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英雄传》 第一回 清川江畔短兵接 日本《太平史记》言:今之战乱纷呈,浪人流窜,侵入中国及朝鲜诸边,劫掠财物,强占海岛,扰民之安定,破国之太平。  时值明朝立国未远,北方残元没有灭尽,南方倭寇又趁乱而起,两面受敌,确实叫明朝皇帝坐立不安。 倭寇伙同海盗频繁出没在高丽以及中国东南沿海,高丽国小力微,曾多次向明朝请兵求援,助其平定祸乱,但是终究未果。 明朝宣德皇帝顾及到蒙古人的残余势力可能还会卷土重来,不敢贸然出兵高丽,只好派遣锦衣卫指挥使亦善秘密前往高丽,先探明敌情,再作兴兵之策。 亦善早年就进入锦衣卫,效力在宣德皇帝左右,因为缕建奇功,深得宣德的宠信,不久便被提拔成了锦衣卫的指挥使,如今奉命出使高丽,这次出使的重要性,自然是非同小可,这关系到两国合力驱逐倭寇的大计。 受命当日,亦善一刻也不敢怠慢,便早早打点好行装,带了几名亲信太监,天不亮便启程,悄然北上高丽而去。 自京城至高丽,路途极为艰险,北方又多是蛮荒之地,山野强盗出得厉害。亦善等人都多留了些心眼儿,都换作平民打扮,一路北行非常谨慎,日夜兼程,丝毫也不敢张扬,如此隐蔽奔波了半月有余,已然临近高丽边境了。 高丽李氏取代王氏以来,与明朝交好,边境不再屯兵,划清川江为界,修长久安宁。 亦善行至清川江边,眼见高丽隔江相望,心里便稍释重负了,然而使命依旧未了,也不敢怠慢。 江宽水急,难以趟过,如今这江面上连渡船也没有一只,确是奇怪。 亦善凝望江水良久,环顾了一下四周,阴风猎猎,乱草飘摇,顿时感到事情有些蹊跷,遂命令手下的太监四处砍伐竹子,准备扎好筏子尽快渡江。 当下,太监三五成群,朝附近竹林蹑了进去。 这野竹林带,杂草丛生,阴森昏暗,太监们都被这气氛吓得胆战心惊,纷纷抽刀警惕,等到稍稍平静下来,才抡起刀砍起竹子来。 忽然,一群小鸟惊起,鸣声乱飞,太监立时惊慌失措,浑身直冒冷汗,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些鸟雀受惊,这才松了口气,但是余悸犹在,半晌才缓过神来,继续砍筏竹子。 盏茶工夫过后,一切都平静如初,没多久,忽地又惊起一群鸟雀,太监都是一怔,转头一见又是些鸟兽,便没有在意。 蓦地一簇竹箭从背后悄然袭来,块似闪电,太监毫无防备,只听见嗖嗖之声,未等转身过来看个究尽,便已经被竹箭穿心而过了。 随后,竹林中竹箭四处横飞,惨叫连连。 亦善闻声,自知大事不妙,连声大呼道:“快撤出竹林,有人偷袭!”忙命身边太监抽刀应敌。 此时竹林中惨叫之声未绝,亦善见敌暗我明,也不敢贸然冲入竹林去救那些太监。 片刻之后,竹林中又恢复了宁静,亦善在外面等了半天,却不见一人出来,唯有一群小鸟扑面飞来。 这些小鸟却也甚是奇怪,见了人也不绕开,径直撞了过来。 亦善正纳闷间,忽地见那些鸟群之后有诸多黑影晃动,顿时高喊道:“鸟后有人!”话音未落,只见几个黑影蓦地从鸟身后跃出,呈八字凌空斜划两刀,将那些鸟雀劈的血肉横飞,出手极为残忍。 一共出来八名黑衣人,踏空而行,轻功甚是了得,抡刀直向亦善一行头上砍去。 亦善见了这等阵势,知道已经来不及出手,只好硬接一刀。黑衣人刀锋凌厉,重重地压下来,将亦善的刀砍了一道深深的缺口,且劲道雄浑,只震得亦善手臂酥麻。 初次交锋,黑衣人已经占尽先机,亦善见手下已经伤亡惨重,觉得这样硬拼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于是退后几步,封刀自保,厉声喝道:“来者何人?何故无端偷袭于我?” 黑衣人墨不作声,扬刀列阵,迅速迎面攻来。 亦善摸不清这些黑衣人的来历,心下顿生几丝恐惧,握紧大刀,心里寻思道:“此番来高丽,并无几人知道,眼见就要到高丽了,半路却杀出这些黑衣人来。这些人出手毒辣,招招致命,不知是什么来头。如今敌强我弱,不宜恋战,还是尽早脱身,完成皇命要紧。”遂将左脚后挪半步,这是锦衣卫暗号,示意手下侍机逃逸。 众太监也皆将左脚后挪半步,以示明意。 黑衣人毫无察觉,依旧奋力拼杀,刀锋过处,丝丝作响。 亦善久涉江湖,也罕见这般功夫,招架之余,心里不禁暗自佩服。 未过多时,众太监渐渐招架不住黑衣人凌厉的攻势了,负伤累累,步步退守,黑衣人越战越狠,身上鲜血四溅,却浑然不觉。 