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情天使》 楔子 意大利 米兰郊外 空阔绵延的高速公路在夜幕里望不到尽头。深夜了,月光静静的撒在四周的原野上,更增添了一丝静谧。 突然,一阵尖锐的马达声撕裂了这夜的宁静,一辆崭新的莲花跑车如风般狂飙在公路上。前方,静静地竖立着一块醒目的警示牌,告诉人们绕道而行。可是,这个驾车的人仿佛没有看见,车子呼啸着继续以极速冲了过去。瞬间,牌子被撞飞了,而车子,一头冲进警示牌后的大坑里,接着弹上半空,轰地砸到地上后,仿佛心有不甘地继续连着翻了十几个跟斗,最后,当它终于静静的趴在离公路百多米的地方时,这辆原本崭新的名贵跑车早已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了。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车手早在撞击发生时便被巨大的冲力抛出了车子,重重摔在地上了。他没有呻吟,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趴在那儿,仿佛睡着了一般…… 第二章 明媚温暖的阳光撒满了海滨的沙滩,到处是脸上洋溢着笑容的人们。这样的好天气辜负了真是可惜。但对于宁凝霜来说,永远不会有这样的遗憾。此刻,她正静静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遍又一遍地研究着她手边所有关于乔查克的医学记录。很明显,她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这从她紧锁的眉头就可以看出来。不知不觉地,面前的咖啡杯又空了。 “童樱,”她叫了一声,想请她给自己倒杯咖啡过来。 没有反应。 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真的不明白,这个乔查克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让这么多的人为他疯狂。他到这儿不过短短三天,可是就在这三天里,医院所有的秩序都乱了。他们不得不随时提高警惕以防突然有记者或球迷闯进。送给他的鲜花来不及处理,堆满了病房外的走廊,招致同病区那个对花粉过敏的老太太的极其不满和抱怨。至于全医院所有的护士,这几天更是一反常态,拼命恶补起英语。尤其是那个童樱,从前叫她认真学点以备后用,她总是懒洋洋地提不起劲,现在倒好,不时捉住宁凝霜要她指点下。她们似乎统统忘了三天前的遭遇,有事没事就往乔查克所在的病房跑,即使只能在门口偷瞟一眼,仿佛也会给她们带来无穷的乐趣。这个童樱,现在肯定又是觑空去了那儿。 宁凝霜站起来,端着杯子想到走廊尽头的休憩室重新倒杯咖啡。 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了她的面前。是莫大伟医生,一个医院同事,三十刚出头,就已经是脑科权威了。她接过来,浅浅喝一口后,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 他看到了她淡淡的眼圈,关切地问:“怎么了,很累吗?” 她知道他从来就是很关心自己的。这种关心从孩提时代就开始了,直到现在,他总是默默在她左右,在她需要帮助时适时地出现。她知道他对自己怀有情愫,可也许恰是由于这样,她更不愿和他有除工作方面外的任何交集。 她揉揉眼睛:“还好。只是在最后确定治疗乔查克的最佳方案。” 他若有所悟地说:“就是前几天刚入院的那个足球明星吗?我们这儿好象由于他的到来秩序大乱了呢。听说他脾气不好,没给你惹麻烦吧?” 她淡淡笑道:“还好。除了刚来时闹了一下,这几天都很安静,以后应该会配合治疗的,我相信没问题。” 他凝视着她难得一见的笑容,几乎有些呆了。她或许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时是多么的迷人,脸部的线条柔软而妩媚,不复平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事实上,她是相当美丽的,只是这一点,她自己或许永远不会在意。 他心口一热,决定把在心底酝酿已久的计划提出:“凝霜,你今晚……” 话还没说完,只见童樱慌慌张张地一头撞了进来:“宁医生,不好了。乔查克现在又在发脾气了,不肯吃药。你快去看一下吧!” 她立刻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后向外走去。 莫大伟无奈地耸耸肩,尾随而出。 到了病房,只见病床前的地面乱七八糟地洒了好多五颜六色的药丸,而乔查克此刻正双手抱胸,气鼓鼓地坐在床上。看见宁凝霜的到来,他故意偏过头去,不去看她。 宁凝霜皱起了眉。走到他的面前,站在那里盯着他,直到他无可奈何地转过脸来。 “为什么又不吃药了?”她的口气是严厉的。 他扁扁嘴,看起来很是愤怒:“我已经受够了,已经三天了。你除了给我吃药,你还做了什么?莫非你想告诉我,就是这几颗药丸能让我站起来?我再也不吃这些苦得要毒死人的鬼药丸!” 她看了看满地的药丸,说:“你可以选择不吃这些药丸。我当然可以给你开其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他精神一振。 “中药你知道吧。你可以吃中药。按你的病情,我认为你应该吃风干的蟑螂和老鼠尾巴。”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也能治我的病?” 她板着脸,冷冷地说:“这能让你安静下来,不再吵闹个不停。” “不不不,”他忙不迭地说:“我还是吃药吧。” 宁凝霜皱眉看着他足足喝了一大缸的水,才把那十几颗药丸艰难地送进腹中。她暗中叹了口气,真服了眼前这个男人,那么大的个子,吃几颗药竟弄得好似比死还难受。 仿佛觉察到她的心思,他面有赧色。哎,这也不能怪他呀,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打针吃药,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从来都是挺一下就好的。 见他吃完了药,她点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他叫住了她,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医生,我真的还有康复的可能吗?” “当然,如果你配合治疗的话。”她肯定地说。 他叹了口气,悠悠地说:“你或许不相信,当我出车祸后醒来的一刹那,心中竟丝毫没有死里逃生时应有的那种感觉。我当时反而想,如果我就这样死掉,也是个不错的结果。因为我将再也没有痛苦了。虽然酒后飚车有人会骂我死得活该,但还是有更多的人会为我举行一个隆重的葬礼,读一篇赞美的悼词,新闻会大肆报道纪念我一番,然后,我被彻底忘掉。我喜欢这样的结局,是个真正的传奇。可惜我终究还是没能成为传奇的主角,”他扯扯嘴皮,望着她,象是在笑,“反而成了半身不遂坐在轮椅上的废物!上天真是会开我的玩笑啊。” 她默默地听着,不置一辞。 “为什么不说话?”他有些不满。 “你想我说什么?”她终于开口,“只怕我说的你不爱听。” “哦,”他饶有兴味地紧紧盯着她,“说来听听无妨。” 她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不是上天在开你的玩笑,是你在跟你自己开玩笑。” 他一怔,半晌,颓然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别指望能从你这得到任何安慰。你永远都是这样象座冰山让人难以亲近的吗?” “这个问题你不需要关心,”她面无表情,“你该多关心你自己。明天我们开始康复治疗。”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去。身后,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尾随着她,直到消失。 康复治疗开始了,尽管曾经有过成功的先例,但她很清楚,这次将会是个相当艰巨的历程。通过这几天的综合检查,她发现乔查克的病情远远超出了她原先所预料的程度。总之接下来,她和他都将会有一段不轻松的日子。 她推门进入乔查克的病房。他今天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不但理了头发,还刮了胡子,现出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孔。见她的到来,他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仿佛听到抽气声,她斜眼望向旁边的童樱,只见她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盯着他看。 康复治疗所需的仪器设备,经络导平仪和神经肌肉治疗仪早已经放置在乔查克的床边了。他好奇地不停上下打量这两台小巧的仪器,露出怀疑的目光。在他看来,搬来两台庞然大物可能更能激发他的信心。看出了他的疑惑,宁凝霜缓缓介绍道:“这是我根据中医的经络学说和现代医疗物理学而研制的配合电体导电磁针灸疗法的仪器。它能够激活再生脊髓外伤性神经细胞,修复损伤局部的胶质瘢痕。当然,现代医学正在研究干细胞移植法,这也是我的课题之一。如果将来成功的话,象你这样的情况治愈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但很遗憾,目前还只是在研究阶段,无法应用于临床……” 她自顾自地说着,也只有这时,她的眼睛里才有了一丝温暖而飞扬的光芒。 尽管什么都没听明白,他还是拼命地点头表示赞同。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打住了。 “怎么不说了?”他继续怂恿,“我喜欢听你说话的声音。” 她的神色一下子严峻起来。没有 睬他,只是示意童樱将托盘里的盒子拿来。 她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从里面捻出一根细长而铮亮的银针。与一般银针不同的是,它的尾部连着一根长长的导线,她将导线的另一端和其中一台仪器相连接。 老天,这根令人望而生畏的长长的针竟是要往自己身上扎吗?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头刺猬的模样,他的脸垮了下来,强忍着向后退缩的冲动。 她又拈出了一根银针,如法炮制。他抖得更厉害,忍不住偷偷伸长脖子望向她手中的盒子。天,里面密密麻麻,寒光闪闪。 “你要把这些针都扎在我身上吗?”他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不忍看到心中的偶像遭受如此的惊恐折磨,童樱连忙安慰他说:“不用怕啦,宁医生的认穴技术很好,从来没有出血的。况且你也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的啊。不用这么怕 .” 她的话提醒了他,识到自己此刻的举动看起来非常可笑,他象小孩做错事那样低下了头。 “这并没什么奇怪的。大部分人第一次接受这种治疗时,心理上产生排斥和恐惧都是正常的。”出乎意料,他竟然听到眼前这个一贯冷若冰霜的女人在出言安慰自己。 “我没听错吧,你是在安慰我吗?请你再说一遍好吗?”,他涎着脸靠近她,鼻尖几乎碰到了她的胸部。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孔,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这招致了她的不悦。她冷哼一声,后悔自己为何竟会一时心软多言,以致让这个男人厚颜无耻的本性立刻显露无遗。看来唯一能让他象只小狗般安静的办法就是需要她彻头彻尾的严峻和冷漠。 她手执银针,对童樱说:“帮他脱掉衣服,趴在床上。”早已等待着跃跃欲试的童樱立刻眉开眼笑地上前充当扒衣恶女的角色。想想都快流口水了哎!脱掉当今世界最具身价黄金单身汉的衣服哩。这在从前白日梦中出现无数次的场景今日竟变成现实了呢。 看着目露邪光的童樱挽起衣袖,兴奋万分的样子,他大叫:“慢慢,我自己来,这个我还能办到。” 啊?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竟然飞掉了。童樱只好怏怏地缩回禄山之爪,心中哀叹自己的功败垂成。算了,毕竟还有脱衣秀饱饱眼福,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乔查克很快脱掉了上衣,露出满身古铜色肌肤。虽然这半年来都是在寻医问药中度过,但他的身材还是十分强健。宁凝霜几乎听到了旁边童樱“咕咚”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接着,他侧过上身,双手撑住床,想借腰臂的力量使自己翻个身。很明显,这平日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此刻做起来却是如此困难。他微微皱着眉,嘴巴里咕哝了一声,不知在咒骂什么。然后,他猛地发力,终于将整个身子翻了过来。他趴在床上,扭过脸,对宁凝霜露出了一个标准的乔查克式招牌笑容。 童樱夸张地欢呼起来。宁凝霜则面无表情地轻轻拍打了几下乔查克因紧张而绷起的背部肌肉,示意他放松。然后,她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她认穴奇准,一会儿工夫,一列银针已经整整齐齐地刺在了他背部脊柱中央。然后,她打开了床边仪器的几个按扭,银针颤动着开始发挥作用,一种奇异的酸痛之感在体内升起。他忍不住大叫起来:“拜托。我这里还是有感觉的。为什么在这里,不是下面?” “会轮到下面的。”她冷冷地说。 随着银针的抖动,这酸痛的感觉更甚,仿佛千万条虫子钻进了骨髓,在体内翻腾跳跃。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伸手拔掉。可每次都在她不怒自威的目光下乖乖地缩回了手。渐渐地,背部开始热起来,这原本难耐的酸痛之感也仿佛淡了许多。他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病房里只剩下他和童樱两个人。宁凝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向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怎么样,好点了吗?”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她兴奋地心跳加速,脸色绯红。她是不是在做梦啊,他真的在对自己笑哎。回去告诉她们,不知要有多少人羡慕死哦。 “好多了,”他笑道,“呃,她到哪里去了?” “噢,早上还有别的病人,宁医生暂时去了一下,呆会儿回来。她叫我看着你,你这样要一小时呢。” 他压低声音问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对每一个都是这么凶的吗?” 童樱一怔,随即意识到他口中的“她”是谁了,就笑着说:“还好啦,她平时就是不爱说话,不怎么和大家往来。对我们和病人都还不错的,是一个很好的医生。” 他睁大眼睛,表示自己的不满:“那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差?整天冷冰冰地没一个笑容。” 她颇有同感地点头:“对哦,我也这么感觉的哦。她对你和对别的病人态度差很多。” 他很委屈:“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她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她仔细想了想,十分确定地说:“我猜她可能确实非常不喜欢你。我记得我刚来那会儿,她治好了一个老人家缠绵多年的病,他的儿子是我们当地很有名的一个企业家。他对她一见钟情,追求她好久哦,可是硬是被她给拒绝了。我记得她当时看那个人的眼神就和现在看你差不多哦。” 什么?他大受打击,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不过你放心啦。象她这样怪的人很少的。你别放在心上。我们可是好喜欢,好崇拜你的哦。哦,对了,你能帮我签个名吗?”她变魔术般地从身后拿出一张他的海报,眼中充满期待。 他笑了笑,接过她随之而来的笔,很快签好了名。 “太棒了!这可能是你趴在床上签的第一个名呢!”她如获至宝地接过来,捧着她的宝贝图片左看右看,“我要把你贴在床头,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你!” 他急急地对她使眼色,可她仍沉浸在喜悦中手舞足蹈,直到眼角的余光瞟见立在门口的宁凝霜。 “太不象话了!这里是医院,不是你追星的场所,”她皱眉看着童樱。 童樱吐吐舌头,收起海报,然后同情地看着乔查克。 果然,宁凝霜转向他,口气就严厉多了:“还有你,你要记住,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有多么了不起,你现在只是个病人。你要做的不是招摇生事,到处卖弄你的魅力,而是老老实实地配合治疗。只有这样你才能早日康复!” 天见可怜!又不是他先要给人家签什么名的!他真的很无辜啊。可是他只能将头点得象小鸡啄米。 她坐在床边,紧紧盯着仪器上显示的数据,偶尔用眼角的余光瞟他一下。在她的亲自监视下,剩下的时间似乎也过得特别慢。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针灸治疗结束了。当身上的银针被一一拔除后,刚才的酸痛也随之消失了。可是很快的,一股暖洋洋的热流从背后升起,慢慢扩散到全身尚有知觉的地方,很是舒服。他趴在床上,闭上眼睛几乎要睡着了。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他听见她说: “童樱,把他的裤子脱下来。” 什么?瞌睡虫吓跑了。他猛地睁开眼睛,伸手阻拦,用眼神表示他的无声抗议。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乔先生,我不是有意为难你的。可是,你总不能指望我能隔着一层布料为你做针灸治疗吧?” 他讪讪地缩回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童樱欺身向前,一脸得意地帮他退下了长裤。当她的双手伸向他全身上下硕果仅存的内裤时,他苦着脸向宁凝霜求救。宁凝霜叫停了,童樱只得缩回了手,满脸失望。 她如法炮制地继续对他的下肢进行针灸。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他老实多了,安静地躺在床上,直到下肢治疗也完毕。 他吁了口气,等待衣服被穿回。 可是童樱却又笑嘻嘻地告诉他,,为了达到最佳效果,宁医生接着还要给他推拿按摩一个小时。 他无奈地继续躺在那里。觉得自己象只待宰的羔羊。 他看着宁凝霜的双手开始在自己身上缓缓地有韵律地移动着,可是却毫无知觉,不禁再度沮丧,或许,想重新站起来只是个遥远永不可及的美梦吧?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情绪,一直低头专注于工作的宁凝霜的突然抬起脸,对他鼓励般地微微一笑。这可能是乔查克有生以来所看到的最自然,最美丽的笑靥了。他怔怔地失神了,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再也不肯移开了。他发现,她其实竟是如此的美丽,白皙的心形脸蛋,浓密卷翘的睫毛,红润饱满的双唇,浑然似一株天然去雕饰的出水芙蓉,娇艳而亭亭。他甚至猜测她被帽子遮盖住的头发如果披散下来,应该是长而卷曲的。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你在想什么?”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她随口问道。 “头发。”他脱口而出。 “什么?”她奇怪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红了起来,急忙摇头掩饰。 她并没在意,继续自己在他下肢的工作。她应该用了很重的力道,因为不久,她的鼻尖就沁出了细汗,双颊微微地泛红,看起来更是娇俏。 “很累吗?”他由衷地感到歉意。 她微微摇头道:“还好。下午还有一次这样的治疗。因为是刚开始,所以我给你安排的时间要长些,也由我自己来替你推拿按摩,以后的话,可以由别人代替。” “哦……”他拉长声音。不知为什么,心里竟为她最后一句话而感到失落。 剩下的时间在沉默中仿佛流逝得特别快。当宁凝霜完成站起身后,他才惊觉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看着她轻轻扭动自己的手腕,想必是十分酸痛的了。他心中再次涌起不舍的怜惜之感,忍不住再次道歉:“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你没什么可道歉的。这是我的工作,如此而已。”她丢下这句话,飘然而去。 第三章 乔查克接下来的日子就在这样的重复中度过:上下午各三个小时的治疗时间,相当的枯燥乏味,治疗进程中,病情似乎也没什么起色。可奇怪的是,相比较于宁凝霜渐锁的眉头,他却显得非常轻松,甚至轻松得有些反常。他一改当初刚进医院时的暴戾狂躁,整日笑脸迎人,彬彬有礼,害得全医院上上下下所有的小护士心如鹿撞,幻想连连,连从前被抱怨不已的夜班也成了抢手货,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粘在医院里不肯走。而他在治疗过程中的配合也是无可挑剔,频频成为护士们口中教育其他病人的最佳榜样。宁凝霜对此自然是无话可说,但她总觉得他乖得有些反常,原因似乎没那么简单。 宁凝霜近来心神有些不宁,这在过去是非常少见的。她一直是冷静克制的,这一点让她自己也非常满意。可是自从乔查克出现后,一切都似乎在慢慢发生改变。连医院的宁静也被打破了。你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一批记者拥进病房或办公室来追问乔查克的病情,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闪光灯,照得人睁不开眼睛。等到那些人被保安请出后,她又不得不面对院长的念念叨叨: “凝霜啊,这次乔查克在我们医院治疗可是世界瞩目的头等新闻啊。你的导师罗格教授刚刚也打电话询问情况呢。你可一定要争取早日出成果啊,让那些对中医有偏见的人也早日改观。” 唉,说得冠冕堂皇,以她对他的了解,还不清楚他心里的算盘吗?当初都是罗格教授和院长这两只老狐狸合力设计她,才会令她接过这个烫手山芋,弄得自己现在方寸大乱。 她走向乔查克的病房,希望从他那里详细了解下这段时间他身体的自我感觉状况。来到门口,见门半掩着,一个小男孩正站在乔查克的床前,两个人不知在说什么,显得很开心的样子。那个男孩就是鼎鼎,是山顶孤儿院的,因为腿被一辆汽车撞断而入院。他应该住在隔壁的病房区内的,现在可能趁护士不注意,偷偷溜到这里来了。只见他从身后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乔查克,而乔查克则笑嘻嘻地签了名,两个人还勾勾小指,很神秘的样子。 她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才发现她站在门口。鼎鼎叫了她一声阿姨后,双手紧紧捧着他签过名的照片,慢慢走出了房间。他的腿看起来好多了,应该可以很快出院了。 两人的视线相对,乔查克微笑着说:“对不起,又签了名,忘了你上次教训过我的话。” “但愿他没有崇拜错对象。”她淡淡地说。 他笑着耸耸肩:“在你眼中,我真的就那么一无是处吗?” “不是一无是处,而是毫无用处。”她的话毫不留情地脱口而出。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他沉默了。 她惊觉到自己的刻薄,这有些反常,不象是平时的她。平日即使她再怎么讨厌一个人,也决不会表现得这么直接。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呃,我来是想了解一下你对自己近来身体状况感觉如何,你的意见或许有助于我们的治疗进程。”她首先开口,试图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他恍若未闻,只是紧紧地凝视着她。 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控感刹那间涌上心头,这令她有些不适。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他终于开口了,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明明很善良,为什么就不能开朗温柔些呢?为什么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面孔呢?” 她怔了一下,很意外他居然会说这样的话。她哼了一声,冷然道:“你不必费神探究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与你完全无关。” 他很无奈地摇头:“你看,你又来了。鼎鼎刚才告诉我,要是没有碰到你,他可能已经残废,甚至死了。他说你救了他。” 什么?这多嘴的小鬼,干吗把这种事告诉他? “任何有良知的人看到一个小孩子被车撞了倒在路上都会去帮一把的。”她口气淡然,不愿多提。 “可是鼎鼎说他被撞了倒在地上很久,流了很多血,大家都只是围观,却没人帮他。就在他快昏死的时候,你出现了。你把他送到这里,救了他。后来孤儿院没钱替他治病了,还是你恳请院长同意免除他的费用。他在背后叫你天使阿姨呢。”他深深地望着她,眼里有一种崭新的感动。 他的眼神让她感觉非常别扭,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过了,那只是随手之劳。你罗罗嗦嗦到底想说什么?” 他扮个鬼脸,继而正色说:“好,我不说了。你刚才问我什么?我的感觉?我感觉很好啦,没什么可说的。” 她有些恼怒,盯着他故作严肃的脸。在她爆发前,他识相地举手做投降状:“好,我说,可是我怕说出来你又不高兴。” 她用眼神鼓励他。 于是,他一口气地说:“我只希望以后你能时常面带笑容。这表示你心情好,你心情好我心情就好,我心情好了,病就自然好得快!” 说了半天的话,却偏偏和她原本的目的风马牛不相及,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挫败感。可是她发现自己并没有生气,相反,她觉得他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或许,她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下他的话吗? 乔查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话真起了作用。因为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每一个人都觉察到了宁凝霜的改变。虽然仍旧是淡淡地话不多,但她会面带微笑和碰到的人主动打招呼,让人受宠若惊的同时也心生疑虑:她到底是怎么了?很快,医院里开始流传好几个有关她异常表现原因的版本了。当然,最权威的是童樱发布的了,因为她和当事人最亲近的嘛。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自己观察到的宁凝霜和乔查克之间的种种细节,最后得出结论:宁医生的笑容完全是因为乔查克所致。她虽然清高孤傲,可毕竟是女人,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为乔查克所吸引的道理! 宁凝霜当然知道自己成了众人的议论对象,也风闻了童樱的权威版本。但她对此只是一笑,对乔查克的治疗和护理更是细致周到了。她想,她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这个麻烦包早日康复,早日消失,只有这样,她才能恢复自己过去平静的生活。 可是老天似乎在考验她的耐性。转眼,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她每天不间断地为乔查克做长时间的诊疗和推拿,整个人累的象条狗,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她开始第一次对自己的理论系统和治疗方法产生了疑问。否则,按道理情况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乔查克本人却似乎并不关心这一点,他仍旧每天绽放他的笑脸,用现学的半通不通的汉语和每一个到他跟前的小护士逗趣,似乎欣赏她们脸上的飞红成了他最大的乐趣。宁凝霜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或者确切地说,她是无可奈何了。 九月了,这是一年中这个小城最炎热的季节。这天下午,当坐在办公室里的童樱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戴着墨镜的西方女士出现在门口。她身材修长,气质高贵,看起来应该四十多岁。她站在门口,似乎在犹豫什么。宁凝霜抬起头,发现了她,四目相对时,这女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宁凝霜请她进来,她微微摇头,仍是固执地站在门口。她清清嗓子,用艰涩的中文慢慢问道:“你好,请问你是乔查克先生的主治医生吗?” 宁凝霜点点头:“是的。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您可以用英语和我交流。” 她明显地松了口气,摘下墨镜,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鱼尾纹,但这不但不损于她的美丽,反而更增添了一丝岁月的韵味。她又犹豫了一会,直到宁凝霜几乎等得快失去了耐性,才再度开口:“呃,我,我想去看一下乔查克,可以吗?” “请问你是他什么人?”她礼貌地问。 “我……我是他母亲。”极度艰难地,她吐出了这几个字。 什么?听懂 了这句话,刚才仿佛睡着了的童樱猛地睁开眼睛,呆呆地盯着她傻看。 哦,怪不得刚才第一眼就觉得她有些面熟,原来她竟是他的母亲!不过奇怪的是,他从未提过有关他母亲的事。 宁凝霜面露笑容,站起身迎向她说:“呀,原来你是他母亲!我立刻带你去见他。” “不不不,”她竟然显得很慌张,“我不能去面见他。我只想悄悄看他一眼,可以吗?” 童樱又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宁凝霜也觉得奇怪,她犹豫了一会,面对她似乎饱含哀愁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她现出十分高兴的样子,紧紧抓住宁凝霜的双手。她的手指上戴了昂贵的祖母绿宝石戒指,但手却是冰凉而潮湿的。 当宁凝霜将她带到乔查克的病房门口时,她停住了,显得十分紧张的样子。这时候的他应该在睡觉,宁凝霜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不在。必定又是到后园去了。 她们沿着林荫小道向后园走去,拐过一个弯,远远就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独自坐在轮椅上,出神地看着池面,那侧影看起来是落寞而孤寂的。他正是乔查克。 查克母亲停住了,呆呆地站着,凝视着他,神情激动而不安。她移动了下脚步,似乎想走得近些,可是终究忍了下来,仍只是站在原地。渐渐地,两行泪水竟慢慢落了下来,仿佛千言万语哽塞在喉头无法表达般地痛苦。就在宁凝霜惊异的时候,蓦地,她一语不发地转身疾步而去,匆匆消失在林荫小道的尽头,就象她来时的那样突然。 宁凝霜不知道乔查克和这个自称他母亲的女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故事,但她一定是非常爱他的,否则,她的眼睛里就不会有如此载不动的哀愁和深情。只是,这个故事必定是他们各自心中一触即痛的伤吧? 她来到乔查克的身边,他发现了她,一扫刚才的落寞,露出了笑脸。他指着池面说道:“你看,天气太热了,连池里的鱼都藏起来了。” 她出神地望着他的笑脸,想着刚才的女人,心中莫名地有些酸楚,没有注意到他的话。 他开玩笑地说:“在想今天晚上的约会吗?这么出神。”说完,他审视似地观察她的反应。 她有些奇怪,他怎么也知道这件事。今早莫大伟约她晚上去参加本市一个医学界元老,也是他祖父的八十寿诞。本来她不想去的。但碍于老人面子,于情于理她都无法推脱,所以就应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竟传到他耳朵里了。记得当时旁边童樱也在,肯定是这个小喇叭四处传播消息的。 她淡淡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只是一个长辈的寿诞,我要去探望一下他老人家而已。” “是莫医生的祖父吧?这个莫医生好象很喜欢你。”他象是试探,又象是顺便提及地问道。 她的眉微微蹙了起来,有些不悦地说道:“这不关你的事。” 他的好心情消失了。他开始固执地闭上嘴巴,直到宁凝霜将他推回病房,始终不再开口说话了。 晚上七点钟,莫大伟准时出现在宁凝霜的家门口。当她出现时,他的眼前为之一亮,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了。她的头发被一支玉簪挽起,随意却又突显了高贵。一条黑色的露肩晚礼服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令人遐思无限。脸上淡淡的脂粉更是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光彩夺目,美艳非凡。 他由衷地赞叹:“凝霜,你真的令人惊艳。” 她有些不习惯地扯扯裙摆,自嘲说:“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今晚都派上用场了。” 当晚的寿宴摆在本市最豪华的王府大酒店,隆重而不失喜庆。老寿星的德高望重令市长也亲自前来为他祝寿。