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浮梦半生》 第一章 陌上紫兰嫣然笑,清河游鱼跃水跳。 洛水佳人相与求,执手今生共渡桥。 ----题记《紫兰约》 都言“一入宫门深似海”。看似繁华瑰丽的后宫,千百如花女子,或娇艳,或清丽,费尽心思争宠夺爱。然终抵不过岁月摧残,色衰则爱驰,不管这是多么奢侈的希冀,这些女子心中始终怀着一个平凡的愿望——愿得一心人,执手到白头。 “雒儿,怎么了?还在为众人误会你用符咒在朕身上下蛊的事烦心?”一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走到她面前,担忧的眉宇间闪烁着气度不凡的风采。 美人回眸,千娇百媚,先颦后笑,足教众生销魂,“皇上多虑了,臣妾怎会为此事耿耿于怀?所谓清着自清,浊者自浊,日后必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臣妾只是在想,这样的季节,臣妾的族花蝴蝶兰亦差不多开放了吧……” 就在此时,一共宫女前来行礼:“启禀皇上、主子,皇后娘娘在门外候见。”“哦?皇后来了?雒儿你放心,有朕在她不敢放肆的。传!” “是”宫女应声而退。 “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受惊了。姐姐就说嘛,怎会是妹妹做的呢?都怪姐姐听信谗言,姐姐实在不该、不该啊……”这雍容华贵的女子就是一国之母,施攸皇后。 绿雒浅浅一笑,不发言语。倒是皇上先开了口:“皇后你明白事理就好,只是你是如何查得真相?” “臣妾……皇上,臣妾并未查证,臣妾知道皇上与妹妹彼此情深,细细想来,妹妹并无做此事之动机。不说了,为表歉意,姐姐特意命御膳房委妹妹炖了盅补品定惊,姐姐还有些家乡的特产果脯,非常可口,妹妹一同尝尝吧?”说完施皇后捧起炖盅。 “皇后,你的手有包扎,受伤了?”皇帝关切地问道。 谁知她突然一惊,炖盅差点没掉下来,幸好刚才的宫女及时在下面接住。“呃……这个,臣妾、臣妾不小心撞倒,谢皇上关心,臣妾并无大碍。”施皇后支支吾吾回答,随后又道:“皇上,如若方便,可与臣妾到寝宫商议一下祁福事宜?免得在此打扰妹妹休息。”皇上犹豫了一下,温声细语地对绿雒说:“雒儿,朕先处理要事,你好好休息,晚上朕再来看你。”绿雒行礼恭送皇上。 “翠荷,你是否想到什么?”绿雒面向阁台,“小姐,翠荷当然想到。”她身后的宫女名叫翠荷,和绿雒自小青梅竹马,虽是主仆,却胜似亲生姐妹。绿雒进宫为妃,翠荷亦随侍为宫女照料她。 “小姐,看她的反应,她包扎的手一定有问题。” “嗯,我亦有同感,那会否是——紫宫砂印记?”绿雒轻颦着眉显得更为迷人。 “雒姐姐,雒姐姐,你可好?”门外传来一女子担忧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绿雒知道来者何人,眉开眼笑。 “红叶妹妹,你来了,坐坐坐,陪姐姐说说体己话。”绿雒拉着红叶的手亲切地寒暄,进宫以来,只有红叶待她是最诚恳的。 红叶一眼瞟到桌上的果脯和炖品,顺手拎起一块嗅了嗅,忽然惊呼:“姐姐,勿将此物与炖品同食,尽伤元气啊!何人如此歹毒,要陷害姐姐?” 绿雒大惑不解:“红叶,此话何解?此乃皇后娘娘今日特意送来的,有何不妥?” “姐姐,你有所不知了,此果脯含有风野草,此草本无毒,可一经与炖品同食,有绝伤元气的功效呀!”红叶解释。 “什么?施皇后果真欲加害我家小姐?”翠荷不禁发问。“翠荷,不得无礼!”绿雒喝止她,毕竟隔墙有耳,她不想翠荷祸从口出。 “果真?!姐姐,怎么回事呢?”红叶担心不已。 “前个儿我被陷害以符咒在皇上身上下蛊的事,幕后主谋可能就是施皇后。”“什么?!皇后竟有如此心思?” “姐姐未有十足把握。只是当日她最早发现符咒所在之处,继而向我兴师问罪,幸而皇上力保我清白。方才她来探望,不仅大献殷勤,更主动为我澄清,可她说她并没查证真相。而最值得怀疑的,便是她手上包扎的伤口,当皇上问及时,她显得异常紧张,那白布底下的,很可能是紫宫砂印记!”绿雒声音不大,但语气有点气愤。 “姐姐所指的紫宫砂印记是……”红叶疑惑。 “菲本族认可而触碰到紫蝴蝶一族的符咒,身上会浮现紫宫砂印记,然后会时有灼烧之感时有寒冷之意。本族符咒一向施有防窃的巫术。假使被窃,符咒失去效用,窃取者亦会受到应有惩罚。” “原来如此,那么姐姐以后要多加小心了。妹妹打扰多时,亦须辞去,请姐姐好好休息。”话毕与嫣儿离去。 几天后,嫣儿特来求见,“奴婢叩见绿妃娘娘,主子遣奴婢前来问候,并让奴婢捎来一封信,请娘娘亲启。” 绿雒展开信,一阵清香的枫叶味扑鼻而来,她细细阅读一番。信中道:雒姐姐,你身体尚好?请恕妹妹不能亲自前来探望,也许在昨夜稍稍感染风寒。这两天愉夫人似乎不太舒服,妹妹本欲邀姐姐于今日前往问候,岂料妹妹好生大意。但听闻愉姐姐最近患上怪病,不宜出门,看情况颇为严重,可否请姐姐代为慰问一番? 绿雒读罢大为紧张,马上就要去看望红叶,嫣儿赶忙拦阻:“绿妃娘娘请留步,主子另附话道她病态不雅,一方面失礼娘娘,一方面又怕传染给娘娘您,主子并无大碍,请娘娘无须忧心。” 于是绿雒在翠荷陪同下来到愉馨殿,她们在门口就听到了施皇后的笑声,经过侍女的通传,绿雒款款迈步进入屋里。 “哎哟,本宫还以为是何许人也,原是绿妃啊……怎么?之前先是红妃来看愉妹妹,如今妹妹你也想看看愉妹妹是否还能与你争宠?”施皇后皮笑肉不笑地说。果然在皇上面前她的好言好语全是虚伪的,她继而对愉夫人说:“愉妹妹,你可好有面子啊,皇上最宠的妃子都亲自来慰问你了呢!” 绿雒本来还想给她行礼的,既然她先无礼待她,绿雒自然不必多此一举了,她看看桌上的暖炉,不管施皇后的冷嘲热讽,温和地对愉夫人说:“愉姐姐,妹妹和红叶妹妹听闻姐姐近日来身体抱恙,本欲红叶妹妹一同前往,适逢她亦感染风寒,她特意托我过来时为她请个罪,她身体恢复即亲自过来。” 只见愉夫人面容苍白,夏末刚离,初秋未至,她却披着棉裘大衣在暖炉取暖,她虚弱地一笑:“绿雒妹妹,你言重了。谢谢你和红叶妹妹的好意,姐姐这是老毛病,不碍事的,妹妹不需担心。” 绿雒友好地握着愉夫人的手,她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冰凉,她的手……冰得简直不像活人的手!绿雒愣了一下,随即回神:“那姐姐要多加休息了,妹妹想回去为姐姐准备个祈祷术,祈祷姐姐早日康复,不打扰姐姐了,妹妹现行告辞。”愉夫人向她回应似的一笑,她便退下了。 “小姐,您看到了吗?那个愉夫人太奇怪了,这种季节她竟然已穿上棉裘。对了,小姐您刚才怎么了?”翠荷迫不及待说出她的疑惑,但绿雒仍在发呆,完全没有听见她的问话,翠荷又叫了一声:“小姐?”便用手在绿雒眼前晃了晃。 绿雒中回过神来:“什么?你刚才说什么?”翠荷不满地撅了噘嘴:“什么嘛,小姐您都没有听人家讲话。我刚才说,那个愉夫人——很古怪——,还有——您刚才怎么在愉馨殿突然发怔?” “翠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刚才我触摸到她的手,觉得和冰一样凉,她……是不是?!”绿雒又陷入一片思考中去,翠荷也随她想得出神。 走着走着,霎时听到一阵嘈杂声:“你如何做事的?耽搁了红妃娘娘的事你可知有何后果?”是嫣儿的声音,绿雒于是稍稍上前细听。 只见一个木盘反扣在地,撒了一地衣物,一 个年轻的小宫女蹲在地上,唯唯诺诺地连声道歉,并立刻把衣物收拾好放进木盘。 “什么啊,只不过打翻了一个木盘而已,用不着这么生气吧?如果是红妃娘娘就绝对不会这样,真是恃势凌人!”翠荷颇为不屑。 收拾好衣物,嫣儿赶忙四下探看,确认四周无人后,悄悄走到空置的一偏殿,绿雒眼尖,一下子发现了衣物上点点闪光,她和翠荷偷偷跟在嫣儿身后欲探究竟。只见嫣儿生起一把火,把木盘里的衣物烧了清光,直到火星熄灭她才离去。然后绿雒走上前去,捡起一块烧剩的衣角细看,而翠荷则在一个劲儿地说:“原来红妃娘娘怕她感染风寒的事被别人知晓啊?一定是她怕传染他人了,来把换洗的衣物烧了就避免这个意外了。”她发现绿雒在沉思,“小姐,您怎么了?这会儿都心神恍惚的,有何不妥吗?”绿雒收起碎布,“没什么,走吧。” 第二章 一个月后,红叶病愈,于是来探望绿雒,她仍然欢欣地与绿雒寒暄:“姐姐。妹妹来向您请安了。多日不见,妹妹可想死姐姐了。近日来找姐姐一聚,可否陪妹妹到御花园赏花散心?” 绿雒也十分高兴:“既然妹妹有此雅兴,姐姐岂会推辞?”姐妹俩有说有笑地走到御花园。正好是夏末秋初,花园里还有一片绚丽夺目,因绿雒喜欢蝴蝶兰,而且此为绿雒族花,皇帝早已名人在兰心亭边种上一片,一为博红颜一笑:二为解绿雒思乡之情,如今这片蝴蝶兰亦盛放空前。 “姐姐真好,得到皇上如斯宠爱,竟在御花园为姐姐种上兰花,只为博红颜一笑。我想,在这片蝴蝶兰花中,姐姐的精神也会特别好吧?”红叶羡慕地说。 绿雒很快地一蹙眼眸,以至根本不使人为意,“妹妹你别笑姐姐,只要能伺候皇上,姐姐已感心满意足了。” 风光本无限,却偏偏某些大煞风景的人总会适时地来搅场。施皇后一身珠光宝气昂首挺胸来到绿雒她们面前,头上带着闪烁着金光的金簪,还不时把头偏向绿雒,装腔作势道:“皇上真是的,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赐予本宫,会惹人嫉妒的嘛。你说是吗?绿妃?” “姐姐说得不错,怪只怪妹妹一向不喜欢穿金戴银,皇上言下妹妹不适合此等粗俗之物,否则妹妹也当真会嫉妒万分呢!”绿雒语气有礼,但言词足以回敬无礼之人。 “绿姐姐,你此话是什么意思?即使如今你圣眷优渥,就可以对皇后娘娘不敬了吗?”皇后身边的郑小仪恃势凌人,蔑视的眼光表露无疑。 “小仪,如今你可是胆子不小了,绿妃少说也比你大七品你竟然连句自称‘嫔妾’也没有,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红叶不满斥诉。 “你!”郑小仪气得脸都绿了,但在皇后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得怏怏闭嘴。皇后瞟了一眼红叶 ,“红妃,你倒替本宫教训起后宫妃嫔来了,怎么,今个儿好像妹妹在执掌凤印了?” 红叶一下子吓得手足无措,“回娘娘,嫔妾……嫔妾不敢。”绿雒赶紧向施皇后福一福身子,逾期不卑不亢:“请娘娘恕罪,红妃妹妹只是为嫔妾抱不平,情急之下才略微出言稍越,请娘娘见谅。” “哼”,皇后只是想拿个彩头,竟然已经得手,她也无谓跟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硬碰,于是甩甩衣袖而去,身后跟着郑小仪、连婕妤、萦昭仪等人。 皇后一行人走后,红叶才开始发牢骚:“姐姐你看,萦昭仪、连婕妤她们也还没有开口,她一个小小的小仪竟敢出言不逊,真气人!那个施皇后也是,分明是不满姐姐圣眷正隆,整天来找麻烦。” “红叶妹妹,慎言!在这后宫里,切忌多言是非,从来争风吃醋之事哪有停息?妹妹方才失言了,以后要紧记,凡事慎言慎行才好,你明白吗?萦昭仪为人最谨慎,目前连婕妤还在猜度我的实力,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至于那个冲动而一心要攀高的郑小仪对我们根本不足为患。” 红叶似有所悟:“这么说来,姐姐目前最担心的是皇后?” 绿雒回头深深望了她一眼:“妹妹你错了,皇后以话语相机,尚算明刀明抢……”红叶一下子回避了她的目光,绿雒又转过身去,背对红叶,“那些在背后放暗箭的人,才真正最难防……我担心的是萦昭仪,她越是沉默,证明她越是隐藏的越深。对了,妹妹,你还认得这块布碎吗?”绿雒忽然转过身子,她掏出那天拣到雁儿烧剩的衣物布碎。 “姐姐……你……你怎会……”红叶有点惊慌,“这是妹妹生病是怕……怕传染旁人而……烧毁的衣物……” “那么……为何这件衣物上会沾上刚才皇后头上那支金簪的金磷粉?你……到过皇后寝宫?” “姐姐……没错!我曾经夜闯皇后寝宫,被你知道了,我也不妨直说。姐姐,其实我一直在暗中搜查皇后谋害后宫嫔妃的证据。此时若蓝也知道,虽然她早心有所属,不愿得宠,但她是正六品的云贵人,也有些身份地位在从中助我。姐姐你有所不知,你入宫尚早,却已封妃,早就成为皇后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姐姐,你可愿助我?一同对抗吧?”红叶眼神诚恳,绿雒发现她的目光中隐含着一丝伤痛,也许她也在这残酷的后宫中艰难地挣扎求存吧…… 虽然她一直都力求明哲保身,但既然肉在刀徂上,她也注定要螳这趟浑水的了。而且,她也想确定,那个愉夫人到底是不是……“好,我愿意,我要怎么做?” “姐姐,太好了。我想,您还是劝服若蓝侍寝吧?我们多几个地位高的朋友,对我们始终有利。何况我和若蓝相知多年,她值得信任。” “好,我会想办法的。”绿雒暗自思忖。 “小姐,您真的打算向皇上要求让云小主搬来漾碧殿与小姐同住?那万一影响小姐的恩宠怎么办?”丫鬟翠荷边替绿雒梳理头发边发问。 绿雒叹口气,“翠荷,你还不明白吗?我不在乎那个男人。即皇帝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是阮家女子的宿命,我们注定要成为皇帝珍爱一生的女人。我的姐姐进宫四年了,而我也快两年了,却还是没能和她见上一面,甚至我还不知道她的容貌……所以我在乎的,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宠爱啊……”绿雒说着边以丝巾掩面而泣。 “小姐,您别哭,虽然您的家族确实很苛刻,从小把您和大小姐分开来养。可是您们姐妹连心,如今进宫来了,日后必能有缘见上面的。”绿雒优雅气质看得即使是哭泣的姿态仍然有种令人心碎的美,翠荷作为一位女子也不免看得心中发酸,忙连连安慰。 “怎么了,朕的雒儿想和谁见上一面?”英俊不凡的皇帝满面笑容踏进门槛,翠荷忙退下一边请安。 (待续) 第三章 绿雒听闻皇帝到来,立刻拭干眼角的泪珠,躬身低语:“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帝宠溺地扶住刚要下跪的绿雒,以两指挑起她的下巴,正与追问刚才的问题,忽见她眼角丝丝泪痕,两只迷人的眼睛还红红的,不禁心生爱怜,“爱妃,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伊人愁绪,尽在眼底,却又轻轻摇头,嘴角微微弯起,那抹明媚而带着些许愁颦的微笑,一如春日里的缕缕花香,萦绕在人们心头,经久不散。那样的美,实在使人愿意倾尽一生所有只博红颜一笑。 皇帝看得痴痴的,目光久久不愿收回,直到绿雒羞涩地唤他:“皇上……”他才如梦初醒,继而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吻着她发红的眼睛,那么温柔、那么热切,绿雒不免有点害羞,忙轻轻挣扎道:“皇上,有人在呢……”皇帝执拗地握住她挣扎的玉手,甜美地笑说:“你们都退下吧。”随着一群异口同声地应答“是”,屋里就只剩下他和她了。 皇帝温柔地对她笑:“怎样,现在总该满意了吧?”