力抗大唐这等残害我西方诸国的行为!” 敦煌的主人说得铿锵有力,但西域诸宾都露出了失望之色,那表情的意思很明显: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天的计谋,最后却是这一招。 龟兹老头很不客气的连连摇头:“张白衣你的修为就像天上的星辰,高山的白雪,那是没得说的。但想以敦煌这点小地方对抗大唐,未免也太可笑了。” 白圣天说到这里,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不过张白衣若是能和北落的西羌人,南边的逻些人拉上关系,得到他们的支持,那情况就不同了。” 张天赐深深看了白圣天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儿讽刺的笑意,但他的语气却愈发的真诚起来:“好!不瞒白兄,天赐的确已见过北落冥神的使者,但天赐还要说一句。”他说到这里脸色沉了下来,带着一种愤慨的语气说道:“那就是,不论是北方的西羌人,还是南方的逻些人,和无耻的大唐又有什么不同,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吾等西方小国做那对付大唐的炮灰?” 张天赐说到这里,再次举起了拳头:“天赐以为,要想保住咱们西方万民的福祉,唯有靠自己的努力,求那些无耻的大国,都是自取灭亡!” 这句话瞬间又打动了不少来宾,西域诸国其实这些年来并不团结,大小兼并层出不穷,早在承玄皇帝在位时,那西宛国就兼并了精绝,且末两个小国。更不用说一口气吞并了皮山,戒卢等四个小国的于阗了。至于西域诸国中实力最强大的龟兹,那胃口更是大,如今已有吞并四方的势头。 在这种情况下,联合起来应付大唐逻些,便如同镜花水月一般了。但张天赐所说的自我崛起,发奋图强的道理,却是这些西域强国一直做的美梦。 那龟兹老头白圣天此时已收起了嬉笑的面容,沉声道:“天赐你说的是很有道理的,但如何做呢?你真以为敦煌变成了白衣金山国,就能跟大唐对抗了?” 白圣天说着手指画了一个圈子:“你这敦煌在玉门,阳关两大关口之间,光从位置上来说,只需大唐两道军马齐出,北边的安西铁骑再动一下,你这敦煌一日之间就会被屠城的!” 张天赐默然无声,良久才抬头沉声道:“白兄别忘了敦煌之南的罗布泊,那里乃是死绝之地,只要进入罗布泊内,便是三百骑兵,我也可以与大唐周旋起来。” 白圣天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那罗布泊周边都是沙漠,就那点湖水能有什么用。纵有千军万马,想要躲起来那是没问题,但要与准备充足的大唐骑兵周旋,恐怕不可能吧。” 张天赐微微一笑,沉吟了一下,终于抛出了自己手中的王牌:“若是我以楼兰为基地呢?楼兰南靠罗布泊,西通于阗,北接西宛,车师,东连敦煌,扼西方商道之要冲。可进可退,若再有上万军马,便可死死拖住大唐。” 龟兹老头与西域诸宾都是睁大眼睛望着张天赐,自汉末以来,那楼兰之国早已化作废土,就连大隋,唐初军力最盛的时候,都不曾在楼兰站住脚。张天赐这可不是疯了么! 第491章 沙海风暴起 对于这些西域宾客的心思,张天赐心知肚明,但他这最后的王牌还未全部打出来,只见他再次笑了出来:“遮住明月,举办祭月大会,不过是哄骗西域百姓的一个说法,诸君都是心知肚明的。吾白衣张家真正的要献给诸位的奇迹,却是重造楼兰国,让那个荒芜之地重新变作西域最为强大的堡垒。” 重造楼兰!这不是西域诸宾第一次听说,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想到。早在大隋中期,就有西域十七国齐心合力,汇聚三万民众,试图引取罗布泊的湖水,灌注楼兰河道。但那一次死了两万人,四个西域小国甚至为此灭亡了,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张天赐的这豪言壮语,只是引来了大家的几个白眼。若不是畏惧他的修为,恐怕此时早有人冲上来指着鼻子怒骂了。 龟兹老头咽了一口唾沫,忽然振奋起来:“张白衣不是那只会跳不会飞的笨鸟,既然能说出这句话,我是相信的。”他说着却目视张天赐,显然是在等他的下文。 张天赐微微想了一下,那冥神使者在乌尔禾魔城已呆了多日,推算起来,楼兰地下水的事也办的差不多了。此时说出来倒也不影响大局。 他深深知道方才与大唐使者会晤的事已让这些西域国家的使者产生了强烈的不满,这个时候要取信与他们,必得说出些具体的东西才行。 张天赐想到这里,手指地下缓缓说道:“吾当然不是随口胡说,诸位可能不知道,多年前各国截流河道,救助楼兰时,曾在地下深处发现了一条暗河,那河水清澈可用,远不是罗布泊的咸水能比的。只要打开这条暗河,汇聚而出的泉水便能滋润楼兰百年不衰。这样难道你们还不信么?” 龟兹老头怪笑一声:“张白衣,如果真有这么一条暗河,以你的修为,恐怕早就打开了吧,为何等到现在才说?”这句话说的很在理,要知道修士的力量,劈山赶海有点夸张,但是引流破土的功夫那还是很容易的。张天赐如今算是西域第一修士,如果他真的早就知道这条暗河,确实很容易就可以打开了。 但张天赐却是摇摇头:“楼兰的地下暗河早就被探测出来,前代很多修士也曾试过以法力破开暗河,但那暗河之道太过复杂,从吾得到的河道之图看来,那是一块带着四万条裂缝的大石挡住了河道。大石之上便顶着厚重的沙层。若是修士以功法强行破开,恐怕大地上的沙尘就要陷落下去,罗布泊周边的沙海一旦陷落,便是再多的泉水,也要干涸了。” 张天赐说到这里,那些西域宾客却还都是聚精会神眼巴巴看着他,似在等他继续说下去。但张天赐却猛然收住了口,卖了这个关子,缓缓说道:“吾自有法子可以破开巨石,引出暗河,又不会破坏沙地陷落。如今距那祭月大会时间不长了,诸君要如何决断,便在这几日之间。” 他说着眼望前方的帐篷,以及那守在帐篷前的妖娆飞天,呵呵一笑道:“吾还可以再等两日,这两日之间,美酒佳肴,飞天神女还是伺候着。”他说罢这句话,身影闪动,便消失在原地。 四方的贵宾微微议论起来,也不知谁先带的头,却又回到了那帐篷之中,继续被打扰的美梦。 张天赐的身影出现在了罗布泊旁的青草地上,安太息的尸骨就在前方不远处,十二因缘相反弑之下,这曾妖娆的男子如今的身子看起来就像扭曲的绳索。 张天赐默默看了几眼,身影再次消失。只留下那具失去魂魄尸骨孤伶伶的躺在草地里。 罗布泊湖水下此时正游弋着一条影子,李道玄在湖水下摸索了半日,那隐隐若现的沙虫气息渐渐消失了。他身上的水行灵力飞速的转化间,土行灵力暴涨,无声无息的穿过了湖水,再次来到了北岸的沙漠中。 张天赐身影闪动到了那一直安静的金铁圆球之旁,他那淡淡的影子在金光中化作了一团白影,虽然肉眼可见,但却极为巧妙的避开了金铁圆球的监测。 张天赐脚踏在了金铁圆球的上方,微微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圆球之上,但见一道红色的光环遍布在了圆球上,张天赐身子一颤,猛然化作一点,远远的逃开了去。 红色光环在圆球上慢慢散去,无声无息的再次射出金光,俯视大地之上。 手中捉着白天子,如今也已到了楼兰废墟附近的裴行俭露出了古怪的笑意,白天子这一路上十分配合,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呼喊,此时冷冷道:“你这大唐狗贼,却在笑什么。” 裴行俭有些出神的望着楼兰古城的废墟,淡淡说道:“我在笑张天赐,也就是你的父亲,虽然他的修为已列在了洛阳万象神宫的黄仙榜上,但毕竟还是一个普通的修士。他不明白圣女的厉害,也不明白圣地之眼的厉害,却妄想去破开圣地之眼,实在是太可笑了。” 白天子露出嘲讽之意:“不要跟我说你们大唐的圣女是多么厉害,就是说那怪物一样的什么圣地之眼,它能看到罗布泊么?我想是不可能的。” 白天子自问自答的毛病又犯了,沉声说道:“圣地之眼虽然厉害,但那罗布泊湖边的死绝之地是绝对看不到的。”裴行俭哦了一声,忽然微笑起来:“也许是这样,不知道那死绝之地的范围大致在何方呢?姑娘可不可以告诉我?” 白天子冷笑一声:“为何要告诉你?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她说到这里忽然低声自答道:“我知道了,你是觉得李道玄就藏在那附近吧,难道你真要杀他?他可是对大唐忠心耿耿啊,他不是大唐的人么!” 作为一名圣地的使者,裴行俭的思考方式已和以前完全不同,他的目的是追杀李道玄,所以对于白天子乱七八糟的自问自答,他毫不在意,只确定了一件事,那李道玄必在罗布泊附近无疑。 裴行俭放开了白天子,腰间悬挂的那柄小小的斧头飞舞起来,在他手中猛然变大起来,转瞬间,一只有百年老树粗大的斧柄直入大地之中。 在这有一座沙丘般高大的斧头之旁,就连魁梧的裴行俭也如蚂蚁般渺小。但他的手掌轻轻贴在巨斧上,便如挥舞柳枝一般轻巧的挥舞起了巨大的斧头。 斧刃带着一团清冷的幽光,劈向了废墟大地的沙土。一条巨大的裂痕向着前方蔓延,就像大地上闪出了一条巨大的闪电。 沙尘飞舞中,远方的敦煌城中飞出了数十条影子,不多时,此次出使波斯的圣地神使全部汇聚到了裴行俭周围。 无声无息间,在裴行俭的巨斧指引下,这些神使修士齐齐发出了最为强大的功夫,霹雳之声不绝于耳,天地之间五彩的灵力压住了整个大地。 楼兰废墟四周大沙漠上滚起了一条有敦煌城大小的龙卷沙尘暴。巨大的沙尘暴在力量的驱动下,几乎瞬间就掀起了半片沙漠的沙子,风暴愈来愈大,沙子凝聚而成的龙卷转眼间就粗壮了一倍有余。却向着罗布泊与敦煌的方向而去。 白天子这一刻才明白裴行俭的用意,不禁又惊又怒。裴行俭抖动官服衣袖,那些圣地神使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那是敦煌城!白天子怒声道,也是大唐的属地,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样的沙尘卷过去,整个敦煌都要被淹没了。 裴行俭脸色不变:“白姑娘你刚才说的对,李道玄所在之地圣地之眼确实看不到。我们呢,又没有太多时间去沙漠找他。只有这个法子了。” 白天子望着席卷整个沙海的风暴,前方黄蒙蒙的一片,便在这楼兰之地,都能感受到沙风的肆虐。她的脸色苍白起来:“你这是要引李道玄出来么?” 裴行俭默默的点点头:“对于李道玄来说,那些卑微的性命都是要保护的。他必然得出来。” 白天子心中明白这个大唐的使者所说的卑微的性命,便是那敦煌城中数万百姓了。她露出呆呆的表情,但渐渐又安定下来,深沉的望着裴行俭说道:“你说你是大唐的使者,我看不像,你和魔道的那些怪物,也没有什么区别。” 裴行俭并不为她这句话所动,背负双手摇头道:“白姑娘错了,魔道就是魔道,就算魔道之人吃斋念佛,救济天下,那他也还是魔道。而我等仙流圣地,便是手屠万人,脚踏白骨,也还是仙流正道。这些不但是修士的看法,便是这些即将丧命的卑微百姓,也都是奉为真言。” 白天子不再说话,她第一次虔诚的跪拜下来,口中念着佛经,手中捏着虚无的菩提,默默为敦煌的百姓,也为李道玄起祈福起来。 但此时的李道玄却正处在沙尘暴的最中央。 风暴顿起的那一刻,他刚刚自沙海中浮了出来。西北方的黄沙如大雾一般笼罩了天地之间,他站在原地微微有些愣神。 第一次真正的看到这种规模的沙漠风暴,纵是以李道玄的修为,也不禁有些心惊! 沙尘暴几乎是瞬间就扑到了他的面前,正在沉思中的他脚下再次一软,这一次不是他主动施法,却是一团沙虫将他拖了下去。 深沉的沙海下,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他,一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这是要寻死么!” 第492章 龙卷沙虫变 龙卷沙尘变温暖的沙子地下,李道玄惊喜的握住了拓拔明珠的手,土行灵力自动展开,将整个地下沙层挤压了出去,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拓拔明珠转身想要逃走,却被李道玄伸手拉住了红纱:“明珠,你真的不愿见我么?”黑暗的沙下,拓拔明珠的脸上露出一抹儿冷淡的表情:“见与不见有何区别,便是一个人活生生的在你眼前,你也是不认得的。” 李道玄感受到了一丝不经意的隔阂,仿佛就算拓拔明珠真正原谅了他,也无法找回当日在云州的那种感觉。他没有继续强求在沙下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拓拔明珠,只轻轻问道:“七娃去哪里了,原来你一直跟在我身边。” 拓拔明珠摇头说道:“七娃去找张天赐去了,北落冥神要做的事他也告诉我了。他们是要重造楼兰国,然后以此为营,对抗大唐。” 重造楼兰国,李道玄想到了那荒芜的古城,不禁有些惊疑。拓拔明珠叹了一口气:“七娃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过他已答应了我,要带我去北落荒原。我要去见见弟弟们,不知他们现在都如何了。” 李道玄情不自禁再次拉住了她的手:“那太好了,我正要去找那冥神进入冥界之中救人,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拓拔明珠转眸看了他一眼:“去冥界救人,去救谁?” 头顶传来轰隆的声音,李道玄脸色一变,他的土行灵力已感受到了沙尘暴所行进的方向,按照这个方向,掠过罗布泊的沙漠风暴最终将会袭击敦煌古城。 但此时的拓拔明珠却将他的神色看作了迟疑与矛盾,她低声一叹,四周的沙虫汇集起来,前方的沙流涌动,她的身子飞速而去。 李道玄的气机深深的锁住了她,但头顶的危机却不能视而不见,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拓拔明珠远去。暗自叹息一声,身影落到了大地上的沙尘暴中。 四周尽是无尽的黄沙,飞舞的沙子在旋转之中带着强大的撕扯之力,原本柔软细小的沙子被旋转的力量扯成了一条条连结在一起的沙刃。 李道玄身不由己被沙尘裹住卷向了东北方向。他不停的运转土行灵力,试图缓解这沙尘之力,却被旋转的力量带动。无限旋转之中,李道玄不由自主的向着沙尘暴的中心而去。 这不是沙漠常见的那种铺天盖地的沙尘风暴,而是由于旋转的灵力带起的龙卷沙尘。李道玄身子就如一只羽毛,被沙尘裹得全身俱都化作了黄色。 在这随风逐流中,他猛然觉察到了一种危险,正想到这里,天空闪出了一道霹雳,在昏黄的沙尘中,那是一柄青色的大斧劈开沙尘而来的响声。 李道玄吸了一口气,五道玉符不分先后的飞了起来,一边抵抗着沙尘风暴的力量,一边捏起了九字真言。浮游观的九字真言法不愧是道门的绝顶功法,就是在这无限龙卷沙尘中,那凝聚起的冰剑火符也是准确的飞舞到了指定的方向。 冰冷的白色寒流裹住了青色的斧头,继而火符烧起,不过片刻功夫,那青色的斧头就变成了火红之色。 但火红的斧头还是劈了下来,与那旋转的沙子拉扯起了一团火光,爆响不停中,李道玄勉力转了一下身子,避过了着巨大的斧头。 他躲过了这一斧头,但脚下无声无息的闪出了数十条人影,这些都是圣地的神使,汇聚如此强大的力量,李道玄此时连躲避都没有了机会。 他一咬牙,一团水火灵力送出,水灵之力勉强凝聚出了一层水盾,但那击出的火元灵力却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握住! 裴行俭的官服裹在了身上,手中的大斧再次劈了下来。 五枚玉符练成了一条直线,勉强挡在了前方,玉符与斧头相抗的一刹那便纷纷碎裂开来。 受到这破开灵力的一击,李道玄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带着灵力的血,修士若是吐出这种带灵之血,那已是丹海受损的迹象。 这是要命的时刻,但五枚玉符的变化之道,浮游清微指印法在这超越天元境,仅次于黄仙境的裴行俭面前,就如孩童手中的纸片一般脆弱。 更何况还有脚下那伺机而动的其他神使。李道玄身子被裹在数十道灵力之下,还是做出了反抗的姿态。没有了玉符,他还有天师咒法。 三清菩提咒在他口中吟唱,但只念到一半,背部,腰部就被灵力切开,忽然出现在上空的裴行俭冷笑一声,一脚踏了下来。 这看似平平常常的一脚,却带着十七道不同的力道,澎湃的灵力攻击就如浪潮一般,李道玄被这一脚踏中,全身沉了下去。在沙尘中直直的落到了地面上。 他站住了身子,背上中了三道指法,腿上挨了两掌,前胸不知何时被一串青黑色的灵气腐蚀,但最为要命的还是裴行俭的一脚。 这一脚比他手中的斧头还厉害。 李道玄已陷入绝境,旋转的沙尘还在向前移动,裴行俭落到了地面上,猛然一跺脚,他身后的神使齐齐嘶吼了一声,那大地旋转的龙卷沙尘仿佛被一条锁链锁住的恶狗,不甘的停了下来。 裴行俭冷冷的看着李道玄,伸出了手臂,沿着他的手臂,一条青色的利刃缓缓形成。 就如缠在手上的臂刃刀,一条细长的青芒切过了李道玄的胸前。 血肉飞溅间,一朵五瓣花飞了出来,灵花微微颤抖,沾满了李道玄的鲜血,忽然间冒出了血红的光彩。 裴行俭和神使们就站在他的前方,第二刀毫不犹豫的再次击了下来。 红色的灵花绽放开来,沙尘风暴中的大地忽然震动起来,就在裴行俭的青茫利刃刺穿李道玄的肩胛骨时,大地之下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粗有数十丈的大虫子自地下飞了出来,速度之快竟然超过了沙尘的旋转之力,一口含住了李道玄,然后钻入了大地之中。 裴行俭一句话也不说,脚下迅速陷落下去,他身后的神使也跟着落了下去。 静止的龙卷沙尘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矗立在沙海的蘑菇,而蘑菇之下,便又是生死的战场。 李道玄被巨大的沙虫裹住,落到了地岩的深处。体内充满他本体土行灵力的沙虫发出了怪异的响声,在地下吐出了一口温润的液体,裹住了李道玄的身子。 这是玉精的灵气,那朵红艳的灵花落到了沙虫硕大的头顶上,看起来就像是巨大平台上的一朵小花,极为好笑。 但李道玄笑不出来,这只沙虫正是那日在地缝中放走保护玉精的虫子。原来是它救了自己一命。 不知为何,从一开始就对这沙虫没有好感的李道玄此时依旧带着惊疑之心,地下的岩石地缝里,这沙虫游刃有余的游动着,他正躺在沙虫的脑袋下,牙齿之旁。 在玉精之气的护佑下,李道玄有些昏昏沉沉。 待他意识再次清醒时,耳边却听到了潺潺的水声。李道玄猛然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疤,玉精的灵气已将他身上的外伤治的差不多,借助强大的金刚六体神通,这点外伤已对他没有阻碍。但体内的丹海却还是有些破损。 李道玄转头看了一眼,顿时看到一片庞大的地下湖泊,这湖泊奇异至极,水面高出地面数十丈,正汹涌的拍打着对面的一块布满裂缝的巨石。 这是何处,李道玄不知道,但这布满裂缝的巨石仿佛带着吸引之力,吸引着湖泊中的流水。最为可怖的却是裂缝之中隐隐现出的火光。 沙虫已不见了,不知它为何救助自己,难道是为了报恩,但对它有恩的不是李道玄,却是那还在千佛洞道府中的萧眉织。 李道玄缓缓爬入了地下湖泊之中,向着那大石移动。这块大石顶着地面之上,左右都看不到边际,说是一块大石头,却不如说是一方大山。 李道玄的手指摸到了这大石上,裂缝中的火光隐隐冒出,他的鼻子嗅到了一股辛辣的味道,这味道仿佛在哪里嗅到过。 他昏沉的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想清楚这味道正是魔城地下的石漆黑油燃烧的味道。 难道这里也是魔城地下? 李道玄如此想着,拼着受伤的丹海,将一股灵力送了出去,沿着大石的裂缝,这股灵力穿过了很长的距离,终于知道了一个出口。 熊熊燃烧的火焰就在大石对面,而灵力探测所得却让他吃惊起来,对面并不是乌尔禾魔城地下,而是楼兰古国废墟的下方。 李道玄不禁有些疑惑起来,这燃烧的石漆黑油正是拓拔七娃的沙虫吐出来的,这大石缝隙中布满的沙虫也证实了这一点。这是为了什么? 他如此想着,忽然又有些感慨起来,楼兰古国正是因为缺水而亡,若是自己所处的这无尽的湖泊之水能够通过裂缝钻出这大石,便可滋润楼兰古国的地下,说不定还能凝聚出泉水来。 他想到这里脑海中一动,莫非…… 但这个想法还未深入,背后就传来轰隆的声音,他转头就看到了硕大的沙虫在水中游动而来,等到这沙虫到了面前,那巨大细密的牙齿伸出了细长的一根,针一般的牙齿顶端,却跳动着一只有拇指大小的白色虫子。 这是一只雪白可爱的晶莹虫子,李道玄忍不住低头看着这周身荧光剔透,还带着玉石之芬的白色虫子,终是惊呼道:“玉虫?” 传说美玉中可生虫,若有灵,可养玉之德容。李道玄忍不住拿起了这白色可爱的虫子,看着那虫子在手中温柔的蠕动。 而面前的沙虫却用大脑袋蹭着他的身躯,一双细小的眼珠中竟然露出了恳求之色。 李道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这沙虫的意思:“你救我,就是为了它,你是相让我也将它变作和你一样?” 第493章 惊觉兽妖事 笼罩半片沙海的龙卷风沙暴在急速的旋转中安静的矗立着,裴行俭自楼兰古城废墟的一处平台前冒了出来。身上的沙尘飞散,数十名神使跟着他自地下冒了出来。 裴行俭俯视大地平台上残留的一个洞穴之口,他伸手摸起了一把沙子,感受着里面沙虫的气息,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背后的数十名神使都是一动不动。 裴行俭没有转身,却带着一丝遗憾的口气说道:“沙虫的气息掩盖了李道玄的踪迹,这是吾的无能。”说完这句话裴行俭背负双手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却严厉起来:“方云,齐风,莫雨,慕容雪,你们四人方才所站的位置是何方?” 四名裹在盔甲中的神使上前一步躬身齐声道:“禀统领,吾等在南明离火方位。”身为圣地神使统领,裴行俭冷哼一声:“方才李道玄被吾等击中时,正是落到了你们的位置,为何不出手?眼看着他被那怪物救走?” 四名神使默然无语,但在裴行俭的威压下,终于有一名神使回话了:“统领,我等当时若要出手,李道玄必死无疑。但……”裴行俭猛然转身:“但什么?为何不立刻击杀李道玄,难道你们要抗命不成?” 那神使挺直了身躯,沉声道:“统领息怒,在下当时只是觉得李道玄若是死了,恐怕无法与圣女殿下交代!”他说到这里意味深长道:“至今为止,好像圣女殿下并未下令要杀死李道玄。” 裴行俭怒视这名神使:“方云,你这是什么意思!杀死李道玄乃是圣地的命令,你为何如此说。”被称为方云的神使微微一笑,低声道:“那日在洛阳城中,李道玄和圣女同在一方幻境内,别人不明白,在下却知道,在那一方幻境内,圣女施展出来的正是千变万幻的禅宗之法。禅宗之法下,幻境之中的人历经百世轮回。那可是了不得的一门功法。” 裴行俭没有说话,这方云乃是普陀山一名禅宗的大修士,也算圣地神使中有名的禅宗大师。他如此说,必然有下文要解释。 果然方云缓缓说道:“吾与诸君如今都是圣地神使,也不需瞒着大家。那禅宗的幻境轮回,本就是一门毒辣的损人神智的功法。” 他说到这里款款而谈:“昔年有一位春林禅师,就是修习了这门禅宗之法。这位春林禅师虽然出家为僧,但对红尘依旧眷恋,他本家还有一位兄长,却在他修为大成的那一年娶了春林和尚曾经爱慕的女子。” 方云神使说到这里摇头一叹:“春林和尚为夺回爱人,便领着自己的兄长在禅宗轮回幻境中历经十世变化。结果他的兄长在幻境中看破红尘,醒来后就自裁而亡。你们说这幻境之法厉害不厉害。它可以改变人心,控制人的记忆与神识。” 裴行俭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方云很是严肃的摆摆手:“圣女修为惊天,可模拟世间任何宗门之法,殿下领着李道玄在禅宗幻境中历经了百世之变化,而那李道玄的神识和心境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方才在沙漠之中吾已看遍他的神识变化,却又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裴行俭没有说话,那方云便继续说道:“吾在李道玄体内发现了圣女殿下亲自施展的‘连心锁’,换而言之,李道玄如今的心思变化,所感所得,都在圣女神识掌握之下。若是圣女殿下真要杀死他,为何费这么大的心思呢?” 裴行俭身后这些神使都是暗暗点头,忍不住望向了裴行俭。他们忠心所向的,毕竟还是圣地的圣女殿下,若是真如方云所说,那么击杀李道玄反而是跟圣女做对了。 裴行俭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了嘲讽的笑意,他忽然望了这些神使一圈,沉声道:“我想问问诸君,咱们投入圣地门下,甘愿为奴,为的却是什么?” 裴行俭说到这里大力的一挥手:“咱们在多年前都已破开天劫,修为也都到了极顶之境。但天劫之后却并没进入天道之中,反而沦为上下不能的散仙。若不是在西王圣地得窥天道的秘密,恐怕早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裴行俭说完,这些神使都是露出了深沉之色。他们都是数百年来踏破天劫却又无法进入仙魔天道之境的高手。若说世间的荣华富贵,财富权力,根本都已不放在心上。修行数百年,却在最后关头成为了上不能入天,下不愿随尘的散仙。这才是这些人耿耿于怀的心境。 裴行俭两百年前就修成了天元境,对天道的追求更是难以自持:“如今圣女已君临大地,只要将冥道彻底击败,便能引领吾等上进真正的天道之中。以前我们可以怀疑,但现在连西域的一个张天赐都突破了天元,进入了黄仙境界。以吾等的修为与领悟,日后突破天仙境,真正领悟天道便不是不可能。” 裴行俭说到这里一挥大手:“如今圣女殿下因为一个李道玄,陷入了魔障之中,咱们身为守护之奴,自然要为圣女破开魔障,再次引领吾等。所以李道玄必须得死!” 裴行俭说完这些话,目视方云道:“这一次我便不再追究你的失职,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再自作主张,那就不要怪吾手下无情!” 方云沉默下来,最后低声道:“统领说的有理,方云明白了。” 裴行俭满意的点点头:“势不容缓,以此地为中心,咱们分开行动,务必要在明日日落前击杀李道玄。” 神使们轰然承诺,四散而开。 就在他们脚下无尽的深处,李道玄手中捧着雪白的玉虫,正在深深的苦恼着。 沙虫的要求他是明白的,但要将这手中的玉虫变作和它一般,却不是自己能做到的。五行灵力自己的丹海是充足的,但如何刺入这小虫子体内,又要给与它什么属性的灵力,却是他一点儿也不明白的。而且这被选来守卫玉灵的沙虫,为何非要将这玉虫变化成它一般? 李道玄想着忍不住望向了身旁还在用硕大的脑袋不停顶着自己的沙虫,看着它小黑眼珠中的渴求与孤独,还有望向手中玉虫的古怪神色,不禁大是头疼起来。 原来这沙虫是想要一个伴! 被沙虫顶在头顶上,在湖水中上下晃动的李道玄终于忍住不住了,大呼道:“好了,好了,我帮你就是了。但要是弄死了你的这个,这个小虫子,可不要怪我。” 变异加上玉灵的滋润,让这个巨大的沙虫已有了灵性。它似是听懂了李道玄的话,安静的露出闹到,身子直了起来,张口吐出了一团玉灵之液,落到了李道玄的手掌上。 这团晶莹雪白的灵液滋润了他手掌内的玉虫,白色可爱的玉虫在玉灵汁液中翻了一个身贪婪的吸取着其中的玉华之气。不多时便长大到了半个手掌大小。 李道玄看到这里不禁心中一动,看来这玉虫与沙虫不一样,天生的对灵力的吸收非常完美,似乎不需要非得以萧眉织的玄女针法才可以刺入灵力。 他想到这里,手掌间出现了屋中不同的灵力光球,金木水火土五只小小的光球在手掌间滴溜溜旋转着。已有些肥白的虫子左右看了几眼,最后缓缓的冲向了火元灵力球。 没想到它会选择这个,李道玄不禁好笑起来,但想一想也就明白了,玉虫因玉而生,本身就是土元属性之体。而火可生玉,那自然就会投靠火元灵力的怀抱了。 确定了这玉虫的属性,下一步就是将火元灵力注入它的体内。 李道玄想到了那日萧眉织以针法刺入沙虫体内灵力的事情,便伸手按在了身旁沙虫巨大的身躯上,送入了一股土元灵力。那沙虫仿佛也明白他的意思,并未阻拦,反而舒展了身躯,将一股若有若无的防御之力放开了。 李道玄的灵力在沙虫体内走了一圈,最后在这沙虫头部位置找到了一团朦胧模糊的小光球。他心中惊奇起来,将灵力刺入这如沙虫脑袋一般的光球之中,顿时神识看到了让人惊叹的一幕,这,这竟然是一个小小的丹海。 这个沙虫竟然已凝聚出了自己的丹海。李道玄在震骇之中忽然跳了起来,差点摔倒在地下湖水中。这个发现太过惊奇了,要知道天下修士都是出自人类,尽管还有那狐丘的兽修传说,毕竟千百年来能够修行的只有人呵。 李道玄退出了沙虫的丹海,心情复杂的自湖水中浮了起来,这个发现让他想到了北落荒原的冥神,以及冥神在洛阳培养的蛇人怪物。 冥神在洛阳蓄谋多年,最后还是靠着半人半蛇的妖物培养出了拥有修行之法的非人存在,而自己的五行灵力却可以直接培养出兽修。他迷茫了,在混乱之中,手中的玉虫已吞吃了那枚火元灵力球,似是得到了好处,不安的扭动着,渴求更多。 李道玄回过神来,这个发现让他忘记了此时的境况和烦恼,一个崭新的世界仿佛出现在了眼前,他手握玉虫,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一试,是否自己的灵力真的有这个本事。 第494章 虫体凝丹海 白色的玉虫还在手掌间,李道玄要用的法子不再是直接刺入灵力,他想到的法子很大胆,也很惊人。他要以修士传徒之法,为这条小小的玉虫筑基。 如果真的成功了,那么这条玉虫便在某种意义上成了他亲传的弟子。曾经的长安,他收了常随这个弟子,但那次是传功,而不是亲传灵力。此时对着一条玉虫生出的这个想法若是被其他修士知道了,便得高呼一声逆天魔行了。 无论仙魔修士,除了黄泉宗有一门六道轮回之法里的畜生道,可以传功给非人之类。其他的魔宗门派都不会有这等如魔鬼般的行为。 但李道玄已开始着手做了。所谓筑基,其实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地方,只要是地象境以上的修为都可以施展。唯一的区别却是灵力的精纯度,以及对灵力的控制之法。 以李道玄丹海的五行灵力,以及对道心的领悟,筑基的第一关,种灵便是轻而易举了。在为玉虫种灵的过程中,李道玄又想到了张天赐修习的回天种魔大法,这种灵筑基和种下魔种其实是一个道理,若非如此,当年那个修习回天种魔大法的魔头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种下那么多魔种。 李道玄将一团精纯到极致的火元灵力种入到了玉虫的体内,他最后将这玉虫筑基的丹海也选在了脑部。一边心中默想那沙虫体内丹海的位置和样子,不用一炷香时间,他就在玉虫的脑部位置凝固出了一团小小的光球。 玉虫整个丹海是由纯正的火元灵力构成,但为了这个丹海能够自我修炼起来,李道玄在火元丹海附近营造出了一团薄膜状的水元灵力。 水克火,由于玉虫本体还没有修行的意识,这薄薄的一层水膜就能刺激火元丹海不停的集聚力量,不断的充实丹海,那样才能与李道玄布下的水元灵力对抗。 完成这一切后,一个粗糙的丹海模型已经形成。完全依照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做成的这个丹海雏形还需要细致的修补。李道玄沉迷在这种筑基的过程中,他沉思了很久,突发奇想的在玉虫丹海周边的水元薄膜里镶嵌了数百个金元小点。 就如一层水幕上落满了金色的小星星。这些金元灵力源源不断的生出水元灵力,金生水之下,这层薄膜足可以支撑到玉虫体内火元丹海的成长。 但这还远远不够,李道玄立刻又想到了金生水旺之下,若是那水元灵力太过旺盛,这玉虫的火元丹海被熄灭了,那可就坏了。 他想到这里便以强大的道心控制,在玉虫的火元丹海中注入了数百滴木元灵珠。 于是这玉虫丹海内出现了神奇的一幕,如火焰一般的元丹中,数百滴木元灵珠滚动着,不停刺激着火元灵力的产生。而裹在元丹之外的却是一层挂满金星的水元光幕。 木生火,金生水,两相平衡之下,四种元灵之力都在成长着。而在这种成长中,玉虫本体拥有的土元属性却逐渐旺盛起来。 李道玄看着自己的作品,正在欣喜之余,玉虫体内的异变突起,那旺盛的土元属性与丹海中的木元灵珠产生了强大的排斥之力。这玉虫在他手掌间疯狂的摇动起来,似是在无限的痛苦之中。 李道玄一拍脑袋,只向着五行相生,却忘了五行相克。 如今玉虫体内五行俱全,但因为五行灵力所处的位置,功能不一样,所以产生了强大的混乱之力。 他神识侵入进去,手忙脚乱的修改起这失败的丹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道玄丹海内的五元灵力都开始有些不足,那玉虫丹海内一道五色之光闪起,却终于大功告成了。 这是堪称完美的五行布置,火元灵力为元丹,水元灵力为幕布,水火相克之时,能生水的金元灵力和能生火的木元灵力隔在了元丹和幕布之间。 最为玄妙的却是这金木相克,所以丹海和天幕之间微弱的排斥之力下,隔出了一个真空般的空间。 而土元灵力环绕在这层隔开的空间中,土元灵力可以生金,可以克水,所以被李道玄安排在这隔断空间靠近金水天幕的位置。而能克制土元灵力的木元灵力完美的贴在了火属性元丹上。 完美的作品,五行相生相克在这玉虫的丹海中统筹和一,互相既布侵犯,又隐隐相合。 李道玄目视自己亲手打造的这丹海之图,忽然间领悟到了一点玄妙的地方,自己以清微指印运转五枚玉符的时候,每次都没有考虑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都是一个个手印,一张张玉符枯燥的攻击。 自己能凝造出这么完美的五行相生相克,为何就不能在战斗中组合那五枚玉符与指印呢,五种变化不论相生还是相克,若是每两种相组合,便有一十五种不同变化。若是三种,四种,乃至五种一起组合,更有若干变化。 最重要的是在这各种五元灵力的变化下,还有九字真言和道门手印的辅佐,各种变化最终形成的招数功法,足可以形成无尽的变化。 这等招数变化天下只有李道玄一人可以施展出来,那是因为一身聚五种灵力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李道玄自沉思中惊醒过来,将手中的玉虫放到了沙虫的背上,此时的玉虫在体内丹海运转如意的情况下,已在短短一刻时间,长到了一张手掌大小。 那沙虫也感受到了玉虫的变化,仿佛带着喜悦之力,在地下湖水中翻腾来去。 躺在沙虫头顶上的玉虫便在此时发出了清脆的鸣叫,就如玉石碰撞时的清脆声音。沙虫停住身子,口中飞出了五枚光球,一看之下,这便是那守卫玉精的玉之五德了。 五枚光球寻到了玉虫位置,在这越来越肥大的虫子头部组成了一圈,就如本来就生长在玉虫脑袋上一样。一圈了五色光环,又如一枚君王的王冠,玉虫高傲的矗立在沙虫头部,真的像一位女王般。 那沙虫缓缓沉在了水中,粗大的身子盘旋起来,就如臣子在虔诚的跪拜女王。 李道玄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一幕,那沙虫顶部的玉虫却遥遥对着他晃动着小脑袋,虽然没有人的表情,但其中代表的意思却极为明显。 李道玄也很是感慨,也不管那玉虫和沙虫听不听的懂,缓缓说道:“你虽非万物之灵的人,但总算是我李道玄亲传的弟子。日后便随着这沙虫一起修行,只要你不做坏事,不害……” 李道玄说到这里却停顿下来,心头一阵犹豫和矛盾,不害人,不做坏事,但若是人要害它们呢。 李道玄想着,话语转了一下:“但若是有人要害你,你只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还是,还是不要去害人的好。” 沙虫和玉虫仿佛也听懂了,只见那玉虫微微点头,沙虫欢喜的鸣叫一声,忽然带着玉虫并裹住了李道玄的身子,穿过了湖水一侧,自地下钻了出去。 四周皆为黑暗,这沙虫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等李道玄真正适应下来,眼前已出现了一条翻滚的岩浆之河。那沙虫停住身子,硕大的头颅低垂了下去,将头顶的玉虫放入了翻滚的岩浆中。 李道玄站在沙虫背上,看着岩浆中的玉虫欢喜跳跃,四周的火元灵力疯狂的涌动进去。 玉虫体内搭建完美的五行丹海这一刻也疯狂发动起来,火元灵力的涌动,刺激了水元天幕的兴旺。也带起了其他灵力的滋润。在肉眼可见的速度里,这条本只有手掌大小的玉虫不停的张大,就如当初沙虫的成长一般。 李道玄的五感渐渐自炎热的感觉变为冰冷的寒意。几息之间,这条翻滚的岩浆就消失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黑色凝固的石头,岩浆化为黑石,甚至连白烟都未冒起,而黑石之上却是一条和身旁沙虫一般大小的雪白玉虫。 沙虫再次欢喜的低鸣一声,冲到了玉虫身旁,两只虫子硕大的脑袋顶在了一起,一股芬芳带着酸味的气息弥漫在了整个地下空间里。 那是两只虫子释放出的气息,李道玄自然不懂这虫子之间古怪气味传递的意思,但他也略有些懂了,虽然能够修行,但它们毕竟还是虫子,不能像人一般说话儿。 但对于这虫子版的低等之物,在修行上却是进步飞快,甚至比一般修士的速度都要快,李道玄不禁想到,或者是因为它们没有其他意识,只有一心修行的缘故吧。 两只虫子纠缠在了一起,就如一对恋人般,很久之后,那玉虫游动在李道玄身旁,在芬芳的气息中李道玄若有所感:“你说要帮我对付坏人?” 那虫子竟然真的点了点头,李道玄不禁苦笑一声:“他们不是你能对付的,你还是跟着沙虫藏起来吧。” 但那玉虫已顶起了他的身子,在清脆的玉鸣声中,带着李道玄冲向了高空。 沙海龙卷风暴的最边缘处,猛然间跃出了一条雪白的玉龙,玉龙出天在龙卷风暴处盘旋了一圈,便有一条黑虫自地下跟着冲了出来。 在敦煌上空静止的圣地之眼,那金铁圆球射出了一道金光,笼罩了这整个场景。四方正在追击李道玄的神使们更是看到了这一幕。 裴行俭一言不发,带着神使们冲向了沙海龙卷风的位置。 张天赐站在敦煌北部高地上,却是出神的望着那金铁圆球,口中不禁喃喃道:“冥神啊,你要我做的三件事,我都做到了,那重造楼兰的事,却不知你能否做到。” 第495章 北落原冰宫 风龙水术黑白两只巨虫在龙卷沙暴附近旋转不休,天空中的金铁圆球的背面,却微微闪动起了一团蓝色的光。那是一枚被安放到圆球背部的蓝色水晶片,此时正不停的闪着光华。 随着张天赐的自言自语,金铁圆球上的水晶片猛然闪烁了一下,空气中肉眼难见的一道波纹冲向了北方。瞬间就跨越了西域大地,跨越了北方巨大的沙漠,来到了一片黑色的荒原上。 北落荒原大地中央,一片青绿之色如黑色地毯上的青花绽放。曾经的北落荒原被称为死亡之地,在千年之前的大秦王朝前,这里还是青草遍地的好地方,有着成群遍野的牛羊和能征善战的北方蛮族。但一场巨大的变故,使得大秦王朝开始时,这里也变成了人畜不生的荒原。 很少有人会对这里感兴趣,除了那隐藏在地下的变异怪虫。谁能想到此时的荒原之中出现了如此巨大的草地。更不用说草地上奔驰的黑色战马,以及马上阴沉的骑士。但更让人惊悚的却是青草群中无数游走的蛇人。 西羌人自大峡谷迁徙过来不久,就在这中间的草地上建立起了巨大的帐篷,等到冥神带着蛇人出现时,这些巨大的帐篷中又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冰宫。 建造冰宫的材料是蛇人自北落荒原之北的极地冰原上开采来的冰块。却不知冥神用了什么法子让这些冰块保持不化。巨大的冰宫占据了前后四百丈的空间,造型却是极为简单质朴,没有飞檐斗拱,却是一间巨大的平屋。 此时的冰宫之中只有两个黑衣人站立着。冥神负手站在一张巨大的水晶屏风前,他的旁边却是抱着女婴的苏晚晴。自西域金铁圆球上飞来的波纹也带来了很多珍贵的信息,此时正以复杂的方式出现在了巨大的水晶屏幕上。 冥神望着屏幕上古怪的符号,连绵的曲线,还有无法看懂的一直在闪烁的各色光华陷入了沉思中。苏晚晴默默看了一眼,低声道:“哥哥,你让那张天赐在铁星上动了手脚,就不怕圣女知道吗!” 冥神自沉思中惊醒过来,看着苏晚晴微笑道:“圣女,呵,她早就知道一切了,自咱们从洛阳来到北落荒原时,那怪物应该就已经计算出来。妹妹啊,你可要明白,就算那怪物能变成人的模样,但她毕竟还是……” 还是什么,这冥神却没有说下去,他伸出手指在面前的巨大屏风点了几下,这才继续道:“那怪物应该知道,这北落荒原地下埋着的古怪机器,已被吾重新取了出来。” 冥神说着轻轻跺了一下脚:“千年之前,在那圣地怪物的命令下,这美丽的大地化作了焦土。但当时那怪物的力量还没有这么强大,所以她还需要这古怪机器的帮助,毁灭这片草原,而又不影响其他地方,那可是需要很大的计算量的。” 黑衣冥神口中所说的草原,便是北落荒原了。昔年为了毁灭北部草原蛮族人的崛起,给于中土大地完美的发展,秦灭六国时,西王圣地以巨大的机器控制,引爆了数百颗圣地水晶球。如今荒原重生,这蓄谋已久进驻而来的冥神却发掘出了当初控制水晶球的巨大机器,并改造成了这甚至可以控制圣地之眼的美妙法宝。 但苏晚晴深深叹了一口气:“哥哥,你对这些机器太沉迷了,不要忘了咱们冥界地人与圣地天人的不同。吾等才是人类进化最后的选择。” 冥神没有说话,只微微一笑:“这个我自然是明白的,但妹妹别忘了,自十六年前在长安救出李道玄开始,我们的布局才刚刚见到成效。就算利用一下圣地的科技,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苏晚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不在乎的表情,作为一名虔诚的地人神女,冥界冥王刻印的侍女,她对天人的科技有着深入骨髓的痛恨,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说服不了冥神,便转过了身,冷声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寻找冥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大唐和逻些都在准备着战争,圣女的注意力不会过多的集中在这里,正是最好的机会!” 苏晚晴说到这里,微微停住了脚步,带着警告之意说了最后一句:“哥哥千万不要忘了咱们的时代是怎么终结的,圣地是毁灭世界的罪魁祸首呵!” 冥神默默看着苏晚晴远走,不禁微微一叹,他在转头看着敦煌上空那金铁圆球传来的信息,从一连串的字符中拼凑着信息,眼中却渐渐露出了凝重之色:“这沙虫竟然能自我凝聚出丹海,吾在云深谷十年之功也不过繁殖出了半人半蛇的修行之物,他是如何做到的!” 冥神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巨大的进化之图,从孢子形态的海洋细菌,一直到万物之灵的人类。他仿佛又想到了伟大的冥王,那个在毁灭时代时最伟大的智者,也是那个首先抛弃肉体,将自我精神植入冥界的第一人。 冥神的脑海仿佛还回响着冥界与圣地决战前的最后一场演说,他还记得冥王说过,对抗圣地的法则不但要有精神世界的侵入,最重要的是在现实层面的战斗机器。正是在那次演说中,冥王提出了非人类进化法则。 真实一场绝妙的讽刺啊!冥神如此感慨着,‘非人类进化法则’与圣地的‘人类生物电培植计划’在灭世决战中竟然融为了一体,而且在混乱时空中无意的产生了仙魔修士这群混乱的生物。 他握紧了拳头,却又缓缓松开,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李道玄!他还不能死。” 冥神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大步走出了冰宫,在冰宫的门前,正跪拜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大汉。他手里捧着一本黑羊皮做成的书,正在苦苦思索着。 冥神走出了冰宫,来到了他的身前,却轻声问道:“大郎,今日可有什么感悟?” 拓跋大郎慢慢抬起头,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伟大的真神,我的确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您给于的真经上说,冥界是冥王带领地人修炼的原生之地,但真经上又说,这冥界原生之地却是圣地的造物,这实在让我稀里糊涂啊。” 冥神露出了笑意:“真经是真实之言,所说的都是真实的事情,那是不错的。其实所谓冥界,本就是圣地圣女控制下的一个虚幻之地,只是冥界后来脱离了圣女的控制,这才引起了灭世之战。” 拓跋大郎若有所悟,但还是一脸迷茫:“那为何冥界又能吸取这人世间的三魂七魄呢,真经上说圣地诱骗我们修行,将我们变作了她需要吸取的力量。那冥界吸取我们死去的三魂七魄,不也是再吸取力量么。” 冥神淡淡的点点头:“那也是不错的,但其中的区别在于,圣地是在诱骗你们,而冥界却是遵从你们自己的意愿,只有愿意的人呢,才能经过超度与其他方法,进入冥界之中。” 拓拔大娃还要再问,冥神已摆手道:“现在我有两件重要的事要做,回来有时间我再指点你真经上的真言。” 拓跋大娃立刻站了起来,小心的将黑羊皮真经收了起来,恭敬道:“真神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冥神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当年我曾对你的父亲野望说过,你们部族的复兴在东方,如今你们却在北方安家了,你是不是觉得有些疑问啊。” 拓跋大娃不明白冥神为何在这个时候问起了这个,他急忙回答道:“真神的话我想是没错的,但就算父亲也想不到,我们能在北落荒原得到这么大一片天地,这里草肥水美,只要再给我们几十年时间,西羌部族必将成为可以和大唐,逻些对抗的伟大部族。” 冥神微微一笑,点头道:“有这份雄心是好的。你现在就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去通知还在西域的七娃,计划改变,李道玄不能死,让七娃将他引到这北落荒原里。” 冥神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目视拓跋大娃。 拓跋大娃微一点头,口中呼啸一声,便有一只黑色的战马奔腾而来,他身子跳到了马上,飞驰而去。 冥神缓缓的走回了冰宫之内,前方的水晶屏风下,苏晚晴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字符,终究是长出一口气:“哥哥,李道玄可以制造兽修大军,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冥神大步走过去,挥手间将水晶屏风关闭,转身冷峻的说道:“我要立刻去南州走一趟,若是李道玄被引到这北落荒原里,你一定要拿住他。这对冥王来说都有着极大的意义。” 苏晚晴看着他:“哥哥去南州做什么,你觉得我能拿住李道玄么?” 冥神没有说话,微笑道:“这个我自有安排,至于我去南州,是要去青丘之地走一趟,见一见那位狐帝!” 苏晚晴漠然看着冥神消失在冰宫中,她伸手缓缓打开了水晶屏幕,借着圣地之眼传递来的波纹,聚精会神的目睹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第496章 连心传天道 楼兰东部的沙漠风暴中,李道玄双手紧紧捉着玉虫颈部的一团皮肉,在他的脚下,裴行俭的巨斧已与黑色的沙虫战到了一起。四方汇聚来的神使浮动在半空,每人手中都放出了各色的功法。 静默的龙卷风暴还在猛烈的旋转着,但漏斗状的底部被生生钉在了沙漠上,李道玄能看到漏斗风暴的中心处,正将沙海的沙子疯狂的吸入旋转的风暴中按照这种情况进行下去,风暴中心旋转向四周的沙子会越来越多,而这旋转的沙尘风暴旋转的速度也会越来越慢。 李道玄想到这里猛然晃了晃脑袋,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在想这无聊的事情,四周这群神使施展出的功法汇聚了儒释道三宗之法,若不是玉虫天赋的防御能力,恐怕早就被打残了。 但见天空飞舞而来的有儒宗的紫阳真元笔,道门失传已久的正反五雷术,更为恐怖的还是那佛宗独有的神识穿透之法。相比儒宗的浩然正气,道门的灵法变幻,这佛宗的神识攻击更是可怕。唯一幸运的是身下的玉虫神识太弱了,这强大的佛门功法反而没了效果。 李道玄捏住了玄蕴印,骑在玉虫身上祭出了五元玉符。他在地下所领悟的五行配合之法立刻施展起来,水火两枚玉印带着相克之力穿过了沙尘,击向了最为靠近他的一名神使。 玄蕴印变翻天印,玉符幻化出的冰剑沿着上北下南的方位布成了北斗七宫之位,但见七朵火莲开放,在冰剑之旁妖娆而舞。四周飞舞的沙子被水火元灵相克之力产生的压力推开又拉近,只见沙尘中飞出一条沙带来,在冰火元灵之前,就攻向了那名神使。 其余神使或在左右,或在前后,都绕着玉虫而行,这名被李道玄首先重重打击的神使却是冷笑一声,反身迎了上去,他对自己的修为有信心。那条飞舞来的沙带明显是被对方的灵力驱动的,他可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反而是紧跟在后面的冰剑和火莲带着一种让人心惊的力量。 但就在这神使的身子将要穿过沙带的一刹那,坐在玉虫身上的李道玄手中连续变化了三次指印,于是那看起来毫无威胁的沙带忽然变化起来,在半空化成了三个圆环,套在了这神使的身上。 直到这个时候,这神使才发现这三个沙尘组成的环中竟然隐藏着土,水,火三种灵力,而他一直注意的冰剑与火莲在前方突然就那么消失了。这神使本是儒宗的修士,更是精通兵法之道,心中忽然略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虚实结合,兵法之道也。而此时套在他身上的三个圆环发动了。 李道玄脸上浮出一道艳红之色,这是全身灵力全部发动的迹象,他以玄蕴印加翻天印变化的冰剑火莲确实是虚招,真正的杀招却是藏在那不起眼沙尘中的凝聚到极致的灵力。 两块破碎的玉符在半空粉碎了,李道玄以指印驱动这算是自创的一招三环套月,将那神使牢牢裹住。这神使虽然修为高他甚多,但此时中了招,只觉得水深火热之中,土元灵力正在疯狂的侵蚀着自己的肉身。他发出了绝望的呼喊。还未能完全脱离肉身限制的他,虽然拥有天元境下可以出窍的元婴,但元婴却还没有达到真正的完满境界,若是此时被逼出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裴行俭手中的巨斧第三次击中了那滑溜溜的沙虫,一次比一次威力更大,但这沙虫身在飞舞的沙尘之中,力量和身法强大了不止一倍,竟然硬生生的挡住了他三斧头。他已听到了上空手下的惊呼,抬头去看时,正看到三枚圆环套着的那名神使周身被黄沙覆盖,半边身子都已沙化了。 裴行俭发出愤怒的吼叫,手中的巨斧带着青色的光芒在半空闪动了四十九下,他终于全力发动,施展出了赖以成名的天方地开盘古斧,上可破天,下可裂地的盘古斧一经施展出来,那黑色的沙虫疯狂的向着沙尘正中逃了过去。它知道自己挡不住了。 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四十九道斧影击中了沙虫的尾巴,硬生生将半截沙虫砍成了四十九段。但那半截沙虫也藏到了龙卷沙尘的正中央。李道玄望着前方被沙化侵蚀的神使有些发呆,没想到自己这五元灵力配合起来,竟然真的击败了一位超越天元境的神使。这神使的肉身终于散去,一只小巧的元婴扑了出来。 李道玄愣住了一下,抬起的手掌又放了下来,赶尽杀绝从不是他的手段,他这也是第一次目睹天元境以上的元婴。有如孩童般大小的元婴飞舞出来,惊慌的向着前方逃走。但那****的小身躯被张开大嘴的玉虫吞了下去。 一口就吞了下去,李道玄微微叹了一口气。背后数道飞驰的灵力响动,一柄巨大的斧头在半空凝聚起来,四十九道青光闪动。 李道玄仅存的三枚已有些裂缝的玉符飞了上去,金木土三元灵力玉符在他指印的变幻下,还未凝聚出道法,就被巨斧劈成了碎片。玉虫望着沙尘风暴中心逃窜的沙虫鸣叫了一声,猛然带着李道玄冲了进去。 旋转的龙卷沙暴有两个敦煌城大小,李道玄在玉虫身上一直向着旋转的最中心前进,在这等强大的力量面前,背后追来的神使们反而不如玉虫那长条状的身形来的速度快些。 在玉虫身上,他已能看到龙卷沙尘上方的雷光电影,一团乌黑的雷暴云由沙尘中心伸展至上空,漏斗状内部并没有一丝沙粒,反而干净的很。但这龙卷沙尘的中心也带着极为寒冷的空气,以及旋转产生的向上吸取之力。 龙卷旋转上空的雷云之中带着极度冰冷的气息。冰冷的气流被从四面八方吸入涡旋的底部,并随即变为绕轴心向上的涡流。这种涡流带着的强大力量将整个沙漠底部的沙子都吸取到了龙卷之中,继而向四周呈斗状散开。 失去一半身体的沙虫正在冰冷的龙卷中心艰难的止住身躯,慢慢修补着受伤的身子。而玉虫则飞快的靠近去,李道玄只觉得上方一阵几乎可以拔起大地的力量吸引着。他身在玉虫身上都控制不住,竟然被吸到了上空。 眼看底下的玉虫与沙虫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两条黑影,他的身子却被吸到了雷云之中。 霹雳在耳旁炸响,电光在身上飞舞,李道玄丹海的五行灵力混乱起来,那一直安静沉睡的元婴也惊动起来,不安的扭动着。但这一刻李道玄的心却极为安静。 他的神使被击中体内的闪电无限的放大,这一刻整个龙卷沙尘都在神识的观察之中。他可以看到一个微妙的力量结构正在形成,那是由风流卷动引起的变化,旋转的风流形成的漏斗状改变了漏斗中心的力量,形成了一个拥有强大吸引之力的漩涡。 李道玄敏锐的觉察到了那漩涡之上的云气,所谓云便是水汽。水汽中却还带着雷电之力,那是为何。 李道玄的神识在这种思考中愈发的敏锐与快乐,那是一种窥视本源之力的变化。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些东西,但就是停止不住思考。就在这胡思乱想之中,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风龙吸水,阴阳水灵之变为起,四方变化为结…… 一连串话语在他耳旁响起,李道玄在茫然中忽然颤抖起来,他有一种盈满心怀的感动。那是苦思冥想得到解答的感动。 是啊,那水汽能形成雷云变化,正是因为阴阳水灵之力相遇变化而成。按照这个思路延伸出去,若是自己用体内的阴阳鱼变化出阴阳水灵之力,再将它们变化起来,不就可以形成雷云风暴了。 那样何须在捏着复杂的指印,念叨复杂的咒语,单凭灵力本源的变化,就能施展强大的功法。 他的思维由此延伸开去,脑海中瞬间形成了一个模拟出来的风龙吸水式。这一刻,他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已摸到了天道的一角。 长安,感业寺。白衣神使望着面前的圣女,低声一叹:“殿下,您不能这样做!” 圣女睁开了眼睛,自连心锁中退了出来,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态,却问道:“不能怎么做,是不能用这连心锁呢,还是不能指点李道玄的修行?” 白衣神使抬起了头:“殿下,您要将灵力的本源之法教给李道玄吗?您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终是您的敌人么!” 圣女武媚娘没有说话,她战了起来沉默良久,忽然回眸一笑:“我为何要变成一个人?不就是为了可以脱离逻辑的束缚,跳开两个字符的纠缠,变成一个人,也能随心所欲的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她说着踏步走出了感业寺。 感业寺外,王皇后正坐在轿子中焦急的等待着,她是来迎接武媚娘出寺的,而长安那阴沉的后宫中,她与萧淑妃的暗斗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 6月28日请假,更2章 今天下午处理私事,比较麻烦,明天中午回城。 今日更2章。明天恢复四章。 第497章 沙中鹰搏兔 敦煌古城北部高地,正在喃喃自语的张天赐双眸猛然睁开,一道虚幻的影子在他身前浮现。这是一个黑色的身影,淡淡的影子上还带着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张天赐看着这影子,不禁露出惊诧之意:“冥神大人,您有何要事?如今圣地之眼就在外面,为何如此冒险。” 北落荒原的冥神幻影似乎是通过一种奇异的方式与张天赐联系着,他沉声说道:“李道玄不能死,需要留着他,张家主现在就可以出手相救了。”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更有一种命令的意味。 张天赐心中不喜,却不卑不亢的笑道:“冥神大人,咱们之间的约定可没有这一条,如今楼兰国还未重建成功,西域诸国也没有同意吾的白金国自立。吾还是大唐属下,怎么能对付那些圣地神使呢!” 虚幻的冥神之影并没有意外的表情,也是微笑道:“看来张家住还没下定决心啊,没办法,我只好再帮你一把了。”这影子说完就缓缓消失了。张天赐眉头紧皱,对冥神最后一句话起了警戒之心,他要如何帮我,不,他是要威胁与我。 这修为高深的张天赐脑袋却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等到他有些想明白的时候,敦煌城正中大街的驿站官居中已穿出了阵阵惨叫。 张天赐脸色大变,身影闪动化作黑点,施展这虚空飞跃之法来到敦煌驿站的时候,却已是晚了一步。短短片刻之间,整个敦煌驿站已变成了修罗地狱。一身黑色沙虫的拓拔七娃缓缓走了出来,手中却提着一个胡人死不瞑目的脑袋。 拓拔七娃嘿嘿一笑,将手中的脑袋抛到了张天赐的脚下。张天赐低头看着波斯王子泥涅师的脑袋,不禁脸色苍白的摇摇头,驿站中的血腥气不断涌出。此次裴行俭带领的大唐使者,工匠,波斯从人,都已被这冥神使者屠戮一尽。 张天赐深吸一口气,对如今的情势迅速的把握起来,大唐的使者都被冥神使者杀了,自己只有两条路,要么击杀这拓拔七娃,以此应付大唐裴行俭。要么干脆将这群大唐神使一口气杀了,直接叛唐自立。 他的眼眸在拓拔七娃身上扫来扫去,手掌中的一粒黑色魔种慢慢浮现。心头却还在犹豫之中,多年的夙愿,张家几代人的耕耘,难道就这样放弃了不成? 拓拔七娃似乎毫无所觉,沙虫头盔下掩映的血红双目狠狠的瞪着他。正在这个时候,敦煌西南罗布泊之北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清微的震动。 张天赐豁然转身,望向了西南方,良久才颤声道:“那,那是楼兰的地下。” 拓拔七娃冷冷一笑:“不错,楼兰地下的那条水道已经打开,如今只要在楼兰国内,随处都可以打井取水了。吾用黑油之火焚烧那大石裂缝,按照冥神的法子,终帮你完成了这个夙愿,张家主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张天赐松开了手,整顿一下衣衫,心中又惊又喜。重造楼兰,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张天赐深深明白,只要楼兰国能够重建,首先西域各国便都有了一个可以与大唐针锋相对的根据地,他们必然会支持自己自立。更重要的是楼兰三面是沙漠,一面为死绝之地罗布泊,那是天然的防御大唐骑兵军马的宝地。 只要他张天赐能在楼兰站住了脚,必能与安西都护府的乔师望周旋个三五年。大唐与逻些的战争就在眼前,到时候大唐势必无力再纠缠在敦煌这块小地方,那么西汉金山国说不定真的能重现大地。 张天赐心中带着一种充盈的幻想,幻想着应付大唐后,继而以楼兰为据地,吞并西域诸国,建立起比先祖的北凉更为庞大的国家。到那时候与大唐逻些三足而立,西可与波斯,大食争锋,东可入关直逼长安。 这实在是白衣张家之祖都未曾想过,也不敢想的大业! 张天赐不再犹豫,他的热血已经沸腾,双脚一顿大地,身子再次化作一个黑点,瞬间穿过了敦煌城,来到了龙卷沙暴肆虐的沙海中。 旋转的龙卷风暴已有停歇的迹象,裴行俭的巨斧在沙尘中飞来飞去,就像一个探路的先锋,而四方神使却分散龙卷风暴的四周,伺机寻找李道玄的踪迹。 张天赐悄无声息的出现,脸上现出阴柔的笑意,他整个灵力气息全部隐藏在身边一粒粒飞舞的沙子中,右手的一粒魔种却缓缓浮动出来。 他很快寻到了第一个猎物,那是一个身材瘦弱,手中正不停挥舞着五雷正法的道门神使。张天赐身子就在恍惚间化作了一团黄沙,卷到了那神使的身后。 五雷正法与道门的五雷诀有着本质的区别,那是失传的功法,但在此人手中却轻易的就击了出来,这神使的手掌不停反转,掌心的雷光每次都是五道击出。 张天赐所化的沙尘卷到了他的身后时,一粒黑色的种子就如蚊虫般叮到了这神使的身上,继而穿入了肉体之中。这神使毕竟是天元以上的修为,顿时发觉不对,五道雷光自上而下罩住了自己,雷光蔓延之时,丝丝的雷光化作了千百丝绦,缠向了现身的张天赐。 张天赐身悬半空,很是悠闲的背负双手,对这扑面而来的雷电千丝熟视无睹,那神使却是神色紧张,他已觉出了体内的丹海的异常。 丝丝雷光终是卷到了张天赐的身上,但这带着强大道门雷法之力的丝绦却如缠住了一块干硬的木头,没有任何感觉。神使惊慌中,身影猛然倒退,向着裴行俭统领的方向逃去。 来不及了,张天赐悠然的抬起了右手,虚抓之下,那神使飞逃的身子猛然折叠了起来,他的腰部还在向前逃着,四肢却奇异的向后扭动。 张天赐的眼中冒出了一团红光,微微喝了一声,那神使就嗖的一声落到了他的手上,这修为已达黄仙境界的张天赐伸手按在了神使的肚子上。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那神使丹田之上的皮肉中缓缓生出了一支嫩芽,就如肚子上种下了一颗树种般。 神使的丹海灵力包括神识都裹成了一团,张天赐种入的魔种就在这灵力与神识中生长着,以他的灵力和神识为养料,正在疯狂的成长。 神使无力的望着肚子上的嫩芽正在长大,变幻,最后化作了一棵细小的树苗,继而一颗颗灵光之果生长出来。他最后发出了一声惨叫,体内融合在肉体上的元婴也脱离起来,被那魔种的根须吸收了。 神使肚子上的果子渐渐变作了元婴孩童的模样,那张天赐却微笑着摘下了最大的一枚果子,一口吞了下去。 回天种魔大法,神使带着这种最后的觉悟,整个肉身软软的瘪了下去。 张天赐吞噬了他的灵力与神识,吞噬了他的元婴与肉身的养分,整个身子都带着一团道门灵力之光,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将刚刚吸收的灵力全部吐了出来,自这吞噬的道门修士神识中模拟出了道门的五雷正法施展出来。 五道巨大的雷光卷住了沙尘中刚刚冒出来的一名神使。那神使大吼一声:“绝云子,你为何偷袭……”都在圣地为使,他还一位这是同伙在偷袭呢。却不知张天赐的回天种魔大法最厉害的地方便是可以吞噬修士的功法与神识。 五雷正法击中了这倒霉的神使,一道道黑烟冒起。张天赐悄无声息的再次来到了这神使的身后,手心印了上去,又是一枚种子。 于是这混沌的沙尘风暴中,他就如一只幽魂一样悄无声息的猎杀着落单的神使。 这些圣地的神使固然修为都在天元境上,但对上他这个黄仙境又拥有回天种魔大法的魔头,就如被宰杀的蚊子一般,一个个消失了。当日在洛阳,刚刚进入黄仙境的洛青璇能靠着阿离所化之剑,便压制住了数十个神使,张天赐如今修为不逊于洛青璇,又是在偷袭状态下,恐怕就连裴行俭对上他都要吃亏。 最先发现不对的却不是这位神使统领,而是被三名神使牢牢捉住的白天子。出于对付李道玄的心理,裴行俭一直带着白天子在身边。而白天子在沙尘中也是第一个感受到了张天赐的魔功与气息。 她微微转动身子,眼前的龙卷沙尘已有些停顿了,身旁的三名神使正要再次拉住她,那最后面的两人就发出了一声低微的惨叫。张天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两名神使之后,双掌印上后冷哼了一声。 两名神使全身颤抖,身体上瞬间就开满了花朵,那是魔种自肉身破体而出的迹象。 最后一名幸存的神使手掌举起,向着白天子的头顶击落,他已觉察到对面张天赐的强大,只想在最后关头先将手中俘虏击毙再说。但张天赐双掌合起自他的肚腹上插了进去,继而整个身子穿过了他的身体,这神使身子四散五裂,而以身穿体的张天赐却捧着手中的丹海,元婴大口吞吃了起来。他今日耗费的魔种实在是有些多,击杀了这么多神使后,自身的魔种都开始反噬起来。 张天赐擦了擦双手,单手扣住了白天子的肩膀,厉声道:“回去!”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沙海的这龙卷沙暴就停住了,飞卷的沙子向下跌落,片刻之间就看到了清朗的蓝空。 沙尘散去后,大漠上出现了两条飞舞的巨虫,以及孤伶伶的裴行俭! 第498章 北方狼烟起 张天赐拉住白天子,对着那正高举巨斧有些发呆的裴行俭微微一笑:“裴大人,得罪了!” 两只巨大的虫子迅速向下沉落,那发愣的裴行俭怒吼一声,却是直直的冲向了张天赐。巨大的斧影再次闪动着青光,这盘古斧法本是他自外门功法中修炼出来,最是讲究气势。 对面的张天赐却是笑着伸出了一根手指,细长的手指就如拨动琴弦一般挑拨起来,只见道道白光如蚕茧吐丝一般缠住了那飞舞而来的斧光。细密的丝线缠在了巨大的斧头上,张天赐最后露出了一抹儿怪异的笑容,早已积聚好的五雷电光通过这丝线冲入了金铁巨斧上。 细密若流水一般的电光顺着丝线全部涌入到了巨大的斧头上,顺着斧柄就产生了巨大的蓝色雷流。那是如大树般粗大的雷光电流,裴行俭想要抛弃巨斧已是有些来不及。全身都被这雷光电流击中,瞬间整个身子都泛起了晶莹的光,隐约可见的是雪白的骨头。 张天赐哈哈大笑:“裴大人当年躲过六道天劫,今日却要尝尝本人的雷光之劫了!” 周身带着黑烟,官服都已成一团黑麻的裴行俭吐出了一口烟雾,望着前方的张天赐,嘶哑道:“你这是要与大唐为敌么?” 张天赐嘿嘿一笑,冷声道:“没见过如此蠢的人,你手下都被我杀光了,却还在叫嚣着大唐,大唐!” 他的话音一转,带着一丝冰寒之意说道:“自今日起,吾敦煌乃至西域都已不是大唐欺凌的异族,吾乃西汉金山国的白衣天子,阁下的脑袋,就是我开国祭旗的好家伙。” 裴行俭甩掉了身上的官服,仰天一阵怒吼,****的上身上却现出了红色的经脉,在他这怒吼声中,张天赐已闪现到了他的背后,掌心的魔种毫不犹豫的贴了上去。 但裴行俭泛着红光的身躯却如金铁一般坚硬,他的脑袋奇异的向下缩了进去,只留下一个矮小的脖子。 张天赐大吃一惊,他自修成魔种以后每次施法都是无往而不利,从未遇过这等怪异的事情。但最为奇怪的是这裴行俭所化的模样,那最为柔弱的脑袋藏到了肚腹中,剩下的躯体如金刚版坚硬,这等功法他虽未见过,却是听说过的。 那传说中两百年前的一位异人! 张天赐身影向后,瞬间又来到了被他制在半空的白天子身前。 张天赐心中想到了那位异人,各种功法便毫不吝啬的如数施展出来,但见雷光电影,金字道符,凡他所吞噬的功法这一刻都是飞速的施展出来。 裴行俭此时仿佛就化身为那传说中的刑天之神,挺着脖子举起了双手手臂,那本来就健壮的手臂变得更为粗大,在张天赐功法的打击下,他的手臂猛然脱离了身体,向着左右跌落! 两只脱离他身体的手臂在半空发出了红色的光影,最后却扭动着,膨胀着,竟然化作了两个人影。 远远坐在玉虫头部观战的李道玄敏锐的从裴行俭这两条手臂上感觉到了元婴的气息。看来这位裴行俭在左右双臂上各自修出了丹海,甚至将这丹海转化成了元婴,这才有了分身术一般的功法。 两只手臂所化的人形分别护卫在了裴行俭身旁。那只有双腿胸腹的裴行俭抖动着身躯,脱落的双臂两侧现出了两条青色的斧头。 双手干戚之斧,身旁还有风伯,雨师两个护卫!张天赐终于确认了这裴行俭真实的身份,不禁惊呼一声:“斧魔行天,你是斧魔行天!” 缩起了头颅的行天无法回答他的话,但一左一右的风伯雨师却首先施展起了法术。 风伯所化成的身躯周身带着豹子一样的花纹,他挥舞而出的是遍布天空的飞镰,那是如镰刀一般的风。 而雨师祭起的,却是带着霜寒的雨珠,那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雨水,而是有着冰霜与侵蚀之力的酸雨。 张天赐左手伸出在身前画了一个圈,一把灵力聚合而成的伞落到了他的手上,他举伞转动,那灵力伞面上现出来各种诡异的符号。 天伞八罗法,张天赐这一招已是用出了梵宗的秘法! 身在远处的李道玄眼见他们斗到了一处,便拍拍玉虫的脑袋,迅速的沉落下去。 在沙海之上,李道玄近乎逼迫着让这两条都受了不少伤的虫子钻入地下。等到确定它们走了,李道玄才浮动起了身子。 他身影浮动,却自后方接近了张天赐身旁的白天子。 如今的情势十分矛盾,从大义上来说,李道玄应该帮助裴行俭,毕竟张天赐可是要叛唐自立。但从个人上来说,那裴行俭是来杀自己的,似乎应该帮那张天赐才是。 李道玄在这种矛盾中迅速做出了决定,他只想救出白天子,让剩下的两个家伙先打一场,最好的裴行俭退走,张天赐重伤,那样自己就可以趁机收拾了这魔头。 但他还未接近到白天子附近,战场的形势就分出了胜负。 斧魔身旁的风伯挥舞出的风镰还未接近张天赐,就被无数古怪的黑色字符裹住了身子,天伞八罗一起发动之下,这个行天手臂所化的帮手就被搅碎了,顺带着那扯碎的元婴也被张天赐的天伞吸收了进去。 一张一消的情况下,那正祭起酸雨的雨师也被一粒忽然飞来的魔种击中,不多时就带着一身绽放的花朵被张天赐全部吞了下去。 周身鼓动着惊人灵力的张天赐已和挥舞干戚的斧魔行天空手对了一百多招。斧魔刑天身上的红色经脉也有些青肿起来,等到李道玄看看逼近张天赐身后的时候,那斧魔刑天的护体神法已被破去,胸前被张天赐两拳击出了两个巨大的口子。 李道玄只看着那斧魔失去了两只手臂,脑袋痛苦的钻了出来,肚腹却整个爆开了,但碎裂的血肉之中,那分开的两条腿却缠住了张天赐。 斧魔行天的脑袋狰狞的转动起来,唰的一下落到了沙海之中,就如一只沙虫一般钻入了沙地之下,消失不见。 张天赐拍拍双手,也是强忍着体内魔种的反噬之力,转身望着远方正在接近的李道玄。 他呼出了一口气,沉声道:“李道玄,束手就擒吧!” 李道玄远远看着一动不动的白天子,精神无比的集中起来,他微微伸手的手掌,脑海中再次现出龙卷沙尘中心的那风龙吸水之式,掌心中首先凝聚出了阴阳水灵之力,两种截然不同的灵力就如乌云中带着相反力量的水汽相遇一般,闪出了浓重的云雷。 张天赐面露诧异之色,身影正要闪动时,李道玄凝聚这云雷之气已模拟出了一团旋转的龙卷风,只不过在他手掌间形成的龙卷风却是横着出来的。 横着的龙卷风虽然细小的,但那龙卷风中心呈现出漏斗状,一股强大的吸力产生出来,瞬间吸住了一动不动的白天子。 李道玄身影不要命的闪动起来,借着这刚刚领悟的风龙吸水式吸住了白天子的身躯,向着东方而逃。 张天赐看着两人的身影远去,冷笑一声就要追上去。却在此时看到了北方天空出现了一道浓浓的黑烟。 张天赐猛然止住身子,看着玉门关烽火台上点燃的狼烟,那狼烟一起,沿着整个玉门关直到安西都护府所在的西州城,一路之上接连燃起了烽火台。 张天赐看着西州的方向,脸色凝重起来,那阻拦西州的沙虫应该已经被破了,但乔师望那个老家伙为何反应这样快,他心头涌起了不安的感觉,再也不顾逃走的李道玄,返身转向了敦煌城…… 西州城外,安西四镇军马齐齐列好,在安西四大守捉使的带领下,正听着三军经略使兼安西大都护乔师望的祭军令! 乔师望已年过七十,乃是大唐边塞军中第一老将,但此时看起来却是精神旺盛,他所宣读的祭军令,说的正是敦煌张家的罪行,最后号召全体将士奋勇当先,为大唐立功。 此番征伐敦煌的将士不过四千余人,但都是各镇的精锐骑兵,最让乔师望安心的却是那随军的两名佛门修士。虽然这一僧一尼自称普通佛门弟子,但乔师望早就知晓了他们的身份,大唐的两位准国师啊。 有这两人在此,足可以对付敦煌张天赐的那些修士,再有四镇军马在后,老将军几乎已经看到胜利的旌旗插在了敦煌的城墙上。 他宣读完军令之后便回到了后面临时搭建的帐篷之中,大军出发的时间就在片刻之后,作为全军统帅,他却还是抽出了这么一点宝贵的时间。 帐篷之中正做着一个红纱女子,乔师望将一封写好的亲笔信交给了这红纱女子,沉声道:“尊使转告玉真殿下,老夫身为大唐将军,身负的是西域安危,绝不能为一个李道玄而去得罪国师。”他说着微微一摆手,示意红纱女子快走,转身却急匆匆的又赶回了将台! 拓拔明珠无声无息的将这封亲笔信撕成了碎片,挥手间化作了一天的火焰。 能做的她都做了,至于结果如何,她仿佛已不会放在心上。 …… 敦煌城中发出了象牙号角的声音,隐藏在城外绿洲中的沙盗们闻听着号角之声,齐齐跨上战马,奔赴到了敦煌城外。 这些都是张天赐多年培养成的府军,如今已有六千余众。 而此时隐隐听到号角声的李道玄却拉着白天子自鸣沙山下的月牙泉中冒了出来,他们一起看着远方的敦煌城以及那北方的狼烟,一股战争就要到来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第499章 两仪殿秘折 安西大都护乔师望自西州府向南出击敦煌,其实说起来却是以劳待逸的昏招。因为西州府与敦煌城之间便是蔓延的北方大沙海。敦煌城北方为塞山与沙海,西方只有一条狭小的商道,南边便是死绝之地罗布泊。最有效率的攻击方向,反而是东部方向。 而乔师望不可能不知道敦煌之东的瓜州境内,还驻扎着嘉峪关白虎将军陈庆之手下的一支常备军。但他执意带着安西四镇的精锐轻骑,操疲倦之师奔袭沙海,却也不愿让沙州白虎军出动,这背后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乔师望为将近几十年,在安西大都护的位子上坐了也有十多年了,对于长安的政治形势一直了然于胸。如今新帝登基,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从洛阳圣女降临一来,已隐隐有了扬佛压道的形势。佛宗势力渐渐增长,道门特别是昆仑宗却是一落千丈。 嘉峪关的陈庆之却正是道门昆仑宗势力下的一支边关军。特别是陈庆之本人曾经就是昆仑宗的女婿。乔师望早就敏锐的感觉到了陈庆之控嘉峪关窥视西域的野心。 而敦煌城张天赐的异动已有不少时间了,这次祭月大会召集西域诸国,基本相当于公然反叛了。在这种情况下,朝廷的军令绕过了最靠近敦煌的陈庆之,直接到达了自己的帐前,这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还有一点也是乔师望必须正视的,敦煌城一直在安西都护府的治下,这本就是事实。所以他只能长途奔袭。这一点似乎就连那北落冥神都预见到了。当日冥神的沙虫围困的正是西州一线,对那瓜州之东的守军却是毫无动作。 乔师望骑在战马上,远眺前方的沙海,不禁叹了一口气,身后跟着的一僧一尼出现驱逐沙虫时也曾说过,他们此来却是去昆仑处理昆仑宗门之事的。单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道门的衰落,什么时候执道门之牛耳的昆仑宗需要和尚尼姑来处理宗门之事了。 大军行走在一条笔直的直线上,背后的那个僧人一路指点着方向,在这天地一色的沙海中,若不是这个和尚随时指点着准确的路线,恐怕就是他们这些准备充足的精锐之师恐怕也要捉瞎。 四千轻骑,后勤补给却有八千之众。这八千后勤部队全部由西州府之北的高昌国提供,高昌国也是这一次唯一没有参加张天赐祭月大会的西域国家。当然原因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早在承玄十四年的时候,高昌就被大唐有名的儒生大将侯君集率军平定。 乔师望忍不住转身望着身后的八千高昌人组成的后勤军,心头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是不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将西域诸国全部平定了吧,那样他这个安西大都护就变成了真正的西域之王。 但他也只是想一想,心知这是不可能的。大唐对于西域的政策一直是开明怀柔,除了当年侯君集灭高昌,还从未有过直接动手的习惯。 乔师望闭上眼睛,将这一切杂念驱逐脑海,他的双眸再次盯紧了沙海之外,这一场平定敦煌,是新帝登基以来,大唐首次出军动武,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容有失。他甚至能想到,长安殿堂上的那位天子,正望着西域的方向…… 长安两仪殿乃是存放大臣奏折的地方,也是永徽帝除了萧淑馆外,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此时的两仪殿中,永徽帝李治正专心致志的看着瓜州送来的军报。 大唐立国时,高祖曾下过修士禁制参政的禁令,但这条禁令在承玄太宗皇帝玄武门兵变时就自动废除了。如今就连军报传递也是由修士来完成。 李治看得这份奏折写得极为详细,陈庆之不但在奏折上画出了乔师望的行军路线,甚至还列出了自瓜州出兵十条建议。李治看了一会儿,生出胡茬的俊秀面容上露出动容之色:“这个陈庆之看来很有些本事,朕一直想用年轻一点的将军,乔师望虽然坐镇西域几十年,毕竟太老了。” 他这话却是对正静静坐在身前,整理奏折的武媚娘。 武媚娘微微一笑,端起了一碗奶汤递给了皇帝,却低声道:“瓜州距云州大峡谷太近了,峡谷之南便是逻些帝国的格尔木野狼军团,陈将军还是守住瓜州的好。西域之地,一个乔师望足够了。” 李治接过奶汤,却忍不住捏住了武媚娘的小手。他轻轻揉搓着这愈发光滑的小手,口中却笑道:“还是你说得对,朕这些日子流连淑妃那里,自你进来后,还未曾单独谈过心呢。” 武媚娘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却递过了一封贴着封条的奏折:“陛下还是先看完这本吧,好像是自逻些那边递过来的。” 李治有些魂不守舍的看着武媚娘,自从他成为皇帝后,性情已不是往日那个天真少年,变了太多了。但面前的武媚娘似也不再是那时的武媚娘了。 他带着一种新鲜的感觉打量着武媚娘,愈发心动起来,若不是面前这个封了六条金印的奏折太过重要,恐怕此时他就忍不住要就地正法了。 六条封印的金色奏折根本无法用手撕开,这七道封印都是以灵力封成。打开时稍错了一步,变会化作灰烬。李治沉下心来,自腰上解下了一方小玉印。 六印封书,玉印解之,这是承玄皇帝发明的秘折之法。李治以手中方形玉印的六个面一一解开了封条。展开秘折看了几眼,便振奋的一拳击中了龙案:“玉真姑姑不愧是女中巾帼,她一人顶十万大军!” 李治说着抖动手中的奏折,带着惊喜之意说道:“玉真姑姑正在逻些城中,咱们的那位和城公主这次可立下大功了。” 武媚娘眼中闪过一道异芒,在幻境中与李道玄连心之下,她自然知道那位和城公主便是李道玄的姐姐,莫相思了。 武媚娘缓缓接过了这奏折,果然是玉真公主万里之外送来的奏折,内容很是简单,但说的却是牵动天下的大事。 自渝州大都督,吴王李恪异变以后,身负秘密大唐和亲使的玉真公主便带着和城公主活动在了逻些境内。如今好消息终于传来,和城公主在逻些城中成功引起了逻些王的注意,双方有意之下,那已被认定失败的和亲之事又有了眉目。 按照玉真公主的传报所说,逻些王已决定正式迎娶和城公主,如此说来,最少在这婚事之前,大唐与逻些的战争都会避免了。 李治欢喜了一番,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收住了脸上的喜色,故作深沉的叹道:“当然这和亲不过是一时之策,先帝在时,曾多次想要亲自披挂,收服逻些。但朕刚刚登基,先帝的这个夙愿还要慢慢来的。” 武媚娘只带着赞叹又崇拜的表情的望着李治,满足了他的虚荣之心。 但实际上,圣女武媚娘却深深了解这位永徽帝的性情,他刚刚登基,有治国之志,做事也是勤奋,但骨子里却还是那个有些忧郁,体弱的老好人。 李治并不愿意发生战争,他与承玄皇帝不一样,在征战沙场这方面毫无自信。但大唐立国以来,每次重大战事都是皇帝亲自带兵。这正是李治害怕的地方。 李治此时已将这些日子来最大的一个包袱放下,心头放松之下,再次击掌道:“朕决意让陈庆之也出兵,西进敦煌城,这样两边夹击,速战速决。” 武媚娘眼光一闪,十分贴心的展开了一张西域地图,李治一把握住了她的小手,眼光在地图上扫来扫去,却似是无心于此。 皇帝的大手渐渐不老实起来,武媚娘顺从的倒在了他的怀中,但不知为何,这位圣女少见的露出了一丝惊慌的姿态。 李治与武媚娘早在做皇子的时候就已相好过一段时间,这并不是第一次欢好,但武媚娘略有些陌生的反应却让他有了几分征服感。仿佛身为皇帝再次得到这个女人,更有一番不同的风味。 武媚娘的衣衫自胸前分开,白腻的肌肤上留下了皇帝重重的手印。在这个难舍难分的关头,她双眸清亮起来,忽然紧紧抱住了李治,喘息着说道:“陛下,既然让陈庆之出军,不如干脆平定西域吧。” 在这个紧要关头还说这事,永徽皇帝略有些不满,但武媚娘的建议却让他有些心动,逻些帝国他不敢轻易开战,但西域小国么,他却是敢动的。 武媚娘微微推开了永徽皇帝,手指地图缓缓道:“陛下请看,这便是碎叶城,大食国的呼罗珊骑士便聚集在此。陛下再看北方,那里便是北落荒原,如今西羌人已占据了。西域诸国本就是墙头草,在这两方威胁之下,很可能有所异变。这次敦煌叛变,那亲自参加祭月大会的西域使者就超过半数。” 武媚娘说到这里,手指不经意的在皇帝胸前画了一个圈:“趁着逻些那边略有些安定,不如直接平定了西域,那样便可截断北落荒原与逻些的沟通,更能逼退大食国的骑兵。这可是先帝都未曾有过的辉煌战绩呵。” 承玄皇帝在位时,更多的时候专注在修士界这个烂摊子上。对于西域的经营确实布怎么热心。 武媚娘的一番话,说得李治两眼冒光起来,他毕竟是皇帝,对于这等可以载入史书的帝王功绩极为上心。虽然知道就算自己真的平定了西域,也不可能超过承玄皇帝的功绩。但毕竟是开拓疆土的功绩呵。 李治缓缓走了几步,沉吟道:“西域形势复杂,先帝常说沙海弹丸之地,便能磨死十万精锐。恐怕仅凭陈庆之的白虎军,还不够啊。” 武媚娘低头一笑:“这一点陛下不用担心,媚娘自从做了圣地圣女之后,身边很有些修士呢。” 永徽皇帝露出笑意:“我倒忘了,你是那什么圣地的圣女呵。”皇帝说着,眼光不禁又扫到了武媚娘敞开的衣衫下,那鼓鼓的****之间,一条深深的白沟让他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 第500章 月牙泉魔头 对于皇帝这种饥渴的表情,武媚娘却如视无睹,她双眸盯着那西域地图,手指却忍不住在罗布泊位置掐了一下。永徽皇帝此时咳嗽一声,又是皱眉问道:“还有一件为难之处,那西域诸国好像并无异动之处,却以什么理由出师呢,难道只借口那祭月大会么。这也不能服众啊!” 武媚娘依旧望着地图,最后却缓缓说道:“李道玄如今就在敦煌附近,陛下以此为借口,颁发圣旨要西域诸国献上李道玄的人头,他们定然做不到,那出师就有名了。” 永徽皇帝一下沉默下来,大唐修士界已将李道玄定为魔头,但朝廷对于此子的身份却是讳莫如深。如果自己亲自下旨,那无形中等于承认了李道玄的另外一个身份。这可是一件大事,那是需要朝堂召集大臣谈论,宰相点头才能决定的啊。 李治对于李道玄一直处于一种互不相干的心态,在长安夺嫡中,他并未将李道玄当作敌人。登上帝位后也未曾想过赶尽杀绝,只是任其自然。 如今承玄皇帝的儿子,活下来的就他和李道玄两人了。无形中这位皇帝反而起了怜惜之意。但武媚娘的这个建议十分合理,而且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借口。 李治来回走了几步,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返身回到龙案前,挥笔写下了一道圣旨。他写完后下意识的吹干了墨迹,交给了武媚娘一看。 武媚娘低头看了一眼,微微摇头道:“陛下这道旨意,杜相一定不会同意的。您不需如此婉转,只写几个字就够了。” 武媚娘说着,走到案边,手提青笔,一挥而就,却写着:“逆贼之头,便是尔等之命。尔等之头,更悬于一线之间也!朕奉天命行事,唯等尔之捷报也!” 武媚娘写完也吹了吹墨迹,微笑道:“明日早朝,陛下便将此旨交给杜相,然后传交安西都护府。” 武媚娘说到这里低声又笑道:“这件事陛下不需大张旗鼓,这通旨意下来,杜玄风那些人只会以为旨意中的逆贼便是敦煌的张天赐。陛下散了早朝后再亲自召见典客署游大人,只需放一放口风。那位八面玲珑的游大人必定会暗中告诉西域各国在长安的使者。” 武媚娘说到这个地步,永徽皇帝顿时明白了,这旨意名着是要西域各国送上张天赐的脑袋,杜玄风等大臣自然是会通过的。再通过典客署传给西域各国使者,等到真正的旨意传遍西域,杜玄风那些臣子就算想阻拦,却也来不及了。 永徽皇帝想到这里也是露出了笑意,但他立刻又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禁沉吟道:“若是西域那些胡人真的杀了李道玄,这可如何是好?” 武媚娘很是悠然的摇摇头,自然的说道:“那是不可能的。陛下尽可放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永徽皇帝出了一口气,自从登基后,他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经验不足,另一方面也是心中忌惮,在朝堂上无论大小事对杜玄风可以说言听计从。但现在武媚娘在自己身边,皇帝竟有了一种踏实感。 永徽皇帝有些感动的握住了武媚娘的手,深情说道:“以前先帝常说那位叶倾城是他的圣师,先帝晚年时也曾说过若是叶倾城还活着就好了。媚娘啊,朕待你也是如此,自是不应将你看作淑妃那种只能用来玩乐的女人了。” 武媚娘望着这语气真诚的永徽皇帝,不禁露出了惊奇的神色。这位看起来胸无大志的皇帝,竟然能说出这等掏心的话。 当永徽皇帝趴在龙案上小憩的时候,圣女武媚娘的神识已跨越了千山万水,与敦煌城上空的金铁圆球连结到了一处。 金铁圆球微微送出一波波涟漪般的命令,传递到了沙漠深处。 藏身在沙海之中的一颗头颅跳了出来,似乎默默对着天空的金铁圆球点了点头,继而再一次消失在了沙海中。 武媚娘收回了神识,低头微笑一声,轻轻的自言自语道:“李道玄啊,如此你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吧。张天赐区区一个黄仙境的废物,你就对付不了么……” 她喃喃自语,抬头看着即将日出的天色,便推了推还在昏睡的皇帝,柔声道:“陛下,该早朝了。” 不出武媚娘的意料,这一日清晨,太极殿大朝廷议中,正为逻些玉真公主送来的奏折而忙碌讨论的百官,果然对永徽皇帝这一道威吓西域的旨意没有异议。在高力士的亲自邀请下,那位典客署的游大人也受宠若惊的进宫拜见了皇帝。 这一夜过去,身在长安的西域各国使者都是惊心动魄的送出了加急的密信。从长安吹出来的涟漪,不多就就冲击到了西域大地。 当这道旨意真实的内容传遍西域各国的时候,敦煌白衣张天赐已带着自己的沙盗部队进驻了罗布泊。 短暂的整顿后,这支经营多年,但未免有些乌合之众感的部队便兵分三路,向着北海沙漠前进。张天赐没有等到西州的唐军到来,他竟然主动出击了。 在六千沙盗身着各色战甲,跨着各色战马奔赴北方沙海的当口,敦煌张家养了多年的修士也在秘密集结,原本应该已离开的张天赐带着一小队修士,竟然出现在了罗布泊东南的月牙泉边。 月牙泉边的大唐船舸是一艘有名的木兰舟,船身是以木兰花树干制成的,不但坚固而且美观。在这艘船边便是成群的泉边道观。 自月牙泉泉南岸开始,这一组古朴雅肃、错落有致的建筑看起来更带着几分西域风味,自东向西便能看到那娘娘殿、龙王宫、三清殿、药王洞、雷神台等数十处。 在这些以道门为主的建筑中,各色道家彩塑散布在外面,共有百尊以上。更有壁画数千幅。在这些道观中,最中间也是最小的一座便是‘月泉观’了。这西域有名的道门小派却立着一块大大的木匾,上书:“月接昆仑,泉映苍空”,这笔法雅俊不必说,那木匾正对的月牙泉南岸边上,还竖着一块前人留下的石碑。 史载汉武帝曾得天马于月牙泉中,所以这块石碑上便刻着八个大字:“天马风沙,一月如泉!” 敦煌的修士围住月泉观的时候,这石碑之下却也是极不平静。 天马石碑与月牙泉水之下的一个干燥的空地里,李道玄正对着一幅九宫八卦图出神,就在他的对面,一颗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的头颅正冒着绿火惨笑着,这脑袋却捧在白天子手中。 李道玄和白天子是三天前在月牙泉边跟这颗头颅相遇的。当裴行俭,或者说斧魔行天的脑袋蹦达着出现的时候,李道玄第一反应便是出手。他根据龙卷风暴自创的风龙取水式还未熟练,匆忙施展之下,竟被这头颅占了上风,一番混战,最后连白天子都被这头颅制住了。 斧魔行天的头颅安稳的在白天子手中,李道玄自面前奇怪的九宫八卦图上移开,望着行天的头颅,不禁皱眉道:“阁下为何要我看这古怪的东西。” 行天的头颅嘿然一笑,却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缓缓道:“李道玄,你可知道为何老子肉身破散,却为何还能凭着一颗脑袋活到现在?” 这个问题李道玄早就看出来了,他冷声道:“阁下不过是在身体各处另外修成了丹海元婴,所以不但有分身之术,还能在破体的情况下存活下来。” 斧魔行天的头颅露出古怪的表情,但还是说道:“不错,你能看出来,大抵也是因为你肉身各处经脉中都凝成了元丹,和吾一样,只不过你凝聚的元丹更多而已,唉,若是日后你能将每一处穴位的元丹都炼出丹海来,恐怕就是粉身碎骨了也能重生,当真是,当真是……”斧魔行天说到这里露出了极度的羡慕之色,但他却继续说道:“总之,你小子既然能将全身都修炼出丹海来,那么我得自连山星宫的这‘奇门遁甲’术你便可以修习了。” 李道玄露出震惊之色:“你,你要传我功法?这……” 但一直抱着斧魔行天脑袋的白天子却是惊呼道:“你竟然去过连山星宫。” 斧魔行天脸上微微露出缅怀之色,沉声道:“如今这九州的修士,还有谁能比某活的时间更长?圣地神使中,两百年前的修士就某一个。其实两百多年前,那连山星宫并不是如今这般销声匿迹的。” 他说至此处微微停顿了一下,没有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只淡淡说了一句:“总之某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奇门遁甲之术,告诉你们,那连山星宫的秘法,除了圣地圣女,世间无人无法可比。” 李道玄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但是阁下为何忽然有了这等好心,要传给在下这门功法?” 这确实是斧魔行天无法解答的一个问题,前日还不惜代价想要李道玄性命,今日忽然间就要传给他道法,也难怪李道玄会怀疑。 但斧魔行天这次是接到了圣女的直接命令,他必须将这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奇门遁甲术’传授给李道玄。至于如何解释,圣女却没有说。 斧魔刑天的脑袋此时盯着李道玄,却是沉声道:“你学还是不学,你若不答应,我便自爆起来,与这女娃娃一起同归于尽。” 第501章 奇门遁甲术 李道玄看着白天子,一时无言以对。 白天子深沉的望着他,带着一种近乎无理的语气说道:“李道玄,你不能扔下我,你可是说过,当,当我,当我是你的朋友。” 是啊,李道玄是当她做自己的朋友,但对于白天子他毕竟还是有些矛盾之处,除了道义上的行为,隐藏在李道玄心中的,还有那千佛洞的前辈,以及萧眉织。 当日在千佛洞中,萧眉织告诉他说自愿留下与那位壁画中的前辈学习。但以李道玄的心思又怎么不明白,萧眉织其实是被那位壁画道府里的前辈强行留了下来。萧眉织已是道府白前辈手中的人质了。那位前辈什么都没有说,但隐藏在背后的威胁却是十分明确:你李道玄一定要护卫好我的孩子! 想到这里,李道玄不禁头疼起来,白天子和那位前辈不愧是母女,都是有着一种强人所难的劲头儿。 斧魔行天却不知李道玄脑中的想法,他现在迫切的想立刻将圣女转述的奇门遁甲术传给这小子,然后好寻个地方赶快治伤,重塑肉身。此时见李道玄有屈服之意,他也是松了一口气,便以眼神指着面前的九宫八卦图问道:“如何,你可看出点东西来。” 李道玄再次低头看着这九宫八卦图,这图若说起来,和他丹海内的五行八卦图有着极为相似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却是以五行八卦符号将一个圆分成了九等份,多出了最中间的一块。 九宫之图隐含的意思他也看出了稍许,他再看了一阵不禁缓缓道:“这九宫图上的五行似是金木水火土五星在变化,整个图更像是天幕一般,五星在其上的变化便分成了九宫之图。” 斧魔行天是不懂的,他也不管李道玄说得对于不对,便将圣女塞在他脑袋里的那几句话念了出来:“这个,这个其实啊,那河图的五行数,又叫天地生成数。譬如什么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所谓天数为阳为奇,天数五个,即一、三、五、七、九。地数为阴为偶,地数五个,即二、四、六、八、十……” 斧魔行天一口气将圣女所传的功法念了出来,只念到这里还未说完,李道玄便是身子一震,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那人数呢?这幅图虽然是画在地上的,但若将这图上的五颗星拉起来放到上空,便有了天地的变化。但在这天地之间,还有一个人道……” 李道玄说到这里,眼前的九宫八卦图渐渐变化起来,在他眼中,地上图形中的五行符号渐渐浮动起来。于是原本静止在地面上的九宫八卦图分出了三条线,分别代表了前后,左右,上下。 三条线中,这个静止的九宫八卦图变得活生生起来,就如天圆地方所形成的立体之图。 而天上代表五行的五颗星与地上的八卦符号分割的九宫不停变化,便有了各种不同的变化,但这变化渐渐被分割起来。 他沉浸在这种变化中,斧魔行天却又念出了一句:“天地为行,人道却是变,譬如时辰变化便是天地之行,但不同的时辰,人的心境不同,那就是人道之变了。只要能将天地之行与人道的变化达到完美和谐了,那便是无往而不利了。” 李道玄脑中轰然一声,眼前那三道细线之中,却又多出了一条线,这条线代表的是时辰变化,也就是时间。 随着时辰的变化,整个九宫八卦图的变化渐渐清晰起来,天地之变算起来共计一千零八十局,每一局都在他的心中印现。 斧魔行天最后缓缓说道:“河图的五行八卦便是道了。李道玄你能从沙漠风暴中悟出自己的招数,那就是得道了。但你光有道,却没有法,所以真正遇到敌人,却是无法可施。” 李道玄早已忘记了一切,不禁缓缓点头,他自己心中清楚的很,自己空有五行道法,却没有真正可以发挥五行道法的招数。无论是浮游观的清微剑法,还是九字真言指印,都不能发挥他五行道法的精妙之处。 想到这里李道玄忽然明白过来,如果说河洛图书的五行八卦是悟道的话,那么这九宫八卦图中的奇门遁甲术便是功法了。道为心,法为用。这岂不是说,奇门遁甲术正是自己五行道法的最佳功法。 李道玄想到这里,脑海中曾经修习过的所有功法一一展现,从最初的五禽戏到五元妙华功法,再从子午蛊术到浮游观绝学,一门门功法此刻竟然都在九宫八卦图的变化中。 便是那自创的风龙取水式,此时想来也根本不需那么麻烦施展出来,只需在九宫八卦变化中,用两根手指就能施展出来。 李道玄沉浸在领悟中,抱着头颅的白天子却在极度疲倦中缓缓睡去。 她不知睡了多久,连头顶上空,发生在月泉观的一场屠杀都没有听到。 不知多久,白天子再次醒来,怀中一直粘着的头颅却不知去了何方,面前的李道玄周身都落满了泥沙,这处洞穴的上空正不住滴下一滴滴水珠,混合着四周的尘沙,便成了粘乎乎的泥浆。 白天子借着微弱的地光猛然看到李道玄身上的泥沙中竟然带着丝丝血迹,她吓了一跳,忍不住跳了过去,一把拉住了李道玄:“你,你没事吧!” 李道玄双眸睁开,冒出了两团精光,他目视白天子,丝毫不顾身上的泥沙,痴痴的说道:“天地人三道变化,便是那一千零八十局图,但这一千零八十局图又因为时空之变化生出无数变化,如恒沙一般无法数清。但这无数种变化,却可以通过最简单的八卦九宫图施展出来。” 李道玄如痴如醉的说着:“那也就是说,吾只需领悟九种变化,便可推算天时地利人和,乃至万物兴废,人间变数,便是在修士对战中,也可掌握其中微妙之变化,利于不败之地。” 李道玄说着不禁有些激动起来,他还沉浸在其中,一把推来了白天子,站起身来,却伸出手指在地上的九宫八卦图上反复刻画着,口中犹自念叨:“但要掌握这九种最初的变化,却需要九招功法,吾双手十指可化为阴阳五行之符,却如何施展出九种招数来?” 白天子有些害怕了,急忙推着他的身子:“李道玄,李道玄你这是怎么了。” 李道玄此时正进入修行以来最为美妙的领悟中,他将所修习的功法,道法在脑海中不停糅合着,试图找到那最本源的九招来。 五禽戏的变化可以代表五行之力,五元道法却是多了一个风元,而少了一个金元,算是残缺的一门功法。至于子午端阳蛊,却全部都是种蛊之术,似乎没用。 浮游观的清微剑匣之道,却更多的是依靠法宝,那只有九字真言了,九字真言确实符号九招这个数,但九字真言下,浮游观那数十种指印又不合九这个奇数,还是不行。 李道玄陷入癫狂之中,浑浑噩噩中又想到了洛阳之战中,自己通过元婴神识观察敌人功法破绽的法子。那似乎隐隐有九宫八卦中观察天时地利人和的意思,但每次使用元婴神识却有那样麻烦,还是不够完美。 李道玄想到这里,体内的灵力开始混乱起来,他伸出左右双手,体内丹海的五行阳力来到了左手,形成了金木水火五颗光球。那五行阴力去在右手冒出,也形成了金木水火土五颗代表阴力的光球。 十颗阴阳五行光球在他双手指间旋转着,李道玄操纵这十颗光球在指尖流转,有些失魂落魄的对白天子说道:“我空有道,却没有法,譬如这十种阴阳五行灵力,却不如人家一柄斧头,就像一个战士空有力气,却没有武器,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白天子终是忍耐不住大喝一声道:“李道玄,你不要想了,什么没有雾气,你不是还有十根手指头么,那不是天生的武器?” 李道玄听得一呆,他低头看着十根手指以及那十根手指上的光球,猛然间笑道:“原来如此,你说的不错,这十根手指都是我的武器。”他口中说着,那十颗光球没入十根手指内。顿时左手五指分别代表着阳性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右手五指却代表这阴性的五行。 他慢慢合起双掌,左右双手的五行之力阴阳相合,天地间一片安静。 李道玄此时已是豁然大悟,双手十指分别捏出了九个手印,口中再吟出九字真言,那一直苦求而不得的九招就此完美生成。 顿时,不论是五禽戏,五元道法,还是清微剑法乃至道家指印,李道玄所修习的一切妙法尽在这九大手印中变化来去。他抖动身子长出了一口气,对着白天子笑道:“至此以后,道玄便再也不怕任何人了。” 白天子却只为他能够清醒过来而庆幸,听到他忽然说出这种大话,不禁笑道:“你就吹牛吧,哪有如此神奇。” 第502章 惊闻诡毒计 李道玄也是一笑:“我只是说这奇门遁甲术与我本体的五行八卦结合到了一起,日后我就不需再修习其他功法了,再说句吹牛的话,这道法便是修习一生,甚至万万年,都是永无止境的。” 白天子心情似也高兴起来,却笑道:“这样说起来,不过是九个手印么,那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能打得过张天赐么?” 李道玄很是认真的想了一下,摇头道:“吾自认道心已高于张天赐,但修行境界却落下他许多,恐怕还是打不过。” 白天子呵呵一笑不再说话,李道玄却有心试一下自己九大手印的妙处,于是左手的小指与右手小指贴到一起,食中两指微微分开,这是结合了浮游净心印与五元道法中的水元安灵术自创而出的一门不动明王印,在九宫八卦变化之中施展出来,便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 而他的双手小指代表的正是五行中的土元之力,这不动如山的气势便更加完美。 这手印之后,他便发动了第二印,这次却是结合了斗字真言与五禽戏中的狼突豹行式,另以双手拇指的金元之力变化而出的外狮子印。但见一条金光自李道玄双手拇指间射出,无声无息间就切开了他面前的岩石与泥土,一个巨大的洞口被硬生生的打开来。沿着这洞口向外,整个月牙泉自中被分开来,月牙状的泉水被分成了两半,自中一条带着金光的水浪飞舞上了半空,但金光之气犹向前迈进,那条一直停靠在泉水边的木兰舟就如被一柄巨刃自中分开,散成了两半。 李道玄收住手印,对自己造成的破坏却是皱起了眉头。白天子却是呆住了,最后欢呼一声,拉着李道玄飞出了这洞穴。 “李道玄,你现在好厉害!”白天子喜滋滋的说道,她在回头看了一眼那触目惊心的破坏之力,不禁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真能和张天赐打一场。” 李道玄停住身形,摇头道:“错了,这等功法看起来气势惊人,但那裴行俭一柄斧头也能做到,吾修的是天道地行之法,若只是这样,那未免让人失望了。” 白天子一撅嘴:“那你要修习到什么地步才行呢!” 李道玄沉吟了一下,认真的说道:“这外狮子印若是能修习到将这手印的破坏力控制在毫厘之间,那算是入门了。” 白天子想笑,但立刻明白了李道玄的意思,不禁心中一凛,若是刚才那等数百丈的破坏力被压缩在了毫厘之间,那是如何的无坚不摧啊。恐怕就是张天赐碰上了也会被这破坏力所撕扯吧。 两人正说到这里,却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李道玄抬头就看到了月泉观的木匾,再低头看着月泉观与月牙泉之间大地上的血流,不禁脸色一变,拉着白天子飞向了月泉观中。 此时他全身各处经脉的元丹在丹海元婴的控制下,已完全施展开来,情不自禁就沉入到九宫八卦的一千零八十局变化之中。此时天为子时,八月立秋之后,在气节与时辰的中的奇门遁甲变化,又因为月牙泉此地所在的方位,以及四周的屠杀而生出了变化。 李道玄忽然停住脚步,神识瞬间将奇门遁甲九宫八卦的变化推算了一遍,拉着白天子沿着东北方走了七步,再转向南方走了三步,低声道:“东北有煞气,四周皆为死地,唯有这南方朱雀位是生地,咱们引来煞气,站在这个方位,便是最有利的位置!” 李道玄所说的这一切,在白天子听来那是稀里糊涂,但她见李道玄神神秘秘的,也就跟着他小心的站在了这个所谓朱雀方位上。 两人刚刚站定,月泉观东北方位上传来一声闷响,爆裂声中跳出了十多个修士。 这些修士都是张家的死士,人人缠着黄色头巾,手中却握着一枚枚古怪的圆球,一跳出来就挥舞出了手中的圆球,在带着修为的速度下,几乎是眨眼之间,这些圆球就在李道玄和白天子身边爆炸开来。 数十朵带着青色剧毒的烟火绽开,瞬间就将大地腐蚀的连沙尘都融化了,而烟雾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作了黑水。 但奇怪的,却是白天子与李道玄所站的方位上丝毫没有受到伤害,那爆裂的数十枚毒灵弹笼罩了四周所有的空间,就是南方这一点位置恰好不再范围之内。 白天子此时对李道玄刚才的那句话发自内心的佩服起来,李道玄似乎从修士变成了神算,竟然真被他说中了,这块地方果然是四周唯一的生地。白天子想到这里,又忍不住长呼一口气,幸亏李道玄算的准,要不然在这毒弹下,他可能没事,自己可就死定了。 而此时的李道玄却已沉浸在了奇门遁甲术的推算之中,全身各处经脉处修炼的元丹都开始施展起来,四周一动一静都在神识感受中,这就像在洛阳时元婴的神识一般,四周空气中甚至那毒烟也被放大了无数倍,变成了无数在空中移动的粒子。 李道玄身子不动,双手连手印都未结,却对着西南方吹了一口气。 这蕴含灵力的一口气吹动了毒烟,恰好西南一阵大风吹来,唰的一声所有的毒烟快速的吹向了东北方那群修士堆里。 东北的修士们一出手就送出了极为宝贵的星宿海毒灵丹,却在此时动作慢了一拍,瞬间连惨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融化成了黑水。 毒烟散去,李道玄拉着白天子向前走去。 白天子见李道玄连功法都没用,只一口气就灭到了数十名玄空境的张家高手,惊喜之余却起了一种畏惧之色,她停住步伐,忍不住道:“你,你再算算,下一步该如何走。” 李道玄苦笑一声:“刚才我是捏着不动明王印,在奇门遁甲变化中才做出那等推测,这不但耗费灵力,也耗费神识,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用出的。” 白天子咽了一口唾沫,却点头道:“幸亏你不能随时用出,要不然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两人这样说着话儿,却来到了月泉观后面的老君堂中。 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月泉观的道士,但在这老君堂中却看到了一团黑色的水迹。 李道玄手捏不动明王印,身心再次沉入九宫八卦变化之中,他这次用尽了道心的极限,却也只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几幅残破的图像。 过了许久,李道玄自不动明王心印中脱离出来,叹气道:“早知道就不将那群修士杀光了,我只看到张家的修士屠杀了这月泉观的道士,这月泉观的道士尸身都被毒灵丹融化了,但……” 他说到这里却停住了,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步,双手结成外狮子印,再次轰击而出。 之间对面的整个老君堂墙壁都被击碎,半座月泉观化为沙土,但在这沙土之中,却翻身出来一个全身哆嗦的肥胖男子。那肥胖男子一双小眼,却是高鼻黄发,竟是一个西域胡人。 白天子一看就惊声道:“乞儿善,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你不是早就死了么!” 那被称为乞儿善的胡人抬头谄媚的笑了一下,却扭着肥胖的身子向后就逃,速度之快竟然如一只地鼠般,瞬间就钻进了泥沙之中。 白天子一跺脚:“快,快抓住他,这龟兹人是张天赐身边之人!” 李道玄手捏不动明王印看了一眼,双手变幻之下,再次现出外狮子印,口中却喝到:“乞儿善,吾知道你就在七步之内,西偏北方位,在下数三声你若不出来,那可就不客气了!” 西北方七步内的一处沙石抖动了几下,那肥胖的乞儿善钻了出来,口中嚷道:“别杀我,我什么都知道,你杀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道玄听他说的有意思,不禁莞尔一笑,白天子却招手道:“你过来!”、 乞儿善不安的走了过来,口中还说着:“大小姐,你可别动手,老爷让我留在这里,就是怕你和这个野男人发现了这里的异常,他还留下了十七枚毒灵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天子皱眉问道:“我还记得三年前你就被沙盗劫杀了,当时张天赐还为你亲自请了道士和尚超度,如今却为何又活过来了。” 乞儿善小眼一转:“嘿,大小姐现在还蒙在鼓里,我根本没死,却是老爷派我去联络那帮沙盗去了,您不知道吧,如今老爷正带着六千沙盗奔赴北方沙海要截杀安西都护府的大军呢!” 李道玄上前一步,怀疑道:“那为何节外生枝,又来这月泉观灭门呢!” 乞儿善有些畏惧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老爷说一来这月泉观的道士忠于大唐,必须得除掉,这第二么,老爷还让几十个修士穿上了月泉观道士的道袍,说是要先给乔师望那老头子一点见面礼!” 李道玄听到这里不禁大吃一惊,这才明白张天赐的诡计,这计谋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张天赐还有那毒灵丹呢,只要让这批假道士混到了大军之前,便可能对大唐军队造成致命的伤害。 李道玄急忙一拉白天子,急声道:“咱们快走,却北方大沙海。” 白天子心中倒并没有忠心大唐的原则,但现在李道玄已成了他最为重视的人,自然以李道玄马首是瞻。 白天子便对着那乞儿善微微一笑:“好,乞儿善你这次立了大功,我就饶了你,你走吧!”、 乞儿善万没想到逃得一命,欢喜的对白天子施了一礼,便转身要逃。 白天子却在此时轻轻送出一掌,灵力催动之下,这肥胖的乞儿善肉身瞬间被震出了鲜血,无声无息的软倒在地! 第503章 师出当有名 乞儿善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没了声息,也不知道他的笑意是为了什么。李道玄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胖子并无恶感,当然也没有多少好感,但白天子的出手却还是让他有些不高兴。不是为了她的这份狠辣,而是因为白天子出手之后的那种淡然,仿佛本来就该如此是的。那是一种近乎漠然的淡定。 白天子轻松的拍拍手,转头看到了李道玄阴郁的表情,她的脸色一下涨红起来,良久才低头道:“这个乞儿善不是好人,又善于钻土,若是放走了他,他必定会先行一步跑去报信,所以我……” 李道玄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运不动明王手印,进入奇门遁甲术中。在李道玄眼前出现的是一副隐含四条直线的九宫八卦图。 他按照奇门遁甲术口诀所说,首先便是‘起局’,但见代表天地人的三个圆盘在九宫八卦图上浮现出来。在三个圆盘之上,共有三奇六仪阴阳十八奇子规律的排布着。 起局完毕,李道玄全身元丹运转起来,感悟天时地利人和的时空变化,以神识推动奇门遁甲中的三盘旋转,天地双盘在旋转中,默默和时空的变化统一起来,这两个圆盘上的奇子也跟着变化着。等到三盘完全和谐起来,李道玄便放松了灵力,这一盘奇门已是‘定局’成功。 奇门已定局,下面就要施展阴阳遁法了,按照天时来看,如今正是八月下元时节,应用阴遁之法。 李道玄再施展阴遁之法,但见神识中的三盘奇子的变化更加清晰起来。他默默推动最中间的人道之盘,那中间的圆盘上就出现了一个黑点,那是代表他自己的符号。 阴遁之后,天干地支定时变化,那代表奇门遁甲的‘甲’便浮动在天盘上。天盘六甲就似紫微六星一般转动,缓缓的,三盘之下的地盘上现出了代表八方的星位,而紧接着中间的人盘上现出了‘休、生、伤、杜、景、惊、死、开’八门。 代表李道玄的黑点就站在人盘的八门之内,但见八门竟有七门为死门,唯有南方为生门。 李道玄睁开了眼睛,他方才完成的正是奇门遁甲术中的一次预测吉凶,起局,定局后,阴遁开甲。天盘流星映照地盘八方,中间人盘上却现出占卜的结果。 只是这个结果太过凶险了,只有南方才是生门之地。李道玄站在月泉观老君堂中,向着南方看去,那里直通云州大峡谷,正是自己的故乡。如果再向南去,就是逻些了。 这一番首次利用奇门遁甲术,其实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儿,白天子也只不过微微叹了一口气的功夫。李道玄心中一动,这一次将白天子和自己一起放到了人盘上。第二次施展奇门遁甲术,速度快了不止一倍,瞬间结果就出现了,东方生门生生不息,西方休门也还不错,南门还是生门,但见八方之地,皆为吉门,唯有北门却是云雾遮挡,看不清吉凶。 李道玄皱眉起来,带着白天子便有如此大的改变,但如果还是要北去沙海,却还是吉凶难定。 白天子看着他,似是明白了什么:“你在用那个怪法子占卜么?”她说着猛然一推李道玄:“你要救助大唐,就赶快走,方才还那么着急的,我看这玩意儿就是害人的东西,生死由命,你要是全部洞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道玄听着她的话,猛然醒悟过来,白天子说得不错,自己却是太过沉迷这刚学会的奇门遁甲了。 李道玄振奋精神,拉着白天子出了月泉观,绕过罗布泊,一路向着北方沙海前进。 浩瀚的北方沙海,安西四镇的轻骑放缓的马步,天色将要明亮的时候,是沙漠最冷的时候,这个时候不能快行,若是马儿速度过快,等到天亮热起来时,就跑不快了。 这些轻骑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虽然这些年来没有战争,但在乔老将军的训练下,已不是那些刚上沙场的菜鸟能比。他们驱动着马儿不缓不急的走着,保持着马儿的体温,前方便是北方沙海唯一的绿洲,博吉尔格湖了。 博吉尔格湖在北方沙海的包围中,看起来毫不起眼,就像一片黄色绸缎上的一朵干枯的野花,但对于北方沙海的旅人来说,这里就是天堂。 乔师望挥手止住轻骑,很谨慎的拍出了快马斥候,隔着百里之地便扎下了营盘。此次随军的修士除了一僧一尼,还有八十余名混迹安西的外门修士。他们却没有理会老将军的军令,飞快的扑向了前方的博吉尔格湖。 乔师望皱起了眉头,但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和大唐边军的白虎将军陈庆之不同,乔师望既不是修士也没有昆仑宗做后盾,对于这些修士的控制基本等于没有。 而这些仙流外门修士之所以愿意跟着他行动,为的不过是历练一番,抑或得到一点为国为民的侠义之名。 看着这些修士一团乱麻的扑了出去,乔师望唯一还能安心的,便是那一直很配合,至今还算看得起他的一僧一尼。 首先到达博吉尔格湖的修士们都已奔到了那狭小如裂缝般的湖水里,痛快的在水里爽快了一把。他们的修为不弱,但一直以来养成的洗澡习惯却改不了。在西州被乔师望当作大爷一般供养了多年,他们甚至耐着性子跟着大军走了一半就已有些不爽起来。 修士中领头的是修炼一对雷公拐的瘦小汉子,他算是西州有名的本土修士,修习的功法与幽州雷家堡的功法有些相似,靠着一对雷公拐与玄空七妙的顶级修为,这名为赵元生的修士何曾受过这等罪。 赵元生在甘凉的湖水中浸泡了一会儿,却想起了西州府花楼中的相好起来,那是一个官家妻,因丈夫获罪被发配至此。听说还是出身南州书香门第,就是她那个倒霉的丈夫,也曾是乐都城的县尉呢。 赵元生想到了那位官家妻白嫩的肌肤,以及柔弱多姿的缠绵美妙处,不禁咽了一口唾沫。他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了前方干枯的胡杨后,缓缓走出了一个全身****的女子。 这女子肌肤白皙,腿长腰细,最为美妙的还是那随着步伐而跳动的****,就如两只敦煌雪瓜般来回晃动。 赵元生眯起了眼睛,猛然腾空而起,高声道:“诸位师兄,切莫上了贼子的当!”他口中如此说着,眼光不住瞄着女子的双腿,却又大喝道:“捉活的,这必是敌人的诡计,咱们要好好拷问一番。” 四周的修士都已放出了探测的功法,对面这忽然出现的****女子修为竟然弱的可笑,他们都是听懂了赵元生的话,除了几个老成持重的修士不满的骤起眉,那些年轻的修士却都欢呼一声,脚下生风的冲了上去。 十数个年轻的修士冲到了那女子身前,也不说话,四掌六指还有一刀一剑,都是冲着那女子甩了过去。 他们虽然冲动,但还是没有敢大意,这一出手都是真功法,瞬间那女子就被四掌击中胸前,六指穿透头颅,血肉横飞中,那一刀一剑没有收住手,硬生生将女子切成了三段。 赵元生远远看着,脑袋嗡的一声,拼命嘶吼道:“******,都给我住手!” 诸人散开,面面相觑的看着这被分尸的女子,女子微弱的灵力消散干净,难道他们弄错了? 身为大唐随军修士,他们虽然放荡,但还是要为此负责任的。赵元生出了一身冷汗,阴晴不定的说道:“烧了她!” 四团灵火燃烧起来,这女子的尸骨瞬间化为灰烬。赵元生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看四周的修士们,阴沉沉的说道:“这件事儿,大家伙儿都有份,可别怪我赵某多言,谁敢说出去,咱们一起灭了他!” 他正说到这里,却看到天边四个方向忽然闪出了道道白光,四道白光分别照耀向了敦煌四方,四道白光渐渐凝聚出四道巨大的水晶屏风。屏风上闪动几下,出现了一连串的光影。 这天际的屏风实在太过巨大了,不光敦煌城,整个河西走廊包括那安西四镇都看得清清楚楚。黑沉的夜色中,四方西域百姓都披衣起床,震惊的看着天上的水晶屏风。 水晶屏风上光影不停闪动,出现的却是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身着安西军标志的大唐修士,正极为残忍的杀了一名西域无辜女子,杀人之后还要火烧遮掩罪行,就连赵元生的那几句话也传递到了四方! 这一幕幕不停闪动着,最后出现的却是张天赐的身影,只见这位敦煌之主一身白衣,脸上却带着悲愤之色,他手抚心口,悲声道:“各位河西父老乡亲,你们看,这就是安西大都护乔贼手下干的好事,咱们在这里供奉大唐的官老爷们,还要为那些仙流修士做牛做马,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张天赐在水晶屏风上慷慨陈词,北方沙海的乔师望却呆滞的看着天空的四块水晶屏风,猛然间大叫一声,栽下马来! 第504章 绿洲徒生变 紧跟在后方的安西四镇折冲将急忙下马扶起了老将军,乔师望良久才醒来,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颤抖的指着四块屏风道:“师出有名,张天赐这贼子这下算是师出有名了!” 轻骑背后的一僧一尼都是对望一眼,无声之中两人举起了手掌,天荒云天指,地老不生剑,这两大绝学一起施展之下,但见四道金光如流星一般飞射四方,轰然声中将那四块水晶屏风击成了碎片。 僧人走到乔师望身前,掌心中一道金光笼罩了这位老将军,却柔声道:“乔将军,天地每时每刻都充满变数,胜负之道,唯有胜者才能有话说。只要你能击杀张天赐,这件事吾等皆可为你做主。此时切莫失了军心啊。” 乔师望感激的看了僧人一眼,抹去血迹翻身上马,白发苍苍的老将军似又恢复了征战沙场多年养成的习惯,他手抚马鬃,招手让四名折冲将过来。 四将都是上马侧身而来,围着乔师望等待他的命令。 乔师望看了四人一眼,低沉的笑道:“此番出战,本将带了四千轻骑,这一路上却行的如此慢,想来你们四个也憋了一路了!” 四名折冲将对望一眼,都是露出了笑意。这确实是他们心中的疑惑。安西轻骑用的是塞北之马,更以速度见长,在承玄皇帝在位时,大唐的轻骑部队发展的最为迅速,讲究千里奔袭,一日克敌。但此番乔师望带着安西最为精锐的轻骑,一路却是缓缓前行,甚至不如步兵的速度,这确实让人想不通。 一名折冲将沉吟道:“将军这次是要进攻敦煌城,本来咱们轻骑就不是去攻城的吧,莫非将军另有妙算?” 轻骑攻城那就是个笑话了,乔师望满意的点点头,沉声道:“其实我之所以这样慢,就是为了引张天赐出来。”他说着凝望前方博吉尔格湖绿洲:“张天赐此人我是十分了解的,他自仗修为,最是喜欢冒险。以他的个性,绝不会呆在敦煌城中等我们进攻,如果我所料不错,张天赐一定带着他的人要在这大沙海截住我们。” 折冲四将都是皱起眉头来,一人摇头道:“敦煌并无驻军,除了白衣张家的府奴和修士,他带什么人来?若是只带修士,那也太轻敌了。” 另一名将军点头道:“若是他只带了修士,咱们可以用己方的修士拖住他,轻骑出动直奔敦煌,占了他的老窝再说。” 乔师望举起了手,沉声说道:“这个不重要,不管如何,张天赐都已出了敦煌城,本将令下在此,兵分两路,左折冲,你带两队直奔敦煌,占住敦煌城。其余儿郎便在这绿洲之地,与那张天赐决一死战。” 左折冲将喝了一声,接令后带着两千轻骑,直接抛去了长矛与干粮,各带两匹马,只留水袋,沿着大沙海直奔南方而去。 乔师望抽出腰中长剑,沉声道:“上旗,擂鼓!” 后方的八千高昌兵立刻接到了命令,西州独有的蜥皮鼓顿时震耳欲聋的激荡起来。 正在这战鼓声中,绿洲方向位置却闪动出了数道功法的光影,隐隐可以听到撕扯大地的战斗声。那里似乎又出了乱子。一僧一尼对视一眼,身影闪动间,立刻扑向了前方的绿洲。 博吉尔格湖绿洲中的安西修士如今就像没头的苍蝇,天空四块屏风上的光影已让他们无地自容。赵元生心跳的飞快,四周的修士却都忍不住看向了他。 赵元生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最后却是抽出了腰中的雷公拐,厉声道:“吾等这是遭人陷害,废话少说,诸位师兄齐心合力,咱们痛快杀几个叛军,然后到老将军面前领罪!” “放屁!”一个阴柔的声音传来:“这次的事全因赵师兄你一人的失误才至于此,要说领罪,还是你去领罪吧。我可不奉陪了。” 赵元生心慌之下,没有听出此人来路,但周边的几个年轻修士,特别是出手的那几人都是意动起来。今夜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他们不怕乔师望那老头子的责罚,怕的却是声誉受损。毕竟大家都是有师门的,若是师门责罚起来,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场面顿时有些不安起来,赵元生呸了一口反驳道:“老子又没出手,谁人做的谁来!”他也是急了。 后方那阴柔的声音又是笑道:“赵师兄一向是安西修士的代表,这一次怎么没胆子了。如今可没有上花楼找娘们的气势了。”他话说得极为难听,赵元生怒气攻心下,手中雷公拐凝起了数道雷光,向着说话人的位置击了出去。 刚刚击出这雷光,他脚下忽然传来一股奇异的震动,竟然突破了他的护体灵力,推动他的身子冲向了前方。 那人群中阴柔的声音惊呼道:“赵元生想要杀人灭口!”随着这句话,慌乱的修士群中一个最为年轻的道士惨叫一声,周身冒出了雷光黑烟,一头栽倒在地。 这年轻道士却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三位师兄在旁,见到这一幕无不红了眼,但见三道青光落地,在那扑来的赵元生脚下便冒出了三个身贴道符的木头人。 赵元生此时茫然失措,下意识的雷公拐就击了出去,三道强雷之火烧着了木头人,但三只木头人身上符光闪动,火焰顿时熄灭,六只木手一起拉住了赵元生。 以赵元生的修为,对付这三只木傀儡太过轻松了,但这时不知为何,意识却有些模糊起来,混乱之中四条不知何处飞来的红线贯穿了他的身子,不但捆住了四肢,而且压制了丹海元婴。 赵元生圆睁双目,连一口灵力还未喷出来,却被三只木傀儡捉住了四肢,硬生生分成了两半。 场面更加混乱,一个年纪最大的修士飞舞到了高空,掌心雷凝聚在手,大喝一声:“大家不要动,方才是谁在说话!” 但形势已不容他来做主,那阴柔的声音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盖住了修士的声音,隐隐绰绰的黑夜绿洲里,一群黑衣遮体的修士自地下冒了出来。 蠕动的沙虫在他们身上露出了钢牙,占据绝对优势的这些黑衣修士趁着他们的混乱,目标明确的将安西的修士门分了开来,三五个对付一个,瞬间就集中了强大的功法,秒杀了最少一半修士。 张天赐自后方慢慢出现,沉默的沙盗沿着绿洲四围包了过来。一个矮小的修士出现在他身旁,阴柔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敬佩:“家主英明神武,小小几招,就将这批修士弄死了。太过瘾了。” 张天赐脸上没有丝毫喜色,望着天空飞舞而来的两个身影,脸色凝重的说道:“按原计行事,切莫得意忘形!”他说着身影冲上了半空,十二因缘线直接出手,在绿洲之前截住了一僧一尼。 上空佛灵红线与六合千字经齐齐闪动着光华,其中竟然还夹杂着昆仑宗的北斗七符剑!三大功法一起送出,那一僧一尼虽然来势凶猛,修为也不弱于张天赐,却被硬生生的挡了下来。 绿洲上的六千沙盗各自嚎叫一声,挥舞出了腰中的弯刀,向着北方沙海策马而去。只剩下数十名围杀安西修士的黑衣人冷静的撤去了黑衣,露出月泉观的道袍,他们各自在地上的血迹中翻了几个跟头,周身带着隐约的血迹,身影闪动间却冲过了沙盗骑兵,抢先扑入了北方沙海…… 此时的李道玄已带着白天子出现在了沙海的一角,前方已能看到腾起的沙尘,一队看样是斥候的骑兵奔驰而过,却在背后的战鼓声中止住了马蹄。斥候们转身策马,再次回归大队。 李道玄拉着白天子,飞速跟着斥候们,不多时就看到了安西四镇剩余的两千轻骑,以及带队的乔师望。 白天子张望了一眼,正要出身相见,就看到前方烟尘之中一队身着月泉观道袍的修士踉跄奔了过来。 乔师望也看到了这群修士,立刻抖动起了胡子,伸手向后舒展开来。安西轻骑分左右呈弯月形散开,齐刷刷的声音中,手中长弓拉起,珍贵的破灵箭也抖动着瞄准了这群修士。 回归的斥候首先赶到,乔师望一把扯住了一名斥候都尉,大声问道:“前方来的是何方修士?” 那都尉冷静的回头看了一眼,回禀道:“将军,那是月泉观的修士。” 月泉观!乔师望一下放松下来,那是忠于大唐的修士,自己和月泉观的观主更是生死之交,但如今队伍中并无修士护佑,他还是做了一个待命的手势。 奔行在前方的假道士已高呼起来:“乔老将军,布老观主被贼子害了,布老观主被贼子害了!” 坐在马上的乔师望听得清楚,不由全身一震,忍不住策马而去,口中大声道:“什么,布道长被人害了?” 看到将军亲自出马,那背后的折冲将都是紧张的护了过去,手握长弓的骑士也都是有些发呆。 此时最前方的假道士距离乔师望已不足十丈之距,他望着策马而来的乔师望,一边飞奔,一边暗自逃出了毒灵球。这种传自星宿海的毒灵球就是张天赐也没有多少,所以他没有立即施展过去,却等着乔师望继续接近…… 第505章 沙漠生死战 眼看乔师望已到了他三丈的距离,这假道士狰狞的笑了起来,手中的毒灵球已是捏碎了外壳。就在这时,他的面前忽然冒出了一个年轻人,还对着他笑了一下。 这假道士脸色一变,左手画了一个半圆,但见一道弯月状的青芒斩向了这个少年。弯月青芒带着一股清冷的气息裹住了四周的沙尘,每一粒沙尘都笼上了白色的寒霜。 李道玄出现的恰到好处,就连位置也是精妙到了极致,正在这假道士侧面一丈处,他背对勒马惊疑的乔师望,双手捏出九大手印中凝力最强的宝瓶印。左手握拳置于右手之上,左右双手的拇指并排在一起,代笔阴阳金元之力的灵力被压缩成了如瓶口大小,瞬间击了出去。 凝重的宝瓶印带着金元之力破开了那道弯月青芒,也破开了这假道士身上的防御之力,正中他的胸口。凝聚的宝瓶印击打到胸口产生的破坏力让这假道士全身都凝固了,自肚腹开始爆开的伤口就如被数千道灵力刮过,细碎到发丝般的血肉纠缠在一起,血肉下的丹海元婴都随之爆裂开来。 一个巨大的瓶口形大洞出现在了假道士身上,宝瓶印冲击之下,后方跟来的张家修士们一排三人都被这凝固的灵力击中,整个身子飞了起来,咔嚓声中护体灵力破散,肉身骨头尽碎。 李道玄伸手握住了飞出来的那枚毒灵丸,转身对惊呆了的乔师望说道:“乔将军,这些人都是那张家修士冒充的,月泉观已被他们灭门了。” 乔师望一句话不说,身下战马却退了三步,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李道玄,举起长剑沉声问道:“这位英雄是从何处来?”李道玄犹豫了一下,还未答话,那背后追来的假道士们齐齐挥动手臂,带着灵力的毒灵球一起就如半空落下的黑色石子,一起飞了过来。 远方的白天子惊叫一声,李道玄的身影闪动起来,脚下自然的踏在了生死八门的生门位置,伸手拽下了乔师望,几步之后便踏过了九宫八卦位,落到了正张弓驱马的骑士身前。 李道玄手扶乔师望站定,双手五指交叉捏在了一起,拇指藏在掌心之中,祭出了这可以控制人心神识的‘外缚印’。 解一切困厄四印会的外缚印下,李道玄的身影陡然如天神般高大起来,他沉声道:“放箭!” 被外缚印笼罩的最前排的骑兵们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数十只破灵箭击向了前方。 在这数十支长箭飞舞的声音中,前方的毒灵丹也是飞了过来。 也亏得李道玄这声令下,这一排破灵箭极为艰险的将最前方的毒灵丹挡了下来,落到地上的毒丹冒出了黑色的烟雾。但还有数十枚毒丹依旧飞了过来。 李道玄手指变幻,外缚印化为内狮子印,双手食指并列突出在手掌外,阴阳木元灵力叠合在一起,无数如荆棘般飞舞的木元在半空拉起了一张巨大的网,将飞舞来的毒丹挡在了前方。 后方的张家修士们都是大喝一声,忽然各自咬断手指,数十道血箭喷射出来,在诡异的灵力中推动着被李道玄挡住的毒丹继续前进。 李道玄冷笑一声,手中内狮子印转为外狮子印,凶猛的金,火,元灵重叠在了一起,数十道灵力也是顶住了上空的毒丹,推动着向张家修士们的方位前行。 双方便以天空的毒丹对峙起来,唯一不同的,是李道玄一人之力挡住了数十修士。 乔师望早已醒悟过来,手中长剑挥舞之下,一名随身的护卫便根据将军的命令挥舞起了战旗,战旗舞动之下,背后的两千轻骑迅速动了起来,前方一排射出过破灵箭的骑士后退,左右拉弓的骑士策马奔来,这一次破灵箭是瞄准了那些挥舞血箭的张家修士。 呜的一声响动,弓弦震动的声音还未消散,破灵箭闪动寒光的箭头已倒映在了张家修士的眸子中。但这些修士丝毫不动,任凭这破灵箭击穿了身躯,破坏着肉身。 他们并未死去,鲜血横飞的肉身却集体闪出了一团黑茫,半空推动毒丹的血箭之力更是强大起来。 天魔解体大法,魔道曾经以此击破仙流大军的秘技,此时竟然在这些张家修士的身上施展了出来。在天魔解体大法下,这些修士的力量增强了不止一倍。 李道玄没有料到这个情况,本已渐渐占了上风的外狮子印,在这等变故下已有些捏不住,半空的血箭中还带着丝丝的穿透之力,阴寒的力量已冲到了他的身边。 乔师望长剑一挥,第二轮破灵箭再次飞舞出来,黑色的破灵箭这次是全军发动,长箭飞过的轨迹都带着一丝丝异常的曲线。 但就在此时,黑夜天空的明月忽被一团乌云遮住,但见三天人影化作的黑点就在乌云之下疯狂的乱斗着。 第二轮破灵箭有否见效,乔师望已看不到,忽然黑下来的天幕遮住了所有骑士的视线。身在局中的李道玄也感到了危险,外狮子印再次变化起来,日轮印祭出,双手无名指纠缠在一起的手印,激荡出了最为精纯和凝聚的火元灵力,黑沉沉的夜空中忽然出现了数十条飞舞的火龙,火龙之光裹住了天空的毒丹,也照耀了夜空。 乔师望抓住这关键的时刻,一把扯过了身边指挥护卫手中的战旗,在火光中连续挥舞了三次。 后方的骑士动了,两千轻骑左右环绕,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破灵箭在战马奔驰中射向了视死如归的张家修士,这次他们射击的是对方的头颅。 咕的一声爆响,最前方的一名张家修士头颅爆裂,无力的向后栽倒。这一次虽然用光了破灵箭,但也是重创了张家修士,半数修士软倒在地。 李道玄顿感压力一轻,手中日轮印再次化为外狮子印,脚踏之位自伤门变为生门,大喝声中,半空的毒丹如数飞向了前方的张家修士。 安西轻骑也在此时自左右突袭而来,夜空下战马踏着黄沙飞舞,速度就如沙漠风暴一般,交叉穿过了张家修士们。这一番马踏刀舞,被李道玄外狮子印压制的张家修士肉体上也是留下了数道伤痕。 但李道玄却是紧张起来,只因那前方的毒丹已落到了沙漠里。他立刻捏起大金刚轮印,双手中指激荡出了水元灵力,身子却化作了一团飞舞的光点,绕着那些落在地上的毒丹绕起了圈子。 冰寒的气息裹住了整片毒丹所在的沙漠,冻住了一大片沙尘,也裹住了沙尘中的毒丹。 一团青色的冰块凝聚起来,黑色的毒丹也在此时爆裂开来,黑色的烟雾在青色冰块中渐渐变作乳白色,就如冰中流动的羊奶。 火龙早已散去,乌云还未散去,天地一片黑暗。 李道玄催动大金刚轮印,与散开的星宿海毒丹纠缠起来,乔师望看清了情势,手中长剑在马镫上擦了过去,火花闪动中,一只随身带的油脂火把燃烧起来。 乔师望挥舞火把之下,那折冲将呼喝起来,两千轻骑都是挥舞起了战刀,在马镫上擦出了一道火花。两千只火把闪动的景象极为壮观。沙漠上两条长长的火龙蔓延开来。 但也就在这时候,无声无息接近的沙盗骑兵自四方接近过来,不知为何,黑夜中他们似乎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默默无声中四支分散的沙盗骑兵队握起了手中的牛角弓! 尖锐的弓弦声在火把燃烧声中悄无声息,直到带着三棱刺的箭头击穿外围的安西骑士时,乔师望才发觉自己犯的这个致命错误。 第一轮箭雨带走了数百名安西骑士的生命,扑得最近的却是西方绕来的沙盗们,他们蜷缩着身子,身子越过了马头一身,手中挺着的却是长长的沾着毒液的长矛。 这一队约只有三百人的沙盗目标不是大唐的骑兵,而是落在后方的八千高昌后勤军。 黑夜中,一只只有丈余长的长矛刺穿了毫无防备的高昌后勤军,第一轮冲锋下,几乎每一支长矛上都穿过了数条尸体。 沙盗们挥舞手中长矛,顺势将这些刺穿一串高昌后勤军的长矛插入了大地,然后各自抽出了雪亮的弯刀,顺着高昌后勤军掩杀了过去。 这是一场流畅的屠杀,每一次刀光闪动,都带起了一颗头颅。十数刀后,已沾满血浆有些卷口的弯刀再次被抛弃,沙盗们呼啸一声,再次自马鞍上抽出了崭新的弯刀。 一名魂飞魄散的高昌后勤小兵藏在了尸体堆中,在映照着前方火光的刀影中,清晰的看到了这群沙盗马鞍上那捆扎着的数十把弯刀。他吓得晕了过去,却被一匹飞驰过的战马马蹄踏碎了脑袋。 高昌后勤军并不是没有反抗,最外围的押运粮草的后勤军脑袋滚落时,八千人正中的牵马后勤军都反应了过来。他们翻身上了战马,但在冲锋突围前却尴尬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合适的武器。 自从大唐征服高昌后,乔师望曾多次上表奏请朝廷,希望为大唐服务的高昌军也能配上制式武器。但征服高昌的第一功臣侯君集却是极力反对。侯君集认为西域之人并没有完全臣服,他们骨子里对大唐是带着仇恨的。于是才有了这样尴尬一幕。 这些试图反击的高昌军只能挥舞着唐军早已淘汰的,几乎是大隋年间留下来的老旧武器,拼命的向着西方逃窜。 第506章 难当托付意 围攻这群后勤军的沙盗队伍继续收割着脑袋,但越来越多的抵抗者出现。身为西域最为古老的民族之一,高昌人骨子里的骁勇血性在这最危急的时刻显现出来。他们依靠从小就练出来的马术,依靠残旧的武器,在一名首领的带领下,竟然在如风来去的沙盗中冲出了一个口子。 这群高昌后勤军每人都骑着战马,无形中竟成了一队骑兵,虽然没有大唐骑兵的战术素养,但他们依靠个人骑术,四散而逃。 那带领高昌人的首领集合了一群最为骁勇的战士,却主动留下来断后,为自己的族人争取着最后的机会。这首领是一条黄髯彪形大汉,他挥舞双手,用的却是一只巨大的斩马刀。 巨大的斩马刀在前方鼓动出了扇形刀光,逼住了这群诡异莫测的沙盗。但前方的沙盗却收起了弯刀,绕着这群高昌战士游击射击起来,在如此近距离下,牛角弓的力道已有些骇人,每一支长箭都穿过了最少两人身子,有的甚至将战马击穿了头颅。 挥舞马刀的高昌首领嘶吼着,拍飞了数百支长箭,手臂已有些青肿。随他自愿留下来的高昌勇士只剩下了几十人,唯一让他们欣慰的,却是那已成功逃走的族人们。 大唐后勤军就此溃散,后勤给养之物四散在地上。在这一场混战中,这群高昌勇士又聚集了数十名残余的族人,组成了一支百人小队,在首领带领下,竟也斩杀了数十名沙盗。 死去沙盗精良的武器迅速被替换下来,这群沙盗接到的命令是完全破坏大唐骑兵的后勤,并格杀所有人。如今的变故也是事发突然,错估了高昌人的战斗力。所以小队沙盗首领冷冰冰的聚集起了队伍,沙盗散开,奔出了百人小队,这次却是齐刷刷掏出了黑色的连发弩。 制于海枯斋天工阁的连发弩,代表了当世骑兵最强大的武力,那小巧的弩弓一支就值百金,每次可发七支。 高昌首领是有见识之人,见到连发弩已是露出绝望之色,待看到那些如死神般的沙盗在连发弩上换上了带着烈焰硫磺珠的短箭,更是连抵抗的心都凉了。 连发弩已举了起来,沙盗首领正做出放的命令,东方方向便卷来了一阵如飞舞的落叶般的风刃。沙盗首领半只伸出的手掌在这风刃中被整齐的切了下来。 高昌首领惊喜的看着东方,就看到一个抱着一大块青冰的少年飞了过来。少年的身后却是一队幸存的大唐轻骑。 李道玄智拳印下,在前方硬生生开启了一条生路。紧紧护卫着背后的跟来的唐军轻骑。 乔师望身中七箭,被两个折冲将扶着,三马并行,踉跄跟来。 在这群只剩千余人的唐军之后,是最少四千沙盗骑兵。这一仗,乔师望输的很惨。 剩余的唐军在李道玄的护卫下,终于和后方的高昌后勤军汇合起来。虽然是溃败,但大唐骑兵的战斗素养也在此时展现出来,千人之队井然有序的分作三队交错而行,最后面的一队却是面向追兵,手中长弓不停的阻击着冲来的沙盗。 等这最后一队射出了一轮箭,前方两队就放慢了战马,先让殿后的第三队冲到最前方,于是变成殿后的第二队再次转身,拉起了长弓。 这样三队交错变幻,轮流阻击着后方的沙盗,渐渐退到了高昌勇士之旁。 那西方负责截杀后勤军的沙盗首领见势不好,挥手之下带着沙盗向西窜去。而此时紧紧追在唐军身后的沙盗也变化了队形,成环形自四方围住了整支残军。 乔师望咬牙睁开了眼睛,转眼看了四周一眼,却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他激愤之下猛然伸手将身上的断箭拔了出来。剧痛之中这老将军却终于看清了形势,顿时拉住了战马,一左一右护卫的折冲将也是拉住了战马,令旗挥舞之下,三队残余大唐轻骑组成了一只方队,将高昌勇士,抱着冰块的李道玄,以及乔师望等人护卫在中间。 乔师望翻身下马,狂吐一口鲜血,再狠狠扯出了三支断箭,身子抖动间,却将身子靠在战马上,嘶声道:“不要再逃了,他们已完成了包围圈,就地休整,咱们,咱们,咳咳。” 乔师望说到此处挥手止住了关切的折冲将:“我不要紧,现在正是存亡之时,我还撑得住。” 一名折冲将转头看了一眼还抱着冰块的李道玄,却沉声道:“大将军,有这位少年英雄助阵,咱们可以冲出去。” 乔师望悲痛的摇摇头:“不能冲,咱们是轻骑,贼子也是轻骑,就吾看来,他们准备充足,速度上咱们说不定还不如他们。” 乔师望说到这里,咬牙继续道:“就算咱们冲出敌阵,对方以轻骑一路追击,还没回到西州,就要全军覆灭了。” 两名折冲将不再说话,乔师望说得对,看得也准,轻骑穿插,扰乱敌阵,然后趁着敌人逃走时奔袭追击,本就是大唐承玄皇帝独创的骑兵战法。昔年承玄皇帝以三百轻骑击破窦建德八万大军,正是用的这招。没想到今日他们竟也落到这种地步。 乔师望拍了拍一名折冲将的肩膀:“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呢,只要能守住两个时辰,便有救了。还有,那左折冲恐怕此时已攻占了敦煌城。” 在第一轮溃败中,这名折冲将军就放出求救信号,相信天亮之后,安西大军必然就能出现了。乔师望的话让他精神一振。 乔师望点点头,却艰难的转头看着远处还在和毒丹纠缠的李道玄:“去,去将那位少年英雄请来,咱们要想逃出生天,少不得要,要依仗他了.” 折冲将答应一声,急忙走向了李道玄。但另外一名折冲将却心惊的发现老将军脸色潮红,全身冰凉,已是到了回光返照之境。 李道玄双手变化九大手印,最终还是以宝瓶印死死压制住了冰块中的毒丹,他擦了一把汗,转头就看到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背扛巨大的斩马刀,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李道玄对他微微一笑,这大汉却有些不安的退了下去。李道玄刚才自东方而来,将情势看得清楚,对这勇武的大汉十分赞赏。正要上前攀谈几句,就看到一名折冲将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折冲将走过来后,立刻施了一个最为尊贵的大礼,尊敬的说道:“英雄,咱们老将军请您过去。” 李道玄点点头,却转头看着四方,方才向西前行时,他还看到白天子的身影,此时却不见了。 那折冲将似是明白了,低声道:“英雄那位同伴已走了,她似是向着天上去了。”折冲将说着这话,却伸手指了指天空。 天空乌云遍布,云层之上却一直闪着各色光华,那是三大修士正在激烈的战斗中,李道玄点点头,收起了心中的担心。白天子虽然有些任性,但不是冲动之人,她必定是偷看那张天赐的情况了。毕竟这白天子对张天赐有着刻骨的恨意。 李道玄随着折冲将来到了乔师望身前,一眼看去却是大吃一惊。乔师望的脸色灰白,全身都已有些僵硬了。李道玄急忙走过去,双手送出一道木元灵力。 乔师望精神略有些好转,李道玄却是痛心的发现大将军全身生机已去,已是没救了。 若是萧眉织在这里,或许还有办法,但对李道玄来说,却是无法可施。 乔师望看懂了他的眼神,艰难的伸手拔出了长剑交到他手里,嘶声道:“老夫年方七十,今日却在这要死的关头结识了你这样一位少年英雄,也算老天待我不薄。” 乔师望说着话,李道玄只能以沉默回报,乔师望艰难的转动脖子,手指四方唐军,带着恳求之意道:“这些兄弟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此番战败是吾等上将之责,为大唐计,为安西计,老夫恳求英雄能带着他们逃出去。” 两名折冲将已从老将军的话中听到了托付之意,顿时红了眼眶,他们追随将军时间不长,但这位安西大都护是少有的一位温和睿智的长者,既有战将的勇猛,又有慈父的温暖,最是得军心的。 李道玄望着乔师望恳求的眼神,以及伸到手边的这一柄血迹斑斑的将军剑,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没有接长剑,犹豫了一下才缓声道:“老将军,您的托付我纵是舍命也要全力做到,但,但在下的身份,却要先告诉将军。” 乔师望已到了最后关头,见李道玄答应下来已是欢喜了,听到他如此说,不禁笑了起来:“那有什么,只君今日大恩大义,纵然你是那天下第一魔头李道玄,我乔师望也认了。” 李道玄听着这话,露出苦涩的笑意,低声道:“大将军说得不错,吾正是李道玄!” 唰的一声,两名折冲将抽出了腰中长剑,下意识的指着李道玄。他们都未曾见过李道玄,但李道玄的魔头大名此时已传遍了天下,就是西域之地也是如雷贯耳。就在西州府中,还放着宣布李道玄大罪的檄文。 乔师望苍白的脸上闪现出了惊愕之色,他苍老的眼神望着李道玄,嘴唇蠕动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公告:说两个事 1.今天请假,更1章 2.明天起每日保底5章,每周必定爆发一次更5章以上。 第507章 八阵玄图起 天上乌云继续蔓延,黑色的天幕下,整支围成四方阵的唐军都是缩起了脖子,那是因为围住他们的沙盗军已迅速展开了冲锋。 沙盗的这次冲锋速度之快,已将轻骑的机动性施展到了极致,站在外围的安西骑兵甚至能看到冲锋的沙盗脱去了轻甲,只着布衣,除了一柄弯刀,几乎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的速度也达到了极致。 正望着李道玄有些失神的乔师望咳嗽了一声,沉声道:“莫要放箭,贼子马蹄声虚浮,速度虽然快,但是虚攻。” 已将全部破灵箭拉到弓上的安西骑兵便在不解中,无奈的抽出了陌刀,此次轻骑奔袭,他们没有带盾,唯有快速拴住了马腿,将身上软甲甩下来挡在前方。 乔师望不愧是老将,光从马蹄声中就听出了敌人的意图,奔袭而来的沙盗见没有骗到对方出箭,滴溜溜一个转马,再次奔了回去。 乔师望这时喘息着望向了身旁的一名折冲将:“大伙儿明白了么。他们,他们,咳咳,藏着一队修士呢,等会儿可要小心这群敌人的修士。” 李道玄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沙盗轻骑本来人就多,但这次却还要虚攻,那自然是想骗取安西骑士的破灵箭,这便说明他们带着一群修士作为奇兵。 乔师望转过头,灰白的脸上再次现出了潮红之色,他忽然伸手重重将宝剑塞到了李道玄的怀里,吸了一口气说道:“带他们回去,安西不是长安,吾等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乔师望痛快的说完这句话,便微微低下了脑袋,再也没了声息。 两名折冲将扔下长剑,跪行至老将军身旁,俱都哽咽了几声,却擦干了眼泪,脱下盔甲将老将军包裹起来,抬到了战马之上。 一名折冲将再次擦了一把眼泪,转头对李道玄抱拳道:“李英雄,大将军的意思便是安西军士的意思,咱们不管您是不是什么魔头,只今日沙场同战之义,您便是咱们的同袍!” 战友同袍,在沙场上这是最为亲切,最为尊敬的称呼。李道玄望着逝去的乔师望,心头一股热气冒了上来,他挺直身子朗声道:“道玄今日定与诸君同生死。” 他说着双手顺势捏出了不动明王手印,施展奇门遁甲术,推算起场中形势来。 天地人三盘起局,不多时整个形势变化便在他脑海掌握中,只见天盘六星晦暗不明,太白金星之影在地盘上切入了赤星荧惑,人盘中的己方都在凶格之中。 李道玄不禁皱起眉来,奇门遁甲术中,这可是凶险至极的‘太白入荧’凶兆。若在战场上来说,那是损兵折将血流满地的象征啊。 李道玄睁开眼睛,望着两名折冲将问道:“咱们还有多少破灵箭!” 那折冲将急忙道:“尚有两百支,足够对付四十名普通修士,可发三轮!” 若是能对付四十修士的力量,那击败三千沙盗骑兵是不成问题的,关键在于对方的用兵之法。毕竟沙盗是不会站在那里等着你去杀的。 李道玄不禁又问了一句:“沙盗带兵之人是谁?” 一名折冲将便有些阴沉的说道:“这个不知道,但不管是谁,必定是大唐军中的叛徒!” 李道玄一愣,那另一名折冲将也是说道:“不错,这沙盗首领用兵之法本就是大唐军常用的,方才交战之下,沙盗进退有致,根本不像是乌合之众。必定是有名将带兵才有这等水准。” 这两名折冲将在安西多年,对于西域诸国的军法极为熟悉,更不用说往日一触即散,根本没有战斗力的沙盗了。 李道玄便忍不住望向了前方,沉声道:“那小子便走一趟,若是能将对方首领击杀,那是最好的了。” 两名折冲将都是精神一振,李道玄说得不错,若是对方那厉害的首领被击杀了,定然能够带来转机。 李道玄身影晃动,脚踩太虚,手捏外缚印,冲向了东方的沙盗大军。 双方距离也就是十里之地,李道玄瞬息间就来到了东方的沙盗大军前,他手中外缚印转成狮子印,一拳击打出去,沙盗前排立盾守卫的一整队士兵便被强大的灵力击飞,只留下还插在沙子中的盾牌微微颤动。 唰唰唰声音不绝于耳,李道玄身子浮空,注意看着地面之上,试图找到那位首领,但对方却毫不犹豫的连发了三轮破灵箭。 对于破灵箭,李道玄是不怕的,手中狮子印化为宝瓶印,极为凝聚的灵力扯开了一个口子,他身影闪动,落到了沙盗群中。李道玄在沙盗群中双手施展之下,攻击力最强的三大印记不停变幻,不多时沙盗人仰马翻,已被他打开了一个缺口。 李道玄不由自主的冲过了缺口,竟然来到了沙盗包围圈之外,他再转身,那露出一个大大口子的包围圈迅速合拢,却是四五十个张家修士顶在了前方,将他和安西唐军隔开了。 李道玄心头一跳,知道不好,自己竟然上当了,对方是故意将自己隔开来的。 但四五十个张家修士不要命的围了过来,这些都是有玄空境修为的修士一经包围他,便施展平生所学,各色功法拼命的甩了出去。 近有法宝冲击,外围各色灵力如风暴呼啸,纵是李道玄如今的道心修为,也是手忙脚乱。 他没有受伤,但被挡在了外面,耳边响起了牛角冲锋号,贼子开始全面冲击了。李道玄心中着急,大喝一声,双脚踏入了沙子之中,他手捏不动明王印,身影变幻间,四方攻来的功法一一沉落在了他的神识中。 李道玄的影子猛然扭曲起来,忽然出现在了一个正在控制法宝的修士身旁,这修士用的是一柄方天画戟,算是修士中少有的修炼战场兵刃法宝的。李道玄身影一出现,手中宝瓶印就轰了过去。这一拳便将此子肉身击穿,三魂七魄元婴粉碎。李道玄趁机握住了那方天画戟,双手无名指紧紧掐住方天画戟,砰然声中冒出了一条带着火焰的大家伙。 李道玄挥舞带着火焰的方天画戟转了一个圈,四散的火焰灵力逼退了向前冲击的修士,他身影滴溜溜转动一圈,手中捏住了宝瓶印,双拳轰在方天画戟上,瞬时打出了一天火焰弹丸。唰唰的就如流星火雨,砸向了四方。 这场面很是惊人,但杀伤力极为有限,李道玄只不过想逼开他们,双手外缚印,内缚印连续变幻间,硬生生再次打开一个破口,他身影拼命的冲向了正中的战场。 牛角号声急速变化起来,在号声中,冲击中间唐军的沙盗四散开来,以四人为一小队,返身冲向了四面八方。 李道玄心急如焚,本来还有沿路多杀几个沙盗的意思,被对方这诡异的战法所扰乱,此时他若是再追杀,也就能杀个四五十人,对方散的太乱了。 他宝瓶印毫不客气的将最靠近的自己一队四人骑士轰飞,冲入了大唐军的方队之中。 手提斩马刀的高昌勇士挺立在西面,身后的百名高昌人却还幸存着,只是方队中的唐军却折损了一半以上。 两名折冲将一死一伤,剩余的大唐军士都是望向了回来的李道玄。 李道玄望着满地死尸死马,心头悲愤欲绝,他又错了一着,毕竟是没有战场经验,此番全凭修为也救不了这些大唐骑士。 想到这里,李道玄望了一眼已失去指挥能力的两名折冲将,高声道:“诸位,此时正是生死存亡一刻,道玄不通兵法,折冲大人已死,谁还可领军?” 话声一落,一名黑甲校尉大步上前:“在下杜怀宝,安西大营检校都尉,愿请命为将。” 李道玄将背后乔师望留下的长剑甩到了他身前的沙下,高声道:“现在开始你就是折冲将了,吾有一阵法可以用之,需要将军帮忙。” 李道玄这番话说起来是有点玩笑的,他本来根本没有这个临时拜将的资格,但在这种形势下,剩余的唐军却很是自然的听从了命令。 刚刚连生三级的杜怀宝伸手拔出宝剑,转身大吼道:“苏泰云,张灵宝,崔行战……”他一个个点名起来:“奉大将军命,尔等现在就是校尉了。”他说到这里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那高昌勇士,手指北面一群唐军护住的沙堆:“高昌的勇士们,那都是你们的了,可愿随我一起杀敌?” 那沙堆是方才战场死去的沙盗留下的武器和给养,是乔师望还未死去的时候收集起来的。高昌勇士手提斩马刀,呼啸一声,他背后的百名高昌人都是冲了上去,将那连发弩先抢到手中,继而快速的捡着好武器武装起来。 沙盗的第三轮冲锋似在准备着,重新武装起来的高昌勇士们威风凛凛的挥舞弯刀,手举连发弩,齐声道:“愿听令。” 杜怀宝迅速将剩余的几百名唐军分为四队,解开马腿,上马列队后再次看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方才已将自己所设想的一套阵法想清楚,便走到杜怀宝身前沉声道:“我这阵法名为八阵图,乃是昔年诸葛圣贤所用的阵法,你须得如此……” 其实他设想的阵法,却是那奇门遁甲术里的八门阵,与当年诸葛亮的八阵图不可同日而语,但想来用在这里应该有点效果。 杜怀宝是读过书的人,听到这里信心大增,便依照李道玄的说法,迅速将唐军沿八方聚成了休门、生门、伤门、杜门…… 李道玄浮空而起,再看了一眼,又将那一直在沙中埋着的毒灵丹青冰取了出来,放在了死门之前。 杜怀宝更将最后两百支破灵箭分发下去,终于布置好了,便凑到李道玄身旁道:“仙长只需下令,吾亲舞战旗指挥,我看这阵法隐含妙处,定然能挡住沙盗的。” 李道玄长出了一口气,耳边又响起了沙盗冲锋的号角声。 第508章 破军八门阵 沙盗这次以包围在东边的轻骑为主攻方向,三方成犄角前行,却在西方兜出了一个大大的布袋,似乎就等着唐军向西方突围。 组成八门阵法的唐军各自俯身在马上,手中紧紧握着已有些冰冷的陌刀,大唐的陌刀本是两面刃连长柄极笨重的武器,但在安西军中的陌刀却是砍去了长柄,刀把细长,刀刃也做一面刃,略有弯曲。安西边塞的这种佩刀又被称为横刀,据说在东瀛小岛极为流行。 李道玄就悬在八门阵法上空,这依靠残军组成的八门阵看起来松松散散,毫无特别之处。就是李道玄自己也没有几分信心。眼看东方沙盗一线直扑,手中扬着的弯刀闪动着美丽的花纹。那是传自波斯秘制的无兹钢刀,大食国又称为大马士革刀的强大武器。 最前方冲击而来的沙盗轻骑忽然俯下了身子,唰唰声中,后方数千支黑色的箭支呼啸着疾射而来。千枝飞羽在黑沉的夜色中几乎看不到箭头,只有带起的风声裹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排成八门阵的唐军在火把中杜怀宝亲自挥舞的战旗指挥下,早在箭支发射前就动了起来。当然真正的指挥着却是李道玄。 他的神识全力发动,旋转天地双盘,将太白荧惑遮挡,转动起了破军星。八门中死门与生门相互变幻,休门和惊门转成景门,但见四队唐军来回游动,最西面的高昌勇士挥舞长刀切入了东边,猛然自阵中冲了出去。 高昌的勇士手中的唐刀高举头顶,身子却蜷缩起来,向着地面上滚动挥了出去。咔嚓之声伴着噗噗的声音,冲来的第一排沙盗马腿尽断,战马嘶鸣声中滚到在地,马上的沙盗骑士摔落下来,迅速被高昌的勇士斩成了肉泥。 半空凝滞住了数千支黑色的狼牙箭,一圈白色的涟漪裹住了这些长箭,李道玄手捏宝瓶印击打出去,将这些箭支击碎在半空。但八门阵法也只得了这个先机,随后冲来的沙盗骑士呼啸着自八门阵中略了过去,带走了数十条唐军的性命。 四十多名沙盗修士无声的扑了过来,再次骚扰着李道玄。而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破灵箭已有数十支击中了李道玄的身上。 破灵之光被护体五行灵力破去,但李道玄也被压制的落了下来。 混乱之中,火把被长箭击碎,四方一片黑暗,四周的沙盗呼啸来去,挥舞战旗的杜怀宝大喝一声,那冲到东面的高昌勇士们举起了连发弩。 嗖嗖的声音不断响起,七连发的连发弩这次射出的却是带着火焰爆炸之力的箭支,火光闪耀中,终于在沙盗群中撕开了一条口子。 李道玄落在唐军中央,心中一片混乱,这八门阵法竟然失败了。不但失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难道这八门阵法不对,但自己明明按照奇门遁甲术布置成了呀。 李道玄在混乱中下意识的捏住了不动明王印,净心之灵发动,这一次他站在唐军的中央,不动明王印的灵力下意识的笼罩了周边所有的唐军。 这种无意识的行为下,周边的唐军却觉得有所不同了,只觉全身都笼罩在一片灵光中,八门阵法所在的位置隐隐现出破军星影。八门唐军头顶上旋转起了一个巨大的天盘。脚下却笼罩起了地盘。 李道玄心中震撼,明白了自己刚才的失误。方才他将唐军分布成八门,却只是布置成了一个样子。却忘了启动这八门阵法,这次无意中施展不动明王手印,却误打误撞的启动了天地双盘。 依靠自己的手印,驱动八门阵法中的唐军,这才是奇门遁甲术用在战场上的真正方法。 李道玄振奋起来,身在不动明王印中的唐军也是振奋起来,他们双眸所见不再是黑沉的夜色,手中弯刀所指也不再是毫无目标。 沙盗群中的四十张家修士都是屏住了呼吸,他们眼中所见的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本来任人宰割的唐军却都像重生了一般,带着无穷的勇气,更为可怖的却是他们的动作整齐配合到了极致。 李道玄不动明王印转为宝瓶印,唐军八门阵法也随着变动,东方惊门的高昌勇气就像宝瓶印中的瓶口,嘶吼着冲向了四十修士以及修士身后的一队沙盗。 如果说往日李道玄手中的宝瓶印是控制灵力凝聚击打,现在就是控制着一队高昌勇士准确的击打过去。 四十修士只觉得眼前一花,这一队速度和力量都不知强大了多少倍的高昌勇士竟已切过了他们的中间,将他们身后的沙盗如蜜瓜一般砍翻在地。 高昌勇士们一击就退,返回来时却是翻身上马,而李道玄迅速关闭惊门,死门大开,高昌勇士策马向两侧游动,一队大唐军忽然出现,在外缚印下,死门中的唐军各自举起了手中的长弓,弓上的破灵箭以让人无法察觉的速度连发三轮,二百支破灵箭带着外缚印的力量瞬间就出现在了这群修士身前。 四十名张家修士根本没有机会抵挡,不单是这破灵箭的速度,更因为两侧忽然出现的两队唐军。 破灵箭炸开的光芒在夜色中看起来就如爆碎的木炭之光。四十多名修士身上的护身灵力顿时都被击破。而此时一块巨大的青色的冰块忽然自沙下冒了出来,青色的冰块破碎,里面的毒灵丹化成了黑色的烟雾,笼罩了所有的修士。 李道玄手中的金刚印捏住,被笼罩在其中的大唐军策马向后撤退,再次组成了八卦状的八门阵法。李道玄的外狮子印击打出了一条直线的灵气,将前方的黑烟击打向了东方。 黑色的烟雾已融化被破开护身灵力的修士,只剩一半修为高强的修士还在支撑着,但随后再一次击打而来的宝瓶印力彻底将他们击垮。 黑色的烟雾被李道玄驱动着向东而去。而沙盗的随军修士已全军覆灭。 四方包围的沙盗也在此时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他们已经没有了修士,面对还有一名修为高强修士的唐军,尽管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也没有时间在拖延下去。 四方袭来的沙盗再次挥舞起了美丽的乌兹钢弯刀,踏着黄沙自四方冲击而来。 李道玄心神不动,沉浸在八门阵的玄妙之中,他以神识驱动不足三百的唐军骑士,八门忽然全部化为死门,不动明王印下,整只唐军忽然就像八只张着大口的黑色怪物,似要吞噬一切。 沙盗这一波总攻还未攻击到前方就已注定要失败,李道玄神识扫过去,将整个战场的形势都把握住了,把八道死门中的唐军就似黑夜中的杀神,在变幻的阵法中不停的绞杀着袭来的沙盗。 八门死阵再一次变动时却化作了生门,已被这阵法打得有些心惊胆战的沙盗骑士身不由己的顺着唐军布成的生门冲了进去,六千沙盗至此还有最少四千,这次钻进生门的却最少有两千。 眼看两千精锐沙盗都钻进了生门之中,李道玄身子再次悬浮起来,手中的不动明王手印变为内傅印,手印灵力分作了八道灵光,一一罩住了八支小队。 大漠战场上出现的是一场极为奇怪的场景,只看到数千沙盗骑士在一片沙海中如苍蝇般乱撞,而他们外围,八支唐军轻骑纵横来去,不停的绞杀着苍蝇般的沙盗。 八支小队身上带着内傅印的灵光,每队不过二三十人,就如沙盗人海中的八块石头,不停的激荡起了血色的浪花。 李道玄的手印变化越来越是玄妙,八门只在生死之间变化,一会儿变成八道死门,绞杀沙盗,一会儿变作生门,诱惑沙盗进入包围圈。 而八支唐军轻骑忽而散开,忽而两三支合在一起,最终将两千沙盗分割成了八个碎块,一块块蚕食着。 东方沙盗的两千沙盗预备军都是感到了一股寒意,这些沙盗每十人为一甲,十甲为一部,十部为一曲,各有长官负责。此时沙盗的两大曲首,都是望向了队伍最后面的那个周身黑甲面目都有些看不清的指挥者。 这黑甲骑士是张天赐亲自指定的沙盗大将军,此时的黑甲将军却缓缓举起了手翻转了一下,这意思却是转身向东撤退。 两大曲首都是河西有名的沙盗首领,看到这个命令都是不服的吼叫道:“咱们还有弟兄被唐军围杀呢。不行,咱们这一逃日后还如何约束兄弟。” 黑甲骑士抽出了腰中的长剑,骑在马上在地上画了一条直线,沉声道:“留下五百人,在此设防。唐军若是追击过来,定要挡住。”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思,黑沉沉的头盔下闪过了红色的眸光。 两道首领无奈之下只得倒转马头,留下五部沙盗,沿着黑甲将军画出的直线附近布防起来。 前方的战场已接近尾声,杜怀宝一马当先,将最后一名沙盗的脑袋砍了下来,仰天大吼一声,抬头望向了东方沙盗的残余。 李道玄也是收起了手印,落到了他身旁。 杜怀宝此时看向李道玄的眼光已如神明一般,他激动的叫道:“咱们赢了,仙长您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杜怀宝说到这里,手中长剑向着东方一挥:“二郎们,乘胜追击正在此时,咱们一口气冲到敦煌如何!” 三百残余唐军包括那高昌勇士们都是挥舞唐刀呼应。杜怀宝二话不说,驱动马儿向着东方冲去。 在东边布防的五百沙盗还没有准备好,就被这股如浪潮般冲来的轻骑踏了过去。 李道玄紧随着杜怀宝,带着轻骑一路奔袭过去,不过半个时辰就踏出了沙海,进入了敦煌西南的戈壁摊上,安西轻骑换过一匹马后,这一路又斩杀了数百沙盗,在李道玄一路不动明王印的护持下,不知饥渴的终于冲到了敦煌城下。 安静的敦煌城在黎明前的黑夜里就如一只巨大的怪物,但在大唐轻骑就要踏入这怪物的阴影中时,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所有人面前,这敦煌古城瞬间就被火焰笼罩,四方城墙似都已要被融化。 第509章 半眉星禅师 杜怀宝收住队形,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被火焰燃烧的敦煌并不是城中失火的样子,那大火是自城外燃烧,一直蔓延到城内之中,而城中北方高地上更是冒出了直击向天空的红色火浪。这是内外一起放火,有意焚城的模样。 杜怀宝神色有些怪异,他转头对李道玄说道:“仙长,您,您觉得这是谁干的?” 李道玄根本不需要去想,只闻着那火中的石漆黑油的味儿,就知道是谁干的,他不禁咬牙暗自骂了一声:“七娃你这是在做什么!” 但杜怀宝的想得却更是深远,他看着敦煌城的大火,却在努力的搜索着火中的人影。李道玄此时已收回了试探的灵力,有些干哑的说道:“不需看了,城中已没有一个活人。” 他心中带着无法压抑的愤怒,这敦煌城是被先浇灌了石漆黑油,继而有意放火燃烧的,不管是不是七娃亲自动的手,但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方才他灵力神识所过之处,整个古城竟无一丝生气。 杜怀宝此时也是咬牙道:“看来大将军派来的安折冲和他那两千轻骑也是没能幸免了,最可恶的,恐怕这场大火又要记在我们安西军的头上了。” 李道玄听到这里,便想起了天空中曾经出现的那四块水晶幕布,杜怀宝说的不错,张天赐从一开始就安排了诬陷大唐安西都护府的诡计,如今敦煌大火,无人生还,更是栽赃给大唐安西的一招毒计,恐怕不用几日,唐军破敦煌屠城的故事就要传遍西域了。 杜怀宝拉了一下马儿,坚毅的对李道玄说道:“仙长,怀宝要赶回西州府,写奏表禀告朝廷,不用几日,不知真情的西域各族恐怕就要有异变了。” 杜怀宝说完,十分恳请的看着李道玄,不用说也是想让李道玄一起回西州府。 李道玄摇摇头,望着燃烧的敦煌城,沉声道:“这是冥神的阴谋,我知道是谁干的,将军赶快回去吧,我必将那冥神的使者捉住,给你们洗脱冤情。” 杜怀宝听到这里更是心动,倒也放下了带李道玄回西州府的心思。他在马上躬身一礼,带着不足两百的安西轻骑以及此役立下大功的高昌勇士,向着西州的方向而去。 李道玄目送杜怀宝带军离开,身影闪动,扑向了火焰中的敦煌城。四周的火焰带着浓烈的黑气,他身在火中自敦煌东西南北走了一圈儿,却没有发现拓拔七娃的影子。这一路上却看到了不少惨死的无辜百姓。 他最后停在了一对被火焰活活烧死的孩童身边,看着这对孩童扭曲的拥抱在一起的模样,不禁狠狠的一拳击在了地面之上,带着宝瓶印力量的拳头将大地轰出了一个深深的巨坑。 李道玄带着几分自责与悔意,往日与拓拔兄弟的情意也在这惨绝人寰的情境中消逝了。是非公道自在一心,天道是不公的,但吾身为人道,踏大地而行,对这种极恶之人还讲什么情意。 李道玄想到这里仰天大吼道:“拓拔七娃你这个魔头,我李道玄定要为敦煌百姓取你颈上人头。” 这声音自火光中传遍四周,西南的罗布泊中一队正在行进的沙盗停了下来,领头的黑甲将军拉下了头盔,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容,除了那血红的双眸,此人更多的是带着几分骁勇之气。 拓拔七娃周身裹着沙虫,自地上缓缓浮了出来,抬头看到这沙盗的神秘首领,却是微微愣了一下。 那年轻的黑甲将军带着冷峻的口吻缓缓说道:“冥使,你这次做的不错。”他说着手指天空:“张家主似在激战之中,你现在就去帮他,还有,那些西域的猪猡们可都关到了楼兰中?” 拓拔七娃看着这年轻的黑甲将军,感受到了他体内冥神留下的印记,那是比自己更高的权力之印,他缓缓跪倒在地,沉声道:“遵令!” 话一说完,拓拔七娃双手刺入大地之中,身上的沙虫不住的涌动到了沙地下,不多时数十个大大的皮袋翻滚了出来,这些皮袋正不停的蠕动着,拓拔七娃嘿然一笑,手指扯开一只皮袋,露出了一个逻些佛童,这佛童周身裹着一团黑色,****的胸口上正跳动着一粒黑色的魔种。 拓拔七娃抬头看了看乌云之上那三团还在激斗的人影,扯动这数十个皮袋,直飞向上,冲向了天际。 带着沙盗的年轻将军再次戴上了头盔。呼喝一声,带着沙盗冲向了西北方的楼兰城中。 等到他们去了很久,罗布泊水中才冒出一个窈窕的人影,拓拔明珠轻轻的踏到了沙地之上,双眸之中却带着无限的惊恐之意,她望着那远去的沙盗,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年轻黑甲将军的样子,不禁喃喃道:“药师将军,他,他怎么也变成冥神的手下了。” 拓拔明珠无声无息的再次沉落下去,沿着大地缓缓游向了楼兰城的方向。 乌云之上的三条人影已战了一夜,那笼罩天空的黑色乌云不停的浮动在张天赐脚下,一僧一尼手中的佛灵金光在这黑色的乌云中愈发黯淡下来,但这一僧一尼却在张天赐无限变幻的功法中支撑到了现在。 那僧人甚至还能分出一丝灵力游动大地,将地面的情势看了一遍。此时他面对张天赐悠然道:“张家主这连环毒计端的是厉害,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家主却是忘了圣地之眼也在这里,家主的所作所为可都在圣女眼中呢!” 张天赐左手捏着道门符剑,右手画着六合千字经,双脚踏着青龙白虎位,口中也是悠然道:“大师一叶障目,你且看看那圣地之眼,如今不过是瞎子罢了。” 那僧人低头一叹,女尼却沉声道:“师兄不必看了,圣地之眼已被冥魔之气玷污,我能感觉到。” 张天赐嘿然一笑:“你们这对秃驴狗男女,咱们这一场各出了三千招,算是不分胜负,但可忘了,这河西之地是张某的地盘儿。” 僧人呵呵一笑,忽然伸手在脸上一抹,手掌间便多了一只眉毛。他握着这一只眉毛,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但张天赐却是吃了一惊:“半眉星禅!你,你不是……” 失去一半眉毛的僧人整个气势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原本温和宽厚的气质此时变作了绚烂高昂的姿态。周身点点佛灵之光化作了星辰之色,沉声道:“张家主果然见多识广,本禅离世四百年,竟然还有人能认得出来。” 半眉星禅本是天荒寺四百年前的一代宗主,那本是西晋时的人物,传说中这位禅师只有半条眉毛,修习的却是佛门至高无上的‘摩耶双生法’,号称左手天堂,右手地狱的绝代禅师。又因为这位宗师曾在连山星宫说法,又被成为半眉星禅。 张天赐脸色严峻下来,面对这四百年前就成名的佛门大修士,他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半眉星禅身旁的尼姑微微退去,抚掌道:“禅师在前,贫尼为师兄护法。” 本眉星禅左手缓缓伸出,一道普渡之光笼罩了整片天空,将所有的乌云散去,但见黎明之光隐隐现出,天色立刻就要大白了。 张天赐嘶吼一声,左右双手各自浮出一粒黑色的魔种,他在惊恐中却带着一丝贪婪之意:若是将这和尚体内种入魔种,那自己所得的,将会是超越黄仙境界的玄仙之法。 正在此时,黎明天空下,一条黑色的人影扑了上来,拓拔七娃以沙虫组成的黑色锁链扯动起来,数十名皮袋中的佛童被他甩上了天空。 张天赐嘿然一声大叫,手中的魔种飞舞出来,每一名被抛上半空的佛童都被一粒黑色的魔种击中,数十条小小的身躯扭动起来。 半眉星禅左手的普渡之光此时就如硫磺一般洒到了张天赐的身上,带着超度之力的白光与张天赐肉身的魔种之力相逢,那硫磺一般的光彩就燃烧起来,白烟滚滚,超度之光如红莲之火,将张天赐的肉身烧成了飞灰。 揭开半条眉毛,一举超越黄仙境,直达玄仙一相境的禅师这一招本就是张天赐魔种的克星,但一举烧灭其肉身后,却并没有出现张天赐的三魂七魄。 半空中四散开来的佛童们在扭曲中尖叫着,小小的身躯却在不停的长大,不多时那扭曲的佛童都是站定在了半空中,孩童的容颜变幻起来,竟然变作了张天赐的模样。 半眉星禅看着忽然变化而出的数十个张天赐,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化身之后的张天赐自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异口同声的笑道:“这些逻些佛童,可是那金照三顶大喇嘛亲自选定的转世灵童,这些佛童本就是逻些修士中最为完美的灵童炉鼎,如今被老子化为分身,你这老秃驴就等死吧!” 半眉星禅右手抬起,黑光环绕,万鬼自他掌心中齐齐奔出,狰狞的扑向了所有的张天赐。 但万鬼奔行途中,每一个张天赐的分身都旋转起来,旋转的影子变幻时将这些恶鬼一口一口的吞了下去,半空的黑色人影愈发的膨胀起来。那护卫在半眉星禅身后的尼姑见状手掌挥舞,但见天空之上白云汇聚,一条云河缓缓凝成。 这尼姑俯身在云河中拨动了几下,就看到一只小船浮动上来。 那小船浮动上来,缓缓飞动着,猛然变大起来,就如大石横空。四方白云之河化作漫天烟雾,此船浮于波上。尼姑独踏飞船,口中淡淡道:“妖魔之道莫要猖狂,千佛渡世,慈航斋剑已候你多时。” 第510章 月上连山宫 飞来慈航船上,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尼姑身后却展开了如孔雀之屏般的绚丽之景,但那并不是展开的羽毛,也不是展开的幻影,而是数千条手臂。 脚踏飞来船的尼姑周身带着佛灵圣光,身后的千手挥舞,每一只手上都握着一柄灵光之剑,但见整个天空被千道灵光之剑笼罩,数十个张天赐的分身便在这灵光之剑中被传成了筛子。 千手之下的尼姑,其本身的力量已超过了张天赐的预知,根本无法用境界来形容,那身在尼姑身后的半眉星禅双手一合,又是一道佛光击了出去,一路过去将张天赐的所有肉身都切成了两半。 一僧一尼全力施展下,张天赐已是处于死地之中,这些分身被击破,张天赐的三魂七魄裹着元婴,勉强投入到了佛光最边缘的一具残破肉身,疯狂的向着大地上逃去,他身影如黑点攒射,直直的落到了楼兰古城外的罗布泊中。 天空的一僧一尼却在此时努力的压制起了力量,他们近乎艰难的将灵力压回体内,但不住释放的灵力却是澎湃四散。这股力量投射到大地上,笼罩了整个河西走廊,隐隐一股可撼动大地的震动缓缓传来。 自河西到玉门关,再自阳关到于阗之地,西域最少有一半大地都发生了地震。这一场地震延续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退去,但燃烧的敦煌城却整个陷落下去,罗布泊整片湖水再次向南迁徙三百丈,露出了大片的干涸湖面。 长安,大明宫中的武媚娘猛然站起,将服侍在身边的高力士惊得也是跳了起来。圣女武媚娘一言不发,身影若水光闪动,瞬间就穿出了大明宫,来到了长安芙蓉苑中。 芙蓉苑的茶屋之下,一个白衣女子正漠然安坐着,圣女身影闪现,手掌按在了这白衣女子身上,沉声道:“半眉,慈航那两个混蛋,竟然没有控制住力量,你速去河西敦煌走一趟,切记,若是这力量不小心惊动连山星宫,定要不顾一切的将半眉和慈航击杀。” 白衣女子无声无息的站起,却低声道:“殿下,我此去以何名行走大地?” 圣女低头看了她一眼,转身拂动袖子,声音柔和下来:“吾今日赐还你之本名,叶倾城。但有一条要谨记,绝不能与李道玄见面。” 圣女的身影再次晃动,一道波纹闪动在叶倾城的白衣上,这冷漠的女子就如穿过水幕的白色石子,消失在了茶屋之下。 大地苍茫,江水之南却带着百花的香气,一位黑色的冷峻男子独立在一叶小舟上,那撑船的船娘已不知偷偷看了多少次。 这黑衣男子邪魅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道惊慌之色,手中的酒壶也跌落下去。那船娘撑住了小船,在江水中顺流而下,却抖动万种风情凑过去笑道:“郎君是被什么惊住了,为何这般模样?” 黑衣男子转头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摇头笑道:“有个家伙这次可是犯了致命的错误,她的手下啊,要把那连山星宫惊动了哟。”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船娘痴痴的看着他完美的容颜,丰满的身子几乎都要靠上去,只喃喃道:“郎君说得是什么,我可一点儿也听不懂。” 黑衣男子伸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上,歉意的一笑:“本来向乘船观景,看来是没有这个闲心了,这里距离我故乡太远,还要请你帮我传个信儿回家呢!” 船娘妩媚一笑,正想说天高路远,怎么传递的时候,就觉得头顶一阵发麻,咔嚓声中,那男子的五指已刺入她的头颅内。 黑衣冥神五指在船娘的头颅内捏住了那柔软的脑子,借着这大脑的力量,刻印了一道极为重要的信息。嘭的一声,船娘的脑子便在这强大的力量下爆成了浆糊,但那信息却也借着冥力传递向了北方。 当白衣叶倾城出现在大地裂开的敦煌城下时,北落荒原的拓跋大娃已是接到了冥神的信息,他骑着马儿飞快的冲向了冰宫,冥神传递来的信息十分明确,也十分简单,却只有两个字。但这两个字代表的意思却是他永远无法理解的。 拓跋大娃冲入冰宫门口,终于看到了抱着婴儿的苏晚晴,他几乎是吼叫起来:“晚晴殿下,冥神大人传来信息,十万火急!” 苏晚晴愣在了冰宫门口,忍不住皱眉道:“什么讯息?!” 拓跋大娃飞身下马,跪在地上大声道:“大人说‘关机!’” …… 河西大地的这一场地震,似乎突然触动了仙魔两大首领的神经,无论是执剑独行的叶倾城,还是飞速关闭冰宫机器的苏晚晴,都已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们所有的不安却都无法说出来,也许只有那两位首领才明白,这一场地震,无意中引起的却是那神秘的连山星宫。 九州之地之上遥远的遥远处,明月光辉散去的背面,灰白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上,连山星宫安静无声,一名英俊的近乎完美的男子正透过风云,看着星宫之下。 就在他的背后,一座水晶棺猛然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仔细看来,那水晶棺中竟然生出了丝丝白雾。 连山星宫的守卫者,或者说是被囚禁在此的瞿昙悉达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他快步走到那水晶棺旁,神色紧张的看着水晶棺上一只小小的天平。 竹片为梁,草丝悬挂的铜盘正在晃动,瞿昙悉达望着正在失去平衡的天平,露出了震惊之色,他伸手手掌,一块小小的砝码落到了铜盘上,那天平慢慢恢复了平静。 瞿昙悉达脸色严峻,星宫的水晶棺中却传来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守护者,我感受到了一股力量破开了警戒线,是否要净化?” 像以往一般,瞿昙悉达以最为平静的声音缓缓道:“主人,星球的力量依旧维持着平衡,并没有突破警戒线。” “不,你在欺骗我们!”那声音愤怒起来:“星球之上有一股力量已突破了警戒线,你知道我族群留下的法则!” 瞿昙悉达依旧保持着最为平静的声音:“主人,瞿昙一直谨记您的法则,决不允许那星球上有力量能超过您留下的警戒线。” 那声音有些平静下来,缓缓说道:“修士的力量得自于我们族群留下的遗迹,一旦有任何修士的力量突破到可以毁灭星球时,就需要净化。你不要忘记了,千万不要忘记了……” 伴随着这声音,水晶棺中的白雾再次凝聚成了冰块,让那神秘人再次陷入了沉眠之中。 瞿昙悉达默默等待着一切都安静下来,这才缓缓转身走到了星宫石台的最边缘,他俯视着苍茫纯净的夜空中,那一颗蓝色晶莹的星球,眼中却现出了愤怒之色。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股愤怒,一颗浮动在夜空的金铁圆球上伸出了一条细长的管子,慢慢指向了连山星宫上的瞿昙悉达。 圣女的声音缓缓传来:“瞿昙悉达,你不要如此生气,最初的选择是你自己决定的。” 瞿昙悉达罕见的愤怒渐渐消散,他漠然道:“答应我的事情你要做到,当年我眼看着倾城惨死,已是背负了滔天的罪恶,但你要记住,星宫主人若是再次觉醒,就是我也瞒不过去了。” 瞿昙悉达说到这里,身子慢慢坐了下来:“你破开了修士的禁锢,解开了力量的束缚,可曾想过,若是有的修士真的突破了玄仙境,唤醒了沉睡的主人,那可是灭世的到来。” 天空的金铁圆球缓缓缩回了长长的管子,圣女的声音再也没有传来。 敦煌城南的鸣沙山,千佛洞里道府中的萧眉织身子颤了一下,睁大眼睛对着一幅壁画惊声道:“我感觉到了族人的气息,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副壁画画的正是一只美丽的飞天,微微荡漾的光华中,这飞天之女自壁画上走了下来,她洁白的掌心握着一只黑色的种子,却没有理会萧眉织的话,只振奋的看向了道府之外:“天可怜见,张天赐那狗贼也有今日,吾蛰伏道府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 飞天之女全身都在颤抖,她看起来是如此美丽,也是如此冷漠,只有那飞舞的魔种表明了主人兴奋的心情。 千佛洞中一团黄色的沙浪喷涌出来,佛洞前的大佛双眸之中喷出了黄色沙尘,飞天之女提着萧眉织,自道府中走出,脚下一顿,便冲向了楼兰古城的方向。 楼兰古城的废墟中,地震过后的大地上裂开了一条条深深的裂口。顺着这些裂口,微微的流水声响动,一串儿清泉自大地之下游动上来,滋润着干涸的大地。 踏在这清水之中的沙盗们都是惊呆了,百年干涸以至灭国的楼兰,竟然冒出了清泉。不光是这些沙盗,那些被困在楼兰城墙下的西域贵宾们都是跪拜下来,向着这奇迹膜拜。 黑甲将军下了马,身上冒着白烟的拓拔七娃也是艰难的走了过来,他方才被半眉星禅的佛光伤了半边身子。两人低头看着地面下的清泉,忽然同时抬起了头,只见一条同样冒着白烟的身影自天上掉落下来。 张天赐四肢都只剩下了白骨,原本清逸潇洒的脸上也开着数道被灼烧的伤口。 第511章 楼兰双魔聚 张天赐踏足大地之上,就如一道鬼影般冲到了一名沙盗面前,白骨手中的魔种硬生生的镶入到了这沙盗的头颅之内。回天种魔大法全力发动之下,这沙盗瞬间就被吸成了肉干。 张天赐脸上灼烧的伤口缓缓闭合,但身上的伤口依旧冒着腐臭的气息。张天赐甩手扔掉了手中的沙盗,狞笑着扑向了第二个。 直到三名沙盗都变做了肉干,那沙盗才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四散逃去。张天赐再要出手时,一柄长剑挡在了他的面前,双眼带着红光的黑甲将军李药师冷声道:“张家主,这些都是为你征战的儿郎,家主若要恢复伤势,但可用敌人之躯,他们不行!” 张天赐双眸中露出恼羞之意,但这黑甲将军是冥神派来的大将军,如今敦煌古城已化为灰烬,固守楼兰的他更需要这样一名懂兵法的大将。张天赐勉强压住了恼火,脚一跺地,这楼兰古城废墟中的各种小虫都被他这一脚震到了半空,齐齐黏到了张天赐的身上。 沙漠的虫子多是甲虫,骨架纤细基本无肉,这种卑微的生命蕴含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全身裹满虫子的张天赐身子一抖,虫尸之灰洒落大地,第二波虫子又被吸引过来。 连续四五波吸收后,张天赐终于凝聚出了一只残缺的手,只有三根手指,还带着甲虫鳞片的手掌看起来极为恐怖。但他毫不在意的用这手掌整了整衣衫,走到了那群被囚在废墙下的西域贵宾们。 这些贵宾如看魔神一般望着他,楼兰已被四处溢出的清泉包裹,虽然张天赐的模样极为恐怖,但他所承诺的事情却做到了。 此时这白衣张家之主却带着无限的悲痛,沙哑道:“诸君,敦煌城已被大唐狗贼屠城了,那些大唐的贼人们不但屠杀了敦煌子民,甚至放了一把火将城都烧了。” 张天赐说到这里,眼中却露出了坚毅之色:“我曾允诺诸位的事情已做到,天亮之后便要举行祭月大会,到时便会放开诸位,不管尔等支持还是不支持,我西汉金山国今日就要立国,与大唐死战到底!” 张天赐说着挥舞一下枯瘦可怖的手掌,转身走了开去。 残存的两千沙盗沿着楼兰古城最外围的土墙开始布防,魔化的李药师带着拓拔七娃,正看着天空上两团灵光。如今对他们最大的威胁,除了即将到来的大唐军,便是这两个修为深不可测的修士了。 半眉星禅与千手慈航还在压制着体内的灵力,他们都已感受到了圣女的愤怒。但身上破开的灵力就如江河泛滥,岂是一时半会可以压制住的。 正在这不知所谓的时候,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了两人身前,细长的剑带着雪山上的灵花,裹住了两个人的身子。天山雪剑在很久之前不过是一门三流功法,但在这白衣女子手中施展出来,却超越了世间最为玄妙的功法。 被雪剑笼罩的僧尼渐渐平定下来。叶倾城收了长剑,眉毛一抖,身影却是消失了。 李道玄自敦煌城中飞舞而出,神识中天地双盘组成了一个白鹤飞天局,奇门遁甲术下,清晰的指明了天空上那一对僧尼,正是自己破局的最佳对象。 半眉星禅收住了灵力,与那千手慈航对视了一眼,看着李道玄出现,他们两人都是很有默契的分别向着南北散开,瞬间两道金光小时,再绕着河西之地旋转向西,最后消失在昆仑山的方向。 李道玄眼睁睁看着这两人飞走,不知他们为何躲避着自己,但神识中的天地双盘格局再次变化,白鹤飞天局变为双龙抢珠局,自己却在人盘之中变作了那颗珠子。而黑色的两条魔龙却在地盘中投下了昏沉的影子。 李道玄俯身看去,楼兰古城废墟中,一团黑色的沙虫之影在晃动,那是拓拔七娃。李道玄眉头一抖,身子向下沉落下去。 他出现在楼兰废墟的最外面,迎面就是一队沙盗斥候。这群沙盗斥候拉起了战马,战马嘶鸣声中,三道报警响箭就要飞射出去,但面前的少年忽然消失了,然后出现在了半空,手中握着三支还未飞出去的响箭,反手一拳打来。 如螺旋状的宝瓶印击打出来,自上向下将这队斥候笼罩起来,继而一股无法抵御的大力威压,这群沙盗所骑的战马都陷入了沙地之中。 李道玄吐气开声,宝瓶印全部击打下去,这一队沙盗就被硬生生打入了大地之内。裂开的大地冒出了一团血水,李道玄身子悬浮而去,口中喝到:“拓拔七娃,如今你竟变成了这等魔头。” 楼兰城中的沙盗都缩到了城墙之下,魔化的李药师阴沉的看着前方独来的李道玄,转头对拓拔七娃道:“大人要你将他引入北落荒原去,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沙虫裹体的拓拔七娃冷笑一声,却冲了上去,他手中的沙虫幻化成了一柄狼牙棒,却高声道:“李道玄,我今天要替姐姐好好教训你。” 李道玄大步而来,身影猛然出现在了拓拔七娃背后,手中捏着的宝瓶印狠狠的击了过去,只这一拳就将拓拔七娃身上的沙虫全部击成了碎末。 露出本体的拓拔七娃睁着血红的眸子,嗜血一般的扑了上去。 沙地之下,一条淡红的身影浮动出来,焦急的看着李道玄和拓拔七娃战到了一起。 李道玄外狮子印和内傅印连续击打出来,失去沙虫护卫的拓拔七娃被两大手印逼到了城墙的角落之处,却依旧挺着脖子怒骂着。 李道玄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但望着拓拔七娃不正常的双眼,以及想到还要为大唐安西军洗脱罪名,所以手下留了情,他决定先将这七娃擒住。 沙地下的拓拔明珠微微露出了脑袋,神色紧张的看着这一场对战,她有心呼唤一声,但又感受到张天赐的气息,不敢轻易出来。 正在为难之时,身旁一只冰冷的手按到了她的肩膀上,一粒旋转的魔种刺入了她的肩膀内。 拓拔明珠转头就看到了一脸冰冷的白天子,那粒魔种在她身上流窜,拓拔明珠冷哼一声,身子一缩便没入了大地之中。 白天子无声无息的跟了下去,在沙地之下与拓拔明珠的匕首对了四五招,却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楼兰城墙边,李道玄外狮子印捏住,将拓拔七娃击晕过去,伸手提起了这西羌汉子。