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传》 一 江湖浩劫1 半世凄凉梦难全,点点惆怅,化作万缕恨。 苦乐年华多飘零,滚滚红尘泪独洒。 一朝魂破天山外,剑胆琴心,风霜人易老。 若是今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调寄《蝶恋花》 夜,渐渐笼罩着大地,风,肆意狂吼,冷清的街道,紧闭难开的各家各户,人们早已安然入睡,在梦中,等待着黎明。只有他,这时,此刻,只有他,还在狂奔于这无人的市井之中,看他一身官服,手提捕刀,是去抓贼?还是…… 突然,只闻“咻!”一声,他听风辨位,回身一招,手中竟是一封白皮书信,再看时,夜空漆漆,哪有什么送信人?紧皱双眉,他拆开一看,上书:“冷无言冷大捕头敬上,九九重阳日,请于百丈崖一聚,共赴英雄会。”他越看越惊:这短短几字,写得苍劲有力,这是出自高人之手,可百丈崖乃天族禁地,我与天族素无瓜葛,他请我作什?再抬头,见已三更天,来不及细想,收了信柬,加快脚程,往前赶路。 不一会儿,便在一农家小院前停下了。冷无言推门而入,霍然见老母正坐于门槛,遥首相盼,不觉泪湿双目,忙抢上前扶起母亲同入屋去。“娘,”他侍奉母亲坐下,才道,“风这么大,万一吹病了怎么办?”冷母笑道:“不会,不会,看到你,再病也好了。”随即又叹气道:“唉,都怪娘没用,拖累了我儿,要不,你一身武艺,就不会委屈在衙门里,早做大侠了。”冷无言劝道:“娘,您这是什么话?儿子现在很好,一样是除暴安良呀,况且,还有俸禄,只是,少了时间陪您,又要让您担心,我才难过呢。”冷母道:“官场是非,勾心头角,你要小心啦。”冷无言笑道:“娘您放心,我知道的。”未了,又道,“哦,对了,娘,这几天有点儿公事,重阳只有您一个人在家了,儿子不孝,这里有些银两,您买点好吃的罢。”冷母推开银子,道:“你给的钱够多了,娘不用。你公务繁忙,多留点在身边才是正理,听话!”冷无言还欲开口,冷母已道:“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万事小心!”冷无言点点头,边陪母亲洗漱,侍候母亲睡了,这才一个人和衣躺下,脑中,却全是那信,不知重阳佳节会发生点什么? 重阳佳日,百丈崖果真是高手云集。冷无言穿行于各路英雄间,听他们摆谈今日凶吉,心中,不免又思及在家担忧的老母,不觉叹了口气。“咦,这不是冷大捕头么?幸会,幸会。”冷无言急回身,却是天远镖局总镖头秦云中,忙回礼道:“秦总镖头,别来无恙呀。”秦呤中笑道:“托福了。没想到冷捕头也收到书信了?”冷无方点点头,道:“是呀,不知为了何事,天族竟大动干戈?”秦呤中笑道:“怕是为了遗失的‘绿芙蓉’罢,冷捕头不会不晓吧?”冷无言道:“略知一二。近日江湖中出现了一神偷,除了这‘绿芙蓉’,还有南宫世家的‘黄金箭’,晋王府御赐的‘羊脂玉净瓶’。”秦呤中叹道:“不知为了这玩意,又会怎样一场血雨腥风。” “诸位英雄的到来,真令百丈崖朋壁生辉呀!”正当众论纷云这时,早有一黑一白,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子越过众人,落于前方。黑衣人双手抱拳施礼道:“一是得见如许多的高手,真是高兴。主人以特派我兄弟二人代为迎接,在下花云重,这是我弟弟花云重(从音)”顿了顿,又道:“主人说了,有事稍迟,若有哪位不愿赴会的,现在走,还来得及。”话音刚落,白衣人一阴气地看着众人,霎时,场上鸦雀无息,都有些惊诧与恐惧,搞不清这人间地狱似的天族要干什么。 沉默一阵,人群开始骚动,一蓝衣少年见状,撒腿便跑。就在此时,花云从化作一团白影,以迅雷不掩之势追扑而至,那少年跑得更快,眼见花云从利爪将及,猛地,一道白光横过,两白相交,顿时分开。“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花云从,这人我杀得,你杀不得!”来者是一衣着华丽的俊面少年。花云从一怔,望向纹丝未动的兄长,一言不发。花云重纵身来到他身边,对白衣少年施礼道:“敢请公子大名?”白衣少年拱手回礼道:“柏一飞。”未了,指着蜷起一团发抖的蓝衣少年,道:“这人是我手下,虽调教无方,你也不可妄动!”花云重做了个“请”的手势,柏一飞说声“谢了”,手起掌落,那蓝衣少年已然天灵尽碎,魂游四方去了。 二 江湖浩劫2 所有人都狠吃了一跳,面对惨死的少年,哑口无言。花云重满意地转向众人,提高音调问:“还有谁要离开的?”话一出口,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面面相觑,不敢再提及。花云重稍等片刻,见无人开言,这才道:“既然各位都愿意留下,那么,请!”说完,侧身让开一条路。众人无奈,只得依言前去。随着人流,冷无言看向柏一飞,柏一飞也正冷眼相视,他怔了怔,全身为之颤,不觉暗叹,好冷的目光!还等看时,他已隐入人群,不见了。 经过九曲百折的羊肠小道,来到一座山洞前,花氏兄弟驻足回身,花云重道:“到了,此洞名曰‘迷洞’,乃我族圣地,诸位请。”没有异议,明知九死一生,却也无可奈何。入得洞去,才睁开双眼,只见一片漆黑,冷无言小心地向前迈进,敛气收心,聆听四周哪怕一丁点儿声音。“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引得他提神凝气,低声喝问。“我!”对方答道,口气中有好些的不耐烦。冷无言皱眉转向间源程序,道:“在下冷无言,阁下是……”对方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原来是贼遇到兵啦,冷捕,我是林泉枫,哈哈,好玩得紧。”冷无言松了口气,道:“林兄,久仰大名。”林泉枫稍吃一惊,道:“开什么玩笑,我才在你上司那儿借了二百两银子花呢,现在,怕是恨得牙痒痒才对吧。”冷无言叹道:“林兄有所不知,若不是因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有待照应,官场那些事,冷某才懒于应付!况林兄所行实乃劫富济贫的义事,让冷某佩服还来不及呢。”林泉枫挥挥手,笑道:“那得多谢冷捕了。不过,现在我们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于是,二人收起话头,摸索着前行。 走了一阵,也不知是到了何处,林泉枫停下脚步,丧气道:“算了,出不去了。”冷无言悲愤交加,挥手砍向一边,掌中洞壁,只震得出动地摇,乱石纷纷而下。“就算你再加十倍功力,也休想打穿它!”猛地,一个冷冷的声音直截二人心坎儿上,刚劲有力,令人全身发寒,十分不舒服。二人均吃了一惊,沉默良久,那林泉枫忽道:“你是柏一飞?”柏一飞道:“好眼力,姓林的果不愧为‘玉面狐狸’。”冷无言对方才之事甚是反感,冷笑道:“你不带你手下闯出去吗?”柏一飞道:“我的手下命贵得紧,没必要涉险,至于我,看来是得与二位同行了。”林泉枫笑道:“奇怪,命贵得紧?你不是才杀一敬百吗?”柏一飞不语,更不解释。 又一阵沉默,林泉枫笑了:“也好也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出去的机会就大多了。”冷无言不答。柏一飞道:“我对五行之术略知一二,或者可以破阵。”林泉枫一愣,正言道:“阵?这洞是个阵?”柏一飞笑道:“不错,我一路走来,四处穿行,发现这正是失传已久的‘迷天方阵’,阵按五行分布,采金木水火土之灵气,只是,设阵人颇为高着,以洞为阵,阵洞相融,是以谁也想不到。”林泉枫大喜道:“柏兄当真可破阵么?”柏一飞点头道:“尽力一试。”林泉枫大笑道:“有救了!柏兄请!”柏一飞淡淡笑道:“好是好,可对我有什么好处?”冷无言愠怒道:“你要带就带,不愿作罢!”柏一飞倒笑了:“世上哪有好心?我不信,其实,我要的也不多,于你们也无伤大雅。”冷无言待言,林泉枫已道:“说来听听。”柏一飞道:“很简单,你们只要有一人肯买一条命给我,我就带你们出去!”二人一时不明,齐道:“怎么说?”柏一飞扬唇笑道:“就是我要你死时,你不得不死,对我的话,惟命是从。”二人又是一惊,黑暗中,各自作着残酷的思想挣扎。 “用我的命好了!”不一会儿,二人同时出口,又同时止住。“冷捕,”林泉枫道:“你上有老母,而我飘泊无亲,死就一个,活也不会多出一人。”冷无言忙道:“不,这不公平,要就一起!”林泉枫不耐烦道:“什么叫公平?你烦不烦?柏一飞,我命归你了。”柏一飞笑道:“好,好,是你的最好,多了我还不要呢,咱们一言为定,走吧。”说完,自顾前去。冷无言叹道:“林兄大恩,冷某定铭记于心,他日图报!”林泉枫道:“别说了,快走!”说完,也便循声尾随。几转几回,不知走了多久,柏一飞忽然停下道:“就是这儿了,打开石门,我们便得救了。”林泉枫笑了笑,没动。“为什么找上我们?”冷无言沉住气问道,凭着十几年的捕快生涯,他觉得自己正在往陷井里掉去,正被人利用着,算计着。 三 江湖浩劫3 柏一飞冷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看上你们俩人的命了。”他转向林泉枫,“别忘了,你欠我的!”冷无言强压心头无名之为,闷走上前立定,暗运玄功,向那石门推去,但闻“吱~~”一阵巨响,天地变争,乱石纷坠,一阵尘烟后,石竟被推开了。“冷捕,”林泉枫冲上去,大喜过望地拉着冷无言,另一支手挡信尚不适应的光线,却不知该讲什么好。“柏一飞!”冷无言回头看时,哪还有他的影子?二人不由得疑云大起,相对无言。 “恭喜,恭喜,”不知何时,花氏兄弟走了来,对二人施礼道:“二位真是智勇双全,既通过了迷洞,请随我二人来。”冷无言一动不动,林泉枫笑道:“去哪儿?”花云重道:“去该去的地方,二位到了,自然就知道了。”林泉枫仍是一副笑面人样儿道:“喝,好一个待客之道呀!”花云重即道:“二位请见谅,实有得不已的苦衷。”说完,十分歉意地让开身,二人交换个眼色,决定前去看看再说。 走不多时,但见紫竹萧萧,似云似雾,溪水欢流,清澈见底,野芳铺地而生,自成一段绸绦,真是美不胜收。二人随行,各自心里暗赞不迭。不久,观那溪水骤然成湖,湖上,一座别致的小竹楼,一串紫风铃在风中荡出一叠叠令人心动的声音,又脆又亮,与溪水呼应,似乎活了一般。 来到楼前岸边,花云重兄弟统驻足道:“二位请自入,我兄弟二人不能擅进。”说完让开道,旁到一边去了。二人也不问,定睛细看,那竹楼立于湖心,两头距岸各有数丈之遥,却无一座桥可通过。林泉枫冷冷一笑,纵身而起,凌空虚划两下,早到了竹楼。冷无言稍有犹豫,也依样过去了。 入到其内,真清雅之极,除一张四方几,一盆吊兰外,便唯有那迎风飘舞的透明白纱了。“辛苦二位了。”两人正自四处张望时,忽地一个声音破空而出,虽不大,但柔中带刚,劲力十足。“是你叫我们来的,那就请现身罢。”冷无言沉声道,心中,对此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事,讨厌之极。林泉枫不吭声,拉冷无言于四方几边坐下。刚坐稳,便见一白衫素裹的少女手托壶美酒,缓缓拾级而下,犹似一团轻烟,飘了来。冷林二人细细打量,乌黑油亮的及腰长发,入鬓的柳叶长眉,一双若寒星闪烁的大眸子,其余的,尽在白色的掩盖下,看不见,也摸不着。 林泉枫微笑施礼道:“小生林泉枫,这厢有礼了。”冷无言仅打了个揖,别过头,只道了姓名,便不再言语。少女轻轻坐下,伸出纤纤玉指为二人斟酒,那声音又再次响起:“久仰二位大名,今日得以相见,实乃小女子之福。”这一次,声音轻柔,如玉击罄,但仍响彻行云,似非少女口中所出,而是自身上发出一样。二人对视,各自暗忖:这女子内力深厚!林泉枫定定神,道:“姑娘找我们来,不知有何贵干?”少女放下手中动作,看着二人,那声音紧接着道:“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情,万望二位能施以援手,助我一臂之力。”顿了顿,才又道:“想必二位一定已听说了,就是本族的至上法宝‘绿芙蓉’被盗,至今仍未能找出是何人所为,姥姥为此事大为恼怒,许多族人也因此被无辜牵连受累,小女子想,二位一个人称‘玉面飞狐’,一个又是‘天下第一名捕’,若联手查找,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林泉枫亦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我们是兵跟贼,贼和兵,怎么能联手呢?” 少女双眸一棱,寒冷气夺人,直逼二人,只听那声音冷冷道:“我不管你是贼还是兵,是白猫还是黑猫,只要找到‘绿芙蓉’就行!”冷无言道:“对不起,冷某不感兴趣,姑娘另请高明好了。” 说完,起身要走。“各路英雄的性命,不知冷捕头你感兴趣吗?”那声音轻描淡写地问道。冷无言顿时一震,抽身回头,望着同样惊诧的林泉枫,恨恨地问:“你把他们怎么了?”少女抬起头,傲视他,那声音缓缓道:“他们现在正在迷洞中转悠着呢,很安全,但是,你们若是不答应,他们会有什么意外,不女子可就不敢保证了。”冷无言捏紧了双拳,圆睁着双目,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不错的主意。”林泉枫见状,忙含笑道:“这是一个好主意嘛,于我,找到个敌手,于冷捕,份内之职,何乐而不为呢?不过姑娘,找到了,怎么办?”少女看着他,那声音道:“三个月之内,你们不用找我,我自会寻你们。”冷无言压住无名火,道:“那迷洞中的人呢?”那声音笑道:“待会儿,他们便可离开,但是,三月之期一到,不见‘绿芙蓉’,我就不能保证他们的生死了。” 四 江湖浩劫4 “你……”冷无言大怒,心知她一定作了手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话出一半又收回。“你们可以走了。”少女站起来,抽身离去了。“唉!”冷无言气不打一处来,待她不见了,才一掌按下,竟将四方几按了个粉碎。“行了。”林泉枫道:“冷捕,如今,我们身不由己,照她的话做也没什么嘛,还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罢。”冷无言无法,只得依言离开了紫竹林。 几日下来,冷林二人四方查找打探,然而,无论如何,均无半点消息。这天晌午,二人又是半天没有线索,却已是腹内空空,便同往就近名店,老字号的“一品香”,准备祭一祭五脏庙。“喂,你听说没有?出大事了!”店里,从声鼎沸,每个人都在议论着近日的特大新闻。“嗨,谁不知道,你们说,谁有这本事,一夜之间,将显赫八方的南宫世家给动了,那晋王府也失窃了,竟无人发现,一定是那江湖人称‘玉面飞狐’的。”一个劲装大汉倒了一碗酒,说道。林泉枫看着冷无言,见他紧皱眉头盯着自己,不解道:“干什么?怀疑我?”冷无言摇摇头,沉声道:“你说,会是‘千面罗刹’吗?”林泉枫一呆,放下手中酒杯,道:“对呀,我怎么忘了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同行呢?看来,‘绿芙蓉’也是他才对了。” “少爷,这么多人都是去华山的呀?”二人正自说着,突然耳边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引得店内许多人的注目。二人循声看去,却是一个明眸皓齿的蓝衫小女孩,站在一位持杯独酌的白衣美少年身后,兴奋地问,看样子,她不过十三,四岁。“嗯!”少年头也不抬地就了一声,轻轻抿了一口酒,瞟一眼勿勿而过的各色人物,冷冷的脸上显出一丝不屑。“柏一飞!”林泉枫惊了一下,低声呼出。“他来做什么?”冷无言不满地问。“不知道。”林泉枫答道,“那小女孩是什么人?” “哇,华山论剑好大的吸引力哦。”小女孩眼中闪着异彩,“是不是,少爷?”柏一飞依然只“嗯!”了句,两个人,一冷一热,一动一静,显得十分不协调,似乎天下事皆由一字便可概括。“少爷,我们……”她还是那么新奇地开口,话未了,只听“嘣!”一声闷响, 柏一飞将手中酒杯往桌上贯力一放,打断了小女孩的话,拔身而起,更不与日理会她怯生生的样子,大步走出酒楼。小女孩委屈得要哭了,苍白的小脸,红红的眼圈,发抖的身子,却又不敢开口,急忙从怀中取了锭二两的银子,放在桌上,一闪身,随柏一飞追了出去。她刚走出门,便见“哗!”一声,刚才柏一飞所用的桌子,竟顷刻间散了架,一应瓷具全摔了个粉碎。 没有人支声,都愣住了。“好内力!”林泉枫笑道,“他们是去华山。”冷无言沉吟道:“华山论剑,应该就这两日了吧,你说那儿会不会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林泉枫收起笑,道:“有倒是有,就是不知这位同行是不是看得上眼了。”冷无言终于笑了,道:“你说呢?他会去吗?”林泉枫打着哈哈道:“我不知道,一半一半吧。不过,去看看也无妨,对吧,机会难得嘛。”冷无言道:“好,就这么定了,现在就动身。”二人说走就走,付了钱,便往华山去了。 不多时,二人赶到华山会场,比赛已开始多时。但见人山人海,擂台上,你来我往,难分胜负,场下观众叫好声声,喝彩连连。冷无言电目四射,忽见擂台边上,天山座中,竟有一红衣少女列于其间。那少女长发披肩,秀美动人,一条雪藕追捕般的胳膊和两条修长的玉腿展露人前,只以红丝带打着绑腿。手中,正自摆弄一篮清雅的百合,那份悠然自得,令人浑然忘我。 “这功夫也敢上来出丑?”林泉枫自言自语道。冷无言猛地回过神来,接道:“有什么?他自己认为行就好了。”林泉枫一边看一边问:“冷捕,你知道‘千面罗刹’什么样子?”