而莫大伟和宁凝霜如金童玉女般的并肩出现更是成了当晚宴会的另一焦点。两人看在别人眼里,自是有一番非同寻常的意义。有性急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在老寿星的耳边咬起耳朵了。老人家呵呵一笑,自然是希望能早日看到孙子抱得佳人归。但凭他老而不浊的一双慧眼,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心思细密,怕是很难捉摸。 宁凝霜呈上贺礼和致意后,悄悄地坐在了大厅角落。她的心开始有些空荡起来,宾客间的寒暄和话题在她看来有些无聊,她无法将自己融入他们中间。似乎,自己和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可能是太久没出席这样的场合了吧,她自嘲地想。 这时,灯光暗了,耳边响起了悠扬的舞曲。莫大伟排开众人,微笑着来到宁凝霜的面前,伸手邀请她跳舞。虽然不愿成为焦点,但她没有理由拒绝。当两人在场中翩翩而舞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很有默契地停了下来,围着他们站成一圈,欣赏着他们的舞姿。莫大伟紧紧凝视着她,镜片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闪闪的光。宁凝霜突然觉得非常抗拒他看着自己的这种眼光,她甚至有撇下这里的一切,落荒而逃的感觉。 乐曲终于结束了,余音仍在缭绕。她刚刚才松了口气,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众目睽睽之下,莫大伟突然单腿跪在她面前,魔术般地从身后拿出一朵玫瑰花,响亮而坚定地宣告:“凝霜,我爱你。这句话藏在我心里很多年了,始终没有告诉你。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嫁给我,好吗?我会珍惜你一辈子的。” 宾客们立刻开始交头接耳,微笑地看着场中的宁凝霜,等待着完美的结果。 宁凝霜措手不及,万万没料到平日看起来十分沉稳的莫大伟竟会用这样突然的方式向她表达感情。她无法动弹,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宾客们以为她惊喜过度,纷纷鼓起掌来催促她。 宁凝霜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莫大伟,而是另外的任何一个人,她一定会不予理睬,当场走人。可是他偏偏是莫大伟,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何况今天又是他祖父的寿诞庆祝场合,她真的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莫大伟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但他仍是固执地保持原来的姿势。 这时,酒店服务生的适时出现将这尴尬的场面打破了。他说:“医院来电话找宁凝霜小姐,有急事。” 宁凝霜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急事,但再坏的事恐怕也不会比现在的场面更坏了。轻轻说了声抱歉后,她疾步而去。 电话是童樱打来的。她说乔查克头痛得厉害,现在整个人看起来象要死掉一样,请她立刻赶回来。听着她带哭腔的声音,宁凝霜的心蓦地下沉了。难道是他服用的药物有什么副作用吗?应该不会啊。她必须要马上回去看看。她在酒店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向着医院的方向开去。想到可能发生在乔查克身上的种种情况,她有些心慌意乱,几乎要透不过气了。 终于回到了医院。甚至来不及换掉身上的晚礼服,她就径直来到了乔查克的病房前。可是,没看错吧?门是大开着的,里面灯火通明,刚才还被童樱形容得快要死掉的乔查克正坐在轮椅上,被一大群护士围在中间,笑得非常开心,哪里有半分痛苦的样子? 终于有人发现了她。所有的人立刻都安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惊呆于她的新形象,乔查克更是直直地盯着她看,差点没吹口哨。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象个傻瓜似的一路狂奔而来,结果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来时的不安消失了,心头渐渐涌上了一丝恼怒。她蹙着眉头,看向一边兀自发呆的童樱。童樱从对她的惊艳中挣扎着醒来,连连摆手,忙着推卸责任:“不是我啊。是他,都是他叫我这么干的!他叫我这么说的。”她一边指着查克,一边在心里不停祈祷上帝饶恕她的背叛。呜呜,她是很想帮查克,没错,可是……想到宁医生那冷得可以杀死一只猫的眼神,她不寒而栗了,还是自保要紧啊。眼看着病房里的人溜得只剩下自己了,她急忙逃走,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宁凝 霜冷冷地看向乔查克。他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的怒气,反而吹了声口哨,赞叹道:“太美了,太迷人了。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啊。” “为什么要撒这种谎?”强捺住心头的不快,她责问他。 他却充耳未闻,嘴巴里反而继续冒出了一句令她所有耐性都消失的话:“你这么美,我的下半身都有知觉了……” “你说什么?”她忘了自己还穿着窄筒晚礼服,一个大步跨到他面前。 “我说我下半身有知觉了。”他眨眨眼,很无辜的样子。 “好啊,”她很生气,真的很生气,“看来传闻不假,你根本就是个下流胚!” 他面不改色,望着她因怒气而绯红的脸,仍是笑嘻嘻地说:“连生气起来也是这么美。你知道吗,你现在可比平时冷冰冰的样子要可爱多了。” 她突然有些恼火,恼火自己怎么会因为这个男人的一句话而失态,这太不象平时的自己了。她深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她做到了。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不想和你多说了。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抛下这句话,她转身要走。 “等等!”他叫住了她:“我想跟你谈谈我的病情进展情况,作为医生,你总不能拒绝病人这样的要求吧?” 她停住了,缓缓转过身,看见他正双目炯炯地看着自己。在他的注视下,她突然有一种虚脱的感觉。一定是身上这别扭的晚礼服害她的。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碰一下它了。 他的唇边绽开了一朵小小的笑容。他已经发现了掌控她情绪的秘密了,这让他很有胜利感,比在关键比赛时他进了关键球还要有胜利感。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回来吗?”他紧紧盯着她,“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不高兴那个莫医生这么接近你。我想知道在你心里到底谁更重要,是我,还是他。现在,我知道答案了。我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你打扮地这么漂亮地和那个医生在一起,所以我故意请童樱帮忙撒了那个谎。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但我想看看你到底会多快地回来看我。结果,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你就过来了。看来,你真的很关心我啊……,呵呵,不巧啊,听说当时那个医生正在向你求婚吧,只好叫那家伙下次再继续努力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爬上他英俊的脸庞。 她愤怒了,真的是愤怒了。她盯着他可恶的脸孔,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却又十分清晰地说:“乔查克,你,完全搞错了。刚才,就算是个乞丐,就算不是人,是只快死的小狗,只要是我的患者,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赶过来的,这是我作为医生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这一点,我想你这种狂妄自大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还有,你口中的那个‘家伙’,请你叫他莫医生,比起你来,我和他已经认识二十多年了。如果我要结婚,他正是我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而你,请你牢牢记住,就象我从前说过的那样,你只是我的病人,仅此而已!!!” 他的笑容慢慢地僵硬,最后,消失了。他垂下脑袋盯住地面,默不作声。在那一瞬间,宁凝霜似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受伤的神情,但她认为自己看花了眼。因为,当他很快抬起头时,他的眼,他的脸,甚至他整个人,都如大理石雕像般固执和坚硬。 不再理睬他,宁凝霜回到了自己的寓所。她感觉整个人如经历了场大战般地疲惫。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先是平日一贯沉稳内敛的莫大伟当众向她求爱,还没等她缓口气,接着就是那个乔查克导出的莫名其妙的闹剧。是的,完全是一场可笑的闹剧。何其自负,何其任性的一个男人啊,以为地球就应该理所当然地围绕着自己旋转。也许,就把他当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那么,他的所作所为也就没有那么地令人生气了吧。他的病情治疗到现在,据自己的经验和观察,应该有所起色了。明天要和他好好沟通下,这样对他的恢复才最有利。这样想着,宁凝霜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第四章 第4章 第二天一早,当宁凝霜从家中出来,准备去医院开始新的一天的工作时,意外地发现了站在门外的莫大伟。他神情呆滞,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看见了她,他露出了不安的笑容。 “对不起,凝霜。昨天是我不好。事先没经得你的同意就有那样唐突的举动。昨晚我一夜都没睡,怕你会因此生气。所以今天我特地过来,真诚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看着他焦急而不安的神情,宁凝霜曾有的那么一丝不快也消失了。除了乔查克,她很少对人动怒,即使对方冒犯了自己。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同伴,虽然对他昨天的唐突有些不快,但并不是那么地不可原谅。 “对不起。我保证,在没经得你的同意之前,绝对不会有下次了。希望我们还是好朋友。”莫大伟艰难地说。 宁凝霜笑了下,点点头:“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以前是,将来也会是的。” 莫大伟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对于自己,为什么永远就象是天边的云那么遥不可及呢。昨天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采用冒险战术,赌的就是她不会给他当众难堪。可结果,他知道自己真的输了,输得很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即使没有那个突然冒出的电话,结果也只能是以他黯然神伤而收场。或许他还该感谢那个电话,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亲耳听到她对他说不。那代表或许哪一天,他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我很高兴你能原谅我。那么,我可以送你上班吗?”他看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沉吟了下,她点了点头。即使觉得没那个必要,但真的无法拒绝。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一早,乔查克就坐在露台上,想透透昨晚的郁闷之气。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样一幕:楼下大门口,宁凝霜从莫大伟的车子中走了出来,笑靥如花地和他微笑道别,而男方则含情脉脉地目送她消失,一脸的不舍。 一大片阴霾覆盖了乔查克的俊脸,他突然觉得更郁闷了。 宁凝霜来到办公室,破天荒地竟然看到童樱早早地来上班了。她仿佛没看到宁凝霜进来,只是更加卖力地擦拭桌椅,洒水扫地,忙得不亦乐乎,将平日清洁工的事情都抢着做掉了。等她忙完了,又见她笑嘻嘻地端着杯热茶,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宁凝霜的面前,然后垂手站在旁边,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宁凝霜觉得有些好笑,却不露声色地装作没看见,自顾翻阅着记录,准备着接下来的早间查房。 “宁医生,昨晚睡得好吗?”终于,童樱忍不住了开口了,脸上不忘挂着谀媚的笑。 “还好。你呢。”宁凝霜随意接道。 “我,我可是一夜没睡好呢。我真的睡不着。我真怕你会责怪我。想着这个,我一整夜都没睡好呢!”她连忙表明自己的悔过之心,努力作出可怜的样子。 “是吗。你有什么事这么担心,连觉都睡不好啊。”宁凝霜装作不解。 “嘿嘿,就是昨晚,那个......我打的那个电话啊。真的是乔查克叫我这样做的哦。你知道他开口求我了,我总不能拒绝的啦。何况也拒绝不掉啊。我听说当时莫医生正在向你求婚的,是吗。天哪,我越想越怕,破坏了你和莫医生的好事,这下你们真的要怪死我啦......,就这样,我整夜都睡不好......”。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宁凝霜终于忍不住了,微笑着说:“算了吧。你以后只要天天都象今天这么勤快,我不但不怪你,还要好好奖赏你呢。不过,记住,下次再也不能这样了。” “真的,你真的不怪我了啊?”童樱惊喜地大叫起来,“啊——,太好了,白白吓了我一夜呢!真是亏大了。不过呢,其实我心里知道,宁医生你是不会真正怪我的,因为确实是有好事才叫你回来的啊。” “好事?什么好事?”宁凝霜不解地看着她。 “啊?你还不知道啊。乔查克昨晚没告诉你吗?”童樱很吃惊的样子,“我们都高兴死了,知道吗?他的腿有知觉了,开始恢复了呢。” “你说什么?”宁凝霜猛得站了起来。现在,轮到她吃惊了。 “我是说啊,乔查克的腿开始恢复知觉了呢......”,童樱笑嘻嘻地拉长了声音。宁凝霜的反应让她很有成就感,她爱死了这种感觉,平日可是难得见到她这样的失态呢。 没等她说完,宁凝霜已经跑向乔查克的病房了。 童樱不解地呶呶自己的小嘴唇。宁医生现在是怎么了,从前相同病例的第一个病人痊愈出院时,也没见她如此的激动啊。 宁凝霜一路小跑到了病房门口,然后停了下来,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之后,她推门而入。 乔查克靠在轮椅上,背对着门抬头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没注意到她的进入,他仍是保持原来的姿态,一动不动。 宁凝霜走到他的身边,努力用平静的语调问道:“我听童樱说你的腿有了知觉,是真的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乔查克转过轮椅面对着她,声音低沉。 “我昨晚已经告诉过你了,我的下半身有了知觉!” 她想起来了,他昨晚确实是说过这么一句话,可是那时的情景,加上他当时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只会让人联想起别的意思。而且,她敢发誓,他当时就是故意让她想歪的。 她的脸有些发热,但仍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太好了,和我预想的差不多。知道吗,我这几天都在担心,如果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那说明我的治疗方法可能存在很大的偶然性,上次的成功先例也只能说是个意外。幸好,我们成功了!尽管这只是第一步,但接下来,只要你完全配合治疗,我很有信心让你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自主站立了。”她兴奋地宣布,双颊酡红,双目闪闪。 望着她神采飞扬的容颜,一瞬间,他竟然失神了。但很快,他的脸色又阴暗了下来。仿佛她说的是别人的事,而与他自己毫不相干。 他的反应令她有些意外。她疑惑地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一点儿也不高兴吗?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他冷哼一声:“我怎么可能对你没信心呢?没有你,我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也永远只会是个下肢麻木的废物。你看起来真的很高兴啊,可是,我高兴不起来。在你心里,我恐怕和你实验室里的白鼠没什么两样吧?你确实说过这样的话,白鼠都比我有价值。现在,实验快成功了,而你,很快就可以摆脱掉我这个令你生厌的白鼠了,是吧?我知道你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你当然高兴了。不高兴才怪呢。”他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宁凝霜无法置信地睁大了眼眸,几乎是有些惊呆了。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击着她的心脏。难道在他的心里,她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偏偏他还是自己殚精竭虑想要治好的病人!刹那间,委屈,不解,愤怒,伤心,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的脸色逐渐地苍白。一阵难堪的沉寂过后,终于,她收拾起所有的心情,用最平淡的声音说:“如果我的某些不恰当言行令你受到伤害的话,那么我郑重地向你道歉。但是,不管我的动机是什么,希望你能早日康复,这一点对你是没有害处的。请你控制下自己的情绪,准备稍后的治疗。”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他将双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痛苦地低下了头。 乔查克接下来的治疗非常顺利。可是,病房里的气氛却是非常的古怪。这一点,就连一向粗线条的童樱也感觉到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不论是宁医生还是乔查克,却总是让人觉得异样。宁医生前段日子的随和和偶尔露出的小女儿娇态完全消失了,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样 子,冷淡而客气,甚至比原来还要冷淡和客气。她仍然在替乔查克做每日的常规治疗,非常的尽心尽力。可是,却仅此而已。她不再多看他一眼。仿佛她就只是台机器,毫无感情的机器。除此之外,她就是埋首查阅书籍和资料,勤勉得让旁人都不敢松懈一分。而乔查克呢,随着治疗的深入,他的病情越来越有起色,却丝毫没有现出高兴的样子。反而,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烦躁,有时还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虽然不至于象当初刚来时的样子,可也够让人害怕的。病房里前段日子时的和谐气氛早已荡然无存了。就连护士们也都是小心翼翼的,惟恐一个疏忽引发地雷爆炸。 时间过得总是特别的快。一转眼,时令已经是十二月了。虽然快过西历的圣诞节和新年了,但在这海滨小镇,却丝毫感觉不到冬天的肃杀和寒冷。而距离乔查克来到医院,也正好整整半年时间了。 病房里,宁凝霜和护士们正紧张地看着乔查克。他双手扶着特制的栏杆,正艰难地,慢慢地试图独立从轮椅上站起来。终于,他凭借双臂力量的支撑,站直了弯曲的膝盖,稳稳地站立了。这时,整个病房里爆发了欢呼声,是护士们由衷地欢呼声。是啊,经过半年的努力,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偶像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啊。童樱甚至落泪了。为乔查克,为宁医生,当然,还为那么一点点为自己感动了。哎,真的是了不起的成就啊。 乔查克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些笑意。他下意识地看向人群里的宁凝霜,当两人目光相接,她刻意冷淡地回避了。 笑意消失了。他又阴郁地皱起了眉。 “怎么样?怎么样?”闻讯赶来的院长忙不迭地问,然后,当他排开众人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他的第一反应在内心里不停哀号:“天啊。这个历史时刻没有通知各大媒体前来现场报道,真是我工作的严重失误,医院的重大损失啊......” 然后,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在二十四小时内传遍了全球。各个世界著名报刊杂志的头条都是: “足坛巨星重新站立,年轻女子创造奇迹。” 然后,难得平静了几个月的的这个海滨小镇又开始热闹了。世界各地的媒体球迷如潮水般再度涌来,以致于小镇饭店客房爆满,大小老板个个乐得眯了眼睛,直说本镇医院招了个财神。 当然,乔查克所在的医院更是在劫难逃。虽然地处偏僻的郊区,可是从早到晚,媒体记者还有铁杆球迷们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严重影响了医院的正常秩序。以致于院方不得不加派保安,甚至于进出都需要医院发放的许可证明。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院方的这些措施在身经百战的记者眼里自然是小菜一碟,任你再怎么防范,他自有绝招。所以,这天早晨,当宁凝霜在指导乔查克进行水中行走练习时,突然,练习室的门被突然打开,涌进了一群记者模样的人,不由分说,对准水池中的乔查克和一旁的宁凝霜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闪光灯的狂轰烂炸。 宁凝霜真的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七八只话筒就伸到了她的嘴边,然后,记者们就争相提问,有英文,也有中文。 “请问苏小姐,你是如何使乔查克先生恢复得如此不可思议?来此之前几乎所有的著名医生都认为他不可能再站立起来的。你有什么秘诀吗?” “请问苏小姐,你知道你已经引起了世界的关注吗?即将成为名人,你此时此刻有什么想说的吗?” “宁医生,没想到你如此年轻美貌,却有这样的非凡能力,读者都非常想更多地了解你,有空能接受我们的专访吗?” “苏小姐,据我调查,你是瑞典卡罗琳斯卡医学院的高才生,曾有著名医疗机构邀请你前去工作。但您拒绝了。能谈谈您为什么要选择到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医院任职吗。” ...... 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场面的宁凝霜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付。该死的保安都跑到哪里去了,平日晃来晃去的,现在这么久还不见踪影。她双手极力挡住涌来的人潮,避免被挤退到池边。忙乱之中,她回头看向正在水池中央的乔查克。由于有水的隔离,记者们无法靠近他,只能站在池边发问,所以他倒显得优哉游哉。注意到她的窘状,他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时,她听见有人用英语说:“苏小姐,据知情人透漏,近来你和乔查克先生有些不和。能告诉我们原因吗?是治疗上的原因,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呢?乔查克先生人称女性杀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请问你对他有什么感觉?“ 问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金发男子。是臭名昭著的《太阳报》记者。该报以揭发名人隐私而世界闻名。此刻,他正不怀好意地微笑着。 宁凝霜的脸色微微变了。她下意识地再度瞟向身后的乔查克,他显然也听到了该记者的问话,她注意到他的嘴角不屑地微微扯动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她心底里突然有了一种神伤的感觉。就在分心的瞬间,毫无欲景地,她被挤落进了水池。 虽然生在海滨小城,可是宁凝霜却不谙水性。水池里的水并不深,只到成人的胸部。但慌乱之中,她竟然无法在水中站住脚跟,水迅速从四面八方灌进她的耳朵,鼻腔。她想张口呼救,却接连吃了几口水。就在她难受得几乎要死掉的时候,她的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圈住。然后,她站了起来,头露出了水面。 是乔查克将她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以他的身体状况,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水池中央到达她溺水的地方将她从水中捞起。至少有十米的距离呢。 宁凝霜鼻腔剧痛,咳嗽个不停。末了,惊魂未定的她浑身无力地靠在乔查克的身上。而他则始终紧紧地搂住她,一脸的关切与不舍。 被这个突然变故惊呆了的记者们这才回过神来。向来是嗅觉灵敏的他们又岂会防过这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立刻,只听“卡嚓卡嚓”的声音,所有的镜头和摄像头都将这一幕完全地捕捉下来。 看到岸上记者们暧昧的神情,宁凝霜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和乔查克现在的姿势是如此的亲密和不恰当。两人近在咫尺,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和鼻息。虽然是冬天,可是她却感觉自己一下子全身燥热,似乎所有的血都涌上了脸。 她扭动身子,试着挣脱正紧紧圈住自己的臂膀。可是这臂膀的主人似乎不愿松手,仍然纹丝不动。 “快放开我!”她轻声提醒,不敢看他的眼睛。 感觉他似乎很开心地笑了一下。突然,很快地,他更加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将两人几乎是完全紧紧地嵌在了一起。而在她还来不及惊呼前,他放开了她,把她举出了水面。他是故意的。她看到了他脸上得意的促狭的笑。 宁凝霜被拉上水面。幸好旁边有预先准备好的大毛巾,她将护士递来的毛巾裹在身上才不至于更加狼狈。 迟迟不到的保安们终于气喘吁吁地出现了。可是,他们的出现只令场面愈发地混乱。宁凝霜无暇责怪乔查克的孟浪和无礼,她推开人群,匆匆离去,流下一地的水渍。她始终没敢再回头看向乔查克一眼,可是,她却感觉得到,他的目光越过嘈杂的人群,一直在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 宁凝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结束这漫长的一天的。整整一天,她神思恍惚,头痛欲裂,根本无法专心工作。掉进水池时乔查克的无赖行径,令她又是气恼,又是无奈。而想到明天,自己和乔查克在水中那暧昧的样子很有可能会成为全世界的焦点,她更是沮丧得无法形容。好不容易捱到下午,她甚至在心底里害怕再去面对他那张可恶的脸。生平第一次,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将工作和私人好恶彻底分开。到底是怎么了?她烦躁地几乎要揪掉 头发了。 “呃,宁医生,乔查克下午的常规治疗时间到了,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一个人呢。你现在过来吗?”这时,童樱从外面进来,提醒迟迟未出现在病房的宁凝霜。她有些不解,宁医生从早上掉进水池开始几有些不正常了,难道是受到惊吓所致?呵呵,不过,当时乔查克英雄救美的一幕倒真是令人羡慕啊。真希望掉进水池的是自己呢。偏偏是没有情趣的宁医生,不但不感谢对方,反而象是耿耿于怀呢。唉,真是替乔查克不值啊,想想吧,他还是个行动不便的病人呢。 宁凝霜用力摇摇头,仿佛要摇掉烦杂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下心绪,走向乔查克的病房。 他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到来。当她进入病房,笔直地走到他的身前,戴上手套,打开银针盒,准备开始工作时,她看起来已经和平时完全一样了。唯一可以泄露她不宁心绪的,或许是她拈着银针时微微颤抖的双手,尽管这颤抖细微得旁人几乎难以察觉,但乔查克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她没有往日的干脆和利索,银针甚至无法到达精准的穴位及深度。乔查克咳嗽一声,她的手一抖,血渐渐地渗了出来,形成了一颗鲜红的珠子。 她迅速拔掉所有的银针,直起身来。对童樱说:“我有点不舒服,今天暂时停止针灸,你帮我接着做推拿治疗吧。学了这么久,你应该也会了。”说完,她撇下一屋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人,转身离去。 宁凝霜清楚地知道,以她刚才的表现,实在是非常非常的不专业,这在过去是无法想象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只知道如果继续在那里呆下去,继续忍受乔查克审视和探究的目光,她真的要失控了。 她径直走到院长办公室,站在半掩的门口,她听见院长的声音: “他现在的情况很好,照这样发展,很快就可以恢复完全的行走能力了。恩,现在还不行,我要征询他主治医生的意见。得到她的许可,我们就正式召开记者发布会,到时候一定首先通知你们啦。哈哈......” 一股怒气从心底里窜出。宁凝霜猛地推开大门,怒视着兀自讲得开心的院长。老头子被吓了一跳,见是她,脸上挤出了笑意,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没想到日理万机的院长大人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宣传部长了啊!真是了不起啊。”宁凝霜冷冷地说道。 “嘿嘿。没办法啊。关注的人实在太多,都想方设法通过各种关系要求了解情况。没办法,只好随便应付应付,呵呵,随便应付的......”老头子假意擦了擦其实并没有汗的额头。 “前几天乔查克成功站立的消息也是你迫不及待地通知媒体的吧?你知道这样做造成了多大的负面影响了吗?我现在都无法正常地工作了!听你刚才说要先征询我的意见,那时你怎么就没想到呢?”她咄咄逼人,毫不留情。 老头子有些尴尬:“你不知道啊,这个消息对全世界很多关心此事的人来说真的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我真的想让大家早点分享喜悦啊......”可能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太蹩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哼!冠冕堂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吗?想让医院出名,这点无可非议。可是,难道就性急地不能再等等吗?非要早早地搞得路人皆知。你知道我现在有多被动,面临的压力有多大吗?”宁凝霜越想越气,她平静的生活现在被弄的一团糟,除了乔查克,眼前这个老头子也上罪魁祸首。 老头子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他咳了一声,端出长辈的架子,努力保持尊严:“凝霜,别那么冲动嘛!怎么说我都是你长辈,还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你爸爸临终前叫我要好好照顾你,现在你很快就要出名了。这也是一件好事嘛。” “要出名你自己去出个够。我没兴趣!我要求终止担任乔查克主治医生的工作,由院方派其他医生继续接替我的工作!”她没好气地宣布。 “什么?”老头子吃惊地几乎跳了起来。随即断然拒绝,“不行!我绝不同意!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胜任这个工作。你已经进行到一半了,眼看就要成功了。现在你要中途卸任,我坚决反对。除非你能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 老头子的话确实无可反驳。是啊,怎么说呢?难道说是乔查克让她再也无法象从前那样做一个冷静而专业的医生吗?这样的理由真的没有任何的说服力,只会让老头子心生疑窦。 