话毕打横抱起绿雒向床边走去,美人长裙轻飘拂地,娇红的脸颊仿佛是那惹人垂涎的蘸水樱桃,果然无人能抗拒这样的绝色,不枉绿雒进宫两年,恩宠却有增无减。 初秋时节,满庭寂落,漾碧殿中却温热如夏末。几度缠绵,绿雒懒懒地靠在皇帝胸膛上,“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未知皇上可否应允?” 皇上笑眯眯地抱紧她,在她耳边轻轻呵气:“那可要看你如何服侍朕了。”绿雒立时又红了美人脸:“……皇上总爱捉弄臣妾,罢了罢了,臣妾不求皇上就是了。”说着就要翻起身。 誰料皇帝一把又把她攬回身邊,手指轻刮了她的下巴道:“你这小娘子,说你温婉嘛,偏偏性子又带几分犟:说你凶嘛,却又时时都给人温柔贤惠的感觉。你呀……可叫朕怎么爱抚你才够呢?” 绿雒思考了一下,嬉笑着:“臣妾该死,竟让皇上如此苦恼,所以臣妾还是先行告退,使皇上得以冷静思考好了。”她很快地起身欲下床。皇帝立刻捉住她的手腕,力道有点大,以致绿雒一个踉怆跌回皇帝怀里,皇帝语气佯怒,可眼里却全无怒意,而且嘴里还弯起一个似乎强忍也忍不住的弧度:“大胆的小东西,朕何时许你离开了?该罚该罚!”绿雒一时语塞,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只见他两目含情,似在望着用生命去珍爱的宝物般,然后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坠,喃喃曰:“……就罚你,终生不得离开朕,立时执行!” 绿雒怔了一下,心头响起她自己的一丝冷笑,恐怕他这样的神情也对姐姐展现过吧?也许,还并不只姐姐呢…… 正当她微微出神时,一双温热的唇慢慢落在她的额上,颈上,这时她才醒觉过来,轻声说:“皇上,臣妾平日闷得慌,可否请求皇上允许春霜居的云贵人搬来欲臣妾同住,闲来能说说体己话?如此一来,皇上也便于享尽艳福啊。” 皇帝吻着绿雒的动作霎时停下来,凑上她的唇,有些调侃地笑说:“怎么,朕的雒儿还有这气度?就不怕云贵人分薄了你的恩宠?” 绿雒却慢悠悠地转过身子,颇有“回敬”的意味,“不怕……有云贵人帮着伺候皇上,臣妾还乐得一会子清闲呢!”说着还不禁轻笑出声音。这种话对寻常人说可以,可她面对的是九五至尊,但绿雒从来都是敢说敢为,因为她知道,她不仅说的是实话,而她也有这个能耐。 果然,皇帝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怀:“哈哈哈哈……你呀你呀,这话可别对外头人说,要不说不准哪天众妃嫔围攻你,朕可不一定救得了你。罢了罢了,朕准了就是!”话毕又吻上她,口中还好像念不够似的一直低喃:“……雒儿,朕的雒儿啊……” 姐姐,我的姐姐……这个男人,他也曾这么真挚地对你吗?绿雒闭上眼睛,感受皇帝传来的丝丝温度。 翌日,就有宫人在漾碧殿进进出出,搬着或大或小的物品。不到两天,云贵人已经安安稳稳住进了漾碧殿。 这个月,除了愉夫人被晋封正一品四妃中的德妃外,这个看似平静的后宫亦确实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风和日丽的早晨,清慈湖上泛着粼粼波光,绿雒带着翠荷和平时值得信任的一个小宫女茵梨和太监宝儿去往愉馨殿,她这次是立好心肠要问清楚的,虽然以往也有不少来往,但毕竟事关重大,绿雒始终欲言又止。 经人通传后,绿雒进到里屋,见德妃正在写字,便躬了躬身子,细细地说:“嫔妾绿雒给德妃请安。”德妃忙上前来虚扶了她一下,“妹妹何须多礼,快快请起。姐姐这病弱的居室,难得有人来坐坐,姐姐心里头实是开怀啊。” “哪里……其实妹妹这次冒昧造访,是有一事相询。”说着绿雒又向后吩咐道:“茵梨,宝儿,你们先退下吧,在门外候着便是。”“是!”他们一并退下了。 德妃也是个通明的人,却只消挥挥手,廊边的侍女就都福福身子退下了。德妃还是一身毛绒,面容苍白,好像是个一阵风就可吹走的弱质身子。她抬手正想拿茶壶倒茶,绿雒轻轻接过她手中的茶壶,斟满了德妃面前的杯子,才斟落自己杯里,放下壶子,绿雒直直地盯着德妃,眼神深邃得又像是穿透她的身子望向远方。德妃被绿雒这么盯着,怔了怔,很快又恢复清醒,眼里蕴满了深深的温柔…… (待续) 第四章 “愉姐姐……我想问……”显是察觉德妃眼底的异样,绿雒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忽又觉得这样称呼不妥,所以隐隐的要说又不说。 德妃温柔地对她说:“妹妹,不碍事,这会子没外人在,那些冗杂的规矩就都让它一边儿去吧,你但说无妨。”她轻握住绿雒的手。 “是……愉姐姐,我想问问,您这畏寒的病是何时落下的?怎么不寻访名医治理呢?” 德妃低低叹了口气:“姐姐这病是从娘胎带出来的,看过不少名医都说这病没法子根治,只能调养。妹妹你无需担心,虽说身子有点弱,可还不至于危及性命。你看,姐姐这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 “那么……姐姐……姐姐是否……”绿雒说着声音颤抖起来,含了一腔泪意,她强自把话说完:“是否……有个小名叫……叫小蝶儿?”因为担心她在宫中无依,进宫前额娘才悄悄透露点与她分开养育的姐姐的事,据说姐姐出世时,一直哭个不停,后来偶尔一片蝴蝶兰花瓣落在她小小的掌心,她竟奇迹地破涕为笑,自此家里人就为她改了个小名叫小蝶儿。 德妃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但又变得更浓了,她伸出手抚上绿雒的脸颊,抹去她不自觉落下的泪,语气里有着千丝万缕的温暖:“妹妹,这些个年……叫你受苦了,都怪我这做姐姐的无用,也没能照顾到妹妹。只是进宫前阿玛和额娘都叮嘱了,以后见着妹妹别一味套近乎乱着了规矩,否则于你我都不好,留意着好生照顾便是了,所以姐姐也不敢与妹妹相认,望你见谅啊……” 绿雒摇了摇头:“姐姐言重了,家里阿玛和额娘待我如掌上明珠,岂容半分受苦?哪能怪姐姐不相认呢?是妹妹太谨慎,唯恐坏了宫里的规矩,自找麻烦倒还好,若是累了姐姐,实实是不得心安啊!前两日眼见姐姐畏寒整又发了,心里惦记着想来看看,才好来跟姐姐扯扯家常。一来免了他人的闲话:二来我猜这病症与额娘说的无疑,这病听来世间亦属姐姐首例,也是寻医不得法,所以便前来确认。现在想来,倒庆幸我走了这一趟,否则……”绿雒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的泪水,掏出手绢掩面而泣:“叫妹妹寻回姐姐那天……何时才到来呐……” 德妃握着绿雒的手又紧了些:“妹妹,勿伤心,姐姐不是好好在你面前?就算我姐妹俩不能相认,这心也是连在一块儿的啊。在这宫里,不可事事明言,有太多的是非了,我俩都要好生小心才是,以免落入他人圈套。姐姐这有个心腹,对宫里的大小事熟得很,有她在你身边伺候着,姐姐也安心得多。”话毕就向外召唤:“芊儿!” 绿雒忙摆手:“姐姐,不用了,既是心腹,就留着顾姐姐吧。妹妹那也有些可以信任的人” 门外轻声走进来一个丫头,看起来和翠荷差不多大,进来给德妃和绿雒打了个千儿,甜甜的嗓音便传进绿雒耳中:“德主子,请问有什么吩咐?”德妃转头对绿雒说:“这丫头机灵的很,跟了我四年,照顾得不错。姐姐始终不放心你,你就带了她去吧,也好让姐姐安心点儿。” 绿雒细细打量眼前的丫头,眉清目秀,两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却始终不敢把头抬得太高,从这幅面容来看,的确是个醒事的丫头。转念一想,如果不收下她,怕姐姐是不会罢休的,便笑着对德妃说:“既然姐姐盛情难却,妹妹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盼姐姐能得个安心便是。” 突然间,一个太监的声音响起:“启禀德主子,傅太医来给您请脉了,您看是不是……”他顿了下来,等待德妃回应。 绿雒忙说:“姐姐,妹妹这会儿也打扰您多时了,还是让太医给您号脉吧,我就先退下了。”于是起身欲走。 谁料德妃一把拉住她的手:“妹妹,你等等,姐姐还想让你认识一个人,以后还要靠他多多帮助呢。”绿雒虽有不解,还是坐回了椅子上。 德妃向外道:“好了,叫他进来吧!”门外“喳”一声,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年级和皇帝差不多的男子,他脸上既有文弱书生的风采,眉宇间又透出一股武将的英气,想也是迷倒了不少待嫁闺女的了。只见他进来打了个千儿:“微臣叩见德妃娘娘、绿妃娘娘,愿娘娘千岁。” 德妃掩嘴笑了笑,:“傅大人多礼了,都见几次的人了,还千岁呢!” 绿雒却觉得奇怪,她从来没有召见过他,就算有些月例的请脉,也未见是他来,言语间不禁露了讶异之色:“傅大人怎知本宫是谁?” 傅晨风一直没有抬头,“微臣斗胆,已看了绿妃娘娘尊容。现今宫中只有德主子和绿妃娘娘拥有令人惊艳的倾国容貌。而且如今绿妃娘娘宠冠六宫,宫中之人怕是都传了个遍儿了。” 德妃微笑着挥挥手,:“得了得了,从来只知傅大人医术高明眼儿尖,倒还不知这嘴也这么甜呢!大人知道就好,可别对本宫这位妹妹动了歪脑筋呐。” 绿雒伸手轻碰了一下德妃,嘟囔着:“姐姐……”德妃用手轻转过来拍拍她的手说:“放心,没事儿。”说完转向傅晨风:“傅大人,本宫知道你一直对本宫忠心耿耿,如今本宫有一事相求,希望大人答应。” 傅晨风微微福了福身子,“德主子言重了,臣子对主子忠心是分内的事。德主子有何吩咐,微臣一定竭力办到。” “那就好……从前一直都是你在照料本宫的身子,一切都妥当。本宫是想请大人再劳心一下,一并照顾了本宫这亲生的妹子,绿雒进宫的日子尚早……”说着回头望了望绿雒,又继续说:“很多事儿得有个人给看着,烦你留个心眼儿替本宫照顾一下,本宫自当感激不尽。” 傅晨风愣了愣,大抵是没想到她们竟是亲生姐妹,一时有点愕然。然而这时绿雒已是又湿了眼眶:“……姐姐”傅晨风立刻又回过神道:“德主子,绿主子的事臣一定给您照顾好,请主子放心。”给德妃号了脉,叮嘱两句保暖身子,按时吃药,也退下去了。 “姐姐,今个儿妹妹实实耽搁太久了,还请姐姐多多休息,妹妹先行告辞,改日再来与您说说体己话儿。”绿雒起身打了个千儿,带着翠荷和芊儿出门了。刚出来一会儿,芊儿小声地向绿雒请求:“绿主子,芊儿刚跟德主子分开,想跟她道个别,望主子成全。”见她眼里噙满了泪水,绿雒赞赏地说:“好,难得你如此忠心,本宫怎会不允?”挥手示意她前去。 芊儿走后,翠荷满面欢喜地盯着绿雒因为喜悦而有点涨红的脸,笑说:“小姐,这会儿您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终于找到了大小姐,您这心可是乐翻了吧?”绿雒眼睛含喜地瞪她一眼:“就你这丫头知道。” 愉馨殿里,芊儿抱着德妃的脚轻轻哭泣:“主子,您真的要把芊儿调离您身边吗?芊儿真的不想走,想继续伺候主子您呢……” 德妃叹了口气,抚摸芊儿的头,“傻丫头,主子也不是没念着你啊,主子就是信任你,才指了你给绿雒啊,那丫头自小就与本宫分开来养,本宫也只有在她出生后才见到她一面,这做姐姐的责任从来没有尽过。你若是对本宫忠心,就更好地伺候着她吧。绿雒,可是本宫唯一的妹妹,本宫必须好好护着她,你明白吗?” 芊儿抬起泪眼汪汪的头,深深地朝德妃点了一下,道:“奴婢知道了,请主子保重!”德妃挥挥手:“好了,去吧。”于是芊儿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德妃缓缓拿起对面桌上绿雒刚刚喝完的杯子,喃喃道:“……妹妹,日后……姐姐无论如何也要保你周全!” 第五章 一连几天,都是由傅晨风来为绿雒请平安脉,这一来二去的,绿雒和傅晨风熟络了不少。这天,傅晨风替她号完脉,她忽然发现他腰间挂着一支小巧的玉笛,便不禁心生好奇:“傅大人也好笛?定必技艺超凡的了!”傅晨风闻言低头看看腰间说:“回主子,这算不上技艺,徒增自娱罢了。只是此笛乃微臣额娘遗物,微臣才日常携带,以慰思亲之心而已。” “想来傅大人也是个孝子啊!此玉笛玉质剔透,造型精致,竟不像寻常笛子呢!”绿雒仔细注视笛子,不禁发问。 “绿主子眼光独到,微臣佩服。臣的额娘素来好笛,这是她派人搜寻蓝田美玉让人按她意愿制造的,构造与普通笛子有别。其实主子不用引颈盼望,臣很乐意把笛子借予主子观赏的。”他有点逗趣地说,边递上笛子。 绿雒微微红了脸,轻伸出手接过笛子,却不经意碰到他的手,绿雒像被烫着般缩回手,脸越发地红了,“傅大人,不如你奏一曲《广陵散》如何?”绿雒脸红的样子使她原本就绝美的面容显得更加娇俏亮丽,傅晨风一下子也被迷得一愣一愣,一时竟毫无言语。 过了一会儿,绿雒被他盯得越加羞涩,只好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而后笑说:“大人,你再不回神,绿雒这就给你请招魂的人来了哦。” 傅晨风听到立刻清醒,开怀地笑了起来,好像在他们之间有着一种微妙的欢乐气氛,正在慢慢蔓延。正当傅晨风准备吹笛时,门外“嗯哼”了一声,然后皇帝威严地走了进来,脸容肃清,迅速地扫了一眼绿雒和傅晨风。 傅晨风立刻行跪拜礼:“臣傅晨风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斜眼瞟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几乎不可见的不悦。然后绿雒也躬下身子:“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皇帝“嗯”了声,随即温和地说:“朕刚才老远就听见这边儿传来笑声,爱妃和卿家在聊些什么呢,也道来让朕乐乐?” 绿雒挨着皇帝身边坐下,而傅晨风也知趣地退到一边,“其实也没有聊什么,就是臣妾觉得有点奇怪。这文人雅士怎么都一个样儿,丝竹管弦似乎比臣妾这女儿家的来得还精。刚才臣妾就是想让傅大人露一手,心里好掂量着不让傅大人给比下去呢,要不臣妾实实太丢人了。” 皇帝一听,“噗嗤”地哈哈笑出来,傅晨风在一旁也颤抖着,嘴因为想笑又不敢笑而扭曲的很奇怪,接着皇帝边笑边说:“爱妃,呵呵……朕想你还是不要听傅卿家的笛声好,否则会让你以后也不敢碰笛子啰,因为傅卿家的笛声会让萧笛名家都自愧不如呢,更何况你那三两下刷子……” “哦,好啊!傅大人还说什么‘徒增自娱’,臣妾就说嘛,随身带笛的人怎能只是‘徒增自娱’?这回亏大了……”绿雒又脸红地撇了撇嘴,“害臣妾还满心欢喜要在傅大人演奏完自夸一番,这下怕是无望了。” 皇帝怔了怔,然后笑得更加肆意,而傅晨风更实在也认不得笑,整个屋子一片笑声。皇帝笑得眼泪也出来了,他宠溺地揽过绿雒,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口,掩不住满嘴笑意,“果真是朕的雒儿啊……”傅晨风听到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仿若无事般,绿雒也不禁懵了,以前皇帝从不会在外人面前这样宠爱地唤她雒儿的,因为会有失礼数,而现在……皇帝怎么了呢? 