正要俯身问上几句,两人身前的城墙就如沙子一般倒塌了。 一只丑陋的,贴满虫甲的三指之手自城墙后划了过来,数十只魔种钻入了李道玄手中提着的拓拔七娃身上。李道玄眼中看到的却是一个大大的金字。 张天赐自墙后而来,魔种肆虐之下,李道玄手中的拓拔七娃全身都被他吸干,只剩下不成人样的脑袋,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出去。 李道玄被张天赐的六合千字经封住,急忙转换神识,奇门遁甲术发动起来,自三盘之中寻到了这封印之字的破口,一脚便踏了出来。 不动明王印再次凝聚,李道玄没想到这张天赐竟然也在这里。 但他更没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位自破墙之后出现的人,那熟悉的面容,除了和拓拔七娃一样血红的眸子,这男子身上的冥气更是浓厚。 “药师二哥!”李道玄下意识的呼叫出来,只喊了这一声,手臂就是一痒,一粒黑色的魔种种入了他的体内。 张天赐吸干了拓拔七娃,全身伤口都恢复了,四肢重新生成,他偷袭李道玄成功,自这粒窜入李道玄体内的魔种探测到了许多极品的美味儿。 张天赐脸上现出惊喜若狂的模样:“李道玄,好,实在是太好了,金刚六体神通,浮游心法,还有,还有这么强大的神识,若是吞噬了你,我便是天下第一人……” 李道玄只觉这魔种在体内缓缓绽开,就如种子发芽一般,而自己的神识灵力都是冲向了种子。他双手捏住不动明王印,勉强控制了神识灵力的逃散,和张天赐纠缠了起来。 远处沙地上,一直露出一般身子的白天子将方才的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看到李道玄被张天赐制住,她心中大急,而此时才自沙下冒出来的拓拔明珠握着弯刀斩向了她的脖子。 眼看白天子就要身首异处,忽然一团白影出现在了大地之上,****雪白的脚掌踩住了拓拔明珠的手掌,一只纤细的手将白天子提了起来。 这是一名穿着壁画中飞天服饰的女子,冷冷的望着拓拔明珠,就在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手握银针的女孩儿。 拓拔明珠手臂被女子压住,眼中却露出了惊骇之神,她已感受到了这女子身上的气息,这是和张天赐一般的气息。 拓拔明珠正要说话,挣扎间却看到了一颗头颅滚了过来,那头颅已变的惨不忍睹,但样子却是她熟悉又熟悉的弟弟。 拓拔明珠尖叫一声,差点晕了过去。 第512章 双龙抢珠局 飞天神女抬起了****的脚,拓拔明珠尖叫着冲过去,抱起了拓拔七娃的头颅,眼中的泪滚滚而下。一旁脱险的白天子眼珠转动,忽然走上一步,厉声道:“这魔头害我敦煌百姓,李道玄挥剑斩魔,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你却在这里哭什么。”她有意这样说,李道玄三个字更是加重了语气。 拓拔明珠正在最为伤心的时候,听到白天子的话更是心神俱碎。李道玄,李道玄杀了七娃,他竟然杀了七娃,拓拔明珠只觉天都塌了下来,她抱着弟弟的头颅,也没有察觉那头颅上还带着的魔种之气。踉踉跄跄的向前奔去。 远处的李道玄还在与张天赐的魔种战斗着,丝毫没有发觉那个心碎离去的女子。白天子并不知道拓拔明珠的真实身份,但却下意识的说了这个谎言,到底是为了什么,也只有她自己心理清楚。 看着拓拔明珠伤心而去,白天子笑了起来,她转头这突然出现的飞天神女,又好奇的看了她身旁那女孩一眼,却拱手道:“多谢前辈相救,在下敦煌白天子,不知前辈从何处来?” 那飞天神女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良久才颤声道:“天儿,没想到,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 天儿这个称呼刺激着白天子的神经,她倒退几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飞天神女,最后却结巴道:“您,您是,不,不可能。” 白天子手捂胸口,倒退了几步,忽然蹲在地上,大声痛苦起来,口中犹自喊道:“白瑜婆,你是我的亲娘,为何又将我抛弃。” 白瑜婆上前走了一步,却后忍不住退了两步,眼泪也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她身旁的萧眉织却是好奇的走了上来,手指快速的按到了白天子的手腕上。手指颤抖间,眼中现出了惊容:“一体双子,前辈,正因这魔种之变化,这位姑娘,布,这位公子其实是一体双生子,那本是一对龙凤胎啊。” “住口!”白瑜婆两眼圆睁,她身子颤抖着,咬牙道:“那是降给我的罪孽,却让天儿承受了,当年我生下他来,看到,看到他那罪恶的躯体,便知道自己的罪孽了。” 白瑜婆说到这里,温柔的看了一眼还在痛苦的白天子,最后转头看着还在和李道玄纠缠的张天赐,冷冷的喝道:“张天赐,这些年来我奈何不了你,但今日报应到了。” 白瑜婆说着双手凝住了数粒魔种,扑到了两人身前,魔种飞速的钻入了李道玄的体内。 楼兰城墙后的魔化李药师快速的分析着场中的形势,猛然转身挥手,那守卫在四方的沙盗随着他的命令立刻翻身上马。李药师转身跳上战马,呼啸一声,带着这群沙盗冲出了楼兰古城,却向着罗布泊的方向前行。 这群沙盗消失在罗布泊中时,李道玄身前身后的张天赐和白瑜婆也是斗到了一起。 张天赐自感受到白瑜婆出现的那一刻,就已是生出退意,但他种入李道玄体内的魔种还未完全退出时,那白瑜婆就在李道玄耳边喝到:“在道府中教你的法子难道都忘了吗!” 张天赐心头一跳,那身在局中的李道玄却在极度痛苦中清醒过来,在千佛洞道府中,白瑜婆曾十分详细的为他讲解了这回天种魔大法的原理,以及其中的弱点。正是要他先控制张天赐的魔种,然后反种其体内。 他想到这里,神识却情不自禁运转起了奇门遁甲术,但见天地人三盘齐齐运转,又出现了双龙夺珠的凶局。他洞察局势,却没有法子破解,无奈之下,只能按照白瑜婆在佛洞道府的传授,开始慢慢收集体内的魔种。 此时在他全身丹海四处游动的魔种共计十八粒,其中九粒带着阳力,九粒带着阴力。李道玄也不管这些,将十八粒魔种全部以五行灵力锁住,慢慢向着丹海移动。 张天赐双目露出惊恐之意。白瑜婆在快意中露出冷笑,但当她的魔种也被李道玄锁住时,这飞天之女才想到自己的一个极大的失误,她忘了告诉李道玄,那九枚阴种却是自己种下的。 但在这个对峙的情势里,白瑜婆已无法脱身,她不停的对着李道玄吼叫着,但李道玄的神识锁住了十八粒魔种,正在拉向自己的丹海,根本没有听到的她的呼喊。 站在楼兰城墙远处的白天子和萧眉织只看到两团黑气笼罩在李道玄身上,而这黑气渐渐膨胀起来。 萧眉织拉着白天子向后退去,那黑气却是越来越大,最后笼罩了整个楼兰古城,而两女也退到了楼兰城外。 站在戈壁摊上,白天子擦了擦眼泪,忍不住望着萧眉织问道:“你,你方才说那什么一体双生,那是什么意思?” 萧眉织注视着笼罩整个楼兰的黑气,低声道:“回天种魔大法本是天地间第一邪法,白前辈曾跟我讲过这邪法的原理,所以我现在已明白了造成公子你奇异之处的原因。” 白天子被她一口一个公子说得十分不爽,但又被她话中所谓的‘奇异之处’所触动,下意识的问道:“那是因为什么,娘亲,她,她不是说那是因为修炼魔功的罪孽么!” 萧眉织沉吟了一下:“本来如果正常情况下,就算父母都修炼了回天种魔大法,也不一定会出现公子这种情况的。但眉织猜测,当年白前辈怀你之前,恐怕已与张天赐闹翻了。” 白天子连连摇头:“不对,生我之前,他们恩爱的很呢。” 萧眉织没有说话,低头想了一下,摇头道:“不会的,公子你当该不知,不知那男女欢好时,男以精华灌注女之孕卵……”萧眉织说到这里略有些羞意,但还是继续说道:“如果张天赐和白前辈恩爱如初的话,当该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才是。但公子这种情况,明显是魔种交接,破坏母卵所致……” 白天子对回天种魔大法有一种独特的熟悉感,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张天赐三次将她抛入沙海中自生自灭,她都顽强的生存了下来,靠的正是身上自带的两粒魔种。萧眉织这番话说出来,她已信了一半。 黑色的魔气之中,张天赐和白瑜婆将李道玄的丹海当作了对战的沙场,十八枚被五行灵力锁住的魔种进入丹海之后又恢复了自由。 对于李道玄来说这是最危险的时候,但对张天赐和白瑜婆来说,这却是难得的机会。张天赐的神识与白瑜婆的神识也通过魔种纠缠起来。 神识中的张天赐柔声道:“瑜婆,咱俩的恩怨如何解决都是咱们的事,不如先将这小子一起吞噬了去,脱身以后再说如何?” 神识中的白瑜婆似是犹豫了一下,却默默点了点头。 张天赐微微一笑,催动自己的九枚魔种,冲入了李道玄丹海处的五行符号里,金木水火土河洛之图组成的丹海就如一个巨大的宝藏,对着张天赐的九枚魔种敞开了怀抱。 九枚魔种缠住了金木符号,却将水火土三个符号让给了白瑜婆的魔种,张天赐似真的要与她瓜分李道玄的丹海了。 白瑜婆的魔种慢慢缠住了水火土符号,默默的吞噬起来。 黑气中的李道玄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那盘坐在丹海上的元婴焦急的晃动四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五行丹海被魔种吞噬着。 就在此时,那神识中的张天赐忽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笑容,李道玄丹海一震,只见一粒魔种忽然凭空出现,自丹海外围突入进来,疯狂的扑向了白瑜婆的那九枚阴种。 “你……”白瑜婆的神识大怒道:“你竟然藏了一枚魔种!” 张天赐嘿然一声:“你这死婆子,当年那一夜欢好,咱们决定要个孩子,是谁在最后时候放出了魔种,却要将我吸个干净?!” 白瑜婆冷笑一声:“不错,那夜我本就是要将你吸干,但你也不要这样说我,你自己还不是和我一个心思。” 张天赐只哼了一声,似是默认了,此时李道玄丹海内的阳种已由九枚变作了十二枚,完全包围了白瑜婆的九枚阴种。 张天赐心中狂喜起来,这一番不但能吞噬了李道玄,连白瑜婆这个心腹大患也能吞噬掉,这简直太完美了。 似乎已陷入绝境的白瑜婆在神识之中猛然睁开双眸,露出了冷笑,四枚阴种也是凭空出现,混合丹海内的其余九枚,共计十三枚,这十三枚阴种立刻反过来包围了张天赐的魔种。 于是二十五枚魔种在李道玄丹海内反复纠缠,李道玄已魂飞魄散开去,神识都昏迷过去,只有那丹海的元婴还坚持着伸出小手,不停的拍打飞来飞去的魔种。 魔种纠缠中,张天赐和白瑜婆已是斗到了筋疲力尽,就在不知多少轮对战后的一次纠缠中,一只小手猛然伸过来,握住了二十五粒魔种,死死的握住,却一口吞到了肚子里,已被魔种完全吸收的五行灵力也随之落到了元灵的肚腹内。 李道玄的丹海空了,但元婴却周身散发着灵光。那张天赐和白瑜婆都已绝望起来。张天赐在神识中嘶吼道:“贼婆娘,魔种就要被这小子溶解了,你……”他还未说完,那绝望的白瑜婆却是拼起了全部神识,神识咬住了张天赐的神识,一起扑向了李道玄的丹海内。 那正在吸收魔种的元婴毫不客气的将这两人的神识也一起吞了下去…… 李道玄在昏迷中缓缓醒来,四周还是萦绕的魔气,但让他震骇的情景却展现在眼前,张天赐和白瑜婆一半身子都已被自己吞噬了,那感觉就像自己在吸干这两人一样…… 第513章 完美神识修 环绕在整个楼兰城的魔气中,一群西域人正在艰难的跋涉着。他们沿着楼兰城的墙壁向外爬着。龟兹的老者爬在最前面,他们距离魔气边缘不过几十丈的距离,但每爬一步都要付出艰难的代价。这环绕古城的魔气之中带着无形的吸引力,这些还算有些修为的西域贵宾们终于爬到了安全的沙地中时,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手握长刀的白衣女子。 白天子的弯刀还未砍下去,她身旁的萧眉织就惊叫起来。白天子的弯刀一颤,落在了龟兹老者的脖子边,转头诧异的看着萧眉织。萧眉织手指前方的黑气,惊声道:“那是什么?”白天子抬头也看到了,在无尽的黑气中正有五颗闪着青,白,黑,红,黄五色的光球缓缓升起。旋转的五色光球就如带着吸引之力,四周的五行之力疯狂的向着光球涌动。随着五行灵力的涌入,这五颗光球竟然渐渐缩小起来。 白天子看得心中一颤,她感受到了这五颗光球中熟悉的力量,那是魔种的力量。她手中的弯刀也随着颤抖起来,此时那匍匐在沙地中的西域贵宾们却都是惨叫起来。“神识,我的神识没了。”一个西宛国的护卫惨叫起来,这护卫爬出来就想动用灵力,但凝聚丹海的灵力却没有反应,而他随后发现自己的神识竟然被吸干净了。 龟兹的老者却不顾这些,抓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对白天子乞求道:“张家主重造了楼兰,咱们愿意支持他的西汉金山国,求大小姐饶了我等一命啊。”白天子回过神来,大怒道:“张天赐这个魔头马上就要被灭了,你这混蛋还要帮他建什么西汉金山国。” 龟兹老头眼珠一转儿,立刻改口道:“不,不,不是张家主,吾等愿助大小姐为金山国之主,重造楼兰国。”白天子呸了一口:“去你的,我才不稀罕什么金山国主,你们这群混蛋都该死。” 她还是想要将这群家伙一口气杀了干净,那龟兹老头眼见性命不保,也改了脸色,仰天大笑道:“可笑啊可笑!”白天子果然上当,凝眸怒道:“可笑什么?”龟兹老头伸出手指摇摇头:“白姑娘,你以为你不做这个金山国主,便能逃过大唐天子的怒火么,你也不想想,敦煌沙漠一战,张天赐将安西都护府的唐军杀得差点全军覆灭。只此一条,便是张天赐死了,大唐也不会放过你这个张家余孽的。恐怕现在大唐的军队就已聚集了,下一刻就要杀到这楼兰古城来。” 白天子没有说话,在她的心中,这些事都不算个事儿,只要李道玄没事,大家伙儿想逃到哪里就到哪里,谁在乎大唐,谁又怕大唐呢。 但这些西域贵宾白天子却又不愿意杀了,她一脚踢翻了失去神识的龟兹老者,一步步走过去,将这群西域贵宾一个个捆了起来。最后将这群人堆成一堆后,白天子拍拍手,对一旁沉默的萧眉织笑道:“等到李道玄出来,这些人便都由他处置好了。”萧眉织冷眼看着这群被白天子捆住的西域人,无言的摇摇头,她虽然处世不深,但对龟兹老头的话却是深深赞同。只是,还是得等着李道玄安然走出魔气后再说。而对于白天子现在这种悠闲的心态,萧眉织也有些疑惑不解。 白天子已靠着她坐了下来,望着依旧环绕的黑气,淡淡的说道:“我相信李道玄,他一定没事的。”萧眉织无声的跟着点点头,她们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中。环绕楼兰城的黑气就像化不开的浓雾,除了那每日旋转的五色光球渐渐变小,场中的形势反而一直焦灼在那里了。自从张天赐陷入魔气中后,天上的圆月又恢复了圆缺,白天子和萧眉织看着月儿自缺变圆,又自圆变缺,已是过了一月的时光。 这段日子里,白天子不得不放开了几个西域的护卫,驱使他们去四周寻些食物,并打探些消息回来。由于西域贵宾的王子高官们都被白天子控制在手里,这些护卫为了主人,不得不屈服下来。 萧眉织没事的时候,就常和那位龟兹老者聊天,楼兰城外的这片沙地上,竟然也在这一月之间建起了几间石屋。但传来的消息却是越来越坏。 安西轻骑撤回西州后不久,大唐京畿道观察使就进驻了西州府,杜怀宝不久也正式接任安西大都护的位置,但关于敦煌的血战,以及李道玄的功绩,却被悄悄压下来。瓜州之东的白虎军团已整兵秣马,自瓜州向西一路之上布满了斥候,一场针对西域的远征已箭在弦上。而西域诸国目前最为紧张的却不是这支强大的白虎军团,他们着急的却是大唐天子永徽皇帝的口谕,杀死李道玄,便能得到大唐天子的宽恕,这已成为了西域诸国强者每日都在念叨的事。 但西域的有识之士却清晰的看到了大唐的意图,谁也没想到,大唐帝王登基后的第一战,不是针对逻些,也不是针对那崛起北落荒原的西羌人,竟然是他们这些一向驯服的西域小邦。 高昌国灭国时的情景还在西域诸国的眼前,于是以于阗,龟兹,西宛国为代表的西域豪强都派出了使者,他们秘密集会的地方却选择了最西方的碎叶城,考虑到碎叶城边聚集的正是大食国人,那么西域小国的心思就一目了然了。拥有自己信仰和神明的大食人似乎成为了西域诸国的救命稻草。在这乱局之中,已将灭国的波斯却不得布派出了刚刚返回故乡的摩尼法王。波斯口头宣布的理由很简单,就是穿过碎叶城,去敦煌寻找大唐护送泥涅师王子的裴行俭。尽管,几乎所有的波斯贵族都接到了消息,泥涅师王子和大唐使者已死在了敦煌城中。 九月白露,天气转凉,大漠上空竟也有了几只南飞的鸿雁。楼兰城的四周戈壁清泉横流,一丛丛小草罕见的冒了出来。每日晨草接露水,映着晨光微寒。 环绕楼兰城的魔气也在这一天缓缓收缩。魔气中的李道玄早已将张天赐和白瑜婆吞噬干净,从最初的惊骇到吸收两人全部灵力神识后的充实,李道玄在这些日子所领悟的是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神识是什么? 如果说灵力是修士修行的基础和源泉,道心是运用这些源泉的技巧,那么神识就是修炼道心的必须之物。李道玄现在的神识已可蔓延整个罗布泊。这是张天赐和白瑜婆以及西域贵宾所有神识被他吸收后的效果。 而他此时的丹海中,再也不见了那河洛图的五行符号,只有一个更加真实更加强壮的元婴。这小小的元婴手托天地人三盘,脚踩九宫八卦图,与他体内所有元丹都互相感应着。 当李道玄想明白神识为何物的时候,他的道心已达到了一个完美的高度。丹海的灵力如今变得很少,那是因为李道玄不需要这些灵力了,除了供应元婴的一部分灵力继续吸收着,他将所有的心神转向了修炼神识,补充道心上。 这样修炼看起来境界不进反退,但对于灵力的控制,以及修行的理解,却更是上了一个台阶。奇门遁甲术已不需像往日一般起局,定局……如今李道玄只需要心念一动,便立刻可以运转奇门遁甲术,换而言之,他已不需刻意运转,而是一念一动,一行一言,皆在奇门遁甲之中。 但更为完美的还是体内的元婴吞噬的那魔种,张天赐和白瑜婆的魔种混合着他本体的五行灵力,都被元婴吞噬了,如今已转变为五行魔种。 李道玄身在魔气之中,心念一动之间,便自四周金木水火土元素中种下了五行魔种。楼兰古城的枯木,沙石,清泉,生锈的武器,甚至是微微透入的阳光。这些往日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西,却在李道玄的奇门遁甲术下现出了蕴含的神秘。 那大地的沙石每一粒都经过了千年时光,李道玄的五行魔种与沙石连结在一起时,似乎都能感受到岁月留给这些沙石的痕迹,这痕迹便是神识了。 天上地下,所有的东西都由五行元素组成,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可能它们是死物,没有灵力,没有灵魂,但它们都带着神识。即便是最为微弱的神识。而这些神识正被李道玄的魔种一一吸收,注入体内元婴。 李道玄的元婴吸收着神识,再滋润着全身各处的元丹,最后又从元丹中抽去凝练后的神识。这样一个完美的循环下来,李道玄的道心修为慢慢的前进着。 至此,他往日所修的功法,自身的金刚六体神通,还有奇门遁甲术,回天种魔大法终于完美的融合统一,大成而始。 不知何时,李道玄睁开了眼睛,双手不需捏住印记,那不动明王手印就在心念中生成,此时施展这不动明王手印,几乎没有动用多少灵力,奇门遁甲术下,只一点点灵力就在道心驱动下发挥出了最为完美的效果。 第514章 无念变化心 楼兰城外的白天子猛然睁开了眼睛,这是一个黎明的前夕,萧眉织还睡的正香,新建的石屋中,龟兹老头正在默念着圣火光明心经。四周安静的只有草丛中的虫鸣声,秋日的大漠寒风吹过,一道温暖的气息传了过来。 让人安静,温暖,虔诚,欢喜的气息裹住了所有人。正在念着圣火光明心经的龟兹老者口中的经文愈发清晰,他在一种极度虔诚中仿佛看到了圣火神尊降临在前,双目一滴感动的泪水便落了下来。 正在昏睡的西域贵族们都是爬了起来,他们看到整个楼兰古城的废墟中都闪动着让人安心欢喜的白光。这道白光如涟漪般向外流动,就如清风之柔,又如明月之光。涟漪所过之处,便是那小草也随着舞动起来。 西域贵宾们在茫然中也不知谁带起了头,都是跪倒在地,但见前方白光中现出一人身影,正是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有那些虔诚佛徒,甚至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地藏明王菩萨现世。 白天子望着那神迹一般的身影,不禁喃喃道:“我没有看错,他才是真佛现世之人啊。”李道玄缓缓走了出来,刚才施展的已不是不动明王手印,而是不动明王相了。奇门遁甲术的九大手印,此时施展出来,却已变成了九大相。 他缓缓走着,明王相化为宝瓶相,整个人身上那种安静欢喜的气息瞬间化为了凝练的冲击之势。一直跪在地上的西域贵宾们都现出了恐惧的神色,眼前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极度凝练后如螺旋状的气息就如大锤一般敲打着他们的心。 一个修为最弱的西域胖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白天子脸色苍白,大声对着李道玄说着什么,却在宝瓶相前被一一震碎。萧眉织全身颤抖,手中勉强扯动一根银针,在虚空中晃动起来。 李道玄身在宝瓶相中,也是觉得一股想要战斗的欲望,那微弱的一点灵力被他施展到了极致,难以疏解的情况下,李道玄一拳击向了天空,但见一条无形的光柱自他手中击出,直击出了九天之外,半空中的云层被震散,恰巧在这光柱范围内的那个金铁圆球发出了轰隆之声,竟然被这一拳击碎了。 这就像那日洛阳城中洛青璇手中的一剑将半空的修士击杀一般,李道玄这一拳比之当日的洛青璇,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微微宣泄了战斗的欲望,抬头就看到空中一只银光闪闪的针滑过了数道轨迹,组成了一个隐约的‘停’字。李道玄心念一动,收起了宝瓶相。就看到前方东歪西倒的躺了一地的人。 白天子迎了上来,难以自制的扑到了他的怀中,李道玄虽然退出了九大相境,但奇门遁甲术自然发动,四地生死,八方吉凶皆在神识之中,更为神妙的却是他怀中白天子的肌肉颤抖,呼吸频率,甚至于心境的变化都一目了然。 李道玄双目如神,扫视着怀中的白天子,手指按到了她的后肩井池穴上,一道凝聚压缩的木元灵力透入。口中却轻声道:“白姑娘,你五神肝脏缺木,六体肌血不足,这些日子看来是受苦了。” 萧眉织自后走来,惊奇的望着李道玄:“公子这可真是好眼力,白公子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已是气血失调之相。”李道玄双眸望向了萧眉织,那清澈的眸子中带着丝丝银光,萧眉织只觉全身一凉,李道玄却放开了白天子,瞬间出现在了萧眉织身后,手指点在了她的脊椎骨第三节上,随着他的手指轻轻揉动,一粒黑色的种子跳了出来。 李道玄顺手捏碎了这魔种,那萧眉织却打了个寒颤:“白瑜婆前辈,她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种下魔种的。”自从那日被白瑜婆当作人质扣在了道府中,萧眉织每日都是小心提防着,却没有想到还是被白瑜婆种下了魔种。 李道玄微微一叹:“白前辈和张天赐都被魔种害了,他们修习了这回天种魔大法,便是失去了人性。每日所想的都是吞噬别人。白前辈虽然自称悔过,但我想来,恐怕她****所想的还是如何吞噬张天赐了。”白天子嘴唇蠕动,还未说话,李道玄便一摆手:“白姑娘你不需说,我也明白的。那****去千佛洞拜祭娘亲,其实是张天赐安排的吧。” 白天子咬牙道:“不错。”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或许不管是张天赐还是白瑜婆,在白天子眼中,都已不再重要。 李道玄双眸望向了那些西域人,眉头一皱之下,手掌抬起,数到金光攒射过去,那些西域人都是哼哼着爬起来,几个修为最高的胡人试了一下,都是高兴的跳起来:“神识,神识又回来了。” 李道玄越过白天子,走到这群人之前,他双眸一扫而过,这些人不同的心态便把握在神识中。他们中有想要逃走着,有好奇观望自己的,还有想要收揽自己的人。这些人的不同心态之下,其各自的表现动作,乃至神情也变得很不一样,如此复杂的人心,却在李道玄的神识中被一一清晰的标注出来。 几乎在瞬间,李道玄就将这些人的结局提前规划好。他伸手微微拍下,一个看起来最为和善的一脸笑意的西域少年便被拍碎了脑袋,软软的倒在了一旁。 西域贵宾都被是不寒而栗,那白天子也是有些发呆,萧眉织却忍不住惊声道:“你在做什么。”李道玄没有说话,这死去的西域少年松开了僵硬的手掌,露出了手心处的一只白色的爬虫,那是一只雪白的小蜥蜴,小蜥蜴的背上却还捆着一束纸卷。 龟兹老者最先反应过来,伸手将小蜥蜴捏住,将它背上的纸卷打开来,只看了几眼就吓了一跳,他大声念了出来,西域诸人一听之下也是吃了一惊,这西域少年竟然是大食国的密探,那纸卷上所说的便是这些西域贵宾的一言一行。 萧眉织皱着眉头走到李道玄身旁,低声道:“李公子,就算他是大食的密探,也不能就这样杀了啊,你,你往日不是这样的。” 李道玄却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对,他对着萧眉织摇头道:“你不懂。”他说着手指大地,缓缓道:“东方白虎凶气肆虐,西方朱雀杀意愈来愈浓,如果让他传递了这份情报,那西方的凶局便更加凶猛。” 萧眉织摇头道:“我不懂这些,但李公子你往日做事可不是如此狠毒的。”李道玄却似没有听到她的话,抬头看了看北方的云气,再转身看了看南方的地气,无时无刻不在奇门遁甲术中的他,已是露出了愤怒之情:“东方唐军白虎之凶,要的是我李道玄的命,西方朱雀杀意无限,也是冲着此地而来。”他说着握紧了拳头:“北落荒原青龙潜水,正在南州之地,其局中带局,三盘所示,还是冲着我李道玄而来。” 握紧的拳头带着一丝白烟击中了大地,唰的一声一条黑色的人影被李道玄硬生生抓了出来,他捏着这潜伏在地下的黑衣人,露出冷酷的笑意:“南方玄武也是蠢蠢欲动,你这杀手是自逻些来的吧。” 那杀手双目凸出,一身神识灵力都被李道玄的五行魔种吞噬干净,口吐一口灵血,歪着脑袋再无声息。李道玄松开手掌,看着黑衣人落地无声,摇头道:“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却都不在本位上,这四相异位,天下大乱,但为何只针对我一人?我李道玄自踏出云州,心中所求的不过是个平安而已。” 那落在地上的黑衣人伸手拉住李道玄的腿,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艰难道:“在下奉黛云殿下之命而来,是为了帮公子,并不是为害公子,您,您错了。” 李道玄双眸俯视着他,摇头道:“不,你身在苍龙出水之位,心含诡诈之意,无论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为的都是害我。欺我看不清么。” 那黑衣人双目乱转,但看着李道玄那似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神,最后咬牙道:“李道玄,魔宗千百修士,必会为我报仇的。”李道玄身子不动,但一股大力发去,那黑衣人无声无息的被挤压成了一片扁扁的肉片,最后被压到了大地之下。 李道玄冷笑一声:“蠢货,你以为我不知道张天赐的毒灵丹都是你们魔宗送来的么。” 此时他在转头看向那西域人群时,这些西域贵宾都是无声的跪了下来,颤声道:“吾等绝无害君之意啊。”白天子看得心头渐渐舒畅起来,忍不住赞叹道:“李道玄,这才是真男儿的气势。” 萧眉织眼中带着一丝犹豫,望着李道玄的背影不禁悄悄握紧了拳头。她害怕下一幕就要看到这男子大开杀戒的场面。 但李道玄却没有动手,他望着这群西域人,手指点了点那龟兹的老头,再点了点一个身材瘦小的胡人:“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 第515章 东方白虎来 龟兹老者一言不发,默默的转身走到了石屋中。白天子看着这老头的背影不满道:“干嘛留下他,这老头子最是讨厌了” 李道玄默默望着那走入石屋的老头,淡淡说道:“不,在我看来,他却是最值得信任的。” 除了龟兹老者和那瘦弱胡人,其他西域人如蒙大赦,狼狈的向着楼兰西方逃走了,他们所去的位置正是阳关方向。李道玄抬头看了一眼,不禁露出了冷笑,在他看来西方阳关之位上,天盘带赤星凶兆,地盘笼地狱收鬼局,那可是死地,恐怕这些人是要去送死了。 白天子此时完全听从李道玄的话,很是自在的笑道:“李道玄,你要去哪里,我一定跟着你。”李道玄没有理会她,转身望着萧眉织:“萧姑娘,这些日子你受苦了,道玄身在局中,吾所在之地便为死地,为萧姑娘安全计,还是早点离开这里的好。” 萧眉织眉头一挑,她往日都是安静沉稳的模样儿,此时却罕见的露出了冷笑:“怎么,李公子要赶我走了,您老人家难道忘了还在冥界之中的几位姐姐。是谁当日信誓旦旦要找到冥神,打开冥界之门救自己的爱人呢?”她语含讽刺,但李道玄却十分坚定的点点头:“当然要去冥界救出小蛮和师父她们。” 他说着俯下身子,伸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圈,然后在圆圈之内画了几个符号,萧眉织低头看着他的动作,不明所以。李道玄画完这个完美的圆后,伸手拾起几个石子,放到了圈中的符号上,口中解释道:“如果说现在整个局势就是这个圆圈的话,那吾就是这圈中被困的石子。” 他说着手指一枚最小的石子。随着李道玄的动作,整个圆圈开始震动起来,震动之中那圈中的其他大石子都在跳动着砸向了代表李道玄自己的小石子。 李道玄手指地面淡淡说道:“这便是局势的发展,如果我直接去北落荒原找那冥神,便如这石子一般,被其他各方势力打压挤砸,纵是打开了冥界之门,恐怕也保护不了她们,最后反而带着她们受累。” 萧眉织看着那圆圈中的小石子已被其他石头砸的有些裂纹了。下意识的点点头,李道玄说得不错,如今仙魔两大势力,还有大唐等俗世势力,都在追杀李道玄,就像这些大石子砸着那小石头一般。 李道玄见萧眉织点头,便伸手将那圆圈中的小石子按到了大地之下,包裹在一团泥沙中。此时任凭其他石子跳的再高,砸的再深,也是再难撼动那稳固的小石子。 萧眉织看着这场景若有所悟,李道玄缓缓道:“但如果我先建立一个自己的安全势力,就如这小石子镶嵌在了大地之中,有了自己的根基,那么任凭其他石子来犯,便也能有转圜之地,萧姑娘,你以为如何。” 萧眉织不是蠢人,李道玄还未说完,她就完全明白了。虽然对于李道玄如今的变化她还是接受不了,但这个男人说的话却是实实在在的有理。 萧眉织无奈的看了李道玄一眼,忍不住问道:“那公子想要在哪里建立自己的安全势力?如今大唐是去不了了。逻些虽然有黛云公主在,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至于北落荒原那更是不成啊。” 李道玄终于露出了笑意,身心俱在天地人三盘变化中的他,伸手拂过四周的大地:“萧姑娘,你不觉得这楼兰古城,却是完美的一个地方么。” 一直被冷落的白天子此时忍不住走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李道玄,我可以帮你,张天赐的西汉金山国,选的就是这楼兰为根基,然后吞并西域。只要你愿意,西汉金山国立刻便能建起,到时你就是金山国主。” 李道玄转头玩味的看着白天子,被他这带着银光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安的白天子还是倔强的挺起了胸膛。李道玄心念中将目前的局势再三推算,最后缓缓道:“西汉金山国可以建起,但我不做国主。既然是白衣张家的金山国,自然由白姑娘为主。” 萧眉织在旁淡淡的插口道:“是白公子。”李道玄默默看了一眼白天子,摇头道:“白姑娘,你为金山国主,便省去了很多麻烦。虽然现在咱们没人没钱,但楼兰之地便是咱们最大的财富。” 李道玄这句话说的十分直白,那意思就是白天子只是名义上的国主,真正握权的还是李道玄。 但白天子却欢喜的拍手道:“那是最好的,谁说咱们没人的,现在不是已经有了五个人么!” 天色渐渐大亮。魔气散去的楼兰古城中出现了勃勃生机。白天子自去了石屋中,虽然确实人少,但她已决定继续进行祭月大会,宣布西汉金山国在楼兰独立。 萧眉织紧紧跟着在楼兰城中乱走的李道玄,等到这男子停下来,她才问道:“李公子,我不会相信一个人在这一个月中变化就会如此大。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道玄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东方天际的一片青云,天地人三盘中,东方白虎凶相渐渐清晰起来,他已感受到那东方正在赶来的一股凶狠的势力。萧眉织的话并未引起他的表情变化,李道玄皱眉道:“萧姑娘,吾并没有变啊。只是对这世间的一些人和事,有了崭新的看法而已。” 他口中说的新的看法,指的是在天地人三盘变化中的感悟,那是一种超脱于混乱的局势,站在最高处俯视的感觉。但萧眉织却无法理解他的所感所悟,在她眼里,李道玄自魔气中走出来后,整个人已变得冷酷无情,少了往日那一份纯真的热血之心。 两人都是沉默下来,李道玄的五行魔种自然的吸收着天地之间的神识,东方的白虎凶相更为清晰,他身影晃动,大金刚相现出,一股无坚不摧的气势扑面而来。在大金刚相下,他整个人似也变作了一把出鞘的寒刀,闪动着锋锐。 萧眉织默默看着他遁去东方,仰头看着天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自瓜州向西,沿着官路奔驰着一队布衣骑士,领头的骑士手中握着红底白纹的军旗,血红的旗帜上,一只白色的猛虎凶猛的俯视着大地,白虎之下一个大大的陈字。在这陈字军旗后,还有一面大唐国的黄字大旗。 在边境行军中,如果这两面旗都立了起来,那便说明这支军队师出有名,奉大唐天子之命,执大将军之令。而如果两只旗帜都立在前方,那就是表明,此军所过之处,但有阻拦,立杀不赦的决心。 而陈庆之的白虎军团与大唐其他所有边防军都不一样。其他的军团中,修士和士兵是分开的,每次出动,修士是顶着随军使的称呼。只有陈庆之的白虎军团,却是修士与士兵不分彼此,修士就是军士,军士也带着修行。 这也是陈庆之的白虎军团一直被放在大唐长安的西边大门口,在这个西域,逻些,大唐的交界混杂处独当一面。而陈庆之的白虎军团之所以有这等实力,究其原因,还是当年昆仑宗的全力支持。 自大唐建国起,便奉道门为国教,而昆仑又是道家第一大门派。昔年昆仑最盛时,号称修士三万,虽有夸张,但也说明了昆仑宗的实力。 陈庆之与昆仑琼华仙子的联姻,正是大唐与昆仑宗关系最为密切时的产物。如今道门势力隐隐有被佛宗取代的意思,昆仑宗也在袁天罡死去后渐渐陨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年大宗,光是那四方昆仑弟子,也足可以组织一支强大的军队来。 这一次奉陈庆之之命,担当先锋军的便是一支全由昆仑宗修士组成的军队。这也算是陈庆之的王牌军,这队骑士不过三百余人,但人人都有玄空左右修为,那领队的折冲将道号云天行。 光从这道号就可以看出其人的狂妄,但他也的确有狂妄的资本。云天行身为昆仑宗监察修士,论杀伤战斗力,还在昆仑长老之上。 作为一名监察修士,往年每日要对付的都是昆仑的叛徒,以及那些入魔或者坏了门规的修士,所以云天行对于战斗从来都是不惧的。 这群布衣修士组成的骑兵,不但人人着道袍布衣,就是胯下之马也是非同凡响,那每一匹都是自昆仑山上养大的,以昆仑马与西域高昌血马交配而成。这些战马自出生起,就被昆仑御马监培养并灌注灵力,算起来已不是凡间战马可以相比的了。 昆仑战马踏着石子腾飞在大道上,三百气势汹汹的昆仑骑士一路向西,直接的冲过了瓜州,沿着戈壁前行,最后汇聚到了已残败的敦煌城前。 云天行抬头看向了西南的罗布泊,阴沉沉的一笑:“李道玄,就你这等废物,竟然能活到现在,那可真是狗命运气好。” 第516章 破敌意仙马 静静排立在敦煌古城废墟前的布衣骑士看起来有些骄傲。因为作为骑兵他们竟然在敦煌城前的空地上聚集的一团紧密。若是此时敌人的骑兵借着沙尘掩杀过来,极有可能对这密集的骑兵队进行数轮齐射。 当然作为修士,骑着昆仑仙马,他们有这个骄傲的资本。云天行的话声刚落,那随后的骑士中就闪开了一条缝,一个大大的布袋被抛了出来。布袋散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儒生男子翻了出来。 云天行冷笑着看了这男人一眼:“温博生,听说你在洛阳被贬到瓜州后,曾多次暗中写诗,说李道玄的好话,也罢,你既然如此欣赏李道玄,今日吾就拿你来祭旗。” 温博生吐了一口血,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双眸带着怒火:“吾乃是杜相亲自请旨保下的,如今没有朝廷六部之令,吾还是大唐官员,你这莽夫凭什么杀我。” 云天行冷眼看着温博生,笑意带着杀气:“凭什么,凭你是李道玄那魔头的同党,这一条就足够了。哼,吾奉陈大将军之令,总理瓜州军政之务,杀你怎么了。你在洛阳的时候就曾和李道玄,李泰一起做事,贬到瓜州后,暗中上书给杜相,言说李道玄有功与朝廷,那可是有的。” 温博生再次吐了一口血,他的伤势是一路被马拖来所致,幸亏戈壁沙地平缓,所以撑到了现在,但自感已无生还的可能。这温博生也豁出去了,他抬眉冷眼看着云天行,沉声道:“李道玄是不是魔头我不知道,但在瓜州吾奉命整理云州各府公文,当年逻些在云州大峡谷俺掘地道,差点害了三洲百姓,云州司马的文书说得清楚,正是李道玄破解了逻些的阴谋,救了三洲百姓。这算不算有功于大唐。” 温博生说到这里瞪了云天行一眼:“如果温某记得没错,当时阁下还在白虎军中,守卫云州呢,你难道不知道,敢问阁下当时在做什么!” 他这话刚说完,一道阴雷便击中了他的大腿,温博生惨叫一声,整条大腿被阴雷灼出了白骨。但他口中慷慨之语依旧不停:“吾没见尔等修士为百姓做过什么事,每一字一言皆为公道之语。李道玄在长安曾打破吾衙门四墙,洛阳时吾也是被逼的,我跟他根本不是同党。” 唰的一声,这一次是一道符咒落到了温博生的肚腹上,五雷之符隐隐现出,但却没有发动。 云天行伸手止住了手下的攻击,眼望西南一道影子破地而来,他微微一笑道:“昆仑几位师伯还说李道玄潜力无穷,你看五行灵力破开这么久了,他的修为还是不上不下。” 云天行说着连连摇头。这群昆仑骑士都已放出了灵力,果然感受到那扑来的影子修为若隐若现,虽然看不清修为,但境界绝不会超过天元,顶多也就是玄空顶级。 这些骑士都是露出嘲讽之意,要说九州仙流修士中,谁最讨厌李道玄,那就是昆仑宗了,先不说北门观被屠这个旧仇。但是琼华仙子与陈玉君之事,已让昆仑宗恨之入骨。 他们看着缓缓前来的李道玄,昆仑仙马腾空而起,在半空之上斜着布下了冲锋的阵形。 云天行手捏符咒,默默计算着时间,他准备等李道玄冲到面前时,当着他的面屠杀温博生,以此为见面礼。 远方的李道玄神识笼罩了敦煌古城下的昆仑骑士们,他行进的速度可以变缓了,周身只用出了一丝灵力,就是这一丝灵力却在道心之下完美的运转到了极致。 如今李道玄的修为,全部转为了修习神识,对于灵力只要够用就好了,所以就修行境界来说,他反而落到了玄空境里。 对于前方的骑士,李道玄并没有放在心上,单从奇门遁甲术上来说,对方背靠焦城暗火,身在半空自北向南,天干地支无一不凶,却是一个地网投罗的格局。 所谓天盘六壬,地盘时干。不宜出兵,出行大凶!在这个格局里,这群昆仑骑士本就是身在凶险之中。 但李道玄的注意力不在这些骑士身上,他看重的是他们胯下的仙马。如果说将楼兰为根基的大业立刻就要展开,在如今无人无钱的情况下,掠夺便成了他最佳崛起的手段,这些昆仑仙马可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啊。 李道玄心中已想好了杀人不杀马的决定,身子便猛然加速前来。 就像一个黑影猛然缩成了一个黑点,大小变化中,那黑点穿过了长远的距离,瞬间出现在了云天行身前。 云天行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来得如此之快,下意识的,他就要捏动手中的五雷符。但他口中的咒法还未念完,眼前就失去了温博生的影子。 云天行心跳加快,抬头看到李道玄就像揭开一张破纸一般将温博生胸前的五雷符揭了下来,随手揉成一团,却弹向了半空。 等云天行的五雷咒捏完,天空的五雷符才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李道玄神识过处,温博生的那恐怖的伤口上现出一丝丝生长的血肉,神识再次扫过,他的五脏六腑都被安抚下来。李道玄看着他的伤口恢复缓慢,眉头一皱,伸出手掌对着天空的昆仑骑士就是一招。 一团云雾在李道玄手掌生成,旋转的龙卷风带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一个倒霉的昆仑骑士吸了过来。 自从独创了这招风龙取水式,李道玄还是第二次用出来,但这一次更为快速,更为娴熟,云天行连阻止都来不及,就眼睁睁看着李道玄左手吸住的骑士瞬间变作了人干。 五行魔种瞬间将这个昆仑骑士吸了个干净,李道玄右手将所得的精华补充在温博生身上,对着他柔和的一笑:“温先生,好久不见。” 温博生全身伤口都好了,而且只觉舒爽神旺,竟然翻身跳了起来。但他目睹那被吸干的骑士,却是对着李道玄大声道:“温某曾上书说过你的功劳,也一直不信你真是魔头,但,但今日所见,你果然是个魔头。” 他说着便大骂起来,李道玄手掌一翻,温博生软倒在地。他没有理睬温博生的话,抬头看着半空中目瞪口呆的云天行,淡淡说道:“留下仙马,吾便放你一条生路。” 云天行心跳的更加厉害,但身边三百玄空骑士给了他信心,他张口骂道:“你这魔头,还不束手就擒……”他的话还未说完,李道玄就不耐烦起来,身影晃动,直接出现在了半空众骑士中间,周身神识发动,现出了内狮子相。 内狮子相变化自内狮子印,在这玄妙的内狮子相下,笼罩整个骑士的空间中爆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紧密的力量因为极度压缩造成的声音。 以李道玄身子为中心,四周连带着空气都向内凹陷下来,那半空的昆仑骑士们在一股向内挤压的强大力量下,整个身子都被拉长了。 李道玄以强大的道心神识控制着极少的灵力,通过这极少的五行灵力反复快速摩擦,造成了这恐怖的一幕。但他控制的十分精妙,内狮子相只控制住了马身上的骑士,那些昆仑仙马却在主人的惨叫声中不安的踏着马蹄,竟然脱离了骑士,集体飞出了战斗的圈子。 李道玄内狮子相变化到极致,那些身陷其中的昆仑骑士连一个道法都无法发出来,身子也被向内拉长到了极致,就如一只只细长的胡杨树一般。在这个临近撕裂的关键点上,李道玄的内狮子相忽然变为了外狮子相。 那些摩擦扭曲的灵力瞬间释放出来,向内凹陷的空间猛然反凸了出去。被笼罩的昆仑骑士便在向内的拉长中瞬间被一股大力向外挤压。 于是那些细长如胡杨树的弯曲人影,忽然被挤压成了一块块人形方块,继而弹了起来。 李道玄双手合十,收了相法真身,周围的灵力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以他所站的地方为圆心,数百昆仑骑士无声无息的飞弹起来,就如散开的纸花一般向四方弹射。 轰的一声,半空出现了一团人影组成的大牵牛花影。李道玄伸手隔空握住了云天行的脖子。 云天行双目睁得大大的,他方才处在最外围,受到的影响也是最小,所以此时正做着向外逃窜的姿势,却被李道玄隔空握住了脖子。身子不能动的情况下,更多的是羞恼与愤恨。 云天行最为愤恨的却是自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在他的意识里,李道玄用的是诡计,阴谋。若是给自己和这帮骑士出手的机会,李道玄肯定打不过昆仑的仙法。魔不能胜仙,邪不能压正,这是天下的公理。 李道玄隔空握着他的脖子,身子悬在半空俯视着地上已被刚才的灵力拉扯而破开丹海的昆仑骑士们,不由摇了摇头:“昆仑宗多大的名声,但从北门观开始,吾就没觉得多厉害。” 云天行憋了一口气,灵力逆行丹海,差点被这句话气死。于是望向李道玄的眼神中便带着不服的神态。 李道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双足踏上大地,便挥手松开了云天行,淡淡道:“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服,那便让你试试。” 云天行被松开了禁制,不由大喜,心道你这魔头是找死,若是老子发动了北斗七符剑阵,看你怎么死的。 第517章 陌路重相逢 北斗七符剑阵本只需七人就能凑成,如今地上虽然都是受伤的昆仑骑士,但最外围的数十个昆仑骑士还是迅速站了起来,他们在李道玄的内外狮子相下只受了皮外伤,战斗力还是满满的。 云天行有些慌乱的聚集那北斗七符剑阵,李道玄的身影却闪动到了受伤的骑士中心,他现出不动明王身,五行魔种疯狂的扑了出来,将这数百玄空修士的神识吞噬了一干二净。 至于这些修士的灵力和肉身,他根本不屑一顾。这些神识被五行魔种一一吞噬,再返回到李道玄元婴神识中,顿时让他周身闪动起了青色的神光。 神光散去,大地上本就受伤的昆仑骑士被夺走了神识,一个个虽然有着一肚子灵力,却是无法驱动,他们心胆俱丧,有几个已拼命的四散而逃。 三百匹昆仑仙马安静的浮动在一旁,它们被一团带着五行符号的魔种包围威慑着,通灵的仙马被困在这里,渐渐臣服下来。 当云天行终于聚合了四十九人,摆出北斗七符大剑阵的时候,李道玄已抖动袖子,将大地受伤的骑士都掩埋在了沙尘之下。 云天行站在北斗极星之位,天权方位七名昆仑修士就站在他的左方,手中符剑举起,布衣飘转间,七道符剑扬空而起。 这七道符剑之力在半空点开了七点星光,云天行狞笑着踏前一步,他右方玉衡方位的七名修士随着他的步伐也是向前行进一步。 天权杨天,七星汇聚,这是北斗大剑阵发动前的起手式,本是昆仑先辈发动这阵法前的客气之意,那是说我要发动大阵了,请您小心。 云天行站在阵眼里驱动大阵,竟然生搬硬套,在这生死之间的时候还来了这么一出,当真是有些可笑。 李道玄本有意看一看这北斗七符剑阵有和玄妙之处,但奇门遁甲术的预先占卜却显示了一个凶局。他顿时小心起来,也失去了观察北斗七符剑阵的悠闲之心。趁着云天行还在摆弄阵法,李道玄立刻发动起来。 他既然决定立刻破阵,也不再留情,左手伸出,风龙取水式立刻发动,将阵眼中的云天行吸了过来,虚空再次捏住他的脖子时,那北斗七符剑阵便受到牵引,提前发动了。 但见四十九道剑符凝聚在一起,一波又是一波的击向李道玄,四十九剑变千万剑,漫空皆是昆仑剑符。 这些飞舞的剑符就像天空挥洒的大雨,又如沙漠腾起的沙暴,竟是数也数不清,在一阵昆仑灵气组成的风暴中,所有的剑符都冲向了李道玄。瞬间就来到了他的身前。 李道玄甚至已能感受到即将爆裂的剑符就贴在自己的毛孔上,那种威压感就如天塌地陷一般。 他立刻现出不动明王相,被遥遥吸住的云天行却被他抛入了这剑符之雨中。 云天行连惨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爆裂的昆仑剑符炸成了粉碎,直到魂飞魄散前,他还是有些不服气,李道玄用的就是阴谋诡计,若是他敢直面硬对北斗七符剑,必定是会惨败的。 但这个可笑的想法也只能下辈子再却验证了,或者说,连下辈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李道玄看着云天行的三魂七魄都被七符剑搅碎,不动明王相下,五行魔种趁机而出,这些魔种飞速的钻入那失去阵眼的修士群中,无声无息的种入进去,但这次李道玄并未立刻吞噬,而是悄悄的种入他们身体中,隐忍不发。 四十九名残余的昆仑修士都是震惊的望着李道玄,刚才一股阴寒的东西钻入体内,但灵力试探过去,丹海却是正常。 他们看着前方不动如山的李道玄,再也没有了战斗的信念,也不知谁先带的头,这群幸存的骑士连昆仑仙马也顾不得了,转头就跑。 看着他们踉踉跄跄逃走,李道玄转身走向了昏迷的温博生,他将温博生扔到一匹仙马上,双脚踏着大地,便以魔种驱动这些仙马,就要回楼兰去。 正在此时,奇门遁甲术的预感袭来天地双盘一阵黯淡,却是困龙格局。危险来自脚下。李道玄神识立刻笼罩大地,五行灵力中投射出一丝土元灵力覆盖了整个大地。 瞬息之间李道玄便施展了道心大成后的另外恐怖的一种招数,那便是倒转五行,变幻元素的逆天大法。 说是逆天绝对不是胡说,就在这瞬息之间,土行灵力投射的大地范围内,土元素转为金元素。本是沙石覆盖的大地,顿时化作了一片坚硬的金铁之物。 李道玄双脚之下踏着的不再是沙石,而是一块金铁之板。 扎扎的一阵让人牙酸的摩擦声传来,一只弯刀刺穿了金铁之板,破开的金铁之板下,两条人影虚虚实实的闪现出来。 这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影,身影一经闪现便消失在原地,日光之下大地上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运转这逆天的元素转换术,纵是李道玄的神识道心,也有些空虚起来,这逆天之法太过耗费神识了。若不是方才吸收了那么多昆仑骑士的神识,李道玄也是无法在这么短时间做到这一切。 他只不过为了不伤害身旁的这些马儿。心在奇门遁甲术内一刻不停的李道玄本能的保护着这些仙马,只因这是占卜中最为合适的选择。 此时他在大地上向左走了三步,然后向前走了三步。每次他走的都不快,但每走一步,地上与空气中就发出噼啪的一声脆响。 再向后退了三步,向右再走三步,李道玄又退回了原点,但双脚所踏的不再是沙地或者金铁之板,而是一处悬崖。 他的面前就是无尽的悬崖高空,背后却是云雾茫茫,仿佛一瞬间自己已从沙漠来到了高山。 但李道玄毫不犹豫的继续踏前,无所畏惧的走过了悬崖,背后的云雾散去,眼前又出现了大漠的眼光。刚才那海市蜃楼的一幕就这样被破去。 李道玄还是看不到敌人的影子,但不动明王相立刻现身,白光涟漪之处,发出了两声低微的闷哼。 李道玄双手齐齐运转风龙取水式,自虚空中拉出了两个人影。这一男一女两个刺客全身笼在一片银色的纱布下,纱布发射着日光,他们的身影若隐若现。 李道玄左手微微一扭,魔种扑出,瞬间将那男刺客的隐身银纱夺了下来,收到手中。 一具苍白的男子裸体,一张熟悉的无神容颜。鸠摩罗什的胡子还是金黄色的,但碧色的眼眸已失去了瞳孔,周身还散发着一丝冷气。 李道玄神色不变,右手微微一晃,雪白****的白罗儿还未来得及发动第二轮海市蜃楼幻境,就被魔种刺入身体内,一动不能动。 李道玄双手虚合,将这两个老熟人的身躯狠狠撞到了一起,五行魔种瞬间封死了他们丹海。涟漪震动中,宝瓶相现出,凝聚的神识破开了两人遍布裸体外的暮雨阁护身灵力,咔嚓之声响起,折断了两人的腿。 微微呼出一口气,李道玄将晕过去的一对杀手抛上了仙马,点头自言自语道:“大漠刀法,海市蜃楼,再加上可以隐匿气息的法宝,果然是天生的一对儿杀手。” 李道玄的自言自语中带着欣赏的口气,潜意识的推算告诉他,这一对儿老熟人,可是难得的人才。 他驱动着数百匹昆仑仙马,悠然的回到了楼兰古城。 正匍匐在大地上朝拜圣火光明的龟兹老头睁开了眼睛,望着奔腾而来的仙马不禁露出了惊骇的容颜。 白天子正在一块残旧的石墙上画着一个个古老的字符。 只有萧眉织奔了过去,看着李道玄大声道:“刚才有人送来一封信,却是给你的。” 李道玄将温博生并一对儿龟兹杀手抛到了地上,那龟兹老者滚爬着奔过来,骇然道:“公主,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道玄手指温博生道:“这人还有大用处,萧姑娘帮我看一看,他是否还有伤势没有恢复。” 萧眉织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将一封缠在飞羽上的信递了过去。 李道玄接过这飞羽,那信便落到了手中,他打开一看,却只有简单几个字:“与三弟阔别多日,相逢西域可谓天大之喜,今夜月中时分,兄在罗布泊之西静待三弟,月明高天,执手而谈天下大势,岂不是人间之美事!” 李道玄看着落款的李药师三个大字,便抬头看向了罗布泊之西。 月中之时,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在天地人三盘运转中,西方虎踞,凶中带吉,缺的就是一条真龙,按照这个格局卦象看,自己自东带青龙之气而去,便是龙盘虎踞的大吉之局。 李道玄笑了,手指捏着飞羽,那信纸便燃烧起来。他手指微微弹动,这燃烧的信纸便缠在了飞羽之上,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向了半空。 被李道玄甩入半空的飞羽划过了一条玄妙的轨迹,在半空疯狂舞动着,最后现出了一条龙身之影,扑腾冲天而去。 他脚踏大地,引动东方青龙之气,忍不住仰天一笑,笑声震动楼兰古城,大漠风云变幻不停。 第518章 罗布泊破局 明月刚刚出晓,天清地寒,罗布泊西方的戈壁上石头都带着黑色的露水,那是弥漫空气中的尸气所化。整个罗布泊西部戈壁上都燃烧着黑色的烟雾。 李药师换上了一身儒衫,血红的双眸静静的看着拓跋大娃熬着尸油。月前在敦煌城外接到拓跋大娃的信息后,他就带着两千沙盗来到了这里。 四方隐匿的沙盗都皱着眉头,但他们并不是因为这燃烧尸体的黑气,也不是皱眉这等恐怖的场景,他们都是被那熬制的尸油散发的香气所引诱。那是一种带着肉香,粉香,甚至还有花香的味道儿。 这群沙盗被白衣张天赐收编前都是亡命之徒,但身在河西之地,也多有信仰。他们现在皱着眉头忍受着那香味的诱惑,心中明明知道那黑色粘稠的液体是来自尸体,但还是受不了那钻入脑髓的香味儿。这些沙盗已有半个月没有正儿八经吃饭了。 拓跋大娃面前展开的是一个巨大的石鼎,长宽三十余丈,石鼎中熬制的便是月前沙海死去的沙盗和唐军。这些尸体被抛入石鼎之内,首先就被石鼎上的一块巨石砸得粉碎,继而加入了一团团黑色的粉末,最后溶成了这般模样。 在李药师血红的双眸注视下,拓跋大娃用木勺舀出了一勺带着芬香的尸油,慢慢伸到了一名被捆着的沙盗前,这跪在地上的一排沙盗正是这个月中试图逃离的逃兵。 翻滚着黑色泡沫的尸油在这沙盗面前静静放着,那沙盗咽了一口唾沫,默默将脑袋扭到一边。 咔嚓一声脆响,这沙盗的脑袋再也扭不回来,脖子脆生生的被一股力量扭断,整个头颅歪着跌倒在一旁。拓跋大娃一言不发,将木勺伸到了第二名沙盗面前。 同伴的尸体就在身旁,死去的人还抽动着双脚,看起来极恐怖又可笑。这第二名沙盗再也无法压住心头的恐惧,猛然带着绳索跳了起来,向着拓跋大娃狠狠的冲了过去。 无声无息间,拓跋大娃的肚腹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远远看去就像开在肚子上的一张利口,红色的肠子裹成一团就像一条血红的舌头,而这肠舌两侧长满了锋利乌黑的牙齿。这血盆大口一下就将扑来的沙盗裹了进去。 容颜看起来还是往昔模样的拓跋大娃睁大眼睛,口中快速吟唱着莫名的咒语,全身一阵抖动,就将这沙盗吞噬了进去。一道黑光在拓跋大娃身上凝聚,他微微一笑,再次举起木勺,递向了第三个沙盗。 这沙盗嘴唇蠕动,咒骂了几句,闭着眼一口气喝了下去。四周布防的沙盗骑在马上,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中惴惴不安。但这喝了尸油的沙盗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他喝了一口后,竟然舔了舔嘴唇,嘶哑道:“要,我还要。” 拓跋大娃终于大笑起来,抛下木勺手指石鼎道:“儿郎们可以随意享用,这黑天壮体之法,你们只有尝过了才知道好处。” 四周的沙盗下意识的跳下了战马,不知谁先带的头,冲向了那一直散发着香味的尸油。混乱的场面中,李药师皱起了眉头,血红的双眸扫视了拓跋大娃一眼,冷冷道:“这就是冥神大人要你来做的事情?” 拓跋大娃眼望东方,嘿然一笑:“药师将军,我不会带兵,这次奉命而来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活捉李道玄。大人委你为北落荒原第一位黑冥将,这里自然还是由你做主的。” 李药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争夺尸油的这些沙盗们,摇头道:“你要活捉李道玄,光凭他们恐怕是痴人做梦了。” 拓跋大娃没有理睬他的话,低声默默念了几句黑冥之语后才缓缓道:“药师将军啊,这些沙盗在你手下调教出来,已有了几分沙场战士的气质,但你要明白,我们西羌人在北落荒原还没有站住脚,光靠招揽这些亡命之徒是成不了气候的。” 拓跋大娃说到这里手指那些喝着尸油的沙盗们:“我们需要的是拥有信仰的族群,而他们,就将成为北落帝国的第一批巫师。” 随着拓跋大娃的话声,那些喝过尸油的沙盗们都是抱着脑袋翻滚起来,他们身上全部凝出了一道道黑色的锁链,这些锁链穿过了沙盗的骨头,就如肉身上长出的黑藤,最后将他们完全包裹起来。 李药师默默看着这一切,等到月亮爬上高空时,戈壁上的沙盗们已弓着身子全部爬在了地上。 他们身上燃烧这黑色的锁链,头颅却变得尖尖的,耳朵细长斜伸,嘴牙向前扭曲着,变作了狗头的模样。四肢着地的沙盗们指甲都已变成了黑色的爪牙。这是来自冥界的恶狗,也是带着黑冥气息的巫师。 李药师长出了一口气,看向了天上已到了中天的明月,不禁问道:“你确定李道玄会来?” 拓跋大娃很有信心的点点头:“他一定会来的,不管李道玄现在变作了什么模样,他还是会来的。” 东方天际现出一道青气,就像盘踞在上空的青龙,招摇的穿过了云层,向着西部戈壁而来。 罗布泊的湖水荡漾起了微波,拓跋大娃微微挥手,那趴在地上的沙盗恶狗们无声的四散开去,消失在了戈壁中的土石中。 李药师漫步走到了罗布泊湖边,静静等待着李道玄。 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萧瑟,但很快直起了腰板。天空的青气飞落大地,一条人影无声无息的闪现在了他的背后,李道玄脚步轻轻,却是一言不发。 李药师转头看着李道玄负手而立的样子,微笑道:“三弟,许久不见。” 李道玄默默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要叫我三弟,你不过是被冥神控制的一个傀儡,你也不要自称李药师,我今夜来,是要救出真正的药师将军。” 李药师出奇的没有反驳,他抬头看着明月,微微一笑道:“吾不是被控制的傀儡,只不过是看清了这世道的一个俗人罢了。李道玄,如今此地已遍布杀机,冥神有令,却是要活捉你。真让我为难啊。” 站在他侧方的李道玄转头看了四周一眼,嘿然道:“有意思,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快快发动,却在这里废话什么。” 李药师也是嘿然一声:“好!” 随着他这个好字出口,那荡漾的罗布泊湖水忽然翻起了滔天巨浪,冰凉的湖水在半空洒下了一场大雨,雨水瞬间就浇灌了大地。 苦涩的湖水落满了李道玄一身,奇异的情景发生了,这些落下的湖水滚动成了一粒粒水珠,就像无数珍珠堆砌着一般,将李道玄的身子全部裹了起来。 滚动的水珠四处流动时,那隐藏在暗处的沙盗巫师们被拓跋大娃一连串的咒语驱动着爬了出来,尖牙利爪上各自现出了乌黑的气息,此时数千道黑气笼罩在水珠上,团团闪动的黑气愈发狰狞起来。 李药师裹着一块红布自水珠中跳了出来,浮动在半空冷冷看着在水珠中被凝固的李道玄。 沙盗巫师散出的黑气将所有的水珠都化成了粘稠的胶体,正好将李道玄裹住了。四方安静下来,凝固的胶体慢慢变硬,露出了里面一动不动的李道玄。 李药师身在半空微微摇头:“李道玄啊李道玄,你怕是根本想到今日对付你的绝招,正是这罗布泊湖水吧。” 他的声音刚刚散去,一道白光在半空闪动,现出不动明王相的李道玄诡异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不动明王相下,真灵之气笼罩大地,在白光中的李药师发出了一声惨叫。 被水珠凝聚的李道玄还静止着,但这新出现的李道玄却已是笑了出来。他手指捏着白光中的药师将军,不动明王相转为宝瓶相,在这魔化的药师将军身上击出了数百个拳印。 后方的拓跋大娃一直隐藏在黑暗中,此时忍不住惊叫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首先来赴约的竟然是个假货,或者说是李道玄安排的计谋。 已制住药师将军的李道玄身在天地人三盘之中,将所有形势看在心里,前方的那数千黑气笼罩的怪物看起来很不好对付,他拉着昏迷的李药师,手掌伸出,风龙取水式发动,将大地上凝固的胶体连着胶体中的假李道玄一起吸了过来。 白光摧尽了胶体,这假李道玄身上附着的魔种一一散去,露出了脸色发黑的白天子。李道玄左手捉着白天子,右手捏着李药师,身影晃动间,穿过了沙盗巫师的包围圈,在明月之下消失了。 拓拔大娃脸上的怪异表情一直保持着,最后却阴沉的收起了黑冥咒法,将这些沙盗巫师驱散开去。 他对着天空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俯身自大地上抓起了一团沙石,沙石之下露出了一个蜷缩的身影。这蜷缩的身影半转着苍白娇艳的脸儿,挣扎道:“大娃,快放了我。” 拓拔大娃看着自己的姐姐,摇头道:“不,阿姊,我要带你回家。” …… 第519章 布局西方路 楼兰古城中的萧眉织无来由的打了个哆嗦,木桶中的热水包裹着她小小的身子,舒适的感觉自脚底一直蔓延到了头顶。她正在享受这种热水浸泡的感觉。但下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在面前。 李道玄将手中的李药师扔到了一旁,扶着全身发黑的白天子轻声道:“萧姑娘,请你看看,这是什么古怪的毒物?” 正在沐浴中的萧眉织身子僵硬起来,雪白的肩膀下意识的沉落到水里,此时屋中一下出现了三个男子,或者说两个男子,对她来说这是一种侮辱。 但李道玄并未有任何离去的意思,反而将怀中的白天子推到了木桶之前:“萧姑娘,我感觉她的丹海正在被一股奇怪的东西蚕食,你一定要立刻看看。” 萧眉织咬牙扭过了头,娇小的背部一阵阵抽动,她身在浴桶中不着一丝一缕,却是如何帮白天子治伤啊。 一道白光闪现,李道玄的不动明王相瞬间刺激了萧眉织的神识,她无奈的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衣衫,愤怒道:“李道玄,你不要动不动就用出神识好不好。” 藕色的衣衫落到了她的手里,李道玄已走出了屋子,只留下了受伤的白天子和昏迷的李药师。 他并不是没有感受到萧眉织的愤怒,但他的神识却在一次次下意识的占卜中沉迷着,甚至无法分出一点意识来思考萧眉织的感受。如今的李道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想法,都带着目的性。 他快步走到了这新建的石屋第三间中,龟兹老者正在为困在魔种中的白罗儿和鸠摩罗什祈福。他是虔诚的大明摩尼信徒,祈福的法子也是与佛道不同,却是烧起了一只自造的石锅,石锅中滚滚的热水将****的白罗儿和鸠摩罗什包裹着。 摩尼教可以驱逐邪恶的圣水便是这火焰燃烧的热水,在热水中的白罗儿翻了一个身,却抱住了昏迷的鸠摩罗什。李道玄默默看着,鼻子中嗅到了一阵甜甜的香味。 那龟兹老者将一团粉红的药沫倒入了石锅中,李道玄淡淡说道:“没想到你们摩尼教竟然也用春药这等东西。” 龟兹老者起身对着李道玄做出拜火的姿势,沉声道:“这不是春药,而是可以强壮教徒的圣品,罗儿殿下现在需要的是圣明的滋润,那样才能驱逐她体内的魔气。” 李道玄没有说话,在滚滚的热水中,白罗儿已和鸠摩罗什抱在了一起。他微微一笑,对着龟兹老者招招手,老者便关闭了石门,随着他走了出去。 楼兰古城的空气中带着一丝丝寒意,黎明就要到来,天边的一颗赤色星辰闪动着微微的红光。李道玄背转身子悠然问道:“你是摩尼教的持明使者,不知在教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龟兹老者沉默了一下,这才缓缓道:“明尊之下有五明子,五类魔,五类魔下便是五大法王,而法王之下,便是吾等持明使者了。” 李道玄点点头,忽然转身问道:“那你有没有意,去做摩尼教的明尊呢?” 龟兹老者淡淡的笑了一下,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惊动,他的笑意充满了讽刺:“我知道阁下的意思,您现在是想争霸天下么。所以要扶持老头子做大明摩尼教的明尊。但阁下将吾明教看得太简单了。” 李道玄没有说话,那龟兹老者盯着他看了几眼,这才说道:“就算阁下赋予我强大的能力,甚至达到可以击败明尊的程度,我也是无法做那大明尊者的。” 李道玄将他的神识变化看得一清二楚,看得出这老头此时说的话都是真实的。只听他继续说道:“大明尊者,乃至于五明子,都是信奉光明神,获得神明指引的圣者。吾明教百万教众,是靠着对神明的信仰而尊他们为主,并不是谁打架厉害就可以的。” 李道玄听到这里便有些动容了,他低头想了一下,缓缓点头道:“信仰,不错,正是这个信仰,如果想要在西域扎下自己的根基,就必须要有一个信仰的源泉,才能聚集四方的力量。” 李道玄说到这里手指远方消逝的敦煌城:“那张天赐只想着建起自己的西汉金山国,却根本没有给与自己和追随他的人一个信仰。那才是他注定失败的原因。” 李道玄口中喃喃说着,再望着楼兰古城缓缓道:“如果我以楼兰古城为根基,首先要解决的不是招兵买马,亦不是巧取豪夺,而是在这古城废墟上建立起一个信仰的塔石,依靠这个信仰凝聚将要追随我的人,那才是首要之务啊。” 龟兹老者听到这里已是震惊了,他是老而精的人儿,似是已听出了李道玄的话中之意:“阁下,阁下莫非是要自己自立门户,建立教宗么?” 李道玄微微一笑:“怎么,那不可以么?”他的笑意很快消失了:“东部的大唐是有信仰的,他们信仰的是仙流修士和李氏天命皇权。” 李道玄说着又指着北方道:“而北落荒原的信仰,似乎就是那冥神了。不管如何邪恶,总还是一个信仰。” 龟兹老者明白了李道玄的意思,但他的眼神愈发惊慌起来:“阁下难道是要和大唐与逻些抗衡么?这怎么可能。” 李道玄冷哼一声:“怎么不可能,北落荒原可以在不到一年间就崛起了。这里固然有冥神带去的蛇人以及那西羌部族的原因,但我李道玄真正想要在西域打开一片天,也不是那么难。” 龟兹老者不再说话,但他却慢慢有所明白,最后看着这有些不认识的李道玄:“那么,阁下为何与老头子我说这些?您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啊。” 李道玄望着龟兹老者笑了:“不,并不是浪费时间。我与你们教中的智法王在长安相识过一段时间,对贵教的教义也有所了解。所以想请你回明教带个信,道玄想亲自去拜访明尊阁下。” 龟兹老者的眼睛眯了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你是要对明教?”他还没有说完,李道玄抖动袖子缓缓道:“自己独创一个信仰教宗,那实在太困难了,大明摩尼教在西域流传多年,其教义与我心中的信念也是有所相通,所以我觉得可以直接拿过来用一用。” 龟兹老者呵呵笑了一声,却是无言的站了起来,他脱去了脚上的鞋子,赤脚走到了冰冷的戈壁上,却是坚定的说道:“不可能的,我们大明摩尼教不会被你这样的魔头所利用的,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李道玄看着他的背影,冷声道:“我只是让你去传个信,至于你们愿意不愿意,不是你这能做主的。”李道玄说到这里,恶狠狠的加了一句:“再说波斯都要亡国了,你们大明摩尼教我看也长久不了,与其等着灭亡,还不如跟我合作,你走吧,速去将这个信息传给明尊。” 李道玄说完,不再理睬失神的龟兹老者,却走到了第四间石屋中。 这屋中正是那位被李道玄强行留下的瘦小胡人,他正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扣在指间,不知想着什么。 李道玄大步走进来,这清瘦胡人一个激灵便跳了起来。 李道玄微微摆手,来回走了几步才缓缓说道:“作为一名大食的间谍,阁下还是很成功的,最少我将你的随从揪出来时,你的心跳和体温竟然变化不大,看来阁下是个人才。” 这清瘦胡人眼睛缩小了,却张口吐出一串儿听不懂的胡语。 李道玄转头笑了:“我没有将魔种注入你的神识中,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阁下要是再这样装模做样,那别怪我无情了。” 那清瘦胡人终于干哑道:“多谢李先生没有揭穿我的身份,但先生一直留着在下,是不是有什么吩咐要说呢。” 李道玄呵呵一笑:“不错,你是个聪明人,我听说大食的军队已打到了碎叶城,波斯国被灭了一半。所以想请阁下带个信,道玄愿意与大食的安拉们聊聊,一起商量下瓜分西域的事。” 这清瘦胡人露出一丝惊诧的表情,但很快掩饰住了,他抬头说道:“阁下修为惊人,但似乎还没有实力大到可以与我们一起瓜分西域的力量吧。” 李道玄缓缓又走了几步,摇头道:“听说大食国的呼罗珊骑士聚集了四万之众,但你们为何不敢踏过碎叶城一步?如果我猜的不错,当该是惧怕大唐吧。我李道玄现在确实还没有根基,但却是大唐修士和朝廷杀之必快的人物。就这一点,我想你们那些安拉们也会重视的。” 清瘦胡人沉默下来,良久没有说一个字…… 看着这清瘦胡人离去后,李道玄再次沉浸在了天地人三盘推算中,他的神识消耗的厉害,为了将整个大局把握好,这番与大食的密探,波斯的明教使的勾心斗角,已是耗费了不少心神。 但整个局面已缓缓展开,李道玄将这两件大事安排好,便可以集中精神筹建楼兰城了。 西汉金山国是要继续独立的,所以白天子绝不能死。李道玄想到这里,转身走入了萧眉织所在的屋子中。 第520章 星宿海遗地 萧眉织所在的屋子是最左边的石屋,此时这个娇小的女子正以一根银针在白天子的身上来回挥舞着,银针闪现的银光笼罩了全身发黑的白天子。 李道玄走过去,看着脸色愈发灰败的白天子,不禁皱眉道:“这毒物好厉害。” 萧眉织收起了银针,冷笑道:“那是自然,这毒药是以罗布泊之水混合一种古怪的材料施展出来的。我在毒经上看过这毒药的记载,却是曾经雄名传遍天下的星宿海的毒药。” 星宿海的毒药,李道玄微微有些吃惊。关于星宿海这个消失的宗门,若不是曾经跟魏王李泰相识过一段时间,李道玄也是不知道的。传说这个宗门在承玄皇帝即位之初便消失了。就是问起李泰,他也是支支吾吾不愿说个清楚。 没想到这罗布泊竟然出现了星宿海的毒药,李道玄正如此想着,萧眉织却扔下了手中的银针,摇头道:“星宿海,星宿海,我可算明白了,原来那罗布泊便是星宿海的老窝了,要不然这毒药为何混迹在湖水中。” 李道玄心中一动,星宿海曾经的门派驻地,传说就在云州大峡谷以北的一片湖海中,萧眉织的说法却是提醒了他,说不定那消失的星宿海,就是这罗布泊湖呢。 他想到这里,再看看奄奄一息的白天子,不禁问道:“若是星宿海就是罗布泊,那有没有可能在罗布泊找到解药呢?” 萧眉织愣了一下,再次拾起了银针,一针扎到了白天子的额头中,再次拔出银针时,针头上便带着一层绿油油的光彩,她点头道:“白公子中的这毒物,我虽然叫不出名字,但碧色近乎水行,却需要黄色的带着土行之灵的解药,若是公子能到星宿海的老窝走一趟,找到带着土行之灵的解药,那白公子就有救了。” 李道玄点点头,再次望着罗布泊的方向,由于神识消耗过多,无法窥测那地方的凶吉,但他想那些沙盗巫师应该早已远去的才是。 想到这里李道玄手指一旁昏迷的李药师:“他中的是似乎是冥界的功法,还请萧姑娘也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救助的法子。” 萧眉织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忽然生起气来,顺手拾起了地上一块石头砸向了李道玄,这一直沉稳安静的女孩此时已带着泪光:“李道玄,你这个大混蛋!” 李道玄急忙运转神识探视,却看不清萧眉织的心态变化,实在弄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生气。 但他故意没有避开这一石头,任凭石头击中了自己的额头,虽然一点事都没有,萧眉织还是惊住了。 李道玄抹去石头留下的痕迹,微笑道:“如果萧姑娘还是生气,等我将解药取来,任凭你发落就是了。”他说着转身离去。 萧眉织等李道玄离开许久,才擦去了泪水,她咬牙道:“李道玄,你连我生气为了何事都不知道,还要任凭发落。如今的你,简直就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傻子。” 她说着,伸出颤抖的小手揭开了白天子腹部下的衣衫,忍着心中的羞辱,一根银针再次插入了白天子白腻的小腹上。在白天子小腹之下,那软绵绵的白色棍状物低垂着,虽然很干净,但看起来还是很丑。但最为惊悚的,却是这丑物之下,粉红裂开的一条细缝,细小的桃源之缝张开着两朵粉红的蚌肉,一丝黑色的液体正清澈的滚动出来。 萧眉织的愤怒源于这不安的情景,观看到这阴阳共生,男女不分的情景才让她明白了白天子的怪异之处。这是一种羞辱,惊恐,还混杂着猎奇快感的气愤。 萧眉织的愤怒是混杂的,最终无缘无故的指向了李道玄。 已出现在罗布泊湖水中的李道玄自然不知道那远方萧眉织的细腻心思,他身化不动明王相,在湖水中试探着四方。 冰冷的湖水中果然带着一丝诡异的气息,蓝色的湖水中,每一粒水珠都带着一种活跃的生命力。这是李道玄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大的生命神识聚集在了一起。 五行魔种中的水行魔种已开始不安的骚动起来,这些水珠中的神识仿佛天生就是为它们准备的。但李道玄强行控制住了五行魔种的骚动,萧眉织可是说过,这水珠中都是带着星宿海毒物的。 李道玄保持着不动明王相,已是来到了罗布泊湖水的正中央,这里也是整个湖泊最为深邃的地方,脚下传来一股异常的吸引之力。 李道玄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那沙漠龙卷风的吸引之力,但脚下的这个吸引之力却是稳定而又平衡的,他身子缓缓沉落,向着湖底沉落。 整个罗布泊中没有鱼虾,甚至连水藻贝类都没有,四周都是清澈的水,而地下的吸引之力愈发强大起来。 李道玄的身子最终沉落到了湖底之下,这地下全都是五彩的石头,这些石头都是四四方方,就像被人工雕琢过一般,长的有数十丈,小的也有三四尺的样子,石头不但光滑,而且带着强大的弹性。 李道玄一脚踩下去的时候,那四方的石头竟然陷落了一个漩涡,继而一团怪力反弹上来。震得他双脚发麻。 李道玄神识急忙扫射过去,所看到的这四方石头顿时分解起来,那光滑的表层之下,竟然是凝固的液体。怪不得自己一脚踩下去就会现陷落下去。 李道玄如此想着,便绕过这些石头,向着石头陷落的中央游过去。不动明王相下,那陷落的石头之中,被白光笼罩的最为深邃的地方,竟然缓缓现出了一圈锋锐的圆形贝壳。 这是一个巨大的贝壳,半圆形的贝壳若是完全展示出来,少说也得有半个敦煌城大小。李道玄正要试探着摸一摸,就看到了一股奇怪的景象。 那贝壳缓缓张开,吐出了一团乳白色的液体,乳白色的液体在水中融化,竟然化作了无数细密的小虫子。那就像贝壳吐出了无数的卵一般,看起来极为恐怖。 但经历过沙虫的李道玄却揉身扑了下去,他变幻宝瓶相,一拳击中了贝壳上,顿时硬生生打开了一个大口子。四处那些细密的小白虫都是惊慌的逃散开去,却慢慢的附着到了四周的石头上。 李道玄没有急着冲入贝壳之中,转头看着这些附着在五彩石头上的虫子慢慢钻入进去。神识扫过去,这些虫子竟然都钻入了石头中的液体中,身子却也慢慢融化起来。而随着虫子融化了,这些大石头似乎也厚了一分。 原来这些石头都是这样形成的,就和大海中那传闻中的珊瑚虫一般,靠着虫子的尸体堆积而成的外壳里,充满的是融化的虫液,这才有了这些弹性十足而又坚硬无比的石块。 李道玄心中对这星宿海愈发好奇起来,身子慢慢钻入了贝壳之中。他的口中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贝壳之内竟然是干燥的。 等到双脚落地,李道玄环视四周,便看到了贝壳的顶部微微露出一层薄膜,挡住了薄膜外的湖水。而自己正站在一片泛着磷光的大地上。 建造在贝壳内部的,是无数圆球状的建筑。密密麻麻分布在贝壳两侧,约有数百个。 每一个圆球状的建筑都有普通屋子大小,李道玄保持着明王相,走入了最近的一个圆球建筑内。建筑内四处光滑,却只有一个大大的石台,而石台上竟还俯着一具干枯的尸体。 李道玄慢慢走到这尸体身后,只看到这石台上遍布的古怪的水晶瓶,而每一个水晶瓶上都以草叶贴着标识。他小心的拿起一个水晶瓶,看着水晶瓶内的一粒粒黑色的丹丸。却看到这草叶标识上,以古篆体写着触目惊心的三个大字:“毒灵丹!” 这,李道玄晃晃水晶瓶内四五十粒之多的毒灵丹,不禁有些震惊。这石台上最少有上百个水晶瓶,那么说光是这里,就有几千粒毒灵丹。 他再仔细看着这些形状圆滚滚的水晶瓶,原来不光是毒灵丹,还有什么烈灵丸,千秋索,木叶殇……不光有毒药,竟然还有不少补充灵力强身健体的丹丸。 传说昆仑山的紫翠丹房里有天下最多的丹药,就如蜂窝一般矗立在昆仑山顶上。但没想到这星宿海的宗门之地,竟然也有这等丹房。 奇门遁甲术下,这星宿海的宗门并没有危险的预兆,李道玄神识便发动起来,却没有发现带着土行之灵的丹药。 他只得退出了屋子,走入了另外一间。这些圆形建筑里,都是一般模样,除了干枯的尸体,就是巨大的石台。李道玄一口气走到了最后面。终于进入了一间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间屋子是最大的,约有十个圆形建筑大小,四周遍布木块,整齐的木块架成了书柜的模样,一册册古朴的书籍便排在书柜中。 李道玄随手摸了一本,上写着《百草丹说》,他放下这本,再拿起一本,赫然竟是一本《五毒天命说》。 柜子中所列的不是炼丹秘籍,就是毒经记录,甚至还有一排大书柜内,全部是以小楷写成的炼制毒灵的记录。 李道玄越过这些书柜,神识扫视中,便看到了三处可以移动的机关。这些机关都是带着灵力防御的强大机关。就李道玄看来,其机关变化甚至比曾经守卫在长安的禁制云珠还要复杂。 但以李道玄如今的神识,这些机关却再也拦不住他。他将神识发动到了极致,奇门遁甲术展开,分析,破局,占卜,在天地人三盘的指引下,找到了三个机关中真正的那一个,轻易的就打开来。 五行魔种首先扑出,在机关发动后的一刹那,一个隐蔽的空间被打开来。 第521章 天巧云工石 这是隐藏在书柜后面的空间,似乎尘封多年的气息扑面而来,李道玄踏步进入后,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就看到一个俯身在石台上的高瘦老者。他虽然俯身,但斑白的头发,以及露出在头发外的肌肤都表明了这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李道玄缓步走过去,看着这栩栩如生的高瘦老者,以及他手下压着的一卷书册。虽然此人身体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但神识看去已是毫无生息。李道玄正待多观察几眼,神识便察觉到了一股温润的土行灵力,那是老者身后的一个云母石架上传来的。 李道玄立刻走过去,在这云母石架上,一排排精致的水晶瓶摆放的十分整齐。第一排皆为散发着金行灵力的丹药,第二排就是木行灵力的丹药了,以此向下,金木水火土五行气息的丹药分列的十分细致。 李道玄心中欢喜,顺手将云母石屏风上的一块软布扯了下来,然后将所有的土行丹药包裹起来。这里是星宿海的宗门是确定无疑的了。李道玄包裹着丹药,神识注视在了石台上那高瘦老者手下的书册上。 神识告诉他这东西十分重要。李道玄便轻轻抽出了书册,随着他的动作,那高瘦的老者化为了飞灰。飞灰环绕中,一股带着麝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说是麝香,其实更多的是灵香,李道玄身上的五行魔种疯狂的织成了一张大网,每一粒魔种都在颤抖中被这灵香所融化。 不动明王相越过了李道玄的神识,直接的现出了真身之外。不动明王相后,便是宝瓶相,外狮子相等等一一展现。等到李道玄回过神来,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自从奇门遁甲术大成后,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景,若不是五行魔种帮他挡了这一下,恐怕立刻就要被化为脓水了。好厉害的毒,竟能达到伤害顶级修士的水平。 李道玄带着包裹的土行丹药,还有这本冒险拿来的书册,转身走出了屋子,顺手又拿了一瓶毒灵丹,这才飞出了贝壳,他在水底想了一下,又带起了一块五彩石头,这才飞出湖水,回到了楼兰古城。 天上群星遍布,已是第二天的夜里,李道玄刚进入萧眉织居住的石屋,就看到一脸疲倦的女孩正靠在木桶边睡的正香。已是气息微弱的白天子身上捆着四五道衣衫搓成的绳索,甚至比那还未苏醒的李药师还要多打了几个死结。 他微微一笑,轻轻拍醒了萧眉织,将软布包裹的土行丹药递了过去。萧眉织睁着惺忪的眼睛,没有理会他递来的丹药,却睁大眼睛抓起了李道玄捆在腰间石头。 离开湖水的五彩石头此时变成了乌黑之色,也失去了那种柔软的弹性,变成了金铁之色。萧眉织一骨碌翻了起来,顺手拿起身旁的一柄弯刀,那还是龟兹老者留下的武器。萧眉织拿着弯刀,轻轻敲了敲这块石头,发出了叮当叮当清脆的声音。 李道玄皱眉道:“萧姑娘,丹药已取来,还是赶快救白姑娘要紧。” 萧眉织却只呆呆看着石头,侧耳倾听着声音,良久才跳起来抓着李道玄的手喊道:“天巧云工石,这是天巧云工石啊,你,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李道玄皱眉道:“什么天巧云工石?这是从罗布泊湖水下弄来的。” 萧眉织怀疑的看着他:“不可能,若是这湖水底下有这等宝物,早就被人采光了怎么会留给你呢。”她说着低头想了一下,这才缓缓道:“我在云深谷中曾读过爷爷留下的笔记,他曾记载了这种天巧云工石,嗯,你可知爷爷身为郎中,为何偏偏去记载一块石头?” 李道玄没有说话,显然对她说的不感兴趣。 萧眉织又恢复了那种沉稳而又安静的老成模样,手握着石头解释道:“那是因为爷爷发现这种天巧云工石,却是有着自愈的能力。你想啊,修士中也很少有那种可以自我修补的功法,更何况是一块死物般的石头呢。” 自愈之石,李道玄不禁有了一点兴趣。萧眉织手握石头,提着弯刀狠狠击打下去,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石头上没留下任何痕迹。她皱眉放下石头,将弯刀递给了李道玄:“你来,砍这石头一刀看看。” 弯刀划过一道月华,银色的光华击打在石头上,砍出了一条深入三寸的裂缝。李道玄放下弯刀,神识立刻观察到这块石头果然在自愈,而石头自愈的原理也被他的神识观察的清清楚楚。 原来那溶解在石头内部的虫子在石头损伤后竟然又恢复成虫体,白色细密的虫子如蚕茧般吐出了细丝,将这石头的裂缝快速补充起来。这些虫子仿佛天生就带着吐丝的能力。以肉眼看去,那石头的裂缝中飞出了一团白芒,瞬间就恢复成了黑铁光滑的模样。 李道玄的神识下意识的将虫子溶解恢复继而吐丝的整个过程完美的记录下来。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这一幕,渐渐的那白色的虫子变作了体内的五行魔种,他竟然下意识的在神识中模拟出了魔种溶解吐丝修补肉身的过程。 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仿佛他从这天巧云工石的神妙自愈能力中发掘出了一门崭新的功法。想象着如果肉身也可以通过魔种来修补,那岂不是真的变成了不死之身。 萧眉织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动着:“喂,李道玄,你能带我去那湖水下看一看么?” 李道玄回过神来,将软布打开,露出土行丹药,又取出那本冒险得来的书册,递给了萧眉织。 萧眉织随手打开书册看了一眼,便再也收不回眼神,她带着一种贪婪一口气翻了数十页,若不是白天子在昏迷中发出了痛苦的尖叫,恐怕她早就忘了还有人要救。 白天子的毒伤发作了,整个人扭曲起来,微弱的丹海之中,只能靠着一粒魔种苟延残喘。萧眉织急忙放下书册,将李道玄带来的土行水晶瓶中的丹丸拿起来一一闻了一遍,最后选中一瓶淡黄色的圆丹,急忙喂了白天子一颗。 丹丸入体,那白天子就渐渐安静下来。李道玄略松了一口气,白天子可不能死,她若是死了,自己的基业大计可就要夭折了。 等到白天子缓缓睡去,李道玄才指着昏迷的李药师:“他还可以救么?” 萧眉织一手把玩着天巧云工石,心不在焉的说道:“这位先生是被魔气种入了大脑,刺激了他脑海中专门储存负面情绪的一块脑体,所以变成了这般模样。要说救还是能救的,只是很麻烦,以我现在的杏林术修为,还是无法动手救他的。” 李道玄陷入了沉思中,这并不是因为他为李药师担心,而是在现有条件下,这个药师将军是守卫自己基业的最佳带兵者。从敦煌沙海一战中,他就清晰的认识到了李药师的领兵才华。这等人才可是自己大业必须的。 李道玄烦恼的来回走了几步,那萧眉织不停的催促着他带自己去湖水下看一看。 李道玄在她的恳求声忽想到了一件事:“萧姑娘,若是让你看一看那星宿宗的宗门遗地,是不是能让你的修为大进呢?” 萧眉织那矜持的神态下,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眸光,她微笑道:“那要看是不是真的星宿海遗地啦。” 李道玄点点头,伸手捉住了她的身子,再拉着白天子,以身躯粘着李药师,再次飞向了罗布泊湖中。 等到他们进入那贝壳之内,萧眉织振奋的就要扑向一间圆屋,却被李道玄猛然扯住,他低声道:“莫要乱动,方才我可差点着了道。” 他将方才那灵毒覆体的事说了一遍,萧眉织撅起小嘴:“李道玄,我在云深谷玩毒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修炼呢,毒药这东西你是不如我的,就放心吧。” 李道玄微微一笑,便将李药师和白天子放到一处干燥的缓形斜坡上。 他随着萧眉织走到那最后面的屋子里,高瘦老者化成的飞灰还在地上洒落着,除了那背后的石柜,木架,屋中空荡一片。 萧眉织欢呼一声,扑向了那一柜子书上,抽出一本便喜滋滋的看了起来。 但这一次她只瞄了几眼,就抬头对李道玄道:“我觉得这里比楼兰好多了。咱们不如在这里住下,我可以一边研究着星宿宗的秘法,一边救治那两个病人。” 李道玄淡淡一笑,身影一晃便飞出了贝壳,他在湖水下摸起了数块天巧云工石,再次回到了萧眉织所在的屋子前,白天子和李药师也被他提了进来。 李道玄手握石头,默察天地人三盘,按照六壬太乙之法,在屋前以石头布置出了一个奇门八阵。这才满意的拍拍手。 无论是萧眉织,白天子还是李药师,这三人目前已成为他仅有的人才。绝不能出了什么事。 萧眉织却是见他如此细致,有点微微的感动,她忍不住笑道:“公子想的周道,说起来这天巧云工石不但坚硬无比,还有自愈的能力,若是用这石头盖起一间屋子,那可是无坚不摧了。” 李道玄听到这里身子一颤,抬头看着萧眉织,良久拍手道:“妙!身在局中反而迷,我怎么把这等好东西都忘了。” 第522章 绿囚天鹤影 李道玄心中欢喜,忍不住跳过去抱起了萧眉织转了几圈。被李道玄紧紧抱住的萧眉织在微微的羞意中又有些惊喜:公子似乎又恢复了那么一点往日的样子。 李道玄放下萧眉织后,心中却在构想着全部用天巧云工石建造的楼兰城是个什么模样。不用想,那一定是一座无坚不摧,永不陨落的完美城池。 他想到这里心中更加欢喜,便对萧眉织交代了几句,也不管她的反应,立刻冲出了贝壳,身影在湖底下转了一圈,风龙取水式发动下来,便带起了数十块巨大的天巧云工石,带着这些石头,他飞身赶往了楼兰城。 一经穿过罗布泊湖的刹那,李道玄自己都没有发觉,在他的胸口上爆出了一点微弱的光影,继而消失不见。而平静的罗布泊湖面上也闪过了一道薄膜般的涟漪…… 三日后,原本还存留着废旧城墙的楼兰古城化为了一片废墟,废墟之上再无那千古之城的踪迹,只剩下一地的黄沙,以及黄沙间隙中的青草流泉。在这草沙之上,堆满了各种形状的黑色石头,堆成了一座小山大小。 李道玄却站在天巧云工石头组成的山下一脸愁容。石头取来了,楼兰城所在的大地也理平了,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建城。 一座城池的建成,往往是数代人经营的结果,若要在这废墟上凭空建立一座城池,就算李道玄掌握了天道之法,也是无可奈何的。而他甚至连下手的余地都没有,总不能自己随便搭个屋子吧。现在最缺的却还是人,自己一个人再厉害也做不了这件事。 李道玄正在踌躇中,罗布泊的天空上传来了一声鹤鸣,李道玄抬头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大鹤招摇的在天上飞过,仙鹤口中不停吐着一片片符纸。 黄色的符纸如中土的秋日落叶,李道玄伸手拈了一张,那黄符上写着血红的大字,却是一篇檄文。这血红朱砂写成的一篇檄文,却是安西都护府会同西域诸国联合昆仑宗一起发出,檄文挥笔所指,却正是他李道玄。 檄文文笔狠辣,字句刁钻,一看即为小人手笔,与往日大唐朝廷的檄文相比,失了三分气度,却多了七分咒怨。李道玄看到文中所写的:“……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李贼道玄戕害道门,以魔门之身而行逆贼之事,当为天下共除之……其得李道玄首级者……” 檄文倒是让人看得热血沸腾,但李道玄读了几遍,便明白这手笔必然是出自昆仑宗了。他和昆仑宗的恩恩怨怨再次浮现脑海,李道玄不禁握紧了拳头。他勉强再读了一遍檄文,最后却看到了檄文下的一段公文,却是安西都护府新任大都护杜怀宝亲自签署的,那公文上写着前日败于大漠,并与李道玄狗贼勾结的逆贼罪状。 那所谓与李道玄勾结的逆贼,说的就是当日沙海大战后残余的安西军士了,特别是那百名高昌勇士。这檄文下带公文已是怪异,更为怪异的却是这公文写得极为详细,甚至连那些逆贼被关押在何处都写得一清二楚。 李道玄仔细看着这段公文,心中不禁一动:杜怀宝此人绝非这等忘恩负义之人,这公文写的如此详细。莫非是故意如此,却是要有意传消息给我么? 他眼望西州府方向,公文中所说,那些逆贼都临时关押在西州府之南的北塞大漠一处绿洲中。那里距离西州府不远,四围又是一眼看不到边的沙漠,确实是一个关押犯人的好地方。 李道玄收起了公文,天地人三盘齐齐运转,在西州府方向看到了一个青龙出水的格局,他心念掐算了一下,这青龙出水格局两侧隐含凶相,正是局中带局,吉凶相依的卦象。 但想到那些被困在沙海监狱中的军士,在李道玄的意识里,顿时都变作了可用的人才。 西方大食与波斯的大局已提前布好,自己目前要做的就是建立起一个完美的楼兰城,在自己的布局完成前,抵挡住四方势力的侵袭。所以‘人’此时成为了他最缺的东西。 有什么比大牢中救出的人更好用的呢!李道玄露出了笑意,身影闪动,毫不犹豫的飞向了西州府的方向。 西州府与北塞山之间,是一望无际的沙海,这沙海之西北便是玉门关了。东靠玉门关的西州府一直都是安西都护府的治所,而那沙海中的绿洲也成为了安西惩罚囚犯的重地。 这块绿洲是西域绿洲中比较特殊的一个,绿洲中丛生的都是干瘦的黑色仙人掌,绿洲中唯一的一道地下水,却是又苦又涩,还带着剧毒,根本无法食用,所以被关在此处的囚犯,根本不敢逃走。 此时这绿洲一侧的沙地中,正站着新任的安西大都护杜怀宝,以及一位面色阴郁的中年道士,道士身上的道袍上绘着青松雪莲,却是昆仑宗执法长老的标识。 杜怀宝站在这阴郁的道士身旁,总有一种难以纾解的压抑。那道士却是纹丝不动的站着,他看着九月天空还有些毒辣的太阳,忽然说道:“杜大人在檄文下的那篇公文,我已看过了。”他说着眼中冒出了一团神采:“听说是大人亲笔所写的?” 杜怀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毅然说道:“松柏子,你是昆仑执法监长老,前辈的手段杜某是心知肚明的,在下也不愿隐瞒前辈,那公文确实有告知李道玄,让他来救人的意思。” 松柏子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杜大人爽快,我松柏子虽然在昆仑山上恶名累累,但其实也是痛快人。大人这个公文经天鹤儿发出去,那李道玄必然会赶来的。吾正是要在这北塞沙漠上,将这魔头拿下。” 杜怀宝摇摇头:“前辈一人独来,难道真有这个把握?” 松柏子冷哼了一声:“那些逃回昆仑的弟子我一一审问过了,虽然他们说的漂亮,什么李道玄带着三千修士,他们是破敌而出,但吾不是傻子,他们明明是被李道玄一个人打得魂飞魄散,这才满口胡言!” 杜怀宝更是诧异了:“前辈修为纵然高深,恐怕也不如三百昆仑弟子合力吧,李道玄若是真的来了,敢问前辈如何处置!” 松柏子阴郁的脸上愈发阴沉了,最后却缓缓道:“大人可以回去了,我已感受到李道玄那魔头的气息。” 杜怀宝立刻转身跳上战马,飞驰向西州府,他一入城门就大吼道:“关了城门,不论城外发生何事,任何人不许出动,若有违抗,军法处置!” 守城的士兵轰然然诺,西州府大门紧紧闭合。 一个新任的折冲将诧异的躬身一礼:“大人为何如此处置,那外面还有昆仑宗的仙长呢!” 杜怀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带着三分慵懒的语气说道:“这些不需管了,召集诸将,今日在都护府中设宴,咱们玩它一夜。” 折冲将摸着脑袋,带着疑惑去了。杜怀宝转头看了一眼城外,忽然露出一丝冷笑:“老子可不管你昆仑宗的仙长如何厉害,李道玄,嘿,凭你们几个杂毛就能对付的了么!” 沙海中肃立的松柏子仰望苍穹,一只黑色的鹤鸟扑腾下来,落到沙地上时便昂首鸣叫一声。 松柏子伸手抚摸着黑色的天鹤,一团青色的光华闪过,那黑鹤揉身化作了一名身着黑衣的妙龄女子,轻灵高傲的站在了松柏子身旁,只有望向自己的主人时,她才露出些许的温柔。 天空上现出了一道撕裂的痕迹,在云层之下这撕裂的痕迹不停的变幻着,最后化作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松柏子阴郁的脸没有变化,那天鹤之女却冷笑道:“好一个猖狂的魔头,待会儿我天鹤可要好好见识一下。” 第523章 青丘松鹤行 天空撕裂的云气所化的死字在黑色天鹤的话语声中落到了大地之上,四周沙尘飞卷,大漠的西风竟然转了方向,风自西而来,绕过了整片绿洲,向着南北分开。 松柏子腰间悬的一只木制的八卦圆盘便在此时疯狂旋转起来。他一直眯着的眼睛睁开,摩挲着光滑的木八卦,眼中闪过一丝惊容:“改天地之气,行太乙六壬之术,这是连山星宫的大贤才能做到的仙法呵。” 黑衣天鹤背后展开了一对黑色细长的翅膀,每一支细长的黑色羽毛都露出了锋利的刃光,却冷笑道:“天地之势,奇门遁甲之变化,我们在青丘之地早就烂熟了,此子所依仗的不就是这等雕虫小技么。” 松柏子手中的木八卦在急速的旋转中忽然裂开,碎成了一片片,他郑重的摇摇头:“吾等得天地之造化,才能修成人形。本就比万物之灵的人少了几分先机。吾等虽然熟悉那奇门遁甲的术法,但熟悉和利用可是两回事。” 他正说到此处,一条人影逍遥而来,李道玄现身在两人身前,一句话不说,立刻现出了宝瓶相,手中风龙取水式瞬间发动。在集聚浓缩的力量攒射中,一股旋转的大力吸住了那站在松柏子身旁的黑衣天鹤。 身在天地人三盘奇门局中,李道玄看到的却是雾蒙蒙的一团,这是第一次他无法看透面前的局势,于是对面前这道士和黑衣女子产生了几分警戒之心,所以上来就全力出手,毫不留情。 旋转的龙卷风扯动了一团细密的黄沙,在风龙取水式中的黑衣天鹤身子飞舞在狂风中,但她并不是被吸过去的,却是顺风而行,竟然借着李道玄手中的风力吸引,冲了过去。 这就像是合了本身的冲击力和李道玄释放的吸力,黑衣天鹤化作了一道黑光,展开的细长翅膀在飞舞之中抖动出了无数团涟漪,看起来就像是那一对儿翅膀在无风招展,于是她和李道玄之间不断接近的距离中,飞满了锐利的羽刃。 黑色的羽刃就像无数把飞刀刺向了李道玄周身八脉。自额头处的天行脉到脚下的地动脉。身在这一团黑光中的李道玄不禁吃了一惊,人身的天地八脉本就随着时辰变化而变化,这天地八脉在奇门遁甲中的人道术中曾详细记载过。攻击天地八脉的方式,正是对付奇门遁甲术的克敌之招。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黑衣女子竟然能看出自己的天地八脉,更想不到对方抓的这么紧。 李道玄的身影只得向后退,他本可以沉入地下,但脚下的沙子却在此时被一团细密的昆仑灵力锁住了,那松柏子并不是站着不动的,他也出手了。 对方这两人简直就像是专门来对付自己的。李道玄身影飞退,宝瓶相化为金刚轮相,靠着相意避开了对方第一波攻击。 黑衣天鹤身影已化作一团黑光消失了,那飞舞的黑色羽刃包裹着这团黑影,最后再次凝聚起来。 黑衣天鹤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位置,背后不住飞来的黑色羽刃一支支唰唰的重新回到了她展开的翅膀上。李道玄已退到了绿洲的边缘,周身上下天地八脉不住的变化着,天地八脉在人道术中本就代表的遁甲八门。此时周身八脉被他神识变化成了休门与生门。 生门之脉是为了诱敌,而休门之脉却是准备着攻击。李道玄身上的八条脉对应着遁甲中的八大门,对着前方的黑衣天鹤做了一个挑逗的动作。 下一刻那半空中的黑衣天鹤再次张开了翅膀,再次挥洒在半空的羽刃又一次奇准无比的锁住了李道玄身上的八脉。好像她天生就能看到李道玄的弱点般。 这一次李道玄无法再退,那昆仑道士松柏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背后三丈处,一身道袍飞舞间,昆仑道法中独有的雷光正在慢慢凝聚。松柏子有足够的时间来凝聚紫霄云雷。而李道玄却不得不面对正面袭来的乌黑羽刃。 他只能向前冲击,李道玄身现日轮印,天地之间顿时安静下来,那飞舞来的羽刃都似乎变慢了。而他的双掌叠合在了一起,握出了智拳印。一股扇形的神识裹着灵力在他前方展开来。 半空噼里啪啦的声音立刻大作,最后化作了比任何惊雷都要响亮的破空之声,红色的细纹在空气中浮现,无数肉眼看不到的空气气泡纷纷裂开。那每一粒炸开的气泡都因为形态的变化释放出了强大的能量。整个西州府都在震动,西州府南门前的沙海中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沙尘在飞速旋转之后自中裂开,露出幽深的裂缝。裂缝两壁的沙子齐整的被巨大的力量融化起来,化作了坚硬的岩石。 智拳印在日轮相的催动下,放出了李道玄至今为止最为强大的一次反击。半空飞舞的羽刃被这强大的力量摧毁,半空红色的细纹缠住了羽刃,就像无数红线捆住了飞刀,黑色的羽毛或许每一支都是强大的法宝,但也在这爆发的力量面前被分解成了灰尘。 已失去了羽毛的黑衣天鹤在狂暴的逆流中现出了原形,一只巨大的黑色天鹤清鸣一声,如手掌一般的无毛之翅拍打过来,刺穿了李道玄放出的智拳印,狠狠击中了他的肩膀。 日轮相下,李道玄全身凝聚的元丹都被这一翅打的有些晃动,但他右手暗藏的宝瓶印也挥舞出来,这一拳击中了天鹤的颈部,那现出原形的天鹤被打得鸣叫一声,扑腾着飞了起来。 日轮相瞬间变幻,李道玄心中有些安定下来,内外狮子印一起发动,那凹陷与凸出的相反力量再次沿着他的全身向外辐射,凹陷的空间中现出了水幕一样的镜光之影,将那哀鸣的天鹤再次吸进了攻击圈。 李道玄双拳不断击打出去,自宝瓶印到外缚印,一拳拳下去,那天鹤被拳头打得萎靡不振,细长的鹤口中喷出了一粒龙眼大小的内丹。 李道玄心若磐石,最后现出不动明王相,伸手就要抓那火红的内丹,背后就传来一声松涛声。继而一枝拍散不动明王相的青色松之刺自后而来。李道玄感受到了这松刺的厉害,身子向前闪动,五行魔种遍布身后,与那松刺对了一记。 他缓缓转身,就看到一棵粗大的青松老树现身在绿洲上,松涛已捞住了内丹,而黑色天鹤正俏立在松枝上。 青松老树无风引动松涛,树干上的那只木八卦极为醒目。 李道玄不动明王相保持不动,口中却冷声道:“原来你这道士也是妖怪!” 那松涛摇摆的老树口吐人言道:“青丘之地的禁令已经解开,你们这些修士本都是井底之蛙,咱们青丘的妖修才是天地之间最为完美的修士。” 李道玄脸色凝重起来,关于青丘之地的说法,自秦以后就是个无人相信的传说。世间修士自认万物之灵,对于妖修都是不认同的。就是魔修也将妖修定义为无妄之说。 但今日这昆仑道士却现出了原形,而其强大的力量也验证了青丘之地的强大传说。 李道玄双手合掌,不动明王相转为大金刚轮相,周身金光照耀,肉身已化为金刚之躯。六体神通下,就如神佛现世。 但青松老树并不为之所动,树枝上的天鹤再次聚集了羽毛,在摇摆的松树上齐齐射出了又一轮羽刃。这一次黑色的羽刃上裹着无数松针。不论是羽刃还是松针都带着一股李道玄从未见过的妖力。 这妖力最为强大的地方便是其中蕴含的内丹之力。那是一种经过凝练的灵力,与李道玄所修习的神识之力有异曲同工之妙。松针首先刺穿了李道玄的金刚轮相力,继而穿透了他的肉身。乌黑的羽刃在李道玄肉身上旋转着,钻着他的血肉。 肉身被重创的李道玄并没有惊慌,他的周身元丹和神识之力没有受到一丝伤害,对方在道心修为上远远不如自己,所占的优势就是那古怪的妖力。 李道玄身上的五行魔种在丹海与元丹处慢慢融化,融化的五行魔种混合在一起,忽然一起吐出了血肉之丝。快速修补着李道玄的肉身。这是自天巧云工石中领悟的自愈之法,李道玄一试之下效果奇佳,身子便穿过了松针和羽刃,闪现到了青松老树之前。 松树波动起了惊慌的松涛,树枝上的黑衣天鹤也发出了惊异的鸣叫。松柏子在此地设伏所凭借的信心便是现出本体后的妖力,他本想着破解李道玄的肉身,继而吞噬他的元神,没想到对方竟然施展了这强大的自愈之术。 但更让松柏子魂飞魄散的,却是李道玄再次挥来的这一掌,这男子掌心中的五行魔种却是他意料之外的另外一招。 五行魔种冲入青松之内,李道玄立刻发动起了魔种的吞噬之力,魔种飞舞中,这青松修炼千年的内丹便被他的魔种掳获。 身在本体中的松柏子已感到了末日的来临,松枝一阵抖动,将枝上的天鹤震飞,那天鹤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悲鸣着不愿离去。 李道玄五行魔种已开始吞噬松柏子的内丹,现出本体的松柏子一咬牙,体内青色的内丹立刻膨胀起来,他准备与李道玄同归于尽了。 第524章 掳获千人众 李道玄神识终于有机会将这松树之妖细细观察了一遍,下意识的他就想起了当日在地下为玉虫凝造丹海时的情景。这松树之妖树干内没有丹海,但却有内丹,按照神识的观察,这颗盘踞在树根内的内丹就是丹海修行后凝练出的元丹。 换而言之,这松树靠着树根凝造元丹,通过根部连接树干枝叶的脉络传递妖力。却和人类修行有着奇异的想通之处。李道玄心中不禁感叹起来,那日玉虫是被自己硬生生早出了丹海,但这老树妖不知是经过多少年的领悟,费尽了多少幸苦,才在树根凝造出了丹海。 想到这里他便捏住了对方的内丹,控制住了五行魔种的吞噬之力。那青松老树树影幻化,再次恢复了人形。 此时现身在他面前的这个松柏子一脸苍白,全身没有一丝修行的力量,看起来和凡人一般无样。李道玄手捏青色的内丹,沉声道:“你想不想活命?” 松柏子没有说话,内丹被夺,他已没了生意,打死他也不会相信李道玄会拿着自己的内丹反而起了恻隐之心。这魔头必然想到了什么折磨自己的法子。 松柏子有了这等觉悟,便对李道玄厉声道:“吾身为青丘之士,与你们人间修士不同,吾王必然会为我报……”他报仇两个字还未说完,李道玄就失望的捏碎了他的内丹。 无尽的内丹之气四散,沙海之下滚动起了沙浪。天空一直盘旋不愿离去的天鹤哀鸣一声,冲向了手捏内丹的李道玄。但翻滚的沙海下,猛然涌动出了两条巨虫,一黑一白两条粗大的虫子飞出了沙地,卷住了半空的天鹤,狠狠的拖了下来。 李道玄露出笑意,这两只虫子原来一直跟着自己的踪迹。他手捏松柏子的内丹,走到了那卷住天鹤的玉虫身前。多日不见,黑色的沙虫已变得更加粗壮,而细腻雪白的玉虫却也现出了一丝疲倦之态。 李道玄走到近前才发现这白色的玉虫肚腹鼓起,中间圆滚滚的极为笨拙。他将内丹递给了玉虫,那玉虫却震动下颚上的一块硬皮,竟然发出了近乎人声的语气:“……孩,孩子……给它……” 黑色的沙虫蜷缩着对着李道玄连连点头。李道玄看着玉虫的肚腹,明白了它们的意思,原来这玉虫已有了孩子。 他便收起了已被捏碎的内丹,看也不看沙地上瞬间化为骨灰的松柏子,却走到了天鹤身前。 黑衣天鹤的灵目中露出仇恨之色,李道玄微微一笑,伸手刺入她的脖颈内,在天鹤喉间逃出了如鸽子蛋大小的内丹。那天鹤现出惊骇之色,揉身化作了黑衣女子的形态,却捂着喉咙嘶吼道:“你,你怎么知道吾的内丹所在。” 李道玄一脚将她踢晕了过去,冷笑道:“我知道的比你想的还多多了。” 玉虫紧紧锁住天鹤的身子,随着李道玄游动向了沙海绿洲。 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囚禁犯人的绿洲内四方都是黑色的仙人掌,这股酸气就是仙人掌释放出的。李道玄在这酸气中感受到了一种可以迷惑神智的力量,便挥手驱散了酸气。 他到了绿洲那条流着苦涩之水的河道旁,就看到了一堆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囚犯们。 这是一块延伸的平地,十分广阔,但满地都是死去的囚犯,在酸气中混合着尸体的臭味。而跪倒的囚犯外围,却是百余名队列整齐的高昌人。这些高昌人与其他囚犯完全不同,人人腰间缠着一块破布,破布中包着青绿的植物块茎,也不知从何处弄来的。 一名高大的汉子大步走了过来,他来到李道玄身前便半跪在地上,伸手握紧拳头狠狠捶打着胸口。 李道玄自然认了出来,这就是那日沙海大战中居功甚伟的高昌勇士。他扶起了这高昌勇士,沉声道:“你和你的族人,愿意跟我走么?” 那高昌勇士立刻将捶打胸口的拳头伸展开,抚着前胸,用指甲抓起了一块皮肉塞到了嘴里使劲咀嚼起来,咀嚼得自己的血肉最后又被他吐到了掌心,却郑重的递给了李道玄。 这是高昌国最古老的战士礼,象征着血肉共享的效忠之意。 李道玄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他的确切意思,但这大汉效忠的心意却可以通过神识感受到。但他可不打算吃掉这勇士咀嚼后的一堆烂肉。 李道玄伸手按在了高昌勇士的肩上,五行魔种自愈之力在他身上施展开来,将这勇士所有的伤口修补完美,这才缓缓道:“你不需效忠我,咱们各取所需,只要你帮我做点事,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但平地上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李道玄转头看着这些惊恐的囚犯们,这些囚犯有一半是在绿洲牢狱中待了数年的主儿,方才是被李道玄和妖怪斗法所震惊,现在又威慑于李道玄身后的那一对儿妖怪大虫子。但李道玄的话说出来,这些久经炼狱的犯人立刻看到了一丝生机。 李道玄越过高昌勇士,对着平地上所有囚犯说道:“我对高昌人的承诺,对你们也是一样。不需要你们效忠与我,或者跟着我与大唐对抗,只需你们帮我做点事情,那便可以了。” 这些已看不到人样的囚犯们都是匍匐在地,一个儿劲儿磕着头。不知是谁带的头,各种恳求,感激,甚至是指天发誓的言语不住冒了出来。李道玄对于他们的誓言和感激毫不在意,他心中所想就如口中所说,现在自己救出了他们,真有些互相利用的意思。 在李道玄的驱使下,这些囚犯不安的爬上了巨大的沙虫,黑色的沙虫载着所有的囚犯,和那玉虫首先离去,向着楼兰城而去。而剩下的高昌勇士们却是死也不去坐虫子而行,他们随着沙虫的方向,赤脚狂奔跟着。 李道玄带着这群掳获的囚犯们回到楼兰城后,先将两条虫子安顿在了天巧云工石后。这才思考起下一步来。 他现在有人了,却面临起了第二个难关,那就是食物。楼兰如今不缺清水,但极缺食物。 李道玄望着这群已很久没有吃饱过的囚犯,一时想不到好办法。那群高昌人去津津有味的嚼起了所带的植物块茎。这些东西都是他们挖出了绿洲的黑色仙人掌后,切割根部所得。 李道玄正在思考中,就看到楼兰西方一片戈壁青草晃动,数百匹仙马狂奔而来。这些是他自昆仑骑士手中所夺。他这些日子将仙马放逐在了楼兰周边新生的草原戈壁上,本还没有好的打算。 昆仑仙马奔驰而来,那群高昌勇士却都呼喝起来,人人眼中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昆仑仙马本就有高昌宝马的血统,这些高昌人更是自幼与马儿为伍。此时看到这等强大美丽的马儿奔驰来,人人都是心痒难耐。 李道玄心中一动,伸手召过那最为魁伟的高昌勇士,那勇士大步走过来,李道玄看着他沉吟道:“还一直没问阁下的名字,你可听得懂大唐话?” 那高昌勇士喉咙咕嘟一声,伸出了半截舌头痛苦的摇摇头。一名最为年老的高昌人踏前一步,悲声道:“英雄,乌古斯巴尔汉是我们族中最为强大的勇士,他的舌头是被大唐人割下来的。” 乌古斯巴尔汗,这名被称为最为强大的高昌勇士双目露出悲伤之色,却出奇的没有愤恨。李道玄点点头,看来这位高昌英雄背后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他无意探寻乌古斯的故事,手掌按到了乌古斯的额头上,五行魔种首先吞噬了他身上一块肌肉,然后慢慢转化为半截舌头。 乌古斯在震惊中觉得嘴里越来越痒,继而一阵剧痛,却多了一截堵堵的感觉,他失去舌头太久了,已习惯了嘴中的感觉,此时的感觉反而像嘴里多了一块肉。 但很快这乌古斯就结结巴巴的开始说话了:“多……多……多谢……多谢英雄!” 背后的高昌人和囚犯们见到了这奇迹般的一幕,高昌人首先全部跪了下来,他们双手高举,各自拍着自己的脸颊,表达着自己的忠诚与感激。 而跪下的囚犯们已高呼起神仙来。 李道玄不为所动,他和那名年长的高昌人又聊了一会儿,等到背后的仙马群停住后,才点头道:“如此来说,你们是高昌国曾经失落的一个部族,传承自最为古老的北山大神,一直保持着自己的风俗,所以才在高昌灭国时幸运的保存下来。” 李道玄说着忽然手指背后安静的仙马:“我说过你们要为我做点事情,如今这里有马儿,你们每人选一匹,便让乌古斯带着,去弄点吃的来。” 他连说了三遍,那乌古斯带领的高昌人才终于相信了他的恩赐,无不疯狂着冲向了仙马。 在李道玄神识掌控下的仙马本就容易驯服,更何况自幼驯马的高昌人,不多时,一百多名没有武器的高昌骑士小队出现在了李道玄身前。 第525章 大业根基起 李道玄满意的点点头,那些仙马还有一半多没有主人,他转头看看那些囚犯。 被掳获来的囚犯最少有千人,此时在李道玄的视线中便拼命奔出了数百人,人人高喊道:“吾等可以为仙长出力。” 一个大嗓门越过了众人的声音:“吾乃安西都护府原折冲将下三等都尉,我可以带兵,我可以带兵!” 随着这声音,一个满脸胡茬的男子走了出来,李道玄看了看扬着的手臂,手臂上带着的一片已经残旧的明光铠甲片证实了他的身份。 李道玄点头道:“有你一匹,自去驯服吧。” 这三等都尉开了一个头,囚犯中有过军旅经验的人都表明了身份。 李道玄也懒得分辨,神识选出了二百余名条件最好的战士,人人分了一匹战马。 于是这样一支三百人的骑兵镇就组建成功了。大唐边防军制,一戍五十人,十戍五百人为一镇,四镇二千人左右便可称为一守捉,而三队以上守捉就可称为军团了。 譬如陈庆之的白虎军团,便下设五大守捉,算是边防军中极为强大一支了。 李道玄不通军事,但那名为秦守望的三品都尉却建议将这三百人分为左中右三镇,各设镇守将。 李道玄看天色已晚,便转身对着天巧云工石中高喊道:“温大人,你以为如何?” 藏身在天巧云工石中多日的温博生吓了一跳,但在李道玄的神识下无所遁形,只得慢慢走了出来。自从那日李道玄将他带回来就扔到一边不理不睬,但温博生每次试图逃跑最后都是稀里糊涂的又回到了楼兰,他渐渐明白李道玄一直在控制着自己,便索性藏在了天巧云工石中。 温博生步伐渐渐加快,首先瞪了那投诚李道玄的三品都尉,然后冷声道:“李道玄,你既然可以放走那龟兹的鸠摩罗什和白罗儿,为何偏偏留着我?” 李道玄微微一笑:“那一对儿龟兹刺客本就是要放走回龟兹国闹事的,温大人却是不一样,若是放你回去了,恐怕立刻就要被朝廷砍下了脑袋。” 温博生立刻冷笑一声,便一言不发起来。 李道玄转头对那三品都尉秦守望道:“就依你之建议吧,你们分为三队,左镇将就是你了……”他随口吩咐,右镇将委任了一名曾在长安任职禁卫的囚犯。最后将所有高昌人编为中镇,自然以乌古斯为将了。 三百人衣衫褴褛,骑在仙马上等着李道玄的吩咐,李道玄神识一一扫过去,五行魔种在每人身上都种下了一枚。口中淡淡道:“吾没有确定前,若有哪位敢逃走,便要遭天谴的。你们三镇,秦将军负责去寻找武器,乌古斯你带人弄点食物,那个,刘权山,你带着右镇骑兵散开四周,勘察四周敌情。” 李道玄说完,看了看这乌合之众,似乎还缺少点东西。他想了想,手指一捏,隔空自温博生的衣衫上撕下一块。手指闪动,在这方形布条上将那日看到的讨伐自己的的檄文抄了一遍,只是将檄文中的李道玄换为了大唐皇帝。 李道玄写完,将这魏字大旗展开在了温博生眼前,手指挥动,写下了落款:“温博生”三个大字。 温博生眼中闪过一道震惊的神色,他伸手指着李道玄,口中说不出话来。 李道玄淡淡一笑:“温大人不愿意下水,我只好帮您一把了。” 温博生眼睁睁看着三队骑士各自扯起了这样一柄旗帜,再听到李道玄的吩咐却是:“顺便将这几面旗帜插到西州府前,让咱们温大人的名声传遍西域那是最好的。” 马上骑士轰然称诺,拉着大旗松松散散的转马而去,三队人马,除了中镇的高昌人还算有点样子外,其余两队看起来甚至连沙盗土匪都不如。气得带军的秦守望和刘权山一阵怒骂。 骑士远去后,一身袍子已被撕干净的温博生身着小衣,在羞辱与气愤中差点晕过去。 李道玄望着他淡淡说道:“吾有五行魔种,可以控制人的神智,但为表示对温大人的尊敬,道玄并不想用这等手段。只希望大人能够想个清楚,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死对尔来说也是不可能的。” 温博生在月下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第二日天亮时他才下定了决心。晨露之中,温博生慢慢走到了天巧云工石下的李道玄。 李道玄自神识修炼中醒了过来,看着一脸肃容的温博生,不禁露出了笑意。 果然温博生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痛声道:“吾当年学有所成,也曾想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后来在官场挣扎多年,渐渐就有了安稳半生之意,或是天意吧。温某只想问一个问题。”他说着抬起了头。 李道玄看着他沉声道:“什么问题。” 温博生咬了咬牙,大声的问道:“您到底是不是承玄皇帝的儿子,身负大唐李氏血脉的皇子?” 李道玄愣住了,他明白了温博生的想法,点头缓缓道:“不管我自己愿意不愿意,但吾身上确实流着那个男人的血脉。” 温博生长出了一口气,毅然道:“那吾愿意追随殿下,在这西域打开一片天地,继而挥师长安,驱逐圣地妖魔!” 温博生一句话便点出了李道玄自立根基的一个名义,那就是清君侧!毕竟当今的永徽皇帝是承玄皇帝亲自所立的,有着天命帝旨,实在没有理由去推翻他。温博生其实昨夜真正想的,就是这个清君侧的名义。师出有名么。 温博生说到这里越来越是顺畅,详细的为李道玄剖析目前的势力情况,最后总结道:“长安现在以圣地领导的仙流修士为根基,但五大国师都变成了僧人。这里面必然是圣地搞的鬼。咱们便以佛宗传自异域为理由,宣布圣地圣女为妖魔,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立国。” 温博生说着振奋道:“这里最有利的便是殿下的身份了,关于九皇子的传说,早就在天下传遍了。当今皇上登基的过程也是充满了诡诈之机,承乾太子魔化的莫名其妙,吴王,魏王消失的也是莫名其妙。您可是除了永徽陛下外,唯一一个承玄大帝的血脉了。” 温博生自顾说着,眼中渐渐放出了光彩,他从抵抗到无奈,再到搜肠刮肚,竟然渐渐理出来一条清晰的路线。 李道玄的天地人三盘奇门遁甲术还未修行到可以看破天机的程度,虽然可以在大局上看清一些吉凶,但并没有达到帝王术,天下势的程度,所以他对温博生的话不以为然,立刻摇头道:“立国之事,就立西汉金山国就好了,吾不愿做这个国主。” 温博生怀疑的看着他,心中暗自诽谤:“莫非这主儿是喜欢劝进那一套么,还要搞个臣下苦劝,无奈担当的虚伪套路?”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李道玄说的是真心话,立刻怒声道:“扶不起的阿斗,李道玄你太让我失望了。西汉金山国就算立起来,也不过是西域一方酋长,你的志向就是一个占地为王的土匪么?” 李道玄皱眉看着生气的温博生,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正要说话反驳,就听到一个悠然的声音传来:“先立西汉金山国,确实可以避免一上来就引发大唐的怒火,毕竟西汉金山国就算独立了,也不过是在河西之地增加了一个小小的属国。如果上来就搞这么大,那大唐必然要倾全国之力与尔拼命了。” 这声音听起来极为熟悉,李道玄望着西北方,不禁喊了出来:“黄胡子大叔,是你?!” 大明摩尼教智法王黄胡子隐隐现出身形,他先对着温博生微微一笑,这才肃容望着李道玄道:“吾奉波斯王之命,前来接应泥涅师王子回国。”黄胡子严肃的表情在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变为一脸无味的索然:“唉,泥涅师王子早就被砍成了肉泥,波斯国也就要被吞灭,我这次来是专程找你的。” 李道玄望着黄胡子,心中那股儿惊喜的情绪表现被体内一道古怪的力量压制了下来,再次变作了冷淡无情的模样。 黄胡子微闭的双眸闪过一道灵光,忽然又笑了:“李道玄呵,你终于走出了这一步,虽然这一步是被那人强行推出来的。但本尊曾在长安许诺过你,西域圣火光明教宗护佑下的百宗之门将全力帮助你。这个许诺如今还是有效的。” 与狂喜的温博生不同,李道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法王,你难道不顾波斯,不顾大明神尊的命令了么?” 黄胡子咧嘴一笑:“你小子还说这个,你放走了光明使,传递消息给明尊。又驱使那被魔化的龟兹公主和将军回国。甚至还送出了一个大食国的密探,不是早就向着要搅乱西域了么。” 黄胡子说着眼中忽然现出了古怪的神色:“波斯国那边嘛,只要你的大业根基一现,便将全力支持。西域最为强大的龟兹国,我看马上就要动乱了。至于大食,恐怕此时也被你送回去的密探给拖住了。李道玄啊,你既然已将西域的大局布好,本尊当然要全力相助了。” 李道玄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点头道:“那法王觉得吾是自立为王,还是扶举西汉金山国呢!” 2013.7.5请假条 1.今天请假,只更3章 2.周六周末会有一天加更致歉。 第526章 昆仑宗之密 黄胡子面色严肃起来,他望着李道玄,沉声问道:“不论是西汉金山国还是你李道玄自立为王,都要面对大唐的怒火,你可真的想好了?” 李道玄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我要在这西域之地自立根基,继而打开冥门救出师父她们。”李道玄说着又看向了南方,西南的逻些帝国里,还有莫相思和鱼玄机不知身在何处。还有拓拔明珠,这些女子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或者失落异地,或者背井离乡。自己要面对的敌人不但是仙魔修士,更有各方豪强。 黄胡子看着他坚定的表情,不由点点头,心中却想到当日在长安的情形。那个时候的形势,李道玄本是有极大的优势可以在夺嫡中脱颖而出,但他自己放弃了,如今却要在这西域蛮荒之地白手起家,当真是时也,命也。 黄胡子想到这里便望着一言不发的温博生说道:“既然如此,吾与这位温大人的意思一样,不需再立起什么西汉金山国,直接在楼兰自立。但不可称帝,只可为王。”黄胡子说到这里,甚至将李道玄的封号都想了出来:“便称西域王也很不错么。” 李道玄心中对这些毫无概念,说到这种称王称帝的事,似距他有些遥远。但一旁的温博生已从兴奋与激动中冷静下来。他看着这忽然出现的胡人,再看看荒芜的大地,忽然一种‘这真******是一场儿戏’的感觉涌动上来。 确实是一场儿戏啊。李道玄现在四面为敌不说,手头上除了一块荒芜的地盘,几个乱七八糟的人。甚至连个称王的口号都没有。 九皇子的血统是个关键点,那长安朝廷包括承玄皇帝自己,都从未正式给过李道玄皇子的名义。所谓九皇子,也就是个传说罢了。总之李道玄现在的情况,别说称王,就是保命似乎都成了问题。 温博生看着李道玄走入那天巧云工石后,便望着意态悠闲的黄胡子说道:“阁下,如今咱们可是连个自立为王的借口都没有啊。方才我是有些冲动了,但阁下似乎很有信心嘛。在下想请教一番。” 黄胡子打了个呵欠:“本尊一路奔波,现在还没空想这些事情,不过温大人说借口,既然都是借口了,那还要想么?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了。” 温博生一愣,但又觉得这胡人说得极有道理,不错啊,既然都说是借口了,还需要什么好琢磨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又问道:“那若是自立后,天下之人口诛笔伐,道义上占不到理,却该如何?” 黄胡子揉揉脸,望着温博生笑道:“温大人啊,这些事你还是别想了,你先想想怎么对付即将到来的大军才是正经。” 大军!温博生再次愣住了。黄胡子严肃的说道:“楼兰这地方,本在玉门关与阳光中间,如今北有安西都护府之军,东有白虎军团,唯一能依靠的却是西边那些西域小国啊。” 黄胡子说着摇摇头便转身走了。温博生想了半天,忽然惊觉道:“这黄胡子说白了还是想着要去救自己的波斯国啊。” 天巧云工石后,被夺走内丹的黑衣天鹤此时了无生气,正躺在一块天巧云工石上无神的看着天空。 李道玄先去看望了一下巨石下躺着的玉虫,黑色的沙虫周身的硬皮都有些黯淡无光,那雪白的玉虫肚腹却更加膨胀起来。 李道玄的神识探测到这两只虫子体内的丹海都是有些黯淡,就连自己亲手为玉虫炼制的五行丹海都已惨败不堪。 他正在观察中,就听到那黑衣天鹤冷笑道:“吾等青丘异类不同于你们凡人,天生没有智慧,修行之初便是领悟灵性,你可以为它凝造丹海,但它毕竟还是一条虫子,又怎么能真正进入修行呢。” 李道玄转身看着她:“你和那昆仑道士都是青丘来的妖物?为何还能在昆仑宗修习功法。青丘之地到底在哪里?” 黑衣天鹤带着仇恨之色望着他,冷笑道:“我会告诉你么,你杀了松柏大哥,我绝不会告诉你这些事的。” 李道玄缓缓走到她的身前,伸手捏住了她的脑袋,五行魔种肆虐的刺入这天鹤的头颅,首先吞噬了她仅有的一点神识,继而运动五行魔种,开始分析天鹤神识中的秘密. 五行魔种吸取的天鹤神识是一些不完整的片段,但在李道玄的神识分解中,一些只有天鹤和松柏子才知道的秘密逐渐露出了端倪,让李道玄没有想到的是,这些秘密归结到最初的原点,竟然和昆仑宗有关系。 在天鹤的神识里,她和松柏子是在三十年前就奉青丘狐王之命加入昆仑宗的。在昆仑山上一待就是三十年。当然这几十年对于动不动就几百年寿命的兽修来说,不过也是很短暂的时间。随他们一起从青丘踏入这人间的还有一位青丘狐族战士,这名战士就是后来被承玄皇帝收揽的灭绝王了。 而昆仑宗冒天下之大不韪接受他们妖修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得到修士延寿的方法。天下修士无论修为几何,就算踏破了天元境,也还是无法突破寿元的限制。只有极少数的几名修士,例如那斧魔行天,才可以长寿之名行走天下。 昆仑宗的正一派,就是道门中少有的理论派,在昆仑山上专门研究天鹤与松柏子的妖修秘密,试图延长昆仑修士的寿命。直到袁天罡掌握昆仑大权后,昆仑势力变更,才将这两名妖修送到了陈庆之的白虎军中。 李道玄得到这些秘密,忍不住发动神识继续发掘下去,那青丘狐王为何愿意与昆仑宗合作呢。但天鹤的神识里,却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唯有一条禁制天鹤和松柏子使用妖修之法的禁令。而这条禁令也在前几日放开了。 李道玄明白了为何这天鹤和松柏子前几日才现出本体,与自己为难的原因,但却想不通青丘狐王为何与昆仑山合作。但得到了这条甚至可以动摇昆仑基业的大秘密。却是个意外之喜。 他收回了手,那黑衣天鹤却已没有了声息,再次化作了一只冷冰冰的黑色仙鹤,却已死去多时。 李道玄站起身来,将所得到的秘密消化了一下,就听到石外一阵喧闹之声。 三支新建的骑兵镇,最先回来的却是右镇将军刘权山。这位曾在长安禁卫军中担任千牛卫,后因得罪了杜玄风被发配到西域的年轻将军急匆匆的下了战马,裹着一件破毯子就要见李道玄。 李道玄粗粗组建起来的这骑兵镇自然毫无军纪可言,右镇骑兵都是囚犯出身,这一回来便混乱起来,下马的下马,逗马的逗马,还算他们有点心思,只跟马过不去,却没有打扰石屋中的李道玄和刘权山。 刘权山首先见到了温博生和黄胡子,他是军伍出身,礼节齐全,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两人。 李道玄自外走来,见到刘权山尴尬的模样便指着温博生道:“温大人以后就是侯爵了,称温侯就是了。至于这位……”他再指着黄胡子说道:“这位就是咱们的国师,称他为明师也不过分吧。” 刘权山毫不犹豫的对着两人行了一礼:“温侯,明王,属下有军情要禀告主公,请两位移步!” 温博生对李道玄随口的命令本来就觉得有些好笑,此时见这一身破毯子,发须还盖着脸的刘权山如此直接的语气搞的很不舒服。 但黄胡子站了起来,一扯温博生笑道:“温侯啊,怎么,刚升了官就有架子了,那个既然刘将军有事禀告主……主公,咱们还是退下吧。” 温博生勃然大怒道:“屁个温侯,温侯是吕布知道不,那可不是个什么好人。”他说着话,眼神却死命的望着李道玄,也很是直接道:“咱们这个主,主公,我可不相信他。他懂军情么,不行,我得在这里听着。” 李道玄莞尔一笑,对刘权山道:“有什么事就说罢,这里没有外人。” 刘权山便对”温侯”歉意的一笑,这才沉声道:“属下带着兄弟们在敦煌城外商道上转了一圈,捉到两个白虎军的探子,得到重要消息,那陈庆之大军已进驻瓜州,共计三万余人,五大守捉使都聚齐了。” 刘权山说到这里自破毯子上拿出了一张封着白虎军封条的书函,递给了李道玄。 李道玄接过来随手递给了一旁伸着脖子焦急的像公鸡般的温博生。温博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拿着,但还是拆开来认真的看起来。 刘权山继续禀报道:“属下还看到玉门关和阳关守军似有大动静,抓了一队商旅问了几句,原来两关都闭关了,从昨日起。不许进出。” 黄胡子哦了一声,对李道玄说道:“那咱们楼兰和西域各国的联系便被卡死了。” 李道玄点点头,淡淡说了一句:“看来得先将这玉门关和阳关拿下才是。” 正在看着书函的温博生闻言抬起头,望着李道玄大声道:“拿下,拿下后你让谁来守?这两关乃是长安门前第二道大门,我看你是真疯了。” 温博生激动的说着,手中舞动着书函:“陈庆之这次所带的修士就包括昆仑,浮游两道门的修士,书函上说有千人修士随行。我看咱们这次是完了。” 第527章 本是逆天行 李道玄脸色不变,正要说话,石屋外又传来马蹄声响,这次回来的却是乌古斯带领的高昌骑士们。 李道玄和温博生等人出来,便看到那乌古斯带领的高昌骑士们拉着数辆大车,木板车上却全是盔甲和武器。这些盔甲和武器有大食的乌兹钢刀,也有大唐安西军改装过的陌刀,至于盔甲却是一半明光软铠,一半波斯软甲。最让大家惊诧的还是这盔甲和武器上的血迹。 李道玄看着乌古斯这高昌勇士不禁皱眉道:“我不是让你去弄吃的了么,为何你却去弄武器了。” 乌古斯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吃的,没有意思,这些,才是宝贝。我和萧兄弟,说好了,他,去弄吃得。” 他舌头恢复后还是有些吐字不清,但他身后的一名高昌人却流利的将这些武器和盔甲的事说了一遍。原来这乌古斯带着人一出楼兰就和那萧守望交换了任务。带着高昌勇士们在罗布泊附近转了一圈,本想去西州府附近抢点武器来,但却在罗布泊西北岸边的戈壁上无意中发现了这些带着血迹的武器。 李道玄沉吟了一下,他可不知道,这些武器和盔甲本就是那日沙海大战中遗留下来的。因为拓跋大娃炼制尸油,所以扔到了戈壁里。 李道玄想不明白,但对乌古斯沉下了脸:“以后我发出的命令,你必须执行。这一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我可就不客气了。” 温博生在后面看着难得的赞许了一声:“主,主公这一点还是值得称道的,严明军法,令行禁止。这才是统领之道。” 他身旁的黄胡子嘿嘿一笑:“温侯胡扯什么,什么严明军法,主公就是不满这高昌笨蛋自己选了个送死的任务,浪费了他一片好心。” 温博生听着不禁一凛:“怎么,主公这次命令三镇骑兵,却还有这等心思不成。” 黄胡子点点头:“我在西北赶来的时候看得一清二楚。温侯也不想一想,三支队伍,主公给与的任务各不相同。刘将军奉命探测敌情,算是个悠闲安全的差事儿,但你没发现主公分给他的人,都是些年轻囚犯么。这些都是没有打仗经验的年轻人啊。” 黄胡子说到这里有指点道:“那乌古斯的高昌人,才是主公最重视的,所以命令他们去找些食物来。一来这食物是必需品,比较紧急。二来找食物也算比较安全的活儿,这些高昌人比较忠心,人又单纯,能力又强,正是办这事的最佳人选。” 黄胡子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口,温博生却沿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如此说来,那秦守望带人却奉命要弄点武器来,去哪里弄武器,只能去找军队所在的地方,却是个死亡任务了。而秦守望的人,却,却都是囚犯中安西军人。 温博生想到这里,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忽然惊呼道:“那秦守望不可靠。” 李道玄此时转过头,冷淡的说道:“秦守望不会回来了,如今的他恐怕已……” 他还未说完,远方就奔来一队仙马,马上空空的却没有一个骑士。 黄胡子点点头:“这小子应该是偷偷回到西州府投诚了。这些仙马吗,若不是主公控制着,恐怕也一去不回了。” 温博生呆呆的望着李道玄:“主公,主公是如何得知这小子的异心的?” 李道玄看着他淡淡说道:“将人分成三队是他提出来的,他那一队人马也是自己选的,挑的都是原安西都护的军士,这等心思还能瞒过我么。” 当然,李道玄没有说出来,在他神识和奇门遁甲术下,秦守望的心思几乎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温博生瞬间收起了对李道玄的轻视之心,第一次带着敬佩的眼神望着他。 李道玄微微一笑,对温博生道:“其实温侯想的不错,咱们现在啊,就是个笑话,秦守望不是傻子,知道跟着我没有好下场的。” 他还未说完,一旁的刘权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属下对主公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 李道玄看着他没有说话,那刘权山擦擦鼻子慷慨道:“请主公下令,给我二百人马,必将那秦某的狗头取来。” 李道玄摆摆手:“尔等稍安勿躁,你们就在附近等着,先弄点吃的来,吾已决定亲自去西州府一趟。” 温博生撅嘴就要谏言,却被黄胡子拉住,就听到李道玄继续说道:“这一次去西州府,可能需要两三日时间,但我看陈庆之也不会这么快就打过来,我这次去不是去拿秦守望的脑袋,而是去找几位可以建造城池的大师傅来。” 诸人都是忍不住望向了那堆成小山的天巧云工石,以及空旷的大地,都是默默点点头。要知这城池建造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涉及到城防的分布,街道以及地下水,甚至还有排水沟渠等等的安排。 等到李道玄的身影消失时,安博生才回过神来,现在他对黄胡子已是十分佩服,便忍不住问道:“明王啊,咱们该做些什么?” 黄胡子呵呵一笑:“主公让咱们到附近找点吃的,我看不如去敦煌废城看一看。虽然说那里被烧成了灰烬,但听说敦煌古城四处都是洞穴,总该有些洞穴里留藏些储存的食物才是。” 敦煌古城本就是戈壁之城,鸣沙山和北塞山蔓延的土石让这座古城四处皆可挖洞。温博生听到这里不禁一拍大腿:“还是明王说的有理,我这就让刘将军去……” 黄胡子诡异的一笑,拉住了他的袖子:“不急,等明日再说。”黄胡子说着却带着深意看了远方正和军士们有说有笑的刘权山。 温博生不明所以,但他现在对黄胡子十分信服,便依言而行。 等到第二日白天,李道玄已离开半日,刚刚走出石屋的温博生就睁大了眼睛,看着空旷的大地,除了一百多高昌人,已见不到刘权山和所有囚犯的影子,他正在心慌间,远方再次传来马蹄声,两百多匹战马再次光溜溜的奔了回来。 黄胡子打着呵欠走出来,拍拍温博生的肩:“不用看了,那刘权山带着他们逃了。” 温博生看着全副武装的高昌人不禁大怒道:“这群忘恩负义的混蛋,乌古斯,你也是的,为何就放走他们了。” 高昌勇士乌古斯摸着脑袋,一脸无辜。黄胡子摇摇头:“他们想要走,乌古斯也是拦不住的,这样也挺好。” 温博生一跺脚:“这样的话,当初主公何必费尽心思将他们救回来。” 黄胡子手指乌古斯说道:“主公真正想救的,其实只有他们。你不要将他想的太笨了,除了高昌人,大唐人现在是不可靠的,不管他们是不是囚犯。” 黄胡子的话语严肃起来,指着东方大地道:“大唐国力昌盛,君王勤政,正如朝阳一般升起,正是民心所向的蓬勃之时。想要让大唐人投降,那是不可能的。” 温博生心一下冰凉起来:“那咱们,咱们不是注定要失败?” 黄胡子又恢复了平静,嬉笑道:“那也不是,只不过主公注定要逆天而行了,能不能成,还要看以后的发展,我呢,是很有信心的。” 温博生摇摇头,实在不知道他的信心来自何处。但他还是坚持带着高昌人出发了,趁着这个机会,去了敦煌古城的废墟。毕竟大家还是要吃饭的。温博生得李道玄一丝灵力护持,至今还没饿死,但高昌人可不行。 他在去敦煌的路上停住了马,望着东方方向,忽然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李道玄虽然把自己拉下了水,但那不过是一面之词,自己若是逃到陈庆之的白虎军中,似乎也很有机会洗脱罪名。黄胡子说的对,大唐如今正是昌盛时,李道玄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但这个念头只是想了一下,不知为何,温博生将这极有诱惑力的想法抛弃了,带着高昌人冲向了敦煌古城。 远方的黄胡子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头,长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这小子没逃,要不然李道玄身边连一个大唐人都没有了。”微微的圣火之光自温博生的头顶散去,当然这位温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黄胡子长叹一口气,李道玄啊李道玄,真如吾所说的,你是在逆天而行,但只有你搅乱了西域这场大局,我圣火明尊与波斯才有一线生机啊…… 第528章 西州掳群奴 西州府的大门破开了一个人形大洞,以三千斤铁打造的西州大门上这个人形大洞看起来极为嚣张。似乎是自门前直接冲了进去。 铁门内的破灵符没有起到一丝作用,但这破坏力似又不是普通修士。因为这门开大洞时,整个守门军却无一人发觉到。 站在铁门前的杜怀宝很是认真的看了几遍,忽然一拍手道:“原来如此!”他说着转头看向了一名年轻的折冲将:“你明白了么?” 那折冲将一脸糊涂:“大人,您明白了?” 杜怀宝勃然大怒,手指铁门道:“这你都不明白么,如此简单,就是因为那个啊!” 那折冲将更是一脸无辜:“那,那个是什么那个啊!” 杜怀宝声音陡然高了八度:“说是那个就是那个啊,你身为折冲将,竟然还没有发觉,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他说着狠狠转头望向了一旁的其余守将,并西州府各级官员。再次恶狠狠的说道:“明白了吗!” 一个身材圆滚滚的胖子翘着胡子走了出来,声音沉重道:“原来如此,大人真知灼见,属下明白了!” 这胖子只说明白了,却不解释明白了什么,最后却咬牙道:“原来是那个来了!” 杜怀宝极为欣赏的看了他一眼,竟然亲自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你是平知都尉吧,是个人才,从今天起,本督升你为平知侯。” 如今已是刘平侯的胖子便躬身道:“多些大都护。” 西域都护府大都护所封的侯,与长安封的侯绝不一样。自汉时起,各西域都护就有封‘王侯将相’的习惯。一般都是分封当地西域各国的土豪,贵族,以收揽人心。有时甚至连朝廷都不用上报。 承玄初年,当时的大都护乔师望就曾一口气封了西域高昌,岐善,西宛等各国贵族数十个王,数百个侯。在安西都护府这个小天地里,大都护和折冲乃至都尉,这些朝廷任命的官才是有实权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升官了,俸禄也加了不少,四周的官员都带着恍然的神色,齐声道:“原来如此……” 一直等到杜怀宝大都护满意的离开时,那奉命整修大门的折冲将还是一脸糊涂:“那个到底是那个什么啊!” 李道玄坐在西州府的南城酒楼里,这是一间画有西域商会曼罗馆标识的酒楼。昨夜他穿破大门来到西州府,本想立即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但经过这间酒楼时无意中听到了一句话,便是这样一句话,让他在这酒楼里一直等了三个时辰。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在黑沉夜里听到那句话时的震动,那是一个阴柔的声音,他的神识无意中捕获了这个声音,开始并不在意,但随后就听到那阴柔的声音说道:“……和城公主嫁给逻些王的事情,还需要明日午时那位客人来的时候才能确定……” 和城公主,那是莫相思姐姐被大唐朝廷封的公主名号。李道玄在去洛阳前听阿幼黛云说过此事。这些日子来他一直以为姐姐和鱼玄机在一起,还在逻些玉真公主的保护下,此时却得到了让他心惊胆战的消息。 说实话,若不是听到大唐与逻些和亲失败的消息,李道玄恐怕早就抛下一切冲到逻些去了。他昨夜就冲入了酒楼地窖里,制住了这西域曼罗馆的密探,一番审问下才知道,原来逻些王与莫相思将要举行天婚的消息还处于不确定状态,据说身在逻些的玉真公主已将密报送到了长安永徽皇帝的座上,但作为西域商会的密探,这间酒楼的老板却还在等着逻些那边的确切消息。 将要向商会传递消息的人,正是今日中午就要出现在西州府的奴隶贩子安又基。李道玄现在坐在酒楼里,等的就是这个来自高丽的奴隶头子安又基。 他静静等着,整个酒楼现在已在他的控制下,那个密探老板现在还被关在酒窖里,楼中的两个算账师爷,四个长工伙计,甚至还有来自洛阳的厨娘,来自南州的酒工,都已被他昨晚折磨了许久,如今都是老老实实的听他的吩咐。 日当中午,远方一阵马蹄声响,高大的大食马奔驰而来,这四蹄细长的阿拉伯马种跑起来极为快速,但不能长途奔袭,在西域商旅中极为少见。 马蹄声刚刚响动,李道玄的神识就锁住了那奔驰而来的骑士,确是一个高丽人。他便咳嗽一声,那一直战战兢兢伺候着客人的伙计吓得一哆嗦,看了李道玄一眼,急忙陪笑着对四周的客人道:“诸位西州的乡亲父老,惊扰,惊扰……” 那四名伙计连说带劝,终于将客人们送走,安静空旷的酒楼里慢慢走上一个年轻的高丽人,他有着一张圆润的脸蛋,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此时诧异的看着这一切,却对着独坐在酒楼中的李道玄说了一句纯正的大唐话。 高丽国自汉以后就崇尚中原文化,上层贵族以能说中原话为荣。这高丽人能说如此流利的大唐话,看起来在高丽也是个有名的人物。 但李道玄没有理睬他的惊讶,身影一闪就来到了他的身前,五指捏住了此子的头颅,五行魔种透体而入。若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又不认识这小子,李道玄何必等到现在。早就去拦截了。 五行魔种立刻见效,这高丽人脑袋里的神识极为微弱。被李道玄瞬间就吞噬了下去,一瞬间破碎的记忆混在神识里被李道玄同时吸收了。但让他失望的是,这小子也是不知道逻些的事。反而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不断涌现。 李道玄吸收的记忆里,除了散落大陆的奴隶贩子与各大商会的关系外,还有这高丽人此次所带的‘货物’信息。而最为重要的是,此次逻些和城公主之事的知情人,却也在这批货物中。 李道玄伸手松开了手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高丽人竟然没有死去,反而睁大眼眸,一副没事的样子。连天鹤那样的妖物在被吸收神识后都魂飞魄散了。这小子可有些奇怪了。 李道玄此时着急见到高丽人带的‘货物’,他想了一下,手里抓着这高丽人,身子猛然沉落下去,就像穿透薄纸一般,穿过了三层木楼,震碎了整座高楼,落到了最底下的酒窖里。 他身上裹着的腰带自然分开,绸布腰带裂成无数细丝,裹住了整个酒窖中的美酒和牛羊腊肉,也捆住了那昏迷的曼罗馆密探,无数细丝缠着的美酒腊肉,便随着他的身子飞舞而起,再次穿破了大地,浮动在半空。 西州府四方城墙上箭楼里的了望军士立刻鸣响了报警箭,但李道玄毫不在意,带着这些美酒腊肉,扯着两个人落到了西州府南门城下的骆驼群中。 这里是最后一批通过玉门关自西而来的商旅聚集地,四方骆驼之中最为显眼的便是那四辆巨大的木车。李道玄身在半空,带着飞舞的酒坛,立刻镇住了所有的商旅,他手掌抬起,这包裹着巨大黑布的木车就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露出了里面装饰舒适的木枷笼。 笼子中正坐着数十个年幼的少女。李道玄眉头一皱,一时没时间找自己要找的人,心念一动,干脆驱动起了拉着木车的骆驼,向着南城门而去。 他这一连串的行动已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西州府的敌袭警报也过去了许久时间,却奇异的没有看到一支西州府守军的动作。 直到李道玄再次击破西州府南大门,大模大样的带着四辆马车离去,那西州府还是毫无动静。 李道玄带着东西满载而归,这些木车底部的轮子一进入戈壁沙漠就自动收缩起来,露出了木车底部光滑的弯曲车底,就如沙海中的舟船,在光滑的沙子上快速移动着。 李道玄赶回楼兰城时,迎接他的只有黄胡子,温博生和高昌人。他们身后的石屋中堆满了从敦煌城废墟中挖来的食物。除了风干的葡萄干,最多的就是蜜瓜片,还有黑色脱水后的黑梨。 温博生目瞪口呆的看着李道玄赶来的四辆沙漠骆驼木船,最后一辆木车已散了架,露出了其中堆满的美酒,肉干,甚至还有不少厚厚柔软的毯子。 李道玄落身下来,一手提着高丽人,一手提着曼罗馆的密探,不声响的走到了一间石屋中。等他再出来时,那三辆木车已被打开,一共六十多名各国的女奴被赶了下来。 这些女奴有来自高丽的,有来自西域小国的,还有不少却是波斯胡女。李道玄大步走过来,没有理会温博生好奇的神色,转目看了一圈,手指一名头上缠着小辫,有着黑红肌肤的逻些女子。 那名女子也是这些年幼女奴中年纪最大的。李道玄不由分说一把捉起了这女子,带着她走进了石屋。 一直想和他说几句话的温博生露出震惊的眼神,转头对若有所思的黄胡子说道:“主公温饱未得,先思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黄胡子嘿然一笑,看着这些温顺的女奴道:“温侯你是想多了,没看到主公带走的,却是最丑的一个么!” 第529章 石屋说大业 楼兰石屋中,李道玄正漠然看着这一言不发的女奴,这一次他没有动用五行魔种,因为这个女奴明显不是修士,恐怕自己魔种还未种入成功,她就香消玉殒了。 但他试探着问几句话,这女子却说着深奥难懂的逻些语。李道玄伸手按在了高丽奴隶贩子安又基的肩膀上,一道神识送出,这安又基挣扎着醒过来,李道玄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五行魔种裹在神识中,强行冲击着安又基的丹海。 对于一个修为还算不错的修士来说,李道玄的行为就像是在冲击他的灵魂版。安又基双眸露出惊恐至极的神色,眼眸中闪过了一道求饶的表情。 李道玄随手在他丹海中种入一粒魔种,这才收手道:“安又基,你现在要清楚,尔的三魂七魄都在我的手中,你若不听吾的命令,下场是什么样,自己该知道吧。” 安又基连连点头,他知道李道玄不是在吓唬人,自己丹海之中包含三魂七魄的元婴已被对方的神识锁住,那是一种灵魂都暴露在对方面前的感觉。安又基整顿了下情绪,立刻操着流利的大唐话,飞快的说着自己的来历,所属的商会等等。 李道玄打断了他的话,手指那逻些女子说道:“你问他,关于逻些王与和城公主的事,要说得详细些,我要知道所有的事。” 安又基眼神一颤,明白了李道玄到底为何捉自己了。 他不管耽误时间,飞快的用逻些话与那女子说起话来。这些女奴一路上虽然受着优待,并没有吃苦。但对安又基这个奴隶头子十分惧怕,这逻些女子便快速的说起来。 安又基本属于曼罗馆商会,这次又是奉命送这个逻些侍女过来,所以一边问着,一边跟李道玄说着,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将一切问清楚。 原来这个逻些女子正是逻些布达拉宫中伺候逻些王的‘普母’。所谓普母,其实就是负责喂奶给逻些王的乳母。逻些王的乳母必须选择处女,这是逻些帝国特有的风俗,至于为何处女能喂奶,那就是逻些秘闻了。 总之这位乳母在逻些布达拉宫地位虽然不高,但所见所闻却都是逻些王的秘密。这一次西域曼罗馆费尽了大气力,才将此女自布达拉宫中弄出来,就是为了探问大唐的和城公主的事情。 逻些女子说得很详细,甚至连和城公主何时进入布达拉宫,随行所带何人都说了出来。 李道玄根据她的描述,立刻明白了,原来自己进入洛阳后不久,玉真公主就带着莫相思,鱼玄机,阴九幽,甚至还有那洛碧玑进入了逻些城拜见逻些王赞普。 但直到最近前不久,那逻些王才答应了这门亲事,决定还是与大唐和亲。 莫相思等人就住在布达拉宫里,受到逻些王后身份的待遇。 李道玄心头一阵混乱,他走出石屋时,第一次感到时间不够用了,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想要去逻些救人,恐怕是力不能行。李道玄想到这里便招来温博生和黄胡子,又喊来正在那里狂欢饮酒的高昌勇士乌古斯。 他们坐在石屋中,这是李道玄决定自立为王后,第一次汇集诸人议事。 乌古斯带来了四坛美酒,诸人都是饮了一口,那温博生还未开口,就听到他们阴郁的主公沉声道:“诸位想一想,有什么法子可以快速崛起,继而北攻冥神,南进逻些?” 噗的一声,温博生将一口酒全部喷到了对面的乌古斯脸上,涨红着脸的他惊声道:“主公,如今连一城一地都没有,您就要北伐南进,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李道玄便转头看向了黄胡子。 黄胡子对于李道玄的心思有三分明白,竟然认真考虑起这个可能。 温博生在旁摇头道:“这根本无须去想,若是侥幸抵过了陈庆之的白虎军,当然,那最少也得是明年以后的事了。咱们以楼兰为根基,三年可吞并玉门关以西之地。十年内占据河西之地,那已是天大的奇迹了。” 温博生说着自己的规划:“至于十年以后,若是大唐或者逻些还没有把咱们灭了,便可以向西图整个西域之地,最西可到波斯大食,那便是与大唐逻些三足鼎立,足可以称帝的基业了。” 温博生说着悠然神往,最后却说了一句:“三十年内若能完成此等基业,吾等已可名垂青史了。” 李道玄失望的摇摇头,再次望向了黄胡子。 黄胡子也是望着李道玄,忽然站起来,手指西方忽然说道:“那里是昆仑山,主公你想要最快的强大起来,便可以收服昆仑宗,再以昆仑山的力量,向南收服逻些的魔道,到时聚合天下魔道,便可挟魔王之力,威慑北落荒原,收服西域更是不在话下。” 黄胡子此时脸色郑重起来,手掌在半空画了一个圈:“以逻些,西域之地,东可灭唐,北可吞冥。一统天下九州,这便是最佳之法,也是最快之法。” 温博生睁大眼睛,嘴巴都合不拢了。他本以为自己的规划已是异想天开了,没想到这位黄胡子的规划还夸张,收服昆仑山,征服逻些帝国,再吞并大唐,这简直就是…… 温博生无法想象,这些是中土千年以来无数帝王都未做到的事情,他黄胡子也真敢想。 但黄胡子却握着拳头大声道:“我这样说,并非是异想天开,无的放矢。” 他双眸第一次闪动着明光,望着李道玄道:“第一自圣地圣女降临一来,不过数月之间,仙流道门就一蹶不振,袁天罡战死,昆仑宗更是一落千丈,这是几千年来,昆仑宗最为弱小的时候。收服它并不是不可能。” 黄胡子说着伸出一根手指,他继续伸出第二根手指说道:“第二主公你身负冥界血脉,更与魔道黄泉宗以及逻些西苗王之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征服魔道就是征服逻些,将魔道八宗归一,重现魔门荣光,这也是魔门八宗的愿望。” 黄胡子说着伸出最后一根手指:“这最后嘛,只要主公您能先解了波斯国的危机,吾大明神尊和波斯王可在西方之地全力支持您。到时您便无后顾之忧,还有一个完美的后方之地。” 黄胡子一口气说到这里,温博生除了对最后一条有些诽谤外,却被前两条深深打动了。 李道玄沉默了一下,挥手让乌古斯出去,他缓缓的将冥界的事还有那逻些莫相思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缓缓道:“明王说得是有道理的,但吾怕来不及啊。这两件事需要先办完,方能后顾无忧。” 黄胡子眼中闪着火花,沉声道:“冥神开启冥门的事情可放在以后去做,当先之事却是赶快去逻些,阻止大唐和逻些的和亲,只有这两大帝国打起来,才有咱们生存的机会。” 若放在以前,李道玄一定不会同意的他的话,引发战争,导致万民水深火热之中,那是李道玄绝不做的事。但自从吸收魔种后触发体内的连心锁后,他已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只点头道:“不错,以吾目前的修为,就算对付不了逻些帝国,但去布达拉宫走一趟,还是不成问题的。” 眼看主公和黄胡子越说越投机,温博生却坐不住了,他权且将黄胡子的建议当作可行的,沉声打断两人:“如今陈庆之的三万白虎军就在瓜州,先想想这个事情要紧。” 温博生方才已将这个难关想了一遍,说到这里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主公,其实说起来,如今咱们算上高昌人,也不过百来个人,若是咱们散开先避开,那陈庆之就算大军出动,也不过占据楼兰这块地方而已。不如……” 李道玄立刻摇头道:“不行,这块地方对吾以后至关重要,要不就算救出她们,也要四处流落,无处安身。”他说着挥手道:“咱们须得速将这楼兰城建立起来再说。” 黄胡子此时咳嗽一声,笑着也站了起来,却神秘的对李道玄说道:“说道建造楼兰城的事,吾却有一个妙法,可以一试!” 黄胡子一边说着,一边自身后摸出一团古怪的事物交给了李道玄。 李道玄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个完整的燕子窝,他神识观察一下,猛然明白了这是什么。 黄胡子笑道:“这是温侯带人从敦煌古城挖出来的,也难得他没有修为,却能识得这宝贝。没有浪费这次机会。” 温博生茫然不解,李道玄手指这燕子窝笑道:“温侯,这便是修士的道府了,可大可小,内有乾坤。” 李道玄手握着这拓拔明珠曾经呆过的道府,明白了黄胡子的真正意思,他手握燕子窝道府缓缓道:“明王的意思,是要我将楼兰城打造成一座修士的道府?这的确是极妙的想法。” 想象一座道府城池,再用玄妙的自愈石为材料建成,内有乾坤,可养千军万马,外有道府之玄,坚石之固,那么挡住陈庆之的白虎军,便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了。 只是,这楼兰城道府该如何炼制呢,李道玄如此想着,神识却忍不住开始观察起这手中的燕子窝来。 第530章 重建楼兰城 拓拔明珠化身尉迟兰心时,曾跟李道玄讲过这道府的来历,传说中可以隔绝一切灵力的神奇道府,佛门天才凝聚多年心血而成。在李道玄的神识中,这小小的道府渐渐变大起来,最后又化作了那四方无尽的玉石大厅。 李道玄的神识来到了这道府之内,再次感受道府那几乎没有灵力的怪异之处。但这一次他是带着强大到极点的神识,还有五行魔种而来。 回天种魔大法与河洛图书汇聚而成的五行魔种,有着强大的分解与探测作用。早神识观察中,五行魔种渐渐溶入了玉石道府之中。李道玄反复观察之下终于发现了这道府隔绝灵力的秘密。 这燕子窝道府并不是能隔绝灵力,而是可以反射灵力。无论内外都在反射灵力。那些微弱的灵力都被反射出去,自然有了隔绝的效果,但这效果并不是万能的,只要一两位天元境以上的修士合力击打,这道府便无法反射那强度的灵力,变成了一个无用的废物了。 李道玄感兴趣的却是这道府的炼制之法,他虽然修为突破了境界的禁锢,达到了修行神识的绝妙之境。但还从未炼制过道府呢。 等到李道玄神识回来,温博生已趴在石头上睡着了,乌古斯也没有得到李道玄的命令,就自己出去找自己的族人了。黄胡子却还在等着他。 天边已现出几颗晨星,算起来已过了一天一夜。 黄胡子见李道玄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笑道:“主公是领悟到这炼制道府的法子了?” 李道玄点头道:“若有所得,就是不明白道府这样的好法宝,为何少有修士炼制呢?” 黄胡子笑了,他背负双手解释道:“那是因为修为低的人炼制不出真正的道府,他们只能选一天地灵气充足的地方,稍微放下一点禁制,便当作修行之地。真正的道府变幻万千,内有乾坤之力。那是需要天元境以上的修士才能修炼。” 黄胡子说到这里更是摇头一叹:“你也知道圣女降临之前,那些真正修为到了天元境以上的修士都被圣地掳获了。凡间的这些天元以下的修士,只有袁天罡,李淳风这等人物才能炼制道府。所以这真正的道府十分罕见。” 李道玄摇头道:“不对,譬如这燕子窝道府,便是一位不出名的佛门前辈炼制的。” 黄胡子深沉的望着他:“那是极为罕见的机缘巧合,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燕子窝道府的炼制材料,正是你堆在外面的天巧云工石?” 李道玄不禁吃了一惊,他确实没有察觉到。 黄胡子笑着拍拍他手中的燕子窝:“当然你没有发觉,因为这位所谓的佛门前辈,却将天巧云工石里的精华抹去了,他是将石头中的灵虫杀死,这才压制了石头本身的玄妙,又借着这石头残余的灵力,这才炼制出了道府。” 黄胡子说着摇头道:“你看这道府如此丑陋,想来那位佛门前辈也如燕子啄泥一般,一点一点炼制出来的。” 李道玄沉思道:“这么说来,如今天下修士修到天元境已是十分轻松的了,更有四仙境的高手涌现,日后道府岂不是要大量出现了。” 黄胡子沉吟了一下还是摇头道:“恐怕不是。原来这些修士修为速度慢,便有足够的时间去历练,并收集天才地宝的材料,如今大家修为快进,却也没有兴趣和时间再去历练,恐怕日后只有那些大宗门才有能力炼制道府了。” 李道玄再次握住了燕子窝道府:“炼制道府的法门我从这燕子窝中已窥视到三分,但还是没有完全掌握。要想在楼兰建造一间道府城池,恐怕还有点难处。” 黄胡子低头看着这燕子窝,忽然笑道:“那不如直接用这燕子窝道府为根本,将外面的天巧云工石用起来,炼制一个大大的楼兰城就是了。就是这道府太丑了,若是楼兰城也是这般丑陋。似乎有些可惜。” 李道玄脑海转动,便想到了那千佛洞的壁画道府,那是以画为府,无论内在还是外形都是十分完美。他立刻放下燕子窝道府,跟黄胡子说了一声,身影晃动便闪现到了千佛洞里。 这次十分轻易的就找到了那壁画。自从白瑜婆走出道府后,这道府就无人看管,李道玄十分轻易的将道府拿了出来,这是一块方形的石板,上有道府壁画。 李道玄带着道府壁画回到楼兰石屋,将这两个道府放在一起,那黄胡子都有些激动起来:“天大的机缘啊,这两门道府竟然被主公都拿到了手,而且道府都失去了主人,并没有禁制之法。” 黄胡子的激动渐渐消失,但对李道玄的运气连连赞叹着。 李道玄双手运转五行魔种,再以神识勘测。在两个道府互相对比之下,他对炼制道府的法门更是多了解了几分。 原来这所谓道府,与浮游观灵宝门的炼器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的不同便是炼制一间道府需要海量的材料,而且需要修士以灵力神识一口气炼制出来。若是间断的炼制,除非是这炼制之人手中的材料本身就含有充沛的灵力,否则那就会前功尽弃。 李道玄将燕子窝的道府再次分解观察起来,初步推测那位佛门前辈最少用了半山高的天巧云工石才炼制出这道府。 李道玄一边观察着道府,一边询问着黄胡子,渐渐的构造出了一个楼兰城道府的设想。 首先这城池道府建造出来后,需要笼罩整个楼兰大地。李道玄并不想要做一个精妙完美的小道府,而是要做一个有着道府妙用的真正城池。 他又想到了这建造的楼兰城,最好能融合五行灵气,最好能在自己离开后还能正常运作,那样整个道府便可以成为自己日后修炼和储存力量的绝佳之地。 昔年那佛门前辈炼制燕子窝大小的道府都用去了半山大小的天巧云工石,若要建造城池大小的道府,恐怕就是真个罗布泊湖水底部的石头全部起用出来,也是不够啊。 李道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黄胡子。黄胡子便沉吟道:“如果主公真想建造如此大的道府,恐怕短时间内是建不成了,以愚拙见,不如先用这天巧云工石建造一个真正的城池,日后再缓缓炼制,一点一点成型。” 李道玄想了许久,觉得黄胡子说得十分有理。 他别过黄胡子,再次飞临西州府,这一次却是默不作声的来到了西州府治所之地,那是自东向西而建的一排圆形建筑。与中土坐北朝南的建筑格局不同,西域人信奉东方光明,西方炼狱的道理。那东边都护府开着大门,却在西方官衙之后立起了十八座各式佛陀雕像,以镇压西方恶魔。 李道玄大胆的穿过了东门,大步走进了都护府中。这一排都护府就如一个小小的宫殿般,圆形的建筑下,内里的空间反而有些压抑,自不如中土大宫殿的方正气魄。 随着李道玄鬼魅一般的身影,一个正在都护府后园呕吐酒水的女子便被他掐住了脖子。 李道玄掐着女子细嫩的脖子低声问道:“各府功曹如今在什么地方?” 这女子没有修为,他不愿耽误时间,而他问完之后就有些犹豫起来,不知这女子是不是都护府的女仆,又知不知道自己所问的功曹是什么意思! 但出乎他意料的,这女子竟然在身陷险境的情况下还是彬彬有礼的说道:“您,您说的可是工仓户等那几位功曹老爷?他们,他们如今都在大都护后院中喝酒,大人沿着此路前行,便可进到都护大人的宴席上。” 李道玄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细细的一看,却是认了出来,这女子竟然是在云州时,自己从紫金钵中出来时,那温泉中邂逅过的妇人。 历经沧桑的苏寒烟没有认出面前的男子就是当日在北门观外温泉中救过自己的神秘男子,她如今沦落风尘,早已不惧生死,说完这些后反而有些期待对方将自己顺手掐死,也算给自己一个好归宿。 但李道玄却点倒了她,扶在一旁,揉身穿过了后园,便看到了前方欢腾的一场宴会。 安西大都护杜怀宝已喝得脸红脖子粗,此时起身道:“诸君稍待,老子去后面更衣。”他语气粗犷,但眉间却笼着一丝愁绪。 李道玄等到他离开,便冲入了宴席之上。 他的身影实在太快了,等到宴席上四十余名官员全被宝瓶印放倒后,那木案上刚刚煮出来的酒水还在冒着热气。 李道玄以双手印记粘着这一堆官员,再穿过后园抱起了那妇人,这才飞舞上半空,逍遥而去。 这一次,那城墙之上的守卫甚至连报警之箭都未放出。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一会儿,那更衣如厕后的杜怀宝揉着眼睛走回来,但见席间躺着一地奴仆,空荡荡的却不见了满屋高朋。空旷的酒席就像一场噩梦一般,这新任安西大都护才几日的将军终于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第531章 星宿海遗宝 李道玄带着一群大活人落到了楼兰石屋前,温博生对面前这种忽然出现的怪异场景已习惯了,他只是扫了这一群脸色苍白的安西大小官员,砸吧着嘴说道:“这下可好了,大小官员都凑齐了。” 被挟持而来的四十多名官员几乎已是安西都护府的所有文官精英。自都护府下长吏,司马,录事参军,以及那工,仓,户,兵,法功曹参军……这些官员多是执掌安西都护府民政,赋税,工建,司法,人事的英才。虽然一个个肚满肠肥,但温博生却是十分了解的。 毕竟要在这西域苦寒之地为官,肚子里没点本事是混不下去的。 李道玄低头看着这群战战兢兢的大人们,淡淡问道:“哪位大人是负责工建之事的啊。”诸位官员推推搡搡,最后将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官员推了出来,此人官帽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脱掉了,露出光秃秃的一个脑袋,还点着几点香疤,竟然是个和尚。 李道玄走过去,手指捏住了这老官的脸腮,啪的一声自他嘴里挤出了一块肉骨头。那和尚出身的老官员脸涨的通红,口中却大叫道:“李道玄你这个魔头,莫要以为咱们落到你手里就会任你驱使了……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李道玄手指间慢慢爬出的一只黑色的大蜈蚣吓得全身哆嗦起来。这黑色的蜈蚣完全爬出来,竟有他半边脸大小,硬撑着老官的嘴,钻进了他的喉咙。 李道玄松开手,却是诧异道:“你竟然认得我!”但那老官只觉喉咙发痒,肚腹一凉,却是吓得晕了过去。四周的官员都是看得清清楚楚,胆子小的已是尿了裤子。胆子大的也是双手发麻,不自觉的去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过了一会儿,这群官员才老实交代了。原来那安西都护府的新任大都护杜怀宝却是将李道玄的画像并朝廷的通缉文书一起下放到了各级官员手中。是以大家伙儿对李道玄这大魔头都是十分熟悉。 李道玄以魔种幻化的蜈蚣当场镇住了所有官员,但还是有几个宁死不屈的,李道玄运转神识,挑出几个看起来骨头软的,包括那和尚出身的工部功曹参军,留了下去,其余人等却是先关到了石屋里,让乌古斯派出两个战士看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李道玄便拉着那和尚出身的工部功曹参军,指着这楼兰大地笑道:“吾要在此地建一座城池,想请老大人参谋一下。”这功曹参军醒来后已是服服帖帖,此时恭敬道:“英雄莫要客气,老夫僧天行别的不敢说,若要说建城,那还是有点用的。”僧天行说着搭手看了看四周,然后顺着天巧云工石的四周来回走了几步,还伸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仔细搓了半天。最后他才走回李道玄身旁恭敬道:“英雄啊,咱先不说此地法天象地,单是三面环沙,南临罗布泊。单从此地气象,便有金龟卧地之象,可谓风水宝地啊。” 李道玄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慢凝起了不动明王相,却冷笑道:“好一个风水宝地,但吾看来,这三沙之地自北向东为断灵势,自西向北为藏金局,更有南方死湖,有沉龟落水之局,乃是凶地中的凶地。不知大人是怎么看出风水宝地的?” 僧天行脸色一下就白了,这楼兰古城的旧地,从风水来说,实在是一块死地中的死地,且不说千年来西域的混战多发生在这周围,便是楼兰古国的灭亡也验证了这凶地之说。他本是欺李道玄不动这个,却想不到李道玄身在天地人三盘奇门中,若是讲风水天下谁能比得上他! 李道玄震慑了一下这不老实的和尚,口中却温和起来:“吾这次其实是专门捉你来,建造这楼兰城你不需考虑什么法天象地的风水之势,只需为我规划城池大概,若是做得好,我还是会收回你体内的毒虫,放你回去的。” 僧天行咽了一口唾沫,再也不敢胡说,他再次俯身抓了一把泥沙,一遍揉搓着一边说道:“李英雄当该知道,西域之地除了戈壁就是沙漠,就算是楼兰这样的坚硬大地,地下也是空的。若要建造城池,便不能太重,四方围墙若是以泥堆而成,或者可以厚三丈以上,但若是用您找来的这些石头,恐怕不出两丈,就要将大地压塌了。” 僧天行再跺跺脚试了一下地面,指着地上四处溢出的清泉道:“这大地之下的升龙石虽然以前挡住了楼兰的水势,但却也撑起了这块大地。如今升龙石被坏,楼兰是有水了,但想建城是不可能了。” 李道玄对这僧天行刮目相看,但他只想了一下就有了法子,便点头道:“那么也不需理睬这个,老大人可有好的规划啊。” 僧天行皱了皱眉,现在真正说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他反而有些认真起来,还想跟李道玄劝慰几句,但想到肚腹里的魔虫,只得将话吞了下去。他低头想了想,缓缓说道:“若是抛开这一切不说,但以建城来说,老夫觉得可以建一座古城。” 他说着精神一振:“所谓古城,便是不按广山大川,中轴对列之法,而是按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之法而建……”他口说笔划,将心中所想说了一遍。 李道玄听了个大概,依稀有些明白了,这僧天行提出的建城之法,就是将城池建为正方形,每侧城墙设三个大门。然后再以城门为原点,相互连接形成直线形街道布局,其中南北向大道三条,东西向大道三条,每条大道分三条大路,而顺城墙还有环城大道,宽七丈有余;城外有野墙,宽五丈。两层城墙环绕一方城池,南北东西各九条路,纵横如棋盘,却又十分简单明了。僧天行所说之法最好的地方便是不需太多其他材料,单一天巧云工石就可营造一座大致的城池。 李道玄很是满意,便带着他回去交给了温博生,务要尽快完成建城图纸。温博生对此事十分上紧,又去找来四名能识字又聪慧的年幼女奴帮忙,便督促着僧天行赶快开始。 忙完这一切,楼兰城也有了着落,李道玄便飞身赶往罗布泊下的星宿海遗地。如今不知萧眉织在那里如何了。等他再次穿过那贝壳之地,来到星宿海遗地时,便看到正中的密室里,萧眉织正伏案看着那本自己曾冒险得来的书册,白天子和李药师都是躺在地上,看起来还是没有好转。 李道玄走到萧眉织身旁,在这阴暗的贝壳里,已燃起了一支昏黄的丹灯,那是一支以丹药为引子的怪灯,不时冒出一丝丝清香之气。这是一种混合着青草香味的气息,让人闻了以后精神一振。 萧眉织俯身在案上,一边看着书册,一边奋笔疾书。李道玄低头看去,她写的却似是一本名册。萧眉织此时也终于发现李道玄的到来,抬头道:“闪开,我还没写完呢!” 这小女子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李道玄微微错愕间,指着地上的白天子和李药师首先发难道:“萧姑娘,为何还没有救治他们?” 萧眉织放下了笔,她似乎几天几夜没合眼,脸色有些难看,发髻都散开了一边。此时这小女子手拿起了那书册晃了一晃:“他们死不了,李道玄,你可知道这里面记的是什么东西?” 她刚说完,手中的书册就落到了李道玄的手里,他展开看了一眼,这些全都是萧眉织记载下来的笔录,上面却是一排排的丹药和毒药的名称。李道玄粗粗看去,最少有三百种各式丹药,还有数千种各类毒药。丹药以红笔写入,毒药却是深沉的黑色笔迹,每一样丹药和毒药之下,还有对于这药物的描述。李道玄放下书册不禁摇头道:“萧姑娘,咱们还有许多大事要做,你却在这里整理起了星宿海的丹毒?” 萧眉织气得一甩手:“要做大事的是你,眉织学医十载,对丹药和毒药这些东西本就感兴趣,此地对我来说就是无上宝库,你不懂丹毒之妙,就不要胡说了。”李道玄嘿然一笑道:“那丹药再神,能铸造绝顶高手么。至于毒药,虽然星宿海的毒药确实厉害,但真正的高手对上,也是没用的。” 萧眉织快步走来,踉跄的抢过书册,大声道:‘谁说丹药不能铸造高手,那毒药也不是没用的,张天赐的毒灵丹便是星宿海独门制造的针对修士的奇毒。那毒灵丹妙用无双,最难得的却是可以大量炼制。你根本不明白,若不是因为星宿海在这楼兰罗布泊做出了惊动天地的事,又怎么会被连山星宫灭门呢。’ 李道玄听到这里却吃了一惊:‘什么!星宿海是被连山星宫所灭?’ 萧眉织冷笑一声:“不但星宿海,这楼兰古城也是受到牵连,才消失的。” 第532章 明心自创功 李道玄已是听呆了,楼兰灭国的原因,一直以来都是众说纷纭,但极为可靠的说法便是罗布泊湖水凝缩,上游河岸缺水所致。 萧眉织似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低声道:“你这笨脑子也布想想。若是楼兰只是缺水,单凭修士的力量,难道还不能解决?前代年间四方西域国家拦水救楼兰,在我看来也是欲盖弥彰,西域国家寻找的应该就是这星宿海的遗址。” 李道玄摇头道:“上次我沉入湖水中便找到了这地方,如果西域国家真的是为了这星宿海遗址,为何迟迟没有发现这里呢?” 萧眉织低头想了一下:“这绝无可能,星宿海最后一任宗主苍云浪的笔记中说得明白,整个星宿海藏在这海天贝地里,周围有数十道可以迷惑修士的禁制,虽然我不明白你是如何发现这里的,但别的修士若想破开这重重禁制,那是不可能的。” 李道玄这一刻似是忘了自己身怀魔种与奇门遁甲术,这才有机会发现星宿海的遗址,他一时想不通,但对萧眉织关于连山星宫的说法却更有兴趣。 在他询问之下,萧眉织不耐烦的说道:“连山星宫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但我能觉察到星宫中有吾族人的气息。星宿海最后的宗主在这笔记中说得清楚,那日星宿海终于炼制出了世间最强的灵丹和毒药,宗门正在庆贺,准备走出海天禁地,争霸天下时,便出现了一个自称来自连山星宫的人,口中说他们的力量已可以毁灭整个大地,所以要净化这星宿海,如此才有了星宿海的灭亡,那场大战一口气打到了地上,星宿海的灵丹毒药都对付不了那连山星宫的人,顺带着连楼兰国都遭了殃,最后一起灭亡了。” 萧眉织一口气说完,再次挥手让李道玄离开。李道玄却沉吟了一会儿,再次摇头道:“如果说连山星宫的那人觉得星宿海的力量能够毁灭整个大地,所以才要灭亡他们,为何又将这些丹药和毒药留了下来,按你所说,那星宿海的力量不就是丹药和毒药么?” 萧眉织再次放下了书册,托着腮打量着李道玄:“没想到你能想到这一层,通过这几****的所得,基本可以肯定,星宿海当日炼制出的世间最强大的灵丹和毒药都已找不到了。现在存留的丹药,不过是中上之品。” 李道玄顿时有些失望,但萧眉织却继续笑道:“唯一值得庆幸的却是这本星宿海宗主的笔记留了下来,如果能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必然可以将这些丹药炼制之法重现出来。”李道玄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却问道:“萧姑娘,这星宿海的所谓禁制,是不是都是刻印在这大贝壳里的?”萧眉织随手翻了翻手中的书册,最后点点头道:“这大贝壳,本就是星宿海炼制的一个道府,所用材料嘛,就是湖水底部的天巧云工石。” 李道玄微微一笑,缓缓走了几步,却说道:“萧姑娘,那我将这大贝壳带到楼兰城如何,那样你就可以随时研究了。” 萧眉织立刻反对道:“在这湖水之下多安静,你可知道这整个星宿海遗地里有多少宝贝,若是弄了出去,还不引得四方修士都来抢夺?” 李道玄哈哈一笑,他做了这个决定哪管萧眉织同意不同意,当下飞出贝壳,在湖水底部推动这巨大的贝壳,渐渐浮出了罗布泊,就如一只巨大的船帆般飞向了楼兰大地。 李道玄放下贝壳后,这才看清了整个星宿海道府的样子,这就是一艘巨大的贝壳之船,前后长约数十丈,此时在楼兰大地上,却是占了一大块地方。 李道玄想到湖水地下的石头,一不做二不休,再次返回罗布泊中,这一次他一趟趟的几乎将所有的天巧云工石都弄了出来,于是整个楼兰大地包括周边的沙漠里,都堆满了巨大的石块。 第三日上,那僧天行在四名聪慧的女奴帮助下,终于画出了一个简单的城建之图。这图之复杂,便是李道玄的神识也是看了许久。僧天行三日间苍老了不少,已是昏昏睡去,李道玄对这图纸有所疑问,这僧天行就指着一名女奴道:“这女子极为聪慧,图纸便是她画的,三日之间她就得了老夫一点真传,英雄有什么问题,但可以问她。” 李道玄便捧着图纸详细问了问这女奴,那女奴口齿伶俐,看来是在路上已学会了大唐官话,似乎她对于这工建之道别有天赋,几番问答下来,竟然回答的头头是道。 最后李道玄收起了图纸,心中却有一个惊人的想法。 他叫来温博生,让他将数十个女奴一一分给了掳来的西州府官员们。 那温博生反对道:“这些女子都是主公的,为何要赏给他们?” 李道玄摇头道:“我不是赏给他们享用,而是要这些女奴去学习他们的本事,若是能学到这些大人们的本事,咱们何须在留着这群废物。” 温博生连连摇头,对李道玄的所谓计谋不屑一顾,他甚至拉来了一直研究着星宿海道府贝壳的黄胡子,将李道玄的想法说了一遍。黄胡子沉吟了一下,却是有了兴趣,他揉着脑袋说道:“主公的想法是很不错的,就是怕这些女奴天分不一,短时间内恐怕学不全啊。” 温博生此时有了精神:“不错,这些大人都是多年为官,其人学识那是多年累积而成,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主公您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李道玄低头想了一下,沉思道:“莫不如我将五行魔种传给这些女子,直接吸干了那些官员们,似乎速度更快些。” 黄胡子立刻反对道:“绝不可如此,一来这些女奴都学会了回天种魔大法,那可要乱套了,第二嘛,就算让她们学,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李道玄来回走了几步,一时想不到好法子,那黄胡子却提醒道:“但若让这些女奴变聪明点,到可以传授她们一点灵力。” 李道玄走了几步便下定决心:“吾要去想一门功法,专门吸收神识与记忆之法。若能有这门功法,便可以快速培养自己的人才,只要吸收抓来的人就好了。”他说得极为随意,这次连黄胡子都觉得李道玄有些儿戏了。如果真有这么一门功法,那天下早就大乱了。 李道玄做出了这个决定,就不再理睬这两人的反对,他进入了星宿海的道府,在密室中坐到了萧眉织身旁。 萧眉织还在整理着星宿海的遗宝,差不多整个道府中的丹药和毒药都已理清了,就只剩下最后几间丹房中的还没有统计出来。 李道玄将自己的想法跟萧眉织说了一下,那萧眉织这一次却很是认真,她托腮想了一下,翻动书册,最后指着其中一页说道:“你看,这里便是星宿海曾炼制的养灵丹,乃是以昆仑雪池之水,加月牙泉铁鱼凝造而成,可以提高凡人灵智,亦可以帮助修士修行。”萧眉织说完,便走出密室,最后自一间丹房中取出了数十个绿色小瓶,这些小瓶中都是装满了黄豆大小的青色养灵丹。 李道玄得到这些丹药,便更有信心了。他取出一枚吞服了下去,默默感受这丹药的灵力,果然在丹海中融化的丹药送出了极为可观的灵力。虽然对李道玄如今来说没用,但对于温博生,女奴甚至是那些高昌勇士来说,却是大有用处。 凝造灵力这一难关便有着落了,李道玄立刻沉入神识,开始打造自己所设想的功法。 这门可以吸取对方神识与记忆的功法必须要满足自己的需要,首先就要控制在自己手里,李道玄可不想养出一大批逆天的修士,最后却无法控制,反而便宜了别人。 如何控制修习这门功法的人呢,李道玄将自己修行一来所掌握的功法细细想了一遍,这等控制之法,也只有子午端阳蛊中的蛊术有用了。 如今的他虽然不能再次施展子午端阳蛊,但对于蛊术的原理却是行家中的行家。蛊术通过蛊虫来种入人体,和魔种一样的道理,而蛊虫又包含施展之人的本命元灵,所以中蛊之人必须要听主人的。 李道玄便以子午端阳蛊的原理入手,抛去了蛊术中养虫这一关,直接自种蛊开始想起。若以自己本命元灵化作种子,以回天种魔大法种入人体之中,确实可以控制他们,但他们也将成为李道玄的傀儡。对于这一点,李道玄却有更高的需求。 他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够拥有一定的自由,这是一种基于自身性格使然的考虑。 李道玄如今独得佛,道,魔三家之长,又有天下禁术回天种魔大法的帮助,渐渐就的理出了一个思路。他以子午端阳蛊的钟蛊原理和回天种魔大法的养种开花之道,最后融合了浮游观的咒语控制之法,并将不动明王手印的净心之力截取出来,终于渐渐摸到了自己想要创造的功法门路。 第533章 自法立明宗 李道玄沉入在神识中,等到他完全融会贯通,已不知过去了多久,睁开眼时,萧眉织已不在密室,四周静悄悄的。 他飞身走出贝壳之外,便看到楼兰大地上一片狼藉,数十名受伤的高昌战士正躺在地上,萧眉织半卷着发髻,正在为他们疗伤。而乌古斯这最为强大的勇士也失去了一只眼睛,血红空洞的眼窝极为骇人。 温博生正站在一旁,一身衣衫已沾满血迹,腰中还带着一柄长剑。唯有黄胡子漠然站在一旁,自楼兰穿过沙漠直到敦煌的广阔大地上,堆满了身着战甲的唐军尸首。 李道玄心头一跳,看这样子却是陈庆之的白虎军攻过来了。 看到李道玄走出道府,温博生眼中闪动着嗜血之色,忽然拔出手中长剑道:“李道玄,吾双手已沾满大唐子弟的鲜血,如今是再也不能回头了。” 黄胡子咳嗽一声,身上的灵光若有些散动,看来也是耗费了不少灵力。他走到李道玄身边低声道:“主公,你已修炼半个月光景了,陈庆之手下的左营折冲将鲁某,已对咱们发起了四次进攻,不过幸好那陈庆之的大军没有跟来,这支是先锋军,本咱们挡了下来。” 李道玄转头看着几乎全部受伤的高昌勇士,心知若不是黄胡子在这里,恐怕自己的楼兰大业还未开始就要全军覆灭了。 原来那日李道玄沉入自创功法中后不久,自东而来的白虎军先锋鲁平君便带着三百修士并六千轻骑,对楼兰发动了反复冲锋。楼兰之人喊不出来李道玄,却惊动了萧眉织。靠着萧眉织带出来的毒灵丹和黄胡子的强大圣火,终是挡住了鲁平君的冲锋。此役连温博生都跟着高昌战士参与了战斗。 李道玄听完他的话,长出了一口气,他以木元灵力让近乎疯癫的温博生冷静下来,然后仔细清点了目前的损失,顿时心中一股怒气无法抑制。本来是自己辛苦救出来的高昌勇士,如今战死了一半,剩下的全是重伤者。这场混战当中,一名西州府的长吏还带着两个女奴逃走了,当真是损失惨重。 李道玄转头恶狠狠的看着石屋中的官员们,将自己在道府中领悟的功法再细细想了一下,便决定立刻开始施展起来。 他吩咐了一声温博生,然后走到萧眉织身后,要他去贝壳之中取出那养灵丹来。等到萧眉织不情愿的去了后,他又将所有剩下的高昌勇士与女奴们集中到了一起。 李道玄深沉的看着这些人,最后伸出手掌道:“你们都是凡人,本来是与修行无缘的,但今日我给尔等一个机会,若是愿意入我门下,便可进入修行之中。脱离苦海肉身,修得灵丹妙法,你们可愿意么?” 就是平日里有些笨拙的高昌人都是心动不已,更不用说这些年纪尚小,自悲身世的女奴了。这其中唯有一个冷淡的女子缓缓摇头道:“主人,寒烟不愿修行,只想回转故乡,了却残生。” 李道玄抬头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苏寒烟,这女子看起来已与当日的官家太太完全不同,眉眼间几分春色带愁,从容而立,却如熟透了的蜜桃,散发出一阵诱人的气息。 李道玄看了几眼苏寒烟,挥手让她先出去。然后他才对剩下的人缓缓道:“入吾门下便是吾的弟子,若是想好了,便先将这丹药服下,养成灵力。”他说着将手中的星宿海养灵丹抛给了这些人。 高昌人毫不犹豫的都是一口吞了进去,那些女奴却是犹犹豫豫,矛盾了许久,她们还是服了下去。 李道玄神识锁住所有人,将细密的神识分开来,一一护持着高昌人和女奴体内慢慢凝造的灵力。在神识作用下,一团小小的丹海渐渐生成。与那****为玉虫自造丹海一般,只是这些人制造起丹海来,可比玉虫快了不少。 当最后一人的丹海都成型时,黄胡子自后缓缓走来,他看着李道玄不禁问道:“主公,你要自创门派,却不知宗门叫什么名字?”李道玄见这些人的丹海有已隐隐生成,松了一口气望着黄胡子道:“宗门叫什么名字有意义么?叫什么不行。” 黄胡子很是慎重的摇摇头:“大地宗门,那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没有一定实力便称为派或者帮,更有小一点的也称阁。自古以来也有那不自量力的小派自称某某宗,最后却是烟消陨灭。这是天道所求,名字还是十分重要的。” 李道玄低头想了一下便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也称为宗如何,嗯吾不服天意,只求天道,天道不明,吾等就要寻找这明法之道,我这宗门不如就叫明宗吧。”黄胡子低头品味一会儿,忽然笑道:“那本尊不自量力,想毛遂自荐为明宗法王,不知主公之意如何?”李道玄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是大明摩尼教的法王,不但是教中尊者,更是信仰明火之神的,为何要加入我这天道宗。” 黄胡子看着李道玄,面不改色的说道:“那也没什么,吾大明神尊光辉可传天下,主公自立明宗,正和大明尊神之意,可谓中土的摩尼教了。”李道玄嘿然一笑,这黄胡子明摆着是要将自己的新创的明宗拉到摩尼教中了,什么中土摩尼教,不如说是中土摩尼教分支算了。 但黄胡子这提议却正中李道玄下怀,他创建这明宗之意本就是率性而为,更想着能将摩尼教的信仰之力运用到自己的势力中,摩尼教分支就是摩尼教分支了,日后等我吞并了你们波斯总教,谁还管这个。 但李道玄还是对黄胡子提醒道:“我这明宗弟子所要修习的功法十分狠毒,那是可以吞噬神识的北冥功,相信天下仙魔两道的修士都是要群而攻之,你可要想好了,要是连累了摩尼总教,那可不是我的错。” 