亦善见手下一个个倒下,如此耗下去,恐怕都要毙命于此,于是猛地起身跃上山崖, 用砍下山上的碎石,朝黑衣人打过去,同时向那些太监大叫一声:“走!”便领着手下飞奔而行,朝附近山林里逃去。 黑衣人被乱石所阻,一时不能前行,急忙挥刀将乱石撩开,再放眼一望,只见亦善一行已经远去,顿时勃然大怒,狂吼一声,猛地追了上去。 亦善凭着一身好轻功,行于茂林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其手下也非泛泛之辈,竭力紧随其后。 黑衣人在后面穷追不舍,脚力丝毫不弱。 亦善眼见黑衣人快要追上,立马转身悬空,倒抡大刀,飞快地将两旁树枝削断,顺势向后踢将出去,直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突见树枝袭来,措手不及,惟有慢下脚步,举刀相挡,将树枝沿心切开,如此一来黑衣人又落下一段。亦善见这招灵验,便边行边削树枝,让黑衣人不能全力追赶。 正削得起劲,突然,只听“啊”的一声,亦善刀锋过处,凭空落下个人来。 原来那人睡在树枝上,亦善一刀削断树枝,那人便跌落下来,这树也不矮,想必那个人也是吓得惊叫了一声。 亦善见状,不顾后有追兵,回身翻跃过来,来看这跌落之人是否受了伤重。 只见那人年纪轻轻,背个竹篓,头上裹个白头巾,穿着粗布衣服,原本装在背篓中的草药洒了一满地,这年轻人坐在地上,右手撑地,左手摸着屁股,一脸痛苦之状,见亦善提着大刀站在面前,表情极为惊愕,不知道这人是否有敌意。 亦善和声问道:“小兄弟是否无恙?”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迷茫地点点头,却是一声不吭。 亦善轻微一笑,以为这年轻人只是被吓着了,也就放下心来,便要离去。 年轻人赶忙叫道:“哎,你这人好无礼,见我伤成这样,就这样走了?” 亦善稍驻道:“小兄弟并无大碍,我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改日登门致歉。”言罢就待飞身而起。 年轻人立马抓一把枯叶,顺手往前一掷,那一把枯叶顿时成了尖利的暗镖,直朝亦善射去,亦善突闻身后有暗器袭来,急忙往旁边一跃,闪身躲避。 此刻,黑衣人也追了上来,迅速将亦善团团围住,众太监见状,即刻也都赶了回来,两相对侍,只待短兵相接。 年轻人见状,大声喊道:“哎呀,你们这么多人站在那干什么呢?也不过来扶一扶我,看我这屁股,痛的都快裂开花了。” 亦善自知逃已无路,一场恶战势不可免,便壮着胆子放声喊道:“小兄弟,我本该来扶你,岂料这些黑衣人将我团团围住,脱不得身啊!” 年轻人作呻吟状哀叫了两声,对着那些黑衣人道:“你们就别围着他了,让他过来扶我一把。哎呀,看看你们,大白天的一个个都穿得黑漆漆的,还从头到脚都裹的严严实实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况这深山老林也没什么人。” 黑衣人胡乱叫唤了几声,年轻人和亦善一行听了都不知所云何物。 还没喘口气儿, 第二回 无名少年山中仙 年轻人实在不忍目睹此番惨状,大声向亦善喊道:“你们劲力不足,手法却颇为灵便,这些黑衣人攻上居多,以便释力,然下盘防守见陋,何不攻其下盘?”  亦善闻言,当即被点醒,猛地沉身,使一招“风卷残云”,横扫一刀,直砍向黑衣人足下。 黑衣人猝不及防,慌忙侧起翻身,然立身未稳,重重摔在地上。 亦善趁机使一招“蟠龙摆尾”,转身提腿横踢而出,直击黑衣人头颅,黑衣人只好拿刀相挡,岂料亦善此腿在虚,猛然腾起翻身,左手点地,右手从背后抽刀划来,但听黑衣人惨叫一声,右臂已被齐肩削断,血满衣襟。 众黑衣人见头领身负重伤,都傻眼呆望,愤恨之情表于眼眉,却不敢妄自发作。 稍后,断臂黑衣人挥了一下左手,众黑衣人便纷纷聚了上来,扶起头领,往投一烟弹,遮住亦善一行人的眼睛,趁机和群离去。 待到烟雾几要散尽,年轻人挥手扇走余味,愤然道:“什么鬼玩意儿,熏死我了,想不到扶这些人还有此一招,果然厉害。” 亦善看了看随从,见伤亡不是太大,便径直走到年轻人跟前,拱手道:“依着兵器和手法,刚才这些黑衣人想必是扶桑忍者。多谢少侠从旁指点,我等才得以保住性命,此番恩情,亦善感激不尽。” 年轻人睁大眼睛望了望亦善,看着他们衣着与自己的大大不同,甚是奇怪,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猛地道:“哦,你说要谢我?