皇帝却全然不觉,随意向傅晨风吩咐了句“傅卿家,这两天皇额娘身体不适,朕还没有亲自过去问候,你就先替朕去看看吧,告诉太后朕明个儿早朝后过去。”傅晨风领了命,先自退下。 傅晨风出去后,屋里只剩下皇帝、绿雒和翠荷,皇帝舒口气,挥手示意翠荷退下 屋子里虽然清爽无比,却隐隐地在空气中有种凝重的感觉,皇帝就这样搂着绿雒,什么也不说,似在沉思什么。然后才缓缓开口:“雒儿,你给朕吹一曲《广陵散》吧。”绿雒一惊,他果真在门外听到了吧…… 倒是她先挣开了皇帝的怀抱,“臣妾不要!”皇帝眉头一皱:“为何?” 绿雒一脸委屈地望着皇帝:“皇上,方才又是您说的,臣妾只有三两下刷子,给您刷背还可以,哪吹得出来啊?” 皇帝又忍不住大笑,口里还念叨着“雒儿呀……雒儿……”好不容易停住了笑,皇帝又似有一肚子心事似的,他拉起绿雒的手,慢慢走向床边,虽然只有十来步距离,绿雒却觉得,这段路慢得像有一生那么长。 他们端坐在床上,彼此间也沉默。绿雒隐隐觉得皇帝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于是她想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她一跃而起,晃在床前,灿烂地对皇帝笑:“皇上,臣妾虽然非样样皆精,这舞也是跳得像样儿的,臣妾为皇上表演一下可好?”说着就想起舞。 而皇帝从后一把抱过她再坐回床上,在她耳边呢喃:“朕不需要你样样皆精,只要你像现在一样在朕身边就可以了……” 绿雒心里猛地一触,皇帝的话,终是触动了她心里最柔弱的部分。她一直认为,这个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男人,不会对谁动得了真情的,如此看来,也许他也是有一点真心爱她的吧…… 后来,皇帝有点粗暴地对她,他的吻也仿佛要在她身上留下烙印以证明她是他的一般。绿雒感受着皇帝激烈的吻,不禁也柔情回应,原本心里对他的不在乎已经一点点褪去,她可以爱他吗? 早晨,绿雒拖着慵懒的身躯转身一伸手——床上已不见了人影,她半卧着掀开帘帐,轻亮地唤了一声:“翠荷!”只听一声开门的声音,翠荷捧着铜脸盆微笑走进来,“是,奴婢在,小姐要起了吗?” “嗯……皇上走了?”绿雒问道,然后又仿似自言自语的:“怎么我竟不知道?” 翠荷闻言不禁掩嘴一笑,“皇上说昨晚小姐太劳累了,走时特别吩咐不许吵醒小姐呢,呵呵!”见绿雒脸上悄悄泛起一丝晕红,翠荷接着说:“小姐整天说不在乎,恐怕如今就是小姐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的心情吧?” 绿雒佯怒嗔怪她:“小妮子,净会瞎说。”翠荷调笑地躬了下身子道:“是,奴婢该死。”尔后转身洗丝帛。 绿雒呆呆地倚在床塌上,哪不加粉饰的面容犹如初日清露,湖边那一簇出水芙蓉。他昨天是在吃醋吗?想起昨晚,她的脸上不觉又染上一朵红云。难道她真的喜欢上这个拥有三千佳丽的男人? 记得刚进宫时,还是秀女的她曾于皇帝有过一面之缘。在那时,她绝美的容貌、不加修饰的真性情、爽朗娇悄的笑容就早已深深地烙在皇帝心中。自此以后,绿雒一直荣宠不衰。其实她早就知道,不管有无那浪漫的相遇,阮家女子都必会得到荣宠,这是阮家女子的宿命,在宫中终老的女人…… 第六章 这天梳洗罢,绿雒静静在漾碧殿待了一上午,下午正想外出散散步,就听见门外宝儿的声音:“红妃娘娘吉祥,奴才给娘娘请安了。”接着便听见红叶风风火火地走进门来,神色焦虑地喊道:“姐姐……姐姐,您知道了么?”绿雒显得一脸狐疑,“妹妹,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姚容华……不对,是姚贵嫔有身孕了!前个儿断的脉,就禀告皇上了。皇上知晓后大喜,立刻晋了她贵嫔。” “哦,是吗?”绿雒听了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淡淡应了句。 “姐姐,您怎么还能如此镇定呢?那姚贵嫔是自成一派的,身后还有个颇为得宠的乔芳仪,如今她自己也怀了龙种,今后咱们的敌人又增加了些实力强大的了。”红叶急得脸都涨红了,她本就是个美人儿呢。 “妹妹你且稍安毋躁,现在这形势也未必只对咱们不利啊,既然姚贵嫔是自成一派的,那就不是皇后那边的人,只怕现在该坐立不安的。是施皇后她们吧……”绿雒意味深长地一笑。什么时候,为了在这后宫里得以明哲保身,自己也变得步步为营了呢? “可是姐姐……”正当红叶想继续说时,宝儿来禀报:“启禀主子,云贵人在门外候见。”“若蓝?!”红叶不解地望向绿雒。 绿雒向她会心地微笑了笑,“云妹妹也终是能看开了,她在这边也侍了几回寝。”于是挥手示意,宝儿机灵地一叩头:“喳!” “嫔妾给两位姐姐请安,姐姐们吉祥。”云若蓝信步迈进门便有礼地向绿雒和红叶打了个千儿。 绿雒虚扶了一下,“妹妹何需如此多礼?咱们这回子都是自己人,还要齐心协力才是。”“姐姐说的是。”云若蓝温润的声音特别是人怜惜。 “对了,若蓝,这两天严常在有什么动静?如今这姚贵嫔有了孕,她该是在你面前大肆炫耀了吧?”红叶语气里透出丝丝不屑。 “姐姐,严常在一如往常,倒是木美人在与严常在同来时态度比较嚣张,还说了绿姐姐一些不好的话……”若蓝的声音越来越小。 绿雒不作表示。而红叶示意她往下说。“她说‘这傅太医倒是跑漾碧殿挺勤的,就不知绿妃是不是身子骨有这么弱了……’”这种话任谁都听得出来话里的潜台词。红叶一拍桌案,大怒:“大胆!那贱婢竟敢如此胡说。姐姐,这可不能再忍了!” 绿雒却根本不动怒,仍然悠然喝着杯中的茶,眼神飘远在前方,随即把玩着茶杯,“妹妹,轻狂的人是成不了大器的。木美人……果真是‘木头木脑’,她们既是来找云妹妹说这些话,就必料定会传入我耳中的。她们不怕,难不成我还会怕了她们?” 天气晴朗,绿雒和红叶、若蓝一起在蝴蝶花丛中游玩。红叶忽见几个人影在兰花前站立,其中一个还折了兰花,她立刻喝道:“大胆奴才,竟敢私折兰花?”那几个人被呼声惊吓,齐刷刷转过了身子,竟是姚贵嫔、乔芳仪、严常在和木美人。红叶眼神一黯:“怎么,是你们啊,难道你们不知道,这片兰花是皇上下旨保护的么?” 姚贵嫔神色平静地福低身子道:“嫔妾给绿妃娘娘、红妃娘娘请安,两位姐姐吉祥!”她身后的一众人也随她行礼。若蓝也向姚贵嫔、乔芳仪请了安。绿雒温和地说:“妹妹无需多礼。妹妹有了身孕得好生休养才是。” 姚贵嫔见红叶死死盯着木美人手中的兰花,又欠了欠身子:“请绿姐姐、红姐姐恕罪,木美人只是见兰花清丽,手快便折了下来讨嫔妾欢喜而已。都是嫔妾之过,请姐姐们责罚,” 绿雒笑容不改握住姚贵嫔的手:“妹妹言重了,这御花园本就是大家的,只是皇上依着姐姐的任性才种了这片兰花。若是妹妹喜爱,姐姐高兴也来不及,怎还会责罚呢?” “妹妹这话,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啊,姚妹妹你说是不是?”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谁来了,施皇后带着萦昭仪、连婕妤、郑小仪。 众人齐刷刷给皇后行礼,皇后道了一声“平身”,众人才一并起身,这会子御花园可真是热闹无比了。 “怎么,绿妃妹妹倒是大量啊,这心爱的兰花被人私自采了去,还能这么体贴拈花人呢,真真叫姐姐这作为皇后的自愧不如。”皇后的嘴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 “皇后娘娘您见笑了,妹妹愚钝,哪能叫娘娘惭愧?娘娘言重了。”虽是说着谦卑的话,但绿雒却丝毫未见诚服之色。 气氛顿时沉默起来,这群女子现在都各怀心思,表面却平静无波。尴尬诡异的气氛是由一贯谨慎静默的萦昭仪打破的,她带着恬静的笑容迈向姚贵嫔,“对了,妹妹,姐姐还未恭喜你,怀了身孕,妹妹可实是有福之人啊,得好生照料着呢!”姚贵嫔闻言微微福身:“嫔妾谢过姐姐。” “是啊,萦昭仪是个两岁孩子的额娘了,这事儿你还得多听听她的吩咐,毕竟她也有个经验嘛。”施皇后对姚贵嫔慈祥地笑说。 绿雒心中是翻江倒海地作呕,这女人真真个心口不一,明明心里很不得别人死,口里还在一个劲儿的惺惺作态。这皇宫啊,实在…… “啊!?”突然郑小仪轻呼一声,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待续) 第七章 “小仪,你大呼小叫什么,不懂宫中礼仪吗?”皇后皱起柳眉。 “回娘娘话,嫔妾手中的翡翠戒指不见了,这是前阵子皇上赏赐的珍品,嫔妾很是喜爱的。”郑小仪满脸焦急。“是不是没有带出来?”连婕妤问。 “姐姐,不会的,路上嫔妾还有把玩着呢,方才发觉没了。” “好了,别一脸愁眉相的,众姐妹帮忙找一下吧。”皇后发话。 “嫔妾等遵命。”众人齐声应道。大家就开始向地下张望,彼此都围得比较近。后来,一只手从后面推了绿雒一把,她本就没有留心,被人一推更是踉跄扑向前。绿雒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啊”一声惊叫,她的手绊了姚贵嫔一起跌在草地上,幸好她及时条件反射地一侧身,才没有整个人压在姚贵嫔身上。可由于冲击力大,她的身子直直擦下草地,手腕上擦伤了深深一道口子,鲜血立时就从雪白的肌肤里迸了出来。 但这下子还有谁顾得了她呢?众人被这一幕惊的全体愣住,在听到姚贵嫔的呻吟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扶起她,传太医的传太医,叫奴才的叫奴才。皇后沉着脸厉声向绿雒斥道:“阮绿雒,你胆子可真不少啊,竟敢谋害龙裔?!今日之事,本宫定必禀明皇上,你立刻回到漾碧殿,等候问话!来人,请绿妃娘娘回宫!” 绿雒捂住手腕上的血口子,甩开太监的手,“本宫自己会走。”话毕恨恨地望了一眼簇拥着姚贵嫔离去的一行人。犯人,一定在这里头,那只推她的手明明带着某些硬物梗到了她的背…… 回到殿中,迎面就见翠荷急急上前,带着哭腔说:“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个回事,他们说您……,撞倒了姚贵嫔……怎会呢?芊儿呢,芊儿就没有护着您么?”她抬眼看向芊儿,但芊儿这时已是双眼红肿,明显是痛哭一通了。 芊儿听了翠荷的抱怨,有“扑通”跪下来,哭得梨花带雨:“主子,对不起……都是芊儿不好,不该……不该让人有机可乘陷害主子,是芊儿……芊儿害了娘娘,请主子责罚!”边哭还边抽自己嘴巴。 绿雒叹息一声扶起芊儿,沉静道:“算了,此事与你无关。她们若是存了心来陷害,又岂能让你轻易瞧了去?本宫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们要斗,本宫亦尽管奉陪。不到最后,还未知鹿死谁手。”绿雒愤愤盯着晴朗的明月。 发现了绿雒手腕上的伤,翠荷吓得花容失色,立刻拿药为绿雒敷治。想了一会,她气愤地说:“小姐,奴婢去找皇上来为您主持公道。” “即使你去找了他也不会来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莫说他相信是我做的,就是他不相信,也不可能逾了规矩这时来看我……”因为手腕的伤,绿雒不时倒吸两口气。 “谁说不可能?”皇帝温和地迈进大门,翠荷退下一旁请安,绿雒躬身:“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虽说十分惊讶,但绿雒还是依礼数请了安。 皇帝猛地看见了床沿的金创药和绿雒受伤的手腕,眼里着掩不住地露出了满满的心疼,他夺步上前一把抓过她的手察看,“雒儿,你受伤了?” 她留意到他眼里蔓延开来的心疼,也不禁柔软了下来,轻轻点点头。皇帝接着就沉默地拿起药瓶坐在床沿向翠荷挥手,示意她退下。 看着他满脸的心疼,却固执地无言,她心里有点甜蜜的感觉,不禁嗤笑了一下。皇帝嗔她一句:“笑什么?”“没什么,臣妾只是觉得此时的皇上真像个小孩。” “你才是小孩!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净叫朕为你担心。” “是……臣妾知罪。”绿雒笑着说,顿了一下,她又轻声问道:“皇上……姚贵嫔,她怎么样了?” 皇帝继续为她上药,头也不抬,“太医已经诊过脉了,只是受了点惊吓,动了胎气,稍作调养便无大碍。” “哦……”然后是一片寂静。良久,她坚定地望着皇上道:“皇上,臣妾无心为之,那时是后面有人推了臣妾……”“朕相信你!朕的雒儿决不会谋害朕的骨肉!”皇帝打断她的话,同样坚定地注视她。 绿雒紧紧搓着裙角,“可是,臣妾也的确是把她撞倒了。”皇帝握上她的手,绿雒可以感受到他手中传来的丝丝暖流,一个温柔的吻印上她的额头,“放心,万大的事有朕,朕自会解决此事。今晚朕不能陪你了,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嗯?” 绿雒朝他嫣然一笑,皇帝这才放心离去。绿雒目送皇帝远去的背影,心里越来越暖,她似乎真的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三天后,绿雒听宝儿探查回报说,是当时一个进宫不久的小宫女在混乱是无意中撞到绿雒,才使她失足倒向姚贵嫔的。那名宫女已被就地正法,御花园事件也就此告一段落。 “皇额娘吉祥,儿臣给您请安了。”皇帝毕恭毕敬给太后请安。太后在帘帐中半倚在凤塌上,慈祥地应了声:“嗯,皇儿辛苦了,日日赶早儿过来。” “皇额娘瞧您说的,儿臣此举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倒是皇额娘这几天凤体违和,辛苦了您才是,儿臣却不能日夜陪伴在额娘身边,实实不孝。” “皇儿你无需自责,身为皇帝日理万机,为苍生造福重要。你前个儿指来照顾哀家的那个傅太医医术精湛,哀家已无大碍。只是……”太后缓缓起身,旁边的嬷嬷忙过去掀开帘帐,扶起太后坐好。太后直勾勾盯着皇帝,“听闻近日后宫不太平静,说是绿妃撞倒了有孕的姚贵嫔,然后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皇帝身子一僵,立马泰然处之,“回皇额娘,姚贵嫔经太医诊治已无大碍,而此事经查证是由一小宫女莽撞所致,与绿妃无关。儿臣已把宫女就地正法,请皇额娘宽心,并非不了了之。” 太后意味深长望了皇帝一眼,由安嬷嬷扶起走到窗前,“皇儿,你是额娘肚里的一块儿肉,你的心思额娘岂有不知的道理?那晚上深夜你把宫女叫到房里去‘审问’的事,哀家本也不想过问……唉,皇儿,哀家知道你对那丫头喜欢得紧,却也不能坏了祖宗家训啊,你明白吗?” 皇帝又是一怔,语气已透露了慌张:“回皇额娘,儿臣之所以为此,全因为儿臣绝对相信雒儿不会这样做的,请皇额娘明鉴。” “皇儿,哀家问你,如果此事的确是她所为,你就保证不会维护她了么?”太后回头直盯着皇帝的眼睛,皇帝身子又一僵,别开脸,“她不会的!” “皇儿,哀家只想告诫你,红颜祸水。你自己好好参祥参祥。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跪安吧。”太后依旧看着窗外。“那么儿臣告退了。”说完就退下了。 “老祖宗,您就这么认为确是绿妃所为吗?奴婢觉得老祖宗不是存这样的心啊。”