老头子又作出语重心长的样子说:“凝霜啊。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是能完全理解的。可是心情归心情,我们做医生的,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心情和工作混淆起来呢?以你的资历,你现在的表现也太不专业了啊。这不象是我所知道的你啊。” 姜还是老的辣,说得没错。这老狐狸的话还真是让宁凝霜哑口无言。可是想到乔查克那花样百出的可恶,她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想再面对他了,甚至,她开始有些害怕面对他了。 “不管怎么说,总之,我已经下了决心。请你尽快安排人手接替我的工作。” 尽管知道自己的决定有些仓促和勉强,她还是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开。 第五章 宁凝霜转过身来,打算要走的时候,意外地看见院长办公室的门口,站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上次来医院悄悄探望过乔查克的自称是其母亲的那个女人。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面对宁凝霜疑问的目光,她微微地点了下头,表示致意。 “凝霜,她是谁?好象和你认识啊?”院长好奇地问。 宁凝霜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出她的身份。 这女子转向院长,用生硬的中文说:“您好。我是乔查克的母亲。我可以和宁小姐单独谈一会吗?” 乔查克的母亲?院长的眼睛瞪大了。身为球迷的他可是记得很清楚,乔查克好象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现在怎么突然冒出了个自称是他母亲的女人? “哦,哦。当然可以。凝霜,快和她去谈谈。”院长忙不迭地说。 临去前,宁凝霜用目光警告老头子不许多事。老头子无奈地抓抓头发几乎快掉光的脑袋。凭直觉,这好象又是个可能引起骚动的好话题。可是有了前车之鉴,他再也不敢多生事端了。 出了办公室的门,这女子微笑着对宁凝霜说:“宁小姐,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好好谈谈吗?” 宁凝霜微微点头,两人沿着林荫小道,来到了上次到过的那个池塘边。池塘边有个凉亭,空无一人,正是谈话的好场所。 两人随意坐在凉亭的石椅上。那女子这才摘下墨镜,仔细端详着宁凝霜。半晌,她开口说: “宁小姐,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也非常的敬佩你。说实话,上次我来看望查克的时候,我对你到底是否能让查克重新站起来还抱怀疑态度。我为我那时的怀疑向你道歉。你真的是非常了不起,非常的出色。你真的创造了一个奇迹。” 她的表情是真挚的,看起来不象是敷衍之辞。 她又接着说:“宁小姐,我今天来找您是因为前几天我知道了关于查克的好消息。我真的非常高兴,非常激动,如果不能亲自看到,我真的无法安睡。所以今天我特意赶了过来,想亲自证实一下,同时也向你表达我最真挚的谢意。” 宁凝霜微微一笑:“您太客气了。” “非常凑巧,我来的时候您不在办公室,有人说看见你去了院长那里,所以我就自己去了。正好,听到了您和院长的对话。”她的脸色变得凝重,“您现在有这样的想法,真的令人非常意外。当然,我想您一定会有自己的原因。虽然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猜,十有八九,问题一定是出在我儿子身上。是吗?”她边说,边仔细观察宁凝霜的脸色。 宁凝霜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怅然地望着几片青黄的落叶掉在湖面上,平静的水面荡出了几圈微微的涟漪。 “可以想象得出来,以查克一贯放荡不羁的性格,和你相处的过程中,一定会给你造成许多的困扰和不便。可是,做为一个母亲,我恳切地请求你,希望你能谅解,包容他的不是,尽管我也知道我这个母亲做得太失职了,以致于到现在,查克还是不肯原谅我,甚至连见一面都不肯……” 她看着宁凝霜,轻轻地说:“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我出身于英国最古老的贵族家族,这个家族和皇室有密切的血缘关系,因此也可以说是英国最保守的家族之一……可笑的是,我来自英国最高贵的家族,可是,查克,我的儿子,从生下来就只能在孤儿院里长大……” 她的眼角现出了闪闪的泪光,望着宁凝霜吃惊的样子,她哀伤地说:“这或许对你来说太遥远了些。可是,却是真的。一切都起于二十七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女皇陛下的生日。我随家人参加了庆贺女皇生日的盛大游行。那时,我很年轻,才十八岁。我很高兴地坐在华丽的马车上,好奇地看着街道两旁挤满的熙熙攘攘的盛装的人群。行驶到 大道时,我所坐的马车的马突然一个失蹄摔倒,车子侧翻了,就在我快跌到地上的时候,我被一个人接住了。惊魂未定的我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军官。他个子很高,相貌英俊。他正关切地看着我,问我有没受伤。我当时一下子脸就红了。我想我那时就爱上了他,那个救了我的男人……”她的脸上浮上了少女般梦幻的微笑,“不用说你也知道了,那个男人就是查克的父亲。现在的查克几乎就和他当年一模一样。我们很快就热恋了,彼此相约永不分离。可是,几个月后,我们的恋情就被我的家人知道,遭到了他们的强烈反对。理由很简单,我是个贵族,而且由于我父亲没有另外的子嗣,我将会继承家族的爵位。而他却是个平民。他们威胁如果我选择和肯特在一起,将会被剥夺继承爵位和财产的权利,那我将一无所有。就这样,害怕失去奢靡生活的我选择了放弃……”她愧疚地低下了头。 宁凝霜忍不住追问道:“那他呢?查克的父亲后来怎么样了?” 她叹了一口气,低低地说:“他很快被调到万里之外的香港服役。后来听说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出了意外……他被调走后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我故意瞒着家人,他们发现时已经不能打掉了,被迫只能让我生下孩子。可是,我刚刚生下孩子,还没来得及看看是什么样子,他们就把他送走了,甚至不让我知道到底送到什么地方了。然后,在他们的安排下,我很快结婚了,嫁给了一个比我大了许多,却地位相当的贵族……可能是报应吧,此后我一直无法生育,直到成了寡妇……”她笑着,这笑容里却有太多的凄凉和无奈。 风凉凉地不时掠过,可是宁凝霜却沉重地无法呼吸。这个象是天方夜谈的故事居然真实地发生,而且发生在她所关心的人的身上。是的,她现在必须得承认,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任性狂放的乔查克已经悄悄地进入了她的心,牵动着她的每一跟神经。 “后来你就一直没有去看过你的儿子吗?”她问道。 “几年后,从我的保姆那里,我才知道他们把我的儿子送到了一个非常偏远的孤儿院。想到小小年纪的他可能在那里受到的苦楚,我就心痛自责。我一直想去看他,可是又害怕。这样又过了几年,我夜夜遭到良心的谴责。想来想去,后来,我找到了肯特的姐姐。她一直很恨我的,可是当她听说我们有了个孩子后,就去那里找到了他,把他带到了自己家中。” “那是从他出生十年后,我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他又矮又瘦,穿着不合身的肥大的旧衣服,用敌视的目光看着我。可能在来的路上,他的姑姑已经把实情告诉了他吧。”她叹了一口气,“我把他带到人世,在血缘上是他的母亲,可是却从没有为他做一件别的母亲为孩子做过的事情。而这一切都是由于我的自私和懦弱所造成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叫我一声‘妈妈’呢!此后,尽管我时常去找他,尽量想弥补这么多年的过错。可是,他始终把我当成陌生人对待,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可是,你知道吗,我做梦都希望有一天他能叫我一声‘妈妈’。”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不停地流了下来。 宁凝霜想安慰她,可是,这世间还有什么样的言语才可以安慰眼前这个悲伤后悔的母亲呢?她只能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她停止惊觉失态,急忙擦干眼泪。 她强作笑颜地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对别人提过。虽然我们不是很熟,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事情。或许是在心底里压了太久的缘故,有时候我都透不过气来。现在告诉你了,我觉得舒服多了。真的。” 宁凝霜由衷地说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相信当初你的选择也是非常无奈的。毕竟,你身处那样的环境,而且,当时的你也太年轻了,谁都会犯错的。不能对你太苛责了。不是吗?” 她的眼睛亮了,欣慰地说:“你真的这样认为的吗?太感谢你了。我 以为你会鄙视我的自私和懦弱呢。如果查克能象你这样,就好了。” “给他时间,我想他会慢慢接受你的。”她只能这样安慰她。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不会的,”她摇摇头,“我想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他小时侯就比其他的孩子早熟固执,长大了更是……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我对他的伤害已经在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消除了。知道吗?当我得知他出了车祸的消息,我简直难过得无法形容。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用我的性命来换回他的健康……” “那么,你就应该让他知道你的心情和感受,请求他的原谅。你尝试过吗?”宁凝霜问道。 她无奈地摇头。 “从他十六岁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面。他姑姑也拒绝向我透漏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我想他是故意避开我的。这么多年来,我只能通过报纸杂志了解他的情况。知道吗,当初我也是看到报纸关于他的报道,才知道他到了意大利,成了足球运动员的。他真的很优秀,我为他感到骄傲……”一丝笑意浮上了她的面庞。 宁凝霜鼻子发酸。她想到了自己早逝的母亲,记忆中的母亲和眼前这个女人神情竟是如此的相似。 “那么,你现在就想去见他吗?我可以带你去。”宁凝霜冲口而出。没有人可以不为真情所感动,即使冷静如她。让一个已经深深忏悔的母亲一辈子背负心灵的十字架,那太残忍了。 但是,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会见我的。知道吗?我最后见他时,虽然他还只有十六岁,可他看我的眼神……那眼神里的厌恶和仇恨,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但我不怪他。是我咎由自取的。我也不奢望他能原谅我。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平安快乐地过一生。所以,宁小姐,请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千万不要放弃,一定要治好查克,让他完全恢复健康。可以吗?我求你了。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心愿了。你能答应我吗?” 她紧紧抓住宁凝霜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力气之大,几乎令宁凝霜感觉到了疼痛。直到她不由自主地点头应允了,她才放开了手,轻轻吁出了一口气。然后,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前方,冬日的夕阳余晖洒在了半个湖面上,平静的湖水一半暖红,一半幽蓝。 宁凝霜一夜无眠,脑海里都是乔查克母亲那双饱含哀愁的眼睛。直到凌晨,才沉沉睡去。突然,她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她接起电话,传来莫大伟焦急的声音。 “凝霜,是你吗?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这么晚没见你出来,我实在不放心。所以打个电话问下。你生病了吗?” 她看下闹钟,啊,糟了!竟然快九点了。没想到竟然睡到这么晚! 她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几乎是跑着出门。 门口,照例又看到莫大伟的车子。自从向她求婚未果后,他就干脆每天早晨都来接她上班,风雨无阻。摆明了是要卯足了劲追求。她劝阻了几次,没想到他却振振有辞地说: “凝霜,我很后悔自己以前太含蓄了,没有早日向你表明感情,浪费了很多时间。现在我要正大光明地追求你,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你会被我的真情所感动。” 宁凝霜无语以对。父亲生前,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她和莫大伟能走到一起。现在,她总觉得对他有那么一点的负疚感。 坐在车上的莫大伟见她出来,微笑着下来迎接。见她一脸倦容,关切地问道:“从来没见你这么晚过,我很不放心。怎么了,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工作压力很大,是吗?” 她勉强一笑:“还好。就是昨晚没睡好。你等了很久吗?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再久我也愿意等。”他说,“你要注意休息啊。那个乔查克好象给你惹了不少麻烦。我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他的语气里有些不满,但是很小心地被抑制住了。 “放心吧,我能应付的。”她淡淡地说。 很快,医院到了。莫大伟周到地为宁凝霜打开车门,让她下车,宁凝霜道谢后,匆匆走进办公大楼的电梯。 附近草坪间的小道上,乔查克正拄着两根拐杖,在童樱的帮助下努力地行走。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停了下来。童樱笑嘻嘻地说:“看到了吗?我们医院公认的金童玉女呢。现在每天早晨都见他们一起过来,嘿嘿……莫医生真是个好人,象个彬彬有礼的绅士。他们可真相配,对吧,你说呢?哦,对了,昨天我听院长秘书说宁医生要求让别的医生接替你的治疗工作,她怎么突然这么决定呢?难道是她要和莫医生闪电结婚了?我看只有这个唯一的可能性,否则怎么他们现在走得这么近,现在又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兀自不停地说着,却没注意到一边乔查克迅速变得阴鸷的眼神。 “你说够了吗?我要回去了。”他冷冷地打断她。 “哦。好的。咦,你怎么突然很不高兴的样子啊。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哎,等等我……”她吃惊地看着撇下自己正努力一个人向前走的查克,追了上去,“你现在不能走这么快。哎,快停下来……” 突然,她停了下来,用力捂住嘴巴,眼睛睁得浑圆。 “天啊。我知道了。他不会是也爱上了宁医生吧?肯定是这样的。怪不得平时总觉得他对宁医生和对其他人就是不一样。童樱啊童樱,你怎么这么后知后觉,还笨得在他面前说了刚刚的那通话呢?哎呀,现在该怎么呢?我怎么就那么笨呢……” 宁凝霜推开乔查克的病房,里面空无一人。问护士站的人,才知道是童樱陪着他下去了。她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先到别的病房去查巡。一圈后回来,还没见他们回来,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安了。正当她想下去找找看时,她接到了院长的电话。 “凝霜啊,你过来一下,好吗?有事要和你说下。”他的声音有些犹豫。 “哦。可以等下吗?我现在还有点事情。”宁凝霜说。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你还是先来吧。是关于乔查克的。”他说。 她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我马上过来。” 当宁凝霜走进院长办公室时,吃惊地看到,她想要去找的乔查克正坐在里面,一脸令人费解的神情。童樱站在边上,见她进来,不安地缩了缩肩膀。而院长这个老头子,现在正在拼命地喝茶。这是他的老习惯了。她知道他一着急就会拼命喝茶。到底怎么了,这里的人都这么怪怪的?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现在不是应该在病房吗?今天的早间康复治疗做了吗?”她习惯性地发问。 童樱的肩膀缩得更加厉害。她吞吞吐吐地说:“哦,这里没我的事了,我看我还是……走的好……”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宁凝霜疑惑地看向查克。他对上她的目光,冷冷地说:“没必要了。你不是说不再负责我的治疗了吗?我想我应该早点从你眼前消失,免得耽误了你和莫医生的好事。” 他都在说些什么?她气恼地看着他,他却把目光转开,神情淡漠,整个人硬得象块石头。 她吸了一口气,声音清晰地说:“我想了一夜,决定收回昨天的话。不管怎么样,我为我昨天的态度和表现表示歉意。那确实不是一个医生的正确做法。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现在,我们回去,开始今天的治疗,好吗?” 他继续不为所动,只是冷漠地说:“你怎么想是你的事,和我无关。我要说的都已经和院长说过了。虽然我的中文不行,但是我想他也应该理解我的意思。现在,我要走了。” 说完,他拿起拐杖,借着双拐的力量努力从椅子上站起来,吃力地迈开步子,一步 步向门口挪去。 “等等!”医生的本能令她脱口而出,“你不能再继续走动了。今早已经足够了!以你目前的情况,过多的练习不但对你的恢复没有帮助,而且可能造成不良影响。” 他充耳未闻,继续向前走去。 情急之下,她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企图阻止他的行动。 他回过头来,皱着浓眉,显得非常愤怒:“我已经受够了你的发号施令和自以为是,小姐!我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说三道四!你只管和你的情人恩爱缠绵去好了,别管我。见鬼!” 几乎是吼叫着说完最后一个字。然后,他甩开她的手,向前冲去。可能是用力太猛了,身体失去平衡,一下子重重跌倒在地上。 他狠狠敲打着自己的双腿,神情痛苦地低下了头。 短暂的惊讶过后,宁凝霜很快回过神来。顾不得理会他荒唐的话语,她急忙来到乔查克的身边,阻止了他继续伤害自己的举动。然后,她看向院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呆在一边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老头子这才回过神来,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哦,是这样的。刚才他一进来,就用英语夹杂着汉语说要出院,要回家。你知道我英语不是很灵光,他汉语说得也不好。我没怎么听清楚。但好象就是那个意思。要么,你自己再问问他……” 宁凝霜惊讶地看着乔查克。他已经重新站了起来,站得笔直。 “你要出院,回家?回到意大利?你是这么对院长说的吗?”她问他。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我的经纪人和俱乐部的人现在已经动身出发了。明天前他们会赶到这里。到时,他们会接我回去的。”他的神情严肃,声调低沉。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疯了!你现在回去,放弃治疗的话,就等于是前功尽弃。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你绝不能离开!”她斩钉截铁地说。 他凝视着她激动的面庞,仿佛在审视着什么。然后,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浮上他的嘴角。 “我想院长可能听漏了我的话。我是说,你,也要和我,一起走。” 他慢悠悠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院长这次听清楚了,他傻了眼。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乔查克紧紧盯着宁凝霜的脸,没有漏过她脸上现出的任何神情。 她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是惊讶,再是一副可笑的样子。 “你说,你要我和你一起走,是吗?”她重复一遍。 “是的。而我敢打赌,虽然你现在觉得很荒唐,但最后,你会和我一起走的。”他笃定地说。 宁凝霜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她又想骂他,但真的感觉没力气骂。 老天。难道这个男人真的是上天派来特意折磨她的吗?昨夜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又开始波涛汹涌。她觉得自己又要再次失控了。 第六章 乔查克爱上了宁医生! 宁医生要随乔查克一起回家了! 这些未经证实的消息象个微型炸弹,在医院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到了下午,便传得人人皆知。不时有好奇的同事借故过来打探内情,搞得宁凝霜简直快发疯了。近段时间以来自己总是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这让她非常无奈。她不喜欢引人注目,只想安安静静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很明显,由于乔查克,她的这个权利也被剥夺了。现在,她倒非常羡慕鸵鸟,可以找个沙堆把头埋进去。可是她呢,她连这样的沙堆都找不到。 院长这个老头显然是打算把她出卖了。对于乔查克的决定,他连气都不吭一声就悄悄溜走了,这让结束一天的手头工作后打算去找他的宁凝霜很是气闷。哼,平日总是以长辈自居,关键时刻却老是掉链子。她真的哀叹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长辈。 宁凝霜没有办法,只好准备下班回家了。走廊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轮值的护士可能也去吃饭了。她进入办公室,意外地看见了莫大伟。他正神情不安地站在窗前。见到她进来,他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凝霜。你到哪里去了。我有急事要找你。” “哦。什么事?”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故作不知。 “我刚刚听说,乔查克要回去了,还要你和他一起回去。我还听说......”他顿了一下,“他爱你。是真的吗?你答应了吗?” 宁凝霜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没有回答。 “快说啊,你一定不会答应的,是吗?快说啊!”情急之下,他抓住宁凝霜的双肩不停地摇晃。宁凝霜被摇得头昏脑涨,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 “够了,大伟。你这样太过分了,只会让我更加心烦。请你冷静点。” “冷静?我已经无法冷静了!自从那个乔查克过来后,你就变了,变得不象你了。我已经忍了很久,我再也不想忍了!那个乔查克有什么好?不就是个踢球的野小子吗?风流成性,丑闻缠身,这样的一个人,也值得你为他动心?他就是利用你对他的动心,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他几乎是在大叫。 “住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对他动心了?”宁凝霜愤怒地打断他的怒吼。现在的他,咬牙切齿,和平日完全是两个人了。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是,你是没说过你对他动心了。可是,你以为你能瞒过我的眼睛吗?怪不得一直以来我就觉得你不对劲。我向你求婚的那天晚上,你竟然因为一个乔查克的电话当场跑掉,扔下我独自让这么多宾客指指点点。你知道我有多难堪吗?今天报纸刊登的你在水池里被他抱住的照片,你当时的表情根本就没有半点不情愿!你很喜欢他抱你的感觉吗?没想到你也是这么肤浅的女人!你既然喜欢男人抱你,那好,现在我就来抱你!”他不停地逼近宁凝霜,眼睛里闪闪发光。宁凝霜被迫一步步退到门边的墙角,神色惊恐。她已经无路可逃了。就在他的手刚刚碰到宁凝霜的脸时,突然,一记凶猛的铁拳重重地落在了莫大伟的头上,猝不及防的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抱住了头。 “你这个人渣!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你骂我没关系,竟连她,你也敢这样侮辱!” 是乔查克突然出现在门口。坐在轮椅上的他怒目圆睁,恶狠狠望着地上呻吟的莫大伟,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毕露。 宁凝霜心脏狂跳,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了,整个人只能靠着墙壁才没有软软地趴下来。莫大伟刚刚带给她的震惊太大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平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发狂起来竟是如此可怕。 “你还好吗?”乔查克转向宁凝霜,关切地问道,现在,他的样子倒成了一个标准的绅士。 宁凝霜摆摆手,她望着仍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莫大伟,神色复杂。从小至大,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一幕幕从眼前闪过。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她真的喜欢上了乔查克吗?真的是自己辜负了他吗?她惘然了。 “哈哈哈哈......”突然,莫大伟发出了一阵狂笑,一边笑,一边说:“凝霜,我可真是个笨蛋啊,天字第一号的笨蛋!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并不爱我。但我不怕,不怕你爱上别人。因为你天生就是为工作而活的人。我以为只要我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关心你,爱护你,总有一天,当你累了,想要找个人依靠的话,你唯一的考虑就是我!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了!我忘了你是个女人!会被男人冲昏头脑的女人!现在,你就被这个连路都走不好的男人给冲昏了头脑!凝霜,你醒醒吧!他这样一个丑闻不断的花花公子会适合你吗?他又会爱你多久呢?现在,不过是觉得你和他过去的女人不一样,才会对你产生兴趣。等他玩腻了你,就会一脚把你踹开!只有我,才是最有资格,也最爱你的男人!凝霜,你那么聪明,你一定会想清楚的,千万不要被一时的冲动冲昏了头脑。否则,你会后悔的,后悔一辈子的。”到最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诅咒起来。 乔查克的的拳头握得“格格”作响。他猛地从轮椅上扑身而出,将正要起身的莫大伟又压在了地上,莫大伟想反抗,怎奈虽然乔查克行动不便,但论身材,力气,他怎么敌得过人高马大的后者。很快,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莫大伟的脸上,身上。他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了。 宁凝霜想要上前将他们分开。但以她的力气怎么拉得动愤怒之中的乔查克。她又急又气,泪水不由地夺眶而出。 感觉到异样的乔查克停住了手。他转过脸,见她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坠落,不由地惊慌失措起来。 就在这时,趁他失神的空当,刚才一直被压在下面不能动弹的莫大伟突然发力,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拳砸上了乔查克的脸,巨大的力量让他整个人向后仰去,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的边棱上。立刻,鲜红的血喷了出来,溅地满地都是,触目惊心。 宁凝霜大惊失色,一个箭步上去,顾不得弄脏衣服,捂住他头上汩汩流出的鲜血。 这时,闻声赶来的众人见到的就是这样狼狈不堪的场面。顾不上心底的猜疑,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乔查克抬了起来,向急救室飞奔而去。房间里,只剩下莫大伟一个人坐在地上。他擦了擦流下的鼻血,痛苦地大叫: “我也受伤了!我也流血了!为什么没人理我!” 急救室里。 乔查克双目紧闭,满脸都是血,样子十分吓人。他头上虽然只有一道狭长的口子,但是伤得很深,几乎可以看到头骨了。血一时很难止住,鲜血把纱布染湿了一块又一块。望着他渐渐苍白的脸,宁凝霜的心狂跳起来,她的手颤抖得几乎捏不住夹子了。 仿佛感应到她的不安和恐惧,乔查克突然睁开眼睛,对她粲然一笑,声音低沉地说道:“你真的是在担心我吗?那样的话,叫我现在去死我也愿意。” 四周的人“吃吃”地偷笑出声。宁凝霜又羞又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贫嘴。不过被他这么一闹,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动作也恢复了以往的灵敏和娴熟。血渐渐被止住了,然后是缝合,消毒,最后,当伤口被纱布包好后,宁凝霜终于松了口气。大家见情况稳定了下来,纷纷识相地闪人,最后,偌大的急救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乔查克脸色仍然很苍白。但是精神看起来很好。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宁凝霜的一举一动,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宁凝霜白了他一眼。可是,她不知道,她的这个表情在乔查克看来却不亚于撒娇。他嘴角的笑容更甚了。 实在受不了的宁凝霜无奈地摇摇头,起身打了一盆清水,用干净的纱布轻轻地替他擦拭沾在头发,脸庞,还有脖颈上的污血。她神情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柔和不舍尽都落入了乔查克的眼帘。 刹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的满足感充盈了全身,他的一颗心为之雀跃不已。 “你怎么这么傻呢。明知道自己身体不便,还要逞强和人打架。”她埋怨的口气就象是个小妻子。 他忿忿地说道:“他太过分了。他对我有意见也就算了,对你竟然也讲出那样的话!我怎么能够容忍别人对你这样的侮辱呢?哼,平日里看他很有教养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 宁凝霜不自觉地为莫大伟辩解:“他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我们从小就认识了,我了解他。他一直对我都很好的。我想他今天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了,难以控制。毕竟,是我辜负了他。虽然我们之间并没有婚约,但是一直以来,外人就是把我们看成一对。知道吗?连我已经过世的母亲也是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后才安心走的。现在,由于你的出现,他认为这个局面被打破了,他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要太苛责他了,可以吗?” 他的眼睛开始闪闪发亮了,整个人几乎要飘起来了:“那么就是说,他刚才说的是真的了?你承认你并不喜欢他,你喜欢的人是我,对吗?” 宁凝霜无奈地叹了口气。扪心自问,难道真如莫大伟刚才所说的,自己已经悄悄地对他动了心吗? 她摇了摇头,躲避着他的目光,艰难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毕竟,我们就象两个世界的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和你都相差太大了......” 