冷无言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你呢?”林泉枫像是很诧异,回头盯着他,道:“怎么可以不知道?你是捕头耶。”冷无言道:“我没捉过他。”林泉枫转身道:“我也是,没见过他。怎么办?”冷无言不语,自顾深思起来。说话间,一场比赛胜负已分。擂台上那得胜者稍作谦让,立个门户,又待新的挑战者上来。“看,又是柏一飞!”林泉枫拉了拉冷无言,冷无言闻言抬头,果真是他! 五 江湖浩劫5 只见他一动不动,冷观对手。对方与他相视一看,心里早倒抽一口冷气:好冷的双眸!“在下柳高,敢请公子高姓?”柏一飞点一下头,道:“柏,一,飞。”柳高又是一礼:“柏兄,请。”柏一飞不动,道:“你先!”柳高笑道:“在下才胜一局,礼应请先。”柏一飞冷笑道:“第十招,胜你!”柳高和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都不由暗忖:好狂的人!要知道,柳高一直以来,立于不败之地,除就招之妙,回招之奇,出招之稳,更有那丰富的应战经验,冷静的分析态度,全是一般人所不及的。“那好,恕在下无礼了。”柳高有些气大,也就不再谦让,抬剑欺身而上。 一招“天女散花”,剑似绞龙出海,几起几落,虚中带实,实中有虚,正是点苍派“玄天剑术”的精妙所在。柳高手把长剑,连用几个狠招,犹如半空落下道道彩虹,弥布天际,令人应接不暇。柏一飞沉着应战,身随敌势均力敌,却懒于还手。外行人看来,他处处受敌牵制,不能自主,而内行人看来,他每一闪身都恰到好处,让柳高心有余而力不足。 八招下来,二人打得有惊无险,仍未分个输赢。这时,柏一飞趁一闪这际,回身伸手在腰间一拍,“咻!”地抖出一柄软剑,半空挽个剑花,顿时,人剑合一,犹如离弦的箭,飞射出去!柳高大吃一惊,矮身让过剑锋,倒身一招“七星聚义”,柏一飞陡地一转身,面沉如水,剑尖呼呼生风,招指向其“璇玑穴”。一时间,险象环生,柳高拼了一死,使用权出一招“共乐天伦”,欲与对方同归于尽,那知柏一飞技高一筹,早已了然于心,剑尖稍歪,一挑一翻,虚晃一招,回头再刺,但闻一片惊呼,这一剑竟以迅雷不掩之势截去,柳高一个躲闪不及,肩头顿被连肉带皮削去一块,露出森森白骨,血淋淋,湿了一大片。 “刚好十招,这第十一招就要你的命!”说完,剑锋一甩,便要取他心脏!就在这性命俄顷之际,却听嘣然有声,原来,少林寺住持长老一尘大师眼疾手快,纵身一挡,格开那要命的剑,同时带开了柳高。“阿弥托佛。”一尘立身合什道,“比武当以和为贵,讲求点到即止,柏施主何以下此毒手?”柏一飞看着杀人不沾滴血的宝剑,冷冷地道:“刀剑无眼!战场上,谁敢说手下留情?”一尘摇头叹道:“名为比赛,实则砌磋,又何必拼个你伤我痛?”柏一飞淡淡道来:“名为比,实为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众人闻言,皆哗然无语。 猛地,人群中窜出一锦衣少年,手提三尺青锋,指着柏一飞,怒喝道:“小子,咱们比划比划,分个高低。”柏一飞剑眉一挑,人未动,眸已移,冷笑道:“你怕死,走开!”少年不依,拦上一步,道:“我南宫啸眼中,没一个‘怕’字!来来来,我们拼一拼,分个死活!”一尘见状,忙上前道:“南宫少爷,你还是退下,别冲动呀!”南宫啸道:“不!大师,我就是看不惯他这种人!”又转向柏一飞,“你怕了吗?”柏一飞微微一笑,道:“好好好,我陪你走几招玩玩,请。” 擂台上,就只剩下两个人。南宫啸抽剑在手,凝目以待,柏一飞含首而立,活似一个文弱书生。“看招!”一时,南宫啸高叫一声,陡然出剑,一招“直捣黄龙”,捣向对手,剑舞银蛇,锋驰雷电,气势磅礴。柏一飞沉住气,猛抬头,操起宝剑,横空划开,人影闪过来袭剑锋,下时运气,剑如狂龙翻江,劈向南宫啸,招未老,早已生变,由虚化实,由下往上,指去他“肩井穴”。南宫啸不敢怠慢,纵身避开,一招“倒卷湘帘”,凌空而下,直取柏一飞天灵。柏一飞听风辨音,复用剑绞去,两剑一交,一硬一软,一刚一柔,只听铮然有声,南宫啸手中长剑已断为数截,柏一飞的宝锋却分毫未损。 南宫啸哪能肯服输?双掌一错,又攻将上来。柏一飞见了,出人意料地收剑回鞘,凭一双肉掌迎了去,劈面便是一掌砍去。南宫啸轻身急跳,躲开来袭掌风,手中一招“神龙摆尾”甩将去,柏一飞使一个“翻云覆雨手”,招式一变,手掌翻飞如电,出若流星,打得是眼花缭乱,十分好看。南宫啸只见面前拳来掌去,似有千万支手齐出,一时间,手足无措,被柏一飞一掌正中当胸,闷闷倒地难起。 “南宫世家……”柏一飞摇头叹道。“小子!”南宫啸听他言轻蔑,怒喝道:“你别太狂!我南宫家的剑法精妙,岂是你这等人可知的?!”柏一飞不愠不火地道:“我不感兴趣。”话未了,人已走出十步开外。“你今天不要我命,他日,定当后悔!”南宫啸冲着他背景狂吼道。“好呀,我就等你杀了我。”话犹在,人已远去无影了。众人目睹,无不摇头叹息不止。 六 江湖浩劫6 是夜,冷林二人宿于山中。“林兄,”冷无言望着屋顶,道,“你注意到天山派那红衣女子没有?”林泉枫翻了个身,顺口答道:“哦,是那个摆弄百合花的少女吧,看见了,什么事?”冷无言暗暗佩服,想不到林泉枫一直在看比武,却仍留心了四周,于是道:“你不奇怪吗?她年纪轻轻,却位列高座,想来一定来头不小。”林泉枫沉吟一下,道:“她可能是掌门人的师妹吧,不会是‘千面罗刹’就行了。”冷无言道:“难说,在没找出真凶前,任何人都值得怀疑。”林泉枫笑道:“好,随你,你是捕头嘛。”一边说着,脑海里却在思索,回忆今天所见的每一个人,直到东方发白。 突然,只听一声尖叫,接着,一叠声的惊喊,“杀人啦!”顿时,整个华山沸腾起来。冷林二人一惊而起,各自抓了兵器,提口气,施展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飞身赶往华山会场。只见各派高手蜂涌而至,将一白衣蒙面少女困于核心,地上,一中年汉子七窍流血,满身血迹,全身上下肢离破碎,扭曲的面部更显出他死时的狰狞。 “妖女,好大胆,在华山肆意行凶杀人!”一尘走来,厉声喝道。没有回答,少女妙目一扫,手微扬,但是一道银光闪过,那中年汉子的尸体竟身首异处!众人皆大怒,痛斥少女。林泉枫与冷无言并肩远立,血光过时,也不由得吃了一惊,细一打量,这少女正是那位紫竹林中的盛情相邀的姑娘。“你不去看看?”林泉枫一边静观,一边问。“不去,”冷无言道,“已有这么多高手,不用我也行。”林泉枫笑了笑,没说什么。一尘见她不理,高宣一声佛号,道:“好辣的手段!‘小魔女’的称号施主真是当之无愧。”少女目光一动,盯住他,一个声音道:“大师好眼力,小女子佩服得紧。”语毕,深深一福。此言一出,犹如千万支利箭齐放,震得人头昏眼花,五脏六腑好似碎了一般难受! 原来,这少女用是天族姥姥所收义女,随了姥姥姓薛,由于名字中有个“仙”字,族中人便称她“小仙女”,日子一久,也就忘了真实名姓。而这小仙女自出道江湖,便以“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震惊武林,加上他手段辛辣,性格迥异,许多人都惮忌于她,因此又得了个“小魔女”的称谓。 “爹!”这时,只见南宫啸冲出人群,呆立当场,良久才呼出一声,扑上去,抱住其父的尸体,嚎啕大哭。“大哥!”紧接着,人群中又闪出一人,声未出,泪先流。“你杀了我大哥!”这人正是南宫啸的叔父南宫负,他含愤带悲指向小仙女,痛声道,“你这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小仙女看着他,根本不加理会,只是很漠然,很冷淡地。“为什么?”南宫啸放下其父,阴沉着问。小仙女瞟了一眼,那声音答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南宫啸双目圆睁,怒瞪小仙女,齿切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今天,我要你一命抵一命!”说完,他满目恨意,一步一步逼向前去。“不可以,啸儿!”南宫负忙拦在其中。南宫啸大异,道:“叔父,你……”南宫负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啸儿,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枉送了性命,这仇何人去报?!”两人正说着,小仙女冷声轻笑,莲足一顿,顿身飞起,飘走了。只留下远远传来的那个声音:“小女子有事,恕不奉陪,若要报仇,到紫竹林来找我,随时候教。”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松了口气,旋即又都紧张起来。南宫负叹口气,上前扶住悲愤交加的侄子,道:“走罢,回去了,大哥还等着安葬呢。”南宫啸闭上双目,长吁一口气道:“父仇母恨,不共戴天,小魔女,紫竹林,我去定了!”一尘闻言,上来劝道:“施主,万事皆有定数,节哀顺便吧。”南宫啸摇头道:“大师,佛主不公,天不公,我不信命,我要公道!”一尘合什道:“公道自在人心,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南宫啸仰天狂笑道:“什么报,有句古话是‘好人不长命,祸患活千年’,大师,你不会不知的!”说完,道声“告辞!”抱了其父尸体,与南宫负往家回去了。 七 江湖浩劫7 到得家中,南宫夫人早已闻讯赶出,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泪花花地抱住丈夫的尸体,千不能万不该地哭将起来。“娘,”南宫啸好生难受,只得强忍着万分悲痛,上前劝道,“别哭坏了身子,回屋里去吧,这儿风大。”说完,命人将尸体抬入堂中,置备丧事。南宫夫人哪止得住,嘤嘤泣个不住,稍许,方回过气来,对儿子道:“儿啊,你爹得罪哪路神仙,遭此大劫呀。”南宫啸道:“是江湖人称‘天下第一杀手’的小魔女。”南宫夫人不解道:“为什么呢,你爹开罪过她吗?”南宫啸摇头道:“儿也不知,她说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想来是被仇家买凶的。”南宫夫人叹气不语。南宫啸道:“娘,您放心好了,儿一定查出真凶,为爹报仇。” 闻得这话,南宫夫人早已是心惊肉跳,一把拉住儿子,急切道:“儿啊,娘只有你了,你还要丢下娘一个人?”南宫啸道:“娘,您这是哪里话?父仇不共戴天,为人子的,怎能不为父亲报仇雪恨?要是传了出去,我们南宫家何以在江湖上立足?”南宫夫人泪如雨下,道:“儿不要娘了?”南宫啸道:“怎么会呢?等儿报了仇,就回家与娘亲团聚,再不分开了。”南宫夫人点点头,站起身来,边往里去,边道:“好,好,老爷的仇应该报,是娘不好,娘自私。儿要小心啦。”看着母亲的背影,南宫啸总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啸儿。”忽闻有人呼唤,忙回头看时,却是南宫负。“叔父。”南宫啸施礼道。“啸儿,你娘怎样了?”南宫负关心地问。“蒙叔父记挂,娘她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爹刚过世,难免悲伤。”南宫负点头叹道:“说得也是。”顿了顿,又道,“大哥的丧事,我已置备齐全,你就放心好了。”南宫啸忙又行礼道:“多劳叔父费心了。”南宫负笑道:“这也是我做弟弟应该做的。”南宫啸没做答,却道:“叔父,侄儿有一事相烦,还望叔父成全。”南宫负关心地问:“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无一不允。”南宫啸舒了口气,道:“是这样的,等爹安葬后,侄儿想去紫竹林找那小魔女报杀父之仇,这期间,望叔父多多费心,照料家事,特别是家母,经此大悲……”不待他说完,南宫负已道:“啸儿,你就放心好了,不消你开口,我也不会弃而不理。只是,万事小心,那小魔女可不是好角色。”南宫啸点点头,道:“多谢叔父关心,侄儿知道了,那家中一切,就劳烦叔父了。”南宫负忙道:“那里话。”南宫啸告了声“还有事”便离开收拾行李去了。 八 仇深似海1 一路上,南宫啸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不久,便来到了紫竹林前。放眼望去,只是紫竹削削,似云似雾,若即若离,煞是好看。他整整精神,提剑护胸,小心翼翼进林而去。才几步,迎头两道蓝影扑过来,挡住他的去路,齐道:“什么人擅闯紫竹林,道上名来。”南宫啸握紧剑,驻足四望,道:“在下南宫啸,特来赶赴竹林之约。”两位姑娘相视一眼,齐道:“胡说!少主人何时约过你来?”南宫啸冷笑道:“约不约我,华山上天下英雄皆知,怕是她不敢见我才是真的!”两位姑娘道:“少主人不在,若真有此事,请改日再来。”南宫啸哪肯?道:“不用了,选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好了。”说完,挺剑奋身,扑将上去。 两位姑娘见状,齐拔青锋,道句“无礼!”一攻上三路,一打下三盘,配合之默契。南宫啸急使一个“连环身”,转开身形,一招“游龙戏凤”已似银蛟出海,闪将过去。两人侧身一让,剑锋早抖,晃将来,一前一后,一上一下,时虚时实,亦假亦真,挽出朵朵金花,寒气逼人。南宫啸大吃一惊,左躲右闪,险些着了道,心中不由暗暗佩服小仙女。这一拆便是四五十招。南宫啸沉住气,一边躲闪,一边细细观察,可两个人两把剑你补我助,你攻我防,甚是严密,难寻破绽。突然,只见两女猛扑来,形成一个强大的剑墙,渐渐内缩。眼见已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但是南宫啸长剑狠甩,飞卷出去,同时一脚踢出,一招“回马脚”,正中一人心窝,借势一蹬,蹬翻其中一人,手中再一招“气贯长虹”,身形一冲,另一人也一命呜呼。 “竹林深处,有去无回!”南宫啸才走几步,便又见蓝影飘忽,四周清晰地传来八个字。南宫啸懒得搭理,径自内去。“竹林深处,有去无回!”又是一句,他皱了下眉头,脚下仍未松劲,只是小心了许多。“喂,闯林人,回去罢。”不久,一蓝衣女子落在他眼前,提剑相劝。南宫啸看了她一眼,不言语,却拔剑相向。 只见他双唇紧闭,目中含怒,手中长剑将一套家传剑法舞得虎虎生风,杀得那女子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能。局时,整个紫竹林一片刀光剑影,血泪横流,而蓝衣女子却似久驱不散不蜂子,越聚越多,越战越猛。大有誓死护林的意向。南宫啸此时早顾不得这许多了,剑行如风,一阵狠手,连下几个杀着,沉声吼道:“要命的快走,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对!”蓝衣女子各自相视,同时出招,那肯罢休!南宫啸心下佩服,手中却不敢怠慢,三尺青锋早已甩出,飞扑向众人。 渐渐地,南宫啸与这蓝衣女子缠斗,不沉越行越向里逼近,远远地,竟传来阵阵若雷鸣般的水声,他俊目一扫,却是一个硕大的瀑布与一潭水花飞溅的清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几个姑娘见已迫其到绝路,不由得大笑,手中利刃一挥,刺向南宫啸。南宫啸大惊,使剑急架,那知正中对方下怀,几柄长剑齐扑向他面门!他这一惊吃了不小,忙回身闪让,躲过剑锋。 九 仇深似海2 就在此时,但闻“哗!”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潭中忽地冒出一少女,白衣素衫粉面带水,愣愣地睁大一双黑眸子,看着刺向自己的长剑。“小心!”南宫啸见状,人已扑身而出,一招“揽叶抱荷”,大手一伸,带了那少女,足尖轻划水面而过,施展绝顶轻功,才欲走,剑已到,他无暇细想,只得以身试剑,护了少女,飘了去。几个蓝衣女子还待追赶,猛地,胸前“璇玑穴”一痛,一口真气溃散,顿时,香消玉损了。 南宫啸一路快行,直到出了林许久方才停下,将那少女放在一旁,那少女一动不动,不发一言,俏面上,一双妙目凝视救命恩人,似乎根本不知羞耻二字。南宫啸被看得不好意思,早面如红潮,怦然心动,偷眼细看此女,粉面含威,俏目藏霜,身段娇巧玲珑,竟是一绝色美女!“没有追兵了。”南宫啸良久才发现自己失态,一时间又无语可讲,只得干笑两声。这一笑不打紧,霎时,伤口好似火烧一样疼痛难当,那少女眼看着他痛得脸色发青,依旧无动于衷。对着黑血如涌的伤处,南宫啸只感到世界不再清晰,“有毒!”他最后吐出这两个字,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他醒来,伤口已被包扎好了,痛也少了好多,他站起来,四下望去,哪还有白衣少女的影?唯有地上一行娟秀小字:“此地不宜久留,速去!”和那一滩乌血可以证明这不是梦。南宫啸叹口气,收起佩剑,拾路离去了。 “主人,饶命!”且说南宫啸大闹紫竹林后,许久才被人发现了尸体。急去报知小仙女,那知小仙女闻言,不发一声。报信的蓝衣女子慌了,早又膝点地而跪,哀求道:“属下无能,主人恕罪呀。”小仙女看了看她,一声音横空而出,道:“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南宫啸大闹紫竹林而去,日后,我于江湖颜面何存,天族威望何在?”蓝衣女子战战兢兢道:“主人息怒,南宫啸功夫深不可测,姐妹们被他用水珠作暗器,杀死于水潭边上。”不仙女闻言,双眸一瞪,直视已吓白了脸的属下,南衣女子忙道:“主人饶命,主人饶命,南宫啸要对主人不利,属下一定竭尽全能,不会再让同样的事发生了。