安嬷嬷是当年随太后进宫的贴身侍婢,如今已是太后最贴心的心腹,对太后的想法自然了如指掌。 “你果然是最懂哀家心思的人啊。我晓得那丫头不会这样做,但你看看,皇帝根本不管它有没有做,也铁了心要护她到底了。从那丫头进宫以来,皇帝已然为她违了多少法规,这样下去,莫说后宫,就是朝廷也是要大乱了啊!” 黑夜里,响起一女子细碎的私语声:“姐姐,皇上竟然连她撞倒了姚贵嫔也置之不理,看来皇上真护定她了。怎么办?” “……不怕,皇上三番四次为了她破坏宫规,恐怕太后那边也是开始容不了的,护得了多少次?碍事的人总归是要消失的……”女子抬眼看着月光,眼里闪着肃杀的寒光。 (待续) 第八章 早晨,珠露雾淡,绿雒带着翠荷慢慢踱步,路上整个人心神恍惚。她想起前个儿晚上自己闯了那么大的祸,在情在理皇帝也不能再来看她的。姚贵嫔动了胎气,按理皇帝应整晚陪伴在旁,但他还是担心地来看她的情况,并且从头到尾没有审问她一句。他果真……是爱她的吗?这样想着,她的脸颊上便不由自主飘起两朵红云。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走到清慈湖边。 绿雒看着湖中悠然自在的鱼儿,心中无来由一片祥和平静,她不禁轻轻唱起了歌。奇迹地,湖中游鱼渐渐游到她身边,更一尾一尾跃出水面,像在欢庆绿雒的到来似的。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绿雒忙回过头,惊见皇帝站立前方,立刻躬身行礼。皇帝过来扶起她,脸上满溢惊叹喜悦之色,他朗声道:“雒儿,太奇妙了!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你天籁般的歌声竟然把鱼儿引得欢腾如斯!” “皇上过誉了,并非臣妾的歌声动听而招徕鱼儿的,臣妾幼时一次近水,看见水中鱼儿心生欢喜,便‘咿呀咿呀’欢叫,结果竟引的鱼儿们争相竞跃。后来家里人想臣妾大概与鱼有缘,因此给臣妾改了个小名唤作小鱼。那时臣妾不懂事,还曾经以为自己是什么鱼妖怪呢。”绿雒的脸儿红彤彤的。 “嗤——”皇帝喷笑一声,随即抱过绿雒,贴近她的耳朵说:“怎会是鱼妖怪呢?依朕说,你是上天赐予朕的人鱼仙子。”皇帝温热的气息扑在绿雒耳上,使她更加害羞了。接着皇帝把声音压低:“朕与你实实有缘,朕也有个小名,唤清河,与你刚好凑在一块儿了。”绿雒羞得拧过脸去轻轻笑着。 沉思片刻,皇帝执起她的手,深情款款凝视她,口里念念有词:“陌上紫兰嫣然笑,清河游鱼跃水跳。洛水佳人同心求,执手今生共渡桥。” “皇上果真博学多才,这是臣妾还闻所未闻呢,敢问皇上出自何人之手?”绿雒陶醉在皇帝的甜言里,亦不忘谦虚求学。 皇帝调皮一笑,吻吻绿雒发红的耳根子,笑言:“如果连后宫第一才女都未曾听过的诗词,那此诗自然就是鄂尔罗。天昂的亲作了。”他满意地看着绿雒的哑然模样,又朝她甜甜一笑:“朕为你而作的,喜欢么?” 刚才皇帝念诵是绿雒已感疑惑,诗中所描述的情形正与他们二人无异,最后一句更说明了二人心中的期盼。于是有意试探,原来果真是皇帝的亲作!绿雒心中充斥着满腔的感动,自古以来,皇帝对宠爱妃子所表达的爱恋各有所异,而像这样如民间寻常百姓夫妻般以诗传情的恐怕他还是首例。虽然是一首小诗,可对于绿雒来说,这比所有奇珍异宝都来得更为珍贵。毕竟在这后宫中,想过民间寻常夫妻间的生活简直是一种极度的奢侈。如今这个身为九五至尊的男人,已在尽他所能带给她这种奢侈。 她闭上眼睛,姐姐,我能相信吗?这一份奢侈的爱…… 睁开眼睛时,绿雒已是满眼含春,眼底盈着晶亮的泪光,粉腮上有喜悦、有感动、有期待,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温柔。爱上心头,绝世倾城当真可把天下女子尽比下去,如此绝美实在美得使人不敢置信。绿雒微启朱唇:“臣妾喜欢,请问皇上此诗可有题目?” 皇帝揽住她的肩,眼睛望向远方,良久,绿雒耳边飘来一句话:“就题为紫兰约。” 《紫兰约》…… 漾碧殿中,绿雒正在案前写字。虽然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但绿雒性子犟,从小便缠着阿妈额娘要求读书写字,加上绿雒不懈的勤奋,才学便已是后宫之首。其他妃嫔也大多认得字,只是与绿雒相比起来,就远远不及了。 写了一个时辰的字,绿雒放下毛笔,抬头看了看窗边的蝴蝶兰,随即舒心地向外呼唤:“翠荷。”她读书写字时,不惯有人随侍在旁,所以遣了翠荷出去。 翠荷应声而来:“奴婢在,小姐有何吩咐?”“你去打听一下,皇上今个儿翻了谁的牌子。” “小姐……奴婢早知道您想问了,所以特意去了趟。刘公公说……皇上今个儿翻了云贵人的绿头牌……”翠荷声音越来越小。 “哦……好,没事了,你退下吧。”脸上浮起一沉深深失望表情的绿雒根本没有留意到转身离开的一颗抿嘴偷笑的翠荷。 也对,他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如何还能要求这回子它能陪在我身边呢?绿雒苦笑,摇摇头甩去心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然后低头继续写字。猛地,绿雒惊奇地发现自己竟不经意写下了前些天皇帝为她所作的《紫兰约》 这下,她便是再也忍不住了,闷闷地走到窗前,望着殿外,口里呢喃着:“执手今生共渡桥……” 执手今生?这份奢侈的爱,约定是一生:只是,到底能否成真…… 晚膳时,绿雒无论翠荷怎样劝说就是不肯进食,说了没有胃口就执意独自去往清慈湖那边,“得了,翠荷,我这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你留在这儿。”不管翠荷在身后如何焦急地唤着“小姐、小姐”,她只当没有听见。 哎呀,这可把翠荷急得够呛,她实在很想跟小姐说明白的,眼见小姐失魂落魄一整天了,但皇帝又早吩咐了她不能泄露半字啊!这该怎么办好呢? (待续) 第九章 秋凉如水,月亮已经升上来了,高高地挂在夜空,洒下一片恬静。青慈湖面上垂柳和月光交错的倒影也显得分外寂寥。零落的几声残蝉鸣叫,在绿雒听来更为孤凉,她不仅伸手把斗篷拉紧一点。这夜,怎么这么冷? 绿雒注视着湖面,缓缓唱起了歌。她的歌声婉转凄怨,如泣如诉,不绝于缕,水中的游鱼再次成群结队在她面前竞跃。 突然,一双手臂从后抱住了她,她下意识想挣扎,却闻到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味。惊慌地转回头,却正好对上皇帝的唇。绿雒可以感觉到他的两片唇瓣凉凉的,应该是赶着秋风过来的吧……她沉浸在皇帝的亲吻中,有种安心的暖。 皇帝温柔而心疼地为她撩好被秋风吹乱的一根发丝,“雒儿,对不起,朕来晚了。” 顾不上行礼,她惊讶地问道:“皇上?怎么会?翠荷明明说皇上今个儿……” “是朕让她这么说的,要不这么说,你还会有现在这惊喜吗?”皇帝微笑地打断她的话,“告诉朕,你现在高兴吗?” “是,臣妾很高兴!”本来只是想逗着她玩儿的皇帝,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直接,反而自己害羞起来:“唔,高兴就好,高兴就好……”绿雒见他又害羞起来,不禁嘲笑他:“皇上真像个小孩儿。” 皇帝霸道地吻上她的唇,“这样不好吗?难道你想朕做个老头儿?”绿雒“咯咯”笑出声来,“老头儿好啊,雒儿最敬老了!” 皇帝拥着她捧腹大笑,而后低声在她耳边说:“雒儿,祝你生辰快乐!” 绿雒一愣,错鄂问道:“皇上怎么知道的?”皇帝满意地看她的反应,带着满嘴笑意:“朕早问了你阿玛,打算给你个惊喜。怎样,现在过生辰不会独守空房了吧?” “皇上……”绿雒撒娇般往皇帝怀里钻的更紧。皇帝察觉了她的异样,用手挑起她的下巴,怜爱道:“这就满足了?朕还准备了更好的东西呢!”说罢拍两下手,漆黑的夜空竟然顿时燃起一片片烟火,五彩缤纷,绚灿夺目,闪烁的花火映衬着绿雒的心,充满光亮与温暖。 在亮如白昼的星空下,皇帝轻轻把一项链戴在绿雒的颈上,这串项链没有过多的点缀,只是用红绳串起一颗珠子。绿雒凝神一看,这颗仿似透明的东珠中竟然有一层水汽和一尾小鱼状的东西。 绿雒看着这颗东珠,虽然心里喜欢得紧,但还是想着要矜持一点,于是笑中又带些许妩媚道:“臣妾还是最喜欢皇上为臣妾作的诗……” 皇帝听罢放开了一直揽着绿雒的手,面对月光。半晌,他回过头温柔地盯着绿雒,眼神中是疯狂的爱意和怜惜,就是这样的眼神总让心如铁石的绿雒无法招架,她按住心胸的心跳,强自镇定地听皇帝念起来——“柳梢头,月色漏,两处相思惹人愁:今知否,此夜柔,早有美人立前头” 绿雒就那样呆呆和皇帝对视了很久,然后微微一弯身,嘴角弯起俏皮的弧度:“臣妾谢皇上厚爱。臣妾想了又想,这漾碧殿中似乎只有臣妾是皇上能看上眼的,那么臣妾就把自己作为谢礼赠与皇上好了,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一时感到哭笑不得,他夺步走近绿雒,好笑地嗔道:“那你岂非根本没有回礼嘛。”待见绿雒低头偷笑,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白皙而粉扑的脸上,是那样的娇悄动人。皇帝打横抱起绿雒,柔声在她耳边细语:“不过,有你,已可抵过一切。”绿雒心弦又是一动,硬是被他的眼神锁住无法动弹。 “哥哥,来帮我把风筝放上天啊!”一个玲珑可爱的小女孩边跑边向后边的男孩招呼。 “丫头,你慢点跑,小心摔着了。”因为十二岁的他比她大了足足六岁,自然事事便是要照顾着她了,她根本就是个活泼的惊人的小鬼嘛。 “哎呀,我的脚——”女孩儿高呼一声,坐在地上嚷嚷。然而他听了这么一声却是慌得失了魂,快步跑到她身边,伸手扳过她的脚大为紧张道:“怎样?摔着哪里了?我早说你了,就是不听……”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心疼。 谁知女孩儿“噗嗤”一声笑,没待他看清,她已一溜烟旋身小跑至几步之遥的桃花林边,边回身朝他灿烂地笑,“哥哥,我是骗你的,来追我呀!” 猛地,绿雒睁开眼睛,她做了一个梦,是很小时候她情窦初开的一个梦。她望望身边的皇帝,不禁轻叹,如今已身为皇妃,岂能记挂过去的人?她见天色微白,蹑手蹑脚起了床穿好衣服,便已在窗台出神。 那时的大哥哥,你现今身在何方?过得可好? 忽然一只手环住了绿雒的腰,“雒儿,你平时都起得晚,今个儿怎么了?”绿雒不可能告诉皇帝她在思念另一个男人的。她撅噘嘴说:“臣妾饿坏了,昨天都没有怎样进食……” 不等她说完,皇帝已笑弯了腰,稍稍停了笑,他抱过绿雒:“走,为朕更衣,咱们一块儿用膳去。”绿雒微笑应允。 (待续) 第十章 午后天气有点闷热,绿雒想准备一点清凉解热的甜汤呈给皇帝,于是带着翠荷往自己的小厨房走去。刚快到门口时,却听见里面传来声响,绿雒忙和翠荷躲回一边,向里偷望。 “这是太医开下的安胎药,你今个儿晚就说绿妃小厨房准备齐全,所以借用来煎药,然后把这包东西放下去,明白了吗?”翠荷是宫女,常在宫中四处走动,一眼认出了说话的人是郑小仪身边的宫女采儿,而在她旁边的则是姚贵嫔的小宫女小茜手里塞进一包珠宝。 “我……明……明白了。”小茜明显是不太敢干这种勾当,声音里充满颤抖。 “小姐,她们想陷害你下药害姚贵嫔,太过分了!”尽管拼命压低声音,但绿雒仍然听得出翠荷语气里的愤恼。 但绿雒却不发一语,紧盯着采儿手腕上戴的镯子,待她俩走后,才和翠荷走进小厨房,她眼尖瞧见桌上褐红的粉末,便用手帕盛了一些装好,紧接着就急匆匆赶到愉馨殿。 绿雒刚踏进门口,就看见傅晨风正把凤野草捣碎往炖盅里放,她大惊喝止:“大胆奴才,竟敢以毒药谋害德妃?来人——” “妹妹你少安毋躁,傅大人在为姐姐配药,不用大惊小怪的。这是对姐姐身体有好处的药,你且听傅大人道来。”德妃又急又好笑地阻止绿雒。 “可是——姐姐,这药,是凤野草,怎么……”绿雒有点尴尬。 而傅晨风经绿雒刚才一番责备,脸也无愠色,手里仍不停为德妃配药,语气却分外冷淡:“罢了,想不到微臣在娘娘心中是如此不堪啊。”继而像背书般说了一大串绿雒和德妃都不懂的东西:“藏红花,褐红色,有活血散瘀、通脉祛胎之效:凤野草,暗红色,本身无毒,经温水浸泡则有绝伤元气之毒。两者相较十分相像,只可凭颜色与茎叶分辨,不细看难免有错。” 绿雒一直静静听着,听到最后立刻反应过来:“祛胎?!姐姐要祛胎?!为何?姐姐难道不愿为皇上怀胎?” 德妃却淡然一笑:“妹妹,姐姐这身子弱,皇上吩咐了傅大人开些不会怀得上孩子的药予我。有了旨意的,不怕。”顿了一会,又问道:“妹妹今个儿风风火火的,发生了何事?” 这才记起自己来的目的,绿雒立马从袖间掏出丝帕打开,赫见一抔褐红的粉末,她望向傅晨风说:“傅大人,有劳你看一下,这物什可是藏红花?” 傅晨风仔细端详了片刻,脸色有点难看,“没错,正是藏红花,主子从何得来此物?” 绿雒嘴角不仅浮起一个伤感又讥诮的笑,“姐姐,方才郑小仪的婢女和姚贵嫔身边的宫女在妹妹的小厨房里商量着要把此物放下姚贵嫔今晚要吃的安胎药中,看来想置我于死地的人还真不少呵!” 德妃一惊,随即又焦虑道:“妹妹,既然你已得知此事,那么打算怎样做?” 绿雒举起杯,喝了一口茶,面容严肃,却一语不发。倒是傅晨风先笑着开了口:“主子亦是性情中人呢?此事微臣也认为应当如此。” 略一懵懂,聪慧的德妃也明白过来,但又不免有些担忧:“只是——会否节外生枝,妹妹休要冒险,若是这人要不领情起来,可就殃害你了。” “姚贵嫔是明白人,她身边的秋萍姑姑也不是个等闲之辈,她们自然会细自斟酌的。”绿雒微笑着望向远方。 晚上,宫人为姚贵嫔端上安胎药后,她嫌热,就搁在一边儿。听见门外有些许声响,立刻警惕地唤秋萍姑姑到外面瞧瞧。秋萍打开门,哪见有什么人啊?正欲把门带上,低头就瞥见地上有一折叠的小纸条,忙四处探看,伸手见了纸条就立刻关上门。 秋萍姑姑在宫中是个谙事的宫女,辈分不低,见这种事还是处置妥当的。她把纸条呈给姚贵嫔道:“主子,门外压根儿就没人,只递了这么张纸条,怕是不欲暴露身份啊,就是不知他们意欲何为。” 姚贵嫔闻言也一头雾水,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寥寥数字:药不妥,勿食,防着身边人。她呆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姑姑,此事你怎么说?” “主子,报信之人既然有意隐藏身份,此事未必事出无因。为安全起见,奴婢以为还是有必要查证一番。”秋萍果然是个智谋远虑的宫女。 “好,那就去请司马太医过殿一趟吧。”姚贵嫔早已心有决定。 (待续) 第十一章 司马太医是姚贵嫔的负责御医,且也早被她拉拢了去,这药不妥的事,他自然要得出个说法来。司马太医来到检查汤药后,神色凝重,嘴里不说,眉宇间却透出犹豫。见他这么谨慎,姚贵嫔也猜出了所以然来了。 “大人,这药……不会是对本宫的胎……有什么影响的吧?”她试探道。 司马太医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惊问:“娘娘可曾喝了药?”姚贵嫔摇摇头。他这才松了口气“娘娘,这汤药里下了袪胎的藏红花,看来是有人要对娘娘的胎儿不利啊!” 