不等她说完,他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下面的就不用说了。你不喜欢莫大伟,但你也并没有象你有时表现的那样讨厌我,相反,你是很关心我的。对吗?那就够了!我不敢让你现在就说爱我,可是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爱上我的,就象我现在爱你一样的爱我。” “你很自信啊。”宁凝霜一边收拾着散乱的纱布器械,一边斜睨了他一眼,“以后只要别象今天早晨一样突然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我就谢天谢地了!有时候看你真的和小孩子一模一样!” 他不平地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我看见你几乎天天坐莫大伟的车子来上班。童樱说你们要结婚了,所以你才要另找别人来为我治疗。听了她的话,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多失望吗?原来都是个误会。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保证再也不会那样了。可是,除了我,你以后也不准再和别的任何男人这么接近,更不准坐他们的车,好吗?!”说的最后,他蛮横的个性又显露了出来。 奇怪的是,宁凝霜对他此刻的蛮横却没有任何反感,心底里反而有了一种甜丝丝的奇妙的感觉。 “答应我,好吗?”他碧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神情中充满了期待。 宁凝霜不自觉地点头。 他笑了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一张脸神采飞扬得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宁凝霜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而且,对女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第二天一早,当宁凝霜被漏进窗帘的刺眼的阳光叫醒时,她发现自己比往常又晚了几乎一个小时。以往多年习惯形成的每天准时让她醒来的生物钟竟然也乱了。她懊丧地匆匆起床梳洗后,准备去医院上班。出门时,她骇然看到,门口,竟然又停着莫大伟的车子! 她犹豫了一下,装作没有看到,低着头匆匆而过。 车子紧紧跟随着她,然后,在一个拐角处,将她拦了下来。 宁凝霜愠怒地抬起头,看向打开车门来到她面前的莫大伟。她吃惊地发现,一夜之间,他看起来竟然憔悴了许多,眼睛里布满血丝,连声音也嘶哑了。 “凝霜,原谅我,好吗?原谅我昨天的胡言乱语。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失控。昨晚回去后,我整夜都没睡,我真后悔,后悔得不停打自己的耳光。想到以后你会讨厌我,恨我,我就痛苦得不行。凝霜,你现在一定很讨厌我,是吧?你打我吧,如果打我可以让你消气的话,我情愿被你打死......” 宁凝霜微微侧过头去,没有理会他。 泪水慢慢地流了下来,他竟然哭了。 他哽咽着说:“凝霜,我再也不会奢求你爱我了。毕竟,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明白这个道理。现在,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只求能得到你的原谅,只希望你仍把我当成朋友,不要拒绝我对你善意的关心。可以吗?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望着他悲戚的脸,宁凝霜动容了,为自己带给他的如此之深的伤害和痛苦。 “大伟,别傻了。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你。现在你自己想通了,我很高兴。我们以后当然还会是朋友的。”她不禁安慰他。 他放心地笑了一下。然后,他把车门打开,充满希望地说:“那么,能让我今天最后一次送你去上班吗?反正是顺路,你打车也不方便。当然,”他有些诚惶诚恐地加了一句,“如果你不愿意坐我的车,我也理解的,不会勉强你的。” 宁凝霜犹豫了一下,然后,她坐了进去。 笑容浮现在了莫大伟的脸上,一闪而逝。 车子开动了,一路上两人都默不作声。昨晚的情景不禁又浮上了宁凝霜的脑海。后来,当她把乔查克送回病房后,才发现两个人都还没有吃晚饭。乔查克非要她陪他一起吃不可,还自告奋勇地不知从哪里借来简单的炊具,说要让她尝尝他煮的方便面。看他认真煮面的样子有点可笑,但他煮的面确实很好吃。那可能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方便面了。最后,两个人竟连汤也喝光了。 她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她的眉头又轻轻蹙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查克坚持要出院回家,还非要她和他一起回去,美其名曰什么“特别医护人员”。任她软硬兼施,他就是固执己见地听不进去。两个人还差点吵了起来。最后,面对查克的固执和坚持,她先退让了。但那只是暂时的,她打算今天一定要让他打消那个毫无理由的荒唐的想法。 莫大伟从头顶上方的镜子中窥见她变幻不定的神情,心又微微抽搐了下。 象往常一样,车子开到了5号大楼的门口,她礼貌地道了声谢后要下车时,他突然从车子后座拿出一束鲜花,是娇艳欲滴的黄玫瑰。递到了她的面前。 “凝霜,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花了。没别的意思,只是黄玫瑰,它代表了最真挚的歉意,希望你能接受它。” 她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 “大伟,那事我早就不介意了,你不必那么耿耿于怀。还有,我也同样深深地祝福你,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你的真爱。” 她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接过花,然后,走了。 莫大伟抬头,无意看见大楼某个窗口,一个男子愤怒的身影。 宁凝霜到了办公室,意外的看见了院长和另外两个以前送查克来就医的外籍男子,应该是他口中所说的经纪人和俱乐部的人。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宁凝霜淡淡地向他们点了点头。比起上次的焦慌不安,现在的他们看起来高兴了许多。一见到她的出现,他们立刻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抢着发问。 “宁医生,查克还要多久才能完全恢复,继续踢球呢?自从他出了事,俱乐部现在的成绩是一滑千丈,别说争冠军,就是连保级都成了问题。唉,真叫人心痛啊。这不,昨天刚接到他的电话,说要回来,我们立刻赶了过来......”说话的是俱乐部的人,那个矮胖的男子。 “乔治,别老提你那现在快倒数第一的俱乐部!”旁边的高瘦男子有些幸灾乐祸地打断了他的话,他架着副眼镜,看起来很是斯文,“查克和你们俱乐部的合约明年就到期了。到时候是否续约,还要看你们出个什么样的价格。依我的判断,只要查克恢复了健康重新回到球场,他的表现甚至会 比以前更好。他根本就是个天才,专为足球而生的天才!当初就是我 发现了他,我的眼光从来不会错的!何况,现在虽然他半年多没踢球了,可是球迷不但没忘记他,反而比以前更加爱戴他,期望他能早日回到球场。因为除了他,谁能给他们在球场上带来这么大的欢乐?哼,以你们现在的财力,我看我还是早点替查克物色实力更雄厚的俱乐部好了!” “什么?该死的家伙!我们现在开给查克的价格已经是全欧洲最高的了!何况,这半年来即使他没有碰过一下足球,也照样拿相同的报酬!你竟然这么小看我们的实力!我们可是全欧洲实力最雄厚的俱乐部之一。就算现在碰到了点困难,那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查克能回来,球迷就会重新支持我们,我们立刻就会东山再起。”被称为乔治的男子气得满面通红,“哼,我们会自己和查克谈续约的事情,只要查克同意就好,不用你这老家伙插手。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这些年来从查克身上捞了多少好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他们就这样对骂了起来,眼看就要动手的样子了,宁凝霜皱着眉头,咳嗽了一下,两个人这才闭上嘴巴,停了下来。 “哦,是这样的,凝霜,”刚才一直没作声的院长这才开口,“这两位是来接查克回去的。你看你自己也安排下,和他们一起去吧。查克现在的治疗不能半途而废,这你也知道的。希望你到了那边能早点让查克完全恢复健康,呵呵......” 宁凝霜看了一眼老头子,不悦得说:“院长,,怎么连你也这样?你明知查克这样做是毫无理由的,竟然还帮着他!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刚和你的导师罗格教授通了电话,他也同意查克的想法。他说我们这里春天的气候潮湿,对于查克的恢复有一定的影响,因此搬到他那里去也是可以考虑的。教授的意见该要听的吧?” 宁凝霜盯着老头子的眼睛,怪不得他今天理直气壮了很多,原来是找到了靠山。 “算了,我自己去和查克再谈一下。”扔下这句话,她迅速地离开了,丢下办公室里几个面面相觑的男人。 查克靠在病房里特制的扶栏上,神情郁闷。见她进来,脸色更是阴沉得吓人。 “怎么了,这么不高兴?头上的伤口很疼吗?”她关切的问道。 “见鬼的伤口!”他突然猛地击打了一下扶栏,铁制的栏杆“嗡嗡”作响。 “怎么了,谁惹了你?看你样子好象在生我的气啊。”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昨天是怎么答应我来的?你答应我不和其他的男人接近,更不坐他们的车,怎么,刚过了一夜,你就全忘光了?”他怒气冲冲地责问,仿佛一个捉奸在床的丈夫。 宁凝霜释然地笑了一下:“哦,原来你是为这个生气啊。你误会了。大伟他只是来向我道歉的。我就顺路坐了他的车,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啊。” “我小气?!道歉完了就算了,又是坐车,又送花,还依依不舍地抓住你的手不放?有这么道歉的吗?”他几乎是在大叫了。 “嘘!你轻点好不好,大家都听见了。”宁凝霜有些着急地上前靠近他,无奈地解释说,“他是送了花,但那只是黄玫瑰,他说是代表歉意的意思。你别想歪了!” “你还想骗我!”他已经开始咆哮了,“花难道我不会送吗?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天天送给你全世界最昂贵最漂亮的花!还有,除了我,别的男人休想碰你,连手也不能碰!” “喂,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怎么有你这样的蛮牛啊!”望着门口闻声而来的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人,她不禁又气又急,“拜托你安静点,别闹笑话了,好吗?求你了。” “哼。”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拉,她一下子失去重心,整个人扑跌到他怀里。他接住了她,然后,他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 刹时,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顿了,除了彼此两颗强烈跳动的心脏,什么都无法感觉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时,他终于放开了她,脸上带着偷袭得逞后的胜利笑容。 她呆呆地任他抱住,忘了反抗。此刻,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象是带有邪魅的力量,让她不由自主地身陷其中,难以自拔。直到耳边传来童樱一声夸张的尖叫,她寻声望去,见门口众人都看得张大嘴巴,一副吃惊不小的模样。她醒悟过来,脸上迅速染了一层绯红。 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查克伸手拉来轮椅,自己一跃而上,将她拦腰横抱在腿上,大声叫道:“乔治,迈克,现在送我们去机场!” 早已闻声而来的两个人心领神会地推着轮椅排开众人,向电梯而去。 “你想做什么?查克!快放我下来。”宁凝霜大惊失色,不停地挣扎。但很明显,她的反抗一点儿也没起作用,反而让他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嘘!宝贝,你如果不想让我更难受的话,就乖乖地不要乱动。你应该最清楚我身体的状况了......”俯下头,他把嘴贴在她耳边,半是玩笑,半是威胁地说。 感受到了自己臀部紧压下的他身体的变化,她咬着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真的不敢再动了。她把目光投向身后的乔治和迈克,试图向他们求救。 “乔治,迈克!查克完全是在胡闹。你们不要都听他的。快停下来,把他送回病房去!这样,对你们自己的利益也更有保障,不是吗?你们好好想想。” 查克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他猛地一掌拍在她的臀部,算是对她的小小的警告。 她惊呼一声:“你怎么敢!你竟敢这样对我......” 他充耳未闻,眼睛专注地盯着前方电梯显示屏的层数。 “叮!”伴随着悦耳的声音,电梯门开了,他们被推了进去。 这时,一直充当隐身人的迈克慢吞吞地开口了。 “对不起,宁小姐。我们愿意最大限度地尊重查克的意愿。更何况,这也得到贵院院长和罗格教授同意的。如果有问题,他们应该会反对查克出院的。” 另一隐身人乔治也凑了一句:“事实上,我们俱乐部非常希望查克能回来。即使现在他不能上场,但他的出现就是对球迷大的安慰和号召,也足以鼓舞球队的士气。何况,他又不是一个人回来,不是还有你吗?” “疯了,全都疯了!”宁凝霜喃喃自语。 电梯下到了一楼,门开了。就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全院出了名的“冰山美女”宁凝霜就这样被查克抱到了停在门口的黑色宝马745房车前。身后,跌落了一地的眼镜碎片。 “等等!查克,就算要走,也不能这么急啊!”她象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大叫,“我必须要收拾行装,还有你要用的医疗用品......” “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这个人只要乖乖地跟我走就好了!”车门打开,他倾着身子,两只手毫不费力地将她送进了车厢后座,然后,自己也坐了进来,“你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到了那边买新的,治疗用的医院会替你收拾好送来的。至于你的房子,会有人替你收拾的。”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呜咽了一声:“天!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会让你爱上这样的我的,今后你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一分一秒的!”他正视着她的眼睛,神色庄重地宣告。 第七章 经过近十个小时的转机和飞行,最后,当飞机终于抵达目的地----米兰的马尔彭萨国际机场时,宁凝霜已经是疲惫不堪了.由于时差的关系,这里还是阳光灿烂的中午时分.透过机舱玻璃向外望去,远处的侯机坪上人头攒动,不少人还打着“欢迎回家”的横幅.很明显,他们都是来迎接查克的球迷和媒体。 查克皱起了眉头,望向坐在另侧的乔治。他一脸无辜地解释说:“我们遵照你的意思,没有透漏给外界关于你今天回来的消息。至于他们是怎么晓得的,我真的不清楚啊。” 查克哼了一声,转向稍显疲倦的宁凝霜,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很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没事。只是不习惯飞行,不用为我担心。倒是你,从上飞机开始就没见你休息下,你不累吗?” 他抬起两人相握的手,笑着说:“能这样握着你的手,看你睡着的模样,就是一辈子也不会感觉累的。” 她轻轻打了一下他,偷眼望向一边的乔治和迈克,他们两个视若无睹的样子让她松了口气。可是转念一想,或许是早已习惯了查克和女人的打情骂俏,情谊绵绵,他们才会这样镇定自若吧。她的心不禁幽幽地沉了下去。 “怎么了?”感觉到她突然的异样,他立刻问道。 “没什么。”她勉强一笑,指着越来越近的人群的说,“他们都是来迎接你的呢。” 他淡淡笑了一下,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飞机终于停了下来。当查克一行从舷梯上缓缓而下时,人群发出了疯狂的尖叫,震耳欲聋,有人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若不是现场的几百名警察在努力维持着秩序,只怕人群早已冲破护栏,涌了进来。查克停了下来,带着他迷倒众生的招牌式笑容,向人群挥手致意。这引起了一阵更加狂热的声浪。经过通道时,无数只手伸向他,期盼能碰触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查克不厌其烦地与每一只手相握,点头致意。队伍艰难地前行,最后,当他们坐进前来迎接的房车时,这短短的几十米路竟走了近半个小时。 汽车缓缓地驶离了机场,将仍然沉浸在激动中的人群抛在了身后。 “为什么不走贵宾专用通道呢?可以很快,很方便地通过。”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宁凝霜定下神来,不解地轻声问道,她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 查克不满地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这才解释说:“我从来不走贵宾通道的。象现在这样虽然不方便,但他们是喜欢我,支持我的球迷。对于球迷,我永远不会拒绝他们的好意。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望着他认真的,棱角分明的侧脸,她的心底里生出了一种崭新的感动。或许,该是她重新认识他的时候了吗? 马尔彭萨国际机场距离市中心约40多公里。汽车渐渐驶入米兰市中心,又渐渐开出了洋溢着异国情调的市区,转入郊区的宽阔大道。绕过了一座山麓后,面前赫然出现了零星分布的,依山而立的的别墅群。车子停在了其中一处占地极广的庭院门口。智能操控的饰着哥特式繁复花纹的青铜大门缓缓地打开,汽车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平整的车道,向着被高大树木遮挡住只露出房屋一角的庭院深处开去。最后,车子停在了主建筑的面前,司机恭谨地下车打开后车门,宁凝霜从车子中出来,站在屋子的台阶前,几乎是有些惊叹地望着这座线条简单而又气势恢弘的建筑。 随后下车的查克扔掉拐杖,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了宁凝霜的身上,用力汲取她身上的芳香。 “怎么这么赖皮啊?别以为到了自己的地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医生。”她闪避他凑到耳边的嘴唇,“别闹了!很痒。” “是!尊贵的女皇陛下。以后这里的一切,包括我这个人,都完全听从你的指挥!”他笑嘻嘻地说,“我们进去吧,我带你去看下你的房间。在楼上。” 屋内的整个装饰风格延续了外观的简明和内蕴,在一些细微之处却又显示了主人的财富和奢华。 “怎么样,这里还可以吧?”望着她赞赏的神态,他既高兴又得意地问道。 “不错,今天我总算是见识到了有钱的好处。怪不得你在医院里待不下去,吵着要回来呢。原来有这么个好地方。”她忍不住调侃他。 他着急起来,辩解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也很少回这里的。以前我一般都是住在米兰市区的一套公寓里的......” 还没等他说完,一个热情的操着意大利语的声音传来:“嗨!查克,亲爱的,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昨天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我立刻就过来收拾房子了,怎么样?还满意吗?哦,天哪,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然后,宁凝霜就看见查克被一个胖胖的意大利女子紧紧抱住,半天才撒手。接着,她转过身来,亲热地抱住了宁凝霜,抱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是我的管家瑞娜,我在意大利的这么多年,都是她负责我的起居生活。”查克笑着对宁凝霜解释。 瑞娜终于放开了她,笑嘻嘻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遍,然后摇着头说:“太瘦了!太瘦了!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你养成和我一样壮!哦,查克,她可能不懂我在说什么,你帮我跟她说下。” 查克故作为难地皱起了眉:“瑞娜,我可不敢让她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要是知道你想把她养成和你一样壮,可能就不敢吃你煮的东西了。” 宁凝霜抿着嘴,强忍住笑。事实上连查克也不知道,除了英语,她还会包括意语在内的好几门外语。那是在求学阶段时学习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研究各国的医学典籍。但现在他们既然认为她不懂意语,那她干脆就保持沉默好了。 “哦,对了!你们现在肚子肯定很饿了吧!我做了好吃的特意就等你们回来吃呢!快过来吧!”不由分说,她将他们拉到了餐厅。 望着桌子上摆着的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菜肴,宁凝霜真觉得有些饿了。 “看,这是瑞娜特意为你做的当地特色菜呢。这是炖牛骨髓,炸小牛肉,当然,还有到了意大利就非吃不可的通心粉,快吃吧,肚子很饿了吧。”查克忙着为她介绍。 宁凝霜努力地吃着,最后,当她面前的一大盘通心粉露出了底时,她终于饱得连一口水也喝不下去了。这时,一直站在边上虎视眈眈的瑞娜才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怎么样?瑞娜的手艺不错吧?”查克笑着问她。 “太好吃了。” 她点点头,又有点担心地说,“就是太多了。以后都要吃这么多吗?” “哈哈......”查克爽朗地大笑起来,转过头对瑞娜说,“宁小姐说很好吃,让我谢谢你。” 瑞娜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呵呵,我一看这位小姐就喜欢,比你以前那些吃东西象小鸟啄食的乱七八糟的女朋友强多了。放心吧,以后我天天做好吃的给她吃。” 查克的脸浮上了一层尴尬之色。他偷眼看向宁凝霜,见她仍是面带笑容,才放下了心,暗自庆幸她不懂瑞娜在说什么。 考虑到查克行动还不是很方便,因此他们没有用楼上的主卧房,而是分别住在楼下两个相邻的客房,这样照应起来比较方便。 刚刚吃过饭,还没休息一会,不顾查克的反对,宁凝霜就开始对查克的下肢进行按摩与推拿。由于医疗器械都还没运到,因此,这天所用的时间比平时多了几乎一倍。几个小时不停的工作,让她的双臂与手指渐渐地酸痛起来,但她仍是不声不响地坚持着。 他伸手帮她擦去额头渗出的汗水,心痛地阻止她:“今天就算了好吗?时间短点又没什么大碍。刚刚飞了这么久,还没好好休息,就又工作这么久,我真怕你累倒 了呢。” 她嫣然一笑:“每天的治疗必须达到一定的量才能有最好的效果。不用为我担心,我不是很累。” 凝视着她专注的神态,他心生感动。他突然觉得,眼前这张不施脂粉的脸庞是他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动人,最美丽的一张脸了,那是任何用高级化妆品所堆砌出来的美艳绝伦所无法比拟的。 他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印了一个吻在上面。 她微微一笑,抽回了手,伸了个懒腰:“哎,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我想洗个澡,早点去睡觉了。哦,对了,”她突然想了起来,“你看,都怪你,这么急得把我拉上飞机,连个换洗衣物也没带,现在怎么办?” “哈哈,都到了时装之都,你还怕没衣服穿吗?”他象是听到了个什么大笑话,笑了起来,然后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她,“今晚就委屈你了,只能先穿我的睡衣,等明天我叫人按你的尺寸给你买衣服。” “我看你还是帮我问问瑞娜吧,看她有没有多余的睡衣先借我穿下。”她拒绝。 “不行!你就穿我的!”他的蛮劲又上来了。 拗不过他的宁凝霜在洗完澡后,只好穿上了查克那对她来说过于肥大的睡衣,她在腰间系了个蝴蝶结,以免衣服散开。她从浴室中出来,见查克竟然坐在她的床上,仍没离开。 他紧紧地盯着她,心生异样之情。刚刚沐浴完的她秀发低垂,双瞳剪水,两靥染霞,纤腰一握,整支的出水芙蓉,盈盈而立。 她停住脚步,远远地望着他:“你还不去休息吗?” 他恍若未闻,只是向她招了招手:“过来,坐在我身边,陪我说下话,好吗?” 她犹豫了下,慢慢地走近他,轻轻坐在他的边上,保持着一段距离。 邪肆的笑浮上了他的嘴角:“放心。没有你的许可,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不必这么防着我。” “包括把我架到这里?”她忍不住嘲讽他。 “那只是个意外。我通常不会这样对待女人的。谁叫你惹得我那么生气。”他面不改色。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脸皮倒是超级的厚,炮都轰不烂。” 他不愧,反而得意得一笑。然后,他正色看向她,严肃地说:“我想请求你一件事,请你答应我。” “什么事?”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她戒备起来。 “就是......”他突然笑了起来,“我请求你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要穿那身死气沉沉的你的白色制服,也不要把头发藏在帽子里。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真的非常,非常的迷人。” 她好笑又好气地轻轻打了他一下:“看你那么严肃的样子,我还以为什么重要的大事呢。就这么点小事也用得着这样吗?再说,我现在就是想穿也没那衣服呢。” “不,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他强调,“我不喜欢你穿上工作服时那凛然严肃,高高在上的模样。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趁她不注意,他突然欺身扑向她,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床上。 “喂,你想干什么啊!”宁凝霜不停地挣扎,想从他的压制下解脱。可是,他象座大山似的沉重,任她如何挣扎,就是纹丝不动。倒是她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 望着她可爱的样子,他忍不住微笑起来,用食指在唇边轻轻吁了一下:“吁......,停下来,好吗?别怕,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这样抱你。我想这样抱你已经想了很久了。你知道吗?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那个一贯冷硬桀骜的男人消失了,现在的他,眼神充满了温柔和怜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令人沉醉的魔力。一瞬间,宁凝霜心底那最温柔的部分被触动了。她安静了下来,两人的目光交织,神情缠绵。查克的头渐渐俯下,终于深深地吻住了她。短暂的手足无措后,她情不自禁开始试着回应他。她的回应有些生涩,但这已足够让他心生狂喜了。他忘情地抱紧了她,用最狂热的吻来宣泄他的情感。 他的吻渐渐下移,最后,当他带着强烈欲望的吻停在她几乎半露的酥胸时,一阵凉意让她突然惊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猛然推开了他,匆匆拉好衣襟,起身坐了起来。 “不行,现在我们不能这样......” “为什么?”他不肯罢休,长臂一伸,又将她捞到了自己怀中。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要休息了。你也早点去睡吧,听话,啊?!” “可是,我想就这样抱着你睡,我不想自己一个人睡。好不好?”他含住她耳垂,开始撒娇了。 一阵酥麻感如电流般穿透全身,宁凝霜用残存的全部理智将他再次推开,瞪着眼睛说:“听话,快去睡觉,我们今后的康复治疗还非常艰巨呢!你再耍赖,我就生气了。” 再纠缠下去,怕她真的要生气了,查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怀中的人儿,然而又迅速在她脸上偷了个香,才拿过自己的拐杖,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为了更好的治疗效果,应宁凝霜的要求,查克拒绝了外界所有的来访和邀约。他们在这个私人的小天地里,过着安静和规律的生活。每天严格地按照既定程序进行理疗,这对宁凝霜来说是雷打不动的首要事件,剩下的时间,就是空闲了。不过她倒是习惯这样的生活,空下来就捧着各种资料埋头啃读,整理在治疗查克过程中的心得,完成自己的研究报考,倒也自得其乐。只是闷苦了查克,从前在医院里虽说单调,但还有人来人往,不乏乐趣,但现在,偌大的家中只有这么三个人,宁凝霜又经常关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情拒绝他的骚扰,他闷得简直快要发霉了! 这天吃过晚饭,结束了当天的理疗,宁凝霜和往常一样说了声晚安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查克也跟了进来,一脸的不满之色。 “怎么了?”宁凝霜问道。 他不理他,只是径直走到她的床上,双手叉在脑后,仰面躺了下去。 “怎么了你,怪怪的,快起来吧!”知道他又开始耍小孩子脾气了,她不禁有些好笑,上前拉着他的手,想把他拖起来。 他顺势一扯,她整个人便跌扑在他的身上,他伸出手,将她揽在了怀中,也不说话,只是用下巴顶在她的头上。 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她的心中一暖,忍不住抬头向他微微一笑。 他的眼里这才有了笑意,却仍是固执地不出声。 “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她笑着看他。 “哪敢啊,”他哼了一声,却搂得她更紧了,“象你这么了不起的医生,忙点也是应该的。” 她的心里有了丝歉意,确实仿佛是自己太过忽略他的存在了,对他的各种示好也没有应当的回应。怪不得现在他象个孩子似的那样恼火了。 “傻瓜!”她点了下他的额头,轻轻吻了下他的唇,“我只是想尽量让你早你完全恢复......” 这已经足够鼓励他了,他火热的吻将她下面的话都堵了回去。仿佛压抑许久的火山爆发,他的吻和拥抱无不宣告,他想要她,非常非常地想要她。 “凝霜,不要拒绝我......”他性感的,沙哑的声音地在她耳边诱惑着。 她闭上眼睛,真真切切地明白,此刻,自己真的被他蛊惑了。或许就这样和他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吧,还是......心底累积了这么多年的理智的防线终于还是最终战胜了情感。她睁开眼睛,推开他,坐起身来。 可是此刻的查克怎肯罢休,以为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他又扑了过来,想抱住她。 宁凝霜从床上起身,远远地离他站着。 一个人坐在床上的查克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你,为什么?”他不解,开始意味她在和自己玩游戏,可是她清澈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被拒绝了。 她摇摇头。 “为什么又拒绝我?你也爱我的,不是吗?” 望着他不解的样子,她轻轻地说:“是,我是爱你。可是......” “那就够了。既然我们彼此相爱,相爱的人为什么要拒绝对方呢?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渴望你吗?”他伸出手,继续诱惑着她。 她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样向他这个想当然的外。 “查克,我承认我也爱你。可是,现在,我觉得我们......在我看来,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她困难地向他解释,希望让他明白,可是发现是徒劳的,事实上,连她自己,也无法清楚的弄明白自己的想法,下意识,只觉得那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吗?