主人!”小仙女收回杀人似的目光,那声音冷冷地道:“去,守好紫竹林,若再有差迟,你提头来见我!”蓝衣女子松了口气,领了命,忙不迭地退出去了。 小仙女慢慢坐下,凝望窗前那面令她永远无法认清自己的铜镜,她知道,每日从镜中审视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无血无肉,冷酷无情的刽子手罢了。十几年来,在姥姥的精心调教下,总努力使自己心如止水,使自己明白钱与人的关系,当然,也为了保护自己……缓缓伸出手,却不敢除去面纱,她好怕,怕面纱下那张僵硬的脸。 突然,“扑扑扑”几声,小仙女循声看去,原来是信鸽停在窗前等候,她上前取下信条,放走鸽子展开一看,上书几字:“三更,断肠崖。”小仙女收好纸条,又重新坐到窗前,凝视铜镜,一动不动。 是夜三更,小仙女独自一人来到断肠崖,早有人在此等候。“来啦。”那人背向小仙女,阴阳怪气地问。小仙女上前一步,那声音道:“什么人,请示真面目!”那人点头转身道:“果然没找错人!仅是这‘腹语’的功夫,就足以令天下高手却步了。”原来,小仙女总不开口,却有一个声音自体内发出,且随其喜怒哀乐变幻无穷,全是她以深厚内力振撼腹部所致,就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也不一定有此绝学。小仙女稍吃一惊,仍用“腹语”答道:“能知我功夫者,阁下属第一人,不知有何事可效劳?”那人笑道:“哀家乃今朝内庭总管,姓王,大家都称哀家为‘王公公’,今天,哀家想与你谈两个人头的生意,有兴趣吗?”小仙女冷眼一扫,那声音变泠冰冰地道:“公公一朝功臣,两个人头何须小女子出力?”王公公怪笑道:“你莫管,哀家使银子,你赚钱,生意嘛,是谈来的。”小仙女点点头,那声音道:“有钱不赚非我辈中人,公公开个价,什么样的人头?”王公公大笑道:“千金价,一颗头,如何?”小仙女走至崖边,那声音冷笑道:“好高的价!不知是何人有如此昂贵的头呢?”王公公道:“一男一女,男的叫沈苍暮,女的叫沈双音,兄妹俩,前定国将军府的千金和万金,现朝廷在逃钦犯。”小仙女听完,将头一扬,那声音笑道:“好!百日后见。”说完,一纵身,飞离飘去了。 十 仇深似海3 回到紫竹林,小仙女开始有些不了然,既用千里传音召了林中护法花氏兄弟,吩咐道:“你二人速去京城查前定国将军府上沈氏兄妹的踪迹,十日内回报,不得有误!”花云重施礼答道:“是,主人。要动手吗?”小仙女沉吟半晌,猛回头,目光中,全是点点杀机,那声音却平淡无奇:“不!探探底即可,还有一人,现内庭总管王公公的来历,速查明回报。”花云重看了眼弟弟,两人相视一点头,他这才回身应“是”,双双退了。 小仙女目送二人离去,方才上楼,不一时,已换了一身白衫,让人一眼望去,魂消魄散,醉在其中。缓缓举步向前,快至楼边,只见她飞身而起,施展“凌波微步”的上乘轻功,化作一道白影,飘过去了。整个紫竹林,触目之处,竟都是白影绕竹面行:耳闻之声,全是风过云啸。不一时,渐行渐远,消失在林子尽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异日的京城,依旧人潮汹涌,热闹非凡。冷林二人双双出现于街市徘徊不休。“冷捕,已经一个多月了,绿芙蓉毫无着落,怎么办?”林泉枫问道,冷无言叹道:“三月之期已去半数,各派的性命岌岌可危,虽然已拜托了众多江湖朋友,却无一人有音信,这‘千面罗刹’何许人也?”林泉枫道:“男的女的还不知道呢!”冷无言摇摇头,不期一双冰冷的眸子跃入眼帘,是那么无情,那么冷酷。“看什么啦?”林泉枫顺其目光望去,不觉全身一颤,这个一身白衣,脸寒似冰,目挂霜雪的绝世美女……好像,一个人!是……柏一飞?!不不,是小仙女?!两人呆了呆,不约而同尾随其后。 “姑娘”不远,一锦衣少年从酒店中横冲奔出,一把拉住这少女,口中醉意朦胧,道:“还记得我吗?南宫啸呀,那天瀑布前,你忘了么?”少女一双妙目冷冷地盯着他,似乎在说:“挡路了。”而根本未去思考眼前的人是否相识。南宫啸急了:“你帮我包伤,还留字要我离开,你都不记得了?不可能!”少女还是不答一句,甩开手,抽身离去。“喂,你们这些绝情负义的人,什么缘,什么命,我看都是放屁!没人理我,没人睬我,你们都弃我而去,好,都走!走得干干净净!”南宫啸冲着少女背影狂吼一气,禁不住自己泪湿衣衫,伤心起往事来。 “哦,好傲!这女子谁呀?”林泉枫打着哈哈道。“像!柏一飞”冷无言道:“我知道。”林泉枫道:“柏一飞,男,此人,女,最多,兄妹,而已。”冷无言看他一眼,道:“是呀,我也知道。”说着,朝南宫啸走去。“南宫少爷。”冷无言拱手施礼,叫了一声。南宫啸回头来,惨笑道:“什么少爷?如今的南宫啸不外乎一个无家浪子,少爷已死!”冷无言与林泉枫心中不明,仍道:“南宫少爷……”话未了,南宫啸一把揪住开口的林泉枫,切齿道:“你再叫一句少爷,我要你脑袋开花!”林泉枫忙陪笑道:“是是是,南宫兄,你喝多了。”南宫啸松开手一推,道:“要你管,你是什么人。”说着,转身再入酒店,寻到座位上,倾尽满上。“南宫啸怎么会成这个样子?”林泉枫小声问。“我哪知道?”冷无言道,“看看再说。”说完,也进去了。 二人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注视着南宫啸的一举一动。不多时,却见一小孩手执字条走向南宫啸,道:“你是南宫啸吧,给你的。”南宫啸醉眼惺忪,道:“谁叫你送的?”小孩答道:“是一个穿白衣服的漂亮姐姐,她说你会给钱的。”一人惊喜,三人惊诧,南宫啸陡然酒醒,忙掏了一小锭银子,接过字条,仔细看来:“十里城溪,琴牵弦引,蕉下月明,夜盼客来。”南宫啸喜上眉梢,大声道:“小二,好酒好菜,上一桌!”那边立马答应了。 十一 仇深似海4 “什么事哦,这么兴奋?”冷无言皱眉问道。“八成是那个女的!”林泉枫猜道。冷无言道:“林兄,绿芙蓉,黄金箭,都应是‘千面罗刹’所为,说不定,这南宫啸会知道点眉目。”林泉枫道:“我也是这么想,不过,希望不会太大的。”冷无言点头称是道:“说得不错,这‘千面罗刹’隐蔽极好,这么多天也没线索,不过,可以一试。”林泉枫道:“试试无妨,走吧。”二人说完,起身立体,朝南宫啸走去。 “南宫兄,上次华山一别,已是半月有余,别来无恙呀。”林泉枫笑着施礼道。南宫啸疑惑地看着二人,还礼道:“二位兄台,请恕小弟不知之罪。”林泉枫笑道:“你不认识我们,我们认识你呀,在下林泉枫,这位是‘京城第一名捕’冷无言冷捕头。”南宫啸恍然大悟道:“幸会幸会,久仰二位兄台,没想到今日能得相见,真是三生有幸。请,二位,坐下慢慢说。”二人告了坐,方才问道:“南宫兄何以至此?”南宫啸叹道:“别提了,一言难尽呀。”二人相视无语,良久,冷无言道:“有件事,想向南宫兄求教,不知当讲不当讲。”南宫啸道:“什么事,冷捕头尽可直言。”冷无言点点头,道:“是关于‘黄金箭’的事,不知南宫兄可有眉目?”南宫啸无奈地笑了笑,道:“什么眉目,自失窃此箭以后,也曾派人查找,可一点线索也没有,连谁人动手,也不可知。”林泉枫笑道:“看来这个‘千面罗刹’是成仙了。”南宫啸皱眉道:“‘千面罗刹’?你们知道是什么人?” 林泉枫道:“是这样的,天族的小魔女托我们二人为他们找那失窃的‘绿芙蓉’,我们想应该和南宫世家失窃的‘黄金箭’属同一人所为,而有能力办到这些的,就只有‘千面罗刹’一人,所以,”话未了,南宫啸早叫了起来:“什么,你们竟然为天族,为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冷无言接道:“小魔女以各派高手的性命为胁,没办法,只得屈从了。”说着,便将当日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再又问道:“今日见南宫兄如此消沉,不知是不是为了‘黄金箭’而烦恼。”南宫啸见问,摇摇头,道:“不全是。”说着,呷了口酒,道:“上次从华山回来,我便独自一人前往紫竹林找那小魔女报仇,哪知大仇未报,回到家中,我叔父竟趁乱霸占我家产,将我遂出家门,我娘亦被其强纳为妻,没想,平日唯唯喏喏的叔父竟是如此丧心病狂的家伙,枉我爹生前竭尽相助,唉,才几日,什么都变了。”话毕,又一口倒下杯中满酒。冷无言道:“南宫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放心,那些人不会有好结果的。”南宫啸点点头,没再开口。三人相聚,犹如久别重逢一般,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看看日下西沉,夜已入深,南宫啸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难奉陪,改日定当与二位仁兄来个一醉方休。”二人心神领会,也不点破,都道:“南宫兄有事请便,找‘千面罗刹’的事,就请各自多多费心了。”南宫啸点头道:“不如这样好了,明日午时,在清水畔的汀湘阁,咱们不见不散。局时,再来叙叙这一见如故。”二人相视而笑,都道:“好!咱们不见不散,南宫兄请!”南宫啸还了一礼,转身离去。 十二 另一桩公案1 冷林二人再叫了些酒菜,正欲尽兴一番,忽见几人闯入店内,直奔冷无言面前,施礼道:“冷捕头,我家王爷有请!”冷无言抬头道:“你家王爷?什么事,这么晚了!”为首的又道:“近日王爷为找冷捕头,大兴人手,想必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请冷捕头府中一去,自有分晓。”冷无言看了林泉枫一眼,道:“林兄,明日午时,汀湘阁,等会齐了南宫兄,咱们再聊。”林泉枫笑道:“冷捕有事,先去,我一人独醉,明日见。”说完,扬首倒下一杯酒。冷无点点道,对来人道:“请带路。”也就出去了。 到得晋王府,早见晋王坐立不安于灯火通明的殿上,一见他,便笑道:“冷大捕头,好不容易找到你,来来来,坐。”又对外面吼道:“还不快去沏茶!”冷无言忙道:“王爷深夜召见,想必是为什么要紧的事情,卑职不敢怠慢,所以急急赶来了。”晋王叹道:“冷捕头说得不错,确有一件关乎王府上下几千口性命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皇上正为此恼怒,限时要我……否则……”冷无言道:“请王爷明示。”晋王坐下,悠悠而言:“我王府内,本有一件代代相传的宝贝,乃先皇御赐的羊脂玉净瓶,此瓶能使枯木逢春,乃世上一奇珍呀,当今圣上对此物相当好奇,曾几次下塌,前来观看。不想,月前,竟失窃于我手中,圣上闻知,大为恼火,限我三日内寻回宝物,否则,就要诛连全家,是我苦苦哀求,才宽限至三个月,如今,时去月余,仍无头绪,只好求助于有‘天下第一名捕’的冷捕头了。” 冷无言沉吟道:“王爷别急,此乃卑职份内之事。只是,卑职连日来为朋友家中失窃奔波,稍有眉目,却难知从何下手,也正自烦恼。”晋王好似抓到一根救命草,忙问:“是何眉目,说来听听!”冷无言道:“从失窃的物品来看,此人并非求财,而是求异,从作案的时间和受害人来分析,此人心思细密,手段高明,乃一般飞贼所不及的,由此可以断定,作案的,定是江湖人称‘千面罗刹’的大盗。”晋王听闻,不解道:“冷捕头为何不抓拿此人,寻回宝物?”冷无言道:“谈何容易?当今世上,能见过的‘千面罗刹’的人,屈指可数,要找到她,难啦!”晋王道:“就没办法了?”冷无言施礼道:“卑职定当尽力而为。”晋王只得点点头,道:“有劳了。”冷无言起身道:“卑职告退。”说完,退出晋王府。 硕大的晋王府,少了往日的威风与神秘,恐惧笼罩着每一个人,连往昔威风凛凛的晋王爷也成了热锅的蚂蚁,对这么个平日里不屑一顾的小捕头也如此恭敬。冷无言心中明白:如果他破不了案,将招至杀身之祸,亦关系关江湖多人的性命;如果破了案,还是会加了个保护不周的罪名,也免不了一场活罪,况“千面罗刹”神出鬼没,要捉她,何其困难?他越想越烦,不禁仰天长笑道:“如此进退两难之事,苍天,你待我不公呀!”说着,心头一酸,由不住热泪盈眶。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大官人,你为何事烦恼呢?”忽然间,冷无言身后响起一个苍老,但却刚劲有力的声音。急回头时,原来是一个身披袈裟,手持禅杖金钵的白须游僧。冷无言眼一眯,扬手向和尚打去。那和尚不慌不忙,金钵一迎,正巧接了一掌,只震得冷无言虎口发麻,掌心痛不可待。“臭和尚!”冷无言本欲拿他出气,不料反着了对方的道儿,气得大骂:“你讨饭也讨不到我这里,我什么事与你可干?!”那和尚也不恼,笑道:“大官人,看你印堂发黑,晦气冲天,不久将会遭劫,而且是生死大劫!”冷无言没再开口,那和尚打量一阵,反身迈开步伐,边走边道:“可怜,上有八十多的老母,岂不只有饿死?阿弥托佛,善哉,善哉。” 冷无言大怔:此人所说正是自己心中之事。哪能还有半点疑问?急追上去,挡住施礼道:“大师,请留步,方才冷某冒犯之处,还望海含。”那和尚住脚笑道:“大官人是想问老衲求生之法?”冷无言点头道:“请大师指点迷津。”那和尚呵呵大笑,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说完,笑道走开了,只留下一首诗,曰:“天时有定数,富贵险中求。分清事与非,自有贵人助。”冷无言呆呆地立于街上,望着和尚消失的地方,琢磨着诗句:是与非?贵人?我的贵人何在?他抬头向天,一片茫然。 十三 另一桩公案2 且不说冷无言茫然不知所以然。却说南宫啸依约一路沿溪而行,走不几里,果听得阵阵琴声,隐隐传来,仿若天外来音,引人入胜。再前行,便见一座玲珑剔透的小阁楼,立于溪水之上,只一条曲折回廊通向岸边,微风送凉,撩起窗边轻纱,淡淡月光下,依稀可辨里面那拂琴的仙子,好美!南宫啸有些的醉了,良久,方回过神,忙立于溪边,施礼道:“南宫啸求见。”琴声嘎然而止,再起时,但闻铮铮两声,清脆悦耳,弹的,正是《迎宾》中的“请君”。南宫啸心神领会,道声:“多谢姑娘”走入楼中。 只见简简单单的四方几上,已摆好下酒的小菜和一壶美酒,片刻,但见白天那少女,手托银盏而出,对南宫啸点下头,一同坐下了。“承蒙姑娘美意相邀,能在这好月好水前对酒当歌,真不知是我那世修来的福气。”少女微微一笑,举手把壶,为南宫啸满上。南宫啸抬杯扬头,一口气倒入,但觉酒入回肠,美不胜收,笑道:“好酒!姑娘美意,只是,尚未请教芳名,不知可否明示?”说完,看着那双美眸,等待回答。少女不言,只是对视,目光中,有好些的冷漠,好些的凉意。南宫啸面上渐红,支吾道:“对不起,我太冒昧了……”话未了,突见一如玉葱般的食指在杯中轻沾后,于桌上缓缓划出一个字来,南宫啸眼前一亮,大声道:“你单名一个仙字,对吗?我可以叫你仙仙吗?”少女点点头,仍不开口。 于是,这二人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个偶有妙答,则以指划过,你来我往,竟已过了五更天。“仙仙,你怎会在紫竹林里出现呢?”陡然间,南宫啸忽然忆起什么,不解问道。仙仙稍有一惊,瞬间即逝,只在桌上写道:“家在附近。”南宫啸更不明白了:“你明知那里危险,为何还要住在那儿呢?”仙仙写道:“谋生。”南宫啸一怔,笑道:“不会吧,做什么要到那种地方?”仙仙抬眼看他,很有些不满,良久,方才写道:“做该做的!”南宫啸见状,心下明白仙仙不肯诉以实情,当下也不再追问,只情喝酒,但疑云起处,也有些许的不快。 一时无语。仙仙打破沉默,才又在桌上写道:“公子稍候,仙仙为你献上一曲。”说毕,起到琴前,玉指轻挑,犹似珍珠落玉盘,琴声摇意而出。色妙动听,绕梁不断,可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好曲儿!也曲儿!”听罢,南宫啸拍案而起,大笑道:“仙仙的琴真是妙极了!只可惜埋没在这山野之中了。”仙仙莞乐一笑,仍回到桌前,写道:“时间不早了,公子,请回吧。”南宫啸一呆,若有所失地看看天,才道:“时间果然不早了,仙仙,打搅了。告辞!”说完,依依不舍,慢慢离去。 是日午时,南宫啸赶到清水畔,只见人山人海,围着河边,有的看柳,有的玩水,有的划船。“原来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赛舫会呀!”他算算日子,不由得会心地笑了。不及细想,早到了汀湘阁,举目四望,却见林泉枫一人独饮,忙走过去,打揖道:“林兄,好早!”林泉枫笑道:“早哦,一清早就到了,你才来。坐下喝一杯?”南宫啸依言坐下,向外望去,道:“这么多的人,‘千面罗刹’会来吗?”林泉枫道:“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千面罗刹更喜欢人多宝多。”南宫啸闻言,恍然大悟,笑道:“林兄高见!”林泉枫忙道:“不敢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说完,二人都会心地笑了。 十四 另一桩公案3 正说着,忽然凭空响彻云霄起一阵悠扬的笛声,清婉动听,沁人心脾,若断若继,犹若袅空,一急儿渐高渐远,似乎远去,一急儿陡若峭壁,倾泻直下,似乎已将久冻的陈冰炸开,水花四溅,而那清峻的乐声,却淹沉其中了。 寻声看去,但见一条淡紫色的画舫轻轻划过,夹在红黄相间的大船中,别有一番韵味,又特别引人注目。笛声再起,隐隐从紫画舫中飘起的紫纱中,看见一位紫衣素裹的姑娘,缓缓对手中的紫月笛注入一团和气,那绝世惊俗的容貌,那一份宁静,令人一见难忘。就在此时,河畔一素衣少年足尖轻顿,纵身凌空,虚踏几步,落在了画舫上,闪身进去了。“好奇怪的船,好奇怪的女人,好奇怪的相会哦!”林泉枫眼见着这一幕,不由得大笑道。