姚贵嫔略加思考,吩咐司马太医日后要亲自煎药和端上来,以及不可泄露半句今晚的事,让他跪安后,她让人召了宫女小茜问话。 看着姚贵嫔神态安然地坐在塌上,眼睛却一直不朝跪在这里多时的自己望一眼,本就做了亏心事的小茜心里也没个谱,只是忐忑不安地不时瞄瞄姚贵嫔和秋萍,只求这主子俩不要敲出什么不妥才好。 这时姚贵嫔接过秋萍递上的一杯茶,眼睛还是望着杯里,呵了两口气,她终于开口道:“小茜,今个儿你是在何处煎的药?” “回娘娘……的话,奴婢……今个儿御膳房没有空闲的灶子,奴婢……奴婢就擅作主张……到了绿妃娘娘的小厨房……”小茜声音也有点结巴。 “哦,是吗?”姚贵嫔挑高了眉,却依旧望着杯中茶水,“这话还没入题呢,你怎么个就结巴了呀?煎药期间,你可曾离开半步?” “回娘娘,没有……”小茜小心地瞧着姚贵嫔和秋萍的神色,见秋萍一闪而过的不悦,她又立刻哆嗦道:“奴婢该死!奴婢忘记了,是有……有离开过一阵子……上茅房。” 姚贵嫔利剑般的目光霎时盯上了她,语气冷冷地重复:“忘记……忘记”,紧接着狠狠把手中的杯子摔下地,“忘记?你在这做了多久宫女?就这么忘事的吗?本宫看你何时把颈上人头都给忘了!” “奴婢该死,娘娘饶命啊!是郑小仪的宫女采儿逼迫奴婢的,奴婢知錯了,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小茜吓得哭了出来。 “饶命?放心,本宫现在不会要了你的小命去,本宫还要靠你揪出这幕后的人呢!只是你得乖乖遵照本宫的话去做,如再有半点背叛……”姚贵嫔的目光又凌厉了些,“本宫定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姚贵嫔本性也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只是这作为母亲的,当然不能容忍有人处心积虑药害死她的孩子。这一战,她抱着只许成功的决心。 第二天,姚贵嫔就带上秋萍来到漾碧殿,在门外被翠荷阻拦住:“请贵嫔娘娘恕罪,我家主子正在写字,不喜人打扰,还请娘娘稍后再来。” “不喜人打扰?只怕是绿妃娘娘不敢见我家主子吧?”秋萍不免急躁。 “秋萍姑姑,请您说话尊重一点儿,这儿可是漾碧殿……”翠荷不满回了一句,却被屋里绿雒打断了:“翠荷,不得无礼,请姚贵嫔和秋萍姑姑进来。”翠荷应了一声“是”,就推开门没好气地“请”她们进去。 见到姚贵嫔进来给她请了安,绿雒放下手中的笔道:“姚贵嫔今日造访,未知所为何事?” “姐姐有所不知了,昨儿个嫔妾的宫女小茜为嫔妾煎了一服安胎药,不想这服药竟是堕胎药。于是嫔妾审问了小茜,姐姐猜怎么着?”姚贵嫔话中有话。 绿雒平静地面对姚贵嫔探视的目光,“然后呢?大概是说要是在本宫的小厨房里煎的吧?”姚贵嫔也不忌讳,直言:“是!”恰好吹来一阵风,绿雒案上的纸被吹得散落各处,“这事确实与我无关,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她忙转身去捡。 姚贵嫔捡起飘落在几台的一张,瞟了一眼,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她趁着绿雒不备,把纸塞进了衣袖里,语气如常向绿雒福福身子道:“请姐姐恕罪,嫔妾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行告退了。”绿雒忙于收拾,于是也不多留,待收拾好所有的纸张,却发觉怎么少了一张?想是随风去了,便也不放在心上。 姚贵嫔回殿后,匆匆拿出袖里的纸张,又去翻找出那天晚上的小纸条,比较之下,果真出自同一人之手。她呆坐了半晌,想想这事的前后,便终究是想得八九不离十了。 冬天的风寒洌洌的,拂过冷冰的湖水,透出一种萧条。然而在湖边,一位俊朗不凡的男子凝视对面花园中的枯枝,面上是说不出的惆怅和感伤,他抽出玉笛,吹出一首动人心弦的乐曲,乐曲里注满了他欲诉还休的感情。 “本宫今个儿总算是听着了傅大人的笛声了,果真可使箫笛名家黯然失色啊。”绿雒披着狐裘大衣,款款走近湖边。 (待续) 第十二章 傅晨风听到绿雒的声音,只顿了一下,又继续把曲子吹完。绿雒见他神情专注地望着前方,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前方——正是绿雒的蝴蝶兰花地。她神色猛地一惊,转瞬又若无其事般笑说:“大人,你看,这冰天雪地的,本宫呆这半会儿都觉得受不了了。唔、本宫还是不扰大人雅兴,先走了,大人请便。”绿雒转身便要走,傅晨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绿竹子,请留步,可否听微臣一言?” 绿雒说不清为什么,可是这时脑海里却浮现出他刚才那专注而柔情的神情,然后脚步就迈不开了,“傅大人,本宫以为,在这宫中,很多事情还是莫要明言的好。” 傅晨风转过身来,轻声道:“微臣只是想主子明白而已。”绿雒再也不想停留,她匆忙离去。傅晨风目送她远去,终于落寞地转回身子,继续吹着那一曲冬日里最凉彻人心的调子。 虽然绿雒心里早就有所察觉,但她一直都装作不知道,希望他也会慢慢放下,想不到,他逃不过,她也逃不过。 绿雒心慌意乱地走着,在离清慈湖十来步遥的假山时,她才放慢脚步,让思绪调整过来。当她正踏步向前时,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一些东西,她弯下身捡起它,定睛细看,是一颗粉色的珠子。她心里暗叫不妙,把珠子收好。 次日,绿雒就带上翠荷去找德妃,不巧碰见傅晨风在为德妃配药。两人相见都隐隐的有点不自然,但不仔细留意倒也不会有所察觉。 一直心不在焉的绿雒不经意间瞧见德妃看傅晨风为她配药的眼神,她知道那分明是女儿家对心上人才有的羞涩眼神,不由有点不安。 傅晨风走后,绿雒忧心地拉着德妃的手道:“姐姐,您……难道喜欢上了……”绿雒不敢明言,但她知道德妃明白她说的是谁。 目送傅晨风退下的德妃缓缓叹口气,说:“妹妹,你不知道,姐姐刚进宫那会儿,发生了不少事情,甚至……姐姐还因误食奸人之食差点丢了性命,那时只有傅大人在默默帮助我,还在皇上面前进言我的身子不宜怀孕,否则恐有生命危险……不过妹妹你放心,他一直都未曾知晓。更何况,他心里的人……”德妃转头直视绿雒,“不是我……” 绿雒说不清是心虚还是心酸,她抽回手。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闷闷道:“皇上对姐姐,可真好……因为顾及姐姐的身体,竟如此体贴。” 德妃掩嘴偷笑:“雒儿,你果真喜欢上了皇上!可是你误会了,皇上之所以体贴如斯,并非对姐姐情深,而是因了你啊!” 绿雒大惊:“姐姐,您此话怎讲?快告诉妹妹嘛!” 德妃“噗嗤”笑了笑,“看您这急样儿,你还记得你儿时那一位常来陪你玩,后来却消失无踪的大哥哥吗?他就是如今的皇上啊!皇上早在你儿时已爱上了你,他一直等着你进宫的日子到来。知道我是你亲姐姐后,皇上对我也多加眷顾。你刚进宫那会子,皇上已是急不可待去见你了。这一切一切,皆因皇上是真的对你喜欢的紧呐。” 绿雒听着,心里既惊讶又感动,是吗?原来皇上就是她儿时所喜欢的人,原来那次的“偶遇”只是他的一次精心安排,原来皇上竟是真的爱她的…… 这天上午,红叶在留芳殿中做女红,就见嫣儿匆匆进来通报:“主子,绿妃娘娘在外侯见。”红叶还没作出反应,绿雒已满脸笑意踏进留芳殿,她不容分说握住了红叶的手说:“妹妹,多日不见,可叫姐姐挂心了。” “姐姐真是的,妹妹又不是小孩儿了,哪有那么要人担心的呢?对了,姐姐今个儿移了凤驾,不知所为何事?”红叶拉起绿雒坐下。 “芊儿,呈上来!”绿雒吩咐道。芊儿捧着一个造型精致的盒子走上前来,绿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双翡翠耳环,她拈起耳环笑意盎然对红叶说:“妹妹,皇上前一阵子赏了姐姐这双烟玉翡翠耳环。可你知道,姐姐素来不喜此类饰品,搁置了可惜呀!想起妹妹好像是有只翡翠镯子的吧?这耳环就刚好给妹妹配个套儿了。妹妹快把那镯子挪来佩戴看看?” “呃,那个,翡翠镯子啊……都怪妹妹粗心,时间长了也记不得搁在哪儿了。姐姐,再说了,这是皇上赏您的珍品妹妹怎么可以要呢?您还是留着好了,妹妹这……其实也少戴。”红叶神色显得有点无措。 绿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耳环硬塞入红叶手中,“妹妹你实在太客气了,你不肯收,这不是嫌弃姐姐的东西嘛……”红叶赶把话接了过来:“姐姐瞧您说的,真是冤了妹妹了。姐姐诚意拳拳,妹妹怎好不收?妹妹这就谢过姐姐美意了。” 接着绿雒就唉声叹气的,红叶关切地问:“姐姐,怎的个唉声连连?如有烦心事不妨说与妹妹听听,好为姐姐舒解烦忧呐。” “唉,还不是那姚贵嫔,自那御花园一事后,她就认定姐姐要对她的胎儿不利。这不,前些天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硬说姐姐要下要害她。”绿雒又无奈又不忿地说。 “真真个无稽,一碗安胎药能说明何事?分明是她存心诬陷!姐姐也别烦心了,正所谓‘清者自清’,没有真凭实据的,她也奈何不了您。”红叶又气又恼,却好言安慰绿雒。“就是啊,姐姐就说始终是妹妹你最贴心了。啊,姐姐打算走一趟愉馨殿。入冬了,德妃身子好像不太好。妹妹你跟姐姐一道去么?”红叶脸有难色道:“妹妹也想去……可是姐姐您看,太后的寿筵快到了,这妹妹要送的刺绣贺礼还有一大半儿没做呢!所以烦了姐姐替妹妹一同问候得妃吧。”“没事,姐姐不叨扰你了,慢慢做。”说毕二人道了别。 (待续) 第十三章 愉馨殿中,德妃仍然裹着毛裘大衣,只是这屋子里不仅暖炉多,棉袄、垫子也不少。德妃本就特畏寒,凛冽的寒冬使她脸色更显苍白。然而面对绿雒,她还是勉强装出精神奕奕的样子,对绿雒和蔼地笑,“雒儿,看你今个儿舒坦的,看来事情有了什么进展呢!” “姐姐您真聪明,只不过雒儿再能干也得有贵人相助才能成事……”绿雒越说越慢,斜眼瞄了一眼傅晨风。傅晨风是个机灵人,他当然明白绿雒的话,抱拳向绿雒说:“主子只管吩咐,微臣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其实他也看开了,他从来就不敢奢望自己的感情可以结果,而且对她来说,他隐藏自己的感情反而对她最好。现在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帮助她在后宫中生存。 不是没听出傅晨风这番话的深情,只是莫说她喜欢皇帝,就是讨厌,绿雒也早已是皇帝的女人,谁能做的了什么?更何况她的心也已在皇帝那儿了。绿雒装作不知道欣喜地说:“傅大人,绿雒在这儿先给你道个谢了。” “说来雒儿你这一招实实是兵行险着,若是她少了一点儿慧根,准给你惹祸上身了。幸亏她是个有心人,还懂得掂量轻重。”德妃似心有余悸。 绿雒嬉笑两声,心里也暗自庆幸自己走对了这一步,她不禁回忆起那天—— 姚贵嫔本想来“兴师问罪”却没“问”成的第二天,她就遣秋萍姑姑送来一盒糕点,绿雒心里还纳闷着,就听秋萍姑姑颇含意味地说:“绿妃娘娘,此乃咱家主子悉心调制的,还请娘娘仔细品尝。” 秋萍走后,绿雒思前想后,正想不通这姚贵嫔唱的是哪一出戏时,翠荷用一种怪怪的表情瞥了瞥糕点,道:“姚贵嫔不是户部尚书的千金么?也会做糕点?就算会做,也不会亲手做了给小姐吧……啊,该不会她在里面放了什么吧?”翠荷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但这话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绿雒立刻拿起一块糕点剥开,没有:再剥开另一块,又没有:直到第四块,绿雒惊觉里面有一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娟秀的字:今晚子时请让翠荷姑娘到泠香殿一聚。绿雒不发言语,翠荷那丫头早歪头歪脑把内容瞧了去。 她有点吃惊,大概没想到竟是让她前去吧。她呆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说:“小姐,就让翠荷去这一趟吧!”绿雒语气担忧:“……可是,不知她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万一这是个陷阱,那你……” “放心吧,小姐,我会小心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这趟我也好顺便一探虚实,看她到底是敌是友,会不会加害小姐。”翠荷用安慰的语气打断绿雒的话。 绿雒欣慰地握握翠荷的手,又正色道:“那好吧,但是你一定得千万小心,若有不对劲儿就立马逃,明白了吗?”“嗯,我知道了。”翠荷笑着应道,就这样出去了。 绿雒在房里焦急地等了将近一盏茶时间,她想如果再不见人回来,就亲自上门要人的时候,敲门声响了,绿雒知道是翠荷回来了,一颗心总算是落下来了,她舒心地一笑说:“进来吧。”只见一袭蓝色宫女服裙摆飘进来,于是她回身边收拾桌案的书边问:“翠荷,她找你去是干什么呢?” 却不见有人应答,于是她停了手边的工作,“嗯?”“香雪给绿雒姐姐请安,原姐姐万福金安!”绿雒闻言一怔,这声音不是姚贵嫔是谁?! 绿雒回身望去,只见姚贵嫔一身宫女装束,正友好地对她微笑。绿雒这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姚妹妹,你这是……” “姐姐莫与妹妹生分了,叫我香雪就好。”姚贵嫔说。接着她恭谨地跪下来道:“香雪谢过姐姐就了妹妹母子性命,请受妹妹一拜。”说着就要磕头。 绿雒恍然大悟,忙过来扶起姚香雪:“香雪,你知道了?”语气里有着诧异。香雪微微一笑,从衣袖里掏出那天绿雒写了的一幅字展开,绿雒看了一愣,随即笑了,道:“原来如此,姐姐还以为随风去了呢,原是被你捡了去。妹妹无需介怀,姐姐只是做了该做之事罢了。对了,香雪你为何叫了翠荷去?然后又作了此番打扮来?” 姚香雪不说话,躲在窗边向外偷看了一下,才放心地拉绿雒进内厅,悄声说:“姐姐有所不知,如今你我二人均是被人跟踪监视,以了解我俩的一举一动。方才香雪就是叫了翠荷去,然后说翠荷刺绣好,让她留在这儿教导一下秋萍,说遣个宫女去知会姐姐一声,妹妹就以此装束来掩人耳目了。” 绿雒虽不说话,但脸色很难看,像是把话挤出来似的说:“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香雪满意地笑说:“姐姐果真聪明绝顶,她们做了这么多事情,无非是要离间我和姐姐。对此妹妹倒有个主意……”她说着瞄了一眼绿雒。 绿雒回应着笑说:“那好,咱们就来个顺水推舟,请君入瓮!”在她们之间,可以感觉到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悄悄上演…… (待续) 第十四章 太后寿筵将至,施皇后召了众妃嫔一同商量宴客和送礼事宜。席间,几乎是分成了三批人:皇后、萦昭仪、连婕妤、郑小仪……:绿雒、红叶、若蓝、辛嫔、福才人:姚香雪、娴芳仪、严常在、木美人。 