黄胡子口中重复着北冥功,最后却是释然的一笑:“波斯国……那已是昨日黄花,大明摩尼教和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只要能救摩尼,就算惹动天下仙魔不满,吾也是不会在乎的。” 李道玄点点头,招手让灵力集聚最快的乌古斯上前来,亲自将第一枚北冥之种注入了他的体内丹海,然后渐渐和乌古斯新生的丹海融合到了一起。 北冥之种里包含了李道玄的一部分神识,但这点神识却是脱离李道玄本体的存在,正是靠着这一点神识,李道玄成功的将回天种魔大法改良了,明宗的弟子修习这门功法,便可获得回天种魔大法一部分力量,从而可以吸取神识,继而修行。 而北冥之种中的李道玄神识又能和修炼者融合到一起,若是真有需要,李道玄可以在瞬间将对方的修行神识全部吸收进来。最为美妙的,还是李道玄随时都可以通过这点神识观察明宗弟子的心态变化。 如此完美的功法,甚至还能传递下去。李道玄特别为乌古斯体内的北冥种设置了一个可以传授下一代的印记,如此乌古斯便可以继续传授下一代弟子。而他所传授的弟子,所修习的神识还在李道玄控制下。 就如当初那位修习回天种魔大法的魔头化身潇湘剑派之主,吸尽了所有弟子的故事一样,李道玄却是将回天种魔大法的特性又加深了几层,却可以做到传播的功效。 李道玄为乌古斯修炼成北冥种后,便将这种子运转之法详细告诉了他,一直说了三个时辰,李道玄以极大的耐心,终于让乌古斯全部学会了这北冥种的运转之法。他便让乌古斯一边修炼,一边传授给其余高昌人。 而对于女奴,李道玄想来想去,却是将那石屋外的苏寒烟再次叫了进来。他强行注入北冥种,将苏寒烟炼成了第二个可以传播北冥种的弟子,然后将女奴全部交给了她。 等李道玄再次走出石屋的时候,萧眉织却带着一包裹的丹药走了出来,这些都是星宿海炼制的灵丹,大多是养灵,护体,强身,养神的妙药。有了这些灵丹的帮助,不过四五日时间,草草建立起来的明宗就多了正式的七十二名弟子,其中高昌战士共计三十六名,女奴也是三十六名。 李道玄将高昌战士专门挑出来,让乌古斯带领着,每人分了十匹仙马,武装一番后,便奉命向东而去,李道玄给与乌古斯的命令很简单。那就是见到白虎军就冲杀一番,能吸取神识的就给我吸取过来。务必要骚扰白虎军最少半个月。 乌古斯带着三十六骑,每人都带着十匹仙马,一路呼啸而去。 李道玄相信他们能给自己争取半月时间,让自己能够借着这个时间将楼兰城建造起来。 苏寒烟从冷淡到屈服,最终听着李道玄这位宗主的命令,带着一众女奴再次回到了那一直被囚禁的官员石屋中,只是这一次她们直接运转出了北冥之种。石屋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旁的萧眉织皱眉冲了进去。 等到这群女奴将官员们的神识吸收干净,诸官员已是死去活来,要不是靠着萧眉织的银针和丹药,恐怕他们全都难免于难。 第534章 月牙泉魔行 楼兰大地向东三百里处,敦煌古城的废墟已渐渐被风沙遮盖,大唐边防军中最为有名的白虎军团主力便踏着风沙在敦煌废墟下扎下了营。白虎将军陈庆之此时正坐在营帐里,一边听着外面的风沙,一边听着手下折冲大将鲁平君的汇报。当他听到鲁平君说到那能放出燎原之火,杀伤大量兄弟的黄胡子时,这位白虎将军猛然站了起来,他手抚着长剑,立刻命令道:“备马,吾要去一趟西州府。”鲁平君俯身谏言道:“大将军,李道玄那魔头,手底下也都是一群怪物,为将军安全计,此时不宜出动。” 陈庆之摇摇头:“不行,那黄胡子胡人便是波斯大明尊教的智法王,他竟然和李道玄走到了一起,形势严峻,吾必得去西州府走一趟。”鲁平君有些疑惑:“大将军,波斯国现在都快被大食人踏平了,听说那什么摩尼教下的五明子,五类魔都被大食杀了不少,就算波斯和李道玄走到了一起,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陈庆之摇头道:“平君,你是冲锋之将,看不透这局势啊。如果我猜的不错,大食人现在的目光已不在波斯境内,而是看向了北落荒原……”鲁平君更是听不懂了,这大食人要去打北落荒原,不是更好么,让他们拼上一拼,咱们大唐不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陈庆之摆摆手,没有与他说下去,他坚持的走出营帐,一人一马独自赶往了安西都护府。 西州府的官衙之内,杜怀宝手中的莽牛鞭正在一张地图上转来转去,最后定到了西域最西的碎叶城方向。这位中年将军脸上现出坚毅之色,不时的摇摇头。 他正在思考之中,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响,竟然是有人直入官衙来。自从大大小小的文官都被李道玄掳走后,这西州府内戒备更是森严,杜怀宝甚至调用了安西府军中的千羽卫护卫着。难道又是李道玄来了! 杜怀宝正要拔剑,就看到一名白衣将军下马大步而来,他抬头看了一眼不禁惊呼道:“大将军!” 杜怀宝早年曾在陈庆之的帐下听令,虽然如今的身份与陈庆之不相上下,但还是下意识的半跪在地。陈庆之急忙将他扶起来,口称不敢。两人寒暄一刻,陈庆之的视线便扫到了那张大大的地图上。杜怀宝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便动容道:“大将军也看到了!”陈庆之点点头:“北落冥神和大食人已勾结到了一起,波斯王完蛋了!”杜怀宝身子一震,他是通过种种渠道,费尽心思才得到这个绝密的情报,没想到陈庆之竟然也看出来了。看着杜怀宝诧异的眼神,陈庆之苦笑道:“这本来只是我的猜测,但看杜兄的表情,似乎已是事实了。” 杜怀宝也是苦涩一笑:“这情报是自一位大食商人口中所得,我曾在西域救过这商人全家性命,所以他才送来这情报。这次大食人和北落荒原勾结到一起,是无疑的了。整个波斯王朝已被踏灭,大明神尊带着所有的摩尼教徒,已自碎叶城进入于阗国,现在距离玉门关不过百里之遥。” 杜怀宝说到这里却望着陈庆之疑惑道:“只是不知大将军如何得知这消息的。” 陈庆之微微一笑:“杜兄还不知道吧,那大明神尊早已陷入大食人手中,进入于阗国的摩尼教徒正在为夺明王之位大打出手呢。”杜怀宝望着他:“如此说来,大将军是听到什么确切的结果了?”陈庆之摇摇头:“我不知道结果,但大明摩尼教中最有希望即位的智法王如今却和李道玄一起在楼兰,这便让人不安了。”杜怀宝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军是怀疑那摩尼教也要被李道玄收服了?”陈庆之在地图上点了几下,摇头道:“那不一定,摩尼教信仰为先,李道玄不一定能收服他们,但智法王却可以在李道玄的帮助下,登上明王之位,那李道玄身边又多了一份力量。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杜怀宝听他说得如此严重,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来对李道玄的不抵抗政策,不禁有些不安起来。但幸好陈庆之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只郑重问道:“不知安西还有多少府军?”杜怀宝急忙说道:“除玉门,阳关的军队不能动用外,岐善,凉海还有两营四镇府军随时可以动用,安西的修士不多,上次沙海大战几乎死了一半。我们……” 陈庆之摆手道:“不,吾不是要大都护出兵相助,而是想拨四折大军补充玉门关与阳关。听说都护大人已将玉门关和阳关关闭了,吾还带了一粒国师新造的禁制云珠,可以用的上。” 四折大军,那陈庆之手下的白虎军团只剩下一折冲的军队了。再加上一粒禁制云珠,杜怀宝顿时激动起来,但他还未说话,陈庆之就继续道:“禁制云珠如今只能防御一般修士攻击,我带着用处不大,李道玄的楼兰城只有那么几个人,太多军队打过去还浪费时间和补给,我还不如带着随军修士去更有杀伤力。” 陈庆之说完手指地图沉重道:“如今新帝登基,对于西域之地已不像太宗时恩威并施,听朝中所传,大有吞并西域的意思。”杜怀宝脸色一下苍白起来,陈庆之点头道:“我明白,若是朝廷下定决心要吞并西域,那也是好的,只是时候太不对了,现在大食人和北落荒原勾结到一起,随时都会突破碎叶城,如果在这个时候西域再有反心,大都护的担子很重啊!” 何止担子重,简直就是要命。杜怀宝明白了陈庆之留下四折大军的用意,那是要帮着自己顶住西域的变动,抗住大食人的异动啊。陈庆之再与杜怀宝商议了一阵,最后一拳击在木案上:“如今楼兰的李道玄就像一根毒刺,刺入了咱们身上,不拔出这根毒刺,实在是无法安宁。” 杜怀宝想到那日李道玄的八门阵法,有心想劝一下,但陈庆之没有等他说话,就匆匆告别。他的大军还在敦煌野外,虽然军容盛大,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陈庆之还未赶回大营,白虎军团就出事了。 在陈大将军离开不到一个时辰,鲁平君就接到了探子的密报,敦煌城南百里,鸣沙山下出现了一队高昌骑士。据探子所报,这群骑士约有三十六骑,如今就在月牙泉外饮马呢。 鲁平君上一站输就输在了那黄胡子的圣火和诡异的毒灵丹上,但这次听到只有三十六骑出现在四周皆为平底戈壁的月牙泉边,便有些忍不住了。 他在白虎军中跟随陈庆之最久,上一次的惨败算是平生难得的一次,本就有些不服,听到这个消息,他立刻安排快马探子继续探索,自己却偷偷点起了五百轻骑,再请来五十名修士跟着,一路冲向了月牙泉。 三十六名高昌人,鲁平君觉得自己胜算十足,上次对战高昌人的战力他也了解的差不多,说实话也就是那样,比之白虎军差远了。 五百轻骑几个时辰就奔袭到了月牙泉边,但见三十六骑高昌人,饮的却是昆仑仙马! 这些仙马原来可都是陈庆之帐下昆仑骑士的坐骑,鲁平君看得咬牙切齿,但还是耐心等到探子到来,得知四周并无敌军埋伏后,他立刻催动战马,迫不及待的发起了冲锋。 随行他来的五十名修士见只有三十六个土著,便失去了兴趣,却对月牙泉边的船壳道观产生了游览之意。 鲁平君才不管这些,五百轻骑分三个方向,左右成牛角之势。直扑泉边的高昌人。 三十六名高昌人似是吓呆了,竟然连马都不上,领头的那个最为高大的高昌勇士,竟然步行向自己冲了过来。 鲁平君狞笑着挺起了长长的陌刀,座下跨马更是快了三分,巨大的冲击力带着长刀,似乎马上就可以将这高大笨拙的汉子刺穿过去。但他手中的陌刀还未戳中飞驰而来的高昌汉子,就先看到了一只古怪的大手伸了过来。高昌汉子身子横在了半空,双手卡住了他的脖子,一点冰凉的气息刺入了自己的胸腔,鲁平君还未有所反应,就觉得全身的灵魂都要被那点凉气吸出去。 太强大的吸引之力了,鲁平君身子咕嘟一声发出了怪叫声,继而呕的一声喷出了一团绿光,也不知是神识还是灵魂,他也无法去感受这一切,因为肉身似乎和灵魂都已离体,下一刻就觉得一片漆黑…… 第535章 乌古斯之礼 乌古斯吞噬了鲁平君的神识和三魂七魄,顿时感受到了主公传授的这修行的妙处,那神识补充着自己的力量和感觉,而吞噬的三魂七魄又补充着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更为美妙的是还有一股鲁平君平日用兵战斗的记忆和经验。 乌古斯拼命的消化这神识和记忆,似乎体力也上升了不少,他像上了瘾一样继续用北冥功吞噬着手中的鲁平君,最后将只剩枯骨的鲁平君扔到了地上,鼓动着新生的强大肌肉,一只陌刀在半空滑过了闪电般的光影,将侧身一名骑士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 好爽!乌古斯大吼一声,还要再砍,就看到那骑士身上缠着一名族人,也在拼命的吞噬着。乌古斯此时似也聪明了不少,急忙扔下陌刀,冲向了一名已惊叫起来的骑士,再次将他的神识和所有吞噬干净。 如果说一开始这群骑士还仗着马快刀硬的实力想要缠斗的话,那么此时,当乌古斯吞噬了第二十个白虎骑士,这群骑士镇已军心沦丧,只知道逃命而去。 乌古斯呼啸一声,那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高昌战士们无论动作,五感,乃至体内,智慧都已提升了很多,他们飞速的跳上仙马,一路追击而去。 五百名白虎军骑士退后的动作太散,乌古斯带着高昌族人见一个抓一个,在马上吞噬完后再抛到一边,却也不能全部追杀这些散开的大唐骑士们。 高昌人最后都放慢了战马,乌古斯此时得到了鲁平君的经验和记忆,便有模有样的将三十六骑分为四队,每队九人,分别追击过去,命令族人们追击不可超过百里,看到敌人大营就赶快撤回来。 他自带九骑士,却冲向了月牙泉边的道观里,那里有一股强大而又鲜美的‘食物’呢!在月牙泉道观中赏景的白虎军随行修士已察觉到了不妙,他们飞身赶到战场时。迎接他们的是九位飞骑。 那确实是飞骑,仙马在乌古斯的拉扯下,艰难的张开了马鬃下一直隐藏的翅膀,灵力鼓动间,乌古斯一把捏住了一个吓呆的修士,疯狂的吞噬起来。 这群修士吓呆的原因不是这飞马,也不是高昌人的气势,而是这些高昌人吞噬大唐骑士的过程。那是传说中的魔功?还是逆天的魔神出现?对于这群修士来说,面前的九个骑士明明修为低的吓人,但出手就能捉住自己,破开护体灵力不说,瞬间体内丹海灵力就被吸收了一半。 乌古斯发现这些食物不如方才的好吸收,但更为美味些。吸收这样一个修士,却要费吸收三个骑士的光景儿。乌古斯吞噬了一个修士后,周身灵光闪动,连座下的战马都带着一股灵气。 他无师自通的拍出一只北冥之种,种入了一名最为年轻的小道士体内,口中却喊道:“你也是明宗的人了!” 那刚刚加入白虎军的小道士却是咬牙拍出了一记五雷符,五雷在乌古斯身上炸开,炸碎了他今日刚换上的铠甲,但吞噬近百人凝造的强大肉身硬生生扛过了这道士的攻击。乌古斯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种入种子拉,主公说过,只要种入种子成功,对方就该听自己的话才对。 他虽然吞噬了不少神识,但毕竟还没有融会贯通,当下也不再理会这事,立刻发动北冥功,骑着马略过了那小道士。 身在半空的小道士丹海一阵噼啪之声,顿时无数灵光神识带着一团血肉在半空分解开来,全部飞舞着没入了乌古斯的体内,看起来就像乌古斯身上带着强大的吸引之力,硬生生吸过去一样。 五十名修士各色道法不停施展,却不能伤害这群魔神一丝一毫,再想飞天遁地而去,却没有了机会。 乌古斯一人就吞噬了三名修士,此时他挥舞出的拳头自然带着雷光灵力,却不知从哪个修士身上吞噬而来的。这一拳将一名半空的修士击碎了丹海,晕倒过去。 乌古斯正要吞噬,却又想到了楼兰那边,好像还有几十位小妹妹也是明宗之人,他们跟在主公身前,可没有这个机会。乌古斯心中感慨,便将这晕倒的修士提了起来,困在一匹随行的马儿身上,大吼一声道:“兄弟们,给苏寒大人留一些。咱们高昌人不能都独吞了。” 四周骑士轰然称喏,各自打晕捉住了几个修士,那剩余的修士终于得了空,魂飞魄散的逃走了。 乌古斯整顿人马,便派了两个人带着俘虏先回楼兰去。自己率领剩下的兄弟向着敦煌古城的方向而去。 高昌勇士在敦煌大帐外再次汇合到了一处,白虎军的斥候已将鲁平君的遭遇快速汇报给了其他折冲大将们,这些将军听了都是面面相觑,都带着深深的怀疑之色看着那斥候。 这斥候已急的痛哭起来:“诸位将军,属下所言都是实情,那群魔怪如今就在营地外呢!” 四大折冲将中姓秦名宝琼的一位,却原是乐都武侯,最近刚被提升为折冲将,他手使一对铜戟,自感资历最浅,此时正是表现的好时候。当下起身道:“诸位将军,秦某愿出去一战,看看这群魔神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三名折冲将都是追随陈庆之多年的同袍,对这秦宝琼确有些生分,此时虽然觉得斥候所报之事十分诡异,当该等大将军回来再说,但因这秦某人自己要出战,竟然没有阻拦他。 于是秦宝琼自带着当初乐都武侯铺中的一群升迁而来的兄弟,约有三百余人,冲了出去。 虽然三名折冲将都跟秦宝琼不熟,但毕竟都是自家人,他一冲出去,立刻便有三千飞羽军在大营前照应起来,飞羽军手中各有十支破灵箭,若是那些魔神真敢冲过来,便可一举而歼之。 秦宝琼回头看了一眼飞羽军,便明白了其他将军的意思,转身对身旁的嫡系兄弟们说道:“咱们便做一次诱饵,将那群魔神引过来。不过若是有击杀对方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飞马奔驰中,这些武侯出身的士兵都是喊道:“灭了这群鬼怪,给秦大哥长长脸!” 远方正在窥视大营的乌古斯此时却高兴的拍起大腿来,原来他是想到了楼兰的明宗妹妹们数十个,正愁俘虏不够,但又不敢轻易冲击大营。此时间秦宝琼等人冲了出来,顿时有一种送上门来的感觉。 后方大营中三名折冲将都是紧张的看着战场,三千飞羽军都等着命令,一旦那秦折冲将贼子引到射程里,便一举发动。 但前方昏暗的战场上,只闪出了数道灵光,继而三十多团肉眼可见的黑光笼罩了整个战场。已吞噬了许多人的高昌战士们,体力,速度,五感都已不同于常人,甚至比一般修士都要快速,三十多团黑光笼罩着秦宝琼的队伍,不多时大地上只剩下了三百匹光秃秃的战马。 那黑光卷着三百俘虏,却是穿过了鸣沙山,绕回了楼兰城。 咔嚓一声,一名观战的折冲将震惊的捏碎了扶着的一块木桩,他在极度震惊中大声道:“快,快派斥候去找大将军,这,这是什么怪物!” 乌古斯赶回楼兰时,天色刚亮了起来,三百匹仙马上带着俘虏,一一被抛下,这高昌汉子双眸都带着一团神光,下马走到一脸错愕的温博生身前,却抱拳道:“温侯,咱们捉来这些人,却是送给师妹们的,吾等还有军命在身,这就告辞了。” 乌古斯这番话完全不像是从那个高昌粗鲁汉子口中说出,温博生眼珠差点掉出来,看着乌古斯呼啸一声,又带着高昌人兴高采烈的去了。 黄胡子此时走了出来,摸着下巴摇头道:“北冥功,这功法太过逆天,恐违天道之意啊。这,这不是什么好事。”数百俘虏被乌古斯留下的高昌勇士扔到了天巧云工石下,正跟在李道玄身旁,规划楼兰城池建造的明宗女奴们都是望向了她们的首领,苏寒烟。 苏寒烟将一块巨大的天巧云工石,按照李道玄的要求运到了大地正中。往日这般粗重的活儿,她是想也不敢想的。但如今不知为何,却可以轻松的就挪动起来。苏寒烟在一种获得力量的感觉中竟然心情好了不少,往日她都是瘦弱的,随着命运起伏而摇摆不定的棋子。直到今日才有了一种自由和强大的感觉。 一名女奴上前禀告了那些高昌师兄们送来的‘礼物’! 苏寒烟不禁皱眉道:“吞噬?不行,此等脏兮兮的男人们,难道要我们吃了他们不成。”李道玄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他有些意外的看着远方那数百俘虏,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寒烟,既然是乌古斯的一番好意,你就带着姐妹们吞噬了吧,楼兰城池建造起来还需要你们强大起来才好呢!” 第536章 漫说连心锁 苏寒烟对于李道玄的命令有一种本能的抗拒,这是她沦落风尘这些日子受男人指使的苦难所致。但现在她已接受了作为明宗弟子的身份,也只能无奈的带着一众明宗女奴走到了这些俘虏身前。 体内的北冥之种飞快的活跃起来,诸女弟子体内的种子隐隐跃动,目标却都冲着俘虏最后面的那两个昏迷的修士。这两个修士是被乌古斯的铁拳击碎了丹海,此时勉强还有一口气存活着。 苏寒烟带着一众女弟子,越过了这一群不安的俘虏,来到了两名修士身前。 一名高丽女奴实在忍受不住体内北冥种子的催促,飞快的扑到了一名修士身前,双手探出抓住了这修士的丹田附近,那几乎没有气息的修士厉声惨叫起来,但见一道带着鲜血的灵力飞快的自女奴双掌飞入她的体内。眼见这修士连着身体都有些变形了,苏寒烟不忍的闭上双眸,轻声道:“放,放开他!” 那女奴毕竟是苏寒烟种入的北冥之种,便忍住了体内的吞噬的力量,松开了手掌。苏寒烟长出了一口气,正要想着为这两个修士求求情,眼眸轻扫间却看到了那俘虏中的一名男子,顿时脸色大变,她双目露出刻骨的仇恨,手指指着一名瘦小的男子厉声道:“李松楠,你这无耻之徒,却在这里。” 俘虏最前方的秦宝琼挣扎着站起来,高声道:“楠兄莫要怕,这等妖魔自有天道除之。”但那名为李松楠的瘦小男子却惊叫一声,起身就要逃走。 唰的一声,一名女奴飞身拦在他的身前,伸脚将李松楠踢到在地。那李松楠身子蜷缩,却连看都不敢看苏寒烟一眼。苏寒烟看着这男子,往昔的悲惨遭遇在心头一一略过。 自从她那不争气的夫君失势后,便每日惴惴不安,这个李松楠却是夫君的远房表弟,这贼子不但暗害了那胆小的夫君,而且侮辱了自己,甚至最后将自己卖给了西域奴隶贩子。 苏寒烟沦落风尘这些日子,每日所想的便都是这个大仇人,此时见到此子竟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心头的仇恨再难忍受,当下颤抖的伸出双手,死死抓住了李松楠的丹海小腹,北冥之种疯狂的冲入进去,将此子的神识挤压破碎却没有吸收。 苏寒烟以北冥之种切碎了李松楠的神识,自他的骨头开始吞噬起,等到贼子的骨头全部吞噬干净,她转换北冥之种,再次吞噬起血肉来。 李松楠神识被击碎,但五感还在,在苏寒烟的炮制下,却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只见他全身蜷缩,越缩越小,开始还能挣扎着在地上蹬着双脚,渐渐的就不动了,最后甚至连皮毛都被苏寒烟吞噬干净,只剩下了一件盔甲和内里衣衫。 血肉被北冥之种消融,化为各种能量注入苏寒烟的丹海,继而强固着她的肉身。苏寒烟不但报了仇,还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美妙感觉。忽然间,一切道德法则乃至于自己从小被灌输的仁义道德都消散了。苏寒烟眼中带着一丝冷酷之意,手指前方俘虏道:“姐妹们,大家不要客气,这些都是你们的了。” 早已被体内北冥之种折磨的难以忍受的女奴们疯狂的扑了上去,疯狂吞噬着这些官兵们。在最前方的秦宝琼双目血红,对着远处的李道玄嘶吼道:“李道玄,同是云州老乡,我秦宝琼愿与你决战而死,也不受这等侮辱。” 李道玄听到了他的话,脑海中想到了在云州时确曾与这秦宝琼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还是云州武侯铺的人。但这一故旧之情也不过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微微一笑,却转头对温博生道:“温先生,你方才说什么?” 温博生看得心中一寒,立刻进谏道:“主公,战场对战,各得其所,但这些俘虏都是大唐之人,您这样做,属下实在不能认同。”黄胡子在一旁也是缓缓道:“李道玄,为成大事可不择手段,但有些违背天理之事还是不要太过分了,要知天道循环,总有罪孽一说。” 李道玄全心全意都沉浸在即将建造的楼兰城池,对两人的话实在不感兴趣,但这两人毕竟是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信,他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李道玄对着远方的苏寒烟送出了一道神识,那苏寒烟便止住了诸女奴的吞噬,但还是有三十多个倒霉的士兵以及那两名修士被吞噬干净了。苏寒烟对那一脸悲愤的秦宝琼说道:“主公说了,今日就看在旧日情面上放你一马,带着这些人都滚吧,下次若是在战场上相逢,各凭生死了。” 秦宝琼呸了一口:“他日相逢,老子必然第一个冲上来要了李道玄这大魔头的性命。”他说着身上的禁制却被解开了,立刻翻身而起,因为左腿被高昌武士打断了,便撑着一根木棍,带着残兵败将去了。 李道玄这才转身对黄胡子和温博生道:“陈庆之不是愚笨之人,乌古斯虽然拖住了他,但咱们的手段和战斗法子他也该了解了。下一场战斗必然有针对咱们的法子。楼兰城池必须立刻建造起来。” 黄胡子点点头,却暗中拉了一下温博生,口中说道:“这建造城池还是主公亲自监督的好,我与温侯商量一下西域那边的事。”温博生会意,便跟着黄胡子走到了一旁,黄胡子双手捏着一个手印,慢慢浮动起了一团光球,将他和温博生笼在了一起。 温博生双眉一抖:“你这是?”黄胡子摆摆手,指指外面的李道玄:“主公神识厉害,这法子能骗过他一次,不能骗他第二次的。我叫温侯来,是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一下。” 温博生怀疑的看着他,黄胡子微微一笑:“当然我不会是跟你说背叛主公这等事情,但温侯有没有发觉主公他有些不对啊。”温博生冷笑了一声:“当然不对了,主公以前在洛阳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 黄胡子点点头,在光球中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曾问过萧眉织姑娘,据她说来,主公是在吞噬了西域白衣张天赐和一个古怪的飞天神女之后,便成了这等模样。但据我对回天种魔大法的了解,却并没有改变心性的说法。” 黄胡子说到这里,手指再次捏出了一个光球,身子却震动了一下,他苦笑一声:“被主公发觉了,不过咱们还有点时间。待会儿你便说什么都忘记了。” 温博生无言看着他,只听到黄胡子沉声道:“我在主公身边这几日,都在默默查探他的神识,终于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温侯可能不知道,这世间曾有一门强大的功法,名为连心锁,那是以神识锁住敌人的元婴之神,与敌人的神识融为一体,潜伏在敌人体内。在关键的时候,这到神识便能突破敌人的元婴之神,从未控制此人的心性。往日传说中,这连心锁曾将当世第一高手东不语逼得神经错乱,亲手错杀了全家老小。” 温博生沉吟起来,最后却问道:“以你的说法,主公他是被人种下了连心锁,却因为那日与张天赐恶战,被那连心锁控制了?”黄胡子摇摇头:“这也只是我的怀疑,但主公的表现,却又不像被连心锁控制了心性,却有一种本性的感觉,这是让吾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温博生此时已有些心慌起来:“明,明王,你跟我说这些,可是有了解决的法子?”黄胡子再次摇头道:“不,我跟温侯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在关键时候劝谏几句,让主公不要做的太过分,莫要让他成了真正的魔头。” 温博生诧异道:“明王也在这里,为何要托付与我?”黄胡子沉声道:“那是因为我要去逻些一趟,见一见和城公主和玉真殿下,她们都是主公的至亲之人,如果主公真的是被连心锁控制了,那么也只有她们两个能解开主公的心魔了。” 远方的李道玄再次收回了神识,黄胡子和温博生所言之语,他没有强行探听。对于此时的他来说,似乎他们两个做什么想什么也不重要。明宗的弟子会逐渐强大起来,这些绝对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弟子实力强大起来,李道玄便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他将心思再次转到楼兰城的建造上,苏寒烟带着女奴们以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开始搬运四方的天巧云工石。 天巧云工石一旁的星宿海道府里,萧眉织正在治疗着白天子和李药师,沙虫和玉虫也进入到了大大的贝壳里。对于萧眉织来说,她反而对那腹部鼓起的玉虫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天色变幻,李道玄一动不动,天巧云工石已被搬运到了四边沙海,大地清泉四溢,温博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捧着城池建造之图,默默无声。 黄胡子没有过来,他去了何方李道玄也没有问。而前方,一排排天巧云工石被排列到了地面之上,苏寒烟等人的速度飞快,首先将所有的泉水以云工石导流,全部流入了正中的一方以云工石围成的人工大水池。地基渐渐形成,李道玄伸展双手沉声道:“楼兰再起,便是我李道玄飞跃沧海,鱼跃龙门之时。” “不!”温博生神态恭敬,但语气却带着劝谏之意:“主公只不过终于走出了第一步,前路漫漫,还需上下求索啊。” 天上一月圆满,银光笼罩,秋风徐来…… 第537章 破敌窥神识 乌古斯带领的三十六骑在敦煌城外已游击了半个月,他已吞噬了近百人,其中还有数十个修士。本来就雄壮的躯体如今看起来就像巨石雕塑的一般,每一块肌肉都带着让人眩晕的力量感。他身后的三十六名骑士也是如此,除了肉体的爆发力,这些战士最大的收获还是那已经成形的神识。 他们的五感被上升到了超越修士的程度。白虎军中的修士或者在修为境界和灵力上要超越他们许多,但在神识修为上却已无法与他们相比。从一开始,李道玄就为他们塑造了一个修行神识的基础,这几乎是完全不同于天下修士奉为真理的修行套路。隐隐已把握到了道心的奥妙。 所以白虎军团的修士对上这些魔神,都是一筹莫展,他们的功法威力若真能击中这些高昌人,或者也能改变战局,但强大的神识下,乌古斯的骑士总是能提前一步躲开他们的围杀。这群高昌骑士严格的执行了李道玄的命令,围绕着敦煌大营的白虎军展开了骚扰,他们甚至脱去了身上的盔甲,也抛掉了武器,带着数百匹昆仑仙马****而战,其速度与机动性达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白虎军大营中的陈庆之还在思考,他手下仅剩的三名折冲将都已带军驰援玉门关和阳关,西州府的安西军也隐隐围住了西域通往瓜州的各条商道。对于外面骚扰的李道玄的军队,陈庆之只有一个命令:“五十丈用箭,三十丈修士击之,十丈内即退!” 陈庆之的命令是在那带伤的秦宝琼回来后制定的,敦煌大营仅剩下的一折三千军马和三百修士完美的执行了大将军的命令。 这是一场古怪的骚扰战,当高昌人的快马出现在百丈外时,白虎军的骑士就拉满了弓,他们射出的箭支,十支中就有一支破灵箭,而且放出破灵箭的时机毫无规律,这也是乌古斯的高昌骑士最为忌惮的攻击方式。 他们的神识无法辨别对方射出的箭支到底是不是破灵箭,有好几次,乌古斯就差点被那怪异的能穿过强大肉体直接对丹海造成损伤的箭击中。 在这种情况下,乌古斯会尝试着将三十六骑分开来,一方诱敌,两翼袭击。但当两翼骑士扑到的时候,不过三十丈距离内,白虎军团的修士就会闪现出来,排成紧密的阵形施展各种远程功法。那也是唯一能击伤高昌骑士的战斗方法。 这个时候,乌古斯就会率领最为强大的十名战士,下马徒步进击,他们依靠双脚的力量,速度可以短时间内冲破极限,快速冲向修士。一般到这个时候,白虎军的修士和军马都会快速的撤入大营中。 于是这种拉锯战已持续了不知多久。陈庆之自思考中抬起头,望着一帮脸色黯淡的秦宝琼说道:“这乌古斯的资料你已看过了,有什么想法?”秦宝琼摇摇头:“大将军,我是个粗人,只知道乌古斯是高昌贵族,曾被安西监军当众切断了舌头。” 陈庆之脸色有些冷峻,摇头道:“吾不是问这个,宝琼你没有发现这乌古斯是越来越狡猾了么?”他说着手指摩挲着大案上的沙盘正在重现这半个月来数十场对战。秦宝琼也是看着沙盘,若有所悟道:“这乌古斯确实是高昌的一位勇士,但从未听说过他精通兵法,这半月来几场恶战,有好几次我们都将他们引到口子里了,却在关键时候被他们逃脱。”他说着自然就想起了楼兰中所见的那女奴吞噬的场面,不禁转口道:“莫非这魔神吞噬咱们的人,还能将他们的所想所得都能吸收么。” 秦宝琼灵机一动间已摸到了乌古斯所修习的北冥功的秘密。 陈庆之不动声色的自案下拿出了一张卷轴,他微微展开,轻声道:“回天种魔大法的秘密,昆仑的师兄已将天阁中的记载传给了我。但我想李道玄这魔头炼制出来的这群疯子,必然有一种能吞噬神识的功法。” 秦宝琼一愣:“何为神识?”陈庆之笑了:“神识为何物那是很多修士前辈都说不清的,你只需知道,这神识也是有好有坏就是了。”他说着拍拍秦宝琼的肩膀:“宝琼,你随我来。” 白虎军大营的西方,有一间新进建造的巨大的沙屋,那是由戈壁黄沙混马粪堆砌起来的大屋子。陈庆之带着秦宝琼走到大屋之前,轻轻推开了门。 对于这间大屋子,秦宝琼也曾窥视过,但其他折冲将带人离开后,这里便成了禁区。他好奇的向里面望去,就看到数百衣衫褴褛,双目发白的怪人东歪西倒的躺在里面。 陈庆之手指这些人低声道:“这些便是我对付李道玄手下这帮疯子的绝妙之法。”秦宝琼有些不懂:“这些看起来目光涣散,又如大病初愈的人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陈庆之指点道:“这些人都是昆仑山地楼中的得来的,如今昆仑各位师兄为争宗主之位争得不亦乐乎,吾再三恳求之下,太一派的长老们才同意将他们送给咱们用。” 陈庆之说到这里微微停了一下,沉声继续道:“他们都是昆仑宗多年炼制下来的药人,在地楼中历经各种摧残,神识中都带着毁灭与破散,如果李道玄手下的疯子们吞噬了他们,你说会是什么一种情形。” 秦宝琼慢慢有些懂了,他转头看到一个所谓昆仑地楼的药人忽然跳了起来,死命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一缕缕的扯了下来。在一阵不似人声的嚎叫中,那药人的疯狂行为引发了其他人的疯狂,沙屋中顿时一阵血腥味儿涌动出来。 嘭的一声,陈庆之关闭了整个大门,缓缓道:“自从宝琼你回来后,我就一直在想着高昌人的诡异之处,终于想到了这个法子。李道玄自以为掌握了这门逆天魔功便能纵横天下无敌么?他却忘了任何魔功都有其不足与破绽。这群疯子的吞噬之法,最大的破绽便是贪婪,贪婪的吞噬力量,却不知吞噬的到底是良药还是毒药!” 秦宝琼躬身道:“大将军运筹帷幄,属下愿请命带着他们诱惑那群高昌人。”陈庆之摆摆手:“现在不是时候,如今玉门关和阳关已被大军围住,西域观望的各国都无法进入楼兰境内,李道玄以已断了外援,再等两日,等到云州的府军修士也到来时,咱们就摆军南行,直捣楼兰!” 秦宝琼微微一愣:“大人这一次攻打楼兰,是要全部动用修士么?”陈庆之微微摆摆手,抬头看着天空沉吟起来,等到他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才低头对秦宝琼笑道:“世事变化总是难以诉说,百年前大隋最盛的时候,远征高丽的大军还主要是凡人军士,那时候的修士没一军中不过数十人。如今呢,十年前大唐军中的随军修士就达到了每军数百人,而自洛阳五行禁制打开,进入修行的门槛更加简单,吾相信不用三十年,大军对战沙场,便是修士决战大地的情景了。” 秦宝琼被他的话说得有些发呆,脑海中畅想上万修士对战的情景,不禁脸色不安起来:“大人,要是真有这等情景出现,十万修士大战起来,岂不是把天地都击穿了?” 陈庆之带着诧异之情看着秦宝琼:“没想到你连这一点都能看到,那是不错的。自古以来修士的力量总是被平衡在一个微妙的状态,这也是昆仑太一宗门的长老们都念叨的事,吾只是说了一种可能,至于到底会不会出现这种情景,却还是未知之数呢。” 乌古斯终于带着骑士们退走了,最近几****总感觉身体有一种不安的波动,就像丹海内有一股火随时要燃烧一样。眼看日子也差不多了,他带着三十六骑便沿着鸣沙山走了一圈,顺便在千佛洞前拜了拜大佛,这才回转楼兰。 大地戈壁的黑色在马蹄下渐渐化作了黄沙,黄沙蔓延,一股股潮湿的清气渐渐又扑了过来,等到大地渐渐现出绿草的时候,前方就出现了一座黑色如巨人般的城池。 乌古斯下意识的拉住了战马,身后的三十六名骑士都是震惊的抬起了脑袋,他们在仰望,这巨大的城池最外围是厚达九丈的大石,四方形的城墙之上,每隔三丈都建着一个方形的堡垒。那方形堡垒之中,依稀可以看到数百枚悬浮的丹丸。 外围城墙之内,便是两道内墙,内墙之中开着数十个通道,勾连在一起的通道之中每隔一段距离就现出一条整齐的通水渠。 这些混合的通水渠将地面下的清泉引动到了城池中央。 乌古斯带着骑士自这黑色城池的东门进入,这巨大的东门由两块完整的天巧云工石组成,在他们刚到门口的时候,沿着地面上铺着的转轴自动打开,竟然不是依靠人来操作的机关。 奔走入城池后,抬眼就看到了正中的那巨大的贝壳状大船。星宿海的道府浮动在一座人工大湖中。清泉流动间。人工大湖上却生满了一片片的绿藻。 李道玄就悬浮在绿藻上,手中神识控制的木元灵力正在滋润着清水中的嫩芽。 第538章 道府虫生卵 明宗的女奴们正在水池旁跟着苏寒烟搬动最后一块天巧云工石,这是一片薄薄的,成圆弧状的石片,在诸女的扯动中,这块石头竟然越来越薄,最后拉扯成了近乎透明的绸布一样,却猛然抛向了天空。 正在以木元灵力催动湖水中幼苗的李道玄微微抬起了一只手,强大的神识铺天盖地的笼罩了整个楼兰城,于是那飞舞在半空的可笼罩整个楼兰城的薄薄石片便浮动在了半空。李道玄拍拍手,走出湖水后,指着四方空旷的云工石铺成的大地:“乌古斯啊,这里还没有建好,但我为你们留下了一处地方,暂且歇息一下。” 乌古斯顺着李道玄的手指,看到了贝壳大船之后的一排简单而又方正的小屋子,数百间小屋子看起来都是不大。每间屋子也只能屈身一人。李道玄带着乌古斯来到了这石屋之前,黑色的石屋内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李道玄让乌古斯钻进去,站直身子。 乌古斯带着疑惑钻了进去,身子刚刚站直了,便觉到四周一股强大的神识裹住了自己。天巧云工石内里的白色虫子似活了过来,透过薄薄的石壁,疯狂的吞吐着一团团神识。 李道玄驱动起了这专门为明宗弟子设计的石屋,淡淡说道:“这建造屋子的天巧云工石中不但有我每日灌入的神识,还有星宿海遗留下来的无数丹药宝物,你们吞噬神识太多了,已对丹海造成了破坏,但只要回来后在这蜂巢中吸收神识,便可以融会贯通。” 乌古斯如今的神识已十分可观,再也不是往日那只知道战斗的蠢汉,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身体的不适,以及丹海的那团魔火,原来主公早就知道了。 李道玄确实早就感觉到了,但不是因为乌古斯,而是苏寒烟首先表现了这种吞噬后的排斥。李道玄神识探测之下才发现了自己所创的这北冥功法,其实是一个不完全功法。 吸收吞噬是没有问题的,关键在于明宗弟子吸收的神识却无法完美消化,且不说血肉筋骨等肉身之力的融合就有问题,单是所吞噬的神识中有好有坏,苏寒烟正是吞噬了仇人的一点神识,导致神智错乱,竟有走火入魔的迹象。所以他才在楼兰城中建造了这如蜂巢一般的建筑。虽然是方正的石屋,但地基打得特别深,日后在这排石屋前后上下都可以再造蜂巢,最后化为一个战士之营。 黑色的蜂巢之后便是为明宗女弟子建造的花屋,那是仿造花蕊建造的圆形小屋,呈圆形散布在楼兰城人工湖的对面。这里李道玄选择了风景和地势最为美丽的地方。苏寒烟带领的这批明宗女弟子分别吞噬了各大官员的神识,算是楼兰城力量中的文治之士。 李道玄已决定日后楼兰的专业性人才全部选择女子,依靠吞噬大陆其他人才的神识,逐渐成为楼兰最为伟大的术师。温博生此时蹲在人工湖一旁,震惊的看着那人工湖中的种子渐渐发芽开花,西域独有的各色药材,瓜果,乃至已多年未曾在这里出现的瓜米,葡罗,都是慢慢长了出来。 李道玄神识控制的木元灵力十分醇厚,而且是本源的木元之力,所以这些西域失传的药材和粮食瓜果都以惊人的速度在生长着。 看着温博生震惊的样子,李道玄微微一笑:“这些都是星宿海保存的种子,这星宿海不愧是陨落的药宗,就连西域三千七百多种各类药物粮食种子都保存的如此完美。” 温博生双目看去,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什么红花枸杞、赤芍贝母,无花果、青兰、沙枣、菊苣香豆,甚至还有罗布麻叶。更不用说他不认识的那些古怪的食物和药材了。 萧眉织自贝壳之中浮了出来,却高声道:“李道玄,好了没有,还缺三味香豆,还有弄点罗布麻叶来。”一个女奴乖巧的跑过来,却十分熟练的采集了萧眉织所要的药材,自送到了贝壳之中。 温博生咽了一口唾沫,转身看看四周虽然空旷,但已有了形状的楼兰城,再看这大湖摇荡,四面开阔一望无际的场景,不禁有些感动起来,毕竟,这城池的建造也有他一份力量。最让温博生觉得振奋的,就是李道玄在这楼兰大地之下支撑起了无数天巧云工石,自地面一直蔓延到地下湖中,如此一来不但可以防止敌人挖地洞攻进来,甚至地下河水都被保护起来,不用担心放毒,断水等阴招。再有大湖中的药物粮食,除了缺点肉外,几乎可以完美的保障整个楼兰城的内部生机。 他再抬头看着天空那薄薄一层的云工石做成的天盖,不禁叹息道:“咱们这楼兰,已是上下四方完美防御,我想不出天下还有谁能攻破这城池。” 李道玄微微一笑:“只能防御的城池那也是没有用的,温侯恐怕还不知道这楼兰城最为强大的地方,它是一座可以攻击的城池。” 李道玄说着俯身按在楼兰大地上的云工石上,温博生顿时觉得整个城池都充满了生机,李道玄的神识通过云工石这天然的通灵之材,竟然完全掌控了这城池。换言之,他的神识可以驱动整座城池。 温博生揉揉眼,看到了让他差点跳起来的一幕,远方内墙之下的流水沉落,一条条中空的石柱飞了上来,架在了外墙之上,突出外墙之上的石柱倾斜大地,在高高的城墙上探出了幽深的黑洞。随着李道玄神识的催动,外墙大门猛然自己打开,墙上除了中空的石柱如炮,那圆形的毒丹房也打开来,毒灵丹,飞花散,万灵杀……数不清的星宿海毒药自动冲入了那中空的石柱中。 李道玄收住了神识,脸上现出满意的神色:“温侯,这些毒丹在石柱中可以在我的神识之下迅速消融,到时候带着剧毒的杀器就能在三息之间散到整个楼兰城外,最远可达沙海边缘。哼,如此一来,纵是有千军万马攻来,也只能化作枯骨。” 温博生听着不禁打了个寒蝉,对于李道玄亲手设计的这攻击之法,他简直无法想象其中的威力。那将是惨不忍睹的一幕。 他正在想着那可怕之处,李道玄却已转身离去。 温博生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黄胡子离开时的嘱咐还在耳边回响,但怎么想,主公建造的城池越是强大,岂不是越好?星宿海道府内,四周的丹房已被贯穿,一条滑索在贯穿了所有的丹房,萧眉织坐在一张特制的可以滑动的云工石椅中。就在这道府最宽广的通道上,雪白的玉虫正在痛苦的蠕动着。 垂老的沙虫在一旁依偎着玉虫,下颚的震动发出了古怪的咕咕声。坐在石椅上的萧眉织与往日已完全不同,安沉稳安静的姿态消失无踪,她长发披散,左手捏着两本书册,右手不停晃动着一只晶莹的水晶小瓶。为一只变异的大虫子炼制安胎药,这是萧眉织最为烦恼的地方,当然她只所以答应李道玄这个近乎刁难的要求,主要还是为了探测这变异玉虫的构造。 对萧眉织来说,这种探测的兴趣渐渐被失败的烦恼所替代,但最让她烦的还是一旁喋喋不休的白天子。白天子在十天前就恢复了神智,她本是一腔热情的想要出去和李道玄一起建造楼兰城,但在这星宿海道府里无意中看到了一本《阴阳正位论》便再也没有走出去。 白天子手捏着阴阳正位论,翻动书页,指着里面的内容对萧眉织吼道:“这是一个老太监写的,看到没,大魏正元十三年,阉人口述,三子笔录之,得留师门,以为观摩。”萧眉织伸手推开了那已经塞到眼皮底下的书册,也是大声道:“白公子你先想好到底是做男人还是做女人再说。这阴阳正论,说的是采阴补阳之术,跟你,跟你这病情是没有关系的。” 白天子无言的拿回书册,眼中现出了一阵痴迷:“我,我到底是想要做男人,还是做女人……” 李道玄走到那蠕动的玉虫身旁,神识透入进去,就看到了玉虫腹部中那闪亮的一团,就如鼓动的蚕蛹一样。在这蚕茧之外,曾经托付沙虫保管的玉精和五德之灵正在慢慢渗入其中。鼓动的蚕茧却无法离开母虫的怀抱,在李道玄神识的探测中,那是因为这虫卵还没有完全吸收玉精与五德之灵,但虫卵已养育成功,母虫必须要生产了。 萧眉织所用的安胎之法,便是以补药灌注母虫体内,并以藏红花,罗布麻等药物逐渐麻醉那成熟的虫卵,为母虫争取一点时间。 被白天子打断思路的萧眉织无力的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对李道玄沉声道:“没办法了,只能剖腹取卵了。”李道玄默然无声,萧眉织继续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已尽力,但这玉虫可撑不到那时候了,如果不赶快取出虫卵,恐怕这玉虫就要死去了。” 第539章 丹养女王虫 李道玄还是没有说话,融合玉精与五德之灵的这只虫卵,将要孕育出来的却是何种神奇之物。为何这股力量如此强大而又精纯。 眼看李道玄还是没有反应,萧眉织一跺脚:“李药师那家伙体内的冥气还未去除,赶快救治了这玉虫,我也好再去救他。”李道玄这才有所反应,他伸手按在了玉虫肚腹上,五行魔种小心的钻入进去。一旁的沙虫下颚发出悲鸣之声,但似乎也明白李道玄是在救助玉虫,所以没有反抗。 李道玄的五行魔种首先将萧眉织注入玉虫体内的药物混合起来,组成了一个薄薄的外壳,小心的包裹住了虫卵以及虫卵上的玉精和五德之灵。然后他才慢慢破开玉虫的肚腹。 这柔软雪白的玉虫,其外皮却是无法想象的柔韧,李道玄几乎用出了全部神识,还是无法破开薄薄的外皮。但剧痛中的玉虫却开始扭动起来,李道玄的魔种只感觉到四周一阵强大的压力传来,神识所见之处,却看到那药物壳子里钻出了一只白色胖嘟嘟的虫子。 这只出生在母虫体内的雪白小虫,一出来就不客气的吞掉了玉精和五德之灵,然后便开始吞噬李道玄凝练而成的药物外壳。等到外壳吃完了,这小虫竟然开始吞吃母虫体内的灵肉。它吞吃着虫灵之肉,那母虫开始发出了尖锐的鸣叫。渐渐的却萎缩下来。李道玄全力运转木元灵力,试图安抚这小小的虫子,但母虫体内的新生虫卵却飞快的避开了木元灵力,再次吞吃起来。 没用多久,整个母虫内部就被吃了个干干净净,任凭李道玄如何努力,这白色的玉虫终于死去了。玉虫体内的丹海也被虫卵吞食。 李道玄放开手,望着一脸惊愕的萧眉织说道:“来不及了,那虫卵马上就要出来了。”这次就连白天子都放下了手中的书,好奇的看着白色的玉虫,但那虫卵并没有立刻钻出来,那一旁似已失去气息的沙虫忽然纠缠住了玉虫,巨大的虫口吞吐之间,将玉虫肚腹内的一只虫卵吞入了肚腹内。李道玄大吃一惊,刚想阻止沙虫这种近乎自杀的行为,但立刻被萧眉织阻止住了:“不要,这是它们自己的选择,我已感觉到这虫卵中的五道古怪力量,咱们等等再看。” 这只沙虫本就是因为萧眉织一念之差而变异出来的,如今却在她和李道玄的面前为虫卵牺牲了自己。 等到沙虫整个身子都瘪了下来,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皮囊时,那虫卵终于钻了出来。 这是一只看起来只有萧眉织手掌大小的浑圆雪白的虫子,几乎看不到的小脚撑在虫皮上,慢慢蠕动着。 萧眉织手中多出了一个滚圆的水晶瓶,将这雪白的小虫子装了进去。 露出两只黑色小眼睛的雪白虫子在水晶瓶中不停蠕动,两只小眼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萧眉织随手拿起了一颗星宿海的养灵丹,透入了这小瓶之中。但这白色的虫卵对于这等美妙的丹药竟然看也不看,还是蠕动着,似在寻找可以吃的东西。 李道玄心中一动,摸出了松柏子的那粒内丹,破碎的内丹之中流出了一丝丝丹气,那水晶瓶中的小虫卵顿时昂起了肥胖的头颅,在瓶子中不停摇动着,十分急迫的样子。 李道玄将内丹放到了水晶瓶口,慢慢送入进去。这虫卵立刻大口吞噬起了内丹,不多时就吃得一干二净。松柏子的内丹是妖修所炼之物,内丹之中蕴含了一生妖修之灵。这虫卵吞噬完内丹之后,全身泛出了青色的气息,带着一种松柏之灵。 萧眉织双眼放光,一拍手道:“果然,这虫卵只吃妖修之灵,所以这丹药,甚至你的灵力它都是不碰的。”李道玄摇头道:“它还吃了玉精和五德之灵呢,那可不是妖修。”萧眉织冷笑道:“玉乃石虫所化,算起来玉精和五德之灵也都是妖修的。” 李道玄没有理会她,只关注着水晶瓶中的虫卵,想象她双亲的庞大体形,李道玄很是担心它会张大成庞然大物。但出乎他意料的,这虫子周身的青光散去,不但没有长大,反而缩小了一点,变作一颗石子大小,圆润可爱。 而也在此时,一道微弱的神识穿透了水晶瓶和他的神识接触在了一起。这神识代表的不是语言,也不是虫卵的意识,而是一种恳求,恳求他在送入一点内丹。 李道玄犹豫了一下,心念一动,奇门遁甲术施展开来,神识在天地人三盘中观察起了这虫卵,但见八门为生,天吉地祥,这局面,只有传说中的麒麟,龙凤等神兽降临时才有的气象。 李道玄放心下来,将怀中那得自黑衣天鹤的内丹拿了出来,再次投入到水晶小瓶中。 这一次吞噬了内丹的虫卵不再蠕动,却安静的趴在了水晶瓶中。李道玄微微出了一口气:“如果说只服内丹,却到何处找内丹喂它呢。” 萧眉织如得宝贝一样护着水晶瓶:“我要在这里好好看一下,这等从未听说过的虫卵,实在是太诱人了。” 她说所的诱人当然是有兴趣的意思。 李道玄正要多说几句,神识就听到了道府外温博生的呼唤声。 他飞出道府后,就看到温博生一脸焦急的指着外面:“陈庆之的白虎军来了,就在罗布泊那边。” 李道玄神识发动,蜂巢中的高昌战士自深眠中苏醒过来,一个个奔出石屋,各自拉起了战马整齐的列队在李道玄身前。 李道玄要了一匹仙马,带着乌古斯三十六骑,飞奔出了楼兰城。 他们向南快速奔驰,不多久就看到了罗布泊湖边的白虎军。说是白虎军,此时看起来更像是清一色的修士大军,除了隐约可见的百人轻骑,其他都是不带马的修士。 但让李道玄震惊的,却是陈庆之手下的修士们正在做的事情,他们正在沿着罗布泊的大湖挖掘沟渠,沟渠所到之处,明显是冲着楼兰城而来。 李道玄挥手止住了背后的乌古斯,看着罗布泊湖水上黑油油一层石漆,再看着数十修士不停的将一桶桶黑漆火油倾入湖水中,不禁大吃一惊。 陈庆之是如何得到这魔鬼城的石漆黑油的,他又是怎么知道这黑油的用处的。 李道玄很快就明白了陈庆之的用意,他是要挖掘河道,引动裹着黑油的湖水淹没楼兰城,然后一把火烧起来。 虽然楼兰城的天巧云工石有自愈的功效,但火焰若是燃烧了整个楼兰城,李道玄无法肯定会不会烧毁天巧云工石。 陈庆之不但得到了黑油,而且针对自己固若金汤的楼兰城设计了对策,果然是一个厉害的人,作为大唐白虎军团的统帅,昆仑宗的外传弟子,此人果然有一套。 李道玄身后的高昌骑士们这几日神识融合了不少,那体内的暗火也是消融了不少。还是周身****着,但这一次却带着李道玄为他们设计的武器。 那是一支支细长的长矛,矛体是以楼兰城中所有废弃武器溶解重塑而成,在李道玄的炼制之下,这些长矛不但细长而且坚固,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投掷。矛头带着三条弯钩,矛尾连着一条细长的链子,十丈之内,借着昆仑仙马的速度,这长矛可以勾住任何一名想要逃走的敌人。 此时前方的白虎军修士已沿着罗布泊向楼兰的方向,拼命的开凿着巨大的沟渠,甚至连大地都被这群修士剥开了几层。 罗布泊和楼兰之间,修士们一边引动着黑色的流水,一般运转各式功法,将这流水吸入了沟渠中。 一引一吸之间,罗布泊的湖水带着黑油。冲向了楼兰的方向。 李道玄眼看这流水蔓延大地,竟然没有被下面的沙尘吸收,翻滚着冲向了自己的方向。 他立刻挥手,后方的乌古斯带着三十六骑展开仙马之翅,冲向了前方的白虎军修士。李道玄后发先至,他的目标便是前方的陈庆之。 陈庆之的帅旗就在罗布泊东边的一顶帐篷上,李道玄身影穿透了整个修士群,直接冲到了帐篷之前,只听到帐篷中依稀传来陈庆之的话语声,他立刻穿过了帐门,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陷落下去。 心念中的奇门遁甲术立刻发动起来,四周的幻觉消失,这哪里是什么帐篷,却是一个巨大的深坑,以及布在坑中的一张细密的大网。 李道玄正落到了网上,四周现出四名白发苍苍的道士,各自捏住了道诀,口中念念有词,李道玄不动明王相立刻现出,但这不动明王之力还未施展开,四周的白色大网就卷了过来,勒住了他的身子。 不动明王相在白色大网中被强行压制,奇门遁甲术的天地人三盘都在晃动,李道玄神识大成后,这还是第一次被法宝控制住。 上方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不要挣扎了,这是昆仑宗太一派长老们炼制出来,专为对付圣女的宝物,困仙索下,四方神识都被大网纠缠,李道玄,你以为天下修士就没有懂神识修行的么?” 第540章 四象神兽阵 陈庆之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一边冷笑着,一边说着这些话。 但李道玄的神识却发觉到了陈庆之的心态不稳,他在说话的时候,双眸却紧紧注视着自己,那是一种紧张,以及不安。 陈庆之是在拖延时间,这什么困仙索决没有他说得这般厉害。 李道玄想到此处,不动明王相化为宝瓶相,一拳击打出来,这宝瓶气劲再次建功,裹住身体的大网顿时被神识带起的强大力量撕开了一个口子。 李道玄踏出了一条腿,那上方的陈庆之叹息一声,忽然沉声道:“四位师伯,庆之拜托你们了。”李道玄眉头一皱,白色大网周围的四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各自捏起了道印,那看起俩年纪最大的一个却朗声道:“吾等在昆仑山养尊处优七十多年,也该为宗门出一份力了。” 他口中说着话,左手之上现出一团青光,青光之中慢慢浮动出了一只小巧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随着这古怪的青色鸟儿现身,一股强大的禁制之力传了过来。 李道玄急忙运转神识看去,那当然不是一只鸟儿,却是一只带着翅膀的青龙,只因身子太过小巧,所以看起来像一只怪鸟。 东方青龙现出,竟然带着神兽之威。这等威力,李道玄想到在长安崔园对上陈玉君的麒麟腿时的感觉。这小小的青龙在东边闪动翅膀,那白发苍苍的道士却是脸现潮红,猛然间将扣住青龙的手指松开。 只见那青龙猛然化作一条真龙大小,一口将老道吞了下去,口吐人言道:“既为祭祀吾等重生,可有什么愿望?”李道玄的神识正在抵抗着这强大的威严,但这威严中的神识太过强大了。但那口吐人言的青龙之语他却是听得清楚。 北方的老道士手掌托出,现出了一只黑水玄龟,口中却吼道:“四相神兽,吾等以肉身献祭,但求封印面前这魔头呵!” 黑色的玄龟膨胀起来,和东边的青龙交相和应,那玄龟俯身一口吞下了道士,玄龟之目却深深的望向了李道玄。 此时的李道玄已无暇分身,对抗着两大神兽的神识,只能眼睁睁看着西方白虎和南方朱雀现出了身形。 四名昆仑道士都是牺牲了自己献祭,终于布成了这四象大阵。 昆仑宗的四象大阵其实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强大的阵法,往日四名弟子按四相位施展道法,也能用出四象阵来。但同样的阵法,施展之人修为不同那自然威力不同。此次四象阵竟然动用了四大神兽施展。 这些神兽,别说用阵法,就是随便一只丢出来,也不是一般修士能抵抗的。何况四相神兽再施展出四象大阵呢! 陈庆之忍辱负重四十七天,忍着长安一日一催的旨意,扛着天下修士质疑的询问,就是为了筹备对付李道玄的这强大之阵。陈庆之在敦煌古城废墟中翻了十三天,终于找到了白衣张天赐的旧府,运用昆仑山的力量,才在张天赐的府邸中找到了蛛丝马迹,对目前的李道玄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 这是基于这知己知彼,陈庆之才一方面用出了昆仑山的药人,一方面求得了这昆仑山镇山之阵,意图集中最为强大的力量,将李道玄封死在罗布泊。这四大神兽是昆仑山费尽苦心收集而来,本来确实是为了对付圣女的。本来陈庆之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能借来。但一来此时的昆仑山一片混乱,无人当家作主。二来,却是李道玄在西域一言一行所产生的威力,吓坏了昆仑山的修士。 当年李道玄誓灭昆仑时,或者只是一个让人一笑而过的事情。但如今他展现的实力,尤其是那回天种魔大法的出现。让昆仑山再也坐不住了。 就不说这些,西昆仑就在西域与逻些之间,如果真让李道玄征服了西域,那昆仑山就要现与逻些魔道与西域魔头之间,这是希图再起的昆仑宗决不允许的情况。 陈庆之手中握着四只金色道符,一边指挥着修士施展远程功法堵住前方冲击的高昌骑士,一边默默等待着陷阱中的李道玄被封印。 百多药人还在战阵之后,这是对付那些身负北冥功高昌人的秘密武器,现在还不是时候发动。而更艰重的事情还是手中这四道封圣符,四大神兽得来太不容易了,利用四象阵封印李道玄后,陈庆之还要继续封印他们,送回昆仑。此时的李道玄正陷入神识大成后最为危险的境地,九大相身一一施展起来,自不动明王相到内外狮子相,在四大神兽的威严下却是毫无用处。 天地人三盘混乱,连一道生门都看不到,李道玄身上已落满了神兽吐出的光芒。 北方玄龟的黑色气息缠住了他的水行魔种,南方朱雀的火焰堵住了他的火行魔种,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又将金木魔种封住。 李道玄一身本事,如今能用的竟然只剩下一粒土行之种。 但这占据中央的土行魔种却无计可施,唯有旋转起来保护着李道玄的神识丹海,勉强让他支撑下来。 这是一场必输的战斗,李道玄几乎已有些绝望了,土行魔种东西奔走,渐渐的也无法护持他的丹海了。 四象大阵若是完全发动起来,自己的丹海就将被四象神识完全锁住,到时候就是任人宰割了,李道玄不知道自己的下场是魂飞魄散,还是被封印起来送到昆仑山受辱。 但他并未有放弃,因为那粒土行魔种还在运转,自己还有机会。他的神识被压制住,只能感受一点点周围的情景,土行魔种最后的挣扎中,李道玄不甘心的放出了最后一丝神识,这道神识冲入到庞大的四象神识之中,就像一溪流水混入大海,再也没有生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瞬息,或许是漫长,李道玄的丹海已被四象神识渐渐裹住的时候,那放出的一丝神识却回转过来,自北方弹射回来的神识带着一个深沉厚重的声音:“小子,你可曾还认得我。” 这厚重的声音从未听过,但神识源源不断而来:“那天,哦,我忘了是哪天了,吾远赴渝州之前,咱们可是见过的。莫非忘了长安一会?”李道玄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只黑色的玄龟,在长安洛府之中,黑龟出水的情形逐渐清晰起来。他猛然想起来了:“你,你是洛碧玑养的那只玄龟?”黑色玄龟大笑起来:“错了,错了,我不是谁养的,不过是在他家修行了一段时间,就像现在,吾也不是昆仑山那帮道士的人,只不过被昆仑山的禁神符捉住了,无奈才在这里啊。” 李道玄听出这玄龟话中之意,神识大喊道:“既然如此,就不要与我为难了,咱们一起杀出去,灭了昆仑宗这帮混蛋。” 那黑色玄龟沉默了很久,才微微送出一条神识:“上边还有一个道士,手里拿着四道封神符,你小子真有把握么?若真是如此,吾才可以与其他三位兄弟一起商量一下。” 它所说的三位兄弟,自然就是那三大神兽了。 李道玄沉吟了一下,神识冷笑道:“我不想信你,要说上面那个陈庆之,只要放我出去,一手就能捏死。但你们是不是真的有心放过我呢!” 四方神兽中,唯有这玄龟在世间时间最长,历经沧桑,看遍人世变幻。但其他三大神兽却都是隐藏在自己的地盘里一个人称王称霸惯了,它们可没有玄龟的老谋深算,听到李道玄的神识,立刻都是高呼起来:“当然没问题。” 玄龟还在猜测李道玄的心思,此时也没办法了,只得说道:“小子,我们可以放了你,但你要杀了那道士,还有一点……” 玄龟的神识传来一阵警戒混合着恐吓的意思:“你若想着杀了那道士,夺走封神符,那我们可就完蛋了,所以你必须放开丹海,让吾等下一个本神印。这样吾等就能信任你了。” 本神印,那是什么东西,李道玄有些犹豫,但土行魔种已快萎靡不振了,此时再不下定决心,可就来不及了。 李道玄一咬牙,放开了丹海禁制,便见四道神印冲入了丹海,刻在了元婴身体上,就在此时,一道微弱的锁链状神识却突然出现,绕过了四神印,冲出了李道玄体外。 但四大神印却终于刻印进去,四方神兽的威严神识也在慢慢松动,李道玄只觉四周的大网慢慢溶解,五行魔种再次活跃起来。 终于全身恢复了自由,宝瓶相运转到了极致,李道玄立刻冲出了陷阱,身影闪现在了还站在半空有些愣神的陈庆之背后。 陈庆之正在看着天空,方才陷阱之中飞出的那锁链状神识扑向了北方,直冲塞山大漠,让他一时有些不安。因为那塞山附近随着这锁链状的神识飞出,竟然出现了一道强大的力量。 陈庆之甚至没有察觉背后带着宝瓶相,如凶神恶煞般的李道玄…… 第541章 北塞长安连 北塞山,沙漠如海,北塞山的沙漠在河西之地与其他沙漠不同,这是唯一一片没有绿洲的沙海。为何没有绿洲,却无人能说得清楚。 此时沙尘之下,细密的沙子鼓动起来,撑开了一片宽敞的空间。这是沙海最深处,再向下就是细密的厚重岩石,这些起伏的岩石看起来更像是昔日的山峰。 一名白衣女子此时已穿过了沙子撑开的空间,落到了岩石之上。白衣女子手指摩挲着岩石,渐渐摸到了一处凸起,她手中现出一片片雪花,天山雪花之力破开了岩石,在岩石之中露出了一条细长的黑色绳索。 白衣女子手指捏住了黑色绳索,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微微闭起,那黑色绳索上现出一抹儿微微的白光,渐渐消失不见。白衣女子手指捏着绳索一动不动,也不知在做什么,但她的表情却在不停变化着,最后缓缓站直了身子,自言自语道:“北落荒原地下埋的应该是银河列车号,但冥界地人是如何开启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思考中,身子却猛然一颤。 白衣女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北塞沙漠中,天空中一条锁链状的神识飞扑下来,却冲入了白衣女子的手中。这白衣女子握着手中连心锁神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她小心的将连心锁神识没入自己的体内,良久才低声道:“玄儿,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立刻感受到了连心锁中传来的圣女神识,便又恢复了那平静而又面无表情的样子,身子却又慢慢沉入沙海之下…… 长安甘露殿中,正在安歇的圣女武媚娘猛然自床上弹起,她的双眸闪过一道绿芒,在黑夜中十分骇人,那奉命伺候她的一名宫女刚刚掀开帐幔,看到武昭仪这副模样,顿时尖叫起来。 一刻三漏之后,甘露殿外站满了宫女太监,掖庭局红色的灯笼自东向西排成了一条直线。这些灯笼整齐的放在甘露殿门前,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声,无人敢迈过红灯笼。 身穿黑色银边衣衫的人影闪动在了甘露殿中,高力士默默站在武媚娘身前,他的脚正踏着方才惊叫的绿衣宫女,这宫女双眸露出惊骇之色,但在这后宫手握重权的高力士脚下,渐渐的就没了呼吸。 高力士转头对一名暮雨阁杀手道:“掌灯前在殿中之人一律格杀。”那黑色的人影一闪即逝。 死去的宫女就躺在地上,高力士小心的走前一步,望着圣女恭敬道:“殿下,已处理完了。”武媚娘眼中的绿色光芒还在闪动,口中却淡淡道:“你现在手中握着的大权,已引起杜玄风的猜忌了,后宫这些事,处理起来就不要太过张扬了。” 高力士没有说话,听着圣女的话。武媚娘眼眸中的绿光散去,十分罕见的揉着脑袋道:“我放入李道玄体内的连心锁似乎出了问题,方才有三息之间失去了那连心锁的感应,现在倒是恢复正常了,这是心中有所不安啊。” 高力士看着圣女这越来越人性化的动作和神态,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阵恐慌感……良久之后,圣女又恢复了冷静,却沉声问道:“河西之地的战况怎么样了,陈庆之的白虎军还在敦煌么?陛下怎么说。” 高力士摇头道:“陛下每日与诸位大臣议论的,皆是与逻些和亲之事,陈庆之的白虎军这次是奉云州大都督魏某人的命令出击楼兰,恐怕陛下也不太清楚。” 云州总领河西,北庭两大都护府,云州大都督可行陇右道观察使的大权,确实有权利调用白虎军团。圣女缓缓站了起来,抬头望着甘露殿外站着的一排太监宫女,忽然柔声道:“你让他们都进来……” 三个时辰后,甘露殿中三辆载满太监宫女尸体的大车奔出了长安宫殿,借着黎明之光,奔出了长安城外,在一个小小的土坡前停了下来。 赶车的暮雨阁死士默不作声的离去了,那车中死去的太监宫女却一个个灵活的坐了起来,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黄气,沿着偏僻的小路向着西方而去。 长安甘露殿中正服侍着武媚娘的高力士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不派神使去那里看看,反而要派出这些太监宫女。再说这甘露殿一夜间死去了这么些人,要是惊动了陛下。” 武媚娘此时有些惬意的看着四周空荡但安静的大殿:“这些宫女太监有八成是王皇后派来的,至于神使,他们毕竟还是修士,到了河西也是没用的。” 高力士淡淡一笑:“这皇后也太没意思了,既然安排殿下住进这甘露殿,为何又派人监视,不是要殿下对付萧淑妃么。力士看来,殿下不如直接发动,省了这许多麻烦。” 武媚娘没有说话,圣女的心思还在西域那边,良久才淡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月宫里的那个人已苏醒了一次,南州的青丘也再次现身人间。吾还要再等……” 她说着手指缓缓捏动一团白光,波纹展现,一个近乎****的女子瞬间出现,狼狈的落到了地上。 萧淑妃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肚兜,带着愤怒与惊恐的目光看着圣女。虽然是如此,但她似乎已习惯了被武媚娘这种随时拿捏来的状况。 武媚娘却揉着自己的手,轻声道:“萧淑儿,我要你做的事可做好了?”萧淑妃望着武媚娘,虽有反抗之意但终究还是屈服了,她大大咧咧的掀开肚兜,摸出了一卷纸卷,伸手递了过去。 高力士在一旁接过来,恭敬的交给武媚娘。 圣女展开看了几眼,点头笑道:“果然,萧狄和洛青璇忍不住要救助昆仑宗了,洛青璇就在去昆仑山的路上,这个小青璇,终究还是忘不了昆仑宗啊。” 萧淑妃此时死死望着武媚娘,忽然大声道:“你不要太得意,现在我是落到了你手上,等到洛青璇回来,不会有你好日子过的,你这个圣女不是无所不知么?” 武媚娘没有说话,但萧淑妃却在咒骂中消失了,远远的太液池中出现了一团白肉翻滚,秋日冰冷的水中,萧淑妃连吞了几口水,却咕嘟嘟的说不出话来…… 罗布泊之前,李道玄的宝瓶相带起的气劲已穿透了陈庆之的身子,四道金色符咒被李道玄的手指捏了过去。 陈庆之身为大将多年,修为却是一般。等到李道玄的宝瓶相将他丹海穿透击碎,这男子才露出了释然的一笑。 白虎军团此次追击楼兰的所有修士都看到了大将军被李道玄拦腰击穿的情景,一时之间都是惊呆了。这些年来,他们随着陈庆之一起,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位白虎大将军会落得这个下场。 四道金色封神符握在李道玄手中,陈庆之一句话也未曾说出,三魂七魄就飞出体外。 李道玄一团神识裹住了他的三魂七魄,但犹豫了一下后,再次松开,放出了陈庆之的魂魄,看着这魂魄向着昆仑山的方向飘散。 手中的四道封神符还闪动着金光,李道玄面前是此次白虎军团残存的数百修士。 后方的乌古斯已忍不住吞噬了一名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的轻骑,后方的三十六名骑士也都开始吞噬送上门去的骑士。 这些本是陈庆之从昆仑山弄来的药人,乌古斯等骑士吞噬完后,忽然都一个个跳下了仙马,在原地疯狂的抱着脑袋跳动着。 李道玄看情势紧急,随手将手中的封神符收起来,也不管那身后陷阱中的四神兽,内外狮子相一起发动,身影穿过了前方的修士群,双手拉扯着乌古斯等骑士,飞入了楼兰城中, 一团凹陷的光影出现在了修士群中,秦宝琼自修士群中冲出,悲呼一声:“为大将军报仇!”他身子前冲就想追击而去。 但那凹陷的内狮子印已然发动,空气中再次响起了噼啪的声音,秦宝琼的身子被向内拉得细长,脸已变了形。他耳旁闪过急促的风声,最后在突然出现的一股向外压缩之力失去了知觉……李道玄带着乌古斯冲入了楼兰城,发疯的骑士们一片混乱,李道玄将他们强行塞入蜂巢中,立刻借着蜂巢发动了强大的神识。 在石屋中还在吼叫着的乌古斯渐渐安静下来,一团灰色的神识浮动起来。 渐渐的蜂巢中浮现出了数道飞舞的灰色神识,最后慢慢融合到了一起,李道玄的神识慢慢接近了这怪异的神识,顿时一股如潮水般的讯息飞舞而来。 昆仑山巍峨的宗门在他眼前缓缓展现,云空天阁在晴光中飞舞,山体内部却现出一个阴沉的地楼。良久李道玄睁开了眼,手指伸出,这一团得自昆仑宗药人的神识烟消云散。 李道玄飞落大地,望着快马赶来的温博生缓缓道:“温侯,陈庆之已死,楼兰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威胁,吾要去昆仑山走一趟!”温博生大惊道:“什么!” 第542章 西宛红白子 昆仑山是逻些帝国和西域最后一道屏障,曾经逻些帝国的势力越过了与昆仑并列在西域之南的阿尔金山,最远到达过若芜国。而若芜国距离楼兰旧地不过一河之隔。 若是自楼南向南进入昆仑,修士最快的方法便是越过罗布泊之南的孔雀河,进入西域最大的盆骨之地,塔里木盆地,继而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最终到达古精绝国境内。过了精绝的尼雅城就是巍峨的昆仑山脉。而昆仑宗就在这群山之中。 李道玄已穿过了塔克拉玛干沙漠,前方就是古精绝国。自承玄七年,这古老的精绝国就被西宛吞并,四海流沙一般的宝物被西宛国用骆驼拉走,作为西域南部最为富裕的古国之一,精绝曾经拥有尼雅与和田两座美丽的城池。 尼雅多丹砂,和田出美玉,而这两样正是昆仑宗最为需要的东西。 可以说昆仑宗的符篆派与丹鼎派往日的兴旺,造就了尼雅和和田的无尽财富,也成就了精绝国的大名。 但这个名字带着财富之名,被四方国家垂涎,所以古老的精绝国一直靠着昆仑宗的庇护而得以生存。据记载,精绝国第三十七代王当位的时候,是整个国家最为强大的时候。但也不过有修士十人,军队两千,长史一人管理国事,都尉一名处理军事。 不用想,那十名修士也都是昆仑宗施舍下的外宗小修士,所以精绝国很快就被西宛吞并了。 值得讽刺的是,往年尼雅和和田供奉昆仑宗的丹砂和玉石不过六十队骆驼,但西宛国吞并后,这个数目上升到了一百队。也许那精绝国王在灭亡的一刻也没有想明白,为何一直庇护自己的昆仑宗见死不救呢! 李道玄进入尼雅城时,正值一队骆驼出城,古老而背上的精绝古曲还在回响,那是站在城门的两个精绝老人以芦苇做成的塞外之笛鸣起的落魄之音。 长长的驼队最少有上百只骆驼,骆驼两侧驮着沉重的红色丹砂,向着南方昆仑前进,塞外之笛的悲音在空旷的城外沿着被砍伐一空的胡杨地,慢慢前进。 李道玄脑海中还在想着楼兰城的事,他将整个楼兰的大权交给了萧眉织。或许温博生更适合一些,但李道玄最终考虑的不是能力,而是信任。相比其他人,他更信任萧眉织一些,至于原因,那也是不能明说的,萧眉织是他的女人。 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去昆仑,温博生激烈的反对。黄胡子曾经说过收服昆仑的可能性,但那是几乎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的一个可能罢了。 李道玄抛开一切要去昆仑山,当然不是为了收服它,万年宗门昌盛百世,也不是他能收服的。他要去昆仑只因为一个原因,那是自药人神识中得到的一个大秘密,简而言之,他从那药人神识中看到了一个可以再次进入冥界的机会。 昆仑山的地楼里,藏着可以进入冥界的法子,这是李道玄最为激动的。要去北落荒原击败冥神,逼迫那冥神带自己进入冥界,已是不可能的事。而困在冥界中的几个女子,是他现在最为急迫要救出的人。 李道玄走入了尼雅城,经过西宛国的劫掠后,尼雅城中只剩下几座佛庙,几处佛洞可以看看。其他的建筑都是七零八落,红色的沙尘不断扬起,裹住了他的身子。 他还穿着大唐人的服饰,自然引起了尼雅城中人的注意。 对于这些古怪的眼神,李道玄毫不在意,天地人三盘奇门之下,四方都是十分平静,看来这地方逐渐荒僻了,连通缉他李道玄的人都没有呢。 走了几步,李道玄终于找到第二队就要启程的驼队。 他就是准备跟着这驼队混入昆仑宗中,毕竟若是自己独身前往,恐怕还没进入昆仑山门,就被山门外的昆仑弟子群而攻之了。 这第二队驼队已是驼满了丹砂,李道玄微微展露一点灵力,便跟那领队的汉子求一个护卫丹砂的职位。 这领队的汉子是精绝人,高大的身躯上以红色丹砂纹满了如树藤般的花纹,此时他拍着身旁骆驼上的红砂,有些为难的说道:“你来晚了,咱们驼队的人都满了。” 李道玄皱眉起来,这红纹汉子极为固执,但他又不愿动用五行魔种,想了一下便问道:“不知大哥什么时候出发?” 红纹汉子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咱们这队骆驼都是没喝饱奶的,不敢白日里头走,只能等月亮升起来再走喽。” 李道玄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到了一旁一间粗陋的茶水铺中默默等着。 没过多久,就看到一队彪悍的沙漠刀客大步走了过来,约有二十来个,却都走到了驼队一旁,解开背后的包裹铺在地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李道玄露出了微笑,他一直等到明月初升,天色大暗的时候才缓缓站起。 果然那一队护卫的刀客中,有两个男子嘟囔着爬起来,自走到两座土墙之间方便。 李道玄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原地,他的身子悄无声息的陌刀了那两个汉子之后,正要伸手拍晕他们,眼前就闪过了三道银光。 那是清冽冰冷的银光,悄无声息的就切过了两个汉子的后脑勺,蓝色的冰流瞬间膨胀起来,咔嚓一声脆响,被冻成冰块的两个汉子竟然碎成了一地。 这种场景李道玄是见过的,但这等出手却从未见过。只因这银光之中不但带着冰寒之流,还隐隐有一种神识的力量。那是强大的神识。 他微微转过身,就看到一名白袍少女就站在自己背后,她伸着纤长的手指,低头舔了一下手指甲,对着李道玄扭了扭鼻子,似乎马上就要出手的样子。 李道玄的神识铺天盖地而去,但还未到那少女身前,就被一层隔膜挡住,继而一条红色身影无声无息的现出,对着他微微抱拳,做了一个歉意的表情。 李道玄全身都紧张起来,首先这尼雅城多了这么两个高手,他的奇门遁甲竟然没有发觉,而最让他震骇的,还是这红衣人的神识之力。 单是从对方能将自己的神识挡在三尺之外,便可以推断此人的神识比自己强大的多。 天下间除了圣女,冥神等少数几人,李道玄从未想到世间还有这等神识高手。 他还在想着,那白袍少女便在月光下做了一个鬼脸,跟着红衣人离开了,这少女容颜可爱,肌肤晶莹剔透,不但雪腻白嫩,还有一股冰冷之力传来。但让李道玄有些发呆的,却是月光下那少女额头上清晰的一只月牙儿。 李道玄脑海中少女的模样渐渐模糊,只有那一只月牙儿难以释怀,此时却听到高墙外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这红毛人儿,方才说人手够了,现在不够了吧,我和大哥哥一起加入,正好了吧……” 李道玄甩甩头,将思绪拉回来,却是忍不住莞尔一笑:原来这红衣人和白袍少女想的和自己都是一样。 高墙外那领队的汉子正在清点人手,不久就咦了一声:“阿尔克里,杜珊宝呢,该死的,让他们不要喝酒!” 领队汉子话声刚落,一条人影喊着那早已失去性命的两人,大步走了进来。 这寻找刀客的汉子和李道玄打了个照面,只觉得眼前一花,继而全身一软…… 李道玄将他昏迷的身躯抛到了一旁,大步走了出来,朗声道:“看来这次是缺了三个人手了,你看我可不可以啊。” 领队的汉子伸手拔出了弯刀,那护卫刀客也都聚集到了一起,人人冷目看着李道玄等三人。 他们可不是傻子,已经觉出点不对的地方儿。 那红衣人摆摆手,踏前一步缓声道:“在下东方青丘,这次带着舍妹游览西域,想要去昆仑山看一看,还请阁下不要让舍妹失望才好。” 红衣人有着一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只是声音有些阴柔之气,说着这温柔的话语,双眸之中却闪过了数道红色光芒。 李道玄悄悄的站到了这两人的身后,在他的神识看去,这红衣人说话的刹那,便自双眸射出了数十道血红的丝线,缠住了这些沙漠刀客的三魂七魄。 果然那领队汉子还要反抗,自名东方青丘的男子手指微微一颤,那汉子三魂七魄便失了一魄,浑浑噩噩间竟然跪倒在地,只知道磕头。 东方青丘指尖再是一抖,那领队汉子浑身一个哆嗦,清醒回来,这时却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李道玄看得清清楚楚,东方青丘竟然可以摘取此人的魂魄,还能将魂魄还回去,这可是让人无法想象的实力了。 曾经炼制过鬼体的李道玄深深知道这随意一招的厉害之处,魂魄一旦离体,便再也无法返回肉身,这是天道之理,东方青丘这一手,已是改变天地之道的逆天实力。 李道玄正在警觉中,那东方青丘已回身轻声道:“这位兄台也是自大唐来的,不如一同去昆仑看看如何呢?” 这是明知故问了,李道玄回过神来对他一笑,算是默认了下来。 明月已升上了高空,驼队终于出发了,红衣人和李道玄并排而走,那白袍少女本分到了一匹骆驼,但不知为何,那骆驼一到她身边便软倒在地,动弹不得,连换三匹也是如此。无奈之下,领队之人便在骆驼之后扎上了一只沙海之舟,载着这少女而行。 东方青丘有些宠溺的哄着少女,那少女因为不能坐上骆驼可是不爽了好一会儿。 李道玄默默跟在一旁,此时那沙漠之舟恰好行到了他身旁,白袍少女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李道玄眼中却只盯着她额头上的小月牙儿,终是忍不住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白袍少女两眼一瞪,带着一股寒冰之气,却大声道:“东方哥哥,这个人不是个好人!” 第543章 邂逅雷家堡 东方青丘就走在李道玄的右侧,他转头看了白袍少女一眼,忽然莞尔一笑:“是啊,他不是个好人,但咱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大伙儿聚到一起,也算有缘呢!”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调侃的味道儿,但望向李道玄的视线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思。这种近乎挑衅的眸光让李道玄心中十分不爽,他身影闪动缓缓落到了东方青丘的身前,低声道:“你们都是妖修,莫以为我看不出来。” 东方青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揉了揉太阳穴,淡淡说道:“看出来又怎么样,怎么,还没到昆仑,就想打一架?” 李道玄深深望着他,两个男人在这大漠之上互相瞪着眼,都是不想让一步,眼看局势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身震雷般的声音:“打劫了!打劫了!” 李道玄和东方青丘转头看去,只见数十个白衣大汉挡在了驼队前方。为首一人身高八尺,手中提着一对硕大如磨盘般的瓦楞锤,他两锤一交,一道滚滚雷光闪动,刚才那打劫的声音也是他吼叫出来的。 李道玄微微看了一眼,不禁诧异道:“雷家堡的人?为何在这里出现。” 他身旁的东方青丘却是一个也不认识,微微一笑道:“管他是什么门派的,竟然打劫到吾的头上了,看来今日得沾点血味了。”他说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竟露出一丝欢喜的模样。 李道玄默默后退一步,他这次只为顺利进入昆仑宗,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前方的驼队领队已与大汉交涉起来,当然他第一句话就很有分量:“诸位英雄,这一队丹砂是送往昆仑宗的,这次货还未送到,未拿到报酬,莫若等昆仑的仙老们收了货,再拿回来孝敬各位英雄如何?” 领队的汉子不卑不亢,看来是在沙漠里走道多年了。但那拦路的大汉手中瓦楞锤一举,眼皮一翻嘿然道:“咱们劫的就是昆仑牛鼻子的丹砂,弟兄们上啊!” 一言不合,立刻开打,倒是很爽快,那领队的汉子唰的一声藏到了身后骆驼肚子下,背后的护卫们都是吃这碗饭的,虽然看出这大汉修为高深,但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数把弯刀带着黄沙之气在骆驼面前凝成了一道沙墙,但数十道雷光闪动,轻易的击破了沙墙,瞬间就洞穿了所有护卫,一阵血肉燃烧的焦味儿扩散出来,躲在骆驼肚子下的领队吓得全身哆嗦起来。 他还没哆嗦完,这次招募的护卫就全部战死,正在闭目等死间,一道红影闪过,但见半空中一只纤长的手指捏住了一团雷电之芒。 东方青丘悠闲的捏住手中一团雷电之光,缓缓揉动几下,手掌就现出了一个晶莹的雷电光球。他在手指间转动着光球,冲着提锤大汉微微一笑。 那仙流外宗嫡系传人,雷州雷家堡的修士都已看呆了,领头的大汉大吼一声,率先冲了上来。东方青丘身子不动,待那大汉双锤举起的时候,身子忽然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他用一根手指弹飞了那硕大的瓦楞锤,一根手指击穿了大汉的护体灵力,再用一根手指敲碎了他的四肢,最后却踩着大汉,将手中的雷光球塞入了他的肚腹中。 整个过程连眨眼的功夫都没过去,恍惚间诸人什么都没看到,那大汉就肚子就发出了雷鸣般的震动,雷家堡的这条好汉身子抖了几下,便歪头在一旁不动了。 下一刻更让人震骇的事发生了,东方青丘手指猛然切入了大汉的肚腹内,唰的一声掏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还带着这大汉的三魂七魄,却回头道:“妹子,好吃的来了。” 李道玄心头咯噔一下,沙漠之舟上的白袍少女却欢喜的跳了起来,身影闪动就落到了东方青丘身旁。 还好,这白袍少女并未吃那血淋淋的心脏,只将三魂七魄吞了下去,小嘴吐出一个气泡,打了一个饱嗝。 东方青丘嬉笑着拍拍她的脑袋,转身袖子一抹儿,再抬头时手中的心脏已不见了,但依稀在他嘴角残余的那抹儿艳红,却说明了一切。 李道玄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确实没有猜错,这一对儿兄妹,就是来自青丘的妖怪,他名字东方青丘,似乎故意展露了自己的来历,或者说他已自大到根本不惧的程度。 那拦在前方的雷家堡弟子忽然都是大叫一声,四散飞逃,东方青丘没有追过去,只是摇头道:“太弱了。捉到也没什么好吃的。” 李道玄此时却动了起来,他身影化作一粒黑点,瞬间出现在了一名逃得最快,也是逃得最远的家伙面前,手指一捏,宝瓶印气便击穿了这家伙的全身经脉。 经脉尽断的雷家堡弟子一声不吭,歪倒在地。 李道玄缓缓走过去,俯身低声道:“方才你是第一个抛下同门逃走的,也是逃得最快的一个,在某看来,你也是最为怕死的一个。如今吾有数不清的法子可以让你不生不死,永受折磨。如果想要活命,我问什么你就乖乖回答什么。怎么养啊。” 那躺在地上的雷家堡弟子眼皮一翻,白眼珠子滚动几下,知道面前这魔神一般的存在说得都是真的,便呻吟道:“大爷饶命!” 李道玄呵呵一笑,却问道:“你们雷家堡的弟子,怎么会来到这里了,雷州距离此地千里之遥,来这昆仑附近做什么!” 那弟子再呻吟几下,飞快的答道:“咱们这次是跟着堡主一起来的。这次是堡主带着四大都尉一起来昆仑。为,为何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儿,那雷校尉说,却是为了给千云大公子报仇!” 雷校尉?李道玄皱眉看了远处已死去多时的大汉。 那弟子连连点头:“是是,就是雷校尉,咱们雷家堡有皇帝撑腰,是可以自建府军的。”他的脑袋灵活,一眼就看出了李道玄的疑惑。 呵!这雷家堡不愧是仙流外宗盟主,虽然那雷家主人被封了一个雷州大都督,但从未听说过一个宗派竟然可以自建军队的,什么校尉,都尉,听起来还挺有一套的。 李道玄低头想了一下,又问道:“你们是为了给雷千云报仇?那雷千云难道已死了?” 雷家堡的弟子露出一丝困惑之色:“千云大公子被昆仑宗的洛青璇打死了,就死在汉郡,可怜现在还找到大公子的尸身,夫人在堡里哭得要命,堡主虽然还有三十多个儿子,但也被逼的出来找昆仑宗报仇了。” 洛青璇如今已在南州自立门户,但算起来她的确还是昆仑宗的弟子。李道玄反复再问了几遍,这弟子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他挥手一道木元灵力注入,接起了这弟子体内的十五条关键经脉,让他能在地上爬动的程度,便转身走了。 雷家堡主是为了给雷千云报仇才来昆仑的么,在李道玄看来,这个理由不太可靠。若是雷堡主真的要报仇,为何不直接去南州寻那洛青璇的晦气。 再想到昆仑宗如今的境况,看来这次雷家堡趁火打劫的意图更明显些。李道玄边走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看来这次昆仑山可热闹了。 驼队的领队正在清点骆驼和人手,护卫们全死了,但还有东方青丘和李道玄两个大神仙,倒是意外之喜。 李道玄回去后,那东方青丘已躺倒了沙漠之舟里,白袍少女依偎在他身旁,一边逗弄着东方青丘的耳朵,一边咯咯笑道:“还是大哥哥你有本事,上次在渝州,师父见到雷家堡的人还不敢出手呢!” 李道玄皱眉看着,心中更是有些不爽,至于这不爽来自何处,却也说不清楚。 他独自走到了前方,伸手按在了第一头领队的骆驼头上,神识锁住了这首尾相连的骆驼,猛然脚下加速,竟然拖着这一队长长的骆驼,向着昆仑山的方向急行。 这一次那领队坐在骆驼上简直要跪拜下来了,当真是陆地神仙一般的手段。 于是这本来需要最少半个月的路程,竟然只用了不到一天就到了那昆仑山脚下,此时仰头就能看到巍峨的昆仑山了。 李道玄收住了脚步,神识收起时,那一队长长的骆驼无言的倒在了地上,一只只抽搐着,最后吐着带血的白沫,一动不动了。 领队欲哭无泪的指挥剩下的人搬起了丹砂,却对李道玄一个字也不敢说,那东方青丘晃悠悠的走过来,笑道:“多谢兄台一路相伴,等到了昆仑山上,若是打起来,你可要多多担待。” 他说着,便走到了一旁,自看起了昆仑山的风景。 此时那领队已提着三块木牌,恭恭敬敬的送上来:“三位英雄,这便是进入昆仑山门的号牌,英雄们拿好了,那昆仑的仙长脾气不好,待会儿可要那个……”他哭着脸说不下去,虽然损失了骆驼,但也节省了半个月时间,拿到报酬后一折算,这一趟也不算亏太大,但就是看起来这三个魔神脾气也都不太好,若是在昆仑山打起来,那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544章 巍巍昆仑在 李道玄接过那木牌,只觉手中一道灵力传来,他淡淡道:“你可放心,吾自有所求,不会害了你的。” 那领队眼巴巴的看着他身后的东方青丘和白袍少女,那东方青丘撇了撇嘴巴,看看李道玄,第一次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色,最后还是说道:“好吧,在这底下我就暂且忍一忍。” 这次领队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对于这红衣妖怪,他可是比李道玄还忌讳。 于是他在前方领路,李道玄等人跟着那背着丹砂的随从,一路走入了昆仑山下。 这巍巍昆仑东西连绵不可记述,横亘在了逻些高原与塔里木盆地之间,不但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峰,更是千万年来仙流的一大昌盛之地。 万山之祖,万仙之流,尽皆发源于此。虽然自秦以后,天荒寺忽然冒起,执掌了仙流的理论上的顶峰,但实际上真正的仙流之祖,还是在这仙山之上。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远方的金阳照耀山峰之上,青蓝色的苍穹没有一丝杂质,看起来就像高山之上一片蓝色美玉。 在这昆仑山下,苍穹反而显得小了,那是因为高峰之上,直抵天空之末。 金色的阳光将昆仑山峰最顶端照出了一片金色,就如金子打造的一般,金色之下,便是雪白苍茫,更有山峰之间夹着的黑色山影,极为壮观肃穆。 但李道玄却知道,这如此雄伟的场景,不过是昆仑宗山门外的情景,若是真的穿过了昆仑山的仙门,所能见到的才是真正的仙山之景。 他们沿着这昆仑山爬了上去,身在昆仑宗势力范围内,就是那东方青丘也是忍耐了许多,三人都没有施展功法,步行登山,直到第三日清晨,才登上了昆仑山顶。 在昆仑山顶最高峰上,已是狂风暴雪,山峰间的狂风曲折而前,吹动了那山峰之间的狭缝,带出了澎湃的声响。 领队步履阑珊带着他们转过了这最高之峰,转而走入了一个斜坡,这样又是走了半日,在正午高阳之下,他们终于来到了昆仑山四峰围住的一圈冰湖。 这是蓝色的冰块堆积的湖泊,方圆不过三十来丈,蓝冰之中流淌的清泉清澈中带着碧草之色。 那领队之人招呼手下放下丹砂,摸出手中的木牌低声道:“这里便是小瑶池了,也是进入昆仑山门的通道,三位英雄可要准备好了。”他说着将木牌恭敬的竖到了冰湖之前,恭敬的跪倒在地,吟唱起了冗长的祈祷之词。 这是一个被强迫性质的祈祷,李道玄不禁暗暗摇头,昆仑宗没有凭借真正的仙法行道于世,反而对周边小国如此盘剥,不但无理盘剥,而且还要别人如此虔诚,果然是僵化千万年,变成了仙流中的一个怪胎了。 领队祈祷之中,那冰湖之上缓缓浮动起了水花,忽然一道香气扑面而来,继而一男一女两个童子现出湖上,冷冰冰的看了那领队一眼说道:“好了,烦不烦,现在谁有空听你唠叨,东西带来了么?” 领队近乎谄媚的扯开一袋丹砂,摸出了两块红玉一般的丹胎,小心的送到这两个童子手中,口中却还笑道:“最近丹砂出产少了许多,这丹胎更是难得。今年只得了七枚,剩下的还要给地云仙长送去,您看这个……” 那两个守护昆仑山门的童子周身灵力四溢,容颜更是俊美无双,一身道袍雪白无丝,看起来真是神仙中的人物,但他们口中的话却让人大跌眼球:“什么,只有两枚,上次不是说好了最少四枚的么。你这老货别那地云师祖说话,给他的是他的,咱们这过路费是少不了的。” 李道玄转身身,厌恶的不愿再看一眼,在心底里,他还自觉自己是道门弟子,看到这道门首领昆仑弟子的丑态,心中不但厌恶而且悲伤。 噗哧一声,那东方青丘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好那山门童子正在讨价还价,没有注意他。等到最后,领队不得不再奉上一只丹胎,这才打发了两个童子。那小瑶池中现出一排玉阶,却是向下而去。 两名童子守在一旁,一一验证这些人手中的通行木牌,这次倒是不敢大意。 李道玄收住了神识,低着头递上木牌,缓缓走了下去,他身后的东方青丘和白袍少女却是被拦住了。 只听那童子道:“你们两个有些古怪,先等一下。” 另一个女童疑惑道:“师兄,这两人身上有股奇怪的灵力,又不是灵力的感觉。” 李道玄脚步停住了,心中对这昆仑宗的实力又是另眼相看,守卫山门的童子都有这等见识,昆仑宗虽然末落了,但千万年来仙流之祖的底蕴也是不可小视的。 此时那东方青丘和白袍少女都是一言不发,但一股强大的神识正在凝聚,李道玄皱眉转过身来,轻声道:“两位仙长,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妖怪袭击,所以带了一点古怪之处,咱们都是驼队的护卫,是没有问题的。” 他说着内傅相现出,控制着这内傅印之力,笼罩了东方青丘和白袍少女。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红色丹胎,小心的递了过去。 在内傅印下,东方青丘和白袍少女身上的妖气便被缓缓压住,那两名童子不客气的接过了丹胎,再看了一下几人,便挥手道:“去吧!” 已进入昆仑山门的领队自然不知道李道玄已将他的丹胎隔空取了一块,但东方青丘和白袍少女却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李道玄为何出手相救。 李道玄淡淡一笑,转身走了下去,他当然不是发了好心,不过是怕闹起来,昆仑山宗人却将自己的身份先发现了。 此时脚下一空,李道玄的身子猛然向上升起,这本是不符合常理的感觉,他是向下走入台阶,却是向上飞起。但有过一次进入洛阳云深谷的经验,他对于这种情况却是十分安定了。 身子升入半空,再缓缓飞行,脚下一条玉石铺成的大道直通前方,这玉石大道宽三千丈,左右几乎看不到边,而前方就是巍峨的昆仑宗门。 东方青丘和白袍少女也落了下来,三人都是抬头看向了这九州第一道宗。 整个昆仑宗门,是建立在一座玉石之山上,自下而上却分为四大仙境。 最下方,玉石大道直通的一片山下平原便是昆仑山的‘县圃境’这里四方无垠的大地,分为了数个方块,却是种满了仙草仙药的园圃,也有不少大地上建着无数仙庐。 李道玄三人走过了玉石大道,一路看着四方园圃,那奇花异草自不必说,单是九州难得一见的仙药都是随处可见。 东方青丘一边走着一边嗟叹,忽然带着感慨道:“如此多的仙药,若是送到人间,不但可解百病之苦,更可造福凡人体魄。昆仑宗守着这等财富,却藏在宗门自己浪费,怪不得你们凡人界每况愈下。” 李道玄听他第一次表露了自己妖怪的身份,但却更被他这段话所触动,东方青丘说得不错,昆仑宗枉称仙长,对凡人不管不问,只顾自己,实在难当大名。 他们来到了昆仑山门之下,这是一道雕刻着自古以来三万八千神仙得道图的玉石大门。整个大门也都是由玉石铸造。 那领队已等在了山门之下,前方数十支驼队都在等着,有的驮着美玉,有的拖着丹胎。 李道玄再看看这道玉门,玉石之质与昆仑仙山的玉石不一样,看来是从人间运来凝聚而成,单看此门,就能看出昆仑宗这千百年来对西域玉石之国的剥削。 昆仑山门就在四大仙境的‘县圃境’中,他们等了一会儿,那巨大的山门终于打开,一名身着杏黄道袍的道士大步走了出来。 这道士一脸不耐的看着这些等待许久的驼队,身后走出了一群着灰色道袍的昆仑粗工们,不由分说就将地上的丹砂美玉抬了进去。 那些驼队首领一句话也不敢说,就见那黄袍道士挥手洒出了一把金珠,滚动在地上的金珠粒粒有李子般大小,却巧妙的送到了每个领队身前。这些领队都是默默拾起来。眼看那道士就要转身进去,那红纹在身的领队便仗着胆子说道:“仙,仙长,往年都有五色灵丹相送,虽然前年改了规矩,每次只送一粒,这,这次为什么没有啊。" 那黄袍道人皱眉道:“今年没有了,下次你们再来,若是师祖高兴了,再赏你们几粒。” 那红纹领队一下就急了:“仙长啊,吾等不辞辛苦,送这一趟丹砂,为的并不是这些没用的金字啊,小女在沙漠被蛇儿咬了,如今已是重病三月,这次就是为了求那灵丹而来啊。” 他这样一说,四周的领队都是苦求起来,这些沙漠商队每年穿过沙海,真是九死一生的送来东西,其实为的就是昆仑宗赏下来的灵丹。他们还真不是为了金子。 但那黄袍道人眼睛翻到了天上去,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凡人啊,最是贪婪了,说没有就是没有,实话告诉你们,最近昆仑自己人都缺灵丹了,懒得理你们,都给我滚吧!” 这最后一句,他已用上了功法,震得那些领队翻身在地上,抱着脑袋便嚎叫起来。 李道玄大怒,那东方青丘都已是冷下了脸,两人都是踏前一步,互视一眼后却又犹豫起来。 正在此时,一个轻淡的声音传来:“洪风子,将丹药给他们。”随着这声音,左边大道上缓缓行来一只软轿,抬轿的却是四名白衣童子,那轻淡的声音却是自轿子中传来。 那黄袍道人脸色一变,怒声道:“你是何人,竟敢喊出某的道名?” 白色的轿子一尘不染,此时缓缓打开,一个身着粗布青衣,只有一条手臂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美丽的容颜上还带着数道伤疤,有着一种诡异的魅力。 第545章 南州洛青璇 这女子容颜可能曾是无限美好的,那带着灵性的双眸和细长的眉毛,还有樱桃般小巧的嘴唇,似乎总含着不在乎的笑意。但现在脸上三道纵横的伤疤破坏了这美感,唯一能带来的是那极端对比下的诡异魅力。 黄袍道士洪风子仔细打量了几眼,竟然没有认出来,当下冷笑道:“哪来的丑婆娘,敢在昆仑宗门前放肆。” 他的话声刚落,双腿却咔嚓一声跪倒在地,洪风子头顶上的道馆自中裂开,一条肉看可见的灵光之柱狠狠的压在了他头顶脑心间的天池大穴上。 独臂青衣女子动也没动一下,却摇头道:“地云师兄虽然有些老糊涂,但绝不会吞了这些辛苦人的丹药,怕是你这混蛋自己扣下了吧。” 哈!洪风子倒抽一口冷气,昆仑山的辈分按照道号分开,以‘天玄地黄,宇宙洪荒’算上入门弟子这一级,共有九大品级的弟子。 这洪风子道号带个洪字,便是那三品弟子,仅高于入门以及荒级弟子之上。而面前的女子竟然口称排行第三辈的‘地云子’师祖师兄,那不是说她自己的辈分也是地字辈的。 洪风子双腿跪在地上,头顶那道玉柱灵力压着天池之上,他猛然想到了昆仑宗的师门戒律,这不正是天柱一穴,面壁三年的惩罚么。 洪风子想到这里脸上的汗唰唰的就起来了,身子颤抖中牙齿都打战了:“这,这位前辈,是,是何方高人?” 那独臂青衣女子低头看着他,淡淡道:“昆仑妙真派首座洛青璇,洪风子,交出丹药,面壁思过吧。” 那洪风子两眼一黑差点晕倒过去,昆仑妙真一派算是宗门中人数最少的一派,千年来每一代都是师徒独传,但在昆仑宗中,妙真一派也是最有权力的。那监察首座都不敢去过问妙真的事情。 虽然洛青璇这个女子最近听说在南州自立仙宗了,但也没听宗门长老说她脱离昆仑了。洪风子牙齿战抖着,逃出十粒五色光晕的丹丸,忙不迭的递上去,头顶带着光柱不停磕着:“洛首座饶命,饶命啊!” 洛青璇袖子挥动,十粒丹药飞向了那眼巴巴看着的驼队领队们,口中却笑道:“不过是要你面壁三年,谁说要你的命了。” 那些领队接过丹药,这次是真心虔诚的跪倒,叩谢洛青璇这仙子的恩赐。 东方青丘极为亲热的拉了一下李道玄的袖子:“喂,这个女子神识修士可不低啊,嗯,虽然还打不过我,但打你是足够了。” 李道玄身子已退到了后面,他开始并未认出洛青璇来,但那软轿中藏着的另外一个胡姬少女他可是太熟了。阿离这孩子如今竟然老老实实的藏在洛青璇的轿子里,其中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没有理会东方青丘的亲近,心中盘算着如何有机会和阿离单独见见,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方的洪风子已带着头顶玉柱苦求起来,他本来就在七代弟子中混着,最近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与服侍那地云子师祖,日后在昆仑宗爬升那是大有机会,若是此时真的面壁三年,那回来后再想找这个机会可就难了。 洛青璇一直轻淡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私吞丹药,已是犯了昆仑三大死戒,若不是看在地云师兄的面上,我早就一脚将你踢下昆仑山了。莫要说话,最近吾的心情是很不好的。” 洪风子不敢再说话,那昆仑山门却是开了一半,一个沉厚的嗓音传来:“好,私吞丹药是死戒,那背叛昆仑,自立门户,又该当何罪啊。” 一个紫色道袍的年轻道士大步走了出来,伸出手指点着洛青璇,脸上现出不屑之色。 洛青璇定定看着他,挥动袖子道:“玄空师叔,见礼了。” 玄空子除了一身紫色道袍十分扎眼外,最为显眼的还是那白净的脸蛋上竟然涂了一层丹粉,看来皮肤娇嫩,容颜柔美。虽然被洛青璇无礼的动作气得够呛,但这玄空子还是维持着潇洒的姿势,伟岸的摆出大义凛然的仙姿:“洛青璇,你还叫我一声师叔,那吾问你,为何在南州自立仙门,这个时候到昆仑宗来,却是为了何事?” 洛青璇低眉淡淡道:“自立仙们就是好玩儿,我还是昆仑弟子,至于为何前来,玄空师叔还不知道呢,我自然是来争昆仑宗主之位的。” 玄空子不怒而笑,打了个哈哈道:“就凭你,我知道你在洛阳那什么仙榜上已到了地仙榜第一位,但在这昆仑宗门前,敢不敢和我以昆仑道法比试一场?” 玄空子说着手中一颗青色丹丸浮动。周身现出八道丹气,单说修为,他已过了七大天劫,眼看就要跨出天元境,迈入黄仙了。 此次昆仑宗主之争,玄空子是呼声很好的候选人,昆仑四派中,那太一门不问宗门事情,专一研究道法。而符篆派几大高手死的死,伤的伤。唯有这自立门户的妙真传人是他最为忌惮的竞争对手。所以玄空子绝不能让。 洛青璇抬头诧异的看着他:“玄空师叔,我三招就能打死你的。你怎么如此着急啊,在宗门大会上,依靠诸位师伯的支持,不用跟我打你也有机会的,为何现在找死呢!” 玄空子听到这里差点气晕过去,李道玄都是忍不住想笑,只有那东方青丘煞有介事的摇摇头:“还用三招,这女子一招就能把这臭道士打废了。” 洛青璇只是说出了真心话,但玄空子所依仗的是刚刚修炼出来的‘黄庭八丹’,虽然洛青璇有着地仙榜第一的实力。但在玄空子看来,对方所依仗的不过是旁门邪道,在自己黄庭八丹之下,若是拼斗昆仑道法,对方必然不是对手。 玄空子想到这里收住了怒火,挥手关闭了身后的山门,骄傲的说道:“洛青璇,少废话,咱们就在这县圃境里斗一场,我倒要看看你妙真剑法如何厉害。” 洛青璇皱皱眉,很是好心的提醒他道:“是妙真派下妙心剑,师叔当真要打么?” 玄空子脸上一红,说错昆仑宗本门功法倒不能怪他,昆仑丹鼎,符篆两派交流多些,那妙真一门一向独来独往,所以他其实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妙真剑法的威力。 眼看洛青璇一脸为难的模样,似是在担心打死了自己,玄空子便不再废话,手中大丹带着一道丹气飞扑而出,黄庭八丹第一丹‘上清紫霞丹’便出手了。 这上清紫霞丹身为黄庭八丹之一,有散化五形变万神的威力,但见丹气之中,五只看不清样子的远古巨兽扑了上来,紫烟升起,四周皆为丹香。 五只丹兽沿着上下左右扑向了洛青璇,那如实质一般的兽爪带着丹气在虚空中抓出了数十道裂痕。 前方的洛青璇身子不动,她背后的一名童子却闪现在了丹兽之前,这白衣童子手掌伸出,一只白玉丹鼎现出,也不见有何动作,玄空子这威猛的丹兽带着丹气便被这白玉小鼎收了进去。 玄空子得意的表情瞬间冷冻下来,洛青璇却在此时好奇的看了一眼那白玉小鼎中的黄庭上清丹,但最后还是失望道:“丹儿,他没有炼出上清气啊,你收这个杂丹做什么。” 那白衣童子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师父,我以为他炼制出来了,没想到是个半成品。”他说着白玉鼎一转,鼎儿现出黄庭十二丹气,却将玄空子的丹兽吐了出来。 远处嘴巴张开都合不拢的玄空子看着那白玉鼎,忽然咬着舌头颤声道:“这,这是黄庭身,白玉鼎,丹鼎第一道!第,第一道!” 他话都说不清楚,洛青璇拍拍那童子道:“这位是我的小徒儿,但玄空师叔你也不要气馁,他本就是南州仙门丹鼎首座。” 南州仙门,那说的是洛青璇自立的门派了,至于仙门丹鼎首座,虽然这童子年纪幼小,但光凭这黄庭十二丹,足可以碾压整个昆仑丹鼎派了。 玄空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维持着美好的风姿,口中却说道:“好,这一场咱们不分胜负,洛青璇,你要跟我争昆仑宗主,咱们瑶池见。”他说着极为镇定的转身就要离去。 但此时那四名抬轿童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站了出来,冷冷道:“玄空师叔祖,方才你不是要见识一下妙真剑派的厉害么,我是师父座下修为最差的,但正好是妙真首座,不如咱俩打一场如何?” 这童子看起来只有八九岁,但身材修长,双手纤细,说话间眸中若剑光闪过,竟然带着一丝金玉般的气质。 玄空子咽了一口唾沫,此时他已是心胆俱丧,正待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就听到那山门之下一个声音喊道:“好啊,好啊,玄空仙长,吾等在这里为你加油了!” 东方青丘不顾李道玄死命使的眼色,挥动手掌大喊道,他身旁的白袍少女不明所以,也是跟着乱喊起来。 第546章 昆仑宗乱局 玄空子这一次是真的要晕过去了,竟有外人在场,这想下去的台阶都找不到了。 当此之时,长久以来的骄傲似乎马上就要蛋碎一地了,玄空子终于展现了男儿风采,身上八道黄庭丹气凝聚出来,对着那妙真首座的小童缓缓道:“既然如此,在下可要不客……”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一道白影已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贴的是那样近,那妙真童子脸上的嘲讽都看得如此清晰,而一道直刺神识的灵剑已搅碎了他的丹气。 玄空子吓得双手乱挥,破碎的丹气在身前旋转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但在旁观的诸人看去,那妙真小童子除了伸出一根手指划动了几下,根本没有其他动作。 玄空子混乱的丹气勉强驱除了那道冰冷的灵剑,但他还未回过神来,护体的灵力又被一道灵剑刺穿,玄空子魂飞魄散之下,身子向后飞逃起来,嘭的一声撞到了昆仑山巨大的山门上,他忘了这山门已被自己关闭了。 但微微转头的他,又看到了那贴身而来的童子,这一次带着无尽的杀气,童子脸上的嘲讽之意化作了冷冰冰的杀意。 玄空子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在晕晕荡荡中刚要再次运转丹气,先前已被驱除的两道灵剑忽然自后扑来,穿过了他的肉身和护体灵力,穿过了丹气与黄庭鼎,直接卡在了他的丹海里。 到这个时候,玄空子已是大败惨败,最可恨的还是丹海受了这一击,一口灵血就再也挡不住,大口吐了出来。 他吐出灵血,这才发现身前身后并无那小道童的身影,远处刚刚划过妙心第三剑的小童子收起了心剑,却朗声道:“玄空师叔祖,三招,吾要杀你只需三招,若是我师父亲自出手,只需一招,你可要明白了,她老人家刚才是给你面子。” 玄空子脸色苍白,但一言不发,推开山门,踉跄而去。 洛青璇咳嗽一声:“妙儿,你也不老实,明明是我徒儿中最厉害的,偏要说自己是最差的。”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对付玄空子这样的角色,只需要全力发动就是了,不需要先麻痹他的。” 妙真小童一脸无辜的说道:“师父啊,徒儿这可是第一次出手呢,心里有点不安,所以才要那样说的,再说那样就算打不过他,也不会给师父丢脸的。” 洛青璇点点头,缓缓走到了轿子里,四名小童抬着轿子,走过了李道玄等人的身旁时停了下来,一只小手掀开轿帘,洛青璇和阿离四只眼睛都是盯着李道玄,良久那洛青璇才缓缓道:“你若是来对付昆仑的,便要踏过我这一关。” 白色的轿子走入了山门之中后,东方青丘才轻轻道:“兄弟,你认识她,这女子虽然厉害,但好像你也有机会的。放心,到时候我会帮你的。” 李道玄收起了心中的翻涌,转身望着东方青丘道:“为何要帮我?” 东方青丘无聊的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只是刚才忽然认出你了,我啊,在青丘时间太长了,出来后又要陪着妹子,虽然听你的名字很多次了,但方才之前都没认出来呢。” 李道玄默默看了他一眼,大步走入了昆仑山门之中。 那白袍少女拉住东方青丘的袖子:“哥啊,他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一只跟你在一起,为何我就不认得。” 东方青丘嘿然一笑,伸手摸着她的脑袋:“傻熊儿,他就是你阎师父经常说的李道玄啊,以前你灵智未开的时候,他还救过你呢!” 白袍少女微微有些愣神,最后却拍手道:“啊,原来是李道玄啊,我认得的,认得的。”她咯咯笑了一会儿,又有些伤心:“亏我一直惦记着他,为什么他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东方青丘拉住白熊儿的手,一步步踏上昆仑,他那嬉笑的神色已化作了难言的冷淡:“熊儿,如今你是青丘的公主,还是不要相认的好。那样吾若不小心杀了他,你也不用太伤感。” 他说着嘴角露出好看的一抹儿弯弧,他们已走到了昆仑山门之前,东方青丘停住了抬头看着这高大的山门,淡淡又说道:“今日踏平昆仑,正是宣我青丘大名的好时候。妹子,你可要帮哥哥一把。” 李道玄已自山门蜿蜒而上,通过一条更为宽广的三千玉阶后,眼前展现的就是昆仑四大仙境的第二境‘增城九重境’了。 三千玉台之上,九重城池自下而上一层比一层高,这增城九重境里,按照昆仑弟子的辈分,从最低的一重到最高的一重,覆盖了整座仙山。增城九重境之上,便是第三境‘阆苑四天境’,而四天境之上的就是那‘昆仑瑶池境’了。 李道玄没有看到瑶池,首先就被这增城九重城池所震撼。 增城九重,其高十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有木禾,五灵遍布其中,那珠玉,玄璇在西,沙棠、琅玕在东。更有赤色的绛树遍植东南,碧瑶大树逍遥在城北。九座城池一旁就开有四百四十门。 李道玄曾在长安城面前驻足过,也曾独身穿过洛阳东都,西域的鸣沙山,东方的云深谷。但所有这一切,在昆仑宗的九重增城面前都失去了气势,也失去了壮观。 恐怕这增城九重任意一重城池,都要让长安洛阳无地自容了。 当真是仙流第一宗,无上之宗门。那浮游观与他并称宇内两道,但想到浮游观的粗陋宗门,昆仑这千万年来的底蕴实在是当之无愧。 李道玄踏步走最底部的城池,这里是昆仑入门弟子居住的地方,比之上层自然有些不足,但也是人间难寻的仙境了。此时数不清的昆仑入门弟子正在四处劳作,他们摘取了木禾之草,用五灵之水冲洗干净,再挂在了珠玉之树上。更有一群女弟子采摘着玉树上的绿果,还浇灌着碧瑶大树。最后这所有的东西,都送到了最上方的琅轩殿内,那里是进入第八重城池的必经之地。 李道玄的出现并未惊扰这些入门弟子,他们每日的所要做的事情太多,只为了服侍好最上重的师父师祖们,或者可以感动上方,给与一个晋升八重的机会。 在李道玄心里,首先的疑问便是那行走世间的昆仑弟子为何如此少,单看这些入门弟子,若是全部走出昆仑宗,恐怕整个大唐都要屈服了。他第二个疑问便是那九重之上,为何一丝灵力感受不到,似乎整个昆仑山的灵力都凝固了,或者是被隐藏了。 李道玄走进了九重城池,一路畅通的走进了琅轩殿中,这里只有四个身上灵气最为显眼的入门弟子,正盘腿打坐。 就在李道玄进入的时候,一名弟子睁开眼睛,口中发出轻盈的吟唱之声,那琅轩之上便传来一道白光,将这入门弟子的身子笼罩,缓缓升了起来。 李道玄心中一动,身影冲了过去,双手一把拉住了这弟子的双腿,将他狠狠扯了了下去,自己却钻入了白光中。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白光之外皆为昆仑宗的禁制,若是不从这白光中上去,恐怕立刻那昆仑宗门禁制就要发动了。他身在这白光之中,缓缓升了上去,抬头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道士手里拿着一张符,那道士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吕天童,你在下九重表现不错,这灵力也突破黄土境了,如今便入了本师座下,吾道号洪云子,现在就赐你道号,荒情子。” 这洪云子正是在接引下方入门弟子的,他也不管李道玄身上灵力如何,照本宣科的念完符咒上的话,便扔过来一根木剑,一身道袍,声音也是很急:“荒情子,如今你就是昆仑丹鼎派的八品入室弟子,有了道号。为师要叮嘱你一句,待会儿宗门大会,天玄地黄,宇宙洪荒八大品级的弟子都要参加,咱们要选那昆仑宗主,你可明白要选谁了么?” 李道玄想也不想便低声道:“自然要为玄空子师祖助威的。” 那洪云子十分满意的点点头:“那快换上道袍,时间可不早了。” 李道玄心中好笑,立刻换上道袍,手提木剑,此时但觉头顶一凉,一个大大的荒字印记印到了自己的道袍上,如此,自己就突然变成了正儿八经的昆仑弟子了。 那洪云子挥手让他离开,口中却自言自语道:“还有三个,都招来丹鼎门中,我看你们符篆派人多,还是我们丹鼎派人多。” 李道玄手提木剑,便沿着八重山门一路走了上去,还未走到进入七重山门处,就听到背后一阵爆破声响,转头看到那洪云子全身贴满了五雷符,抽搐着歪倒在一旁,而一个中年道姑伸手子白光中拉出一个入门弟子,也是一根木剑一身道袍抛了过去,口中厉声道:“你叫张云生是吧,现在你不是入门弟子了,我就是你师父,为师乃是符篆派宇雪子,待会儿便是宗门大会了,你可知要选谁做宗主啊?” 那张云生一脸糊涂,他正是被李道玄拉下来的入门弟子,口中诺诺道:“师,师父,我是吕天童啊,张师弟还在下面等着接引呢。” 符篆派宇雪儿看来是个急性子,一道黄符贴到了那弟子身上,伸手将他送到了八重城池入门处,口中大喝道:“我管你是天童还是云生,待会儿一定选符篆派的玄妙师姐就是了。”这道姑说着,伸手又从地下拉出一人,大声道:“苏北海是吧,现在你不是入门弟子了,我就是你师父……” 李道玄不禁摇摇头,自这八重城池入口进入了上方。 第547章 天阁地楼处 就在李道玄进入增城九重天时,东方青丘带着白熊儿也来到了九重增城下,面对这巍峨城池,纵是东方青丘那般不在乎的人也露出了震惊之色。他拉着白熊儿的手缓缓道:“青丘之地被压制八百六十七年,千年时光之下,如今已是井底之蛙。你看这昆仑,八百年前我曾来过,那增城不过三重,楼台玉树不过点缀。如今却已是如此气象。” 白熊儿自然不懂他这番感慨,只觉得那四面琼花玉树十分好玩儿,再有这些入门弟子身上的三魂七魄也都是精纯的道家灵魄,对于她来说,这可是上等的美味儿。 东方青丘看着白熊儿这副模样,不禁笑了,他手中现出一条金色的狐毛放在嘴边微微吹动,瞬间整个九重城池内都飞满了无数金色的狐毛,金色的毫毛在半空吸收着琼花玉树的精华,忽然间化成了数百只金狐。这些狐狸都是小巧玲玲,但身上金色的毫毛伸展,看起来就像那波斯的猫儿一般可爱。 四方的昆仑入门弟子没有丝毫觉察到危险,正为这忽然出现的小狐狸们所迷惑。一个年轻的女道士不禁弯身抱起了一只小狐,轻轻揉着它的金色毛发,口中笑道:“这可喜人的玩物儿,往日为何没有见到,原来这昆仑山也是灵华遍地呵。” 这道姑怀中的金毛小狐狸似是挨着她的胸口开始蹭了起来,那道姑愈发喜欢起来,抱着就不放手了。 远处的东方青丘微微摇头,手指捏动,似是一条线断了般发出嗡的一声脆响,前方那些柔顺可爱的小狐狸立刻动作起来。 昆仑道姑手中的金毛小狐狸猛然间张开了嘴巴,露出锋利可怖的牙齿,一团鲜血喷了出来。这狐狸牙齿刺穿了道姑微弱的护体灵力,这一口就将她脖子上的一条血脉撕扯开,鲜血如溅起的飞泉。那狐狸爪子露出,一把将道姑的心给挖了出来,心脏还在狐狸爪子上跳动,就被它吞了下去。 整个增城九重城池的昆仑弟子都遭了殃,只因上方的师父师祖们还在忙着宗门大会的事,便是那九名巡山使者也都忙的一团乱,如此才导致了即将发生的这个惨剧。 虽然只有数百只狐狸,但与李道玄自创的北冥心法一般,这些吞噬了心脏的狐狸逐渐长大起来,最后渐渐双腿直立,现出了半人半狐的模样。 昆仑宗九重城池最底部的这入门弟子的桃源,瞬间变作了修罗场。 东方青丘伸展双手,极为陶醉的沉浸在这血腥之中,他看着这些金色狐狸渐渐长大,不禁喃喃自语道:“快些长起来,快些长起来,吾的金狐战士,只有你们才配享有这等仙境。” 金色的狐狸真如一名名战士般动作起来,它们身法灵巧,动作凌厉,狐爪上还带着一团团红光,那些醒悟过来的入门弟子西奔东逃,却逃不过这些利爪。 血痕如花,肉骨无痕,不多时便有数千名入门弟子躺在了地上。半空中飞舞的是无处可逃的三魂七魄,渐渐变作了浓稠的魂魄之液。 白熊儿欢呼一声,身影若银光攒动,荡漾在这无数美味的食物中。 只剩下不足百名入室弟子,都是哭喊着被堵在了琅轩之外,东方青丘不知何时站在了琅轩门前,他也不出手,只是布下了一幕神识屏障,将这些入门弟子一一弹开来。 眼见这数十名资质修为最好的入门弟子也要惨遭吞噬,前方山门前传来两声大喝:“妖狐住手!” 一僧一尼现身在昆仑增城九重境中,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东方青丘舔舔嘴唇,嘟囔了一句:“真是讨厌。”但这一僧一尼带来的压迫力,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当下他招呼回来白熊儿,那数百金狐战士也围聚在了他身后,堵住了整个琅轩。 半眉星禅和千手慈航这一僧一尼自从在大沙漠里现出了‘破界’之力,努力压制之下耽误了不少时间。此时他们匆匆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东方青丘站在琅轩之前,对着那千手慈航笑道:“千手你这丫头如今越来越丑了,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还跟着浮屠那家伙一起的吧。” 若讲修道时间,千手慈尼比那半眉星禅还要年长,她淡淡一笑,俯身道:“贫尼见过狐王殿下。”再抬头时,这尼姑双眸已射出精骇之光,沉声道:“狐王殿下莫非是忘了当年之事了,竟然破开禁制,走出青丘了。” 东方青丘冷哼一声:“我自然不会忘了当初的约定,但这次吾不是代表青丘,而是北落荒原的地人邀请我来的。既然出来了,本王自然要先到昆仑走一趟了。” 半眉星禅踏前一步,看着面前惨景,左手伸出就要除魔卫道,那东方青丘看得清楚,一摆手笑道:“半眉,这里还轮不到你动手,若凭真实本事,本王一根指头就可灭了你。” 他说着走出金狐战士行列,沉声继续道:“但本王如今力量还未恢复,你们呢,恐怕也不敢真的动手。” 千手慈航眉头紧皱,一时不知该不该出手,那东方青丘伸手指着天上:“你们要是不怕上面那位,自然可以动手,但本王大不了再躲回青丘去。你们却要面临那神人的惩罚咯。” 千手慈航伸手按住了半眉星禅,神识透入道:“咱们先去瑶池,这里怎么说也是昆仑的地盘,我就不相信那昆仑双子现在还能沉得住气闭关不出。” 东方青丘此时已是指着鼻子骂道:“昆仑的道士是够无耻的,但你们佛宗更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这时候眼巴巴的赶过来,吾难道还不清楚么,真正想要灭了昆仑的,不是吾,也不是那李道玄,而是你们佛宗啊。” 千手慈航眼光一闪:“李道玄,他竟然也来了!” …… 增城九重最高顶,上方便是阆苑境。 阆苑四天,分别是昆仑四派所占之地,正北有太辰之辉,那便是太一大殿,乃是太一派修炼之地。正对太一大殿的便是南方妙真阁,妙真无双地,地方却是最小的,没有金台玉楼,亦没有锦云烛日之灵。 李道玄身着荒级道袍,竟然踏足在了阆苑四天境中,便引起了几个昆仑大弟子的注意。 但此时他正看着阆苑四天东西所对的巍峨建筑,那是符篆派与丹鼎派所在之地,其正东华宫,名曰丹鼎之宫;而西方有积金天城,面方千里。 但见符篆派所在的金城之中有玉楼十二所。当真是精之阙光,碧玉之堂。但相对来说,东方的丹鼎华宫也是不甘示弱,有那琼华之室,更有紫翠丹房。 李道玄在这昆仑之地,奇门遁甲术便无法运转,但他也能看出远方阆苑所在之地上通璇玑,元气流布,更有五行玉衡分散左右。正是理九天而调阴阳,品物华而念群生。当真是昆仑精华所在之地。 李道玄眼光渐渐转到了阆苑四天境的高处,在昆仑仙宗之上,玉山最高之处,一座悬浮的飞岛现出真容。 那飞岛上有瑶池,有天阁,还有地楼。 但见岛屿之上奇花异草比之下界更是珍贵了许多,更有九井遍布岛屿之上,这九井浇灌出了瑶池之水,九井瑶池一旁便是一座宫室,一处园圃。那里便是昆仑宗主居住的地方了,传说那宫殿中供奉的是西王之母,那园圃中种植的是不死之药。 李道玄微微吸了一口气,所谓存储道门经典的昆仑天阁便在那宫殿里了,而阴暗无双可以通往冥界的地楼却在瑶池之内。 什么仙境,都是装饰的假货,李道玄知道的,却是一个黑暗的昆仑。 他正要踏入琅轩境,前方便出现了四名昆仑弟子,人人着紫色道袍,与那玄空子一样尊贵,他们拦住李道玄,却嬉笑道:“丹鼎派的小子,竟敢坏了昆仑戒律,这地方是你能来的么?” 第548章 阆苑引乱斗 李道玄看着前方这四名紫袍道人,开始他以为自己的身份被发觉了,但听了这几个道人口中的讽刺之语。才恍然明白他们是昆仑符篆派的,却是来找自己这个‘丹鼎派’弟子的麻烦了。 四名紫袍道人带着戏虐之情看着李道玄。若在往日,低级弟子不小心误闯禁地,最多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小惩戒。但如今昆仑宗符篆,丹鼎两派为宗主之位争得你死我活,宗门能镇住场的前辈也都不在,那误闯禁地这件事便可大可小了。 只是那四名道人在昆仑山太久了,口中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讽刺之言,只说了几句就词穷起来,比之凡间那骂人的词儿可是逊色多了。 李道玄听着他们聒噪,却迟迟不动手,不禁有些疑惑,他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动手,就看到远处走来四五名身着红色道袍的道人。面前这些符篆派的道人着紫袍,道袍上都画着符篆之名。而不远处走来的道人,道袍上画的却是金丹银鼎,一看便是丹鼎派的人了。 李道玄心中一动,却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此时面前的一个道人正伸着一根手指点着他的脑袋,口中还在羞辱道:“丹鼎的弟子,看起来都是这般呆头呆脑的,怪不得玄空师兄方才那般模样,上瑶池的时候都摔到了地上。”玄空子被洛青璇手下一个童子三招打得吐血,自然魂不守舍。李道玄等的就是他这个话头。立刻大声道:“你们为何说玄空师叔偷看师姑们洗澡,玄空师叔绝不是这种人。” 他说着身子向前一冲,似乎不怕死的揪住了面前道士的道袍,口中大声再说道:“你这混蛋说什么,玄空师叔还偷师姑们的肚兜,你这是血口喷人。”他说着手中灵力快速模拟出了一道浮游咒符,白光闪过,自己借着这股灵力倒冲向了后方,恰好落到了五名紫袍丹鼎道人身前。 浮游符咒本也是道门功法,远远看去倒像是那昆仑符篆弟子挥手将李道玄打出去了一般。李道玄身子趴在地上,抬头故意露出惊喜之意,一把拉住了一名道士的裤腿,高声道:“符篆派的贼子污蔑玄空师祖,还要杀人灭口,诸位师祖救我。” 这几名丹鼎大弟子远远的将一切看得清楚,一名胡须满脸的道士怒声道:“玄明,玄嗔,你们身为二代弟子,竟然对吾派荒级小弟子出手,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他说着现出黄庭丹气,不由分说就挥手打了出去。 远处那四名紫袍符篆大弟子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那被李道玄诬陷的道士口中还在自言自语道:“玄空子那家伙竟然偷看女弟子洗澡,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还在糊涂呢,身旁的三名同伴已是惊呼起来。前方的丹气携着几只丹兽飞扑而来,对方出手就是黄庭丹道,已是动了真气。符篆派的几名弟子也是一起吼叫起来,各运本身绝技,双方顿时战成了一团。 但见四道符篆闪出微微光晕,不但击破了丹气,而且冲击而来,这紫雷符咒一路带着噼里啪啦的雷光反击而去。那五名丹鼎弟子都是怒气冲头,也忘了这是在哪里,五人沿着一条直线立刻布成了五行鼎阵法。黄庭十二丹中这五行阵法是群战之法,可以凝聚五人丹鼎之力。对面的符篆大弟子自然就排成了北斗七符剑。 阆苑四天境前这块平地上,转眼间就成了昆仑丹鼎,符篆两大门派大弟子的搏斗之地。李道玄缓缓转身,他的目光看到了那增城九重境与阆苑四天境相隔的出口,这里被四道禁制隔开,昆仑宗的规矩大的很,即便是二代弟子的身份,若不是得到四天境各派长老的召唤,那也不是能随随便便进入此地的。 李道玄左右看看无人,前方广阔的空地上两派大弟子又是斗得难解难分,他便悄悄走到了那禁制之前,神识全力发作,笼罩了这四大禁制。 果然和他想到一样,这四大禁制便是昆仑四派各自凝练的禁制之法,太一派刻下的是道心禁制,这个他最为熟悉,只需以神识窥探,不多时就破解了这禁制。他在破解太一道心之后,神识中却多了一丝昆仑道意,虽然现在还无法看透,但依稀可以看到昆仑道意中的太一天生之法。 带着这种领悟,他又破解了丹鼎门留下的七丹聚脉的禁制,然后强行以神识破开了北斗七符禁制,此时整个增城九重已有些松动,不少二代,三代弟子都感受到了这种松动,聚集到了增城第一重城池中。 李道玄最后破解的便是最为神妙的妙真禁制,他神识刚刚透入进去,就感到心中一痛,一股直刺心灵的力量不断涌现。李道玄早有准备,现出不动明王相,用神识裹住了这团心灵之剑,缓缓发反转过去,以心灵之剑反刺禁制,但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就像一块水晶破碎,妙心剑意缓缓破开,增城九重境洞门打开,数十名聚在此处的三代弟子都是探头探脑。 李道玄不但破解了这四重禁止,而且福缘也是不浅,神识中竟然也留下了昆仑四大派的精妙奥义,只是这些都是碎片,没有什么大用就是了。 那些聚集在一重天的弟子们都是好奇的看着这个荒级小弟子,李道玄却扯开喉咙喊了起来:“打,打起来了,丹鼎的几位师祖和符篆的师祖们打起来了。” 他说这话时已用上了内傅印,神识扩散而出,登时就影响了最前面的数十三代弟子。 这些弟子各分派系,互看了一眼,便都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冲向了前方的战场。三代弟子一冲,那后面的无数四代,五代乃至六代弟子也都按捺不住,蜂涌而出。 昆仑符篆与丹鼎多日宗主之争累积的矛盾便在这一刻释放了。数不清的弟子分作两团,各运功法,便在这空地上打了起来。 而从增城得到消息的弟子更是源源不断的赶了过来。李道玄缩到战场一角,默默引导着形势。 偶尔会有几个老成的弟子开始劝解,却被暗中的李道玄施展手脚,不是挨了莫名的一道雷符,就是被一股似乎丹气的力量冲击的踉踉跄跄。如此,情势终于像滚雪球一般扩大起来,最后几乎所有的昆仑弟子都缠斗起来。但见丹气与符篆齐飞,木剑与丹兽同斗,四地灵力飞散,八方道气聚合。四天境前再无插足之地。 这场面也太壮观了,若不是笼罩在昆仑宗外的强大的护卫禁制,恐怕这昆仑玉山都要被掀翻了。始作俑者李道玄也是有些心惊,但他看了一会儿却没有发现一名长老级的昆仑修士现身,不禁有些疑惑。 如此大的乱子,那些长老难道还沉得住气,李道玄是不相信的。最后他的目光看到了最上方的浮岛瑶池。 浮岛瑶池与四天境之间有着一条细长的升天仙绳。他身影闪动,缓缓来到了仙绳之下。 李道玄伸手握住了仙绳,看着身下颤抖的修士们,正要攀爬上去便觉得一道灵光笼罩了自己,身子不由自主的闪现而去。 毫无声息的他就出现在了一片种满白色草苗的土地上,白色的草苗柔软而有弹性,还散发着一阵甜香。他抬头看去,前方那一座高大的宫殿耸立在北方,面前却是一个冒着白气的湖泊,这是真正的仙雾,每一丝雾气中都带着无尽的灵力,只闻了几下就感觉精神爽利,丹海蠢蠢欲动。 此时前方的高大宫殿上跪满了昆仑宗长老级以上的修士,领头在前面的却是两个年轻的大弟子。 玄空子还带着伤,正大声道:“两位师祖,如今昆仑正在生死关头,玄空与诸位师叔伯恳请两位师祖出关,一解昆仑之难啊。” 玄空子身边跪着的却是一个容颜美丽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妙龄道姑,此时她听到玄空子的话,立刻也是高声道:“师祖啊,玄空子和丹鼎派的师叔们想要霸占昆仑呢,妙儿求师祖出关主持公道啊。” 两人一人一个说法,跪在他们身后的丹鼎符篆派的长老便都议论起来,这些长老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这一番议论渐渐变成了争吵,最后都是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说着似乎就要打起来。 玄空,玄妙两人怒目而对。 跪在这些修士身后的太一派大长老颤巍巍站起来,怒声道:“你们都给我住口!” 太一派平日只研究道法理论,本是超然的一派,其他两派固然都不在乎他们,但说起辈分来,这些太一长老可都是‘老不死’的那一群。 太一大长老更是目前除了闭关的两位祖师,辈分最高的一位,他一说话,所有修士都渐渐安静下来。 太一大长老扫视四方,一跺脚说道:“昆仑有什么乱子?还不都是你们闹得。两位师祖闭关时说得清楚,但有难决之事,最后还是要听妙真派师弟的意见。” 妙真派,所有的长老都带着嘲讽之意,妙真派每代只传一人,前代妙真去后,新一代妙真传人洛青璇却是叛离昆仑,自立门户了。 这太一大长老实在是太迂腐了,这个时候还拿妙真派来说话。后方听得清清楚楚的李道玄此时却想起一事来:“那洛青璇不是先进来了么,却不知她到何处了。” 第549章 瑶池仙人唤 瑶池境中的长老们随着太一长老这一句话,便都炸开了锅。那玄空和玄妙此时难得的意见一致,齐声道:“妙真洛青璇那贱人,有什么好说的。” 丹鼎符篆两派长老也都是七言八语道:“妙真,那不是早就不管事了。这时候提他们做什么。”更有极端的长老跟着玄空,玄妙两人喊道:“洛青璇叛师背门,十恶不赦。” 他们大声喊着洛青璇的名字,此时竟有些同仇敌忾起来,李道玄正看得冷笑,神识中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冷笑化作了错愕,望着那瑶池之上。 但见一道剑灵之光穿出了瑶池之上,剑灵刺穿了瑶池白色的雾气也刺穿了一路的空气,最后刺穿了喊得最凶的一名丹鼎长老。 这是一道凝聚了强大神识的剑灵,看起来不过一道白光,其中神识凝聚的灵力若是扩散开来,恐怕要布满半个昆仑了。 洛青璇身子在瑶池上浮现出来,身后跟着阿离和四名童子,她单手持着木剑,在脚下的瑶池画了一个圆圈,口中懒懒道:“谁说我妙真派不管事了啊,又是谁说妙真洛青璇是贱人呢。” 她手中的木剑不停在瑶池上画着圆圈,一圈圈涟漪波荡开去,瑶池上的白色仙雾不断散开,最后露出了瑶池之水,以及那水面上旋转的剑波。 昆仑长老们都是不明所以,但藏在一颗琼华树后的李道玄却是心惊起来,他已看出了洛青璇正在以剑意封死瑶池,她为何这样做,难道是为了防止自己进入瑶池内的地楼?洛青璇是如何知道自己要做的事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此时洛青璇已封死了瑶池,带着阿离和弟子走到了那高阁楼台之前,她藐视的看着这些人,摇头道:“昆仑宗正因多了你们这些废物,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尔等的道心道意都已被利欲之心蒙蔽,青璇今日封死瑶池,却也是违心之举,但为昆仑千秋计,唯有如此了。” 昆仑的长老们这才知道洛青璇所做的事情,登时聒噪起来,前方的玄空子站起来,忍住心中的恐惧大声道:“瑶池乃是师祖开山所造,乃是吾昆仑仙地,你说什么伤天害理,这还不是欺师灭祖么。”洛青璇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们丹鼎派做的好事,真要我说出来么。” 洛青璇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玄妙道姑:“至于你们符篆派,在地楼下所造的无间地狱,吾真为尔等不耻。” 那些聒噪的长老们其实对瑶池之下的事情都是心知肚明,洛青璇虽然没有挑明,他们却都安静下来。 玄空和玄妙左右看了一眼,忽然揉身而上,站在了洛青璇身前,玄妙语声柔媚道:“洛青璇,既然你如此有心,甚至先进了地楼,那就是要以此威胁吾等咯。” 玄妙说着伸手在后,暗中做了一个手势。她背后的修士们都是一愣,这手势的意思却是要大家伙儿一起上去,围杀洛青璇。洛青璇双眸一闪,伸手隔空一点,那还在笑着的玄妙惨叫一声,背在身后还在做着小动作的纤纤玉手沿着手腕整齐的脱落下来。 妙真剑法一经施展便是无迹无形,没有痕迹,亦没有光影,那玄妙抱着失去手掌的残臂,双眸睁得大大的,似哭似笑的一阵颤抖,最后身子一软,灵力破散,竟然晕了过去。 符篆派的长老立刻围了过去,一名长老伸手一试,登时脸都白了,这玄妙道姑不但手掌被斩断,就连丹海元婴都被洛青璇的妙心剑意斩破,竟然失去了全身修为。 符篆派长老再也忍耐不住,一起冲上来围住了洛青璇,一名长老胡子颤抖,悲声道:“玄妙虽然在言语上得罪了你,为何要毁去她的修为,洛青璇,你口口声声还是昆仑弟子,难道忘了戕害同门是本宗第一大忌么?” 这次不但符篆派怒了,就是丹鼎派也是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大伙儿一起围住洛青璇,登时就要出手。 洛青璇神色不变,神色中罕见的带着一丝愤怒的看着软倒在地的玄妙,沉声道:“对她做过的罪孽来说,吾下手还算轻的,你们觉得我狠毒?这玄妙以八荒符炼制玄晴师姐的时候,玄晴师姐又是什么滋味?”这句话一说,无论丹鼎还是符篆派的修士都是大吃一惊。玄晴是符篆派中首席弟子,不但修为深厚而且为人和善,更因容颜无双,往日与洛青璇一起被称为昆仑双花。这玄晴不但在符篆派得人心,对丹鼎,太一,妙真等派也是尽心尽力,昆仑各派长老和各代弟子都是十分喜欢她。 玄空子此时眼珠儿一转,却大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洛青璇,你这是在挑拨离间。”玄晴子一年前突然失踪,本来就是昆仑悬案,各派长老也都是有些迟疑起来。但大家伙儿都知道那玄妙往日最是嫉妒玄晴的,虽然迟疑,却也是半信半疑。 洛青璇眼望长空,想到往日在昆仑时多得晴儿姐姐照顾,心中更是悲伤,她无言的自怀中取出一支有些发黑的小木人,轻轻托在手掌上。 这小木人上闪着八个红色的光点,模样却还是能看到,正是昆仑曾经的第一美女,玄晴子。 这次不用洛青璇再说了,那八个红色光点中带着的灵力正与玄妙子修习的灵力一般无二。而这木人也正是八荒符炼化元婴后的残余。 符篆派的长老们已不忍再看,他们都是明白被八荒符炼制元婴的痛苦,洛青璇说道不错,那狠毒的玄妙子就算死一百次,也难以洗清她的罪孽。 场中安静下来,洛青璇再次踏前一步,沉声道:“诸位师叔伯,这些都是昆仑的家丑,咱们可以关起山门自己解决。但若是因为宗主之位,两大宗门乱斗起来,岂不是让外人特别是佛宗看了笑话?青璇不才,愿为昆仑宗主,重振我昆仑道门。” 李道玄在暗中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也明白了洛青璇封住瑶池的用意,他低头想了一下,眼见那各派长老被洛青璇说得一言不发,却绝不能让昆仑的形势稳定下来。 想到这里,李道玄俯身抓起一把仙草抹了抹脸,身子踉跄的冲了出去,口中大声喊着:“诸位师祖,大事不好了,下面打起来了,他们全部打起来了。” 正在犹豫不安中的昆仑长老们都被他这一嗓子惊住了。李道玄扑出的方向故意绕开了洛青璇,却冲到了太一大长老身前。 那太一大长老一把扯住了他,也没仔细看,只当他是一名荒级的小弟子,只急声道:“孩子,别着急,你说清楚,到底是谁跟谁打起来了。” 李道玄装做害怕的样子,身上布满了混乱但又微弱的灵力,他将脑袋藏在太一大长老的身后,快速的将瑶池下方的乱战说了一遍。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四周的长老们都是听清楚了,听到下方各代弟子竟然混战起来,而且打到了四天境中,无不悚然而惊。 那太一大长老急的胡子都抖动起来,他挥手一道灵气打了出去,将隔绝瑶池的禁制打开了一道口子,果然无数混战之声传来,四方乱窜的丹气和符咒有些都已飞到了瑶池之上。 各派的长老们蜂涌到瑶池出口,低头看着那混乱之景,都是跺脚起来。 洛青璇此时也是吃了一惊,带着阿离和四名弟子立刻冲下了瑶池,一道心灵之剑飞射而出,救下了三名已被打得丹海破裂的丹鼎弟子。 长老们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冲出了瑶池,各自运转功法,一边拉架一边怒吼压制,但他们虽然修为高深毕竟人少,不多时就被裹到了整个战场之中。 瑶池之上除了昏迷的玄妙子,再无一人。 正在解决混战的长老们有不少已被自己的弟子误伤了,情势混乱到无法抑制的程度,便在此时,两声佛音响起,四天境外一僧一尼朗声道:“昆仑道兄,半眉,慈航贸然前来,诸位道兄多年不见,可还好么。” 就在一僧一尼声音之后,一个张狂而又好听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在下东方青丘,昆仑的牛鼻子们,这次来到你们地盘,我可是带了一份大礼呵!哈哈!” 随着这前后两道声音,首先是两道佛光之莲穿过了四天境,莲花之间还带着一封拜山的名帖。而佛光之后,整个增城九重都弥漫着一股妖气,震动之声不住传来。 正在混战中的修士哪管得了这些,那些拉架都拉不过来的长老们听到天荒地老佛宗的高手来了,又听到青丘山的狐妖王竟然也趁火打劫了,登时脑袋都炸了…… 李道玄在瑶池上现出身形,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一切,看来这昆仑的乱局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了,现在自己可有大把时间做自己的事了。 他走到瑶池之上,手指点出一点神识,那涟漪般的封印剑灵迸射出了无数光点,将他的神识推开去,李道玄身子一震,神识差点被震碎。 他收回神识,一时无解。若是强行与洛青璇留下的禁制对抗,结果还是难说,最怕的却是被她发觉,李道玄心中清楚,自己现在的实力,对上洛青璇也是五五之数,但洛青璇身后可还有四名弟子,更有那么多昆仑修士。 李道玄不禁踌躇起来,正在为难时,背后却传来一个悠扬深沉的声音:“你这孩子,可是昆仑弟子啊?” 第550章 昆阳阴仑传 这声音自他身后传来,虽然微弱,但听在耳中却有一丝威严,更有一丝深沉。 李道玄吓了一跳,不知哪位昆仑长老还留在瑶池中。他转身看去,却没有看到一个人,而那声音再次传来:“孩子,你可是昆仑弟子啊?” 李道玄这次察觉到了,那声音正是传自远方的宫殿之中,那名为天阁的建筑里。 他心思急转,对方似是看出了什么,要不然在这昆仑地盘上,自己又穿着昆仑道袍,没有理由会问自己‘是不是昆仑弟子’,而会问自己‘是昆仑哪一代弟子。’ 他想明白这个,便大声道:“你是谁,这里是昆仑山,吾正是昆仑丹鼎派荒情子。”他决定来个抵死不认那声音悠悠传来:“那也说得不错,荒情子,那该是吾门下弟子,呵呵,我只是见你身上乱七八糟的这些神识,虽然有些道门真力,但这也太乱了。” 李道玄心中一动,没想到这么一下就糊弄过去了,听这人的话,似乎在昆仑宗的地位不低啊。他正要再问几句,就听到另外一个爽快粗重的声音大声道:“昆阳子,你是越来越糊涂了,这孩子身上这个回天种魔大法固然有些古怪,那但那五行之力是错不了的。嗯,还有这奇门遁甲术,九大明王相也是乱了些,不过那昆仑神识还是有一些的,我看是个走火入魔的小孩儿吧。” 李道玄心中一颤,在自己神识护卫之下,这两个不知是什么人,竟然隔着天阁都能看出自己修习的功法。 他正在心惊就听到那悠扬缓慢的声音继续说道:“阴仑师弟啊,你需得擦亮眼了,这位小朋友却是带着冥界地人的血脉,你再看他元婴一对儿魔眼,还有那条连心锁,看来不是走火入魔,却是被坏人给扰了心神呀。” 李道玄心惊之余,更被说得糊涂起来,什么魔眼,什么连心锁?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两人面前,自己似乎成了个透明人,被人家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一身冷汗冒了出来。 而天阁之内幽幽的似乎传来了四双眸光,更是让他一动不敢动。 正在难受的时候,那柔和的声音缓缓说道:“这位小朋友,我们两个老头子在这西王殿里睡了不知多少年了,今日听到一位老朋友登门拜访,那些小孩子们也在殿前求我们出来,本来咱们是要出来会会老友的,只是,只是……”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火爆的声音打断他的话:“咳,有什么害羞的,小子你听着,我们呢,这次是有些走火入魔,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但那青丘狐妖既然上门了,咱们也不能不管是不。你这样,我记得上次那个后辈李观鱼来看我们的时候,曾说起过昆仑出了一个叫袁天罡的小孩子,是有些天分的,劳烦你走一趟,把袁天罡那小孩叫来,我们两个老家伙指点一下他,或者能吓退那老狐狸。” 李道玄听得已是目瞪口呆,李观鱼这道门不世出的天才,那已是几百年前成名的前辈。而袁天罡成名数十年,死前光是修道也得一百年了。在这人口中,李观鱼成了后辈,袁天罡却成了小孩子。 李道玄此时已有些无意识的走到了天阁之前,他在门前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袁天罡先生已在洛阳仙去了。他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乃是大唐曾经最为有名的国师。‘’ 天阁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这次是那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倒是我们有些糊涂了,那昆仑宗如今的宗主是谁啊?” 李道玄渐渐听出这两位高人虽然听起来辈分有些吓人,但似乎没有什么心机。听起来还有几分天真。他吸了一口气,便大胆的说道:“这个,昆仑宗宗主正是在下荒情子,两位可是昆阳,阴仓两位师祖啊?” 他这话中漏洞百出,根本就是开玩笑,李道玄说完便屏住呼吸,他说完其实就后悔了。 但让他想不到的,那柔和的声音竟然嗯了一声:“你这孩子虽然修行的乱七八糟,但道心和神识的修为还算不错了,看来咱们昆仑的宗主还是老规矩,谁修为厉害便是宗主了。” 那火爆的声音似忍耐不住了:“喂,你这小子既然认得师祖,还不快进来。” 李道玄这一下可是喜出望外了,尤其想到刚才这两人隐隐有传道之意,他立刻一步跨进了天阁,口中缓缓道:“师祖,荒情子进来啦。”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简单粗糙的大殿,竟然空无一物,他连喊了几句,却没有任何回应,正在惊诧间,忽然脚下一软,一百零八颗星辰在脚下闪现,黄道十二宫分布的星辰之图中渐渐现出一片飞舞的星云。 就在星云之中,一个蓝色的圆球晶莹若水晶一般在他眼前飞转,继而星空闪出了无数道蓝色的光线,这些蓝星之线紧紧的将他困在了大殿之内。 李道玄神识立刻发动,想要反抗时,却被两道几乎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神识裹住了身子。他的眼前一花,出现了两名老道士。 左边是一个白衣道士,白发白须,但神色温柔,气质超然,右边却是一个黑袍道士,黑发黑须,双眸带着星辰之光,一看就是一个急性子。 两个老道士都是注视着被困住的李道玄,那白衣道士微微一笑:“小朋友你啊,也太小看我们两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家伙啦,方才我师弟不小心说出我们都已走火入魔,若不将你骗进来,以阁下的修为,我们两个也有些担心呢。” 那黑衣道士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却瞪着李道玄说道:“你这小子心思不良呵。连我老人家都骗。” 李道玄这时又惊又怒,高声道:“好你们两个老怪物,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骗我进来,却要如何?” 白衣道士看了那黑衣道士一眼:“师弟你觉得如何?” 黑衣道士仔细打量着李道玄,看得他全身发麻,却说道:“嗯,这小子根骨不错,道心更是难得,只是这连心锁带着的魔心,得先帮他驱了出去。” 白衣道士微微点头,但又有些为难:‘师弟啊,咱们为了压制界力,不被天上那神人发觉,已是走火入魔了,若是救治这小朋友,恐怕要失去神识,魂飞魄散了。” 那黑衣道士想也不想:“师哥,道有所求,自从遇到西王母,蒙她老人家恩赐,才有了这身道法,也才有了这昆仑宗,但咱们所求的是什么?咱们求的却不正是一个心静么?师哥你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师弟我已是得道了,也活够了。” 李道玄听得冷笑起来:“莫要在小爷面前装这等超然的模样,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们两个老怪物还要骗我。” 白衣道士却是莞尔一笑,对那黑衣道士说道:“师弟啊,我枉做你师哥这些年,还是你先得道。不错,大道通天,随心所欲,这便是你我所求的道了。” 他说着不理会李道玄的惊诧之情,手掌伸出轻轻盖到了李道玄的头顶上。 一股可笼罩天地的神识缓缓传来,进入了李道玄的丹海内,李道玄丹海中的元婴不安的睁开眼睛,不停的扭动身子,小手抓着涌来的神识,似是十分难受。 而此时的黑衣道士也将双手按在了李道玄的小腹丹海之上,口中喝道:“魔障难明,痴儿,还没看到么?” 李道玄被他带着无尽神识的喝声惊醒,此时再看体内丹海的元婴,果然与往日所见不同。 那原本看起来可爱又亲切的元婴此时却现出一丝黑气,头生双角,双眸血红,带着鳞片的身躯上却还缠着一条银色锁链。 昆仑宗两位师祖的神识此时正在净化他的元婴,无尽的神识就如大海一般浸泡了元婴,李道玄元婴上的双角渐渐消失,身上的鳞片也慢慢退散,一个白白净净带着纯正道门之力的元婴渐渐睁开眼睛。 本来血红的双眸化成了金色的眸光,一股沛然正气中,李道玄身上的银色锁链登时崩碎,消散无形。 瞬间,一幕幕场景在李道玄眼前闪现,从洛阳眉间寺中幻境开始,那与圣女历经百世轮回的场景一一重现。继而出现了西域楼兰吸收回天魔种后的场景。 李道玄似在回头看着另外一个人的故事,当看到楼兰城建成的过程,那杀戮与选择,李道玄心头一阵颤抖,全身冷汗不停流下。 不知何时,两位昆仑道祖的神识退去,李道玄神识清明,往日种种恍若一梦,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但觉心灵剔透,以前一些想不通的道理如今也想通了。 那黑白道士都是一笑,望着李道玄道:“痴儿,如今可明白了?” 李道玄感激道:“多谢两位师祖,所谓大道通天,随心所欲,那并不是说不顾一切的肆意而行。真正的随心所欲,却是一言一行皆符合天意正道,所以随手为之,皆能做到符合天心道义。” 第551章 一因有一果 听到李道玄这番话,那黑白道士抚掌而笑,都是十分欣喜。他们虽然因为压制破界之力而导致走火入魔,但此番自身神识与李道玄的神识无距离的接触,对他往日种种也都是了然于心。他们真正欣喜的却还是李道玄身为地人,却有着难得的正道之心。 白衣道士昆阳对李道玄笑道:“方才我们自沉睡中醒来,早已将你的道心神识看过了,其实若不是因为你体内还留着北陵道那家伙的道心,吾等也不会如此贸然的就将你叫进来。” 李道玄这才明白其中缘由,心中更是感慨,他再次恭敬叩头,急忙将昆仑宗目前的形势说了一遍。昆阳,阴仑两名道祖都是沉吟起来,那急性子的阴仑大声道:“这帮不懂事的孩子,若是被他们这样闹下去,传承千年的昆仑宗可就要完了。” 白衣道士昆阳沉思了一下,忽然对李道玄说道:“我们两个老家伙如今出去也对付不了那妖狐。在你的神识中,还有那地人冥神和圣地圣女之类的人物。看来要维护天道之义,还是要交给小朋友你了。”李道玄正要推辞,那黑衣道士阴仑大声道:“小子,我跟师哥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有缘相识一场,却连这点事都做不到么。” 李道玄的神识早就感受到这两位前辈的虚弱,他心中难过,再也不推辞,沉声道:“两位前辈放心,道玄定然会负起除魔卫道的重任。不论是那冥界,还是暗中行事的圣女,道玄定然与他们争斗到底,不负北陵道师与两位前辈的托付之情。” 白衣道士昆阳欣慰道:“如此我们就放心了,但还有两件事要交代给你,这第一便是你体内的连心锁,此锁虽然被吾二人强行破除,但那对你下锁之人却没有看清,日后你一定要小心。” 李道玄连连点头。 那黑衣道士阴仑也收了急躁的脾气,叮嘱道:“小子,你日后修为必然能突破本界的限制,在那之前,你要学会压制自己的力量,你可能不知道,那天上的连山星宫有强大的神人,一旦咱们这界中的力量突破了,那神人就要下来净化。这一点你可千万要记住。” 黑衣道士说着,口中念出了一段压制力量的法门,李道玄听得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记了下来。 等到他记牢了,那黑白道士的神识又弱了几分,他们再次伸出手掌,分别按住李道玄的头顶和丹海,口中缓缓道:“吾等这些神识,便都传给了你,相信小朋友你能用之正道。” 李道玄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只觉这一次神识不再汹涌澎湃,反而像是一股清泉缓缓流入体内,昆阳和阴仑的神识完全不同,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一个阳刚坚定,有开天破地之力。一个阴柔绕指,若善水三千之韧。但李道玄不由自主的想到,他们两个人的性子可是跟这神识之力完全不同呵。 这股阴阳神识源源不断汇入他的体内,随着神识的汇入,一段段昆仑功法与长久岁月凝练的智慧,记忆,都是毫不保留的传递过来。 当然他们两位前辈神识传递的记忆都是一些对战,修行,乃至神识凝练的经验。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记忆那是肯定无法传递的。 李道玄最为惊喜的不是得到了这修炼千年之久的神识,也不是那如水流一般的昆仑功法,而是这两位前辈凝练千年的神识修为经验。 通过两人神识传递过来的记忆碎片,李道玄大概知道了一些关于神识修炼的事情,与灵力修行完全不同,这神识修炼已有些修神的意思,无论仙魔修士界对这神识修炼都是一知半解,可以说从没有一个系统的修炼法子。 唯一的办法就是靠个人的道心领悟,摸着石头过河。很久前在长安,那李淳风就曾以神识传递的法子,将浮游观的功法传递给了他,但李淳风在神识修为上也不过刚刚入门,所以他无法给于李道玄指点。 在云州道府借妙华宗乌木传功与李道玄的北陵道祖虽然神识修为有些独到之处,但毕竟是隔代相传,也没有传给他。 今日这两位昆仑开山师祖级的前辈不同,他们是将全部神识倾心传授,又有着多年的修炼神识的经验,所以李道玄获益之多,简直可以说脱胎换骨。 他明白了神识不能全靠吞噬吸收,还要凝练,每一次凝练,其实都是在压制体内的力量。两位前辈的神识告诉他,这凝练之法不但是为了凝练神识,也是为了躲避天上神人的净化。而每一次凝练神识后,下一次凝练要费更多的道心,相对应的那压制的神力也是越来越醇厚。 而最为玄妙的,却是这神识凝练永无止境,可以想象,若是经过无数次凝练,最后释放时,依靠那强大而又精纯的神识,便可以做到无中生有,起死回生,更可以凭空造物,跨越时空,那已是真正的神仙手段。 李道玄慢慢吸收着清泉般的神识,下意识的开始按照两位前辈传授的口诀和法子,开始了第一次凝练神识。 若按灵力修为,此时的他正在天元境的初级阶段,元婴已成型,下一步就要应付天劫了。但他的道心和神识却已达到了一个无法叙说的高度,在这种高度下,那元婴反而变得更加模糊了,有一种和肉体渐渐融合到一起的感觉。周身千百穴位的元丹也都在神识中,以极微小的灵力开始修炼,等到李道玄完成了第一次神识凝练,整个元婴已如气泡般扩大,与自己的肉身隐隐重叠在了一起。此时金刚神通修炼后的肉身与元婴完美重叠,再也分不出肉身和元婴。于是那周身千百穴位的元丹再次消融,就像抛弃了老旧的修炼方法,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一般。 往日所修习的功法,此时在李道玄看来,都是那样幼稚和不堪一击。他索性一股脑的全部从神识中剔除了去,只有那奇门遁甲术因为与神识共生共存,所以留了下来。 李道玄开始了第二次凝练,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速度快了许多,但消耗的神识更是吓人,道心都有些不稳时,第二次凝练完成,然后是第三次。 那源源不断传入体内的神识终于没有了,而李道玄已完成了第九次凝练,每一次凝练后的神识都有不同的感觉,这第九次后,往昔修炼的功法竟然再次重现了,这一次不但是浮游功法,子午端阳蛊,还有那浮游派功法,昆仑宗功法,一一略过眼前。甚至自己独创的风龙吸水都有些与往日不同。 李道玄神识扫过一遍,忽然手指伸出,在地上画了一个完美的圆,但这个圆在最后一笔的时候却停住了,这么断开的一刹那,道心的方圆之道再次变化起来,却有一种不是方,不是圆,管他是方还是圆的念头涌现。 他神识震动,猛然间道心领悟也是更上一层楼,更为接近那随心所欲的境界。 李道玄睁开眼睛,缓缓起身,此时他不用说话,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每一个思考的眼神,都隐隐和天地融为一体,那是玄妙的道的感觉。 白衣昆阳子和黑衣阴仑子都已安然不动,李道玄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他伸手在昆阳子头顶点了一下,轻声道:“阴仑师祖已去了。” 昆阳子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肉身若尘飞舞的师弟,现出一丝微笑:“这家伙,就连走都比我快一步。” 昆阳子说完看着李道玄缓缓道:“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看小朋友你这等神识,我们两个算是没看走眼,老头子临走前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道玄现出微笑,他点头道:“前辈不用说,我也是明白的。如果昆仑宗还能救,吾必当救之。若是昆仑宗已无药可救,吾必当亲手毁之。道在天,在地,不在人,也不在修士,一切要看他们的了。” 昆阳子现出一丝惊讶之色,却渐渐化为笑意,最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昆仑瑶池境的天阁幻境在李道玄一指间破开,他眼前出现的是无数木架,架子上都是昆仑多年积攒下来的功法,修行记录,还有不少法宝和丹药,更有少许天才地宝级的材料。 李道玄微微一笑,走过这些玉树做成的架子,抬头就看到了一座西王母的雕像,那是昆仑之所以名昆仑的原因,代表昆仑之名的西王母。 雕刻在上方的西王母容颜宛然,美丽如同仙子,但在李道玄神识记忆中,却出现了一个半人半兽的西王母形象。 那才是真的西王母,不知多少年前,两个只会用石头炼丹的年轻人在这昆仑山下遇到了一个半人半兽的女子,于是因缘巧合下,这半人半兽不知来自何处的女子收了两个小徒弟,并赐他们道号为昆阳,阴仑。于是更多的因缘开始纠缠,最后纠缠出了伟大的道门昆仑。 李道玄心中现出一种美妙的感觉,一因生一果,一果印一因呵。 他大步走出了天阁。 第552章 一言问昆仑 天阁外还是一片宁静,但在李道玄眼中,整个瑶池境已和下方的昆仑宗完全分离开来,远方仙草上还躺着那一动不动的玄妙子。而瑶池之中的涟漪剑灵依旧荡漾。 李道玄走到瑶池之前,水中涟漪剑灵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层层相连的神识裹着无数细密的剑灵,就像一个打着相思结的绳扣,连绵而又复杂的绳结隐藏了洛青璇神识真正的纽扣,但李道玄此时却无意解开绳结,他挥手若刀,自上而下整齐的剪短了这只有一个活扣的死结。 快刀斩乱麻,微微一笑间,洛青璇苦心布置的禁制便打开了。 但李道玄并没有立刻进入瑶池之内探寻那地楼之秘,他的神识已觉察到了下方的乱局,此局毕竟是自己引导而成,虽然根由还是昆仑修士自己的贪欲。 李道玄走到瑶池境之前,微微迈出了一步。 阆苑四天境前空地上,以正中的一颗琼华玉树为原点,分东南西北站着四个派系之人,正中躺着的却是此次乱斗误伤的弟子们。 北方丹鼎派人人怒目而视,南方符篆派却是按着腰中木剑,左边太一派就站在洛青璇之后,右边东方,却是一僧一尼还有那东方青丘以及蠢蠢欲动的白熊儿。 局势十分微妙,除了右边的三人,丹鼎与符篆两派却都是不爽的盯着洛青璇和太一派。 似乎他们已对峙了很久,洛青璇一言不发,但只有她四名亲传弟子才能感受到,师父此时的心思早已不在了这里,单看她的眉毛半耷拉着,眼眸有些失神的模样,那已是神游物外,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这对峙的局面被一道身影打破,瑶池境缓缓落下的李道玄正微笑着看着四方之人。 人群耸动,洛青璇单手握拳,恨恨道:果然是李道玄这小子破了我的结界,但他为何能破开,在山门之前所见的那个李道玄,可没有这般本事。 而东方青丘却是现出惊诧之色,慢慢的神色冷峻下来,不动神色的将白熊儿拉到了身后。 那一僧一尼都是注目而视,这两人都是摸到修神之道的大行家,一看李道玄的神识气质,便都是震惊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但那符篆派的一个大弟子却是不懂这个,眼见一名荒级的丹鼎小道士竟然偷偷从瑶池境上走下来,当即挥手打出一道北斗剑符,口中大骂道:“兔崽子,你们丹鼎派尽都是这些无耻之辈。” 这道北斗天权剑符势如奔雷,带着一道浑厚的灵力,但一到李道玄身边三尺之地便猛然减速,最后晃晃悠悠的落到了李道玄脚边。 李道玄俯身捡起化为黄纸的符咒,轻轻摸了一下,那本来无法可用的符咒竟然变成了一张崭新的符。李道玄摸着这崭新的符咒缓缓道:“昔年昆仑宗规第一条便是禁弟子私斗。你这符咒打在我身上,那可是浪费了。还给你吧。“ ”他说着轻轻弹了一下,那符咒竟然消失了一下,继而贴在了那出手的符篆弟子身上。 这弟子可不知道李道玄所说的是真心实意的话,还当他在讽刺,又看到这符咒竟然突破了自己的护体灵力,贴到了自己要害之处,登时两眼一番,道心破散,被吓晕了过去。 这一次符篆派的弟子再无人敢出手,那丹鼎派的弟子却都是精神一振,方才这场乱斗,最后结果说起来,还是符篆派占了上风。要不是玄妙子的丑事被揭穿出来,恐怕今日这乱斗之后,符篆门真要起来了。 洛青璇此时走上一步望着这有些看不透的李道玄,慵懒道:“吾已问清楚了,方才这场争斗,岂不就是你李道玄引发的。诸位师兄弟可要看清了,这位就是仙流通缉天下的大魔头,李道玄。" 这个消息更像是一道涟漪,冲击了整个阆苑四天境,虽然大多弟子没有走出昆仑,但李道玄的魔头之名他们可是知道的,那是仙流圣地广发各宗各派的大消息。 李道玄对于洛青璇的话没有辩解,却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吾还记得在长安洛府的时候,那时候青璇你专心剑道,虽然是无情意,却是有情身,如今的洛青璇为利欲所驱使,已是变了。”他说着大步走来。 李道玄现身时正在南方符篆派一侧,他这样大步走来,所过之处正要经过符篆修士。 那些符篆派修士下意识的围了起来,但只觉一道温润神识传来,他们身上所携带的道符都是无声飞起,围着李道玄旋转不休。 李道玄一路走过,手指却在这些符篆上轻轻扫过,待到他无声走到洛青璇三尺之地时,那些飘在半空的道符才缓缓落了下来。 李道玄和洛青璇相对而立,这男子眼眸中忽然现出一道温柔的灵剑,与洛青璇暗中施展的妙心剑意交错而过。 洛青璇慵懒的表情一扫而光,凝重的神态却挡不住真正的寒意,自己心剑大成后,从未有过这等情形,李道玄不但毫无防备的受了自己这一剑,反而送出了一道比自己修习还要精纯的妙真心剑来。只是这剑意之中更带着无数其他东西,洛青璇忍不住以神识分析李道玄送来的这道剑意,这剑意中除了妙心剑典中缺失的一页口诀外,竟然还有一部分改良过的回天种魔大法,李道玄在这种魔大法中加入了一点浮游观的净心术,却是可以借助净化过的魔种重新修补肉身。 洛青璇双眸不能置信的望着李道玄,她剑心愈来愈强,但脸上的伤口,左手的断臂,却是横亘在心中的一道血淋淋的伤疤,但她从未与别人说过,如今李道玄竟然如此‘体贴’的为自己重新创造了一门可以弥补这遗憾的法门,不光说这番心意,便是这等修为,也是让她悚然而惊。 而此时那后方的符篆修士都是大呼小叫起来。 一个符篆老道士手捧着李道玄修改过的道府,惊喜的大喊道:“九曜星云符,这是九曜星云符,失传三百年了啊,终于看到了。” 其他道士手中的符咒也都是符篆派多年来渐渐失去的一些秘传之法,这些符篆弟子人人握着符咒,都是紧张的看着左右,那些没有对李道玄出手的符篆修士在一阵错愕后,却是带着无尽的悔意。 左边的太一大长老自李道玄出来后就一直观察着他,此时忽然颤声问道:“李,道玄,啊不,道玄先生,您可是见过了咱们昆阳师祖了?” 李道玄此时收回了神识,缓缓点头道:“不错,昆阳和阴仑两位师祖我都见过了,不过你也不要激动,两位师祖不会出来见你们的。” 李道玄随口说出,却隐瞒了两位祖师仙去的事情,这是他下意识的考虑,也是一种超然于局势的自然反应,与往昔相比,李道玄所言所行,更是充满了变幻而又玄妙的随心。 那大长老已是泣不成声,忽然抹了一把脸,对着李道玄高声道:“如此说来,两位师祖是不是对昆仑有了什么指示?” 李道玄再次一笑:“两位师祖没有什么指示,不过是传了我一些法门,我李道玄不是你们昆仑宗的,想着要还给你们昆仑宗。” 他说着有意看了诸人一眼,缓缓又道:“比如那‘黄庭大道经’‘太一三论’还有‘天曜地符一百零八贴’” 李道玄随口说出的功法名字,都震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此时无论是符篆派还是丹鼎派,都是紧张的看着李道玄。 李道玄莞尔一笑,忽然手指前方一颗玉树:“所有功法,我都刻在了那棵玉树上,你们待会儿自己去看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人影闪烁,昆仑弟子们不顾一切的涌向了那玉树之旁,首先扑到玉树旁的是玄空子为首的丹鼎大弟子,他们站成一圈儿,牢牢收住大树,却高呼道:“柳师弟,挡住他们。” 那被称为柳师弟的丹鼎修士却默不作声的穿过了人群,绕道了大树背侧,激动的在树干上摸了起来。 玄空子见这以前跟着自己混,无所不从的柳师弟竟然也如此不听自己的,登时大怒,手指一点,黄庭丹气飞扑而出,五大丹兽瞬间就将柳师弟吞了下去,化为一道丹气升上了半空。 他这一出手,就像引动了一场浩劫,顿时丹气与符篆再次乱战起来,这次甚至那久不问事的太一玄天气都开始飞舞,太一派的老古董们也是不甘示弱,他们飞到了玉树之上,开始检查叶片。 洛青璇看着这一切,口唇动了一动,就要出手干预,李道玄却站在了她身前,摇头道:“你可以救他们的人,却救不了他们的心。” 李道玄的表情带着深深的失望和悲伤,他手指还坚定的留在原地的几名昆仑弟子,对洛青璇说道:“带他们走吧,昆仑宗门还在,但是昆仑道心已堕,再也救不了了。或许你的南州仙宗,还有一点机会。” 洛青璇看着李道玄,不知为何竟然一个字也反驳不出,反而觉得这男子说得真心实意。她的剑心洞若观火,确实看到了李道玄发自内心的失望和犹豫。 洛青璇不再犹豫,伸手将背后的阿离拉出来,推到了李道玄身旁,又子怀中摸出一本书册,缓缓道:“这,这应该是你娘亲留给你的,我占用了很长世间,现在就还给你吧。阿离她,她并不是世间凡胎。你看看叶倾城前辈留给你的书,就明白了。” 李道玄无言的握住了阿离的小手,接过了这本上写着《与儿书》的书册。 他们背后,那玉树之旁的昆仑修士,已是杀到了一起,东方的一僧一尼同时喟叹一声,转身离去。 只有那东方青丘看得津津有味,却悄声对背后的白熊儿说道:“李道玄一句话,就要灭了这昆仑啦,你别说,我还真想收了这小子。” 第553章 浮岛飞瑶池 阿离的小手还是往日那般柔软,她的容颜还是昔日相逢时那般天真。但在李道玄神识中,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可爱而又呆呆的小阿离。 这种陌生感让李道玄对洛青璇生出了强烈的不满,他抖动手中的书册,那洛青璇亲笔抄录的《与儿书》便如蝴蝶般飞散。李道玄握着阿离的手,冷淡的对有些疑惑的洛青璇说道:“洛姑娘,你既然不愿意把真的书信交予我,那也罢了,但你想让阿离在我身边为你做事,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李道玄说着并不理会洛青璇那自疑惑变为震惊的表情。他淡淡又说道:“娘亲留下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取回来。”洛青璇并不是震惊李道玄发觉了自己的心思,而是震惊这男子表现的气质,这是一种融于道的感觉,他的一言一行皆是无迹可寻。对于注重观察人心,以心为剑的妙心剑意来说,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家伙。 李道玄拉着阿离转身看着那还围着琼华玉树达成一团的昆仑修士们,那玉树的叶子都被修士们抢了下来。 洛青璇自后慢慢走来,她失望的看着这混乱的场景,心中想着李道玄说过的话,终是忍不住轻声道:“叶倾城前辈留给你的东西,我也不过看了不到一半,阿离这孩子是被我打开了禁制,但我却不知如何关闭她……” 她的声音悠悠,终是转身离去,那四名弟子好奇的看着李道玄,尤其是那修炼心剑的女童子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因为李道玄身上带着一种难以看破的未知,所以对修炼妙心剑典的她来说,那是难以控制的诱惑。 洛青璇走了,一僧一尼也走了,昆仑宗太一长老双手抓着一块叶片,忽然顿足道:“咱们都上了那小子当了,诸位师弟……”他高举双手,一道灵力呼喝而出,却忘了自己这个动作会引来多大的误会,转眼间数十条人影围住了他,灵光与道符齐出之下,将这太一长老轰入了大地之内。只有那一片带着血迹的青叶还在半空飞舞。 东方青丘隔着老远对李道玄喊道:“喂,我忍不住想要动手了,孩儿们还在后面等着呢。” 李道玄眼神扫过他身后藏着的白熊儿,目光便定格了。白熊儿的原形现身在他神识中,那只雪白的小熊儿,还有额头上的银月标志。那在云州被阎碧落带走的冰魄银月熊。记得在长安时,阎碧落曾捎给他几颗熊牙,却在去洛阳的路途中丢失了。 李道玄嘴角露出笑意,拉着阿离走到了东方青丘身前,他抱拳一礼:“多些东方兄这些日子照顾我家小熊儿,道玄心中感激不尽。”他说完注目凝视着东方青丘身后的白熊儿。 东方青丘神色凝重,被李道玄这先发制人的一句话噎住了,他这才发现李道玄自瑶池上下来后,不但神识强大了,便是这气质也变得有些古怪,轻而易举一句话就将自己要说的话全部堵死了。 但身为青丘狐王,他本质上是一个极为骄傲的妖修。且不说白熊儿对自己的意义,就光凭李道玄这淡然的口气,他就十分不爽。 东方青丘拉住了要走上来的小白熊,对李道玄冷冷一笑:“不错,她曾是跟过你,但你要带她回去做什么,继续当你的宠物么?你们人这种怪物,又怎么懂得我们妖修的痛苦。” 李道玄面色不变,只是淡淡说道:“自我在云州救了她,就从未当她是宠物。东方兄,我知你对我们仙流修士有些不同的看法,但我李道玄跟他们不同。” 东方青丘仰天大笑:“仙流修士,李道玄啊李道玄,你现在还好意思自称仙流修士?”他说着挥手指着昆仑宗这场浩劫:“正是阁下一手翻云,三言覆雨,亲手将昆仑宗逼入自相残杀的境地。你这魔头之名,恐怕是永远洗不清了。” 李道玄转头看着那还在争斗的修士们,摇头道:“以前在云州的时候,我曾发誓必将灭了这昆仑宗,但那时候是为一己之仇。今日我却是为天下道门清理门户,昆仑宗已自根子上开始腐烂了,就譬如一株大树,根都烂了,自然要将它推到,重新种出树苗来。” 东方青丘嘿然道:“说得好,但李道玄你这番话可以跟大唐的仙流修士说去,看谁愿意听尔这等高谈阔论。在我看来……” 他说着走上一步,还是牢牢护着身后的白熊儿,胸中憋了一篇反驳李道玄的文章,立刻就要冲口而出。但就在这个将说未说的时候,李道玄也是拉着阿离踏前一步,双眸神光四射,一股神识压迫了过来,口中却沉声道:“好了,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斗口,实在让人笑话,那就打一场吧!” 东方青丘一肚子讽刺之言,鄙视之语,竟又被李道玄硬生生压了下去,登时气得狐狸尾巴差点冒出来,他双目瞪着李道玄大声道:“好啊,打就打,吾还怕你不成。老子当年修炼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这只狐狸的话也未免太多了些,李道玄微微一笑,左手伸出两指,隔空剪了一下,凝练的神识绕过了东方青丘的身子,自后在他背部之下走了一圈,却又钻入了大地。 东方青丘的动作却比他快了不知多少倍,一条细长的金色狐毛带着狂风暴雨般的神识隔空刺了过去,半空中被神识带动的灵力汹涌澎湃,还未到李道玄身前,就已将一侧不远处的三棵玉树整齐的切断。 两人都是以神识对战,只这一下,以两人为中心百丈方圆内,再无一丝灵力露出,皆被两人的神识捕获,化为了凭空拈来的道法。 李道玄的隔空一剪沿着整个阆苑四天境下走了一圈,却将境下的灵力吸收了干净,翻动起来,这片阆苑四天境下的大地猛然下陷了三分。那东方青丘的千万道神识刺击便消失在半空中。地下无数突刺现出,前方却失去了李道玄的踪影。 东方青丘眉头紧皱,忽然半转了身子,裹着神识的手掌与凭空出现的李道玄对了一掌。双掌混着神识贴到一起,两人都是身子一震,就在这刹那间,昆仑总阆苑境外的禁制竟然无法支撑两股神识的对战,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沿着整个阆苑境的外围,一条条裂纹现出。在裂纹之外,天空凝聚起来无数惊雷,布置在整个昆仑宗外的禁制就此打开。 前方争斗的昆仑修士受到昆仑禁制的影响,一个个都是头重脚轻的歪歪扭扭,但天空两个如魔神一般的存在还在一掌一掌的对打着。 每一次神识的对峙,带来的都是震动人心的巨响,不多时那原本如仙境一般的阆苑四天境便布满了惊雷,破碎的禁制打开,昆仑内部的灵气开始向四方溢出。 李道玄的神识微妙的避开了东方青丘的几次试探,打到这个时候他已隐隐知道面前这狐妖之王的神识修为还在自己之上,只不过他似乎还未恢复完全的力量,所以两人能斗个平手。当然,如果这狐狸要是选出原形,那自己只有逃的份了。 此时的东方青丘也是暗自叫苦,他虽然对李道玄从未看轻过,但也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神识修为,竟然已隐隐接近了九次凝练的程度。本以为这一次走出青丘,除了圣女,冥神等少数几人,其余仙魔修士无一合之将,没想到这李道玄竟然冒了出来。 砰然又是一掌,这一次东方青丘的掌心中现出了一颗火红的内丹,顺势将李道玄的身子震退了三丈,而那阆苑四天境的禁制终于在这一次被完全击碎,四方灵力飞快的涌动向八方四地,而最上空如浮岛一般的瑶池境竟也在微微颤抖。 就在浮岛瑶池颤动的一刹那,李道玄和东方青丘都是收住了手,他们两人的神识灵感可以说天下无双,都是同时发觉了上空的瑶池境不对劲。 那是一种瑶池境就要脱离昆仑宗门,自己飞走的错觉。 东方青丘和李道玄对视一眼,都是一言不发的向上冲去。阿离和白熊儿一直蹲在一棵高大的玉树上津津有味的看着,白熊儿紧紧握着小拳头,不管哪个男人占了上风,都要挥舞一下。而阿离则是双手托着腮,一动不动的盯着白熊儿的小手掌,口水就忍不住的不停流着。 眼看两个男人都是冲向了天空的瑶池境,这个小女孩也都是跳了起来,白熊儿双脚蹬着玉树,在震碎玉树的力量下,冲天而起。阿离却是在最后一刹那捉住了她的小脚,跟着冲了上去。 李道玄和东方青丘都是破开了禁制,一起落到了地面之上,他们开头就看到一个全身是血的道姑正在天阁之内死命的推着两扇大门。 李道玄微微一愣,那玄妙子竟然自己清醒过来,她却是在玩什么。东方青丘已是大呼道:“这个死道姑,她要做什么。” 两人冲到了天阁大门之前,那玄妙子双目惶恐,这天阁的大门已被关到了只剩一丝缝隙的程度。 李道玄身形停顿,他被那天阁中传来的神识所震动,而东方青丘却没有停手,伸手轻松的推来了天阁之门,顺手将那惊惶的玄妙子捉住,甩了出去。 玄妙子的娇躯不由自主的飞向了天阁外的瑶池,不偏不倚的沉入了瑶池之内,无波荡漾的瑶池水面上,不知何时伸出了无数双黑色的大手,将尖叫着的玄妙子扯了进去。 第554章 地界西王母 李道玄和东方青丘同时踏入了这珍藏着昆仑秘籍和宝物的大殿。东方青丘驻足看着最前方那西王母的雕像,眼神都有些发呆。李道玄却是一直闭着眼睛,他在感受那西王母雕像传来的神识。 美丽如仙子一般的雕像开始碎裂,玉石碎片跌落,露出了西王母半人半兽的真容。这雕像身上现出了金色的光芒,李道玄睁开眼睛,他立刻想到了当日在洛阳那玄奘圣师的肉身所化之像。原来这西王母也如玄奘圣师一般竟然是肉身化像。 东方青丘无言的看着这冒着金光的雕像,自言自语道:“这西王母竟然是半人半妖,岂难道她与吾青丘之地也有些渊源不成。” 李道玄一言不发,对于东方青丘的猜测,他竟也有些认同,不管怎么说,这西王母绝对不是凡人肉胎就是了。 两人正在发呆的时候,那西王母肉身在金光中猛然睁开眼睛,如潮水般的神识呼唤道:“吾族之人何在?昆阳,阴仑你们两个臭小子又到哪里去了?” 接受到这条神识的李道玄和东方青丘都是以神识回应道:“后学末进,拜见西王母殿下。” 那西王母神目扫过了两人,勃然大怒道:“你们两个来自何处,为何坏我沉息之地。”随着这句怒斥,两道几乎可以撕裂两人的神识扑来,东方青丘在犹豫中身影倒退了开去,李道玄却在这关键时候灵光一闪,放松了全部神识,任凭西王母的力量击中了身子。 果然,这道看起来十分吓人的神识,却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那声势大,雨点小的西王母肉身便凝眸看着李道玄,忽然问道:“你是昆阳和阴仑的弟子?” 李道玄恭恭敬敬道:“不,在下只是得了两位前辈的神识,在下名李道玄,乃是道门弟子。” 西王母冷笑道:“何为道,道门又是什么。废话少说,这境地中的禁制已破,吾要再寻道府,你们两个小子都滚吧。” 整个瑶池境颤抖的更为厉害了,瑶池境下方的阆苑,增城境地中的人看去,天空上的瑶池浮岛正在缓缓升起,那垂天仙绳却在向上收缩。昆仑修士从未见过这等场景,那曾经将灵力洒向昆仑,维持着昆仑盛名的瑶池竟然要飞走了。 太一宗的长老们对于这等情况更是惊骇起来,他们多年研究昆仑宗的历史,无不想到古老典籍中记载的关于瑶池的说法,若是瑶池离开了昆仑,那等于是宣告了这千年大宗的灭亡。 天阁中的李道玄与东方青丘正在与西王母的神识对抗,浮岛瑶池此时破开了上方的云空,眼看就要冲出这昆仑宗道府了。 或许是厌烦了这个小虫子的骚扰,在西王母的控制下,整个浮岛猛然翻了过来, 脚上头下的感觉对于李道玄和东方青丘来说毫无影响,但随后脚上传来的那可以震动大山的神识之波却让他们不好受起来。脚下的震动不是那种有规律的,或者只是强烈的波动,而是一种直刺神识的乱抖。 饶是以他们两人的修为,也是被震动的身子歪斜。 天阁之外的瑶池中,瑶池之水下坠成了钟乳石的模样,一只只不似人形的怪物从瑶池中震落下来,落向了大地上正张眼观望的昆仑修士们。伴随着一团团的黑气,昆仑地楼里的怪物们都是落向了大地…… 李道玄已有些控制不住神识的扩散,好不容易凝练压制的神识在这一阵阵波动中就要失控。而东方青丘却咬牙坚持下来。猛然间,这震动平息了。西王母的神识笼罩了李道玄肉身,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却带着一丝惊喜道:“你这小子身上,竟然有我族人的气息,不对,他们应该在月球上才对呢。” 李道玄借着这个机会维持着身子的平衡,心中一动,不知为何想到了萧眉织。他试探着说道:“确有一位萧姑娘就在楼兰城中,却不知她是不是您的族人。” 西王母大声道:“楼兰,那是什么地方,你带我去看看。” 李道玄以神识将楼兰城池所在之地告诉了那西王母,西王母立刻道:“好,我这就去看看。” 浮岛冲出了昆仑道府,再次翻转过来,浮岛底下现出了巍峨的昆仑山,却转了一个圈子,向着东北方的罗布泊而去,速度越来越快。 维持住身形的东方青丘低头看着大地,却是犹豫起来,他还有数百金狐战士还留在昆仑宗中,但这浮岛与西王母的力量又吸引着他。正在犹豫时,天阁外传来一阵尖叫声,只见白熊儿正缩着小脚,不停甩动着还握着自己小腿的阿离,但这胡姬少女就像黏在她腿上的牛皮一般,就是甩不掉。 东方青丘长出了一口气,对着李道玄微微一笑:“李兄,今日对我来说,可是一次很不错的经历呢,不过下次再见面,恐怕真要好好打一场了。”他说完身影闪现到了外面,拉起了白熊儿,微微晃动间,那阿离就被震开。 东方青丘朗声一笑,抱起了白熊儿,冲向了大地之上,向着昆仑山的方向而去。浮岛已行到了塔里木盆地之上,在如此高空看去,远方的罗布泊就像一块蓝色的绸布,正放在黄沙四围的背景中。 李道玄望着东方青丘远去,白熊儿跟着他看来也是不会吃亏的。对于这位青丘的狐王,他并无讨厌之心,李道玄真正讨厌的,似乎正是他与东方青丘之间,似乎不得不战的所谓宿命。 浮岛瑶池只用了不到半刻功夫,就来到了楼兰城池的上空,四四方方的楼兰城池还是他离去时的模样,只不过架在外围城墙之上的云工石之炮却缓缓指向了这来路不名的浮岛。 李道玄站在浮岛之上,首先看到的却是楼兰城池之上的那一层薄薄的云工石穹顶,那是自己亲自凝造的,为防止修士自空中偷袭城池的法子。 此时这穹顶之上触目惊心的现出一片片斑驳之色,能够自我修补的云工石竟然也变作了这般样子,难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又有人进攻楼兰城池? 李道玄心念一转,神识笼罩了整个楼兰城池,当初在建造楼兰城的时候,他就是以炼制道府的方法建造,所以这城池算是有半座道府的感觉。 收到李道玄神识的楼兰明宗护卫飞快的来到了贝壳道府之前,跟楼兰城如今的当家人萧眉织禀告了一声。 温博生此时就站在萧眉织身前,他双肩都带着伤口,那圆洞形的伤口中还闪动着诡异的红光。萧眉织听到李道玄到来的讯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手中银针挑动,在温博生伤口中挑出了一粒血红的佛珠。 微微颤抖的佛珠在她的银针上旋转着,萧眉织摇摇头:“温大人运气好,那僧人的佛珠击到你身上时灵力已消解完了,这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温博生脸色有些黯然:“还没有主公的消息么,乌古斯这等猛将都被那些和尚打伤了。这群僧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说着忍不住一拍面前的木案:“最可气的是那什么西域联军,竟然趁火打劫,在云州边境抢掠一番,却将黑锅背到了咱们楼兰城的身上。” 萧眉织收起了银针,有些疲倦的说道:“西域遍地都是佛,大唐境内每府每县皆有佛庙,这样一群僧军那是随时可以凑出来的。李道玄那家伙弄的什么北冥功法,却被天荒寺和地老庙的功法克制的死死的。不过温大人你也不要着急,李道玄已经回来了。” 温博生惊喜的差点跳了起来,此时就听到李道玄的声音缓缓传来:“萧姑娘,你出来一下,我带你见一位朋友。” 萧眉织面色一呆,不禁嘟囔道:“什么,一回来就要我出去见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说归说,还是走了出去。 温博生喜滋滋的跟在她身后,却低声道:“主公没有直接进来将萧神医拉出去,看来如今性子可是平稳了许多。” 其实萧眉织也有些异样的感觉,跟李道玄这些日子来,这男人的心性似乎变来变去,但这一次却又是温柔许多。她正如此想着,就感受到天空之上传来一股熟悉而又亲切的信息。 萧眉织不禁抬起了头,看着天空浮岛瑶池。 仿佛在回应她,天空浮岛瑶池上闪动起了金色的亮光。下一刻,萧眉织发现身边的景物变了,自己竟然来到来一个宽广的大殿之内。 前方是一座巨大的雕像,雕像半人半兽,有着一条豹子之尾,面如狡虎,露出黑色的尖锐牙齿。 这是一副并不美丽甚至让人有些害怕的尊容,但在萧眉织眼中,却是那样的熟悉,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伸手欢呼道:“地界战士,你是地界战士!” 第555章 天策僧人军 西王母的雕塑也缓缓伸出尖锐的爪子,轻轻握住了浮动而起的萧眉织,她们来自同一个故乡,在这遥远的大陆上重逢。一股强大的神识自西王母传递到了萧眉织体内。 萧眉织就觉得体内似乎有一道环被击破,无数翻滚的记忆涌动而来。她的头顶再次现出尖尖的耳朵,背后一条柔软的尾巴伸了出来。 两种不同的神识在欢喜的融合着,默默站在一旁的李道玄情不自禁以自己的神识探入进去,却也只捕捉到了一点点记忆的碎片。 在这些碎片中,出现了云深谷,出现了冥界入口,还有一位清瘦的老者。李道玄依稀看到这腰上带着针囊的老者正踉踉跄跄的自冥界中逃出来,却终于没能走出云深谷。老者的胸前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兜囊,一个尖耳柔尾的女婴正伸出小手抓着老者的胡子,不停的拽着。 那清瘦的老者低头露出欣慰的笑意,他伸手逗弄着女婴的小脸,却低声道:“救你出来不容易啊,我萧杏林半条命算是搭进去了,不过那些妖魔鬼怪既然要杀你,你这孩子定然不是什么坏人了。” 随着这话语声,眼前的记忆碎片猛然破碎,李道玄的神识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前方那西王母的雕像正在破碎,而那强大的神识似乎也完全溶入到了萧眉织体内。李道玄再也感受不到西王母的气息,而萧眉织已走了过来。 此时的萧眉织并没有收起背后的尾巴,那尖尖的耳朵也竖立着,她望着李道玄轻声道:“其实她早就死了,存留下来的只不过是她的意识。” 李道玄微微点头,也是轻声问道:“萧姑娘,方才你说什么地界战士,难道这位西王母却是一名战士不成?还有这地界战士,那是什么意思。” 萧眉织心神还沉浸在西王母传来的神识中,良久她才对李道玄说道:“你口中的西王母,其实是我的族人,我族并非这大陆之人,是很久前才来到你们这片土地上的。”萧眉织说着脸上现出一阵黯淡的神色:“西王母她就是我们族人中的战士,我族的战士分为地界战士与天界战士,就好像你们修士的修行境界一般。” 李道玄点点头,见萧眉织魂不守舍的样子,便不再打扰,默默退出了浮岛瑶池。 此时的浮岛瑶池悬浮在楼兰城池上空,代替了那已被破坏的无法自愈的云工石穹顶。 