哎,不必不必,我不过是想让你留着命来背我回去,你看我这摔得都成啥样儿了?” 几名太监听了年轻人的话,一脸愤恨,跑过来狠狠道:“大胆刁民,尽敢对指挥使大人出言不逊!” 亦善连忙呵斥道:“不得对少侠无礼。”转而又对年轻人道:“鲁莽之处,还望少侠见谅。少侠对我有救命之恩,敢问少侠尊姓大名,改日自当登门拜谢。” 年轻人抓了抓后脑勺,笑道:“现在就登门吧,拜谢倒是不必了,你只要把我背回去就行了,我实在是无力走路了。” 亦善见这年轻人摔的疼痛,都是自己一手造成,也就不再多言,弯下身就要去背。 几名太监忙上前阻拦道:“大人金尊之躯,岂能随意容人凌驾,还是让我们来背吧。” 亦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让开。 年轻人见亦善年事稍高,如今要在手下面前背一个年轻后生,确是丢了颜面,于是哈哈大笑道:“既然他们几个要背,不妨将这差事让与他们。”说罢便招手让那几个太监过来。 亦善赶紧扶住年轻人道:“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今日若非少侠相救,恐怕早就丢了性命,又何谈金尊之躯呢?还是让我来背吧。” 年轻人思虑了片刻,想了两全其美的法子,道:“都不用背了,你们扎一把椅子,抬着我就是了,这个主意不错吧,你们就不必争来争去了。” 亦善本来是想报答一番,这样一来,倒显得颇有些难为情了,尴尬地道:“可是……” 年轻人打断亦善的话道:“不用多说了,你们几个去找些树枝和青藤,早些扎了椅子抬我回去.” 亦善见多言无益,便要与手下一起去寻树枝,年轻人赶忙叫住他问道:“这些事让他们去做就行了,刚才听那些黑衣人称你们太监,莫非你们是从宫里出来的?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多黑衣人追杀你们呢?他们是何来头?” 亦善被这一连串的问话问得哑了口,心里思虑着,此人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若是再作隐瞒,恐有不诚之嫌,虽不知此人来历,但其出手相助,想必并无加害之意,于是坦诚相告道:“我等自京城而来,远赴高丽共商灭倭大计。” 年轻人纳闷道:“何为灭倭?” 原来这年轻人久居深山,不问世事,对于倭患之事了无所知。 亦善正担心怕泄露机密,现下见这年轻人不闻天下事,便也放下心来,回道:“近年来,扶桑一些浪人流落四海,侵扰我大明及高丽海域,为害百姓。我大明与高丽长世修好,今同仇敌忾,缔交盟约。倭寇在高丽极为猖獗,此行是为探敌情,商讨御敌良策。” 年轻人缓缓点点头,似有所知地道:“难怪刚才那么多扶桑人来追杀你们。” 亦善叹了口气,道:“哎,今日若是命丧于此,便辜负了皇恩,也对不起天下百姓啊!幸亏有少侠相救,真是冥冥中自有天助啊!还不知少侠名讳如何呢?” 年轻人恩了一声,心想这些太监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自己也是无名小子,告诉他们也无妨,于是道:“我姓郑名官,依山为家,采药为生。” 亦善笑道:“难得当今世上还有少侠这般逍遥的人,真令人羡慕啊!只可惜少侠一身本事,只能埋没在这深山之中。” 郑官哈哈大笑道:“不对不对,我头枕青山,身盖长天,何等自在!” 亦善见郑官如此洒脱,也是极端佩服,陪笑道:“说的好,正所谓人各有志,少侠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心境如此清静豁达,实为世人所不及。” 正说间,几名太监扎好木椅送过来。 郑官看了看,拍手道:“好,扎的不错,哎呀,今天居然还能让人抬着走,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言毕,便坐上木椅,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 几名太监平日只侍奉过宫里的王公大臣,不想今日却要躬身服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小子,心里多有不服,然而见了亦善对郑官恭敬有加,也就丝毫不敢怠慢了,只好硬着头皮去抬。 