可是怎么说呢,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牵强和可笑。 他困惑地摇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你不爱我,我当然可以理解你为什么拒绝我。可是现在既然你也承认爱我,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这和时间长短有关系吗?” 她无奈地摇摇头,可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会更改了。她开始决定赶人了:“总之,以后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的。现在很晚了,你应该去休息了,这样对康复才有帮助。” 查克气恼摇摇头,英俊的脸上满是懊丧,虽然心有不甘,可是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慢慢起身走了出去。她目送他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她听见了他带着困惑不满的抱怨声:“真是搞不懂,那些女人都不会是这样的......算了......” 她神色微变,一抹阴影略过了眼眸。她忽然觉得,她和他之间的鸿沟或许真的是永远无法被跨越的了。这无关情爱本身,却是他和她各自对情爱的理解。 门被她轻轻关上了,可是自己的另一扇心门,她觉得也关了。 细心的瑞娜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查克和宁凝霜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很古怪。从他们之前的融洽亲密来看,她敢打赌他们是情侣。虽然往往是男方热情有余,而女方回应不足,但至少他们显得很亲密无间。可是现在,除了必要的治疗和康复时的面对面,剩下的时间,宁凝霜一有空就躲进自己房间,很少出来,连以前经常的花园散步也没了。她对查克的态度也变得冷淡,虽然一直以来就有些冷淡,但现在,却增添了几分疏离的意味。她到底是怎么了?凭自己做为女人的直觉,她觉得宁凝霜应该对查克是怀有情愫的。 查克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可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又变成了这样。好不容易和她进行到了这一步,现在居然又突然倒退到从前的状态。现在的她,总是不着痕迹地拒绝他的亲密和示爱,甚至不愿正视他的目光。这让他从一开始的困惑,惊慌,渐渐地变成了愤怒,不满。 这天下午,宁凝霜照例在为查克的双腿忙碌着。她的神情非常专注,甚至没有抬眼看他一下。一股挫败感揪住了查克的心,他突然抓起她的双手,紧紧地盯着她,强迫她对上了自己的视线。 “告诉我你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到底我是做错了什么?你这样真的会叫人发疯!” 她想抽回手,可是被抓得太紧无法挣脱。她看着他,淡淡地说:“没什么。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是我自己的原因。” “知道吗?我最怕看见的,就是象你现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不带丝毫的感情。如果不是我常常提醒自己你和我吻过,有时我真怀疑前段时间我们之间的一切是否都只是我的幻觉!你到底是怎么了,请你告诉我好吗?不要再继续折磨我了!”否则,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莫名其妙,他真的要发疯了。 她没有丝毫动容,只是抽回自己的手,继续开始工作。 他怔怔地望着她古井无波的面容,突然福至心灵:“我懂了。你是在为我那天晚上对你做的事情生气吗?对不起,我不该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应该勉强你。可是我真的很爱你。我是因为爱你才会那样的。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因爱而生的冲动吗?” 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低三下四,可是这女人却仿佛丝毫不领情。她结束了手上的工作,站起身来,望着他,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出了砸碎他全部幻想的话: “查克,如果因为我之前的什么表现让你有所误会的话,那么我向你道歉。即使我们之间产生过什么感情,那也是暂时的,虚幻的错觉。毕竟,我们之间相差的太远了。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思想,”她加重了语气,“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你的医生,等你康复了,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请你不要再继续你不当的言行,好吗?” 他惊呆了。为了眼前这个他爱的女人。到底是为什么,她竟然突然变得如此冷酷无情?还是从头开始,根本就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眼前,闪过在医院时他头部受伤时她的焦急和眼泪,他逗她时她的娇羞和可人,还有他吻她时她的沉醉和投入......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她在戏弄他吗?他不相信,他绝不会相信的! 他想抓住她,狠狠地惩罚她,逼她收回那冷酷违心的话,可是她已经走了,留给他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背影。 他愤怒地将身边的东西扫了一地。 “宁凝霜,你等着。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我不会被你几句话就吓退的。否则,我就不是我了!”他咬牙切齿地告诉自己。 关上门,宁凝霜僵硬的双肩无力地垂了下来。她眨着眼睛,想努力将眼里的泪逼回去。可是,这只是徒劳。泪水终于还是不听话地沿着面颊不停地滚落了下来。 “查克,我爱你,我是爱你的。这么多年来,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可是,我又不能放任自己去爱你。我怕自己陷得太深,到最后会负伤累累。我决不要重蹈我母亲的覆辙。或许莫大伟说的对,你对我并不是真正的爱,只是一时的情迷,一旦厌了,你就会象抛弃你从前那些女人似的毫不犹豫地抛弃我。对不起,你可以骂我懦弱,虚伪,甚至恨我,但我没有放任自己情感的勇气,我赌不起。与其注定要到最后受伤,我宁愿早些放弃......” “真是搞不懂,从前的那些女人都不会是这样的啊......” 耳边又响起了她拒绝他求欢时的那晚他的自言自语,是啊,自己也不过是那些女人中的一个,只是有些不一样罢了。 宁凝霜,你做的对。一个人,尤其是男人,当他身边有太多的诱惑时,他是永远也不会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的。 将泪擦干,她这样告诉自己。 晚饭时没看到查克。虽然前段时间吃饭时她都没有理睬他的示好,但他从没象今天这样缺席的。极力忍住开口向瑞娜询问的冲动,她食不知味地草草吃了晚餐。透过落地窗户望去,不远处的整个庭院笼罩在黄昏的暗淡余光中,显得有几分寂寥。来这里转眼就好几个月了,还没有好好欣赏过这庭院的黄昏美景,实在是辜负了当初建造者的匠心。可是她真的没有这种心情。她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打算回房间继续自己的伏案工作。 慢慢来到和他相邻的门口,她停住了,怔怔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良久,她揉了揉紧绷的面庞,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这时,边上的门突然开了,查克出现在门口。他穿了套休闲装,好象要出门的样子。 她的心猛地一跳,仿佛作贼时被抓到般地心虚。 “我的球队今晚有场很重要的比赛。他们请我去观战。我答应了。现在,我要出去了。”他绷着脸,口气生硬。 她定了定神,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行。你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 这样的活动对你来说不适宜。你不能去。” “你以为我是亲自上场踢球吗?”他面带讥诮地看着她,“坐在观众席上也会影响到你工作的进度吗?” 她的脸有些涨红了。从查克回来的第二天起,就不断有各种邀约纷至沓来,都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一律给挡了回去。康复进程顺利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现在他不用依靠双拐,基本上自己就可以行走了。 “好吧。你可以去。但是,我必须也要去。”以防止你做出什么现在身体状况不允许的事情。她在心里接了一句。 他盯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随你的便!” 第八章 乘坐前来迎接查克的车子,一路来到了位于城市西部的圣西罗体育场。这个球场整个看上去好象两个牛角,以金字塔的倾斜方式向顶部扩张。它是历史悠久的著名球场之一,也是全世界职业足球运动员心中为之向往的圣殿,他们莫不以在这块绿茵场踢球而自豪。 比赛还没开始,但可容纳近10万观众的体育场早已是座无虚席了。巨大的声浪夹着热浪迎面袭来,让初到这种场合的宁凝霜有些头晕目眩。她的反应没有逃过查克锐利的双眼,他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伸手扶了她一下。她低了头,随着身材高大的他向预先留好的贵宾席位走去。 查克的出现引起了观众的注意,很快,整个球场都开始骚动了。虽然事先就有消息发布说乔查克可能会现身今天的比赛现场,因为这是他所在球队的主场之战,也是生死之战。但在失望了这么多次后,一旦心目中的足球之神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不叫人为之激动呢?一下子,附近的球迷纷纷离开自己的座位,争相向着他所在的位置涌来,查克身边的护警也被人潮冲得动倒西歪,场面顿时大乱。 不知被谁推了一下,宁凝霜站立不住,整个人向后倒去。他及时地伸手揽住了她,并没有看她,却仍是将她紧紧护在自己身边,直到到了所在位子,他才松开了她。 在他松手的那一刻,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他,见他正和许多旧日故交在不停寒暄,游刃有余,心无旁骛的样子。或许这就才是原本就属于他的场合吧。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惘然若失起来。 就在她患得患失的时候,听到麦克风里响起了兴奋的声音:“亲爱的观众们,球迷们!在今晚的大战开始之前,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我们所关心喜爱的足球之神乔查克,在告别我们一年多后,现在又回来了!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方式欢迎他终于回家!” 话音刚落,全场立刻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声,随之的巨大声浪几乎要将整个球场掀翻。最后,所有的声音汇集成了整齐的“查克,查克”的呐喊声,这声音经久不息,此起彼伏。直到查克最后站起身来,体育场的巨大荧屏上的他向每个方向各鞠了深深的一个躬,这欢呼呐喊声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比赛终于开始了,双方球员出现在入口了。这时,一个身穿红黑剑条球衣,带着队长袖标的男子跑到查克的座位前,两人亲热地相互拥抱,用力击打对方的背部。 “路斯,告诉那些家伙,叫他们卖力点!否则等我好了会一个一个踢他们的屁股的!” 宁凝霜听见查克用意语对那个被称为路斯的队长这样说。她不禁莞尔。 “呵呵,放心吧!绝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机会!”这是他的回答。 然后,他看到了查克身边的她。他的眼睛立刻放出了光芒。 “嗨!她就是你的那个医生吗?我在报纸上看见过了。那个拍照的记者真该拉去杀头,把这样的一个美人拍成那样!”不顾查克威胁的目光,他绅士十足地向她伸出了手:“美丽的小姐,我有荣幸能认识你吗?” 她有些好笑,只好配合地也伸出自己的一只手,他握住面前的柔夷,轻轻地在手背上印了一个吻。然后,他陶醉地说:“我会把你给我的幸运带到赛场上去的。” “你够了吗,路斯?”查克拍开他还不肯松开的手,咬牙切齿地说,“她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会告诉她你在放屁!快点给我滚回去好好比赛!” 路斯咧嘴一笑,他最后向宁凝霜抛了个飞吻,才丢下面色铁青的查克向场中飞奔而去。心中满是成功捉弄了查克的胜利感。呵呵,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今天倒是头一次见他对一个女人有这样的占有欲。从前他的那些女友,不乏比她更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天生尤物,却也没见他这样紧张过,倒是如走马灯般来来去去,让人眼花缭乱。呵呵,看来这个情场浪子现在真的是遇上命中的魔星了。 身穿传统红黑剑条服的主场队员和黄色球衣的客场队员分别在球童的带领下进入球场。随着裁判的一声鸣哨,比赛正式开始了。可能是受到了球队灵魂人物查克归来的影响,主队队员们一反之前的委靡之状,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如猛虎下山般势不可挡。而客队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这场比赛关系到球队的保级与否。所以比赛刚开始,双方的拼抢之惨烈,就连第一次观看球赛的宁凝霜也为之动容,全场观众更是如着了魔般疯狂地擂鼓,吹号,呐喊,球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排山倒海般的声浪。 查克注视着场上形势的变化,浓眉渐渐地皱了起来。虽然场上的每个球员都十分拼命,但由于缺少得力的中场干将,无法组织起犀利的进攻,主队现在正渐渐被对手逼到了己方后场,苦苦力保城门不失。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神情焦虑的瘦高男子来到查克身边,两人低声交谈了起来。从他们偶尔传来的片言只字中,宁凝霜得知这人是球队的主教练。谈话的声音渐渐地响了起来,两人仿佛起了什么争执。 “我看可以把扬科换上。我看好他。”查克仿佛在推荐什么人。 教练的神色有些不放心:“ 可是他太年轻了。也没什么比赛经验,我怕万一用错了人,我们可是输不起了。。。。。” “可是照目前情况来看,我们赢的把握也不大。不如将他换上试试。我虽然离开有段时间了,但一直在关注你们的情况。我注意到他很有段时间了,虽然还很年轻,但是踢球很有灵气。我非常看好他!”查克显得不容置疑。 教练转头,犹豫地望向不远处的替补席。顺着他的眼光,宁凝霜看见了一个跃跃欲试的身影,年轻的脸上满是期盼和斗志。 “老布朗,你可别忘了。当年我也只是你麾下的一个替补球员。是因为你的临危授命而一举成名的。那时我也很年轻。怎么,现在你难道老得连那点冒险的勇气都没有了吗?”查克拍拍教练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对于这个当年发现了自己的伯乐,他总是亲热地叫他的昵称。 老布朗显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诚然,在风云变幻的足球界,能象他这样多年稳稳坐牢同一球队主教练宝座的人真不多。而本赛季由于缺了查克这个他一直委以重任的中流砥柱,球队的战绩真可谓是江河日下,令他这个主教练如坐针毡,随时都有下课的可能。正是这压迫感才让他举步惟艰,在排兵布阵上更趋保守。 “那好吧!就照你的提议。希望他是剂灵丹妙药!” 老布朗终于下了决心,拍拍查克的肩,匆匆走了。 查克看了一眼身旁的宁凝霜,担心她会觉得这样的场合枯燥乏味。不料她却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上的比赛,双手放在大腿上,紧紧地握成了可爱的拳状。他在心底里有些高兴起来。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热爱的事业能得到心爱的人的理解和支持呢?他想告诉她刚才谈话的内容,可是犹豫了下,他还是转过了头,继续关注场上的比赛。 这时,上半场比赛结束的哨声响了。双方各无建树,只能期待下半场有所突破了。 宁凝霜松了口气。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看一场足球比赛。过去在她的印象中,足球比赛就是一大堆人跑来跑去地踢一个球,枯燥又乏味。她真搞不懂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会狂热地痴迷于这项运动。现在,身临其境的她发现,原来足球竟也可以如此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惊叹于他们神奇细腻的控球技艺,紧张于他们激烈的身体碰撞,更为那充斥于场上的强烈狂野的奔放气息而心动。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疯狂地崇拜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视他为心中的偶像。她不禁暗暗幻想,她身边这个男人驰骋于赛场,该会是怎样的光芒四射,雄姿英发?想着,她悄悄地望向查克。不料,看到了一个意外的场面。 一个身材高挑, 美艳妖娆的金发女郎,面带微笑,款款向着查克而来。身上的开襟式小背心和鱼尾短裙,将她傲人的胸部和修长的双腿毫无遮掩地完全展现了出来。她就是当今米兰t台上最走红的模特莫斯。她的出现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查克。他微微眯起双眼,注视着向他而来的美女。 “嗨!查克亲爱的,终于又见到你了!可把我想死了!”莫丝来到查克面前,熟练地将双手绕上他的颈项,整个人紧紧地贴上了他的身子,“看到你还是那么好,我真是开心死了......” 查克下意识地伸手想拂开她。但斜睨了一下身边侧过脸庞的宁凝霜后,他改变了注意,伸出的手反而搂住了莫丝曼妙的腰身。 “是啊,宝贝!我也很想你呢。你还是那么地漂亮迷人。男人看到你,都想一口把你吃掉......”他的唇角浮上了一丝笑意,随口接道。 “哈哈,真讨厌!你还是那么坏,一点儿都没变!”她笑得花枝乱颤,胸前更是波涛汹涌。笑完了,她将手搭上查克健壮的胸膛,鲜红的樱唇贴在他耳边,露骨地邀约:“今晚有空吗?我很想和你一起重温旧梦呢......” “哼!还是这么的风骚!不知检点!”一声清脆的冷笑声打断了这令人无限遐思的场景。抬头望去,查克的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个女子。那女子容貌甜美,气质高贵。此刻,她正一脸鄙夷地望着莫丝。 莫丝浓艳的脸上浮起了羞愤的红晕,但却不敢发作。因为眼前这女子来头不小。她叫希尔娅,是某位雄据全球财富榜前十位的商业巨头的独生爱女,亿万家财的女继承人。她对查克也早已是神女有梦,多次在公共场合声称自己非查克不嫁,这已是上流社会和各种花边小报上几乎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见她的出现破坏了自己的好事,莫丝虽然不敢发作,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故意和查克靠得更近,风情万种地拢了一下自己及腰的长卷发,挺起傲人的胸脯,半冷不热地说:“原来是你啊!好久没见了。怎么,查克刚回来,你就迫不及待地又跳了出来啊!” 她希尔娅是什么人,怎么会和这些一心想攀上查克好让自己身价更高的庸脂俗粉一般见识!她不理会莫丝的挑衅,径直走到查克面前,用幽怨的眼神控诉着他对自己的冷落。 “我听姑姑说你回来,可是我去找了你好几次,都被你家的门卫拦住,不让我进去!打你电话也不接。查克,你是怎么啦?再不理我,下次我要姑姑和我一起去你家了!”她语带威胁。她口中的姑姑就是查克的姑姑。因为从小被她带大,所以查克对她有些尊重。精明的希尔娅就用各种手腕博得她的欢心,借此在竞争中比其他任何女人都占了先机。 查克推开身上的莫丝,对她扯出了一丝笑容。她带着胜利的笑容,鄙夷地望着不满的莫斯得意地笑了起来。突然,她注意到了查克身边始终一言不发的宁凝霜,立刻,女性的直觉令她充满了敌意。 “她是谁?”她居高临下指着宁凝霜,口气十分不善。 查克微微皱起了眉,没有理睬她。 “难道她就是你的那个医生吗?”她上下打量着宁凝霜。她穿了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乌黑的长发扎在脑后,清水芙蓉的一张脸,简单,却自有一番令人心折的风情。 “真的是她吗?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无视于旁人,她充满妒意地大声叫嚷起来。 “希尔娅,请你注意你的礼貌!”查克眉头紧皱,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见他真的生气了,希尔娅收敛了。记得有次她因为吃醋而大发小姐脾气,惹他不高兴,结果他足足有三个月没有理睬她,后来,她百般讨好,又通过查克姑姑求情,才勉强挽回了关系。这让她记忆犹新。所以一见他生气了,她急忙换上笑脸。 “查克,你别这样嘛!我只是有些意外而已,没别的意思。”她撒娇地靠近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可是,她对你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吗?你难道对她也没有任何兴趣吗?你别骗我,我可是最了解你的花心的了。” 查克侧脸看向身畔的宁凝霜。即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瞎子也应该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暧昧。可是,她却神色漠然,事不关己的样子,竟仿佛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和别的女人亲近。他的眼底一暗,便冷哼道:“她只是我的医生!我怎么可能会对一个枯燥乏味的女人有兴趣!” “是吗?”希尔娅还是有些不相信。女性的直觉令她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和查克身边来来往往的其他女人非常的不同,查克现在对她虽然看起来很不在乎,但总透着股奇怪的感觉。她无法忽视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威胁感,继续不依不饶,“可是报纸上怎么把你们写得好象有那么回事似的。” “闭嘴!你是我什么人?管得这么多!你就不能少说一句吗?”从没有象今天这样厌烦一个女人的聒噪,查克脸色铁青,大声斥责她。 见他真的生气了,她连忙聪明地沉默了下来。可是查克的反常却令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毕竟,谁见过他会为一个女人而表现得如此愤怒?越是愤怒,就越是表示他在乎。 她怨毒地扫了一眼宁凝霜,心里暗暗咒骂了千百遍。哼!等着瞧,她绝不会就此放弃的。 见她遭到查克的斥责,旁边的莫丝有些解气,忍不住出言讽刺,希尔娅岂是省油的灯?干脆把怒气都发到莫丝头上,两个女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唇枪舌剑,明争暗斗。 宁凝霜的牙都几乎要咬碎了,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里,却丝毫不觉得痛。她僵硬地挺直着身子,保持着冷漠的神情,极力忽视刚才的那场闹剧对自己的影响,可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下半场比赛开始了。扬科被替换上场了。果如查克预料的那样,主队的进攻渐渐有了起色,体育馆里的气氛更是达到了新的高潮。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和宁凝霜无关了。她不知道主队是如何攻进制胜一球而结束比赛,也不知道观众是如何地疯狂庆祝,更不知道,那两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被查克打发走的。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一种尖锐的疼痛,逐渐在心底里蔓延开来,直到爬满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痛得让她快停止呼吸了。 查克终于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担忧地望着她的脸。 “你怎么了,是不是这里空气不好,让你感到气闷难受?” 她低着头,顺着他的意思应道:“可能是吧。第一次到这么多人的地方,有些不习惯。” “那我们回去吧。” 他站起来,牵着她的手,想离开。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摇摇头,指着正向查克飞奔而来的欢庆胜利的队员们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晚些回吧。自己要小心些。” 查克想拉住她,可转眼间,他已被蜂拥而来的狂喜的人群给包围了,他消失在了人群中。 一张张欢欣的,涂着各种油彩的笑脸不停地从身边擦肩而过,而宁凝霜一个人慢慢地向前走去。到了出口,她停住了,转过身来,仿佛想看见什么,却只见漫天飞舞的彩带和气球。 这样很好。这不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 一层水气浮上了她的眼眸,视线一片模糊。她用力吸了口气,走出了体育场的大门。 相较于刚才的灯火辉煌,笼罩在夜色和昏黄街灯中的街道更显空旷苍凉。她没有让查克的司机送她回家,只是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任凭带着寒意的夜风轻轻吹拂着她冰凉的双颊。一辆公交车默默地停在前方的站牌下,她,漫无目的地上了车。车子停停走走,乘客上上下下,惟独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最后,车子停了下来,车上的人都走光了,只有她浑然未觉,仍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小姐!终点站到了。你还不下车吗?”头发花白的司机好心地提醒她 。他不知道这个年轻的东方女子身上的故事,可是,一节车厢就等于是一段人生,他自己的人生,还有各式各样的乘客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人生。 宁凝霜惊觉过来。这才发现车窗外重新又灯火辉煌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然被带到了这个城市最著名的大教堂广场了。她歉意地冲他一笑,下了车。 几乎世界上的每一个著名广场都有自己的象征建筑。它也不例外。矗立在广场中间的厄玛努埃尔二世雕像告诉人们是这位伟大的国王完成了意大利的统一大业。而东面的米兰主教大教堂则更是世界各地的游客们的必访之地。它之所以这么著名,不仅因为它是欧洲哥特式教堂的杰出建筑代表,更和一位伟大的历史人物相关。那破仑当年就是在这里接受教皇的加冕,成就了他的帝国之梦的。 宁凝霜来到了广场的厄玛努埃尔拱廊。它名为拱廊,实为欧洲最漂亮的商业街之一,上面搭建了钢架的玻璃顶棚。长廊的两边,密布了许多的商店,咖啡厅和餐馆。人们三五成群,在这里消磨时光,更有一对对的情侣,或促膝而谈,或热吻拥抱,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只就着面前咖啡的袅袅热气,彼此默默相望,便胜却人间无数。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双脚开始酸痛,再也走不动了,宁凝霜才停了下来,随意在路边的一家露天啤酒屋坐了下来。邻桌是一群年轻人,有男有女,他们尽情地说着,笑着,每一张脸都是那样的兴高采烈。 或许是她眉宇间的那份淡淡愁绪,令邻桌的一个年轻人注意到她,热情地邀请她加入他们。盛情难却之下,她坐到了他的身边。受到他们欢快气氛的感染,她开始喝起了啤酒。当泛着白色泡沫的金色液体滑下喉咙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苦涩的快意。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她暂时忘记了心中的愁绪,露出了和他们一样的开心的笑容。 然后,她听见他们的话题转到了之前结束的那场球赛上,他们先是谈论今晚刚刚升起的那颗新星—扬科,然后,就是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那个人的名字。他过往的辉煌战绩,他无人可及的崇高地位,以及球迷对他复出的期待,当然,更少不了围绕在身边的风流韵事。而中场休息时被电视画面抓拍到的两女争雄的一幕,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更成了大家谈论的焦点。 宁凝霜迷着双眼,置身事外般继续喝着自己的酒。直到再也喝不下去了,她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地想要离开。她身边的那年轻人对她颇有好感,不放心地急忙追了过去,在大家的哄笑中护送她离去。 出租车停在查克家的大门口时,已经是深夜了。门卫见到了她,喜出望外地连忙开门让车子开了进去。他擦了把冷汗,幸好小姐自己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这个地方的男主人真的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当宁凝霜在那年轻人的搀扶下推开大门的时候,她的头发披散,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大厅里灯光耀眼,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了。慢慢地,她才发现里面竟然多了好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最后,她看见查克冲到了她面前,猛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该死的!你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推掉所有应酬后发现你根本就没有坐司机的车回家时是什么感觉?这么晚了,你又不会当地语言,独自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游荡,万一发生了意外该怎么办?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多着急吗?我甚至都报警了!” 他的酒味很浓,似乎也喝了不少酒。 宁凝霜忘了其他,医生的本能让她皱着眉头埋怨道:“你现在怎么可以喝这么多酒?” “就这一次。刚才推不掉!”他简短地应了一声,然后转向送她回来的男子,恶狠狠地瞪着他。而那男子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了。天哪,没想到自己竟会误打误撞到了足球巨星乔查克的地盘,还惹上了他的女人?对,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女人,而且还十分重视的样子。 刚才喝的酒一下子都变成冷汗流了下来。他急忙为自己辩白:“我是在广场遇到这位小姐的,她喝了不少酒,我就根据她说的地址送她回来了。我真没想到她竟然是你的……”他说不出话来了。 “恩,我今晚过得很愉快,真要好好谢谢他了......”宁凝霜觉得该为他说句话,以免殃及池鱼。头很重,她只能软软地靠在查克的肩膀上才不至于滑到地上。 “那么,我应该感谢你了。”查克的脸色愈发铁青。 年轻人不知所措地看向那几个警察。为首的队长咳嗽了一声,搓搓手,走到查克面前说:“恩,既然宁小姐已经平安回来,那就太好了。我们也该走了。以后有事的话只管叫我,我很乐意为你效劳!”当然乐意了,能有机会和心目中的偶像这么近距离接触,他倒是希望这个能让查克急得跳脚的女人多丢几次呢。 说完,他冲着查克一笑,带着几个手下,包括那做了好事却没得好报的年轻人消失了。 查克抱着宁凝霜,踢开自己卧室的门,将她重重地抛在了床上。她呻吟一声,努力睁着眼睛和查克的怒目对视。可是,眼皮好沉重啊,她终于投降了,侧过脸去,闭上眼睛想睡觉。可是,这讨厌的男人偏偏不肯放过她,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想要摇醒她。 “你这个女人!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喝酒,还带了男人回来!你想气死我吗?”她听见他在耳边吼叫。 她睁开眼睛,轻声用流畅的意大利语说:“从前就听说米兰不但是时装之都,也是美女之都,今天才知道,原来都是真的啊......” 