绿雒早已准备好了贺礼,她把一幅名家的卷轴展开,呈给皇后。“姐姐不是圣眷优渥么?最珍贵的赏赐就这些了?该不是收起了什么更珍贵的舍不得献上吧?”想不到有人比皇后更快抢白了绿雒,那人竟还是——娴芳仪。 “你懂什么?这要有学识的人才懂欣赏的呢!”红叶薄怒,娴芳仪冷冷瞟她一眼,正欲回嘴,姚香雪一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一边朝绿雒柔美地笑说:“姐姐请恕罪,娴妹妹误会了。最近皇上珍贵的赏赐怕是都堆满泠香殿了,这……近来姐姐那可能会稍微缺点儿,要不姐姐不嫌弃的话,妹妹稍候就差人……”她故意没把话说完。 这番话任谁都听出在暗讽绿雒,不过表面看来,姚香雪语言得体,且她一脸诚恳的样子,也没人敢指她对绿雒不敬。 “你!”红叶气结。而绿雒不怒反笑:“哦,那些东西啊……也对,是缺点儿了,姐姐从去年腊冬就一直在弃置。想来也是呢,到现在是缺点儿了。” 一些人面露鄙夷之色,皇后干咳一声,“咳——好了,你们有完没完,敢情还不把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内了?!”众人这才怏怏住口,商讨寿筵编排。 ****毕,这群女子陆续走出殿门,绿雒和红叶等人正往漾碧殿方向欲走,身后就传来了姚香雪的声音:“姐姐请留步。”绿雒停下回过身微笑,红叶则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问道:“又有什么事?姚贵嫔。” 姚香雪福福身子,她的肚子已渐渐隆起,福身的动作显得有点笨拙。“姐姐若不介意的话,今个儿晚妹妹又想请翠荷姑娘到泠香殿一趟,为妹妹作件小衣服,翠荷姑娘针织好,心灵手巧,真是羡煞妹妹了。 绿雒握住香雪的手:“妹妹你太客气了,你看上翠荷是那丫头的福气。今晚姐姐会让她过去的了,妹妹宽心吧!”香雪满意一笑,与娴芳仪一众离去。 “小姐,翠荷真替您不值!自从御花园一事后,姚贵品就处处针对着您了,现在她不过仗着自己怀有龙种,才敢欺负到您头上来呗。翠荷是小姐您的人,她却整天差了翠荷去她那儿……”翠荷小声嘟囔着。 “翠荷,不得胡言!”绿雒斥道。辛嫔和福才人低首颔眉,装作没有听见翠荷的话。红叶却不忿道:“姐姐,可不是嘛,那个姚贵嫔真是越发放肆了。” 绿雒玩味地看了红叶一眼,“妹妹,你放心,这戏,没这么容易完呢。” 晚上,漾碧殿中,似乎落实了一项任务。 清慈湖上,绿雒和红叶在游玩,却见傅晨风前来拜见。绿雒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笑言:“傅大人但说无妨,这儿无外人。”不过傅晨风还是不开口,倒是红叶知趣忙说:“既然傅大人有要事与姐姐商讨,妹妹还是先行告退了。待会儿妹妹到漾碧殿等候。” 红叶回走,又见姚贵嫔在另一边走来,心里一顿,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只听傅晨风平淡的声音在风中四散,“娘娘,多日不见,你好象有所清减了。”语气里满是疼惜和关怀。绿雒也甜甜地回应说:“是吗?那可得傅大人多多照顾了。”眼角悄无声色瞟向假山。 “不敢,臣自当竭尽所能。只是臣盼望娘娘自己亦要保重,好让人安心。明晚戍时望娘娘来此一趟,臣为娘娘拟了一方养生之法,届时再一一道来。” 绿雒会意似的一笑,“本宫明白了,有劳傅大人。”傅晨风拱手作揖,“臣告退。”在他迈开步子时,用确保只有绿雒听到的声音说了句:“雒儿,千万小心!”绿雒身子一震,神色无半点迥异。 午夜时分,绿雒轻轻摇醒皇帝,撒娇般说:“皇上,臣妾要您为臣妾做一件事。”皇帝饶有兴趣盯着她:“你的要求还真不少啊,说吧,这次又要干什么?” “臣妾要皇上看一出戏!” “看戏?”皇帝听得一头雾水,忙挪正身子问道:“怎么说?” “皇上明晚戍时三刻刀清慈湖去,估计这戏也开演了。”皇帝闻言更是疑惑,正欲追问,绿雒抱过他的头就是一吻,他便再也不能发话了。 次日晚上,绿雒盛装打扮了一番,酉时末就匆匆赶到清慈湖。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秀发,舒心地慢慢在湖边踱步。月色皎洁,把她的倩影映照的出奇的美艳。而这样的夜色中,最美中不足的便是酝酿着一场不简单的阴谋。 “哟,还真是情深啊!这么早就在等着情人了吗?”皇后的声音在绿雒身后响起。绿雒嘴角一弯,转过身时惊慌失措地跪下道:“皇后娘娘吉祥,皇后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第十五章 看着一贯沉稳的绿雒惊慌如斯,皇后更坐实了某些事情,她满意的神情已经是表露无疑,她佯怒斥道:“后宫妃嫔竟敢与太医私会,实属淫乱宫廷,来人——把阮氏给本宫押下去!”“喳”一声,皇后身后就窜出几个太监。绿雒心头冷笑,这女人,准备得还真周全。她忙惊慌地喊道:“不,皇后娘娘……不是的……” “住手!”一声威严的怒喝十几个架着绿雒的太监倏地松开了手。皇帝快步走上前,扶起了绿雒。皇后这时已被吓得花容失色,忙福身打千:“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怎么会……臣妾……”“什么也不要说了,你刚才说的话朕都听得清清楚楚!”皇帝冷冷瞪了皇后一眼。 “皇上,臣妾接到……接到密报,说绿妃……与太医在此私会,所以,臣妾就来……来……”皇后仍畏畏缩缩地辩解。 “够了!”皇帝盛怒打断她的话,“现在呢?太医人在哪里?”“这……”皇后语塞。绿雒在一旁看着,心里暗道,自己终于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传朕口谕,施悠皇后品行不端,诬告后妃,妄生事端,有失皇后风范。即日起废除皇后封号,打入冷宫。”皇帝冰冷的语气让在场所有的人不无恐惧。 “皇上,不要啊,皇上……臣妾冤枉的,皇上不要啊,皇上……”皇后被太监拖去,口里还在不呼喊。绿雒听着她的呼喊,心有不忍。“雒儿,没事了,随朕回宫吧。”皇帝对绿雒的语气转瞬变得无比温柔。“是。”绿雒应答,不禁回头望了几眼刚才皇后被拉去的方向。其实她也只不过是受人利用了,总归是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啊,幕后的人是想挑拨得势之人相争,然后坐收渔人之利呢! “皇上,臣妾本想为皇上表演一段最新兴起的腹语戏呢,听说民间正流传着。可是……扫了皇上的雅兴,臣妾罪该万死!”走着走着绿雒突然低身下跪。 “雒儿,错不在你,你又何须自责?宫里的闲言碎语……”皇帝扶起她,目光有一刹那异样,但很快又变得明亮,“你听过便作罢了吧,无需介怀。”路上,两人都沉默。 后来红叶获悉皇后被废,急匆匆就来漾碧殿询问绿雒。这宫中线人多着呢,要知道皇后被废的原因还不易如反掌。绿雒就跟她说了那晚皇后带人来“捉奸”的事,红叶听了,神色有点不对劲,她尽力在回想着什么。 “姐姐,我想起来了,那天傅大人来求见,妹妹退下时见着了姚贵嫔,后来还神色慌张地走了。莫不是那姚贵嫔在皇后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绿雒轻舒了口气,“她们啊,就是耐不住性子,看来是有所行动了。虽然她现在怀有龙种不能轻举妄动,可这日子嘛,还长着呢!咱们就来好好较较劲儿吧!”绿雒目光中闪出一丝凌厉。 “芊儿。”绿雒呼唤一声,芊儿就立刻进来听候吩咐,绿雒自袖间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芊儿,叮嘱了句:“午时以前把信送到太医院去,确认无人再把信交给傅大人。”芊儿点头退下。绿雒望了望红叶,她明显有点惊愕。 “姐姐……您真的?”她似乎不敢置信般。绿雒则一脸平静,她握紧红叶的手,“妹妹,你会为我保密吗?”红叶犹豫了一下,郑重点点头。 后来,芊儿汇报说事情办妥了,绿雒才放心下来。 另边厢,“姐姐,信可否假与妹妹一看,好确认实为绿妃笔迹?”竟是姚香雪的声音!女子稍作犹豫,另一女子道:“姐姐,与她吧,这后宫中姚贵嫔认字是最稳当的了。更何况,姚贵嫔也是急于报那一箭之仇啊!” 刚要接过信,外头就吹来一阵风,姚贵嫔没接牢信,纸飘了下地。姚贵嫔忙附身去捡,仔细端详了一会,她满意地点头,把信装进信封里。刚才的女子夺过信封,悦然对另一个女子道:“妹妹,既然信确定无疑,到那时便又我亲自出马,为皇后娘娘取回一个公道!” (待续) 第十六章 越来越接近太后的寿筵了,宫中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宫女太监们都在议论着这次盛会的隆重,盼着热闹热闹。 寿筵当天,皇帝命人安排了各种各样精彩的表演,所有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全员出席。宴会办得十分盛大,人人都在席间献上了自己的贺礼。太后年迈,经不起操劳,受了礼便回宫休息了;而姚贵嫔因为有了身孕,不宜太折腾,也请了旨告退了。然而大家都玩得正欢,这两人的离去根本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绿雒坐在皇帝身边,向下扫视,正好碰上了傅晨风的目光,傅晨风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绿雒的脸竟不知是因酒喝多了还是什么红了起来,神情也不觉不自然了。 酒过三巡,绿雒似乎有点不胜酒力的样子,便向皇帝请旨出外吹吹风醒醒酒,皇帝怜爱地嘱她披上寒衣小心着凉就准了。 绿雒刚离场不久,傅晨风也借言离了席。绿雒信步慢行,经过连婕妤的倚莲居时,她想屏退翠荷和芊儿,独自前行。 “主子,这不成啊,夜深了,您一个人怎么可以呢?”翠荷急道。 几度强调后,绿雒语调不觉重了:“大胆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本宫的事了?看来本宫平时实实把你们娇纵过头了!” 两个丫头立时花容失色,赶紧下跪道:“娘娘请息怒,奴婢们知罪!” 屏退了两个丫头,绿雒感觉轻松了许多,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强逼自己不去留意身后某处不明的目光,她嘴角弯了一下,向前走。 越来越走近清慈湖那边,绿雒却没再前行,而是转身走进了泠香殿。一进门,姚香雪就迎了上来问道:“姐姐,怎样?还算顺利吗?” 绿雒笑意在脸上漾了开来,她扶着姚香雪在椅上坐好,慢条斯理地说:“妹妹别急,这事儿呀,兴许就快成了。”姚香雪闻言大喜:“姐姐,真的?” 她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一大群人马经过的声音,她俩对视一笑,心里都清楚,经过了今晚,虽然她们不一定是赢了,但有些人就注定一败涂地。 不一会儿,那队人马就来到了泠香殿。皇帝进门见到绿雒时讶然了一下,随即沉下脸来跨进门槛,身后随之而入的红叶一见到绿雒和姚香雪福身见驾,面容一下子煞白了;在后面的郑小仪更是倒吸一口冷气,惶恐地掩起嘴。 “皇上……”房内沉默了好久,红叶见皇帝闭着眼睛,额上的青筋丝丝可见,她只好试探着先开了口。 “红妃!”皇帝怒吼一句,吓得在场的人浑身打了个激灵。“你倒是给朕说说,这是怎么个回事?!没有给个好的说法,朕决不轻饶了你!” “皇上、皇上,冤枉啊,臣妾说的是真的,句句属实!”红叶跪下来哭喊道。 “属实?好、好,你说绿妃中途离席是去私会傅卿家了,你在清慈湖见到了谁?又在泠香殿见到了谁?这可是你亲眼所见,别说朕不查证!朕刚才告诫你了,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来,你是知道后果的。”皇帝后两句话说得很轻,但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胆战心惊。 红叶几乎是全身发抖地从袖间拈出一封信,绿雒一看,心都凉了,虽然她早就知道她和皇后、萦昭仪她们是一伙的,但亲眼见她诬害自己,心里仍不禁不是滋味,毕竟当初入宫时,只有红叶对她最好,而如今…… “这是……臣妾收到的检报信,臣妾本就与绿妃交好,这信呈不呈上来臣妾也还没说准,可是臣妾不想欺瞒皇上,把心一横还是把事实揭了出来。信上说……与傅太医相思甚苦,约于今晚宴席中途离场到清慈湖相见,请皇上明鉴啊!”红叶连磕几个头。 绿雒“扑通”一下跪下来,“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给傅太医的信只是列举了臣妾近来身体不适的症状,并没有那所谓的约于清慈湖私会的事儿啊!再说了,臣妾要真是有那苟且之事,又怎会选在宴席中途这么惹人注意的时刻呢?” 皇帝皱了皱眉,“那你为何不直接宣了他过殿去再说?” “回皇上,最近宫里那些闲言碎语,虽然臣妾并不在意,但总该是要避嫌的,就用了传信一法,未料及……”绿雒回头狠狠剜了郑小仪一眼,郑小仪立刻胆怯地低下头,“竟有人监督着臣妾的一举一动,等着看臣妾笑话。” 皇帝夺过红叶呈上的信,打开阅览了一番,红叶紧张地留意他的神情变化,只见皇帝愤怒地把信扔下地,大声责骂:“哼,好你个车红叶,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所谓的”通奸“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红叶连忙颤巍巍地拾起纸笺,信上果然只是写了一些病症描述,她不禁傻了眼,忽然又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站起来指着香雪大骂:“是你!你把信掉包了!是你出卖了我们!你不给我活路,我就要你陪葬!”说完就向香雪冲过来…… (待续) 第十七章 现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车红叶已经扑了上去,绿雒在香雪身边,她立刻挺身而出挡住香雪,此时的红叶已经失了心性,她疯狂地用指甲套乱抓,幸亏绿雒用手挡着脸,只是手上被划了好几道血痕,皇帝大怒,命人把红叶和郑小仪押下去,等候裁判。 因为等级不同,所以红叶和郑小仪关押的宫室也有所差别。绿雒带上翠荷和芊儿,来到了荒废已久的儒雅殿。这里因长年无人打扫,已显得比较破败了,但还是有一定的规模。前殿门口的守卫见是绿雒等人,不敢多加阻挠就让进了。 在门口前,翠荷迟疑着,手放在门上迟迟不推,然而她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对绿雒说:“小姐,我还是不放心您自己一个人进去,那天您已经被她伤过一次了,这次万一她又突然……” 绿雒报以她温柔的一笑,摇摇头。翠荷自小便跟随她,对这位小姐的脾气熟得很,她决定了的事,你再费唇舌也是徒劳。翠荷只好担忧地推开了门。 绿雒缓缓走进房中,但房里光线不足,门刚一关上,房里就暗沉沉的,她隐隐约约见到一个人影缩坐在桌子底下,她稳了稳心神,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叫了一声:“红叶……”没有人回应,她又说:“你不敢面对我吗?” “你来干什么?”