郑官给太监们指引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兀自闭上眼睛,哼着歌谣,尽享这椅上之福。 亦善紧随其侧,初时不发一言,走了半个时辰,山路愈来愈陡峭,亦善心里也渐渐不平静了,开始怀疑这里头是否有鬼,悄声对郑官道:“此山险路环生,平常外人难以进来,少侠仙居于此,得享世间静土啊!” 郑官侧头回道:“是吗?多走几遍就熟悉了,何险之有啊?”话音未落,只听“呼”的一声,郑官两臂一沉,冲天而起,双足沿壁轻点,眨眼工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亦善呆然立望,哑口无言,只能是暗自钦佩。 只听山间有雄浑之音环绕:“绕过此山,江畔有船,可渡你等过江。” 亦善知道这是郑官以千里传音之术在与他说话,其人早已远去,亦善不禁叹道:“英雄出少年啊!”遂折路越山而去。 两个时辰之后,亦善一行赶到江畔,四下一望,了无人烟,正疑惑着,突地见对岸草丛里出来一只乌篷船,直向这边驶来,亦善大喜,挥手放声喊道:“船家,快快过来,渡我过江。” 那艄公并无应声,只是不停地摇橹,驶船过来。 片刻之余,船已靠岸,亦善一行赶紧登上船,对艄公道:“船家,赶快启程,渡我过江。” 艄公头戴毡帽,褐色斜襟衣饰,以长带打结,裤腿极其宽大,脚着船型鞋,鞋尖微翘,俨然高丽人装扮。 艄公听了亦善的话,仍是默然不语,亦善以为高丽人不懂汉话,正为话语不通而焦虑,只见艄公似乎早已经心领神会,撑一长槁,启程离岸。 正此时,忽见树林里窜出一人来,挥臂高呼:“船家,等一等。”一边大喊一边朝船上飞奔而来。 亦善等人皆是一惊,唯恐又有扶桑人来袭,纷纷抽刀以备不测。 只见那人疾跨三两步,便已到船上,身形之快,不可言喻。 亦善定睛一看,见来者正是适才别过的年轻人郑官,才松了口气,心里却是很迷惑。 郑官见众人表情都很茫然,便先开口道:“不想在此又与诸位见面了,实乃缘分啊!” 亦善拱手道:“少侠何以在此出现?” 郑官放下身上的背篓,道:“这山里贩卖草药的老头 第三回 义州古城会英雄 郑官兀自一人在城中四处乱窜,寻找收购草药之处,跑遍了城内外,也不见有一家药店有意买他的草药,顿时垂手顿足,气急不过,靠着墙角席地坐下,双眼微闭,稍稍打个盹。  如今高丽求援大明,各家药店都大肆买进高丽参,再卖入宫中,作高丽朝觐大明之用,于是都无心经营草药。 不知不觉间,夜色悄降,行人渐稀。 郑官经过这连日奔走,早已疲惫,现下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睡得正酣。 突然,一阵疾风呼啸而过,卷起一股尘土打在郑官脸上,郑官立时惊醒,睁眼一看,只见远处四名黑衣人正围着一名高丽人激斗,那些黑衣人与先前在清川江畔偷袭亦善的黑衣人的衣饰打扮、兵器招式全无二样。 那高丽人以一敌四,暂时未给黑衣人占了上风,却也是吃力得紧。 几个回合过后,高丽人渐渐败退,趁黑衣人不备之机,纵身跃逃,岂料径直与郑官撞了个满怀,将郑官的草药撞洒了一地,郑官随身携带的医书也掉落出来,那高丽人怀里也落下个东西,恰好掉进郑官的背篓里,高丽人似乎察觉到丢了什物,立时驻足,见地上有一本书,捡起便飞快逃离,四名黑衣人也是紧追不舍。 哪知那高丽人捡走的是郑官的医书,郑官并无察觉,被人无端撞倒,心里很是不快,却也无奈,于是起身收拾满地草药,待要装入背篓的时候,见里面有一本书,以为是自己的医书,仔细一看又不像,此书厚而大,遂拿出来一瞧,书上尽是些高丽文字,全然不识。 郑官大惊,断定是刚才那高丽人错拿了医书,心里想道:“那医书乃是师父毕生心血,怎可如此丢了!”遂背了背篓捡起书本向高丽人逃逸的方向奔去,边追边大呼道:“拿错书了!” 只可惜高丽人早已人去无踪影,无从寻起。 郑官此行卖药不成,反失了医书,十分沮丧,找了个僻静墙角,枕了背篓继续熟睡而去。 次日,旭日缓升,大街小巷的吆喝之声又起,郑官也被吵醒,揉揉惺忪睡眼,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忽地听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一天未进食了,于是伸手摸出裤袋里仅剩的几块碎银,到附近的店里叫了一碗牛肉,十个馒头加一坛酒,狼吞虎咽起来。 