“江湖上奇怪的事多了!”南宫啸道:“见怪不怪。林兄,冷捕头怎么还没到呀?”二人于是一边等,一边饮酒谈笑,说开了。 此事暂且不表,且说那少年来到画舫中坐下,欣喜道:“楚楚,你终于肯现身了!”那少女放下口笛,道:“几年不见,昊儿,你可还好?”舒昊道:“一别五年,楚楚,你好狠心,丢下我一个人,始终不肯回烟雨谷,难不成,楚楚心中无我,忘了么?”少女一惊,良久方叹道:“我只是想让你潜心习武罢了,你怪我?”舒昊深情地注视着她,道:“不!只是‘日日思君不见君’,好难受。”少女摇摇头,道:“别这样,昊儿,不可能的……”舒昊闻言,激动万分,大声道:“为什么?是你救我于水火,让我得以重生,我的命也是为你而活,为何你要逃避?难道,一起走过的日子你都忘了?还是,你舒烟楚另有他人?”舒烟楚心中一痛,猛抬头,看着他,道:“你不该来!昊儿,在这里,即使见到我,也得不到要的答案!”舒昊含情看她,道:“有什么灾难要你一个去承担?告诉我,让我与你分担好吗?”舒烟楚定定地道:“昊儿,我比你大,世俗是不容这样的事情的,再说了,你还有你的事要做,为了我?一个将死之人,值得吗?”舒昊悲愤道:“你都说了,是世俗不容,俗不可耐的东西,理它作什么?没有你,我做什么都没意义了。让我陪你好吗?一个人,不孤单吗?”舒涸楚苦笑着,回望水里,道:“如果我告诉我只有一年呢?”舒昊笑道:“我陪你一年。”舒涸楚闻言,沉默一会儿,才道:“谢谢你,昊儿,如果你不后悔,我也没理由再拒绝。因为,我也好想和你……一起……” 舒昊大喜,一边倒酒,一边道:“太好了!楚楚,你知道,我寻这一天,寻了多久?”舒烟楚抿着酒,不言。舒昊忽道:“哦,对了,你如何知道我的住处?”舒烟楚笑道:“闻闻你的袖子!”舒昊依言抬手,却有一股极淡的香气幽幽而出,心中顿悟:“我怎么忘了,楚楚你的‘绮罗紫丁香’了。”舒烟楚道:“你现在明白了。这香可是经久不散的哦。”舒昊脸上一红,笑道:“我好糊涂!被人跟踪了,也不自知。”舒烟楚押了口酒,道:“能发现我的,江湖上,也没几人了。” “前几天,江湖上传闻天族,南宫世家,晋王府,同夜都失窃至宝,怎么查也没个下落,南宫负也死在天山了,一件接一件的怪事,真玄啦。”舒昊夹着菜,忆道。舒烟楚道:“你说的,可是绿芙蓉,黄金箭,羊脂玉净瓶?”她顿了顿,道:“前两件还好,只这玉瓶不太好,没什么大用处。”舒昊闻言一怔,道:“你怎知偷去无用?”舒烟楚一时语塞,半天,才支吾道:“是呀,绿芙蓉可以炼功强身,黄金箭可以号令天下,可这玉瓶,除了能使枯木逢春长新芽,看也不能看,还不如丢了的好!”舒昊更不明白了,笑道:“你如何知道的?也许可以卖呀,又不是你偷的。”舒烟楚哑口无对,只有倒了酒满上,也不理会,一扬脖子,喝下去了。舒昊讶异地看着心上人,收回目光,却思想无暇:千面罗刹是何许人?难道会是眼前这个可人儿?不觉中,往事浮现。 十五 另一桩公案4 七年前,沈舒二人同走江湖。一日正午,走至某县衙门,舒烟楚急道:“昊儿,都中午了,好饿哦,前面就有家店,我们吃东西去?”舒昊点头应好,一拍身上,不禁惊叫:“糟了!我的钱不见了!”舒烟楚忙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那可是我们全部的家当呀!”舒昊更急了:“真的,怎么办?”舒烟楚叹口气,道:“你这个马大哈,怎么办?只好借用一下别人的了。”舒昊不解,问道:“借?这儿我们没熟人啦!”舒烟楚道:“借县太爷的!大门是一定进不去了,走小门罢。”说完,叫声“等我!”纵身跃入衙门内,舒昊尚未及阻止,只好原地等候了。不到半个时辰,“喂!”舒烟楚竟手提一大包黄白之物立于眼前,“用完了也不用还的。”舒昊接过手一看,大吃一惊:“是库银!”舒烟楚没好气地道:“干什么?想死呀?”说着,抢过手,用劲一捏,再塞入他怀中,问道:“是库银么?”舒昊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先前的印记早已消失和无影无踪了。 想到这件至今未破的案子,舒昊不由得哑然失笑,光天化日之下偷官司银,这身本事,如何怪化将两者连在一起呢?“你笑什么?”舒烟楚奇道:“我想起你盗库银的事了。”舒昊笑道。舒烟楚打个哈哈道:“还不是怪你,要不是你呀,我才不去作这样的飞贼呢!”舒昊忙笑道:“是是是,是我的错,楚楚,你还在生气?”舒烟楚“呸”了一声道:“才懒得理你!生你的气!”舒昊摇摇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大,性子比自己还小的可人儿,心中一遍荡漾。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这一日,南宫啸二人于汀湘阁等了一日,从正午到日落,却始终不见冷无言的影子。“冷捕头怎么了?都这半天了还不来?”南宫啸生平最讨厌别人失约。林泉枫忙道:“不对呀,冷捕一向很守时的,难不成出什么事了?”两人正自讨论着,忽见冷无言急急赶来,向二人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久等了。”林泉枫奇道:“冷捕,你去什么地方了,出事了吗?”冷无言道:“你们一定猜不到,我看见谁了。”他顿了顿,才道:“小魔女居然到了这里,追杀天山派那个红衣少女,更奇的是,一个紫衣少女用笛声对付……” 原来,冷无言一大早去看了母亲,便赶来河畔,希望快一点查出线索。路上,他四处看了看,猛见一团红影缓缓而去,定睛一看,竟是天山上那玩弄百合的异装少女,他心中稍有所动,便跟了上去。走不久,那少女一拐,转入一条僻静的小胡同,往一破旧的朱漆大门走去了。 冷无言闪身躲入花丛中,遥遥望去,那少女已轻轻拂去蛛网,伸手抚摸着尘封多年的大门,呆呆地,一滴泪滑落。“爹!娘!”许久,那少女终于开口了,双膝一软,“碰”地触地而下,伏身泣道:“不孝女双音来看你们了,七年了,女儿终于可以有机会首刃仇人,为你们报仇了,只是,为了我的生存,不知哥哥如今身陷何境,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哥哥平安,保佑女儿早日血洗仇家!”冷无言静静地听着,看着这座依和稀豪华尚存的大宅子,心中不禁叹气:原来她有这么一段血海深仇,不知她的仇家是何人,可以使这么一个大户人家家破人亡。 “沈双音”正在此时,凭空响起一记阴森森的冷笑,“七年前,你侥幸逃生,七年后,你还想再次脱身吗?”抬起,沈冷二人都吃了一惊,只见一黑一白两个人从天而降,走向沈双音。“你们是什么?”沈双音站起来,手托花篮,冷冷地问。黑衣人答道:“你的索命人!”沈双音退了一步,道:“你们是王公公派来的吗?”二人不语,只是步步逼近。这二人正是花氏兄弟。但见他们也不再开口,突地化作一黑一白两道影,扑身而上。 十六 另一桩公案5 “我们素不相识,无怨无仇,杀了我,于心何忍?”沈双音大吃一惊,口中娇叱道,手中不敢怠慢,将篮往上一迎,架住兄弟俩劈空而下的铁掌,哪料人小力单,怎耐两个大男人如山压顶?“你们算什么好汉!”她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脱口骂了一句,矮身一退,就地一滚,篮中两枝百合如箭飞射,分打二人胸中死穴。兄弟二人冷声一笑,同时侧身,两支百合擦身而过,径直向朱漆大门打去,入木三分!沈双音扶住花蓝,怒瞪二人,道:“你们以多欺少,以强凌弱,以大打小,以男攻女,是什么江湖规矩?!”花云重冷笑道:“在我们这儿,没有好汉英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是规矩!能杀了你就是强者!”沈双音心知无法脱身,骂声“无耻!”将篮中百合一罢,双指一掐,“咻!”地向二人打去,这一打,竟打得是落英缤纷,绿影重出。但见花氏兄弟左躲右闪,虽不至于爱伤,却有些手忙脚乱了。 插花术!花丛中,冷无言早已被这一幕看得是眼花缭乱,心惊胆寒了:想不到这女子竟会失传百年的插花术!这是何等奇妙的功夫,草木皆兵,只是,这女子的功力尚差强人意,可惜!思未毕,但闻一声惨叫,急转眼注目而视,只见沈双音使一招“贵妃羞花”,猛将一朵百合飞射,半空一转,竟转目标射向花云从,却不知花云从一生铜皮铁骨,百合茎虽贯以内力,硬如钢针,依旧无法伤及他。沈双音大惊,呆了呆,趁此机会,花云重飞身而起,一招“灵猿探臂”,右手“啪!”地搭在沈双音肩上,就势一扯,连皮带肉扯下好大一块。 护住伤口,沈双音已是娇喘吁吁,手中花篮已然坠地:“你们要杀就杀好了,既然我的命可以换取你们的享乐!”花云重没有半点仁念,道:“沈姑娘别怪我们,生意人,应该有一本生意经要念好才行。”说完,右手高举,暗运玄功于指上,步步逼近。沈双音靠在树干上,仰面向天,含泪闭目道:“爹,娘,不要怪女儿,愿你们在天之灵保佑哥哥血洗前仇!”花云重待她讲完,冷声一笑,顿时,五指如山,狠狠地砸了下来。 “不!”见此情景,冷无言早已不顾自己偷看,便要出去救人。突然,“呜!”一阵笛鸣,竟似有千万根针扎一样,顿时,整个便都软了似的,好生难受,心似乎被万斤铅石压住,喘不过气来,双耳嗡呜,眼前直冒金星。“什么人?!”花氏兄弟捂住耳朵,倒地挣扎,好容易挤出这几个字,早已是满面桃色,更生难过了。 没有回答,只有笛声悠悠不绝,摇意而出。时而浪澜起伏,时而静若湖水,忽明忽暗,忽高忽低,与远山相应,与近水相溶,但无论那一时,都令人窒息。“快住口!”花氏兄弟捂着不断往外跳的心脏,口中鲜血喷射,双目圆睁,要知道,曲终人散,乃是天理所在!沈双音望着二人,心中虽有说不出的难受,却远不及这般强烈。 “趁人不备,暗箭伤人,是英雄的,就出来比划!”暮地,远远传来一缕游丝般的声音,冷得出奇,平静得吓人,一波一波传开,竟将笛声压了下去,顷刻,一道白影低低闪过,再看时,花氏兄弟已不知所踪了。 冷无言一连碰到好些高人,心中又惊又喜,看那沈双间,正和一个手持紫月笛的人紫衣少女说话,不由得心中暗忖:想不到“心魔大法”竟是出自这位年轻女子之手,真是我辈人才济济,一代新人换旧人!他不敢细想,看看天色已晚,忽忆起与林泉枫二人的约会,忙起身,向汀湘阁赶去。 十七 主动出击 听完这段相叙,林泉枫与南宫啸面面相觑,他们心中都明白那个紫衣少女的厉害。“照冷捕的说法,最后带走花氏兄弟的应该是小魔女罗?”林泉枫道。“不会错的!”南宫啸咬咬牙,道:“定是那小魔女,她也来京城了!”冷无言看了他一眼,道:“我很奇怪小魔女的出现,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追杀沈姑娘吧?若是这样,又何必她亲自出马呢?”林泉枫沉吟道:“冷捕,你的意思是三件宝物在京城?”冷无言点点头,道:“我只是猜猜罢了,按理说,小魔女是不会轻易出林的。”南宫啸道:“唯一可以诱敌的,看来,现在也只有沈姑娘一人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便来到沈双音下塌的客栈,掏了点银两买了店小二带路。“客官,起了吗?”到了门口,小二提高音量隔门问道。里面传来沈双音有些虚弱的声音:“什么事?”小二答道:“没什么大事,一来送点水给客官梳洗,二来有几位公子有事求见。”里面一阵沉默,冷无言道:“沈姑娘不用担心,我们是有事相求,并无他意。”又一阵沉默,门开了,沈双音吃力地让开一旁,一脸的苍白。小二放下水,出去了。三人施礼而入,等沈双音关上门,才道:“冒昧打搅,挠了姑娘清梦,”说着,各自报了姓名。沈双音护住伤口,坐下道:“原来是你们,坐,那日在华山上,目睹南宫少爷的正义,令人钦佩。”南宫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其他二人,也坐下了。 “有什么事,你们说吧。”沈双音轻轻咳嗽,一边伸手倒茶,只觉伤口处丝丝沁血,丝丝疼痛。林泉枫见状,站起来拦住道:“姑娘请坐,你有伤在身,别麻烦了。”沈双音俏目微抬,看了他一眼,依言坐下了。冷无言这才开口道:“沈姑娘,你可知那杀你的人是什么人吗?”沈双音有些奇怪的看着三人,道:“你怎知有人要杀我?”冷无言叹道:“说来惭愧,昨日无意间撞见姑娘受挫,本因出手相助,哪知那紫衣女子的笛声,使冷某心有余而力不足,让姑娘受伤了。”沈双音闻言,面色稍缓,道:“要杀我的,当然是我的仇家。”冷无言正色道:“昨日出手那一黑一白的兄弟二人,乃是江湖人称‘小魔女’的天族第一杀手的左右护法。”沈双音抬头看着他们,道:“嗯,那又怎么样?”三人一时无语,林泉枫冲口而出道:“就是说,你的仇家买了小魔女作杀手,你性命危在旦夕!” 沈双音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脸色更白,似乎还有些青青的:“生死有命,虽然我不有很多事没做……但”她转过头,道,“你们就是来告诉我这些的?”冷无言摇头道:“不,不完全是,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请姑娘帮忙。”说着便将前后事宜细细地说了一遍,未了,又道:“有沈姑娘在,不怕找不到小魔女,这样,既可以杀了她为南宫兄报仇,又可以救武林于水深火热之中,更可以顺藤摸瓜,一举找到姑娘的仇家,为姑娘报仇。”沈双音扬了扬蛾眉,问道:“你知道我的仇家是谁吗?”三人摇摇头,林泉枫道:“不论是谁,我们都会帮姑娘。”沈双音站起身,走到那刚下枝的一篮百合前,一边细心地摆弄着,一边苦苦地笑道:“我的仇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近他的身。”她抬起头,叹口气,继续道,“他,就是今朝内廷总管,王公公,他有东西厂死士,御林军,连皇上都惮忌他三分,因为,朝庭许多大臣,就是他的心腹。而我家七百多条人命,就是拜他所赐。” 三人都不知说什么好,看着满眸凄凉的少女,那一份过早的哀伤,本不应属于她。“你们说的事,我会答应的,但我的一个心愿,也希望你们能真的帮我,毕竟,你们在江湖上朋友多,耳目也多,至于我的仇,只愿父母在天之灵保佑了。”沈双音沉吟道。林泉枫笑道:“你说,只要我们做得到,我们一定尽力而为。”沈双音福了福,才道:“多谢诸位,我想在报仇前,找到我失散多年的哥哥沈苍暮,当年家变,就仅存了我们兄妹俩人。”三人一口应承下来,林泉枫道:“事就这么定下来,我看,沈姑娘还是先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养伤才行,她伤得不轻呀!”冷无言也点头称是:“可上哪儿找呢?”南宫啸叹道:“我家已不是我家了,不然,倒是个可以养伤的地方。”说着,他皱起眉头,忽道:“这样罢,去我一个朋友那儿,那地方清静,人也少,小魔女应该不易找到才是。” 十八 不堪回首1 入夜,南宫啸一行四人,便匆匆往城外赶去。到得那小竹楼前,依然不敢贸然前行,南宫啸依旧朗声道:“南宫啸与朋友深夜造访,请仙仙见谅。”不一会儿,门开了,月光下,一白衣少女盈盈而出,冷冷的神情竟似月华一般。“仙仙,”南宫啸喜形于色。仙仙点点头,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率先入室,准备茶水去了。 四人落坐,冷林二人各自心惊,暗暗奇怪:好眼熟的布置,这一从清新,这一份淡雅,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底是何时亦有同样的一份震惊呢?“仙仙,”南宫啸柔柔地对倒茶的少女道:“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仙仙看了他一眼,不带任何表情地取笔写道:“有什么事吗?你说吧。”南宫啸道:“我有个朋友,受了重伤,想在你这儿暂住一下,可以吗?”仙仙轻轻扭头,看向沈双音,似乎在问:“是你吗?”沈双音被她这一看,全身好似跌入万丈寒潭,不由自主地打一个冷颤,忙道:“对不起,打搅了。”仙仙回头望向南宫啸,手上写道:“她怎么会受伤的?是什么人要伤她呢?”南宫啸道:“是沈姑娘的仇家下的毒手。”仙仙想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几人见了,喜出望外,又聊了一阵,便告辞了。 送走三人,仙仙独自呆坐于水边,望着水中冷月出神。“仙仙”沈双音走来,轻轻唤她,道:“我将茶具收拾好了。你没事吧?”仙仙摇摇头。沈双音笑道:“真的谢谢你。”仙仙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水,好似水中有她相思断肠的人儿。沈双音不由得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好美的女子,好美的月色,两个孤独的影,两颗冰冷的心,两相静静地对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不成她真是梦幻中的少女,月中的仙子吗? 沈双音收回思绪,叹口气轻道:“再美的东西也有缺陷,这就是上天造物的道理。”仙仙闻言,内心一震,猛地起身,取笔写道:“你为何被追杀?”沈双音看了,凄然一笑,道:“这话说来就长了,那时,我才十岁……” “圣旨到——” 七年前的一个艳阳天,大内总管王公公高捧圣旨,大步流星地踏入定国将军府,带刀侍卫,锦衣卫,不离左右,相伴而行。 “定国大将军沈青海接旨——”王公公拖长声音,待众人跪下,口称“万岁”后,这才清清嗓子,展开圣旨,朗声念道: “奉天成韵,皇帝诏曰:沈青海身为朝廷二品定国大将军,私通敌国,陷害忠良,知法犯法,触怒龙颜,特旨消去其官职,夫妇二人辕门候斩,其余人等,十六岁以下发配边疆,永为军奴外,一律问斩,就地执行,御此,谢恩。” 