李道玄神识首先联系到了还在蜂巢中疗伤的乌古斯,乌古斯全身神识混乱,肉身虽然毫无损伤,但丹海神识却已被破坏的失去了吞噬的力量,其他的明宗弟子也差不多。 苏寒烟此时也进入的花房之中,竟然连她都受伤了。 李道玄通过他们两人的神识,再叫来温博生仔细询问了一番,这才将整个事情大概掌握了。 他离开城池去昆仑的这些日子,大唐军早已在西州府,敦煌商道一线调动起来,以玉门关阳光两大关口为协防之地,包括安西都护府的折冲军,北庭都护府临时调派的三支大军,再混合关外聚起的所谓西域联军,整整五万大军分南北包围了罗布泊和楼兰城。 李道玄临走时并没有说错,因为白虎军团陈庆之的战死,这一支聚集起来的军队并没有直接发起攻击,那是因为他们缺少真正能战斗的修士。 杜怀宝灵机一动下,将这这支大军调动起来,出阳关向南沿着云州大峡谷一线四处活动,与那云州边防军一起布成了防御逻些帝国的阵势。而北方的军队却是自玉门关向东北,在北落荒原一线布防。 杜怀宝一方面调动大军,一方面却是飞马传报长安,不停的要求修士增援,他在奏报中直接指出,若要剿灭楼兰城,便需要一支修士大军,普通军队是没有作用的。 如此以来,杜怀宝等同于放弃了对楼兰的进攻,他有极有说服力的理由,第一是北落荒原的西羌军队已穿过了北方冰原,向西与大食国勾结在了一起,大有迂回牵制大唐的意思。而第二条理由,便是逻些布达拉宫方向,最近频繁出现大军调动。 长安的永徽皇帝此时却并没与看到杜怀宝的奏报,因为这位年轻的皇帝那头疼眼晕的毛病又犯了。杜玄风接到这个远房表侄大将军的奏报,立刻对杜怀宝的动作进行了嘉奖。当然这位杜相对于逻些的变故可是一清二楚,玉真殿下传来的情报很好的解释了布达拉宫的变故,那不过是因为和城公主在布达拉宫遭到了刺客的毒手,虽然没受伤,但逻些王的震怒却还是发作了。这才有了天狼军团的调动。 这些形势的变化,通过乌古斯等明宗弟子的收集,温博生是掌握的一清二楚,就在他以为楼兰城暂时安全的时候,一队古怪的僧人军团,这些僧人虽然也是穿着僧袍,但行进动作乃至进攻都有着浓厚的军人素养,这上千的僧人军团第一次对楼兰发起冲锋时,温博生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他很快想到了那曾经帮助太宗皇帝争夺天下的天策僧军,传说中带着金刚伏魔之力,誓言吾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杀生和尚。多年前幽州王罗艺带着让人闻风丧胆的重骑士有了反心,正是被太宗皇帝身边的这支天策僧军击破。闻名天下的十八鬼骑也在那时烟消云散。 所以温博生在最快的时间发动了李道玄留下的楼兰城池防御之法。 最外围的毒气并未对和尚们造成任何损伤,那曾经在沙海一战破坏力巨大的毒灵丹也失去了效果。在温博生的描述里,那些和尚人人身上现出金光,就如不死之躯般赤脚前行,要不是楼兰城池的天巧云工石有着自愈的能力,还有乌古斯等人奋力搏杀,恐怕没用多久,整个楼兰城就要被踏破了。 温博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李道玄想到了乌古斯传递来的神识记忆,那些和尚不但不怕毒药,而且对可以吞噬的北冥功有着天然的抵抗之力。乌古斯带着骑士根本没占到任何便宜,反而差点被这些和尚给活捉了过去。 到最后,这群僧军在一队古怪的太监宫女装扮的监军指挥之下,自半空发动了袭击,若不是那云工石穹顶发挥了作用,恐怕结果也不会是如此。 李道玄听到这里便问道:“如今那些僧人去哪里了?” 温博生手指北方塞山沙漠:“不知为何,打到一半的时候,那北方塞山沙漠里传来一道白光,那些监军的死太监们便带着和尚往北去了。这次可真是太危险了。” 李道玄缓缓点头,那温博生说了这些日子的激烈战斗,却不见他有任何动怒的表情,不禁又是一愣。 李道玄想了一会儿,对温博生说道:“乌古斯他们修炼的这门功法有些问题,我修改一番就好了,但有一件事要跟温大人商量一下。” 他说着站起来,沉声道:“除恶要尽,为善要全。我建楼兰城池本是为自己的私心。但这一番昆仑之行后却大有感触。”他说至此处转身看着温博生道:“吾绝无争霸天下的那种心思,但大唐已被圣地和佛宗隐隐控制,北面魔神蠢蠢欲动,西南逻些魔道猖獗。这等情势下,长安的皇帝已无法行使天命,吾愿以天为名,驱散大地这些乌烟瘴气,日后天下安宁,必将在再立一贤能皇帝,如此方能让四海归一,天下太平。” 温博生震惊的看着李道玄,李道玄今日这番话,已是一篇自立宣文了,这正是他温博生投靠以来,最为想要的宣言呵。 李道玄看着震惊的温博生,拍拍他的肩膀道:“温大人便将我这番话润色少许,待我破了那僧人大军后,便发布天下,告知四海,这便是我真心实意想要做的事情。” 温博生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将李道玄方才说的话细细想了一遍,立刻奔走到贝壳道府里,抓起萧眉织用过的毛笔,便奋笔疾书起来。 李道玄站到了蜂巢之上,当日所创的北冥功法就和当时自己的心性一般,带着贪婪的吞噬欲望。如今他神识传递而去,慢慢的开始修正那北冥功中的缺憾,这一次他将其中的吞噬之法慢慢抹去,只留下了一团近似于凝练的功法,这种凝练之法不但可以吸收神识,还能将神识凝练起来,虽然比之上一代北冥功法在吞噬之力上欠缺了许多,但每次吸收的神识都能被凝练。这就不会走火入魔般的只知道吞噬了。 李道玄修补完这北冥功法,传递给了蜂巢和花房中的弟子们。 以他们现在吞噬的神识,吸收凝练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李道玄身影飞身而起,向着北方塞山沙漠而去。按照温博生所说,那些僧军便在塞山沙漠里。 他此番前去,更多的是对塞山沙漠产生了兴趣,那沙漠之中冒出的白光,似乎挑动了他的心神,让他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看,这些僧军到底在沙漠中做什么。 第556章 北塞山白衣 北塞山沙漠正中,三队僧人正赤脚踏在冰凉的沙子上,已是明月高照时分,十月朔秋之风吹凉了沙漠的热浪,也吹动了沙海的细浪。在沙浪正中地方,一个巨大的洞穴现出身影。 这洞穴呈不规则的矩形,但矩形四周的沙子却不是向下落,而是向上翻滚,这种违背自然之力的情景,却并未引起这些僧人的注意,他们的步伐依旧坚定,向着北方前进。 在这群僧人身后,一队脸色苍白的太监在沙子上浮动着,太监身后还跟着数名宫女,此时若是有子长安宫中出来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些太监袖边的含香草,以及那些宫女鬓角的玉露鸣凤钗,都说明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是来自长安甘露殿中的内侍。 只是如今这些内侍看起来都有些古怪,他们的衣衫都已有些破碎,双眸中没有任何感情,只行进在僧人的身后,在这荒凉的北塞山沙漠里,看起来就像一群行尸走肉。 他们正沿着北塞沙漠向东北前行,过来这沙漠,不远处就是有名的高昌古国,如今的西州府高昌镇。而高昌古国东边就是河西之地最为富裕的哈密城。 而哈密城之北就大河之城拉布楚克! 拉布楚克被称为大河之城,那是因为这座城池就建造在一条曾经蔓延的大河上,如今河道虽然干涸,但因这大河源头在西天山之上,所以偶尔会有某些古怪的日子里,大河之中重新流出了清泉。 僧人们越过高昌镇,走入了大河古城,那北塞山沙漠的一角继续向右而上,穿过了大河古城的河道,最后沙子消失在一片枯黄的草地上。草地上蹲着一座矮小的北塞山,而北塞山之后,便是那北落荒原了。 在僧人们进入荒芜已久的大河古城前,李道玄已是捷足先登,来到了这古城之内。 他的神识遍洒四方,却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那些僧人为何要来此地?这或许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为何这么激动,不安,仿佛越接近这块地方就越是要见到十分重要的人一样。 其实,那是因为连心锁的原因。李道玄自然不清楚连心锁的秘密,他顺着本能,顺应心意而来,却一无所获,自然失望至极。 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李道玄慢慢走出荒芜的古城,走过那无数竖立的断墙以及那如楼兰古城般的古井和街道。 就在他要踏出古城的时候,那一直躲藏在地下某一处秘洞中的白衣女子已是双手颤抖的捏住了自己的袖子,她在秘洞之中能看到李道玄,却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出去见他。 朝思暮想的儿子就在身边三尺之地,却不能出面相认,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特别是看到儿子如今学有所成,已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白衣女子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反而她的一生充满了果敢与决绝的故事。 现在不行,还不是时候,相见正如不见,若是见到玄儿,又该如何解释自己出现的原因,毕竟在这孩子心中,他的娘亲早已死去多年,甚至她都能想象到李道玄对于那份亲情的淡然。 自始至终,李道玄似乎都是一个外人,在做着本体血脉要求他做的事情。在白衣女子的视线里,李道玄已走出了大河古城,消失不见了。 白衣女子收拾了情怀,她再次俯身到秘洞上的那条粗大的绳索上,手指一根根扯开了盘结粗绳的线条,最后却用一条细长的铁刺穿过了这些闪动着蓝光的线条,那铁刺最为尖锐的一角被她捏着,猛然刺入了自己的额头。 细长的铁刺传递着绳索上的蓝光,冲入了她的头颅之内。 白衣女子的双眸闪过莫名的符号,微微闭上眼睛,仿佛整个灵魂都进入了这绳索之中。随着那蓝色的光芒,冲过了千山万水,去到了那未知之处。 远方跋涉的僧人们继续前行,跟在他们后面的太监宫女却都是猛然震动了身子,一个领头的宫女身子不停的颤抖,嘴角渐渐吐出了白沫,却在最后一次颤抖中扭断了脖子。 咔嚓的脆响十分吓人,但这宫女伸手搬动着脖子,慢慢扭转过来。这领头的宫女眼眸闪过一道寒光,沉声道:“叶倾城!你都死了,竟然还能骗过我!”她的声音没变,但语气却像极了那身在长安的圣女。 随着这领头宫女的话,那些僵硬的太监宫女们都是转动脖子,诡异的看向了同一个方向,然后唰唰的声音不停响起,这些太监宫女竟然在沙地上钻了下去,在沙尘之下冲向了前风的大河古城。 大河古城的秘洞之中,白衣女子双手紧紧按着那铁刺,正在抓住每一点逝去的时间借着这绳索探索北落荒原地下那台巨大的机器。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怀中划着,怀中一直暗藏的那本《与儿书》上,一些新生的字迹快速出现。 白衣女子似乎只有一个想法,要尽可能的将这些记载下来。 上方闪过一道波纹,巨石断裂开来,数十名贴着石壁爬行的太监就如蝎子般,而那些整个身子都鼓胀起来的宫女却一个个以胀大的身躯支撑着四周石壁,为最后出现的领头宫女开辟了一条大道。 那领头宫女落身下来,看着前方还维持着头穿铁刺模样的白衣女子,眼中现出了一丝怀疑与怒火,但这股怒火太过强大,这具肉身却再也承受不住其中的能量,只听到这领头女子尖叫起来,最后整个身子膨胀起来,化为了一团血渣。 紧跟在后方的其他宫女之中再次走出一人,她也是全身颤抖起来,然后缓缓安静下来,一步步走向了前方的白衣女子。 后方的太监和宫女们都是站定不动,这宫女缓缓走来,猛然伸手拂动,一道红白双色之光直直的击打出去,隔空闪过无数条细密的纹络。 只听到噼啪脆响之声,继而一道道蓝光在白衣女子手中的绳索上现出,继而冒出了数道黑烟。 那白衣女子惨叫一声,额头的铁刺倒穿而出,白衣女子身上冒着白烟,睁开眼睛看着前方的宫女,沉声道:“圣女,你终于还是发现了。” 那被圣女意志控制的宫女再走上一步,神色冷淡的看着白衣女子,点头道:“好你个叶倾城,人都已死了,却还骗了我,我在圣地复制了你的肉身,没想到你的意识竟能自我恢复。” 白衣女子正是叶倾城的复制品,也是一百八十号后最后一个复制品。她抬头看着宫女,摇头道:“我不是叶倾城,这个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不过是她无数碎片中的一枚。” 圣女俯身的宫女全身的肉都在颤抖,那是肉身开始死去的象征。圣女看着叶倾城的复制品,不禁皱眉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上方就是三百天策僧军,他们都是经过圣地强化过的战士,你应该知道自己是没有机会的,束手就擒吧。” 白衣女子露出一丝冷笑:“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恢复意识的么,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从你还是机器的时候就已被叶倾城种下了病毒。如今的你虽然得到了肉身,拥有了七情六欲,但你的本质,还是一条只知道开和关的代码而已。” 圣女没有反驳她的话,也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惊慌失措,她只是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我当初决定复制叶倾城的肉身,并给于他肉身自由的意志,这一切都是病毒在作怪!” 白衣女子点头道:“那是当然,不但如此,这些克隆体,从诞生的一刹那,就自动获取了叶倾城留下的万千记忆碎片,我们都是随机获取一片记忆,跟着这团记忆慢慢成长,前面几百位姐妹在真正苏醒前就已失败,唯有我比较幸运,终于得到了最后的机会。” 圣女看着她的怀中,双眸闪动:“就是叶倾城留下的那本书?那记载了圣地与冥界之谜的与儿书?” 白衣女子笑了起来:“不错,你虽然获得了七情六欲,但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还有着规律存在,这是你身为机器所不能避免的逻辑性,所以你现在做的很多事情,其实都受到了那段病毒的影响。” 圣女此时却是身子震动:“你为何跟我说这些,你,你是在拖延时间……” 她方明白这个道理,白衣女子却成功的利用这点时间,将北落荒原地下巨大机器中的资料全部记录下来。她身子转动,手指按在了面前粗大的绳索上,竟然硬生生折断了绳索。 粗大的绳索上飞出无数蓝色电冲光,这些飞舞的电冲光在白衣女子身边四周形成了一个向内存在着巨大吸力的空间,瞬间就将那圣女俯身的宫女吸入进去,在电光之中这宫女意识中的侵入物被强行弹开,她再次变回了自己,却再也没有了呼吸。 电光还在颤动,带着强大吸力的空间越来越大,最后将前方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吸收了进去。 白衣女子咳嗽一声,手中的一段带着电冲波的绳索落到了地上,她再也无力拾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带着热气的鲜血,肉身已是千疮百孔,再也没有任何力气了。 第557章 相逢即永别 白衣女子,这叶倾城的克隆人,勉强站住了身体,她紧紧抱着怀中的与儿书,爬出了这幽深的秘洞。 大河古城中的僧人无声的围住了这秘洞,他们安静无声,但口中却在轻声吟唱起了伏魔咒,随着这佛家咒语的凝结,无数佛灵之力开始分布在僧人们的手掌内,也进入了手掌的佛珠内。 白衣女子爬出来时,这些僧人的咒语也刚刚完成,他们全部挥舞起了佛珠,但见无数飞舞的金色佛珠就像北地的冰雹一样砸向了大地。也砸向了白衣女子。 每一粒佛珠上都凝练了九天神佛的诅咒,也带着金刚破体之力,只不过刹那间,白衣女子就陷入必死之境。 她本有一身本事,却在刚才消耗了太多神识,此时也只有挨打的份儿。但就在这些佛珠将要击穿白衣女子的时候,一道人影凭空出现,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如鬼魅一般现身,身子不动,却有无尽的神识鼓荡而出。 三百僧人在瞬间都仿佛要面临他的攻击,每一颗佛珠受到神识的吸引,越过了白衣女子的身躯,冲向了天空现出的李道玄。 李道玄的神识分作了数百条丝线,以强大的道心驱使着,将每一粒佛珠前进的轨迹都计算在内,一一挡了下来。 但见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聚,数百颗佛珠静止在半空中,李道玄的身子却缓缓跌落,一把抱住了那奄奄一息的白衣女子。 他只觉心中有一阵心伤的悸动,在天空如灯火般的佛珠之光中,白衣女子的容颜竟然是这样熟悉,仿佛很久之前就曾梦见过一样。 李道玄心中的道心在瞬间崩塌,他在不知所措中却听到白衣女子低声道:“玄儿,这是连心锁的缘故,咱娘俩儿虽然从未见过,但多亏这连心锁,却让我与儿多日前就心灵想通。” 李道玄脑海闪过无数疑问,但连心锁在心海中留下的痕迹实在太深刻了,他不用去分辨,也不用去探问,面前的女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自己的娘亲叶倾城。 白衣女子伸手抓着他:“孩子,那连心锁是圣女种在你心中的一个枷锁,虽然娘亲已帮你取了下来的,但日后若是再遇上圣女,恐怕你还是要吃亏啊。” 她说着,将怀中的书册拿出来交给了李道玄:“这,这是娘亲留给你的,留给你的……”她说到这里身子一软,在李道玄怀中再无声息。 李道玄的眼角颤抖,这些年来他确实未曾真正想过自己娘亲的事,但那不过是因为逝者已逝,心中在刻意回避。如今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死在了怀中,这种直面生死的痛楚刺激了他内心最深处。 这一刻,道心也罢,神识也罢,都已没了任何意义,李道玄抱着白衣女子的尸身,仰天悲声大啸起来。 声音震动北塞山沙漠,也震动了那半空的佛珠,本凝滞不动的佛珠在一股暴虐的神识中撕裂开来,一颗颗在半空炸开,天空再无其他颜色。 一直等到李道玄的身影离开,那些受到神识压制的和尚才缓过神来,天策僧军首座震惊的看着天空被震碎的佛珠,缓缓说道:“吾要去天荒山,若没有十方珈蓝,八地金刚相助,李道玄这魔头实难降服。” …… 楼兰古城内,正盘腿坐在浮岛天阁中的萧眉织眼前闪过一道涟漪,抱着白衣女子的李道玄出现,他神色慌张,两眼发红,将怀中的女子放下,一把抓住了萧眉织的手:“萧姑娘,你,你来看看,快来救一救她。” 萧眉织吓了一跳,她还从未见过李道玄这般模样。她下意识的伸手按在了白衣女子的手腕上,此时不需银针相度,萧眉织就已经可以断定,这女子已是死了,唯一有些怪异的地方,便是她本体内却没有三魂七魄,仿佛一开始就缺了魂魄一样。 李道玄紧紧抓着她,抓得萧眉织都有些皱眉起来。得到西王母传承的萧眉织,此时的神识之力已不可同日而语,她的神识瞬间与李道玄的神识交错而过,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萧眉织对李道玄微微摇头,轻轻说道:“她并不是胎体所生,此时连三魂七魄都没了,就算我能造出不死药,也是没办法了。” 李道玄沉默下来,他僵硬的放开了手,强大的神识再次凝聚在身,道心渐渐回转。却站在浮岛上眺望东方,那,是长安的方向。 “长安,圣女……”李道玄的脑海中闪过这些。他慢慢走出天阁,也不理会背后萧眉织的呼喊,甚至连神识都封闭起来,却走入了那瑶池水中。 昆仑的瑶池是灵力之源,五行灵力子瑶池之中不断涌现。往日正是借着这近乎无尽的灵力,才铸造了昆仑宗的仙境。 李道玄进入瑶池,就仿佛进入了一团温暖的怀抱,那就像未出生前在羊水母胎之中一般。 顺着瑶池之水,他渐渐沉落,在这水底下,不停的向上涌动五行灵力。 若在往日,这些灵力对李道玄来说,可算是难得的修行之地了,但现在修行神识的他,却没有了任何意义。 李道玄曾在昆仑药人的记忆里窥视过这瑶池之底的秘密。此时的情景更是让他明白了三分。 瑶池水底的禁制被他轻易打开,露出了一个黑沉沉的口子,李道玄身子沉落到这口子之内。 他是来这里寻找一份安宁的。 瑶池底部的地楼,是昆仑宗最大的秘密。也是昆仑宗最为黑暗的地方。浮岛瑶池离开了昆仑,也将这秘密带到了这楼兰城。 所谓的地楼,其实就是一个深深的大坑,在水下岩石中现出的一个大坑。 李道玄身子悬浮在半空,俯视大坑之内,但见无数细密的如芦苇一般的管子遍布大坑底部,这些管子最终向上延伸到了瑶池中,不停的吞吐着五行灵力。而这些管子的最底部,却插在了无数被锁链锁住的人身之上。 大坑底部俱都是瘦弱的药人,就如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般,这些药人堆砌在一起,人叠人,身连身,蠕动的如爬虫,虚弱的如将要死去的老人,他们身上都插着一根管子,这管子连接在了他们的丹海之内,微弱的灵力被管子吸收上去,汇入了瑶池之中。 这便是昆仑宗的秘密,自昆阳子和阴仑子闭关后,因为失去了瑶池中的五行灵力,昆仑宗的第三代宗主开始,这大坑便出现了。 最初囚禁的只是一些犯了死罪的弟子,后来渐渐的一些魔道修士,或者昆仑宗自己的对头也被送到了这里。 最初的管子还没有这么多,瑶池内的五行灵力也是杯水车薪。 但渐渐的,这大坑成了地狱,瑶池也再次回复了生机。而为了维持这瑶池的灵力,也为了昆仑宗的灵力仙境。这大坑中的修士需求量越来越大。可能谁也不知道,那增城九重城池中的过半弟子,都是将来要进入瑶池的牺牲品。 洛青璇封印瑶池的原因也在这里,当然她并未了解全部事实。 李道玄没有去想这些事情。大坑中最底部的已变成药渣的修士似乎不见了,剩下的都是还能勉强存活的药人。 李道玄只想在这里寻求安宁,他要好好将混乱的心神稳定下来。 但下方的药人都是干吼着,他们甚至发出不了任何声音,便在这干吼之中,一道隐约的冥气扑了出来。 李道玄在安静中惊醒过来,他低头看着大坑底部,心中想到的却是那久违的冥界! 7月13日请假条 今天请假只有1章。 明天周末更新1章。 正好周末,大家可以一起放松两天,周一加更,然后恢复5更。 请假原因如下。 1.昆仑宗几章情节是最近这段时间写的好的,也写得很顺的章节。(当然仁者见仁,三葬自我感觉是这样的。) 2.昆仑章节之后,写起来就不顺了,状态非常差,特别是昨晚后3章写的就非常勉强,就说凌晨叶倾城克隆人死的那一章,自己都惭愧。情节还是大纲的情节,但不是我想写出的感觉。 3.大家都能看出来,现在已到收尾的情节了。这本书是我写的第一本书,写到现在即将收尾了,三葬最为关心的是结局的质量,或者说一句实在话,那就是不能烂尾。所以李道玄争霸之中渐渐解开本书所有谜团的这些高潮戏,我都放在了结尾。只是人的精力和水平都是有限的,所以请假休息一下。 最后说一下前文公告中的更新承诺,我自觉尽力做到了。除了请假过多!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一点我自己也明白,七月份13天请假4次,基本3天一次。确实太多了。唯一想为自己弱弱说一句,请假是请假但更新没有断,13天更了50章,平均一天接近4章,万字以上了。 以上是我请假原因和心里话,但我更认同一点:写手是为读者服务的,你们花钱看我书,绝对有权利对我不对的地方进行指责。 谢谢大家,互相体谅! 第558章 冥界之覆灭 瑶池地楼之内的冥气有一种奇特的新鲜感,李道玄在这冥气的包围中安静的呆了许久的时间,那冥气之内的药人就如恶鬼般围聚在他身旁,却被他的神识隔绝在外面。 李道玄在发呆中看着四周的药人,这些恶鬼一般的药人身下,便是黑色如浓汤般的腐臭之灵。 李道玄登上昆仑山,为的就是寻找进入冥界的法子,但现在这隐约的冥界入口已经现出,他自己却迟疑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道玄清醒过来,只觉体内的神识从气息化作了流水一般,自己竟然在这地楼内不知不觉修炼起来,体内的神识不知被凝练了多少次,已自气息化作了流水一般。 流动的神识更有质感,与肉身融为一体的元婴也更加壮观。此时的自己再难分出肉身和元婴的区别。这是神识修炼大进的感觉。 李道玄苦笑一声,在昆仑山上因为神识凝练的缘故,他进入了一种道的境界。那是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境界。但在大河古城,因为白衣女子的死去,自己又从这道的境界中走出来。再次悲喜莫名,心有所感、 李道玄此时疑惑起来,那凡人因为七情六欲的束缚,难以体会神识窥视的得道感,所以才有了修士的出现。但如今的情势,修士所追求的却是力量,昆仑宗的覆灭正是这种扭曲的追求力量的后果。 他想到了曾经的吴王李恪对于修士的定论,李恪说修士是天下苍生的毒瘤,但这颗毒瘤如今已遍布全身,却如何消除呢。 李道玄的思绪混乱,正在茫然间,悬浮在脚下的恶鬼们却发出了阵阵的呜咽,他低头就看到让人震惊的一幕,那是自恶鬼之下伸出的一只大手。 黑色的大手,带着古怪的鳞片,猛然再次收缩回去。 李道玄急忙收回混乱的心神,将神识透入下去,立刻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果然在那黑色大手之后,一条带着红光的裂缝之中,几条熟悉的人影若隐若现。不多时就听到了白小蛮焦急的声音:“快,那魔鬼要追来了。” 白小蛮的声音不但焦急还带着一丝绝望之意,李道玄不敢在犹豫,俯身向下,一拳击出。 这混合着九大手印的一圈,不但带着宝瓶印的螺旋之力,还带着内外狮子印的拉扯之力。他拳下的恶鬼们就像被陷落的大地吞噬,整个地楼之下现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但那裂缝还是没有张开多少。 一声怒吼传来,黑色的带着鳞甲的大手再次伸出,这一次大手掰开了一块红色的岩石,将那裂缝破开了可容一人穿过的程度。 唰的一声,最先自裂缝中跳出的,却是碧桃,这丰腴的女子发髻散乱,身上的鬼灵之力混乱不堪,抬头却看到了上方的李道玄。 碧桃带着惊喜回头大喊道:“那没良心的汉子也在这里,小蛮,你先出来。” 白小蛮艰难的爬了出来,她身上的九支莲华全部断裂,一走出冥界,就晕了过去。 李道玄神识裹住了白小蛮,伸手拉住了碧桃,再俯身接应着第三个走出来的莲生。 三女的鬼灵之体都已有些飘摇,身躯就像淡淡的影子,竟然若隐若现,李道玄急忙以神识之力护持住她们三人,那碧桃却焦急道:“咱们快逃!” 她话语声刚落,下方冥界的裂缝猛然破碎,张开了一个圆形的大洞,十八鬼骑在支雄的带领下,一一跳了出来。 李道玄低头俯视所见的,却是洞口最下方被一团如墨般的黑水吞噬的那利佛师。这黑暗佛师一丝机会都没有,就被那黑水吞噬,那圆洞越来越大。一股强大到让四周都有些凝固的神识怒吼起来。 李道玄带着三名女子,身后跟着十八鬼骑,飞快的向着上方逃窜。 那是什么!李道玄不由大声问道. 碧桃抱住他的身子,也是大声喊叫道:“那,那是冥界之王,冥王啊。咱们这是在人间么,为何这样……”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李道玄带着飞出了瑶池之水,落到了浮岛之上。 浮岛还悬浮在楼兰城上空,俯身看去,四周皆是黄沙,莲生低头看了一眼,猛然呆住了。她是认得这里的:“这,这是西域罗布泊。” 十八鬼骑身上的黑色盔甲在人间之中闪动着晶莹的光彩,他们身下的战马却都已是陷落冥界。这些魂魄之体在天空的阳光之下闪烁起来。那支雄大吼一声,忽然冲向了楼兰城中。 那楼兰城中的蜂巢内,乌古斯还在修习着李道玄修改过的北冥功法,就被支雄的魂魄冲入进来。 十八鬼骑的魂魄各自找到了附身之人,齐齐冲向了蜂巢之中,但这些鬼骑万万想不到的是这蜂巢之内的战士俱都有吞噬转化之力。 李道玄默默看着这一切,神识中对十八鬼骑的目的看得一清二楚,他只觉自己三魂七魄内的一片封印破碎了,那是上一次在冥界逃出前,支雄刻印子在自己魂魄里的。如今这封印破碎,正说明了支雄鬼骑的魂魄已被神识吞噬。 蜂巢内的高昌战士们都发出了阵阵吼叫,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乌古斯等人疯狂的吸收着这自投罗网的美味,每个高昌战士的灵魂都接受到了一个强大的魂魄。 萧眉织自天阁之中走了出来,看着前方的三女,还未说话就感受到了瑶池之内的冥王之力。 她脸色变化起来,猛然冲到了瑶池之前,对着李道玄喊道:“快,封印起来,将这冥王封印起来。” 李道玄的神识正在艰难的压制那已突破冥界的冥王之魂,耳边听到萧眉织的话,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封印这强大的力量。 昏迷的白小蛮醒了过来,三女站在了李道玄身旁,勉强维持住了身上的鬼灵之力,却也是不知萧眉织话中之意。 萧眉织一跺脚,忽然伸出了小手,就如穿过了一层水幕般,穿过了李道玄的神识和肉身,整只小手都陷入到了他的身躯中,在诸女震惊的眼神中,萧眉织背后的尾巴陡然伸直,却缓缓自李道玄体内掏出了四团金光。 四团金光中分别闪现出了青龙朱雀,玄武白虎的形象,萧眉织握着四团金光,快速的摆放到了瑶池之旁的四个方位,口中再喊道:“封神符,李道玄,你身上的封神符。” 已渐渐无法压制瑶池力量的李道玄猛然想了起来,他伸手自怀中掏出了那得自陈庆之的四张封神符,挥手舞动出去。 下方的冥王发出了震动整个西域的怒吼,而萧眉织所布下的四象金光也开始闪烁起来,浮岛之上最高空,一只黑色的玄龟无声出现,它晃动脑袋,口吐人言愤怒道:“李道玄,你这骗子!莫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我们……” 它还未说完,却被萧眉织凌空拉住,狠狠的砸向了瑶池北方,陷落到了金光之中。 玄武归位后,那神兽青龙,白虎,朱雀都是被萧眉织牵引而来,各自落到了四象之位上。 等到完成这一切,那瑶池之中露出了一团黑色的水浪,水浪在半空凝聚成了一颗黑色的恶魔头颅,对着李道玄和诸女嘶吼起来。 嘶吼的声音之中飞舞出了无数冤魂,萧眉织脸色不变,伸手按在李道玄背上,沉声道:“四方封印,按照四象之宫一一施展,那封神印是我族地界战士自故乡带来,昆仑宗的道士不知道这封印的珍贵,你按我说的做,绝没有问题。” 李道玄已无暇思考,神识驱动着四大封神印,落到了四方神兽的身体上。 四象封神之力顿时发动,但见四条金线交错飞舞,将整个瑶池水面都封印起来,那不甘心的冥王再次冲击起来,虽然它的声音中那些幽魂有增无减,但还是被这金光压制下去,再次沉落到了瑶池地楼内。 四方神兽此时都贴着一道封神符,却化为了雕塑般,镇守在瑶池四周。 萧眉织擦了一把汗,望着这四大神兽缓缓道:“四方神兽和封神符都是我族之物,上次昆仑宗交给陈庆之来对付你,却真是大材小用了。” 李道玄没有理会她的讽刺,他转头看着三名自冥界逃出的女子,碧桃等三女身上的鬼灵之力正在缓缓消失,他神识多次试图凝固她们,却差点将三女的鬼灵之体吞噬了。此时束手无策,只能再看向了萧眉织。 萧眉织身后的尾巴卷成一团,尖耳竖了起来,良久才说道:“李道玄,你应该知道冥界与魔道的渊源,你能炼制鬼体,却不知道,这鬼灵之体,正是冥界地人诞生的过程。” 李道玄心头一震,正要问个清楚,就看到北方一道黑色的烟雾渐渐弥漫天边,看起来就像一团黑色的乌云正在升起。那是自北落荒原而来的乌云。 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乌云之中的紫色闪电,李道玄再看着被封印在瑶池里的冥王,不禁问起了碧桃:“你们是如何找到冥界出口的,这冥王又是怎么回事?” 第559章 楼兰崛起时 李道玄看着碧桃,鬼灵体下的碧桃粉面如花,却带着阴郁之色。现在冥王已被封印,情势也已安定下来,她脸上的表情便沉落下来,微微转身没有理会李道玄的话。 李道玄情不自禁伸出双手,想要将这个女子揽入怀中,却被白小蛮轻轻拉住。 白小蛮将李道玄扯到一边沉声道:“是青丘的妖修在作怪。”李道玄听了大吃一惊,那青丘的狐王是在去昆仑之前就遇到的,他们一起进入昆仑宗,也未曾见到东方青丘进入地楼啊,如何冥界之事与青丘妖修也有了关系! 两人站在瑶池边缘,白小蛮看着壮观的楼兰城,缓缓说道:“我们在冥界的最深处听到了昆仑修士正在炼制不老药,一个好像来自青丘的松柏子在冥界这最后一个出口处,****炼制一些古怪的东西,那个松柏子还带着一个古怪的女人。后来他们离开,这个出口却也松动了。” 白小蛮说得简单,李道玄却慢慢推出了当时的情景,不错,那松柏子与黑衣天鹤在昆仑宗修行多年,此时想起来,那瑶池地楼内的药人恐怕就是他们两个炼制出来的。至于昆仑不死药,那也是因为昆仑修士的贪欲,想要延年益寿乃至长生不死。 他正想到这里,白小蛮转过头淡淡道:“那些昆仑修士自袁天罡还在的时候,就在炼制什么不死药,准备献给陛下。我在冥界与这瑶池交界处听得清楚,昆仑炼制不死药已有八百年时间,自汉武之时便开始了。” 李道玄微微叹息:“如今昆仑都已覆灭,说这些也没有意思了,只要你们平安出来就好。”他说着想起了被封印的冥王,看着四象封印神光凝聚,不禁又问道:“那冥王是怎么回事?” 白小蛮只嗯了一声,却没有说话。猛然间楼兰蜂巢之中的高昌战士们在神识中呼唤着李道玄。 李道玄飞落浮岛,但见乌古斯大步自蜂巢中走出,他的双眸闪过一道黑气,走到李道玄身前屈膝跪倒,却拍着自己的胸膛激动的说道:“主公,乌古斯感到了高山之神的召唤,她赐予了我强大的力量,一位伟大的高昌英雄的魂魄进入了我的身体。” 在乌古斯身后,共十八名高昌战士都是激动的跪倒在地。 乌古斯他们依靠李道玄建造的蜂巢与神识,竟然将十八鬼骑完全吞噬了,他们本就已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此时再吞噬了十八鬼骑,力量与神识更上一层楼。恐怕支雄等十八鬼骑最强大的时候,也不如现在的他们。 李道玄在建楼兰之初的时候,就已确定了精兵政策,他已看到了未来争霸西域可能会出现的场景,修士才是决定战场的最终力量。无论是大唐还是逻些的正规军,在修士真正强大起来之后,便不值一提了。 乌古斯等人的强大,就是楼兰城的强大。李道玄心情也好多了。 他安抚了激动的乌古斯等人,待转头时就看到那巨大的贝壳道府已升到了浮岛之上,巨大的贝壳在浮岛之上缓缓展开,整个星宿海内的宝藏都被萧眉织的神识拉扯了出来,进入了天阁之中。 没想到萧眉织吸收了西王母之后,神识也强大到这种程度了。 被掏空的贝壳道府再次自浮岛跌落,在萧眉织的神识中,那贝壳竟然渐渐缩小,最后沉落下来,变成了一块白色石头模样。 李道玄心中一动,前去拾起了这贝壳。 算上这贝壳道府,还有自己往日所得的燕子窝道府,那千佛洞得到的壁画道府,如今已有三个强大的道府了,那么将整个楼兰城变成道府也不是不可能了。 但是自己的神识之力似乎不够,如果能让如今的萧眉织出手帮忙,或者可以做到。 李道玄飞身赶往浮岛,捧着三个道府与萧眉织说了心中的想法。 天阁中的萧眉织缓缓走下来,扯着李道玄的袖子指着前方道:“现在有四件事我可以帮你做到,你可以自己选一选。” 萧眉织说着先指着那还在昏迷中的李药师:“这位药师将军,只要我完全参悟了星宿海留下的记录,便能救醒他,为你这楼兰出力。但需要的时间最少得三个月。” 李道玄微微点头,萧眉织又指着一团荧光中攒动的白色虫卵:“这虫儿每日吞噬内丹之力,已渐渐长成,第二件事我可以为你养大它。它能产出强大的虫子为你战斗。只是若想让她为你生产战士,我需要更多的内丹。妖修的内丹。” 萧眉织说话的时候,背后的尾巴一直是蜷缩着的,似乎已想到了李道玄的反应。 果然李道玄再看着她时已露出了有些惊奇而又诧异的感觉。但他没有继续吃惊下去,只问道:“第三件事呢?” 萧眉织手指着外面的三个女子:“我可以将她们从鬼体修炼回肉身。方才我跟你说过,鬼体修炼其实就是冥界地人进化的过程,你不必问,这里面很多东西我说了你也不明白。我如今得到了族人留下的飞舰,又得到了地界战士的留下的能量,这件事还是可以帮你做到的。” 李道玄此时心中只能用惊喜来形容了,萧眉织的话他没完全明白,但将碧桃等三女变为肉身之态,他却是明白的。 第四件事自然就是帮自己炼制道府了,李道玄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只求你将她们治好,这都是我的罪孽,如今竟然有这等转机,那实在是太好了。” 萧眉织摆摆手,背后的尾巴竖立起来,尖耳一边抖动一边说道:“等等,我还没说完呢,这第三件事我还需要你身上一样东西。” 李道玄愣住了,需要什么东西? 萧眉织自他身上摸出那本《与儿书》,晃动着说道;“就是这东西了。在救好她们之前,这本书就得保留在我这里,你要答应我这件事,我才救她们。” 李道玄看着这与儿书,这是娘亲留下的,那白衣女子死前交给自己的。 他望着萧眉织轻声道:“可以,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阿离这孩子被洛青璇打开了一个什么禁制,据洛青璇说,这本书中却有治好阿离的法子……” 萧眉织转头看着天阁之中储存丹药的地方,阿离此时正躺在一堆昆仑丹药里,就如吃豆子一般吃着那些灵丹妙药。 萧眉织收起了与儿书,对李道玄点点头:“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你将她们带进来,我要关闭天阁。” 萧眉织说着,低头想了一下又道:“在我未出来前,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这瑶池,你可要清楚了。” 瑶池边站着的三名女子却是各有心情,李道玄缓缓走近,将萧眉织的话说了一遍,那白小蛮淡淡道:“不必了,化为鬼体是我自愿的。不生不死,还能修炼,挺好的。” 莲生却是听得两眼放光,伸手拉住了碧桃和白小蛮:“为什么不呢,这鬼体太讨厌了,就算修行也只能吃鬼那讨厌的玩意儿,咱们走,看看那长尾巴的妖怪怎么说。” 李道玄看着三女走进天阁,那碧桃挣扎回眸道:“李道玄,我的女儿现在何方,你……”她没有说完,就被莲生推进了天阁之中。 李道玄听到碧桃的话,缓缓走到天阁之前,他望着渐渐关闭的大门低声道:“我一定会救她的,思玄现在就在北落荒原之中,她没事的。" 三女没了声音,忽然传来萧眉织的声音:“李道玄,她们恢复肉身后,那就相当于转世了,到时候修为尽去,只不过是凡人肉胎,你可要想好了。” 李道玄只点点头:“只要她们愿意,我又怎么会反对。” 天阁之门咔嚓一声完全关闭了,整个瑶池浮岛也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李道玄转身四顾,不过恍惚间,方才那番热闹又消失了。 他想了一会儿,收拾了心怀,这才落到了楼兰城中。 温博生就站在乌古斯身旁,这次连一直深藏不出的苏寒烟也走了出来。 天上的浮岛就如一团乌云,遮住了艳阳,却遮不住这些人的热血,温博生自怀中摸出一卷纸,打开来交给了李道玄。 李道玄低头一看,正是不久前李道玄口述后让温博生写的宣言之文。 温博生不愧是进士出身,文采斐然,这篇宣言之文还带着檄文的口气,洋洋洒洒真是让人精神一震。 李道玄点点头,指着宣言之文的最底部:“温侯,这里署名楼兰王道玄,实在有些太弱了。你且改成……”他说着沉吟着。 那温博生火热的眼神期待的望着他,李道玄只想了几息时间,坚定的说道:“改为西域王!” 西域之王,那是公然挑战大唐,逻些与那西域三十六国了。 到了如今的境地,那温博生等人只怕李道玄不够有胆,又怎么会怕他胃口太大。温博生当即自一旁的苏寒烟手上拿起另一幅纸卷,他在诸人面前展开来,那纸卷上赫然写着西域王道玄等字样! 李道玄微微一笑::“温侯竟然玩起这套来了。” 正笑着,那苏寒烟忽然抬起了头,盯着李道玄大声道:“主,主公,日后你若是真得了天下,可否答应奴婢一个,一个要求?” 李道玄转头诧异的看着她。 那苏寒烟鼓足了勇气说道:“希望主公能,能废了那教坊司,救救那些沦为妓者的可怜女子们。” 李道玄一愣,最后却是郑重点了点头。 李道玄拿起了这写好的宣言之文,望着楼兰西方淡淡道:“玉门关,阳光两大关口卡死了楼兰向西域纵深发展的路口,东边瓜州和云州大峡谷,又阻拦咱们向东扩展的可能。所以咱们必须要打开西方通道!” 他说着猛然转身,对着乌古斯喝道:“今日吾与你们十八骑一起征战,先破玉门再破阳关,你们可准备好了!” 大地苍茫,唯有楼兰如山…… 第560章 踏马破玉门 自汉至大唐,玉门关向西推移三百七十八里。关隘周边有三截汉长城,成曲状,包裹住了玉门关南北平沙之地。 昔年侯君集征高昌,便巧妙的利用这汉长城将玉门关又向西推移了三十多里。这番营造下,玉门关其实由三座关卡组成,自西向东,最西方是土石横亘的城池,在厚重宽大的城墙下,只开了仅容一只骆驼通过的关门。 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卡后,就是第二道暗关。 侯君集灭高昌后,曾在此大宴军士,这暗关乃是以边关软沙凝马血堆砌而成,呈黑红色。为防蚊虫还在外面铺了一层黄泥。暗关之中密布破灵弩,破甲箭等机关,不但是第二道防线,也更有对付修士的意思。 暗关向东,在汉长城围绕之间,便是镇守玉门关的大营,这大营内有精兵五千,其中三千俱为重甲,却还有两千轻骑。其往来供给都由安西四郡提供。 如今玉门关的守将正是陈庆之白虎军团的折冲将郭震,当日陈庆之兵分三路,却将实力最强大的两千轻骑布置到了玉门关里,陈庆之身陨楼兰之后,郭震三次写信给安西大都护杜怀宝,请求带兵征伐楼兰,却杳无消息,在极大的悲痛与无奈中,他****操练轻骑。此时就站在大军营地中的他,却听到了前方的马哨声。 那是斥候绑在马尾上的芦苇哨,听这哨音尖锐哀鸣,那斥候必然是有大事来报。郭震听到这哨音,不但没有惊慌,反而精神一振,这些日子心情阴郁,在玉门关内睡不好吃不好,其实他心中一直盼着有点事发生,自己便可以有借口带兵出击。 三名斥候前后而来,当先一名滚落马鞍,举着一支飞羽箭高声道:“将军,后方敌袭,这是敌人射来的箭支,上裹帛书。” 郭震大步走过去,拿过飞羽箭上的帛书,展开只看了几眼就是勃然大怒,他翻转帛书厉喝道:“擂鼓,李道玄这逆贼竟然自称西域王,你来的好,吾正要与尔一战。” 雷鸣战鼓响起,两千白虎轻骑迅速集结在前方,摆成双龙出天阵,左右分开一路踏马而出。 郭震带兵不同别的将领,最讲究快速奔袭,这些骑士都明白自家将军的习惯,就连点兵布阵都免了,直接就出击向前,两大武威都尉各挺着长长的陌刀在前,背后轻骑如一条长龙,席卷向东。 郭震踏着青葱马,细长的马腿比别的战马高了一头,他手提着银枪,郭家军中仅有的十名修士飞跃半空,各自凝聚起水火双灵。 虽然只有十名修士,但却是郭震多方聘请而来,随军已是多年。这些郭家军修士在修为上一般,但独特之处却是可以借助水火灵力为军士战斗提供力量。水灵凝聚的云雾遮住了两千轻骑,在云雾中的骑士不但清爽,而且心神更为凝定。而火灵之法慢慢在所有战士陌刀弓箭上凝聚。 于是这云雾之中的大军挥舞着带着火焰的长刀,穿过了玉门关后的小盘山。但见东方大地,一片黄沙滚滚而来,沙尘中十八骑如魔似神。 郭震踏马而出,见对方只有十八骑心中却难免有了些失落,他挺身在最前方,转身对诸骑士高声道:“前边就是害死了陈将军的狗贼,吾等身受将军大恩,今日正是……”他此时背转着身子,话还未说完,就听到背后两名都尉数百骑士都是脸上变色,一起大吼道:“将军小心!” 郭震此时突前在整只轻骑的最前方,但他距离东方的十八骑最少还有十里之地,心中实在想不到危险在何方。 然而郭震转过身的一刹那,就看到了踏着昆仑仙马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一条巨汉。 乌古斯转瞬间突破了八百多丈的距离,手中提着一柄如人头大小的狼牙棒,带着一道黑光就砸了下来。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郭震转头的一刹,甚至已可以看到狼牙棒上粗糙的铁刺都在闪着黑光,他本能的挺起臂甲,却被这带着千钧之力的一棒击飞到了半空。整只手骨都破碎了,绵延的力量冲入胸腔,他连淤血都未喷出,就落到了后方骑士中,生死不知。 郭家骑士们都已呆住了,方才将军鼓励士气的时候,他们眼角都撇到了前方那一粒黑点,就像穿过空气的光尘,黑点在瞬间变大,那乌古斯就像天上飞来的魔神一般。 但此时情势已容不得这些轻骑震惊,郭震生死不名,前方的两名武威都尉转身两刀横斩而下,口中俱都大喝道:“布阵!” 天上的修士立刻驱散云雾,袖中十只令旗左右展开,那些骑士这才动作起来,向着左右环绕而来。 乌古斯此时已将狼牙棒横了过来,架住了两柄陌刀,浑身带着黑气的肌肉一阵抖动,那两名以力大勇猛见称的都尉便被震飞到了半空,乌古斯没有停顿,双脚一夹仙马,人带着战马飞起来,在半空的狼牙棒连续挥舞数百下,就看到两团黑光闪动,光芒退却时再也看不到两名都尉的身影。 前方的黄沙已卷到了阵中,十七名骑士长驱直入,竟然毫无章法的钻进了郭家轻骑的环形大阵中。 两队轻骑一左一右将乌古斯为首的十八骑士团团裹住,远处飞羽齐射,前方陌刀飞舞,在战术上,楼兰的十八骑士已算是被包围了,但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这十八骑士因为快速移动裹住的沙尘都未曾落下,就冲破了两千轻骑的包围圈,一路带起了数百飞起的骑士,他们冲出包围圈后,再次折返回来,继续冲击。 短短十息之间,十八骑士反复冲击了十二次,郭家军两千轻骑甚至连马身都还未转过来,那些如风般迅捷,如山一般强大,又如火一般猛烈的楼兰骑士就已纵贯而出。 如果说现在的玉门关轻骑就像一块支离破碎的豆腐,那么十八骑士就是一条烧红的火棍,轻骑的就洞穿了这豆腐全身,而且还从内部将整个骑士战阵搅成了碎末。 第十七次冲锋后,那已是群龙无首的轻骑们发疯似的向后败退,他们手中燃烧着火焰的武器在楼兰骑士面前就如玩具一般不堪一击,天空十名修士再慌乱的凝聚云雾之气遮挡败兵时,身旁就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李道玄双手合十,再微微展开,神识过去,十名修士就如被击中的鸟儿般跌落。 玉门关军营还有五百重甲兵正在休整,听到前方败退的金鼓声,他们连重甲都未披上,就被十八名卷来的骑士踏过了身子。 李道玄身形飞转,落到了玉门关第二层暗关之前,十八骑士在他身下反复践踏着军营,已将这大营撕碎了。李道玄伸出拳头,隔空对着巨大的如堡垒般的暗关挥打了一拳。 带着九大手印之力的拳头裹住了拉扯,推挤,扩张,螺旋等力量,只见以暗关堡垒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荡漾开去,轰然如山倒的巨响中,那暗关堡垒就崩塌了。 暗关之下的大地都陷落了三丈有余,整个堡垒都碎成了沙石,里面的机关破灵被深深的埋到了沙尘中。 十八骑高高翘起马蹄,向着最西面的玉门关城池冲击而去,李道玄站在半空,向着关外飞了出去。 玉门关外已是一踏糊涂,被阻拦在关外几十天的商队们已控制不住商队的骆驼,哀鸣的骆驼似发了狂一般,四处奔逃。李道玄身影缓缓飘落,不动明王相心念发出,整个玉门关外数百里之地都在不动明王那安静的力量中沉静下来。 自从杜怀宝关了玉门关,不许西域往来商旅通行,此地就聚满了数千商队之人,他们大都是四方有名的商旅,也有长安来的远客,此时都是看着天空如神仙一般的年轻人,感受着这让人心安的明王之力。 发疯的骆驼也是安静下来,在所有人的安静中,那玉门关窄小的城门被重重击开,厚重的城墙瞬间破开了十几个大洞。 破碎的城墙轰然倒塌,十八名骑士返身再次冲击,如此往复,在玉门关前上千商人的见证下,这矗立数百年的名关就这样被轰碎踏平了。 沙尘弥漫整个天空,李道玄一言不发,将事先写好的楼兰宣言洒向了商旅,他的背后是一马平川的大道,还有上千死残的唐军。 西域的商旅都是争抢着这落下的帛书,有几人已然大声读了起来,他们倒不是在响应李道玄的宣言,而纯粹是在震惊与好奇中的本能反应。 李道玄也没有想过破了玉门关就得到西域各国的承认,只是对他来说,击破玉门关,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十八骑都接到来李道玄的神识,立刻转动马头,向着南方奔驰而去,李道玄的身影冲在了最前方,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阳关。 清晨相逢,午阳还未升入中天,玉门关就破了。李道玄希望能在日落前击破南边的阳关,只要阳关一破,整个西域商道就再也没有关卡,大唐与西域之间也再无一丝遮挡。到那个时候,西域诸国要么全力对付自己,要么全部归附自己,没有第二个选择。 完成这一切看起来像做梦一般,其实却是眼前的事实,李道玄靠的不是谋略也不是智慧,而是蛮横的力量! 前方,阳关已现,李道玄神识笼罩下方的十八骑士,在不动明王相下给他们重新注入了最为鲜美的活力,十八骑带着黄沙,再次如风前袭…… 第561章 两仪殿夺锋 李道玄击破玉门关与阳关的消息传到长安时,永徽皇帝头疼的毛病儿刚见气色,因为已快到年关,永徽帝有意在旧日行宫王府原址上修建一个新园子,与长安东南的芙蓉苑一般的规模,就名为武才园。 表面上永徽帝的意思是兴盛大唐武备,传承太宗武功之意。但明眼人只听名字就清楚了,这不就是为昔年的武才人,如今的武媚娘专门修建的园子么。 皇帝为心爱的女子专门修建行园,自隋灭以后还从未有过,就是玉真公主当年得到芙蓉苑,也是太宗多方斡旋之下的结果。 如今永徽皇帝即为不到一年,竟然就要为武媚娘修建园林,朝中百官反对不说,那大明宫后妃们更是风云涌动,这一次嫉妒心发作的却不是那淑妃,竟是王皇后。 住在大明宫立正殿里的王皇后已是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她翻身坐起,看着宫女太监穿梭的大殿,却感到无比的寂寞,内心一股深沉的悔意反复涌动,就如一只虫子般吞噬着自己的心。 武媚娘,那个自己从感业寺迎回来的女子,本是为牵制得宠的萧淑妃,谁知道引来的不是帮手,却是一只更厉害的狐媚子。 王皇后有些扭动的脸惊醒了一旁侍奉的贴身宫女,这贴身宫女读过几年书,更是察言观色,此时死命的对那些正忙碌着搬动立正殿大屏风的太监们使着眼色。 但这些太监奉了高力士的命令,务必要在午后时分将百鸟朝凤屏搬出宫外,一时也是为难起来。 王皇后此时有些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这些太监正在搬动自己宫内的屏风,不禁惊声道:“心蕊,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搬本宫的东西?” 心蕊宫女咽了一口唾沫,却是不敢隐瞒,她尽量轻描淡写的说道:“娘娘别在意,高大人说这屏风有些旧了,又是前隋留下的东西,有些不吉祥,所以要给娘娘换一个更大的呢。” 更大的?王皇后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她可不是傻子,登时看出不对来,怒声道:“什么前朝之物,这可是当年杜太后最喜爱的屏风,上还有太宗皇帝亲笔所写的百年和好,举案齐眉。他们这要是搬到何处去?你这贱人快说。” 王皇后说着顺手摸起一柄玉如意,狠狠的砸向了心蕊,立刻将这宫女打得头破血流。 心蕊咬着牙,差点痛晕过去,却撑着身子缓缓道:“娘娘,真的是要换一个更大更新的来呢,这屏风或是要送到掖庭局搁置起来,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心蕊还在嘴硬,那后面一个不懂事的小太监陪笑道:“娘娘,高大人说是要送到新建的武园去,咱们见这屏风也委实有些旧了……哎呀……” 这小太监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支玉如意击中左眼,尖锐的如意柄,打得小太监眼眶破裂,一股鲜血就彪了出来。 王皇后双手颤抖,起身大声道:“给,给我换上衣衫,我,我要见皇上。” …… 两仪殿内,永徽皇帝的双手也在颤抖,他手中握着的两个奏折一个比一个沉重,压得这位新皇帝有些眩晕。 玉门关被踏平了,阳关如今也成了废墟,自敦煌以西,现在几乎已不是大唐控制下了。但最让他惊心的却是第二封奏折,那上面正是李道玄所写的楼兰宣言! 西域王!西域王!永徽帝睁着带着血丝的双眼,看着底下沉默的大臣们,不安的咽了几口唾沫。他的怒火无法发出,也不好意思发火,早在几月前,在这位皇帝全心扑在与逻些和亲事上时,已不知有多少臣子谏言西域之事了,当时是自己亲手压下来的,并放言陈庆之一军可解之,但现在这个局面。 永徽帝涨红着脸,顿时对那死去的陈庆之产生了无比的愤怒,白虎军团好大的名气,陈庆之不是天下名将吗,怎么如此无用。 还有那安西大都护,群臣齐齐推荐的杜怀宝,如今却在做什么,玉门关都失了,杜怀宝的安西都护府在干什么吃的。 永徽皇帝忽然恢复了一点自信,自己确实有些大意,但大臣们似乎也没有什么远见,推举了一个更没用的杜怀宝。 皇帝顿时发作起来,手中的奏折抛向了大殿上,但皇帝的语气还是有些迟疑:“杜,杜怀宝呢,为何不见他的奏折,还有,还有……” 永徽皇帝忽然像摸到了救命稻草般:“对了,还有那天策僧军,媚娘说过,她可以为朕送来三万僧军,对了,就用僧军,杜玄风,朕口述,你来写,封天荒寺为仙宗大神寺,让那些和尚全部下山,去把西域给朕拿回来。快啊!” 永徽皇帝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下面跪着的杜玄风眼角一跳,下意识的挺起腰板大声道:“绝不可如此!” 在永徽皇帝的注目下,杜玄风的耳边仿佛想起了太宗皇帝生前的话语:“立道门为国教,不但是因为吾李氏要借道门老子的威名,更因为道门不团结,玄风啊,你难道没有发现,那昆仑和浮游一直在明争暗斗,就是昆仑内部也是乱七八糟。无为而法的道门,永远无法凝成一根筋,就算道门修士厉害,朕也是不怕的。” 那时候承玄皇帝还很年轻,但已有了帝王之相,杜玄风还记得承玄皇帝对佛宗的评价:“那佛宗却是上下一心,他们表面上普渡慈心,宣扬轮回,实际上从一开始就带着权欲之心,莫说天荒寺之前,那天竺和尚一个个的地位都在帝王之上,自佛宗东渡我中土以来,前有梁朝萧皇帝自己就出了家,后有边境小国的帝王废立都被和尚控制着。” 承玄皇帝当时的话只跟杜玄风和鱼朝恩两人说过,太宗对佛宗下的定论便是:“贪欲可比佛陀,一手想握天下。朕****防之都心惊胆战,和尚尼姑若是得了势,天就要变了。” 往昔种种在杜玄风脑海回荡,但在这朝堂之上,他却不能直白的说出来,只得委婉的谏言道:“大圣道天,李氏本为道祖后裔,陛下怎么能将道门的封位交给佛门呢,那可是有违高祖,太宗之意了。” 永徽皇帝此时也冷静下来,但说出的话他自己都已当作了无可更改的圣旨,杜玄风的话在他听来却是推脱之词。 永徽皇帝转过身,冷声道:“好啊,杜相大人说的好,但昆仑宗现在如何了,浮游观又如何了,西域战报说得清楚,最先组织起来为我大唐出力的,正是那天策僧军!” 杜玄风压住了一口气,那昆仑宗如今已传来浮岛飞去,宗门破乱的消息。如今的浮游观也是销声匿迹,传闻却是去了南州,投靠新出的小仙五门洛青璇了。 但杜玄风此时只能借助太宗皇帝的名义来压制,他缓缓说道:“陛下说的不错,但陛下可曾还记得当年太宗在位时,天策僧军最多不过十三名,十三武僧在天策府中也不过呆了十年,太宗皇帝曾有旨意体恤,天荒寺地老庙的高僧们修炼要紧,莫要让他们在这俗世为俗务为难了。” 杜玄风的话已说到了关键处,最后一句话更是涵义着对佛宗的不信任,但永徽皇帝却是大怒道:“杜玄风,你这是在诽谤佛门,朕这次头疼发作,也是天荒高僧治好的,却没看到道门有几个管事的。” 杜玄风听到这里心头一颤。竟然站了起来:“陛下说什么,是谁允许佛宗之人面见陛下了。”他既然站起来,一咬牙就当场挑明了。高声对永徽皇帝道:“陛下,吾看这次您突然患病,十分奇怪,说不定就是天荒寺的和尚的阴谋!” 永徽帝气得脸色苍白,手指着杜玄风怒道:“咆哮朝堂,给朕叉下去!” 大殿之中跪拜的臣子们齐声为杜玄风求饶起来,这些官员一起求饶的声势让永徽皇帝情不自禁倒退了一步,他左右看看,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像进了狼窝的兔子,身边竟然没有一个自己人。 殿外的神策军那也是杜玄风控制的,仅有两个贴身太监却是不顶事。 永徽皇帝冷静下来,大臣们虽然语气诚恳,带着哀求之意,但在他看来,却都是张牙舞爪在逼迫自己,他心跳的很快,正在惊慌时,一个女子的声音沉声传来:“诸位大人,陛下只是一时激动,并没有真正要发落杜相。不过杜相身子臣子,却也有失礼之处。” 随着这声音,一身戎装的武媚娘自殿后走了进来,他走到永徽皇帝身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却俯身看着一脸震惊的杜玄风再次笑道:“杜相只说佛宗和道门的事,却决口不提西域的形势,这是为臣子之道么?媚娘不但是陛下的妃子,也是仙流的圣女,愿以这娇弱之躯,平定西域之地,让天下人知道,咱们大唐,咱们陛下,对李道玄这等叛逆,是绝不会留情的。” 圣女武媚娘说完,嘴角含起了一抹儿嘲讽的冷笑! 第562章 两仪殿惊变 杜玄风震惊的看着一身戎装的武媚娘,他第一个想法是呼叫殿前卫士,但看到这有圣女之名的女子那嘲讽的笑意,心头就泛起一阵冰寒,杜玄风保持着跪拜之资却转头对身后的新任的兵部侍郎张延师悄声道:“延师,你找个借口出去,务要看看高力士那阉人的动向,北衙禁卫此时可不能乱了。” 这次朝会前,杜玄风就已将西域方面的情报看全了,对于今日朝会可能发生的乱子他也早已想好,所以这才以武才园监工的借口,将高力士和北衙禁卫支开,将皇城内的禁卫换上了控制在自己手里的南衙禁卫。如今两仪殿外巡视的神策军,正是兵部张延师一手控制。这也是杜玄风今日的底气,心中的胆子。 但他连说了两遍,那背后的兵部侍郎张延师却是充耳不闻,杜玄风以为他没听到,正要再说一遍,就看到那张延师屈膝前行,朗声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正握着武媚娘的手,仿佛又回到晋王府时光中的永徽皇帝心头镇定下来,一种安详而又感激的心情猛然而起。他看着身旁戎装英姿的武媚娘,心头又是爱慕又是温暖,竟然没听到下面张延师的话。 武媚娘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永徽皇帝回过神来,转头淡淡道:“张卿家有何事要说呢?” 张延师不理会前方杜玄风愤怒的眼神,再行几步,跪在最前面缓缓道:“陛下,如今西域混乱,就是长安也有些风言风语,说的就是那什么九皇子之事。臣以为外征之日需防内廷之变。” 张延师话风在这里一转,从西域之事忽然说起了内廷,所有的官员都是耳朵一紧,而杜玄风心头突突跳着,却只有一个念头:“张延师这混蛋,却跟那圣女走到一起了。” 张延师微微停住话头,缓缓继续道:“如今宿卫内廷的,无论是北衙还是南卫,都是三日一轮,多年未变之下,已有些懒惰之心,更因为这内廷防务太过死板,恐被内贼有可乘之机。臣建议北衙禁军与南府禁卫当该调换一下。” 杜玄风嘴角干涩,有心要冲口打断张延师的话,但张延师所说的实在是太过合情合理了,他反而无法插口,每次边关出事,帝王首先要做的就是防止内乱,特别是李道玄这个身份尴尬的九皇子竟然自称西域王,那么长安内廷自然要立刻整顿,这本来就是他宰相之责。 恐怕现在跪着的官员中,有不少人还以为张延师是奉了他杜玄风的指示,才说出这番话的呢。 但杜玄风却感到一阵心慌,就听到那永徽皇帝叹了一口气:“板荡识忠臣,张卿家真是考虑周全,你且说说,这南北禁卫该如何调换才是?” 张延师此时脸色平静,却还装作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若是简单的换防,实在不是良策,臣以为南衙神策四卫与北衙的金吾,龙武四军对换……臣有奏章在此,请陛下观之。” 张延师说着自怀中摸出一个奏折,递了上去。 杜玄风在身后听得清楚,立刻明白了张延师此举的用意,这是建议皇帝将神策四卫加入北衙之中,而将金吾,龙武这北衙的禁卫归入南衙,来个对调。 杜玄风一头冷汗就冒出来,要知道这神策四卫,可是集结了南衙实力最强的左右千牛卫,除了两只千牛卫,神策四卫中还包括两支左右监门卫,虽然这监门卫实力一般,但一直驻守皇城,宫城各大小城门宫殿。 要是陛下答应了张延师的奏请,那么北衙禁卫将聚合南北禁卫实力最强大的羽林,神策四军,还能利用监门卫控制整个皇城与宫城。而宰相和六部手中控制的南衙却只有那些骄横却无战斗力的花架子禁军。 杜玄风未等永徽帝看完,登时就再次站了起来,他这一次已无法在掩饰心头的震惊,却没有指责张延师,也没有谏言永徽皇帝,只指着武媚娘朗声道:“你这后宫嫔妃的身份,为何进入正殿之中?吾等君臣议论朝政,哪来你说话的份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杜玄风手指武媚娘,正是要将她先斥退出去,然后慢慢劝解永徽皇帝,指明这张延师的阴谋。 但他刚说完这句话,武媚娘的眸子就定定看着他,淡淡说道:“杜相何须着急,吾刚才说了,媚娘是以仙流圣女的身份进入这大殿。若要处理西域乱局,没有我仙流修士,你们行么?” 杜玄风还要反驳,那圣女武媚娘眼中射出了两团微光,竟然刺得杜玄风脑袋嗡的一声,唰的一声再次跪倒在地。 此时永徽皇帝已是将张延师的奏折看完了,他虽然性格软弱,但对于禁卫变动还是有些迟疑,张延师的奏折十分有理,而且将整个调动想得天衣无缝,永徽皇帝却还是在迟疑中缓缓放下了奏折。 如今的北衙,说是皇帝亲自调动,但一向不喜武功的永徽皇帝已全权交给了高力士处理。所以他的迟疑不在于禁卫变动的危害,而是高力士这个阉人的忠诚。圣女武媚娘似是看透了这皇帝的心思,神识飞出了殿外,与那正在两仪殿前的高力士神念沟通起来。 大殿一阵安静,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皇帝沉思的当口儿,大殿外面传来王皇后愤怒的声音:“你竟敢拦本宫,本宫先将这阉人打死,再进去和陛下说个清楚。” 在一阵喧闹声中,一条踉跄的人影扑进了大殿。 高力士全身是血,太监服上已被血湿透了,就连额头也带着伤口。在他的身后,王皇后手举着一柄包裹着青色绸缎的风头如意,缓缓走了进来。 一进入这大殿,王皇后就恢复了母仪天下的威严,但她手中滴着血的如意和松散的发髻却将她方才在殿外的疯癫暴露出来。 永徽皇帝一脸震惊的看着全身是血的高力士,再看看自后走来的王皇后,仿佛明白了什么,脸一下就涨红了。 武媚娘见王皇后这样冲进来了,缓缓松了一口气,微微福礼道:“臣妾拜见皇后,姐姐这是生的什么气啊?” 王皇后冷眼看了武媚娘一眼,手指地上一言不发的高力士大声道:“陛下,这阉人说什么武才园新近建造,竟然要将我殿中的屏风搬走,本宫好生问了他几句,这阉人竟然敢反嘴……臣妾……” “你住口!”永徽皇帝本在焦躁之中,登时发作起来:“那屏风是朕要他搬的,你连朕的人都敢打了?” 永徽皇帝眼珠子瞪着王皇后,再看看一旁安静的武媚娘,不由痛心道:“皇后,你真该跟媚娘学学,为朕出出主意,整天就知道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腾,这朝堂之上正在商讨的是国事,国事你懂不懂!” 王皇后嘴唇颤抖,脸色也是白了,她一腔委屈的进来,没想到永徽皇帝不但不给自己这个面子,竟然还当着百官的面赞赏武媚娘,反而斥责自己。 愤怒的王皇后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挥动如意就要击打武媚娘,口中还大声道:“这是太后留下的青山如意,本宫持之可打小人,可打贱人!” 唰的一声,那看似半死不活的高力士巧妙的抱住了王皇后的双腿,口中嘶哑道:“娘娘,不要再让陛下为难了,咱们且出去,奴这就将屏风送回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啊。” 王皇后气怒攻心,死命的将手中的如意甩了出去,向着大殿之上飞舞而去。 前方的武媚娘身子不动,却闪在了永徽皇帝之前,青山如意击中了她的手臂,跌落地上碎了。 那永徽皇帝急忙看了看武媚娘的手,长出一口气反而冷静下来,他缓缓走下大殿,看着王皇后干涩的说道:“这如意是母后死前留下的,不错,你是皇后,持之可打奸邪,但母后还有一句话,那便是子孙不孝,违背天命者,如意也可以打那昏君!” 永徽皇帝说到这里,忽然咆哮起来:“朕是昏君么?” 王皇后被皇帝的话吓呆了,这才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竟然闯到殿堂上来,还做了这大的错事。 但永徽皇帝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继续逼近道:“朕自认不是昏君,青木如意确实是后宫之权柄,但朕看你这刁蛮无理的女子,根本不配持这权柄。” 也许是愤怒之言,也许是真心的,永徽皇帝摆手沉声道:“朕有意废了这个不贤的皇后,诸位卿家都看得清楚,却以为如何?” 在朝堂这番混乱中,六部官员都是等着杜相大人指示,但杜玄风一直安静的跪在前边,却一言不发。眼看现在出现了这么一个好的机会,那杜玄风忠实的盟友,尚书省平章知事,朝廷两大宰相之一的郝处俊终于忍不住沉声道:“陛下,这是您的家事,但臣以为大战当前,不宜废后,不如咱们君臣好生商量一番如何。” 郝处俊年龄比杜玄风大,却一直甘居杜玄风之下,但毕竟为官多年,这一番话不轻不重间,就将禁卫调换之事推开,说起了皇后之事。 但这郝处俊话也说得太过直接,直接到永徽皇帝都听出来了,他缓缓转身,大步走上龙椅,拿着张延师的奏折沉声道:“朕意已决,就按张卿家的奏折办理,张卿家在此事上大有功于朕,擢升左卫大将军,帮着朕和高某一起管好这北衙禁卫。” 永徽皇帝说完,对身旁两个小太监一挥手,将大殿上满脸是血的高力士搀扶下去,他缓缓继续道:“西域之乱非小乱,那是要动摇国基的,逆贼李道玄这番谋逆之词更是打在朕的心口上,但逆贼毕竟是修士,西域之乱就交给天荒寺的僧军处理,从今日起,天荒寺为护国神寺。修士之事就交给他们了。” 皇帝说到最后才瞥了一眼六神无主的王皇后:“至于皇后之事,暂且搁下,朕觉得皇后也是无心之举。好了,散朝吧,杜相若还有想法,便可到甘露殿见朕,朕还是很敬重您这位肱股之臣的。” 永徽皇帝忽然改了性子,雷厉风行般的发布着一系列旨意,却没有像往日般征求臣子的同意,一声散朝便拉着武媚娘缓缓离去,大殿之上百官都是发愣的看着跪着的杜玄风和一脸灰白的王皇后…… 第563章 双关隔似梦 王皇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两仪殿的,她屈身在轿子中,有些茫然的看着外面,猛然间这位出身海枯斋的皇后坐起了身子。她沉声道:“等等!” 心蕊的脸上还蒙着一块轻纱,遮挡着伤口,闻言急忙停住马车,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什么事?” 王皇后看着前方大明宫侧的淑元殿,轻声道:“先不回去,咱们去淑妃那里看看.听说这她上次不小心跌倒太液池去了,至今病还未好呢。” 心蕊默默点头,马车转了个弯,向着淑元殿而去。 甘露殿中半眉星禅和千手慈航都是静静坐着,虽然他们都是修行几百年的人了,但此时还是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圣女带来的消息太过惊喜了,陛下亲自下旨,封天荒寺为护国神寺,佛宗多年的夙愿,今朝得偿,岂能不喜。 僧尼都是看着正坐在他们对面的圣女武媚娘。 那半眉星禅正要开口致谢,圣女却缓缓摆手,沉声道:“你且将昆仑宗的事细细说来,所有的事我都想知道,一点儿细节也不许漏过。” 自从西域的那只金铁圆球被张天赐毁了后,圣女对于西域的形势就再难掌控。虽然天上还有数十颗可以监视大地的圆球,但对圣女来说,那西域之地既然有人能够毁灭圆球,那么再送过去也是无用的。 半眉星禅便将昆仑山上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就连那东方青丘身边的小白熊也是细致的描述了一遍。但圣女显然对青丘之地不感兴趣,口中追问的却是那浮岛以及李道玄的事情。 半眉星禅将自己所看所闻的再描述了一遍,圣女便起身问道:“天荒山有多少僧军?“ 半眉星禅与千手慈航对视一眼,这才低声道:“天荒三百年不问世事,门下弟子已过三万之众,有天策十三僧那功力的也有三千之多。” 站在武媚娘身后的高力士已是听得目瞪口呆,冲口道:“三万佛宗修士,还有三千神僧那种功力,那你们天荒寺征服天下九州的实力都有了。” 半眉星禅微微一笑:“高先生错了,若单凭实力来说,就是圣女殿下全力发动的话,也能凭武力征服九州,但吾等所求的不是征伐,而是得人心。佛宗传承的就是救苦救难,从未想过要征服九州。” 这句话说得高力士都有些想笑,但半眉星禅隐藏的原因他确是不知道的。 说来说去,天荒寺有这等实力却憋着不出,就是防着天上的神人。关于神人净化的事情,天下知道的不出十个。但圣女却是明白的。 武媚娘点点头:“如今你们已是护国神寺,两位也占了国师的位子。如今西域之事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吾需要两千僧军配合圣地神使一起出动。楼兰城必须毁灭,绝不能让李道玄做成那个西域王。” 圣女说着手指挥动,一副巨大的山川沙图就缓缓浮起,她手指北落荒原道:“冥界之魔一边与大食勾结一边联络青丘,但他们与咱们一样,都还遵守着神使制定的规则。李道玄不同,如今他的实力已有突破仙人境,直达地界的程度。” 武媚娘的手指在山川之上划过,最后落到了逻些的上空:“至于逻些,和亲之策已成,魔道八宗至今没有响应冥界的召唤,看来魔宗还是不愿回到被冥王统治的日子。” 武媚娘神色凝重起来,最后却点向了西域楼兰城的方向:“我在楼兰方向感受到了四象之力。这实在让我不安呢。” 半眉星禅望着山川之上,沉吟道:“两千僧军一出天荒山,那天上的神人岂不是就要发觉了。不知圣女殿下有何良策呢。” 武媚娘缓缓走了几步,望着渐渐沉下来的天色轻声道:“我亲自去一趟连山星宫,这件事你就不需要担心了。” 半眉星禅与千手慈航都是露出震惊之色,他们都知道连山星宫在何处,但连想一想的胆子都没有,连山星宫多年前不再过问世事,但那毕竟是神人所在的地方。 武媚娘竟然要登上连山星宫,这等胆量实在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眼见这位圣女殿下有送客之意,一直没有说话的千手慈航忍不住问道:“殿下,如今道门凋落,佛宗才有了机会,只是在佛门经典中,不像道门那般,有治理国家的教义。吾等佛宗经文所说的都是轮回普渡之说,圣女学识通天,可有见解。” 武媚娘淡淡一笑:“如今还不到你们治理天下的时候,这些年来,佛道在修士界争锋,那儒家宗门却是在朝堂发展,如今已牢牢控制了国事天下事。咱们只是对付了道门,还有儒门在前面呢。” 千手慈航有些疑惑的说道:“儒门固然执掌朝堂,但在修为上太弱了,他们又是以天子门生为荣,却有什么大作为?” 武媚娘摇摇头,手指山川沙盘上的南州之地:“白鹿洞所在之地,才是儒宗兴旺之所,你们也别忘了最近崛起的仙流南宗,洛青璇这个女子手创的小仙流,却和儒宗有着莫大的关系。” 圣女这一点却点明了高力士的一个大大疑惑。要知道创建一个宗派,那可不是仅靠修为高强就能办到的。洛青璇出现在洛阳仙榜上,果然是当时天下有数的高手,但短短时间就创建了一个庞大的组织,确实让人不敢相信。 此时圣女武媚娘不停的点着南州之地,又说道:“就说洛青璇身边的帮手,那位汉王之女李薇儿,便是儒门组织隐儒会的首脑。” 李薇儿便是仙流南宗的副宗主,仅次于洛青璇的掌门人。她竟然也是儒门中人! 半眉星禅与千手慈航离开后,高力士擦了一把还留在脸上的血痕,望着圣女缓缓道:“殿下,您为何要将佛宗推出来。这和尚和尼姑说天荒山有三万弟子,三千神僧,以某看来,恐怕还是有意隐藏了实力。" 武媚娘看着已露出云层的明月,低声一笑:“他们当然隐藏了实力。天荒山和地老庙不但有和尚尼姑,还有数不清的信徒呢。便是这股力量足可以翻转人间了。但吾要完成心中大业,不得不暂用他们。” 武媚娘说到这里摇头又道:“李氏一族奉老子为祖,宣称天命。吾若不用佛门之力来扭转这个普及人间的信念,又如何真正的压住李氏王族,日后自立为帝呢!” 高力士身子震动,被圣女这句话说得热血沸腾。如今他已得圣女神力,渐渐修复了下身伤残,已不能算是一个阉人。权利便成了他下一步的追求。想象若是武媚娘坐上了帝位,那么宰相这个位子,似乎离自己也不远了。 高力士难得露出贪婪之心,却有一道虚幻般的影子出现在了他身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年轻的影子正是那许久不见的来俊臣,来俊臣禀告完后,缓缓退去,高力士却是紧张的对圣女说道:“杜玄风那老家伙秘密会晤了萧狄,六部刚发了公文,任命萧狄为南州道观察使,明日就要去南州白鹿洞观风去了。” 杜玄风的动作的确是快,但武媚娘却还是一脸平静:“杜玄风已明白自己的危险,他这是要和白鹿洞儒门以及洛青璇联手了。” 高力士更是紧张起来:“那咱们必须要立刻发动,将杜玄风弄下去,扶持一个新宰相才好。” 武媚娘摇摇头:“这还不是时候,不管怎么说,杜玄风就算再想挣扎,也要估计西域的形势,他纵然联手儒宗,但在西域这件事上,还是会和吾等站在一条线上的。” 天上的明月终于现出完整的姿容,十一月的长安无风,高力士看着圣女消失在明月之上,再看着那明月上肉眼可见的一团银光,缓缓的退去了。 天荒寺的僧军到达敦煌的时候,他们所看到的是重新建造的两座关卡。 在李道玄踏破玉门关和阳关后,杜怀宝第一时间带领西州府河西四郡人马撤到了瓜州境内,在李道玄如奔雷而来,又如狂风而去,最后却如黄土一般潜在楼兰没有声息的日子里,杜怀宝在敦煌之西,用那敦煌城的废墟重新建造了两座关卡。 重现建造的玉门关和阳关都是十分粗糙,但位置却十分有意思,那新的玉门关建在了敦煌之北的塞山沙漠外侧,阳关却是干脆建在了靠近云州大峡谷的地方。 西方的商旅享受了几个月时间的畅通无阻,再次被这两座关卡掐住了喉咙。这是因为敦煌所在的位置,那原本的商道必经之路中,赫然便是杜怀宝的安西大营。 杜怀宝坐镇瓜州之内,安西大营空无一人,但大营占据了整个敦煌城的位置,南接千佛洞,北靠塞山沙漠,空荡的大营里插满了大唐的军旗,上还有说明,但有践踏,必将灭之。 无奈的商旅在敦煌绕道南北,就如往日一般,被挡在了两个简陋的关卡之前。 这次赶来的僧军便有千人之众,他们穿着普通的僧袍,却带着沉重的念珠,更有画满佛言的铁杖铁棍,在和杜怀宝打过招呼后,便无声无息的进驻到了安西大营中。 长安朝廷那日朝会后,在杜玄风和百官的争取下,天荒山的僧人名义上还是受到杜怀宝的管制,但不管是天荒山还是杜怀宝本人,对这个说法都是嗤之以鼻。 杜怀宝站在瓜州与云州乐都之间的白帝山上,喝着一杯苦涩的酒,转身对一名随从说道:“玉门关还在,阳关还在,就是安西都护府,也还在杜某手中,哈哈,哈哈!” 他有些醉了,更多的是心中的抑郁,大唐多年的西域经营,竟然是毁在了自己手中。 他正在自责与自伤中麻醉时,远方的罗布泊方向闪动出了耀眼的光芒,那光芒直冲明月,却在朦胧的月光之前停住了,继而缓缓消散。 第564章 相聚相散缘 楼兰城浮岛的异变就发生在李道玄眼前,自带着十八骑踏破阳关后,他就回到楼兰城上空的浮岛上等待起来。这些日子除了凝练神识,就是等着萧眉织的好消息。 今日浮岛天阁铁门大开,李道玄的神识也凝练到了十八重境界,这神识凝练越往后越难,第十八重凝练后,更是难上加难,如今每日不过点点滴滴的凝练出来。但天阁门打开的刹那,一股让人窒息的神识便跟着冲了出来,竟然帮着李道玄突破了第十八重凝练,直达第十九重。 此时他神识蔓延开去,可探测的范围比往日小了许多,不过方圆十丈左右,但神识所笼罩的范围内,却发生了不小的异变。那是一种控制一切的感觉,李道玄抬起手,神识笼罩范围内的浮岛沙尘便缓缓飞起,在他手中攒动着,攒动着,那细密的沙子洒落下来时,就化作了滴滴的水珠。 这,这竟然是化沙为水的手段。李道玄往日曾在战斗中试过改变五行元素,但那只是改变元素而已,但现在他用神识改变的不仅仅是元素,而是由元素组合而成的更为复杂的土与水。 李道玄继续催动神识,试图将沙子化作的点滴流水化为美酒,但他神识全力发动下,那留下的还是滴滴答答的水珠。 或许现在只能改变同种元素构成的东西,但李道玄却想到了这神识凝练之法的未来,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的神识凝练到可以改变万物,化生起死的程度,那岂不真的成为了仙人。 他正如此想着,就听到了天阁方向传来的巨响,那是自天阁顶部飞射而出的一道光柱,直冲云霄而去。 李道玄抬头就看到了灰蒙蒙的月亮,这光柱像极了洛阳时候天空的金铁圆球射出的光芒,但又有所不同。只见光柱冲向云霄,却被雾气遮挡,隐约冲到了明月之上便消失了。 李道玄低头就看到一脸震惊的萧眉织,不由笑道:“那光柱冲上云霄,要想到月宫去,恐怕还得有点时间呢,是萧姑娘发出的神识吗?” 萧眉织的震惊一半来自天空的异变,另一半却是来自李道玄指尖土与水的变化。她咽了一口唾沫,古怪的看着李道玄,良久才摇头道:“你已接近地界的修为,但又不明白这光的迅捷,不过瞬息片刻,就能通达明月之上。唉,真不知你是怎么炼成界力的。” 李道玄见她不提三女的事,只抬头看着天空。不禁问道:“萧姑娘,她们如何了。” 萧眉织看着天空嗯了一声,然后又皱起了眉。李道玄神识想要扩散过去,却只停留在了三丈的范围内,他大步走进天阁,果然就看到三名已从鬼体转为肉身的女子。 白小蛮眉毛垂着,一副苦着脸的样子。碧桃却是冷漠的坐在一旁,双手按在了莲生的小肚子上。莲生的脸色苍白,口中不停的呻吟着。李道玄吓了一跳,急忙奔过去,此时神识探测过去,却感觉到莲生那极度虚弱的身子。他不禁愣住了。 “喂,不要发呆了。”萧眉织走了进来,看着莲生的样子摇头道:“她不过是得了腹泻之症,我给她服了药房,如今她的体质太弱,是用不得修士丹药的。” 李道玄这才想起,三女回复肉身后,已是修为尽去,变成凡人了。 他呼出一口气,心中安定下来,却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也无妨的,我心中自有万千功法,便可传给她们,如此便重头开始,我看就修炼神识吧。” 萧眉织冷笑一声:“怎么,你那所谓的明宗北冥功也要传给她们么,以前在鬼体的时候就缠着人家,现在还要这样。” 本是极简单的事情,在萧眉织这句话后却震动了李道玄的心神,是啊,往日自己似乎从未替莲生她们想过,包括碧桃,都是自己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殊不知这几位女子,却是有着自己想法的。 正想到这里,她却看到白小蛮正趴在自己身下,伸手拉住了自己的裤脚,脸色苍白的说道:“我要修炼,修炼神识,变成这般模样,小蛮还不如死了的好。” 白小蛮双手颤抖,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与冷淡,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可怜的小女子。李道玄看着白小蛮这种哀求的姿态,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碧桃松开双手,有些茫然的看着白小蛮,忽然站起身来摇头道:“我不要修炼,修炼到仙人又如何,我要去见思玄,我的女儿,她就在北落荒原,就在那里。”碧桃向前奔走着,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一双大手扶起了她,李道玄轻轻抱着碧桃,神识轻轻裹住了她,一团清凉的气息让这女子安静下来。她双手撑开了男人的身子,转头淡淡道:“为了女儿,我也要修炼。但你我之间的缘分,我不愿再续下去,再续的也是断弦,弦音难调呵。” 李道玄松开了双手,看着碧桃走出天阁。心中不知是感伤还是欣慰。 李道玄再看一眼躺在丹药堆中如痴似醉的阿离,慢慢走到那两张干瘪的虫皮前,卷成了一团走了出来。白小蛮一步不舍的跟着他,边走便催促他快点传授修行之法。这失去了天莲心法的女子,也失去了那平静的心态。 李道玄走出天阁后,萧眉织挡在他面前,指着天上雾蒙蒙的月亮说道:“我在族人留下的这浮岛上催动机关,本要与月亮上的另一位族人的神识沟通,却被那月上的一层薄雾挡住,李道玄,你定要帮我看看是出了什么问题。” 得到西王母传承后,萧眉织最大的心思都是放在了自己族人的身上。李道玄抬头看着月亮,有些恍然的说道:“那天上月宫有一位神人,如今月宫被遮挡,自然是有人不愿意神人看到这人间呢。” 萧眉织低头想了一下,拍手道:“定然是如此的。”她说着却看到了李道玄卷着的沙虫与玉虫的皮囊,不禁一笑:“你这是要做盔甲么……” 浮岛之下,花房之内又多了两个女子,这一次李道玄亲自为碧桃和白小蛮凝练神识,为她们打开了神识修炼的第一步。 在这之前他已将沙虫皮与玉虫皮混合到一起,炼制了一堆盔甲,在云州时他就曾炼制过甲胄,这一次更是驱动神识改造了元素,将五行元素融合成了一块护心镜,按照明光铠的制作之法,镶嵌成了软甲。 沙虫甲与玉虫甲炼制出来,各带着五行神识,那黑色的沙虫甲胄不但柔软坚韧,还有着随沙变化,入沙如飞的效果。这大概是异变的沙虫独特的天赋存留下来的功能。 剩下一些沙虫的边角料,李道玄干脆为昆仑仙马的四腿做了一套马甲。 在西域这遍地是沙的地方,这一套盔甲组合起来,在沙漠交战,那十八骑士更是威力大增。 而玉虫甲独特的凝灵传灵的功能,却给明宗女子们带来了更为强大的神识传导,她们更加敏捷,更加聪慧。 做完这一切后,白小蛮和碧桃的神识已凝练成功,李道玄以昆仑双子为自己凝练的法子,将她们的神识凝练了九次。等到她们两个陷入了沉睡之中,李道玄才走出花房,却看到天上明月弯弯如钩,已是过了半个月。 李道玄急忙飞上浮岛,就看到萧眉织正在天阁内忙忙碌碌的,却不知做些什么。看到他进来,萧眉织一下跳了起来,高声道:“李道玄,我知道是谁挡住月亮了,这和那死去的张天赐用的一般的法子。” 张天赐曾将明月遮挡成弯月,萧眉织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查出遮挡月亮的罪魁祸首,但她还未说完,李道玄就在天阁内转了好几圈,忽然一把拉住她,沉声道:“莲生,莲生她去何处了?” 萧眉织甩开了他的手,沉声道:“莲生啊,她走了。” 李道玄大吃一惊:“走了,去哪里了?是,是去云州道府了么?” 萧眉织看他有些语无伦次了,伸手拉住了他,一道道神识安抚了李道玄的激动,缓缓说道:“其实早在你失去五元道印的时候,莲生就已放开了你这个徒儿,若不是因为鬼体在身,又在冥界之中,恐怕她早就离开了。” 离开了!李道玄涌上不安的情绪,萧眉织却继续道:“莲生这次是真走了,她虽然失去了修为,但一身桃花印记还在,只要再次修行,应该会没事的。” 不!李道玄大声吼叫起来,神识疯狂的想四方涌动,那一直凝练的神识竟有破散的迹象。 莲生,那是不一样的,最少是一个对他来说极为特别的人。 “还有,还有她对姐姐的承诺。”李道玄抱着头,脸色现出了悲伤。 萧眉织叹了一口气,手指逻些道:“黄胡子大叔去逻些了,恐怕不久就会带来你那姐姐嫁给逻些王的消息,李道玄,如今已不是往昔,莲生走时只说随缘二字,你和她并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了。” 李道玄看着萧眉织,在萧眉织的神识下,他脑海对莲生的记忆都被这女子看到了。 只是,莲生不该如此的。李道玄在弯月之下,走到浮岛之前,看着四方苍茫,心头渐渐安静下来。此去非是永别,但相见正如不见。 他的心头一股阴郁的气息无法排去,却看到苍茫戈壁之中,那耸立的安西大营。 大营之内,数千光头和尚行走在鸣沙山下,向着楼兰而来。 第565章 金身如来佛 鸣沙山下行走的和尚就如铺在沙尘上的光滑石头,这样列成两队行走的时候,还能看到和尚身上现出的佛光。 李道玄心念一动,蜂巢中的乌古斯等十八骑士身披黑色虫甲,杀气腾腾的奔出来,却被李道玄神识阻住。他落到了楼兰城墙上,远远看到千佛洞前的百丈石佛竟然闪出了金色的光芒。 那石头雕刻的百丈高大佛左手拈花,右手平托,就在下方上千僧军的佛言中缓缓站起。 这是金身如来,与那黑暗如来不同,金身如来带着神圣之气,是经过千万佛徒千百年的供奉才能修成。 李道玄看着鸣沙山缓缓陷落,那石佛站起身来时,已有三百六十七丈高,那大脚抬起再落下,整个大地都发出了震鸣。 天荒寺的僧军不是玉门关的修士,这金身如来更有那四象神兽之力。在明月下缓缓走来的百丈大佛光是现出的阴影,就遮盖了半片楼兰城。 乌古斯等骑士已来到了楼兰外墙上,他们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石佛,猛然间集体怒吼起来,乌古斯身上黑甲现出了一片猩红之色,体内那吞噬的鬼骑之力竟然在这一刻激发了,瞬间进入狂暴状态。 在冥界时,鬼骑支雄就曾说过跟天荒寺的不共戴天之仇,吞噬了鬼骑神识的乌古斯等骑士,见到这些僧军,自然也忍不住被这种宿世的愁怨所激怒。 在狂暴状态下,楼兰十八骑士已不能控制自己,在月光下就要飞马而出。李道玄再次以强大的神识压制住了这些狂暴的战士。 乌古斯嘶吼着,双手捶打在胸膛上,大声喊道:“主公,我受不了了,我要去杀,杀,杀!” 他连说了三个杀字,但李道玄却牢牢压制着他。 前方的石佛脚下是如蚂蚁般的僧军,大佛每一步都跨过三百丈,自鸣沙山跨过了月牙泉,再跨过了戈壁,行到了楼兰城外三十里的大沙漠中。 就在这个时候,李道玄的神识驱动了楼兰城的外围城防,那些云工石架成的炮口转向了前方的金身石佛。 外墙之上的毒丹一直准备的很充足,温博生此时就站在浮岛的天阁门前,看着大地上那石佛,不禁转头大声道:“萧神医,萧神医,这,这如来都出来了,你还让我在这里做什么。不行,我要下去与主公一起战斗。” 萧眉织慢慢走出来,看着那石佛,脸色却是没有多大变化,只淡淡一笑:“不就是块石头么,有什么好怕的。温大人你且来,帮我看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温博生现出怀疑的神色,但李道玄曾说过,萧眉织在楼兰拥有特殊的权利,而在浮岛之上她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温博生不得不抛下外面的战场,走进了天阁之中。 当然,他就是不愿意,萧眉织也有上百种法子强迫他进来。 天阁之中除了引人注目的阿离,便是那角落里的一只雪白的虫子。萧眉织俯身在案上,双手带着一层神光,掀开一本厚厚的书册,指着其中一页道:“温大人,你快来看看啊。” 温博生眼睛只瞄到那书册上写着与儿书三个大字,待走到近前,却在那厚厚书册的页面中看到了几行如蝌蚪般的大字。 整个书页的其他字都被萧眉织盖得紧紧的,只有这么一行大字在他面前展现着。 温博生一看这字体就认了出来,沉声道:“这,这是古篆小蝌文,失传近百年了,当今世上认识这字的除了白鹿洞的贤师,恐怕就没有别的人了。” 萧眉织有些期待的看着温博生:“温大人认得这字?” 温博生苦笑的摇摇头:“我曾有机会去白鹿洞,得蒙大贤师赐茶一杯,在杯子上见过这字体的模样,但也只是认得这字体的来历,若要认出字意,那恐怕只有去白鹿洞了。” 萧眉织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挥手让他出去。 温博生如蒙大赦,转身大步走出了天阁,他还未踏出天阁,就看到一片黑色的暗影笼罩了四方,抬头就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是石佛的双目,眸光中闪现出了无数开落的莲花,就像旋转的万花筒,温博生眼前一花,除了那些白色莲花再也看不到别的,他慢慢行走向前,竟不管脚下。身子一空就跌落下去。 楼兰城外墙的云石炮飞出了五颜六色的毒药,遍布了整个天空,星宿海炼制的毒丹在金身石佛上迸射。弥漫的毒气在石佛上不停的缠绕,但在闪着金光的石佛前毫无作用。 李道玄有些固执的继续压制着想要冲出去的骑士们,依旧以神识驱动楼兰云石外墙上的毒药,不停的飞射出去。 跌落的温博生在眩晕中清醒过来,只觉身下软软的,四周一团让人心醉的香味儿飘荡。他睁眼就看到抓住自己的苏寒烟,这美丽妇人的腰肢上还紧紧抱着自己的两只手。 哈!温博生翻身而起,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苏寒烟赔了个罪,便借着军情紧急的借口遮掩了羞涩之意,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话后,他跑向了李道玄的方向,口中大声道:“主公,那如来的双眼有些古怪,别在放毒药了,不顶事的。。” 苏寒烟看着这儒雅的男人跑起来像只猴子,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但随后就止住了笑意,发动起了神识,将花房中沉睡的明宗女弟子们都叫了起来。 温博生气喘吁吁的将石佛双目中的莲花描述了一遍,李道玄却只点点头,神识继续发动,那云工石炮中这一次缓缓流出了黑漆石油。 猛然间,这些黑色的石漆喷射出来,在半空飞溅出了一条黑龙般的轨迹,最后喷射到了那巨大的石佛上。 石佛的脚步在此时缓慢下来,更为重要的是那些黑漆石油在一团火灵之气中燃烧起来。百丈金身如来身上的金光不停闪动,一边驱逐着毒雾,一边熄灭着火焰。 李道玄默默看着那金身佛光闪烁,在蒙蒙月光下,就如戈壁滩上的一只火象。 温博生眼见那石佛火势慢慢熄灭,不禁着急道:“主公,这本就是佛宗的古怪玩意儿,正是克制毒火啊!” 李道玄转头微微一笑:“这东西只为咱们楼兰城而来,不错,它不怕毒药和烈火,但为扑灭烈火,消除毒雾。它需要不断的使用佛门神力驱逐。温侯,这根本不是什么如来,所谓的金身如来,也就是佛门的一个称呼。” 温博生一愣:“主公难道明白这怪物是什么来历?” 李道玄冷峻一笑,双眸中的神识更加明亮,在这凝练十九重的神识聚集之下,他的双眸可看得一清二楚。望着石佛身上的神光有些消散,他才沉声道:“这金身如来啊,不过就是一个修炼佛功的石头精罢了。” 远方的僧军就站在石佛之后,口中不停的诵念佛言,为这金身如来源源不断的提供神力。 金身如来不负众望,已驱逐了所有的毒雾和烈火,距离楼兰城池不过百丈的距离。 被李道玄一直压制的楼兰骑士们身上的嗜血红光浓烈得就像西宛葡萄酒。李道玄看着那石佛之后不远的上千僧军,终于放开了对乌古斯等骑士的压制,在神识运转之下,将乌古斯等十八骑士一起抛向了石佛的脚下,在心念中,他以神识驱动乌古斯等十八骑士冲过了金身如来的双腿,冲向了那背后为佛像提供力量的僧军们。 至于这金身如来,他却是要亲手对付。 李道玄伸手自怀中摸出了三大道府中的壁画道府,飞身冲了下去…… 楼兰花房中,一个白衣女子缓缓醒来,白天子揉揉眼,还未说话,就看到一脸严肃的萧眉织站在面前。 萧眉织低头打量着白天子,忽然轻声道:“白公子,你想不想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第566章 道府吞石佛 昏昏迷迷的白天子被萧眉织的话吓坏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花房中着魔般思考着那日萧眉织似是看玩笑般的问题,到底是想要当一个男人,还是做一个女人。 在白天子内心深处,这其实并不是一个问题,她早就倾心于那个男子。又怎么不想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呢。但长久以来的自卑造成的骄傲与冷漠让她对李道玄的心意从未表露过。那个男子身边有太多优秀的女子了,若是自己变成一个男人,与他一起争斗天下,那未来是不是更美好一些呢。 白天子的心在混乱中,萧眉织却热切的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白天子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慌乱,却忍不住问道:“你,你为何一直称我为公子,难道我真的是一个男人么?” 萧眉织眨巴眨巴眼,尖尖的耳朵抖动起来,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道:“你出生时本当是一个男儿的,只因那回天种魔大法作怪,所以才变作这等模样。只因你从小就被当作女儿家养着的,所以才是如此这般的混乱。” 白天子良久无言,忽然展颜一笑:“你是不是有求于我呢。” 萧眉织认真的点点头:“确是有件事想求你去做,只要你帮我走一趟,我便帮你解决烦恼,咱们各有所求,岂不是好。” 白天子缓缓站起来,有些好笑的看着萧眉织:“萧眉织你在这楼兰城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需要我这个无人理睬的小女子做什么事呢?” 萧眉织叹了一口气,伸手点在了白天子的身上,神识轻轻波动,便有一颗黑色的魔种浮动出来。 萧眉织指着这魔种低声道:“只因这件事,需得用到你这回天魔种,白公子你虽然出生时被魔种所害,但也因祸得福,天生就带了这一枚回天魔种,这魔种与你同体同源,若是能修炼起来,那可是不得了。” 白天子有些诧异的听萧眉织如此说,这回天魔种确是自她出声就带在胎里,但也是她最讨厌的东西,平日里从不去动用。 白天子被萧眉织说得有些动容,但并未放在心上,只问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萧眉织拿出一张字片递给白天子:“我想要你去南州白鹿洞走一趟,去找一个人。” 白天子大吃一惊,一边拿起了字片,一边忍不住问道:“去找什么人。“她低头就看到字片上写着几个古怪的文字,看起来就像蝌蚪一般,却是一个也不认得。 萧眉织手指字片嘿嘿一笑:“你去南州白鹿洞啊,就找认得这种字的人。”萧眉织说着附耳道:“找到这样的人,你便用那回天种魔大法将那人的神识和记忆吸了过来,如此以来你就不能认得这字了么。” 白天子轻轻推开她:“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只为了能变成女儿身吗?" 萧眉织眼睛望着她,神识不住的发动起来,如今得到族人记忆的她可不是以前那般笨拙善良的小神医了。如今的萧眉织更像是一个小恶魔,她自后轻轻拍着白天子的肩膀:“我知道你喜欢李道玄那小子,只要你帮我做成了这件事,李道玄那边我可以帮你想想法子呢。” 隐藏的心事被人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白天子的反应却十分古怪,她既不是羞涩也不是恼怒,竟然是抬手就要打人。 萧眉织紧紧的捉住了她的手,继续说道:“如今这楼兰之中能帮我做这件事的只有你了,我可以传给你一门心法,隐藏你体内的魔种气息,白鹿洞又不是什么穷山恶水,就当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过来一会儿,白天子偷偷自花房走出来,左右看看无人,就连那苏寒烟带着明宗女弟子们也在外墙御敌。白天子想着萧眉织的承诺,终对即将展开的白鹿洞之行充满了兴趣,她飞身赶往城外,抬头看到那高大的石佛正缓缓的向后退去,石佛之后的僧军却在一团滚动的黄沙中乱作一团。 白天子去了,李道玄毫无察觉,三丈之内他的神识牢牢锁住了前方的金身如来。 已消耗了许多神力的石佛明显动作慢了半拍,在李道玄裹住的神识中,这大佛金光护体之下的石头之驱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历经风雨洗礼依旧光滑的石头之躯在沿着表面流淌着一层水珠,那是本体在李道玄神识之中化为的水珠。 利用十九重凝练后的神识,李道玄缓缓转化着石佛的石躯,金光之下的每一滴水珠都是那石头所化。虽然缓慢,但对这大佛来说却是致命的伤害。 石佛正在慢慢变小,他唯一的攻击手段就是双眸中的莲花,纵是那数十丈的手臂可以挥动,却也碰不到李道玄的身影。 这金身如来极为需要背后僧军的佛力支持,但那些僧军如今也是陷入了一场苦战。 乌古斯等十八骑一经出现在僧军阵中,那披着黑甲的战马就急速的沉落到了沙地之中,沙尘之中滚滚的黄沙如小丘一般快速移动,偶尔会自沙中飞出一匹战马,或是一个周身闪着红光的骑士。 黑色的虫甲闪动着光彩,护心镜的五行神识源源不断的提供着力量,那嗜血的光芒下,乌古斯抛开了手中的狼牙棒,伸手抓住了一个僧人,就要将他撕扯开来。 这天荒寺的僧人身在乌古斯的大手下,却依旧念动着佛言经文,乌古斯顿时觉得手中一麻,一股难以叙说的反击之力在手指间爆开。他手中的和尚身上现出了一行行金色的字迹。 乌古斯的北冥功在吞噬之中就像吞到了一块木头,无法消化的木头。他脚下一错,身躯上顿时挨了三棍七珠,虽然乌古斯的肉身在往日的吞噬中得到了极强的进化,但这些天荒神僧击出的佛珠与铁棍带着一股恐怖的蛮力,竟在乌古斯身上留下了数条血痕。 那乌古斯体内的鬼骑魂魄怒吼着,支撑着这高昌勇士没有松手,他的体内也爆出了一团黑光,周身的嗜血之光全部凝聚在手掌间,吐气开声时,咔嚓一声将手中的和尚撕为了两半。 但撕开这和尚之后,乌古斯也没有了力气,借着身上虫甲的力量,他沉入了沙漠之中。乌古斯还牢记着李道玄神识的指示,十八骑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骚扰这些僧军,掩护李道玄收拾那石佛之象。 金光石佛周身的水珠变作了流水,巨大的体形也缩小了一圈,似乎它的神识中感受到了背后的危急情况,于是全身再次闪烁起了佛光。 这次消耗的更快。 李道玄绕着这石像缠斗着,他一拳一掌中自带着九大手印之力,每一次都打得石佛不住倒退。 如此再斗了半个时辰,石佛背后的十八骑已无法潜入沙尘中,戈壁之上滚动着无数佛珠,僧军分作两队,后面的一队念着佛言咒语,将手中的佛珠不停的抛向沙尘中。 这些滚动的佛珠铺成了一条珠道,挡住了乌古斯等骑士潜入大地的机会。 而剩下的一队僧军挥着手中的禅杖,不停的挥打下去。 乌古斯等十八骑士仗着强横的肉体,与这些和尚斗做了一团,但昆仑仙马的机动性被限制,靠着肉身硬抗,却已现出颓势。他们已为李道玄争取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此时那金身如来的护体金光已渐渐消散,现出了光滑的本身。李道玄接到了乌古斯的神识心念,知道已不能再拖延下去。他挥手取出了那得白婆的壁画道府,将这已重新炼制过的道府抛向了前方的石佛。 飘摇的道府壁画飞舞在半空,猛然变大起来,就像一幅画渐渐变大变长,最后化为了一副巨大的飞毯,裹住了前方的大佛。 李道玄神识全力发动,手掌隔空紧握了三下,那裹住大佛的壁画道府中现出了涟漪的波纹,瞬间一道布满整个罗布泊的圆环涟漪****而出,在涟漪中,那石佛仿佛陷落到了沙地里,被壁画慢慢吸了进去。 直到整个石佛被壁画道府吞了下去,李道玄才松动神识,这一次也是出了一身汗,再挥手时,那壁画道府慢慢缩小起来,最后化作了原本大小,飞到了李道玄的手中。 李道玄手握壁画,那壁画上的楼台水榭之间,诸佛朝拜之后,现出了一个有些茫然的大石佛。 李道玄长出了一口气,口中呼啸一声,飞落到了乌古斯等人之中,半空落下的还有那数百禅杖,但这一次禅杖还未击落,就被一股螺旋之力挡开,继而一条人影带着明光万道,行走在诸佛之间。 啪啪啪的声音络绎不绝,禅杖自最中间开始错开,每次挥打都击到了身旁的僧人,最后就看到以乌古斯等十八骑为中心的范围内溅射出了无数只手印。 李道玄这一次尝试发动的,却是连绵不绝的手印组合,从不动明王印到内外狮子印,再从狮子印到金刚轮印。无数手印飞舞而出,震飞了所有的禅杖,也震飞了大地上的佛珠。 第567章 石佛双内丹 围绕在李道玄和十八骑士周围的僧军们开始向后退却,李道玄身边飞舞的掌印依旧不绝,那最靠近他的二十六个天荒神僧身子被内狮子印拉住,继而外狮子印放出,一拉一放之后,李道玄的身影如鬼魅般在二十六人身边一一晃过。 他以超越残影的速度围着被自己手印拉住的僧人走了一圈,拳头也击出了二百六十次,每一名被拉住的神僧自上而下都挨了十拳。 狂暴的手印之力在这十拳中聚集到了一起,就看到二十多名僧人如喝醉酒般在地上歪歪扭扭晃动着,他们的僧袍裂开,露出肌肤上抄录的佛经真言,却现出了十个触目惊心的拳头印记。 李道玄收了神识,呼出一口气,那些僧人身上的拳印闪动着红光,发出撕裂的声音。九大手印一一现出,僧人们身上的护体经文破碎,血肉模糊中缓缓歪倒在地。 但李道玄这全力一击之下也是无法立刻再出手,他心头震撼起来,虽然瞬间伤了二十多名僧人,但毕竟这是自己神识大成后的全力一击啊。面前周围还有上千的僧人,若是按照这等实力算下去,自己和十八骑士势必要被活活累死。 但那些僧人却在退却,他们无声的向后撤走,滚动的佛珠就在他们的脚下,就像一串长长的佛珠之路,又像是府车的滑轮,远远的退去了。 李道玄看着他们退回鸣沙山与敦煌之间的安西大营,拦住了想要追击的乌古斯。 这些僧人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打扮,就连实力也都相差无几,实在想不明白天荒山是如何训练出这些僧人的,而且他们身上的古怪经文不说,最让人吃惊的还是这些和尚进退有致,似乎在一位高明的将领指挥下行动,却又看不到他们真正的首领。 李道玄心情沉重的带着乌古斯等人撤回楼兰城,楼兰十八骑士自去了蜂巢休整,李道玄再次回到了天阁之中。 萧眉织悄悄收起了手中的与儿书,看着一脸沉重的李道玄不由笑道:“主公有什么好发愁的,那些和尚不是被你吓退了么?” 李道玄缓缓摇头:“本以为可以快速的征服西域大地,以此为基地再做打算,但没想到这些天荒山的僧军如此厉害。” 萧眉织缓缓走到天阁的藏书架前,不久便抽出了一本书,翻到某一页看了几眼便说道:“这些和尚身上的经文乃是自婴儿时就刺上去的,每日在佛经真言中吸收力量,需要三十年功夫方能培养出这样一位天策僧军。” 李道玄听到这里疑心大起:“如此说来,那天荒寺数千的僧军,岂不是需要数千婴儿从小培养?那也有些太惊人了。” 萧眉织合上手中书册,这是昆仑宗收集的各家宗派的秘闻记录。她想了想摇头道:“那也不对,就算天荒山有这等功夫,要知道培养这一名僧人也有失败的时候,一千这样实力的僧军,最少需要上万的婴儿,而且必须是六根清净的佛胎之体,那更不可能了。” 两人说到这里都是说不下去,再怎么想也想不通天荒山是如何训练出如此多的僧军战士的。 萧眉织见他愁眉不展,有些神秘的拉住他:“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李道玄不由自主跟着她来到了一堆丹药之后的白色虫茧前,李道玄只看了一眼那虫茧,注意力便被如痴如醉的阿离吸引了过去。 上次来天阁,阿离身下的丹药还有七尺高,如今竟然只剩下了五尺左右,这小女孩这些日子竟然吃了两尺高的丹药。 李道玄想要走过去仔细查看一下阿离,就被萧眉织拉住:“这孩子如今正在进化当中,需要大量的力量,你就不要打扰她了。” 什么进化!李道玄神识发动,却在丹药前被一股薄膜挡住,几番试探之下,也是看不到阿离体内的情况。 萧眉织揉揉脑袋低声道:“阿离本就是剑姬,再说清楚一点,她就是一个人形杀器,原本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被封印住的,看来是洛青璇胡乱解开了她的封印,她本能的就要吸收能量,就如修炼的意思一样。” 李道玄有些明白过来,自从认识了阿离,似乎她就一直在吃东西,原来是为了积攒能量。 “她,这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李道玄有些担心的问道。 萧眉织瞥了一眼还在吃着丹药的阿离,微微一笑:“变成什么模样我也不清楚,但不用多久,我就能搞清楚阿离这孩子真正的秘密,你可以等等,相信不久之后,你的麾下又会出现一名强大的战力了。” 萧眉织指的自然是那与儿书中关于阿离的记载,但李道玄摸不着头脑,就跟着她继续前行来到了虫茧之前。 他的神识不受控制的被虫茧吸引过去,只看到那白色的虫茧之内,雪白的小虫已是大腹便便,仿佛立刻就要产卵了。 萧眉织手指虫茧轻声道:“你看看这虫子,就是那沙虫和玉虫产下的孩子,如今她也要做妈妈了,我已看到她将要产下的卵,最少有上千枚,现在正是最佳时候,你只要能喂给他几枚妖修的内丹,我就有办法让她成为你的宠物。” 萧眉织的神识已看到了这虫茧蕴含的未来,但李道玄还是有些不明白,那萧眉织见他糊涂的样子,不由好笑的一推他:“李道玄,难道你真的想只靠乌古斯那十八骑士,就要征服天下了?这母虫皇后一旦臣服了你,那她未来所产的卵都将是你最忠心的战士。咱们楼兰就算征服了西域,也无法像大唐和逻些一样,自己培养士兵的,日后危机重重,若是有了这样一只不断生产战士的母虫,你岂不是永不缺少士兵呢?” 李道玄被她点到了内心一直隐约担忧的事情,不由精神一振,但又有些犹豫,毕竟是沙虫和玉虫留下的孩子,自己难道真的要他们的后代为自己出力打仗么。 但这犹豫的想法很快被压了下去,李道玄望着虫茧内大腹便便的母虫,心中一动:它需要内丹,我不是刚抓住了一只大石头精么。 李道玄想到这里,自怀中摸出那道府壁画,看着壁画中的石佛,转头问萧眉织:“这大石头体内就有内丹,不知能不能喂给它!” 萧眉织闭上眼睛,用鼻子嗅了嗅壁画,展颜一笑:“这大家伙,内丹也不小呢,但你怎么取出来?” 李道玄心中一定,笑道:“这白婆婆留下的道府,已被我重新炼制,本来像炼成楼兰城的,但看来收服妖怪更有用处些。”他说着神识扫动,整个身子扑入了小小的壁画中。 壁画道府内,李道玄甩动大袖,走向了呆立在楼台水榭间的石佛。 那石佛似也发现了他,再次闪出了神光,但这一次神光闪动几下,就缓缓熄灭了。 李道玄大步走去,每走一步,身子就增十丈,最后变得和大佛一般高大,口中却笑道:“你这石头,在我炼制的道府内,便要听我的。” 他说着神念出动,以道府的力量控制住了石佛的神力,最后一拳轻轻击出。 握紧的拳头冲入了石佛的胸中,神识扫动却没有发现内丹的踪迹。李道玄微微一愣,再三探视下,却在这石佛闪动莲花的双眸感受到了内丹的气息。 他这才恍然,不是所有的妖修内丹都在丹海小腹处的。就如这石佛,它修炼的时候,就是靠着那进入千佛洞的两只眼眸入口。这双眼本就是千佛洞的大门,在这些年来不知吸收了多少信徒的佛心之力,这才有了大佛的诞生。 李道玄轻轻伸出双指,一勾一拉之间,就将大佛的双眸勾动出来,那是空洞的眼眶中的两粒内丹,内丹硕大的就如眼球,在他手掌间滴溜溜的旋转着,慢慢缩小,最后化作了两粒如蜜瓜大小的内丹,内丹之中白色莲花开放,极为美丽。 失去内丹的大佛身上的神光消散,最后变作了一只真正的石雕,再无任何生机。 李道玄心念一动,身子再次化为原本大小,轻轻走出了道府。 他握着两枚内丹,交给了萧眉织,却带着道府壁画飞下了楼兰城。 自己亲手打造的这楼兰城只开了一个南大门,李道玄挥动壁画道府,将那失去生气的大佛抖动出来,在一阵巨响中,落到了楼兰城的南门之前。 百丈大佛就如一座天然的小山,挡在了楼兰城大门之前。 李道玄驻足在大佛头顶,俯视四方之地,不由欣喜,日后只要在这大佛脑袋里驻扎一队士兵,便可俯视四方之地,这简直就是楼兰城完美的前哨。 他又想到了许多可以利用这大佛的手段,对于这更加完美的楼兰充满了信心。而就在此时,天阁之上传来了萧眉织的呼唤声。 李道玄揉身而上,冲到了天阁之内,就看到那虫茧已裂开,雪白的虫子正在大口吞吃着石佛的内丹,随着第一枚内丹消失,那虫子抖动腹部,一颗颗白色的虫卵落了下来。 第568章 虫巢落地楼 李道玄看着这一幕,那萧眉织手中捏着一团神识之光却对李道玄大声道:“且将你神识传一点来,我为你打通与这母虫沟通的通道,看你能不能收服她。” 李道玄依言送出了自己的神识。萧眉织捏着这团神识,立刻拍入了母虫的脑内。 李道玄不由自主被这团神识裹住,一起冲入了那母虫的脑海之内。 他的眼前现出的却是一副让人目眩的场景,他看到了闪着五彩之光的天空无数飞舞的怪物,那些怪物看起来大的如山,小的如球,在天空飞舞不停。而大地之上,一只巨大的白色虫子正在不停的自腹部射出紫色的光芒,光芒击中了天空之上飞行的怪物,便有一团团绚丽的碎片跌落。 这是一场飞怪与虫子的大战。李道玄的神识被迫观看着这一切,最后却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母虫的思维与记忆。 他不由自主的看着大地上那如山一般的母虫,在这母虫的腹部,除了喷涂的紫光,更有无数新生的虫卵裂开,各种形状的虫战士不停走出,有带着紫色双翅,可以飞击苍穹的,有抓着大地,不停吞吐酸液的。 正被这场景震撼的李道玄,神识猛然收缩回来,但见母虫全身膨胀起来,最后化为漫天的紫色光芒,这整个大地都被紫光笼罩,天空的飞怪全部跌落,碎裂,就如漫天花雨。 虫子的思维记忆到此结束,李道玄的神识猛然向后飞退,大地渐渐缩小,最后神识看到了一颗在无尽苍茫中晶莹的小球,继而身旁无数闪烁的云彩飞过,神识向后退的速度达到极限时,已看不清四周的景色,最后就连一丝光芒都似乎慢了下来,他的神识缓缓转身,不多时就看到了另外一颗蓝色的小球,就好像自己的身子向着小球沉落。 蓝色小球越来越大,四周带着层层火焰,穿过了无数白云,下方就是青红的大地,渐渐的一座城池现身眼前,李道玄神识快速思考着,立刻发现这就是自己的楼兰城。 楼兰城越来越大,自己的神识扑入到了浮动的瑶池上,最后钻入了天阁之内。 眼前看到的是萧眉织和自己的模样,他的神识飞快的穿入自己的身躯,身子一震猛然惊醒过来。 李道玄睁开眼睛,震惊的看着左边的萧眉织以及身前的虫子,刚才所看到的一切他的神识无法理解,但有一条刻在心理的信息不停闪动:“带我回家!” 带它回家,李道玄再次看着这白色虫子,回哪里?它不是沙虫与玉虫的孩子么,却要回哪个家?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中,他身旁的萧眉织神识却是震动起来,最后一拍手道:“成了,这母虫愿意帮你了。” 李道玄的脑海不停的闪动着各种信息,最后他猛然清醒过来,一把拉住了萧眉织:“你,你当日骗了我是不是,那沙虫变异时你说是用银针将我的五行之力刺入了那沙虫,才有了它的变异,但这虫子却告诉我它是借助沙虫和玉虫的能量重生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眉织只是看着他,最后噗哧一笑:“终还是被你发现了,告诉你倒也无妨,咱们刚来这西域时,第一次捉到那沙虫后,我体内的族人留下的一枚卵就苏醒了,那卵就在我的血液之中,我的确是将你的五行之力刺入沙虫才使它产生了变异,但我体内的虫卵也的确送入了进去。以后这沙虫便不停长大,等到他身体内的虫卵完全苏醒的时候,便需要一位伴侣一起来完成使命了,谁知道机缘巧合,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一只玉虫,又经你的手。” 萧眉织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所以我说,这母虫最后能够重生,主要还是你的功劳。” 李道玄压住心头的不安,不由问道:“那它到底是来自何处,我既答应了它,却不知将它送回哪个家乡啊。” 萧眉织低头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你不懂的,其实这虫卵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主宰,它们所在的世界却被我的族人征服,那个母虫的世界就荒废了。至于为何它潜伏在我的体内,我却是不知道的。” 李道玄收拢了心思,却看到前方那母虫产下的虫卵正在颤抖,这次产下的虫卵并没有想象的多,至于五枚。 五枚虫卵缓缓裂开,爬出了五只披着翅膀的小虫,它们身上的翅膀只有一条,就像一件披风,又像一件袍子垂落在柔软的身体上。这看起来像是甲虫般的虫子一出来就爬到了母虫裂开的虫茧上,大口吞吃了起来。 李道玄和萧眉织都是看着五只虫子吞吃着虫茧,身子也在吞吃过程中慢慢长大,最后变作巴掌大小,却已将虫茧全部吃光了。 萧眉织此时捧着另外一枚石佛内丹,小心的捧到了五只虫子之前。 这五虫立刻将内丹分作了五块,每只虫子都捧着一块,再次吞了下去。 李道玄只感觉到一阵温和的力量开始四溢,五只虫子吃完,便已有了半个人大小。占据了这天阁一大块地方。 萧眉织仔细看着这五只虫子,手中不断放出神识为它们护卫着,口中却道:“看来这天阁是放不下了,不如送到楼兰城中吧。” 李道玄默默看了几眼,摇头道:“不能放到楼兰城中,譬如寒烟,温侯他们,若是真的看到了这古怪的虫子,岂不是被吓坏了,就是乌古斯他们恐怕也无法接受呢。” 这虫子要是出现在诸人面前,恐怕立刻就要被当作怪物了。 李道玄说着,却想到了这浮岛瑶池下的巨大洞穴,他对萧眉织说了一声,便捧起了五只还在消化内丹的虫子,就如捧着一团棉花般,那萧眉织却是背起了母虫,两人以神识裹住,沉到了瑶池之下,进入了那地楼之中。 宽广的地楼之内,冥界出口已关闭,四方药人冤魂也被净化,只剩下巨大的空间,这确实是一个完美的地方,对于虫子来说。 李道玄此时抱着的虫子,就如抱着自己的宠物般,他还是不放心,三丈神识发动,慢慢的清理着这宽广的地楼。 用了许久的时间,这地楼里的邪恶气息包括药人留下的脏物都被神识清理转化干净,李道玄甚至将一些泥沙转为了水珠,潮湿而又柔软的地楼完成后,才小心的将五只虫子放下。 母虫似已陷入了沉眠中,被放到了地楼最深处,慢慢的她的腹部再次隆起,只是这次速度变慢了许多,看来是缺少了妖修内丹的缘故。 而五只新生的虫子便在萧眉织和李道玄的细心护持下,慢慢成长起来。 等到它们都变作了一人大小的时候,终于圆满成功,五只虫子自最左边的一只慢慢站了起来,它没有肢体,靠的是厚重的虫尾支撑,小小的脑袋缩在柔软的身体里。背后那如披风般的翅膀却裹住了身躯。 李道玄正要释放神识观察一下,就看到了让他无法相信的一幕,最左边的那只虫子身上慢慢闪出了一团金光,最后在虫身上竟然现出了一个大大的‘仁’字。 随后其余四名虫子各自在身上现出了义、智、勇、洁等字样。 李道玄在恍惚中和萧眉织一起喊了出来:“玉之五德!” 的确,这仁义智勇洁正是玉之五德,萧眉织拍手道:“这是因为母虫重生时吸收了沙虫体内的五德之灵,而且她还自动分解了玉虫的特性,所以才有这五虫师的出现。” 虫师?李道玄看着五只代表五德的虫子,却见到这五只虫子快速的忙碌起来。 他们首先行到了那沉睡的母虫身前,做出跪拜的模样,柔软的身子在震动中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就像在祈祷一般。 萧眉织拉了拉李道玄退后几步,轻声道:“虫师,也可叫长老,你可知道这母虫能产出拥有不同作用的虫卵,看来她首先选择了生出五位长老。” 萧眉织说到这里,不理会李道玄的疑惑,眼眸中现出感叹的表情:“真是机缘啊,本来这母虫生来就为战争而准备,若是在它的世界里,所生产的虫族长老,必然拥有着邪恶的力量。但在这个世界,却因为玉之五德的原因,这些虫长老竟然成为了仁义智勇洁的代表,这可让人怎么说。” 此时的五虫长老已将母虫身边潮湿的泥土堆砌起来,最后堆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台子,它们举起了母虫,放到了台子之上,各自低头吐出了五色粘液。 这些粘液不停吐出,最后将母虫全部包裹,在粘液中的母虫发出了舒服的声音,沉睡的更加安宁。 五虫长老便分出联两只守卫在母虫身旁,另外三只却是在泥土里走来走去,只过了一会儿,那泥土里竟然不停钻出了各种虫子,都是泥沙中常见的小虫子,什么样的都有,这些小虫便在三只虫长老的指挥下,听话而又有秩序的翻动泥土,又不停的吐出各自的粘液,慢慢的竟然开始筑巢了。 李道玄看到这一幕不禁大喊道:“这,这是子午端阳蛊中的驱虫之法,难道这什么虫长老还会魔道功法不成?” 萧眉织在后冷笑一声:“什么魔道功法,李道玄,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你们这世界的仙魔功法,却都是我族人传下来的啊!” 第569章 摩尼教来书 李道玄听到萧眉织这样说,更是悚然而惊,忍不住大声道:“你说什么,这这绝不可能!” 萧眉织撇撇嘴:“你不相信,事实就在眼前啊。昆仑宗是你们道门的源头,但你现在也知道了,那昆阳子和阴仑子两位祖师,却是得到西王母的传授才开启了昆仑一脉。那我问你,西王母是何等的存在啊。” 李道玄的冷汗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西王母的确是你的族人,她她自己都说了的,但,但这绝不可能。” 萧眉织手指前方不断驱使虫子的虫长老们:“至于你们魔道的子午端阳蛊,不过是我族人征服过的虫族一门基本能力所化。实话告诉你,便是你一直沾沾自喜的所谓道府,本来就是我族人的次元空间术而已。其他的我都忘记了,但你们这世界,确是打上了我族人的烙印。” 李道玄驱动神识,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他不再与萧眉织争执这个问题,或者说不愿再去想这个可能,只望着五只虫族长老道:“那它们会不会变成魔道的怪物呢?” 萧眉织叹了一口气:“李道玄啊,这也是你们世界的运气好,无意中你将玉之五德混入了母虫体内,让她产出了这代表没好品德的虫族长老。这是天意注定,以后母虫生产的出任何虫子,都将具备这些美好的品行呢!恐怕到时候,这世界最为完美的道德之士,也不如这些即将诞生的虫子们更为纯洁。” 李道玄依稀听懂了萧眉织的意思,心中安定之后却产生了一种讽刺的想法。没想到这些虫子竟然能代表那如玉石一般的仁义智勇洁等品德。 萧眉织却还在继续解释道:“这母虫虽然在虫族中被尊为皇后,也是最为崇高的王,但真正决定虫族文明的,便是母虫重生后,第一批生产的长老虫了。” 李道玄念着文明两个字,又听到萧眉织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母虫除了代表虫族之王,便只剩下生产子民的功能。她的一生,只能生产一批长老虫,数量或多或少,有只有一只长老虫的部落,也有数十只长老虫的部落,这第一批长老虫将担负教导虫族子民,并安排母虫生产子民的使命。” 萧眉织说着手指前方还在忙碌,已在地楼中渐渐勾出一条虫巢痕迹的密密麻麻的虫子们:“这些虫子出现,只是因为母虫现在缺少能量,不能生产,临时征召的而已。等到母虫可以再次生产的时候,我想这些长老必然会安排他们的王后生产工虫的。” 李道玄这时间所受到的冲击已超过了所有,他的神识不停运转,特别是听到萧眉织那‘征召’两个字,更是想到了九州大陆那些王者征召军队的场景。 按照萧眉织所说的,这些虫长老仿佛就代表了这世间的宰相和大臣的能力,而萧眉织口中所说的‘工虫’可能便是虫族王朝中专门负责工务劳作的虫子了。 他正想到此处,那萧眉织果然说道:“若是咱们能找到大量的妖修内丹,这母虫便可不停的生产虫子,呵呵,想一下吧,那工虫出现,便可照料皇后,伺候长老,还能建造巢穴,出去觅食。等到这虫巢稳定下来,母虫就要大量生产战士了。” 李道玄和萧眉织在地楼里又待了一会儿,在走出地楼的时候,那萧眉织却拍了一下脑袋:“你那里不是还有好几个道府么,这地楼总归是有点小,若是能利用道府将地楼扩展一下,似乎更好一些。” 李道玄也是深深赞同,他掏出三个道府给萧眉织看。 萧眉织立刻点向了那贝壳道府:“这个合适,那壁画道府太过复杂,燕子窝道府又只有石头。只有这星宿海的道府包含了五行元素,更为合适些。” 当下李道玄立刻开始重新凝造道府,他这一次用光了神识,将这贝壳道府与瑶池地楼缓缓融合在了一起,最后扩展成为了一个全新的大道府。 只是在这次凝造过程中,李道玄却发现了这道府另外一个秘密,他行走在道府之中,却发现道府竟然也是有边际的。仔细算起来,大概有半个罗布泊大小。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无尽之地。 他下意识的询问萧眉织,那萧眉织便笑道:“你们这界修士的道府,与我族人的次元空间差的可太远了,不,简直是不能比。若是我族人的道府炼制出来,不但拥有九州大陆般广袤的土地,甚至还有明月金阳,高山流水。那就自成一世界了。” 李道玄听到这里,不禁对萧眉织族人的力量更是仰慕起来,缓缓摇头道:“那便是佛宗所说的一花一世界,那芥子空间了,我在长安的时候,圣地的水晶球爆开时,似乎也进入过你说的这种道府里。” 萧眉织脚步一停,转头看着他笑道:“你说的,正是我族人炼制道府的法子,至于如何炼制,那我也忘了。” 看来萧眉织的关于族人的记忆也未曾全部恢复,但李道玄却明白了一点,这萧眉织的族人炼制道府的法子,似乎正是压缩力量的产物。当日长安宫城中水晶球爆炸,产生的那个空间,其实就是灵力压缩到极致的表现。 但他没有沿着这个想法继续下去,走出天阁后,李道玄看着四方大地,最后看相了安西大营,他现在最为需要提高的,似乎就是那虫族王朝了,妖修内丹却到何处去寻,青丘那里必然有的,只是他连青丘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对了,昆仑宗,那昆仑山上当时还有那东方青丘手下的金狐战士,那岂不是大把的内丹。 当然这个想法他还是放下了,如今横亘在自己面前的一只刺猬,便是那安西大营的僧军,李道玄分身无术啊,他缺少的却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帮手。 首要的,还是想办法对付这些僧军! 就在李道玄转身要走下浮岛的时候,萧眉织却再次冲了出来,神神秘秘的将他怀中的壁画道府和燕子窝道府都讨了过去。 等到李道玄回到楼兰城,再次修炼神识的时候,萧眉织却悄悄来到了楼兰的花房之内。 她轻声唤醒了还在修炼中的白小蛮和碧桃,一边查探着她们的神识修为,一边神秘的将两门功法以心念传递了过去…… 李道玄这一次凝练神识醒来后,温博生却正焦急的等着他。 温博生这一次带来的却是一封言辞激烈的书信,李道玄展开一看不由笑了。这书信竟然是流亡的波斯摩尼教送来的。 书信用波斯文与汉文两种文字写成,就连纸张也是精美的波斯香草纸,只是信中的内容却有些不太客气了,说不客气还是轻了。这书信是摩尼教五明子,五类魔联手而写,书信极为强硬的指责李道玄的楼兰对西域各国的不敬,更言辞激烈的要求李道玄将摩尼教的叛徒,智法王黄胡子交给摩尼教。 李道玄看完,极有兴致的点着那书信末尾的地址说道:“差点把这群摩尼教的乞丐给忘了,正愁找不到他们,却原来就在咱们不远处。” 温博生忧心忡忡点头道:“刚传来的消息,波斯王被大食的安拉击杀了,如今的波斯已算灭国了。这摩尼教虽然流落西域,但毕竟是波斯的大教,便是西域,甚至咱们大唐,都有他们的信徒。” 温博生说到这里,又低声道:“还有一条重要的信息,主公你可能不知道,那长安有名的西域商会曼罗馆,其实就是摩尼教控制的。波斯虽然亡国了,但摩尼教的势力可没有灭亡。” 李道玄听到这里,却立刻想到了黄胡子,不由摇头道:“黄胡子大叔对我还是有所隐瞒啊。曼罗馆竟然是摩尼教控制的,怪不得,呵,怪不得在长安那次拍卖会上,曼罗馆对我李某人如此客气,却原来是看在智法王的面子上呢。” 他想通这一点,又想到了黄胡子在长安和洛阳有时消失,有时出现的诡异行踪,看来他是躲到那曼罗馆去了。 由这封书信,李道玄想到了很多,最后却想到了黄胡子在楼兰的不告而别,他说是去逻些找相思姐姐去了。如今想来,或正是曼罗馆的情报支持,在促成了黄胡子的逻些之行。 李道玄想到这里,却忍不住看了一眼温博生:“温侯,这些事情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温博生低声一笑:“主公,你莫忘了我在长安做过什么官啊,那可是京兆尹啊,实话给您说,这些事情啊,都是那典客署的游四郎告诉我的。” 李道玄脑海中现出了那妖艳的游四郎,也想到如今不知在何处的常随。 看来游四郎的身份不简单啊,极有可能是曼罗馆的密探,如此说来这曼罗馆的密探水平可不低啊,与海枯斋,白鹰洛家齐名的曼罗馆总分天下三分商旅,更在西域各国开了无数分号,若是说收集情报,那可真是厉害呢。 李道玄想到这里眼中放出了光,他对温博生轻声道:“咱们现在啊,就是缺少曼罗馆这样的组织,身在楼兰,还要靠你出去弄点消息回来,要想打开情报消息,就得收服曼罗馆,如此一说,摩尼教这帮乞丐,我更得收服了。” 第570章 袖中掩圣火 温博生并无李道玄这般轻松,对于波斯摩尼教他更带着几分猜忌之心,当下劝解道:“主公,那摩尼教却是魏晋时波斯一位大智慧者摩尼所创,至今已四百年间,那摩尼教中人自称神的使者,崇尚光明之火,畏惧黑暗魔神,记得还是在高祖时就传入我大唐,当时是很热火的一个教会呢。” 李道玄顿时来了兴趣,便招手让温博生坐在身前,细细的将摩尼教的教义与来历再问了一遍。 原来那温博生在长安京兆尹时,与典客署的左大人极为熟络,顺带着便对这摩尼教的来源也极有兴趣。 他见李道玄是真的对摩尼教产生了兴趣,便将在长安研究心得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这摩尼教教义的核心,是说在这万世的一开始,便有光明和黑暗两个世界并存,光明占据北、东、西三方,黑暗占据南方。光明王国的统治者,波斯称为察宛(意为永恒),大唐中土却称之为明父、大明尊。 在摩尼教教义里,那黑暗王国到处充满着邪恶,却由黑暗魔王统治,住着五类魔,整天沉溺在****、争吵之中。而光明与黑暗数次大战,黑暗魔王让恶魔生下了凡人的祖先。因为凡人是黑暗之魔的子孙,大明尊便派遣光明使者,用光明圣火来拯救凡人的灵魂。 李道玄听到这里却是一愣,品味着这摩尼教的教义,不由自主的说道:“这说的岂不是那中土仙魔之争的意思?温侯说摩尼教传承到现在才不过四百年,看来波斯那位手创摩尼教的前辈,似乎和修士也有点关系。” 温博生微微一笑:“这一点,我曾和智法王聊过,法王便说了,其实摩尼教最为厉害的是信仰之力,要说修行方式,却单调多了,就是摩尼教宗的功法,也很是无聊呢。” 温博生便捡着自己知道的,跟李道玄解释起来,原来这摩尼教的修行方法,却与中土修士一般无二,唯一的一个大区别,便是摩尼教众只会修炼火行元力,但也因为摩尼教专注于炼火,才有了那神奇的圣火功法。 而说起摩尼教的功法,却是完全依靠圣火之力变化而来,大致分为四种圣火,分别为清静圣火,光明圣火,大力圣火,以及那智慧圣火。这其实就是从摩尼教义中的“清静、光明、大力、智慧”八字总结变化而来。 李道玄微微一笑,怪不得每次看黄胡子出手,都像是只会放火,原来摩尼教只有这圣火之力。 温博生说到这里,又说起了那摩尼教传到中土的变化,在中土它又被称为明教,与李道玄所创的明宗倒是差不多。 中土的明教已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不但宣称摩尼是释迦牟尼的化身,甚至引用了道门的一本《老子化胡经》又说摩尼乃是道门老子所化。如此变化之中,这摩尼教在中土却被佛道两宗联手压制,不得不退回了波斯。 温博生说到这里便摇头道:“摩尼教其实也挺可怜的,在中土变来变去,又是不能吃肉,又是不能喝酒,还要持斋苦行。他们的教义经典也就那么一本《二元宗》,说起来有些好笑啊。” 温博生说到这里忍不住就想笑,摇头继续道:“那《二元宗》在高祖时候,被摩尼教的一位善母佛带入了中土,因为被佛道两宗压制,那位善母佛也被杀了,其《二元宗》却是被大火烧毁。主公,最为好笑的是那波斯总教也发生了变故,他们的《二元宗》也是找不到了,所以如今的摩尼教,却是连一本完整的经典都没有的。” 李道玄听到这里也是有些好笑起来,但想到摩尼教在失去了经典教义的情况下,还能发展到现在,看来其自有独到之处。 他不再耽搁,命乌古斯等十八骑士赶到那楼兰城门前的大佛中,警戒四方,但有敌情,立刻在石佛之上报警。因为那流落在西域的摩尼教人,就在楼兰西方不远处,所以李道玄能够及时赶回来。 李道玄正要离去的时候,却看到天阁之上阿离正在对着自己招手,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抛开了好吃的,也关心起自己了。 李道玄飞身赶往天阁,就看到笑嘻嘻的阿离手里捧着一团黄光,却交给了自己。 这黄光落到李道玄掌心,闪动的火光有些微弱,李道玄呵呵一笑,想了起来,这不是在洛阳那鳐鱼观水居中,阿离从洛阳正剑宗家传之宝上弄来的‘天离之火’么。 那天离之火唰的一声钻进了他的袖子,阿离却摆摆手,走回了天阁之内。 李道玄倒也没在意,只想到这可是个好兆头,那摩尼教不是拜圣火么,自己现在就有了一团天离圣火呢! 李道玄穿过了古老的孔雀河道,便来到了在魏晋时就已消失的‘尉梨古国’境内。 这古国就在孔雀河下游的河道里,李道玄身形缓缓消失在河道之中,立刻就看到了远方燃烧的摩尼圣火。 他此时对摩尼教义大概了解了些,顿时明白了这些摩尼教众为何选在这里落脚。 毕竟在摩尼教义里,北方,东方,与西方才是光明所在之地。而此时的西域大地上,北边太靠近北落荒原了,向东却被李道玄的楼兰城卡住,西边离那大食国控制的碎叶城又太近。 说白了,这孔雀河道的尉梨古国境内,正是整个西域的中心,看来这些摩尼教众并不傻么。 李道玄悄悄潜入到了圣火所在的方位,就看到一张张柔软的毯子铺在了古老河道上,围绕着圣火,组成了一个大圈子。 这些毯子四周,摆满了各色瓜果与波斯食物,果然是没有肉也没有酒,但李道玄看到了排列在毯子外围的数百辆大马车。 这些马车都带着曼罗馆的标志,仔细一看,车子中竟然堆满了无数瓜果,甚至还有女奴,绸缎,异香。 只见如今的毯子上坐满了人,却依稀分作了两片,似乎就像两个阵营正在对峙着。而那些美丽的女奴不停的捧着异香,投到了那圣火之内。这香味便沿着整个大地传开来。 李道玄所在的位置,看不到右边那一派人的模样,只看到左边围绕圣火而坐的,却都是波斯人,这些明教宗众衣着却是极为华丽,而他们面前摆放的瓜果似乎更鲜美一些。李道玄没有放出神识观察,他想再看一下。 此时就看到一个和黄胡子长得差不多的波斯老头站了起来,他大步走向圣火,然后跪拜在地上,再起身时便指着右边那些人大声喝斥起来。 只是这老头说的全是波斯话,李道玄一句也听不懂。 他正在犹豫间,右边却缓缓站起一个人,高声用大唐官话说道:“阿博尔,光明使者这个称谓确实在教典中从未出现,但现在五明子,善母佛全部战死在波斯。咱们剩下的人为了明尊之位已争斗了这些日子,为何不能重造明教呢!” 那对面的波斯老头眼珠子都绿了,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口中的波斯话不停的喊叫出来。 李道玄听到右边这位自称明教,又听他官话说得如此好,心中一动:“这右边的摩尼教众似乎都是中土人物。” 此时那波斯老者还在怒骂着,李道玄却借着这个机会冲到了圣火之下,他隐藏了身形,向右看去,这一看却是哑然失笑,右边这些摩尼教人并不是中土之人,只是看起来黑发身细,容颜俊美,却是中土与波斯的混血儿,而且这右边站满的都是年轻人,反观左边的教宗之人,都是垂垂老者了。 李道玄再看了一眼,却惊奇的发现了那曾被自己捉住又放走的龟兹老头。 这老头就站在右边,是这群年轻摩尼教众中唯一的老者。 龟兹老头走了出来,也是用大唐官话说道:“阿搏尔,你也不要再用波斯话了,咱们既然决定要东入大唐,在中土重新扎根,自然要先将大唐话说好。如今剩下的教众只剩下你我两个持世明使。我觉得小安说的不错,到了这个时候,那什么五明子,善母佛,宝树王,持明使……都不要再用了,就如小安所说,以中土明教之义为宗,选出一位教主,分下左右光明使,各自统领清静、光明、大力、智慧四大法王。” 龟兹老者说到这里微微叹息一声:“至于法王之下,尚可再分,争这些都没意思,波斯都完了,摩尼教的圣火也即将熄灭。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道玄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这摩尼教的高手已是都死光了,如今剩下的都只是黄胡子这智慧法王之下的喽啰。 此时他就在龟兹老者所说的圣火之下,听他说圣火即将熄灭,便忍不住悄悄放出一丝神识投入到上方的圣火之中,神识刚动,那上方熊熊燃烧的圣火之中,一丝昏黄的火焰忽然钻入了他的袖子。 李道玄震惊之下,袖子中的天离圣火竟然立刻吞噬了那丝圣火。 而就在这个时候,上方一直燃烧的圣火就如风中的蜡烛般,悄然熄灭了。 第571章 二元五藏经 摩尼教的圣火熄灭的毫无声息,在这河道之中,四方毯前,左右两派摩尼教众却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信仰之火熄灭了。 就在圣火熄灭的刹那后,左边派系中几个年纪大的老者竟然惨叫了一声,急晕了过去。 龟兹老头双手颤抖,就像一只老虎一般扑到了圣火之前,他双目就如喝醉了一般,可笑的又吹又扒,但那失去圣火之力的火焰,还是没能再次燃烧。 “这是天亡我摩尼教啊!”龟兹老者悲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时无论是左边的守旧派系,还是右边的改革派系都是扑了过来,他们看着已熄灭的圣火,却是各有心情。 改革派的年轻人更是不惊反喜,他们在教中时间不长,就是信仰也不是那么坚定,更以身上的中土血脉为荣。特别是改革派领头的另一位持世明使安格尔,更是拥有大唐贵族血脉。 圣火之旁的教众们在震惊之后,立刻又开始争执起来,守旧派坚持要回波斯大雪山重新寻找圣火,改革派却是坚决的要重新改造教宗,然后再寻找圣火。 他们争执不决的时候,李道玄却隐身在圣火台下,沉浸在了天离之火的观察中。 自那摩尼的圣火进入自己袖子的天离火后,这原本不起眼的昏黄火焰竟然不安的颤动起来,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要从火焰中跳出来,带着这圣火飞离。 但李道玄以经过十九重凝练的神识压制住了这天离之火,很快他就找到了天离火焰内的摩尼圣火,那虽然只是一丝火气,就像蜡烛快要燃尽的火苗一般,但在李道玄的神识里,那火焰竟然也带着神识之力。 在天离火内攒动的圣火来回窜着,就像一个不安的孩子。李道玄的神识轻轻捕捉到了这圣火之气,仔细观察着它的神识。 就在他以神识观察这圣火的时候,忽然体内早已沉寂多时的五行火灵活跃起来。 自从李道玄修炼成神识之后,体内的五行之灵就沉寂起来,他也有意识的不去修炼了。要知道这五行之灵固然神妙,却只能修炼出灵力来,而目前的李道玄,对于灵力实在是不感兴趣了。 此时五行之火灵没有经过他的发动,竟然自己活跃起来,李道玄正在诧异间,手中捧着的天离之火猛然窜入了他的掌心间,瞬间就钻入了经脉里。 李道玄的肉身已与元婴完美融合,那数不清的经脉就与丹海五行灵力连结在了一起,是以这天离之火钻入身体后,立刻扑向了五行火灵。 慢无声息中,这天离之火与五行火灵贴到了一起,就像两块面团揉在了一起,在不停的揉动中,最后两团火力交融共生,再也不分彼此。 李道玄的神识轰然一声巨震,震的他差点现出踪影。只觉沉寂的五行之火再次转动起来,金木水土四灵还是死气沉沉的样子,但五行之火却在缓慢的炼制出了神识。 这!李道玄再一次差点惊呼出来,这五行之火灵竟然也能提供神识了,虽然只有那么微弱的一点。 他现在能想到的却是,难道这神识也分五行么?正如此想着,因为五行之火的进入,自己体内的神识清晰的分成了五团,就像五根细丝缠成的绳子。 五行之火灵,或者说五行之火神,正在缓缓送入一丝丝的火行神识。李道玄的神识再次凝练成功,第二十重凝练之下,自融合的天离之火内,现出了无数文字。 这些文字都是以波斯文写成,但因为在李道玄的本命神识内,所以他能够看懂。 这些飞舞的文字一一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就在脑海汇聚成了五部摩尼教的法典。 这时候,因为神识的修炼也法典的刻入,李道玄再也控制不住身形,缓缓现身在了摩尼教众之前。 龟兹老者此时正与左派的守旧教众大声辩论着,而安格尔却是第一个看到了李道玄。他呼喝一声,手中的圣火立刻出手。 安格尔修炼的是大力法王门下的力藏圣火,如今已修炼到第九重,这圣火中带着九龙九象之力,立刻拍向了站立不动的李道玄。 力藏圣火还未到李道玄的身前,其带着的力道之风就已将巨石打造的圣火台压得陷入了大地。龟兹老者转头就看到了李道玄,眼中现出惊慌之色,但他也看到了安格尔手中的力藏圣火已击中了李道玄的身子。 李道玄身子微微一动,双眸闪过一道神识之火,安格尔打入他身体内的力藏圣火自然的就被火行之神吸收了。 安格尔却是不敢相信的看着李道玄,万没有想到自己这本可以击碎高山的力量就然就像打在一团空气里。而此时李道玄已睁开了双眸,对着安格尔淡淡道:“这次,可得多谢你了。” 安格尔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倒退两三步,却不知李道玄为何要感谢他。 原来方才那藏在摩尼圣火中的《二元宗》刻在了李道玄脑海,并自动分解成为五部经典后,李道玄在记忆里却是打不开那经典之文。虽然文字都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但却是顺序错乱的一大团内容。此时正得了安格尔的力藏神识之功,他脑海一亮,《二元宗》原来是由五部摩尼经文组成,而要打开这些经典,却还要靠摩尼教的四大圣火之力。 此时五部摩尼经典之中的《力藏经》缓缓展开,李道玄瞬息之间便读完了这力藏经文,他便缓缓对那龟兹老者一笑:“老头儿,咱们又见了,你修炼的是什么圣火,清净?光明,还是智慧啊,来吧,用圣火打我一下。” 李道玄这话说完,周边的摩尼教众都是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就是那安格尔也忍不住撇了撇嘴。就算你再厉害,难道能这样干站着挨打不成。 安格尔眉头一皱就拦住了身旁要出手的伙伴:“小心,这人有些古怪,好像能吸收咱们的圣火之力,莫要上了他的当。” 所有人中,只有那龟兹老者算是比较了解李道玄。他沉声道:“李道玄,吾修炼的是清净圣火,那是不能用来打架的,却是为吾教中弟子洗礼时所用。” 李道玄微微一笑,看着周边惊疑不定的摩尼教众,忽然飞身动了起来。 他自龟兹老者身旁飞过,手掌不含任何力量的拍了他一巴掌,果然这龟兹老者下意识的还手反击,那清净圣火进入体内,摩尼二元宗第二部法典也打开来,却是一本《净命宝藏经》。 李道玄呵呵一笑,便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绕着这些教众走了一圈,但只看到一团团圣火随着他行走的轨迹不停闪现,李道玄的速度却越来越慢,真是一边走一边挨打,他就像一个巨大的火坑,将这些圣火不动声色的全部吸收了,口中却还大声道:“嗯,好,这是光明圣火了,你的是清净圣火,这大力圣火不要了。” 再走三圈后,李道玄又回到了圣火台前,陷入大地的圣火台就在他的脚下,李道玄神识发动,锁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脑海中打开的经典却只有《力藏经》,《净命宝藏经》,以及一本刻有光明圣火教义的《光明律藏经》。 圣火台四周的摩尼教众们都呆住了,方才最少有四五十团各式圣火击中了这小子,李道玄这魔头的大名他们固然知道,但却从未想到过对方如此厉害。圣火入身安忍不动,这是只有传说中明尊之上那大明神才有的能力啊。 龟兹老者最先清醒过来,伸手拦住了周边的人,望着李道玄缓缓道:“阁下修为惊天,吾等自愧不如,但为何要这般戏弄我们?”他话语中带着责问之意,但口气却是十分小心。 李道玄有些失望的看着四周之人,不禁摇头道:“你们,就没有修炼智慧圣火的么?” 这句话却问得四周人都是一愣,龟兹老者这持世明使也是脸上一红,他干咳一声,支支吾吾道:“智慧圣火乃是本教秘传之法,岂能随便用来对战呢!” 那安格尔踏前一步,却是惊疑不定的看着李道玄,很直接的说道:“白老爹说的不对,其实智慧圣火极难炼成,本教之中,除了智慧法王,也只有两三名弟子能炼成,如今……”他说到这里有些伤感:“如今咱们这些人里,也只有一位炼成了。” 李道玄急忙问道:“是谁?” 安格尔没有说话,却是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笑了:“李道玄,你的名字我也是听说过的,既然你这么喜欢吾教的圣火,不如去那波斯大雪山深处,自己取来就好了。” 他这样一说,龟兹老头却镇定下来,微微一笑也跟着说道:“李道玄,你若是想要找到智慧圣火。只有去那大雪山去找了。” 李道玄奇怪的看着这两人,特别是安格尔,这小子为何方才还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现在就如此镇定了,竟然确定了自己急切需要圣火呵。 他如此想着,凝重的神识发动起来,这一次却看到了猫腻。 李道玄看到安格尔身后站着一名带着兜帽的人影,正俯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这人影上还带着一条细细的神识丝线,却连接到了自己的神识中。 李道玄看清楚了这情景,那袖子便微微一动,立刻隔断了对方的神识。 安格尔身后的人影啊了一声,身子一晃就要歪倒。李道玄立刻冲了上去,口中喝道:“原来是你在作怪。” 第572章 圣火风云变 李道玄身子做出前扑的姿势,手指却轻轻勾动了一下,神识将那戴着兜帽的修长人影拉了过来。 安格尔大吼一声就要扑上来,李道玄神识锁住前方,那安格尔扑腾一声就摔倒在地,却还在挣扎着向前爬动,看来他对这人影十分在乎。 李道玄一把扯下这人的兜帽,眼前出现了一个身材修长,容颜妖艳的光头男子。深沉完美的轮廓,天然的阴柔,就像安静的一朵曼陀罗花。 李道玄的神识记忆中立刻跳出一个人影来,他有些恍然的说道:“曼罗馆的安诺会长,原来如此,看来那西域商会果然就是摩尼教控制的了。” 妖艳的安诺会长双眸看着李道玄,他方才用自己微弱的神识偷袭李道玄,虽然没有成功,但却感受到了李道玄神识中的心态,这才偷偷跟安格尔说了李道玄想要圣火之力的事情。如今他被控制在李道玄手中,却自由一种宁死不屈的劲儿。 夜殇曼罗馆的安诺在长安与海枯斋主平起平坐,但在摩尼教中,却是个地位卑微的角色。若不是因为他自小就修炼成了智慧圣火,得到智慧法王的提拔,恐怕还真没有几乎做上曼罗馆会长的职务。 李道玄微微一笑:“看来安诺会长就是那位修炼成智慧圣火的人了。” 李道玄说着,用神识强行在这妖男身上提取了一点智慧圣火之力,顿时脑海中第四部经典缓缓展开,却是一本《彻尽万法根源智经》。 彻尽万法根源,好大的口气,李道玄快速记下书中内容,将手中的安诺极为宝贝的放在了地下,这位不但是个财神,而且还是李道玄真正想从明教得到的人才呵。 安格尔等人一直被隔在李道玄的神识之外,此时都是露出悲愤之色。那龟兹老者白老爹挥手道:“吾等跟你拼了!” 李道玄挥动大袖,神识将这些不要命的明宗弟子弹开,大步走到了圣火台前,他伸手将这最少有半间屋子大小的圣火台提了出来,转头沉声道:“你们想要看到圣火重现燃起么!”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所有摩尼教众都停下了脚步。 李道玄淡淡的又说了一遍,在诸人震惊的眼神中重现点燃了那圣火台的圣火。 这不过只需五行火神一丝神识之力就能办到的事情,在李道玄来说易如反掌,但在摩尼教众眼中,却是神迹一般的事情。 啪的一声,那从昏迷中醒来没多久的几个老头子,受不了这变化,再次晕倒过去。 李道玄手握圣火,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安格尔说道:“如今圣火就在吾的手中,那我岂不是就是你们的明尊了。” 安格尔脸上一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龟兹白老头。 这白老头却是注目在圣火之上,又惊又喜,也不理会安格尔的眼神,挣扎着走过去,他的清净圣火微微送出,与圣火台上的圣火一起滚动起来,便感到一阵强大的力量传来。 白老头转身对安格尔和其余教众颤声道:“不错,这是圣火,而且是带有四法之力的圣火。” 如果说刚才这些教众还半信半疑的话,白老头的话已让他们有些疯狂起来,特别是他说道,这是带着四法之力的圣火! 李道玄在一旁神识观察的仔细,这才明白为何这些教众对圣火如此看重。 原来他们修行摩尼圣火,就是需要从圣火中吸取力量。难怪这白老头这么惊喜,也难怪一团火焰就带来这么大的震撼。 圣火对于摩尼教众来说,不但是信仰的中心,也是力量的源泉。 方才李道玄亲手点燃了圣火,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龟兹老头此时脑海中也不去想是什么原因,只对着李道玄点头。 李道玄见到他如此模样,便微笑道:“这么说,你是同意吾做你么的明尊之王喽?” 龟兹老头一愣,脑袋立刻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只嚷道:“你重新带来了圣火,但你不能做明尊,不能做明尊……”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后面的安格尔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这次正是得到了这位持世明使的支持,才敢与那守旧派的老头们争夺明尊之位,此时忽然杀出个李道玄出来。却不知怎么将圣火都点燃起来。 安格尔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口中大声道:“我不同意。” 李道玄站在圣火之前,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像摩尼教这般的百年宗教,那可不是简单就可以收服的。但他心中还是极有信心。便环视四周缓缓道:“还有谁不同意?” 摩尼教众果然都是一起嚷起来,他们是全都不答应。 李道玄哈哈一笑,笑声未尽,身子便是一振,但见一团圣火自他脚下缓缓升起,不多时就笼罩了他的全身。 熊熊燃烧的圣火带着纯净的四法之力,那清净圣火在他的左手,智慧圣火在他的右手,左脚踏着大力归藏,右脚闪着光明圣光。 四法之力一经施展出来,情绪激动的明宗教众再次安静下来。 李道玄却不给他们再次迟疑的机会,双手之间缓缓现出了火焰之光组成的一卷经书,他微微展开,口中吟唱道:“有光明之子,持清净之光……”随着他的吟唱,清净圣火传递出了一股笼罩整个河道的力量。那最先受到冲击的却是修炼清净之火的龟兹老头,他几乎是咬着舌头喊出来:“这,这是《净命宝藏经》……”龟兹老者喃喃又说了一句,最后却是缓缓跪倒,双手交叉在胸前,他从李道玄吟唱的经文中,已得到了太多力量。此时只是如痴如醉的听着那不停出现的经文,许多都是原本教中都失传的段落。 龟兹老者背后的许多修炼清净圣火的弟子都是奔上前来,随着一起跪倒,他们耳听圣音,渐渐的脸上现出欢喜之色。 《净命宝藏经》还未吟唱完毕,仿佛自天外传来了另一个声音,这次却是吟唱起了《力藏经》。 力藏经的经文格外有力,就仿佛佛门的怒目金刚现身一般,安格尔脚下打颤,此时他眼中的李道玄,已是大力法王手持火焰的神像。 安格尔缓缓跪倒,他修炼多年的大力圣火立刻燃烧在胸前,渐渐的也是进入修行中。 李道玄以神识控制着经文的吟唱,他的本体缓缓退出,微微展开了最后一卷也是四藏经中最为玄妙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 曼罗馆商会的安诺此时已无法开口说话,李道玄伸出手指按在他的眉间,良久才问道:“你可都听到了?” 安诺妖艳的面容上已是泪流满面,他虔诚的匍匐在地,不停的亲吻着李道玄所踏过的大地,最后才哽咽道:“弟子,弟子已明白了。” 安诺所听到的是摩尼四藏经中力量最为强大的智慧之音,那是不能吟唱出来的智慧,所以李道玄以神识传给了他。 在摩尼教中,只有明尊那般的存在,才能以这种方法传授智慧,按照摩尼的教义规定,此时的安诺已成为李道玄的传世弟子,终生都要侍奉这位传授智慧之力的明尊。 安诺最后慢慢站起来,他走到了还沉浸在四藏经中的摩尼教众前,他的眼中带着智慧之光,却沉声道:“李道玄不是魔头,他是伟大的大明神转世而来,他是注定要成为吾等的明尊。” 若在刚才,安诺这番话只会激怒安格尔和龟兹老头,但此时他们两个已无法开口反驳。 龟兹老者在迷迷糊糊中就像为这件事找到了理由,立刻匍匐在地,激动的说道:“不错,这是大明神转世,对的,李道玄就是明神转世,要不然他为何能懂得吾教中失传百年的经典呢。” 安格尔并不是糊涂人,他不像龟兹老者那般虔诚,但更懂得情势的变化。 说实话,以李道玄手握的圣火,吟唱的经文,就是重现在造一个摩尼教都绰绰有余了。恐怕到那时,天下的摩尼教众只会相信他李道玄,也不会相信他们这些逃亡者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安诺所代表的夜殇曼罗馆此时已是李道玄的囊中之物。安格尔想要将摩尼教改为中土明教,其实为的就是安诺以及他身后的曼罗馆。 安格尔快速的思量着,现在的情势下,谁最先拥戴李道玄谁就得了先机。他微微看了一眼李道玄,心道来日方长,日后总有我翻身的时候。 如此想着,安格尔忽然匍匐着滚到了李道玄的脚下,双手交叉在胸前,用最为虔诚的声音高声道:“圣火燃起,名典重现,这就是天赐我明教的教主啊!” 李道玄见他口口声声说什么明教,教主,却不提摩尼教的字眼,心中怎么还会不明白。他伸手按在了安格尔的脑袋上,一股强大的神识冲击过去,将他的大脑搅乱成了一团浆糊。神识之火在安格尔的身上燃烧起来,李道玄俯视诸人,对那即将逝去的安格尔说道:“是明宗,不是明教,还有,你再怎么及时拥戴我也是没用的。圣火还未熄灭前,我就已决定要杀了……” 安格尔似哭似笑,不甘心的被圣火吞灭了…… 第573章 金狐战士丹 地楼道府内充满了粉色的微光,那些妖狐的内丹竟带着一股儿香甜的味道。白小蛮展开手中的燕子窝道府,又抖出了一只死去的金狐战士,那萧眉织神识发动,自金狐战士身上掏出了内丹。 死去的狐狸被抛到了已建成一半的虫巢里,当作了母虫的食物。代表仁义智勇洁五德的虫长老们还在驱动着密密麻麻的虫子建造着虫巢。 李道玄默默看着三个女子凑在一起,极为认真的数着内丹,又是好笑又是温馨。他展现神识大步走过去,萧眉织立刻竖起了耳朵,转身道:“你怎么来了?” 李道玄呵呵一笑:“吾如今已是明宗教主,又是楼兰城主,为什么不能到这里来。” 萧眉织很认真的摇摇头:“这里是浮岛天阁,是我的地方儿,李城主来之前也得通报一声呵。” 她认真的表情下带着一丝促狭,李道玄又是一笑,走到萧眉织身前,一把捏住了她的尾巴,却问道:“白姑娘又被你弄到哪里去了?小蛮和碧桃原来被你送出去猎杀妖狐了。” 萧眉织的尾巴被李道玄拿住,只觉得全身一软,忍不住哼了一声,细长的耳朵贴在发髻之旁,颤声道:“白,白天子去哪里,我又如何知道。” 李道玄感受到萧眉织神识中传来的波动,急忙松开了手,原来这尾巴却是她的敏感之处。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近百枚粉红色的内丹,不禁有些后怕的说道:“不过萧姑娘你胆子也太大了,那东方青丘还在昆仑呢,若是小蛮她们遇到那怪物,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东方青丘身为狐妖之帝,就是在力量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李道玄也是难以相敌,更何况白小蛮和碧桃这刚刚修炼神识的修为呢。 但白小蛮却淡淡说道:“咱们去昆仑宗却没有看到那个什么东方青丘,公子还不知道把,如今的昆仑宗道府已破,宗门也分成了三派,里面遍地都是这些狐狸的尸体。我们就顺手用道府带回来了。” 李道玄吃了一惊,不禁沉吟起来,以东方青丘的修为,不可能看着自己的金狐战士被屠杀啊。他有些担心起来,当然他担心的主要还是东方青丘身边的小白熊。 碧桃一直没有说话,但自修行神识以来,她渐渐习惯了回复肉身后修炼的感觉,和白小蛮相比,她在修行上更是用心,只要有时间便驱动神识凝练。 看到李道玄的担心,白小蛮将这次昆仑之行详细说了一遍,如今的昆仑宗果然分裂了,丹鼎派在与符篆派的争斗中还是落了下风,派中长老一怒之下竟领着弟子出走昆仑,据说已在西部玄州的丹霞山开宗立派,自称丹霞门。 而符篆派此时也是人心不稳,一番争执后便在昆仑山脉中重开山门,自名昆宗正宗。 李道玄摇头一叹:“他们自称昆仑正宗,那就是和南州的洛青璇相对而立的意思,这样看来,那太一派自然去南州投靠洛青璇了,昆仑宗已是名存实亡。” 他感慨一番,却忍不住用神识感受面前的妖狐内丹,白小蛮说昆仑道府已成废墟,失去浮岛后的道府里只有金狐战士的尸体。 李道玄手中捏起一颗内丹,一边看着一边问道:“那金狐战士身上可有伤口?却是被什么功法打死的。” 萧眉织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我查看的很仔细,这些妖修狐狸死的毫无征兆,就好像,就好像被打回原形一般,他们的内丹还保留着但已无法提供力量去幻化人形。” 萧眉织没有说是什么功法,但她神识的波动却被李道玄觉察到,两人的眸光交错,李道玄缓缓说道:“莫非是那传说中的神人出手,净化了他们?” 这也正是萧眉织所想的,但她有些犹豫的摇头道:“不,那神人便是我族人中最为强大的天界战士,他此时应在月宫之中,你也知道,天上的月亮已被古怪的力量挡住了,天界战士应该察觉不到人间的形势才对。” 李道玄手中捏着的内丹继续发出粉红色的光,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身边处处都是危机,到处都是忽然涌现出来的力量。 正如此想着,一只披着翅膀披风的虫长老自虫巢中爬出来,爬到了李道玄的身边,它头顶新生的两只触须点在了李道玄的手背上,一股微弱的神识传递过来。 李道玄感受到了这只虫长老正是五德之中的‘洁’长老,他也感受到了虫长老神识的意思,微笑的将手中的内丹交给了它。 洁长老用翅膀下伸出的两团柔软的内翅捧住了内丹,慢慢走回虫巢,不多时就传来母虫进食的声音。 白小蛮见那虫巢之内闪出一团粉光,干脆捧起了剩下的内丹,就要走进虫巢。她还未走出一步,就被萧眉织死死拉住:“你可不能进去,这虫巢已快建成,里面便是虫后的领地,除了李道玄,咱们谁都不能进去,要不然会引起这些虫儿的反击的。” 李道玄便接过了白小蛮手中的内丹,跨过了那以泥沙粘液堆积而成的虫巢,慢慢走了进去。 虫巢内并不是想象中的湿润,却带着干爽的气息,而且整个巢穴的内部四周都是光滑整洁,甚至连地面都被虫子们压得整整齐齐,虫后所在的平台坚固而又舒适。 李道玄捧着内丹走到了母虫之旁,她的身子略有些长大,雪白的身躯上流动着一层分光,肚腹处却在慢慢鼓起。 李道玄将手中的内丹放到母虫小小的口吻旁,看着那一对儿金色的小眼睛就如绿豆般露出喜悦的光,张开细小的口吻,将内丹一点点吞吃了下去。 许久之后,母虫身上粉红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烈,鼓起的肚腹一阵颤抖,这次却是产出了数十枚粉红色的虫卵。 圆滚滚的虫卵立刻被虫长老们送到了虫巢最背部的一个凹陷的坑里,哪里是虫巢中最为湿润的地方,李道玄看到那母虫排出体外的一些液体,都被虫长老保存在了那凹陷坑里,就如一团清泉一般将虫卵们包围起来。 这次产卵后,母虫整个身躯身上的光彩都有些黯淡,金色的眼睛也带着疲倦,看来是耗费了不少力量。 李道玄不由得暗叹一声,看来寻找妖修的内丹,是现在就要着手去做的了。 这些粉红的虫卵看来一时半会无法孵化,他便走出了虫巢。 几人离开瑶池地楼,萧眉织独走在最后,让白小蛮和碧桃先进入了天阁之内,却拉住李道玄的袖子低声道:“眉织有事想与你说。” 李道玄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萧眉织走到了一旁,这女子低头想了一下才缓缓道:“我其实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小蛮姐姐她们,能不能就留在浮岛上?” 李道玄下意识的说道:“无妨啊。”但他紧跟着又说道:“就是千万不要让她们出了什么危险才好。” 萧眉织淡淡一笑:“李道玄啊,这浮岛总归还是有你一半的,我让小蛮姐姐她们帮我做一些事,其实也是为了你好。对了,我还有许多好东西都交给寒烟姐姐了。”她说着转身进入天阁并关上了那天阁之门。 李道玄却明白她必然有什么紧要的事瞒着自己,但想到现在的情况,自己也是不能让碧桃小蛮她们混入了西域乱战中。他微微点头,便走下了浮岛。 温博生已在蜂巢之旁为明宗的教众们建了一个巨大的高台,这次还是苏寒烟带领那些女弟子们建成的。 高台之上圣火熊熊燃烧着,一片明阁也建立起来,这次罗布泊的天巧云工石又被取出了一些,楼兰城也多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温博生看来已对楼兰城的管理十分熟稔,挂着温侯名头的他毕竟有着管理城池的经验,便是到大唐作一个长吏县丞也是绰绰有余。 李道玄看着那些吞噬了六部司曹记忆与经验的女弟子们也是顺利的帮着温博生,不由露出微笑,如今的楼兰城已进入一个顺利发展的阶段,除了横亘在安西大营的那些和尚。 李道玄慢慢走入了花房之中,与乌古斯等人修炼所用的蜂巢不一样,花房的建造更为舒适也更为宽敞。 苏寒烟正在梳理着一排排丹药,见到李道玄进来,急忙束身行礼。 李道玄感受到这些丹药中传来的神识之力,便想到了萧眉织口中的好东西,不禁笑道:“原来萧姑娘是炼制出了这些神识丹,你们和乌古斯不同,不能出去吞噬敌人的神识,有了这些丹药,修行起来也更为方便。” 苏寒烟也是莞尔一笑,这些日子来,她不但修为渐进,就是心思也比往日更为豁达,就如被风尘埋没的一颗明珠,如今发出了耀眼的光彩。 李道玄再问了几句她修行上的问题,正要离开时,就看到苏寒烟身后的玉石软榻上露出了一张信纸。 那粉红色的薛涛纸上似还写着字迹,李道玄神识看了一眼,那正是一首题为凤求凰的古诗,李道玄没有理会那诗词之意,只瞄到信上末尾的署名竟是温博生,心中便明白了什么。 他笑着离去,最后却对苏寒烟说道:“温侯这个人不但有学识,而且人品端正,当为良人呵。” 在苏寒烟大羞的表情中,他高兴的离开了。 第574章 曼罗情报来 安西大营的天荒神僧自从上次驱动千佛洞大佛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异动。乌古斯在神识中提出要派一名骑士去试探一下,被李道玄止住。 楼兰的战士不多,但每一名都是楼兰的财富。十八名骑士被萧眉织的丹药和李道玄的神识养得愈发强大起来,却也损失不得。李道玄更是下了死命令,十八骑士若要出动时,自己必须随着一起。 但对于那安西大营中的异常,李道玄也是心中不安。 天荒山的僧军在他的神识之下还能全身而退,仿佛就是针对他李道玄而来的一般。虽然李道玄有击杀任何一名僧军的把握,但若是上千僧人一起冲过来,他还只能落荒而逃。 就在这种心理中,他竟然突破了第二十一重凝练,体内的神识再次被压缩,而神识所能送出的范围自三丈变为了一丈。 体内的五行火神之力也更加旺盛,李道玄却发现了神识修行中的一个危险。越来越凝重的神识,在一丈范围内已能改变五行属性,但这一次沙子不再化为流水,而是变作了岩浆。 神识中的火行之神太过旺盛了,已造成五行神识的不平衡。 李道玄正在思虑当中,便传来了明宗白老爹的消息。那曼罗馆的安诺不负他所托付,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一卷厚厚的情报资料送了过来。 这次安诺送来的东西,是从长安过来,途径瓜州,却是一路向西绕过西宛国再次向东进入楼兰的,不但速度快,分量重,而且在路线考虑上也极为谨慎,所以安然送到了楼兰城。 李道玄急忙赶到明宗圣火台下,就看到了一个有一人高大的木柜,一队曼罗馆的商旅正虔诚的拜祭着圣火。 白老爹打开了木柜,自中取出了数十卷手抄的情报,交给了李道玄。 李道玄轻声问了几句,这才知道,此次曼罗馆的情报传递,没有经过任何修士的手,却是以商旅传递的方式,自长安起,共有三十七队曼罗馆的商旅昼夜兼程,这才送到。因为没有修士的插手,所以才如此安全。果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李道玄心中欣喜,便将这些资料展开来仔细看了一遍。 这几乎是安诺发动了所有的曼罗馆探子收集的情报,分为长安,逻些,北落荒原,南州等四卷。 李道玄首先展开的是长安的情报,这份情报最是厚重,竟然从宫廷小事到长安如今的风物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李道玄以强大的神识从这些细小繁杂的资料中抽取着有用的信息。 长安的永徽皇帝又病了,这已是登基以来第三次发作。翰林院联名上书,竟要求皇帝再次选妃。这些士子的理由也十分正大,陛下龙体不爽,为大局计谋,当该赶快立一位太子才是。 但可惜的是,永徽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没有子嗣,登基不过一年,甚至连个公主都没有。于是这些没事干的士子拼了命的求皇帝赶快选妃。 这条情报之下,李道玄看到了大唐十方贵族,那崔谢两家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家族内部举办了才艺表演。 李道玄看到这里微微一笑,将这两条情报连结在一起,便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根本原因. 翰林院的士子都是被大唐大姓贵族控制的,这些翰林士子以没有太子的理由要求选妃,却是为那些贵族新一轮的权力争夺做势。 李道玄翻到长安大明宫的妃嫔资料,如今的皇后是琅琊王家的女儿,但那得宠的萧淑妃却是南州萧家之女,正是萧狄的堂妹。本来是三流小姓的萧家因为萧淑妃缘故,整个家族的威名已有超过谢家的声势。 而自从昆仑宗倒塌,与昆仑关系密切的崔家势力大受影响,所以这次崔家对于选妃之事也是十分活跃。 李道玄只所以重视这件情报,最重要的还是安诺在情报下的一段话:“今以上官仪之女婉儿为明宗弟子,不日将参加这次选妃之事,唯此女年纪尚幼,特送楼兰听从教主教诲。” 李道玄点点头,这次选妃看来曼罗馆也是十分重视,竟然找来一名明宗弟子上官婉儿参与选拔,若是上官婉儿能进入大唐的后宫,必能带来大量可观的情报。 下面还有上官婉儿的画像与资料,原来此女却是四品秘书少监上官仪的女儿。这上官仪出身乃是前隋官员之后,在江都多年,因隋炀帝身边曾有摩尼使者,所以上官仪家中藏有大量摩尼教典,是以他的女儿便成了一名虔诚的摩尼教徒。 安诺不但全力支持上官婉儿参与选妃,而且要将这少女送到楼兰让李道玄教诲一番,这其中却是有另外一层意思,摩尼教女的身份,本来就是明尊的侍妾,看来安诺却是有意让李道玄先摘了这朵鲜花了。 长安除了选妃这件大事外,去还有那禁卫的变动之事,南北禁卫调换之后,杜玄风擢升司徒公爵之位。 李道玄看过这一条后,最后一条重要的情报,却是天荒寺半眉星禅入主长安法门寺为主持,朝廷明旨称法门寺为‘皇家寺院’,并大开佛塔迎接佛舍利。 李道玄品味良久,法门寺就在长安西郊,靠近万年县的位置,他在长安时也曾听说过,但在太宗在位时间,法门寺名声不显。如今却在恭迎什么佛祖舍利。 李道玄想了一会儿便放下这件情报,展开了北落荒原的情报,却只有简单的几句话,大意是冥神行踪神秘,北落荒原的西羌人已越过北方的冰原,进入了西方的大食国控制范围。 看来北落荒原是有意要绕过西域这块地方,自大食国向南穿过波斯,再东入逻些了。冥神为何如此,就连安诺也是大惑不解。 李道玄再拿起了极为关心的逻些情报,这情报更加精简,只说布达拉宫的大巫师正在闭关,有传闻西苗王重病身亡,不知所踪。还有一条李道玄比较重视的,却是阿幼黛云做上了五毒教主的位子,如今正在联络魔道八宗的势力。 李道玄看完这些,不禁揉着脑袋。白老爹却走过来低声道:“安诺还送来了那天荒寺神僧的情报。” 李道玄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卷,却没有发现什么关于天荒寺的情报,他正在疑惑间,白老爹已将那大木柜翻了开来,指着柜子中说道:“安诺的情报就在这里。” 李道玄立刻看到了一个全身蜷缩在木柜中的僧人,这僧人很年轻,穿着天荒寺僧军独有的僧袍,正在深沉的睡眠之中。 这样一个大活人,竟然就是安诺送来的情报,李道玄的神识情不自禁落到了这和尚的身上,那白老爹低声道:“教主,这和尚可不是一般那天荒寺的神僧,而是一个未修炼成功的神僧。” 他说着低声又道:“这和尚是天荒寺中唯一一名立刻就要修炼成僧军的弟子,安诺可是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捉到。他如今被封住了丹海,却没有几天好活了。教主要探寻那僧军的秘密,就得快点了。” 李道玄的神识已感受到这和尚体内那破碎的丹海,他身上竟然有十六种不同的功法在作怪,看来曼罗馆这次真的是用尽了办法,竟然能集结十六名修行超过天元的修士之力。 白老爹见李道玄全神贯注,便轻轻走到圣火台外,为他警戒着。 李道玄全身神识扫过这和尚,从丹海开始看起,每一条经脉都没有放过。 这和尚修炼的正是佛门灵力,但他们修行的法子却与其他门派完全不同,那是凝练灵力的法子。 李道玄通过神识似乎已看到了天荒寺这支秘密力量的修炼过程,以无比坚忍的毅力,从最开始就凝练灵力,将体内丹海的灵力压缩到了极致,到了最后渐渐化成了一缕神识,但这神识却因为是从灵力变化而来,所有天生就带着不确定性。 所以要培养一名天荒寺的神僧,那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光是这凝灵化神的一步,就要浪费数名弟子。 而灵力的凝练是需要长久的时间的,天荒寺的僧军从婴儿时就开始修行,看来是不假的。 李道玄此时已掌握到了灵力化为神识的修炼之法,心中不由摇头,这样也太慢了。几十年的凝练,才有了一丝神识。对于他来说,这法子未免也太笨了。 他现在急切要寻找的,却是这些僧军强悍的防御能力到底从何而来。渐渐的李道玄从这僧人的丹海深处找到了一点东西,那是细小的肉眼都看不到的一粒沙子,血红的沙子。 李道玄的神识立刻捕捉到了这粒沙子,猛然拉扯出来。 木柜里的僧人发出一声闷哼,当这血红的沙子离开他身体的时候,这僧人的丹海也最终破灭。那一缕好不容易修炼成功的神识消散无尽,这僧人虽然还没有死,但已变成了一名凡人。 李道玄紧紧握住在掌心肉眼都看不到的血红沙子,身影一展,便飞到了天阁之上。 他手中的血沙在掌心跳跃着,一股深沉的佛力传来,其中竟然还带着一丝奇怪的力量,那是什么力量,为何连李道玄体内的五行金灵都开始活跃起来。 第575章 重整明宗生 楼兰城中多了新的来客,或者说他们不能算是客人。 在石佛头颅上警视四周的楼兰骑士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们的主公,当然他更好奇的是李道玄身后那长长的一队人,以及队伍后数十辆金色骆驼拉着的马车。 在楼兰城中的湖水前,这些教众还是带着虔诚的眼神看着他们新临的明尊。 李道玄此时有些出神,他从这天离之火推测出了当年发生的事情,温博生说的没错,百年前那位摩尼善母带着摩尼的《二元宗》这五部经典去了大唐洛阳。却阴差阳错的,这团圣火以及典籍被洛阳正剑宗得到。 那正剑宗的先祖传下来的传家宝,其实就是这圣火,但正剑宗的后代却一直一位那铁剑头才是传家宝。 这才是机缘巧合呢。李道玄不禁微微一笑,他同时又确定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摩尼教的创造者,那位自称摩尼的波斯贵族,必然也是萧眉织的族人。只从这经典中的文字与意义,还有五行神火的力量就能看出来。 莫非这世间的修士,真的是萧眉织的族人光临的产物? 李道玄的脑海还存留着封印的第五部摩尼经典,只是不知如何开启就是了。 但他还是立刻放下了这件事,以神识将所有楼兰明宗的弟子都召唤过来。等到楼兰骑士与苏寒烟带领的明宗女弟子全部到齐了,李道玄便要着手改造整个摩尼教了。 靠着李道玄新任明尊的威望,更靠着四法典的奇迹,明宗与摩尼教的融合出乎其料的顺利。 在保证了继续给与他们的特权,这次就连保守派的摩尼教众都屈服了。李道玄将摩尼教改为明宗,正式以宗为名,他自然就是大明神尊,明宗教主。而左右光明使的位子却交给了乌古斯和苏寒烟。 光明使之下,便是四法王。 智慧法王自然还是那去了逻些的黄胡子,清净法王却落到了龟兹老者白老爹的头上。其余两大法王因为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暂时就空了下来。 于是这李道玄手创,却出乎意料简陋的明宗,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体系。 所有的保守教众都是敢怒不敢言,李道玄有意架空他们的力量,只给了他们一个明宗护法的虚名,便远远的打发开去。 等到这粗陋的有些可笑的仪式完成,李道玄心目中终于有点作用的明宗就出现了。 楼兰城是他的奠基之地,而明宗却是他一直要建立的信仰体系。 有了奠基之地,再有了信仰基石,李道玄已得到了征服西域的两大根本条件。一个以楼兰为中心,覆盖整个西域,子民全部信仰明宗神尊的帝国渐渐在他脑海中形成。 当然,李道玄更为看重的,还是曼罗馆的安诺会长。 将那些没用的教众交给一脸震惊的温博生,李道玄带着白老爹和安诺会长,来到了浮岛之上。 浮岛大门还关得紧紧的,李道玄随意的盘腿坐在了地上,然后招呼白老爹和安诺坐下。 龟兹老者和安诺会长没有丝毫迟疑,却是恭敬的跪在了他的身边,身子俯在了地上,这是教众对明尊必须要行的大礼。 李道玄微微错愕了一下,摆手道:“明宗初建,还是不要这些规矩的好,安诺,你的曼罗馆现在有多少分会了?” 安诺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如今自长安到逻些,西边走过波斯和大食,最远可到西方之海,只不过那西方海边和海中的小岛,还都是蛮荒之人,所以也没有再开分会。”安诺说到这里又说道:“至于西域,各个小国之中最少都开了三家分会,算起来整个西域商道反而还是曼罗馆经营的时间最长。” 李道玄微微一愣:“那海枯斋不是天下第一商会么,他们怎么会放弃西域?” 安诺会长也有些疑惑之色:“这正是属下一直在打探的,但王琅琊此人守得太过紧密,他孤身一身居住,便是海枯斋大小商号,也只用汉人,竟然是连胡姬之女都不用的。只听说海枯斋现在大部分力量都放到了南州和东海,逻些的商道他们都不在意了。” 李道玄点点头:“那你们曼罗馆的情报,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又是如何传递的?” 安诺会长转头看了一眼龟兹老者,这才说道;“曼罗馆的情报都是靠胡姬与各国的奴仆收集传递。” 李道玄立刻想到了在长安的时候,洛碧玑手下的情报组织,那白鹰洛家的探子却是各大府中的管事,相比之下,洛家收集情报的能力要强于曼罗馆,但说到收集情报的数量和传递方式,却还是曼罗馆更为精确一些。 李道玄站起身,立刻对安诺说道:“今日起,我需要长安那边的各种情报,北落荒原和逻些的也要。最要紧的是找到那天荒寺神僧的情报,如今他们就在安西大营里,实在是我楼兰的一根刺,必须拔出才行。” 李道玄这番话,便是确定了安诺作为楼兰的情报来源这个身份。 安诺得李道玄传授智慧之音,在摩尼教众里却是比谁都还忠诚,这也是李道玄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等到安诺退去后,那一直有话想说的龟兹老者开口道:“明尊,吾有一事想问。” 李道玄心中知道他要问什么,却点点头:“你现在是清净法王,在我面前无须如此拘谨。” 龟兹老者却不是拘谨,而是心中老有一块石头放不下,此时他缓缓开口,以最为虔诚的声音却说起了往事,从当初在敦煌城中初遇,到后来在楼兰废墟中相逢,待说到这时,话锋一转却期期艾艾的说道:“教主啊,我自认曾做过对不起您的事,这次得蒙教主信任,位列法王之位,但心中总是不安啊,譬如安格尔那个小人,最是贪恋权势和财富的。” 他说到这里便被李道玄止住,李道玄微笑的看着他:“白法王,是不是因为吾出手杀了那安格尔,你便有些多心了啊。” 龟兹老者练称不敢,李道玄缓缓又笑道:“其实你想问的不过就是一个问题,为何我要留下如此狡猾多变的你,而将那看起来只是有些贪心的安格尔杀了?” 龟兹老者白老爹听到教主如此直接,也是放开了心怀,默默的点了点头。 李道玄背负双手沉声说道:“留着你,而杀了安格尔,只因你们两个有一点不同。” 白老爹紧张的看着他。 李道玄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便是你比他虔诚,安格尔是没有信仰的,明教对他来说就是个工具。你不一样,虽然人品差了点,但你是信仰神尊的。这便是我看重你的原因。” 李道玄说着走到他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不用多久,我便要将这西域征服,这广袤的土地上未来只有一个教宗,那便是明宗,佛宗,密藏宗,甚至是道门,儒家,都将被吾驱逐出这西域之地。你持有清净密藏,便是未来传承光大我明宗教义的第一人,你的事情可不少啊。” 龟兹老者白老爹的眼中已是放出了惊人的光彩,李道玄说得不错,他虽然为人狡猾,却是一个坚定的摩尼教徒,为了摩尼教他甚至曾经放弃了龟兹国国王的机会。 李道玄为他描述的是一副让他沉迷的画面,想象一下西域大地上遍地都是圣火,明宗教众行走大地,再也不需向佛宗和道门谄媚。而如果李道玄的大业能够进入大唐,那又是什么情景。 龟兹老者这次是真心的赞叹道:“摩尼圣火光照四方,成此大业者,唯有教主了。” 龟兹老者走后,李道玄的神识唤醒了花房中的苏寒烟,安诺已着手开始收集关于安西大营那些神僧的情报,天阁的大门还关闭着,李道玄便有了一点空闲,他在神识中询问白小蛮和碧桃修炼的情形,那苏寒烟却禀告说花房中并无两个女子的身影。 李道玄吓了一跳,立刻闪身到了花房中,果然不见了白小蛮和碧桃。 他心中竟然恐慌起来,难道这两个女子也如师父莲生一般,来个不告而别,但碧桃可能会如此,白小蛮绝不会这样做啊。李道玄还记得白小蛮哀求的眼神,这是一个没有力量便无法生存的女子。 李道玄想了想,飞身来到了天阁。 这次他不再客气,强行推开了天阁之门,里面却是空空荡荡,萧眉织并不在天阁中,连阿离都不见了。 李道玄身影闪动,冲出了天阁,这次他直接飞出了楼兰,因为凝练的神识再也没有往日般可观察的范围,他在焦急中只能远远绕过安西大营,沿着罗布泊周边寻找起来。 这一找就是四五天的时间,李道玄几乎将整个西域翻了个遍,却没有发现她们的影子。 他有些失落的回到了楼兰,再次踏足在天阁上,却看到一抹儿身影钻入了瑶池之内。 李道玄的神识立刻观察到了那是萧眉织的身影,他有些恼怒的跟着进入了瑶池。 瑶池之下的地楼内,被改造成道府的空间中闪动着红色的光华,却看到萧眉织和白小蛮等女子正在一颗一颗的数着面前的内丹,那萧眉织还说道:“金狐战士的内丹虽然比不上那石佛的内丹,但在妖修内丹里也算上乘的了,吃了这些,咱们的宝贝儿一定能生出更多强大的宝宝了。” 第576章 安西舍利战 天阁之上,李道玄手中的血沙还在跳跃,隐隐约约的就像钻入他的体内,但被他强行用神识压制住。 方才瞬息之间他已观察了这血沙,却看不出什么门道来,所以来到这天阁之上,想要找萧眉织看看。 刚到天阁门口,萧眉织的神识就穿过了大门,锁住了他手中的血沙。 天阁大门四开,萧眉织奔了出来,李道玄见她又惊又喜的模样,急忙展开了掌心,手中那肉眼看不到的血沙此时却闪动着一点莹莹的金光,浮动在他掌心上。 萧眉织的神识锁住了这金光血沙,良久没有说话,李道玄看她神情严肃,不禁笑道:“你可不要再说这血沙也是你族人留下的,那么说来,你的族人也太过神通广大了。” 萧眉织白了他一眼,尖尖的耳朵不停颤抖,最后却喘了一口气说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释迦牟尼佛祖竟也是我的族人。” 李道玄这次可被她逗笑了,正要笑出来,却立刻想到了萧眉织话中之意,不禁惊声道:“你,你是说,这血沙竟然是佛祖舍利不成?” 萧眉织点点头:“这正是释迦牟尼佛祖的金身舍利,当日佛祖散出三万六千舍利,大的如指骨舍利,小的便是这些血沙舍利。" 李道玄听得目瞪口呆,在震撼中神识一松,那血沙便飞舞进了他的丹海,没入了那一直活跃的五行金灵之中。 就像当日吸收圣火般,他的五行金灵和这佛祖的金身舍利相互融合,渐有化为五行金神的可能。但这金身舍利实在是太小了,里面的金行神识最后却被金灵覆盖,消失无踪。 但李道玄还是惊喜莫名,自从五行之中的火灵化为神识以来,今日竟然又找到了金灵化为神识的宝物。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便与萧眉织说了这舍利的来历。 萧眉织站在天阁门前,良久才说道:“那么天荒寺的神僧来历就很清楚了,他们都是吸收了佛祖舍利的僧人。” 李道玄一拍手:“怪不得那些僧军如此厉害,我全力之下也只能伤他们几人。不过如今算是明白了他们的要害……” 李道玄得到金身舍利的秘密,脑海立刻想到了方才得到的长安情报,其中正有那天荒寺半眉星禅进入法门寺为主持的事情。他心头震动,立刻想到了其背后的联系。 浮岛向东看去,安西大营在东方安静的矗立着,但那安静之下的蠢蠢欲动却让李道玄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他心中再难安定,身影飞起,向着安西大营而去。 此时的安西大营中,数百僧人正在打坐着,刚刚自长安送来的十二道金钵整齐的罗列着。阵阵悠扬的佛言吟唱中,最前方的两名僧人站了起来,他们缓缓走到了叠合在一起的金钵之前,伸手拿开了最外面的那只金钵。 金钵一去,一道佛光隐隐透出,金色的光芒甚至掩盖了剩下的金钵的色彩。 金钵被一层层拿开,最后现出的却是一只晶莹的白玉钵。倒扣的白玉钵最后被轻轻掀开,金色的佛光展现出来,一道道金色的波纹向四方投射开去,只见一块有拳头大小的金色石头就躺在玉碗中。 这金色的波纹之光穿过了罗布泊,也穿过了四方的沙漠,瞬间波及了整个西域。 释迦牟尼佛祖的舍利并没有传说中的三万六千块,当年自天竺送到西域三十六国的,不过只有十块,分别以佛祖最为有名的十大弟子为名。 在西域三十六国的争夺中,最后流传了起块进入了中土。 但现在出现在安西大营的这一块,却是其中最为尊贵的佛祖金身心舍利,据说这是佛祖心肠所化,所以又被称为金身舍利祖。 此次半眉星禅一做上法门寺的主持,便不顾法门寺僧人的反对,强行将这舍利自佛塔中取出,却送到了安西大营,可见天荒寺对西域的重视,对李道玄的重视。 此时在佛祖金身舍利下,那阵阵波动的金光渐渐缩小,最后笼罩了所有的天荒僧军。这上千僧军激动起来,吟唱的佛音更加洪亮,而在他们丹海内的血沙舍利也更加强大。 天荒山的打算是没错的,先在长安争取到法门寺的控制权,继而得到这金身舍利,在西域之地的这些僧军得到舍利的支持后,已是立于不败之地。那样的话,安西大营更是一道铜墙铁壁,将死死卡住楼兰东进的步伐。 安西大营的僧军这些日子来潜伏不动,等的就是这颗舍利,而天荒山这番行动,却隐隐现出另外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现在似乎还没有将楼兰赶尽杀绝的想法。 当然无论是天荒寺半眉星禅还是大唐佛宗,甚至那背后主导一切的圣女都是没有想到,此时正循着舍利之力而赶来的李道玄却是带着惊喜而来。 已渐渐接近安西大营的李道玄自然有惊喜的理由,他体内的五行金灵在那佛光乍现的刹那,就已在五行丹海中活跃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李道玄肯定了,那到佛光之中传来的正是可以激发自己五行金神的宝物。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佛宗这番举动,却是将李道玄最需要的东西送上了门来。 李道玄的身影已飞入了安西大营中。这一次他几乎连神识都没有隐藏,直接就出现了僧人之前。 安西大营的数千僧人立刻骚动起来,没有想到这魔头竟然敢在佛祖金身舍利面前放肆。难道他感受不到这些僧军已增强数倍的力量么。 但数百僧人还是下意识的挡在了佛祖舍利之前,李道玄一拳隔空击出,带着九大手印的力量击中一名最靠近的僧人。 在上次,李道玄这一拳的力量足以将僧人击飞出去,这一次对方却是一动不动,身上笼罩着那舍利之光,就像乌古斯等骑士狂化一般,果然是实力大进。 天荒寺的僧军都是心中大定,上次李道玄怎么说还是全力击杀了几名僧人,这一次恐怕不会如此了。 佛音再次响起,佛珠与禅杖交错而来,在金身舍利的护卫下,这些僧人的攻击更加迅猛,也更加肆无忌惮,他们几乎已不在乎李道玄的攻击。 佛珠在舍利之光中飞舞,自安西大营之外看去,那营地上空仿佛出现了无数金光闪闪的花瓣,在无规则的飞舞着。 这些佛珠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向着李道玄身上罩了下去。 李道玄似乎没有察觉,忽然身子静止不动,身上自不动明王相快速变化起来,九大相的变化就像幻影一般在僧人们的眼前闪烁,他们很快震骇的发现那佛珠的攻击竟然一一被这魔头躲了过去。 而李道玄身边一丈之地,所有的佛珠都燃烧起来,那深沉的火焰看起来就像数十颗黄色的明珠,李道玄身形站定,双袖一甩,但见无数火焰之珠向外飞射,带着五行火神之力的佛珠在震飞的过程中,还夹杂着内外狮子印的力量。 李道玄身边围着的数十僧人被火神佛珠击中,身上僧袍现出了数个小洞,肌肤上也留下了佛珠的痕迹,黑色的痕迹看起来就像香疤一般。 李道玄深吸了一口气,他在这上千僧人强悍打击下还能如此轻松的原因,却是因为那不断放出佛光的金身舍利的补充。 说起来有些讽刺,这专门用来对付李道玄的金身舍利,竟然也能为他提供力量。 李道玄此时距离金身舍利越来越近,而身旁的僧人却渐渐发现了他的意图,所有僧人手中的禅杖一起举了起来,忽然万千金色的佛掌现出,在这些金掌之下,是数百交叉在一起的禅杖。 李道玄的眼前出现了一团滚动的金光,继而身上一阵颤抖,瞬间挨了千掌,纵是他神识修为惊人,又能得到舍利的力量,这一下也被震飞了出去。 他的身子落到了安西大营外,只觉肉身已有些不停使唤,神识能驱动的却是体内的元婴之力。 和肉身融合到一起的元婴此时也有脱离身体的感觉,李道玄心中苦笑,看来自己还是托大了。 此时前方再次出现了数千带着金光的佛珠,李道玄一咬牙,体内的金灵正在焦急的呼唤,那佛祖金身舍利就在眼前,只要让自己摸到…… 他如此想着,将全部神识集中起来,周身一丈之地的所有五行元素都转化起来,化为火焰升起。 元素转化,火神祭起,李道玄已是用出了目前自己所能掌握的最高心法,脑海中的摩尼四典闪出,身下燃烧的火焰全部化为了大力圣火。 这是他第一次运用圣火之力,周围一丈方圆内,立刻遍布起了大力圣火。 