此际,店里来了几个和尚,向店主要了碗水喝,双手合十行了礼,道:“请问施主,长信王是否驻扎此城?” 高丽国历来尊奉佛教,对待僧侣礼数有加。 店主恭敬回道:“长信王驻在城西,几位高僧前来,必然有要事与长信王商议吧!” 和尚礼道:“不瞒施主,贫僧从皇龙寺来,此行是来迎回《大藏经》的。” 店主一听大为惊讶,忙拉着和尚的手道:“《大藏经》乃是我高丽国百年典籍,莫不可让倭贼劫掠了去,还望几位高僧护好佛典,求佛主保佑我高丽万世安宁!” 和尚还礼道:“贫僧自当以死护经,绝不让贼人辱我佛典。天色已经不早,贫僧还要去拜会长信王,就此告辞!” 店主将几位和尚恭送出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郑官听了这番话,只道那《大藏经》是何等宝典,当下决意要去探个究尽,于是悄然跟上那几个和尚,随他们去了长信王营地。 义州城西多空旷之地,四处扎了营帐,那便是是高丽长信王的营地。 平日义州城防备松弛,近年因倭寇猖獗,又地处边境,高丽国王才派了悍将长信王屯重兵在此驻守,以备不测。 几个和尚径直进了营地,向士兵出示了一块令牌,便入得帐内。 郑官凭着一身好轻功,迅捷地挪动身影,藏匿在帐后暗角处,静观帐内之事。 几个和尚进帐之后,见一魁梧之人,便上前行大礼,此人便是高丽长信王。 高丽自改朝以来,能人志士层出不穷,长信王广结天下英豪,修习中土儒家文化,乃是高丽第一儒将,备受世人敬仰。 长信王正值盛年,这些年东征西讨,战功赫赫,帐下多奇才异士。 高丽以佛教为国教,佛教气氛隆盛,禅宗中兴,禅风大化,长信王待几位和尚有如上宾,命人拿出些名贵茶具,金花乌盏、翡色小瓯、银炉、汤鼎,分列其桌,煮茶邀饮。 长信王举杯品一口道:“此乃全罗道贡茶,味略苦涩,合乎禅宗之法旨。茶道本清心,禅道亦清心,禅茶一味啊!” 和尚合十道:“王爷所言甚是,佛法存于茶汤,茶道融于各法之中,非止于禅宗也。所谓法不孤起,依境方生,道不虚行,遇缘即应,即是如此。” 长信王听后静饮片刻,突地哈哈大笑,道:“几味高僧佛法渊博,将茶道悟得如此透彻,枉本王饮茶多年,实在是望尘莫及啊!” 和尚品了口茶,道:“贫僧拙见,让王爷笑话了!王爷征战之闲,助敝寺护卫《大藏经》,如今又设茶宴行奉还之礼,贫僧感激涕淋。” 长信王瞧了瞧和尚的脸色,依旧笑道:“大师言重了,佛乃万民之佑,保住《大藏经》才能得佛之庇佑。” 和尚低头饮了口茶,道:“王爷体恤百姓,实为高丽之福啊!不知《大藏经》是否就在帐中?贫僧朝拜之心甚切,还请王爷赐瞻。” 长信王先是愣了一下,稍后才笑道:“《大藏经》就在帐中,大师但看无妨。“遂命人去取《大藏经》。 饮了几口茶,长信王道:“前些日子本王听了一个故事,现下说与几位高僧听听,帮本王揭开其寓意。” 和尚欣然默许。 长信王道:“一人行于山间,突遇一猛虎追赶,于是此人拼命奔逃,直至一山崖前停住,正想跳下去,却见山崖下也有一只猛虎,绝望之际,又见山崖间有一树藤,不作多想,便纵身跳下,抓住树藤悬在空中,使得两虎均不得食,正庆幸间,却见树藤上有两只蚂蚁正在啃噬树藤,万念俱灰之时,见山壁上有一颗樱桃,便不自禁地伸手摘来放入口中。” 和尚听完,嘴唇蠕动,道:“王爷所述故事,寓意高深,贫僧才疏学浅,不晓其意。” 长信王哈哈长笑,道:“几位高僧幼时便该听闻过这个故事吧,怎会不明其意呢?” 和尚端起茶杯,手颤抖不已,却仍旧装着镇定饮茶,不料茶已洒出,湿了满身衣服。 长信王猛地拍案而起,厉声喝道:“这个故事源出东瀛禅经,你们几个扶桑人怎会不曾听过?” 几名和尚见态势不对,长信王已经看出了自己的身份,慌忙随手将茶杯一扔,道:“王爷是如何看出我们是扶桑人的?” 长信王轻蔑一笑,道:“你等连茶源都不知,又何谈茶道呢?适才你们所饮之茶根本就不是出自高丽全罗道,而是中土腊茶并龙凤赐团。自你们进帐之时,本王便见你们眼神蹊跷,后来借茶一试,果然是假冒和尚。” 和尚道:“久闻长信王大智大勇,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我等口服心服。” 长信王道:“你等用尽心机,不过是想夺我高丽《大藏经》,本王不但让你们夺不走《大藏经》,还要将你们这些强盗统统赶出高丽。” 和尚见长信王言辞激烈,恐要恶战,当下跳到帐边,摆好架势应敌。 长信王对这几个和尚,并不放在眼里,喝道:“本王要杀你们,简直易如反掌,本王信奉佛法,今日暂且饶了你们性命,回去之后转告织田部中,如今本王镇守义州,若是你们依旧侵扰我高丽百姓,本王必在战场上杀尽你们这些倭贼,滚!” 