犹如晴天劈雳,沈青海早已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冤枉!”之声,起伏不定。“相公!”夫人扑过去抓住呆若木鸡的丈夫,泪如泉涌。“沈青海,你想抗旨吗?”王公公厉声喝道。沈青海闻言而动,全然不明白为什么。王公公皮笑肉不笑,道:“这就对了嘛,锦衣卫!”他手一挥,接着,将军府内一片刀光血影,惨叫连连,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剩下的,就只有一双儿女,十五岁的沈苍暮和十岁的沈双音。 沈苍暮抱着妹妹,目瞪押走父母的仇人,咬牙不言。沈双音早已吓得面色灰白,偎在哥哥怀中,小声叫道:“娘!娘!”沈苍暮看着尚小的妹妹,理理她的发鬓,在她耳边道:“记住这些人的面孔,特别是那个公公,一定要逃走,为爹娘报仇雪恨!”沈双音睁大眼睛,恐惧地看着兄长,虽不太明白,却仍印在心底,点了点头。沈苍暮心头一酸,一把抱紧妹妹,含泪泣道:“可怜的双音,这么小就……” 十九 不堪回首2 第二天,沈氏夫妇被押上法场,昨日尚是欢天喜地,今日却是泪洒江洲。“沈青海,”时辰未到,王公公仍高兴万分,想到对方将死,禁不住怪声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的?快讲,否则就没机会了!”沈青海猛抬头,怒目相送,道:“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只是我沈某人,一生为官,为国为民,一颗忠心可诏日月!奈何朝廷有你这样的小人,昏君听信谗言!我死不足惜,只可怜这大好河山,毁于你等之手,毁于昏君之手呀!”王公公阴阴地冷笑着,让他激动。看看时间,午时三刻已到,更不多言,手中令牌一扔,大声道:“行刑!”但闻钟鼓齐鸣,三十二声之后,刽子手刀起头落,两股血箭飞射而出,沈氏夫妇顿时魂赴黄泉路。 先不说他二人回归极乐,却道沈氏兄妹,此时正在押解途中,因二人年纪尚,便只换了囚服,没上镣铐。“休息一下再走!”领头的心中颇为不满,这么大太阳,只为两个小娃儿,也就爱管不管的。 众人坐于树阴下,沈苍暮抱着妹妹四下张望,其中一人见状,笑道:“这里倒是作十面埋伏的好地方,地势好,树多,要怎么躲就怎么躲!”沈苍暮闻言,心中一动,一眼看去,果如其言,四面树木参天,奇花异草比比皆是,又人迹罕至,若要逃命,非此处不可! 沈苍暮大喜,附于沈双音耳边,道:“等会儿起身,你就往山里跑,别回头!”沈双音看着身后,点点头,道:“哥哥,音儿等你来接音儿,别扔下音儿!”沈苍暮拍拍她的头,强抑着伤悲,道:“我知道,音儿放心,哥哥很快就来接你,别忘了爹娘!” “喂,走了!”正值二人说话时,押送的官兵已没精打采地起身。不待他们反应过来,沈双音早已窜上山头,一闪身入林,不见了。原来这女儿身为将门之后,虽娇生惯养,但耳闻目濡,加之平日里逗玩,行动颇为敏捷,再这层林密集,就不难脱逃了。“妈的!,只好说病死了一个,快走!”领头的也懒得去追,没好气地一掌打在沈苍暮身上,沈苍暮站立不住,一个踉跄倒地,也不吭声,爬起来,往前去了。 “时至今日,”沈双音双手扶头,从回忆中清醒,往事依旧清晰,“我也不知那以后我哥哥怎么样了。”她默默地任泪水滑下,痛苦地道:“现在,长大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报仇,然后与哥哥团聚。”仙仙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道:“放心罢,老天一向很仁慈,也许你哥也逃脱,现在也在找你呢。”沈双音点点头,“我也只好如此安慰自己。”话未犹,忽觉不对,惊讶地张大嘴,指着仙仙,结巴道:“你,你,你,你不是哑巴?!”仙仙一呆,淡淡地回头看着她,冷冷地道:“我有说过我是哑巴吗?”沈双音忙摇头,道:“不是的,你一直不开口,我们都以为,以为……”仙仙看着水中的月亮,打断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原则与苦衷,就像被派来追杀你的人一样: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完,起身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罢。”说完,径自回房了。 几日来,在仙仙的精心照料下,沈双音已日渐好转。这日,南宫啸三人早早便到了,几人团团围坐,谈笑一阵,便商量起正事来。沈双音望着默默独坐的仙仙,心中怎么思量也不明白,这些时日,两人都不愿旧话重提:常叹天公不作美,倒忘了上天也有爱美之心,仙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又有多少瞒着我们呢?她那么完美,淡淡的愁,淡淡的冷,淡淡的傲,是别人学也学不来,学也学不会的,她,就好似一团谜…… 二十 知音少 “沈姑娘,怎么了?伤口还痛?”林泉枫关心地望着出神的沈双音,有些焦急地叫了好久。沈双音如梦方醒,回过神来,道:“没有,没有。”南宫啸笑道:“你看仙仙干嘛,她是局外人,可以不发言的,你可是当事人,要出主意的哟。”沈双音面上微红,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道:“知道了,你们说罢。”南宫啸道:“我想,沈姑娘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兵分两路,一面继续查找‘千面罗刹’的下落,一面引蛇出洞。”三人都点头应允,林泉枫道:“那,我和沈姑娘一道,冷捕和南宫兄一道。”南宫啸闻言,皱皱眉头,邪邪地笑道:“为什么你和沈姑娘呢?我不行吗?冷捕不行吗?”林泉枫脸上一朵红云,抓抓头,道:“我的逃命功夫一流,小魔女那么难缠,我和沈姑娘可以脚底抹油,溜嘛!”二人故作恍然大悟状,点头示意,早窘得林沈二人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忽然“铮铮”两声清响,四人住口回眸,只见仙仙已然坐于琴前,如玉般的手指一滑,顿时,一缕琴声似山泉吟唱,似小溪欢歌,清快明捷,令人如沐春风,过不了一时,她皓腕轻抬,玉指一转,弦乐骤歇,待再起时,又仿佛在云端雾际,遥不可及,轻轻地,诉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忧伤,凄然而孤独,悲凉面寂寞,缓缓地,注入每个人心间。 望着专注的仙仙,望着弦上舞动的十指,那似冰窟一般的美丽,沈双音皱皱眉头,不明白仙仙到底想做什么,她很想告诉南宫啸,关于这个奇怪的女人,有太多神秘,要小心为上,但是,她又该以何种身份,什么角度去说呢? 猛地,只听“嘎”一声,琴声窄止,一切又都恢愎平静。“为什么不弹完呢?”林泉枫似笑非笑地问。仙仙指尖地弦上挑起一声清脆,闭上双眸,叹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众人闻言,狠吃一惊,齐道:“你原来会说话?”南宫啸更是不知如何表达此时的感情,心中那股暖流,也不明白是喜还是悲,慢慢走上前,拉了仙仙的手,朦朦地问道:“仙仙,你为何一直假扮哑女呢,让我好生为你可惜。你……”仙仙抽出被南宫啸紧抓不放的玉手,看着上面殷红的血印子,道:“对不起,我曾答应姥姥,不在人前启齿说话,理由是,为了保护自己。”说着,她抬起长长的睫毛,盯着沈双音瞪大的美目,一动不动。 “只可惜!”仙仙收回目光,突地惨笑一声,用长长的指甲在弦上狠命地一划,只听见接连几声巨响,五弦俱毁!“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凭谁听?”边说着,边抱了心爱之物,往水中一抛,但见琴身在空中划了个美丽的弧线,“卟嗵”一声,落入水中,触石而裂。“仙仙!”南宫啸冲上去,还来不及阻止,只好注视着水中呻吟的断琴,又看看仙仙,只感到一阵陌生。仙仙最后看了一眼一分为二的琴身,道:“昔人有摔琴谢知音,我今有断弦慰自己。与其无人能懂,不如从此不弹,若他日能逢知我者,再断弦重续。”她抬起头,妙目扫过众人,那是一种从未人见的伤,很痛的那种,只轻轻地,淡淡的一瞥,却让人觉得万分沉重,那么深的心酸,于是,更冷了,更凉了…… 仙仙叹口气道:“你们走罢,日后也别到这清静地儿来了,这儿太冷,掺不得恩怨情仇,这儿,只需要安静。”几个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林泉枫看了下沈双音,问道:“仙仙姑娘,沈姑娘可以再借宿几日吗?外面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仙仙冷笑道:“几日相容,已是最大限度,她伤已好差不多了,请回吧。”南宫啸摇头含悲道:“仙仙,你好绝情,难道我们就不能算是朋友?”仙仙轻蔑地道:“相交即使满天下,知音又能有几人?朋友?我不相信朋友的。”南宫啸听毕,纵声狂笑,道:“原来,一直是我自作多情,对不起,打搅了!”说完,返身冲了出去。冷林二人见状,忙道了“告辞”跟了出去。 沈双音目送三人离开,道:“仙仙,南宫少爷对你一片真心,你这样很伤他的心的。”仙仙冷笑道:“真心?是你看过,还是体验过?”沈双音有些愠怒,道:“仙仙,你这样子,没人愿意和你做朋友的,就算有一颗真心,也会被你伤透的!”仙仙转过头来,目光直逼她的脸,道:“我没有朋友,我也不需要朋友,这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早一天痛,日后或者会好过一点儿!”沈双音倒是一怔,道:“日后?什么日后?”仙仙没有回答,只是道:“你可以走,别让我下来时,再看到你!”说完,起身上楼去了。 二十一 危机四伏1 此事暂且不表。却说自那日被舒烟楚的笛声伤了后,花氏兄弟一直细心调养,方见好转。“你们伤势如何?”这日,小仙女现身来看,一个声音自其腹中发出,问道。“多谢主人相救,属下已好了许多,”二人见了,都忙施礼相见,花云重道:“只是属下办事不利,让沈双音侥幸逃脱,请主人治罪。”小仙女手一举,示意他二人起身,那声音道:“这与你们无关!心魔大法,乃是所有习武之人的天敌!以后小心就是!”顿了顿,以继续道:“明日,冷无言与南宫啸将去追查盗宝人的下落,你们也派人查找‘千面罗刹’的行踪,看看结果如何,随时通报。”花云重忙应声:“是!”小仙女点点头,示意二人休息,也不再多说,飘身出去了。 “喂,林泉枫哦,这么走下去,什么时候是尽头呀?”第二天,沈林二走了好些路,却寻不见小仙女的下落,沈双音不由得抱怨道。林泉枫笑道:“我的小姐,你以为小魔女在等我们啦?找吧,随便逛逛,也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说不定就出来‘千面罗刹’了呢?”沈双音没好气地道:“关我什么事?”林泉枫道:“有宝就有小魔女嘛,笨哦!”沈双音闻言,嗔道:“你才笨啦,笨狐狸!”林泉枫嘻皮笑脸地道:“狐狸是狡猾,笨!”沈双音一见说不过,赌着气不说话。林泉枫见了,忙又上前劝道:“别生气嘛,我是笨狐狸,好不好?” 二人正嘻闹着,忽闻耳边一声道:“这样也能有心思打情骂俏?”两人一惊,住手四望,猛见一团白影闪过,向西去了。二人对视一眼,各展轻功,飞身而追。那白影,时隐时现,走了有十数里,来到一片树林中,再不现身了。“小心,沈姑娘!”林泉枫压低声音道,同时暗提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各面动静。沈双音手中拈了支百合,随时准备攻其不备。 “倒是挺小心的!”突然,那声音在身后冷笑道。两人同时回头,正是他们遍寻而不遇的小仙女,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她什么时候现身的,居然没一点动静!就好像一个幽灵!“找我吗?”一个声音破空面出。“你不是要替王公公取我性命吗?”沈双音横眉反问道。那声音道:“一千两金一颗,你的人头卖了个好价钱。”看不清小仙女的表情,但二人都可以感到阵阵阴冷。“想取货,还得问问我们手中的兵器愿不愿交货!”林泉枫恨声道。那声音笑道:“别急,一个一个来,你的命可丢不得,那是柏一飞的,我可没卖到那么好的价。”林泉枫怒道:“两个人对你一个,是你自己找死!”说着,欺身一招“勾星吐月”,他长臂轻舒,一伸一抓,便要刁小仙女右肩。小仙女轻身让过,那声音接着道:“好好,算我亏,你们并肩子上罢。” 沈双音心中一股无名火,一招“排山倒海”,提掌而攻。小仙女不慌不忙,冷冷地注视着二人,凝目以待,似乎根本未放在心上一般,直至逼近眼前,却身形一闪,令二人扑个空。那声音笑道:“再来,还未碰着呢。”林泉枫闻言大怒,纵身而起,凌空提拳砸下,劲力十足,大有一招毙命之嫌。沈双音见状,手中百合一扬,顿如利箭破空,以迅雷不掩之势插向小仙女。小仙女倒是微微一惊,只见她侧身避开顶上泰山之力,举起右手,横空一扫,似离弦般的花枝霎时一分为二,纷纷落下。 二人再袭又一次落空,都怔住了,尤其是沈双音,竟还不明白小仙女是用什么斩断了花茎!小仙女向前迈了一步,那声音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找进来!今天,玩也玩够了,该是了断的时候了!”余音未了,小仙女双手出袖,并若利刃,迎面划起一道长虹,劈向沈双音。沈双音不由骇然,忙使开“引蝶穿花术”,飘身闪过,待回头,林泉枫已展开拳脚,扑将上去。小仙女满目杀气,手下生风,虎虎袭来,犹似银蛇出洞,招招辛辣,好不利害。林泉枫自知非其敌手,每次出招,必抢在先,攻在后,守住尾,制敌于机先,攻其不备。 二十二 危机四伏2 一时间,二人你来我往过了四十余招,虽林泉枫出手较顺,却十分被动,处处被小仙女牵制,渐渐处于下风,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林泉枫一心要扭转局势反手一拳,攻其上三路,招未老,手一翻,改扫其下三盘。小仙女处变不惊,正中下怀,早已持起手刀,跳开三步,凌空罩下,但闻一声惨叫,林泉枫被刀光一扫,摔出去四五丈远。 “林泉枫!”沈双音一声娇呼,扑去抱住鲜血涂口的林泉枫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小仙女一手挥下,不是别处,却是林泉枫整张右脸及至左胸上,伤口长有尺余,深可见骨!“好狠的手!”看着小仙女尚在滴血的右手,沈双音悲愤交加,怒目圆睁,瞪前眼前的白衣人。“是他自己找死,怪得了别人?我可是叫他去找‘绿芙蓉’的。”那声音丝毫没有半点温情,漠然由半空甩出。沈双音娇声一叱,一篮百合倾尽而出,好似千万支利箭齐发,呼呼面来,好不吓人!小仙女艺高胆大,冷眼视之,脚下排开迷踪步,在花间穿行,随手一招,抓住一支百合,“咻!”地甩向沈双音,双足一顿,飞身排来,便要取其首级。沈双音避开百合,急低头俯身,小仙女手刀竟与之擦顶而过。“小魔女,你好毒!”沈双音悲愤交加,口中骂着,手上却不敢有半点松懈。那声音凌空狂笑,回答道:“插花术我是不会,甩手箭也只懂得皮毛,但要你的命,却是很在行!” 沈双音回头看了看已昏死过去的林泉枫,心中一酸,不觉落下泪来:想不到我大仇未报身先死!哥哥,你在哪里?爹,娘,你们为何不保佑女儿?!她暗叹一声,凝神应战,再不敢有其它想法,虽然,就她的功力,根本不足以与小仙女对抗。“看来,我是不死不行,今天,我们就拼个同归于尽!”沈双音怒道。手在腰间一拍,抽剑在手,“唰”地刺出,银光烁烁,寒气夺人!一招“灵猿探臂”,剑锋一挑,凌空一晃,反手抖出,直取小仙女咽喉要害之处,小仙女眉尖一冷,双管齐下,手刀直插沈双音心脏,一取“肩井穴”。沈双音岂敢怠慢?逼得半途收招回身,凌空一转,一招“天女散花”,剑似绞龙出海,几起几落,虚中带实,实中有虚,正是天山剑法的精妙所在,她手把三尺青锋,连用几招,犹如半空落下道道银虹,弥布天际,令人应接不暇。小仙女见状,忙身随剑势,施展开“迷踪眇”,避其剑势。“好个‘天女散花’!”就在此时,那声音再次荡开:“我就用天山剑法陪你走几招!” 只见小仙女手变刀为剑,以指作锋,化气为虹,挽一朵花,虚晃两下,猛地冲起,将沈双音封于其间,滴水不漏,指尖所过之处,竟是人体三十六处大穴!沈双音大吃一惊,要知道,此招用天山派剑法的不传之秘,名曰“封门三十六斩”,威力无比。她眼见肉光闪闪,只得再用“穿花引蝶术”,快步离开,怎奈,身形再快也不如小仙女的手快,早已不知身中多少剑了。“怎样?”那声音道:“对吗?”沈双音强忍全身上下痛疼,也不答腔,暗自封了自己几处大穴,剑兴一翻一挑,抖落出去。 两人一白一红,一剑一手,折有十余招,沈双音剑剑受制,招架之余,连剑法也施展不开。小仙女沉着应战,冷酷的世事已让她的造诣极高。沈双音剑尖一晃,便要硬夺而出。小仙女玉指双并,随手一弹,一声闷响,沈双音的软剑早已一分为二!小仙女杀性顿起,纵身而起,猛吸一口气,前招未老,却一个“狸猫翻身”身形暴长,一个翻转,到了沈双音身后,手起掌落,便要取其芘芭骨。沈双音忙抽身回招相应。说时迟,那时快,小仙女玉指如山,半空中变掌为抓,竟使一招“泰山压顶”,凌空闪电般抓下,钳住沈双音肩骨,用劲一捏,只听得“咯咯”几声响,沈双音已是痛得惨叫连天,冷汗淋漓,跌坐在地上,右手却不敢去碰动弹不得的左臂,只好铁青着一张俏面,怒视小仙女。 