查克僵了,半晌,他才强压住怒气,沉声说道:“你一直都在骗我。原来你会意大利语!” 宁凝霜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抚过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唇边绽开一朵微醉的笑容:“我从没说过我不懂。是你自己这样认为的......你大可不必这么生气,不该听的我会当作没听到,比如刚才你和那几个美女调情的时候......” 查克直起身来,紧紧地注视着卧在床上醉意盎然的她。突然,他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你现在的表现是否可以理解成你其实非常在乎刚才球场时的事情?你不高兴我和她们的亲热,对吗?你在吃醋!”他为自己的发现雀跃不已。 她的心一跳,睡意也消失了大半,有些后悔不该喝那么多的酒导致言行失控。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予以否认:“算了,你别自作多情了。有爱才有所谓的吃醋。我记得你刚才也对那女人说了,我只是你的医生。既然是你的医生,你的私生活怎样,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有关系!你别否认了,我知道你一定也是爱我的,就象我爱你那样地爱我!”他将她搂在怀中,脸颊紧紧地贴在她散发着馨香的头发上,“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拒绝我,但我知道,你对我一定是有感觉的!到底我是做错了什么,请你告诉我好吗?我一定会改的!” 他捧过她的脸,让她明明白白地看到自己毫无遮掩的深情和坦白。她被动地望着他,末了,逃避地低下了头。但他不容许她的逃避,强迫她继续抬起头,望着自己的眼睛。 宁凝霜挫败地叹了口气:“求求你别逼我了,好吗?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痛苦。” “我的爱只会让你更加痛苦?那么你这样难道我就不痛苦吗?”查克快要被这冥顽不灵的女人气炸了,他真的有想掐死她的冲动,怒气夹带着酒意冲上心头,他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我这么地爱你,可你却对我忽冷忽热,若离若即,我象个傻瓜似的让你玩弄在股掌间!没关系,只要你高兴,我愿意做一个让你玩弄的傻瓜!我愿意。可是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现在这样地折磨我!我甚至都记不清上次你对我露出笑容是什么时候了 !可你现在却可以和一个陌生男人随便勾肩搭背,喝酒谈天!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明,我今天决不放过你!” 她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了,双目圆睁。 “你说什么?我玩弄你?原来在你心中,我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罢了,既然这样,你还对我纠缠不休做什么?你放开我!” 她拼命地扭动身子,想挣脱开他的怀抱,但他却不容她的逃离,反而将她箍得更紧了。吻如雨点般落在她的额上,脸上,唇上......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他一怔,停了下来。 宁凝霜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巴掌真的是自己打的。她的手凝固在半空,一动也不动。 “对不起......你醉了,你该去休息了。”她喃喃地说着,无力地垂下自己的手。 他双眼发红,冷笑一声,:“没关系。你高兴的话,可以多打几次!” “你想做什么?查克,快放开我!”发现他的不对劲,宁凝霜有些惊恐地想推开他,可是太迟了,他已经紧紧地箍住她的双手,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床上,啃噬的吻不停地烙在她的身上,她的衣服渐渐滑落下来...... 宁凝霜不停地挣扎,但她怎敌得过他的力气?她的挣扎反而更加刺激了他借酒而生的野性,最后,她停止挣扎,闭上了眼睛,一滴冰冷的泪水从眼角滚落到鬓边。 或许她是愿意给他的,但决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可是,已经被酒精和长期压抑在心底的欲念所控制的查克却完全感觉不到这一点,他只知道,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在叫嚣着极度渴望身下这具柔软的娇躯。抛却了唯一残存的理性,他化身成了狂野的侵略者...... 最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宁凝霜推开压在身上仍喘息不已的查克,套上一件件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平静地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查克坐起身来,刚才借酒而生的狂热和彻底满足的快意因她不带丝毫感情的脸而迅速消退,只剩下了懊悔和空虚,还有一丝的愤怒,因她彻彻底底地漠视他的存在而生的愤怒,尽管他刚刚才完全地占有了她。 她穿好了衣服,转身离去。在她开门的瞬间,查克冲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为什么连一句话也没有?”他愤怒而痛苦地看着她,“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我的蔑视吗?那么你做得太成功了。在你眼里,我只是个可耻的强奸犯,是吗?” 她一震,缓缓地回过头来,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那么,你希望我现在说什么好呢?是要感谢你让我终于摆脱处女身份,还是恭喜你的猎艳名单上又成功增加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震惊地望着她,“你没感情吗?你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吗?你难道一点儿也没感受到我对你的爱吗?” “爱?”她茫然地重复着这个字,“你也懂得爱吗?不错,你可能是爱我的,可是你也爱那个莫丝,爱那个希尔娅,爱所有能对你产生诱惑力的女人,我只是其中之一,不是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她们!她们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他激动地大声吼叫。 她摇摇头,轻笑道:“我真为她们感到可怜,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在你眼中就成了一文不值的游戏对象!现在,你已经得到我了,恐怕不久我也会沦落到那个地步了。” “你就是这样看待我,也是这样看待你自己的吗?你这个蠢女人!”他的眼睛燃烧着怒火,狠狠地摇晃她的肩膀,摇得她几乎快要散架了。 “住手!不要再摇了!”她终于忍不住尖声大叫,“‘真是搞不懂,那些女人都不会是这样的’,你应该还没忘记你说的这句话吧?你希望我象那些女人一样迫不及待地跳上你的床,然后等待着成为你口中的逢场作戏对象吗?你都说出了这样的话,我还能怎么看待你?你说!” 他倒抽一口冷气,盯着她的眼睛,强压住心头怒火,一字字地说:“我明白了,原来所有的问题都在这里。你终于说出来了。可是,我不明白,就因为我当时无心的这一句话,你就立刻判了我的死罪,把我远远地推开吗?宁凝霜,你太狠心了!” “对我来说,那就足够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既然知道是一场没有把握的仗,我为什么还要打下去呢?不错,我承认我一度确实曾被你打动,我甚至以为我爱上了你。可是,你刚才的行为已经证实了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怔了半晌,终于哑着嗓子笑了起来,可是却笑得比哭还难听:“知道吗?当初你拒绝了莫大伟的爱,我还暗自庆幸过,因为你不爱他!可是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你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原来你谁都不爱,你也根本不会爱!你只是一个爱你自己的胆小鬼,用铁石心肠把自己保护得刀枪不入!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有可能成为世界医疗组织委员会的委员!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跨入的门槛,你却可以轻易跨进!因为你与生俱来的冷酷是一个医生最好的通行证!” 宁凝霜垂下了眼睛,双唇固执地紧闭着。蛰伏在心底的伤痛却挣脱了枷锁,疯狂地蔓延开来,布满了全身。 “凝霜,是你医好了我的身体,让我能够重新站立。可是恰恰也是你,彻底地践踏了我的心。是你让我第一次懂得了爱一个人的滋味,可是这滋味却叫我再也不会去爱人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我这一辈子都与轮椅相伴!” 他惨淡一笑,颓然松开了自己的手:“你走吧,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他的眼角有一片晶莹的闪烁,竟然是泪花吗?一刹那,宁凝霜有了难解的不舍和心痛。或许,真的是她错了吗?又或许,她根本一直就爱他的。而仅仅是由于强烈的心魔作祟才让她不停地折磨着他,也折磨着自己吗?她迷惑了......她望向查克,希望能找到答案。可是,他已经转身走向浴室了,看不见他的表情。 “那么,我要走了。在离开之前,我会替你物色好医生的。现在,任何一个优秀的治疗师都可以胜任我的工作了......”她尽量平静地说。 他的背影一僵,但是很快,他进入了浴室,里面传来一阵水声。 宁凝霜神情复杂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今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隔着一墙的两个人怀着各自苦涩的心事,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九章 第二天一早,宁凝霜就打电话个罗格教授,简要向他介绍了查克目前的状况,并拜托他借他的人脉在欧洲最好的康复中心——安特卫普治疗中心找到一个可以胜任接替她工作的医生。他很快地答应了,大力赞扬她在查克这一病例上取得的奇迹般的成功,并告诉她,她已经获得本次世界医疗委员会委员的提名,剩下的只是个程序问题了。 放下电话,她有些苦涩地笑了。这个消息应该足够让她高兴的了,不是吗?毕竟,这是对她出色医疗技术的肯定,也是自己当初同意接下查克治疗工作的主要目的。可是为什么,一心追求的成就感非但没有给她带来预期中的快乐和满足,反而令她倍感疲惫和苍凉?她生平第一次感觉累,或许这次回去,她真的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她走出房间,意外地看见查克和另外两个人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在谈着什么。其中一个她认得,就是昨晚刚见过的球队的教练。见她的出现,他站了起来,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看他样子,似乎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她坐了下来,刻意强迫自己忽略掉来自对面查克冷漠的目光。 “是这样的,宁小姐,”他谨慎地开口,“我是代表俱乐部来征询你的意见。你也知道的,由于查克的缺席导致了球队近两年来的糟糕战绩。所幸的是最后没有降级。现在球队将进入一个休整期。鉴于查克目前的状况,他是否可以回到球队进行一些恢复性的训练?因为你是他的医生,所以我们需要你的意见。” 宁凝霜迟疑了一下。这个问题她其实也早已考虑过了。足球的职业化在催生了更加优秀的球员和精彩的赛事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对球员本身强加了功利性的要求,即使有时这要求对球员的健康是种损害。这已经成为批判家们大力鞭挞的诟病之一。但是谁也无力改变这种局面。即使声名显赫如查克,也面临这样的压力。 她考虑了一下说:“他目前已经可以自如行走,跑跳等动作也已基本无碍。但是仍要避免一些剧烈的动作和身体碰撞,同时要注意运动强度和时间。” “那就是说,查克已经可以进行恢复性训练了?”教练惊喜地站了起来,“太好了!这是我们所有人都期盼已久的事情了!” 她看向查克,他面无表情,既没有拒绝的意思,也没有高兴的样子。 教练指着身边的那男子介绍说:“这是我们的队医里查德。他已经随队十多年了,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我听查克说你快要走了,我想他可能需要你对他指导一下有关查克今后在训练中的理疗要点和注意事项。” 看来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送走了。宁凝霜心里略过一股微微的酸意。但她很快转向那戴着眼镜,略显发胖的中年男子,对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在她和里查德交谈的时候,查克和教练一起去了俱乐部出席一个预定的记者发布会。在那里,即将有一个被确认的消息要向全世界发布:查克归来。 送走了队医后,宁凝霜步出房子,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还记得刚来时的寒气逼人,满院萧瑟。现在放眼望去,却尽是一片苍翠,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不远处的园丁正在修剪着旺盛茂密的低矮灌木,风带着清新的植物香味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震。已经是盛夏了,到这里的半年多光阴仿佛弹指即过。 突然,一阵由远而近,肆无忌惮的汽车引擎声打破了这里的安宁,惊得隐藏在树丛中的鸟儿扑棱棱拍着翅膀飞上天空。她循声望向正对着门口的林荫道,只见飞快驶来一辆闪闪发亮的银灰色bmw跑车。车子在台阶前嘎然而止,下来两个与之完全匹配的女人。其中那个戴着墨镜,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子,是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希尔娅。在她身旁的,是个年约六旬的瘦高女人,一头闪亮的银发,脸部线条和查克有几分相似,紧抿的薄唇显出了几分严厉和高傲。想起希尔娅昨晚的话,她应该是查克的姑姑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果然,希尔娅昂起头,傲慢地指着伫立的宁凝霜对身边的老妇人说:“姑姑,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女人!” 宁凝霜对上了一双冷淡,审视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琥珀色的眼眸几乎成了淡淡的透明色。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也没有任何表情,她就这样盯着宁凝霜。 宁凝霜敏锐地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排斥和敌意,尽管它们被隐藏地很好,没有表露出来罢了。基于对长辈的礼貌,她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笑。 心急的希尔娅早已跑进了屋里,到处找着查克。没见到要找的人,她发泄地将手中的皮包狠狠甩开,整个人重重地坐在了沙发上,发出的声响引出了厨房里的瑞娜。 “查克呢?怎么没见到他?”她冲着瑞娜大声嚷嚷,完全是以女主人的姿态自居。 瑞娜在围裙上擦了擦还湿漉漉的双手,急忙回答道:“他出去了。刚刚俱乐部的人和他一道出去的,好象有个记者发布会。” 她失望地冲着门口的老妇人大叫:“姑姑!查克不在!真倒霉!我看他是故意躲我的!” 瑞娜没说什么,心里却对这位富家小姐十分反感。在查克面前,她总是努力表现得优雅万分,对别人也上和颜悦色。但私底下,她的骄纵和目中无人简直令人难以忍受。同时,她也是个很有心机的女孩子,她知道查克十分尊敬把他一手带大的姑姑,所以对她万般讨好,她的财力背景和高明手腕正对上了这老妇人的胃口,丈夫早逝,没有子女的她早已把这乖巧的豪门千金看成了自己未来的侄媳。昨晚,远在英伦的她正要睡觉时,突然接到了希尔娅的越洋电话,哭诉查克被他的女医生勾引走了。虽然她之前在报纸上的各种花边新闻中对此也略知一二,但并未放在心上。听了希尔娅的话,向来了解查克的她也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了。在希尔娅的再三要求下,她干脆连夜搭飞机从英国来到了意大利。她要好好见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中国女人可以让素来流连花丛的查克如此失态! 第一眼的照面让她心中一凛。这女孩虽年轻,却是进退有度,眼眸晶亮,隐隐透出凛然不可侵犯之意,浑身散发的脱俗气质更是希尔娅所无法比拟的。看来希尔娅如此紧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可要多费点心思对付眼前这个女孩了。 她收回眼光,微微抬高下巴,倨傲地从宁凝霜身边擦肩而过,进入了大厅。宁凝霜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尾随而进。 瑞娜见状,急忙上前迎接:“卡罗琳夫人,您来啦,怎么不早点通知,好让我们去迎接您呀!” 卡罗琳夫人鼻孔里发出微微的哼声,算是对瑞娜的回应。瑞娜也不以为意,奉上茶点后转身回到厨房了。心里却在猜测她们突然一起现身的目的。这个卡罗琳夫人,从前也只是开了个裁缝铺,又早年丧夫,本只是个普通妇人。只是后来查克感念她的收养之恩,为她购置了豪宅名车,让她过上了奢华的生活。她又借着希尔娅家族的关系,渐渐步入上流社会,俨然成了贵妇模样。现在,就连骨子里都散发出了倨傲的气息。 卡罗琳夫人坐定,说道:“宁小姐,可以请你坐下吗?” 本欲回到自己房间的宁凝霜顿了一下,她看了眼正紧紧盯住自己的卡罗琳夫人,走到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查克不知道你们要来,他刚才出去了。”她淡淡说道。 卡罗琳夫人摇了摇头,决定开门见山:“他不在,那更方便了。其实我想见的人是你。” 宁凝霜抬了下眉毛,有些意外:“哦?找我有什么事吗?” “宁小姐,说真的,见到了你,我还真的不敢相信,你这么年轻,却有如此高超的医术令查克重新站起来。作为查克的亲人,我真的要好好感谢你。”她微笑着说道。 她的态度让边上 的希尔娅有些不满,她把她叫来的目的可不是听她向这女人道谢。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姑姑”以提醒她。 卡罗琳夫人用眼神示意她稍安毋躁。宁凝霜不动声色,继续等着她的下文,她知道她的突然出现决不会是为了仅仅向自己道谢。 果然,她的话锋一转,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特意说给宁凝霜听:“知道吗?查克这孩子是我从小带大的。我对他是再了解不过了。他现在还年轻,身边总是不停地有各种各样的女人出现,可是他从来不会对谁认真的。等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需要安定了,他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就是和希尔娅结婚。你知道吗?我非常喜欢希尔娅,而查克,他不会不听我的话的。” 希尔娅得意地笑了起来。她带着胜利感望向宁凝霜,却发现她神色自若,岿然不动。 卡罗琳夫人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话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她在心里暗骂,决定抛出最大的炸弹,看你这个小妮子还能假装冷静到什么时候。 她咳嗽了一声,正色说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点至今还是对外界保密的,就是连希尔娅,她也不知道。”阻止了希尔娅的发问,她盯着宁凝霜,一字一字地说:“查克,别人都以为他是个孤儿,事实上,他是当今英国王室成员奥托玛公爵的外孙,是他高贵爵位和庞大家族事业的唯一继承人。当初他没有被王室接纳的原因我不想细说了,但是,他是唯一的一个身上流淌着奥托玛家族血脉的后人,这一点是无庸质疑的。而且,现在,年老的奥托玛公爵已经后悔他自己当初的举动,打算让查克归宗认祖。只要查克愿意,他就立刻会成为英国王位的第十顺位继承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的唇边挂着一丝淡淡的,残忍的微笑,打算欣赏到来自这狂妄的中国女孩的震惊和失态。 但是她非常意外地失望了。没见到预期中该有的反应,宁凝霜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最大的反应倒是来自睁大了眼睛的希尔娅。她微微张着嘴巴,半天才尖声大叫起来: “天啊,姑姑,你为什么从前不早告诉我?也从来没听查克提过啊!天啊,他竟然是英国王室的成员!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她激动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 “是的,我亲爱的希尔娅,”卡罗琳夫人宠溺地看着她,“也就是说,如果你嫁给他,那么你也将有机会进入王室,再加上查克现有的名望,我敢说你们将是全世界最令人瞩目的一对了!” “哈哈,姑姑,你真讨厌!”希尔娅娇羞无限地开始向往今后的美好生活。突然,她斜睨了下边上的宁凝霜,充满醋意地指着她说:“那她呢?姑姑,你也知道,查克现在对她可是非常着迷呢!” 卡罗琳夫人望着始终一言不发的宁凝霜,有些奇怪她何以如此冷静镇定。这让她有些恼羞,她用示威的语气说:“宁小姐!我想你应该对此有自己的看法吧?我不介意你说来听听!” 宁凝霜神色漠然地看着她:“卡罗琳夫人,我不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其实你们完全不必这么紧张地找到这里来,又对我讲了这么多话。我想你们可能误会了。查克现在恢复得很好,我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事实上,只要确定了接替我的医生,我很快就要回国了。” 希尔娅又有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卡罗琳夫人觉得被扫了面子,脸色阴沉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和查克之间从此再也不会来往了,是吗?你能给我保证吗?” 宁凝霜对她的咄咄逼人有些反感,她站起来冷冷地说:“对不起,我不能给你这样的保证,我也没必要这样做。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你就去找查克,让他给你保证!”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被气得目瞪口呆的卡罗琳夫人。 “好个没有教养,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我一定会告诉查克你是怎么对我的!”望着宁凝霜的背影,她咬牙切齿地大骂。 等不到查克回来,那两个女人又闹腾了一阵,终于离开了。随着尖锐的汽车引擎声的远去,这幢房子终于又恢复了平日的宁静。一直到了黄昏,仍不见查克回来,也没有任何电话,宁凝霜不禁有些心浮气躁,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看书。她不断猜测他现在在做什么,又想以他现在的情况,身边又有队医照顾,应该没有大碍的。突然,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举动真的象是一个在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她不禁狠狠骂了自己一声,既然决定要放手了,就不该这样愚蠢地患得患失。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坐在书桌前看书。 突然,大厅的电话铃声通过半敞的门传了进来,她触电似地一跃而起,冲了出去接起了电话。 “你好。请问是哪位?”她竟然有些紧张,真是见鬼了。 可是并没有期盼中的声音传来。在一个女人犹豫低沉的“喂”了一声后,就只剩下了电荷通过发出的轻微“咝咝”声。 失望象是慢慢膨胀的气球,满满地充斥了她的心。但她还是礼貌地问道:“请问找哪位?” 虽然看不见那头的表情,但她相信对方此刻一定是心绪不宁,甚至有些紧张,对方仍在沉默下去,就在她以为是打错了电话准备要挂的时候,她听见那女人问道: “请问你是查克的医生,宁凝霜小姐吗?” 怎么都象是特意赶在今天来找她似的。早上刚走了两个,现在又有人了,而且都是女人。不过听语气,现在的这个女人并没有包含什么敌意。到底是谁呢?她素来与人很少来往,在米兰,更是想不出还会有谁来找她。 “哦,我是查克的......”她顿了一下,“查克的母亲。我们见过面的,就是去年这时候,在中国你工作的医院......” 真的是太意外了!竟然会是她!宁凝霜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双忧郁悔恨的眼睛。 “啊。是的。我想起来了!”她说道,对于查克的母亲,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查克母亲又犹豫了一下,才小心地说:“宁小姐,您现在可以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想和您谈谈。我可以叫司机去接你的。” “好吧!那我们半小时后见。”宁凝霜想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半小时后,当宁凝霜走进她们相约的咖啡厅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临窗位子上的查克母亲,她仿佛在出神地想着什么,直到宁凝霜在她面前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她才回过神来。 “你好,宁小姐。你能来,我真的非常高兴。”她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宁凝霜仔细地打量着对面的女人。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的优雅,眉宇间的愁绪却也和一年前相似。 “查克今天出去了,他可以进行恢复性训练了。或许不久以后,你就可以在球场上继续看到他的身影了。”不知该说什么好,宁凝霜随口告诉她有关查克的近况。或许这才是她关心的吧。 她笑了一下:“我都知道了。真的要感谢你让查克可以重新恢复健康。去年的时候我就对你很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创造这个奇迹。现在你果然成功了。对你的感激,我真的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她的眼圈微微发红了。 “哦,其实也没什么......您别那么说......”宁凝霜有些手足无措。她素来可以冷静面对所有的敌意和挑衅,却不习惯别人对自己的感谢和称赞,“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查克母亲用手帕轻轻擦了下眼睛,吸了口气,说道:“对不起,宁小姐,特意把你叫出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我非常想念查克,可是我知道他不会见我的,所以我想见见你,看见你,就如同看到了查克一样。” 她的话让宁凝霜有些感动,可是也有些费解。什么叫看见她就如同看见了查克? 仿佛看出了她的 疑惑,查克母亲微微笑了一下:“瑞娜告诉我的。其实她是我很早以前安排在查克身边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人。她说查克非常地爱你,你的一举一动已经完全可以影响他所有的情绪了。你是查克爱的人,所以看到你,我才感觉能拉近他和我之间的距离。” 她轻轻地握住了宁凝霜的手,欣慰地看着她说:“你知道这个消息让我有多么地高兴吗?你和他从前身边的那些女人完全不同,我相信你的爱一定能弥补我从前对他造成的感情伤害,你一定能让他幸福的。” 宁凝霜被一个母亲的苦心震撼了,可是她却承受不起这样的托付,她只能打碎她的期望,即使那样做有些残忍。 她期期艾艾地说:“哦,其实你们可能都误会了。我和查克之间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些事情发生。事实上,我很快就要结束对他的治疗回国了,我们以后应该再也不会有什么来往了。” 查克母亲吃惊地抬了一下眉头:“你要回国了?可是查克怎么办呢?他不是还没完全恢复吗?” “哦,只要接下来的理疗进度跟上,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现在的工作不一定要由我亲自进行。任何一个在这方面有经验的资深医生都可以马上接替我的工作。”宁凝霜连忙解释说,“何况,我已经托人在欧洲最好的安特卫普治疗中心联系了。我相信他们也一定非常乐意接手的。” 查克母亲咕哝了一句:“可是我只是相信你,我不相信其他的人......” 宁凝霜笑了起来,安抚她说:“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我是医生,我清楚该怎么样做。如果是对查克健康有害的,我绝对不会去做的。” 她有些赧然,接着又疑惑地问道:“对不起,宁小姐。可能我这样问有些不礼貌。可是,你和查克之间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我相信瑞娜的眼睛,她绝对不会看错的。我也从她那里知道了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可能有什么不愉快,她还说,查克为此十分痛苦。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象现在这样痛苦过。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但我想一定是查克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可是,不管怎样,我还是请求你能原谅他。毕竟,我知道他是真的爱你的。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 宁凝霜不知该如何回应眼前这个母亲殷切的目光,她只能苦笑了下,微微转过头,有些茫然地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初上华灯。 查克母亲是何等人,宁凝霜隐藏在眼底的落寞早已落入她的眼睛。原本满心欢喜令她万分期待的一对璧人,转眼却心生嫌隙,她不禁在心里感叹好事多磨了。 两个人有片刻的沉寂。宁凝霜望着对面的女人,突然觉得她和自己已逝的母亲竟然有几分相似。虽然是不同肤色,不同种族,可是,她们缠绕在眉宇间的神情却是惊人地一致,不由自主地牵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 “那么,你愿意现在去见查克吗?我可以带你去。”她突然冲口而出。话音刚落,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她立刻感到了一丝后悔。 “什么?你说你可以带我去见查克?是真的吗?”查克母亲又惊又喜,还有一点疑虑,“可是,他会见我吗?他能原谅我吗?” 宁凝霜的眼前浮现出查克纠结的眉头和阴鸷的目光,她产生了动摇,她不是已经决定要离开查克,把这里的一切都忘掉的吗?或许她根本不该多事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无法抑制住另一股在心里澎湃的冲动。 “你总该去试一试的,对吗?与其把思念和自责压在心里一辈子,不如勇敢地去面对,告诉他你的真实感受,去求得他的原谅。他早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应该可以理解你当年的无奈和退缩。更何况,我相信在他心里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你的存在。” “是吗?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他对你说过什么吗?”查克母亲的希望被燃烧了起来,她紧张地追问。 宁凝霜摇了摇头,“不,他没有对我说过什么关于你的事情。可是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在他十六岁第一次见他时,送给他一双球鞋,结果被他扔掉了是吗?那双鞋是不是红黑相间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知道他喜欢踢足球,所以当时特意买了双最好的球鞋想送给他。