帐外一时间列了许多士兵,将营帐围了个水泄不通,几名和尚只吓得两腿发麻,现下听闻长信王有意放他们走,当下片刻也不敢多留,撒腿便跑,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郑官在帐外看过这一切,心下对长信王的机智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可惜无缘 第四回 血溅孤村又逢君 义州城内无一药店收购草药,郑官也不再逗留,起身去了城郊的村落。  出了义州城,虽然没有了那些亭台楼阁,却到处是田野片片,油绿光亮,山林之中也是郁郁葱葱,郑官见罢,顿时心旷神怡,信步而行。 至一户农家处,格外清静,四周围了篱笆,房屋前后大树相荫,郑官正要进去讨碗水喝,忽地几只鸡乱飞而出,随后一团血飞溅出来,直洒在郑官脸上。 郑官大骇,赶忙冲进屋里,只见堂中躺着个中年农夫,血迹满襟,已然奄奄一息,旁边一妇人抱着农夫泪流满面,衣衫开裂,发髻蓬乱,必是为人所辱。 郑官上前一问,才知是扶桑浪人过来奸淫掳掠,当下起身飞快朝外追去,只见沿途村中各家均被洗劫一空,男丁伤亡,妇女受辱。 郑官一时怒由心起,奋起直追,至一山涧处,但见几名扶桑人正拖着一个小孩往山中逃去。 郑官大吼一声:“杀人偿命!”一个箭步飞跃过去。 几名扶桑人见有人追来,遂分作两路,一路留下应敌,一路继续前逃。 郑官已经怒不可遏,左腿运劲横扫过去,扶桑人丝毫不惧,举刀直冲上来,向郑官腿上砍去。 郑官凌空转身,一掌劈下,直击一扶桑人头顶百会穴,那扶桑人来不及躲避,硬受一掌,当场毙命。 另几名扶桑人见同伴死了,都瞪眼怒视,杀将过来。 郑官想着刚才村里的惨状,怒气横生,沉丹运气,使一招“七绝掌”,攻向扶桑人当心。 这“七绝掌”是内外兼修之功,非内力高深之人不能运用自如,出招狠绝,势取人命。 扶桑人浑然不知此招厉害,依然全力拼来。 郑官眼前不断浮现那些死去的无辜村民,当下双目一横,贯足力道,连掌击出,大开杀戒,片刻间那些扶桑人均已倒地,喷血而亡。 郑官见另几名扶桑人拎着个小孩翻上山头,立马顿足跃起,凌行草间,飞也似的追上去。 盏茶工夫,郑官凭着好脚力便已追上几名扶桑人,翻身前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怒斥道:“无耻强盗,放下孩子!” 扶桑人见郑官脚力不凡,心里已是惧怕三分,然而仗着敌寡我众,丝毫也不退却,纷纷拔刀应战。 郑官右臂一展,回旋腰际,推出一掌。 扶桑人只觉劲风呼呼,身子摇晃几下,稍微沉坐才算稳住。 郑官曲腿大跨几步,渐近敌人,使出“七绝掌”中“弥勒掌”,虽然是平平而出,却是威力无穷。 扶桑人只觉掌风自衣襟中透过,稍后,顿觉五脏俱裂,顿时剧痛而亡,郑官连使几招,几名扶桑人相继倒地,唯剩一名扶桑人挟持了小孩,郑官不便出手。 那挟持着小孩的扶桑人见同伴尽数毙命,心下大惧,猛地拽紧小孩衣襟,挡在身前,哪知小孩见了这么多死人,看着扶桑人手里的长刀,吓了大哭不止,用力挣扎。 突然衣衫被撕开,小孩挣脱待要跑开,扶桑人慌了,扬起大刀,凌空劈下,将那小孩杀死。 郑官目睹此等惨烈之状,只感天崩地裂,对于扶桑人如此残忍的手段,恨之入骨,当下狂吼一声,飞快转到扶桑人跟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刀,右腿一扫,将其按跪于地,右手提刀往其颈上重重一搁,用力一抹,便教那扶桑人一命呜呼了。 片刻之后,山上来了许多官军,正是长信王率部前来,可惜晚了一步。 郑官少涉江湖,哪里见过如此惨景,脑中一片模糊,依稀看到官兵们晃动着身影走过来,眼前却已经辩不清彼此了,靠在树边呆立不动。 长信王见到这么多村民惨死,连小孩也未能幸免,悲愤不已,横起一掌,劈断身旁一颗大树,仰天怒道:“本王此生若不杀尽倭贼,当有如此树!” 长信王见郑官神情迷糊,便命了几个亲兵将其扶回营中,再叫了些士兵将死去的村民好些安葬了,随后率众回营。 郑官回营昏睡了三个多时辰,时不时叫出一声“不要杀孩子”,醒来天色已黑,四处灯火明耀。 夜里,皓月当空,郑官独自出来散步,却见长信王一人在帐外喝酒,郑官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啊!” 