小仙女步步逼近,那声音依旧围绕着她响起:“结束了,沈双音,别怪我无情,一切都因为你的名字,叫沈双音。”沈双音恨道:“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魔王!为了钱,什么都肯做!”那声音冷笑道:“你错了!事有做得,做不得,谢谢你的夸奖,万分荣幸。”小仙女慢慢举起沾血的右手,狠狠地向沈双音天灵砸去。 二十三 捡一条命1 就在这生死攸关,性命俄倾之际,陡闻一阵笛声悠然而出,荡气回肠。小仙女柳眉轻颦,但觉心似翻江倒海,肠如寸断,好像有万千金针直扎五脏六腑,令人窒息。她心知沈双音来了救兵,忙运气护住丹田,足尖一顿,飞身离去,只留下那声音道:“过得了初一,过不了十五,沈双音,你好自为之吧!”沈双音松了口气,忍痛负伤扑向林泉枫,叫道:“林泉枫,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流了好多血呀,会不会死呀?”林泉枫悠悠转醒,吃力地朝她笑了笑,又昏过去了。 “双音,”沈双音正呼喊着林泉枫,听见有人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楚姐姐,他是不行了!怎么办?”来者正是舒烟楚和舒昊二人。舒烟楚扶起同样伤痕累累的沈双音,怜道:“你怎么样了?”沈双音看着血肉模糊的肩头,苦笑道:“没什么,只要一点药膏,三两天就好了。”她转过头看着不省人事的林泉枫,“倒是他,我该怎么救呀!”舒烟楚笑道:“你自己不就个大夫吗?怎么救,问你呀,我看他只是外伤罢了。”沈双音面上稍有红晕,低头道:“但是他流血过多,我怕……”舒烟楚道:“先别说这些,找个地方你们二人疗伤才是正经的。”沈双音点点头,舒昊抱起林泉枫,三人一同,往城外去了。 “仙仙!仙仙!”到了那座精致的小竹楼,沈双音便强撑着难当的身子,虚弱地喊着。不一时,只见仙仙从楼上缓缓拾级而下,冷冷地注视着众人,目光中,有好些不耐。“对不起,仙仙!”沈双音上前,满面愧色,额头的汗水点点下落:“本不该来打搅你的,但是,林公子他伤得太重了,你这儿是最好的地方。对不起。”仙仙没回答,却看着她身后的两个人。沈双音忙介绍道:“这是舒烟楚姐姐和舒昊舒公子,是他们救了我们。”仙仙听着,目光落在舒烟楚手中的紫月笛上,幽幽地道:“好一支精巧的笛子!”说完,又转向沈双音:“我不怪你,不过,救完人就走罢,这里怕血腥味儿!”沈双音闻言,如释重负,忙点点头,便要为林泉枫清洗伤口。舒烟楚拦住道:“先找一间静室,你凋理好自己的身子。他就交给我和昊儿,别担心。”沈双音感激地点点头,依言上楼去了。 过了很久,沈双音终于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到认为已无大碍了。下楼来,只见仙仙一人依旧坐在原来的地方,一动未动。“仙仙,谢谢你。”她有些想哭。仙仙眼角轻动,看了她一眼,道:“不用谢我,我也不想他死。”沈双音还欲说什么,就听见楼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楚姐姐!”她迎上去,舒烟楚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道:“好些了吧?脸色也没才见时那么白了。”沈双音道:“小魔女并没有下狠手要了我的头,她想要的,是我的头。”舒烟楚道:“他也好些了,上了药,正休息呢,你的药挺不错的,很见效。”沈双音这才忽然忆起,忙道:“谢谢你了,楚姐姐。”舒烟楚摇摇头,笑而不答。 沈双音扭头转向一言不发的仙仙,道:“仙仙,对不起,有没有办法可以通知南宫少爷他们的。”仙仙站起来,看着三人,道:“有,去找他们。”舒烟楚道:“可不可以请姑娘跑一趟?”仙仙皱起俏眉,樱唇微张,却不曾开口。舒昊也道:“我们不太方便,望姑娘劳架。”仙仙收回目光,道:“也好,有他们在,这里的腥气尚可少些了。”三人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至少有一点他们都知道,仙仙愿意去了。 待仙仙离开,舒烟楚笑了:“我想,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像她这么美的人了。仙仙,名儿也好。”舒昊道:“不好!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好!”沈双音叹道:“她从小就一个人生活,听说,还曾在紫竹林边住过呢。”舒烟楚心中若有所动,道:“该不会是她吧?”舒昊望着她,道:“小魔女?!”沈双听了,“卟哧”笑出声来:“才不会呢,她可是个文文弱弱,刀都扶不动的小女子。”舒烟楚也点点头,也中总也觉得怪怪的,口上却道:“好了,上去看看林公子罢。”说着,三人都往楼上去了。 二十四 捡回一条命2 不多时,却见南宫啸二人急急赶来。沈双音心中仿若大石落地,喜道:“南宫少爷,冷大哥!”南宫啸笑道:“听说你受了伤,怎么样了?没事吧?”冷无言亦道:“你没伤太重吧?林兄呢?”沈双音道:“我只是点小伤罢了,倒是林公子他,伤得不轻,还没醒呢!日后,可能还会在脸上留下疤痕。”三人边说边上楼来。还未见着林泉枫,便先看到舒烟楚二人立于房中,顿时止住脚步不前。沈双音忙道:“是楚姐姐救了我们,还有舒昊舒公子。”南宫啸,冷无言当然知道这眼前的是何许人物,都打揖问好,互通了姓名。 看过林泉枫,只见他双眸紧闭,脸色有些发白,但呼吸平稳,似是已无大碍了。南宫啸松了口气,提起的心这才落地,猛地,他四下里张望,心又一次提起,口中不住问道:“仙仙呢?仙仙呢?”沈双音闻言回头,果不见同行的仙仙,知他心下着慌,便安慰道:“别担心,也许她觉得不习惯这太重的血腥味儿呢?”南宫啸“哦!”了一声,若有所失地坐在一旁,等待林泉枫醒来。 日头西下,看看已过了一天,林泉枫终于迷迷糊糊开始喊着口渴,众人喜出望外,心下均安定下来。沈双音擦着欣喜的泪水,笑道:“你醒了?吓死人家了。”林泉枫吃紧地笑着,道:“你在担心我?”沈双音红着眼睛嗔道:“谁担心你呀,只是不想看着你死罢了。”说着,背过身去。“你呢?没事吧?”林泉枫看着她包着绷带的右肩,自已却跟着抽了一下。沈双音道:“没事了。多亏有楚姐姐和舒昊公子,不然,我们早死了几百次了。”林泉枫听闻,这才注意到床边的两个人,忙要起身道谢,舒烟楚忙拦了道:“别起来了,你躺着罢,以后再说谢罢。”林泉枫道:“二位大恩,林泉枫没齿难忘!”舒昊笑道:“林兄没客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房内,众人因有惊无险而开怀,屋外,却有一个为相思而断肠。南宫啸见林泉枫已平安,心中,另一份牵挂却快速漫遍全身,眼见天色又晚,却始终不见仙仙的踪影:她究竟怎么了?出事了吗?“南宫兄,是在担心仙仙姑娘?”南宫啸叹道:“何尝不是?天色渐暗,她一弱女子,不知……”他回头,有些凄然地注视着问话的舒昊,剑眉紧锁。舒昊拍拍他的肩,道:“没事的,放心好了,吉人自有天相,况且是如此一个美丽女子,上天更会怜惜的。”南宫啸苦笑一下,似是在问“是吗?”这些时日,家中变故,父死母散,一连串的打击,唯让他支撑到现在的,就是仙仙那别人如何也体会不出的温柔,如今,连这种笑也没有了,他真不知还有什么可以活下去的了。 思未毕,外面黑影一闪,过去了。二人警觉地喝声“谁?”齐齐飞身追去,只是月光清冷,哪里有半个人影?待返身时,“咻!”一声冷响,南宫啸手中,已多一支带张书信的没羽箭。“写什么?”舒昊问道。南宫啸感到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心忍不住一阵狂跳。他打开纸条,迅速看了一遍,抬头迎上闻声赶出来的朋友,那询问的目光,恨恨道:“仙仙被小魔女抓去了!”众人都吃了一惊,道:“她是如何找到此处的?”南宫啸将纸条揉得粉碎,扔入水中,咬牙道:“怪不得仙仙说这儿要的是清静!”说完,独自离开。冷无言一个跃身,入水抓起尚未湿透的纸条,展开来看,上书:“若要仙仙平安,三日后,二更天,恨天崖上,沈双音,一命换一命!” 二十六 兄妹1 “是冲着我来的罢?还连累了仙仙”沈双音有些黯然,道:“看来,小魔女非至我于死地不可。”冷无言道:“这不怪你,怪只怪买凶杀你的仇人。”舒烟楚道:“别自责了,双音,三日后,我们一起救出仙仙不就行了?”沈双音道:“还是我一个人去吧,只要我死了,一切都好了。”舒烟楚道:“别傻了,双音,我们本就要找小魔女嘛。”冷无言也道:“沈姑娘,你死了,你的哥哥怎么办?你不是要的他吗?失散那么久,你不想他吗?还有你的家仇?你说有七百多条人命的!”沈双音不语,却也好些不甘。 “你哥哥?”忽然,舒昊疑惑地问道。沈双音木然地答道:“是呀,我哥哥。”舒昊走近她,道:“你哥哥叫什么?怎么会有七百多条人命的仇呢?”沈双音吓了一跳,伤口抽了一下地痛,倒退一步道:“我哥哥叫沈苍暮,七年前,我爹被王公公这个奸贼陷害,全家问斩,只留下了我们兄妹俩,失散了。”舒昊听着,忙不迭在衣服里翻找,众人看着他二人奇怪的样子,都不吭声。“你认识这个吗?”不久,舒昊从最里面小心地掏出一块玉袂,真是精致!小小的玉面上,雕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龙,穿行于云间,在他手中,放出熠熠光彩。沈双音只看了一眼,突地双眼模糊,木木地,呆了半晌,才扑到舒昊身上,大哭起来:“哥——你这个骗子!你说过来接音儿的!” 舒昊被这一扑,千百年来男儿的坚强都抛诸脑后,和着妹妹的声音,泣道:“对不起,对不起,音儿,是哥哥的错,哥哥没有忘了你,没有!”沈双音哭了一阵,推开他,从白嫩嫩的脖子上扯出一块红线吊着的小玉袂,和舒昊的同样精致,只是上面雕的是一只美丽的凤凰,两块玉袂一合,竟是一对!她哭着笑着,道:“哥,你看,我的,好好的带着呢!”众人看着这两兄妹相认,一时间竟都泪流满面,这份浓浓的人情味,竟冲淡了刚才的不愉快。 等这兄妹俩平静下来,大家这才坐在一处,细细问起缘由来。“对了,”沈双音拉了哥哥的手,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改了姓名呢?让我老半天找不着你。”舒昊笑道:“你逃走后,我跟着就生了场大病,押解的差役见我病秧秧的,就把我丢在山头,回去报病死了。幸好路上遇见了楚楚,她救了我,还治好了我的病,教我功夫,”说着,他把目光深情地投向舒烟楚,“是她听了我的故事后,怕引来杀身之祸,才叫我暂随她姓,改了名儿的。”沈双音看着舒烟楚,那一份感激之情,滥于言表,她深深一福,道:“楚姐姐,你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双音不知这世以何为报!”舒烟楚笑着扶她起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能兄妹相认,再好不过了。昊儿,”她转向舒昊,“我看你还是认祖归宗,还了原来的姓名才是。”舒昊点点头,道:“是。”又转头问:“音儿,你逃走后,怎么会成了天山弟子呢?”沈双音笑着道:“我有奇遇呀,哥,你信不信?” 原来,沈双音那日奔入山林,没命似的一路猛跑,不觉中入了深山,迷失了方向。天色渐晚,又冷又饿,又惊又怕的她,只得抱在一处,勉强过了一夜。待她醒来,已过了辰时,小双音挣扎着起来,继续小心前行,只可惜树木成林,方向难辨。忽听得一阵人语,从林深处传出来,侧耳细听,乃是歌唱之声,道是: “观棋河拦,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制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山,持斧断枯藤。不会机谋算尽,不求名得生机,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快乐意难寻。” 小双音听完,不觉呆住,虽未全懂,倒也明白个七八分,心知遇上个心高气狂的隐士了。 不一时,但见一道人,生得是容光焕发,气宇不凡,他手提一柄小利斧,背一个小竹箩,一边采药,一边行近。“哪里来的小姑娘?一个人不怕大虫吗?”他见了小双音,吃了一惊,走上前细细打量着。小双音睁着大眼睛望着他,害怕际退了一步,抽身要走,却被拦下。道人大笑:“你怕我?那你不怕大虫吃了你?”小双音不回答。道人想了想,又笑了:“你一定饿了,又在这山深林幽之中,所以害怕。你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我家就在这不远,去吃点什么东西。”小双音吞了下口水,点点头,随他北去。 二十六 兄妹2 “来,洗个脸,换件衣服。”到了一间茅屋里,道人一边说,一边动手,待小双音梳洗好了,不觉眼前一亮:这女孩长得真是水灵灵的,冰肌雪肤,可爱极了。他捏捏小双音手臂,喜道:“虽不是最好,却也是个难得的习武料子,愿拜我为师吗?”小双音缩了一下,没开口。道人大笑,道:“你不用怕,我乃是天山派弟子,道号一扬子,你呢?”小双音怯怯地道了。一扬子点点头,道:“你什么时候愿意来,就给我倒杯师付茶就行了。我也知道你无处可去,你就留下好了。”小双音记挂着兄长相救,闻言便点下头,准备等待兄长的出现。 然而,山中岁月容易过,晃眼又是七年,沈双音始终没有等到兄长,却习惯了每日采药、练功的生活,而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哥哥,然后报仇。 这天,沈双音采药回来,忽见去游半载的一扬子端坐于屋中,便放下手中的物件,迎上去,道:“道长回来了?”一扬子点头道:“双音,你在山中已有七年了罢,该是下山的时候了。”双音一怔,眼圈顿时红了,道:“道长,你赶我了?”一扬子道:“不。你有大仇未报,我有心愿未了,如果些次下山,你肯帮我了却,也算是不负我七年苦心栽培了。”沈双音突地跪在地上,泪水一涌而出,道:“师付有什么就吩咐徒儿罢。”一扬子心中大喜,道:“你终于肯认我为师了?”沈双音含泪点头泣道:“若非师付收留,徒儿只怕早已是深山野鬼,不复存在了。”一扬子点点头,欣慰地笑道:“双音,师付没白疼你呀。” “我这次下山,”一扬子娓娓道来,“本意是想去天山看看,不想我师付,你的师公,身染重疾,而为人子弟的我,却无法替他老人家消解痛若,要知道,我是被遂出师门的不肖子弟呀。”他顿了顿,不理会沈双音多么惊讶的目光,“于是,我想回来带上最好的药材,去为他老人家治病。一来,可以赎我心中罪孽,二来,希望师付能够原谅我,让我回去天山,那此生亦无憾事了。”他又叹了口气,“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我也将不久于人世了。”沈双音忙道:“怎么了,师付?”一扬子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打断,接着道:“我唯一的心愿未了,死不瞑目。双音,我希望你可以带着上好的药材,和师付年前送你的那口软剑上天山,为你师公治病,请他老人家原谅我这个不肖弟,师付死也甘心了。”沈双音使劲点点头,一扬子松了口气,笑道:“谢谢你,双音,我算是收了个好徒弟。”说完,头一垂,早已含笑而去了。沈双音收起伤悲,含泪葬了一扬子,七日后,便出发往天山去了。 刚踏上天山,便有两名天山迎宾弟子上前来,对她施礼道:“天山地界,请姑娘报上名姓。”沈双音回礼道:“小女子沈双音,劳烦二位辛苦了。”二人闻言,道:“请沈姑娘随我们来。”说完,于前带路。到了大殿,二先告退下去,不久,便见一中年汉子走出,对她打揖道:“在下天山弟子吕良西,想必沈姑娘一路远来,辛苦了。”沈双音立身道了“万福”,才说:“小女子受家师遗命,特来为贵派石应雄石老前辈病。”吕良西心中一惊一喜,道:“沈姑娘小小年纪,果能为师祖医得这千年恶疾?”沈双音笑道:“吕掌门似乎信不过我?”吕良西忙道:“沈姑娘误会了,只是姑娘年纪轻轻,若真有此妙手,实乃我武林之福。”沈双音含笑道了“多谢”吕良西双道:“不知沈姑娘师承何人?”沈双音沉吟良久,方道:“先师,一扬子!”吕良西又是一惊,道:“你是师叔一扬子的关门弟子?师叔他老人家…”沈双音叹道:“师付他老人家已魂归极乐。”吕良西不语,看着她。沈双音又道:“先看看师祖的病罢,一切事情,等会再说。”吕良西点点头,忙带着沈双音往师祖房间而去。 “师祖”进入那个满是药香的房间,吕良西喊了一声,石应雄微微张开双目,“哼”了一声,又无力地闭上了。沈双音不由得皱了蛾眉:看情形,已是病入膏肓了。她走过去,用过望,闻,问,切后,方道:“师祖的病就是伤口引起的,伤上加伤,所以变作积年之毒,以致有今日一病。”吕良西不解道:“恕在下愚昧,师祖乃武林中少见的一等一的高手,如何会有这积年之毒呢?”沈双音笑道:“师祖年少练功过勤,早已伤筋动骨,只不过他功力深厚,尚可抗抵。无奈不久前一场恶战,引发旧日内伤,加上年事已高,哪里敌得过?这才导致恶化,一病不起。”吕良西点点头,又听沈双音道:“师祖大概病了也有月余天了吧?经常是昏昏欲睡,神志虽清,无奈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心中一急,更是雪上加霜,病又重了几分。”她抬起头,问:“师祖是否常有急咳吐血的善状况出现?”吕良西忙点道:“不错,还有治吗?” 二十七 兄妹3 沈双音笑道:“不用担心,我想我还可以应付,只是……”她顿了顿,才道:“有一些危险,胜算也不是很大。”吕良西急道:“怎么说?”