红叶回了一句冷冰冰的话,“来看我怎样沦落吗?” “我自问待你一直真心,而你负了我。如今你又何苦说此话?”绿雒有点揪心。红叶闻言表情稍稍有所缓和,但坚持缄默。半晌,她们谁也不说话,绿雒无奈,扭身欲走。 “慢!”红叶终于开口,“你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首先是你的那次生病,”绿雒停住了脚步,却不回头。“怎么会?”红叶不可置信,“那时你不是怀疑皇后……” “我没有告诉你,”绿雒猛地回身,“窃符咒者会在半月后发病,算算日子,皇后手上的伤不是烙印,而你碰巧半月后”生病“了。” “然后,是你特意命嫣儿在拿衣服去烧毁途中撞倒宫女,要她大声责骂宫女以引起我的注意。百密一疏的是,没有人会在做见不得光之事前大肆张扬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想引我去问你衣服沾上皇后金簪金粉的事,因为你怕我会怀疑你,所以想我亲自去问,这样我就会相信你那套冠冕堂皇的谎言。但是你忘了,没有人会穿着正二品妃子的服饰夜闯皇后寝宫,那么明显你是与她正常会面的了。” “……”红叶欲言又止,绿雒注意到她这个神情,又说:“当然,你们也可能是普通的碰巧遇上,后来你遣了郑媛的侍女采儿特意在我的小厨房做了场戏,你无非是要我认为我的敌人不会是你,而是嚣张跋扈的郑媛,可你预算错误,那采儿毕竟是忠于她主子的,她戴上了你送她的手镯行事,一只有粉色吊珠的翡翠镯子,你大抵是以为时间久了,即使我再见到也认不得吧,所以才把它赐了给采儿。” “呵……原来如此,实为天意啊!”红叶绝望地轻笑。 “再后来,我跟你说了姚贵嫔来兴师问罪一事,并没有说到她认为我怎样下药害她,而你竟能说出”安胎药“三字,想必如非知道来龙去脉,怕这事儿还不算易猜。” “这么说,那天姚贵嫔刚好出现在清慈湖,目睹了你和傅晨风见面,也不是偶然了,你们是安排好引我们前去的了。”红叶几乎是用陈述的语气说。 “……,”绿雒拿出一颗粉色的珠子,红叶一看,恍然大悟。“采儿看到了,所以我必须知道她有否告诉你。事实很清楚,你向皇后告了密,利用她来打击我,无论我和傅晨风的事是真是假,你也会除去一个对手。” “也许你最意料未及的是,香雪无意中发现是我给她报的信,于是和我联手。在你们眼中,我和香雪是谁也容不下谁的仇敌吧?所以你们才不会想到,香雪把那封信给掉包了;宴席那晚,眼见我这么狠把两个丫头赶走,你们定然相信我去见什么不应见的人,自然更不会怀疑我要去的其实是泠香殿了。” “看来我实在是低估你了,落得如斯下场,总该是我应有此报。”红叶自嘲。 两人又沉默了好久,绿雒转过身,不再看她,“你放心,皇上不会杀你。”就快步向门口走去,正欲推门,红叶幽幽的声音飘来:“不用了,你不必多费唇舌为我求情,还是留着精力顾好自己吧,这战争还没完呢!”绿雒踌躇了一下,推门出去。 “即使皇上不杀我,她也不会让我活。”红叶喃喃自语。 第二天,芊儿神色慌张地来向绿雒禀报说,红妃今早被发现在儒雅殿上吊,绿雒一听就整个人呆住了,我终究,还是保不住她……(待续) 第十八章 后来就有人在公众传言说,是绿雒逼死了红叶。 绿雒在和德妃说起关于红叶的事时,脸色有点苍白,德妃自然明白她是怎么了,她把手倾覆上绿雒的脸,柔声细语:“妹妹,这终归是她的命数,与人无尤,你又何必为此耿耿于怀呢?是她负了你的情谊,你这么做也不过但求自保。姐姐见你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啊!” 绿雒惨白一笑,笑容显得无力:“姐姐,雒儿无事,您身子不好,莫要为了雒儿的事忧伤了身子。雒儿只是觉得,这种种的一切定是牵涉了不少人,而这背后一定有个操纵一切的幕后指使者,此人谋略不简单。想到还要面对那些明枪暗箭,妹妹突然觉得累了……” 德妃轻轻拍着她的手,以示安抚。 绿雒轻柔地修剪着窗台上的蝴蝶兰,脸上没有丝毫的感情变化,翠荷在她身后,犹豫地说:“小姐,奴婢知道,皇上有些日子没来了,您心里……”绿雒打断她的话:“翠荷,你以为,近来宫中除了那些大事,就真的没有一个人吭声吗?皇上虽然身为九五至尊,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翠荷是省事的丫头,马上就明白了绿雒的话,也就不再多话。 绿雒叹了口气,“怕是这宫中,很快就容不下我了。” 闲来无事,绿雒到御花园散散心,刚转了一会儿,就听见前方的嬉笑声,绿雒走近两步,赫见皇帝。萦昭仪和她刚满三岁的女儿在嬉戏。皇帝面带笑容慈爱地看着正围着他转的小公主,偶尔摸摸她的头,说真乖,萦昭仪则满足地看着他们父女俩,不时为女儿擦擦汗,绿雒不仅被这幅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迷住了,直到被人在旁边撞了一下——“奴婢该死,冒犯了绿妃娘娘,请娘娘恕罪。”来人是萦昭仪的宫女婉晴,她拿着的风筝和卷线全掉了下来,她这一说话,就把那边乐也融融的一家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绿雒见皇帝他们走了过来,忙躬身行了礼,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绿雒抬头,却迎上了皇帝冷漠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一黯。 “发生了什么事?”皇帝语调透露出些许不悦,似乎这事扫了他天伦之乐的兴致。 “回皇上,没什么大事,只是臣妾不小心罢了。”绿雒答道。 “不,不,禀皇上,是奴婢的错,奴婢刚才莽撞,撞倒了绿妃娘娘,奴婢该死!”婉晴跪在地上向绿雒连连磕头,“娘娘,这是您的玉佩,奴婢该死,撞掉了娘娘的玉佩。”她说着就双手轻轻颤抖着递上一块玉佩。 绿雒微笑着正想说她弄错了,萦昭仪轻“啊”了一声,皇帝转头看她:“怎么了?”许是她发现自己失仪,便向皇帝欠了欠身道:“回皇上,臣妾只是有点惊讶,绿妃妹妹这块玉佩臣妾曾经十分喜欢,但着人搜寻不果,而可惜那物主说是他娘的遗物,臣妾便也不好夺人所爱。想不到今个儿竟可以在此得见,请问妹妹从何处购得?” 还没等绿雒开口解释非她所有,皇帝又问:“物主谁人?爱妃这样一提,朕也觉得这玉佩看来眼熟,你说说看!”萦昭仪道:“是太医院的傅太医,他身上偶尔会挂着一模一样的玉佩呢!” 绿雒回想一下以往所见过傅晨枫的场面,的确偶然会见到他身上挂着这样的玉佩。见皇帝一听这话就沉下脸来,忙开口道:“启禀皇上,这玉佩也许是傅太医所有,但臣妾绝对没有这样的玉佩,请皇上明鉴。” 还跪在地上的婉晴发话:“可是娘娘,奴婢刚才明明看到玉佩是从您身上掉下来的,担心因奴婢的鲁莽摔坏了娘娘的东西。” 绿雒闻言微愠,斥了一句“说谎”,跪下来对皇帝说:“皇上,此玉佩的的确确非臣妾之物,臣妾实在不知道它从何而来。” “好了!”皇帝打断婉晴还想说的话,冷冷地转向绿雒:“绿妃,你回去,回去漾碧殿!” 绿雒听到这话,知道皇帝准是相信傅晨枫给了她这玉佩,他本身性子就倔,一时火气上来,甩下一句“臣妾告退”就愤愤地拂袖而去。 好几天绿雒也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把翠荷和芊儿担心得要命。幸好几天后的晚上皇帝终于来了,翠荷和芊儿心里都欢喜了好一阵子。 可绿雒却挺不领情,她面无表情给皇帝福福身子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的表情较前几天缓和,但依然没有笑容。他见绿雒没等自己让起就直起身子,皱了皱眉头,“怎么,还在闹脾气?” “皇上言重了,臣妾不敢。”她倔强地透出讽刺的语调。 “不敢?你还有何不敢的?这些事儿朕想来就觉得蹊跷,朕问你,那时你约朕到清慈湖去,是不是利用朕布置你天衣无缝的局?”皇帝语气也不觉重了。 绿雒愤然转身:“既然皇上听信了他人的闲言闲语。又何苦来问臣妾?如果皇上是来审问臣妾的话,请恕臣妾无话可说!” 皇帝拍案而起,怒道:“混帐,朕身为一国天子,难道问你两句话也不成?” “可以,皇上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莫说问话……”绿雒转回身,一步步走近皇帝,幽怨地盯着他,“就是要臣妾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皇帝盛怒,“好,好,是朕的错,朕把你娇惯坏了。罢了罢了,朕随你去!”说完大布迈出门槛,吩咐边下的太监:“传令下去,绿妃性子嚣张,御前失仪,责令禁足一月,任何人不得探视!” 翠荷和芊儿一见龙颜大怒,吓得忙跪下来连声讨饶,在她们的哀求声中,皇帝决然向夜色步去。(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小姐,您别往心里去,皇上这回子心头有气,这气消了,也就过了。”翠荷声音里带着担心,拼命安慰在塌上横卧的绿雒。 绿雒却似没有听见翠荷的话,闭着眼睛静静地想,到底,我还是错了吗? 清慈湖上,月色凄清,冷冷的湖水把人的心都看得冷了。“皇上,这儿风大,请保重龙体。”皇帝的贴身管事公公长碌轻轻低声说。 “朕想再站一会儿,不碍事的。”皇帝面向着湖水,月色把他的背影映照得冷冷清清的,萧瑟的寒风拂过,他竟无意冰凉,反而一丝疼痛的回忆无端浮起。 “荒谬!皇儿,哀家记得早前已跟你说过,红颜祸水啊!把绿妃撞了姚贵嫔的事掩了不说,还把你的皇后也废了,如今红妃又因卷入绿妃与傅太医有染一事无故而死,从绿妃进宫这两年开始,她便是非不断。你到底还要任由这后宫生起多少风浪?!”皇太后愤怒地指责皇帝。 皇帝微躬身子,面露难色:“皇额娘,请您息怒。虽说儿臣平素忙于朝政,但也没有疏忽对后宫的监管。此次之事,纯粹意外,儿臣请皇额娘放心,儿臣日后一定……” “皇儿,你当着哀家的面,明人不说暗话。你我都清楚红妃的死决不是意外,而是背后一些人在策划这一切。”太后语气转缓,“只是,可惜了绿雒那孩子,若要这后宫平静下来,你也得以心无牵念,她……”太后望着皇帝,目光闪过一道精光,“必然要消失!” “不!皇额娘,不行!雒儿绝不能死!”皇帝惊觉太后的意思,立马说道。 “皇儿!你到底有否身为一国之君的自觉?你应该心系的是天下苍生,而不是后宫,更不是某一个女子。只有处理好后宫之事,你才能专心治理政事!”太后严厉喝斥。 “可是,儿臣不能让雒儿死的!”皇帝斩钉截铁地说。太后盯紧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皇儿,虽然你是皇帝,但你也有力不从心之事。此事,你护不了她。”说完望了安嬷嬷一眼,安嬷嬷会意,过来搀扶她向床榻走去,“哀家乏了,你跪安。” “儿臣遵旨。”皇帝退出来后,一直心事重重。 宫中近来都在议论着皇帝新近宠幸的妃子一事,是因为皇帝已有大半个月接连每晚都在愉馨殿就寝,德妃荣宠犹似当年的绿妃。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绿雒正在默默绣一方锦帕,翠荷担心地看着这个脸上无一点感情变化的主子。 前两天芊儿才匆匆来回报,她偶尔发现婉晴和采儿偷偷摸摸在一起谈话,就留了个心眼儿去查,结果让她打听到原来婉晴和采儿是表姐妹,当初是一起在萦昭仪处做事的,后来遣了采儿给郑小仪,自此采儿就成了郑小仪的“心腹”。绿雒听完,冷笑几声:“呵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终于明白,不管是红叶还是郑小仪,甚或皇后,她们都只是萦昭仪手中的一枚棋子,自始至终,在背后操控这盘棋局的人,是萦昭仪,她根本是策划了很久来对付自己的了。 而现在,面对这些事,绿雒反而觉得麻木了,皇帝既已心不系她,她再费尽心思争宠又有何用?只是,皇帝如今专宠的,竟是她的亲姐姐…… “小姐,您说大小姐是怎么回事嘛,小姐您被皇上禁足,她却和皇上在卿卿我我的,也没有想办法来看您,她明知道小姐您对皇上……”翠荷愤愤不平。 “翠荷,不要胡说!”绿雒瞪她一眼,又说:“皇上已然下旨不准探视了。再说,姐姐身子差,让她奔波过来也不好……”绿雒越说越连自己的解释也接受不了。 “小姐,您看,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呢!您明明心里就在意。难道这宫中,还真的什么也能抹灭掉?包括至亲的感情?”翠荷眼眶映出丁点泪花。 绿雒沉默了,她无法回答翠荷,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答案。 愉馨殿内,皇帝靠窗背手而立,“德妃,这事,实在难为你了。”德妃微微一笑:“皇上言重了,臣妾是姐姐,为妹妹做这点小事,又怎可谈得上难为呢?” “可你这么虚弱的身子,朕还把你推上这风口浪尖,让你受苦,朕……”皇帝回头。“对不住你。”德妃闻言微征,这个身份尊贵的男人,为了她妹妹甘愿放下身段,妹妹……总该是幸福的吧,而她自己呢? 德妃痛苦地摇了摇头,抛开忧伤的思绪,跪下来道:“皇上,臣妾怎样也无所谓,只求皇上能保臣妾妹妹周全!”皇帝赶紧扶起她,“德妃,你这是干什么?你明知朕无论如何都会这样做的啊!”他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恐怕她心里早已认定了朕是一个淡漠无情的人了。” 德妃按住皇帝的手说:“皇上,雒儿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苦心的。”他俩相视一笑,望向天际的月亮。(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禁足的一个月,真的十分漫长。仿佛时间漏斗的流速有阻,每天都那么漫长。绿雒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内,不踏出外院一步,要不是在做刺绣,就是倚在窗边,看着窗外出神。感觉到有人为她披上了件斗篷,也不回头,就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仿佛想看穿宫墙,看到她的蝴蝶兰花园。 “小姐……”翠荷想说天气很冷,让绿雒多披件衣服,看着她这模样,翠荷难过得无法再说下去。她心里明白,小姐的心都冷了,还怎会感觉得到天气的冷? 这半个多月来,不仅绿雒没有外出,在皇上的圣旨下,还真的没有一个人前来探视,连很多昔日殷勤来帮忙的公公和宫女也都不见一个影子。翠荷不禁慨叹:这宫城里,真比城外冷得多啊!真情,在这里到底算什么?苦命的小姐,真希望老天爷能稍微眷顾她一下,让她得到幸福吧。 正当翠荷默默向苍天祈祷时,她听到“啪”的一声,睁开眼睛却惊见绿雒倒在地上,她吓得赶紧跑到绿雒身边,焦急地喊着:“来人啊,绿妃娘娘晕倒了,快来人哪!”她又察看绿雒,“小姐,您怎么了,不要吓翠荷啊!您快醒醒吧!” 