可他看都没看一眼,就把它远远地扔掉了。”她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仍是有一丝怅惘。 宁凝霜微笑了一下:“那就对了。有一次我无意在查克房间里发现了一双这样的鞋子。很小,他现在根本穿不了,可是保存得却很好。当时我还很奇怪。现在看来,他可能后来又偷偷把你送他的鞋子捡了回来,一直保存到现在。你看,这不是足以说明他其实还是非常渴望母亲的关爱,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恨你吗?”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热泪浮上了查克母亲的眼眶,她努力不让它们掉落下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真的非常感谢。我一定要亲自见到查克,请求他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就算他把口水吐到我脸上,也请你一定要带我去。宁小姐,我们现在就走吧。”她全然不顾旁人诧异的眼神,激动地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宁凝霜把一张钞票放在了桌上,追上了她。 当查克母亲的车子到达庄园门口时,门卫见到坐在车上的宁凝霜,便没加任何阻拦地将车子放行,并且恭谨地告诉她先生回来已经有一会了。她立刻敏锐地感觉到了身边查克母亲的紧张,便转头对她鼓励地一笑,握紧了她冰凉的双手。 车子停了下来,她们从车上下来,跨上层层台阶,走向通往客厅的大门。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屋里灯火通明。不知怎地,越靠近大门,宁凝霜的心情就越发不安,心脏跳得厉害。她有些懊恼地看了眼身后的查克母亲,却意外地发现她竟然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的紧张,反而神情坚定,目光柔和,让她想到了油画中怀抱圣婴的圣母。 她推开半掩的门,一眼就看见查克倚着沙发扶手的背影,即使无法看到面孔,他浑身散发的焦躁不安的气息仍是扑面而来。听到开门声,他猛地转身,张开嘴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他注意到了站在宁凝霜身后的那个人,一愣之后,他仿佛被电击般地定住了。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既残忍又怪异,让人不寒而栗。 “啊,啊——,”他目光凌厉地扫过他母亲的面孔,然后落在了宁凝霜的脸上,声音象一把利刃般刺入耳膜,“看看是谁来了,谁来了!我还正想着你会到哪里去了,没想到你竟然给我带回来一个惊喜,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没等到宁凝霜开口,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查克母亲缓缓地走了上来。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自己的儿子,声音颤抖地说道:“孩子,你不要怪宁小姐,是我请求她带我来的。我必须要亲自见到你,告诉你......” “住口!”查克打断了她的话,冷冷的目光如利剑般直视着对面和自己有相同颜色瞳孔的眼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尊贵的莫宁公爵夫人吧。您不在自己的府邸待着,跑到我这个杂种的地方来,难道不怕侮辱您高贵的血统吗?说实话我和您并不熟悉,也不欢迎您到我家来,请您立刻出去,以免我控制不住自己,做出对您有所冒犯的举动。” 查克母亲的眼眶红了,她颤抖着,却十分清晰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来。但是我真的非常想来。当年对你犯下的罪已经无法弥补了,现在的我,时时刻刻都在遭受良心的谴责。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亲自告诉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非常想念你,非常非常想念你,孩子......” 查克的双手紧紧抓住沙发的真皮椅背,手背上青筋毕露,甚至连脸上的肌肉也在颤动。 “不要叫我孩子!你看我现在还是个孩子吗?知道吗?你的这个称呼,你的话,还有你 这个人,统统叫我觉得厌烦,厌烦透顶!如果你还有自知之明的话,就请你立刻从这里消失,马上!” “如果你觉得骂我会舒服些的话,那你就骂个痛快吧!其实这些年来,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骂自己呢!如果不是当年我放不下荣华富贵,你小时侯就不会受那么多苦,长大了也不会这样愤世疾俗。当我知道你因为醉酒飙车发生车祸的时候,当时我甚至连想死的心都有了,都是因为我的过错,才会令你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拿来当儿戏......”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坠落,查克母亲因为极度哽咽而说不出话。 查克挺直了身体,双手插在还没来得及换掉的训练服的兜里,看起来已经从刚才强烈的情绪中平静了下来,只是隐藏在这平静表面后的却仍然是欲来的满楼风雨。 “你说够了吗?你的演讲确实很精彩,但用错了地方!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煽情的演说。我很奇怪自己刚才居然有耐心听你说了那么多的话。现在,你的话应该已经讲完了吧。那就请你离开吧,以免被门卫请出有失您公爵夫人的颜面。还有,”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他母亲的哀伤和期盼,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容,“如果非要我说一声原谅,你才能安心地继续生活下去的话,那么,看在陪同你来的这位小姐的份上,我可以对你说我已经原谅你了。现在,你应该可以走了,继续安心地去做你的公爵夫人吧!” “你撒谎!”宁凝霜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为什么要这样彻底地伤害你的母亲?如果你真象你所说的那样对你的母亲没有丝毫的情感,为什么还要保留她当年和你见面时送的那双球鞋?我曾经在你房间看到过这双鞋,和你母亲描述的一模一样?为什么不扔掉,恩?你刚才说的话,根本就是违心之论!你不要骗自己了!” 乔查克一愣,很快,他的唇角浮现了一丝讥诮的笑纹:“你倒是提醒了我。我还没有跟你计较未经我的同意就把我不欢迎的人带进我家!鞋?什么鞋?我的橱柜里有无数双鞋,或许是有你说的这么一双鞋,可谁知道是怎么来的呢。你以为我会经常自己去整理东西吗?事实上,为避免你们的误会,我现在就可以叫人把这双什么破鞋扔掉!”他转向泫然欲泣的自己的母亲,口气森冷得象块寒冰:“女士,请你立刻就离开。立刻!还有,记住,下次再也不要这样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查克母亲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这时,闻声而来的瑞娜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叹着气,在查克的横眉竖目中安慰着悲伤的妇人,拥着她慢慢走出了大厅,消失在视野中。 “乔查克!你太过分了!你简直就是个没有人性的冷血动物!”宁凝霜终于怒不可遏地爆发了出来,“为什么就是不能原谅你母亲当年犯的错?谁不会犯错?就算她曾经对不起你,后来她不是去找到你想要弥补了吗?是你自己太耿耿于怀了。我今天根本就不应该带你母亲过来让你这样地侮辱讽刺。是啊,你现在是什么人?是大名鼎鼎的乔查克!你现在当然不需要她的爱了!你这个心胸狭窄的混蛋!” 乔查克深蓝色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这是他狂怒的先兆。他迫近了她,冷笑着说:“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医生’的分上,信不信我现在就会把你扔出去!” 宁凝霜脸色苍白,但她没有后退,反而挺身向前,勇敢地迎上他象要燃烧的目光。 “我之所以说这样的话,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资格,而是因为,我和你有相同的经历! 你或许不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和我的母亲,也曾被父亲抛弃。他竟然不顾体弱的母亲和年幼的我,毫不犹豫地和另外一个女人私奔了。我的母亲从此对感情避若蛇蝎,独自将我抚养成人,在我刚完成学业回到她身边的第二年,就早早地离我而去了。我应该也有足够的理由去仇恨我的父亲吧?是的,我确实恨了他很多年,可是随着年龄的渐渐增大,我的仇恨也开始慢慢地淡薄了起来。我相信他当年离我们而去,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即使这个理由于情于理都无法为世俗和道德所认可。所以后来,当他患了绝症自知不久于人世而来找我忏悔时,我原谅了他,也替母亲原谅了他。不原谅又能怎么样呢?他说他当年离我们而去是为了寻求他理想中的幸福,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可是,在得到这种幸福的同时,他却又失去了另一种幸福。他的后半生几乎都是在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中度过的,想想你的母亲吧,她何尝又不是这样的痛苦呢!折磨她的同时,你难道不是在折磨自己吗?醒醒吧,人世间本来就没有这么多的恨,你无法原谅她,就是无法让自己从心魔中释放。你母亲刚才说得没错,或许就是因为无法释怀的恨,你才会把自己的生命都拿来当儿戏的吧......” “哈哈,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很好的心理医生啊!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拒绝我的爱的原因吗?既然你叫我从自己的心魔中释放,那么,又是怎么样的心魔让你始终无法接受我的爱呢?难道是你的母亲教你再也不要相信这世上任何男人的爱,是吗?是这样的吗?” 他不再狂怒,只是阴郁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近,以致于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气息了。 宁凝霜逃避地垂下了眼睑,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静:“不,你错了。我母亲并不是这样的人,她怕我受她的影响,反而一直鼓励我要找到自己的终身幸福。” “抬起你的眼睛,看着我!”他不打算放过她,紧紧地盯着她苍白的容颜,“那么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么地爱你吗?还是因为你已经找到了你的幸福,那个人是谁?是谁?” 她抬起眼睛,勉强一笑:“查克,我们说的是关于你母亲的事情,怎么扯到我的头上来了。我们结束这个话题吧,我累了,想要休息了......” “不,我决不会这样结束的!你不是叫我谅解我的母亲吗?只要你接受我的爱,那么,我现在立刻就听你的话,原谅我的母亲!” “什么?”宁凝霜瞠目结舌,她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你怎么会这样地耍无赖?这根本就是两回事,你怎么会扯到一起了!” “在我看来,它们就是一回事!”他的声音低沉,口气却不容置疑的,“没有你的爱,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说的是真的。” 她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她微微后退了半步,就在她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不要再逃避了!我想要你的答案,想得都快发疯了!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爱我!为什么?”他是如此的咄咄逼人,以致于不自觉地开始猛烈地摇晃她的肩膀,晃得她也几乎要发疯了。 “住手!”她终于忍不住,尖声大叫起来,“你说的没错!我的心里确实也有一个心魔!从我懂事起它就盘踞在我心里,已经跟了我二十多年了!我可以原谅我父亲当年犯的错,可是,我却无法扫除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的阴影!虽然在我面前,母亲从来没有表露过对父亲的怨恨,可是,我是亲眼看着我的母亲短短几年时间就从如花容颜变成了苍老憔悴!越大我就越明白,这么多年,她的内心在被怎样强烈的痛苦所啃啮!还有我自己,从小就被别的小朋友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是被父亲丢弃的孩子!每当看到别的孩子和父母手牵手高高兴兴地走在大街上时,我只能默默地更加努力地用功学习!只有在考了第一名,在老师的称赞和同学羡慕的眼光中,我才能有优越感,这就是我以前生活中的唯一的,也是可怜的优越感!我不是不知道你对我的爱,我也感谢你对我的爱,可是,知道吗?我不敢去爱,我怕受伤,怕象我母亲那样受伤,我也根本无法去爱,因为我已经失 去了爱的能力,失去了爱的能力!!!现在你懂了吗?请你不要再逼我了!” 几乎是一口气嚷完了所有的话,她喘息剧烈,双目莹莹,双颊潮红,就这样倔强地与早已惊呆的查克两两相望。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半晌,查克叹了口气,怜惜地将她拥入了自己怀中。 “可怜的人儿!为什么你早不跟我说清楚呢!如果早点知道你的想法,我决不会让你受这样的折磨!”他低下头,万分怜惜地一颗一颗地吻掉她滚落在脸上的泪珠,然后,他的吻来到了她的唇,没有犹豫,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宁凝霜闭上眼睛,泪如泉涌地承受他温柔的吻。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瑞娜回来时的开门声,才将沉醉的人惊醒。宁凝霜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但却是徒劳的挣扎。瑞娜微笑着摇摇头,装做什么也没看见地赶紧进去了,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了两个相拥的人儿。 “放开我,我很累,想要休息了。”宁凝霜极力平复狂乱的心跳,颤声着说道。 “其实你并不是完全地拒绝我,不是吗?”查克微笑着低头看她,他用双手温柔地捧住她的脸蛋,“在你回房间睡觉之前,我恳求你,忘记我们之前的所有不愉快,从明天开始,放心地把你自己交给我,让我好好地爱你,好吗?” 她的眼圈微微地泛红了。她凝视着他英俊的,温柔的面庞,看了许久,看得时间仿佛也要凝固了,然后,轻轻说了声“晚安”后,她慢慢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乔查克带着微笑目送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或许今晚,会是他这么长时间来睡得最好的一夜了,他想。 第二天一早,乔查克早早就起床了。昨晚带着好心情入睡,他今天精神很好。匆匆洗漱完毕后,他就来到宁凝霜的房间门口,打算等她出来,给她一个早晨的惊喜。可是等了许久,老早过了她平时的起床时间了,还是不见里面有动静。他的脸色渐渐地凝重起来了,他伸手扭了下门锁,是开着的。他的脸色一变,猛地推开房门,里面竟然空无一人!他的心狂跳起来,目光扫射之间,赫然在书桌上看到了一张信纸! 他冲到了书桌前,颤抖着捻起信纸。信是宁凝霜写的,很短,字迹也很凌乱,可见她当时的心情是何等的纷乱。 “亲爱的查克: 我不得不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情感,可是,这确实不在我的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内心不停在挣扎,但我没有勇气打破固守了二十多的情感壁垒。你可以鄙视我的懦弱,但我真的需要时间好好地考虑。而你,我想你也同样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你的感情。这世界太纷繁了,何况你又不是普通人。你的情感更需要时间来沉淀。将来,如果我们还有缘,而那时,你我如果仍是情感依旧,那么,到那时我们再相见吧! 还有,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非常乐观了。只要你按照新的医生的计划进行康复治疗的话,相信不久以后,你就可以象过去那样有个完全健康的体魄了。 最后,我会一直默默祝福你的。 宁凝霜 查克的眼前一片模糊了。信的后面在说什么,他已经根本没有注意到了。他咬着牙,将信纸揉成一团,捏在掌心,狠狠一拳击在坚硬的实木桌面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猛地冲出房间,来到大厅,大声喊叫着瑞娜的名字。正在厨房做早餐的瑞娜闻声慌慌张张地赶了出来,却惊见查克双目赤红,面孔狰狞,非常恐怖的模样。不等她开口,他就厉声大叫: “宁小姐呢?她到哪里去了?她什么时候走的?” “什么,宁小姐走了?我一点都不知道啊!昨晚我看你们不是抱在一起吗?你们不是和好了吗。怎么,她不在吗?她是不是在园子里啊?”瑞娜吃惊地说道。 “不,她走了,她真的走了!”查克痛苦地摊开掌心,露出早已皱成一团的纸张,“她留了封信,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她真是个狠心肠的女人!” “门卫!快去问问门卫!”瑞娜想了起来,急忙拨了门卫的分机电话。她的脸渐渐地皱成了一团。最后,她挂下电话,小心翼翼地说:“门卫说小姐是早上四点钟左右离开的。当时她说她有事要出去,已经征得你的同意了,所以他也没多想,就让她走了......要不,我们赶紧到航空公司去查下,看看是否还来得及拦下她吧!” 这提醒了查克,他急忙打去电话,在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后,热情的接线小姐很快就告诉她,他要问的那位宁凝霜小姐搭乘的飞抵中国的班机已经在一个小时前就飞离了意大利了。 查克握着电话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已经注意不到电话里那位接线小姐在说什么了。他扔掉电话,颓然地倒在深厚的沙发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半晌,他突然睁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 “宁凝霜,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无论你逃到哪里,我一定要把你找到,然后再狠狠地打你一顿!” 接下来,不顾新接任的康复医生和俱乐部的极力劝阻,一心想找到宁凝霜的乔查克踏上了远赴中国的漫漫寻人之旅。可是,她并不在家乡,面对莫大伟仍充满敌意的眼光,在苦苦守了半个月后,他只能黯然离去。他又找到了她的导师罗格教授,得到的消息却是他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并且,她竟然毫无理由地自己退出了世界医疗组织委员会的竞选,这真的让他百思不解,唏嘘不已。查克几乎发疯似地找遍了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可是,她却象空气般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了。最后,当身心疲惫的乔查克回到了意大利米兰的家中时,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地整整过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当他出现在焦急万分的众人面前时,他的眼神,他的面庞,甚至他的整个人,都象块寒冰。 “给我做康复治疗吧!我想尽快回到足球场上。”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除了瑞娜。她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可是,她又说不出到底有什么异样。她只能将不安压在心底,希望时间能让一切都平复下来。 第十章 三年后 中国南方的一个海滨小城。在这个小城靠海的一片小山间有个公墓群。某天,这里出现了一对母子。母亲虽是黑衣裹身,却掩不住天成的丽颜。而身边的那个混血小男孩,有着一双蔚蓝的眼睛,面容更是如粉雕玉琢般可爱。此刻,他们将一束鲜花放在面前的墓碑前,黑衣女子默默凝望着前方,仿佛在想什么心事。 “妈咪,这里是你长大的地方吗?这里好漂亮,我喜欢这里。”小男孩拉拉母亲的衣袖,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那个母亲微微一笑,蹲下身来,亲了一下儿子的小脸蛋。 “是啊,这里是妈咪长大的地方。是第一次来的吧,喜欢的话,妈咪以后可以经常带你来。” “好啊,好啊!”小男孩高兴地拍了拍手掌,突然,他看见站在母亲身后的一个男人,勇敢地问道:“你是谁?你认识我妈咪吗?” 母亲转过头来,她微微吃了一惊,然后,一丝淡淡的笑容露在了她的脸上。 “大伟,你来了。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莫大伟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尽量平静地说:“凝霜,你终于来了。知道吗?自从你走后,每年到了伯母的忌日,我就会来到这里,帮你祭奠下她,同时也在等着你的出现。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等到你的出现的。你不会不回来看你的母亲。现在,我终于等到你了。” 宁凝霜微微一笑:“谢谢你一直以来替我照顾我母亲的墓地,真的谢谢你,大伟。” “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打听你,可是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你过得还好吗?”莫大伟望着眼前这女子,她离自己是如此的近,可是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心中感慨万分。 这时,一直被冷落在旁的瑞恩试图引起大人的注意,而他也成功地做到了:“妈咪,这位叔叔是谁?他肯定不是瑞恩的爸爸。瑞恩的眼睛是蓝色的,可是,这位叔叔的眼睛却是黑色的。” 宁凝霜尴尬地对莫大伟笑了下。 “他叫你妈咪,是你和他的儿子吗?”他艰难地,苦涩地轻声问道,见到她微微地点头,他在心底无言地深深叹了口气。 “你们没有在一起吗?我记得三年前,他来过这里找你,非常疯狂的模样。是你离开他的吗?他知道你们有个孩子吗?” “不,他不知道。是我不让他知道。”一丝牵挂悄悄爬上了她的眉宇,自己却未曾察觉。 “你一直就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可是有时候却太固执了。固执地让我害怕。怎么样?你一定是让他为你吃了不少苦头吧?”莫大伟强压住内心的失落,想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 “是啊,他虽然有时候脾气火暴,象个被宠坏的坏孩子,但他真的很傻。”宁凝霜的唇角浮现了一朵微笑。 莫大伟的心彻底地下沉了。明知道自己怀抱一个美丽如肥皂泡的梦想,却依然执拗地一直不肯放弃。或许,这才是他最大的悲哀吧。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终于,莫大伟叹了口起,强牵起一丝笑容:“恭喜你真的让他能够回到了球场。他现在非常出色,甚至比从前更加达到了职业生涯的高峰。你创造了奇迹。” “不,奇迹是要靠他自己才能创造的。”她摇了摇头,掩饰不住内心缠绕了多时的担忧,“我总是觉得他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就过早地复出了,这始终是个隐患,而且,他在球场上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迹象。凭我的直觉,我总是担心迟早有一天会出事。” “是吗?”莫大伟吃惊地抬起眼睛,“情况真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吗?说实话,作为男人,我不喜欢他,因为他抢走了你。可是作为球迷,没有人不会被他在球场的表现所折服。他已经真正成了主宰球场的球王。如果真出现你说的情况,那就太可惜了。你为什么不劝阻他呢?据我所知,现在的他已经性情大变,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惹是生非花边新闻不断的乔查克了。” “我曾经发函过好几次给过他所在的俱乐部,提出我的看法。俱乐部为了长远利益,也应该没有理由对我的话置之不理。可是不知为什么,好象没什么效果。我也没什么办法。”她轻轻摇了摇头。 “乔查克?谁是乔查克?妈咪,他是我的爸爸吗?我的爸爸是他吗?”一直在旁边竖着耳听的瑞恩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激动地摇晃着宁凝霜的手。 宁凝霜慌乱地摇头否认,可是小男孩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个不停。无奈的母亲最后只好抱起儿子,和莫大伟匆匆说了声再见后就离开了。 莫大伟呆站在原地,望着伊人和孩子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终于明白了,此生,他将永远和心中的女神擦肩而过了...... 意大利米兰 比赛虽然还没开始,但圣西罗体育馆里早已是人山人海,座无虚席了。球迷们拉起各种横幅,用各种方式为自己心仪的球队狂热地呐喊助威,来自世界各地的众多媒体更是摆好架势,虎视眈眈地等待比赛的开始。因为接下来的这场比赛,不但是堪称代表最高联赛水平的欧洲冠军联赛的决赛,更是因为决赛的其中一方,拥有当今足坛的传奇巨星乔查克。几年前的一场车祸令他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就在大家以为他即将永远告别绿茵场时,他却神奇般地回到了赛场,并且迅速恢复到了颠峰状态了。不但率领球队夺得国内联赛冠军,在各种国际比赛中也是无往不利,尤其是在今年的世界杯上,早已加入意大利国籍的他率领国家队一路破关斩将,进入决赛。在决赛中比分落后的紧急关头,他上演了单骑救主的好戏,接连两粒进球力挽狂澜,让意大利最终高高捧起了大力神杯。是役奠定了他真正的足坛霸主的地位,从此他将成为世界球迷心目中真正的,永远的神。 体育馆的球员更衣室里,门虽然被关上了,但是仍然挡不住外面的阵阵声浪,里面的人说说笑笑,气氛显得相当轻松。除了一个人,球队的中心人物,也是身为队长的乔查克。此刻他正独自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里,神情严峻,一语不发。只是这么长时间来,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个样子,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球队的教练老布郎远远地望着乔查克,心中感慨万千。自己是看着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成长到今天的足坛巨星的,其间有多少辛酸,或许也只有他最清楚了。自从两年前伤愈复出后,他虽然在球场上勇猛依旧,但性情却大变,不但沉默寡言,更是杜绝了一切花边消息。每天除了训练比赛,就是回到自己位于郊区米兰的家,闭门不出,真的让人大跌眼镜,而这也让他获得了“冷面杀手”的新的称号。私下里,人们猜测这可能和从前他的那个医生有关。但有一次有个记者胆大地问到那个女人,结果他竟然大发脾气,当场拂袖而去,吓得众人从此再也不敢提及了。 “查克,在想什么呢?”老布郎靠近他,问道。 “没什么!”查克淡淡一笑。 “这段时间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问题吗?”老布郎咳嗽一声,仿佛随意地提及,“不久前俱乐部又收到了那位医生的信,她表示你现在的比赛次数和强度对身体都是个隐患,很有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俱乐部高层已经决定让你休整一段时间了。” 他的眼眸精光一闪,但很快,又恢复了淡漠。 “是吗?她这个医生可真是尽责啊!”他嘴角的纹路微微上扬,嘲讽的表情。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对她的意见置之不理。如果真的无碍的话,我想作为她这样的专业人士,应该不会三番两次地来信提醒。为了你自己考虑,你必须要尽快去做个身体检查,休整一段时间!”老布郎盯着查克的眼睛,口气严厉起来。 “不,我不需要‘她’的提醒,也不需要任何检查和休整!”查克站了起来,走向更衣室的门,打开门时,他回过头 来,“比赛开始了。” 接下来的比赛没有让球迷和记者们失望。乔查克用他无与伦比的技艺和风范折服了场上的所有人,甚至最后,连对方队长,同样也是一个著名的球星,也主动上前和他拥抱表示敬意。在震天的欢呼声中,乔查克高举着冠军杯的奖杯,绕场向所有的球迷致意。突然,他的身体开始凝滞,然后,他慢慢地停了下来,最后,在数以万计的惊呆的球迷的注视和惊呼声中,他的双腿软了下来,突然仰面倒在了地上!而这一变故,也被无数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同步收看,所有的人都看到关于他的最后的一个特写镜头:躺在地上仰天的脸孔,睁着眼睛,看着湛蓝的远空,没有痛苦,没有绝望,只是一个微笑。即使后来,他退役多年了,这个镜头也仍成为经典,一次次被播放用以缅怀他曾经的光辉岁月。可是每一次缅怀过后,就是没有人能知道,为什么,在那样的状况下,他最后的表情竟然是一个神秘的微笑。 宁凝霜从社区医院里下班,到附近的幼儿园里接回瑞恩。母子两个吃过简单的晚餐后,便回到了位于米兰市区一幢公寓楼里的家中。她一边看着瑞恩坐在地上玩他心爱的玩具,一边心不在焉地偶尔看看电视。电视里,正在现场直播备受瞩目的欧洲联赛冠军杯的决赛。电视里不时出现乔查克的镜头。现在的他蓄了短短的鬓髭,嘴角边深深的纹路让他显得异常冷峻孤傲,看起来非常成熟,早已不再是几年前飞扬跳脱的模样了,可是这样的他,却让她感觉非常的陌生。 她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有些担忧地看着电视里的他一次次激烈的拼抢和身体冲撞,自从复出后,他就仿佛完全不知道需要保护自己了。不知为什么,心中不祥的预兆越来越强烈了。 三年前,在她悄悄离开乔查克后不久就知道自己怀了孕,虽然第一时间搭上了飞往中国的班机,但那只是为了让查克以为她已经回国而制造的一个假象。很快,她便又悄悄回到了米兰,找了现在的住所定居了下来。毕竟,在家乡那样的地方,还是不大会习惯一个混血的孩子。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从小就因为肤色的不同而被当成异类,虽然不想和他碰面,但生活在同一城市还是让她在心底里有一丝温暖的感觉。而且,除非她愿意,否则碰面的危险还是微乎其微的 “妈咪!快看!那个叔叔摔倒了!”儿子的惊呼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看了眼电视,脸色“唰”地一下子就变白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屏幕。她看见他倒在地上,被医护人员匆匆忙忙抬上担架,现场乱成一团。而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出现了!一直以来,她都希望那只是自己的过分小心的担忧,可是现在,最可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掩面,泪水一滴一滴地从指缝间落了下来...... “妈咪,你怎么了?是瑞恩不乖惹你生气了吗?妈咪不哭,瑞恩会做一个好宝宝的......”乖巧的儿子上前担心地抱住了母亲。 宁凝霜擦干眼泪,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瑞恩乖,妈妈有事情,要去一个地方......” 安特卫普医院偌大的会议室里座无虚席,与会的都是被特意请来的代表当今世界最高医学水平的各路医生教授。在对乔查克的病情做了会诊后,此刻的他们却各抒己见,争论不休,最终还是无法确定一个切实可行的治疗方案。因为非常奇怪,各项精密检查下来,他的各种体征数据基本正常,但是,他偏偏就是无法站起来,情况,又回到了几年前他刚刚受伤的样子。 “如果生命体征都基本正常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他本身心理上的问题造成的。加上病人现在又非常抗拒治疗,我看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乔查克以前的主治医生,也就是我的得意门生,宁凝霜博士。或许只有她还有可能解决目前的问题。可是,她已经销声匿迹好几年了,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发话的是罗格教授。