沈双音道:“师祖的病需要用蝎尾、蛇信、忘忧草、断肠草、鹤顶红这五种巨毒制成天下第一奇毒的‘五香缓筋散’,但服食时需相当小心,因为这五种毒素虽能缓和师祖体内伤毒,作到以毒攻毒的奇效,但稍有差尺,便会毒气攻心,所以每种毒素的量很重要,一毫差不得。”吕良西点道:“我知道,这五种药,天山上就有现成的。”沈双音叹道:“这药倒是不难,只是这药引子难找。”吕良西道:“什么样的药引子?说来听听?”沈双音道:“药引有两种,其一,是人血,童男童女的血,每日配以服药三次,还七七四十九天之数,共计一百四十七碗,作药引的血必为一人之血,所以,献血的人,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吕良西吃一惊,道:“那第二种呢?”沈双音道:“万年火龟的胆,每日配以服药一次,还三六之数。” 吕良西苦笑道:“这人血还是免了罢,可这火龟又上哪儿找去呢?”沈双音沉吟道:“五种毒物,请掌门费心,至于火龟,深藏于龟灵岛这极热之地,那里四处火热异常,毒气四布,由我去取好了。”吕良西道:“不知师祖性命如何?”沈双音道:“不用担心,师祖还能拖个一年半载。”吕良本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道:“你一人去太危险了,不如我带几个弟子随行,多个人多个照应。”沈双音点点头,道:“那好吧,不过,到时必须听我的才行。” 隔日,沈双音一行十余人终于踏上了龟灵岛。“哇,好热!”才不一会儿,便有同行的弟子叫苦不迭。“师叔,那大乌龟要是在这儿,早热死了!”沈双音笑道:“此龟非彼龟,若非这辛热之地,它也许早死了。”说着,她拦了众人,道:“你们千万小心,这龟灵岛其实是个火山岛,随时都会爆发。”大伙儿闻言,不禁咋舌。吕良西道:“师妹,这儿太热了,有没有凉快的办法。”沈双音看着众弟子,一个个扯着衣角扇风,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你们别鼓动气流,这里布满了章气,否则,毒气附体,神仙也难救。含着这个罢,静下心来。”几个扇风的听了,忙不迭地住了手,吓得脸都白了。道:“待会儿我会想办法逼出火龟,取它的胆,你们藏身在这,千万别动。” 她从随身挎着的花篮中,摘下十余片百合花瓣,分给众人。“掌门,我有一事相求。”沈双音长叹一口气道。吕良西道:“你说。”沈双音道:“若我有何不测,务必带回龟胆,我这儿有药方,你收好。还有,”她递了方子,不待开口,不觉落下泪来:“我有个兄长,叫沈苍暮,佩有一块双生龙袂,七年前,失散了,请你帮我找一找,帮他报我灭门大仇,今日,双音先谢过了。”说完,抽身而出,人已跃在半空。 只见她身形一换,手一举,一篮百合已似潮涌倾泻而出,瞬息间化作千万百光,斜入地中,沈双音冉冉而降,静观其变。霎时,百合通体透出团团火光,映着四周热气,一闪一闪,不全时,大地颤抖,碎石纷纷由高至低砸下,其势如啸。吕良西等人看昨心惊,突然,一个宠然大物冲破层层巨石,从地里冒出,昂首一声长啸,一脚踏出,顿时,一个硕大的脚印。沈双音沉目冷观,一柄长剑早抽在手,斜指于地,等待时机。火龟如铃般的双眼一扫,看见有人,一只犹比象腿粗三倍的大脚已踏过来。沈双音眼疾手快,莲足轻顿,飞身而起,闪开这致命的一击,三尺长锋一甩,兜头便刺。但闻“当!”一声清响,剑尖竟似碰到铜墙铁壁一般,擦出一团火花。 沈双音大吃一惊,忙敛气回招,伸力跳开,火龟摇头摆尾,双足狂蹬,仰天长嘶,竟不给沈双音半点机会。沈双音捏个剑诀,冒死挺剑刺去,哪知还未近身,火龟头一甩,她一个躲闪不及,早被撞到一边,跌开数丈远。沈双音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灼伤,凝目以待。只见火龟渐行渐近,突地,它一脚踏上地中仅剩的几枝百合,竟好似受刺般忙不迭地收脚狂叫,声音之凄烈!沈双音眼前一亮,计上心来。她不由自主笑了笑,暗运玄功手一招,又将残存的几支百合夹在手中,蓄势待发。这时,岛上一阵大动,只听“轰”一声巨响,山崩地裂,沈双音回头时,早见最高处星星点点,火气冲天,心中暗叫“不好!”:火山就要爆发,这老乌龟又迫近……她顾不得许多,一奋身,一个“燕子翻身”,半空中使一招“随心所欲”,几枝百合顾如一道白光,“刷”地插入火龟的双眼,火龟受痛,扬起前足,似人而立,沈双音瞅准机会,用力一刺,再一挑一抽,一个滚烫的绿色物体便到了手。也心中大喜,提前这个有碗口大血淋淋的龟胆,笑了起来。 二十八 兄妹4 那火龟疼痛难忍,全身狂舞,不偏不倚,一掌打中沈双音。沈双音毫无防备,被一击,直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吕良西见状,忙飞身出手,一把接住鲜血涂口的师妹,看看四周,道:“看来火山就要爆发了,我们快走。”说完,抱起人事不省的沈双音,发足飞奔。 “大夫,怎么样?”吕良西紧张地看着给常沈双音把脉的大夫,问道。自从经历了取龟胆一事后,他早已对这位小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唉,”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面色凝重地道:“吕掌门,恕老夫直言,令师妹的病,恐怕,恐怕,无力回天了。”吕良西惊道:“大夫,您再瞧瞧,真的吗?”大夫道:“吕掌门,老夫也不是您找的第一个人,我想,他们都这样说罢?”吕良西点点头,无可奈何地说:“不错,大夫,您说得没错。”大夫道:“我开副清热却毒的方子试试,她是火毒太深,伤及五脏六腑,至于能否保住性命,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吕良西谢过后,命一弟子去抓药,又道:“大夫,您再给师祖瞧瞧,看看如何。”大夫点点头,随他到了石应雄房间。 大夫看了好一会,忽地回头,惊道:“石先生的病已无大碍,相信不出一个月,定能好得以前一样。只是,”他又看看,奇道:“按理说,石先生的病已入膏荒,这能好,真是奇迹!”吕良西定下心,道:“大夫有所不知,这方子,还是您才看那位病人开的。”大夫双是一惊,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呀!”于是,吕良西将沈双音受伤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道:“大夫,你一定想想办法,至少让她醒来。”大夫道:“好好,吕掌门,老夫尽力而为。” “那后来如何?”沈苍暮紧握着妹妹的手,心急地问。沈双音笑道:“当然是在这位好心的大夫的精心调养下,我醒来了,可是,我体内热毒奇重,而且受了火龟一击,伤上加伤,醒来了也是没用的,根本无法医治自己。”林泉枫忙道:“那怎么办?”沈双音道:“山人自有妙计。于是,我让这位大夫把诊脉的结果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便趁着清醒的片刻,口述了一个方子,才保住了一条小命呢。”大家听完,都松了口气,议论起来。“后来呀,”沈双音接着道:“这位大夫还要拜我为师呢,师祖也原谅了师付,收我入门,我呢,就教了这大夫一些医方,一边学着天山的武功,就想着找哥哥,报仇。”沈苍暮叹着气,爱怜地道:“苦了你了,音儿,都是哥不好。”沈双音摇着头道:“只要找到哥,什么苦音儿都不怕!”大家看着这兄妹情,不觉都有些动容了。 冷无言忽道:“这几日,大家可以静心疗伤调息,只恐怕,南宫兄受不了,会有什么冲动的举动。”众人一阵沉默,林泉枫拖着病体,道:“如果他单独行动,只怕仙仙姑娘有性命之忧。”沈双音起身便要出去,道:“我去劝劝他,一切因我而起,应该我去解决。”沈苍暮忙拦住道:“别,你去只会增加他的担忧,还是我去好了。”舒烟楚也道:“我看,还是昊儿去的好,你也受了伤,需要休息。” 沈苍暮来到楼下,只见南宫啸扶栏发呆,笑道:“打搅吗?南宫兄。”南宫啸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是怕我一个人冲动,对吗?”沈苍暮道:“不,我是来告诉南宫兄一件喜事的,希望南宫兄也开心开心。”南宫啸疑惑地问道:“什么喜事?”沈苍暮道:“我找到了失散七年的妹妹,还了我原来本姓。在下沈苍暮,南宫兄,请了。”南宫啸恍然大悟,忙还礼道:“恭喜恭喜,沈兄家人团聚,真是一大喜事。”沈苍暮答礼笑道:“多谢南宫兄。然而,欣喜之余,使我不由得想起那个很特别,很奇怪的女子,仙仙,真替她担心。”南宫啸闻言,不言不语,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沈苍暮继续道:“因为我们的到来,这个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的女子,被带到了武林解不开的纷争中,但是,南宫兄好像并不希望这份与生俱来的高贵,那份冷漠的美丽可以持久。” 二十九 虚虚实实1 南宫啸猛地回头,一把揪住他,狠狠地道:“你说什么?”沈苍暮忙道:“你别激动,听我说。”等南宫啸放下手,他才接着说:“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很明白,那就是小魔女希望双音死,要以命换命,所以挟持了仙仙姑娘,我也可以想象,你现在有多想去救她,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小魔女见不到双音,你又要救仙仙姑娘走,她一怒之下,说不定就杀了仙仙,而你,也是性命不保。”南宫啸沉默了,低着头,不语。沈苍暮继续道:“其实,这三天,你大可放心,小魔女不会加害仙仙姑娘的。”南宫啸不明白地道:“你肯定?为什么?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沈苍暮笑道:“不见得!虽然,她是天族第一刀,但是,她有很多怪辟,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不杀拿不到银子的人!” “你怎么知道?”南宫啸有些咄咄地道。沈苍暮道:“这是我听来的,不过,仙仙姑娘只是小魔女完成杀双音的任务的一枚棋子,不见双音,她就不会有事儿,你去了,反而会弄巧成拙。”南宫啸深吸一口气,道:“虽然,我仍旧不愿相信,但,我不得不等等,因为,我不想仙仙有任何意外,任何!” 这三日,对每一个人来讲,都是度日如年,好容易捱到三日后,看着时间流逝,几人早已按捺不住,向恨天崖去了。还未到,远远地便看见一盏白晃晃的灯笼,映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风一吹,这一静一动,好美!“来了?”没有动,一声幽幽传来,与灯笼的白光一样,令人寒悚,冷冷地,似冰。“仙仙呢?你把她怎么了?”南宫啸忍不住冲动。“你,很关心她?”声音虽冷,却软了好些,回过,小仙女依旧蒙了脸,依旧未曾开口,依旧用一朋冰凉的眸子,淡淡地注视着眼前的四个人。 “她很好。”声音还是那样的苍凉,那样子荡空而出,“就在这山中,只要交上沈双音的人头,她就会回去,等候诸位。”沈双音咽下口水,站前一步道:“好,我的头给你,你现在就放了仙仙。”小仙女取下灯笼,照着道路,那声音已开口了:“你的头,还在项上,人,我就不放!”众人闻言,不由得怒火中烧,南宫啸当即发作道:“小魔女,你还是不是人,杀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对你有好处吗?”小仙女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近,那声音冷笑道:“你心疼了?哦,对了,你的父亲,也死在我手上,真对不起,天生了我就只给了我这条路走,是谁,谁就认命好了。”沈双音心中一沉,想起在小竹楼中照料林泉枫的哥哥,直想哭。那声音又道:“沈姑娘,你命不好,谁叫你姓沈,又叫双音呢?就算我不杀你,也有别人取你首级,得罪了。”小仙女不再说话,只是向前,一步步缓缓向众人走去。 南宫啸知她就要动手了,胸中顿时燃起一团雄雄烈火,眼前,是父亲惨死的样子,母亲伤心的泪水,以及仙仙那听不见的柔弱的呼声,他再也忍不住了,抽出三尺长剑,挥锋而去。小仙女镇定自若,以逸待劳,根本不加还手,只情侧步移位,躲他剑势,手中灯光映得场面白晃白晃,煞是吓人。“你不肯还手?觉得一个人不过瘾是不是?”南宫啸连使十二招家传绝技,都被小仙女轻易躲开,不由得怒火攻心,跳开身,指着她厉声问道。“我不做赔本的生意。”小仙女冷冷的目光,冷冷地用腹语回答。“好,今天,我就做做这生意,看看我有多亏!”说着,南宫啸人剑齐发,业已迫去。 小仙女再不含糊,手掌一棱,提腕运气,便向南宫啸劈去,南宫啸长剑顶上挽一朵花,身子轻轻一弹,凌空而起,跳开三步,身形未定,一招“丹凤戏水”猛地回身刺出,直取小仙女心脏。小仙女一招“天罗地网”,但见四面皆手,分不清孰真孰假,一时,又似洪水涌动,又快又猛!南宫啸急使一招“金刚护体”,持胸后退,小仙女哪肯甘休?一招“排山倒海”,拍向南宫啸开灵。南宫啸一惊,只觉得从顶上袭来一股灸人气浪,令他不得不躲身闪避开来。 二人你来我去,拆上十来招,但见南宫啸倾己之力,努下杀着,小仙女则以静制动,手下留情。“他们在干什么?”沈双音似乎看出些倪端,不解地问道。冷无言道:“胜负已分,南宫兄输了。”舒烟楚道:“小魔女手下留人,好几次未下杀手,不知为什么。”沈双音苦笑道:“她要的是我的命,你们都不会有事的。不过,小魔女确实很厉害。”二人点头称是,细心留意场上动静。 三十 虚虚实实2 南宫啸凝神应战,心中变是不解小仙女手下留情所为何意。可,就是这样,他依然吃力于应付。小仙女目光似电,玉指并如利刃,使一招“大破天门”,人剑合一,飞射起来,众人未及看个明白,她已架手于南宫啸项上,稍有不慎,必当魂飞魄散,死于当前。南宫啸收剑在手,闭目道:“你最好一刀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小仙女变掌为指,以迅雷不掩之势点了他的昏穴,放于一旁,这才面向另三人,那声音又丝丝飘出:“你们还等什么?并肩子上好了。”三人交换一下眼神,也答话,各持拳提兵,齐出而攻。 小仙女冷眼视之,脚下踏开“迷踪步”,周旋于三人这间,三人虽各具奇兵,怎生奈何不了小仙女,近身不得。冷无言手持鬼头大刀,以力破泰山之势,处处斩头剖腹,取她性命。沈双音一篮娇花,时时出其不意,甚是凶险。舒烟楚宝笛飞舞,犹似挽花般,将剑招,点穴溶为一体,又作短剑,变是判官笔,舞得虎虎生风,好不厉害。小仙女岂是省油的灯?手起处风掣电吼,刀落时威力无比,一招一式,一举手一投足,都恰好克故。一招“恶龙钻天”,手作之刀由上至下,竟要取舒烟楚面门!舒烟楚亦非等闲,眼见攻势一到,运起玄功,以“四两搏千斤”格开小仙女的手刀,下面左手一硬,拍向小仙女小腹!小仙女何等老辣?面不改色,上盘远刀如风,下盘分踏“盘云步”,稳若泰山,另一手却轻轻一抖,掌中顿时多了一把飞芒,对准舒烟楚拍来的手心,用力迎去。一阵钻心之痛,舒烟楚倒退三步,步出场外,急忙卡住左手脉膊,点了穴,低头一看,手心早黑了一块,一丝丝黑血正自里面沁出。 舒烟楚气不打一处出,恨道:“妖女,你使阴的!”小仙女冷眸一凝,直视众人,只听那声音冷声笑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先制了你的笛声,我才不会太费事儿。”舒烟楚胸中一团闷气,正欲开口,手上又一阵狂痛,不由得止住。那声音笑道:“你中了‘天香十骨销魂散’,此时功力已大大减退,三天内无解,武功尽失,我可是在救你!要知道,你‘心魔大法’仅有小成,现在,就更不足为惧了。”三人都住了手,沈双音奔向舒烟楚,拿了她的手,一看,白净的手心,一团黑气,十分明显,一道细细的黑线沿着脉向往上爬升,“楚姐姐,你中毒了!”舒烟楚当然明白小仙女说的话,没有开口。冷无言强抑怒气,面向小仙女,大刀一摆,道:“妖女,把解药拿来!”小仙女一动不动,那声音道:“我这里从来只有毒药,没有解药。” 话音刚落,小仙女听风辨间,但闻身后劝风袭袭,本能地侧身一让,只见南宫啸已自冲开穴道,捡剑刺来。这一剑,有势无力,却恰恰挑起小仙女蒙脸的面纱。四个人,八只眼,瞪着眼前这个天人般的仙女,都真的呆了,呆若木鸡。南宫啸发疯似的扔了手中兵器,倒退几步,指着显出庐山真面目的小仙女,狂叫道:“仙仙!仙仙!是你!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回答我!!”小仙女没有理会,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眸子,此时更似那寒星闪烁,毫无表情。“我真是个傻瓜!你是谁?你是人人闻风丧胆,谈虎色变的小魔女!会需要我的保护?我真是异想天开,哈——”南宫啸颤声悲道。等他发泄完,小仙女突仰天大笑,声音之凄厉,令人不禁毛骨悚然。她闭上双眼,轻轻道:“世间有许多事,我也不明白,也不敢去明白,那些为什么,对我来说,早已不重要了,”一滴泪,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点痕迹,看不见了,“所以,”她猛地盯着沈双音,“无论今日站在这里的是仙仙,还是我,沈双音,必死无疑!” 沈双音镇定下来,看着小仙女,竟笑道:“你这么费神地,就是为了一千金一颗的人头,我给你。”说着,就要自毁天灵。舒烟楚一声惊呼,冷无言早已出手挡了她那致命的一招。“我没有要你们来,是你们自己闯入我的生活,我也曾告诫过你们,这楼中掺不得恩怨情仇,你们谁听了?”