长信王回头一看,苦笑道:“知我心者,郑公子也。来,与本王喝个痛快!” 郑官一想起那些死去的无辜村民,心里就疼痛难耐,道:“好,一酒解千愁,今日不醉勿归!” 长信递给郑官一坛酒,先对饮一坛,都赞好酒,长信王再命亲兵拿了十坛酒来,与郑官豪饮一番。 等到酒酣之时,长信王道:“世间滋味,苦涩难耐,哪如这酒,香淳可口。” 郑官深知长信王感怀今日城郊村落之惨状,思虑片刻,安慰道:“王爷可曾听过‘东晋新亭会’?” 长信王道:“略有所闻,西晋末年,中原经过八王之乱和永嘉之祸后,北方大片土地落入胡人之手。北方士家大族纷纷举家南遣,渡江而南的占十之六七,史称‘衣冠渡江’。” 郑官饮了口酒,道:“南渡后的北方士人,虽一时安定下来却经常心怀故国。每逢闲暇他们便相约到城外长江边的新亭饮宴。名士周顗叹道:‘风景不殊,举目有江河之异。’在座众人感怀中原落入夷手,一时家国无望,纷纷落泪。为首的大名士王导立时变色,厉声道:‘当共戮力王室,克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泣邪!’众人听王导这么说,十分惭愧,立即振作起来。” 长信王听完,放声大笑,道:“郑公子博学睿智,一语点醒本王,今日你我也摆一回‘新亭会’,以后每次喝酒,便可想到国仇家恨。” 郑官道:“王爷为国操劳,已然鞠躬尽瘁,又诚招天下贤能,他日必能驱逐倭虏,安定天下。” 长信王将手中酒一饮而尽,纵身跃起,取了帐旁长戈,挥戈起舞,顿时劲风四起,乱石横飞,心中报国豪情,尽洒而出,末了飞起一刺,将石凳刺得粉碎,收起长戈,放声豪吟道:“会挽雕弓如满月,何日西北望射天狼?” 郑官看罢,心潮澎湃,当下也将酒一口饮尽,互诉心声,再饮了几坛,便醉倒于地,亲兵将他们各自送入帐内,安置睡去。 第五回 星夜偷袭山神祭 半夜三更,郑官在睡梦中忽然听得帐外脚步声急促异常,赶忙起身出帐,但见营中士兵来回奔走,来去匆匆。  郑官甚是纳闷,拉住一士兵询问道:“营中发生何事?” 士兵道:“紧急军情,王爷要勒兵出征,我们正备好兵器,赶去列队呢。”说完匆匆离去。 郑官不知是何重大军情,倒是好奇不过,也跟了上去看个明白,哪知趁他赶去,大军即要出发了,郑官情急之下才慌忙找了件戎装换上,飞快地赶了上去,混在了大军之中。 大军约莫两千余人,全着轻装,隐蔽行军,毫无声响。 翻过几个山岭,至一小山坡之时,大军受命一字排开,匍匐前行,待到靠近坡顶,大军突然停下,卧地不动,几名士兵缓缓爬到坡顶去探明敌情。 郑官仍旧迷糊,便问身旁的士兵道:“深夜如此兴师动众,要打仗吗?” 士兵一愣,道:“你不知道吗?今夜偷袭扶桑浪人营,要是这一仗大胜,义州扶桑人必然元气大伤,以后就不敢嚣张了。” 郑官点了点头道:“哦,原来如此,是不是快到扶桑浪人营了?” 士兵摇摇头,叹道:“你新来的啊?什么都不知道,扶桑浪人营就在全面。” 郑官见自己这身打扮倒还能蒙混过去,忍不住偷笑道:“是啊,我……我是新来的。” 士兵侧头道:“呆会儿打仗的时候跟紧一点,可别枉送了性命。” 郑官自思凭自己一身武功,对付几个倭贼还算绰绰有余,如今却让一士兵照顾,不免苦笑道:“多谢仁兄照顾。” 士兵拍了拍郑官的肩,示意他不必害怕,随后转过头去,紧盯前方。 前面几个探路的士兵缓缓向后面的大军招手,大军见了手势,便徐徐向前移动,到了坡顶,全都趴在林中。 郑官往前一望,大惊失色,只见山下一片平谷,四处扎着木屋帐篷,灯火通明,一拨拨扶桑人各自围着篝火饮酒寻乐,四方都布下了哨岗,几个人高高在岗哨上观望着四周。 大军借着夜色漆黑,悄然行军,才免被发现。 稍后,一群弓箭手分作两翼,朝左右两侧山脊上跑去,伏在草丛之中,这些弓箭手背负的是火箭,火药点燃之后随箭射出,能炸裂巨石,攻击远方之敌,极为凑效。 继而,一名大胡子将军领了一队士兵,各持短刀,头上缠着枝叶,脸上抹了泥土,慢慢地向敌营进发,待到要靠近营地时,前方已经没有树林了,在这空旷之地,若是贸然前行,必然被发现。 此刻,长信王带了几名亲兵上到坡顶,搭弓拉箭,直朝那高居哨岗的哨兵射去,“嗖”的一声,利箭飞出,直入那哨兵之口,穿插甚深,当场毙命,连惨叫之声也无,便没有惊动底下的扶桑人。 郑官不禁暗自赞叹:“好箭法!” 长信王接连射了几箭,将几名哨兵全数射死。 大胡子将军见哨兵已死,便带了士兵继续前行。 