李道玄带着这大力圣火,向着前方慢慢走去。 他每走一步都带着震动大地的声音,那大力圣火本就有龙象之力,又在李道玄凝练二十一重神力的驱动下,更是强大了不止一倍。 李道玄再次走入了安西大营,四周扑来的僧人都被这龙象之力驱开来,大地在震动中越来越不稳定。 当李道玄终于走到金身舍利之前,手掌握住金色舍利的那一刻,以敦煌为源头,整个河西大地的深处,那地层开始断裂,一场自大地最深处的震荡波及开来,轰隆隆的声音中,鸣沙山竟然自中裂开,露出千佛洞下一条巨大的裂缝。 这是一场千年难遇的大地震,长安监天官摆在木桌上的‘候风地动仪’西方的金龙咔嚓一声吐出了一颗金珠,落到了下面的蟾蜍口中。 第577章 莲花满途开 安西大营中,所有的一切都在震动中向下陷落,僧军们浮动身形,这些修为深厚,心如磐石的和尚们第一次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就在他们的包围中,李道玄悬浮在半空中,手掌中的金身心舍利正在肉眼可见中缓缓沉入了他的掌心,就像一块融化在他掌心中的冰块般。 李道玄神识全部沉浸在丹海之中,五行金灵正在欢快的跳动着,与那金身舍利中的神识慢慢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子一颤,五行金神大功告成,与那五行火神交相呼应,丹海的五行,终于得到了第二种神力。 火神克金,逼得那金行火神源源不断的产生着神识,补充着李道玄体内的神识。 他呼出了一口气,身子沉落下来,睁眼扫过四周,就看到大地苍茫,到处都是裂缝,安西大营陷落地中三尺,远方的鸣沙山倒塌了一半。 这算是自己造成的一场浩劫了,李道玄心神自责过后,立刻将新生的神识锁住了四周的僧人们。 天荒寺僧军聚集在他周边,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禅杖,但这一次李道玄没有给他们机会。 李道玄缓缓举起手掌,五行金神全力发动,笼罩了整个安西大营。 他站在地上不动如山,五行金神笼罩的范围内,那些天荒寺僧人都是身子僵硬,慢慢浮动起来。 以李道玄的身子为中心,四周上千僧人身子浮动在半空,却是动也不能动一下,就如被钉子钉在了空气中。 随着李道玄一声悠长的叹息,这些僧人双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丹海的位置,但这样完全无法阻拦丹海内的舍利血沙慢慢钻出了体外。 上千的僧人丹海深处的血沙舍利都被李道玄的五行金神吸了出来,数千浮动的血舍利再次凝聚,就如血红的水珠,齐齐没入了李道玄的丹海内。 李道玄将这些神识吸收完毕,再次呼出一口气,那被钉在半空的僧人这才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这些僧军都是失去了他们的金身舍利,只剩下了丹海灵力,这还是李道玄手下留情,没有赶尽杀绝的缘故。 此时的僧军已变成了普通的修士,李道玄的神识缓缓凝练着,一重重突破上去,得到金身舍利之后,这一次直接突破到了二十七重境界。 神识可控制的范围从一丈再次缩小,最后只控制在了三尺之地。 但这三尺之地的神识范围内,李道玄的控制已达到了另外一个高度。他没有理会四周失去舍利茫然的和尚,俯身自地上抓起了一把沙子。 细密的沙子在他掌心顺着指缝流下,却诡异的停留在了半空,沙子并未沉落,柔软灰色的沙尘融合到了一起,一支鲜嫩的莲花自沙中化出。 在这化沙为莲的境界中,李道玄脚下的大地上渐渐开出了无数白色莲花。 他沉浸在这玄妙的感觉中,缓缓走出了安西大营,随着他的脚步前行,一朵朵白色莲花布满了敦煌至罗布泊的大地上,干燥的沙子上开出的莲花带着新鲜的露水。 李道玄走在这沙尘之路上,忽然若有所悟,转头看着莲花满途,脑海中想到了当初在云州紫金钵中幻境中的场景。 那幻境中连山星宫的一幕幕重现眼前,九天之上的白衣女子,背影中的豪言壮语:“我之归属,星辰雨露。我之净土,莲花满途。” 李道玄不由露出笑意,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叶倾城在连山星宫那十六字的真正含义,我之净土,莲花满途,原来娘亲说的,正是自己如今修行的结果…… 永徽初年的末尾,临近年关时,大唐的新皇帝却毫无喜悦之情。 永徽元年十二月初一,河西之地大震,整个西域都在这次天灾中受到了震动,西域诸国都在惶恐不安中。 天灾之后却是人祸,大魔头,大叛逆李道玄在楼兰正式宣布自立为西域王,大唐安西都护府形同虚设,退守瓜州一线,曾被寄予厚望的安西大营僧军全军覆灭。 在杜玄风的紧急主持下,西域诸国使者更是热锅上的蚂蚁,历史上最为强大的西域联军在龟兹国四周集结。 西域联军在龟兹集结半月,但直到冬至后大雪时节,这支联军还没有出动。 这个时候,长安冬时的祭天大典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大唐官员的冬假也被提上了日程。 整个长安在发布了最紧急的征召令后,似乎立刻就忘记了西域的形势,不论是长安人还是长安的官员,所讨论的都是祭天大典以及来年三月的花朝节选妃事。 这倒也不能怪大唐人无动于衷,一来西域太远,二来他们都知道,朝廷在春暖花开前肯定不会再用兵了。 这个时候,也只有天荒寺和地老庙的两位国师最为着急,他们此时就等在甘露殿外。 圣女武媚娘还在亲自照顾着永徽皇帝,前些日子已有喜讯传出,萧淑妃有了身孕,所以在甘露殿中又住进了萧淑妃。 宫女太监不懂事的,都在打赌哪位妃子最先诞下龙种,却将那搬入大明宫才人楼中的王皇后急得坐卧不安。 如今皇后失宠已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王皇后被迫让出了正宫立政殿,却住进了后宫这原本是才人嫔妃挤在一起的才人楼,心中的委屈别提有多大了。 王皇后此时唯一有些心安的恐怕就是前些日子在淑元殿中和萧淑妃结成的盟友关系。毕竟皇后没有子嗣呵。 但王皇后恐怕万万想不到,此时的萧淑妃正小心的护住肚子,低声下气的跪在武媚娘身前,而圣女殿下正在轻声问着:“那王皇后上次跟你怎么说?” 萧淑妃往日的骄横因为肚子中的孩儿消失无踪,被圣女武媚娘软禁在了这甘露殿中后,她再也不敢惹恼这喜怒无常的武媚娘了。 听到武媚娘的问话,萧淑妃低声答道:“皇后要与我结盟,许我一世平安恩荣,却要淑儿生出孩子后就抱给她皇后养着。” 武媚娘露出笑意:“咱们这位皇后看来是对陛下死心了,想要母凭子贵。但她自己却生不出来,又想出这李代桃僵之法。” 萧淑妃温柔的应了一声,武媚娘便松开了对她体内婴儿的控制压力,却微微一笑:“恭喜你呵,肚子里的孩儿似乎是一个男儿。” 萧淑妃眼中闪出惊喜莫名的光彩,却又有些不安的看着武媚娘。 武媚娘转身让她离去,神识慢慢行进到甘露殿最偏远处躺着的永徽皇帝身前,下一刻,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永徽皇帝病榻前。 武媚娘的神识穿过了永徽皇帝周身环绕的道门印记,这印记是大唐初建时,连山星宫与道门国师联手印记在长安太极宫内,以为大唐李氏永享护卫,自承玄皇帝开始,大唐国君便能持帝玺祭天获得印记护卫之力。 这种带着连山星宫秘法的印记和萧淑妃身上的印记有着异曲同工的效果。但在圣女那地界顶级的神识修为下,这层印记轻易就被击穿。 永徽皇帝额头内的神识被武媚娘微微松开了一点,皇帝终于睁开了眼睛,露出舒畅的神色。 他的精神猛然回复,立刻坐了起来,欢喜的拉着武媚娘的手:“媚娘,只要你在朕的身边,仿佛这头疼的毛病儿都能驱除呢,朕这些日子多靠你了。” 武媚娘微微一笑,象哄小孩一般哄着他,最后缓缓道:“杜相已多次要求见陛下,您现在身子骨好些了,就得赶快接见他了。” 承玄皇帝点点头,在武媚娘的服侍下穿戴整齐,终于在隔了十七天后,再次接见群臣。 武媚娘就在甘露殿中默默等待着,等到永徽皇帝和杜玄风在延英殿相见的时候,她的神识再次压迫起皇帝来。 延英殿院外就设有中书省、殿中内省等中枢机构,此时杜玄风正在长篇大论的讲着南州五仙宗的事情,他历数白鹿洞所记录的五仙宗事迹,对洛青璇大赞特赞,最后却是说到了重点,建议皇帝将洛青璇召入长安,再立一名国师。 永徽皇帝听到这里,却是有了些兴趣,不禁笑道:“杜相说的也有些道理,如今长安的国师只有两位,不是和尚就是尼姑,修士是大唐之本,虽然如今道门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洛青璇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当该召入长安才是。” 杜玄风这一次却是大喜过望,没想到永徽皇帝这次这么好说话,立刻打蛇随棍上,趁机说道:“这次讨伐西域叛逆李道玄,那佛宗的僧军却是大败而归,臣建议陛下当该督促国师们,开春之前,必得将西域乱局理清。至于长安的修士事务,可以让洛青璇暂且管理。” 永徽皇帝沉吟起来,但杜玄风说得实在有理,他十多日未曾理政,但对西域的乱局却是一直关注着。 皇帝想来想去,既然有白鹿洞的贤人做保,洛青璇的声名又是如此好,他有意点头答应。 就在此时,一阵眩晕感忽然出现,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皇帝的头疼病却发作了。永徽皇帝呻吟一声,对杜玄风摆手道:“杜卿,朕有些耳鸣,这件事,这件事,下次再议吧。” 第578章 撒网西域时 永徽皇帝痛苦的想要站起来,但杜玄风却是焦急的差点自地上跳起来。 这个机会太不容易了,佛宗在西域的失败,使得两大国师的威信受到了冲击,特别是法门寺的佛祖舍利也丢失了,那法门寺的僧人甚至有不少以自杀来反对那半眉星禅。 这个时候再通过白鹿洞的推荐,顺理成章的将洛青璇推出来。这正是杜玄风这些日子苦心酝酿的一次反击。 杜玄风已看得清清楚楚,如今大唐的修士势力已渐渐握到了圣女武媚娘手中,这女子再靠着自己的恩宠,收揽那些不争气的大臣,那么可以预见的将来,整个大唐都会落到那圣女的手中。 这是杜玄风最为惊恐的事情,为此他甚至放开了与白鹿洞的多年恩怨,暗中擢升数十白鹿弟子进入朝廷中枢之下,更是秘密会见了洛青璇的使者。 但现在这一个完美的机会竟因为皇帝的病情发作耽搁了,杜玄风左右看看,一咬牙大步走过去,轻轻握着永徽皇帝的手,尽量平静的说道:“陛下既然已同意了,不如现在就决定了吧,祭天大典马上就要举行,陛下的事还很多呢。” 杜玄风说着,大胆的拿着永徽皇帝的手,慢慢按到了他腰中的帝玺之上。 便在此时,一个深沉的声音缓缓道:“杜相,您这是在做什么?” 杜玄风颤抖了一下,顺势扶着永徽皇帝坐下,也是缓缓道:“陛下突发恶疾,吾曾学过岐黄之术,所以看看。” 他恭敬的扶好了永徽皇帝,慢慢后退,转身就看到了礼部尚书许敬宗。 许敬宗是六部尚书中年龄最大的一位,因为在承玄年间兼修过国史,一向以文才著称,但在这个关键时候他忽然不经通报,僭越而入大殿。杜玄风便紧紧皱起了眉头。 但此时许敬宗已快步走到了永徽皇帝身前,连声高呼御医,杜玄风也只得跟着喊起来。 等到御医手忙脚乱的带着太监将永徽皇帝送回甘露殿,杜玄风才叫住了许敬宗。 他低头看到许敬宗这老尚书的靴子上还带着泥巴,额头也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禁沉声道:“许兄为何如此匆匆赶来,莫非有什么天塌了的大事么?” 杜玄风掌权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声色俱厉的对一位尚书级的官员如此说话。 许敬宗年龄都比他大些,更是历经大唐三朝,如何听不出来,但这老尚书只是笑了一下,不咸不淡的说道:“杜相莫要如此说,天还没塌下来,但杜相您方才差点就捅破天了!” 杜玄风眼眸中的神光闪动,定定的注视着许敬宗。 往日温和恭敬从不显山漏水的许敬宗毫不畏惧的迎上了他的眼神,口中淡淡道:“如今为陛下选妃之事就落在吾礼部,前日有崔谢士子妄言,说什么陛下之妃当在《氏族录》前二十家选取。” 许敬宗说到这里摇头道:“那《氏族录》所收录的当然就是崔家,谢家这些旧门阀,朝中士大夫并有功之臣子有许多并未列在上面。所以吾与李义府一同商议,决心重写氏族录,改为《姓氏录》将那些没有官职的旧门第全部去掉,改以有功之臣。” 他的语气愈发严厉起来:“杜大人您的本家也在氏族录上,吾也知道那些旧门士子多有您的门下,您若是因为这个便对敬宗有了意见,那许某可承担不起。” 许敬宗说到这里,杜玄风已是暗中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这个许敬宗极有才气,他所说的门阀之事杜玄风此时也没有心情再听,最重要的是今日所做的事情可是大不敬,万不能让自己的敌人知道了。 杜玄风想到这里,便有意拉拢这往日从不在乎的礼部尚书,与他说了好一阵子话才作别。 等到杜玄风满怀心事的走了,许敬宗才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他转身走出了宫外,却在经过甘露殿一旁的小道时,将藏在袖子中的一块石头放了出去。 那晶莹的石头就如一只飞燕一般穿过了甘露殿的屋檐,落到了殿中沉默的武媚娘手中。 圣女武媚娘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晶石,那石头中渐渐现出了一团光影,却正是方才杜玄风在延英殿上所作所为。 她露出笑意,收起了这块水晶石,这才转身看着沉默不语的半眉星禅和千手慈航。 天荒寺的禅师此时带着一丝沉重之意,天荒寺的一千僧军,那几乎是整个佛宗三分之一的力量,竟然被李道玄一手击破,如今的西域之地,已尽在楼兰城的俯瞰之下。 看着似乎毫不在意的圣女,半眉星禅咳嗽一声忍不住说道:“那西域之地的佛徒比之中土更加虔诚,但如今李道玄竟然,竟然吞噬了佛祖的金身舍利,还在西域之地里现出白莲遍地的所谓佛迹,如今西域之地已有李道玄乃是脚踏莲花的佛祖转世这个谣言!” 半眉星禅还未说完,那千手慈航也是沉声道:“最可恨的是这次河西地震,那楼兰城却说是天荒山僧军引发的,又有说明佛现世,天荒当死,楼兰城中明明就是那摩尼教,如今却在西域之地成了万家供奉的佛。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圣女这才微微露出注意的神态。不知何时,高力士已走进了甘露殿中,他也是轻声道:“那楼兰明宗在西域之地广开善举,特别是借着这次河西大震,在西域各地救助百姓,帮助西域人重新建造居所,这么短的时间内,那明宗的教义也跟着四处传播,看来李道玄所谋着不小啊。” 圣女武媚娘摆手让他们不要说了,良久才缓缓道:“李道玄若是真的控制了西域,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说完就看着三人面色不安,缓缓又道:“西域北临荒原冥神,西南又是逻些之地,你们大可以放心,我可以肯定,若是李道玄真的占据了西域,首先便是要对付逻些,再次就是北落荒原。吾如今所患者,却是南州的洛青璇!” 高力士也是沉思起来,良久接过圣女的话茬继续说道:“洛青璇建立那五仙宗后,首先就得到了白鹿洞的支持,其后那浮游观在长安销声匿迹,看来也是投靠洛青璇了,如今又加上昆仑太一宗。确实是一个心腹大患。” 武媚娘低头想了些时候,忽然抬头对半眉星禅道:“三日后便是祭天大典,你可借着这个名义,在法门寺开坛说法,可许下大愿望。” 武媚娘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就说情愿以国师之位相让,但求有能之修士平定西域之乱,造福西域万民,杨威大唐之名。” 半眉星禅和千手慈航若说修为,那是仅在圣女之下,但说到庙堂之术,却比圣女差远了。 和尚和尼姑都是不明白圣女的意思,武媚娘微微一笑:“只要你以国师的身份发出这大誓愿,那洛青璇想要做大唐国师,只有带着她的五仙宗远征西域。” …… 长安祭天大典过后,西域之地正迎来岁末祭天摩大佛的盛大典礼。 这场典礼就在龟兹国都车库城下举行。参加典礼的却是那西域联军。 此次西域联军虽然是在大唐的压迫下组成,但若是没有强大的龟兹国响应,恐怕也不会真的将西域各国的首脑汇聚到此。 但联军刚刚组成的时候,各国首脑人物却都已听闻了李道玄和楼兰的威名,他们将大军分布在各个商道要冲上,都是靠近大道,每人备马数匹,都是准备着一旦李道玄的十八骑士出现,便立刻带马逃走。 随着岁末渐至,楼兰城的骑士没有到来,反而是明宗的使者络绎不绝。 河西大地震对于这些西域贵族来说不算回事,但难得明宗的使者如此热心,不但如此,这些明宗使者还带着珍贵的昆仑仙丹。 这些可是那些贵族求之不得的东西,明宗的使者却甚是大方,昆仑仙丹就像不要钱的豆子一般随意送出,弄得各国首脑贵族以下,都围着明宗的使者打转儿。 这些明宗弟子手中的仙丹不停送出,但有一条,只在车库城外设立的明坛送出。 如此一来,却让龟兹国王白善先十分高兴,他已连续三次接待了明宗使者。 这些西域贵族被昆仑仙丹的美丽蒙蔽,却好像忘了,那明宗可是楼兰的人,他们口中的大魔头李道玄,正是明宗的教主呢! 天摩大典即将开始,这次大典的重头戏便是明宗使者送上的一枚‘不死丹’。 昆仑不死药的传说闻名西域,这枚不死丹出现的消息一经出现,那赶来车库城的人更多了。 车库城外三十里,李道玄带着十八骑出现在了夜色中,清净法王白老爹就在他的身旁。 李道玄看着远方热火朝天的情景,转头轻声问道:“西宛,于阗的国王都来了么?” 白老爹沉声道:“教主放心,不死丹一出,他们两个老家伙是忍不住的。” 李道玄露出笑意,这酝酿多日的大网终于可以收起来了,此时的车库城中集结了西域各国的实权人物,追逐不死药的贵族已如过江之鲤。 他转身对着身后的骑士轻声道:“此次一网打尽,西域大地便是尔等遛马之地,走吧!” 随着他一声命令,十八骑士如风而去,向着车库城而去。 第579章 化物收西酋 车库城下的西域贵族们正看着高大石台上的明宗使者。这些贵族来自各方,有带着金胡刀的黄沙武士,有提着银瓜锤的于阗壮士,还有那披着纱丽的西宛少女。石台四周摆满了葡萄,莴瓜,还有上等的美酒。 在金刀银锤和红纱的映衬下,人群渐渐向着高台涌动,最后将石台之旁围得水泄不通。 龟兹国王白善先坐在一只红色的大骆驼上,骆驼上铺着的却是大唐渝州的蜀绸,在西域之地,这种绸缎可谓一寸千金,正彰显了他尊贵的身份。 明宗使者站立的石台是用于阗最为宝贵的昆仑白玉石建成,圣火自那美丽的使者手中燃起。 黑暗来临,车库城最为明亮的就是这燃烧的圣火,白善先国王坐在骆驼上,在围着石台的人群中看了过去。他端着一杯掺了人奶的蜜瓜酒,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大人物面孔。 白善先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那围着粗陋的围巾,装作普通老商人的男人,不正是西宛王么,虽然这老小子刻意装扮了,但他身边的那四名金刀武士可将他的身份暴露了。 还有那头上插着一朵木棉花,做大唐士子潮流打扮的年轻鹰钩男,就算你在稚嫩的脸蛋上涂上了一层胡茬,但只看你身边形影不离的四名西宛美女,谁还认不出来你就是那西宛的王子…… 白善先目光扫过,又认出了不少西域国家的首领,心中更是要笑出来了,前日接见那明宗使者的时候,对方已许诺一粒不死丹,而如今正在高台展示的不死丹,只有他白善先知道,却是粒假货。 天摩祭祀大典在不死丹出现时进入了高潮,所有人都疯狂的向着高台挤压,试图找到一个最好的位置可以一睹中土仙人炼制出来的可以长生不老的仙丹。 但就在那仙丹现出金色的光芒时,一股席卷四周的甜香也开始肆虐。 这香味正是萧眉织最新炼出的迷香,当初李道玄要她炼制这丹药时,萧眉织还不乐意了好一阵,毕竟这种粗陋的,没有丝毫挑战的迷魂香,萧眉织实在感觉没有意思。以萧眉织的意思,如今楼兰的力量足可以踏平西域了,何必弄这种手段。 但李道玄却坚持要这丹药,他却认为将敌人的实力降到最低,兵不血刃的得到更多的优势,这是必须要做的。不管楼兰骑士的力量有多么强大,最少用上这丹药后,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是的,时间对李道玄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如果带着十八骑士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征服过去,那得需要多少时间。 这迷魂香虽然配方是极为简单的,但毕竟是出自萧眉织的手笔,其效果从本质上来说,已超过了世间最为强大的迷魂香。 但见整个车库城前的人们开始成片的昏倒,从最靠近高台的人群开始,不过几息之间,还能站立在大地上,只剩下了数十人。 于阗国王惊慌的四处张望,西宛王子却是好奇的嗅着鼻子,还有其他小国的首领勉强靠着身边强大的战士护卫住,那骆驼上的白善先却在身前凝起了一阵沙尘。他们龟兹国历代国王都是有修行之力的。 西域首领们在惊慌过去竟然还向着高台方向前进,他们似乎对那不死丹有着难以割舍的痴迷。 但迷香不过是前奏,高台上的圣火喷向了高空,火焰就如明灯飞舞半空,照耀得大地一片明亮,在这种明亮中,十八名楼兰骑士如凶神恶煞而来。 乌古斯披着黑甲,勒住了昆仑仙马,他极为恼怒的飞身下马,失望的看着前方倒下的人群,以及那不够塞牙缝的敌人。 李道玄的身影缓缓出现,也是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些目瞪口呆的西域贵族。 他今日布下的这张网,本来可以算是漏洞百出的,诱惑西域贵族的就是不死丹而已,虽然在撒网之前,明宗的使者确实曾在车库城救活了数百名死去的百姓,但那其实有些障眼法的意思。没想到这些西域首领竟然全部到齐了。 楼兰骑士的战马围着各大首领转了一圈,除了一个不服气的金刀武士要求单挑外,其余人都是乖乖的放下了武器。 那要求单挑的金刀武士也得到了承诺,乌古斯精神抖擞,大步走到他的面前,为了表示公平,乌古斯甚至脱下了身上的黑甲。 但金刀武士却转了转眼珠,表示要自己挑选对手。 乌古斯再次失望了,但西域的战士都是有尊严的,对方既然要求单挑,自然要满足他。 但那金刀武士看了一圈,最后抽刀点了点站在远处的看起来最为瘦弱的李道玄。 李道玄正在考虑收服这些首领的最好办法,他现在恨不得明日就收服整个西域。那金刀武士的挑战他实在没有兴趣理会。 但李道玄的不理会在金刀武士眼中却是胆怯,他手中的金刀插在了大地上,背转身子对着李道玄拍拍臀部,这已是西域战士之间最具侮辱性的动作了。 乌古斯登时就要动手,李道玄却看着那些大眼瞪小眼的西域首领们,心中灵机一动,这可是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力量的好时候。 顿时他对金刀武士有了兴趣,挥手止住了乌古斯的愤怒,李道玄转身对着金刀武士一笑,顿时一道金光闪过,金刀武士插在大地上的金刀落到了李道玄手中。 这种隔空取物的小手段已是将金刀武士吓傻了,要知道两人之间隔着最少有二十丈,这已超过了金刀武士的思考范围之内。 但手握金刀的李道玄却有意威慑四周首领,所以并没有就此住手,那金色的弯刀在他手中融化,他的五行火神微微发动,双掌之间就握住了一团金水。 这一次那西域贵族身边的武士都是惊住了,李道玄这一手在修士中倒也常见,但修士化金为水的时候,不是火花四射就是雷光闪闪,哪有他这般无声无息,干净利落,这些护卫首领的武士都是西域武学大家,自然知道李道玄这一手比之纵火放雷不知要高明了多少倍。 但对李道玄来说,这真的是才刚刚开始,那双掌中的金色流水被他握住,金色的液体在晃动中渐渐变了颜色,最后化为了血红的美酒。就连酒香都溢满出来,整个高台周围都弥漫了这香味。 李道玄低头喝了一口,然后将手中的酒水抛向了天空,以他身边一丈之地的范围内,那飞入天空的酒水化为了一团云气,李道玄的头顶一丈方圆聚满了乌云,最后一滴滴雨水落了下来。 他慢慢行走在高台四周,那雨水就浇灌了大地。 雨水一滴滴落到大地上,最后汇成了一条溪流,随着李道玄行走,那溪流也随着前行,最后他走到了那已不能说话的金刀武士前。 溪水在他的脚下慢慢组合成了一柄弯刀的模样,七尺长的溪流最后再次化为了一柄金刀,慢慢在金刀武士前竖立起来,金刀武士在这如梦似幻的情景中痴痴的拔出了金刀,只见金刀之上刀口处却缺失了一块。 李道玄对着他微微一笑,示意这一块缺失的刀口,正是自己方才饮下的一口美酒。 白老爹在后方微微一笑,这等化物的手段,在楼兰时他多次见到李道玄展示过,但每一次看到还是觉得神奇。 西域首领开始还以为看到的是幻术,但那金刀武士手中的金刀在人群中开始传递起来,每一个人都能摸到看到,哪里容得他们不信。 如果说楼兰的十八骑士是力量上的威慑,李道玄魔头的名声是传闻中的威慑,那么现在这年轻的大唐人展示的手段,却是仙人仙法的威慑了。 四方首领在李道玄的目光下,将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都排除了,他们乖乖的被十八骑士押着,随着白善先的骆驼进入了车库城。 龟兹国有战士八万,车库城因为靠着疏勒河,养育军民数十万,本是西域第一大城。但白善先这个国王却只能屈服在李道玄的身边,眼睁睁看着李道玄跨上了自己的骆驼。 龟兹王宫呈弯刀状,刀尖位置的方形金楼便是白善先日常处理国事的地方,李道玄慢慢走入宫殿之中,缓缓走上了那金色的宝座。 他坐到了金座之上,十八骑士警戒在宫殿门口,白老爹的袖子被白善先拉住,这位龟兹国王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他:“叔父救我。” 白老爹默默收回了袖子,慢慢跪倒在李道玄的面前。 龟兹曾经最有智慧的人,龟兹王族中第一位向西游历过耶路撒冷圣城的智者,如今就跪倒在楼兰大魔头李道玄的脚下,这仿佛是一种宣言,也是一种暗示,随着白老爹,于阗老国王颤巍巍的半跪下一条腿,而西宛的王子却早已全身匍匐在地。只有那白善先还保持着王者的尊严。 李道玄露出冷冷的笑容,低声对地下的白老爹说道:“将白罗儿带出来吧。” 第580章 信仰之权柄 正站在宫殿之上的白善先听到白罗儿三个字,脸色不禁现出惊恐之意。而白老爹却也是一呆。 当日李道玄将白罗儿和鸠摩罗什交给了他,这两人在长安被暮雨阁炼成死士,却在楼兰被李道玄魔种炼化。白老爹念在同为龟兹白氏一脉,将他们安排在了车库城一户酿酒的家中。 但李道玄的话对于如今的白老爹就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立刻到宫殿门前对乌古斯低声说了几句,便有一名楼兰骑士踏着昆仑仙马冲天而去。 宫殿中安静下来,李道玄一言不发,那十多个西域各国的首领都是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一时不敢说话,但白善先却已明白了李道玄的意图,他的脸立刻涨红起来。白善先艰难的向前挪动一步,看着李道玄怒声道:“大唐的皇帝在三十年前就说过,龟兹白罗氏世代为奴,李道玄你也是大唐人,难道要违抗大唐皇帝的命令么。” 李道玄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他,昔年龟兹白罗氏与白善氏轮流做龟兹国王的位子,但白善氏随后投靠了当时的秦王承玄,这才借着大唐的力量,将白罗氏全面打压下去,白罗与白善便成了不同戴天的死敌。 白善先之所以这么激动,也是因为他明白,如果李道玄忽然发了疯,依靠楼兰的力量将白罗儿推成龟兹之王,那么他们白善一族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但李道玄眼眸中的神光已说明了他的想法,白善先身子一软,坐到了干净的地毯上,心中后悔的差点咬住了舌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城外的时候就振臂一呼,效忠他的战士最少可以挡住楼兰这恶魔一阵。 但他后悔也来不及了,不多时那憔悴的白罗儿和鸠摩罗什就走近了龟兹的王宫。 李道玄自宝座上站起来,走到了一脸茫然的白罗儿身前,他伸出手掌轻轻按在了白罗儿的肩膀上,神识笼罩了她,首先为她修补破碎的丹海,继而注入了一团凝结的神识。 白罗儿身子一颤,修行多年的沙海蜃楼幻术再次回到了身体里,不但如此,这幻术之法在瞬间被李道玄提升了数个境界,这门白罗女子秘传的幻术虽然在对战中没有杀伤力,但每一代传人身边都有一位强大的武士护卫。 自小和白罗儿一起张大的鸠摩罗什随后也得到了李道玄的恩惠,黄沙心法在他身上闪动九次,丹海灵力被李道玄的神识改造了九次之后,按照中土修士的境界,鸠摩罗什已达到了天元境以上,在这龟兹之地,恐怕难以找到对手了。 李道玄为他们做了这一切,正是要将白罗儿扶到龟兹王的位子上。 如今西域各族的首领都在他手中,但这不能说整个西域已被他收服了,和中土那复杂的斗争一样,这些首领若真的成为了他的俘虏,那西域各国的其他势力还会起来,依旧不会轻易臣服于他。 如果要按照正常的方法去经营西域,例如大唐常用的恩威并施,以胡治胡的办法,恐怕最少要百年时间才能完全收服西域。 李道玄所要用的法子却是另外一种极端的方法,他要将明宗的信仰自上而下,传递到整个西域大地上。 也就是说将明宗的信仰高于整个西域的王权,先从西域各国的首领开始,再从各国家的贵族开始,最后是遍及到整个西域百姓的身上,通过明宗的教义建立一个信仰之国。 而龟兹国这西域最为强大的国家便是李道玄所要尝试的开始。 既然是开始就要彻底点,李道玄扶持白罗儿登上龟兹女王的位子,不但是要借助白罗儿将自己心中的征服西域方略开始实施,也是要做给一旁的西域首领们看看,若是他们不听话,李道玄大可从各国贵族中重新选择一个王者…… 这一次,比李道玄想象的要困难许多,自天摩大典后,他在龟兹国竟然足足待了十二天。 白罗儿在车库城王宫中被扶上女王位后,首先车库城中效忠白善族的武士就发生了动乱。 乌古斯等十八骑士中有有仗可打了,如今的十八骑士,体内的鬼骑魂灵与神识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已有了当年幽州王罗艺十八骑全盛时期的力量。车库城中的动乱不过半日间就被平定了。 但让李道玄想不到的是,那车库城中的百姓竟然也跟着动乱起来。 那一直被李道玄控制的西域各族首领此时看着西域最为强大的龟兹国竟然乱成这个样子,在惊心之余不免有些幸灾乐祸,那西宛王子竟然提出了屠城威慑的说法,被李道玄当场喝斥得差点尿了裤子。 李道玄如今隐然超脱于王权之上,特别是白罗儿和鸠摩罗什都顺顺利利的加入明宗后,作为教主李道玄的命令,就是新任龟兹女王的意志。 面对车库城中百姓的动乱,李道玄不得不再次在城中施展仙人之法,再借着河西大震后他那转世佛陀的传说,终于将车库城中的动乱压制下来,白罗儿女王得以安安稳稳的重新将龟兹国的贵族清洗了一遍。 但那以后,车库周边的阿尔,新窟,岐善古城等龟兹国的属城也都不安的动乱起来。 楼兰十八骑士东征西讨,足足用了十天时间,才将所有的叛乱镇压下去,但看起来白罗儿想要完全控制龟兹,还得需要点时间。 李道玄这才觉得自己征服西域的计划有些太仓促了,也有些太着急了。眼看龟兹的形势慢慢有些安定的样子,他便留下了乌古斯十八骑,自己却带着白老爹和那西域各国的俘虏再次回到了楼兰城中。 楼兰城中现在已初具城池的模样,自北向南有明宗大殿,小瑶池,左侧蜂巢,右边小瑶池之南却是花房。除此之外,明宗的女弟子在苏寒烟的带领下,按照当初的城市图纸,正在楼兰空缺处筹划着划分街道。 当然今日楼兰最具代表性的,却还是天空之上浮动的飞岛了。 西域首领俘虏们被安放到了明殿之中,李道玄在浮岛上看着楼兰城,忽然对身旁的白老爹说道:“白法王曾为持世明使,也曾去过很多地方,这次龟兹之事万般不顺,让我很是迷惑,难道那信仰的建立,真的需要时日的累积么?一个龟兹都如此麻烦,想要征服整个西域,那是何其难也。” 白老爹这一路上其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作为一名虔诚的明尊教徒,他是十分支持和欣喜李道玄在西域极力传播明宗教义的方略。而李道玄所问的问题,正是这个方略最为难做的地方。 白老爹沉吟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教主想不到的,我也是稀里糊涂,但昔年我曾穿过大食的国土,去过麦加城,也去过那伟大的耶路撒冷。教主今日所想的,却像是要用明宗却统治西域,这本是极好的法子,却可以学一学那大食的真主。” 白老爹说着,又将大食国安拉与《古兰经》还有那创建伊斯兰教的圣人真主之事说了一遍。 最后白老爹将自己在耶路撒冷城的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李道玄听得十分仔细,当他听到大食的国王,也就是那哈里发本就是真主安拉在人间的使者,大食国周边很多伊斯兰小国国王的废立都掌握在哈里发手中时,他的眼睛冒出光来。 李道玄又仔细问了一些关于大食国的事情,最后缓缓一拍手:“是了,就是这样,法王啊,你这样一说,吾却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李道玄说着手指明殿说道:“咱们便让这些西域的首领先加入了明宗,将他们熏陶成最为虔诚的明宗弟子,继而再将他们送回家乡。” 李道玄说着心中的思路,最后缓缓道:“只要能在西域做到像大食国一般,日后西域各国国王的废立都掌握在明宗的教义上,这西域各国甚至不需派人驻守,便可牢牢握在咱们楼兰的手中。” 李道玄说到这里,白老爹却是很快就明白过来:“教主你是要将楼兰城建成像圣城耶路撒冷那般,将明宗发扬成伊斯兰教一般伟大。”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十分激动。 李道玄点点头:“原本我就有这个模糊的想法,但没有想到具体施行的法子,如今却有了几条。” 他手指楼兰城说道:“楼兰城所在的位置恰当,本来就有成为圣城的可能。咱们缺少的却是信仰的支持。” 他的眼光看得更远:“这第一,是因为西域遍地是佛,如今明宗的教义虽然有所传播,但西域之地还是佛宗的信仰更深厚些。看来在西域去佛已是必须立刻要做的事了。” 李道玄说着又指出了第二点:“这第二点,却是明宗传承的圣火教义太过小家气了,你去告诉安诺,弄一本《古兰经》我看看。咱们明宗的四大法典,太像修行之法,而不是信仰之法。” 白老爹激动的去了,李道玄站在浮岛之上,正在想着明宗的教义,脑海中那得自圣火的第五部摩尼经典却缓缓出现了。 那是一本《婆罗之典》。 第581章 重塑婆罗经 《婆罗之典》出现的毫无征兆,就仿佛很久以前就刻印在李道玄脑海中一般,一段段精妙的文字缓缓浮现。 摩尼教的经典记载中,从未听说过这什么《婆罗之典》。但那一行行美妙的文字浮现时,李道玄竟然一下子就沉迷进去了。 这是一种让人忍不住就要去读的文字,每一行字体就仿佛玄妙而又吸引人的经文,那其中带着强烈的蛊惑之意。 等到李道玄从婆罗之典中脱离出来时,就看到萧眉织疲倦的躺在自己的膝盖上,一股温暖的神识不停的自她身上散发出来,敲打着李道玄的心神。 李道玄身子一动,衣衫上便抖落了一身的尘土,他不禁大吃一惊。 萧眉织被他的动作惊醒,看到他终于醒来,不禁大声道:“李道玄,枉你还是修神之人,这十天你差点就用光神识,被活活累死了。” 不用萧眉织说,李道玄也感受到了神识的变化,那原本厚重无俦的神识如今竟然只剩下了一丝丝般,疲倦的神识甚至开始反噬肉身,整个身子都有些酸麻。 但萧眉织的话更是让他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已过去十天了。” 萧眉织的神识收回,点头道:“十天前我在天阁之内就看到你中了我族人的蛊惑之言,也亏得我出来的快,要不然你就要沉迷在蛊惑之言里,再难醒来了。” 李道玄更是吃惊:“蛊惑之言,那是什么?我看到的却是那《婆罗之典》啊。” 萧眉织抬头白了他一眼:“摩尼教本就是我族人创建的,你说什么婆罗之典,我神识看得清楚,明明就是蛊惑之言呵。” 李道玄皱眉问道:“何为蛊惑之言?那是什么意思?” 萧眉织这次却是笑了:“既然是蛊惑之言,当然是什么意思都没有了。” 看着李道玄大惑不解的样子,萧眉织便为他解释道:“那蛊惑之言本就是我族人用来折磨人的一道功法,我那位族人所传下来的摩尼教典不但包含了四大法典,还故意放上了这蛊惑之言,恐怕就是为了防止你这样意外得到摩尼宝典的外人。” 萧眉织还未说完,李道玄就明白了,原来那圣火中所藏着的《婆罗之典》根本就是用来害人的,以自己的神识修炼都差点找了道,可见那蛊惑之言的厉害。 萧眉织最后却说道:“这蛊惑之言根本没有任何含义,但却有一种古怪的神识之力,可以迷惑和蛊惑人心乃至神识,最是厉害的一门精神攻击之法,在我族人之中,也是很少有人精通的。” 李道玄听到她对这蛊惑之言的解读,心中不禁一动,却想到了一个可以用到这蛊惑之言的法子。 正在这样想着,身旁的瑶池之下却传来一阵波动。 李道玄和萧眉织的神识都是感受到了这波动,却是地楼道府内的母虫在呼唤。两人急忙进入了被四象神兽看守的瑶池,小心的避过了那被封印的冥王魂魄,再次来到了母虫的巢穴前。 上次母虫产下的粉红虫卵这是正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不多时最外面的一只蜜瓜大小的虫卵破开一条缝隙,一只周身毛茸茸的虫子爬了出来。 这毛虫尾巴处赫然还带着一条细小的狐尾,毛茸茸的一身金毛,一出来就摇动身子闪动起了变幻之光。 萧眉织不禁古怪的说道:“好丑啊。” 李道玄却是震惊的喊了起来:“妖狐之力!” 那被萧眉织称之为丑的毛虫一出生就在慢慢变化,它仿佛是听到了萧眉织的评语,忽然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一团金光中,竟然化作了一个****娇俏的小女孩,对着萧眉织伸出了小手。 只是这刚刚出生的虫卵力量还不够强大,只变幻了一半,上半身玲珑剔透,下半身却还是一条虫身。 虫巢内的五只虫长老爬了过来,触须在变幻中的虫宝宝身上点了几下,再次将这虫宝宝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虫长老们将这些混乱的虫子抱到了一边,以触须不停的点动着,像是在喝斥又像是在哄着,不多时这些丑陋的毛毛虫都是安静下来,那虫长老们才自母虫身边取出虫后吐出的粘液,喂给了这些毛虫。 一直看着这一幕的李道玄和萧眉织都已是惊呆了。 特别是李道玄,如果说母虫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意外之喜的话,那么现在他已隐隐感觉到,这只母虫将成为能够改变当前局势的神奇之物。 这虫后不但能根据需求来生产虫卵,而且还能根据所吸收的内丹进行变化。 所谓狐性善媚,这些新生的毛虫显然是得到了那些妖修狐狸的特性,竟然能变化人形。 看到前方的毛虫渐渐安定下来,李道玄怀着古怪的心情刚要离去时,脑海中又接到了母虫的神念,他身子停住,转身对萧眉织轻声道:“它,它要将这些虫女交给楼兰,说是要历练她们,也可帮我做些事情。” 萧眉织此时的眼中却带着一种难以说清的兴奋之情,她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理会李道玄的震惊。只挥手让他别打扰自己的思考。 李道玄再回到楼兰城中的时候,脑海中一直闪现着那些毛虫变化成人形时的模样,他的神识来回运转几遍,才将这些画面驱逐掉。 而十多日来,那明宗清净法王白老爹已将那些被俘虏的西域各国首领折磨的奄奄一息。 在楼兰城中,这些西域俘虏吃的其实不错,每日供应也都是曼罗馆从各地送来的鲜美之物,待遇上不比当日为王时。但他们的精神却是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明宗圣火中的清净之火每日都在烤着他们,本就具有教诲教中弟子之名义的清净法王白胡子更是用上了攻心之计。 这些日子来,那西域各国因为失去了首领,便有些不安定了。安诺的曼罗馆每日都将各国的动向传递过来,白老爹却在接到情报后就念给这些俘虏们听。 什么于阗汉人暴乱啊,什么西宛大将军有意谋反啊,这些本就是战战兢兢的西域俘虏们,便都慢慢屈服下来。 等到李道玄再接见他们的时候,这些西域俘虏自国王到王子以下,对明宗的各项教义都是倒背如流,其引经据典,虔诚态度,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但李道玄的神识却能看到他们是口服心不服,他将安诺送来的各国情报看了一遍,便传令龟兹国的白罗儿和十八骑士,强行用武力镇压各国骚乱,他可不想这些西域首领们还未改造完,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再等了几日,在修炼神识的功夫里,那安诺终于送来了一本《古兰经》。 此时距离伊斯兰教最伟大的先知穆罕默德死去不过三十年时间,伊斯兰教的圣典只有这么一本古兰经,大部分信徒靠着口耳相传,极少有手抄之本。 所以这本由穆罕默德身边最后侍奉之人抄录的古兰经极为珍贵,也花费了曼罗馆数不清的人力物力才来到李道玄手中。 李道玄如今想要在西域建立属于自己的信仰之地,便开始认真的研究起来这古兰经起来。 许久之后他合上了古兰经,对于伊斯兰教能够建立起如此强大信仰的原因终于有了些自己的领悟。 与摩尼教教义不同,古兰经中唯一且只有信仰的只有安拉,就是默罕默德也只是神的使者,安拉之下还有天使,天使之下便是先知。如此简单的信仰体系,却带来了凝聚的信仰。而反观摩尼教的明尊,善母,明使,法王……如此复杂的体系,而且又强行融合了佛宗和道门的一些东西,实在是有些四不像了。 李道玄坐在楼兰城中想了三天三夜,便以手为笔,在虚空中写下了明宗唯一且独有的自创经典《婆罗经》! 他融合了古兰经的信仰体系,将摩尼教的教义删除修改后,列出了大明神,明尊,明使三个信仰体系,却将脑海中的蛊惑之言拆开,在这本自己创建的经典中,每隔三四句就插入了一句‘蛊惑之言’。 当这本经文全部完成后,他便叫来清净法王白老爹,一边口述一边让他记下。 白老爹一开始还能用心记录,但当那如咒语般的蛊惑之言响起时,他便虔诚的匍匐在地,泪流满面的聆听教典。 李道玄干脆高声吟唱起来,顿时整个楼兰城中所有人都闻声而来,这算是他自称明神使者之后的第一次传道。 《婆罗经》首先便在楼兰传播开来,从苏寒烟到温博生,甚至是那些西域俘虏们,都在夹杂着蛊惑之言的经典中沉入进去。 等到李道玄传道完毕,这些人已发自内心的成为了他的信徒,明宗这个新生的教宗至此已脱离了摩尼教的影子,成为了一个新兴的信仰。 李道玄在这明宗教典中有意识的清除了所有关于佛宗与道门的东西,这是因为他马上就要进行下一步更为疯狂的事情。 那就是要将西域的佛宗痕迹完全抹除,李道玄首先看向的,便是鸣沙山下的千佛洞。 第582章 去佛传明宗 鸣沙山是西域两大佛窟之一,历来都是西域信佛之人拜祭的圣地。李道玄看着鸣沙山,就想到了佛宗的教义,除了修为功法以外,佛宗的信仰体系更为复杂。 自从看了古兰经,李道玄情不自禁将自己所知的信仰体系与之比较。佛宗的信仰体系强于伊斯兰教的地方,便是其强大的诱惑力。特别是小乘佛宗的人人皆可成佛的理念,前世,今世,后世,所有人都对来世充满期望。今世富贵的人希望来世也一样富贵,今世贫苦的人,来世更希望富贵。 这才是佛宗牢牢占据西域的根本原因。 在大唐中土,已渐渐形成了大乘佛宗的信仰,但在这西域之地,还是小乘佛宗占据了世人的信仰。 李道玄又想到了大乘佛经和小乘佛经的区别,那大乘佛门讲究度己度人,普渡众生,例如天荒山的半眉星禅就在长安动不动就发大宏愿。而小乘佛门说白了就是只度自己,先将自己修炼成佛再说。 看着鸣沙山,李道玄反复想着佛宗教义的弱点,他既然下定决心要在西域展开去佛大计,那不能仅仅依靠武力强行去做。改变一个人的信仰,自然要从最根本的地方做起。 李道玄身影来到了楼兰城外的石佛之前,乌古斯等人去后,石佛内部便空空如也。李道玄运转力量托着百丈石佛,向着东北方的鸣沙山而去。 上次河西大震,鸣沙山一分为二,又失去了石佛,此时的鸣沙千佛洞看起来就像孤立的一片山崖,极为萧索。 李道玄托着石佛,落到了鸣沙山前,巨大的石佛被他轻轻巧巧的放到了鸣沙山下。归位的石佛在李道玄的神力之下再次靠向了鸣沙山,轰隆隆的声音传遍四方。那两片分开的鸣沙山也是缓缓被推到了一起。 李道玄身子悬浮在石佛头颅之上,神识慢慢发动起来,那石佛如洞窟般的双眸就缓缓流出了白色的瀑流。 远远的看去,就像鸣沙山的石佛忽然流出了泪水一般。 李道玄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身子飞入了千佛洞中,一丈方圆内的神识全力发动,他身影穿梭在千佛洞石窟内,只到三日后才走出这佛洞。 楼兰城中的西域俘虏们已在白老爹的教导下,靠着婆罗经中的蛊惑之言,这些西域首领们已变成了虔诚的明宗信徒。而浮岛之上也传来萧眉织的消息,那些能变化人形的虫女也已修炼成功。 十六名可以变化人形的狐虫在萧眉织的丹药和神识帮助下,终于走出了天阁。 温博生和白老爹对于忽然出现的这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子十分惊奇,但这些靠着狐丹生出的虫女们,即便是化为了人形,也带着天然的媚惑之力。 白小蛮和碧桃再次离开了楼兰,李道玄立刻想到她们被萧眉织派出去找妖修内丹去了。 萧眉织也是毫不掩饰对于妖修内丹的好奇,当然更多的,她还是对母虫下一次能生产出的宝宝好奇,若是能拿到更为强大的妖修内丹,那虫族宝宝们必然也更为强大。 至于白小蛮和碧桃是到何处寻找妖修内丹,萧眉织却是守口如瓶。李道玄在担心中询问再三,萧眉织就是不说出那青丘所在之地。 李道玄正在焦头烂额中,那白老爹却是兴致勃勃的找到他,兴奋的说着那些虫女的独特能力,她们竟然对婆罗经极为有兴趣。 白老爹挥舞着手臂说道:“教主啊,这些美丽的女子天生就是明宗的使者啊,她们不学婆罗经便能蛊惑人心,更何况学会经文之后的力量呢。” 李道玄本将这些虫女放到了花房交给苏寒烟,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让这些虫女作为明使,那可是有着极大风险的,她们毕竟是虫妖,若是不小心现出的原形,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白老爹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笑道:“教主啊,你也知道那昆仑西王母在很早之前,却也是一个****怪物,还有佛宗中的金刚菩萨,其实最初也不像个人样。但现在他们都成为了苍生信仰的仙人。叫我说这信仰只要成了,那么就是一条虫子出现在信徒的面前,也会被顶礼膜拜的。” 远古时候人们崇拜野兽,也正是这个道理。 李道玄豁然开朗,便依照白老爹的建议,将这十六名虫女封为明使,持着《婆罗经》随着那些西域俘虏们回国。 此时西域大地上星星点点的叛乱,早已被龟兹的乌古斯镇压下去,现在这些西域首领们顺利回国,倒也再次掌握了实权。随着明使的出现,不但带来了仙丹妙药,更带来了一个全新的信仰。 在楼兰的李道玄恐怕也想不到,那《婆罗经》在虫女的魅力下,竟然可以传播的这么快。 过了一月大寒时节,眼看立春将至,以西域各国贵族圈子为核心,明宗的《婆罗经》已快速传开来。如今在贵族圈子中,最少有三分之一的虔诚信徒被发展起来。 每隔一段时间,安诺的曼罗馆都会将这些情报整理成册,交给楼兰的李道玄。 而李道玄辛苦改造的千佛洞佛迹,也在这个时候带来了影响。 千佛洞前的石佛流泪,洞窟内千佛血流,这等诡异的场景在上元拜佛的信徒眼里,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在楼兰城的有意运作下,一个关于佛宗的惊天大事快速在西域底层百姓之中传开来,那传言却是耸人惊闻,说那佛门的西方极乐世界竟然关闭了,诸佛都被驱赶出来,所以才有血流千佛洞,泪洒石佛头的惊变。 西方极乐世界,那可是佛宗底层信徒唯一的支撑力。如果这个都被动摇了,那佛宗的信仰基础恐怕就要塌陷。 此时的李道玄正拿着一本《诸佛显西域法华记》,这本书很有意思,记载的却是西域十个最为有名的佛徒故事,这十名佛徒本都是普通百姓,因为信仰虔诚,修炼辛苦,所以被西域佛宗拿出来大肆宣扬,如今这十人都已死去多年,这本经文中却宣称他们进入了西方极乐世界,已经成为了佛尊。 李道玄将手中的经文交给了诧异的苏寒烟,微笑道:“这书中记载了十名佛徒的所在之地,你带着明宗弟子前去,找到他们的死后之地,我传给你的鬼体炼制之法很是玄妙,只要能找到他们留下的魂魄,哪怕一丝一点,便可以重凝成形。” 苏寒烟虽然如今修为深厚,但毕竟还是个女人,听到李道玄的话中之意,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犹豫道:“教主的意思,是将他们复活,然后现身说法?” 李道玄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苏寒烟能想到这一层,他点头道:“不错,凝练鬼体后,你便依照我所写的故事传播开去,让那些被佛经记载的佛徒们走到千家万户去。这样不用多久,西域人都会相信的,而到了三月三佛斋节时,我要亲自与诸佛对峙,将佛宗的信仰彻底掀翻。” 苏寒烟出身书香门第,虽然身为女子,但自小读书,对于儒释道三家经典也很是熟悉,她有些矛盾的说道:“教主,您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李道玄嘿然一笑,装作阴郁的说道:“这凝练鬼体之法本是十分凶险的,寒烟你毕竟是个女子,不如这样吧,我让温侯走一趟。他是个男人,危险的事情总该冲在前面才是啊。” 苏寒烟下意识的大声道:“那不行!”看到李道玄诧异的神情,她的脸儿一红,却低声道:“温侯这个人读书都有些读傻了,他做这样的事情,不合适。还是奴婢去吧。” 李道玄心中暗笑,却故意说道:“你能做好么,我怕你到时候没有做好,这件事若是暴露出来,反而会受到佛宗的攻讦呢。” 苏寒烟此时心中只为温博生考虑,毅然道:“奴婢定然做到极致,让佛宗再无翻身之地。” 看着苏寒烟坚毅离去,李道玄的神识松动,那一直被他禁锢在屋子阴暗角落的温博生涨红着脸走了出来。 看着他的表情,李道玄摆手道:“寒烟这样为你,是你的福气,不消再说了。” 温博生望着苏寒烟离去的背影,自是感动到了极点,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想到要紧事,紧忙禀告道:“教主,那安诺这次又送来一个大活人,不过却是一个小女孩,说什么选妃之人,属下问了那孩子,却是自称明宗弟子,叫做上官婉儿。” 李道玄想到上次安诺所说的话,心中也是重视起来,这上官婉儿的忠诚程度如何,如果真的能被选成王妃,却能不能在后宫站住脚,又能不能为楼兰带来有用的情报。 他带着这种疑问,在楼兰的明殿中终于见到了这安诺所说的,万千灵秀与一身,称量天下会有时的上官婉儿。 这是一个还未长成的小女孩,容颜清秀,但似并无过人之处。唯有其姿态从容,腰间悬着的一副金色的小秤砣让李道玄印象深刻。 见到明宗的首领,大明神的使者,传说中的风云人物李道玄,那上官婉儿也是心情激动,但在教主面前,这小女孩所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明尊教主,婉儿觉得楼兰城有大不足之处,婉儿觉得明尊日盛,唯有吏治法明之道有些欠缺呢!” 第583章 婉儿心中意 吏治法明,那说的是一个国家或者是一个城池最为重要的两条,所谓吏治说的是管理人才之道,而所谓法明,说的却是管理民众的法制。 关于吏治法明,李道玄的楼兰城其实并不需要,因为他要将楼兰建成信仰的圣城。 所以这楼兰城中人少,管理起来也是简单,确实并没有什么吏治,更没有什么法明。 但不管怎么说,这还未长成的,看起来顶多十一二岁的上官婉儿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说出了这两点,实在是让人有些震撼。 李道玄在安诺所传来的情报里,说这上官婉儿最多的还是其气质文才,安诺甚至将上官婉儿十岁时的作品抄录了一份。 李道玄明白安诺所做的这一切,却是极力推荐他将这女孩儿收为侍宠,这里面也有安诺的小心思。 如今李道玄是明宗的教主,楼兰城是明宗的圣地,虽然教主对他安诺十分看重,但他现在毕竟是远离了明宗的圣地,远离了教主的身边,不比白老爹这些在教主身边的人。 安诺借口长安选妃,送来这上官婉儿,其实就是献给教主大人的。 李道玄对于安诺的心思已是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他故意威严的看着明尊座下远远的上官婉儿,却是压低声音道:“听说你的诗才不错。” 上官婉儿勇敢的抬起头,对着李道玄落落大方的说道:“教主,婉儿觉得诗词之道小技也,安诺大人让我来楼兰侍奉教主,婉儿可以为教主做更多的事情,也可以做更大的事情,却不想以诗词小技讨宠于身。” 李道玄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动容,若是一个在尘世历练过的大人说出这番话,倒也中规中矩,但这个上官婉儿以女儿身,还是这般年龄,竟然能说出这番言论。 李道玄不禁有些怀疑的说道:“这些都是安诺那家伙教给你说的吧,婉儿,你的教主可不是喜欢这种人哦。” 上官婉儿微微摇头,带着一丝羞涩说道:“安大人并没有让婉儿来说这些,他只说教主忙于教务,身边缺少一个伶俐乖巧的侍女,安大人还说,还说……” 她说着霞飞双颊,不安的扭动着衣角。 李道玄看得也是心中一荡,他身边的女孩,阿离太过呆,萧眉织太过怪,这上官婉儿稚嫩可口,竟有一股天然媚态。 但这种想法也不过是云烟一般,瞬间消散,李道玄脸色严肃起来,带着神识的声音缓缓问道:“婉儿,你是愿意留在楼兰呢,还是去长安宫中做一番事业?” 他这话并非无的放矢,李道玄从这小女孩的言辞中看到了她的天赋,这等玲珑心又有才华的女孩,她的心理恐怕有更深远的抱负。特别是在大唐这个女子可以为官的时代。 上官婉儿虽然玲珑聪慧,但毕竟年龄尚小,微微犹豫了一下,她大声道:“婉儿愿意侍奉教主,不要去长安。” 李道玄的神识一直观察着她的心思,心中明了这女孩心中所想,他微微一笑,对萧眉织招手道:“婉儿,你过来。” 上官婉儿见教主大人面带笑意,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崇慕之心,她轻巧的走过去,不由自主的跪在了李道玄身下。却看到教主伸出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顿时一股强大的神识奔涌而来。 李道玄手握神识,将那《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一字一字的传给了上官婉儿,他一边以神识将这摩尼教最为精妙的智慧之经刻印在上官婉儿的脑海里,一边用神识为她凝造肉身。 上官婉儿自小读书历练,自她祖父上官仪出事被杀后,随郑氏母亲沦落教坊司。她的母亲郑氏含辛茹苦,刻意培养婉儿,但母亲所求的不过是她能在花朝节一鸣惊人,像白小蛮,莫相思一般,成为天下名妓。上官婉儿年龄见长,却是见惯了风月中事,在洁身自好中,她更有一身血仇,一番大志要去实现。 教主传给她的,便是她如今最需要的东西。 李道玄将摩尼智慧之经传授给上官婉儿,细细的为她解读了一遍,然后费尽心力,以凝练后的神识将上官婉儿体内的圣火之力驱除干净,甚至连那明宗独有的神识都修改了一遍。 上官婉儿感受到体内的变化,那是不似修士之力的修行之法,所修行的竟然只剩下了智慧。 李道玄收起了神识轻声说道:“你祖父的事我已知道了,他上书言圣女武媚娘残害皇帝身躯,以为媚惑之事,你想要报仇,其实很想去长安对不对。” 上官婉儿的心思都被他看透,一边回味着智慧之经的奥妙,一边垂头道:“不错,还有那高力士,他亲手害了我娘亲。那个假太监,我也要杀了他。” 李道玄摇头一叹,收起了神识,却说道:“圣女之神通,便是如今的我也难以对抗,婉儿你若想要对付圣女,却只有先与她亲近。我本不愿你这稚嫩之龄却做那种事情,但你的心智已成,纵是我阻拦,那也是没用的。” 上官婉儿点点头,再次拜谢教主传授之恩。 李道玄最后目送她走出明殿,便叫来温博生,亲自给曼罗馆的安诺写了一封信,却是要他全力相助上官婉儿参加本年花朝节选妃事。 他放下笔,脑海中传来了乌古斯的呼唤。 楼兰十八骑士这几个月来征伐四方,身上还带着血腥味儿,乌古斯将如今西域各国的形势说了一遍,便带着骑士们进入蜂巢修整。李道玄却是精神一振。 按照乌古斯的亲眼所见,再加上曼罗馆送来的情报,如今的西域大地,那贵族上层几乎已全部被明宗俘虏,李道玄送出的狐虫使者更是在西域各国成为了至高的存在,甚至已有数百西域贵族按照《婆罗经》中的教义法典,准备在三月三日万佛节时,集体来楼兰圣地朝拜。 在万佛节的时候来楼兰圣地朝拜,那是摆明了要与佛宗对抗了,李道玄有些欣慰的点点头,才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能在贵族之中收到这番效果,看来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 但这不过是个开始,李道玄想要看到的,是那伊斯兰教徒朝拜麦加,朝拜耶路撒冷的壮观场面。西域大地比不上大食和波斯,因在这沙漠四围,所有民众加起来不过百十来万。 但这百万民众大多还是佛宗的信徒,要想改变他们的信仰,那可不像改造贵族们,更是一件艰难的事。 只是如今这艰难的事却在慢慢改观,从千佛洞的变化开始,还有李道玄布置下的种种方略,等到三月三日万佛节上,那便是他将要对西域佛宗的最后一击。 当西域大地的信仰形势渐渐偏向于明宗的时候,李道玄已想得更远,那便是改造西域大地的沙漠,让这块大陆可以休养生息,最终成为明宗信仰源泉之地,那才是自己的终极目标。 楼兰在这默默的信仰传播中渐渐壮大起来,长安也在这个时候陷入了花朝节的热潮中,此时的逻些销声匿迹,却在那北方的荒原之地,一个深沉的身影正望着楼兰的方向。 冥神的左手上带着三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苏晚晴抱着女婴站在他身旁低声说道:“哥哥,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冥神微笑的摇摇头:“青丘狐帝的天狐九击虽然厉害,但那东方小狐狸如今还未完全恢复力量,他不过能用出三击而已。但我可是将他那些金狐战士全部干掉了,哼!” 晚晴冥女却是带着一股愁绪:“青丘之地竟然拒绝了和咱们的盟约,也不知那东方青丘怎么想的,竟然和南州的五仙宗走到了一起,洛青璇真的这么厉害?” 冥神冷笑的握紧了拳头:“妖修也是修,如今那天人渐渐掌握了大唐的局势,洛青璇也在圣女的控制之下,东方青丘不是和洛青璇走到一起,却是借着洛青璇向圣女表明态度,那狐帝是想要从妖修翻身了,他的心思还不简单么,却是要带着青丘的妖怪们,走入仙流的怀抱。” 晚晴冥女喟叹一声:“本来若是逻些的八大魔宗能响应咱们,那也是有转机的,但也不知那布达拉宫的莫相思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逻些王玩弄的团团转,莫相思和那大唐的玉真公主还秘密联络西苗王之女,如今的五毒教主阿幼黛云,准备合并魔宗,正式脱离冥王的信仰。” 黑衣冥神极为注意的听着她的话,忍不住又问道:“那拓拔明珠还说了什么,可有更多的情报?” 晚晴冥女摇摇头:“拓拔明珠在逻些修习了密宗之法,若是要强行控制她,恐怕就要了她的命。哥哥你说过不能伤害她的魂魄,所以只得到这些情报。” 拓拔家族的西羌人都已被转化为了虔诚的冥王信徒,但拓拔明珠不同,冥神仿佛对于她格外用心。 此时他缓缓说道:“逻些的魔宗推辞遮掩,青丘之地背约弃盟,便是那与咱们合作的大食安拉,也是停在碎叶城寸步不进,虚与委蛇,你可知为何会如此?” 晚晴冥女摇摇头:“北落荒原如今竟然成了天下最为弱小的势力,竟然连李道玄的楼兰都大有不及,我实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衣冥神缓缓抬起手指,点着她怀中的女婴:“归根结底,便是因为咱们荒原的信仰之王还未觉醒,一旦冥王醒来,北落荒原便能成为真正的冥界之地,到时候,哼,那些佛宗,道门,圣女又如何,李道玄这个西域王更是不值一提。” 第584章 白鹿洞士子 晚晴冥女低头看着一直沉睡的冥王女婴,不禁黯然道:“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如今冥界已被彻底封印,冥王大人的魂魄也不知在何方。” 冥神双眸继续看着楼兰之地,沉声道:“冥王的魂魄早已出现,只是当时我刚与狐帝大战一场,身上有伤之下没有及时去楼兰接应冥王大人。” 他说完,一伸手就拉住了脸色大变的晚晴冥女:“我没有及时告诉你,就怕你要急着去见冥王,如今冥王大人的魂魄被封印在楼兰城中的浮岛上,那里还有四象神兽看守者,你去就是送死。” 晚晴冥女的使命就是侍奉冥王,听着哥哥的话却是不同意:“还有什么比找回冥王魂魄更重要的事。哥哥莫非你对冥王有了二心?” 虽然是冥神使者的身份,又是冥界的守护者,黑衣冥神还是被晚晴的这番话说得心头一跳,毕竟这个妹子是冥王大人身边最亲近的人,若是冥王魂魄归位,她在这样一说,自己可就麻烦了。 黑衣冥神只得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妹妹啊,你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留着拓拔明珠的性命么。她是李道玄的女人,等到我伤势好一些,便可利用拓拔明珠,解开四象神兽的封印。” 晚晴冥女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婴,终于安静下来。 北落荒原的天空之上,昏黄的月亮看起来是那样的模糊,黑衣冥神的衣衫在风中飞舞,他却对着那明月沉思良久,才默默的进入神识…… 长安的上元节所带来的热潮,却是直到了二月份才传到了西域瓜州之地。 如今的瓜州以西,都已在楼兰的影响之中,杜怀宝在瓜州苦苦等着朝廷的命令,最后等来的却是长安要求供奉的贡品单子。 杜怀宝一胸郁气难以纾解,独走到新建的警戒台上喝酒,就在他的西方,原本的安西大营之东,两座粗糙的关卡还在建造中。 这重新建起的玉门关和阳关却在敦煌之东,占住了西域通往瓜州进入中土的两大要害之地。 这也是杜怀宝亡羊补牢之举,但不管怎么说,昔日大唐的安西都护府已形同虚设,大唐所能控制的范围,如今只有瓜州一地了。 杜怀宝忍不住再次展开了警戒台上悬挂的西域地势图。 他的眼光渐渐落到了天山以北的北庭都护府。 北庭都护府是最靠近北落荒原的,昔年一直守卫北落荒原进入西域的大门。整个北庭都护府如今靠的不是大唐,却是一条狭长官道直通的雷州之地。 但自从李道玄在楼兰崛起,北庭都护府就一直静观其变。 杜怀宝看着北庭都护府,再看着雷州之地,脑袋从未有此刻这般清晰,他心头一跳,忽然想到了那汉王叛变时,雷州雷家堡的修士之事。 北庭都护府与雷州沆瀣一气,难道是要拥兵自立? 杜怀宝想到这里一拍手,立刻就想要回去写一封密折送到长安。但他瞬间之后又冷静下来,自己的安西之事乱成这样,却还有心去想北边的事情。 他手指在地图上乱画着,最后却落到了那云州大峡谷内,顿时酒都醒了七分,眼眸中闪过一道光彩:“此地原本是白虎军团驻扎之地,民风彪悍,以前为防御逻些而建的粮仓并那府兵之制,却有着极大的优势。” 杜怀宝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将这地方忘记了,在云州大峡谷内,将乐都城改为安西大营,连接瓜州之地,那么东边祁连山脉可以抵抗西域的李道玄。西边的逻些如今与大唐有和亲之策。如此一来自己却大有可为。只要自己这个安西大都护能与云州大都督搞好关系,便能合二为一,重造西域防线。 杜怀宝兴冲冲的走下警戒台,却是连夜写了一封奏折,送到了长安之中。 长安如火如荼的花朝节还在准备着,永徽皇帝还记得承玄皇帝在位时最后一场花朝节的声势,有意超过那一届,所以下足了功夫。 如此连带着杜玄风和佛宗国师都是忙碌不停,但杜怀宝的一封奏折却让那位杜相大人立刻抛下了花朝节之事。急冲冲的找到了还在甘露殿修养的永徽皇帝。 第二日朝会上,杜玄风再三恳请永徽皇帝下旨,将安西都护府并入云州之地,如此云州大都督魏大人便可接手西域防务。 趁这个机会,杜玄风再次请求征召南州的五仙宗进入云州防务,并选拔白鹿洞英才担任云州防务的官员。 这一番奏论让正沉浸在花朝节中的永徽皇帝大为郁闷,上次他已跟杜玄风说过,西域防务之事可等到三月花朝节后,会同国师等人再定下方略。但杜玄风却再次提出来。 但虽然有些不爽,永徽皇帝还是打起精神与群臣认真研究了一番杜怀宝的奏折,暂且同意了杜玄风的几条建议,只除了征召洛青璇入云州之事,皇帝却是卡得死死的,就是不表态。 但杜玄风已很是满足了,他亲自给杜怀宝和魏清尘写了信,鼓励劝慰两人共同担负起西域防务这件大事。 在不知不觉中,杜玄风甚至没有发觉,往日强势勇猛的大唐对外方略,如今竟然变成了防御姿态。 写完信后,杜玄风连夜召唤了吏部尚书,让他迅速拟出来本届白鹿洞的年轻人才名单,杜玄风要亲自挑选调任云州防务的官员。 长安的这番动作就像一条条丝线,牵扯在了各大官员的身上,这些丝线并未直接显露出来,但一丝丝痕迹却被曼罗馆控制下的奴仆们截获,最后汇成一条条重要的情报,送到了楼兰城中。 李道玄对于长安杜玄风的这番动作了然于心,但他并没有产生多么大的波动,本来那杜怀宝在瓜州,他只需一人便可摧毁可笑的西域防线。只是在李道玄心理,与大唐开战,那还是遥远的事情。 但对于云州,大峡谷和乐都城,他还是有着一种难以抹去的情愫在里面。 特别是乐都与大峡谷,那地方若是成为了防御自己这西域王的前线,未免有些太讽刺了。 正在李道玄发愁这件事的时候,神识却感受到了浮岛上天阁内一股熟悉的力量,出去好几个月的白天子终于回来了。 此时的白天子一身士子装扮,正提着一个白色的布袋子,冷眼看着愤怒的萧眉织。 她缓缓说道:“萧眉织,你以为我很容易么,那白鹿洞里有多少老怪物,人人的儒宗修为都是深不可测,我已努力过了,根本不敢随意吞噬白鹿洞弟子。” 白天子说着晃动手中的布袋:“再说,你想要认识那怪字的人,我也替你找到了,便在这里。” 萧眉织的愤怒却是白天子的自作主张,说什么白鹿洞强大的修士太多,那为什么白天子还敢在白鹿洞中捉人呢! 萧眉织看着那蠕动的布袋,摇头道:“不要,你捉来这个人,就不怕白鹿洞发现么?” 白天子这时却笑了,手指布袋说道:“这个白鹿洞的书生却是已被白鹿洞驱逐了,而且他还懂那怪字呢。” 萧眉织怀疑的看着布袋,手指弹出,那布袋就自动打开。滚出了一个年轻的士子。 年轻的士子额头撞在了天阁之地上,悠然醒来,他呻吟一声睁眼看看四周,双眸从白天子的身上转到了天阁之内的丹药和藏书之中,最后却落到了天阁外的一片草地上的蜜瓜上。 年轻的士子面色大变,挣扎着对白天子说道:“白兄,你这次可害苦我了,竟将狄某送到了这西域苦寒之地。” 白天子脸色和缓下来,对着年轻的士子微微一笑:“怀英兄,实不相瞒,我本就是敦煌张氏之女,也是西域王李道玄身边之人。” 那年轻的士子听到她的话却从震惊中镇定下来,望着白天子若有所思道:“原来你是女子之身,如此说来,你将我带到这西域之地,定然是想要挟与我了。” 他说着低头想着在白鹿洞与这白天子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脸上不禁露出悲痛之色:“枉我认你为平生知己,没想到你却误我如此。” 萧眉织不禁有些动容,这士子刚刚醒来,却是反应敏捷,不但发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西域,而且立刻想到了白天子挟持而来的企图,看来是一个心思聪慧的士子啊。 萧眉织抖动着尖尖的耳朵,正要问他关于那篆体怪字的事,年轻的士子却是昂然而立,猛然向着一旁巨大的木柜冲了过去,他忽然做出这等动作,而且是以脑袋撞向那厚重的琼华玉木制成的木架,竟然是求死之势。 萧眉织面色不变,她却是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白天子脸色变幻,脚步一动,却是硬生生的止住了身子,她自不愿意让萧眉织看到自己失态。 眼看那士子就要一头撞死在玉木架上,李道玄的身影如涟漪般闪烁出来,伸手按住了士子的脑袋,沉声道:“楼兰又不是妖魔之地,何必轻生呢。” 那士子求死不成,倒退两步,坚毅的说道:“狄仁杰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身负白鹿洞所学,却不能为尔等这样的贼子所用。” 第585章 风骨说公器 李道玄见这自称狄仁杰的年轻士子姿态从容不迫,口中所言掷地有声,乃是极有风骨的一名士子,不禁起了喜爱之心。 他在天阁下神识只感受到了白天子的神识,方才到了天阁之上才看到忽然出现的士子。 李道玄正要好生问下这狄仁杰的来历,那白天子就欢喜的冲了上来,拉住他的手笑道;“李道玄,我在那白鹿洞也听到了你在西域干下的大事情,现在是明宗教主了,不知你要给我个什么位子呢。” 李道玄见白天子平安归来,这才知道她竟然去了白鹿洞,不禁摸着她的脑袋笑道:“咱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不过楼兰的事情都是打打杀杀的,萧姑娘学识惊天,你还是留在天阁多跟她学点东西要紧。” 狄仁杰这士子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白天子,此时见她与李道玄如此亲密,不禁露出黯然之色。 李道玄敏感的察觉到了,他是知道白天子的秘密的,不禁涌起一阵古怪的怜悯感。但对于狄仁杰这士子,李道玄更感兴趣的是他的来历和学问。 方才他已大概知道了狄仁杰是被白天子挟持而来,忍不住问道:“这士子为何被白鹿洞驱逐出去?难道是做了什么背德之事?” 李道玄是故意如此说,眼睛却还是看着狄仁杰。 狄仁杰听到李道玄这样问,还是当着白天子的面前,却怀疑自己有背德之事,立刻涨红了脸,他有心分辨几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还好白天子立刻说道:“那倒没有,怀英,呵,这样叫他习惯了,这狄仁杰被驱逐出白鹿洞,说起来还跟咱们楼兰有点关系呢。” 李道玄这下更是来了兴趣,那白天子款款说来,将狄仁杰被驱逐之事说了一遍。 原来这狄仁杰出身官宦世家,其父曾任衢府长吏,狄仁杰早在承玄年间就通过了大唐明经科及第,任并城叛佐。后永徽帝登基,朝廷清理皇子遗党,狄仁杰被诬告下狱,正好遇到河南道观察使阎立本审理,却认为他是一名德才兼备的人才,考虑到狄仁杰年纪太轻,还需历练,便将他推荐到了白鹿洞读书。 在白鹿洞里,狄仁杰便与众不同,不仅与那些儒宗弟子格格不入,甚至连那些白鹿洞贤人们也是看不上他。主要是狄仁杰此人太过刚硬,尤其对白鹿洞只修理论,不懂民间疾苦之辈大加指责。 白天子潜入白鹿洞后,却与狄仁杰极为相得。就在前日,大唐宰相亲自派礼部侍郎去白鹿洞寻访人才,那白鹿洞的书生们谁不想进入朝堂之中,所以有了一次辩经大会。 正是在这次辩经大会上,白鹿洞的士子便说起了楼兰的事情。那自然是所有人都口诛笔伐,白天子一时气不过,便说了几句楼兰的好,被诸多士子群起而攻之。便是这个源头一起,那狄仁杰忍不住为白天子说话,认为楼兰李道玄虽然确实是一个大魔头,楼兰也是叛逆之地,但楼兰征伐西域,却从不伤民,就这一点,也是值得说一句的。 白天子口说比划,说到这里时,李道玄却是有些动容。这次征伐西域叛乱时,他确实给乌古斯和龟兹白罗儿下了坚决的命令,不许伤到西域百姓。 虽然这个命令背后,李道玄有着统一西域信仰的需要,但毕竟乌古斯十八骑士在西域各国征伐数十次,却一个西域百姓都未伤害。 李道玄看着狄仁杰,不禁有些感慨:“狄兄能为楼兰说句公道话,道玄感激不尽。” 狄仁杰吸了一口气,将目光从白天子的身上离开,却沉声道:“就事论事,但李道玄你出身大唐,却将西域之地据为已有,虽然你在楼兰并未有伤民之事,但你驱赶佛门,流传明宗教义,却是要将整个西域变成你的私有之物。”他说至这里厉声道:“天下,公器也!” 李道玄微微一笑,止住他的话,只沉声问道:“何谓公器,如今的大唐还不是李家的。” 狄仁杰沉声说道:“那自然不同,天下之公器必当圣贤之能掌之,大唐承平以来,百姓安居乐业,正是因为圣贤之君。” 李道玄哈哈大笑,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错了,大唐表面上是李家的,如今看起来却是修士的天下。就比如长安的圣女,南州的五仙宗,甚至那白鹿洞,才是掌握权柄之器的人。” 李道玄说得狄仁杰哑口无言,这年轻的士子长出了一口气,已无意与李道玄多说,只淡淡道:“狄某无意与尔争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道玄莞尔一笑,那身旁一直好奇的看着的萧眉织大声道:“那可不行,你不能死,我这里还有许多怪字要你来辨认呢。” 萧眉织说着,便将李道玄推出了天阁。 李道玄站在天阁之前想了一会儿,才笑着走下了浮岛。 曼罗馆的情报源源不断送来,最近西域各地出现了许多怪事,最怪的却是死人复活,现身说法。 李道玄看着情报不禁露出笑意,看来苏寒烟这次做的不错,那些佛经中记载的著名佛徒都被寒烟化为了鬼体,在西域各地现身,诉说那极乐世界关闭,佛徒再无转世轮回之地的惊闻。 如果说千佛洞的石佛流泪,诸佛滴血还只是让那些虔诚的佛徒半信半疑的话,那么这些记载中的著名信徒现身说法,已是在西域掀起了一阵浩劫。这是佛宗的浩劫。 传闻在渐渐变大,佛宗的信仰也在慢慢塌陷,最后流传出来的更是震撼,却说那佛宗弟子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已惹得佛祖不喜。所以西方极乐世界不再度人。 在这个传闻之后,曼罗馆按照李道玄的指示推波助澜,更将那日李道玄脚踏莲花的奇迹大肆宣扬,称大地佛宗已入了魔道,佛祖转世李道玄行走凡间,却是真正且唯一的佛祖使者。 这样一来,短短的时间内,各地明宗的信徒数量如潮水般增加,那最底层的百姓更是趋之若鹜。 身在楼兰的李道玄在这个时候立刻命令乌古斯再次出动,与龟兹国的白罗儿女王配合,一方面对西域境内的佛宗门派进行围剿,一方面却是在敦煌通入西域之地的要塞游动,将中土方向那边试图进入西域的佛门弟子全部挡在了瓜州之外。 而此时的天荒山与地老庙已被长安的花朝节和南州的洛青璇之事缠住了,竟然没有派遣佛徒前往西域。 集结在瓜州的佛门弟子大多是中土境内佛门小派系的弟子,只为一腔信仰,为西域佛门兄弟而来。 但瓜州实际的控制者,名义上的安西大都护杜怀宝却是忙着进驻云州,重新建造西域防线的事务,哪有时间管这些和尚。 于是这些和尚全被敦煌游弋的乌古斯一窝窝的捉住,都送到了楼兰城中。 李道玄将他们全部关在了一起,西域的佛宗只能背水一战,他们在李道玄的围剿下,只能聚集到了一起,全力筹备三月三的万佛大典。试图在那时候与离岛西岸当面辩论,为西域佛宗说法。 当然这些西域佛宗都是不知道,李道玄也正等着那一天呢。 就在李道玄忙里偷闲,正要再次凝练一次神识的时候,那萧眉织苦着脸找到他。却说狄仁杰这个书生果然是认得那些怪字的,但这个人实在是太固执了,萧眉织动用了神识都没能说服他。 萧眉织最后已有了怒气:“本来我还想亲自吞噬他的记忆,但这从未修行过的小子,心神却不是一般的强大,就算我吞噬了他,恐怕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李道玄,你得给我说说,怎么着才能收服这小子。” 收服?李道玄摇摇头:“为何要收服他,这等人自有其坚毅之心,你想要狄仁杰那小子为你做事,还不如在白姑娘身上打打主意呢。” 萧眉织的耳朵竖起来,毛茸茸的尾巴也是抖动着,渐渐明白了李道玄的话中之意,不由噗嗤一声:“莫非这狄仁杰对那白公子有些意思?这可真是……” 萧眉织带着满脸的诡异,兴冲冲的走了。 只过了半日,李道玄的神识中就传来萧眉织的欢呼,却是说那小子已答应解读萧眉织抄写出的怪字了。 李道玄微微一笑,便沉浸在了神识的凝练中,这一段时间内,他体内的五行金神和五行火神已生出了不少神识,再次被凝练后,那金,火神识渐渐稳定下来,借着这两大元神,李道玄将神识一口气凝练到了三十三重。 这次凝练神识,李道玄的神识所能笼罩的范围再次扩大,竟有了三十多丈的范围。 李道玄对比往日修行神识的心得,有些明白了,在自己不断凝练神识的过程中,这神识被凝练的次数越多,所能控制的范围越小,直到这范围缩小到了极限之时,自己神识的境界便提升了一层。而提升境界后的神识有着更为强大的力量,而随后控制的范围却又再次变大。 如此往复循环,李道玄总结出来,神识每凝练九重之后,便有了质的提升。 记得自己凝练成十八重的时候,便能在神识所笼罩的范围内变化五行元素,而自己凝练到二十七重的时候,已能将细沙化为白莲,拥有了化物的能力。 如今已是三十三重,那么应该是第三十六重将再一次产生提升。 李道玄的心充满期待,正在遐想时,就听到天阁之上传来萧眉织喜悦的呼唤:“我已找到救治那位药师将军的法子了。” 第586章 圣人无常心 萧眉织手中所拿的《与儿书》已翻看了一半多,比之当日的洛青璇来说,萧眉织从叶倾城留下的这本书中所得的秘密那是更多了。 出于一种本能,萧眉织并不希望李道玄看到这本书,毕竟书中所写的关于那天人与地人的事情,已涉及到了萧眉织族人的秘密。 与儿书中萧眉织所看到的秘密中,除了叶倾城对于圣地所在方位的解读,明确说出了圣地大本营所在外,还有许多关于冥界地人的分析。 萧眉织正是在这些分析中,依靠着自己对于医道和神识的理解,竟然找到了解除李药师身上冥人诅咒的法子。 李道玄又惊又喜,但他在天阁门前停住了脚步,门内就是已恢复神智的李药师。但跨入天阁的这一步,他却怎么也无法迈出。 见到李药师该如何跟他解释,从洛阳的花家地牢开始,这期间发生的这些事情,李药师是否能真的理解。 李道玄想到这里,身影轻轻的穿过了天阁的大门,落到了正闭目而坐的李药师身后。 李道玄的神识扩散出来,紧紧笼罩了李药师,他伸出手掌按在了李药师的头顶之上,神识在他的意识里缓缓动作起来。 在三十三重凝练的神识下,李道玄微微动用了一直没有动过的魔种之力,慢慢抹去了李药师意识中洛阳之后的记忆。 做完这一切,他的心情极为沉重,长叹了一口气,再以神识封闭了李药师的意识,这才对萧眉织说道:“将他送回云州吧,我还记得云州大都督魏某正是二哥的舅舅。” 李道玄说到这里,忽然有些感慨:“若是这世间没有修士,李药师或者可成为一代名将。但被卷入了修士之争中,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萧眉织随着他走出天阁,看着李道玄发呆的表情,她忽然若有所悟:“怪不得莲生姐姐走后,你倒也并不伤心的样子,你的心中却是存了这等心思。” 李道玄微微点点头,说起了走出洛阳时,燕语离开自己时说过的话,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师父离开的时候,我曾伤心欲绝,但后来想一想,若不是遇到了我,她们本该过着自己的日子,莲生师父说不定现在还在云州逍遥快活着。离开我也好。” 在这种情境下,李道玄心中的感慨恐怕就是身边最亲近的那些女子也无法倾诉。但萧眉织不一样,这女子更像是共同奋战的战友,所以他这番心怀情不自禁就对萧眉织吐露出来。 萧眉织微微缩起了身后的尾巴,却指着浮岛之下的大地说道:“有些东西离开了你,但还有更多的东西被你得到。李道玄,别人不明白,我却是明白你的心思的。你征服西域不是为了自己。” 萧眉织的话仿佛是在安慰李道玄,最后却说道:“如今你的力量渐渐强大,但要知道很多事不是你能控制的。就算有一天你能达到超越天界的实力,翻云覆雨,造化万物,却还是无法逆转轮回改变所有。” 李道玄却已将自己的心怀掩住,问起了狄仁杰现在的情况。 萧眉织嘻嘻一笑:“那书生果然对白天子有些意思,你说的法子有用。” 李道玄微微摇头:“我不是问你这个,吾的意思是若他对你没用了,便交给我吧,这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我很喜欢这样有风骨的人才。” 萧眉织露出一丝嘲讽的意思:“怎么,把上官婉儿送到长安火坑里帮你做事还不够,这次又要将利用这书生了。” 李道玄对于她的讽刺之言毫无感觉,他转头看了一眼萧眉织,背转身子缓缓道:“萧姑娘何必如此说,这天下苍生在你眼中,却还不如那只地楼内的母虫重要。” 萧眉织的心态被他看清,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进了天阁。不久就听到狄仁杰抗议的声音,继而哗的一声,天阁之门开了又关。狄仁杰挥动袖子对着关闭的门儿大声道:“让我看完那本归藏经再说。”他说着死劲儿拍着大门。 李道玄微微一笑,走到狄仁杰身后,咳嗽一声说道:“归藏经三万八千言,七十八篇文章,吾可是倒背如流,狄兄若有意,在下却可以为你诵读一遍。” 狄仁杰转头奇怪的看着他,似是想从李道玄的脸上看出他有什么阴谋来,最后却是毫无所获。 但狄仁杰自小思绪敏捷,好读书却不读死书,以学以致用为读书的目标。他书生本色,在天阁之内看到了成千上万的昆仑藏书,前几日已是乐不思蜀。特别是那本《归藏经》乃是道门一本杂记,其中很多卷章都是自己一直想读却未曾读到过的。 他再见李道玄言辞诚恳,便洒脱的说道:“那归藏经中第十七卷乃狄某所好,方才只看了三行,却没有看完。” 李道玄哈哈一笑,招呼他来到那瑶池之旁,道玄袖子一翻,神识范围内便浮现出了一张白玉四方几,两团蒲草圆席。狄仁杰眼中闪过震撼之色,但面上还是从容,等他落座,李道玄再翻大袖,却出现了两杯清茶。 李道玄招呼狄仁杰饮之,那狄仁杰长出了一口气,对李道玄由衷的说道:“君虽为魔头,但这凭空化物的手段当真是让狄某开了眼界。” 李道玄微微一笑,摇头道:“狄兄这次可是被骗了,道玄确有化沙为水,虚空引花的手段,但说到凭空造出这玉蒲清茶,那暂时还是做不到的。这些都是楼兰城中早已准备好的,我不过是用了些隔空取物的小技,在这浮岛下取来此地而已。” 这次却是狄仁杰有些动容了,李道玄施展这手段,本可以骗过自己,但他竟然主动说出真情,这一份信任和诚恳,不由得他不感动。 此时李道玄轻饮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那归藏经中第十七卷说的却是仵作申冤的故事,没想到你对这种故事有兴趣。” 李道玄说着便口中念诵起来,他念诵的不快不慢,恰到好处,竟然用了半日的功夫,真的将那归藏经第十七卷的仵作诀狱篇诵念了一遍。 狄仁杰一开始还在想着李道玄或者是要戏弄自己,但渐渐的却是越听越认真。等到李道玄诵念完毕,他便怅然道:“古之良法万千,如今却还是冤狱不断,且不说古为今用,便是当今的官儿能在冤狱上多用点心,岂不是比吃斋念佛,供奉修士更能造福百姓。” 李道玄听出他话中之意,不禁有些诧异:“狄兄一身所学,为何对这冤狱如此重视?” 狄仁杰此时已对李道玄有了几分感激之心,便缓缓说道:“我在衢州为官时,曾被冤案连累,下狱三月,若不是阎立本阎大人搭救,恐怕就要死在冤狱中。在那大狱中,狄某所见十之七八皆有冤屈,你可知这冤狱的危害,一人冤,一家散,连及后世三代。狄某自出了大牢便发誓,日后但有所为,定要扫清天下冤情。” 他说着精神振奋起来,挥袖高声道:“白鹿洞的腐儒只知修行,大地仙流修士固然越来越兴旺,其实很多冤案只要修士出手勘察,便能立刻洗清冤屈。却不见一个修士愿意做这种事情,这才是狄某厌恶白鹿洞修士的原因。” 李道玄看着狄仁杰,听到这他这番肺腑之言,真是越看越是赞赏。他终是忍不住点头道:“你有此心,吾便可放心传你吾之学,也不枉你这番抱负。” 狄仁杰听李道玄竟公然要收自己为徒,顿时站了起来朗声道:“李道玄,你我泾渭分明,不是同道之人,狄某感你看重之心,但要拜你这魔头为师,那是万万不能。” 李道玄呵呵一笑:“能与不能,都改变不了我的这个决定。吾所传之徒,说起来在长安时收过一个无赖,在西域时算是传过一条虫子,这楼兰明宗也有许多我的传人,但他们所学的都是修士功法,用以杀敌致胜。自从吾神识大成,又通读天阁之书,并所得那摩尼智慧之典,却有智者之道没有传人。” 李道玄说着热切的看着狄仁杰:“这智者之道若是所托非人,危害更是不小。幸好机缘巧合遇到了你这样坚毅有道,心思聪慧的人才,吾是真心传授,并没有要你加入明宗或是为我李道玄做事。” 李道玄这番肺腑之言听得狄仁杰大为惊诧,但他还是坚定的摇摇头:“师者,传业授道解惑也。君修为通神,或者能为我解惑,但又有何道能传授于我?君心中的道又是什么邪门歪道呢?” 李道玄朗声一笑,背负双手站起,他望着远方渐渐升起的星辰,手抚胸口缓缓道:“吾有圣人之心道,可以传授给你。” 狄仁杰不禁一愣:“圣人心,那是什么心?” 李道玄慢慢转过身子,望着狄仁杰沉声道:“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这便是我的圣人心道。” 第587章 智者传正道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这句话出自老子《道德经》。 狄仁杰明经科出身,又在白鹿洞读书,道德经虽然也曾读过,但从在意过。此时听到李道玄以道门经典为自己解释心之道,不禁哑然失笑道:“道德经自有精妙之处,但一不能用以治国,二不能致以修身。黄老之学误人多矣。” 儒家修身治国平天下当然更符合狄仁杰的心意,但李道玄却严肃的说道:“你错了,道德经五千言,唯有这句话才是天下大和的根本。所谓圣人无常心,那说的是得道之人是没有执念的,而是要以天下百姓的意志为意志。” 李道玄说着伸出手指道:“譬如天子,若是有了执念,便要祸国殃民了,那隋炀帝在位时横征暴敛,对外族大加征伐,那就是因为他有好大喜功的执念,而忽视了天下百姓希望安居乐业的意志。” 李道玄说到这里,那狄仁杰已现出深思的模样,李道玄缓缓又说道:“再说当今的仙魔修士,也有许多自认为得道的,但他们也是有执念的,他们为的是获得力量的执念。修士的修为越高,这种执念发作起来,对天下百姓的伤害也是越大。” 李道玄最后指着狄仁杰说道:“比如你为百姓官,却也是有执念的,你的执念便是想成为一代名臣。再说你要清理冤狱,为天下冤案申冤的这个念头,这和百姓的心愿是一致的。只是人力或有穷尽,智慧也会蒙蔽时。世间那么多冤案,你能保证每一件都能查清么。恐怕渐渐的这个为民申冤的念头也要化作了执念。最后害了自己也害了百姓呵。” 狄仁杰此时已听得满头大汗,虽然李道玄是叛逆,是魔头,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振聋发聩,让他悚然而惊中又豁然大悟。 狄仁杰口中念着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渐渐的大有感悟。 李道玄见狄仁杰如此表现,心道孺子可教也,他站起身朗声说道:“我学道修行,如今在楼兰所作所为看起来是倒行逆施,叛逆成魔。但那是因为我已抛却了自己的执念,决心为整个天下万民谋福。不在以自己的名声和利益为重,却要借这西域之地,扫平天下仙魔修士,让九州万民安居乐业,再不被修士所骚扰。” 若是李道玄一开始就说出这番话,狄仁杰只会嗤之以鼻。但现在,在李道玄解读完圣人之心后,狄仁杰反而产生了一种这男子忍辱负重,坚韧不拔的错觉。 李道玄见他心有所动,便加了一把劲,继续说道:“狄仁杰啊,你在白鹿洞孤然而立,清高自赏,那便是有了自己的执念。结果便是白鹿洞的贤人都讨厌你,可以想象,日后你的仕途也到头了。你在仕途上没有机会,就掌握不到国之权柄,又怎么有机会为百姓申冤?” 李道玄的话渐渐严厉起来:“你死抱着自己的执念,或者最后能在史书上流下一个清名,但就算这样,却与百姓有何益处?忠臣流芳千古,其实却是为自己捞名声。而贤臣为国为民,懂得沉浮之道,那才是能为百姓谋福祉的臣子。狄仁杰,你是想做个忠贞自私的臣子,还是要作一个能屈能伸的贤能之人?” 狄仁杰此时大汗淋漓,猛然跪倒在地:“请大人赐教,仁杰自然是要做一个能为国为民的贤能之人。” 李道玄伸手将他搀扶起来,微微笑道:“起来说话吧,我已有意将心中所学的智者之道传授给你,你我不需有那师徒之名,我是为这天下之公才传你此道,若是日后你做了有违正道的事,我必是第一个取你人头之人。” 他说到最后,虽然语气还是轻描淡写,但狄仁杰却深深明白以李道玄的修为,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自这日起,狄仁杰就在天阁之旁搭了一个草庐,李道玄为他凝造了一丝神识,并以摩尼智经重新改造了狄仁杰的神识。他可以抽去了其中的修士之力,只给了他智慧之道。 那狄仁杰得到这番好处,便有了日诵千卷,过目不忘的本领。李道玄再从天阁昆仑藏书中取来儒释道并魔道的各类典籍交给他读,谆谆教诲道:“日后要想在朝廷站住脚跟,与各大修士打交道是少不了的,这些书中讲的是各宗门修行之法,你只需了解就足够了,唯有那佛宗经典你却要细细读之,在我看来,不用多久,大唐便是佛宗的天下了。” 狄仁杰每日便在这草庐中读书,李道玄交给他的书从每日的三五十卷渐渐的达到了百卷之多,这些书除了天阁藏书,还有李道玄在云州的藏书,等过了立春时分,李道玄交给他的书却越来越少,许多都是见都没见过的手抄书。 这一日李道玄看完曼罗馆传来的情报,正在向着三月三万佛节的事,狄仁杰悄然走来,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书册,有些疑惑的问李道玄:“大人,这书中所传之道,似乎有些古怪啊,说什么三魂七魄,鬼体凝练,这可有些看不懂。” 他当然会有疑惑的,李道玄不禁莞尔一笑,这书中所写的正是李道玄所修改过的鬼体凝炼的魔道之法,只不过李道玄将这鬼体凝练改为了只能凝练魂魄两个时辰。 李道玄便将这功法的内容与狄仁杰细细说了一遍,狄仁杰被吓了一跳,练练摆手道:“大人啊,这招魂弄鬼我可不学,不问苍生问鬼神,子不语怪神乱力,我,我……” 李道玄呵呵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错了,怀英你又错了,譬如说办案,世间人心难测,各地风物更是不同,虽然看起来决狱办案只是一件事,但其背后不但涉及到了人情世故,风土地俗,更有万般学问在里面。” 李道玄这样一说,狄仁杰想起以前少年热血,刚刚做官的时候,确实有许多民间的案子,涉及到了很多自己不懂的东西。 李道玄继续说道:“我让你看了星宿海的毒经,你便知晓了天下剧毒之草。我让你看了修士万篇功法,日后你便可以探查冤魂死亡之道。至于这凝练魂魄的功法,却是为了遇到那实在难以理清的惊天之案,你便可以凝练冤者鬼魂,直接询问死去之人。这,你可明白了。” 狄仁杰恍然大悟,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李道玄说得实在有理,只能用心将这本书细细读完了。 等狄仁杰终于将所有的书都看完的时候,已是二月春风似剪刀的时候,这段时间,李道玄在楼兰四周百里之内首先实施了自己的改造西域计划。 他将罗布泊的湖水引到了楼兰周边百里,绕着整个城池形成了数道引水沟渠,这些沟渠最少得有三丈宽,自天空看去,就像大地上裂开的数十道裂缝。 楼兰城池下的地下水都在城内使用,但毕竟是地下存水,数量有限,李道玄以强大的神识修为,将罗布泊湖水通过沟渠引动了城池四周的沙漠中。 湖水灌溉了沙子,却是杯水车薪,李道玄却想到了引动云气之法,他以五行神火将湖泊之水化为天空云气,再推动云气到楼兰东部的沙漠中。于是每日惊雷阵阵,暴雨瓢泼。 这李道玄亲手造出的云气在楼兰和月牙泉之间的沙漠上越下越大,雨水最后简直成了天空咆哮而下的白龙。 罗布泊和月牙泉的水几乎都已不够用了。李道玄干脆向北飞到天上之上,取来天山浮冰近千块,才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楼兰之东的沙漠灌溉成了沼泽之地。 在这段改造楼兰东部沙漠的过程中,李道玄的神识修炼竟然再次突破了一重,已达到三十四重。而他每日取冰造水,成云布雨的过程中,竟然无师自通的对沙漠之地的气候,阳光,乃至万物之变化的规律与原因都有了了解。 楼兰东部沙漠变为了沼泽,曼罗馆也按照李道玄的要求紧急送来了千百颗各类种子。 这些种子有戈壁常见的胡杨,蜜瓜,沙枣,也有中土大唐的柳树,青松……不可胜数的种子被李道玄撒入沼泽之中,他再运转神识之法中的木生之力,让这些种子快速生长。 楼兰东部沙漠就在李道玄这逆天之力中,每日一个样的变化起来。从黄沙万里化为沼泽泥泞,再从泥泞沼泽化为绿木葱葱。 这一日狄仁杰学有所成,站在天阁浮岛的草庐中,便看到东方郁郁葱葱,甚有红黄点缀,自楼兰城东部直到鸣沙山月牙泉,原本的百里沙漠竟然化成了一片绿洲。 狄仁杰揉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李道玄落下身影他才惊呼道:“大人,这,这都是你做成的?” 李道玄此时也难掩心中骄傲,点头道:“怀英啊,这不过只是开始,等到我驱逐了佛宗,真的平稳了西域的形势,到时候我还要引动天山和昆仑之水,将整个西域四方沙漠全部化为良田。你想想,那时候将会是什么场景。” 第588章 云州暗方略 狄仁杰看着前方郁郁葱葱,却有些阴郁的说道:“西域之地小国林立,地广人轻,又因这戈壁沙漠,这些年来才能被吾大唐压制。若大人以这等逆天之力将西域大地变为良田沃野,再传以圣明之道。恐怕养虎为患啊。” 自始至终,狄仁杰还是心系大唐,他说到担心处忍不住对李道玄说道:“大人,您也是大唐人,有国方有民,也许现在大唐真的是小人当道,但以大人的学识,若有了机会,拨乱反正,一扫群妖,岂不是好。” 李道玄认真的看了他一眼,长长出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对狄仁杰说道:“你所说的,我的确可以做到,但我要改变的是天下之根本,所谓拨乱反正,驱除奸臣,那是你要去做的事情。” 狄仁杰虽然天生聪慧,一身正气,但毕竟不是李道玄那般已掌握了‘道’的境界。他实在无法理解李道玄所谓改变天下根本的含义。两人话不投机,一时沉默起来。 东方的青葱之地送来一阵清爽的风,李道玄展颜一笑:“怀英啊,咱们也该到了分别的时候,你这一去还是回白鹿洞,如今朝廷正在选拔人才,驻守云州西域一线,你若是愿意,可以争取到这个位置,便在我这西域之侧,看吾如何将西域大地整治一新。” 李道玄的话中并无强求之意,但狄仁杰却是振奋道:“那是最好了,长安近地总是施展不开手脚,若是能在云州边境寻得一处位置,仁杰便可以一展胸中抱负,此正是男儿报国之时。” 这一次,李道玄安排了曼罗馆护送狄仁杰回白鹿洞,不但送走了狄仁杰,顺带着还将李药师托付给了他。 那狄仁杰虽然还是无法接受李道玄的西域大计,但这些日子来,他已将李道玄当作了授业传道的恩师,临行自有一番难舍难分。 等到狄仁杰远去,萧眉织打着呵欠出现在了李道玄身旁,皱眉道:“为何你对这书生下如此大的功夫,这都耽误多长时间了。” 李道玄正在拟定给曼罗馆的指示,他一边写着给安诺的亲笔信,一边沉声道:“此子不拘一格,胸有锦绣,就算不经我点拨,日后也是大有作为。不但如此,我还要让安诺全力支持,务必要讲狄仁杰调到云州去。” 萧眉织眼珠儿一转:“怪不得你还将李药师放到他身边,那李药师是云州大都督的外甥,自然也要回云州执掌兵权。如此一来,大唐布置在西域的防线上,就有两个你的人了。” 但她说到这里又有些疑惑:“不过那李药师的记忆已被你抹去,狄仁杰看起来也不是咱们的人。这两人都是有本事的,若是真的在云州崛起起来,那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 李道玄微微一笑:“狄仁杰是公正无私之人,最宝贵的是他并无那讨厌的迂腐之气。正因为他的公正,所以日后才能在云州站住脚。又因为他的豁达明情,也能接受日后我与大唐的和议。再加上李药师的辅助,一文一武,在云州他们一定能掌握局势的。” 萧眉织更是糊涂起来:“什么,你现在就想好和大唐和议了?” 李道玄写下了最后一笔,点头道:“大唐不是咱们的敌人,北边的冥神,西边的逻些,才是我首先要对付的地方。” 楼兰东部新生的绿洲一直蔓延到了敦煌周围,远远的瓜州一线的唐军都能看到,更不用说来往商旅了。 自新的玉门关和阳关建成,西域与大唐的商道便再次兴旺起来。如今的西域大地暗流涌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道玄的楼兰之地。 楼兰绿洲便成了四方商旅传颂的奇迹之地,明宗的信徒们都是大受鼓舞,再次议论朝拜楼兰圣地的事情。 就在这种背景下,三月三的万佛大会马上就要来临了。 此番西域佛宗信徒全部集中在了一起,万佛大会前,六次金钵传书给楼兰的李道玄,要求在西宛国内的狮子城里召开万佛大会,并言明此次大会不拼功法,不斗武力,而是以佛宗经典辩论明宗教义。 接到传书的温博生喜悦道:“主公,这可是好事,大大的好事,你看这些佛宗信徒举办万佛大会,竟然低声下气的金钵传书给咱们。那就说明,吾明宗事实上成为西域大地的强大势力。至于辩论,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只需教主施展仙法,显露一些神迹出来,那些和尚就是说出个天花乱坠,也是于事无补的。” 李道玄却丝毫没有放松之意,他默运神识,与天阁上的萧眉织联系起来,却是问道:“萧姑娘,那昆仑道府可取来了?” 这些日子,李道玄忙碌,那萧眉织也没闲着,李道玄竟然要她在万佛大典前,将昆仑山那坡破落的昆仑道府取来。 而自从昆仑宗浮岛被李道玄收服,整个宗门分裂,那破落的道府却已是荒废了,道府里的增城园圃,四方天境都是破败不堪。 萧眉织就曾不满的说道:“昆仑道府已失去了灵华,没用了。就算将浮岛在送入进去,以你李道玄现在的能力,也无法恢复昆仑强盛之时。” 李道玄当然知道那昆仑道府是经千百年的累积,才有了那等辉煌的仙境,自己如今就算想重新炼制昆仑道府,也得百十年的时光,那还真不如重新炼制一个道府了。 但此时的李道玄还是急迫的询问着萧眉织,那是因为昆仑道府对他来说,却可以在万佛大典上好好利用一下。 温博生这时候也听到了浮岛上萧眉织不满的声音:“好了,好了,那道府已取来了,就在瑶池边上。希望你的决定没错,这次可是用光了我的神识,小蛮姐姐她们也累坏了,短时间内,咱们是帮不上你的忙了。” 李道玄长出了一口气,那温博生疑惑道:“主公啊,您为何要如此费心呢,在我看来,明宗的信仰已传遍西域大地,这次不光是那些贵族,便是百姓们也都信仰咱们明宗了,寒烟上次回来,就跟我说过,西宛国那等西域佛宗势力最深厚的地方,都有了很多明宗信徒呢。” 李道玄却正在想着万佛大典的计划,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不行,那还不够,各国的贵族信仰明宗,西域百姓信仰明宗,却还有一些人死也不会信仰明宗的。” 温博生一呆:“那是什么人如此顽固?” 李道玄此时已将心中的计划想得差不多,不禁一笑:“就是那些西域佛宗的和尚啊!他们还没有信仰咱们明宗呢!” 温博生张大了嘴巴合不拢,以看怪物一般的眼光看着李道玄:“主公,您,您是要那些佛宗的和尚改信明宗?这,这也,这也……” 温博生已是结巴起来。 李道玄拍拍他的肩膀:“是啊,我就是要做到这种程度,以后西域之地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信仰,唯一且只有信仰明尊,那才是真正的大成功。” 他说完收起了笑意:“那些和尚想在狮子城举办万佛大典,那可不行,温侯啊,这件事你得赶快去办了,无论如何也得将万佛大典改在咱们这边举办。”李道玄说着又伸出一根手指:“还有一件事你也得做好,这次万佛大典一定要办的大一点,参加大典的人越多越好,不论是西域还是中土,甚至逻些北落,波斯大食,都可以来参加。只要这两件事办好了,我定然会好好赏赐你的。” 自打跟了李道玄在楼兰创业,温博生已不知做了多少事情,虽然都是些繁杂的小事,但也从未听李道玄说过赏赐。此时听到主公第一次说起了赏赐,温博生的好奇心便起来了:“那个,不知主公要赏属下什么呢。” 李道玄深深看了他一眼:“只要你做好了,我便亲自说服寒烟嫁给你,这可以了么?” 温博生再一次张大嘴巴,羞涩之余却是忍不住问道:“主公,您,您怎么知道寒烟她……” 李道玄呵呵一笑,身形飞起,却飞到了浮岛之上。 主公的这两个任务,却都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温博生便沉吟起来,一时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最后情不自禁走到了楼兰花房外,隐约看到花房中的苏寒烟正在焚香祭拜,他心头一热,便走了进去…… 三月万佛节最终还是按照李道玄的意志,改在了楼兰东部绿洲内的月牙泉边举行。 而西域四方之地的人也是蜂涌而来。到三月三日万佛节之前,在楼兰东部绿洲上,竟然已聚集了十万之众,这里面不但有西域人,还有大食人,更有中土人。甚至连那高丽,逻些的商旅也来了。 温博生完美的完成了李道玄交代的任务,至于所用的法子,却是苏寒烟帮他想出来的。 这一次,温博生大胆的和瓜州的杜怀宝联系上了,以让出敦煌旧城的条件,换来了杜怀宝代表大唐亲自举办了这次万佛节。 杜怀宝一兵未发就收复了敦煌,温博生让出一块根本不在乎的戈壁,双方都是皆大欢喜。 有了大唐名义上的主持,西域佛宗不但和中土同门联系上,而且还得到了杜怀宝保证他们安全的暗示,自然也是没有异议。 于是这有史以来最为盛大的一场万佛大典,就在楼兰东部的绿洲召开了,这一次,楼兰再次成了天下瞩目之地。 第589章 万佛大典会 三月三日万佛节,西域佛宗汇合中土的佛宗名师,浩浩荡荡的从西宛国狮子城出发,竟然也有三百多和尚。 但这次领头的西域大孔雀寺的菩提和尚却是忍不住一阵心酸。佛宗在西域经营千年,已是家家户户念佛,男男女女吃斋,却被李道玄三个月的功夫,几乎将佛宗在西域连根拔起,怎么能不让菩提大师伤心欲绝。 但菩提大师回头看看僧人队伍中三名高鼻褐目的天竺僧人,心中稍稍安定下来。这三位佛门上师都是自天竺花了大力气请来,特别是最年轻的那个天竺僧人摩提上人,却是天竺百年来佛门的第一天才,这位摩提上人在天竺铁陀寺开坛说法,连说三日三夜,挫败十八圣僧,说退三百佛陀。这次他被请来西域,菩提大师已是觉得胜券在握。 西域的佛僧徒步来到了楼兰东部的新绿洲时,不禁被面前这绿绿葱葱占地几百里大地的绿洲惊呆了。 只见绿洲之内溪流丛丛,各色瓜果坠落在枝,更有百花齐放,灵鸟轻鸣。 此时整个绿洲内已聚集了十万之众,却是不愁吃喝,那绿洲内的清泉比美酒还甘甜,那成熟的瓜果比敦煌的蜜瓜还要香甜,不但如此,那清泉和瓜果之中还带着仙丹妙药的香味儿。 这等美妙的地方,那奔波而来的和尚们首先就忍不住心中发痒。 这是李道玄故意安排的场景,在神识改造下,整个绿洲之地每一处细节,似乎都是为这些远道而来的和尚们专门准备的。 菩提大师露出愤怒的神色,这楼兰明宗教主实在是太无耻了,竟然用这等方法诱惑僧人。但虽然是这样想,多年吃素的菩提大师还是忍不住看着一串儿如婴儿拳头大小的紫红葡萄咽了一口唾沫。当然,菩提大师最后还是转过了头,暗念了一声罪过。 李道玄安坐在绿洲的月牙泉上,他身子坐在泉水之上,四周水波荡漾,那月牙泉的道观都已被修葺一新,如今便做了明宗的临时驻地。 围着月牙泉的四方,十万人众盘地而坐,这些人中,倒有一半是新加入的明宗信徒,他们双手放在胸前,朝拜着月牙泉中盘腿而坐的教主,黑色的人群就像波浪,虔诚的信仰充斥满了绿洲。 李道玄微笑起来,聚集在这里的除了明宗信徒,剩下的便是整个西域最虔诚,最顽固的佛宗弟子了。只要今日万佛大典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整个西域的佛宗将再无翻身的机会。 菩提大师带着僧人们饥肠辘辘的走到了月牙泉边,他们一路行来,不知为何,这条路却走了许久许久。菩提大师只走了一半就觉得不对,连续使用佛力,却没有发现异常。但从绿洲边缘一路走到月牙泉,竟然走得双脚发麻。 李道玄以逸待劳,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整治佛宗弟子的机会,他以神识在佛宗来人的身上做出了种种负面情绪,所以这些和尚虽然走得路并不长,但却觉得十分疲倦。 绿洲的瓜果清泉他们甚至都不好意思食用,最郁闷的却是明宗弟子竟然谦让也不谦让。 菩提大师带着僧人站在了月牙泉边,见明宗一方竟然只有李道玄一人出来辩论,不禁冷笑起来,他心中竟然略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就没必要去请天竺几位上师了,还浪费了西域佛宗珍藏多年的几颗佛祖舍利。 菩提大师之所以有此信心,只因为自北魏孝明帝正光元年的那次‘佛道大辩论’开始至今日,佛宗在七次大的辩论中都是大获全胜。那道门都被佛宗辩论的无地自容,更何况这新生的明宗呢。 当然佛宗在辩论上也的确有传统,与道门不争无为不同,佛宗从一开始就是从辩论中获得进步。所谓口吐莲花,天花乱坠,特别是佛宗中的偈语,更是以其捉摸不定,可说活可说死的特性,在辩论中有着天然的优势。 菩提大师作为西域佛宗的首领,此时振作精神,隔着月牙泉对李道玄说道:“李施主可知佛自何方来?” 李道玄坐在月牙泉上,神识却一直在控制着泉水中藏着的昆仑道府,这位菩提大师一上来就是发言诘问,看来是要一鼓作气,欺负自己只有一个人了。 李道玄微微一笑,在泉上手指自己胸口缓缓道:“吾便是佛,佛便是吾。吾自明神座下而来,那佛自然也是自明神座下而来。” 李道玄一开口就将佛宗的佛祖放到了明宗神明的座下,说那佛不过是明神的一个小卒,这正是佛道辩论时最喜欢用的方法。 比如那前隋大业四年在洛阳举办的佛道辩论大会上,道门余永通与佛门慧净辩论。道门余永通开口便说‘道生万物’,意思是那佛也是自道中来。而白马寺的慧净却只简单的回了一句‘道从何处来?’,便将那余永通说得哑口无言。 有这个典故在前面,所以看到李道玄口中自称佛的时候,那菩提大师就长念一声佛号摇头道:“佛非一人,一人非佛,吾佛变幻如云山雾海,唯有虔诚者方能感之,李施主不是吾佛门中人,自然感不到佛,所以才有了这番妄言。” 李道玄微微一笑,神识飞速连接到了楼兰城中的明殿之内,那一直被关押在明殿内的却是数百和尚。 这些和尚就是那些日子乌古斯在瓜州附近俘虏来的中土僧人,此时他们一个个被苏寒烟和明宗女弟子们控制着,无可奈何的与李道玄传来的神识沟通起来。 月牙泉上的李道玄瞬间以神识连接了数百得道高僧,那菩提大师口中的诘难便再也不是问题,他朗声反驳道:“谁说佛非一人?岂不闻三尺之地皆有佛,还有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反驳的倒也中规中矩,菩提大师一生钻研佛门辩论之道,出乎意料的发现李道玄竟然还能反驳自己,顿时有些心痒起来。正要再次辩论,却听到李道玄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响起,但这声音又不是连续的响起,而是数十个李道玄的声音同时响起,就好像一百人同时说话一般。 但前方月牙泉上却只有李道玄一人。 菩提大师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这等化身万千的法门,却不是修士轻易能做到的。他心中着急时,那李道玄化身百千,竟然一口气问出了一百零八个问题。 菩提大师身后的僧人正好百来个,那天竺的三位上师便走上前来,立刻跟李道玄辩论起来。 但这三人也不过能与‘三个李道玄’辩论,其他的声音还在反问着。 菩提大师已控制不住情势,不知不觉间几乎所有的僧人都被卷住到了这场辩论中,李道玄一人独立月牙泉上,就如施展了分身术,同时与上百僧人开始了这场大辩论。 十万看众已是听呆了。 不知何时,李道玄口中念出了明宗的蛊惑之言,就如上百人同时念诵一般,这蛊惑之言下,四周的和尚已是头昏脑胀,他们的佛力一直在抗拒着李道玄的蛊惑之言,但佛灵之力却渐渐跟不上了。 而那十万之众中的明宗信徒已进入了疯狂之中,他们带着奉献灵魂的信仰之力,再次掀起了一股朝拜的热潮。 那些佛宗最为顽固的信徒都是现出了矛盾的痛苦之色,就在这时,李道玄猛然停住口中蛊惑之言,朗声道:“西域佛宗倒行逆施,那西方极乐世界早已不再对尔等佛徒开放。吾大明神尊乃是天上地下唯一且独一的神明,佛祖无法超度你们,吾乃明神行走世间唯一的使者,却可以超度你们进入那西方极乐世界。” 李道玄这句话说完,立刻发动神识,牢牢控制住了前方的数百僧人,不让他们发出一句话。 而他这番惊天动地的言论,却无比清晰的传到了周边十万人众耳中。 明宗的信徒露出狂喜之情,佛宗的顽固信徒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就在这时,李道玄已暗中放出了月牙泉下的昆仑道府。 自从得到这破败的昆仑道府,李道玄就在天阁之上用尽神识改造起来,不但如此,连那萧眉织,白小蛮甚至碧桃都帮着他一起改造,终于赶在了这万佛大典前将昆仑道府改造成了那佛宗的‘西方极乐世界’。 但见一道金光自月牙泉下闪现出来,直飞上了天空,李道玄全力发动五行金神,得自佛祖金身舍利的力量完全释放出来,顿时梵音吟唱,佛光大现。 这是最为纯正的佛光,当然也是最为纯正的佛灵,毕竟是得自佛祖金身舍利的力量,就是那来自天竺的上师都沉浸在了如此伟大而又雄厚的佛光中。 佛光之中,一片美丽的大地缓缓现出,笼罩了整个月牙泉,最先现出的却是宽广无垠的一片金玉之地,无尘无埃,清净明亮。这便是李道玄利用昆仑道府的仙圃改造的‘极乐世界黄金地’了! 7月22日公告 这几天更新不稳定。 前天三葬就回老家了,老家是村镇,还好有个笔记本,带着3g上网卡。 但毕竟在老家,事情多,更新就无法保证5更了。 大概这周末27号回城里,在这期间每日只能保证最少3更,时间多的时候还是5更。 3g上网不稳定,每日保证上传为先。大家若有意见留言,我回家后会认真拜读。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 第590章 西方极乐界 佛宗说西方极乐世界位于凡间婆娑界西方,乃是阿弥陀佛所发四十八大愿而成,历十劫时间才形成。 传说中那西方极乐世界距离凡间有十万亿佛土的遥远,在佛宗经典中,一佛土便涵盖三千大千世界,所以这十万亿佛土的距离不过是形容其遥远罢了。 但在佛宗的教义中,这等不可思议的距离,只要是虔诚的信徒却因有菩萨神力方便接引,一弹指间顷刻就可到达。但依照信徒的信佛功业,进入西方极乐世界后的时间也是不同。 西方极乐世界对于佛宗信徒最具吸引力的地方,便是传说那地方可以摆脱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等八苦。对于佛宗信徒来说,苦修的痛苦,隐忍的孤独,为的就是那没有八苦,永远快乐的极乐世界。 这正是因为如此,当李道玄宣布极乐世界已关闭,也不会再对佛宗弟子打开的说法后,立刻就动摇了佛宗信仰的最根本诱惑。 如今李道玄借万佛大典再次宣布,信仰唯一的神,信仰明宗,才可以进入极乐世界,却是对佛宗进行了致命的一击。 如果被李道玄得逞,那佛宗在西域的地位必然会被明宗取代,甚至其信仰之力更加强大。 当然,想要击破整个佛宗的信仰,只靠这些流言是不可能的。即便李道玄创建的明宗拥有强大的蛊惑之言,四方国内都派驻了天然魅惑的狐虫女使,但还是无法彻底击败佛宗的信仰。月牙泉边的数万顽固佛徒便是明证。 但现在不一样了,在这月牙泉上,李道玄竟然打开了通往西方极乐世界的通道,将那虚无缥缈的极乐世界展现在了十万信徒面前。 此时现出的极乐世界黄金地,已是清晰的展现在诸人面前。虽然影影绰绰,但黄金地上宝玉婆娑,随着李道玄的神识发动,各种宝物缓缓现出,每一种宝物都有五百种颜色和光芒。这些光芒构成了光明台,光明台上是成千上万的楼阁,俱为百宝所成。 明宗的信徒疯狂的向前涌动,后方的佛宗信徒也是人潮涌动,但最为激动的恐怕还是这次参加大典的西域和尚们。西方极乐世界,那可是只听过未曾见过的神妙之地啊。他们虔诚修佛,为的不就是这永离诸般苦的极乐之地么。 菩提大师就站在李道玄所化的黄金台之前,仿佛触手就可摸到,又仿佛一步就可踏入。但他强行运转佛灵,口吐真言道:“诸般退散!” 菩提大师修为在佛宗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几十年的佛灵真言吐出,为的是破解李道玄所生的幻象。但让他失望的是,那佛言吐出,前方的幻境竟然丝毫不变。大师也忍不住揉揉双眼,心中竟忍不住想到,难道这是真的极乐世界? 李道玄的身影现身在黄金台前,其形宝相庄严,手指做弹指状,瞬间那黄金台前现出了一条接引莲花道。 李道玄看时机差不多了,双手伸出,明宗圣火燃起在莲花接引大道上,口中喝到:“吾奉明神之意,将这西方极了世界重新打开,接引尔等一观,四方诸地人人可为佛,但能否驻留,却要看尔等的福缘了。” 李道玄所说的意思,便是此地只能看一看,要想留下,那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于是他做接引状,十万之众,百千佛陀,便情不自禁沿着这条接引莲花大道鱼贯而入。 莲花大道随着人群的涌入也随之变宽变大,李道玄的神识努力维持着改造过的昆仑道府,眼看所有人都进入了道府后,便松动神识,整个昆仑道府在他的神识控制下,全部展现在这些人面前。 这昆仑道府中融合了壁画道府,在这伪造的极乐国土中,有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 乐土中的四方大道却是以金、银、琉璃、颇梨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玻璃、车磲等七宝造成。 进入这道府之内的所有人,包括那些佛徒们都是目眩神迷,但见讲堂精舍遍布,宫殿楼观高耸,又以真珠、明月、摩尼、众宝覆盖在这些建筑上面。甚至有些楼阁浮在空中,宛如云气。这些楼阁被八种清风环绕,梵音妙乐不停传来,演说苦、空、无常、无我的法声。 这里面感受最深的便是那些西域佛宗的信徒了,尤其以天竺来的三名上师最为激动。那天竺佛宗第一天才摩提上人双手合十,口中称颂道:“愿我离欲命终时,尽除一切诸障碍,面见彼佛阿弥陀,即得往生安乐刹。” 他口中念诵着,已是泪流满面。 西域佛宗的首领菩提大师却还在挣扎,他保持着最后一丝灵智,咬着牙仔细打量着触摸着这极乐世界,试图找到其中的破绽。 但这最后的挣扎也渐渐消失了,菩提大师只觉此地之土有不可思议的净妙庄严,再看庭下碧流吐韵,殿前瑶草吹香,佛韵天乐于六时同起,诸佛护念十方共赞.这位最为顽固的大师也渐渐沉迷了。 猛然间,前方传来信徒们的欢呼声,菩提大师此时也没有了往日的淡定,拼命的推开前方的僧人,不顾形象的奔跑过去,但见前方有一大池,那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水中还有各色莲花。 菩提大师和天竺的上师见那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更有佛徒所化的种种奇妙杂色之鸟飞舞,那白鹤、孔雀、鹦鹉、共命之鸟每一只身上都现出澎湃佛力,这鸟儿的佛法修为似乎都被他们高。 但让所有信徒包括菩提大师都凝住呼吸的,却是那七宝池中的八功德水。 传说西方极乐世界的八功德水澄净清冷,甘美除饥,长养池水中可了却诸根。 此时只见无数妙相庄严的菩萨刚在八功德水中沐浴完毕,却各坐于莲花之上。有的讲经、有的诵经,至于那说经、授经、听经、念经、思道、一心坐禅者更是美妙,他们所讲的却正是明宗的《摩罗经》。 十万信徒并西域佛徒都是欢天喜地的围绕在旁,聆听这玄妙之言…… 昆仑道府外,萧眉织白小蛮等收起了神识,她们站在李道玄身旁,都是惊奇的看着道府中的一幕。 那温博生此时也在楼兰绿洲处,刚安排好了乌古斯他们护卫绿洲,回来也是看到了这一幕。 温博生不禁有些发呆,忍不住摇头道:“主公前日做出这个计划时,我还觉得有些不可能,但没想到竟然真的成了。” 萧眉织呼出一口气,指着昆仑道府说道:“这道府可是被改造过的,本来昆仑仙境中的玉树琼花就能直接用的,你看那楼台高阁,却是用千佛洞的壁画道府化成的,再加上昆仑仙境中的那九重增城,四方天地,说实在的,这本来就是以假乱真的效果。” 李道玄微微一笑:“不错,说句实话,若是昆仑道府全盛的时候,比那真的极乐世界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咱们这次能够成功,靠的却是佛宗天生的贪念啊。” 萧眉织若有所悟,白小蛮,碧桃和苏寒烟都是不解,温博生却是呵呵一笑:“主公说的不错,那佛宗自称无欲无求,但为何还要宣扬西方极乐世界?你看佛经中说描述的极乐世界,那可是不劳而获的好地方,佛徒修行为的就是进入极乐世界,正说明他们不是无欲无求,而是贪欲无穷啊。” 诸人感慨一番,李道玄却看着下方的道府绿洲,脑海中更大的一个计划正在慢慢形成,他缓缓说道:“今日大典过后,西域佛宗再无翻身之地,我却要将这极乐世界放在绿洲中,引那四方的佛宗和尚都来,为吾等出力。” 楼兰绿洲的极乐世界最后还是消散了,那昆仑道府慢慢沉入月牙泉中,十万人众茫然若失,有那信徒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天竺的摩提上人却是面露微笑,缓缓匍匐在李道玄脚下,口中诵念虔诚之词,竟然要皈依明宗门下。 天竺的上师都是如此,十万信徒中的佛宗信徒都是匍匐在地,李道玄微微挥手,极乐世界的佛音仿佛还在诸人耳边回响。 最后匍匐下来的是西域佛宗弟子,昂然立在原地的只剩下了菩提大师,他四顾茫然,正在踌躇时,却见李道玄手指一点,一滴晶莹的八功德之露落到了菩提大师的掌心中。 菩提大师身子一颤,那八功德之水浮动起来,落入了他的口唇中。 顿时一股强大的灵力涌动出来,菩提大师那白发缓缓变黑,佝偻的身躯慢慢挺直,四周佛灵涌动不停,最后他忍不住口吐莲花之色,脚踏佛光五灵,身子慢慢浮动起来,投入了那清净的月牙泉中。 哗然之声响起,菩提大师成佛了,虔诚的信徒们都是艳羡无比。 已回到天阁之上的萧眉织撇了撇嘴,李道玄这家伙是玩上瘾了。可怜菩提大师如今魂飞魄散,却还被人顶礼膜拜。 但菩提大师‘成佛’后,所有的佛宗弟子再无其他想法,一一摘去了佛珠,欢天喜地的接受着李道玄手中飞舞而出的圣火洗礼。 西域佛宗,自此再无翻身之地。南北东西,明宗的信仰已成滔天巨浪,就是天荒寺再次降临,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了。 第591章 我循天道行 永徽二年三月,长安的花朝节选妃尘埃落定,上官婉儿以其才被选为风文女官,花朝节结束后就进入了长安之南新建的武园。 圣女武媚娘从甘露殿搬出,也随着这一批新女官们住进了武园,大唐的官员们都在揣测他们的皇帝会不会也离开宫城,常住在武园里。 才人殿的王皇后却再次迁回了立政殿,这倒不是因为皇后再次受宠,知情的官员都知道的,那位琅琊王氏家主,海枯斋斋主出关了。这位海枯斋一出关就是大手笔,长安商界风云涌动,曼罗馆西域商会一夜之间被逐出长安。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王皇后对于大唐皇室的重要性再次上升,便是永徽皇帝也不得不听从杜玄风的谏言,再次将皇后送回了立政殿。 但王皇后并未因回到立政殿而喜悦多长时间,只因那萧淑妃已生下了永徽帝的第一个儿子,如今的皇帝甚至连武园也不多去了,整日里在淑元宫里。 王皇后就像一个顾此失彼的失败者,她努力的找出各种借口,试图能够亲自抚养这个大唐李家的宝贵儿子,却被武媚娘一句‘亲不外养’堵住了所有想法。宫中三个女人如今就像战国混战,一会儿这两个联盟,一会儿那两个合作,却苦了宫中的侍女太监们。 但对于大唐官员来说,却可以真正松一口气了。皇帝有了儿子,花朝节也已结束。杜玄风振作精神,开始布置西域防线,白鹿洞的贤才纷纷而来,西进嘉峪关。这其中,尤以狄仁杰的声名最为突出,被杜相亲赞为‘士子之遗珠,古今之名才’。即被选为云州乐都城县尉,狄仁杰在乐都城除盗匪,神冤案,不过一月之间便理清了大峡谷东西的乱局,一日三迁,骤升云州府尹,更与那李药师合作,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将西域防线重建起来,自白虎军去后的西部边防军重现大峡谷一线。 大唐的内局自此安定下来,那一直与南州洛青璇和白鹿洞斡旋的中土佛宗也在这时松了一口气,南州五仙宗与佛宗在白鹿洞贤人的见证下,重建中土仙流的联盟,洛青璇也成为大唐百年来最为年轻的国师。 等到诸事安定,大唐这个巨人终于有精力投往西域的时候,却震惊的发现西域大地如今已换了一个主人。 北至天山,南到昆仑,东起敦煌,西至碎叶城,如此广袤的西域大地,如今已成了李道玄明宗的天下。楼兰圣城短短半年间就接待了数十万信徒朝拜,一波又一波。 杜玄风更是愤怒的发现,大唐政令行至敦煌便失去了效果,新建的玉门关和阳关就像一条天堑,将西域和大唐隔离开来。 永徽二年六月,西域于阗老国王去世,那于阗王子却是明宗信徒,便带着百官徒步赶往楼兰拜见明宗尊主李道玄。在楼兰城中,李道玄亲自主持了于阗王子登位礼。自此后,西域各国大小事务不决时,皆以楼兰李道玄的指示最尊。这些事务包括了国王登位,各国税收,供奉,甚至是各国军务。 云州狄仁杰送到长安的奏折里详细的说明了如今西域的实际情况:“……唯明尊李道玄一声令下,西域大地十万之军便要奋勇而起……龟兹,于阗,西宛……各国国王朝拜楼兰行弟子礼,见李道玄如见天帝……四地匍匐不见怨言,八方精诚唯奉楼兰,如今明宗一使,所言皆为西域圣旨也……” 西域这种情况,便是大唐最为强大的时候也做不到的。李道玄的以信仰控制西域,以宗教领导各族的方略获得了完美的成功。 狄仁杰的奏报放到永徽帝面前时,杜玄风仿佛苍老了好几岁,西域之地不到一年就被李道玄控制,这是他宰相之责啊! 但出乎杜玄风意料的,刚刚登基第二年的永徽皇帝并未发怒,反而对他劝慰有嘉。不但如此,永徽皇帝在朝会上亲自拟定了平西域八策。 这平西八策面面俱到,却是以云州一线为前地,以佛宗和五仙宗的修士为主力,并诏令雷州大都督为辅,北庭都护府和云州西部边防军形成两线夹击。 永徽皇帝的平西八策一出,朝臣不禁对这位皇帝刮目相看。就连杜玄风也是忍不住高呼万岁。 皇帝志满意得的下朝后,杜玄风一出太极宫脸就阴郁下来,他坐在马车上长叹一口气,却对御马者沉声道:“不回府,去武园。” 三日后,杜玄风与圣女武媚娘在武园内密谈一夜的情报就放到了李道玄的手边。 西域商会曼罗馆已被驱出长安,但武园上官婉儿一人便抵得上曼罗馆一会之力。这份情报不但送来的及时,而且记述的十分详细,最为宝贵的还是那平西八策。 李道玄在天阁里叫来了温博生等人,楼兰明宗的实权人物齐聚天阁,都是看着这平西八策默默无语。 温博生欲言又止,白老爹愁眉不展,苏寒烟目瞪口呆。 李道玄再看白小蛮面不改色,碧桃事不关己,又转目见萧眉织不屑一顾,他自己不禁先笑了:“大唐的平西八策声势惊人,但你们没有发现这八策徒有其表么。” 白老爹摇头道:“教主啊,别看现在西域都已掌握在咱们手里,但要是真和大唐的修士和军队对上,这些西域联军是一点也没用的。” 温博生接口道:“是啊主公,明宗信徒数十万,但能战之军不过乌古斯十八骑等有数几人,况且西域南北东西都是敌人,咱们这是在夹缝中生存啊。” 苏寒烟还要再说,李道玄已是摆手阻止了她,他看了一眼一直冷笑的萧眉织,却缓缓说道:“不用管大唐就好了。” 什么!李道玄这极不负责任的话一出口,就是萧眉织也露出诧异之色。 李道玄再次挥手,沉声道:“我说不用管他们,我还有更多的事要做,大唐想来打我们,就让他们来吧。我只是将此事告诉尔等,让你们都心理有数罢了。” 楼兰明宗的这次难得的领导层聚会,便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尴尬中结束了。 等到诸人各带心思的去后,李道玄立刻如往常般又来到了楼兰东部绿洲。他每日都在这里炼制昆仑道府,已是三个月多了。 白小蛮悄悄的跟在了他后面,她看着楼兰东部绿洲内那如蜂巢般的一处处洞穴,不禁有些叹息:“李道玄,你将千佛洞放在了绿洲中,圈养这些和尚到底有什么用,你要知道现在你已不是一个人,不说温侯他们,还有西域数十万的百姓都信仰你,仰仗你呢。” 李道玄此时正在炼制一个新的佛洞,在绿洲之内,鸣沙山千佛洞已被分解为上千个洞穴,这些佛洞中,如今几乎每一个洞中都安坐着一名僧人。 那些皈依明宗的和尚留恋楼兰绿洲的极乐世界幻影,却是不愿离去,李道玄便立刻为他们建造了佛洞,留下他们继续修行。 西域佛宗,中土佛宗,甚至天竺来的佛宗弟子,渐渐注满了这绿洲之地。而每日李道玄都会来这里送出神识,帮助这些和尚修炼。 白小蛮所说的圈养,便是这个意思。 李道玄听到白小蛮的话,转头一笑道:“小蛮,你以为我是破罐子破摔,面对大唐的征伐,却自暴自弃么?” 白小蛮没有说话,但眼眸中却正是这个意思。 李道玄摇头一笑:“我要是告诉你,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会怎么想?” 白小蛮气急:“你若是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都不知道如何办,那还能做什么呢?” 李道玄深深看了她一眼,却收起了嬉皮笑脸,很是认真的大声说道:“我能做的是只有一条,便是遵天道而行。” 白小蛮怒极反笑:“好一个遵天道而行,那什么是天道?” 李道玄转身望着绿洲大声说道:“天道就是天道,那是说不出来的大道。我带着楼兰循天道而行,长安要发兵平定楼兰,就是逆天而行,他们一定不会成功的。不用我出手,他们就会自动败退。” 白小蛮见李道玄的声音越来越大,所说的又是如此蛮横无理,不禁无话可说,最后却是一跺脚:“你这个骗子,无耻之辈,骗子!”她说着愤愤的转身去了。 白小蛮去后,绿洲之内数条隐藏的人影都是讪讪的退去。又过了一会儿,萧眉织抖动着尾巴走过来,却是嬉笑起来:“李道玄你的声音可是不小啊,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李道玄咳嗽一声也是笑起来:“我怕声音小了,那些偷听的人儿听不到呢。” 萧眉织尖尖的耳朵卷了起来:“如今温博生他们可都是听到了,你弄这一套不是有点多余了?” 李道玄长长出了一口气,将袖中的两份情报递给了萧眉织:“我不过是想要他们习惯我的神奇,只要我在,便有奇迹发生,如此一来,日后我若是需要离开楼兰,他们也必然会乖乖听话的。” 萧眉织吐吐小舌头,以示心中鄙视,但她立刻就被手中的情报吸引了过去。这是两份绝密的情报,安诺越过了白老爹和温博生,直接送到了李道玄手中。 第一份情报说的却是北庭都护府和雷州动向,情报很简单,说北庭大都护雷千霸三日前得了怪病,雷家堡派遣堡内修士前去救治。 萧眉织眉间一松,再翻看第二份情报,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份情报更简单,只有四个字,却让人身子一颤,情报上只有四字:“西苗王反!” 萧眉织手握两份情报,不禁笑了起来:“雷州想要学魏晋时自立,逻些西苗王举兵讨伐逻些王。这两件大事连环发作,大唐可有的忙了,怪不得你这么悠闲,还在这里养和尚玩。” 李道玄嘿然一笑,手指绿洲千佛洞的和尚说道:“我可不是在养和尚玩,而是在收集力量。” 他说着踌躇满志:“我要收集的是信仰之力,只有收集了这些力量,我才能真的改造西域,让西域各方沙漠都变成绿洲!” 第592章 东西两功业(1) 西域有多少沙漠,萧眉织似乎并未注意过,但听到李道玄的话,她却忍不住飞身而起,看着四方之地。敦煌之北的塞山沙漠,罗布泊附近的大片沙漠。再向西南,塔里木的干涸之地自不必说,还有那西州府的沙漠之地…… 四方沙漠上只有点缀的绿洲,萧眉织不禁落身到李道玄身边,叹气道:“没想到你的志向这般远大,不过那信仰之力是怎么回事?” 李道玄默然无语,神识却缓缓发动起来,萧眉织脸上现出惊奇的表情,只见楼兰绿洲的各大佛洞里慢慢浮现出了点滴的神识之力。这些神识之力极为精纯,渐渐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滴滴甘露。 李道玄手掌伸出,那些甘露飞落他的手掌之中,渐渐就被吸收了。 看着萧眉织的眼神,李道玄深沉的说道:“这楼兰绿洲将来要建成万千佛洞,四方佛徒只要愿意,便可在这佛洞中修行,所有人的信仰之力都将被这些佛洞转化,最后成为力量,我取之与民,便要用之与民。” 萧眉织不禁点头道:“怪不得你从不关心西域各国的税收呢,原来这才是你要收的税。” 李道玄的眼光看向遥远的北方,哪里是天山,他再转头看着昆仑山脉,缓缓说道:“要想改造西域,需要的神识光靠我自己修炼,是远远不够的。” 萧眉织认真的看着他:“你改造西域的大誓愿是很了不起,但我就是想,真要如你所说,西域遍地绿洲,却哪有这许多人来享用呢!” 李道玄哈哈一笑,手中两份情报燃烧起来:“雷州,逻些战乱将起,到时候百姓无家可归,我西域之地就在两者之间,还愁没有人么?” 萧眉织眉头一皱,李道玄摆手道:“改造西域不是什么大誓愿,我要将西域变成无战之地,那才是真正的大誓愿。” 没有战争,众生安详之地,就如那幻境中的极乐世界。萧眉织不知该如何说,但李道玄的这种想法在她看来,未免也太天真了…… 楼兰的温博生等人都在不安的揣测着李道玄的所谓‘天道’。大唐那边却已秣马整兵,南州五仙宗年轻的弟子们都是热情高涨,白鹿洞也是首次集合儒宗贤人,写下了《御制行军乐》。佛宗更是咬牙切齿,意欲重回西域。 但谁也想不到,六月十五的小年节刚过,震动天下的大事毫无征兆的一件一件发生了,打乱了踌躇满志的大唐君臣的动作。首先传出的,便是雷州动乱。 六月十七,雷家堡与北庭都护府以仙流外宗的名义宣言天下,雷家堡主雷震天自称北雷王,檄文直指长安。不但如此,仅仅一天后,雷州修士就占领了北方雀城,雀城乃是北庭都护府与雷州之间的门户,南通西域,北接呼伦草谷可进北落荒原。 雀城一失,西域又被李道玄隔离起来,大唐竟然在其后半月内失去了雷州的消息。 关于雷州动乱,真正说起来,倒也并不是毫无征兆,从根子上来说,那雷家堡的外宗修士历来就被大唐仙流排挤。雷家堡在大唐初建时,又是跟着幽州王罗艺的将领。罗艺反唐被屠,雷家堡也是死伤累累。 根子上那雷家堡控制的雷州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地方。至于雷家堡在这个时候大胆叛唐,还有三个更为直接的原因。 第一便是大唐的放纵,雷州之北就是北落荒原,自冥神和西羌人在北落荒原崛起,雷州所在的北方防线便凸显了重要性,这一年多来,大唐送往雷州的给养比往年多了十倍有余。雷州已被长安喂得饱饱的。 第二个原因便是那汉军李元昌的叛乱,李元昌叛军中多有雷家子弟,更有雷千云这个雷州少主的身影出现。只不过李元昌的叛军却是被洛青璇所灭,所以雷家堡参与汉王叛乱的事就被压了下来。虽然是被压了下来,那雷家堡却是心知肚明,皇帝迟早想明白了,还会找他们算这笔帐的。 除了上面两个原因,更为直接的反叛原因却是因为西域和李道玄。 李道玄在西域称王,半年内征服西域。大唐两次讨伐,白虎军团全军覆灭,天荒山僧军化为泥沙,甚至那玉门关,阳关都被迫撤到了敦煌以东。李道玄的这番功业却给了雷州雷家堡一个假象,那便是大唐承玄皇帝死后便不行了。李道玄都可以夺走西域,那雷家堡为什么不能征服经营多年的雷州? 不管如何,雷州的自立打了长安君臣一个闷棍。说起来雷州不比西域,那可是大唐的北方国土,永徽皇帝气得差点吐血,立刻责成杜玄风三个月收复雷州,将雷家堡叛逆全部拿来长安。 杜玄风接到陛下的旨意后,第一时间却不是与大臣商量方略,而是再次去了长安武园。 但雷州动乱仅仅是个开始,六月二十七日,正在紧急调动幽州军团向西北集结的杜玄风又接到了一个震动天下的消息。 这次是逻些的玉真公主送来的,却是一封逻些王的亲笔书信。 逻些的西苗王起兵征伐布达拉宫的逻些王,西苗公主阿幼黛云联合黄泉,五毒,天莲等魔宗接应,大军已打到了逻些城南的普塔里高原。 而逻些王写给大唐皇帝的亲笔书信中不但哀求大唐出兵帮助平叛,而且许诺平叛成功后,愿意将西苗之土割让给大唐。 西苗境就在大唐渝州之旁,若是能得到这片广袤的土地,大唐疆域瞬间可增一成之地。 雷州动乱,逻些求援,两件大事都摆在永徽皇帝面前的时候,这位前几日还气得吃不下饭的皇帝却有些动心了。当然他动心的是那西苗之土。 若真能得到西苗之土,那可是媲美承玄太宗皇帝的功业啊。 永徽皇帝的心情,那些大臣哪个不明白,但如此一来大唐就要面临三线战争,就算以大唐之强,那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朝议一场又一场,却是毫无结果。但渐渐的,征伐西域的声音越来越小,收复雷州和夺取西苗之土的呼声却是越来越高。 其实不用朝议,在长安武园中,永徽皇帝已同杜玄风和圣女一起,拟定出了兵分两路的计划。 佛宗天荒配合幽州军团,迅速平叛雷州。洛青璇带领五仙宗配合渝州大营,直取西苗王的老家。 大唐这个巨人在安静了近二十年后,终于再一次发动了强大的战争机器,在永徽二年这个日子里,再次进入了战争的漩涡。 西域一片安静,云州防线还在慢慢建设,大唐放弃征伐西域的消息却很快就传遍了楼兰。 温博生等人此时看向他们主公李道玄的眼光都忍不住带着几分敬畏。而白小蛮却渐渐有些发呆了,她每日都在天阁上搜寻着李道玄的身影,口中默默念着天道两个字。 此时的李道玄却毫不关心这些,他不断的建造佛洞,收集神识之力。某一日却是神神秘秘的叫来了白小蛮,碧桃,萧眉织,带着三个女子飞到了天山之顶。 天山之顶的天池就在他们的脚下,李道玄手指那宽广若百丈的天池微笑道:“这样的天池,天山上最少有五百处,其中三百四十七处和那天山冰雪,共同汇聚了天山之脉的河流。但还有一百五十三处天池安静的藏在天山上。” 李道玄的话中带着几分喜悦:“还有那数不清的冰雪,整个天山山脉的这些水全部拿来用,便可以改造西域一半的沙漠还绰绰有余。” 三女听他说到这里,都是惊呼起来,她们自然就想到了李道玄改造楼兰东部绿洲的过程。这男子,竟然不是说笑的,他是来真的。 但这些水如何进入西域沙漠呢,李道玄很快给出了答案:“若是只将这些冰水运走,却是太浪费了。我要在这天山上开一百条源头,汇聚两条大河,一条向西穿过西宛国,一条向东穿过西州府,两条河流所经的沙漠,都将化为绿洲。” 三女已是听得眼中闪出光来,李道玄再手指西域之南遥远的昆仑山:“等到这两条河开凿出来,昆仑山的水也要开出河流。只是这地势北高南低,所以咱们先从天山开始。” 诸女看着脚下天池,都是欢喜起来,这等改天换地的大业,更有造福万民的好处,就是那一直只关心修行的碧桃也是忍不住道:“成此功业,一生足矣。” 589章 西域眉河成 李道玄站在天山最大的天池之前,这澄清的天池还带着一丝丝热气,碧桃看着这天池忽然露出笑意。李道玄的神识立刻敏感的感受到了碧桃的心情,他也是感慨一笑,想起了在云州与碧桃刚刚认识的时候,一路被碧桃挟持的趣事。 但笑容只在碧桃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这女子再次现出了阴郁的表情。李道玄叹息一声,手掌微微劈出,一股开山裂地的大力将天池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澄清的水流滚滚而下,顺着这天山一侧的峡谷瞬间就形成了一条白龙般的瀑布。 瀑布之水汇聚而下,滚入了天山留剑峰之下巨大的蓄水池中,这蓄水池是李道玄和萧眉织用神识凝聚而出的一个简单道府。用的是燕子窝道府改造而来。这以燕子窝道府改造的蓄水池内有乾坤,方圆四万三千丈,有一座中等城池大小。 若是将这蓄水池道府全部灌满水,足可以支撑一条蔓延数百里的长河。 如今天池之上已有三十多个天池水被引入蓄水池道府中,天池之下多有热气上升。李道玄和诸女再将天山上的冰山推到冒着热气的天池之内,山体之热气融化了冰块,再次蓄满了水。 如此往复,蓄水池道府中流水渐满。李道玄和白小蛮一左一右,自天山而下开凿出了一条宽广的河道。为了保证这条河道的畅通,李道玄特意用天巧云工石搭建而成,并在源头上洒满了五行水灵。 那点点滴滴的水灵粒子就被洒到了天上之上最大的一处天池中,受到水灵的吸引,这巨大的天池四方之水缓缓流来。 白小蛮和碧桃一边推动冰山,一边在天上顶峰上开凿出了四十九条冰道。 这些冰道蜿蜒汇入到天池源头内,李道玄最后将五行火灵放入四十九座冰山之下,那些亘古不化的冰山缓缓破碎,融化,流水推动冰块顺着冰道进入天池源头之中。 这样一个可循环的河水源头就缓缓形成。李道玄还不满意,他催动神识,在天池源头上形成了一团云气,这天山峰顶之上的云气聚集十分不易,还是靠着李道玄的神识驱动,才终于形成了一块厚重的云气。 暴雨飘洒,落入天池源头之中,李道玄终于松了一口气,望着已经满溢的蓄水池说道:“听说改天换地时极容易引发天劫,你们可要小心了。” 萧眉织偷偷捂嘴一笑:李道玄还不知道那天劫的真正来历呢,所谓天劫,其实就是月宫中自己族人留下的机关。如今明月被圣女蒙蔽,再也不会有什么天劫了。 蓄水池道府下开凿的河道全部用云工石包裹好后,这条沿着天山山麓而下的河道便延伸到了山脚下的于阗国控制的境内。 于阗新任的国君已是亲自带着三万大军,沿着李道玄开凿的河道继续挖掘。 李道玄开凿的这第一条大河,预计穿过于阗北部,向东进入原西州府境内,然后向南进入北塞山沙漠,继而进入敦煌,穿过楼兰东部绿洲的月牙泉,最终汇入罗布泊中。 这条河道沿途经过于阗,古高昌等九个西域国家,受益的百姓最少有二十万。当然得到好处最多的还是于阗国。 如今已是明宗最为虔诚信徒的于阗新国君已暗暗和大河所经的小国协议过,他们的目标却是那即将被大河穿过的北塞山沙漠。 毕竟北塞沙漠是唯一没有绿洲的沙漠,但现在这条大河要穿过沙漠,如果能像楼兰绿洲那般,那可真是一片乐土了。所以于阗国王和于阗民众这次干得更加起劲。 此次不但有于阗国出力,更有沿途各国的民众一起出力,正在开挖的河道两侧甚至聚满了来往商人,更有曼罗馆商会包下了河道建设的生意,凡河道所需用料,皆是曼罗馆西域商会送来。 自从百年前那次联合为楼兰古国截河取水后,西域再也没有这般热火朝天的景象了,最难得的还是所有参与之人都是明宗弟子,便也少了争锋夺利的事。 这一日李道玄在天山上亲传明旨,决定打开蓄水池道府,正式为河道注入流水。 自天山到敦煌的河道已挖掘而成,虽然宽只有丈余,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这条途径三片沙漠,九个国家的河道挖成,西域民众已是尽力了。 李道玄站在天山蓄水池道府之旁,手中捏动一团打开道府的神识,却缓缓递给了碧桃。 碧桃双眉一抖,有些不解的看着李道玄。 李道玄微微一笑,拉住了她的手,带着碧桃走到了山峰边缘,手指下方大地说道:“碧桃你看。” 诸女都好奇的走了过来,大家展目望去,但见从天山到敦煌的河道蜿蜒成一条曲线,自高峰上看去,赫然就像一条弯眉。 萧眉织拍手一笑,跳到了碧桃身前,手指在她弯弯的眉毛上轻轻画过:“我知道了,这河道和姐姐的眉毛很像啊。” 碧桃一下就呆住了,李道玄手掌温暖的热量传来,这男子俯身在她晶莹的耳边笑道:“这河我已取好了名字,便名眉河,算是我送给你的。眉儿啊,就以这可成千秋功业的眉河,为咱们的女儿祈福,希望她健健康康,安然回到咱们膝下。” 碧桃双眸浮动一层泪光,只觉身边的男子身影从未有如此高大,她更感受到李道玄的真情实意,颤手接过了打开蓄水池道府的神识,口中长出一口气,心中祈祷道:“只希望思玄你能体味到你父亲的这片心意,不管你现在是冥王也好,是黑暗如来也好,总归是我们的女儿呵。” 她祈祷完毕,心头盈满对未来的憧憬,手中的神识放开,透入了那蓄水池中。 蓄水池道府缓缓打开了一个口子,白龙一般的流水滚动而出,顺着李道玄他们开凿好的云工石河道顺流而下,一路冲出了天山,滚入了于阗国背部境内的河道里。 李道玄和萧眉织同时飞起身形,顺着这流水而下,两人冲出了天山河道,瞬间便来到了于阗国开凿的窄小河道前,神识同时透出,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窄小的河道被神识之力破开,那滚动而下的白龙之水随着裂开的河道继续前行。 李道玄和萧眉织一路在前行进,依靠神识之力不停破开河道,他们背后的水流翻涌起了数十丈浪头,就如一头怪兽跟在了两人身后。 河道两旁的西域民众都是情不自禁跪倒在地,看着两条人影带着仙人之力破开了河道,带着一头水浪怪兽蜿蜒而去。 李道玄和萧眉织最终缓缓停在了罗布泊之上,他们的背后,是已顺利成流的眉河。 沿途得到消息的人越来越多,眉河流经之处的西域民众各自带着最好的贡品,欢天喜地的来到奔流的河水之旁,虔诚的焚香膜拜。 河流之内渐渐汇聚了信仰之力,随着大河流入了楼兰绿洲之内。绿洲内的佛洞慢慢吸收了这些信仰之力,那浮在佛洞之上的李道玄和萧眉织消耗的神识被慢慢补充起来。 萧眉织修补完了神识,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李道玄,没想到你这圈养的这些和尚还真有用呢,这些信仰之力的神识极为精纯,方才用去的神识已补充完了。” 李道玄微微一笑:“如果神识补充完了,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眉河汇入罗布泊后,天山上的蓄水池道府也只不过用了一半而已,而天池内的源头还在源源不断的汇聚进了道府中。 李道玄带着萧眉织来到北塞山沙漠上,将凝聚云气之法教给了萧眉织。整个北塞沙漠之上乌云遍布,瓢泼大雨飞涌而下。 萧眉织欣喜的不停凝聚云气,却是忍不住说道:“李道玄,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身具这么强大的神识,却不去修炼正经功法,反而去修炼这些没用的东西。” 第593章 东西两功业(2) 李道玄莞尔一笑,却也不自辩驳。 这场瓢泼大雨在眉河流经的三片沙漠上不停下着,雨水最后直接化成了水柱,不停的注入沙漠之中。 靠着天山的源头,道府不停的集聚流水,而天山上的云气越来越浓,至此天山到敦煌的眉河之水有了一个完美的循环体系。换言之,短时间内,这眉河是不会缺水了。 十数日后,三片沙漠终于变成了沼泽,就如建造楼兰绿洲般,曼罗馆送来的种子再次被种入。不但沼泽中,眉河沿途四周也是种满了各种种子。 等到七月夏至时,西域大地以东绿色苍郁,那于阗国三万大军直接变做了农夫,沿途的瓜果粮食在木行灵力下疯狂生长着,光是这些粮食便可供西域东部九国三年之用。 李道玄一不做二不休,从萧眉织那求了一千枚昆仑丹药,全部洒入了眉河之中。这件大事李道玄专门安排碧桃去做。 眉河终于完成的时候,碧桃代李道玄举行了祭河大典。自此西域各国尊碧桃为眉河女神,明宗之名更是传遍了天下。 天山引动的第二条大河已进入了筹备之中,这一日正在关注雷州和逻些局势的李道玄意外的接到了一个让他跳起来的消息:一名自称拓拔明珠的女子在楼兰城外求见! 590章 北落冥神来 拓拔明珠身穿着紫色的小褂,脸上还带着面纱,只是头发再次缠成了小辫,她站在楼兰城外的绿洲前,荡漾的风吹动了她发梢的银铃,玎玲作响。 李道玄飞出天阁,心中狂喜着落到了楼兰城下,但他还未再走出一步,脸色一下就变了。得到消息的白小蛮碧桃她们也是紧张的追了出来,她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卓然而立的拓拔明珠,而是明珠身后昂然而立的黑衣冥神,以及冥神身旁抱着女婴的苏晚晴。 李道玄身影闪动,落到了拓拔明珠三丈之前,神识立刻发动起来,笼罩了拓拔明珠,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那面色平静的黑衣冥神,心中只觉一阵不安。 黑衣冥神此时正很有兴趣的看着楼兰绿洲,口中缓缓说道:“李道玄你是冥界地人之子,却天生有着这种无聊的济世心怀。真让人不懂啊。” 他话声刚落,背后就卷起了一团黑影,一直在附近巡逻的乌古斯十八骑士自后掩来,楼兰城中明宗弟子转瞬就站在了李道玄身后,楼兰绿洲中响起了千佛吟唱,就连楼兰城上的浮岛都在缓缓旋转起来。 李道玄微微摆手,这些杀气腾腾的明宗之人都安静下来。 黑衣冥神看到这一切,心中不禁一动:“短短时间,这李道玄竟然能聚集这么强大的力量,而且这一路走来,他创建的这个明宗隐隐已超过了佛宗的信仰。若是再给此子几年时间,这西域之地说不定真的被他经营起来了。” 冥神如此想着,口中却笑了起来:“李道玄,吾今日可算是客人,为表诚意,特将明珠姑娘送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冥神说着,手指隔空一弹,一直安静站着的拓拔明珠身子一颤,终于解开了禁制,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飞快的奔向了李道玄的方向。 李道玄背后的白小蛮不动声色的前行一步,一把拦住了飞奔而来的拓拔明珠,手中神识瞬间缠住了明珠。 拓拔明珠面纱下的双眸死死瞪着白小蛮,但白小蛮不为所动,继续用神识观察着她,确定一切正常后,却交给了身旁的碧桃。 但碧桃自看到苏晚晴怀中的婴儿后就再也没有移开目光,若不是李道玄的神识压制着她,恐怕此时她已冲了上去。 拓拔明珠闷哼一生,强行自白小蛮手中挣扎出来,对着李道玄大声喊道:“不要相信这个魔鬼,他这次来没安好心。” 李道玄急忙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明珠你放心,你修为弱,先进城中躲一躲。” 拓拔明珠一跺脚,手中闪动出弯刀,高声道:“这个魔鬼害死了我七个弟弟,我西羌族人如今都变作了怪物,我与这魔鬼的仇恨不共戴天。” 她说着就要冲上去,李道玄急忙用神识控制住她的动作,身后的白小蛮一掌将明珠击晕过去,口中冷冷道:“只知道冲动的傻女人,看着就烦!” 晕过去的拓拔明珠被明宗女弟子扶进了楼兰城中。 远处的冥神暗中松了一口气,这才微微一笑:“好嘛,李道玄你虽然神识修为惊人,但似乎连身边这些女子都管不好呢。所以说爱憎恨难解,求不得,求不得呵。” 李道玄眉头一皱,九大相身不停变幻,奇门遁甲术自然附体,但就是看不到对面这冥神的动向。天地人三盘都是雾气重重。 那对面的冥神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神识,再次摇头道:“李道玄,收起你那套奇门遁甲吧,吾地人超脱三界,不在五行,你看不到天地人三盘,别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了。” 李道玄干脆松动了神识,眼眸看着冥神背后的冥女晚晴,这女子手中抱着的女婴已有三四岁的模样,正在甜美的睡着觉。 李道玄吸了一口气,神识心念对冥神之后的十八骑士送出了一个伺机而动的命令,口中缓缓道:“冥神,你和我没什么好说的。放下我女儿,要不然今日我李道玄倾尽楼兰之力,也要留下你们两个魔头。” 黑衣冥神嘿嘿一笑:“老套,实在是太老套了。李道玄,我这次既然敢来,自然有全身而退的能力。我这次来是想和西域王谈条件,你不是西域王么,我北落荒原愿意出兵直取北庭都护府和雷州,驱逐大唐佛宗,这两块地方拿下后,原封不动送与你,不但如此,北落荒原愿意与西域王定下互不侵犯之约。” 黑衣冥神一口气说到这里,最后又说道:“到那时候,我北落荒原自北向南拖住大唐,你西域便可随意而行。岂不是好?” 李道玄没有说话,他方才的神识一直在和天阁上的萧眉织沟通着,却是在催促萧眉织动用所有力量,虽然他和冥神说着话,但从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所以这冥神说出如此诱人的条件,他却没有丝毫动心。只是他背后的温博生和苏寒烟等人却是大为动心。 冥神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好,最重要的是却是牵制大唐这一条。如今的西域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只要大唐平定了雷州动乱,下一个自然就轮到西域了。 但温博生等人刚刚有了这个想法,李道玄的神识就透入他们的脑海,送出了一个冰冷的警告信息。 李道玄压制住了背后手下的骚动,面对冥神坚决的摇头道:“西域绝不与魔道合作。” 黑衣冥神失望的摇摇头,他身旁的晚晴冥女却缓缓说道:“李道玄你不为利益所动,难道连情意都打不动你么?只要你答应我们的条件,北落荒原被魔化的西羌人我可以全部安然送到楼兰。” 这个条件深深的打动了李道玄,想到拓跋大娃他们,再想到伤心欲绝的明珠,李道玄犹豫了一下,缓缓问道:“你们有什么条件?” 黑衣冥神没有说话,双掌慢慢凝聚起了两个黑色的球状冥气团。而他身旁的冥女苏晚晴沉声道:“解开四象封印,放出冥王魂魄。”苏晚晴说着拍拍怀中的女婴李思玄:“让冥王魂魄回归肉身。这便是我们的条件。” 李道玄背后的碧桃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的差点晕过去。 冥神冥女的条件刚一说出,楼兰浮岛之上就闪动起了一层光晕,一个肉眼可见的气泡包裹了浮岛。那天阁之上传来了萧眉织惊叫的声音:“李道玄,绝不可以答应他们!” 就在此时,李道玄手掌中暗藏许久的九大手印立刻拍打出去。但见不动明王印在前,内外狮子印在后,沿着大地现出九只巨大的手掌,拍向了前方的冥神。 九只手掌每只都有小山大小,在高空之上重叠起来,瞬间缩小为原本手掌大小,带着一层金光,震裂了四周的空气和灰尘,瞬息之间就落到了冥神头顶之上。 黑衣冥神左手的黑色光球飞了出来,右手的黑色光球却没入了大地之中。 这左手放出的黑色光球在金色手掌还未落下的时候就开始了压缩,万分之一息间,黑色光球被压缩到了无限之小,光球中的一粒尘子在巨大的压缩力量中爆发出来,威力比之圣地的水晶球毫不相差。 这股强大的力量却被冥神隔空压缩在了手掌大小的空间内,与李道玄半空飞落的手印神掌碰触到了一起。 李道玄脸色一遍,三丈神识全力发动,形成了一圈笼罩楼兰城和身后所有人的防御之环。 半空中一道比骄阳还要明亮的光团荡漾开来,光团之后是无法形容的冲击之力。沿着荡漾的方向,无声无息间,那佛掌与黑球碰撞的位置现出了一团黑色的阴影,阴影四周便是将空气,灰尘,以及空气中一切生灵都绞杀的力量。 呜呜的声音传来,李道玄身影闪现到了那阴影之旁,神识全力发动下,他伸手握住了阴影。顿时,李道玄的手掌消失了,就仿佛从未长出过一样。 李道玄体内的金火之神都在颤抖,肉身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碎,但神识中得自天巧云工石自我修补之力的功法开始发动,瞬间又将肉身上的伤口修复起来。 呼的一声,光影退散,那巨大力量冲击而成的阴影也消失了。李道玄松开手掌,衣衫破碎了一半,肉身上撕裂的伤口缓缓修补这,看起来惨烈异常。 但他对面的冥神也是脸色苍白,那两粒黑色魔球已用尽了他的力量。 这是李道玄神识大成后的第一次单打独斗,他方才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功法手段,却也只和这冥神战成个平手。 但在李道玄身后的诸人看来,这两人一招出手,已超过了修士的力量,就如仙魔对战一般。 黑衣冥神缓缓吐出一口气,那被他投入大地的黑色光球缓缓浮动起来,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圈黑色的波纹。 波纹之中一匹独角黑狮吼叫着跳了出来。一身黑色盔甲的北落战士骑着独角黑狮不停的出现,分布在了冥神身后。 第594章 东西两功业(3) 一共三百冥狮战士,各自带着血色的面甲,面甲之上绘着冥界六大天魔的身姿。独角黑狮亮出滴着冥液的牙齿,巨大的爪子上却雕刻着妖娆的裸女,狮子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骷髅头。 李道玄微微上前一步,伸手在地上画了一条直线,这直线瞬间裂开了大地,现出一条鸿沟。 背后,楼兰十八骑士悄无声息的发动了冲锋,黑衣冥神惘然不顾,只对着身旁的苏晚晴点点头。 李道玄落到了鸿沟之前,楼兰绿洲佛洞收集的神识在鸿沟中流淌而来,随着李道玄的驱动,猛然在他背后形成了一面由神识构成的水晶之墙。 水晶之墙沿着鸿沟迅速形成,就在水晶神识墙壁形成前的一刹那,苏晚晴抱着女婴冲了过去。 李道玄站在神识水晶之墙前,心神对水晶墙后的所有人吼叫起来:“拦住她!” 591章 四象封印开 冥女苏晚晴的身影就像一缕黑烟,穿过了水晶之墙后就消失在了楼兰城中。 李道玄的大吼声还在回响,碧桃已随着扑进了楼兰城中,带着明宗女弟子守卫在楼兰内城的苏寒烟紧张的看着前方温博生的身影,待看到温博生安然无恙后,她才吩咐明宗女弟子四散开来,在城中搜寻着苏晚晴的踪影。 水晶一般的神识之墙前,李道玄已带着神识之力自三百独角黑狮之间冲开了一条血路,与冲锋而来的十八骑士汇合到一起。 乌古斯挥舞手中的巨型狼牙棒,狠狠击中了一只追来的独角黑狮头颅上。 北冥神力在狼牙棒上冲入了黑狮体内,迅速吸收了黑狮的力量,瞬间又转化到了狼牙棒上,这强横的力量直接将黑狮头颅敲得粉碎,而黑狮背上的骑士手中弯刀也砍到了乌古斯的背上。 乌古斯黑色的虫甲裂开,但吸收了无数修士凝造的强横肉身却是一点痕迹都未留下来。 李道玄身子浮动在半空,九大相身不停闪现,以他为中心,三丈神识范围内,十八骑士快速的收缩回来。 不动明王相安定了十八骑士的心神,给于了他们更加充沛的力量。大金刚轮相闪动时,给十八骑士裹上了一层灵力甲胄。 在李道玄三丈神识范围内,十八骑士已形成了无敌之力。此时的李道玄就像空中的一团太阳,照耀着凶神恶煞般的十八骑士。相比起来,那些冥神带来的独角黑狮骑士看起来反而更像挨宰的小绵羊。 水晶之墙前的冥神已明白了李道玄的想法,他以楼兰绿洲佛洞的神识做成了这难以攻破的水晶墙,却是要将战斗控制在楼兰城外。 但李道玄啊,你这样一来却正中了某的计,黑衣冥神脸上现出怪笑,袖中手掌伸出,五根手指渐渐伸长,指甲裂开现出了一排黑色的牙齿。他的五根手指瞬间化作了五只黑色的冥界魔犬,呲牙咧嘴的昂着脑袋。 这苍狗变化,李道玄最早在云州时也曾变化过,但这冥神变化出来的冥犬更加凶猛,冥气笼罩了三百独角黑狮骑士。黑色狮子的独角猛然伸长,自下而上贯穿了狮子上的骑士。 这一变化出乎意料,那些被狮子独角贯穿的北落骑士却是嘶吼起来,手中的弯刀和身子融为一体,他们的身子也和座下的狮子融合在了一起。 黑衣冥神尖锐的吼叫起来,左手再次现出五只魔犬,整个身子高涨了三倍多,原本阴郁俊美的容颜变得恐怖起来,他的双目若红色灯笼一般,十只冥界魔犬拉动着冥神向前而行,他所行之处,半人半狮的北落骑士再次吼叫起来。 李道玄以神识带着十八骑士自正中发起了冲锋,乌古斯和身后的骑士们都已换上了长长的黑矛,长矛的顶端燃烧起了大力圣火,更是如虎添翼。 十八骑士冲锋的速度已不能用快来形容,就看到一团重叠的幻影就像波浪一般自正中破开了还在吼叫的半人狮军团。 十八骑士所过之处,大力圣火笼罩的黑色长矛挑起了数十只半人狮的尸身。半人狮的尸体被挑在了长矛之上,矛头的圣火燃烧起了狮身之上,十八团火焰飞舞而出,就如流星般砸向了冥神和冥犬。 黑衣冥神双手所化的冥犬张开大口,将火焰全部吞下,再次龇牙咧嘴的吼叫起来。 身在半空的李道玄神识送出,那被冥犬吞下的大力圣火立刻转化为了光明圣火,就看到冥神全身颤抖不停,双手颤抖起来,十只冥犬自肚腹处闪动出了耀眼的光芒。 光明圣火燃烧到最高时,再次转化为了清净圣火,带着净化之力的清净圣火驱散了冥犬的牙齿和身躯。 黑衣冥神大吼一声,双手变幻不停,十指冥犬消散,现出了红肿断裂的十指。 此时李道玄带着的十八骑士再次布置成了冲锋阵形,黑衣冥神抖动断裂的十指,十道带着冥气的血柱飞舞到了半空,化作了漫天血雨洒下。 血雨笼罩的半人狮再次吼叫起来,半人狮的肩膀鼓动起来,化成了两个血驼,血驼裂开,这半人狮的肩膀上左右分别钻出了两个蛇人,蛇人蜷缩在半人狮的肩膀上,手中却提着一柄黑色的弩弓。 弩弓飞扬,黑色的箭支飞舞而出,瞬息之间每支弩弓都射出了二十七支冥水之箭,带着腐臭气息的上千冥水之箭如蝗虫般裹向了前方的李道玄和十八骑士。 李道玄面色不变,心神驱动十八骑士再次冲锋起来,这一次他身旁三丈之内,凝练三十四重的神识之力展现出了最高层次的力量,那是可以改变元素的力量。 冥水箭上的冥水冰冷刺骨,最可怕的是对肉身的杀伤力,只要沾上一滴,不管多么强大的肉身都要腐烂成死肉。 但在李道玄的三十四重凝练的神识范围内,所有的冥水箭箭骨正在发生着变化。 李道玄的心神锁住了所有的箭支,他的心神已伸展到了极致,那冥水之力他的神识无法改变,但携带冥水的箭骨却是木头制成。 李道玄的神识将这箭骨之木转化为了水珠。就听到哧哧之声不停,冥水箭化作了上千水柱,溶解了冥水,跌落到了大地上。 冥神这隐藏的杀招被破,已是再没有了法子,他聚集了全身冥力,拼着魂魄离散的危险,再次凝聚起来黑色的魔球。 只剩二百多的半人狮骑士立刻涌动到了前方,拼死的护卫住了正在凝聚魔球的冥神。 李道玄带着十八骑士冲了过来,他的神识再次锁住了三丈内所有半人狮,便看到半人狮挥舞的长刀划过了一条痕迹,砍落到乌古斯等骑士身上时,锋利的弯刀已变作了无力的沙尘。 李道玄的脑袋嗡嗡想着,这次使用神识已达到了极限,一滴滴鲜血自他双眸之中缓缓流了出来。 但李道玄咬牙继续发动神识,于是乌古斯等骑士眼前的半人狮骑士身上的盔甲就像沙子一般散落下来,现出了柔弱****的肉身,他们下半狮身渐渐也变得光秃秃的,就像一只被拔了毛的狮子。 在乌古斯等骑士面前的,可以说是任人宰割的软弱之物,黑色的长矛这一次几乎不用费力的就刺穿了柔软的狮身,骑士们一手执矛,腰中的陌刀抽动出来,如风一般掠过了半人狮的头颅。 十八骑士来回冲锋四次,大地上除了冥神,再无一个可以站立的半人狮。 此时的冥神手中刚刚凝聚出了一粒魔球,他整个身子都在闪烁,那是魂魄将要消散的迹象,毕竟一日之间连续三次使用界力,便是冥神的修为也无法支撑。 李道玄分身而下落到了冥神身前,对方已惨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魔球,但他的动作很迟钝,李道玄毫不犹豫的捏住了他的手臂,神识发动之下,冥神手中的魔球飞弹起来,却被送入了他自己的口中。 李道玄手掌在冥神嘴唇前轻轻划过,以神识封住了他的五官,口中冷冷道:“你恐怕不会想到今日的下场吧!” 黑衣冥神喉咙发出咕嘟一声,却是吞下了那魔球,他的肚腹闪动出了耀眼灼热的光,那是魔球爆发时的力量。 这力量瞬间毁灭了他的三魂七魄,地人魂魄凝聚成的肉身更是如灼光中的雪花般融化。 黑衣冥神的嘴唇已冲击开来,肚腹内的冲击波被他的灵魂全部承受,但这冥神却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笑了起来。 “这不重要!”冥神只剩下的头颅对李道玄说道:“因为我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冥王大人,冥王大人就要降临了,哈哈!” 随着这最后的疯狂笑意,冥神烟消云散。 李道玄却是被他临死前的一句话惊醒,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天空上封印冥王魂魄的浮岛,这一眼就看到了那浮岛边缘的防护水泡已破开了一个大洞,隐约可以看到四象封印被解开的神力透出。 更为可怕的,是那已探出半个身子,浮动在天阁之上的冥王魂魄。 是谁解开了封印!苏晚晴? 那不可能啊,楼兰城内还有碧桃白小蛮等高手,苏晚晴完全没有机会啊。 李道玄看着张牙舞爪在天阁之上狰狞的冥王魂魄,心中不由一凉,身影冲天而起,飞向了天空浮岛…… 关于本书部分地图说明 一、云州-------今之甘肃省大部,青海一部分地区 乐安(都)城-----今西宁市乐都县附近 西海--------今青海湖 大峡谷-------青海柴达木盆地 二、西域----新疆大部,甘肃,青海小部分区域 安西都护府---天山以南。 北庭都护府---今乌鲁木齐向北直到阿尔泰山。 三、雷州,幽州----内蒙古大部区域 四、北落荒原----外蒙古向北包括俄罗斯一部分区域 北部冰原----俄罗斯大部,向北直到北极附近 五、逻些帝国---西藏大部,云南,贵州,四川小部 西苗---西藏南部,云南,贵州,四川部分。 六、渝州--四川,湖南 七、南州---长江以南江浙等 八、汉郡--湖北武汉 九、琅琊--今山东临沂(也是我的家乡,呵呵。) -----本来想让朋友们自己去想象,不应该将这地图说明出来。 但考虑到现在写到的内容涉及了很多势力和地图,方便大家阅读,所以发出来。 1.另外西域卷将要出现征伐波斯,大食的故事。中西亚地形资料不好找,我也不熟,所以西域向西的部分区域可能我会写的不那么严密,会出现很多地形错误,希望大家理解。 2.西域三十六国确切位置十分复杂,本书中没有参考实际历史上的西域国家地势图,而是三葬自画的。参考的是网上下载的西域全图。 第595章 母女连心肉 就在李道玄与冥神在水晶之墙前恶战的时候,被送入楼兰花房修习的拓拔明珠睁开了眼睛。袖子中的弯刀倏的一声落到她的手中,拓拔明珠的眼眸中现出矛盾之色,但她很快的坚定下来,翻身而起。 花房之前无声无息的现出两个明宗女弟子的身影,都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姑娘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拓拔明珠手中的弯刀没入袖中,眼前这两名女弟子的修为竟然丝毫不弱于她,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今日的拓拔明珠再也不是当年云州的小丫头了,她伸手缓缓摘下了面纱,对着两名女弟子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事,只是想出去散散步。” 两名奉命‘照顾’拓拔明珠的明宗女弟子都是一呆,看着摘下面纱的拓拔明珠。 拓拔明珠的容颜略有些苍白,但还是往昔那般娇俏,唯一不同的,却是她一对灵光晃动的眸子,那眸光晃动之时,拓拔明珠整个人的形象忽然就随之变化起来。 众相变幻,明珠的地藏欢喜天法带着强大的诱惑之力,竟然将这些修习神识的女弟子都迷惑过去。当日张天赐还未死的时候,明珠就修成了大圣欢喜天境界,号称可以迷惑最虔诚佛徒的幻相诱惑之力此时立刻便见效。 若是真打实斗,两名修习神识的女弟子最少有拦下三名以上天元境高手的水准,但在拓拔明珠的欢喜天前,却被迷失了过去。她们只觉得面前这俏丽的女子就是她们一生中最为亲近的人儿一般,无论明珠要做什么,她们都会同意,都会帮助她。 拓拔明珠轻轻推开两名女弟子,悄悄的走出了花房。 她一路绕过了楼兰城正中的莲花池,走到了蜂巢之前,就在蜂巢之上,一条细长的绳子正连结上上方的浮岛,这也是明宗弟子偶尔需要登入浮岛时的唯一入口。往日是蜂巢中的乌古斯骑士守护着,今日却是无人看守。 拓拔明珠轻巧的身子就如一只猫儿般,爬到了蜂巢之上,她正要伸手拉住绳索,就听到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果然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这声音拓拔明珠听过,正是在楼兰城前挡住自己的白小蛮,她平静了一下,缓缓转身,双眸带着无限温柔之意,对着白小蛮露出了微笑。 白小蛮的身旁还站着一脸戒备的苏寒烟,此时拓拔明珠刚刚转过身来,苏寒烟眼前就是一黑,那是白小蛮挡住了她的视线:“不要看她,这是地藏欢喜天最高秘法!” 白小蛮口中说着,脸上却现出一丝微红,那是她神识发自本能的被明珠的欢喜相吸引。 拓拔明珠看到白小蛮全身都在散发着欢喜的信息,但一双眼眸中却依旧是冰冷一片,她不禁有些吃惊:“你竟然能抗拒大圣欢喜相!” 白小蛮嘴角弯动起来,如此一个小动作,却让她整个容颜都发生了惊奇的变幻,原本是微羞含冰的表情便化作了娇嗔含笑的姿态。看着白小蛮微笑的明珠身子又是一震,大圣欢喜天法顿时失守,她眼前的白小蛮容颜变幻来去,最后变作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还有些青涩的少年,正是李道玄的模样,但又不是如今的李道玄,更像是云州初识的那个少年。 白小蛮轻轻走过去,她方才施展的却也是地藏欢喜天法,不过靠着神识惊人的修为,白小蛮施展的却是更高境界的‘度缘欢喜天’。 这地藏欢喜法,已超过了欢喜佛的男女之道,修习的却是另外一种普渡众生的地藏法。譬如拓拔明珠的大圣欢喜天境界,便能迷惑人间男女,在幻相变化中,模拟出对方最亲近的人和感情。 两名明宗女弟子方才看到的就是她们至亲至爱之人,所以才中了道。但白小蛮此时施展的度缘境界,却是达到了迷惑众生的境界。 所谓度众生之缘,白小蛮的神识清晰的感受到了拓拔明珠的心神变化,她此时就化身成为了云州时的李道玄,走过去轻轻抱住了拓拔明珠。 拓拔明珠没有想到会遇上白小蛮这等天莲宗出身的高手,顿时被迷惑进去,只觉心中欢喜莫名,抱着那梦中的男子身子都颤抖起来。 白小蛮面色不变,心中却忍不住要叹息一声,她能感受到拓拔明珠的爱意,但白小蛮的右手已现出了刀刃之光,缓缓切向了拓拔明珠的脖子,为楼兰计,为李道玄计她必须杀了这个女子。尽管白小蛮也明白,这个结果是李道玄绝不会答应的。 就在白小蛮手掌神识之刃切到了拓拔明珠的肌肤上时,一道冥气扑面而来,这冥气之中带着数重腐蚀的力量,击向了白小蛮身旁的苏寒烟。 这是围魏救赵之法,白小蛮犹豫了一下,右手挥动,挡住了这冥气的一击。 冥女晚晴抱着婴儿如鬼魅般出现,伸手按在了拓拔明珠的额头上,清凉的冥气让明珠苏醒过来,她晃晃脑袋,继而出了一身冷汗。 碧桃此时也是赶到了白小蛮身边,她的双眸却只盯着晚晴冥女手中的女婴。 飘散的冥气被白小蛮挡住,但还是擦过了苏寒烟的袖子,袖子碎开,冥气在苏寒烟手臂上留下了一团腐蚀的痕迹。 冥女晚晴抱着女婴和拓拔明珠并排而立,楼兰方却是白小蛮碧桃相对而视。 从实力上来说,四方正响应寒烟而来的女弟子加上,拓拔明珠和晚晴冥女已是毫无机会。但白小蛮心中却愈发不安起来,那冥神处心积虑,连楼兰浮岛的情况都事先探明了,不会考虑不到楼兰的实力。他费尽心思缠住了李道玄,放这两个女子进来,定然还有后招。 白小蛮正想到这里,那对面的晚晴冥女却对着碧桃轻声说道:“朱姑娘,请你过来。”晚晴轻轻说着,却将怀中的女婴向前一送。 白小蛮心头一跳,但她还未来得及阻止,碧桃已是冲了过去,在碧桃的眼中,一切都不重要了,自冥界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在人间见到这个女儿,她如何控制的住。 碧桃颤抖的抱过女儿,低头看着已长成眉眼的李思玄,这女婴一双小手紧紧握着,已有些发紫。苍白的小脸蛋上皱着一双小眉头,双眸紧闭,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碧桃心都有些碎了,在无限欢喜中却是冲天的怒火,她抬头怒斥道:“你,你们把思玄怎么样了,她,我的女儿为何如此虚弱?” 碧桃的神识不要命的向女婴送去,但这神识一接触女婴,那婴儿就抽搐起来,看起来更加痛苦。 晚晴冥女急忙走过来,一道冥气送入,那女婴略有些好转,她低声说道:“她生来就是冥王之身,但冥王魂魄却久久未能入体,如今的她,可怜的紧啊!” 白小蛮和苏寒烟一直关注着,此时异口同声喊起来:“不要听她胡说!碧桃快回来。” 但碧桃抱着自己的女儿,心乱如麻,竟然充耳不闻,只问道:“那该如何,那该如何!” 晚晴冥女手中的冥气不断送入,口中却缓缓道:“这些日子,只靠着我的冥气,这孩子才能支撑下来,若是再不将冥王魂魄送入,恐怕孩子就要,就要死去了。” 碧桃口中嘶喊了一声,肩头抽动间,已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轻轻的摸着女儿的小手,看着女儿痛苦的模样,心中再难镇定思考,却抬头干哑的问道:“冥王魂魄若是能得到,思玄就有救了么?” 晚晴冥女一道冥气送出,挡住了两名掩杀而来的明宗弟子,坚定的对碧桃点点头:“我爱这孩子如同生命一般,岂会害她,只要冥王入体归位,她就能重获新生!” 碧桃抱着女儿,有些呆滞的抬头看了一眼浮岛天阁,慢慢走向了那进入浮岛的绳索处。 白小蛮一咬牙,对身后的苏寒烟低声道:“去通知李道玄,咱们中计了!”她说完,手中现出两条莲花瓣组成的莲华,带着九重凝练的神识之力卷向了前方的碧桃。 苏寒烟向后飞速退去,前方的拓拔明珠下意识的甩出了手中的弯刀,旋转的弯刀刺穿了空气,冲向了苏寒烟。 受到大圣欢喜天影响的苏寒烟此时力量大打折扣,竟然被这飞舞的弯刀弄得狼狈不堪,拓拔明珠的手掌一翻,苏寒烟便一个踉跄差点歪倒,碎裂的袖子下,她****的手臂跟着晃动起来,却露出了手臂上的一个红色的古怪符号。 一直安静的晚晴冥女看到苏寒烟手臂上的符号,顿时面色大变,她身影闪动,冲向了苏寒烟,手掌却惊慌的伸出,硬生生握住了那旋转的弯刀。 鲜血流了出来,晚晴冥女呆呆的看着逃走的苏寒烟,口中惊声道:“怎么这么巧,竟然是……”她没有说出来,拓拔明珠的眉头却疑惑的皱了起来。 晚晴冥女摇头道:“她不能死,最少现在不能死。”她说着,甚至挥舞冥气,给逃走的苏寒烟送上了一层防御之盾。 拓拔明珠只是疑惑了一下,便不再理会。前方抱着女儿的碧桃已挥手破去了白小蛮的莲华,两人同时修行神识,但碧桃却显然修为更高一层,十三重凝练的神识下,白小蛮的攻击毫无作用。 碧桃指尖弹出了数道神识,紧紧捆住了白小蛮,她对着白小蛮歉然一笑,将小蛮甩向了蜂巢之下,自己的身子却沿着绳索冲到了浮岛上。 第596章 冥王终降临 浮岛天阁周围的防御气泡在碧桃指尖的神识下渐渐破开了一个洞,此时的碧桃已是坚定不移,她看着怀中的女儿,沉声对晚晴冥女说道:“天阁上还有一个厉害人物,冥王魂魄被四象神兽封印着,你要如何解开。” 晚晴冥女没有说话,她身子微微颤抖,望向了楼兰城外的水晶墙方向,一颗伤心的泪水流了下来。她已感受到了黑衣冥神选择死亡的信息。哥哥给了她这难得的机会。为了冥王大人,她绝不能浪费时间。苏晚晴默默的穿过了气泡,进入了浮岛之上。 天阁前,白天子,萧眉织和阿离静静的站着,萧眉织冷眼看着苏晚晴和碧桃,拓拔明珠走上浮岛。她抖动尖尖的耳朵,强大的神识笼罩了整个浮岛,地界之力吞吐不停,这是不逊于李道玄的力量。 萧眉织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苏晚晴摇了摇:“有吾在这里,绝不会看着冥王魂魄被解开,冥界的地女,你想得太简单了。” 碧桃抱着女儿缓缓跪下,一言不发,但眼眸中充满了恳求。但萧眉织却转过了头,她身旁的阿离手中凝聚出了一柄细长的刺剑,吞吐的剑灵瞬间就冲击到了三女之前。 苏晚晴面色不变,慢慢的从怀中取出一块指甲大小的金铁薄片,盯着阿离的剑灵和萧眉织的神识轻声说道:“你是来自外域的智者一族,只是如今失却了智者的记忆,这芯片中所含的资料比你手里叶倾城留下的更多,更向西,却是你们智者一族的遗宝。” 苏晚晴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萧眉织心底,她睁大了眼睛,神识扫过冥女手中的所谓芯片,立刻现出了激动的神色。 那金铁薄片紧紧的贴在苏万强的指尖,就像连着她的血肉一般。 萧眉织心中明白,这芯片如今和苏晚晴的魂魄连结在一起,自己是无法强夺的,若是不小心,恐怕对方立刻就能将族人留下的资料全部删除。她缓缓出了一口气,却轻声道:“你不怕我掌握了族人真正的文明,却全力帮助李道玄么?” 苏晚晴微微摇头:“我们地人从抛弃了肉身的那一刻起,就和你们的文明融入到了一起,没有什么怕不怕的,冥王魂魄对我们来说更加重要。” 两女的对话,一旁的诸人都是似懂非懂,但萧眉织松动的语气却让白天子激动起来:“你不能这样,冥王是李道玄拼命封印起来的,你若是放开了冥王,就是大大的对不起他。” 萧眉织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她身旁的阿离却将手中的刺剑顶在了白天子的喉咙上。 尖尖的耳朵在矛盾的抖动着,萧眉织背后的尾巴卷了起来,她刚才差点忍不住就答应苏晚晴了,只是心灵中对于李道玄和楼兰那份微弱的责任感,让她陷入了一丝犹豫中。 苏晚晴轻轻走上一步,手中的芯片闪动着反光,轻轻又说道:“你在这浮岛之上这么些日子,却连浮岛启动之法都没有找到,这芯片中就有启动浮岛的法子。” 萧眉织终于做出了选择,她背转身子,阿离手中刺剑逼迫着白天子退进了天阁之内。 苏晚晴松了一口气,手中的金铁芯片飞了出去,落到了萧眉织的手中,天阁大门猛然关闭,三女面前的瑶池内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吼叫。 这是冥王迫切的呼唤,碧桃怀中的女婴猛然坐了起来,伸出小手对着瑶池无力的摆动。四相神兽所化的封印雕塑闪动出了金色的光华,它们身上的封神印渐渐竟有些松动。 苏晚晴已扑到了最北方的玄武神兽之前,口中高喝道:“快来帮我!” 碧桃的神识立刻送到了玄武神兽背上的封印上,只见苏晚晴手掌变成了血红一片,就像玛瑙一般的手掌拍到了玄武神兽的封神印上。 封神印的反噬之力涌动出来,却被碧桃的神识强行顶住,这封神印便被缓缓揭开,封印冥神的玄武神兽被解开后,惊慌失措的想要逃走,却被瑶池中一团黑气凝聚的大手扯住。 继而朱雀,青龙,白虎封印依次被解开,四大神兽失去了封神印后,再也无法形成四象大阵,自然也控制不住那逃离出来的冥王魂魄。 抱着女婴的碧桃心跳的厉害,但她还是暗中对自己说道:这是为了思玄,为了女儿,不要怕,不要怕! 冥王魂魄伸出了四条黑色的丝带,缠住了四象神兽,怒吼起来。 浮岛外的气泡猛然消失,李道玄正在此时赶来,他的神识立刻就明白了面前发生的事情,拼命的扑向了前方的冥王魂魄,但那冥王魂魄已扯着四相神兽卷住了李道玄的神识。 四相神兽在惊慌失措后,却不由自主的和李道玄的神识缠斗起来。 李道玄被四相神兽的威压所笼罩,顿时一动不能动,他的心念拼命的呼唤天阁内的萧眉织,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眼光能看到前方发生的一切,但神识与四相神兽缠斗到了一起,却是无法去阻止碧桃。 冥王魂魄此时已化作了一缕黑烟,冲向了碧桃怀中伸着小手的女婴。 黑烟没入了女婴口中,一团晶莹闪亮的黑光在女婴身上笼罩,碧桃低头看到女婴身上的冥甲也跟着闪着黑光,忽然间屏风浪静,四周安静到了极点,那女婴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小小的身子悬浮在半空,定定看着自己的母亲。一股超越浮岛所有神识力量的威压出现,压迫着所有人。 天阁大门上闪出了萧眉织的神识,勉强抵抗着这威压之力。苏晚晴和拓拔明珠却缓缓的跪倒在地上。 只有碧桃欢喜的笑了,她执着的向女儿走过去,她身上的衣衫已在威压中撕碎,****雪白的身体上现出了一条条黑色的伤痕,那是冥王之力造成的。 但她还是走了过去,看着瞪着一双大眼睛的女儿,口唇颤抖呼唤道:“思玄,是娘啊,娘不知道有多想你……” 那冥王之婴伸出小手抱住了碧桃的手掌,口中缓慢干涩的说道:“娘……” 神识还在与四象神兽缠斗的李道玄已被神兽和冥王威压击溃了,但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悲哀,心念对着远方的碧桃大吼道:“快逃!” 但已来不及了,冥王之婴喊出了第一声娘亲后,碧桃的欢喜和母爱还未完全释放,那握着自己手掌的小手中就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她的神识被吸光了,再一息间,她的肉身血脉也化作了一团黑气,被冥王女婴全部吞了下去。 跪着的苏晚晴露出激动的表情,她身旁的拓拔明珠清晰的听到了这冥女口中的祈祷之词:“……唯九天之魔生来……噬其母杀其父……天上地下唯吾独尊……” 拓拔明珠只听到噬其母杀其父便跳了起来,她尖叫着对着苏晚晴大喊道:“你骗我,你骗了我……”她还在尖叫时,冥王女婴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她面前,女婴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生气。 拓拔明珠仿佛看到了两团黑沉沉的星空,继而眼前一黑,三魂七魄俱被摄走,一层层黑色的甲片在她肉中生出。连结而成的黑色甲片最后在****的明珠身后展开,就如一对黑色的羽翼。 身具大圣欢喜天的拓拔明珠慢慢的站起身来,还在自肉中生出的黑色甲片覆盖了她的身躯,背后黑色的羽翼展开,唯有两片洁白晶莹的羽毛分外刺眼。 但黑色双翼缓缓闭合,一张如黑镜般的面具覆盖了拓拔明珠的面容,她发出了尖锐而又痛苦的鸣叫,最后却缓缓跪倒在地,对着冥王匍匐不起。 李道玄的神识已有些溃散,四象神兽似是找到了出路,疯狂的以神兽之力击打着他的神识。 但李道玄茫然不动,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忽然浮现出了在长安与心荒国师进入幻境时的清净,那幽冥境中,骨船上的噩梦重现眼前,当日幻境中吞食父母精血的那个婴儿和面前的冥王重合起来。 原来那不是幻境,却是天命么。 这个想法猛然刺痛了李道玄的神经,他双眸睁大,三十四重炼制过的神识瞬间突破了两重之力,达到了三十六重。 心中的一股愤怒让他的神识再次凝聚起来,李道玄嘶吼一声,在神识中伸出双手捏住了玄武朱雀两只神兽,不顾那青龙白虎对自己心灵的攻击,疯狂的吸收起来。 一阵让人发麻的声音在李道玄口中吐出:“那不是天命,若是天道如此,那吾也要逆天而行!” 玄武朱雀神兽在他手中挣扎起来,但两大神兽的神识却如流水一般被李道玄吸收,这些澎湃的神识被吸入后,情不自禁疯狂转化起来。 一次又一次的凝练成功,三十七,三十八重,三十九重! 随着李道玄神识的继续凝练,两大神兽终于失去了抵抗之力,最后竟被他完全吸收完毕,李道玄双手一沉,两颗神兽内丹出现在手掌中。 但他毫无所觉,张嘴咬住了想要逃走的青龙神兽,已凝练五十四重的神识之力太强大了,竟活生生将青龙吞入了口中,最后剩下的那白虎神兽已失去了逃走的勇气,再次被他咬住。 虽然对李道玄来说,这是一个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但实际这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 吞噬了自己母亲的冥王之婴身上一处隐藏的封印崩开,女婴的目光望向了前方的李道玄,露出了这婴儿不该有的狞笑,她悬浮着走向了李道玄,一根小小的手指伸出,指尖出现的是一团旋转的星辰。 第597章 眉河吐心声 李道玄手中握着四相神兽被吸收后留下的内丹,抬头就看到了一团旋转的洞穴。 那是黑沉沉的让人沉迷的黑洞,黑洞中飞舞的无数星辰就像成千上万的萤火虫,他感受到了一种可以吸入自己魂魄的强大吸引之力。李道玄闭上了眼睛,七十二重凝练过的神识释放出了一丈范围的力量。 这七十二重凝练后的神识范围内,再也没有任何元素,随着李道玄的心念,这一丈范围内所有的元素都被抽空,冥王指尖刺入的黑洞可以吞噬一切力量,但冲入到李道玄的神识范围后,却变成了成千上万的萤火虫,那是真的萤火虫。 李道玄面无表情,一步步向着冥王走去。神识笼罩的一丈范围内,飞舞的萤火虫化作了雨水落下,李道玄身子轻轻浮动起来,他所行走的范围内,所有的元素都转化为了无。 远处的苏晚晴睁大了眼睛,颤声道:“这是,这是可以改变规则的界力,他,李道玄他竟然达到了地界顶级的修为。不好!” 苏晚晴刚想到这里,已被转化为冥王战士的拓拔明珠展开双翼冲了过去,在李道玄面前抱住了冥王女婴,飞快的向后逃窜。虽然她的速度够快,但还是有一半羽翼落入了李道玄的界力范围内,黑色的羽翼在界力范围内燃烧起来。 拓拔明珠发出了一声惨叫,却还是带着冥王闪现出了浮岛范围内,飞快的向着北方而去。 李道玄双手举起,一拳击出,只见他的拳头上现出了一只凶猛的白虎光晕,冲向了冥王逃走的方向。 白虎之拳没有冲出浮岛,却被一条黑影以身挡住。苏晚晴的肉身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全身魂魄就在这一拳之下消散,她甚至连意识都来不及感受这痛苦,那扩散的白虎之力便将她的肉身连着魂魄击碎。 李道玄鼓动神识正要追出去,猛然间那盈满一丈范围的七十二重神识消失了,界力领域随之消散,他在极度疲倦下身子一软就昏迷过去。 天阁的门慢慢推开,萧眉织慢慢走出来,带着复杂的神情看着李道玄,最后将他抱起来再次走进了天阁,天阁之门再次关闭。 这一场意外的大战过后,楼兰似又恢复了平静,但温博生和白老爹却如热锅上的蚂蚁,除了每日闭目沉思的白小蛮,他们已是楼兰城内名义上的最高首领,白老爹每日都站在蜂巢上,匍匐在地上跪拜不止。 这一切只因为那浮岛已完全被封闭,他们感受不到李道玄的神识,也感受不到李道玄的心念。 这一晃就是三个月,已近八月时分,冥王降临后天下的形势再次变幻起来。 那冥王脱困后三日,长安的圣女就亲自去到了幽州前线,一日间屠尽三千雷家堡修士,幽州军团不费吹灰之力的攻占了雷州,继而在圣女和神使的攻击下,北庭都护府全境光复,此役雷家堡修士几被灭门,整个雷州,北庭的三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但他们没有得到大唐的宽容。 圣女带领下的神使和佛宗修士将整个雷州都清理成了废墟,雷州大地一线秘密出现了成千上万的修士,却在整个雷州大地上布下了数百层防御之力,就连上官婉儿都得不到具体的情报。 这场让人目瞪口呆的大唐攻势就发生在李道玄沉眠期间,西域境内最接近北庭都护府的于阗国王连夜请求楼兰明尊指示。 温博生和白老爹三次试探浮岛都无法进入其中,面对北庭的形势,两人意见不一却是争吵起来。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得出个按兵不动的意见,却接到了白小蛮带着乌古斯等十八骑士奔赴天山的消息。 白小蛮带着乌古斯等十八骑,一边赶往北庭都护府,一边向沿途西域各国紧急征军,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越过了天山,进入了北庭都护府范围内后一路向北直达阿尔泰山下。 白小蛮吩咐大军每过一百里便放下一尊明宗圣火台,等来到阿尔泰山下的时候,整个北庭都护府都燃烧起了熊熊圣火。 白小蛮就用这种圣火台,在乌古斯十八骑的护卫下,竟然‘占领’了北庭都护府的大片土地。 北庭都护府与雷州之间唯一的通道雀城,如今还在大唐手中,但奇怪的是那大唐圣地神使却只是看着西域楼兰的动作,竟然没有阻拦。 全身而退的西域联军大受鼓舞,那楼兰城中的温博生和白老爹却每日都在极大的压力中,差点虚脱过去。 