小仙女幽幽地说道。沈双音含恨道:“哥哥我也找到了,你要我的命,我们就拼个死活好了!”小仙女不答言,盯着沈双音,那如水沉冰的面庞,好似一尊雕像。“看招!”沈双音满目杀气,抛了花篮,手在腰际一握,抽出随身软剑,晃了晃,凌空跃起,锋如天女散花,一路电卷而来,气势夺人。小仙女满场游走,形似蝶舞,绕得急时,霍然一团影。在剑光之下,分不清剑影人形。沈双音强进强攻,剑出如雷霆,招招含恨,剑剑带怒,一套天山剑法,舞得淋漓尽致,滴水不漏。可小仙女一味躲让,令人不明就理。 三十一 虚虚实实3 十招刚过,只见一道白影冲破剑光,小仙女凌空提刀,掌硬如刃,由上劈下,势如山洪裂峰,夺人声势。在场人无一不心惊胆战,捏一把冷汗。冷无言看着场内,小仙女如猛虎下山,夺人声先,杀得沈双间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气,而南宫啸气急攻心,万念俱灰,早已如痴如梦,活在一个人的世界,舒烟楚中毒已深,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越想越是难平胸中一口怒气,一个奋身,纵步而上,与沈双音并肩作战。小仙女见多了一人,口中一声冷哼,变剑为刀,双手一错,但见肉掌翻飞,如狂风骤雨一般,打得二人难分东西。 舒烟楚待三人缠斗稍后,运气定神,便放笛口边,顿时,一段幽幽深鸣荡空而出,隐隐中,与山谷齐应,笛声中,含鄙弃杀伐之声,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气势之磅礴,令人发悚。一时,袅转长空,惊涛拍浪花,如列帛一般,气势非凡。 “你以为,凭你现在的功力可以控制我心神吗?”小仙女口中狂笑,手中却连下狠着,一招一式,打得是气宇轩昂,根本不把“心魔大法”放在眼里。她越杀越狠,越狠越快,玉腿一路猛点,只踢得冷无言鲜血涂口,震得五脏俱碎般难受,冷无言稍定神,还待提刀来赶,那小仙女竟虚晃一招,半途一收,回马就是一踢,一招“玉盘落珠”,正中其腹,再一带,接连胸,下巴。冷无言闷叫一声,人已似断了线的风筝,飞出三五丈远,倒地不起。沈双音不敢分心,一招“玉手摘星”,剑似银蛇出洞,甩向小仙女。 小仙女哪能理会?以指代剑,翻飞如云,是要以最短的时间,取了沈双音的人头!沈双音快招架不住了,只觉得两臂无力,连举剑一挡都难如登天。“沈双音,别怪我无情,怪只怪你父母生了你!”小仙女此话一绝,右手霍地并如利刃,“咻!”地一声插入沈双音前胸,五指如勾,一开转,往回一收,顿时,一颗还在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已握在手中,那白玉似的纤纤玉手,被这鲜血一沁,竟显得那么耀眼,那么夺目。沈双音还未来得及反应,但觉胸前一空,双目一呆,瞬间便黯淡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住了。“双音……”回过神,舒烟楚也只是轻轻地唤出声,一动不动,看沈双音体内的鲜血染红了本就炙手的朝阳,一行泪滑下。“你就只会听命于人,无止尽地干这些下贱的勾当吗?!”南宫啸亦清醒过来,歇斯底里地狂吼着,他不愿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实,残酷地,狠狠地,给了他一拳!他捡起剑,发疯似的扑上去,小仙女只就势一闪,让开攻势,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莲足轻顿,一个“燕子翻身”,飞身离去了。南宫啸欲追无力,长剑奋力一掷,也只斜斜地插在地上。“天啦,为什么?为什么?”他捶胸跌足,对天长啸:“你如此捉弄我,又是何居心?天啦,你如此冷漠,如此残酷,你怎么配高高在上!” 再回小竹楼,已是日近三竿。沈苍暮早已猜到结局,然而,眼前的事实,他依然难以接受:冷无言身受重伤,舒烟楚深中巨毒,而唯一好一点的南宫啸,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手中抱的,是他才相认几天的妹妹……“你们——”他感到自己有些把持不住,“音儿,死了!”南宫啸低着头,轻轻放下尚有余温的沈双音,道:“对不起,没能照顾好她,是——是仙仙杀了她……”沈苍暮一惊,一把抓住他,道:“仙仙?你是说那个被抓去的女子?”南宫啸点头道:“是的。” 鸦雀无声。“你们不是去救仙仙吗?”从内室出来的林泉枫激动地叫道。沈苍暮也似如梦初醒一般:“是呀,你们不是去救她的吗?”南宫啸摆摆手,走开一边。舒烟楚叹道:“后来我们才看到,原来仙仙就是小魔女,小魔女就是仙仙,根本没有什么被挟持的事,她只是要诱出双音罢了。”沈林二人,顿时如坠五云,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的痛。沈苍暮木然地抱起妹妹,伤心泣道:“是我没有照顾好你,音儿,对不起,对不起——”林泉枫看着香消玉殒的可人儿,沉沉地问:“她,是怎么死的?”冷无言道:“小魔女一手取了她的心脏,死了。”沈林二人注目一看,果然胸前一个碗口大的血洞,不由得悲从心起,更是怒中烧。 三十二 虚虚实实4 “大家不要再伤心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赶快收拾收拾,速速离开。”舒烟尚存一丝理智,慌忙嘱咐众人。沈苍暮这才稍稍回过神来,看着她,道:“你没事吧?楚楚。”舒烟楚摇摇头,笑道:“没事,昊儿,小魔女是王公公买凶来的,你是双音的哥哥,很有可能,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沈苍暮义愤填赝,怒道:“来得正好,为我妹妹报仇!”舒烟楚叹道:“你别傻了,要杀你兄妹的,不是小魔女,是王公公,你不留着性命去找幕后主使,干较什么劲嘛。”沈苍暮羞愧地低下头,道:“我先埋了音儿,让她入土为安罢。”说完,含泪出去了。 沈苍暮走到岸边,放下尸体,只听“哐!”一声,一个圆物落了下来,他一呆,拾起来一看,却是那块凤袂,睹物思人,他不觉抱着沈双音的头,泪如雨下:想不到兄妹才相认,就已是人鬼疏途,真是天公不作美!“沈兄”林泉枫拖着病体,走到他身后,道:“揭衰顺便罢,别太伤心了。”说着,自己早忍不住热泪盈眶。沈苍暮回过头,看着他,道:“林兄,几日相处,我这个作兄长也看得出,你对音儿的心意,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块玉袂,是我们兄妹最宝贵的信物,今天,我就当着音儿的面,送给你,留个纪念罢。”语毕,便将手中带血的美玉放在林泉枫手中,回过身,就着双手,一下一下地挖起来。林泉枫握着凤玉,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沈苍暮。 待沈苍暮用满是鲜血的手亲自葬好妹妹,插上用鲜血写的成的墓碑,望着上面血腥的“妹沈氏双音之墓”几个字,泪水又一次涌上来,心阵阵揪痛!“音儿!”他含悲道:“就剩下哥一个人了,想不到,几日来,你让我大喜又大悲,为什么,此时阴阳两地,你在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我早日首刃仇人,为你,为爹娘报仇呀,音儿!”林泉枫听着这悲悲切切,心中酸酸的,却不知说什么好,那份难过,他并不压于沈苍暮的失妹之痛! “什么人!”突然,林泉枫大喝一声,沈苍暮亦“霍”地立身而起,只见一黑一白两个怪人从树林中走出来。“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魔女的手下呀!”话未了,沈林二人已欺身抢上,要取二人性命。黑衣人轻轻荡开二人来势,白衣人道:“我们是奉命送药的!”沈林二人哪里理会,招招狠命,致人死地。黑衣人只情招架,并不还手,白衣退到一边,道:“若不想再死一个舒烟楚,就快住手!”沈苍暮闻言一惊,忙与林泉枫收了手,冷笑道:“你家主人呢,为何不来?” 正说着,屋里听见动静,都闻声赶了出来。看着来者,心中各有一惊:“你们来做什么?”冷无言问道。花云重施礼道:“奉主人之命,特为舒姑娘送解药。”南宫啸不待别人回答,早已怒道:“小魔女会有这么好心?怕是又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花云重道:“主人已遭毒手,临行前命小人送来解药,以免舒姑娘之苦。”南宫啸大吃一惊,道:“她死了?怎么死的?”花云重又道:“是违约不肯再杀沈苍暮,被杀。”沈苍暮恨道:“她杀了一个沈双音,还怕一个沈苍暮吗?”花云重不答,将手中解药甩过去,道:“我们的任务已完成,告辞!”说完,与花云从飞身离去。 “等等!”南宫啸还欲说什么,二人已远去,只隐隐听见一句话,道是:“杀手有情,命不久矣,主人真是很好的写照!” 三十三 杀手之情 却不说此时的南宫啸呆若木鸡,先道小仙女那日提了沈双音的心加到客栈,花氏兄弟早候在那儿,“主人,这是您的信。”小仙女接来折开一看,上面仅几个字:“三更,城外林”她烧了字条,心中暗暗有些不祥,便对二人道:“明日此时,若我未归,将‘天香十骨销魂散’的解药送去城外十时溪水畔的蕉客居,给一个叫舒烟楚的人。”花云重惊了一跳,道:“主人,您怎么了?”小仙女叹道:“如果我不回,证明我已被杀,你们自回天族复命罢。”说完,起身进了里间。 是夜,大雨瓢泼,小仙女换了一身白衣,依然蒙了面,打着一盏白灯笼,撑一把白纸素伞,缓缓向城外林行去。远远看去,有些惨淡,有些淡然。 “来啦?”刚至,便听见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小仙女将灯笼插在高处,才用腹语笑道:“来啦,王公公。”王公公怪笑着,回转身,笑道:“事儿,办好了么?”小仙女取出一个沾满了血的白袋子,递给他。王公公打开一看,正是一颗心脏,不由大笑,手上一用劲,那腥物顿成飞灰,跌落尘埃。“另一个人呢?”王公公半男不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小仙女傲然道:“没了。王公公位高权重,自行处理罢。”王公公闻言一怔,冷道:“这是什么话!小仙女,哀家敬你是个理事的人儿,想抬举你,你别不识好歹!”小仙女道:“小女子不敢当王公公抬举!”王公公道:“那你的名,你的誉呢?”小仙女轻笑道:“没收定金的生意,谈了,有成,有不成,不想了,就不做了。”王公公点着头,眯着双眼看她,道:“不想了?不做了?你就不怕小命不保了?”小仙女道:“干这行的,哪里有命的?活了今日,没了明日,我不怕!再说了,小仙女的名号不是吹出来的!”王公公瞪圆了眼,道:“好!来来来,你有性格,哀家今天就会会你这个人人闻风丧胆的小魔女!”余音未了,人已欺上。 一招“勾星吐月”,王公公长臂暴伸,一勾一叼,便要小仙女肩头。小仙女见势沉肩,脱开身,使一招“天王托塔”,以无比腕力格开对方攻势,掌中伞柄一转,手中素伞顿如牡丹花开,转悠开来,竟似一面钢盾,挡在二人之间。王公公收招护体,乘隙而进,竟有意夺了伞。小仙女沉住气,声东击西,忽上忽下,一把素伞舞得似花儿般。王公公明她心思,不为所动,护了要害,以拳代掌,暗运玄协,闪电般伸出,似流星般,直打直入,猛攻强抢,只听“嘶”一声,伞面被穿了个大洞。小仙女扔了伞,提起手刀,攻将上来。 王公公好生厉害,挥掌扑来。小仙女心知不好,手上利刃,仍划起一道长虹,劝风呼呼,手下生势。王公公不由骇然。暗道:“佩服!”手中却不软,展开一招“翻云覆雨”,纵身而起,凌空压下。小仙女抬至半途,迫得收回,一抬“鹏云万里”,手起刀落起,竖直劈来,王公公何等老辣!五指如爪,改拳为抓,竟使一抬“玉手摘星”,抓向小仙女天灵!小仙女大惊,忙回身低头,手刀上提,便插对方小腹。王公公呵呵冷笑,猛吸一口气,前招未老,却一个“狸猫翻身”,身形一缩,半空中一个转回,早已到了小仙女身后,手起掌落,便要取其琵琶骨! 小仙女急要闪,哪知王公公半途收招,十指如钩,分抓她“曲池”,“肩井”两穴。小仙女犹自暗惊,凭地弹跳,殊不知,刚躲开双爪,腰间却被王公公突地暴长的双臂搭上,用劝一拉,竟十指痕痕,深深地划开了皮肉。小仙女急忙凌空虚踱几步,脚刚沾地,身形未定,利爪又袭来,小仙女身形一矮,双手似刀一钳,反向对方双腿砍去。王公公双臂一拦,平地拔起,大怒若狂,一阵连环猛扫,十指翻飞,直如巨斧开山。小仙女新伤在身,回上久战力乏,行动稍有呆滞,不敢十分迫近。 又几招,王公公招式骤变,十指凌抓下,一扣小仙女面门,一抵小仙女死穴。小仙女心惊,一个措手不及,竟被打个正着,只见腹部血流如注,染红了白衫。“生意,成了吗?”王公公住手问道。小仙女杏目圆睁,一口鲜冲口而出,跌坐在地上。她捂住伤口,冷然道:“我虽一介女流,却从不受胁于任何人,要我就范,妄想!”王公公狂怒,走上前,道:“你真不识抬举?”小仙女站起来,道:“你另请高明罢!”说完,不待王公公出手,她早已纵身一跳,往身后的山谷,跌下去了。王公公倒是一惊,紧追了两步,看了眼黑区区的悬崖,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三十四 切骨之痛1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讲南宫啸乍闻小仙女出事,好半天未回过神来,心中,有如万般汹涌的波涛,一浪一浪。“南宫少爷”舒烟楚知他心病未除,安抚好沈苍暮,便下来看他,“你也别太伤心了,至少,仙仙并不是我们心中所想的那个小魔女呀。”南宫啸苦笑道:“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找她,找她报仇,找她想保护她,而我家破人亡,也是因为她,可哪知,她就在我身边,还是那个我最牵挂的人,现在,她去了,我是遂了心愿,还是失去了什么?我是该开心,还是该伤怀?我不知道……”舒烟楚笑道:“有一点,你应该知道,真正要杀你父亲的,是另有其人才对。”南宫啸一怔,喃喃道:“也许,也许罢,可那是谁?”舒烟楚道:“仙仙如果在,就可以知道了。”南宫啸看着她,忽道:“你觉得仙仙会就这么死了?”舒烟楚沉吟道:“我不知道,但这样一个让江湖人为之丧胆的少女,应该不会就这样死了罢?”南宫啸叹了口气道:“别安慰我了,连她的护法都这样说了。” 舒烟楚道:“不用太担心了,生死各安天命,强求不来的。我和昊儿将去找王公公清算,你呢?”南宫啸道:“我想,找出想杀害我父亲的幕后主使人,楚姐姐,”他回过头,“别再少爷少爷地叫我了,我早已不是了。”舒烟楚笑道:“好,你叫我一声姐,我也叫你啸弟好了。”南宫啸看看天色,道:“楚姐姐,代我向诸位道别,我想,先去了,后会有期。”舒烟楚点了点头,道声:“后会有期。”目送他离去,这才转身上楼。 “他,没事了吧?”冷无言迎上舒烟楚问道。舒烟楚叹道:“谁能接受自己深爱的,也是自己最恨的呢?而且,一连几个打击,我想,他需要时间来清醒自己。”沈苍暮道:“音儿死了,小魔女也死了,这是什么?报应?还是报答?”舒烟楚道:“其实,仙仙也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心坏,她有她的职业,她的命就是杀人,也许,她心里也是不甘愿的。”沈苍暮苦笑道:“哦,是吗?如果她真是这样,那还谢谢她留我一条命了。”冷无言道:“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你们想,小魔女如此厉害,也丧命王公公手中,想来王公公定不什么简单的人物!” 舒烟楚正欲开口,突然一阵眩晕,跌坐在桌前。“楚楚!”沈苍暮好生紧张,一把扶入怀中,咬牙切齿地道:“这个小魔女!她竟敢骗我们!”舒烟楚忙道:“没有!是我中毒过深,一时身体虚了点,别担心。”冷无言也道:“小魔女虽然可恶,但她还算个坦坦君子,不会来阴的。”沈苍暮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一阵沉默,林泉枫忽道:“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沈苍暮叹道:“我想先把音儿的遗物带回天山。算是回了自己的门,然后就去找王公公报仇!”林泉枫又道:“舒姑娘的伤没好,等好了再走也不迟呀。”舒烟楚笑道:“那倒没什么,不碍事的。”冷无言道:“小魔女一死,我和林兄受制的事也作了个了结。如今,南宫兄走了,我也想回家看看母亲,林兄大伤未愈,况且舒姑娘也中了毒,不如你们留下来,彼此有个照应。”三人想了想,都点头道:“这倒也是,冷捕头你归心似箭,就先行一步罢。”冷无言对众人一礼了一礼,道声:“再会!”便一路飞奔往家里去了。 “娘!娘!”才到家门,不见母亲相迎的身影,冷无言心中紧了紧,一丝不祥涌上心头,他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娘,孩儿回来了。”冷无言松了口气,对端坐于桌前的母亲笑道,见没有回答,他又道:“娘是不是怪孩儿好长时间没回来看您?对不起嘛,娘。”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要扶母亲,但闻“嗵!”一声,他手刚触角母亲肩头,冷母便应声倒地。冷无言大怔,忙探鼻息,竟是丝毫全无!“娘!”他吓得缩手张口,一侧身扑上去抱住相依为命的母亲,嚎吼大哭:“孩儿不孝!让母亲遭此大难,是什么人害了您?娘,您说呀!纵使与冷某仇深似海,也不能以母代子呀!娘,您告诉孩儿,是谁!是谁!!”