他的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但是,接下来的问题是,宁凝霜到底在哪里呢? “铃铃铃......”乔查克所在俱乐部的董事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豪华的办公室里,包括老板,教练,队医在内的所有人正为乔查克的突然病发而争论不休,谁也没有心思去接电话。铃声断了,但很快又响了起来,最终,老板不耐地一把抓起电话,心不在焉地放在了耳旁。 突然,老板的眼睛一亮,开始不停地点头,最后,当他放下电话时,已经是喜笑颜开了。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中,他兴奋地叫了起来:“我们的福音到了!你们能想到是谁打来的电话吗?是查克几年前的医生宁凝霜小姐,那个神奇的中国女孩!她说她现在就在米兰,而且马上过来!”这个消息立刻让所有的人振奋不已,多日来笼罩在这个超级豪华办公室里的满室阴霾一扫而空。 当宁凝霜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如同看到救星,这些平日里各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迎接她的到来。没有多余的话,宁凝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曾经提醒你们可能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为什么你们却视而不见?” 这句话让所有的人都哑口无言,最后,队医期期艾艾地解释说:“我们收到你的信,立刻就和查克进行了沟通,可是,他却断然拒绝我们提出的休整计划,表示自己感觉很好。你也知道,他以前就不听人劝,这几年更是性情怪癖,他自己都坚持这样了,我们实在没办法。何况,说实话,球队实在是一刻都离不开他......” “所以,你们就统统抱着侥幸心理,然后坐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吗?”宁凝霜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愤怒了。 “那么,现在他究竟是怎么了,能够复原的机会有多大?”老板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宁凝霜极力控制住想敲破他头的冲动,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昨天我已经和罗格教授碰过面了,从他那里拿到了所有关于查克病情的资料。依我看,你们就趁早准备开始培养下一个赚钱机器吧!至于他,情况乐观的话,至多只能回复到正常人的生活能力,再也不可能进行象足球这样的剧烈运动了! 这句话就象一个炸弹,炸得所有人面如死灰。半晌,只听见老板呆呆地自言自语:“天哪,查克不能再踢球了。怎么办......” 宁凝霜站在乔查克位于米兰郊区的毫宅门口,透过雕着哥特式花纹的青铜大门向内望去,依旧是满眼的苍翠。三年没有来到这里了,草木依旧,但人,却早已不是当年的人了。她伫立不前,心中,竟然有了一丝情怯。 眼尖的门卫发现了她,片刻的惊呆之后,立刻打开大门让她进入。三年来,他时刻都在后悔自己当初的莽撞放行,以致于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失职。这个屋子里,就算是瞎子也心知肚明,这个女孩在男主人心中的位置有多么重要。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是她本人毫不领情,竟然一走了之,害得他们统统都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生活!现在,她竟然自己回来了!可以想象男主人会有多么的开心!望着她渐渐消失在林荫中的背影,他回过神来,急忙拨通了管家瑞娜的电话。 “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能再次见到你,真的太好了!”性急的瑞娜早早地站在主宅门口,翘首期盼宁凝霜的出现。当看到她的到来,她兴奋地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一阵紧紧的拥抱后,她终于松开了宁凝霜,一边擦着眼角的泪花,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亲爱的,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从前一样那么漂亮!我昨晚做梦都梦到了你,没想到你真的来了,真是不敢相信啊!” 她的热情让宁凝霜非常的感动,她也上前紧紧拥抱了一下她。 “查克现在怎么样了?”她向里面看了一眼,忍不住 轻轻问道。 她的脸色立刻黯淡了下来,开始不停地摇头。 “哎!自从三年前你不声不响地走后,他就发疯似地到处找你,回来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说话,也不再笑了,我现在根本都忘了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每天只是不停地训练比赛,回来也没有一句话的。劝他也不听,长期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何况,他还是个大病初愈的人呢!这不,前段时间出事后,他既不见人,也不配合医生的治疗,整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整个人都瘦得不行了!唉!宁小姐,幸好你回来了,现在也只有你还能劝他了,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到这,刚刚擦干的眼泪又出来了。宁凝霜心情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准备进去。 “哦,他在自己房间里,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你来的消息呢!”瑞娜说道。宁凝霜笑了一下,坚定地迈开步子,向着屋子走去。 站在查克房间的门口,宁凝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三年前,她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是因为她深信她和他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意乱情迷下的镜花水月,时间一定可以将她的心带回自己原来的轨道。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柔情,他的蜜意,甚至他不讲道理的霸道,都早已深深地烙刻在她的心底里。就在看到他仰面倒地的那一刹那,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三年前的决定真的是一个执拗的错误。 她打开没有上锁的门,第一眼就看见他坐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的背影,抬着头,专注地凝望着上方的天空,非常出神的样子。 “告诉过你我不饿了!不要总是来打扰我!”他没有回头,只是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声音喑哑。 “是我,查克。”强压住鼻端的酸意,宁凝霜轻声回答。 他一震,象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良久,他猛地转过了轮椅,一语不发,面部线条僵硬,但几乎要燃烧的目光和紧握的,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那是交织着震惊,狂喜,思念,还有一种难以化解的强烈的愤懑之情。 老天!虽然早已在各种媒体中见过他的容颜,但现在亲眼面对,她的心中仍是掀起了狂澜。短短三年时间,他竟然变化至此!虽仍是英挺,却完全了洗尽了记忆中他偶尔流露的稚嫩之情。现在的他,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甚至带着危险的男人!这样的他让她感觉非常陌生,甚至产生了一丝恐惧。 “你……和从前不大一样了……”,她勉强一笑,慢慢地靠近他,准备迎接他接下来的咆哮。但是,她想错了,并没有预料中的狂风骤雨,相反,他很快就从最初的震惊中平静了下来。他开始双手抱胸,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然后,一丝讥诮的笑爬上了他的嘴角。 “但是,你却和从前一模一样,不,应该说比从前更有女人味了!这三年里到底是哪个男人有本事把你调教得这么迷人,嗯?” 一朵红晕浮上了她如玉的颊,让她显得更为娇俏了。他贪婪的,毫不避讳的目光更加放肆地游走于她全身。 她极力忽视掉他给自己造成的强烈压迫感,勇敢地抬起眼睛,对上了他挑衅的目光。终于,他败下阵来,转过头去,冷冷说道:“你来做什么?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吗?看我再一次坐在轮椅上的样子?” “不!我只是不明白,我不是给你的俱乐部去了好几次信提醒过你吗?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虽然很小,只要稍加注意就完全可以避免,但是,你却偏偏对我的屡次提醒置若罔闻!今天的状况完全是由于你的一意孤行而造成的!”她的神情非常激动,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知道吗?以后你虽然有可能站起来,恢复一些行动能力,但是,你却再也不能回到球场做这样的剧烈运动了!” “住口!”他回过头来,眼睛愤怒地盯着她,“知道吗?我现在最讨厌你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在我面前,你永远总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吗?告诉你,你错了!现在你并不是我的医生,而且不管我以后会怎样,我也绝不会让你再次成为我的医生,让你继续用这样的自以为是的态度教训我!现在,我们是平等的,平等的!” 她呆呆地看着他愤怒的面庞,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为所动,继续冷冷地说道:“知道吗?三年前你走前的那个晚上,和你分开后,我躺在床上还一直在想,等天亮了我就向你求婚,从此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谁知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你竟然凭空消失了!哈哈,我被你从云端狠狠地摔到了万丈深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过来的。你就是这样践踏一个男人对你的真心和自尊的吗?宁凝霜,你真的很可怕,你的心怎么就这么地狠呢?” 晶莹的泪水慢慢的凝聚在她的眼眶里,倏地滚落了下来。她看着他近乎狰狞的脸孔,浑身阵阵发冷。 “不许哭!”他突然吼叫起来。她一震,泪水却更是汹涌而下,不可遏止。 “你也会伤心吗?你也会哭吗?”他盯着她,脸上带着恶魔的笑容,“事实上,可以告诉你,我是故意不去理睬你的提醒的。你不是很担心我的状况,怕我会出意外毁了你的精心杰作吗?是的,我能从轮椅上回到球场,确实是你的精心杰作!可我偏偏就不让你如愿,我偏偏要毁掉你的精心杰作,让你也知道失败的滋味!我知道对你这样的没心没肺的工作狂来说,最好的报复就是让你亲眼看到你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精心杰作被毁掉!哈哈,我做到了!看你很难过的样子,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宁凝霜惊异地看着他,悲伤地大叫起来:“你可以恨我,可是你为什么要用毁掉自己这样激烈的手段来报复我呢?这么做你真的值得吗?你这个傻瓜,笨蛋!” 他开始狂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我曾经爱过一个人,她让我觉得自己有了存在的价值。现在,既然没有了爱,名利如何?生死又如何?我还不过是小时那个被丢弃的孤儿!这样的一副臭皮囊又能值几个钱?” 疯了,疯了!设想过见面的千万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悲伤绝望!泪眼朦胧中,宁凝霜逃也似地离开了那幢豪华却没有生气的房子,耳边,犹自回荡着乔查克那近乎疯狂的笑声,笑得她撕心裂肺地痛。外面,灿烂的阳光当头撒下万丈光辉,却照得她头晕耳花。在瑞娜的惊呼声中,她觉得自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好累,好想好好地睡一觉,再也不要醒过来了...... 尾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头还是有些痛,她撑着额头,吃力地坐起身来。之前的记忆象潮水般阵阵涌来,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依稀听到了瑞娜的叫喊声,应该是她送自己来医院的吧。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突然,她想起了瑞恩。天啊,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瑞恩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大惊失色,急忙拔掉手上的点滴,穿上鞋子就慌慌张张地向外冲去,这时,门被打开了,出现了一个男子。 他应该六十多岁了,身材高大,穿着考究的衣服,面貌威严,似曾相似的感觉。因为心中记挂儿子,宁凝霜没有睬他,低着头匆匆想绕他而过。 “请问你是宁凝霜小姐吗?”没想到这老者竟然开口了,音调是标准英语,却从骨子力透出生疏。他是谁,自己并不认识他,他来有什么事?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老者自我介绍道:“我是奥托玛公爵,乔查克的外祖父。很冒昧地前来打扰你。” 宁凝霜吃惊地看着他。怪不得觉得似曾相似,原来是查克的外祖父。可是,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呢?说实话,他虽然看似礼貌,但骨子里散发的倨傲和高高在上却令她不喜欢。 “哦。您好。能帮到你什么吗?”她很快地问道,想早点离开去见儿子。 但他却不说话,只是用蓝灰色的眼睛仔细地审视着她,直到她快受不住了,他才微微点头。这让她有些莫名其妙,干脆捺住性子,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先是转身将门关上,然后开口说话了,讲得又快又急:“宁小姐,首先我要感谢你曾帮助我的孙子,也就是乔查克恢复了健康。虽然现在他又出了点问题,但我仍是要感谢你,因为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医生。你和我想象中一样的优雅美丽,我想你也必定也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因此我下面说的话,请你不要吃惊,我想你也会理解并支持我的。” 宁凝霜微微扬起眉毛,等着他说下去。 他咳嗽一声,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查克是我的孙子。因为某些原因,我想你也可能也听说了,他一直都不在我的身边。但是现在,我老了,除了他,我的家族就再也没有别的直系血亲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家族的庞大事业和贵族头衔被别的心怀叵测的人夺去。因此,他必须要回到英国,回到我的身边,来继承我的事业和爵位。”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你们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我?”宁凝霜莫名其妙。 “不,和你有关系,而且有很大的关系!”他看着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在得到这些的同时,他必须要娶和他同样有着高贵血统的希尔娅为妻!而你,请原谅我的无礼,你可能就是这一点的最大障碍!” “什么?”宁凝霜的心有些下沉了,她的手开始发凉。但她仍然勉强挂着一丝微笑,“我想您弄错了吧!查克要娶什么人,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我没有弄错,宁小姐。”他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紧紧盯着她,“您也不必否认了,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最清楚不过了。就在昨天,您还去见了他,不是吗?但是不管怎样,我只是要告诉你,查克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你,而是希尔娅小姐。你是医生,你应该最明白查克现在的病情了,他以后不能再踢球了,甚至很有可能要终身坐在轮椅上。那么,你们的结合能给他带来什么?象他那样曾经极度辉煌的人能长期忍受和你在一起的平淡乏味的普通人生活吗?可是娶了希尔娅就不一样了,他不但拥有贵族头衔,而且可以掌握全英国最富财势的两大家族的力量。这对他以后的人生,难道不是个最好的选择吗?宁小姐,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就应该为他考虑,不要再去诱惑他了!” 宁凝霜气极,反而笑了出来,她指着门冷冷说道:“如果你要对我讲的就是这些,那么,我已经领教过了。现在,请你出去吧。” “小姐,我知道我的话可能会伤害都你,但是,如果你能理智地为查克考虑的话,我向你最终会同意我的看法的。”他的话仍是那样的礼貌,可是字字句句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不!宁小姐!你千万不要听他的话!”伴随着急促的声音,门又被打开了。这次出现的,竟然是查克的母亲!她来到宁凝霜的面前,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再次说道:“宁小姐,你不要听他的话,你千万不能!” 公爵极度惊异,回过神来后,他指着女儿厉声斥责:“你怎么来这的?快给我离开!” 查克母亲神情激动,她冲着父亲尖声大叫:“爸爸,我求你了,你不要再干涉查克的事情了!当年就是因为你,我才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和儿子,以至于到现在都无法弥补!现在,你又插手想要破坏查克的幸福以达成你自己的目的吗?爸爸,难道我们的婚姻和人生在你眼里不过是用以交换财富和权势的筹码吗?你已经毁了我的一生,求求你,不要再毁掉我儿子的一生了!”她开始失声痛哭。 公爵气得满脸通红,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擦下眼泪,查克母亲转向惊异的宁凝霜,说道:“宁小姐,实话告诉你吧!我父亲一手掌管的庞大事业不但面临无人继承的局面,而且,现在已经陷入了很深的财务危机,随时面临破产的危险。希尔娅家族就通过查克姑姑放话说只要两家能够联姻,那么他们就会帮助我父亲解决现在的危机。我父亲也知道查克对你情深义重,除非你自己先离开,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和希尔娅结婚的,因此,他就找到了你,企图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在,你明白了吧?”她凄然一笑,“我今生的幸福早已经没有了,但我绝对不能让他再次破坏掉查克的幸福,或许,这也是我作为母亲,唯一能为查克做的一件事了!知道吗,你走后的这几年时间里,表面上他辉煌无比,可是,我知道他内心在受着非人的折磨。如果你现在再次离开他,我相信他真的会死掉的。” “我这么做有什么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和荣誉。难道眼睁睁看着一切都被这个小丫头毁掉吗?你这个忤逆的女儿,我要你有什么用!”公爵失去了理智,竟然扬手要打自己的女儿。 “住手!”宁凝霜挡在了查克母亲的面前,没有多加考虑,她脱口而出:“刚才我敬你是一位长者,所以没有说什么。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说,你的行为实在是配不上你尊贵的头衔。你口口声声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可是在你举起大棒捍卫你所谓的家族利益的同时,你有为那些牺牲者考虑过吗?你的女儿,因为你的横加干涉,郁郁一生,至今都得不到她唯一儿子的原谅,这个就算了。可笑的是,现在,你竟然又想操纵你孙子的人生了!扪心自问,从他出生至今的这三十年里,你都为他做过什么?你又给过他什么?就因为他身体里流着和你相同的血液,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利用他来达到你自己的目的吗?你太可怕了,甚至是太无耻了!可是,你注定还是会失败的。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查克。他绝对不是那种可以任凭你摆布的人,不错,你公爵的头衔固然高贵,希尔娅家族的财富也可敌国,可是那又如何?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你休想叫他听你的话!” 她的双眸炯炯,象有烈焰在燃烧。公爵扬起的手渐渐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大胆的女孩,被她无所畏惧的气势给震住了。查克母亲眼含热泪,用敬佩的眼光看着她。 “啪啪”,敞开的门口响起了几声鼓掌声。寻声望去,三个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此刻,那个面带微笑,正倚门而立的人,竟然是乔查克! “你......,你怎么能站起来了?”指着他的腿,宁凝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没有理睬她的惊异,只是凝望着她,脸上带着戏谑的 笑容:“说得好啊!如果不是正巧听见,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你能为我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很快,他的唇角又嘲讽地抬了一下,“可惜,你高估了我。我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清高。相反,如果我说我对公爵大人的提议很感兴趣呢?”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查克母亲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儿子,而公爵,在短暂的惊讶后,露出了笑容。他瞟了下宁凝霜,用得意的口气宣布说:“明天,我就向世界公布查克的真正身份和他要结婚的消息!” “查克,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太令我失望了!”母亲颤抖着声音,质疑儿子的决定。 他没有理睬母亲的悲伤和绝望,只是看着宁凝霜:“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请你们离开。我现在有话要单独和宁小姐谈。” 达成目的的公爵拍了拍孙子的肩膀,满意地走了。查克母亲看了眼一直默默不语的宁凝霜,脸色灰白地也默默离去了。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了宁凝霜和乔查克两个人,静得可怕。没有人开口说话,乔查克紧紧地盯着宁凝霜,而宁凝霜的眼睛,始终低垂着。 终于,宁凝霜抬起了眼睛。“我要走了。”她低喃一声,如游魂般飘过查克的身边,仿佛他这个人根本没有存在。 他伸手拦住了她,皱着眉头说道:“你就打算这副样子地出去吗?别人会以为你是个刚刚被丈夫抛弃的弃妇!” 转过头来,她看了他一眼,眼神空洞。 “否则你要我怎么做?哦,对了,我应该恭喜你的,可以娶到希尔娅那样富可敌国的妻子。”她笑了一下,笑容却是惨淡而无力的。 他用深思的目光看着她的眼睛,耸了耸肩,换了个话题:“怎么,你不问问我怎么站起来的吗?你是个医生,对此应该很感兴趣才对。” 感觉头痛欲裂,她闭了闭眼睛:“不,这和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没兴趣知道。我有事,我要走了。” “何必那么急着走呢?你不想知道,我却很有兴趣让你知道。实话跟你说吧,冠军杯决赛那天,其实我的腿只有短暂的麻木感,很快就没事了。但是当我倒下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如果我就这么一直躺下去,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旧病复发了,那么,已经消失三年的你到底是否会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呢?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知道,男人骨子里都是赌徒,所以我就这么做了。可以说,我是和你打了一个赌,结果,我赢了!”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脸上最后的血色也消失了,她睁大眼睛,几乎是不加思索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扇了他一个耳光,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亮的声音。 他的笑容消失了,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恶狠狠地看着她。 “你竟敢打我耳光!你这个大胆的女人!” 她想挣脱掉他的钳制,可是他却抓得更紧了。终于,她停止了挣扎,潸然泪下。 “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家伙!我承认,你赢了。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你不觉得无聊吗?” “不,这对我来说,一点儿也不无聊!”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如果你始终没有出现,那么,我不得不告诉自己,从头至尾,我始终都只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傻瓜。那么我会努力地把你的影子从我的生活里抹掉。可是最后,你却出现了,而且那么快地就站在了我的面前!!!知道吗?那天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我的天使又回来了。而且,这个天使一定不象她表面那样冷若冰霜,她一定是爱我的!除了这个办法,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有可能让你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呆呆地,被动地望着他,泪眼朦胧。 “可是,可是你却快要结婚了。不是吗?” 他低叹一声,把她拥在了自己怀中。 “傻瓜!就算要结婚,我也只会娶我心爱的女人,就算那个女人曾经那么无情地抛弃过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再次让她出现,亲耳听到她说一声爱我。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肯说。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能教下我怎么做吗?” 她的脸浮上了两朵红晕。 “查克,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一直都是这么爱你的。”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下他的唇。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低吼一声,攫住了她的唇,贪婪地索取更多的芳泽。瞬间,所有的漫漫相思和不解情仇都融化在了这深深的,仿佛没有止境的吻中...... 终于,他们结束了这深深一吻。宁凝霜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聆听他猛烈的心跳声。 突然,她惊叫一声,猛地推开了他。 “瑞恩!我的瑞恩!天啊,我怎么忘了他!不行,我现在要立刻回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急急匆匆地飞奔而去了。 “等等!你怎么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目瞪口呆的查克连忙赶上伊人,将她拖上了自己的车。 “天啊!快点开!如果瑞恩出了什么事,我也活不下去了......快点开!”她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飞快地开着车,脸色却明显阴沉了下来,他不悦的地问:“瑞恩是谁?他是哪个男人?你竟然那么地在意他?” 心急的宁凝霜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脱口而出:“是我的儿子!昨天我把他放在家里,就去找你了。可是后来我晕倒了,醒来就到现在。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一个人在家,我好怕他会出什么意外!天啊,我真该死......“ 他猛地踩下了刹车,飞速的汽车“吱”地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让宁凝霜猛地倾身向前。 “你怎么啦!还不快点开车!”她转过脸来,恼怒地叫了起来。 “你都有了儿子了?那他父亲呢?他父亲是谁?你别告诉我你是一个人生下他的!既然你说你一直都是爱我的,为什么还要和别人生孩子?”他的脸色铁青,双眼冒火,口气咄咄逼人。 “你这个傻瓜!”宁凝霜有些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她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他是你的儿子!今年三岁了!当初我离开后不久发现自己怀孕了,就把他生了下来!现在你明白了吧?还不快点开车!” “什么?我的儿子?你说我们已经有了个儿子?”短暂的震惊过后,一阵狂喜袭上了心头,可是......不对!他又抓住她的肩膀,恶狠狠地问:“如果不是我现在想办法把你骗回来,你就打算一辈子都瞒着我这件事,是吗?你这个女人!看我以后怎么好好地惩罚你!” “哎!你这个人真是讨厌!这些以后再说啦!现在还不赶快回去!他一个人在家......” 没等她说完,他已经加大油门,汽车象离弦的箭一样向前冲去...... 当心慌意乱的宁凝霜打开门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傻了眼。 电视的音量开得最大,震得满屋子嗡嗡作响,冰箱的门敞开着,沙发上沾满了冰激凌和饼干屑,地上乱七八糟扔满了她的衣物和书籍。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的小宝贝,此刻正裹着她的大衣,嘴角沾满巧克力,闭着眼睛在沙发角落甜甜地边留口水边睡觉呢! “哈哈......”无视于宁凝霜几乎要杀人的眼光,查克大步上前,一把抱起尚在睡梦中的儿子,狠狠地亲了一口。 “乖宝贝,爸爸从前被你妈咪欺负惨了,爸爸是没本事报仇了,以后,你可要帮我好好地出口气啊......” 后记 世界足坛的巨星乔查克在他盛年之际的事业顶峰时,突然宣布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退出了足球场,这令无数的球迷扼腕叹息,而接下来的婚讯更是伤透了无数女孩子的心。每一个人都在猜测,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可以让这样桀骜的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归 隐。于是,关于这个爱情故事的各个版本开始不胫而走,连同他的光辉岁月,逐渐演化成了一个传奇...... 温馨的夜。柔软的床。两个相拥的人儿。 “明天我们去见你母亲,告诉她你爱她。” “好。” “你祖父要见你,你还是答应了吧。他毕竟是个老人了,很可怜......” “好。” “我想重新回医院上班。现在每天待在家里,都胖了好多。而且这样很无聊。” “不行!我不喜欢你那些男人看你的眼光。瑞恩不是吵着要妹妹吗?我们要不停努力,给他生好多弟弟妹妹,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啊?你也太霸道了!你从前就这样,现在......啊!你做什么啊,我们刚刚才......讨厌......”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