就这样,北庭都护府古怪的并入了西域,雷州再次回到了大唐。沿着北落荒原的南部边界线上,北庭,雷州,幽州便形成了西域和大唐共同携手的假象。 白小蛮回来后,立刻代替李道玄发布了第二条命令,西域沿北庭,雷州一线的国家大开国门,以欢迎的姿态将北庭和雷州的数十万难民迎了进来。 于是温博生和白老爹再次忙碌起来,这些难民大部分被安放到了眉河流域内的绿洲,光是安排这些难民,就耗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北落荒原依旧低调的安静,但圣地与大唐却几乎倾尽了全力,数不清的物资和修士慢慢进入了雷,幽两州。 相比于此,渝州洛青璇主导的针对西苗王的战势却陷入了苦战中,西苗王在洛青璇赶到渝州之前就回师西苗老家,阿幼黛云公主亲任西苗主帅,两个女子便在渝州与西苗的边境展开了数次厮杀。双方各有损伤。 时至七月,西苗与渝州的战线向西推进了一百里有余,但洛青璇也浮出了三百名年轻的仙宗弟子的生命。而就在北落荒原的冥王动向不明时,阿幼黛云却向洛青璇发出了一封休战书。 渝州和西苗暂时恢复了和平,此时天下各方势力的目光都投向了西域和雷州,以及那一直笼罩着一团黑气的北落荒原。 李道玄在天阁内醒来三次,第一次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带微笑不语。第二次他醒来后嚎啕大哭,泪流满面。而最后一次醒来,他却消失了…… 浮岛的禁制打开,萧眉织带着阿离和白天子面带愁绪的走进了楼兰城,那温博生已消瘦了一圈,白老爹也苍老了十年,两人都是欢天喜地的迎接着萧眉织,却得到了李道玄失踪的消息。 萧眉织恨得牙直痒痒,这段时间已隐约掌握了楼兰大权的白小蛮却在沉思中清醒过来,身影闪动间,她便来到了眉河与敦煌交界之地,这里因为是眉河转弯处,所以被冲积出了一片三角平沙地。 白小蛮走到这沙地之中,四周冷冷清清却连一颗草都没有,她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李道玄,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若是再不现身见我,我就死给你看!” 她说完,一片莲华便切入了自己的脖子,鲜血喷涌出了一丈远的血箭。 沙地瞬间笼罩了一层神光,也笼罩了白小蛮的身子,那喷射出去的鲜血猛然静止住了,然后缓缓向着所来的方向退回,仿佛就像时光倒流一般,那血箭竟然再次回到了白小蛮的血脉之中,就连她脖子上的伤口也慢慢消失了。 李道玄背负双手,出神的看着清澈的眉河。 白小蛮缓缓走过去,自背后抱住了男子的腰。 李道玄身子一颤,这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子却一言不发,但在他的神识范围内,如今一切都难逃他的观察,白小蛮滚烫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李道玄不禁喃喃说道:“你,你竟然也会流泪!” 白小蛮抬起了眼眸,泪水还在她大大的眼睛中转动,却轻轻说道:“我没有为你流泪,只是为自己伤心。” 李道玄略有些回过神来,望着白小蛮问道:“为何如此,你为何要为自己伤心?” 白小蛮松开双手,擦了擦眼泪,缓缓道:“我白小蛮注定要跟着你李道玄一辈子了,但我却怎么也无法喜欢你,爱你。这可算是天下最悲哀,最伤心的事了,所以我为自己伤心。” 李道玄自和白小蛮相识以来,从未听她说过心里话,这女子第一次吐露真情,说的却是‘不喜欢’自己的宣言。 他不禁苦笑一声低声道:“是啊,我这样的混蛋,又有谁会喜欢呢。” 白小蛮接过他的话头继续说道:“碧桃以前必然是深爱你的,但自她死后坠入冥界,便将这爱意转到了思玄的身上。今日碧桃为思玄而死,并不是因为对你的爱。你在这里伤心难过,简直就是对她的羞辱。” 白小蛮说到这里声音渐渐高扬起来:“李道玄,你现在该去想的是如何救助自己的女儿。小蛮言尽于此,听与不听都在你。” 白小蛮干净利落的说完这些话,身影晃动,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回到了楼兰城。 三日后,李道玄出现在了楼兰城中,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沿着北庭都护府的区域布置了一条针对北落荒原的防线。 第二天夜里,李道玄亲笔所书的信就送到了身在雷州的圣女手中。 第598章 传书胡杨叶 雷州雷家堡内肃然无声,这建成已近百年,庄严肃立的城堡俨然变成了圣女武媚娘的寝宫,雷家堡的修士已如秋后的蚂蚱,能跳的也就那么两三只。 圣地的神使们驱逐了雷家堡的仆从们,如今奔走在堡内充当奴仆的却是雷家直系子弟。 武媚娘伸手自白发苍苍的雷家老夫人手中接过一杯清茶,这才轻轻打开了西域楼兰送来的李道玄亲笔信。 这是一封岭南草纸封成的信函,打开草纸封,便现出了一枚胡杨叶,青绿色普普通通的胡杨叶,边缘如尖锐锯齿一般的叶缘却卷曲起来。 原本淡淡的武媚娘一看到这叶子便猛然站了起来,她手中的茶杯甚至都跌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一直随侍在雷家堡内的高力士冲了进来,抬头就看到圣女带着惊诧,赞叹以及一丝恐惧的表情。 高力士从未见过圣女有过失态的时候,更何况是这等表情。他立刻轻轻挥手,门外的来俊臣默默带着一群暮雨阁死士护卫在了这雷家堡正殿外。严守着每一个入口。 高力士轻轻的走过去,此时的圣女还没有回过神来,高力士的心猛然抽动了一下,他带着强烈的不安轻声道:“殿下,您怎么了?" 圣女武媚娘十分小心的捏起了李道玄送来的这片树叶,然后缓缓的坐了下来,她双眸微微闭上,轻轻的点着头。良久才抬起头对高力士道:“这是李道玄送来的信。” 高力士慢慢走过去,看到了那空空的草纸信奉,再看看那普通的胡杨叶,一时不明白圣女的意思:“李道玄不是那种装神弄鬼的人,为何偏偏只送来这样一枚树叶,他这是什么意思。” 圣女武媚娘看他疑惑的样子,便小心的展开手掌,指着掌心的树叶缓缓说道:“这不是普通的树叶,李道玄了不起,竟然修为已到了这般境界。” 高力士立刻聚精会神的看着那片树叶,还是看不出什么神奇之处。圣女叹了一口气,将胡杨叶放到了高力士的手掌间,低声道:“你且听听。” 听?高力士更是惊诧起来,但他的手掌刚刚碰触到这片胡杨叶,果然就听到了声音。 那是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这树叶并未说话,也并没有声音传出来,但高力士就是听到了那清晰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今日子夜,可否雀城一会!” 不但如此,此时他也感受到了手中树叶竟然开始动作起来,那尖锐的锯齿叶缘慢慢张开竖立起来,在他手掌心缓缓爬动着,似是要离开他的手掌一般。 高力士并不是胆小的人,更不是那种大将小怪的性子,但这一刻也是忍不住悚然起来。面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他灵力神识的感受中。这可不是修士的障眼法,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这胡杨叶已爬出了他的手掌,叶片上白色的叶脉猛然弹射出来,就像蜘蛛吐出的丝,缠到了高力士的手腕上,于是这胡杨叶就借着这细丝晃动之力,再次飞到了圣女的袖子上。 武媚娘脸上带着一种敬畏,将这树叶轻轻的捏了起来,望着目瞪口呆的高力士道:“现在你可明白了?” 高力士僵硬的擦了一把汗,沉声道:“李道玄修成了什么魔功,竟然能将这树叶变成了妖物?” 呵呵!圣女武媚娘摇头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能理解的境界,更不是什么魔功,那青丘或者有千年老树能修炼成人形,但这片树叶却应该是昨日才刚刚摘下来的。” 圣女说到这里轻轻又叹了一口气:“李道玄并没有让这片树叶修行,而是给予了它智慧,这可是青丘的妖修们千百年才能得到的东西。” 她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敬佩和激动:“李道玄不但给于了这胡杨叶智慧,最难得是没有改变它的根本,所以它还是一片树叶,既不是妖修也不是怪物,只是一片得到了智慧的树叶。” 圣女的话在高力士耳边不停回响,他慢慢有些明白了这其中的区别:“青丘的妖怪们用千百年之力修行,最终化成人形,这才拥有了智慧,说白了它们还是在模仿万物之灵的人。而李道玄送来的树叶不一样,这树叶得到的是更难得也更符合它本体的智慧。” 圣女武媚娘微微一笑:“你很聪明,正是这个道理。如今的李道玄神识修为恐怕已突破了地界,向着天界迈进。自可以改阴阳,逆轮回,成为仙人一般的存在。” 高力士面色大变,欲言又止。 圣女似是明白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起身负手道:“你也不用担心,即便如此,他还不是我的对手。李道玄不过刚摸到了这力量的边。而我一诞生,就是已开始思考生命轮回与进化这个终极的问题。只是我与李道玄所选择的方式不同而已。” 高力士没有听懂她的话,但只要明白圣女还是能对付李道玄他就放心了。他其实连这位西王圣地圣女诞生在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高力士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忍不住问道:“李道玄邀殿下去雀城一会,您要去么?属下以为……” 他还未说完,圣女就深沉道:“去,当然要去见见他。此番雀城相见,你们谁也不许跟过去。只我一人过去就可以了。” 高力士立刻就要反对,但这句反对的话还未出口,圣女就冷冷道:“我只想说一次,谁若违令,便别想活着回来。” 高力士便不敢再说一句。 圣女入夜时便走出了雷家堡,那颤颤巍巍的雷老夫人却沿着雷家堡慢慢走到了正殿的后花园里。 雷家堡的后园养着天下各类珍惜兽类,雷堡主还活着的时候尤其喜欢养猛虎雄狮野熊之兽,因为他觉得那是力量的象征。 如今雷堡主已死在圣女掌下,但这后园的野兽们却还是每日三餐的供应着,似乎这是老夫人怀念儿子的一种方式吧。 圣地神使早已习惯了这雷老夫人每日例行的喂食,这颤巍巍的老婆子缓缓走到了一处假山后,这里是一个宽广的熊池,四方百丈山石搭建的池子里,俱都是养得雄壮的黑熊,唯有一只额头带着银月,周身雪白的白熊儿正眼巴巴的趴在池子边,似在等着人。 雷老夫人低声咳嗽了一下,猛然直起了腰杆,圣女去后,高力士还是不放心,自带来神使在雀城边缘巡视。所以这后园只剩下了看门的两个神使。 直起腰杆的雷老夫人抖动了一下发髻,白色的苍发退去,她周身闪烁了一阵荧光,再踏入熊池时,已变作了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 少年将手中的食盒放到白熊儿面前,便盘腿坐在地上出神。 食盒被打开,一团飞舞的修士魂魄现出,那白熊儿立刻吞了下去,却口吐人言道:“东方哥哥,咱们还要在这里多久啊。我想回家了。” 东方青丘温柔的拍着小白熊的脑袋,却还在呆呆出着神。 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大骂道:“讨厌,真是讨厌啊,为什么最后我还得去找李道玄那小子。” 白熊儿听到他这句话,立刻在地上滚了一圈,化作了一个****的小女孩,却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哥哥带我一起去。” 东方青丘长叹了一口气,自思这白熊儿也是个没良心的。但他脑海中想得最多的,还是李道玄送给圣女的那枚胡杨叶。 东方青丘摇摇头,便甩去了身上一直穿着的厚重女衫,披到了白熊儿身上,他内里却是一身血红的紧身衣,对着白熊儿微微笑道:“上次被那条冥狗偷袭,所以才躲在这里养伤啊,没想到那圣女竟然也来了。看来如今天下啊,没有一处可以安生的。” 白熊儿胡乱的穿着雷老夫人的衣衫,拖着长长的袖子打了个饱嗝,她轻揉着肚子,却脆声道:“我在这里可听不少雷家弟子说要逃到楼兰去呢,他们都说那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东方青丘嗯了一声,手掌轻轻放在了白熊儿的头上,闭目不语。 白熊儿立刻也跟着闭上眼睛,只见东方青丘的神识慢慢进入她的体内,似乎又消失了。 两人维持着这个动作约有一炷香时间,等东方青丘睁开眼睛,那白熊儿急忙问道:“哥哥,怎么样,伯伯他们同意你去见李道玄了么?” 东方青丘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树长老们是同意了,但要我不能带着你一起去。这……” 他刚说到这里,那白熊儿便拍着胸脯道:“不要紧的,我留在这里等哥哥。” 东方青丘睁大了眼睛:“哇,白熊儿你可是头一次这么听话,这么听话……” 他口中重复着听话,眼前却哪有了白熊儿的身影,只看到白光闪动,带着一串儿银月之光。消失在了雷家堡外。 东方青丘一跺脚,消失在了原地。 那守卫在后园的两个圣地神使全身都是一哆嗦,以他们的修为,竟然此时才察觉到异常,但已是来不及了…… 第599章 雀城十年约 雷州和北庭都护府之间的雀城在夜色中真如一只麻雀一般。不但小而且灰蒙蒙的。 这其实是一座土城,前后方圆不过三五丈,四周层层的土墙之内,还留着前些日子混战留下的痕迹。 正是这座土城,控制了雷州通往北庭都护府的唯一出入口。 土城之南便是巍峨天山,其北却是一条天然的巨石屏障,挡住了北落荒原的呼伦草谷。 今夜的雀城之中却忽然闪动起了一盏灯笼,李道玄站在土城之中的空地上,身旁一只无数萤火虫组成的灯笼正在缓缓浮动着。 天空没有一颗星辰,只有灰色的月亮,但他却抬头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何时,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武媚娘的身子距离他只有三尺,但这三尺之地,却像是一条鸿沟,不但灵力,就是圣女独有的神识都无法突破这三尺之地。 这,便是界力了。 武媚娘便收起了试探之心,她随着李道玄的眸光一起看向了天空,忽然轻声道:“那是连山星宫!” 李道玄仿佛刚回过神来:“嗯,什么?” 武媚娘莞尔一笑:“我说你看到的那月宫山峰,便是连山星宫了。” 李道玄点点头:“如今才知,那月上并无嫦娥,也没有桂树,却只是一片荒芜之地。” 武媚娘抬头看着灰蒙蒙的月亮,微微晒道:“你是个幸运的,比这大地上所有人都幸运。但你毕竟还是看不透也看不懂。就和那半眉,慈航一样。我还记得半眉和尚第一次突破界力,看到了九天之外时,却吓得一夜没安生,口里只说自己入了魔障了。” 李道玄听她说得有意思,不禁笑了起来。 但这笑意很快掩去,他微微伸手,那浮动在一旁的萤火虫灯笼便落到了他的掌心里。 李道玄手掌轻轻一振,这些灵动的萤火虫便化做了无数细碎的魂魄,消失在夜空中。 武媚娘看着这一幕,不禁叹息道:“这些便是死在此地的亡魂吧,你见我之前竟然还要为他们消耗神识,难道堂堂西域王,竟然是个普渡众生的和尚不成。” 李道玄确实用了许多神识重新凝聚这些破散的魂魄,并为他们修补了魂灵。但他却觉得很喜欢这样做,便微笑道:“和尚们喊着普渡众生,但我可没见过他们做过好事,不如都加入我明宗算了。” 武媚娘便低头咯咯笑起来。 两人就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亲切的聊着天,那躲在一旁的东方青丘却是大大的皱起了眉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安:“莫非他们两个是老相好?‘’ 但东方青丘的疑虑很快消失,只因他觉察到了两股神识正在相互对抗着。 李道玄此时神色淡淡的,忽然说道:“那****得到四象神识,修为突破七十二重,却心伤碧桃之死,在眉河前看着流水滔滔而去足有三日。” 武媚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李道玄微微吸了一口气:“便在这三日,我看到了那水中的广袤世界,流水化作了一滴滴水珠,每一滴水珠都是一个世界。” 武媚娘微微点头:“你已领悟了界力,俯可观一沙一界,仰可见九天之外。自然大有感触。” 李道玄停住了话头,深沉的望着武媚娘:“娘亲留给我的书,我已看完了。” 武媚娘睁大了眼睛,良久次啊沉声道:“那你自然也知道我的出身了,但就算是叶倾城,恐怕也不会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 李道玄低头想着那与儿书中关于圣女的记载,沉声又说道:“那书中还有许多是我看不懂的,但你的出身,我确实已明白了。今日我约你来,想说的却不是这件事。” 李道玄说着向着武媚娘的方向走近了几步,沉声说道:“这次我约阁下来,是以明宗尊主的身份,希望能与大唐订下一份盟约,西域与大唐永不相犯,殿下觉得如何?” 远处偷听的东方青丘顿时吃了一惊,心中却想到:“如今冥王降临了,西域与大唐联手对抗,倒也是题中之义,但为何李道玄要和圣女谈。” 果然武媚娘摇头道:“我不能代表大唐,亦不能代表陛下,李道玄,你的西域之国本就是大唐的,这盟约根本不成立。” 李道玄立刻沉声道:“只要你答应就可。长安的形势我也了解几分,如今一朝宰相都要到你的武园里议事。长安的永徽皇帝,不过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 武媚娘没有说话,却慢慢的踱着步子。 在来这雀城之前,她就曾猜到李道玄的来意。 与蒸蒸日上的西域定下盟约,那仙魔之战时,李道玄最少可以做到中立。毕竟,北落荒原的冥王,可是他的女儿。 在圣女的计划里,李道玄的崛起完全是个意外,最重要的是自己对李道玄设下的连心锁,却被叶倾城的复制品破坏了。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仙魔之战,圣地与冥王,那才是首要的。 想到这里,武媚娘缓缓伸出手掌轻声道:“十年,我许你十年盟约,十年之后若是你还归降我,我自会亲自出手,将西域重新收回来。” 隐藏着的东方青丘此时听得心境也激动起来,心中只想着,那李道玄若得了这十年功夫,却不知要做到何等境地了。都说圣地圣女智通鬼神,为何要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但读过与儿书的李道玄却深深的明白圣女必然会选择这个盟约。 仙魔之战背后隐藏的,并不是所谓的万年修士之争,那是更为诡秘,也更为难解的大秘密。 啪的一声,两人手掌相击,便定下了这十年之约。 击掌为约后,圣女武媚娘便沉声道:“既然已立下约定,那么明宗弟子自今日起绝不可踏入敦煌以东半步,否则便算君毁约了,你可同意?” 李道玄点头道:“只要大唐与圣地之人不进入敦煌以西,我明宗弟子绝不会踏入大唐的领土一步。” 圣女武媚娘嘿然一笑,两人算是确定了这盟约。 此时躲在一旁的东方青丘却是神色紧张起来,他驱动那妖狐内丹之力,在一阵不安中,向后慢慢想要退走,却被一股穿过脊髓的痛苦所击中,顿时自暗中翻身出来。 武媚娘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他身前,却笑道:“这只小狐狸,一路跟着我来到这里,今日可不能放走了。” 武媚娘说这话,也不见有何动作,东方青丘却怪叫一声,猛然间抖动身子,现出了本身之象。 这是一只血红的狐狸,背生九尾,双目如星,九颗形诸于体外的内丹缓缓飞舞着。随着一条狐尾甩动,武媚娘身前现出了上千道飞舞的妖力。 无声无息的,这千道天狐击消失了,圣女身形浮动,手掌中抓住了一颗内丹,便要捏碎。 直到这个时候,东方青丘这九尾狐帝才动了真怒,口吐人言道:“武媚娘,你不要逼我出绝招,到时候后悔的可不是我。” 武媚娘眉头皱了起来,她可不是受人威胁的主儿,正要与这妖狐之帝认真打上一场,就听到背后的李道玄说道:“两位若今日真打起来,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武媚娘听到这句话,忽然莞尔一笑,身影飞上了半空消失在远方,远远的还传来她的笑声:“这狐狸若是没有受伤,我倒想试一下。” 一直望着武媚娘消失,那现出本体的九尾狐还在呲牙咧嘴。 青丘之主,妖狐之王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此时现出本体,那一股妖气无法宣泄,便对着李道玄晃动尾巴,嘶吼起来。 李道玄的目光一直温柔的看着那还藏在阴影里的白熊儿,此时看到这狐狸妖性发作,便挥手喝道:“我可不怕你!” 这轻轻挥手间,就看到一团裹着朱雀之力的火团燃烧起来,吞噬四相神兽的神识后,李道玄随手挥之便带着四象之力,这一出手,那妖狐立刻惊叫起来。 它向后蜷缩着身子,猛然间一缩,却再次化为了人形,高声道:“不打了,不和你打,若不是我受了伤,没有恢复全力,哼!” 东方青丘说着,却掩藏不住心中的恐惧,但他更怕的是李道玄发现了四相神兽的秘密,那自己可就惨了。 但李道玄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只点着他背后的白小熊说道:“东方前辈,这熊儿本就是我的,这一次既然巧遇,可不能让你再带走了。” 东方青丘脸色一变,立刻大声道:“绝不可以!” 他说得如此坚决,却引起了李道玄的注意。李道玄也是沉下了脸:“怎么,你难道不怕我这朱雀火神之力烧了你一身的好皮毛?” 东方青丘神色一凛,随机颓然道:“你这小子运气好,竟然吞噬了四象神兽,我,我,不行,我不能让熊儿跟你走,她要是出了事,整个青丘国都要完了。” 李道玄皱眉看着这活了上千万年的狐狸在这里语无伦次,忽然沉声问道:“东方前辈,你们那青丘国到底在何方,与白熊儿又有什么关系?” 东方青丘犹豫了好一会儿,但在李道玄的朱雀火神威胁下,只得指了指白熊儿:“青丘不在任何地方,就在她身上!” 第600章 西征向何方 东方青丘说的话太过震撼,以至于李道玄的神识情不自禁的全部投入到了白熊儿的身上,这带着四象之力的七十二重神识立刻压迫的白熊儿全身发抖,身上一道银光闪过,竟然现出了白熊本体。 李道玄急忙收住了神识中的压迫之力,轻轻的抚慰着那暴躁的熊儿,终于将那白熊哄了过去。 东方青丘冷眼看着:“是不是不想信我的话啊,不过我确实没有骗你,青丘本就是远古兽神炼制的道府,所以并不是一个地方,而那道府如今就在白熊儿的丹海之中修炼着。” 李道玄微微一呆:“远古兽神,那是谁?” 东方青丘嘿然一笑:“怎么,你连女娲娘娘的大名都未听过?” 李道玄听他说出女娲的名字不禁哑然一笑:“女娲乃是吾中土之神,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说是什么兽神,那可是开玩笑了。” 东方青丘立刻严肃起来,他走到白熊儿身前,抚着熊儿额头上的银月沉声道:“这可不是开玩笑,你们凡人也记载过,女娲娘娘乃是半蛇之相,本就是妖修的祖宗。” 李道玄嘿然无语,只当他是调侃,但看着那昏睡过去的白熊儿,却是问道:“你们青丘为何将道府放入熊儿体内,难道她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东方青丘无言的摇摇头,似乎对李道玄的问题不以为然:“呵,你们这些人间修士,就以为她不过是只冰魄银月熊,上等的宠物?却不知尔等的祖宗,那治水的大禹却还要拜她的先祖为师呢。” 大禹曾拜过白熊儿的先祖为师。李道玄听得目瞪口呆。 但东方青丘说到这里已是带着崇敬之情:“大禹治水不成,祈求神明相助,那女娲娘娘便派来身边的神熊相助,那神熊不但传授大禹开山之力,还以神法冰冻洪水,为大禹治水立下了赫赫功劳。只是这段故事被尔等凡人隐晦过去,所以你们才不知呢。” 李道玄越听越奇,心中不以为然,他驱动神识,再次探查着熊儿的体内,果然看到了一团茫茫的道府,却似是无穷无尽一般,在白熊儿的丹海内不停炼制着。 李道玄神识探查过后,忽然间明白过来:“你们青丘道府却是被一股力量给摧毁了,如今正在熊儿体内修补呢!” 东方青丘脸色很不好看的说道:“不错,青丘之地原本在白蛇大神体内好生生的,却被那汉子一剑给刺穿了,不但道府受损,便是道府内的妖修们也都是受伤不轻。” 李道玄脑海内回忆着前人中斩蛇的典故,猛然间呆住了,最后大笑道:“你说的难不成是汉高祖刘邦斩白蛇的故事。这,这也太……” 但不知为何,想要嘲笑对方的李道玄却隐隐觉得东方青丘所说的却是真的。 他晃晃脑袋不再去想这件事,神识鼓动起来,朱雀火神护体在外,却当着东方青丘的面走过去抱起了小白熊,飞向了楼兰城中…… 楼兰的天阁内,白熊儿昏昏然躺在萧眉织身旁,萧眉织一脸惊奇之色,不停的感受着它丹海内的道府,却忍不住问李道玄:“你就这样把熊儿和道府抢来,那只狐狸就没有阻拦?” 李道玄微笑起来:“好像我体内的四象之力可以克制那狐狸,他是想出手的,但恐怕力所不及啊。” 两人正说到这里,就感受到了温博生的呼唤。 李道玄起身便笑了:“这狐狸果然还是追来了,这次可能让他走了,咱们那虫儿需要的内丹,还得落在他身上呢。” 一说到内丹,那萧眉织想了起来,立刻伸手道:“先别说这个,你身上那四大神兽的内丹呢,全部交出来,虫儿若是吃了神兽的内丹,不知要生出什么样的宝宝呢。” 李道玄这也想了起来,如今那母虫已是他心中筹谋的十年计划中最为重要的法宝,他自然也不会吝啬,四枚神兽内丹全部交给了萧眉织,这才离开天阁,去见那卓立在楼兰城中的东方青丘去了。 东方青丘这一次是真急了,往日那般无赖的模样再也看不到,一见到李道玄他就挺直了身子,手指前方好奇看着自己的温博生等人道:“李道玄,你若不还给我熊儿,我每隔一个时辰就杀你楼兰一人。不错,你的四象神力是我的克星,但我想要杀人,你还是拦不住的。” 李道玄脸色不变,看也不看他一眼,却对着天阁喊道:“萧姑娘,这只狐狸还是不死心呢,就按咱们说的,将那熊儿喂给母虫吧。”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心神已与萧眉织快速沟通起来。 那东方青丘正冷笑道:“什么母虫,臭虫,我倒想看看有什么虫子能吃掉吾青丘道府……” 他这嘲讽之言还未说完,天阁上的萧眉织已放开了瑶池地楼的道府禁制,将那母虫的气息放了出来。 东方青丘立刻感受到了那母虫的气息,他是妖修的行家,只一息之间,就感受到了那奇怪的母虫天生就能吞噬妖修内丹的能力,脸色一下就白了。 青丘狐帝千年修行中,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从未听说过有这等虫子,但这虫子竟然专门吃他们妖修的内丹,那可是比李道玄体内的四象神力还要可怕的本事。 看着脸色苍白的可怕的东方青丘,李道玄微微一笑:“东方前辈,不过开个玩笑罢了,我是不会伤害熊儿的,不但不伤害她,我还要帮助你们青丘凝练道府。” 东方青丘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怀疑的看着李道玄:“青丘道府不是神识之力能炼制的,就算你修为再高,能逆转阴阳,却也没有什么用处。” 李道玄早就想好了如何帮助青丘的法子,他低头一笑:“不错,我不能直接帮你们恢复道府,但我有昆仑道府和浮岛天阁,当日东方前辈亲登昆仑道府,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东方青丘顿时有些松动起来,不错,那****冒险带着白熊儿和金狐战士登上昆仑山,打的就是强占昆仑道府的意思。 可惜的是李道玄带走了浮岛天阁不说,那昆仑道府中他又被冥神偷袭,金狐战士都死光了,所以才功亏一篑。 李道玄猜的不错,青丘道府恢复缓慢,但若是有了昆仑道府,那就是更外一回事了。 但这位狐王毕竟是有历练的,看着李道玄缓缓道:“你这样好心,恐怕不光是为了熊儿吧,说罢,你有什么条件。” 李道玄刚要摇头表示没有条件,那浮岛之上就传来萧眉织的声音:“我们需要大量妖修内丹,还有你们青丘要为楼兰卖命,哦,不,是跟我们楼兰明宗联盟。” 萧眉织的条件几乎有些开玩笑了,李道玄正要阻止,谁知那东方青丘竟然很是认真的思考起来,最后说道:“这个我做不了主,需要和树长老他们商量一下。” 东方青丘来到了天阁之内,再次通过白熊儿与青丘树长老们交谈起来。 萧眉织握着小手,有些兴奋的等待着他的决定。她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那东方青丘抬起头缓声道:“我青丘一族每月只能奉上三百枚内丹,青丘境内确有不少妖修死时留下的内丹,但那些内丹都是有用的,每月三百枚,绝不能再多了。” 萧眉织控制着心头的欢喜,却沉下了脸,细长的尾巴在东方青丘面前晃动着,晃动得方青丘却是扭过了头,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恼火。 身在楼兰城中正召集诸人议事的李道玄不禁暗中一笑:“千年的狐狸在萧眉织面前也成了傻子。” 等到楼兰明宗领导层全部聚集后,天阁上的萧眉织也与东方青丘讨价还价完毕,每月五百枚上品妖修内丹的结果竟然就定下来了。 李道玄再次摇头,将心神收回来,对着面前坐着的温博生说道:“吾今日召你们来,为的便是楼兰西进的计划。” 温博生,苏寒烟,白小蛮还有那白老爹都是一愣:“西进?” 李道玄点点头:“不错,我已与大唐定下了十年盟约,东方自此无战事,北落荒原和大唐也许要大打一场,为吾心中大计,咱们当该西进,我如今踌躇的是吞逻些呢,还是西征大食!” 如果说李道玄这个想法在前些日子提出来,诸人只会当他疯了。但如今的西域不但地域广袤,而且收服了西域各国,更有十八骑士,母虫,千佛洞等神迹。已是一股可以撼动天下大势的力量。 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他们的主公修为已达仙人之境。这才是楼兰最为核心的力量。 温博生当先说道:“自然是吞逻些,那逻些帝国的魔道本就是北落荒原一脉的,咱们若是打进了逻些,消灭了魔宗,大唐便能专心对抗冥界,这是大义当先之策。” 苏寒烟和温博生这等心怀大唐的明宗人,自然会如此说。但白老爹却是激动道:“教主若是能带明宗弟子收复波斯,那便是造福万千明宗弟子的大事啊!”他说着竟然跪倒在地。 李道玄目光看向了白小蛮。 白小蛮轻轻吸了一口气,坚定的说道:“破大食易如反掌,吞逻些难如登天,如何取舍,主公自然一目了然。” 李道玄心中所想的,却还有身在逻些帝国的相思姐姐她们。 就在此时,那楼兰城外已走来一人,却正是去了好久的黄胡子。他手中牵着一名胡人少年,边走边说道:“王子,这里便是我说的楼兰了,您要想光复波斯,只能依靠李道玄了。” 第601章 莫相思之秘 楼兰明殿内的李道玄中止了这次议事,诸人都退去后,他便将黄胡子迎进来。那波斯少年好奇的看着四周的一切,却被李道玄注视的眼眸吓了一跳。 黄胡子见到李道玄后便匍匐跪倒,以摩尼教最为尊敬的礼节叩拜起来,他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某在逻些时就听到了教主所成的大业,心中欢喜之态,实无法一时倾诉。” 李道玄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不生气我修改摩尼教的教义?毕竟你是摩尼教唯一的法王了。” 黄胡子微微一笑,却对李道玄说道:“我已不是智法王了,我听说安诺得蒙教主传授智慧之经,他来做这个智法王再合适不过了。” 李道玄没有说话,但黄胡子坚定的眼神却让他有些踌躇。 本来这位摩尼法王与李道玄关系一直不错,楼兰初建时,李道玄甚至想过让黄胡子来主持明宗的教务。但现在这位智法王却表达了不愿加入明宗的意思。 李道玄喟然一叹:“法王还是不认同我这明宗教义啊。” 黄胡子微微一笑:“在我们那里的谚语说过,年长的老人都是惦记着床下生锈的铜板儿,教主你就体谅一下老头子的心念吧。” 李道玄便不再强求,再次看向了那俊美的波斯少年。 黄胡子轻轻扯动了一下那少年,他还是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扶着少年跪拜在地。 李道玄慢慢做到了明尊宝座上,他心里当然清楚这少年的身份来历,这是因为安诺前日送来的绝密情报里详细介绍了这位波斯末代王子,泥涅师的弟弟俾路斯。 这位王子是波斯萨珊王朝末代皇帝最小的儿子,波斯都城泰西封被阿拉伯呼罗珊骑士攻破时,他和泥涅师一起逃了出去,泥涅师去了大唐,他却逃到了逻些。 看来这波斯末代皇帝送出两个儿子,却做了准备,一个去大唐,一个去逻些,两大帝国各有一个,总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可能让那位末代皇帝想不到的是,大唐做出了积极的回应,相对保守的逻些帝国却将这位俾路斯王子扔到了布达拉宫,几乎将他遗忘了。 跪在地上的俾路斯还有些不适应,即便是在逻些那种险恶的环境里,身为波斯王子的他也未曾跪倒过。如今来到这楼兰,那唯一可以依靠的法王阁下竟然强迫他跪拜起来。 当然这位俾路斯王子也不是愚蠢之辈,立刻就明白了法王长者的意思,他没有显露出一丝不满,虔诚的跪倒在地。 李道玄默默无声,心头将这些复杂的情势都理清时,他站了起来,对着黄胡子低声道:“若我挥军向西,收复波斯,你能保证波斯复国后接受明宗教义么?” 黄胡子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但他还是坚定的说道:“明宗与摩尼并无区别,教主手握四大圣典,只要波斯复国,明宗必然会在波斯发扬光大。” 李道玄点点头,他抬头看向了殿外,神识之光穿过了千山万水,看向了西方大地。 自波斯直到君士坦丁堡,广袤大大地如今半数落到了大食国的手里,拜占庭帝国的君主如今正在君士坦丁堡里抵抗着大食‘哈里发’奥斯曼的征伐。 同时向东西方扩张的阿拉伯帝国,正是李道玄想要征服的第一块棋盘。 李道玄轻轻出了一口气,唤来苏寒烟将俾路斯王子领了出去,招手让黄胡子席地而坐。 他展开手掌,一片青色的胡杨叶飞舞起来,李道玄手捏着胡杨叶默默将神识注入进去。这是要送给正在西宛国的曼罗馆安诺的密信。 黄胡子一直默默看着。等到李道玄放出了手中的树叶,看着那树叶飞舞而去,他才咳嗽一声:“教主,这一次我去逻些,主要是为了将俾路斯王子带回来。” 黄胡子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当初看到教主的楼兰城已有了规模,所以老头子才不告而别,还请教主恕罪。” 虽然只隔了不长的时间,但现在的李道玄已代表着明宗尊主,楼兰城主,西域王的上位者光环,所以黄胡子说话也比往日小心了许多。 李道玄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他只笑道:“你是看到楼兰将要成功了,才迫不及待的去将小王子接回来吧,不瞒你说,方才我还召集诸人,商议西征的计划。” 黄胡子默默沉思着,沉声说道:“教主心中是否想的是先进攻逻些呢?” 李道玄点点头:“如今西苗王征伐逻些王,逻些帝国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况且魔道八宗都在逻些境内,若是收复了他们,日后也好收拾北落荒原。” 黄胡子听到这里忽然发问道:“那大唐如何,教主的心思我是明白的,收服逻些,便可削弱北落荒原的冥界力量。继而反攻冥界。但这些,不是大唐应该做的事情么?” 李道玄良久没说一句话。那黄胡子继续说道:“但现在逻些的魔道八宗已与冥界貌合神离,西苗王名义上一统的八宗,试图重建魔宗大业。却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这个时候进攻逻些,却要和西苗王迎战了。” 李道玄摆摆手缓缓道:“魔道八宗在我眼里不值一提,逻些帝国如今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黄胡子叹息了一声,声音却低沉下来:“教主其实不必如此的,您只要冷眼旁观,恐怕不用多少时间,那逻些帝国就唾手可得了。” 李道玄眼眸一闪:“法王这是什么意思?” 黄胡子面色不变,低声又说道:“这并非老头子妄言,教主不清楚布达拉宫的事情,如今大唐的和城公主已隐隐掌控了逻些帝国北部的实权,这一次老头子走之前,莫相思已成为地藏宗的婆罗大巫,逻些的大巫师,大喇嘛甚至是那密藏佛主都要匍匐在她脚下听命行事。” 黄胡子说着摇头道:“以相思姑娘和教主的关系,日后那逻些帝国还不是您的。何必征伐呢!” 李道玄听得双眉紧皱,他从未想过相思姐姐能做出这等大事出来。那地藏宗乃是逻些帝国三教合一的产物,也是如今逻些帝国的实际信仰统治者。地藏宗在逻些结合了本地的苯教,天竺的密宗,还有佛宗,其最高统治者称大巫,莫相思以大唐和城公主的身份,竟然做上了这地藏宗的大巫,那真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黄胡子见李道玄一脸阴郁,便自怀中掏出一封包裹好的书信来,他沉吟道:“本来这封信我是想等到波斯复国后再交给教主的,这是相思姑娘命我送与教主的。老头子想来想去,却不能为一己之私,而让教主蒙在鼓里。” 李道玄没有等他说完,便一把扯过了那书信。 他打开了这厚厚的信纸,自长安一别后,这还是第一次接到姐姐的书信。 自长安到洛阳再到西域,每时每刻他与姐姐的命运都被别人牵在手里,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主动之力,却听到了这个消息。 西征逻些,那是他在刚做上西域王的时候就在想的事情,唯有如此,才能将姐姐安然接过来。 他低头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开头便写着一段让他触目惊心的话:“吾在西方安好,弟勿念。长安一别,虽非永别,但姊以三年之命,却要追奉父亲之志,驱修士之谋,虽有祸乱众生之灾,亦不能阻我心中之恨……” 莫相思的话带着决绝的情绪,李道玄想到了昔年莫宣卿的十六字奏闻,如今才明白当年家破人亡对姐姐造成的影响。 他的心头忽然突突跳动起来,心中只想到,当年长安惊变,娘亲惨死,却是那位冥神自月上化为苍狗而来,救出自己后立刻送到了云州的莫相思处,这种种迹象却隐含着一个他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当年黑衣冥神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他低头再看着书信,果然相思姐姐写道:“昔日云州小峰前,收留吾弟之事别有曲折,今日已是物是人非,唯有此事藏于心中数年,不安之态,倾言诉之……” 李道玄的神识都开始混乱起来,他已几乎不想再看下去。 但书信中所记述的一字一言却还是跳动着,十七年前的真相,最少是真相的一部分,终于展现在他眼前。 当年叶倾城在长安被修士围攻,生下李道玄的时候,一直隐藏在连山星宫附近的冥神忽然现身,救出了李道玄,却带着他来到了云州之地。 便在那个拓拔野望曾叙说过的洗剑池边,黑衣冥神指点拓拔野望后,便将莫相思叫到一边,不但为她续命而且就在那日,冥神将一半神识传给了莫相思,只吩咐她照顾好孩子便离去了。 李道玄忍不住闭目一叹,当年那家破人亡的莫相思,得到了这神识相传,自然一心一意筹谋为父报仇之事。 当然那冥神所谓的改天换命,如今想来也是一个障眼法,莫相思没有修行的根基,却得到了神识相传,肉身难以承受之下,便有了后来的三年性命之说。 李道玄沉下心来,一口气将书信看完,却还是想不通,那冥神已死在自己手下,自己不能亲自去问。但为何他在十七年前就能看到这些将要发生的事情,而刻意培养莫相思和拓拔氏族呢。 黑衣冥神不可能未卜先知,李道玄又想到了圣地的圣女,似乎无论是天人还是地人,都有这种未卜先知的力量。 为何如此,修为已破地界的李道玄,便是全力运转奇门遁甲术,也看不到未来。 李道玄陷入了纠缠的疑惑中。手中的信纸燃烧起来,他飞身赶往了天阁,不顾那惊诧的萧眉织的阻拦,再次拿起了娘亲留给自己的《与儿书》。 第602章 曼罗馆西征 这本被萧眉织藏了许久的与儿书,他上次看得已是十分仔细,这一次几乎是一字一字的看了一遍,七十二重神识再三观察,却还是没有找到关于天人与地人的其他秘密。 娘亲在书中所记载的,主要是那天人圣女的来历,以及控制圣地武器的法子。记载的最多的,却还是一种名为‘人工智能’的东西。但关于地人的秘密,却只写了那所谓冥界,便是‘人工智能’控制下的产物。 这些记载他能看懂和理解的不过十之二三。这次再看也是如此。 空有突破地界的实力,李道玄颓然放下了与儿书。那萧眉织悄悄的将与儿书拿了过去,小心的收好,却沉声道:“你在找什么?" 李道玄缓缓坐下,将莫相思的来信说了一遍,那萧眉织也是沉思起来,最后却说道:“有些事就连我也懵懵懂懂,我劝你还是不要强求了。既然你那相思姐姐要去征服逻些,那可是好事啊,你便去打大食人好了,说不定等到你回来,逻些也成咱们的了。到时候整个九州大地,西部国土尽为你的地盘,便做个皇帝,将北落和大唐都灭了,一统天下岂不是更好?” 李道玄拂袖而起,沉声道:“你想的太远了。” 萧眉织眼珠儿一转,却欢喜道:“算了,不说这个事情了,你那四象神兽内丹我已喂给了母虫,神兽内丹的力量太过强大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你不去看看么?” 李道玄脑海内千转百回,一时也理不清莫相思与天人地人的事,便收起了心怀点头道:“如此我便去看看,过些日子,不论是西征大食还是去逻些,还需要虫族的力量。” 他说完带着阴郁的表情去了。 萧眉织一直等到李道玄远去,这才以神识封住了天阁,却长长出了一口气,神情激动的来回走着,她将李道玄方才所说的莫相思之信反复回忆着,渐渐的心头一些疑惑却解开来。 萧眉织大步走到一旁安静的阿离身旁,手掌伸出:“我让你藏的东西呢,拿来看看。” 阿离双眸闪动,周身幻化出一团团荧光,最后却自口中现出一柄长剑。这是圣地杀器的第二层变身。 萧眉织握住剑柄,在剑灵之光中,那阿离双手抱住剑身,最后化作了一个附在剑柄上的浮雕。 萧眉织握住这阿离所化的神剑,转动剑柄将其中数十页卷着的纸卷抽了回来,她将纸卷缓缓打开,赫然竟是与儿书的一部分。 原来她早就将这关键的几页藏了起来,却藏的如此严密。 萧眉织低头看着这几页写满小字的纸,不禁自言自语道:“天人与地人所在之时光,当该是据此三千七百年后,按照叶倾城的说法,那时人间被天人占领,那天人以机械之身创造了冥界这个幻境,却将凡人的肉身禁锢,将他们的魂魄封印在幻境里,以之为能量。” 她解读到这里,不禁想到,那冥界地人在幻境中充当了天人的能量,自然要反抗,所以才有了自愿放弃肉身,借助冥界幻境反抗的冥王。天人与地人的争斗,因为时光的逆流,便渐渐成为了仙魔万年争斗的故事。 她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气愤起来:“逆转时光,那是我的族人也视之为禁绝的事情,莫非这天人和地人还不满足,竟然再次使用了逆转时光之法?” 因果律武器,那是萧眉织智者之族人都畏惧的终极功法。 但萧眉织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依照莫相思的来信看来,那位冥神只是能看到因果,而不能改变它。所以才有了十七年前的布局。叶倾城偷偷去了圣地,无意中禁锢了圣女十年时光,这才有李道玄的诞生。” 萧眉织将这些想法统一起来,缓缓的将手中宝贵的书页燃烧起来。 绝不能让李道玄看到,为了族人留下的信念,李道玄若是明白了这一切,不管他做出如何的选择,这个世界将以前走入毁灭。 那是萧眉织和连山星宫的天界净化者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瑶池地楼内,东方青丘抱着小白熊,正在兴奋的看着那重新塑造的虫巢。 李道玄走进地楼道府时,立刻发现这道府被重新炼制过,道府的地域范围增加了十倍不止,四方边界扩展开来,几乎相当于十个长安大小了。这等道府,便是放下百万大军也是绰绰有余。 前方的虫巢如今被东方青丘也重新改造过,覆盖了有一个楼兰城大小的区域。 虫巢之门是以一对巨大的黑色甲虫翅膀化成,也不知那东方青丘是从何处弄来的。 当然那东方青丘也是不敢轻易进入虫巢之内,但李道玄却是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他抬头便看到了如蜂巢般的内部结构。 五只虫长老占据了中心的五个巢囊,就像五颗星辰一般布置在了母虫身旁。 如今的母虫的身躯已有数十丈长,在五虫长老巢囊不远处,以白色的粘膜覆盖的,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虫卵。 吞食了四大神兽内丹的母虫还在不停产着卵,这次母虫产的卵分别带着不同的颜色。 就在李道玄走进来时候,五虫长老亲自护卫的黑色虫卵已缓缓破开,一只只古怪的虫子缓缓爬了出来。 这些虫子一出生就带着柔软的龟壳,等爬到那虫长老身边的时候,躯体上的龟壳已长成了黑色的坚壳。 李道玄看着这些极似玄龟的小虫子,便明白这黑色的虫卵便是玄武内丹变化而来的。 北方黑水玄武所化的幼虫一出生就忙碌起来,在五虫长老的指挥下,这些龟虫就像最为勤奋的奴仆一般劳作起来,它们奔走在其他虫卵之前,一颗颗的推动摆放整齐。 渐渐的龟虫越来越多,但它们的动作却越来越整齐,有效。有上千只龟虫爬到了虫巢中心的一块圆形处,密密麻麻的堆积起来,竟然在缓缓挖动大地。 李道玄心念中传来了一个古怪的声音,嗡嗡的声音虽然不是人言,但他还是听明白了。 他不禁有些吃惊,那是母虫传来的信息,却要他在这道府之下打开一个出口,好让这些龟虫能够进入地下。 李道玄急忙将这地楼道府之下打开了一个口子,便看到那些龟虫沿着大地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挖了下去。 他再看了一会儿,便走出了虫巢,虫巢之外的东方青丘大声道:“喂,那些虫儿如何了?你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啊。” 李道玄摇摇头,便走出了道府,莫可奈何的东方青丘无奈的带着小白熊也跟了上来。 楼兰城中第二次仪事开始的很快,结束的更快。在这次议事上,楼兰共同的主公李道玄宣布了西征大食的决策。 但李道玄的这个决策并不是立即就发动西征。他还要将西域稳定下来,更需要派遣一支奇兵首先攻入西方广袤的国土。 这支奇兵并不是乌古斯十八骑士,却是谁也想不到的西域商会曼罗馆。 李道玄召来安诺,宣布西域商会全面撤出大唐,李道玄吩咐安诺将西域商会向西进入逻些和大食。 安诺遵从了李道玄的命令,但对西域商道如今的封闭情况有些不安。毕竟西域的兴旺得益于大唐与西方各国的商业往来。 对安诺的担心,李道玄便拿出了与云州狄仁杰秘密协商的结果. 安诺眼中都已发出了光,李道玄和圣女定下十年盟约,敦煌东边的玉门关和阳关同时关闭,东西商旅已被隔绝。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云州愿意与曼罗馆西域商会合作,那岂不是西域商会垄断了整个东西方贸易? 如此不但海枯斋,便是中土其他商会也没有西域商会的便利。 李道玄拍拍他的肩膀:“在西征之前,我还要在西域大地在造三条大河,将所有的沙漠都变为绿洲,到时候不但西域可以安养生息,便是四方流民也可以进入这片大地。你已是明宗的智法王,要将这条商道维持好,到时候东方大地所有的宝物都只能通过西域商会进入西方之地。” 安诺顿时明白了李道玄的意思,这样一来不但西域商会可以在西方阿拉伯帝国内繁荣昌盛,最重要的是依靠西域商会的兴旺,为楼兰的西征做好准备。 安诺兴冲冲的去了,李道玄安排好了这件大事,便立刻着手改造计划中的其他三条大河。 大唐永徽二年九月初九重阳,西域天山之西的‘蛮河’开凿而出。 这条蛮河自天山西部向南而出,穿过西宛国一部分,再向南流过精绝古国北方的塔里木盆地,最终进入已干涸的孔雀河河道,顺利汇入罗布泊。 蛮河所流之处,西宛与精绝古国之间的上百块大小沙漠俱都化作了绿洲。李道玄却是一不做二不休,自渐渐高涨扩张的罗布泊开出了另外两条河道。 这一次他引动两条大河穿过了西域大地最为广袤的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直通向昆仑山。 东西南北近十万丈的巨大沙漠,便被两条大河穿过。 这两条大河一条穿过和田城,直接却拐了一个弯,向北再次进入了尼雅古城西边,与李道玄开凿的第二条南北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河流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两河相环,最后回流成一条大河再次转入罗布泊的情形。 因这两河纠缠一体,就像一对恋人挽手穿过了大沙漠,便被命为‘相思河’! 如此眉河,蛮河与相思河三条大河连结了天山与罗布泊形成了一个循环。天山之水自蛮河与眉河流入罗布泊,再向南汇入相思河,在沙漠上转了一个弯,最后再次进入罗布泊。 如此完美的循环却有一个极大的问题,那便是天山上的存水不够用了。 李道玄一方面在天山和三条河道上空凝聚云气,大量降雨外,另一方面却在昆仑山上再开了一条宽广的河道,引动昆仑之水汇入了相思河。这才算是完成了整个西域改造的最重要一环。 长宽十万丈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太过大了,便是李道玄和萧眉织现在的神识一时也无法全部化为绿洲,但相思河两岸已形成了郁郁葱葱的小绿洲,继而向沙漠之内扩张,相信不用几年,整个塔克拉玛干沙漠将全部化为绿洲。 第603章 楼兰西风起 若在西域高空俯视,便可看到三条大河所过之处,绿色葱郁恍如翡翠。 谁也想不到,李道玄竟然真的完成了这改天换地的大业。如今西域各国蓬勃兴旺,自奉明宗为主。加上那进入西域,历经半年时间才安置好雷州和北庭的流民,到永徽三年年初的时候,西域大地已有近百万之民。西域三十六国便在这年年初,齐齐上表请求李道玄称帝。 已做好一切准备,即将展开西征的李道玄不置可否,没有理会这些上书,自然也没有称帝。 永徽三年之初,天下形势却还在焦灼之中,圣女武媚娘已离开雷州,但她在雷州留下的是一层层的防线。 如今的北落荒原完全被浓雾笼罩,就好像隔绝了一般。但所有人都之道,那冥王降临后的北落荒原,正在疯狂的筹备着与大唐圣地的战争。 在这种情况下,长安主战派的请战书摆满了永徽皇帝的龙案,但圣女回到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压制了这些要求进攻北落荒原的疯子。 于是长安渐渐安静下来,大唐经过这一番折腾,那永徽皇帝却接受了杜玄风的上书,全心都用在了内政上。 自承玄太宗皇帝逝去以来的乱局渐渐扭转过来,如今已有了些‘永徽之治’的格局。 永徽三年大唐的国力再次展现出了新的高峰,永徽皇帝改太宗三日一朝为一日一朝,勤理政务,年初颁行《唐律疏义》,又命户部统计天下户口,整个大唐如今已有三百八十万户,比之承玄太宗最盛时,还多了八十万户。 也就是在这一年,大唐后宫的争斗达到了最高潮。 但这些事情对于西域楼兰来说,却像是极为遥远的故事。 李道玄没有理会西域各国要求称帝的上书,却以明宗的名义在西域设置了四大圣坛,正式开始管理整个西域国的事务。 北方玄武圣坛主要处理于阗以及周边小国之事,南方朱雀圣坛处理的却是龟兹以及龟兹周边小国。 还有西方白虎圣坛,却是直接建在了西宛国内。东方青龙圣坛就在罗布泊边。 西域各国的国王在联名上书试探了李道玄的心思后,没有得到确切的回复,本就是战战兢兢。此时看到明尊教主设下了圣坛,那聪明的西宛王子立刻回过味来。 于是这位刚刚即位的西宛王子十分知趣的将西宛国王的封号降为了西宛国公。他这一来,其他大小国家群而仿效,自此西域各国名存实亡,再也没有了国王。 即便是这样,李道玄还是以明宗教主的名义,在四大圣坛里派遣了四位明宗法王。 于是在李道玄这教主之下,便是楼兰新任光明使者温博生和乌古斯,光明使者下,便是四大圣坛的法王。 于是西宛,于阗,龟兹三国之主再次自降封号,只称公侯,每日匍匐在圣坛法王座下听命。 以明宗这样自上而下的体系管理西域,是李道玄最为满意的结果,他无需称帝,却比皇帝有着更大的权利。西域大地百万之众,几乎人人都是明宗弟子。这才是西域各国心甘情愿臣服的原因。 当整个西域终于按照李道玄的想法运作起来后,他再次来到了瑶池地楼道府内。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已完成了第三次进化的虫巢。 成千上万的龟虫在占据了一半道府,有五个长安城大小的虫巢内忙碌着。虫巢的正中,是一个宽广达到了千丈的地下洞穴。 龟虫们已挖入了大地之下数千丈,每日运送出来的是李道玄都不认得的各种材料。 这些虫子自地下带来的,有金色,红色,橙色的巨大玉石,也有各类地菌仙根,更有说不出名字的金铁之沙。 大地之下隐藏的珍惜材料被他们运送上来,重新改造了虫巢。 不但如此,因为东方青丘每月提供的内丹,又多了四五种虫子。 五大虫长老之下,如今又多了数百形如松柏的树虫,这些虫子行动缓慢,触须蔓延如树枝一般,却能利用数不清的触须将虫长老的指令送到所有的龟虫脑内。 虫巢内的分工更为分明,也更有效率。 但这一次李道玄注意的是早已破壳而出的白虎战虫。 虫巢储存的虫卵中,除了龟虫,那白虎,朱雀,青龙三大内丹化成的三种虫卵,最先开始破壳的就是白虎战虫。 这些虫子一出虫卵就带着一股锋锐之气,形如白虎之身,却是直立之状,他们有灵活的利爪,比金石更为锋利,但它们没有毛发,只有金白色的虫甲。 这些白虎战虫在五大虫长老的‘勇’之长老护佑训练下,已在虫巢内成为了第一支具备强大战斗力的战虫大军。 李道玄默默的与母虫神识沟通起来,这支三千白虎战虫人人都可为战士,正是他西征之时迫切需要的一股战力。 母虫听到了他的请求,便对虫长老发出了指令,这些虫长老立刻展开了分工,他们控制下的树虫将长老们的命令发布出去,那些龟虫便忙碌起来。 李道玄看了一会儿,却不明白母虫是在做什么,但不过几个时辰后,虫巢储备的虫卵中走出了数百只如鼠一般的虫子来。 虫巢外的东方青丘隔着虫门惊呼起来:“这是青丘有名的鼠匠啊,妖修中唯一拥有炼制法宝能力的天才!” 李道玄听到这里哑然失笑,原来母虫借着东方青丘的内丹之力,生出了这么一批能炼制武器的‘工匠之虫’。 果然,这些如鼠般的工匠之虫将那些深入地下的龟虫带来的材料重新炼制,为白虎战虫炼制出了一套套专用的甲胄和武器。 李道玄神识看过去,这些武器和甲胄竟然有着不逊于人间修士法宝的力量。 白虎战虫专用的甲胄是复合式重甲,但不知用什么材料炼制出来,却轻盈如纸。他们的专用武器却是长长的尖爪,可以直接套在白虎战虫的爪子上。 等到这只大军成型,李道玄特意叫了乌古斯手下的一名楼兰骑士,在地楼道府内打了一场。 结果让人吃惊,楼兰骑士这等李道玄以神识养出来的王牌精锐,竟然也在十只白虎战虫的围攻下狼狈不堪。 观战的东方青丘压住了心头的震撼,口中不屑的说道:“嗯,确有些意思,但要比吾青丘的银狼妖修,却差得远了。” 东方青丘不停的吹嘘青丘的银狼妖修群战的能力,最后的结果却是被迫答应下次提供五百枚银狼妖修内丹。 虫巢内的其他虫卵还在孵化中,但李道玄已不能再等了。 永徽三年四月,整个西域都迎来了春天,改造过的西域大地绿洲遍地,春日之景不输中土南州。唯有西风吹过,花香草肥,却是李道玄亲自带兵出征的日子。 这一次西征军组成的极为简单,李道玄之下,便是那楼兰十八骑士,十八骑士之下就是三千身披重甲的白虎战虫。 如果按照中土的说法,这是一支重骑加重甲步兵的配置。但实际上,这支军队的机动性,已达到了让人惊叹的程度。 李道玄带领这支西征军的机动性体现在了速度和给养上。 十八骑士胯下昆仑仙马已被李道玄重新炼制过,不但可以飞翔而且速度已达到了玄空境修士全力发动的程度。白虎战虫重甲虽厚,但如纸轻盈,那白虎奔行之速,却也达到了地象境修士全力发动的速度。 可以说光从速度上,这支西征军一日之间便可纵深五百里。 但这支西征军最大的优势还是给养,李道玄自然不会再带后勤军,十八骑士可以吞噬,昆仑仙马不需喂食,就是那白虎战虫,也可以通过神识喂养。 可以说,李道玄不但是主帅,同时也担负了全部大军的后勤问题。 这样一支可怕的西征军,简直就像是专门为孤军深入准备的。黄胡子带着波斯王子也在大军之中,在黄胡子看来,这样的西征军,别说收复波斯,就是进攻阿拉伯大食国也不是不可能。 四月十七日,楼兰西征军进入西宛国境内,如今已在大食国内做的风生水起的西域商会送来了一张安诺手绘的西方大陆地图。 西宛国的白虎圣坛下,李道玄带着大军停驻了一晚,他看完了安诺送来的所有情报,第二日便西进穿过帕拉米高山,来到了西域最西的碎叶城前。 前方就是被大食国的呼罗珊骑士占据了三年的碎叶城,城中如今驻扎着五千呼罗珊精锐骑士,按照情报记载,还有两名伊斯兰先知,以及一名天使! 李道玄在拂晓时分就来到了碎叶城之东的石头城,这是原来莎车古国未灭亡前的一个小城。 过了石头城不到三十里就是碎叶城。 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碎叶城上的大食守军。 天色未亮,李道玄看着天空上隐约可见的天狼星,心念神识一起发动,乌古斯等十八骑士默默让开一条可供冲锋的大道,背后那三千白虎战虫立刻做出了冲锋的动作。 李道玄轻轻抬起了手,神识连结了三千白虎战虫,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喘了一口气。 他的手臂挥舞之下,三千白虎战虫无声无息的冲锋而去,三息之间,这团带起了金白色光影的战虫军团冲出了十里之地,而黄胡子耳边这才传来呜的一声撕扯空气的声音。 实在是太快了! 第604章 踏破碎叶城 碎叶城前,白虎战虫金白色的三尺利爪齐齐舞起,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夜里用银线勾勒出的轨迹,利爪上带起的力量隔着三丈远便掠过了城头上四名大食战士。 等到这四名战士睁着双目自额头处裂开成数片时,白虎战虫已撞碎了碎叶城东边的半座城墙。城墙倒塌的轰隆声响起时,驻守在碎叶城的三千呼罗珊骑士已快速集结起来。 呼罗珊骑士都是来自波斯最为古老的阿赫美德家族的战士,他们所在的呼罗珊省本在波斯帝国统治下,但族中人信奉的却是安拉。在大食与波斯的战争中,他们响应大食的阿拉伯远征军,逐渐成为了有名的真主战士。 与大唐最擅长的轻骑不同,呼罗珊骑士吸收了拜占庭的重装骑士特点,在宽松的袍子下,是全覆盖式经过先知祝福过的锁甲,他们右手提着圆盾和长矛,左手边就是闻名天下的大马士革弯刀。 突然出现的白虎战虫击破碎叶城城墙的时候,三千呼罗珊骑士立刻被先知唤醒,但最先反应过来的却不是先知,而是此次随军一起而来的‘阿萨辛刺客’。 裹着黑色袍子的阿萨辛刺客避开了燃烧的白色长棉灯,遁入了黑暗化作了一团灰影。 阿萨辛刺客这传承古老的波斯刺客暗杀术看起来普普通通,比起大唐修士的功法那是差远了,但在西方大地,他们可是声名远播,就是拜占庭的黄金战士也是闻之色变。 白虎战虫挥动利爪,摧毁了前方的一切,那是彻底的摧毁,推到的城墙都化作了泥土,石头,木梁,泥柱,雕塑,所有的一切都被利爪摧毁。 李道玄带着十八骑士和黄胡子一起已冲了过来。他的神识远远控制着三千白虎战虫,每一名战士的行动都掌握在心中。 李道玄是要利用这碎叶城来尝试一下白虎战虫的威力,从破坏力上来说,这些白虎战虫有着地象境修士的实力,但不知实战如何。 他正想到这里,神识立刻感受到了一丝异常,李道玄悬浮在半空,口中咦了一声,伸手隔空一握,便看到空气中一团灰色的烟雾冒起,两名全身黑袍,头巾缠头的人影被定在了半空。 黄胡子大喝一声:“这是刺客!” 李道玄神识轻松的定住了两名刺客,他心中微微有些惊奇的却是这两名刺客的隐匿之法当真古怪,若不是自己神识范围内一切无所遁形,恐怕还发现不了他们。 黄胡子紧张的看着两个刺客,低声道:“将他们的魂魄散去,他们是阿萨辛的刺客,得到那暗天使之血涂抹的暗杀高手。” 李道玄微微挥手,十八骑士停在了他身后,前方的白虎战虫已将整个碎叶城拆成了粉碎,影影绰绰间利爪杀了数百大食战士,唯有那呼罗珊骑士还在后方集合布阵,但已有利箭隔空飞来。 李道玄已尝试了白虎战虫的实力,足可以碾压前方一切生灵,他便放心的下了一个冲锋的命令,却在自己神识范围内研究起来这两名刺客。 阿萨辛刺客被他的神识制住一动也动不了,他们自小学成的各种神奇暗杀术忽然都失效了,两名刺客立刻低声呼唤他们的主。 不远处正在用神识观察两名刺客的李道玄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愤怒,那是两名刺客口中呼唤之人的愤怒,顿时他的神识范围内,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挤压进来。 一个声音低沉的在碎叶城之后响起:“如果大地上有天使步行安然,我必定从天上将一个天使作为使者派遣。” 李道玄听到这句话不禁现出了古怪的神色,他是见过这句话的,在《古兰经》中。 呼罗珊骑士团后的一名先知喊出了这句话,先知的话音刚落,碎叶城上方便现出了一个全身闪着光华独眼人。这独眼人在半空张开嘴巴,一团绿色之气扑面而来。 这股绿气就像无数飞舞的蝇虫,冲向了李道玄和十八骑士。 黄胡子立刻鼓动起了清净圣光,脸色有些严峻的大喝道:“这是瘟疫之气。” 可以驱逐一切邪恶与恶毒的清净圣火与那绿色气息接触,光芒迅速染上了一层绿气,反冲了过来。 圣火无法净化,只因这并非毒药,而是可以引发凡人疾病的瘟疫,真主说这与生老病死一般,都是无法避免之物。 李道玄身形出现在了最前方,一拳击出,拳头带动了一条青龙之影,巨大的青龙张开大口将所有的绿气吸入进去,七十二重凝练的神识再带着四象青龙之力,顺时击破了长空,龙头怒吼一声,穿过了那独眼天使的身躯。 半空爆出一团绿光,就像一块石头被击成了碎片,独眼伊斯兰天使顿时被李道玄一圈击碎。 就在击碎天师的刹那,李道玄却被震动了一下,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这天使体内卓然的木灵之神,以及这木灵之神中带着的那充沛的信仰之力。 顿时他有些感悟,这独眼天使却是信仰之力的产物,而驱动信仰的竟然是木灵之神识,难道这伊斯兰真主的力量竟然是木灵之神么。 李道玄陷入了沉思中,黄胡子微微喘了一口气,一时被李道玄一拳打死一名天使吓坏了。 他固然之道李道玄如今修为惊人,但也没想到他可以这样轻松就干掉一名天使,那可曾是逼着摩尼教五明子联手才能对抗的天使啊! 但还有比黄胡子更吃惊的人,已集结完成的呼罗珊骑士正挥舞弯刀,口中发出呼喝的声音,他们座下的阿拉伯战马腿长速快,机动性一流,而随着呼喊之声,全身锁甲上闪动出了祝福之光。 但刚刚完成这祝福之光的一名先知却感受到了另一名先知的动作停顿下来,他疑惑的回头张望,就看到自己的同伴双手扯着袍子上的金色弯刀,口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牙齿咬合打颤的声音,此时这名先知也感受到了不对,抬头就看到了天空中天使毁灭的场景。 他的心一下就冰冷起来,这独眼天使可是‘阿撒勒大天使’座下的五名战斗天使之一,掌握瘟疫的强大力量,足可以灭掉一国的强大的存在啊。 但此时已容不得他们惊呼,身前的呼罗珊骑士手中的圆盾已架在了同伴的肩上,这些骑士右手的长矛也已飞射出去。 数千支长矛一起飞舞的场景十分震撼,东方天空的朝阳终于升起,助涨了尖锐的长矛带起的寒光。 但长矛落空了,只因前方那些沉默的怪物忽然发动起来。 白虎战虫奔袭而出的场景就像一团浪潮以超过人眼的速度滚动一般,它们如此快的速度,带动着身上的重甲甲片首先冲到了呼罗珊骑士团最前方的战阵中。 良久他们才听到嘭的一声闷响,白虎战虫巨大的冲击力将最前排的骑士的战马撞飞了出去。 就像一块铁板在地上推动着柔软的细沙,飞舞的战马带着惊慌失措的呼罗珊骑士就是那大地上最为柔软的沙子,被前方这块铁板向后挤压了过去。 前方的同伴因为被挤压的太快,甚至身子都被挤到了后方战士的弯刀上,呼罗珊骑士团中间的骑士刚刚举起备用的长矛,就贯穿了前方的同伴。 白虎战虫没有使用利爪,单纯依靠冲锋前进,却在撞击了第一次后再次不合理的加速起来。 三千对三千,铁板推动出来的是一天的血雾,也是一地蔓延的血痕。 呼罗珊骑士团最后方的骑士还未有所动作,半空就跳动起了血光,就好像一场血雨一样,而他们正在发呆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大到可以撞碎马头的大力传来。 白虎战虫将整个三千呼罗珊骑士团撞击到了碎叶城东部的一团土丘前。留在后面的是被撞碎了的身体,还有四肢折断,马背弯曲,压着无数践踏而死骑士的战马。 两名先知此时已被逼到了土丘下的一块凹陷处,他们还未来得及用真主的名义鼓舞士气,眼中就看到了绝望的一幕,那些身着厚重的盔甲,却有着比风还快速度的怪物们再一次加速了。 这一次三千白虎战虫裂成圆弧状冲锋,铁板弯曲起来,拖着地面再次挤压柔软的沙子,那沙子自然就被堆成了山丘状。 呼罗珊骑士一箭未发,一刀没出,就被撞成了一座人山。 因为他们被冲击到的是土丘被风化下的凹陷处,所以这一座人山也被堆积到了坑中。两名伊斯坎先知勉强飞行出来,在半空看着这一幕重甲步兵冲锋骑兵的悲壮一幕。 这已不是正常人能想象出来的场景,但他们遇到的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战士。 两名先知完全丧失了勇气,他们也没有战斗力量,顿时落荒而逃。 而白虎战虫却在这个时候再次加速冲锋,仿佛是距离不够,围成圆弧状的战虫向后飞速闪开,继而再次合拢。就像弯曲的鞭子依靠弹性反复击打一般。 后方的黄胡子正低声道:“教主,可以了,他们已全军覆灭了。” 黄胡子说完却没有回应,前方的白虎战虫还在冲锋,这一次已不是歼敌,而是虐杀了。 黄胡子急忙又大声喊了一句,正在神识里观察天使死亡留下的木灵神识的李道玄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前方场景,不禁吓了一跳。急忙收住了对白虎战虫的指令。 那全身带着血迹和碎肉的战虫这才停止了不知第几次的冲锋。 李道玄刚才只是下了一个冲锋的指令,然后就陷入思考中,所得来的便是这惨烈的场景,他叹息一声,飞到土丘之前,挥手一拳将整个土丘击碎,覆盖住了这些尸体。 第605章 急袭凯克城 现在李道玄也清楚了这支白虎战虫的实战能力,三千大食精锐骑士不到一炷香时间就被全灭了,白虎战虫甚至连一次攻击动作都没有。 后方的黄胡子提着两名失去意识的杀手,转头对身边的波斯王子啤路斯说道:“您受惊了。” 但年纪尚幼的啤路斯却带着崇敬的眼神看着前方的李道玄,那飞舞的衣袍仿佛就是一面无敌的战旗,让这个其实内心深处最为崇尚武力的王子如痴如醉。 如果说一开始啤路斯还是带着疑惑与不信任的话,碎叶城这短短的半个时辰的杀戮便让他发自内心的尊敬起来。 李道玄掩盖了所有的尸体,看着碎叶城之东的山脉之下的一个小湖泊,对三千白虎战虫做出了清理的指令。 等到白虎战虫井井有条的赶去清理身上的血肉时,李道玄转回来吩咐黄胡子留在原地等着白虎战虫,他却带着十八骑士继续前行。 越过了碎叶城前方的一连小山脉,李道玄和十八骑士便以飞快的速度冲到了‘比十凯克城’。 在安诺送来的地图上,白虎战虫清洗血肉的湖泊便是有名的‘喀什湖’,喀什湖东的这座‘比十凯克城’在三百年前却是大汉朝的大宛都督府,大汉名臣张骞出使西域曾在这里停留过。 如今的比十凯克城还留有大汉使者停马碑,但现在却是大食国吞灭波斯后,东征大唐的前哨之城。 伊斯兰的两名先知刚刚进入城池,他们还未找到这里的大食军团负责人,比十凯克城的石门就被乌古斯一枪破开。 两名先知大眼瞪小眼,不禁同时惊叫起来:“这么快!” 这个快字还带着回音,李道玄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方,两名先知反应过来开始拔刀,但刀锋还未出鞘,两人的身子就各挨了一击。他们的身子被这隔空的一击冲击起来,但身还在半空,就被一名骑士一手一个抓住了。 李道玄看着这凯克城中聚集的都是大食步兵,便挥手道:“不要多造杀孽,镇住他们,让他们投降好了。” 他口中的话在两名先知耳旁回响时,乌古斯等十八骑士已在前方正在操练的大食步兵方阵中穿插了十七次。 李道玄的话说得还是有些慢了,等到他再对乌古斯发出命令时,整个凯克城最为密集的步兵方阵已全部倒下。 满地的弯刀被挤压成了碎片,乌古斯却觉得自己的力气无处发泄,这些士兵太弱了。简直是不堪一击。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那两名先知已被捆在了战马上,随着乌古斯的身影冲向了前方的城主府。 所谓城主府,因为靠近大唐西域的缘故,所以还带着中土的风格,波斯原阿拉木图行省总督阿尔西亚在投降大食后每日都是战战兢兢。因为这小小的凯克城中竟然聚集了三万阿拉伯战士,还有两名先知和一位天使。 这足以看出大食奥斯曼哈里发对于大唐的重视,阿尔西亚作为阿拉木图行省总督,却要受到大食驻守此地的呼罗珊军团指挥。但他暗自里却在盼着大唐出兵解救,他是一名无信仰着。但对波斯国还是有着深厚的感情。 但今日他刚走出城主府,就听到了一阵激烈的‘天使号角’! 这是大食军团只有在圣战时才发吹起的号角,阿尔西亚听出了这号角中的紧急之意,不禁有些惊骇:“难道大唐人如神兵天将,突破了先知驻扎的碎叶城?那也太不可能了。” 他自嘲的一笑,抬头就看到一名黑发黑眸的年轻人正在打量自己。 阿尔西亚眨眨眼睛,再揉揉眼睛,最后却下意识的结巴着说出了一句中土话:“您,您是大唐人?” 此地已非西域,也不是大唐控制之地,却还有人如此流利的说出中土官话,李道玄顿时有些亲切,便笑道:“不,我是从西域来的。” 西域!阿尔西亚咽了一口唾沫,不禁有些干涩的说道:“没想到连西域都被大食人占领了,那位西域王不是号称佛祖转世,明尊降临,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阿尔西亚说着摇摇头:“你是不是从西域带了先知的命令来?拿出来吧,我还要回木图城呢。” 李道玄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感情这家伙以为大食人打过西域去了,所以自己这个大唐人才这样安然的出现在凯克城。 他不禁大笑起来,对着身后招招手,一名骑士便提着两名伊斯兰先知大步走过来。 李道玄抬脚踢了踢一名袍子上绘着弯月与古怪符号的先知:“你说的是这位么?不好意思,现在恐怕是我要命令他了。” 阿尔西亚看着那一脸羞辱的先知,顿时呻吟一声:“斋月先知,您,您这是……” 但他毕竟是一省之总督,惊慌了一阵清醒过来,再看看李道玄的衣着打扮以及他的容貌,身子哆嗦起来,结巴道:“您,您是西域王殿下,天啊,您真是西域王殿下!” 阿尔西亚说着激动的就要跳过来,却被那提着先知的骑士挡在了身前。 李道玄看着他的装扮却问道:“算了,你既然会说大唐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这城守是谁?你带我去见他。” 阿尔西亚此时难掩激动,手指自己的胸脯道:“是我,我就是阿拉木图行省的总督,原波斯王座下十二总督之一阿尔西亚。” 阿尔西亚?李道玄轻轻挥手在半空一抹,空气中闪现出了细小的光点,最后组成了一副巨大的西方大陆地图,他的手指点在了阿拉木图行省上,这块地方是原波斯帝国的北部行省,也是最大的一个行省。 此时地图在李道玄的神识下慢慢浮现出了数百个光点,那阿拉木图行省之下果然浮现出了阿尔西亚的名字,只是这个名字却是红色的。 李道玄看了看那这个约有三十岁出头的胡人,一双碧色的眼眸和深邃的轮廓,看起来是一个极为英俊的总督,他不禁点头道:“阿尔西亚,原来你这么年轻,不过你的名字是红色的,那应该不是我明宗之人,既然是波斯人,现在应该是投降了大食吧。" 阿尔西亚英俊的脸上现出羞惭之意,但他却立刻说道:“我是没有信仰的,但与殿下的明宗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就是那曼罗馆的安诺大人,也曾宴请过我。”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便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若不是安诺大人赠给我的画像,我还认不出殿下呢,不过曼罗馆商会在阿拉木图却一直对我很照顾的。” 他说的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至于西域商会竟然在他的地盘反而对他照顾云云,更是匪夷所思,喧宾夺主的矛盾说法。 李道玄一时不清楚这阿尔西亚的意思,但他摆摆手:“等会儿吧,既然你是这阿拉木图行省的总督,那也省了我许多力气,等我将这城中的大食人收服了,再与你说话。” 阿尔西亚张开嘴巴,这才想到刚才的天使号角,急忙大声道:“他们是安拉的战士,是不会投降的,殿下啊,这里城中三大广场足足有三千大食战士呢,城外还驻扎着两万大食军,您,您这次带了多少人马?” 李道玄听出他话中的期盼之意,不禁笑道:“你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阿尔西亚此时却冷静下来,他投降大食,本就是为了保全阿拉木图行省的波斯人利益,虽然没有信仰,但他是波斯贵族一脉,自以本族利益为重。若是李道玄这西域王的实力不够,自己却盲目投奔过去,那可不是智者所为。 阿尔西亚想到这里,便慢慢的走出府中大门,探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足够了,城主府前方的吉尔斯大广场足有百丈长宽,此时能看到广场上密集的大食步兵已举起了圆盾,步兵之后却是架起弓弩的大食飞翼军,两侧五百呼罗珊骑兵手中长矛闪动寒光。 而这雄壮之师的前方,却用手指都能数得清,不算李道玄和他身边的骑士,广场这一方竟然只有十七骑。 阿尔西亚立刻缩回了脑袋,看着李道玄说不出话来。 李道玄对身旁的骑士一点头,那骑士抛下了手上的先知,身影闪动出去,跨上了昆仑仙马。 李道玄望着双手颤抖的阿尔西亚,不禁摇头道:“阿尔西亚,你等一会儿,战斗很快就会结束。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呢。” 他说着有些悠闲的低头看着两名先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城外还有一位啤路斯,是我此次护送的波斯王子,等会儿你得去准备一下迎接。” 李道玄说完,便运动神识,开始观察这两名先知。 阿尔西亚咽了一口唾沫,无声的喊了一句:“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就十七名骑士,对阵上千的大食士兵,竟然还如此悠闲,难道西域王是个疯子不成。” 但他已无暇去分析这位西域王了,广场上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震动了他的神经,那是血肉横飞的声音。 第606章 广场屠城记 比十凯克城的三大广场大有来历。 这石头之城看起来不大,但城市里却被三个巨大的广场隔开,真正居住的人却不多。 因为里面居住的人不多,所以房屋很少,若从空中俯视城市,只能看到三个圆形的大广场。 在波斯帝国还曾统治的时候,阿拉木图行省的石头城就是有名的奇迹之地,三大广场正中的许愿池乃是波斯帝国百年前扩张时从拜占庭君士坦丁堡抢来的许愿池。 波斯王在帝国最强大时曾在许愿池边许下祝福之愿,后来摩尼教也跟着宣称这三大广场俱为光明之地。 如此传承下来,当大食人占领凯克城的时候,这三大广场也成了真主信徒祈祷的福地。 所以驻扎在阿拉木图行省的十万大食军,每隔七日都要轮流来到这里进行斋戒礼拜。 这一次正是阿拉木图大食军团中的呼罗珊军团前来礼拜,却也赶巧了让李道玄冲进来的时候,正赶上其中一千步兵刚刚聚集在此。 巨大的广场,却给了呼罗珊骑士冲锋的余地,虽然对方只有十七骑,但毕竟还是骑兵。南征北战的呼罗珊军团军事素养极佳,不为对方人数少而贸然冲击,步兵架盾护卫,飞翼军弯弓攒射。两侧骑兵冲锋,这本就是教科书般的战斗方式。 但他们前方的乌古斯带着十八骑士却翻身下了马。呼罗珊军团长立刻做出了攻击的命令,后方的飞羽首先集中火力攒射起来。 乌古斯和骑士们下马的原因只有一个,那是因为他们速度太快了,若是在昆仑仙马上冲锋,光是冲击力就要将面前这一千不堪一击的凡人震碎了。 李道玄下达了不得屠杀的指令,乌古斯只得选择了一个相对较为笨重的法子,下马野战! 呼啸的箭支弓弩声似乎还未传来,乌古斯带着十八骑士冲锋的踏步声首先响起。 十八骑士心意想通,跟着乌古斯如热刀切入了冷冰,瞬间插入了大食步兵的正中央,两侧被乌古斯手中大枪挑动飞起来的步兵身上都发出了一阵红光。 红光之中仿佛带着粘力,将四周的其他步兵贴到了一起,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传来,这些步兵的精气神顿时被乌古斯等十八骑士吞噬了下去。 步兵之后的飞翼军手中的弯弓齐齐断裂开,就看到十七名骑士化作了一团旋风,在这些弓箭手中游走起来。 强弓强弩都是自中断裂,箭壶之箭也被击断,这些弓箭手还未反应过来,乌古斯已带着十七骑士围住了他们的指挥官。 呼罗珊骑士团四大副团长之一,流着古老阿拉伯部族勇士血液的阿拉曼手中的金色弯刀带起了圣洁的信仰之力,他身边的四名黑衣侍从疯狂的吼叫起来。 阿拉曼的弯刀角度刁钻,力量强大,但却砍到了一块铁板上。 乌古斯甚至懒得动一下,任凭金色弯刀带着银光切到肩膀上,顺手将这个身材修长,头上缠着白布的男子捉了下来。 乌古斯一边捉着这男子,一边迅速吞噬了一名呼罗珊战士,那两眼翻白,微弱的凡人神识灵魂都被吞噬的呼罗珊战士歪倒时,乌古斯已从他的神识中,利用北冥之功得到了大食话的技巧。 他弹了弹舌头,适应了这大食话的发音,对着手中男子大喊道:“让他们投降!” 阿尔曼骄傲的勇士血脉此时毫无用武之地,他虔诚的信仰更是没有奇迹的产生,身为呼罗珊军团副团长以来,他从未受到过这种羞辱。 阿尔曼口中大声喊了几句,却是刚刚吞噬得到大食话技能的乌古斯也听不懂的话。 但随后乌古斯的胸前传来刀刃滑动的嘎吱声,阿尔曼掏出了靴子中的刀刺,正在死命反抗着。 乌古斯失望的嘟哝了一句,不耐烦的将还在反抗的阿尔曼平着举起,然后微微抛了起来。然后他大吼一声,一拳击中了被抛起的阿尔曼。 阿尔曼整个身子在半空扭曲起来,乌古斯这一拳的力量中带着数百层后劲,瞬间将他的周身血脉筋骨全部震碎,血液在半空飞舞,洒满了周边惊呆了士兵。 阿尔曼死去后,四周的士兵却并未有恐惧之意,他们口中吟唱着真主之名,再次扑了上来。 乌古斯的神识立刻与还在城主府的李道玄沟通起来。此时那冲上来的士兵就像大浪一般将楼兰骑士全全包围起来。 楼兰骑士就算站着不动,光是身上自带的吞噬和反震之力,就已震碎了不知多少不知死活的大食战士,血肉横飞的场景看起来就像飞蛾扑火一般。 城主府中的李道玄得到乌古斯的神识,眉头大皱起来,他低头再看了一眼两名先知。 李道玄的神识怎么也突破不了这两名先知的信仰之力,杀之易如反掌,但要控制先知却是难如登天。 七十二重神识都已可以改变三尺范围内的元素转换,却还是无法突破人心之信仰。 李道玄现在不得不承认,一部古兰经,先知默罕默德所描述出来的那位真主,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存在,但这信仰之力却是十分了不起。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以神识切断了两名先知的心脉,并对广场上的乌古斯下达了自由战斗的命令。 死去的两名先知并不像中土的修士一样,三魂七魄飘散而出,他们活着的时候李道玄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但他们死去的时候,那魂魄的古怪变化却让李道玄牢牢控制起来。 凯克城广场的单方面屠杀已经开始,城主府的李道玄却也意外的发现了伊斯兰教先知的秘密。 这真是出乎意料,两名先知的魂魄竟然没有飘散,反而凝聚成了一团信仰之力。这种信仰之力就像一滴液体般,让李道玄想到了自己在楼兰绿洲建造的千佛洞。 如果说楼兰绿洲千佛洞的信仰之力能汇聚成气息为李道玄所用的话,那这伊斯兰教的先知所形成的信仰之力更为凝固,也更为精纯。 那是比李道玄自以为首创的信仰之力更为强大,也更为深厚的功法。 李道玄眼中闪过一道疑惑之色,难道自己突破地界修为,以强大神识结合摩尼教圣典所创造出来的信仰之力,却是那伊斯兰教早就掌握的并先进无数倍的修为心法? 一想到这一点,李道玄竟然对那伊斯兰真主产生了一丝敬畏之心。 要知道神识修行是得自萧眉织的族人所传下来的心法,李道玄并不以为得意。他最为得意的还是楼兰绿洲的信仰之力,那一直是以为自己超越仙魔修士,独创的神奇功法。 如今他发现自己得意的心法竟然是伊斯兰教早就传流下来的,岂能不惊。 就在李道玄沉思的时候,两名先知的信仰之力已冲出了城主府,在广场上空挥洒成了细密的水汽一般。 广场上被乌古斯等十八骑士连吞噬再屠杀了近乎一半的大食战士顿时都是疯狂的抖动起来。剩余的战士口中的吟唱之声更加响亮,便是力气和精神也上升了一个层次。 乌古斯手中的长枪拍飞了三名大食战士,却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力量提升。 虽然这提升之后还是如草芥一般软弱,但这种提升的效果却是十分惊人。 乌古斯呼喝一声,十八骑士排成一个圆圈,在包围着的大食人中间四处移动起来。 十八骑士手中清一色的折叠长枪,抖动起来带着呜呜的声音,但更为厉害的是枪身上的红光,那是神识之力,每一名被击到的大食战士的精气神都是被吞噬而去。 这正是十八骑士最为强大的地方,那便是越战越强,而且敌人越是强大,他们的力量也却是强大。 凯克城三大广场中靠近城主府的这个广场已渐渐被清理出来。乌古斯十八骑士分作了两队,沿着其他两个广场冲击而去。 呼罗珊军团驻扎在外面的两万军队早已得到了信息,军团长阿达尔已自城外分兵包围了整个凯克城,最善城中混战的飞翼队配合大马士革步兵团沿着四个城门涌入进来。 阿达尔身为呼罗珊军团不败战神,命令其余副团长分两队带领骑兵,自己亲自带兵步兵冲入城内。 他只之道凯克城有叛变分子,但可没想到是大唐人来了,唯有那破碎的城门让他心里有些嘀咕。但相信三大广场的几千精锐当该能镇住形势,自己这次带兵进城,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但阿达尔还未冲入第一个广场,就听到了城外的惨叫声,那是白虎战虫利爪切过呼罗珊骑士的惨叫声! 第607章 杀戮天使临 白虎战虫是从东部大门破开城墙绕过了第三广场,突然出现在了凯克城外的呼罗珊骑士团前。 指挥战虫突袭的,自然就是城主府内的李道玄,他的神识已借助白虎战虫的视线观察到了城外驻守的一万呼罗珊骑士。 进入城中的阿达尔带领的飞翼弓团与手持圆盾长矛的步兵团队,而城外才是呼罗珊军团引以为傲的精锐骑兵。 此时三大广场内闪动的是乌古斯等十八骑士的身影,总共三千大食战士,如今差不多全部化为了尸体。 阿达尔听到城外惨叫的时候,心中却颤栗起来,他并非无能之辈,城外的骑兵派出的侦查小队早在两天前就分布各处,为了保守起见,他甚至还在每支侦查小队中配备了一名阿萨辛刺客。 十个斋日前,驻守在碎叶城的斋月先知曾送来一封信,详细说明了西宛国的变故,整个西域一直处于封锁中,他们只能通过西宛国的变化来推测那位西域王的动向。 大食国各位握有实权的老爷们对于西域王都是怀着轻视的心理,或者只有东方的大唐才能放在他们的眼中。这毕竟是阿拉伯帝国崛起后最为昌盛的时候,甚至有些先知和阿拉伯上层武士对于大唐都带着轻视的心理。 阿达尔却是个例外,早在十年前他就曾深入过西域玉门关,亲眼看到了大唐修士的战斗力,所以作为阿拉木图行省最为靠近大唐的军团长,他一直抱着警戒的心理。 但这种警戒的心理随着波斯王子泥涅师的死亡和西域张天赐的叛变,渐渐有些放松下来。 李道玄成为西域王后,阿达尔甚至在礼拜中秘密会见了大先知,请求派遣使者去楼兰,与西域王李道玄交好。 但他这个提议却因为阿拉伯上层与北落荒原的秘密协议而被拒绝了。 可以说阿达尔作为呼罗珊军团长,不但是一位名将,便在政治上也有着灵敏的嗅觉,但刺客站在凯克城第一广场上的他却没有任何机会了。 城外的白虎战虫在李道玄的指挥下分成三队行动,一千白虎军在左,一千在右,正中却还有一千白虎战虫布成横线战队前行。 这就是一个最为简单的两竖一横,组成的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战斗方阵,那是一个半口袋状的战斗方队,三千白虎战虫从左右后三个方向包围了一万呼罗珊骑士。 李道玄布置这个战斗方阵,既不合兵法也不合当前形势,从数量上来说,这是以弱攻强,从战斗方法来说,步兵重甲形成这样长而松散的战线,那是等着被骑兵冲锋截断,围杀绞杀的。 但李道玄却没有这些顾虑,这样的口袋形战斗方队的前提是白虎战虫强大的个人实力,再加上没有了先知和天使护佑,呼罗珊骑士就如同大唐凡人战士一般,若不是因为太多,恐怕一百白虎战虫费些时间都能全灭他们了。如今三千白虎战虫形成的这长长的战线正在缓缓靠拢。 一万呼罗珊骑士被分作了十个冲锋团,两大副团长各代五个。他们在远方一眼看到敌人的书目和战斗方队,心中都差点笑出来。 第一副团长立刻发出指令,号角响起,两千呼罗珊骑士飞身上马,在副团长带领下冲向了左边的白虎战虫。 那是一千人呈单人列队的松散战线,第一副团长甚至觉得自己不用挥舞弯刀,只需胯下战马的一个冲撞和践踏就能撞碎前方的白虎战虫。 如此松散,只要一千骑士两三次穿插再加上后方弓骑手的两轮集中射击,便能消灭左边全部敌人,到时候自己继续带着骑兵向后方突袭,转一个圈就能包围右边所有的敌人。太简单,太轻松了。 第一副团长心中略过这个念头,战马已冲到了一名白虎战虫的眼前,那怪物厚重的盔甲,覆盖在头盔下伸出的触须都一清二楚。 呼罗珊骑士在真主保佑下并不惧怕怪物,这些骑士尽管感觉到了前方敌人并不是人类,但他们更加疯狂起来,斩杀这等怪物得到的荣耀,那是可以刻在家族族谱里的。 第一副团长手中的白银弯刀闪动着火花,在半空带起了燃烧的火焰,却首先拉住了战马,两只强壮的马蹄蹬了起来,踢向了那沉稳无声的白虎战虫。 然后,然后副团长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直到自己的脑袋飞舞上了半空,他在隐隐的看到那重甲怪物快速的穿过了自己战马翘起时露出的马腹,破开了马腹穿过了自己的腰部,利爪闪动着银光将自己和战马切成了八块,完完整整的八块,自己的脑袋正是最后一块。 呜啊!一个照面,数百呼罗珊骑士的脑袋一起飞起,这一次血液没有喷出,因为被切开的速度太快,压力还没有完全达到。 等到左方的白虎战虫斩杀了第三批呼罗珊骑士的时候,第一副团长的脑袋才缓缓滚落到了地上,然后被一名逃走的呼罗珊骑士战马践踏而过。 并没有羞辱的意思,白虎战虫切割脑袋的战斗方法只因他们的利爪共有四只爪刃,每一次挥舞太过迅速,两爪飞舞时,交错之击正好切到了骑在马上的骑士脖子位置。 也并没有血腥,嗜杀,屠杀的念头,白虎战虫只是在忠实的执行李道玄的指令而已。 西方白虎代表金锐之利,白虎神兽内丹与母虫所生产出来的这些战虫,出声就是为战斗的,它们甚至没有其他的思维,只有战斗,战斗! 相比之下,凯克城广场内的乌古斯等十八骑士更代表了实力碾压的战斗艺术,他们也更为嗜血。 但数万的步兵和弓兵,乌古斯等也只有十八人,为了提高效率以避免他们的主人李道玄等待过久,乌古斯带着骑士再次转换了战斗方法。 这一次他们是从上向下斩杀。 所谓从上向下,并不是飞到天空向下袭击,而是选择大食士兵的首领,从看起来军衔最高的开始动手。 呼罗珊军团的军衔和其他大食军团一样,吸收了拜占庭古罗马的建制方式,以额头上裹着的头巾镶带的金边为记号。 阿达尔身为万人军团的军团长兼执政官,额头上的头巾缠着四道金边,在四道金边上之上,还画着三颗金星,一轮银色新月。 金边是哈里发军队的军衔体现,星月却是代表对真主与先知的功劳贡献。 阿达尔是四金军团长,并在往日征服波斯的战斗中,为真主立过三次‘了不起’的功劳和一次‘伟大’的功劳。 在阿达尔之下,四名副团长裹着三道金边的头巾,而副团长之下便是裹着两道金边骑兵营长,步兵营长和飞翼营长。 军营长之下就是裹着一道金边的百人军队长。 乌古斯和十八骑士已吞噬了这些记忆,在斩杀了十二个裹着两道金边的军营长之后,一名骑士立刻发现了靠近城门方向,正在努力收拢部队的四金边星月头巾的阿达尔。 楼兰骑士呼啸一声,乌古斯抬头看到那金边和星月,顿时吼叫起来。 他鼓动全身力量挥舞出了手中三丈长的铁矛,就看到一条黑龙瞬间穿过了两个广场,穿透了许愿池上的圆柱,带着一股摩擦空气的灼烧味,刺穿了阿达尔的左臂。 不能说是刺穿,那铁矛是将他整条左臂硬生生冲击掉了。 鲜血就像许愿池的喷泉一般飞溅而去,乌古斯再次吼叫一声,骑着昆仑仙马如魔神一般出现在了阿尔达身前,他大手带着黑色的气息,一拳隔空击打在地面上。 顿时一个深有三丈的大坑现出,四方飞溅的碎石穿透了阿达尔身边近卫队的身躯。 阿达尔被刚才一击差点痛晕过去,此时勉强举起了右手的金刀,就被乌古斯捏住了脖子。 无尽的吞噬之力传来,但这一次乌古斯失算了,得到真主先知祝福的阿尔达身上现出了信仰神识的光彩,乌古斯的吞噬之力顿时被抵消,那真主的信仰之能传遍了阿达尔的身躯。 阿尔达现出了喜悦之情,一团光晕在他身上现出,他悬浮在半空,手指乌古斯轻声道:“邪恶的异教徒啊,你可知他们昼夜赞他之光,永不停歇。” 昼夜赞叹,永不停歇,阿达尔不停的诵念着这句古兰经原文,断开的左臂缓缓出现。一道新月般的弯刀出现在了他的左手。 伊斯兰伟大的阿撒勒大天使之下,五名战斗天使中实力最强的杀戮天使竟然降临到了阿达尔的身上。 双刀在光晕中在乌古斯身上划出了数百刀,每一刀都带着击破魂灵的力量,那是杀戮天使独有的‘抽魂’之能…… 城主府中的李道玄在下达了格杀勿论的指令后,便收起了神识,与勉强保持安静的阿尔西亚交谈起来,他所谈的话题也是十分轻松,从当地的风俗美食,到大食国上层人员的名字爱好,甚至还有穆斯林商人与西域商会曼罗馆竞争的一些小故事。 在李道玄安静的姿态,无形的压力下,阿尔西亚从惊慌变得坦然,最后竟也无所顾忌起来,两人谈得甚是快乐。 当杀戮天使降临阿达尔的时候,李道玄正和阿尔西亚说到阿拉木图行省的斋月节。 李道玄感受到了那杀戮天使的出现,他的神识便在这一瞬间看清楚了伊斯兰天使降临的全过程,在惊讶了一下后,李道玄的脸上现出一丝冷笑,他摆手止住了阿尔西亚的介绍,就在城主府中伸出了手掌。 广场上挥舞弯刀的阿达尔瞬间停止了一切动作,杀戮天使在他的肉体内挣扎起来,但一个神识组成的光圈牢牢套住了他。 “天使,原来你们竟然是冥界的人!”李道玄的声音缓缓传来。 第608章 塔拉清真寺 停顿在半空的阿达尔五官都冒出了鲜血,他的额头上,那绘着星月的头巾古怪的膨胀起来。 在李道玄的话语声中,阿达尔的头巾跌落,额头上吐出一块蠕动的血肉,就好像这勇猛战士皮肉里藏着一只巨大的虫子。 李道玄的神识一次次冲击而去,那阿达尔最后大叫一声,全身皮囊裂开,一团黑色的冥魂跳动出来,看起来果然就是一只蠕动的虫子,正在惊慌的逃窜。 嘭的一声脆响,那冥魂被神识锁住,狠狠的拖进了城主府中。 李道玄手掌握起,将那冥界的魂魄捏的冒出了一阵白烟。 阿尔西亚已看呆了,李道玄转头微微一笑:“看来啊,******那纯净的信仰里,却被这北落荒原来的冥魂玷污了。” 虽然是一名无信仰者,但阿尔西亚对于古兰经和******教义了如指掌,他看着李道玄隔空握着的青龙之影中挣扎的丑陋之物,不禁结巴道:“这,这就是伟大的真主天使?” 李道玄摇摇头:“或许真主身边是有天使的,但绝非是它们。这些魂魄我不用看,就知道他们来自北落荒原,我且问你,那天使出现的时候,应该是不久前的事情吧。” 阿尔西亚咽了一口唾沫点头道:“那还是一年前的事,最早被天使附身的是伟大的‘安拉之剑’哈立德将军。他自称真主的召唤,去到了天房克尔白里,每日见到七万名天使造访天房。” 阿尔西亚缓缓说着,那位曾被默罕默德大先知赐予‘安拉之剑’名誉的哈立德将军如今已是帝国第一军团长,哈立德指挥的部队号称‘圣战军团’。在默罕默德死去后,这位将军曾沉寂了很长时间,第三代哈里发奥斯曼上任后重新起用了他。 安拉之剑哈立德曾在一年前因血虫感染差点死去,在醒来后便宣称自己来到了安拉所在之地,伟大的‘天房’克尔白。他说每日都有七万天使来临,次日再有七万天使光临天房,聆听着安拉的教诲。 哈立德引用默罕默德的话说道:“我被允许与一位担负阿尔什的天使谈话,他的耳垂距离他的肩膀有七百年的路程。”以此证明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相,最后这位安拉之剑宣布‘阿撒勒大天使’降临他的身体,并身带五名战斗天使,顿时成为了******军团中最受信徒尊敬的大将军。甚至连哈里发奥斯曼见到他,也要走下宝座,以示与他如兄弟般的地位。 李道玄听到这里不禁笑了:“我记得古兰经中说过,这世间唯一且唯一的只有安拉,便是默罕默德先知也不过是安拉在人间的使者。******中禁止崇拜一切人和物。古兰经中说得很清楚,天使并无好与坏,他们也没有神明之力,只不过是帮助安拉处理事情的随从。哈立德竟公然宣布对天使的崇拜,其本身就违背了古兰经的教义。为何无人反对他?” 阿尔西亚对于李道玄如此精通古兰经教义,一时有些惊叹起来,他拍手道:“是啊,正是如此,就连继承了默罕默德地位的奥斯曼哈里发都对他无可奈何,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哈立德手下的十四万天使军团!” 十四万天使军团,李道玄眼睛跳动了一下:“十四万天使,那就是十四万冥界大军。北落荒原难道把所有实力都送到你们这里来了?” 北落荒原的冥王到现在似乎也没有动静,冥神死前在北落荒原也是没有任何大动作,李道玄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他望着阿尔西亚又问道:“那十四万天使军团是怎么回事?每一名天使的战斗力都和我手中这个一样么?” 阿尔西亚敬畏的看了一眼他手中还在挣扎的黑暗之物,轻轻摇头道:“这应该是战斗天使,哈立德手下只有数百这等实力的天使。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李道玄有些沉思起来,手中握着的这所谓的战斗天使,其实力已超过了冥界中的罗酆六天魔。 当日在冥界中,鬼王实力之上有十殿阎罗,阎罗之上便是罗酆六天魔,据萧眉织后来告诉他的,六天魔之上还有五方鬼帝,鬼帝之上便是冥神这种力量的。 他们都以冥王为尊,但十四万天使,哪怕他们只有鬼王级别的力量,也不是李道玄现在这只远征军所能对抗的了。 而且这还只是阿拉伯其中一支军团。 第一次,李道玄对于这次远征有了一丝犹豫。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七十二重神识全力发动,将手掌中的冥魂消融而去。却对阿尔西亚说道:“外面差不多清理干净了,咱们出去看看吧。” 阿尔西亚无奈的跟着他走出去,他在出门前轻轻眨了眨眼睛,待抬头时却看到了燃烧的圣火。 整个凯克城并不是他所想象中的血流成河,碎肉满地,而是到处都在燃烧着清净圣火,黄胡子此时就悬浮在半空,手中的圣火不停燃烧,火光中无数肉眼可见的信仰之聚集在了黄胡子身上。 李道玄微微一笑:“这位你该认识,本是摩尼教的智法王。” 阿尔西亚看着正在净化信仰之力的法王,但随后他的注意力便被法王身旁的啤路斯吸引了过去。 摩尼教在波斯曾经辉煌过,但很快就软弱下去,只有少数波斯皇室和贵族继续支持他们,所以阿尔西亚虽然认识黄胡子,却并不如何激动,唯有那波斯末代王子却让他激动起来。 李道玄的神识立刻把握到了这位总督的心思,阿尔西亚所在的家族,本就是波斯王朝的一支分支,波斯萨珊王朝最为强大的时候,也是阿尔西亚家族最为辉煌的时候。所以阿尔西亚对于这位末代王子,却有着一种亲切感。 包括城里城外,凯克城所有的尸体都被清净圣火焚烧完毕,此役三大广场周边的民居中却有数百被呼罗珊军团误杀的平民。 当然剩下的其他民众在战斗结束后,就全部逃了出去,乌古斯和白虎战虫完成任务后也没有阻拦他们,整个凯克城顿时变作了空城一座。 李道玄和黄胡子汇合后,便带着阿尔西亚和城主府中吓晕过去的几名执政官,一路飞奔来到了凯克城东方的第二大城,也是阿拉木图行省最大的商业之城——塔拉斯城。 塔拉斯是西域和大唐商旅往日进入波斯的中转城市,其城又有黄金骆驼的美称,这里不但出产一种黄金色的大骆驼,每日城中也聚满了成千上万的商旅骆驼。 自西域王李道玄封闭西域和大唐后,如今只有安诺的慢落光西域商会才有机会进入此地,但兴旺之盛况比往日更见增长。 西域商会已垄断了这条商道的东方大陆资源,商会如今光是黄金骆驼便有三千匹。 李道玄这次带着凯克城的‘俘虏’速度虽然快,但西域商会控制下的这座商业城市动作更快,等到李道玄进入城市的时候,塔拉斯的执政官和一部分大食军队已被砍了脑袋。 西域商会设在塔拉斯的分部策划了整个行动,或许是他们准备的时间太充足了,整个过程不到半个时辰就完成。整个塔拉斯城中的居民和商旅都被西域商会控制的服服帖帖。 李道玄便是在塔拉斯城的圆顶清真寺中见到了西域商会分部负责人,这是一个老波斯人,自名鲁尔卡。 老鲁尔卡拜过伟大的明宗教主后,便汇报了整个塔拉斯城的情况,最后却恭敬的说道,安诺会长三日前就从大食国都城亚俱罗出发,相信明日就能赶到这里。 李道玄看了看这塔拉斯城最大的‘先知清真寺’,外表看来这是一个圆顶镶银的建筑,但走进来才发现一种近乎于深邃的布局。 宽广的朝拜堂足有三十丈长宽,折叠蜿蜒的内建墙壁全部由银砖雕刻楔形文字组建而成。 两道拱形门之间架着高数十丈的圆柱,圆柱上盘旋着各种金色花纹,李道玄抬头看到的却是穹顶之上整齐,辉煌而又神秘的方形和圆形浮雕。 那是排列成各种形状,但又和谐美丽的图形,都是由一小块一小块的水晶与金银贴合而成。 尖顶圆拱,穹顶之光,圆柱内墙,无限华美。 但在阿尔西亚的介绍中,这塔拉斯的大清真寺在整个大食阿拉伯帝国的清真寺中,却是连名都排不上的,不说那耶路撒冷的‘阿克萨遥远之寺’,还有麦地的大先知清真寺,当然最为美丽和雄壮的却是圣地麦加的‘克尔白天房禁寺’。 这些都是******辉煌的见证,李道玄忍不住将阿尔西亚的描述与长安的浮屠,洛阳的天塔比较一番,顿时觉得各有千秋,唯一不同的是阿拉伯帝国的清真寺带着纯净的信仰之力,而大唐的浮屠却是权利顶峰的象征。 这一点完全不同。 李道玄摇头一笑,管他呢,这些总归终究要被自己征服,他缓缓展开了虚空中的地图,转头问那西域商会的负责人:“你刚才说安诺现在何处?” 第609章 阿拉伯矛盾 李道玄展开的地图在大清真寺的水晶穹顶下显得极为美丽,西域商会的负责人和阿尔西亚一左一右,为他点出了安诺所在的‘亚俱罗’都城。 整个阿拉木图行省包含了三座大城市,有大唐四十分之一的国土大小,是原波斯帝国的北方领土。 阿拉木图行省之下如今还有十三个行省,有的比阿拉木图大十倍有余,有的却比它小。 阿尔西亚首先在地图上为李道玄圈出了整个古波斯帝国的版图,其北至阿尔泰山,南到天竺国的孔雀之城,东到逻些帝国的加德满都,西却延伸到了伟大的泰西封(巴格达)城。 这片帝国版图,已有四分之三个大唐大小。 再从泰西封向西向南延伸,一直到地中海东岸的耶路撒冷,这一片肥沃之地呈新月状,便是如今大食阿拉伯帝国的‘新月沃土’! 大食国的都城‘亚俱罗’就在新月沃土西南处‘大马士革城’东南。 这片新月沃土便是整个阿拉伯帝国的文明孕育之地,在这片沃土上,曾出现过巴比伦古国那样的伟大存在。 李道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安诺从大食都城赶到自己这里,其行程相当于从大唐的最南端行走到最北端。由此可见整个阿拉伯帝国版图已达到了大唐和逻些的总和。实在是强大的存在。 三千白虎战虫并未进入城中,它们虽然穿着重甲,面罩也挡住了容颜,但毕竟还能看出怪物一样的体形,李道玄将白虎战虫隐藏在了塔拉斯城西南,靠近阿拉木图行省最西边的最后一座城市附近。 那城市名为奇姆肯特城,内驻有大食三万士兵,与呼罗珊军团齐名的‘北方新月军团’。 北方新月军团虽然不如呼罗珊骑兵精锐,大部分也是步兵,但却有七万之众。 此时呼罗珊军团全军覆灭的消息还未传开,那奇姆肯特城的新月军团应该还不知道。所以李道玄在大清真寺中待了不到半个时辰,立刻对乌古斯下达了命令, 十八骑士这一次带着波斯小王子啤路斯与黄胡子,汇合三千白虎战虫,直接进攻奇姆肯特城。 这是波斯小王子啤路斯求之不得的机会,也是乌古斯等人第一次脱离了李道玄的神识,自由战斗的机会。 李道玄在大清真寺中等了三个时辰,黄胡子便带着波斯王子赶了回来。 奇姆肯特城已攻下,北方新月军团三万人逃走了两万,战死一万,自此阿拉木图行省全部光复。 李道玄的手指点在了阿拉木图行省之南的‘塔什干行省’,对着波斯小王子一笑:“想不想继续打一场?” 塔什干行省约有阿拉木图一半大小,内有四座大城市,如果再拿下这座行省,整个波斯帝国的北方国土将全部光复。再向西南方,就是呼罗珊行省了。那已是接近如今大食阿拉伯帝国的统治中心。 黄胡子吃了一惊,还要打?如今距离李道玄出征不过三日时间,已收服了波斯十分之一国土,难道不停一下? 李道玄看出了他的心思,摇头道:“现在占领多少国土,打败多少人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打到了泰西封,进入新月沃土,才是西征的开始。” 他说得轻松,黄胡子却惊呆了,这还叫开始,若是打到了泰西封,那整个波斯可全部光复了。 波斯小王子啤路斯眼中放出了光,他立刻匍匐在地上,这次是真心实意的跪拜李道玄:“教主,吾愿意做教主掌中的利剑,却征服新月军团。” 北方新月军团是大食阿拉伯的直属步兵军团,征服波斯时,这支军团曾攻入泰西封的波斯王宫,所以啤路斯对李道玄这个决定十分热切。 李道玄微微一笑,手中捏出了一团微弱的神识之光,这是他自己的神识。 当这神识之光缓缓凝聚的时候,李道玄示意波斯王子抽出腰中的弯刀,然后他将这神识刻印在了弯刀中。 有了这点神识,这位波斯王子便可驱动白虎战虫,李道玄实在懒得再去指挥了,反正以白虎战虫的地象境修为,只要不碰上那位安拉之剑的天使军团,那是绝对不会有伤亡的。 让这位波斯王子率领白虎军团,李道玄自然有更深刻的考虑,毕竟现在进入的是原波斯国土,大食吞并波斯时间不长,这片国土上,波斯王子的名义还是能收拢人心的。 另外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日后收复波斯后,这片大地还是选一个管理人,李道玄无意在此放置楼兰的亲信,他还是希望通过宗教信仰之力来控制波斯国。 所以这时候开始培养波斯王子对自己的忠诚,那是十分必要的。 黄胡子无奈的跟着波斯小王子而去,李道玄对护送他们来的乌古斯十八骑士暗暗下了一个命令,只要那位波斯王子利用自己的神识有任何异常举动,不需回报,立刻斩杀。至于黄胡子若是有了二心,李道玄沉吟了一下,神识对乌古斯说道,能抓就抓,不能抓……立即斩杀。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唤来阿尔西亚,便在这圆顶大清真寺外召开了宴会,请的却是整个西域商会和阿拉木图行省的执政人员。 阿尔西亚有些叫苦,在伊斯兰神圣的清真寺外举行宴会,那可是不合适,毕竟整个阿拉木图行省内的伊斯兰信徒已达到了七成左右。 但李道玄的命令极为坚决,在阿尔西亚的恳求下,这次宴会还是注意到了伊斯兰的一些规矩,尽量使用了伊斯兰的习俗来布置。 到了傍晚时分,西域商会的此地人员大部分都到齐了,但以伊斯兰信徒为主的其他客人却一个也没有来。 整个塔拉斯城的伊斯兰信徒约有三万人,他们全部以朝拜做功课的方式来抗议李道玄这侵入者的不敬。 但这场宴会还是如常举办了。 在宴会上,李道玄与阿尔西亚和西域商会之人亲切的交谈起来。 阿尔西亚渐渐也有些放松起来,等到宴会完毕,他已成为了一名虔诚的明宗弟子。至于如何成为明宗弟子的,阿尔西亚却什么也记不清了。 李道玄第一次强行动用神识,针对的正是阿尔西亚。他用神识将阿尔西亚变成了一名信徒。 没办法,他孤军深入,靠的是强大的实力,攻破整个大食军队不成问题,但想要征服这片土地靠着自己带来的战士却是远远不足。 李道玄想要将明宗信仰取代伊斯兰信仰,极为需要阿尔西亚这样的人才。 这次宴会也不过是李道玄的一次试探,他想要看一看伊斯兰教在普通民众中的信仰程度如何,结果让他吃惊,伊斯兰神圣的信仰一点也不下于自己苦心经营的西域。甚至犹有过之。 宴会结束后,阿尔西亚便以阿拉木图行省总督的身份,发布了一条极为重要的命令。 这命令说明了西域王李道玄尊重所有伊斯兰信徒的信仰,并保证不破坏这信仰之力。 这是一条有些可笑的命令,特别是西域王李道玄三日内屠杀数万伊斯兰战士之后。 但说也奇怪的是,普通民众信徒却因这一条命令而放松下来,塔拉斯城再次热闹起来。 第二日清晨,安诺就赶到了塔拉斯城。 在大清真寺的穹顶上,如今已是李道玄临时居住的地方,安诺在阿尔西亚的带领下拜见了李道玄。 他这次带来了更为宝贵的资料,那是安诺在阿拉伯大食打入上层贵族圈后收集的关键资料。 李道玄打开了这份资料,在安诺的叙说和阿尔西亚的补充下,终于对整个大食阿拉伯帝国目前的形势深入了解了一些。 如今正是先知默罕默德死去后三十年整,也是伊斯兰历28年。 阿拉伯帝国如今当政的是第三任哈里发奥斯曼,他也是第三任默罕默德的继承者。 哈里发不但是阿拉伯帝国的政治首脑,也是整个伊斯兰教的宗教首领。 但在安诺的情报中却清楚的指出,伟大的默罕默德先知被称为‘封印先知’,伊斯兰古兰经说明,默罕默德已将安拉所有的指示都继承完毕,默罕默德之后再也没有真正的先知也没有必要再有先知,所以他以后继任的哈里发在伊斯兰教宗教首领的位子上坐的并不舒服。 阿拉伯帝国的政教合一领袖并不是继承制,而是伊斯兰上层贵族共同推选出来的。 所以到了奥斯曼时代,所谓哈里发对于伊斯兰教的控制已有些无能为力,反而是国家的政治与军事权利得到了扩张。 这也是奥斯曼拼命向东西扩张的原因,他想要通过这等功绩宣明自己是真正的安拉使者。 奥斯曼发动了三次圣战,对波斯一次,对拜占庭两次,每次都是大获全胜。 如今的奥斯曼带领的阿拉伯帝国,西方打到了拜占庭最后的城堡‘君士坦丁堡’,东方打到了碎叶城,南边已占领了埃及。 如此功绩的奥斯曼,却被那自称天使俯身聆听真主之言的哈立德将军压下了一头。 所以当李道玄最为关心的问道阿拉伯帝国内部的矛盾时,安诺和阿尔西亚异口同声的表示,阿拉伯帝国内部最大的矛盾正是奥斯曼与哈立德的矛盾。 而安诺更进一步指出,在安拉之剑哈立德的背后,却是一位名叫阿里的伊斯兰长老。 阿尔西亚立刻补充道,这位阿里长老,正是下一任哈里发的热门人选。 李道玄笑了,他起身道:“好吧,现在我就要去见一见这位阿里长老。” 第610章 喀布尔之行 现在就要去见阿里长老!阿尔西亚大吃了一惊,他以为李道玄是开玩笑。但一旁的安诺却立刻站起来,他挥手自袖中摸出一只金色小巧的沙漏,轻轻放到了穹顶之上。 放下这金色沙漏后,安诺大步走到穹顶之前,对着站在穹顶之下站成一排待命的西域商会属下沉声道:“一沙漏的时间,我要知道阿里.亚卜长老如今在何处,身边有什么人,三日内他的所有行程。” 安诺妖气的容颜上没有一丝笑意,那些笔直的站在大清真寺穹顶下的西域商会执事们立刻奔走起来,阿拉伯战马奔驰的声音,金色马车车轮扭转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清真寺穹顶上听得清清楚楚。 阿尔西亚已是看呆了,在这高大的穹顶上,他可以看到随着西域商会执事们的动作,整个塔拉斯城就像被上了弦的机器,迅速反应起来。 沿着塔拉斯八条大道,数十条小道上,就如波浪一般,安诺会长的问题被传递到了几乎每一个行走阿拉伯大陆的商人耳中,一万个金币的赏金也在瞬间击中了这些商人的心。 安诺放置在穹顶上的沙漏还未流完一半,一份厚厚的用三张羊皮纸写成的资料就放到了安诺的手中。 安诺却并没有将资料交给李道玄,他低头看了一下厚厚的资料,选择其中李道玄最想知道的内容,大致说了一下。 如今伊斯兰教最有权势的阿里长老却正在巴格兰行省的喀布尔城中。 巴格兰行省与阿拉木图行省之间正好隔着塔什干行省,如今波斯王子带着白虎战虫正在进攻塔什干行省,这可真是太巧了。 安诺又说了阿里长老此次只带着几个随从,却是在喀布尔城中会见南部四大行省的总督去的。 安诺正要继续解说南部四大行省的情况,李道玄已是皱起眉头来,就算以他的神识之力也被这些混杂在一起的行省与总督资料弄得有些不爽。 光是这些拗口的地名和人名,对于李道玄来说也有些太过繁杂了。 他望着安诺轻声说道:“这阿拉伯帝国实在是太大了,如今阿拉木图行省三大城市已没有了大食人的军队,等到法王和啤路斯王子回来,就在阿拉木图行省复国吧。整个阿拉木图行省所有城市连结到一起,作为波斯王临时的都城就好了。” 一旁的阿尔西亚此时刚回过神来,听到李道玄说出这近乎无知的话,不由大声道:“教主,您这是在开玩笑么?阿拉木图行省是整个帝国最为贫瘠的行省,在这里复国,那要引来圣战的,咱们只能挨打啊。” 阿尔西亚见安诺已打开一本金色羊皮纸,正在详细的记录李道玄所说的话,不由咽了一口唾沫继续劝解道:“还有将凯克,塔拉斯,奇姆肯特这些城市连结到一起,教主这是什么意思?” 李道玄此时胸有成竹,早有了想法,他淡淡说道:“就是将三个城市和其中的所有的土地连结在一起,重现连结成一个大城市,就叫阿拉木图城好了。” 阿尔西亚说不出话来,对于李道玄这种不合理的命令,他自然要奋力抗争:“教主,您要征伐整个阿拉木图行省的人来建造这座城市么?不说这三个城市所处的位置不同,其作用也不一样。城市不是这样建的……” 阿尔西亚此时充分展示了他作为波斯贵族的学识素养,口中滔滔不绝的从城市建造到地形水利,乃至行政与经济说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阿拉伯帝国接受了古罗马帝国的知识,对于城池建设更是有着传承千年的经验和记载。 李道玄却没有听阿尔西亚说完,他止住这苦心劝解的总督:“阿尔西亚,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在阿拉木图行省征伐任何人来建造城池,也不会征收税用来建城。建造这个阿拉木图大城,完全由我们西域明宗来负责。” 阿尔西亚一下就安静下来,作为一位新加入的明宗弟子,他对于明宗这个称呼还有些陌生,但李道玄的话中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竟让他一时有些相信起来。 李道玄在阿尔西亚说话的功夫,已利用神识给楼兰的萧眉织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用神识传递,在他手中捏成了一个小小的神识球。 李道玄将神识小球交到了安诺手里:“将这个速速传到楼兰去。” 安诺点点头,自袖中抖出了一只黄嘴红爪的金莺,将神识小球放到了金莺口中,抖手放了出去。 在安排好了阿尔西亚在塔拉斯要做的事情后,李道玄便带着安诺,以神识之力冲向了南方的喀布尔城中。 喀布尔是一座穆斯林商人控制的商业城市,阿拉伯在对待商人的态度上和大唐极为不同,整个伊斯兰是十分尊重商人的地位的。 李道玄跟着安诺行走在喀布尔城中,看着络绎不绝的商旅驾着马车招摇过市,阿拉伯武士都是他们的护卫。而这座城市中最多的却还是波斯人。 在这喀布尔城中,可以清晰的看到阿拉伯文化和波斯文化的水乳交融,这两种本来同出一源的文化正渐渐融入到伊斯兰教的圈子中。 李道玄看着一群波斯人正在阿拉伯武士的护卫下走到了一座清真寺中,波斯独有的花毯铺着的马车上,却摆着一本手抄的古兰经。 波斯文化中的红色花纹毯上,洁白的来自大唐的软纸上写满了经文,古怪的阿拉伯数字符号在每一张白纸上显得极为美丽。那阿拉伯数字符号本传自天竺国。 李道玄停下了脚步,看着那毯子和白纸默然无语,一种深沉的感触在他心底荡漾。 感受到了教主的沉默,安诺有些好奇的看着马车,他的神识修为只能看到马车座位,却看不到那上面的细节。 李道玄微微一笑,将自己所看到的情景描述了一下,却轻声道:“安诺啊,在我眼中,那花毯代表的是波斯,白纸却是大唐文明,还有那些字符和数字,如今这三四种不同的文明,竟然完美的融合到了一本古兰经上,那位先知默罕默德的确是一位了不起的人,他复兴的这伊斯兰教,已神奇的将这些融合到了一起。” 此时两人已来到了喀布尔城最大的旅馆和酒店前,绘画着楔形文字的这座旅馆乃是许久前波斯王曾经的行宫,也是喀布尔城中那些怀旧的波斯人每日都要来的地方。 安诺听了李道玄的话也是深有感触,指着前方这‘波姬旅馆’缓缓说道:“如今的波斯人,有许多人还怀念着故国,便在此处常常聚集。但更多的波斯人啊,却并不放在心上。” 李道玄有些诧异:“竟然是这种情况。” 两人走进了宽广的金色大门里,为他们开门的是两个波斯壮汉,金色大门大厅中坐满了人。 安诺送出了一把金币,在大厅的边角处找到一个好位子,两人坐在了地毯上,酒水与美味的瓜果还有一种馕饼已摆在了地毯前的木案上。 这木案也与大唐不同,底部却是以四头金色的狮子雕像支撑起来。一条木案自北向南几乎占据了半个大厅。 坐下后,安诺用银色小刀将面前一块鲜美的羊肉切开来,口中这才说道:“其实现在大食国很多关键的位置上都是波斯人,这些都是信奉安拉,或者即将信奉安拉的波斯人,他们应该已掌握了整个帝国三分之一的权利,所以这部分波斯人日子过得比往日更加舒服。” 李道玄点点头,安诺又为他说起如今大食国最上层的自然是伊斯兰教的先知和阿拉伯贵族,这些人下面就死波斯贵族和当权者,波斯贵族之下,便是阿拉伯武士和军队战士。至于普通的伊斯兰信徒都算作平民,平民之下便是奴隶了。 李道玄听得明白,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大食国有多少奴隶和平民?” 安诺想了一下轻声道:“十之五六,主要是大食光军队就有百万之众,如今正在四方扩张中。教主如果想依靠奴隶和平民来对付这个帝国,恐怕还真没有什么机会。” 李道玄便不再说话。此时整个大厅中喝酒的波斯人忽然喧闹起来,他们抬头就看到了一群手握金刀的阿拉伯武士鱼贯而入,忽然冲到了一名年轻的波斯人身旁,不由分说就抽出弯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这恐怖的一幕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李道玄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安诺却是皱起了眉头低声道:“这些武士是圣战近卫队员,他们权利极大,直属伊斯兰教长老们控制。” 大厅中此时已乱作了一团,被砍了脑袋的波斯人尸身还保持着挺直的动作,那擦去手中弯刀血迹的阿拉伯武士大声道:“异教徒的邪恶,只有安拉之名才能洗清。”他说着将手中弯刀在额前举起,身后的武士们一起喝了一声。 大厅的波斯人都是在惊恐与愤怒中看着这群阿拉伯武士离去,李道玄正皱起眉头,就听到旅社二楼上传来一个深沉诵念古兰经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有一名黑袍人走下来,将一袋金币抛到了死去的波斯人身前。 安诺一拉李道玄:“教主,方才诵念经文的这位,就是阿里长老了。” 第611章 进击的王子 李道玄抬头看去,神识穿过了一层层厚厚的墙壁,眼看就要进入二楼第三个最大的房间里,便在此时,一股薄膜一般的木神之光挡在了前方。李道玄七十二重神识竟然一时无法穿过。 他立刻收起神识,拉起安诺道:“咱们暴露了!” 果然随着这句话,一条黑袍人影自二楼跃下,金色大门紧紧闭起,阿萨辛的刺客围巾下的双眸扫过大厅,一眼就看到了站起身形,有些鹤立鸡群的李道玄。 在喀布尔城中经常可以看到东土大唐来的商旅,但李道玄此时的动作太过显眼,那阿萨辛刺客手掌握到了弯刀上。 李道玄转头一笑:“安诺啊,看来我得送这位阿里长老一个大礼了。” 安诺一呆,不明白教主口中的大礼之意。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李道玄的身影带起了一串凝固的残影,已冲到了那黑衣刺客之前,手掌捏住了刺客的脖子高高举起,立刻整个大厅所有波斯人都听到了清脆的咔嚓一声。 李道玄七十二重神识布在周围三尺之地,顿时三条遁形的黑衣刺客被迫现出了身形,但他们动作呆滞,失去了往日的灵活。 李道玄身子轻轻一转,三名刺客慢慢向后躺倒,古怪的萎缩在了地上,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一息之间,四名阿萨辛刺客被这大唐人轻松的杀掉,整个大厅的波斯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但随后发生的情景更是让他们目瞪口呆,那个年轻的大唐人缓缓登上了楼梯,但他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木之梯便消失在虚空中。 这种情形看上去,就好像李道玄行走在虚空中。 等到他登上二楼,旅馆那条有名的倾斜金梯就完全消失了,两层楼之间再无一条可行之路。 李道玄此时也感受到了第三间大屋子中那木行神识正在膨胀,他微微一笑,面前的墙壁无声的向两边让开。 旅馆的二楼是环形状,两层墙壁组成了一条走廊,此时两块墙壁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在李道玄的神识面前自动分开成了一条宽阔的大道。 大厅一楼的波斯人都是大声喊叫起来,金色的大门打开,还未走出多远的阿拉伯近卫队再次冲了进来。 波斯人拼命的冲过大厅逃散,一角的安诺不动声色的躲在了阴影中。 而此时冲入大厅中的阿拉伯近卫战士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堵巨大的墙壁正从二楼处缓缓向着大门移动,支撑在墙壁之后的圆形柱子也发出了吱呀之声,一串儿青色的叶片在圆柱上慢慢盘旋起来。 这些近卫战士抬头看到了如魔神一般缓缓向前行走的李道玄,立刻发生一声喊,冲出了门外,跨马奔逃而去。 躲在一角的安诺眉头一皱,这些战士必然是去找救兵了,喀布尔城中有两千圣战近卫。 但安诺很快平静下来,曼罗馆商会在喀布尔城中一直没有站住脚,自己也想不到好办法,况且以教主的神功,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安诺的身影再次沉入黑暗中。 旅馆二楼之上的李道玄已走到了第三间大屋前,屋门自动分开,李道玄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凝起的一只朱雀之影精准的贯穿了空气中虚无的人影。 一名白袍白巾,头巾上绘着三轮新月的人影踉踉跄跄后退两步,不甘心的吼叫一声,但还是无力的躺倒在了地上。直到死,他手中的弯刀还未抽出来。 李道玄手指上的朱雀之影依旧卷到了白袍人身上,火焰腾空而起,这白衣人影便化作了一团灰烬。 火焰之后的屋子中坐着一名至今还保持着镇定的中年穆斯林。而此时李道玄的双手已伸出来,手掌中握住了两团冰凉的黑气。 吱呀吱呀惨叫的黑气在李道玄的手掌中被朱雀之火吞噬,来自北落荒原的冥魂无力的消散而去。到了这个时候,那中年穆斯林才震惊的站起来,他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腰部方向。 消散了冥魂之后,李道玄这才拍拍手,手掌一翻,这中年穆斯林身后的墙壁如冰雪一般融化,露出了藏在墙后的数十名波斯人。 这些波斯人本藏在机关之后,此时都是凄惨的喊叫起来:“这魔鬼,这魔鬼杀了阿萨辛大人,他还,他还杀了伟大的天使。” 李道玄低头看着那头巾上绘着三轮新月的白袍人,没想到这位竟然就是阿萨辛刺客组织的首领,这可是意外之喜。 至于那两名被神识朱雀之火吞噬的冥魂,似乎就是大天使手下的五名战斗天使了。 这些藏着的波斯人已不要命的逃了下去,却未能逃出大门,藏在角落的安诺现身出来,手中圣火化作了一圈火环,封住了这些波斯人的逃走之路。 安诺快速看了一眼这些波斯人,便抬头对李道玄说道:“教主,这些波斯人有行省总督,还有帝国大官员,都是有名的人物。” 李道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站立的阿里长老,这位伊斯兰教最有权势的长老不过三十来岁,额头上的头巾却绘满了新月。他有着一双少见的黑色眸子,此时已镇定下来。 阿里长老似也听到了下方的安诺的话,用非常纯熟的大唐话说道:“你是西域王李道玄?明宗的教主。” 李道玄无声的点点头,他再转头看了一眼大厅里的波斯贵族们,忽然笑了起来:“原来阿里长老秘密会见这些波斯人,是要为下一届哈里发选举做准备了?” 阿里长老面露惊奇之色,他是没有想到李道玄心思如此敏捷,竟然立刻推出了自己这次行程的目的。 这次阿里长老出行,准备的还是十分充分的,不但有阿萨辛刺客组织的首领带着手下最强大的刺客随行,还有两名随时可以附体的天使之灵。但没想到这等力量一个照面间,就被李道玄摧枯拉朽的灭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阿里长老反而镇定下来,虽然敌人强大,他却并没有性命之忧,他还有最后一层法宝,安拉真主的神力,先知默罕默德的保佑。 李道玄看着这阿里长老的神态变化,再次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次已进入了那薄膜一般的木行神识之力里,强大的神识之力与那木行神识之力交错开来,他体内的木元之灵开始活跃起来。 阿里长老此时却缓缓说道:“我不是安拉的先知,没有得到伟大的默罕默德先知的认同,所以没有什么哈里发的选举,我这次来是为了给帝国的波斯人争取他们应该拥有的权利。” 李道玄摆摆手:“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和波斯人想要做什么我不想知道。” 阿里长老再一次被李道玄弄糊涂了:“西域王的大军已到阿拉木图了吧,听说已经攻占了凯克城。难道您这次不是来刺杀吾的么?” 李道玄不动声色的吸收着阿里身边的木行之神,口中却笑道:“长老的消息太落后了,如今我已攻破了整个阿拉木图行省,呼罗珊军团已全军覆灭了。” 阿里长老张开了嘴巴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西域王的大军速度太快,若不是他来到了这喀布尔城,恐怕还不知道李道玄的大军已破了凯克城。如今帝国哈里发得到的最新消息,却还是李道玄击破了碎叶城。 不过整个帝国对于西域王这次率领的军队数量却十分清楚,三千重甲步兵,二十名骑士,还有西域王本人。 这样的军队数量,还是跨过西域的远征,整个帝国顿时失去了兴趣。奥斯曼哈里发如今最关注的还是君士坦丁堡拜占庭帝国的动向,帝国西线战争如火如荼,李道玄这样的小虾米,就是呼罗珊军团便足够了。 阿里长老想到这里,再听到李道玄的话,不禁叹了一口气:“奥斯曼那个蠢货,冥神大人的警告他一点也听不进去。” 李道玄此时已将这位长老周身的木行神力吞噬干净,听到阿里如此说便摇头道:“那位冥神已死了,我西域儿郎此时怕已经打入阿拉木图之南,进入喀什尔行省了。” 阿里立刻站起来:“你疯了,西域王,你这是要和整个帝国开战么?” 他的话声刚落,大厅下方的安诺已飞落到了李道玄身旁,这位一向镇定的俊美男子此时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教,教主,他们打过来了,打,到喀布尔城了。” 李道玄愣了一下,正想问是谁打过来了,神识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 那是白虎战虫和十八骑士的气息。 李道玄无言的吸了一口气,伸手将一旁的墙壁推开,露出了宽广的视野。 阿里长老此时也是稀里糊涂,但下意识的随着李道玄的视线望去,他看到的是喀布尔城外飞舞的白影,还有白影之前十八条黑色身影的杀戮之光。 喀布尔城的两千圣战近卫队一个照面间就被击飞到了半空。 黑白之影如蝗虫一般穿过了喀布尔城,自城外踏过城中,渐渐逼近了旅馆。 站在二楼上的三人依稀听到一个狂热的声音喊叫着:“直线前进,直线前进,还有六千里,就是泰西封!” 挥舞着神识弯刀的波斯王子啤路斯,在这一刻让李道玄觉得异常的刺眼! 第612章 征服的未来 阿里长老在二楼的废墟上大声诵念这古兰经文,似是为自己鼓动勇气。前方的黑白军团所过之处皆化作了废墟。 阿里长老想到了沙漠中的一种红色蚂蚁,那种蚂蚁行过之处,就连黄沙都要削去一层。面前的军队就像是沙漠食人蚁一般,只不过这支军队在快速行进中却巧妙的避开了无辜的平民和民房。 李道玄默默看着白虎战虫沿着城中的清真寺攀岩而上,下来后避过了周边四散哭喊的平民,而十八骑士干脆带着波斯王子飞身而起,在半空飞跃了清真寺。 李道玄微微点点头,看来这位啤路斯王子还算执行了自己的命令。 他送出了一股神识,快速前行的大军猛然静止在了旅社二楼之下,他们都看到了昂立在二楼上的李道玄。 啤路斯王子翻身下马,高举着弯刀跪倒在地,身后的十八骑士和白虎战虫都是匍匐在了地上。 李道玄揉揉眉头,有些苦笑的看着这些自己手下的疯子们,自塔拉斯分开,至今不过两日时间,他们竟然一路直行的打到了喀布尔城。 安诺在一旁却是露出了古怪的笑意,啤路斯王子他也是比较熟悉的,这样一个看起来年纪还小,但一直以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为偶像的他,本就是个战争狂人。 只有那位阿里长老已是有些站不稳了,他有些苦涩的转头道:“原来,原来这就是西域王的大军,果然神武。” 李道玄对着底下的乌古斯下达了就地休整的命令,这才对阿里长老一笑:“那比阁下控制在手的安拉之剑如何,那十四万天使,嗯,应该说是十四万冥界大军,又是如何?” 阿里长老既然明白了他的身份,也不再隐瞒,却还是沉声道:“西域王阁下的神武之军只是神武而已,安拉之剑却是神迹的代表,不过没有打过,自然也没法比较。” 这话还是客气的说法,李道玄撇了他一眼,摇头道:“若是遇到了,光凭这支军队还是打不过你的安拉之剑的,我这次来,却正是想要请教长老,为何冥界将十四万大军交到了你的手里?” 阿里长老没有说话,他慢慢盘坐在了地下,双手摆在腰间沉声说道:“这是我和冥神大人之间的事情,怎么会告诉你呢。” 李道玄点点头,大步走到了阿里长老的身边,突破了他的护佑之力,却伸手按在了他的头颅上,在阿里长老震撼的眼神中,李道玄露出了冷笑:“本就没打算让你告诉我,不过从今日起,伟大的阿里长老就要换一个人来做了。” 阿里长老眼神中闪过震惊,疑惑与恐惧,但最后却变成了扭曲,他看到了李道玄容颜正在缓缓变化,竟慢慢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阿里长老最好的意识中,却是自己慢慢消失的古怪感觉。 一件袍子落到了地上,空空的袍子下,一本卷成一团的羊皮落了下来。 李道玄的神识慢慢藏在了丹海深处,飞快的消化着吞噬后的记忆。 回天种魔大法改良后的北冥之功本就完美无缺,再加上七十二重神识之力的驱动,有着木行神力护佑的阿里也是无法抵抗。 李道玄依旧穿着旧日的衣衫,容颜也渐渐回复过来,但只要他愿意,便可以化作阿里长老,不论是容颜还是气质,完全吞噬阿里后的他,已在征服整个阿拉伯帝国的大道上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直到这个时候,身旁的安诺才明白了李道玄这么快来见阿里长老的用意,他心中自然也猜到了李道玄的计划。 就算以安诺的性格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不,更应该说是疯子才能想出来的计划。 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考虑,李道玄的这个李代桃僵的计划也是最为方便也是征服帝国最为快捷的法子。安诺想到了阿里长老作为下一届哈里发的热门人选,忽然有些激动起来,若是教主征服了这一片超过大唐和逻些全部版图的庞大帝国,再和西域楼兰练成一片。那么明宗的教义将跨国两面大海,四大帝国,成为自古至今最为传奇的存在。 安诺的手在发抖,一旁的李道玄在恢复了原本的容颜后却皱起了眉头,他在阿里长老的记忆里看到了他的一声,辉煌的一生。但一直看到了他的记忆深处,李道玄都没有发现关于冥界大军的秘密,仿佛这段秘密被封印起来一般,又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李道玄微微摇头,俯身拾起了地上的羊皮卷,顿时精神一振。 他的手刚触摸到这羊皮卷,就感受到了木行神力的气息。再打开羊皮卷后,看到的竟然是手抄的古兰经。 不,李道玄吞噬阿里的记忆在提醒他,这不是一本普通的手抄古兰经,而是伟大的先知默罕默德亲自写出的原本古兰经。 每一个字符中都带着木行神识的力量,李道玄沉思了一下,强行压制了体内木行灵力的吞噬,他已明白了阿里作为伊斯兰长老的权柄所来。 就如中土皇帝受命于天的玉玺,这默罕默德所写的古兰经就是阿里在伊斯兰教中的玉玺。 他慢慢看完所有羊皮卷,果然只有一半不到,看来在伊斯兰教的上层圈子里,默罕默德的古兰经已被分作了好几份,也许那位奥斯曼哈里发也占有了一部分呢。 但对李道玄来说,这默罕默德留下的原本古兰经,不但是他未来使用阿里这个身份的象征,更是体内需求的木行神识。 已拥有金行,火行两大神力的他,对于其他三种元素之神有着迫切的需求,如果集全了所有古兰经便能获得木行神力,那自己又多了一份征服阿拉伯帝国的欲望。 李道玄对着还在发呆的安诺笑了一下,便走出了旅馆。 如今的他再也不需要安诺提供的情报,便对整个阿拉伯帝国最高层的情势有了完美的了解。 奥斯曼哈里发正在全力攻打君士坦丁堡,试图征服西方最顽强的拜占庭帝国,这场战争在征服波斯后就开始了,阿拉伯的大军却一直被抵挡在君士坦丁堡外。 奥斯曼哈里发已在埃及秘密建造海上大军,试图从爱琴海方向绕道攻入拜占庭。 这更是一场关系到伊斯兰教的圣战,拜占庭以及更西方的基督之名是伊斯兰视之为邪恶的异教徒。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阿里长老一方面借助安拉之剑的威名控制这帝国最为精锐的部队,一方面却秘密联合帝国上层的波斯贵族,试图争夺下一任哈里发的位子。 阿里长老最大的弱点便是他没有得到先知默罕默德的承认,在默罕默德去世的那一年预言中,未来的哈里发之名到奥斯曼便戛然而止,他阿里的名字却没有在先知的口中念出。 这是阿里长老成为哈里发最大的困扰。 李道玄走到正在休整的远征军前,心道怪不得那阿里长老要争取波斯贵族的支持,在整个伊斯兰教的体系中,他唯有得到这些新加入教中的波斯新贵支持,才能破解身上没有得到先知承认的这个魔咒。 看来自己将要沿着这位阿里长老的计划继续前进了,李道玄在脑海中在短短的时间内对这个计划进行了修改。修改的更为疯狂,也更为大胆。 白虎战虫在李道玄的心神指挥下,默默转过了头,沿着原路返回而去。 李道玄看了一眼依旧热切的波斯王子,摇头道:“现在不用着急打下去了,你还是随着……”他说到这里却才发现黄胡子不见了,不禁转头看着乌古斯。 乌古斯急忙说道:“老胡子半路回家乡看他婆娘和女儿了。” 黄胡子的家乡,李道玄只是听过却忘了在什么地方,他想到的却是那在洛阳之后分别的莺哥。 李道玄对着乌古斯摆摆手,让他带着波斯王子赶回塔拉斯城。然后他对安诺吩咐了下一步的动作。 那安诺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道:“教主,您为何如此,如此着急,这样也太疯狂了。” 李道玄摇头一笑:“冥神将十四万冥界大军交给了阿里,我却没有找到这个秘密。中土那边我虽与大唐有了十年之盟,但仙魔大战情势万变,没有时间了,要想快速征服这个帝国,只有这个法子。” 他说着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只要我以阿里的身份做上了哈里发的位子,便有各种方法慢慢推行明宗的信仰之力。到时候整个阿拉伯帝国都将成为楼兰西域的后花园,我才有足够的信仰之力去对抗冥界和圣地,完成我的最终计划。” 他说着脸色有些严肃起来:“明宗弟子中,唯有你是智法王的传承,以后这整个西方帝国,除了波斯,其他我有意交给你来运作,你可要做好准备啊。” 李道玄的话带着不容置疑,安诺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在教主的口中说来,却似乎已将要变成现实。 第613章 隐藏的记忆 安诺执掌曼罗馆西域商会多年,和摩尼教那些食古不化的长老们不一样,作为一名执掌权柄多年的上位者,他考虑事情的范围就更宽广一些。 对于教主的疯狂计划,安诺最为担心的还是伊斯兰教那强大的向心力。他沉吟了一会儿才对李道玄说道:“教主,您在西域能够那么快征服佛宗,将他们的信仰转为明宗,那主要是靠着极乐世界的佛祖转身这两个条件,但伊斯兰教不一样,他们的信仰更虔诚,默罕默德先知亲手创建的完整信仰体系,伊斯兰的五功,朝拜,还有真主唯一的信仰,都已将伊斯兰世界的向心力巩固起来,就算您以阿里的身份做上了哈里发的位子,也是无法攻破伊斯兰的信仰的。” 李道玄嗯了一声,手中打开了得自阿里长老的古兰经原本,这默罕默德所写原本中的木神力已被他吞噬完了,但羊皮之上的字迹却还带着一种旺盛的生命力。 那应该说是旺盛的信仰之力。 安诺还在劝解他的计划,希望他能够循序渐进的进行,安诺的说法其实十分有理,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军队战斗力固然强大,但那是建立在俗世的基础上,阿拉伯战士个体战斗力甚至连大唐修士都比不上,楼兰的军队在战斗力上已占据了压倒的优势,只要用三十年,不,二十年时间也够了。先收复波斯,然后在波斯大地上休养生息,慢慢蚕食整个阿拉伯帝国。 安诺甚至为李道玄想出了一个驱狼逐虎的战略妙计,那就是波斯复国后,控制这个波斯争权,驱动新波斯的战士与阿拉伯帝国战斗。这样李道玄就可以专心在楼兰对付冥界和大唐。 李道玄看着手掌中的古兰经有些入迷,他已感受出这伊斯兰教最神圣的宝物,原本的古兰经之奥秘。 这古兰经中的信仰之力不是来自于羊皮纸,也不是经文内容,而是书写古兰经的墨迹。李道玄的神识正在观察着默罕默德先知所写的每一个字符,这些楔形文字笔法完美,有一种完整的和谐之美,但其中力量却是来自于每一个字符上的笔墨中。 默罕默德是用什么墨水写成的这本古兰经,李道玄眼中发出了光彩,这才是古兰经真正的秘密,也是木行神力的秘密。 他想到这里便开始在阿里的记忆里搜寻关于默罕默德先知书写古兰经的传说,但让他失望的是,就连阿里也不了解。伊斯兰教流传的古兰经都只是说那是默罕默德的弟子抄录而成。 李道玄想到这里却又觉得不对,阿里作为伊斯兰教如今最有权利的长老,下一任哈里发的继承人,没理由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有冥神的十四万大军交给他,如此大的事情,他的记忆中竟然一点也没有,这一切只说明了阿里长老有意的隐藏了自己的记忆。 此时的安诺已将心中的战略计划说了一遍,口中最后努力道:“教主,您要孤身一人刺杀奥斯曼哈里发,然后将伊斯兰教长老们全部杀死,然后以阿里长老的身份做哈里发。就算您真的成功了,得到的也是一个分裂的帝国。说不定伊斯兰教的信徒还要奋起反抗。那样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李道玄将思维从阿里长老和古兰经上放开,安诺刚才说的话他都听着,此时微笑道:“安诺,我以西域王李道玄的身份刺杀奥斯曼,当该有九成把握,至于杀了奥斯曼之后的事情,恐怕已成顺水推舟之势。” 安诺见教主意志坚决,便不再劝解,开始思考起曼罗馆商会如何能协助教主完成这件大事。 李道玄慢慢走下了旅馆二楼,随着他的脚步,已被摧残了一半的旅馆正在慢慢恢复原样,金色楼梯再次出现,两道墙壁回归原位。 今日是他进入这阿拉伯世界的第七日,再过七****就要以阿里长老的身份去麦加圣城主持朝拜,到时候在麦加或者有机会查看一下这位阿里长老的秘密。 但现在,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建设阿拉木图城。 阿拉木图城将成为新的波斯王国,也将成为李道玄下一步全面征服阿拉伯的前哨。 这座城池的建造,只能依靠楼兰城中那神奇的母虫了。 就在李道玄赶回塔拉斯城的时候,楼兰天阁内的萧眉织已看完了李道玄送来的神识之球。她的小眉头开始皱起来,反复看着神识球,不禁自言自语道:“李道玄这是要做什么,他已经摸到了信仰之力的边,若是让他这样弄下去,我族人的一切秘密都将无所遁形,到时候我和他,难道也要成为对头?” 萧眉织叹了一口气,还是走出了天阁,进入了楼兰地楼道府内,虫巢已完美建成,就在道府内的边缘之地,此时还出现了一座玉石盖成的小小宫殿,那是为感谢东方青丘每月送来的内丹,虫族特别为他建造的。 当然如今这座宫殿住着的却是白熊儿这个家伙。 萧眉织走下来时,东方青丘在宫殿旁探出了脑袋,他灰头灰脸的模样却是因为试图闯入虫巢之内的结果。 萧眉织莞尔一笑,走到虫巢门前时停了一下,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远处的东方青丘睁大了眼睛,这活了千年的老狐狸却怎么也不明白,为何萧眉织能进入虫巢之内,不是只有李道玄那家伙才有能力进入么? 萧眉织进入虫巢后不久忽然再次探出了脑袋,对着老狐狸轻笑道:“东方小狐狸,若是你现在能拿出两百枚妖修内丹,我就想办法让你进来看看。” 东方青丘下意识的走前了一步,妖修内丹在青丘道府里其实有很多很多,但那些都是树长老看管着的青丘财富,但作为狐王,他自然有着自己的小金库。 东方青丘实在是想进去看一看母虫的本体,近距离的观察这虫女王,作为一名妖修之王,他对这可以生产无数战士的母虫充满了好奇心。 萧眉织看着千年的老狐狸,笑得像一只更狡猾的小狐狸,结果却是东方青丘心甘情愿的拿出了两百枚上等内丹。 带着内丹和东方青丘,萧眉织走入了母虫的身边。 虫巢内的构造十分复杂,弯曲的脉络让东方青丘想到了树长老们盘桓的树根们。 在这些脉络中,如今玄龟虫已有成千上万只,正在快速有效的爬行着,每一只玄龟虫都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或以三两只一队,或以数十只一起,虫巢内的地洞已扩建到了一百丈宽广,一条光滑的运送材料的弯曲大道已深入地洞之中。 东方青丘赞叹着,最后将视线透入到了那爬着的硕大母虫上。 晶莹雪白的母虫刚刚生出了两批虫卵,这两批虫卵被玄龟虫分作了两队,送到了一旁的温暖的虫卵巢中。 东方青丘看着母虫,下意识的想要走过去触摸一下,但他还未走到母虫身边,眼前就出现了一群火红的飞虫。 拖着朱雀之尾的飞虫有着绚美的翅膀,还带着羽毛,唯一在飞羽之下露着虫族独有的器官,那是数千密密麻麻的虫族口器,此时所有的口器都鼓动起来,数千火焰之光在飞虫身上是如此绚烂。 但东方青丘感受到了其中的危险,两百多只朱雀飞虫,若是全部齐射,恐怕得数十万只火焰飞羽,而且这每一支飞羽中都带着朱雀神兽的力量。 东方青丘被朱雀飞虫逼退,还未走出几步,转头又看到了闪着青黑魔光的一排龙骑士。 那是真正的龙骑士,青龙之体与虫族的力量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不需要任何盔甲,龙体上的鳞片就是最完美的护甲,龙爪与虫族弹性极强的虫皮缠到了一起,趴在地上成为了龙骑士的下半身战马。 五百只青龙骑士都在注视着东方青丘,东方青丘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着朱雀飞虫和青龙骑士,这应该是母虫吞噬了四象神兽后的产物。那玄龟虫成为了虫巢最佳的奴仆,白虎战虫却跟着李道玄远征。 萧眉织指着新出生的朱雀飞虫和青龙骑士道:“这些马上就要去李道玄那里,他这次在西方大陆进展的很不顺利,说是那里竟然有十四万冥界战士。” 东方青丘对她说的这些才不敢兴趣呢,他心中充满着对那雪白母虫的崇敬之情,青丘的妖修最终极的修行目标就是幻化成人形。但变成人以后他们就再也无法得到更进一步的成长变化。 母虫似乎为所有的妖修都指明了一条新的修行道路,那是,那是进化的修行。 东方青丘胡乱的想着,萧眉织忽然笑了起来:“今天算你运气好,可以见识一下虫族最强大的能力。” 虫族最强大的能力?那是什么? 东方青丘好奇的专注起来,萧眉织手指着前方新出生的虫卵:“那便是虫族繁衍的力量,此时将要诞生一位新的虫族女王。” 东方青丘看着萧眉织手指的方向,那些新生的虫卵正在破壳而出,不多时,数万只带着透明翅膀的小虫飞舞到了半空,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飞虫。 一种有着两只翅膀,一种却有着四只翅膀。 第614章 女王虫诞生 楼兰地府虫巢内,数万只飞虫盘旋起来。 萧眉织望着飞虫沉声道:“这些便是母虫所生产出的最宝贵的后代,他们是雌虫与雄虫。” 东方青丘有些明白过来:“这些雌虫与雄虫完成交配,便可诞生一位新的母虫女王了?” 萧眉织摇头道:“不是母虫,母虫只有一只,这些完成后的女王虫一方面是为了繁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占领其他领土。” 东方青丘点头道:“它们有翅膀,可以飞到很远的地方。不过这么多女王虫,若是繁衍起来,别说这个道府,就是咱们这整片大地恐怕也是不够啊。” 这么多女王虫?萧眉织露出嘲讽的笑意:“哪怕能完美产生一只女王虫就不错了。” 东方青丘不解,但随后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半空的朱雀飞虫正在鼓胀虫器,瞬间飞舞而出的数万火焰之光笼罩了半空,卷向了那些还在徘徊配对的雌虫和雄虫们。 四只翅膀的雌虫开始飞快的沿着道府逃窜。半空的火光瞬间卷走了所有的雌雄飞虫,这一轮火焰攻击后,剩下的却是反应最快,运气最好的雌虫和雄虫。 东方青丘张大嘴巴,萧眉织却是紧张的追逐那些逃走的雌雄小虫,她专注的看着。 东方青丘忍不住也跟了上去,他们看到了仅存的数百只飞虫在逃亡的路途中再次经历了种种灾难,虫巢半空忽然会出现各种飞舞的冰刃,有时候还会鼓动狂风暴雨,一队队雌雄飞虫便在这层出不穷的机关中死去。 这是惨烈的一幕,比世间任何屠杀的场景都要残酷,因为这些雌虫和雄虫本身毫无任何能力,他们面对的却是强大的虫巢。 这就好比在人间,无数仙人一般的修士残酷的追杀数百个凡人一样。 萧眉织看着东方青丘的表情却毫无感情的说道:“这些是虫巢模拟出来的恶劣环境,只是为了快速产生新的女王而已。本来在这些虫族的家乡,那里可比这里危险多了。” 东方青丘欲言又止,若是比现在还残酷的环境,别说数万雌雄飞虫,恐怕就是百万,千万,到最后也难得成功啊。他现在总算明白萧眉织刚才的话了,难怪她说能有一只就不错了。 东方青丘忍不住问道:“咱们就这样看着,为何不能帮它们?” 萧眉织立刻摇头道:“这是为了选出最完美,运气和实力都是最强的女王虫。这也是虫族最为神圣的仪式,绝不能扰乱,要不然就是产生了新的女王虫,也不会得到母虫的承认的。” 东方青丘只好继续看着,此时虫巢内的雌雄虫只剩下了可怜的九只。 但他们已渐渐飞到了安全的地方,那是虫巢最后方的一处模拟出来的潮湿沼泽。 四只雌虫,五只雄虫,向着沼泽而去。 只有四十丈的距离,忽然半空一只雌虫扑腾了一下,却是因为薄薄的翅膀被虫巢内壁划破,它无力的跌落。 三十丈的距离,一只雄虫不小心撞到了一片迎面而来的沼泽灰叶,它的触须被灰叶上的沼泥裹住,整个口器都被堵住,无力的跌落下去。 二十丈,十丈,当最后到达沼泽一片绿叶时,只剩下了一只雌虫,三只雄虫。 雌虫四只翅膀伤痕累累,无力的趴在了绿叶上。 三只雄虫停在了绿叶之上,其中两只猛然停顿了一下,便在半空撕咬起来,他们的翅膀纠缠在一起,撕咬着对方的要害部位。 东方青丘看得目不转睛,他被虫族这种女王虫诞生的过程震撼住了。 那半空剩下的一只相对瘦弱的雄虫得到了完美的机会,开始俯冲向下,落到了绿叶上。 雄虫从背后慢慢靠近雌虫,小心翼翼的,就像猎手靠近一头母狮般,正在歇息的雌虫转头看了看那只雄虫,猛然弹跳起来,一口咬掉了这瘦弱雄虫的脖子。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东方青丘惊叫了一声,萧眉织低声道:“这只雄虫太弱小了,虽然他是一个幸运儿,但雌虫要的最完美的一只。” 最完美的一只雄虫已经诞生了,半空厮杀的两只雄虫跌落一只,剩下的一只勇士披着半片翅膀落到了雌虫身边,艰难的移动一段距离后,它靠在了雌虫身边。 东方青丘呼出一口气,似乎为这最终的结果感到庆幸,但萧眉织却更加紧张起来,只有她知道,对于新的女王虫来说,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 下面发生的事情再次震撼了东方青丘,完成交配的雌虫转头再次咬掉了那刚刚亲热完毕的雄虫脑袋。 新生的女王虫正在进入最为艰难的一步,那就是褪去翅膀,受孕成功。这个过程她需要大量的能量。 但这次雌虫的云气十分好,三只死去的雄虫尸体提供了足够的能量,她的翅膀褪去,一层灰色的皮壳也慢慢裂开,白色如米粒一样的女王虫终于成功的进化出来。趴在绿叶上陷入了休眠中。 萧眉织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她用水晶小瓶将那米粒大小的女王虫装好,擦了一把汗说道:“成了,李道玄的****运不错,这一次就成功诞生了一只女王虫。” 东方青丘有些怀疑的看着水晶瓶中那米粒大小的女王虫:“李道玄?他要这小虫子有什么用处。” 萧眉织小心的收起了水晶瓶,手掌凝聚起了一团神识小球,给李道玄写了一封回信,然后他珍重的将水晶小瓶交给了一旁的虫长老们。 这一次那沉睡的母虫清醒了一会儿,虫长老们小心翼翼的传递着看完了水晶瓶中的女王虫,然后捧到了母虫身边。 母虫口中吐出一滴晶莹的液体,注入了水晶瓶中。 萧眉织拍手道:“好了,母虫承认了这女王虫的身份,女王虫这样就可以交给李道玄了。” 她说着,那虫长老们将水晶瓶交给了朱雀飞虫,飞舞的朱雀飞虫带领下,连同五百青龙骑士迅速走出了道府,离开了楼兰,奔赴向了西域之西,喀什山脉后的阿拉木图行省。 东方青丘和萧眉织也走出了虫巢,此时萧眉织才对东方青丘笑道:“李道玄想要重建西方大陆,这只女王虫就是母虫为他选出的帮手。” 东方青丘沉吟道:“我得承认,虫族这等残酷的诞生,最后成功出现的女王虫是最强大也是运气最好的。但这样一只小虫李道玄能有什么用。还不如那朱雀飞虫和龙骑士更有用呢。” 萧眉织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不明白这只女王虫的伟大之处,按照虫族的法则,在这个……在这片大陆上,母虫只有一次生产女王虫的机会。所以我才说李道玄的****运真的很好。” 东方青丘陷入了沉思中…… 朱雀飞虫和青龙骑士赶到比十凯克城时,李道玄带着安诺一人赶到了如今空无一人的凯克城。 此时距离麦加圣地的朝拜大会还有五天时间,李道玄和安诺赶到凯克城后,中心广场上的朱雀飞虫和青龙骑士看得安诺目瞪口呆,他亲眼见过白虎战虫的攻击力,再见到这虽然只有几百只,但实力更加强大的虫族战士后,他几乎有些麻木了。 但李道玄却小心翼翼的用神识捧起了那只水晶小瓶,他欣喜的看着瓶子中昏睡的女王虫,兴奋的对一旁的安诺说道:“大事成矣。” 安诺要集中注意力,才能看到水晶瓶中的女王虫。他和东方青丘的困惑也是一样,这样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小虫子,能有什么作用。 但教主的话总是对的,安诺被李道玄的兴奋之情感染了,也是有些激动起来。 李道玄捏开了水晶小瓶带着的萧眉织的神识小球,眼中更是露出兴奋之色。 萧眉织在信中告诉他,这只女王虫虽然没有母虫的神奇能力,不能依靠吞噬内丹创造子民,但母虫为这只女王虫注入了吞噬的能力,并且这只改造过的女王虫的产卵速度将达到每日一个周期。 一天产一次卵,李道玄立刻想到了这里面的强大之处,而吞噬的这个能力也太完美了,那简直就像是为现在的情势量身打造的一般。 李道玄带着水晶小瓶来到了凯克城的最中央,三大广场交汇处的许愿池边。 这自拜占庭帝国夺来的许愿池泉水之下,是一片潮湿温暖的土地,正是最适合女王虫前期成长的最佳之地。 李道玄的神识透入许愿池之中,整个许愿池被他的神识之力快速改造起来。整个许愿池流水向四周分开,露出下面肥沃的土地。 李道玄将水晶小瓶轻轻打开,女王虫被他小心的送入了土地之内。 然后李道玄便站在一旁等着,安诺一句话也不敢说,虽然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教主的用意。 李道玄本可以直接用神识养大这只女王虫,但萧眉织的神识球中特别提醒他不要这样做,按照母虫的意愿,他只能观察而不能插手。 女王虫在这天夜里就从沉睡中苏醒,在李道玄的注视下,她生出了第一窝卵,只有三枚。 第615章 虫国之崛起 在等待女王虫孵卵的时间里,李道玄也难得的借着这个时间对体内的神识进行了一次凝练。这一次凝练的速度之慢,以至于他连续凝练几个时辰却连一丝神识都没有凝练完成。 反而是李道玄体内的金,火神力异常活跃,那得到一部分神力的木行元灵被两大神识压制的十分虚弱。 李道玄感受自己的七十二重凝练神识虽然越来越旺盛,但随之丹海之内失控的五行神力也是越来越危险。 这是一面双刃剑,五行神力若是全部凑齐了,定然能让他的神识更上一层楼。但另一方面,若是找不齐,那自己的丹海就要因为五行失去平衡而毁灭。 但现在李道玄还是能压制住的,他正在想着中,随着东方太阳的升起,那女王虫生出的三只卵终于孵化出来。 李道玄的神识裹住了女王虫和三只卵,这正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可以观察虫族帝国是如何崛起的。 这三只卵中爬出了两种蚁虫,每一只都还只有米粒大小,其中一只周身呈红色,虫甲两侧挥舞着两片锋利的萼片,这只红色蚁虫一出生就绕着女王虫爬了一圈,不停的喷出一种酸酸的液体。 酸液将整个女王虫包围起来,李道玄的神识观察的仔细,明白了这是一只兵虫。 而另外两只黑色的蚁虫相比红色的兵虫极为相似,只是这两只蚁虫没有锋利的萼片,却多了两只脚,以及口器下一块弹性极强的皮囊。 黑色的蚁虫一出生就以口器互相喂食了一阵,然后他们迅速的爬出了女王虫的范围之外,在李道玄和安诺的注视下,开始向四方探索起来。 比十凯克城自从几日前的大战后,除了被清净圣火净化的灵魂,便再也没有了其他居民。但此地为北方朝拜之城,所以城虽然空了,但城中还储存了大量食物。 两只黑色蚁虫拖着小小的身子,便开始沿着整个广场四周开始寻找起来。它们的速度很快,但因为个头太小了,所以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走完了半片广场。 李道玄的神识一直跟着两只蚁虫,看到他们绕过了无数储存的美味粮食,却不知在寻找什么。 一直等到天色就要暗下来,两只黑色蚁虫才拖着一粒古怪的红色米粒走了回来。 李道玄立刻感受到了这红色米粒中蕴含着古怪的力量,他身旁的安诺俯身仔细看了几眼,却惊呼道:“这是埃及的圣甲虫红米,这,这两只虫子却是如何找到的。” 安诺说着忍不住想要从虫口中拿下这粒红米仔细看看,李道玄急忙阻止了他,问起了这红米的来历。 安诺以商人的眼光说道:“这圣甲虫红米本是三千年前就存放在在埃及金字塔内的宝物,传说埃及的法老死了之后下葬,口中都要含一口圣甲虫红米,其中有着神奇的力量,至于什么神奇的力量,因为这种红米太过稀少,倒是很少有人知道。” 两只黑色的蚁虫在凯克城几乎走了一圈,最后找来的正是这凯克城中最宝贵的能量来源,这正是女王虫目前最需要的。 安诺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李道玄却懂得了,他从这一个细节中看到的,却是极为惊人的一件事,这黑色蚁虫竟然有着强大的智慧。 此时黑色的蚁虫已将红米送到了女王虫的口边,红色的米粒几乎和女王虫一般大小,但在她的口中渐渐化为了食物。 安诺揉了揉眼,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女王虫在吞噬了红米之后整个身子大了一圈,一股强大的能量融入到了女王虫体内。 巡逻的兵虫与黑色蚁虫都爬到了女王虫身边,女王虫蠕动着已如黄豆大小的身子,吐出了三滴粘液,兵虫和蚁虫吞了下去,整个身子也慢慢变大起来。 变成黄豆大小的兵虫刚刚变化完毕,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危险正在靠近。它举起了两片锋利的萼刀,飞快的冲到了女王虫身边的酸液圆圈处。 兵虫吐出的酸液形成的防御圈上,一只自远处行来的如手指大小的沙漠蝎子正在疯狂抖动着毒尾,一股白烟首先冒出来,沙漠蝎子的双脚被酸液腐蚀,痛苦的趴在了原地。 此时兵虫已冲了过来,在半空一次弹跳,萼片双刀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十字封杀,将蝎子大大的脑袋切割了下来。 失去脑袋的蝎子还在抖动身躯,那兵虫爬上了蝎子的身躯之上,手中萼片双刀切断了蝎尾,于是带着毒液的弯钩蝎尾成为了它的战利品。而此时两只黑色蚁虫快速的爬了过来,钻入了蝎子的肚腹内,最后自蝎肚内拉出了一串最为鲜美的蝎卵,送到了女王虫的嘴边。 女王虫获得了强大的能量和鲜美的食物,再次陷入了沉睡中,她的肚子却在慢慢膨胀,将整个肚腹膨胀的都透明起来。 黑色蚁虫再次开始了觅食,他们的速度提高了一倍多,这一次拖来的却是两块被储存了许多年的香料。那是有沙漠黄金之称的宝贵香料。自此整个迪克城中的宝物被两只蚁虫‘搜刮’干净,短短的时间内,送给女王虫的食物质量也越来越差,最后变成了发霉的橄榄果。 这是因为女王虫的食量大的惊人,一日之间她几乎吃下了半个迪克城的给养,身子却已大到了半匹马大小,而兵虫和蚁虫的身子却固定在了小羊大小,但那也已是十分惊人的个头。 在这一日之间,李道玄和安诺也是大开眼界,他们看到了最少十五次进攻与防守,似乎是天然的本能,整个迪克城四周的蚁虫兽类都向着女王虫的临时巢穴进发,兵虫不时挥舞锋利的萼片和手中的毒刺,击退了白蚁大军,屠杀了随后赶来的沙漠臭虫,然后是沙蛇,蝎群,甚至是一队蜥蜴。 四周堆满了各种兽类的尸体,兵虫最后的对手是一群沙漠秃鹰,以及长途跋涉而来的沙漠食人蚁。 但这一次女王第二批卵已开始孵化,三百多只还没有张大的兵虫爬出了卵壳,组成了严密的防线,等到四周堆满了秃鹰的尸体后,食人蚁大军开始退却。 安诺惊奇的看到女王虫的兵虫分成了两队,一队继续护卫,另一队却顺着食人蚁的来路开始了一次征伐,征伐的队伍正是由那只有小羊大小的兵虫带领,这只兵虫额头上缠着那只毒蝎之刺,显得与众不同。 女王虫的第三批卵开始孵化,这一次有数千枚卵之多。数千只黑色蚁虫出现后,这个帝国的雏形已形成,征伐而回的兵虫队伍拖着食人蚁王后大步走来。 那是一只金黄色的肥胖虫子,兵虫将这食人蚁王后献给了他们的女王,并剥下了食人蚁王后的皮,灵巧的做成了一只金黄色的王冠。 在安诺畏惧的眼神中,带着王冠的女王虫爬到了李道玄身前,对着他低下了小小的脑袋,仿佛是在朝拜一般。 李道玄微笑着拍拍女王虫的脑袋,转头对安诺说道:“迪克城将成为她的王国,整个阿拉木图城的建造也将由它们来完成,正如你看到的这样。” 直到李道玄带着朱雀飞虫和青龙骑士将要出发赶往塔拉斯城的时候,安诺竟然还有些不想离去,他看着已开始了建造中的迪克城,不禁缓缓说道:“教主,虽然它们展示了奇迹,但也让属下感到了危机,若是任凭他们扩张下去,恐怕这大地再也容不下咱们了。” 李道玄却想到了另外一层,他想了想才对安诺说道:“明宗的《婆罗经》看来要加入一条新的教义,这件事你来做吧,我想将虫族作为圣物加入教义中,这样随着明宗信仰的传播,这些虫族也不会再被看作怪物了。” 李道玄带着朱雀飞虫和青龙骑士赶回了塔拉斯城,汇合了白虎战虫和十八骑士。 阿尔西亚正在辛苦的工作者,他是为波斯复国准备着,这其中最为难的就是阿拉木图行省已持续多日的逃亡潮。整个行省人口本来就不多,现在几乎所有的伊斯兰信徒都逃走了,让阿尔西亚很头疼。 但李道玄却只神秘的一笑,他开始布置下一轮攻势,新加入的朱雀飞虫就像天生的弓手,龙骑士和十八骑士组成了更为强大的骑兵。 好战的波斯王子主动请求出征,见识到了他的疯狂,李道玄立刻拒绝了。他命令乌古斯带队,从阿拉木图行省出发,向着南方四大行省进军,这一次却不是夺城,而是沿着四个行省进行骚扰。 乌古斯领命而去,李道玄也准备出发了。麦加圣城的春日朝拜马上就要举行,这次朝拜将在麦加圣城的大清真寺中举行,而主持者正是阿里长老。 李道玄的眼光看向了麦加圣城的方向,征服阿拉伯帝国的步伐,从这一步才真正开始。 第616章 麦加克尔白 塔拉斯城距离麦加太过遥远了,李道玄是在伊斯兰历中的第五日出发,首先来到了喀布尔城。 他已经变化成了阿里长老的模样,再加上吞噬的一部分记忆,装扮成阿里的李道玄有八成把握可以瞒过身边人。 但神识吞噬还没有达到完美的程度,阿里长老隐藏的记忆和他本身的气质与性格,那是吞噬不过来的。 为此曼罗馆西域商会在这几日间搜集了详细的关于阿里的情报,李道玄在喀布尔城中找回了他的追随者和奴仆,这些奴仆在上次旅馆之变中流离失所,正为找不到他们的主人而惶恐着。 除了这些奴仆追随者,李道玄随身还带着两名阿萨辛刺客,这两名刺客是在碎叶城被俘虏的,如今已被彻底的改造成了李道玄的随从,以神识控制的他们,对于李道玄有着不容置疑的忠诚。 汇集了这些随从,李道玄假扮的阿里长老才算有了几分样子,他们从喀布尔城出发,距离春日朝拜却只有两日的时间了。 李道玄裹着白色的袍子,额头上的新月头巾让他感觉有些滑稽,但想到时间不多,他大胆的用出了修士之法,跨越了喀布尔城向西直到泰西封(巴格达)的数千里之地。 所有的随从和奴仆们坐在金色镶边的地毯上,四只金色骆驼在前方飞行,周边的云彩就像风中的白色棉花,快速的飞了过去。 是的,是飞行的骆驼,那是因为李道玄手中握着古兰经,就站在骆驼的前方。 李道玄所用的自然是中土修士的飞行之法,但在那些随从看来,这却是阿里长老的一次神迹展示,充分证明了阿里长老作为默罕默德先知最忠诚追随者的神力。 金色的骆驼带着飞毯落到泰西封城中的时候,立刻引发了全城信徒的围观,意外的,李道玄装扮成阿里后的第一次露面,就为这位长老赫赫的神迹传说中增加了厚重的一笔。 在泰西封城,李道玄还是有些僵硬的以阿里的身份接见了当地的总督和信徒,但他很快就学会了如何与信徒们打招呼,以及装模作样的念诵几句安拉。 至于那些总督和贵族们就更好打发了,李道玄握着隔老远就能感受到信仰之力的《古兰经》,只需站在那里微笑并祝福几句,这些总督和贵族就感激的匍匐在他脚下。 泰西封原本是波斯王朝的都城,但李道玄只在这座城市停留了短暂的时间,就带着随从再次出发。 金色的骆驼和巨大的飞毯之后,是络绎不绝的朝拜者,能与阿里长老一起参加春日朝拜,那可是了不起的信仰功绩。 李道玄再次施展出奇迹之法,带着三头金色骆驼以及蔓延整个天空的飞毯,穿过了新月沃地一半地区,向着西南来到了塞拉特山脉的西部地区。 塞拉特山脉就在耶路撒冷以南,这座山脉的中段横穿过一条大河,在河道之间的峡谷中,就是那伊斯兰教的神圣之城麦加,也是默罕默德诞生的地方。 李道玄带着泰西封的朝拜信徒自麦加圣城的南面进入,今日整个麦加方圆之地都聚满了前来参加春日朝拜的人,今日是伊斯兰历法中的开斋日,正是五月二十六日。 李道玄还未走入麦加城,已有大清真寺的信徒前来迎接,他们汇合后便走入了人群涌动的麦加城。 这座圣城距离西部的红海只有不到一百六十里之地,但周围群山环绕使得此地气息干燥,天气炎热。李道玄跟着前来迎接的人群穿过了麦加城,走向了正中的‘禁寺’。 所谓禁寺就建在麦加城中心,那里本来是克尔白圣寺,供奉着阿拉伯部族许多年来的各种神明。当默罕默德复兴伊斯兰教后,带兵占领了麦加城,并将整个克尔白圣寺中的三万多供奉的神明销毁,宣布此地为伊斯兰圣地,并建造了天房克尔白。 自此后,所有的伊斯兰教徒都以天房克尔白的方向为朝拜的方向,而每一个信徒在有生之年都必须到圣地麦加朝拜一次,这也是伊斯兰教义中写明的一条,信徒的‘五功’之一。 李道玄在走向禁寺的路途中,看到了数不清的信徒正席地而坐,他们有的甚至是在年前就出发,辛苦辗转上千万里的路途,才来到麦加圣地。 他们走到一座巨大的拱门前时,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踏入这座门,就进入了禁寺的范围,非伊斯兰信徒是不允许进入的,默罕默德生前划出的这片区域禁制任何不虔诚的行为,包括争斗,吵骂,甚至是商业行为。 春日朝拜的时间里,只有拥有一轮新月以上功劳的信徒才能进入禁寺。李道玄以阿里长老的身份慢慢走入了禁寺之中。 这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之南是一座方形的石屋,整座石屋全部由青蓝色的石头建成,外面罩着黑丝绸帷,帷幔中间一条细长的绸带上用金银丝线绣着完整的《古兰经》全文。 按照礼仪,李道玄俯身在地上抓起了一把沙子,自上而下倾倒在自己的额头上,这是净化的仪式,然后他绕着天房走了一圈,走到了伊斯兰最为有名的泉水之旁,渗渗泉中清澈的水倒映出了他如今的模样,阿里长老的模样。 走过渗渗泉后,再走到了东南的处的一面墙壁前,李道玄正要快速的完成这道冗杂的仪式,却被这墙壁上的一块三尺长宽的褐色石头吸引。 褐色石头就镶嵌在墙上,带着一丝微红之色,只看了这石头一眼,李道玄的神识就被吸引了过去,得自阿里的记忆告诉他,这就是著名的天石,默罕默德曾经亲吻过的天外之石。 李道玄下意识的将手掌覆盖在石头上,神识透入石头之内,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呼喊起来:“放开我,你这卑微的虫子,你这无耻的默罕默德。” 李道玄被吓了一跳,神识再想进入其中,就感受到了天房中传来一道凌厉的眼神。 他收住了心神,转身再次走入了天房。 掀开帷幔,李道玄踏入天房之中,他脑海最后快速将阿里长老的生平回想了一遍。 年幼的阿里出身贫苦,是默罕默德将他抚养长大,并将女儿嫁给了他。 可惜默罕默德死去的时候,阿里年纪还不大,所以当时试图拥护他继承默罕默德之位的势力也还没有形成规模。 等到默罕默德的女儿死去,阿里成为了伊斯兰教中功劳不逊于奥斯曼的先知追随者,却一直没有等到机会。默罕默德临死时没有明确表示继承人,这才是阿里难以崛起的真正原因。 这一切,随着安拉之剑哈立德的出现,正在慢慢改变。 天房之内第三间屋子里,正坐着等待他回来的哈立德将军,已年近七旬的哈立德将军穿着穆斯林独有的甲胄,额头上头巾上没有一轮新月,但他腰间缠着的白巾上绘满了新月,看起来有些花哨。 哈立德将军似是已等待了许久,他扶着腰中的弯刀,见李道玄进来便立刻起身而立,两人目光交错,都是诧异起来。 哈立德老将军诧异的是面前这位阿里长老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了,这种见到自己还如此从容的气质可从未在那死阿里身上看到过。 而李道玄诧异的却是哈立德将军见到自己时的这种姿态,那是一种不屑的如主人般的姿态,仿佛自己才应该去跪拜他一般。不对啊,不管从教中地位还是情报中显示,这带领十四万天使大军的哈立德不是阿里手下之人么! 两人一个照面间,瞬间现出了一种古怪的安静气氛,正在一片宁静中,一个沙哑的嗓子大声骂道:“你这个死阿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么?” 一个裹着头巾的女子自墙壁后走进来,这是一个巧妙的机关,墙壁之后是一个叠着的两层空间。女子是自隐藏在暗处的空间中走出来。 死阿里!这个称呼可是李道玄没有想到过的,但更让他惊诧的是这个女子的身份,虽然她像其他阿拉伯女子一样裹着头巾,但李道玄借着阿里的记忆一下就认出来了,这位,竟然是默罕默德先知的遗孀,阿以莎教母! 整个屋中的情势顿时混乱起来,李道玄吞噬的阿里的记忆开始破裂,那被阿里刻意隐藏的记忆开始破裂,李道玄面前现出了一幕幕回忆的画面。 猛然间他明白过来,并不是阿里长老控制着哈立德,而是哈立德默罕默德的遗孀操控着这位阿里长老。 阿里长老原来是这两人手中的傀儡。 怪不得阿里长老对北落荒原的冥神之事毫不知情,李道玄的神识立刻笼罩了面前的哈立德将军,这将军肉体之中那一团黑色的冥魂,丝毫不逊于死去冥神的力量。 李道玄又想到了哈立德将军自称阿萨勒大天使附体的事情,顿时明白了整件事情。 北落荒原的冥神派出了十四万冥人,控制了哈立德以下的阿拉伯最为强大的军团,接着和默罕默德的遗孀阿以莎教母勾结到了一起,继而扶起了在伊斯兰教中郁郁不得志的阿里长老。 但北落荒原的冥界费这么大功夫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为了征服这个帝国?! 第617章 凯克城虫族 李道玄脑海快速分析起来,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北落荒原冥神的用意,但情势已不容许他多想,他缓缓匍匐在地,对着哈立德将军低声道:“以安拉之名起誓,波斯贵族已决定支持我,但在喀布尔城,我们遇到了西域王的大军,听说整个阿拉木图行省都陷落了。” 哈立德将军见阿里长老‘恢复’了正常,又听到他说的是实情,心中的一丝疑问也消失了。他没有说话,但那阿以莎教母却冷笑道:“西域王,大军?不过才几千人的杂牌军。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奥斯曼还在君士坦丁堡,已没有足够的兵力调动,听说他已开始动用埃及的大军,即将穿过波斯湾去围杀西域王了。” 阿以莎说到这里声音愈发低沉:“哈立德,这是你带天使军团进入埃及的好机会。进入埃及后,你就可以放心寻找‘时光沙漏’了。” 哈立德将军一直不说话,他看了一眼阿里长老,这才摇头道:“西域王李道玄,那是冥神大人也要畏惧三分的人物,他竟然远征这里了,恐怕是冥神大人的大计被发现了。” 装扮成阿里长老的李道玄不禁注意起来,这两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向他透露出冥神的阴谋。 他听到哈立德将军继续说着:“时光沙漏就藏在埃及金字塔中,但朗基努斯之枪却还在君士坦丁堡的查丁一世手中,最重要的是古兰经的另外一半又在奥斯曼手中。冥神交代的三件宝物,至今未取到一件。” 时光沙漏,朗基努斯之枪,还有古兰经。除了古兰经的神奇李道玄已明白,其他两件却是第一次听到。但冥神派出了十四万战士来到这片大地,难道就是为了寻找这三件宝物? 他想到这里,却听到阿以莎教母那难听的声音:“按照与冥神的交易,你们需要的奴隶都已准备好了,但别忘了你们答应过我的承诺。” 哈立德将军站在了阿以莎的面前,看着这位默罕默德的遗孀说道:“阿里做上哈里发的位子后,自然会将所有的权利都交给你,以及你们伯克尔家族。” 阿以莎满意的退走了,等到哈立德声色俱厉的吩咐了阿里下面将要做的事情后,这位被冥界控制的安拉之剑也离去了。 李道玄坐在阿里长老平日静默沉思的地方,将方才听到的一切想了一遍,看来在自己还忙于收服西域的时候,冥界的冥神就已经进入了西方大陆,他在这片大陆寻找三件宝物,而且听阿以莎的说法,似乎还在这片大陆上掳掠奴隶。 不管从哪个方面说,李道玄都要阻止冥神的计划,但他首先要弄清楚这三件宝物到底是什么…… 春日朝拜的场景看起来就像是虫族的蚁虫们在朝拜他们的女王,因为那密密麻麻匍匐的人群在天房中看去,是如此的卑微和渺小。 李道玄以阿里长老的身份主持了这次朝拜,他所要做的事情也不多,只是诵念真主的语言,并在渗渗泉边舀出了神圣的水,浇灌着那块天外来石。 所有的信徒开始环绕方形的天房克尔白,虔诚的信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们绕过天房,穿过渗渗泉,争先恐后的亲吻那块褐色的天外来石。 但一直到整个春日朝拜结束,这些信徒没有一个人发现,那块褐色石头早已不是默罕默德先知亲吻过的圣石了。 在春日朝拜后,阿里长老宣布进入天房,进行‘百日沉思’的修炼。天房关闭,厚重的绸帷落下来,李道玄便带着那块偷来的天外之石回到了塔拉斯城。 塔拉斯城一片萧瑟之像,已有些空旷的城市中,却堆满了数不清的战利品。 这些战利品已堆满了塔拉斯城的广场和清真寺,这里面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香料,还有黄金与白银,甚至还有南部行省的特产。 原来这些东西都是乌古斯带来的,乌古斯带着楼兰的军队,靠着强大的机动性,这些日子几乎走遍了整个波斯帝国的版图,要不是李道玄命令他不得进入新月沃土之地,恐怕乌古斯已带着楼兰远征军攻到埃及去了。 李道玄没想到乌古斯竟然带来了这么多战利品,但随后阿尔西亚跟他解释说,这些都是南部行省自愿奉送的。 原来这些日子乌古斯百战百胜,已将南部四行省自己组织起来的奴隶军打得七零八落,乌古斯忠实的执行了李道玄的命令,在南方四省各地游击。 因为楼兰远征军的速度太快了,往往是东边行省的总督刚刚被打残,不到天黑,西边正密切关注战势的总督就发现前方气势汹汹的楼兰大军。 如此几日,乌古斯一路穿插过了原来整个波斯帝国的版图,南边最远打到过天竺的孔雀之城,向西冲击到了泰西封的郊区。 四方告急的羊皮信涌向了君士坦丁堡前线的奥斯曼手中,但阿拉伯的哈里发与拜占庭的战事已进入了焦灼之中,所以才有了波斯湾大军的动向。 而迟迟得不到增援的南方行省总督们,便仿效古老的战争规则,在乌古斯的大军还未到来前,便将战利品准备好了。 李道玄微微一笑,这可是以前没有想到的。塔拉斯城中除了曼罗馆西域商会之人,再也没有其他居民。阿尔西亚如今每日和波斯王子无聊的清点战利品,几乎没了事情做。 李道玄便带着所有的战利品,飞向了凯克城。 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凯克城中高大的穹顶,闪耀着黑色的大理石光彩。 整个凯克城没有变成想象中的虫巢,反而变成了一座崭新的石头之城。 李道玄带着乌古斯弄来的战利品,还未走到新建的城门前,大门之后就走出了一排威严的长腿虫族,这些虫子有着细长的腿,矫健优美的触角,身上竟然还裹着红色的绸缎,就像大唐最为雄壮的仪仗禁军一样,在李道玄面前列起了队形。 李道玄压住了心头的震惊,随着这些虫族走进了凯克城中。 凯克城建造成了一个半封闭的城池,宽广的穹顶覆盖了整个城池,穹顶周边以光滑的柱子支撑起来,并没有遮挡阳光。 李道玄俯视的却是一个螺旋状的地下城,螺旋的梯道自地下直通上方穹顶,环绕的梯道上行走着一排排黑色的蚁虫,这个城池刚刚建造完成。还有最后一块穹顶正在建造。 这些黑色蚁虫有的在运送精美的食物,有的在构建上方的穹顶,地下城与穹顶之间,一座以六条柱子支撑的空中花园绽放着。 李道玄慢慢走上这悬浮在地下与空中之间的花园,坐到了为他刻意准备的座位上。 飞舞的蚁虫送来了甘美的花露,李道玄饮了一口,就看到地下城中走来的安诺。 几日不见,安诺有些灰头土脸,但他脸上却带着兴奋之光,走上来拜见李道玄后,他激动的描述起了整个女王虫王国的发展过程。 如今已有近十万的蚁虫劳工,以及两万全副武装的兵虫,还有各式各样不同分工的其他虫子。而女王虫竟然还在产卵。 安诺带着李道玄走上了穹顶,在圆柱之间看向大地,凯克城直到喀什山脉的大地上,一条以白色大理石建造的大道穿过了整座山脉,延展到了远方的碎叶城。 而凯克城的东西方向,堆积的石料和黄金与白银原矿布满了大地上,四周的土地仿佛被犁过一遍,光滑而又平整。 安诺兴奋的说完,李道玄只是点点头,对于虫族王国的发展他早有心理准备,楼兰地府下的虫王国也是如此。 但那条直通碎叶城的大道却不在李道玄的计划中,他想了想,慢慢走到了地下城中,看到了那高台上的女王虫。 女王虫圣台之前飞舞着几个小小的神识球,李道玄走过去捏过了一个神识球,顿时一呆:“原来这是萧姑娘让你做的事情。” 女王虫点点头,她不能说话,但却有着不逊于人类的智慧,李道玄在她身边沉吟了一会儿,也捏出了一个神识球,他希望女王虫能将阿拉木图城建造起来,连结了整个阿拉木图行省的广大疆域。 做完这件事后,李道玄便吩咐安诺将君士坦丁堡前线的情报汇聚起来,已是五月时分,他要立刻执行原定计划,前去刺杀奥斯曼哈里发。 第618章 魔鬼希腊火 李道玄在塔拉斯城只待了半日,当他将西域商会送来的所有关于奥斯曼的资料看完后,李道玄顿时有些感慨。 可以说默罕默德先知之后,最能征善战的就是这第三任哈里发奥斯曼,他曾经是先知身边最忠实的追随者。默罕默德也曾将两个女儿先后嫁给他。 奥斯曼在七十多岁时才成为哈里发,但短短几年时间他做了三件伟大的事,首先便是统一《古兰经》的版本,制成出一本完整的可供传播的古兰经版本。 第二件大事便是扩建麦加圣地禁寺,将天房四周的广场定为朝拜之地。至于第三件大事,那便是第一次以帝国的名义将伊斯兰教教义传播到了东方的大唐,这还是永徽初年的事情。虽然不了了之,但在伊斯兰教的功劳簿上,这算是浓厚的一笔。 但在李道玄看到的资料里,他对于这位奥斯曼哈里发的认同,却在于奥斯曼的远征与海军的建立。 正是奥斯曼最终击溃了波斯萨珊王朝,同时占领了埃及并包围了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至于海军的建立,整个阿拉伯世界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曾经接触过东海宗修士的李道玄却能明白这海军的力量。 地中海上埃及的第一海军和古叙利亚塞浦路斯岛上的第二海军,这两只海军的建立,才是真正威胁到拜占庭帝国的力量。 当然这位奥斯曼在晚年的这个时候,也有些用人唯亲了,他几乎将所有的军政大权都交给了自己的堂弟穆阿维叶。 穆阿维叶不但是新月沃土的总督,还是大马士革骆驼骑兵军团的首脑,甚至还是两支海军的实际控制者。 若非哈立德将军忽然得到了十四万天使军团,并推出了阿里这个傀儡,恐怕下一任哈里发就是这位穆阿维叶的囊中之物了。 李道玄合上资料,心中想到的便是必须杀了这位奥斯曼,不但要杀,还得要快。 他脑海中想到的是奥斯曼若是攻下了君士坦丁堡,那随军出战的穆阿维叶便能得到最大的功劳,其声势不言而喻,对于自己的计划那可是巨大的打击。 李道玄将资料销毁,命令阿尔西亚配合凯克城的虫族建造大军后,便踏上前往君士坦丁堡的路程。 李道玄这次放开了全部的实力,七十二重神识修为之下,向西穿过里海,再穿过有名的格鲁吉亚古城堡,最后来到了黑海之边。 从黑海他再向西南而去,最后看到的是一条长长的海峡,李道玄抬头见海峡漫长而又曲折,两岸有山有城,更有海边出现的古怪平原。 他干脆沉入海水之中,在水下五十丈处捉到了一只细长身子,头带一只闪光鳞片的美丽鱼儿。李道玄将神识注入这独角飞鱼的体内,骑在其上,就如一条银线般穿过了整条海峡。 安静的隔开两片大陆的海峡之中,猛然冒出以了一条急速奔驰的巨浪,继而一条飞鱼冲天而起,在阳光下鱼背上站着一个年轻的东方人。 李道玄踏着这条飞鱼来到的正是君士坦丁堡北方的金角湾。 虽然还是离着很远,但他已能看到雄伟的君士坦丁堡城,以及城池与海峡对岸的数不清的船只和阿拉伯战士。 这是一场刚刚开始跨海湾大战。 整个君士坦丁堡突出在大陆东南角的山丘上,城池之前平原之后就是赫勒斯海峡,穿过这条赫勒斯海峡,就是阿拉伯进攻拜占庭的前线之地,数不清的骆驼骑士布满了整个前线之地。 前线之地与君士坦丁堡隔着就是这么一条赫勒斯海峡。 李道玄再仔细看了一下君士坦丁堡城,不禁对这座城池的防御性有了新的认识。 这座城池果然是易守难攻的天然要塞。 君士坦丁堡城西边是海湾,东边是海湾,北边还是弯曲的金角湾,不但如此,三面海湾之中,只有东边的赫勒斯海峡可以通行。 就算阿拉伯战士借着海军穿过了赫勒斯海湾,他们进入的就是拜占庭人建立在海湾之后的强大防御阵势。 从君士坦丁堡内的查丁一世大帝的皇宫为起点,穿过了整个城池,就是一千三百丈的君士坦丁城墙。城墙之外就是色雷斯平原,也是抵御阿拉伯战士的第一道前线阵地。 李道玄驾着飞鱼冲上了高空,掠过了海湾中连成一片的阿拉伯战船,也越过了整个城池前方的战场,俯视之下就看到了整个君士坦丁城墙的构造。 说是城墙,倒不如说是一排排复杂的防御堡垒。 君士坦丁城外就是色雷斯平原,整个平原被十六道城墙所覆盖,一直延伸到了赫勒斯海峡。 李道玄低头看着自外向内依次出现的外护墙、护城河、护城河内墙、陡坡护壁……内城台,内城墙…… 这些城墙高约七丈,内城墙更是高到了九丈。城墙外侧陡立,用花岗岩巨石砌成,那墙顶为人行道和作战平台,并有雉堞掩护士兵。 他再看着君士坦丁堡城墙内侧的斜坡,那里还有岩石护墙、藏兵洞和仓库。整个外城墙和内城墙上耸立着九十六座塔楼、三百多座角楼和碉堡,这是一面强大的火力体系网,若是阿拉伯人进入了色雷斯平原,恐怕就要被这十六道城墙所绞杀了。 李道玄抖动飞鱼,再次穿回了赫勒斯海峡,他发动神识寻找着奥斯曼哈里发的身影,这是一个艰难的寻找过程,因为下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此时的阿拉伯战船已在海峡之上布置起了一片连结的船只阵地,铺平的船只之上,一队队骆驼骑士和手持圆盾的阿拉伯战士正在迅速穿过。 阿拉伯人用船只组成了渡过海峡的平地,大马士革的骆驼骑士已有三分之一穿过了海峡进入了色雷斯平原,更有数万步兵和弓箭手也进入了平原。 李道玄神识范围之内还没有找到奥斯曼哈里发,但他看着底下铺成一团的船只不禁有些好笑,阿拉伯人这法子可是学中土三国时的曹操的,这样铺成的船只,只需一把火,可就要全完了。 他正如此想着,就看到君士坦丁堡西侧的海湾中,一排蓝色旗帜的拜占庭舰队正在快速靠近,从埃及出发的阿拉伯战舰早已埋伏在周围,数不清的箭支飞射而去,粗制滥造的勾爪也开始飞舞,那是阿拉伯人从海盗中学得的妙法儿。 李道玄看着那些拜占庭舰队,心头不禁一动:“莫非拜占庭人真的要用火攻?” 前方的拜占庭舰队猛然分开,领头的巨大船只竟然自中分裂开来,变成了数十只小船,李道玄在空中就能看到那拼命划动小船的拜占庭战士,这些战士竟然没穿任何盔甲,只披着红色的披风,****着身子挥舞着船桨。 拜占庭的舰队变成了数百只小船,李道玄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拜占庭人不穿盔甲是为了提高速度,他们一定是要用火攻了。 如此想着,李道玄却看到了整个阿拉伯舰队自中拦截起来,他们在海湾之前包围了所有小船,而海湾中船只组成的陆地上,也布满了操作着巨大水勺的阿拉伯战士。 李道玄在空中看了一眼那水勺,那是类似于中土的攻城车一般的东西,巨大的木勺沉在了海水中,依靠绳索和人力将木勺翻动,带起了大量海水,却是专为灭火而用的。 李道玄不禁有些赞叹,没想到阿拉伯人准备的挺充足的,看来这次拜占庭的火攻是要失败了。 此时的李道玄已沉下了心,他相信随着这一场战斗的进程加快,那位奥斯曼哈里发一定会现身的。 海湾中的拜占庭舰队果然还未进入到赫勒斯海峡的范围内,就被阿拉伯海军蚕食了,海面上只剩下了沉没的小船和拜占庭战士的尸体。 但在上空看着的李道玄却看到了拜占庭舰队沉没之处现出的一片黑色的带着反光的浪潮。 那是拜占庭海军船只中流出的黑色液体,混在了海水中,随着海湾的水流流过了阿拉伯舰队,也流入了整个赫勒斯海峡的船只。 李道玄藏在空中的云雾中,但神识双眸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能看出这东西的来历,虽然和西域的那种石墨之液有所不同,但它们都是同一种东西,那种遇火燃烧很难熄灭的油墨。 李道玄心头一震,这拜占庭人竟然也能利用这黑石之油,而且好像比西域魔鬼城中产出的黑油更要猛烈。 他正想到此处,就看到君士坦丁堡前的城墙之后,那些准备已久的拜占庭战士开始驱动巨大的弩弓,勾在城墙上的弩弓用粗大的圆木搅动,一根根燃烧的圆木在一阵沉闷的嗡响中,飞出了城墙,落向了赫勒斯海湾中的海水中。 海面上燃烧起了巨大的火焰,就像沙漠中的沙尘暴一般吞噬了所有阿拉伯战船。 这个燃烧的过程很迅速,因为黑油已随着海水浸泡了所有的阿拉伯战船,几乎不到半柱香时间,赫勒斯海峡中的阿拉伯战船就被烧成了一片火之海洋。 船只上还未来得及通过的阿拉伯战士也被火焰吞噬,还有海湾中的其他阿拉伯战船,都进入了火焰之海的怀抱。 在一片燃烧声中,惨叫声被压了下去,但依稀还可以听到阿拉伯老兵死亡前的恐惧呐喊:“魔鬼希腊火,魔鬼希腊火!” 第619章 刺杀奥斯曼 沉默的君士坦丁堡在火焰燃烧的一刻猛然传出了巨大的号角声,李道玄可以听到这号角声与大陆其他的号角声完全不同,在号角声中甚至还有一阵古怪的笛声。 号角声听起来更像是中土大唐的宫制军乐,短促,激昂! 那不是指挥战斗的号角,而是振奋士气的乐曲。 随着乐曲声,十六面城墙后拜占庭战士依次发射弩弓与飞羽,步兵自正中的城墙堡垒里冲出来布置成了方形队列。而外城墙之后一左一右两队骑士冲锋出来。 左边带着嗜血的称号,右边骑士带着勇武的标志,这是拜占庭帝国最为强大的哥特骑士与马其顿方阵骑兵。 但最为勇猛的却是前方已开始冲锋的斯巴达步兵战士。 李道玄俯视整个色雷斯平原,他看到的不是一场厮杀,而是一场拜占庭帝国领导的战斗艺术! 斯巴达步兵方阵每一个人冲锋的脚步都是一致的,所以他们的方队一直保持着同一种频率,而李道玄的神识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中步兵冲锋的频率完美的和两侧骑兵两次冲锋的频率吻合,更与城墙后的弓箭发射频率保持了交错感。 如此看来,斯巴达战士冲锋一步时,两侧骑士方阵冲出了正好是两步,骑士冲出四步时,就有一阵弓箭射出。 完美的像中土的修士阵法,每一步的配合都是如此自然流畅。 李道玄已能想象出当斯巴达步兵冲到被困在色雷斯平原的阿拉伯战士前时,正好是拜占庭弓箭手射出了七轮齐射之后,也正是两侧骑兵冲到阿拉伯战士两翼的时候。 他想得没错,第一排方阵步兵挺动长矛刺穿阿拉伯骆驼骑士的时候,已有七轮齐射冲击到了混乱的阿拉伯战阵中。而此时两侧的骑兵从左右冲击而来。 就好像拜占庭最强大的武力在瞬间集中起来倾泻一般,瞬间整个阿拉伯战阵就被蚕食了三分之一。 色雷斯平原山登陆的阿拉伯战士只有不到三万人,强大的骆驼骑士在这城墙耸立的平原上毫无一战之力,这场登陆战的结局已注定。 