喝得醉醺醺的扶桑人隐约看见前面有些树枝晃动,却也不警觉,只是叽里咕噜地围在一起继续喝酒,与众多女子一起嬉闹。 山谷之中,热闹非凡,原来这日是扶桑天神祭,天神祭是大阪天满宫的祭典,为精神之祭,四处乐声缭绕,装饰奇特,宛如神话世界一般。 突然,几名扶桑人在营地四处奔走高呼一阵,所有扶桑人应声而起,蜂拥着向祭台而去,原来此刻便是“神幸式”庆典,扶桑人最为注重的时刻,所有扶桑人都围在祭台之下,准备迎神。 但见祭台之上一名身作战袍的扶桑人大吼一声,抽出长刀,直指苍天,随后再吼一声,猛然跪地,口中默念有词,台下扶桑人也随之跪下,乞神降临。 这时,埋伏在山两侧的弓箭手见时机已到,便一齐发箭,火箭铺天盖地地射向祭台,顷刻间轰声震天,惨叫连连,扶桑人被炸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伏在营边的大胡子也应声而起,扬起短刀,飞快地冲入敌营,喊声震撼山谷。 扶桑人猝不及防,乱成一片。 大胡子派了几个士兵在敌营帐篷处放火,顿时火光映天,惊慌一片。 长信王见扶桑人已自乱阵脚,便命藏匿在坡顶的将士群起而下,向敌人冲杀过去。 将士们长年见闻扶桑人在高丽奸淫掠夺,早已是满腔愤恨,如今要与扶桑人短兵相接,都激愤不已,飞奔向前,痛快厮杀。 那穿战袍的扶桑头领见大势已去,便趁乱携带了亲信从山坳处杀出一条血路,逃逸而去。长信王正指挥大军与众倭贼拼杀,无暇顾及逃散之敌,郑官在一旁看见有漏网之鱼,忙叫上几名士兵,向那扶桑头领紧追过去。 那扶桑头领轻功甚为了得,夜行草间,如劲风疾驰,郑官深知敌手不弱,便使出上乘轻功“移步幻影大法”,轻盈吐纳真气,飘然而行,倏然追上前去,离那扶桑首领只有咫尺之遥。 另外几名士兵和扶桑人均已远远落在后面,相互厮杀。 郑官使一招“移步幻影大法”中的“龙跃九天”,蓦地落足于那扶桑头领身前,扬刀一横,挡住其路。 扶桑头领见状陡然止步,两手握刀,斜摆在右肩之前。 两人对视良久,郑官不懂扶桑话,便也不出一言,反倒是那扶桑头领乱吼几声,道:“你不是长信王,轻功竟然如此了得。” 郑官一听,傻了眼,惊道:“原来你会讲中国话,早说嘛,省得我憋倒现在。我区区一名小卒,自然不是长信王了。” 那扶桑头领道:“高丽不过弹丸之地,竟出如此奇才,真是天欲忘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郑官笑道:“念你跋山涉水来到高丽,如今就要毙命于此,却还不知是死在何人之手,我便告诉你名字,我叫郑官,长信王帐下小卒。” 扶桑头领见对方武功高强,已作好恶战准备,右腿斜跨半步,沉身而下,拉开架势。 郑官自思这头领非泛泛之辈,也不敢大意,跨步站定,星光流落刀尖,寒气逼人。扶桑头领大吼一声,喊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话音未落,便左右闪行,招式变幻莫测。 这九字便是东密的修炼之法,扶桑忍者以此“九字秘印”为纲,修习忍术,东密视大日如来为万物之主,推崇真言密咒,修炼坚忍意志,以求天人合一之境界。 郑官不曾见过这般怪异的招式,只好静观其变,待到那扶桑头领急刺过来,郑官只觉眼花缭乱,看不清敌人刀走何方,当下侧身,提刀划起,正好将那扶桑头领的刀挡开。 扶桑人所使的正是幻影之术,频频变招,迷惑敌手。 郑官越看越眼花,干脆双眼一闭,听声辩位。此招对付扶桑忍者,甚为灵验,郑官由气息流走之强弱,辨别敌人之来向,招招精准,毫厘不差。 扶桑头领见幻影之术无用,便飞起一刀,坠砍下来,郑官见这招来得迅猛,顺势仰天而倒,旋转身躯,刀锋上指,扶桑人硬砍下来,正中刀口,火星四射,郑官猛地翻身而起,腾空斜砍一刀,扶桑头领连忙架刀相挡,哪知郑官后脚跟起一踢,正中扶桑头领小腹,此招力道遒劲,扶桑头领被踢出丈余之外,口吐鲜血。 郑官乘胜追击,凌空一刀劈下去,只砍向扶桑头领头颅,扶桑头领见势慌忙翻滚一旁,郑官却又是使一虚招,落地之前,蓦地转身,和身侧倒,单手执刀砍去。 扶桑头领见又来一刀,竭力再往前一翻,岂料来刀太快,右臂被齐肘削断,顿时听得惨叫一声。 扶桑人受伤之后,猛地一跃,跳入草丛之中,郑官正要追赶上去,忽见一排撒菱射来,只好翻身侧摔,这才躲过。 扶桑人逃逸之时,惯于使撒菱,其型凹凸不平,伤人于无形。 郑官再追了一段,不见那扶桑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