傅晨枫赶来,为绿雒诊脉后面露忧色,额际还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良久,“翠荷,你是怎么服侍你家小姐的?娘娘邪风入体没有及早诊治,又忧思过度,现在风寒加重,情况不妙啊!”傅晨枫言语间因担忧不禁多了几分责备。 翠荷一听此话更是泣不成声:“傅大人,是翠荷的错,翠荷没有照顾好小姐。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翠荷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救救小姐吧!”说着一个劲儿地向他磕头。 “翠荷,你也无谓过于自责了。你放心,在下一定用尽所有方法救娘娘的,但同时还要看娘娘的求生意志。但如果娘娘到明天仍高烧不退,恐怕……就有性命之虞了。”傅晨枫背对着翠荷,痛苦地凝视绿雒。 翠荷差点没晕过去。但她坚持着,她知道她不能倒,她还要照顾小姐,还要陪伴小姐渡过这一关。傅晨枫无法再看绿雒难受的模样,急急道:“翠荷,照顾好娘娘,要及时擦掉汗水。在下回去煎药,等会亲自拿起来。” 翠荷朝他点了点头:“翠荷知道,有劳傅夫人了。” 翠荷边为绿雒擦汗,边小声地祈祷:“小姐,您千万不能有事啊,您不能扔下翠荷一个人的。小姐,您一定会好的!”绿雒两腮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嘴里喃喃:“姐姐……姐姐,皇上……皇上” 不知过了多久,绿雒头晕晕的,她勉强挣开眼睛,仿佛看见皇帝和德妃坐在床边对他微笑,她吃力地抬手想摸皇帝的脸,却不够力气伸手上前,她迷迷糊糊地只能勉强吐出几个字:“……皇上和……姐姐?” 绿雒好像看见皇帝捉住她那只抬起的手,语气既温柔又心疼地说:“雒儿,你怎么会病了呢?你知道你让朕有多担心吗?答应朕,赶快好起来,健健康康地在朕身边。”话毕皇帝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仿佛德妃也握住了她的手,和蔼地说:“雒儿,你是个好孩子,所以要快好起来,不要让姐姐担心,好吗?” 绿雒向他们微笑,眼里噙满了滚烫的泪水,“好,雒儿知道,雒儿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的。”然后她见到皇帝微笑地轻声说:“那你就要好好休息了,朕命令你,明日要康复了。”绿雒嘴边轻轻扯出一个弧度,便沉沉睡去。 漾碧殿外,寒风呼呼地扫过,卷起几片落叶,有一片缓缓地落在一袭明黄色身上。“说,雒儿到底能不能痊愈?”皇帝神色紧张,他太害怕会听到什么否定的答案。也害怕见到傅晨枫不安的表情,干脆背对着他。 “回皇上,娘娘这病本来并不严重,只因没有及时疗养,加上终日忧思,才使病情加重。正所谓”心病终需心药治“,如今微臣以药治标,有皇上和德妃娘娘作为心药为本,绿妃娘娘应该能渡过此关。”尽管傅晨枫在皇帝面前尽量掩饰他对绿雒的关怀之情,但皇帝始终还是能够看出,傅晨枫对绿雒的感情不亚于他。 皇帝抬头呼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晨枫,朕,绝不想把雒儿让给你!” 傅晨枫惊恐地抬头,他不明白,皇帝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而且,尊卑有序,皇帝为什么面对着他,称绿雒为“雒儿”而不是“绿妃”? “照顾好她,否则。”皇帝回头狠狠说:“朕要你的命!” “是!”傅晨枫的眼神透着一种坚定,不是因为他面对的是皇帝的命令,而是因为他想守护他自己最重要的人。 皇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转身走向无尽的夜色。他的背影,显得那么落寞,那么凄楚。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绿雒慢慢睁开眼睛,她摸摸自己的头,烧退了。动动身子想起来,惊醒了伴在床头睡着的翠荷。翠荷欣喜地说:“小姐,太好了!您终于醒了!翠荷担心死了,我去叫傅大人进来,大人整夜都在照顾小姐,天快亮时才到外厅去小息一会儿的。”翠荷扶绿雒靠着床坐起身子,便出去叫傅晨枫。 绿雒摸摸额头,想起昨晚那个梦,皇上和姐姐还疼她如昔。早上起来,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果然,自己只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傅晨枫走进来看到绿雒清醒的样子,脚步顿了顿,尽管他没有表现出太多,但绿雒完全可以感受到此刻傅晨枫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可是,她可以怎么做?她还是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莞尔一笑:“本宫这次能康复,真是多亏了傅大人。他日有机会,本宫一定会好好报答大人的。” 傅晨枫神色一黯,作揖道:“娘娘言重了,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微臣岂可居功。只求娘娘永享安康,微臣岂敢求报答。” 她又一次伤害他了,但她有什么办法?感情是无法勉强的,虽然皇帝厌弃她了,不过她的心仍然在皇帝那里,这是不争的事实,她回应不了他的感情。更何况,她是皇帝的妃,他是皇帝的臣,即使爱上了,也是徒增悲剧而已。 后来的十几天,绿雒因为大病初愈,所以几乎都在休养,禁足的日子慢慢地过去了。之后傅晨枫让她多晒晒阳光,对身体康复有帮助。然后每天不是翠荷就是芊儿陪着绿雒到处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这天,她们走着走着,竟走到华秀殿,绿雒不禁驻足门前,心里不是没有怨恨的,就是这殿的主人萦昭仪陷害她的。操纵着一切,害死那么多人的,就是萦昭仪。有那么一瞬间,绿雒真的想冲进去问她:为什么要害自己,为什么要伤害几条无辜的生命。不过理智阻止了她,她叹了口气,和翠荷走了。 几天下来,绿雒的精神真的好了很多,不再是病恹恹的样子了。她偶尔读读书,写写字,翠荷也没见她有什么情绪波动。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翠荷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好像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但宫里一切平静,她便以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自己心情太紧张所致,也没有多加留意。 后来,偏偏真的发生了事情。绿雒在写字,门外传来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只见宝儿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口里还嚷嚷:“不好了,不好了!”翠荷看不过去,道:“没规没距的,匆匆忙忙的成何体统?” 宝儿气喘吁吁地说:“不是的,翠荷姑姑,大殿那边传来旨意,好像是说怀疑主子下咒害静园公主,现在请主子过殿问话。” “什么?!”翠荷大吃一惊,转身想请示绿雒。而绿雒放下笔,一脸泰然地说:“翠荷,我们走。” 一路上,翠荷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是萦昭仪在操纵一切,为什么这次受牵累的是静园公主?她可是萦昭仪的女儿啊!但如果幕后黑手不是萦昭仪,难道还有其他的人要对付小姐?翠荷偷偷瞧了瞧绿雒,这位小姐仍然一如往常,连受冤的委屈也没有。她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到了殿上,她们发现只有皇帝、萦昭仪、连婕妤、姚贵嫔、娴芳仪、福才人和刚晋了德仪的辛嫔,并没有料想中太后的出席。 她俩行了礼,耳边就响起皇帝的声音:“绿雒,你看看这物件可曾认识?”然后伺候的小太监举着托盘走下殿来,呈给绿雒。 咒符!竟然是阮家的咒符!绿雒平静的脸色有一刻的惊诧,随即又平淡如水,规规矩矩地回答:“回皇上,这是臣妾家族的咒符,未知有何问题?” “好,你承认便是。你竟然用咒符毒害静园公主,你可认罪?”皇帝语气加重,在场的人都不寒而栗。 绿雒直视皇帝的眼睛,“回皇上,臣妾没有做过,无罪可认。” “你!”皇帝拍案。“皇上,依臣妾之见,绿雒妹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请皇上再仔细查明。”说话的竟是皇帝身旁的萦昭仪。 “姐姐,您可别太好心了,这宫里居心叵测的人多的是。如果是害大人也就罢了,却害了个三岁的小孩儿啊,这人的心狠手辣是有目共睹呐。”萦昭仪身边的连婕妤发话。 这话更刺激了皇帝,他怒道:“阮绿雒,枉朕一直对你疼爱有加,认为你德才兼备,是宫中女子的典范。而你如今竟然连朕三岁的女儿也不放过,朕对你真的很失望。” “皇上,绿雒为人如何您该是最清楚的。臣妾承认咒符的确是臣妾所有,但毒害帝裔这等事情臣妾绝不为之,言尽于此。一切愿全凭皇上处置,臣妾无怨无悔。”如果皇帝真的已经不相信她了,那么怨恨也变得没有意义。 “皇上,”姚贵嫔起身,向皇帝福福身子,“绿妃娘娘是巫术家族阮氏的巫女,有此咒符实属平常。在臣妾记忆中,以前也曾发生过绿妃被指以咒符魅惑皇上之事,试想一下绿妃娘娘没有做过的话,两次窃符之事,会否是同一人所为,目的是嫁祸于绿妃娘娘?” (下回待续) 第二十二章 绿雒和翠荷知道,两件事不会是同一个人所为,因为上次窃符者是红叶,但红叶已经死了,如今窃符者必定另有其人。 “既然事有蹊跷,就继续追查。绿妃为咒府所有者,暂时脱不了干系,责令于漾碧殿闭门思过,等候发落。”皇帝为这场审问会划上句号。 第二次到殿上来,绿雒发现皇帝对她的态度更加严肃,她在他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温存。她开始有点绝望,恐怕他……真的已经不再相信她了。 “绿妃,上次据你所说,窃符者会在半月后身体不适,朕特意派人在宫中搜查,并没有发现疑似犯人,你作何解释?”皇帝的眼神冷冷的。 “回皇上的话,臣妾无话可说。”绿雒仍然理直气壮地说。 萦昭仪身后的宫女婉晴这时站出来,在皇帝面前跪下,犹犹豫豫地说:“启禀皇上,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朕准你说!”皇帝摆摆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在绿妃娘娘解除禁足令以后,有几次奴婢都看见绿妃娘娘在华秀殿门前,目光凶狠望着殿内。当时奴婢自以为眼花,也就没有过多留意……”婉晴还想说,萦昭仪喝止她:“婉晴,你别乱说话,绿妃妹妹怎么会怨恨本宫,你乱说话就不怕皇上砍你的头吗?” 婉晴赶紧跪地求饶:“皇上饶命啊,奴婢说的全是实话。奴婢只是怕因为那次玉佩之事,害主子惹绿妃娘娘不快而已,皇上明鉴啊!” 她竟然又把玉佩之事扯了来讲,这不是火上浇油嘛!果然,皇帝龙颜大怒:“阮绿雒,你听到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如何抵赖?看来禁足令并不起到警戒的作用呀!” 绿雒觉得喉咙像被火烧着似的,她硬生生把泪咽回去,倔强地说:“臣妾只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皇上如果不相信,如何处置,臣妾已经说过了,悉随尊便。” 皇帝气得站起身,“好,你这性子,你这性子!你以为朕真的不会把你怎么样对不?你以为可以恃着朕的宠幸任意妄为是不是?传令下去,绿妃毒害帝裔,罪无可恕,判处午门斩首……”“皇上,慢着,绿妃是本朝巫术家族的巫女,不可斩杀的,万万不可啊!”萦昭仪情急地说道。 “好,念其身为本朝巫女,赦免死罪,现将其打入冷宫,不得有误!”皇帝威严地下令。 侍卫走过来要押走绿雒,她厉声喝止:“不要碰我,我自己走!”话毕在侍卫的带领下决然走出大殿。这次皇帝明显火气很大,而且的确没有办法证明绿雒是清白的,所以姚香雪也不敢贸然再为绿雒求情,这大殿上的人,一时间都各怀心思。 绿雒想不到,才刚解除了禁足令不久,自己又再次被关进这冷寂的宫墙里,或许,其实从一开始自己就是被关在凄清寂寞的高墙内的吧?只不过昔日有他,多苦的地方都会变成天堂,如今呢?这红红的宫墙真的变成一幅给自己带来寂寞和萧瑟的墙了。 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银灰色的天空悠悠地飘下,像满天白色的蝴蝶在迎风飞舞。这样的雪花有蒙蒙飞絮的轻柔,也有点点晨露的晶莹,还有丝丝小雨的细密。天和地都是纯洁无瑕的,不知道这漫天飞雪,能不能掩盖住这座宫城的丑恶和肮脏? 她想起儿时和皇帝的过往,在桃花林里,在清水湖边,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她记得,就是下着这样小雪的天气,她和只知道叫做翎的大哥哥穿着暖暖的绒毛斗篷,在雪地上堆雪人、打雪仗;她还记得,她大声喊着“哥哥,雒儿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时,大哥哥由惊愕转为欢喜然后点头的面容……永远,到底有多远?他们两个人,完成了几许誓言? 如果,他不是君王,她不是妃子,只是一对平民百姓的小夫妻。平时,他耕种,她织布,闲来饮酒赋诗,对月沉吟,没有喧嚣,没有繁华,没有争斗,只有他们俩,那便是天堂,她梦想了多少次的天堂。 姚香雪来看望绿雒,不过绿雒终日只是看着雪景出神,和谁说的话都不多,即使香雪来了,她也只是看了眼,淡淡地说一句“香雪你来了”就不再多言。姚香雪看到绿雒这样心里也难受,不过她根本做不了什么,她只是母凭子贵稍微有一些地位罢了,保其自身还可以,要救绿雒,她就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她安慰了绿雒几句,绿雒始终无动于衷,她叹叹气,只好离去。 这天,绿雒醒得特别早,坐在窗边看清晨的雪景。她伸手,接住一片缓缓落下的雪花,翠荷为她披上斗篷,见状说:“小姐,您身子骨弱,大病刚愈,雪花冰凉,还是不要触碰为好。”“雪花虽凉,人心更凉,触碰又有何妨?”绿雒缓缓道,“你看,它这么快就消融了,我还来不及捉紧它。” “启禀主子,主子,萦妃娘娘来访。”芊儿进来汇报。随后走进来三个人,当初的萦昭仪和婉晴,还有一个人,萦妃示意这人走上前来,翠荷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那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