李道玄收回了目光,驱动飞鱼飞向了海峡对岸,那位奥斯曼哈里发此时应该露脸了吧。 拜占庭的军队无论是素质,装备,战斗方法都远远超过了还留着部落性质的阿拉伯战士,但依靠百万大军和庞大的帝国,阿拉伯战士却已围困了君士坦丁堡半年之久。 李道玄无心为这两大帝国的对战而感慨,他俯视之下,便看到了一头金色骆驼自赫勒斯海湾之后的阿拉伯前线冲了出来。 金色骆驼十分巨大,就好像天竺的大象一般,骆驼背上驼着金色的大毡。 李道玄微笑起来,他已看到了奥斯曼哈里发就坐在大毡之中。 拜占庭在色雷斯平原已杀退了登陆的阿拉伯战士,不少骆驼骑士被长矛驱赶到了海水中,整个赫勒斯海湾中翻动着的全是阿拉伯战士的尸体。奥斯曼哈里发损失了四万战士,半支舰队,不得不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第四次圣战恐怕要夭折了,大马士革骆驼骑士护卫在他们的哈里发之前,都带着悲愤之色。 手里握着半卷原本古兰经的奥斯曼也是叹了一口气,他年纪已不小了,这一次圣战是他向真主奉献的最后一场奇迹了。 奥斯曼手中的古兰经却在此时闪出了青色的光芒,这个年老的哈里发立刻睁大了眼睛,四周的骆驼骑士和阿拉伯战士都看到这忽然现出的‘奇迹’! 但这个时候尴尬的奥斯曼却无法解读真主赐予的真言,他只感受到半卷古兰经正在呼唤着什么,其中一股带着真主神力的力量似于上空的某一点开始连结。 奥斯曼在沉思,四周的阿拉伯人都在惊喜中,就连对面的拜占庭人都看到了那团青色之光直通天空之上。 然后整个战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银色的独角,巨大的飞鱼,以及飞鱼上微笑的东方人。 李道玄没有刻意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但他怀中的半卷古兰经以及丹海内的木元灵力都在呼唤,呼唤着奥斯曼书中的另一半木元神力。 李道玄踏着飞鱼冲向了奥斯曼哈里发。 东方人绝不是真主的使者,奥斯曼反应过来,手指天空大声道:“这是带来失败的异教徒,杀了他就能打败被魔鬼附身的拜占庭人!” 奥斯曼不愧是哈里发,这样一番话,不但扭转了这场战斗失败的原因,也争取到了一次奇迹的展示,他的意思正是真主降临,古兰经指点圣战失败的原因。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忽然出现的李道玄,阿拉伯战士汇聚在此的有三十万大军,漫山遍野的战士在哈里发金色骆驼的周围齐齐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李道玄飞击的速度并不快,飞鱼冲击而下时,古兰经的召唤之力让他体内的木元灵力在疯狂的跳动,所以他不得不停住身形压制住了丹海中那饥渴的木元灵力。 他的停顿让所有的阿拉伯战士都找到了攻击的目标,首先是密密麻麻的箭支。 这些箭支半空看来,就像忽然飞来的雨点,自下而上,闪烁着东方日光的箭支穿过了空气,集中射向了李道玄。 阿拉伯战士在这一刻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们忘记了箭支的飞落方向,却是一个抛物线,如此集中的射击,并没有真正的杀伤力。 正在压制木元灵力的李道玄只轻轻用了一点神识,几乎不用界力的元素转换,就借着弓箭的力量,将成千上万支飞到身边的箭支弹射回去。 这一次是真正的箭雨了,只不过落下的方向变成了阿拉伯人。 被李道玄神识拨动的箭雨反击向了四面八方,密集的阿拉伯战士们立刻遭受了灭顶之灾,本来这些箭支再落下来时已不可能有多大的杀伤力,但被李道玄的神识一拨,却带起了巨大的反击之力。 一支支飞羽冲向大地,刺穿了一个个阿拉伯战士。 短暂的时间内,最少有上万战士和骆驼受到了冲击,箭支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有的竟然连续穿透了骆驼。 西方海岸边的拜占庭人已睁大了眼睛,若不是看到那东方人的模样,他们恐怕此时就要顶礼膜拜了,但东方人不是他们的神明。 李道玄压制住了体内的木元灵力,缓缓落了下来,飞鱼在他脚下就如一支飞箭,终于脱离开来,飞入了大海之中。这飞鱼虽然被李道玄捉来踩踏了一段时间,却因为他送与的神识之力,在进入大海后却成了一个伟大的存在,直到千年之后,整个北大西洋行过的船只还要向这条飞鱼供奉祭品。 落在赫勒斯海峡对岸的李道玄距离奥斯曼哈里发的金色骆驼还有两百步的距离,因为刚才飞落的箭支,周边已被清理出了一圈空地。但骆驼骑士裹着黑色的袍子,举着弯刀已将他包围起来。 骆驼不如战马的速度,但可以携带更多的武器,更多的给养,更重要的是其稳定性,阿拉伯独有的骆驼骑士选的都是力大无穷的战士,身上带着四把大马士革刀,两条细长尖锐的长矛。他们可以稳定的挥砍,也可以借助骆驼的力量进行长矛刺杀,在静态战斗中,一只骆驼就是一座移动的战争堡垒。 当然,骆驼骑士最强大的地方却是可以进入沙漠之地,让其他骑士无法追击,若是追击到沙漠中,那可就是骆驼骑士的天下了。 此时围攻李道玄的骆驼骑士便是用出了长矛刺击之法,但李道玄却只觉面前的三十万大军俱为蝼蚁一般。因为这些密密麻麻的战士既无修士也无破灵武器,甚至还不如碎叶城中有着天使和先知的呼罗珊军团有杀伤力。 不管怎么说,这是凡间的精锐之师,但他们面对的却是拥有仙人之力的东土修士。 面对突击而来的长矛,李道玄连格挡的动作都没有,三尺神识之内,所有刺击而来的长矛都被他的神识之力转化为了沙子。 那些阿拉伯战士惊恐的发现自己手中的长矛只剩下了一半,一层层黄沙铺在了这恐怖的魔鬼脚下。 李道玄踏着黄沙走向奥斯曼,所过之处俱为灰尘。 奥斯曼哈里发已挣扎着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手中的古兰经冒着更为强大的神光,金色骆驼四周的两名先知终于发挥了一点作用,他们念动着信仰之语,哈里发周围的守卫战士被信仰之力包围,挡在了李道玄面前。 伊斯兰教的信仰之力李道玄早就领教过,可惜这两个先知根本不知道如何运用他们,毕竟这里可是有三十万信徒的,若是他们能将这些人的信仰之力全部调用起来,就是李道玄的七十二重神识恐怕也无法抵抗。 但此刻,两名先知调用的只是他们两人的信仰之力,所以冲上来的守卫战士无法阻挡李道玄哪怕一步。 李道玄大步走过,数十名守卫战士身上的信仰之力崩散,肉身化为尘土。 奥斯曼哈里发握着半卷古兰经,在数十万紧张的呼吸中大声道:“以真主之名……” 随着这句话,李道玄已走到了金色骆驼之前,他的身子出现在了奥斯曼身前,手掌紧紧握住了奥斯曼哈里发的古兰经。 第620章 完整信仰书 以真主之名…… 奥斯曼哈里发口中吐出的是古老的阿拉伯语,那是被成为真主之语的方言,也是写成古兰经的语言。 李道玄手中的古兰经中立刻传来了一股强大的界力。 在碎叶城与先知和伊斯兰天使战斗的时候,李道玄就曾感受到过这种界力,那是一种凝练多次的神识之力,和李道玄的修行之法相同。 可以想象,默罕默德先知记载中的那位真主安拉,必然是修习神识之力的高手,也可能是萧眉织族人中的地界战士。 若是这位真主还存在,李道玄恐怕也要苦战一场,可惜现在奥斯曼召唤的,只是附着在他手中半卷古兰经中的残余神识。 在李道玄的七十二重神识之力下,这点残余的神识立刻被抵消了。 两人手中争夺的半卷古兰经发出了更为强烈的光芒。 李道玄慢慢的自苍老的奥斯曼手中抽出了半卷古兰经,奥斯曼就像一个失去母亲的婴儿,竟然流出了痛哭的泪水。 两人之间的光芒消散,半卷古兰经落到了李道玄手中。 奥斯曼哈里发也不用李道玄出手,失去古兰经的那一刻他就已没有了生息,四方三十万阿拉伯战士都感受到了奥斯曼的悲伤,这哈里发在死去前的一刻还保持着伸出双手的动作,却挣扎着问道:“东方人,你到底是谁?” 李道玄却明白他的疑问和不甘,他缓缓对奥斯曼说道:“我是李道玄,西域王李道玄!” 听到这句话,奥斯曼哈里发缓缓闭上了眼睛,座下金色的骆驼也跪倒在地,骆驼眼中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李道玄压制住丹海对于这半卷古兰经中神力的渴求,便要离开战场。 四周的阿拉伯战士在穆阿维拉军团长的组织下,团团围住了金色骆驼。 绝不能让神圣的古兰经落到异教徒手中,穆阿维拉明知道面前之人无法阻拦,但他必须挺身而出,奥斯曼已死去,若是让这东方人带走了古兰经,他穆阿维拉便再也没有机会争夺哈里发的宝座了。 但就在此时,色雷斯平原的拜占庭人已悄悄穿过了海湾,三万战士快速的穿过海湾,他们用的是一条巨大的希腊神船。 那是一条可以装载十万战士的战船,传承自古老希腊神王座下的战船,也是传说中消失的亚特兰蒂斯战船。 战船停靠在了赫勒斯海湾对岸,斯巴达步兵方阵之后,便是哥特骑兵,拜占庭人用了一种古老的战术,几块木板快速的拼成了战车,哥特骑兵带着战车,承载着斯巴达步兵,冲向了阿拉伯人。 穆阿维拉发出了悲愤的吼叫,拜占庭人太可恶了,骆驼骑士最大的弱点就是这种几乎已失传的战车对战。 但让穆阿维拉想不到的是,那被围困在中央的东方人竟然飞起来,冲向了拜占庭人。 李道玄的目标正是拜占庭人,奥斯曼已死,他另一个身份阿里长老已有七成把握登上哈里发的位子,这个时候,一个统一的阿拉伯帝国至关重要。 此时反而不能让拜占庭人占了便宜,李道玄挥舞神识之力冲向了战车方队,他一次冲击之下,整个一条直线的战车就消失在了原地。 不知为何被冲击到了高空的斯巴达步兵就像空中的乱石,一排排战车被神识之力击碎,同时化为了灰尘。 元素转换之力下,已不需要繁杂的功法,花哨的能力,只需将所有一切转化为土元素,那便是对方的末日。 李道玄冲过还未布置成形的拜占庭方队,冲到了赫勒斯海湾之中,巨大的希腊神船正在转头,但战船上的拜占庭人惊恐的看到了一条白线飞舞而来。 那是一片化为蓝冰的海水。 李道玄踏在转化为冰的海水水面上,水元灵力肆虐开来,冰海冻住了无法逃走的希腊神船。他的身子已来到了战船之下。 带着白虎之力的一拳击出,巨大的被困住的希腊神船船头上现出了一团波纹。 波纹中旋转的冲击之力裹住了整条大船,这无坚不摧的神船在这一拳下震动起来,一片片碎片自船体上陷落。 此时的李道玄在巨船前方就像一粒沙子,猛然穿透了整个希腊神船,就看到正在破裂的希腊身穿自中间被一条飞舞的青龙切成了整齐的两半。 在巨大神船的衬托下,高举着两片船体的李道玄就像一只蚂蚁,但这只蚂蚁却仅凭手掌,就将大船劈开了两半。 拜占庭城中最高城墙上观战的查丁一世大帝手中的权杖这段了,代表至高神权与政权的权杖刺穿了他的手掌。 不!查丁大帝几乎是咆哮起来,通过巨大的凹凸望远镜中观看到了一切的拜占庭元老院执政官们却在颤栗中差点跪下来,几名年纪大的元老院执政官扶着身边美丽的少女,已是晕了过去。 李道玄劈开了战船,几乎摧毁了整个君士坦丁堡的士气。他转头看了一眼两方战场都是惊呆了的战士们,不论是拜占庭战士还是阿拉伯战士,他们眼中露出的绝望之色让李道玄有些索然无味。 他收起了古兰经,飞身而起,穿过了海湾,飞过了地中海,落到了埃及的亚历山大城中。 这正是李道玄的计划,进入埃及,伺机查看哈立德带着十四万天使军团所进行的秘密活动。奥斯曼死去这个消息,整个阿拉伯世界消化起来也得需要一段时间。 而李道玄的另外一个身份。阿里长老此时名义上还在麦加禁寺天房里闭关,那屋子被他用神识封锁住,应该无人能打得开。 李道玄需要快速查清埃及的冥界天使军团的秘密,然后回到麦加禁寺,以阿里长老的身份接任哈里发。 他想着,便进入了埃及的亚历山大城中,他落到了亚历山大那闻名于世的法洛斯灯塔之上,首先俯视了一下整座城池。 亚历山大城更应该叫做亚历山大港,巨大的灯塔上燃烧的火焰已在伊斯兰大军攻入后熄灭。 这座燃烧了千年的灯塔,曾经看到了无数名垂青史的英雄人物,从亚历山大大帝到凯撒皇帝,从罗马末代名将安东尼到屋大维,还有那最为有名的埃及艳后克里奥帕特拉女王。 但此时站在熄灭灯塔之上的李道玄却只能看到萧条的城市,被火烧毁的大图书馆还有残骸站立,萧条之中对应的却是远方的开罗城。 阿拉伯帝国征服了亚历山大城之后,却在建立了另一座埃及中心之城,开罗城。 在马其顿帝国废墟上建立的开罗城到今日还不到十年光景,已成为埃及新的中心。 李道玄坐在亚历山大灯塔上,慢慢打开了半卷古兰经,和怀中另一半古兰经合二为一后,整部古兰经中的木行神力缓缓注入到了他的丹海之中。 丹海中的火行神力,金行神力都在发出欢呼声,木行神力完全进入后,已得到三大神力的李道玄再次得到了凝练神识的强大力量。 八十一重神识凝练完毕,神识的范围重新扩张到了三丈方圆,澎湃的神识中注入了鲜活的木元神力,以李道玄为中心,整个亚历山大灯塔上渐渐开出了白色的小花。 李道玄欣喜无比,他欢喜的不但是得到了新的神力,凝练了更高的神识,而是这木元神识比之金,火神力,有着更加强大的实用性。 木元神识代表着生生不息之力。 李道玄吸了一口气,看天色已然又过了一天一夜,他借着黎明之光,开始读起了完整的古兰经。 这是默罕默德所写的最初的也是最完整的古兰经,能够有幸读到这个版本的,恐怕只有几任哈里发了,就连阿里和哈立德,以及那位酵母阿伊莎,都未曾读过完本。 和奥斯曼颁发的传播的古兰经不同,这原本的古兰经最后一页是未完之言。 默罕默德写在最后一页的并不是阿拉伯文,也不是其他方言,而是一种古怪的篆体,但李道玄一眼看去,立刻想到了萧眉织曾写过的那种字迹,萧眉织曾为了认出这种字迹,去白鹿洞捉来了狄仁杰。 那是娘亲叶倾城也曾记载过的文字。 李道玄看不懂,他翻回了这一页,翻到了原本古兰经倒数第二页上,这是一段可以看明白的阿拉伯文,也是只有半段。 李道玄默默念诵着这半段文字,只念诵了几十句就觉得熟悉起来,这古怪的,不成句法的,但带着强大信仰之力的文字。 李道玄再念诵一遍,猛然间和脑海中记忆深刻的那波斯摩尼教流传下来的《蛊惑之言》对应到了一起。 他下意识的将这半段文字和蛊惑之言重合到了一起,完整的诵念了一遍。 脑海中现出了一个清晰的想法,这完整的文字,才是摩尼教经典和古兰经原本的精华,完整的蛊惑之言,或者说是完整的《信仰之书》! 8月2日公告 8月2日更新1章 8月3日更新3章 8月4日起就回家了,恢复每日5章更新 第621章 仙魔之真相 蛊惑之言和古兰经末卷的真言合二为一后,那本来难以理解的蛊惑之言便清楚的显示在眼前。 李道玄终于可以理解摩尼教蛊惑之言的意思,这真言讲的便是信仰之力,里面除了讲述信仰之力的聚集之法,更重要的是记载了信仰之力的使用之法。 李道玄在心中默默读完整本信仰之书,忽然间,以前不明白的很多疑点都得到了解决。 信仰之力与神识之力同出一源,而修士的灵力就是残缺的神识。可以说每一位修士修炼的灵力,都能转化为神识,同样的也能转化为信仰之力。 神识修炼者在修行中所需的神识实在是太多了,单凭个人修行,修炼速度就慢了。所以才有了这样一本信仰之书。 这是可以将其他修士的灵力转化为信仰之力,继而吸收吞噬的法子。 李道玄想到这一层时,不禁有些不寒而栗起来,如果他想的不错,那只要学得了这本信仰之书,再拥有了可以提供信仰之力的信徒,那就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神识,从而不断的修炼。 在楼兰的时候,李道玄自己就利用佛宗的信徒,建立了绿洲千佛洞这样的地方,为自己提供信仰之力。 但那是粗糙的,极为浪费的聚集信仰之力的法子,如今他在信仰之书上下意识记住了更多的更强的使用信仰之力的法子。 将古兰经握在了手中,他的前胸有些发热,轻轻摸过去,就感觉到了一股火热。那是从麦加禁寺偷出来的古怪陨石,李道玄几乎将它给忘了。 此时胸前的石头越来越热,李道玄站在亚历山大灯塔上掏出了陨石。 带着微红的灰色陨石正在缓缓发光,依稀可以看到天外之石上现出了一只掌印,整块石头变得柔软起来,那掌印之下是一只挣扎着要撕开柔软石头的手掌。 李道玄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出了神识之力,裹住了整块天外之石。 在他的神识之下,那石头中的怪物无奈的再次安静下来,那疯狂的声音也再次怒喊起来:“卑微的虫子,你也是默罕默德一伙的。” 上一次在禁寺之中听到石头中的声音时,李道玄没有注意,此时再听,这怪物说的竟然是中土方言,虽然不是大唐官话,但这言语一听便是中土故乡之言。 李道玄吃惊的以神识传递过去了心中的疑问:“你是中土人氏?” 那声音也是顿了一下,喘着粗气嘲笑道:“你倒还识得,看来还是个博学之人。” 李道玄心中一动:“原来他看不到我,所以不知我也是中土之人。”他没有说话,只等着那石中怪物继续说。 果然那怪物大声继续道:“你不要藏了,我已感受到我族人留下的东西,乖乖的放我出来,我或者会让你变成耶稣,默罕默德那样的人物。” 李道玄完全不懂他口中耶稣是何许人,但默罕默德他是知道的,一时不明白这石中怪人的意思。但听他说到族人,便想到了萧眉织。 李道玄还是没有说话,那怪物不耐烦起来:“不对,耶稣背叛了我,默罕默德封印了我,变成他们不好,你要变成新的神明,叫,叫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提供给你的条件和他们一样,让你成为神明,但要为我提供信仰之力。” 李道玄心头一震,隐约想到了什么。 但那怪物说得更加着急起来,似是在怪石中憋的久了,只听他说起了很多古怪的事情,什么耶稣不过是凡夫俗子,要不是他,根本不可能成为神一样的存在。又说那个耶稣背叛了他,便被他用长矛杀了…… 李道玄听到这里更是震惊起来,这怪物所说的事情,为何听起来如此熟悉,脑海中阿里长老的记忆里,似乎有这么一段故事,那是异教徒的故事。 那怪物虽然说得快,但整个事情倒是说得明白。在李道玄的脑海中,渐渐凑齐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天外之石中的怪物,极有可能就是萧眉织的族人,他在许久之前不知从何处来到这里,却一心想要修炼神识,便找到了一名叫耶稣的人,宣称他是神明,继而传播教义,从而聚集了大量信仰之力。 但不知为何,这些信仰之力都被耶稣获得了,而且当明白了这怪物的意图后,那名耶稣的人竟然拒绝了为他提供信仰之力,并要向自己的信徒说明真相。 看来那名耶稣者,还是有几分清醒的,李道玄读了信仰之书,当然明白这怪物的意图,他是先培养信徒,然后却是吞噬信徒的信仰之力,将信徒当作了食物一般,难怪耶稣不答应。 因为耶稣已有了强大的信仰之力,这怪物便化名朗基奴斯,用一柄可以刺破信仰之力的强大长矛刺杀了耶稣。 这怪物杀了耶稣后却不放过他,却在三日后用秘法复活了那男人的身体,继续宣扬他的神迹,如此以来,西方大陆上便更多了许多信徒。 这怪物便不断的吸收着信徒们的信仰之力,建立了强大的教廷来管理信仰之力。 只是在数十年前,怪物感觉到了信仰之力有些不够了,于是他再次化身到人间,这一次却在阿拉伯帝国大地上,找到了一名叫默罕默德的人。 怪物故技重施,再次诱惑和欺骗默罕默德,帮助他完成了伊斯兰教的复兴,并为默罕默德制定了完整的教义,这一次怪物更大胆了,竟然要默罕默德每年都召集信徒进行祈祷,然后从中吞噬信仰之力。 如此进行了几年,那默罕默德终于起了疑心,却不知用什么法子找到了这块天外之石,封印了怪物。 怪物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李道玄却是沉声道:“耶稣和默罕默德,恐怕不是你第一次诱骗的人吧。” 那怪物哈哈怪笑道:“当然,从你们这些卑微的虫子能直立行走的时候,我的族人们就开始造神了,就在你脚下的这大地上,四千年前,就有我族人在这里造起了无数神明,还有西边,东边。但那些人实在是太弱了,一点灵力都没有,就算我传给他们修行之法,他们也不去修炼,只能吸收一点凡人的灵气。” 怪物说到这里,李道玄脑海中想到了中土的修士,不禁插口道:“中土修士灵力无双,你为何不去那里?” 那怪物似被戳到了痛处,嘶吼道:“当然,我当然去过中土,要不我为何会说他们的话,但中土,中土都被其他强大的族人占领了,那地方的人是修炼最快的,也是灵力最强大的,但我无法立足,还有那该死的天界战士。” 怪物说到这里已是语无伦次,最后却大声道:“我再不去中土和他们去抢夺信仰之力了,还是在这里吸收点凡人的灵气更舒服,再说这土地上的人是越来越多,虽然没有中土的灵力强大,但聚集多了,也很是可观啊。” 怪物说到这里,似乎还要继续诱惑他,但李道玄以神识之力压住天外之石,那怪物大喊道:“你修炼的是神识之力,我可以和你一起……” 李道玄收好了石头,盘腿坐在灯塔上,心中一片悲哀。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中土仙魔之争的秘密,那根本不是所谓的正邪之争,而是冥界和圣地在争夺中土的信仰之力,以帝王之名也好,以冥王之名也罢。 他们要占据整片中土,从而吸收仙魔万千修士的灵力,达到自己修炼的目的。 李道玄在这悲哀之中,更是有了些警戒之心,不论是石头中的怪物,还是萧眉织口中的族人,似乎都不是这片大地上的人,他们是自未知之处而来,却是看中了大地上的凡人的信仰之力。 那西王母为何传授仙法给昆仑二子,建立昆仑宗,难道不是为了信仰之力么。 而李道玄想到最多的却是萧眉织。萧眉织的族人没有一个是好人,那她自己呢。 李道玄的警戒之心又变作了恐惧之心,从洛阳出来后,这个恢复了族人记忆的萧眉织处处都在帮助自己,楼兰的建立也是她一手促成。此时想来,恐怕萧眉织这个女子,也是为了那信仰之力啊。 李道玄心神不定,有心想带着石头回楼兰和萧眉织对峙,但他立刻又镇定下来。 往日自己建立楼兰,征伐西域,隐隐约约的是想和冥界与圣地对抗,但现在看来,自己所要对抗的是一个强大的种族。 明白了信仰之力和仙魔之争秘密的李道玄不禁握起了拳头,自己现在征服阿拉伯帝国,为的也是信仰之力,和那些怪物们一样,但他必须如此做,而且要更加疯狂的去做,因为只有将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里,才能谈得上拯救苍生。 拯救苍生从来不是他要选择的,但现在命运已将他推到了这个关口。 李道玄飞身冲下亚历山大灯塔,赶往了开罗城。 他在云雾之中漫行,穿过了开罗城池,在开罗之南的吉萨之地,一座座高大的金字塔矗立着。 这里布满了阿拉伯战士的骆驼营帐,李道玄已可以看到哈立德将军的旗帜飞舞在骆驼之中。 最高的一座金字塔上已搭起了高大的羊皮软梯,在两侧的金字塔腰部位置,各凿开了一个开口,阿拉伯战士举着火把,正沿着入口进入。 李道玄隐藏在云雾中,看着哈立德的士兵还在忙碌着,心中明白,他们一定是在寻找那什么‘时光沙漏’了。 第622章 继任哈里发 李道玄在半空中端详了一阵子,没有发现哈立德将军的踪影,他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强行夺宝,围绕这最大的金字塔约有六百座骆驼帐篷,全是由围聚成一圈的骆驼搭建而成。吞噬了阿里的记忆后,这种骆驼帐篷在他眼里也是如此熟悉,每一座帐篷可供百名战士居住,看来大概有六万天使军团的阿拉伯战士。 他们都是冥界的战士,其战斗力比之普通阿拉伯士兵自然要强大很多,但在八十一重凝练神识,金木火三大神力护持之下的李道玄却毫不担心。 李道玄自云中俯冲而下,双手握拳一起击出,他的左手现出白虎之印,右手舞动青龙之影,瞬间就绕着整个大金字塔走了一圈。 远远看去,凶猛锐利的白虎印记划过了一圈,青龙咆哮在上吐着青色的神识之火,顿时围绕整个大金字塔外的三千天使战士被两大神兽强大的力量整个掀了开来。 这是极为壮观的场景,半空中飞起了数千战士,这些被冥界战士俯身的阿拉伯人还未反应过来,李道玄的神识就冲破了他们的肉身,带起了一团团黑色的火焰。 为了速战速决,李道玄将凝练的神识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拳都击中在了天使战士的丹海处,顺手揪出了那冥魂之体,然后在手中燃烧成灰烬。 骆驼帐篷里传来的呼喊声,数万天使战士涌动出来,他们的速度飞快,行进有致,围着李道玄现身的地方人,组成了一层层的包围圈。 作为天使战士,拥有冥魂之力的他们不需要近身,只在包围圈外就各自鼓动起了黑气。 环绕的,带着腐蚀之力的黑气布成了乌云一般,不但遮挡了整个天空,而且将李道玄完全的包裹进来。黑气太过厚重了,竟然化作了一滴滴黑色的如黑油一般的液体。 但身在其中的李道玄发动了神识之界力,达到他如今修为的地步,战斗方式已十分简单和直接,不需要花巧的修士功法,而是运转了本源的元素转换之力。 李道玄所在的大地飞快的凸起来,一道道地刺在他的神识范围内出现,继而化作了漫天的石箭。 飞舞的石箭就如狂风中的沙尘暴,沿着整个大地向外突射,最内圈的两千天使战士便被这石箭风暴穿成了筛子。 破碎的肉身之下,冥魂干脆的现出了原本形态,有着冥界鬼王级以上实力的幽魂战士们一只只出现,破碎的阿拉伯战士肉身瞬间变成了他们的养料和食物。 冥界战士们开始混乱的冲锋起来,他们是幽魂之体,速度比风还快,更有冥气转化的各式武器,在手中现出的那冥气之刀看起来飘飘荡荡的没有力气,但斩在了大地上便现出了一条条裂痕。 相信大陆上任何一只军队,纵然是大唐的禁卫,也无法与这冥界大军正面交锋,除非大唐能聚集起上万的修士,方才有一战之力。 但可惜的是这些冥界战士对上的是李道玄这样的存在,面对汹涌而来的冥界战士,李道玄的神识界力形成了三丈方圆的一个大大的防御圈,所有试图冲入这个防御圈的冥界战士都被神识之力瞬间溶解。 随着死去的冥界战士越来越多,李道玄防御圈四周飞舞的冥力也越来越厚,滚动的黑色的能量聚集成了一个圆球状的云层,黑气翻滚着遮挡了李道玄的身影。 他身在能量圈内,神识飞快的转动起来,将这厚重的能量云层分解开来,代表着阴阳属性的能量被分解成了两层云雾,李道玄在圈子中现出了冷峻的容颜,他微微举起双手,然后慢慢合在了一起。 阴阳能量云层互相接近,最后贴到了一起,两种对立能量摩擦之中,一片片,一条条,如海洋澎湃之水,若高山飞舞之石,强大的闪电之海顿时出现了。 以圆球状的防御能量圈为中心,就像海潮一般滚动出了巨大的电光,闪电之光甚至遮挡了太阳的光线,在整个天地间都现出了白茫茫的一片。 白光之外,就是比掌纹还要细密一千倍的闪电之纹,刺刺的声音压住了世间所有的呼啸,金字塔前出现了数千个电光之球。 这些光球跟着电纹一起向外忽然攒射起来,就如那圆球防御圈变成了刺猬一般。 可以堪比天劫的电光自内向外笼罩了所有的冥界战士,冥魂被电光刺穿,黑色的魂体带着惨叫和黑烟化为了白光中的粒子。 这电光来得快,消失的也快,一击之后,金字塔四周的大地变得更加干燥,大地上更是冒着阵阵青烟,而骆驼帐篷全部塌陷了,数万头骆驼躺倒在地上,连着内里还未出来的其他天使战士,被电光所吞噬。 李道玄抖动袖子,不再理会身边那些在电球之后还有些僵硬的天使战士们,他飞到了大金字塔前。 这些金字塔是用巨大的石块建造的,但在李道玄看来,能够抵御冥界腐蚀之气,在自己的电光海洋中纹丝不动的几乎没有变样的石头,定然有着奇特之处。 天使军团在金字塔两个腰部凿开的入口,正是这金字塔建造时开启的通风口,通风口里数百天使战士的肉身已被方才的战斗所击晕,冥魂在电光之后僵硬的爬出了肉身。 李道玄大步走进去,沿着斜斜的坡道进入其中,一路之上红色的火焰自他脚下升起,将整个通风道内的天使战士和冥魂之气燃烧干净。 那火焰自脚下而起,整个通风道却忽然变得压抑起来,李道玄神识之力感叹到了通风口直通内部的坡道内,一股燃烧后的压力扑面而来。 仿佛是整个金字塔内部的空气都被烧干净了,才有了这中挤压的压力。 李道玄走入了坡道之下,在这大金字塔内部的中心位置,边看到了金字塔内的石头棺材。 这棺木是罕见的埃及香罗做成,如今已被打开,数十名已进入这其中的阿拉伯战士正跪在空空的棺木一侧,他们的肉身还保持着完整,但其中的冥魂之力却已飞离出来。 李道玄看了看棺木,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埃及法老的墓地了,他正如此想着,就听到金字塔底部传来了一阵阵吱呀之声。 李道玄心中一动,莫非是哈立德早就进来了,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杀了哈立德,再剿灭整个天使军团,自己控制阿拉伯帝国就轻松多了。 他缓步向下,首先通过了一条长长的斜坡走廊,走过了光滑的石道,走过了两侧雕塑的古怪武士之后转了一个弯,便来到了另外一座墓室。 金色的缠着眼镜蛇雕塑的棺木是石头做成,如今也被打开了,只是其中不是空的,一个干瘦的躯体裹着白色的布带躺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少年,但还能看到这干瘦的尸体是一个女人。 李道玄神识敏锐的看到了这女干尸左手处有着明显的刀痕,她的一根手指被砍掉了。 他没有多看,再走入一个斜坡,神识冲入了斜坡之内,便察觉到,这已是与地面平行的位置了,再向下走,便是地下墓室了。 李道玄身影闪动,迅速冲到了地下墓室的门前,大门已打开,这古怪的厚重金属做成的大门锁孔是两只雕塑出来的眼镜蛇,如今的蛇口就是锁孔,却插着半截手指。 李道玄身影飞快的冲入进去,他一进入地下墓室,立刻燃起了神识之火,整个墓室被火焰包裹,五行神火燃烧之中,一群群黑色的冥魂拼命的想要逃命,他们就像蝙蝠一样在火焰之上逡巡而过,但还未逃出墓地之门,就被神识之火净化了。 李道玄单手伸出,五行神力中的金行神力在狭小的墓室内化作了飞舞的刀刃,将剩余的黑气切碎再次燃烧。 将整个墓室净化后,他才看到墓室最前方,竟然还有一道大门。 这一道大门闪动着蓝色的光晕,竟然如水幕一般,大门之前有一个三角平台,哈立德将军就站在平台上惊怒的看着自己。 而在这位冥人附体的将军之后,却是四条冥魂战士扣押的一只僵尸。 李道玄见那僵尸右手上带着的猫形指环,明白过来,这位就是从棺木中被弄出来的法老了,在冥魂战士手掌间,这僵尸却还在挣扎,口中不停发出古怪的语言。 哈立德将军转身一掌盖在了僵尸的头颅上,黑气环绕在法老木乃伊的身上,哈立德口中也是厉声说了几句。那僵尸才无奈的举起右手猫形指环,放在了水幕上。 蓝色的水幕顿时消失了,哈立德指着李道玄喊了几句,剩下的四名幽魂扔下了手中的僵尸,飞快的扑了上来。 而哈立德将军却飞快的进入了水幕之后。 四名幽魂穿过了李道玄神识凝聚的虚幻之影,这才发现上了当,而这虚幻之影瞬间爆裂开来,将他们吞噬了。 水幕之后,哈立德将军带起了一道残影,冲向了内室正中的平台,那平台之上,正悬浮着一个古老的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沙漏。 雕刻着古怪花纹的沙漏中间是透明了,细沙凝固在了沙漏中间,却没有流动。 哈立德将军马上就要冲到了平台上,他的右手已经伸出,眼看就要拿起沙漏的刹那,李道玄的身形现身在他之前,轻巧的捏住了沙漏,塞入了怀中。 第623章 冥王的力量 不!哈立德将军发出不甘的怒吼,但随即迎接他飞来身体的,是一只带着四象神力的拳头。 李道玄心中存了一击必杀之意,手中这一拳凝聚了体内的四象神力,那玄龟之体变成了他的拳头,白虎之瓜凝聚在了拳锋,朱雀之火闪耀在大拇指上,青龙之影咆哮在手臂手腕上。 这是一拳四象神兽组成的拳头,正正的击中了哈立德扭曲的脸。 四象神力在神识的催动下,直接就将哈立德的头颅击成了粉碎,继而四大神力涌动而入,将他的身子蚕食成了碎渣。 哈立德将军的肉身被完全摧毁,俯身在他身体上的冥界之神整个魂魄都被四象神力撕扯开了。 一拳见效,看到这不逊于黑衣冥神力量的另外一位冥神被击碎,李道玄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要破开金字塔离开。 但他刚刚走出一步,就听到那破碎的冥神之魂发出了深沉的怒吼:“时光沙漏,那不是你这凡人能承受的力量!伟大的冥王,请允许我呼唤你……” 残破的魂魄在这一瞬间发出的怒吼带起了一阵吸力。 李道玄转身再要给他致命一击,就看到破碎的魂魄正在飞快的旋转,那漩涡就如深沉的黑洞,继而一只雪白细嫩的****小脚踏了出来。 冥王李思玄缓缓自黑洞之外踏入进来,小小的身躯浮动在李道玄身前,血红的双眸不带任何感情,轻轻挥出了一拳。 李道玄面对的,是自己的女儿,可爱的小拳头看起来是如此亲切,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在一弹指间就突破了李道玄的八十一重神识。 拳头轻轻的落在了他的左胸上,神识之力在冥王之前仿佛毫无作用,而这小小的拳头上所带的,却是凝聚到了极限的冥力。 冥力并不可怕,但若是十万丈之冥力凝聚到了一尺之间,那力量已可以击穿一切,更何况冥王李思玄已能将百万之冥力凝聚到了一寸之间! 这一拳若是真的击中到了李道玄的心脏上,恐怕立刻就要将他肉身连着丹海一起毁灭。 但李道玄身子只是弯了一下,带着复杂感情的他几乎连还手的想法都还没有决定,幸运的是冥王之一拳击中的是正是方才放入怀中的时光沙漏。 所以他弯起了身子,后背顶在了金字塔的内石上,然后破开了巨石建造的金字塔,倒飞了出去。 沿着斜斜的方向,李道玄穿过了整个金字塔的巨石,自通风口处破开而出。 他身影一转,全部神识发动,就要先逃走再说。 但眼前静静站立的,却还是那不知何时到来的冥神。 李道玄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禁一咬牙,右手四象神拳就要击出,此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怀中左胸前的沙漏破碎了。 冥王的第二拳再次破开了李道玄的八十一重神识,小小的拳头再一次冲到了他的胸前。 就在这一刹那,李道玄感受到了左胸前破碎的沙漏之中,那凝固的时光之沙泄流下来,覆盖了自己整个身子。 时光之沙疯狂的钻入了他的丹海中,和混乱的丹海神识纠结到了一起,继而散落在了五行神识之中。 每一粒沙子都在丹海神识之力中闪出了光芒,李道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 冥王的小拳头仿佛就像是遥远天外的云彩,看得清清楚楚,却是一丝不动。 四周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天空无数条肉眼可见的光线停顿在了半空,这古怪闪耀的光线在半空折射出了五彩的光线,但李道玄所处的位置,却是一片黑暗。 可以让光芒都停止,时光沙漏,时光之沙! 李道玄呆立了很久,也不知多久之后,才终于明白时光沙漏的意义,那是超越的能力,可以凝固时光的无上法宝。 时光之沙在他体内的光彩渐渐黯淡下来,天空的光线仿佛在挣扎,也仿佛在流动,只是速度极为缓慢。 冥王李思玄的拳头也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距离李道玄的胸前只有三尺的距离。 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完美的机会,李道玄只要凝聚神识之力,最少有机会击杀这冥界之王。 他的拳头慢慢聚集起来,四象神力汹涌而出,他慢慢挥动拳头,双眸却与女儿的眸子重叠到了一起。 李道玄的拳头开始发颤,继而抖动,他闭上了眼睛,收回了拳头,身影闪动,在五彩的光线中飞快的消逝而去,向着麦加的方向。 当时光之沙在他体内全部黯淡下来时,金字塔上空的光线再次笼罩了大地。 冥王的小拳头击打在了空虚处,李思玄小小的身影转动过来,望着李道玄消失的方向一言不发。 若是有人在此,当可以看到伟大的至高无上存在的冥王眼中,现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之意。 她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冥王,而是一个不屑于表现感情的伟大存在,但当有力量可以击溃她的伟大之时,这冥王也如常人一般,现出了心中的恐惧。 冥王再次转过了身,黑色的冥气笼罩大地,将数万还在电光僵硬中的冥魂解救出来。她小小的手掌在半空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黑色的漩涡再次出现,在冥王的召唤中,数万冥界战士飞快的通过了漩涡,他们在此地已没有用处,被送回了北落荒原。 整个开罗四周聚集的其他天使战士们也同时感受到了冥王的召唤,他们飞快的脱离肉身,化为黑气,一道道穿过了漩涡。 整个开罗,躺下了十多万死去的阿拉伯战士,那是冥魂脱离之后留下的肉身。 等到这些冥魂通过,小小的冥王再次挥动了拳头,四周数十座金字塔都被这力量掀动,破碎开来。 金字塔中一层层的人墙倒塌,这些都是有着黑色肌肤的昆仑奴,整个开罗郊外,那阿伊莎提供给冥界的黑奴足有三百万之多。 这些是耗尽了无数人力物力,自整个埃及以南大陆掳掠来的奴隶。 冥王挥手之间,这些北落荒原急需的奴隶们无意识的拖动身躯,快速的通过了漩涡。 等到所有人都通过后,冥王才挥手散去了这漩涡。 她的眼眸看向了远方的君士坦丁堡,在西方大陆,冥界的计划如今几乎全部泡汤了。黑衣冥神死去前的计划也如数失败。 古兰经与时光沙漏都被李道玄拿走,剩下的只有君士坦丁堡那位查丁一世手中的朗基奴斯之枪了。 那可以刺破信仰之力的神枪。 冥王眼眸中现出了愤怒之意,若不是她刚刚得到肉身,需要大量的时间却修炼。何须用到这些笨拙的法子,那黑衣冥神也不会死去,李道玄也不会在这个空档里发动这西征。 冥王小手再次握紧,下一刻,她出现在了君士坦丁堡前方的色雷斯平原上。 刚刚击溃阿拉伯圣战,又被那古怪东方人大败一场的拜占庭人再次加强了色雷斯平原上的防御层次。这一次又加了三道内城墙。 此时正在建造最外围城墙的拜占庭战士都看到了一个可爱美丽到极点的小女孩就站在他们前方,小女孩一身黑色的甲胄,****着小脚,正抬头看着远方的君士坦丁堡。 一名拜占庭战士自怀中摸出了一块麦芽糖,远远的挥手道:“喂,可爱的小天使,你是从哪里来的啊,这里可没有东方人呢!” 其他拜占庭战士都是笑了起来,豪迈的他们虽然都是战士,但受到罗马帝国文明的熏陶,这些战士都有着天生的拜占庭艺术品味,所以他们对于这等美丽的如雕塑一般的东方小女孩,有着一种欣赏。 但这些拜占庭战士绝对想不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冥王的神识已感受到了朗基奴斯之枪的位置,她手中的小拳头平平的挥打出来。 色雷斯平原最外围的战士们还在坏笑,他们眼中最后能看到的,便是黑色,无尽的黑色,比黑夜更黑暗的黑色…… 君士坦丁堡皇宫中的查丁一世正握着手中崭新的权杖,他躺在皇宫正中的喷水池前,几位神庙女子****的在水池中嬉戏。 喷水池四周摆满了水果,烤肉,美酒,堆积成了四座小山。 正陪着拜占庭皇帝嬉戏玩耍的,正是拜占庭的元老院的执政官们。 他们已从那东方人毁灭战船的惊魂中恢复过来,打退了阿拉伯人后,这是一个难得的休假时间。 拜占庭皇帝已经在打瞌睡了,但这似睡未睡的美好一刻瞬间就被破坏了,一阵阵没有曲调的号角声混乱的响起。继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拜占庭皇帝睁开眼睛,正要怒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踉跄的身影扑了进来,那是穿着古罗马最为古老战甲的大将军,马其顿军团的军团长。 往日有着战神之称的军团长此时两眼无神,跪在地上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才惨叫道:“皇帝,咱们完了!” 他说完就趴到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急促的脚步声再响,拜占庭四大军团的军团长,副团长都是踉跄的走进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些见到魔鬼都能挥刀的勇士魂飞魄散! 拜占庭皇帝环视一周,大怒道:“那些缠白布的兔崽子又进攻了?” 无人回答他。 皇帝喘了一口粗气,权杖重重的击在了地上:“士兵们不是都在色雷斯平原么,快去组织防御!” 一名军团长咽了一口唾沫,挣扎道:“皇帝,已没有士兵了!” 第624章 神圣哈里发 色雷斯平原十六道防御已被犁为了平地,整个色雷斯平原被掀去了数十层,大地之下数十丈的岩石都被磨平了,地势降低了数十丈之后,赫勒斯海峡扩展了一圈,海水一路冲到了君士坦丁堡的城门前。 赫勒斯海峡千年平静之水今日发出了怒吼,海浪自南北穿过了狭长的海峡,顺着消失的色雷斯平原冲入了君士坦丁堡。 被称为战争要塞的君士坦丁堡在数百丈的海浪之前,就像用沙子垒砌的玩物。 君士坦丁堡消失了,海浪顺着整个君士坦丁堡冲入了整个拜占庭帝国。 恐怕只有古希腊传说中的海神波塞冬,才能施展出如此毁灭的攻击。 在海水冲击到皇宫前的一刻,查丁皇帝甚至还没有机会走出去看一看自己精心构建的防御之地,就看到面前最后的将军们全部膨胀起来。 勇士们的肌肤就像被灌入了空气,膨胀透明的肌肤撑开了盔甲,最后嘭的一声化作了血浆。 水池中的神女们都晕了过去,执政官们颤抖的在地上爬到了皇帝宝座下,他们躲在查丁一世的权杖下,祈祷着将所有的神明都念了一遍。 只有大帝挥舞着权杖怒吼道:“是哪个魔鬼,我以古老之名……” 他这带着勇气的宣言没有说完,一名黑衣女孩走了进来,她看不出年龄,但绝不会超过六岁,小巧的身子悬浮在大帝身前,手指着大帝手中崭新的权杖,轻轻勾动了一下。 查丁一世是拜占庭所有勇士中最为坚韧的一名,他的手臂感受到了几乎无法抗衡的力量,但还是牢牢握着自己的权杖。 权杖上代表太阳的花环之下,是圆球与皇冠,圆球代表的是整个世界,皇冠在世界之上,代表的是他身为皇帝的权利。 所以大帝绝不会松手,在那强大的牵扯之力达到了极限之后,他的手臂跟着权杖一起脱落,带着一蓬鲜血飞入了小女孩的手中。 几乎痛晕过去的拜占庭皇帝还站立着,但那不知从何处来的魔鬼轻轻折断了无上的权杖,将代表他所有权利的皇冠踩在了脚下。 冥王折断权杖,露出了半截枪身,她抖动一下,暗红色的朗基奴斯之枪就现出了原本的形状。 手握朗基奴斯之枪的冥王满意的点点头,伸出长枪画出了一个黑色的漩涡,慢慢走了进去。 幸存的拜占庭皇帝这才难以支持的跪倒在地,但四周匍匐的执政官们还未有机会来搀扶一把,遮天的海浪就如怪物一般冲入进来,将一切都吞噬了…… 今日在麦加圣地朝拜哈里发遗体的信徒们都看到了西方出现的奇观,首先是一道可以刺破双眸的白光闪起,继而是笼罩西方半片天空的闪电。 等到闪电过去不久,他们又在西北方看到了冲天而起的黑气。 君士坦丁堡与埃及方位现出的种种奇观,没有一样是代表吉祥的,古兰经中描述的末日之征召却被信徒们与这奇观连结在了一起。 联系到奥斯曼哈里发的陨落,所有信徒都想到了同一个念头:真主发怒,奥斯曼哈里发死了,大地即将末日来临,我们需要新的能代表真主的哈里发! 信徒们已放弃了对奥斯曼遗体的诵念,他们涌动到了禁寺之前,呼喊着古兰经!呼叫着新的能代表真主的哈里发。 天房之外,代表整个伊斯兰教宗权利的贵族和长老们都是面面相觑,他们聚集在了天房门前,方才还在争吵的话题忽然间就没有了意义。 “只能让阿里继任哈里发了!”一名长老踌躇道:“他是穆圣身边最后的追随者,奥斯曼死了以后,最初追随先知的人就剩下他了。” 但占据绝大多数身份的贵族和其他长老们却呼喊着另外一个名字:“穆阿维亚!” 叙利亚总督,新月沃土实际控制者,大马士革军团长,那倭马亚家族的首领穆阿维亚! 但三名年纪最大的长老们一起摇头:“穆阿维亚不行,阿里曾经展示过真主的神迹,只有他才能安抚这些信徒。” 但更多的反对还在继续:“贵族们不会支持阿里的,只有穆阿维亚能控制贵族们,还有新月沃土,我们的神圣之地都在穆阿维亚手中。” 这反对的声音说得却是实情,诸人再次陷入争吵中。 一个冷静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来:“我们支持阿里!” 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这声音,这是一个妖艳美丽的男子,光头之上甚至没有裹头巾。他对着所有长老一躬身:“在下代表的是波斯所有的贵族,以及重新独立的波斯国国王啤路斯。我们全部支持阿里长老。” 哈!一个不屑的声音传来:“新独立的波斯?那个在阿拉木图行省和怪物混迹在一起的怪物!已没有波斯了,你这是在胡说。” 安诺进入麦加的时间不长,统共只有半日时间,但他此时的身份却不容小看。 收编整个波斯贵族比想象中复杂,安诺动用了乌古斯和四象战士的力量,才在几日间整合了波斯贵族们,说是整合不如说是屠杀,此时啤路斯王子刚刚成为波斯王也只有一日时间,整个阿拉木图行省和原波斯帝国版图内的南方四大行省,其实暗中都已被乌古斯掠了一遍。 安诺面对那不屑的声音只是缓缓笑道:“不是阿拉木图行省,而是阿拉木图城,大陆上最大的城池之内,波斯王已重新登上了王位。但波斯王还是愿意臣服在阿里长老座下,其他人不行,那个穆阿维亚若是想做哈里发,我波斯王就要脱离大食和伊斯兰教宗!” 安诺的话刚说完,所有的伊斯兰长老和贵族们都是怒目而视,阿拉伯帝国正在崛起中,从来不会接受这种侮辱和恐吓。 但安诺镇定的掏出了一卷羊皮纸,展开道:“这里还有南方四省总督的签名和誓言,以真主之名,他们都愿意听波斯王的。” 签名书和誓言那是不能当真的,但以安拉真主之名,这却是十分严重了。 安诺的意思很清楚,原来的那波斯帝国全部版图,此时都已不在阿拉伯帝国控制之下了。 诸人开始骚动起来,在这个时候,安诺放出了最后一个重磅的筹码:“伟大的西域王,东方之神李道玄,也是支持阿里长老的!” 咔嚓一声,一名贵族坐倒在地上,他是穆阿维亚的亲信,也是参与过赫勒斯海峡战役的勇士,曾亲眼目睹了李道玄刺杀奥斯曼,撕扯君士坦丁堡战船的神勇。 伊斯兰的贵族和长老们此时的愤怒达到了顶点,但恐惧也达到了顶点。 西域王杀了奥斯曼,如今是阿拉伯帝国头号敌人,但同时,他的事迹也成为整个阿拉伯贵族和长老们的梦魇。 安诺说完这句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承认了波斯王,李道玄之间的关系。他光明正大的表示波斯帝国复兴之下,其实是李道玄在背后一手掌握。 安诺上前走了一步,沉声道:“西域王并无意与我们为敌,他答应过我,只要阿里长老成为哈里发,他就带着大军返回楼兰,绝不会侵略我们。” 伊斯兰长老们都是露出狐疑之色,他们当然不会相信安诺的话,但下一刻,天房之门缓缓打开,阿里长老慢慢走出来,他手中捧着原本的古兰经,轻声诵念道:“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一切赞颂全归真主,众世界的主……” 阿里长老诵念着古兰经经文,但又似乎不同,他的身上闪动着长老们熟悉的信仰之力,那是亲切的,温和的,熟悉的先知的信仰之力…… 安诺慢慢退出了禁寺,随他一起走出的,还有穆阿维亚的亲信和支持穆阿维亚的贵族们。他们虽然震撼并折服于带着默罕默德先知信仰之力的阿里长老,但身家性命都和穆阿维亚绑在一起的他们也只能做出这样一个选择。 李道玄所化的阿里长老继任哈里发的一刻,也是安诺返回阿拉木图城的一刻。 自此日起,几乎是不可能,但就是现实的,李道玄自上而下控制了整个伊斯兰教宗,下一步,教主就要征服阿拉伯帝国了吧。 安诺想到了李道玄的承诺,他将看到明宗的教义传播在真个阿拉伯帝国的情形。 或者不止如此,还有拜占庭帝国,埃及大陆,甚至是除大唐和逻些之外的整个世界。 天房之外不远处的石墙角落里,伊斯兰教母阿伊莎颤抖的闭上了眼睛,哈立德将军消失了,十四万天使军团消失了,那冥界的使者也不见了。 阿伊莎的权力欲达到顶峰的时候,却看到了那死阿里的重生。 阿里,这个阿伊莎从来不看在眼里的人,竟然得到了先知的传承。最让她惊恐的当然还是这个阿里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阿伊莎知道自己是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了,恐怕阿里一坐上哈里发的位子,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了。 阿伊莎又想到了默罕默德未死去时对自己的压制和惩罚,她的手握紧了,阿里长老已无法控制在手里,冥界也无法依靠,自己只能去找穆阿维亚那个混蛋了…… 李道玄化身阿里继任哈里发后的第七日,刚刚主持过一次朝拜之后,就传来了新月沃土穆阿维亚和教母阿伊莎的反抗之音。 阿拉伯帝国最为精锐的战士聚集在了大马士革,穆阿维亚以倭马亚家族之名宣布阿里哈里发继位不正,教母阿伊莎更是骑着骆驼号召所有的穆斯林战士推翻这个来路不正的哈里发。 阿伊莎亲口表示,默罕默德先知从未承认过阿里的身份。 这一场暴乱迅速蔓延,后世称为‘骆驼之战’的阿拉伯内战就此拉开帷幕。 在这战争的帷幕之后,整个伊斯兰教宗也有了明显的分歧,不知何时,以古老教派为主的‘逊尼派’和新兴的伊斯兰新势力‘什叶派’渐渐形成了分裂的局势。 只是面对这一切,正抽空偷偷溜出天房,来到阿拉木图新城的李道玄却有些厌烦了。 “一日!”李道玄对着安诺等人伸出一根手指:“没有时间在这里耗了,一日的功夫,把这里的事情了解完。” 李道玄说着,便看向了楼兰的方向,那里才是自己要面对的真正挑战! 第625章 绞杀马士革 阿拉木图新城矗立在北方,整个形状就像一个完美的圆环。自比什凯克城出发,绕过了塔拉斯与奇姆肯特,然后穿过塔什干行省的山地平原,向北穿过费尔干纳山,重新连结到了凯克城。 这样一个占据了三大城池以及周边范围的巨大城市,其范围已超过了大唐的长安,只是这座城池的样子还很是粗糙。 虫族将比什凯克城建造成了完美的空中之城。在空中之城上延伸出了两条倾斜的城墙,这两条倾斜的城墙便是整个阿拉木图新城的起始与结束。 阿拉木图新城现在看起来不过像是倾斜的城墙圈起来的一片大地。新城如今显得十分荒芜,除了西域商会的人,也只有一小部分不愿意离开家乡的波斯人,还有一部分无处可去的阿拉伯奴隶与平民。剩下的便是数量越来越多的虫族了。 但李道玄对于这个建立在西方大陆头部的新城却有着其他的考虑,他要将这座城池变作日后控制西方大陆的桥头堡,让他成为明宗在西方大陆传播的起点,那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有了虫族和波斯国的支持,李道玄就可以放心的回到楼兰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需要的是西方大陆的信仰之力,与圣地和冥界未来的战争中,这些信仰之力是必不可少的。 在阿拉木图空中之城上,大理石柱子反射的光辉让这个蔓延在了凯克城旧址上方的空中城池显得特别安静,金色骆驼皮编制的宝座有一种肃穆感,黄胡子,啤路斯和阿尔西亚等人都是跪在宝座之前。李道玄在宝座上沉思了一会儿,转头看到天色就要亮了,他招手让最后面的安诺上前,将怀中写好的新婆罗经交给了他。 《新婆罗经》融合了信仰之书的内容,将明宗的教义中加入了更丰富的信仰仪式,例如朝拜之礼等等,这是一本将摩尼教,伊斯兰教以及佛教甚至是基督教一部分内容融合到一起的崭新教义。 安诺看到这本书最后几页还是空白的,他明白了,那是要将虫族作为圣物写入其中,这是李道玄交给他的任务。 阿拉木图城中,三千白虎战虫和朱雀飞虫在青龙骑士之后安静的待着,乌古斯正在擦拭他的长矛,他明白主公的想法,一日之战,天亮就要开始了。对于整个阿拉伯帝国士兵的战斗力,乌古斯是最清楚的,那是比刺穿稻草还要简单的事情。 天亮的时候,西域商会的情报也汇集而来,整个新月沃土的两头,地中海右岸的大马士革城与波斯湾背部的巴士拉城,分别聚集了穆阿维亚和阿伊莎的大军。 穆阿维亚聚集了包括大马士革军团,麦地那圣军团在内的近三十万大军,而阿伊莎也不甘示弱,她身边围绕的是伊斯兰教的死旧分子,骆驼骑兵军团和先知大队都在这位伊斯兰教母的控制下。 双方军队沿着新月沃土的两侧,向着阿拉木图新城前进,麦加圣地周边是不允许战争发生的,伊斯兰教徒这一次举起的不再是圣战的口号,而是清理教中异类的名义。 李道玄走下宝座,阿尔西亚首先起身道:“教主,三日的时间太短了,穆阿维亚的大军肯定还没有完全统一好,就算他早有准备,如此庞大的军团也不是短短时间就能完全调动的,咱们应该直取巴士拉城,阿伊莎的军队不但少,而且他们是先知大军,聚集的更为快速,只要击溃了阿伊莎的大军,就能与穆阿维亚谈判了。” 阿尔西亚所说的战略在某种意义上无疑是十分正确的,三两日的功夫,穆阿维亚的大军只是名义上的进军,等到他的军团真正进入阿拉木图城,恐怕最少得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先攻破相对来说力量弱小一点的阿伊莎大军,更有把握些。 而只要阿伊莎倒下了,李道玄这个假哈里发便占据了教宗和名义上的主动地位,到时候就算穆阿维亚实力再强大,也要被迫低头。 这是常规意义上的战略,但李道玄却根本没有这个想法,他摇头一笑:“阿尔西亚,一日,我说过一日之内就要清除这两个障碍,你的法子太慢了,也太复杂了。吾意已定,直取大马士革,斩杀穆阿维亚,然后进入新月沃土,再击阿伊莎。” 阿尔西亚一直在塔拉斯城中,又不是李道玄的旧部,对于他如今带领的实力其实根本没有概念。 李道玄说完后便走出了空中之城,三千白虎战虫猛然直立起来,刀锋一般的虎爪在朝阳中闪烁,李道玄对准备充足的乌古斯一点头,身形化作阿里哈里发的模样,俯身冲向了城外。 他的身后,是青,红,黑三团光影,这支不到四千的大军冲击的速度已达到了修士地象境的顶峰。 半空中三团光影划过了一条条彩带,冲向了西南的大马士革。 这是一条看起来漫长的路程,几乎相当于横穿大唐与逻些两大帝国的东西,但不过两个时辰,大军就越过了泰西封,穿过了阿拉伯帝国的核心领土,冲到了大马士革城外。 大马士革城被称为人间天堂,这是一座草绿花香,万木争荣的美丽城池,在阿拉伯古诗歌中曾如此赞扬:阿拉伯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马士革必与之齐名。 这座城池位于安提黎巴山山麓,巴拉达河和阿瓦什河的汇合处。李道玄在空中看去,整个城市内外水道纵横,南边地势渐渐升高延伸到了有名的戈兰高地;东边却是一片沼泽地;北边和东北边便是宽广的大马士革平原。 只是今日的城池中却是混乱的模样,三十万大军正在四方向这座城池平原汇聚,这里面自然包括了近一半的后勤奴隶大军。如今汇集在依山傍水的平原上的最少已有十万可战之军。 李道玄招来乌古斯,手指北方平原的一片茂密的林区,美丽动人的林区中,穆阿维亚最为精锐的大马士革骑兵正驻扎在那里。 白色的头巾晃动就如千万朵白色小花,大马士革刀的刀锋闪烁,又如银光攒射的水晶之林。 乌古斯眯着眼看了看便点点头,他的心神与李道玄沟通了一小会儿,便带着十八骑士和青龙骑士,无声无息的发动了冲锋。 李道玄自带着朱雀飞虫与白虎战虫,袭击东北平原后的城池。 一道黑光与青光交错而行,就像青黑之墨侵染了白色的小花,乌古斯第一次冲锋带起的平原碎草覆盖了整个林区中。 大马士革骑兵军团几乎全部没有机会上马,首先冲锋而来的不是乌古斯的十八魔神,而是青龙骑士团。 这些拥有青龙神兽之力的骑士团半龙半虫,他们冲锋时已腾飞离开了地面,在将要冲到阿拉伯骑士之前,这些青龙之体身上的鳞片已抖立而起。青龙骑士顿时变作了带着数百锋利鳞片的龙体杀器,更不用说龙爪扬起时,鼓动的一团团龙威之力了。 在大马士革平原林区最边缘的阿拉伯骑士眼中只看到了如云层一般厚重的青色滚流,以及那无形中震骇了他们心神的龙威。 第一排阿拉伯骑士还做着上马取矛的动作,就被青龙骑士整个贯穿了。 茂密的林区驻扎阿拉伯骑士,是穆阿维亚特别的策略,这片林地的树木已被清理成了三木一地,每三颗树木一片空地的模样。这正是阿拉伯骑士为了防御敌人可能的袭击而驻扎在此。 穆阿维亚是想借助阿拉伯骑士那精湛的骑术,在这林木中一旦遇敌人骑兵袭击,可以借助地势进行绞杀。 毕竟这位大马士革总督还是十分谨慎的,但这一次他没有想到的,却是阿里哈里发带领的大军,竟然是那传说中西域王的怪物军团。 青龙骑士身上的鳞片切割了人体与树木,将占地六十千丈方圆的林地自中完全贯穿,瞬息之间,倒落的树木与切碎的人体将整个平原林区化作了更为绚丽的美丽之地。 那是鲜血与碎木搭建的红色花园。 大马士革军团骑兵副就在林木中心的大营中,他刚刚听到敌袭,刚刚走出帐篷,眼前就看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怪物。 张开的鳞片上还挂着些许的血痕,张牙舞爪的龙头上喷出的是龙威之压,还有两只爪子高举着。 副团长抽出了腰中的弯刀,就听到一声脆响,然后他飞舞到了半空,腹部以下的身子离开了自己的控制,在空地上慢慢移动了两步,手中的弯刀无力的跌落在地上。 副团长死不瞑目的上半身落到地上时,青龙骑士已自林木之后再次发起了第二轮冲锋,这一次在自后而来。 乌古斯带着十八骑士几乎没有动手的几乎,他们只能站在外围,看着青龙骑士像犁地一样,将整个平原林木犁了一遍。 这些青龙骑士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快到了首尾想接,整支龙骑士带起的残影连结成了一条蜿蜒移动的龙身,在平原林地上盘旋而过。 半柱香后,外围零星的百支飞羽落到了龙骑士的鳞片上,继而便是疯狂的溃逃。 整个平原林地已被犁成了碎木和血肉奠基的平地,乌古斯拉动昆仑仙马,带着十八骑士也只有去追杀那逃走的数千阿拉伯骑士了。 大马士革军团,穆阿维亚的王牌军,几乎被全部歼灭。 而他们背后,矗立在北部平原的大马士革城已被火焰包裹,几乎看不清城市的模样。 第626章 一日征伐战 李道玄带领朱雀飞虫抵达大马士革城外的时候,城外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麦地那圣军团,这支部队的来历极为辉煌,乃是多年前跟随默罕默德反攻麦加的军队,军队中有数百随军先知。 当朱雀飞虫环绕整个大马士革城,身上的口器鼓动出了一团团火焰之球时,在城外巡防的十多名先知立刻诵念起了古兰经,他们借用信仰之力,沿着整个城池布置起了一圈防御阵,麦地那圣军立刻在先知的掩护下,组织起了一圈步兵阵线,步兵阵线后便是一排排跪着的骆驼。 在李道玄的心念指挥下,朱雀飞虫身上数千细小如针孔的口器开始喷出朱雀之火,火焰环绕大马士革城燃烧起来。将城中与城外正闻风而来的数万阿拉伯战士隔离开来。 白虎战虫也在地面开始了冲锋,它们巨大的虎爪刺到先知们布置的信仰之力前时,竟然微微停顿了一下,空气中响起了尖锐的爪子声,那就像锋利的刀刃划过光滑的巨石产生的刺耳怪叫。 身在半空的李道玄不禁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白虎战虫无法刺穿的防御,看来这些先知的信仰之力确实有独到之处。他俯身冲到了白虎战虫之前,三丈神识扩散开来,与先知们的信仰之力碰撞到了一起时,一团如冲击波一样的水纹之力向内挤压开去。 这团冲击波实在是太强大了,所过之处无论士兵,先知,还有那城墙,都被强大的挤压之力挤成了薄薄的一片片。 大马士革外城墙就如竖立在大地上的纸片一样倒塌了,现出护城河的流水。 白虎战虫突破了一个口子,如潮水般冲入城中,它们的速度快如疾风,冲入城中心时,背后留下的自然是一地的碎片。 汇聚在城池北方大广场中心的白虎战虫组成了一个圆形阵容,然后以此为中线,向四周冲锋。如此看起来,就像一朵花儿开放,绽开花瓣一样。组成花瓣绽放的白虎占城分成了四队,沿着东南西部直线进击。 等到这花瓣伸展成十字形的时候,整个大马士革城被分成了四份。 残存的先知和麦地那士兵们也被分成了四块,李道玄落在了十字的中心,抬头就看到了南方不远处高达的大马士革总督府。 分成四块的大马士革城,东方与西方都是平民区,北方的城防区此时已被朱雀飞虫一轮火焰齐射化作了真正的火海,大地都被融化了一层,陷落地面之下的是一块块如岩浆冷却后的暗红石头。冒着热气的石头带着灼热的温度,让整个大马士革城的北方区域变成了不毛之地。 东西两方的平民区一片混乱,李道玄皱眉飞到了半空,不动明王相借着神识之力向东西蔓延,平静之光挥洒两片大地,让那些奔走逃窜,哭爹喊娘的平民信徒们安静下来。 李道玄的气息向南方冲击,大马士革总督府在神识之力下倒塌下来。 没有飞扬的尘土,也没有破碎的石块,八十一重神识之力下的元素转换,让这总督府变成了藤木纠结的一个大笼子。 建造大马士革总督府巨大石块都变成了藤木,青色的藤木编成的大笼子里,穆阿维叶和剩下的六十多名随军先知以及他的亲卫队,都睁大了眼睛。 他们看到了前方白色长跑在身的阿里长老的容颜,但穆阿维亚却大声怒喊到:“你这个怪物!” 李道玄行至藤木大笼子之前,看着里面束手就擒的穆阿维亚一笑,他手指轻轻一点,半空已聚集起来的朱雀飞虫齐齐张开了翅膀,身上的口器闪动出了火花之光。 每一只朱雀飞虫都能一口气齐射千枝火焰飞羽,如此聚集起来的密集飞羽更是达到了十万之数。 李道玄伸手化出一团神识龙卷风,将穆阿维亚从笼子中吸出来,紧紧提在了手中,然后转身离去。 他的身后,朱雀飞虫一轮齐射已完成,全身无力的穆阿维亚只看到了一团火球。 那是无数火焰飞羽在笼子中燃烧的景象,支持他的所有先知和亲信都在火焰中挣扎,青色的藤木大笼子在李道玄神识之力下有效的阻止了火焰延伸。等到他提着穆阿维亚走出大马士革城外时,藤木笼子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片片纸灰般的碎片。 穆阿维亚口中诵念着古兰经,面色平静的对李道玄说到:“阿里,你这个怪物,你已经背叛了真主……” 他的话也就说到了此处,李道玄挥手将他抛向了已赶来的乌古斯。身在半空的穆阿维亚被乌古斯一矛刺穿,矛头挑动这曾经最有权势的阿拉伯总督,乌古斯仙马一振,接到了李道玄的命令。他立刻带着青龙骑士汇合了白虎战虫,再次向东进发。 李道玄抬头看着已升到半空的太阳,时间已过去了小半日,但他不得不抽出一点时间,指挥朱雀飞虫清理战场,林木的碎尸之地再次燃烧起了火焰,大马士革城的火焰在李道玄的脚步中瞬息熄灭。 整场战斗结束下来,李道玄所带领的大军近乎完美的剿灭了所有的穆阿维亚精锐,大马士革城市南北城区都变成了地狱,但东西两方的平民区却还依旧完好。 这是只有在压倒性力量下才能做到的精密控制。 火焰熄灭后,阿拉伯战士的尸体也化为了灰烬,但东西两方的平民中却传来的嚎哭之声,这些死去的阿拉伯士兵大部分都是大马士革城人,更有不少是这些嚎哭平民的亲人。 对于四周的嚎哭之声,李道玄连驻足的时间都没有,他心中平静,没有一丝动摇和后悔。神识修炼到八十一重后,得到信仰之力的他,对于凡人这种感情早已如枯木一般,仿佛在他眼中看去,这些失去亲人,失去故乡的人儿,都不过是为自己提供信仰之力的食物。 李道玄带着朱雀飞虫追着乌古斯的大军而去,一路之上正好穿过了整个新月沃土。 在经过地中海东北角,卡拉斯海湾的时候,他还顺便击沉了阿拉伯第二海军舰队,在哈马城外,朱雀飞虫再次一轮齐射,将穆阿维亚召集起来的土库曼部落军团如数消灭。 等到李道玄汇合前方的乌古斯时,穆阿维亚着急的四大军团,只剩下了在阿拉伯沙漠之中还未到达的‘贝督因部落军团’,那是一支数量最多,也是奴隶和沙漠土著最多的杂牌军。 但相信李道玄击破大马士革城的消息传过去时,这支部队也要就地解散了。 前方是新月沃土最为富饶的行省,纳西里耶行省,阿伊莎聚集的军队很少,但这位教母却比穆阿维亚更了解阿里以及他背后的力量,所以在短短时间内,整个纳西行省直穿波斯湾的所有城市中,一层层的都布置起了临时的防御。 李道玄在半空看了一阵,再看天色已是夕阳西下,便对纳西行省北方最大的城市阿马拉发起了直线攻击。 直线攻击这个崭新的战术,却是那位啤路斯王子前些日子发明的。那便是沿着一条直线前进,依靠白虎战虫和骑士的毁灭性力量,毁灭沿途所有的防御和城池。 这是一种强大的贯穿式征伐方式,最适合李道玄现在的目标。 白虎战虫冲在最前方,如撕破纸一般撕开了阿马拉城池的防御,穿过了整个城市的中央,自阿马拉城南破开了以沙子堆砌的两道半月防御体。 青龙骑士在乌古斯的带领下后发先至,沿着直线来到了纳西行省防御力最强的山城之前。 这也是阿伊莎布置在巴士拉城前最后一道屏障。 李道玄在夕阳之中止住了大军的步伐,他忽然感觉有些奇怪起来,不论是穆阿维亚还是阿伊莎,他们汇聚大军不是为了讨伐新登位的阿里哈里发么,为何此时看起来,两人的大军都是一种防御的姿态? 特别是这阿伊莎,在纳西行省构建的是纯粹的防御阵势,而且防御的还是北方战线,莫非这阿伊莎已知道了阿里哈里发却是李道玄假扮的? 她是为了吸引李道玄前来,才故意放出的消息? 李道玄踌躇起来,但想了一会儿他便继续带领大军前行,不论阿伊莎打得什么主意,以自己对阿拉伯帝国的了解,除了有限的先知拥有信仰之力,其他军队根本没有阻止自己的力量。 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白虎战虫都伤不了,西方大陆的征伐到此处,李道玄一方还是零伤亡。 李道玄轻易的就破开了巴士拉城前最后一道屏障,建立在巨山之前的阿马拉城。 城池中的抵抗当然十分激烈,但在青龙骑士七次贯穿后,再无一名可以站起的战士。 白虎战虫再次冲在了前方,沿着直线将阿马拉城后的大山凿开了一条通道,整个阿马拉城的居民都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他们看到的这支大军竟然将巨山破开,凿开了一条通透的大道。 直到许多年后,这条山中隧道都被称为奇迹。但此时穿过隧道的李道玄却不过是为了节省爬山的那点时间…… 第627章 封印的陨石 白虎战虫在巴士拉城布置成一条直线时,李道玄驱动朱雀飞虫飞过了整座巴士拉城,在城池南方的波斯湾中,阿拉伯最后一支海军舰队还未靠拢,就受到了天空的朱雀飞虫的火焰袭击。 朱雀飞虫解决了阿拉伯最后的海军后,便沿着南方向北,自后包围了巴士拉城。 李道玄站在城池面前,挥手止住了乌古斯将要展开的冲锋,他已看到了前方的城墙。 城墙之前便是骑在骆驼上的阿伊莎。 阿伊莎黑纱遮面,围绕她的骆驼,数万大军逡巡不止,最为耀眼的却是骆驼四周一排排站立的先知。 这些先知也是伊斯兰教最后的一批先知。 如果李道玄再次将他们击杀,那整个伊斯兰教的军队精锐和信仰精华都要被剿灭,在这场名义上的伊斯兰内战后,整个伊斯兰教将要元气大伤。 这也是李道玄的本意,明宗的教义要想传播,就要将这个帝国的信仰基石击碎。 他想到这里便对后方的朱雀飞虫下达了战斗命令,巴士拉城前方的大地是半草半沙的戈壁,夹杂波斯湾之前的这座城池因为有城后的两座大山挡着,所以一直以来气候都是很干燥。 而阿伊莎站立的位置,却是一个凹陷的地面,在空中李道玄看来,那凹陷的大地更像是一块大石自天外撞击一般。 他对阿伊莎的军队布置十分疑惑,这样在凹陷的地里,自己却是自上而下,只需朱雀飞虫一轮齐射,那凹陷之地里的阿伊莎就要束手待毙了。 这个女人自己并不了解,只之道她是默罕默德最后一位妻子,也是整个伊斯兰教地位尊贵的教母。 李道玄在踌躇中看到了已飞临上空的朱雀飞虫,已不容他思考,天空的朱雀飞虫已鼓动起了口器,开始了火焰齐射。 下方的阿伊莎早就抽出了弯刀,挥舞在半空,围绕她的骆驼身旁,所有的阿拉伯战士忽然都飞快的钻到了骆驼之下,火焰喷射在半空时,阿伊莎身前的先知们念诵起了古怪的咒语。 李道玄心中不安起来,立刻对上空的朱雀飞虫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随着那些先知的诵念之声,一块暗红的石头自阿伊莎脚下飞舞起来。 那石头在先知的诵念声中忽然自中裂开,裂口之中便是暗红的漩涡,瞬间一股远方李道玄都能感受到的吸引之力传来,天空的朱雀飞虫带着那些飞舞的火焰,竟然被石头的裂缝吸了进去。 李道玄大吃一惊,就看到那吸走了所有朱雀飞虫的石头飞舞向了自己的方向。 李道玄看着越来越近的石头,猛然间想到了怀中那块封印怪物的天外之石,他身形立刻向前直冲,神识之力施展开来,试图阻拦这块封印之石。 身在前行中的李道玄更是明白过来,当年默罕默德能借助天外之石封印那怪物,那阿伊莎作为他的妻子,恐怕也是得到了默罕默德的传授,这块封印之石正是阿伊莎对付自己的陷阱。 她已然知道自己假扮哈里发的真相了。 李道玄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乌古斯的速度更快,他带着青龙骑士忽然加速超前,越过了李道玄的身子。 骑士们挡在了他的前面,就看到这块飞舞的石头中的裂缝闪动着红光,将所有的骑士连带着乌古斯也吸了进去。甚至还有李道玄的一部分神识。 他惊醒过来,身子一沉,落入大地之中。 没想到阿伊莎还有这样一手,李道玄在地下慢慢移动,神识之力破开了地面之下,按照记忆中的位置,他冲向了阿伊莎的骆驼位置。 上方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声,似乎那些先知也依靠信仰之力发现了他的踪迹。 李道玄冲破大地,出现在了阿伊莎骆驼十丈外的距离,已提前发现他的阿伊莎黑纱下的双眸闪过疯狂之色,远处的红色之石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旋转着。 这一次她身边的几十名先知齐齐惨叫一声,控制天外之石的力量崩溃了,这些先知鼻孔中流出了暗红的血,一个个歪倒在了地上。 阿伊莎伸手握着天外之石,有她座下骆驼大小的石头在这个女人手中就如稻草一般轻松,她举着石头骑着骆驼,一人之力冲向了李道玄。 拥有三丈神识界力的李道玄也是快速冲了过去,封印之石进入李道玄的神识范围内后,接触后产生的爆响就像天空忽然传来了一千道雷鸣之声,砰砰的声音中,那巨石的裂缝再次张开来,就如一只张开贝壳的河蚌。 八十一重元素转换之力对封印之石毫无效果,石头护卫下的阿伊莎露出了疯狂的笑意:“西域王,这是伟大的先知用来封印魔鬼的,你就是一只魔鬼,我不会看错的。” 阿伊莎以魔鬼之名宣布自己的胜利,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李道玄还有最后一招。 八十一重神识猛然收缩到了极致,自外向内涌入到了李道玄的丹海之中,那些黯淡的时光之沙再次绽放光芒,这一瞬间,阿伊莎张开的嘴唇都凝固了。 驱动时光之沙是一件艰苦的事情,而且以李道玄现在的神识之力也只能驱动那么一瞬,只是这一瞬对于时光之沙来说,却也足够了。 李道玄的身子扑到了阿伊莎的身前,手掌按到了凝固的阿伊莎头颅上,吞噬之力发动起来,将这女人脑海中的记忆完整的吸收到了神识之中。上方那巨大的封印之石也在时光之沙中凝固起来。 当时光之沙再次黯淡下来时,阿伊莎的魂魄与记忆已消失了,空洞的肉身在骆驼上摇摇晃晃的栽倒在地上。 李道玄手举封印之石,阿伊莎脑海中最活跃的记忆,便是操控这封印之石的法子,他快速的吸收并转化,将神识之力集中在了封印之石上。 裂缝慢慢打开,古怪的吞吐着,首先是乌古斯,继而是骑士与战虫,最后是朱雀飞虫,李道玄的大军再次被吐了出来,封印之石冷却下来,化作了一块暗红色的普通石头。 石头慢慢缩小,最后变成了三尺左右。 乌古斯抖动长矛,惊疑不定的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逃离了黑暗,又一次现身到了人间。 李道玄手握封印之石,再从怀中取出另外一块石头,慢慢的拼到了一起。 两块石头都是不规则的形状,但这两块石头的边缘曲线却在此时完美的拼到了一起,变成了一块椭圆的两头尖尖的石头。 李道玄两手托住石头,前方的乌古斯已开始清理阿伊莎手下的大军,失去了阿伊莎和先知们的军队就像无头的苍蝇,在夕阳沉落的最后一刻,阿拉伯帝国最后一支精锐大军也陨落了。 椭圆的如一只眼睛般的石头在李道玄手中打着转儿,石头中的怪物这一次却连咒骂的声音都没有了,这一次是他绝望的声音。 重新整理大军,快速清理战场后,已是明月初升之时,这一场一日之战就此结束,楼兰虫族大军在李道玄带领下,一日之间穿过了整个阿拉伯帝国,几乎将整个新月沃土都扫平了。 阿拉伯帝国最为精锐的战士在此役中伤亡大半,若不是那拜占庭帝国如今也是一片惨淡,恐怕就这一日,西方大陆的形势就要发生巨大的转变。 对于这种扭转乾坤的一场大战,李道玄却毫无成就感,他握着石头,却感到了一种危机。 这石头代表的是萧眉织族人的力量,以自己八十一重修为的神力,若不是意外的拥有时光之沙的力量,恐怕也难逃被封印的惨剧。 难道自己修为至此,还是不能对抗圣地和冥界背后的力量?这是李道玄最为担心的事情。 他带着乌古斯等士兵在天亮之前赶回了阿拉木图城。 坐在空中之城的宝座上,李道玄吩咐安诺和阿尔西亚处理阿拉伯帝国的后续事务,他却捧着石头陷入了沉思中。 阿伊莎的记忆就像是一块块碎片,慢慢的将这块碎片拼凑到了一起,西方大陆两大宗教千年的秘密就慢慢凑齐了。而这背后隐藏的却和中土的仙魔之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公告:对本书中关于三大宗教情节的说明 本书中涉及的关于基督教,佛教,伊斯兰教,特别是伊斯兰教的所有故事,人物,剧情,均为作者杜撰。所有涉及到三大宗教内容的故事,皆为小说剧情。 三葬并无诋毁任何宗教传承和信仰的意思,若是有信教的朋友看到本小说(当然几率不大),请不要当真。如有冒犯,也请不要认真。只是小说而已。 第628章 真正的秘密 在阿伊莎的记忆中,有着数十段她与默罕默德死前的对话,这些对话当然没有出现在古兰经上。那是私密的谈话,只存在于默罕默德与阿伊莎之间。 默罕默德告诉阿伊莎,是他亲手封印了最初的伊斯兰先知,或者说那个怪物。 默罕默德至死都信奉真正的安拉存在,并对阿伊莎说那被封印的怪物是安拉的地人,所以他才要封印起来。他预言未来还是会有其他怪物降临这世间,所以将另外一块封印之石交给了阿伊莎,让她传承下来,并将使用封印之石的方法教给了她。 李道玄睁开了眼睛,他双眸中闪动的是一种莫名的惊悚感,在楼兰时,他击溃了佛宗的信仰基石,宣布极乐世界已关闭,只有信仰明宗才能得到拯救,这是一种消灭佛宗的方法。但本质上,李道玄在西域所做的一切还是基于佛徒们的信仰。 就在李道玄的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佛祖与道祖以及那些伟大的传说的神明仙人,都是确实存在的。只不过他拿来利用一下而已。 但在默罕默德的最后叙说中,除了他那虔诚的信仰,李道玄真正感受到的,却是真主安拉似乎并不存在。 默罕默德这位伟大的先知所信奉的安拉说是一位真神,倒不如是他心中的信念,这个可以引导一个帝国的信念是如此伟大和强大,但并不是真正存在的真神。 由此他想到了佛祖,想到了道祖,想到了那所有修士的终极目标,神仙。 一个巨大的阴谋感充斥了李道玄的脑海,阿伊莎记忆碎片中的对话,仿佛也在印证他的想法。 默罕默德详细的描述了七百年前,另外一位伟大的人物,那就是基督耶稣的故事。 默罕默德口中的这个故事和封印之石怪物里的话也是一一对应起来。 李道玄整理了一下混乱的脑海,看到了一个惊人的故事。 在很早之前,萧眉织的族人,那神秘的智族人就从未知之地来到了这片大地,最初的智人便是所有大陆传说中的神怪们。 从埃及的金字塔,太阳神,到古罗马的天神,甚至是李道玄从小就听过的东方盘古女娲。 这些智人们给于了大陆凡人们最后的礼物,便是信仰。 但智人们却隐藏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是依靠大陆上凡人的信仰而活着,他们偷偷吸收着信仰之力,并维持着这个信仰之力的源泉。 被封印在石头中的怪物便是这些智人的后代,他诱惑了基督耶稣,建立了一个信仰的教宗。当耶稣发现并阻止他时,便被朗基奴斯之枪刺杀了。当这些信仰之力无法满足他的时候,他又来到了阿拉伯的世界,诱惑了默罕默德。 石头中的怪物牢牢的控制着这片西方的大陆,但东方呢! 李道玄睁开眼睛,仙魔之争如果是信仰的战争,那圣地和冥界所追求的目的,便是控制东方大陆。 毕竟,东方大陆的信徒们拥有者比西边凡人强大不知多少倍的力量。一个东方修士信徒,便可以顶得上万西方凡人。 李道玄走下了宝座,他握着石头决定立刻赶回楼兰,他要向萧眉织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圣地与冥界难道也是她族人一伙的! 李道玄向安诺再次交代了一番,特别是对阿拉伯帝国后续的控制方法,留下了乌古斯等战士,独身一人赶回了楼兰。 建设在碎叶城指导阿拉木图新城的白石大道已完成,这是一条萧眉织亲自命令下建造的大道,光滑的大道穿山过水,自碎叶城一路铺到了西方大陆。 李道玄穿过碎叶城,便回到了西域大地。 西征的这些日子里,整个西域还在茂盛的成长着,西域最大的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已有一半被绿洲覆盖,汇聚了百万人口的西域大地如今生机勃勃。 眉河,蛮河,还有昆仑山环绕而下穿过楼兰绿洲的大河,三条河流之水在李道玄往日设计下更是丰润了许多。 河水漫流之地,人丁兴旺之时,可以说这绿色遍布的西域,已成了一片人间天堂。 不管怎么说,李道玄对于这块自己完全掌握的地盘,还是有着极大的满足感。 借助明宗的信仰,整片西域之地完美的整合了,但也是因为这块地方不大,而且信仰单一,所以才有了如此美丽兴旺的情景。 李道玄收回心神,摸了摸怀中的石头,飞到了楼兰城上,萧眉织的神识之力敏锐的感觉到了他,但其他楼兰人却毫无所觉。 李道玄俯身而下,落到了浮岛之上,看着自天阁内走出的萧眉织。 两人四目相对,却都觉察到了那一股忽然产生的陌生感。李道玄是有心事和疑惑,萧眉织却是感受到了他怀中的封印之石和体内的时光之沙。 天阁外的瑶池边上,一颗新种的琼花玉树正露出青绿的身影,往昔狄仁杰住过的草庐边上,李道玄站住了身形。 萧眉织的尾巴蜷缩起来,在背后打了一个死结,但她还是慢慢走了过来。 李道玄将手中的石头递给她:“萧姑娘,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萧眉织无言的接过了石头,感受着其中族人的气息,最后她叹了一口气,以超越年龄的语气说道:“李道玄,你虽然有了信仰之力,但你还是不明白,很多事情,就算我跟你解释了,以你现在的所知所觉,又如何理解呢。” 她说着俯视西域大地,最后望向了西方大陆。 李道玄猛然转身:“你建造了那条大道,是要将西方大地的信仰之力汇聚到这里么,楼兰和西域虽然是我一手建成,但如今想来,却是尔一手促成。你和其他族人一样,也是为了信仰之力吧。” 萧眉织默然无语,良久点头道:“每一名末日星人,生存的目的便是吞噬信仰之力。当我们的世界再也难以获取信仰之力的时候,便只有向其他世界获取。” 萧眉织的话语中不带任何感情,她清冷的声音听来也像是一段梦呓:“只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太过复杂了。像虫族世界,一旦被我们征服,赐予信仰后,所有的子民便一心一意的供奉着信仰。”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但是你们的世界,却无法统一为一个信仰,古老的年代还好些,但为了让你们的族群茂盛起来,我的族人将智慧传给了尔等,促成了整个世界的文明爆炸,却也为信仰之力的崩溃埋下了祸根。” 她的话已让李道玄有些听不懂。但萧眉织已一口气将所知道的秘密说出来:“你可能无法相信,在未来的未来,你们世界的信仰完全崩溃了,世界上再无任何我们族人可吞噬的信仰,所以才有了天界战士的末日净化。” 萧眉织手中神识拉出了一条长长的曲线,神识之线上布满了一个个触目净心的阿拉伯数字,她的手指点在一串长长的数字上:“二千年后,我族的天界战士在明月之上发动了末日净化,但此时你们世界的文明已达到了极为强大的程度。” 李道玄看着那条曲线终结在了萧眉织的指尖,耳中听她继续说道:“那一次末日净化中,你们世界的两大新兴力量正在混战中,那是你们世界掌握物质力量的机器文明与掌握精神力量的新人类的一场战斗。” 萧眉织的话说到这里,摇头道:“这两股力量在末日净化中觉醒过来,夺取了我族人的时光沙漏,依靠时光沙漏的终极力量,他们回到了久远的年代,这便是圣地和冥界的来历。” 李道玄只听懂了一部分,但他还是把握到了这其中的疑点:“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圣地和冥界应该联合起来对付你们族人才对,为何还会有所谓的仙魔之争?” 萧眉织脸上此刻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却是嘲讽的表情:“那是因为圣地并没有对抗我族人的想法,圣地代表的机器文明回到这古老的时代,改变了整个大陆和历史。当我的族人还在东方大陆头疼百家争鸣的混乱时代时,圣地借助强大的力量联合我的族人,以秦王之名统一东方大陆,废黜百家,焚书坑儒,建立了一个大信仰时代。” 李道玄隐约明白了一个事实,让他全身发冷的事实。 萧眉织这时果然揭示出来:“反而是冥界,你心目中的魔道,才是为了你们的世界在搏斗的战士,他们从一开始建立魔宗就是为了抵抗圣地和我的族人,试图挽回整个世界,回到正规。” 萧眉织说着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仙魔之争并非善恶之争,那是一个错误,你所接受的一切,所领悟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就算是叶倾城和大唐的承玄皇帝,他们曾经接触到了整个秘密的核心,但还是错了一着。” 承玄皇帝一生与修士斗争,叶倾城倾尽全力辅助他,但他们的方向却是错误的,冥界才是想要拯救这个世界,脱离异族统治的战士。 李道玄额头的汗水落到地上,他缓缓盘坐在地,远方的星辰看起来是如此刺眼,仿佛是一颗颗即将飞来的暗器,就要刺穿他的心。 第629章 破晓的光明 从云州到长安,从长安到洛阳,曾经看到的许多秘密和难解的疑惑在这一刻仿佛清晰了。 李道玄盘坐在地上,想到了洛阳秦王墓中看到的那副画面,他不禁苦涩道:“果然,仙流修士的至高存在,连山星宫,就是圣地与你的族人联合建立起来的。那所谓天界战士的净化……” 萧眉织转到他的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缓缓道:“我族的天界战士拥有的是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天界战士的责任第一便是保证这个世界的平稳,只有保证了这个世界的平稳,才有可能提供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 李道玄打断他的话:“那就是说,不允许可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力量出现了,但天界战士这样厉害,为何不下凡直接毁灭冥界,也省了圣地的麻烦。” 萧眉织定定看着他:“那你也不想想我为何一直要依靠你,却没有直接动手控制楼兰,我的族人因为一种特殊的原因,除了对可能毁灭世界的力量进行处理,却不能直接出手干预你们世界的进程,我们只能引导和诱惑,这也是圣地能和吾族合作的原因。” 李道玄无言以对,萧眉织缓缓背转了身子:“冥界和圣地的仙魔之争,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圣地仙流以正义的面目出现,却是为了奴役所有的凡人。冥界以魔鬼的姿态出手,只是为了那可笑的尊严和自由。李道玄,你能说谁对谁错么?" 萧眉织转过头望着李道玄:“如今圣地已将要控制大唐,我的族人只是需要信仰之力,并不会对你们有其他害处。反而那冥界之人不惜杀死自己的同类,就为了一个可笑的尊严和自由,你会如何选择呢?” 这是一个极有说服力的劝解,萧眉织的族人为这个世界打开了文明之窗,只是为了吸取看起来没有害处的信仰之力。而冥界作恶多端,杀人如麻,甚至以自己同类的魂魄为力量,只为了争取一个虚有的信念。 李道玄有些迟疑起来,千年前,圣地回到古老的时代后,和智族人联合起来,以秦始皇之名统一了整片大陆,他们剿灭了日后可能会带来麻烦的北部蛮荒部族,留下了空旷的北落荒原。 但另外一方面,圣地和智族人也恢复了东方大陆的统一,并在以后带来了大汉王朝的辉煌。 到了汉末,冥界魔道发起了反攻,一度占了上风,但他们带来的是一个斑驳的混乱的大地,战争无处不再,死亡无处不在。 在这种情况下,仙流与智族人再次合作,送来了一个更为辉煌的盛唐,凡人安居乐业,就算提供一点信仰之力又如何。 李道玄缓缓想着,不知不觉进入了瑶池之中,地楼道府中的虫族已孵化了其他神兽之卵,道府内俱为虫族大军,李道玄却缓缓走进了虫巢之内。 巨大的母虫安静的躺着,其他虫族都在忙碌着,他带着混乱的思维走到了母虫身前。 到底该如何,是消灭冥界,给这世界带来和平与安宁,然后将信仰之力供奉给那些智人,就像所有的信徒供奉他们的神明一样。 还是驱逐仙流与智族,让这个世界混乱的发展着,还给这个世界自由与尊严。 不知何时,李道玄的手掌按在了母虫的头颅上,他似乎下意识的在和这只母虫诉说起来,整个楼兰,不,整片大地,能听他诉说这种苦恼的,恐怕只有这只被智者一族征服的母虫了。 其余之人,便是最为亲密的身边人,都是被蒙蔽在凡世中的一只蝼蚁。 李道玄手掌之下传来了一丝温暖之意,忽然间,一个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那是一个焦急的声音:“不,不要被他们迷惑,若是信仰被征服,你的族人将永远成为他们的食物。” 李道玄的面前再次出现了一副巨大的画面,整个虫族世界被智族征服后的情景出现了,所有的虫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供奉着自己的信仰,在千百年后的整个族群已完全停止了发展和进化。 他们变成了一只只安静躺在泥土你的虫茧,不需担心食物,没有任何其他欲望,只有一件事去做,那便是虔诚的祈祷。 李道玄的身子一颤,手掌飞快的离开了母虫的脑袋,他的眼前仿佛也出现了另外一个真实的场景。 整片大地上的凡人们都不需要任何劳作,他们衣食无忧,每人都过着梦寐以求的生活,在这种麻木的场景下,却是一排排微笑着躺在棺木中的活人,他们像虫族一样,没有了烦恼和忧愁,只知道祈祷。 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凡人将无数信仰之力汇聚到了狞笑的智族人体内,让那些贪婪的智族人不断的得到力量,继续向其他世界扩张。 李道玄晃动脑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忍不住低吼起来。 他飞身赶出瑶池,落到了天阁之前。 犹豫了一下,所有神识之力凝聚在手掌间,李道玄轻轻推开了天阁之门。 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已没有了萧眉织的身影,连阿离都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阁之门打开,东方青丘带着小白熊好奇的看着李道玄:“喂,我刚感受到萧眉织那丫头走了,好像是去南边了,李道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东方青丘说着双眸却飞快的扫视了整个天阁,往日萧眉织在的时候,他可不敢随意进来,但狐狸的好奇心总是有些吓人,这些日子,除了天阁,整个西域大地都被他逛完了。 李道玄闭上眼睛,也罢,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如果萧眉织不走,他只能出手相对,那是他自己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李道玄大步转身,推开了东方青丘,落到了楼兰城内。 他望着这好不容易有些成绩的楼兰城,却一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告诉所有人这个大秘密?说出智族与圣地的阴谋? 李道玄想想自己都觉得有些勉强,白小蛮,苏寒烟,还有温博生他们,又如何能理解这些。 李道玄抬头看着天空,破晓之前,唯有黑暗在前,他对着闻讯赶来的温博生等人缓缓摇头,也不说话,便再次飞到了天阁之上。 李道玄走入天阁之内,不理会大惊小怪的东方青丘,八十一重神识之力下,东方青丘也不敢轻易跟他为难,只能无奈的退出去。 李道玄盘坐在天阁之内,心头的混乱如潮水一般,每一股浪潮都让他起了各种古怪的念头。 撒手不干了,这世界该怎样就怎样! 和冥界联手?强行驱动明宗信徒! 他在混乱之中,全身的神识不断的散落出来,木行神力在他身旁最为活跃,这天阁本就是以琼花玉树建成,不知何时,李道玄身旁长出了一颗苍翠的大树。 那是木行神力之下,天阁中滚来的一颗种子被激发而成。 苍翠的大树遮盖了他的身影,盘腿坐在树下的李道玄沉思了七日七夜。 信仰之力的根源,仙魔之争的乱局,还有那天道的虚无。 第七日七夜过去后,天阁外迎来了另外一次破晓。 天阁内苍翠的大树上缓缓飘落一枚树叶,落到了李道玄的头顶上。 这一刻,混乱中的李道玄猛然惊醒过来,头顶的树叶落到地上,他心中若有所悟,拾起树叶,那混乱的叶脉此时看起来却是清晰成了一条直线。 李道玄将树叶放下,走出了天阁。 今日的破晓与七日前一般,只是弥漫在他眼中的不再是黑暗,而是破晓的光明。 ----------西域行卷完结------------ 下一卷《云梦结卷》,也是本书最后一卷,大结局卷! 云梦结卷 第630章 南州寻故人 大唐永徽十五年,十年花开,世事变幻。 时值九月,序属三秋。南州九江郡白鹿城在这些日子忽然热闹起来,各方豪杰文士自四面八方涌来。 白鹿城三江馆乃是庐山之北最大的酒楼,此时人满为患,大厅一张木案前端坐着三个年轻人,三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都带着一丝丝灵气,一看便是修士。 若在十多年前,这等修士可是神仙般的存在,但如今大唐修士如走狗,转头满地走,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但一名最为年轻的修士看起来却是酒多人昏,现出一脸阴郁的表情。 啪的一声脆响,一名白衣修士拍案而起,口中大声道:“天后?!她武则天原名媚娘,不过是感业寺的一个尼姑,如今挟持吾皇迁都洛阳,自称天后起来?” 另一名红衣修士急忙拉住他,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这才低声道:“天后以圣地之主的身份,颁发仙流功法十三部,并在各地设圣庙,培养天下修士,其实是有福与吾等啊。” 最后一名黑衣修士也是劝解道:“吾弟所恨者果然是吾皇旧病复发,却被天后掌握了朝廷大权,但吾弟也不要忘了,若不是天后,那北落荒原的魔头们怎么能压制北方十年不敢妄动,还有那西域王封印西域之地,不敢越过玉门关一步,不也是天后的手笔?” 但白衣修士还是一脸忧愤之色:“话是如此,但武则天冤杀杜相,迫害皇后淑妃,这等禽兽之举,如何能为天下之后?母仪之主?” 白衣修士看来是真的喝多了,竟然举起酒坛当众大声道:“吾乃琅琊王氏子弟,这次来白鹿洞拜访业师,就要会同师兄弟们,去洛阳讨个说法……” 他的话还未说完,酒楼大厅边角处便飞来了一柄长剑,银光涌动的长剑之后便是一条黑色的影子。 这一剑速度并不快,但剑上带着一种强大的刺穿之力,瞬间就刺穿了那白衣修士护身功法,剑光一抖,一颗年轻的脑袋落了下来。 直到此时那持剑之人才现出身影,却是一个面色冷淡的黑甲之人,四周酒客都是低呼一声:“圣地使者!” 那圣地使者转头看了一眼,长剑再次抖动两下,桌前另外两名修士的脑袋也是跌落下来,三道魂魄被他一手握住,抬起袖子就塞入嘴中。 黑甲圣地使者轻描淡写的做完这一切,四周酒客熟视无睹的木然而坐,只有三具尸体在地上抽动两下,再没有了气息。 三江馆外不一会就传来马车声,几个仆役冲进来,收尸,洒水,换土,清理…… 一连串熟练的动作后,三名尸体不见了,大厅座位前毫无一丝痕迹。 那一直靠在酒柜之上瞌睡的掌柜这才流着哈喇子睁开双眼,一双眼只有眼白,看起来竟是一个瞎子。 老掌柜身子不停的颤抖着,艰难的喘了一口气,忽然轻轻敲敲桌子沉声道:“八,九,十,三天死了十个,还有王法么!” 老掌柜这句话却没有激起四周之人的共鸣,酒客们人人脸色难看,偷偷瞄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圣地使者,都是偷偷铜钱碎金,一溜烟的走了。 黑甲圣地使者极为疑惑的看着这位老掌柜,他为九江圣庙护卫已多年,认识这老掌柜也有几个年头了,从来只看到他如朽木一般,却从未见过这老头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但这老掌柜话中已有对抗圣地之意,黑衣使者紧紧握住了手中长剑,冷冷看着老掌柜。 三江馆二楼,三楼的雅座传来一阵吱呀声,就看到人影窜动,竟是酒客从楼上跳楼而逃了。 黑衣使者脸上现出冷笑,腰中长剑就要出手,就在此时,本已关闭的大门猛然推开,一个神采奕奕的中年文士大步走进来,却拱手道:“晚生狄仁杰,特来拜见萧师叔。” 他声音不大不小,但中气十足,一双眸子更是神光闪动,充满着智慧的光彩。 黑衣使者转身沉声道:“圣地神卫在此办案,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这神采奕奕的中年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拱手又道:“萧师叔,吾寻你寻的好苦啊!” 黑衣使者见这中年文士不理睬自己,登时大怒,长剑出鞘一半,杀意毕现。 中年文士狄仁杰这时却转过身子,腰带上一块乌黑的金牌极为显眼。 那黑衣使者目光一看到那块金牌,顿时脸色大变,长剑入鞘,对着狄仁杰恭敬的行了一礼,默默无言的退了出去,临走时还轻轻的将大门为他们关上。 狄仁杰等到那使者退去,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他轻步走到那一言不发的老掌柜身前。 三江馆的老掌柜睁开惨白的眼:“老头子可不是你什么师叔,你是白鹿洞的修士吧,吾可不是白鹿洞的。” 狄仁杰微微一笑,对这老掌柜拱手道:“萧狄大人啊,方才为了救你,小子不得不乱认一番了。” 曾经的四言神目,执掌大理寺多年的萧狄此时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难能可贵,你有这份机变之心,嗯,狄仁杰,我听过这名字,你在云州,幽州办过很多大案,后来是落狱了,是武则天亲自将你提出来,嗯,如今你是天后身边的红人,升任御史了吧!” 狄仁杰自然听得出这老前辈的讽刺之意,他拍拍腰中的金牌:“这是天后钦赐的令牌。老前辈你当年在大理寺一双神目,号称十年无冤案,一向是狄某钦佩的前辈。如今前辈可能看不惯狄某所作所为,但很久之前,吾的传道之师曾说过,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狄某一心只为苍生,不瞒前辈,这块金牌是我三次跪求,天后才赐予的!” 狄仁杰说到此处,声音却低沉下来:“我虽然跪求三日,为百官不耻,但这块金牌在身,自洛阳到南州,一路之上已从圣庙神卫手中救出了十七个无辜之人。相比之下,狄某以此为荣,不以此为耻。” 萧狄苍老残败的面容露出一丝惊诧之色,他微微点头:“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这话是道德经中名言,但能理解这一句的人可不多啊,不知狄大人的恩师是?” 狄仁杰面色肃穆起来,却是沉声道:“在下传道之师,正是西域王李道玄!” 萧狄惨白的眸子一下就闪烁起来,他猛然直起身子,惊疑不定的看着狄仁杰。 狄仁杰却是面色不变,口中继续道:“萧大人,您当该也听到消息了,西域王离开楼兰,来到南州了。吾遍访南州之地,除了五仙教国师洛青璇,只有您是西域王的旧识,是以来此查访。” 萧狄却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武则天给你这块令牌和这么大的权力,却是要你来拿西域王的了。但这次你可弄错了,十年前西域王封印整个西域之地,大唐自瓜州以西只能看到高墙法阵,却再也无法进入西域。如今西域王离开楼兰了?我可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 在十年前,那西域王不知发了什么疯,在几日之间就将整个西域之地封印起来,一座可以抵御修士进攻的防御法阵将西域大地与大唐,逻些都隔离起来。 这些年,西域王李道玄的名字都很少有人提起了。萧狄这样说,倒也符合常情。 狄仁杰闻言也是呵呵一笑:“既然如此,狄某倒是多心了。不过天后下旨命狄某查访西域王的消息,某只能尽力而为啊。”他笑着转头看看窗外庐山云雾之景,以及那山中的白鹿书院,忽然又笑道:“刚来此地,也不方便去白鹿洞,不如就在此地住下的好呢。” 狄仁杰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萧狄:“萧大人,可还有空房啊。” 萧狄佝偻着身子,眼白深深的扫了一眼狄仁杰,甩手扔出一块木牌:“天字一号,每日三两金。” 狄仁杰有些尴尬的接过牌子,压低声音道:“这个,似乎有些贵了,某可付不起这一日三金。” 萧狄眼白一翻,手指他腰间的金牌:“拿此来抵!” 狄仁杰拍拍脑袋,大方的将金牌摘下来递给萧狄,便拱手走过二楼一道木楼梯,进入了天字一号房。 萧狄摸着手中的金牌,顿时愣在了原地…… 三江馆大厅墙角处一个乞丐模样的修士慢慢直起了身子,脸上却带着一丝惊喜之色,他悄悄的离开了墙角,快步拐进了一条大道上。 不过一日一夜的光景,整个白鹿城的修士都沸腾了,他们都得到了一个极为可靠的消息,那龟缩在西域防御法阵之后的魔头李道玄,竟然来到南州了,听说大魔头李道玄还要去三江馆呢! 一时之间,整个三江馆包括其四周都汇聚满了各方修士,这些修士都是这十年间才冒出头的风云人物,他们来此都只有一个目的,除魔卫道,一举成名! 萧狄再次恢复了朽木般的模样,每日趴在酒柜前,昏昏欲睡。 而那位狄仁杰却是每日游山玩水,偶尔也会坐在萧狄身旁,一壶清酒,一碟小菜,一看便是一日的功夫。 他们似乎都在等着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第631章 君自何处来 九月十七这个日子,白鹿城的行人比肩继踵,人多的像是过江之鲫,当真是张袖如云,挥汗如雨。 这些人中,大部分是修士,自天后颁布《仙流十三经》后,修士再也不是某些人的特权,只要信奉圣地,便能得到圣庙的资助,如今便是资质再差的凡人,修行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今日三江馆中连大厅外都摆满了木案,满座衣冠似雪,一片压抑之色。 狄仁杰举着酒杯抬头望了几眼,身边昏睡的萧狄忽然睁眼摇头:“修士不值钱,就这些猪狗之辈,也要来杀李道玄?” 他的声音很大,四周的修士不禁都是露出诧异和愤怒之色,正要起身诘问时,门外传来一个冷傲的声音:“这话说得不错,就你们这些猪狗,也配!” 话音未落,几名年轻男女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他骄傲的环视四周:“要杀李道玄,那也是我五仙教才能做成的大事,就凭你们这些杂鱼?” 这自名五仙教的高大年轻人身后,却跟着一男一女。 此时那看起来极有灵气的女孩掩口一笑:“大师兄说得虽然有些过了,但这些修士确实,确实修为太低了。” 靠近门口的两名修士立刻站起来,双手各自凝起两道符篆,四只符篆按照北斗之位一起打出。 看这四只符篆蕴含的灵力,以及符篆上勾画的字符,这两人当该是符篆流的一等高手,最少有玄空境的修为。 五仙教的大师兄看到竟然是自己专修的符篆流修士,更是不屑一顾,双手一点,那四只符篆便滴溜溜的转动起来,继而四道银光乱射,整个三江馆在银光中木屑纷飞,登时自二楼三楼以上,全部被这狂暴的力量毁灭了。 在这狂暴的力量肆虐以前,萧狄就布出一个防御之阵,将狄仁杰牢牢护卫住。 等到符篆的力量散去,三江馆只剩下了几根木柱,以及目瞪口呆的修士们。 五仙教的大师兄一抖袖子:“吾乃五仙教下流云子,就你这等符篆的功夫,每次只能发两符,却在某面前献丑。” 狄仁杰环视四周,面露愤怒之色,手指流云子道:“城中不许修士乱斗,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就是你们五仙教的洛青璇,也不能随便乱用功法!” 那流云子大师兄顿时大怒:“你是哪跳出来的,竟然敢直呼吾师尊之名?” 他说完竟然双手各自凝出七道符咒,就要出手。 流云子身后的少年轻轻拉住了他:“大师兄,师父确实说过不要随意使用功法,方才师兄用出了神识之力,那已是有些过了。” 少年身旁的少女立刻撅嘴道:“流风师弟,这人可是直呼师尊的名字,当该打。” 那少年面色淡淡的,但语气却不容置疑:“绝不可如此,如今将酒楼都打坏了,这已是违了师命。流雪师姐你就不要添乱了。” 这名流风的师弟最是年小,但在五仙教修习的却是最高深的妙心剑法,昔年在昆仑山一役中,这流风子的心剑已是修为深厚,十多年后更是得到了洛青璇的亲传。 所以他虽然辈分小,但说起话来却很有些力量。 大师兄和女子都是一脸不豫之色,但却不能再多说。 那流风子对着周围的修士一拱手:“诸位打扰了,吾等奉师命而来,诸君还是不要在此搀和了。” 这少年的话语未落,一道道带着神识之力的心剑陡然击向了所有修士,每名修士都是身子一哆嗦,忽然间心慌意乱,一个个茫然站起,就如无头苍蝇一般撞来撞去,一会儿就全部失魂落魄的走了。 狄仁杰皱眉看着,那萧狄却是倒抽一口冷气:“你这少年,口中说得客气,下手却如此狠毒,昆仑心剑一击之下,这数百修士日后是别想修行了,你这份狠毒之心,比之你师兄师姐,还要让人心寒。” 此时那五仙教的女弟子和大师兄都是拍手笑了起来,齐齐赞叹小师弟功法妙绝,果然不愧是师父最为推崇的五仙教高手。 那小师弟一脸谦和,连称不敢,但隐藏在他眼眸深处的,却是比那狂傲的大师兄更为深沉的骄傲和不屑。 三人此时已找了个完好的位子坐下,那小师弟流风子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还安坐在残破酒柜前的萧狄,却是伸指弹了一下。 只听呯呯声不绝,萧狄惨白的眼眸转动过来,一双黑沉的眸子连续七道金光射出,勉强挡住了对方这一弹指中的神识之力,饶是如此,他的血脉丹海也是被心剑刺穿,哇的一口灵血就喷了出来。 狄仁杰大惊,伸手扶住萧狄,萧狄勉力摇摇头,忽然一跺脚:“如今这些修士,还不如让李道玄来一口气都给杀了,哪里还有几分修士的样子!” 萧狄的话一说完,座位上的流雪子就咯咯笑了起来:“李道玄,李道玄是个什么东西,西域王好大的名头,不用我小师弟出手,就是大师兄的十四道符篆神识,也能将他打死了。” 流云子身为五仙教大师兄,也是出师门最早的一个,也不过才有八年光景,对于李道玄的传说更是不屑一顾,他轻轻拍拍桌子:“李道玄,若是遇到他,吾非得将他腿骨打断,然后牵着拉到五仙教给师父当狗,呵,听说他当初就曾变成一只黑狗呢!” 一句话说得身旁两人都笑了。还是那小师弟流风子最先止住了笑意,摇头道:“不说李道玄那等废物了,这次师父让咱们一起出动,可是要到白鹿洞好好会一会那些书呆子,师父交代的那件大事,咱们可不能耽误了。” 三人都是点点头,自摸出了师门自炼的丹药服用了几颗,却再次笑了起来,流雪儿等了一会不耐烦的说道:“二师兄到底去哪里了,为何现在还不来?” 流云子嘿然一笑:“二师弟方才还心念传书与我的,说是在路上看到了一柄好琵琶,那可是绝顶的宝物,他要买过来送给师父呢。” 流雪儿不信道:“既然是好宝物,人家会卖给他么,不会是抢吧?” 流云子不以为然道:“抢又怎么了,这天下除了师父他老人家,还有谁配享用宝物?” 狄仁杰在一帮被萧狄拉着,听到此处已是怒极而笑,没想到五仙教的弟子竟然都狂妄到了这等地步。 就在此时,破碎的酒楼门口缓缓走来两人,看上去却像是一对卖艺人,当先是一名背着琵琶的女子,容颜寻常,毫无修行之力,只是腰肢纤细,肌肤若雪,看起来别有一番姿容。 女子之后便是一名中年男子,着一身青袍,也是普普通通,唯有这男子没盘发髻,长发狂散在后,胡须满脸,却有一种放荡不羁之态。 两人缓步走来,却大方的在一旁残破的木案边坐下来。那背着琵琶的女子皱眉看了一眼,轻声道:“公子,要不要换个地方?” 那放荡不羁的男子一摆手:“这里好,有良辰美景,断壁残垣,我喜欢。” 他一句喜欢,那琵琶女子便不再多言,解下背后琵琶,指尖捻动,便有一阵清脆之音恍若自天外而来,灵透之极。 这次不光是狄仁杰萧狄,三名五仙教高才也都是转过了脸,流雪儿看到那琵琶虽然表面普通,但却蕴含着一股强大的轻灵之气,特别是那四根弦,在女子指尖捻动中,竟然现出四种不同的灵力和颜色。 流雪儿不禁手指琵琶大声道:“二师兄去了那么久,我看他弄来的琵琶再好,也比不上这个呢!” 三名五仙教的高足都是看到了这琵琶的妙处,那女子却是抬头一笑:“这位姑娘好眼力,这琵琶是公子亲自为我做的,单说这四根弦,便有金木水火之神力,却是用天山之木,昆仑之玉,还有那极西之地的十五万斤金子炼制而成,可算是天下第一宝物。” 远处的狄仁杰听到此处,心中一动,有些激动的看着那长发飘散,放荡不羁的男子,心中暗道,莫非真的是他,但这也太不像了。 流雪儿面露不信之意,那流云子却是大笑一声,起身伸手道:“拿来!” 那女子面色冷淡下来,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头对那男子说道:“他们三个和刚才那偷我琵琶的贼子都是一伙的,看来是洛青璇门下弟子。” 放荡不羁的男子这才转头看了三人一眼,却露出失望之色:“洛青璇怎么搞的,怎么弄出这样三个怪胎!” 流云子气得鼻子都歪了,那流雪儿也是勃然大怒,只有流风子觉得有些不对,看着一男一女沉声道:“你刚才说的那什么贼子,可是什么模样。” 女子手指拨动琵琶,弦音之中,一团魂魄慢慢现出,凝聚成了五仙教排名第二的弟子流雨子,只是往日修为仅次于小师弟的这位五仙教高手,如今只剩下了魂魄,还被这女子锁在了琵琶中。 流云,流雪和流风都是倒退半步,三人齐声悲呼道:“二师弟(兄)!” 抱着琵琶的女子微微一叹:“本来我家公子看在故人的面子上,没有想要他的命,但我这个人呢脾气大点,一时忍不住,下手就重了点。” 远处的狄仁杰紧张的呼出一口气,他已经认出,这女子正是西域王身边的那位侍妾,白小蛮。 至于那男子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第632章 翻袖为浮云 白小蛮的琵琶还在拨动,清脆灵透的琵琶声仿佛是催命的音符。 流雪儿脚步一错,怀中一柄剑匣飞出,四支木剑齐齐飞出,这是浮游观的清微剑法。 放荡不羁的长发男子微微一愣,对着琵琶女轻声道:“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他说完也不理会那即将透体而入的清微剑匣,却转头对着后边的狄仁杰轻轻一点头,露出了一丝笑意。 流雪儿一跺脚,身上这剑匣虽然只有四支木剑,但代表的却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剑,威力强大无比。 流雪儿在五仙教中就得到师兄弟们的宠爱,一出师门,更是笑傲大唐修士,何曾受到过这种侮辱,心中气恼之下,尖声道:“两位师兄,不用你们出手,我为二师兄报仇。” 她口中说着,手指一点,梅剑立刻出鞘,一股神识之力驱动下,那一片片梅花在剑上凝聚,就如剪雪裁冰,确是一身傲骨。 白梅飞舞,卷向了那个一眼都未瞧过自己的长发男子,但一声琵琶响,流雪儿感受到了音符中厚重的神识之力,仅仅是一根弦动,便有数百重神识之力如细丝般卷了过来。 流雪儿的梅剑还未飞出剑匣,就被琵琶女的神识细丝缠住,就听一阵脆响,那师父亲手炼制的梅剑竟然被搅碎了。 流雪儿这次的伤心可比二师兄死了还要深重,这是师父亲手炼制,在自己十六岁生日时送给她的。 流雪儿悲呼一声,剩下三柄木剑一起飞舞而出,但见兰剑空谷幽香,孤芳自赏;竹剑筛风弄月,清秀潇洒,更有那菊剑凌霜自行,破开了琵琶的神识细丝,直刺那琵琶女。 两女这一番对战已用到了神识之力的精妙所在,所以破坏力反而不如方才流云大师兄的两道符篆,但精妙之处却超过了太多太多。 琵琶女双手一收,怀中琵琶轻轻放下,在流雪儿疯狂的神识之剑中一指点出,一道重叠到极限的细长神识如剑,刺穿了所有的梅兰竹菊的绚丽,切断了流雪儿神识之力与丹海的感应,冰凉如毒蛇一样的神识裹住这女子的要害之处。 一招之间,琵琶女便制住了流雪儿。她却转头皱眉看着长发男子,似乎还在等着他的命令。 长发男子这时转头看着一动不能动的流云子和流风子,在他神识之下,便是洛青璇亲来恐怕也难以抵抗,更何况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他对着琵琶女微微摇头:“教训一下就是了,杀之无益,徒曾烦恼。” 琵琶女默然无声,神识如丝刺穿了流雪儿的丹海,流雪儿的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神识之力便被她吞噬的一干二净。 若不是那男子命令坚决,恐怕琵琶女已忍不住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干净了。 流雪儿失魂落魄的恢复了自由,但一试丹海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跺着脚却返身打了那僵硬的流云子一巴掌:“大,大师兄,你们为什么不救我,雪儿,雪儿的修为全没了。” 长发男子轻轻吐出一口气,那流云子和流风子终于从禁锢中恢复过来。 就是狂傲的流云子,此时也吓破了胆,他急忙抱住软弱无力的小师妹,对着那长发男子惊疑不定的说道:“阁下报上名号,咱们五仙教来日必当登门造访。” 那长发男子微微摇头:“我会去见洛青璇的。”他似乎不愿意多说话。 但那琵琶女冷声道:“在下白小蛮,这位就是西域王殿下,回去告诉洛青璇,过几日殿下就要登门拜访你们五仙教的。” 白小蛮话一说完,流云子倒抽一口冷气,抱着流雪儿就要退走。 但那流风子却是站住不动,他年纪最轻,但傲气最重,望着西域王李道玄,这流风子紧紧捏住了手指:“五仙教门下没有临战逃脱之辈,李道玄,你可敢与吾单打独斗?” 听到师弟这番大义凛然的话,那流云子脸上一红,抱着白雪儿也是大声道:“师弟说的是,师兄与你一起死战到底。” 白小蛮露出一种古怪的笑意,仿佛是看到了两只蝼蚁正在不知死活的刺激一只巨兽般,果然那长发男子脸色阴郁下来,却转头对白小蛮道:“小蛮,你去庐山三叠泉取些泉水来,待会儿我与故人相叙。” 李道玄说完终于起身,等到白小蛮去后,他微微挥动袖子,四周毫无任何异常感。但在狄仁杰以及流云子师兄弟的眼中,他们看到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奇迹。 整个三江馆破碎的石头碎木,还有那微小到沙尘般的碎屑都还是飘舞起来,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这些碎屑开始重新组合重叠起来。 碎木之屑在半空飞舞,快速的叠合在了一起,重新组成了四支木柱,立在了三江馆的废墟上。 但见碎石重填,山土聚合,一个崭新的三江馆再次建成,那就像是时光倒流一般,又像仙人施法一样。 最为恐怖的却是一滴滴混迹在半空的酒水自土地上飞离出来,再次聚成了一杯杯美酒,落在了重新站起的桌子上。 等到李道玄袖子再次一卷,三江馆恢复如初,就像从未被破坏过一样,除了那些逃走的客人,便是桌上的美酒美食都恢复了原样,酒水浑浊但新鲜,美食还冒着热气。 流云子目瞪口呆,不停的眨着眼,但修为最高的流风子却是脸色古怪,喉咙发出了咕嘟的声音。 李道玄却有些失落的看着三江馆,看着崭新的三江馆一根木柱上,那木柱上留着一块指头般大小的残痕,却少了一块木片。 男子微微叹息一声,心情更是不好起来:“终究是差了一点,达不到圆满之境。” 他叹息完,袖子一翻卷向了流云子三人:“滚吧!” 三江馆中空空荡荡,五仙教的三名高足失去了踪影,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而白小蛮这时捧着一葫芦泉水。轻轻落了下来,看着场中清净不禁淡淡道:“还说我要手下留情,你却做得更绝。” 李道玄接过葫芦,微微一笑,这才走到狄仁杰和萧狄身前,对着萧狄躬身一礼:“萧大人,许久不见,今日能在此相逢,当真是人生之大喜事。” 萧狄眼白翻转,声音不惊不喜:“他乡遇故知,果然是大喜事,但吾并非西域王的故知,若不是老夫身有残疾,就要第一个奔赴沙场,为大唐重新夺回西域大地。” 李道玄笑意不减,长发披散之中自有一股放浪的魅力,他放下葫芦,手掌轻轻放到了萧狄的头顶上。 一旁的狄仁杰下意识的惊呼道:“不要!” 李道玄对着狄仁杰哈哈一笑:“错了,怀英,难道你连为师都信不过么,我不会伤害萧狄大人的。” 狄仁杰这才有些安定下来,再看那萧狄时却张大嘴巴合不拢了,萧狄那佝偻的身子竟然缓缓直立起来,这次不是萧狄刻意的挺起腰板,而是一种恢复伤势的情形。 狄仁杰是知道萧狄所受之苦的,当年武后处置萧淑妃,向百官揭露了萧狄送出了一个擅长魅惑术的妹妹,由此萧狄落狱,在高力士和来俊臣的整治下,可谓饱受折磨。 但如今在李道玄的手下,这位萧大人身上的伤口一点点恢复过来,就是那恐怖的残疾之眸竟也恢复了往昔的灵动。 等到李道玄松开手时,萧狄已是猛然站起来,手指李道玄惊诧道:“你,你……” 狄仁杰擦擦双眼,拉住萧狄道:“大人,这是好事,您也不用再受暮雨阁那搜魂术的折磨了。” 李道玄指尖捏着一块黑色的气息,无声的将之融化,却对萧狄这些年受到的苦大为震动:“高力士竟然下如此狠毒的手,这一块神识每日都穿过萧大人的三魂七魄,不过大人能坚持到此,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萧狄一口气吐出来,只觉身轻体强,更有一团新鲜的灵力在丹海重新凝聚,这灵力厚重中还有一点神识之力,更为惊喜的却是神目恢复了往昔的水准,他现在的状态比之十多年前最强大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萧狄却是抱住了脑袋,他慢慢坐在酒柜之下,颤声道:“我受这折磨也是自找的,萧淑儿确实是我送入宫中的,她也确实修习了天莲秘术,我送她入宫,也正是为了迷惑皇上,对付那圣女。” 萧狄说到这里已是放下了心头一个大担子,却摇头继续道:“最可恨的是害了杜相,连累他被杀,老夫这些年一直心中愧疚!” 李道玄没有说话,但狄仁杰却摇头深沉道:“杜相之事其实与大人无关,当年杜相只所以被杀,最大的罪名却是欺君大逆。当年许相亲自向陛下揭发杜玄风趁陛下犯病时,试图偷玉玺,袭帝君。却不知为何陛下真的信了。” 狄仁杰所说的许相,便是如今在洛阳执掌大权的中书令许敬宗了。 萧狄默然无声,虽然李道玄恢复了他的力量和生气,但他的心早已枯死。 李道玄拍拍萧狄的肩膀,再对狄仁杰一笑:“怀英,你这次是奉武媚娘之命来查访吾的踪迹的?” 狄仁杰错愕了一下,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实在不知道以什么心态面对这位西域王,他是自己的传道之师,但也是自己致力于要对付的敌人。 良久狄仁杰才轻松的笑起来:“天后让吾查访西域王的踪迹,吾现在不是查访到了么,狄某这就赶回洛阳复命,听从天后指示。” 李道玄点点头,对身旁的白小蛮道:“你随萧狄大人在此等着,我自去白鹿洞一趟,再去拜访一下五仙教。” 他说着举起葫芦饮了一口庐山之水,嘿然道:“好水,白鹿洞这帮书呆子倒是会享受。” 在这笑声中,李道玄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第633章 一葫落风雨 五仙教教坛就在潇湘谷中,这原本是潇湘剑派的道府,自洛青璇南下后,便占据了此地。 北有洞庭之月,南接潇湘之竹,谷中之景唯有一个幽字可说。 流风子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师父,洛青璇正静静看着他,此地便是潇湘谷中莲花台,洛青璇的容颜十年不变,只有脸上还有两道伤痕一直存留着。 流风子悲呼一声,但立刻发觉不对,自己是何时回到师门的。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就看到自己悬浮在洛青璇身前的一朵莲花上,竟然是魂魄之体…… 流风子这次是真的‘魂飞魄散’了,转头看到大师兄和师姐的魂魄也是悬浮着。 那个西域王李道玄,好厉害的手段,好狠毒的惩罚,竟然毁去了他们的肉身,不知用什么法子将他们的魂魄直接送到了潇湘谷中。 他们的魂魄完整无缺,近乎完美的展现在洛青璇面前。 是那个男人,洛青璇从这剥离魂魄的手法就能猜出来,普天之下能有这等修为的,除了圣女,冥王,也就只有那个男人了。 圣女还在洛阳,冥王从未现身过,洛青璇手指捻动莲花,将三名爱徒的魂魄存放起来。 自渝州边境战以后,三年后第一次走出潇湘谷的洞府,大唐国师洛青璇便带着一身的煞气,向着白鹿洞的方向而去。 庐山秋景最美,白鹿洞秋日最忙。 李道玄见那秋日庐山就像一幅泼墨画,说不出的层林尽染,姹紫嫣红。只是这万山红遍,枫叶流丹间,云海雾绕,绕着的是蝼蚁般的修士。 他提着葫芦,饮一口清泉,行三十丈路程,转瞬间就越过了玉屏山南,穿过了虎溪岩前,来到了白鹿洞六合洞前,此时六合洞前修士如牛毛,将一片空地挤得水泄不通。 一尊白鹿立在洞前栩栩如生,鹿身有烟雾不停涌出,缕缕可见,这便是素有“白鹿含烟”之称的白鹿洞标志了。 李道玄长发飞舞来到这六合洞前,就听到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正在说着:“吾蓬莱派这次只求见张师叔一面,并无其他意思,请各位贤人广开一面,让我们见见张师叔。" 这蓬莱派弟子的话刚说完,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声道:“算了吧,你们蓬莱派这些小虾米打得主意,在场的英雄好汉都是清清楚楚,昔年蓬莱张果在洛阳是被你么自己逼走的,如今他回来了,好嘛,你们有贴上来了。” 粗豪的声音说完,一个阴柔的声音接口道:“那是不错的,如今蓬莱派听说本派张果带着天下第一法宝来到白鹿洞,果然就眼巴巴的赶回来了。“ 白鹿洞前的群豪都是笑起来,但那蓬莱派的弟子却也是放开了,冷声道:“张果师叔从未说过脱离蓬莱派,他老人家现在也还是蓬莱派的。” 六合洞中飞出一支黑色的狼毫大笔,在半空写下了一个大大的静字,顿时整个场中都安静下来。 白鹿洞仅存的三大贤人一起走了出来,他们三人环视四周,一名贤人走上前大声道:“先贤之地,夫子传承之地,岂容尔等放肆。张果先生确实在白鹿洞里,但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天下第一法宝’,你们都退去吧!” 这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顿时那闻讯而来的修士们都不答应了,更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声道:“白鹿洞想要私吞宝物,大家伙儿一起上啊!” 这句话仿佛激起了一阵巨浪,场中形势一下就混乱起来。 站在远处的李道玄微微点点头,这白鹿洞的贤人看起来果然就是一群书呆子。 正如此想着,天空之上飞来一群黑色人影,数百圣地黑甲使者众星捧月般跟着一名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落下云头。 黑甲神卫一落到地面之上,那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阴柔的一笑,吐出一个字:“杀!” 黑光闪动,这些黑甲神卫修为都已达到了玄仙境,对付面前这群杂鱼一般的修士,自然是易如反掌。 但黑甲神卫这次并未大张旗鼓的屠杀,而是自手中射出了一支支鱼钩般的古怪武器,击中前方修士的身躯,那些修士的魂魄之力便被这鱼钩汲取,汇入到了那脸色惨白的年轻男子身体里。 年轻男子露出惬意的笑容:“来某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人世间最为美好的事只有两件呢,一件是抄家,一件便是平叛。” 白鹿洞的三大贤人挥动大袖,六合千字经发动,在前方的大地上写下了几个大大的封字,封印住了黑甲神卫疯狂的吞噬。 三名贤人都是愤怒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一名贤人沉声道:“来俊臣,你敢在白鹿洞放肆?就是许敬宗也不敢在此放肆。” 来俊臣手指托着下巴,摇头一笑:“许相是许相,与来俊臣有何关系,某这次奉的是天后的命令。” 白鹿洞的贤人们对视一眼,顿时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屈辱,自汉董仲舒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白鹿洞以儒家之学传道载业,哪朝哪代皇帝不是恭恭敬敬。 这武则天掌权以来,不但大肆兴佛,压抑道门,现在竟然找个借口,压到白鹿洞头上了。 三大贤人修为不弱,但他们却明白在这数百名神卫和那阴险狡诈的来俊臣前,却是不够用的。他们的本事更多是在儒学上。 但白鹿洞的贤人们还是气定神闲,他们还有一张王牌,而此刻,他们也感受到了熟悉的力量。 洛青璇出现在了半空,她皱着眉头,这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李道玄的气息,按说以他如今惊天动地的修为,离着十万八千里也能感受到了才是。 洛青璇落在了六合洞前,那来俊臣脸色就难看了,三名贤人见是五仙教国师亲自到来,一时顿觉更有信心了,他们急忙迎上来,对洛青璇行了见面礼。 一名贤人笑道:“说来惭愧,前日送到潇湘谷的求救信刚发出,听说洛国师派出了最得意的弟子,吾等山人已是心中感激,没想到原来是国师亲自赶来了。” 洛青璇的五仙教和白鹿洞从一开始就是秘密合作,这十多年来,洛青璇不但成为唯一可以抵抗佛宗国师的力量,更因为五仙教乃是圣地之外最大的仙流门派,有着举足轻重的力量,地位相当于道门首领。 所以洛青璇对白鹿洞,对南州,甚至对那些所有反抗圣地的人来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面对三位贤人的客气,洛青璇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她真正担心的却是不知在何处的李道玄。 挥手间,来俊臣带着五百神卫退到了六合洞外一角处,那些劫后余生的修士不用发话,都是落荒而逃。 整个六合洞前,除了萧眉织和白鹿洞的人,只剩下了圣地神卫和零零星星的几个不愿意走的修士。长发披肩的李道玄就夹在其中,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来俊臣脸色变幻,终究是不愿意与洛青璇直面冲突,他微微挥手,带着黑衣神卫飞旋起来,冲向了六合洞外。 零星的几位修士都是慌乱的退开,只有那长发披肩的男子附身而上,挡在了来俊臣身前。 葫芦在李道玄手中旋转着,一股股清泉之水进入他的口中,他畅快的擦了一把嘴,手指阴沉的来俊臣道:“你不能走!” 来俊臣在这男子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修行之力,但他是多疑之人,这十年来活在黑暗之中,更是多了十分心机,顿时对着李道玄微微一笑:“这位是从何处来?为何拦着本官?” 李道玄也是对着他一笑,手中葫芦离开了手掌,一缕轻柔的神识拖着葫芦飞到了神卫之前,那葫芦之中的清泉之水滚流而下,但见雨珠飞舞,就如一场小雨落到了所有神卫身上。 在清澈的雨珠之中,白烟滚滚冒起,四周的神卫开始还是莫名其妙,但一瞬间就感到了刺穿丹海的神识之力。但这股神识之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他们根本无法抵抗。 雨珠停歇时,四周只剩下了五百黑甲,白烟之中再无一人。 数百魂魄挣扎着被葫芦吸走,李道玄身在半空接住了葫芦,塞上了葫芦塞子,却对着来俊臣和藏在四周的所有修士大笑道:“吾这法宝如何!” 在那些隐藏在六合洞四周,或者场中之人看来,这长发男子葫芦一翻竟然将所有神卫都‘收取’而去,顿时无数眸子都死死的盯住了长发男子手中的葫芦。 来俊臣双腿打颤,他并不是胆小之辈的,但也被这恐怖的一幕所震撼,竟然一句话说不出来。 三大贤人都是揉揉眼,不能置信的喊起来:“这是什么法宝。” 也只有洛青璇看得清楚,这男人看起来毫无修为,但方才一道方圆数十丈的界力范围内,却有连自己也看不透的神识之力笼罩着。 这已是她修行至此也无法看清楚的力量。 李道玄捧着葫芦,对着三大贤人一笑:“在下这只葫芦,可能换来那位张果先生呢?” 三大贤人一时无言以对,一名贤人喉咙抖动,竟然真的心动了。 洛青璇立刻飞身而起,心剑之力笼罩大地,口中淡淡道:“李道玄,你终于还是来了!” 第634章 只手可遮天 西域王李道玄,来俊臣首先反应过来,他身影闪动落到洛青璇身前,沉声道:“此子乃是大唐之敌,咱们当该联手诛之!” 洛青璇眉头一皱,但三大贤人却是齐声道:“当该如此,此子身怀如此强大法宝,咱们须得联手为之。” 洛青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但六合洞内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是李道玄么,张果有话对你说。” 白鹿洞三大贤人面色一变,三人三笔齐出,三个封字将六合洞封得死死的。 李道玄默默看着,便将手中的葫芦放下,手指一弹,这在三贤人眼中无上的法宝就滚动起来,竟然滚到了六合洞旁的一块山石下。 这一手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时之间两条人影立刻扑了过去,那是三大贤人中的日贤人和月贤人。 来俊臣脚下动了一步,但眼光扫到一动不动的洛青璇,便强行压住了心头的贪念,艰难的收回了脚步。 白鹿洞三大贤人之中的星贤人向着葫芦的位置连走三步,终究是压住了贪念,他闭着眼睛,默默念着非礼勿动,这儒家克己复礼的隐忍之法,乃是每名儒家子弟必修的功课。 两名扑向葫芦的贤人手指已摸到了心中梦寐以求的宝物,但随后他们的手指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没有手指的贤人看着就在眼前的葫芦,再次扑了过去…… 洛青璇看着全身都被消融的两名贤人,眉头一翻:“这是界力?” 李道玄微微点头:“没想到你竟知道界力!” 洛青璇松开了昆仑心剑的聚集,她只看这一眼,就明白自己绝不是李道玄的对手。她只能看着那一动不动的葫芦沉声道:“多年不见,你竟真的成了魔头,如此惨杀无辜。” 李道玄脸色平静,摇头道:“我从未要杀他们,只是给他们一个选择,这葫芦就在那里,若是他们两个如这位星贤人一般能忍住诱惑,没有那份贪念,自然不会如此丧命的。” 洛青璇嘿然不语,李道玄一步步走过去,走到来俊臣三尺外,再次一笑。 这次来俊臣是吓得全身僵硬,但觉脚下一空,身子一抖四周就是一片黑暗。 等来俊臣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来到了白鹿城的三江馆中,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熟的男子正在笑着打量自己。 来俊臣挣扎着的站起来,揉揉眼睛,却发觉这男子越看越是面熟,正在不知所措时,那男子轻声道:“来大人,怎么,些许日子不见,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 这声音来俊臣却是忘不了的,在自己的酷刑下,正是这个声音坚持到了最后,他嘶声道:“萧,萧狄!” 来俊臣立刻想要运功,顿时发现自己丹海消散,一丝灵力也无,如今就如最普通的凡人一般。 萧狄长出一口气,快意之中还带着震撼,李道玄这小子当真做到了,自己还以为他离去前的话是句玩笑话呢。他此生再无他求,看到这个一手残害萧淑妃和自己,并行刑杜玄风的大恶人,大步走过来一下就提起了来俊臣。 来俊臣失去力量后就已软了半边身子,他自平步青云掌握大权后,少时在暮雨阁训练出来的毅力心智早已消失贻尽,此时吓得双手乱抖。 三江馆内后厨大屋内,燃起的炭火上烧着一只青色大瓮。 萧狄放下失魂落魄的来俊臣,微微一笑:“来大人,请君入瓮!” …… 六合洞前洛青璇正望着面带笑意的李道玄,方才这男子捉住来俊臣,凭空化去,这一手看起来已不是修行之力,反而像是神仙的手段了。 白鹿洞剩下的星贤人深沉的看着李道玄:“魔头,你修为果然高深,但天下之事,邪不能压正,你在我白鹿洞前可以放肆,但你真的以为可以一手遮天么!” 李道玄对着这大义凛然的星贤人有些无语,他对洛青璇轻声道:“你在此不要动,拆了白鹿洞的信仰源泉,我还有许多事要与你说。” 他这句话随口说出,但却带着命令的意思,洛青璇心中本是大怒,但听到他说什么拆了信仰源泉,不禁又是一呆,下意识道:“我要与你一起看看。” 李道玄摆摆手,慢慢走到六合洞前,手指天上秋阳对那星贤人道:“你错了,某确可以只手遮天。” 他手指这么一点,白日郎朗的天空之上便现出了一层层黑云,黑云叠嶂,将白日青天完全遮挡起来,天色瞬息黯淡下来,继而越来越暗。 最后一丝光明散去后,天空无星无月,更没有太阳一丝影子。 星贤人张大嘴巴,心也如那天空一般黯淡下来,他无力的撑着身子,一时无法说话。 本来这弄云布雨,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之法,但这等声势的黑云遮天,却有些吓人了。又加上李道玄如此轻松的施展起来,瞬间便刺破了这星贤人的心防。 别说是他,就是洛青璇自认也无这等手段,可以将整个南州天穹都以黑云遮挡住。 天上的黑云不但遮住了阳光,也遮住了那藏在光芒之中的金铁圆球,不知是李道玄刻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正在洛阳万象神宫内的高力士却打了一个哆嗦。 布置在大唐各地的金铁圆球还在运转着,这些金铁圆球不停的提供着各地反抗势力的消息,圣地神卫分布在各地的圣庙,便是靠着这些金铁圆球行事。 但今日南州却有一半被遮挡住了,这等于断去了圣地的一只眼。 高力士擦了擦汗水,就听到背后无声的叹息,圣天之后武则天跨步走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她将怀中婴儿交给一旁的上官婉儿,对高力士缓缓道:“李道玄既然到了南州,便无人可挡,当今天下,只有我和冥王能有与他一战之力。” 高力士再次擦了一把汗水,犹豫道:“难道南州咱们就不管了么?” 武则天微微摇头:“不是不管,而是静观,还没到我出手的时候,北落荒原的冥王还在虎视眈眈。”天后沉吟了一下,最后说道:“给许敬宗传令,自今年起免去南州赋税三年。” 她说着,身旁的上官婉儿却露出了赞叹的神色,天后处理这等事情,果然已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只有高力士浑然不解,这免去南州赋税与对付李道玄有何关系。但他还是去了。 白鹿六合洞中,蓬莱派的张果正微笑的看着李道玄走来,他也看到了李道玄身后的洛青璇,便起身道:“多年不见,李先生已有如此修为,当真是可喜可贺。” 洛青璇看着张果,想到关于这人的传说,不禁问道:“李道玄,你这次来,就是为了张果身上的那法宝么?” 李道玄眼光却绕过了张果的身子,看向了洞中最深处的夫子台,听到洛青璇的话不禁哑然失笑:“什么法宝,连你也信这个,吾此次来,只为了这白鹿洞的信仰之源而来。” 张果踏前一步,拦住了李道玄,他已收起了笑容:“李道玄,看来天意如此,我身上这件法宝只有交给你了,圣地我是信不过的,现在连白鹿洞也没有能力承受这等法宝。” 他说着,珍重而又郑重的自怀中取出一卷厚厚的纸卷,颤巍巍的递过来。 洛青璇睁大了眼睛,盯着那纸卷,心中好奇到了极点,这传说中天下第一法宝,到底是什么宝物,难道是一门强大的功法? 李道玄微微错愕:“张果先生,你还真有这什么法宝?” 张果脸上现出激动而又骄傲的神色:“不错,但有这份名册,挥手间便可消灭整个北落荒原的冥界之人,你说它是不是天下第一法宝。” 挥手间便可毁灭冥界,这听起来简直就是笑话,但李道玄展开这厚厚的纸卷看了一眼,便震住了,他猛然收起纸卷,瞪着张果沉声道:“你,你看过这名册了?” 张果被他的气势压住,差点就魂飞魄散,他运转全身力量才堪堪抵挡住,口中沉声道:“没,我从没看过。” 李道玄喘了一口气,神识裹住这名册,摇头道:“你既然能拿到这份名册,莫非也是外来人?” 外来人!那是什么意思,洛青璇全身心都被好奇包裹了。 张果也是一愣,但他毕竟是最为接近整个世界秘密的修士,他立刻明白了李道玄的意思,却摇头道:“不,我并非‘外来人’,能得到这名册,靠的却是李淳风老前辈留下的推背图。” 李淳风在长安推出的六十四张推背图! 张果缓缓说起来,原来那年推背图成,最先落到了袁天罡手里,当时张果还是蓬莱派一名普通修士,正赶上却长安拜见道门之首昆仑宗,无意中得到了这六十四张推背图,他日后修行乃至于成为最接近整个秘密核心的修士,便是靠着这六十四张推背图了。 李道玄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手掌便放到了张果的头顶上,他歉意道:“张果,你是有慧根的,但你看得太远,也看得太多了。“ 李道玄以神识之力消去了张果的所有神念,只给他留下了丹海和灵力,便挥手将他送了出去。 洛青璇神识看到那张果懵懵懂懂,倒骑毛驴而去,再也忍不住,大声问道:“你手中的名册到底是什么?!” 李道玄没有说话,他背转身子,再次打开了名册,这赫然正是一张张族谱,首页便写着南州苏氏,自西周苏家祖先昆吾开始记载,一直记载到了汉唐,整个苏氏家族的族谱分支众多,但李道玄这一页族谱上,记载的却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支。 苏姓传到承玄年间,赫然出现了‘苏寒烟’这个名字。李道玄自苏寒烟这一支继续看下去,一路看到了十七代后,十八代后,在最后他的眼光停留在了两个名字上:“苏晚晴,苏倾侯!” 苏晚晴便是那冥界之女了,而苏倾侯这个名字,李道玄不禁有些感慨,直到今日,自己才知道了那位黑衣冥神的真正名字。 这果然是一份足以毁灭整个冥界的法宝,厚厚的这本名册上,记载的正是所有冥界战士在这时代的祖先! 第635章 白莲缠青丝 手握这份名册,在六合洞的幽静中,李道玄想的却更深更远。 他许久没有这么劳心去思考问题了,冥界之人在这个时代的祖先就握在他手中,若是将这族谱上的人一一诛杀,按照因果法则,就将不会有冥界的产生,所有的一切也将烟消云散。 但这样重要的名册,为何无论是冥界还是圣地,好像都没有重视起来? 李道玄没有理会背后洛青璇那几乎要强抢的表情,他握紧了名册,继续思考起来。 对了,圣地圣女是不会如此做的,她和冥界之人来自同一个时代,若是将这些冥界祖先全部杀了,不光冥人会受到影响,就是她也会因为整个因果线的混乱而消失。 这是一个艰深的问题,就是他李道玄也不敢使用这份名册,那涉及到了自己娘亲叶倾城,就连他自己也在整个因果之中。 唯一希望如此做的,便是那些外来的智人,萧眉织残留的族人是最希望如此的,那样他们可以放心的继续吞噬人间的信仰,而不会让整个世界继续混乱下去。 李道玄想到了萧眉织曾透漏过的,整个智族人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直接插手世间的事情,这份名单的出现,怎么看都像是智族借刀杀人的阴谋。 李道玄想到此处忽然身子一震:“张果!此人大有问题!” 他的神识立刻铺开来,但那被自己亲手送出去的张果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道玄在六合洞中慢慢走了几步,看来这个张果刚才是骗了自己,这名册根本就不是来自推背图。 此时的洛青璇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到底说不说,这名册……” 洛青璇的话声未落,就看到李道玄指尖燃起的神火,那火焰烧毁了整部神秘的名册,片片纸灰如蝴蝶般飞起,李道玄吹了吹最后的飞灰,转头笑道:“修行多年,你反而不如昔年镇定了。” 他的神识很自然的在洛青璇的丹海走了一圈,让这名在男主神一般存在的女子全身都颤栗起来。 让对方的神识进入体内丹海,那是洛青璇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但不知为何,面前这个男子的神识就像流水,又如清风,就那样自然的进入了自己的丹海,自己却连阻拦的念头都没有。 李道玄感受到了洛青璇体内神识的混乱,那就像纠缠在这个女子丹海里的水草,连绵的水草纠缠在一起,不但阻拦了她的血脉灵心,更危及到了她的心念。 果然是神识信仰吸收过多,但又没有凝练的缘故。 李道玄指尖一点神识透入洛青璇的体内,慢慢的帮她梳理神识,口中赞叹道:“没想到你竟能从昆仑心剑中领悟到神识之力,而且看起来已学会吸收信仰之力了。” 洛青璇不懂,但她三年前闭关的时候,确实在潇湘谷中感受到了一股进入体内的强大力量,而那力量所来何处,自己却也是不知道的。 李道玄将她体内的神识凝练了一遍,就像梳理长发般将那些神识全部归位,最后一指点去,洛青璇全身舒畅之极,闭关三年来淤积在心中的那股力量再也不用强行压制,反而如一股暖流一般滋润着身心。 她的身子抖动几下,顿觉有些异样,下意识的伸手摸去,肌肤光滑,脸上的伤痕已消失了。体内的神识之力顺流而下,这短短的一刻功夫,自己的修为大进。 洛青璇不明所以,心中疑惑的是李道玄此举的用意,面前长发披肩那不羁的胡茬看起来就像是个浪荡儿,但双眸之中现出的赞叹欣赏之意竟是那样让她难堪。 洛青璇二十年修成的不乱心防就被这一双眸子击破,昆仑心剑的顶级心法也挡不住对方莞尔一笑。正自心慌意乱间,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清凉的力量冲刷了她的羞涩。 李道玄望着不自在的洛青璇笑道:“神识之力与你修炼的心剑心法是最为敏感的,你也不要在意,那智人就像毒瘤一般,在你的心神中种下了恶果,所以你的五仙教,不过又是一个提供信仰之力的废墟。” 洛青璇愈发糊涂,但心神之中立刻涌来了一段段强大的信息,那是李道玄心念传来。 洛青璇恍然有悟,但还是怀疑道:“这智人的事我是明白了,但吾从未见过他们,又何来被他们控制呢。” 李道玄微微摇头,将昆仑山西王母的来历给她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昆仑宗本就是智人所创,可以说所有的昆仑弟子,都是被种下信仰之力的种子,等到成熟时就要被采摘。” 他说着望了洛青璇一眼:“你的五仙教便是如今这信仰之力最大的一枚果子。” 洛青璇不相信,但李道玄心念传来的一切又是如此可信,她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李道玄松开手,手指六合洞前方的夫子台道:“吾这次出西域,便是要将这世间修士的信仰源泉一一拔除,儒家白鹿洞是第一个,道门浮游,昆仑已灭,你的五仙教是第二个。” 他说着不容置疑的拉着洛青璇走上了夫子台。 白鹿洞夫子台,传承夫子之道,儒家千年辉煌始于此。台上雕有夫子与七十二门徒之像,最前方的却是那位手创白鹿洞,号令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仲舒。 李道玄的手指点在董仲舒的雕塑上,这泥胎之人竟在洛青璇面前睁开了眼睛。 一只金色大笔自雕塑手中现出,挥舞在半空划下了一条深深的横,但雕塑还未来得及写下第二笔,一只带着四象之力的拳头击中了他的头颅。 李道玄拳头间的四象神力与往昔更是不同,那幻化而出的影子不再徐徐晃晃,而是真实存在般。 在洛青璇的眼中,他看到的是白虎前突,青龙护佑,更有玄龟沉浮,朱雀辉耀。这已非人间的力量,但就这样强大的力量,却被李道玄牢牢控制在一尺一寸之间,那是何等的冲击力。 董仲舒的泥胎被完全击碎,一块七尺见方的玉尺现身在碎裂的雕塑中。 玉尺无光古朴,但不用靠近,其中蕴含的浩然神识就滚动而来。 洛青璇立刻明白过来,这七尺之玉竟然完全由神识凝练而来,本来那神识之力就是虚无缥缈的看不到摸不到的,只有凝聚到了一定程度才能化为气息,再继续凝练汇聚,才如水珠般出现。 如今竟然化为了这七尺长的尺子,足可以看出这里面凝聚了多少神识之力。 七尺之玉被李道玄握在手中,整个六合洞开始崩塌,随后洛青璇眼前一花,自己随着李道玄已来到了半天之上,下方就是庐山白鹿洞。 肉眼可见中,整个白鹿洞中散出了无数儒家神识,七尺之玉已被李道玄吞噬,下方飞舞而出的却是白鹿洞千年养成的精华之气。 这个男人毫不客气的再次吞噬下去,洛青璇已无法看出他是怎么将这么强大的神识消化的,等到男子转过身来,却是长松了一口气:“自此后,儒家再无那腐朽的信仰了。” 洛青璇俯视整个六合洞都消失的白鹿学馆,踌躇道:“那董仲舒果然也是智人所化,白鹿洞千年儒家神识信仰之力都被他吸收了,但你只是吸收了他的神识,就能说破了儒家的信仰么?” 李道玄微微一笑:“不,儒家子弟还是会有信仰,但那些读书人将不会沉迷在修炼与争夺中,智者为控制儒家子弟所苦心编纂出来的那些功法都将失去效力,所以那些儒门子弟可以将心用在修身养家治国平天下上。” 洛青璇无言叙说,但看下方白鹿洞弟子哭爹喊娘,对着消失的夫子台痛哭流涕的样子,她还是心有凄凄然。 李道玄俯视大地之景,摇头道:“当然这需要一点时间,也需要一点牺牲。那不是我要想的事情了。”他说完带着洛青璇身影如泡沫般化开,洛青璇再睁开眼时,竟已回到了潇湘谷。 谷中弟子都在打坐修炼,幽然之中,莲花台上千莲竞放,恍若人间仙境。 李道玄拉着洛青璇来到莲花台前,手指最大的一支莲花道:“你且看看,这纯净之下,可是埋着何等的阴谋。” 那一支最大的莲花是洛青璇在潇湘谷创立五仙教时所种下的一颗莲子,这些年来她只见莲花开放,却从未注意到,这朵莲花之下,竟然带着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光。 那不是淤泥,而是比淤泥更加黑暗的深渊。 洛青璇转头看到自己苦心培养的弟子们安坐着,一道道淡淡的神识之力便被这莲花吸引,自那些弟子身上飞到了莲花之上。 洛青璇捂住了眼睛,但李道玄强行拉住她,让她看着这一幕。 莲花再次展开,白色花瓣柔软的就像情人的肌肤,散发着一阵阵清香。 直到洛青璇开始颤栗的时候,男子才放开她,却露出一股悲伤和嗟叹的神色,李道玄看到了这莲花之下另一个秘密,一个让他都有些不忍的秘密。 他慢慢走到莲花之旁,伸手掐住了莲花,慢慢的将这朵花提了起来。 荷叶之下,一缕缕青丝在清澈池水中舞动,就像鱼须一般摇晃,随着那白色的大花被他提起,荷叶之下纠缠的一团青丝也透出了水面。 在洛青璇几乎窒息的感觉中,李道玄挥手将莲花扯动,带着荷叶下的青丝飞卷,与那青丝之下惨白的女子尸身。 李薇儿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但全身已没有任何声息,她的容颜出奇的没有被浸泡变形,但没有一丝生的气息。 第636章 蜀中锦官城 洛青璇的眼前闪动着一串串残片一样的回忆,那是当时毫不在意,如今不寒而栗的一幕幕。 记得她刚刚进入神识修行的那一刻,也是五仙教建立时间不长的时候。在五仙教蓬勃发展的时候,她与李薇儿这个一起创造五仙教的好友,渐渐的就有了隔膜与分歧。 是李薇儿为洛青璇定下了联合白鹿洞的大计,也是李薇儿以暗儒会首领的身份替整个五仙教打下了立足的根基。 但在五仙教弟子自发的信仰中,李薇儿渐渐成为了洛青璇最大的障碍。 自己是如何害死李薇儿,又是如何掩藏痕迹,不动声色的将五仙教的信仰投射到自己身上的,洛青璇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但唯有一点她还是记得清楚,那就是这朵莲花每次开放时,自己仿佛就有些心神不安。 洛青璇捂着脸,心剑之法再也不能让她平静,她的脸色苍白,无言以对。 惨白的李薇儿尸身却在此时忽然动了,李道玄手下的这个死去的大唐公主猛然一掌击出,带着昆仑心剑的力量。 洛青璇惊呼出声,但李道玄却是长叹一声。 李薇儿在他指尖的神火中扭动起来,尸身内藏着的三只魂魄尖叫着想要冲出来。 洛青璇看到了自己最为得意的三个弟子之魂魄正在疯狂的撞击着,向外冲着,终究是被神火之力消融。 抖落手中残骸,李道玄一脚跺地,潇湘谷的千莲池被狂风席卷,被烈火灼烧,最后被神识之力一一抹平。 道门最后的信仰源泉,便也如此消失了。 李道玄走出了潇湘谷,默默听着五仙教弟子的呐喊声,不甘的痛哭声。 他没有等待多久,洛青璇一身素衣走了出来。两人沿着潇湘谷走出去,李道玄停住了脚步,他望向了西边,穿过潇湘谷向西,过五官城,向北折返几山,便是那关中通往汉中的天险之道,子午道。 洛青璇此时心情已平复下来,或者说她已解脱出来,从李道玄的目光她已猜到了什么:“你要入蜀?” 渝州之地如今正是大唐与西苗的争战之地,靠着洛青璇的多年经营,如今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李道玄没有说话,再看着潇湘谷,低声道:“你将五仙教解散了?” 洛青璇茫然了一会儿便点点头:“既已看透,五仙教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只是……”她沉吟道:“恐怕这样却是便宜了圣地。” 李道玄点点头:“五仙教弟子必然都会被圣地吸收,武则天以天后之权,上可控社稷之根,下可收万民之心,至于修士的信仰,更是她囊中之物。” 拔出了儒家,道家两大信仰源泉,洛青璇不禁说道:“难道你下一步要拔去佛宗的信仰?” 李道玄带着她向白鹿城赶去,一路之上他沉默不语,直到进了白鹿城三江馆,李道玄才沉声道:“现在还不行,佛宗和圣地同为一体,我现在还无法拔消灭佛宗的信仰。” 西域佛教已被李道玄平定了,如今是明宗的天下,这些洛青璇都是知道的。 在三江馆的木窗前,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背后的李道玄神识修为深不可测,他来到南州这几日,又连续吞噬了儒家和五仙教的信仰之力,莫非他是要…… 洛青璇不敢想下去,李道玄自后走来说道:“洛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错,我就是要吞噬天下信仰之力,然后再与圣地冥界争锋天下。” 他神识散来,一幕幕西域大地的场景显现在洛青璇眼前。 楼兰之地已成百万信徒朝拜之所,洛青璇不但看到了整个西域大地的信徒,而且穿过碎叶城,看到了那遥远的遥远,西方整片大陆的疯狂场景。 沿着碎叶城出发的一条白石大道贯穿了整个阿拉伯帝国,继而环绕新月沃土,穿过拜占庭帝国与埃及大地,无数信徒的信仰之力汇聚到了楼兰城内。 洛青璇镇定了一下心思,望着李道玄说道:“如此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整个西域的信仰之力,合十年之功消化凝练后,才有了今日可以只手遮天的李道玄,但他丝毫不后悔:“那是不一样的,我在天阁之上才想明白,若要扫平这天下乱局,唯有先将所有的混乱统一起来。” 他缓缓说到了仙魔之争的秘密,又说起冥界之人的挣扎和圣地的妥协,最后沉声道:“我便要将这大地信仰之力如数消灭,汇于己身,以我之心为舵,彻底的消灭智人。”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洛青璇最为怀疑的却是李道玄能否像他说的一样,能以一心为舵,将信仰之船驶向它该去的地方。 他们在三江馆中沉默不语,不知何时白小蛮轻轻走了进来,交给李道玄一张黄纸。 这便是天后亲颁的旨意了,白鹿县昨日得到了三年减免赋税的消息,今日便贴了出来。 三江馆外传来了百姓的欢呼声。 萧狄自后厨走来,接过了黄纸看了看,再听到外面百姓的欢呼声,不禁摇头一叹:“真是愚民!” 李道玄长出一口气,天后的旨意中不但有减免赋税的恩德,更有讨伐西域王恶行的檄文,借着天后对万民的恩惠,只从这白鹿城的反应看来,李道玄这个西域王已从魔头变成了人人痛斥的恶魔。 武则天治理朝政以来,虽对士子阶层打压严重,但北平冥界,西征逻些,更惩治贪官污吏,重用狄仁杰这样的能员,对于百姓来说,那已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天后了。 李道玄却从这张黄纸中看到了武则天的反击,不愧是洞悉一切规则的圣女,得人心者得天下,李道玄在南州除了对付修士,恐怕再也没有其他作为了。 但他本身就无在南州对抗大唐的意思,整个修士界暗中反抗天后的势力他也从未放在心上。 或者武则天没有想到的是,李道玄现在要做的,并不是与她争夺大唐的信仰之力,而是从源头上拔除天下的信仰毒瘤。 当四周的欢呼声散去,李道玄便要起身奔赴渝州,过了渝州就是西苗之地,那里是魔道的大本营,也是另外一个信仰源泉。 临走之前,李道玄问起萧狄的打算,萧狄苦笑一声,摇头道:“我知你的意思,长安旧人中,也就剩下我了。但如今看来天地沧桑千帆过,该做老夫已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吾已没有执念与怨念,只想在这庐山旁安静呆着,或者可以看到你马到功成的那一日。” 虽然得李道玄神识之力,萧狄已恢复了全部的力量,但他心已沧桑,再无入世之念。 当下诸人相对而别,李道玄带着白小蛮和洛青璇沿着白鹿城向北,穿过了五官城,向北进入南山秦岭。 若是自长安进入渝州,除了修士之力,凡人当取这条难于上青天的子午道,李道玄他们却是沿着雄山峻岭,在秦岭南山向西直行。 穿子午谷,溯谷而上循汉江支流旬河而下,千里一日,不过第二日朝阳初升时,就穿过了蜀道,来到了渝州大地。 渝州属大唐剑南道管辖,但这些年来战乱不止,更因为西苗王多次侵犯,整个剑南道已被划为南北两块。 剑南道北部还牢牢控制在大唐手里,以成都府为中心,这里也是洛青璇曾经执掌大权的地方。就算如今,还挂着大唐国师名号的洛青璇一进蜀地,那剑南道大都督也是牵马来迎。 李道玄和白小蛮自然被当作了洛青璇的随从,一路看着整个剑南道北部各郡府大小官员匍匐迎接。 他们被迎到了成都府,这也是剑南道的治所之地。 号称花重锦官城的成都府之南便是益州城,益州城之东便是那锦绣花城了。 洛青璇当年在此借着李薇儿的智慧,指挥大小战役不下数百次,一次次将西苗公主阿幼黛云的大军挡在了泸州府之南。一度大唐军队和五仙教修士曾打到了古戎国的范围,大军进驻到了西苗的黑焚罗部族。 在成都府官衙的背面大墙上,一张巨大的作战地图上,还标注着大唐实际控制的剑南道最南部,那已是到了南宁郡的范围。 洛青璇挥去了剑南道大小官员,疑惑的看着李道玄。 自入蜀以来,这男子从未开口说过话,每日只是凝练神识,洛青璇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让自己以国师身份现身渝州,毕竟自己这个实际已脱离大唐的国师不用多久就要事发了。 李道玄微微一笑,却带着白小蛮去看那渝州有名的锦绣花城了。 锦官城又称锦城,自承玄三年起整个城中就种满了芙蓉。 如今已是深秋之时,李道玄等人只见前方城中四百里皆为红花,高下相照,九月芙蓉盛开,铺成了满城锦绣。 洛青璇不言不语的跟了过来,李道玄手指这锦绣之城道:“洛姑娘,这次入蜀,吾要见三个人,做两件事。其中有些为难之处,尚要请你帮忙。” 第637章 天香蜀绣殇 洛青璇眉头一挑,李道玄如今还有什么是需要她帮忙的,除了自己在渝州多年的名望。 她淡淡一笑:“那还要请问你要去见什么人,做什么事呢。” 李道玄收起了笑意,良久才说道:“我要见的人你也该猜得到,黛云是要见见的,多年前在长安,还与黄泉宗宗主约定过,那也是要见见的。至于第三个人,更是你熟悉的,便是洛碧玑了。” 洛青璇身子一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道玄沉声道:“我知道洛碧玑如今已是西苗王手下大将,你在渝州能和西苗王议和,也多亏了这个好哥哥。但我与洛碧玑有些事情总要了结。” 李道玄说着,更是深沉的看着锦官城。 不可能,这男子就算修为如神,也不可能全知全能,他如何知道哥哥如今就在锦官城中。 洛青璇这个想法只存在了一瞬,李道玄微笑道:“只要你来到这渝州,洛碧玑必然会到锦官城中相侯,至于你们兄妹之间的这个小秘密,倒不是我发现的,而是圣女武则天早就掌握在手的情报。” 洛青璇没有说话,但她想到的却是一个惊人的事实,李道玄在天后身边竟然也安插了密探。 白小蛮自后走来,不声不响的挡在了洛青璇身前,两女修为如今大致相当,但白小蛮对于李道玄却是更为忠诚。 李道玄一摆手:“小蛮,不需如此,我去见洛碧玑,并不是要杀他,只是了结一番昔日恩怨,去了心中一番遗憾。" 洛青璇默然无语,转身缓缓走了。 李道玄看着她离去后,这才慢慢走向了锦官城。 锦城多织绣,满城除了芙蓉,最为出名的便是蜀绣了。 李道玄走在锦城之中,但见左右除了店铺外最多的便是绣坊了,蜀中女红之盛,除了遍地的绣坊,如那大家的闺中,也是以织绣为荣。 蜀中春女多情,传说那绣衣如金缕般,远看雾薄云轻。 李道玄不多时就走到了锦城最大的绣坊,天香山庄中。 天香山庄曾以绣娘之美,绣品之佳闻名蜀地,但这十年来,天香山庄最为有名的绣工并不是女子,而是一个又肥又胖的男子。 今日正有成都府大家闺秀们聚集而来,观看天香山庄那位传奇的绣官人织绣。 李道玄无声无息的穿过了天香山庄的护卫们,来到了这群充满仰慕之神的女子之后。 那绣官身子肥胖,似乎一动也不愿意动,但指尖一根银针却织出了一天银河。 每一根针点闪烁时都像一颗星辰,在一块粗布上,一点点星辰闪烁,银河平铺之后,抖落间,便是一副极品蜀绣出来。 这肥胖的绣官能成为绣坊的传奇,不但是那针法的妙处,更是那针法的速度。 他极为认真的抚摸着刚刚绣出来的作品,眼角似乎撇到了那站在外边的长发男子,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是一副龙游沧海图,却是蜀绣中极少见到的作品,蜀绣多以风情闻名,少有这种龙凤之作,周旁的少女们都是露出诧异之色,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这龙游沧海图已完成,只却一只眼睛。 胖胖的绣官再次拿起了银针,一根头发粗细的绣花线被针尖词中,分成二分之一,继而是四分之一,以至于四十八分之一。 银针继续闪动,线头分作千万,那些女子都看呆了,只见千万线头飞舞,那线结却藏得无影无踪。本是素白一线,却瞬间变成了一百二十八种色彩。如此反复,那一只龙眼才渐渐成型。 世人从未见过龙目是什么模样,肥胖的绣官却在最后一针停了下来,轻声自言自语道:“这绣龙之睛,是点还是不点呢。” 周围女子屏住呼吸,却听到一个男子淡淡的声音:“点又何妨,不是真龙,便是点了,也飞不出去。想要遨游沧海,那是不可能的。” 周围女子都是转过头,愤怒的看着这个说话的放荡男子。 李道玄随手扯过身旁一块粗布,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银针,没有丝线的银针便在那粗布上笨拙的游走起来。 只看了几眼,周围的少女们都是哈哈大笑起来,这针法粗陋,竟还不如蜀地的小儿灵活。 但这放荡不羁的男子似乎毫不在意,银针在粗布上继续笨拙的移动着,不多时,一排排粗大的针眼在布上游走出了一条似龙似蛇的作品。 那粗大的针眼组成的这长长的一条痕迹,若不是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那是一条龙。 李道玄却是极为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作品,他捏着粗布,望着那聚精会神的洛碧玑,在周边少女嘲讽的笑意中轻轻一抖。 粗布飞舞起来,一道青光闪烁在布上,猛然间一条青龙自粗布之上飞腾而起,直冲云霄而去,却还在天空回首龙头,发出一声龙吟。 那粗布之上针眼不见,恢复了光滑,四周的少女呆立片刻,再看到天空盘旋的青龙,都是吓得双腿发软,继而哭喊着踉跄逃走了。 洛碧玑有些失神的看着天上青龙,无声的放下了手上的银针,他再次自嘲的一笑:“方才还想试试,看来吾如今想逃走也逃不掉了。” 李道玄看着他手中的龙游沧海图摇头道:“你也算难得,不输于洛青璇的悟性,竟能自己领悟到信仰之力。而且能别出心裁,以蜀绣之名吸收那些少女的信仰。” 洛碧玑嘿然一笑:“这不过是一次尝试,吾在蜀中织绣之名已传了十年,但也只吸收到了一点点信仰神识。不过在这吸收的过程中,又领悟到了一些玄妙之处罢了。” 他说着有些怅然:“若不是你找上门来,吾在信仰之力修行上,当可再进一步。” 李道玄冷淡的看着他:“机关算尽太聪明,但你当初为何要选择吴王殿下?你明知道他机会最小的。” 洛碧玑起身淡淡道:“正因为他机会最小,吾才能掌握的住,那也是一次尝试。” 洛家男子的声音渐渐萧瑟起来:“昔年吾随父亲行商东海,误入圣地之中,机缘巧合,得到了一点修炼神识的残章。那以后被天荒寺的和尚追杀,若不是陛下亲自开口,恐怕早就死在长安了。” 洛碧玑脸色冷峻:“我扶持吴王确是想要搏一搏,上天赐我天机,我岂能浪费。” 李道玄摇头一叹:“是你劝吴王去洛阳的,也是你诱惑他去开启圣地遗迹,是你害死了他。” 洛碧玑冷哼道:“吾要吴王在渝州自立,他却不听,神识修炼没有信仰之力那是不成的,我没有你这般运气,什么都要自己来做。李泰执念太深,与我已没有用处。” 两人说到此处,都是有些沉默下来。如今不论是吴王还是魏王,都已逝去了。如今说起来这番恩怨,竟如嚼蜡一般。 洛碧玑咳嗽一声,看着李道玄首先开口道:“你现在已明白了,又有如此神识修为,那还呆着做什么,不是来杀我的么?” 李道玄淡淡一笑,背转身子淡淡道:“杀你一人又无济于事,我此来除了叙旧,还要拿一件东西。” 洛碧玑这次愣住了:“你要什么?” 李道玄转过身子,沉声道:“我要问的是圣地所在何处。昔年我娘亲曾解出圣地的方位,如今我却只知道北之纬三二度,西之经****度,但那大地经纬之图,除了圣女,天下只有你才能绘出。” 洛碧玑微微倒退一步,望着李道玄露出古怪的表情,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默默拿起了一块粗布,银针在粗布上慢慢绣了起来…… 8月9日请假 今天请假一天。 第629章改了一点情节, 白小蛮和萧狄是留在三江馆的,这样和第631章来俊臣被弄到三江馆被萧狄折磨的情节前后统一。上次是个bug。 第638章 经纬图渡海 一张细线绘制的古怪绣图就展开在银白的香木案上,白小蛮似并不感兴趣,洛青璇却仔细的看着这张自己的哥哥绘制出来的地图。 与当代常见的行军图完全不同,这是一张布满横线与竖线的古怪绘图。横平竖直,一线一天,无论从中土的织绣美感还是流行的意象境界,这都是一副粗糙僵硬到让人发笑的作品。 但洛青璇还是从这些规规矩矩的线条中看到了一种规律,修为到她这种境界的修士,对于规律的把握有一种天然的敏感,洛青璇的手指在整张绘图上来回摩挲着,沉迷在了这些线条上。 良久这女子才望着一言不发的李道玄:“你当真相信哥哥会将这正的宝图画给你?” 李道玄莞尔一笑:“洛碧玑比你聪明也比你更谨慎,他之道我既然说出了这经纬图,自然就能分辨出其中真与假。” 洛青璇有些疑惑:“此图非世间所有,你当该也是第一次看到,为何能分辨出来?” 李道玄自怀中摸出了两章被木浆重新保护过的草纸图,递给了洛青璇,这是两张有些年代的草纸图了,就连那纸的质地看起来都非中土所有。 其中一张草纸上只画了一条直线,而另一张草纸上却是七条横线,六条竖线。 李道玄手指第一章草纸道:“这是一千二百年前,西方大帝亚历山大山大渡海南侵东征时,随军的一位天才学者绘制的第一条纬线图。” 他说着又指着第二张草纸图:“这是亚历山大死后三百年,埃及大书馆馆长绘制的另外一张经纬图,有这两张草图对应,洛碧玑所绣的确是真的。” 洛青璇再次看向了那经纬图,在图上有着一个明显的红点,就在东经与北纬交汇处,看那图中蓝色丝线标注的海洋,这红点正在大海之中。 这便是李道玄所说的圣地所在了,却在海水之中。 洛青璇收回了视线,这才轻声问道:“你杀了他?” 李道玄明白她的意思,微笑着摇摇头:“不,我不但没有杀洛碧玑,还送给了他一份大礼,你哥哥少时曾遨游大海游历四方,如今不过重操旧业罢了。” 洛青璇露出伤感之色:“那你是放逐了他,那又有何区别?” 李道玄沉默了一下,手指经纬图上西边一道海峡:“此地为英吉海峡,我将海枯斋的天工阁送给了他,不过日后他不得出英吉海峡就是了。” 海枯斋是叶倾城手创的财产,长安夺嫡时,鱼朝恩曾将手中唯一剩下的海枯斋天工阁保护下来,虽然其他都送给了那位琅琊网,但天工阁却是海枯斋中最为精妙和神秘的一处财产。 鱼朝恩死后,这份看不到摸不到的天工阁就交给了李道玄,但直到如今他也从未见过。 洛青璇只觉得世事玄妙至极:“那是了,那天工阁在东海之内,也只有哥哥这样的行家才能寻到,如今他得到这份秘宝,再去那西方小岛快活过日子,岂不比咱们逍遥快活。” 李道玄没有说话,他的思绪早就离开了洛碧玑这件事,渝州向西南,便是西苗王的领土,那也是自己此次出山计划中必须征服之地。 只是不知阿幼黛云如今如何,所谓近乡情更怯,见亲人更忧,多年不见,一想到要见她,心中总有一种微微的刺痛感。 洛青璇去了心中最后一件心事,却也在这个时候想明白了,李道玄能放过自己的哥哥,并将天工阁交给他,并不是对哥哥有什么情义在,那是完全看着自己的面子,换言之,自己必得报答李道玄这个大恩了。 她抬起头,双眸扫过李道玄:“你要长驱直入,直接进攻圣地么?那武则天会任你如此?” 李道玄手指在经纬图上画了一个圈,圈住了其中指甲大小的一块:“逻些和魔道平复后,我所控制之地之力之人,便可以截断幽州与雷州,将圣地和冥界两面包围,到时候便可以去圣地,去看一看那位圣女的真正秘密。” 洛青璇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你要征服逻些和魔道?” 一直不说话的白小蛮也是叹道:“逻些和西苗之地可不是大食国,那可是魔修遍地的强大存在,你可要想好了。” 李道玄手指重重点了一下:“再过几日,便是魔道八宗汇聚云梦泽,商议八宗归一,重建魔道的时候,吾以明宗教主之名亲临观之,以此为契机,便可收服魔道,到时候魔修都在吾帐下,何愁西苗不平。” 他还有几句话却是没说出来,西苗一旦平复,难免就要直面北方的布达拉宫,那里可有他至亲的姐姐等人。 诸人正说到这里,锦官城这座行所的大门唰的一声打开了,四周隐隐围住了数不清的兵马,整个渝州的修士都赶来此地,在渝州大都督云丈天的带领下,他们却是惴惴不安的看着这行所。 洛青璇和李道玄一起走了出来,渝州大都督云丈天十分尴尬的看着洛青璇,曾经这女子是渝州的救星,也是渝州百姓每日焚香膜拜的英雄,但他刚刚接到朝廷旨意,洛青璇散五仙教,叛大唐国,已是朝廷要犯。 李道玄微微走前一步,对着那也是惴惴不安的云丈天一笑:“大都督是青城道门上清派的传人?” 云丈天勉强吸了一口气,他本就是青城道门的掌门,这青城派是从东晋时期陶弘景仙人的上清派传承而来,修习的是内丹混元气,算是道宗有名的门派,但这些年昆仑浮游执掌道宗牛耳,天高皇帝远的青城派就在蜀中名声不显,却也逍遥。 云丈天望着这位西域王,想到了关于这个魔头的种种传说,不知为何,额头的汗水就一滴滴滴落下来。 李道玄冲着他又是一笑,整个人忽然消失了,云丈天就看到眼前一条细芒飞舞而去,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看到李道玄‘逃走了’,便松了一口气,对洛青璇恳切道:“洛国师,您为何要跟那魔头在一起,渝州上下同感国师昔年守卫之德,只要您不跟李道玄在一起,不管朝廷有和旨意,某愿意为国师上书,你就留在渝州吧。” 洛青璇却只呆呆看着远去的李道玄,心中恍惚间明白了这男人去做什么了,他看向云丈天的目光带着几分歉意:“云大人,这,实在是对不起了。” 云丈天下意识的握紧了腰中的长剑,难道真的要与洛国师开打么?恐怕自己带来的这些人也不是对手啊。 他正犹豫着,天空之上却又落下一条人影,正是那去而复返的李道玄。 一头长发只用布带拴住的李道玄手里却捧着一本书,一块玉,对着云丈天笑道:“你好好在这里做官吧,渝州山水风情无双,我看这里人人安居乐业,你算是一个好官。” 云丈天此时却看清了李道玄手中所握的东西,蹬蹬向后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忽然惊叫起来:“《青城玉房》!《道海玄薇石》” 那青城玉房经,乃是青城派一门秘密功法,而那块玉石却是青城派得以传承的秘宝,整个青城弟子的修为俱都从这两样东西来。 云丈天额头的汗珠这次是滚落了,他更是难以取舍,李道玄这魔头太卑鄙了,竟然用这两样东西来要挟自己。 但握着青城秘宝的李道玄却在他的震骇中,毫不犹豫的烧毁了手中的书册,并一指破开了道海玄薇石。 云丈天哇呀一声怪叫,就要扑上去,但眼前出现的景象让他硬生生又止住了脚步,只见李道玄破开的石头中,一个全身黑色的邪恶的小人正在挣扎着想要逃走,却被男子手掌握住。 李道玄握着这吸收青城弟子信仰之力的怪物,摇头道:“就连青城这样的门派,竟然都有这智族人的存在,真是让人想不到。” 原来方才云丈天运转青城功法时,李道玄立刻感受到了其中一丝微弱的信仰之力,他方才突入青城山,便将这吸收信仰之力的怪物取了出来。 云丈天已不能说话,但他心理有十分不信,大吼道:“你这魔头用妖术骗我!” 李道玄摇头沉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青城子弟修为有成时,都要将修为注入一部分进入这什么道海玄薇石中?那便是供养这怪物了,可笑青城弟子五百年来竟然养着这么一只怪物!” 云丈天顿时有些窒息了,青城弟子在修为突破境界的时候,都要回山门,将一部分修为注入道海玄薇石,宗门所传的功法中还有这么一招渡海归元功,但师父说过,那是为了将体内修为在道海玄薇石内精炼,日后取回来更为淳厚的宝物。 他一时分不清到底谁对谁错,只能看着李道玄手中神火烧死了那怪物。 李道玄做完这一切,在渝州的事算算都差不多了,他便拉着白小蛮和洛青璇,对云丈天缓缓道:“你大可放心,我并不是你心中的那种魔头,这次来渝州不过是看看青山绿水,云大人,咱这就别过。” 云丈天看着李道玄离开,自始至终身后的修士都没敢动作,他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自此,渝州无大事,就连和西苗的边境线上也是一片安静。 第639章 何处云梦泽 出锦官城向南,再过泸州城,自此大唐剑南道北部便落在了身后。 苍茫半日行,洛青璇只觉身在梦中,今日之结果她从未想过,但直到现在她还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大唐剑南道南部一向都是西苗的征伐之地,在承玄皇帝还在的时候,这块地方就因为聚合了各大部族,也和那大峡谷一般,基本属于名义上的领土。 便是那剑南道大都督也只能掌握北方之土,待过了蜀中之谷,进入部族活跃的地方,一直穿过了石屏山,便是那西苗领土了。 石屏山之南他们最先进入的便是西苗云浦城。 云浦城因为极为靠近大唐,所以融合了西苗和大唐的风情,整座城池乃是跨河而建,分为东西两城。 而穿过这城池的大河便是澜沧江了。 澜沧江两旁,便是西苗大地上最为强大的两个部族,黑焚部族与茫天部族。 李道玄悠闲的带着白小蛮和洛青璇在这云浦城中逗留了几日。 这一日天方晴日,大地炎热但空气清新,李道玄折一片芭蕉叶,抛入澜沧江为船,自带着两大美人儿乘叶向南而去。 澜沧强自北向南而流,昔年大峡谷中阿幼黛云曾要在地下水源中下毒,阎碧落拼死止住,便是因为那大峡谷水源汇入澜沧江之源头。 只有在这澜沧江北望,李道玄才能明白当日阎碧落的心情,若是当年阿幼黛云成功了,这条贯穿西苗之土的大河亦不能幸免。 李道玄便对白小蛮和洛青璇说起了往事,一时感慨道:“吾所见魔道之人中,阎先生行事有些随心所欲,但正合了北陵道的大道通天之心,阎先生有这点领悟,我还是很佩服的。” 白小蛮眼看澜沧江两岸岩石参差,江水汹涌澎湃,其中最狭窄处竟然只有五丈左右,不禁心旷神怡,听到李道玄的话却是扑哧一笑:“如今还说什么道心,便是那北陵道祖在你眼中也是被信仰之力残害的可怜人。说起来有些笑话了。” 李道玄将长发再次披散,脚下一叶渡江,两耳清风徐来,却是朗声道:“虽然智族以信仰之力奴役天下修士,但他们所传授的道心与道法,还有那些为人做事的经典,还是极为宝贵的。吾要去的是信仰之力的源头,但不会消除这些智慧,天下万民,但得能有这份自由,必然不会浪费智族人留下的财富的。” 就连洛青璇也是暗暗点头,三人在江上漫游,在这澜沧江中看到无数珍奇美景。但见那江水中便连鱼儿都与中土不同。 洛青璇以指为竿,化灵为线,便钓上了几只古怪的鱼儿,有一只还生满倒刺,更有那背盖红色的鱼鳖,尖牙武装的水鲨,甚至还有一些红尾蓝身的美丽鱼儿。 他们愈向南行,天气愈是炎热,而水中的鱼儿颜色也更加丰富起来。 这一日水中的鱼儿已是五彩斑斓,而前方出现了一道青色的水坝,那是名橄榄卷的大树组成。这已是进入了西苗之土最南方也是最美丽的苍乃海(西双版纳)了。 洛青璇再看两岸景物更是变化多端、但见奇峰嶙峋,绿水青山,更有兽鸣鸟啼,醉荡芳心。 前方绿茵如坝,热风中青叶抖动,便如青雀羽翎一般。 白小蛮却是张望起来,猛然看到一只怪兽走出一片草地,发出一声怪叫。 这怪兽其身比牛大三倍有余,最可怖的是那长长的鼻子,卷起了一片嫩叶塞入口中。 就在这怪兽背上,还立着一只硕大鲜美的青雀,展开了扇形尾巴,现出炫目的美丽羽毛。 看到白小蛮的诧异之色,李道玄却是笑了:“怎么,这大象和孔雀,在长安百兽园中可是有养着的。你往昔未曾见过?” 白小蛮第一次露出了惊喜之色,却是摇头道:“昔日如笼中金雀,哪得看到。如今才算看到这真物了。” 三人走下芭蕉叶,来到了绿树丛林之前,在一片青翠嫩绿中,南竹搭建的小楼隐藏着,竹楼边生长着如伞的高榕,更有挂满一颗颗果子的椰树。竹楼之旁围着竹篱笆,篱笆边种着仙人掌和小花果,那拐角处或凤尾竹迎风摇翠,或菠萝蜜悬挂枝头。 正当赏此美景时,一群身着鲜艳筒裙的女子肩挑竹箩走来,他们鱼贯而行在绿色果林树下,对着李道玄等三人唱起了歌来。 为首之女身材高挑,却牵着一对孩子,穿的也是中土衣装。她笑吟吟的看着李道玄,俯身大声道:“教主,你终于来了。” 李道玄对苏寒烟摆摆手,便带着白小蛮和洛青璇走入了竹楼之中。 一番寒暄后,那洛青璇终于忍不住:“这都是你安排的人?你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李道玄起身指着此间之地道:“这苍乃海便是魔道口中的云梦泽,也便是他们每十年聚集一次的地方,寒烟来此地很久了,明宗的教义也在这里传播开来。” 洛青璇想到往日在大唐所得的情报,不禁摇头道:“李道玄你真是藏的好深,永徽七年有南疆海枯斋意外消失的情报,但当时大唐无人注意到,没想到竟然是你来了。” 李道玄呵呵一笑:“这里本就是三不管之地,便是西苗王也只当作风景之地,恐怕阿幼黛云是知道的,但她忙于八宗归一的事,却也没想到我竟如此大胆。” 洛青璇却还是有些疑惑:“传闻中那云梦泽,不是在潇湘之境么?白鹿洞藏书中有十八经记载云梦泽之事,俱都指向了洞庭古湖。为何魔道将这块南疆之地称为云梦泽。” 那苏寒烟便笑了:“云梦之地既然称云梦,便是取虚无缥缈之意。教主能找到这真正的云梦泽,还多亏了黄泉姑娘。” 黄泉!那,那不是黄泉宗的新任宗主么,洛青璇想到了多年前长安的那次花朝节,在长街一役中,李道玄曾被一辆九骨黑车截住,这段情报早就在长安传遍了。当年那车中之女,便是黄泉宗宗主了。 此时苏寒烟点点头道:“正是黄泉姑娘,若不是她,咱们也无法在苍乃海安然立足。” 洛青璇明白了,但她心中最先出现的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是因为她总算确定,李道玄这男子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他还没有达到无所不知的程度,从白鹿洞现身起,到这苍乃海的先手,却是这男子在西域十年之功,隐忍而成。 说白了,李道玄也不过还是一个修为强大的修士而已。 对于洛青璇的想法,李道玄是心知肚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是洛青璇还是白小蛮,甚至是他身边最为亲信之人,都是不明白他所做这一切的意义的。 也许能够真正理解智人存在,人间悲哭的,便是那消失多年的萧眉织了。 李道玄在苍乃海又待了几日,这一日苏寒烟便来报,说那魔道八宗都已进入云梦泽中。 李道玄便起身准备起来,这次他留下了白小蛮,只带着洛青璇前去。 洛青璇跟着李道玄走到竹楼外,眼前便出现了方才在河水中看到的那头巨兽。 在澜沧江中看这大象有三头牛大小,这走近了看,更是大了一圈。 洛青璇正看着,那大象已用鼻子将她卷到背上,李道玄也登上象身,便听到两耳呼啸,大象驮着他们瞬间走出竹楼绿丛,奔入廊沧江旁大山中。 约奔驰百余里,前方出现一处幽谷。洛青璇在象身上极目遥望,但见方圆十多里,悬崖峭壁,古树入云,森然蔽日。 大象又驮着他们跑了一会儿,便来到一块平坦的地方,前方是一棵高大的古树。 李道玄在象身上一拉洛青璇,两人便沿着古树飞升而起,这颗古树看起来并不高大,只是粗有十人围抱。但洛青璇越向上飞升越发现古树巨大。 那仿佛是大树随着她的飞舞而生长一般。 等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飞到了多高,洛青璇才发现是自己的身子变小了。她随着李道玄最终落到了一片巨大的树叶上,便看到了这宽若城池的树叶脉络中,一片晶莹蓝白的水泽。 洛青璇闭目再睁开,总算想明白了,这水泽其实就是树叶上的一滴露水。 道府!云梦泽果然就是一处道府。 洛青璇正想到这里,就听到李道玄轻声说道:“魔宗的云梦泽每年都变化位置,只有这大象才能找到今年真正的云梦泽所在。” 看来这大象也必然是那位黄泉宗主送来的。 他们进入水泽之中,但见四面苍茫,身子似乎再次变小,最后只看到天空一片青绿,那是一只树叶遮盖,四面云泽如海,正中一粒尘埃所化的小岛上,正聚满了从四方飞来的魔道修士。 魔道八宗汇聚于此,十年之后的有一次魔道大会开始了。 李道玄拉着洛青璇行至小岛前,身形一转便汇入到了一群黑衣修士群中。 在他们背后,九匹冒着黑炎的骨马拉动的黑色大车缓缓行驶而来。一如长安所见,那黑色马车行经之处,带着万鬼凄声…… 第640章 魔门谁为主 汉末魔门分裂成八宗后,在晋时被仙流压制的几乎消失匿迹,但五胡乱华时,魔道八宗显现出了乱世中的兴盛,那时候真个魔门八宗各自扶持胡人,几乎瓜分了天下。 隋时仙流奋起,昆仑宗正式联合天荒山,将魔道八宗再次打压下去。那以后便迎来了盛唐,以及最终现出真面目的圣地和冥地。 对于魔道的千年流传,李道玄却毫无感觉,他已经明白了冥界和圣地的秘密,这所谓魔道八宗,不过是冥界在人间试图拨乱反正时,无意中留下的一个小插曲。 李道玄相信魔道的天才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只是一只只蝼蚁,冥界在试图与智人对抗时,创造了他们。在冥界与圣地潜伏的千年时光中,魔道渐渐失去了本来的意义,变成了和仙流对抗的棋子。 他带着洛青璇跟黄泉宗的大队进入云梦泽正中的小岛上。 魔道八宗分别沿着岛屿正中的天魔之像分为坐定。正中尊位上坐着的自然是势力最强大的黄泉宗。 黄泉宗左右分别便是五毒教和天莲心宗。这三大宗门算是魔道传承至此还兴旺的大门派,至于像是那朝云殿和暮雨阁,已被大唐招安。更有那传自三国张角的太平魔道已是几乎没有传承了,只有一个全身发蓝的老头傲然卓立在此。 洛青璇看向了最南面,那边却是剩下的两个魔门宗派,花间派与极情道,但最让洛青璇惊骇的,却是代表魔道花间派的男子,那竟然是应该死去多年的侯君集。而侯君集身旁所立的女子却让一旁的李道玄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名女子,虽然隔了多年,但他还是能认出来,这位竟然是萧狄的夫人。 代表极情派的萧狄夫人脸上的刀痕还在,却有着一股淡淡的轻愁。 李道玄和洛青璇对望一眼,都是压住了心头的震撼,若不是来到这魔宗汇聚之地,他们又如何能看到这真相。 此时九骨马车已停住,黄泉宗主身着红衣走了出来,坐在了骨座上,许久未见的阎碧落缓缓走上来,咳嗽一声道:“十年一聚,如今已是沧海桑田,如今咱们算是彻底背叛了冥王,大家伙儿就不要说废话了,吾推举黄泉宗主为魔门之主,咱们若再不重建魔门,眼下就有灭顶之灾。” 阎碧落话声刚落,那代表太平魔道的蓝肤道人冷笑一声:“鬼医还是如此耸人惊闻,咱们背叛了冥王?那是谁说的,自从二十多年前长安惊变,大家伙儿就胆小如鼠了,照本道看来,就算咱们不响应冥王指令,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北落荒原有西域王和大唐顶着,何须害怕!” 蓝肤道人这句话说得阎碧落眉头大皱,太平魔道传到现在只剩下了这位黄天道人了,往日见到这道人,他都是战战兢兢的小心谨慎,为何今日一反常态,如此嚣张。 阎碧落正想着,就看到花间派的侯君集站起来,摸着胡须摇头道:“黄天道兄,你此言差矣,吾觉得阎师弟说得有理,不瞒各位,吾自从上次躲过一劫,一直在白鹿洞里,就在前几日,那西域王李道玄却降临白鹿洞,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 侯君集将白鹿洞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带着忧虑道:“那李道玄虽名为魔头,但大家都知道此子与咱们魔门从没有好感,如今西域王三分天下,他若是看上了西苗和逻些,那咱们可就完了。” 侯君集说着连连摇头,他身旁的萧狄夫人默然无语,却缓缓退后了几步,藏在了花间派弟子之后,似是对这场魔道聚会不感兴趣。 黄天道人再次冷哼一声,手指侯君集道:“侯师兄,当年你投入白鹿洞,说是为魔宗办事,但这些年吾都看得清楚,你是做大唐的官做得舒服了,我且问你,阮星逐扶持太子,为何你反戈而向?却没有助他一臂之力?” 阮星逐之事已是陈年的积案,其中曲折之事,此时却如何说得清楚? 侯君集压住心头的怒火,大声道:“阮星逐所谋不轨,他可不是真心为魔道办事,若不是他,那冥王之身怎么可能这么早现世,搞成现在这等情形?” 一个悠悠的声音接过了侯君集的话头:“不要说李道玄了,他已被冥界抛弃,冥王也放弃了他的肉身,选了暗黑如来化身的那个女孩,吾等今日是来选魔门之主的,不是来争吵谁是谁非的。” 这声音听起来如此熟悉,李道玄不禁有些发呆,多年不见,阿幼黛云的声音却少了昔年的古怪精灵,却多了几分沧桑感。 听到五毒教主,西苗公主如此说,侯君集便不再说话了。 黄泉宗左方的五毒教众中行出一个窈窕的身影,阿幼黛云还是黑纱覆面,却淡淡说道:“这魔门之主的位置,还用选么?本宫要是不做,谁还敢做?” 阿幼黛云说完环视四方:“吾为魔门之主,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侯君集没有说话,黄天道人不屑一顾,最先跳出来的却是黄泉宗右侧的天莲宗主,她一站起来就笑着对阿幼黛云道:“黛云啊,咱不是说好了推选黄泉为魔门之主么?你贵为西苗公主,想来不用多久就是逻些女王了,何须在意这个位子?” 天莲宗主说话时巧笑嬉嬉,看起来年龄就如十六岁的少女,每一字一句都在变幻声音方位与位置,但听起来却是十分动听。 阿幼黛云转头蔑视的看了她一眼:“老妖怪,你就算用上天莲媚态,也不如本宫美丽。丑八怪就不要在这里乱嚼舌头根子了,黄泉这丫头还没说话呢,我知你的心思,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天莲心宗从一开始就靠着黄泉宗生存,两大宗门不但有联姻便是宗中长老,宗主也都是血脉之缘。 天莲宗主深知如今的黄泉宗主不爱权势,更对她这个姨娘十分孝顺,她是起了垂帘听政的心思,没想到被阿幼黛云一句话就点破了。 她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想不到这阿幼黛云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还是如此这般出口伤人,但她又想到阿幼黛云修为一向平平,顿时压住怒火,冷笑道:“黛云,身为魔门之主,最少修为要服众吧,你的修为,怕是不够呢……” 天莲宗主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带着黑纱的阿幼黛云转身瞥了她一眼,手指便在她座下点了一点。 天莲宗主的笑声还在飘荡,座下便开起了一朵朵黑色的有些炫目的莲花。 黑莲开放的毫无声息,等到这宗主发现时,全身已被黑莲包裹,发出了一声惨叫! 阿幼黛云施展出来的,却是那天莲宗的杀招,但天莲宗整个宗门算下来,能施展出一朵黑莲的也只有两三人,阿幼黛云一口气竟然施展出了数百朵。 四周魔道修士们都是抽了一口冷气,震惊的看着阿幼黛云。 九骨马车前的阎碧落此时看到情况紧急,已飞身而来,他手中十殿阎王针修炼到现在,已能六针齐出。 尽管如此,还是费了阎碧落好大的一番功夫,才将黑莲刺穿,解救出了那天莲宗主。 此时的天莲宗主已是变作了一个中年女子的模样,她翻身出来,呕吐了一阵。那阎碧落小心的将刺入他肌肤上的黑心莲子取了下来,这才叹一口气道:“白家妹妹,你这修为是保不住了,不过日后再修行起来也是无碍的。” 天莲宗主两眼一翻差点晕倒过去,她拼命的咳嗽着,却先取出了一面铜镜,只一看之下就晕了过去。 阎碧落叹息一声,转身望着阿幼黛云,指尖银针一闪,怒声道:“好歹你也要叫她一声姨娘,为何下手如此狠毒,你要做魔宗之主,老夫今日绝不答应。” 阎碧落说着一根银针在手,十殿阎王法便运转起来。这些年他在这套针法上钻研愈来愈深,虽然修为境界从未突破过黄仙境,但对十殿阎王针法却是更上一层楼。 但就在他银针还未出手的时候,对面的阿幼黛云指尖也闪动出了一根银针。 阎碧落眼前顿时现出了一团团黑气,但黑气之中最让他惊心的却是十根银针之影。 这,这竟然是十殿阎王针齐出,一针一针之间都带着阎王之力。 阎碧落大喝一声,只能将六针顶出,但同一功法下,他这六针和对方六针抵消,剩下的四针便再难抵挡。 阎碧落暗叹一声,闭目等死,他在这十殿阎王针上侵淫数十年,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唯一疑惑的是阿幼黛云是如何练到这等地步的。 眼看十殿阎王针就要将阎碧落的魂魄刺穿,他的身前却现出了一团乌光,乌光闪动,将阿幼黛云的剩余四针一一封死,最后落到了地上。 诸人低头看去,那却是一根细细的女子头发。 这根头发从何而来的,却是无人看得清,阎碧落逃过一劫,不禁感激的抱拳道:“多些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是不是我魔道之人,还请现身一见。” 能以一根发丝挡住十殿阎王针,那必然是修为深厚的前辈了。 但阎碧落连说了三遍,却无人现身,那阿幼黛云也是眸光四射,却没有发现场中有谁的修为能以发丝挡住自己四针。 只有那站在李道玄身前的洛青璇手抚青丝,转头瞪了拔去她头发的李道玄一眼,心中十分不喜! 第641章 共工水魔珠 云梦泽一片安静,再那神秘的出手之人不愿现身后,阎碧落退回了黄泉宗骨车前。侯君集转头看了一眼眼珠不停转动的黄天真人,便高声道:“西苗公主,吾敬你为公主,如今你也是五毒教教主,大家都是魔门一脉,自可以以功法论高低,但你这样出手狠毒,又如何能服众?就算你抢到了魔门宗主之位,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侯君集不愧是花间派人,文武双全,又在朝廷之中为官多年,这一句话就说出了阿幼黛云的短处,四周魔门弟子都是暗暗点头,这位西苗公主行事很辣,为人刁钻,确实不好伺候。 阿幼黛云却是低声一笑:“侯君集,你不要拿这顶帽子压我,我今日出手惩治天莲宗主和鬼医,自然是因为他们两人都做了违背魔门教义的事。” 这句话却是说得大家一愣,侯君集定下心来,沉声道:“那便说说,他们犯了哪条教义?” 阿幼黛云手指晕过去的天莲宗主:“咱们这位天莲宗主做的事可了不得,她调教宗门女弟子,却送到大唐教坊司中,你们都不知道,如今大唐各大花馆的头牌,有半数都是天莲女弟子。远的不说,就是那白小蛮,霍小玉之辈,也都是魔门弟子。” 阿幼黛云说着轻轻挥手,背后便走出一名美丽的女子,却正是消失多年的霍小玉。 她举步而来,款款而谈,将天莲宗与大唐教坊司勾结之事说了出来。 阿幼黛云最后冷笑道:“这也罢了,但天莲宗主残害本门弟子,让她们出去卖笑,所得财物,情报,却都为天莲宗主独自享受。这些年天莲宗暗中所盘下的势力,说出来可是吓人呢!” 阿幼黛云说着最后看向了侯君集身旁的萧狄夫人:“萧夫人,你那夫君萧狄大人,便将自己的妹妹送到天莲宗,练出一身媚术,却在大唐宫中争宠而死。白鹿洞和天莲宗狼狈为奸,已违了魔门教义。” 萧狄夫人良久不语,最后起身道:“妾身无话可说,也无意争夺这个魔门宗主之位。只求能脱出魔道,与夫君团聚。” 侯君集咽了一口唾沫,脑中快速转动,最后气定神闲的说道:“吾魔宗与仙流大唐是仇敌,天莲宗这些所为,正是为了对抗大唐仙流,理应嘉奖,为何惩罚。” 阿幼黛云冷声一笑:“说得好,但天莲宗主却从未向其他同门说过这些事,她所求的并不是为魔宗办事,而是掌握权势,为自己谋利,这一点有霍小玉等为证。天莲宗的魔门弟子都是被迫而为,她们所得之情报,最后交给的却是大唐宫中第一红人高力士。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管那天莲宗主是脚踩两只船还是为自己谋后路,或者只是为了钱财权势,但凭她这番作为,却瞒着所有同门这一条,已是犯了大忌。侯君集自然无话可说。 阿幼黛云说完了这件事,却又指着阎碧落哼声道:“至于鬼医阎碧落,虽然这些年对本门忠心耿耿,但他暗中收养妖修,并和青丘狐王勾结一起,也是犯了本门大忌,所以吾要亲手惩之。” 四周魔门弟子都是大惊失色,妖修,那可是无论仙魔修士都称之为大忌的怪物。阎碧落竟然收养妖修,确实该惩! 骨车前的阎碧落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不错,吾确是犯了这条大忌,但吾并非与狐王勾结,却是被他先找上门来,无奈之下被迫而为。” 阿幼黛云冷笑一声,处理完了这两人,整个魔门八宗还有对抗之力的,除了侯君集就是黄泉那丫头了,至于那位黄天真人,她却没有放在心上。 侯君集本意就是靠资历和辈分来夺这个宗主之位,但形势发展到现在,却只有打一架了。 他对于阿幼黛云的修为看得清楚,似乎这女子暗中偷学了黄泉宗和天莲宗的功法,虽然厉害,但这几门功法却恰被自己的花间功法克制,侯君集有几分信心可以依靠经验占点便宜。 他取出一只羊毫大笔走到场中那天魔像前,左袖飞卷,羊毫笔便在袖子上点下了一滴浓墨。 侯君集着的是白衣,袖宽若画纸一般,这一滴浓墨滴下,那凝重的花间派灵力便侵染开来,在袖上现出一重山,一重阁。 花间派的这套千山云墨法与白鹿洞六合千字经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不同的是花间派的千山云墨更为绚丽,施展起来也更为好看。 当侯君集袖上的一重山起,一重阁飞时,阿幼黛云也动作了,她举步走来,刚刚施展出十殿阎王针的那枚银针便隔空点了出来。 侯君集惊呼一声,左袖还未完成山阁之图,右手大袖上便现出了一点点针孔,那针孔不断刺穿了他的右袖,也刺破了他的肌肤,血珠在右袖上侵染开来,现出了一朵朵火苗。 侯君集脸上变色,右手羊毫大笔飞快的在山与阁之间画出了一条大河,继而双袖招展,合在了一起。 但见右边袖子阿幼黛云画出的火苗四射,烧着了左袖的山与阁,连那条仓促绘出的大河也被火焰笼罩。 还好侯君集应变的快,连续三道画笔,蜿蜒三条大河在左袖上滚动出来,勉强将红莲一般的火焰浇熄了。 阿幼黛云手持银针笑道:“如果你还想玩,那咱们可以再玩啊,五行之术,金木水火土,自洛阳打开后,你那只能画土与水的妙笔,可对付得了我的五行之法?” 她口中说着,银针乱画,但见木林苍苍,金刃飞滚,更有土山叠起,云水相绕,最后一笔烈火燎原,直看得侯君集脸上变形,甩下羊毫大笔惨声道:“你既连金木水火土都能画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是阿幼黛云第三次出手,一直默默观察的洛青璇轻声对李道玄道:“西苗公主体内似乎有那五行神识之力,她方才所用之法皆不是魔门正宗所传,看起来倒像是……” 李道玄早已看明白,点头道:“她是靠着体内的五行之力,强行套用魔门八宗之法的,看起来是回事,若是再用几招,就要露馅了。” 至于阿幼黛云是如何得到五行之力的,李道玄只要想想当年在洛阳那荒唐的一幕,便心知肚明了。 那一****在阿幼黛云神识内与诸女翻云覆雨,解开了五行之力,也给阿幼黛云留下了那力量。 此时场中形势已定,除了黄泉宗主和黄天真人,其他宗门都已被阿幼黛云压制下来。 阿幼黛云转头看着自己九骨马车,不禁冷笑道:“黄泉你这个丫头,平日里连杀人都是不敢的,你也要跟我争这个宗主之位么?” 九骨车中的黄泉良久才轻轻道:“姐姐,我不跟你争,但这个宗主之位,我却早已替魔门选好,我看你也不要来争了,便让他为咱们魔门之主,那才是拯救魔门唯一的法子。” 阿幼黛云面纱下的眼眸转动,猛然间想到一种可能,不禁带着惊喜呼唤了出来:“你说的可是他……” 就在此时,一直安然不动的黄天真人却出手了,他那蓝色肌肤猛然间浮动出了无数水珠,整个人似乎化为了流水一般,沿着云梦泽这块小岛冲到了阿幼黛云身后。 黄天真人手中举着一支不起眼的木杖,那杖头上还闪动着一颗蓝色珠子,只这一出手之下,小岛之外的整个云梦泽道府都晃动起来。 那木杖蓝珠似也没有奇特之处,只有一条肉眼可见的水元神力飞舞出来,竟然冲破了阿幼黛云的五行灵力,眼看就要穿透她的肩膀。 砰的一声,一条身影突兀的闪现在阿幼黛云身前,李道玄两指并起,夹住了那木杖,眼中放出一丝光彩:“这水行神力竟然被你得到了!” 黄天真人心头大震,他所得的这‘共工神珠’有惊天动地之力,昔年共同怒撞不周山,所化这珠,被称为水魔之珠,对方竟然能用两根手指夹住,那可是骇人听闻了。 李道玄现身的一刻,九骨马车中的黄泉便说道:“这位便是西域王李道玄殿下,吾推举他为魔门之主,正所谓尘归尘土归土,魔门交给李道玄,才有一线生机。” 李道玄左手揽住阿幼黛云,右手夹住黄天真人的木杖,却对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点点头。 阎碧落一拍手,侯君集一顿足,两人目光巧合的碰到了一起,却都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怪不得黄泉宗主一直以来对魔门之位不闻不问,却是暗中联合了李道玄。 李道玄那冥子的身份虽然有些尴尬,但身为冥王之父,冥界血脉的传承却是不错的,更有西域王的那份基业和惊天的修为,他若是要当这个魔门宗主,恐怕还真没有人能反对。 阿幼黛云黑纱下的眸子已有些迷散,肩上熟悉的温暖和这魂牵梦绕的男子似乎都是不真实的,但她却强行挣脱开来,大声道:“我阿幼黛云不服!” 李道玄的神识之力裹住了她,右手所握的木杖正在一片片崩裂,他转头对阿幼黛云一笑:“黛云,等我料理了此人,咱们再从长计议。” 第642章 人间重有情 从长计议个头!阿幼黛云挣扎着向后退去,与这男子的恩怨纠缠就在这一刻爆发了,她双手捂住脸,不顾面纱上潮湿的泪痕,独自一人冲出了云梦泽道府。 李道玄没有阻拦,他叹了一口气,对着人群中的洛青璇点点头。 洛青璇心中自然不满,但李道玄带她来此,总是有点用处的。她只得悄悄的飞出云梦泽,追逐着阿幼黛云的身影而去。 以洛青璇的修为,制住阿幼黛云轻而易举。以洛青璇坚定的心剑,阿幼黛云那些小诡计当也会被克制。 李道玄放下心来,体内的水元灵力欢喜的飞舞起来,那金,木,火被压制在丹海的神力也轻轻放开,黄天真人木杖上的共工水珠正在慢慢消融。 随着水珠一起消融的,是已将全身灵力修炼成水元的黄天真人。 五行之水神正在被李道玄吞噬,经过十年凝练已达到三千六百重的神识之力下,黄天真人一丝机会也无。 他发出了不甘心的怒吼,得到这颗共工水魔珠后,他暗中修行多年,隐忍不发,就在这次魔道大聚会前,他还持着魔珠,暗中杀了数名仇家,那果然是无往而不利。本自以为可以在这一届魔道大会上横扫诸宗,坐上魔宗之主的位子,却没想到李道玄横插出手,而且还是如此势不可挡。 化成一张皮囊的黄天真人软倒在地上,蓝色的共工水魔珠也被李道玄吞噬为水神之力。 体内丹海五行神力,除了那土元神力,其他都已聚齐,本已凝练到极限的神识再次鼓动起来,进入了下一次凝练中。 李道玄拍拍手,转身望着四周目瞪口呆的魔道修士们,对着九骨之车缓缓点点头。 黄泉之女慢慢行出骨车,对着李道玄微微俯身:“李公子,您为魔门之主,可要护佑我魔门的传承啊。”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首先是阎碧落微微点头,那五毒教众群龙无首,一时都是茫然呆立,天莲宗弟子本就是随黄泉宗一派,自无异义。 黄天真人也死了,侯君集身旁有些憔悴的萧夫人却是松了一口气,淡淡道:“侯师兄,你也不要再争了,李公子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他做魔门宗主,我极情派绝对赞同。” 大势所趋之下,侯君集只有叹了一口气,俯身在地沉声道:“花间一派不问祖师,不问天魔,只问阁下一句,若是冥界惩罚我们,公子可愿为我们出头?” 这问的却是李道玄了。 收服魔门是李道玄早已准备好的计划,他朗声道:“吾既为魔门之主,自然会护佑你们。侯先生不要多心,你流失在西域的家人,我也一直安排的好好的。” 侯君集脸上一呆,他昔年征伐高昌,确是与一位西域女子有染。这些年历经宦海沉浮,身边并无一个亲近之人,也没有子息。此时听到李道玄说的话,他竟有一种意外之喜。 云梦泽大事已定,魔门之主就落在了李道玄的身上,魔门与仙流宗门自是不同,便是这宗门之主继任的规矩也是简单许多。 但李道玄却看到四周魔门弟子失魂落魄,残余的魔门五宗也是心不在焉,自然明白自己这个宗主如今也只是名义上的。 仙流修士在大唐如今道门溃散,儒宗又被李道玄坏了信仰源泉,只剩下佛门兴旺发达。和仙流对应的,如今的魔门在西苗之土上苟延残喘,他们甚至失去了作为圣地敌人的资格。 李道玄心念暗动,让黄泉女将这些魔门修士带离云梦泽,自己却停在了天魔神像前。 等到所有修士离开,他便一指劈开了正中的天魔之像,伸手捏住了那逃出来的智人。 果然,这魔门也是误入歧途,被那智人利用。李道玄抬起头,想得却是更多,信仰之力并不是他这样见一个杀一个就能解决的,世间藏有那无数信仰,不管是仙魔还是其他,自己是杀不尽的。 这是他早就想明白的一个问题,天下的信仰层出不穷,有大有小,只有建立一个最为强大统一的信仰之力,然后亲手将之毁灭,那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他默默走出了云梦泽,不久就现身在了苍乃海的竹楼中。 洛青璇果然制住了阿幼黛云,还有黄泉等一干魔门各派宗主,都看向了自己。 李道玄只是一笑,便将萧夫人请了出来。 长安一别后,李道玄不知道她和萧狄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对于她这‘极情宗’宗主的身份,却是十分惊奇。 明白门主所想何事,萧夫人低声一叹,俯身一礼后缓缓道:“昔年萧狄本是南州萧家弃子,恰好我出宗门去南州散心,这才有缘相逢,但从始至终我也没想过要利用他。” 李道玄想到昔年萧狄体质羸弱,本不是修行的料子,所以才被萧家遗弃,但以后他修成神目,在仙流修士中赫赫有名,想来也是萧夫人的功劳。 只是两人为何现在不在一起,他们的孩子又如何了。 正想到这里,萧夫人说起了十年前之事,原来正是那出生的孩子泄漏了天机,本来晚年得子是人生大喜事,萧狄还为那男儿取名萧至忠,要他至忠至孝之意。 但萧夫人所带的魔门之气,却也传到了这孩子身上,所以恩爱夫妻反目成仇,那以后萧狄又将妹子送入天莲宗,夫妻两个大闹一场,却是分开至今。 李道玄听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他想到了白鹿城中那失魂落魄的萧狄,便唤来白小蛮,托她将萧夫人送到三江馆。 想来以李道玄对萧狄的恩德,他们夫妻两个的隔阂也该磨合去了。 办完这件事后,李道玄转头便看到了凝立在一旁的阿幼黛云。 她掀开了黑纱,露出了十年不变的绝世容颜,却带着讽刺之意道:“刚为魔门宗主,多少大事不办,却去撮合老夫老妻,李道玄可真有你的。” 李道玄默默走近她,身在西域多年,挂念在心的女子不少,但最为刻骨的便是她了。 想到世事无常,他便悠然道:“天地之间,还有什么比撮合一对有情人更让人欢喜的事情了,你说这不是大事,但在吾如今看来,人间有情,那可是比所有大事都要大的事情。” 李道玄这番感慨,已是超脱于人间恩怨之外的另一番感悟,本来不指望阿幼黛云理解,但没想到的是这看起来心狠手辣的女子却是点点头,轻声道:“这些年你不来找我,我为何会去找你,只这人间有情我却是晓得的。” 她背转身子轻声又道:“我随父王征伐布达拉宫,一晃十多年,但每日所想的不是一统逻些,也不是那什么仙魔之争,心中最想的是立下一番事业,却送于你西域王呢。” 阿幼黛云所说的这番话已是超乎李道玄的想象之外,其中虽是情意深厚,但打下逻些送给他,未免又太儿戏了。 两人正当沉默之时,远方传来一阵象鸣之声,苍乃海东西北三方,除了南边的澜沧江,俱为一支支大军包围,迎头一面大旗,却绘着三苗之王的标志。 西苗王来了! 竹楼内的魔宗修士们都是走了出来,看着远方的大军,不禁面面相觑。 西苗王好快的消息,却也好快的动作,但阿幼黛云公主在此,这西苗王大军逼近却是何意。 阿幼黛云张目一看便笑了:“父王的大军还在逻些北部呢,这些都是西苗部族的汉子,不足为惧。” 不但是临时拉起的部族杂牌军,而且看起来也是仓促来到,只有李道玄皱起了眉,那位西苗王不是鲁莽之辈,为何要这个时候挥军而来,看那大军围困之像,这可是充满敌意的。 西苗王在玩什么…… 第643章 冰魂困神识 西苗大军从三个方向逼近苍乃海,最北方的便是茫天部落的像军,站在竹楼之侧,李道玄可以看到那些奔驰的大象速度并不快,但象身挂着倒刺竹,象腿捆着柔韧的木甲,一路而来,卷起一阵沙尘。 象军绕着苍乃海背部的小山丘来回绕了几圈,大象之上站立着几名矮小瘦弱的弓箭手,示威式的射出了几箭,却没有继续逼近。 阿幼黛云说得不错,西苗王临时征召的这支部队看起来更像是部族之民组成的杂牌军,但由此李道玄也看到了整个西苗部族骁勇好战的性格。 他站在前方,正要准备让阿幼黛云前去说一声,免了这尴尬之情,转目间却看到了四面八方的部族之军竟围着苍乃海布成了八队,这八队按照生门,死门等八门而置。竟是八门阵法。 而八门阵中,一只雪白的小象飞速的来回穿插着,象背上一筐椰子球正散发着危险的力量。 李道玄闭上眼睛,感受到了椰子球中压缩到极点的灵力,他猛然转身望着阿幼黛云不语,神情却严肃起来。 阿幼黛云走到了他身边,看着那些椰子球也是变了颜色:“父王竟真的做出来了,这些东西可不好对付,那是我从圣地怪球中变化出来的武器,但父王一直不曾提起过,也未曾说过做出这些东西呢。” 李道玄想到了在洛阳时,阿幼黛云确曾偷走了一颗圣地水晶球,最后虽然不了了之,但那水晶球中的秘密却被这个聪明的女子得到了。 魔道宗主们都不明所以,只有侯君集变了颜色:“西苗王这是真要下手了,这,黛云公主还在这里啊。” 李道玄当机立断,此刻也顾不得阿幼黛云的情分了,唯有迅速击杀对面的部族军,甚至是西苗王。虽然他现在并不惧怕那怪球,但身边这些属下可经受不住。 李道玄身影一动,身旁的阿幼黛云却先一步拉住了他的袖子,哀求道:“莫要伤了我父王的性命。” 她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恳求过,一时之间李道玄愣了一下,这才飞身而起。 他的身影如一条线般穿过了整个战场,神识笼罩范围之内所有部族军手中的武器都变作了沙尘,这元素转换之力全速发动下,那些大象都开始疯狂跳动起来。 李道玄心知此时不是留情的时候,一经发动便狠下杀手,一路之上他走了一个圆环路线,正好将茫天部的部族军套住,神识就如千万条细线穿过了所有的大象和骑士,瞬间一串串魂魄被神识细线穿了出来,被他吞噬了。 这种狠毒的杀伤,李道玄往日本是不愿施展出来的。 但这一次却是一口气便吞噬了五百茫天部族军,他的身子落到了部族之后的一头大象前,这大象身上披着银丝勾连的大毡,一看便知是西苗王的座驾。 李道玄左手点出,一条青龙飞舞将整头大象击入了大地,右手一揽,大毡飞起,露出头缠黑巾的西苗王。 他没有丝毫犹豫,神识之力紧紧困住西苗王,一甩袖子就将苗王挥舞到了天空,下一刻李道玄左手提起了西苗王的身子,右手放在了他的头颅上,沉声道:“让他们停手,将那些怪球送过来。” 被拿住的西苗王却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身子古怪的横在半空,这执掌西苗大权的男人却伸出一根拇指道:“好小子,有点儿本事。” 李道玄眉头一缩,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正如此想着,方才吞噬的那些部族魂魄之力在体内忽然发动起来。 不好,中计了!即便以李道玄如今的修为也觉得体内吞噬的力量异常强大,而且那还是自内向外的冰冻之力。 李道玄呵出一口冷气,对着西苗王沉声道:“手段不错,但吾还有杀你之力。” 手中的西苗王眨眨眼,身形一转间,整个身子忽然扭曲起来,继而一道波纹闪动,便挣脱出来,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抖动衣袖,西苗王手指李道玄的方向喝道:“撒网!” 此时正在与体内冰气搏斗的李道玄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致命弱点,只要这神识之力被牵制住了,自己竟然没有办法脱身,就连那最为强大的时光之沙也无法驱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西苗王发令。 四面一阵号角声,却出奇的嘶哑,只是这低沉的象牙号角引动了天上的异变,云空中一只只金铁圆球快速飞来,在半空向着大地射出了道道金光。 一团飞舞的金光布成了枷锁,将李道玄牢牢锁在其中。 这时苍乃海的人都已冲了出来,但西苗王胸有成竹,左手一挥,那早就被挖空的大地突兀的陷落,尘土飞扬中,一只只破灵箭窜出了大地,在地上架起了一座大笼子。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李道玄还被体内的冰气折磨着,神识之力被四面而来的冰气裹住,一动不能动。 他心中一沉,原本以为自己如今的修为,除了圣女和冥王,再无一人可敌,但这西苗王不但计谋阴险,更有圣地金铁圆球相助,竟将自己困住了,唯一让他欣慰的,却是看到洛青璇在混乱中逃了出去,消失在一棵大树后。 此时西苗王拍拍手,先对着笼子中的阿幼黛云哼了一声,这才走到李道玄身边,摇头道:“纵然你修为通天,但也抵不过圣地冥界与我西苗三方联手之势,李道玄,如今你可服么?” 圣地与冥界一起联手,再加上这西苗王! 李道玄心中更是沉了下去,他此时已明白自己方才吞噬的部族战士却是冥界派来的,这些冥界战士装成西苗部族之人,但魂魄内却带着奇怪的冰寒之力。 而锁住自己的这条条金线,自然是圣地的手段。 西苗王此时已将所有的魔道宗主都擒住了,这些人虽然各个都有功法在身,但架不住西苗王布下的三千四百支破灵箭。 李道玄看着那大坑中的破灵箭不禁摇头道:“如此多的破灵箭,看来那大唐也是倾尽国力了。” 西苗王沉吟望着他:“不错,自你小子在白鹿城现身后,这些破灵箭就送到了我的部族里。李道玄啊,你空自有一身修为,但却被圣女算计的死死的,吾西苗部族传承自诸葛武侯的八门阵在此,你进的正是死门。” 诸葛亮昔年在蜀中,确曾七擒七纵,那孟获便是西苗的祖宗了。有这份缘分在,西苗部族会八门阵倒也不奇怪了。 但李道玄却在西苗王这句话中听到了蹊跷之处,他方才所行进的每一步都是绕着生门而行,为何这西苗王却称为死门? 他正疑惑着,那西苗王两眼一瞪:“生死有命,死中有生,生中有死,你只往死门来,可不是找死么?” 李道玄心中一动,西苗王这句话说得可更有含义了,他抗拒着体内的冰寒之力,转头便看到了自己的属下在破灵箭的笼子里,被困在了西方位置。 那西方不正是西苗王这八门阵的死门?莫非他话中之意是要自己冲到死门去? 西边是西苗部族的黑焚部,这部族最善玩火,李道玄看西边一团团暗火飞舞,正是那绿树组成的河坝处,他再看困住自己的金线,距离西方只有三步的距离。 李道玄不再犹豫,左脚向前跨了三步,对着那阴沉的西苗王沉声道:“是生是死都是天命,大王这次得冥界和圣地倾力相助,自然无往而不利,在下服了……” 服了这两个字刚出口,李道玄体内好不容易凝聚出的一团神识立刻发动,他驱动了时光之沙。 四周的空气再次停止流动,那金光之线在半空停顿住了,脚下却还有半截。 李道玄知道这次神识之力维持不了多长时间,飞快的钻出了金线笼子,赶到了那破灵箭之前,这次他拼着体内冰寒之力再次蔓延,一拳击打出去。 四象之力虽然微弱,但力量还在,只一拳,就将破灵箭笼子打开了一个大窟窿。 此时时光之沙的力量也消散了,李道玄大喝一声向西,便被一条金线穿透背部,全身血肉模糊间,体内的神识之力也似被上空一股力量吸住。 在这关键的时候,西边一颗大树整个横倒下来,洛青璇的身影出现,她的速度甚至快过了天空第二波金线攻击,一把拎起了李道玄,再一脚将阿幼黛云踢飞到了西方,三人便沿着绿草河坝滚到了澜沧江中。 李道玄体内的冰寒之魂此时已侵到了全身,他肉身僵硬,丹海凝练的神识也被锁住,只觉得身子随着洛青璇在澜沧江中快速游动,不多时,眼前现出一串串气泡,却看到水下出现了一群****身子,只靠一条鱼皮盖住要害的人。 这些人默不作声的拉住了洛青璇和阿幼黛云,拖着李道玄滚入到了一处水下草丛中。 等到李道玄的神识再次活跃起来,慢慢的驱逐冰魂的时候,就看到四周一片明亮,这是一个地洞,一块块闪着强光的水藻就在四周壁上,照着地洞很是清晰。 第644章 三人可成虎 李道玄慢慢坐起身子,凝练的神识之力中,那火神慢慢活跃起来,一团团肉眼可见的神识之力开始消融体内的冰魂。 不多时他体内的整个丹海之神都凝聚起来,金木水火四神之力交相飞舞,只是缺了那土行神力。 一阵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冰气被他驱散出来,神识再次恢复了流通,最后听到咔咔的声音不停,李道玄双手缓缓伸出,一团冰魂带着冰刺雪花在他手掌间挣扎着,却被他指尖飞出的流火燃烧。 呯的一声,李道玄站了起来,肉身上的伤口飞快的愈合着,力量恢复了,他心中稍定下来。转身观察了一下,就看到背对自己而坐的洛青璇以及正和几个鱼皮人说话的阿幼黛云。 听到了李道玄的声音,洛青璇转过身来,露出诧异之色:“这北冰原的万年冰魂竟也困不住你。” 李道玄苦笑一声:“困是困得住的,不过只能困住一小会儿,只要给我时间,那就没用了。”他说到这里却是心有余悸:“但只这一小会儿,就差点害死大家了,吾这次是真没想到,圣地和冥界都联手了。” 洛青璇没有说话,那方的阿幼黛云却是一脸沉凝的走了过来,她收拢了耳边一缕发丝,对着李道玄轻声道:“这些是部族的水鬼战士,本是我父王暗中藏着的一招杀手,父王这次动用他们,就是为了救咱们。” 李道玄想到西苗王最后的眼神,心沉了下来:“看来西苗王已被圣地挟持了,但他老人家还是能在这种情况下,藏了这么一招后手,不愧是西苗之主。” 阿幼黛云摇头道:“这倒不是父王提前算好,只是这些年攻打布达拉宫,那逻些王已有和大唐圣地联手的情势,况且玉真那贱人就在布达拉宫,父王藏着这后招,那已是许久的事了。” 李道玄明白过来,西苗王提早藏着的这逃生之路,却是为他自己准备的,只是今日之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将这条生路留给了自己。 李道玄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歉然:“若非我稀里糊涂,也不会弄成这样。” 阿幼黛云看了他一眼,这次却摇摇头:“这不怪你,就算你再厉害,也挡不住圣地和冥界的联手啊,背后还有那大唐倾一国之力相助。” 李道玄低下头,心中最为奇怪的却是圣地是如何掌握到自己行踪的,还有圣地和冥界为何这次联手对付自己。 他想到这里却只想到了一个可能,那便是西域之地有了叛徒。 这个结果让李道玄心中一突,这些年他封印了西域之地,边境线上布满了虫族大军,却是谁背叛了自己呢。 温博生,苏寒烟?那不可能,至于黄胡子,也是没有理由,虫族大军更不可能了。 他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还在大唐宫中的上官婉儿,上官婉儿一直是李道玄观察大唐的一只眼睛,她也一直尽职尽责,况且她更是虔诚的明宗信徒,为何要背叛自己。 他想不明白,却感受到了一丝危机,圣地和冥界这次联手都拿不住自己,那必然要对楼兰下手了,说不定此时修士大军已经赶往了楼兰西域。 李道玄起身便要出去,但旋即停住了身子,他想到了被捉住的魔道修士,自己可是承诺过的要护佑他们。 李道玄缓缓再次坐了下来,压住心头的一丝慌乱之意,快速的修补着体内的神识伤势。 李道玄的神识之力这次大受损伤,主要是冰魂腐蚀下,一直凝练的完美的神识就如一条锁链般被破开了一环,还有那金木水火四神力也是骚动不安。 等到他再次凝练了一遍神识,地洞之前便又有几个鱼皮水鬼出现,将一样物事交给了阿幼黛云。 那是一扎书信的模样,阿幼黛云捧着走过来,李道玄急忙问道:“可是他们出事了?”这是他如今最担心的事情。 阿幼黛云摇摇头,他们还未来得及看这送来的情报,那地洞门口再次闪现出一条人影,惊得洛青璇心剑立刻凝住,李道玄感受到了来人,一道神识射出,挡住了洛青璇的心剑。 那人影走近,竟然是白小蛮,她的手中还提着一个被神识之力刺穿四肢的汉子。 此时相逢,那可是惊喜了,白小蛮抛下手中俘虏,说起在白鹿城险被圣地神使围攻而死,却是得萧狄夫妇相助才逃生出来。 说到这里,白小蛮有些黯然道:“萧狄大人和夫人怕是凶多吉少,本是送他们夫妇团聚,却没想到反而害了他们。” 李道玄的心情更是沉重了,白小蛮又说起和西苗王水鬼相遇的事情,最后低声道:“如今圣地已掌握了西苗之地,武则天果然狠毒,一声令下,便屠了西苗四大部族所有男人,上面遍地都是圣地神使,也不知竟有那么多,最少得五千之众。” 一桩桩噩耗传来,便是阿幼黛云也是脸色苍白的坐倒在地上,西苗部族的精锐战士都在北部逻些,剩下都是老弱残病。武则天竟然如此狠毒的屠杀了。 李道玄咬牙摇头:“十年间,不光是我们在准备,圣地颁发十三经,在天下传播功法,聚集这么多修士也是可能的。而西苗之地的百姓信仰之力太弱了,也入不了武则天的法眼,是以屠杀他们,正是为了将这片土地重新化为信仰之地。” 洛青璇却是神色不变,他望着地上蠕动的俘虏,皱眉道:“这也是圣地神使?” 白小蛮点点头:“这次领队追杀我的就是他,吾在白鹿城故意隐藏实力,装作实力不济的样子,一直到了这苍乃海才全力出手,这才擒住了他。” 洛青璇看了白小蛮一眼:“能在这时候还有这份心思,姐姐还是很了得,李道玄,你可知道那圣女武则天传递命令与神使,都是以心念传至,这个神使在咱们手里,便能得到圣地那方许多信息。” 李道玄精神振作,缓缓伸手按住了这男子的头颅,他这次极为小心的运转了神识吞噬之力,先以五行神力护住丹海,这才吞噬下去。 顿时,眼前闪过了一幕幕让他惊心的画面。 在这些残片一样的画面中,李道玄看到了圣地此次攻击的命令,也听到了圣女武则天的亲口指示。 但最让他惊心的,却是一串串熟悉的阿拉伯数字,这种数字是他在西征时学会的,但此时看到的却是圣女对他李道玄的一幕幕分析。 现在他看到的是自己从云州起的所有战斗,也不知圣女从何得到,在一场场李道玄的参与的争斗中,圣地做了极为细致的分解,从自己出手常用的谋略,以及自己出手时的功法选择,乃至于胜利与失败时的不同表现。 在那细致的阿拉伯数字中,圣地最后得出结论,以他李道玄如今的修为,若在被围困的场景下,必然会首先出手吞噬魂魄,以为己用,然后再全力出手,一击必杀。 在这个结果后,李道玄又看到了遥远的北冰原,无数冥人正在最北方的冰山之间开凿着,一块块晶莹的万年冰魂被取了出来。最后经过冥王亲手炼制,化为了数百冰魂…… 圣地与冥界联手之下,制定出了困杀自己的这套计划,从计划到施行不过几日之间,最恐怖的是天空那圣地的金铁圆球,不但充当着眼睛,甚至还在云层之上积蓄着力量。 可以说,这一次若不是有西苗王的这招后手,李道玄已是死定了。 看完这一切,那俘虏没有了气息,李道玄却是大汗淋漓。 以往他无论是征服西域还是西征阿拉伯帝国,都是太过顺利了,靠着强大的力量压制,弥补的智慧上的不足。 而今日对上同样力量的对手,而且是两个同级别的对手一起联合,自己就被动了。 以圣女那机器般的头脑加上冥界的强大力量,自己的西域之国恐怕要经历一场大劫了。 但李道玄很快镇定下来,他自己还有圣地和冥界所不知的杀手,那便是虫族。强大的为战争而生的虫族一直隐藏在西域大地上,这里面的秘密就连上官婉儿也是知之甚少。 李道玄想到这里,立刻吩咐白小蛮回转西域,将四象虫战士带来,他决定在这西苗大地上,试一试自己十年养出来的强大虫军。 第645章 影谷盐井魅 如今圣地神使控制下的西苗之地上,分成了四块区域,连结这四块区域的是二十八枚金铁圆球。 金铁圆球按照二十八宿方位分布在天空之上,沿着澜沧江流域,剑南道正有一批一批的百姓迁移而来。 时间过了三十日左右,大唐的百姓就在这块地方落下了脚,为此朝廷三次颁布《南迁令》,但有自愿迁移到西苗之地的百姓,可得田地若干,另有十年不税,五年不军的待遇。 正是这南迁令让剑南道的百姓兴起了迁徙之潮,当然更多的百姓不愿背井离乡,真正愿意跟随这股潮流的,反而是北部流入剑南道的难民。 于是算起来,这是自北向南的一次大迁移。 大唐朝中大多数官员对于这次人口迁移还是持肯定态度,唯有御史狄仁杰上书言其三弊。 狄仁杰认为北民南移恐会水土不服,西苗之地瘟疫流行,怕是百姓去了要死人的。其二西苗之土还有数万战士在北部逻些,这次迁移会引发大量仇恨和矛盾,而最后一条,狄仁杰却密奏武则天,言迁移之潮费时费力,还恐有贼子混入其中。 但狄仁杰的这番奏报并未引起天后注意,反而被小人构陷,言他云州任职时与楼兰西域王勾结。这一次,狄仁杰再次进狱。他在狱中想到与李道玄亦师亦友的关系,踌躇矛盾中,便偷偷写了一张条子,托自己的远方侄子送到楼兰。 这张条子几经周转,来到了李道玄手中。 李道玄现在带着白小蛮等人正在西苗之北的腾冲城中,这座小城在十日前就被李道玄等人秘密占领,因为过了此城便是逻些王控制的地域,所以在清理了城周边数十个圣地神使之后,此地便成为了李道玄暂时的地盘。 四象战虫都已秘密进入城中,完全孵化成熟的战虫已有两万之众,白虎战虫就有七千之多,更有两千青龙骑士,一千朱雀飞虫。但最多的还是那一万玄武龟虫。 虫族果然是天生的战争机器,这四象战虫分工明确,玄龟虫为后勤之兵,白虎步兵战虫配合朱雀飞虫,更有骑士一般的青龙战虫。 四象战虫已布置在了腾冲城四周,但李道玄心中殊无把握。 他一边看着手中狄仁杰传来的秘密情报,一边听着身后白小蛮说话。 白小蛮说的正是如今西域的形势,圣地果然对西域发起了攻势,但圣地的攻击之法却是谁都想不到的。 并没有如狼似虎的神使强攻西域,也没有大军陈列边境的迹象,圣地在武则天的指挥下,用了一种看似有些离奇的法子对西域进行了围攻。 那是覆盖整个西域的乌云,从温博生传来的信息中,李道玄可以想象西域之国如今的情景,那是一片黑暗,四周再无任何光亮,天空布满厚重的乌云,甚至连四周的空气都有些凝固。 那是四千圣地修士联手用处的普通功法,本来是水灵功法中最为简单的一个云气,却被运用到如此可怕的战术。 这些古怪的乌云是从云州,雷州,幽州一起凝聚过来覆盖西域的,三洲之地汇聚了专修水灵功法的修士。这些日子来,西域大地的明宗子民不但人心不稳,而且普通弟子连生存都有了危机。 李道玄将手中的情报递给了白小蛮,感受着四象战虫的气息,但心头的忧虑却是挥之不去,与圣地和冥界的战争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圣地这次进攻西域,让他看到了另外一个层面上的战争,那不是拼功法,拼修士,更不是拼战士。 那是拼智慧,或者说是对规则的理解。 无疑,那应该来自后世不知多少年的圣女,在这方面比自己更有优势。 白小蛮看着手中那狄仁杰传来的口信,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口信并不复杂,狄仁杰只说大唐这次迁移百姓中有阴谋,还说那秘密去影谷一看便知。 影谷距离腾冲城并不远,但白小蛮却沉声道:“这或者是圣女的一个阴谋,咱们可不能上当了。” 李道玄脑海中想到圣地对自己的分析,摇头道:“不,如今我对那圣地也有些眉目了,无论是圣女还是圣地修士,行事都十分严密,如果这是一个阴谋,那未免太过假了。况且我相信这是狄仁杰的口信,如今咱们虽有虫族战士,但圣地明显占了上风,这一趟我必须去看看。” 西苗黑焚部所在之地北面便临着大唐剑南道,从澜沧江中部一分为二有一座山,名为影山,山中有谷,谷中产井盐。 李道玄这次带着白小蛮和洛青璇,一路赶到影山,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对沿路的神使他们都是绕路而行。 愈到那影山,李道玄愈小心,这一次他一路上都驱动着神识,不但要防修士,还要防天上那些金铁圆球。 在影山前,按照李道玄的计划,洛青璇突然现身在守卫的修士之前,此时的她已化作了李道玄的模样,这些人中,只有洛青璇的修为才能做到这等惟妙惟肖,甚至连李道玄独有的神识都能模仿出来。 洛青璇现身后便沿着原路退走,做出被发现的模样,天空的金铁圆球再次凝聚那金光之线围击时,洛青璇已消失在腾冲城周边,那隐藏在城外的朱雀飞虫齐齐飞舞,在半空喷射了三轮火箭,虽然没有毁掉一颗圆球,但成千上万的火箭烧着了早就布置好的西苗黑草,一天的烟雾却暂时遮挡了圆球的视线。 这是李道玄从圣地围攻西域的法子学来的一招,却也在关键时刻见效了。 影谷中五步一岗,十步一营,若非是来偷看玄机的,单看这谷中聚集了这么多圣地修士,李道玄就有带领虫军一举歼灭的冲动。 白小蛮随在他身旁,看着越来越多的圣地修士,忽然面色有些疑惑起来,莫非是她错觉,总觉的那一队队逡巡的修士有些怪异。 两人穿过了四条暗中布下的防线,不多时就穿过了整个山谷,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李道玄和白小蛮对视一眼,都是十分诧异,他们一路上都以神识之力查探过了,除了多的不正常的修士,其他都没有任何异常。 李道玄皱眉带着白小蛮再走了一圈,却还是没有发现异常,等到他有些失望的时候,忽然看到了那布置在谷中的数百口盐井。 所谓盐井并不算是中土常见的那种深井,其实更应该称为盐泉,地下有盐泉喷出时,当地人便会围而圈之。盐井之旁还有四四方方的盐田。 李道玄轻轻一拉白小蛮,手指身边最近的一口盐井,两人绕过了三名巡逻的神使,身形悄无声息的没入盐水之中。 靠着神识之力,这些盐水并没有腐蚀他们的肌肤,但身形进入盐泉之后,两人脚下便传来一股吸力,不多时身子便通过了一个狭窄光滑的关口,落到了一片晶莹雪白的空间里。 四周都是透明的石头,各有奇形怪状,粘稠的流水穿过了这些白色石头,汇聚到了一处,却顺着一股风力向上旋转。 李道玄看了一下,便明白了,这便是盐泉真正的来历,原来泉水之下却是这些盐矿。 看起来这是被从新开凿过的,一阵清微的气息传来,李道玄急忙拉着白小蛮走到一旁,他们看到一名圣地使者正拖着一架巨大的马车缓缓行走在盐矿之中,马车之上一个大木笼里,赫然坐着几名看起来有些呆傻的百姓。 李道玄皱起了眉头,圣地这是在做什么。 但此时机会难得,他拉住白小蛮化作了两团影子贴到了木车之下。 木车行到了另外一处宽广之地,李道玄和白小蛮慢慢落下,随后再次悄无声息的没入盐矿之中,神识之力隐藏了他们的声息,李道玄在盐矿之中移动到了一角,再看去便抽了一口冷气。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空间,约有一座城池大小,平滑整齐的地上,布满了一排排竹筒状的透明之物。 那透明之物直立着,就像竹子一般一节一节而生,每一节透明的竹筒里都盛满了浑浊的盐水,而盐水之中却是一个个蜷缩的婴儿! 白小蛮身子一抖差点露出踪迹,李道玄急忙护住了她,他心头也是一跳一跳,心道莫非那圣女竟然有食婴的怪癖么?为何用盐水养住这些婴儿,却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婴儿。 但随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从这些婴儿身体中,即便隔着透明的竹筒,他也能感受到一股股精纯的灵力。 整个空地内最少有数千竹筒,这上千的婴儿本就难以聚气,而上千个在娘胎里就带有灵力的婴儿,那更是不可能了。 李道玄轻轻一拉白小蛮,沿着盐矿墙壁向上游动,他们贴着地面靠着李道玄那可以形成界力的神识,穿过了墙壁,来到了那一排排竹筒之后。 越往后走,看到那竹筒中的婴儿体形愈大,等到了后面,那透明竹筒中的已不是婴儿,而是一名名抱腿蜷宿的少年。 第646章 无尽的修士 这一幕场景让李道玄和白小蛮都陷入了惊悚中,任是如何想象,也无法感受现在的场景。 就在此时,那辆被圣地修士拉动的马车缓缓行来,一名矮小的男子忽然自透明竹筒旁现身,这男子背部裸露出来,现出了肌肤之中一条条反射着银光的金铁之骨。 这可不是什么修士功法,李道玄读过娘亲留下的与儿书,知道这便是那圣地的怪物了。 这矮小男子和圣女本体一样,都是被称为‘机器’的产物。 只见那矮小男子眼眸中闪出一道道红光,扫过了马车上痴呆的百姓,微微点头,发出一种不似人声的干燥而又让人牙冷的话语声:“留下他们,你可以走了。” 待修士退去,矮小怪物自地上拉出了一条带着尖刺的软管,狠辣的直接刺入了车中一名无辜的百姓身上,软管发出了一阵抽动声,那名被刺入身体的男子便软倒在车中。 车中其他人似乎都是熟视无睹,白小蛮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李道玄身子闪现出来,一掌拍落,将那矮小男子拍成了肉饼。 背后咕嘟之声不绝,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透明软管中的那名少年此时似又长大了几分,他破开透明竹筒,出手便挥舞出来,用的竟然是昆仑宗的七星符。 如今这七道符咒自然无法对李道玄造成伤害,神识微微一弹,那七枚符咒便弹了回去,反而贴到了破筒而出的少年身上,将这少年的身子打出了七个血洞,他的血肉都开始燃烧起来。 李道玄急忙俯身将那软管抽出,但马车上的男子已变成了一副空空的皮囊。 他正在愤怒的时候,又传来白小蛮的一声惊呼,李道玄转身走到白小蛮身旁,就看到白小蛮面对的透明竹筒上贴着一张红纸,纸上依稀还有字。 他凑近一看,纸上却写着:“袁天罡,取自洛阳……” 李道玄心头一跳,想到那从竹筒中跳出的少年方才所用功法正是昆仑派的,而且其灵力之中圆滑纯熟很辣,根本不像一个少年人该有的修为,反而像是修炼昆仑心法多年的高手才有的技巧。 他一时把握到了什么,却又无法理清,而白小蛮围着这些透明竹筒绕了几圈,又取来几张红纸,那纸上的字迹触目惊心:李淳风,鱼朝恩,元天上人…… 一一看去,最少有数十个人名,皆为大唐修士中的前辈级高手人物。 整个地洞空间都是静悄悄的,但白小蛮的心却跳动的厉害,她闭目想了一下,低声道:“方才我在影谷中看到那些修士有些怪异,当时没有想通,只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现在想来,你不觉得这些修士体内的修行灵力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 白小蛮这样一说,李道玄也有些后知后觉起来,这倒不是他没有注意,而是以他现在的修为,所有天仙境以下的修士都是一般,分不出其灵力有何异常。这便是修为太高带来的坏处了。反而白小蛮因为神识修为不高,对于修士的灵力还有些敏感。 两人对视一眼,由此想到的却是一个可怕的真相,这数千圣地修士难道都是从这些透明竹筒中生出来的?那竹筒上的红纸字迹又是什么意思? 两人想不通的,但李道玄转头看看这些触目惊心的竹筒,双掌合十便鼓动出了神火之力,盐矿地洞里顿时金火飞舞,若凤舞九天一般,将所有的透明竹筒都笼罩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呼喝声和脚步声,守卫在盐矿中的圣地修士已沿着四面八方的洞穴飞速而来,李道玄和白小蛮穿梭在复杂的盐矿洞穴里,一路之上见佛杀佛,遇鬼杀鬼,不知不觉就将这些修士料理干净了。 但四周冲来的修士越来越多,李道玄心中本就愤于圣地的手段毒辣,便干脆飞身而行,一路之上四象神力层层而出,元素转换也是一瞬不停,等转到了另外一处洞穴前时,再也没有圣地修士赶来了。 白小蛮此时舒了一口气,转头却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唤,她急忙拉着李道玄转入到了另外一处洞穴里。 这里和刚才烧毁的那洞穴一般,也是布满了透明竹筒,还有三名矮小的机器怪物正围着一座破灵箭布成的囚笼来回走动。而囚笼之中便是那日被拿住的魔宗之人,就连那西苗王也在其中。 这可是意外之喜,这些日子李道玄用尽办法,也未找出这些被囚之人。却原来这这里。 他飞身而前,三指齐出,便将那三名怪物击碎,破灵箭在元素转化下也是消融成了沙尘,但这些被囚禁的魔宗修士都是有气无力,那破灵箭的破灵之力每日腐蚀之下,这些人的灵力都几乎被抽干了。 来不及多说闲话,李道玄挥手放出神火,将这写透明竹筒烧着后,便和白小蛮带着脱困之人直冲而上。 破开了盐矿,穿过了盐井,他们又来到了影谷之中,此时影谷已战成了一团。 谷中数千修士布成阵法,正对抗着天空不断吐出火焰的朱雀飞虫,洛青璇按照计划带着四象战虫到来,却苦苦等不到李道玄的消息,这些战虫她也驱动不了,只有那朱雀飞虫似是聪明些,也知道放出火箭对付修士。 朱雀飞虫的每一支火箭都有着昆仑火符之力,成千上万的火符喷下来,整个影谷已被烤干了。 四方的盐田盐泉都干涸了,化为了如雪粒一般的白盐。 正在上空伺机以心剑伤敌的洛青璇看到李道玄终于出来了,不禁暗中松了一口气。 李道玄看清了场中的形势,立刻对谷外的青龙骑士战虫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青龙战虫如一团青影冲入进来,那白虎战虫也破开了干燥的石壁,进入了场中,李道玄驱动体内神识,带领着白小蛮和诸多魔宗之人,一路收割着圣地修士的魂魄。 等到大局已定,影谷中遍地都是死尸,飘散的魂魄都被虫族战士掳获,收入囊中。 侯君集此时擦了一把汗,有些怀疑的俯身查看了那些死去的修士,再起身时已是脸色苍白起来,其他魔宗修士也都是脸色严峻,那黄泉女走近李道玄便要说话,却被他阻住。 李道玄冲上高空,便看到西苗大地上,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又有一批圣地修士围攻而来,只是这些修士中有许多****着身子,身上还带一股烟气的人,那是在日头下发散的盐水之气。 李道玄落下来,吩咐几句,自带着虫族大军护卫,护送大家冲出了影谷。 他们勉强撕破了北方的修士阵线,终于到达了腾冲城中。 魔宗修士此番逃得生天,看到李道玄果然信守承诺,倒对这位新宗主有了几分信任。但李道玄和白小蛮却对在影谷中看到的一幕幕难以理解。 此时,李道玄才感受到了萧眉织的重要,那女子带着阿离走后,自己就如盲人摸象一般,遇到这种古怪的事情便一筹莫展。 正和白小蛮商议着,便看到阿幼黛云引着西苗王缓缓而来。 李道玄放下心思,急忙起身迎接这位西苗王。 西苗王是一位十分英俊的男子,看起来和阿幼黛云的眉眼也有几分像,但此时他眉目之中带着一股愤慨,见李道玄走来便沉声道:“吾家女婿,西苗部族三万子民的大仇,你可一定要帮我报了。” 这句女婿让李道玄一时有些发愣,阿幼黛云此时却怒道:“谁说要嫁给他了?” 西苗王叹息一声,牵着女儿的手走到李道玄身边,沉声又说道:“那日圣地贼婆子以吾部族三万性命要挟我,吾才不得已将尔困住,后来你逃走了,老子本来以为可以骗过那老贼婆,没想到还是将部族性命搭了进去。” 西苗王说得愈发黯淡起来,但随后便振作精神,硬拉着阿幼黛云推向李道玄:“但你西域王就是老子认定的女婿,为了黛云,你也要帮吾西苗部族啊。吾已是无能为力了。” 李道玄没有和他纠缠这件事情,忍不住问道:“西苗大军不是还在么,苗王为何如此英雄气短?” 西苗王脸上肌肉抽动,最后摇头道:“他们都被困在布达拉宫了,那日吾带领大军终于攻破逻些城时,便中了玉真那婆娘的计,玉真那婆娘送出降书和逻些王的人头,说是在布达拉宫设宴欢庆,吾带着儿郎进入布达拉宫,却被困在了其中……” 西苗王说道这里便不再说话,这些变故,便是留守在西苗本土的阿幼黛云也是第一次知道。 但诸人却听得目瞪口呆,那西苗王最后叹了一口气:“现在吾才明白,逻些王不过是那女人手中的棋子,黑摩天大巫师,密宗大喇嘛,都被那个女人玩弄掌中。如今逻些王死了,西苗也陷落了,逻些大地终于还是被大唐征服了。” 阿幼黛云见老父伤心如此,急忙上前搀扶。 李道玄想到那死去的三万西苗部族之人,再加上大唐迁移来的百姓,恐怕都成为了圣地在西苗阴谋的牺牲品。 看来那几乎无尽无穷的圣地修士,却都是圣地用那诡异的法子造出来的,而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就成了怪物们的食物。 第647章 崩乱的天空 李道玄心中想到的是,如果圣地真有凭空造出修士的法子,那么自己留在西苗之地便毫无意义,虫族战士固然是天生的战争机器,但也架不住那无穷无尽的修士啊。 他又想到西域如今严峻的形势,更是决定立刻赶回西域。那里可是自己的大本营,万不能有失。 正想到这里,身旁的白小蛮忽然抖动双眉,拍手道:“我明白了。” 诸人都被吓了一跳,白小蛮将袖中的几张红纸拿了出来,手指上面的名字说道:“那圣地不但能造出修士,而且那些盐井新生的修士都是以这些前辈的魂魄为本,咱们要对付的,可能是成千上万个袁天罡,亦或是数不清的李淳风。” 侯君集揉揉脑袋,他方才在盐井下观察过那些死去的新生修士,一一印证之下,对白小蛮的推测却是相信了七分。 诸人一时无言,李道玄缓缓道:“诸君随我回西域去,咱们回去后再从长计议。” 如今也只有这样了,诸人都感受到了圣地的强大,目前也只有李道玄有与圣女冥界一战之力,大家自无异议。唯有阿幼黛云面带忧色的看了一眼老父亲。 果然西域王低声道:“李道玄,既如此,我便将女儿交给你了。” 李道玄诧异道:“苗王不愿随我去?” 西苗王俯身自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中慢慢揉搓着,摇头道:“吾生于此土,当归于此土,你带着黛云走吧。” 他语气坚决,毫无转圜余地,李道玄忙对阿幼黛云使个眼色,让她劝服苗王。 但阿幼黛云犹豫了一下,轻轻揉了揉眼睛,却低声道:“父王此意也是我的意思,李道玄,你走吧,我随父亲守卫故土,这里还有部族之人,北方还有被困的西苗勇士。” 李道玄踏前一步,阿幼黛云警觉的后退一步大声道:“你不要玩弄花招,便是打晕了我,我也不会抛弃故乡和父亲的。” 诸人都是头疼起来,阿幼黛云身旁的西苗王却是哈哈大笑,抱住了女儿高声道:“这才是吾的女儿。”随着这句话,他双指伸出,两道灵力击中了阿幼黛云的后颈,然后将晕倒过去的女儿交给了李道玄,意味深长的说道:“黛云这孩子是真心喜欢你,但你若是连留都留不住她,那也只能说你们两人有缘无份了。” 李道玄轻轻接过了阿幼黛云,心中明白西苗王这句话的意思,他抛开了心事,点头道:“在下感佩苗王对故土之情,至于黛云,我定然在西域将她照顾好。” 在四象战虫的护卫下,这一次李道玄带着诸人沿战虫来时路线回归,两千朱雀飞虫飞舞起来,便如一只覆盖半天的凤凰。 玄龟甲虫收缩了四肢,龟甲完整的拼到了一起,组成了一张巨大的龟甲之板。 那青龙骑士并排在高空,口吐云雾之气在后推动龟甲之板,白虎战虫围成一圈站在四周警戒。除了李道玄和白小蛮,诸人都是有些惊奇的站在龟甲板上,那朱雀飞虫便挥动翅膀,穿过了云海高空。 圣地布置在西苗的二十颗金铁之球早已消失,尽管如此,李道玄还是放出了神识之力,和白虎战虫一起护卫着整块甲板。 还好这一次是有惊无险的穿过了背部逻些,最后到达了昆仑山的范围内。 穿过巍峨昆仑,便是西域之地了。 此时诸人已能看到圣地修士布在西域的黑云,那是一层层叠嶂般的乌云,黑云凝聚之下,便是西域大地。 李道玄一看那黑云便是身子一震,他脑海中想到的却是往日自己曾凝云释电的情景,心中一时也是清醒过来,圣地布置的这些黑云,可不仅仅是只遮挡西域大地的阳光和星辰,更有阴阳云层摩擦,生出滚滚天劫之雷的大招。 李道玄急忙驱动朱雀飞虫,快速的穿过了大地,冲向了楼兰城。 已不知有多少日子没有光亮的西域大地上,早已失去了往昔绿洲处处的风采,那些好不容易生出的绿州都已枯萎,河流也被枯死的植物堵塞,本来是戈壁黄沙之地,如今竟变成了散发着恶臭的沼泽。 一入西域大地,诸人都是呼吸一紧,他们都是修士,自然不怕那布满空中的酸涩凝重的空气,但想到这大地还有百万百姓,大家便有些紧张起来。 还好,等到他们落到楼兰城后,那赶来的温博生便迎来,原来整个西域大地的百姓早就沿着白玉大道送到了碎叶城西边,如今留在西域的,只有虫族以及乌古斯和前些日子返回楼兰的苏寒烟带领的明宗高层弟子。 李道玄稍稍吩咐了诸般事务,再将阿幼黛云交给洛青璇后,这才赶到了碎叶城,那里正有最后一批避难的百姓还未离开。 跟随李道玄而来的魔宗修士们对于西域大地十分好奇,光是楼兰城就让他们看得目不转睛。 如今的楼兰城经历了十年经营,比之往昔更为雄壮,四大道府拼接而成的新楼兰城,东将楼兰绿洲包括在内,西直到西宛国边境,比大唐的长安还大四倍有余。 虽然如今西域如同黑夜,但在诸人眼中,却还是看得分明。 城中一条白玉大道贯穿东西,直穿过西宛国直到碎叶城,再经碎叶城进入整个阿拉伯帝国。虫族占据了这座城池的核心位置。到处可以看到一个个鼓起的虫巢。只是对于这些新客人来说,那些虫族并没有露面。 侯君集昔年征伐高昌曾在西域待了许多日子,诸人中以他最为惊奇。 看过了楼兰城,侯君集向西来到了碎叶城,便看到了一幅更为壮观的场景,只见一排如中土乡间最常见的草蜈蚣的大虫子正排在碎叶城之西的白玉大道上。 这种虫子长三十余丈,宽四丈,堪堪占据了整个白玉大道。而虫体之下数千只小脚在白玉大道上可以快速前行,虫体之上中空,许多西域百姓正井然有序的进入虫体内。 侯君集眨眨眼,只觉如在梦中。 李道玄站在碎叶城看了一会儿,确定无事,才赶回楼兰城。 一回来,温博生,苏寒烟,黄胡子这些亲信之人便迎上来,诸人都是面带忧色,这百日来,西域可是历经磨难。 黄胡子说起那些河道堵塞,淤泥顿生,天空的黑云却又驱散不了。而温博生却说起雷州幽州包括北落荒原方向,每日都还有新生的云雾向着西域而来,恐怕再过些日子,上空的云层就要压下来了。 李道玄只是听着,最后却问道:“那白玉信仰之路可还无恙?” 温博生和黄胡子等人都是点点头,李道玄这才有些安心,他走下宝座,来到楼兰城中心处,面前便是白玉大道的起点与终点,雕刻在一块方形白玉上的《婆罗经》如今已是西域,阿拉伯,埃及等大地之人信奉的唯一法典。 而白玉大道上每日都将西方大陆的信仰之力远远不断的汇入楼兰城中。这才是李道玄能够放手一搏的基础。 他感受了一下白玉大道上的信仰之力,转头对身后的诸人道:“天上黑云遮挡阳光那并不是最可怕的,我担心圣地还有其他……” 他的话语声被一片闪光打断,天空之上传来数万道闪光,将漆黑的西域大地照射的分毫毕现,这一次闪光之下,诸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没用多久,仿佛百万大鼓齐齐爆响的雷声传来。 银蛇在半空乱舞,爆声在耳边响起,李道玄抬头看到了天空正在破碎,黑幕一般的云层若盖,闪电与雷鸣将这云层破裂,仿佛天空正在崩乱! 第648章 佛洞藏灵童 整个楼兰城的虫族都发出了不安的鸣叫声,李道玄和诸人站在楼兰明宗殿前,看着云空持续的崩乱。 雷云的强大威力或者会吓坏凡人,对修士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但这一次诸人看到的并不是普通的雷云,亦不是曾见过的闪电。 崩乱的天空在雷声肆虐中,渐渐的那闪烁的电光发生了变化,这变化来得如此突然,仿佛是雷公电母在天空之上操纵一般。 闪烁的电光首先变幻成了如彩带般的线条,那是连续数百次瞬间放出的闪电被一股背后的力量凝聚和推动,一条条闪电仿佛变慢了,在楼兰的上空出现了数百道这种连结到一起的银蛇。 这些银蛇最先击中的是楼兰之外的大地,那是一次预演,四方沙漠中的绿洲之树被飞舞的彩带闪电击中,火焰腾起,河流之上飞舞起了一层层蓝光。 温博生脸色苍白,情不自禁喃喃自语,诸人也都是想要做些什么,但一时无从下手。 这已非修士之间的对战,更像是一场汇聚数百天劫的场景,即便他们修为再高,也只能看着。 李道玄的神识之力可以转换元素,也可以变幻五行,但那是有限的范围内,对于这种覆盖整个西域的电火,他亦是无能为力。 再彩带之电火横扫了西域新生的绿洲后,天空之上的银蛇再次变化起来。 这一次变成了连珠之式。看起来就像一条在云幕上滑行或者穿出云层而投向大地的电球连线,又像美丽的珍珠项链。这是这一串儿明亮的珍珠落到地上,带来的却是毁灭。 西域大地的所有楼台高阁,草屋木梁,都在这次连珠电流的混合肆虐中化为了火海。 而连珠电火后,一团团电火之球在楼兰上空凝聚,这些电球小的有三尺方圆,更大的看起来竟有一丈之宽,它们悬浮在半空,就像一团团火球,有的又像一朵朵闪动荧光的绣球之花。 电火球在空中慢慢地转游,忽然又悄无声息的悬在云层之下。在一阵阵银光之后,它们又发出像流星一般的粉红之光。 李道玄面色一变,神识疯狂扩散出来,笼罩住了四周之人。 天空的电火球飞扑下来,它们从云层高空直落而来,飞近大地时突然化为了纸屑一般平行移动,又或有数十个光球真如蛇儿一般,在楼兰城中地上弯曲前进,更有沿着大地滚动并迅速旋转的。 这些电火球看起来更像是中土民间常说的‘滚地雷’,但这滚地雷威力可比往日所见的要大多了。 它们旋转,滚动,擦过了李道玄的神识,就如湖水深处的游鱼,在游动的时候还带着一阵丝丝的声音,继而一阵阵被雷声还要响动百倍的爆炸声传来。 闪电光球发着蓝绿红等五彩之光,呈环形状在整个楼兰城中肆虐起来,木窗,石门,蜂巢,明楼,每一个空隙都在丝丝声中钻入了数个电球。 轰鸣声不绝于耳,楼兰大地几乎被这肆虐的力量扫平了,空中一股股强烈的臭气,原本就压抑的呼吸再次紧张起来。 被李道玄神识牢牢护住的诸人就像被数不清的毒蛇困住,圆球炸开前的丝丝声,更像是群蛇吐信。 包括李道玄在内,他们还是无计可施,这是如天怒,如天劫一般的毁灭。 电光球的威力比不上圣地的水晶圆球,但胜在数量众多,而且无穷无尽,天空的黑云愈发凝聚,再一次凝聚出了一道道闪电。 如此下去,楼兰不保,西域将倾。 就在天空第三次凝聚出连珠雷光的时候,也就在楼兰蜂巢倒塌,虫巢被毁灭的当口,黑暗的西域大地东方,原本是敦煌城的旧址上,忽然飞出了一只只怪物。 李道玄定睛看去,那是一只只飞动在半空的风筝,但与其他风筝不同,数量众多,体形巨大。 楼兰城中人都看到了那些风筝,数不清的风筝快速的飞到了楼兰城上,一幕让人震惊的情景发生了,天空之上的连珠闪电似被那些风筝吸引和吞噬,数不清的雷光落入了风筝之上。 得了这个空,李道玄才松开了神识,却也累的丹海疲软。 这是这些风筝从何而来,为何又能吸引电光? 李道玄正如此想着,侯君集轻轻走过来,低声道:“公子,这便是传说中的‘鸱鱼’了。” 鸱鱼?那是什么东西,看到李道玄疑惑的样子,侯君集急忙解释道:“老夫曾在白鹿洞中读书十载,记得那《汉书》中有记,昔年长安未央宫和柏梁台曾遭雷击引火,汉武帝着令方士灭雷,有君名勇之的方士便在宫殿之上安装了这种鸱鱼。其形有龙,鱼,雄鸡状,但头部都有细长之矛尖,可以引动雷电,防止雷击。” 李道玄不禁点点头,再看那些风筝,果然造型如龙飞,若鲤跃,又有雄鸡白鹿,仙鹤逡巡。但这些风筝都带着尖锐的长刺,天空上的雷电便被那些长刺吸收,勉强挡住了圣地操纵的这次攻击。 李道玄转头看着一塌糊涂的楼兰城,便是那可以自愈的云工石也是被电火击毁,虽还能自愈,却也如杯水车薪。 他筹谋十载,经营多年的楼兰城和西域,竟在圣地真正的第一次攻击就毁成如此模样,怪不得圣地这些年从来不担心楼兰的扩张,这是圣女对自己赤裸裸的藐视,那十年之约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 李道玄多年修行的心境被刺激的体无完肤,他心中竟然失去了信心,但当此时刻却不能显现出来。李道玄收起了心怀,再看向敦煌的方向,便让洛青璇等人驱动神识以为防备,他飞身而起,赶向了敦煌方向。 既然有这些鸱鱼出现,说明那敦煌之地上,必然还有人。不管这些人为何出手相助,但必定是友非敌。 李道玄赶到敦煌时,神识勘测一遍,便发现了敦煌废墟之南,那鸣沙山残余的佛洞中传来一阵气息。他急忙俯身落下,穿过了一块块风化的碎石,进入到了一处保存完整的佛洞里。 自楼兰绿洲建成,千佛洞进入绿洲之中,这里便被遗忘了,但没有想到竟还有人。 李道玄站在洞口,感受到了佛洞深处一阵气息,他想了一下,停住脚步收起神识,拱手高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出手相助,的免楼兰大劫,道玄感激不尽。” 他连说了几声,那佛洞中却并无声息传来,只有一阵可以耳闻的窃窃私语声。 李道玄再等了一会儿,终是心中好奇,便喊声得罪,大步走了进去。 眼前是一个斜向下的坡道,四周俱为佛经,佛器还有若干雕塑与壁画,但让李道玄目瞪口呆的,却是一群瘦小的少年。 这群少年大概有四五十人,此时正挤在一尊大佛后,神色惊恐的望着自己。 李道玄咽了一口唾沫,只见这群少年有的已到成冠礼的年纪,但身上衣衫却显得有些小。还有几个少年年纪不大,但眸中灵光四射,大胆的看了他几眼。 面对这群少年,李道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找错地方了,但他转目又看到了少年身后一具还未成型的鸱鱼,果然就是他们救了楼兰。 李道玄慢慢退后一步,温声道:“你们是从哪里来啊?为何能做出鸱鱼这般神妙之物?” 他因为好奇问的便有些急,但见少年们还是一副惊恐的模样,他便轻声道:“你们可有首领?” 这句话问出,他就注意到所有的少年都看向了一个光头僧人打扮的孩子,这僧童年纪最小,但眸光中的灵气最是强大,他此时也是走上一步,以大唐官话说道:“我们没有首领,自师父走后,大伙儿就未曾出过此洞,你,你是从何方来?” 李道玄保持了最温和的神态,不动明王相以神识之力送出,顿时让这些惊恐的少年孩童都放松下来,只有那僧童还保持着警觉。 李道玄再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鸱鱼,便问道:“不知你们师父是何方前辈,姓字名谁,可是西域人呢?” 那僧童沉思一下,便轻声道:“我们师父是一位极美丽的姐姐,她说她是仙人下凡,要传我们仙术。” 他的话刚说完,另一个年纪更小的孩童立刻脆声道:“不,我们师父是狐仙,我亲眼见过她后面的尾巴,师父还会给我们治病……” 童言无忌,却说出了一个真相,李道玄身子一颤,顿时明白了这些孩童的师父是谁,竟然是萧眉织。 她想到昔日萧眉织还在的时候,几乎每日都在天阁中不出来,却原来暗中收了这些弟子。 但还有许多疑问李道玄不解,这些孩童是从何处来的,萧眉织又为何秘密的传授他们,却一直瞒着自己。 他想到这里,再仔细看了一眼这些孩童,发现他们身上的衣衫和眉目,竟然有些熟悉。 李道玄沉思想了一会儿,脑海中灵光一闪,便试探着问道:“你们可是十多年前自逻些来的那些灵童?” 这些少年都是露出一丝惊奇的表情,印证了李道玄的想法,那灵气最强的僧童踏前一步高声道:“你可是张天赐那魔头的同谋,吾法名一行,乃是逻些密宗大法转世灵童,我不怕你!” 第649章 方圆之规矩 《孟子》云:规矩方圆之至也。先贤又说,规者,正圆之器也。 李道玄此时站在佛洞中,看着萧眉织为这些藏了十多年的弟子立下的石碑,上写着:“圆曰规,方曰矩,取方圆之道,便可知规矩之奥妙。” 一方一圆绘在石碑上,李道玄竟看得有些沉迷,在洛阳的眉间寺里,他曾手画方圆,从中悟道。但比起萧眉织所写下的这句话,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所谓规矩,此时在李道玄的心里,便是那规则之意。 圣地这次进攻西域,便是运用了天地之规则,让李道玄的西域大军和神识修为毫无用武之地。萧眉织所写下的这句话,正是说出了修士之上的更外一层境界。谁掌握了那方圆之规,便可无往而不利。 李道玄明白了昔日萧眉织收这些弟子的想法,那是未雨绸缪,对抗圣地和冥界的一招先手。 可以说,对于圣地和冥界,其力量法则的理解,萧眉织是高于自己的。 感慨如此之多,李道玄却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以僧一行为首的灵童们安抚下来。他也不隐瞒,将萧眉织离开的事情告诉了这些弟子。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待知道面前的男子便是李道玄后,僧一行却是松了一口气,师父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曾说过,若有非出佛洞不可的时候,便可以去楼兰寻李道玄以为安身之地。 见他们敌意已去,李道玄便问起了这次他们制作鸱鱼的缘故。 僧童一行便解说了一番,原来这次西域被黑云笼罩,已有不少日子,僧一行等灵童虽然在佛洞之中,却还是通过洞中温热干湿之变化感受到了异常。 这群灵童终究是没有敢走出佛洞,却通过凿开一孔,看到了西域的形势。 那一行童子说到这里更是气定神闲:“昔年师父留下的经文中曾说过,若云布高空,便有雷云之像,那是天灾之一,吾等在洞中无事可做,便忍不住做起了这可以避雷的鸱鱼。” 李道玄听到这里,急忙讨要萧眉织留下的经文。 不多时僧一行珍重的捧了出来,那是数十张熟悉的纸页,李道玄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这些萧眉织留下的纸页,赫然正是娘亲留给自己的那本《与儿书》中的残页。 他曾看过娘亲留下的与儿书,也曾猜测萧眉织从中动了手脚,没想到她真的是撕下了这么多关键的纸页。 此时僧一行从中选出一张,指着上面的字迹说道:“我们便是以此做出的鸱鱼。” 李道玄低头慢慢读着,上面正是叶倾城的笔迹,却写着:“承玄二年,天云出自北方,有雷声隆隆,昨日甘露殿被击,夫君忧心忡忡。吾想那后世之时的避雷之法……” 娘亲写到这里,笔锋已是一转:“……只叹此时非彼时,徒有妙法,但无材料可寻,更无工匠为之,唯取汉书中鸱鱼之法,精心改造,当可为之……” 文字写到这里,下面还津津有味的绘出了鳐鱼的改进之法,李道玄在亲切中露出笑意,娘亲看起来留下这一笔只当作一件小事,没想到冥冥之中,却在这个时候帮了自己的大忙。 他再难忍住,将手中所有的书页都看了一遍,书页并不少,密密麻麻数十万言,多是叶倾城记述的和承玄皇帝在一起的小事,但每件小事之后,都带着一种难以掩盖的智慧和从容。 李道玄微微一笑,只觉心中温暖,猛然翻开一页,便看到一篇记述叶倾城随承玄去雷州行雨的趣事。 那是承玄元年,陛下刚刚登基,仙流修士还未完全收服,有一次雷州大旱,当时有能力行云布雨的大修士却是袖手旁观。 承玄皇帝一怒之下便带着心爱的女子亲身赶往雷州求雨,皇帝是没有修为的,求雨自然没有成功。 叶倾城却在这个关键时候出手,以身边几个修为一般的修士之力,在雷州凝聚云层,并成功炼制出一种名‘干冰’的求雨丹,在雷州降下暴雨,解了当时的旱情。 似乎是自己的小习惯,叶倾城还津津有味的在这篇日记上写下了干冰炼制之法。 李道玄看到这里猛然想到了昔日改造西域时,自己也曾行云布雨,不过那时候靠的是高山上的水灵之力,而且耗费大量神识,也只能凝聚一部分雨水。 比之自己当初的法子,娘亲留下的这神妙的干冰炼制之法似乎更能驱逐西域上空的黑云。 这真是智者之力,等李道玄匆匆带着这些灵童赶回楼兰城的时候,整个西域大地都被大火包围。 黑云密布的这些日子里,本来是西域引以为傲的绿洲之木,全部因为干燥变成了相当于木柴的存在,这场雷击之后,几乎覆盖了整个西域的绿木疯狂的燃烧起来。 火焰之中,本来就让人压抑的气息都有些窒息了,楼兰城在一片滚滚烟雾中几乎看不清样子。 李道玄将灵童送到了道府之内,其余之人也都退入了道府,如今组成楼兰核心的四大道府还是安然无恙,算是西域人最后一层保护,虫族早已藏了起来。 李道玄再将方才看到的布雨之法想了一遍,便缓缓的合起了双手。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细致的操纵神识之力,往日只需将神识之力击打出去,或者直接运转元素转换就是了。 如此细致的以神识之力吸收着四周灼热的气息,按照娘亲炼制神奇的‘干冰之法,渐渐的他手中就多了一层细密的白色沙尘。 雪白色的沙尘,却带着如冰魄一般的寒冷,李道玄是第一次如此精妙的运转神识,但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比之运转元素之力时的心念波动,这凝造干冰几乎是一蹴而就。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那元素转换已是神识运转之法中的极高境界,至于凝造干冰,那才是小儿科呢。 李道玄最大的问题不是神识之力修为不够,而是他没有如圣女般掌握到了天地的规矩或者说规则,所以才在这等雷云之击下措手无策。 四周绿洲树木燃烧产生的大量气息被他以神识之力压缩,并以水之神力凝聚的寒气慢慢收集,在一阵冰寒中,李道玄的手中终于凝固出了一块巨大的犹如巨石一般的白色冰块。 他手捧冰块便决定先试一试。 他飞舞而起,速度如电,穿过了高空上的雷电与云层,不多时便脚踏黑云,行走在一片清爽的天空与阳光下。 黑色的云雾在脚下飞舞着,李道玄松开了神识之力,手中的冰块便冒着一阵阵浓烟般的白气,落向了云层之中。 突然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银色的光芒在闪烁,在天空一束束金色阳光里,李道玄看到了黑云之中无数晶莹的银色晶体在滚动。 这些银色晶体滚动之时,一片片银光灿烂的如大漠沙尘一般的冰晶缓缓地落下去。李道玄俯身穿过云层,在黑云之下便看到了高空之上的一层美丽绒毛。 白色的绒毛飞舞着落到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他明白了,这竟是雪花。 这一片抛入行雨干冰的云层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这些大雪在下方的烈焰燃烧中再次化为雨水。 李道玄看到那黑云随着大雪有着消失的迹象,不禁大为欢喜,他不停的凝造神奇的行雨丹,速度越来越快,而西域上空的大雪和雨水也越来越大。 李道玄最后踩在云层之上,便看到云州,雷州,幽州三个方向还有一层层云雾飞来,那其中还带着一丝丝神识之力。 这云雾虽然还在飞来,但毕竟是比不上消耗的速度,不多就,那云雾便停止了,似乎三洲之地的修士也知道这次雷云攻击结束了。 相比之下,圣地聚集了这么多修士,制造了这么强大的雷云,而自己却一直稀里糊涂,直到现在才有了一点反击之力。 李道玄深有忧色,此时黑云渐渐散去,大雪和大雨持续了一日一夜,将西域大火扑灭,整个大地一塌糊涂,再也不是李道玄苦心经营的极乐天堂了。 圣地这一次攻击算是勉强挡住,但就连魔宗之人也都是明白,下一次这种程度的进攻还不会少,那位一直没有走出洛阳的圣女,已是成竹在胸。 李道玄再次展开手中娘亲留下的书页,看到那最后一篇所写的圣地之行,不禁握紧了拳头。 怀中还有洛碧玑亲手绘出的经纬图,而圣地的老窝之方位他也确定了,如果想要和圣地对抗,那去海中圣地一探已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第650章 时光之囚笼 展开洛碧玑亲自画出的经纬图,李道玄此时就站在英吉利海峡的最北端,这里是蛮荒之地。 洛碧玑的身形看起来竟有些消瘦,但依旧可以称得上胖子的洛家男儿背后,却是那火焰齐飞的维京海盗船。 李道玄手指在经纬图上点了一点,这次穿过阿拉伯帝国十分匆忙,匆忙到连这片已奉他为主的大地看都没仔细看一眼。 麦加圣城的天房上雕塑的明宗之像正朝着东方,跟随每日的朝阳之光一起远眺楼兰,远眺的哪方,是如今已不复繁华的西域苦地。 洛碧玑的眼神定定望着李道玄点下的一点,在他亲手烧毁了第三十艘维京海盗那如钩子一般的大船后,这个原本心比天高的男人如今连哀叹命比纸薄的机会都没有。 李道玄这次要去探测圣地,第一个点名要一起的便是他洛碧玑。 跟随李道玄建立楼兰的功勋们如今都在埃及的金字塔下沉思,这一次进入大海的,只有洛青璇,白小蛮,还有那位自告奋勇而来的黄泉女。 三女正在选择进入大海的座船,大唐的三帆木船有着雍容华贵的模样,但在实用性上就不如那单帆细长的阿拉伯战船,但阿拉伯战船雕刻的花纹更像是摆设,这点就不如拜占庭人亲自打造的新月大船。 李道玄心中略有些遗憾的是曾被自己亲手击毁的拜占庭巨舰,那样的大船却只有一只。 最后他收起了经纬图,招呼一声洛碧玑,手指着海湾中最后一艘维京钩子船:“就用这个吧。” 在地中海中争霸多年的拜占庭大船和阿拉伯战船都不适合远洋,而穿过英吉利蛮荒之岛,便是在亚历山大图书馆中曾名文记载的被称为‘大西洋’的苍茫大海。 那是看不到边际的海洋,昔年洛碧玑也只是随着父亲做着波斯胡人的大船进入过一次,就是在那一次他无意中进入了圣地之内。 钩子一般的维京海岛船下水后,乌古斯十八骑士首先登上大船,继而是精选的虫族四象战虫,这一次李道玄不再托大,将自己最信任也是最强大的力量都带在了身边。 维京长船修长漆黑,十丈长的船体左右两侧还挂着维京人的盾牌,可以抵挡弓箭。 如今盾牌已被拆掉,十八骑士抛开了昆仑仙马,独坐在两侧操纵木桨。长船高高的曲线造型和沉重的船身让这船儿开动时极为稳当,操纵起来也十分方便。 乌古斯没有使用原来的船桨,而是鼓动起了体内的神力,他带着十八骑士纯以神识之力为桨,一吞一吐间便将船儿飞一般带出了海湾。 李道玄矗立船头,神识之力凝造的风力在后推动,这船儿便如飞羽一般穿过了海湾直入大西洋。 按照经纬图所示,圣地便在北纬三二度和西经****度上,洛碧玑就在李道玄身边,他是整艘船前进方向的指引着,也是领航员。 苍茫的大海在行驶了三个时辰以后便再也看不出任何标识,四方只有海洋,若不是洛碧玑像北辰之星一般指引着,恐怕如今他们连前进的是哪个方向都搞不清楚了。 到了夜间时,他们经历了第一次海上暴风雨,对所有航行在海洋上的船只来说,这都是一次灭顶之灾,但经历了西域雷云之后的李道玄等人,对这等程度的暴风雨与海上雷云实在是有些不在乎了。 没用李道玄出手,洛青璇一人便将所有的暴风雷云驱散,船儿十分顺利的行驶过了传说中的亚特兰斯蒂斯岛区域。 那是亚历山大图书馆废墟中,还有记载的远古海国,传说万年前便沉入了大西洋中。 经过了这片区域,洛碧玑便手指前方说道:“那就是百慕大群岛了,此岛之后,这海中有三方之位常有灾难发生,上一次我能进入圣地,便是因为波斯船再次沉没。” 洛碧玑所说的三方之位便是指的这片海域中一个三角区域,那里是连维京海盗都不敢进入的地方。 李道玄站在船头再次凝聚风力,在乌古斯等人不知困倦的力量下,维京船带起了一片巨浪,如黑龙踏水般冲入了那三角区域。 四面海水依旧平静,而且平静的有些可怕。四周无风,天上无云,除此之外再无异常。 洛碧玑看着这少时曾沉船的地方,眼中现出一丝迷茫:“不对,吾还记得进入这海水之中后,便有一座小岛,记得多年前,吾所乘之船儿便是为了靠近小岛才沉没的。” 李道玄也是皱起了眉头,按照经纬图和那传言中的圣地方位谜语所示,这里应该就是圣地所在的准确位置了,为何毫无异常之处,他想着,体内一股奇异的力量就在此时露出了不安之态。 那是五行神力中的水神之力,在他的丹海中不安的跳动起来,李道玄正要查探一下丹海,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出了指尖。 水神之力穿过了他的手指,在肉眼可见的一道白光中击穿了平静的海洋。 如镜面一般反射着阳光的海水破碎了,一道足可以遮盖天空的巨浪在前方腾起,李道玄抬头看到了巨浪之后涌起的更大浪头,那简直就像整个大海颠覆过来一样。 天空在瞬息之间变黑了,空中俱是黑云,闪电齐鸣之下,就像回到了被圣地雷云攻击的西域,但这黑云覆盖的更广,更大,电光也更是惊人。 水神之里再次回归他的体内,却带着一种喜悦之态继续飞舞着,李道玄明白过来,是水神之力击破了这海域的假象,带来了真实的百慕大情景,这三角海域似乎有着奇怪的智慧,竟可以变作风平浪静的模样欺骗他们。 李道玄立刻鼓动神识,想要稳住船儿,但就在此时,第一道翻滚的巨浪来到了眼前,滚动的海水在他面前竟变成了沙子。飞扑而来的沙子卷住了他,从外向内冲入全身各处,有些还进入了他的口腔之内。 神识之力,丹海,竟在这沙子前失去了作用,身边诸人都被沙子覆盖,继而第二团巨浪席卷而来。 李道玄用不出力量,就如一个从未修行过的凡人一般。 大浪此时已卷落下来,维京船翻了,李道玄看到诸人都被卷入海水中消失不见,而自己也被随后来的大浪卷住身子,然后被抛飞了出去,他就如一棵稻草般在海中起伏,失去了所有力量的肉身再也经不住这样的打击,顿时昏迷过去。 不知何时,李道玄清醒过来,只觉身上暖洋洋的。 他吐出一口海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金光闪闪的沙子上,勉强站起身子,便看到这是一个小小的岛屿。 安静的小岛正中郁郁葱葱,四周很是安静,李道玄压住心头的震惊,盘腿坐下,再次试探体内的丹海。 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失去力量的缘由,那是因为体内所有的力量都被一层层沙尘覆盖,那是闪着金光的沙子,那是时光之沙。 本来在时光之沙发挥力量时,李道玄还是可以运转神识之力的,但现在时光之沙覆盖了他全部的丹海,而且一直闪动着金光,凝固时光的力量将他的丹海神识也凝固了。 李道玄探查到这里,再低头看着脚下,这才发现整个脚下闪动着金光的沙子竟然全都是时光之沙,看看整个小岛,这小岛看起来便是由时光之沙组成的。 如今无法动用力量,他就像被打回人间的下凡仙人,徒步走在了这金光闪闪的时光之沙岛上。 走了一会儿,便看到前方出现了几个人影,李道玄大喜之下高呼了一声,待对方走近更是惊喜的发现那正是洛青璇和白小蛮。 但他随后就呆住了,因为洛青璇和白小蛮正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他,一直过了许久之后,这两个同样失去力量的女子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李,李道玄?” …… 李道玄随着洛青璇和白小蛮来到了一处岛上巨石前,他看着那巨石之后耸立的半座城池,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自己还是找到圣地了。 那纯由金铁之材铸造的半座城池看起来更像是一艘巨船,又像是自高空陷落,直接的插入到了岛屿中一般。 这一路上,白小蛮告诉李道玄,她和洛青璇来到这奇怪的岛屿已是不知多长时间了,诸人都以为李道玄在海中便遇难了。 在巨石之前,白小蛮指着那巨石道:“每过一日,吾等便在这石上画出一道……” 李道玄看着几乎布满整个巨石的划痕,粗粗一算最少也得数十万道,心中竟起了一种深沉的怜惜。 也不知这两个女子这许久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对于为何发生这样的情况,他却因为时光之沙的缘故心中有了些了解。 两女似乎很久为说过话,带着他进入了圣地之中,这半座巨舰般的城池之中,俱都是一个个方形的如棺材一般的小屋子,这些小屋子都封印的死死的,洛青璇和白小蛮多年之力,也未曾打开过其中一间。 光滑,死寂,无声无息。李道玄在城中一座石屋前停了下来,他看到了刻画在一片片石头上的经文功法。 洛青璇眼眸中俱无声息,手指那石头淡淡道:“我已将昆仑心法修改了数万次,如今这昆仑心剑和仙流功法被我改到了极致,但,这又有什么意义。” 她的话语中没有生机,李道玄低头看着那功法,果然精妙无双,比昔日的昆仑功法不知强大了多少。 他又看到了许多功法篇章,有些是白小蛮写出来的,都已达到了神妙难懂的程度。 李道玄默然无声,那白小蛮却沉声道:“这是圣地的阴谋,怪不得那圣女从未阻拦过你来寻圣地,这里……”她挥手指着空旷的城池“这里便是圣女为你准备的囚牢。” 第651章 时光之呓语 李道玄仿佛又回到了洛阳时圣女构建的那个无穷无尽的轮回世界,从开始试探寻找破解这死地的法子,到渐渐的消沉,最后终于也和白小蛮洛青璇一起,纯粹以研究功法为乐趣。 他修为繁杂,各类功法都有涉猎,却也给两女带来不少乐趣。 这一日巨石上的划痕已被重复了三遍的时候,这死寂之牢中迎来了新的客人。 洛碧玑和乌古斯等十八骑士一起出现在沙地上,但让他们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费了很多时间,当然李道玄更是带着一种欢喜之情迎接他们。 他最欢喜的还是洛碧玑来了。 洛碧玑坐在沙地上,捧起一把沙子,等他勉强明白了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脸上便露出了绝望之色。 “昔年我流落此岛,却并不知是这等情况,但如今想来,很久之前那些被圣地征召,误入此地的仙流修士的秘密,却也解开了。”洛碧玑如此喃喃说着。 李道玄和两女都是心中一沉,难道洛碧玑也不知如何走出这困境?但当年他是如何离开的? 至于洛碧玑所说的昔年修士来到圣地,归去后便功力大进的秘密李道玄和两女早就想明白了,那些修士来到这里,便相当于有了无尽的生命和时间,可以无忧的研究功法修行,归去后自然修为大进。 但他们出去后,便是打死也不会回来了,李道玄想到那位老雁,在洛阳云深谷和萧眉织在一起的老人,他也是进过这圣地的修士。 洛碧玑此时抓着脑袋,最后黯然道:“昔年我离开这里,是因为这里还有圣地的天人,是他们带我离开的,没想到如今这里竟然连一个天人都没有了。” 李道玄的心更是沉了下去。 连洛碧玑都不知如何离去,圣地又是空空的一座城池,这一次李道玄真的是明白了,自己是被圣女困在了这里。永远的困在了这时光停滞之地。 巨石上的划痕渐渐又多了起来,小岛上因为诸人的加入,似是多了几分生气,但渐渐的也沉寂下来。 乌古斯等十八骑士在过了不知多少日子后,某一日在小岛上消失了。李道玄也没有去寻找,就在乌古斯消失后的第二日,沙地上又迎来了随李道玄前来的虫族。 虫族的加入让李道玄起了新的希望,他驱动这些虫子疯狂的挖掘着这小岛。 挖开小岛,渐渐变成了他们唯一的兴趣,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整个岛屿都被挖开,但除了找到埋在沙下试图自杀的乌古斯等骑士,他们毫无所得。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崩溃的结果。 无生无死,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 巨石已因为不断的划痕而消失一层的时光后,这一日李道玄正在驱动虫子们挖掘圣地的小屋,就看到白小蛮跑来,多少年了,白小蛮这还是来到这里第一次露出惊喜的模样。 她高呼道:“她来了,她竟然来了,咱们这次有救了。” 谁来了,已忘记惊喜是什么感觉的李道玄吩咐那些失去神奇力量的虫子继续挖掘圣地封闭的屋子,随着气喘吁吁的白小蛮来到了小岛边缘。 萧眉织站在沙地上,看着渐渐走近的李道玄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来晚了。” 萧眉织是在李道玄进入百慕大十年前便离开西域,来到这里的。 但她却是最后一个出现在圣地的,时光仿佛在这里完全混乱了。 在巨石之前,萧眉织盘起了尾巴,她俯身抓起一把金沙对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诸人说道:“这是被我族人力量侵染的沙子,十分不幸的,我们智族人最为强大的的力量感染了这片海域。” 她起身踏着这些沙子:“所以这里并无时光的概念,我比你们提早十年赶回这里,却比你们晚了不知多少年才相聚,正是因为这混乱的时光之力。” 李道玄摇摇头:“这些不重要,只是我们该如何离开?” 萧眉织来回走了几步,便对李道玄招招手:“你随我来。” 李道玄便单独一人随着她走入了圣地城池之中,他随着萧眉织一步步登上那金铁铸造的城池之顶端,一步步台阶后,便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宫殿前。 这里曾被李道玄等人探测过无数遍,但空旷的宫殿里除了几张铁铸的古怪塌子,再无一物。 萧眉织站在宫殿前,手指在虚空中点了几下,四周猛然闪动出了亮光,渐渐的一条条光线汇聚起来,组成了无数怪异的物事。 李道玄没有说话,他已干涸的心灵再次出现了震惊这种消失许久的感觉。 萧眉织在许光组成的物事中点了几下,这才郑重的对李道玄说道:“这便是我族人的一切秘密所在,你来到圣地,被困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吧,我可以给你解释一切,但结果是注定的。” 李道玄还未说话,一道白光击中他的眉心,瞬间如吞噬一般无数古怪的画面重叠起来,进入了他的脑海。 这是一条完整的时光线,李道玄看到的是整个大陆在时光线上的延展…… 最初,一群名为智者的外族人来到了这片大陆,他们是为信仰之力而来,但这片新生的大陆却是安静的,连一个智慧之物都不存在的蛮荒之地。 大部分智族人失望的离开了,但还有一小部分智族人留了下来,为了信仰之力,他们违背了智族人的禁令,开始插手这个星球的进化。 文明与智慧开始兴起,智族人在大陆文明兴起后退到了幕后,他们给与这些文明无数的信仰,从中默默吸取力量。 李道玄看到了大陆上文明的延展变化,一瞬间跨越了时光,他看到了大唐的新生,兴旺,毁灭,以及新的王朝兴起…… 当大陆的文明进入到了智族人希望的顶点时,一种统治整片大陆的信仰诞生了,那便是‘科学’! 在这种统一的信仰下,智族人得到了让他们满意的信仰之力,但渐渐的这片被暗中奴役的文明发展的太快了,这些智族人圈养的食物竟然渐渐的逼近他们主人的文明程度。 李道玄可以看到智族人的惊慌,在这大陆文明终于突破时,智族人已无法控制他们。 未来的未来,一部分大陆人无意中发现了智族人万年前带来的飞船,当时他们还不明白这是什么,又从何而来。为了解读这艘飞船,他们建造了当时文明的顶尖结晶,一个名为‘圣女’的人工智能。 圣女被安装到了这艘飞船上,开始解读智族人的秘密。 李道玄看到这里便是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了下文。他睁开眼睛,对面的萧眉织却轻声道:“这座圣地便是我族人万年前来到这里乘坐的飞船。” 她手指着两人所在之地:“圣女被安装在这里后,很快和飞船的智能中心连结到了一起,人类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创造的人工智能在这里与我的族人达成了协议。” 萧眉织叙说着那惊心动魄的故事,圣女这个人工智能拥有了自我意识后,便对整个大陆闻名发起了毁灭进攻,她摧毁了整个世界,失去利用之力的人类被灭亡,只剩下了研究这艘飞船的科学家。 萧眉织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你们的族人确实了不起,当时研究这艘飞船的共有六万名科学家,因为都在百慕大三角这里,所以躲过了灭世一劫。” 李道玄听得全身发抖,沙哑的问道:“我的族人是如何灭亡的,被圣女杀了么?” 萧眉织摇摇头:“不,在遥远的未来,他们都被圣女变成了食物和能量,那便是生物能,在那个时候,我的族人只想要信仰之力,所以我们和圣女共同分享这些食物。” 萧眉织说着停顿了一下,对李道玄露出一丝苦笑,继续说道:“本来这似乎是一个终结,但留在这里的六万科学家却在幸存之后分成了两个派别。” 有一部分人类科学家向圣女和智族人妥协,他们被改造后成为了第一批神使,也便是天人了。 但剩下的更多一部分人,却依靠掌握的智族人科技,创造了冥界。 在萧眉织的解说中,那冥界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一个意念组成的空间,那部分科学家放弃了肉身,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圣女控制下的虚拟世界,他们化身为冥人,推选出了一位最为强大的人为冥王,不断的修炼着自己的精神力,终于抓住了一次机会,差点将圣地和智族人毁灭。 在那次精神魂魄与圣地智人的战斗中,整个飞船被炸毁了一半,引发了时空混乱,天人与地人穿越到了遥远之前,那正是六国混乱之时。 下面的事情,李道玄已明白了很多,圣地天人以仙人的名义来到了秦国,改造了秦始皇,也改变了历史,他们毁灭了草原蛮族,建立起了一个圣地控制下的大秦。其后历经汉王朝的发展,信仰之力再次被统一。 圣地和智族人几乎要成功了,这个时候一起穿越回来的冥界之人也得到了机会,仙魔大战纷乱而起,世间有了仙魔修士,历史走向了仙魔之争的历史。 萧眉织说到这里忽然轻声道:“在这场仙魔大战最激烈的时候,圣女和飞船被冥界之人设计,封印到了这百慕大的时光之沙中。但那一次冥界大部分力量也被一起封印。” 她说着再次停顿了一下:“在这片时光牢狱中,两方似乎平静下来,外界混乱的仙魔之争也失去了引导,变成了修士的战斗。但就在这片时光混乱的百慕大里,某一日不小心进入了一个女子……” 萧眉织说着,慢慢取出一张纸页:“这是叶倾城留给你的最关键的一页,我一直藏着,但今日你来到这里,也该交给你了。” 李道玄颤抖着接过书页,低头看着这与儿书缺失的最后一页。 叶倾城,自己的娘亲,来自世界毁灭前数千年,她出声在一个科学信仰刚刚发达的时代,在一次航海无意中闯入了百慕大。 当时被困在百慕大中的圣地和冥界都因为这个女子看到了脱困的迹象,但首先得手的是冥界,冥王用出了全部力量,将自己的魂魄藏在了叶倾城身上,将她送了出去。 那便是在长安崔园地下,叶倾城被传送后与承玄皇帝相遇的故事。 当时的叶倾城因为传送的原因,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她和承玄皇帝相爱了。 李道玄看到了叶倾城所记录的最为愉快的几年时光,在这快乐的时光中,大地上残余的智人与圣地残余的修士建立了连山星宫,并找到了她,试图通过她去召唤被困在百慕大的圣女。 但守卫连山星宫的修士却和叶倾城成为了好友。 就在这个时候,百慕大又闯进来一批人,这一批人中便有幼小的高力士和洛碧玑,正是这一次,圣地的请柬传到了大唐仙流修士中,也有了后来的圣地所在之谜语。 天涯海角石上的谜语,在当时失去记忆的叶倾城脑海中激荡,她自然看出那是经纬度方向,于是这个女子展开了一次冒险,并成功的来到圣地。 这便是叶倾城进入圣地的故事,正是因为如此,叶倾城才偷走了阿离,但她不知道的是,阿离是圣女故意让她带走的,为的是在时光中建立一个坐标。 当叶倾城在圣地找回记忆回归大唐的时候,便发生了那震惊大陆的长安惊变。 李道玄看到这里闭上了眼睛,自己便是在那一夜出生的,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圣地背后操纵下,自己的娘亲被杀,但冥界神使关键时刻救助了自己,将自己送到了远方的云州。 那以后,圣女积攒了力量,得到了坐标,派出了神使,并回归洛阳。 萧眉织此时轻声道:“叶倾城身上的冥王魂魄自然藏在了你的身上,但这魂魄还未完全觉醒时,又从你身上进入了你的女儿体内。” 如今圣女和冥王都已脱离了百慕大时光牢笼,并在大陆上展开了新一轮决战。李道玄却是稀里糊涂的钻入这牢狱来。 萧眉织轻轻走过来:“李道玄,你在西域的作为不但让圣地惊心,更让冥界失望,冥界之人已认定你无法成为救世主,待冥王真正醒来后,你更是成为了阻碍,冥人是为了自我救赎,而圣地却是为了和我族人一起重新将大陆化为食物。所以他们才会联手杀你。” 李道玄几乎没有力气的走出了宫殿,他看到了整个圣地之城中,那些被封闭的屋子正在缓缓打开。 萧眉织跟着走出来,指着这些屋子说道:“这里便是智族与你们族人所有文明的结晶,但对你我来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李道玄摇摇头,猛然转身望着萧眉织:“你可以离开这里对不对?阿离,阿离她还在外面,若你说得不错,她身上该有那出去的坐标!” 第652章 真正的力量 萧眉织并没有带阿离进入这百慕大时光牢笼中,那自然是将阿离这个活坐标留在了外面。 面对李道玄的询问,萧眉织转过了头:“不错,阿离在外面,她身上也的确有走出时光牢狱的坐标,但是……“她语气中含着几分惆怅:“要想从时光牢狱中逃出去,不但要有坐标,还要有足够的能量。现在的你还差一点力量才能走出去。” 差一点力量?李道玄那被时光封印的丹海中,唯一缺少的便是那五行土神之力了。 他自佛祖舍利中得金之力,自离火中得火神之力,又自古兰经和共工水珠中得到木与水之神力。李道玄有些苦涩的问道:“莫非是那土之神力?” 萧眉织点点头:“河洛五行图是我族人留下的星盘,那代表的是宇宙最本源的力量,五行之图是你打开的,但河洛五行图只是为你的肉身打开了一个可以吸收五行本源之力的位置,后来你又多有奇遇,差点就凑齐了五行神力了。” 这是一个极为尴尬的问题,被困在这里需要五行神力的力量,但想要凑齐最后一道土行神力,又得逃出这牢狱。 但李道玄还是忍不住问道:“凑齐五行神力后,得到的是什么样的力量?” 萧眉织立刻转身道:“那便能得到使用规则的力量!” 使用规则?李道玄不明白,萧眉织微微一笑,便伸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圆,一个方,方形套着圆形,她手指这方圆之图道:“这方圆之道看起来十分简单,但你能在这方格之中再画一个比我这个更大的圆么?” 李道玄低头看着萧眉织所画的方格中的圆,那是一个几乎完美的圆,自己再怎么画也画不出比这个更大一点的圆。 萧眉织沉声又道:“这就是一个比较简单的规则,方形中画出的圆是有限的,最大只能如此大,看起来这规则似乎无用,但你想,若是在修士对战中,你将敌人出手的力量想象成一个圆,那么只要你能在他的力量上套一个方,那对方的圆便再也不会超过你设下的禁制。这便是规则之力了。” 萧眉织的话李道玄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譬如敌人出手一招北斗七符剑,那自己只要掌握了这方圆规则,然后再计算出对方出手所包含的力量,那么只要用很小的一点力量,便可以封死对方的所有攻击。 这是一个玄而又玄的对战方法,但也只是一个例子,李道玄便沉吟道:“若是我趁对方还未出手,便一招杀之,那还何须计算对方的力量呢?” 萧眉织淡淡一笑:“若是遇到不能杀的对手呢?再说这规则之道关键在于运用之法,很多玄妙的规则若是用在了关键的地方,自然能达到神奇的效果,但若是用不对地方,就会变得笨拙了。” 她说着忽然伸出一只拳头:“咱们如今都不能使用功法,我手臂比你短两尺,诺,你可站在这个位置,若是咱们拳头出手速度一样,我可保证比你快一分。” 李道玄下意识依言站在了萧眉织的对面,并跨了一步,如此两人若是同时出拳,击到对方的距离是一模一样的。 但在没有修为的情况下,两人的出拳速度却根本不可能一样,总的说来,李道玄毕竟是男子,出拳力量肯定大些。 但说也奇怪,他和萧眉织比划了几下,总是慢了对方一分,一直比划了不知多长时间,萧眉织每次出手也不比他快,却总是快那么一点。 等到李道玄差不多放弃了,萧眉织才收起拳头沉声道:“我方才便是运用了规则之力,这条规则说起来也很是简单。” 萧眉织说着又在地上画出了一条直线:“这便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八个字让李道玄脑中一震,只听那萧眉织继续说道:“我方才出拳便是直线,而你却是喜欢自上而下画出弧线,所以我比你快一线。” 萧眉织说着又解释道:“当然这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规则,若是你修为还在,运用起来更是不一样,你可想一下,若是在你神识之力下,肯定能找到更完美的直线距离,这两点之间的直线,会随着你的神识修为强大而变得愈发完美。” 萧眉织说的不错,李道玄忽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往日不了解这条简单的规则,空有神识之力,却只知道将力量用四象神力放出去,现在想来,那些力量可都是大大的浪费了。 自己完全可用更少的力量,更快的速度出手。 萧眉织所说的,还是最简单的规则,李道玄又想到了圣地聚集雷云攻击西域,那几千修士几乎没有直接出手,只放出云雾就差点毁了自己十年的基业,那自然是规则之力了。 李道玄便问起了萧眉织,萧眉织点点头:“若是圣女亲临,你西域早就完蛋了,她可用神识之力轻易聚集更大更强的雷云,瞬息之间就将西域之地化为雷光火烧的地狱。还有你在楼兰治理沙漠,那运用河流与云雾的方法,其实已是接近了规则之力了。” 李道玄不禁怅然,关键还是需要掌握不同的规则。 在萧眉织说来,圣地用雷云进攻西域,已是动用了多种规则,例如云层如何聚集闪电,遮挡阳光减少光合作用,从而减少氧气更更为高深和复杂的规则。 萧眉织最后说道:“这些规则,或者说是真理,可以多种规则一起使用,也可以单独使用一条规则,但总是需要力量。你在西域得到西方信仰之力,神识凝练已接近了天界战士,但就是不了解这些规则,所以对上圣女或者冥王,必定死路一条。” 那些规则,李道玄不禁看向了圣地城池中的小屋子。 每一间打开封印的屋子中,似乎都藏着无数的规则知识,这些是智慧,是文明,如今都摆在了自己面前,但自己却失去了神识之力。 真是讽刺啊。 与萧眉织一番谈话后,李道玄更是怅然,被困在时光牢狱中的诸人这次是彻底绝望了,不知又过去了多久,这一日李道玄终是忍不住,他慢慢走入了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中放慢了一本本整齐单一而又保存完好的书册,虽然明知道没用,但李道玄还是抽出了一本。 他轻轻打开,还好,这书册上乃是用汉文写成,开首却写着:“能量守恒定律。” 李道玄默默念了几遍,不知所谓,便将书合上扔到了一边,他缓缓走出去,也不知为何,在外面走了几圈,忍不住又走了回来。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从一处缝隙里将方才扔掉的书捡了回来,再次打开这个所谓的能量守恒定律,他翻开一页,便看到了这条规则定律的解释:“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能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别的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别的物体,在转化或转移的过程中其总量不变……” 李道玄默默读了几遍,忽然间觉得一阵激动,他似是把握到了什么。 萧眉织悄悄走到了他的身后,李道玄看到她走来便问道:“能量为何物?” 萧眉织见这男子翻看的第一条规则便是能量守恒定律,顿时呆住了,她不禁暗暗想到:“这莫非是注定,亦或是那掌握所有一切可能与不可能的天意?” 萧眉织良久才缓缓道:“能量不是一个物,你可以想象,灵力也好,冥力也罢,就是你那神识之力,抑或信仰之力,都属于能量。” 李道玄低头思考了一下,猛然间抬头手指书册道:“这上面的规则都是真的?” 萧眉织笑了:“真理并非就一定是真理,你所说的却涉及到了哲学,我觉得你可以去第二排屋子里去看看,那里放的便是你们文明毁灭前,所有的哲学思想。” 李道玄漠然点点头:“那就当作是真的好了,按照这规则所说,我明白了很多很多……” 他的确明白了很多,譬如最简单的一个疑问,以前他不知道神识之力凝练是否有尽头,但现在看来是有的,若是神识之力存在的总量不变的话,那么自己的神识之力修为越深,圣女和冥王的神识之力越少。 从这一点他想到的更多,最后却出了一口气:“萧姑娘,你们族人也是知道这规则的,那么你们离开故乡,到其他地方去吞噬信仰之力,岂不是有些傻么,毕竟,这信仰之力也是有个总量的。” 萧眉织没有说话,只是指着面前的一排排屋子道:“等你真正了解了那些规则,不用我说,你也是明白的。" 自此,在这几乎无限的时间里,李道玄全身心扑入了那些屋子。 数学,物理……这些最为基本的概念慢慢在他脑海中形成,渐渐的第一排的屋子全部看完了,他终于打开了第二排屋子,首先看到的便是哲学…… 还没有看完第二排屋子,李道玄就明白了萧眉织族人为何要吞噬信仰之力。 那是一种生存法则,既然世间的能量是有一个总量的,那么如果智族人不抢先出手吞噬,等到比他们更强大的种族开始吞噬时,他们就只有等死了。 李道玄又想到了圣地和冥王联手追杀自己的根本原因,不错,冥王和圣女是对立的,但自己吞噬信仰之力的速度已对他们的生存造成了威胁。 李道玄更想到了月宫上的天界战士,他想到的更多,而圣地之城中的屋子也渐渐看到了最后几排。 第653章 今夕是何年 在时光牢狱中煎熬的人儿,渐渐的也走入到了圣地城池之中,洛青璇,白小蛮……诸人百无聊赖之际,也只能从这些书册中打发时间。除了那些每日无所事事的虫子们。 这一日李道玄打开了圣地最后一排屋子,这里已没有了书册,却是空空如也。 萧眉织走来告诉他,剩下的屋子中,存放的便是当年那些科学家从智族人那里得到的知识。 萧眉织说着犹豫了一下,又轻声道:“你若是想要了解这些,我可以帮你打开我族人的知识宝库。” 李道玄没有说话,他的眼中闪动的已是饱含智慧的神光,虽然没有任何修行之力,但李道玄却比昔日修为最强大的时候更加清醒了。他想了一下缓缓摇头道:“算了。” 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看了一眼那空洞的屋子,便转身走了。 萧眉织不知是放松还是紧张,却忍不住竖起两只尖尖的耳朵,望着离开的李道玄默然无语。 只有她明白,这屋中存放的族人文明的强大和蛊惑,若是李道玄真的忍不住想要看一看族人的文明,必然会沉迷进去,那强大的几乎无穷无尽的知识将会让李道玄变成一个智族人。 就在这一日,时光之岛上迎来了新的来客。 当黄泉女有些呆傻的看着诸人时,大伙儿无不露出怜悯的眼光,这随李道玄一起出发进入圣地的女子,却是最后一个被抛入时光之岛上。 黄泉宗最后一任宗主却是用了很久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个安静的女子,相比之下,她反而最是习惯这种淡然的日子。 从黄泉女被抛入时光之岛后,李道玄对于脱困再无一丝念头,他所掌握的规则其实也指出了脱离的法子。 那便是在圣地最后几排屋子中看到的‘相对论’。 从相对论中,他也明白了萧眉织为何说需要强大的力量才能脱离这时光之岛了,是啊,那得多么强大的能量才能超越光速,从而脱离时间的禁锢? 李道玄向着,手指忍不住在沙地上画出了一道道方程式,他沉浸在一次次的解读中,直到萧眉织走过来。 你在做什么?萧眉织看着这些方程式,忍不住问道。 李道玄淡淡一笑:“咱们现在停止在时间中,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们已停滞在光速之中,所以忍不住想解一下。” 萧眉织一叹:“是啊,但要想得到超过光速的力量,那可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李道玄默然无语,慢慢将面前的方程式擦掉,也跟着萧眉织一声长叹。 他们相对无言,李道玄忍不住问起了自己一直想问的事情:“你为何又要回到这圣地来,明知这里是逃不出去的。” 萧眉织想了一下,起身淡淡道:“因为我就是在这里遇到爷爷的,现在都想起来了,当年那艘船上,不但有洛碧玑,高力士,还有我爷爷,他是洛阳神医,当时还是洛阳杨素的手下。” 李道玄点点头,昔年神医萧杏林将萧眉织带出这圣地,随后便有了云深谷之事,也怪不得那黑衣冥神将萧眉织关在了云深谷,但又没下杀手。 但李道玄从萧眉织话中却感受到了她与其他智族人完全不同的地方,或者因为是被萧杏林所抚养,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她最后选择回到这圣地,或者是不愿与圣地同流合污。 李道玄正想到这里,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嬉笑声,自从进入这时光岛屿之后,可从未听过如此欢快的笑声了。 李道玄和萧眉织一起走到沙地上,便看到黄泉那女子正在追逐着白小蛮,旁边的洛青璇也是露出了笑意,而白小蛮手中却捏着一幅画卷,边跑边笑道:“原来你还藏着自画像。” 两女追打中,那画像飞出了白小蛮的手掌,飞到了李道玄的脚下。 李道玄不禁莞尔一笑,俯身拾起了画像,便看到这果然是一副自画像,画上一名****的少女,看起来十分眼熟。 李道玄再看了几眼,不禁感慨一笑:“这幅画我很久前就见过。” 他招手让黄泉过来,将昔年阿幼黛云在云州送给阎碧落这三生图的事情,又说起了西域千佛洞道府中,自己曾亲眼看到第二幅三生图的往事。 黄泉也是低头一叹:“这两幅图本来画的便是我黄泉宗的孟婆,也是我和姐姐的画像,我那姐姐很早就死了。这两幅图却也失落了。” 李道玄微微点头:“昔年阎碧落曾说过,这图分为上下两幅,一上食埃土二下饮黄泉,这副当该是第一副吧。” 黄泉点点头:“我和姐姐画像是分开收藏的,我收的便是埃土图,姐姐死前收藏的便是黄泉图,没想到却和公子也有这番缘分。” 李道玄卷起图画,再感慨一番,便要交还给黄泉,却被身旁的萧眉织一把抢了过去。 萧眉织双手紧紧握着这副埃土之图,眼中闪出惊人的神采,她没有去看这图中之画,却反复揉搓着,良久才抬头看着李道玄:“你可知这画纸是用什么做成的?” 李道玄双眸中闪过一道惊喜之色:“你是说……” 萧眉织抖开画纸:“昔年五行神力在远古之时便散落大地,中土有那祝融离火,共工之水的传说,外域也有木生神灵,金身成神的故事,唯有那隐藏土神之力的宝物却是无形无迹,成为后土之母的传说。” 萧眉织说着不禁摇头:“真是不知如何说,这后土之神,竟然在这副埃土之中。” 黄泉也是睁大眼睛,回忆道:“这副画是我娘亲手绘之,这副埃土之图当时画成时,成裱时确实用了几杯黄土。” 萧眉织轻轻抚摸着画纸,最后交给了李道玄:“这里便是土神之力了,看来咱们离开圣地有希望了。” 诸人都是目瞪口呆,实在不敢相信竟然柳暗花明,又得了希望。 李道玄使劲抱着这画,方才没有注意,此时果然感受到体内被停止的丹海之上,那覆盖的时光之沙正在现出一道道裂痕…… 裂痕越来越大,一粒土行灵力艰难的钻了出来,慢慢游动到他的手指尖,便从那画纸中慢慢蚕食了一丝神力。 这神力越来越多,李道玄猛然一震,五行神力终于圆满完成,覆盖其上的时光之沙跌落。无尽的神识之力充斥全身。 他又惊又喜,对着四周殷切望着自己的人点点头:“咱们可以脱困了。” 这次就连洛青璇也是露出激动的神情,李道玄俯身再次写出了刚才未完成的方程式,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果。 他脑海中再想了一下,确定万无一失,便聚集诸人和那些虫族,便要破开时光禁锢。现在他缺少的,便是阿离的坐标了。 毕竟这一次是要超越光速之力控制时光,若是没有阿离的时间和空间的坐标,恐怕一出去就不知飞到哪个空间去了。 李道玄看向了萧眉织。 萧眉织低头想了一下,有些踌躇的抬头说:“坐标还在,只是,恐怕这里有点问题。” 李道玄看着萧眉织欲言又止的样子,再想了一下也是明白过来:“空间坐标是不会变的,但阿离体内的时间坐标却是一直在变化中。” 他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萧眉织:“咱们能不能回到来时的那年?那该是永徽十六年。” 萧眉织再次探查坐标,无奈的摇摇头:“不能确定,可能会回到百年前,也可能回到万年后,阿离是不会老死的,我将她藏在隐秘处,这时间坐标动荡太大了。” 四周诸人,便是那乌古斯此时也隐约有些明白,看着李道玄犹豫的眼神,洛青璇沉声道:“管它是何年何代,只要离开这鬼地方便好了。” 李道玄下定了决心,招手让萧眉织走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李道玄便挥手劈开了一条裂缝,带着诸人破开了时光禁锢,踏出了那裂缝之外…… 他们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冰凉的湖水中,阿离这女子正静静躺在湖水下,四周皆为冰凉的水。 脱离时光之牢,这些人的力量再次恢复,诸人飞出湖水,四处望了一眼,白小蛮忽然手指不远处的一条蜿蜒大河:“那是蛮河,咱们还是在西域。” 是啊,李道玄也认出来,此时身处的湖水,应该是楼兰城早先建造的水池之中。这里确实是楼兰。 只是看起来楼兰城都已不见,四周绿洲尚在,却是荒蛮一片。 萧眉织最后自湖水中飞出,她转头看看,便喊道:“天阁便藏在这水下,李道玄你来帮我一把。” 李道玄点点头,但微微一转身就看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场景,那是不远处,在原来的鸣沙山位置,正有一座高大的,直通天空的通天阁,正在慢慢建造着。 和昔日长安的通天阁一般,与那洛阳的万象神宫更是相像,这通天阁竟然建到西域来了。 李道玄停住了身子,心中只是想到,却不知今夕是何年? 第654章 通天塔故人 西域通天塔,高三百四十七丈,约四百层。这座通天塔和大唐境内其余八座一起,被称为九龙出天,乃是圣神女皇帝武则天建立武周朝后的第一大壮举。 此时西域通天塔最高处,最后一层塔正在慢慢建成。 通天塔的第四百层,刚刚搭建完木梁的大厅里,一位年轻的郡王正俯视着西域大地,一眼苍茫,遍地蝼蚁。 年轻的大唐楚郡王举杯饮满一口,便听到背后哆哆的脚步声,他转身看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拄着拐杖攀着陡峭的木梯。 楚郡王大吃一惊,急忙走过去搀扶起了老人,口中怪道:“狄阁老,圣帝让您到西域养老,您可要注意身子。” 已是辞官多年的狄仁杰眼神依旧明亮,抬头看到这英气勃勃的少年不禁笑道:“原来是楚王在这里,那老夫可放心了,要是暮雨阁的那些混蛋,我可见都不见。” 被这位功勋卓越的大唐老臣称为楚王,这年轻人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他低声道:“阿瞒不敢以楚王自称,您是圣帝亲封的四大家臣,叫我一声三郎便是。” 狄仁杰微微一笑,他面前这位皇子从小便自称阿瞒,在武则天诸多皇孙中,是少有的一个文武双全之辈,宫中亲近之人又称他为三郎,因其本是睿宗第三子,隆起年间出生,又名李隆基。 狄仁杰的微笑让李隆基有些不安,如今武后为帝,朝中当权的俱都是圣地武家,就他这个皇孙,那是毫无权势的。 自永徽帝去后,武帝控制朝廷近五十年,先后废立中宗,睿宗。李隆基虽然自小得这位外祖母另眼相看,但内心深处却还是以李氏自称,他可不像其他皇孙,那些软骨头将自己的名字都改姓武了。 狄仁杰此时却站在高塔之上,远眺着东北方的冥界,那被九大通天塔汇聚的力量压制在北方的冥族,在这五十年征伐中依旧矗立不倒。 狄仁杰又看了一会儿不禁摇摇头,忽然转头对李隆基说道:“楚王自称阿瞒,听说宫中圣地武家儿郎多有不满呢。” 李隆基洒然一笑:“阿瞒又不是曹操,是曹操又如何了,虽然他是奸雄,但也有治世之能臣一说。如今天朝四境安宁,正是治世之时,吾只求做一个能臣,能为国出力。” 狄仁杰呵呵一笑,摇头道:“楚王啊,您不要担心,吾虽然一生侍奉圣帝,但并不是高力士那般家奴。” 狄仁杰说到这里已是严肃起来,沉声继续道:“吾尊的是李氏大唐,而不是圣地武周。” 李隆基听到这里已是热血沸腾,他想到正是这位老臣在武则天试图改立武家人为后时力挽狂澜,保住了李氏一族名义上的皇族之名。他无言而诉,唯有紧紧握住了狄仁杰的手。 狄仁杰宽慰的一笑,看着李隆基这年轻人,便说道:“吾已是风烛残年,帮不上什么忙了,只是听说这次圣帝天寿,楚王您上书中有‘天下极盛’之语,老夫窃以为您要赶快删掉这条,并上书请罪。” 李隆基虽然尊重并感激这位老臣,但对他的话却不以为然,他抖动衣袖,在云空之上笑道:“天下极盛,那倒不是我拍圣帝的马屁。虽然她在十五年前自立为帝,废黜了我李氏。但毕竟她老人家也开创了一个极盛之世。” 李隆基说着手指大地:“高宗永徽在位时,此地还是西域王李道玄那魔头占着,冥界也已破进了幽州,更有西方之地俱为明宗小丑所占。而圣帝她老人家复西域,收逻些,并吞西部大食,还抗住了冥界。” 李隆基说着竟有些激动起来:“如今长安洛阳已为四方之酋跪拜之地,诸邦使者达三千之众,西起无尽之海,东到丰硕之洋,南北更是跨越九州之地,如此大的功绩,岂不能称之为极盛?” 狄仁杰没有说话,那李隆基似是觉得自己确实说多了,便收住了口,却沉声道:“当然自迁都洛阳,高宗永徽去后,朝廷内乱不止,帝王之位如同儿戏,被圣地武家操纵如棋子,但如今连冥界都被挡在了北部冰原,天下已是安定了。” 狄仁杰白发飞舞,却是摇摇头:“盛极必衰,你上书称天下极盛,那不就是说后面就要走下坡路了么?圣帝看后岂能欢喜,更何况,除了冥界,这天下还未安定呢。” 李隆基愣了一下:“您为何如此说,难道除了冥界还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狄仁杰轻轻跺了跺拐杖,淡淡一笑:“那西域王李道玄不知楚王知道多少?” 李隆基在朝中最爱谈论风云人物,听到这里便扶着木梁笑道:“那都是五十年前的人物了,不过我以为这位西域王当算是一代英雄,可惜早逝,前人风姿不在。” 狄仁杰嘿然一笑:“那可不一定,谁也没说过李道玄当年死了,只不过销声匿迹了而已。” 李隆基也不与这倔强的老人多说,他可没想那么多,便搀扶起老大人:“狄阁老,您这么辛苦登上通天阁,不是跟阿瞒聊天的吧。” 狄仁杰也是笑了:“顺便,顺便而已,只是听说有几名犯人如今被囚禁在了这座塔中,所以顺便来看看,我活不长多久了,这次其实是来拜别恩师的。” 狄仁杰的师父,李隆基不禁愣住了,当今之人只知道狄仁杰桃李满天下,身边五大弟子又名五贤,个个都是掌握大权的辅政之人。 不说那宰相张柬之,李隆基最为欣赏的还是狄仁杰身边的那位姚崇,那可是一个宰相之才啊。所以听到这阁老说来拜别恩师,顿时引起了李隆基的好奇之心。 他扶着狄仁杰走到通天塔下,已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再打开那通天塔下的黑牢,李隆基终是忍不住问道:“狄阁老,您的师父是谁,为何从未听说过。” 狄仁杰缓缓走下去,听到他这句话不禁笑了,抬头沉声道:“我的师父啊,就是那位西域王李道玄呢!”说着便笑着下去了。 李隆基却是张开嘴巴,再难合上。 西域通天塔黑牢里囚禁着的到底是什么人,便是李隆基也是不知道的,但狄仁杰似是认识一般,他走到一团神识之力笼罩的牢狱之中,便看到了背对自己而坐的两名女子。 其中一名女子雍容高贵,虽然多年不见,但容颜一如往昔,至于这雍容女子之旁那女子,更是丽质天生,姿容优雅。 狄仁杰走到神识之力前,俯身一拜道:“莫姑娘,鱼姑娘,这多年不见,老夫特来辞行。” 那雍容女子莫相思轻轻啊了一声,转身看到是狄仁杰,不禁诧异道:“狄兄这是要到何处去呢。” 自四十年前圣地修士攻破布达拉宫,玉真公主自杀后,这位逻些女王便很少说话了,但当年莫相思和鱼玄机能活下来,狄仁杰是出了大力的,更因为狄仁杰与李道玄的关系,所以莫相思看他自是与众不同。 狄仁杰嗟叹一声:“吾当年得蒙道玄师传授智者之道,却并未进入修行,不比姑娘们,能保青春呵,这一别恐是永别了。” 狄仁杰说着又叹道:“这些年我也曾多派手下,前去西方之海寻找,却并无道玄师的下落,如今便是来西域楼兰旧地看一看,就当别过师父了。” 莫相思听到他如此说,脸色便黯淡下来,她转头看着沉浸在修行中的鱼玄机,长叹一声:“这些年我并不怕死,在这里每日其实都是为了赎罪,昔年因一己之私,扔下弟弟不管,让他独自那么辛苦。” 莫相思说着泪水流了下来:“很早之前,在云州时,那位黑衣神仙曾说我寿命不长,我也以为活不过多少年,但那三年之命后,竟然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心中悔矣。” …… 出了通天塔,狄仁杰招呼随从起身,再与李隆基别后,他那硕大的轿子便起身了。 狄仁杰两袖清风,一生不贪不欲,唯有这轿子却是少见的八马大轿,拉车的阿拉伯战马也是圣帝每年一赐的,李隆基看着那马车深深的车辙印,不禁摇头一笑:“这位老大人的轿子里也不知藏了什么,竟然这样沉重。” 狄仁杰的八马大车停在楼兰旧地上,他艰难的走下马车,抬头看着荒芜之地,便独自走到了那曾经的楼兰城前,以楼兰旧地为背景,是后方那数不清的明宗奴隶。 这些信仰虔诚的明宗弟子,虽然如今被圣帝贬为了奴隶,但他们每日的礼拜却是不可少的。 狄仁杰看着四方十万明宗奴隶跪倒在地,不禁暗暗嗟叹,他正要走进楼兰旧城中,却看到了古怪的一幕。 他看到那些奴隶跪倒成群做着明宗信仰之礼,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中,却有一丝肉眼可见的云雾之气汇合起来,向着自己的方向滚动而来。 狄仁杰心中一动,这些年为圣帝近臣,他也知道了不少,这些云雾之气,不正是那信仰之力么?但自从明宗教主,那位西域王失踪,这些力量便被圣地压榨干净了啊。 狄仁杰如此想着,眼光却跟着那云雾之气渐渐落到了楼兰旧地正中的湖水之中。 就在此时,那湖水之中猛然沸腾起来,不久便有一方小岛大小的巨石浮空而起,带起了水花无数。 那,那竟然是天阁,狄仁杰自然记得清楚,他甚至还看到了天阁上那依稀的清华玉树,那里还有几十年前自己结庐读书的地方。 天阁飞舞,几条人影却落了下来,当前一名男子长发披肩,但看起来是如此熟悉。 狄仁杰忍不住擦了擦眼,那男子却也发现了他,瞬间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李道玄抬头看着这白发苍苍的老人,看他身后那大轿子,当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立刻揉身而上,盯着老头沉声道:“老人家,打听一下,如今是哪位皇帝在位,又是何年啊?” 第655章 五十年光阴 李道玄面前的这个白发老人此时张开嘴巴,嘴唇一动一动,干涸的黄眸不停眨动,又抬手擦了擦眼睛,忽然结结巴巴道:“李,李道玄,道玄师,您,您还没死……” 天阁在高空盘旋,四方朝拜而来的信仰之力不停的向上汇聚。李道玄已支开了身边诸女,他握着狄仁杰苍老的手掌,心头却泛起了一种迟暮的悲哀。 五十年,竟然过去了五十年,时光无情呵,便是狄仁杰都已老成了这样。阿幼黛云她们如何了,还有那些被奴役的明宗子弟。 狄仁杰断断续续的说着,李道玄从五十年光阴逝去的悲伤中镇定下来,他脑海中闪动出了无数方程式,突破时光的方程式是最为简单也是最为复杂的。也许还有机会找回那些时间。 李道玄镇定下来后,狄仁杰已说完了这五十年间的大事。 自永徽帝去世,圣女武则天和圣地便和冥界进行了三次大战,每一次都有数不清的修士埋骨北落荒原,但圣女第三次征伐冥界前,忽然颁出了《建言十二事》 武则天在“建言十二事”中,多为百姓和大唐官员着想,其中有劝农桑,薄徭赋,息兵免徭役的政策,也有光进言路,以才取士的恩德,更有节俭劝奢的强令。 在这五十年间,大唐内部虽然皇位更迭,但国富民强,人才辈出。永徽三年全国不过有380万户。如今神龙元年,人口已增至615万户,几近一倍。 圣女以无尽的修士征伐冥界,还能保证大唐这个皇朝承接永徽之治,继续富国强民,到如今其威望已远超前代诸帝。但所有人都不明白,那些圣地武士是从何而来,竟然不劳民,不伤财,却还有这么多圣地武士。 李道玄听到这里摇头一叹,这位圣女武媚娘的圣地武士,自然是克隆而来,那果然是无穷无尽的,而且她克隆的还是仙流修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这几乎是不用担心损耗的战斗,却不知冥界是如何支撑下来的。 只是如今已掌握了规则之力的李道玄,对于圣地的克隆修士并不放在心上,修士之间的打打杀杀别说是他,便是一起在时光牢狱中出来的洛青璇,白小蛮如今也不屑为之了。 李道玄默默想着,却看到狄仁杰身子一软,气息微弱起来,他急忙运转木神之力,透入狄仁杰身上所有的细胞中。枯死的细胞被木神之力活跃起来,狄仁杰精神一振,低头见自己发皱的肌肤都平整起来,一股强大的生命力透入进来。 李道玄低声一笑:“狄仁杰,你可不能死,我还有许多东西要传授给你,那些比以前传给你的可强大太多了。" 凡人衰老的秘密是因为新陈代谢的结束,也就是细胞分裂的结束,而影响这些的便是细胞之中的七种衰老分子,李道玄的神识之力轻易的开始改变这些衰老分子,但他只切断了一个衰老分子,狄仁杰就握住了他的手:“道玄师,吾知你有通天彻地之能,但仁杰已累了,您还是不要如此做了。” 李道玄微微收起了神识,狄仁杰手指后方的通天阁,将莫相思所在告诉了他,他呼出最后一口气,却指着自己的轿子说道:“那,那里,还请吾师……” 他终究是没说完这句话,便含笑而逝。 狄仁杰的逝去看起来更像是他自己的选择,李道玄心中略有些伤感,却也明白狄仁杰的心意,他默然无声良久才召来乌古斯和那些虫族,将狄仁杰葬在了楼兰旧地上,李道玄便带着白小蛮和洛青璇打开了狄仁杰的大轿。 轿子中赫然躺着一具水晶棺木,白小蛮看到那棺木中静静躺着的白天子,不禁愣住了。 李道玄手掌放到了棺木上,脑海中想到多年前狄仁杰在天阁读书时****守望白天子的模样,不禁露出一丝感慨的笑意。 白天子是被神识之力封住了大脑的细胞活动,代表意识的三魂七魄还在,李道玄解开了那神识封锁,再将意识送入回去,水晶棺中的白天子咳嗽一声睁开眼睛,张口就喊道:“快,快进到道府里,虫族在里面,东方狐狸说藏在那里可以躲过去的……” 她大喊着,整个身子却因为露出在水晶棺外而痉挛起来,李道玄的神识之力控住了她因为心脏猛烈跳动而抽筋的肌肉,慢慢控制着她缓缓睡去…… 白天子再次醒来后不久,在白小蛮的解释下才相信了她看到的一切,据她所说,当日圣地修士一口气打到了阿拉伯帝国,阿幼黛云责无旁贷的成为了明宗的新首领,最后带着大伙儿藏到了道府之中。至于道府在何处,白天子当时在碎叶城抵抗圣地修士,却是不知道。 看来白天子是被圣地所伤,但一直偷偷喜欢她的狄仁杰却将她藏到了这水晶棺木中,想来也是让人不敢相信,但狄仁杰一番深情之下,却也保住了白天子的性命。 虫族和阿幼黛云她们还藏在道府里,李道玄长长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并不担心明宗的命运,最为担心的还是那些朋友们。 天阁在萧眉织的操纵下缓缓飞向了西域通天塔。 此时通天塔下,李隆基一身紫袍,正在迎接着远道而来的西域观察使,骠骑大将军、进开府仪同三司,高力士。 高力士看起来还是一个阴柔的年轻人,他对于楚王李隆基一向亲切,李隆基在旦王府时与这位圣帝身后第一人也是十分尊敬。 两人在通天塔下寒暄几句,高力士言此来却是看一看九大通天塔这最后一座建造的如何了,并奉圣帝之命,观察一下北落荒原的动向。 正说到这里,不远天空便飞来了一片黑云,李隆基抬头一看却是呆住了,这团乌云为何看起来是向着通天塔飞来呢。 高力士却早已看清了那天阁的模样,他眼中神光一闪,凝练多重的神识之力透入大地,猛然飞身而起。 李道玄站在天阁之前望着高力士。他脸上现出一丝诧异:“此人神识竟已凝练到千重以上,比之自己陷落时光牢狱前竟不相上下。” 高力士此时惦起脚尖落到了天阁上,看着李道玄也是露出诧异之色。 两人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相遇,都是大为惊骇。但高力士这些年与圣帝关系亲密,更蒙圣女青睐,得传神识修炼之法,他更利用自己的权势,偷偷吸取信仰之力,自信已不在昔年李道玄修为之下。 所以这阴柔的暮雨阁主向前走了一步,神识之力扩散开来,一股界力笼罩了整个天阁。口中嘿然道:“李道玄,你竟然还没死,还从时光牢狱中逃了出来,真是让某都忍不住想为你叫好。” 李道玄身上的神识之力却没有丝毫异动,他低头看着高力士神识之力所过之处,浮岛之上的大地化为了尘土,清华玉树,仙草瑶池都如蒙上了灰尘的残骸,随风而逝。 李道玄看着高力士的‘表演’不禁摇头一笑:“元素转换,昔年我也以此洋洋自得,但高力士你知道么,这元素转换并不是这般使用的。” 李道玄的话刚说完,那些被高力士以神识之力转化后的尘土再次变化起来。 在高力士的神识看来,那些沙尘再次被李道玄的神识之力分解,快速而又神奇的分解之后,沙尘化为了自己都看不清的粒子,继而这些粒子开始飞快的组合起来。 高力士眼中现出了惊骇之色,他能感受到这些被分解后的粒子就如冬日之雪汇成雪花般,在他面前渐渐变成了一个,一个人…… 高力士空有神识之力,却并不懂规则之力,那元素转换之法,其实是神识之力无意识的变化,而李道玄施展出来的,却是将世间之物分解为基本粒子,再重新组合的规则之法。 而高力士面前的,李道玄以神识之力分解组合基本粒子形成的人,赫然正是在洛阳被他虐杀的静斋女尼。 高力士已无法移动,尽管他在提醒自己,面前的人是不存在的,早就被自己杀死的,那是李道玄的幻术。但那栩栩如生的模样,带着血痕的肌肤,忽然间就扑了过来…… 李道玄收起了神识之力,看着在面前疯狂扭动,不停的拍打自己的高力士。方才他不但施展了以神识控制基本粒子的方法,而且窥视了高力士的心灵,这还是第一次运用这么强大的规则之力。 但神识配合规则之力的强大之处显现出来,高力士经过五十年修出来的千重凝练神识,在自己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李道玄看着高力士如同疯狂一般,体内的神识之力也因为他自己的拍打而溃散,便运转神念,轻轻的将他苦修几十年的神识之力吞噬而来,或者说,将高力士体内的能量转化为自己的。 在吞噬的过程中,李道玄又验证了能量方程式,高力士体内的三分之一神识之力都因为吞噬的过程而消耗了,真正吸收的不过三分之二,但已很是惊人。 失去了神识之力的高力士再也说不出话,李道玄甚至没有动手。 高力士大喝一声,转身便跳下了天阁,他的身子还在下坠之中,便觉得体内丹海慢慢消融,继而是经脉,最后便是大脑。短暂的坠落却如万年一般长久,最后他的眼前一黑,撞入了大地之中。 在天阁之上的李道玄松开了神念,自己还是差了一点,虽然消去了高力士的所有修为,甚至抹去了他的记忆,但想要破掉他体内释放信仰之力的脑海思维,却还是没有成功。 洛青璇十分不解李道玄为何要放过这个高力士,只有白小蛮音乐的明白过来,李道玄这是拿高力士练手呢,公子此时想的已不是恩恩怨怨,而是将修士改造为凡人,消除世间修炼之源的法子了。 高力士跌落的时候,站在通天塔下的李隆基便抽出了腰中剑,他看着天阁飞来,正要爬上高塔迎敌,便被背后一双大手死死抱住。 黑塔般的千牛卫一起拥过来,抱住了楚王殿下,不由分说便将他塞到了高力士乘坐而来的马车上。 马车飞快逃出通天塔范围,行至一片沙地时猛然停住,被护卫挟持而逃的李隆基挣脱开来,推开车门便看到了躺在沙地上的高力士…… 第656章 因果当年事 高力士暗中执掌大唐内廷数十年,昔年中宗还未即位时,遇到这位高大人也要称一声‘二兄’。 如今这位高大人却躺在沙地里一动不动,看起来不知是死是活。 李隆基看清楚是高力士,脚步一动便想要过去,但他立刻停住了脚步,却转头对身边一名随侍的羽林将军道:“哥舒翰,你去看看是不是高大人。” 那名哥舒翰的将军诺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良久那哥舒翰才如一只狐狸般退了回来,在李隆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哥舒翰是李隆基身边的亲信,那李隆基听他说高力士修为全废,如今不知生死时便沉吟起来。 良久之后,李隆基吩咐继续前行,却暗中留下了哥舒翰。 直到星月满天时,将高力士拖到瓜州附近的哥舒翰才看到了悄悄赶来的李隆基,就在他们背后,西域通天塔已被懒腰斩断,整个西域大地上响起了明宗弟子的欢呼声,他们是在迎接西域王的回归。 李隆基只是看了一眼,西域王李道玄回归的奏报,日间他就送到了洛阳,至于如何处理,那却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李隆基现在重视的却是面前这位失去了记忆,也没有了修为的高力士。 在轻轻试探了一番后,李隆基便拍拍高力士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如今的高力士一脸茫然,只知道跪地叩谢。 李隆基走出瓜洲渡口时,哥舒翰悄悄跟了过来,他欲言又止。 李隆基微微一笑:“哥舒翰,你有何话,便说就是了。” 哥舒翰轻声道:“三哥想如何处置高大人?虽然他现在失去了记忆,但日后可不好说,此人权势通天,又是圣帝身旁第一红人……” 李隆基摆摆手:“吾想将他留在身边,先藏起来,不让洛阳圣地发现就是了。” 哥舒翰脸色又是一变,李隆基的脸色却严肃下来:“哥舒翰,高力士自承玄年间就辅佐高宗登基,一手策划了圣地降临之事,虽然他现在修为尽去,但只要他人还活着,便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无双之士,吾现在身处豺狼之中,若是能收服此子,那日后……” 李隆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哥舒翰却看到了这位王爷内心的野望,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这位三哥的大志…… 哥舒翰只觉心中一股热潮涌起,他俯身跪下沉声道:“三哥,不,楚王殿下,属下愿倾力相助,至死不移。” 李隆基拉起了这位猛将,心中也是欢喜,两人正在感动之时,便看到东边天空闪过一道白光,继而一条淡淡的人影穿过了瓜州上空,直扑西域而去。 哥舒翰转身看着那条人影如黑夜中的星光一般远去,不禁露出骇异之色,那人影速度虽快,但那熟悉的威严,让人窒息的力量,他不禁冲口而出:“是圣帝!” 圣帝武则天,李隆基睁大了眼睛,看着远去的人影,不可能啊,圣帝为何在这个时候离开洛阳,还是独自一人赶来。难道那位无所不能,圣神无双的武周皇帝,对西域王李道玄如此重视? 但李隆基相信哥舒翰,毕竟他一直是羽林卫将军,在洛阳神都时,是少有几个可以面见武则天的将军,如果他认出是圣帝,那定然是不错的。 李隆基的眼中闪出一丝坚决之色,沉声道:“咱们立即出发,去洛阳,明日就是太平姑姑的寿宴,我要亲自去贺。” 参加太平公主的寿宴,那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两人带着高力士匆匆离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西域浮岛天阁之上,李道玄坐在瑶池之旁,莫相思对着明月若有所思,鱼玄机却是相对无言,唯有一心问禅。 李道玄看着鱼玄机专注的表情,忽然间想到了那早已失踪多年的莲生,这两个女子其实是如此的像,只不过鱼玄机更为温和,而莲生就像一把火,那火若是烧着了她自己,她便如烟花般飞散了。 而自从在通天塔地牢里救出姐姐,相思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昔日的那份姐弟之情也被岁月蹉跎成了平淡如水。 前因后果,缘缘份份,忽然间便不再那么重要了,李道玄想通这一点,便起身握住姐姐的手:“不管往昔如何,只要姐姐现在还活着,那便比什么都好。” 莫相思眼角一颤,双眸乍分,一泪如珠轻滑脸颊之上。 双手握住李道玄的手掌,她已是无语凝咽。 正在此相知相得的感动之中,天边那一抹白影飞落向了云州境内。 李道玄猛然转身,一缕神识化为粒子附着在了月光之中,光粒子带动他的神识瞬间便将那人影所在之地探查了一圈。 是武则天,圣女,圣帝,武周女皇,她此时竟然去了云州白耳山。 李道玄急忙放开姐姐的手,跟身旁的萧眉织说了一声,身子便化为散碎的粒子,下一瞬便出现在了云州白耳山附近。 如今他以所学规则中的光速传播之力将神识运用出来,这种心灵传输,瞬间移动便不在话下。 眼前出现的便是白耳山,这曾经是自己幼年度过一段美好时间的地方,此时的白耳山不但矮了三丈多,而且位置也向北推移了数十丈。 那是因为隔了几十年,这几十年中西域绿洲遍地,往昔越过高山的沙尘不再向南堆积,才有了白耳山的如此变化。 李道玄来到了白耳山驿站,此时的驿站早已荒废,那老兵也早已死了数十年,李道玄在光秃秃的山上看到了驿站老兵的荒冢,却没有发现武则天的身影。 他正沉吟间,便从这老兵的荒冢中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这力量便是时光之沙的力量。 武则天运用了时光法则,李道玄顿时紧张起来,如今的他可十分明白,对于圣女,冥王这级别的高手来说,时光法则中的因果律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在因果律中,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杀死或者改变一件事情,可能造成毁天灭地的结果。 但就算再强大的人也不能随意回到过去,那需要一个坐标,一个标注时间和地点的坐标。武则天此时明显是在运用因果律,但她是如何得到过去的坐标的? 李道玄慢慢的将视线看到了那荒冢之上,心头一跳,神识之力带着时光之沙立刻发动起来。 果然那死去的驿站老兵遗骨里,传来了清晰的时空坐标,时间是承玄四年,那,是自己出生的时候。 李道玄不再犹豫,追着这坐标以时光之沙的力量划开了虚空。 他的身子再次出现在了白耳山,但这白耳山却是承玄四年的那座白耳山。 李道玄的心跳的厉害,他已明白了武则天所要做的事,承玄四年自己刚刚出声,在长安之变中被黑衣冥神救出,便被送到了云州白耳山下。 武则天此时就在附近,李道玄凝住呼吸,将神识之力全部收缩回来,身体也凝造出了一团完全反光的壳子,在这壳子下,所有的光线都被反射出去,他便隐身了。 他缓缓走动几步,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李道玄此时所在之地便是白耳山下,洗剑池边的树林里,此时正是秋日云州,绯红之叶在树上掉落,远处走来了一个背着沉重水桶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背着沉重的水桶,在洗剑池边吃力的捞起一桶水。 就在这个时候,冷冽的空气中传来一阵低喘声,李道玄转头便看到一个头发蓬松,一身血迹的西羌战士,他握着一把沾着粘稠血迹的弯刀,口中滴着口水,正慢慢靠近那背水的小女孩。 李道玄张开了嘴,一段段深刻的回忆映上脑海,在云州大峡谷中,那拓拔野望死前跟自己说的那个故事如此真实而又清晰的展现在他眼前。 李道玄已震骇的说不出话来,在震惊之中,他看到年轻的拓拔野望冲了上去,一把捏住了那细嫩的女孩莫相思。 就如梦中的故事在眼前重现一般,只有七八岁的莫相思不哭不闹,只颤声说了几声饶命,然后又诉说起了在杏花楼的遭遇,还有她的身世。 李道玄听着,看着,便冷静下来,他现在不敢轻易改变什么,只紧张的搜索着武则天的气息。 此时那拓拔野望已举起了弯刀,而下一刻他便呆住了,李道玄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他们一起看到了那条黑狗,像猛虎一般高大,黑色的大狗。 他也看到了那黑色大狗嘴中叼着的婴儿,那个血迹斑斑,被裹在一块绸布里的婴儿。那便是自己了。 李道玄还是没有感受到武则天的气息,但他看到了拓拔野望手里的刀在元素转换之下化成了水,黑狗将婴儿放在地上,吐出一口鼻息,那拓拔野望胸口便开了个大口子,一颗血淋淋的心跳出了胸膛,飞进了黑狗的大嘴里! 就在此时,李道玄感受到了武则天的气息,她就在附近三十丈处,目标自然顶住了地上的婴儿。 李道玄此时看那黑狗化为人,正在与莫相思和拓拔野望说着话,他便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三十丈开外,神识之力快速分解和组合,面前的那团人影一颤,也是一股可以撕碎任何粒子的力量传来。 在这承玄四年的时空里,李道玄和武则天第一次全力出手了。 他们之间的战斗更像是一次对规则的解读,没有惊天动地的场景,也没有破坏力十足的场面,只有一道道规则的展现。 李道玄和武则天首先在微观层面对了十几招,武则天的神识首先开始分解他肉身的细胞,被李道玄一一化解,但当他尝试修改武则天的dna构造时,对方也展开了一次次反攻。 微观世界里,粒子已不是最小的,两人拼到数十招后,便拼起了谁的神识能进入更为微观的世界。 两人的神识修为都已达到了界力程度,他们出手之时直接跨过了细胞,甚至跨过了分子与原子。直接进入了更为微小的粒子世界。 在最微小的结构中运用神识毁灭对方肉身,那便是两人的目的,但两人几乎同时开始分解组成对方肉身和意识最基本的原子核,这一招算是平分秋色。 从分解原子核开始的这场无声战斗,渐渐进入了中子,质子。 高能粒子的互相撞击,粒子不断的被撞击变化,但最后无论是李道玄还是武则天,发现自己都无法对对方造成真正的威胁,这一场两人不分上下。 这是一场虽然无声无息,但惊心动魄的战斗,从宏观上来说,这是一次穿越时光的对决,从微观来说,双方作战的方法都是试图改变组成对方肉身最微小的粒子。 武则天双手一合,运转了所有神识之力,开始转化纬度。但李道玄瞬间就看出来她是在虚张声势。纬度武器不是她如今的力量所能掌握的。 果然,那武则天并没有祭出纬度武器,而是送出了一束高能粒子流,那是如激光一般的强大的力量,正是运用了方才对战中高速冲击的粒子流。 但这粒子流还未击出,李道玄手中也凝聚出了一团粒子流。 就像武则天在面向一面镜子进攻,她出手的瞬间,对方也同时出手。 武则天很快就计算出这是一场无法赢的战斗,李道玄已在刚才接触的一刹那在自己的脑海中种下了一道神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都是一清二楚。 对着发呆的武则天李道玄笑了:“你本是机器,却非得要弄一具肉身,这具肉身成就了你力量的超越,也给你种下了最大的弱点,只要是肉身存在,你就无法赢我!” 当然他也无法赢得武则天,在这个层面上,两人之间的战斗已没有任何意义。 等到武则天冷静的收手,快速的划过虚空,李道玄才松了一口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方才一场战斗他是落在了下风,武则天并不知道,他的神识之力其实坚持不了太久的。 李道玄看着武则天离开,感受到了那白耳山上的时空坐标,心中沉吟了一下,却还是忍不住行到了杏花楼。 他的身影来到了那杏花楼外,便听到一个还算俊俏的女子正在横眉冷目的对着莫相思大发脾气,语中之意却是让莫相思赶快将怀里的孩子扔了喂狗。 那莫相思刚刚逃过生天,又还是个孩子,一急之下,便晕了过去。 杏花楼此时最红的头牌便要抬脚去踩,李道玄再也忍不住,轻轻来到了这女子之后,神识之力瞬间冲入了她的大脑。 女子呆住了,就如被催眠一样,李道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从今日起,你要像对待自己最亲的亲人一般照顾这个女孩,还有她怀里的孩子。” 在这种程度的精神影响之下,这女子茫然间便点点头。 李道玄俯身抱起了莫相思以及她怀里的婴儿,来到了杏花楼三楼之上,这最大的屋子便是那头牌女子所住的地方,李道玄放下姐姐。神识探测过去,果然在姐姐身上发现了一股奇怪的禁锢之力,这是冥力,锁住了姐姐的生命力。 原来如此,那黑衣冥神的所谓三年之命,改天换命,不过是暗中施展了手脚。 李道玄轻轻解开了姐姐的禁制,再看着自己,这婴儿胸前的黑狗印记还是十分清晰,他望着自己,有心想做些什么,但想到时光法则的不确定性,便踌躇起来。 最后他没有将任何力量传到婴儿的自己体内,只是在这孩子体内暗中留下了一道生门,那是奇门遁甲术中的生门之法,有了这个藏在血脉中的幸运符,日后这婴儿必然处处运气无双。 李道玄在看了姐姐一眼,便感受到了杏花馆外黑衣冥神熟悉的气息。 这黑衣冥神在监视着莫相思,李道玄想到他在姐姐身上种下这生命禁锢,不禁愤怒起来,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黑衣冥神前。 正在默默观察那选定的冥王之子的黑衣冥神身子一颤,抬头看着李道玄,却不知对方从何而来,只是这强大的神识之力,便是自己也无法抵抗。 面对黑衣冥神的李道玄神念发动,那黑衣冥神便大喊一声,忽然捏碎了一块白色的石头,其人却已消失在了东方,他是向着洛阳方位而去。 李道玄抬脚要追,但忽然想到自己所处之地,所处之时间,不禁暗暗摇头一笑。 圣女武则天这次运用因果律的攻击没有成功,只要自己毁去那白耳山的时空坐标,她便再也无法运用这因果律武器。 就在他消失的时候,云州乐都城东方一条大道上,一个中年太监刚刚换上了便服,此时他抬头看着乐都城杏花馆方向传来的力量波动,不禁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李道玄想到这里便划开了虚空,回到了数十年后的白耳山。他一落下地面,便挥手抹去了荒冢中的坐标。 武则天的神识已感受不到,李道玄赶回了天阁,正看到一脸焦急的莫相思等女,诸女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李道玄便将方才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莫相思睁大眼睛,有些不想信的看着他,最后终于弄明白了,不禁嗟叹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自我捡到你以后,那原来不是打就是骂的兰红姐便像是换了一个人,对我特别照顾,我那时还小,却以为她是个大恩人……” 萧眉织却是赞叹道:“那黑衣冥神当年忽然回到洛阳冥界守门养伤,没有继续在云州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个。你在自己体内做了手脚,才有了今日这些故事,这时空法则果然是玄妙啊。” 李道玄微微一笑:“时空法则固然厉害,但如今所有的坐标都被抹除,这因果律武器也是无从使用了。” 萧眉织看着他忍不住问道:“如今那武则天也打不过你,那咱们下一步该如何。” 李道玄摆手道:“在回来之后,我便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但还没有想清楚,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想明白了,咱们再动手。” 一劳永逸的法子,那是萧眉织都有些惊奇的说法。 如今这混乱的局面,还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呢? 但她看着李道玄充满智慧的眼眸,却是默默点了点头。 第657章 虫族计算机 公元705年,也就是武周帝国的神龙元年,随着西域王归来,西域这方历经五十年苦难的大地再次从帝国版图中独立出来,由此也引起了武周帝国朝廷的一阵慌乱。 但这慌乱很快随着圣帝武则天亲率修士大军夺回西域而结束,这一次帝国的女皇帝显示出了真正的实力,带着数十万神使与修士,不但夺回了西域,而且压迫着北落荒原,将冥界恶魔逼到了北冰原的最北端。 神龙元年四月,西域王李道玄‘逃到’大食的麦加,武周圣地大军北困荒原,西取碎叶城,在白石大道上蓄势待发。 五月,圣地大军远征大食,破波斯,灭麦加,西域王逃至大西洋上,这一场牵动帝国的征伐便偃旗息鼓。 大西洋上,四大道府组成的最后战线前,李道玄正沉吟的看着道府内越来越兴旺的虫族。 母虫的虫巢连结了四大道府,从贝壳道府至壁画道府,四大道府足够的空间和青丘狐王的全力支持,让虫族的子民达到了顶峰。 出现在李道玄面前的,是数百万分工不同的虫族,四象神虫自不必说了,还有那与青丘妖修完全融合到一起的其他虫族。密密麻麻的在道府内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虫族世界。 青丘狐帝和白小熊如今已与母虫休戚相关,而这混合着妖修和虫族的大军,便是李道玄最后的力量。 李道玄的身后站着白小蛮,洛青璇,莫相思,萧眉织,阿幼黛云等诸女,除了虫族大军,此刻还活着并与他相逢的人,也只有这些女子了。 唯一让李道玄欣慰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他们现在已无退路,圣地的力量随时都会攻来,在那强大的克隆战士与圣女武则天面前,李道玄的这些力量并不值得一提。 “和他们拼了!”白小蛮一咬牙“虫族大军的战斗力比圣地那些修士可要强多了,总有一拼之力。” 李道玄没有说话,白小蛮身旁的洛青璇却摇头道:“以卵击石,自陷泥潭,依我看来,现在只有去冥界。” 冥界,那还在北冰荒原挣扎的冥界,李道玄身后诸女都是皱起了眉头,但此时最有发言权的萧眉织竟然也点了点头:“只能去找冥王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有圣地这个敌人。” 诸女都是忍不住看向了李道玄。 但在李道玄的思绪中,他考虑的不是苟延残喘,而是反攻圣地。早在时光牢狱里时,他就曾想过这个问题,在那枯燥的时间里,他已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个终极方法。 但这个方法太过冒险了,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实施。 想到这里,李道玄便对身后诸女摇摇头:“我再想想。”他说着便走入了道府之中。 诸女都是露出失望之色,但也无话可说,他们能感受到李道玄的压力。 在道府一角,虫巢留下了一块整洁的地方,这里正有数百个人影在忙碌着,最为明显的却是一个光头和尚。 僧一行如今已有几分高僧的模样,也有了几分岁月的沧桑,这道府内留下的一块空间便是这些灵童独自的空间。 在李道玄消失在百慕大时,被圣地围攻不得不逃到西方大陆的阿幼黛云,特别在虫巢之中为这些萧眉织的弟子留下了一块研究空间。 阿幼黛云当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但不管如何,总是为这些萌芽般的朴素科学家们留出了生存之地。 李道玄回来道府后几乎每日都跟僧一行在一起,今日他沉重的走回来,那僧一行却是满脸兴奋之色,手捧一本书册走过来道:“大人,您看。” 李道玄抬头看到书册上写着《大衍历》,不禁苦笑:“历法一道,其实我有许多更精妙的,譬如日月历,黄道历,一行啊,你研究这个有点浪费了。” 僧一行凑近几步低声道:“大人,您看看,这些年来我们每日都在测量南北两极经纬变化,更根据星相推算出北冰原极心的变化,这本书便是所有的记录资料。” 南北两极极心变化?李道玄心头一跳,在僧一行的话中他猛然想到了北落荒原这些年来的异动。 从冥王现世一来,这么多年,那冥界似乎是被圣地压着打,根本不像昔年冥界的作为,甚至到了现在,冥界都被逼到北冰原去了。 冥人的使命是赶走所有智人,恢复地球人自由,难道他们是一直在隐忍,而在北冰原凝造毁灭性的武器? 李道玄想到这里急忙打开了手中的大衍历,从头至尾看了下来…… 三日后,几乎耗尽神识的李道玄从复杂到量子级的运算中脱离出来,他并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答案,但对于冥界这些年谋划的秘密却依稀把握到了一点。 他需要验证这一点,手中的大衍历上有僧一行辛苦得来的数据,但要处理这些数据却不是他的神识之力能承担的。 这并不是说李道玄的神识之力弱,反而是因为他的神识之力太强大了,强大到包含万物万理,如此复杂的包容让他无法调动所有神识去完成运算。 这便是肉身与机器的区别,肉身成圣的李道玄有着凡人的情与感,而机器却可以脱离一切感情,专做一件事。 现在李道玄需要验证一个结果,他需要一个可以帮助他运算的机器。 李道玄召来诸女,特别是萧眉织,详细问起了大陆上还留存的机器。结果让他近乎绝望了,无论是北落荒原最后遗留的机器还是智族人留下的机器,如今全部落到了圣帝武则天的手中。 李道玄心情沉重的支开了诸人,独自在虫巢中走着,他看着依旧忙碌的虫族,心中更是苦涩起来。 已可以用巨大来形容的母虫占据了单独的一个虫巢,还在不停的孵化着虫卵,数以百万计的虫族根据各自的分工,还在铸造着近乎完美的虫巢。 没用啊,就算将这虫巢建造的再完美,也是杯水车薪,就算自己有逃走的力量,那也于事无补。 李道玄看着眼前忙碌的虫族,身形飞到了道府高空,陷入了纠结中。 时间在缓缓流逝着,李道玄在半睡半醒之间脑袋都快要爆炸了,神识之力纠结在了一起,自时光牢狱的圣城飞船中看到的知识在他的脑海飞速流转,但几乎没有一种可以用来解决难题的。 我需要一台,一台计算机,一台完美的计算机,李道玄脑中只有这个想法。 但渐渐的,眼前的虫族开始变化,这些按照某种规则忙碌的虫子们在他眼中渐渐变化起来,它们不再是一个个体,而变成了一团洪流。 速度并不快,但严格执行着固定逻辑的虫族们在每一次移动中都保持着完美的动作。 渐渐的虫族的移动在他眼中变成了一股电流在移动,这是一股可以完美执行母虫命令的电流,或者说是数据流。 不错,每一只虫子都有着等量的智慧,他们都完美服从于母体的控制,而它们又可以变为一个整体来做一件事情…… 那不就是一个最为朴素的计算机工作原理? 李道玄猛然睁开眼睛,他再低头看着这些虫族,他们是为战争而生,每一只都有着强大的杀伤力,但他们的价值却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体现。 李道玄急忙来到了母虫之前,他的心念和母体练成一体,然后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一遍。 不久母虫反馈回来的消息甚至让他惊喜起来,自己所设想的方案不但可行,而且母虫更表示,这些为战争而生的虫子都能根据他的需要,进行二次进化。 李道玄匆匆叫来诸女,安排他们和僧一行他们在道府角落里等待,他却带着大衍历的数据进入了虫巢。 这一次东方青丘和白小熊都被赶了出来,整个虫族所有的虫子,包括四象神虫都陷入了沉眠之中。 和李道玄神念联为一体的母虫不停的放出一股股带着酸味的气息,这些气息刺激着所有进入睡眠的虫子,它们根据母虫的气息指引,开始了第二次进化。 这一次,虫族那独有的神识之力全部转为了智慧之力,它们放弃了为战争而生的甲壳,也放弃了为战争准备的口器与虫族经脉,所有的虫子都在快速的进化着,最后褪去了一层层的甲壳。 甲壳退去的越来越快,最后出现的虫子是一只只比以前小了千万倍的大头虫模样,他们只有一粒沙子大小,薄薄的虫皮之下除了一块鼓胀如豆的大脑,其他组织都变成了液体。 和李道玄神念联合到一起的母虫的脑袋也膨胀起来,它根据李道玄的需要完成了最后的进化,退去了生殖系统,去掉了战争激素,全部转化为了人脑般的思考细胞。 当母虫告诉李道玄一切完成的时候,他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与母虫的心念联合到一起,李道玄指挥着数百万失去战斗力,只能用来思考和运算的虫子们。 他现在要建立的是一台最为朴素和古老的计算机,母虫充当了cpu中的控制器,而所有的虫族联合起来变成了一个可以具备超级运算的cpu计算器。 至于李道玄自身,却充当了一个可以储存,输入,输出的元件,他甚至在自己的意识中模拟出了一套操作系统。 虫族们安静的计算起来,李道玄进行了第一次试演。此时所有的虫族,那惊人的计算力组成了一块强大到极限的cpu,李道玄通过和母虫的心念相连,变成了一个可以发布指令并存储结果的装备。 他在神识中模拟出了一套操作系统,然后将记忆中的大衍历数据输入进去,交给了控制器母虫。 母虫发布计算命令,整个虫族cpu开始运算起来,它们所得到的结果再次传回了李道玄神识里,李道玄的神识储存了这些结果,然后将第一次得到的结果再次送到母虫心念里,让虫族进入第二次运算中。 所有的虫族神识和李道玄都是融为一体的,所以那亿万次的运算就发生在一瞬间。 就是如此,虫巢外诸女们在等到连续七次日落后,李道玄才从虫巢中走出来,再次关闭的虫巢之后,已死去了一半虫子,他们是在运算中耗费了所有脑力而死。 但李道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已明白了冥界的目的。 李道玄挥手止住走来的诸女,他已没有时间,冥界要做的事情太过惊人了,他现在必须要阻止。 第658章 终极的方案 太阳吹出的风就像舞女身上的轻纱,带着五颜六色闪耀在北冰原上,跨过寒冷的北冰洋,在白色群山之中,冰雪凝聚的大地上,李道玄在大地上轻轻踩出了一个脚印。 虫族计算机得出的结果就此地,在这脚印之下,一股几乎感觉不到的力量涌动上来,那是冥界的力量,这股力量就藏在无限遥远之下的北极地心中。 李道玄抬头看着北冰原的极昼,永恒的白昼之下却藏着黑暗一族,不能说不是一个讽刺,他的身子慢慢沉落下去,沿着北极地心的方向,飞速而行…… 冥王站在一片红黑之中,黑色有一种安详感,红色代表着冥王的激情,她施行这个终极计划已有数十年,如今已到了接近成功的程度。 但她的身子还是那般幼小,在这黑沉沉的地下,李思玄的肉身依旧是婴儿般的模样。 猛然间,冥王睁开了眼。眼前忽然出现的李道玄在狭小的空间中破开了一条缝隙,让冥王脚下的岩浆池都开始晃动起来。 红色的岩浆带着无尽的火热,面前的李道玄出现时带起的力量慢慢向着岩浆靠近。 站住!冥王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李道玄停住身子和神识,一时之间,两人相对而立。 他们是一对父女,但李思玄的肉身之下,却是冥界的主宰。 沉默中地心的岩浆再次冒起了一串儿泡泡。 “了不起,竟然连这里都能被你找到!”冥王的语气中并没有几分真正的赞叹,更像是为了掩饰背后正在进行的计划。 李道玄低头看着地心之中隐藏的冥魂之力,摇头道:“不是我发现的,是一个名叫僧一行的人发现的,你可能不知道,他每年都在测量子午线和经纬度变化,虽然你的计划瞒过了圣地,但还是被他的数据揭示出来。” 冥王冷声一笑:“连圣女那样的机器都没有发现这变化,一个凡人就能发现?就算他看到了那磁极的变化,你也不可能找到我的确切位置,更不会明白我要做什么,那需要甚至超过未来计算机的计算能力。” 李道玄没有跟他解释自己发明的虫族计算机,沉声道:“我明白你要做什么,和圣地多年的战争让你明白了想要战胜圣地那是不可能的,你这次降临后,便开始筹划这个计划,这个毁灭所有生灵的计划。” 李道玄说着在狭小的空间踏前一步:“你要颠覆两极,让地球两极倒转,从而毁灭所有生灵,达到赶走智族人的目的。”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矛盾的说法,但李道玄和冥王却都明白其背后的真实。 这些年来,冥界一直处于被动,无数冥界战士前仆后继的战死,就是为了迷惑圣地和智族人,而冥王在做的却是毁灭全世界。 两极翻转如果缓慢进行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但在冥王的干扰下,这个过程将被加快到几个时辰,由此导致磁场消失,地壳破裂,引发的将是海啸,地震以及太阳粒子的消失。 如果冥王的目的达到,整个世界的生灵将彻底消失,就算还能剩下几人也是无力回天。 而这个星球的生灵消失,化为死寂之地的时候,依靠信仰之力生存的智族人只能选择离去。 这是一个悲壮的,被动的反击方式,但不得不说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终极方法。 李道玄望着冥王,摇头道:“你就没想过圣地是机械生命,她们可以在这片大陆继续存活么。” 冥王背转了身子:“不会的,世界灭亡之后,按照时光法则和因果律,圣地不会存活,我们冥界也将消失。” 她说到这里精神却振奋起来:“但这片大地却会重生,生命还会再次萌芽,再次进化,重新成为自由自在的生灵,那才是我们冥界的最终目的。” 李道玄看着这近乎陶醉的冥王,摇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原本应该是这大地最聪明的科学家,难道就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而是将这段文明强行打断么?” 冥王回转身来,冷冷道:“我不是一个个体,我的意识是当年那批研究智人飞船的科学家集合体,我们是人类最优秀的大脑的集合体,如果我们都想不到别的办法,那还有什么办法。” 两人侃侃而谈,看起来并无动手的意图,但李道玄早已感受到了这位冥王暗中积蓄的力量,那是一团黑色的气团,旋转的气团就藏在她的背后。 一个次能量级的黑洞,这也是冥王能用出的最强大力量,对付李道玄却是绰绰有余了,当然她这个冥王也难逃一死。 这是同归于尽的招数,李道玄此时并未显出任何慌乱,在虫族计算机的帮助下,他已算出了一个终极方案,对于这个方案他有着强大的信心。 所以此时他淡淡说道:“吾有一法,可驱逐智人,了解仙魔之争的这个乱摊子,而且不会改变这个世界生灵的延续。” 哈,冥王的肉身发出一声清脆笑声,背后的次能量级黑洞更是加快了凝聚。 李道玄微微一笑,冥王不想信他,那是想当然的,毕竟这位冥王代表的可是未来时代最为聪明的一群人,在他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修士罢了。 但李道玄如今已掌握了世界的本质,规则之力,他慢慢伸出手,一颗圆圆的魂魄之球浮动在了手掌中。 魂魄之球飞向了冥王,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看一看。 这是一颗普通的魂魄之球,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便是它的精妙。 完美的精妙,魂魄之球内,五行神力支撑起了整个魂魄之球的力量来源,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按照一个精确到量子级的比例融合到了一起。 这是一个拥有简单意识的魂魄之球,却不属于李道玄吞噬的任何一个生灵的魂魄,简单说来,这是半个新生命,半个李道玄创造出来的生命。 简洁,完美,拥有意识,这便是冥王对这颗魂魄球的评价,但她更加失望:“很美丽的玩具,但毫无用处。” 李道玄露出了笑意:“如果它有用呢,如果它可以完成你们冥界的梦想呢,你愿不愿意和我赌一把。” 冥王抬头盯着李道玄没有说话。 李道玄轻声继续道:“如果它有用,能够完成你们的终极目标,我希望你可以放过我的女儿,还有明珠和她的族人们。” 冥王带着几分疑惑之色,却是坚定的说道:“你这是废话了,如果这颗魂魄球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我们冥界愿意听你发落,你的要求就不再是要求。” 好!李道玄慢慢走过来,指尖送出一点神识之力注入了这颗魂魄球之中。 这是一点拥有吞噬之力的神识,与那魂魄球一经融合,那魂魄球就开始慢慢的自周围吸收着神识之力,无论是灵力,冥力,神识之力还是信仰之力,都在被这个魂魄之球慢慢吞噬着。 李道玄再轻轻送入一道神识,这是一道奇怪的神识,融合了李道玄曾经修习过的子午端阳蛊与云工石的自愈之力,蛊虫的分裂生长与云工石自愈的神识一经融合,在冥王手中的这颗魂魄球便缓缓分裂起来。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但魂魄球确实在分解。 这样一颗魂魄球,几乎耗尽了李道玄所有的智慧,他这些年所修行的一切功法都被融合起来,从苍狗之力到道门功法,从五行神力到信仰之法。 但这一切智慧的凝结,所得到的却不过是一个拥有吞噬之力,能够自我分裂的魂魄球。 冥王已开始冷笑起来:“不错,这个玩具更加好玩了,你是要让它吸收力量,不停复制分裂,然后和圣地的克隆战士拼个你死我活么?” 冥王的语气中带着讽刺之意:“圣地的克隆战士,克隆的是当代最强大的修士,他们一出生便能战斗,而你这个魂魄之球呢,便是好不容易养成一名可以战斗的战士,那也是来不及的。” 李道玄大笑起来:“谁说我要它们去战斗,我只要它们不停分裂就是了。” 冥王皱起了眉头,李道玄捏住了魂魄球,带着骄傲之情继续说道:“这颗魂魄球分裂之后,它所分裂的两颗球还能继续分裂,每一个时辰便能分裂一次。” 冥王眼中闪出了光,但很快又消逝下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种数量级的分裂,只需几十个时辰,便能分裂出来数量级的魂魄球,数量上是超过圣地的克隆战士的,但这也没有用啊。” 不错,如果一个魂魄球一个时辰可以分裂一次,那么数十个时辰后,所分裂出来的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一个时辰后是两个,两个时辰后是四个,当一天过去,便是四千零九十六个,而三天之后,便是亿万个。 李道玄看着冥王依旧没有理解的神情,沉声道:“莫非,你连能量守恒定律都忘记了。我不要这些数量级的魂魄球去战斗,我只要它们去吞噬所有的信仰之力。你现在可明白了。” 冥王的眼眸终于亮了,李道玄运用的是最基本的规则之力,但也只有李道玄能用出这么终极的一招。 冥王甚至看到了那数不清的魂魄球开始吞噬信仰之力,然后不断的分裂,每一次分裂之后不但数量增多,而且这些魂魄球的力量也在减少,而且分裂的过程魂魄球也要消耗能量。 这简直是一个消除地球信仰之力的完美武器,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整个地球的信仰之力将被这些魂魄球完全消化,最终全部消失…… 这是一招屠神灭圣,化魔除鬼的终极方案。 第659章 万灵归于一 月宫灰白的大地一片宁静,圣女布在整个月宫之外的薄膜隐藏了发生在那蓝色星球上的一幕幕场景。 智族最后的天界战士还在沉睡中,瞿昙悉达却已是到了油尽灯枯时。他手中还紧紧握着叶倾城赠与的那本《梵天火罗九曜经》。 数十年前长安那一幕幕仿佛现在还闪现在眼前,承玄四年时,仙流五宗联手陷害叶倾城,自己本有机会救她的,但为了天荒山半眉星禅的一句承诺,他选择了沉默。 在这连山星宫之上,看尽世间百态的瞿昙悉达,却发现自己就陷在那百态千情之中。 瞿昙悉达睁开眼睛,月宫之上,星宫山前,半眉星禅正漫步而来。 半眉横锁如山,星禅师飘荡而来,他翻转佛袖对着发呆的瞿昙悉达轻声道:“吾奉圣女之命前来,大师独守星宫百年,某一向心甚敬之。” 瞿昙悉达艰难的起身,生命力似已耗尽,那半眉星禅沉声说明了来意:“如今大地之上的仙魔之争已到了最后之时,魔道倾覆在即,但圣女以为未到最后时刻,断不可掉以轻心,她希望若是此役仙宗输了,希望大师可以解开月宫屏障,叫醒天界战士。” 瞿昙悉达却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忽然伸手捉住了半眉星禅的袖子,咳嗽一声低声道:“我苦修九曜之经,如今快要去时才悟道起死回生之法,但我所爱的女人却连尸身都找不到了,昔年你曾许诺过我,会将秋华还给我,她,她到底在何处?” 半眉星禅此时也感受到了瞿昙悉达的生机尽去,不禁露出黯然之色,他沉吟道:“秋华姑娘入了妙华归藏宗,后死于十二生肖手下,至于她葬在何处,那也只有她唯一的弟子才知道。” 瞿昙悉达低头吐出一口鲜血,摇头道:“你们都是骗子,骗了我。” 半眉星禅摇头道:“不是我们骗了你,而是你自己骗了自己,昔年你本可以与秋华姑娘双宿双飞,但你退缩了,躲到这月宫之内不见人家,而后她死了,你却又发了情痴,修炼什么起死回生之术。既已错过,再求修补,那不是亡羊补牢,而是自欺欺人。” 瞿昙悉达喃喃念着自欺欺人,眼中最后一丝生机消逝,却似露出了一丝安然,如尘土般坐化了。 半眉星禅眉头紧皱,他正看着瞿昙悉达身后的智族天界战士,就感受到了背后的星空中出现了一丝异常。 那是一颗圆球,闪动着魂魄之力,正飞舞在月宫与地球之间,飞快的环绕着地球的轨道运行着。 半眉星禅看着这魂魄球,眼中露出了惊诧之色,他急忙穿出月宫,冲向了那魂魄之球。 追随着那魂魄球的轨道,半眉星禅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青色人影。 青色人影一经出现就闪到了他的背后,半眉星禅正要转身,眼前又多出了一个黑衣黑甲的小女孩。 他身子僵硬住了,竟然是冥王,而身后的李道玄也在此时发动了神识之力。 自半眉星禅的脚下开始,组成他肉身的最基本细胞开始分解,他有心抵御,但前方的冥王也在此时出手了。 两位可以比肩圣女的绝顶高手夹击之下,半眉星禅毫无反抗之力,等到他最后一丝意识化为了星空中的尘埃时,那环绕星球的魂魄球开始了第一次分裂,两颗魂魄球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信仰之力被它们吸收,借着这股力量,那魂魄球再次展开了分裂。 冥王独站在星空之上,看着李道玄化作了一团星光,穿入了云层之中,那暗中布置在地球高空的数百颗金铁圆球,或者说是圣地的秘密武器,卫星,便在李道玄行经之时爆出绚烂的光彩。 一颗颗卫星爆炸,转瞬之间李道玄再次来到了冥王身前。 冥王的双眸已看到了大地之上,圣女的修士大军将冥界最后一支军队包围,整个北冰洋的冰山在这一次袭击中破碎了,北冰洋上两片大陆被强大的力量向左右推开了三尺之地。 冥界覆灭在即,李道玄和冥王却看着还在继续分裂的魂魄球。 他们还需要时间,需要魂魄球能够将整个星球信仰之力全部吞噬的时间,但胜利的希望就在眼前,只要能够拖住圣女三日时光。 冥王的意识缓缓离开了李思玄的身体,李道玄抱起了女儿的身子。他需要冥王去阻拦圣女,而剩下的事情便是如何对付武则天了。 “我一直很奇怪!”李道玄忽然问起那冥王的魂魄:“圣女是人造之物,你们为何不运用因果律提前毁灭她?” 冥王的意识发出一声苦笑:“我们当然想过,在往昔仙魔之争的日子里,我们不止一次的想要影响人工智能的进度,我们在汉朝时就试图修改整个世界的科学进度,教给凡人炼丹,炼魂之法,试图从那时开始就改变整个世界的科学方向,从数学,物理等最基本的开始,但这一切都失败了,圣女本就是人工智能,我们每一次改变都在他们的计算之中。最后不论我们用了什么法子,人工智能还是依旧会产生。” 李道玄默然无语,他脑海中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可以使用的办法,从最细微处修改因果法则。 他带着女儿落向了自己的道府。 诸女都是吃惊的迎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李道玄将女儿递给了萧眉织,摆手让她们离开,他飞快的走进了虫巢之中。 整个虫巢只剩下了一半虫族,但虫族计算机还是可以运行,李道玄再次连结到了母虫的意识中,再次进入了计算。 这一次他提供的数据却是支离破碎的,虫族计算机再次启动,在这破碎的数据中,李道玄想要寻找的,便是在最微小的,不易被察觉的一点上,改变整个因果律。 虫族的尸体一只只落下,当最后只剩下了母虫的时候,李道玄也终于得到了那一点结果,那仿佛是灵光一闪的念头,又仿佛是随手得之的真理。 李道玄奔出了虫巢,还未走出道府,就看到了站在道府之上的诸女,还有温博生,东方青丘等人。 他跨出一步,便觉得身上一沉,体内的一股信仰之力疯狂的消逝出去,飞落到了半空之中。 李道玄赶出了道府之外,便看到了天空上的奇观,环绕整个星球的魂魄球已分裂出了一千六百万之多,带着吞噬之力的魂魄球正从大地上疯狂的吞噬信仰之力。 李道玄身旁的诸女中,洛青璇的修为都已被打回了天元境,东方青丘此时再也掩饰不住背后的尾巴,诸人都是有些发呆的看着天空上如气泡一般遍布的魂魄球。 冥王不负所望,终究还是拖住了圣女,李道玄长出一口气,自己这计划看来就要成功了。 北方大地上,圣地指挥下的数十万修士大军正在自内向外溃散,那些修为最弱的修士们如今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周边的灵力,他们体内的灵力也在飞速的消散,到现在,最少有三分之一修士变成了凡人。 他们会受伤,会流血,肉身脆弱的像一张纸。 这种灵力消散,境界倒退的情况最先出现在仙流修士身上,继而是圣地神使,最后才是圣地的克隆战士。 不光是北方战场,从长安到洛阳,从雷州到南州,荒野之地,海中湖河,但凡有修士的地方,便有着魂魄球的吞噬之力。 这是一个快速的过程,当魂魄球开始分裂后的第四十八个时辰,整个天空之上都挤满了只会吞噬的魂魄球,除了少数站在修为顶端的修士们,大地之上的无数修士都惊恐的发现,自己再也不能使用修行之力。 魂魄球分裂后的第四日,麦加圣城的天房之前,李道玄最后一次以明宗之主的身份召唤了数百名学者。 这些学者汇聚了埃及大地,拜占庭帝国,阿拉伯帝国,甚至还有天竺国之人,他们都是明宗弟子,此时正惊奇的看着他们的教主。 李道玄所召唤的这些学者,按照后世的说法,他们都是研究数字与符号的,他们正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数学家们。 此时李道玄传递给他们的,却是一串复杂的数字,以阿拉伯数字写成。 这些学者都在看着这串数字,以及数字之后的公式与运算,他们激动的交谈着,有的已是迫不及待的在地上运算起来。 李道玄简单说了几句,希望他们能将这些智慧传播下来,传给后世子孙。 他完成这一切后,再次回到了道府,此时的道府已开始溃散,诸女之下,除了洛青璇和萧眉织,其余都已失去了修行之力,而天空的分裂还在继续。 对于李道玄方才做的事情,除了萧眉织略有所悟,其他人都是莫名其妙,而洛青璇已是忍不住道:“李道玄,你的这些魂魄球若是继续分裂下去,岂不是成了祸害。” 李道玄仰头看着天空的魂魄球,摇头道:“不会永远分裂下去的,控制他们分裂的是我在魂魄球中留下的五行卦象,只要卦象满了,他们就停止分裂了。” 洛青璇低头想了一下不禁惊叹道:“那是六十四卦,若是它们分裂六十四次,那该是多少。” 洛青璇算不出来,而萧眉织低声道:“万灵归于一,一切归于本来,分裂六十四次后,那是亿亿万之数呵。” 道府最终消失了,东方青丘和白小熊俯身化作了一狐一熊,而母虫也萎缩成了一条蚕虫模样。 在所有力量即将归于一的时候,李道玄用出了最后的力量,向东赶到了洛阳城。 失去修士之力后,遥远的距离便成了所有修士的梦魇,圣女武则天是三日前就退军的,但数十万大军这三日间甚至还未走出北冰原。 此役被冻死冻伤的修士达到二十余万,武则天所率领的修士大军到达雷州时,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之众,一路埋骨如山,血肉化冰。 洛阳神宫之内,武则天躺在巨大的龙床上,看着床头之前那屏风上所写的‘圣法天下,神帝武曌’八个大字,四周战战兢兢跪拜着太监宫女们。 武则天依旧保持青春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双眸间的闪过的异色可以看出她正陷入了最后的思考中。 神宫之外传来的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继而是禁卫的呼喝声,最后却是一声震天的巨响,灰尘飞舞中,一条人影大步走了进来。 第660章 云梦星空远 李道玄站在洛阳禁苑上阳宫之中,武则天在大床上支起了身子,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此时的李道玄只剩下了最后一丝灵力,他一路闯过来,用的却是五禽图功法,仿佛时光又回到了自己在云州刚刚出道的时候,如今他也只能使用五禽戏这种黄土境功法了。 李道玄踏入上阳宫,身形如狼突一般,窜过了几名禁卫。 武则天怒喝一声,那围在宫前的禁卫便停住了,数千羽林卫张弓以待,宫女太监都被赶了出去。 圣女武则天有些虚弱的塌下床来,他看着李道玄忽然笑了:“吾觉得你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却是忘了一件事。” 李道玄喔了一声没有说话。 武则天手指自己:“如今大地的能量确实被你消灭了,承玄皇帝那驱逐修士的大业最终还是被你完成了,但你忘了,修士之力消失后,帝王之权便是天,如今吾便是这帝国之皇,可驱动百万虎狼,你能奈我如何?” 李道玄抬起了眸子:“哦,那你似乎忘了我是谁,明宗之主,西方大地之王,阿拉伯,拜占庭,埃及,三洲四海中,更有千万大军虎视眈眈,他们都是明宗弟子,而你的帝位若是失去了修士的保护,还能坐得久么?” 武则天眼中闪出冰冷之意:“你也不要得意,你的魂魄球可以无限吞噬大地的灵力,但终究不能将所有的灵力化为零,魂魄球分裂的再多,这大地还是会留下一丝一豪的灵力。” 李道玄微微一笑:“那也足够了。”他一拳击出,将上阳宫一块琉璃瓦击碎,现出了一个小小的洞穴。 李道玄手指天空之上:“你可以看看,智族人已开始在逃走,而你也将要随着它们的离开而死去。” 圣女武则天从那小小的洞穴里看到了天空之上飞速逃走的一团团影子,那是隐藏在地球上的无数神明,传说中的仙人,被人供奉的神主。 这些智族人拼命的向外逃走,但终究还是被天空的魂魄球毫不犹豫的吞噬了下去。 武则天手指握得发白,她已没有了那神奇的信仰之力,而此时布置在上阳宫的羽林卫却一个个仰天倒在了地上,他们是被射死的。 上阳宫三重宫殿外,当朝宰相张柬之带着禁卫大军正缓缓而来。 此次张柬之所率的便是左右羽林军共计五千余人,他们自洛阳宫外直入北门,并派人强行从东宫找来胆怯疑惧的太子李显,一起突入内殿。 上阳宫内殿又名长生殿,当张柬之挺剑带兵冲入这长生殿时,首先看到的竟然是李道玄,他不禁愣了一下。 圣女武则天转目厉声道:“张柬之你胆敢作乱?” 张柬之此时带着太子李显已拥兵到了床前,他看了一眼李道玄,虽然心头疑惑,但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容他在疑虑,便沉声道:“圣地神使有意谋反,臣等奉太子令,一起诛之,恐致漏泄,故不敢预闻。” 全杀了,圣地神使失去了修为之力,自然不是这群禁卫的对手。圣女武则天默然无语,但她长久一来的压力笼罩了所有人。 张柬之眉毛一抖,立刻大声道:“陛下,现太子年齿已长,天意人心,久归太子,臣等不忘先帝厚恩,故奉太子诛贼,愿陛下即传位太子,上顺天心,下孚民望。” 武则天仰天大笑,在笑声中她所躺的龙床猛然发出了扎扎之声,碎裂的木片飞舞,整张龙床飞速的组合起来,木片之下,竟然是闪动着金铁之光的材质。 张柬之挡在太子身前,身后的禁卫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整个长生殿都开始崩碎,武则天往日不离身的龙床缓缓站了起来。 也只有李道玄看得清楚,这是圣女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层保障,一个不存于当世的战斗机甲。 那龙床完成了最后的组合,化为了一个三丈高的战士,左手舞一丈光剑,右手闪动蓝色光华,一拳间便将靠近身旁的数十名禁卫打成了肉酱。 张柬之带着太子飞速后退,李道玄却在此时挺身迎了上去。 武则天的肉身缓缓躺倒,圣女的意识在这瞬间脱离了肉身,回到了机器的怀抱,三丈战斗机器人挺立在李道玄身前,发出一阵柔和的合成音:“你差一点就成功了,李道玄。你将我逼回了机器,但也错过了杀我的最佳时机。这些年圣地不但克隆着修士,也克隆着这些战斗机器人,你就算消灭了修行之力,但你能以肉身消灭这些机器么?” 这机器武士在这个时代中,其力量最少相当于地象境,而如今大地再也没有修士了,它便成为了最为强大的存在。 这个圣女,生存是它如今第一选择。但李道玄却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他笑得很是放肆:“错了,错了,如果你还占着那肉身,便还是武周皇帝,我要对付你还是很难,但你再次退化成了机器,那可就是自找死路了。” 这机器武士屏蔽了自己的感情,舞动长剑就扑了上来,但在李道玄放肆的笑声中,这男子却并未出手。而机器武士却发出了阵阵白烟。 圣女的情感再次回归,发出了一声惊呼,她的关键程序中不停的反馈着错误数据,错误数据堆积越来越多,最后发生了溢出错误…… 看着这战斗机器人冒着白烟,不停的重启重启,甚至整个身躯都闪出了炽热的红色,李道玄微微摇头:“你完了,所有的圣地机器也不会再站起来。” 圣女最后时刻的声音已因为逻辑错误而变得缓慢和不清,却还坚持问道:“你……你……是做到……如何的?” 她想问李道玄是如何做到的,但因为错误却连语法都掌握不好了。 李道玄慢慢退了几步,这才淡淡道:“我只是召集了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学者们,给了他们一个错误的圆周率公式。在这个公式下,圆周率将在小数点后第两千万位后出现一个错误值。” 圣女机器已无法合成话语,能量的溢出融化了她的外壳。 李道玄最终还是运用因果律打败了她,圆周率是一个最为基本的工具,在后世运用的很广,特别是圣女这样的人工智能,已运用精确到了圆周率小数点后数千万位数。 而李道玄通过这时代的那些学者,将这个微小的错误流传下去,按照因果律,便影响了圣女这个人工智能。 冥界运用因果律太过直接了,李道玄这一招最为妙的,却是那圆周率小数点后数千万位的错误,基本不会引起时间线上的大变化,它只能给人工智能造成威胁,而且是致命的威胁。 圣女的意识随着机器最终的溶解而消失,甚至那唯一的意识也被天空的魂魄球吞噬。 李道玄漠然看着这圣女的意识消散,殿外的张柬之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而四周的太监宫女却抱着那武则天的肉身大哭起来。 就在此时,那天空的异象再次变化起来,魂魄球包裹住的星球之外,月宫上的天界战士自沉睡中醒来。 大西洋岸边的萧眉织和诸女此时都是惊叫起来,但她们谁也帮不了远在半个星球外的李道玄。 天界战士一经醒来,便飞出了月宫,那数不清的魂魄球再次展开了吞噬之力…… 李道玄此时正站在洛阳宫中仰望,前方的张柬之却转身对拉弓长箭的禁卫做了一个手势,数百只呼啸的飞羽急速而来,射向了连最后一丝灵力也消散的李道玄。 但李道玄消失了。 云空之上,天界战士的身影迷迷糊糊,他正在抵抗着魂魄球的吞噬之力。 李道玄的身影裹着一层薄膜,落到了天界战士的手中,他要做什么,李道玄这样一想,却骇然发现这天界战士正在吸收魂魄球。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魂魄球虽然吞噬了地球的信仰之力,但也为这最后的天界战士准备了一场大餐。 集合了整个星球的能量,不管是圣女还是冥王,都无法抵御那庞大的吞噬之力,但天界战士却更为强大,他已强大到可以抵御魂魄球的程度。 天空的魂魄球被一粒粒吞下,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涌入了他的体内。 得到如此强大能量的智族天界战士愈来愈强,最后已经强大到了如同太阳般发出了辐射。 李道玄闭上了眼睛,他已绝望了,就在此时,一片银光飞舞而来,圆形的银色飞船自地球大西洋方位飞出了太空,停在了天界战士之旁。 萧眉织的身影缓缓出现,此时整个天空的魂魄球都被吞噬干净,天界战士警觉的看着萧眉织,但他很快认出来这是自己的族人。 剩下的唯一的族人,天界战士对萧眉织打了一个招呼,萧眉织却微笑着捧出了一粒魂魄球,那似是残留的最后一粒魂魄球。 天界战士对自己唯一的族人做了一个感谢的心念,便将萧眉织口中的魂魄球吞了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萧眉织驱动浮岛天阁冲向了困在水泡中的李道玄,将他拉到了天阁之内,飞快的向着地球逃去。 李道玄转头看向了月宫之前,那天界战士吞噬了萧眉织送出的魂魄球后,整个身躯发出了金色的光芒,却渐渐的凝固起来,最后融为了一点水珠,飘散在太空之中。 那,那是…… 萧眉织凑在他耳边低声道:“那是云梦泽道府,地球剩下的最后一处道府,但你可知道那云梦泽中是什么?” 李道玄回想着天界战士最后的凝固时刻,不禁赞叹起来:“你将时光之沙放入了云梦泽中,那天界战士吞噬了所有的能量,但也被时光之沙禁锢了。禁锢在永远的时光中。” …… 他们在浮岛天阁之上落向了大地,大西洋百慕大的方位,那残缺的圣城缓缓浮动起来,失去了时光之沙的禁锢,这艘智族人来到地球所乘坐的飞船也浮出了大海。 萧眉织驱动浮岛天阁落到了圣城的顶部,这浮岛顿时完美的和残缺的圣城融合到了一起。组成了一具完整的飞船。 原来这浮岛天阁就是圣城的一部分,这才是完整的飞船…… 神龙元年仙魔修士的陨落,伴随着武周女皇的逝去,当大唐再次恢复了李氏天下,自西域向西的明宗也开始崩乱,明宗最终还是分裂了,阿拉伯帝国的新一代阿拔斯帝国崛起,波斯最终还是覆灭了…… 但这些事李道玄都已不放在心上,大陆之上再也没有了修士,也没有了仙魔,往昔那些种种都将成为未来的传说。 此时的他带着诸女下正安稳的坐在圣地飞船上,飞船盘旋在明月与地球之间,似是做着最后的告别。 萧眉织独自站在一角,她是唯一剩下的智族人,除了李道玄,如今的她不愿跟任何人说话。 白小蛮和洛青璇,还有阿幼黛云,拓拔明珠……她们都在好奇的操纵着这圣地飞船,李思玄这个小女孩打着呵欠从一间卧房中走出,自从冥王的意识离去,李道玄这唯一的女儿终于回到了大家的怀抱。 在这温馨的一幕中,忽然传来一阵欢笑声。 李道玄大步走过去,就看到飞船的一面水晶墙上出现了大陆之上的情景,他看到了温博生正带着苏寒烟在西域大地上辛勤劳作,他们又多了几个孩子,远方黄胡子徒步行走在波斯国的旧地上,他已有些老态了,虽然失去了修行之力,但有乌古斯等骑士追随着他,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诸女都在笑着,洛青璇忽然想到一点:“这次魂魄球吞噬了几乎所有灵力,但总是还残留了一些,那残留的灵力也不知便宜了哪个修士……” 洛青璇说着一指远处的萧眉织,竖起尖尖耳朵的萧眉织俯身拍了拍那歪倒在身边打盹的红毛狐狸,再跨过同样昏睡的小白熊,最后跳过了躺在一片方石上大吃大喝的阿离,轻轻巧巧的来到水晶墙前。 她的手指在水晶墙上点了几下,冷声道:“存留的灵力,那是可以找到的……”她的话语声停顿了一下。飞船很快就搜索到了地球上最后一位还拥有灵力的修士。 那是一个窈窕的身影,穿着青色的衣衫,正站在华山玉女峰上喝着一壶老酒,似是感受到了什么,这带着地球最后一丝灵力的修士抬头笑了一下。 隔了这许久,莲生的微笑似乎还是那么熟悉,那么美丽…… (正文完!) 第661章 后记 公元705年,九州生变,修士尽废,是年圣帝武则天病逝让位,中宗李显二次即位,恢复唐朝。 公元710年,李显被皇后韦氏和女儿安乐公主毒杀。当年六月庚子日申时,李隆基与太平公主联手发动“唐隆政变”,诛杀韦后。拥立睿宗李旦。 公元712年,李旦禅位于李隆基,后赐死太平公主,李隆基遂取得了国家的最高统治权。 李隆基登位后,首先去除修士残存的影响,暗中出兵灭天荒山,屠地老庙,并活埋浮游观与昆仑宗道士千人。自此在武则天时期盛开的佛宗再次被打压下去。 李隆基表面恢复了道门的权利,但此时的道门也不再是往日的道门。同时李隆基废国师制,儒宗渐渐掌握了大权。 自公元713年到741年,整整三十年时间,李隆基都贯彻着驱逐修士,抚恤百姓,清理贪腐的政策,这便是大唐最盛的开元盛世。 开元盛世三十年,修士的影响力渐渐消失,安居乐业的百姓渐渐将那些修士的故事当作了传说。 一直到后来的宋朝,还出现了记录唐朝修士故事的唐传奇小说。 而自唐朝以后,华夏九州就少有神仙鬼怪的传说,有宋一来的志怪小说多讲的是汉唐的神仙异人。那自是因为李道玄消灭了修士的缘故。 历史也按照凡人的意愿继续发展下去,智族人的秘密永远的被定格在了时空中。 而那段大唐仙魔传奇故事,也终将消逝于时光的流转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